《四合院:我,街溜子,不讲武德》 第1章 身为大佬的我,居然穿成街溜子 1957年,春上。 京城。 “嘶——” 秦山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稍一动弹,立刻牵扯的肋下一阵剧痛。 “艹!不是在做梦!” 望着悬在头顶的房梁和积灰的老式灯泡,意识逐渐清醒的秦山忍不住爆粗。 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过上住豪宅开超跑、身边美女环绕的神仙日子。 正打算就此躺平,享受美好人生,没想到,眼睛一闭再一睁—— 他娘的! 居然穿进了三观崩坏的【情满四合院】世界之中。 原主也叫秦山,今年十八。 是个靠在鸽子市倒腾仨瓜俩枣物资混饭吃的社会闲散人员。 俗称,街溜子。 秦父早亡,十天前,在轧钢厂上班的秦母也因病去世。 只剩下愣头青原主,带着四岁半的妹妹秦溪,还有个患老年痴呆症的奶奶一起生活。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混的混,没一个能撑起事的主儿。 这不! 丧期刚过,四合院里那些牛鬼蛇神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先是易忠海来忽悠原主,说现如今轧钢厂工作岗位紧张,顶岗的事情十分难办。 然后,话锋一转! 语重心长的劝他响应号召,下乡插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混日子、吃闲饭。 还说下乡待遇好,国家不仅有优待、发补助,就连家人都能得到照顾,是比参军入伍还要光荣的事。 一番连哄带骗,编的那叫个天花乱坠。 可原主却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家里老小,犹豫再三,还是无奈的摇摇头,放弃了这份‘大好的前程’。 把易忠海气的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的摔门而去。 接着,又有贾东旭、秦淮茹两口子上门,一唱一和的诉苦卖惨,想‘租’秦母过世后,留下的那间空房。 这事儿他当然不能点头。 原主只是浑,但并不傻。 贾家人! 尤其是贾张氏那老虔婆,平日里是个什么撒泼打滚、吃干抹净的尿性,他可全都看在眼里。 嘴上说着‘租’,到时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指不定,还得被那没脸没皮的老东西反咬一口。 所以,他想都没想,便当即回绝。 顺道还不客气的怼了贾东旭一顿,警告这货少打秦家的主意。 不然! 有他好果子吃! 哪成想。 这狠话刚放完。 转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这倒霉孩子就在附近的茅房旁边,让人当头一闷棍敲下去,挂了。 “啧,这帮狗日的,是想吃绝户啊!” 秦山冷嗤一声,撑着床板慢慢坐起身。 伸手往怀里摸了摸,摸出一颗普通的黑色四孔纽扣。 这是原主被袭时,混乱中从对方身上撕扯下来的。 虽然那人裹的严严实实,没有露脸,但是—— 扣子上浓重的机油味,黏腻的油感,以及细微的金属碎屑,种种细节都证明,下黑手的应该是个车间工人! 并且,行凶时还穿着工作服! 而最近与原主有过节、又在车间工作的,只有一个人。 “贾、东、旭。” 秦山收拢手指,微微眯起的眼中透出一抹狠色。 跟他玩这套,贾东旭这孙子算是小鬼碰上阎王爷了! 上一世的秦山,出生在小山村。 爹赌博娘跑路,家里穷的耗子见了都摇头。 九年义务教育勉强读完,他爹就说往后家里不养闲人。 想吃饭,自个儿凭本事挣去。 刚十六岁的秦山二话没说,卷了张破草席,就跟着同村的成年人一起,坐上了进城打工的车。 连车费都是借来的。 那些年。 他在饭店后厨学过徒,在大街上发过传单,进厂拧过螺丝,在夜店干过保安… 最走投无路那阵子,甚至还做过看场马仔,当过催收大哥。 论手段。 别说区区一个贾东旭,就算他和易忠海师徒俩人绑在一起,都不够给秦山正眼瞧的。 想收拾他们,倒是不难。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吃饱饭,还得想办法搞钱搞票,养活一家老小。 然而,在五十年代末,想干那些‘老本行’,纯属是挖坑埋自个儿。 作为一名城市青年,摆在他面前,唯一的‘正经营生’就是顶岗,进轧钢厂老老实实的上班。 先把‘铁饭碗’端稳。 之后,再寻摸别的门道,至少也不会太扎眼。 打定主意,秦山便裹上件破棉袄,准备马上去趟红星轧钢厂。 这年头,工作都是按指标分配,一个萝卜一个坑。 好不容易空出个岗位,背后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他得先名正言顺的把这个坑位占上! 【叮——】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电子音忽然响起。 【系统匹配中…】 【适配系统正在绑定…】 【初始礼包已生成…】 【宿主是否开启礼包…】 正要出门的秦山心中一动,顿住了脚步。 传说中的穿越福利居然是真的?! 大柿子作者诚不欺我! “开启!”他期待的搓了下手,重新退回屋内。 【恭喜宿主,获得鸡蛋10枚,调味大礼包1个,猪肉、大米、面粉、花生油各5斤。】 【恭喜宿主,获得人民币100元。】 【恭喜宿主,获得身体强化卡1张。】 随着电子音落下,一座广阔无垠的农场空间出现在了秦山的脑海中。 田地,鱼塘,山泉,房屋,仓库,商店,包括各种现代化农用机械,一应俱全,十分先进。 只不过,农场大部分区域目前还是灰色的未解锁状态,只有一块田和一个不大的鸡圈可以用来种植养殖。 “不赖啊!”秦山对自己这个金手指还算满意。 俗话说的好,家里有粮,心中不慌。 何况是在缺衣少食的年代 ,守着这么大一座农场,那可比守着金山银山还要滋润。 初始礼包中的蛋、肉、粮、油,香辛调料,还有十张嘎嘎新的大黑十,已整齐的摆放在仓库货架上。 秦山浅浅扫了一眼后,视线便落到了那张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色卡片上。 身体强化卡:可将宿主身体各项机能提升至人类极限! “使用。” 随着他心意一动,一股充满生命力的暖流从脊柱迅速涌向全身,顺着奇经八脉蔓延冲撞! 呼之间,不仅肋下钻心的疼痛消失了,同时,就连五感也得到了强化。 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一切感官,前所未有的清晰敏锐。 “呼——” 秦山畅快的吐出口浊气,拳头猛然一握,手背青筋暴起,隐隐的,竟带出一道劲风! “我去!” “这么逆天么?” “这一拳下去,还不得把贾东旭那孙子脑浆打爆?” 没有男人不崇尚武力。 此时的秦山,感受着体内那股气贯山河的力量,整个人都无比兴奋! 就在他跃跃欲试时。 中院那边,传来“吱呀——”一声门响。 秦山的耳朵立即微微一动。 一阵虚浮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随后,易忠海和贾东旭刻意压低嗓音的话语声便一字不差的落入他耳中。 “师傅,我这一夜都没合眼,您说…那小子,不会真死了吧?” “哼,现在知道慌了?早跟你说过,这事儿急不得、急不得!就是沉不住气!” “我就想给他点儿教训,哪想到他个倒霉催的…” “昨儿你动手时,没让别人撞见吧?” “没有,绝对没有!师傅,万一他真的…” “行了!先进去看看,记住,等会儿不管是谁问起,你都不要多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哎…!” 第2章 一大爷,我就问您疼不疼?! “狗东西。” “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送上门了。” 秦山拢了拢身上的破棉衣,好整以暇的倚在窗边,一根手指轻撩起窗布,顺着缝隙朝院里看去。 只见贾东旭佝着腰,缩着脖子,两只眼睛四处乱瞄,满脸心虚惶恐的跟在易忠海身后。 “师傅…” 刚走进后院,他就挪不动腿了,咽了口唾沫,小声道: “要不…我在这儿等着,您、您先去看看?” 易忠海闻言,脚步一停,转头看向他。 “不是、师傅,我这、心里头有点儿发慌…” 贾东旭哭丧着脸,两条腿控制不住的打摆子。 要是姓秦的小子真死了,那肯定得报官,万一,真查出点啥… 那可是挨枪子的大罪啊! “怂货。” 秦山撇撇嘴,无趣的放下窗布。 本来,他还以为贾东旭这孙子敢背后下黑手,直接把人弄死,多少也算是个狠人。 没想到,胆子还没豆粒儿大。 “秦小子——在屋吗?” “笃笃笃——” “秦山——” 易忠海的沙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喊了几声,见没人应,便上前轻轻一推。 “嘎吱——” 破旧的木门应声而开。 易忠海正探着半个身子,朝屋里张望。 冷不丁的,突然和倚在窗边的秦山来了个四目相对,登时吓一哆嗦。 “你小子,在家咋不应个声?”易忠海皱眉,暗暗将他从头到脚一通仔细打量。 “刚睡醒,没听见。” 秦山抬脚勾过把椅子,往那儿一坐,老神在在的翘起二郎腿,打着呵欠说道: “您这一大清早,搁门口缩头探脑的,我还以为自个儿又让哪个狗日的惦记上了呢。” 说完,没心没肺的咧嘴一笑。 直接把易忠海噎的脸色发青,一口气半晌没顺上来。 “一大爷。”秦山眯了眯眼,假装看不见他吃屎似的表情,继续明知故问: “您该上班不去上班,来我这儿啥事儿啊?” “还能有啥事!”易忠海板着脸,狠瞪他一眼。 然后,挺直腰杆,摆出副德高望重的长者姿态,摇头叹气,道: “你说说,你这才刚消停几天?就又开始到处惹是生非!” “这回又是得罪了谁?都让人堵到家门口来了!” “要不是阎家老大一早瞧见你,把你背回来,指不定你个混小子就冻死在外头了!” “不是一大爷说你,你再这样混下去可不行啊!” “山子,听大爷一句劝,咱积极响应号召,下乡支援建设,这才是正道儿!” “一大爷这可都是为你好啊…” 易忠海看秦山毫发无损,压根没有半点儿快死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 但很快,之前那些暗搓搓的心思便又冒了出来。 他要笼络贾东旭将来给自己养老,就得先拿出点好处。 而秦家这小混混,不仅没爹妈照拂,还守着两间大屋和一个轧钢厂的铁饭碗! 这现成的‘好处’不就摆在眼前么? 只要他帮着贾东旭,把这两样给弄到手,那往后,这徒弟待他,还不得比亲老子还亲? 如此一琢磨,易忠海不禁眼冒精光。 看秦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块送到嘴边的大肥肉。 “老东西,贼心不死。” 秦山心里冷笑,脸上却仍是一副懒洋洋、不着调的模样,不紧不慢的问: “一大爷,这么说,我挨揍这事儿,您都知道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易忠海拍着桌子,恨不得将‘怒其不争’四个大字顶在脑门上,粗声嚷道: “你瞅瞅,咱院谁家半大小子跟你似的不成器?” “一天天的,游手好闲…” “就你这个样子,你妈要是泉下有知,她也没法安心!” 要搁后世,易忠海那绝对是个pua老手。 先对秦山贬低嘲讽,再狠戳着他的肺管子,劈头盖脸的来一番道德绑架。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目的是让他陷入愧疚、自我怀疑,从而,乖乖听话,痛改前非。 原主之前,就是这么被拿捏的。 只不过这招,在如今的老油条秦山身上,它不好使了! “啧,一大爷,还得是您啊!” 秦山咂咂嘴,佩服的竖起大拇指,杵到他脸前来回一晃,由衷感叹道: “您真不愧是咱院的道德模范!” “要论道貌岸然,您必须当仁不让,首屈一指!” 易忠海:“…” 感觉秦山在故意骂人。 但瞅他那正经八百的模样,又似乎不太像… 正事当前。 易忠海只能吃个闷瘪,权当这小兔崽子没文化,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一大爷,您是咱院的主心骨,您给我拿个主意。” 看着老东西跟中风了似的,嘴角不住的抽抽,秦山似笑非笑,挑眉问道: “您说,挨闷棍这事儿,我该不该报保卫处?” “不行!”易忠海老脸一沉,脱口而出。 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又连忙往回找补道: “又没伤着哪儿,全须全尾的,报啥保卫处!” “咱那么大个轧钢厂,上万号人,要人人都跟你似的,保卫处的同志连觉都甭睡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不为厂里做贡献,那也别净添麻烦不是?” 说着,一边略带责备的摇头,一边踱步到秦山身后,在他肩头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呵呵…” 秦山一哂,偏过头,顺势按住了压在肩上的手,抬眼看向易忠海,黑沉沉的眸中隐隐泛着冷光。 易忠海一愣。 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陡然而生。 “老东西,还真是拳脚没落你身上,你就半点儿不觉得疼啊!” 秦山讪笑,拧着易忠海的腕子,手上稍一用力,只听“咔吧”一声脆响。 “嗷——!” 鬼哭狼嚎的惨叫瞬间响彻整个后院。 “疼不疼?一大爷,我就问您,疼不疼?” 秦山慢悠悠的站起身,拎小鸡儿似的拎起易忠海,一手反拧胳膊,一手按着后颈。 “哐当”一下,就把他脸朝下直直怼到了桌子上。 易忠海又疼又怒,满是褶子的老脸扭曲成一团。 将近一米八的大块头,在秦山手下愣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呲牙咧嘴的嗷嗷叫唤: “赶紧撒手!” “我看你这混小子是要反天了!连你一大爷都敢打!” “秦小子,你、你疯了!” 第3章 小王八犊子,忒不讲究啊! 易忠海如同一只被按住壳的大王八,伸着脖子,昂着头,奋力挣扎。 在他眼中,秦山虽浑,但始终是个半大小子。 平日里,对自己这个‘一大爷’也还算尊敬。 今儿这发的是哪门子的疯?居然敢动上手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您的意思,小爷这亏算是白吃了?” 秦山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居高临下,抬手就是个大逼兜子,一把抡在易忠海后脑勺上。 “哐——” 正挣扎大王八登时不动了,脑门砸在桌上,瞬间肿起个青紫色的大包,火辣辣的疼。 “您高风亮节!” “啪——!” “您大人有大量!” “啪——!” “您正人君子!” “啪——!” “您德高望重,可千万甭跟我这小辈儿计较!” “啪——!” “怎么样?一大爷?” 秦山压根不给易忠海动弹的机会。 说一句话,抡他一大巴掌。 说一句话,抡他一大巴掌。 手下没轻没重的,接连几下子,把易忠海抡的眼冒金星,脑瓜子嗡嗡的。 “你个混小子!你不识好歹!” “要不是看你没爹没妈,我才不管你这些闲事儿!” “赶紧撒手,老老实实的跟我去街道,把下乡的名额报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不然,报到保卫处,你非得去蹲大牢不可!” 易忠海咬着后槽牙,目眦欲裂。 这几个大巴掌,不仅杀伤力大,侮辱性也极强。 想他堂堂七级钳工,劳动模范,就算厂长来了,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这小兔崽子! 无法无天了! “人脑袋成猪脑袋了,还搁这儿装正人君子呢?” “就你那算盘打的,算盘珠子都他妈崩老子脸上了!” 秦山被这老东西厚颜无耻的精神逗的直乐呵。 扯着嘴角,痞痞一笑,扬手在他那不住颤抖的脸颊上“啪啪”拍了两下,嗤道: “脸呢?一大爷?” “您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易忠海半边脸高高的肿起,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要死不死的瘫在破木头桌上。 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这小兔崽子觉察到啥了? 怪不得,一照面就阴阳怪气的。 合着是把他当猴儿耍呢… 可不应该啊… 这愣头青,啥时候有这么多心眼子了? “一大爷,不是我说,您这老棺材瓤子也忒缺德了。”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处心积虑的算计我这没爹没娘的…” “啧,怪不得您老绝户呢!” 秦山戏谑的睨了鼻青脸肿的易忠海一眼。 边骂,边不客气的从他衣兜里掏出半盒大前门,熟练的在桌角磕了两下,叼出一根咬在嘴里。 “秦山!” “你、你个小王八蛋,你、你、你——” 听到‘绝户’俩字儿,易忠海瞬间一跃而起,怒火直冲脑门,太阳穴上的青筋霍霍狂跳。 嘴唇哆哆嗦嗦的,想骂人都找不到词儿。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这个小王八犊子,忒不讲究啊! 是又打他的脸,又揭他的短! “你你你、你什么你。” 秦山吊儿郎当的,把大前门往自个儿口袋里一揣。 反手又是一大耳刮子,“搁小爷跟前儿倚老卖老,我可去你丫的吧!” 这一下,手劲儿没收住。 直接抽的易忠海脖子一歪,整个人打着转、飚着鼻血,朝门口飞去。 “哐当——”一声闷响,磕在门槛上,一动不动了。 “师傅!” 一直躲在窗户底下的贾东旭蹲不住了。 主要是,易忠海都被打成这副逼样了,他再不出来刷下存在感,那这师徒的情分恐怕也到头了。 往后,在轧钢厂,他不好混啊! 贾东旭一番权衡思虑。 终于,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声喝道: “混账!住手!” “一大早你发啥疯?” “连一大爷都敢打,你、你大逆不道、目无尊长!” “我看,你是不想在这院儿里住了!” 要不说这货鸡贼呢。 原本,听到秦山说要报保卫处,吓的脸都白了。 这会儿,一看易忠海被揍,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可以反咬一口啊! 把事情闹大,最好能把姓秦的小混混送进去蹲几天。 让他背个案底,那他在轧钢厂顶岗的名额,自然也就鸡飞蛋打了。 然后,再借着易忠海‘一大爷’的威望,联合其他住户,把他那一家老小通通赶出四合院! 嘿! 到时候,房子、工作、全得落到自个儿手里。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么一琢磨,贾东旭心中按捺不住的兴奋,甚至脸上的表情都隐隐透出一丝喜悦。 打的好! 打的妙啊! 只是有一点,他没想明白。 昨儿那一棍子下去,这小子明明都快翻白眼了… 怎么着,搁床上躺一夜,就能跟没事儿人似的? 真他娘的邪了! “呵,你个没断奶的怂货,听墙根儿听这么半晌,终于露头了?” 秦山咬着烟卷,下巴微扬,鄙夷的朝贾东旭瞥了眼。 见过怂的。 没见过这么怂的。 挺大的个头儿,一副人模狗样,居然连屋门都不敢进。 就那么杵在外面,瞪着俩眼珠子嗷嗷叫嚣。 “狂,你接着狂!看你还能狂多久!” “小兔崽子,马上你就要大难临头了!” “等会儿见到保卫处的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怂!” 贾东旭幸灾乐祸的一歪嘴。 猫着腰凑到门槛边,翻王八壳一般,把趴在地上闷声哼哼的易忠海给翻了过来。 “师傅,您没事儿吧?” “…”易忠海顶着张姹紫嫣红的老脸,嘴角抖了抖。 “噗”的喷出口血沫子,连带着半颗断牙。 贾东旭一瞧,都见血了嘿! 这还了得? 这四舍五入,等于杀人啊! 于是,伸长脖子,扯开嗓门,大声嚎道: “杀人啦——!” “杀人啦——!” “秦山这小子杀人啦——!”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四合院的里的住户正陆续的起床。 被这动静一闹腾,纷纷从各家屋里探出头。 “一大清早,吵吵嚷嚷的,干啥呢!”一道不满的声音响起。 刘海中披着件棉夹袄,迈着四方步,满脸横肉耷拉着,晃晃悠悠的从对面走来。 “二大爷!您可得管管!” “您瞧我师傅,都被这小混混打成啥样儿了!” 贾东旭这下底气更足了,恶狠狠一指秦山。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不信姓秦的还敢再耍横! 第4章 不是亲爹,胜似亲爹啊!不能忍! 刘海中不紧不慢的走近两步,定眼儿一看,大惊道: “哟嘿!” “我说老易,你、你咋成这样了?” 易忠海:“…” 他这会儿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着音。 只看见刘海中嘴巴一张一合,脸上带着半真半假的关切之情。 “二大爷,秦山这小子是想杀人啊!” “要不是我拦着,我师傅就被他打死了!” 贾东旭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一边给秦山扣上‘杀人’的罪名。 一边还不忘给自个儿邀功。 “啥?这、这是秦山干的?” “啧,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刘海中撇着嘴,摇摇头,略微表示了一下对易忠海的‘同情’。 然后,双手往身后一背。 起范儿! 今儿他必须得教训教训秦山这小兔崽子。 太猖狂! 太不懂事儿了! 居然敢在后院儿乱来,分明就是不把他这个‘二大爷’放在眼里嘛! “秦小子,你说你…” 刘海中挺着肚腩,一只脚刚迈进门槛,抬眼瞧见秦山,当即一愣。 这小子昨天被阎家老大背回来时,明明就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他可是亲眼所见的… 怎么这会儿看着,非但毫发无伤,而且还满面红光的? “你…没事儿了?” 刘海中揉揉眼。 把秦山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这才确定自己没睡花眼。 “哟,二大爷,您这鼻子够灵的,顺着烟味儿就摸进来了。” 秦山一边若无其事的打招呼,一边儿从脏兮兮的枕头底下摸出盒洋火。 随手一划拉,歪着头将咬在嘴里的烟卷点燃。 一套动作,不仅行云流水,还十分嚣张。 再加上那桀骜不驯的表情。 看的刘海中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不满的训斥道: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你自个儿瞅瞅,都把老易都打成啥样了?” “我看你简直是无法无天!压根儿就没把我们三位大爷放在眼里!” “别以为你没爹没妈,就没人能管的了你!” “在我这后院儿,我看谁敢、敢、敢那什么…” 刘胖子是一官迷。 初小文化,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偏喜欢端架子,拿腔拿调的教训人。 四合院里,没几个人待见他。 “胡作非为。”秦山见他半晌崩不出个屁来,好意提醒道。 “对,胡作非为!” 刘海中总算憋出个囫囵词儿,咽了咽唾沫,又瞪了眼秦山,怒斥道: “瞎接啥话茬!” “给我站好!把烟掐了!” “你这个行为,是严重的犯罪,是要接受法律制裁的!知不知道!” 秦山全当刘胖子在放屁。 不以为然的弹弹烟灰,挑着眉毛,懒洋洋嘲道: “呵,二大爷,您好大的官威。” “上嘴皮儿一碰下嘴皮儿,这就给我定罪了?” “啧,您在这四合院里当个区区管事大爷,真是屈才了!” “凭您这两把刷子,上头要不给您个保卫处主任当当,我第一个不乐意!” 此时,屋外正站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后院邻居。 一听秦山这番讥讽,纷纷跟着起哄架秧子。 首当其冲的,便是搅屎棍许大茂。 这货乐的嘴都歪了,伸着脖子,挤眉弄眼的揶揄道: “嘿,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二大爷,您这是酒坛子当夜壶——大材小用了啊!” 另一小青年闻言,立马接茬,煞有介事道: “还叫啥二大爷,真没眼力价儿!” “得叫刘主任!” 许大茂赶紧点头,“啊——对对对,是是是!” 这俩人故意抬高嗓门,说相声般一唱一喝。 惹得后院中其他几户一阵哄笑。 刘海中官威没耍成,反倒让人白白看了笑话,面子上登时挂不住了。 两腮横肉抖了抖,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大吼大叫道: “秦山!” “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你、我看你早晚得跟你那短命鬼爹妈一样,不得好死!” “小王八犊子,你给我等着!看我喊保卫处的来…” “啪——!” 话没说完。 刘胖子就感觉左脸一麻,顿时眼前一黑,耳膜轰鸣作响。 “狗东西。” 秦山面无表情的吐出口烟,“再敢对我父母有半句不敬,老子掰了你满嘴狗牙。” “…”刘海中被这毫无征兆的一大耳刮子抽懵逼了,叫骂声戛然而止。 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个儿肿胀的脸,惊怒交加的看着秦山。 “去喊保卫处,今儿你不把人喊来,你丫就是我孙子。” “滚。” 秦山眼皮一垂。 漆黑幽暗的深眸平静无波。 只扫了他一眼。 刘海中便瞬间背后汗毛倒竖,忌惮的往后退了两步。 舔舔嘴唇,才硬着头皮咕哝道: “还反了天了!” “你、你给我等着!” “老子让你一窝老小,通通从这院里滚出去!” 嚷完,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扛着个笸箩般大的肚子,居然身轻如燕,跑的比黄鼠狼撵兔子还快。 刘胖子慌不择路,顺着月亮门跑出后院,迎头便撞上一人。 “嘿,二大爷,干嘛呢这是?” “一大早火烧屁股似的。” 这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却长了张比四十岁还沧桑的脸。 穿着件藏蓝色旧棉袄子,双手揣在袖筒里。 短眉小眼,呲牙一笑,一副贱兮兮的模样。 “傻柱!” “快,你快上后院去,把秦山那小王八犊子给我按住!” “千万别让他跑了!” 刘海中此时已顾不上端官架子了,歪着嘴气急败坏的嚎道。 “哟,二大爷,您这是让谁给抽的?” “怎么成这幅德行了?” 傻柱在四合院里,是出了名的嘴欠。 加上平时也不怎么待见刘海中。 一瞧他这肿脸胖腮的大脑袋,跟退了毛的猪头似的,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秦山!” “那小畜生要反天了!” “要不是我拦着,他、他差点儿把老易打死啊!” 刘海中呲牙咧嘴的大呼小叫,恨不能将秦山的罪行昭告天下。 “啥?一大爷他也敢动?” “这小王八蛋!” 一听易忠海也挨了揍,傻住笑不出来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在脸上僵住。 二话不说,拔腿朝着后院跑去。 打刘胖子他可以当个热闹,看看就算了。 可一大爷是谁? 那不是亲爹,胜似亲爹啊! 当年,他亲爹何大清跟寡妇跑路,抛下他和雨水,无依无靠。 要不是一大爷接济,他们兄妹俩饿都饿死了,哪儿能有今天? 傻柱越想越气。 怒火蹭蹭的直往头顶窜,瞪着双通红的眼睛,杀气腾腾的冲向后院。 “秦山!” “老子今儿非弄死你不可!” 第5章 小爷不是好人,心狠手辣很合理吧? 傻柱,号称四合院战神。 倚仗的就是他那一米七八的大个儿,和颠勺切墩儿练出的一把子力气。 再加上鲁莽爱犯浑的性子。 一旦动起真格,两三个血气方刚的青壮年都未必是对手。 何况一个半大小子? “老子今儿非弄死你不可!” 傻柱怒发冲冠的大吼着。 刚冲进后院,就见秦山双手拢着衣襟,跟没事儿人似的,正从屋里走出。 “小王八蛋!” 他一咬后槽牙,双腿猛然发力。 快速助跑几步,铆足了劲力,直直朝着秦山胸口飞踹而去。 动作相当凶悍利落。 这一脚,若落在普通人身上,少说也得折根肋骨。 可秦山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非但不闪不避,反而毫不犹豫的两步迎上。 眼看一记飞踹直指心口。 毫厘之间,秦山一个微妙的侧身。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傻柱的小腿,脚下一旋,借力将人掼飞出去。 “砰—!” 一声闷响。 傻柱飞出三四米,后背撞上院里的老槐树,这才吃痛的滚落在地。 “想弄死小爷?”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秦山站在原地,眼皮微垂,自上而下睥睨着他。 “嘶——” 傻柱呲着牙,直吸凉气。 足足缓了好几秒,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咧嘴发狠道: “小兔崽子,挺嚣张啊!” “今儿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说着,左右一转脖子,双手勾成爪状,如疯狗扑食般直取秦山咽喉。 这招数,可以说是他的‘必杀技’了。 先虚晃一招,假意锁喉。 待对方抬手格挡时,迅速抓住其小臂。 然后,趁其不备,一个过肩摔,保证把人像摔破麻包一样,摔个服服帖帖。 傻柱眯着双小眼睛,凶狠的盯着秦山,嘴角咧开,露出一丝冷笑。 然而。 下一秒,他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秦山压根儿没给他放大招的机会。 不等他近身,便一记简单粗暴的大脚猛抽,直接把他开出了五米之外。 “嗷——!” 傻柱翻滚着,惨叫着。 一米七八的大块头,‘哗啦’一下,卷翻了后院一排晾衣架子。 “不愧是咱四合院战神,挺抗揍啊。” 看着傻柱犹如一条濒死的蚯蚓,在地上扭曲挣扎。 秦山歪了歪头,颇为满意的赞赏道。 这要是换个稍微弱鸡点儿的,保不准就口吐白沫了。 别的不说。 就这大冤种,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体格却是杠杠的。 这不妥妥的人肉沙包,天选之子么! “嗬——嗬——” 傻柱面色发白,梗着脖子,大口大口的直喘粗气。 话都说不出半句了,嘴还在一张一合,无声的叫嚣咒骂。 “不服气?” “都让人当枪使了,还觉得自个儿是正道的光呢?” 秦山嗤笑。 一步一步走向傻柱。 他可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正面角色。 准确点说,他甚至连个‘好人’都算不上。 既然不打算做好人。 那睚眦必报没错吧? 心狠手辣也很合理吧? 傻柱眼眶赤红,眼底怒火翻涌,死死的瞪着秦山。 直到冷冰冰的人影从头顶笼罩下来。 一瞬间。 他浑身一僵,莫名生出一丝怯意来。 “不是要跟我说道说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吗?” 秦山居高临下。 傻柱死死的咬着牙,本能的撑着手肘,想爬起来。 却被一只脏旧到看不出颜色的千层底棉鞋一脚踩到脸上。 “说说,几只眼。” 秦山面不改色,嘴角依旧带着痞笑。 沾满灰土的鞋底子漫不经心的碾了两下。 傻柱立刻如一条丧家之犬般,徒劳的挣扎,嗓子里发出“呜呜”的闷哼。 直到这时。 后院里一众目瞪口呆的邻居才惊呼着回过神儿来。 “别打啦,再打下去,真要闹出人命官司啦!” “秦小子,快、快把傻柱放开,有啥话好好说!” “哎呦喂,这一大清早,鸡飞狗跳的,是闹啥呢!” “…” 众人纷纷劝说,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拉架的。 倒不是这些邻里不和睦。 而是大伙儿心里都没谱啊! 秦家这小子,不知是犯了哪门子的邪了。 以前吧。 这孩子虽说也经常跟外头的小混混干架,但从不在自家院里惹事。 而且,隔三差五的,不是见他脸蹭破皮,就是嘴角乌青。 明显是吃了亏,让人给揍的。 今儿是咋了? 开了啥神通了? 连四合院里最猛最能打的傻柱都不是对手了? “傻柱,别怂啊!” “你丫平时不是挺横的吗?” “怎么这会儿跟条死狗似的,叫都不叫一声了?” “嘿嘿!有种你丫起来,接着跟秦山干啊!” 许大茂抱着膀子抖着腿,看热闹不嫌事大,可劲儿的在一旁拱火。 这货和傻柱打小就是死对头。 奈何白长一大个儿,中看不中用,身体素质比蔫儿茄子还要虚。 从小到大,干架一次没赢过。 回回都被傻柱骑在脖子上拉屎。 憋屈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出了半口恶气,许大茂能不乐么? 他恨不得秦山丧心病狂,一脚把傻柱那大脑瓜子踩崩才好! “小畜生,我瞧这院里,就数你最坏!” “一肚子坏水你!” 许大茂这边正手舞足蹈,拱火拱的欢。 那边,就见一瘦巴巴的小脚老太太,迈着小碎步,颠儿颠儿的走到他身后。 然后,抡起拐杖,朝着他后腰就是结结实实的一下子。 边打还边瘪着嘴骂: “让你坏!” “让你瞎撺掇!” “我打死你个冒坏水的小畜生!” 第6章 我,许大茂,给您磕一个! 许大茂这下乐极生悲了。 被抡的“哎呦”一个大趔趄,径直冲到秦山面前,“噗通”行了个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 秦山也没想到还有这出儿。 眉毛梢微微一挑,不客气道,“不年不节的,倒也不必。” “嗤嗤嗤嗤——” 三两个看热闹的年轻人实在没憋住,发出怪异的笑声。 主要是。 当着大院‘定海神针’聋老太太的面儿,哪个还敢造次? 有些规矩大的,甚至自觉后退,给这小脚老太太让出一条道来。 “…”许大茂也懵了。 顶着张驴脸,仰头看向秦山。 片刻后,回过神儿,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捂着后腰,冲聋老太太嚷道: “嘿,老太太,您还讲不讲理了?” “又不是我打的傻柱。” “您护犊子就护呗,冲我干嘛呀!” “我这腰子都让您抡麻了!” 说完,嘴一撇,翻了个大白眼,悻悻的退到一旁。 许大茂是个识趣儿人。 正面刚秦山,他没那胆子。 就踹飞傻柱那一脚的猛劲儿,三个他绑一起也遭不住啊! 跟聋老太太耍横犯浑,他也不敢。 不然,这院里老老少少,一百来口子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得,两头谁都惹不起。 干脆躲远点儿,让他俩掐去。 “打的就是你,没安好心的搅屎棍子!” 聋老太太一手拄杖,一手叉腰,昂首挺胸,中气十足。 抡完许大茂,转头又颠着小脚,朝秦山走了两步。 浑浊的老眼一瞪,拐杖朝着他一指。 那架势,就跟京剧戏台子上的佘老太君登场似的,声色俱厉,开口便骂: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许大茂是搅屎棍,你,秦山,就是土匪恶霸!”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院儿里为非作歹!” “瞧瞧,你把忠海和柱子打成啥样了!” “这、这分明是要杀人行凶!” “搁过去,就你这坏种,那是要拉到菜市口杀头的!” “还不赶紧把柱子放开!” “今儿我孙子要是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个狗东西!” 围观四邻被镇的雅雀无声。 老祖宗发怒了,谁敢再多半句嘴? 他秦山就算再横,还能怎么着? 孙猴子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不是? 一众目光齐齐望向秦山,都想瞧瞧这刺儿头怎么收场。 要是跟聋老太太对着干,那他就是不敬烈属。 搞不好要罪上加罪! 要是乖乖服软认错,那得了。 从今儿往后,在这四合院儿里,他都得夹着尾巴低头做人。 两难! 就在众人以为秦山已经被架在火上,进退都完蛋时。 却见这家伙一扬下巴,痞里痞气扯着嘴角,全然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冷声嗤笑道: “老太太,您这可不是求人的语气。” “想让我饶了您宝贝大孙子?” “您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说着,脚下力道又重了半分。 “呜—!” 傻住痛呼。 鼻涕口水混合着泥土,脏兮兮糊了满脸,瞪着俩大眼珠子望着聋老太太。 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哀求。 “秦山!” 聋老太太枯槁的双手紧握着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 “你个混账东西!” “还想让老婆子我求你不成?!” “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爹妈在,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小畜生,好大的胆子!” 这老太婆让人当祖宗供久了,就真把自个儿当祖宗了。 端的是一副德隆望尊的长辈之姿。 行的却尽是些缺德龌龊,倚老卖老之事。 简而言之一句话。 老棺材瓤子,坏的很! “瞧您这话说的,忒不吉利…” “我爹妈没都没了,您还想跟他俩说道?” “要不,您到下边儿找他们去?” “赶巧了,我屋里还剩些没用完的香烛冥钱,一并都给您烧过去。” 秦山哪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不能跟这老太婆动手,但能恶心她啊! 不是说人越老越忌讳么? 就不信膈应不死她! “你、你你…!” “你打完大的、又咒老的!” “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婆子我?有没有王法了!” “今儿,我就让你从这四合院里滚出去!” 果然。 这一招魔法攻击,直接把聋老太太气了个倒仰。 哆哆嗦嗦的指着秦山的鼻子,语无伦次,满嘴唾沫星子乱飞。 “王法?” “谁是这院儿里的王法?” “您吗?” “一句话就让我滚出去,我看您才是好大的胆子!” 秦山眯了眯眼,语气半真半假,故意抬高嗓门道: “大清早就亡了!” “您一裹小脚的老太太,在这儿把自个儿当慈禧太后呢!” “怎么着,还想搞封建复辟那一套?” 此言一出。 聋老太太的脸瞬间一白,嘴唇不住的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 惊怒交加之下,抡起拐杖便向秦山砸去。 不仅仅是气的。 更是吓的! 秦山看似胡言乱语,但架不住聋老太太自个儿心虚啊! 就说她那小脚吧。 搁清末年间,可不是普通百姓家闺女随便就能裹的。 穷人家的女子,和男人一样,要出力干活儿,哪有资格‘享受’这般待遇? 只有像她这种,进出都有轿子坐的富贵小姐,才配的上一对小巧玲珑的三寸金莲。 可如今,是新社会了! 封建主义,三六九等那一套,早就被推翻了! 当初,她是费尽心思,才瞒天过海,摇身一变。 从通敌卖国的商贾之女,变成了为红军送草鞋的烈属功臣! 虽说都是些陈年旧事。 知道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但怕就怕有心人,顺着她那双小脚乱琢磨啊! 老太婆往日挂在脸上的慈祥和善早已不见,双眼目露凶光,怨毒的盯着秦山。 “嗐,我就顺口瞎掰,您怎么还急眼了?” “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老太太,您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秦山似笑非笑,攥住聋老太太挥下的拐杖,劈手将其夺过。 “咔嚓——”一声折断,往她跟前儿一扔。 后院四邻一阵惊呼。 “你、胡说八道!污蔑功臣!” “这是重罪!” “重罪!” 聋老太太手上一空,颤颤巍巍的朝前栽了两步,身子抖的像在筛糠。 也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本来就苍老的嗓音变得尖锐又怪异。 活脱脱一老妖婆。 “功臣?” “敢问您是谁家的功臣?” “把您那功臣证拿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呗!” 秦山把脚从傻住脸上收回,上前一步。 一米八出头的身高压迫感十足,冷厉的目光自上而下。 仿佛一把利剑,悬在聋老太太头顶。 第7章 震惊!聋老太太的陈年老尿桶! 听到‘功臣证’三个字儿,聋老太太明显一愣。 她只知道打仗立功,有军功章。 功臣证是个啥? 听都没听说过啊! 是真有这么个东西?还是那小畜生想诈她,随口胡诌出来的? 老太婆心里拿不准了。 翻着眼皮子,瞅着秦山的脸。 忽然。 “哎呦——”一嗓哀嚎,手捂着心口,摇摇晃晃,状似要站不稳。 “老祖宗唉——” 傻柱见状,连滚带爬的扑腾起来,慌忙上前,一把将聋老太太搀住。 右脸颊上顶着个大鞋印子,高声嚷嚷: “您这是伤着哪儿了?” “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您老可是烈属、是功臣,他敢跟您动手!” “老祖宗,您可千万不能饶了他!” 聋老太太是何等人精,觉察到事情不妙,便立马想脱身。 奈何傻柱这憨批,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口一个‘烈属’‘功臣’,听的她眼皮子突突直跳,沉声闷气道: “老婆子我年岁大了,一把老骨头也不中用了!” “这事儿,我管不了!” “柱子,扶我回屋去!” 说罢,连多看秦山一眼都没敢。 颠着一对小脚,扭头就要开溜。 “老祖宗,您别走啊…” “保卫处的同志马上就到了。” “您坐镇,咱治他个污蔑…” “住嘴!” 不等傻柱把狠话放完,聋老太太便厉声喝住他。 咬着所剩无几的牙,训斥道: “怎么?” “你也觉得我这个老太婆不中用了?不愿意听我的话了?” 傻柱傻眼了。 这不是明明占着理的么? 为啥这么轻易放就过那小兔子崽子了? 但他也是头回见老太太如此大火气,哪还敢再多言。 只能讪讪一撇嘴,“行、行、您是老祖宗,您说了算。 “我这就送您回去。” 说罢,扭着脖子,愤懑难平的狠瞪了秦山一眼。 “瞪你大爷。” 秦山浑身透着股混不吝的劲儿。 把半截烟头往地上一吐,抬脚碾了两下,“再瞪小爷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话音还未落。 突然,一声暴喝在身后响起。 “你个土匪恶霸!欺人太甚!” “今儿我就要为民除害!” 贾东旭这货不知从哪儿摸了块板砖,趁秦山不备,照着他的脑袋抡去。 背后偷袭。 换成一般人,肯定躲闪不及。 可秦山也不是一般人啊。 他的五感被系统强化,所有感官能力都已经提升至人类极限水平。 贾东旭玩的一手阴招,看似出其不意。 但落在他眼中,却如同一帧一帧的慢动作,压根造不成半点威胁。 “你丫找死。” 秦山脚下错步,眼中寒芒一闪。 侧腰,弓腿,一气呵成,直踹贾东旭胸口。 然而,就在这时—— “哥——” 一道瘦仃仃的人影从角落里飞快冲出,管不顾的扑向贾东旭。 说时迟,那时快。 多亏秦山反应够敏捷,才堪堪收住力道。 垂眼看去。 只见一个娃娃头小姑娘,正死死抱着贾东旭的腿。 一边拼命往后拖拽,一边毫不犹豫的张嘴就是一口。 “嘶——” 贾东旭吃痛之下,动作一滞。 下意识的猛一甩腿,反手便向咬着他不放的小姑娘拍去。 “躲开!” 眼看贾东旭这王八蛋连小丫头都下的去手,秦山顿时怒从心头起。 还没收回的脚顺势向下,一脚蹬在他手腕上。 “砰——!” 板砖脱手飞出。 贾东旭整个人被这股劲力带的连连后退。 “狗东西,你是真不想活了吧?” 秦山身形宛若奔雷闪电。 不瞬间,一只手青筋暴起的手已扼住他的喉咙。 贾东旭一张脸刹时惨白扭曲。 大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呸呸呸!” 直到这时,那狼崽儿似的小姑娘才松开口。 扭头吐出团夹杂着血丝的破布棉絮,一抹嘴巴,狠狠瞪着贾东旭,有样儿学样儿的骂道: “狗东西!臭死人了!” 秦山:“…” 看看贾东旭被硬生生咬破的棉裤腿,又看看咧着嘴角,露出两颗尖尖虎牙的小丫头片子。 这是…自个儿那拖油瓶妹妹? 小小年纪,这么莽的吗? “哥,他偷袭你!揍他!” 小姑娘瘦瘦小小一只,站在那儿还没棵大葱高,却愣是喊出了气贯山河的声势。 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透奶凶奶凶的光,瞪的溜圆。 “…”秦山嘴角抽了抽。 得,瞅这天王老子都敢干的彪劲儿,应该是亲妹子无疑了… “咳,你、过来。” 秦山略显生硬的朝她招招手。 “哼!”秦溪气咻咻的鼓鼓小脸儿。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朝着贾东旭的腿肚子猛踹一脚。 一溜烟跑回秦山身旁。 “把你能耐的。” 秦山抓了抓小姑娘乱糟糟的发顶。 抬起眼。 看向捏在手里的向贾东旭。 只一眼。 贾东旭的冷汗就顺着额头涔涔而下,充血发红的双眼惶恐的大睁着。 这一刻。 他真切的感觉到,秦山想弄死他。 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如堕冰窟,愈发的喘不上气儿来。 “秦小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杀人可是大罪,得偿命的!” “赶紧撒手,哎呀!东旭都快断气儿啦!” “你这上有老、下有小,还都指着你过活呢!可千万不能犯傻呀!” 左右四邻这下才回过神儿。 一个个惊魂未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看热闹归看热闹,可要看出人命官司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真他娘的狗改不了吃屎。” 眼看贾东旭翻着白眼,脸越来越紫,马上就快嗝屁了。 秦山五指骤然一收。 捏着他的脖颈,直接将人提的双脚离地,朝着墙根儿角,挥手摔了出去。 “东旭!” “我的儿!” “哎呦喂!杀人了!” 一嗓子杀猪般的惨叫嚎的震天响。 随着惨叫声,披头散发的贾张氏发疯一般从中院冲进后院。 还没来及撒泼打滚。 便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宝贝儿子腾空飞出两三米远。 “咣当——”一下。 跟倒栽葱似的,一头扎进了聋老太太屋门口的陈年老尿桶里。 第8章 崩溃!贾东旭无能咆哮! 前一秒。 贾东旭脸色透紫,差点儿没被憋死。 后一秒。 捏在喉咙上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 他本能的大张开嘴,拼命呼吸。 这一吸,好家伙—— 一大口的不明液体直辣嗓子眼儿! “咳咳咳咳——” 贾东旭被呛的睁不开眼,躺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猛喘。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四散弥漫。 “…” 围观众人已震惊到不知该说什么。 连贾张氏都愣了。 回过神后,才一屁股坐在院中央,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秦山!你个杀千刀的哟!” “没你这么欺负老实人的!” “真是大白菜倒秧子,打根上就坏透了!” “小畜生!早晚你得遭报应!” “东旭!我的儿哟——” “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啦——” “我不活啦——” 贾张氏一边干嚎,一边作势要以头抢地。 “妈——” “你这是干啥!” 秦淮茹紧随其后。 一进后院儿,就看见满头回龙汤的贾东旭,和哭天喊地的婆婆贾张氏。 迟疑了一下。 她快步上前,伸手去搀贾张氏。 “滚!” “没看见东旭都快让人打死了吗?” “自个儿的男人,你都不替他出头!” “整天就会搁家吃闲饭!要你有啥用!” 老婆子非但不领情,反而回手就是一把,将人掀翻在地。 继续寻死觅活的哭嚎咒骂。 众目睽睽之下。 秦淮茹尴尬的咬了咬嘴唇,迅速起身,低头朝贾东旭跑去。 屁股上两片泥土印子,随着跑动一晃一晃的。 秦山挑了挑眉。 这小身段儿,不赖嘛。 该凸的凸,该翘的翘。 虽然一身灰不溜秋的棉袄棉裤拉胯。 但那唇红齿白的漂亮脸蛋儿可是实打实的。 “啧,可惜了。”秦山略显遗憾的摸摸鼻尖儿。 一旁的秦溪歪歪脑袋,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刚巧。 看见贾东旭打了个嗝儿,脖子一扭,吐出口黄汤来。 小姑娘连连后退,表情逐渐裂开。 “东旭…” “你没事儿吧?” 秦淮茹脚下一顿,一双秀眉不自觉的拧起。 看看自家男人,又瞟了眼旁边打翻的老尿桶,多少是有些下不去手的。 本来吧,这人越上年岁,味儿就越冲。 再加上那陈年老尿桶,没个十年也得有八年了。 都让聋老太太给使包浆了。 那气味儿… “傻站那干啥!” “还不过来扶我!” “你个扫把星!倒霉玩意儿!” “老子他妈白养你了!” 贾东旭连呛几口,呛的涕泪横流。 好不容易才缓过气,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心态瞬间崩了。 躺在那湿乎乎的一大滩上,想爬又爬不起来。 只能像条发疯的野狗般,对着秦淮茹一通无能咆哮。 “我在屋里正做饭,听见动静就赶紧来了。” 秦淮茹低着头上前。 一边小声解释,一边用肩膀架住贾东旭的胳膊,用力将人搀起。 “干啥啥不行!一天到晚,就记个吃!” “要不是因为你…” “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个败家娘们!” 贾东旭两眼通红,恶狠狠的瞪着秦淮茹。 都怨这女人! 要不是娶了她个乡下婆娘,要工作没工作,还凭白多出张吃高价粮的嘴来! 贾家的日子何至于此! “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别再着凉。” 秦淮茹似乎早已逆来顺受。 当着一众邻里的面,被如此训斥,却也没敢辩驳。 只是垂下眼,眼角隐隐泛红。 可就这两句话,又不知怎么刺激到了贾东旭。 他猛然一把,扯住秦淮茹的头发,狂躁的怒吼: “怎么?你嫌弃我?!” “你个吃白饭的,能跟老子是你的福气!” “你还敢嫌弃我!” 秦淮茹被扯的仰着头,双眸含泪,摇摇欲坠。 终于,有邻居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阻道: “东旭,住手!” “你有啥怨气,等保卫处同志来了再说!” “现如今可是新社会了,早就不兴打媳妇儿那一套了!” “快撒手,先回屋去,干啥呢这是!” “…”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劝的义正言辞,却无一人上前。 反倒个个满脸嫌恶,掩着口鼻退避三舍,生怕惹来一身骚。 贾张氏见状,嗓门拔的更高了。 “一个二个的,装哪门子好人!” “我家东旭让那小畜生欺负时,咋不见你们出头?” “站着说话不腰疼!” “今儿没个说法,这事儿就没完!” “东旭,我的儿哟——” “你的命咋就这么苦——” “打小就没了爹——” “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这日子可咋过哟——” 这老虔婆撒起泼来,那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一会儿拍着手打节奏。 一会儿身子一仰一仰的,跟跳大神似的 音调也是抑扬顿挫。 愣是把秦山给看乐了,扯着嘴角痞痞一笑。 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打也打了,你说,想怎么着吧?” 一听这话,贾张氏登时不嚎了。 就地一滚,利索的爬起来,双手叉腰,一双三角眼盯着秦山,脱口而出: “赔钱!” “三百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此言一出。 围观四邻哗然! 这年头,一个成年人一月口粮,也不过五六块钱。 她这一开口,就是三百! 这不明摆着讹人嘛! 如今,哪家不是勒紧裤腰带,日子过的苦哈哈的? 谁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 贾张氏心里当然也门清。 老太婆觑着秦山的神色,眼珠子来回打转。 见秦山微微皱了下眉头,就立马又跳起来,呲牙咧嘴的嚷嚷道: “你别想赖账!” “人是你打的,大家伙儿可都瞧的清清楚楚!” “要么赔钱!” “要么拿房子和顶岗名额来抵!” “不然,等保卫处的来,我饶不了你!” 嚷完,还狠狠往地上啐一口浓痰,全然一副不达目不罢休的架势。 听见贾张氏如此狮子大开口,秦山眼皮微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拍脑门道: “我说怎么我妈刚没,易忠海那老王八蛋就迫不及待的忽悠我去下乡。” “合着打的是这算盘啊!” “是不是只要我前脚一走,我家这屋子,还有我这顶岗名额,就都落你贾家头上了?” “真是好算计啊!” 第9章 贾张氏死了,我请全院吃席! 大清早,这院子里就打的鸡飞狗跳。 一众邻居看了半晌的热闹,却也没弄清楚原由。 直到这会儿。 听秦山这么一说,才总算是咂摸过味儿了。 看向贾家人和易忠海的神色随之也变的微妙起来。 “我说山子这是咋了,怎么跟不要命了似的。” “这是把人往绝路上算计啊。” “山子妈才走几天啊…” “老贾家这是想给媳妇儿也找个铁饭碗?” “真要这样,那可是缺大德了…” 几个大妈一边小声嘀咕,一边斜着眼朝贾张氏瞟去。 可这老虔婆可丝毫没觉得自个儿缺德。 三角眼一翻,理直气壮的继续撒泼: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你把我家东旭打成这样,凭啥不赔!” “小畜生,我告诉你!” “让你拿房拿工作抵,那是看在多年邻居的份儿上!” “别不识好歹!” “不然,哼!老婆子我今儿要是一头撞死在你门口,明儿你就得去吃枪子儿!” 说着,贾张氏便张牙舞爪的作势要往墙上撞。 一瞧还有这好事儿,秦山赶紧一侧身,给她腾开条道。 生怕她反悔似的,指着自家西墙道: “撞!” “尽管撞!” “今儿你死在这儿,明儿我请咱全院吃席!” “你倒是撞啊!” 秦山抬抬下巴,站在一旁催促。 贾张氏这老虔婆,可是出了名的不讲理。 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加撒泼嚎丧召唤老贾,是她惯用的套路。 大院里的人,都清楚她啥尿性,大伙儿怕沾晦气,一般不愿招惹她。 这才让她回回撒泼都能得逞,愈发的得寸进尺。 可这回,偏碰上个不怕事儿大的! 不仅不拦着她,还巴不得她赶紧撞死。 这一下,把贾张氏给整不会了。 怎么着,她总不能真去死啊! 老虔婆身子一僵,迟疑了半分后,立马一个技巧娴熟的打滚,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 “没天理了!” “秦家这小畜生成心要把我逼死啊!” “我死了,就趁了他的意了!” “心是真毒啊他!” “这日子没法过啦!” “老贾啊,你快看看吧!” “快把他个黑心肝的小畜生带走吧!” “太欺负人了!” “老贾啊——” 贾张氏脚蹬手刨,一声长一声短的拉着哭腔叫骂,就是不见半滴眼泪。 四邻也早已见怪不怪。 都知道这老虔婆是个顺杆爬的主儿,越是好言相劝,她越是来劲。 索性,也没人开口去劝。 大家伙儿就这么看戏似的冷眼旁观着。 嚎了不到三分钟,贾张氏便遭不住了。 倒春寒冷啊! 那地冻的硬邦邦、凉冰冰的。 没多会儿,寒气儿就透过夹袄,直往汗毛孔里钻。 她一把老骨头,皮松肉糟的,哪受的了这个? 可想起来吧… 这么多邻居,竟没有一个上前来劝的… “都是些黑心肝的!早晚遭雷劈!”贾张氏翻着白眼,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了句。 接着,哭腔一拉,继续开嚎: “老贾啊——”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你走的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让人骑在脖子上欺负不说!” “娶个媳妇儿!她还是个白眼狼啊!” “吃我们贾家的!喝我们贾家的!” “到头来,她连自家人都不护着!” “没良心啊!” “老贾啊——我的命苦啊——” 老虔婆这一通骂,直接把压力给到了儿媳妇秦淮茹。 秦淮茹当下心一沉。 还没来及反应,就被贾东旭一把推了个趔趄。 “还不去把我妈扶起来!” “你是没长眼吗!” “让她一把年纪的人受罪!” 秦淮茹踉跄了两步。 垂着头,默默的咬着嘴唇。 脸上委委屈屈,心里却把贾东旭和那天天作妖的死老太婆骂了个遍。 当初。 她也是小秦庄十里八乡有名的一枝花。 要不是贾家母子俩连哄带骗,她能嫁给贾东旭这废物? 说京城四合院里有房,结果就一间破屋。 祖孙三代挤在一起,挪个屁股都费劲。 说有工作,铁饭碗,结果熬了三年,才熬上个一级工。 四张嘴指着三十来块钱,顿顿吃糠咽菜,半点油水都没有,屎都快拉不出来了。 更别说还得天天洗衣做饭,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他们母子。 伺候完了,还要受死老太婆的气。 这哪是媳妇啊! 连过去的丫鬟都不如! 秦淮茹悔的肠子都青了,可如今儿子都生了,说啥都晚了。 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心想着熬吧。 等再熬几年,把老太婆熬死了,兴许自个儿日子就能好过点儿呢? “妈,地上凉,您先起来…” 秦淮茹低眉顺眼的弯下腰,伸手去搀扶贾张氏。 “丧门星!” “老贾家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娶你!” 老虔婆嘴上骂着,就坡下驴倒是丝毫不含糊。 一骨碌翻身而起,刻毒的朝秦淮茹瞪了一眼。 秦淮茹暗暗叹了口气。 她明白,今儿要是不从秦山身上扯下块肉来,回去自己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秦兄弟…” 她缓缓的抬起眼,一双泛红的眸子噙着泪,楚楚可怜的望向秦山,幽幽埋怨道: “你这话说的,可就太过分了。” “都是一个大院的邻居,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你怎么能如此咄咄逼人呢?” “我婆婆这么大年纪了,你是非要把她逼出个三长两短才肯罢休么?” 秦淮茹不愧是朵顶级白莲。 三言两语,就将是非黑白颠倒了个儿。 只说秦山要把贾张氏往死里逼,却半句不提他们一家子算计在先。 再加上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和软弱无助的哭腔,全然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 搞得秦山差点儿以为自己真对她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禽兽之事。 “行了,秦淮茹,甭跟我来这一套。” “你说你又不是我媳妇儿,搁我跟前哭哭啼啼装啥可怜?” “就贾张氏那老虔婆,她真嗝屁了,你心里头巴不得吧?” “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照这个理儿说,咱俩才是一张床、哦不对,是一条船上的…” “不如这样,你踹了贾东旭那窝囊废,往后跟我过,咋样?” 秦山抱着膀子,一侧眉毛高高挑着,直白的眼神儿故意在秦淮茹脸上、胸前来回游走。 浑不在意旁人的震惊和议论。 简直活脱脱一地痞小流氓! 第10章 秦姐,你怎么能冤枉我耍流氓呢? “山子这是真疯了吧?说的都是什么狗屁混账话?” “半大小子,想媳妇儿那也正常…” “想个屁的媳妇儿,我看这小子就是成心的。” “没瞅见贾东旭那脸色么?” “啧啧…” 这热闹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眼看都快到上班的点儿了,围观的邻居们居然没一人动弹,个个都像脚下生根了似的。 反正出丑的不是自个儿,这好戏,不看白不看呗! “秦山!” “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告你耍流氓了!” 秦淮茹急了,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瞪着秦山直跺脚。 倒不是臊的。 而是被一语道穿了心思,一时间有些慌乱。 一想到贾东旭那多疑的性子,和死老太婆整日添油加醋的撺掇… 秦淮茹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寒。 “秦姐,你这话说的,可太过分了。”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咱俩还是本家。” “一两句玩笑话而已。” “你怎么能冤枉我耍流氓呢?” 秦山无辜的一摊手。 把那套颠倒是非的说辞,原封不动的全还给她。 走白莲花的路。 让白莲花无路可走! “…”秦淮茹一噎。 泪光楚楚的眸中又多了几分幽怨。 冷风一吹,那眼泪就随着风落了下来。 别提多我见犹怜了。 可秦山知道,这女人,她就是条美女蛇。 顶着张漂亮脸蛋,处处装柔弱,扮可怜。 一旦着了她的道,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傻柱不就落得如此下场么? “怪不得那个老虔婆骂你!” 瞧着秦淮茹哭哭戚戚的模样,秦山直皱眉头。 非但没有怜香惜玉,反而嫌弃的一摆手。 “你当真只会搁家吃闲饭啊!” “你婆婆让你来讹我,你一不会撒泼,二不会打滚,三不会嚎丧!” “就知道哭!” “哭顶啥用?” “干啥啥不行,挤马尿你第一名。” “挺大个人了,连个小丫头都不如。” “嗐,我都不稀得说你。” 秦山摇摇头,大手往自家妹子脑袋上轻轻一拍。 秦溪立马小脸一扬,眉毛一挑,露出兄妹同款的鄙视表情。 “…” 秦淮茹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鼻孔微张,嘴角哆嗦,娇弱可人的表情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 太缺德了! 秦山这狗东西,真是不做人啊! 看似胡言乱语,满嘴跑火车,其实句句话都在往她肺管子上点啊! 就在秦淮茹不知所措时。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伙儿都让一让啊,保卫处的同志来了!” 随即。 便见三名身穿墨绿色制服,左臂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跟在一名魁梧壮硕的男人身后,昂首阔步的从中院走来。 “李干事,这边儿。” “那个、最没正形那个,就是闹事儿的小子,叫秦山。” “爹妈都没了,家里头也没个大人管教,刺儿头一个。” 一戴眼镜的瘦巴老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身侧。 离的老远,用胳膊肘挡着手,悄悄朝秦山一指。 此人正是算盘精阎埠贵。 他有句口头禅: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要受穷。 这算计的,除了钱财,还有平日里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但凡涉及到利弊,他都要思忖权衡一番。 就拿今儿来说。 身为三大爷,阎埠贵是有责任第一时间站出来,制止矛盾进一步激化的。 可他却一直神隐,硬是等到了保卫处的同志来,才迟迟露面。 这原因嘛,不外乎有二。 一是见秦山真下狠手,刘胖子去劝架,一言不合,就挨一大耳刮子,他哪能还往枪口上撞? 二是这事吧,自个儿也捞不着半点好处,没必要去趟浑水。 再说,那秦山又是个小混混,整日里招猫逗狗,游手好闲的,这号人可不好得罪。 万一让记恨上,要是他往自家煤核上撒尿呢?要是他拿火柴棒堵自家锁眼儿呢? 这不纯属没事儿找不痛快嘛! 这么一琢磨,阎埠贵立刻挂起和善的表情,朝秦山招招手。 “山子,这位是保卫处的李干事。” “有啥矛盾,心平气和的跟李干事说。” “你也老大不小了,搁保卫处同志面前,可不许犯浑,听见没?” 阎埠贵是小学老师,四舍五入一下,也能算个知识分子,正经的说起话来,还是有分寸的。 起码不招人烦。 秦山收起了脸上的痞笑和一身玩世不恭的匪气。 微微挺直脊背,看向身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 这人三十左右的年纪,方脸寸头,皮肤黝黑发亮,一双虎目炯炯如炬,也正犀利的盯着自己。 二人目光触碰。 一个刚正严肃,不怒自威。 一个泰然自若,不退不避。 “秦山。”男人站定,眼神中带着强烈的审视意味。 这种充满压迫感的视线,若是原主那毛头小子,或许招架不住。 但如今的秦山,已今非昔比。 “李干事,你好。”秦山对他礼貌的点了下头,态度不亢不卑,不带半分心虚露怯。 这倒让李干事有些意外了。 冷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才环视向四周,开口说道: “瞧着你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啊!” “打人行凶,打的还是院里管事大爷!” “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犯罪?” 秦山却连眼皮都没带眨一下的,直接干脆利索的承认,“人是我打的。” “但事出有因,说起来,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就连报保卫处,也都是我让刘海中去报的。” “只不过在态度上,可能有一点点的激烈…” 好嘛! 还是头回听见有人能把抽大耳刮子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李干事两条粗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下。 但见秦山如此坦坦荡荡、不遮不掩的,他难免在心里给这件事儿打了个问号。 或许,真的是另有隐情? “好,既然事出有因。” “那你就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什么因!” “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李干事双手背在身后,浑厚的声音陡然一沉。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 就见一披头散发、状若癫狂的老妇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 “领导——” “你可得替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第11章 婆媳唱戏,反咬一口! 贾张氏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哐”的一声,便跪到李干事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开始扯着哭腔喊冤。 “大娘,您快起来。” “有啥事儿咱好好说。” “您这是干啥呀!” 两个戴着红袖章的年轻办事员见状,连忙一左一右的上前去扶。 这下可好。 一见有人好言相劝,这老虔婆越发的来劲,拽着李干事的裤腿死活不撒手。 “领导啊,你快看看吧——” “我家东旭都快被他给打死啦!” “光天化日,这小畜生是要杀人啊!” “你快把他抓去枪毙吧——” “领导啊——” 贾张氏一声长一声短,哭喊声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堪比登台唱大戏。 秦山抱着膀子冷眼旁观,嘴角却微微上扬。 闹吧。 这个时候,贾张氏越是胡搅蛮缠,越是撒泼打滚,对他就越是有利。 “婶子,咱可不兴这个。” “快起来,有啥话咱心平气和的说。” “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公正处理,绝对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李干事弯下腰,双手搀住贾张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贾张氏嚎的更卖力了。 两条腿乱蹬,肥硕的身子拼命朝后仰,两名年轻力壮的办事员按都按不住。 那场面,热闹的活似乡下杀年猪。 “我没法活啦——” “没人给我做主!没人给我撑腰啊!” “老贾啊!你在天有灵,快睁开眼瞧瞧吧——” “老贾啊——” 李干事眉头紧皱,面色发沉。 可面对老百姓,还是个年纪比自己大了不少的妇女同志,他又不好发啥火。 这时。 却听秦山轻飘飘来了句: “贾张氏,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家老贾都死多少年了?你还搁这儿神神叨叨。” “当着保卫处同志的面,还敢明目张胆的宣扬封建迷信!” “我看你是嫌家里饭不香,想去吃牢饭了吧?” 好家伙,这一顶大帽子当头扣下来,贾张氏身子登时一僵,哭嚎声骤然而止。 李干事面沉似水道:“先把她扶到一边。” “我问到谁,谁再说话,凡是不配合的,一律按照扰乱保卫处办案处理!” 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威严的震慑力。 要说贾张氏也是把贱骨头。 好言好语的劝,不听,偏要等人黑脸,才老老实实的让办事员扶起。 蔫头巴脑的退到了贾东旭和秦淮茹的身旁。 一双三角眼翻着,眼珠子不停的来回打转。 另一边。 李干事目光严肃的盯着秦山,另一名小办事员一手端本子,一手握笔。 “姓名。” “秦山。” “年龄。” “十八。” “工作单位。” “无业游民。” “有人报案,说你寻衅滋事,打伤了易忠海和刘海中两位管事大爷,是否是事实?” “没错,是我打的。” 秦山大大咧咧一点头,又朝贾东旭一扬下巴,“还有他,和屋子里的何雨柱,也是我打的。” 嘶… 正认认真真做笔录的小办事员笔尖一顿,抬头看了眼秦山。 心说这小子挺横,都把人弄成那副逼样了,还一点不带怵的。 “怎么着?”李干事闻言,也是粗眉一挑,“我瞧你是骄傲的很嘛!” 秦山正经八百道:“这不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么。” “呵呵!”李干事不咸不淡的笑了声,“既然这么有觉悟,那就老实交代问题,敢有半句胡说八道,从严从重处理!” “嗐!那可真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秦山叹了口气,两手一拢棉袄。 “这事儿还得从十天前,家母病逝说起…” 问讯嘛,小场面。 秦山不紧不慢,言语间口吻冷静,逻辑清晰,叙事风格简明扼要,稳如老狗。 从头到尾的把易忠海如何连哄带骗,忽悠他下乡; 到贾东旭、秦淮茹夫妇‘租房’未果,恼羞成怒; 再到自己被敲闷棍,差点儿冻死在胡同里,所有事情都捋的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贾东旭伙同易忠海,想侵占你家房子和你的顶岗名额,未遂,之后,又企图对你痛下杀手?” 李干事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本以为只是邻里之间矛盾引发的斗殴事件,没想到还另有隐情! 如果秦山所言属实,那这起案件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放屁!你这是污蔑!你个杀千刀的!” 不等秦山回答,贾张氏又跳脚了,但刚一开口,便立刻被一道冷厉的目光镇住。 “…”这老虔婆一噎,连忙低下头去。 “秦山。”李干事收回视线,正色道,“你说的话,有证据吗?” 他在保卫处干了七八年,经手过的大小案件无数,经验老道,自然不可能只凭一面之词就下定论。 秦山面不改色,“昨天清早,我刚出大院,就被人打晕,是三大爷家的阎解成把我背回来的,这事儿大伙都知道。” “有这回事儿,我能作证!”阎埠贵赶忙应声。 顿了顿,见李干事默许,才又继续道,“这小子当时都不省人事啦,脸蜡黄,嘴乌紫乌紫的,别提多吓人了。” “得亏了我家老大,要不然,那得出人命啊!” 这种好人好事儿,阎埠贵当然得邀功。 他倒是不图名,只图秦山这小子有点良心,多少能意思意思。 救命之恩,给他家送两只老母鸡,不算多吧? 阎埠贵话音未落,一旁的秦淮茹便被婆婆贾张氏暗暗推了一把。 “…” 秦淮茹咬了下嘴唇,神情拘谨的举起了手,“领导,我也有话要说。” 得到应允,秦淮茹看了一眼秦山,委屈说道: “我门夫妻二人向来老实本分,和秦兄弟无冤无仇,更是从来没想过要占他什么便宜。” “他空口无凭,凭什么说是东旭害的他?” “这不是污蔑好人吗?” “就是。”贾张氏撇撇嘴,趁机接茬。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整天搁外头惹是生非,谁知道是得罪了啥人,遭了报应了!” “往我家东旭身上泼脏水,还不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人撑腰,想讹人么!” 这婆媳俩一唱一和,一口咬定秦山是在污蔑。 反正又没第三个人瞧见,只要拿不出板上钉钉的证据,那真相是啥,谁也说不清楚。 到头来,糊涂账一笔。 就算是保卫处,又能把贾东旭怎么样? 反倒是那小畜生自己,光天化日,打人行凶,全院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少不了他赔的! 贾张氏三角眼一翻,理直气壮。 就在这时,二大爷刘海中领着一男一女,步履匆匆的穿过月亮门,从中院进了后院。 第12章 茅坑扔炸弹,把人往死里坑! “陈主任,不是我小题大做,非要跟个半大小子过不去。” “实在是他太无法无天了!” 刚进后院,刘海中就被扑面而来的骚味儿冲一激灵。 定眼儿一瞧,好家伙! 满地尿污横流,一片狼藉,连自家晾的床单也遭了殃。 “您看看!陈主任您看看!” “这叫什么事儿嘛!” “爹不养娘不教的混账玩意儿!” “这院子怕是容不下他个小王八蛋了!” 刘胖子当即直拍大腿。 这货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多,生怕整不死秦山,前脚报完保卫处,后脚就又去了街道上。 一通添油加醋,把街道主任也给喊来了。 毕竟,保卫处,是轧钢厂的保卫处,秦山也算是轧钢厂子弟。 再加上这小子年纪不大,又刚死了妈,厂子里多多少少会关照几分。 到时候,稀泥一和,八成也就是批评教育一番完事儿。 那他一大耳刮子岂不白挨了? 但要把这事儿捅到街道上去,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年头,街道权力大啊! 普通老百姓,从出生、到上学、再到工作、结婚、生老病死都归街道管着。 换句话说。 想要把秦山弄进局子里吃牢饭,也得街道上出面,再移交到派出所。 街道主任陈庆花,四十来岁。 瘦高身材,留一头整洁利落的齐耳短发,是个泼辣能干的中年妇女。 她没接刘海中的话茬,打眼先是往后院里瞅了一圈。 视线落到易忠海身上时,明显吓了一跳,“老易,你这…” 易忠海接连挨了十几个大比兜子,这会儿才刚刚能听到点声儿响。 一见来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忙摆手嚷嚷: “嗐,不要紧、没啥大碍,小事儿!都是小事儿!” “我说老易啊…”陈庆花叉着腰上前两步,瞪大眼道: “瞅瞅你那脸,都成啥样了?就这你还光想着护短呢?” “殴打管事大爷,那是闹着玩儿的?” “今儿要不是老刘把我喊来,我都不知道,自个儿管辖的街道上,还有这么个流氓恶霸呢!” “这件事儿,性质极其恶劣!必须严肃处理!” 如今这年代,是提倡团结,提倡集体荣誉高于一切的年代。 要是谁犯了事儿,被树立成反面典型,不仅整个集体跟着脸上无光,还会影响到年底‘文明模范大院’的评选。 所以。 陈庆花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易忠海这是怕集体荣誉受损,家丑不愿外扬,才遮遮掩掩的,想把这件事儿压下去。 “我这真没啥大碍…” 易忠海眼神不由自主的躲闪,“这其中有点误会,秦山这孩子爹走的早,前几天又刚没了妈。” “年轻人嘛,缺少管教,难免会冲动犯错。” “咱是长辈,总得给孩子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刘海中立马不乐意了。 干嘛啊这是! 合着好人全让他一大爷当了,自个儿这二大爷就里外不是人了呗! “老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谁,只要犯了错,那就必须得接受处罚!” “再说,正是因为秦家那小子爹妈都没了,咱这当管事大爷的,才更该对他严厉管教,以防他日后往邪路上走啊!” 刘胖子双手背在身后,挺了挺肚腩,心里对自己这波发挥十分满意。 瞧瞧,这几句话说的,那不比老易有水平多了?回头得找个小本子,全都记下来。 “老刘,你…你这不是净给街道上添麻烦么!” 易忠海心里发虚,头上冷汗涔涔,生怕自己算计秦山顶岗名额的事儿被捅到街道上,急赤白脸的想赶紧息事宁人。 可偏偏这时候,傻柱又凑过来添乱。 这憨货拧着脖子,指着自个儿睁不开的眼,歪咧着大嘴,冲易忠海嗷嗷喊冤: “一大爷,您往这儿看!” “这小兔崽子,他是下死手啊!” “要不是身板儿硬,我都让他弄废了!” “这事儿您可千万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大爷…” “你给我住嘴!”易中海满脑门官司,咬牙切齿手哆嗦的狠狠一指傻柱。 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刘胖子就够拱火了! 这又来个火上浇油的! 这尼玛是茅坑扔炸弹,要把他往死里坑啊! “不是…”傻柱被易忠海吼的一愣。 心说一大爷平时不是啥事儿都明里暗里的偏向自个儿么? 今儿是咋了? 让秦山抽傻哔了? 傻柱浑劲儿上来,不服气的一撇嘴。 转过头,又满脸义愤填膺的朝着陈庆花连喊带嚷: “陈主任,这事儿您管不管?” “您今儿要是不管!明儿那小王八蛋就敢在这院子里杀人放火,您信不信!” “干脆,您开个证明,直接把人移交去派出所得了!” “不是我说,这号小流氓,就是欠收拾!” “给他弄进去蹲几年,看他老不老实!” “小王八蛋,毛都没长齐,敢跟我动手,看我不弄…” 傻柱呲牙瞪眼,唾沫星子乱喷,越说越来劲。 “行了。”陈庆花瞅着他那劲儿劲儿的样,眉头直拧。 摆摆手道,“我说不管了吗?” “该怎么处理,还得跟保卫处的同志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至于交不交派出所,等讨论后再做决定。” “吵吵个啥!” 瞥了傻住一眼,陈庆花扭头朝秦山和李干事那边走去。 “…”易忠海伸了伸手,张着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只是隐约的觉得,围观四邻看他的眼神中好像透着一丝古怪。 易忠海心一沉。 脸色晦暗僵硬的看向秦山。 却见秦山不疾不徐的偏过头,眉毛微微一挑,对他露出个挑衅的哂笑。 . 另一边。 李干事半眯着眼,如有实质的目光依次从秦淮茹、贾张氏、贾东旭三人脸上扫过。 顿了顿。 再次转向秦山,问道,“你说易忠海几次三番哄骗你下乡插队,当时,有第三人在场作证吗?” 秦山:“没有。” “哈哈!我就说这小畜生肯定是污蔑吧?”贾张氏这下可得意了。 不等李干事问完,就像只大鹅似的,梗着脖子昂着头,鼻孔朝天的呱呱呱乱叫起来。 “我呸,红口白牙的,你说啥就是啥了?” “那我还说,我家里丢了五百块钱,就是你个小畜生偷的!” “你赔!你这就把钱赔给我!” “不赔就拉你去枪毙!” 秦淮茹本来还有点心虚,但一听秦山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也立刻问心无愧的抬起头。 “秦兄弟,做人可得讲良心。” “你诬陷东旭就算了,但一大爷的为人,咱全院老小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这样血口喷人,就不怕大家伙儿戳你脊梁骨么?” 秦淮茹确实是懂拿捏人的。 不为贾东旭辩解,只用一大爷的威望和人品压秦山。 横竖是没证据的事儿。 一个是技术骨干,道德模范,平日里备受尊敬。 一个是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成天招猫逗狗,打架斗殴。 谁的话更可信,那不是显而易见么? 果然,秦淮茹这一波带节奏,成功的让围观众人心里犯起嘀咕。 “嗐,看那小子闹腾的挺欢,合着啥事儿全凭一张嘴,搁这儿瞎闹呢!” “这不扯淡么!” “要说贾老婆子没安好心,我倒是相信,一大爷…不能够啊…” “秦家小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不像胡编乱造…” 秦山双手揣在棉袄兜里,听着四邻的议论,一副混不吝的表情,挑眉看着秦淮茹。 等她把话说完,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我说没人证。” “又不是说没物证。” “物证,懂么?” “李干事都还没问完话,你个狗屁不通的小娘们儿,叽叽歪歪啥呢!” 第13章 易中海缺德冒烟,刘胖子落井下石! “这张审批表是二月六号那天,易忠海给我的。” 秦山从兜里摸出张折了三折的薄纸。 打开轻轻一抖,朝向易忠海,笑着问道,“一大爷,这是在街道上领的吧?” 看见秦山手里的东西,易忠海脸色瞬间煞白。 一瞬间,各种念头在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怎么还留着这个? 难不成,这小崽子打从一开始,就在给自己下套? 完求了! 得赶紧想法子和厂里通个气儿! “这是?” 刘海中一瞅易忠海这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再伸长脖子,一看那纸上的字儿。 嗓门儿立马拔高八度,生怕这满院子人听不清似的,高声念道: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审批表!” 刘胖子心里唾骂,要说坏,还得是这老东西坏啊! 自己使坏,顶多是给领导打打小报告。 这老壁灯,直接坑人铁饭碗啊! 癞蛤蟆腚眼儿插鸡毛,真他娘的不是个好鸟!tui! “陈主任,您看一眼。” 李干事从秦山手中接过那张审批表,看了看,又递给陈庆花,“是咱街道上的吗?” 陈庆花神色复杂的点了下头。 顿了顿,又低声对身旁的青年说,“小武,你回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记得这回事儿。” 只凭一张表。 她还是不能相信,一个年年被评为道德模范的人,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陈姨。”小青年挠挠头,又看了眼易忠海,慢吞吞的开口道: “不用问了。” “易大爷是上咱那领过表,还是我给拿的。” “这不是还没出年十五么,咱那儿也不忙。” “最近,就易大爷一人去领过审批表,没别人儿了…” 陈庆花一噎,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这…老易,你…” “这肯定是误会嘛!”刘海中故作震惊,猛的一拍大腿。 “老易,赶紧把话说清楚!千万别让陈主任和保卫处的同志对你有看法啊!” 易忠海:“…” 说你妈了个巴子! 狗日的刘胖子! “不就一张破纸,能说明个屁!”傻柱嚷道。 秦山眼角一挑,给他个看傻哔的眼神儿。 “你他——” 傻柱从那个眼神儿中感受到了强烈的鄙视。 刚要骂出口。 忽然之间灵光一闪,想起秦山那脏兮兮的大棉鞋底子。 顿时便又哑了火。 讪讪的揣起手,一撇嘴角。 “呵呵。”李干事干笑一声,瞥了眼秦山,“你小子,年纪不大,花花肠子挺多。” 到了这会儿。 要再看不出这小崽子是在故意挖坑溜人,那他这十几年的保卫处工作,算是白干了。 “啊 ——?”秦山茫然的抬抬眉毛,满脸‘你在说什么?我可是老实人’的表情。 李干事懒得跟他较真。 清了下嗓子,视线再次落到易忠海身上,沉声问道:“你还有啥话要说?” 易忠海腮帮子抖了抖。 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缓缓落到了脸颊上。 “老易,你咋能做出这种事儿!” “你、你糊涂啊!” 陈庆花恼的直跺脚。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都要扯嗓子开骂了! 忒缺德了! 人孩子爹妈都没了,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就剩下这么个劳动力。 他还想把人骗去下乡! 下乡那去的是啥地方? 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家里的老人、小孩咋办?吃啥喝啥? 这是成心要让人灭门绝户啊! “哎!老易啊!”刘海中见状,也跟着摇头叹气,端的是一副痛心疾首之情。 如此落井下石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呢? 这‘一大爷’要是让撸掉,那他‘二大爷’不就能顺理成章的上位了? “老易,不是我说。” “街道领导是信任咱,才让咱当这院儿里的管事大爷。” “你、你怎么能辜负领导的信任呢?” “不应该!这太不应该啊!” 刘胖子一边觑着陈庆花的脸,一边挺直身板,义正言辞的说道。 陈庆花脸色愈发难看。 易中海这‘一大爷’是她代表街道委任的。 现在,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还能咋办? 帮易中海说话? 她可没那脸! 当场撸了他? 那就等于公开承认自己工作失职,用人不慎。 以后,让她还怎么服众? 瞪了眼易忠海,陈庆花先是坚决表态: “这件事情,我们街道一定全力配合保卫处的同志,公平公正的处理。” 说完,又对李干事道: “调查办案,您是内行,该怎么处理,以您的意见为主。” “如果需要派出所介入,我这边马上出具移交材料。” ‘派出所’三个字从街道陈主任口中说出,围观四邻一片哗然! 易忠海更是如坐针毡,着急忙慌的辩解道: “我是看秦家小子成天和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往一堆儿凑…” “我怕他走歪路,不学好,这、这才想了个法子…” “让他、让他能远离那群狐朋狗友。” “换个环境、吃点儿苦,吃点儿苦这孩子才能懂事儿啊!” 易忠海咧了咧嘴,挤出个比哭还扭曲的苦笑。 话音未落,围观众人已经嘘声一片。 几个泼辣点的妇女直接不屑的翻起了大白眼。 “一大爷,过分了啊。”秦山都让他给整笑了。 “我这人傻,你诓诓我也就算了,但你不能把李干事和陈主任也当傻子啊!” “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都是为我好?” “那不如这样,你看啊。” 秦山指指自己,“我,没爹没娘,穷的叮当响。” 又指指易中海,“你,八级钳工,一月工资九十九。不如,咱来点儿实际的,怎么样?” “啊…”易中海喉咙动了动。 “老易是七级,七级钳工,一月八十四块五。”刘胖子纠正道。 秦山挑了下眉。 哦,忘了。 现在是1957年,离剧情开始还有小十年呢。 “那不重要。”秦山大手一挥。 重要的是,一月八十四块五! 这工资,妥妥的富裕户啊! 老东西又是个绝户,家里拢共就两张嘴吃饭。 养老钱肯定存了不少吧? “李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见气氛也烘的差不多了,秦山微微一笑,侧身对李干事道。 第14章 空手套白狼,这不要老命么! “李哥,您说这事儿真闹到派出所去,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后院老槐树下,秦山双手揣兜,神色略显犹豫。 “唷嗬——”李干事闻言,诧异的扬起眉毛,“那你把人哐哐一顿削的时候,咋就不怕影响不好呢?” 秦山一笑,“关门打狗,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嘛。” “行了,甭跟我瞎掰扯,想讹钱直说。”李干事从兜里摸出盒哈德门,两指并拢轻敲了几下。 得。 人李干事都开门见山了,自个儿再装,倒显得不敞亮。 秦山大大咧咧一摊手: “也不能说讹,老东西不干人事儿在先,我不过是要点儿赔偿而已。” “再说,他不仁、我不义,这不挺合理么。” 主要是,这件事儿可大可小。 往大里说,可以是‘谋财害命’。 往小里说,它又没造成实际后果。 再加上易忠海又是七级钳工,厂里的技术骨干,出了事儿,轧钢厂肯定要想办法保人。 如此一来。 就算捅到派出所,大面儿也不会重判。 劳动改造个三五月,出来了还能继续上班,照样拿每月八十四块五的工资。 与其这样,那倒不如放放老东西的血,捞点儿实实在在的好处。 … 不远处。 易忠海不安的看着秦山跟李干事交谈,却又听不见俩人在说啥。 倒是背后,几个老娘们儿嘀嘀咕咕,骂他缺德冒烟儿,心毒屁眼黑的那些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陈主任,您…” “老易,你别开这个口,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你。” 陈庆花板着脸,斜眼瞥向易忠海,顿了顿,又叹气道: “秦山这孩子也不容易。” “爹妈都没了,还得照顾老的,拉扯小的。” “吃穿用度的,哪样不得精打细算。” “哎!难啊!” 易忠海一听,这是在拿话点他,让他赔钱了事儿啊! 看来,陈庆花也有顾虑,那就好办了。 他稍稍沉了口气儿。 看见秦山和李干事一前一后的从老槐树下走过来,慌忙朝前迎了两步。 硬着头皮,拉下老脸,低声闷气的赔起不是: “李干事,我、我真是一时糊涂…” “千不该、万不该,我就不该起歪心思…” “山子啊,一大爷这回真是对不住你了!” “你看,你手也动了,气也出了。” “这个事儿,咱就内部处理吧…” 秦山凉凉看他一眼,“您见过哪个贼是光吃肉,不挨打的?” “…”易忠海被怼的嗓子眼儿一紧。 赶忙又说道:“山子,你放心,一大爷肯定不让你白吃亏…” 嘿,老东西还挺上道儿。 秦山眉毛一挑,嘴角挂起和气生财的微笑。 一手搭着易忠海的肩膀,一手摸出根大前门,客客气气的杵进他嘴里,“一大爷,这话您早说嘛,早说不就没事儿了?” “不抽、不抽…”易忠海眼皮狂跳。 一旁的李干事心道,这还给整个先礼后兵? 啧,挺讲究。 “您自个儿的烟,就甭客气了。” 秦山顺势伸出一根手指,怕他看不清,还特意在他眼前晃晃,开口直接了当,“这个数。” “一…”易忠海迟疑了下,“…一百?” 话音未落,压在肩上的力道倏然一沉。 “去你娘的,打发叫花子呢?”秦山依旧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一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听明白了吗?” “一、千…?!” 易忠海嘴角一哆嗦,嗓音也跟着变了调。 他这么一喊,全院儿可都听的清清楚楚了。 “啥?一千?秦小子是真敢要啊!” “这么些钱,就是顿顿可劲儿的吃大肥肉,都够吃个一两年了!” “啥日子啊,顿顿吃肥肉?” “不瞒您说,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千块钱是啥样。” “咱没有,不代表一大爷没有啊,人一月工资八十四块五,一年下来,一千还得露头呢!” 看热闹的四邻瞬间炸锅。 就连李干事都吓一跳。 他能同意秦山提出的‘私了’,原因无非有三。 一是本着厂子内部矛盾,内部解决的原则。 二是事情本身,虽然性质比较恶劣,但也确实没造成严重后果。 这三吧。 主要是他瞅着秦家的日子是真不好过,要几个钱当赔偿,也不算过分。 哪成想,这小子上来就是一刀宰! 还他娘的用的是杀牛刀啊! 易忠海听着背后的议论声,再看看秦山。 那老脸,比苦瓜瓤子还得苦。 “一大爷,我跟您好商好量,成不成,您倒是给句话啊。”秦山道。 “山子,一千块钱,不是小数,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凑手…” 要是个三百五百的,咬咬牙也就拿了。 一千块钱! 一年白干! 这不要老命么! “得勒!您歇着吧!”秦山也不干为难人的事儿,一摆手,抬腿就要走。 “山子、山子你等等…”易忠海着急忙慌的往外追。 “诶——倒是还有个法子。”走到陈庆花身旁时,秦山脚步忽然一顿,回头笑道: “一大爷,要不,您给我写张欠条,按个手印,这钱,就算我先借给您的。” “…”易忠海一愣。 还没明白这是啥意思,就听他又不紧不慢的说道: “借期半年,月利七分驴打滚,就托陈主任给做个担保,您看怎么样?” 陈庆花神情一僵。 这是想把她也拉下水啊! 担保是不可能担保的。 但瞅秦山这架势,今儿弄不到钱是不会罢休了。 要是再由着他闹下去,搞不好自个儿也得跟着吃瓜落。 “老易啊…” 陈庆花笑笑,朝易忠海使了个眼色,好声好气的当起了和事佬。 “这件事,人小秦愿意退一步,那肯定是还惦念着邻里邻居的情分。” “都住一个院儿,关起院儿门,那可不就是一家人?” “过日子嘛,都有个磕磕碰碰的,但咱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啊,你说对不?” 易忠海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秦山大拇指一竖,“还是陈主任有格局,怪不得连伟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顶你奶奶个腿儿! 陈庆花心里骂了句,继续面不改色道: “这样吧老易,你看看,还差多少,我想办法给垫点儿。”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人家小秦同志吃亏!” 初代公务猿陈主任多少是有点八面玲珑在身上的。 可场面话说的再好听,易忠海也不敢真让她垫钱啊! 给秦山打欠条,那就更不能够了。 月利七分驴打滚,说白了不就是放印子钱么? 况且还是用他自个儿的钱放给自个儿? 空手套白狼啊属于是… 第15章 嘎了你丫报仇,很合理吧? “我回屋找找,兴许也够…” 易忠海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心带肝都是抖的。 说完,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臊眉耷眼的朝着中院走去。 贾东旭见势不妙,赶忙跟上,装模作样的虚扶了一把,想借机脱身。 谁知刚挪两步,就听背后有人喊道: “贾东旭,你跑什么啊?” “易忠海的账算完了,该你了,站那儿!” 贾东旭吓一哆嗦,慌忙伸手一拽,“师傅…” 易中海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把手抽开。 他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心思管这倒霉玩意儿。 这下,贾东旭彻底慌了。 这货一直都是个软蛋。 有人撑腰的时候,吆五喝六、牛哔哄哄;一旦没了照拂,立马就成了只被噶掉腰子的公狗。 又虚又怂。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被易忠海看中,成为养老的不二人选。 “算啥账!” “你把我家东旭打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别不识好歹我告诉你!” 贾张氏见状,双手一叉腰,三两步冲上前去。 一边把自家好大儿往身后护,一边翻着三角眼,恶狠狠的瞪秦山。 秦淮茹也连忙帮腔,还话里话外的把贾东旭往外摘。 “秦兄弟,今天这事儿,都是误会。” “我家东旭也是不知情,一见你跟一大爷动手,他就急眼了…” “现在钱也赔了,你也没吃亏,邻里邻居的,咱们就各让一步吧。” 秦淮茹心里清楚。 因为自己没工作,不挣钱,贾家人嫌她是个吃闲饭的,这才把主意打到了秦山的‘顶岗名额’上。 谁知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要是不赶紧把贾东旭撇清,回头那窝里横的王八蛋还得把怨气往她身上撒。 “诶,等等…”秦山摸摸下巴,面带迷惑道: “咱一码归一码。” “钱是易忠海那个老东西赔的,跟你贾家有啥关系?” 秦淮茹:“…” “还有。” “我说的昨儿一清早,贾东旭在胡同口敲我闷棍。” “还抢了我十八块三毛七分钱和两张二两粮票的事儿。” 秦山有意把数目说的有零有整,听着就跟真的似的。 “放屁!你丫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贾东旭立刻梗着脖子大嚷。 这不血口喷人么! 抢劫可是搞不好就要吃枪子儿重罪!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皆是一变。 秦山挑着眉毛,“哦——” “我、我是说就你那穷酸样儿,你能有钱才怪!” 贾东旭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掉坑里了,着急忙慌的往回找补。 可惜,已经晚了。 大家伙儿谁都不是傻子。 孰是孰非,自然也能掂量清楚。 “贾东旭!” “我再提醒你一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到底有没有殴打秦山并抢劫其财物!” 李干事沉声厉色的喝问道。 “没有、我没有!” “他胡说八道!” “我什么都没干过!” 贾东旭瞪着赤红的双眼,矢口否认。 姓秦的小王八蛋心太黑了! 这明摆着就是想往死里弄他啊! “秦兄弟,这么大个罪名,你怎么能张口就来?” “会害死人的你知道吗?” “都是住一个院里的邻居,用的着这样赶尽杀绝吗?” 秦淮茹也急了,一双杏眼里立刻泛起盈盈泪光。 带着五分哀怨、四分委屈、还有一分媚色,轻抿着嫣红的嘴唇,幽幽望着秦山。 嘶——”秦山眯了眯眼。 心说这小娘们儿,这不明晃晃的勾引老子么? 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嘛… 还是得先噶她男人! 反正贾东旭早晚都要挂在墙上。 早两年晚两年的,区别不大。 再说。 原主多憋屈啊。 刚十八岁,好好一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茅房门口。 给他报个仇,也很合理吧! “行,又要证据是吧?” “别说,还真有。” 秦山咧嘴一笑,手伸进衣兜里,故弄玄虚似的左摸摸,右摸摸。 贾东旭盯着他,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秦山慢悠悠摸出一团皱巴巴的烟盒纸皮。 先朝他晃了晃,然后,反手便交给了李干事。 高声说道:“这是我遇袭时,从凶手贾东旭身上扯下来的扣子。” …! 贾东旭本就已经是惊弓之鸟。 再乍一听秦山这番厉喝,下意识的便低头往胸前摸去。 发现自个儿的棉袄扣子一颗不少,这货居然还松了口气儿,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没少!” “哈哈!一颗没少!” “我就知道,你他妈又在诈老子!” “那破纸壳子里头啥都——” ‘没有’俩字儿还没说出口。 李干事就用指尖轻捏起了扣子边缘,对着光仔细查看起来,两条粗眉也随之越皱越深,道: “有机油味和铁屑,这是车间工作服上的扣子。” “贾东旭!” “你是自己坦白,还是等我去搜!” 李干事部队出身,嗓门大的跟炮仗似的,冷不丁一声吼,吓的贾东旭瞬间两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涕泪横流。 “我没有…” “我真没有啊!” “我、我就打了他一棍子,真没抢他钱啊!” “领导,我说的都是实话!” “秦山!” “你跟领导说,我没抢你钱!” “都是你故意害我的!” “快说!” 贾东旭犹如一条丧家之犬,疯狂的呜咽咆哮。 秦山居高临下。 冷眼看着他,嘴角缓缓扬起和煦友善的弧度。 “建国、建军,先把人押回去。”李干事收好物证,抬抬下巴道。 “是。”跟他一起来的两名年轻办事员应声,立即便要上前拿人。 “我没抢钱!你们不能抓我!” “我是冤枉的!” “我真是冤枉的啊!” 贾东旭惊慌失措,一边蹬腿往后退,一边张着嘴嚎啕大哭。 一见保卫处要动真格。 贾张氏再次拿出撒泼打滚的看家本事。 这老虔婆一蹦三尺高,一头顶在一名办事员的心口窝上,拼老命的把人朝后推搡。 边推边嚎: “凭啥抓我儿子!” “我儿子没抢钱!” “不就是打了那小畜生一下,又没把他打死!” “那小畜生,把我家东旭打成啥样了?” “你们咋不抓他!” “没天理啦——” 第16章 麻蛋,大意了! 这个年代,相关法律并不健全。 对量刑轻重的依据也相当简单粗暴。 打架、群架这种小青年之间时常发生的情况,只要不造成恶劣影响、或严重后果的。 通常都是关个两三天,再口头教育一番完事。 但抢劫不一样。 抢劫他人财物,属于严重危害社会治安和人民群众人身安全恶性犯罪。 别说抢十几块钱了。 就算只抢了一毛,那也是重判! 贾东旭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只不过给了秦山一下子,结果,被他反手就扣上个‘抢劫’的罪名。 这下算是黄泥掉进裤裆里—— 不是屎也是屎了! 那边,老虔婆贾张氏哭天喊地。 这边,秦淮茹也没闲着,直接上前拉住了秦山的胳膊,泪水连连的乞求道: “秦兄弟,你说句话吧。” “东旭是真没拿过你的钱,对吧?” “你放过他吧!” “我们家赔钱,赔钱行吗?” 秦山垂下眼,看看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又看看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可我现在不缺钱了。” “那…”秦淮茹可怜兮兮的抽噎了下,“那票呢?” “粮票、肉票,我攒的都有…” “还有几尺布票,你拿去做身衣裳,秦兄弟,姐求你了,放过东旭吧…” 秦山没说话,笑着把手抽开。 一旁的陈庆花道,“小武,过去把贾张氏拉开,撒泼打滚的,像什么话!” 说完。 转过身,又换上了一副和气的笑脸,“小秦啊,出了这样的事情,街道上也有责任。” “是我们同志工作疏忽,才让某些自私自利的人钻了空子。” “好在,错误能及时挽回。” “等会儿去街道办,我给你开好证明,就直接能去轧钢厂报到了。” “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陈庆花场面话说的漂亮,秦山自然也不驳她面子,客气的点了下头。 贾张氏已经被两个年轻小伙儿一左一右的制住。 眼看儿子被‘咔嚓’上了铐子,老虔婆急火攻心,“嗷——”的一嗓子,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妈——” “妈你醒醒——” “你可别吓我啊妈!” “柱子,快来搭把手,把我婆婆先背回屋去!” 秦淮茹抹着眼泪,急声喊道。 虽然心里头巴不得这整天作妖的老东西赶紧蹬腿咽气,但在邻里众人面前,该做的戏还是做足。 铐子一上,贾东旭就彻底瘫成了条死狗。 木然的看着老娘贾张氏不省人事,嘴里却还在喊着,“妈!救我啊妈!” “我不想坐牢!妈!” “秦淮茹!你快去、快去把咱家钱拿出来!” “快去啊!” 易忠海站在月亮门后,一直等到贾东旭被押走,才挪动脚步,走进后院。 当着陈庆花和李干事的面,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钱,声弱气虚道,“山子,你点点吧。” 嘿,厚厚一沓,全是大黑十! 老东西,还说自个儿没钱! “一大爷爽快。”秦山不客气,一边数,一边乐。 随着一张张大钞刷刷刷的在他手指间翻动,易忠海的心窝子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原本以为这小崽子是块送到嘴边儿的大肥肉。 可万万没想到,肉没吃成,自个儿反被杀了猪。 一千块钱啊! 整整一百张的大黑十! 不吃不喝扎紧裤腰带,也得挣一年! “我说,您也别心疼,这不是破财消灾么。” “往后我见着您,还得叫您声‘一大爷’。” “您说是吧?” 秦山点完钱,顺手往棉袄兜里一揣,没事儿人似的朝易忠海笑笑。 易忠海咧咧嘴。 又瞅了眼他那鼓囊囊的衣兜,只觉得嗓子眼儿发干舌尖发苦。 “行了,易师傅,您也跟我们走一趟吧。”旁边,李干事公事公办道。 “不是、我不都…” “只是走个章程,把问题说清楚就行,放心,不耽误您下午工作。” 易忠海也不敢再多说多问。 迟缓的点了下头,便跟在李干事身后往外走。 刚走到后院月亮门那儿,却见李干事忽然脚步一停,转过身问道: “秦山。” “那个,贾东旭抢了你多少钱来着?” 秦山一怔:“…” 心说,麻蛋,大意了。 顺口胡诌诈贾东旭的数儿,这都绕那么大一圈儿了,哪还能记得住? “嘶——” “十五块七毛多吧…” “嗐,我这不是昨儿让敲了脑袋嘛,记性不大好…” 秦山装模作样的挠挠后脑勺,知道已经露馅了,但口头上绝不能承认。 另一名办事员撇撇嘴角,将翻开的记录本递到李干事面前。 “记性不好?” “我看你小子粘上毛比猴儿都精。” “你那点儿心眼子,以后最好都往正道上使。” “再犯事儿,我饶不了你。” 李干事指指秦山,不轻不重的警告了两句,一挥手,带着人大步离开。 … 热闹看完了。 吃瓜四邻也各自散去,上班的匆匆上班,做活儿的忙着做活儿。 三大爷阎埠贵却没着急走,搓搓手笑道,“山子,你这身子骨没大碍了吧?” 秦山一听。 嘿,这是见着钱,要好处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救命之恩’要点儿好处,那也是天经地义。 秦山点点头,也不绕弯子: “三大爷,我这得先去轧钢厂,把顶岗手续办好。” “等晚上,我到便宜坊买只烤鸭,再弄瓶好酒,来找您喝两杯,您看成么?” 阎埠贵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 “成!” “不过烤鸭就算了,鸭子票你也不好弄啊。” “再说,有那钱,多买好几斤肉呢!” “让你三大妈给包饺子不香吗?” 虽说烤鸭好吃,可一只起码得三四块钱,这么多张嘴,一顿就给造没了,哪有买肉实惠。 猪肉六毛一斤。 四块钱能买六斤七两。 趁着没出年,天寒地冻的,拿盐一腌,晾成腊肉,那都够吃到入夏了。 阎埠贵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行,三大爷。” “那听您的,多买几斤肉,晚上咱饺子就酒。”秦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乐呵呵的应声道。 “饺子就酒好!饺子就酒,越喝越有!”阎埠贵美滋儿的,临走还不忘嘱咐道: “早点儿去,晚了肉就没了!” “买三分瘦七分肥的,肥的多才香呐!” “对了,肉票你有吗?” 第17章 邋遢他妈给邋遢开门,邋遢到家了! 秦山朝阎埠贵摆摆手,示意他甭操这心。 一大活人,还能让几张票绊住么? 拢拢身上的破棉袄,秦山准备出门。 可刚一转身,却见个小豆丁站在身后,正两眼放光的瞅着他,脆生生道: “我也想吃大肥肉饺子!” 秦山一怔。 心说这他妈谁家小崽子,一点儿没规矩。 下一秒。 哦,自家小拖油瓶,那没事儿了。 “成,你搁院里待着,别乱跑,晚上饺子给你管饱。”秦山随手往她脑袋上胡撸了一把。 小豆丁立刻眉开眼笑,高兴的原地转圈圈。 别说。 这小孩儿还挺好玩儿,跟个小狗似的。 走出两步,秦山想了想,又回头嘱咐道:“也别往中院那边儿去。”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跑。” “要是跑不了,你就跟他说‘等我哥回来弄死你全家’,记住了不?” 秦溪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秦山:“来,说一遍儿给我听听。” 秦溪:“等我哥回来,弄死你全家。” “要凶一点,声音要洪亮。”秦山蹲下身,示范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秦溪马上领悟到了精髓。 使劲儿一跺脚,下巴一抬,小手往前一指,扯着奶里奶气的嗓门,气势汹汹喊道: “等我哥回来!弄死你全家!!” 好家伙。 这一嗓子吼,把正要回屋的许大茂他老娘张桂香吓一跳。 张桂香直摇头: “我说山子,没你这样教孩子的。” “小丫头片子,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儿!” “别回头让你给带的,连婆家都找不着喽…” “嗐!”秦山也是无奈。 抓抓头发,又冲中院儿那边一扬眉毛,意有所指道,“我这不是不放心么。” 他又没养过崽儿,突然之间冒出这么个小东西,哪儿知道该怎么摆弄。 总不能找根绳,栓裤腰带上吧? 张桂香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有你家马老太在呐,谁还敢怎么着啊!” 秦山顺着她的眼神儿看去。 只见一人高马大的老太太揣着手,坐在自家屋门槛儿上。 眼睛半阖半睁着,正一栽一栽的打瞌睡。 秦山:“…” 差点儿把这位落下了。 秦马氏,原主奶奶,打今儿起,也是自个儿奶奶了。 这可是位厉害老太太。 生的是浓眉大眼,大高个儿,薄嘴唇,鼻翼旁还长着颗大黑痦子。 这面相,一瞅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据说,军阀混战那会儿。 三十出头的秦马氏一个人一根扁担,硬是挑着两儿一女,一路从鲁省逃难到的京城。 可惜,世道太乱。 一双儿女最终没能养活,只剩下原主他爹一根独苗。 后来,要不是因为上了年岁,得了糊涂病,战力被削弱。 这四合院里,哪还能轮的着那些个牛鬼蛇神兴风作浪? “嘿,老太太,您这是睡着还是醒着呢?”秦山上前,伸手在她脸前晃了两下。 “睡着呢,小龟孙子,吵吵你奶个腿儿!” 秦马氏慢悠的抬起脑袋,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 祖孙二人三目相对。 秦山:“…” 这事儿闹的。 这到底是骂孙子呢?还是骂自个儿呢? “瞅啥瞅?”老太太依旧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 说话的时候,脸上的大黑痦子也跟着一上一下的动。 秦山:“没啥。” “要不,您回屋睡去?别再给冻坏喽。” 秦马氏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的伸出两根手指头。 秦山:“…?” “给我颗烟,抽完我就回屋去。”老太太不满的撇撇瘪嘴。 秦山哭笑不得。 利索爽快的掏出大前门,给敬上一根。 “呲啦——”洋火一划。 秦马氏斜叼着烟卷儿,吧嗒吧嗒熟练的连嘬两口。 “这老太太,还挺有范儿。” “都给您,甭省着。” 秦山把剩的半包烟,连同洋火一并给她揣进兜里。 又交待了两句。 正要起身,却被一只干瘦有力的大手一把按住。 秦马氏老神在在的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咧嘴一笑: “伟业,下了工别在外头耽搁,早点儿回来。” “娘给你说了个媳妇儿。” “你孙姨堂妹家表侄女儿,名儿叫谢春兰,长得那个俊哟!” “鹅蛋儿脸,白面皮儿,那樱桃小口…” “啧啧啧,保证你个小王八蛋喜欢的挪不开眼…” 秦山:“…” 秦伟业是原主他爹,谢春兰是原主他妈。 得嘞。 这老太太,又糊涂啦! …… 应付完彪悍老太秦马氏,秦山这才出门。 红星轧钢厂在东直门外,从南锣鼓巷腿儿着过去,差不多得二十来分钟。 北方的天是真冷。 虽然说已经立了春,但风依旧嗖嗖的,吹在人脸上,就跟刀子剌的似的。 路上来往的人,要么戴着棉纱口罩,要么,就是用围脖挡住半张脸。 秦山低头,把下巴埋进衣领,略微加快了脚步。 他这身破棉袄,薄的就剩两层皮儿了。 里头所剩无几的棉絮,还一团一团的拧巴着,别提多难受了。 还有脚上那双千层底大棉鞋。 那脏的,看不出色都不算啥,关键是里头,又粘又滑,估计都能抠出泥儿。 这日子过的… 邋遢他妈给邋遢开门,邋遢到家了属于是。 等办完顶岗手续,得先去澡堂子,泡个澡,搓个背;再找家成衣店,弄身像样点儿的行头。 暖不暖和的都次要。 主要得干净。 秦山抬眼,正朝着街面上望时,有人从背后拍了下他肩膀。 “兄弟,去厂里报到啊?一块儿走,顺路。” 许大茂脑袋上歪扣着顶绿色解放帽,呲着牙贱兮兮的一笑。 “我去街道开证明。”秦山道。 “那也顺路。”许大茂继续套近乎: “兄弟,往后咱俩就是宣传处的工友了。” “有啥不懂不会的,尽管来问大茂哥。” “不是哥吹,哥在厂里的人缘,那可是没话说。” “上到厂领导,下到车间工友,谁见了哥,都是笑眯儿的,除了傻柱那缺货…” 许大茂这会儿刚二十出头,也没留那两撇小胡子。 大长脸,个儿挺高,收拾的干净利索。 挺直腰杆往那一站,也算是个板板正正的小伙子。 两年前,顶他爹许富贵的岗,进的轧钢厂宣传处,当放映员。 虽然还没转正。 但这货脑瓜子活泛,嘴皮子也溜。 再加上那臭不要脸的劲儿,在厂子混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尤其招老娘儿们的喜欢。 第18章 兄弟我喊你一声爹! 原主记忆里,和许大茂的交集不多。 最近一次,还是几个月前。 这货被傻柱一顿猛削后,咽不下恶气,揣了二两粮票,便来拉拢原主搞小帮派。 原主嫌太少,没乐意。 俩人聊崩了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回。 见秦山三两下子,利利索索的就把死对头傻柱给收拾了,许大茂这才又凑上来套近乎。 “兄弟,我跟你说。” “咱轧钢厂,那可是上万人的大厂子,光咱们宣传处,就有三十来号人。” “嘿,你猜怎么着?” 秦山:“怎么着?” 许大茂立刻挤眉弄眼,露出个猥琐的贱笑。 “厂子里长得最好看得姑娘,正好,就在咱们处!” “中专毕业生,一来就是干部岗。” “听说,还是杨副厂长的外甥女。” 这年代,也没啥娱乐生活。 二十啷当岁的小青年凑到一堆儿,聊不出三五句,话题就要扯到女人身上。 别看红星轧钢厂是个万人大厂。 倘若哪天厂里新来个姑娘,再有三分姿色。 那用不了一礼拜,全厂的大小伙子都得前仆后继的涌去‘参观’一遍。 瞅了眼许大茂那老色批的嘴脸。 秦山斜斜眼角,“怎么?你想跟人处对象?” “…”许大茂顿时没话。 他当然想啊,抓心挠肝的想。 可人姑娘眼界高,压根儿就不搭理他。 见天的热脸贴冷屁股,没劲! “哦——”秦山见状,了然一点头,“懂了,厂长外甥女看不上你。” 许大茂让扎了心,讪讪翻个白眼,“看不上我怎么了?” “看不上我、还能看上你了?” “不是我说,咱俩也就半斤八两,大哥别笑话二哥。” “今儿我把话撂这儿。” “你要是能跟何田田搞上对象,兄弟我喊你一声爹!” 在许大茂看来,说半斤八两那都是客气话。 真比起来,秦山还不如自个儿呢! 起码自个儿父母双全,将来娶媳妇儿、生孩子,都有人帮衬。 秦山有啥? 除了有副好模样,他还有啥?! 小白脸儿,坏心眼儿! 许大茂双手插着兜,暗戳戳的腹诽。 俩人扯着片儿汤话,走到岔路口,秦山便拐弯去了街道办。 拿上个人材料和盖章证明,这才前往红星轧钢厂。 这会儿正是忙工作的点儿,车间厂房里传出机器隆隆的轰鸣声。 一番打听,摸到了劳资科所在的小二层办公楼。 上了二楼。 秦山正要敲门,突然,余光一闪。 接着,走廊尽头靠窗的办公室门,轻轻响了声。 一个膀大腰圆的身影从门内退了出来。 嚯,这不刘胖子么? 上班时间不好好在车间里抡大锤。 跑到办公楼来,那肯定是找领导打小报告了呗! “二大爷!”秦山笑眯的朝他一挥手。 刘海中扭过头。 一看又是他个小阎王,登时一哆嗦,见了鬼似的,溜着墙根儿拔腿就跑。 能不跑么? 只不过骂了两句娘,就白挨一大耳刮子。 要再让这小阎王逮着自个儿背后使坏,那还不得把他天灵盖给掀飞? “身轻如燕啊!”秦山感叹了句。 摸摸后脖颈,朝刘胖子出来的那间办公室望过去。 办公室门上钉着块小铁牌,铁牌上写着仨字儿:厂长室。 秦山眉梢微微一挑。 刚还在琢磨上哪儿弄点票呢,这票不就送到眼前了么? 今儿到底是啥黄道吉日?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秦山抬手,正要敲门,厂长办公室里传出了低低的话语声。 “卫国,这事儿你怎么看?” “既然是内部处理,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易师傅是咱厂的技术骨干,又是劳动模范,闹大了,影响不好。” “我也是这意思,这刚开年,正是抓生产的节骨眼,能不出乱子,尽量别出乱子。” “您说的是。” “还有那个刘…刘海中,他是怎么回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就那么个人,娄厂长,您放心,回头我去给他做思想工作。” “嗯。” “那您忙着,我先走了。” 杨卫国起身。 这边刚拉开屋门,迎头就撞见个身形高大的小青年堵在门口。 还咧嘴冲他一笑,挺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杨厂长,您好。” “你好,你是?”杨卫国往后退了半步,皱起眉头。 这人瞧着面生,也没穿轧钢厂的工作服。 况且,哪有正经人大白天堵在门口听领导谈话的? “我叫秦山,来报到的。”秦山朗声答道。 “报到上劳资科,左边第二间屋。”杨卫国扬手一摆。 说完,又觉得这名儿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刚听谁提过似的… 还没等他转过弯,想起到底是听谁提的。 就见秦山手往门框上一撑,大半个身子已经探进了办公室里。 “娄厂长,您也好!” “刚刚我们院儿二大爷刘海中同志,是来找您打小报告的吧?” 经他这一提醒,杨卫国可算想起来了。 秦山。 不就是刘胖子口中那无法无天,差一点儿就杀人放火的小混混么? 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那叫反映问题。” “工人同志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上级、向领导提出反映。”杨卫国口吻平和的说道。 轧钢厂人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倔驴,刺儿头,缺心眼,哪个厂子里抓不出几个来? 遇上这样儿的,那就得顺毛捋。 “成,您说反映问题,那就是反映问题吧。” “我这刚好碰着了,就想来问一嘴,咱们厂准备怎么处理易忠海?” 领导和和气气的,秦山自然也是一副十分真诚的笑脸。 嘴角弯的恰到好处,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易师傅的问题,还需要厂里领导讨论后,再做决定。” “这样,小秦同志,我先带你去劳资科,咱们先把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好。” 杨卫国哈哈一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赞赏的拍拍秦山的肩膀: “小伙子一表人才啊!” “咱们厂就需要你这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好好干!争取到年底能评个先进!” 秦山脚下不动,身子往门框边斜斜一倚,也跟着不咸不淡的笑了声。 “呵呵,还讨论呐?” “您二位刚才不都讨论过了么?”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这个意思不?娄厂长?” 第19章 你敢说,老子有啥不敢听? 听墙根儿就听了,秦山也不藏着掖着。 你敢说,老子有啥不敢听的? “你…”杨卫国闻言,脚步一顿。 转过身刚想说什么,却被娄振华制止。 “小秦同志,你先别着急。” “你的情况,我和杨厂长也是刚刚才了解到。” “或许,还有了解不准确的地方。” “所以你看,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就是。” “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说话。” 娄振华脸上一团和气。 一边从办公桌后走出,朝秦山招招手,一边示意杨卫国把门关上。 门关上了,话才好敞开说。 一瞧这是个明白人,秦山索性也不客气了,一屁股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往后靠了靠,架起二郎腿,上来先表态道: “您二位厂长的英明决定,我肯定不能有想法。” 正端着杯子喝水的娄振华动作一滞。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啥叫不能有? 这话说的,怎么好像领导以权压人似的? 秦山看着他,眯眼笑了笑,话锋一转: “只是,我也有一点点的小问题,要向厂长您反映。” 娄振华和颜悦色,“什么问题?说说看。” “娄厂长,我认为,红星轧钢厂在内部管理上,存在严重的问题!” 此言一出。 杨卫国的脸登时就黑了。 “砰——”的拍了下桌子,“小同志,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要乱说。” “你这是要一杆子打翻厂里整个领导班子啊!” 秦山半仰在沙发里,大喇喇的晃着腿,一副不着四六的小混混模样。 一听杨卫国这话,连忙摆手,“言重了,言重了。” “我可没有质疑您二位厂长的意思。” “我就是寻思啊。” “您说易忠海一个七级钳工,他怎么就能偷梁换柱,把本该是我的顶岗名额换成别人呢?” 这一下。 直接把娄振华和杨卫国问住了。 俩人对视了一眼,一时哑口无言。 秦山抬抬眉毛,低笑了声。 “这事儿万一要让工会介入,那八成得从上到下的严查一番。” 工会,是维护劳动者利益的组织。 尤其在这个工人阶级就是‘老大哥’的年代,工会那绝对是广大劳动者最坚实的后盾! 果然。 一提到‘工会’,娄振华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他是资本家出身,身份敏感,最不愿招惹的就是这些。 公私合营之前,他有个外号叫‘娄半城’。 公私合营之后,他那万贯家财,可都成了烫手山芋。 虽然表面上依旧光鲜,可心里头,那叫一个焦灼,事事谨慎,不敢行将踏错半步… 见老娄这谨小慎微的样子,秦山就有数了。 一拍大腿,义正言辞的说道,“当然了,个人行为不能上升领导。” “易忠海那个王八蛋,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您二位厂长,绝不可能和他那种人同流合污。” 由于秦山语气过于浮夸,企图过于明显,娄振华尴尬的扯起嘴角笑笑,低头呷了口茶。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干啥?”杨卫国拧着眉头问道。 其实,秦山想干啥,他和娄振华心照不宣。 但是,这话两人不能明说。 既然领导问了,那秦山自然得诚实的回答。 于是,他坐直身体,一脸耿直道,“我想要点儿票。” “什么肉票,布票,自行车票,啥票都行,越多越好。” “最好能再给我安排个活少钱多的干部岗。” 话音还没落。 杨卫国的脸就拉了下来。 要票就算了。 竟然还想要干部岗? 竟然还要的如此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这小子胆儿未免也太肥了! “你知不知道,干部岗的分配原则?” “要么,你是部队转业人员,有军功在身。” “要么,你至少有个中专文凭。” “你、你有么?啊?” 杨卫国用手指咚咚的敲着桌子,沉声质问。 秦山却是坦然,“没啊。” “要是有,那我还用跟您搁这儿掰扯么?” 杨卫国:“…” “您就说,能不能吧?不能我再想别的办法去。”秦山混不在意道。 话是对着老杨说的,目光却转向了娄振华。 娄振华能不明白是啥意思么? 这小子是吃准了他有忌惮,堂而皇之的来威胁他了! “小秦同志,聊了这么半晌,还不知道你要顶的是哪个岗位的空缺?”娄振华放下茶杯,隐晦的问道。 “我妈之前是在宣传处工作。” 原主记忆里,谢春兰和许大茂在一个科室。 但具体是哪个科,做什么的,就不大清楚了。 “哦,宣传处啊。”娄振华沉吟了一下。 一边拉开办公桌左边抽屉,一边说道,“干部岗也没你想的那么轻省。” “该干的活儿,照样得干。” “而且第一年,都得到基层去,就算是正儿八经的中专生来了,也不例外。” 看着他从抽屉里先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接着,又拿出本手写条,秦山一挑眉梢。 顺水推舟的问道,“下基层,都干啥?” 娄振华扶了扶眼镜,边写边答: “女同志主要负责组织工人活动,出板报,宣传画,以及通过广播、厂报宣传政策,传达上级精神指示。” “男同志嘛,负责电影放映,下乡扫盲等文化宣传活动。” 电影放映? 和许大茂一个差事? 秦山乐了,心说这差事好啊。 不仅老乡们热情,听说乡下的姑娘也个顶个的水灵淳朴。 最主要是。 还能借着这个差事,找机会把空间里那些粮食家禽之类的倒腾倒腾手。 一举三得属于是。 “下乡搞宣传好啊,伟人说过‘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咱厂子这就是心系群众,为群众做贡献!” 秦山也不能白要人好处不是。 那不得吹个彩虹屁,让二位领导也乐呵乐呵。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唷,看不出你这个小同志还挺有思想嘛!” “挺好,是个干宣传的好料子!”娄振华点点头。 把特批的条子,连同桌上的牛皮纸信封一并递给秦山。 不动声色道,“赶紧去劳资科报到吧。” “办完手续,明天就正式来上班。” “好好干,别辜负我和杨厂长对你的信任!” 第20章 嘿!父子局! 其实一开始,秦山只想搞点儿票,应应急。 要‘干部岗’,纯属是受了许大茂的启发,临时起意。 心想反正来都来了… 捏了捏手里的牛皮纸信封,秦山客客气气的跟二位厂长道了谢,这才离开。 他前脚一出门。 杨卫国便忍不住骂了句,“这不就是个无赖嘛!” 娄振华叹了口气,“罢了,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 …… 秦山揣着娄振华特批的条子,一路畅通无阻。 由劳资科的钱科长亲自领着,办完入职手续,又去后勤处领了套‘干部服’。 深灰色的毛呢中山装,配着藏青色长裤,还有一双相当能撑门面的大头皮鞋。 就这一身儿,搁这个年代,妥妥的顶级配置。 穿上往那一站,大姑娘小媳妇儿们都挪不开眼。 “这就妥了,但工作证还得等两天才能下来。” “走,去跟你们科长打个招呼。” 钱利民笑呵呵的,亲自把秦山送到了宣传处文化科办公室。 又跟文化科的徐科长闲聊了几句,有意无意的点了下秦山‘特批’的待遇。 徐国栋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当即就要召集科室下属的小组组员,欢迎新同志。 “别了,徐科长,大家伙儿都忙着呢。” “等明儿我正式上班了,再挨个打招呼吧。” 秦山赶紧摆手。 一是不习惯搞这套。 二是,他心里清楚,自个儿这‘干部岗’是怎么来的。 初来乍到,没必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好,不讲形式主义!你这小同志,思想觉悟高啊!” “咱们文化科,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徐国栋笑容满面的竖起大拇指。 夸完,又向秦山介绍道: “咱们厂宣传处,下属三个科室,理论科,新闻科,和咱文化科。” “咱文化科又分四个小组,广播组,扫盲组,宣传组,和勤杂组。” “各组分工不同,各司其职,其中广播组负责…” 徐国栋讲的滔滔不绝。 秦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啥也没记住。 等他说完,才问道,“科长,许大茂是哪个组的?” 口干舌燥的徐国栋:“…” 好嘛。 合着那么多话,都白说了! “许大茂是放映员,放映员属于宣传组。” 徐国栋嘴角抽了抽,端起搪瓷大茶缸,咕咚咕咚的一口气灌下大半缸白开水。 “科长,我能不能也进宣传组?” “老娄…啊不,娄厂长不是说,干部岗都要下基层干一年么?” “我就和许大茂一块儿,下乡放电影去,您看行么?” 秦山主动提出下乡放电影,这让徐国栋颇为意外。 虽说这差事有点儿油水,可如今世道不太平啊! 俩月前。 还是大白天,隔壁采购科就有个下乡收山货的同志出了事儿。 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秦啊…” 徐国栋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下乡的道儿可不好走。” “你这干部岗,还是稳妥点儿好,” 按理说,他一个科长,不应该和下属说这些。 但谁让这小子是厂长特批进来的呢? 多关照两句,总是没错的。 没想到秦山却不当回事儿,还嬉皮笑脸道: “徐科,您是怕我碰上劫道儿的吧?” “嗐,不是跟您吹,要真碰上了,那也是他们倒霉。” “您见过老鹰抓小鸡儿吗?” 说着,胳膊一伸,薅住了徐国栋的后脖颈,“就这么一抓,手到擒来!”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 徐国栋佯怒着拍开他的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您也不老啊!年富力强!” 秦山咧嘴一笑,“就这么说定了,您忙着,我先走了。” “明儿我按时来上班。” “回见了您嘞!” 看着秦山双手插兜,六亲不认的背影。 徐国栋无奈摇摇头,“小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也算仁至义尽了。 出了文化科办公室。 见四下无人,秦山才从怀里掏出娄振华给的牛皮纸信封。 打开一看,好家伙。 红的,紫的,蓝的,黄的,花花绿绿,各种颜色的票。 少说得有大几十张。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他嘀咕了句。 正准备找找,看有没有烤鸭票。 就听前头有人喊:“何田田,组长让你过去一趟!快点!” 秦山抬眼,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宣传栏前,一身形娇小的姑娘,像只小兔子似的,轻快的跑开了。 这个名字… 秦山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许大茂的话。 “你要能跟何田田搞上对象,兄弟我叫你一声爹!” 嘿,父子局! 可惜,人姑娘跑太快,也没瞧见个正脸儿。 秦山摸摸鼻尖儿,嘴角一弯,大步走到宣传栏前。 板报上写着七个方方正正的大字:鼓足干劲争上游! 旁边,还有半幅没画完的宣传画。 秦山随手捡了个粉笔头,在宣传画上寥寥草草的写道: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写完拍拍手,潇洒的不带走一丝儿粉笔屑。 十分钟后。 何田田盯着板报上四仰八叉的字儿,气恼的鼓着脸蛋儿。 谁啊? 这么缺德搞破坏! 一旁,另一个小胖姑娘笑的满脸暧昧: “哎呀,这谁写的啊?” “别说,还怪有诗情画意的…” “就是这字儿吧,这是用脚写的吧…” “啊嚯嚯嚯嚯嚯——” 何田田翻了个大白眼。 拿起板擦唰唰唰几下,把那几个丑字擦掉,“无聊。” …… 一街之隔的红星供销社。 秦山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手‘草书’竟会招来如此嫌弃。 此时的他,左兜里揣票,右兜里揣钱,朝着肉架子一指。 “这一挂,我全要了。” 供销社柜台后边,站着个三十来岁的女售货员。 闻言,也不动。 只斜瞥了他一眼,“票。” 秦山面无表情,把七张一斤的猪肉票放到柜台上。 手指又点点玻璃,“这糖,来两斤。” 售货员眼角又是一斜,“票。” 秦山又好脾气的点出两斤奶糖票,稍微将身子探前一些。 有些好奇的笑问道,“那啥,大姐,您还能说点儿别的不?” 第21章 裤子都脱了,还穷讲究个屁! 这个年代的售货员,那端的可不是‘铁饭碗’了。 人端的是‘金饭碗’。 到点儿上下班,不用冲业绩。 吃着公家的食堂,供销社来了什么紧俏货,还能先挑先买。 绝对是人人羡慕的好工作。 售货员大姐满脸冷漠,这回,干脆连话都懒得说了,指指墙上的牌子: 凭票购买。 得,您了不起。 秦山没脾气,只能呼啦一下,把牛皮纸信封里花花绿绿的票全倒在了柜台上。 再一张一张的往外点。 “莲花白,两瓶。” “大前门,四包。” “糖山楂罐头来俩。” “这啥点心?先来二斤。” “这香皂毛巾…” 售货员大姐依旧斜着眼角,“哪儿来那么多票。” 秦山头也不抬,“瞧您这话说的,我攒着娶媳妇儿的不行么?” 大姐撇撇嘴。 伸手拽过个算盘,上下一晃,打的噼里啪啦响。 又喊了个年轻姑娘帮忙,把东西一样样过秤、包好。 最后,总共花了十七块五毛二。 秦山提着大包小包,出了供销社大门,右边正巧就是间成衣店。 一进一出的功夫。 小秦同志又给自个儿整了套换洗衣服。 说实在的,也不能怨人原主邋遢。 就那么一件袄子,一双棉鞋,洗了就得光屁股。 搁谁谁不邋遢啊! 走到没人的小胡同,秦山把手里的东西、兜里的钱和票,一并都收进空间。 然后。 悠闲的在大街上逛了一圈,找见间大澡堂子。 这时候的澡堂子,旁边一般都挨着理发店。 只不过这会儿还没出正月。 理发店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个穿白大褂的老师傅,坐在屋里头烤火。 理完发,修完脸。 秦山拎着毛巾和香皂,挑开了大澡堂子的厚门帘儿。 好家伙。 映入眼帘的就是墙上一排醒目的红色大字儿: 禁止在大池子里撒尿! 秦山:“…” 这尼玛… 再瞅一眼跟前儿热气腾腾的大澡池… 秦山心说,去他娘的吧,裤子都脱了,还穷讲究个屁! “噗通——” “啊——舒服!” 这一个澡,泡了半个来小时。 搓下来的泥儿,得有二两重。 可把搓澡大爷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夸,说是小半年没碰上这么趁手的了。 再从澡堂子出来。 嘿。 秦山已经是鸟枪换大炮。 一米八出头的大高个儿,穿上板正挺括的中山装。 稍微露出一点儿里头白色的衬衫衣领。 再配上一副好皮囊。 那简直是这个时代万千少女的梦。 把自个儿收拾利索,秦山又去了趟农贸市场。 刚打春,天气还没回暖。 市场里的蔬菜多是些白菜、土豆、萝卜、红薯、之类耐寒耐放的。 也有卖鸡、鸭、鱼、这些家禽水产的,只不过买的人很少。 老百姓肚子里缺油水,更愿意买肥膘肉解馋。 秦山翻出种子票和家禽票。 买了五只鸡和两只鸭。 其中,两只鸡是拎给阎埠贵的,其它的要进农场空间。 种子的类目不多。 粮食作物选了小麦,蔬菜种子则一样来了点儿。 这一趟下来。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鸡、鸭、肉、连同搓澡理发,一共才花了不到一百二十块。 秦山感叹。 这年头的钱是真禁花。 在外头逛了大半天,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已是时过晌午了。 阎埠贵还没下班。 三大妈丁秀菊坐在自家门口缝缝补补。 一旁。 刚六岁的阎家三小子阎解矿正带着两岁的妹妹阎解娣,在撒尿和泥玩儿。 听见脚步声,三大妈抬头看了眼。 心说,这谁家来了亲戚?真够阔气的。 瞅这大包小包的,这得花多少钱呐! 刚寻思着,要不要给人指个门儿,再仔细一瞧。 哟! 这不后院秦家小子么! “山子?” “哎,三大妈,忙着呢?”秦山乐呵的应了声。 走到跟前儿,直接把拎在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些您先放屋里,晚会儿我上您家吃饺子。” 三大妈慌忙站起身。 想伸手,又迟疑了下。 包饺子的事儿,老阎一早出门前就和她打过招呼。 可谁家包顿饺子能用那么老些肉啊? 这一挂,油肥脂润的,少说得六七斤! 更别提还有两只活鸡,两瓶酒,大半口袋面粉,和一个油纸包,闻着味儿,八成是只烤鸭。 “山子啊,你这日子不过啦?” 三大妈舔了舔嘴唇,脸上有些过意不去,手却不由自主的把东西接了过去。 秦山嘿嘿一笑,“饺子包白菜馅儿的。” 他吃不惯萝卜馅,总觉得有股子臭屁味儿。 说完,冲旁边活尿泥的小屁孩儿招招手,“阎老三,过来。” 阎解矿把脏兮兮的手往屁股蛋子上一蹭。 颠儿颠儿的跑过来。 秦山从兜里掏出把奶糖塞给他,“跟你妹分着吃。” “德行!”二大妈挎着菜篮子,正巧从外头回来。 走到中院儿,回头啐了口。 身子一扭,抬腿进了贾家屋门。 “老嫂子,您猜我刚刚看见啥了?” “就后院儿姓秦那小胡同窜子,哎呦喂,打扮的人五人六的。” “提溜的又是鸡又是肉,给阎老抠他们家送去啦!” “啧啧,臭显摆的不行!” 说着,翻了个白眼冲门外努努嘴。 贾张氏侧倚在床上,正唉声叹气的骂儿媳妇儿。 一听这话。 立刻一个老驴打滚,爬起来扒着自家屋门,伸长脖子往外瞅。 见秦山一身光鲜利索的,走路带风。 边走,还边剥了颗奶糖扔进嘴里。 这老虔婆瞬间破大防了,拍着大腿张口就骂: “杀千刀的小畜生!” “害的我家东旭遭老罪!他还有脸吃好的,穿好的!” “也不怕哪天一个炸雷把他劈死!” 贾张氏一嗓比一嗓高。 秦淮茹生怕再让秦山听见,赶紧劝道: “妈,你小点儿声吧。” “东旭还在保卫处扣着呢,咱们现在可招惹不起他。” 一提这茬。 贾张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恶狠狠的剜了秦淮茹一眼,咬牙切齿道: “自个儿男人遭了难,你倒跟和没事儿人似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在想啥!” “就你跟那小畜生,那眉来眼去的样儿…” “呸!不要脸!” 第22章 呔!孙贼! “您怎么能这么说?” “我跟秦山说好话,那还不是为了东旭?” 秦淮茹正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闻言,委屈的小声辩解。 贾张氏翻了个白眼。 屁股一抬,跟老母猪趴窝似的,又卧到了床上,没好气儿的哼了声: “你要是有那好心,就赶紧想法儿,去把我儿子弄出来。” “见天的不挣一分钱,净会搁家吃闲饭!” 秦淮茹顿时不吱声了。 心里骂道:老虔婆子,死不讲理! 大半天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哼哼唧唧。 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头疼,把她使唤的脚打后脑勺。 一边伺候这老不死的,一边还得管着孩子吃喝拉撒。 到头来,倒还嫌她吃闲饭。 嫁进他老贾家,算是倒八辈子霉了! 看贾老婆子把秦淮茹骂的一言不发,二大妈挑挑眼皮。 心想以后我家光齐找媳妇儿,也得找个性子软、好拿捏的。 不过必须有工作! 这年头,没工作可不行! “那些东西,再加上他那一身行头,少说也得一百块!” “啧,兜里有点儿钱,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 二大妈咂咂嘴,又忿忿的酸了两句。 这话倒是一下点醒了秦淮茹。 待她提着篮子离开。 秦淮茹将屋门关上,坐到床尾,叹了口气,话里有话道: “怨不得我说拿些粮票,布票给他,他压根儿瞧不上。” “人一次花的,可比咱家一年攒的还多。” 贾张氏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一撇嘴,骂道,“咋了?我们贾家委屈你了?” “狗还不嫌家穷呢!” “你一乡下丫头,能住进这四合院里,那是你的福气!” “别不识好歹我告诉你!” 秦淮茹胸口一阵发堵,“…” 老太婆又蠢又坏,怎么还不死啊!!! 骂完秦淮茹,贾张氏还不痛快,转头又冲着屋门骂秦山: “挨千刀的小畜生!” “打小就是个坏秧子。” “成天的往鸽子市里钻!” “就那些票,肯定是他投机倒把来的!” 秦淮茹立刻接茬,“又是酒又是肉的,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贾张氏骂声一顿。 片刻。 耷拉的眼皮倏然抬起。 翻身下床,趿拉着鞋说道,“走,找那坏种小畜生去!” “他今儿要不把东旭弄出来,我就去保卫处举报他!” “让他也上铐子!” 话分两头。 老虔婆在屋里骂骂咧咧时。 秦山正嚼着奶糖,哼着小曲儿,从她家门口走过。 刚踏进后院,就看见还没大葱高的秦溪,正踮着脚往煤球炉上架铁锅。 一旁。 简易棚子下边。 秦马氏嘴里叼烟,手拎菜刀,哐哐哐哐的剁着大白菜帮子。 寥寥草草,糊糊弄弄的剁下十几下。 便把菜板子一端,连带落下的烟灰,一股脑全扒拉进了锅里。 秦山:“…” 嗐! 怎么又把这二位忘了! 这要让旁人瞧见,嘿,他在外面潇洒自在,让一老一小搁家吃糠咽菜。 那背地里,指不定得怎么骂呢! 当然,怎么骂他也不在意。 但有一点。 甭管是谁,只要跟着他混。 他就做不出自个儿吃肉,让别人喝汤的事儿。 “啥玩意儿这是?” 秦山腿长步子大,三两步上前。 拎起秦溪的后衣领子,低头朝锅里看去。 黄黄白白的,煮了大半锅。 “棒子面菜糊糊。”秦溪举着锅铲打了个转儿。 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又香又甜的味道。 小丫头一双眼睛立刻瞪的溜圆,盯着秦山的脸。 直愣愣的问,“哥,你吃的啥?” “奶糖。”秦山剥开一块儿,塞进她嘴里。 又一指煤球炉,“去把火灭了,哥带你下馆子。” “…”秦溪含着糖,一动不动,呆呆的站在原地。 小脑瓜子里此刻全都是: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 那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小表情,把秦山逗的直乐。 一边笑,一边又剥开一块儿,“老太太,您也来块儿润润嗓。” “当心着点儿,别再把牙给粘掉。” 秦马氏眼珠子不屑一瞥,脸一扭,“不吃。” “老子我一把年岁,还能跟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抢食儿?” “不吃。” 哟,这也不糊涂啊! 秦山挪到她跟前儿,又凑近了点儿,“老太太,您看我是谁?” 秦马氏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 瞅着秦山的脸,“孙贼!” “对喽!”秦山一拍手。 乐呵呵的揽住老太太肩膀,“赶紧的,回屋把您那帽子戴上。” “咱下馆子吃肉去!” 一听说要吃肉。 这老太太嘴上骂着,“瞧把你臭牛哔的。” 腿脚可是一点儿都不慢,进屋把大棉帽往嘎吱窝里一夹,扭身就要走。 对面。 也在外头做饭的二大妈小声嘀咕: “吃吃吃!” “把那点儿钱花完,让你喝西北风都找不着地儿!” 秦家祖孙三人,横成一排。 迈着六七不认的步伐,准备出门大口吃肉。 谁知还没出后院,就被不开眼的婆媳俩给堵了。 “小畜生!” “我就知道你屁股不干净!” “我要去举报你投机倒把!让你吃枪子儿!” 贾张氏一马当先,肥硕的身子横在秦山面前。 呲着牙,瞪着眼,要吃人似的凶神恶煞。 “老不死的。” 秦山双手往身前一环,“你哪只狗眼看见老子投机倒把了?” 贾张氏冷哼一声: “你这一身儿,还有你拎去阎老抠家那些东西,票是哪儿来的?” “你说啊,哪儿来的?” 老虔婆昂着脖子,咄咄逼人。 秦淮茹跟在她身后,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出来唱白脸儿。 “秦兄弟,我婆婆也不是想为难你。” “咱们两家,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只要东旭能回来,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秦山眼皮儿一撩,“你知道个几把。” 秦淮茹:“…” 对面,二大妈一瞧,又掐起来喽! 赶紧回屋抓了把瓜子儿,倚着门框等看好戏。 秦山今儿心情好,懒得多跟这俩人废话。 于是,脑袋一偏,朝身旁的老太太秦马氏道: “奶奶,听见没?这俩人,要去保卫处告您孙子我的黑状!” 【秦马氏原形来自我太奶奶,老太太一生强悍,抽烟喝酒爱吃大肥肉,活到一百零三岁,寿终正寝。】 第23章 奶奶砍人我递刀! 秦马氏今年七十有五,人高马大,身板硬朗。 闻言。 抬手把秦山往身后一拨。 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眼神凌厉,居高临下的瞄着贾张氏: “什么东西?嗬!tui!” 贾张氏叉腰瞪眼,气沉丹田,已经拉开架势准备开骂。 可万万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上来就被吐了一脸浓痰! 这操作。 把秦山都看傻了。 好家伙。 精神+物理双重攻击啊属于是! 果然。 就连骂遍全院无敌手的老虔婆也扛不住这个。 “嗷——”的一嗓哀嚎,瞬间暴跳而起,发疯似的扑向秦马氏。 秦马氏鼻翼旁的大黑痦子一动。 左手抡圆,照着扑上来的贾张氏就是一大逼兜。 接着。 不等她站稳,右手便一把薅住其头发,按着脑袋,一个提膝怼上去。 老太太一套小连招。 愣是把比自个儿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贾张氏,碾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后院儿里一阵鬼哭狼嚎。 “…”秦淮茹目瞪口呆。 半晌,才愣过神儿来,慌忙上前拉架。 只不过嘴上喊着“别打啦”,手上却轻飘飘的不见使力。 秦山挑挑眉。 正看的乐呵,却见秦溪那小丫头片子扭头跑到简易棚底下。 出来时,手里拎着把菜刀。 二话不说,递给了秦马氏。 秦山心想着,不能真砍吧? 不能吧? 结果,下一秒。 老太太手起刀落,一刀砍在贾张氏后背上。 “啊——!” 秦淮茹吓的惊声尖叫,撒开手,连连后退好几步。 秦山的眼皮子也跟着直跳。 我艹! 真砍啊! “啊!杀人啦!” “杀人啦!” “疯老婆子杀人啦!” “啊!!!” 贾张氏哪见过这阵仗,登时就吓破了胆儿。 勾着头,拼老命的挣扎。 那叫唤的,那扑腾的,比挨宰的猪都来劲! 硬生生让薅掉一大把头发,才从老太太手底下挣脱,涕泪横流,撒丫子就跑。 “狗日的!” “打今儿往后,再敢来这院儿里耍横!老子剁了你丫的!” 秦马氏大手一挥。 菜刀打着转儿,噌噌噌,擦着老虔婆的后脑勺飞出,“哐当”一声落地。 随着这一声。 贾张氏双腿一软,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裤裆里涌出。 对面。 二大妈吓的脸色儿发白,赶紧进屋关上门。 拍着胸口,小声骂道,“疯老婆子,又犯病了。” “老太太,往后咱可不兴光天化日的砍人了。”秦山弯腰捡起菜刀,掂量了两下。 心说得亏是这豁口破刀只能砍动白菜帮子。 也得亏天儿冷穿的厚。 要不然,这咔嚓一下… 还不得血溅三尺,牢底坐穿啊! 秦马氏眼角一瞥,也不接他话茬,淡定的伸出两根手指。 瘾还挺大。 秦山赶紧敬烟点火。 “我是老了。” “又不是傻了。” 老太太潇洒的嘬了两口烟,眼角一挑,瞅瞅秦山。 “孙贼,记住喽,你奶奶永远是你奶奶。” 秦山:“牛哔!” 秦马氏:“走着,吃肉去。” 瞧着老太太的不羁的背影,秦山不由自主的摇头晃脑,哼起了歌: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叱咤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 出了胡同往右走。 隔一条街,就有个公私合营的小饭馆。 门脸不大,前后两间屋。 前头店面,后头厨房。 店里拾掇的干净敞亮,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排小木牌,上面写着今日供应的菜品。 拢共有六个菜: 京酱肉丝、溜肝尖儿、烂蒜烩肥肠、红烧肉、大葱炒鸡蛋、醋溜土豆丝。 主食有炸酱面、猪肉白菜饺子、荤素包子、白面馒头。 挑了张挨着烤火炉边的桌子坐下,豪气的一挥手,“想吃啥,随便点。” 秦马氏:“…” 秦溪:“…” 差点儿忘了一老一小不识字儿。 秦山字正腔圆,又给这二位报了趟菜名儿。 小豆丁光听着,就直咽口水,“哥,随便吃?” 老太太:“管够?” 秦山敞亮的一点头,反手把钱和票往桌上一拍。 再一瞅这俩人眼冒绿光的模样。 便知道这肯定是要吃大户了。 吃好啊! 就怕磨磨唧唧不吃的! 有钱不就是要吃香喝辣,娶漂亮媳妇儿么! 秦马氏朝桌上瞥了眼,咧嘴一笑,“醋溜土豆丝儿!” 秦山:“啥?” 秦马氏:“这素的不要,其它的,全来!” “这老太太,说话还大喘气儿…” 秦山应了声,起身朝柜台走去。 这年头,可不兴服务员,更没有顾客是上帝一说。 下馆子吃饭,得先给票付钱。 然后,自个儿到菜口去端。 五个菜,外加八个大白馒头。 一共花了两块七毛钱,一斤二两肉票、一斤半粮票,二两鸡蛋票。 没一会儿,饭菜就齐活儿了。 那红烧肉,油润透亮,筷子一夹,颤颤巍巍。 那溜肝尖儿,厚薄均匀,咸鲜适口,脆爽滑嫩。 那烂蒜烩肥肠,用的是大肠头,汤汁浓郁,口感弹牙。 外头天寒地冻。 小馆子里,炉火烧的旺旺的。 先遛着碗边儿,吸溜两口粘糊辛辣的肥肠汤。 再夹上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配着宣软热腾的馒头。 那一口下去。 肉香,油香,麦香。 简直要灵魂出窍。 这边儿,秦山正感叹,这小馆子可以啊! 瞧着不起眼,大厨手艺可真是正经地道! 那边儿。 祖孙二人已经开始风卷残云,手里的筷子都舞出虚影了。 老太太吃的满嘴流油。 小豆丁噎的直伸脖子瞪眼。 一旁的工作人员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还热心招呼秦山,要喝热水自己拿碗去倒。 这年头,下趟馆子不容易。 那逮到好东西,还不得可着劲儿的吃啊! 这顿饭,仨人吃的肚皮滚圆。 最后,连盘底儿的汤汁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 秦山又领着一老一小,去供销社扯了十二尺布,称了五斤新棉花。 还整了个稀罕玩意儿——一瓶桂花味的擦脸油。 可把秦马氏美的,直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秦山也跟着瞎打镲: “您这一打扮,改明儿出门溜达一圈,嘿,身后跟回仨老头儿!” … 一直到天色擦黑,祖孙三人才乐呵的回了四合院。 刚进后院,就听见一阵抽抽噎噎的哭声从刘胖子家传出。 第24章 老子让你父慈子孝! “棉裤脱了!趴凳子上!” “你个没出息玩意儿!” “啥你都馋!” “老子平时白教育你了!” “爸,我错了——” “不敢了!嗷——” 这才刚下班,天儿还没黑透呐,刘海中就又在家打儿子了。 还真是有事儿打,没事也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回屋。 秦马氏又抽了根儿烟,然后,被窝一裹,倒头便睡。 没出五分钟,呼噜就打的震天响。 秦山心说,这老太太是真行。 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不往心里搁。 瞅这硬朗劲儿,活到一百岁没啥难度。 秦溪年纪小,肚子不盛货,饿的也快。 中午那顿消化的差不多了,又开始惦记晚上的饺子。 隔壁,张桂香正在做饭。 许大茂这会儿还没回来,应该是下乡去放电影了。 看差不多到饭点儿。 秦山喊了声秦溪,准备往前院儿三大爷家去。 谁知刚出屋门,就见一高一矮俩人影,抖抖嗖嗖的杵在对面。 再一瞧。 这不刘家老二和老三哥俩么? 大冷天儿的,缩着脖子,吸溜吸溜的甩着大鼻涕,搁外头罚站呢这是。 左邻右舍的看在眼里,早都习以为常了。 毕竟,别说这年月。 就算到了九十年代,还是有不少人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套的。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只要不打死,那就不是事儿。 “又为啥挨揍了?”秦山看了眼冻的跟鹌鹑似的兄弟俩,顺嘴问道。 老二刘光天不吱声,把脸扭到一边。 他今年十一,说大不大,但也知道要面儿了。 老三刘光福七岁,闻言,打了个抽抽,扯着袖口一蹭鼻涕,说道: “我跟我爸说…” “前院三大爷家熬猪油,包猪油渣饺子,香…” 这叫啥理由? 不纯属裤裆里撒盐,闲得蛋疼么? 这刘胖子,在厂里打小报告,回家里打亲儿子,嘶—— 秦山瞅着这哥俩,眉梢微微一挑,“狼吃肉、狗吃屎。” “瞧你俩这怂样儿,还真就是块儿挨揍的好料子。” 说完。 掏了两块儿糖,扔给刘老三,扭头就走。 正所谓。 你背后打老子小报告,老子让你早日父慈子孝。 合理! “二哥!糖!”刘光福瞪大眼,盯着手里的糖块,激动的喊出了声。 “小点儿声!”刘光天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让爸听见,分我一块儿!” 刘胖子是厂里的五级锻工,工资六十一块七,养活一家五口。 这条件,在四合院里不说前三吧,排前五总是绰绰有余的。 可这货,多少点魔怔。 属于是想当领导想疯了,搁厂子里又当不上,就只能在家作威作福。 一初小文化,大字儿都不识几个,看过两本连环画,就觉得自个儿格局打开了。 在家也搞起‘皇帝爱长子’那一套。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好东西都紧着大儿子刘光齐。 对老二、老三动辄就是解开皮带一顿狠抽。 后院儿里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这俩倒霉蛋跟耗子下油锅似的,吱儿哇乱叫。 “二哥,山子哥为啥说咱怂?”刘光福嘴里咬着糖,含糊不清的问。 刘光天把剥下的糖纸攒成一团,扔到远处,面无表情道: “他上午打了咱爸一巴掌,你还喊他山子哥。” “当心咱爸又抽你!” 刘光福今儿起的晚,没看见他爹挨揍。 这会儿听刘光天说起,蔫黄巴瘦的小脸上,居然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心里想着,我要是能长山子哥那么高就好了… 我要是有山子哥那么大的力气就好了… 我要是… 秦山也不知道刘家那俩怨种兄弟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领着秦溪,来到前院老阎家,先在门口喊了声,“三大爷,回了吗您?” 阎埠贵闻声,立马笑眯眯的迎了出来,“山子,哎呦,小溪也来啦!” “快进屋,饺子马上好!” “咱爷俩先整两个?” 阎家有一大一小两间屋。 饭桌支在大屋里。 桌上摆着面板和盆,盆里装的是刚调好的饺子馅儿。 秦山看了一眼。 嚯! 想从这里头挑块肉,那得有大海捞针的本事! “哟,山子,小溪来啦?” “老太太呢?” 三大妈手脚利索的挪开面板,把饭桌腾出来。 又去搬凳子,招呼秦山和秦溪兄妹俩坐下。 “老太太逛一下午,乏了,回屋倒头就睡。” “三大妈,您忙您的,我自个儿来。” 秦山这边从她手中接过凳子。 那边,阎埠贵就先把‘一盘’烤鸭端上桌了。 这‘一盘’可不得了。 片的透光薄,在盘底儿铺了满满当当一层。 一人至少能分两片肉! 三大爷今儿是下血本喽! “老大,把酒温上。”阎埠贵落座,吩咐道。 阎解成应了声。 片刻。 就将一把三两的烫酒壶,两个二钱的小酒杯上桌摆好。 然后,朝着秦山一咧嘴,喊了声,“山子哥。” 这小子今年刚十三,看着还有点儿愣。 但那双眼睛只要一眨,简直和他爹阎埠贵一模一样。 都冒着老阎家祖传的精光。 “兄弟,你这小身板儿行啊!” “看着瘦巴的,还挺有劲儿!” “能背着哥走那么老远一段儿。” 秦山笑呵呵,抬手不拘小节的拍了拍阎解成的胳膊。 就一小孩儿。 甭管是怎么连拖带拽的吧。 能把他这一米八出头的大高个儿给弄回来,是挺够意思了。 阎老大一听秦山夸他,挠挠后脑勺,憨声一笑,打开了话匣子: “嘿嘿!” “山子哥,你是不知道…” “那天儿都没亮呢,我一清早跑肚儿上茅房。” “黑灯瞎火的,猛的让你给绊一下子,吓得我差点儿没拉裤裆里…” 阎埠贵眉头一皱,抄起筷子就是一下敲,“嘿,饭桌上呢!说啥呢!” “这孩子,忒不讲究!” 秦山伸手,拿起温酒壶,先给三大爷满一杯,又给自个儿满一杯。 浑不在意的笑道: “吃喝拉撒,五谷轮回。” “长得再漂亮的姑娘,官儿再大的领导,他也照样得拉屎不是?” “兄弟,也来一个?” 阎解成立马摇头摆手。 正在这时。 三大妈满脸喜气儿的端着只大海碗进了屋。 “来,硬菜来喽!” 第25章 只闻肉香,不见肉渣! 三大爷家的硬菜。 嘿,那不得开开眼,瞧瞧到底有多硬? “山子,先吃着,热乎的饺子马上就来。”三大妈热情的招呼着。 秦山跟三大爷碰了个酒,低头朝大海碗里一看。 那—— 满满当当的一大碗白菜炖土豆。 再夹上一筷子一尝。 嚯,肉味儿的! 一碗平平无奇的炖菜,硬是让三大妈整出了后世方便面的精髓—— 只闻肉香,不见肉渣。 屋外。 三大妈下着饺子,脸上也是美滋儿的。 这顿饭,量大管饱不说。 主要是,只切了半斤肉,片了十来片烤鸭,就能让一家子、连同秦山兄妹,八口人吃上仨荤菜! 倍儿有面儿! 剩下的。 肥肉熬油,装罐子里慢慢吃。 瘦肉腌上,也能再吃好几顿。 烤鸭吃完,鸭架子可不能扔。 把那鸭架熬上一大锅汤,炒菜的时候往里加一勺,那四舍五入,等于又吃了顿肉。 还得是老阎说的在理啊! 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那才要受穷呐! “吃饺子喽!” “山子,老大,这是你俩的。” “这是溪丫头和老阎的…” “老二、老三的…” 饺子滚三滚,热腾腾的出锅后,三大妈开始‘按劳分配’。 首先。 今儿能有这顿,阎家老大阎解成居首功,分到十个饺子。 猪肉、面粉都是秦山拎来的,属于实际出资人,也分到十个。 秦溪是小孩儿,但上门是客,分到八个。 阎埠贵一家之主,分八个。 三大妈掌勺,忙里忙外,分八个。 阎老二、阎老三,年纪小、没功劳,一人分五个。 两岁的阎解娣也分到两个,香香嘴儿。 公平合理。 阎家这几个小的对分配没有异议。 一个个也不怕烫,低着头,嘶哈嘶哈的扒拉着自个儿的份额。 又抿了口小酒,秦山道,“三大爷,我这还有个事儿,想劳烦您。” 阎埠贵刚尝了片油滋滋的烤鸭皮,正美着,闻言一咂嘴: “咱爷俩,还提啥劳烦不劳烦的。” “说就是。” 秦山给他递了根烟,“三大爷敞亮,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我今儿去轧钢厂报到,分到了宣传处文化科。” “往后,就得跟许大茂一样,到处跑着放电影了。” 阎埠贵一听,当即一拍手,“哎呦!这岗位好啊!” 肥差! 虽然肥不过干采购的和跑运输的,但多少也能捞点油水。 后院许大茂那小子,哪趟下乡不拎点儿山货回来? 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 秦山顺着他的话,“差事是不错,就是上下班没个准点儿。” “去趟稍远的地儿,来回都得折腾到二半夜。” “家里这一老一小,也没人照看。” “再说,我就一糙老爷们儿,那些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活儿也不会啊。” “这不就寻思着,看您和三大妈能不能帮衬帮衬。” 说着。 秦山从兜里掏出五块钱,不动声色的放到了桌子上。 阎埠贵和丁秀菊两口子看看钱,又对视了一眼,却都没说话。 秦山又道: “饭您家不用管。” “就平日里,帮着拾掇拾掇家,洗个衣裳、刷个锅碗瓢盆,扫个地啥的。” “还有…” 听到秦山说不用管饭,只帮着干些家务活儿就能挣钱。 三大妈脸上的笑意已经快收不住了,连连朝她家老阎使眼色。 阎埠贵却不急。 把大前门往耳后一夹,四平八稳道,“先让山子把话说完。” 秦山笑笑,“也不是啥大事儿。” “今儿我报完到,回来的路上,看见咱轧钢厂还有个子弟托儿所。” “就挨着您教书的红星小学边儿。” “我想把秦溪送进去。” “要是哪天我不得空,还得请您帮忙接送一下。” “您看成不?” 小豆丁四岁多了,整天的搁院儿里撒欢也不是事儿。 送托儿所挺好。 早上送,下午接,省心。 阎埠贵听完,推了下眼镜,“就这些?” 秦山一点头,“就这些,钱我按月给您。” “嗐,这不就捎带手的事儿!” “放心,包在三大爷身上!” 都说钱难挣,屎难吃。 老阎心说,这五块钱挣的也忒容易了。 加上他的工资,家庭月收入突破三十元大关! 这日子,蒸蒸日上啊! 三大妈也是眉开眼笑,当即身子一挪。 借着给秦山夹菜的动作,利索的把钱揣进了兜里。 “这事儿就是您二位帮我一小忙,可犯不着往外说。” 秦山吃了口菜,状似无意的点了一句。 他给钱,阎家做事。 说白了就是雇佣关系。 这年头,娄半城家都不敢雇佣人了。 要是有人想搞小动作,指不定就给他扣上个‘资产阶级享乐主义’的帽子。 老阎两口子也是明白人。 赶紧心照不宣的连声应和: “不说,邻里之间互相帮助,这有啥好说的,远亲不如近邻嘛!” 这顿饭。 酒不足,饭不饱。 不过秦山倒也没觉得有啥。 本来嘛。 东西送出去,那就是人家的了。 人怎么安排,全凭自个儿做主。 送出去了,再叽叽歪歪,指手画脚,大老爷们儿,没有这样儿的。 把家里老太太和小豆丁安排妥当。 秦山便起身告了辞。 回到后院儿时,都快月上中天了。 刘老二、刘老三这对难兄难弟竟还在门口甩鼻涕。 秦山瞅了眼,没再搭理他俩。 回手胡撸了把秦溪的脑袋,问道,“吃饱了不?” “还成吧。”秦溪跟个小大人似的。 想了想又道,“三大爷今儿挺大方。” 秦山:“懂的还挺多。” 秦溪:“不像粪车过去都要尝咸淡的。” 秦山:“…” “成吧,回屋睡吧,明儿一早给你买豆汁儿焦圈儿。” … 秦家也是一大一小两间屋。 秦马氏和秦溪,祖孙俩住大屋。 秦山自己睡在小屋。 栓上屋门,躺平,舒舒服服的把双手枕到脑后。 秦山闭上眼,用意念进入农场空间。 刚一进入,就听到一串毫无感情的提示音: 【叮——系统接收柴鸡三只。】 【叮——系统已自动将三只柴鸡升级为封开杏花鸡。】 【叮——系统接收麻鸭两只。】 【叮——系统已自动将两只麻鸭升级为北京白鸭。】 【叮——系统提醒:】 【禽类成熟周期为七天,产蛋周期为2枚\/天。】 第26章 嫂子,我可是黄瓜大小伙儿啊! 系统居然还对进入其中的禽类进行了优化升级。 这让秦山颇有些意外。 不仅有肉吃。 还得吃好的。 啥日子啊这是。 养殖圈里,三只鸡和两只鸭在悠闲的来回溜达。 其外貌,也与刚从农贸市场买回来时有所不同。 鸡的体型更加紧实饱满,头细脚短,身躯圆滚滚,肥嫩嫩。 原本花麻色,脖长身细的鸭子,则变得丰满肥硕,通体羽毛雪白。 一瞧这品质,妥妥的皮肥肉嫩。 养殖圈旁边,是一块种植田。 田地一畦一畦,整齐端正的排列。 随着秦山意念一动,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半亩小麦种植成功。】 【叮——韭菜、辣椒、油菜、黄瓜种植成功。】 【叮——系统已自动优化作物品种。】 【叮——系统提醒:】 【小麦每亩产值为1000斤。】 【粮食作物成熟周期为十五天,蔬菜作物成熟周期为七天。】 看着地里绿油油、水灵灵的嫩苗。 秦山打了呵欠,心里想着,啥玩意儿都能优化? 那回头整辆二八大杠进去,能不能给升级成航母? 应该能吧? 能吧? 秦山闭着眼,幻想着有朝一日,自个儿能徒手搓出架航母。 而此时。 中院贾家。 床尾上,搭了条湿裆的二棉裤。 贾张氏躺在床上,围着被窝,要死不活的哎呦哎呦叫唤: “哎哟——头疼哟——” “哎呦——活不成啦——” “哎呦——让我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 这老虔婆晌午被秦马氏一把菜刀吓破了胆儿,屁滚尿流的回到家。 没多会儿就开始发烧、一阵儿一阵儿的打哆嗦,冒冷汗。 就这,照样不带歇气儿的嚎了一下午。 秦淮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索性,不再搭茬,低头垂眼的坐在一旁补衣服。 “白天不干活儿,这会儿又装哪门子的勤快。” “点灯不费电啊!” “一分钱不挣,花钱倒是大手大脚!” 嚎了半晌,见儿媳妇连杯水都不知道倒,贾张氏心生不满,气哼哼的数落道。 秦淮茹默不作声,把针线收进簸箩里,站起身去拉灯。 “说一下,动一下,没点眼力劲儿。” “明儿一早,你就去保卫处!” “小王八蛋,东旭要是出不来,他也别想好!” “听到没!” 熄了灯,秦淮茹坐到自个儿床上,叹了口气: “妈,就算咱们把秦山举报了,也换不回东旭啊…” 话音还未落。 隔在两张床之间的布帘子“呼啦——”一下被扯开。 黑暗中。 贾张氏指着她怒骂道: “自己男人让抓走你不心疼,反倒心疼起外边儿的男人了?!” “哼,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东西!” “怎么着?” “看后院那小王八蛋人模狗样的,你心痒痒了是吧?” 夜深人静。 这骂声显得异常突兀响亮。 四岁的棒梗被吓的一激灵,钻进秦淮茹怀里。 秦淮茹今年也才二十四。 虽然嫁作人妇,但毕竟年轻,脸皮子嫩,哪受的了这种羞辱。 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没有这么作践人的。 她心里委屈。 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她吃到啥了? 又穿到啥了? 伺候一大家子不说,还得受这种窝囊气。 还不如在农村家里种地呢! 见秦淮茹一言不发,贾张氏身子往前一趴,一把掀开她床上的被子。 “你上对面儿找老易去!” “他是东旭的师傅,老绝户还指着东旭给他养老呢!” “这事儿他不能不管!” 秦淮茹压着心口的怒气。 也只有这黑灯瞎火的时候,她才敢冲着老虔婆翻白眼。 “一大爷现在哪还能顾上东旭。” “他屋里都灭灯了,一大妈回娘家走亲戚也没回。” “您这会儿让我过去,能合适吗?” 这话不由得带着几分怨怼。 贾张氏没好气的哼了声: “吃我贾家的,喝我贾家的,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让你干个啥,推来推去。” “懒骡子上磨屎尿多…” 老虔婆子尖酸刻薄的骂到二半夜。 骂累了,才翻身睡去。 留下秦淮茹一声哀叹…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秦山就起床了。 主要是,这年代没啥娱乐活动。 他也没媳妇儿一起玩。 就只能早早睡下,又早早醒来。 出门去早点摊子上,买了焦圈豆汁儿,又称了一斤半包子。 想着等会儿再煮几个鸡蛋。 加上柜子里的槽子糕和糖山楂罐头,怎么也够老太太和小豆丁一天的吃食了。 晚上要是能下班早,就回来炖上一锅肉,等明儿让俩人热着吃。 秦山手里拎着热乎的早点,刚走到月亮门那儿,一抬眼。 便看见个身穿灰袄,梳着两条麻花辫的背影,正犹犹豫豫的,想敲自个儿屋门。 “贾嫂子,你干嘛呢?” “啊!” 背后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个人,秦淮茹吓一跳。 慌慌张张的一转身,一头撞到了秦山胸口上。 “你走路怎么没点儿动静。” 秦山无辜的一摊手,“你一有夫之妇,大清早的,在我这大小伙子门口守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一腿呢。” 秦淮茹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我是有要紧事儿找你…” 话没说完,便见秦山又往前走了步。 “你干啥?”秦淮茹立刻警觉,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 秦山见状,扯着嘴角痞痞一笑: “回屋啊,嫂子。” “堵在我家门口,还问我想干啥?” “真要是干啥,也是你占便宜。” “我还是黄瓜大小伙儿呢!” 秦淮茹:“…” 三言两语,秦山就把这小媳妇儿弄的面红耳赤。 瞪着他,咬了咬嘴唇。 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秦姐。”秦山眼皮一垂。 忽然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低声道: “秦姐,你也不想整天手心朝上,过看人脸色吃饭的日子吧?” 秦淮茹一愣。 就见秦山缓缓下俯身,带着凉气儿的嘴唇凑到她耳朵边,似有似无的轻碰了下。 对面。 二大妈听到响动,正巧从厨房里探出头。 一瞧这二人,竟敢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 鄙夷的低声唾骂到:“呸!不守妇道!” 第27章 你那大侄女,长得跟张飞似的! 秦山的嘴唇凉凉的。 说话时的气息却潮湿温热,轻轻的撩拨着秦淮茹的耳垂。 秦淮茹瞬间呼吸一滞,“你、你什么意思?” 秦山低低的笑了声。 “秦姐。” “你说,贾东旭要是哪天不小心死了。” “他的顶岗名额会落到谁头上?” !!! 秦淮茹一惊。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惶恐错愕的望向他。 秦山直起身,若无其事的挑了下眉,“贾大嫂,我开个玩笑,别当真。” 说完。 拎着早点进了屋,脚尖一勾,将门踢上。 秦淮茹却失神的愣在了原地。 棒梗才四岁… 贾张氏又是个孤老婆子。 如果… 那名额只能是她的… 有了工作,就能挣钱。 挣了钱,才能挺直腰杆,扬眉吐气。 到时候,就算成了寡妇… 突然。 她捂住嘴,用力的摇了摇头。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胆恶毒的想法… 太离谱了… 秦淮茹心里发虚,也不敢再去敲秦家的门。 生怕从秦山嘴里再冒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徘徊了片刻,她低着头,离开后院。 不一会儿。 刻薄的叫骂声就从贾家传出。 秦山吃完早饭,洗漱完毕,便去上班。 经过中院时,一直扒拉着窗户朝外看的贾张氏,立刻把窗推开。 扯开嗓子嚷嚷道: “秦淮茹!你个废物点心!” “你是不认得保卫处的大门朝哪儿开?还是哑巴了不会说话?” “去!这就去给我举报揭发!” “谁都别好过!” 嘿。 老虔婆一刀没白挨啊! 还他娘的学会敲山震虎了? 秦山双手往裤兜里一插,大摇大摆的走到窗边儿。 脚步一顿,混不吝的冲着贾张氏咧嘴笑道: “老不死的,老子就是投机倒把怎么了?” “去举报啊!” “正好,进去了还能跟你那怂货儿子做个伴儿。” “到时候,老子肯定好好关照他!” “…”贾张氏登时一噎。 她就是装腔作势,想吓唬吓唬这小畜生。 没想到反被威胁了? 这是啥道理? 老虔婆噎的直捶胸口,差点儿被气个倒仰。 秦山却挑挑眉毛,愉快的哼起小曲儿,“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片刻。 身后传来夹着哭腔的哀嚎: “没天理啦——” “太欺负人啦——” “可怜我们孤儿寡母,没人撑腰做主啊——” 前院。 三大爷两口子正在自家门前的花架旁边,扯着耳朵听中院儿的动静。 瞧见秦山过来,阎埠贵立刻招招手,“山子。” 然后,又小心的朝四周瞄了眼。 见左邻右舍都在各忙各的,没人注意,这才压低声音道: “怎么回事?” “怎么听贾张氏嚷嚷着,说要举报你投机倒把?” 贾家婆媳俩一闹,闹的阎埠贵心里不踏实了。 昨儿秦山往他家拎了不少东西… 这要都是投机倒把弄来的,真追究起来,搞不好他也得受牵连。 “三大爷,您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东西都是正经八百明路子来的。” “老虔婆子,那是狗急乱咬人了。” 秦山知道阎埠贵的顾虑,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果然。 一听这话,阎家两口子立刻松了口气儿似的,眉开眼笑。 丁秀菊连忙摆手,“山子,你别多想。” “你三大爷就是担心你。”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瞅这一身儿,板板正正的,多精神,快上班儿去吧。” 她是不愿得罪秦山的。 不然上哪儿一个月能这么轻轻省省的挣五块钱来? 这么位阔气的主儿,她恨不得当财神爷给供着。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秦山也不计较,一笑道: “三大妈,您今儿要是得空,就领着老太太和秦溪上澡堂子搓个澡儿去。” “干净利索的,人也舒坦。” 说着。 从兜里掏出三张澡票,两张理发票,连同六毛钱,一并递了过去。 想了想又道: “老太太屋里有布和棉花,您费心,再给两人做套衣裳。” “工钱就照裁缝铺子算。” “回头做好我给您。” 一听做衣裳还有额外的工钱,三大妈乐的牙花子都快飞了。 一迭声的应着好,把秦山送到到了院儿门口。 瞅着他走远的高大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三张澡票。 三大妈丁秀菊感叹道,“不是我说,这山子还真是个讲究人儿。” “连带我的票和钱一并都出了。” “工作也是个好工作,模样长的随他妈,俊!” “诶?老阎,你说我把秋雁儿介绍给山子怎么样?” “这么一来…” 丁秀菊话还没说完,就被阎埠贵摇头摆手的拦下话茬: “别了吧。” “你那大侄女儿,长得跟张飞似的…” “人山子对咱家不错,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三大妈顿时不乐意了,“秋雁儿咋了?” “人家也有正式工作,等过两年转了正,工资比你还高呢!” “再说,秋雁儿那体格,一瞧就是个好生养的…” …… 许大茂昨天去了山房县的岗上乡放电影,后半夜才回。 今儿上午他不用来科里点名。 因此,还不知道自个儿和秦山被划到了同一个放映小组。 秦山的想法很简单。 剧情里许大茂是官方大反派。 既然如此,那他欺负一下反派很合理吧? 不对。 不能说是‘欺负’。 得叫‘改造’。 从今以后,脏活儿累活儿都是许大茂的。 自己作为干部,必然是认真负责的监督他完成任务! 文化科加上科长徐国栋,一共十七个人,占了整个宣传处的一半。 除了广播组两人,平时在厂广播室呆着,老徐有单独办公室之外。 其他十四人,都挤在一间大屋里。 早上点名儿时,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 秦山留意了一下许大茂口中的‘厂花’何田田。 别说。 长得确实鲜嫩水灵。 在这个人均黄皮寡瘦的年代,小姑娘白白净净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一抿嘴,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往人堆儿一站,就跟挂在枝头上的一朵娇花似的。 含苞待放,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说惊艳,算不上。 但绝对的清纯又青涩。 秦山抱着欣赏的态度,微微眯着眼睛。 就在这时。 何田田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忽然抬起了头。 第28章 吓!大姨竟然要看瓜?! 何田田一抬头,正撞上秦山的目光。 四目相对。 秦山一咧嘴,呲着口大白牙,朝小姑娘大大咧咧的一笑。 何田田的小脸儿登时一红,慌忙看向别处。 但马上,就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软弱。 于是,鼓起勇气,又凶巴巴的瞪了回去。 秦山更乐了。 这哪是吓唬人啊,分明就是小白兔卖萌。 趁着点名时间,徐国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秦山。 说到‘厂里特批干部’的时候,好几个中年妇女的眼睛同时一亮。 这边点完名,那边“呼啦——”一下,就把秦山围在了中央。 “哎哟,这就春兰那儿子啊,都长成大小伙子啦!”一大嗓门阿姨,上手就朝秦山后腰哐哐连拍两下。 “瞧瞧这眉眼,跟你妈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短发阿姨笑眯眯的瞅着他,眼神儿亲切的像在看自家孩子。 “小秦,咱几个都是你妈的老工友了,往后有啥事儿,尽管来找我们。”一大脸盘子阿姨把他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的打量了好几遍。 秦山嘴上道着谢。 心说这年月,厂子里的大姨们都这么热情的吗? 这… 有点儿招架不住啊! “小秦啊,你今年多大啦?有对象了吗?” “姨跟你说,姨家有个闺女,在卫校上学,再有一年就毕业了…” “我说薛大姐,你闺女还没毕业呐,你急吼吼的是干啥?小秦,姨也有个闺女,在纺织厂…” 好家伙。 原来是介绍对象啊… 可把秦山吓了一跳。 早就听说劳动妇女们一个赛一个的生猛彪悍。 刚他还以为自个儿也要被‘看瓜’了呢。 “干啥呢!干啥呢!” “一群老娘们儿,把人一小伙子堵中间儿,像什么话!” “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 “小秦,来我办公室一趟。” 徐国栋在一旁挥着手赶人。 几个妇女则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怼着领导,一哄而散各自干活儿去了。 徐国栋也没脾气,摇摇头,强行挽尊:“一群母老虎,甭搭理她们。” 进到科长办公室。 老徐从抽屉里拿出一支英雄牌钢笔,一瓶墨水,和一本崭新的胶套笔记本,放在了秦山面前。 说道: “咱厂放映队,本来是应该配置三个人。” “一个放映员,一个发电员,一个宣传员。” “你来的也算赶巧,宣传员这个岗位年前就空缺了,正好你顶上。” “今儿的工作也轻松,晚上就在咱厂大礼堂放《铁道游击队》。” “你认真做记录,以后下了乡,好为老乡们讲解。” 秦山看看桌上的本子和钢笔,一头雾水。 宣传员是干什么的? 看电影还带讲解? 这又不是记录片,记录啥? 徐国栋:“听明白了吗?” 秦山:“不大明白。” “…”徐国栋惆怅的撸了把自个儿毛发稀疏的脑袋。 算了,厂长特批来的。 于是,又一番口干舌燥的介绍。 秦山这才算搞清楚自己的工作内容。 这年头文盲多。 特别是乡下老百姓,十个里得有九个半都是大字儿不识一个的‘睁眼瞎’。 而宣传员要做的就是: 一,在电影放映前,宣读文件,传达上级精神。 二,在老百姓看不懂电影内容时,用浅显易懂的大白话进行解说。 总之,是个不用出力,只动嘴皮子的好活儿。 …… 在端上铁饭碗的第一天。 由于放映小组另外两名组员不到位,小秦同志迫不得已只能独自摸鱼。 坐在办公桌前,装模作样,翻了十分钟的宣讲文件。 端着厂里发的搪瓷缸,找老徐蹭了一撮儿茶叶沫。 喝完茶,又去撒个尿。 晒了会儿太阳,抽了根烟。 晃晃悠悠到中午。 ‘怼领导三人组’的仨大姨就来喊秦山一起上食堂吃饭了。 “小秦,快点儿走,拿上饭盒。” “我跟你说,以后吃饭,记得去二食堂。” “咱厂二食堂的饭菜,比一食堂好,去晚了可就抢不上了。” 仨大姨不由分说,健步如飞的扯着秦山就往外走。 “俩食堂的饭菜还不一样?”秦山初来乍到,没有经验。 “菜是一样菜,颠勺师傅的水平不一样,做出的味儿就不一样。” “就说同样都是炒土豆丝儿吧。” “诶,二食堂炒出来的,那就更脆更爽口,滋味儿也更足。” 听到这儿,秦山也猜出来了。 这二食堂的颠勺师傅,肯定是傻柱无疑。 自个儿昨儿刚抽完他,就这货那轴愣轴愣的劲儿,今天绝对会借机报复。 “薛姨,孟姨,胡姨,不瞒您三位说。” “二食堂的何师傅,之前和我有些过节。” “我还是不去那边儿了吧…” “谢谢您三位好意了…” 秦山放慢脚步,故作为难的挠挠头。 仨大姨一听,这哪儿能行!? 别的不说,就说她们文化科的人,哪儿能让个厨子给欺负了? 更何况,这可是故去老姊妹的儿子! 当大姨的必须得罩啊! “小秦,甭怕,咱今儿就去二食堂,我倒要看看,谁敢为难你。” “就是,敢有公报私仇的,看老娘怎么撕了他!” “走着!” 仨大姨头一抬,胸一挺,昂首阔步,在前打头阵。 秦山蔫坏的憋着笑,跟在后边儿。 明明是吃个饭而已,却硬生生走出了撑场子的气势。 一进二食堂,大姨们便直奔傻柱所在的窗口而去。 “来,小秦,站我身后。” “等会儿你啥都别说,我给你盯着!”大嗓门的胡姨招呼道。 刚下班,排队打饭的工人还不算太多。 加上秦山个儿又高,站在队伍里鹤立鸡群,自然十分扎眼。 离老远,傻柱就瞧见了他。 “小兔崽子,这回犯老子手里了吧。” “老子让你吃个屁!” 傻柱熟练地盛了勺菜,扣进递过来的饭盒里,一双小眼睛却贼溜溜的瞄着前方。 一看就是没憋好屁。 待到下个工人再上前时,他手中的长柄菜勺在盆里一扒拉。 有意无意的,便把几片白生生菜帮子扒到了一旁。 很快。 就轮到了排在秦山前面的胡姨。 “哟,今儿伙食好!还有荤菜呢!” “白菜炒肉!我就爱吃这个!” 胡姨探头朝窗口里一望,大着嗓门儿嚷道。 第29章 还真他娘的激情燃烧嘿! 食堂今儿有俩菜。 白菜炒肉和土豆炖萝卜。 车间工人干的都是出大力的活儿,一丁点儿油水都没可不行。 厂里规定,一个礼拜得有一顿荤菜。 可说是荤菜,能分到每个人碗里的肉,也就两三片儿。 这就考验打饭师傅的眼力和手法了。 技术不行的,一勺下去,肉盛多了,那就得抖勺。 工人们甩着膀子干了一上午,就等着中午这顿呢,看见到嘴边儿的肉被抖没了,谁心里头能得劲儿? 可要是不抖。 轮到排在后头的,就只剩下白菜了。 那人家非把锅砸了不可。 傻柱眼尖,手也稳当。 一捞一扣,正正好好,半碗的白菜,上边盖着两片肥多瘦少,连着皮儿的肉。 打完菜,胡大姨却不着急走。 端着饭盒不慌不忙的挪到一旁,斜着眼,盯着傻柱手里的大勺。 傻柱的一边脸颊还高高肿着。 和秦山一打照面儿,立马就跟只乌眼鸡似的。 脖子一梗,鼻孔大张的冷哼一声。 二话不说,反手便把刚才扒拉到一起的菜帮子扣进了秦山饭盒里。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上一秒还漫不经心的胡大姨,突然一步蹿起。 上前一把抓住了勺柄,气沉丹田,高声嚷道: “大伙儿快来看!” “二食堂的师傅搞区别对待了!” “给别人打的,都是有菜有肉!” “给这位小同志的,就只有大菜帮子!” 战斗的号角一吹响。 另外俩大姨立刻发起助攻。 从秦山背后一左一右的探出身一瞧。 “呀!还真是!” “何师傅,这就是你不对了!” “人家小同志是哪儿得罪你了?” 孟大姨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秦山的饭盒,好让后头排队的工友们都能看清楚。 众人一瞧。 这别说肉了,连片白菜叶子都不见。 一饭盒白生生的大菜帮子! 这让人怎么吃! “嘿,我就是乐意,关您什么事儿?”傻柱劲儿劲儿的。 嘴角一撇,攥着勺把儿就要往回抢。 胡大姨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两只手用力一拽,正气凛然道: “革命同志一家亲!怎么就不关我事儿了!” 好家伙! 秦山暗道,这大姨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啊! 一句话,直接就把立意拔高了! “…”傻柱哽了下,有点儿接不上招。 咕噜咽了口唾沫,胡搅蛮缠的耍横道: “这儿是食堂!我是厨子!” “这勺是我颠的,菜是我炒的!” “我不想给谁吃,就不给谁吃!怎么着吧?” 一瞅这货摆出副无赖嘴脸。 大脸盘子薛姨张口就怼,“放你娘的狗屁!” “食堂是公家的食堂,你是公家的厨子!” “难不成,你还想做公家的主了?” 一个胡大姨单挑,傻柱都招架不住。 这又来个混战的。 才两个回合,便把傻柱喷的节节败退。 “您二位朝这儿看。” “看我这眼,到现在都睁不开!” “他给我弄成这样,我、我还得伺候他吃肉?!” “这上哪儿说理去!” 傻柱本来是不愿意提这茬儿的,嫌丢面儿。 这会儿却越想越憋屈。 自个儿忙活一上午,便宜这小兔崽子? 凭啥啊? 可惜。 这几位大姨都是护短的主儿。 翻着白眼瞥了瞥傻柱的脸。 短发孟姨冷嗤一声,“那你这属于公报私仇呗。” “他打你,你不服气,那你打回来啊?” “大老爷们儿,一点儿都不敞亮!” 傻柱:“…” 胡姨接着阴阳怪气:“你是厨子,你了不起。” “但凡跟你有点儿过节,连饭都甭想吃上了。” “你这意思是,大家伙儿往后还都得供着你了?” 傻柱:“…” 薛姨总结:“你比厂长还牛哔了呗。” 傻柱:“…” 只能说,这仨大姨不愧是搞宣传的。 调动起群众情绪来,简直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三言两语的功夫,就把个人恩怨上升到了个人与集体的矛盾。 吃瓜的众人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儿啊! 你一厨子,仗着手里把着伙食,就想随便拿捏人? 那不行! 广大劳动人民坚决不能同意! “这位大姐说的对!何师傅,你可不能公报私仇。” “别耽误了,快给人小同志重新打份儿菜吧。” “大伙儿这还都饿着肚子排队呢!” “何师傅,你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一声声的催促越来越不耐烦。 眼看自个儿成了众矢之的,傻柱那股子轴愣劲儿又犯了。 手上寸劲儿一使,猛的一拉菜勺。 连带着把胡姨也拽一趔趄,胳膊肘直磕到窗口沿儿上。 这下。 另外俩大姨瞬间炸了。 “你敢打人!?”薛姨嗷的一嗓子,从侧门冲进后厨。 顺手抄起擀面杖,劈头盖脸的便往傻柱身上招呼。 孟姨紧随其后,抡着个大锅盖子,照脸就拍。 秦山眼疾手快的扶了把胡姨。 还没来及问她伤没伤着,就被她一把推开。 “小王八犊子,跟老娘上手!”胡姨一撸袖子。 冲进后厨,左右没见着趁手的家伙什儿,索性拎起个大白萝卜。 朝着傻柱后腰就是一萝卜。 后厨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打杂的小青年想拉架,又不太敢上手。 “姨,别打了姨…算了…哎呦…” “姨,我替何师傅跟您赔不是…” “哐当——!” 原本,秦山还有点担心这仨大姨吃亏。 心想着上去帮一手。 现在觉得自己纯属多虑。 这三位不仅是嘴皮子溜,动手能力也相当强! 尤其擅长混战。 看着眼前乱飞的大白菜,大萝卜,锅铲子。 秦山突然有种魔幻又真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从心底生出一丝奇异的兴奋。 果然是团结奋进,热情似火的年代啊! 还真他娘激情燃烧嘿! … 红星轧钢厂,保卫处。 李三虎正在办公室里,吃着刚打来的饭菜。 一口宣软的大白馒头还没咽进肚,就听外面有人嚷着: “打架啦!” “二食堂里打架啦!” “掌勺的厨子让人打了!” “赶紧过去看看吧。” “大伙儿累一上午,都还没吃上口热乎饭呢!” “咱就是说,等吃完了再打也行啊…” 第30章 脸上不服气,心里慌一批!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 傻柱一年轻小伙儿,就算又轴又愣,他也不敢真跟仨大姨动手。 只能架着胳膊,一边儿挡,一边儿躲。 一时间。 敲打声,叫嚷声,劝架声,起哄声,乌泱泱的好不热闹。 “干啥呢都!” 李三虎站在后厨门口,吼了一嗓子。 见压根儿没人搭理,又抄起个搪瓷盆,哐哐哐猛敲几声,“都给我住手!” 一看保卫处的李干事来了,众人这才消停。 仨大姨当即把手里的擀面杖、锅盖子、大萝卜一扔,呼啦一下,把李三虎围到了中间。 “同志,你可算来了…” “我跟你说,这个何师傅,他公报私仇,搞区别对待。” “你瞧瞧,这就是他给人小秦同志打的菜。” “瞧瞧这像话吗?啊?” “他这是破坏团结!破坏阶级感情!” 李三虎先看了眼饭盒里的大菜帮子。 又看了眼一旁的苦主,小秦同志,眉头不禁一皱,“怎么又是你?” 秦山一脸老实无辜,“这次真是何雨柱同志先动的手。” 傻柱身上的围裙被扯的只剩两根绳,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顶着张肿脸喊冤: “我没有,真没有。” “我就轻轻拽了她一下。” “没动手啊我!” 他这刚一开口辩解,仨大姨立马发起反击: “拽一下不叫动手?那偷根针算不算偷?” “公报私仇,你还有理了?” “来,你今儿就跟咱保卫处的同志说说,为啥要给小秦打这样的菜!” “你倒是说啊?” “不是有理么?咋不吭声了?” 三人连珠炮似的,你一言,我一语。 三面夹击,怼的傻柱脖子一梗一梗,愣是一个屁都崩不出。 这还不算完。 胡大姨端起秦山的饭盒,转身把大菜帮子往菜盆里一倒。 饭盒“啪”的往窗口沿子上一放。 “何师傅。” “你要能认识到自个儿的问题,就给小秦同志重新再打一份和大伙儿一样的饭菜。” 这不就强行按头赔不是么? 二食堂整个厨师班十来号人可都看着呐! 多丢面儿啊! 傻柱咬了咬后槽牙,跟块棺材板子似的,硬挺着一动不动。 打杂的刘岚见状,赶紧打圆场,“我来、我来。” 薛大姨身子一侧,将人拦住,和颜悦色道: “这是何师傅的问题。” “认识不到问题,往后他就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今儿他能针对小秦,明儿他就敢针对所有人。” “小同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岚吓的不敢再多嘴。 瞄了眼脸红脖子粗的傻柱,默默退到一边。 闹了这么半晌。 外头排队的工人已经不耐烦了,不停的有人哐哐敲着饭盒子催促: “麻溜儿的,给人再打一份儿!” “干啥呢这是,饿一上午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说你这师傅,怎么回事啊?” “还来劲了是吧…” 二食堂里这会儿挤满了人。 后来的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啥情况,听着前面嗷嗷喊,就也跟着起哄。 很快。 整个食堂都响起了敲饭盒的声音。 一瞅这阵仗,李三虎也不淡定了。 轧钢厂里一半都是年轻气盛的小青年,最怕的就是聚众闹事儿。 只要有一个挑头的。 那就跟点了炮捻子似的,噼里啪啦全燃了。 不好收场啊! “何师傅,给小秦同志打饭。” “你是二食堂厨子,颠勺打饭是你的本职工作!” 李三虎脸色一沉,用严肃的口吻命令道。 傻柱脸上不情不愿。 但心里慌的一批。 他自个儿也清楚,这事儿说破天他也不占理。 外边那些工人真要趁机闹起来,到时候厂里追究责任,他肯定是第一个。 不忿的哼了声,傻柱拎过菜勺。 哐的一下捞起一勺白菜、两片肉,又哐的一下,扣进了秦山的饭盒里。 “诶,辛苦您嘞!” “有菜有肉,就是香!” 秦山咧嘴一笑,又朝前边窗口的刘岚递过张饭票,要了俩馒头。 再扭头一看傻柱铁青铁青的脸。 嘿,手里的饭菜更香了! 排队打饭的工人逐渐恢复了秩序。 李三虎在一旁盯了会儿,见没拱火闹事儿的苗头。 这才扬扬下巴,对三厨道,“你去替把手。” “何师傅,咱保卫处走一趟吧。” 其实。 事儿也不算个大事儿。 主要是,宣传处那三位大姨太能整活儿了。 一口一个‘破坏团结’。 这给闹的,不让何雨柱去写份三百字检查,他都觉得过意不去。 傻柱臊眉耷眼的跟在李三虎身后,一路走,一路嘟嘟囔囔的叫屈。 李三虎听的烦了,就摆摆手,“你说你,没事儿惹他干啥?” “李干事,您也是天天搁二食堂打饭的…” “您说说,我啥时候让人挑过理儿?” “平时我可是连勺都不带抖一下的。” “就是想教训教训那小兔崽子…” 一瞧这货还是副死不服气的表情,李三虎也懒得再搭理。 把人带回保卫处,给了一张纸,一支笔,让他蹲一边儿写检查去。 傻柱小学文化。 本来识字儿就不多,这些年又切墩颠勺的学厨,会的那点儿也早就忘差不多了。 蹲在那抓耳挠腮,半晌下不去笔。 “不会写的字儿,你就先画个圈儿,自个儿知道是啥意思就行。”旁边有人提醒了句。 十五分钟后。 “嘶——” 李三虎拧着眉,眯着眼,一言难尽的看看傻住,“这写的啥?” “你…” “你属母鸡的?搁这儿给我下一堆蛋?” 傻柱更冤了。 这不是你们人说的么,不会写的就画个圈儿… 好在,二食堂主任李为民来的及时。 当着李三虎的面儿,把傻住训了一通,一边骂着,一边将人领出了保卫处。 走远了些。 李为民忍不住道,“你说你,是不是傻?” “就那帮老娘们儿,他们科长见了都绕道走。” “你还上赶着往枪口上撞,你…” 话没说完。 就听广播站的大喇叭响了。 一道年轻激昂,字正腔圆的声音在轧钢厂上空飘荡: “万众一心搞生产!团结奋进争上游!” “各位工友同志们,大家中午好!” “…” 轧钢厂大喇叭每天中午都会照例宣传政策精神,或是传达上级通知。 可今天这广播。 却让傻柱和李为民二人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第31章 穿啥颜色裤衩子,我都如实交代! 喊完一波慷慨激昂的口号后。 广播里的内容开始逐渐变味儿。 “…对待我们的工友、同志,我们要如兄弟姐妹一般亲切!” “可某些人, 却仗着工作之便,对工友打击报复…” “这是错误的、愚昧的、是破坏团结,破劳动人民伟大感情的行为!” “对于这样的行为,我们必须坚决反对!严肃批评!” “下面,为各位工友们播放一段经典评书曲目,《三英战吕布》。” 傻柱:“…” 你们干脆直接报我大名儿得了呗。 李为民嘴角直抽抽。 心说这回二食堂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太欺负人了…” “主任,咱就是说,菜我也给打了,检查我也写了…” “他们还这么拐弯抹角的骂人…” 傻柱可太委屈了。 就因为一勺菜。 恐怕全轧钢厂都知道他是那三姓家奴吕布了。 李为民摇摇头,“柱子,我给你做个总结…” “没事儿啊,别招惹老娘儿们。” “更别招惹那些个动笔杆子的。” … 吃完饭。 秦山拎着饭盒,哼着曲儿回到办公室。 一进门。 就看见徐国栋端着水壶,正在浇窗台上的一盆红梅花。 嘴里还文绉绉的拽的词儿,“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秦山一乐,“人那诗写的是白梅,您这是红色儿的。” “应该是薄红梅色冷,浅柳绿轻春。” 徐国栋闻言,把水壶一放,“嘿,臭小子,抬杠是吧?” “刚来第一天,就给我惹事儿。” 秦山想也知道,刚广播站整那一出,肯定是老徐点过头的。 于是笑道,“这不是有您兜底儿么?” “还好干赢了。”老徐喝了口茶。 又呸呸两下,把茶叶渣吐回缸子里,“没给咱宣传处丢面儿!” 秦山谦虚道,“这也不能算我功劳。” 老徐:“搁这儿给我捧哏呢?” 秦山:“多新鲜呐。” “…”老徐瞪他一眼。 趁这会儿办公室里外没其他人,压低声音道: “还有个事儿,我上午没顾上说你。” “你说说,你一大小伙子。” “点名儿的时候,直勾勾的盯着人小何同志看个啥?” 别说整个轧钢厂了。 就宣传处那些小青年们,哪个对何田田没点儿意思。 可也没见谁跟他似的。 那眼神儿,老徐瞅着都替他害臊。 文化科好不容易来个字儿写的漂亮,画画也好的,别回头再把人小姑娘吓跑了。 “那肯定看人长得好看呗。” “我一大小伙子,不看水灵灵的大姑娘,还能看您不成?” 秦山说着,故意瞄了眼老徐那秃的欲盖弥彰的脑袋。 老徐:“…” “你、你给我收敛点儿你!” 晌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窗台的红梅花上。 广播站放完《三英战吕布》,又放了一首《团结就是力量》。 仨大姨有说有笑的,在往宣传栏里贴新一期的厂报。 何田田从秦山办公桌旁边路过时,明显加快了脚步。 秦山觉得这班上的多姿多彩,挺有意思。 但许大茂却不开心。 这货下午一来,便瞧见秦山穿着板板正正的一身干部服。 正纳闷呢,又得知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秦山分到了放映队! 秦山成了自个儿领导! 秦山还把他办公桌也占了! 这… 许大茂目瞪口呆。 “大茂兄弟,办公室桌不够了。” “咱俩关系铁,咱俩先挤挤。” “你不能有意见吧?”秦山眼尾微微眯起,友好的一笑。 许大茂张张嘴,“…” 你都说不能了,还能吗? “秦山同志,我们处李干事请你过去一趟。” 正在许大茂半撅着屁股,真打算去挤一挤时。 一名穿着墨绿色制服的办事员站在文化科门口,声音不大的喊道。 因为之前打过交道,他朝着秦山轻轻点了下头。 秦山起身。 出门后,给他递了根烟,问道,“什么事儿啊兄弟。” “这不是中午刚照过面儿么?” “难不成还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办事员邢建国一乐,自个儿划了根火柴,把烟点上。 抽了口,无奈道,“嗐,甭提了。” “就昨儿,你们院那又哭又闹的老婶子,和她儿媳妇,又来了。” “这回还带着个小孩儿,搁保卫处嗷嗷哭。” “喊着要举报你投机倒把,还说是亲眼看见的。” “我看,就是因为她儿子还在保卫处扣着,她才找你瞎胡闹。” “没事儿,过去说清楚就行。” 保卫处办公室,靠着轧钢厂最北头儿。 一排单独的二层红砖小楼。 小楼后头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孤零零的立着两间大瓦房。 这两间瓦房,便是专门关押劳教人员的地方。 离二层小楼还老远,秦山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嘈杂。 有小孩的哭闹,大人的叫嚷,还有“砰砰”的拍桌声。 “我再说一遍,贾张氏!” “就算你举报属实,你儿子也出不去!” “贾东旭和秦山,各儿论各儿的!” “你不要胡搅蛮缠!” 说话的是李三虎。 这哥们儿估计也够头大的。 对老虔婆的称呼,已经从亲切的‘大婶子’,变成了无情的‘贾张氏’。 秦山对他稍微有一丢丢的同情。 搅和进四合院这个大粪坑子,这是得做了多少孽啊! “领导,那小畜生,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自个儿都一屁股屎,他的话,一句也不能作数啊!” “我家东旭冤枉啊——” 说到‘一屁股屎’的时候,恰好,秦山抬脚进屋。 闻言,立刻扭过身,煞有介事的拍拍屁股。 “嚯,我说怎么老让狗撵着咬。” “合着这狗饿了,想吃屎了。” 跟他前后脚一起进门的邢建国,一个没忍住,“嗤嗤嗤”的乐出了声。 被李三虎瞪了眼,这才涨红着脸,硬生生憋住。 李三虎一见秦山。 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老是你?” 秦山也纳闷儿,“我哪儿知道?可能咱俩投缘?” 说着,大喇喇往长条凳上一坐。 “审吧。” “咱俩都这么熟了。” “您就算问我穿啥颜色的裤衩子,我都如实交代。” “够意思吧?” 第32章 老子站的直,不怕尿的歪! “谁他娘的操心你穿啥颜色裤衩子?” “正经交代问题!” 李三虎敲敲桌子。 要说秦山搞投机倒把,他信。 但要说秦山搞投机倒把,还落了把柄在贾张氏手里,那八成是胡扯。 这小子什么人呐! 胆大,心细,蔫坏。 这两天他掺和的事儿少么? 哪次不都把自个儿摘的干干净净? 他不给人下套子,那都算好的。 贾张氏一见秦山,顿时如临大敌。 瞪着三角眼,咬牙切齿的骂道,“小畜生!” “冤枉我家东旭!” “你不得好死!” 秦山斜斜眼角,立刻礼尚往来的喷了回去: “老不死的,省点劲儿给你儿子嚎丧吧。” 显然。 秦山这句更诛心。 老虔婆一听这话,当即要背过气儿去。 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哀嚎: “嗷——” “砰!” 不等她一嗓子嚎完,忍无可忍的李三虎猛一拍桌子。 “没完了是吧?” “倚老卖老!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把嘴闭上!” “打现在起,再敢嚎一句,麻溜儿的跟你儿子做伴儿去!” 然后。 又指了指秦淮茹,“这位女同志,你过来说。” 抱着棒梗,不声不响躲在一旁的秦淮茹愣了下。 垂着头,慢吞吞的挪了过来。 棒梗本来还在呜呜哭,一对上李三虎的黑脸,瞬间吓没音儿了。 一脑门扎进他妈怀里,一抽一抽的打哭嗝儿。 秦山一瞧。 得,这孩子随爹。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一样是四岁。 秦溪都会给秦马氏递刀了。 这小崽子还在拱奶。 废了废了。 “你们婆媳,举报秦山同志投机倒把,有什么证据?” 李三虎问道。 其实。 这种事儿,只要不是大量的倒买倒卖,保卫处通常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老百姓日子不好过。 总得给人留条活路。 但贾家人都闹到厂子里来了,又不得不处理。 李三虎只能照章办事,态度多少有些不耐烦。 “我们院里的二大妈,看见他拎回了很多东西。” 秦淮茹弱声弱气的,一开口,直接把锅甩给了二大妈。 反正,她是不愿意再招惹秦山这小阎王了。 刚刚一直借着哄棒梗,躲的远远的。 谁知还是没躲过。 “都有什么?”李三虎又问。 “二大妈说,有好几斤肉,还有两瓶酒和半口袋白面。” 秦淮茹不抬头,问一句,就说一句。 贾张氏在旁边急的直翻白眼。 恨不得跳起来把儿媳妇脑门子戳个洞。 心里骂着,狗肉不上桌的玩意儿! 你不哭不喊,不往小畜生头上扣屎盆子,怎么把东旭捞出来? “说说吧,票哪儿弄来的。”李三虎又看了眼秦山。 料准了这小子肯定得有说辞。 哪怕他咬定是自个儿攒的。 仨瓜俩枣的,就算查,也查不出个啥名堂。 没想到秦山张口就是,“老娄给的。” “不止她说那些,还有布票,副食品票,工业票。” “什么票都有。” 李三虎:“…” “这个老娄是…?” 整个轧钢厂也找不出几个姓娄的。 娄厂长? 怎么还把他给扯进来了? “老娄听说我父母双亡,还要照顾老的,拉扯小的。” “就以个人名义,帮补了我一些生活所需。” “不信您尽管去打听。” “反正我是人正不怕影子斜,站的直不怕尿的歪。” 秦山二郎腿一搭,坦坦荡荡。 虽然稍微的美化了一下事情经过,但不影响结果。 李三虎两条粗眉拧巴着,心说你就扯淡吧。 人娄振华是资本家,又不是慈善家。 还帮补? 说的好听。 就你丫那德行。 谁知道是不是又敲了一竹杠。 “谁给的,你让他来对质。”贾张氏终于憋不住了,小声嘀咕了句。 余光瞄见李三虎眼皮一抬。 立马又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 “事情我会核实。” “行了,你先回去上班吧。” 李三虎自然不会去找娄振华来当场对质。 他也清楚。 既然秦山能这么说,那必定也不怕查。 或者… 这小子就是故意把老娄放到明面儿上的? 他还有啥目的? 李三虎眯了眯眼,一时半会儿有点儿琢磨不透。 “领导!” “不能让他走!” “我家东旭还扣着,凭啥放他个小畜生?” 见保卫处只是轻飘飘的问了几句,便要放人。 贾张氏噌一下蹿起,上前想去拉扯秦山。 一旁的邢建国眼疾手快,一个小擒拿,果断将人按在了桌上。 不等她嚎。 李三虎大手一挥,“拉隔壁关着。” “当我说话放屁呢?” “啥时候不闹腾了,啥时候再放。” 秦山挑挑眉。 目送老虔婆又哭又喊的,被拧着胳膊往外拖。 然后,朝邢建国比了个大拇指。 “兄弟好身手。” 李三虎大眼珠子一瞪,“你他娘的还不走?” “再不走跟她关一屋去!” 秦山:“李干事再见。” 李三虎:“去去去!一个月内,别再让我看见你!” … 秦山回了。 贾张氏也关隔壁了。 办公室里清净下来。 又等了会儿。 秦淮茹才抱着棒梗站起身,小心翼翼道: “领导,我想问问。” “东旭这回,得关多久?” 看她是个能好好说话的,李三虎的语气也稍微平和了一些。 “伤害罪,加抢劫未遂。” “判的轻,三年五年,判的重,就不好说了…” !!! 秦淮茹瞬间身子一僵,如同五雷轰顶! 她不心疼贾东旭那王八蛋。 但她心疼儿子啊! 贾东旭进去了,她和儿子指啥活? 这是要拖累死他们娘俩啊! “领导,东旭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 秦淮茹紧紧搂着棒梗。 眼圈一红,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贾张氏是撒泼。 她是卖惨。 两样儿李三虎都烦见,一瞅又来这套,直接揣了包烟,转身走人。 秦淮茹:“…” 后勤组一名女办事员,见她领着个孩子,哭哭啼啼实在可怜。 给她递了块手绢,好心的提醒了两句。 “大妹子,这事儿你哭、你闹,都没用。” “还是回家拿床被子,拿件换洗衣裳给你男人送过来吧。” 第33章 小兔崽子,别趁黑欺负人姑娘! 保卫处的劳教所,那还不如正儿八经的监狱。 就小二层后边那两间大屋。 四面透风,又冷又潮。 里头除了一张木板子搭的大通铺。 几条又臭又脏的破棉花套子,别的啥都没有。 夏天的时候还好说。 赶上冬天,那可遭老罪喽! 夜晚睡着冷床板子。 天一亮就得去干活儿。 干的还都是些掏大粪、扒锅炉、之类的脏活儿累活儿。 要不怎么叫劳教呢? 秦淮茹回到家,收拾了一床被子,两身轧钢发的工作服。 一直等到天黑透。 才看见贾东旭和另外五六个男人一起,被两名端着枪的保卫处同志押送回来。 才两天。 贾东旭就跟掉了半条命似的。 佝偻着背,眼圈儿乌青,满身粪渍,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儿啊——” “我的儿啊——” 贾张氏放出来后,消停了片刻。 这会儿,一见到好大儿成了这副模样,瞬间绷不住了。 连哭带喊的便往前扑。 结果,一头撞到了黑洞洞的枪口上。 “这位同志,注意纪律。”端枪的年轻人面无表情。 接着,枪口一转。 对押解的几人道,“走。” “妈——” “妈你得救我啊妈——” “这地方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妈——” 贾东旭跛着脚,落在队伍最后。 一边被驱赶着往前走,一边回头,涕泪横流的大声叫喊。 “东旭啊——” “你这是遭了啥罪啊——” “天杀的小畜生——” “啊——啊——” 贾张氏一仰一仰的拍着大腿。 母子俩嚎啕大哭。 那场面,就跟要生离死别似的。 “都跟你们说了,东西放下就行。” “犯人还没定罪,不允许家属探视。” “怎么回事儿啊?” “赶紧走吧!” 之前那位女同志黑着脸挥手赶人。 看一女人带着个孩子可怜,好心提醒两句。 这倒好。 还赖上了。 什么人呐! … 棒梗今儿跟着大人从下午折腾到晚上。 累的一步路也不愿走,非让秦淮茹背着。 秦淮茹也累啊。 跟他好商好量,说回家熥白面馒头给他吃,这小崽子还是不依不饶。 不背就不走。 坐在地上两条腿乱蹬。 秦淮茹本来就身心俱疲。 再一看儿子。 小小年纪,居然也学会了贾张氏撒泼打滚那一套。 一肚子的怒火当时便压不住了。 上去扯着他的胳膊,“你给我起来!” “起来!” 棒梗脖子一仰,“奶奶——我妈打我!” “秦淮茹!” “你干啥?” 贾张氏猛的一把,用力推开她,恶狠狠咒骂: “你有本事去找那小畜生拼命!” “去找保卫处的拼命!” “丧门星!” “要不是娶了你个吃闲饭的,东旭他能遭这罪?” “还不去把我孙子背着?” “你是怎么当妈的?” “我孙子才四岁!大冷天儿的,你让他坐地上,冻坏了你不心疼?” 儿子贾东旭,孙子棒梗,都是贾张氏的心头肉。 至于秦淮茹。 干活儿时,是贾家的媳妇儿,应该的。 不干活儿时,就是个长嘴吃闲饭的,管她死活呢。 寒风中。 秦淮茹背着讨债的儿子,搀着作妖的婆婆。 一步一步的回到四合院。 一进大门,便听见有人在喊,“晚上八点,轧钢厂大礼堂放电影!” “大伙儿麻溜儿吃饭!” “早点儿去,抢个好座!” 轧钢厂每个月发工资前,都会放场电影。 天热在篮球场。 天冷了,就去大礼堂。 厂里工人、工人家属,都能去看。 每到这个时候,四合院便格外热闹。 有的孩子连饭也不惦记了,就搬着个小板凳,可劲儿的催自家大人。 生怕去的晚了,挤不进去。 以前。 秦淮茹也喜欢看电影。 可现在。 望着一家家的灯火,一张张的笑脸。 她的心里,只有一片凄风苦雨。 后院。 秦山今儿算是摸了一天鱼。 事情搞了不少,正经的没一件。 下午,从保卫处回去,老徐就说晚上有活儿,让他早点儿回家吃饭。 于是。 他就拎着挂肉,悠哉悠哉的回来刷美食副本了。 肉是系统送的五花肉。 品相很好,瞅着应该是接近猪臀尖那块儿。 层层分明,肥瘦厚度相当。 十斤肉。 秦山打算一次全做了。 反正天冷,饭菜放的住。 老太太和秦溪吃的时候,再热上一遍就行。 第一道:馋人必备红烧肉。 主要是这菜简单。 全靠一个字:煨。 耐着性子的煨。 煨到锅里浮起厚厚的一层油,浓厚的香味就飘出来了。 小豆丁秦溪守在煤球炉旁。 一会儿掀开锅盖看一眼。 一会儿掀开锅盖看一眼。 “别掀了,再掀肉味儿都跑完了。” 秦山蹲在屋门口,嚯嚯嚯的磨着那把豁口菜刀。 第二道菜,下饭回锅肉。 肉得切成薄厚均匀的大片,刀钝了可不趁手。 小豆丁一听,肉味儿还能跑?立马把锅扣的严严实实。 秦山心说,小孩真好玩儿。 傻了吧唧的,说啥都信。 “哥,好了吗…嗝儿——” 没五分钟。 秦溪忍不住又问一遍,顺道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 今儿早上,她哥煮了六个鸡蛋。 她和奶奶一人吃仨。 还吃了焦圈儿,喝了豆汁儿。 中午,俩人又干了一斤半的肉包子,和七八块槽子糕。 下午,开了一瓶糖山楂罐头。 奶奶嫌倒牙,就尝了一口。 剩下的,连汤带水,都进到她肚子里了。 她感觉嗓子眼儿有点堵,但闻着肉味儿,还是想吃。 “你数三百个数,数完就好了。” 秦山磨完刀,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刀口。 开始切肉。 上辈子。 他混社会讨生活,为了有口饱饭,几乎能干的都干过。 整两个硬菜不在话下。 手艺可能比不上傻柱,但这都不是事儿。 咱有调料大礼包啊! 葱姜蒜,再加上一撮儿花椒,两根干辣椒,大火热油爆锅,炒啥能不香? “秦溪,吃完饭带你看电影去。” “老太太也一起。” 秦山弯着腰,一边切肉,一边冲屋里喊道。 屋里没开灯。 秦马氏坐在床边抽烟,烟头一明一暗的。 半晌,应了句,“不去!” “你带你对象儿去吧!” “可别趁黑欺负人姑娘,不然看我抽不死你!” 第34章 山子,缺不缺德啊! 秦山心想这暴脾气。 估计原主他爹从小到大,都快让抽成陀螺了。 秦溪正认认真真的数数,听见等会儿还有电影看。 一激动,数岔了。 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只能又重新开始。 数到一百,用脚尖在地上划一道杠。 再数一遍,再划一道。 划到第三道时,小豆丁站起来,扯着奶脆的嗓音朝秦山喊,“哥!肉好啦!” “好嘞!” 秦山端着个描花的搪瓷盆,把油亮红烧肉倒进盆里。 接着,烧油爆锅。 “滋啦——” 辛辣鲜香的味道一瞬间被滚热的油激发出来。 对面,刘家仨小子都快馋哭了。 闻着浓郁的肉香,再看看自家桌上清汤寡水的饭菜,顿时就更没滋没味儿了。 老大刘光齐还算好。 作为长子,他在家里享受特殊待遇—— 可以和他老子刘海中一样,吃上炒鸡蛋! 刘老二、刘老三,这俩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蛋儿,就只能搁一边儿巴巴的看着。 “咕噜——”老三刘光福用力咽了下口水。 手里捏着半拉二合面馒头,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饭桌中央那盘炒鸡蛋。 “大晚上炖肉,缺不缺德啊!”二大妈见状,朝着窗外骂了句。 然后。 夹起一筷子鸡蛋,放进老大刘光齐的碗里,“快吃,吃完看电影去。” 一个鸡蛋就那么点儿。 二大妈夹走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是一家之主刘海中的。 刘胖子今儿心情不错,倒了盅小酒,嗞儿的咂上一口。 “这个…我说两句啊。” “咱们院儿,最近的这个这个风气啊…” 刘光福这会儿,什么话都听不见了。 闻着馋人的肉香,满眼都是饭桌上的炒鸡蛋。 黄灿灿,油滋滋。 在灯光下,好像还泛着一圈的光晕… 可真好看啊! 刘光福就像魔怔了似的。 突然。 一把抓起盘里的鸡蛋,塞进了自个儿嘴里。 “…”二大妈愣住。 老二刘光天吓得“噌”一下,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刘胖子脸色当即一沉。 “啪!”把手里的酒盅一放,朝着腰间摸去。 半个炒鸡蛋,刘光福一口就咽进肚了。 连啥滋味儿都没来及咂摸,便看见他爹凶神恶煞的挥起皮带。 “哐!”先一下抽在桌上。 刘光福立马怂了。 噗通一声跪下,“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爸——” “小王八蛋,我看你是一天不打就皮痒!” “胆子越来越大了你!” “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抢食儿!” “裤子脱了!” 二大妈在一旁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觉得她家老刘的话在理。 从古自今都是长子养老。 他们两口子,将来左右也靠不着老二、老三这俩小的。 “啪——” “啪——” “啪——” 实打实的黄牛皮皮带,实打实的狠抽下去。 “嗷——” “爸——” “别打了爸——” 刘光福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屁股蛋上顿时肿起一道道红印子。 噼里哐啷的一顿。 刘海中撸着袖子,越抽越来劲。 老三抽的差不多了,又把怒冲冲的目光转向老二刘光天,“你也给我跪那!” 倒霉催的刘光天:“…” 反正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打。 他就是那捎带手的。 老大刘光齐手里还握着筷子,木然的坐在饭桌前。 不敢动、也不劝。 按理说,他是被偏爱的那个,应该有恃无恐才对。 但其实。 每次他爹打他俩弟弟时,他心里都慌的一批。 感觉他那个凶狠暴躁的爹,是在杀鸡儆猴。 又感觉他俩个弟弟,看着他的眼神儿充满了仇视。 刘光齐很不安。 很想逃离这个家。 … “秦溪,拿个大碗来。” 秦山颠了下铁锅,一片片裹着红油的五花肉,在热气腾腾的锅里翻滚起来。 小豆丁闻声,立刻屁颠儿屁颠儿的从柜里捧出个大海碗。 下饭回锅肉出锅。 刘胖子家屋门正好也打开。 刘光天,刘光福兄弟俩这是吃完‘皮带炒肉’,出来‘消食儿’了。 “嘿!” 秦山拎着铲子,哐哐敲了两下锅沿儿,“这回又因为啥啊?” 刘光福瘪着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这小子让打狠了,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来。 “让你馋!” “不长记性!” 刘光天纯属无故躺枪,满肚子愤懑的瞪了他一眼。 “凭、凭啥…给、给大哥……” “不、不、不给…咱…”刘光福委屈的打着哭嗝儿。 刘光天沉默了。 “不是我说。” “你们哥儿俩,是你爹蹲茅坑时顺手捞的吧?” 秦山盛了碗大米饭。 又往饭上盖了两勺油汪汪的红烧肉。 端着碗,站在自家屋门外,大口大口的扒着。 “你再胡说!”刘光天攥紧拳头。 呲着牙,冲他露出了十一岁少年最凶狠的表情。 秦山眉毛一抬,呵呵一乐,“怎么,小怂崽子想打架?” “你又打不过我。” “…”刘光天顿时泄气儿了。 他有点儿怯秦山。 以前就总见这个小混混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昨儿,又看他掐着中院贾哥的脖子,跟个凶鬼恶煞一样。 吓死人。 刘光天手臂一垂,扭头避开秦山的目光,不再作声。 刘光福在一旁,仰着脑袋。 一边呼哧呼哧的吸鼻涕,一边不眨眼的盯着秦山和他手里的饭碗。 肉味儿啊! 比炒鸡蛋还香啊! “想吃?”秦山用筷子尖儿挑起一片肉,轻轻晃了下。 刘老三直愣愣的猛点头。 秦山咧嘴一笑,反手把肉片送进自个儿嘴里,边嚼边道: “肉是给狼崽子吃的。” “不是给狗崽子吃的。” “啥时候你俩能从狗崽子,变成狼崽子。” “来找哥。” “肉给你俩管饱。” 刘光福:“…” 还以为山子哥要给他吃肉。 结果却眼睁睁瞅着肉在脸前转悠了一圈儿,又进回山子哥嘴里。 大喜—— 大悲—— 七岁的刘老三登时悲从中来。 先是一口气没绷住,长长的打了个哭嗝儿。 接着,用力一吸,“咕咚”咽下去一溜大粘鼻涕。 乐呵呵扒着饭的秦山:“…” 许大茂他老娘张桂香,正端着一摞碗从隔壁出来。 见状撇撇嘴,“缺不缺德啊,山子。” 第35章 瞅你那脑袋,跟让狗舔了似的! 秦山一乐,“瞧您这话说的。” “刘胖子见天儿的打儿子不缺德?” “您要骂先骂他去。” 张桂香朝对面瞥了眼,嘀咕了句,“不是个好东西。” 扭身便去洗碗了。 秦山几口把饭扒拉见底,冲屋里喊了声,“秦溪,吃完了吗?” “吃完把碗搁厨房。” “戴上帽子,咱看电影去。” 马上。 就见小豆丁跟只兔子似的,噔噔噔噔的跑了出来。 碗放厨房里,不用管。 等会儿三大妈家吃完饭,一并来端走洗。 秦山觉得,这五块钱花的可太值当了! 老阎家两口子,抠是真抠。 干活也是真干啊! 今儿一天。 三大妈上午领着一老一小,搓了澡、理了发。 下午,又把两间屋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别的不说。 就头顶上那五瓦的小灯泡,都比之前亮堂了不少。 “老太太,真不去?”秦山倚着门,又问一遍。 “不去。”秦马氏吃饱喝足,盘腿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打小鬼子也不看?” 诶! 一听‘打小鬼子’,老太太可立马就不困了。 利索的挪到床边儿,蹬上棉鞋,帽子往嘎吱窝下一夹,“走。” “咱得去抢个靠前的座儿!” 隔壁。 许大茂也穿戴齐整了。 看见祖孙仨出门,也跟了出来,“兄弟,一块儿走。” 秦山一瞅这货。 嚯。 三七分的小分头紧贴头皮,梳的锃亮。 深灰色小立领中山装,熨的板板正正,胸前的口袋里还装模作样的别了支钢笔。 脚踩一双大头皮鞋,腰杆子挺的倍儿直溜。 秦山挑挑眉,“呦呵!” “癞蛤蟆顶块儿西瓜皮,愣装小青蛙啊!” 许大茂也不生气。 嘚嘚瑟瑟的一捋额前的头发,又抻抻袖口。 “嘿,许你打扮,就不许我打扮了?” “瞧见没?” “这行头,咱也有!” 一旁的秦马氏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 仔细瞧着他那张大马脸,“富贵儿,又相亲去啊?” 许大茂往她跟前儿凑了凑,“老太太,您看准了,我是大茂。” 秦马氏摇摇头,“怨不得人姑娘瞧不上你呢!” “你瞅你那脑袋。” “跟让狗舔了似的。” “…”许大茂一噎,“得,也分不清您这是笑话我呢,还是笑话我爹呢。” 走到中院。 贾家传出老虔婆一声长、一声短的哭骂。 “嚎嚎嚎,嚎两天了。” “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晦气。”水池旁,一大婶子边刷锅洗碗,边翻着白眼抱怨。 傻柱屋里的灯也还亮着。 今儿广播站一段《三英战吕布》,让他成了厂子里的名人。 谁见了都要调侃两句。 这会儿他正郁闷着,没心情去凑热闹。 但何雨水想去。 缠着他没完没了的念叨,“去呗,哥——” “上回我都没看成。” “你就带我去吧——” “我作业都写完了。” “哥——” 傻柱听着外头贾家老婆子在一个劲儿的骂秦淮茹,本来就烦的很。 再让何雨水一闹,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去,看什么看!” “在家老实儿给我呆着!” “明儿还得上学,赶紧睡觉去!” 何雨水不甘心,“你不带我去,我自个儿去!” “你敢!” 傻柱嗓门儿陡然拔高。 雨水今年十三岁,姑娘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 哪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大礼堂看电影? 那黑灯瞎火,人挨人,人挤人的。 万一出点儿啥岔子呢? 一听死对头在嗷嗷叫,许大茂那贱劲儿又上来了。 伸着脖子,冲傻柱家窗户喊道,“雨水——” “你傻哥不带你去,大茂哥带你去。” “让你坐最前排——” “走着!” 下一秒。 屋门“呼啦——”一下打开。 傻柱双手撑着门框,把何雨水拦在身后,嚷嚷道: “许大茂,你欠不欠呐!” “我妹妹,跟你有什么关系?” “玩儿蛋去吧你!” 话音未落。 何雨水一猫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来,一溜烟儿的蹿出了中院。 “嘿,这臭丫头片子!” 傻柱抬脚就要去追。 却被秦山和许大茂一左一右的往回一挡。 许大茂歪嘴一乐,“哥们儿跟你不对付,跟你妹子又没仇。” “瞅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儿!” “至于么!” 秦山一抬下巴,“兄弟,格局打开。” “哥们儿揍你归揍你。” “跟你妹子可没半分钱关系。” 傻柱看看这个。 又瞅瞅那个。 心说怎么着? 妹子是自个儿家的。 挨揍也是自个儿挨的。 怎么到头来,自个儿反倒成小心眼儿了呢? 没道理啊? 何雨水在大门口等着,见她哥没追出来,才一蹦一跳的上前。 眨巴眨巴眼,满脸开心。 “谢谢大茂哥。” 许大茂十分受用,“不是我说。” “就傻柱那愣了吧唧的,哪儿来这么个机灵妹子?” “等会儿你就跟着哥,别乱跑。” 何雨水点点头。 又抬头看了眼秦山。 迟疑了下,小声道,“谢谢山子哥。” 秦山眼皮一撩,“怎么谢许大茂脆生生的。” “谢我就不情不愿呢?” 何雨水撇了下嘴,有些拧拧巴巴的嘀咕道: “还不是你揍我哥,揍的太狠了…” 秦山顿时乐了,“那你还跟我玩儿?” 何雨水更拧巴了,扯着衣角来回揪,“那、那你也没啥错。” 这姑娘都上初中了。 该懂的道理都懂。 昨儿的事,确实也怨她哥,不分青红皂白。 可那是亲哥啊… 也不能胳膊肘太往外拐… … 红星轧钢厂。 刚七点半,大礼堂里已经呜呜泱泱的挤满了人。 这年月,也没太多讲究。 大家伙儿人挨人,挤坐在摆成一长趟的椅子上。 抽烟的,磕瓜子儿的,搓花生皮儿的,弹鼻屎的,干啥的都有。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座椅前三排靠中间儿的位置是空出来的。 要留给厂领导,宣传处工作人员,以及其家属。 能坐在这儿,那绝对是倍儿有面子。 “哎,放映员来啦——” “大家都坐好,别乱走动啦!” “等会儿咱电影准时开始——” 后勤组几个大姨正扯着嗓门儿的组织秩序。 瞧见秦山领着秦马氏,都笑眯眯的打招呼。 可老太太却听不见似的。 径直就奔着人堆儿中的一朵娇花去了… 第36章 还能有这操作? 秦马氏糊涂归糊涂,但腿脚却利索的很。 秦山一眼没盯着。 这老太太就顺着拥挤的人群,左挪右腾的,直奔着礼堂舞台去了。 何田田正在舞台上帮忙拉幕布。 一扭头。 就见一人高马大的老太太站在身边儿。 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笑眯的瞅着自个儿。 何田田顿时吓一跳。 怔了下。 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奶奶,您是找不见家里人了吗?” 水灵灵的姑娘。 说话的语气轻轻软软的。 一声“奶奶”,一下就喊进了秦马氏的心坎儿里。 老太太那叫一个喜欢哟! 上前便拉住她白白净净的小手,“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呐!” 何田田:“…” 正懵圈时。 就见老太太又朝向台下,一声大喊: “小兔崽子!” “晃悠啥晃悠!” “你对象搁这儿呢!” 好家伙。 这一嗓子,气壮山河! 半个礼堂都安静了。 台下的秦山:“…?” 台下的许大茂:“…?!!” 台下的徐国栋:“…??!!!!” “你、你啥时候跟何田田处上的?” 许大茂一把拽住秦山,俩眼珠子瞪的跟斗鸡似的。 这才一天啊! 一天! 就拿下了?! “嘶——”秦山摸摸下巴。 正经的想了想,“刚刚吧,我也才知道。” 秦马氏这暴脾气,一瞧孙子那没眼力劲儿的样,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哐哐朝前两步,骂道: “奶奶个腿儿!” “小兔崽子,愣那干啥?” “还不赶紧的上来!” “给你对象干活儿!” 何田田娇娇小小一姑娘,被老太太扯着手,带的直往前跄。 茫然的红着脸,“奶奶…” “您认错人了吧?” “我不是…那个…” 连话都没说过呢。 怎么就成对象了? “哎!”秦山倒是大大咧咧的应了声。 单臂一撑,长腿一抬,利落的侧身翻上舞台。 顺手还把跟在屁股后边的小豆丁也捞了上来。 “我说老太太,您这…” 话没说完。 秦马氏上去就给他一下子,“不像话!” “诶呦!” 秦山装模作样的往后一躲,“成成成,您跟我对象歇着去吧,活儿我干。” “…!”何田田倏的抬起头。 又羞又恼又惊慌的望向他。 秦山指指自个儿脑袋。 比了个口型:糊涂。 何田田瞬间没话了。 鼓着小脸儿,凶巴巴的瞪他一眼。 “跟姐姐去下边儿找个座儿。”秦山呲着口大白牙一乐。 胡撸了把小豆丁的头毛儿。 秦溪也不认生。 嘴里含着糖块儿,听她哥这么说,立马乖巧的“唔”的了声。 毫不犹豫牵住漂亮姐姐的衣摆。 何田田:“…” 一个糊涂老太太。 一个丁点儿大的小丫头。 能怎么办? 就算对着秦山这痞里痞气的小混蛋,这会儿她也生不出气来。 台下。 捣鼓放映机的许大茂震惊了。 瞠目咂舌的望着厂花何田田一手扶着老的,一手牵着小的。 心说还能有这操作? 早知道让他老娘张桂香也跟着来啊! … 挂幕布不是啥技术活儿。 两根长竿,撑起一面大白布。 几个小伙子三下五除二,就给固定的牢牢稳稳。 幕布一挂上。 乱糟糟的礼堂顿时消停了不少。 抢到座的,一个挨一个挤在座位上。 来的晚了,没抢到座的,就站在后排。 连‘站票’都没抢着的。 那就只能扯着耳朵听音儿了。 秦山拍拍手上的灰。 一回头,就看见老太太和小豆丁一左一右,乐滋滋的坐在何田田身边。 小豆丁晃着短腿儿,从兜里掏出块奶糖,扯扯她的袖子。 何田田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窝。 大大方方的接过奶糖。 眼睛眨眨,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轻轻一晃。 手心摊开。 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便出现在小豆丁面前。 玻璃纸亮晶晶的。 秦溪神奇的睁大眼睛,满眼都是小星星。 正要去拿。 忽然。 一片黑影从头顶笼罩下来。 秦山人高,手也长,胳膊一伸,直接越过小豆丁。 一把抓走糖果,不客气的揣进自个儿裤兜里,挑着眉毛痞痞一笑。 何田田触电般缩回手。 巴掌小脸儿“腾”的一下如火在烧,连耳垂都红透了。 “糖吃多牙疼。” “我先给你收着。”秦山一本正经,没带半点儿不好意思的。 拎起小豆丁的后衣领,把人挪开。 自个儿大马金刀的一屁股坐下去,从后腰抽出本胶套皮笔记本。 “带笔没?借我用一下。” 何田田睁着双小鹿般的眼睛,警惕的看着他。 心里很有骨气的想,跟你又不熟,凭什么借给你。 手却不争气的往包里摸去,声音小小,委屈吧啦的,“…带了。” “…?”秦山一头雾水。 心说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说委屈就委屈上了呢? 还好。 大礼堂的灯及时暗了下去。 在上沪电影制片厂的片头音乐声中,何田田悄悄松了口气。 假装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 手背一贴脸颊。 呼!好烫! 完了完了… 丢死人了… 《铁道游击队》是去年新出的电影,今天第一次在轧钢厂播放。 幕布上,一列蒸汽火车在平原上奔腾,车轮不停的转啊转啊… 所有人都看的聚精会神。 秦山坐在第二排正中央。 借着忽明忽暗的幕光,翻开本子,大手一挥。 刷刷刷刷龙飞凤舞的写下个片名。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何田田两只手交叠,坐的乖乖巧巧、端端正正。 看见秦山大腿上摊开的笔记本,不由得好奇。 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垂下眼角—— 嗯??? 这四仰八叉、丑的别具一格的字体… 怎么好像有点儿眼熟? 小姑娘张着嘴,呆了呆。 片刻。 刚刚才稍微降下一丢丢温度的脸颊又热了起来。 秦山很久没见过这种黑白老电影了,挺稀奇的。 没一会儿,就跟其他观众一样,看的津津有味。 看到留着一撮小胡子的鬼子。 大家伙儿一起撇嘴唾弃。 看到游击队员身手矫健,一跃而起,攀上行驶中的火车。 大家伙儿又一起激动的拍手叫好。 看到八路军占领了火车,一枪崩一个小鬼子。 正是最解气的时候。 突然。 “咔嗒——” 放映机卡住了。 随之,整个大礼堂陷入一片黑暗中! “停电啦!” “大家别乱动,别挤!” “啊——!” “有人耍流氓!” “谁?!” 第37章 猛男怒吼,谁他妈摸老子! 不知是哪个女同志尖叫了一嗓子。 拥挤的人群顿时混乱起来。 椅子拖动声。 惊呼声。 叫喊声。 各种凌乱庞杂的声响中,突然混进一道粗犷的男人怒吼: “卧槽——” “谁他妈摸老子!” 接着。 一个女人慌乱的大叫,“别挤了!” “孩子摔倒了!” 秦山第一时间起身,反手先把秦溪捞起,甩到背上。 “抱紧。” 又一手抓住秦马氏,一手扯过何田田。 高声冲另一边的何雨水喊道,“雨水,跟紧许大茂!” “知道了!山子哥!”何雨水扯着嗓子应道。 话音刚落。 坐在秦山前面的薛大姨就一下蹦老高。 一边骂着:“他妈的!王八蛋,敢摸老娘屁股!” 一边不管三七二一,一个大巴掌就抡了过去。 隐约有人闷哼了声。 一片漆黑中。 秦山犹如一头敏锐的夜行动物,双瞳泛着微微幽光。 他看的清清楚楚。 摸薛姨的是个小平头。 咸猪手刚伸上,就被兜头一掌,拍的脑袋瓜子一歪,原地打了转。 小平头明显愣了愣。 接着。 又不死心似的,向旁边摸去。 秦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 这年月,民用电不稳,停电是隔三差五常有的事儿。 但轧钢厂属于大型工业用电。 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算突然断电。 厂里自备的发电机也会马上工作。 “啊!” 就在这时,何田田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秦山握着她的手腕,把人往回一带。 “没、没事。” “椅子压到我的脚了。” “你先把、把奶奶和小溪扶去台上。” 何田田忍着疼,被挤的站也站不稳,另一只手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秦山笑了声。 心说这还没处上对象呢,就先操上心了。 很快。 众人的眼睛便稍稍适应了黑暗。 人头攒动中。 秦山注意到,有三四个男人目的明确的朝着自己、确切的说,是朝着何田田的方向摸了过来。 妈的。 秦山骂了句。 一把揽过何田田,反手将人推给身旁的薛姨和胡姨两员猛将。 “看好她。” “人是冲她来的。” 说话间。 便拧住一只伸来的粗糙大手,掰住三根手指,反折下去。 “啊——!” 那人刚发出一嗓子惨叫,又被迎面一拳怼到了鼻子上。 瞬间,喊也喊不出了。 一听这声。 另外几人的动作立马一顿。 犹豫了下。 趁着人群混乱,心照不宣的往回撤去。 “去哪儿啊?” “怎么着?有贼心,没贼胆儿啊?” 秦山左右开弓,仗着身高优势,一手钳住一人后脖颈,猛的往下一按。 “哐!” 俩人脑袋撞在一起,抱头哀嚎。 最后一小青年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扭头便往人堆里扎。 这时。 离停电也不过三五分钟。 保卫处的值班人员已经赶到,几束手电筒光亮把礼堂大门封住。 “都不许动!” “马上来电!” “不许推搡!” “不许乱喊乱叫!” 李三虎洪亮浑厚的嗓音在大礼堂响起。 片刻。 嘈杂纷乱的人群渐渐平息。 刚才太乱,薛大姨和胡大姨两人都没搞清状况。 只是听秦山的,便把何田田一小姑娘护在中间儿。 这会儿。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 看见了被秦山放倒的四个男人,这才将将回过神儿。 趁黑耍流氓啊这是! “这帮狗娘养的!” 薛大姨也分不清谁是谁,上去就是一脚,“谁刚才摸老娘了?说?!” 被踹的人蹲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那个。” 秦山指指一旁捂着鼻子,闷声哼哼的小平头。 薛大姨上去,先一脚把人蹬翻。 又一脚,直接照着裤裆就踩,“艹尼马!” “狗哔玩意儿!” “@#¥%……\\u0026*!” “嗷——!” 惨绝人寰的嚎叫中,宣传处一众男同胞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何田田已然吓懵了。 呆呆的站在那儿。 小手冰凉,腿也有点儿发软。 胡大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不怕啊,孩子。” “没事儿了。” “臭流氓都逮住了。” “让他们都进保卫处!” 说曹操 曹操到。 李三虎带着邢建国、邢建军兄弟俩,打着手电筒,顺着宰人似的惨叫声便寻了过来。 灯光一晃。 照过一圈人。 最后,停在了秦山脸上。 秦山头一偏,眯起眼,“不是、怎么又是你?” 刚准备开口问,却被抢了白的李三虎:“…” 秦山:“你们仨都不下班儿么?” 虽说这年月大家伙儿普遍的积极向上,干劲儿十足。 但像这哥儿仨这么爱岗敬业的,还真不多见。 李三虎也挺郁闷。 昨儿一早,他刚接班,就碰上这小子乱杀四合院。 今儿晚上。 替老于多值了俩小时班,刚要换岗,又碰上这小子乱杀大礼堂。 这一天天的。 做了什么孽哦! 李三虎愁的直捏眉心,“你他妈不累么?” “一天到晚不消停。” 虽说厂子小青年多,一个二个血气方刚的,一言不合就爱闹事儿。 但像这小子这么能折腾的,还真没见过。 三进三出保卫处。 他妈搁这儿演赵子龙呐? “诶诶诶,李干事!” “你话不能这么说啊!” “小秦这可是保护女同志,见义勇为抓流氓!” “请你们保卫处先搞清楚事实再说话!” 徐国栋不知道俩人之前的纠葛。 一听李三虎这不耐烦的语气,立马不高兴了。 有枪有炮了不起啊。 自个儿这科长,怎么着也比他一干事高出两级呢。 哪儿能让手下人受为难? “叔叔,我哥打的是坏人!” 小豆丁手脚并用,跟只八爪鱼似的紧扒在秦山背上大声喊。 “臭流氓!欺负女同志,打死活该!” 文化科另一名怒气冲冲的年轻人,上前又是一脚。 他这一带头。 马上。 四周的人纷纷跟着应和,一声比一声的高: “打死臭流氓!” “臭流氓拉出去打靶!” “狗日的,不要脸!” “看看是不是咱厂子里的?” “对!拖出来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叫骂声四起。 后面愤怒的人往前拥着。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 第38章 许大茂让臭流氓欺负了? 五十年代还没有‘流氓罪’一说。 但耍流氓,可要被人人喊打的。 民风保守的时代。 哪个姑娘要是遭了‘欺负’,那几乎是半辈子都毁了。 民众对待流氓的态度就是打。 往死里打。 大家伙儿一起打,反正法不责众。 打死了谁也不负责。 人群里有几个吃了亏、但又不敢说,怕坏了名声的年轻姑娘。 这会儿更是又愤怒,又后怕,眼圈都热了。 一时间,众怒四起。 就在场面再次陷入混乱之际,“嗒--”的一声轻响。 偌大的礼堂里,所有灯同时亮了起来。 一瞬间。 灯光通明。 四个流氓的模样,也在众人一道道凌厉如刀的视线下暴露无余。 “这人是锻工车间的张有福!” “妈的,这狗日的,平时看着挺老实!” “那个是焊工车间的王长江!” “真他妈丢人!呸!” “王八蛋,上回扒女厕所墙头的肯定也是他们!” “打死这几个畜牲!” “打死他们!” 怒骂一声高过一声。 四个臭流氓里,仨人抱着头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还有一个蜷缩在地上,捂着裤裆呜咽哀嚎。 “全都拷上带走。”李三虎一挥手。 邢建国和邢建军兄弟俩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拿人。 腰里的铐子一亮。 那个叫王长江的焊工猛然醒神儿似的,挣扎着喊起冤: “不是我!” “你们、你们抓错人了!” “我什么都没干!” 另外俩人一听,也慌忙跟着大声喊: “也不是我!” “凭啥抓我!” “放开我!” 李三虎黑着脸,抬腿对着王长江的小腹就是一脚。 “不是你妈了个巴子!” “这儿是人宣传处的地儿!” “黑灯瞎火的,你他妈摸这儿来干嘛呢?啊?” 王长江让踹的一屁股坐地上,不吭了。 “我是被别人挤过来的。”锻工张有福耷拉着头,小声道。 “你再说一遍?”李三虎挑着粗眉,走到他面前。 张有福顿了顿,壮着胆子,“我是…” 话没说完。 李三虎又是一脚,“跟老子扯淡是吧?” “成!” “建国建军,放人。” “招呼兄弟们,咱们撤。” 周围众人一阵鼓掌叫好。 邢建国、邢建军俩人对视一眼,都没敢动。 现在要是撤了。 那这四人还不得被当场打死? 他们是活该,别到时候再连累李干事吃瓜落。 李三虎倒丝毫不在意,手电筒往腰里一别。 “走呗,咱又没证据。” 没证据,放人。 合理。 这下,四个耍流氓的全慌神儿了。 连蛋碎的小平头都扑腾着想爬起来,赶紧跑路。 这时。 又一名保卫处同志拷着个矮个子男人,边走边踹的押了进来。 “李干事,又抓一个!” “这个全招了。” “一共五个人,同伙儿。” “这王八蛋是拉电闸剪电线的!” 说着,一脚上去。 把矮个子踹的“咚”一声,双膝跪地,一头栽倒。 不等李三虎问。 这人就用脑袋拱着地,老老实实,竹筒倒豆子般的往外抖落: “领导,我可没耍流氓。” “我就光拉了个闸。” “他们给我一块钱,让我干的。” 踹他的保卫处同志厉声问,“他们是谁?说清楚!” 矮个子蛄蛹着拱起身子。 用拷在一起的双手朝前一指,“就是他们。” “张有福、王长江、吴开平,他们仨都是咱厂的。” “还有一个不认识。” “钱是吴开平给的。” “在我右边儿裤兜里。” “领导,我可都说了。” “耍流氓这事儿我真没掺和啊!” 得了。 齐活儿。 这下,那四个也不狡辩了。 又一人挨了几大脚,被保卫处押着,连推带打的往外走。 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 这五个臭流氓,一路走,一路挨打。 泼辣点的妇女,直接上前,对着脸就吐,边吐还要边骂祖宗十八代。 保卫处的同志也不拦。 不光不拦,甚至还时不时的上去,哐哐补上两脚。 只有拉电闸的矮子,还在护着脑袋嗷嗷叫屈: “领导!” “您不能把我和他们这些臭流氓关一块儿啊!” “别打我啊!” “哎唷!!” 邢建国落在后边儿,给秦山递了根哈德门,“兄弟,这回多亏了你。” “客气。” 秦山接过烟,叼在嘴里,但没点火儿。 “让你瞎猫碰上个死耗子。”李三虎一摆手,“走了,回去干活儿。” 邢建国笑笑。 一拍秦山的肩膀,“老李就那样儿。” “嘴里没句好听话。” “等把人审完,他指定给你请功。” “回见啊,兄弟。” …… 众人追着臭流氓,一路打出大礼堂。 过了会儿。 又成群结队的回来,坐下等着电影继续放映。 这可是正事儿。 是发工资前的仪式感。 天塌了,放映员都得先顶着,绝对不能影响大家伙儿看电影! 何田田这姑娘,懵圈的时候还挺淡定。 等意识到那些流氓是冲自己来的。 又看清几人猥琐的样貌后,小脸儿都没血色了。 被科里几个大姨护着,早早送回了家。 回到家。 何田田才缓过神儿来,还没跟人秦山说句谢谢呢。 由于中途发生意外。 电影散场时,已经将近十点了。 秦溪年纪小,觉多。 后半场一直趴在她哥腿上呼呼大睡。 等片尾音乐一响。 这丫头猛的一下坐起来,睡眼茫然的问了句,“哥,鬼子都打死了吗?” 秦山:“打死了。” 秦溪面无表情的“哦”了声,脑袋一栽,又睡了。 何雨水打着呵欠,人却精神的两眼直放光。 回去的路上,就跟个小喇叭似的,不停的叭叭叭: “山子哥,你可太厉害了!” “山子哥,今儿可多亏你在!” “山子哥,那黑灯瞎火的,你是咋发现流氓的?” “山子哥,你说…” 许大茂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抬手给她个不轻不重的爆栗子。 “山子哥、山子哥、你这丫头还有没有点儿良心?” “出事儿时,是不是大茂哥我护着你的?” “连放映机我都没护!” 何雨水揉揉脑门,笑嘻嘻的一撇嘴。 “大茂哥,你可得了吧。” “就你那嗓门儿,喊的比我都大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让流氓欺负了呢!” 第39章 跟着大哥混,一天削三顿! 红星轧钢厂。 保卫处。 五个犯罪分子先被处里的小年轻们拖到露天地里,拳脚相加,胖揍一顿。 然后。 又赶去下风口,吹了半宿的寒风。 等到后半夜。 人都快熬不住了,这才带进审讯室。 都不用审。 一个二个的痛哭流涕,瑟瑟发抖的全招了。 就是见色起意。 见人姑娘长得漂亮,起了色心。 电影放映前,几个人便蹲好了点儿。 电闸一拉。 先故意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就摸了过去。 小平头摸薛大姨屁股那一下,纯属是摸错了人。 这几个废物想的也简单。 反正黑灯瞎火,谁也瞧不着谁。 再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吃点儿亏也不敢声张。 于是,脑子一热,真上手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 连厂花的边儿都没沾上,就让一大高个儿哐哐两下,全给放倒了。 说实话。 他们几个怂的都没敢看那人到底长啥样。 交代清楚犯罪经过。 五人就被驱赶着,关进了保卫处二层小楼后边的劳教所。 “我没有耍流氓!” “领导!我不和他们关一块儿!” 拉电闸的矮子抱着门框又哭又嚎。 被保卫处同志一脚蹬进去。 “砰——”屋门从外头落锁。 七八个躺在大通铺上的男人被吵醒。 一听这些‘新人’是耍流氓进来的。 黑暗中,清晰的响起了活动关节的“咔咔”声。 贾东旭裹着一条破棉花套子,缩在靠墙的角落。 麻木又绝望的听着屋里的惨叫哀求,心中竟然有一丝庆幸。 太好了。 终于不用再一天三顿,可着他一人儿打了! … 次日,一大早。 秦山一人徒手勇斗五流氓的英勇事迹就在四合院里传开了。 主要是靠何雨水那张嘴。 其实,昨儿大礼堂太黑太乱,这姑娘啥都没看见。 能说的绘声绘色,比连环画还精彩,那都是她自个儿脑补出的。 “你们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危险!” “一只罪恶的手,正从黑暗之中伸出!” “突然——”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山子哥一个后空翻,腾空而起,一掌向那人胸口拍去!” 前、中、后,三个院,二十来个小孩儿集中在傻柱家门前。 这会儿都快让忽悠傻了。 一个个儿的张着嘴,面露崇拜。 旁边,撅着屁股洗脸的傻柱实在听不下去了。 端起脸盆子,“哗——”把水泼到屋门口,挥手撵人: “散了散了!” “大清早神神叨叨。” “还腾空而起,那还是人嘛?” “净瞎胡扯!” 刘家老三刘光福正听的津津有味儿。 闻言,不服气的反驳道: “山子哥就是厉害!” “山子哥连我爸都敢打!” “山子哥是大英雄!” 一听这倒霉弟弟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刘天光登时吓一激灵。 赶紧去捂他嘴。 没想到,其他小孩儿却一呼百应,热血沸腾的嗷嗷叫唤: “山子哥是大英雄!” “山子哥是大英雄!” “噢——噢!” 傻柱直接让这孩子给整不会了。 愣了下,呵呵一笑,“得,算你这么多年打没白挨!” 回过头,又去教训自家妹妹,“何雨水,你怎么回事儿你!” “后院儿那小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你山子哥长、山子哥短的?” “以后不许跟那小混混一起玩儿了,听见没?!” 何雨水抬头望望天,麻花辫一甩,扭身进屋去了。 “棒梗,你给我回来!” “什么热闹你都凑!” “抓啥流氓?!” “哼,那小畜生跟流氓就是一伙儿的!” “都该枪毙!” 贾张氏一出门,就看见孙子棒梗也在孩子堆儿里。 一群小崽子,数他喊的最起劲儿! 老虔婆子顿时气的差点儿心梗,上去一把将人薅住。 一边骂,一边往屋里拽。 秦淮茹挂着俩大黑眼圈,心累的站在门后。 昨儿死老太婆闹到半夜。 硬逼着她,让她挨家挨户的去求情,开全院大会,捞贾东旭出来。 秦淮茹叹了口气。 觉得这一地鸡毛、狗屁倒灶的日子真快要过到头了。 “傻站那干啥?饭做了吗?”贾张氏拽着棒梗,进门先白了她一眼。 “做好了,锅里呢。”秦淮茹手脚麻利的摆上碗筷。 “昨晚上,你答应我的啥还记得吧?” 贾张氏屁股一挪,坐下等着儿媳妇给盛饭伺候。 秦淮茹掀开锅盖。 一边点头,一边把几个二合面馒头捡进簸箕里。 贾张氏扫了眼桌上的吃食,撇撇嘴,“东旭再出不来,家里就断粮了。” “到时候,你看着办吧。” “要么你去借,要么,你就回你娘家吃饭。” “反正我个老婆子是没法了。” 秦淮茹手上动作一顿。 这是变着花的逼她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哪有回娘家吃饭的道理? 当初。 她爹妈就是图贾东旭城里人,有工作,才把她嫁进贾家的。 还巴望着往后靠她多帮扶娘家兄弟呢! 她要是有娘家人撑腰,何至于被个老虔婆欺负成这样? 见秦淮茹不说话。 贾张氏把手里筷子一摔,不满的催促道: “还不赶紧的!” “等会儿都要去上班了!” “一天到晚儿的,不干正事儿!” “可怜我儿子,在那地方都让折磨成啥样了?” “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东旭哟——” “我的儿哟——” “你命苦啊——” 一声连一声的责骂,骂的秦淮茹昏昏沉沉的。 出了屋门。 站在院子里。 看着各家各户忙碌热闹,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发了会儿呆。 才朝着中院儿里最好说话的一户人家走去。 这家四口人,夫妻俩和一双儿女。 男人姓陆,在轧钢厂后勤处工作。 女人姓乔,是纺织厂工人。 两口子脾气温和,平时不太爱掺和事儿。 但每次,院子里有谁家需要帮助,俩人都是能帮就帮。 是个与人为善的。 “笃笃——” “陆大哥,嫂子,在家吗?” 秦淮茹收拾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刚敲了两下,屋门就开了。 “什么事?” 屋内,一个扎着马尾辫,眉眼英气凌厉的女孩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第40章 说好不当搅屎棍! 一看开门的是陆家大女儿,秦淮茹表情微微一僵。 “寒玉,没去学校啊?” 陆寒玉眼皮一垂,不接她茬,依旧是面无表情,“什么事儿?” 秦淮茹:“…” 她也不知道自个儿啥时候得罪过这姑娘。 有好几回了。 这姑娘每回见到她,要么就爱搭不理,要么就没个好脸儿。 但现在有求于人。 她也只能不尴不尬的笑了一下,“寒玉,你爸妈在家吗?” “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一样。” 陆寒玉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压根儿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 这姑娘生的眉眼凌厉,身形又高挑。 往那一站,光气势就把秦淮茹压的死死的。 秦淮茹识趣儿的往后退了一步。 正要转身时,却听见屋里传出一道温柔的声音: “寒玉,快点吃饭,东西妈都给你拾掇好了…” “诶,淮茹啊,你这是…?” 乔美丽一边扎着头发,一边从隔间里走出来,抬眼便瞧见了门口的人。 “我…没事儿。” “您先吃饭。”秦淮茹扭头就要走。 陆家两口子都是与人为善的老好人。 可偏偏生了个闺女,也不知道随谁。 整天臭着张脸。 除了她弟弟陆寒江,就没见她跟院里哪个半大孩子多说过话。 “站住。”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我面儿说的?”陆寒玉双手环在胸前,冷声叫住秦淮茹。 乔美丽见状,轻轻拍了她一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冲?” “赶紧吃饭去。” 转过脸,又和和气气的对秦淮茹一笑: “孩子没规矩,别往心里去。” “有啥事儿,你说就是了。” 秦淮茹这下是走也不妥,不走也不妥。 犹犹豫豫的,又朝陆寒玉瞟了眼,才硬着头皮,哽咽了一下,说道: “嫂子,我是为了东旭来的…” “不瞒您说,我家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 她这边惨兮兮的边诉苦,边抹眼泪。 那边。 陆寒玉就靠着门框,一边继续摆臭脸,一边接过陆寒江递过来的馒头夹腐乳。 “我没办法啊…” “棒梗才四岁,我不能让那么点儿孩子遭罪啊!” “嫂子,我求求您了…” “您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子吧…” 秦淮茹越说,心里的苦水就越多。 说道最后,简直泣不成声,快哭成了泪人儿。 弄的乔美丽也跟着鼻子发酸。 可她又向来是个没啥主见的,只能回头去看她家老陆,“光明,你觉着呢…?” 埋头喝粥的陆光明:“…” 他倒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可他不会拒绝人啊! 何况还是一女同志。 都搁门口哭成那样了,他就更张不开嘴了。 陆光明端着碗,支支吾吾,半天崩不出个屁来。 陆寒玉啃了口大馒头。 恨铁不成钢的斜了眼自家那对不争气的爹妈。 当初说好,不当搅屎棍,不掺和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怎么人一哭上门儿,耳根子就软了呢?革命立场就不坚定了呢? 陆寒玉肩膀一侧。 把乔美丽别到身后,“认错门儿了吧你?” “要求情,去找人苦主求。” “找我家算怎么回事儿?” “慷他人之慨?缺不缺德啊?” 这姑娘脾气比脸还臭,管你可不可怜,开口就怼。 怼的秦淮茹脸色一阵发僵。 泪珠子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乔美丽看着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扯了闺女一下。 陆寒玉却眼都不带眨的。 “你家的破事儿我家不搅合。” “但年前,你从我妈手里借走的一斤棉花票。” “还有那么多回,你婆婆从我家借走的布头,打算什么时候还?” 秦淮茹低着头。 抽抽噎噎的不吭声。 早知道陆寒玉在,她是绝对不会来敲陆家门的。 “姐,要不、算了吧…”陆寒江小声的劝了句。 话音还没落。 就被他姐戳着脑门子教训: “算了?你说的倒轻巧。” “谁家东西是大风刮来的?” “咱家吃的用的,哪一样儿是你挣的?” “你说算了就算了?” “我刚刚说没说,慷他人之慨缺大德?啊?” “我看你就是吃的太饱了!” 陆寒江一米七几的大个儿,愣是让他姐戳的连连往后退,一句嘴不敢顶。 秦淮茹又不傻。 自然能听出陆寒玉这话是冲她的。 她哪还有脸再多说,只道了句,“嫂子,你家东西我会还的”,便面色发白的匆匆离开了。 乔美丽站屋门口,叹了口气,“都不容易,你这孩子,何必咄咄逼人呢?” “你也会说都不容易。” 陆寒玉对着亲妈,白眼照翻不误: “你自个儿容易吗?” “整天在车间里,让机器震的耳朵都快聋了。” “弄回点儿布头,还给那老太婆三天两头的借去纳鞋底子。” “鞋都穿烂了,布也不见还回来!” 乔美丽也不做声了。 只在心里暗暗的想,她这闺女太厉害。 这得找个啥样的姑爷,才能镇得住啊! “还有你,陆寒江!” “你甭一天天吃饱了撑的,替别人操闲心。” “把家给我看严了!” “听见没!?” 陆寒江赶紧小鸡儿啄米似的点头。 生怕慢一点儿,他姐把他脑袋锤进肚子里。 陆家隔壁。 一大妈杨兰英坐在桌旁,满面愁容。 昨儿下午,她走亲戚回来,才知道家里出了事儿。 老易被打掉了门牙不说,还赔了一千块钱! 一千啊! 杨兰英心疼的手直打哆嗦。 缓了一夜,觉都没睡着,到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东旭媳妇儿让陆家那厉害丫头给撵走了。” “估摸着,马上就要上咱家来。” “老易,这趟浑水,你可不能再蹚了啊!” 易忠海神色萎靡。 闻言,点了点头,“你打发她走。” 说完。 想了想,又道,“把屋里那几斤棒子面拿给她。” “你这…”一大妈欲言又止。 易忠海摆摆手,“拿给她吧。” “不能让人往绝路走。” “就算不顾大人,也得顾着孩子啊。” 易忠海言语无奈,似乎是还在顾及师徒情分。 但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 不能让贾家断粮。 只要还有口吃的,有点好处,他们就不会撕破脸乱咬。 不然。 这件事儿怕是翻不了篇儿了。 第41章 你丫属大呲花的,逮谁呲谁!? 许大茂今儿起了个早。 就蹲着秦山,等他出门,一道儿去上班。 这货昨晚琢磨半宿,悟出个道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按照这么算的话。 他和傻柱是死对头。 傻柱和秦山又不对付。 那他和秦山,就应该是朋友。 好朋友,手拉手。 不对,是好朋友,一起走。 没毛病。 许大茂蹲在门口,噌噌噌卖力的擦着皮鞋。 听到隔壁屋门响了声。 立马起身跟上,“兄弟,一道儿上班啊。” 秦山揣着手,挑眉看他一眼,“诶?你发型呢?” 许大茂甩了下脑袋,“我妈说,头发太贴显脸长。” 秦山点点头,“你妈说的对。”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白话着。 从后院刚走进中院。 就看见陆寒玉跟挺机关枪似的,冲着秦淮茹一通突突。 许大茂扼腕叹息,“哎!” “多白的小媳妇儿,让贾东旭那孙子给糟蹋了。” 秦山摸摸鼻尖儿,“嘿,这姑娘可真带劲儿!” 许大茂眼角一斜。 露出个‘虽然我不太能理解,但你口味多少有一点点特别’的表情。 问道:“兄弟,你是没跟陆家这位祖宗说过话吧?” 秦山眯着眼,回忆了一下。 还真没有。 原主本来是个小混混,在这院儿里也不招待见。 这姑娘呢,还在上学,住在学校宿舍,隔一阵子才回趟家。 俩人压根就没交集。 一个大院儿里呆几年了,愣是连招呼都没打过。 许大茂歪着嘴贱笑,“嘿嘿,要不你去试试?” 秦山心说,试就试呗。 反正闲着也闲着。 五分钟后。 陆寒玉肩上扛着个大包袱出了四合院大门。 秦山双手插兜,若无其事的上前,“上学呢?” 陆寒玉头一偏。 修长的眉尾微微上挑,给他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儿。 秦山脸皮厚,也不在意,“要不哥给你拎着?” 陆寒玉又给他个‘关你屁事’的眼神儿。 秦山:“诶,怎么的,刚刚把子弹突突完了?” “边儿去。”陆寒玉身子一扭。 包袱左肩甩右肩,照直怼秦山一脸。 秦山顺势往后一仰。 再想说话,人姑娘已经晃着马尾,快步走开了。 “你丫属大呲花的吧?逮谁呲谁。”秦山朝她高挑的背影嚷了一嗓子。 陆寒玉也不含糊,“你丫属狗皮膏药的,愣往上贴!” 瞧见秦山吃瘪。 许大茂这货呲着牙花子,乐的摇头摆尾,“不搭理你吧?” 秦山咧嘴一笑。 “怎么没搭理?” “让我边儿去,还骂我狗皮膏药。” 许大茂:“…”毛病! … 红星轧钢厂。 宣传处。 秦山一走进办公楼,便感受到了一道道友善的目光。 不光文化科。 另外两个科室,甚至楼上后勤处的同事,都会点点头打个招呼。 科长徐国栋更是红光满面。 站在窗户前,一边浇花,一边高歌《红梅赞》。 用的还是美声唱法。 高音上不去,低音又下不来,憋的老脸发红,还自得其乐。 科里的小年轻们都快笑岔气儿了。 “我就说小秦同志是个人才嘛!” “诶!一人勇斗五流氓!” “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这光荣事迹,咱们必须好好宣传!” “咱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嘛!” “那个那个,广播站,黑板报,厂报,都给安排上啊!” “咱这回要大搞特搞!” “大搞特搞!哈哈哈哈哈——” 老徐人逢喜事精神爽。 宣传了那么多厂子里的劳动模范,好人好事儿。 这次终于轮到自家头上了! 脸上倍儿有光嘿! 秦山一进门,先接受了一波热烈的掌声。 然后,又被几位大姨围着,从头到脚的好一通夸。 这才坐回办公桌旁。 刚坐下,娇娇小小的姑娘就轻轻走过来了。 “秦山同志,谢谢你。” 何田田今儿穿了件水蓝色的毛呢外套,精致的小翻领,衬的模样更加乖巧。 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落在肩上,一侧的刘海旁,还别了个可爱的小发夹。 一瞧就是花心思打扮过的。 “革命同志一家亲。” “何田田同志,不用谢。”秦山一本正经道。 本来是想逗她两句。 问问她这个‘谢’,是打算以身相许呢? 还是当牛做马呢? 结果,一看人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和真诚的表情。 秦山倒有点儿不忍心了。 再一想昨儿,她也让吓的不轻。 算了算了。 “…”何田田愣了愣。 秦山这冷不丁的一正经,弄的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飞快的从衣兜儿里掏出个信封,放在桌上。 然后,兔子似的跑了。 许大茂立马凑过来。 瞥着信封上‘秦山同志亲启’几个字,酸了吧唧的一咧嘴,“我说,你俩真处上了?” 秦山没搭理他。 背过身去拆信,心说难道是情书? 啧。 也难怪,英雄救美嘛! 十八九岁春心萌动的大姑娘,哪能招架住这个? 结果… 信纸一展开。 抬头三个工工整整的大字‘感谢信’。 秦山:“…??”就这? 何田田用了一页半的信纸,十分认真且正式的表达了自己诚挚的感谢。 末尾。 又提了一句,自己父母真诚的邀请他,这个礼拜天来家中做客。 并附上了地址。 秦山一挑眉,这下明白了。 前面的都是铺垫,最后的这句才是重点。 难不成这姑娘还真看上自个儿了? 许大茂在旁边儿羡慕的不行。 拧着脖子往信上瞟,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一个字儿也没看清。 忍不住道,“下回再遇到这事儿,哥们儿我说啥也得上!” 秦山嗤他一声,“能耐,昨儿你为啥不上?” 许大茂讪讪一撇嘴,“昨儿哥们儿穿的新皮鞋,再给我踩坏喽!” … 今儿没有放映任务,又是清闲摸鱼的一天。 中午。 下班铃声刚落,广播站大喇叭就响了起来。 宣传处文化科秦山同志徒手勇斗五流氓,光荣事迹在全厂循环播放。 光广播稿,都写了五六稿。 老徐亲自操刀,花式夸,都不带重样儿的。 也就秦山,脸皮厚,能扛的住。 但凡换个稍微含蓄点儿的,都得不好意思上食堂吃饭。 “德行!” 傻柱系着围裙,站在打菜口。 “哐”的把一勺土豆丝扣进递过来的饭盒,“下一个,赶紧的。” 第42章 鼻子挺,一看就是体力活儿好的! 刘岚瞅了眼傻柱那劲儿劲儿的样,无语摇头。 “何师傅,你就别置气了。” “人秦山同志挺好的。” “昨儿要不是人家,女同志们得吃多大亏?” 傻柱哼了声,“嘿,我说刘岚,你还是不是厨师班的人了?” 刘岚撇撇嘴角,“我是厨师班的,可我也是女同志啊。” 傻柱一噎。 哐哐磕了两下菜勺,“一个个儿的,胳膊肘都往外拐。” “白眼儿狼!” 虽然嘴上不忿,但轮到秦山来打菜时,傻柱却丝毫不敢再怠慢。 生怕一个不当心,那些‘能顶半边天’的妇女们,对他群起而攻之。 “吃好啊,小秦同志。”刘岚笑眯眯的从窗口递出俩大馒头。 “谢谢您嘞。”秦山弯腰朝她一乐。 刘岚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心说这小伙儿可真不错。 长得好,个头儿高,脾气性子也开朗… 可惜,自个儿都结婚了… 正想着。 一张马脸伸了过来,呲着牙,大嘴一咧。 贱兮兮抛了个飞眼儿,“刘岚姐,我呢?” 刘岚立马一脸嫌弃,“死大茂,噎不死你。” 来二食堂吃饭的人多。 秦山端着饭菜,四下看一圈,随便找了个空座。 刚坐下。 旁边几个穿工作服的女工就开始一个劲儿瞟他。 一边儿瞟,一边儿眉飞色舞,窃窃私语。 时不时的,还半掩着嘴,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 秦山咬了口馒头,耳朵尖儿微不可见的一动。 便听那个身形丰腴的说道,“你们仔细看嘛。” “他眉骨高,鼻梁也挺。” “不用说,肯定是个体力活儿好的。” 说完,几人又嗤嗤嗤嗤的笑着互相推搡起来。 “…”秦山被大馒头噎的脖子一伸。 就在这时。 其中一名女工倏的站起,径直走到他旁边。 利索的开口道,“同志,请问你有对象吗?” 秦山抬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勤劳朴实的脸。 麦色皮肤,两颊上顶一坨皴红,目光灼灼热切。 “诶呦。”秦山大大咧咧的一笑,“姑娘,这回您来晚了。” “我这野草有主儿了。” 秦山大大方方。 人姑娘也不带扭捏的,“得,那我下回赶早。” 说完,没事儿人似的回去坐下,继续吃饭。 不一会儿。 那边又是一片笑声。 不远处。 何田田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下。 微微垂下眼,看着饭盒里的平时最喜欢吃的酸辣土豆丝,忽然就没了食欲。 有对象了… 那干嘛还来招惹她? 不对,人家也没招惹自个儿… 是秦奶奶年纪大了,糊涂话哪能当真呢? 一下午。 何田田都恹恹的,画板报也画的心不在焉。 她有点后悔邀请秦山家中做客了。 连人情况都没搞清楚,多轻率啊… 可钢铁大直男哪儿能注意到小姑娘这点暗戳戳的小心思? 到时间踩点儿就下班。 想着整二斤羊肉,再整点儿麻酱、腐乳、韭菜花,回家涮锅子去。 这大冷的天儿。 围着暖烘烘的炉火,吃口热腾腾的涮羊肉,再和老太太碰口小酒。 嘿。 日子美的没边儿了。 秦山拎着一挂上脑肉,一进四合院,便被前院的三大爷叫住了。 “山子,来、来。” 阎埠贵正蹲在自家门口,收拾几条寸把大的小鱼。 瞧见秦山,赶紧招招手,站起身。 再一看他手里的肉,俩眼登时直放光,“哟!又买肉啦!这是羊肉啊!” “今儿换换口。”秦山笑道。 阎埠贵砸砸嘴。 把沾满鱼腥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然后,从裤兜里拈出张纸条来。 “溪丫头上托儿所的事儿,我给你打听清楚了。” “需要啥证明,还有每个月的代管费,伙食费,粮票,油票,都写上面儿了。” “你得空去办个手续就行。” “劳烦您了,三大爷。”秦山心说阎老抠还挺上心。 前天晚上刚拿了钱,今天就把事情办了。 还别说。 这精打细算的人就是稳,一条一条的,给列的明明白白的。 这倒真让他省不少心。 “见外了不是?” “邻里邻居,就手儿的事儿。” 阎埠贵闻着自家厨房棚子下飘出的香味,心里也挺美。 他家今儿吃鸭架子汤炖白菜土豆。 那一大锅汤,能连吃好几天呢! 这不和吃肉差不多? “山子回来啦?” 听到说话声,丁秀菊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 一瞅见秦山,立刻眉开眼笑,“先别慌走,等下啊。” 说着。 扭身进屋。 不多会儿,便拿着副棉手捂子出来了,“试试大小合适不?” “我今儿比着老太太和溪丫头的身形,把衣样儿裁好了。” “剩下些碎布头,做完这手捂子,正好还能再做一大一小两双鞋!” “要不说人有福气呢。” “做啥都刚刚好儿!” 三大妈对自个儿的精打细算,会过日子十分得意。 秦山接过,戴上一试。 嘿,又厚实又暖和,大小也合适。 走线工工整整,一排排的打着格子。 这样,就算戴脏了洗,里头的棉花也不容易结成团。 “正正好,三大妈,您这活儿做的真精细!” “比外边裁缝铺子手艺都好!”秦山由衷的夸道。 他一大老爷们儿,哪懂这玩意儿。 只想着扯块布,给家里一老一小做身棉衣完事儿。 没成想居然还能多出副手捂子和两双鞋来。 “外头的裁缝哪能像你三大妈这样替你精打细算。” “这不又把买鞋的钱省下了?” “诶,这就叫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要受穷。” 阎埠贵瞅着秦山,两只透着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 秦山乐呵呵一点头: “受教了,三大爷。” “往后再有针线活儿,还是得找三大妈。” “靠谱!” 阎老抠两口子等的就是这句话。 闻言,相视一笑。 “我就说山子识货!” “那可不,对了山子…” 三大妈乐的合不拢嘴,乐着乐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四下看了眼。 又往秦山跟前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你还不知道吧?” “中院儿老贾家媳妇儿,今儿在咱院儿里挨家挨户的上门抹眼泪呢!” “想开全院大会,让大伙儿一块儿给贾东旭求情。” “我可没松口…” “不过倒是有几家,真让她给说动了…” 第43章 这一波,三大爷在第三层! 在三大妈看来,秦山这个雇主,人敞亮,出手也大方。 自个儿向着他点儿,准是没错的。 所以今儿这一天,她都特别留意着老贾家儿媳妇。 秦淮茹进了谁家门。 出来时脸上又是啥表情,她都一一在心里记了下来。 “…我估摸着,得有五六家让她说动的。” “倒是中院儿老易家,没让她进门儿。” “一大妈拎了袋棒子面,把人打发了。” 三大妈说着,拿胳膊肘杵了她家老阎一下。 “这事儿是她贾家不占理儿。” “这个全院大会,我是不赞同开的。”阎埠贵会意,连忙表态。 秦山倒不在意这些。 反正他全身上下的道德加在一块儿,拢共也没二两重。 就算这四合院里老少齐上阵,也甭想道德绑架他。 “得嘞,三大妈您费心了。”秦山应了句好。 又看看地上那几条小鱼,“三大爷,下回再有大的,记得给我留两条。” “我爱吃鱼。” 阎埠贵心知秦山这是在关照他,连忙乐呵呵的一迭声应下。 “小妹妹送我的郎呀,送到了大门儿北呀…”秦山哼着曲儿。 走到中院门旁,身后传来阎家两口子喜滋滋的嘀咕声。 三大爷:“我说什么来着?” “你要是把那些布头留下了,这好事儿还能再有下回?” “诶,这回明白了吧?凡事儿啊,不能只看一层。” “你那叫啥?” “那叫鼠目寸光!” 三大妈:“对对对,你说的对。” “要说精明,还得老阎你!” “你就是咱家的金算盘!” 秦山听的挺乐。 心说这波三大爷可以,三大爷在第三层! 于是,嘴里继续唱小曲儿: “…一抬头我就瞧见了,王八驮石碑呀…” 正唱着。 一抬头。 嘿,就瞧见了瞪着双三角眼,扒在窗户上的贾张氏。 这老虔婆,看秦山提溜着一挂肉,正要开骂。 哪知嘴还没张,就被反杀了! 这小畜生,不光骂人,他还要唱着曲儿的骂! 没这么不讲究的啊! 贾张氏一捂胸口,嘴角抖了抖,“吃吃吃!” “吃死你个杀千刀的!” 秦山正走到院子中央,闻言,脚步一停。 朝着贾家窗子晃晃手里的羊肉。 “有人吃涮肉,喝小酒。” “有人睡凉铺,掏大粪。” “嘿,也不知道谁先嗝屁?” 说完,眉毛一挑,边往后院儿走,边接着唱道: “若问这王八犯了什么样罪呀啊…” “只因为她趴在窗口,管不住那张破嘴…” “诶诶!” “…”贾张氏让呛的老脸发青。 肥硕的身子挺直朝后仰去,“噗咚——!” 贾家斜对面。 蹲在门口扒白菜叶的陆寒江忍不住“嗤嗤嗤嗤”一劲儿乐。 被他妈乔美丽拧着耳朵,拎回屋去了。 秦淮茹却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看见傻柱前脚下班回屋,后脚,她便去敲了门。 “柱子,回了啊。” 说是敲门,没等傻柱应声,秦淮茹便已经把门推开,进了半个身子。 “哟,秦姐,怎么了这是?” 傻柱刚进屋,正拎着暖壶,准备倒杯热水。 一瞧她那双哭肿的眼睛,赶紧搬过把椅子,把人往里让。 “哎呦,好好的哭什么呐!” “快坐下,喝杯水。” 秦淮茹也不生分,屁股一扭,侧身坐到桌子边。 半垂着眼,委屈抱怨道,“好啥好。” “自从我嫁到这院儿里,哪过上过一天好日子?” 傻柱一见她这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一股无名闷气便直冲胸口。 一拍桌子道: “怎么着?贾张氏又刁难你了?” “嘿,这老太婆!” “她再倚老卖老,你就上街道,告她去你!” 何雨水正趴在另一张矮桌上写作业。 闻言,抬头看看俩人。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懂点事儿,但又不全懂。 心里头隐约觉得,贾嫂子来跟她哥说这些话不太对劲儿。 可具体哪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 反正挺别扭。 秦淮茹吸吸鼻子,幽幽怨怨的一抬眼。 “说的轻巧。” “你也知道,我农村户口,又没工作。” “家里的钱,票,都是我婆婆攥着呢!” “手心朝上,可不就得看人脸色。” “东旭这一出事儿,我这日子更没法过了…” 那眼神儿,又酥又软。 眼里含着滴泪,要掉不掉的。 傻柱一火力正壮的大小伙子,哪能抗的住这个。 一下便被拿捏的死死的。 慌忙道:“秦姐,你可别哭了秦姐…” “哎呦喂,等会儿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呐!” “求求你了,别哭啦!” “让我干啥,我干还不行么!” 听傻柱这么说。 秦淮茹抽噎了下,扯着袖口轻轻一擦眼泪。 “我去保卫处打听了,说东旭得关好几年。” “别说几年,我家这眼下都快断粮了。” “再这么下去,我和棒梗都得饿死!” “我乡下女人,贱命一条,可棒梗还小啊…” 说到棒梗,秦淮茹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一滴一滴的。 跟砸在了傻柱心尖儿上似的。 “瞎说啥呢!” “越说越没谱了不是?” “咱一个院儿住了这么年,棒梗,打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 “我能看着你们娘儿俩饿死不管么?” 傻柱这会儿,早就在秦淮茹的眼泪攻势下五迷三道了。 热络劲儿一上头。 直接把放在桌上的两个铝饭盒都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我从厂食堂带的,你先拿回去吃。” “放心,自古就没有跟着厨子还能挨饿的!” 正写字的何雨水再次抬起头。 张了下嘴,想说什么。 想了想,却没说出口。 “柱子,你真是个好人。” “咱这院儿里,就你是真心实意的对姐好…” 秦淮茹仰起脸,满含感激的看了傻柱一眼。 这一眼,让傻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拉开橱柜,又拿出四个大白馒头,一并递了过去。 “棒梗正长个儿呢,给孩子吃点儿好的。” “往后有啥难处,你说。” “别动不动的就委屈自个儿…” 秦淮茹自然又是抹着眼泪,一通卖惨感谢。 待她端着饭盒,捧着馒头从屋里出去。 傻柱关上门,一转身。 便见何雨水正撅着嘴,不高兴的瞪着他。 第44章 你爹!呸!你爹!呸呸!你爹! 何雨水是个懂规矩的姑娘。 刚刚有外人在,就算心里有不满,也憋着没吭。 等秦淮茹走了,屋门也关上了。 她才瞪着她哥,闷声问,“饭菜都让贾嫂子端走了。” “我吃啥?” 傻柱先是一愣。 而后,瞅了眼何雨水,大手无所谓的一摆。 “厂食堂的菜你见天吃,少吃一顿能怎么着?” “瞧你那嘴,撅的都能挂个油壶了。” “不至于啊!” 何雨水本来就有点儿不高兴。 再一看傻柱这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更生气了。 “你给就给,给一半儿还不够?” “还把俩饭盒都给她!” “贾嫂子也是,还真就都给端走了。” “真好意思!” 何雨水不仅气她傻哥。 也气秦淮茹。 这年月,谁家粮食不紧张啊? 她倒好。 连菜带馒头的一并全拿走,都不带客气下的。 什么人啊这是? “秦姐家人多,一个饭盒哪能够吃的?” “棒梗那小子才四岁,论起来,他还得管你喊声姑。” “跟那么个小屁孩儿争口吃的,你怎么想的你?” 听雨水说秦淮茹的不是,傻柱心里不太得劲儿了。 伸手不轻不重的朝这丫头脑门上点了一下。 秦姐多贤惠的女人啊! 长得漂亮。 又勤快。 自打嫁进这院儿里,把贾家里里外外,拾掇的那是干净利索。 贾老婆子又懒又馋,还整天骂骂咧咧。 也不见她说过半句的不是… 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嫁给贾东旭了呢? 傻住越想越觉得可惜的慌。 这要是自个儿媳妇,说啥也不能让她受这委屈… “棒梗又不是你儿子,凭啥管我喊姑?” “再说,她家为啥断粮?” “还不是自作自受。” 何雨水被点的脑袋一偏,火气直往上蹿。 小脸儿彻底拉了下来,说出的话也更不中听。 其实,看贾嫂子哭成泪人儿,她也不是丝毫不同情。 只是,她哥这个样子太恼人了! 亲妹子还饿着呢! 他倒好,直接让人把饭菜一锅端了,一个馒头都没留。 也不知道谁才是自家人! “臭丫头片子,说啥呢你?” “祸不及家人你懂不懂?” “他贾东旭再不是个东西,也碍不着秦姐和棒梗!” 傻柱这轴愣货,一看雨水撂脸子,他也跟着撂。 俩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脸拉的一个比一个长。 互瞪半分钟后。 何雨水下巴一昂,冷哼了声: “当初你爹何大清跑的时候,咋不见他家接济过你?” 一记绝杀。 直接把傻柱怼的接不上招了。 梗着脖子红着脸,噎了下。 撇嘴喷出口吐沫星子,“你爹何大清!” 何雨水白眼一翻,“你爹!” 傻柱:“你爹!呸!” 何雨水:“你爹!你爹!呸呸呸!” … 贾家。 秦淮茹一脚刚迈进屋,手里的饭盒和馒头便被婆婆夺了去。 “怎么说?”贾张氏迫不及待的打开饭盒。 一看里面只有土豆丝儿和素炒白菜,老脸登时一沉。 “一丁儿肉星子都不见。” “他家不稀得吃的,打发给你了。” “便宜货,哼。” 老虔婆子阴阳怪气的,拿眼角狠剜秦淮茹。 她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儿。 一点儿不趁意,不是骂骂咧咧,就是撒泼打滚。 平时,这院儿里压根没人沾她惹她。 可这几天。 老虔婆在秦山手底下接二连三的吃瘪,几回差点儿抽抽过去。 这一肚子的火气,要是不找个人撒,可不得少活好几年? 受气包秦淮茹已经让骂麻了。 面无表情的摆着碗筷,“傻柱愿意帮咱家说话。” 不等棒子面糊糊盛上来。 贾张氏便拿起筷子,开始来回翻挑饭盒里的菜。 翻了一圈,见确实没肉,一撇嘴道: “他愿意有啥用?” “他那个傻愣愣样儿,说的上话吗他?” “对了!” “后院儿老聋子不是疼他疼的紧吗?” “见天乖孙长、乖孙短的喊着。” “让他求老聋子去!” “得让老聋子出面,院儿里那些个遭雷劈的才肯替东旭说话。” 说着。 贾张氏捞起一大筷子白菜,送进口中,吧唧吧唧嘴。 “奶奶,我也要吃!”棒梗扒着桌边,两眼直勾勾盯着桌上的吃食。 厂食堂的菜虽然没肉,但油水还是比较足的。 味道自然也比自家做的香。 见宝贝大孙子直流口水,贾张氏先往他手里塞个大白馒头。 又给他也夹一大筷子菜。 吧嗒着油乎乎的嘴道,“吃吧,我的好大孙儿。” “吃的饱饱儿的。” “吃完明儿让你妈再去要。” 棒梗一手拢着碗,一手抓着筷子,头也不抬。 和他奶一样,吃的稀里呼噜。 看着才四岁的儿子,行为举止却越来越像老虔婆。 秦淮茹心里一阵烦躁。 拿起个棒子面窝头,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白面馒头她是不惦记的。 也轮不着她。 四个白面馒头,贾张氏一人得吃仨。 剩下一个,是棒梗的。 至于她。 又不挣钱,又没定量。 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棒子面是玉米和玉米芯子混在一起,打成的面。 用棒子面蒸出的窝头,灰黄灰黄的。 咬一口,在嘴里散成渣渣,噎人不说,还剌嗓子。 秦淮茹噎了下。 想就口菜顺顺。 刚伸手,便感觉一道刻薄的目光刺了过来。 老壁灯。 撑死你! 她狠狠咬了咬牙,心里暗骂着,手打了个弯儿。 端起面前的糊糊喝了口,烫的舌尖儿顿时起个大泡。 草草垫了个半饱。 秦淮茹便在贾张氏的连催带骂下,又去敲了傻柱的门。 隔壁。 饿着肚子呕气的何雨水听到响动,蹑手蹑脚的出来。 把耳朵轻轻贴在他哥屋门上。 听了两三分钟。 一抬眼,倏然看见斜对面贾老婆子正阴沉沉的瞅着自个儿。 何雨水吓一激灵。 背后的汗毛直竖。 低低的惊呼了声,撒丫子跑回屋,“砰”的把门关上。 又等了一会儿。 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 见没人盯着了,才踮着脚尖儿,溜墙根的朝后院跑去。 一进后院。 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羊肉味儿,顺着秦家门缝飘出。 何雨水饥肠辘辘的肚子应景的“咕噜”了声。 犹豫了下,她敲敲门,“山子哥。” “我有事儿和你说。” 第45章 新社会可不兴童养媳了! 秦家屋门应声而开。 混杂着羊肉鲜香的热气儿扑面而来。 “山子哥。” 何雨水忽然意识到,这会儿来敲门好像不大合适。 哪有赶着饭点儿上人家里的? 跟讨食儿似的… “雨水?”秦山打开门。 看这姑娘表情有点尴尬,也没想太多,身子很自然的一侧,“怎么了?进屋说。” 何雨水:“…” 秦山:“不是有事儿么?” “就在外头说。”何雨水左右望了眼,小声道,“山子哥,贾家嫂子…” 不等她说完。 人就被薅着后衣领拎进了屋。 “啥事儿还非得在外头说?这大冷天儿的。” “好不容易攒点热乎气儿,都给散没喽。” “吃了吗?”秦山反手带上了屋门儿。 何雨水一懵,下意识的点点头,“吃、吃过了。” 秦山心说你吃个屁啊。 吸血茹踩着下班点儿钻进你哥屋里。 那傻哔大怨种,还能给你留个桃儿! “秦溪,去拿副碗筷。” 小豆丁正站在锅边儿,聚精会神的捞肉。 听见秦山说话,立刻放下筷子,颠着短腿儿一溜跑向碗橱。 何雨水连忙摆手,“山子哥,我真吃过了。” “行了,不差你这一口。”秦山伸脚勾过条凳子,“坐那儿。” “…”何雨水没动。 她可不想跟贾嫂子似的,给个竿就爬。 何况人家吃的还是肉。 这便宜可占不得! “你刚说什么?”秦山垂着眼皮儿,熟练的调蘸料。 先?两大勺芝麻酱。 然后,从锅里舀小半碗肉汤。 麻酱里倒入肉汤,顺一个方向搅拌泄开。 再加上点儿腐乳、韭菜花、稍许白糖。 最后,滴上半瓶盖的白酒提香。 这吃法算不上正宗,也不太讲究,但倍儿有滋有味儿。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就足够了。 “贾嫂子去找我哥了…” “我听那意思,她是想让我哥求聋奶奶。” “让聋奶奶在咱院儿里给东旭哥说情…” 秦山一抬眉毛,“哦。” 何雨水见他半点儿不在意的样子,语速不由得快了几分: “到时候开全院大会,大伙儿肯定都替东旭哥求情!” “那也不一定。”秦山咧嘴一笑,“你这不是还向着哥的么?” 何雨水:“…” “贾东旭那丫进都进去了,谁再蹦跶也没用。” 秦山把碗筷往她手里一递,“坐下,甭忸忸怩怩的。” 何雨水闻着满屋子的肉香,再看一眼油油润润的麻酱。 口水都快忍不住了。 本就空落落的肚子一阵蠕动,发出长长的一声“咕噜——” 尾音还带着拐弯儿。 格外清晰响亮。 秦山一听更乐了,“哟,你这是吃了个哨子,搁肚里吹着玩儿呢吧?” 他这没心没肺的一乐,反倒让何雨水放开了些。 端着碗,扭身坐到凳子上,闷声道: “吃啥吃。” “我喝西北风都能填饱肚子。” 呦呵! 秦山一瞅。 那嘴撅的,那白眼翻的。 怨气不小啊! “那你可得趁没开春多喝点儿,攒攒肚儿。” “等开春就刮东南风了。”秦山接茬道。 一边说,一边又往沸腾的锅子里扒了盘肉。 “山子哥,你损不损?”何雨水皱皱鼻子。 一时又委屈,又想笑。 “这谁家小闺女儿啊?” 一盘肉下锅,沸腾的汤底平息下来。 秦马氏也终于抬起了头,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 隔着升腾的热气,直盯着何雨水的小脸儿。 何雨水立马坐直,“奶奶,我是…” 话没说完。 就见老太太反过筷子,照着秦山的手背就是一下狠敲。 秦山手一缩,“…?” 秦马氏单眼瞪着他,骂道: “现如今可是新社会了!” “早就不兴童养媳那一套了!” “你个兔崽子!” “敢祸害人家小闺女儿,老子胳膊腿儿给你拧断喽!” 秦山:“…” 何雨水:“…” 秦溪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听不懂,继续盯锅捞肉。 “得,前两天您刚给我找一对象。” “今儿又给我说个童养媳。” “您可真是我亲奶奶。” 秦山哭笑不得,斟了盅小酒,给老太太敬上。 何雨水知道秦老太爱犯糊涂病,也不较真。 把脸往前凑了凑,“奶奶,我是中院儿何雨水。” “何雨柱的妹妹。” 又扭头瞪了眼秦山,“山子哥,你可别瞎说。” “传我哥耳朵里,他又要找你打架了。” 秦山笑眯眯的捏着小酒盅,跟老太太轻碰了下。 “怕啥,反正你哥又打不过我。” 何雨水撇撇嘴,“我是怕我哥挨揍。” “本来就傻。” “再打脑子都得给打散黄儿喽。” 秦山被酒呛了下。 拍着大腿鹅鹅鹅鹅的笑了起来。 汤底再次沸腾,片成薄片的羊肉在锅里翻滚。 “各顾各啊,都别客气。” “吃饱才是正事儿。”秦山招呼了句。 说着。 自个儿先下筷子,捞起一筷肉,放进碗里。 裹上麻酱就是一大口。 秦马氏再次一只眼瞄准。 锅上的热气丝毫不能影响这老太太的视线与发挥。 手上动作快、准、稳。 小豆丁个头矮。 干脆站在炉子旁,伸长脖子,一手端碗,一手攥筷。 小小年纪,干起饭来一点儿不含糊。 “捞啊,再不捞这锅又没了啊!”秦山敲了下碗边儿,头也不抬道。 这一家子,吃相豪爽霸道。 老的小的,谁也不带让谁的。 何雨水眨眨眼。 觉得人把碗都递手里了,再不吃就真做作忸怩了。 索性,袖子一撸。 吃就吃呗! 回头她哥再带有肉菜的饭盒,多给山子哥家送几次就是了。 这么一想,便也不再纠结。 外头冷风刮的呜呜叫。 屋里锅子咕噜噜冒泡。 一口肥嫩热乎的涮羊肉下肚。 一瞬间,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让人舒服的只想长呼口气儿。 真香! 何雨水懂事儿归懂事儿,可到底还是个半大姑娘。 肉过两轮儿,放松下来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贾大妈不讲理,咱全院儿都知道。” “贾嫂子又这样。” “她怎么能好意思呢?”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也不是小气护食儿,就是气我哥太傻…” “贾嫂子一抹眼泪,那水就跟进了他脑子里似的。” “让人把饭菜都给端走了,一口都没给我留。”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亲的…” 何雨水小嘴叭叭叭,一股脑把晚上的事儿全倒了出来。 末了,还一脸认真的问: “山子哥,你说我哥是不是有毛病?” 第46章 哪个小兔崽子,把玻璃给砸了! “你哥那叫舔狗。” 捞完锅里的涮肉,秦山起身,开始抻面。 提前和好的面,擀成厚片,反正刷上一层油。 再分切成条,摊在案板上饧着。 等肉吃完。 面片也饧的既柔软,又有韧性。 手上拿着巧劲儿,一抻一拉,再上下一甩。 下锅! “啥叫舔狗?”何雨水不懂就问。 秦山抬眼笑笑。 “见过狗舔屎吧?” “看见泡屎,就屁颠儿屁颠儿的往上凑。” “舔完还觉得自个儿吃到了人间美味,意犹未尽。” 何雨水眼珠子转了转,又撇撇嘴角。 觉得秦山这比方打的也太损了,但好像又很形象。 她哥可不就是一副上赶着的样儿么? “老虔婆子啥尿性?” “今儿给她三分甜,明儿她就想要五分。” “没够儿。”秦山有意无意的点了句。 接着,又往锅里磕了四个鸡蛋,下了几片白菜叶。 何雨水一愣。 光顾抱怨她哥了。 以她十三岁的小脑瓜子,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啊! 贾婆子又贪又不讲理。 之前,就总爱上陆家借布头。 借的次数多了,又不见还,人陆家便不乐意再借了。 这下,算是得罪上了贾婆子。 看见陆家人,那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还在背后指桑骂槐的编排人。 陆家好歹还有个厉害的陆寒玉镇着呢! 她家呢? 就只有个拎不清的傻哥。 这可怎么办呐! “面好喽!” “老太太您先来一碗。” 涮完肉,锅里浮起了一层清透的油脂。 这时再下面。 清汤面就变成了肉汤面。 一碗劲道的宽面,配上两片清甜的嫩白菜,再盖上个溏心荷包蛋。 最后,浇一勺滚热的汤。 就着碗底的麻酱那么一拌。 就俩字儿,满足! 老太太和小豆丁端着碗,大口大口吃的额头微微冒汗。 何雨水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巴巴的瞅着秦山,“山子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一没爹,二没妈。 自个儿也掐不赢贾老婆子。 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啥怎么办?” “不是说了么,吃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儿。” 秦山的视线对上她那双单纯无辜的眼睛,挑眉一笑。 把满满当当的一碗面递到她手中。 原剧里,这姑娘也是个倒霉蛋、小可怜儿。 打小没娘疼。 六七岁时,爹又跟寡妇跑了。 唯一相依为命的哥,还是个不靠谱的舔狗。 当着厨子,却让亲妹妹挨饿。 反倒把秦淮茹那一家子喂的白白胖胖,油光水滑的。 秦山也是瞧着这姑娘挺懂事儿,才有心点她两句。 往后能不能立的住,还得看她自个儿。 这年月,自个儿刨食吃的半大孩子也多的是,不稀奇。 亲爹亲哥都靠不住,她还能靠谁呢? 吃完饭。 何雨水心事重重的回家了。 秦山把锅碗端进厨房,等明儿三大妈过来收拾。 又朝聋老太太那屋望了眼,然后,走到墙跟儿。 弯腰捡起半拉砖头,在手中掂量了两下。 一旁,小豆丁仰着脑袋,俩眼瞪的溜溜圆。 聋老太屋里的灯还亮着。 “奶奶,我求您了!” “您就帮秦姐一家说说情吧!” 傻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床边,满脸殷勤的给聋老太太锤着腿。 “你说我腿不行?” “哎呦!是不行喽!” “这一到天儿冷就犯腿寒。” “一把年岁,不中用了!” 聋老太太摇摇头,用力拍了下自个儿膝盖。 傻柱心说,这咋又听不清了? 于是,往前凑了凑,大声道,“奶奶,秦姐家快断粮啦!” “你问我啥时候回娘家?” “你这孩子真能逗!” “我一孤老婆子,哪儿来的娘家?” 聋老太太咧着缺牙的瘪嘴,笑呵呵的摆摆手。 “得,您这耳朵怕是又生锈了。” 傻柱扭头,无奈的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秦淮茹。 聋老太太:“啥?你要给我割斤肉?” “那感情好!还得数我乖孙最孝顺!” 傻柱:“…” “柱子,今儿也晚了,让老太太歇了吧。” “咱明儿再说。”秦淮茹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 她听明白了。 聋老太太这是不想出面儿趟浑水。 可当着她一‘外人’,又不好明说,这才故意装聋打岔。 但二愣子傻柱不明白。 觉得这拍胸口应下的事儿,要是办不成,那让秦姐怎么看他? 没面儿啊这! “诶,别急呀!” “这老太太,耳朵时灵时不灵的。” “等等啊,再大点儿声。” 说着,便往聋老太太耳旁贴,“奶奶诶——” 一句“奶奶”刚喊出口,就听“咣——”的一声脆响。 半拉砖头破窗而入。 秦淮茹吓一跳。 聋老太太也不喊腿疼了,利索的站了起来。 “谁!” “谁他妈这么缺德,半夜砸人玻璃?!” 傻柱捡起砖头,三步并两步,拉开门冲了出去。 院里黑漆漆的,哪儿还有人影。 倒是听到响动的刘海中,在屋里不满的嚷嚷: “谁家啊?” “都该睡觉了,还叮叮咣咣的,吵吵啥呢吵吵!” “上一天班儿,不累的慌啊!” 傻柱梗着脖子,扯着嗓子朝刘胖子家吼道: “您这后院儿二大爷怎么当的啊?” “哪个小兔崽子,把老祖宗家玻璃给砸了!” “管不管呐还!” 一听是自个儿管着的后院又闹出了幺蛾子。 正要拱被窝的刘胖子赶紧披上棉袄,一脑门官司的从屋里出来。 看了眼傻柱手里的砖头,笸箩大的肚子一挺。 “谁啊?这、这谁干的?” “太不像话了!” “当我这二大爷是摆设呢?” “这人必须揪出来!严惩不贷!严惩不贷!” 这时。 院里其他几户听到动静,也纷纷从自家探出头。 “啥事儿啊?” “呦,聋老太太屋的玻璃让人砸啦?” “闲的!” “谁家孩子手怎么这么欠啊?” 许大茂揣着手,靠在门框上,用舌头尖儿剔了剔卡在牙缝里的菜叶子。 斜着眼角,瞄了眼隔壁同样伸着脑袋看热闹的秦家兄妹俩。 咧着大嘴一笑,“嘿,你说这人,他幼不幼稚啊?” 秦溪眨巴眨巴眼,一脸听不懂的小表情。 秦山也揣着手,眉毛一挑,赞同的点点头,“就是。” “多大人了,还砸玻璃。” “幼稚。” 第47章 你大茂爷爷浑身是胆儿! 二半夜砸人玻璃就够缺德了。 何况,砸的还是聋老太太屋的玻璃。 这不纯属找茬挑衅么? “谁?到底谁干的?” “麻溜儿出来,给老祖宗赔不是!” 傻柱拎着半块砖头,站在院子中央,气势汹汹的怒瞪着双眼。 环视一圈儿,目光锁定在了乐呵呵看热闹的秦山身上。 秦山嘴角一咧,“看你大爷。” “你大爷!”傻柱脖子一梗,“就是你丫干的!” “诶诶诶!”秦山揣着手,抬抬下巴: “这砖上写我大名儿了吗?”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这是含血喷人啊,我告诉你。” “少来这套。”傻柱哼了声,“后院儿除了你,谁还有这么大胆儿?” “哦——”秦山眼角一斜,瞥向隔壁许大茂,“大茂,这丫骂你没胆儿。” “放他丫的狗屁!”许大茂立马腰杆子一挺,“他大茂爷爷我浑身是胆儿!” “许大茂!你个孙贼,皮又痒了是吧?!”傻柱闻言,袖子一撸,愣着头便要往上冲。 要说秦山,他多少还有点儿忌惮。 怎么着? 现在连许大茂这货都敢骑在他脑袋上拉屎了? “诶诶诶!”许大茂三两步蹿到刘胖子身后,伸着脖子嚷嚷: “二大爷做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敢撒野打人?二大爷第一个不答应!” 刘海中肚腩一扛,眉头一皱,端出了官威,“干嘛呢!” “傻柱!把砖头给我放下!” “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说动手就动手!” “当我这二大爷摆设呢?” 平时,易忠海压他一头也就算了。 怎么着? 现在连傻柱个二愣子都敢不把他放眼里了? “就是!” “当咱们二大爷摆设呢?”许大茂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秦山也趁机插一脚,“就是!” “二大爷,今儿你要镇不住他,那往后可就难以服众了!” “呸!你个搅屎棍子!”傻柱拿砖头一指秦山,“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 “二大爷,听见没?他敢骂您是屎!”秦山也两步蹿到刘胖子身后。 和许大茂俩人,一左一右的扒拉他的肩膀。 刘胖子下意识的一缩脖子。 两秒钟后,忽然反应过来。 这小阎王大概、好像、和自个儿站一边儿的? 于是,他双手一背。 横眉怒目的冲傻柱厉声喝道,“把砖头放下!” “何雨柱,我警告你!” “你要敢犯浑,我、我、我这就去报保卫处!” “让你跟那个贾东旭一样,进去挑大粪!” 秦淮茹就站在旁边。 闻言,神色一僵,赶紧把头又垂低了几分。 难堪的神色被傻柱尽收眼底。 傻柱脑子顿时一热,一副混不吝的样儿,当面硬刚道: “诶,一码归一码啊!” “正说砸玻璃这茬呢,甭东拉西扯的打马虎眼儿!” “这事儿出在后院!” “二大爷,您今儿必须给个交待!” 傻柱当众让刘胖子下不来台,刘胖子自然也不能示弱。 “交待什么?” “我犯得着跟你交待吗?” “你是哪根葱哪头蒜?啊?” “还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 刘胖子一身肉可不是白长的,肚子一挺,猛撅一下傻柱。 不等他再开口,便立刻使出一招祸水东引。 转过身对秦山道: “这个,傻柱他一口咬定窗户就是你砸的。” “你怎么说?” 秦山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那我说是许大茂砸的。” 正歪着嘴瞧好戏的许大茂一懵,“不是,有我啥事儿?” “打小到大,傻柱揍你揍的还少吗?”秦山眉毛一挑。 “那是我不跟他一般见识。”许大茂强行挽尊。 “你成天挨揍,院儿里大爷却不主持公道。” “为啥呢这是?”秦山先是一顿。 接着,语调倏然拔高: “因为聋老太太她偏心护犊子啊!” “所以,许大茂!” “你就怀恨在心,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于是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终于!” “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你忍无可忍,抄起半块儿砖头,‘咣——’的一下…” 秦山偏过头,朝许大茂递了个眼神儿。 一脸困惑的许大茂突然就福至心灵: “信口开河你!” “我我我、我挨揍那是一两天的事儿吗?” “都让欺负多少年了!早都习惯了我!” “反正大家伙儿是知道我的,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儿啊!” “嗯——”秦山想了想,“那…?不是你?” 许大茂:“必须不是啊!” “不是你…”秦山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那就是二大爷了!” “胡说八道!”刘胖子小眼一瞪,两腮横肉抖了抖: “我都几十岁人了!能干这种缺德没谱的事儿?” “别乱说话你!” 刘胖子心里有点儿嘀咕。 啥情况? 这小崽子是口不择言,开始乱咬了? 也不应该啊… 虽然聋老太太家窗户八成就是他砸的。 但俗话说,捉贼拿脏,这又没让人抓现形… “这话当然得有理有据。”秦山呵出口热气儿,搓了搓双手。 “众所周知,聋老太太号称咱院儿的老祖宗。” “可这老祖宗又是谁供的?” 此言一出。 后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面面相觑。 聋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一旁,老脸阴沉。 秦山一哂: “易中海,把聋老太太供成了这院儿里的老祖宗。” “聋老太太又顶着个‘老祖宗’名头,处处偏袒易中海。” “这让常年屈居人下二大爷怎么想?” “二大爷怀恨在心,越想越不甘,越不甘越想。” “于是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在一个月黑风高…” 话说到这儿。 刘胖子那颗大脑袋总算转过弯儿了。 合着这小崽子不是喝多了胡言乱语,是成心要把这一院儿的水搅浑啊! “诶!你小子,别挑拨我和老易的关系啊!” “老易是街道上评出的道德模范!高风亮节!” “我对老易,那可是打心底的佩服!心服口服!” 刘胖子一拍心口窝,问心无愧的竖起大拇指。 只不过。 这些话再配上易中海前几天的所作所为,难免不让人往深处琢磨… 第48章 大茂爷爷我讹你一辈子! “后院儿又在吵吵啥呢?”易中海膝盖上搭着条旧毛巾,正坐在床沿洗脚。 一大妈杨兰英在门后弓着腰,听了一耳朵: “好像是谁把聋老太太那屋的玻璃给砸了。” “傻柱正嚷嚷呢!” 易忠海皱起眉头,扯过毛巾擦了擦脚,“关灯睡觉。” 一大妈把洗脚水端走,拉灭了灯,“老太太的事儿,你也不过去瞧一眼?” 易忠海背对着她,侧躺上床,“你过去吧,就说我感冒头疼,早早睡下了。” 一大妈叹了口气,心里不禁再次埋怨,老易真是糊涂啊! 但面儿上,又不敢、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只能怪自个儿,没能给老易生个儿子。 哪怕生个闺女呢? 凭老易的工资、凭家里的条件,招个上门女婿也不是啥难事儿。 要是能有个一儿半女,让他们两口子将来老有所依。 老易也不至于为了拉拢他那个徒弟,犯下错误啊! 说到底。 都怨她… 一大妈内疚的抹了把眼角,又看了眼易忠海的背影,轻轻推开了屋门。 后院。 但凡不傻的,此时,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这么说,二大爷您也不承认这玻璃是您砸的?”秦山煞有介事道。 “什么叫不承认!” “这本来就跟我没关系!”刘胖子连摆手带摇头。 “不是许大茂。” “也不是二大爷。” “嘶…”秦山眼皮儿一撩,若有所思的看向傻柱。 “你丫少在这儿装腔作势,贼喊捉贼!”傻柱跟只斗鸡似的,瞪着俩眼珠子。 要不是真打不过,他早就冲上去,一砖给这小崽子脑袋干开瓢了! “对,贼喊捉贼!”秦山猛一拍大腿,“何雨柱!” “聋老太太家玻璃就是你砸的!” 呲着牙花子的傻柱一愣: “…??” “脑子有毛病!” “我当时就在老太太屋里!” “我怎么砸?啊?你说我怎么砸?” 秦山一本正经,“聋老太太处处偏袒你。” “可偏偏前两天,我揍你的时候,她没护你,让你吃了个大亏。” “所以!你怀恨在心!” “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想…” 许大茂凑上前,大嘴一咧,贱兮兮的接茬道,“于是乎…” “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许大茂!” 傻柱不敢硬碰秦山,但收拾许大茂,那还不是小缸里抓王八—— 手到擒来。 “你丫欠揍是吧?!”傻柱一把猛揪住许大茂的衣领。 另一手挥着砖头,便要朝他那张马脸上招呼。 “诶诶诶!” “傻柱打人啦!” “都瞧着呐啊!大伙儿可都瞧着呐!” 许大茂这回也学精了,一边拧着脖子往后挣。 一边指着自个儿脑门,扯开嗓子大喊,“你打!你打!你打!” “有本事你朝这儿打!” “只要你动哥们儿一下,哥们儿立马就地躺下!” “我讹你一辈子我!”这货嘴角一歪,一副又怂又横的模样。 “嘿!丫胆儿肥了!” “真当老子不敢怎么着?”傻柱属于越激越来劲那号儿。 咬着后槽牙,膀子一甩,便把许大茂甩了个大趔趄。 “嗷——!” “打人啦!二大爷!妈哎——!” 眼看半拉砖头就要冲自个儿拍来,许大茂抱头哀嚎。 “他娘的,还反了天了!”刘胖子高声怒喝。 拿出了抡大锤的一把子力气,拦腰将人箍住。 同时。 一个细脚伶仃的身影,抄起把笤帚疙瘩,照着傻柱就是一通抽打。 “你个小兔崽子!” “欺人太甚了你!” “我家大茂爹妈还没死呐!” “当着面儿你都敢这么欺负他!”许大茂他老娘张桂香一蹦三尺高。 她家儿子和傻柱打小就不对付,总在傻柱手底下吃亏,她也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打归打,闹归闹,好歹没出啥大事儿。 再说,胡同里长大的小子,哪有不打架的? 当长辈的也不好较真儿。 可这回着实是太过分了! 在她眼跟前儿,就敢抡砖头拍她儿子脑袋! 那搁背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她家大茂呢! “大茂妈!别打了!” “柱子!你也撒手!赶紧的!” “这是干嘛啊!” “说话就说话,咋还动上手了?” “老许,老许!快点儿过来,把你媳妇儿拉开!” 一大妈和二大妈俩人,一个拉着张桂香,一个拽着傻柱。 许富贵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闻言,磕了磕烟锅子,扭脸便回屋里去了。 “可怜我儿大茂哟——”张桂香扯着傻柱的后襟大喊。 “别拦我!谁都别拦我!”傻柱胳膊肘朝后猛一杵。 “哎呦!”一大妈连退两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一大妈!您伤着哪儿没?” “别打啦!一大妈摔啦!” “快把人扶起来!” 后院里吵吵嚷嚷,闹成了一锅粥。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一拥上前,去搀一大妈。 “何雨柱!” “瞧瞧你干的好事儿!” 刘胖子顺势卯足劲儿一推,将傻柱推出老远。 四舍五入,算是教训了这二愣子一顿,找回些脸面。 “不是,一大妈…”傻柱也傻眼了。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哎呦…”一大妈满脸痛色。 在秦淮茹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摆摆手道: “你一大爷今儿感冒了头疼,没过来。” “你去找几张报纸,先把老太太那屋的窗户糊上。” “天儿不早了,老太太也该歇着了…” 傻柱愤懑的瞪了眼秦山,“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刘海中立即一叉腰: “明天晚上开全院大会!” “我非把这破坏咱大院儿安定团结的坏分子给揪出来不可!” 刘胖子挺着肚腩,脸上义愤填膺,心里却在偷着乐。 易中海这老小子,装病是吧? 行! 明晚全院大会,看你这一大爷露不露面儿! 刘胖子眯起小眼,咧嘴一笑。 又看向一大妈,“嫂子,老易没啥事儿吧?” “着了凉,头疼,老早就睡下了。”一大妈一手撑着腰。 不等刘胖子再多说,另一手便轻推了下傻柱,催促道: “柱子,赶紧去。” “这大冷的天儿,别再把老太太给冻坏了。” 第49章 倒霉孩子!被窝都让你熏臭了! 天色渐晚,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 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秦淮茹搀着一大妈往中院儿去。 傻柱搜罗了几张旧报纸,又从自家面口袋里舀了点儿白面。 蹲在聋老太太屋门口,一边熬糨糊,一边骂骂咧咧: “小兔崽子,活腻味了!” “有本事,就跟老子当面锣对面鼓!” “欺负一孤寡老太太,什么玩意儿!” “呸!”他冲着秦家方向啐了口唾沫。 答应好秦姐的事儿,全让这小兔崽子搅和完了。 “行了,甭忙活了。” “二半夜的,别再耽误明儿上班。” “赶紧回去歇着吧。”聋老太太挥手道。 “那哪儿成!” “这风嗖嗖的,睡一宿还不得冻坏喽。” “哪儿能让您遭这罪?”傻柱不停的搅着锅。 聋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松垮的眼皮儿耷拉着,瞧了他片刻。 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儿,扭身往屋里走去。 “怎么了,老太太?” “好好的,您瞅着我叹什么气儿啊?”傻柱道。 聋老太太盘起小脚,坐在床边儿,声音嘶哑沉闷: “秦家那小子,邪性!” “今儿准是瞧见贾家媳妇儿过来,才闹的这出儿。” “听他说的那叫啥话!” “他是想让全院老少都戳我脊梁骨啊!” 说着,抬起浑浊泛白的老眼,朝外看了一眼。 “那小兔崽子,他丫就是属疯狗的,嗷嗷乱咬!” “他的话,没人当真。” “再说,您可是咱院儿的老祖宗,谁敢戳您脊梁骨啊?” 糨糊熬好,傻柱端锅起身。 在他心里,聋老太太无异于亲奶奶。 至于上回,为啥没护着他?那肯定是担心他受牵连。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山那小王八蛋没安好心,故意挑拨他和老太太的关系。 他要当了真,那才是大傻子! “唉——” “我这一把老骨头,黄土埋到脖子,不中用喽!” “没能给乖孙你撑腰,反倒净给你添麻烦。” “我这心里头啊,不是滋味儿哟!” 见傻柱并没多想,聋老太太用力拍打着心口窝,长声叹道。 “嘿!老太太,可不兴这么瞎说!” “您身子骨硬朗着呢!少说能活一百岁!” 傻柱进屋,反手把屋门关上,大着嗓门,冲窗户外嚷嚷道: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 “想在咱这院儿里兴风作浪,得先问问他柱爷我同不同意!” “您放心,他得意不了两天了!” “哼,收拾不了个小混混,我就不叫何雨柱!” … 老许家。 “别动!” “让妈仔细瞧瞧!” “傻柱个二愣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要真出个好歹,看我不跟他拼老命!” 张桂香在灯底下,按着儿子的大脑瓜子,扒拉开头发,左瞧瞧、右瞧瞧。 瞧了一圈儿,见没伤着碰着,这才把心放回肚里,抬手往他后脑勺上连戳好几下: “你也是欠的慌!” “没事儿你非去招他干啥?” “就你这脑袋,再挨一下子,那不彻底成大傻冒儿了么?” “还想不想娶媳妇儿了你?” 许大茂脖子一歪,捋捋被他老娘扒拉乱的头,不耐烦道,“嗐,您不懂。” “嘿,你个小兔崽子。”张桂香腰一叉,“还长能耐了你?有本事,你挨揍的时候别叫唤啊?” 许大茂往一旁挪了挪,讪讪道,“我现在和隔壁秦山,那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跟傻柱对上了 ,我必须得出头。” “这叫革命立场,懂不懂?” 正往烟锅子里装烟丝的许富贵闻言,抬起眼皮,“那叫一根绳儿上的蚂蚱。” “话都说不囫囵,还革命立场?” “我看你就是个让人当枪使的料!” “你怎么跟隔壁又混一块儿去了?”张桂香接茬道,“那小子可不是啥好东西,一肚子坏水儿。” 在张桂香眼里,就算秦山顶岗有了正经工作,可本质上,他还是个小混混。 以前,是游手好闲,打架斗殴,但好歹不祸害自家院儿里。 现在倒好,变本加厉了。 骂完贾老婆子,搅合聋老太太,前两天还见他端着饭碗,教唆刘家老二老三。 想干啥啊这是! “您管他好水儿坏水儿呢?” “这么跟您说吧。” “我跟傻柱是死对头,他跟傻柱也不对付,那我跟他,自然就是一拨儿的。” “这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懂吗?”许大茂得意的挑起眉毛,眼中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反正,只要看到傻柱不痛快,他就痛快。 看到傻柱挨揍,嘿,他比过大年吃红烧肉还高兴! “隔壁小子按着傻柱打,你让傻柱按着打,那能是一回事儿?”许富贵幽幽道。 “…”许大茂一噎。 扭头往床上一躺,哐哐蹬掉两只棉鞋,拉开被子往脑袋上一蒙,“得了。” “跟您是白说,睡觉了我!” “这倒霉孩子!”张桂香骂道,“汗脚你不洗脚丫子!被窝都给熏臭了你!” 翌日。 秦山前脚一出屋门,许大茂照例又后脚跟上。 俩大高个儿,一个抱着膀子,一个双手插兜,一并排的走着。 乍一看,多少有几分嚣张在身上。 正在门口扫地的二大妈撇撇嘴角,“俩搅屎棍,还搅到一块儿去了。” “造孽!” 走到中院。 秦淮茹端着一盆床单被套从屋里出来,瞧见秦山,脚下一顿,将目光别开。 “山子哥!等等我!”何雨水故意扯着嗓子喊了声。 斜挎着书包,一溜儿烟的紧随而上。 “何雨水!你个小白眼狼!” “白养你了我!”傻柱站在屋门口,跳脚直骂。 “你是我哥!养我你应该的!” “你又没娶媳妇儿,还想养别人不成?” 何雨水一把挽住秦山的胳膊,扭头冲傻柱喊道。 “…”傻柱被呛的脖子一伸,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倒是正低着头,吭哧吭哧搓床单的秦淮茹,耳根子倏的一热。 手下使的劲儿更大了,恨不得搓出火星子来。 “小丫头片子,嘴皮儿挺溜啊!”秦山任由她挽着,“这下,你哥弄死我的心都有了。” 第50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大茂怂! 何雨水才不管她哥跳不跳脚。 俩人正置气呢,她哥跳的越急,她心里越得意。 “哟,我雨水妹子这是怎么了?” 许大茂不知道发生了啥,何雨水这丫头啥时候跟秦山这么亲了? 这是彻底叛变了? 但这不重要。 能让傻柱不痛快的事儿,那就是好事儿啊! 不插上一脚,都对不起自个儿这么多年挨的揍! 许大茂欠欠儿的,两步绕到何雨水另一边,胳膊一抬。 “来,大茂哥也借你个手。” “气死你傻哥!” 何雨水斜斜眼,给他个看二傻子的眼神儿。 “我哥气不气死的,倒不一定。” “但肯定得把你打死。” 说完,另一只手也扒上了秦山的胳膊。 “嗤——”秦山乐的肩膀直抖。 许大茂自讨了个没趣儿,大嘴一歪,“怎么着,瞧不起你大茂哥呐?” “等着啊!” “从明儿、不、从今儿起,哥就开始强身健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告诉你!” 何雨水无情吐槽:“甭三十年了。” “再过三十年,你俩就是俩老头儿。” “摔一跟头,老腰都得摔折。” “鹅鹅鹅鹅鹅——”秦山更乐了,扬手拍拍何雨水的后脑勺。 小丫头怼人挺猛啊。 后边儿怎么就混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小可怜儿了呢? 仨人一齐,出了院大门儿。 何雨水才松开手,从挎包里摸出两个鸡蛋,胳膊肘杵了杵秦山,“山子哥,给。” “哟,今儿伙食不错啊!”秦山瞧了眼,下巴一扬,“留着自个儿吃吧。” “给你的,我还有呢!”何雨水指指挎包。 “等等…”许大茂把脑袋硬挤进俩人中间儿。 狐疑的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眉头一皱,“不对劲儿啊这。” “有鸡蛋光给你山子哥,不给你大茂哥。” “这你就不地道了啊!” 何雨水白他一眼,“山子哥昨儿晚上请我吃涮肉了,你又没请。” 许大茂一听,酸的直咧嘴,“啧,合着您二位吃肉,都不带我闻味儿的。” 何雨水懒得搭理他。 趁秦山不注意,麻溜儿把俩鸡蛋塞进他衣服兜儿里,拔腿就跑,蹿的比兔子还快。 边跑边挥手,“山子哥,别客气!” “不吃白不吃!” “咱俩吃进肚里,总比便宜别人强!” … 这年月的鸡蛋,都是正经土鸡蛋。 个头儿小,味道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山就着菜,两口就是一个。 傻柱站在窗口后头,直直的瞪着他,俩眼恨不得喷出火星子。 “何师傅,你怎么还在跟人小秦同志过不去呢?”刘岚随口叨咕了句。 没想到傻柱就像个点了捻子的二踢脚似的,瞬间炸了。 勺子“哐当”一撂,“什么叫我跟他过不去啊?” “你哪只眼看见我跟他过不去了?” “我说刘岚,你嘴怎么那么碎啊你!” “灶台收拾了么?” “砧板擦干净了么?” “活儿不好好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磨洋工。” “闲的你!” 刘岚被怼的一脸懵圈。 半晌,才回过神儿来,讪讪的翻个大白眼。 转过身,小声嘟囔了句,“有病。” 眼瞅着秦山咵咵四口干完俩鸡蛋,傻柱那脸,比后厨的大锅底子都黑。 今儿上班前,他发现家里仅有的五个鸡蛋被一锅端了。 这会儿,正好又瞧见这小兔崽子在大口的吃着鸡蛋。 怎么就这么赶巧儿呢? 再一琢磨何雨水一早那样儿,指定是‘家贼’没跑了。 这吃里扒外的小丫头片子! 还是让她饿少了! 傻柱越想越窝火。 一把扯掉身上的围裙,回头拍了下矮黑胖子的肩膀。 闷声道,“锁子,出来下,有事儿和你说。” … 宣传处办公室。 “诶,兄弟,问你个事儿。”秦山倚在窗户边,眯着眼,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许大茂打了个呵欠,“啥事儿?” 秦山:“咱这放映工作一直都这么清闲么?” 说起来,也正式上岗三四天了,拢共就在大礼堂放过一场电影。 轻松归轻松,可人也快闲出屁了。 “瞧你这话说的吧…”许大茂从兜里摸出两根儿烟。 自个儿叼一根儿,又递给秦山一根儿,“这齁冷的天儿。” “咱就安安生生的搁办公室窝着,它不舒服么?” 秦山嘬了口剌嗓子的经济烟,困意立马跑一半儿,“也是。” 许大茂顿了顿,“咱也有任务的。” “基本上,每个月都得往乡下跑三四趟吧。” “甭看现在这么轻省,真到下乡的时候,且遭罪呐!” “累就不说了,万一要是碰上劫道儿的,保不齐小命就交待了!” “就年前,楼上采购二科的老陈,哎呦喂,你是不知道…” “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刚说完,这货似乎又觉得太不吉利。 赶紧抬手,不轻不重的给了自个儿一嘴巴子。 “呸呸,老陈是采购,身上有货。” “咱不一样,咱那放映机,不顶吃不顶喝的,碰不上这倒霉事儿。” 话音还没落。 科长老徐就端着饭盒,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进来了。 瞧见放映小组这两员大将,呵呵一乐,“那个…” “山子,大茂,来活儿了啊…” “明儿跑趟昌平。” “等会儿山子来我办公室拿条子。” “下午科里没啥事儿,你俩也早点儿回去吧…” 许大茂:“…”这乌鸦嘴! 秦山:“…”许大茂这乌鸦嘴! … 左右下午闲着。 秦山先在厂里开了张工作证明。 接着,又去街道上,开了户籍和居住证明。 回到四合院儿时,正好,又碰见阎埠贵在门口侍弄他那几盆蟹爪莲。 “山子,来。”一瞧见秦山,老阎立刻朝他招招手。 “正要找您呢,三大爷。” 秦山把开好的证明,几张粮票、油票,还有两块五毛钱,装在信封里,一并递过去。 “秦溪上托儿所要的东西,都在里头了。” “劳烦您了,明儿上班顺道帮着把手续办齐。” “成,三大爷办事儿,你尽管放心。”阎埠贵应了声。 虽然知道秦山敞亮,但还是谨慎打开信封,把钱和票清点了一遍,这才揣进怀里。 然后,压低声音道,“山子,三大爷跟你知会声,晚上要开全院大会了!” 第51章 柱爷我,四九城最牛哔的爷们儿! 秦山一听这个,可来劲了。 全院大会,那是剧中名场面啊! 大院二十来户人,男女老少加起来一百来口呢! 那聚在一块儿,多热闹! 不比天一黑就闲的躺床上抠脚皮有意思多了? “知道了,三大爷。” “我这就回去做饭吃饭。” “吃完饭就来,肯定不迟到。” 阎埠贵:“…” 怎么听见开大会,这小子高兴的跟要去赶集似的? 就在这时。 傻柱也回来了。 这货手上惯例拎着个网兜儿,网兜儿里摞着俩铝饭盒。 瞧见秦山,不屑的哼一声,大摇大摆的朝中院走去。 “啧…”阎埠贵咂咂嘴,“还是厨子好啊,顿顿饿不着。” “可不么。”秦山顺口道: “那么大个轧钢厂,一人从牙缝里抠出点儿渣,都够他吃的。” “得嘞三大爷,我先回了啊!” “回吧。”阎埠贵摆摆手。 又看了眼傻柱的背影,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句,“不就是捞工人同志的油水嘛!” 中院儿。 秦淮茹站在水池子旁。 一边儿心不在焉的搓衣裳,一边儿时不时抬头,往月亮门望去。 看见傻柱,连忙甩甩手上的水,快步迎上,“柱子回来啦?” “诶!又洗衣服呢秦姐。”傻柱一眼便瞧见她那双冻的通红的手。 心说秦姐真能干。 家里家外,穿的盖的,不管啥时候,都让她拾掇的干净利索的。 “你瞧你这身上,怎么蹭的到处都是油花子?” “等会儿换下来,姐给你洗洗。” 秦淮茹伸手,纤细的手指在他袖子上轻点了下。 傻柱微微一愣,赶忙摇头,“不用不用!” “你这一天到晚,又要伺候老的、还得照顾小的,哪儿能再给你添麻烦。” 秦淮茹闻言,嗔怒的瞥了他一眼,“添啥麻烦?” “你要这么说,姐可真生气了。” “你真心实意的接济姐,姐帮你洗几件衣裳,不过顺手的事儿,咋就麻烦了?” 说着,朝蹲在屋门口抓石子儿玩的棒梗一招手,“棒梗,来。” “昨儿你吃的那些好吃的,可都是你柱子叔的手艺,快点儿谢谢你柱子叔。” 棒梗仰起脑袋,两眼直直盯着傻柱的脸,脆生生道: “谢谢柱子叔!” “柱子叔,我还想吃好吃的!” 他奶奶交代了,只要这么说,今儿晚上就还能吃宣软的大白馒头,和油乎乎的炒菜。 “诶,你这孩子…”秦淮茹立马捂住儿子的嘴,一把将人拽回身边儿。 尴尬的冲傻柱笑了下,“这臭小子,馋起来没够儿,甭搭理他。” “你赶紧回去,把这身儿脏衣裳换下来。”边说,边推着他的胳膊,让他回屋。 “别介啊秦姐…” “棒梗才几岁,这么大点儿小子,正长身体呢!哪有不馋的。” “再说,你都给我洗衣裳了,我乖大侄儿吃点儿剩菜怎么了?” 傻柱撸了把棒梗的头毛儿,抬手把网兜递给秦淮茹,“拿着。” “…”秦淮茹抿了抿嘴唇,没接。 “让你拿着就拿着,矫情!”傻柱脸上不耐烦。 但心里,却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特别是秦姐每次眼里噙着泪,柔柔弱弱望着他时。 傻柱浑身的热血便直往脑门子上冲。 仿佛自个儿就是这四九城里最牛哔的老爷们儿。 “柱子…我…”秦淮茹眼眶一红,忙别过脸去。 “哎呦,最见不得你掉豆子了…” “多大个事儿啊!” 傻柱把网兜儿往秦淮茹手里一塞,那叫个豪气。 俩人正你拉我扯着。 就见秦山在旁边抱着膀子,嫌弃的咧着嘴,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看啥看?!”傻柱不忿道。 秦山翻了个欠揍的大白眼,“我说贾嫂子。” “你这早上洗衣服,晚上洗衣服。” “一天到晚儿的洗衣服。” “你家是有多少衣服啊?” 傻柱朝前一步,把秦淮茹挡在身后,“关你什么事儿啊?” 秦山瞥他一眼,“洗衣服不费水啊?” “自来水不要钱啊?” “照着你家这么个用法儿,这月的均摊水费我可不掏啊。” 说完,转身撞了下傻柱的肩膀,迈着嚣张的步伐扬长而去。 “嘿——”傻柱一呲牙,当即便要冲上去干一架。 当着秦姐的面儿呢! 必须不能怂啊! “柱子!” 秦淮茹慌忙上前,双手拽住他的胳膊,“算了柱子,别去招惹他了。” “秦姐,你别拦着!” “今儿我非跟他新帐旧帐一块儿算!”傻柱梗着脖子,甩手挣了两下。 “柱子,你就体谅一下姐吧,算姐求你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说,你俩要是因为我,再打一架…” “你让大家伙儿怎么想我…”秦淮茹不松手。 她现在,是一点儿秦山的边都不愿再沾了。 只要沾上他,肯定得出事儿! 讨不着便宜,还惹一身骚。 “哥们儿可不怕他!” “秦姐,不是我说…” “今儿要不是你拦着,我非把那小兔崽子隔夜饭打出来!” “什么东西!”傻柱呲牙咧嘴的冲后院骂道。 “行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快回屋吧。” “把雨水妹子换下来的脏衣裳也拿出来,姐就手一并洗了。” “对了,我这肥皂快用完了…” “你屋要有,先给我拿一块儿,回头买了还你…” 秦淮茹好言好语,可算把傻柱个愣子哄了回去。 这才提着俩饭盒,喊了声棒梗,转身进了自家屋。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 “你儿子还在边儿上呢!能不能要点儿脸呐?” 贾张氏坐在桌边,老脸上的肉耷拉着,不等秦淮茹关上屋门,张口便骂。 秦淮茹面无表情,把网兜放到桌上,“我去把菜热热。” 贾张氏又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一把扯过网兜儿,哐哐两下打开饭盒盖子。 看见一个里面装的是白菜烩粉条,虽然没肉,但猪油味香浓。 另一个里面装着嫩韭菜炒鸡蛋,算是半个荤菜。 老虔婆撇撇嘴,“连个馒头都没有。” “让你要点儿东西都要不来,干啥啥不行的玩意儿!” “家里就剩几个棒子面儿窝头了,你让我乖孙咋吃?” 第52章 小白眼狼回来喽! 在不绝于耳的咒骂声中,秦淮茹恍惚了下。 她忽然想起还没嫁进贾家之前,媒婆领着她来这四合院里相亲时的情景。 那天,是个大晴天儿。 贾东旭穿了身儿崭新的藏蓝色工作服,梳着分头。 一瞧见她,紧张的话都说不顺溜,只会咧着嘴,一个劲儿的傻乐。 贾张氏也和善热情,脸上一直堆着笑,又是倒水,又是抓花生瓜子儿给她吃。 还亲昵的拉着她的手,‘闺女’长、‘闺女’的短的叫着。 贾张氏说,东旭爹走的早,老贾家就东旭这一棵独苗。 往后,她嫁进门,那就和自家亲闺女一样。 当婆婆的,会尽心尽力的帮衬,让他们小两口儿把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贾张氏还说,东旭是学徒工,还没转正。 等转正了,不仅工资要提,还能再分一间房,她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时,十八岁的她头一回进城。 看见整洁的四合院,看见敞亮的砖瓦房,看见哗哗往外流水的水龙头,心中充满了向往。 再加上贾东旭人长的板正,贾张氏又表现的通情达理,很快,俩人就扯了证。 可没想到,一结婚,就全变了… 贾张氏前后两副面孔,使唤她跟使唤粗使丫头一样。 贾东旭又是个没主心骨的,啥都听他妈的。 新鲜劲儿一过,便开始嫌弃她是农村人,遇到点不顺心的事儿,气全都撒到她头上… 庄子里的人,还都以为她嫁到城里享福了… 其实呢? 秦淮茹心想,自个儿当初怎么那么傻啊? 怎么就不知道和街坊四邻打听两句呢…? “愣啥愣?” “让你干个活儿,磨磨蹭蹭。” “饿着我大孙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贾张氏拿着饭盒盖子,哐哐哐往桌子上敲几下。 棒梗也有样儿学样儿,爬到凳子上,抓起另一个饭盒盖。 一边使劲儿拍打,一边嗷嗷叫唤: “妈——” “我要吃饭!我要吃大白馒头!” 秦淮茹叹了口气,“妈,人傻柱俩饭盒都给咱了。” “您让我怎么好意思再开口,找人要白面馒头?” 刚刚演那么一出儿,院里好几家人都看着呢。 虽然嘴上没说啥,可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她。 这个点儿,何雨水也该回来了。 昨儿那丫头瞪她的眼神儿,她又不是没瞧见。 等会儿要是碰见,那不是找掐么… “不好意思,哼!” “跟他拉拉扯扯的时候,你咋这么好意思?” “再说,昨天都给馒头了,今儿凭啥不给?” “他一厨子,又不缺油水。” “我大孙可正长身体呢,你个当妈的,忍心亏待他?” “我大孙命苦啊!摊上你这么个没心肝儿的妈!” 贾张氏理直气壮的昂着脖子,一声比一声高。 秦淮茹不再多说。 低头把菜倒进大碗里,端起两个空饭盒,出门朝傻柱家走去。 … 何雨水打定主意,一定要护住自个儿的吃食。 山子哥能管她一顿,又不能顿顿都管她。 而且山子哥说的对,吃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儿! 她都想好了,贾嫂子要是再来,她就当面儿把话挑明。 陆寒玉都敢,她有啥不敢的! 可惜,出师不利。 今儿正好赶上她值日,等打扫完卫生,早就过了她哥下班的点了。 何雨水跟只大兔子似的,腿儿蹬的飞快。 穿过前院儿,直奔中院儿。 “哐当”一把推开了自家屋门。 “嚯,小白眼儿狼回来喽!” “咋啦?火急火燎的,让狗撵了?” 傻柱翘着二郎腿,脖子一扬,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 何雨水没搭理他。 直径大步走到桌前,掀开一个饭盒盖一看—— 空的。 再掀开另一个—— 还是空的。 何雨水酝酿了一天的火气,顿时在胸口炸开了。 把饭盒盖一摔,“菜呢?” 傻柱嚼着花生米,嗤笑一声,“啥菜?” “我还想问你呢?咱家鸡蛋呢?” “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白眼儿狼!” 何雨水把挎包扔到一旁的床上,扭头拉开了厨柜门。 厨柜里,除了半碗干巴巴的咸菜疙瘩,啥都没有。 “哐——”她气咻咻的甩上柜门,又去找面口袋。 心说她哥不管她,大不了她就自个儿做呗。 有手有脚的,还能让饿死不成? 结果。 在屋里翻了一圈儿,也没找见面口袋的影儿。 “家里面呢?” “你不会连面都让她拎走了吧?”何雨水懵了。 瞪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哥。 “嘿,这家里,钱是我挣的,面也是我买的。” “我乐意给谁就给谁!” “你个小丫头片子,轮得着你管吗?”傻柱得意的晃晃腿。 反正他在食堂吃饱了。 晚上随便垫吧点儿油炸花生米儿就成。 至于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都是吃饱撑的。 饿她几顿,啥毛病都好了! “行!” “何雨柱你真行!” “你真是我亲哥!” “宁肯让亲妹子饿死,也要接济外人是吧?” “行!” “有本事,你以后都别管我!” 何雨水眼神儿发狠的盯着他,胸口一起一伏。 咬牙强忍着,才没掉眼泪。 他哥那话啥意思? 不就是嫌她在家白吃白喝吗? 她妈死的早,她都不记得妈长啥模样儿。 刚懂点事儿,爹又跟寡妇跑了,除了这两间房,啥都没留下。 她和她哥相依为命。 好不容易,日子刚过的好点儿,她哥就不想管她了。 还说出这样伤人都话。 她心里能不难受么… “呦,这会儿知道饿了?” “你不是跟后院儿那小兔崽子挺好么?” “整天哥长哥短的喊着,你上他家吃去啊?” 正常人,瞧见自个儿妹子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怎么着也会让两句。 可傻柱不。 同样是眼泪。 瞧见秦淮茹的眼泪,他觉得自个儿就是四九城里最牛哔的男人。 只有他,才能拯救秦姐于苦难。 瞧见雨水的眼泪,他非但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得意。 小丫头片子,还治不了你! “…”看着傻柱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何雨水愣了愣。 用力的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最终,什么都没再说,拎起书包,回了隔壁自己屋。 第53章 有枣没枣先搂一竿子再说! 家里还剩下半袋棒子面儿,几个小红薯头。 何雨水自个儿煮了半锅棒子面红薯粥。 就着咸菜,解决了晚饭。 后院。 秦家今儿吃的炸酱面。 祖孙仨围着桌子,一人一个大碗,吃的呼哧呼哧。 “哥,你看!” 秦溪叼住一根面条儿,仰起脑袋用力一吸。 “哧溜——” 把长长的一根吸进嘴里,咯咯咯冲她哥傻乐。 “面条儿好吃不?”秦山拍拍她的小脑袋瓜子。 “好吃!香!” 这才几天,小豆丁的脸蛋儿肉眼可见的红润了。 人也洗的干干净净,穿上新袄子,留着乖乖的娃娃头。 这么一看,别说,还有点儿可爱。 “过两天儿,哥送你上托儿所去,怎么样?” “行!” “嘿,还挺爽快,你知道托儿所是啥地儿不?” “看小孩的地儿,三大妈跟我说了。” “成,那咱说好了。”秦山吸溜了口面,“往后我起床,你就得起。” “能行么?” 秦溪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能行。” 又认真的想了想,“我还想吃糖山楂罐头。” 秦山大手一挥,“那都不是事儿,零嘴儿给你管够。” “这面,劲道,好吃!” “就是少了脆黄瓜丝儿和糖蒜,不爽口。”秦马氏吃完一碗,又捞一碗。 “大冬天的,想这口儿,老太太挺会吃啊。” 秦山往她碗里盖了两大勺油滋滋的黄酱炒肉沫,“凑合吃吧,吃饱了带您去看戏。” “啥戏?” “诸葛亮舌战群儒。” 秦马氏闻言,嫌弃的一撇嘴,“文戏,不爱看。” … 冬季天短。 等各家各户吃完饭,天儿也黑透了。 但这并不能影响大家伙儿们凑热闹的热情。 中院儿里扯了个七瓦的电灯泡,灯下摆一张四方桌。 仨大爷揣着手,神情各异的坐在桌子旁。 “山子,这儿!” “地儿给你占好了!” 看见秦山领着老太太和小豆丁过来,许大茂兴奋的招招手。 主角登场了嘿! “来够早的。”秦山把小板凳放下。 一瞧这货占的地儿。 正正直冲着易中海。 前头依次坐着傻柱、秦淮茹、和抱着棒梗的贾张氏。 这不妥妥挑事儿么。 “开会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小不点儿,叫哥。”许大茂贱了吧唧的撸了把小豆丁的头毛。 秦溪乖巧的坐在小板凳上,乌溜溜的大眼睛眨眨,“大茂哥。” “这么喜欢别人家妹子喊你哥。” “回头让老茂儿叔和婶子加把劲儿,再生一个呗。” 秦山拢拢棉袄,从许大茂手里抓走一把带壳的炒花生。 “嘿,这缺德孩子。” “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你婶子都快五十的人了,让你在这儿开涮!” 许大茂他老娘张桂香正在一旁和三大妈聊天。 闻言,照着秦山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捶了一拳。 许大茂一边搓着花生皮儿,一边咧嘴傻笑,“就是。” “就算我妈能行,我爹他也不行啊,有心无力。” 张桂香:“…” “这倒霉玩意儿!” 三大妈听这俩人打诨听的直乐,“我说大茂啊,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年纪也不小啦,喜欢孩子,那就赶紧娶个媳妇儿呗。” “生他十个八个的!” “对了!”三大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抓住了张桂香的手。 “老嫂子,我跟你说。” “我娘家有个侄女儿,叫秋雁儿,年纪和大茂差不多。” “中专毕业生,去年分到的国棉二厂,技术员!” “今年就能转正,转正工资四十二块五呐!” “咱两家住一个院儿,知根知底的,要不,介绍给大茂?” 张桂香一听,立马两眼放光,嘴角恨不能咧到耳根子,“真的?!” “还是女技术员呢!” “那可太好了!技术员好啊!技术员多吃香啊!” “他三大妈,这事儿要是成了,回头我一定给你送份儿媒人礼!” 许大茂在旁边儿扯着耳朵。 听见三大妈要给他介绍对象,得意的冲秦山挑挑眉毛,“瞧见没?” “还是哥们儿靠谱。” “不是哥们儿吹,甭管是大姑娘,还是老婶子,就没有不稀罕哥们儿的。” 三大妈那么精明一人,为啥不把亲侄女儿介绍给秦山、或者傻柱? 还不是因为他俩都不如自个儿! “厉害!”秦山竖起大拇指,“那万一这姑娘脸比你还长呢?” 通常给人介绍对象,媒人第一句都会先夸长相。 普通人,男的就说“小伙子板正利索”,女的就说“姑娘眉清目秀”。 但凡有三分姿色的,媒人绝对能夸出朵花儿来。 可三大妈半句都没提她那位侄女儿的长相,说明啥? 虽然这年月提倡劳动妇女最美丽。 但哪个大小伙儿不想娶个细皮嫩肉的漂亮媳妇儿呢? “不能吧…”许大茂摸摸自个儿的脸,“那不成自行车座子了?” “嗤嗤嗤嗤——”坐在另一边儿的陆寒江听俩人瞎白话了半晌,这会儿终于没忍住,乐出了声。 “小屁孩儿,笑啥笑!”许大茂白他一大眼珠子。 转头又压低声,对秦山道,“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叫有枣没枣先搂一竿子。” “谁也没规定,?一眼就得娶回家,你说是吧?” 话音还没落下。 何雨水也拎着个小凳子凑了过来。 冲着她哥和秦淮茹瞪了眼,然后一屁股坐下。 得。 一看她这样,秦山就知道,准是饭盒又让截胡了。 许大茂眼珠子转转,故意抬高嗓门儿,“雨水?” “呦喂,瞧这小脸儿拉的。” “这是受啥委屈了?” 何雨水瞥他一眼,低头抠抠手指甲,没吭声。 家丑不外扬。 他哥这点事儿,兄妹俩关上门在家里吵吵就算了。 要是当着全院人的面儿,在全院大会上闹开,谁脸上也不好看。 “有你什么事儿啊许大茂!” “我妹子,轮的着你管吗?” “咸吃萝卜淡操心!欠不欠啊你!” 傻柱回过头,冲许大茂嚷嚷完,又黑沉着脸,狠瞪了何雨水一眼。 “给我过来!” “跟他俩混一块儿,能混出啥好事儿!” “你还想当个女混混怎么着?” 第54章 全院大乱斗! 许大茂这货白长一傻大个儿,干架从没干赢过。 但耍嘴皮子,却不落下风。 “怎么着?瞧不起谁呢这是?” “告诉你,哥们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八大员之一!” “秦兄弟,人是干部岗!” “哪个不比你丫一臭厨子强?” 听见‘臭厨子’三个字儿,傻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一脚踹开凳子,伸手便要去抓许大茂衣领。 “诶诶诶!” “又动手是不是?” “不是我说,傻柱,你就是一莽夫!” 许大茂身子一侧,麻溜儿的闪到秦山肩膀后边儿。 秦山吹了吹花生皮儿,不紧不慢的一抬眼。 傻柱登时就熄火了。 单挑他又干不过秦山,硬上只会被按在地上摩擦。 挨揍事小,丢面儿事大啊! “柱子,住手!” “大会上,打打闹闹,一点儿规矩没有!像什么话!” “赶紧坐回去!” 还好,易忠海及时开口。 傻柱这才就坡下驴。 讪讪一撇嘴角,一边弯腰捡回小板凳,一边装逼的一指许大茂。 许大茂伸长脖子,翻他个大白眼儿。 “好了,各家的代表都到了吧?” “大伙儿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啊。” 刘海中扛着大肚子,率先站起身,双手掌心向下压了压,领导派头端的十足。 清了清嗓子道: “这个…咱们院儿最近的风气,出了很大的问题!” “导致了邻里之间,矛盾不断,严重的影响了团结!” “同志们呐!” “咱们院儿,那可是连续两年被评选为街道优秀大院儿!” “今年眼看就要落空啦!” “这股子歪风邪气,咱必须齐心合力,把它压下去!” “…” 刘胖子虽没当过领导,但领导发言他可没少琢磨。 这番话,说的那叫个声情并茂、慷慨激昂,颇有几分车间主任的神韵在身上。 可一旁的易忠海,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原本,全院儿大会应该是由他这一大爷牵头的。 但是吧… 这阵子是非多,他想避风头,便只能谎称感冒了,嗓子疼,让二大爷来主持。 这刘胖子倒好! 就差指名道姓的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了! “今儿,咱开这个全院儿大会,主要就两件事儿。” “第一,整顿不良风气。” “这第二嘛…” “就是关于中院儿贾家的事儿…” “大家伙儿都知道,贾东旭因为某些原因,进去了,他呢,又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这一进去,家里头老娘、儿子、媳妇儿,全都没了依靠。” “咱邻里邻居,能眼睁睁看着他家日子过不下去吗?” “不能啊!” “大伙儿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刘海中重重敲了两下桌子。 这倒不是真想替贾家出头,而是在故意为难易忠海。 这事儿易忠海脱不了干系,再加上,贾东旭又是他手把手带出的徒弟。 师徒情深啊! 那贾家婆媳俩在全院儿大会上,来一出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老易你能坐视不理? 你要不管。 那就是怕自个儿被拖下水,宁肯让徒弟一家子遭罪,真真正正的小人一个! 你要是管。 看你怎么开这个口。 看你那张老脸往哪搁。 看姓秦的那小阎王找不找你晦气。 嘿嘿! 刘胖子斜着眼,余光瞥了瞥易忠海。 烫手山芋,接着吧你! 果然。 他这边一提到贾东旭,那边,贾张氏立马就脖子一仰,扯开嗓子哀嚎: “冤枉啊——” “我家东旭冤枉啊——” “那杀千刀的小畜生,他心肝黑透了啊——” 秦淮茹坐在旁边,听着她拉长音的哭腔,心里无语的骂了句,没用的死老太婆。 人都让保卫处铐走了,这会儿喊冤有个屁用! 一天到晚就会骂,嘴上不积半点儿德,怎么还不死啊! “各位邻居,还有…” 秦淮茹站了起来,刚一开口,声音便已哽咽: “…秦山兄弟,东旭的事儿,是我们理亏。” “今儿就当着大伙儿的面,我替东旭给你赔个不是。” “求你宽宏大量,看在棒梗还小的份儿上,放过东旭这一回吧!” 说着,一抹眼泪,在众目睽睽之下,面朝秦山,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个躬。 “…”正窃窃私语的众人瞬间没了音儿。 傻柱下意识的伸手,想往回拦秦淮茹。 迟疑了下,却又攥起了拳头。 许大茂一挑眉毛。 眼神儿不由自主的在她那低垂带泪的双眸,和轻抿的嘴唇之间打转。 别说,这小娘们儿哭起来,还真让人有点儿招架不住。 在一道道或是同情,或是瞧好戏的目光中,秦山依旧八风不动的坐在小板凳上。 手上剥着花生壳,嘴角一咧,“别介,棒梗又不是我儿子,关我什么事儿啊。” “…”秦淮茹一噎。 哀怨中带着可怜,可怜中又透着尴尬的表情僵在脸上。 “秦姐,你这是干嘛?” “他就是个没心肝儿的,求的着他吗?”傻柱终于没忍住,拽了秦淮茹一把。 “呦呦呦呦呦——” “这是还心疼上了?”许大茂见缝插针,阴阳怪气儿道。 他和傻柱从小打到大。 傻柱屁股一撅,想拉啥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货就是馋人家媳妇儿了! 呸!贱的! “许大茂!你再瞎造谣试试!” “我告你信不信?”傻柱嗷嗷叫唤,俩眼瞪的比牛眼还大。 “告,你去告呗!” “我说啥了?我指名道姓了么?” “心虚个什么劲儿呢!” 许大茂揣着手,错开半个身子,窝在秦山后头,压根儿不怯。 “行了,大茂。”张桂香推了下他。 别的事儿,瞎白话两句也就算了,没人当真。 男女作风问题,可不好乱说。 “你给我起开你!”贾张氏倏的蹿起,一把拍开傻柱的手。 又恶狠狠的给了秦淮茹一记眼刀子,回身指着许大茂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母鸡都护崽子,张桂香一见这阵势,那能乐意么? 二话不说,胸脯一挺,两只手往腰里一叉。 摆开了泼妇骂街的架势,和贾张氏对喷起来。 双方火力全开。 一时间,各种国粹骂娘,唾沫星子满天飞。 你一蹦三尺。 我拍手打着节奏。 比搭台子唱大戏的还要热闹带劲儿! 第55章 兄弟,你是真他妈不讲究啊! 贾张氏,那不用说。 职业法师,骂架经验丰富,擅长嚎丧,音调抑扬顿挫。 配合着仰头、拍腿的节奏,宛如跳大神儿的。 当然,张桂香也不是吃素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张桂香主打的,就是一个语速快,嗓门大。 叉着腰,跺着脚,把能想到的骂人词儿一股脑的往外突突。 疯狂输出,强势火力压制,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这边儿。 这二位是骂出了水平,骂出了风格。 那边儿。 秦山又从许大茂兜里抓了把花生。 秦溪默默的剥开一颗奶糖。 秦马氏往嘴里叼了根烟,抬手大力一拍旁边儿的人,“孙子,火儿呐?” 坐在旁边的陆寒江一愣,下意识的从裤袋里摸出盒洋火。 “呲啦——”一声,刚划着,便被他妈乔美丽一把提溜住了耳朵。 “小兔崽子,又偷你爸烟抽!” “多大点儿啊,就学抽烟!” “等你姐回来,看她不打断你的腿!” 一大妈腰闪了,坐在椅子上干着急,起不来。 二大妈、三大妈,和院里其它几个大娘婶子,夹在贾张氏与张桂香中间,忙着劝架。 “别吵吵了!” “开会呢!” “安静!” “安静!!!!”刘海中砰砰的拍着桌子。 院子里鸡飞狗跳,根本没人搭理他。 “老易,老易你倒是说两句啊?” 易忠海满脸菜色,神情恹恹的指了指自个儿喉咙。 用劈叉的嗓音费劲儿道,“我喊不出来!” “老阎,老阎你也不管管!” 阎埠贵今儿本来就是打算凑数的,闻言,推推眼镜,“嗐,您二大爷都拦不住,我这三大爷,更不顶用。” 刘胖子一脑门官司,“一群坏事儿老娘们儿!” … 骂战持续了十来分钟。 贾张氏没词儿了,开始呜呜咽咽,“老贾——老贾——”的叫唤。 张桂香也没劲儿了,气喘吁吁的拍着胸口。 俩人偃旗息鼓,各自回营,刘海中这才重新拿回话语权,皱着眉头,再次起范儿: “怎么回事儿?啊?” “开全院儿大会,目的是啥?” “是要讨论问题,解决问题!不是让你们掐架的!” “就知道骂骂咧咧,骂来骂去,骂出个啥名堂没?” “我再强调一遍儿啊!” “咱们今儿,主要讨论贾东旭的事儿。” “大伙儿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自由发言,自由发言啊!” 又过了一把领导讲话的瘾,刘胖子四平八稳的坐下,笑吟吟的看向满院众人。 没一个发言的。 扎堆儿小声嘀咕的倒是不少。 “要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反正他也没啥损失,不如算了…” “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何必为难女人孩子…” “贾家媳妇儿也可怜,年纪轻轻的,还带着个儿子…” “话不能这么说啊,人山子好好的,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遭人惦记,差点儿冻死在外头,就这,还叫没啥损失?” “他这不是没冻死么?瞧着比以前还活蹦乱跳,现在工作有了,钱也有了,不错了!” “谁说不是呐?他三大妈,以前可没见你这么护那小子。” “我说句公道话啊!贾东旭是有错在先,可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嘛,是不是…” 这些人里,有的是被秦淮茹抹着眼泪卖惨说动的。 有的是假大度,拳头没落到自个儿身上,便觉不着疼的。 有的是脑子不好使,人家说啥都跟着瞎掺和,让带跑偏的。 更有那些恨人有、又笑人无的。 前几天,还口口声声的骂贾家缺大德。 这一转眼儿,见秦家日子好了,吃上肉了,又一个个儿跟耗子掉进醋缸里的似的,一身酸味儿。 秦山蜷着大长腿,乐呵呵的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吃花生,一边听的津津有味。 就跟不是自个儿的事一样。 “咋不唱了?”秦马氏叼着烟卷儿,瞧着表情,对刚才那段儿不是太满意。 “别急啊,后头还有呢!” “一把年纪了,忒没个耐心。”秦山手一伸,递过去一把剥好壳的花生米儿。 老太太撇撇嘴,“不吃,崩牙。” “山子哥。”刚被他妈拧完耳朵的陆寒江又探过头来,冲秦山笑笑,小声道: “这事儿我觉得你没错。” “我姐说了,慷他人之慨的都缺大德。” “我姐还说了,让我看着我妈,不叫她瞎掺和。” “你放心,我一定把我妈看好喽!” “你姐说的对。”秦山也冲他笑笑。 心想这傻孩子,瞅着挺生猛的,个头儿是拿心眼子换来的吧? 许大茂这货在一边儿专心致志的抠鼻屎。 抠了半晌,搓成黑乎乎的一坨,搓好了,抻着胳膊肘杵了下秦山。 在他恶心嫌弃的目光中,瞄准傻柱的后脑勺,贱笑着使出一招‘弹指神功’。 “我艹…”秦山嘴角抽了抽,“兄弟,你是真他妈不讲究。” 好巧不巧,这时,何雨水刚好一扭头。 瞧见许大茂猥琐的动作,狠狠的瞪了这货一眼,着急道,“山子哥,你说句话啊。” 贾张氏喊冤,秦淮茹卖惨。 连棒梗都在嗷嗷哭。 他倒好,跟在看别人家不要钱热闹似的。 “说啥啊?”秦山拍了拍手。 “你也得喊冤、你也得诉苦啊!”许大茂抱着膀子,接茬道。 “哦,可是我说了也不算呐!” “我要是说了算,明儿就得让贾东旭拉去打靶。” 秦山嗓门不高。 但足以让周围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嗷——” “听见了吧!大伙儿都听见了吧!” “这个小畜生!他想要我家东旭的命!想要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啊!” “老贾啊!你在天有灵,快把这杀千刀的带走吧!” 贾张氏刚缓过劲儿,一听这话,顿时绷不住了,拍着大腿,一仰一仰的嚎啕大哭。 “爸爸——” “我要爸爸——” “爸爸你快回来吧!”棒梗也仰着脖子张大嘴,胡乱的蹬腿哀嚎。 一瞅这架势,准是他奶教的没跑儿。 “瞧瞧,把人逼成啥样儿了。” “唉!哪有当着人老娘妻儿面前,说这种话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小子,真没他爹妈厚道。” “…”众人有的摇头,有的叹气。 秦山面不改色的挠挠耳朵,“你们说啥?” “一个一个说。” “一块儿说我听不清。” 第56章 你就是再磕仨响头,小爷我也受的住! 院儿里这些人吧,大部分属于是蹲河边拉屎——随大流的那号儿。 三五成群时,说的头头是道。 单拎出来,那便成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了。 谁没事儿冒这个头干嘛? “嘿,怎么不说了?” “都不说,那我说了啊!” 秦山慢悠悠起身。 眯着眼睛环视一圈儿,目光淡淡落在一干巴瘦的中年妇女身上,“王大妈。” “我记得年前,您家丢了两棵大白菜。” “那会儿您可是搁院儿里骂人祖宗十八代,骂了大半宿呐!” “合着我这条小命,还没您家大白菜金贵呢?” 被点到名的王大妈撇了下嘴,一声不吭。 “黄老叔?”秦山又笑眯眯的看向旁边儿一尖嘴猴腮的男人。 “上个月,您儿子大黄跟隔壁院儿的打架。” “脸上擦破点皮儿,您那叫一个不依不饶,硬是讹了人三块钱。” “有这事儿吧?” “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得理不饶人了呢?” 尖嘴猴腮男面色尴尬,抬手给了自家倒霉儿子一下。 “那个陆叔…” “小秦,我可什么都没说。” 一瞧秦山朝自个儿望了过来,陆光明赶紧摆摆手。 他家大闺女嘱咐了,这院子里的事儿,听归听,看归看,但绝对不能跟着瞎掺和。 “不是,陆叔。”秦山摸摸鼻尖儿,“您那烟灰掉了,燎着乔姨衣裳了…” “啊…这…” “陆光明,你怎么回事你?说了多少回了,让你少抽点儿烟!”乔美丽连忙起身拍打。 拍完,心疼的看着前胸燎出的焦洞,狠狠往她家老陆腰上掐了一把。 “咱们言归正传。”秦山敛了敛笑意,一本正经: “各位,您们关上院门儿,在这院儿里说,就算说出花儿来,那也没用啊!” “谁要是真心想帮贾家,我给您出个主意。” “您们组个团儿,一起到保卫处门口去闹。” “躺着闹、哭着闹、打滚儿闹,人多力量大嘛,是不是?” “谁愿意去?站出来报个名儿。” “谁去?” 刚刚还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众人:“…” 没人愿意蹚这趟浑水。 动动嘴皮子,看个热闹,顺便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一下别人,没问题。 要动真格? 那可不行!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识趣儿的沉默了… 秦山一摊手,咧开嘴笑笑。 看来都是讲道理的好邻居嘛! “要我说,这事儿简单。” “让这小…让秦山出一份儿谅解书,按个手印,不就完了么?”傻柱撇着嘴,声音不大不小的嚷了句。 打心底儿,他瞧不上贾东旭。 觉得秦姐嫁给这么个玩意儿,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臭牛粪上。 可看秦姐日子过的这么难,他又实在不落忍。 这个时候,他要不替秦姐出头,秦姐多可怜啊… 傻柱这话一说出口,便立刻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个儿身上。 “…”何雨水又气又无语。 没见仨大爷都不吱声么?就显你能耐了! “…”许大茂哼了声。 心说记吃不记打,丫大傻哔一个! “谅解书?”秦山好笑的挑了挑眉,“那我要是不谅解呢?” “你打我啊?” 傻柱:“…” “人一大爷好歹还赔了一千块钱呢!” “你倒说的轻巧。” “我要是谅解了,那对一大爷多不公平。” “是吧,一大爷?” 易忠海老脸一尬:“…” “你替贾东旭心疼媳妇儿,我没意见。” “但你不能拉着我也心疼别人家媳妇儿啊!” “这多不像话。” “二大爷,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貌似听懂了什么的刘胖子:“…” “你、你少在这儿胡扯!败坏秦姐名声!” 傻柱那点儿暗戳戳的心思被当众说穿,登时脸色一变,梗着脖子,如同一只气急败坏,呱呱乱叫的大鹅。 “呦呦呦呦呦——” 许大茂揣着手,从秦山肩后探出脑袋。 抛了个媚眼,怪腔怪调道,“秦姐秦姐,叫的真亲呐!” 众人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有啥不妥。 让许大茂这一犯贱,忽然咂摸出点味儿了。 秦淮茹是嫁进这院儿里的,又不是没男人,按关系远近,傻柱应该叫声‘贾嫂子’。 整天一口一个‘秦姐’的喊,实属亲近。 “秦兄弟!” “你怎么挖苦我,挤兑我都行,有气你尽管冲我撒!我听着受着!” “但是…我求你了。” “别往死里逼我们一家,好吗?” 秦淮茹终于坐不住了,倏的起身,抬头盯着秦山的脸,眼泪珠子扑漱漱的往下掉。 咬了咬牙,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 她往前一步,“噗通”一声,在众人惊讶诧异的目光中,跪在了秦山脚下。 捶着胸口,哭的撕心裂肺,“求你了——” “放过我们吧!” “我婆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头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 “棒梗才四岁,什么都不懂,成天喊着要爸爸…” “我一个乡下女人,没工作,也挣不来钱,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再这么下去,我…” “我们娘儿仨就没活路了啊!” 秦淮茹一只手死死的拽着秦山的裤脚,声泪俱下,宛如快要被恶霸逼死的良家女。 而恶霸秦山却面无表情的垂着眼,非但没有丝毫同情,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谑。 “我往死里逼你们全家了?” “那你报公安吧。” “让公安来抓我。” “秦淮茹,今儿别说你跪下了,就是你再磕仨响头,小爷我也受的住!” 秦山眼神儿凉凉。 站在那儿一下不带动的。 满院人悄无声息的看着,一时却没人开口劝。 都瞧出来,这位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狠人啊! “棒梗妈,你这是干啥?” “有话好好说,快点儿起来。”三大爷阎埠贵先开口,推推眼镜,朝三大妈使了个眼色。 “棒梗妈,别这样儿,别再吓着孩子了。” “快,先起来…”三大妈弯腰去拉秦淮茹。 就在这时。 棒梗突然从他奶身边儿蹿出来。 跑到秦山身边儿,“呸”的吐了口唾沫,大声骂道: “杀千刀的,你害我爸!” “老天爷打雷,劈死你!” 第57章 瞧把孩子崩的,跟他娘的寿星公似的! 棒梗翻着眼皮儿,怒瞪秦山。 神态表情和他奶奶一模一样,一瞧就是祖传的老手艺了。 院儿里顿时鸦雀无声。 “嘿,谁家小王八蛋,这么不可爱呢?”秦山弯下腰,伸手捏了下棒梗的脸蛋儿。 这倒霉孩子瞬间“嗷——”的一嗓子嚎叫,张开嘴大哭。 “棒梗!” 秦淮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扑着上前想去护儿子。 秦山抢先一步,提溜着衣襟,一把将人拎了起来。 “秦兄弟!别!” “棒梗他还是个孩子啊!” 换别人,或许不会和小孩儿计较。 可这小阎王… 秦淮茹满眼惊恐,生怕秦山一恼,直接把她儿子飞出去。 “你家小兔崽子。” “老子凭什么惯着他?”秦山低头垂眼,咧开嘴,朝哭嚎挣扎的棒梗笑了笑。 正巧,这时电压不稳。 悬在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的闪了几下。 棒梗抬头望去。 秦山眉骨下的眼窝一片漆黑阴影,呲着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跟只吃人的恶鬼似的… 这小子吓的两眼一闭,双腿乱蹬,“妈呀——!” “棒梗、棒梗你快跟秦叔赔不是!” “快点儿!” 秦淮茹心疼儿子,但怕惹怒秦山,又不敢上前,情急之下,只能大声呵斥。 这下,老虔婆子不乐意了。 “没天理啦!” “还有没有人管呐!” “这杀千刀的小畜生,连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啊!” “坏事做绝!他早晚得让雷劈死!” “老贾啊!你看看吧!” “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连个说公道话的人都没有!” “这日子没法过啦!” 贾张氏拍着大腿,面冲着仨管事大爷嗷嗷大喊。 秦淮茹一边急儿子,急的掉眼泪,一边恨老太婆,恨的直咬牙。 “哎!小屁孩儿没规没矩。” “山子,甭跟孩子较真儿。”阎埠贵敷衍的劝了两句。 反正他今儿是来凑数的。 “山子,赶紧撒手。” “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动上手了?” “传出去净让人笑话。”刘胖子严肃的皱着眉头。 虽然心知肚明,他的话在秦山那儿不顶个屁用,但架子该端还是还端着的。 易忠海:“…” 这要搁以前,他反手就是个道德绑架。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如今,他自个儿在道德上有了污点,而且还闹的人尽皆知。 这再绑架起别人来,好像总有点儿不大顺手… “咳…” 易忠海咳了声,端起桌上早就放凉的水喝了口,稍微掩饰了一下尴尬。 正要开口。 却见秦山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儿,照着棒梗的脑袋便弹了下去,“咚!” “嗷——” 刚被吓没音儿的小崽子身体猛然一挺,又是一嗓子惨叫。 “子不教,父之过。” “咚!” “你爹是进去了,不是死了。” “咚!” “上梁不正下梁歪。” “咚!” 秦山才不管这小王八蛋几岁,反正不是自家小孩儿不心疼,照着脑瓜咚咚咚连弹四五下。 弹的棒梗脚蹬手刨,鬼哭狼嚎,一张小脸又红又紫,哭腔都打着颤儿,变了调儿。 “老天爷——” “杀人啦——” “我的乖孙哟——” 贾张氏急了,迎头朝着秦山撞去。 坐在一旁老神在在看戏的秦马氏往前一伸腿儿。 贾张氏让绊一踉跄。 斜拐着弯,径直向陆寒江撞去。 陆寒江谨记他姐的话,身子一侧,避瘟神似的连闪两三步。 “哐当——” 老虔婆摔一大马趴。 歪趴在把倒地的凳子上,“哎呦哎呦”半死不活的叫唤。 “吓我一大跳。”又高又壮的陆寒江拍拍胸口。 “走路不看道儿,踩我脚了。”秦马氏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 满院众人:“…” 虽然都知道秦山这小子混蛋。 但是棒梗这倒霉孩子,又是骂人、又是冲人吐唾沫,让人敲几下脑瓜崩儿,貌似也不算过分… “秦山!你还算个爷们儿嘛你!” “那么点儿的孩子,你为难他干嘛?” “有种你冲我来!”傻柱手一指,作势要上前。 “嘿,新鲜了。”秦山眉毛一挑,“养而不教,父母之过。” “冲你来什么来?” “你是这小崽子亲爹?” 许大茂赶忙趁机插上一脚,“诶!那也说不准儿呢!” “柱子,你别说了!” “秦兄弟,都是我这当妈的错!” “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秦淮茹泪水涟涟,满眼哀求的望着秦山。 棒梗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这孩子胆子小,平日里,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哪禁得住这么吓唬啊! 秦山没做声。 眼皮儿淡淡一垂。 秦淮茹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黑色皮鞋上溅着星星点点的唾沫星子。 “…”她咬了咬嘴唇。 顺从的伏下身,扯着袖口,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仔细的擦拭。 擦完。 仰起脸,挤出个微笑,“秦兄弟,擦干净了。” 秦山面无表情。 手上力道一松,把鼻涕口水糊满脸小崽子扔回他妈怀里。 秦淮茹紧紧抱住棒梗,无声流泪。 “今儿就算了。” “但我把话撂这儿,仅此一回。” 秦山掸掸衣角,抬脚勾过自个儿的小板凳,“继续吧。” 众人:“…” 这他妈也能叫算了? 瞅你把孩子崩的,转眼脑门上就起仨鼓包。 左右中间儿,一排齐齐整整,跟他娘的寿星公似的。 一说继续开会,刘胖子可马上就不困了。 先装模作样的一拍桌子,“山子,过分了啊,瞧把小棒梗吓的。” “下次不许再这么吓唬孩子了!” “东旭媳妇儿,你说你也是,就不教孩子点儿好!” “傻柱,你给我坐下,整天呲牙瞪眼的,就你不消停!” “那个、贾张氏,你也别嚎了,大伙儿这不正讨论怎么帮你家渡过难关么?” 刘胖子挨个儿点了一圈儿,最后,扭过脸,笑眯眯的看向易忠海: “老易,你是咱们院儿一大爷,又是东旭的师父。” “是厂里的技术骨干,还是街道上的道德模范。” “这事儿还是得你牵头。” “要不,你先来发表发表看法?” 第58章 老绝户,就问你气不气! 易中海生硬的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想哭还是要笑。 又喝了口冰凉的水,才哑着嗓子开口: “那我就说两句…” “东旭妈、东旭媳妇儿,你们先别急。” “这谁家还没个遇上难处的时候?” “都是一个院儿里住了这么多年的老邻居,这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大家伙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不是?” 众人一个个儿揣着手,坐在小板凳上,如同一只只趴窝的鹌鹑,一言不发。 让他们动动嘴皮子可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真要伸手帮忙?那可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怎么帮?拿什么帮? 家家日子都过的紧紧巴巴,顾头不顾腚的,哪儿还管的了别人? “咳…”见没人应,易忠海干咳了声。 “一大爷说的对!”傻柱见状,拧着脖子,白了秦山一眼,应和道: “老爷们儿做事儿,一码归一码,那叫敞亮!” “没本事的,才欺负老弱妇孺,净挑软柿子捏!” “一大爷,您说,怎么帮?” “我,何雨柱,义不容辞!”说着,一拍胸口,余光不由自主的瞟向秦淮茹。 触碰秦淮茹柔弱无助、又满含感激的目光,傻柱立马心头一热,感觉自个儿又高大威猛了几分。 “这个…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帮着贾家,把日子过下去…” “老刘说的对啊…” “不管怎么着,咱也不能让孩子跟着遭罪…” 旁边的刘胖子撇撇嘴,心说,这话我可没说过。 “这样…”易忠海掏出两张五元纸币,轻轻放在了桌上。 “这十块钱,是我帮补贾家的。” “东旭媳妇儿,拿着钱,买点儿粮食,别亏了棒梗和你婆婆。” 秦淮茹抬起头。 看看桌上的钱,又看看易忠海晦涩发青的脸,用力抹了把眼泪,哽咽道,“谢谢一大爷。” 老东西,一句话都没替自个儿徒弟开脱。 可她还能咋办? 十块钱也不少了,给就接着呗,总比撕破脸,一个子儿都捞不着好。 易忠海摆摆手,“老刘啊,你再说两句?” 刘海中:“…” 你他娘的都把钱摆桌上了,还让老子说啥? 不捐,显得自个儿这二大爷光耍嘴皮子了,没有一点儿领导风范。 捐吧,捐少了,不局气,捐多了,肉疼。 嘶—— “这个…” “我跟老易没法比啊!” “老易是七级工,工资高,老两口又没孩子要养。” “不像我,家里头仨大小子呐!一顿少不得造二斤粮食。” “我就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啊!” 刘胖子把手伸进上衣内兜儿里,摸了摸。 先摸出张红一元,犹豫了下,又摸出一张来,顺道还不忘刺儿了易中海一句。 你没儿没女,老绝户命。 我家仨大小子!多子多福! 诶!就问你气不气! 看见易忠海嘴角抽抽,两腮的肉直哆嗦,这货小眼一眯,“那个,老阎,到你讲话了。”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腿,“这个,我家的情况,大伙儿都清楚。” “我就是一教书匠,家里除了仨小子,还有个小闺女儿。” “比不得老刘,更比不得老易。” “这在钱上…说来惭愧,我这三大爷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过!” 老阎笑笑,镜片里透出精光,“东旭媳妇儿啊,我那儿还有些乡下换回的红薯。” “回头,让你三大妈给你拎去。” “老刘说的对,能帮则帮,尽力而为嘛!” 阎老抠话说的好听,但中心思想就主打一个字儿,抠! 至于面子。 面子是顶吃?还是顶喝? 一家老小六张嘴呢,饿肚子的时候,面子能有俩窝窝头来的实在? 三大妈闻言,朝阎埠贵投去了赞许了目光。 本来还以为多少也要帮衬五毛呢。 五毛钱,那可都能割六两冒头的肥肉了! 还是她家老阎精明! 说拎红薯,又没说拎多少,回头,捡几个小的拎过去,谁还能挑理儿不成? 傻柱撇撇嘴,不屑的嗤了声,“我也拿十块。” 边说,掏出一把零钱,当众数了起来。 一分的、两分的、一毛的、五毛的,花花绿绿一大叠,乍一看,还真不少。 结果,从头数到尾,也才三块七毛二… “还差六块二毛八,回头我再补七块!” 傻柱大步走到方桌旁,“啪——”用力把钱往桌上一拍,斜睨了眼二大爷和三大爷。 又转身瞅瞅满院众人,呲牙咧嘴的呵呵一笑,“各位,仨大爷都做出表率了啊!” “咱也不能干看着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何雨水攥着拳头,白眼儿都快翻成死鱼眼了。 她哥是真有毛病! 一月工资才三十露头,好家伙!一下就白给出去三分之一! 贾家断粮,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么? 充什么冤大头啊他! 陆家一家三口坐在一起。 看着仨大爷和傻柱都有所表示了,乔美丽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朝兜儿里伸去。 她家条件在这院儿里算靠尖儿的。 两口子都有工作,端铁饭碗,大闺女也争气,考上了中专,领着国家补助,不用操心。 唯一不省心的,就是小儿子。 不过,她家老陆已经托好关系了,下个月就能送儿子去轧钢厂运输班当学徒。 “妈,你干啥?” 陆寒江一直在盯着乔美丽,一见她摸兜儿,二话不说,一把掐住了她的胳膊。 乔美丽让他掐的直咧嘴,“你干啥?吓我一跳!” “你是不是想掏钱?”陆寒江警惕的瞪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 乔美丽:“…” “我姐说了,让我看住你,妈,你可不能坑我。”陆寒江语气严肃,煞有介事。 “我就拿一块,咱一个院儿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说是吧,光明。”乔美丽心软、脸皮儿薄。 平时在院里,只要跟秦淮茹打照面儿,秦淮茹总是笑盈盈,嫂子长、嫂子短的喊。 这要不帮,面子上有点儿过意不去。 陆光明蜷坐在小凳子上,“你妈说的有道理,人情世故嘛…” “这就不是钱的事儿!”陆寒江死不撒手。 “我姐要知道了,非把我脑袋拧下来!” “我姐还说了,最不能当的,就是老好人。” “爸,你都忘了?” 老好人陆光明搓搓手,“嗯,寒玉寒江说的也有道理…” 第59章 养别人媳妇?贱不贱呐! 乔美丽觉得,要是大伙儿都伸手了,自家不伸手,那就是不合群儿。 邻里邻居的,往后的关系不好处。 可她那傻儿子,一根筋。 就跟只大夜猫子似的,瞪着俩眼,搁旁边儿盯着她。 乔美丽一只手揣在兜里,手里捏着钱,心想: 要不再等等? 看别家都怎么说。 随大流就是了。 结果… 似乎大家伙儿都是这么想的,相互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先出声的。 气氛忽然僵持住了。 见除了仨大爷和自个儿,其他人都无动于衷,傻柱抱着膀子,不忿的哼了声: “怎么回事儿啊?” “街道上天天宣传,团结互助、团结互助,合着光嘴上喊口号了?” “这不是搞形式主义么?” “许大茂,我都不稀罕说你。” “刚刚不还挺能吹么,八大员,那叫一个牛哔!” “怎么着?这会儿装孙子呢?” 许大茂被他呲儿惯了,也不恼,揣着双手,抬起大脑袋,笑嘻嘻的一咧嘴: “没钱!” “老子的钱要攒着娶媳妇呢!” “自个儿的媳妇儿不香么?” “养别人媳妇儿,啧,贱不贱呐!” 要搁以往,有傻柱这么激着,这钱,说不准儿许大茂就傻了吧唧的掏出来了。 可现在,想都甭想! 现在他和秦山站一边儿的,俩人得同仇敌忾。 这手要是伸了,那就等于叛变啊!以后,还怎么往同一条船上坐? 别的不说。 人秦山如今是宣传处干部、勇斗流氓的厂英雄,科长老徐手里的香饽饽。 跟他混,不比白拿几块钱去肉包子打狗强? “许大茂!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狗嚼大粪,一张臭嘴,说的那叫人话么你!?” “怎么什么事儿到你嘴里,就变得那么脏呢?” “我呸!”傻柱冲着他的方向啐了口。 天地良心! 自个儿只是瞧着秦姐可怜,见不得她一个柔弱的女人哭哭啼啼掉眼泪而已。 绝对没有那些个龌龊的想法。 “行了,你俩都把嘴闭上。” “见面儿就掐,也不分个场合,一点儿规矩不懂。”刘胖子不悦的重拍了下桌子。 主要是针对傻柱。 本来嘛,老易拿十块,那是因为老易理亏,再加上还有层师徒关系摆着呢! 他拿两块,老阎铁公鸡,一毛不拔。 全靠阎老抠衬托,倒显得自个儿这二大爷挺大方敞亮,有几分领导气度在身上。 可他一臭厨子,上来也拿十块算怎么回事啊? 点谁呢在这儿? 还扯着嗓子嚷嚷,风头全让他抢完了! “天儿也不早了。” “明儿该上班的、还要上班,该干活儿的,也得干活儿。” “我就再简单说两句啊…” “这个…俗话说的好,土帮土成墙,人帮人成城…” “这个…鸟多不怕鹰,人多把山平…” “这个…”细麻搓成绳,它也能拉千斤…” “这个…” 刘胖子为了找回属于‘二大爷’的场子,搜肠刮肚,憋的老脸发红。 把平日厂大会上攒来的词儿,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别说。 也不知是这一套又一套的鼓动起了点儿作用。 还是看二大爷这么费劲儿吆喝,捧他面子。 住前院儿的锻工学徒小吴先站了起来,略显局促道,“那个、我工资低,家拿五毛…” 他这一起头儿。 随后,陆续又有三四家开口,你三毛,我五毛,他一块的,将零零碎碎的纸币放到了桌上。 “谢谢…” “谢谢大伙儿能伸手帮衬我们一家子…” “谢谢…” 秦淮茹站在四方桌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停的朝着满院众人弯腰鞠躬。 这么一来,搞得本来就脸皮儿薄的乔美丽更焦灼了,使劲儿的往她家老陆腰里掐。 没出钱、没出力、白受人谢。 多过意不去啊这! “…”陆光明一脸为难。 陆寒江如临大敌的盯着不省心的爹妈,眼都不带眨的。 “嘶、那个…” 陆光明让媳妇儿掐的呲着牙,连连后躲。 心想着,掏一块钱得了,省的左右为难。 可刚一张嘴,陆寒江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神情严肃的瞅着他,也不说话。 陆光明:“…” “那个,我抽根儿烟。” 刘海中挺着大肚腩,用手指沾着唾沫,点了点桌上的零钱,清清嗓子道: “现在,有七家捐款。” “捐款总额是,十八块七毛二。” “要是再加上傻柱承诺的七块,就是二十五块七毛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大伙儿再加把劲儿!咱们…” 刘胖子学着杨副厂长在‘抓生产动员大会’上的模样,用力一握拳头,做出‘加油鼓劲’的手势。 今儿这事儿是他牵头的,话也是他讲的。 大伙儿愿意伸手,那就是给他面子,也证明了他二大爷的能力,和在这院儿里的威信。 “呵——” “还真是奇了嘿!” 那边儿,刘胖子正欢欣鼓舞。 这边儿,秦山揣着手,打了个哈欠,打断了他的讲话。 捧哏选手许大茂立刻上线,“诶?怎么奇了?说来听听?” 秦山眯着眼,不紧不慢,“从来只听过老百姓自发的给英雄捐钱、给烈士捐钱。” “给犯罪分子家捐钱,啧,这还是头回见!” “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喽!” 许大茂大嘴一歪,“谁说不是呐!” “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不成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了么?” “诶!”秦山一拍大腿,“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是非不分,那就是纵容犯罪啊!” “咱这院儿里,还有不少半大孩子呢,回头,要是人人都效仿,怎么办?” “哎——!”许大茂长叹一声,摇摇头,“那咱这院儿可就要成贼窝喽!” 这俩人一唱一和。 易忠海和刘胖子顿时黑脸。 易忠海是心虚,这阵子,不管别人说啥,他都觉得是在指桑骂槐。 刘胖子是窝火,俩小兔崽子,这不是当面儿拆台么? 阎老抠则是一言不发。 心里却在暗暗琢磨着,之前说给贾家拎的红薯,这下,是不是就不用拎去了? 第60章 全让这老壁灯带沟里了! 仨大爷各有各的心思。 院里众人,此时也是神色各异。 有些,是打从一开始,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但不想开口得罪人。 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大流。 也有真拎不清,被一大爷和二大爷洗脑的,这会儿忽然恍然大悟! 怪不得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合着是让带跑偏了啊! 贾家媳妇儿在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可劲儿的哭诉日子艰难。 俩管事儿大爷,一个带头拿钱,一个口号喊的响亮,却只字不提贾东旭犯罪蹲大牢的事实! 被忽悠瘸的一众人回过了神儿。 “这钱我家不捐了。” “谁爱捐谁捐。” 王大妈起身上前,伸手从桌上拿走了自家刚捐的一块钱,扭过身,狠瞪了眼她家老王。 她家老王和易忠海师徒在一个车间干活儿,碍于面子,才不顾她反对,非要出这一块钱。 王大妈本来就不高兴。 这下,更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他贾家顶梁柱都塌了,还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反正不能白吃个哑巴亏! 一看老王家把钱又拿回来了,同样刚捐了钱的李家大婶儿和张家大姨互相对视了一眼。 “山子说的也没错。” “他要是英雄,这钱,我们该拿。” “可他犯了罪,蹲了大牢,又不是啥光荣的事儿。” “咱凭啥替他个犯罪分子养老娘还养媳妇儿?” “没这理儿!” 张大姨心直口快,不由分说,直接把自家的一块,和李大婶儿的五毛一并抽走。 李大婶儿紧随其后,接过钱,朝秦淮茹一撇嘴,“就是。” “有这钱,还不如割半斤肉,给我大孙女儿包顿饺子吃呢!” 只剩锻工车间的学徒小吴,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抹不开面儿,心里巴巴的后悔着。 就不该起这头儿! “秦山!许大茂!” “你俩捣什么乱!”一瞧这阵势,刘胖子急了。 捐了的钱,又要回去,驳了他的面子不说。 关键是,他也惊觉这事儿办糟了。 他娘的,一时疏忽大意,让易忠海那老壁灯带沟里了! 但先前喊口号,就数他喊的带劲儿。 总不能自个儿拆自个儿台,自个儿打自个儿脸啊! 刘胖子恼羞气急,指着二人鼻子,高声训斥: “你们俩!这是不支持三位大爷的工作!” “这是挑拨邻里关系!” “这是破坏邻里和睦!” 阎埠贵揣着手,身子不易觉察的往一旁了斜了斜,心说,这里头可没我啥事儿。 秦山挑挑眉,“哦——” “合着您三位大爷的工作,就是抠大伙儿牙缝里省下的钱,去接济犯罪分子?” “不能吧?一大爷?” “…”易忠海一噎。 小兔崽子,又在点他了,还他妈有完没完? 刘胖子老脸一阵发青,一阵发白,“你、你、你个没规矩的小混球!” “你怎么跟二大爷说话呢!” “尊老爱幼!尊老爱幼!你懂不懂?” “想让人敬着?”秦山咧嘴一笑,“嘿,那您就甭做那些为老不尊的事儿啊!” 易忠海眼皮儿一跳,“…”这怎么感觉还是在骂他? “我就问问啊,大茂,给贾家捐钱,这钱,是从谁兜儿里出的?”秦山眼角一挑,看向许大茂。 “这可都是大家伙儿的血汗钱呐!”许大茂这货演上瘾了,痛心疾首的一拍大腿。 秦山:“那我再问问。” “这名声儿,最后落谁头上了?” 许大茂:“那还用说?” “事儿是二大爷张罗的,名声儿自然落二大爷头上了呗!” 刘胖子嘴角直抽抽,“胡说八道你俩!” “二大爷我是那种、那种贪图虚名,表里不一的人么?” “…”易忠海嘴唇哆嗦了下。 又来了,又再骂他! 这档子糟心事儿到底还能不能翻篇儿了! 见这满院儿的人不但不再给自家拿钱,反而还把原来拿出来的又都要走了。 到嘴的肥肉都能飞! 贾张氏早已坐在地上,两条腿乱蹬着,嗷嗷大骂: “没活路啦!” “天打雷劈的小畜生,要逼死我们一家!” “一个个儿都见死不救!” “真是地里不出苗、全都是坏种啊!” “老贾啊——” 众人瞧着她这撒泼打滚、指天骂地的样子。 都知道这老虔婆子不讲理,爱骂人。 但没骂到自个儿头上时,也就当个戏看。 大不了不沾她呗! 这下可好,没给她家拿钱的,全让她骂成了‘坏种’,大伙儿脸上自然不好看。 脾气好点儿的,摇摇头,只当老婆子发疯,不跟她一般见识。 厉害的,二话不说,便怼了回去。 “贾老婆子,你骂谁呢?” “就你,也好意思骂别人?”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你家才是打根儿上就坏透了!” “你儿子吃牢饭,你孙子就是坏种!” “地地道道的坏种!” 四合院里,可不止贾张氏一个会骂街的。 这位叉着腰、白眼翻上天的王大妈和许大茂他老娘张桂香,都是个中高手。 只不过,后边这二位,比较讲武德,平时不爱主动出手。 可要碰上挑事儿挑到头上的,那也绝不含糊。 俗话说,骂人不揭短,王大妈却偏要主打一个‘狠’字诀。 专揭人短。 专朝人肺管子上猛戳。 儿子贾东旭,大孙子棒梗,都是贾张氏的心头肉,眼珠子。 老虔婆哪听得了这些,当即一仰脖子,拉长哭腔哀嚎,“嗷——老贾啊——” 这一嗓刚开腔,便听王大妈冷冷一笑,“老贾个屁!” “你家老贾要是知道娶了你个丧门星,教出个吃牢饭的不孝子。” “那还不得掀开棺材板子,先找你算账!” “…!”贾张氏嚎声戛然而止,捂着胸口差点儿仰倒。 “哼。”王大妈不屑的哼了声。 弯腰拎起小板凳,一撇嘴,“什么玩意儿,老王,回家!” “咱也回吧,唉,这叫什么事儿…” “得了,我这还一堆活儿没干完呢!” “走吧走吧,回去赶紧洗洗睡,这大冷的天儿…” 一番闹腾,这大会是没法再开下去了。 也不等二大爷宣布散会,众人接二连三,各自散去。 就剩下仨大爷,傻柱,和贾家婆媳。 第61章 秦姐的命,真是比黄连还苦啊! 败下阵来的贾张氏坐在地上,嘴里依然骂骂咧咧。 倒不是她实力弱,而是之前已经和张桂香斗过一茬,这第二茬才有些招架不住。 “东旭媳妇儿,快把你婆婆扶起来吧。”一大妈一手扶着腰,看了眼她家老易的脸色,默默叹了口气。 秦淮茹点点头。 一边在心里骂着,死老太婆,怎么没一口气儿上不来,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一边擦擦眼泪,低眉顺眼的搀住贾张氏的胳膊,好声劝道,“妈,算了。” “外头冷,先回屋去吧。” “你个没心肝儿的,还知道外头冷?”老虔婆反手扯住她,使劲儿一拽,借力站了起来。 “就你冷,你男人还在那不是人待的地儿呢!他不冷?” “男人你不心疼,儿子你也护不住!” “除了一张嘴吃闲饭,你还能干点儿啥?” “老贾家倒了八辈子霉,让你这个丧门星进了门儿!” 眼见送到嘴边的肉飞了。 骂架又没骂赢,让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会儿,贾张氏正窝着火,一瞅见秦淮茹,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娶了她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家里日子能过的这么紧巴? 东旭能为了个顶岗名额去受那大罪? 秦淮茹被扯了个趔趄,垂着头,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傻柱跟个棺材板子似的,硬邦邦杵在一旁。 一张脸黑沉沉的,看着秦姐挨骂,眼中压着怒火。 想要上前劝阻,却被易忠海不动声色的按住了手。 另一旁。 刘胖子瞅着桌上的几张纸币,想把自个儿那两块抽出来,又有点儿犹犹豫豫。 抽吧,脸疼。 不抽吧,肉疼。 正迟疑不定呢,就见傻柱这愣货劈手将钱一拢,转身递给了秦淮茹。 “秦姐,这钱你先拿着。” “往后再有啥难处,别人我不敢说,但我何雨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刘胖子白搭进去两块钱,讪讪一撇嘴角,心里暗骂了句,呸,二傻子! 人婆婆就在跟前儿呢! 你这么觍着脸的往上贴算怎么回事儿啊? 就这,还屎壳郎戴官帽,到处充大头!早晚得歇菜! 果然。 秦淮茹啜泣着,却没伸手。 倒是贾张氏,一把将钱夺过,“呸”的往手指上吐了口唾沫,当场点了一遍,往兜儿里一揣。 然后,翻着眼皮儿,狠狠剜了眼傻柱,“说好的,还有七块,啥时候给?” 傻柱:“…”老子他妈欠你的? “是不是不想给?”贾张氏鼻孔朝天,“哼,没钱你臭显摆个什么劲儿!” 傻柱没好脸儿的呲了下牙。 要不是瞧这老虔婆一把年纪,非得把她一巴掌抽到墙上去不可! 当着仨大爷的面儿,都这么刻薄难缠。 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磋磨秦姐呢! 摊上这一家子,秦姐的命真是比黄连还苦啊! 可话说回来。 大老爷们儿,一个唾沫一个钉。 话都撂出去了,这钱要不拿,那不是在秦姐眼跟前跌份儿么? “钱我明儿就给!” “回吧您!赶紧的!”傻柱忍着气儿道。 贾张氏这才嘟嘟囔囔的,打了打屁股上的灰土。朝他翻了个白眼,又瞪了眼秦淮茹。 “走吧。” “不回自个儿屋,还想上谁屋里睡呢!” 秦淮茹赶紧低下头,抱起顶着肿脑瓜子,还在一抽一抽打着哭嗝儿的棒梗,跟在婆婆身后。 “这老婆子!” “就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待婆媳俩进屋,傻柱冲着贾家屋门低声嘀咕道。 “唉!算了!”易忠海摆摆手,叹了口气,“都有难处。” “东旭爹走的早,他妈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要不是这刁横霸道的性子,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可怎么活啊!” “柱子,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一旁的二大爷斜斜眼珠子,心说你个满肚子坏水儿的老东西,你就哄二傻子吧! “天儿不早了,回去歇了。”刘胖子双手一背,迈着四方步往后院儿走去。 “得,我也回了。”阎老抠笑眯眯的扫了眼傻柱。 反正这二傻子的便宜他占不着,谁爱占谁占去吧! “老易,咱也回吧。” “你还感着冒呢,别再给凉着了。”一大妈杨兰英愁眉不展。 这是在干啥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柱子对贾家那媳妇儿,不是一般的上心… 可老易不但不拦着,还… 这不是要把柱子往火坑里推么? 一大妈是瞧着傻柱长大成人的,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回了家,关上门。 等老两口熄了灯,躺进被窝里后,才试探道,“柱子今年都二十三了,还没对象呢。” “大小伙子,这么围着贾家转,怕是有人要说闲话。” 易忠海听出了老伴儿话里有话,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沉默了半晌,开口道,“那能咋办?” “贾家可是个无底洞啊!” “我能由着贾婆子闹?” 一大妈闻言,也不做声了。 前两天,刚给贾家拎过大半口袋棒子面,这转脸,又掏出去十块钱。 照这么个花法,多少能够啊! 她和老易没孩子,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攒下点儿家底,都是为了以后养老用的。 这要是让贾家讹上… “还有那个老刘,他这是故意给我使绊子呢!”易忠海想起刘胖子,胸口又是一阵发堵。 “自个儿儿子都往死里打,能是啥好人。”一大妈替他掖掖被子,心中再次泛起酸涩。 老天爷不公啊! 刘海中那样儿的,都能有仨儿子,凭啥她一个都生不出来? 她要是能给老易生个儿子,那肯定是当宝贝疙瘩一样捧在手心儿里宠着疼着的。 “老易啊…” “要不咱去农村踅摸踅摸,抱养一个?”一大妈忽然撑起身子,问道。 “你怎么又提起这茬儿了?”易中海又翻了回来。 黑暗中,睁着眼,直直的望着屋顶,“咱俩都五十的人了。” “再去抱养,你说找个啥样儿的?” “大点儿的,知道事儿的,怕是养不熟,以后,也不会真心实意对咱们。” “小的,把他拉扯成人,咱也六七十,快入土了…” “这也行不通啊…” 第62章 打儿子需要理由吗?需要吗? 一大妈杨兰英有抱养这个想法也不是一两天了。 只是,三十多岁,年轻力壮时,她家老易不死心,总想着加把劲儿,再试试。 试到了四十岁,终于心灰意冷,但顾虑又来了。 怕人笑话。 又怕抱养的不亲,老了靠不住。 别费心费力的再养出个白眼儿狼,大了,懂事儿了,扭脸就找自个儿亲生爹妈去了。 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不如把钱攒着牢稳。 直到前些年。 贾东旭进入轧钢厂,被分到易忠海手下当学徒。 见他听话、好掌控,骨子里带了几分天生的懦弱,家中又只有个守寡的老娘。 易忠海才萌生了让他给自个儿养老的念头。 打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啊!一大妈心里这样想着,话也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口: “这几年,你待贾家、待东旭可不薄。” “可那贾婆子,一点儿也不念你好,不顾及你面子,一出事儿,就闹的鸡飞狗跳。” “早知如此,当初…” “当初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柱子身上。” 一提这茬,易忠海更郁闷了,再次翻身,将脸背了过去,“谁也没长前后眼。” 当年,何大清跑的时候,傻柱十五,雨水那丫头才六七岁。 他要是指望傻柱,就得负担起他们兄妹两个。 这一个要上学读书。 一个还没娶媳妇儿,将来少不得要替他张罗。 划不来啊! 况且,就傻柱那愣头青,一言不合就尥蹶子,他能乖乖的听话么? 听出老易声音里透着不悦,一大妈无声的叹气,将双眼合上,不再多说了。 但心里却难免的又自责一番。 … 后院儿。 老刘家的灯还亮着。 “秦山和许大茂这俩小兔崽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你说那秦山,啊,老易给他使坏,他弄老易就是了,冲我来什么?” “老易才最不是个东西!” “明里一套、暗里一套,阴着呢他!活该绝户!” “还有傻柱那二傻子,贾家跟他什么关系啊?轮的着他出头么?” “许大茂说的没错,就是贱的!” 白搭了两块钱的刘胖子卷着裤腿,坐在床沿儿上,边泡脚,边把一圈人骂了个遍。 “你早点儿睡吧,操多少心呐!”二大妈给他递了条擦脚布。 这出力不说,还得往外搭钱,搭钱不说,还讨不着好,厂里街道又不给奖励。 图啥? “你不懂。” “我能当咱这院儿里的二把手,那就代表了厂子里、街道上、以及群众们对我能力的肯定!” “我要是连二十来户人都管不好,那厂领导还怎么信任我?怎么提拔我?” 刘胖子扛着大肚腩,费劲的大腿架二腿,伸手够着脚擦了两下。 钱不钱的,他看的也没那么重。 主要就是想当官儿。 易忠海现在被秦山那小阎王和贾家两头堵,在院儿里的威信已大不如从前。 他要是能借着这机会,把那老东西搞下台,自个儿当这一大爷… 那离当官还远么? 指日可待啊! 二大妈打了打被子,没接他话茬。 这些事儿,她个一天班没上过的妇女也不懂。 可她家老刘,打从年轻时就一门心思的钻营当官门道儿,如今儿子都仨了,也没见成啊! “去把水倒了。”擦完脚,刘胖子趿上鞋。 站在一旁的老二刘光天闻言,赶紧去端盆子。 每天给他爹打洗脚水、倒洗脚水,是他和老三刘光福的任务,美其名曰‘培养孝道’。 今儿轮到了刘光天。 不知怎么的,一瞅见这小子溜圆的脑袋,刘胖子忽然又想起了自个儿的两块钱。 眉头一皱,问道,“你这学期末考试得了多少分?” 刘光天:“…??!!!” …… 秦山阖眼躺在刚晒的被窝里,一边听着对面吱哇乱叫的哭嚎声,一边用神识探查农场空间的情况。 三只圆滚滚的杏花鸡和两只通体雪白的肥鸭咕咕嘎嘎的叫着,每一只脑袋上都顶着个绿色进度条。 种植田里,一畦一畦的小麦已经进入了拔节期,绿油油的一片生机勃勃。 另一边,韭菜冒出三寸长的嫩芽,辣椒开出白色的小花,黄瓜藤郁郁葱葱爬上架子。 各种作物长势喜人。 但秦山也有些苦恼。 等这些东西到了收获期该怎么办? 光粮食就五百斤,等明儿下乡了,他还想瞅机会,弄几只猪崽和羊羔进去。 往后,各个区域解锁,农场空间的产量肯定越来越高,指着黑市散货是够呛。 得想个法子过明路啊… …… “笃笃笃——” “笃笃笃——” “兄弟,起了没?咱该走了——” 一大清早儿,天刚亮透,许大茂就撅着屁股趴在秦山屋门上,捏着嗓子冲门缝里喊。 那姿态,活像叫皇上起床上朝的大太监。 “都是大老爷们儿,大早上扒门缝,什么爱好!”秦山拢着衣襟,打了个哈欠。 昨儿夜里降温了,早起缸里的水都冻成了个大冰坨子。 这天儿到乡下去放露天电影,确实是遭老罪。 “不是九点半的班车么?” 从四九城到昌平,五十公里,属于路程较远的地区,所以厂里给发了汽车票。 去昌平的车一天有两趟,上午九点半一趟,下午三点半一趟。 这次放电影的村子叫大土沟子村,据许大茂说,下了汽车,约莫还得走十几二十里地。 “咱得早点儿去汽车站,占个靠前的座儿。” “乡下那破路,你是不知道。” “坑坑洼洼,跟他娘的麻子的脸似的。” “要是坐在车屁股上,能把你隔夜饭给晃出来喽。” 许大茂大棉袄二棉裤裹的像个球,头上还顶着绿色解放帽,一说话呵出一口白气儿来。 秦山也戴上了棉帽和三大妈新给做的手捂子。 二人到早点摊子上吃了顿热腾腾的炒肝儿配酱肉大包子。 来到汽车站时,三人放映小队的另一名成员—— 发电员孙大栓已经扛着他吃饭的家伙事儿,一台百十斤出头的手摇发电机就位。 仨人占着靠前排的座儿,抽着烟,东拉西扯的吹了会儿牛。 九点半,汽车准时发动。 这时候的车,还是‘招手停’,车顶上顶着个大燃气包,只要有人招手便停下。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停,摇摇晃晃的驶出了四九城。 第63章 从慈禧太后到母猪的产后护理 出了四九城还没三里地,路况便开始急转直下。 大坑套小坑,汽车随着路面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愣是在破土路上开出了面朝大海,乘风破浪的感觉。 路程刚过半,许大茂这弱鸡的脸色儿就开始发白了。 孙大栓歪头靠在车窗上,张着嘴,呼呼大睡。 秦山闲着无聊,和坐在对过儿的大爷扯起闲篇,打发时间。 这老爷子也是一话唠,操着天津口音,从慈禧太后一顿饭吃一百零八道菜。 聊到他们庄子上的母猪一窝下了十八头猪崽儿。 正聊着聊着母猪的产后护理问题,这大爷突然指着旁边儿的手摇发电机道: “介玩意儿我知道!” “介不就是那个,那个特务发电报用的么!” 好家伙! 一句话,直接把呼呼大睡的孙大栓给干清醒了,一个激灵弹了起来,“特特、务?” “抓抓抓特务!” 话音未落,司机一脚急刹。 全车男女老少,十几道警惕如虎的目光一瞬间将秦山、许大茂、孙大栓三人包围。 “咕咚——”许大茂嗓子眼儿里漾出一口酸水,又咽了回去。 “大爷,这话可不兴瞎说啊。”秦山保持翘二郎腿,双手搭在膝盖上的姿势没动。 余光里,司机已经把手伸到了座椅下边儿。 这时候,但凡他敢去摸兜里的工作证,指不定司机就抽出枪杆子,给他来上一发。 “这叫手摇式发电机。” “那是电影放映机。” “那边那个铁盒子里装的,是电影胶片。” “我们仨是轧钢厂宣传处的,要到昌平县大土沟子村去放电影。”秦山哭笑不得。 别人穿回五六十年代,都是抓特务立功。 好嘛! 他差点儿让机智勇敢的人民群众当特务按下。 “这我认得,是放电影儿的家伙事儿。” “前俩月我们邻村儿刚放过《鸡毛信》,我去看了。” 一裹着蓝色头巾的大妈指了指放映机,又盯着许大茂来来回回的瞅了半晌: “这大长脸也眼熟。” “当时我还心思,这小伙儿怎么长得和队里那头驴跟亲兄弟俩似的呢!” “你说招笑不招笑?哈哈哈哈——”大妈笑声爽朗淳朴。 许大茂:“…” 孙大栓这会儿总算回过神儿来了。 合着不是要抓特务。 特务竟是他自个儿? “这这这这、都都都都都…”孙大栓被一众利剑般的目光盯的后脖颈直发凉。 奈何打小就口吃结巴,一着急更憋不出话来,只能手忙脚乱的往衣兜儿里摸。 谁知刚一动,一把三八大盖便怼到了脸上。 “别动。”司机也是个小年轻,估摸着刚正式上岗不久,头回碰见这事儿,兴奋的两只眼直冒光。 “咔哒”一声,干脆利索的拉了枪栓。 孙大栓厚嘴唇子直哆嗦,“别别别别、我我我…” “诶诶诶,兄弟,别激动,兜儿里是工作证。” “大栓,你别动。” “让旁边儿那大姐给你掏。”秦山赶紧把双手微微抬起,做出毫不反抗的姿态。 好歹他现在也是这二位卧龙凤雏的领导。 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到昌平县城,手下小弟就让人民群众爆了头。 旁边儿的大姐胆子也大,二话不说,上去几下就把三人上衣、裤子口袋摸了个遍。 “我不认字儿,你瞧瞧。” “不过我摸着,他们仨身上没枪也没雷。” 司机端着三八大盖,歪头瞥了眼三人的工作证,年轻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些许失望。 “嗐,还真是误会了。” “过意不去啊,哥儿几个。” “我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说万一要是碰上特务,咱不给他按死,他回过头就得祸害咱国家,是不是。” 其实这仨人在汽车站刚上车时,就打了招呼,说过是轧钢厂宣传处下乡放电影的。 当时他没当回事儿,只是扫了眼设备,也没看工作证。 这下闹出这么大个误会,有点失望、也有点不好意思,陪着笑脸儿把工作证递还给三人。 “哥们儿我哪点儿长得像特务了?” “什么眼神儿?” “咱可是正经的放映员!” “别的不说,就京郊这片儿,哪个村上没我几个熟人儿!”许大茂缓过神儿,捋了捋自个儿三七分的发型。 孙大栓将手揣进袖筒里,“冲冲冲冲冲、动!” 秦山摸摸下巴,又朝司机座椅底下瞄了眼,心说老徐说的对啊,下乡是挺危险的。 既然这么危险,回头向厂里申请个防身的家伙很合理吧! 对过儿那大爷倒是跟没事儿人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根还带着泥的大水萝卜。 随手一胡撸,咔嚓一口,接着唠: “要说那小鬼子,诶!那可真不行!” “三八大盖,这么好的家伙事儿,到了他们手里,就连他姥姥的烧火棍都不如…” “你就说这废物不废物吧…” 汽车继续颠簸。 一路人上上下下。 又颠了将近一个小时,许大茂胃里的翻涌直顶喉咙根儿时,终于到了昌平县城。 “哥儿仨,上大土沟子村,这儿下就成。” “到了汽车站,还得往回折。” 司机把车停在了一条岔口土路边儿,笑嘻嘻的给三人散了根烟,摆摆手,“回见啊,哥儿仨!” 到底是乡下,和四九城没法比。 在车尾扬起的灰土中,小县城显得破败又冷清。 三三两两的行人有挎着筐的,有扛着农具的,大都是面黄肌瘦,灰头土脸。 秦山被颠的屁股有些发麻,原地抽了根烟儿,跺跺脚抻抻胳膊,活动了下筋骨,“走着吧,兄弟们。” “大土沟子热情的父老乡亲们已经杀好鸡,炖上肉,斟满好酒,等着咱们了!” 说完,俩手往手捂子里一揣,美滋滋的哼起了小曲儿,“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孙大栓将绑着皮带的手摇发动机背在了背上。 “不是…”许大茂看看地上的扁担挑子,一头挑着放映机、音响、电缆,一头挑着胶片和幕布。 又看看秦山潇洒无情的背影,苦着张脸喊道,“兄弟,兄弟?不搭把手啊兄弟?” 第64章 老子不是蔫茄子! 从昌平县城到大土沟子村还有十几二十里土路要走,脚程快的,也得两个多小时。 许大茂一咬牙挑起担子,三步并两步的跟上秦山,“兄弟,打个商量呗?” “不商量。” “我都还没说啥事儿,你先听我说…” “自个儿吃饭的家伙事儿自个儿挑着,百十来斤的东西都挑不动,你是不是腰子不行啊?” “瞎说!我这不是挑起来了么?我是说,咱俩路上换换手,回头我请你吃老莫…” “嘿,那你回头娶媳妇儿,也让我替你背进洞房得了!” “嘿嘿嘿嘿嘿——”孙大栓听的咧着厚嘴唇子嘿嘿直乐。 “…”许大茂一噎,“不厚道。” “这你就不懂了。”秦山斜睨他一眼,“知道为啥每回打架,你都让傻柱按着脑袋揍不?” “那二傻子打小练过王八拳。”许大茂不忿的一歪嘴。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秦山煞有介事的又斜他一眼,“你一让酒色掏空精气的蔫茄子,能干的过他整天切墩颠勺的老童子军?” 许大茂:“…”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个屁!”许大茂膀子一甩,甩着挑子朝孙大栓屁股上撞了下,“谁说老子是软茄子?!” “老子他妈硬着呢!” “比大萝卜都硬!” 说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走到了最前头,肩膀上的挑子有节奏的“嘎吱——嘎吱——”作响。 秦山在后边儿喊,“对喽——保持住!是爷们儿就得坚挺!撑住了啊!别让兄弟瞧不起你!” “嘿嘿嘿嘿嘿——”孙大栓在一旁憨声傻笑。 这哥们儿结巴,话说不囫囵,一开口自个儿就着急,别人听着更急,索性便不说了。 以往下乡可从没像今儿这么热闹过,听着这俩人一路走一路瞎扯淡,跟听说书似的,连脚步都轻快了。 仨人沿着岔口路走了不到一百米,就见前边儿一棵老树下停着一架破牛车。 一老一少俩灰头土脸的人蹲在车旁。 老的腰里别着烟锅子,时不时抬起头张望一眼,少的正仰着头,往嘴里扔黄豆。 “老乡!” “是大土沟子的老乡不?”一见这俩人,许大茂比见到亲人还激动,离老远便挥着手大喊。 这年月的电影放映员可是香饽饽,走到哪儿都有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说,有些会来事儿的村子,还会派牛车、驴车来接。 目的嘛,就是想让放映员多加放一场,毕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乡亲,一年到头也难得能看上两回电影。 “哟!” “城里放电影的领导同志到了!” “八斤,别吃了,赶紧的!”年长的大爷使劲儿一拍年轻的小伙儿,小伙儿噌一下蹿了起来。 隔了二三十米,仨人这才瞧清,这小伙儿不得了啊!膀大腰圆,壮的像头牛犊子。 一转眼,就跟辆火车头似的,嗷嗷叫着冲到了许大茂面前儿,上手便去夺挑子。 “…”许大茂吓一跳,硬是拽着不敢撒手。 “八斤、八斤!”年长的大爷追在牛犊子身后,气喘吁吁,“领导同志!我们是大土沟子村来的!” “我们大队长让我和八斤来接几位领导!” “我们都等半晌啦!” 老乡大爷脸上溢满了淳朴热情的笑容,牛犊子八斤一肩挑起挑子,一手又去拎孙大栓背后的发电机。 一整套设备,加起来二三百斤的重量,在他手上却显得轻飘飘的。 很快。 秦山、许大茂、孙大栓,仨人连东西带人,全都上了牛车,盘着腿儿坐好。 “走啰——”套好车架子,大爷拉长着音调一吆喝,手中的小鞭轻轻一挥。 那牛很通人性的“哞——”了一声,尾巴甩了甩,步伐十分稳健的拉车上路。 “领导,你们可算来我们村儿了。” “这从京城,大老远来一趟,可是辛苦啊!” “哎呦,你们不知道,我们村儿上到眼瞎耳聋的,下到刚会跑的,都盼着你们呐!” “一听说你们要来,那真是比过年还高兴!” 牛车清理的很干净,车上还仔细的垫了层厚实的稻草,能看的出,老乡们是真心实意的盼着放映队。 一路上,边走边唠,秦山得知这赶车大爷姓曹,是大土沟子村生产大队队长曹金水的二叔。 牵着牛说啥不肯上车的大块头是曹金水的独子,大名曹八斤。 说是出生就有八斤重,他娘生他生了两天一夜,好不容易生下他,自个儿身子却折腾垮了。 没出月子,人就没了。 他爹那会儿正当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人,不仅种田是把好手,还会打猎,会木匠手艺。 老婆前脚刚一死,没出仨月,就有给介绍新人的,介绍的还都是黄花大闺女。 “可我那大侄儿,心软呀!” “怕后娘亏待孩子,怕八斤受委屈,硬是一个都没点头儿!” 曹大爷唏嘘着磕了磕烟锅子,又看了眼曹八斤,“后来,才发现这孩子脑瓜子不好使。” 曹八斤扭过头,嘿嘿一笑,“我爹说,傻人有傻福!” “你爹说的对。”秦山点点头,从兜里摸出烟盒,两指并拢敲了敲,敲出根大前门,递给曹大爷。 “这烟没劲儿。”曹大爷摆摆手,“我这烟叶儿,自个儿侍弄的,回头给你包点儿尝尝。” 接着又叹了口气,“兴许是他娘生他那会儿给憋坏的。” “三岁才会歪斜着走路,五岁了话还说不囫囵。” “就是这体格子越来越壮,秋收时,一人扛三百来斤的粮食那都不在话下,也是奇了。” 许大茂听到这儿,忍不住问,“小兄弟,你这天天都吃啥?” “我最爱吃烤红薯和炒黄豆,吃多了光放屁,家里炕都熏黄了,嘿嘿。”曹八斤挠头憨笑。 许大茂:“…” 曹八斤一边笑,一边从裤腰扯下个小布口袋,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炒黄豆,大方的分给车上三人。 豆子炒的酥脆,一咬嘎嘣响。 “咱仨比谁接的准吧,输的回去请吃东来顺。”许大茂闲的,也学着八斤的样子,把豆子朝天一扔,再仰头接住。 “没意思。” “要不这样儿,我扔你接,能接住一半儿,回去我请东来顺。”秦山挑眉道。 一听还有这好事儿,许大茂欣然接受。 于是,秦山吹声口哨,扔一颗豆儿,吹声口哨,扔一颗豆儿。 扔着扔着,那大傻帽儿终于反应过来,歪着嘴嚷嚷,“不是,你丫搁这儿逗狗呢!” “不带这样儿的啊!”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曹八斤:“嘿嘿嘿嘿嘿——” 曹八斤扭着头,只顾看秦山逗许大茂了。 一不留神儿,脚下一绊,忽然就瞪大了眼,伸着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65章 山哥牛哔!!! “咳咳咳咳——”曹八斤弯着腰,瞪着眼,一边咳,一边短而急促的喘气儿。 “吁——” “这傻孩子,咋吃个豆儿还能呛着,来,喝口水顺顺。”曹大爷唤停牛车,拧开水葫芦递了过去。 曹八斤却没接,一只手握在喉咙上,一只手胡乱的抓着。 “八斤?八斤?” “嗬!嗬!”曹八斤咳都咳不出了,只是奋力的伸长脖子,脸色逐渐紫绀。 “八斤不对劲儿!” “大茂,下车!”秦山喊了声。 这边一手撑着车架刚跳下车,那边,便听“咚”的一声闷响,曹八斤一头栽到了路边。 “哎呦!八斤!” “这是怎么了啊!八斤!八斤!”曹大爷顿时慌了神儿,手里的水葫芦一扔,慌慌张张的上前去扶。 这把人一翻过来,更是吓的两腿发软。 只见八斤大张着嘴,嘴唇乌紫乌紫的,想喘气儿却喘不出,憋的直翻白眼儿。 “咋…咋回事儿?”许大茂也吓麻爪了。 刚刚还说体格子壮实,咋一下说不行就要不行了?完了完了,瞧着是要歇菜了! 秦山也顾不得解释,两手扣住八斤的肩膀,先将人半身提起。 接着,双臂环在他腰间,一使力,直接从身后把这膀大腰圆的牛犊子抱了起来。 然后,一手握成拳,拳眼顶在八斤肚脐上方,另一手压住拳头,不停的快速冲击挤压。 曹八斤双手本能的卡在咽喉上,嘴张的大大的,想吐又吐不出来,脸色越来越紫。 曹大爷已经吓的语无伦次了,“八斤啊!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你娘没了!你爹就你一根独苗啊!”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爹也活不下去啦!” “八斤啊!你还没娶媳妇儿呐!八斤啊!” 在他胸骨下方连续按压了几十下,见他还是不能呼吸,秦山皱着眉,咬了咬牙。 负责冲击挤压的那只手握成拳,一拳轰到另一只顶在曹八斤肚脐上方的拳头上。 不行。再轰。 不行。再轰。 一连三拳,许大茂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一个劲儿的哆嗦着,“别、别了…” 这是人啊! 又不是大麻包。 一拳一拳捶的砰砰响,再这么下去,人真死了算谁的啊?说不清楚啊这! “领导!领导你救救八斤吧!” “求求你了!领导啊!” “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 曹大爷不懂秦山用的这是啥法子,他甚至都不明白,呛一下咋就能把个大活人呛死? 但他知道,秦山是在救八斤。 城里来的领导,有文化,见多识广,肯定有法子救人! 曹大爷扑通跪下,哐哐磕头。 “艹!”秦山低骂了句,再加半分力道,又是一拳。 许大茂梗着脖子嗷嗷大喊,“我们这是在救人啊!万一不成,和我们可没关系!” 孙大栓也跟着喊,“是是是是、没没没没…” 就在这时。 整张脸都乌紫扭曲的曹八斤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道从下至上,直冲胸腔。 “噗——”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压力迫使着他猛然从喉间吐出一口气。 一颗黄豆径直喷到了曹大爷脸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肠胃一阵绞痛,曹八斤一边呼哧呼哧的急促喘息,一边张着大嘴哇哇乱吐。 黄的、白的、黑的、吐的满地都是。 秦山赶紧撒开手,一连往后闪了四五步,嫌弃的看了眼溅在鞋上的秽物,从车上抓过把稻草擦了擦。 “八斤呀!” “八斤,没事儿了!” “哎呦,可吓死我了!八斤啊!” 曹大爷一见大侄孙脸也不紫了,气儿也喘上了,赶紧爬起来,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儿。 “好了?这、没事儿了?”许大茂摘下脑袋上解放帽,抓抓头发。 眼瞅着都快蹬腿儿了,说没事儿又没事儿了? 真他娘的刺激! “没事儿了。” 秦山擦完皮鞋,习惯性的想摸根烟,手刚伸进兜里,一根骆驼就递到眼前了。 孙大栓一脸崇拜的咧着嘴,“山山山山哥、牛牛牛牛哔!” “…”秦山微微一怔。 不太确定的又瞅了眼孙大栓那张过于成熟的脸,随即,接过烟笑笑,“嚯,洋玩意儿!” “我说大栓,你比我还大一岁呢!” “你好意思嘛你!”许大茂凑上前,手一伸,“给我也来根儿,好东西还藏着,不够意思!” 孙大栓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划了洋火,先给秦山点上,再就着火儿,给自个儿也来一根儿。 仨人一排,靠在车边儿,烟抽了一半,曹八斤才缓过劲儿来。 也不知道这货一顿饭吃多少,吐了老大一片,吐的两眼发红,脸盘子也肿了一圈儿似的。 曹大爷把水葫芦捡起来,扯着衣角擦擦葫芦嘴,把还剩下的水让他咕咚咕咚的灌下肚。 这才抹了把老泪,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上,“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王八犊子!” “你要吓死人呐!” “你要是出个啥差池,老子得吊死在村口给你爹谢罪!” “多亏领导!多亏领导啊!” “还不跪下给领导磕头!” “王八犊子!” 曹八斤让他二爷爷打的缩着脖子,一声不吭,闷头便要往秦山跟前儿跪。 “行了行了。” “老的跪完少的跪,你们爷孙俩是嫌我命长啊?”秦山抬抬下巴,将人栏下。 曹大爷又给了八斤一巴掌,再转头看向秦山,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感激。 “领导啊!你是恩人啊!” “你是八斤的恩人,是我老曹家的恩人啊!” “你当的起!当的起!” “八斤!给恩人磕头!” 曹八斤没娘,小时候他爹又要上山,又要下地,腾不出手照看他,就把他放在二爷爷家。 二爷爷就跟他亲爷一样。 曹大爷让跪,曹八斤二话不说,跪下哐哐哐就是仨响头。 秦山也说不准这孩子是真实诚还是傻,那劲儿使的,磕完一抬头,脑门登时肿个鼓包。 吓的本来站在他左右两边儿许大茂和孙大栓连蹦带跳的躲出老远。 秦山这大恩人扛的住。 他俩扛不住啊! 这… 这事是儿闹的… 这家子人也忒爱磕头了… 第66章 菩萨都不好使了!还得是领导! 这一遭走的可谓是一波三折。 曹八斤人没事儿了,但被秦山接连几拳轰的五脏六腑好像移了位似的,扯巴着疼。 这还是瞧着他身板儿敦实。 但凡换个许大茂这样的弱鸡,秦山都不敢下这力道。 自个儿走是走不成了,曹八斤让他二爷爷连骂带踹一顿后,也撵上了牛车。 “老哞啊,对不住了。” “让你受累了。” “回去我多给你喂点草料吃。”曹八斤冲着牛屁股絮絮叨叨的给它赔不是。 “它就是个畜生,生来就是干活儿的命。” “要是哪天干不动活儿了,就得杀了让人吃肉。” 曹大爷一边赶着车,一边仍心有余悸,忍不住又骂骂咧咧的把大侄孙训了顿。 训完大侄孙,再次对秦山千恩万谢,最后,颤抖着双唇,神色激动的总结道: “多亏领导保佑!” “多亏领导保佑啊!” 秦山揣着手,斜倚在车架上,随着颠簸一晃一晃,闻言,被这大爷逗的嘎嘎直乐。 这反封建迷信教育做的到位啊! 菩萨都不好使了。 还得是领导! 许大茂也美滋滋的,嘴里叼着根稻草,眯着眼、晃着腿儿的哼着小调。 瞅这架势,今儿是少不得一顿好招待了。 农村里那灶台,风箱一拉,大铁锅炖出的肉那是真香啊! 肉里头再搁上点儿干蘑菇、干豆角,最后,擀上把宽面条往那油汪汪的汤汁儿里一拌… 就这么又颠了将近一个小时。 终于,老远的瞧见了大土沟子村村口的银杏树。 一群小孩儿在树下抓石子儿,见曹大爷赶着牛车回来,立马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跟着牛车一路往村子里跑,一路喊着,“看电影喽!看电影喽!” 曹大爷直接把车赶到了曹金水家门口,隔着半人高的土墙便开始中气十足的喊,“金水!金水!” “死老头子,嚷嚷啥嚷嚷!”院里出来个腰系围裙,短发黑瘦的小老太太。 “金水呢?”曹大爷大着嗓门问。 “队上母猪下崽儿了,看母猪去了!”小老太太拍拍手上的玉米面,踮脚朝土墙外看去: “哎呦!放电影的领导同志都到了!” “快快快进屋来,屋里暖和。” “我这饭菜都准备好了!” “你个死老头子,领导同志来了也不吱一声,就会扯着个嗓门儿嗷嗷叫!” 小老太太出门,推了曹大爷一下,转脸,便笑呵呵的把一行三人往屋里迎。 “老母猪下崽子有啥好看的。”曹大爷嘟囔了句,扭头朝队上的猪圈走去。 曹金水家三间屋。 一间父子俩连吃带住,一间是伙房兼柴房,还有一间空着,是给曹八斤娶媳妇儿用的。 屋里头盘着炕,那边,灶台里一生上火,用不了十分钟,这边就暖和起来了。 “领导同志,快进屋,屋里热乎。” “八斤,过来搭把手,把大饭桌摆上,我去端菜。”小老太太热情的忙前忙后。 不多会儿,四道热气腾腾的菜便依次端上了桌。 第一道,辣椒炒鸡杂。 鸡杂切的细碎,配上一大把红彤彤的干辣椒和嫩生生的蒜苗,辛辣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第二道,大葱烧肥肠。 大葱是地里刚拔出来的,肥肠选的是油水最足,口感最肥厚的大肠头。 先用大火爆出油,再用小火焖,焖到软烂适中,再点上几滴地瓜烧。 就这一盘,秦山能下仨大馒头。 第三道,白菜鲫鱼汤。 四条巴掌大的野生鲫鱼,炖出的汤水奶白奶白的,里头下了翠绿的白菜叶子。 最后,压大轴的,便是许大茂一路心心念念的铁锅炖鸡。 这一锅里,不光有滋味儿十足的干蘑菇,还沿着锅边儿贴了一圈二合面饼子。 饼子一面焦脆,一面宣软,一头还泡在菜汤里,浸足了味儿。 “哟,大妈,您这手艺,真是这个!” 许大茂这货向来不把自个儿当外人儿,一进屋先把棉袄脱了,瞅着桌面儿上的菜,朝小老太太竖起大拇指。 小老太太也不谦虚,解开围裙在身上打了打,“那是,搁解放前,我可在地主家大宅子里当过厨娘。” “正儿八经的管着一个伙房呢!” “瞧瞧我家八斤,这大体格子啊!那都是我一口一口喂出来的!” “赶紧赶紧的,脱鞋上炕!” “八斤,去把你爹那坛子高粱酒抱出来!” 曹家的饭桌摆在炕上,炕烧的暖烘烘的,盘腿往上一坐,哎呦喂—— 从屁股到腰,再从腰到后背,那叫一个舒坦! “来来来,吃吃吃!” “八斤,给领导倒酒!” “这死老头子,又上哪儿去了,领导来了,也不知道陪着!整天不干正事儿!” 秦山、许大茂、孙大栓,三人从大早上七八点去汽车站占座儿,到这会儿,已经下晌了,还没吃上口热乎饭,早就饥肠辘辘了。 正要动筷子,忽然“砰——”的一声响。 门从外头推开,一浓眉大眼的方脸汉子大步进屋,灼灼热切的目光落到三人身上。 开口便是洪亮浑厚的男中音,“恩人啊——” 秦山:“…” 许大茂:“…” 孙大栓:“…” “秦领导,这是八斤他爹。” “金水,多亏了秦领导啊,咱八斤这回是遇上贵人啦!”曹大爷拍着腿道。 曹金水连鞋也顾不得脱,三两步上前,跪在炕沿边儿,激动的要去握秦山的手。 秦山手里还拿着筷子,嘴角抽了抽,“大哥…” “我说大哥…” “您别跪了成不成?” “诶诶诶,真要谢咱就好好吃顿饭吧!” “大哥…” 好家伙! 这一家三代,一个个儿情绪都这么激烈饱满么? 小老太太拽了下她家死老头子,“这是咋回事儿啊?” 咋一会儿领导,一会儿又成恩人了呢? 等曹大爷再次老泪纵横的把前因后果讲一遍儿,小老太太二话不说,扭身又进了伙房。 曹金水感激涕零的握着秦山的手,恨不得也磕仨响头。 最终,在秦山义正辞严的一句‘新中国人民群众不搞封建社会三拜九叩那一套’后,败下阵来。 老老实实的坐在炕桌旁,一杯又一杯的给秦山敬酒。 村里的汉子,也没啥文化,感谢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也都是那几句。 酒过三巡。 不知是高粱白上头了,还是突然福至心灵,曹金水冲一旁的曹八斤一招手道: “八斤!” “爹的好儿子!” “过来!” 第67章 白捡一大儿砸! 作为小辈儿,曹八斤是不上桌的。 他爹和他二爷爷陪着领导喝酒,他就端着个大海碗,蹲在炕稍上呼哧呼哧的喝尜尜汤。 喝完一碗,又盛一碗 还挺带劲。 听见他爹喊他,曹八斤抬起头,憨憨一笑,“爹,啥事儿?” “过来!”曹金水笑眯眯的招招手。 曹八斤放下碗,趿着鞋走了过去。 “兄弟啊!你是八斤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是我老曹家的恩人!”曹金水脸红脖子粗。 几轮酒下来,已经掏心窝子的和秦山称兄道弟了。 “从今儿往后。”他猛一拍八斤厚实的肩膀,“我儿子,就是你儿子!” “噗——” “咳咳咳咳咳——” 秦山一口高粱白喷了出来,“大哥你说啥?” 曹金水打了个酒嗝儿,“我儿子,就是你儿子!” “八斤!喊干爹!” “干爹!”曹八斤这愣小子张口就来。 高亢洪亮的大嗓门儿震的秦山脑仁霍霍直跳。 “不是,等等等等——”秦山用力的按了按太阳穴,“大哥,岔辈儿了啊!” “没岔!”许大茂一拍桌子,大着舌头道,“你管曹大哥喊哥!” 又一指八斤,“他管曹大哥喊爹!” “这哪儿岔了?” “一点儿没岔啊!” 曹金水也一拍桌子,“诶!就是这个理儿!没岔!”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秦山搓了把脸,又抬头瞧了眼曹八斤,连连摇头摆手,“要不起要不起。” 自个儿连媳妇儿都没娶上呢! 平白多了这么大个儿子! 不合适啊! “要的起!必须要的起!” “兄弟,我跟你说,八斤要是个大闺女,我、我说啥都得让他以身相许…” “伺、伺候你一辈子!” 曹金水脑袋一晃一晃,瞅着秦山都带重影的,可却越瞅越觉得对脾气。 只恨自个儿没生出个闺女来! 许大茂捞了一筷子肥肠,嚼的满嘴流油,还不忘瞎裹乱,“白捡一大儿子,你还不乐意?” “啧,给我我做梦都能笑醒喽!” 曹金水撑起愈发沉重的眼皮儿,盯着许大茂看了会儿,摇摇头,口齿含糊道: “你不行!” “你肯定不行!” “一瞅你就不行!”说完,“哐当”一头栽到了桌上,身子慢慢往一旁歪去。 最终,仰面躺倒在炕上,张着嘴打起了呼噜。 许大茂愣了愣,摇摇晃晃的伸手去拍曹金水的胳膊,“诶?你给我起来。” “你说我哪儿不行了?” “我怎么就不行了?” “没你这么说话的…”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曹大爷抽着烟锅子,乐的满脸老褶都挤成了一堆儿,“八斤,把你爹弄一边儿去。” “没用玩意儿,白长一大个儿。” 曹八斤拖大麻袋似的,把他爹拖到了炕稍,回过头,又给还在桌上的四人满上酒。 乡下不比城里细致讲究。 乡下人的热情和淳朴体现在,菜要用大盆装,酒要用大碗盛。 得把客陪的爬不起来了,那才能叫盛情款待。 曹金水趴下了,曹大爷顶上。 小老头儿吐着烟,气定神闲,“来吧,小兄弟们,咱们接着喝。” “不是…”许大茂迷茫着一双眼。 不知道是自个儿喝多了,还是曹大爷喝多了。 这到底是咋论的? 跟八斤是兄弟、跟八斤他爹是兄弟,跟八斤他爷爷还是兄弟? 这都岔几辈儿了这? 不能想,越想脑袋越晕。 “我去放、放个水!”许大茂甩甩头,谁料两只脚刚一落地,便“咚”的一下,直直跪下。 “嗐!”曹大爷笑眯的一拍大腿,“忘了说了,咱这高粱白,它不上头,上脚!” 一顿酒下来。 曹金水趴了。 许大茂和孙大栓俩人,虽然脑袋清醒,但两条腿却不听使唤似的,走道儿直打漂。 曹大爷这老不厚道,中途加入混战,人没事儿,但老脸红的像猴儿屁股。 唯独秦山。 跟没事儿人一样。 一坛子酒见了底儿,一屋老爷们儿四仰八叉的歪在炕上,一个个眼神儿恍惚迷离。 他却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儿,就着蒜,又呼哧呼哧的干了碗曹大妈擀的手擀面。 “你这小兄弟行啊!真是行!”曹大爷歪在炕头,眯眼瞧着秦山,忍不住的竖大拇指。 “这古时候,有武松武二郎,十八碗酒赤手空拳打死吊睛白额虎。” “今儿,有你小兄弟,半坛高粱白下肚,威风不倒!” “大爷看人不会错,都是英雄啊!” …… 冬季天短。 仨人吃饱喝足,靠在暖烘烘的大炕上歇了半个小时,天色便渐渐的落了黑。 高粱白这酒,酒劲儿来的快,去的也快。 许大茂和孙大栓都缓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洗了把脸,三人朝着村里的打谷场而去。 到了村里,出力的活儿根本不用操心了,热情的老乡们争先恐后的抢着帮忙干。 曹八斤挑着许大茂的担子。 和曹家住不远的李二狗子背着孙大栓的发电机。 到了打谷场,立马围过来一群小青年,帮忙用长竹竿将幕布挑起来再挂好。 “同志,今天看啥电影?” 一穿着蓝色棉袄,梳着俩大辫子的姑娘走到秦山身旁,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秦山打量了她一眼,挑挑眉。 正要开口,许大茂凑了过来,咧着大嘴冲人一笑,“你问他干嘛?问我呀!” 说着,牛哔哄哄的一指旁边的放映机,“瞧见没?我才是放映员,放啥片子,我说了算!” 姑娘眼珠子转转。 视线从秦山脸上移到许大茂脸上,停顿了两秒,又移了回来,“同志,今天放几场呀?” 不放在一块儿对比,还不觉得有啥。 这一对比,简直太惨烈了。 旁边那自称放映员的大长脸,怎么长得寥寥草草,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别说十七八岁的姑娘了,就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也喜欢那长得好看的啊! 秦山憋着笑,摸摸鼻尖儿,“姑娘,今儿看《铁道游击队》,去年刚拍的片子。” “这场放完了,老乡们要是还愿意接着看,就再放一场《渡江侦察记》。” 秦山这人,犯浑的时候,吊儿郎当,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挨俩大逼兜子再走。 简直是个活阎王。 一旦正经起来,那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言笑晏晏,和风细雨,说话好听,低低沉沉的声音更好听。 那姑娘的脸顿时就红了,抿着嘴唇,羞涩的笑了下,又看一眼他,扭头就跑。 第68章 小爷这叫坐怀不乱! 说实话。 下乡之前,秦山心里的农村:老乡热情淳朴,大姑娘一个赛一个的青涩水灵。 下乡之后,秦山所见的农村:老乡热情淳朴,大姑娘…一个赛一个的黑黄寡瘦。 原剧里不是说,许大茂在乡下有不少相好的么? 属于是村村都有丈母娘的水平? 他瞅了眼许大茂。 心说这货真尼玛是狠人。 许大茂被抢了风头,热脸贴人一冷屁股,一边捣鼓着放映机,一边发酸,“你说你。” “在厂里都跟何田田处上了,还不知足。” “还要勾搭人乡下姑娘!” “你哪只眼看见我勾搭了?” 秦山接过曹八斤递过来的长条凳,二郎腿大大咧咧一翘,“小爷这叫坐怀不乱。” 孙大栓正蹲在地上接电线,闻言,回过头,“何何何何田田、真真真真…” 许大茂一脸愤懑,“真的!” “何田田都给他写情书了,我亲眼瞧见的。” “啧,别说,那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胆子还挺大…” 孙大栓瞅着秦山,脑门上明晃晃的顶着两个大字儿:羡慕! 何田田啊! 轧钢厂一枝花。 那长得跟仙女儿似的。 当初刚到宣传科那会儿,全厂小伙儿都来围观,把科室的门框都给挤掉了。 秦山这才来几天啊?就跟何田田好上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打谷场是块撂天地。 天儿一黑,落了凉,北风刮的幕布呼啦呼啦作响,刮的人脸跟刀剌似的疼。 就这,也不能影响老乡们看电影的热情。 不光是大土沟子村,周边好几个村子,庄子上的男女老少,全都拖家带口的来了。 人群乌泱泱的,都想往前挤。 这地儿空旷,风又大,得离的近才能听清音儿,离远了,那就只能看哑巴电影。 “别挤了、别挤了!” “怎么回事儿!说的就是你,王老赖!” “还想不想看二场了!?” “一点儿组织纪律都没有!”几个大土沟子村的村干部卖力的维持着秩序。 就在这时。 一莽莽撞撞的小丫头片子一头撞到秦山身上,差点儿把他连人带椅子撞翻。 “哎呦喂,这哪个村上的闺女啊?挤啥挤啊?一点儿没规矩。” 秦山还没说啥呢,旁边一大婶子先不乐意了。 大土沟子村放电影,当然得大土沟子村的人占前排。 外村的挤个什么劲呐?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小丫头细声细气的,赶紧赔不是。 秦山摆摆手。 回头一瞧,这丫头有点儿眼熟啊! 鹅蛋脸,杏仁眼,樱桃小口,用红头绳扎着俩辫子。 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倒挺清秀,就是黑了点儿,瘦了点儿。 这是…? “京茹,你这丫头怎么冒冒失失的。”一薄唇细眼,面相刻薄的中年村妇抬手将秦京茹拽到身后。 自个儿走上前,先斜着眼角,白了刚刚那多管闲事的大婶一眼。 接着,笑盈盈朝秦山道,“你们几位,是红星轧钢厂的同志吧?” “巧了么不是?我家妹夫也是红星轧钢厂的!” “说出来你肯定认识,我家妹夫姓贾,叫贾东旭!” 秦山心中不得不感叹一句:冤家路窄啊! 脸上却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小贾啊,那可太认识了!” “我和小贾,那不仅是一个厂上班的工友,还是一个大院儿里住的邻居呢!” 村妇顿时喜笑颜开,又朝前靠了靠,“真是缘分啊!碰上熟人儿了!” 说着,回身一招手,“爹、娘!满福!满贵!都过来啊!站那么远能看见啥!” “来这边儿!放电影的同志和淮茹男人是熟人儿!” 那头。 六七个大人拎着小板凳,领着仨皮小子顺着人缝挤了过来。 一大家子,挨在秦山旁边,直接坐到了最前排。 中年村妇甭提多得意了,瞧其他村民的眼神儿都高人一等似的,拿腔拿调道: “咱家淮茹真有本事。” “嫁了个城里男人,自个儿享福不说,连咱都跟着沾光!” “三婶儿,你说是不是?” 被点到的‘三婶儿’连连点头,“淮茹有福气啊,在城里过上好日子了。” “不用再跟咱似的,见天撅着屁股出苦力了。” 说着,看了眼身边儿的黑瘦丫头,“京茹,你也老大不小了,长点儿心,跟你堂姐学着点儿!” “啥时候也嫁个城里男人,好好孝顺爹妈,听见没?” 秦京茹这丫头,也是虎。 别的十四五岁的半大姑娘,要是听见这些虎狼之词,恨不得臊的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倒好,非但不脸红,还应的干脆利落: “听见了!” “妈,你放心,我姐都能嫁城里,我肯定也能!” “我好好孝顺你!” 三婶儿眉开眼笑,“哎呦,还是我家京茹懂事儿!妈没白疼你!” 挨着三婶儿的中年村妇刚刚还得意洋洋,听见这话,却有点儿挂脸子了。 这是拿话刺儿她呢! 她那小姑子也是,白眼儿狼一个,自个儿嫁进四九城里,倒是享福了,也不知道帮衬下娘家。 平时也就算了。 逢年过节回来一趟,还抠抠搜搜的。 今年过年,拎的那叫啥啊,棒子面,大白菜,几块碎布头,两副鞋垫子,一小包不值钱的点心。 还不够磕碜人的。 外人问起来,她爹她娘都没脸提!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这会儿是说的好听,到时候,可就不一定了。”中年村妇斜瞥了眼一旁的老头儿和老太太。 老两口老实巴交的低头搓着手,沉默不语。 “啥情况?”许大茂听见有人喊秦淮茹的名儿,便凑了过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冲后头那一家子努努嘴。 秦山侧过身,眉梢一挑,“俩老的,秦淮茹爹妈。” “阴阳怪气儿的,秦淮茹嫂子。” “嘿!”许大茂乐了声,“小胡同里遇仇人,冤家路窄了不是?” 话音刚落。 秦淮茹的嫂子便伸手从身后拍了秦山一下,满脸堆笑的道,“小兄弟,跟你打听个事儿。” “我家淮茹妹子,在城里过的咋样啊?” 第69章 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秦山撩起眼皮儿。 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这一家人脸上扫过,淡淡一笑,“贾嫂子啊,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我的意思是,知道淮茹妹子过的好,我们就放心了。” “那您可尽管放心。”秦山笑道,“别的不说,贾家伙的食,在我们院儿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好。” “顿顿大白馒头,油水足着呢!” 秦淮茹嫂子的脸色微微变了下。 顿了顿又问,“我那妹夫贾东旭呢?他咋样?” 秦山依旧和风细雨,“小贾人不错,精明能干。” “前些天,听说还在想法子,准备把贾嫂子也弄进厂里上班,端铁饭碗。” 秦淮茹嫂子眉头皱的更紧了,“啥?淮茹也要当工人了?” “这、这事儿能成?” 秦山未置可否,只含糊道,“小贾的师傅,是厂里的八级工,技术骨干。” “厂长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门路广着呢!” “…”秦淮茹嫂子震惊的张了张嘴,“真的?” “我还能骗您么?”秦山笑笑,“这下,您一家都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 “谢谢你啊,小兄弟…” 秦淮茹嫂子脸都快歪了,强行冲秦山笑了下,回过头,气的简直咬牙切齿。 秦山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凳子,从兜里掏出把带壳花生,摆好了吃瓜的姿势。 耳朵尖儿微微一动,便在一片混乱嘈杂中,听清楚了她愤怒不满的指责声: “白眼儿狼!还有没有良心啊?” “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自个儿亲爹亲娘都不管不问!到头来,还得我一个外姓的伺候。” “条件儿那么好,她帮衬过娘家吗?她往娘家拿过一分钱吗?” “回回来,不是棒子面,就是破布头,都是她家不吃不用的,打发给咱了。” “当咱是叫花子呢!” 秦淮茹嫂子自顾自的抱怨着,抱怨了会儿,见没人接她话茬,又开始发难: “秦满福,你倒是说句话啊!” 木讷的男人声音慢吞吞道,“我说啥?” “你就说,你妹子是不是白眼儿狼!” “…” “那你就说,满贵娶媳妇儿的钱,该不该让她出!” “…” “她也是老秦家的闺女,是满贵的亲姐,她都要端铁饭碗了!这钱就该她出!” “…” “我不管,这钱她要不出,就让她把工作让出来!” “…” “让她把铁饭碗给你,咱俩人给爹娘养老,给满贵娶媳妇儿!” “…” “明儿我就上城里找她去!” “…” 秦家一家子人都跟鹌鹑似的,闷不吭声,只有那位三婶儿,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啧啧”感叹。 秦山听的津津有味儿。 这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把男人、公婆收拾的服服帖帖不说,还惦记上了城里的铁饭碗。 有意思嘿。 就是不知道到了四九城,进了四合院,她和院里‘三大骂架高手’之一的贾张氏,谁更技高一筹。 “我说兄弟,你可够坏的。”许大茂一边装胶片,一边呲牙咧嘴的贱笑。 又贱兮兮的学着傻柱的样子,脖子一梗,“人秦姐多不容易啊!你还这么坑她!” “缺不缺德啊你!” “滚蛋。”秦山顺手扔他一把花生壳,“咱就是说,我有一句胡说八道么?” 许大茂想了想。 说贾家伙食油水足,昨儿他还真瞧见秦淮茹那小娘们儿从傻柱手里拎走了饭盒。 厂里食堂的菜,油水能不足么? 说贾东旭精明能干,想着法的给自个儿媳妇儿弄进厂名额,那也没错啊! 只是没成而已。 秦山:“整天闲着也是闲着,你就不想找点儿热闹?” 许大茂:“嘿嘿嘿,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随着放映机通上电,幕布亮了起来,打谷场上乌泱泱的老乡们也逐渐安静。 电影正式放映前,需要秦山这个宣传员先向百姓群众宣讲传达上级精神指示。 主要内容,无非就是鼓励团结,紧抓生产,反对官僚主义,反封建反迷信这些。 老乡们瞪着眼,急吼吼的等着看八路军神勇无敌,把小鬼子打的哭爹喊娘,哪还有心思听别的。 秦山也不想扫兴,照本宣科的讲了几句,又领着大伙儿喊了两句生产口号,算是完事儿。 第一场《铁道游击队》放了十分钟,他跟许大茂和孙大栓打了个招呼,便先撤了。 齁冷的天儿,大撂天地里蹲着,还不够受罪呢。 秦山寻思着,先在村里转转,瞅机会看能不能弄头小猪崽子,小羊羔子啥的。 至于怎么弄。 还是得找大队长曹金水。 拿钱买,拿票换都成。 虽然他现在空间在手,真想玩空手套,动动手指头,压根儿神不知鬼不觉。 但事儿不是这么个事儿。 偷鸡摸狗的勾当他也不屑干。 再说,这年月,一切生产资料归公,队上的猪圈羊圈日夜都有专人看守着。 无冤无仇的,这不坑人么。 秦山溜达到背风口,正叼着烟想说辞,忽然听见“哎呦”一声哼。 “小秦兄弟?” “哎呦,黑灯瞎火的,搁这儿站着干啥呢?” “吓我一跳。” 说曹操,曹操到。 酒劲儿过去的曹金水醒盹儿了,赶着去打谷场,走半道儿一拐,便见墙根儿杵着个黑影。 要不是烟头一亮一亮的,他差点儿就撞了上去。 “那头儿风太大,刮的烟都点不着。” “您这酒醒了?”秦山给他散了根大前门,伸手去兜里摸火儿。 曹金水赶忙摆手,“这哪儿行,这哪儿行。” “你是恩人,应该我给你敬烟才是,这不行…” “什么敬不敬的。”秦山划着了火儿,一只手拢着递到曹金水跟前,“您大儿子都给我了,还客气啥?” 一提这茬儿,曹金水更不好意思了。 一边慌忙低头,扶着秦山的手,猛嘬了口烟,一边尴尬的笑笑,“哎呦,喝多了、喝多了。” “我这酒量不行,让小兄弟你见笑了。” “不过,话可都是真心的啊!” “咱乡下人,论辈分儿,不论年岁,只要你不嫌弃,八斤他就是你儿子!” “往后逢年过节,他都得提着礼,去给你磕头!” 借着忽明忽暗的一点火光,秦山看了眼曹金水,认真恳切的神情不似假意。 “大哥,你这酒,醒透了吧?”他踩灭烟头,问了句。 第70章 这钱你拿着,我踏实! 曹金水是个实心眼。 听秦山这么一问,忙搓了把脸道,“醒透了,透透儿的。” “小秦兄弟,大哥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不是酒话!” “别的大哥也没有,就八斤这么个大儿子。” “你别看他傻,这孩子心善呐!重感情…” 曹金水掏心掏肺的说着,说到最后,让八斤将来给秦山养老的话都出来了。 秦山按着额角,哭笑不得,“大哥,我十八,他十四,就差四年,养哪门子的老啊?” 曹金水:“…” “不过,大哥,我还真有个事儿麻烦您。” 四下无人,秦山敛了敛笑意,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想从您这儿换两头猪崽儿羊羔。” 说完,眼皮微垂,目光平淡的落在曹金水脸上。 曹金水微微一怔,随后皱起眉头,“啥?你要那玩意儿干啥?又不值钱!” “这么着,大哥想法给你弄点儿猪肉猪板油去!” 乡下人眼里,猪崽子的确不稀罕,哪头母猪一窝不下个十头八头的? 这小畜生断奶前难伺候。 冻死的,饿死的,老母猪压死的,莫名其妙死的。 十头里能活五六头就不错了。 天天起早贪黑,一天三顿的喂,喂上一年才能出栏,全在功夫上。 真想吃肉,直接弄它两块儿大肥膘不香么? “等等大哥,诶,等等!” 没想到曹金水还是个急脾气,说去弄猪肉,转身便要走。 秦山赶紧叫住他,“我这也是帮人忙,朝您打听一句,是买是换都成,但得要活物。” 曹金水顿住脚步,心里稍一琢磨就明白了。 他们村里也有几户,在山上圈一小块地,用栅栏围着,偷偷养鸡的。 只要规模不大,只要不明目张胆,只要不影响正常生产,多偷养个五六只,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啥办法呢? 有的家里劳动力弱,孩子又多,光靠种地养不活,只能铤而走险。 “明白了,兄弟,都不容易。”曹金水拍拍秦山的肩膀,“你的忙,就是我的忙。” “弄两头小猪崽子,那还不简单。” “队上的老母猪今儿刚一口气下了十四头,我这给你抱去,你回屋等着吧。” 曹金水提都不提换的事儿,猛的一口,把烟嘬的只剩下个屁股,抬脚朝着村东头走去。 二十分钟后。 “小秦兄弟,你来瞧瞧。” 曹金水裹着一身寒气进屋,把怀里的两头小猪崽子放在地上,“就这俩最欢实。” 说着,一指那头花色的,“这是母的。” 又指指那头粉白的,“这是公的。” “这畜生崽子怕冷,千万别给冻着,回去得给它俩找个正下奶的老母猪,再喂十来天。” “知道怎么让老母猪喂不?” “…”秦山摇摇头。 他的技能里没有养猪这一项。 曹金水笑笑,“一看你就是城里长大的。” “你把那老母猪的猪尿抹在小猪崽子的身上,等母猪睡着的时候,偷偷给它俩放进去,就成了。” 秦山拎起一只满地撒欢的小猪崽,弹了下它忽闪的耳朵,又掂了掂重量,拿出了准备好的钱和票。 一只猪崽约莫有两斤多,两只五斤。 五斤猪肉折成现钱三块五。 秦山给它算五倍,十七块零五毛。 再加上五斤的肉票,一并在放在了炕桌上。 “小秦兄弟,你这是干啥!” “我还能要你钱要你票么?!” “赶紧收回去!”曹金水立马急了。 受人那么大个恩情,送人点儿东西还不是应该的? 他也不白拿公家的,这空缺他自个儿掏腰包补上,但肯定不能要恩人的钱。 不然他曹金水成啥人了? “大哥,我这是帮人办事儿。” “钱和票,也不是从我兜儿里出的,您该拿,就拿着。” “入公账也好,跟人分也罢,您拿着,我也踏实。”秦山坐在炕沿儿,修长的手指按着那叠钱和票,往前推了推。 脸上笑意温和,语气确是不容置喙的。 “这…”曹金水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这也太多了…” “猪崽子能值个啥钱,多两头少两头的事儿…” “有时候一窝下来,死一大半儿,那不都白瞎了,嗐!” “这钱、还有这票…” 不拿这钱和这票,叫送。 拿了,那就成投机倒把了。 “曹大哥,你别多想。” “这事儿就你知、我知,出不了岔子。”秦山轻松的笑笑。 曹金水倒没觉得秦山会把这事儿往外抖,就是实诚惯了,心里头有点儿过不去。 犹豫思忖了下,一咬牙,点头道,“成!” “小秦兄弟你踏实,这钱我拿着!” “那这两头猪崽子…?” 见他把钱和票拢起来,小心翼翼的揣进了上衣内兜里,秦山才道: “我亲戚在附近村上住,今儿也来看电影了,等会儿托他先稍回去。” “放心,不会让别人瞧见。” 曹金水寻思着,秦山这俩猪崽八成就是帮这‘亲戚’踅摸的。 不然他一城里人,弄这玩意儿干啥? 但他不是爱多事的人,也没多说多问,扭身去院里找了个筐,垫上厚稻草,便把猪崽子交给秦山了。 晚上的电影放了两场。 一场《铁道游击队》是条子上批的。 一场《渡江侦察记》是放映队额外赠送的。 许大茂这货贼精贼精,每回下乡,都要多带一部的胶片,然后,看人下菜碟。 招待的好了,连放两场,让大伙儿都看个过瘾。 招待不周了,完成任务就收摊儿,谁也不能说啥。 今儿这两场,放完已经九点半了。 许大茂和孙大栓俩人回来,就着下晌喝酒剩下的菜,一人吃了碗面条,往暖烘烘的炕上一歪,倒头便睡。 一张大炕,仨人睡绰绰有余。 睡到半夜,秦山听见有动静。 许大茂轻手轻脚的穿了衣服,溜着门缝出去了,过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才回。 说是撒尿吧,有点久。 干点儿别的吧,好像又太快了。 次日。 从昌平县到四九城的车也是上午九点半发车。 一行三人起了个大早,一出屋门,便看见曹金水正在院子里套牛车。 车上放着四只绑着腿的鸡,一只昂着脖子呱呱乱叫的大鹅,俩坛子,一块白花花的猪板油。 车架子上,还挂着两条用稻草绳拴着嘴的大鱼,鱼尾时不时的弹起来拍打一下。 第71章 屎壳郎开口,满嘴喷粪! “呦嘿,日子不过啦?” 屋门一开,一股清透的凉气扑面而来,不用洗脸,直接把人的困意冲散了。 “饭在锅里,热乎的。”曹金水招呼了声。 一转身,又从厨房里拎出两只晾的半干的兔子。 “大哥,别拿了,您当我们仨是鬼子进村儿呢?” 秦山从缸里舀了碗水,又往水里加了一小撮儿盐,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的漱漱口。 “穷讲究。”许大茂打着哈欠,瞥了他一眼,直接去掀锅盖。 也不知道这货昨儿半夜到底干啥去了,一早就无精打采的,眼圈发乌,满脸虚色。 锅里是尜尜汤,汤上架着箅子,箅子上熥着一碗白菜炖肉,一盘鸡蛋炒酱豆,和几个二合面馒头。 孙大栓端着碗,“这这这这、多多多多过过…” “甭过意不去。” “人曹大哥冲的是秦山,咱俩属于跟着沾光的。” “是吧,曹大哥!”许大茂一点儿不客气。 先给自个儿盛上满满一碗尜尜汤,站在灶台边,转着碗,滋溜滋溜的喝着。 曹金水嘿嘿笑,指着车上的鸡道,“这鸡,是村里送的,小许和小孙一人一只。”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了,全都是给秦山带的。 “大哥,真不用,城里不缺这些。” “您留着给八斤吃吧,孩子正蹿个头儿呢!” 秦山把自个儿拾掇干净利索,这才去盛了碗汤,跟许大茂、孙大栓仨人围着灶台蹲一圈儿。 猪崽子的事儿,他和曹金水都心照不宣的,谁也没再提一句。 “你放心,短不了八斤一口吃的。”曹金水低着头,熟稔的用稻草搓了根细绳。 拿绳子三两下,就把那只呱呱乱叫的大鹅嘴给缠上了。 “马上开春儿了,一开春儿,村后山上的野鸡、兔子、獾子,啥都出来了。” “獾子肉好啊!那东西大补!回头我弄几只,让人捎给你尝尝!” 许大茂赶紧咽下一大口馒头,觍着脸插嘴道,“曹大哥,那回头顺道也给我捎两只呗!” “我拿粮票布票给你换!” 孙大栓抬头看看他,表情忽然微妙,“嘿嘿嘿嘿嘿、你你你你你…” “怎么着,我一年轻大小伙儿,还没娶媳妇儿呢!不兴补补吗?”许大茂心虚的翻了个白眼儿。 秦山如今真不缺这口吃的。 手里有钱有票有空间,天天大鱼大肉,顿顿精米白面都富富有余。 可奈何盛情难却啊! 曹金水说啥都得送,不要就扯着牛鼻子不让走。 最后,仨人只能和四鸡一鹅一起坐上了牛车。 一路风尘仆仆。 等折腾回四九城,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三人一合计,决定先各回各家。 拎着这么些东西,去厂里也不合适。 知道的,是老乡热情。 不知道的,还说你借职务之便吃拿卡要呢! “这鸡真肥嘿!” “让我妈好好养着,天天都有鸡蛋吃了!”许大茂美滋滋的。 “那你可看好别丢喽。” 人力三轮车停在四合院大门口,秦山掏出一毛五分钱递给车夫。 许大茂将鸡头朝下,挂在挑子上,瞅了眼秦山满满当当的双手,撇撇嘴笑道: “嘿嘿。” “要遭贼惦记也是你遭。”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 上班的上学的都没在,几个五六岁的皮猴子在院儿里上蹿下跳。 “山子大茂回来啦。” “呦,这么多东西呐!”三大妈端着刚出锅的棒子面窝头,从厨房出来。 和她家老阎一样,一瞧见秦山手中的东西,俩眼放光。 “三大妈,又要劳烦您了。” “下午得空把这两只鸡和两条鱼给收拾了。”秦山道。 “都收拾了?哎呦,这么好的鸡,咋不留着下蛋呢?” “没功夫伺候,这玩意儿到处拉屎,杀了炖汤。” “啧啧…”三大妈一脸惋惜,心说年轻人真不会过日子。 整天鸡鸭鱼肉,照这吃法,等不到娶媳妇儿,手里的钱都得全霍霍光了。 中院儿。 贾张氏抱着棒梗,坐在一大妈家屋里,到饭点儿了,也不说回去。 棒梗不知是被吓了还是怎么着。 连着两天夜里发癔症,又哭又喊又蹬被子,说有老猫猴子来吃他。 今儿一早,竟发烧了。 这会儿正蔫巴巴的躺在贾张氏怀里,哼哼唧唧。 “后院儿那小畜生,真不是个东西!” “棒梗就是让他给吓唬的!” “我不管,我孙子遭这么大罪,老易得给主持公道!” 一大妈愁眉苦脸,“老易不在家,我这腰也闪着了,动不了。” “东旭妈,你先回吧。” 贾张氏三角眼一翻,“你这自个儿也做不成饭,让棒梗妈来做。” “咱两家一块吃得了。” 说着,起身推开屋门,朝外头喊道,“棒梗妈——” “秦淮茹——” “你去你一大妈家菜窖里——” 话没说完,便看见秦山和许大茂俩人一前一后的从前院儿那边过来。 老虔婆眼睛顿时瞪直了,直勾勾的盯着秦山。 鸡,鱼,大鹅,还有一大块白花花的猪板油! 她可怜的好大儿还在保卫处小黑屋关着呢! 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天刚亮就得去掏大粪,一掏掏到天黑。 凭啥这害人的小畜生就能天天吃香喝辣的?! 凭啥啊! 老虔婆越想越气,一双三角眼里恨不得生出薄薄的刀片。 恶狠狠的骂了句,“短命相!吃死你!” 骂完,赶紧“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屋门。 门外立刻传来秦山不冷不热的声音: “屎壳郎开口,满嘴喷粪。” “全报应到你倒霉儿子身上!” “…!”贾张氏一个趔趄,差点儿把怀里的乖大孙摔出去。 一大妈心里直叹气,眉毛眼睛都往耷拉着。 贾张氏是个难缠不讲理的。 秦山更不是好惹的善茬。 他们两家这么掐着,老易就甭想有安生的一天。 “瞧瞧,这杀千刀的小畜生,去了趟乡下,回来又是鸡又是肉的!” “他就是个土匪恶霸!” “比八国联军还八国联军!” “让老易向厂里举报他!老易可是咱院一大爷,还是劳动模范!” “这事儿他不能不管!” 第72章 一会儿排成s,一会儿排成b “妈——” “我回来了!” “饭做好了吗?”许大茂一进后院儿,就扯着嗓子喊。 “做好了、做好了!哎呦,可冻坏了吧!”张桂香闻声,从屋里迎了出来。 看见许大茂挂在挑子上的鸡,立刻乐的见牙不见眼,赶紧伸手去接,“我儿子就是有本事!” “走哪儿都吃的开!” 刚说完,一转头,又瞧见秦山满满当当的双手,堆在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山子也回来啦?饭都做好了,上屋一块儿吃吧?” “您先吃,我这还得收拾下。” 对面。 二大妈听见响动,从厨房探出头,伸长脖子瞅了眼,撇撇嘴角,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小胡同串子!” “这又上哪儿祸害乡里百姓去了!” 又是鸡又是鱼又是厚实的猪板油,一趟下来这么多油水,比她家老刘待遇都高了。 “哥!” 小豆丁秦溪从大屋里跑出来,跟只欢实的小狗崽似的,围着秦山摇尾巴撒欢儿。 “哥,你上哪儿去了?” “哎呀,鸡!还有大鸭子!” “让我抱一下!” 秦山把东西堆放在自家门口,抬手在小豆丁沾满点心渣子的脸蛋儿上捏了下。 “这是大鹅,不是大鸭子。” “这玩意儿逮谁拧谁,胡同口的大黑都不一定能干的赢它,你别摸它啊。” “过两天儿,哥给你做铁锅炖大鹅吃。” 小豆丁伸出去的小手手又缩了回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大鹅看。 那只呆头鹅也瞪着一双绿豆眼盯着她,脖子往前一梗一梗的。 一人一鹅傻傻的对视。 “你和老太太中午吃的啥?”秦山一边归置东西,一边问。 “白糖水泡油果子,还有槽子糕。” “嚯,够潇洒的,老太太,吃饱了吗?”秦山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这么半晌,也不听她出声,不知道一人在翻箱倒柜的捣鼓啥呢。 秦山朝张桂香借了个大筐,把两只拴着脚的母鸡用筐扣上,两条鱼扔进盆里。 一坛子酸白菜和一坛子高粱白搬进屋,猪板油和两只晾半干的兔子暂时挂门后。 拾掇完,洗洗手,准备烙个葱油饼吃。 面团刚和好饧上,正要去墙根儿薅几棵葱,一扭头,便见秦马氏在身后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定定的瞄准他。 秦山:“…”这眼神儿,瞅着是要打人啊! 果然。 不等他跑,老太太上来就是一个小鞭腿,一腿甩到他屁股上。 “哎呦——”秦山一躲。 秦马氏上手利索的拧住了他的耳朵,“小王八蛋,一夜没回来,你上哪儿去了?” “诶诶诶——疼疼疼——” “说,是不是在外头鬼混,偷鸡摸狗,祸害人大姑娘去了!?” “我祸害谁呀我,我下乡放电影去了!嘶——别使这么大劲儿,耳朵拧掉啦!”秦山歪着脑袋嗷嗷叫唤。 “胡扯!你放个屁的电影,你不是在煤厂摇煤球儿么?” “摇煤球的那是秦伟业,您瞧仔细了,我是谁?” 秦马氏凑近了些,眼神一瞬间有些恍惚茫然,怔了怔,把手松开,转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小豆丁蹲在厨房外,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大鹅脑袋,大鹅让绑了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奶又犯糊涂病啦!” “昨儿还管我喊三丫。” “三丫是谁?” 秦山望了眼坐门槛上抽烟的秦马氏,“三丫是你姑,五六岁的时候病死了。” 这老太太,前阵子精神抖擞的,瞧着都好多了,还会给他找漂亮媳妇儿呢! 咋说糊涂,又糊涂的分不清人了。 回头得带去医院,好好给看看病,分不清人不要紧,别哪天再走丢找不见喽。 吃完中午饭。 许大茂来喊秦山一块儿回厂交差。 下乡之前,科里会批个条子,条子上清楚的写着日期,影片名,和放映地址。 电影放完后,村干部再给签个字儿或者盖个章。 回来,把这条子再交给科里,这趟放映任务才算完成。 交完条子,估计接下来又是上班摸鱼的一礼拜。 秦山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纸,打打盹儿,偶尔靠在椅背上,偏头看一眼何田田。 这姑娘写写画画,一下午没抬头。 直到下班铃响,秦山踩点往办公室外走,她才赶紧收了纸笔,若无其事的跟上。 “大茂,你这一天天的,下了班儿,啥事儿都没么?”走出办公楼,秦山斜了眼旁边儿的许大茂。 “今儿没事儿,不过明儿晚上我要去相亲。”许大茂得意的甩着膀子撞了下他。 言外之意是,瞧见没,哥们儿比你强,有人主动给哥们儿介绍对象了! “三大妈家那自行车座子?” “什么自行车座子!你嘴怎么这么损呢!人姑娘叫丁秋雁,听听这名字,多清新脱俗…” 还没见着人,光听了个名字,许大茂就美滋滋的先给自个儿脑补出来一大美女。 秦山:“不就是秋天的大雁么,嘎嘎嘎乱叫唤,一会儿排成个s,一会儿排成b。” 许大茂:“啥?” 秦山:“没啥,明儿你相亲还不麻溜去洗个澡理个发,给人姑娘留个好印象。” 许大茂挠挠头,“兄弟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成了我请你东来顺喝大酒!” 出了轧钢厂大门,打发走许大茂这块狗皮膏药,秦山这才故意放慢了脚步。 不一会儿,便听见身后哒哒哒哒。 何田田一溜小跑的追了上来,挎着个牛皮小包,双手紧紧的攥着包带,抬头看了眼他的侧脸。 “秦山,那个、那天那个信,我…”何田田欲言又止,刚一开口,小脸儿便红了。 那天在食堂里,知道秦山有对象,她沮丧的这些天吃饭都不香了,画画也打不起精神。 左思右想了好久,还是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草率就给人家写什么‘感谢信’。 今天下午,从秦山一进办公室,她就没敢抬头,心里一直在想要怎么解释清楚。 信和邀请做客都是单纯的感谢… 如果他不方便,那就算了…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好像有点欲盖弥彰,一紧张,又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了… ps:最近我老公在学ai,浅插个何田田配图~ 第73章 哪儿偷来的对象啊? 秦山哪能想到,自个儿随口一句话,就成人姑娘的心思了。 看着何田田小脸儿微红,欲语还休的模样,他还以为人家是来要答复的。 于是道,“这礼拜天有时间,中午还是晚上?” 何田田脚步一顿,“…啊…” “不是去你家么?”秦山偏过头。 两人的目光甫一触碰,何田田便犹如小鹿乱撞,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嗯、是中午、礼拜天中午…” 声音软软甜甜的,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小雀跃,亮晶晶的眸子弯成了月牙。 完全把之前的纠结和沮丧都抛在了脑后。 “成,说定了。”秦山笑道。 得到回应,何田田步调变得轻快起来。 她个子娇小,头顶刚到秦山肩膀,说话时要仰起脑袋,“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我爸爱喝酒,喝完酒就拉着人下棋…” “你可千万跟他喝…” “上回他把我舅喝的,差点儿进医院…” 秦山垂着眼,见她像只乖巧的小猫似的,围在身旁喵喵叫,有点想给她顺顺毛。 “何田田!” 就在这时,一小胖姑娘从二人身后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一把挽住何田田的胳膊。 “说好下班一起去供销社买雪花膏,也不等我。” 然后,又笑眯眯的瞅了眼秦山,故意道,“你俩聊啥呢?瞧把我们田田开心的。” “盼娣儿。”何田田慌忙扯扯她的袖子,“没聊什么,就是顺道儿一起走。” 张盼娣眼珠子转转,一脸‘信你才怪’的表情。 “聊工人酒后操作的影响和危害” “田田准备以安全生产为主题,出下一期板报。”秦山面不改色,张口就来。 “…”何田田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禁抿嘴偷笑。 “噢——”张盼娣拖着长腔,“两位同志的工作积极性还挺高嘛!” 秦山眉毛一挑,“工作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张盼娣同志,你的觉悟还有待提高!” “嗤——”张盼娣忍不住乐出声,“瞧你那德行!” 下班时间,轧钢厂门口都是有说有笑的年轻男女。 秦山一大小伙子,个头儿高,模样好,穿着挺括的毛呢外套,收拾的干净利索。 本来都够招眼儿的。 身旁还跟着俩笑的跟花儿似的姑娘,那就更惹人注目了。 “看,那不是何田田么?” “跟她一块儿那男的谁啊?” “他就是秦山啊,你不知道?就是一人徒手勇斗五流氓那个秦山。” “就他啊?瞧着也不怎么样啊!” “这事儿谁碰上都能行,人运气好有啥办法。” “入了何田田的眼,等于入了杨副厂长的眼,这小子攀上高枝儿了。” 几个小年轻一边抽着经济烟,一边犯不痛快的过嘴瘾。 恰好,被三个正从跟前儿经过的女工听见。 仨人往那一站,开口就怼: “呦呦呦——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什么样儿!”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想得还挺美!” 不远处。 傻柱和一矮黑胖子并排站在墙根儿背风处。 “你一个人不行,那小兔子崽子练过的,得多喊俩人。” 傻住手里提着俩饭盒,眯着双小眼睛,阴狠狠的盯着秦山,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毛都没长齐的小混混,摇身一变,倒成香饽饽了。 还跟厂花有说有笑的! 呸!狗拱门帘子,全凭一张嘴! “我也练过!” “打小练的撂跤,打遍胡同无敌手!”矮黑胖子照着自个儿左右肩哐哐就是两下。 “无敌手个屁!” “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叫几个脸儿生的兄弟,甭给我逞能惹麻烦。” 对于傻柱的不信任,矮黑胖子有点儿不高兴。 但还是“嗯”了声,“何师傅,那咱说好了。” “等事儿办完,你得把你那川菜手艺传给我。” “得得得!”傻柱不耐烦的挥挥手,“先办了再说。” … 秦山同何田田、张盼娣一道儿,顺路走到红星供销社。 往里一瞧。 好家伙,卖日用品的柜台前挤满叽叽喳喳的年轻姑娘。 一打听才知道,今儿供销社新到了一款叫“上海女人”的雪花膏。 又滋润,又美白,抹上还香喷喷的,这才引来了姑娘们趋之如骛的哄抢。 “哎呀,来晚了!” “咱俩应该一下班就跑着来的!这下要抢不到啦!” 张盼娣风风火火的往里冲,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你慢点呀,撞到人啦!” “抢不到就抢不到嘛,过两天我送你一瓶。” 何田田跟在后边儿,不紧不慢的。 一边喊,一边朝秦山甜甜一笑,挥挥小手。 等秦山前脚刚走,后脚张盼娣立马拽过了何田田。 正色问道,“你真和他在处对象啊?” “没有!你听谁说的!”何田田赶紧看看四周,摇头否认。 “还能有谁?许大茂那大嘴巴说的呗,咱们科室可都知道了。” 何田田:“…” “到底真的假的?” “真没有!秦山他…”何田田面红耳赤的跺了跺脚。 “他怎么啦?你倒是说呀!”张盼娣十分八卦的往前凑了凑。 “他有对象。” 何田田皱皱鼻子,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喃喃道,“他都有对象了。” 说完,用力的掐了下自己手心。 何田田啊何田田,你怎么能这样呢? 明明知道人家有对象了,不但没有解释清楚,还因为他答应了邀请而暗暗窃喜… 多让人讨厌啊! “他?还对象?他哪儿偷来的对象啊?” “这小子跟我家一条胡同隔壁院儿,没进咱厂之前,就一小混混。” “成天的打架,关键还打不赢,我们那片儿都知道。” “我妈都不让我哥跟他玩儿。” 张盼娣儿撇了下嘴,见自个儿的小姐妹好像真挺上心,马上严肃道: “田田,我可提醒你啊,别被他那张脸骗了。” “别看他长得好,但他家里条件真不太行。” “爸妈都没了,还得照顾奶奶拉扯妹妹…” “你要是跟他好了,往后,有你的苦吃!” “你说你,人又漂亮,又有文化…” 张盼娣跟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似的,拉着何田田的手,喋喋不休。 何田田却只听进去了第一句话: “他?对象?他哪儿偷来的对象啊?” 第74章 挺漂亮一姑娘,怎么是个赖皮呢! “田田!”张盼娣轻轻推了下何田田,“你底有没有在听啊?” “在听,在听呢。”何田田回过神儿。 转头看向张盼娣时,一双杏眼里仿佛盛满了亮晶晶的星星,“你的意思是他还没对象?” 张盼娣:“…” “是不是嘛?你快说呀!” “得了,那么多话算是白说了。” “盼娣儿、盼娣儿盼娣儿盼娣儿!你快告诉我嘛!” 何田田撒娇似的抱住张盼娣的胳膊,把脑袋靠在她肩上,讨好的拱来拱去。 张盼娣绷着脸,“何田田,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别人又不知道,咱俩最好了嘛!求求你!求求啦求求啦——” “行了行了,挺漂亮一姑娘,怎么是个赖皮呢?”张盼娣让她拱的招架不住。 又无奈又好笑的甩了下肩膀,“反正以前从没听说他有对象。” “那现在呢?” 何田田激动的抓着张盼娣的手,“我在食堂听见他亲口跟人说的,自个儿野草有主了。” “吹呢吧?他家之前那条件,哪个姑娘能看的上?” “就现在也够呛的,虽然混了个干部岗,可他没文凭,只能一年一年往上熬。” “熬到六级七级办事员,也就到头儿了,还没个四级工挣的多呢!” “别看厂里那些女的成天夸他这好那好,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让她们嫁,看她们谁乐意?” “嫁过去就要伺候老的小的,连个帮衬一把的人都没有…” “田田,我可不是背后说秦山坏话。” “他这人其实不坏,长得也好…” “我就是怕你一时脑热,将来吃亏,你明白吧?” 张盼娣只比何田田大一个月,但从小生活在住户混居的四合院里,听的多,见的多,人也成熟的多。 这年月,男人长得好,没用。 得能干,得挣钱,那才是实打实过日子的人。 “盼娣儿——”何田田被她唠叨的直扶额角,“你怎么年纪轻轻,说话跟我姥姥似的…” “秦山也有很多优点的啊。” “他可孝顺了,大礼堂放电影,都带着秦奶奶和小溪一起。” “你看咱们科,除了他,还有哪个年轻人愿意带奶奶和妹妹来的?” “而且他身手好,反应快,人也挺有意思的…” “你别看他有时候不正经,但他从来没有跟我开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玩笑。” “再说…” 张盼娣听的直翻白眼,“打住打住,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哈。” “秦山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你俩才认识几天啊?” 何田田坚持要把话说完,“再说,我也有工资呀,我打算再去报个夜校。” “等拿到大专文凭,工资还能再涨一涨。” “就算他挣的不多,我也能养的起家。” “…”看着小姐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定神情,张盼娣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怎么瞧她那样,似乎连将来生几个孩子,孩子叫啥名儿都想好了? “盼娣儿——” 下一秒,何田田瘦瘦的肩膀一塌,又一次可怜兮兮的粘了上来,“你就帮帮我嘛!” “帮我打听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对象。” “要是成了,你就是我的媒人、月老、送子观音…” “我结婚你坐上席,我生孩子,让他喊你干妈!盼娣儿——” “盼娣儿盼娣儿盼娣儿——” …… 秦山回到四合院时,三大妈已经把两只鸡、两条鱼收拾利索了。 将鸡斩块焯水,然后放姜片,大葱白,再加上两颗干山楂,大火煮开,转小火慢炖。 不一会儿,浓郁鲜香的味道便顺着锅盖缝溢了出来,飘满整个后院。 “今儿吃顿好的,明儿你就该去上托儿所了,高兴不?”秦山一拍小豆丁脑袋。 秦溪揽着大鹅脖子,答非所问,“咱家天天都吃好的,哥,你还有钱吗?” 秦山瞅她一眼,“这不是你一四岁半小屁孩儿该操心的事儿…” 秦溪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你要没钱,我就上不成托儿所,也吃不成好吃的了…” 秦山:“…” “得,捋的还挺明白,放心啊,往后你就是天天鲍参翅肚,哥也能养的起。” 秦溪歪了歪头,“鲍参翅肚是啥?” 秦山也是闲的无聊,随口跟她掰扯,“鲍,就是鲍鱼、参,就是海参,翅,就是鱼翅…” “鱼刺有啥好吃的,鱼刺卡喉咙。” 秦溪指了指挂在屋门后的猪板油,“哥,我想吃油渣,又酥又香的那种!” “成啊,吃完饭咱炼猪油,老太太,吃不吃?” 秦马氏抽着秦山下午摸鱼时用曹大爷给的烟叶卷的烟卷子,一脸满足,“吃!” “就酒吃!” 这边,祖孙三人围着小煤球炉,等着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再配上张葱油饼。 那边,二大妈端着小小一盘炒鸡蛋,使劲的吸了口弥漫在院子里的香气儿,进屋道: “对面那小混混又炖鸡呢!” “老刘,你中午不在家,你是没瞧见,他下趟乡回来,哎呦,那是鸡鸭鱼肉的往回拿啊!” “两只手都提不下!” “放个电影,油水比当领导还大,又不用花钱,也不用要票。” “要我说,你也别整天琢磨往上升了,干脆,你也去放电影得了!” 二大妈嘴上骂着秦山祸害乡里百姓,心里却是眼红的不行。 这工作多好啊! 一月下个两三趟乡,一家子天天吃肉都有富裕,吃不完的,还能倒腾出去换钱。 这不比她家老刘天天钻营当领导强? “你懂什么,你们女人就是、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一点的蝇头小利,一点的甜头,能和我的那个、那个长远规划相提并论么?”刘胖子一拍桌,没好脸儿道。 虽然他当官之日遥遥无期,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他的坚定信念。 “不能不能,你说的都对。”二大妈闻言,也不和他争,转身摆上了碗筷。 谁让他家老刘是一家之主呢? 五张嘴都指着他一人吃饭,他说啥就是啥呗! “等等…!” 刘海中批评完目光短浅的老伴儿,这才咂摸过味儿来,“你说秦山那小混球下乡吃拿卡要群众的东西?” 第75章 我哥啥都会! 刘胖子这货,当领导不行,但打官腔行; 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打小报告那是一套又一套。 秦山那小混球,他不就是个小小的宣传员么? 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吃拿卡要、鱼肉百姓! 不行! 这事儿必须得上报! 不能坏了风气! “兴许不是他要的,是人主动送的呢?”二大妈道。 她和老刘一个被窝睡了二三十年了,老刘屁股一撅想拉啥屎,她一清二楚。 “屁!” “送的要的,我还看不出来么?”刘胖子小眼儿一斜,哼了声: “许大茂那搅屎棍,回回拎点儿不值钱的破玩意儿,那是送的还差不多。” “你见过鸡鸭鱼肉都往外送的?哪个村儿啊?这么富裕?” 二大妈想了想,好像也是。 许大茂干放映员,都干两年了,偶尔拎条鱼、提只鸡回来,都了不得了。 秦山才上岗几天啊?胆子就这么大,早晚得出事儿! 心里虽这么想着,可她嘴上却道,“你少管点儿闲事吧,那小混混一肚子坏水,狠着呢!” “老易和贾老婆子都占不着他便宜,你别再惹一身骚。” “啪!”刘海中把筷子一撂,“他俩那是做贼心虚,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什么?” “作为咱院儿二大爷,我有责任向厂领导反映这种、这种不良风气!” 反正他是趁着大伙儿都在车间干活儿时候去告状,谁能知道是他说的? 再说。 他这也是为了厂里好,不能让个别老鼠屎败坏轧钢厂的名声。 那厂长还不得记他一功? 许家一家三口也围在饭桌旁。 “来,儿子,多吃点儿。”张桂香往许大茂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的熬白菜。 “妈,我那套中山装和白衬衣呢?你给我找出来,我明儿要穿。”许大茂头也不抬道。 “给你找好了,还有去年你姐给你织的毛马甲。” “就我儿子这模样、这个头儿,再一打扮,那可是妥妥的俊小伙儿!”张桂香喜的合不拢嘴。 她儿子这条件儿,放眼整个四合院,那也是独一份儿! 回头娶个当技术员的儿媳妇,再生三五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给她带。 她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瞧您这话说的,我不打扮也是俊小伙儿。”许大茂捋了下自个儿三七分的发型。 想了想,又道,“妈,三大妈家侄女儿不会真是个自行车座子吧?” “你听姓秦的小子胡说八道!”张桂香撇撇嘴,“他倒是也想找媳妇儿,没人给他介绍!” 许大茂闻言,嘿嘿嘿的乐了起来。 “你以后,少跟隔壁那小子在一块儿瞎混。”许富贵刚放下饭碗,就点上了烟锅子。 坐在那吧嗒吧嗒,抽的满屋烟雾缭绕的。 “爹,您就少操点儿心吧,跟谁玩儿、不跟谁玩儿,我心里有数。”许大茂道。 对于他爹的动不动就说教,他有点不耐烦。 自个儿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跟谁玩儿他都要管。 “你有屁数!” “跟着他,好的学不到,胆子越来越大了。” “瞧瞧今儿他拎回的那些东西,他是放电影啊,还是下乡烧杀抢掠去了?” “咱们院儿人多眼杂,保不齐他明儿就得出事儿!” “大茂,你记住爹的话,拿的多,不代表本事大,你得把度拿捏准了,明白不?” 张桂香也在旁边帮腔,“你爹说的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说你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不当回事儿,等到真吃亏的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又来了,又来了。 这话打小到大,听的八百遍儿都不止。 许大茂让叨叨的一个头两个大,也懒得再去解释,呼哧呼哧几口扒拉完饭,便往床上一躺。 “你这孩子,又不洗脚!” “我都洗过澡了,洗什么脚啊!” 秦家。 一锅油厚肉嫩、热气腾腾的鸡汤,吃的祖孙仨人满头冒汗。 吃完饭,小豆丁自觉的把碗筷抱进厨房。 然后,搬了个小凳子,满眼期待的坐在一旁,看她哥切猪板油,等着吃饭后小零嘴儿。 天气寒冷。 半冻状态的板油白花花的,又厚实,又绵密,正好容易下刀。 将其切成大小均匀,两三指宽的厚片,同葱、姜、少许白酒一起,冷水下锅,低温焯一道。 去除腥味儿和血水后捞出。 再热锅下冷油,润锅之后,把控过水的板油倒入,用小火慢慢熬制。 待熬出的猪油没过脂渣,再加入葱段、姜片、几片香叶、白芷,几颗白蔻、小茴。 熬制猪油的味道本来就浓烈,这几样香料一下,气味儿瞬间便得到了升华。 那肉香,霸道的钻进人鼻孔,顺着鼻孔直冲天灵盖。 “咕咚——”小豆丁两眼直直的盯着锅里已经呈金黄色的油脂渣,使劲儿咽了咽口水。 “再等五分钟,把油都炼出来,油渣才好吃。”秦山拿着长柄勺,时不时翻动一下。 小豆丁乖乖的点头,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她哥。 她哥啥都会,会打架,会放电影,还会做那么多好吃的。 她哥是全院儿、不、是全四九城里最好的哥哥! “甭拿那种眼神儿看我,说五分钟就五分钟。”秦山手上动作不停,眼角微微一瞥。 余光里,秦溪正跟只卖乖的小狗似的瞧着他,要是身后有尾巴,她能摇成螺旋桨。 “我最喜欢哥了!”小豆丁忽然跑过来,抱着他的腿,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下。 “…”秦山一愣。 心说小孩儿真烦人,就会撒娇卖萌。 手却不由自主的从锅里捞出块猪油渣,“给给给,一边儿吃去,别烫着了啊!” 对面儿老刘家。 刘光天、刘光福这俩难兄难弟正蹲在厨房,给他们那领导预备役的爹烧洗脚水。 今儿是个好日子,他俩都没挨揍,实在可喜可贺。 “真香!山子哥家咋天天吃好的?”刘光福馋的不行,一开口说话,口水就掉了出来。 熬猪油的杀伤力可比炖鸡汤的杀伤力大太多了。 这味儿冲的他头晕脑胀,肚子叽里咕噜的,里面仿佛有一百只馋虫在齐声呐喊。 第76章 裤裆里打靶,自相残杀啊! 刘光天也馋的两眼冒绿光。 但他毕竟年纪大一些,不会像刘光福那样直吸溜哈喇子。 “你没听咱爸说么,他家那些吃的都来路不正。”刘光天埋头扒拉着炉灰,尽量让自个儿表现的平淡。 刘光福却发出了灵魂拷问,“哥,你想吃不?” “…”刘光天沉默了。 刘光福往他身边蹲了蹲,凑在他耳朵旁小声道,“我有个主意,哥,咱俩…” “你这是出卖咱爸!咱爸知道得打死你!”听完倒霉弟弟的馊主意,刘光天眼珠子差点儿瞪掉。 这是找死啊! 这这这这! “哥你胆子太小了。” “不出卖,咱俩平时也没少吃皮带炒肉。”刘光福已经让他爹打皮实了。 无所吊谓! 反正要挨打,吃几块儿猪油渣更抗揍。 “你这样,他肯定又得揍咱爸。”刘光天犹犹豫豫的压低声音道。 刘光福:“咱爸这么胖,揍两下也没事儿!” 刘光天:“那咱爸要当不成领导咋办?” 刘光福:“当领导有啥用,钱也不给咱俩花。” 刘光天再次沉默。 忽然,刘光福站了起来,猫腰顺着墙根儿,一溜小跑蹿了出去。 “老三…!” 刘光天低低喊了声,抬头看见对面厨房星点光亮的瞬间,他仿佛听见自个儿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啪嗒”一声,断了。 …… 秦山刚把熬好的猪油渣捞出来,就见跟前儿多了俩直挺挺的身影。 跟两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厨房门口,也不说话。 他俩不说话,秦山也不说话。 在提前洗净晾干的描花搪瓷盆里放几颗黄豆,再撒一小撮儿盐,将猪油倒入。 接着,不紧不慢的炒椒盐。 炒椒盐得用小火,把花椒和小茴香慢慢的焙,一直到花椒颜色变深,一捏就碎。 再加入盐,焙至盐微微发黄。 “哥,真酥、真好吃!”秦溪站在灶台边,吃完一块儿,又伸手捏了一块儿。 鼓着腮帮子,呼呼吹了两下,伸长胳膊踮起脚尖儿,“哥,你也尝尝!” 秦山弯下腰,一口将一整块油脂渣吃进嘴里。 轻轻一咬,焦酥的口感,伴随着少量油脂带来的绵密与浓香瞬间爆发,又融为一体。 “嗯,好吃!” “比奶糖还好吃!”小豆丁举着油乎乎的爪子道。 秦山在炒椒盐,她就在身边儿围着。 一会儿捏一块,喂给她哥,一会儿捏一块儿,自个儿嚼的咔吱咔吱。 刘家兄弟眼神发直,脖子越伸越长,喉咙不停的滚动。 终于。 刘光福先忍不住了,猛的咽了一大口口水,直愣愣道,“山子哥,我也想吃!” 秦山撩起眼皮儿,看他一眼,“想吃找你爹要去。” 刘光福盯着灶台上的油渣,双拳紧攥,底气十足的高声道,“我要出卖我爸!” “…!”刘光天让他这一嗓子嚷的头皮直发麻。 回过神来满脸惊恐,慌忙一手按他脖子,一手捂他嘴。 “呦嚯——”秦山一挑眉毛,“这是要裤裆里打靶,自相残杀啊?” “说说,刘胖子又整啥妖风了?” 刘光天按着他那缺心眼弟弟,“你给我俩一人三、五块儿、五块儿油渣,我俩就告诉你!” 秦山笑笑。 用长柄勺一划拉,盛了满满一勺色泽金黄、泛着油光的脂渣,递到兄弟俩面前。 刘光天二话不说,伸手便要去抓。 “诶!等等——”秦山胳膊一抬,虚晃了一枪,“我还不知道你的消息值钱不值钱呢。” “万一你俩蒙我,我不吃亏了?” 他对刘胖子整啥妖风并没兴趣,但对这俩倒霉蛋儿卖爹换油渣还挺感兴趣。 孺子可教啊! 刘光天扑了空,有些急恼,“那万一…” “我爸要去告你状!”不等他哥谈条件,刘光福便迫不及待的往外抖落: “我爸说,你家这些吃的,都是朝乡下人要来的!” “我爸要向领导告状!” “哦——”秦山点了下头。 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意外,甚至连挂在嘴角的一丝笑意都没丝毫变化起伏。 刘光天觑着他过于平淡的表情,给了自个儿缺心眼弟弟屁股上一脚。 到嘴边的猪油渣恐怕是飞了。 爹也白卖了。 说不定回去还得挨顿抽。 就在失望与恐惧再一次涌上心头时,却听秦山笑道,“拿着吧,一人两块儿,吃完再回。” “谢谢山子哥!”刘光福甩着哈喇子一跃而起,先抓块儿大的便往嘴里塞。 真香! 太香了! 要是天天能吃上猪油渣,天天挨打也值了! “给我留块儿大的!你都吃一块儿了!” 秦山将炒好的椒盐铺在案板上,一边用擀面杖细细的碾压,一边看着如饿狗扑食的二人。 等两人三下五除二的把油渣吞入腹中,才抬抬下巴,开口问道,“知道为啥给你俩吃不?” “因为我俩给你通风报信儿。”刘光天嗦着手指头道。 “呵呵。”秦山扯起嘴角一笑,吊儿郎当道,“就你俩那破消息算个屁。” “给你俩吃,是奖励你俩。” “知道为啥奖励不?” 刘光天、刘光福兄弟吃完还想吃,双眼依旧盯着灶台上盛猪油渣的小搪瓷盆。 闻言,一起呆呆的摇摇头。 秦山拎着擀面杖,轻轻在搪瓷盆边敲了两下,漆黑的瞳孔中透着扇惑人心的笑意。 “这是奖励你们哥儿俩,勇敢的迈出了反抗强权的第一步,懂吗?” 刘光天:“…” 刘光福:“…” “不懂也没关系,哥还是那句话。” “啥时候你俩从狗崽子变成狼崽子了,来找哥,肉给你俩管够。” 当着这对难兄难弟的面儿,秦山把碾碎的椒盐粉撒在金黄的猪油渣上,晃动均匀。 又朝二人一挥手,“行了,走吧。” 刘光福眼巴巴的,脚底儿生根了似的挪不动。 早知道晚点儿吃了。 还能吃上带椒盐味儿的。 刘光天也不甘心。 但一想到水还在炉子上烧着,他爹等急了,说不定又要拿皮带抽人,立马一阵恶寒。 硬是薅着刘光福的后脖颈,把人从厨房里薅了出去。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做贼一般。 正要顺墙根儿再回去,哪料,刚一转身,却和端着洗脚盆出门的张桂香打了个照面儿。 第77章 跟死了哥在吹唢呐一样! “哎呦,这俩孩子。” “悄么声儿的,吓我一跳。”张桂香见两人神色慌张,狐疑的打量了一眼。 刘光天、刘光福兄弟俩顿时就跟撞鬼了似的,拔腿就跑。 “干嘛呢这是?”张桂香叨咕了句。 一扭脸,瞧见秦山挑着眉,笑嘻嘻的,仰头往嘴里扔了块猪油渣,咔咔嚼的正带劲儿,立马就明白了。 这缺德冒烟儿的,指定又是在挑唆刘家那俩小子呢! “我说山子,你就不能教人点儿好么?” “这话说的,见天挨揍叫好?鬼哭狼嚎叫好?” “…”张桂香接不上茬了。 一抬手,把半盆洗脚水泼到墙边儿,心说刘胖子也是造孽,招上这小阎王,且等着遭殃吧! 中院儿。 何雨水跟她哥还在呕气,晚上对付了点儿棒子面煮红薯,便早早的钻进了被窝。 红薯这东西,吃多了胀肚子,本来就一个劲儿的放屁,翻来覆去睡不着。 再闻着从窗户缝飘进来的香味儿。 完了,雪上加霜。 肚子又胀、又饿,里头叽里呱啦的,跟死了哥在吹唢呐一样。 何雨水大睁着眼,出神的望着窗外。 极力的克制住想要穿上衣服,上后院儿去敲秦山屋门的想法。 上回蹭的涮羊肉还没还呢! 她一大姑娘,哪有那脸呢? 可饥肠辘辘的感觉真难受啊,抓心挠肝的难受。 何雨水捂着肚子,把自个儿蜷的像只虾米,裹紧了棉被,在这个又冷又饿的夜晚,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跟她哥呕了两天气。 她哥就真的两天对她不管也不问,下班便直接把厂里带回的饭盒拎给贾家。 他明明知道自个儿妹子没钱。 也明明知道,家里就剩下点儿棒子面和红薯了。 他能对贾家嫂子好,能对棒梗好,为啥对自个儿亲妹妹这么狠心呢? 何雨水用力的抹了把眼泪。 他和何大清是一样的! 何大清为了白寡妇,抛弃了她! 她哥何雨柱,也会为了贾家人抛弃她! 所以,呕气有啥用呢?何家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她! 悲哀的意识到这一点,何雨水忽然就不想哭了。 她翻身躺平,任由胃里一阵又一阵的抽抽,攥紧了手指,暗暗下定决心。 打明儿开始,该争的,就要争!该吃的,一口也不能少! 她不去争,到头来,都便宜到贾家人嘴里了。 凭什么啊! 这边,何雨水踌躇满志,打算明一早就去隔壁掀她哥被窝,让他去买肉包子。 那边,贾家也不安生。 灯都熄了,棒梗还不愿意睡,躺在床上又蹬又踢又踹的嗷嗷哭闹。 “我要吃肉——” “我要吃猪油渣——” “我就要吃——” “妈你给我做——” “你别蹬被子,当心再冻凉。”秦淮茹一边好脾气的哄着,一边拉过棉被,给他重新盖好。 “我不盖!我就不盖!” “我要吃猪油渣!我要吃猪油渣!”棒梗身子猛的一挺,一脚踹到了秦淮茹心口窝。 四岁的小崽子,年纪不大,力气却也不小。 冷不丁的一下子,差点儿把他妈蹬到床底下去。 “吃什么吃!” “大半夜的,上哪儿给你弄猪油渣?” “赶紧睡觉!”秦淮茹捂着心窝,疼的直倒吸凉气儿,忍不住有些恼火。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别说猪板油了,家里连块儿猪肉都没有,让她怎么弄? 可棒梗才不管这些。 想吃,就必须得吃,吃不着,就打着滚闹。 反正只要他扯着嗓子多闹会儿,他奶就会来护着他,他妈不给他吃都不行! 果然。 没出五分钟,就听见床帘子那边儿,贾张氏的嚷嚷,“有你这样儿当妈的吗?” “孩子刚退烧,就想吃点儿油渣,你冲他嚷嚷啥嚷嚷?” “再把我乖孙吓着,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隔着帘子,秦淮茹尽情的翻着白眼,“妈,你说要是别家熬猪油,我还能拉下脸子,去要两块儿油渣。” “可后院儿秦家…”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心中腹诽,还不是你个死老婆子,非把人得罪的死死的。 人就是拿去喂狗,都不会便宜给你贾家。 “杀千刀的短命鬼,大半夜不干人事儿!” “可劲儿的吃吧!吃的都是他自个儿的福分!” “吃不死他!”贾张氏咬牙切齿。 冲着窗外骂完了后院的小王八蛋,回过头又开始挑儿媳妇的刺: “你说你这当妈的,儿子想吃点儿荤腥,都没本事弄来,要你有啥用?” “搁东旭小时候,他想吃肉,我就是去讨饭,去给人磕头下跪,我都得给他要回来!” “可怜我大孙命苦呦,摊上你这么个没有心的妈…” 受气包秦淮茹一言不发。 老虔婆把钱全攥在手里,一分都不往外拿,还让她去弄肉? 老寡妇梦壮汉,净想好事儿! 见她不吭气儿,贾张氏撩开床帘子,对棒梗道: “乖孙,不闹了。” “不就是想吃油渣么,明儿让你妈找傻柱要去。” “多要点儿,让你吃个够!” 棒梗一听他奶这么说,立马不蹬也不嚎了。 拍着手喊,“要多多的、要多多的!” “妈…”秦淮茹看了眼棒梗,为难道,“人柱子接济咱家,接济的够多了…” “这前天,又刚给咱家拿了十块钱,再去要肉…”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贾张氏阴阳怪气儿的哼了声: “咋了?这就替那二傻子省上了?” “哼,他接济的那是咱家么?他打的什么主意,你心里头不清楚?” “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我警告你秦淮茹,你要是敢干出不守妇道的事儿,我就到你家庄上,把你名声闹臭!让你爹你妈后半辈子抬不起头做人!” 贾张氏呲着牙,恶狠狠的瞪着一双三角眼。 黑暗里,秦淮茹感觉到那两道目光如毒蛇信子般,阴森森、冷冰冰的缠绕着自己。 一瞬间,她浑身发寒,低声颤抖的啜泣起来。 死老太婆,太欺负人了!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啊! 她发狠的咬着嘴唇,咬的口中铁锈味弥漫。 心里的恨意几乎要破胸而出! 可是… 她回过头,看了眼儿子棒梗… 良久。 一切又归于平静。 第78章 咱俩得睡一被窝! 转天。 一大清早,四合院就吵吵嚷嚷的热闹起来。 洗漱的、做早饭的、骂孩子的,一派平庸又踏实的市井烟火气。 今儿秦溪第一天上托儿所。 小丫头激动的起了个大早儿,洗脸、刷牙、擦雪花膏,把自个儿收拾的白白净净的。 吃完早饭,兄妹俩大手牵小手,刚一出门儿,隔壁许大茂就笑嘻嘻的凑了上来。 “今儿挺早啊,一块儿走。” “我哥送我去托儿所。”小豆丁昂首挺胸,小奶音清脆又洪亮。 三大妈说,她是这四合院里头一个送托儿所的小孩儿。 三大妈还说,她哥对她是真舍得,又给做新衣裳,又给买零嘴儿,还专门花钱让人看着。 所以她心里偷偷的,有一点点骄傲。 想让全院儿的人都知道,她要去上托儿所了! “成,大茂哥也一道儿。” “你瞅瞅,我和你哥,这就跟咱院儿门口那俩石狮子似的,一左一右的护送你。” “你多威风!是不是?” 许大茂是懂哄小孩儿的,他这么一说,秦溪更雄赳赳气昂昂了,丁点儿大个人,气场两米八! 秦山顺手把小豆丁的棉袄领子往上薅了薅,“我是那玩儿绣球的狮子,你是那带崽子的。” “嘿嘿!”许大茂猥琐一笑,“那咱公母俩晚上睡一被窝?” 秦山:“滚!” “赶紧让秋雁儿来收了你个孽畜吧!” 三人大摇大摆,一进中院儿,便瞧见何雨水甩着挎包,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出。 傻柱站在屋里,一脸不屑的抱着膀子嚷嚷,“小丫头片子,还跟我撂脸子?” “我挣的钱,我爱给谁花给谁花!” 许大茂立马接茬,大着嗓门喊道,“没错儿!你就爱给别人家媳妇儿花!” 院儿里几个大老爷们儿嘿嘿嘿嘿的乐出了声。 “你丫他妈嘴欠找抽!”傻柱从屋里出来,哐当一脚,踹到门框上。 “来来来!冲我来!”许大茂贱了吧唧的歪着脑袋,把脸一伸。 见傻柱真要朝前冲,又赶紧连蹦带跳的一边往秦山身后躲,一边嗷嗷大叫: “一大爷!一大爷!您也不出来管管! “咱四合院儿战神又发飙啦!” “一大爷!” “救——命——啊——” 这货挤眉弄眼,表情夸张,故意拉着长腔,跟唱大戏似的,惹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一清早不消停。” “这混小子,一天不招惹柱子,他就浑身难受。”易忠海一脑门官司的放下饭碗。 要搁以往,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着傻柱。 可今儿不行。 许大茂跟着秦山学精了,还没挨上拳头呢,先吱哇乱叫,还专冲着他家屋门叫。 不管不行啊! 不管影响不好。 “柱子,住手。”易忠海开门道。 傻柱却充耳不闻,三两步绕过秦山,凶神恶煞的盯着许大茂,“有种你丫别跑!” “老子非弄死你丫!” 说着,使出一招饿狗扑食,弓腰蹬腿,呲牙咧嘴的朝着许大茂猛扑而去。 见势不妙,许大茂脖子一缩,玩命儿的大喊,“兄弟!兄弟救我——” “山哥——” “秦爷!秦爷救我——!” “诶!我说何师傅,你这是干嘛呢?”秦山脚下一错步,将小豆丁挡在身后。 仅用三根手指,便钳住了傻柱的手腕,说话间,借力一错一带一绊,行云流水。 一眨眼的功夫。 “砰——”傻柱还没回过神儿,就大脸朝下,摔一五体投地的大马趴。 “咱仨一个厂的工友,又是一个院儿的邻居,多大点事儿啊,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秦山居高临下,垂眼看着趴在脚边的傻大个儿,一本正经的摇摇头。 “…”易忠海嘴角抖了抖。 莫名感觉这语气有点儿熟悉? 一瞧死对头吃瘪,许大茂顿时乐不可支,心里大呼‘秦爷牛哔’,嘴上还不忘缺德: “我就是打从这中院儿过,他汪汪大叫就要揍我!” “看大门的狗,都不带这么恶的!” 一大早就有不要钱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左右四邻一个个儿的憋着笑,有的憋不住的,低着头“嗤嗤嗤嗤”乐的跟放屁似的。 “许大茂!我艹你姥姥!” “嘿!我替我守寡二十年的姥姥谢谢你!” 傻柱目眦欲裂。 想他横行四合院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只有他收拾许大茂,哪儿有许大茂蹦跶的份儿! “呸!” “狗仗人势的东西!”傻柱咬着后槽牙,双手撑地,奋力一蹬,一跃而起。 然而。 还没等他再有所动作,秦山便笑容和善的挡在他面前,眉毛一挑道,“诶诶诶!” “何师傅,怎么不听劝呢?” “许大茂嘴欠,咱全院儿都知道,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再说,他就是耍耍嘴皮子,你至于么?” “邻里之间,最重要的是和睦团结,对不对?” “这事儿我做主,就这么算了!” “您说成么?一大爷?” “…”易忠海一张老脸五彩纷呈,无言以对。 怪不得觉得熟悉。 这他娘的,把他的词儿都说了,还让他说啥? “都几点了!柱子,麻溜拾掇拾掇上班儿去!”易忠海挥挥手,朝傻柱使了个眼色。 傻柱就破下驴,抖着眼皮瞄了下秦山,不忿的呲了呲牙。 待三人大摇大摆的出了中院儿,这才啐了口吐沫,咬牙切齿道,“等着!” “看老子弄不死你!” 易忠海闻言,瞧了他一眼,却没言语,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转身进屋去了。 “柱子,你没事儿吧?没伤着哪儿吧?”秦淮茹从屋里出来,小声关切道。 “没事儿!” “那小兔崽子,要不是看一大爷面子,我非把他胳膊拧喽。”傻柱梗着脖子,翻着白眼,满脸不服气。 听见隔壁陆家小子吭哧吭哧的笑,登时又恼羞成怒,“笑啥笑?找抽呢你!” “我没笑!”陆寒江蹲在屋门口,手里端着个大碗,“我吃饭呛住了,咳咳咳咳——” 说完,把碗往旁边一撂,一溜小跑的奔向前院儿。 “山子哥,山子哥!” 第79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今儿是个好日子!” “出门见喜,嘿!”许大茂甭提多乐了,咯咯咯咯笑的跟只下蛋公鸡似的。 一清早,就看死对头吃大瘪,还有比这更喜闻乐见的事儿么? 秦溪仰起脑袋看看他,小小脸上挂满大大的迷惑。 也不知道大茂哥在高兴啥? 要不是她哥,他都要让人揍扁了。 “秦爷,秦爷?” “您刚刚使的那招叫啥?也教教兄弟呗?”许大茂觍着个脸,往秦山身边凑。 话音刚落。 便听后头有人接茬,“也教教我!我也想学!” 俩人一扭脸。 陆寒江咧着嘴,露出一排大牙,笑的头顶直冒傻气儿。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儿瞎凑什么热闹。”许大茂挥挥手。 “我快十七了。” 陆寒江说着,一步挤到许大茂身旁,腰杆子一挺,好家伙,比他还高出个头顶。 比完个头儿,又冲秦山嘿嘿一笑,“山子哥,柱子哥说,要不是看一大爷面子,他把你胳膊拧下来!” “嘿。”秦山颇有点意外,“你这是在院里给我当暗桩呢?” 仔细想想,原主和这小子也没啥交情,怎么他也开始往自个儿这边儿凑了呢? 许大茂一听,这是来给傻柱落井下石的啊,顿时便来了劲,亲切的拍拍的他肩膀: “怎么着,兄弟,你也和那二傻子有过节?” “没啊。”陆寒江实诚的摇摇头,“我就是看不惯不柱子哥吹牛哔,太能吹了!” “我觉得山子哥才是真牛哔!不带吹的,不服就干!” 许大茂朝他竖起大拇指,“小兄弟,有前途。” 自个儿早两年咋就没看出来,秦山是这么个狠茬儿呢? 早看出来,早跟着他混,说不定如今俩人都混成铁瓷儿了,那灭傻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你也挺牛哔。”秦山拍拍陆寒江另一边肩膀,“你姐要知道你跟我俩玩儿,不得把你天灵盖掀喽?” 许大茂还强点儿,好歹先前儿有正经工作,顶多是嘴贱,喜欢瞎鸡儿搅和。 号称四合院第一搅屎棍。 他就不一样了。 许大茂是搅屎棍,他就是毒瘤,地地道道的小混混,院儿里没人待见的胡同串子。 整天不是在鸽子市瞎晃荡,就是到处跟人茬架,几回都差点儿让公安当场按住。 虽然现在也有工作了,但日积月累的名声,哪是这么容易洗白的。 再加上最近在院里闹的那么几出儿,别说一院儿邻居了,放眼整条胡同,也就许大茂跟他臭味相投。 “我姐没说不让我找你玩儿。” “我姐只让我看好家,别再借东西给贾嫂子。” 陆寒江一待业小青年,一天到晚的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跟着秦山一路走,一路聊: “山子哥,大茂哥,你俩知道雨水为啥跟她哥吵架不?” “嘿嘿,我今儿起的早,正好瞧见了…” “雨水早上说想吃肉包子,就去喊她哥买,你们猜怎么着?” 秦山:“傻柱不给她买?” “不是。”陆寒江晃晃手指,“柱子哥买了,但是,诶——” 秦山斜他一眼:“小陆,你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可惜了。” 许大茂催促,“别绕弯子,赶紧的。” “柱子哥买了,但是——” “刚进院儿,就又让贾嫂子要走了!” “雨水就去蹲个茅坑的功夫,四个大包子,一个都不剩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把雨水都给气哭了!” 许大茂不屑嗤道,“呵呵,这二傻子,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他都不懂!” “上赶着犯贱,秦淮茹那小娘们儿,要是能让他摸下小手,老子跟他姓!” “没两把刷子,还敢馋别人媳妇儿,呸,早晚得栽!” 秦溪扯扯她哥的袖子,“啥叫不见兔子不撒鹰?” “甭听他俩瞎白话。”秦山蹲下身,一手把小豆丁抱起来,“您二位慢聊,我先走了。” 好好的妹子,别再给教歪了! “诶——”陆寒江意犹未尽,“山子哥,山子哥,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还有更气人的!” 许大茂拽住他,“诶诶诶,还有啥?你跟哥说,跟哥说一样…” …… 秦溪这丫头,一点儿不认生。 昨儿晚上,秦山还担心她上托儿所不适应,专门往她兜里装了好几块儿奶糖。 结果她倒好。 刚到门口,自个儿就一溜烟的往里跑,见了保育员,上去就牵人手,喊阿姨。 压根就不需要操心的。 “下午哥要是没事儿,下班就来接你,要是有事儿,三大爷来接你。”秦山朝她挥挥手。 “成,你放心吧,好好上班儿!”小豆丁一脸淡定老成,逗的旁边保育员合不拢嘴。 得。 秦山心说,这也不知道是谁送谁了。 红星托儿所是厂办托儿所,挨着红星供销社和红星小学,离轧钢厂也就两条街远近。 但方向是反着的。 秦山寻思,得去买辆自行车了。 反正票有钱也有,下午跟老徐打个招呼,去王府井百货商店转一圈,瞧瞧新鲜。 正想着,一抬眼。 就见轧钢厂门口,一穿着鹅黄色毛呢外套的姑娘,跟兔子似的,一蹦一跳,欢快的朝自个儿跑来。 “秦山!” 何田田喊着他的名字,呵出一口白气儿,一笑,嘴角两旁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格外娇俏生动。 秦山停下脚步,等着兔子姑娘来到身边儿,垂眼笑笑吟吟的看着她,“嘿,一大早这么高兴。” “碰上什么喜事儿了?” “…”何田田耳朵一下就热了。 心说自个儿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完了,他不会看出来了吧? 完了完了完了… 盼娣说了,姑娘家要含蓄点儿。 姑娘一主动,男人就该不稀罕了… 何田田赶紧收了收嘴角,但眼睛里的喜欢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见姑娘这么容易就红了耳尖儿,秦山更觉得有意思了。 抬手在她柔软的发顶胡撸了下。 “…!!!” 何田田立刻就像得到了鼓励一般,一双星星眼眨巴眨巴,欣喜又激动的看了他一眼。 迟疑了下。 从包包里拿出个水灵灵的大红梨,“呐,给你吃。” 第80章 毒瘤搅屎棍刺儿头和德不配位! 梨是四九城当地产的红肖梨,皮儿薄脆甜,大冬天能见着这么水灵的水果,实属难得。 “给你。”何田田把梨塞到秦山手上,抿着嘴巴笑,“有点凉,放会儿再吃。” 漂亮姑娘送的,哪有拒绝的道理? 秦山手上一掂,这一个梨得有小半斤重。 虽说是当地产,耐保存,但普通老百姓,吃口肉都难,哪还有闲钱去吃这玩意儿。 “稀罕东西。”秦山笑道。 “不是不是,你吃!我家里还有呢…”怕他不要,何田田连忙摆手摇头,垂在胸前的麻花辫一晃一晃的。 这样的姑娘,都不用看穿着打扮。 只听她说话那娇娇软软的语气,就知道是打小不缺吃喝,被父母宠着长大的。 “那我不客气了。” 秦山把红梨一抛一接,咔嚓一口下去,大大咧咧笑道,“就好这口,又脆又凉!” 何田田在心里默默记下:秦山喜欢吃脆口的水果。 “哟,吃梨呢!”一个三七分大脑袋忽然从背后伸到俩人之间,贱兮兮的咂咂嘴: “啧,大早上就着冷风吃凉梨,也不怕窜稀跑肚儿!” 秦山目不斜视的肘他一下,“许大茂你欠不欠?下回傻柱再抽你,你丫别喊小爷救命。” “别介啊,秦爷,我这不是关心您么?”许大茂嬉皮笑脸的,赶紧做狗腿子状,替秦山拍拍肩膀,打打后脊。 惹的何田田在一旁咯咯笑。 以前,她总觉得许大茂这人油滑,不愿意跟他多说话。 可现在,瞧着他和秦山站一块儿,好像连那三七分的发型都变得顺眼多了。 “再说,怎么能送梨呢?” “送梨,送离,这不是要送人离开么?” “多不吉利啊这!” 许大茂看何田田笑的跟花似的,又忍不住犯贱,想逗人姑娘。 结果,话音还没落,就被秦山一把掐住了后脖颈,“甭听这货吃饱了瞎扯淡。” “反封建反迷信怎么教育你的?啊?许大茂?” “皮又痒了你!” 许大茂:“哎呦呦呦呦——疼疼疼疼——” …… 新的一天,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何田田干劲儿十足。 她向徐科长提出办一期以‘安全生产’为主题的宣传活动。 在得到老徐的大力支持和赞赏后,又把秦山推了出来。 直言这都是秦山的主意,自己只不过是帮把手,负责写写画画而已。 她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明确。 让秦山多露脸儿。 昨儿晚上她仔细想了想,张盼娣说的也对。 秦山没文凭,以后想往上升,一是得有能力,二是要有领导的肯定和提携。 轧钢厂是万人大厂,逢年过节都有各种各样的工人活动需要宣传处来负责。 往后机会还有很多。 只要抓住机会,何田田相信,秦山将来肯定能有一番作为。 这样一想,她更有劲儿了,手里握着笔,笔尖落在稿纸上,刷刷刷写的飞快… 一边儿,何田田在那为了秦山的前途发奋图强; 另一边儿,正主儿却在悠哉悠哉的晒太阳喝茶侃大山。 “你猜怎么着…?” “秦淮茹那小娘们儿,不仅截了四个包子,还借走了一斤肉票和两块钱。” “有钱不给自个儿妹子花,你说他是不是个冤大头…”许大茂一张嘴嘚嘚个不停。 秦山跟他扯了会儿闲谝儿,喝了杯高碎,又装模作样的翻了会儿报纸。 眼看快到中午了,便起身先去放了个水,再顺道溜达溜达,活动一下筋骨,准备吃饭。 哪知赶巧了。 刚溜达到车间附近,就看见远处一个膀大腰圆的熟悉背影,径直朝着东边行政楼跑去。 嘿。 秦山咧嘴笑笑,瞅这轻车熟路的步伐,一准儿是打自个儿小报告去了。 行政楼二楼,厂长办公室。 杨卫国一看到刘海中那满脸横肉硬挤出的谄笑就头疼。 再一听,这货又是来告状的,告的还是前阵子刚分去宣传科的秦山,头更疼了。 这小子他知道啊。 不就是那个报到第一天,就敲老娄竹杠的无赖么! 可偏偏还是这无赖,前几天抓了几个流氓,救了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儿! “好,我知道了。” “我会找他们科长核实清楚。” “如果你所举报属实,秦山同志确实存在向百姓吃拿卡要的问题,那必须严肃处理。” “行了,刘师傅,您先回去工作吧。”杨卫国道。 “杨厂长,我向您保证,这事儿它千真万确!” “我、还有我们院儿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呢!” “您说他影响多不好,是不是?” “您一定得尽快处理!从严从重处理!绝对不能让他坏了咱厂子的名声!” 厂长都下逐客令了,刘胖子还跟屁股上坠秤砣似的,坐在沙发上不肯走。 刚开年,本来生产任务就重,手头上的活儿压了一堆。 这刘海中,作为六级锻工,不把心思放在本职岗位上,成天的一点儿事就爱往办公室跑。 轻重缓急不分。 唯恐天下不乱。 杨卫国能不烦么? 但烦归烦,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谁让他代表的是‘公’这一方呢? 杨卫国耐着性子。 看着刘海中唾沫星子乱喷,把毒瘤秦山,搅屎棍许大茂,刺儿头何雨柱,还有德不配位易中海,这几人挨个儿的告了一遍儿。 一直耗到中午下班铃响,刘胖子这才起身。 又点头哈腰的拍了一通马屁,还觉得自个儿这回立了大功。 反手关上门,老杨直摇头叹气。 下午,就把宣传科科长徐国栋给喊进了办公室。 “怎么可能?” “人小秦又不是傻个子,真是吃拿卡要,他还能大摇大摆的惹人眼?” “明摆胡扯么不是?” “您跟我说,这谁搁背后瞎白话呢?” 徐国栋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再加上秦山刚立过功,给宣传科长了不少脸,正是滤镜厚的时候。 所以,在事实没弄清楚之前,老徐自然是坚定的站在自己人这边儿。 “你管谁说的干嘛?你还想打击报复不成?” “任何同志都有举报不正之风都权利!” “一经查实,不光是他,连你都得受牵连!”杨卫国拍着桌子道。 第81章 原来娄小娥是一大飒妞儿啊! 徐国栋挨了顿呲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骂骂咧咧的回到宣传科,站在门口,老腰一叉,老脸一沉,“秦山呢?” “让他来办公室找我!” “…”众人面面相觑。 “他、没在…”何田田小声道。 “上班时间…”徐国栋气吼吼的,话说一半,忽然顿住了。 嘿!都让气糊涂了! 这小子说下午有事儿要办,还是他自个儿点头放的人。 “都好好干活儿,一个个的,不给我省点儿心!”老徐摆摆手,习惯性的捋了把脑袋。 用额前仅剩的一圈头发,盖住锃光瓦亮的头顶。 …… 老徐操碎了心,熬秃了头。 秦小爷却潇洒的双手插兜,在号称“新中国第一店”的王府井百货商店里浪里个浪。 这座两年前刚建成开业的百货商店,几乎囊括了老百姓全部的日常所需、所见。 敞亮的橱窗里,陈列着当下最紧俏的商品。 一水儿的玻璃柜台,擦的一尘不染。 就连站在柜台后的售货员,都和供销社售货员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们穿着整洁统一的白褂子。 在粮油、糕点、糖果,这些食品柜台工作的,还戴着白色卫生帽。 最不同的,是精神面貌。 这里的售货员看起来笑容满面,热情洋溢。 但再仔细瞧。 那一张张神采飞扬的脸上,除了笑容,还透着几分高人一等的骄傲。 琳琅满目的成衣,皮棉鞋,帽子,围脖,这些柜台顾客最多; 各种各样的雪花膏,手油,头油,发夹,头绳,这些商品最受女同志欢迎; 点心,糖果,罐头等,副食品货柜旁,围着三三两两嘴馋的小孩儿; 还有卖家具,电风扇,电子管收音机这些大件儿的; 日用品那就更不用说,从针头线脑,到肥皂牙膏; 连搪瓷脸盆、搪瓷痰盂的花色都有二三十种。 秦山几层楼溜达了一圈儿。 先给家里头一老一小各置办了一身儿衣裤。 又给小豆丁买了两块儿花手绢和一对儿小发卡。 听说小丫头都喜欢这些玩意儿。 烟酒点心是不能少的,上回老太太嫌山楂罐头倒牙,这回给换成黄桃儿的。 这凉嗖嗖的,吃口果肉,再喝口糖水,那还不得舒坦透了。 秦山双手拎着网兜儿,买完零零碎碎的,准备下一楼去喜提自行车。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拐角处一个柜台前乌泱泱的挤满了人。 “大姐,这卖什么呢?这么紧俏?”他好奇的探过头,瞅了一眼。 被询问的女同志不耐烦的回头。 定睛一瞧,见眼前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儿,立马带了三分笑。 “新来的花布,红底儿白碎花的,你看看,多鲜亮喜庆。” 说着,朝一旁指了指。 两个姑娘正从人堆儿里挤出来,手上拿着块儿大红布,高兴的往身上比划。 别说。 在这个遍地黑蓝灰的时代,这样一抹明艳艳的红,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衬的姑娘们都生动活泼了。 “挺好看嘿!” “正好赶巧了,我也凑个热闹。” 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儿回去那么早干嘛? 刘胖子告完了状,这会儿想必厂长已经找过老徐了。 老徐肯定正在办公室里,一边吐茶叶渣子,一边骂骂咧咧。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没见这儿都是女同志吗?” “一大小伙子,跟着瞎挤什么挤啊?”另一刚来的大妈嚷嚷道。 秦山扭过脸,大喇喇的咧嘴一笑,“我给我对象买不行么?” 话音一落,立刻便招来一众羡慕的目光。 这多好的小伙儿啊! 年纪轻轻,长得又好,又知道疼人。 瞧这左手一兜,右手一兜的,条件指定也不差。 不知道哪个姑娘这么有福气呐! 挨着卖布的柜台旁,是卖高档成衣的地方。 留着齐肩发的妙龄少女,正一边慢悠悠的挑选衣服,一边看热闹。 女人堆儿里混着个人高腿长的大老爷们儿。 关键这大老爷们儿还理直气壮的跟着挤来挤去。 实在是有些逗笑。 “这两件我要了,给我开票吧。”少女随意的指了指一白、一蓝两件大衣。 看都没有看一眼衣服领子上的价签。 说完,伸手便去摸自个儿挎在肩上的小皮包。 下一秒,一声惊呼,“哎呀!” “我包被剌了!” 这一下可炸了锅,两名售货员和几个热心大姐大妈马上围了过去。 “呀!剌这么大个口子呢!” “姑娘,你别急,好好想想,是在哪儿让人剌的?” “丢了多少钱啊?” “光天化日的,这些个小贼胆子也忒大了!” “人伤着没?…”热心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 被围在中间的少女神情有些沮丧的撅了撅嘴。 将开口的背包从肩上取下,“我没事儿,钱也没丢多少。” “谢谢您几位关心,一会儿我就去报商店保卫科。” “您几位忙吧,别耽误了工作。” 秦山拎着刚到手的碎花红布,寻声望去,便瞧见了一张有几分眼熟的脸。 这是… 娄小娥? 少女时期的娄小娥,身段儿比原剧里更轻盈纤细一些。 齐肩发,鹅蛋脸,柳叶弯眉下是一双灵动的眸子。 身穿一件时下最流行的毛呢料列宁服,脚蹬黑色的低跟小皮靴。 腰带系紧,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腰身,英姿飒爽,站在人群里,十分打眼。 秦山意外的挑了挑眉。 万万没想到啊,嫁给许大茂之前的娄小娥居然这么…飒! 这么飒一大妞,跟了许大茂,都让摧残成啥样了? 蘑菇头,碎花卦,肥肥大大的直筒裤,简直胖若两人啊! 秦山心中唏嘘。 挺好一姑娘,是吧。 总不能看着她误入歧途,羊入虎口,是吧。 看着娄小娥扫兴的叹了口气,秦山上前了两步。 停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笑道,“姑娘,要不我先把钱和票借你?” 娄小娥抬起头。 一看是刚才挤在女人堆儿里,给对象买碎花布的主儿,不禁又想笑。 “借我?” “你认识我吗?” “把钱和票借给我,万一回过头我不认了,不还你怎么办?” 第82章 我可不是白占便宜的人! 娄小娥觉得有意思。 非亲非故的,开口就要借给她钱,这种人,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见。 于是,偏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小伙儿。 秦山摇了摇头,“萍水相逢,我也头回见姑娘你。” “但瞧你这身儿打扮,不像是会赖账的。” 娄小娥“嗤”的笑出声,“你没听过‘人不可貌相’么?” “说的也是。”秦山嘴角带笑,“要不你先自报个家门儿,咱俩就算认识了。” “成!” 娄小娥抬起下巴,一双柳叶弯眉微挑,干脆利落道,“我叫娄小娥,家住东单北大街。” 说完,小手向前一伸,朝秦山眨眨眼。 秦山心说这还真是个傻白甜。 上前一看两件大衣的价钱,不禁眉心一跳,好家伙,都顶许大茂四个月工资了。 资本家大小姐,果然是花钱不带眨眼的。 “诶诶,你还当真啊?”看着秦山毫不含糊的掏钱,娄小娥有些始料不及。 这人只听她自报了个家门儿,连真假都未探究,就往外拿钱? 怕不是个冤大头吧? “嘿。”秦山笑了声,将一叠嘎嘎新的大黑十和两张成衣票放在柜台上。 眼皮淡淡一撩,“你当我闲的逗闷子呢?” 这下,把娄小娥和旁边的售货员都整懵了。 娄小娥愣了一下,“那…”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儿吧?” 售货员则顶着满头问号直咋舌。 先是用惊讶诧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之后,眼神又一个劲儿的往秦山身上飘。 心说这八成是大院子弟。 瞧着有点儿痞,可长得是真好看,眉眼、个头儿都没得挑,关键是家世还好… 自个儿要是也能找个条件模样都这么拔尖的儿对象就好了… “同志、诶、同志,麻烦开票。”秦山轻轻的敲了下柜台。 年轻的售货员这才恍然回神儿,慌忙收回视线,羞赧的咬了下嘴唇。 娄小娥看在眼里,正想笑,却听秦山又慢悠悠道: “怎么着,是不是还想问问我多大年纪,在哪个单位工作,家里几口人?” “嘁——”娄小娥故作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 翻完,又忍不住咯咯咯笑,“贫不贫呐你?不就借点儿钱么?还想让我以身相许啊?” “诶!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 “怎么?我敢说,你敢娶么?” “…” 俩人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 一个痞里痞气,逗姑娘的词儿张口就来; 一个大方明快,接起茬儿来一点儿不扭捏。 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着谁,留下面红耳赤的售货员独自凌乱… 从高档成衣柜台离开,秦山又花了一百五十八块钱,喜提一辆‘飞鸽’牌二八大杠。 把手里的网兜挂在车把上,推着新车,走出百货商店,立刻便成了街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你到底叫什么?” “钱和票我怎么还给你?” “诶诶,不会是两件儿大衣就想当聘礼了吧?” “我可不答应啊!”娄小娥踩着小皮靴,哒哒哒快步跟在秦山身后。 秦山跨上自行车,一条长腿撑着地。 回过头,看她的眼神儿宛如在看一个拔吊无情的负心汉,“娄小娥,刚说好的事儿,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用完就想扔,不认账了是吧?” 声音不大也不小,引的百货商店门口,几个路人纷纷震惊侧目。 一脸单纯无辜的傻娥:“…” 两秒钟后,挥着小拳头朝他肩膀上捶了下,“还能不能有个正形了?” “快点儿说!” “我可不是白占便宜的人!” 秦山勾勾手指,“过来。” 娄小娥不疑有他,上前两步。 秦山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想不想亲手逮住划你包的小贼?” “抓贼?!”娄小娥愕然。 猛一抬头,嫩生生的脸蛋儿从秦山唇上擦过。 “…” “哎呦!”秦山摸摸嘴唇,歪头痞痞一笑,“这大庭广众的,怪不好意思!” “我不是有意的,你凑那么近干嘛?” 饶是再大方敞亮的姑娘,这会儿也该不好意思了。 娄小娥双颊一热,嗔怒的白他一眼,连忙岔开话题。 “怎么抓?我都报完保卫科了。” “甭管那么多,干不干吧?” 娄小娥这种从小住别墅,穿华服,不知人间险恶的大小姐,一听要抓贼,丝毫没觉得危险。 倒觉得有趣刺激。 马上点点头,“干呀!” “你说怎么干?” “要不要我叫几个人手帮忙?” “不用。”秦山道,“今儿不成,有点晚了,我还得去敲个钢印。” “明儿吧,明儿礼拜天不上班,下午两点半,还在这儿。” “一言为定。”娄小娥眼中的兴奋呼之欲出。 一手抓住秦山后腰衣服,一手按住自行车后座,一撑一跳,轻巧的坐了上去。 “走,先送我回家。” 娄家住的东单北大街,坐落着一排独门独院的三层小别墅。 把人送到院门口,秦山一个潇洒的神龙甩尾,挥手告别。 “不上家喝杯茶?”娄小娥似乎还有点儿依依不舍,冲着他背影大声喊。 “不了!” “赶着接妹妹下托!明儿见!” 一直等到秦山蹬车转过拐角,看不见人了,娄小娥这才收回视线。 一脚刚踏进院门,便看见谭芝兰在二楼小阳台上,笑眯眯的瞧着自个儿。 “妈,你干嘛呢?” “大冷的天儿,外边儿站着,不嫌挨冻啊?”娄小娥道。 “你说我干嘛呢?” “我这不眼巴巴的看我闺女对象么?” “这小伙子叫什么呀?家住哪儿?” “什么单位上班?你俩啥时候认识的?”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真是,离那么老远,我也没瞧清长什么样儿!” “瞅个头儿倒挺高,利利索索的。” “打算啥时候带回来呀?让我和你爸给你把把关。” 娄母满脸八卦的从楼上下来,絮絮叨叨个不停。 说来她家宝贝闺女今年也十九了。 这么大姑娘,也该处个对象了。 只是… 娄家成分敏感,这两年世道又一天一个变。 闺女的婚姻大事,可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第83章 这是找对象呢?还是找靠山呢? 谭芝兰心情有些复杂的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 说起来,闺女也不小了,可这婚事,却成了她的心思。 成分好的,门不当户不对,怕掌上明珠嫁过去吃苦。 门当户对的,如今这个形势,又怕不稳妥。 万一哪天,风向变了,岂不是连个退路都没有? “妈,您哪儿那么多问题啊?” “恨不得把人祖上三代打听个遍儿。” “我俩刚认识都没俩小时,哪能了解那么清楚…” 娄小娥站在玄关,换上了软底舒适的皮拖鞋,把大衣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家里的佣人都被遣散了,什么都得亲力亲为,不方便的很。 “什么?刚认识?”谭芝兰端着瓷杯的手一顿,“刚认识,你、你就坐人车后座?” “怎么了…”娄小娥漫不经心的翘了翘脚尖,“只是普通朋友,又没干嘛…” 谭芝兰:“…” “那叫什么名儿,在哪个单位上班总知道吧?” 娄小娥摇摇头。 谭芝兰:“…” “连名字都不知道?这、这是哪门子的朋友嘛?” “小娥啊,妈跟你说...” “如今形势不好,无论是交朋友,还是处对象儿,可都得谨慎些,谨言慎行,明白吗?” “特别是处对象,这俗话说的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你呀,要是能找个大院儿子弟,那是最稳妥的...” 娄小娥一听这个就烦,翻了个白眼儿,“这是找对象呢,还是找靠山呢?” “我要嫁,也只嫁自个儿喜欢的,别的都没用!” “唉!你这孩子…你现在还小,不懂这里的利害关系…” “妈——妈——”娄小娥歪了歪头,一撩耳边的头发。 “现在都在提倡自由恋爱,您就少操点儿心吧!” “求求您了,啊!” 说完,亲昵的搂了下谭芝兰的脖子,贴贴脸,开心的哒哒哒哒上楼去了。 望着闺女没心没肺的背影,谭芝兰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自个儿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如今的小年轻,交朋友连名儿都不带问的吗? 这… 唉! 秦山骑着新车到托儿所时,正好是厂子下班的时间。 一群孩子踩着小板凳,脑袋挨脑袋的趴在窗户边,等着家长来接。 “看!那是我哥!” “我哥来啦!” “我哥骑自行车啦!”小豆丁眼尖,老远就看见了秦山。 一排小脑袋齐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接着,几个小男孩儿大声喊起来,“秦溪哥哥来啦!” “秦溪哥哥有自行车!” 小豆丁麻利的从凳子上跳下来,一边“哥——哥——”的喊,一边奔向门口。 秦山蹲下,张开手臂。 小豆丁就像归巢的小鸟一样,扑腾着翅膀,一头撞进他怀里。 撞的他“哎呦”一声,一手便把小小的一只抱起。 “哥,你买自行车啦?” “哥,托儿所可好啦!” “哥,我中午吃的疙瘩汤,阿姨还讲故事了!” 小豆丁满脸兴奋的搂着秦山的脖子,一见着她哥,小嘴就叭叭个不停。 “秦溪适应的很好,和别的孩子相处也不错。” “自己洗手、吃饭,上厕所都没有问题。” “就是这性子,有点儿风风火火,不过也好。” “小丫头,厉害点儿,在外头不遭人欺负。” 因为是第一天入所,托儿所的黄阿姨特意跟秦山交待了几句。 主要也是,秦溪这丫头嘴巴甜,让人乐意多说。 “我家这小孩儿野惯了,爹妈都去的早,我也不懂教育。” “往后还得麻烦您多操心了。”秦山客客气气道。 黄阿姨笑眯眯的摆手,“哪儿能,多招人喜欢的孩子。” 说着,还伸手替秦溪理了理刘海儿,帮她把围巾系好。 “阿姨再见!” “再见!” 看着秦山的背影,黄阿姨还在感叹,这哥当的,比有些当爹的都上心。 兄妹俩收拾的干净利索不说,还有礼貌,这哪儿像是没有爹妈管教的啊! 此时,被外表迷惑的黄阿姨万万不会想到。 她眼里乖巧、又招人喜欢的秦溪,在不久之后,会成为令一群皮猴子小男孩闻风丧胆的“托儿所小霸王”。 … “哥,这车真漂亮。” “以后你天天都骑车送我吗?” “哥,你骑快点儿,像飞起来那样!” 小豆丁胆子贼大,第一回坐自行车,就敢把双手松开。 两条小胳膊展开,摆出个展翅翱翔的姿势。 “坐稳了,脚丫子别往车轱辘里伸啊!”秦山第三次叮嘱道。 与此同时,南锣鼓巷一条小胡同里。 天色擦黑,背风的墙根儿处,五个小年轻或站或蹲。 “锁子哥,到底他妈堵谁啊?还得五个人?” 一长得跟大刀螂似的瘦高麻杆,揣着手双手问道。 “一二流子,以前搁东直门鸽子市混的。” ”等会儿照了面儿,都甭啰嗦,只管招呼。”一黑胖子道。 “锁子哥,那丫怎么得罪你了?”另一圆脑袋、圆身子,仿佛葫芦成精的矮子道。 “让你上,你就上,别的少打听。” “等会儿咱只把人撂倒打一顿,就完事儿了?”又一脸颊无肉,贼眉鼠眼的问。 “你还想干啥?”黑胖子横他一眼,“别的歪心思,你敢动一下试试?” “信不信老子手指头给你掰折?!” 贼眉鼠眼的小年轻搓搓手,不敢再吱声了。 “打架斗殴,算个屁的事儿!” “谁要是敢惦记人身上的东西,咱哥几个全他妈得陪着蹲班房!” “还有,别朝要害下死手,让他脸上挂点儿彩。”黑胖子咬着烟屁股道。 他这人,看着虽莽,但心里头拎的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打架可以,抢劫万万不能够。 不然,一条小命都不一定够往里折腾的。 再一个就是。 他跟秦山又没啥仇,给何雨柱当打手,不过是想学点儿真手艺。 让秦山脸上挂点儿彩,给何雨柱能瞧见,就得了。 犯不着下狠手。 万一弄出个好歹来,也麻烦。 胡同里,时不时有下班或者放学的,捂的严严实实的。 看见这五人蹲在墙下,旁边还放着几根钢管,更是匆匆加快脚步。 “嚯,前头来辆二八大杠!” “真气派嘿!”一头戴解放帽,俩眼又凸又大,活似青蛙的小年轻道。 几人闻言,同时抬头望去… 第84章 无差别攻击啊小祖宗!【陆寒玉图】 秦山蹬着自行车,载着秦溪,兄妹俩潇洒如风。 刚拐进小胡同,车轱辘还没转两圈儿,便见五人横在跟前,堵住了道儿。 “呦!” “哥儿几个,是劫财还是劫色啊?” 秦山停下车,单腿撑地,挑眉打量面前五人。 别说。 这几个哥们儿,长的还真是五花八门、形态各异。 这不胖头陀、瘦头陀、耗子精、和蛤蟆精么? 还有个带着棉帽,用套脖儿捂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的。 这位瞧着矮壮结实,暂且能叫做黑熊精。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聪明凑来这么一堆儿奇人。 “呸!你丫当自个儿是黄花大闺女呢?” “有毛病!”圆头圆身,葫芦形的胖头陀骂道。 “甭跟这丫废话,干他!”螳螂似的瘦头陀手里拎着钢管,一下一下点着地。 “哥,咋还不走?” 小豆丁从秦山身后探出脑袋,朝几人看了眼,“他们是谁?为啥挡咱!” “没事儿。”秦山道,“几个劫道儿的,想抢咱东西。” “…!!!”秦溪立刻如临大敌,炸毛的小猫一样,眼睛瞪的溜圆。 “诶诶诶!谁劫道儿的?谁劫道儿的?” “哥们儿可没碰你一毛钱,你别血口喷人啊!”凸眼的蛤蟆精嗷嗷大声嚷道。 开玩笑。 就这车,再加上车把挂的那么些东西,真要劫道儿,且够喝上一壶的。 “哦——”秦山恍然大悟的一点头,“不劫色、也不劫财…” “哥几个儿这是要寻仇啊!” “呵,算你小子识相!”贼眉鼠眼的耗子精手腕一转,手中的钢管直指秦山。 语气、表情、动作,三位一体,十分装逼。 “废什么话!教训他!”蒙着脸的黑熊精故意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嗓子。 他这一声令下,四个小弟齐齐歪着嘴,发出略显刻意的冷笑,向秦山逼近。 “诶,等等等等——”秦山摆摆手,身子一侧,“没看我这还带着孩子么?” “哥,我不怕!”小豆丁短腿一蹬,利索的跳下车。 双手叉腰,站在她哥身旁,大有要干翻对面的气势。 “有你个黄毛丫头什么事儿,边儿去!” 黑熊精指指墙根儿,示意秦溪过去,不动小孩儿。 这下把秦山整乐了。 将车靠边儿扎稳,取下手捂子,挂在车把上。 笑道,“还挺讲究。” 又撸了把小豆丁的头毛,“往后去,脸朝墙,数一百…嗯,五十个数吧。” 胖头陀晃晃钢管,“五十个数?哼,不够你挨的!” 瘦头陀不屑嗤笑,“这是要给咱跪地求饶!” 小豆丁拽着秦山的衣角,眼神凶狠的瞪着俩人。 “少他妈再废话,今儿这顿打,你…” 黑熊精不耐烦的上前一步。 心说打架就打架,这帮废物在叽叽歪歪个啥? 没瞧见这胡同过人么? 五个堵一个,光荣啊? 只是,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道冷清的声音打断。 “你让开,挡道儿了。” “…”黑熊精寻声看去。 只见一梳着马尾辫儿,身形高挑的姑娘,正站在秦山身后。 “你、你谁啊你!” “好狗不挡道儿!”高挑姑娘身子一错,挎在肩上的包袱一甩,直怼黑熊精的脸。 黑熊精连退两步,拧着脖子张了张嘴,没吱声。 没法。 谁让这货一见姑娘就没底气,一见漂亮姑娘,那—— 腿都是软的。 瞧着那张对谁都不爽的臭脸,秦山挑挑眉毛。 这不陆家小祖宗陆寒玉么? 来给自个儿撑场子了? 挺仗义啊! “咳…”秦山清了下嗓子。 正要打个招呼,没想到陆寒玉连搭理都不带搭理他的,径直走向胖瘦头陀。 “寒、寒玉姐…” “你怎么在这儿?” “吃了吗?” “我俩…嘿嘿…” 刚刚还在叫嚣的俩人秒怂,目光躲闪的垂下头,一边不由自主的后缩,一边搓手。 “嘿嘿什么嘿嘿?” “你俩还有脸笑?” 陆寒玉微微上挑的眼睛一抬,瞬间,煞气全开: “你妈在家糊火柴盒,糊的眼都快瞎了。” “你姐三十多块工资,自个儿顿顿啃窝头就大酱。” “因为你俩,二十二了,还不敢出嫁!” “你俩倒是真给你姐长脸。” “怎么着?这是打算拦路抢劫,自力更生了?” 胖头陀已经缩成了鹌鹑,小声辩解,“不是…我俩没有…” “闭嘴!”陆寒玉尖尖的下巴一扬,“东西扔了,上一边儿去!” “挺大个人了,光长个头儿、不长脑子!” 胖瘦头陀哥俩立马跟扔烫手山芋似的,哐哐两下,把钢管扔的老远。 耷拉着脑袋,麻溜的贴着墙站好,大气儿都不敢喘。 “…”其他几人目瞪口呆。 蛤蟆精脖子一歪,“嘿——你——” “你什么你?” “瞪什么瞪?” “闪开!”陆寒玉包袱又是一甩。 里头也不知装了啥,“咚”的一声甩到了蛤蟆精脑门上。 “谁他妈瞪你了!” “老子眼睛天生这么大!” 话音还没落,站墙根儿的胖瘦头陀不乐意了。 “胡大眼,你丫怎么说话呢?” “再他妈对寒玉姐不干不净的,信不信我们哥俩把你眼珠子抠了!” 蛤蟆睛眼一瞪,脖子一伸,“来来来!不抠你俩孙子!” “他妈的!” “艹!” “都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黑熊精眼角直抽抽。 手还没动,自己人先起内讧,这不笑话么? 忒不靠谱了这! “要不,你们先解决一下内部矛盾?” 秦山挠挠额角,“正好我回去吃个饭,咱等会儿再约?” “你小子少耍花样,当我傻子呢?” “今儿让你跑了,下回老子上哪儿堵你去?” “小丫头,起开!”黑熊精连吼带吓唬的,粗声冲秦溪道。 陆寒玉见状,二话不说,上前牵过小豆丁的手,顺道白了秦山一眼。 “能耐。” “打架还带着自个儿妹妹。” 秦山:“…” “这我哪儿能料得到?” “再说,我这人一向和善,从来不跟人结仇…” “一般有仇的,我当场就报了,我哪儿知道…” 陆寒玉才懒得听他瞎贫,高高的马尾一甩,一包袱怼到他鼻子上。 秦山:“…” 这小祖宗哪是替他撑场子的啊? 这是无差别攻击啊! ps:陆寒玉图(作者审美更偏向二次元,不太喜欢写实图哈) 第85章 城东五虎! 黑熊精感觉好像受到了侮辱。 忒嚣张了这! 自个儿这边儿,就算临阵脱逃了俩,那还剩仨战斗力呢! 这小子,不但没犯怵,还敢口出狂言! 啥叫‘一般有仇的,当场就报了’? 这不明摆着挑衅么? “口气不小!” “出去打听打听,这地界儿,谁不知道城东五虎的名号!” 黑熊精故作凶恶的放出句狠话。 接着,一甩膀子,气沉丹田,躬腰曲腿,有节奏的左右来回错步,摆开撂跤的架势。 “城东五虎?”秦山一挑眉毛,露出迷惑又戏谑的表情。 “没看出来,哥儿几个还挺幽默。” 长成这样儿,还敢自称‘城东五虎’。 真不怕城东各路小混混们知道了,连夜排队来砍。 “呵呵…”连臭脸的陆寒玉都没忍住,冷笑了声。 吓的胖瘦头陀哥俩慌忙摇头摆手的撇清关系: “没有!不是这样的!” “寒玉姐,我俩可没加入!” “我俩就是来瞎凑数儿的,真的!” “他妈的…”装逼不成反被打脸的黑熊精眼皮狠狠跳了下。 啐了口唾沫道,“都瞧好了!” “今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都别动,看老子怎么弄他!” 黑熊精心说,必须得亲手给这小子点儿颜色瞧瞧。 不然,自个儿掉在地上摔八瓣的面子捡不起来啊! “行了,别吹了。” “就会这一句狠话?” “你们仨一块儿上吧。”秦山有点儿不耐烦的一指另外俩人。 眼瞅着天都黑了。 耽误回家做饭。 黑漆漆的小胡同里,耗子精和蛤蟆精对视一眼。 呈左右包抄之势,缓步逼近,手中的钢管拖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黑熊精一马当先,露在外面的双眼微眯。 左脚踏前,右脚错后,突然向秦山滑近,弯腰便朝他左腿抱去。 在撂跤招式中,这招叫做‘抱单腿摔’。 只要抱住对方左腿,右脚立即后撤呈左弓步。 同时,俯身用左肩顶住对方左大腿,肩、腰、腿、一同发力,从而将其摔倒在地。 若是双方力量悬殊不大,一方一旦被压制,便会立刻居于下风。 黑熊精凭借着矮壮的身形优势,把这招使的炉火纯青,屡战屡胜。 可没想到,这回却失了手。 就在他吐气开声,扑向秦山时,眼前忽然黑影一晃。 秦山迅速的向右挪开一步,堪堪擦着他的衣袖,避开了扑击。 黑熊精以为自个儿眼花了。 还没回过神儿,便感觉左肩传来一阵钝痛。 下一秒,天旋地转,整个人歪斜着向后滚去。 “…”蓄势待发的耗子精和蛤蟆精当场愣住了。 这和想的不一样啊! 锁子哥不是号称‘打遍胡同无敌手’么? 这怎么…还没打呢,就被人一脚踹翻了? “呸,呸呸!”黑熊精顺地滚到墙根儿,啃了一嘴的土。 刚要气急败坏的叫骂,一抬头,对上了陆寒玉冷冷的视线。 一瞬间,羞恼、紧张、心虚、各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胸口翻涌。 甚至,还有点儿腿软… 这货脑子一抽,咧开大嘴,嘿嘿嘿笑了两声。 “…”居高临下的陆寒玉皱起了眉头。 越看这人越像个变态。 于是,对着那张脸,毫不客气的就是一脚。 “滚!” 黑熊精脸罩上顶着个鞋印子,二话不说,一骨碌的爬了起来。 不能在漂亮姑娘面前儿现眼。 他这样想着,气壮山河一声吼,全身仿佛爆发出千钧之力。 或许是被这一吼振奋了气势,耗子精和蛤蟆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挥起了钢管。 “小子,今儿算你点儿背!” “别怪哥们儿手黑!” 俩人一拥而上,手上毫无套路章法,全靠一个字儿:莽! 搁后世,这二位高低得算俩精神小伙儿。 狭窄的胡同里,钢管夹着冷风,呼啸着从秦山耳边掠过。 他敏捷的一偏头,劈手将其夺过,略一侧身,反手一棍,抽在了蛤蟆精脸上。 “嗷——”蛤蟆精一声哀嚎,登时鼻血飙出老高。 捂着脸,摇摇晃晃的倒地。 秦山一脚把那废物踹开,面无表情的又一棍甩向耗子精。 耗子精双手抱头,两股战战,被抽的一边乱蹦,一边鬼哭狼嚎。 “嗷——!” “别打了!别打了!大哥别打了!” 秦溪牵着陆寒玉的手指,两眼圆睁,嘴上认真的数数,“…十一、十二、十三…” “砰!” 耗子精后背又挨一棍,双腿一软,直直跪地,痛哭流涕。 秦山这才停手,钢管杵地,风轻云淡的看向黑熊精。 仿佛刚刚嘎嘎乱杀的人不是他。 “我哥牛不牛?”小豆丁捏捏陆寒玉的手,小声问。 陆寒玉眼皮儿一垂,“牛,牛字怎么写你知道吗?” “…”小丫头吐吐舌头,不作声了。 心里默默的想,她哥这个对象漂亮是漂亮,就是有点儿凶,也不爱笑… 一旁。 胖瘦头陀兄弟俩也是心惊胆战,冷汗涔涔,内心直呼“寒玉姐救大命”! 不然,就他们这两只三脚猫,非被打出屎来! 此时,黑熊精也有些心虚打怵。 但输人不输阵,倒驴不倒架。 是个带把儿的,这会儿就不能当缩头乌龟。 “兄弟,有两下子。” “家伙撂了,咱俩实打实的练练,敢不敢?”黑熊精强行挽尊。 朝手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又开始甩着膀子,脚下有节奏的左右错步。 “练你大爷。” “知道‘要脸’俩字儿一共几画不?” “还他妈跟老子讲起条件儿了!” 秦山拎起钢管,手腕随意的转了两下,朝前一指,鄙视的挑了下眉毛。 他妈的… 这货怎么比自个儿还不讲武德? 没办法。 气氛都烘到这儿了。 黑熊精只能硬着头皮,一咬后槽牙,再次使出那招‘抱单腿摔’,向秦山扑去。 这俗话说的好,一寸长,一寸强。 赤手空拳的,哪儿干得过抡家伙事儿的,何况还是个二半吊子。 这回,黑熊精连秦山的边儿都没沾着,就被钢管抵住了眉心。 “不行啊你这。” “人李逵好歹还会三板斧呢,合着你就会这一招?” 第86章 一分靠实力,九分靠装逼! 秦山算看明白了。 这货瞧着底盘挺稳,膀子甩的也挺开,其实就是个学艺不精的二把刀。 一分靠实力,九分靠装逼。 “你懂个屁。” “老子这叫一招鲜,吃遍天!”黑熊精嘴比鸡儿硬。 说话间。 大脑瓜子猛的往右一闪,迅速前扑,拼着挨上一棍,也要把秦山放倒。 只是,他的速度在秦山眼里实在不值一提。 “砰!” 秦山从容不迫,甩手一棍,不偏不倚,抽在他右胳膊肘麻筋上。 “嗯!”黑熊精咬牙闷哼,扑击动作随之一滞。 紧接着,“砰!砰!”,左胳膊肘和肋间又连挨两下。 左右俩胳膊让抽的又疼又钻心的麻,简直比断了还难受。 黑熊精终于忍不住了,扯开嗓门“嗷嗷”大叫。 “不是一招鲜,吃遍天吗?”秦山提起钢管,架在他侧脖颈,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 “…”黑熊精眼泪直飙,呲牙咧嘴的晃了晃两条胳膊。 不知道是不是真折了,使不上劲儿,也抬不起来。 “砰!” 秦山毫不手软,照着他的右肩又是一棍,抡的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当胸一脚,把人踹翻。 这才把手中的钢管一扔。 居高临下的问道,“你说说,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黑熊精仰面躺在狭窄的胡同里,借着凉凉月光,隐约只能看清秦山微微弯起的嘴角。 不能怂… 打死都不能怂…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唇却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三…三只…” 秦山笑了声,“两只,我说的。” “回去给何师傅传个话。” “就算是马王爷,触了小爷霉头,也得留下一只眼!” 这年头,谁还不是个逼王了! “…!”黑熊精闻言,顿觉后颈一阵发寒,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不应该啊! 他平时就呆在后厨里,专门给何师傅打下手,连窗口都没上过几回。 再说,他还蒙着脸呢! 这乌漆麻黑的,咋能被认出来呢? “就你那一身烟熏火燎的油腻子,都他妈腌入味儿了。” 秦山走到墙边儿,抬脚把自行车支架一蹬。 朝小豆丁招招手,“上车。” 又踢了下脚边还在嗷嗷哀嚎的蛤蟆精,“麻溜滚!” 几人立马如蒙大赦,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夹着尾巴,跟被鬼撵了似的,玩儿命的往胡同口跑。 “诶——等等。”秦山忽然想起件事儿。 !!! 屁滚尿流的五人瞬间头皮一紧,腿脚僵住了一般,硬挺挺杵在原地。 “那谁,会小炒吗?”秦山问道。 “…”黑熊精缓缓转过身,“秦、秦哥、你问我啊?” “会、我会!” “手艺怎么样?” “还成…” “行,去给我做顿饭。” “…啊…?” “怎么着,不得空?” “不、不是...得空、得空的很...” 黑熊精扒拉下脖儿套,咧开大嘴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另外四人齐齐松了口气儿,撒丫子一路狂奔。 鬼哭狼嚎的消失在黑暗中… … 今儿礼拜六。 明儿不上班,也不用早起。 正好,家里有鸡有鱼有野兔。 整俩小炒,跟老太太咂上杯高粱白,惬意! 秦山推着车。 秦溪晃着两条短腿儿,坐在后座上。 陆寒玉单手扛着包袱,快步走在前边儿。 黑熊精闷不吭声,小心翼翼的跟在最后。 “诶,你那包袱里装的什么玩意儿,抡人还挺疼。” 秦山单脚踩着车蹬子,轻轻一溜,滑到了陆寒玉身边,好奇的问道。 “腐乳坛子。”陆寒玉面无表情。 “…”秦山眼角抽了下。 心说哪个漂亮姑娘整天扛个大包袱,包袱里还装臭腐乳啊? 嘴上却一本正经道,“今儿多谢姑娘仗义出手。” “兄弟我身无长物,唯有以身相许作为回报…” “…!”坠在后头的黑熊精脚脖子一崴,差点儿闪到老腰。 还能这样??? 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不好意思。”陆寒玉修长英气的眉毛一挑,淡淡斜他一眼。 “家里穷,喂不起大牲口。” 秦山:“…” “别介啊…” “要不让我先犁二亩地试试?” “诶,等等我啊…” 四合院的大门门槛高,自行车得搬起车架子才能进去。 秦山前脚搬车进院,后脚,就吸引了一众目光。 “山子,哎呦喂!这、这车是你买的?” “嘿!飞鸽牌!这得小二百块吧!” “瞧瞧,这大梁、这座子!” “要不说山子你大手笔呐!这可是咱院头一份儿!” 阎埠贵正在给花上肥,一瞧见锃光的二八大杠,俩眼登时发亮。 推了下眼镜腿儿,伸着脖子凑近,仔细的观摩起来。 “小秦买自行车啦!哎呦,真好看!” “这是在王府井百货商店买的吧?” “这自行车票可不好弄,还是人小秦有能耐!” “山子哥,让我摸一下行不?” 前院儿里,但凡在家的,男女老少都出来瞧新鲜。 几个小屁孩儿得到应允后,一窝蜂的围上来。 这个摸摸车把,那个按一下车铃。 听着“叮铃——叮铃——”清脆的响声,高兴的嗷嗷跑着,满院子宣传。 “山子哥买自行车啦——” “山子哥买自行车啦——” “飞鸽牌的自行车——” 贾张氏挑开窗户布,朝外头瞄了眼,骂骂咧咧道: “大晚上的,吵吵啥吵吵,一群眼皮子浅的小兔崽子!” 骂完,见秦淮茹不接她茬,又翻了个白眼儿,“你聋了?” “没听见么?杀千刀的小畜生买自行车了!” “真是好人没好命,祸害横财多!” 秦淮茹背对着她,没好气儿的撇撇嘴角。 心说人买车关你啥事儿,踩你尾巴了,嚎什么嚎,死老太婆! 手上继续摆着碗筷,把从傻柱那弄来的俩饭盒打开,道,“妈,棒梗,吃饭了。” “今儿食堂的菜好,有肉,刚放炉子上热过,正好吃。” 一听见有肉,棒梗立刻爬上椅子,抓起筷子,哐哐哐的猛敲桌沿。 一边敲,一边大声喊,“吃肉喽——吃肉喽——” “妈,我要吃肉——我要吃大白馒头就肥肉——!” 【麻烦读者老爷,给我个免费用爱发电吧(???)!】 第87章 今儿这出戏叫抓壮丁! 轧钢厂食堂今儿中午吃的萝卜烧肉,和白菜熬土豆。 肉上瘦下肥,切的小指粗细。 想着是要带给秦姐家改善伙食的,傻柱便存了私心,有意多留了点儿。 这一饭盒里,约莫有个十来块儿肉。 放在炉子上又煨了一道后,更加的软烂入味儿。 棒梗馋肉馋的不行,二话不说,先夹起块儿最肥的,塞进嘴里,嚼的吧唧吧唧响。 还没来及咽下肚,又迫不及待的去夹第二块儿。 “乖孙,慢点儿吃,别噎着。” 贾张氏本来还想数落秦淮茹几句,但一瞧见肉,便顾不上了,连忙也拿起筷子。 祖孙俩一边吧唧嘴,一边在饭盒里来回翻挑,时不时再“滋儿”嗦一口筷头。 秦淮茹在一旁,看得眉头直皱。 这哪儿是吃饭啊? 这不猪拱食儿么? 死老太婆,又懒又馋又不讲理!浑身臭毛病,把好好的孩子都教成啥样儿了! 十来块儿肉,转眼就被一扫而光。 棒梗还不解馋,跟犁地似的,伸着脑袋可劲儿扒拉,“妈,我还想吃肉!” “来,吃块儿萝卜,萝卜都炖入味儿了。” “我不!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棒梗两腿乱蹬,又开始哐哐哐的敲桌沿儿。 “乖孙,咱不闹啊!”贾张氏也没吃过瘾,砸吧砸吧嘴道,“明儿让你妈包饺子。” 秦淮茹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眼。 心中腹诽,吃吃吃!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跟自个儿孙子争那口吃食儿。 拢共才多点儿肉?一半都进你个老不死的肚子里了! “看啥看?”贾张氏抠抠牙缝,“你不是从二傻子那弄的有肉票么?藏着掖着想干啥?” “明儿早起来包饺子,赶着中午,给东旭送一碗过去!” “你个没良心的,整天就知道在家大吃二喝,一点儿不惦记自家男人!” “秦淮茹我告诉你,你要敢干对不起东旭的事儿,敢背着我藏私,我饶不了你!” … “不就是辆破自行车么?臭显摆个什么劲!” 傻柱鞋也不脱的躺在床上,本来就烦,听见院儿里一群小崽子嗷嗷喊,更烦。 何雨水那小丫头片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清早,跟他大吵一架,瞅他那眼神儿,不是瞅亲哥,那是在瞅仇人! 晚上,又大吵一架,直接把他一盘刚炸的花生米儿给cei了。 整天劲儿劲儿的撂脸子,跟让驴踢了似的。 还是饿的轻了! 傻柱翻了个身,从裤兜里摸出盒经济烟。 弹出一根,正要往嘴里叼,忽然意识到,不对啊! 今儿下班的时候,赵铁锁不是说要带几个小兄弟,去堵姓秦的小兔崽子么? 难道没堵着? “嘿,这废物!”傻柱骂了句。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儿,探出头往外望去。 好巧不巧。 正好看见秦山推着自行车,从前院儿进来,车后头还跟一人,瞧着有点儿眼熟… 傻柱眯起眼,眼皮儿猛的跳了下。 这… 这不赵铁锁么? 他俩怎么还一道儿了? “何师傅,瞅什么呢?” “大冷天儿的,伸着个脑袋,脖颈不灌风么?”秦山笑眯眯的,冲他打了个招呼。 听见‘何师傅’三个字儿,黑熊精瞬间一懵,惊慌的抬起头,向四处张望。 很快,就和傻柱来了个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傻柱黑沉着脸,莫名有种被涮了的感觉。 “…”黑熊精心底发虚,眼神儿躲闪。 他只知道何师傅和秦山有过节,哪知道俩人住一院儿里啊! 这下歇菜了。 川菜手艺甭指望了! 后院儿。 许大茂端着个饭碗,站在自家门口,一瞧见秦山进院儿,立刻往前迎了两步。 “哟嘿,买车了秦爷!” “我说怎么一下午没见你人呢!” “你这哪儿弄的票啊?” “有啥门路,给兄弟透露透露呗,回头让我爹也给我弄一辆去…” 秦山把车靠墙扎好,吩咐黑熊精将挂在车把上的东西拎进屋,又扭头看了眼许大茂。 “今儿不相亲了?” “相啊!秋雁儿等会来。”许大茂扒拉了口面条,瞅着黑熊精,“这人谁啊?” “二食堂的兄弟,过来帮我掂俩小炒。”秦山说完,又冲屋道,“吃的都在橱柜里。” “弄个辣兔丁,再弄个糖醋鱼。” 许大茂一头雾水,“这哥们儿二食堂的?嘿!我说秦爷,您这唱的又是哪出儿啊?” 秦山挑眉一笑,“抓壮丁。” 许大茂:“…???” “山子回来了?哟!这新车真新!” 张桂香端着一摞碗筷,一出屋门,便瞧见自个儿那糟心儿子正啃大蒜就面条,气的上去给了他一下子。 “倒霉孩子!” “相亲呢,吃什么大蒜你!吃一嘴的味儿!” “人姑娘马上就来了!赶紧的,去撇两片白菜帮子嚼嚼!” 许大茂让他老娘薅着衣领子,薅的连连后退,拧着脖子喊道,“对了,兄弟…” “下午老徐着急冒火的找你呢!你是不是犯啥事儿了?” “诶——” “你那车先推我家门口放着呗——” 老刘家。 刘海中和二大妈两口子,一个在门口洗碗,一个在旁边溜达抽烟,眼神儿都不由自主的往对面瞟。 二大妈听说许大茂要相亲,女方还是个技术员,转正工资就有四十二块五! 便巴巴的等着,想瞅瞅到底是个啥样儿的姑娘,能不能瞎眼瞧上那搅屎棍子。 刘胖子则是打完小报告,等着看秦山遭殃倒霉。 可没想到,这小子下午居然溜班儿去买了辆自行车! 骚包的!他暗暗骂了句。 刚想回屋,又听见许大茂嚷嚷说老徐着急冒火,他心里顿时一喜,咧嘴乐了起来。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这小兔崽子,到底还得栽他手里,嘿嘿! 正乐着,就见秦山勾着脖子,朝他招了招手,“二大爷,人大茂相亲,您高兴啥呢?” “嗐,这不喜事儿么。”刘海中肚子一扛,笑的嘴咧耳朵根儿,“大茂相亲,山子你买新车。” “咱后院今儿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 “二大爷高兴!” 谢谢各位读者老爷打赏~ヽ(???)?! 第88章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啊! 刘胖子高兴的脸上横肉直抖。 心里却在骂,看你个小兔崽子还能得意多久。 等着吧! 等厂里的处分下来,你就知道得罪二大爷的下场了! “二大爷,您这话说的,不够准确。”秦山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的晃了下。 “怎么不准确了?” 秦山嘴角一勾,一根手指变三根,“应该是三喜临门。” “哦?那你说说,还有一喜是什么?”刘胖子心情不错,乐意多逗几句闷子。 “这第三喜,自然是二大爷您平步青云,升官发财了!” “嘿!”刘胖子乐的小眼眯成了一条缝,“你小子,惯会拿二大爷开涮!” “诶,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秦山挑挑眉毛,“我这儿有点儿内部消息…” 话说一半,忽然打住。 这可把刘海中刺挠的,连忙凑上前,“什么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跟二大爷透露透露。” 秦山斜他一眼,伸出两根手指。 “没大没小的。”刘胖子脸一板,从右兜儿里摸出盒经济烟,递上一根儿。 “二大爷,您这档次不行啊!不如一大爷排面儿!” “那我能跟他比么?我负担多重呐,仨儿子呢!赶紧的,说道说道,别别别!诶…干嘛呐!?” “这不是有排面儿货嘛!”秦山抄手从他左兜里儿掏出盒大前门,摇摇头。 “二大爷,您不讲究,拿我当外人儿了。” 说着,磕磕烟盒,自顾自的叼上一根儿,剩下大半盒顺手揣进自个儿口袋。 “你小子,没规没矩。” “也就咱爷俩关系摆在这儿呢,换成许大茂,我非给他两脚!”刘胖子皮笑肉不笑。 左边儿那大前门,是专门递领导的。 右边儿的经济烟,才是给工友散的。 小兔崽子,什么档次!跟领导抽一样儿的烟! “行了,烟你也揣了。” “到底啥消息,快点儿说,别跟二大爷弯弯绕绕的。” 此时。 当官心切的刘海中已经开始瞎琢磨了。 厂里有啥新政策,宣传处一般是最先知道的,莫非,他还真听到了什么风声? 领导要提拔自个儿了? 所以,这小子提前来通风报信儿,顺便示好? 嗯,这就说的通了! 这么一想,刘海中心口便砰砰砰直跳,连眼神儿都变的兴奋热切起来。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啊! 总算是没白费! 秦山划着火,点上烟,不急不慢的抽了两口,胳膊一伸,勾住刘海中的脖子。 “二大爷,恭喜啊,您要当官儿了。” “此话怎讲?细说,细说…” 秦山笑笑,“您背后打我小报告,立一大功,往后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 刘胖子脸上激动的潮红还没褪去,笑容却僵住了。 一瞬间,只觉得后脊梁发寒,太阳穴嚯嚯直跳,好像大冬天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不是、山子…” “这、这你听谁胡说八道呐!” “二大爷怎么会打你小报告?二大爷从来就不是那种人!” “这里头肯定有人在故意挑事儿!” 刘海中歪着脖子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出来,压在他肩膀上的力道反而倏的一沉。 “没打小报告?那您上厂长办公室干嘛去了?” “我、我那是汇报工作…” “汇报工作?”秦山叼着烟,反手在那张胖脸上啪啪拍了两下,“举报吃拿卡要,不良风气,这也是您的工作?” “看不出您还身兼数职啊!” “…”刘胖子顿时不做声了,弯着腰,佝着背,小眼珠子来回的转着。 这都知道? 指定是谁在背地里搞鬼啊! 能是谁呢? 谁他妈这么缺德不干人事儿啊! 日他八辈儿祖宗! 刘海中心里痛骂着,心虚的扯了下嘴角,“山子,你别听人挑拨。” “二大爷那不是说你坏话。” “二大爷是担心你,怕你年纪轻轻走歪路,这才、这才向厂里如实反应了下情况…” “咱公是公,私是私,各论各的,你可别跟二大爷记仇…” 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觑了眼秦山的脸色。 “二大爷,您哆嗦什么啊?”秦山依旧笑容和善,不见一点儿恼怒的样子。 就是箍着他脖子的手臂越收越紧,“公私分明嘛,我懂。” “二大爷你是了解我的,我打小就一老实孩子,不是那不讲理的主儿,更不爱在背后搞小动作,对吧?” “对、对…”刘海中脸红脖子粗,吭哧吭哧的大喘气儿。 “得了,您明白就成。” 秦山松开胳膊,就手把抽了一半的烟别在他耳朵上,咧嘴笑道,“回吧。” “外头风大,别闪着您了。” 刘胖子顿觉肩上一轻,一股凉气儿顺着嗓子眼儿灌进胸腔,冲的他直冒眼泪。 等缓过神儿,秦山已双手插兜,大摇大摆的回屋去了。 “老刘、老刘,干嘛呢?” “你和对面儿那小子嘀咕半晌,嘀咕啥呢?”见秦山离开,二大妈忙擦了擦手,上前问道。 刚才离的远,天又黑,她也瞧不清,只看见俩人勾肩搭背的,聊的还挺亲。 “…”刘胖子还在一头雾水的发愣。 就这? 这就完了? 秦山那小阎王居然没给他俩大耳刮子? 这不对劲儿啊! “坏菜了!”刘海中忽然一拍大腿,“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啊!” “这小王八蛋,准没憋好屁!” “坏了坏了坏了坏了…” 二大妈让他这一惊一乍的吓一跳,连忙问,“怎么了?那小兔崽子,又闹啥幺蛾子了?” “诶?这什么味儿啊?” “谁家做饭把厨房燎了?老刘你闻见没?” 刘胖子自个儿屁股都快着火了,哪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家厨房,一脸烦躁的摆摆手,示意二大妈赶紧回家。 就在这时。 一阵凉嗖嗖的夜风吹过。 “哎呀!” 二大妈一抬眼,便瞧见她家老刘耳后,一星点儿火光随着风,一明一暗,“滋啦——滋啦——”的,正燎着头发,冒出一小股青烟。 “哎呦喂!这怎么回事儿啊!” “冒火星子的烟屁股,别耳朵上干嘛啊?!” “真糊涂了这是!” 第89章 大茂媳妇儿就是我媳妇儿!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 秦山哼着不着调的曲儿,晃悠了一圈儿,溜达进厨房。 黑熊精已经生好了炉子,正要起锅烧油。 灶台上的搪瓷盆里,盛着用姜丝腌制的鱼块儿。 “秦哥,这整条鱼下锅炸,太费油了。” “我瞅着家里头还有老人孩子,就把鱼肉剔了,这样等会儿吃着也方便。” “这鱼骨头炸酥,拌上椒盐,能当个下酒菜。” “鱼头先冻着,明儿去豆腐坊买块儿豆腐,炖个鱼头豆腐汤…” “我跟您说,这鱼杀完,您干冻可不行。” “就这天儿,您把它放盆里,连水一块儿冻上,吃的时候,和新鲜的差不多…” 黑熊精这边儿架上锅,拿捏着分量,往锅里舀了几大勺花生油。 那边儿,趁着烧油的空当,手起刀落,哐哐哐哐把收拾干净的野兔剁成丁儿。 “干活儿挺利索,学厨几年了?”秦山问。 “三年半,秦哥。” “我入行晚,十七岁才进合营饭店,跟着个老师傅当学徒。” “打杂打了三年,刚要学点儿正经手艺呢,没想到老师傅嘎嘣一下,人没了。” “这不,后来进了咱轧钢厂食堂,嘿,又接着打杂了…” 黑熊精颇为无奈的咧咧嘴,剁完兔丁,放下刀,转身又去给鱼块儿挂糊。 磕一个鸡蛋,撒一把面粉,快速抓拌均匀后,下入油锅。 “滋啦——”鱼块儿冒着泡儿,在黄澄澄的花生油中上下翻滚,不多会儿,便香气四溢。 “我这厨艺都是自个儿瞎琢磨的,比不上外头馆子。” “秦哥,你别嫌我糟蹋好东西。”黑熊精用抹布垫着手,拿着巧劲儿晃了晃锅。 刚才他没舍得下重手,锅里的油勉强没过鱼块儿。 就这,瞅着也怪心疼人的。 这么好的花生油,拿来炸鱼,这是啥富裕家庭干出来的事儿啊! 听他一口一个‘秦哥’的喊着,秦山笑笑,“你在二食堂,没跟着何师傅学两手?” “嗐!”黑熊精闻言,摇摇头,“我倒是乐意学,可何师傅不乐意教啊!” “本来说好的,我带几个兄弟堵您。” “完事儿,他传我川菜手艺,这下也黄了…” “瞅何师傅刚看我那眼神儿没?恨不得把我脑袋拧喽!”说到这儿,黑熊精不禁苦着脸叹气。 这事儿办的,太拉胯了! 手艺学不成,还两头儿得罪人。 秦山也叹口气,“嗐!这么说,还是我坑了你呗?” “我可不是那意思啊,秦哥。” “技不如人,我认栽,没啥说的。”黑熊精低着头,把炸好的鱼块儿捞出。 秦山趁手捏了块儿,进嘴一尝,还成。 软硬适中,外皮儿略焦,内里软嫩,也没啥土腥味儿。 “行不秦哥?” “行。” “给评价两句呗。” “半专业水准,有点儿技术在身上。” 黑熊精顿时乐了,“这鱼就得下宽油,油少腥味儿重,酸甜口,多酸多甜,怎么样?” “成,你自个儿拿捏吧。” 秦山在厨房晃悠一圈儿,出去把靠墙根儿的自行车推到了许大茂家门口儿。 许大茂嚼着白菜帮子,咧嘴傻笑,“嘿嘿,兄弟够意思。” “等我和秋雁儿成了,这车你借我骑一天呗。” “我带秋雁儿逛北海公园儿!” 秦山敞亮的大手一挥,表示这都不是事儿! 礼拜六的晚上,院儿里气氛比平时悠闲不少。 知道许大茂要相亲,好几户邻居吃完饭,都陆陆续续凑到了门口,边聊天,边等着瞧新鲜。 “你们小声点儿。” “等会儿人姑娘来了,别盯人看。” “还有你们几个臭小子,别起哄瞎闹啊!”张桂香叉着腰,高声嘱咐道。 说完,还有意多看了秦山一眼。 秦山嘿嘿一乐,拍着胸口表态,“婶子,您放心,大茂媳妇儿就是我媳妇儿!” “保证不瞎闹!” 众人一阵哄笑。 张桂香跺跺脚,“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倒霉玩意儿,麻溜回去吃饭吧你!” 没一会儿。 阎家老大阎解成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了,“婶子,大茂哥,我秋雁儿姐来了!” 许大茂赶紧挺直腰杆,扒拉扒拉头发。 张桂香脸上挂起了热情和蔼的笑容。 后院里,一众等着瞧新鲜的也收敛了笑声,一个个若无其事的假装闲聊。 只拿眼角余光,悄咪咪的朝垂花门那边儿瞄。 “嫂子,哎呀,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还在外头站着呢?”三大妈声比人先到。 张桂香拽了下自家儿子,笑眯眯的往前迎了几步,“哎呦喂,他三大妈,您是不知道哟!” “一说要跟秋雁见面儿,我家大茂那是…” 话没说完,张桂香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只见一粗眉大眼,身宽体胖的黑脸姑娘穿过垂花门,略带拘谨的跟在三大妈身后。 张桂香:“这、这就是秋雁儿啊?” “对,这就是我那侄女儿,秋雁儿!国棉二厂的技术员!”三大妈亲热的拉过侄女儿的手: “雁儿,这是你许家婶子。” “这是许大茂,轧钢厂的放映员!” “哎呦,大茂这孩子,一拾掇还挺齐整利索,有模有样的!” 许大茂:“…” “婶子。”秋雁儿喊了声人,又看了许大茂一眼,抿着厚嘴唇,冲他笑笑。 别说,这姑娘长的虽然糙了点儿,但嗓音还挺清脆,一开口,跟百灵鸟似的。 “那啥、外头冷,咱先进屋…”张桂香笑容僵硬,回身又拽了下还在愣神儿的许大茂。 许大茂同手同脚,一趟顺拐的跟着他老娘回了屋。 许家屋门一关上。 院里众人便开始低声议论: “这姑娘,长得也忒魁梧了,不说是技术员,我还以为跟二大爷一样,车间抡大锤的…” “胳膊都比许大茂大腿粗,许大茂这老蔫儿,能降得住不?” “人姑娘这体格,这打扮,说明家庭条件儿确实不错,人能不能瞧上许大茂还两码事儿呢!” “诶,我说山子。”一吃饱闲的老叔逗乐道,“刚你不还嚷嚷,大茂媳妇儿就是你媳妇儿么?” “…”秦山一摆手,“童言无忌,您忙着,我家老太太喊我饭了!” 第90章 带你干票大的! 看完热闹,饭菜也上桌了。 一道辣兔丁儿,一道糖醋鱼,一道椒盐鱼骨,一道凉拌萝卜丝儿。 瞧着卖相都还不错。 “老太太,您给把把关?”秦山坐下,先给秦马氏倒了杯高粱白。 二钱的小酒盅,老太太一口滋儿。 夹起块儿辣兔丁,入口一咂吧,点点头,“好吃,下酒。” “这小子,手艺比你强。” 秦山一乐,“嘿,要不说老人精老人精呢,还得是您见多识广。” “我就是半瓶水晃荡,啥都会一点儿,啥都干不精。” 秦溪对堵她哥道儿的黑熊精敌意未消。 瞪着眼,鼓着腮帮子,冲着碗里的糖醋鱼呼呼呼吹了几下,尝一口,一脸老成道,“就那样儿吧。” 说完,头也不抬,又伸长胳膊夹过一块儿呼呼呼。 见这一老一小都挺满意,秦山看了眼杵在一边儿的黑熊精,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子。 “兄弟,手艺不错。”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儿呢。” 黑熊精搓搓手,“秦哥,我叫赵铁锁,您喊我锁子就成。” “锁子兄弟,这么着吧…”秦山略一思忖,“你给我当仨月厨子,今儿这事儿…” “成!没问题!秦哥!” 没等他把话说完,黑熊精就迫不及待的点头,生怕他再反悔似的。 秦山挑了挑眉。 嘿,还有人上赶着当壮丁呢? “秦哥,不瞒您说,我现在是想练手都找不着地方。” “食堂那大锅菜,跟小炒不一路数。” “自个儿家,又没那条件儿。” “您这儿东西多,材料也全乎,您要觉得我还成,乐意让我干,别说仨月了,一年两年都行!” “保证随叫随到,指哪儿打哪儿!” 秦山提起小酒盅,跟老太太又轻碰了一下,抬眼笑笑,“算盘打的挺好。” “到我这儿练手来了?” 黑熊精也挺有眼力劲儿,见状,立马上前替这二位满上,“这么说也没毛病。” “不过您放心,我肯定不糟蹋东西!” 就秦山家橱柜一打开那会儿,他都傻眼愣神儿了。 鸡啊! 鱼啊! 肉啊! 花生油啊! 还有干辣椒、白砂糖、豆瓣酱、二八酱、腐乳、韭花、花椒、大料、甜面酱… 那么些好东西啊! 都快赶上正经馆子的后厨了! “这么快就弃暗投明,何师傅那边儿你怎么交代?”秦山吃了口菜,问道。 “人都得罪了,还交代啥啊!”黑熊精挠挠头,“左右是得罪,还不如逮一个得罪透了。” “我瞅着秦哥您不是小气人儿。” “再说,我在二食堂肯定是没戏了,还不如自个儿琢磨着,把手艺练出来。” “总不能干一辈子打杂的,回头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这货是个明白人。 一条道儿走不通,马上就换另一条。 “你倒是捋的挺清,行吧,先这么着。”秦山点了点头,又问,“会写字儿不?” “会、高小文化。” “回头给我写个菜单儿。” “成,您三位有什么忌口没?” “没,这年头哪儿那么多讲究,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得嘞,您先吃着,我去把厨房收拾了。” “诶,等等——”秦山叫住黑熊精。 “明儿下午两点半,你们城东五虎去王府井百货商店门口等着我。” “带你们哥几个干票大的。” … 隔壁老许家。 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小盘花生,一小盘瓜子儿,一小盘山里红,一小盘干枣儿。 足以见得许家对这次相亲的重视。 “他三大妈,秋雁儿,来、喝杯水,吃瓜子儿。”张桂香脸上挂着笑,客气道。 没办法。 都在一个大院儿住着的老邻居,不管这亲相成相不成,面儿上总要过得去。 “谢谢婶子,婶子您别忙活了,快坐下歇歇。”秋雁儿挺有礼貌,屁股离了凳子,双手接过张桂香递来的茶杯。 “嫂子,这么客气干啥!都不是外人儿!”三大妈低头吹了吹水。 接着,便对自家侄女儿从头到脚好一顿猛夸。 “我出去抽锅烟,透透气儿。”许富贵实在听不下去了,磕磕烟锅子,起身出屋。 顺道,给张桂香使了个眼色。 “那啥,他三大妈,要不咱也上外边儿去,让俩年轻人好好聊聊?”张桂香笑道。 许大茂一脸不情不愿,“妈——” “你们年轻人,有话聊的开,别再当着我们的面儿,不好意思。”张桂香在桌子底下踢了许大茂一脚。 转头,又给秋雁儿抓了把花生,“该聊啥聊啥,千万别拘着,啊!” 说完,拉着三大妈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许大茂和秋雁儿,俩人脸对脸的坐着。 许大茂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瞅。 平时油嘴滑舌、招猫逗狗那臭贫劲儿也提不起了。 不尴不尬的喝了口水,还把舌头尖儿烫一下,逗的秋雁儿抿着嘴,直发笑。 最后,还是人姑娘先开口,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许大茂:“二十。” “那你属牛的?我今年二十三,属狗的。” 许大茂:“…” “我姑说,女大三抱金砖。” 许大茂:“…” “屋门口那辆自行车是你的不?” 许大茂:“…” 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的,是隔壁秦山的!” 秋雁儿又一笑,“明儿不上班,要不…” “哎呦——”许大茂忽然呲牙咧嘴的一捂肚子,“哎呦哎呦哎呦、肚子疼,哎呦——” 张桂香和三大妈正在院儿里说着话,便见一道人影着急忙慌的从屋里冲了出来。 “大茂?咋了这是?” “拉屎!憋不住了!” “…”三大妈看了眼张桂香。 张桂香心里暗骂,这狗肉不上桌的废物玩意儿! “婶子…”秋雁儿站在屋门口,“大茂他、没拿纸…” 许大茂相亲相一半,脚底抹油,溜了。 三大妈能不明白啥意思么,寒暄两句,便领着秋雁儿回去了。 把张桂香气的,拍着桌子骂了半宿,“你跑什么跑啊?” “能处就处,不能处就说,你跑了算怎么回事儿?这不闹笑话么?” “没起子的,往后看谁还给你介绍对象!” 转天。 许大茂相亲跑路的窝囊事儿,就在全大院儿传遍了… 第91章 抽出丈八蛇矛把许大茂挑喽! “大茂,你丫到底行不行?让一姑娘吓拉了?” “拉就拉呗,还不带纸,嘿嘿,自个儿舔干净的?” “老爷们儿,拉稀摆带,不如个娘们儿爽快!” “出去别说是咱院儿的,丢不起那人!” 周末闲着没事儿,院儿里几个小青年凑一堆儿,边嘬烟屁股,边看许大茂的笑话。 “滚蛋滚蛋!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是姑娘么?那胡子长的,比我都茂盛!” “那大黑脸盘子,那俩大眼珠子一瞪,跟女张飞似的。” “多瞅一眼,我都怕她忽然从背后抽出杆丈八蛇矛,把我给挑喽!” “反正,这号儿的我降不住。” 许大茂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挂着俩大黑眼圈儿,无精打采的靠着墙晒太阳。 “人可是技术员儿,工资比你都高。” 许大茂拢了拢棉袄前襟,讪讪一撇嘴,“技术员咋了,我还是八大员呐!” “我找媳妇儿是暖被窝的,不是挂门上辟邪的。” 几个小年轻咧开嘴,嗤嗤嗤嗤一阵哄笑。 “行了,大茂,嘴下留点儿德吧,人姑娘又没招你惹你。”秦山从屋里出来。 大长腿一抬,架在窗户沿儿上,噌噌两下,把皮鞋擦的锃亮,又掸了掸裤脚。 “哟,秦爷起了。” “这不早不午的,上哪儿去啊?”许大茂歪着脑袋打量秦山。 白衬衫,黑皮鞋,中山装熨的挺括妥帖,一丝的褶皱都没有。 这一瞧就是有情况啊! “相亲去。”秦山单脚踩着车蹬子,叮铃叮铃按了两下车铃,一溜滑出后院儿。 对面老刘家。 二大妈撩开窗布往外瞅了一眼,“那小混混出去了。” “出去了?”刘海中稍微松了口气儿,起身走到窗边,也朝院子里望了眼。 一脸苦大仇深道,“你说,他知道我去厂长那举报他,为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还能为啥?”二大妈道,“说明你举报的,都是事实,他敢打击报复,就是罪加一等!” “嘶——”刘海中两腮横肉抖了抖,“不对、这事儿不对!” “那小王八蛋,不是吃闷亏的人!肯定在背后想法算计我呢!” “他那一肚子坏水儿,能憋着才出奇了!” 刘胖子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越琢磨,心里越不踏实。 这么晾着他,还不如直接给他俩大耳刮子呢! “到底是他妈哪个狗日的背后捅老子刀子?!” “别让老子逮住!” “逮住看老子怎么整治他!” “哐!”正倒水的刘光天手一哆嗦,碰翻了桌上印着‘劳动最光荣’字样儿的搪瓷缸。 缸子摔到地上,磕掉了一块瓷儿。 刘老二吓的,顿时浑身一僵,手足无所的呆在那儿,“爸、我不是故意的…” 刘胖子回过头,“兔崽子,你作业写完了?” “没、还没…” “没写完你不去写作业!老子整天在车间撅着屁股抡大锤,累死累活的挣钱供你上学,你他妈就这么学习的?!” 刘光天缩缩脖子,“爸…不是你让我烧壶水么…?” 话音未落。 就见刘胖子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皮带,胳膊一甩,抖的啪啪直响,“兔崽子,还敢顶嘴?” “反了天了你!” … 秦山蹬着车,车把上挂了两瓶糖水罐头,十一点二十,便到了何田田家附近。 之前就听说,这姑娘家境殷实。 今儿到了地儿才知道,人住的是刚成立不久的燕京电子管厂的家属区。 干净、整洁,清一色的砖混结构四层小楼。 “秦山,这儿呢!” “等下啊,我下去接你。” 何田田托着下巴,趴在二楼一户阳台上,老远瞧见来人,高兴的挥挥手。 不一会儿。 一道轻盈欢快的身影便哒哒哒哒从楼道里奔出来。 “我说昨儿下午你干嘛去了,买新车啦!”何田田仰头看着他,小脸粉扑扑的。 秦山单腿撑地,一拍后座,“走,带你兜一圈儿去。” “你穿这么单,一路兜来,还不嫌冷呀?赶紧上家暖和暖和吧。”何田田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片儿住的,都是电子管厂职工,她爸的工友。 让那些叔伯婶子们瞧见了,又要问东问西。 谁知道刚走没两步。 就碰着一烫着卷发,穿着挺讲究的大婶从楼道里出来。 大婶儿一瞧见俩人,瞬间双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秦山。 “哎呦!田田!处对象啦!” “哎呦!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呐!” “哎呦!俩人一个单位的吧?” “哎呦!男才女貌,真是般配哈!” 大婶儿一口一个哎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闪着腰了。 何田田一脸尴尬,“不是,周婶儿,您别乱说…” “哎呦,我知道、我知道!” “你们年轻人处对象,面皮儿薄。” “放心,婶儿肯定不说,啊,不说!” 何田田:“…” 谁不知道周婶儿外号‘周站长’。 广播站站长。 让她看见点儿啥,不出一天,就能传遍家属区。 “周婶儿,忙什么呢您?” “吃了吗?没吃一块儿吃点儿。”秦山见人自来熟,乐呵的打招呼。 这大婶儿也是个谁都能唠的主儿。 见着精神利索的小伙儿,更是眉开眼笑,“瞎忙。” “这不瞧天儿好么,出来遛遛弯儿。” “遛弯儿好,遛弯儿锻炼身体。”秦山笑容和煦。 “对了,刚我路过前边儿供销社,看门口正排长龙呢。” “不知又在抢啥紧俏货。” “是吗!”周婶儿闻言,一拍手,“哎呦!那我得赶紧去看看!” “先走了啊。” “这小伙子,真不错…” 秦山:“…(^-^)…” 何田田:“…(o??o)…” 等周婶儿快步走远,何田田轻扯了下秦山的袖子,“供销社真在排队?” “没。”秦山摸摸鼻尖儿,咧嘴一笑,“我这不是看周婶儿挺闲么。” “你…” 何田田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咯咯咯咯笑的眉眼弯弯,花枝乱颤。 心说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他身上这股子痞坏痞坏的劲儿,总是特别的招人喜欢… 第92章 小伙子身强体壮,补什么补? 何田田家住在家属区三号楼二层东户。 三室一厅,客厅连着阳台,带一个独立的厨房。 卫生间在每层转角处,一层三户,共用一个。 住房条件儿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人人羡慕的‘豪宅’级别。 “小秦来啦?” “哎呀,来家里做客,还拎什么东西呀!太客气啦!” “快进屋、快进屋!”何母杨卫红站在家门口,一瞧见秦山,立刻热情的迎上前。 含蓄的打量了他两眼,回过头又大着嗓门儿,冲屋里喊,“老何!老何!” “快出来!小秦同志来了!” 何长江提着把大菜刀从厨房出来,笑容可掬的伸手,“小秦,你好你好!” “爸——”何田田指指他手上的刀。 “哎呀,忘了忘了,正杀鸡呢!” “小秦,你先坐,先坐,我去洗个手。” “田田,去泡杯茶,用那个、那个红盒的茶叶啊!” 杨卫红招呼着秦山坐下,“这老何,笨手笨脚的,让他杀个鸡,半晌杀不利索。” “小秦,来,吃冬枣儿,可甜了。” “诶,谢谢姨。”秦山大方的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 沙发椅坐垫和靠背是软皮面的,四条腿儿、左右扶手是木质的,两个一组。 中间摆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满当当的放着冬枣儿,红梨,花生、瓜子儿,葡萄干。 “客气啥,就当是在自个儿家。”杨卫红被那一声‘姨’喊的喜笑颜开的。 忍不住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秦山几眼。 心说这孩子挺好啊。 肩正腰直,坐有坐相,说话做事周到有礼。 跟卫国口中的无赖混混一点儿也不搭边儿啊! “田田,茶泡好了吗?怎么那么磨蹭,在那儿捣鼓啥呢?”杨卫红笑眯眯的,一边削梨,一边催促。 “我爸这什么茶叶啊,盖子扣这么紧,打不开…” 何田田站在高低柜旁,低着头,对着个红色铁皮盒子使劲儿。 “正宗的武夷岩茶,我跟你说…”何长江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 话没说完,就听“咣——”的一声。 铁皮盒子从他宝贝闺女手中飞出,他平时不舍得喝的茶叶,天女散花似的撒了一地。 何长江:“…” 何田田:“劲儿使大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上一边儿去吧,我来收拾。”何长江好脾气的摆摆手。 秦山见状,想去帮忙,却被杨卫红一把按住,顺手给他塞了个削好皮儿的大梨。 “你安稳坐着,别忙活。” “这丫头,跟她爸一样,笨手笨脚,多大人了,泡个茶都泡不好。” 说着,自个儿起身,去厨房拎了把扫帚。 何长江一看,连忙阻止,“诶诶诶,你也别动,你这么一扫,我这茶还要不要了?” 何田田斜着身子,坐在沙发椅扶手上,朝秦山吐吐舌头。 小声道,“我妈啥都不会,就会指挥我和我爸。” 何长江正拿着炊帚,一点一点的划拉着茶叶。 闻言,抬起头笑笑,“别瞎说,你妈多贤惠啊。” “两年前,买回一斤半毛线,这不给我织了件毛衣,织了条毛裤,织了件马甲,还织了条围脖么?” “…?”秦山挑挑眉毛,没听懂这是什么梗。 何田田已经笑出了鸡叫声,“我妈想学织毛衣,结果发现太难了,就改成织毛裤。” “织着织着,觉得毛裤也太难了,又改成织马甲。” “马甲织着织着…反正,最后就变成条围脖了,还一头宽,一头窄,非让我爸戴着上班。” 秦山也被逗的嘎嘎直乐,“叔,您真幽默。” “我那不是工作忙,没时间么!”杨卫红的声音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从厨房里传出。 也许是没有生活压力,何家的家庭氛围很轻松和谐。 何长江和杨卫红夫妻俩拌着嘴,叮叮咣咣的一通忙活,很快,六菜一汤端上了桌。 “你姨的拿手好菜,红烧大公鸡。” “来,小秦,尝尝。”何长江先往秦山碗里夹了块儿鸡腿肉。 接着,呵呵一乐,拿过一旁的茅台晃晃,“小秦,咱爷俩来两杯?” 秦山还没开口。 杨卫红就肘了她家老何一下,“你先让人垫垫肚子。” “菜没吃两口呢,就喝酒,回头再把胃喝坏了。” 何长江:“我这好酒,不伤身。” 杨卫红:“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小秦,别听他的,咱先喝碗骨头汤。” “这里头我放了枸杞,党参,白术,补肾健脾的。” 何长江:“人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补什么补呀?” 何田田:“…” 秦山一手接汤碗,一手扶酒杯,“叔,我酒量不济。” “先喝碗汤垫垫底儿,再陪您小酌两杯,小酌。” 半个小时后。 何长江顶着个大红脸,亲切的拍着秦山的肩膀,“小秦,酒量不错嘛!” “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 秦山一脸谦虚的摆手,“叔,您是海量,我不能跟您比。” 杨卫红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真是能往自个儿那张老脸上贴金!” 酒喝到位,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何长江用力抹了把脸,紧紧的握着秦山的手,“小秦啊!叔得好好感谢你啊!” “我和你姨,可就田田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这丫头,胆子小,没遇过事儿…万一…那这辈子可怎么办啊!” 何田田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 “老何,事儿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 杨卫红一手摸了摸闺女的头顶,一手推了下她家老何。 “嗐,不说了,不说了。”何长江又提了杯酒,和秦山碰了下。 仰头一饮而尽,道,“小秦啊,叔跟你说句实在话。” “你叔我没啥本事,但大小也是个采购科科长。” “别的不说,起码吃穿用度上是不发愁的。” “往后,有什么需要,你别客气,尽管跟叔开口。” “还有你姨,你姨是大夫,在协和医院,管生孩子那块儿的…” “这个你暂时用不着,但早晚能用着,对吧…” 何长江这个人,啥都好。 就是一喝点儿酒,那话密的,唠起来没完没了。 小秦同志都插不上,就听他一人在那说单口了。 第93章 纳投名状,干完这票,就是自个儿人了! 桌上的菜,又回锅热了一道儿。 两瓶茅台也见了底儿。 何长江喝的满面红光,就是舌头有点儿发僵,语速也渐渐缓慢。 “叔,咱点到为止。”秦山把福根儿匀了匀,提起杯道。 头回上门,就把人主家给放倒,也不太合适。 “这才哪儿到哪儿…” “小秦兄弟,叔跟你说,叔现在是微醺、微醺…” 老何意犹未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还想再开一瓶。 “爸——”何田田扶住他,冲秦山摇摇头,比了个口型: 喝多了。 秦山十分配合的撑着头,按了按额角,“叔,真不能再喝了…” “再喝走不动道儿了。” 何长江一摆手,“没事儿,等会儿叔找车送你回去。” “哎!”秦山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何田田使个眼色,“叔,我去下厕所。” 一根烟的功夫。 何长江已经仰在沙发椅上,张着嘴打呼噜了。 “小秦啊,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杨卫红提着暖壶,往秦山茶杯里续了些水,回过头,嫌弃的白了她家老何一眼。 一个长辈,把自个儿给喝趴了。 什么样儿! “嗐,叔这不是热情么。”秦山咧嘴笑笑。 眼神儿早已经恢复清明,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儿,不见一丝一毫醉态。 “你没事儿吧?”何田田打来一盆热水,把毛巾浸透,拧干,递到秦山手上。 “还行,酒好,不上头。”秦山舒服的擦了把脸。 闻着毛巾上淡淡的香味,心说这姑娘真可爱。 温温柔柔,还会疼人。 杨卫红不露声色,看了眼自家闺女,又看了眼秦山,没有作声。 一杯茶喝完。 高低柜上方的挂钟指针指向两点,秦山起身告辞。 “等一下啊,小秦。” “你叔准备了点儿东西,你带回去。”杨卫红扭身进了书房。 不一会儿,大兜儿小兜儿的,拎出了一大堆。 “这腊肉腊肠,是过年的时候,我跟一四川大姐学着做的,不多,尝个新鲜…” “这点心,罐头,糖,是给老人孩子带的…” “这茶叶是你叔自个儿攒的…” “田田,你去把厨房里那大提兜儿拿过来…” 秦山刚想说,家里不缺吃的。 杨卫红便不由分说,把俩大网兜塞进了他手里。 “小秦,你可别推辞。” “你要是不拿,等你叔睡醒了,也得给你送家里去。” “听话,啊。” 盛情难却。 秦山的左右车把,连同后车座子,都被绑的满当当。 左车把上,挂着两条腊肉,两挂腊肠,一只腊鸭,一挂腊排。 右车把上,挂着一兜红梨,一兜冬枣儿,两盒茶叶,两瓶牛肉罐头。 后车座上,绑着两匣稻香村的点心,两包糖果。 “小秦,路上慢着点儿,有空常来家里啊!” “慢点儿…”何田田梨涡甜甜,笑眼弯弯的挥挥小手。 一直等到人走远。 杨卫红才意味深长的睨了闺女一眼,“行了,都笑傻了。” “哪有…” … 秦山蹬着自行车,骑到没人地儿,把东西收进空间。 王府井百货商店门外。 城东五虎揣着手,缩着脖子,一个个暗搓搓的打量着来往行人。 “锁子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叛变了!”蛤蟆精叼着烟,有些不忿。 虽然昨儿晚上,刚被秦山一根手指头吊打。 但是他心里不服气,觉得那是因为自个儿没吃饱。 再干一场,不定谁管谁喊哥呢! “我那叫弃暗投明。”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俊杰,懂么?”黑熊精瓮声瓮气道。 “锁子哥,秦哥说带咱干啥了不?”胖头陀问。 “不会是要抢劫吧…?”瘦头陀压低声音,四下张望。 从百货商店出来的人,手上或多或少的,都提着东西。 “这个我懂,这搁过去,叫纳投名状,干完这票,就是自个儿人了。”耗子精道。 蛤蟆精闻言,神色一凛,“艹,蹲班房的事儿,老子可不干。” “你懂个屁,甭瞎鸡儿扯淡。”黑熊精严肃道,“人有正经工作,不能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又忍不住直犯嘀咕。 秦家的条件儿,瞅着也就那样儿。 家里边一老一小,都指着他一人挣工资养活。 可厨柜里面,都是有钱也难买的好东西啊! 那些东西哪儿弄的?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啊! “嘿,锁子哥。”蛤蟆精朝黑熊精身旁挪了挪。 努努嘴道,“你瞧那边儿,那姑娘长得,真白真好看!” 黑熊精抬起头,顺着他略带猥琐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一身穿天蓝色长款大衣,头戴同色系发箍的妙龄少女,站在商店大门旁。 鲜亮的颜色,衬得肤色雪白,杏眼桃腮,亭亭玉立。 “还行,还是昨儿那个好看。”黑熊精嘿嘿笑道。 “昨儿那个?”蛤蟆精一撇嘴,“那个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凶了。” “我瞅她一眼,她恨不得把我眼珠子抠了。” “母老虎似的,我不喜欢。” 说着,又往那边儿瞄一眼,“我喜欢这样儿的。” “白净,水灵,腰是腰,腿是腿的,嘿嘿嘿…” 娄小娥一撩头发,翻了个厌恶的大白眼儿。 旁边儿那群人,长得高矮胖瘦,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还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看。 看得她直起鸡皮疙瘩。 “流氓!”娄小娥小声骂了句。 正寻思换个地儿等,便听有人喊道,“秦哥!这儿呢,秦哥!” “叮铃——” 一声清脆的车铃响,秦山右手一捏闸,长腿支地,停在几人面前。 “都到齐了。” 又朝大门另一边的姑娘一招手,“小娥,过来。” 娄小娥微微一愣。 刚刚还在一脸嫌恶的翻白眼,这会儿一见来人,水盈盈的眸子瞬间亮了。 踩着小皮鞋,哒哒哒一趟小跑到秦山身边儿。 “他们是你朋友?” “你姓秦?” 秦山点了下头,一开口,呵出一口白气儿。 “长话短说,介绍一下,这哥儿几个,城东五虎。” “这是娄小娥。” “今儿咱就一件事儿。” “逮小绺儿。” 第94章 你喊谁傻娥呢? 小绺儿,就是扒手。 一听是抓贼,不是当贼,黑熊精暗自松一口气。 娄小娥却一个没忍住,又瞄了五人一眼,别过脸,嗤嗤嗤的乐的肩膀直颤。 城东五虎? 这样式儿的? 这是评书听多了吧? “姑娘,高兴啥呢?”蛤蟆精双手插兜儿,十分潇洒的一甩头发,笑着问道。 娄小娥往秦山身边儿挪了挪,“没啥,我…萍水相逢,有点儿感动。” “行了,傻娥,先说下情况。”秦山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手一拢,示意几人凑近。 “喊谁傻娥呢?”娄小娥下巴一扬,俏生生的白他一眼。 “嘿。”秦山笑嘻嘻,抬手拍了下她脑袋,“包都让人剌了,愣是一点儿没察觉。” “你不傻谁傻?” “…讨厌。”娄小娥拨了拨被他扒拉乱的刘海儿,“叫我蛾子,不许叫傻娥!” 秦山:“知道了傻娥。” 娄小娥:“…” 城东五虎:“…” “言归正传。”秦山双手交扣,搭在车座上,“蛾子,你包在哪儿被剌的?” “有大概印象不?” 娄小娥点点头,“就在这附近。” “我昨儿从家出来,坐了辆人力三轮车,走到前边儿,看见个卖烤白薯的。” “闻着挺香,我就下车买了一块儿,然后,自个儿往这边儿溜达。” “没走多远,遇上个问路的,我顺手给指了下…” “后面,你就知道了呗…” 出门就坐车。 买烤白薯的时候,钱还在。 那就是从买完烤白薯,到逛百货商店,这段儿被扒的。 确定了时间和范围,就好办了。 “这样,锁子,你们哥儿几个分散开,就在这条街上盯着。” “多留意穿着打扮讲究的。” “看见伸手的,别声张,记住长啥模样儿,往哪儿边走,麻溜的来通知我。” 秦山淡淡扫了城东五虎一眼,吩咐道。 “得嘞,为民除害,义不容辞!” “秦哥您就瞧好儿吧!”黑熊精左右手一捏,骨节发出嘎叭嘎叭的脆响声。 回身一指道,“宝福宝禄,你俩去东边儿。” “你俩,跟我一道儿上西边儿盯着。” “都放机灵点儿。”秦山道,“别鸟没打着,倒让啄了眼。” 五人应了声,各自散开。 “咱俩呢?咱俩干啥?”娄小娥跟在他身后,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闪着兴奋的光。 象牙塔长大的姑娘,日子过的幸福又无趣。 头回干这么新奇刺激的事儿,激动的昨儿晚上一夜没睡安稳,做梦都在抓贼。 早上起来,还落枕了。 “咱俩?”秦山扎好车,下巴一抬,指指百货商店大门外的花坛,“咱俩坐这儿等着。” 今儿周末,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秦山翘着二郎腿,娄小娥坐在他身旁,歪着脑袋,打量了他片刻,好奇的问: “这样就能抓着人?” “我都没瞧见剌包的长啥样,要是逮错了呢?” 秦山斜她一眼,“逮错打一顿呗。” 娄小娥:“…??” 秦山掏出颗糖,剥开含在嘴里,咬了两下,“小绺儿和土匪一样,也是划地界儿的。” “在这片儿偷的,都是一伙儿人。” “只要逮住一个,抽几个耳刮子,踹几脚,再不济剁根手指头,啥都招了。” “…”娄小娥缩了下脖子,更好奇了,“这些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山忽然偏过头。 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注视着她,咧嘴一笑,半真半假道,“我以前,就是干这行的。” 娄小娥惊讶的睁大眼,“…啊?” 秦山收敛起散漫的笑意,一手支着下巴,深邃无波的眼睛微眯,定定的盯着她。 盯的娄小娥背后发寒,小心脏莫名其妙砰砰砰直跳。 半晌,才反应过来,气鼓鼓的扬手杵了他一拳,“哼,那我还是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呢!” “当心老娘剁了你!” “哈哈哈哈哈——”秦山被这人傻钱多的大傻妞儿逗的拍着大腿,乐的前仰后合。 “不许笑了!讨不讨厌呐!”娄小娥一鼓腮帮子,话没说完,自个儿也乐了。 “诶,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对眼前这人实在是太好奇了。 越好奇,就越忍不住想探究。 越想探究,就越不自觉的靠近。 这姑娘长到十九岁,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想知道?”秦山朝她勾勾手指,讳莫如深,“过来。” 娄小娥一脸傻白甜,眨巴眨巴眼。 刚要靠近,一个硕大溜圆的脑袋凑了过来。 “秦哥,秦哥,盯着俩小毛贼,搁东边儿。” “…”秦山撩起眼皮儿。 “嘿嘿…”胖头陀呲着口歪七扭八的大牙,露出个憨笑。 一行三人,顶着刀子似的寒风,快步往东边儿走去。 “俩人。”胖头陀伸手比了个二,“个头不高,长得乌漆麻黑的。” “刚在前头粮站门口,摸了个老大娘,人大娘这会儿还在哭呢!” “我哥在盯着,让我来喊您。” “您看,就那儿!”胖头陀朝前一指。 不远处。 路边围着一群人。 人群中间,一穿粗布棉袄的老大娘正坐在地上,身边儿倒着个空油瓶子,边哭边骂。 “作孽啊!” “天打雷劈的贼!” “人都要死啦!最后一顿饭你都不让他吃上!” “要遭天谴啊!” “要遭天谴!!” 老大娘灰白的头发凌乱,双目怒瞪,哭声悲恸欲绝。 “大姐,这是怎么了?”娄小娥小声的向围观人群打听道。 被问的大姐打量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来买粮呢,进了粮站才发现,钱和粮票都让偷了。” 旁边,另一大叔面露同情的摇摇头,“听说是个寡老太太,守着个病重的儿子。” “儿子快不行了,临走就想吃口老娘烙的葱油饼。” “这老太太借的钱和票,来买粮买油…唉!” “你说说这贼!什么都偷!不怕折寿么!” 娄小娥这傻白甜大小姐,哪怕知道如今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也没亲眼见过如此凄惨的。 登时便跺脚骂道,“这些狗东西!偷姑奶奶就算了!” “这么可怜的老太太也下得了手?!” “等逮住他们,非把他们狗腿打断!” 第95章 做大做强走向辉煌?! 娄小娥这边跺脚骂着。 那边,一瘦高麻杆儿揣着双手,装作看热闹似的,晃悠到了秦山身旁,“秦哥。” “人呢?”秦山低声问。 “斜对面儿。”瘦头陀一努嘴,“黑了巴黢那俩小子,艹,还笑,真他妈缺德!” 秦山打眼一扫,就看见了混在人群里的俩小贼。 一个嬉皮笑脸,一个眼珠子到处瞄。 “偷完还他妈瞧热闹,胆儿挺肥。”胖头陀抱着膀子,粗声粗气道,“秦哥,我和我哥过去,把这俩小贼当场按住!” 秦山气定神闲,“不急,再等等。” “等什么?赶紧把贼逮了,把人大娘的东西还回去啊!”娄小娥已经沉不住气了。 眼刀子嗖嗖的飞向对面,恨不得自个儿撸起袖子冲过去,一脚把贼踹趴下。 “淡定点儿,别直勾勾的盯着。”秦山抬起胳膊,一把搂过娄小娥的脖子。 捏住下巴,把那张气咻咻的小脸蛋儿强行扳回,不动声色道,“别再把鱼盯跑喽。” 斜对面。 混在围观人群中的俩贼丝毫没觉察自个儿被盯上了。 其中一人,还泰然自若的又晃了一圈儿,走到一带孩子的妇女身后,逗留片刻。 然后,冲另一人打了个眼色。 两人一先一后的离开。 “走了。”秦山道。 “诶…”娄小娥扯了下他袖子,“带粮油票了吗?先借我用用。” 秦山挑眉,瞧她一眼,“嚯,没看出来,还是位侠女。” “快点儿,回头还你。” 秦山手伸衣兜儿,随着意念一动,摸出三四张红色蓝色的票据来。 娄小娥也从小皮包里掏出张大黑十,一并递向旁边儿的大姐,“麻烦您,给那位大娘。” 大姐一愣,“这…” “谢谢您了。”娄晓娥急匆匆的,不由分说,把钱和票塞进她手中,转身就走。 “诶,姑娘!诶——!”大姐一脸懵圈,“这姑娘,这…” “怎么了?” “刚刚一姑娘,给了我几张票和十块钱,让我给这位大娘,这不…我还没瞧清长啥样儿呢,人就走了…” “哎呦,这是遇上好人啦!” “大娘,大娘您别哭了,这钱和票您拿好,赶紧买了东西回家吧…” …… “谢谢啊,下回还你。”娄小娥一溜小跑,脚步轻快的追上秦山。 秦山摆摆手,心说无所谓,反正都是你爹老娄出的。 胖瘦头陀兄弟二人却对眼前这姑娘刮目相看。 这不就是天桥底下说书先生讲的江湖侠客,仗义疏财么! “蛾子姐,仗义!” 娄小娥也摆摆手。 什么仗义不仗义的。 平时碰见叫花子,都随手打发个块儿八毛的,这都不叫事儿。 大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 四人分散开,不远不近的坠着俩小贼。 一直到拐进条僻静的小胡同,这俩贼才后知后觉,开始加快脚步。 “按住。”秦山抬抬下巴。 “孙贼,给爷站住!” 胖头陀一嗓子粗吼,同时,兄弟二人齐齐蹿了出去。 俩小贼闻声,拔腿就跑。 “艹!”瘦头陀高声骂了句,蹿出七八步,猛然一个发力飞踹,直捣前头那小贼的腰窝子。 “砰!”小贼应声栽倒,两人扭打成一团。 胖头陀也不甘示弱。 一边追,一边顺手拎起根立在墙边的木棍,二话不说,抬手就照脑袋猛抡。 连抡四五下,没抡着,索性一棍子砸出去,“哐——”的一声,把人砸一踉跄。 一个恶狗扑食,扑了上去。 娄小娥目瞪口呆,“你这两个朋友,挺猛啊…” “是挺猛…”这一波秦山实属意外。 昨儿被陆寒玉骂的跟三孙子似的哥儿俩,干架风格居然是生猛狂野的疯狗派。 牛哔啊! 没一会儿,胡同里就回荡起嗷嗷的叫声。 俩小贼被按着脖子,压在地上。 胖瘦头陀兄弟也滚的一身一头的土,骂骂咧咧的大喘气儿。 “啊!”娄小娥走近一瞧,吓一跳,指着胖头陀灰突突的脸,“你、你流血啦!” 这货一摸自个儿脸,摸一手血呼啦呲。 再一看棉袄上,大大小小七八个口子,露着黑黢黢的棉絮,顿时俩眼一瞪,大巴掌左右开弓,哐哐往那小贼后脑勺上招呼。 “艹你大爷,狗日的!” “还他妈敢动刀子!” “老子弄死你丫的!” 倒霉催小贼,本来就瘦的像只鸡崽子,没挨几下,就扛不住了,哭爹喊娘的抱头求饶。 “嚎你姥姥!” “再他妈敢嚎一声,老子拔了你舌头!” 胖头陀拎着他后衣领,把人从地上拎起,甩手又是俩大耳刮子。 再一脚踹到秦山面前,“秦哥,怎么处置,听您的。” 秦山垂着眼,面无表情,“搜身。” 另一小贼一看同伙儿被三下五除二锤成那副鸟样儿,心知这是遇上了狠茬,也不敢再炸刺儿。 老老实实的趴在墙上,由着胖瘦头陀哥俩搜。 “大哥,有话好说,您三位是…” “闭嘴!没问你,少他妈废话!” “…” 俩小贼身上拢共搜出七块二毛钱,一张二两的油票,四张半斤的粮票,两张日用品票,一条手绢,一把刀片。 “今儿做了几个活儿?”秦山问。 “四、四个…” “专吃白钱?” “哥,咱这地界儿,如今不分这个…”一小贼咧开嘴,挤出个笑脸儿。 心想这八成是碰见同行了。 同行好啊,同行下手起码有轻重。 大不了,认一句有眼无珠,吃了的再给吐出去。 谁知,这丫刚一咧嘴,就又挨一大嘴巴子。 胖头陀:“笑你妈笑!” 小贼:“…” 秦山稍一试探,就知道这伙儿贼不成气候。 刚刚他那句,叫春典切口,也就是黑话。 吃白钱,意思是白天扒钱。 吃黑钱,顾名思义,是夜里扒钱。 小绺儿这行当,虽然干的是鸡鸣狗盗之事,但规矩却大的很。 除了吃白钱的不能吃黑钱,吃黑钱的,也决不能吃白钱外,还有几不偷。 一不偷孤寡,二不偷医院,三不偷军政大员。 讲究的,便是个盗亦有道。 你一团伙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没有规矩,怎么做大做强走向辉煌? 第96章 老子混恶鬼道的!今儿来送你见阎王! 俩小贼让一顿大掌猛抽,抽的不敢再多嘴。 趴在墙上,偷眼瞄秦山。 心下寻思,这位到底是哪路大佛? 带着俩碎催,一女人,就敢来王府井这地界端窝儿。 “昨儿下午,百货商店西边儿,谁扒的这姑娘的包?”秦山双手插兜,问道。 “这、这不是我俩干的。” “我俩昨儿在东安门那块儿,压根儿没往这边来!”一小贼立马摇头否认。 秦山笑笑,语气显得十分和善,且有耐心,“兄弟,我不是问你俩扒没扒。” “我问的,是谁?” 俩贼对视了一眼,都没作声。 “蛾子,给点提示。”秦山道。 娄小娥踩着半高跟小皮靴,哒哒两步,踱到二人身后,柳叶弯眉微微一挑。 “枣红色的皮夹子。” “里面有二百多块钱,和几张成衣票,日用品票。” 俩贼眼神儿闪烁了下,依旧不作声。 “知道,不说?”秦山一咧嘴,“成,讲规矩不好使,那咱就按没规矩的来。” “胖子,谁扒的那位大娘?” “这狗日的!”胖头陀一脚踹到刚动刀子那小贼屁股上,把人踹趴到秦山脚边儿。 秦山看他一眼,皮鞋尖轻轻抬起,磕了下脚旁的石头。 轻描淡写,“废他根手指头。” “不是、哥、不能这样儿…真不关我事儿啊哥!”那小贼手脚并用,扑腾着想爬起来。 胖头陀见状,上去用膝盖抵住其后背,一手扣他右腕,一手捡起石头,作势要砸。 “别!我说!我说!!!”一看要动真格的,小贼死命的昂着脖子,大声叫唤: “是黄大牙和刘一手!” “他俩、他俩昨儿下了大货!” “他俩人在哪儿?”秦山问道。 “不知道…” 秦山淡笑一声,蹲下身子,歪头看向他,“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小贼哭丧个脸,左右脸颊各顶着个巴掌印子,“哥,我是真…” 话没说完。 只听“砰”的一声。 一瞬间,撕心裂肺的钝痛直冲天灵盖。 那小贼猛的一挺,喉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那俩人在哪儿?”秦山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在、在家。” “家在哪儿?” “就在、就在西边儿…” “早说不就没事儿了。”秦山扔掉血迹斑斑的石头。 朝胖头陀一抬手指。 “…”胖头陀一怔神儿,将人放开。 那小贼登时哭嚎呜咽着,蜷成一团,犹如一条扭曲的蚯蚓。 “二位,带个路吧。”秦山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土。 另一小贼眼见着杀鸡儆猴,早已吓的脸色儿惨白。 连滚带爬,连拖带拽的,把同伙儿架了起来。 “秦哥、秦哥…” “咱这是要去端贼窝?”胖头陀舔了下发干的嘴唇,神色有些僵硬。 他以为秦山只是作势,吓唬吓唬这俩小毛贼。 没想到他来真的啊! 说废人手,眼皮儿都没带眨一下的! 这可是在人家地界儿! 要是呆会儿让围了,少不得一场恶斗。 这么想着,胖头陀弯腰捡起根木棍,拎在了手中。 “诶…那个…”娄小娥回了下神儿,亦步亦趋的跟在秦山身旁,“就咱们几个人,行不行?” “仨人都够包围一个炮兵营了。” “杀鸡焉用宰牛刀。”秦山笑嘻嘻的,不以为然。 娄小娥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为什么,这人明明是瞧着痞里痞气,吊儿郎当。 却又透着种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稳。 这种‘稳’,让她充满了踏实又安心的感觉。 胖瘦头陀兄弟在前,又骂又踹的,驱赶着肿脸胖腮的俩小贼。 秦山和娄小娥在后。 没走多远,碰上了揣着双手,溜溜达达的黑熊精哥儿仨。 “逮住了?” 黑熊精一瞅自个儿兄弟脸上带血,顺手又是俩大比兜,招呼到小贼脑袋上。 打完才问,“咋回事儿?咋还花脸儿了呢?” 胖头陀:“嗐,大意了。” “那现在干啥?送公安?” 胖头陀摇摇头,晃晃手中的木棍,“秦哥说,去端贼窝。” 黑熊精闻言,“嚯”了一声,扭头跑到路边,扒拉了块儿还算趁手的板砖。 一群人乌乌泱泱,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引的行人纷纷侧目议论。 很快,就有五六个小年轻,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后边儿。 “秦哥,有尾巴。”黑熊精装作背风点烟,朝后瞄了眼。 “看见了。”秦山微微偏过头,小声道,“等会儿这样…” 俩小贼带着一行人七拐八拐,摸到一处不起眼的民房。 破破烂烂的小院儿,大白天的,木门从里面闩的严严实实。 秦山一笑。 嘿,贼也怕贼惦记。 “哐哐哐——” “哐哐哐——”瘦头陀上前拍了几下门。 “谁——”院里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大牙哥,是我。”一小贼被黑熊精掐着后脖颈,应声道。 “今儿挺早,摸着大货了?” 随着拖沓的脚步声靠近,木门“嘎吱”打开。 一身酒气的黄大牙张着嘴,呵欠打一半儿,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被迎面一棍抽翻在地。 “嗷——” “我艹你他妈——”黄大牙捂着鼻子,鼻血从指头缝往外飙。 没骂完,便见七八个人跟土匪似的,呼啦一下冲了进来。 “你们是…” “是你祖宗!” 蛤蟆精一脚蹬在他小腹处,蹬的他身子猛然一弓。 接着,反手用围脖套住其脖子,向堂屋里拖去。 屋里还在喝酒的两人,压根儿没弄清状况,便被掀了酒桌。 酒瓶子,花生米,烧鸡,茴香豆铛啷啷撒一地。 “你们他妈哪条道儿的?一群碎催,吃了熊心豹子胆儿了!” 一面相凶悍的秃瓢儿大汉踢翻条凳,暴怒而起。 “老子他妈恶鬼道的,今儿来送你丫见阎王爷!”黑熊精手上掂着板砖,气势十足。 秦山最后一个迈进屋。 伸腿勾过倒在地上的长条儿凳,靠着墙根儿,大马金刀的坐下,二郎腿一架,老神在在的看起戏来。 别说,黑熊精这货,撂跤就会一招鲜。 放起狠话,倒是一套又一套的溜。 第97章 哥,他来真的啊!!! 屋里这仨人,正喝着小酒吹着牛,冷不丁的,就让掀了桌。 秃瓢儿大汉登时暴喝而起。 另一病恹恹的黄脸男,则一眼便认出了屋里唯一的姑娘。 心道一声,倒霉催的。 昨儿才下个大货,今儿就让人家堵上门了。 这要依早年间规矩,就该把东西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这叫“三日不出货”。 意思是,不论窃来什么,三天之内都不许“出货”。 三天内,有人来寻,就得老老实实还给人家。 三天之内,没人来要,立马“出货”。 若提前“出货”,或人上门来要,赖着不给,那便是坏了规矩。 就算失主不计较,日后,同行也不会放过。 可问题是,钱花了啊! 那个瞧着做工不错的皮夹子,也在鬼市出了啊! 黄脸男心里有点儿发虚。 可转念一想。 现如今都新社会了,凭本事混饭吃,还有几个愿意守那些江湖规矩的? 怕不是要饿死? “几位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黄脸男一呲牙,皮笑肉不笑的慢慢站了起来。 先看了眼被围脖绞着脖子,如吊死狗般挣扎的黄大牙,又阴恻恻的看向秦山。 很明显,动手咋呼的都是些杂碎。 四平八稳坐那儿看戏的才是主子。 “你就是刘一手?”秦山瞥了眼他空荡荡的右袖口,笑笑,“还真是‘一手’啊?” “嗤——”娄小娥不厚道的乐了声。 乍一听‘刘一手’这诨名儿,还挺唬人,以为是有啥深藏不露的后手本事。 没想到… 还真就是个‘一只手’。 “怎么着,小兄弟?想盘盘道儿?”刘一手哼了声。 松垮的眼皮一抬,讪讪笑道,“老子在这地界儿混饭吃的时候,你丫几个还在撒尿和泥玩儿呢!” “论资排辈儿,你们…” “拉倒吧,混的就剩一只手了,还搁这儿吹呢?”秦山双手搭在膝盖上,开门见山: “就一件事儿。” “昨儿扒这姑娘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再给人赔个不是,这事儿算完。” 刘一手眉毛微微一挑。 “不知天高地厚!”旁边的秃瓢儿扫了眼屋内几人,不屑一哂,“你他妈当自个儿是天王老子呢!” 说着,脚下一勾一带,挑起条凳。 黑熊精见状,一个弓腰前扑,抱向他左腿,同时,腰肩发力,朝上猛然一顶。 “哐!”俩人倒地撕打。 刘一手见机想溜,秦山和蛤蟆精倒也不拦着。 只是,这货刚冲出屋门,便看见五六个自家小兄弟手持家伙事儿,一窝蜂的涌进院子。 刘一手心下大喜,叫道,“把他们都给我放趴下!!” 话音未落。 就听“砰——”的一声。 瘦头陀抡着把铁锹,迎面一锹,把打头儿冲进来小毛贼抡脖子一歪,一头栽倒。 “嘿嘿!”蛤蟆精猥琐一声笑。 左右手各拎一个暖水瓶,拔开瓶塞,站在院中央,原地一个旋儿,将其投出。 甭管里头有没有开水。 一窝刚冲进来小贼瞬间四散蹿开。 “今儿一个都别想跑!”胖头陀把院大门儿一关,手中木棍杵地,脸上血污一片。 凶神恶煞,甚是唬人。 耗子精从厨房出来,一手菜刀,一手锅盖,有刀有盾,气势无匹,二话不说,追着一人便砍。 这伙儿小贼,本想着来个瓮中捉鳖。 不料却被关门打了狗。 院门紧闭。 院子里一片哭嚎求饶。 “小兄弟…小爷、这位小爷,是我有眼无珠,不慎得罪了您几位。” “我给您赔不是,给这位姑娘赔不是。” “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兄弟几个一马。” “我跟您保证,往后在王府井这地界儿,没人再敢不开眼,触您的霉头…” 刘一手挨了两棍子,龇牙咧嘴的跪在秦山面前儿。 枯黄巴瘦的脸上带着谄笑,不见一丝一毫愤怒。 秦山架着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下一下点着,“打从一进门儿,不就说了么?” “把人姑娘东西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完事儿。” “好话不听,非要喊打喊杀。” 有句话叫‘术业有专攻’。 会偷的不能打,能打的不会偷。 一伙儿偷鸡摸狗的‘技术工种’,碰上一伙儿抡棍撂跤的,不认栽,那不等着挨cei么? “钱和票我能还您…” “可是,这东西…”刘一手为难的咧了咧嘴角,扯出个苦笑,“不瞒您说,东西已经出了…” 说完,脖子一缩,不敢再正眼儿看秦山。 旁边儿那姑娘,一瞧穿着打扮就不是缺钱的主儿。 能找上门儿,肯定也不会为了那仨瓜俩枣儿。 多半因为是咽不下恶气,或者,那皮夹子有什么说法。 无论是哪一种,他把货出了,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 秦山挑挑眉尖,下巴一抬,笑道,“昨儿下的货,今儿就出了?” “就剩一只手,动作倒是还挺快,啊?” “你那只手怎么没的?” 刘一手的冷汗顿时就顺着脑门儿下来了。 五零年,在西四那边儿,眼拙。 摸了不该摸的人,就一块儿不值钱的黄铜老怀表。 还没揣热乎,当街就让人砍了右手。 这事儿他能记一辈子。 刘一手下意识的将左手缩进袖筒里,翻着眼皮儿,忌惮的瞄了眼秦山。 心说点子不会这么背吧? 四九城的狠茬全让自个儿撞上了? 这什么命啊这! “小爷,小爷您饶命!” “是我瞎了这对招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您大人有大量,留下我这一只手,就是留我一条贱命啊!” “嘶——”秦山手肘撑着膝盖,俯身离近了些。 盯着他,若有所思道,“你意思是,不是手快,是眼神儿不好使?” “那好办呀,眼珠子抠一个。” “也正好凑对儿天残地缺。” 如左右门神般,站在两旁的黑熊精和胖头陀闻言,不约而同的默默对视一眼。 干架归干架。 人都干服了,还抠眼珠子,未免就有点儿变态了。 黑熊精斜着眼,努了努嘴,意思是:兄弟,要不你上? 胖头陀粗眉紧拧,嘴角抽抽:哥,他来真的啊!! 第98章 老子凭本事黑吃黑! 上一秒。 黑熊精和胖头陀这哥儿俩还在相互递眼色。 下一秒。 二人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山动作快如奔雷闪电。 转瞬间。 左手已钳住刘一手的脖颈,右手拇指压在其眼皮上。 稍一使力。 刘一手便吓的抖如筛糠,连连哀声求饶: “小爷饶命啊!!” “我再也不敢了!!!” “真不敢了!!” 秦山淡笑,力道再重半分。 不似在抠人眼珠子,而像是漫不经心的捏核桃。 “钱!!” “钱在东屋!!” “东屋床底下的枣木匣子!二宝子,去拿!!” “快去拿!!”刘一手身子拼命后挺,歇斯底里的大喊。 一小贼哆哆嗦嗦的抬起头,觑了眼秦山的脸色。 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向东屋。 不一会儿,便抱着个暗红色木匣,放到秦山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 匣子里边,躺着四卷十元大钞,和一些零零散散的票据。 “都在这儿了。” “小爷,钱都在这儿了,您收下,当我孝敬您。” 刘一手拧着脖子,表情扭曲的硬扯出个笑脸儿来。 秦山眼尾微垂,浅浅扫了一眼。 片刻,眉头轻挑,不咸不淡的笑了声,“呵呵。” “开个玩笑而已嘛,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不客气!不客气!…”刘一手忙一叠声的摇头。 “真不客气?” “别客气!孝敬您是应该的!” “既然刘师傅都这么说了…”秦山略微一顿。 缓缓将手指松开,“那哥儿几个就甭客气了。” “千万别拂了刘师傅的好意。” 刘一手浑身发软的瘫倒在地,左眼胀痛,眼前一片模糊。 “整四百块钱,二十二斤粮票,三斤肉票。” 黑熊精点完数儿,不自觉的干咽了下唾沫。 心想这她娘的,什么世道! 一窝子贼,居然比他这大厂帮厨过的还惬意滋润! “不是都说别客气了么?”秦山站起身,朝着抱头蹲墙边的几人抬抬下巴。 耗子精立刻会意,手腕一转,手中菜刀一指,“都他妈老实点儿!敢动一下试试?!” 蛤蟆精和瘦头陀上前,三下五除二,便把这些小贼,连同秃瓢儿,黄大牙,刘一手,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又搜出五十二块钱和一张市面上不好弄到手的工业票。 秃瓢儿敢怒不敢言,鼻孔一张一翕,恶狠狠的瞪着秦山。 “瞪你大爷!”耗子精照他脑袋就是一锅盖,“怎么着?不服气啊?” “不服憋着!” 秃瓢儿呲了下牙。 刘一手赶紧按住他,连声认怂,“服气,服气。” “您几位份儿大,您是这个。”说着,嬉皮笑脸的竖起大拇指。 谁份儿大,就是谁地盘儿大,谁更横,谁更狠的意思。 份儿小的碰上份儿大的,一般认栽。 份儿小的向份儿大的叫板,叫拨份儿。 像今儿这样。 一伙儿盘踞王府井多年的贼,让一群无名之辈端了窝儿,还打的当场求饶。 这叫跌份儿。 属于传出去面子摔稀碎,铲都铲不起来那种。 “就这几个子儿,换回只眼,这么便宜的买卖,上哪儿找去?” “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秦山居高临下,懒洋洋的一勾手指,笑道,“走了。” 一行七人,土匪似的进,土匪似的出。 刚出了院子门,院内传出一嗓子憋屈不甘的粗吼: “哥儿几个,到底是混哪路的?” “能不能报个家门儿?让我栽也栽的明白!” 秦山迈过门槛,脚步一顿。 “秦哥,这是背后还有戳份儿的啊!”黑熊精道。 戳份儿,就是撑腰。 背后有戳份儿的,是说这群贼背后还有靠山。 秦山转过身。 咧嘴一笑,“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红星轧钢厂,何雨柱,你柱爷!” 说完,大步生风,拂袖而去。 “…”黑熊精嘴角直抽抽,想说啥,又没说。 低着头,吭哧吭哧的闷笑。 啥叫缺德冒烟儿不要脸,今儿算见识到了。 “何雨柱?” “你不是姓秦么?” 娄小娥跟在秦山身后,撩了下耳边的碎发,“哦——我明白了!” “你跟这个叫何雨柱的有仇?对不对?” “你也在红星轧钢厂上班?保卫处的?” 秦山偏过头,好笑的看看她,抬手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傻娥。” “秦哥,这钱咋办?”耗子精怀抱着枣木匣子,走在大街上,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傻娥的钱和票拿走,剩下的,你们哥儿几个分了。” “姓秦的,不许喊我傻娥!”娄小娥杏眼一瞪,嗔怒的杵了秦山一下。 回过头,又眉眼带笑的朝几人一摆手,“算了。” “我也就是图个心里痛快,你们都分了吧。” “嚯!”秦山夸张的一挑眉毛,“蛾子姐豪气啊!” “…”城东五虎面面相觑。 “还不快谢谢蛾子姐。” “谢谢蛾子姐…” “谢谢蛾子姐…” 娄小娥落在肩头的发尾一甩,翻了个娇嗔的白眼。 故意捏着嗓子道,“有钱蛾子姐,没钱傻蛾子。” 一群人被惹得哈哈哈哈笑。 不过,笑归笑。 真要分钱,五人还是多少有点儿不太踏实。 围着木匣子,谁也没敢先下手。 “秦哥,咱这是黑吃黑啊…” “这钱…这钱…”黑熊精舔舔发干的嘴唇,欲言又止。 “这钱不干净?”秦山慢条斯理的把钞票一张一张捋齐。 调笑道,“不是,你们五虎横行东直门的时候,没干过这档子事儿?” 城东五虎:“…” 黑熊精尬笑一声,“那不是瞎吹么!” 这哥儿几个,最多也就是茬个架。 坑蒙拐骗窃的胆儿,一个都没有,更别说黑吃黑了。 搁秦山跟前儿,纯纯五好青年。 “凭本事洗来的,没什么干净不干净的。”秦山甩甩手中的钱: “你们怎么分我不管,这个我拿走。” 说着,从一叠票据中抽出那张工业票,揣进自个儿兜里。 忽然,又歪过头,仔细的看了那暗红色的枣木匣子两眼。 没雕花,也没包浆,麻麻咧咧,确实只是个不值钱的普通玩意儿。 就在秦山将要收回目光时。 黑熊精一晃木匣,匣子里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第99章 红脸儿白脸儿唱双簧! 匣子里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声响,一只瓷器物件儿随着晃动滚了出来。 黑熊精拿起看了眼,见不认识,顺手又给丢了回去。 嘀咕道,“还以为几个小丫挺的藏黄鱼儿呢!” “拿来,让我瞧瞧。”秦山伸手道。 这小物件儿约莫七八公分左右,青花色,入手光洁细腻,形态挺拔,修长。 上端喇叭口,中间鼓腹,下端呈凤尾状,器身描画着祥云纹和凤凰牡丹图案。 看着有点像个细长形的酒盅,但应该不是酒盅。 秦山也不认识,只觉得这玩意儿看着挺精致,便打了个招呼道,“这个我拿走了。” “得嘞。”黑熊精应了声。 几人头也不抬,只顾得分赃。 等钱和票实打实的落到每个人手里,方才那些忐忑便渐渐被兴奋所替代。 胖头陀把钱揣进里兜儿,咧嘴嘿嘿直笑,“这伙儿贼不讲究,咱也算为民除害了。” “秦哥,下回要还有这活儿,一定带着我们。”瘦头陀紧捏着钱,来回的摩挲。 最乐滋儿的,就数这哥儿俩了。 俩人家庭条件儿差,也没混上正经工作,平时就靠打散工挣几个钱过活儿。 家里倒是有个大姐挺争气,凭自个儿努力,考上了中专,分在二七机车厂上班。 可为了补贴娘家,二十二岁了还不敢出嫁。 硬生生被拖累成街坊四邻口中的‘老姑娘’。 这哥俩心中有愧,但苦于一没学历,二没手艺,三又没门路。 这年月里,想踅摸门营生,实在不易。 今儿跟着秦山,干这一票,俩人分到手的钱加起来得有小二百块,还有将近十斤的粮票,若干肉票。 这些,够让全家几口过上一阵松快日子了。 “洗佛爷还洗上瘾了,没见那伙儿贼后头有人戳着么?” “你俩这阵子消停点儿,没事儿甭到处瞎晃荡。”不等秦山开口,黑熊精先瞪了二人一眼,粗声粗气的训斥道。 哥俩不吱声了。 秦山跨坐在自行车后座儿,手上把玩着瓷器物件儿,被这群愣头青逗的直乐呵。 “我说,你们哥几个还真当我是干这行的?” “听锁子的,这两天都悠着点儿吧。” 说完,长腿一撑,踩上脚蹬子,朝娄小娥一招手,“走了,蛾子。” 一回生,二回熟。 娄小娥抓着他的腰,熟练的跳上车,天蓝色的大衣摆和笑声轻快的随风飘荡。 把人送回东单北大街,娄小娥站在别墅大门口,一双水盈盈的杏眼看着秦山,有那么点儿依依不舍的意思。 “回吧。” “那你有空来找我玩儿。” “成。” “什么时候?” 秦山忽然歪过头。 黑沉沉的眸子十分有压迫感,似笑非笑的对上她的目光,“这是要约会?” 娄小娥脸蛋儿登时一热。 随即,又故作淡定的翻了个白眼,“德行,想得美你!” “赶紧回吧。” 刚说完。 就见秦山调转车把,潇洒的摆摆手,“回见,傻娥!” “…”娄小的张着嘴,呆呆望着那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好一会儿,才跺了下脚,转身走进院子,推开别墅大门。 一进门,就见亲哥娄玉城,嫂子季美菱正坐在沙发上,陪着娄母有说有笑。 “蛾子回来啦!” “哎呀,你这大衣真好看,这颜色也衬你,在哪儿买的啊?”季美菱立刻亲昵热络的打招呼。 “嫂子,哥。”娄小娥淡淡的笑了下,换上拖鞋,便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小娥,你哥和嫂子回来,你坐下说会儿话。”谭芝兰叫住她。 “知道了妈,我先上去换件衣服。”娄小娥脚步不停。 上到二楼,还没关上自个儿屋门,就听见娄玉城不满的嚷嚷: “她这什么态度她这?” “我是她哥!美菱是她嫂子!” “跟她说句话,爱搭不理的,给谁脸色看呢!” 季美菱则十分好脾气的劝道,“好啦,玉城,你少说两句吧。” “蛾子是你妹妹,你当哥的让着点儿她不行么?” “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自个儿娘家,哪个姑娘不是娇生惯养的?” “等过两年她嫁人了,自然也就懂事儿了。” 娄玉城接茬道,“还等两年呐!也不看看她都多大了。” “都快二十了!” “这么大个姑娘,不处对象,还天天往外跑,这像话么?” 见他越说嗓门越高,季美菱赶紧拍拍他的胳膊。 又指指楼上,“知道你是替亲妹妹操心,但你声音小点儿。” “蛾子那脾气…别让她再多想。” 说完,又侧过身,拉起谭芝兰的手,叹了口气。 “妈,玉城就这样,人直,说话不会拐个弯儿。” “不过话糙理不糙,我也知道,您当妈的舍不得闺女。” “可蛾子眼看都二十了,您就是再舍不得,还能留她多久?” “再耽搁下去,可就只剩下让别人挑的份儿了。” “再说,四九城就这么大,想回娘家还不容易么?” “我十八嫁给玉城,现在老二都有了,蛾子这终身大事儿,您也该考虑考虑了…” 季美菱说着,一手放在小腹上,轻轻的抚摸。 谭芝兰本来正顺着她的话,发愁闺女的婚事。 听到这儿,忽然愣了愣。 足足好几秒,才猛的反握住儿媳妇的手,“美菱啊,你这是又有啦?”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哎呀,你这孩子,来半晌了,现在才说。” “你想吃啥?妈这给你做去!” “炖个小米海参怎么样?怀着身子吃海参最补了…” 娄玉城倚着沙发背,晃着二郎腿,得意洋洋,“三个月了!” “昨儿刚找的同仁堂老大夫号的脉。” “人大夫可拍板儿了,这回一准儿是男孩儿。” “您和我爸就等着抱大胖孙子吧!” “都三个月啦?!”谭芝兰高兴的合不拢嘴。 嗔怪的在季美菱手背上拍了下,“三个月你都不说,可真能沉的住气!” 回头,又冲着楼上喊,“小娥——小娥——” “快下来,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 “有喜事儿!” “听见了,这么大声儿,不用您喊,我也能听见——”娄小娥应道。 今儿就是冲她来的,她怎么能听不到呢? 娄玉城和季美菱这两口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不就两件事儿么。 一,想让她赶紧嫁人,离开娄家。 二,想仗着肚子里的男孙,继承家产。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第100章 野心勃勃,要争家产的心机女! 谭芝兰一晚上都眉开眼笑。 忙活着张罗了六个菜,还专门炖了小米辽参和红枣燕窝。 季美菱自打嫁给娄玉成第二年生下个闺女,到现在,都四年了,肚子再没见动静。 中间,倒也有两次怀上,可惜,都没到俩月,就小产了。 四九城的中医、西医看了个遍,到底也没找着病根儿。 所以,这回又怀上,季美菱谁也没敢说,生怕再竹篮子打水,白高兴一场。 如今,胎坐稳了,还是个男孩儿,她也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娄玉城也高兴。 不仅是因为有了后,更因为季美菱肚子里揣的是娄家长孙! 长孙都有了,他爹再不把诺大的家业交到他手上一部分,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娄玉城算盘打的美滋滋。 可惜,事与愿违。 饭桌上,他和季美菱一唱一和,明里暗里的提了好几回,娄振华就是不松口。 娄小娥只管低头吃饭,抬头看戏。 看着她哥她嫂子都快狗急跳墙了,还硬得装出一派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样子。 那场面,简直不要太滑稽。 最后。 娄振华也只不过是让谭芝兰多拿了些钱给娄玉城,至于其它的,一概没有。 “咱爸到底什么打算啊?” “几个厂子,还有这么多铺子,全捏在手里,不会是想以后都留给你妹吧?” 前脚出了娄家院大门,后脚,季美菱脸上温顺的笑容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左一声、右一声的‘蛾子’,也变成了‘你妹’。 “留个屁!”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留给她,那是让娄家改姓!你当我爸傻啊!” 娄玉城眉头紧皱,窝了一肚子的火。 本来胸有成竹的,结果,九头牛身上都没薅下一根毛来。 儿子都有的人了,还得按月回家,管自个儿爹妈领生活费,这叫什么事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她才不嫁啊!”季美菱阴阳怪气儿了一句。 “那就耗着,我看她能耗到什么时候!” “呵呵,你妹是那么简单的人?改明儿她再招个上门女婿回来,你怎么跟她耗?” 娄玉城不说话了。 咬着后槽牙,腮帮子抖了下,脸色变得铁青。 此时,娄家。 傻白甜娄小娥哪儿能想得到。 因为自个儿快二十岁,没遇上喜欢的对象,没嫁人,就被她哥嫂脑补成了野心勃勃,想要争家产的心机女。 “管真宽。” “这么着急让我嫁出去,怕我分家产啊!” 娄小娥在厨房里,一边帮着谭芝兰收拾碗筷,一边故意半真半假的嘀咕了句。 她是个直性子,有不痛快都挂在面儿上。 不像娄玉城那两口子。 明明巴不得一脚把她踹出娄家,却还要假惺惺的装作替她着想。 人前人后两副两孔,不嫌累的慌! “你这丫头,就是嘴上不饶人。” “你爸还好着呢!分什么家产呐?一天到晚净胡说八道!” “你哥说的没错,你这脾气性子,也就是在娘家,自家人让着你,容着你。” “等去了婆家,看你知不知道收敛。”谭芝兰用湿哒哒的手戳了下闺女的脑袋。 娄小娥头一偏,撇撇嘴,“惦记分家产的人可不是我。” “麻烦您下回告诉娄玉城,别整天瞎琢磨了,我嫁不嫁人,也碍不着他的事儿。” 说完,甩甩手,转身到客厅,跟正看报纸的娄振华打了个招呼,便上楼去了。 谭芝兰摇摇头,叹了口气。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儿子想接手家业。 老娄呢,又不松口。 加上闺女到了年纪,也没处对象。 这么一来,小两口能不起猜忌么? 可她能怎么办? 作为母亲,只能把一家子往一块儿拢,总不能由着兄妹相争,手足相斗吧。 “刚见你在饭桌上也没动几下筷子,吃碗粥吧,补气养胃的。” 谭芝兰从厨房出来,把一碗小米炖辽参递给娄振华,自个儿则侧身坐在了一旁。 看着他吃下半碗粥,开口道: “老娄,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说起来,玉城也二十四五了,家成了,孩子有了,也该立业了。” “大厂子你不放心交给他,小厂小铺的,给他两个,让他学着经营,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你说呢?” 娄振华没有回答。 面沉似水的吃着粥,一口一口,不急不慢。 直到把一碗粥吃的干净见底,将碗轻轻放在茶几上,才取下眼镜,按了按太阳穴,缓缓说道: “你以为我不愿意啊?” “养儿子不就是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的么?” “这要是放在五四年之前,都不用他开口,半个四九城都是他的!” “可如今,形势不一样了啊!” “你看得见的,是风平浪静,你看不见的,是暗流涌动啊!” “在公方代表那边儿,我都得处处小心谨慎的应付着,生怕行将踏错一步。” “树大招风啊,你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盯着娄家?” “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能放心让玉城出头么?啊?我能放心么?” “他就是再不成器,再玩物丧志,我养着他,供着他,也比让他当靶子强啊!” 娄振华说着说着,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越来越激动,一向体面的人,也唾沫星子乱喷。 眼眶发红,手颤抖着,砰砰砰的连拍几下茶几。 无论从心态上,还是资产上,公私合营,对他的打击都太大了。 “老娄,好了,我明白,老娄,我明白…” 谭芝兰见状,连忙替他捋背顺气儿,“还是你考虑的周全,玉城年轻浮躁,沉不住气,回头,我好好的跟他说说。” “唉!”娄振华摆摆手,“我不是没跟他说过,他听的进去吗?” “他的那点儿心思啊…!” “算了,就让他绷着这根弦儿也好,省得他有恃无恐,越来越扶不起来。” 说完,长长的叹息一声。 谭芝兰望着他,欲言又止。 本来还想再提一嘴闺女小娥的终身大事。 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第101章 戳瞎子眼,踹瘸子腿! 南锣鼓巷不似王府井大街那边热闹。 休息日,过了下午四五点,天儿一落凉,路上就没什么人了。 四合院儿大门口,立着两只神态俏皮的石狮子。 院门儿敞着,三大妈正站在自家花架子旁,和邻居聊天。 “年轻人,就是看不长远,我家秋雁儿,那绝对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姑娘。” “老话说,娶妻当娶贤,娶个绣花枕头,那有啥用啊?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说着,有意无意的朝中院儿瞥了一眼。 秦淮茹倒是长得漂亮。 当初,贾东旭欢天喜地的把人娶进门,羡煞了左邻右舍多少大小伙子! 如今怎么样? 还不是把日子过的鸡飞狗跳的? 就算是搁过去,大户人家娶正房,也是娶贤惠能干的。 模样再好看,空有一副花架子,也只能给人当小妾,说句不好听的,死了连祖坟都入不了。 许大茂相亲跑路这事儿,要说三大妈心里没怨气,那是假的。 只不过住在一个大院儿里,面子上不好闹的太难看,但又忍不住想抱怨几句。 正聊着,一抬眼,瞧见秦山推着自行车进来,立刻眉开眼笑,“山子回来啦!” “回了,三大妈!” “哎哟,这是上哪儿去了?又买这么多东西!” 一看秦山车把上挂的腊肉、腊肠、红梨、冬枣儿,还有铁皮盒罐头,这些可都是稀罕物儿。 一般供销社买不着。 “朋友送的。”秦山笑笑,一句话带过。 顺手从个纸包里抓出把糖块儿,冲前院儿几个疯跑玩闹的皮猴子一招手,“来,拿去分了。” “吃糖喽!吃糖喽!” “谢谢山子哥!”一群小屁孩儿欢呼雀跃,围着秦山嗷嗷喊。 三大妈瞅着,眉头直皱。 心说这也太不会过了。 糖块儿多贵啊,不到过年都见不着的东西,这倒好,一把抓出七八块儿,随随便便就打发人了。 这不败家么这?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不由自主的劝道,“山子啊,你还年轻,这过日子,得为以后打算。” “溪丫头要上托儿所,再大点儿,还要读小学,过两年,你也得娶媳妇儿。” “这哪儿哪儿都要花钱啊,不精打细算怎么行?” “还是那句话,吃不穷、 穿不穷…” “算计不到要受穷嘛。”秦山笑呵呵的接住她话茬,“成,三大妈,我记住了啊。” “那啥,我那儿还有几尺花布,回头您再给秦溪做件儿薄夹袄呗。” 三大妈:“…” 得。 掏心掏肺的跟他念叨这么多,又白费劲了。 一小丫头片子,今儿给做新衣裳、明儿给买新发卡、零嘴儿更是没见断过。 变着法的往外花钱。 多少是够啊? 等把老易赔的那些祸祸光,日子就不过了呗! 三大妈直叹气。 “您也别劝,劝多了,人还嫌您嘴碎管的宽。” 聊天大婶儿见秦山进了中院,才小声道,“爹妈在的时候都管不了,您一外人,是吧?” 秦山倒真没不乐意听。 非亲非故的,三大妈愿意多絮叨两句,是好意。 但他这人吧,潇洒惯了。 让他谨小慎微的苟着,还真苟不住。 中院。 难得秦淮茹今儿没占着公用水池又洗又涮。 转念一想。 哦,礼拜天,傻柱没上班,也没饭盒。 贾家的屋门关着。 秦山推车经过,稀奇的瞅了一眼。 自个儿骂人的词儿都到嘴边了,老虔婆怎么没趴窗户? 不按套路出牌啊这! 秦山无趣的拱了下腮帮子,正要收回目光。 突然。 一披头散发的老婆子“砰”的一声,贴到了玻璃上。 双眼怨毒,直勾勾的瞪着他! “呦!还活着呐!?” “一进这院儿,没听见嚎丧,还以为你死了呢!” 不等贾张氏开口,秦山先一咧嘴,笑嘻嘻的问候了她。 说完。 叮铃叮铃按了两下铃铛,脚下一蹬,溜着车穿过了月亮门。 留老虔婆在身后吊着半口气儿,一嗓子哀嚎。 “嘶——嘶——” “秦爷、秦爷——” 许大茂猫在屋里,看见秦山回来,从门后斜斜探出身子。 “呦!秦爷您这是上哪儿趟路子去了?又弄回这么些东西?” “有这好事儿,也不带兄弟一手。” “你不行,你太菜。”秦山扎好车,把大兜小兜提回自家。 “别介啊秦爷,大老爷们儿,不兴说不行。” “你行你让一姑娘吓的蹿稀跑肚儿。” “又提这茬儿…” 许大茂嘴一歪,觍着张大长脸,“晚上喝一杯庆祝庆祝呗。” “庆祝你扬名立万啊?” 这茬儿算是过不去了! 许大茂一嗤,“庆祝贾东旭劳动改造三年,可喜可贺嘿!” “那孙子判了?”秦山关上厨柜,从屋里应声道。 “三年!” 许大茂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幸灾乐祸: “贾老婆子又哭又嚎,闹腾一天了。” “嘿嘿,这回够他受的!” 秦山一挑眉。 怪不得那老虔婆面如土色,跟闹鬼似的,连嚎丧都提不起气儿了。 三年。 呵呵。 便宜那狗东西了。 “我出酒菜你出人。” 秦山拎出两根腊肠,一块儿五花肉,扔给许大茂,“整俩下酒菜。” “得嘞!” “秦爷您瞧好吧!” 许大茂这货,猥琐的时候,那叫个没脸没皮。 讲究起来,也是个体面人儿。 自个儿又添了盘大葱炒鸡蛋,油炸花生米,妥妥凑出四个菜来。 四方桌一摆。 秦马氏坐中间,俩人坐两边儿,一人一碗高粱白。 那叫个有滋有味儿。 至于小豆丁。 这些天养的肚子里油水足了,干饭的劲头就小了。 啃了半拉馒头,便到一旁造她哥带回的稻香村点心去了。 咔嚓咔嚓,跟只小仓鼠似的,吃的两腮鼓鼓,满脸碎渣渣。 “诶,你家还有小鞭没?”夹了颗花生米,秦山问道。 “没了,过年买了点儿凑热闹,早放完了。” 许大茂一听,就知道他想干啥。 落井下石。 雪上加霜。 伤口上撒盐。 戳瞎子眼,踹瘸子腿。 这种缺德事儿,秦山干得可比他驾轻就熟多了。 可惜,小鞭没了。 出了年,这会儿也没地儿买去。 不然,噼里啪啦的放上两挂,准得把中院儿那老虔婆气厥过去。 “秦溪,过来。”秦山放下筷子,朝小豆丁一招手。 “哥交给你个任务。” 第102章 小棒梗,比亲娘嫁人还高兴! “你上咱院儿喊几个小孩儿,就说山子哥发糖吃。” “想吃的都来。” “去吧。”秦山随手撸了把小豆丁头毛。 “唔…” 小豆丁一抹脸上的点心渣渣,领了她哥交给她的艰巨任务,一溜儿烟跑出门。 不一会儿,屋里便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给秦山和许大茂看的直傻眼儿。 也不知道秦溪是不是对‘小孩儿’有啥误解。 十一岁的刘光天和十四岁的阎解成就算了,身高一八五,一身腱子肉的陆寒江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你瞎凑啥热闹啊?”许大茂道。 “刚吃完饭,溜达溜达,嘿嘿。”陆寒江杵在门边儿,一人就把屋门堵的严严实实。 屋里,挤着十五六个小屁孩儿,就连前几天刚被弹脑瓜崩的棒梗也在其中,围着秦山嗷嗷叫唤: “我要吃糖!” “我也要吃,山子哥!” “别急,人人有份儿。”秦山反过筷子,敲了敲桌沿儿,“都站好,别嚷嚷。” 小屁孩儿们吃糖心切,立马不吵不闹,一个个眼神儿殷切的望着秦山。 “哗啦——”一大捧水果糖从纸包里倒出,落在桌上,糖纸花花绿绿的,十分好看。 “糖多的是,想吃就得完成任务。” 秦山扫了眼一屋大大小小的孩子,手指一点: “阎解成、你带着解娣儿,还有刘光福、王小海,你们几个一组。” “刘光天,你带着阎解放、阎解矿,还有…” 话没说完。 却见一只小手直直朝桌上的糖块儿抓去。 “啪!”秦山二话不说,抄起筷子抽了他一下。 棒梗飞快的缩回手,仰起头,翻着眼皮儿,怒冲冲的瞪着秦山,“给我糖!” “我要吃糖!” “嘿——”许大茂眉头一皱,虎着脸吓唬道,“你个小王八蛋,有没有点儿规矩了还?” “当心老子揍你!” “你敢!我告我奶!”棒梗压根儿不怵,腰一叉,又翻着祖传的白眼瞪向他。 “嘶——”许大茂嘴角抽了抽,作势一撸袖子。 这熊孩子,怎么这么惹人嫌呢? 要不是看他才四岁,非得结结实实抽他一大耳刮子! “诶——”秦山虚虚将许大茂伸出的手压下,“他还是个孩子嘛。” “小孩儿光打不成,还得耐心教。” 说完,转过脸。 笑容和善的朝棒梗招招手,“小棒梗,过来。” 棒梗不怵许大茂,但有点儿怯秦山,翻着眼皮站在那儿,没敢往他跟前凑。 毕竟,脑门子上的大包还没消下去呢! 秦山也不在意,当着一群小屁孩儿的面儿,慢条斯理的剥开一块儿糖,含在口中。 故意咂咂嘴,“橘子味儿的,真甜。” “…”一群小屁孩儿直勾勾的盯着秦山,眼珠子都瞪直愣了。 “这儿还有苹果味儿的,有葡萄味儿的,有大鸭梨味儿的,想吃不?” “想!!!”小孩儿们昂着脖子,齐刷刷的回答。 “想吃就好好表现。” “我教你们唱首歌儿,不难,一个人记住两句成,唱跑调也没事儿。” “等会儿,你们就在咱这前、中、后仨院儿走着唱着。” “谁嗓门儿大,谁劲头足,我给谁发两块儿糖!想吃啥味儿,随便挑!”秦山笑眯眯的竖起两根手指。 小孩们立刻欢呼雀跃。 比谁嗓门儿大,那还不容易么! 熊孩子闹腾起来,屋顶都能给掀喽! … 秦山按照年纪大小搭配,把十五六个小孩儿分成三组。 最可爱、最招人疼的小棒梗必须安排打头阵,左手一顶锅盖,右手一根擀面杖。 很快。 红星少儿合唱小队在后院儿排好队形,集结完毕。 投资人秦山大手一挥,“孩儿们,咱们这次演出,主打的是——” “气壮山河!”一群小崽子气壮山河的吼道。 接着。 “咣——” “咣——” “咣——” 打头阵的棒梗敲了三声响锣,卖力的扯开嗓门,“哎——” 紧随其后的第一小组齐声唱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第二小组接上,“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 第三小组发力,“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一轮儿歌词唱完。 棒梗再次敲锣,“哎——” 一群小屁孩儿,为了能分到两块儿糖,拼命使出吃奶的劲儿,比参加学校大合唱还认真。 在后院儿里边唱边转了一圈,又乌泱泱顺着垂花门,锣鼓喧天的进了中院儿。 “哎——” 别说,小棒梗还是有三分音乐细胞在身上的。 这一嗓子‘哎’,‘哎’的喜气洋洋,情绪饱满,简直比亲妈嫁人还高兴。 许大茂都看愣了。 目瞪口呆半晌,佩服的冲秦山比了个大拇哥,“要说缺德,您秦爷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兄弟我甘拜下风!” 啥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不就是么? 亲儿子进去了。 亲孙子带头敲锣。 贾张氏那老虔婆子还不得一口老血喷墙上,少活二十年呐! 瞎凑热闹的陆寒江蹲在秦家屋门口,一边搓烟屁股,一边乐的跟屁呲儿的一样。 并且发自内心的拍了一波马,“山子哥,你可太有才了!不愧是干宣传的。” “我爸都说,你们宣传处个个儿都是人才。” 秦山瞅了眼他手里的烟屁股,扔给他根大前门。 这小子嘴角顿时咧到了东直门,“嘿嘿嘿嘿,谢谢山子哥!” 后院儿里。 几家住户都吃完了饭,正在屋里拾掇着,听见外头又敲又唱的闹腾,纷纷打开门。 “大半夜的,嗷嗷的啥啊这是?” “没听清,什么好日子、好日子的,唱的还挺喜庆。” “又上中院儿去了?不年不节的,唱啥呢?再不开学,一群小兔崽子都要上房揭瓦了!” “这还听不出来么?这是冲老贾家去的啊!” 终于,有个明白人朝着秦家瞥了眼,又冲中院一扬下巴。 贾东旭判了三年。 贾老婆子又哭又嚎,要死要活的嚎了大半天。 这才刚消停下来,秦山又整这么一出儿, 杀人诛心啊这是! “冲老贾家的?” 一老叔用力嘬了口烟,“嘶——” “我怎么瞧着,带头敲锣那小子好像是棒梗呢?” 第103章 孝子贤孙小棒梗! “哎呦——” “我头疼啊,哎哟——” “棒梗妈,快把我的止疼片拿来,快点儿!哎呦活不成啦——” 中院儿。 贾张氏倚着床头,面色土灰,双目紧闭,半死不活的拖长音,哎呦哎呦叫唤。 “妈,药你下午刚吃过。” “人大夫说了,一天两次,一次一片儿,您下午一回就吃了两片儿,不能再吃了。” 秦淮茹也是愁云惨淡,倒了杯热水,面无表情的递到床边儿。 她已经麻木了。 死老婆子,从中午闹到晚上了,一会儿哭,一会儿骂,一会儿又头疼腚疼,要死要活。 嚎了半晌了,倒是死啊!! 死了都清净了。 “放屁,你少拿大夫糊弄我!” 贾张氏猛然睁开眼,目露凶光,恶狠狠的剜了眼秦淮茹,一把将水杯打翻。 “我看你就是想折磨我!让我早点儿死!” “我死了,你个不要脸的,才好占着老贾家的房子,在外头勾三搭四!” “呸!想得美!” 老虔婆一口唾沫,喷到了秦淮茹身上。 水洒了一床,水杯滚落,“砰”的一声,摔的四分五裂。 秦淮茹愣了两秒。 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从抽屉里取出个小纸包,重新倒了杯水,送到贾张氏跟前。 纸包里,剩下最后两片止疼片。 贾张氏一并吞下,才又闭上眼,有气无力的哼哼道,“药没了,明儿你再去医院,多开一个月的。” “这是正事儿,别耽搁,听见没?” 秦淮茹点点头,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 心里骂道,死老太婆,亲孙子想吃点儿肉,天天哭没钱,逼着儿媳妇找别的男人要。 吃药倒有钱了。 一个月两块,把药当饭吃吧,早晚吃死你! 吃了止疼片,贾张氏又跟个老佛爷似的,往床头一靠。 刚阖上双眼,便听“咣——咣——咣——”三声响锣在自家门口骤然而起。 贾张氏吓一跳,捂着直突突的心口,破口大骂,“二半夜的,又敲又打,送殡呐!” 骂声未落。 门外传来一嗓子喜气洋洋的“哎——”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明天又是好日子——” 红星少儿合唱队的小兔崽子们一开腔,差点把身经百战的老虔婆送走。 翻着白眼,嗷的一声怒骂,“杀千刀的小王八蛋——” “再唱!再唱让你们都下拔舌地狱!不得好死!” 边骂着,边一个老驴打滚,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抄起门后的笤帚,冲到门口。 秦淮茹连忙跟上。 屋门一打开,婆媳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只见一群小兔崽子排着队,边顺着院子转,边昂首高歌。 而带头的,正是棒梗! “咣——” “咣——” “咣——” “哎——”孝子贤孙小棒梗,为了能分两块儿糖,卯足了劲儿,唱的声情并茂。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嗓子,“哎”的他妈和他奶如遭雷击,差点站不住。 “棒梗!” “你在干什么?!”秦淮茹气的直跺脚。 上去按住棒梗,照着屁股哐哐哐就是几下。 “你干什么你?!” “成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大冬天儿穿的厚,巴掌打在屁股上,根本就不疼。 但棒梗被她凶愤的神情和歇斯底里吼叫吓懵了。 先一怔。 下一秒,昂着脑袋,大张着嘴,鬼哭狼嚎的暴风哭泣。 “作孽啊——”贾张氏手中的笤帚落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肥硕的身子一仰一仰,拍着大腿,字字泣血,“作孽啊——” “杀千刀的!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啊!!!” 老虔婆这次是真让捅了心窝子,连词儿都没了。 来来回回,就剩这么两句。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秦淮茹一时气急,打完棒梗,自个儿又心疼。 一把抱住儿子,一瞬间,各种委屈,心酸,苦涩涌上心来。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那场面,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路过的耗子都想写一个‘惨’字。 但上能房顶揭瓦,下能地里偷瓜的熊孩子可不管这些。 刘家老三刘光福捡起锅盖锣。 一群小崽子继续敲敲打打,边走边引吭高歌。 在中院儿转悠了一圈,又热热闹闹的朝着前院挺进。 “别嚎了!” “我说别嚎了!” “小王八蛋,听不懂人话是吧?” “再敢嚎一声,信不信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傻柱一单身汉,一到晚上没吊事儿,早早就钻进了被窝。 听见外头秦淮茹的声音,这才披上棉袄起身。 一开门。 就见秦姐抱着棒梗,哭的撕心裂肺。 凌乱的头发半遮着面,泪水涟涟,柔弱的身躯在夜色中微微颤抖着。 顿时。 傻柱的怒火腾的一下,从胸口直冲天灵盖。 大步上前,铁手如钩,发狠的按住了年纪最大的、阎解成的肩膀。 阎老大让按的肩一塌。 一边呲牙咧嘴的喊疼,一边歪着身子想挣脱。 “哎呦哎呦,疼疼疼,柱子哥,你干啥?放开我…” “小王八蛋,你他妈成心找抽是吧?” 傻柱扬手,半真不假的给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 一见自个儿大哥挨揍,阎老二和阎老三立马大喊: “柱子哥打人啦——” “柱子哥打人啦——” “妈!妈!妈你快来啊!柱子哥打我哥啦!” 两岁多的阎解娣话还说不清,被这阵势吓的哇哇大哭。 前院儿。 阎埠贵两口子在屋里听见叫喊声,赶紧出来。 傻柱的手还按着阎解成没松开。 十几个小屁孩儿被拦在中院和前院之间。 “傻柱!你干啥呢?!给我松手!”阎埠贵一声大喊。 “松开!”三大妈一溜小跑,上前拍开他的手,将阎解成拉到自个儿身边,“有你这样儿欺负孩子的么?” 傻柱啥尿性,全院都清楚。 又轴又横,一膀子蛮力,手下没轻没重的。 经常撵着许大茂,把人揍的满院子吱哇乱蹿。 跟同龄人犯冲也就罢了,跟小那么多一孩子动手,那人爹妈能答应么? “我干啥?” “您问问他们这群小王八蛋在干啥?” “人秦姐家出了那么大事儿,这群小王八蛋,呜哩哇啦,又敲又唱!” “这不是往秦姐心口窝上捅刀子么?缺不缺德啊!” 傻柱脖子一梗,劲儿劲儿的冲着阎老抠直呲牙。 当着他的面儿,一口一个小王八蛋的喊着。 第104章 大伙儿都是文明人,要以理服人! 院儿里仨管事儿大爷,除了易忠海,傻柱压根儿没把其他两人放在眼里过。 当着人老子的面儿,骂人儿子小王八蛋。 这不就是骂阎埠贵王八么? “骂人是吧你?” “他多大你多大?跟一孩子先动手,你还有理了?” “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阎老抠高低算个文化人,又是为人师表,尽管有气,可难听话也说不出几句来。 但三大妈就不一样了。 三大妈翻了个白眼儿,嘴角一撇,“一群小孩儿,嚷嚷两句,和他贾家有啥关系?” “他贾的媳妇儿,和你又有啥关系?” “你是他贾家养的看门狗啊?一天喂你几两肉?听着点儿动静,见人就咬!” 三大妈一开口,也是老阴阳人了。 “你!你骂谁呢你!”傻柱呲着牙,瞪着眼,脑门儿青筋直跳,一副又要动手的架势。 三大妈也不怯,叉着腰上前一步,胸脯一挺,“谁叫唤我骂谁!” 她就不信了。 这二傻子再浑,还敢在大院儿里打女同志不成! 傻柱眯了眯眼,小眼睛里透出一股子凶光。 八岁的阎解放一抬头,被他凶恶发狠的神情吓一跳,果断高喊,“不好啦!” “柱子哥又打人啦!” “柱子哥打我妈啦!” 他这一喊,阎解矿也跟着喊。 阎解娣哭的更大声了,鼻涕泡直往外冒。 一群小崽子嗷嗷叫。 傻柱顿时急眼了,指着阎老二便骂,“放狗屁!谁打你妈了?” “你个小王八蛋,好的不学,还他妈学会诬赖人了!” “傻柱!你再骂!你再骂一句试试!” “…” 今儿晚上,热闹的跟炸了锅似的。 中院儿里。 一边儿,是贾家婆媳哭天抢地,一边儿,是阎家兄妹一嗓高过一嗓的叫喊。 刘光福这小崽子,时不时的还“咣咣”敲两声锅盖助兴。 这动静,易忠海想装聋作哑都装不成。 “又闹起来了!” “你说说,他钱也拿了,工作也有了,他他他他还想干啥!?” “贾家可没招他惹他吧?” “东旭判了三年!他就是有再大的怨气,这事儿也该翻篇儿了吧?啊?” 易忠海一脑门的官司,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 一天天的,他都快让秦山这小阎王整魔怔了。 听见院里吵嚷闹腾,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疼。 “唉!要我说,这个一大爷,你就别当了。” “咱关上门过日子,不管这些鸡飞狗跳的事儿。” “他们想怎么闹怎么闹,咱不掺和了还不行?” 一大妈坐在床边,看着老易不停的转来转去,心焦的叹了口气。 易中海摇了摇头,未置可否。 现在撂挑子不干,那落到旁人眼里,不就等于引咎辞职么? 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丢不起那人啊! “柱子也不消停,没一个是省心的,我先出去看看。”易中海沉声道。 刚说完。 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砰砰砰——砰砰砰——” “一大爷,您快管管吧!柱子哥他又打人啦!” “一大爷!一大爷!” 易中海板着脸打开屋门。 “一大爷,柱子哥把三大妈打了!贾婶子哭的快厥过去了!” “咱院儿炸锅啦!”陆寒江精神抖擞,满脸兴奋。 太热闹了嘿! 比过年放鞭炮还热闹! 易中海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抽了两下。 定眼儿一看。 好家伙,三个院儿的男女老少全出动了! 开全院大会都没来这么齐过! “柱子!” “你干啥呢!?” “跟你三大妈犯什么浑!”易中海怒斥一声,大步上前。 “哎呦,别瞎凑热闹了,快把东旭妈扶起来!”一大妈撑着老腰,紧随其后。 “一大爷,您也在屋,这群小兔崽子唱的啥,您没听见?”傻柱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 “唱的啥你也不能打人!”三大妈就咬住一点。 动手打人,有理也变无理。 “缺乏管教的小王八蛋,我打他都是轻的!” “柱子!!”易中海怒吼,“你想干啥!你想干啥啊!?” “老易,你瞧见了吧?” “他就当着我的面儿,一口一个小王八蛋的骂!” “一口一个小王八蛋的骂!” “他把我这三大爷当啥了?!” “就算我不是咱院儿三大爷,我也是一名人民教师!” “他、他尊重过我吗?!”阎埠贵指着傻柱,手指微微发抖。 “柱子,马上给你三大爷、三大妈赔不是!” “实在不像话!不像话你!”易中海命令道。 “唉呀,老阎,老阎媳妇儿,你们两口子都消消气儿。” “柱子打小就愣,你俩别跟他一般见识。” “柱子,快,认个错儿。”一大妈边打圆场,边扯了下傻柱。 可傻柱偏不领情,脸一扭,鼻孔朝天,讪讪的哼了声。 “何雨柱!” “这院儿里容不下你了是吧!”易中海气的直咬后槽牙。 一个贾家,都够他焦头烂额了! 傻柱这缺心眼二愣子,还让人牵着鼻子,火上浇油! 往后,自个儿是不是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了? 忽然。 易中海有一瞬间出了神儿的恍惚。 当初,他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到底为啥会觉得姓秦的小阎王是个软柿子? 不应该啊… 正在他晃神儿时。 一道如同噩梦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我来说句公道话啊…” “这件事儿,咱得先弄清楚来龙去脉。” “牛不喝水强按头,这哪儿能行?” “咱们院儿,是文明大院儿,大家伙儿也都是文明人。” “咱得讲究个以理服人,各位说是不是?” 秦山抱着膀子,站在人群里,热闹看够了,才慢悠悠的开口。 “我觉得秦兄弟说的十分在理!” “咱也不能凭一面之词,就说傻柱打人,对吧?” “有谁看见了?啊?有人能证明吗?” 许大茂虽然相亲掉链子,但在捧哏这块儿,从不拉胯。 此言一出。 方才又敲又唱的十几个小屁孩儿争先恐后的举手响应。 “我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柱子哥打解成哥了!” “解成哥喊疼,柱子哥不松手!还使劲儿打他脑袋!” 第105章 真是吹牛哔不怕被崩着! 傻柱被十几个小屁孩儿围在中间,指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告状,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去去去,一边儿去!” 傻柱不耐烦的挥手,一边驱赶这群咋咋呼呼的小兔崽子,一边不忿的辩解,“我就是吓唬吓唬他,没真动手!” 秦山拢着棉袄,幽幽道,“杀人犯还都说自个儿是失手呐!” 许大茂接茬,“这么小点儿孩子可不会编瞎话,你没真动手?那阎老大喊什么疼啊?” 傻柱一对上许大茂,刚刚才强压下去的三分火气噌的一下,蹿的更高,“你丫闭嘴!” “嘿嘿!”许大茂贱兮兮的,把大长脸一伸,“不闭,偏不闭,老子就事论事,怎么着?戳你肺管子了?” “…”傻柱呲了下牙。 “柱子!”易忠海一步上前,横在了两人之间,面色铁青,沉声道,“这么多人,都看见你先动手的。” “你还犟什么犟?快给三大爷家道歉!” 秦山和许大茂这俩人一开腔,易忠海就知道,傻柱又要倒霉了。 搞不好,还要波及到自个儿头上。 秦山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拿着许大茂当机关枪使,一突突就突突一大片。 许大茂可劲儿的蹦跶,目的就是想激傻柱。 好在傻柱吃了几次亏之后,也长脑子了,没再愣了吧唧的往两人挖好的坑里跳。 “许大茂,你丫等着,老子早晚收拾你!” 指着许大茂,放了句狠话,傻柱转身,先看了眼阎解成,又看了眼三大爷两口子。 嘴一撇,不情不愿的刚想开口说话,却被秦山抢白: “诶——” 他这一“诶”,易中海眼皮儿条件反射的一跳。 “一大爷,您可不能拉偏架!” “拉什么偏架?柱子打人,有错在先,我让他赔不是,怎么能叫拉偏架?”易忠海皱着眉,腰杆子挺的直直的。 “把人打了,动动嘴皮子,赔个不是就算完事儿?” “合着挨揍算倒霉,打了也白打呗?” “啧,大伙儿说说,这不叫拉偏架,这叫什么?”秦山摇摇头,眼神中透着三分无奈,七分不平,看向众邻居。 参与感和话题度这不一下就来了么? 原本只是闲着无聊,围观看热闹的众人闻言,纷纷各自发表起意见: “嗐,都是邻居,何必呢,伤了和气。” “半大小子,哪有不打架的?今儿打的头破血流,指不定明儿就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这话说的…”张桂香白眼一翻,哼笑了声,故意抬高音调: “傻柱比我家大茂还长两岁,二十二了,都能娶媳妇儿当爹了,还半大小子呢?” “解成才多大?” “欺负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他傻柱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张桂香本来就烦傻柱。 再加上昨儿许大茂相亲跑路的事儿,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便当众帮着老阎家说了几句公道话。 “诶!婶子,您明白人!一语道破关键!”秦山深表赞同的拍了拍手: “为啥他这么能耐,看谁不顺眼,说打就敢打?” “因为他有人撑腰啊!” “反正打了也白打,他怕什么?” “您说是吧?二大爷?” 刘胖子正缩着脖子揣着手,混在人堆儿里看戏。 冷不丁的被秦山点到,微微一怔,脸上横肉颤了下。 “不像话!” “傻柱太不像话!” “咱院儿十回打架,八回都得是他挑头掺和!” “批评过他多少回了!没用啊!” “他他他个刺儿头,什么时候听过我这二大爷的劝?唉!” 刘胖子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瞅向易中海。 意思再明白不过。 二大爷无能为力。 但一大爷的话管用啊! 除非一大爷故意不想管! “…”易中海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成,我先动的手,我不对,但咱们一码归一码。” “人秦姐家出事儿,这群小兔崽子,搁院里儿转着圈儿的又敲又唱,是谁指使的?” 傻柱咬着牙,直直的盯着秦山。 他打人,他认了。 但把秦姐欺负成那样,必须给个说法。 谁都别想好! 一听傻柱又提‘秦姐’,易中海头都快炸了。 他这是嫌死的不够快啊! 果然。 秦山面露惊讶,“秦淮茹家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 “…”傻柱一噎,“你他妈少装!” “你敢说这群小王八蛋不是你指使的?” “贾东旭前脚判三年,后脚你就来这么一出儿!”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秦山挑挑眉毛,“没枪毙啊?才判三年啊?” “那确实可喜可贺!” “要不,我再给安排一曲儿?算送老贾家的?” “山子哥,那得再加一块儿糖。”阎老二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嗤嗤嗤嗤——”蹲在自家门口的陆寒江没绷住。 邻居们真有意思! 院儿里的戏真有趣! 比看电影还带劲吼! “听见没?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 “就是你指使的,这回没法抵赖了吧?!” 阎老二的话让傻柱抓住了把柄,得胜般的昂着脖子。 就像被秦山栓在家门口儿的那只呆头大鹅。 “我说傻柱,你是不是傻?” 秦山歪了下脖子,用关爱大傻缺的眼神儿看了眼他: “抵什么赖?我又没说不是我。” “就是我让唱的,怎么了?唱歌还犯法啊?” 傻柱:“你故意…” “故什么意?我爱听唱歌不行?我给我兄弟许大茂助兴不行?” “就是!”许大茂见缝插针的接上话茬,“人秦山上午出的门儿,晚上才刚回。” “一天没搁家,贾东旭的事儿,人压根儿也不知道啊!” “再说,你丫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 “吃饱撑的!” “…”傻柱被这俩人怼的,头顶冒火,却又哑口无言。 “一码归一码啊,你说的。” “咱说完唱歌这一码,该说你打人这一码了。” 秦山道,“你无缘无故,殴打阎解成!辱骂三大爷!” “还专往人孩子脑袋上打!把人打傻怎么办?” “三大爷是文化人,阎家高低也算个书香门第。” “解成将来是要上大学,当大学生的!” “大学生是什么?是国之栋梁!” “你这么做,往小了说,是毁人前途!往大了说,是阻碍国家发展!” 秦山目光凛凛,一字一句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众人:“…”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心里直呼好家伙! 好家伙! 真是吹牛不怕被牛哔崩着。 第106章 谁也别为难我傻柱兄弟! 眼看一顶‘阻碍国家发展’的大帽子扣到自个儿脑袋上,傻柱脸上仍旧不屑,张口就来,“少扯淡了。” “一小学教员,算哪门子的书香门第?” “整天抠抠搜搜的,抠门之家还差不多。” “上大学?梦里上去吧,回去早点儿睡,梦里啥都有!” 阎埠贵一听这话,气的眼镜都歪了,“何雨柱!你、你别欺人太甚!” “小学教员怎么了?小学教员也是教书育人!” “伟人都说了,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 “我一人挣工资,养活全家六张嘴,我勤俭节约,不偷不抢,堂堂正正!” “当然不如某些人,一手领着工资,一手捞着油水过的滋润!”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 何况阎老抠还是一读书人,精于算计,但骨子也有三分清高,哪能容的下这般嘲讽。 几句话,就反将了傻柱一军。 “哎呀!柱子!”一大妈急忙上前,朝着傻柱后背连捶好几下,边捶边骂,“你个小兔崽子呀!” “这么大人了!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你、你要气死我啊!” 傻柱是轴,是横,不是真傻。 阎老抠一句‘捞油水’,他立马就有点儿虚了。 虽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是行业内不成文的规矩,厂里对他‘带饭’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不是能拿到明面儿上说的事儿。 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较起真儿来,闹到哪儿,他都不占理儿。 装作是被一大妈打的,傻柱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眼角余光却暗搓搓的瞟向易忠海。 等着易忠海给他递个台阶,他好就坡下驴。 以往一直都是这样。 他何雨柱,可以在这四合院里横着走,瞅谁不顺眼就呲儿谁,反正有一大爷兜着底儿。 不管啥事儿,最后,一律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处理。 易忠海老脸发黑,舌尖儿发苦,心里骂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姓秦的小王八蛋给他下个套儿,他就往里钻。 这一下,又把老阎也得罪的死死的! 易中海心累的叹了口气。 他不想管了,真的不想管了。 可不管又不行。 阎埠贵虽没指名道姓,但“某人”是谁,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现在,贾家没有收入来源,吃喝得靠傻柱接济。 要是没了饭盒,那这笔开销,恐怕又要落他头上。 这不行啊! 他还得攒钱养老啊! “老阎啊,柱子这孩子,打小啥情况你是清楚的。” “妈没的早,他爹又…” “我心里,一直都把他当成半个儿子,也怪我,没管教好他。” “我也向你赔个不是…”易中海神情苦涩。 傻柱一看。 一大爷都代他赔不是了,还能咋办? 赶紧滑跪道歉呗! “三大爷,对不住,我这人就是嘴臭,说话不过脑子,不是故意得罪您的。”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宰相肚里能撑船,甭跟我这小辈儿一般见识。” 接着。 又拍拍阎解成的肩膀,“兄弟,是哥的不对,哥不该跟你动手。” “哥保证,不会再有下回了。” “往后,有啥用的着哥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哥肯定没有二话,啊。” 阎解成撇了下嘴角,微微把身子侧向一旁。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也没说话。 老易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能咋样?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再过不去,那就成得理不饶人了。 阎老抠瞥了眼傻柱,无奈摇摇头,刚想说就这么算了。 便听秦山阴阳怪气的拖长尾音,“就——这——?” 许大茂眼珠子机智的一转,“不都诚心道歉了么?还怎么着啊?” “谁要是想为难傻柱兄弟,我可第一个不同意!” “诶诶诶——”秦山摆摆手,“误会了,我可不是这意思。” 许大茂:“那你啥意思啊?” 秦山:“我意思是,往后我在咱院儿要是瞧谁不顺眼,我也上去咵咵给谁俩大耳刮子。” “完了我再诚心赔个不是,到时候,一大爷您可不能区别对待!” “胡闹!”刘胖子逮着机会,也横插一脚进来。 脸一板,斥责道,“都像这样,那不就乱套了?!” “咱院儿是文明大院儿,不是土匪窝!” “你你你好歹也是个干部,怎么能带头败坏风气?” “说出这种话,羞不羞愧你!” 刘胖子是一句不提易中海,但句句都在刺儿易中海。 “就是,羞不羞愧!”许大茂拍拍自个儿脸。 秦山不服气,“一大爷,您给评评理”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凭啥傻柱能行,我不行?” “就是啊,凭啥傻柱能行,我秦山兄弟不行?”许大茂扯高嗓门儿。 陆寒江咧着嘴笑,“大茂哥,你到底是站哪边儿的?” “哪边儿都不站!哥们儿我大公无私,帮理不帮亲!” 这么一闹。 全院儿老少几十双眼睛,齐齐的看向易中海。 大冬天的,易中海硬是让逼出了一头的汗。 他感觉自个儿像条鱼。 被一根棍子从嘴里穿到尾巴,架在火堆上,滋啦滋啦,烤的直冒油。 “咳咳…老刘、那个、老刘说的对…” “刚刚我的话没说完…” “这个、这个事情啊,影响恶劣,必须严肃处理!” 易中海抿了下发干的嘴唇,又瞥了眼傻柱。 “对柱子的处理,我提三点。” “第一,柱子向阎老师家道歉赔不是。” “第二,柱子写份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惹事生非,不再动手打人。” “第三,罚款两块钱,这两块钱作为柱子给阎老师家的赔偿。” “如果以后再犯,一律按今儿这么处理。” “柱子,你有意见吗?” “没有,我能有啥意见。”傻柱脸拉的老长。 嘴上悻悻服了软,但心里还是不情不愿的。 两块钱不多,可他憋屈啊! 明明就是姓秦的挑事儿在先,他看不下去,才替秦姐出头。 怎么就成他不对了? 况且,拍下脑袋而已,他又没使劲儿,这不明摆着讹人么! 一大爷也是! 想杀鸡儆猴,但不能把他当那只‘鸡’来杀吧。 傻柱拱了下腮帮子,心中难免对易中海有些怨言。 第107章 别再说我系统掉线啦! “山子哥,山子哥,糖还发不?”不知是谁问了句。 一群小屁孩儿全都仰起脑袋,眼巴巴的瞅着秦山。 “发,当然发。” “哥说话算数,唱完就发。”秦山啪啪拍了两下手。 朗声道,“来,先给咱一大爷鼓个掌!一大爷大义灭亲,一大爷英明!” 他这一带头,小屁孩儿们纷纷效仿,呼呼啦啦拍起巴掌。 齐声呐喊,“一大爷大义灭亲!” “一大爷英明!” 一连喊好几遍,喊的易中海面皮发紧,脑仁突突的疼,摆摆手,脚步虚浮的往屋里走。 刚走没两步。 便听身后又是“咣——咣——咣——”三声响锣。 “唉——” “今天是个好日子——” 易中海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一大妈赶忙上前,把他扶住。 “嗷——”将将才缓过一口气的贾张氏,脖子猛的往后一仰。 翻着白眼儿,整个肥硕的身子躺倒在地上。 “贾婆子这回真厥过去啦——” “东旭媳妇,快来看看你婆婆!” “妈——妈——” “先抬进屋里!”一群热心邻居七手八脚的围了上去。 傻柱回过身,呲着牙,狠瞪了眼秦山,“贾大妈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得负责!” 秦山双手往袖筒里一揣,一脸的事不关己: “诶,黑锅可不能乱扣。” “死了也是她儿子气的,有我啥事儿?” “再说——” 秦山拍拍他肩膀,淡声笑道,“老虔婆蹬腿咽气儿了,方便的是谁?” “还不是兄弟你么?” 傻柱眼皮微微一动,咬了下牙,“你少胡说八道!” “行了。”秦山咧开嘴角,“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 “柱子!” 易中海见俩人又对上了,生怕傻柱再往枪口上撞。 立马高声喝道,“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贾大妈抬屋里!” 贾张氏四仰八叉,被一人架胳膊,一人搂腿儿的抬回了屋里。 秦淮茹跟在后边儿,一手抹眼泪,一手拽着棒梗。 小棒梗还在昂着脖颈号啕大哭,“我要吃糖——” “妈!我要吃糖!” 其他的十来个小崽子们已经又边敲边唱,喜气洋洋的去了前院儿。 “嘿嘿,兄弟,我就说,论缺德,咱院儿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这手一箭三雕,玩儿的高!实在是高啊!”许大茂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贾张氏气晕。 傻柱吃瘪。 顺便还打了易中海那老东西的脸。 一个都没落下,嘿,过瘾! “会不会说话你。”秦山斜他一眼,悠哉悠哉的穿过垂花门,朝着后院走去: “什么缺德不缺德的,哥们儿这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刘胖子腼着个油腻腻的大脸,扛着肚腩快步跟上,“山子,诶,山子。” “二大爷够意思吧?这回可别说二大爷不向着你了。” “有一说一,咱院儿这么些小年轻,二大爷最看好的,就是你!” “要搁古代,你就、你就是那个赵云,赵子龙!有勇有谋…” “二大爷,二大爷!”秦山笑笑,伸手一搂他脖子,给他来了个腋下杀: “您就别跟我套近乎了,您放心,我这人心大,从来不爱记仇。” “就您背后打我小报告那事儿,我早忘了。” “您早点儿回去歇吧。” 刘胖子被夹的伸着脑袋,撅着屁股,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干巴巴的咧了咧嘴,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 拧着脖子挣了半天,秦山一松手,这货就跟让鬼撵了似的,撒丫子便往屋跑。 许大茂在后头抱着膀子嘿嘿嘿笑,“二大爷,不来一道儿喝杯啊二大爷?” “砰!”老刘家屋门重重关上。 十分钟后。 敲锣唱歌的熊孩子绕院子转了一圈回来,一人领了两块儿糖,欢天喜地的各回各家去了。 天黑透,院里也恢复了宁静。 只有老贾家,时不时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传出。 “秦溪,刷牙了没?” “吃那么多点心,不刷牙当心长蛀牙!” 秦山蹲在屋檐下,咕噜咕噜漱完口,大声喊道。 喊完,又觉得自个儿太啰嗦,操心操的跟老妈子似的。 于是,也不等小豆丁应声,便涮涮牙刷,转身回屋。 舒服的躺在床上,手上把玩着今儿得来的瓷器小物件儿,阖上双眼,神识进入农场空间。 一串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响起: 【叮——您养殖的封开杏花鸡已成熟,可收获。】 【叮——您养殖的北京白鸭已成熟,可收获。】 【叮——您种植的韭菜、辣椒、油菜、黄瓜已成熟,可收获。】 【叮——提示:成熟期的禽畜及作物自动进入繁殖阶段。】 【叮——是否一键收获?】 【是\/否】 秦山依次查看养殖圈和种植田。 成熟的鸡、鸭、和蔬菜顶上的进度条全部变成了橙黄色。 而还在生长期的小麦和猪崽,进度条依然是绿色。 【否】 秦山用意念拒绝了一键收获,试着单独收了一畦黄瓜。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成功收获蔬菜作物黄瓜。】 【叮——收获作物已为您存放至空间仓库。】 【叮——提示:仓库为时间静止空间,可永久保鲜。】 【叮——恭喜宿主完成第一次收获,农场升级为lv.2】 【叮——系统将自动为您解锁新空间,请宿主注意查看。】 【叮——升级礼包随机掉落,宿主是否查收?】 秦山被猝不及防的一串叮叮叮叮吵吵的有点懵。 挠了挠耳朵,心中默道【查看】 【叮——礼包随机掉落物品:英雄牌钢笔1支,胶套笔记本10本。】 …?秦山皱了下眉。 心说啥玩意儿啊这是?这也忒磕碜人了这。 正吐槽着,又听一声清脆的叮—— 【叮——礼包随机掉落技能:经典老歌千百首,词曲精通。】 好家伙。 系统也带大喘气儿的。 秦山心念微微一动,一股繁杂的歌词曲调便在瞬间涌入脑海中。 有耳熟能详的各种经典,比如《唱支山歌给党听》,《乌苏里船歌》,《东方红》等。 还有《鲁冰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等传唱广泛的儿歌。 更有后世许多电影,电视剧的插曲、主题曲。 并且,所有歌曲标注的创作发行年代全部在1957年一月份以后! 秦山不由得挑了下眉毛。 也就是说,他现在随便拿出去一首,都算是原创… 这这这…! 这一代才子的名号不就来了么!? 第108章 也没当过爹啊!这老父亲心态是怎么回事? 秦山再次探查了农场空间。 等级提升后,空间区域又解锁了四亩田地,一片更大的禽畜养殖栏,和一块果树种植区。 秦山收获了大部分成熟蔬菜,留下一小部分育种。 家禽则暂时不收获,让它们自动进入繁殖期。 “咕咕咕咕——” 一只花母鸡摇摇摆摆,走入秦山的视线,屁股一撅,“噗噗”下了两枚鸡蛋。 然后,圆滚滚的身子扭扭,卧在蛋上趴起了窝子。 大白鸭也不示弱,昂着脑袋,嘎嘎嘎嘎不停的叫唤。 两头猪崽升级进化成了金华黑猪。 其颈部和臀尾黑皮黑毛,中间白色,又称‘金华两头乌’。 短短三天时间,小猪崽已生长至肥育阶段。 毛色油亮,膘肥体壮,甩着尾巴,哼哧哼哧的撒欢。 查看完农场情况,秦山顺手将瓷器小把件儿扔进空间。 【叮——系统提示:收入明万历官窑青花祥云凤凰牡丹纹小花觚一只。】 【叮——系统评估为国家二级文物。】 【叮——注:文物藏品分为珍贵文物和一般文物;其中,珍贵文物中最高级别的一级文物又分为甲、乙两个等次;一级甲等文物称为国宝。】 嚯! 秦山睁开眼,瞬间就不困了。 系统居然还带鉴别功能? 那往后捡个漏、鉴个宝啥的还不轻轻松松? 五六十年代,又是皇城根儿上,多少珍宝文物先是流落市井,后又辗转流向海外啊! 起风年间破‘四旧’,又有多少散存在民间的字画、古籍、落入火堆,付之一炬! 思及此,秦山隐隐动了个念头… 就在这时。 屋门忽然被轻轻推开条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哥、你睡着了不哥?” 秦山将手枕在脑后,“嗯,睡着了。” “嘻嘻,骗人。”小豆丁踮着脚尖儿,顺着门缝一溜小跑进屋,趴在她哥床头,“嗬嗬”呵出两口气儿。 秦山:“…?干啥?” 秦溪:“哥,我刷牙啦,你闻闻,薄荷味儿的。” 秦山:“…” 秦溪:“哥,你明儿早还送我上托儿所不?” 秦山:“嗯,送。” 秦溪:“哥,那你明儿晚上下班,还去接我不?” 秦山:“嗯,没事儿就接。” 秦溪下巴抵在枕头边上,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映出一点光亮,“哥,我最喜欢你了。” “…”秦山微微一愣。 看着小豆丁像只粘主人的小狗似的,忍不住抬手撸了把她的头毛,“行了,赶紧回屋睡吧。” “明儿起不来,我可不等你。” “把屋门关严啊,夜里老实点儿,别乱蹬被子!” 嘱咐完,秦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自个儿上一世也没当过爹啊! 这种老父亲心态是怎么回事??? 夜深人静。 傻柱躺在床上,听着隐约从贾家传来呜咽声,辗转反侧。 秦姐太可怜了。 贾东旭要在里头关三年,她一个柔弱女人,无依无靠,还被恶婆婆磋磨拿捏。 她可怎么活啊! 就算自个儿有心接济,可带回的饭盒,捐出的钱,到头来却都落在了贾老婆子手里。 秦姐这么贤惠的女人,一天到晚伺候她不说,还要挨骂受气! 日子过得简直比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还苦! “呸!恶老婆子,不是个东西!”傻柱啐骂了句。 秦山那小王八蛋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有句话没说错。 贾张氏要是没了,秦姐一人带着棒梗,一女人一小孩儿,吃能吃多少?喝能喝多少? 他和一大爷搭手帮衬把,也就过来了,秦姐肯定比现在过的轻松。 这么想着,傻柱竟生出种同仇敌忾的心情。 心想要是下回,姓秦的再找老虔婆的晦气,自个儿可不拦着,让那老东西气死才好。 … 新的一周。 轧钢厂的大喇叭一大清早便播放起了各种生产动员口号,广播组两位女同志轮番上阵,声音洪亮,慷慨激昂: “…我们晨迎日出,暮送日落,我们拧在一起,就是一道闪电!一束火绳!同志们…!” “今儿这词儿谁写的啊?”秦山一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儿,先给自个儿泡杯高沫。 第二件事儿,从书报架上拿一份最新的报纸。 第三件事儿,坐下,喝茶,看报。 不下乡的日子,简直比退休养老还要清闲。 “我写的,怎么了?你有什么高见?”科长徐国栋板着张黑脸从里间出来,朝晖之下,脑袋锃亮,仿佛头顶佛光。 秦山:“…” “我的意思是,这词儿写的好啊!比之前那些什么大干特干加油干显得有文化多了!” “还是您有水平!” 徐国栋眉头一皱,“少溜须拍马,之前那些也是我写的!” “你给我进屋!把门带上!” 老徐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平时总是一副笑脸儿,科里的年轻人有时候没大没小,拿他打镲开玩笑,他也从不介意。 像今儿这么火大的时候可不多见。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兄弟,不妙啊!”许大茂用报纸遮住脸,冲秦山挤眉弄眼。 昨儿问他,他也没说。 早知道事先通个气儿,也好在老徐面前打马虎眼儿啊。 秦山屁股刚挨椅子,又站起身。 看见何田田满脸担忧,还没心没肺的朝她咧嘴一笑,没事儿人似的,大摇大摆进了老徐那屋。 前脚屋门刚关上。 后脚,何田田就迅速挪到了许大茂旁边,半掩着嘴小声问,“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许大茂摇摇头。 “秦山最近惹啥事儿了?” “…”许大茂心想,那可多了,多的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反正是一天都不带消停的。 自从有了他这个“四合院毒瘤”,自个儿这“第一搅屎棍”都眉清目秀,清新脱俗了。 见许大茂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何田田索性端起茶缸,假装去倒水,站在门外支棱起耳朵听。 结果,没两分钟,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凑了过来。 屋子也不隔音,老徐强压怒气儿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你你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 “你这趟下乡,到底有没有借职务之便,吃拿卡要老百姓的东西!” 第109章 有事老徐,没事儿老徐,老徐的头都秃了! 不怪老徐火气儿大。 秦山这小子,现在可是他们文化科的门面。 前几天,广播站大喇叭还在卯足劲儿的宣传他‘勇斗五流氓’的光荣事迹。 好家伙。 一转脸儿,他就让人举报到杨厂长那儿去了。 事后,老徐第一时间想找他了解具体情况。 他倒好,拍拍屁股溜了。 这档子糟心事儿,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在老徐心里卡了一天半。 老徐还能有好脾气么? “借职务之便吃拿卡要?”秦山面露茫然,“徐科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徐国栋盯着他,神色严肃,“上礼拜,你去大土沟子村,有没有向村民伸手索要东西?”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如实回答我!” 秦山也盯着他。 脸上茫然的表情逐渐转为愤怒,斩钉截铁道,“没有!” 顿了顿,语气又稍稍缓和,“徐科长,在您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一激,把徐国栋激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憋了一肚子的火,顿时便哑下去一多半儿。 端起大茶缸子,喝了口茶,连同茶叶渣子嚼巴嚼巴,一并咽进肚里,才道: “老子敢在厂长办公室跟老杨拍桌子,你说我是信自己人还是信外人?” “但是这件事儿,来龙去脉,你小子必须给我说清楚!” “年轻人,就算犯错也不怕!” “知错认错,端正态度,我这科长,豁出老脸,也拉你一把!” “但要是有人造谣生事,背后捅刀子,咱也得让他知道知道,咱文化科不是吃素的!” 说完,咕咚咕咚又猛灌两口茶水,定定的看着秦山,等他开口。 对视了两秒。 秦山忽然大喇喇的咧嘴一笑,“我就知道,还是您够意思!” “您别上火,我先跟您保证,我没犯错误…”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东西都是曹大哥送的。” “许大茂和孙大栓都能作证。” 隔着门,许大茂应声道,“没错!我能作证!” “老乡盛情难却,不要还不让走!” 孙大栓闻言,也立马磕磕巴巴道,“我我我也也也也…” “砰!”徐国栋猛的一拍桌子。 指着秦山,又气又无奈,“你、你小子你…” “救了人,你回来,回来怎么一个字儿都不提?” “哪有做点儿好人好事儿整天挂嘴边的…”秦山身子后仰,躲开他乱喷的唾沫星子。 老徐:“…” 老徐无语了。 宣传处宣传处!不宣传还干哪门子的宣传处! 俩人大眼瞪小眼,秦山更是一脸无辜。 门外。 几个勤杂组的大姨也在高声嚷嚷: “到底谁啊,黑白不分,是非颠倒!” “不弄清事实,就在背后打小报告,随便给人扣帽子,这是故意抹黑!” “老徐,小秦可是我们老姐妹春兰的儿子,你得给孩子撑腰,听见没!” “老徐——老徐——老徐你说句话——” “老徐——” “别喊了,别喊了!”徐国栋直挠头,“天天有事儿老徐,没事儿老徐!” “老徐老徐老徐,老徐的头都让你们喊秃了!” 说着,呼啦一下拉开屋门,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便迎面撞上了隔壁采购一科的小陈。 “徐科长,正找您呢!”小陈探头,往里瞅了眼,立马眉开眼笑: “秦山,我这回可沾你大光了,晚上下班儿请你下馆子!” “有啥事赶紧说,我这儿忙着呢!”徐国栋急吼吼的。 手下人明明救了条人命,却反被抹黑! 这事儿老杨必须给个说法! “您这一大早真够忙活的。”小陈从兜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 “这是大土沟子村生产队的曹队长托我捎给您的。” “您是不知道,大土沟子村,那可是个香饽饽。” “前有河,背靠山,山上野鸡、兔子可不少!” “听人说还有野猪!” “我这趟就是奔着收山货去的,嘿,您猜怎么着?” “人曹队长一听我是咱轧钢厂的,二话不说,当场就拍板!” “以后他们村儿的货都归我!” “哈哈哈哈!这下国棉厂和机车厂那俩哥们儿得气死!” 小陈喜不自胜,乐的牙花子都快飞了。 他们三个一直在争大土沟子村的采购权。 仨人都他妈快争出感情来了,也没争个明白。 村里曹队长是个老好人,端水端的比公平称都公平。 仨人一人一季度的轮着来,不偏也不向,背地里,谁塞好处都不收。 这回他能啃下这块儿香饽饽,全靠承了秦山的情。 “感谢信?”徐国栋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扫了遍。 看完,一边仰头哈哈大笑,一边健步如飞的直奔行政楼而去。 留下小陈一头雾水,“…??徐科长怎么了?” 老徐攒在心里的火气,这回可算能理直气壮的撒出来了。 一进厂长办公室,便“砰”的一把,将展开的信纸拍到了杨卫国面前。 一指抬头仨大字儿,“瞧见没?感谢信!” 又一指末尾落款,“瞧见没?村里公章!” 再一指中间小字儿,“瞧见没,秦山同志!” “我给您读几句啊,尊敬的红星轧钢厂领导同志…” 正伏案看报表的杨卫国抬起头,一脸懵圈,“一大早喊啥喊?吃枪药了你?这是啥?” 徐国栋都给气乐了,呵呵笑了两声,“这是啥?这是物证!” “不是有人诬陷抹黑小秦借工作之便吃拿卡要吗?” “那人是谁啊?您把他喊来,我读给他听!” “物证要是不够,还有人证!” “放映队的小许小孙,还有采购一科的小陈,仨人都能拍着胸脯给小秦作证!” “人小秦做了好事儿,救了人命,回来是一字儿没提啊!” “那个、那个背后中伤他的人,到底是什么居心?” 老徐越说嗓门儿越高,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杨卫国就是一通突突。 杨卫国看着桌上的信,眉心都快拧出死结了。 心说这个刘胖子,真能没事儿找事儿! 沉默了片刻,才好声好气的笑道,“嚯!这是好事儿啊这!” “这个小秦同志很优秀嘛!” 第110章 要报仇!要申冤!血债要用血来偿! 杨卫国这阵子忙的焦头烂额。 要不是徐国栋吵吵嚷嚷的找上门,他早把这档子事儿忘脑后了。 可老徐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主儿? “老杨你少来这套!” “两句好听话就想把事儿揭过去?” “我跟你说,我不同意!你今儿必须给我个说法!” “要不然,我就坐这儿,诶!我不走了!”老徐一屁股坐到单人沙发里,翘起二郎腿。 “你要啥说法?” “我是接到了同志检举,让你把事情查清楚。” “这不是已经查清了么?你管我要啥说法?”杨卫国觉得老徐这纯属是小题大做。 这事儿一没盖棺定论,二没通报批评。 没有造成任何后果。 怎么就揭不过去了? “你说的轻巧你!” “人小秦同志,年纪轻轻,干劲十足的到了我们文化科,结果呢?” “做了好事儿,反倒让人抹黑!” “寒不寒心?啊?工作积极性受不受打击?啊?” 徐国栋拍着沙发把手,嗓门儿大的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你小点儿声!一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上火,气大伤肝!”杨卫国无语的直摇头。 他和徐国栋也算是老相识了。 这老徐,年轻时是个炮仗脾气,谁点呲谁。 年纪大了,忽然就慈祥了,整天笑呵呵的端着个大茶缸子,和手底下一群年轻人打成一片。 本以为他是知道修身养性了。 结果,还是个炮仗,炸起来威力不减当年。 “我肝好着呢我!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上回,小秦抓流氓,保护女同志,保护的还是你亲外甥女儿!厂里连个表彰都没有!” “这回,更别提了,没让冤枉都是好的!” “老杨,你怎么想的你?你是不是对我们小秦有啥偏见?”老徐毫不顾忌的问道。 “刚进厂的小年轻,我对他能有什么偏见。”杨卫国嘴角微不可见抖了下,“主要是,这阵子太忙了…” “等忙完这阵儿…” “甭等了,这事儿我也不麻烦你。”徐国栋直接摆手打断他,“你跟我说,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我自个儿找他去!” 杨卫国抬起眼,“你想干啥?还想私底下打击报复不成?” “咱就一小科长,咱能打击谁?”老徐晃晃脚,干笑一声,“就是心平气和的摆摆事实,讲讲道理嘛!” 杨卫国也笑了声,不接他话,低下头,继续看起报表。 信他个鬼的心平气和! 厂长不急,徐国栋自然更不急。 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一边翻报纸,一边余光瞥老杨。 翻完两张报纸,见老杨还不作声,索性往沙发背上一靠,半阖双眼,拉开了唱腔: “小常宝——” “控诉了土匪罪状——” “字字血——声声泪——” 冷不丁一铿锵有力的大高嗓门儿,唱的杨卫国手一哆嗦。 “干嘛啊这是?!” “有啥话不能好好说?给我来这一出儿?” “老徐,你可是老同志了,怎么带头瞎胡闹?” “我不是说了么,等忙完这阵儿…” “你别唱了!” 杨卫国一脑门官司,腾的站起身,把桌子拍的砰砰响。 老徐却压根儿不睁眼,仰着头,脚尖一上一下的打着拍子: “要报仇——要申冤——” “血债要用,血来偿——” 唱完这一段儿,才收住,提起暖壶给自个儿倒了杯水,润润嗓。 杨卫国:“…” “你是要找谁报仇?要让谁血债血偿啊!?” 老徐吹吹杯子里的水,不紧不慢的吸溜了两口: “我这唱的是《智取威虎山》,自然是找座山雕报仇,让座山雕血债血偿。” 杨卫国嘴角抽了抽:“…” 老徐清清嗓子,“还听不?还听我再唱一段儿,咱文化科可不是白干的。” “我再给你来一段儿《骂秦桧》,咳咳——” 说着,便要起范儿。 “别介、千万别唱了,算我求你!”杨卫国被他唱的一个头两个大,连连摆手: “这样,我代表厂里决定,开一次全厂表彰大会,表彰小秦同志的光荣事迹,行不行?” 老徐眉毛一扬,满脸不屑。 顿了顿,才道,“什么时候?给个准话。” 杨卫国:“下个月发工资之前!” 老徐:“该发的奖励一样儿不能少。” 杨卫国:“行了,这么大个轧钢厂,还能少那点儿东西?” 老徐:“成,那您忙,我回了。” 徐国栋当场表演了个一秒变脸,转眼便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 哼着《智取威虎山》,溜溜哒哒的出了厂长办公室。 … 老徐得胜归来,文化科大办公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尤其是几个大姨,高兴的跟老母亲看见好大儿娶媳妇儿似的。 “咱们小秦真出息了!全厂表彰大会,那可是一万多双眼睛在底下看着呢!” “就这大高个儿,这一表人才的,到时候往台上一站,啧,多给咱们科长脸!” “还是老徐行啊!老徐出马一个顶俩。” “老徐啊,小秦的发言稿你抓紧啊,听见没老徐…” “老徐,到底是哪个红眼病背后抹黑咱小秦啊?你问出来没啊老徐?” “是啊老徐,老杨怎么说啊?老徐?老徐?” 老徐觉得,自个儿要活不到八十八,都是怨这几个老娘们儿整天吵吵的。 “老杨啥都没说,但是,别急啊,都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老徐掏出感谢信,放在办公桌上,轻轻点了点,“咱们小百灵和小画眉呢?” 广播组的两位女同志笑盈盈的站了出来。 这‘雅称’还是秦山起的,俩姑娘显然十分受用。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广播这封信,多播几遍,让全厂上下都听到。” “顺道儿把小秦个人表彰大会的事儿也提一嘴,省的老杨拖拖拉拉不认账。” “小刘,小刘呢?” “诶!在呢!”一瘦瘦小小面相机灵的小年轻应道。 “小刘,你就去杨厂长办公室那边儿盯着,看看都有谁去找老杨。” “咱也来个下饵钓鱼,嘿嘿!不信我逮不着他!” 老徐抬手捋了把自个儿闪着智慧光芒的大脑袋,得意的一笑。 不说? 不说他就不知道了? 呵,笑话! 第111章 秦山敲锣撵兔子,许大茂脑瓜子干烧! “凛凛的寒风,吹不散心中的火种!” “严寒的冬日,总有人奉献爱与温暖!” “各位工友同志们!大家中午好!” “现在,为大家播报一封感谢信!” “这封信来自于昌平县兴和镇大土沟子村。” “信中所感谢的,是我们轧钢厂宣传处文化科的秦山同志…” “尊敬的红星轧钢厂领导同志…” 中午十二点。 下班铃声过后,广播站的大喇叭便开始一遍又一遍,声情并茂的诵读起了感谢信。 食堂里,工人们在窗口前排着长队,一边等着打饭,一边议论: “秦山?这名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就是前几天在大礼堂抓流氓那位小同志嘛!” “呦呵,这接二连三的,小伙子不简单啊!” “这一封感谢信都播几遍了?你是没瞧见,文化科那老徐,高兴的嘴直歪!” “诶,老刘,到你了,走什么神儿呢?” “哦、哦…”刘海中端着饭盒,心不在焉的走到窗口前。 感谢信? 秦山?救人? ??? 这么说,这小子拎回的那些大鱼大肉八成是老乡送的? 不妙! 不妙哇! 他可是拍着胸脯向杨厂长检举的那小子! 这么一来,自个儿在领导眼里的形象成啥了? “唉!”刘胖子一声叹,真想给自个儿一大嘴巴子! 这步臭棋走的! 得罪了秦山那小阎王不说,杨厂长那边也讨不着好! 这可怎么办呐! “二大爷?您冲萝卜叹什么气啊?” “不合口儿啊?” “不合口儿也别浪费,我替您吃了。” 刘胖子正愁眉不展,便见小阎王笑呵呵的坐到了他对面儿,也不跟他客气,筷子一伸,挑走了他饭盒里仅有的几块儿肉。 “山子、吃饭呐。”刘胖子脸上横肉耷拉着,用力扯出个笑容。 秦山淡淡一抬眼,也不接他话,就着肉,大口的嚼着馒头。 “咳、山子,你这救人的事儿,怎么回来也没提一嘴啊?” “这种好人好事儿,就应该告诉二大爷嘛!” “这样,晚上我牵头,召开全院大会,号召大家伙儿向你学习!”刘胖子面带讨好。 一双小眼睛觑着秦山,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 生怕秦山前一秒还笑眯眯的,下一秒,就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拎起来抽大耳刮子。 这事儿别人干不出来。 但这小阎王,说不准… 只是,刘胖子这边儿话音刚落,那边,就听大喇叭广播道: “…因此,经厂领导商议决定,于近期召开个人表彰大会,以表彰秦山同志的光荣事迹,以及…” “…”刘胖子讨好的表情微微僵了下,那些钻营揣测的小心思飞快的心中转了几个弯儿。 领导能这么迅速做出决定,可见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秦山成了被表彰的榜样。 那他呢? 他不就成了捏造事实的小人?搁戏台子上,就是抹着大白脸的奸臣啊! 不行! 得赶紧去找杨厂长澄清! “二大爷?二大爷?” “您这脸儿怎么皱巴的跟个老苦瓜似的?” 秦山三下五除二,干完一个大馒头,又顺了口玉米碴子稀粥,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胖子。 “咳、山子…” 刘胖子朝四周瞥了眼,肥胖的身躯向前倾,压低嗓音道,“那个、先前都是误会…” “二大爷!”秦山‘啪’的把筷子放下,眉头一皱。 “…!!”刘胖子登时吓一激灵,下意识的慌忙后仰,险些连人带凳子仰翻过去。 “二大爷!” “咱不是说好不提这茬儿了么?” “您背后打我小报告、向杨厂长举报我吃拿卡要这事儿,我真的早就忘了!”秦山神色正经,语气严肃。 刘胖子:“…?”这他娘的叫忘了? “不过嘛…”秦山挠挠额头。 刘胖子一听‘不过’俩字儿,后脖颈就一阵发寒,“不过啥?” “我知道,二大爷您是怕我走歪路。” “可杨厂长不知道啊!” “就怕杨厂长对您再有看法,影响到您仕途…” “二大爷,我还指着您能上位,帮我收拾易忠海那老王八蛋呢!您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啊!” “二大爷…二大爷…着急忙慌的干嘛去啊?” 不等秦山把话说完,刘胖子已经坐不住了,饭也没扒拉两口,便急急忙忙向外走去。 隔着条走道儿。 许大茂在一边儿扯着耳朵听,瞧见刘胖子一脸忧心忡忡的跑了,更是乐的跟只鸭子似的,嘎嘎乱笑。 端着自个儿的饭菜,屁股一扭,挪到了秦山对面,“秦爷,您可算把借刀杀人这手玩明白了。” 这是生怕二大爷不死啊! 下好了套,敲锣撵兔子,哄着兔子往套里撞。 秦山不紧不慢的夹了口菜,“老徐把饵都下好了,这要是钓不上鱼,你让咱科长面子往哪儿搁?” 许大茂咂咂嘴,别说,还真是这理儿。 “你直接跟老徐说,背后捅刀子的是刘胖子不就得了,费劲绕这一大圈子干嘛?” 秦山挑挑眉,“直接说?我怎么知道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许大茂后知后觉,这才晃然意识到,昨儿晚上,秦山好像就提了一嘴,说刘胖子背后打小报告。 可今儿早上,老徐才找他谈的话啊!? 所以,这是早就知道刘胖子搞的小动作?给他来了个将计就计? 再故意激老徐,借老徐的手去收拾刘胖子? 许大茂绕了半晌,脑袋瓜子差点儿没干烧,才把自个儿绕明白,瞅着秦山连连感叹: “兄弟,原来我以为你是员武将。” “可万万没想到,其实你是军师啊!” “啧啧啧,你是生错年代了!生不逢时!” “你要早生个千八百年的,《三国演义》里没你我都不看!” … 刘胖子饭是没心情吃了,忐忑的等在杨卫国办公室门口。 一见杨卫国回来,赶紧咧开嘴,面带谄笑的迎上前。 “杨厂长,我有个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 “哎呀,小秦同志的那件事情啊,是个误会!” “我也是好心,怕这孩子走歪路,嗐!谁成想,好心倒办成了坏事儿!” “这不、知道是误会了优秀的小同志,我这、我这急的连饭都吃不下,就来找您了!” 第112章 文化科三大杀器! 刘胖子一边解释,一边点头哈腰的跟在杨卫国身后,进了厂长办公室。 先前,拍着胸脯,言之凿凿的揭发检举,这会儿,在他口中却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误会’。 “刘师傅,你怎么又来了?”杨卫国瞅见刘胖子就无奈。 一线工人,不踏踏实实的干好本职工作,整天往厂长办公室跑的比车间主任都勤! “杨厂长,我是来替小秦同志澄清的!” “你说这孩子,做了好人好事儿,他也不提一嘴。” “谁能想的到啊!”见杨卫国坐下,刘海中赶紧弯腰拎过暖壶,殷勤的替领导添了杯茶。 老杨抬眼,看着他满脸横肉堆挤在一起的笑容,觉得这胖子委实油滑。 说话句句避重就轻,把自个儿摘的倒挺干净。 “刘师傅,你也是咱厂的老同志了,要带头搞好工作,把精力放在提高技术上,为生产做贡献。” “不要一天到晚的只盯着别人。” “生产才是第一要务!”杨卫国声音不高,语气却十分严肃。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刘海中要不来找他,他压根儿就没精力也没闲心再去追究这些鸡毛蒜皮,谁是谁非。 可这人还不收敛。 再加上老徐一早刚闹腾过,他再看刘胖子这副油滑的德行,难免会心生几分厌烦。 “杨厂长,我、工作这块儿您放心,我一直都是抱着积极认真的态度…” “这点,车间的工友们是有目共睹的!” “我向您保证,我…”刘胖子立马挺直了腰杆,信誓旦旦。 可话没说完,便被杨卫国摆手打断,“行了,刘师傅,回去工作吧,我这儿也忙。” 说完,便起身打开资料柜,自顾自的查阅翻看。 没再给刘海中一个眼神儿,也没喝一口他倒的茶水。 “那、厂长您忙,我也回去干活儿了。”刘胖子搓搓手,硬扯出个笑脸儿,点头哈腰的进来,又点头哈腰的出去。 一出办公室,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抬手不轻不重的给了自个儿一嘴巴子。 好处没捞着,还挨了顿批评! 这叫什么事儿! … 下午。 文化科的小刘回来汇报情况: 从广播感谢信,到快下班这段时间,一共有四个人去过杨厂长的办公室。 一个是李怀德李主任。 一个是二车间王祥民王主任。 一个是外贸部周运生周部长。 还有一个,是锻工刘海中。 “刘海中,就是每回开会都跑来跟咱勤杂组抢活儿干,抢着给领导倒水的那个胖子。” “他是听到广播后,第一个去找老杨的,那一溜小跑,慌慌张张的,一看就像心虚。” “再说,李主任、王主任、和周部长,人家可能是汇报工作,刘海中找老杨,能有啥事儿?” “所以科长,我怀疑八成就是他使坏!”小刘头头是道儿的分析。 等他说完。 秦山也适时的又加上两句料,“刘海中?那是我们院儿二大爷啊!就住我家对门儿!” 接着,马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额头,“怪不得他知道的这么清楚!” 旁边,许大茂的嘴角忍不住咧了下。 心说真能演! 电影里的地下党都没你能演! 老徐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不急不躁听完俩人的话,呸呸把茶叶渣吐回缸子里,笑眯眯道,“瞧见没?一点就通!” “我就说嘛,咱们文化科个个儿都是人才!” “这叫什么?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 “小缸抓王八,这不手到擒来了么?” “小刘,干的不错,记你一功!” 老徐卖瓜,自卖自夸。 不管干啥,先花式吹自己人一波,这也算是文化科的老传统了。 吹完,老徐才一本正经的敲敲桌子,“那怎么办呐?” “咱先说好啊,违反规定,打击报复的事儿咱坚决不能干。” 勤杂组仨大姨闻言,心领神会的相互对视了一眼。 大嗓门胡姨:“这差事必须交给我们老姊妹儿啊!” 短发的孟姨:“春兰的儿子,咱们不护着谁护着?” 大脸盘子薛姨:“老徐你放心,全厂都知道我们仨是出了名的讲理。” 徐国栋微微一笑,“阵仗也别摆太大,以摆事实、讲道理为主。” “好了,今儿该下班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要不说宣传处这群人一个赛一个的心眼子多呢! 老徐是文化科的科长。 刘海中是锻工车间的普通工人。 他要是亲自出面,第一,手伸太长,第二,难免有欺人之嫌。 不合适。 但要让小年轻们自个儿去解决,也不合适。 年轻人,资历浅,气性大,容易起冲突,还把握不住分寸。 弄不好,再让人抓个不尊重老同志的把柄。 所以啊! 还得是胡、孟、薛这三员女大将出马! 四十来岁的老娘们儿,谁能把她们几个咋地? 就算老杨来了,该趴也得老老实实的趴着! 老徐成竹在胸,下班铃儿一响,便吹着轻快的口哨,踩点儿走人。 手底下这群小的,也都跟着嘻嘻哈哈的一哄而散。 “嘿嘿,二大爷这回要遭殃喽!” “落老徐这笑面虎手里,他是大马猴进刺儿林子,没好果子吃!”许大茂幸灾乐祸。 何田田抿嘴,忍着笑意,“我怎么觉得你唯恐天下不乱呢?” 许大茂:“咱们科的事儿,你回去可别跟你舅说。” “我知道,我又不是爱背后打小报告的人…” 三个人走出办公室,隔壁采购一科的小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一看见秦山,先上前递烟,非要喊着去下馆子。 秦山推辞了好一番才,才婉拒了这哥们儿的好意。 结果,在楼下又碰上了黑熊精赵铁锁。 这货头戴解放帽,围脖捂住大半张脸,站在拐角处,东张西望的,打眼一瞧,就不像个好人。 “兄弟,又来当壮丁呢?”许大茂咧嘴笑道。 黑熊精没搭他话。 看了一眼何田田,然后,凑到秦山身边儿,歪过头,低声道: “秦哥,昨儿那黄大牙和秃瓢儿领着人在厂门口转悠着,打听何雨柱呢!” 第113章 堵的是何雨柱,关我秦山什么事儿? “哟,寻仇的来了。” 秦山扭头瞅了眼许大茂,伸手薅过他脑袋上的棉帽,扣到了自个儿头上,把两边的护耳放下,挡住半张脸。 寻仇? 许大茂一听这个,赶紧学黑熊精,将围脖朝上拉了拉。 ??何田田瞧着他们仨,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乖乖的跟着照做。 四个只露出眼睛的人,杵在办公楼下,大眼瞪小眼。 秦山:“又不认识你俩,你俩捂着脸干啥?” 许大茂:“…” 何田田:“…” “秦哥,他们人多,要不要去报保卫处?”黑熊精心里有些没底儿。 秦山系上帽绳,一脸事不关己,“他们堵的是何雨柱,关我什么事儿?” “大茂,田田,你俩先回。” “我不回。”何田田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反正又不认识我,我就在边儿上看看。” “我也不回。”许大茂脖子一歪,“有热闹不带兄弟凑一手,不厚道。” 得。 既然都要凑热闹,那就凑呗。 于是,四个人两前两后,混在乌泱泱的下班大军里,若无其事的朝着厂大门走去。 轧钢厂大门正对着街面儿。 门口有荷枪实弹的保卫科同志盯着,还有传达室大爷坐镇,主要是防止有外来人员混入,偷钢材,搞破坏。 黄大牙和秃瓢儿这伙儿贼,和在背后给他们戳份儿的进不来,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不远不近的徘徊在门外大街上。 “树底下,得亏我眼尖,离老远就认出他俩了。”黑熊精低声道。 秦山朝对面瞥了眼。 一面目可憎的大秃瓢儿,脑门上顶着刀疤,齁冷的天儿,也不戴个帽子。 一长相猥琐的大龅牙,肿着半边儿脸,鼻梁上还包着纱布。 俩人站在正对厂大门的树底下,一边抽烟,一边俩眼乱?。 但凡不太瞎的,走过去都得多看这俩人一眼。 “何师傅呢?走了没?”秦山跟在许大茂身后问。 “应该还没。”黑熊精缩着脖子,“一般没啥事儿,他都最后一个走。” 何田田不懂就问,“这些人找何师傅的麻烦,你们俩躲什么?” “这不明摆着么?又坑二傻子呢!”许大茂乐不可支。 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傻柱这回又要倒霉了。 “这…不太好吧…?”何田田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这姑娘已经自动将自个儿和秦山划为一拨了。 从小到大的乖乖女,哪儿干过这种坑人的事儿,心里多少是有一丢丢过意不去的。 “嘁——”许大茂撇撇嘴,“你是不了解我们院儿情况,这丫就属于犯贱欠收拾。” 黑熊精尴尬的干笑了声,没好意思把自个儿受何雨柱指使,带人堵秦山的事儿说出来。 万人大厂,下班场面何其壮观。 加上冬天捂的又严实,有许大茂和何田田打掩护,两人轻而易举的便混出了厂大门。 一闪身,躲进了街后的小巷子里。 “呼——”何田田拍着胸口,小心翼翼的又朝外瞄了眼,回过头朝秦山挥挥手,“你们快走呀!” “走什么走?”秦山胳膊一伸,将娇小的姑娘捞到身后,自个儿靠在墙边儿,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轧钢厂大门: “这群废物,蹲个人都蹲不着。” “大茂,锁子,过来替他们盯着点儿,别让何师傅溜了。” 这差事许大茂自然一百个乐意,立马伸长了脖子,“这我在行!” “就他那二傻子,整天拎着个网兜,离八百米,我都能一眼瞧准他!” “放心,这回跑不了他的!” 没一会儿。 傻柱便一手插兜儿,一手提溜着俩饭盒,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秦山视线中。 与此同时。 许大茂也兴奋的摩拳擦掌,低声道,“嘿!傻柱!来了来了!” 兴许是怨念太深。 这货平时在家连自个儿袜子都找不着,盯傻柱倒是一盯一个准儿,简直跟开了八倍镜似的。 “看你的了。”秦山眉毛一挑,冲蹲守在树那俩人抬抬下巴。 许大茂:“…?” “我和锁子不能露面儿,你不上,总不能让人姑娘上吧?” “兄弟,别怂!” “想想他以往怎么欺负你的?今日,就是你大仇得报时啊!”秦山拍着他肩膀,咧嘴一笑。 不等他反应,便大力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黑熊精连忙把脑袋缩回,“人呢?我怎么连影儿都没看见?” 何田田则有点担心,“大茂不会挨揍吧?” 许大茂也怕挨揍。 但更怕二傻子不挨揍。 况且,这种时候要是掉链子,以后秦山不带他玩儿了怎么办? 许大茂眼珠子转了转,把心一横。 抱着膀子,没事儿人似的溜达到树边儿,晃悠了几步。 突然,冲着傻柱走来的方向招招手,高声道,“何雨柱!何师傅!” “何雨柱师傅,下班了您?” “哎呦,这又捞工人同志的油水,回去接济小媳妇儿了!” “您可真是乐于助人啊,何雨柱,何师傅!” 许大茂是生怕傻柱跑了,一口一个大名儿的喊。 傻柱让连名带姓喊的别扭,可又说不上哪儿别扭。 也没多想,只当许大茂是欠抽的老毛病又犯了,张口便骂: “孙子!又他妈皮痒了是吧?” “站那儿别动,你柱爷今儿就给你松松皮!” 许大茂又不傻,不等他走近,撒丫子就跑。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扭头挑衅,“何雨柱,你丫就是个大傻子!冤大头!” “饿着自个儿亲妹子不管,替别人养媳妇儿!” “色坯,你下贱!” “来打我啊!诶!你打不着!” 厂门口,下班的人三组成群,有认识傻柱的,也有不认识的。 听许大茂这么一骂,纷纷露出微妙不可说的表情。 “许大茂!” “你个狗日的,老子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脑袋给你拧下来当尿壶!” 傻柱被他激的暴跳如雷,发疯的野狗般奋起狂追。 许大茂玩儿命的跑,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 一口气儿奔出二三百米,眼看就要让逮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 忽然听见背后“砰”的一声闷响—— 第114章 傻柱偷人媳妇儿?活该让人打! “砰——!”许大茂没敢回头看,闷着头往前狂奔。 耳边。 寒风呜呜呼啸。 身后。 傻柱嗷嗷惨叫。 秃瓢抡着板儿砖,从背后照脑袋一砖把人放趴下。 接着,二话不说,上去便是一通大脚猛踹。 “嗷——” “艹你姥姥许大茂!” “他妈敢偷袭老子!” “老子非弄死你个狗日的!”傻柱双手护住头部,依旧嘴硬的高声叫骂。 “他妈的,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横!” “老子今儿就废了你!” 黄大牙弯腰捡起砖头,骑在傻柱身上,劈头盖脸便砸,边砸边骂: “你不是牛哔么?” “砰!” “还他妈敢打老子脸!” “砰!” “让你打!让你打!” “砰!砰!” “小丫挺的!起来!老子他妈让你起来!” “砰!砰!砰!” 黄大牙昨儿刚让大棍抽脸,鼻梁骨都给抽歪了,今儿堵着仇人,那还不得下死手。 一连砸了七八下,砸的傻柱一声不敢再骂,只能抱头闷哼。 “狗日的,不是横么?不是人多么?” “怎么着?落单儿了?” 秃瓢上前,三下五除二把傻柱上下几个衣兜摸了个遍儿。 结果,除了几张皱皱巴巴的分毛票,毛都没有。 “妈的,老子钱呢!?”秃瓢飞起一脚,照直踹向傻柱后腰。 傻柱像条被扔在砧板上的鱼,身子猛一挺。 “问你话呢!老子钱呢!”黄大牙又补了两脚,抬腿蹬着傻柱的肩膀,把人蹬翻个面儿,“嗬tui——”一口浓痰,吐到他脸上。 “啊——” “啊——” 傻柱蜷在又冷又硬的地上,面容扭曲的大张着嘴呜咽叫喊,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晃动的视线中,两张陌生的面孔正凶神恶煞的逼近。 这…是谁? 傻柱眼珠子迟缓的动了下,旋即,反应过来。 许大茂! 这王八蛋长能耐了,敢找人堵老子! “等着…” “等着…”傻柱的嘴无声的一张一合。 秃瓢:“他逼逼叨叨的说啥?” 黄大牙:“好像在骂人。” “艹!”秃瓢儿暴跳而起,朝着傻柱下腹哐哐又是两脚,“嘴挺硬啊,还他妈敢骂!” 接着,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提起脑袋,怼脸啪啪啪啪连抡四个大耳刮子,“骂啊!” “接着骂!” “老子今儿就瞧瞧,你丫能硬到什么时候!” 秃瓢儿膀大腰圆, 被连抡带踹干的七荤八素的傻柱在他手里宛如一条死狗,压根无从挣扎。 直抡的傻柱瘫软摇晃,开始翻白眼,这货才忽然有些不确定的皱了下眉,回头道,“大牙。” “你过来瞅瞅,到底是不是这人?” 黄大牙闻言,眯着眼凑近,摸了摸下巴,“嘶——” 秃瓢:“到底是不是?我怎么瞅着不像?” 黄大牙:“昨儿我没看清,嘶——” 昨儿他刚一开门,就让迎面一棍子抽折了鼻梁骨,疼的眼前直发黑,哪儿还能记得人长啥样。 “不像。”秃瓢捏起傻柱的脸,左右晃晃,“昨儿那个没这么磕碜,妈的,弄错人了!” 说着,大手一松。 傻柱整个人便瘫软下去,仰面躺倒在地上,听着二人的对话,双眼茫然又涣散的望着天。 弄错人了… 弄错人了?? ??? 还没缓过神儿,却又听那俩人道: “叫啥?是叫何雨柱吧?” “是啊?红星轧钢厂何雨柱!” “妈的,让那小子耍了!” “这人咋办?” “拖那边儿胡同里去…” 傻柱:“…” 不远处。 路对过的巷子口,四人从墙后探出一排脑袋。 黑熊精蹲在最下边儿,依旧围巾捂脸,“秦哥,他们发现了,下一步咱怎么办?” 虽然这手祸水东引没成,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暗爽。 傻柱今儿在后厨给他甩了一天的脸子,啥脏活累活儿都支使他干不说,还不许别人帮忙。 刘岚好心搭了把手,就被逮着一顿训骂。 什么玩意儿!活该挨揍! 许大茂咧着大嘴,呲着牙花子,乐的眉毛乱飞,“嘿,这二傻子,真他妈抗揍嘿!” “腿没给他打折,算是便宜他了!” “啧啧啧,你说那两脚,怎么没再往下点儿,直接爆他裆,碎他蛋,看他还惦不惦记人媳妇儿…” 被傻柱骑脸欺负了这么多年,许大茂今儿可逮着机会亲自出马,狠坑了死对头一把。 四舍五入,也算是手刃仇人了。 大仇得报!可喜可贺! “当着人姑娘的面儿,文明人,说话文明点儿!”秦山给了许大茂一栗子。 然后,双手往袖筒里一揣,“我去露个脸儿,你们仨在这儿等着。” 秃瓢儿和黄大牙又不瞎。 肯定能发现此‘何雨柱’非彼‘何雨柱’。 一回蹲错了人,还有第二回。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得彻底解决。 “秦哥,我也去。”黑熊精见状,连忙跟上。 昨儿从这伙儿毛贼手里洗来的几百块钱,秦山一分没拿,全分给他们哥儿五个了。 这会儿遇上事儿,他要当缩头乌龟,那也忒不仗义了! 属于是 传出去从此再没朋友,另外四个兄弟都要瞧不起的严重程度。 “秦山,你干嘛呀!” “他们人多,危险!你别过去!诶——” “我也去——”何田田想拦秦山,没能拦住,情急之下,也一溜小跑的跟了上去。 “秦爷,你等我去搬救兵啊秦爷!” “好汉不吃眼前亏——” “秦爷,锁子兄弟!小何!小何!”许大茂落在最后边儿,眼瞅着手无寸铁的仨人竟敢去和对方硬碰,急的直跳脚。 喊了一圈儿,喊谁都喊不住。 最后,只能把心一横,咬牙道,“去就去!人死吊朝天!姑娘都不怕,老子怕个毛!姥姥!” 大不了喊救命呗! 离轧钢厂就二三百米,保卫处大几十号人呢!怕他?! 傻柱被虎背熊腰的秃瓢儿拖着两条腿,一路拖进旁边的胡同,扔死狗似的扔到了墙根儿。 路边,有些下班的工人们远远的瞧着,低声议论: “二食堂的何师傅,就是上回给人打菜,故意全打成菜帮子那个何师傅…” “哎呀,你刚没听人嚷嚷嘛,说他偷人媳妇儿…” “啧啧,那不活该让人打么!是我我非踹了他命根子!” “走走,别多管闲事儿!” 第115章 个头儿一米六,气场两米八! 秃瓢儿和黄大牙一套小连招连抡带踹,揍的傻柱眼神儿涣散,脑瓜子嗡嗡的,一片混沌。 好一会儿,意识才缓缓回笼,四仰八叉的躺在墙根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眼前,人影晃动。 一娃娃脸小个子走近,用脚尖儿踢了他一下,开口嗓音有些奇怪,“人还能堵错?你俩逗我玩儿呢?干什么吃的!” 秃瓢儿连忙解释,“我俩都是让那小兔崽子耍了!” “说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红星轧钢厂何雨柱。” “带了一群人,瞅着牛哔哄哄的,谁能想到是个缩头乌龟啊!” “也怨这倒霉催的。”说着,也踢了傻柱一脚,“脸儿还没看清,他撒丫子就跑,蹿的比兔子还快!” 傻柱想起身,但起不来。 这伙儿人说的话他每个字儿都听清楚了,可连在一起是啥意思?怎么捋不明白呢? 自个儿就是何雨柱。 何雨柱就是自个儿啊! 到底哪儿弄错了? “一群蠢货,瞎耽误事儿,走!”刚刚用脚尖儿踢他那小个子不耐烦的挥了下手。 立刻,十几号人呼呼啦啦的跟在身后。 傻柱奋力挣扎了下,伸手抓住其中一人的裤腿。 那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嘴一张一合的,以为他还不服气,于是,抬腿便一脚怼脸,骂道,“去你妈的。” 傻柱闷哼一声,脑袋猛的朝后一仰,两道鼻血顺着鼻孔慢慢流出。 走在前边的小个子闻声回过头。 一瞧他这副肿脸胖腮的倒霉德行,十分不厚道的笑了声,“你是想知道,哥几个儿为啥蹲你?” “…”傻柱无力的点了下头。 “嘿嘿,这还不明白?你让人挖坑埋啦!”小个子咧着嘴,幸灾乐祸,“想想你最近得罪啥人了?” “要报仇,你得找他报去!” 傻柱眼皮动了下,眼前浮现出秦山的脸。 这小阎王正歪头瞅着他,似笑非笑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等等…不对啊… 这人怎么还是倒着的? 难不成自个儿脑子让抡出毛病了? 傻柱使劲儿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 一嗓子怒吼如炸雷般响起,“就是他!就是这小子!” “他才是何雨柱!别让他跑了!” 秃瓢儿跟秦山一打照面儿,脑门上顿时燃起三把怒火,如同见了杀父仇人似的,暴喝一声,挥拳直扑胡同口。 “诶诶诶——” “这位秃兄弟,有话好说,那么大火气儿干嘛?” 秦山不慌不忙,脚下一错步,顺势握住何田田纤细的手腕,将人轻轻一带,游刃有余的避开扑击。 身后的黑熊精见状,立马一个矮身,冲上前抱住秃瓢儿的左腿,腰肩瞬间发力,朝上一顶。 一招放倒对手,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直拳专往眼眶、鼻梁上招呼,主打的就是个一气呵成。 哐哐哐哐——一顿疯狂输出,完全不给对方还击的机会,几下便砸的秃瓢儿眼冒金星。 “行了锁子,咱是来讲道理的。” “你这上来就给人一顿铁拳,万一要碰上保卫处,咱怕说不清啊。”秦山抱着膀子,看好戏似的靠在墙边儿。 黑熊精这才停手起身,并鄙视的睨了眼秃瓢儿。 “鱼哥,就、就是他们!” “这、这回绝对没看错!”秃瓢儿缓了口气儿,费劲的梗起脖子,指着秦山咬牙切齿。 被称作‘鱼哥’的小个子神情淡定,眼皮微微一撩。 跟在身旁的两个小碎催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把半趟在地上的秃瓢儿拖回己方阵营。 “呵呵,送上门儿来了。” “路子挺野,谁给你丫戳份儿呢?” 鱼哥也抱着膀子,略显秀气的下巴轻抬,一米六的个儿头,两米八的气场,开口便是老江湖了。 ‘老江湖’讲究个刀下不斩无名之辈,动手前,先探对方虚实,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城东五虎。”秦山挑了下眉毛,目光低垂,淡淡与其对视。 “咳…”黑熊精在一旁忍不住低头,摸了下鼻尖儿。 对面。 鱼哥嗤笑了声,显然是没听说过有这号的,只当他们是一伙儿半生不熟的愣头青。 “打了我的人,还抢了我的钱,这笔账怎么算?” “抢?”秦山笑笑,“我那是凭本事拿回自个儿丢的,顺道替你教育一下不懂规矩的兄弟。” “好一个凭本事。”鱼哥不紧不慢的转了转手腕,“你有多大的本事?” 秦山心说,这话问的,起码能抽的你这假小子哭着喊爸爸。 嘴上却一本正经,“要不练练?” 鱼哥饶有兴趣,“行啊,玩儿拳还是玩儿跤。” “随意。”秦山把帽子一撸,扔给何田田,“先说好啊,输了可不许掉金豆子。” “你…!” 一直面色淡定的鱼哥却被这句话激怒了,目光冷厉的钉了眼秦山,接着,掏出对铁虎指,套在了手上。 “嘿!不讲究是吧?!”黑熊精指着对方呲牙嚷嚷。 “我人多,规矩我说了算。”鱼哥嘴角一扬,露出个恶劣挑衅的笑容。 话音未落,十几号人已经迅速的分成两拨,朝秦山四人围去。 何田田半张小脸儿埋在围脖里,双手死死攥着包带,像一只受惊警觉的猫,整个人都炸毛紧绷。 声音小小的,带着颤抖,“怎么办?报保卫科吧!大茂!大茂!你跑的快,你去喊人呀!” “我、我、我刚跑太猛,这会儿有点累。”许大茂不知从哪儿捡了根‘打狗棍’横挡在身前。 他敢跟傻柱犯欠,那是他心里清楚,傻柱虽然经常逮他一顿胖揍,但下手好歹有分寸。 但这帮人可说不准啊! 万一点子背,碰上个没谱儿的,真把他往死里弄怎么办? 他可没那二傻子抗揍! “秦爷,秦爷,嘶——嘶——”这货歪着个脖子,冲秦山道,“要不咱认个怂得了。” “您要拉不下面儿,我来认!词儿我都想好了!” “听兄弟一句劝,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秦爷——!” 许大茂急的直冒汗,恨不得双手抱头,一个滑跪。 这里头有他什么事儿啊? 吃肉轮不着他,挨揍倒赶上趟儿了!这什么命啊这是! 第116章 大姑娘耍流氓! “我说大茂兄弟,想跑赶紧跑,别念叨了行不行?”黑熊精气沉丹田,脚下马步稳扎,微微弓身,摆出随时准备扑击的架势。 “你、你瞧不起谁呢你!”许大茂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兄弟有难,脚底抹油,那、那是人干的事儿吗?!” 是他不想跑吗? 是他跑不了啊! 寡不敌众,今儿横竖都要挨顿胖揍,不如义气一回,回头论起来,也算是一道儿茬过架的兄弟了! 这货正躲在黑熊精后边儿心思着小九九。 只见方才还笑嘻嘻的小个子忽然眼神一凛,速度极快的连踏两步,横挥出一拳,铁虎指凶狠利落的朝着秦山脖子抹去。 秦山脚下岿然不动,只凭强劲的腰力,上身后仰,喉咙堪堪擦过铁虎指上传来的森森寒意,抬手精准的捏住了对方的腕子。 “练家子?”他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 “少废话!”小个子丝毫不拖泥带水。 左拳击向秦山手肘,同时,一招断子绝孙腿,迅猛提膝,直顶他胯下! !!! 秦山万万没想到,一姑娘家家会使这种招数,心下一惊,顺势便将其膝盖牢牢夹在裆下。 “…!!”对方登时一愣,动作也随之一滞。 “多大仇多大怨啊?”秦山借机握住她另一只腕子,猛然一拧。 小个子双手被扣,还单吊着条腿,立马朝后仰去。 “你打伤我的人!还抢走我的钱!你说多大仇多大怨!” “呵呵,什么时候偷来的也能算自个儿的了?” “老子凭本事偷的,就是老子的!什么时候当匪的还瞧不上当贼的了?!” 小个子挣脱不开,倔强的仰起下巴,怒瞪秦山。 “多大本事啊?就这两下野路子?”秦山不屑一哂。 眨眼间。 那小个子倏然左腿点地,借力腾身而起,仗着身形小巧,又一招狡兔蹬鹰,凶猛的冲他下腹蹬去! 旁边,黄大牙见状,嗤笑一声,“咱鱼哥,那可是正经的师承文圣拳,你小子,有眼不识…” 话没说完,秦山已果断松开右手,以掌为刃,飞快下劈。 掌风疾如闪电,磕开其双腿,接着,左手一甩,拿着寸劲儿,将人荡开半圈儿。 ‘鱼哥’本就瘦小,在人高臂长的秦山手中,如同一只提线木偶,让擒着腕子,一拎一转。 整个人便被反箍住,手上的铁虎指尖抵在自己颈侧。 “文圣拳?”秦山偏头打量她,“半个山东老乡?” “谁跟你老乡!少跟小爷套近乎!”小个子不由分说,抬肘后杵。 秦山身子一侧,手上稍稍使力,立即逼的其脖子一仰,后脑勺不偏不倚的撞上他胸口。 秦山摇摇头,“这么清秀一姑娘,开口老子、闭口小爷,怎么这么粗鲁?” 此言一出,许大茂和黑熊精这俩货眼珠子差点儿没瞪掉。 “女、女的?” “怪不得说话掐着嗓子,跟个娘娘腔似的。” “你他妈骂谁娘娘腔呢!”秃瓢儿呲牙,指着黑熊精嚷嚷道。 “骂你丫的嘿!”黑熊精挑衅的一撇嘴角:“一群老爷们儿,让个小丫头片子戳份儿,到底是不是带把儿的?” “要不,脱了裤子,亮出来让大伙儿瞧瞧?” 说完,收起戒备的姿态,双手叉腰,嚣张大笑。 许大茂也来了劲,打狗棍往地上一杵,腰杆挺的倍儿直,伸长脖子跟着起哄,“就是嘿!” “有种脱了裤子,亮出来让大伙儿瞧瞧啊!” 反正领头那小子,哦不,那丫头片子在秦爷手里捏着,还他娘的怕个逑! “我艹你俩姥姥!”秃瓢让嘲的脸成了猪肝色,咬着后槽牙骂道。 “诶——”黑熊精倒也不怒不恼,咧开大嘴呵呵一乐,“甭吹,亮出来!” “谁知道你丫行不行呢!” 许大茂呲着个大牙花子,笑的直打鸣。 贱啊! 太贱了! 这货怎么比自个儿还贱呢! “老子弄死你!!”秃瓢儿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不管不顾的再次的扑向黑熊精。 “愣着干嘛?!都给我上!”小个子趁乱高声喊道。 “我看谁敢。”秦山扣着她的手,将铁虎指顺着颈侧划到脸蛋儿,在她耳边轻声一笑。 “不听话,就花了这张小脸儿。” “破了相,可就要当一辈子丑八怪喽!”说着,拿着着力道,不轻不重的抵了下去。 冰凉尖锐的触感从皮肤上传来,小个子立马便不咋呼了,老老实实的把嘴巴闭上。 虽然整天假小子打扮,可说到底,也还是姑娘。 好好的姑娘,哪有不怕变成丑八怪的。 她不做声,手下一群小弟更不敢轻举妄动,一个儿二个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只有秃瓢儿这倒霉催的,又一次被黑熊精抱着大腿撂倒,骑在身下,砰砰砰一顿铁拳,抡的嗷嗷惨嚎。 “这就对了嘛。” “挺俊秀一姑娘,干啥非把自个儿整的灰头土脸儿的?” 秦山放开小个子的手,转而,如抓小猫般,一把抓住她后脖颈,另一手轻轻一挑,将她脑袋上的棉帽掀掉。 “老子乐意,管的着吗你!”小个子满脸不忿,却奈何被高出一肩的秦山全方位压制。 “别的管不着,可你说你,一大姑娘,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挑我一年轻小伙儿裤裆,是不是耍流氓?” 秦山手臂一收一带,一个腋下杀,将‘鱼哥’夹住,顺手胡撸了两把她乱糟糟的头毛。 “放开!放开!!” “混球儿王八蛋!你、你给我等着!”被人像撸猫撸狗那样撸脑袋,‘鱼哥’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可无论她怎么蹦跶,怎么挣扎,在这人手下都是徒劳。 非但没伤到他丁点儿,他甚至看上去毫不费力,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 “糙老爷们儿不讲究,姑娘家可不兴骂骂咧咧啊。” 秦山扳过她的脸,伸手一捏,把她捏成了个金鱼嘴。 再看一眼,忍不住又捏两下,“看在半个山东老乡的份儿上,哥才对你这么客气的。” “要不然,非给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第117章 鱼哥,同意你就眨眨眼! 秦山也瞧不明白这位‘鱼哥’到底是哪家路数。 不过,文圣拳既然能称‘文圣’,应该不是这些专攻人下三路的阴招…吧? 但人姑说是,那就权当是呗。 “人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你丫老乡见老乡,见面先顶裆。” “你自个儿觉得合适吗?” 小个子鱼哥脑袋拱在秦山腋下,被他卡着脖子掐着脸,只能横眉怒目表达愤懑之情。 “再说了,人也让你揍了,气儿也让你出了,是吧?” “现在心平气和的讲道理,行不行?”秦山垂下眼,嘴角微弯,十分温和的看向她。 “两、里、辣、爷!”鱼哥含糊不清的一字一顿道,颇有几分宁死不屈的刚烈劲儿。 可问题是,刚一开口,口水就不受控制的滴了出来… 眼瞅着落在手上的拉丝哈喇子,秦山嫌弃的将她上下嘴唇一捏,“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唔!唔!唔唔唔!”鱼哥又开始蹦跶,但无济于事。 胡同里,一帮小弟都看傻了眼儿。 半晌,才有人吱声,“你先撒手,放开鱼哥!” “秦爷,不能放啊!”许大茂拧着脖子,高声喊道,“擒贼先擒王!她人多,咱人少!放了咱就跑不了啦!” “跑的了今儿,跑的了明儿么?”黑熊精一脚踹开秃瓢儿,“咱可都是露了脸儿的。” 许大茂立马将围脖往上拉了拉,转头巴巴的瞅着秦山,“秦爷,支个招啊秦爷!” 他算看出来了,他们四个里头,秦山和赵铁锁都是狠人。 何田田一小姑娘,这里头也没她啥事儿。 那合着就自个儿一个出头鸟、软柿子了呗?! “诶,放了你,咱们什么仇什么怨一笔勾销,成不?”秦山不慌不忙,诚意十足的问道。 让捏成扁嘴鸭子的鱼哥,“…” 秦山:“成你就眨眨眼。” 鱼哥瞪大眼珠子,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 “不成啊?” “嘶——那我再想想法子。” “别介啊——”许大茂探过头,顶着张驴脸咧嘴冲鱼哥一笑,“这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是吧?” “你说你一姑娘家,非要逞这个凶、斗这个狠干嘛?” “我这二位兄弟——” 这货一拍秦山肩膀,“这位,号称‘轧钢厂玉面小阎王’!” 再一拍黑熊精肩膀,“这位,那是‘二食堂黑脸金刚’!” 接着,又拍拍自个儿胸脯,“还有我,人送外号‘小诸葛’!”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兄弟压根儿没想跟你较真儿,要不然,就刚刚那两下子,你那小脸儿早就花啦!” “听哥一句劝,咱两拨各退一步。” “往后,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你们过你们的独木桥,咱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同意你就眨眨眼。” “…”鱼哥用力偏了偏头,向许大茂发射两记眼刀子。 “得。”许大茂无奈的挠挠头,“死心眼儿,油盐不进。” “呸!凭啥你们走阳关道,老子就得独木桥!?”秃瓢儿抹了把鼻血,不忿啐道。 “他妈的——”黑熊精撸起袖子,“你丫是不是小时候掉过茅坑,他妈脑子里进屎了?!” 秦山闻言一乐,“他要是脑子里没屎,会被你连着三回‘一招鲜’?” 昨儿一回,今儿两回。 回回都是抱让腿撂翻,一顿怼脸猛抡,都让抡成乌眼鸡了,愣是半点儿长进没有。 秃瓢儿呲了呲牙,没敢再往上冲,怕还有第四回。 心里头一怕,面儿上难免就露怯, 这一露怯,人就跟泄了气似的,势头顿时矮一截。 许大茂见状,眼珠子一转,连忙打圆场当好人,“那咱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总行了吧?” “秦爷,您先高抬贵手,让人姑娘说句话。” “不说话也得喘口气儿啊,瞧把人憋的,脸儿都成猴屁股了…” 秦山低头一看。 好家伙! 一不留神手劲儿使大了,怨不得这会儿老实不蹦跶了… 啧,到底还是个丫头,细皮嫩肉不禁造。 “让你说话,但不许骂人,敢骂一句…”秦山顿了下,抬抬下巴,指向黑熊精,“把他袜子脱了,塞你嘴里。” 说完,松开右手。 鱼哥马上张开嘴,大口大口的连喘两三口气儿,咬牙切齿的瞪着秦山,瞪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你们把我兄弟打成这样,怎么算?” 秦山无语的扒拉了下后脑勺,左胳膊夹着她转过半圈儿,指指瘫在墙根儿的傻柱。 “何雨柱,是我好兄弟,好邻居,人送外号‘四合院战神’!” “你打他,那就等于打我。” “瞅瞅,人脑袋都让你兄弟打成狗脑袋了,这口气儿也该出的差不多了吧?” “要是没够,也不要紧,你接着打,千万别跟我客气,给我兄弟稍微留个喘儿就行!” “这回够诚意吧?” “别、别…”傻柱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满眼惊恐悲愤的望着秦山,心里痛骂他祖宗十八代,喉咙里却喊不出声。 缺德啊! 太他妈缺德了! 小王八蛋,这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啊!!! 如此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好机会,许大茂怎么可能错过。 见傻柱拼命梗着脖子张着嘴,他赶忙靠近,侧耳倾听,“啥?柱子兄弟你说啥?” “别客气?冲你来?” “啧啧啧,兄弟高义!” “砰!”这货铆足了劲儿,一拳怼上傻柱胸口。 傻柱脑袋一仰,呲牙咧嘴的发不出音儿了,双眼空洞的望着天,只剩一脸生无可恋。 许大茂甩甩手,心中大呼痛快!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今儿终于转到自个儿头上了! 痛快! 舒爽! 通透! 晚上回去,高低得整四个菜喝两杯,顺道再安排一首《好日子》! “你他…”被夹在腋下的鱼哥差点儿骂出口,话到嗓子眼儿,一想到黑熊精的臭袜子,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买账道,“你们弄个替死鬼来,当我是三岁小孩儿,瞎糊弄着玩儿呢!?” 第118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秦山觉得自个还是脾气太好。 看她一丫头片子岁数不大,还是半个老乡,才没抽的她呜哩哇啦,哭爹喊娘。 可苦口婆心的讲道理,讲不通,那就只能上手段了。 “你们几个,滚蛋!” 一群小碎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敢动。 “讲义气是吧?”秦山点点头,“大茂,去,报保卫处。” “就说咱让人堵了,抢钱。” 鱼哥:??? 一群小碎催:??? 不是,到底谁抢谁啊! 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听见没,哥儿几个?秦爷放你们一马,赶紧撤啊!” 许大茂冲胡同口一指,“对过儿就是轧钢厂,保卫处几十号人,人人配枪!” “李三虎,李干事,听过没?那是咱秦爷的亲老哥!” “真要闹起来,你们讨不着便宜!” 这货又是皱眉,又是摇头,一脸的煞有介事。 别说对方了,连自己人都有点儿信以为真。 碎催们互相对了对眼色,其中一人迟疑了下道,“你们别、别为难鱼哥!” “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说完,顺着墙根儿撒丫子便溜,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一转眼,狭窄的胡同里就剩下几人。 许大茂笑嘻嘻,“嘿嘿,这就对了嘛,大难临头各自飞,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们要干啥?”鱼哥昂起脖子,戒备的盯着秦山。 “月黑风高夜,杀人灭口天,听过没?”秦山居高临下,双眸轻垂,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 “你敢!” “怎么不敢?把你脖子一拧,弄到城外山上随便刨个坑一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呵呵。”鱼哥故作淡定的嗤了声,“我兄弟都知道…” “知道个屁啊,人都跑了。”秦山手腕一转,三根手指轻而易举的将她喉咙牢牢卡住。 笑道,“我这几个兄弟都能作证,我教训了你一顿,就把你放了。” 许大茂:“是啊,我亲眼所见!” 黑熊精:“是啊,谁又不傻,真想弄死你,还能放了你兄弟?这事儿肯定另有其人!” 鱼哥:“…” 鱼哥镇定的表情逐渐裂开,缓缓偏过头,用余光瞄了眼地上的傻柱。 秦山面不改色,“连他一道儿埋了。” “…!”刚刚还目光涣散生无可恋的傻柱瞳孔猛然一缩。 “你别吓唬她了。”何田田半张小脸儿依旧埋在围脖里,从身后轻轻扯了下秦山的衣角。 对方毕竟是个小姑娘,瞧着还没自个儿年纪大。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这会儿被他们仨一唬,脸色儿都变了。 “嗐,我也不想弄出人命。” “可今儿把她放了,明儿她要再带人来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秦山屈指在鱼哥脑门上敲了两下,斜斜睨了眼黑熊精。 “那还不容易。”黑熊精立刻会意。 四下望一圈儿,弯腰捡起块儿石头,掂了掂道,“把她两条腿废了不就行了!” “来,我来!” “秦哥,你按老实她,捂住嘴,我砸膝盖。” 说着,便一副心狠手辣的样子,大步上前。 连何田田都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紧紧抱住秦山手臂。 “别冲动…” “放开我!”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 鱼哥带了一丝哭腔,说话也不压着嗓子了。 一边挣扎,一边用变调的声喊着,“放开我!” “我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了!” “别过来!” “放开我!” “这丫头片子不讲究,她的话,一个字儿都不能信!”黑熊精道。 秦山无奈的一撇嘴,“听见了吧,我兄弟信不过你。” “老子…”鱼哥猛一抬头。 对上黑熊精凶神恶煞的眼神儿,又讪讪把脑袋垂下。 声音小的如蚊子哼哼,“我说话算数,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秦山毫不留情的嘲讽,“你丫当自个儿秦始皇啊?” 鱼哥:“…” “叫啥名?”秦山问。 “付小鱼。” “哪个付,哪个小,哪个鱼?” 鱼哥:“…” 秦山:“不识字儿?” 鱼哥:“…” 秦山揪着后衣领,拎鸡崽儿似的把人拎起来,“田田,包里有纸笔吗?” 何田田点点头。 “写个认罪书,付小鱼,纠集流氓团伙,偷窃,抢劫,聚众斗殴,重伤他人。” 何田田愣了下,“…啊?” 五分钟后。 鱼哥被强行抓着手,在傻柱脸上沾了把鼻血,将手印按在认罪书上。 “这就妥了。” “以后,要是相安无事,一切好说。” “要是你敢不老实,我就把这个交给公安。” 秦山晃晃手里的纸,晾干血迹,正正方方的折起,揣进兜里。 许大茂立即竖大拇指叫好,“不愧是秦爷,周全!” 转头又虎着脸对鱼哥吓唬道,“小丫头片子,别再较劲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服不行!” “就你这罪状,一颗花生米儿都不够你吃的!” “你的小命,现在捏在秦爷手里呐,明白不?” 付小鱼没读过书,大字儿不识,也看不懂那张纸上到底写了啥。 纯属吃了没文化的亏,让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唬的一愣一愣的。 想了想,点了点头。 见她炸毛捋顺了,秦山这才放开她,挥挥手,“滚蛋吧。” “轧钢厂方圆三里,别让我再碰见你。” 看着鱼哥活见鬼一般开溜的背影,许大茂可算是松了口气儿。 又莫名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而且还是不给贼吃肉,净让贼挨打那种… “你们…真抢了别人的钱?”何田田绷着小脸儿,目光严肃的依次看向三人。 “我没参与!这里头没我事儿!我毫不知情!”许大茂一拍大腿,连忙撇清。 怪不得总有上贼船的感觉… 合着这俩人,弄钱不带他,当炮灰却让他打头阵… 不厚道! 太不厚道了! “没有,绝对没有!”秦山一脸坦然的否认: “抢劫犯法,我怎么可能干违法的事儿?” “我们只是把被偷走的东西拿了回来而已。” “这不天经地义么?” “要真是抢劫,他们怎么不敢报公安?对吧?” “放心啊,天儿都快黑了,送你回去…” 秦山哄着何田田,许大茂嘀嘀咕咕,想从黑熊精嘴里套话。 四人一道儿,刚要往胡同外走,却听身后一声低呼: “等、等等——” 第119章 叫声大茂爷爷,爷救你一条狗命! “等、等等——” 走到胡同口的四人齐齐回过头。 只见人脑袋肿成猪脑袋的傻柱颤颤巍巍的撑起个身子,无力的抬了抬手,“我、还有我——” “哟!这不咱好邻居何师傅么?怎么把您给忘了。”秦山懒洋洋的将手揣进袖筒。 嘴上‘好邻居’,却不见半点儿上前去扶的意思。 倒是许大茂,见状折回几步,蹲在傻柱跟前儿,歪着脖子贱兮兮的瞅着他,“何雨柱?何师傅?起不来啦?” 傻柱:“…” “你不是挺抗揍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傻柱:“…” “地上躺着凉不凉?啧啧啧,嘴唇子都冻紫了。” 傻柱:“…” “想让哥们儿搭把手?” “…”傻柱避开他戏谑的眼神儿,点点头,扯着嘴角露出服软的神情。 现在不是犯轴的时候。 天黑透了,轧钢厂下班的工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胡同里乌漆麻黑的,半晌没个人路过。 万一点子背,说不定就冻死逑了! 面子事小,小命事大啊! “嘿嘿。”许大茂就乐意看他这副怂样儿,摸摸下巴,咧嘴笑道: “咱俩一院儿邻居,打小一块儿长大,我能不管你么?” 边说,边作势伸出手要去拉他。 傻柱赶紧奋力抬起胳膊。 “诶,等一下——”许大茂猛的把手一缩,“忽然想起个事儿…咱俩是死对头啊!” “你欺负我欺负了这么多年,我要是以德报怨,那不成冤大头了么?” “你说是不是?” 傻柱意识到一丝不妙。 接着,便听这货笑道,“这样,你叫我一声大茂爷爷,咱俩新仇旧账一笔勾销,怎么样?” “…”傻柱嘴角抽了抽。 “不愿意?那算了。”许大茂不甚在意的拍拍手,“那你就继续在这儿躺着吧。” 说完,当即干脆利落的起身。 见人要走,傻柱顿时慌了,来不及多想,一把拽住许大茂的裤脚。 “撒手,干嘛呢这是!”许大茂抬脚蹬开他,一撇嘴,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刚走两三步。 一道嘶哑干涩,仿佛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茂、大茂、爷爷——” 许大茂脚下一顿。 回过头,“什么?我听不见。” 那道声音微微一滞,又稍拔高了两分,“大茂、爷爷——” “风太大,还是听不见。”许大茂掏掏耳朵。 傻柱在心里发狠的把老许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这狗仗人势的杂种,自打给秦山当了狗腿子,都快忘了自个儿姓啥了! 早晚收拾丫的! 虽然这么想,可嘴上却又不得不服软。 几乎是咬碎了牙,足足酝酿了好几秒,才高声喊道: “大茂爷爷!” “唉!”许大茂喜笑颜开的应了声。 再次折回,蹲在他身旁,大嘴一咧,“孙贼,再喊一遍儿。” “大、茂、爷、爷!” 天色已经黑透,看不清傻柱脸上的表情。 但许大茂想也能想到,这二傻子此时,肯定弄死自个儿的心都有了。 不过无所吊谓! 有秦爷这尊阎王镇着,看他还能蹦哒几天! 想到这儿,许大茂是半点儿顾忌都没有了。 扬手照着傻柱的肿脸,啪啪就是俩响亮的大耳刮子。 “嘿嘿!还真他娘的是个孙贼!” 傻柱:“…” 傻柱被这结结实实的俩巴掌抽的脑瓜一阵嗡嗡作响。 还没等回过神儿,又兜头啪啪挨了两下子。 “孙贼,你丫给爷记住喽!爷也不是好惹的!” 许大茂甩了甩震的发麻的手,放完狠话,拂袖而去。 留下傻柱一人,躺在黑漆漆的胡同里,悲愤的无能狂怒在寒风中显得虚弱无力: “许大茂!!” “我艹你八辈儿祖宗!” “你、你等着!!” … “真不管他了?会不会出事儿啊?”走出胡同,何田田有些担忧的回头望了眼。 她不喜欢何师傅这人。 秦山来轧钢厂上班第一天,就被何师傅在食堂刁难,闹的群情激愤。 又听许大茂说,这人在他们院儿是一霸,不仅爱欺负人,还对别家媳妇儿心怀不轨。 这种人,挨顿教训也是活该! 她担忧的是,万一真出事儿,连累到秦山。 “这货皮糙肉厚,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秦山不以为意,朝何田田一招手,“走,先送你回家。” “我自个儿能回…”何田田落在后头,小脸鼓了鼓。 又没处对象… 这么晚了,让人往家送,算怎么回事儿嘛! “天儿都黑透了,这么漂亮一姑娘,谁能放心让你自个儿回去。” “要是出点儿啥意外,许大茂八条狗命都不够赔的!” 秦山站定,等何田田跟上,抬手拍拍她的头,“走吧,先回厂里骑车。” “锁子,你去我那儿,随便掂俩菜,让老太太和秦溪先吃。” “得嘞秦哥,您放心吧!”黑熊精爽快应道。 “…”许大茂看着俩人的背影,打了打棉帽,扣到脑袋上,“不是,关我什么事儿啊?” “他哄人姑娘,凭啥我八条命不够赔的啊?” 黑熊精:“…” “再加上我八条命,也不一定够…” … 南锣鼓巷,四合院内。 中院。 贾家屋中的煤球炉上坐着半锅二合面红薯粥。 粥在锅子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秦淮茹站在窗户后,一会儿撩开帘布往外看一眼。 一会儿,又撩开帘布,再往外看一眼,神情中透着急躁。 “哎呦——哎呦——头疼啊——” “秦淮茹,你个懒驴婆娘,几点了还不知道做饭!” “我看你就是想趁着我犯病,把我这累赘老婆子饿死!” 贾张氏歪靠在床头,一手撑着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状似虚弱,可骂骂咧咧的嗓门依旧中气十足。 另一边儿。 孝子贤孙小棒梗也盘着腿,坐在床尾,仰头张嘴嗷嗷嚎,“妈,我饿——我要吃肉,妈——” 一想到昨儿,院里的小孩儿都得了糖块儿,就自个儿没吃着。 非但没吃着,还平白挨了他妈一顿胖揍,他就更难受,更委屈了。 盯着秦淮茹的眼神儿直冒绿光,就跟狼崽子盯着仇人似的。 第120章 秦淮茹,装什么良家妇女呢你! 秦淮茹心里苦啊! 谁不想顿顿有菜有肉,顿顿白面馒头啊! 可家里就剩下半袋二合面和几个小红薯头了。 她能怎么办? 死老太婆,把钱全攥手里,一分不往外拿,还净要吃好的! 干脆逼死她算了! “妈,我饿!我要吃大肥肉熬白菜!我要吃大白馒头!”棒梗昂着脖子嗷嗷叫。 “等会儿,等你柱子叔回来。”秦淮茹搅搅锅。 从锅里盛出碗红薯粥,端给棒梗,“先吃点儿垫垫…” 话还没说完,手上的碗便被棒梗一把推开,“我不吃!我要吃大肥肉熬白菜!” 四岁的小子,已经有些劲儿了,猛的一下,差点把碗掀翻。 滚烫的红薯粥,半碗倒在了手背上,疼的她直吸气儿。 心里不禁埋怨起傻柱。 一大早,就说今儿带食堂的肥肉熬白菜回来,馋的棒梗抓心挠肝的,眼巴巴等着晚上这顿呢! 他倒好,这都几点了,还不见人影! 正埋怨着,忽然,听见院儿里有声响,秦淮茹赶紧放下碗,三步并作两步的拉开屋门,抬眼看去。 还没来及开口说话,却和从门口走过的许大茂来了个四目相对。 “…”秦淮茹脸上的笑意瞬间僵滞。 “哟,嫂子,又在等傻柱呢?”许大茂贱了吧唧的朝她飞了个眼儿,神色暧昧道。 秦淮茹懒得搭理他。 正要关门,许大茂迅速上前,伸脚将门抵住,咧嘴一笑,“嫂子,你到底给了傻柱啥好处?让那二傻子跟条狗似的,成天围着你摇尾巴?” “你干什么!”秦淮茹下意识的后退,戒备的瞪着他。 “我能干啥?我又不是那二傻子,白活二十好几,连个女人都没见过。”许大茂抬手撑着门框,摆出个风骚的姿势。 挑挑眉道,“说说呗,你给了傻柱啥好处?说不定我也乐意呢? 说着,直白露骨的视线从秦淮茹脸上一路往下,落在她胸口上,来来回回的打转。 “啧啧啧,圆润!” 还是小媳妇儿好啊!这货心里感叹。 这身段儿,这风情,这珠圆玉润,这白嫩嫩、水汪汪,简直人间极品,哪是那些柴火妞能比的! “许大茂!你混蛋!” 秦淮茹被他下流的眼神盯的又羞愤又恼怒,脸色涨红的骂道,“滚!你给我滚!!” “别介啊,嫂子,我不比那满身油腻子味儿的二傻子强么…” “滚!!!”秦淮茹转身回屋,抄起饭桌上的半碗热粥,扬手便冲许大茂脸上泼去。 “嗷——” “哐——”贾家屋门重重摔上。 许大茂让烫的一连蹦老远,嗷嗷惨叫着拍打头脸。 “活该欠的。”黑熊精在一旁呲着大牙幸灾乐祸。 调戏妇女,这不耍流氓么! 一院儿住的小媳妇都撩拨,丫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你懂个屁!”许大茂抹了把脸,冲着贾家一歪嘴,讪讪骂道,“你以为这小娘们儿是啥正经货色?” “呸!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我就不信了,没点儿好处,那二傻子能天天屁颠儿屁颠儿的把饭菜往你屋里送!” “装什么良家妇女呢你!” 许大茂便宜没占着,还惹一身骚,顶着一脑袋黄黄白白的红薯粥,骂骂咧咧回了后院。 老房子不隔音,谁家有人放个响屁,恨不得隔壁都能听见,更别说这些难听话了。 屋门一关上,秦淮茹的眼泪便直往下掉,死死的咬住嘴唇,才强忍着没有发出声。 “老贾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完了!你还有脸哭!?”贾张氏朝着她的背影,恶狠狠的剜了一眼。 “妈——”秦淮茹深吸一口气,肩膀微微颤抖着转过身,眼圈发红,直直的看向她。 老虔婆被她的眼神儿吓了一跳。 随即,猛的坐起身来,指着她便破口大骂,“秦淮茹!你要造反啊!” “你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吃我贾家的,喝我贾的,你还敢跟老娘呲牙瞪眼!?” “东旭不在,没人镇得住你了是吧?还想骑我头上拉屎?” “我告诉你,这家是我的,房子是我的!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滚蛋!滚回你农村老家喝西北风去!” 贾张氏一双三角眼里仿佛要飞出刀子,把秦淮茹捅个对穿。 这老婆子是惯会拿捏人的。 她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如今家里离不开媳妇儿操持,但越是如此,她就越得把人压住,把人治服帖。 这样,秦淮茹才不敢有别的心思,才能老老实实的伺候她,给她养老,为老贾家当牛做马! “妈,我从十八岁进贾家门,从来没有做过半点儿对不起东旭的事儿!” “您何苦要这么作贱我?作贱自个儿子?!”秦淮茹泪水涟涟,一字一句的哽咽道。 她实在是太委屈了。 为了口吃食,在傻柱面前又是哄、又是哭,用尽了手段也做足了戏。 她何尝不知道傻柱那点儿心思?何尝不知道这院儿里邻居是怎么看她,怎么说闲话的? 可即便如此,贾张氏都不念她一丝一毫的好,还要往她心窝上捅刀子! “啪!” 秦淮茹话音刚落,左脸顿时一麻。 贾张氏一个大耳光抡圆,结结实实的抽了上去,抽的她脚下一晃,差点儿没站住。 “没干过对不起东旭的事儿?” “为啥那傻子处处护着你?见天的跟在你屁股后头献殷勤?你敢说你没让他尝到甜头?” 秦淮茹捂着脸,“我没有!” “没有个屁!”贾张氏叉着腰,“前天晚上,你偷偷摸摸的进他屋里干啥去了?” “我去拿柱子换下来的床单,顺手帮他洗一把…” “呸!不要脸!谁家正经女人给外头男人洗床上东西的?你咋不连他裤衩子一块儿洗了?!” “…” “秦淮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贾张氏咬牙切齿的朝她逼近一步: “甭觉得那傻子多稀罕你,孩子都生了,又不是个黄花大姑娘!还能多值钱似的!” “哼,你在他眼里头,也就值几口剩菜,不要的才打发给你!” “你给我安分点儿!”贾张氏边骂,边用手指一下一下的狠戳秦淮茹的胸口。 秦淮茹半垂着眼,看着这老虔婆两张削薄的嘴皮子不停的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听着那些似乎永无休止的咒骂,脑子一片混沌,又逐渐空白… 只剩下胸中一把怒火,愈烧愈旺,几乎要把她吞噬… 第121章 偷自个儿家的哪能叫偷? 破罐子破摔,又能怎么样呢? 大不了不过了! 贾东旭指望不上! 狗屁倒灶的窝囊日子一眼看不到头! 她还要忍气吞声多久! 还要被欺辱磋磨到什么时候! 不过了! 干脆都别过了!! 秦淮茹垂着眼皮,双眸赤红,几乎咬出血的嘴唇轻轻扯动了下。 “妈…”嘶哑低微的声音在嗓子里蠕动。 就在这时。 棒梗突然冲了过来,一头撞向贾张氏,拼命的推搡,边推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别打我妈!” “你走!你走!” “别打我妈!!” 秦淮茹整个人如梦初醒般一怔… “你妈不要你了!” “她的心早就不在咱家了!” “以后,你就是没娘的孩子!”贾张氏一把拽住棒梗的后衣领,高声怒斥道。 棒梗一听他妈不要他了,哭嚎声顿时戛然而止,回过头,呆呆愣愣的看向秦淮茹。 一瞬间。 秦淮茹被他那种茫然懵懂的眼神儿看的心都要碎了,胸口一下又一下的揪着疼。 “妈——” “你别不要我!” “妈——” 愣了两秒。 棒梗眼中的茫然忽然变成了恐惧无助,扑上前死死抱住秦淮茹的腿,哭的更加痛彻心扉。 秦淮茹泪如雨下。 蹲下将儿子紧紧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泣不成声的安抚,“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奶奶吓唬你呢…” “棒梗,妈的乖儿子,不哭了…” 她望着儿子涕泪横流的小脸儿,心疼的目光之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绝望。 她可以破罐子破摔。 可棒梗怎么办? 他才四岁,什么都不懂,真的就要让他成没爹教没娘管的孩子? 就算能把他带回农村,自己能养的活他吗?能让他上学读书受教育吗? 留在贾家,留在城里,至少孩子能吃饱穿暖。 只要棒梗好好的,自个儿受些委屈遭些罪,又算的了什么呢? 忍一忍吧… 咬紧牙关忍一忍,就过去了… 秦淮茹抬手抹去儿子的眼泪,朝他挤出个温柔微笑。 贾张氏抱着膀子,一屁股坐回床上,瞥着母慈子孝的娘俩,没好气的骂了句,“小白眼儿狼!白疼你了!” 哪回他妈揍他,不都是自个儿这当奶奶护着他? 有啥用? 关键时候,还是跟他妈亲! 养不熟! 不过,她拿捏秦淮茹,让秦淮茹不敢起歪心思,老老实实在老贾家当牛做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 “孩子哭,你也跟着哭,哭能把肚子哭饱?日子不过了是吧?”贾张氏冷哼一声,肥硕的身子一斜,又倚在了床头。 瞅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与刚才一蹦三尺,气势汹汹抡大耳光的泼妇简直判若两人。 “乖孙,过来,别耽误你妈做饭…”老虔婆笑眯眯的朝棒梗招招手。 转脸,翻了个白眼,对秦淮茹道,“去对门儿你一大爷家看看。” “我一快入土的老婆子,少吃一两顿无所谓,但我宝贝大乖孙必须得吃饱。” “正长个儿呢,是吧,大乖孙…” 三言两语,便再次把尚难辨是非的棒梗哄的高高兴兴。 一边喊着要吃肉,一边在心里觉得,奶奶是家里最疼他的人… …… 何雨水扒在小屋窗户后,扯着耳朵听贾家的哭嚎。 其实不用扯耳朵。 那鸡飞狗跳的动静,整个中院儿都听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们家一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左邻右舍早就见怪不怪了而已。 “还想吃肉。” “我哥不回来,你们吃个屁!” 何雨水咕哝了句,心里有种莫名的痛快,甚至希望她哥以后都不能再从厂里带饭盒。 反正带回来也没她的份儿。 与其眼巴巴的看着那不相干的一家子吃的满嘴冒油,不如都别吃了,一起饿肚子吧! 可刚要放下帘布,却见秦淮茹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犹豫了下,便朝着隔壁一大爷家走去。 何雨水:“…” “真是没脸没皮了!” 她也饿。 家里仅剩的半袋棒子面和几个红薯,今儿早上已经吃完了。 她饿了两顿,饿的连骂她哥的劲儿都快没了,但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别家借粮。 只好咕咚咕咚不停的喝水,把自个儿灌个水饱。 而后院儿,此时却是饭香四溢。 黑熊精也不知道,这大冷的天儿,秦山是从哪儿弄来的新鲜辣椒和翠汪汪的嫩韭菜。 这玩意儿,可比肉都难搞。 他撸起袖子,先掂了个辣椒炒肉,又三下五除二,扒拉了道韭菜鸡蛋,一荤一素刚刚好。 “叔,我哥啥时候回来?”秦溪坐在屋檐下,右手搂着只呆头大鹅,时不时朝垂花门望一眼。 “…”黑熊精四下看了看,确定旁边儿没别人,才迟疑了下道,“你刚喊我啥?” 秦溪眨眨眼,“叔。” “别,可别。”黑熊精赶紧摆摆手,“你管我叫叔,那你哥管我叫啥?这不差辈儿了么!” 虽然他比秦山年长两三岁,但也规规矩矩的喊秦山一声‘哥’! 占秦哥便宜,他可没那包天的狗胆。 “那我喊你啥?” “就喊我锁子。” 秦溪想了想,一脸正色道,“不行,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儿,喊你锁子没礼貌。” “你咋喊许大茂的?”黑熊精咧嘴笑笑,心说这小孩儿年纪不大,倒还挺讲究的。 “大茂哥。”秦溪道。 “诶!这小丫头,就是嘴甜懂事儿,招人稀罕。” 说大茂,大茂到。 这货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带壳花生,塞给秦溪,顺道胡撸了把小脑袋。 乐呵呵道,“锁子兄弟,等秦爷回来,咱哥仨喝一杯?” 说着,贼头贼脑的把棉袄一敞,露出里头一瓶茅台。 “我姐过年孝敬我爹的,老头儿一直没舍得喝,嘿嘿!” 黑熊精:“…” 秦溪嗓门洪亮:“大茂哥,你偷老许叔的酒!” “嘘——别瞎说!”许大茂慌忙上前,捂住小丫头的嘴,“拿自个儿家东西哪能叫偷!” 接着,又从兜里摸出盒大前门,递给黑熊精一根。 “等会儿我再添俩菜,哥们儿今儿有大计要与二位兄弟共商!” 第122章 那是,我爹随我! 赵铁锁不了解许大茂啥尿性,但秦山了解啊。 这丫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想当年,揣着二两粮票来拉拢原主,是因为他抠搜吗? 不是。 而是在他看来,没啥本事的小混混原主价值不大。 今儿,他把他爹压箱底的茅台都摆出来了,充分说明这丫没憋好屁。 “秦爷,锁子,经此一役,咱仨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 “来,咱哥儿仨再走一个!” “还有老太太,也满上!” 许大茂又是殷勤的倒酒,又是喜笑颜开的举杯。 “这酒好,入口柔!” 秦马氏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左手夹着大前门,右手捏着小酒盅,滋儿的咂上一口,甭提多美了。 “嘿,老太太今儿不糊涂,还挺识货嘿!”许大茂赶紧又给满上。 “富贵啊,今儿咋这么高兴?”秦马氏单眼瞅着他,“翠英她娘愿意你俩了?” 许大茂:“…?” “不是,翠英是谁啊?” 秦马氏:“少打马虎眼儿,翠英不就是你那相好的么?胡翠英!” “老太太,您可别瞎说!”许大茂挥挥手,“我老娘叫张桂香。” “啥?又换人啦?”秦马氏一撇嘴,“你小子成天见一个撩拨一个,没点儿常性!” 许大茂:“…” “嚯!”秦山夹了颗油炸花生米,“老茂儿叔玩挺花啊!” “那是,我爹随我。”许大茂呲着个大牙,还挺骄傲。 黑熊精瞅这货不要脸的贱样儿,嘎嘎嘎直乐。 “酒好喝不?”秦溪好奇的睁着两只溜圆的大眼睛。 “好喝啊,比罐头糖水好喝多了。”许大茂嗦嗦筷子尖儿,蘸了点儿酒,“不信你尝尝。” “一嘴的哈喇子,许大茂,你恶不恶心。”秦山一脸嫌弃,将筷子挑开,反手弹了下秦溪脑门,“小孩儿喝酒变傻子。” “中院儿的傻柱,就是因为小时候偷他爹酒喝,才变成这样的。” 小豆丁本来还将信将疑,一听这个,立马如临大敌般,用两只小手紧紧捂住嘴巴。 她可不想变成傻柱那样。 不光傻,长得还难看。 不光长的难看,还打不过她哥。 打不过她哥就算了,还总是先找茬,吃亏也不长记性,怪不得叫傻柱,真是太傻了! “嘿嘿嘿嘿——”头回见吓孩子有这么吓的,黑熊精乐的,刚夹起的花生米都崩飞了。 “我早说了,咱这院儿里要论缺德,您秦爷称二,没人敢争一。”许大茂竖起大拇指,十分从善如流的拍了句马。 又转头看向嘿嘿傻乐的黑熊精,“不过话说回来——锁子兄弟,这两天那二傻子在后厨没少给你使绊子吧?” 秦山捏着小酒盅挑了挑眉毛。 呦嚯,许大茂这货学聪明了嘿,都知道借力打力,借刀杀人了。 “嗐,别提了。”黑熊精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欲言又止,咂了口酒,把牢骚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关于这事儿吧,他已经两头得罪,里外不是人了,亏得秦山没计较,他哪还有脸再抱怨? 许大茂见状,猛一拍大腿,“不用说!就二傻子那小肚鸡肠,不把你往死里整才怪!” 黑熊精摆摆手,“都是端公家饭碗的,他又不能给我撵走。” “话不能这么说啊!”许大茂义愤填膺,“咱哥仨可是过命的兄弟!” “兄弟能眼睁睁看你在二傻子手下受这份儿憋屈么!?” “必然不能啊!” “您说是吧,秦爷?” 秦山眯了眯眼睛,笑而不语。 许大茂觑了眼他的表情,舔舔嘴唇继续拱火: “锁子兄弟,你也不想一直这么屈居人下吧?” “你这手艺有滋有味儿的,哪点儿不如那二傻子?啊?” “凭啥他整天在后厨吆五喝六的,你就要夹着尾巴做人!” “都端公家饭碗!都是无产阶级工人兄弟!没这理儿啊!” 黑熊精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不接话茬。 虽然没作声,但神色却却露出了一丝不忿。 许大茂嘴角咧咧嘴,心道一声有戏,再次抬手,将桌上酒杯一一斟满。 边斟边道,“二傻子天天往家拎饭盒,说是食堂的剩饭剩菜,谁信呐!” “食堂真就天天有剩菜?还天天都剩下俩饭盒?” 黑熊精无奈的撇了下嘴角,“这事儿后厨都知道,上头默许的,没法。” 其实这点事儿许大茂心里也有数。 这二傻子虽然人又傻又贱,但说手艺,确实有两把刷子。 厂里平时有个招待,领导请个客啥的,都让他去开小灶。 所以他才敢这么嚣张犯横,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许大茂不甘心呐! 于是故意眨眨眼,面露暧昧,“他从厂里带回的饭菜,要是给自家妹子吃,也就算了。” “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黑熊精来了兴趣,这一看就是有瓜啊! “那二傻子,前脚从厂里刮了油水,后脚都送进中院那小娘们儿家里了!” “可怜他那亲妹子,娘死了爹跑了,还摊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哥!” “十三四岁的姑娘,整天让他给饿的,来阵风都能吹倒,造了什么孽啊这是!” 许大茂说的声情并茂,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两圈小酒的功夫,便把贾东旭联合一大爷坑骗秦山,结果事情败露,一个劳改,一个赔钱。 贾张氏和秦淮茹婆媳俩天天哭穷喊冤,骗傻子钱,吃傻子饭。 还有二傻子图小娘们儿漂亮,起了色心,宁可饿死亲妹子,也要犯贱养人家媳妇儿。 这些鸡飞狗跳的破事儿全都添油加醋的掰扯了一遍。 听的黑熊精两条粗眉拧巴着,“没想到何师傅竟然是这种人!” “所以啊!”许大茂又一拍大腿,“咱哥仨坚决不能这么便宜他!” 黑熊精想了想,“怎么个不便宜法?” “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趁他病要他命啊!”许大茂嘿嘿一笑: “二傻子今儿这顿揍挨的,起码一礼拜别想上班。” “这空当,该拉拢的拉拢,该离间的离间,三国演义那书里头不都这么写的么!” “我就不信,这么大个轧钢厂,这么大个二食堂,离了他还都不转了!” 第123章 秦溪:社死了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黑熊精只是听着,并没有当场表明态度。 但是,许大茂的话,他是实实在在听进心里了的。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晚,院里有几户已经拉灯睡觉了。 “二傻子还没回?不会真冻死在外头了吧?”许大茂蹲在屋檐下抽烟,隐隐有点担心。 “冻死就冻死呗,有你啥事儿?”秦山提了壶开水,准备回屋泡脚。 “也是,有我啥事儿!又不是我揍的他!”许大茂猛嘬了两口烟。 把烟屁股弹飞,吐了口唾沫骂道,“倒霉催的,冻死活该!” 结果。 第二天,还是没见傻柱人影。 一大早,易中海刚出门,秦淮茹就迎了上去,“一大爷,您见柱子了么?” “柱子?”易中海扭头朝正房那边看了眼,“大清早,他没在家?” 秦淮茹神色急切,“柱子一夜没回来,不会出啥事儿吧!” “别咒我哥,你才出事儿了。”何家小屋门打开,何雨水站在门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雨水妹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你也不希望我哥有事儿。” 何雨水目光带着嘲弄,“你还等着我哥的饭盒呢!” 秦淮茹脸色瞬间尴尬,紧紧抿起嘴唇,将头低下,一副委屈,却又隐忍的模样。 “行了,雨水丫头,说的都是什么话?”易中海板着脸,上前一步。 语气略带责备的训斥道,“都是一个院里住的邻居,互相帮衬下是应该的,不要太斤斤计较。” “当年你和柱子无依无靠,是怎么过来的?你都忘了?” “人不能忘恩负义啊,雨水丫头!” 何雨水迟疑了下。 想到小时候,一大爷对他们兄妹俩的照顾,心底甚至隐隐冒出一丝愧疚。 不等她再多琢磨,易中海便问道,“你哥呢?” “不知道。”何雨水摇摇头,“从昨儿晚就没见人。” “他没说去哪儿?” 何雨水又摇摇头,心想要说也是跟贾嫂子说。 她和她哥互相不搭理已经两天了,问的着她嘛! 易中海皱着头,沉吟了一下道,“你哥八成是临时让领导喊去做招待餐,太晚了就没回。” “等会儿我去后厨看一眼,不会有事儿的。” “行了,雨水丫头,你也别着急,收拾收拾,上学去吧。” 说完,摆摆手,端着个搪瓷缸子,一边儿刷牙去了。 “…”何雨水还想说什么,嘴张了下,却没说出口。 垂在身侧的手来来回回的抠着裤缝。 相比之下,秦淮茹的神色显然松快下来,扭身快步回屋,关上了屋门。 只剩下何雨水呆立在原地。 半晌,抬起头,看着院里各家各户忙着洗漱,忙着生火做饭,青涩稚嫩的脸上流露出深深地茫然和无助。 “雨水、雨水、嘶嘶——” 听见有人喊,何雨水循声望过去,只见陆寒江站在对面,一只手揣在怀里,冲她咧嘴。 “干啥,大江哥?” “过来过来,跟你说个事儿。”陆寒江招招另一只手。 何雨水:“…” 她跟陆寒江不太熟。 虽然是邻居,但年纪相差三四岁,又一个是小子,一个是丫头,平时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 陆寒江喊她干嘛? “快过来,快点儿…” “哦…”何雨水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过来。”陆寒江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扯到墙角,“没吃饭吧?” 说着,迅速从怀中掏出俩热腾腾,夹着腐乳的二合面馒头,往她手里塞。 “快快快拿着,嘶——烫死我了!” “刚熥的,趁热吃!” “我跟你说,我妈自个儿捂的腐乳,夹馒头绝了!” “我姐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何雨水眼神儿发直的看着手里的热乎馒头。 她已经饿三顿了,这会儿,闻着粮食的香味儿,整个人都恍惚了。 “咕咚——”咽了下口水,“大江哥,我…” “吃吧,趁热吃。”陆寒江道,“前几天都看你在屋门口煮粥,今儿没见你煮。” “嗯…”何雨水一边点头,一边咬了一大口馒头夹腐乳,“谢谢大江哥!” “嗐,甭客气!都是朋友!”陆寒江十分仗义的拍拍她肩膀。 顿了下,又道,“不过,你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啊。” 几口热乎宣软的馒头下肚,何雨水感觉五脏六腑都舒坦了,和陆寒江的距离也瞬间拉近。 鼓着嘴巴下意识的问道,“那我该咋办?” “这个…我也说不好…”陆寒江挠挠头,“不过我觉得吧,还是得找山子哥帮忙!” “找山子哥?” “嗯!你想啊,咱这院儿里,除了山子哥,还有谁能治的了你哥和贾老婆子?” “…” “这样,等会儿咱俩一块儿去跟山子哥说,山子哥人仗义,肯定帮你!” … 此时,秦.仗义.山,正提溜木偶似的,提溜着还在赖床的秦溪,“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我不想起,我还没睡醒呢,哥,我今天不想去托儿所了…” 小豆丁撅着屁股,拱在被窝里,哼哼唧唧的不愿起来。 “别磨蹭,之前你怎么答应哥的?快点儿!” “呜呜呜——哥,我肚子疼,我生病了,不能去托儿所了…” “生病了?”秦山伸手摸摸她额头,不冷不热。 再捏捏小脸蛋儿,看她一脸心虚的样子,八成是装的。 难道是在托儿所受欺负了? 不应该啊,这小丫头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生病了咱得去医院,赶紧起来,别磨磨蹭蹭的。” “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我哪儿都不去——!”秦溪双手紧紧的抓着床边儿,说啥都不挪窝。 秦山心说,生病还能有这么大劲儿?! 肯定在搞鬼! 于是,一手猛的掀开被子,一手把人拎了起来。 好家伙! 床褥子上明晃晃的印着那么大一片‘地图’… 秦山:“…” 秦溪顿时不挣扎了,小小一团吊在她哥手里,愣了两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尿床了! 她尿床了!! 她都四岁半了!怎么还会尿床!!! 太丢人了! 怎么办啊!! 呜呜呜呜!!! 第124章 秦山:又不是我媳妇儿,非要坐我后座!有病! “那啥…不就是尿床嘛,有啥大不了的…” “呜呜呜呜——” “小孩儿都尿床,没事儿的。” “呜呜呜呜——” “别哭了,哥不告诉别人…” “呜呜呜呜嗝儿——” 秦溪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儿,泪汪汪的瞅着他,“你、你保证…” “我保证!” “嗷呜呜呜呜——” “不是,咋还哭呢?” “你为啥要笑!你别笑我、我太难过了,呜呜呜呜——” “咳——”秦山摆出严肃脸,“不笑,哥哪儿能笑话自个儿亲妹子,肯定不笑。” “咱就当没这样茬儿,快把棉袄棉裤穿上,别着凉。” 耐着性子哄了半晌,秦溪终于止住了哭声,一抽一抽的从被子里爬出来,乖乖去穿衣裳。 秦山万万没想到,狼崽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竟会被一泡尿打败。 无奈的掀起床褥子,扛到院子里,将其抻开,搭在晾衣绳上。 “晒被子呢秦爷?今儿天儿不错。”许大茂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分头梳的倍儿利索。 凑近一瞧,顿时乐了,“哟嚯,这地图画的,幅员辽阔啊!” “噗——咳咳咳咳——”正蹲在屋檐下,仰着脖子咕噜咕噜漱口的秦溪一口水喷了出来。 转过头,一脸悲愤幽怨的瞪着她哥和许大茂。 说好不告诉的别人的! 他居然把被子扛出来晒! 这下全后院儿都知道自个儿尿床啦!!! “哎呦,这么大点儿孩子,尿床多正常啊!”张桂香将洗脸水往墙根一泼。 扯着大嗓门安慰,“我家大茂尿到小学四年级呢!” 秦溪:“…” 许大茂:“…” 吃完早饭,兄妹俩推车准备出门。 许大茂叼着半根油条,快步跟上,贱兮兮的觍着脸道,“也捎我一程呗,溪丫头坐前边儿,我坐后边儿,咱仨一道儿走。” 秦山斜瞥他一眼,“当老子骡子呢,给你拉车?” “我拉、我拉也行啊,您坐后边儿!” “边儿去!”秦山把自行车搬过大门槛,抬腿一跨,秦溪熟练的爬上车后座。 “别介啊!秦爷,您不能只管杀不管埋啊!”许大茂冲着兄妹二人潇洒的背影大声喊道。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点儿犯怂,不敢一人落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万一那些小混混再来堵人怎么办? 万一傻柱猫在哪儿蹲他,找他拼命怎么办? 还是得抱紧秦山大腿啊! “兄弟!秦爷!等等我!等等我诶——” “许大茂你丫是不是有病!” 秦山回头瞅了眼跟在身后狂奔那货,无语的骂了句,猛然加速。 又不是他媳妇儿,还非要坐他车后座。 毛病! 刚骂完,胡同口冷不丁的蹿出俩人,大喊一声,“山子哥!” !!!秦山赶紧捏闸刹车,一条长腿蹬地。 亏得反应快,才没把这俩拦路的二货创飞。 都什么毛病啊这是? “山子哥,我俩有事儿想请你给出个主意。”陆寒江呲着牙花子,笑的跟脑子缺根弦似的。 见他没好脸儿,又连忙摸出根皱巴巴的大前门递上前,“山子哥,抽烟,嘿嘿。” “还挺会来事儿。” “嘿嘿,我爸说的,托人帮忙先上烟。” “就你,天天蹲屋门口搓烟屁股,还是留着自个儿抽吧。”秦山一摆手。 这烟皱巴的,谁知道在兜里揣多久了。 指不定一抽一嘴汗脚丫子味儿。 “嘿嘿,谢谢山子哥!”陆寒江倒是一点儿不把自个儿当外人,烟往耳朵上一别。 乐呵呵的一拍何雨水肩膀,“我就说吧,山子哥人仗义,肯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秦山:“…???” “不是,助啥啊?你俩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要拔刀了?” 陆寒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自说自话道,“山子哥,雨水已经饿好几顿了,再饿就饿死啦!” 秦山看了眼站在一旁,蔫黄巴瘦的何雨水。 何雨水憋着一肚子的委屈,也巴巴的瞅着他,金豆子都快掉下来了。 “老子欠你俩的…往边儿挪挪,别杵路中间挡道儿。”秦山将自行车推到墙根儿,问道,“你哥这些天都没管你?” “没…” “那你咋过的?” “先前家里还剩点儿棒子面和红薯…” “那天我怎么跟你说的,还记得不?” “山子哥你说,吃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儿…”何雨水垂下眼,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我也跟我哥吵了,可他还是那样儿,不光是饭盒,连家里的白面口袋都让贾嫂子拎走了。” “他还说饭盒是他带回的,他爱给谁吃给谁吃,钱也是他挣的,他想给谁花给谁花。” “我怕再闹,他连学都不让我上了…” “放他娘的屁。”秦山骂了句,“你哥就是一法盲,他那些屁话,一个字儿都甭当真。” “父母对子女有抚养义务,你爹跑了,你哥顶了你爹的岗,就得承担起他的义务。” “他不养你,你就上街道、上厂里告他。” “对,告他!”陆寒江以拳击掌,“还是山子哥懂的多,有文化,我爸说干宣传的都是人才!” 何雨水沉默了一下,“那不是要跟我哥彻底翻脸了…” 这个年代,大伙儿都看重名声。 要是被自个儿亲妹子告到公家那里,搞不好以后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到底是亲兄妹,打小相依为命过来的,就算心里再气再怨,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饭都吃不上了,还怕翻脸?要不好过,就都别好过!”陆寒江在旁边恨铁不成钢的拱火。 “有你啥事儿啊?成天这么上赶着?”秦山总觉得这小兔崽子特别热衷于看热闹。 每次院儿里一出幺蛾子,他都是首当其冲的往前凑,眼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这不是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么。”陆寒江嘿嘿笑着挠挠头,“顺便做点儿好人好事儿。” 好家伙,闲出屁来了。 秦山懒得搭理他,挑眉看了眼何雨水,“不想去告你哥,倒也有别的法子,只不过,你得豁的出去。” “指着别人帮你,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你得自个儿支棱起来,你成不成?” 第125章 秦山:别乱说,我可没有针对一大爷的意思! “成!肯定成!” “都要饿死了,还有啥豁不出去的!”陆寒江一拍手,爽快的应道。 “嘶——”秦山一抬手。 吓的他脖子一缩,连退两步,笑嘻嘻道,“我这不是给雨水加油打气么,肯定成!” “山子哥,我能行,我能豁得出去!”何雨水握了握拳头,神情坚定的抬起头。 山子哥说的对。 指望别人,帮的了她一时,帮不了一世。 大江哥说的也对。 她都快饿死了,还有啥豁不出去的。 她想吃饱饭,想继续上学,想有文化以后找好工作,就得靠她自个儿去争! “好,那哥就给你支个招儿。”秦山嘴角一勾,笑笑,“你去找一大爷主持公道。” “一大爷不行,一大爷偏袒贾家!”陆寒江道。 “我话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秦山照他后脑勺赏一巴掌,转脸问道,“一哭二闹三上吊会吧?” 何雨水想了想贾老婆子那一套,觉得似乎只要没脸没皮,也就没啥难度。 于是点点头,“应该会…” 秦山目光赞许,继续道,“一大爷要是偏袒,跟你打马虎眼儿糊弄你,你就找根麻绳,吊死在他家门口。” 何雨水:“…啊?” “山子哥不是让你真吊死!”陆寒江又露出了兴奋冒光的眼神儿,“虚张声势,明白吧?就闹!往死里闹!” “闹的他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是这意思吧,山子哥?”这货搓搓手,觉得自个儿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一点就通。 秦山冲他比了个大拇哥。 刚要开口,一道亢奋的声音从后边儿传来,“闹,大胆的闹!闹他个天翻地覆!” “谁要是敢欺负我雨水妹子,你大茂哥第一个不乐意!” 许大茂终于追到了胡同口,气儿还没喘匀,却一点儿不耽误他信誓旦旦的拍胸口放话。 这么热闹的事儿,不插一脚不是他风格啊! “你大江哥也不乐意!”陆寒江当仁不让。 说完,俩人跟商量好似的,扭脸齐齐看向秦山。 秦山:“…” “你山子哥也不乐意!”秦溪挥着小拳头,小奶音铿锵有力,“你山子哥弄死他全家!” 秦山:“…”这孩子学废了。 许大茂:“…”门风彪悍! 陆寒江:“…”果然,有哥罩就能横着走,不像他姐,一回来就抽他,一回来就抽他! 何雨水:“…”山子哥对她真好,处处替她撑腰! 这么一对比,何雨柱就跟掉茅坑里又捞出来的似的,更臭不值钱了。 临走,秦溪小丫头还把自个儿的零嘴——两块儿枣泥酥分了她一块儿,塞进她手里。 何雨水感动的眼圈发红,热泪盈眶,暗暗的下定决心,这回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绝对不让那些人再欺负! … “秦爷这招妙啊!又给老易扔个雷,嘿嘿,就看这老小子还能扛多久!”见何雨水走远,许大茂膀子一抱,摆出副已然看穿一切的表情。 “别瞎说。”秦山一脸严肃正经,“我就是看不惯小姑娘受欺负,可半点儿没有针对一大爷的意思!” “就是就是,大茂哥你可别瞎说。”陆寒江附和道,“咱们是文明大院儿文明人,帮助邻居,人人有责!” 许大茂:“小兔崽子,学的还挺快!” “走了,秦溪。”秦山抬腿跨上车,朝小豆丁一招手。 小豆丁立马双手一撑,麻溜的爬上后座,抱住她哥的腰,还不忘交代,“你慢点儿,刚磕我鼻子了。” “抓紧。”秦山调转车把,叮叮按了两下车铃铛,一个甩尾,便如风般丝滑。 “诶诶——兄弟!等等我啊!怎么又跑了!”许大茂回过神儿,兄妹俩早已冲出了胡同。 扭头看看旁边身高一米八,浑身腱子肉的陆寒江,这货咧嘴一笑,“小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陪哥走走?” “…?”陆寒江奇怪的瞅他一眼,“咱俩都是男的,俩大老爷们儿有啥好陪的,我回家了。” 许大茂:“…” 红星轧钢厂。 秦山一进宣传科办公室,就见一群人在扎堆议论: “听说了吗?二食堂的何师傅偷人媳妇儿,让人堵在厂门口给揍了!”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据说是被捉奸在床!光天化日,俩人正那啥起劲儿呢,让逮个正着!” “啧啧啧,瞅他那贼眉鼠眼的,就不是个好东西,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秦山泡了杯高碎,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儿,吹吹茶沫子,呷上口热茶,听的津津有味。 别说,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精彩程度都快赶上《水浒传》中武松怒斩潘金莲,斗杀西门庆那一回了。 不光是宣传科,生产车间里也同样精彩纷呈。 “易师傅,您跟何雨柱住一个院儿吧?这事您知道吗?那女的到底是谁啊?”一小青年嬉皮笑脸的问道。 “去去去,没有的事儿!少跟着瞎造谣!赶紧干活儿去!”易忠海黑着脸,挥手训斥。 “我可没造谣,咱车间有人亲眼看见的,何雨柱要没偷人媳妇儿,人为啥来堵他?” “就是,搞破鞋还不让说了!” “道德败坏!” “都散了,干活去!厂里给你们开工资,是让你们来上班还是让你们来说闲话的?赶紧散了!” 易忠海高声将聊天的人驱散,想了想,实在是不放心,扭头出了车间,朝着二食堂走去。 打听到傻柱没来上班,他有些急了。 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傻柱要有个三长两短,贾家肯定稳不住,贾老婆子一闹起来,院儿里又是不得安宁… 易忠海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眼皮一个劲儿突突跳。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刘胖子。 要搁以往,傻柱闲话传的这么沸沸扬扬,他说啥也得借机给易忠海扣个‘管理无能’的帽子不可。 但今儿他实在没这个心思。 秦山那小阎王明明没干亏心事儿,明明有理,却不来找他算账… 这不对劲儿啊! 实在太不对劲儿了! 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就像被蒙着眼吊在了半空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掉下去,也不知道下面是刀山,还是火海。 这么不上不下的悬着,太难受了… 刘胖子愁眉苦脸,心不在焉,一下一下机械的抡着大锤。 突然—— 一声气势如虹的大吼,盖过了车间里哐哐锤声: “刘!海!中!” 第126章 秦良玉再世,花木兰重生! 抡大锤可是技术活儿,全凭底盘稳,腰发力,劲儿要使不对,活儿干不好不说,还容易伤着自个儿。 偏偏刘胖子心不在焉,再被这大嗓门一吼,大锤刚抡起来,腰上力道一岔,整个人险些被带倒。 “砰——!” “哎呦喂——”刘胖子双手握住锤柄,一屁股坐到地上,当场惊出了一身冷汗。 得亏他经验丰富,稳住了,这一锤子,差点儿抡到旁边工友的脑袋上去! “二大爷您怎么了?怎么摔了?没事儿吧?伤着哪儿没?”同住一院儿的学徒工小吴见状,连忙上前去扶。 人还没扶起来,宣传科的胡、孟、薛三员女将便已然气势汹汹的杀到了面前。 “刘海中!就是你!捏造事实,背后污蔑诋毁我们小秦!”大嗓门的胡姨率先发难。 “刘海中!你身为厂里的老同志,院里的管事大爷,却带头颠倒黑白!排挤打压后起之辈!你安的什么心!?”短发的孟姨字字铿锵有力。 “刘海中!你不事生产,专搞歪门邪道!带坏厂里风气!你罪魁祸首!”大脸盘子薛姨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刘胖子。 仨大姨皆是横眉怒目,气势拉满,宛如秦良玉再世,花木兰重生,下一秒就要嘎嘎乱杀! 一时间。 偌大的锻工车间竟无人敢出声。 “这…都、都是误会、误会啊…”刘胖子仰头看着围成一圈儿的三员猛将,瑟瑟发抖。 这仨老娘们二食堂围攻傻柱的场面的他可亲眼见过,那彪悍的战斗风格,遭不住啊! “呸!误会个屁!”薛姨一口唾沫,精准的钉到他棉鞋上,“来来来,大伙儿给评评理!” “我们科小秦同志,下乡放电影途中,救了老乡家孩子一条命,人老乡知恩图报,给捎点儿土产,不过分吧?” “他倒好!跑到杨厂长办公室,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硬说小秦同志吃拿卡要,鱼肉乡里!” “怎么着?刘海中!你是欺负孩子没娘呢?!” 众人纷纷看向刘胖子。 人群中,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愣头愣脑的问了句,“真的假的啊?” 话音还没落,就被胡姨一记眼刀子扎了过去,“真的假的?问你们刘师傅,看他敢抵赖吗?” 小年轻当即脖子一缩,不吱声了。 “我也是担心小秦走歪路…”刘胖子一脸横肉耷拉着,心虚的小声咕哝了句,压根儿没敢抬眼看人。 “呵呵!”孟姨翻了个鄙视的白眼,冷声嗤笑,“你是急着在领导跟前露脸儿吧?” “搁过去,这种人,就是卖国求荣的狗汉奸!” “你、你怎么还骂人呢!?”刘胖子急了,面红耳赤的想要站起身来。 不料,屁股刚离开地,又“哎呦——”一声摔了回去,疼的呲牙咧嘴,冷汗直冒。 仨大姨见状,齐齐露出喜闻乐见的笑容。 “我骂的是人吗?我明明骂的是狗!”孟姨一个白眼又翻回来,嗤道,“怎么着,狗急了?要跳起来咬人了?” “你、你、你…”刘胖子一手撑着后腰,气急败坏,“这儿是锻工车间,你们别太嚣张!” “锻工车间怎么了?锻工车间不让人讲理了?” “就是,锻工车间怎么了?说几句大实话,还得看你脸色?” “你刘海中还是锻工车间山大王不成?” 仨大姨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根本不带怯的,抱着膀子往那一站,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跳脚。 车间里都是男同志,谁也不愿意去招惹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老娘们儿。 劝,必定会引火烧身。 动手,那就更不可能了。 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她马上蹦起来挠花你脸,还得哭着喊着痛斥你殴打女同志,搞不好再把你告妇联去。 再说,瞅老刘那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怂样儿,这事儿肯定是他理亏没跑儿,蹚这趟浑水干嘛? 工友们秉着惹不起,那就躲远点儿的心态,一时半会儿,竟没人出头来当和事佬。 还是刘胖子的俩徒弟跑到办公室,请来了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王建民是厂里的老人,一听宣传科这三位来‘讲道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拍着大腿念叨了句,“这老刘,糊涂啊!” 一打照面儿,王建民脸上立刻挂起了客客气气的微笑,“哎呀,都是工友,有话好好说嘛!” “老刘,老刘你坐地上干啥?快起来!” “起不来啊,哎呦,闪着腰了,我这动不了…”刘海中臊眉耷眼的,满脸痛色,坐在那比孙子还孙子。 “我们仨可没挨他啊。”胡姨没好气儿的一撇嘴,“他自个儿摔的。” “就这水平,还有心思打小报告。”孟姨哼了声,“有这钻营歪门邪道的闲心,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干好自个儿的工作。” “做人不本分,想踩着别人往上爬,该!”薛姨骂道。 “事情我都听说了,老刘也是一时糊涂,好在也没有对小秦同志造成不良影响嘛!”王建民一边好声好气的劝解,一边摆手示意,让人去把刘胖子扶起来。 “王主任,您这话说的可有失偏颇了啊。”薛姨不咸不淡道,“没造成不良影响就不追究了?” “啥事儿非得等到酿成大祸才算是错?” 王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胡姨步步紧逼,“要按你这么说,那咱天天抓安全,都是没必要的呗?” “没出事故,没必要抓啊!” 王主任:“我真不是那意思…你们、不能把两回事儿混为一谈啊!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王主任!你说谁胡搅蛮缠呢!”孟姨嗓门陡然一高,“我们心平气和的来讲道理,讲不通,是吧?” “那行,那咱就让别的车间也来评评理,看到底是我们胡搅蛮缠,还是你王主任徇私偏袒!” 王主任:“…” 王主任恨不能给自个儿一嘴巴子,这张破嘴哟! 不会说还瞎说! “嘴瓢儿,我这一着急,嘴瓢儿了。” “我的意思是,咱有话好说,别耽误大伙儿干活,行不行?” 第127章 许大茂铁裆碎大石,姑娘婶子挖目相看! 其实,王建民也不是多瞧的上刘海中。 车间领导喜欢啥样的人? 不是技术有多牛的,也不是多八面玲珑溜须拍马的,而是踏实肯干听指挥,能指哪儿打哪儿的。 这刘胖子吧,心思多,太爱钻营,过于油滑了。 但上班时间,车间有事儿,他又不得不出面调解。 “咱有话好说,别耽误大伙儿干活,行不行?”王建民赔着笑脸儿,好商好量道。 他自个儿也是四十来岁,有媳妇儿的人,知道对付这个年纪的‘半边天’们,那必须得和风细雨。 “谁也不想耽误生产,但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胡姨嗓门稍微小了一点儿。 “这回得亏人老乡感谢信来的及时,不然我们小秦上哪儿说理去?”薛姨语气也柔和了些。 “我们小秦连对象都没处呢,您说,有他这么害人的吗?”孟姨恼火的瞪了刘胖子一眼,好歹没再骂。 “这事儿确实是老刘做的不妥。”王建民扭头看了眼刘海中,“老刘啊,往后多把心思放在生产上。” 王建民话说的并不重。 但刘胖子却立马品出了另一层意思。 王主任这是在点他呢!让他趴在车间里,老老实实的干活儿,安安心心的当个工人! “诶!”刘胖子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王建民拍拍他肩膀,笑呵呵看向三位妇女同志,“就算我向老徐讨个面子,这事儿咱揭过去了,成不成?” “老徐可没那么大脸。”薛姨半开玩笑似的笑了声,眼角斜睨着刘胖子,“回去给我们小秦诚心诚意的赔个不是,听见没?” 刘胖子:“…” “不赔我们仨明儿还来,什么时候赔完不是,这事儿咱什么时候揭过去。” 孟姨风轻云淡的撂了句话,朝另外二位抬了抬下巴,三人收兵,转身朝车间大门而去。 王建民松了口气,刚要催促工人们赶紧干活儿,便见薛姨又折回几步,似笑非笑道,“王主任,我可得提醒您一句。” “狗改不了吃屎,小人永远都是小人。” 车间里又响起“哐哐哐”的大锤声,好像一下一下敲打在了刘胖子脑门正中央似的。 敲的他眉心嚯嚯直跳。 “老刘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你来我办公室一下。”王建民道。 以前吧,他只觉得刘海中这人爱拍马屁,见了领导格外殷勤,其它的,倒也没多想。 今儿这一闹,有些事儿忽然就变味儿了。 比如,刘海中经常‘自觉’的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不是说这个磨洋工,就是嫌那个效率低。 简直比班组长还操心。 现在想想。 保不齐他在厂长那也打过自个儿这车间主任的小报告呢?! 这么一琢磨,王建民的脸色当时就不大好了。 “诶,王主任,我这腰、腰闪着了,哎呦——”刘胖子一手撑着后腰,呲牙咧嘴,挪一步都费劲。 王建民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算了,叫俩人送你去医务室看看,不行回去歇两天吧!” … 宣传科办公室。 三员猛将凯旋而归,众人夹道欢迎。 端茶的端茶,递瓜子儿的递瓜子儿。 老徐更是当场来了段儿《穆桂英挂帅》,那嗓门儿洪亮的,隔壁采购科都来捧场围观。 “好!徐科长宝刀未老!”许大茂带头鼓掌。 “嚯,咱厂又要搞节目啦?这么热闹。”隔壁小陈进门,先冲秦山客气的点点头,又散了一圈烟。 沾了秦山的光,他的采购任务提前完成,不用大冷天在外头挨冻了。 “诶!还真让你小子说着了!”老徐唱完一段儿,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道: “开春三月,咱厂要和二棉厂搞个联欢…” “噢——!”老徐话还没说完,一屋子的大小伙儿便嗷嗷叫的欢呼起来。 他们轧钢厂被戏称为‘和尚厂’,厂里百分之九十的男同志。 姑娘就那么一小撮儿,还一个赛一个的彪悍。 哪像国棉厂,女同志又多,长得又水灵,性子还温柔。 “啧啧啧,瞅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老徐摇摇头,“学学人小秦,沉稳。” 秦山淡定的叼着烟。 倒也不是他沉稳,而是…忽然想起个事儿… 三大妈家外甥女儿,跟许大茂相亲那位秋雁儿壮士,是不是就是国棉二厂的?? 秦山看看许大茂。 这货似乎完全忘了这茬儿,兴奋的咧着个大嘴嘿嘿嘿嘿。 “咱厂搞这次联欢,一是丰富业余生活,这二嘛…” “也有解决部分同志个人问题的意思,成家立业嘛,是不是?” “个人问题解决了,才好安心搞建设。” “为了广大工友,咱宣传处务必要把这次活动办的有声有色!” 老徐声音洪亮,底下一群小年轻们闹的更欢。 不一会儿。 两厂联欢的消息就在各个车间、部门传遍了。 “兄弟,你说我表演个啥节目好?”许大茂跃跃欲试的凑到秦山身边儿。 “你会啥啊?”秦山对这个年代的‘联欢’形式不太了解,但也能猜个大概。 无非就是唱唱歌,跳跳舞,讲讲笑话,整个绝活啥的吧? “我会唱歌。”许大茂道,“但我唱歌,别人也唱歌,那就突出不了我了啊!” “有啥能让我脱颖而出,让姑娘们一眼就能瞧见我的法子么?” “那还不容易。”秦山打量他一眼: “你表演个铁裆碎大石,甭管是姑娘还是婶子,都得对你挖目相看啊!” 许大茂:“…主意好是好,可我这命根子也只有一条啊!秦爷!” “你俩能不能别贫了,有点儿正形。” 何田田就坐在对面,听着两人越扯越没谱,嗔怒的噘撅嘴。 秦山呲着口大白牙冲她一笑,随即,正经的把嘴闭上。 “…”何田田娇俏的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写字。 刚写半行,一个小纸团从对面弹了过来,正好落在她手边。 轻轻打开。 上面写着:周末带你出去玩儿啊! 字体大大咧咧,透着一种狂放不羁的潇洒。 何田田抿着嘴巴笑了起来,嘴角印着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好啊。 第128章 万事俱备,只差条麻绳! 叮铃铃—— 叮铃铃—— 下课铃准时拉响,老师前脚走出教室,后脚,学生们便端着各自的饭盒,一窝蜂的往外冲。 中学的午休时间两个小时。 大部分师生都是从家里带饭,到了中午,将饭盒端去伙房,放进伙房的大蒸笼里熥热。 通常,关系好的都会凑在一堆儿吃。 虽然没啥好菜,吃来吃去也就是白菜土豆大萝卜那老三样儿,但说说笑笑的,也别有滋味儿。 “雨水,快走啊!你不饿吗?我都快饿死了!”坐在前桌的小姑娘喊道。 “你吃吧,我不去了。”何雨水从桌洞里掏出下节课的课本,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你昨天都没带饭,今天又没带?怎么回事儿啊?你家闹饥荒了?”前桌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窘迫。 “没有…” “不对呀,你哥不是厂里的厨子嘛!再怎么也饿不着你啊?” 何雨水:“…” “走,咱俩一块儿吃,我妈给炒的辣咸菜丝儿,可下饭了。” “我早上吃的多,这会儿真不饿,你快去吧,别管我了。”何雨水垂着眼,坐在那一动不动。 “不饿才怪。”前桌见喊不动她,扭脸儿走了。 等教室里只剩下她自个儿,何雨水肩膀一塌,整个人趴在桌上,闷闷的长叹一口气。 又倏然坐直,提笔在作业本背面写了起来,写几个字,顿一下,写几个字,再顿一下。 贾婆子平时怎么骂的来着? 天打雷劈的小畜生?杀千刀的王八蛋? 嘶—— 这个套路好像不太对。 再想想。 何雨水用笔来回的挠着脑袋,挠着挠着,忽然灵光一闪,奋笔疾书—— 爹啊! 何大清啊!我的亲爹啊! 你快睁开眼瞧瞧吧… 自打你和寡妇跑后,亲闺女我是吃不饱穿不暖啊… 片刻后。 看着洋洋洒洒写满了三页纸的词儿,何雨水心里这才算有了些底儿。 万事俱备,只差一根麻绳了! … 初中放学和轧钢厂下班的时间差不多,何雨水故意走的慢了些,想等山子哥回到家再‘实施计划’。 她现在打心底对秦山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只要山子哥在旁边儿看着,她就敢豁出去大闹一场! 四合院里,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吃饭。 站在大门口深吸一口气,何雨水一脸视死如归的迈进大门门槛儿,快步穿过前院。 “雨水!”刚入中院,一个高壮的人影便蹿至面前,将一捆二指粗的麻绳递给她,“拿着,给你准备好了!” “…”何雨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大江哥,这…” “等会儿你放心大胆的吊!”陆寒江道,“数到十,哥肯定来救你,不会让你出事儿!” “…谢谢你啊大江哥,不过…”何雨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个儿脖子。 不是说好的,只吓唬吓唬她哥和一大爷么?这么粗这么结实的麻绳,真…没问题? “客气啥。”陆寒江摆摆手,又悄摸的朝老易家屋檐指了下,“瞧见没,就吊那儿。” “那儿有根梁,你踩个高凳,差不多能够着,到时候你面朝里,正冲一大爷家屋门。” “…”大江哥真是,替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何雨水抬头,顺着陆寒江所指望去,刚好,一大妈从屋里出来,“雨水丫头,今儿咋回这么晚?” “学校值日。”何雨水顺手把麻绳塞进挎包里。 陆寒江则假装伸了个懒腰,溜溜达达没事儿人似的,找了个墙根儿,搓烟屁股去了。 “哎哟,你哥出事儿了,快回去看看吧。”一大妈提着半口袋二合面,满脸愁容的叹了口气。 出事儿? 他能出啥事儿? 还在屋里,就说明问题不大。 “哦。”何雨水平淡的应了声,走到自家门口,转头看了眼。 一大妈提着面口袋,推开了贾家屋门。 “会哭会闹才有饭吃。”她自言自语的咕哝了句。 一进屋。 就见她哥顶着张姹紫嫣红的肿脸,半倚半靠在床上。 嘴里叼着根烟,一条腿僵硬的伸着,正伸手去够搭在床边椅子上的外衣。 “回来正好,把我衣兜里的洋火拿过来。”看见亲妹子,傻柱理所当然的使唤。 “怎么让人揍成这样儿了?你还有吃亏的时候。”何雨水稀奇的瞅了他两眼,不紧不慢的先给自个儿倒了杯热水。 这要是搁以往,见她哥让打成这副德行,她早就急了。 但现在。 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儿想笑。 “废话这么多,赶紧给我火拿来。”傻柱不耐烦的嚷嚷。 “你自个儿没法动了?”何雨水一边问,一边从他上衣兜里掏出盒洋火,捏在手里。 “没大碍。”傻柱朝她伸手。 “没大碍你使唤我干啥?”何雨水把洋火扔到桌上: “今儿是不是又没饭吃?” “没饭吃我回屋写作业去了!” 说完,一甩肩膀上的挎包便要走。 “何雨水!你给我站住!你翅膀硬了是吧?”傻住支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你吃我的,喝我的,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你个白眼儿狼!我看你就是跟着秦山那小流氓学坏了!” 傻柱先是被秦山,许大茂,赵铁锁仨人合伙坑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刚刚,又听一大爷说,全厂都在传他闲话。 说他是因为偷人媳妇儿,让人捉奸在床才被打的。 现在,连他养大的亲妹子,都敢翻着白眼顶撞他。 他娘的! 就没一件顺心事儿! 何雨水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淡淡吐出两个字: “法盲。” 何雨住一噎:“…” 何雨水:“你养我,是你应尽的义务,你对贾嫂子这么好,让她来伺候你啊。” “何雨水!你…” “哐!” 何雨水甩上屋门,径直回了隔壁小房间。 先淡定的写完了作业。 然后,敲响了易中海家的门,“一大爷,一大妈,睡了吗?” “笃笃笃——” “我是雨水,一大爷,一大妈——” 易中海家还没拉灯。 一大妈披着棉袄打开门,“雨水啊,这么晚了,啥事儿啊?” 第129章 何雨水第一次上吊,我没经验啊! “雨水啊,这么晚了,啥事儿啊?”一大妈披着棉袄打开门。 何雨水抬眼朝屋里望去,见易中海正坐在床边洗脚。 于是,开门见山道,“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一大妈一愣:“…” “我哥带回的饭盒,全让贾嫂子要走了,家里也断粮了。”何雨水继续道: “一大爷,这事儿您要不主持公道,我就只能饿死了。” 何雨水试图让自己的态度尽量显得冷硬一些,可是一开口,声音却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委屈。 “两天没吃饭了?这…这会儿家里也没饭了啊…”一大妈回头,满脸惆怅的看向易中海。 不是她舍不得接济孩子一口吃食。 实在是… 刚给贾家婆媳拎去半口袋二合面,真不剩粮了。 “一大妈,我不要吃的。”何雨水木着脸,硬邦邦道,“我就来找一大爷主持个公道。” “您说,有我哥这样的吗?” “自个儿亲妹子的死活他不管,反倒对别人这么上心?” 屋里五瓦的灯泡亮着。 昏暗的黄光下,易中海沟壑纵横的脸仿佛蒙上了一层蜡。 他耷拉着眉眼,轻叹一声,“雨水丫头啊,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 “贾家正是困难的时候,你也得体谅体谅。” “当初你和柱子,不也这么过来的么?是不是?” “雨水啊,你年纪还小,很多事儿你不明白,别让人几句话,就给挑拨了。” “记住,你们兄妹俩永远是最亲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 易中海一如既往。 一边满嘴仁义道德,一边用亲情绑架何雨水,示意她是受了人挑拨。 许是这几天给饿的,何雨水的脑子异常的清醒。 她没有接易中海的话,而是执拗的问,“一大爷,您就说,这事儿您管,还是不管?” “…”易中海脸色陡然一沉。 随即,似乎对她很失望的似的摇了摇头,“丫头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 “你说说,你哥都这样了,你还跟他置什么气啊?” “柱子他是你亲哥,他还能真让你饿死不成?” “唉!” 易中海说这些话时,何雨水站在门外,一动没动,直直看着他。 看的一大妈心里忍不住发毛。 她才缓缓收回视线,点了下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老易啊,我咋觉得,这丫头瞅着不大对劲儿,眼神儿邪性。”一大妈忧心忡忡道。 “十三四的小丫头,邪性啥邪性?”易中海摆摆手。 一大妈把门关上,也坐到了床边,“你说东旭媳妇也是,哪有这样吃干抹净的啊?” 说完。 见老易不搭茬,又叹了口气,“唉!也不能怨东旭媳妇,我瞧着,她也让磋磨的够呛。” “把灯拉灭吧。”易中海擦了擦脚,“这几天柱子不好,你多照看两眼。” “回头柱子好了,我再跟他商量商量,想想法子。” “唉!睡吧。”易中海进了被窝,闭上双眼。 一大妈欲言又止,起身倒了洗脚水,将灯拉灭。 … 老易家一墙之隔。 从何雨水敲门,陆寒江就一直扒着窗缝往外看。 “大晚上的,干啥呢?赶紧洗脚睡觉。”乔美丽催促道。 “嘘——”陆寒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妈,我掐指一算,今晚必有大事发生!” “神神叨叨啥呢你?”乔美丽一把扯住他耳朵: “一天到晚没正形,等你下月去运输班,看你钱叔怎么收拾你!赶紧洗脚睡觉!” “诶诶诶——耳朵掉了!妈,妈!我肚子疼,我要上茅房!” 陆寒江战术性拉屎,从他妈乔美丽手中挣脱,顺着墙根儿,一溜蹿到了垂花门那边儿。 几分钟后。 就见何雨水拖着把椅子从屋里出来,走到易中海家门外。 仰起头,望着屋檐发了会儿呆后,站上椅子,将麻绳挂在梁上,打了个结,果断把脑袋伸进绳套。 双腿用力一蹬。 “哐当!”脚下的椅子被蹬翻。 瞬间,何雨水身子猛然一挺,剧烈的挣扎起来。 “…!!”猫腰蹲在暗中的陆寒江登时傻眼儿了。 虽然商量好了… 但雨水这丫头也太虎了吧!一气呵成啊!犹豫都没带犹豫一下的! 她也没想想,万一自个儿一个没盯住,不就真吊死了??? 这个问题,何雨水想到了。 只不过是蹬翻椅子的一瞬,才忽然福至心灵的。 应该先跟大江哥确认一下啊! 这下完蛋了! 真要完蛋了! “救命啊!大江哥!救命!!”何雨水心中在呐喊,却发不出声来。 只能拼命的张大嘴,拼命的猛蹬双腿,想要挣脱这种恐怖的窒息感。 可她越挣扎,越是无法呼吸,似乎有一把火,从喉咙烧到胸口,烧的她快要炸开。 这个时候,她哪还有心思数到十。 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恍恍惚惚,仿佛闪过了人生的走马灯。 她哥… 她爹… 连她那个没啥印象的妈,面孔都逐渐清晰… 此时。 何雨水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吊死这么难受啊! 下次再也不上吊了… “救命啊!” “不好啦!” “雨水上吊啦!雨水在一大爷家门口上吊啦!” “快来人啊!”一声大吼,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紧接着,便有几户还没歇下的住户从屋里冲出。 “雨水在一大爷家门口上吊啦!出人命啦!” “诶呀妈呀!雨水丫头哟!这是有啥想不开的啊?” “哎呀!救人呀!快救人呀!” 中院里顿时炸开了锅,各家灭了的灯又纷纷亮起。 几个大娘婶子吓的腿直发软,扯着嗓子嚎出了鸡叫声。 “雨水妹子!雨水妹子啊!”陆寒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 噌噌噌—— 几个健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何雨水乱蹬的腿。 可何雨水这时哪还有理智,只会本能的扑腾。 加上头回上吊,没有经验,技术不到家,剧烈的挣扎中,绳结一点点的往下滑。 “噗通——!” “啊——!” 何雨水整个人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陆寒江身上。 正在这时,老易家屋门开了。 易中海一句话都没来及说,就见眼前两条腿晃荡着,从屋檐梁上掉了下来。 第130章 何雨水:一言不合就挂你家门口 这一波实属把易中海整了个始料未及。 他当一大爷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阵仗啊! 贾张氏那恶婆子,虽然整天嚷嚷没法活了,但从没动过真格啊! 哪有这丫头这样儿的? 闷声不响的就挂屋檐子上了?? “…!”看着从梁上掉下来的何雨水,和落在地上的麻绳,易中海脑子嗡的一声。 定了定神,快步上前,嘴唇哆嗦着喊道,“雨水丫头啊!你这是干啥呢?!” “咳咳咳咳——”何雨水仰面朝天,双手抓着喉咙,边张着嘴大口喘气,边剧烈咳嗽。 咳的双目通红,眼泪无意识的顺着眼角往外流。 “哎呦——” “雨水?你没事儿吧雨水?”陆寒江被砸了个四仰八叉。 何雨水一条小腿正压在他脖子上,差点儿把他一招锁喉。 这货爬起身,甩甩被砸懵的脑袋,回了下神。 一看院里的灯全亮了,左邻右舍也都在围观,立刻高声道: “雨水妹子,你这是为啥啊?” “好好的,你上什么吊啊?!” “要不是我刚好上茅房路过,你小命都没啦!” 咆哮式的演技略显浮夸,但好在,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何雨水身上。 “是呀,丫头,碰上啥难处你说,有啥想不开的啊?” “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隔壁乔美丽慌忙将何雨水扶坐起,回头狠狠瞪了眼陆寒江。 要不说知子莫若母呢。 这倒霉孩子,大晚上扒着窗户缝神神叨叨的。 今儿闹这档子事儿,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呜呜呜呜——”缓过气儿的何雨水抖如筛糠,放声大哭。 十几岁的小姑娘,经这么一遭哪有不怕的。 惊恐,后怕,委屈,悲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股脑的爆发。 “孩子到底怎么了啊?受了多大委屈啊这是?” “丫头啊,啥事儿你说出来,大伙儿给你做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是呀,这不叔伯婶子,大爷大娘都在么?” 院里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开口相劝。 何雨水哭了好半晌,直到脑子渐渐清醒,才仰起头,双眼空洞的望着黑漆漆的天。 抽抽搭搭的喊出一声,“妈——” “妈,自打你走后,何大清也抛下我们,跟寡妇跑了——” “我没爹疼,没娘爱,就剩下一个哥哥相依为命——” “现在我哥也不管我了——” “家里一粒粮食没有!厂食堂带回的饭盒也都让贾嫂子拿走了!” “一大爷不替我主持公道!” “妈!妈你睁开眼看看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何雨水想着走马灯闪过时,她妈那张清晰又模糊的脸。 她妈要是还在该多好啊! 她妈要是还在,肯定会心疼她,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这份儿委屈的。 她越想越难过。 越难过,越泣不成声。 原先还怕想不起词儿,洋洋洒洒打了三页稿子。 真到事儿上,竟也哭出了真情实感,眼泪像开了闸似的,哗哗往外涌。 院里的婶子大娘们也都是当妈的人,见此情景,无不动容。 像乔美丽这种本来就心软的,当时就鼻子一酸,泪眼婆娑。 “两天没吃饭?那哪儿成呢?好好的孩子也得给饿出病来!”张家大婶子心疼道。 “作孽啊!当爹的不着调,当哥的也不着调!亲妹子咋还比不上个外人了呢?!”李家大姨愤愤不平。 “瞧瞧,把人孩子都逼的上吊了,也就你老贾家能干出这事儿来!”前些天,刚在全院大会上和贾张氏掐过架的王大妈翻了个白眼。 她这矛头一亮,贾张氏立马不甘示弱的叉腰,“王婆子!你骂谁呢你!” “谁不干人事儿我骂谁!” “谁天天端人饭盒我骂谁!” “谁欺负小丫头没爹没娘我骂谁!” “腼着个老脸,好意思你!”王大妈伸长脖子喷了回去。 贾张氏一蹦老高,“我家里困难,受点儿接济怎么了?” “再说,傻柱他是自愿的,谁逼着他了?”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自愿的?”王大妈冷笑,“大伙儿都听听啊!” “宁愿亲妹子饿的上吊,也要接济老贾家,傻柱图啥?” “图她个老婆子满脸老褶?呵呵,要说这里头没猫腻儿,谁信呐!” “行了,少说两句吧。”老王头扯了下王大妈。 这种话可不好瞎说。 可就算不说,邻里众人心中也各有各的揣测。 这些天,秦淮茹恨不得天天守在院子里,等傻柱下班。 又是给他洗衣服,又是给他洗床单被套的。 还时不时的就往他那屋里去,一去好一会儿,再抹着眼角出来。 大伙儿不多想是不可能的。 只是碍于贾张氏太能闹腾,没人说出来罢了。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要上保卫处,告你污蔑!” “告去呗,我可啥都没说。”王大妈膀子一抱,“正好,我也告你,把人孩子逼的上吊!” “…你!”贾张氏胸口一起一伏,接不上茬,便一屁股坐到地上。 拍着大腿,身子一仰一仰的哭嚎,“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老贾啊!你睁眼看看吧!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畜生都带走吧!” “老贾啊!我活不下去了啊!老贾——” 老虔婆嚎的抑扬顿挫。 众邻居却只是冷淡的围观,王大妈和李大姨甚至嗤笑出声。 有何雨水上吊在前。 已经没人搭理她这虚张声势,撒泼打滚的老一套了。 “好了,都别闹了。”易中海只觉得胸口发闷,太阳穴发紧,有气无力的摆着手。 众人的窃窃私语,何雨水的啜泣,和贾张氏的哭嚎,将他干涩的声音淹没。 “都别闹了!!!”他提起气,大嚷了一嗓子。 “东旭媳妇儿,把你婆婆扶起来。” “雨水丫头,你也起来。” 易中海站在何雨水面前,用疲惫阴沉的目光看着她,语气却又慈祥和善: “丫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非要用这种方法?” “你说你,万一真出个三长两短,让你哥咋办?啊?” “刚刚一大爷不是和你说了么,咱一起商量,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拧呢?” 第131章 二傻子背锅,阎老抠站队! 何雨水惊呆了。 知道一大爷偏袒贾家,但万万没想到,他会睁眼说瞎话啊! 明明就是糊弄,打马虎眼儿。 哪有半点儿商量的意思啊? “柱子犟,你也犟,兄妹俩一对犟驴!” “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儿,转脸就闹这一出。” “嗐呀!你让我说什么好!”说到激动处,易中海重重一拍大腿。 活脱脱一个又气愤,又心疼,又无可奈何的长辈。 “是呀,雨水丫头,你一大爷也没说不管啊。”一大妈目光复杂的看了她家老易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何雨水怔怔的望着两人,仿佛不认识一般。 “不是,一大爷、一大妈,你们不能…”陆寒江拉着她的胳膊,往前挡了下。 不对啊这… 这话里话外的,怎么倒成了雨水的不是了? “此言差矣!”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陆寒江的肩膀。 “山子哥…” 一看到秦山,何雨水就跟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终于看见了家里人一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 “好了,别哭了,好好的姑娘,脸儿都哭皴了。”秦山揉了把她散乱的头发。 上前一步,垂下眼,看向易中海的眼神发凉: “人都要饿死了,还商量呢?” “等着您商量,怕是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这是欺负小孩儿没娘呢?” “还是不是自家孩子,死活都不当个事儿啊?” 易中海神色阴郁,目光沉沉的与他对视着: “清官难断家务事!” “柱子那犟驴脾气,不好商好量,他能听吗?!” “雨水打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心疼她?” “他们兄妹闹矛盾,我也是才知道,我也得想办法啊!是不是?” 老壁灯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丝滑的把锅甩给了傻柱。 偏偏二傻子还上赶着背锅。 “何雨水!你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反了你了!” 中院正房屋门“呼啦——”一下拉开。 傻柱悬着一条腿,撑着把椅子,站在门口,要吃人似的怒瞪何雨水。 三更半夜的闹这么一出,给外人看笑话,这不明摆打他脸么! “傻柱!你丫别太过分了啊!有你这么骂亲妹子的么?” 这么大场面,四合院第一搅屎棍许大茂怎么能错过。 见傻柱腿瘸脸肿的一副倒霉相,这货乐不可支,笑的嘴巴子都歪了。 谁能想得到啊! 四合院战神何雨柱竟也有今天! 大快人心! 简直大快人心! “许大茂!你丫活腻歪了!咱俩的账老子还没跟你算呢!” “等教训完这臭丫头,老子再收拾你个狗日的!”傻柱指着许大茂,腮帮子直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要不是膝盖挫伤,蹦哒不起来,他高低得冲上去,给这贱人一顿老拳胖揍! “诶诶!”许大茂背着双手,大长脸一板,“怎么跟你大茂爷爷说话呢?” “当心你大茂爷爷一个不高兴,再赏你俩大耳刮子!” “许大茂!!!你等着!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傻柱目眦欲裂。 “嘁——”许大茂不屑一撇嘴,“你还是先把自个儿屁股擦干净吧你!” “你一姓何的,不向老何家,反倒向着老贾家,到底谁吃里扒外?” 许大茂一边嘲讽,一边故意把脸伸到傻柱面前儿,翻着白眼歪着嘴挑衅。 只要傻柱敢动手,他就敢还手。 自个儿一活蹦乱跳的,还能干不过个缺胳膊少腿儿的? “柱子,不是三大爷说你。”闻声而来的阎埠贵直摇头: “出了这么大事儿,你也不瞧瞧雨水伤着没,磕着碰着没?” “上来就吵吵,哪儿有你这么当哥的,啊?” “雨水丫头,别哭了,来,让三大妈瞧瞧。” 三大妈拉着何雨水的手,把人拉到亮处,凑近一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哎呀,这么深道血印子啊!这、这皮都破啦!” “多疼啊姑娘!” 何雨水摸摸脖子,哇的一声,哭的更伤心更委屈了。 老阎家两口子这一波是摆明态度要站队了。 以前。 院里相安无事时,他这三大爷随大流,万事不出头,谁也不得罪。 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秦山就是要找易中海晦气。 明面上,易中海还是一大爷。 但被接连折腾过几出后,名声和威信早已不如从前。 而秦山,却是肉眼可见的越混越好如鱼得水。 在厂里,混上了干部岗,又是斗流氓,又是救老乡,成了众人口中‘年轻有为’的小秦同志。 在院里,在小一辈儿中间,也混的倍儿开。 不光那些半大小子,就连他家两岁多的解娣,见了秦山都伸手要抱,山子哥山子哥的喊。 这么一比较,站哪边儿还用想? 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每月五块钱的不尊重。 老阎两口子这么一说,那些本来就觉得雨水可怜的婶子大妈们更是忍不住指指点点: “可不是么,亲妹子的死活不管,管别人一家子,跟他爹一个德行。” “雨水丫头也是命苦,守着个厨子还吃不饱饭。” “啧啧啧,把亲妹子逼成这样,对得起你们死去的娘么?” “还娘呢?他都快忘了自个儿姓啥了吧…” “傻柱傻柱,还能姓啥?姓傻呗…不傻也干不出这缺心眼事儿…?” 一声声。 一句句。 傻柱站在屋门口,耳膜一阵嗡嗡作响。 眼前,那些熟悉的脸也一张张的扭曲着,朝他逼近,讥讽嘲弄的表情让他怒火中烧。 偏这个时候,许大茂还要火上浇油,“诶,二傻子急了!急了嘿!” “许大茂!!”傻柱一把猛薅住其衣领。 另一手刚抡起来,就听他嗷一嗓子,“二傻子又打人啦!”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脚踹在傻柱那条好腿的膝盖上。 咵的一脚把人踹翻后,二话不说,上去哐哐哐又一通乱踢。 边踢边喊,“让你打人!让你打人!” “咱是文明大院儿文明人!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非要动手!破坏团结!” “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你!” 第132章 召开全院大会,谁赞成,谁反对? 以往都是傻柱撵着许大茂揍。 谁也没想到,许大茂这怂货会有敢暴起反击的一天。 傻柱被他不分头脸的一顿猛怼七八脚,易中海才反应过来,连声制止: “住手!快住手!” “许大茂!你干什么!” 许大茂“呸”的啐了口,脖子一拧,“傻柱先动的手!” “傻柱,这就是你不对了。”刘胖子扶着后腰,姗姗来迟。 瞅着倒地的傻柱,皱起眉头,“无论如何,也不该动手嘛!” “回回都是你挑头,都这样儿了,还不消停!” 说完,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一旁的秦山。 秦山笑笑,“二大爷也来了,您这腰怎么啦?” “唉!干活岔着气,不碍事儿,不碍事儿。”刘胖子连忙摆摆手。 又来个搅局的,易中海那张老脸已漆黑如炭。 更让人尴尬的是,傻柱倒在地上嗷嗷直叫,愣是没人上去扶一把。 陆寒江,阎家兄弟几个,甚至还咧着嘴,幸灾乐祸。 “大黄,去把你柱子哥扶起来。” 大黄家住前院,孩子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平时也不跟那帮半大小子瞎混。 易中海将目光沉沉落在了大黄身上。 “…”大黄一脸茫然。 先看看他爹老黄,又看看秦山,最后低头看向自个儿鞋尖上顶出的窟窿。 这小子闷,又不傻。 别人都不干的事儿,让他干,回头挨了揍算谁的? 再说,先前山子哥抓了把糖块儿分,他也吃了一块儿。 这时候他要叛变革命,那不就成汉奸了么? “…”易中海眼角抽了抽。 他现在连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都支使不动了?? “诶呦柱子,快起来。” “大茂,你也别跟个斗鸡似的。” “你俩都多大人了,怎么还一打照面就掐?” “像什么话?”一大妈见状,赶紧去架傻柱胳膊,嘴里碎碎念叨着,强行挽尊。 前几天她拉架扭伤了腰,这才刚利索一点儿,但要扛起个大小伙子,着实力不从心。 还是老好人陆光明和乔美丽两口子看不下去,上前搭了把手。 “何雨水,你给我回屋去!”傻柱站起身,厉声喝道。 何雨水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瞪着双眼与他对视。 二人谁也不退半分。 “给我回屋去!”傻柱哐的掀翻了手边的椅子。 何雨水抹了把眼泪,依旧瞪着他,话却是冲易中海喊的: “一大爷给我做主!” 全院老少几十双眼在盯着,实在是无法再推诿。 易忠海为难的叹了口气,“亲兄妹俩,何必非闹成这样?”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说你俩啊…” 傻柱对贾家的接济万不能断,不然,贾张氏那老泼妇发起疯来,必然要四处攀咬。 可事已至此,若是不给何雨水一个交代,恐怕要惹得众怒难平。 怎么办呐! 易忠海嘴上说着车轱辘话,心思转的飞快: “要不这样把,雨水丫头,往后你一日三餐,就跟着我和你一大娘吃。”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哥这阵子得好好养着,也上不成班,这样正好方便照顾。”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乍一听,似乎真是待雨水不薄,处处为她考虑。 但脑子转的快点儿的,稍一琢磨,就能回过味儿来。 且不说傻柱的伤用不用歇那么长时间,就说何雨水,她一小姑娘,一天三顿能吃多少? 老易家那伙食,一顿一个棒子面窝头再配几根腌咸菜,随随便便的就给她打发了。 让好糊弄的小丫头片子跟自家过。 把贾张氏那作天作地的恶婆子一家扔给傻柱。 不得不说,这老东西真真是满肚子坏水儿,算计的比阎老抠都精。 “你一大爷说的对啊。”一大妈闻言,上前亲切的握住何雨水的手,“丫头,以后你就跟我们老两口过。” “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往后就把你当成亲闺女。” 作为一个被窝里睡了几十年的枕边人,一大妈哪儿能不明白她家老易的心思? 但她也是真心想有个孩子。 哪怕是闺女也行啊! 看着院里二大妈、三大妈天天为了几个孩子操持忙碌,她一闲下来,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前两天,三大妈脚脖子崴了下,阎家老大、老二俩兄弟一左一右的搀着。 她呢? 闪了腰,想上茅房,都得自个儿扶着墙,一步一步的挪着去。 再瞅一眼何雨水,这丫头都上初中了,再有个三四年,就算长大成人了,这要是自家闺女,那多好啊! 一大妈魔怔了似的,越想越上头,紧紧拉着雨水的手不松。 何雨却是明显的抗拒,挣了两三次,才挣脱开,然后,一声不吭的退到了秦山身后。 他们老两口子,刚刚还睁眼说瞎话呢! 这会儿又要把她当成亲闺女? 谁信谁傻子! “诶?大茂,你听见什么声响了么?”秦山抱着膀子,身子一错,将一大妈拦住。 “啊?什么声响?”许大茂扯着耳朵,仔细的听。 除了左邻右舍的议论声,什么都没有啊? “仔细听。”秦山神色认真,似乎是循着声音,转头望向易中海: “听见了吗?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嚯!这是一大爷打算盘子珠子的声音啊!” “嗤嗤嗤嗤——”围观众人中,马上有反应快的笑出了声。 “诶,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听见了。”许大茂挖挖耳朵眼,忽然,捂着头“哎呦”往后仰了下。 “怎么了大茂哥?”陆寒江问了句。 许大茂夸张的咧着嘴,“没事儿,就是让算盘珠子崩脑门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一大爷,你要是真断不清这个家务事儿,我提议,召开全院大会,咱们全体住户民主解决问题。” “各位谁赞成,谁反对?”秦山挑眉笑道,环视在场众人。 “我赞成!” “文明大院文明人,文明解决矛盾问题。”许大茂第一个举手。 “我也赞成!” “文明大院文明人,关怀困难邻居,人人有责!”陆寒江紧随其后。 “咳咳!”刘胖子扶着腰,挺了挺肚腩,“那个,我也说两句。” “我觉得山子的提议不错,我也赞成。” 说完,眼角一斜,瞄向旁边的三大爷阎老抠。 第133章 秦山:少数服从多数,反对无效!继续! 阎老抠当然没意见,只要不让他捐钱,问题不大。 就算要捐,那也得是老易捐,轮不着他。 “老刘都赞成了,我也赞成,有矛盾大伙一块儿解决嘛。”阎老抠推推眼镜道。 “一大爷,你的意思呢?”秦山象征性的问了易中海一嘴。 仨管事儿大爷,俩举手赞成的,院里其他住户也没人反对。 老壁灯还能说啥,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没人反对,那就开始吧。”秦山偏头,睨了眼刘胖子,“长话短说。” “诶!”刘胖子嘴角一咧,满脸横肉堆出个殷勤的笑容。 正要开场发言,却被傻柱打断:“我反对!” “我家里的事儿,轮得着让外人做主吗我?” “少数服从多数,反对无效。”秦山抬抬下巴,“继续。” 傻柱:“…”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啊。”刘胖子清清嗓子: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大伙儿都了解,我就不过多赘述了。” “现在,老易提出,让雨水跟他老两口过,但雨水不愿意。” “雨水丫头先说说,你是啥想法?” 刘胖子将目光投向何雨水,心里暗暗得意。 这个‘赘述’用的好,有水平!头回得记小本上。 ‘赘’字儿怎么写来着? “我谁也不跟,我就想吃饱饭,能上学。” 有秦山在身边儿镇着,小姑娘底气也足了,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 “都是屁话!”傻柱指着她鼻子骂道: “死丫头!老子是没给你学上?还是没给你饭吃?” “你是咋长这么大的?啊?喝他妈西北风喝大的?” “你个没良心的玩意儿!”傻柱气的呼哧呼哧的直喘,肺都要炸了。 她五岁,何大清就跑了,谁给她拉扯大的? 翅膀硬了,说翻脸就翻脸,这不纯纯白眼儿狼么? “跟自家妹子,会不会说人话你?”秦山神色淡淡,“你爹跑了,你顶你爹的岗,养你亲妹子,天经地义。” “你妹子没把麻绳挂街道办门口,都是给你脸了,别给脸不要脸。” “贱!给脸不要脸!”狗腿子许大茂跟着大骂。 “…”傻柱呲了呲牙,没再作声。 刘胖子继续道,“雨水丫头说了,要吃饱饭,要上学,我觉得合情合理。” “老易,你怎么看?” “合情合理。”易中海不敢有半个字儿的异议。 “合情合理。”阎老抠表示赞同。 “各位邻居呢?大爷大娘,叔伯婶子们,有什么意见?”秦山笑容和煦,客客气气的问道。 “…”众人先是微微一愣。 以往开全院大会,都是三位大爷主事儿,大伙儿照做就是。 啥时候正儿八经的问过他们这些人的意见啊? 随即,便纷纷开口: “没意见,孩子吃饭上学,那不应该的么?” “柱子有工资,又不是供不起,这还有啥好说的。” “合情合理!必须合情合理!” “既然没人反对,那接下来…”刘胖子看看秦山,不敢擅做决定。 “接下来就是具体解决办法嘛。”秦山将双手揣进袖筒。 “对,对,具体解决办法。” “咱也不能光在嘴上说说就完了,解决问题要落到实处嘛,是吧?” 刘胖子端着范儿,装腔作势的眯着小眼一笑: “老易,傻柱最听你的,具体解决办法,你先说。” 易中海脸比苦瓜瓤子还苦,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这个、啊…” “这个雨水每月的定量粮不能短,该多少、就是多少!” 刘胖子在一旁直翻白眼。 心说这不废话嘛! 定量粮每月就那么点儿,不换粗粮都不够造的。 这再不给够数,那跟饿死有啥两样儿? 老东西,说话水平真次,跟自个儿完全不是一个高度。 “老易说完啦?”刘胖子眉毛不屑挑挑,“那我就再做一下补充啊。” “不仅是粮,米面粮油菜一样儿都不能少,孩子正长身体呐,一天三顿,得管饱管够!” “这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大伙儿说是不是?” “诶!”秦山赞同的一点头,“还是二大爷看问题全面,不愧是领导预备役。” “…”刘胖子嘴角抽了抽,一时没分清是夸他还是损他。 不过从这小阎王嘴里出来的,八成没啥好话。 “老易老刘都发表意见了,那我也说说。”这回没等刘胖子递话,阎老抠主动道: “我是搞教育的,我就提一点,读书是重中之重。” “一切和学习相关的花费,必须按时按数给,不能耽误孩子学业。” 三大妈立刻给他家老阎捧场,“老阎说的对!” “这年头,不读书就是文盲,往后只能出苦力!” 一旁的贾张氏闻言,讪讪撇着嘴,阴阳怪气道: “上哪门子的学,净瞎浪费钱,有啥用?还不是个赔钱货?” “隔壁院儿的大丫像她这么大,都去砖厂拉砖挣钱了。” 老虔婆子憋了半晌,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 这又是米面粮油,又是上学的,得花多少钱啊! 何雨水个丫头片子,是镶金的还是包银的? 傻柱的工资都让霍霍完了,拿啥接济自家? 她大孙子棒梗可是男孙!不比那死丫头金贵多了?! “我上学,花我家的钱!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别说是豁出半条命的何雨水了。 她连一大爷的脸都翻了,还能怕个恶老婆子不成? 死死盯着贾张氏那双三角眼,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七八岁时,胡同口有一只很恶的杂毛大狗,天天冲路过的她呲牙叫唤。 她越是害怕,那狗叫的越凶。 她越是跑,那狗越是撵。 后来有一天,她捡了块儿砖揣在书包里,那狗又来撵她时,她回手一书包抡到了狗脑袋上。 打那以后,那狗再看见她,立马就夹起尾巴,不敢靠近。 现在。 贾老婆子就是那条杂毛大狗。 何雨水绕过身前的秦山,许大茂和陆寒江。 径直走到贾张氏面前,用发狠的眼神儿盯着她。 “想去砖厂拉砖挣钱,你自个儿去,你让你儿媳妇去。” “你管的着我么?” “自个儿好吃懒做,支使起别人倒一套一套的。” “不让我上学?你凭什么?” 第134章 陆寒江:雨水实乃吾辈楷模! 何雨水气势拉满。 陆寒江直呼牛哔。 “牛哔啊!跟贾老婆子干上了!牛哔牛哔,太牛哔了!” 院儿里小一辈儿的,除了牛哔他妈给牛哔开门,牛哔到家的山子哥。 这是第二位,敢跟头号恶人贾张氏面对面开怼的。 实乃吾辈楷模! 陆寒江满脸兴奋,甚至想挥拳为雨水呐喊。 就在这时。 只听贾老婆子“嗷”的一嗓子,一下蹿起老高,伸手就要去扯何雨水的头发。 “贾大娘打人…!”陆寒江两个健步冲上前。 还没来及阻止。 便见何雨水反应极快的一把抓住老虔婆的胳膊,猛的将人甩向一旁! “哎呦!”贾张氏被甩了个大趔趄,迎头栽到围观的邻居身上。 !!!陆寒江急忙刹住脚。 回手挠挠后脑勺。 反杀啦? 那没事儿了。 “死丫头!你敢打我?!”老虔婆哪能吃这亏,登时便炸了,开启喷粪模式: “娘死爹不要的赔钱货!就你还上学?呸!没教养!” “知道你娘为啥短命吗?都是你这讨债鬼克的!” “早晚你要遭报应!” 何雨水冷眼看着她,只把她当成那条杂毛大狗在汪汪狂吠。 而人对疯狗,只会鄙视,不会有愤怒。 “我没爹妈没教养。” “你还活着呢!你儿子不照样坐牢?” “你儿子就是你克的。” “你再不积德,早晚都报应到子孙后代身上!” 魔法打败魔法。 这一下子,算是又准又狠的击中了贾张氏的命门,怼的她嗓子眼儿一阵发紧,重重捶了两下自个儿胸口,才嚎出声来: “没天理啦!” “都瞧瞧吧!瞧瞧吧!这杀千刀的死丫头,对我个老婆子又打又骂,骑在我头上拉屎都没人管啊!” “没人替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太欺负人了!老贾!老贾啊——”老虔婆边骂,边‘噗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吓的周遭几人齐齐后退,生怕被讹上。 “你先打我的,疯狗扑上来咬我,我还不能把狗踢开了?”何雨水翻她个大白眼。 “死丫头!你骂谁狗!?” “你才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今儿不撕烂你的嘴,让你骂!”贾张氏让骂急眼了。 两腿一蹬,“噌”的一下弹起,动作麻溜,堪比鲤鱼打挺,张牙舞爪,直冲何雨水。 “贾大娘又打人啦!雨水快跑!!”陆寒江一边哇哇大喊,一边薅住何雨水,撒丫子往刘胖子身后躲,“二大爷救命!” 祸水东引,这招是跟大茂哥学的。 他才不想去沾贾张氏,沾上那恶老婆子,就跟鞋底子踩上黏糊屎似的,臭好几天。 “诶诶诶诶!”眼看贾张氏披头散发,不管不顾的,上手就要挠,闪了老腰的刘胖子想拦、拦不住,想躲、又躲不及。 刚往后退半步,便“咚”的坐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屁墩子。 “哎呦哎呦哎呦!”刘胖子疼的呲牙咧嘴,满脸横肉扭曲,“腰断了腰断了,嘶——” 他这大体格子,再咵嚓摔这一下,可真要老命了! “老刘!老刘啊!你有事儿没啊?还能起来不?”二大妈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上前去扶。 “不行不行不行!别动,疼!”刘胖子咬着牙,直倒吸凉气儿。 “贾老婆子!你冲我家老刘撒哪门子的疯?”二大妈怒气冲冲,“老刘可是我们家顶梁柱!他要有点啥事儿,我跟你没完!” 贾张氏也愣了。 愣了两秒,理直气壮的胸一挺,腰一叉: “嚷什么嚷?嚷什么嚷?” “要怨也怨那俩兔崽子王八蛋,怨他自个儿闪的腰。” “那么大个块头儿,纸糊的似的,碰一下就倒,我还说你想讹我呢!” 这可把二大妈气的,浑身直哆嗦,“贾老婆子!你还讲点儿理吗?!” 陆寒江无辜的两手一摊,“我俩可没挨着二大爷。” 许大茂立马接茬,“诶!这回我可看的清清楚楚,确实没挨着。”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别吵了!” 看着满院子的鸡飞狗跳,又是上吊的,又是闪腰的,又是哭丧招魂的,易中海都快心梗了: “回回开会,回回闹,大半夜的像什么话?明天都不上班啦?” “光齐光天,把你们爹搀起来,当心着点儿。” “东旭妈,你也少说两句。” “再闹,闹到天亮也闹不完!” 贾张氏嘴撇八丈远,翻着眼皮儿狠剜了何雨水一眼。 大有来日方长,回头算账的意思。 何雨水也不怯,故意挑衅的瞪了回去,“一大爷,我还有话说。” 接着,也不等易中海作声,便干脆利落道,“我每天中午要带饭,我哥的饭盒得留给我。” 恶老婆子,不是闹的欢么? 越闹越不让你好受! 果然。 一听雨水要饭盒,刚消停不过两分钟的贾张氏又跟个窜天猴似的炸了: “不行!” “饭盒是说好要接济我家的!让你吃了,我乖孙吃啥!?” 何雨水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你乖孙爱吃啥吃啥,你去砖厂拉砖挣钱给他买呗?” “…!!”贾张氏被噎了个倒仰。 秦山、许大茂、陆寒江这仨货站一排,揣着手,“嗤嗤嗤嗤”乐的肩膀直颤。 “行啊小丫头,牙尖嘴利啊。”秦山挑挑眉毛。 “你这厉害起来,还挺厉害。”许大茂斜斜眼角。 “都快赶上我姐五成功力了。”陆寒江摸摸后脖颈。 何雨一撩挡眼的碎头发,依旧面不改色,“我都死一次的人了,我怕啥。” 牛哔! 哥仨儿齐齐竖了个大拇哥。 “傻柱!我问你,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说好的饭盒接济我家,你是不是想反悔?” “你还有脸让我儿媳妇又替你洗衣裳,又给你洗褥子!” “呸,你不要脸!” “天一亮我就去告你,我告你耍流氓!”贾张氏转头指着傻柱鼻子破口大骂。 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的秦淮茹恨恨的咬着嘴,脸色苍白。 老不死的,为了两个饭盒,就这么当着街坊四邻的面作践她! 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妈…”秦淮茹哽咽着抬起头,委屈含泪的目光却是望向了傻柱。 第135章 老何家优良传统,传男不传女! 傻柱被贾张氏劈头盖脸一通骂,骂的也是满脑门火。 不是,他啥时候往身上揽过这档事儿,自个儿怎么不记得? 要不是看秦姐和棒梗可怜,谁乐意管个老虔婆死活? 当好人还当出错来了? 傻柱忍不住想骂人,可一触到秦淮茹委屈的眼神儿,又心软了。 他行的正,站的端,没啥好怕的。 可要把老虔婆逼急了,回头她又要拿秦姐撒气。 秦姐多可怜啊! “贾大妈,这话可不兴瞎说。”傻柱深吸了口气,把怒意压下: “秦姐只是顺手帮我洗过两回衣裳,别的啥都没有。” “你就是去告,我也不怕,我人正不怕影子斜!” 这事儿必须得说清楚。 他光棍一条,无所谓,可秦姐一女人,名声要坏了,往后可就抬不起头了。 秦淮茹安静的站在一旁,双眸含泪,感激的望着他。 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管你影子斜不斜?” “我就问你说话算不算数!”贾张氏白眼翻上天。 无情的打断了两人的眉来眼去,和傻柱英雄主义式的自我陶醉。 “哥!你想清楚,你跟谁才是一家人?!”何雨水也不甘示弱。 傻柱:“…” 傻柱被前后夹击,左右为难。 虽然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抽那倒霉丫头俩巴掌。 但全院老少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有秦山、许大茂这俩拱火挑事儿的,他总归有点心虚。 又看了眼秦淮茹,把心一横,“一人一个还不行么?” “一个让雨水带学校,一个还是接济贾家。” “这要还不行,我也没辙了,往后,这剩饭剩菜我也甭带了。” “省得费劲还不落好!” 说完,脖子悻悻一拧,一副爱咋咋地的混不吝样。 贾张氏撇了下嘴,刚想嚷嚷,便被一大妈小声劝阻: “行了,先这样吧,别为难柱子了,真把人逼急眼,啥也捞不着。” 贾张氏鼻孔朝天,“他急眼?我还急眼呢!” “上吊谁不会啊?明儿我也吊,我们娘仨一块儿吊,横竖是没活路了。” “嫂子,你说这气话干啥啊?”一大妈愁云惨淡的叹了口气,“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儿呢!” “有啥坎儿咱过不去?有啥难处咱不能解决啊?” 贾张氏眼珠子来回的转着,权衡一番,哼了声,“这可是你说的,有啥难处,我就找老易。” 一大妈:“…” “成!”何雨水倒是干脆利落,应的爽快,“只要饿不着我,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她哥也就这样儿了。 一门心思扎贾嫂子身上,就跟何大清当初一门心思扎白寡妇身上一样儿一样儿的。 她爹宁可替白寡妇养儿子,也不要他们兄妹俩。 她哥为了给贾嫂子养儿子,不管她。 合着老何家这‘优良传统’有遗传呗,还传男不传女? “好,既然雨水没意见…”刘胖子扶着腰边咧嘴,边偷眼去瞄秦山。 见秦山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一本正经道,“那就照这么办,傻柱,你来当众表个态。” “咱在场的各位也都给做个证明,快来吧。” 傻柱本来就不待见刘胖子。 见他这副捧秦山臭脚的狗腿子嘴脸,更是烦的不行。 十分暴躁的高声大吼道,“表哪门子的态?” “刚说的还不清楚?!” “管她吃喝拉撒!供她上学!带的饭盒有她一个!还不行?” “啧啧啧!”刘胖子不恼不怒,“瞅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什么态度?!” “就这态度,你问问,谁能信你说到做到?” “不当着大伙儿面正儿八经的表个态,万一你翻脸不认怎么说?” “大老爷们,一个唾沫一个钉!”傻柱扭头往地上啐了口,故意啐到刘胖子脚边,“谁出尔反尔谁他妈孙子!” “你…!” 刘胖子嘴角抖了下,正想严肃的批评他几句。 却听秦山在旁边不紧不慢的接了句,“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三大爷,您是文化人,这事儿还得劳烦您捉笔。” 傻柱:“…” 不等傻柱推脱反驳,那边,阎老抠已便已一口应下: “举手之劳。” “解放,去,把咱家纸笔,还有抽屉里的印泥拿来。” 于是。 众目睽睽之下,一纸保证书递到了傻柱手里。 念在他小学文化,水平有限,阎老抠还贴心的给读了一遍。 主要内容三条。 第一,何雨水的米面粮油定量及饭盒不能短。 第二,供何雨水上学读书。 第三,以上承诺由院里三位大爷作证,何雨水保留上告权利。 然后,依次是承诺人和三位证明人按手印。 “死丫头,我可是你亲哥,跟我来这一手。” “你行!你好样儿的!”傻柱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印按上。 按完,猛的扬起手,把纸甩向何雨水脸上,撑着椅子一瘸一拐的回屋。 何雨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好了好了,都回吧,回吧,早点儿歇着,明儿上班别迟到。” “雨水丫头,你这脖子碍不碍事儿啊?” “不行让你一大妈领你去医院看看?”易中海关心的问道。 不管怎么说,尊老爱幼的表面功夫该做还是得做。 “不碍事儿。”何雨水冷淡的一个字儿都不愿多说。 “那就好,你也回吧,晚上把门窗关好,别着凉了…” 热闹看完了,围观众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贾张氏还在骂骂咧咧,把一肚子怨往秦淮茹头上撒。 一大妈瞅着婆媳俩的背影,愁的舌头根直发苦。 “山子哥…”待人散的差不多了,何雨水才收起那副平淡漠然的表情,抬起头,咧嘴扯出个笑脸儿。 感激,委屈,兴奋,开心,难过,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正想要说句感谢的话,却被刘胖子抢了先。 刘胖子被光齐光天俩好大儿一左一右的架着,满脸横肉挤出个油腻腻的笑容:“山子,咱爷俩抽一根儿?” 说着,摸出根大前门递上前。 “这都几点了?不困啊?”秦山打了个呵欠,眼皮微微一垂,将双手揣进袖筒里。 第136章 大鼻涕就小咸菜,反正都是咸的! 秦山不接烟,刘胖子自讨了个没趣儿,“这会儿上床躺着也睡不着。” “睡不着拱被窝,找二大妈玩儿啊。” “这孩子,净拿你二大爷打镲。” 刘胖子干巴巴笑了下,正要收回手,手上的大前门“嗖”一下——让人从身后薅了去。 陆寒江熟练的把烟揣进兜里,乐滋儿的咧着嘴,“二大爷,我不困,咱爷俩抽。” “边儿去。”刘胖子不耐烦的挥手赶人,“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挨抽还差不多你。” 刚说完。 就听陆寒江“哎呦”一声,歪着脑袋连连喊疼。 被他妈乔美丽拧着耳朵,一边骂,一边往屋里拎。 陆光明跟在后头当老好人,“好啦,儿子都这么大了,别成天动不动就拧他耳朵…” 乔美丽没好气儿,“不拧他拧你!” 老陆顿时不吱声了。 走到自家屋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何雨水道,“等会儿让你婶子拿酒给你脖子杀一下。” 何雨水微微一愣,随即连忙点头,“谢谢陆叔。” “二傻子!给爷听好喽!”许大茂抬腿朝正房屋门上哐哐踹了两大脚,“今儿晚上就把该给我雨水妹子的票和钱给齐了!” “敢少一分一厘,爷立马上街道告你!听见没!?你丫别装死!” “砰!”屋内传出杯子砸在门上的声音,傻柱大骂,“滚!狗日的!玩儿蛋去!” 另一边儿。 秦山朝何雨水摆摆手,打着呵欠往后院儿走去。 “山子,山子,诶…慢点儿,等等二大爷…”刘胖子父子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二大爷跟你说,先前那事儿确实是误会,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改明儿二大爷这腰好了,让你二大妈炒俩菜,咱爷俩喝一杯。” “还是那句话,山子,咱院儿这小一辈儿的,二大爷最看好的就是你…” 刘胖子喋喋不休。 秦山懒懒洋洋,也不搭理他,一进后院,径直回屋,“砰”的将门甩上。 “…”刘胖子碰一鼻子灰,嘴角抽了抽,敢怒不敢言。 回到自个儿家里,才敢讪讪不爽的小声叨咕: “什么玩意儿!他、他不就是个小混混么他!” “抓了几个流氓,在领导跟前儿露了回脸,他尾巴都撅上天了!” “他有啥本事?他为厂里做过啥贡献?投机取巧,为人不齿!” 刘胖子从枕头底下抽出本胶套皮笔记本,恨恨一摔。 “你小点儿声。”二大妈赶忙道,“那是个属狼的,小心眼子,记仇!” 刘胖子扶着腰,在桌前坐下,不屑的嗤了声,“我怕他?我那是懒得跟他个小兔崽子一般见识!” “属狼的!我看他属疯狗的还差不多,逮谁咬谁!” 那小王八蛋,不识抬举。 在他儿子跟前下他的面子,让他以后还怎么管教儿子? 不行。 今儿自个儿这老父亲的威严,必须得立起来! 刘胖子板起脸。 先翻开笔记本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随后,冲刘光天一招手,“老二,过来。” “…!”刚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准备回小屋睡觉的刘光天身子猛一僵。 接着,便听他爹不紧不慢的问,“我考考你,这个、这个‘赘述’的‘赘’字儿怎么写?” 刘光天一怔,后脖颈本能的泛起一阵寒意。 磕磕巴巴道,“老师没、没教,我、我也不…” 话没说完,只见他爹“啪”的将笔一摔,手摸向腰间的皮带。 刘光天“嗷”的一嗓子,二话不说,便开始求饶: “爸!老师真没教!我没说瞎话!真的!” “我会查字典!爸!我会查字典!” “嗷——爸!别打了爸!!” 夜深人静。 刘老二鬼哭狼嚎的叫声显得尤其惨烈。 不过,由于后院邻居早习惯了刘胖子有事打儿子,没事还打儿子的日常操作,也没人多管闲事。 惨叫声持续了十来分钟后,刘老二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爬上了床。 小心翼翼的蜷缩着身体,将被子卷在身上,低声啜泣起来。 这个倒霉蛋儿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姓刘的,凭啥好处都让老大占了,回回受气挨抽的却是自个儿和老三。 凭啥?! 难不成只有刘光齐是亲生的? 他和光福都是茅坑里捞的?! 刘光天紧紧的攥着拳头,越想越委屈。 长久以来,积攒在心中的那股不忿,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几乎要破胸而出。 次日一早。 二大妈煮了二合面红薯粥,照例喊刘光天去端时,跟在后头的刘光福便瞧见他哥“嗬——tui——”两口,吐进了碗里。 然后,来回的晃了晃,满脸若无其事的把粥碗摆在了他爹和老大平时坐的位置。 刘光福:“…!!” 刘光天摆好碗筷,一回头,正好对上倒霉弟弟错愕的表情。 “不许告状!”他压低声音,眼神儿凶狠的警告。 刘老三连忙摇摇头,双手紧紧捂住嘴。 “让咱爸知道,你也少不了一顿好打!”刘光天道。 刘光福缩了缩脖子,“我不说!我不当叛徒!” 于是。 饭桌上,这哥俩眼睁睁的看着刘胖子和他唯一心疼的好大儿刘光齐稀里呼噜的喝完了满满一大碗“加料”热粥。 怎么说呢? 反正,这俩难兄难弟感觉挺爽的。 连昨儿刚挨过抽的屁股蛋子似乎也没多疼了。 “下回我也要吐。”刘光福道。 “行,下回让你吐。” “那我下回擤大鼻涕,让咱爸和老大喝大鼻涕。” 刘光天:“…”行吧,反正都是咸了吧唧了。 配着他妈腌的小咸菜,也喝不出别的味儿来。 俩人正嘀嘀咕咕。 对面,秦山推着自行车,带着秦溪出门了。 刘光天和刘光福见状,立马各自挎上书包,紧随其后。 自行车一路进了中院,又穿过前院儿。 日常怼了两句骂骂咧咧的老虔婆,和三大妈打了声招呼。 出了院大门,秦山却没着急上车,而是一脚踩着车蹬子,慢慢的溜着。 一直快溜到胡同口,倒骑驴的秦溪终于忍不住了,叹了口气道,“光天哥,你俩老跟着我哥干啥?” 第137章 贾东旭!戴顶绿帽,倒给你戴出硬气了? “你俩跟屁虫,干啥呢?”秦山垂眼,打量二人。 刘光天刘光福这对难兄难弟儿,一个脸皴红,一个吸溜着大粘鼻涕,眼神儿有点愣,又有点怯。 瞧着就跟两只流浪狗似的,怂了吧唧,惨兮兮的。 刘光天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吱。 刘光福瞅瞅他哥,使劲儿一吸溜鼻涕,高喊一声,“山子哥!” 秦山:“有屁快放。” 刘光福小脸紧绷,神情严肃,“我俩要对付我爸!” “…”秦山一脸漠然,丝毫不感兴趣,“关我屁事。” 说完,踩上脚蹬子,扭头便要走。 “山子哥!”刘光天突然蹿上前,双手抓住车把,“山子哥,你别走!我不是狗崽子!” “我哥收拾我爸了!”刘光福有样学样,直接抱住了车轱辘。 不等问,就把他哥往他爸粥里吐痰的‘壮举’和盘托出。 “嚯!”秦山挑挑眉,“父慈子孝啊!还知道给你爹加菜。” “我想像雨水对付傻柱那样,对付我爸!”刘光天直头愣脑道。 刘光福跟着嚷,“我也要跟老大一样,吃炒鸡蛋!” 秦山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还没开口,便听身后有人道,“哟嚯,你们哥俩,这是要造你爹的反啊!” 刘光天登时吓一哆嗦,抬头见是许大茂,陆寒江,何雨水仨人,这才稍松口气。 “诶——这话说的——”秦山摇摇头,“不够准确。” “这哪儿能叫造反啊?这明明是革命起义啊!” “没错!”陆寒江表示赞同,“社会主义人人平等,二大爷凭啥偏心?” “好家伙,那三天两头把老二老三揍的,我住中院儿我都看不下去!” 说完,无比怜悯的冲着刘家兄弟俩轻叹一声。 刘光天低下头,两只手死死握着秦山的车把。 他最不乐意院里人用这种瞧可怜虫的眼神瞧着他。 忒没面子。 “诶!没错儿!”许大茂一拍大腿,立刻改口: “社会主义人人平等,凭啥老大天天吃炒鸡蛋,你俩顿顿皮带炒肉?” “这公平吗?这合理吗?这简直比帝国主义列强还列强!” “我住你家对面,我更看不下去!必须得革你爹的命!” 刘光福吸溜吸溜大鼻涕,听的一愣一愣的。 刘光天则抬起眼,望向秦山。 在他看来,许大茂就是个被傻柱按着打的怂包,嘴上花活儿,实际啥都不是。 陆寒江更不用说,白长一大个儿,天天让他妈他姐揪耳朵。 架也没见他打过,说不定还不如许大茂呢。 靠谱的只有秦山。 秦山却歪着头将他从头瞧到脚,又从脚瞧到头,皱了皱眉,“他们哥俩,啧,不太行。” “他俩都让他爹揍这么多年了,哪有胆子革他爹的命?” “他爹那皮带一亮,就他俩,还不得吓得尿裤裆。” “算了算了。” 说着,摆摆手,车把往后一拽,便将刘家兄弟带个踉跄。 十一二岁的小子,哪禁得住这样激,当即怒道,“你别瞧不起人!” 秦山好笑的撇了下嘴角,压根懒得搭理小屁孩儿,车把一转,扬长而去。 “略略略——”倒骑驴的小豆丁笑嘻嘻的吐吐舌头,冲二人扮了个鬼脸。 “不怪你山子哥瞧不起你…”许大茂抱着膀子,“我也瞧不起你。” 刘光天:“…” “你说你…哪回挨揍不是鬼哭狼嚎的求饶?”许大茂直摇头: “那嗷嗷喊的,整个大院儿都听的一清二楚。” “就这点儿胆子,这点儿能耐,还能有啥出息?” 言罢,也学着秦山,无语的摆摆手,朝胡同口走去。 “嗐!”陆寒江啥都没说,依旧怜悯的拍拍刘光天的肩膀。 “你俩别瞎琢磨了,赶紧走,迟到了。”何雨水拽着挎包,快步离去。 长长的胡同里。 刘光天紧握着双拳,从胸口到脖子,再从脖子到脸,一阵阵的发热。 他气愤。 气愤的是他爸偏心不公和同辈人的看不起。 他羞愧。 羞愧的是自己胆小,懦弱,从来不敢反抗。 每次皮带还没抽到身上,他的腿就先软了… 然而,七岁的刘光福却没有这些复杂的心思。 他抹了下快掉到嘴里的鼻涕,又扯扯他哥,“哥,山子哥不帮咱俩,咱俩还报仇不?” “报!” “怎么报?” “没想好。” “…” “下回再挨揍,不准哭,不准喊!听到没!” “…啊??” … 红星轧钢厂。 “二食堂那何师傅偷人媳妇儿的事儿听说了么?” “听说了,不是还让人打了么,两天没来上班了。” “嘿,知道他偷的是谁媳妇儿吗?” “谁?” “咱车间,贾东旭。” “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他们一院儿的说的,说是何师傅早就对人媳妇儿起心思了,这不,贾东旭刚一进去,他就趁虚而入…” “啧啧啧,贾东旭那媳妇儿我见过,那可是一枝花,何师傅艳福不浅啊!” “啥艳福啊,腿都被人打折了,要我说,那就是个祸水!” “甭扯没用的,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要!必须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俩小青年一边猥琐的嘿嘿嘿笑着,一边走出茅厕。 而一墙之隔的茅厕后头,当事人贾东旭握着大粪勺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秦淮茹! 傻柱! 这对狗男女!居然趁他不在,勾搭到一块儿去了! 怪不得傻柱这王八蛋对他们家的事儿这么上心! 原来早就打上主意了! 还有秦淮茹那婊子!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会沦落至此? 这才几天?她个贱人就耐不住寂寞,起异心了? “水性杨花的婊子!”贾东旭恨恨的啐了口唾沫。 “嘿嘿嘿嘿嘿嘿——”一旁,一胡子拉碴的‘劳友’咧着嘴,冲他露出嘲弄的嗤笑。 贾东旭正怒火上头,闻声,双目赤红的瞪向那人。 “瞪啥瞪?”那人嬉皮笑脸,“老子又没睡你媳妇儿,你瞪老子有啥用?” “艹你大爷!”贾东旭咬着后槽牙骂了句。 “嘿嘿!”那人又乐了声,“戴顶绿帽子,还给你丫戴出硬气了?” “再骂一句?” “骂啊?”说着,手里的粪勺一挑。 一泼屎尿掺半的粪水顺着风,不偏不倚的扬了贾东旭满头满脸。 第138章 贾东旭浴屎粪战! “艹你大爷!老子跟你拼了!” 一泼粪水兜头浇下,辣的贾东旭睁不开眼。 满腔怒火瞬间便冲上了天灵盖,发疯般扑向对方。 “艹!” “狗日的,他妈滚远点儿!” 胡子拉碴男没想到这怂哔竟然还有胆子反击,瞅着他那满头屎花,当胸就是一脚,把人蹬翻。 贾东旭顺地滚了两圈,正巧滚到粪坑旁,二话不说,抄起沾满屎的粪勺抡了过去。 一时间,臭气冲天,屎尿纷飞。 奈何,贾东旭虽怒发冲冠,但败在了战斗经验不足。 一番扭打,被胡子拉碴男一脚踹进了大粪坑。 等保卫处同志前来制止时,大半个脑袋都让对方用粪勺按进了坑里。 齁冷齁冷的天儿,人穿的本来就笨重,再往粪坑里一泡。 好家伙。 那黏黏糊糊的一大坨,站又站不起,扑腾也扑腾不动,喊还张不开嘴喊。 保卫处俩小同志费了老鼻子劲儿,好半晌,才把人从坑里捞出来。 此时。 贾东旭已经是面色苍白,嘴唇发紫,整个人不停的抖擞。 “贾东旭?贾东旭?”一名小同志喊了两声。 见他没反应,又拿粪勺戳了戳他,“贾东旭?没事儿吧?” “赶紧起来,去洗干净,换身儿衣裳。” “让你们干活,是让你们劳动改造,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让你们闹事儿的!” “我看你俩是都想关禁闭了!” 贾东旭依旧无动于衷,仰面躺地,眼神涣散的望着天,胸口一起一伏。 就这么在冷飕飕的风里躺了将近十分钟,另一名同志终于看不下去了,捏着鼻子,将他拽了起来。 贾东旭顶着满身屎尿,四肢发僵,心中的屈辱和愤怒犹如一团烈火,在胸口灼烧。 他恨。 恨秦淮茹! 恨傻柱! 恨秦山! 恨易中海! 恨所有欺他辱他、坑他害他、背叛他的人! 恨的咬牙切齿!恨的想同归于尽!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就算再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真去玩儿命。 最终,闹事的两人都关了禁闭。 贾东旭头顶青青大草原,浴屎粪战的事迹在‘劳友’中传为佳话。 … 时过晌午。 贾张氏吃完头疼药,闭着眼歪在床头,刚要眯着,便被一阵敲门声吵的心烦。 “笃笃笃——” “是贾东旭家吗?” “笃笃笃——” “有人吗?” 一听来人喊贾东旭的名字,老虔婆一个老驴打滚,坐了起来。 秦淮茹也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儿,一开门,见个身穿制服,臂带袖章的小年轻,微微一愣。 “同志,你好,我是轧钢厂保卫处的。” “你们家属谁跟我走一趟,去给贾东旭送身儿干净衣裳。”保卫处的小年轻面无表情,公事公办道。 “同志,东旭他出啥事儿了?”秦淮茹脸色登时一变。 “说啥呢你?”贾张氏趿上布鞋,上前一把推开秦淮茹,“你就不盼东旭点儿好!” “贾东旭违反纪律,跟人打架,一头扎进了茅坑里,里外里都泡透了。” “你们家属,赶紧给送身儿衣裳去,别再给冻出个好歹。”保卫处的同志言简意赅,中气十足。 秦淮茹:“…” 贾张氏:“…” 对门蹲在屋檐子下搓烟屁股,顺道儿看热闹的陆寒江:“…” 足足好几秒,婆媳二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 “衣、衣裳…”秦淮茹慌忙去翻放在墙角的大木箱子,表情却是讷讷茫然。 扎…扎茅坑里?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儿? “我的儿啊——”贾张氏一嗓子长嚎,身子猛的朝后仰去。 吓的保卫处同志忙扶住她,“大娘,你别急,贾东旭没事。” “东旭冤枉啊!我儿子冤枉啊!他是让人害的啊!作孽啊!” “大娘,贾东旭真没事儿…” 棒梗缩在床角,许是上回让黑脸李三虎吓的,一见穿制服的,大气儿都不敢喘。 他奶这一嚎,他立马绷不住了,也跟着嗷嗷大哭,边哭边“妈——妈——”的喊。 不大的屋子里鬼哭狼嚎的,乱成了一锅粥。 左邻右里听见动静,纷纷打开门朝贾家张望。 “…”保卫处小同志一脸无语。 不是,他就是来通知家属送身衣裳,招谁惹谁了? 怎么搞的跟土匪入室似的? 秦淮茹麻利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中午烙的葱花饼卷上两张,用手绢包着。 将哭闹的棒梗放到一大妈家,婆媳二人便匆匆往保卫处赶去。 “唉!东旭这是又闹出啥事儿了?”一大妈愁容满面。 人都去劳改了,怎么还不消停? 他不消停,贾老婆子就不消停;贾老婆子不消停,她家就不消停… 这一天天的,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刚听那保卫处的说,贾哥跟人打架,一脑袋扎进茅坑里去了。” “人从里到外都泡透了,让贾大妈给送身衣裳换。”陆寒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呲着个大牙。 左邻右里:“…” “这…”一大妈满脸一言难尽,“人没事儿吧?” “那能有啥事儿。”陆寒江嘬了口烟屁股,“顶多就喝两口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轧钢厂保卫处。 一间用铁栅栏隔开的房间里。 换上干净衣裤的贾东旭红着眼,破口大骂: “秦淮茹!你个婊子!我他妈瞎了眼,才会娶你进门!” “你个婊子!臭婊子!” “东旭…”秦淮茹委屈的抹着眼泪,“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贾东旭,注意你的言辞!”一旁,看守的同志严肃提醒。 贾东旭脖子一梗,把辱骂的话咽了下去。 咬牙切齿的指着秦淮茹,“你和傻柱裤裆里那点儿破事,早就传遍全厂了!” “你不要脸!我他妈还嫌丢人呐!” “秦淮茹!你给我记住!老子是为了你,才落到这步田地!” “你倒好,转头就跟傻柱那王八蛋勾搭到被窝里去了!” “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老贾家?!” “你个婊子!我他妈弄死你!” 贾东旭越说越激动,突然暴跳而起,隔着铁栅栏,一把抓住了秦淮茹都头发。 “哐当!”秦淮茹一头撞到铁栅栏上,惊慌尖叫。 第139章 棒梗:我不要傻子当我爸! “贾东旭!住手!”一旁的看守同志厉声呵斥,同时,一个小擒拿,把人按住。 贾东旭却发疯一般,仍死死抓着秦淮茹的头发把她往铁栅栏上哐哐猛撞,口中不停辱骂。 秦淮茹被撞懵了,一边挣扎,一边惊叫,“我没有!东旭!我真的没有!” “来人呐!救命啊!”贾张氏见状,嗷嗷大喊,“打人啦!保卫处打人啦!救命啊!” “哐哐哐!” “贾东旭!放手!想加刑是吧?放手!” “秦淮茹,你个黑心肝,丧门星,你想害死我儿子!” “没有…我没有…呜呜呜…” 秦淮茹硬生生被扯掉了一把头发,才从贾东旭手中挣脱。 随即,守卫立刻将贾东旭押走,任由贾张氏哭天抢地的撒泼。 又哭又嚎了半晌,见没人劝也没人搭理,这才拉着脸,骂骂咧咧的离开。 二人前脚刚走出轧钢厂大门,后脚,老虔婆就狠狠的给了秦淮茹一耳光。 把秦淮茹打的头晕目眩,险些没站稳,“妈…” “你还有脸喊我妈?都是你干的好事儿!”贾张氏三角眼怒瞪,削薄的嘴唇就像两片刀子: “要不是你,东旭能坐牢?能遭这些罪?” “干出这种不要脸的勾当,你让东旭怎么做人?” “要不是进了我贾家门子,你现在还在农村地里刨食儿呢!” “你对的起东旭吗?对的起我老贾家吗?” 秦淮茹头发凌乱,捂着发麻发胀的脸,声音带着哭腔: “妈,外人往我身上泼脏水就算了,您为啥也要冤枉我?!” “东旭出事后,您的身体也不利索,这些日子,我天天在您眼皮子底下,照看您和棒梗。” “我有没有干对不起贾家的事儿,您最清楚!” 贾张氏瞧着细皮嫩肉,哭哭啼啼的儿媳妇,越瞧越不顺眼,冷声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没勾三搭四,能传出那些闲话?” “当初就不该让东旭娶你这种祸害精进门!” “我悔啊!我肠子都悔青了!我好好的儿子,摊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轧钢厂大门正对着一条马路。 不明真相的路人纷纷侧目,更有甚者,毫不避讳的指指点点。 秦淮茹悲愤无措的望着那一张张或鄙夷或唾弃的脸,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在这个流言蜚语足以吃人的年代,她萌生了一丝一了百了的念头。 但很快,她又清醒了。 她不能死。 她还有儿子。 她的儿子还那么小,身边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妈。 老虔婆只会越来越老,越来越不中用。 她的儿子却会长大,会给她撑腰,她所受的屈辱,早晚有一天,会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秦淮茹垂着头,咬紧牙关,跟在贾张氏身后。 听着刻毒的羞辱咒骂,一言不发的回了四合院。 从前院到中院,不断有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就连三大妈和许大茂他老娘张桂香都借着扎堆做针线活的由头,凑到中院瞧稀奇来了。 能不稀奇么?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听说有人把脑袋扎茅坑的。 这还不得一探究竟? “呦,老嫂子回来了?你家东旭没啥事儿吧?”上回在全院大会结下梁子的王大妈打头炮问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贾张氏翻了个白眼。 王大妈更不甘示弱,嘴角一撇,“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狗舔大粪,一张臭嘴!”贾张氏叉腰回骂。 “诶——”王大妈不气反笑,“把脑袋扎粪坑里的可不是我——” 一句话,直接把贾张氏干的人仰马翻,连连后退,嘴唇哆哆嗦嗦着,半晌递不上招。 瞅着对家吃瘪,王大妈脖子一昂,得胜般仰天大笑。 老虔婆憋的老脸发青,好一会儿才顺过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发动嚎丧技能。 “嗷——没天理啦——王春花,你太欺负人啦——” 院里众人,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的,也有拱火有劝架的。 只有傻柱,默不作声的坐在屋门口的椅子上,目光却始终落在秦淮茹身上。 看着秦淮茹红肿的额头和脸颊,还有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他既心疼,又愤怒,更加有种无能为力的沮丧感。 秦姐又遭罪了。 这作恶的老太婆,稍有不顺就打骂折磨秦姐,拿秦姐撒气! 秦姐要熬到啥时候,才能脱离贾家这个火坑! 傻柱拳头捏的喀吧喀吧响。 秦淮茹明显感觉到了那种灼灼的视线,隔着闹哄哄的人群,两人四目相对。 秦淮茹红着眼,无声落泪。 傻柱脑子顿时“轰——”的一阵轰鸣,撑着椅子便要站起来。 “柱子。”正在这时,一大妈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会儿你就别再添乱了。” “一大妈,秦姐她…” “你嫌闲话传的不够难听?还是东旭媳妇儿的日子太好过?”一大妈刻意强调了‘东旭媳妇’四个字。 “…”傻柱立马便熄火了。 这事儿他不好管,也不能管。 只要他护着秦姐,等回过头,那恶老婆子定要对她加倍的磋磨… “棒梗妈,棒梗尿裤了,你快带回去给换换,别冻着孩子。”一大妈牵着棒梗,把人带到秦淮茹跟前。 棒梗抓着半根油果子,没心没肺的吃的满手油。 “真是麻烦您了,一大妈。”秦淮茹赶紧收回目光,抹干眼泪。 将人打发回屋,一大妈这才缓缓的叹了口气。 “油果子哪儿来的?”秦淮茹领着棒梗进屋,一边给他换裤子,一边问。 “傻柱给的。” “你得叫柱子叔,不能傻柱傻柱的喊,听见没?” “我不,就是傻柱,二傻子!我奶说的!” “你这孩子,怎么不学点儿好的…”秦淮茹无奈的替他扯扯裤腿,叮嘱道: “当着面,你可不能这么喊,你柱子叔接济咱家,你得对他有礼貌,知道不?” “我不。”棒梗把油乎乎的爪子在腿上蹭了下,满不在乎,“二傻子想给我当爸,门儿都没有!” “我才不要傻子爸!” 第140章 南锣鼓巷四豪杰! 秦淮茹愣住。 随即,下意识的抓住棒梗的肩膀,“你胡说八道啥?” “这话谁教你的?!” 棒梗被抓疼了,不高兴的往后挣了下,“我奶说的!” “我奶说,傻柱要是给我当爸,天天打我!” “别听你奶瞎说。”秦淮茹抬手顺顺他的锅盖头,“你姓贾,叫贾梗,你柱子叔姓何,他当不了你爸。” 嘴上这么说着,但她心里却不由自主的一动。 傻柱对她是啥心思,她一直都知道。 真要是能过到一块儿,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念头一冒出来,秦淮茹就被自个儿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 可整整一下午,无论她怎么埋头干活儿,这荒唐的念头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傻柱虽然模样寒碜了点,但心眼实在,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工作好,对棒梗也不错… 秦淮茹越想越觉得懊恼。 别说四九城了,单这四合院儿里头,傻柱,许大茂,哪个不比贾东旭条件好? 她当初怎么就五迷三道的,信了贾张氏那张嘴呢?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秦淮茹,出啥神儿呢?几点了?还不去做饭?” “等着我做好,喂你嘴里呢?” “去上老易家借几个鸡蛋,我乖大孙要吃大葱炒鸡蛋。” 贾张氏拍拍棒梗的脑袋,又朝秦淮茹没好气的撇撇嘴角。 眼里越来越没活儿了,说她两句,她还敢摆脸子。 欠收拾。 “妈,一大妈前天刚接济咱家三斤二合面…”秦淮茹面色为难。 “让你去你就去。”贾张氏不耐烦的斜她一眼: “一月大几十的工资,一对儿老绝户,吃死他俩能吃的完?” “见天就会弄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糊弄,当他啥好人!” “几个鸡蛋,再不舍得给,你就去保卫处揭发,是那老东西出的主意,害的东旭坐牢!” “哼,左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逼急了谁都别过了!” 老虔婆鼻孔朝天,态度十分嚣张。 秦淮茹知道多说无用,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一大妈,心里来回的盘算着,该怎么开这个口。 刚到易家门口,正要敲门,便听见屋里传出说话声。 “说的都是屁话!” “东旭还好好的,东旭他老娘还在呐!你就把主意打到人媳妇儿头上了?!” “你、你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你找个啥样儿的不成?非去惦记那有男人有儿子的?” “你就不怕人戳你脊梁骨!”一大妈语调拔的很高,听的出让气的不轻。 “我不怕!” “爱咋戳咋戳,还能给我戳掉块儿肉不成?” “再说,有儿子怎么了?您看我像那小气人?” “我把棒梗当成自个儿亲儿子养,不就得了!”这语气浑不吝的,一听便是傻柱。 秦淮茹站在门外,心脏一阵“砰砰砰”剧烈跳动。 接着,又听一大妈气道,“糊涂!太糊涂了你!” “这叫啥?这叫乱搞男女关系!” “贾老婆子要是豁出去闹,工作都能给你闹黄!” “到时候,你自个儿都没着落,更别说养活他娘俩了!”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屋里忽然沉默。 傻柱不作声了。 秦淮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沉。 知道贾张氏肯定趴在窗户后边阴恻恻的盯着,她也不敢多耽搁。 趁着沉默的空当,深吸一口气,收敛起脸上的情绪,抬手敲敲门,“一大妈,您在家吗?” 这个点儿上门,是来干啥的不用说。 一大妈脸色不悦,但又无可奈何,将人让进屋后,轻叹了声。 “柱子也在呐。”秦淮茹装作啥都没听见,冲傻柱点了下头。 傻柱却跟干了心虚事儿似的,眼神一下子不知该朝哪儿瞅。 “一大妈,又要麻烦您了…”秦淮茹也不往里走,就在门边站着。 双手交握着,表情局促,“我都不好意思再跟您开这个口…” “棒梗这小子,嘴馋,这不,又嚷嚷着要吃炒鸡蛋。” “我这…我婆婆…” “东旭媳妇儿…”一大妈满脸为难,“不是一大妈不愿帮衬你,这…这三天两头的,实在是…” “我明白,一大妈,我都明白…”秦淮茹垂下眼皮,“您就当我借的,回头我再想法子还您…” 这话一说出口,一大妈还没不乐意,傻柱先急了。 梗着脖子嚷嚷道,“说啥借不借的,不就几个鸡蛋嘛!” “算我的,等过几天我这腿好了,我给您补上,成吧?” 一大妈:“…” 她还能说啥,傻柱在这当好人,她不能充恶人吧?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唉!”一大妈摇摇头,转身将碗橱打开。 拿了三个鸡蛋,犹豫了一下,又放回一个。 “我这儿也没富余的了,拿去吧。” 待秦淮茹接过鸡蛋,红着眼圈一番道谢离开后,一大妈忍不住瞪了眼傻柱。 “不就俩鸡蛋么,不至于啊!”傻柱不以为然。 一大妈心说这是俩鸡蛋的事儿么? 今儿俩鸡蛋,明儿二斤白面,谁供的起啊? 这是吸血虫,是无底洞啊! 但她还指望傻柱能多分担着帮衬贾家,又不好多说,只能叹口气,摆摆手。 “晚上搁这儿吃吧,跟你一大爷喝两盅。”一大妈说着系上围裙。 来日方长,贾家婆媳俩到底怎么安置,还得从长计议。 “得嘞!”傻柱乐呵呵的应了声,也不客气,“雨水那赔钱丫头我是指望不上,今儿就劳烦您了。” 天色渐晚。 下班的放学的陆陆续续回来。 陆寒江蹲在屋檐下,伸着头朝垂花门那边翘首以待。 贾东旭掉粪坑,这事儿可太喜闻乐见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分享给山子哥,大茂哥,和雨水。 加上他自个儿,他还给四人起了个牛哔哄哄的绰号,叫“南锣鼓巷四豪杰。” 可还没等来其他三位,却见三大爷阎老抠领着俩身形佝偻,头发灰白的老头老太从前院进来。 “您要找的何雨柱就住这儿。”阎老抠指了指正房,喊道,“柱子,柱子!有人找!” 那俩老头老太看见宽敞板正的房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枯皱的老脸上,浮起难言的喜悦。 第141章 禽兽!腿都折了,还能干出这种事儿!? “您二位是…?”一大妈开门,打量着两人。 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从没听说柱子在四九城还有亲戚走动。 “邵大爷,邵大妈,您二位怎么来了?快上屋里坐。”傻柱拄着椅子,悬着条腿,站在一大妈身后。 见来人,忙解释道,“前儿多亏碰上了邵大爷好心收留,要不,我得在外头冻一宿。” 一大妈闻言,脸色微不可见的变了下,再次抬眼看向二人,侧过身将其让进屋里。 柱子小年轻,直眉愣眼的,不懂其中门道,她毕竟年长几十岁,人情世故也看的明白。 这前脚帮完人,后脚找上门。 恐怕是要好处来了吧? 一大妈心下琢磨着,面儿上带着客气的笑容,麻利的倒了两杯热水,招呼二人坐下。 “您是小何他妈?”干巴瘦的老太捧着水杯,目光在屋内环视了一圈,似乎很满意。 “哎哟,我也想有这么个儿子,可惜,没这福气。”一大妈摆摆手。 傻柱在一旁接茬道,“这是我们院儿一大妈,我打小没爹没妈,一大妈看着我长大,就跟我亲妈差不多。” 老太点点头,又问,“那你家里还有啥人呐?” 傻柱大大咧咧,“还有个妹子,在上初中,丫头小白眼儿狼一个,不提也罢。” 老太扭过脸,朝驼背老头递了个眼色。 “这间屋也是你的?”老头儿双手揣在袖筒里,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讷讷问道。 傻柱一愣,但没多想,“这是人一大妈家,院儿里正房和东边儿那小屋是我的。” “我就一工人,又不是地主老财,哪有那么多房子。” 邵老头和邵老太又对视一眼。 “来都来了,就在这儿吃吧?”眼见事情不太对劲儿,一大妈侧身挡在傻柱面前,将话题岔开。 按理说,这老两口救了柱子半条命,想要点儿好处也无可厚非。 可哪有一上门,就打听家里有几口人,几间房的? 这怕不是要好处这么简单了吧? “晚上就留这儿吃,正好,等一大爷回来,咱爷仨喝两杯,我还没来及感谢您呐!”傻柱仍不觉有它。 “不吃饭,不吃饭。”邵老头儿摇摇头,眼皮耷拉着,也不瞅人,“我们来说事儿,说完就走。” 说着,拿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老太。 “你在我家住了一宿,我家里头还有个黄花大闺女呐…”邵老太两只干皱裂口的手来回搓着。 傻柱怔住,“您这是啥意思?” 邵老太道,“我家就那一间屋,孤男寡女的,邻居都在说闲话…” 傻柱懵了,“不是、您一家五口挤一间屋,您管这叫‘孤男寡女’?” “再说,就您家那闺女,能让人说啥闲话?” 邵老头仍旧揣着手,耷拉着眼,闷声闷气,“反正,我闺女名声不能坏!” “你得对我家二英负责。”邵老太挑明了来意。 意识到二人来真的,傻柱差点蹦起来,“我是在您家住了一宿不假,可您也不能因为这个讹上我啊!” 一大妈也听明白了。 合着这老两口是瞧上了柱子条件不错,想把自家闺女嫁过来。 可柱子没相中,不乐意。 “他们年轻人,如今都讲究个自由处对象,要我说,这事儿也得你情我愿不是?” “要不这样,有啥话,咱等他一大爷回来再说?”一大妈好声好气的打圆场。 老易毕竟是管事儿大爷,怎么也比柱子这愣头青稳重周全。 “说啥说啊!就算说破大天也没门儿!”傻柱态度强硬的嚷嚷。 没想到一直蔫头巴脑的邵老头更绝,“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们两口子就去告你。” 傻柱一听这话,登时便炸了,指着屋门大吼,“你告!你尽管去告!我倒要看看,你能告我啥?” “柱子,别嚷嚷,有话好好说。”一大妈示意他小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让左邻右舍听去,指不定又传出啥难听话来。 邵老太木着脸,“告你耍流氓,趁乌漆麻黑欺负我家二英。” “放屁——”傻柱气急,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刚要理论,却见那干巴瘦的老太突然健步如飞,拉开屋门,一屁股坐到了院子中央。 “都来评评理啊——” “我家老头子好心,前儿收留了何雨柱一宿——” “没想到,这个畜生,趁半夜摸黑欺负我闺女——” “可怜我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哟——” 邵老太人又瘦又矮,嗓门却高亢洪亮的很。 这几嗓子的威力,不亚于一颗土地雷,直接把整个四合院炸的人仰马翻。 “哎呦喂,这话可不能乱说,柱子是我打小看到大的,这孩子浑是浑,但绝干不出这种事儿!”一大妈又气又急,直拍大腿。 傻柱脸色铁青,单腿蹦到门外,唾沫星子乱喷,“放屁!你这是讹人!讹人你!!”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则神色各异,悄声议论: “啧啧啧,干出这种事儿,真是禽兽啊!禽兽不如!” “看不出啊看不出,傻柱瞧着愣了吧唧的,还藏着这心思呢?” “真的假的?” “这种事儿谁说的准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再说了,哪个当爹妈的会拿闺女的名声乱说…” 何雨水站在垂花门边,愣愣的张着嘴,满脸被雷劈的震惊。 不是… 她哥不是和贾嫂子么?怎么又…? 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青出于蓝’四个字儿。 “今儿是啥大喜的日子?怎么比过年还热闹?”秦山推着车,刚穿过前院,就被围观人群堵住了去路。 好家伙。 全院老少,除了屁事儿不懂的小萝卜头,大几十口子人,这会儿都挤在中院里,那叫个里三层外三层。 “咱院又唱大戏啦!”小豆丁踩着后座,熟练的攀着她哥肩膀,爬上她哥脖子,好奇张望。 “山子哥,山子哥,出事儿啦!咱院又出事儿啦!”陆寒江跟只大马猴似的,挤开人群,蹿到秦山身旁。 兴奋的一通解说: “…柱子哥也是够牛哔的,腿都折了,还能干出这事儿来…” “山子哥,我是没啥经验。你说这事儿,它腿使不上劲儿也能行?” 第142章 燕瘦环肥,肥瘦相间,奸夫淫妇…! 陆寒江这货也是脑回路清奇。 别人为傻柱的禽兽行为叹为观止,他却关心腿使不上劲儿能不能行。 小豆丁骑在她哥脖子上,两条短腿晃晃,“啥事儿???” 秦山:“…” 秦山反手将小小一只拎下,按回后座,“大人的事儿,小屁孩儿少打听。” “兄弟,不是我说,这事儿你问错人了啊。”许大茂不知啥时候冒了出来。 歪戴解放帽,抱着膀子,站在兄妹二人身后,“他连个对象都没处过,他能懂啥?” “…”秦山嘴角抽了抽。 “我哥有对象!”小豆丁挥着爪,“我哥对象可好看了,跟仙女儿一样!大茂哥才没对象!” “边儿去!”许大茂摆摆手,“小东西没个豆粒子大,你懂个茄子!” 陆寒江呲个大牙傻乐呵,“大茂哥你懂不?” “嘿嘿…”许大茂露出个猥琐贱笑,“我跟你俩不一样。” “你俩光见过猪跑,哥们儿我,正儿八经的吃过猪肉!” “真的假的?”陆寒江愚蠢的眼神儿中透着求知若渴。 “真的。”秦山拍着许大茂的肩膀,意味深长的挑眉笑笑,“你大茂哥吃过的,比你见过的都多。” “还都是乡下的野味儿,那叫个燕瘦环肥,肥瘦相间,奸夫淫妇…” “诶诶诶!”许大茂连忙将其打断,“我说秦爷,这咋还玩儿上成语接龙了呢?” 这货目光闪烁,一脸的心虚。 他怀疑上回在大土沟子村,秦山是不是跟他梢了,不然咋能把他摸的门儿清? 这档子破事儿吧,自个儿半真半假的吹吹牛哔,过个嘴瘾也就罢了。 真要让人揪住小辫子,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就跟傻柱那二愣子似的,荤素不忌,肥瘦不挑,人不讹他讹谁? 许大茂对他这种又菜又爱玩儿的嗤之以鼻。 瞥了眼还在不停辩解的傻柱,忍不住骂了句,“活该,大傻哔。” 不要钱的热闹,不凑白不凑。 秦山跟着吃瓜群众一块儿起哄架秧子,“嗐,这不好事儿么?” “咱院儿光棍就好几个,你倒好,送上门的媳妇儿都不要。” “真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大伙说是不是?” 满院的大小伙子跟群饿狼似的嗷嗷嗷叫唤: “是哂,哥几个还没对象呢!傻柱,你丫别不识好歹!” “大老爷们儿,敢作敢当,娶个媳妇儿,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怕个逑!” “孬种!还不如许大茂呢!” “就是,还不如你大茂爷爷我!” 这些个小年轻整日有劲儿没处使,闲的蛋疼,巴不得傻柱娶回个母夜叉,天天看好戏。 “我娶你大爷!” 傻柱这会儿是有口难辩,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条腿儿直蹦,嘴上已经语无伦次: “讹人!他们讹人!” “我他妈又不是配种的猪,啥畜生事儿都干的出来?!” “今儿老子把话撂这儿,就是打一辈子光棍,就是断子绝孙!老子也不会要你家那傻闺女!” “你们去告吧!去告去告去告!让公安枪毙我!” “去!赶紧去!老子怂一下,就他妈孙子!” 傻柱一通发疯,累的气喘吁吁,抄起手边的椅子,朝着院中央砸去。 椅子擦着邵老太的头顶飞过,“哐当”砸到地上,掉了一只腿。 又喊又叫的邵老太瞬间没声了,皱巴巴的脸上一阵发白。 “滚!”傻柱怒吼。 邵老头见势不妙,佝着背快步上前,将老太连扶带扯,拖到一旁。 “柱子!别冲动!你这样,有理也说不清了!”刚弄清事情原委的易中海厉声制止。 “我们两口子都是老实人,我们实话实说,你不承认,明儿我找你领导去。”邵老头低着头,闷声道。 边说,边拽着邵老太,俩人嘴里嘟嘟囔囔,讪讪离开。 没戏瞧的吃瓜众人随即也跟着散去,各回各家。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何雨水唾弃的瞪了傻柱一眼,用力一甩挎包,大步进屋关上屋门。 何雨柱顿觉胸口一闷,差点吐出口老血,“我啥样人?!” “死丫头!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许大茂阴阳怪气的撇着嘴,“啥人你自个儿心里没数?” “你老奶奶喝稀饭,无耻下流。” “要我说,听人劝吃饱饭。”秦山语气真诚,“娶了人家姑娘,未必不是好事儿,至少比替人养儿子强。” “少他妈咸吃萝卜淡操心!”傻柱指着许大茂,“这笔账老子给你丫记着!” 又瞪了眼秦山,“你也甭得意,兴风作浪,有你栽的时候!” “得嘞。”秦山嗤了声,倒也不恼,“好话难劝将死的鬼。” “何师傅,您就继续发扬高风亮节,当你的冤大头吧。” 说完,一踩脚蹬子,拍拍屁股走人。 “嗬!呸!”贾老婆子冲傻柱狠狠啐了口老痰,又剜了眼秦淮茹,“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还瞅啥瞅?丢人现眼,赶紧给我回屋去!” 秦淮茹一声不吭,只敢担忧的匆匆望一眼傻柱。 她担心傻柱惹官司,耽误工作,以后没法再往回带饭盒。 也担心他要是娶了媳妇儿,有了家,对自家的帮扶便不会那么上心了。 “秦…”对上秦淮茹忧心忡忡的眼神儿,傻柱心里一紧。 刚想解释,却被易中海黑着脸喝住,“你也进屋去,我有话问你!” 在易中海和一大妈两面夹击的注视下,傻柱简直欲哭无泪。 “我没有,我真没有!” “我是在您俩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啥样儿您俩还不清楚?” “他们那是讹人!” “他们…” 傻柱丧气的胡乱抓抓头发,“实话跟您说吧,他们家那闺女是个傻子!打发不出去,这才讹上我的!” “两个老东西!早知道他们有这心思,我不如冻死算了!” 傻柱恼的哐哐哐直砸桌子。 “傻子?”一大妈越听眉头皱的越紧,“那可不成。” “不管咋说,咱得娶个全须全尾,知冷知热的,咱条件又不差,找个傻子算怎么回事?!” 第143章 傻柱:我是非得娶个傻子不可了? 一大妈没想那么多。 娶媳妇儿嘛,早娶晚娶都得娶,再说,柱子也老大不小了。 可不管咋说,得娶个全乎人吧。 真娶个傻子回来,还不得让院里人笑掉大牙? “说的轻巧,人家要真去告你咋办?”易中海黑着脸,闷声问。 “告去!反正我啥都没干!” “谁能证明?!” “这还要啥证明?我还能对个傻子下手不成?” “那人要是一口咬定,你就是欺负傻子不知事儿呢?” “我…!”傻柱脖子一梗,接不上话了。 沉默的几秒后,咬牙道,“不就是想讹我么?我给钱!” 易中海掀起眼皮,“给钱人说你做贼心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说我怎么办?”傻柱脑仁都快炸了,抱着脑袋,猛薅自个儿头发。 “柱子,柱子,你先别急。”一大妈拍着他的背,“别急,让你一大爷想想法子。” “我能有啥法子!” “你去打听打听那家人啥情况,好好跟人讲讲理儿。”一大妈劝道。 “一大爷,这回您必须帮帮我。”一通发泄完,逐渐冷静下来的傻柱也不硬气了,耷拉着脑袋,跟个大蔫茄子似的,“我要工作有工作,要手艺有手艺,让我娶个傻子,我不亏死了我?!” 易中海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明儿我去打听打听吧,你这几天也消停点儿,别再惹事儿,尤其别招惹后院那俩。” “行了,让你一大妈先去把饭做上吧。” 虽然嘴上应着,但易中海心里清楚,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 还说理儿。 要是那讲理的人,就干不出这种讹人的事儿。 有句话叫,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说的就是傻柱。 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踏实,一夜辗转反侧,噩梦连连。 结果。 第二天,还没等易中海去‘讲理儿’,邵老头两口子就直接找去了轧钢厂。 二食堂里。 食堂主任李为民和后厨一众人目瞪口呆。 “不是说何师傅偷人媳妇儿被打断了腿么?这又是啥情况啊?”刘岚胳膊肘杵杵黑熊精,蚊子哼似的问。 “不知道啊。” “呸,畜生。”刘岚撇撇嘴,“平时真是小瞧何师傅了,长得歪瓜裂枣,一肚子龌龊心思。” “嗐,谁说不是呢!”黑熊精顺着她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往下聊,“平常刮刮油水,有李主任在上边罩着,这回,李主任也罩不住了吧?” “老李?”刘岚笑笑,“老李粘上毛比猴都精,真要出事儿,他撇的比谁都干净。” “刘岚姐,今儿的剩菜你都拎回去。”黑熊精忽然往刘岚身边靠了靠,小声道。 刘岚微微一怔,“那…” “我家人口少,我就不拎了,你家小子正长身体呢,多吃点儿,好长大个儿。”黑熊精挠挠后脑勺笑道。 这两天傻柱没来,黑熊精便提议大伙儿轮流把‘剩菜’拎回家,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后厨班子一拍即合。 昨儿是二厨和三厨一人拎了一饭盒,今儿轮到了底下这些切墩打杂的,而他这‘出头鸟’自然首当其冲。 “这、这哪好意思呢?”刘岚有点发虚。 赵铁锁挑的头,他不拿,自个儿哪敢伸这个手? 就何师傅那小心眼子,等养好回来,少不得要找茬,到时候,不得第一个算她的账? “有啥不好意思的。”黑熊精一脸憨厚,“前几天何师傅给我使绊子,刘岚姐你替我说话,还挨他一顿cei,我都瞧在眼里呢。” “刘岚姐你放心,饭盒我提着,出了厂大门你再拿。” “何师傅回来要是找茬,让他冲我来,横竖我都是把他得罪死了,我也不怕他。” 刘岚忍不住好奇,“你到底跟他有啥过节?” “说来话长…”黑熊精摇摇头,朝李主任那边儿一抬下巴,“何师傅啊,还是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瞅着邵老头两口子老实巴交的,李为民也拿不准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安排完工作,便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往南锣鼓巷去。 到地儿一看,这货居然还在撅着屁股睡大头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先劈头盖脸一顿怒怼。 傻柱昨儿一夜,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没睡安稳。 一直到天光大亮。 这才刚眯了片刻,着急上火的眼屎还糊在眼上,看老李都是带重影的。 “李主任,你咋来了?” “还睡!你还能睡的着?”李为民指着他的鼻子,“人邵二英的爹妈都找到厂里去了!要不是我好话说尽的给劝着,现在保卫处已经来拿人了!” 傻柱脑子短路了一下,“邵二英是谁?” 话音未落,立马回过神来,脸色瞬间一变,“他们闹到厂里了?” “现在知道慌了?”老李恨不得给他俩大耳刮子,“干那些混蛋事儿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后果?” “你赶紧给人姑娘一个交代!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不是,李主任,压根儿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从昨晚到现在,他嘴都磨破皮儿,怎么每个人都把他当臭流氓呢! 傻柱一个头两个大,刚想再解释一遍,易中海也回来了。 “打听清楚了,邵家拢共六口人,邵二英行二,上头有个大姐几年前病死了,下头还有俩弟弟,都是干零工散活儿的。” “因为家里穷,又有拖累,兄弟俩都不小了,也没说上媳妇儿。” 易中海裹着一身寒气,喝了口热水,又看了眼傻柱: “柱子,这回你怕是真麻烦了。” “邵家那是一心想甩开这累赘傻闺女,偏偏这时候,让你给撞上了,这不就是瞌睡了来枕头,想啥来啥?” “再说这事儿,人院里邻居都说见你一清早从屋里出来!那傻闺女还给你送出门,这、这有嘴说不清啊!” “这…”傻柱这回真傻眼儿了,话都有点说不利索,“这、不是、一大爷,您啥意思啊?就说,我是非得娶邵家那个傻子不可了???” 第144章 易中海私心,傻柱认当姑爷! t 第145章 秦山:傻柱结婚,我随俩尿盆子! 傻柱恨死秦山和许大茂了,恨的牙根痒,恨不得掘了俩人祖坟。 要不是这俩缺德冒烟儿的,他也不会被一群小混混打。 不挨打,就不会让邵老头弄回家。 不去邵老头家,哪还有这些破事! 这下他算是完逑了,漂亮媳妇甭想了不说,下半辈子都得让个傻子拖累。 “嘿,傻柱回来了?恭喜恭喜啊!” “傻柱,恭喜啊,哥儿几个都等着喝你喜酒呢!” “傻柱哥,发喜糖!傻柱哥,发喜糖!” 今儿是周末,大人不上班,小孩儿也不上学,傻柱前脚一回四合院,后脚,就被一群小屁孩围着要糖,一旁,还有几个小青年笑嘻嘻的打趣儿。 “去去去!都他妈属叫花子的,见人就伸手!”傻柱黑着脸,凶神恶煞的挥手驱赶。 小屁孩一哄而散。 两三个皮实大胆的回过头,冲他挤眉弄眼的扮鬼脸,“嘻嘻嘻,傻柱子娶傻媳妇,一对儿大傻子!嘻嘻嘻!” “艹尼玛的小兔崽子!”傻柱的嘴角又开始不受控的打抽抽,顺手抄起墙边的笤帚疙瘩砸了过去。 “柱子!回屋去。”易忠海沉声喝道。 傻柱发狠的指着几个小屁孩点了点,正要转身,却见秦山收拾的人模狗样的推着自行车从后院过来。 一打照面,这货便呲着口齐整的大白牙,笑容和善,“恭喜啊,何师傅,啥时候摆喜酒?我随俩尿盆儿。” “…”傻柱一瞧见他,浑身的血就直冲天灵盖,嘴唇哆嗦着,气的想骂人都找不到词儿。 “大姑娘美啊,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啊…”秦山乐呵的哼着曲儿,扬长而去。 许大茂抱着膀子,站在垂花门边儿,嘎嘎嘎笑的跟只大鸭子似的,“我山子兄弟随俩尿盆儿,那我就随二尺红布,给你做条大红裤衩,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 傻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由青黑变的涨红,一口气憋了好几秒才缓过来,破口大骂,“许大茂!我日你姥姥,你个狗日的王八蛋!老子早晚弄死你丫的…” 傻柱气急败坏,化身粪车,满嘴乱喷。 这要搁以往,许大茂早就蹦起来和他对喷了,可现如今,瞅着二傻子那倒霉相,他竟一点儿也不恼。 眉毛一挑,朝着前院指了指,“知道我山子兄弟干啥去了不?嘿嘿,处对象去了。” “知道人对象是谁不?嘿嘿,杨厂长亲外甥女,咱厂花,何田田。” “都一个院儿的,有人抱得美人归,有人娶个傻媳妇儿,嘿!你说气人不气人!气人不气人!” 要么说是打小掐到大的死对头呢。 许大茂是最知道怎么戳傻柱肺管子的。 三言两语,就把傻柱怼了个倒仰,扶着墙才堪堪站稳,胸口一起一伏的,仿佛要炸裂开。 “大茂哥,你少说两句吧!”小屋窗户推开,何雨水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拿着正糊的火柴盒。 “哟,雨水妹子在家呢。”许大茂贱了吧唧的朝她招招手,又瞥了眼傻柱,“瞧瞧你妹子怎么护你的?” “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你愧不愧的慌?啧,好赖不分,白眼狼儿一个!” 说完,还是很给雨水面子的没再继续激傻柱,拍拍屁股,揣着手自个儿又溜达回了后院儿。 “雨水丫头,今儿家里擀面条,你和柱子过来一块儿吃吧。”一大妈和气的招呼道。 傻柱的事儿算是落听了。 可一大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便想着把兄妹俩叫到一起,吃顿饭,好好说道说道。 但何雨水却不领情,只淡淡的回了句“家里有饭”,就面无表情的关上了窗户,只留一大妈一声叹息。 … 秦山蹬着自行车,出了胡同,又穿过一条街,刚到路口,就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个俏生生的姑娘。 “叮铃叮铃——”秦山拨了两声车铃铛。 何田田闻声望去,一瞧见他,两只眼睛便弯成了月牙,高兴的像只小兔子,蹦了一下,朝她挥挥小手。 “等多会儿了?”秦山停下车,单腿支着地,从衣兜里掏出个热腾腾的大个儿烤红薯递给她。 “刚到,一分钟。”何田田把红薯贴在冻的红扑扑的小脸儿上,轻轻的呼了口气。 “傻的吧。”秦山一拍她脑袋,“上车。” 约好的九点半见面,他特意提前了十分钟,没想到这姑娘比他来的还早。 齁冷的天儿,也不知道去旁边的供销社呆会儿,就这么傻兮兮的站着吹冷风,冻的鼻尖儿都红了。 “去哪玩儿?”何田田跳上后座,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衣角,声音中掩饰不住的雀跃。 “北海公园。” 这年月,啥娱乐场所都没有,小年轻约会,除了逛公园,就是看电影。 电影也少,新的片子宣传科基本都放过了,自然也没啥意思,那就只能去逛公园了。 “先逛公园,等中午了,带你下馆子,你喜欢吃啥?”秦山心里感叹,这项目也太匮乏了。 “嗯——”何田田想了想,“酸辣土豆丝。” “别介啊,你这给我省钱呢?好不容易盼个周末,不得吃点儿好的?”秦山回头看看她,“那烤红薯别吃啊,那是给你暖手的。” “昨儿秦溪那丫头,坐在后座上啃了个烤红薯,结果灌一肚子凉风,窜稀窜到大半夜。” 何田田咯咯咯的笑出声,“有你这么笑话自个儿亲妹妹的吗?” 秦山:“诶,你不也笑了嘛…” 何田田:“…” 北海公园离的不远,两人说说笑笑,没一会儿便到了地儿。 礼拜天,公园里有不少成双成对的小情侣在约会,但这个年代,大家都比较含蓄克制。 没见拉手的,更没搂腰的,最多也就是肩并着肩,离的稍稍近一些。 “我小时候,一到周末,写完作业,我爸妈就带我来这儿划船。” 何田田今儿穿了件红色毛呢外套,鲜亮的颜色衬得她格外白净水灵,蹦蹦跳跳的跟在秦山身边,尤其引人注目。 一边说着,一边欢快的哼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哼到‘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时,还开心的踮起脚尖,围着秦山转起了圈圈。 看着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姑娘,秦山心情也跟着通透明朗,兴致来了,便指指面前结冰的水面,“那你会玩儿吗?” 第146章 男人嘛,不对自个儿媳妇好,还对谁好? 不远处的冰面上,一群半大小子在打冰出溜,时不时便有人花式摔跟头,引得旁人阵阵哄笑。 “会啊,小时候我爸教过我。”何田田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小姑娘玩这个的少,玩的好的,大都是些皮糙肉厚不怕挨摔的皮小子,但在当时一众小孩儿里,就数她花样最多。 “那正好,我不会,你带带我,咱俩去玩会儿。”秦山搓着手,期待的挑挑眉毛。 何田田:“…”合着这家伙不会啊!还以为他想切磋一下呢! “等会儿啊。”秦山说着,朝冰面上跑了几步,冲那几个半大小子招招手,“哥们儿,打个商量。” 四五个十五六岁的小子踩着冰刀,一窝蜂的呼啸而来。 其中一个还炫技似的,在秦山和何田田面前来了个大鹏展翅加单腿打旋儿。 谁知技术不到家,脚下没停稳,直接脸朝下摔一大马趴,还把前头仨人也铲翻在地。 “嚯,小连招啊,技术不错。”秦山蹲下身,乐呵呵的掏出盒大前门,在手上磕了两下。 这群半大小子们也不带客气的,哄笑着上前,一人抽出一根来,动作的老练的叼在嘴上。 “冰刀借我们玩会儿呗。”秦山手一扬,将火柴盒扔给其中一人。 “成啊。”几个小子接了烟,一瞧还是大前门,乐的见牙不见眼,二话不说,坐成一排,将冰刀脱下。 这年代的冰刀鞋,其实不是鞋,而是一块儿钉着铁条的木板,滑的时候,把木板固定在鞋上,就成了冰刀鞋。 搁古代,打冰出溜还有个雅称,叫‘冰嬉’,再近点儿,清朝年间,属于是四九城的‘全民运动’。 “你穿这双,这双稳当。”何田田给生手秦山挑了双‘双刀鞋’,自个儿则穿了双‘单刀鞋’。 然后,笑眼弯弯的瞧着秦山晃悠悠站起来,试探的往前挪了一小步。 “真不会?” “不会,小时候没玩儿过。”秦山老实的摇摇头。 “行吧,那我就带带你。”何田田歪了歪脑袋,朝他伸出一只手,“来吧,跟着我。” 秦山发誓,他是真不会这个,绝对不是故意想拉人姑娘小手。 不过,话说回来。 这小手可真软,指尖细细的,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两下。 秦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何田田脸蛋本就红扑扑,这下,连小巧圆润的耳垂都热辣辣的,如同火烧。 她下意识的轻轻往回缩了下。 不料,却把秦山带的左摇右晃,反而一把将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牢牢的握在了掌心中。 “你、你老实点儿,别乱动,当心摔了!”何田田回过头,脸颊鼓鼓的,凶了眼秦山。 “我真不会…” 何田田抬头瞧着他,一米八多的个头,顶着张人畜无害的无辜脸,顿时便什么话都没有了。 只剩下胸口如小鹿乱撞。 “我们先慢一点,你稍微把腿弓一下,重心放低,这样比较稳…”何田田垂下目光,不再看他那张脸。 可话还没说完,秦山却突然矮身,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一瞬间,何田田睁大双眼,屏住了呼吸,长长的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两下。 “是这样不?”秦山嘴角带笑,黑沉沉的眸子认真的望着她。 “…”何田田大脑空白了两秒,“不、不是,太低了,那个、我给你示范一下吧…” 说完,抽回小手,踩着脚下的冰刀,仓皇而逃,滑向远处的冰面。 秦山挑挑眉,笑吟吟的看着那娇小的身形先是慌乱的晃了几步,而后,便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翩跹起舞。 “嘿嘿,把人姑娘吓跑了吧?” “不是我说,哥,你刚就该一口亲上去!” “没错,亲就完事儿,亲上就是你媳妇儿!” 旁边,几个臭小子叼着烟,咧着嘴嘿嘿嘿的起哄瞧乐呵。 “你们懂个屁。”秦山抱着膀子,老神在在。 娶媳妇哪有逗爱脸红的小姑娘好玩儿啊。 晒着太阳,眯着眼,赏心悦目的看了会儿灵巧展翅的‘小蝴蝶’,秦山这才将双手拢成喇叭,喊了声,“田田——说好的带我呢?——” 呼呼的凉风在耳边作响,吹在何田田快要冒烟的小脸上。 好不容易,火烧般的灼烫感才稍稍褪下去一些。 小姑娘脚下划了个圈儿,接着,单腿一蹬,轻灵的掠向秦山。 “手给我。” 秦山乖乖照做伸手。 何田田抿着嘴巴,狡黠的笑了下,拉住他的手,微微俯身,一阵风似的向前滑去。 “诶诶诶——”秦山跟在她身后,虽然摇摇晃晃,跟旱鸭子下水似的,却神奇的没摔倒。 “还说你不会?”何田田转过身,一边速度极快的倒滑,一边瞪他,也不等他辩解,忽然,双脚交错,一只手扬起,丝滑的旋转起来。 秦山:“诶诶诶诶!田田!你听我狡辩——” 一连转了七八圈,转的秦山眼花缭乱,恨不得生出八条腿来,才笑盈盈的停下,嘴角挂着两个小梨涡,歪头眨巴眨巴眼,看着他。 “我真不会,我就是平衡感好,学习能力强。” “少来!” “真的,打小我家老太太就夸我聪明,坑蒙拐骗、啊不,是琴棋书画,一学就会…” “噗——”何田田看出秦山是在逗她,但就是忍不住笑出声。 笑着笑着,也不知怎么的,手就被秦山握着,揣进了兜里,一直到那几个半大小子要回家吃饭,俩人才松开。 中午饭在公园门外的国营饭店解决。 下午,又去逛了王府井百货。 秦山想着,头回约人姑娘出来,怎么着也得送个礼物,可何田田什么也不要,最后拗不过,才挑了对最便宜的发夹。 “就这?回头你爸妈再觉得我抠搜。”秦山指指柜台里的一套红色羊毛贝雷帽和围巾,“同志,这个拿出来试试。” “不要…”何田田扯着他的衣角摇头,小声道,“这太贵了,得十几二十块呢!不要!” 秦山不由分说,把帽子扣在她脑袋上,满意的点点头,“嗯,真好看,就它了!” 何田田:“…” “那我给你开票了。”售货员大姐笑咪咪的瞧着这俩人,“姑娘,对象给你买,你就收着。” “不对自个儿媳妇好,还对谁好?是吧?” 第147章 娶个媳妇儿,比亲爹发丧还难过! 何田田是蜜罐里泡大的姑娘,打小不缺吃也不缺穿。 平时花她妈的钱,买漂亮衣裳,买雪花膏,她是一点儿没心疼过。 可放到秦山这儿,就不舍得了,摸着手上柔软的帽子和围脖,噘着嘴巴小声抱怨,“这么贵,你工资才多少钱?都花了,下月喝西北风啊?” “小小年纪,瞎操心。”秦山一蹬自行车支架,“上车。” 何田田吐吐舌头。 心说自个儿比他还大一岁呢,到底谁小小年纪? 再说,往后都是自家的,还不兴她操下心么? 这么一想,又忍不住咯咯咯的傻乐。 “对了,听我舅说,咱厂要组织报夜校。”乐了会儿,何田田才忽然想起正事儿。 “夜校?” “嗯,北京大学夜校班,我准备报名。”何田田坐在后座,双手扶着他的腰,“要不,咱俩一起去上吧?” 一听是‘北京大学’秦山眉头不由自主的挑了下。 那可是后世万千学子卷生卷死的名校啊?搁这会儿,不用考?厂里报个名就能进了? “你现在是干部岗,手上有个文凭,将来肯定用处大,而且,夜大也不是天天都要去…”见他没应声,何田田担心他是嫌麻烦不想上。 秦山却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发证不?” 何田田:“啥证?” 秦山:“北京大学毕业证。” “发啊。”何田田一看有戏,忙道,“只要你坚持上完,考试通过,就发毕业证。” “我初中毕业也能报?” “你可以先报中专班,拿着你的户口本,去街道开证明,然后再去厂办报名…” 两人边走边聊着,何田田更是满心欢喜。 原本瞧着秦山吊儿郎当,整天在办公室里不是晒着太阳扯闲篇儿,就是喝茶看报瞎吹牛,便以为他是那种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人。 没想到他还挺知道上进。 何田田抬头,看着秦山的宽宽的肩膀,挺直的脊背,越看心里越喜欢,喜欢得脑袋上咕噜咕噜直冒粉红泡泡。 谁说人家是小混混啦? 明明是人长得好,又风趣幽默,还乐于助人,努力上进的优秀青年嘛! 秦山这边春风得意,四合院里,傻柱那边却是一片乌云盖顶。 要说邵家老两口,也真是一不做二不休的狠人。 清早,傻柱刚从保卫处出来,中午,两口子就揣着户口本、介绍信,直接把傻闺女送进了他屋里。 “二英子交给你了,吃完饭,你俩就去打证。”邵老头手上夹着烟,俨然一副老丈人的气派。 “我说老哥,这是不是太急了?柱子这边啥都没准备呢。”一大妈挤出个僵硬的笑脸。 “先把证打了,我们放心。”邵老太道。 “嗤——”半死不活倚在床头的傻柱冷笑了声,“准备啥?难不成还让我八抬大轿把个傻子抬进门儿?” “柱子!”易忠海喝道,“你别说话!” 傻闺女邵二英坐在靠墙边的小板凳上,捏着个手绢拧成的耗子,嘬着嘴发出“吱儿吱儿”的叫声,惟妙惟肖。 “二英子,这是你男人,往后,你就跟他过了。”邵老太指着傻柱交代道。 傻闺女闻言,扭过头冲着‘自个儿男人’咧开嘴,嘿嘿嘿的笑了起来,露出满口大黄牙。 傻柱的嘴角抽抽个不停,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那啥,今儿周末,政府也不上班。”一大妈道,“再说,二英子不也得拾掇拾掇…” 别的不说,娘家好歹把闺女收拾干净利索再送来吧? 这模样,没眼看。 “今儿不上班,那就明儿。”邵老头把烟屁股在鞋底子上按灭,起身打打落在裤腿上的烟灰,“我看你这儿啥都不缺,就这样吧。” 说完,和邵老太俩人抬脚便要走人。 “诶诶,老哥,嫂子——”一大妈追了出去,“你俩先把二英子领回去啊,这,哎呀——” 啥都没啥呢,就把闺女给扔这儿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邵二英见爹妈走了,也不撵,就坐在那一边吱吱叫唤,一边拿手绢耗子逗傻柱玩儿。 傻柱瞅着她就冒火儿,连吼带吓唬的把人撵去了院子里。 邵二英裹着件脏兮兮的破夹袄,蹲在墙根冻的瑟瑟发抖。 何雨水瞧着可怜,叹了口气,又把人领进了自个儿屋。 “你爸妈也真是的,换洗衣裳都没给带一件儿。” “这鞋也破了,棉裤也破了,哪像嫁闺女的样子啊?” “等明儿让一大妈领你去洗个澡理个发吧…” 她念念叨叨的说着,也不知道邵二英听懂没,就嘿嘿嘿的傻笑。 秦山回来的时,易忠海正拿着两张红纸,去前院找阎埠贵写‘囍’字,院里一群婶子大娘围在阎家门口,议论新来的傻媳妇儿。 “爹娘也是心狠,就这么把人送来了,也不怕傻柱犯浑欺负打骂他家闺女。” “我看这傻媳妇傻的有点厉害,瞅人那眼神儿都是直愣愣的,不知道会不会干活儿?” “还指望干啥活儿啊?拉屎会找茅房,下雨能往家跑就行了。” “傻子能生娃不?生出来的娃会不会也傻?” “一大爷,一大爷?”有人问道,“傻柱这娶媳妇儿还摆酒不?” “爹妈都没了,也没人帮忙张罗,就一切从简吧,回头给大伙儿发发喜糖瓜子儿。”易忠海道。 “也是,人家娶新媳妇儿是喜事,他这…”向来嘴毒的王大妈摇摇头,“怕是比死了亲爹发丧都难受。” 几个婶子大娘闻言发笑。 易忠海听的眉头紧皱,“行了,一个二个都是当长辈的人,就不能少说两句嘛!” 说罢,给阎老抠掏了一块钱润笔费,拿起几幅大红‘囍’字便走。 喜酒肯定是不摆的。 但也得让院里邻居都知道傻柱是正儿八经的结婚。 这样,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才能老老实实,不敢再乱来。 打的是为傻柱好的幌子,行的却是最歹毒的手段。 何家两间屋,屋门紧闭。 门上和窗上都贴了红囍,可配上死气沉沉的气氛,非但不喜庆,反而有种阴郁的诡异感。 秦山从中院过,想瞧一眼新媳妇也没瞧着。 倒是一进后院,许大茂这货喜气洋洋的从屋里探出张驴脸,“嘿,傻柱不摆酒,你说咱这尿盆儿和大红裤衩还随不随?” 第148章 小兔崽子,走啥狗屎运了? 许大茂犹如一只上蹿下跳的猹,吃了一天的瓜,那乐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不摆喜酒?那多没劲呐!”秦山把车靠墙扎稳。 “可不就说嘛!”许大茂附和,“以后我结婚,肯定热热闹闹的大办特办!” “甭说没用的。”坐在屋门口扒大蒜的张桂香撇嘴,“连个对象都处不上,一天到晚就会瞎吹,啥时候能领个姑娘回来让我瞧瞧!” “婶子,您也别急,大丈夫何患无妻,是不是?”秦山接茬道。 “就是!”许大茂赞同。 谁知秦山话锋忽然一转,“我觉得三大妈家外甥女就不错。” 张桂兰一听他这么说,立马来了精神,“是吧?你也觉得秋雁好?” “那当然好啊!”秦山正色,“姑娘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工作也好,真成了您家媳妇儿,肯定孝顺您和老许叔。” “说的没错!”张桂香仿佛遇到了知音,“不瞒你说,婶子也这么觉着!” “您觉着没用,得我觉着。”一提起秋雁,许大茂底气顿时弱几分,“就那大脸盘子,大身板子,她能一屁股坐死我!” “胡说八道!你个死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张桂香照着自家倒霉儿子肩膀擂一拳,“你这张臭嘴,能有姑娘看的上你才怪!” “大茂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秦山跟张桂香一唱一和,“什么大脸盘子,大身板子?人那叫面若银盆,身强体壮,一看就是有福气,好生养的,生他十个八个大胖小子不在话下!” “你当老母猪下崽呢?还十个八个?”许大茂讪讪翻个大白眼。 “死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张桂香骂道。 “婶子说的没错。”秦山跟着帮腔,“秋雁姑娘,技术员!要工作有工作,要文化有文化,不比傻柱家媳妇儿强一百倍?” “那是。”许大茂一拍胸口,“哥们儿老婆,必须得比那二傻子的强!” 转念一想,又发觉不对劲,“不是,我不跟那漂亮的比,跟个傻子比什么啊?秦爷,你不厚道,怎么老给我挖坑呢?” 说完,又看向他老娘张桂香,“妈,我不要那女张飞,我不管,您得给我说个称心的,要不然,我就打一辈子光棍!” 张桂香斜他一眼,“你称心啥样儿的?” 要说这个,许大茂可更来劲了,呲个大牙花子乐呵,“别的不说,模样得俊俏,大眼睛,樱桃口,白净水灵,最好还有文化,有文化的姑娘讲理儿,贤惠,对了,还得勤快,能洗衣会做饭,说话要温声细语的,对我百依百顺…” 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一大比兜子,张桂香白眼翻上天,“一天天的,净做春秋大梦!也不掂掂自个儿啥斤两!” 怼完儿子,又扭过头瞅秦山,“你这倒霉孩子,难得说回人话,大茂跟秋雁要是真不成,不如说给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是不是…” 上一秒还咧嘴乐的秦山,下一秒,转身便往屋里走,“婶子,我家老太太喊我回去做饭了,奶奶…奶奶,咱家户口本放哪儿了?” “户口本?”许大茂眼珠子贼溜溜直转,“秦爷,不会你也要打证了吧?跟谁啊?何田田?” 见秦山不搭理,又对他老娘喊,“妈,秦山也要娶媳妇儿了!怎么一个二个都赶我前头!妈,你赶紧给我介绍啊!” “他娶媳妇儿?他今年才多大,娶哪门子的媳妇儿?”张桂香对这傻儿子无语,“政府有规定,男的二十才能打证,你是不是傻?” “我不管。”许大茂道,“秦山都有对象了,对象还是我们厂花,杨厂长亲外甥女,怎么着我也不能落后边去…” “嘿——”张桂香往秦家望一眼,“这缺德冒烟的小兔崽子,走啥狗屎运了?”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虽然秋雁是个过日子的姑娘,但自家儿子不愿意,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眼看院里这拨年纪相当的小子都有着落了,张桂香心里也开始着急。 决定托人再给大茂介绍介绍,一个不行两个,总有能瞧对眼的。 秦家大屋。 秦马氏盘腿坐在床沿边,一手夹着烟卷,一手往床头指指,“柜里压着。” “您这人认不明白,藏东西的地儿倒记挺清。”秦山从一堆杂物下翻出户口本,打眼一看。 嚯,明儿正好是老太太生辰。 这不赶巧了么? “老太太,明儿您生辰啊,怎么着,给您办一场?” “啥生辰?”秦马氏吧嗒吧嗒的嘬着烟,“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这辈子还没享过这福份呐!” 秦山往她跟前儿挪挪,“您就说您办不办吧?” “办!”秦马氏一拍大腿,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孙子的福,不享白不享,老子也开开荤,明儿把你那俩媳妇儿都给我带回来!” “咳咳咳…”秦山刚端起茶缸,一口水呛进鼻子里,差点从床沿上栽下来,“不是,我哪儿来俩媳妇儿,老太太您可别瞎说,回头再给我逮进去喽!” 秦溪在一旁咔嚓咔嚓的啃着大红梨,闻言抬起头,腮帮子一鼓一鼓,一本正经道,“田田姐排第一,寒玉姐排第二。” “为啥啊?”秦山好奇的问。 “田田姐好看。” “陆寒玉不好看?” 小豆丁摇摇头,“寒玉姐也好看,就是老爱凶人,我有点儿怕。” “难得还有你怕的。”秦山撸一把她脑袋,“哥给你做饭去。” 第二天,秦山就张罗开了。 下午跟老徐打了招呼,提前俩小时走,去托儿所接上秦溪。 兄妹俩骑着车,先上稻香村点心铺子打了匣点心,又到成衣铺给老寿星置办了件儿颜色鲜亮的毛呢外套,路过供销社,又拎了两瓶全家都爱吃的黄桃罐头。 一路听着小豆丁念念叨叨的背贺词儿声,回了四合院。 “明儿又要下乡?今儿咋回这么早?”张桂香先瞅了眼车把上挂的东西,又伸头往垂花门那边望去。 也没瞧见他家大茂一道儿回来啊。 “我奶过生辰,我哥回来做好吃的。”秦溪脆生生道。 “哟,老太太这是几十大寿啊?” “七十三。”秦山拍拍正端着个破盆喂大鹅的秦马氏,“瞧着还跟刚六十似的,倍儿精神!” “七十三?”张桂香一听这岁数,又皱眉头又摆手,“这可是个坎儿,不兴过!千万不兴过啊!” 第149章 傻柱:感觉这哔日子没啥过头了! “啥坎儿啊?”秦山没听明白。 “七十三、八十四,那是俩大坎儿,犯忌讳!不吉利!”张桂香瞪他一眼,小声道,“倒霉孩子,屁事不懂,回头你家老太太抽死你!” 秦山:“…?还有这一说?” “不讲那个。”秦马氏喂完大鹅,双手往腰里一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看谁敢拦我享孙子福?今儿就算索命小鬼来了,也得给老子留下买路钱!” 秦山竖起大拇指,“奶奶威武,奶奶霸气!” 小豆丁有样学样,“奶奶威武!奶奶霸气!” “得,信则有,不信则无,老太太您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张桂香无奈笑笑。 心说合着这一家子彪不是没原因的。 根在这儿呢! 秦马氏穿上枣红色毛呢外套,头发用篦子梳的整整齐齐。 秦山麻溜的张罗饭菜,秦溪撸着袖子,跟在他哥屁股后头忙不颠儿的打下手。 不多时,两凉四热六个菜便上了桌。 也没喊别人,主打一个家常可口,祖孙仨其乐融融。 “这个菜好,这菜滋味足,下酒。”秦马氏大马金刀的坐中间,筷子尖点点桌上一盘皮蛋茄子擂辣椒,十分满意。 “一把年岁了,口味还挺重。”秦山笑眯眯的瞅着这老太太,“还有更下酒的,等着瞧好吧您。” 说着,朝秦溪大手一挥,“去,给咱老寿星唱一出。” “得嘞!”小豆丁得令,一阵小旋风似的跑出门。 中院前院振臂一呼,十来个小孩呼呼啦啦在秦家门口集结完毕。 秦溪小手一举,打了个拍子,“预备!唱!” 一回生,二回熟。 这群小崽子已经轻车熟路, 由阎家三兄弟打头高歌,“恭祝你福寿与天齐,恭祝你生辰快乐!” 接着,刘老二刘老三大黄仨人跟上,“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全体熊孩子伸长脖子,扯开嗓子,齐声高唱,“恭喜你!恭喜你!” 一旁,还有几个记不住词的小不点儿摇头晃脑,手舞足蹈。 可把秦马氏给高兴的,眼眯成一条缝,牙花子都快飞上天了,跟小孩儿似的拍着手。 这么又唱又跳的,很快,后院里邻居便纷纷看起热闹。 “我说山子呀,你这一天天的,这唱的又是哪出儿啊?”斜对门的老叔边乐边问。 “秦老太大寿,人孙子给庆贺呢!瞧瞧老太太这一身打扮,多精神!”张桂香夸道。 “哎哟,老太太哎!好福气啊!享着孙子福了!祝您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我就祝老寿星您松鹤长寿,后福无疆!” 赶上喜事,大伙儿都愿意说上几句吉利话,沾沾喜气儿,转过头,几个婶子又夸起了秦山: “这小子平时不着调,没想到还挺孝顺,瞧把这一老一小照看的,我瞅着溪丫头这阵子个头蹿不少。” “年前儿还就知道瞎混,这过了个年,人就开窍了,成家里头的顶梁柱了,春兰要是有灵,也该瞑目了。” “啥时候娶个媳妇进门,再生个大胖小子,让老太太抱上重孙,那老太太还不得乐掉大牙!” 这时,不知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来了句,“话说,今儿傻柱不是去打证了嘛,大喜的日子,中院也没个动静。” 这种倒霉事,没落到自个儿头上,那就是个笑话,是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全院老少都喜闻乐见。 这不,二英子昨儿让送来。 今儿,整条胡同都传遍了,傻柱子娶了个傻媳妇儿。 “您别说,您还真别说。”秦山爽快的给贺寿讨吉利的男女老少散烟的散烟,发糖的发糖。 咧嘴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何师傅洞房花烛,不热闹热闹怎么行?”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上中院去,给何师傅也助助兴,都喜庆点儿啊!还是老规矩,谁嗓门大,谁有赏!” 祝寿的歌唱完两轮,一群小屁孩儿又嗷嗷叫欢呼着,一窝蜂的涌入中院。 和后院欢乐热闹不同。 中院里虽然贴着大红喜,却没有一丝的喜气。 何雨水还没回,没人管的邵二英就在傻柱门口坐着,耷拉着脑袋,扯破夹袄上磨起的毛球玩儿。 一边玩儿,一边四处望,看见有人打从院里过,就嘿嘿嘿冲人乐。 “臭傻子,乐啥乐!狗屁不通!就是个白瞎粮食的!”贾张氏从茅房回来,见二英子在看她,张嘴就骂,嗓门大的全院都能听见。 一大妈直摇头,想劝她嘴上积点德,又怕引火烧身。 二英子傻,但又不是太傻。 知道老虔婆在骂她,害怕的赶紧低头,避开那吓人的目光。 贾张氏见状,更加变本加厉,叉着腰上前,“臭傻子,你一天到晚坐这儿干啥!滚!滚外边去!甭在这儿碍老娘的眼!滚!” 说着,顺手抄起把笤帚便噼哩哐啷一顿招呼。 二英子吓的抱着头尖叫。 “贾大妈打人啦!贾大妈又打人啦!”陆寒江听见动静一开门,就看见贾张氏在发疯,也没敢上去拦,怕沾一手屎。 于是便去敲傻柱家门,“柱子哥!柱子哥!贾大妈打你媳妇儿了!你快出来管管啊!” 傻柱在屋里装死。 倒不是怕了那老虔婆,就是觉得忒没面儿。 娶个傻媳妇够丢人了,他再当个宝似的护着,那不是笑话么? 秦姐看了怎么想? 秦姐已经两天没跟他说一句话了… 自个儿这几日没上班,也没给秦姐饭盒,老虔婆肯定又少不了让她受委屈… 再一想到门口那傻子,他烦躁的扒拉扒拉头发,内心深深无力,感觉这哔日子没啥过头了。 傻柱半躺在床上,抽着烟,生无可恋的望着房梁发呆。 突然。 门外传来一道高亢响亮又整齐的呐喊,“柱子哥!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洞房花烛!鸾凤和鸣!” 傻柱夹烟的手一哆嗦,带火星子的烟灰掉到脸上,烫的他险些滚下床。 “妈的!都给老子滚蛋!谁他妈这么犯欠…”他瞬间怒火中烧,恼羞成怒,扭身撩开窗布,冲窗外大骂。 第150章 易中海:下班的心情比下葬还沉重! 傻柱恼羞成怒,扭身撩开窗布,冲外头大骂,但骂声随即便被那群小崽子的高喊声盖过。 “柱子哥!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洞房花烛!鸾凤和鸣!” “柱子哥!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洞房花烛!鸾凤和鸣!”一连又喊两遍。 而后,便见阎家三兄弟上前一步,各自从腰间抽出两条红布,动作整齐划一的左右来回一摆。 众熊孩子立马群魔乱舞的扭屁股晃腰,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齐声引吭高歌: “太阳出来我爬上坡——” “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 “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 “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一看舞动的红布条,一听欢快的曲调,傻柱嘴角又不听使唤的抽抽,气急上头,抄起手边的搪瓷缸子便从窗户砸了出去,“小王八蛋,闭嘴,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哐——”缸子砸到阎老二腿上。 阎老二毫不含糊,边唱着边扭着边上前一脚将其踢开,节奏愣是一点儿不带乱的。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那个月亮它笑弯了腰——”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我的妹妹呀上花轿——” 唱到这句,领舞三兄弟还卡了个点,左边三下,右边三下的挥着红布,接着,从头再唱一遍,“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许是这歌调子太喜庆,又朗朗上口,一轮下来,已经有吃瓜邻居忍不住跟着拍手点脚,打起了拍子。 似乎是想起了被《好日子》支配的恐惧,贾张氏也停下了手,二英子趁机拔腿就跑。 没跑两步,迎头撞上了下班回来的许大茂。 “呦,这不傻…傻柱媳妇儿么?”许大茂一进门,听见院里又唱又闹的,就知道又有好戏看了。 于是身子一侧,顺势将人挡住,“咋了?你跑啥?你男人欺负你了?” 二英子让吓到了,缩瑟着不敢抬头。 “贾大妈打柱子哥媳妇,柱子哥也不说管管。”陆寒江揣着双手,瞧见易忠海也进了中院,赶紧一脸义正言辞的告状,“一大爷,您可回了,您看看,新媳妇儿刚来两天就挨打,这也太不利于团结了!” 易忠海现在是,下班的心情比下葬都沉重,每天进院大门前,都要做好心理建设,再深吸一口气,就怕再起幺蛾子。 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看着院里乌泱泱的人,这老壁灯瞬间脑袋“嗡”的一声,脚下一晃。 “一大爷?一大爷您怎么了?”陆寒江关切的想上手去扶。 “不碍事,不碍事。”易中海摆摆手。 陆寒江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那您快去管管贾大妈吧,我是不敢说她!我怕她拿眼刀子飞我!” 说着,还把脑袋杵到易中海脸前,学着老虔婆那样翻白眼。 易中海:“…” 易中海心里大骂这没安好心的小王八羔子,院里都吵吵翻天了,他还故意搁这瞎扯淡。 却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响。 正房屋门被推开,傻柱拎着条板凳腿,一瘸一拐连蹦带跳的冲出来,二话不说,朝着阎家三兄弟抡去。 “柱子!”易中海厉喝一声。 还没来及制止,兄弟仨舞着红布,撒丫子便跑。 “嗖——”傻柱恼红了眼,卯足劲又一棍子挥出。 一群熊孩子一哄而散。 边满院子乱蹿,边笑嘻嘻的唱个没完,“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我的妹妹呀上——花——轿——” 混乱中,不知是谁暗搓搓的探出条腿,把本就跌跌撞撞的傻柱绊一大跟头。 好巧不巧,正好撅着屁股,五体投地的趴在秦山脚下。 许大茂见状,伸长脖子,气壮山河一声吼,“二拜高堂——” 秦山揣着手,笑的眼睛弯弯,一脸慈祥和善,“好大儿请起!” “哈哈哈哈哈哈——”满院子男女老少乐疯了,一个二个笑的捶胸顿足,眼泪直飙。 铺天盖地的笑声中,傻柱只觉得胸口气血上涌,堵在嗓子眼,堵的喉头一阵阵灼热发紧。 “姓秦的!老子跟你拼了!”他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一拳发狠怼地上,撑着双臂挣扎着要站起。 “柱子!柱子哟!”一大妈慌忙去扶,边扶边劝,“山子,别闹了,柱子都这样了,你还跟他较啥劲呢?听一大妈句劝,快回去吧,啊!” “瞧您说的,我这不也是好心么!”秦山往后退了半步,挑眉看着疯狗般无能狂怒的傻柱。 “何师傅娶媳妇,这么大喜事,一大爷这半个爹不给操办就算了,还不许我发扬精神,关爱邻居啊?” “大伙儿说是不是?” 吃瓜众人看戏正看到劲头上,闻言又是一团哄笑。 许大茂和陆寒江这俩货带头起哄。 许大茂:“人秦兄弟不计前嫌,傻柱你丫别不识好歹!” 陆寒江:“这歌喜庆,我爱听,等我娶媳妇,也得这排场!” 四散跑开后又迅速聚集成一堆儿熊孩子:“抱着我的妹妹呀上花轿!上花轿!嘿!上花轿——” “都别闹了!别闹了!”易中海板起脸,挥着手大步上前撵人,“都把自个儿家孩子领回去,小孩儿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么?一天到晚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男一女一半大姑娘,仨人从前院一溜进来,一番左顾右盼,径直走向秦山。 这三人皆是一身灰不突突,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棉裤。 裤腿和脚上的鞋都沾着黄泥,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 瞧着那瘦长脸薄嘴唇的中年女人隐约有些面熟,易中海皱了下眉。 “同志!同志!”女人走到秦山跟前,自来熟似的,伸手拍拍他,“你还记得我不?哎呦,你们这是…办喜事儿呐?我说怎么前头都没人,幸好瞧见你了…” 秦山:“…大姐,你谁啊?” “我啊!秦淮茹的嫂子,大土沟子村放电影,咱俩还说了会儿话,你忘了?”女人咧嘴一笑,面相显得更加刻薄,“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第151章 小小四合院,吃不完的瓜! “噢——”秦山打量她一眼,点了下头。 心说今儿是什么良辰吉日啊,啥热闹事都往一堆儿凑。 “想起来了?”女人面露喜色,“我家淮茹妹子呢?咋没看见人?” 贾家屋门紧闭着。 秦山找傻柱晦气,秦淮茹是万万不敢往前凑的。 惹人闲话不说。 一个弄不好,再引火烧身。 秦山那个活阎王,她惹不起,就只能躲着。 “贾嫂子啊,她在屋呢。”秦山指指贾家屋门。 “院里办喜事,她在屋里干啥?我这姑子,就是不合群,心气儿啊,高着咧!”女人故意让人听似的抬高嗓门。 这个年代,虽然‘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喊的响亮,但说一个女人‘心气儿高’,可不是啥好词。 心气儿高,意味着不知足,不安分,甚至是自私自利,对家庭没有奉献精神。 秦淮茹嫂子把对她这姑子的不满都明晃晃挂脸上了。 说完,撇了下嘴角,转身便要去喊贾家屋门。 贾张氏这才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前将人拦住,“不年不节的,你们上我家干啥?” 秦淮茹嫂子皮笑肉不笑,“亲家婶子,瞧您这话说的,亲戚之间还不兴走动走动了?” “呵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贾张氏一个白眼怼到她脸上。 八百年不走动的穷亲戚,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没好事儿。 再说秦家这个嫂子,她可是领教过的。 当年上门提亲,说好五块钱彩礼,到了要接亲时,这乡下刁妇却坐地起价,硬要加到十块! 还要五斤粮票,三斤肉票,三斤油票,三尺布票。 要不是东旭好面子,五迷三道的非要娶,她当时就拍屁股走人了,才不惯着这穷不要脸的一家子。 秦淮茹嫂子可不管这些,直接越过贾张氏就去敲门。 “淮茹——淮茹啊——开门啊,嫂子和你哥来看你啦!开门啊!” 一连喊了好几声,屋门才打开。 秦淮茹眼神飘忽躲闪,表情中透着一丝慌张不安,“嫂子、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为啥不能来?”她嫂子伸长脖子,朝屋里张望,“你嫁到城里享清福,我们这些乡下亲戚也想来沾沾光呀!啧啧,别说,这城里的屋子就是敞亮!” 说着,便要往屋里挤。 “诶诶,干啥呢?干啥呢?”贾张氏不由分说,把她拽住,“屋里小,坐不开人,有啥事就在门口说!” 眼瞅着饭点了,刚出锅的葱盐卷子就摆在饭桌上。 这要让几个穷馊馊的乡下人进去,还不得跟饿死鬼搂大席似的,给造个精光? “嘿——”她嫂子一甩手,将贾张氏甩开,“你个老太婆,你讲不讲理?我上我姑子家,你凭啥拦着?秦淮茹,你平时就这么收拾你婆婆的?” 秦淮茹脸都快绿了。 平日里,贾张氏拿捏秦淮茹拿捏惯了,乍一碰上个泼的,这老虔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狗屁你姑子家!这是我老贾家!乡下泼妇,还敢在老娘地盘撒野!呸!” “你个死老太婆!你再骂一句试试?” “就骂你个乡下泼妇!乡下泼妇!乡下泼妇!”贾张氏一蹦老高,怼着她嫂子脸喷唾沫星子。 “死老太婆,看我不把你那破嘴撕叉!”秦淮茹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撸起袖子便要上手。 “嫂子,你这是干啥?有事你说事,别动手啊!”秦淮茹硬着头皮拉架,“哥,哥,你快拉住我嫂子!” 秦淮茹她哥秦满福一脸窝囊相,讷讷开口,“孩儿他娘,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淮茹她嫂子,有话好好说,都是亲戚,何必伤和气呢?”一大妈把傻柱扶到一旁,让老易看着,回过头又来劝这边。 “有这么当亲戚的么?娘家人大老远来一趟,屋门都不让进?”秦淮茹嫂子阴阳怪气的笑了声,“怎么着?屋里藏了个老头儿?见不得人?” “哈哈哈哈哈——”四周一片戏谑哄笑。 一众人看完傻柱笑话,又看贾家大戏,晚饭也不用做了,吃瓜都吃个肚圆。 “你个吃屎的臭嘴!你娘藏老头子!你全家不要脸!”贾张氏气急败坏,叉腰破口大骂。 她嫂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转过脸对秦淮茹道,“爹娘要给秦满贵说亲,你这个当姐的出多少钱?” “…”秦淮茹一愣。 她是嫁出去的闺女,这事儿哪有找她出钱的理儿? 再说,当初她出门子的时候,彩礼全留娘家了,她可是一根针一根线都没带走。 “不出钱也行。”不等秦淮茹说话,她嫂子又迫不及待道,“你把你那个工作让给你哥,给满贵娶媳妇儿,给爹娘养老,都不用你再操心,你哥全包了!” 秦满福赶紧连连点头。 秦淮茹一头雾水,脑子还没转过弯,“啥工作?嫂子你说啥呢?” “甭跟我装!”她嫂子没好气的斜着眼,嘴上连珠炮似的一番数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男人有本事,把你也弄进厂当了工人。” “一家一个工人还不行?你是女人,女人把家操持好就行了!要那么好的工作干啥?” “你把工作给你哥,到时候,我俩带着爹娘也搬进城里,让俩老的享享福,你也有个撑腰的…” 她嫂子算盘打的挺好,嘴里美滋滋的说着,两只眼直冒精光。 听到这段,秦淮茹似乎明白了什么,瞬间又窘迫又慌张,忙小声解释,“嫂子,没那回事儿…” “你还嘴硬是吧?”她嫂子没耐心烦了,“我都听人说了,你还不承认?” “你在城里吃香喝辣,留你一把年纪的爹娘在乡下地里刨食儿,有你这么当闺女的么?” “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秦淮茹让她一顿数落的抬不起头,恨不得扒开地缝钻进去。 她嫂子趁机用肩膀一别,半边身子挤进屋里,一眼就瞄见了桌上的吃食,扬声道,“哟,这是啥?这是葱盐卷子吧?还是精粮白面的,哎呦喂,这一顿得多少面啊!你家伙食真好!” 第152章 秦山:老实人不说瞎话!许大茂:我作证! 吃细粮白面当然不是啥稀奇事。 哪家还没个改善伙食的时候? 可全院都以为贾家困难啊,难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谁知道他们关起门,竟吃的这么好? “啧啧啧,我说秦淮茹,你还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她嫂子扬声嚷嚷,“瞧瞧!你在城里细粮白面,把你婆婆伺候的油光水滑的,却让自个儿亲爹娘在乡下吃糠咽菜,这还有天理嘛!” 众邻居齐齐看向贾张氏,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真别说嘿! 这贾老婆子,白白胖胖的,嗓门洪亮,精气神十足,哪像是日子快过不下去的样子啊? “嫂子,你别乱说…”秦淮茹把人往外推搡,“我婆婆这几天头疼病犯了,吃不下睡不着,我这才借了点细粮,改善改善…” 她就是靠着哭穷卖惨抹眼泪,才能今儿从东家蹭半块肥皂,明儿从西家借两块布头。 要是让大伙发现死老太婆嘴这么刁,不是细粮不愿意吃,往后谁还会可怜她,谁还会让她占便宜? “推什么推?推什么推!”她嫂子猛的一抡胳膊,“装啥装你!我早就听说了,你家顿顿大白馒头,油水足的很!” “放屁!”见秦淮茹拦不住她嫂子,贾张氏再次冲上前拉扯,“你听谁瞎造谣!乱放狗屁!” 她嫂子一指秦山,“轧钢厂放电影的同志亲口说的!” “老实人不说瞎话。”秦山双手一摊,光明磊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家天天那可是厂食堂待遇!白馒头管饱菜管够,你敢说油水不足?” 许大茂立马补刀,“老实人不说瞎话,我作证!每个礼拜还都有一顿肉呢!那个肥,那个香哟——” 一听每个礼拜都能吃上肉,秦淮茹嫂子瞬间破防。 嗷的一膀子甩开贾张氏,二话不说,进屋一手抓起俩葱盐卷子,往嘴里塞一大口,另一手直接端起簸箕招呼自家男人,“满福,来吃!甭跟她客气!” “放下!都给我放下!你们是土匪啊!土匪!”贾张氏宛如一条护食老狗,呲着牙蹦起来去抢夺。 秦满福唯他媳妇命是从,他媳妇指哪他打哪。 让他吃,他便吃的毫不含糊,仗着体格子大,直接把簸箕举过头顶,三下五除二的干掉俩,剩下的全揣进怀里。 把老虔婆气的,吱哇乱骂,脚蹬手挠。 趁着俩人撕扯,秦淮茹她嫂子在屋里瞄了一圈,径直奔向橱柜。 “哎呦!这还有鸡蛋呐!还有一大碗猪油!这是啥富的流油的日子啊这!” “好你个秦淮茹啊!有啥好事你都捂着,一个人霸俩铁饭碗你!” “让你让个工作,比要你命还难!那可是你亲哥啊!” 不来不知道。 一来,瞧着这么敞亮的屋子,这么好的伙食,这么富裕的日子,秦淮茹她嫂子都快眼红死了。 任凭秦淮茹怎么否认,她都不信,一门心思的就想让自家男人进厂当工人。 屋里撕扯叫骂一团混乱。 王大妈倚在门口磕着瓜子儿,看的乐不可支,“贾老婆子,你家油水是真足啊!就这,你还好意思腼着个老脸支使你儿媳妇哭穷?” 贾张氏现在可顾不上和她斗法。 “秦淮茹你个废物!”老虔婆大骂道,扑上去便扯她嫂子的头发。 可她一好吃懒做的老婆子,哪是乡下劳动妇女的对手? 秦淮茹她嫂子一膀子甩过去,甩的老虔婆嗷一声惨叫,一屁股墩拍地上,后脑勺“哐当”撞上墙。 “嗷——杀人啦——”贾张氏一嗓子哀嚎,接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淮茹错愕了一瞬,随即大喊,“妈——妈——” “我、我没使多大劲儿啊?”她嫂子也吓一跳,赶紧撇清干系,“老太婆自个儿没站稳,不关我事儿,她还薅我一大把头发呢!” “嫂子,我婆婆都这样了…你赶紧回去吧…”秦淮茹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 再闹下去,恐怕贾东旭坐牢的事就捂不住了。 让她嫂子那棉裤腰嘴知道,就是让庄上人都知道。 秦淮茹要面子,这比打她骂她还让她难受。 “就你们城里人金贵,还招不得碰不得了…”见贾张氏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她嫂子有些怕,又不甘心,“再说,我们也没地儿去啊,这个点儿也没客车了,我们总不能睡大街吧?” 秦淮茹一咬牙,“开介绍信了吗?你们先去住国营旅行社。” “啥?住旅社?!”她嫂子一听,登时炸了,“啥富贵家啊?我们哪来的钱住旅社!” “不是我说,贾嫂子,这就是你不会过日子了。”秦山抱着膀子站在门外,煽风点火,“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咱院里这么多户,谁家不能挤一宿?” “一大爷,您说呢?” 易中海打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说辞,不想插手贾家的破事。 但秦山哪能让他好过? 指着老壁灯介绍道,“这是我们院管事一大爷,也是小贾的师傅,厂里的七级钳工,技术骨干,德高望重,和小贾那是情同父子,贾家大事小事,都是一大爷帮着张罗。” 易中海的脸扭曲着,嘴角僵硬的扯动了下。 “您就是贾东旭的师傅啊!”秦淮茹嫂子一拍大腿,“我都听说了,您技术好,本事大,厂长见了您,都得给您面子,我妹子秦淮茹的工作,都是您给安排的!” 院子里,吃瓜众人纷纷别有深意的看向易中海。 看的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一张老脸一会儿黑,一会儿青,五彩纷呈。 秦淮茹她嫂子却不懂这其中意味,激动的拉着秦满福上前,“这是我男人,贾东旭的亲大舅哥!您把他也带进厂,让他也给您当学徒!” “…”易中海嘴唇发抖,眼看马上要绷不住了。 屋里突然传出秦淮茹焦急的声音,“一大爷,一大爷,您快来看看,我婆婆怎么喊不醒?” 易中海闻言,立刻撇开秦家夫妻二人,快步进屋。 秦淮茹站在床边,看看老虔婆,又看看易中海,暗暗朝他打了个眼色。 第153章 秦山手起针落,老虔婆垂死病中惊坐起! “东旭妈——东旭妈——” 易中海立即明白了秦淮茹的意思,推推贾张氏,又伸手探探她鼻息,皱着眉摇头道,“估计是撞伤了脑子,赶紧送医院去吧!去晚了,怕要坏事!” “妈——妈——您可别吓我啊——妈——”秦淮茹带着哭腔大喊。 老虔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拧出了个疙瘩。 一听人要不好,秦淮茹嫂子吓得脸发白腿发软,不吵了也不闹了,瞬间安静如鸡。 “我去借个板车,东旭媳妇,看好你婆婆。”易中海脸色紧绷道。 秦淮茹点点头。 看了眼挺尸的贾张氏,心想老太婆要真这么没了多好,她就能安生过日子了。 “一大爷,我知道您着急,但您先别急。”秦山身子一斜,挡住了易中海,“我正好会点祖传医术,专治老虔婆的病。” “山子,你就别胡闹了!”易中海眼皮子一跳,“人命关天!出了事,你负的起责任吗?” “出了岔子我担着,我跟您说,我家主上,那可是神医,起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 秦山开始胡言乱语,并一手大喇喇的搭着易中海的肩,转陀螺似的将人转一圈,拎着他,大步径直朝老虔婆走去。 一碰上这活阎王,秦淮茹立即低下头,往后退了两步。 “鬼门十三针听过吧?”秦山从床头的针线笸箩里随手拔出根最粗的,捻在指间挑眉一笑,“只要还没咽气,我这一针照着手指头上的穴位下去,保准人垂死病中惊坐起!” 说着,便抓起老虔婆的胳膊,将她右手抬起。 “等等…”易中海道,“东旭妈是了撞头,你扎手有啥用?还是送医院吧,别再耽搁了!” “这您就不懂了。”秦山一本正经的瞎鸡儿扯,“人体穴位分属五行,互相牵连克制,就比如腰疼,就不能扎腰,得扎小腿。” “这脑子受了伤,就得扎右手中指的指甲缝,一针见效,瞧好啊!” 秦山对着针吹了口气,瞄准贾张氏的指头,高高扬起手。 “小畜生!你干啥!!!”却在这时,老虔婆猛然睁开眼。 “救你狗命!”说时迟,那时快,秦山按住她的手,对准中指缝,一针扎了下去。 “嗷——”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院里众人听得汗毛直竖。 下一秒。 老虔婆肥硕的身子猛一挺,又立刻弓起,紧紧攥着中指在床上打滚。 “我说什么来着,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吧?”秦山满意收针,“不是我吹,这一针下去,你少说多活二十年,给你儿子送终都绰绰有余。” 肉体与精神的双重重创下,贾张氏鬼哭狼嚎,差点真厥过去。 门外。 回过神的吃瓜众人神色各异,瞅着秦山的眼神多少透着些忌惮。 这小阎王是真狠啊! 一点儿都不带手软的。 这哪是针灸啊?分明就是上大刑嘛! “嘶——”许大茂缩着脖子,看得眉毛直拧。 见秦山出来,立马凑上前,咧着嘴道,“兄弟,你这手是哪学的?够毒啊!” “别问。”秦山云淡风轻拍拍手,“问就是祖传秘方,专治作妖。” 许大茂竖起大拇指,嘿嘿嘿嘿笑的一脸缺德猥琐。 “好你个老太婆!装死讹我是吧?”秦淮茹她嫂子这下又得理了,叉着腰直蹦,“秦淮茹,你也太欺负人了!给你亲哥让个工作,你不舍得,倒会跟我来这套了!当了城里人了,你尾巴也翘上天了!你狼心狗肺,你忘本...” 她嫂子滔滔不绝的数落。 旁边的一大妈尴尬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是许大茂他老娘张桂香忍不住开口,“秦淮茹哪有啥工作啊,她男人都…” 话没说完。 便见两名穿制服戴臂章的保卫处同志从前院进来,大步生风的进了贾家。 看见在床上哭嚎打滚的贾张氏,两人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 “同志,你们这是…?”一见保卫处的人来,易中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个…”其中一年轻些的小同志欲言又止。 “哦,我是咱这个院的管事大爷。”易中海将人往一旁拉了拉,小声问道,“是不是东旭他有什么事?” 年轻的看看另一个年龄稍长些的同志。 “是这样的…”年长的那位斟酌了下措辞,“贾东旭在集体劳动时,由于操作失误,出了点意外…” “什么?!”易中海嘴唇一哆嗦。 “东旭出啥事了?同志,东旭到底出啥事了?”秦淮茹闻言,急切的上前。 “你们别太着急,人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在中央人民医院…” “中央医院…那东旭他…”秦淮茹脸色煞白。 轧钢厂有自己的医务室和厂医院,普通的头疼脑热,小伤小病都能自家解决。 但人现在却被送到了中央医院,那就说明情况很严重。 出了事,人要真死了倒还好。 就怕死又没死成,活又活不好,最后落个半死不活,拖累妻儿。 “人救回来了,但是…”那位年长同志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因为右侧手脚被碾压,已经截肢了…” 刚说完。 便听“咚”的一声,贾张氏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 “我的儿哟——我的儿哟——啊——啊——东旭啊——东旭啊——” 老虔婆躺在地上,双腿乱蹬,又是锤胸口又是拍地。 嘴里也喊不出别的话,只会“儿啊儿啊”的哭嚎。 嚎了好半晌,才披头散发的被保卫处同志搀着,丢了魂似的挪着步子,朝院外走去。 秦淮茹神情悲哀绝望的跟在后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贾东旭成残废了。 棒梗还那么小。 老虔婆又刁又懒又不讲理。 她以后还怎么活?怎么活啊! “老易,老易,到底出啥事儿啦?”一大妈拽住易中海,焦急的问道。 “别问了,回头再说。”易中海一脑门官司的摆摆手,“我跟着去一趟,你赶紧把她娘家人打发走,一天天的,管不完的事儿!” 一大妈:“欸,老易…” 满院吃瓜众齐齐目送完几人,回过头来面面相觑。 “贾东旭又咋了?” “不能是又掉粪坑了吧?” “不像…看贾老婆子那样,八成是出大事儿了。” 第154章 贾东旭残废,老虔婆夜夜嚎丧! “啥?贾东旭坐牢了?” “他不是在厂里当工人么?怎么坐牢了?” “为了给淮茹弄名额?差点把人打死?” “那名额不是他师傅帮着安排的么?” “我听放电影的同志亲口说的!你别想糊弄我!”秦淮茹她嫂子将信将疑,盯着一大妈的脸,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 一大妈眼角耷拉着,神色黯然,从出事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她却被愁的老了一大截。 “老易是在想法子,可东旭年轻气盛,太冲动,刚你也瞧见了,保卫处都来人了,还能有假?” “如今淮茹一个人撑着整个家,又要伺候老的,又要拉扯小的,全靠院里邻居接济,这日子才勉强过的下去。” “淮茹难啊…她嫂子,你就别再让她作难了…”一大妈苦口婆心的劝,只想赶紧把这难缠的小鬼儿送走。 可秦淮茹她嫂子既然能干出这种上门撒泼抢工作的事,又岂是会善罢甘休的主儿? “工作没了?那我们这大老远跑一趟,来回车费算谁的?” 秦淮茹苦不苦的,她嫂子压根不关心,只在意自个儿没捞着好处,还白搭了车钱。 一大妈:“...” “不行!”她嫂子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去找那放电影的去!” “你找他干啥!?”一大妈一脸惊慌的把人拉住。 “我找他赔车费去!”她嫂子瞪着俩眼,“是他说的,贾家日子好,秦淮茹也混上了铁饭碗!这不坑人么!” “别去!”一大妈把人拽的更紧了,“听我一句劝,千万可别再去招惹他了!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呀!” 想要活阎王的钱?那还不得让他扒掉一层皮? “甭吓唬我。”她嫂子翻了个白眼,喊着秦满福,便要一块儿上后院找秦山要说法。 见这是个只认钱的,一大妈拦不住劝不动,没法子,只能自掏腰包,拿了车费,先把人安抚住。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易中海和贾张氏才回来,秦淮茹则留在了医院,照看贾东旭。 中院里,大半夜都回荡着老虔婆呜呜咽咽,闹鬼般的哭声。 好不容易消停了,天也快亮了,上学的、上班的又都该起床了。 秦淮茹娘家仨人在易中海和傻柱那挤了一夜。 一大早,她嫂子就在院里到处打听,确定贾东旭真坐牢了,秦淮茹的工作连个影都没有,这才彻底没了盼头。 但想想又不能白跑一趟,于是便叉着腰站在贾家门口骂。 骂老虔婆不积德,养出个坐牢的儿子,连累自家妹子。 易中海生怕再起事端,让一大妈给包了些干粮,好说歹说的哄着人,送去了汽车站。 可怜秦京茹那倒霉丫头,闹着要来城里找她堂姐见世面。 结果,心心念念的王府井百货商店没去成不说,还打了一夜的凉地铺,冻的膝盖都疼了。 贾东旭在中央医院住了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老虔婆就像丢了魂似的,也没劲儿作妖了,白天安静如鸡,夜里哭哭啼啼,一连几天,惹得中院怨声载道。 这天下午。 家家户户都在院里张罗着做饭,几个大娘婶子话赶的话的,有人便忍不住朝一大妈抱怨。 “天天夜里嚎,天天夜里嚎,就算是嚎丧也该过了头七了吧?” 一大妈也没办法,只能当老好人,“儿子成了这样,搁谁心里能好过,咱们当邻居的体谅体谅,啊?” “我们体谅她,谁体谅我们啊?”张大婶道,“我家老张白天要上班,晚上还睡不好觉,这要出了事,谁负责啊?” “再说,贾东旭成个残废,那是他的报应,又不是别人害的!她霍霍我们干啥?” 张婶子也是一时气话,嘴毒了点,嗓门大了点。 没想到,话音还没落下,就见两个年轻小伙,一前一后的拉着架板车从前院进了中院。 板车上躺的正是残废贾东旭,后边还跟着贾张氏,易中海,和秦淮茹。 “谁骂的?!哪个杀千刀的在背后不说人话?黑心肝!咒我儿子!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贾张氏如同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扑腾冲上前去,摆出一副要撕打的架势。 一大妈见状,连忙去劝。 几个聊天的婶子大娘也不想惹晦气,翻着白眼各自散去。 “东旭妈,人大夫说了,回来要静养。”易中海招呼着两个徒弟,把人从板车上往屋里抬。 贾东旭脸色苍白,神情阴郁,一言不发的任由俩人一头一脚的抬着,整个人像滩烂泥般死气沉沉。 很快,贾家屋门便关了起来,连窗布都拉的严丝合缝。 六点多,下班的工人陆陆续续回来。 秦山推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小豆丁,一进大门,就被三大妈叫住。 “山子,山子,给你说个事儿。”三大妈朝中院努努嘴,“贾东旭回来了。” 秦山不以为意,“回来了?好事儿啊。” “你这孩子怎么没心没肺的?”三大妈无语,小声道,“他弄成那样,贾老婆子肯定还得闹!” “那就闹呗。”秦山咧嘴笑笑,“您放心,咱这院天塌了,也有一大爷顶着呢!” 三大妈:“…” 这小子现在算是把老易吃的死死的。 回回惹完是非,反手就把老易推到前头挡抢。 老易都快让穿成筛子了。 秦山:“没事儿您忙,我这也回去做饭了。” “欸,等等山子。”三大妈道,“听说厂里同意东旭媳妇去顶他的岗了?” 秦山点点头,“消息传挺快,我也刚知道。” 听说是贾张氏带着棒梗,天天去厂长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去杨卫国家门口堵过几次。 再加上易中海求情。 厂里为了息事宁人,便同意了让家属顶岗。 三大妈:“那贾东旭呢?就这么回家了?” “那还能咋办?总不能让保卫处再伺候他吧?”秦山一摆手,“回了啊,三大妈。” 三大妈摇摇头,心中感叹。 贾东旭成了个废人,倒是让秦淮茹得了个好机会。 从个农村妇女,摇身一变,变成大厂工人了! 第155章 秦淮茹:人生三大幸事,进厂,落户,死婆婆! t 第156章 刘光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总有一天要干死我爹! 秦山查看了系统空间。 现在空间等级是lv.2,解锁部分有: 五亩田地,每亩产值为粮食1000斤。 一片禽畜养殖栏,养殖数量为禽类、畜类各10只\/头。 一片种植林,种植数量为果树20棵。 外加一个时间静止的存储仓库。 半个月前,种下的半亩小麦和各种蔬菜已经到了成熟期,秦山选择一键收获,并留出部分种子,再次种植。 成熟期的禽类停止了繁殖,不再继续创造价值。 将其收入仓库后,又重新孵化六只鸡、四只鸭,投入养殖栏。 还有四亩的小麦是空间升级后新种下的,如今正处于拔节期,还需要一个礼拜左右成熟。 另外,果林里,他随手扔进去的几个梨核、冬枣核、还有橘子罐头里的籽儿,也都生根发芽,进入了幼苗期。 一切都井然有序,生机勃勃。 只是这次收获后,空间没有再升级。 秦山把它理解成以前玩过的那种农场小游戏,越往后,升级越慢。 看了眼整整齐齐码在仓库里的五百斤白面,几十枚鸡蛋鸭蛋、和一大堆新鲜蔬菜,他又有些犯难。 这些东西吧,说少,那要去鸽子市,蚂蚁搬家似的往外倒腾,且得一阵子忙活的。 说多,趟着路子,一手出去,也就百来块出头,不够一脚油门钱的,还没敲诈老壁灯来的轻快。 不上不下的,没意思。 秦山打了个呵欠,退出空间,被子一拉,呼呼大睡。 一觉睡到天明。 起床见许大茂这二哔在院子里冲着树,哼哼哈嘿的打王八拳。 “秦爷,您瞅我这拳怎么样?够不够劲?” 秦山:“牛哔。” “嘿,从今儿起,哥们儿我好好操练,冬练三九,我夏练三伏,不信干不死那二傻子!” 秦山:“加油!” 小豆丁:“大茂哥!加油!” 大白鹅:“嘎嘎嘎——” “来,兄弟,你打我一拳试试!”许大茂双臂架起,摆出防御姿势,在秦山面前左躲右闪的蹦跶。 “…”秦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朦胧的睡眼,砰的一拳怼了出去。 下一秒。 “嗷——”一声嚎叫震飞了树上的麻雀。 许大茂捂着眼窝子,“兄弟!真打啊你!?” 秦山面无表情,“不是你让我打的么?” 许大茂:“…” 秦山:“反应太慢了,我家老太太都比你强,再练练。”说完,揣着手,晃晃悠悠的溜达出门去买早点了。 小豆丁:“大茂哥,再练练,加油!” 对面。 老刘家门口,刘光福也在跟着许大茂,左一直拳,右一勾拳的来回比划。 刘胖子从屋里出来,见状二话不说,上去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小兔崽子,抽风呢?” 刘光福让他爹踹一大马趴,一骨碌的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低着头不敢吱声。 “好的不学,成天净学些没用玩意儿。”刘胖子扬手,一巴掌抽他后脑勺上,“老子让你吃太饱了!” 刘光福一大早又挨一顿cei。 幸亏是赶着上班上学,他爹才没祭出杀招——皮带炒肉,暂时保住了他的屁股。 看着刘胖子骂骂咧咧的背影,刘光福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像大茂哥那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总有一天要干死他爹! 轧钢厂。 许大茂顶着个乌眼圈和秦山前后脚进了办公室。 “大茂,你那眼窝子咋了?干啥偷鸡摸狗的事儿让人揍了?” “薛姨您就不念我点儿好,我就不能是见义勇为啊?” “你见义勇为?呦喂,那太阳可打西边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宣传科办公室气氛轻松欢快,一群人正逮着许大茂逗闷子,只见徐国栋皱着个眉走了进来。 “咋了老徐,这一大早脸黑的,昨儿你媳妇又削你了?”胡大姨笑呵呵打趣儿。 老徐却没心情瞎闹,摆摆手道,“小刘,给我倒杯水。” 小刘应了声,赶忙给泡了杯茶。 老徐端着茶缸子吹了两下,呷一口,又“呸”的把茶叶吐回去,才指指楼上道,“采购处又出事了!” “啊?又出事了?谁啊?” 办公室众人不约而同的放下手头的活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二科的小郑,大前天该回没回,昨天民兵在广安门外二十里找着的,人已经没气儿了。”老徐摇了摇头。 “小郑?怎么会是小郑啊?小郑多好的小同志啊,怎么摊上这事儿了?” “小郑还不到三十呢!” “听说媳妇儿肚子里还怀着老三呢,也没能看上一眼就走了…” “那撇下这娘几个可怎办啊?” “年前刚出事,这又出事,什么世道啊这是?” 办公室的几个大姨说着说着,都快抹眼泪了。 平时楼上楼下的,几乎天天打照面。 关系说不上多好,但前两天还活生生的人,突然说没就没了,是个人心里都会有些冲击。 况且还那么年轻。 “厂里会拨抚恤金给小郑家人,采购处也组织了捐款。”老徐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秃头,叹了口气。 又看向秦山,许大茂和孙大栓这哥仨,顿了下道,“明儿有趟任务,你们三个得跑趟密云县下边的丰原村。” 许大茂:“…” 孙大栓:“…” 秦山:“…” “不是…”秦山挠挠鼻尖,“您在这种气氛下,忽然跟我们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儿不吉利?” 三人小队另外俩货一脸苦大仇深,齐齐点头。 办公室其他人则纷纷投去担忧的目光。 孟大姨先开口了,“我说老徐…” 老徐摆摆手,“我也担心,但工作该干还是得干!” “人采购处风险比咱大多了,不照样得天天下乡?不干厂里这么多人吃啥?” “工作分工不同,在哪个岗位上,就得把哪个岗位的活儿干好!” 说完,又看看秦山,“小秦,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在许大茂和孙大栓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中,秦山跟着老徐进了隔间。 老徐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那个,上回你小子不还找我,说想申请把枪么?” 说着,拉开了右侧的抽屉。 第157章 这谁还分得清许大茂和贾队长?! “厂里批准了?早就该批了。”秦山歪着身子靠在办公桌上,伸头朝抽屉里瞄,“您给我搞了啥好家伙?至少得是把五四式吧?” “去去去。”老徐瞪他一眼,“成天没个正形,先给我站直溜喽!” 说着,从抽屉里摸出沓条本,大笔刷刷刷一挥,“拿着条子,等会自个儿上保卫处领去。” “哎!谢谢徐科长!” “我可警告你。”老徐按住他的手,脸色忽然严肃,“别乱来,更不能仗着会两下子,就天老大你老二!出门时刻保持警惕!小命第一,记住没?” “老徐同志,别搞的这么紧张嘛!”秦山将条子揣进口袋,拍了拍,“您就瞧好吧!” “我瞧什么好?”老徐眼角直抽抽,抄起桌上的笔记本朝他砸去,“我瞧什么好?你个小兔崽子,你是油盐不进!” “我记住了!”秦山见状不妙拔腿就跑,“记住了还不行!?” “砰!” 外间大办公室,一屋子人扭头看着他。 许大茂:“我说秦爷,您不会是又犯啥事儿了吧?” “许大茂你别乱说。”何田田小声咕哝,“秦山从来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儿好吧?” “…”许大茂咧咧嘴,一脸牙疼的表情,心想好好的姑娘,怎么自打跟了秦山,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他上礼拜刚把傻柱坑的好挨一顿胖揍,这一转脸就忘了? “老徐有点儿紧张,我让他放松放松。”秦山大喇喇一摊手,回头朝办公室道,“徐科长,我记住了,您把心安安稳稳放肚子吧!” 在办公室摸了会儿鱼。 八九点,估摸着保卫处该换完班了,秦山才伸个懒腰,起身出门。 二层红砖小楼前的空地上聚着四五个半大小子,有的蹬墙倒立,有的转圈蛙跳,还有一个头最高的,一手举两块砖,龇牙咧嘴,胳膊直哆嗦。 “有阵子没来,保卫处改耍猴了?”秦山乐呵呵的给老熟人邢建国散了根大前门。 “嗐!刚抓几个偷东西的小屁孩儿,打也没法打,关又没法关,老李让教训教训得了。”邢建国划着火,一手拢着递到秦山面前。 “看不出老李人还怪好咧。” “他那人就是脸黑心善。”邢建国笑笑,“你要是来领枪的,找老李就成,不过得赶紧,等会儿我们要出任务。” “最近还挺忙?” “还不是那些劫道儿的给闹的,接二连三的出事,几个厂的保卫处都抽调人手,要联合公安行动了。” 秦山点点头。 寒暄了几句,踩灭烟屁股,朝办公室走去。 处长科长都去开会了。 李三虎正跟个大爷似的,双腿架在办公桌上,边哼曲儿,边往自个儿那把五四式里压子弹。 压着压着,忽然觉得一片阴影悄么声的从背后缓缓靠近。 李三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装入弹夹,拉动套筒的同时转过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窗外的人。 秦山扯扯嘴角,“都是熟人,没必要吧…” “…!”看清眼前的大高个儿,李三虎直想骂娘,“怎么又是你?!” “大白天的,一声不吱趴窗户上,吓魂儿呢你!?” 秦山顶着张无辜脸,指指他手里那把五四式,“我就是想看看您那枪…” 李三虎:“瞎看啥瞎看?小孩儿玩枪尿床!” 秦山:“…” 李三虎:“你小子又犯啥事儿了?” “您怎么也说这种话?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秦山敲敲玻璃,随后,从兜里摸出条子晃了晃,嘿嘿一乐,“李干事,我来领枪。” … 李三虎一根手指在条子上点了几下,又抬头瞅了眼秦山,“你们宣传科没人了?” “我们放映队就仨人。”秦山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下,“许大茂,就那个爱梳三七分的大长脸。” “孙大栓,喜欢一边摇发电机,一边嘿嘿嘿嘿傻乐那哥们儿。” “再就是我。” 听完这番介绍,李三虎瞬间面露了然,并十分爽快的起身,从铁皮柜里拿出把王八盒子拍在秦山面前。 “拿去吧。” “就…这…?” “等等,我把王八壳给你找出来。”李三虎说着,又蹲下身在柜子底层一通翻找。 很快,翻出个灰扑扑的皮套子,随手拍打了两下,往桌上一扔,抬抬下巴,“齐活儿。” 秦山眼角抽了抽,“李干事,该说不说,我感觉您在针对我。” 李三虎俩眼一瞪,眉头一皱,“胡说八道!” “凭咱俩的交情,您高低得给我弄把驳壳枪吧?这王八盒子、这、也太汉奸了…” 秦山直摇头,心说这一套要给许大茂装备上,那谁还分得清他和贾队长! 想想都没眼看。 “在小鬼子手里,叫王八盒子,在咱自个儿手里,那叫鸡腿撸子,你个毛头小子,不识货。” 李三虎拿起枪,熟练的拆解开,检查完撞针和弹簧,又迅速将其组装,最后“咔嚓”拉了下枪栓,嘿嘿一笑,“搁我们那会儿,谁要是能缴获把这个,嘿,给个媳妇都不换。” “你就糊弄我没见过世面的吧。”秦山兴致缺缺。 《亮剑》里,楚云飞送给李云龙一把花口撸子,后来,李云龙又将这把花口撸子送给了秀芹。 送完还后悔了,出尔反尔,拿着把王八盒子去忽悠秀芹,想换回原先那把花口撸子。 王八盒子要真好,李云龙自个儿咋不用呢? 这不欺负人没看过抗战剧嘛! “嘶——”李三虎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啥叫糊弄你?说的好像你会使似的…” 秦山面无表情,“南部十四式,又叫王八盒子,这玩意儿射速低,穿透力差,稳定性差,易卡壳,天桥底下说书的大爷都知道,给狗狗都不要。” 老抗战片里也演过,八路军披三床棉被,棉被里夹层沙土,小鬼子拿这枪愣是打不透。 “…”李三虎一噎,“挑三拣四,臭毛病还挺多,我就问你要不要?” “要!” 见李三虎想要伸手,秦山立马一把按住枪管,“不要白不要!赶紧给我发子弹!” 第158章 许大茂:这不是绝活儿,这是绝后啊! 秦山拎着王八盒子回到宣传科办公室时,大伙儿正在张罗着给采购二科的小郑捐款。 进门就听大嗓门的胡姨在嚷嚷,“大茂,平时也没觉着你和小郑关系多好,今儿咋这么大方呢?” “田田,记一下,许大茂五块!” “平时咱也不是那抠搜人呐!”许大茂双手插兜,摆了个装逼的姿势,“再说,这不是感同身受么?万一哪天,哥们儿我也折半道儿上了,还指着各位也多关照关照…” 话没说完,便被老徐照着后脑勺哐哐哐连呼三巴掌,“小王八蛋!有这么咒自个儿的么?!” “这不是说万一么…” “万一也不行!”薛姨十分忌讳的在他背上拍打了三下,“赶紧呸呸呸!” 许大茂捂着脑瓜子,“呸呸呸!” 呸完一抬头,看秦山拎着王八盒子走进来,俩眼顿时一亮,“瞧见没?咱放映队也配家伙什儿了!” 说着,就伸手想去摸。 秦山直接连枪带套都递给了他,“试试?” “秦爷敞亮!”许大茂受宠若惊的搓搓手,接过王八壳,往肩上一挎,得意的昂首挺胸一亮相,“兄弟我这造型怎么样?” “别说。”秦山眉毛一挑,点了下头,“有那味儿了!” 许大茂呲着个大牙花子,人脸乐成了驴脸,嘚瑟的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转好几圈。 “大茂五块,我也五块,随一个。”秦山也掏出五块钱来。 “我也也也也随随随…”孙大栓跟着随大流。 胡姨捏着钱,瞅着这哥仨都有点感动了,嘴里念叨,“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倒还挺仁义…” 中午吃饭的时候。 秦山问许大茂,“下礼拜联谊,表演啥你想好了不?” “唱歌呗。”许大茂咂咂嘴,“我就会唱歌,哥们儿也想来个铁裆碎大石,可实力不允许啊!” 何田田低头拨着饭盒里的土豆丝,嗤嗤嗤嗤的憋着笑。 “我说小何同志。”许大茂眉头一皱,“你堂堂轧钢厂一枝花,咱宣传科门面,怎么也让他带坏了?” 何田田也不知想到了啥,笑的更欢了,瞄了眼许大茂那张脸,差点把嘴里的菜喷出来。 “唱歌凸显不出你的特色啊。”秦山晃晃筷子,低声道,“我刚打听了,保卫处邢建国他们集体表演军体拳格斗!你想想,你那公鸭嗓有竞争力么?” 许大茂一琢磨还真是。 光靠唱歌,吸引不来姑娘们的青睐的。 “要想从咱厂众多光棍中杀出重围。”秦山咬了口大白馒头,“要么,整点绝活儿,要么,整点花活儿。” 许大茂面露难色,“可你说的那不是绝活儿啊,那是绝后…” 一旁的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何田田本来都憋回去了,结果看见从孙大栓鼻孔里喷出的馒头渣,一秒破功,肩膀疯狂抖动。 “严肃点儿,严肃点儿。”秦山拍拍桌子,“大茂是咱们伙伴,不能嘲笑大茂。” 这俩人立马噤声坐直,脸鼓的跟气蛤蟆似的。 “德行。”许大茂大嘴一撇,大眼一翻,“尤其是你,孙大栓,你一老大难,有啥资格笑话我?” 孙大栓憨厚的挠挠头。 “绝活儿我是整不了,哥们儿我除了脸特长也没啥其它的特长…”许大茂倒是有自知之明。 说完,又看看秦山,“诶?秦爷,您是不是有啥花活儿?” 秦山:“知我者大茂!” 许大茂一听,顿时来劲,扒拉扒拉饭盒里的几片肉,全夹给了秦山,“啥花活儿?带兄弟一手呗?” 孙大栓见状,也赶紧有样学样,“也也也带带…” “好说。”秦山朝三人勾勾手,“咱出个小型的舞台表演,唱演合一。” “我负责节目编排,田田你们女同志负责唱,男同志负责演,许大茂,你当主演。” “行!”何田田爽快的应下。 “这主意好,就我这大高个儿,板板正正的往台上一站,嘿,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都得挪不开眼!”许大茂一听秦山让自个儿当主演,乐的嘴咧到耳根子,“秦爷,我演啥?八路军武工队?还是地下党神枪手?” “等这趟回来,我写个本子,好好跟你说…”秦山一脸对他寄予厚望的表情,“总之,你这个形象十分符合…” 几人正聊着。 许大茂忽然朝打饭窗口那边又挤眉又弄眼,“秦爷、快看,秦淮茹那小娘们儿,啧,真来顶贾残废了,嘿,工作挺积极啊…” 秦山扭头望去。 只见秦淮茹一身蓝色工作服,表情有些局促的跟在易忠海身后,手上端着饭盒,正半弯着腰,往窗口里递饭票。 刘岚可能是听了啥闲话,一边拿馒头,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她,盯的秦淮茹满脸尴尬。 “奇了怪了。”许大茂摸摸下巴,“小娘们都来了,傻柱怎么还在家装死?那二傻子平时不都跟狗似的,围着她摇尾巴么?” 话刚说完。 便见秦淮茹转过了身,看见他们微微一愣。 而后,目光落在了秦山身上,犹犹豫豫的,似乎想走过来。 但最终,还是随着易中海,找了个角落坐下。 “锁子,诶,锁子。”后厨里,刘岚冲外努努嘴,“这就是跟何师傅有事儿那位?” “我听他们院儿人这么说的…”赵铁锁道。 许大茂整天说傻柱馋别人媳妇,他自个儿也没好到哪去。 瞅他上回没脸没皮调戏人那样,这事儿八成也没少干。 “是长得挺好看…”刘岚不解的摇摇头,“你说,她是咋看上何师傅的?” 赵铁锁:“…” 厨师班众人:“…” 四合院里。 晌午阳光正好,正在屋门口晒太阳的傻柱打了喷嚏。 “也不多穿件,再给冻着凉了。”一大妈站在院中央,用棒槌砰砰砰的打着被子。 “我身体好着呢。”傻柱懒洋洋的,连眼都不想睁。 “年轻人,恢复的快。”一大妈道,“我瞧着你这腿脚也差不多了,啥时候去上班啊?” 傻柱在家赖着不上班,就没有饭盒往回带。 没有饭盒往回带,贾家就三天两头来找她要说法。 今天借鸡蛋,明天借面粉,后天借红糖,天天不带落的。 这到底是谁给谁养老啊? 第159章 傻柱:秦姐你别哭,你一哭我更睡不着了! 一大妈可太心累了。 一边要应付贾老婆子,一边要操心柱子和他那傻媳妇,一边还要操持家务。 本来是想给自个儿物色个养老对象的。 这下可好,反倒成她伺候这一大帮子人了。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食堂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歇两天再去…”傻柱叼着烟,烟灰落一裤子,也懒得打一下。 “年轻人,干工作哪能这么没个干劲儿,回头你一大爷又得说你。” “说呗,反正我就这样了,干的再有劲儿,厂里也不会给我个领导当。” “柱子,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怨你一大爷呢?”一大妈问。 傻柱像条摆烂咸鱼似的,拢着棉袄扭了个身,晒完胸口又晒后背。 “知道你憋屈…”一大妈叹了口气,“可这不也是没办法么?你一大爷不替你做这个主,你就得坐牢啊!” 傻柱没听见一般,百无聊赖的抠抠耳朵。 眼角无心一瞥,瞥到了墙根的二英子,心里愈发堵的慌,烦躁道,“去去去,边儿去!碍眼!” 他为啥不去上班? 还不是因为这傻子。 他要去厂里,还指不定怎么让人当笑话看呢! 晚上。 秦淮茹和易中海下班一道儿回的四合院。 她顶了贾东旭的岗,还是在钳工一车间,跟着易中海从学徒做起。 老易对她还算关照,领着她跟车间主任和工友们都打了招呼,还给了她几张饭票。 秦淮茹喜欢上班。 虽然干了一下午錾削的活儿,胳膊和肩膀都发酸,但也比在家被贾东旭和老太婆使唤,还要挨骂受气强。 “妈,东旭,我回来了。”秦淮茹进屋,解开围巾,搓了把冻红的脸,转头麻利的打开橱柜,“我这就做饭去。” 盘腿坐在床边纳鞋垫的贾张氏撩了下眼皮,“先去把尿罐子倒了。” “…”秦淮茹看向墙角的木桶,桶口用块木板子扣着,心里不禁暗骂,老虔婆也是懒的出奇。 贾东旭残了,就剩一只胳膊一条腿,拉尿都得在屋里解决。 这死老太婆,居然能把屎尿都攒着,等她回来去倒?? 也不嫌恶心的慌? 她忍着一阵阵的膈应,先把家里这一摊子收拾干净,再忙不颠的去张罗晚饭。 吃完饭,又一通洗洗涮涮。 总算把老的、小的、残废的都伺候好了,这才算能稍稍喘口气儿,坐下来歇会儿。 可屁股刚挨上板凳,就听老虔婆絮叨,骂傻柱说话像放屁,答应的饭盒,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云云。 秦淮茹有些疲惫,不想接她话茬,便要起身去拉灯。 老虔婆却忽然道,“你去问问那二傻子,到底啥时候去上班?让他把欠的饭盒补上!” 秦淮茹都惊呆了,不明白她是如何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 “还坐着干啥?你那屁股就这么沉?挪不动一下?” “…” “秦淮茹,你是不是觉得自个儿进厂了,就了不得了?你的工作,是东旭半条命换来的!咱家现在多困难你不知道?你要是敢忘恩负义…” “妈——”秦淮茹倏的站了起来。 顿了下,走到床边,从针线笸箩里挑了两双鞋垫子,一声不吭的朝屋外去。 “你干啥?还给那二傻子送鞋垫?犯什么贱呐你?”老虔婆气的大骂。 “秦淮茹!”贾东旭一手紧紧攥着棉被,神色阴沉,“你敢关一下门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我? 一只脚踏出门槛的秦淮茹几乎是从心底发出了声不屑的嗤笑。 自己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有底气大言不惭? 贾东旭这废物,真是一如既往窝里横,只会无能狂怒。 “柱子,睡了吗?没睡姐进来了。”秦淮茹敲了敲傻柱屋的门。 和以往一样,不等傻柱应声,便探入半个身子。 “没,没睡。”傻柱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这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我这些天光忙着家里事儿了,也没来看看你,你腿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差不多好了。”傻柱拍了两下膝盖,利索的站起身,“秦姐,你进来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不用,我就来看看你,说两句话就回。” 屋门敞开着,秦淮茹就站在门边,又瞅了眼蜷在墙角的邵二英,眼中带了几分同情,“二英子这…” 傻媳妇来的头几日,傻柱压根不让他进正房,整天把人撵院子里,到饭点打发口吃食,饿不死就成,和喂狗差不多。 何雨水瞧着她可怜,找了两块破门板子,一床被褥子,让她在自个儿屋里支了个地铺睡着。 后来,还是院里的婶子大娘们看不过眼,嚷嚷着要去街道告傻柱,傻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她进屋,还给她弄了床棉被。 “她就睡那儿。”傻柱嫌弃的看都不愿看邵二英一眼,“这么坑我,没让她冻死就不错了!” 秦淮茹心里庆幸,傻柱幸亏是找了个傻子。 但凡是个正常女人,都容不得自家男人这么帮衬外人。 但嘴上却道,“柱子,姐知道你是冤枉的,都是姐害了你,姐对不起你…” 说着,眼眶忽然一红,泪珠子噙在眼里,要掉不掉的。 “不是…”傻柱一愣,“秦姐你这是咋了?这事儿怎么也怨不到你头上啊?” 秦淮茹泪眼汪汪,目光充满心疼和自责的望着他,“要不是替我出头,得罪了后院那俩,你也不会招来这样的祸事…柱子,往后姐的事,你就别再管了,姐就是个命苦的人,不能再拖累你了…” 秦淮茹越说越心酸,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一下一下,全砸在了傻柱的心窝子上。 “秦姐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你快别哭了…”傻柱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我本来就跟那俩王八蛋不对付,这笔账我早晚要算清楚,秦姐,你别哭了…哎呀…你这一哭,我等会儿更睡不着觉了…” 好劝歹劝,秦淮茹总算不哭了。 抹着眼泪,勉强的挤出个笑意,“我今儿去上班了,厂里挺好的,一大爷还领我去你们二食堂吃了饭。” “不过那师傅手艺不如你,你啥时候要去上班,跟姐说一声,咱俩还能一道儿走,对了…” 秦淮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鞋垫,放到桌子上,“姐也没啥能拿出手的东西,这就是个心意,你要不嫌弃就收着,往后有啥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活儿,尽管来找姐…” 刘岚:果然是对儿狗男女! 傻柱是个顺毛驴。 秦淮茹拿捏他的惯用套路就是先示弱、哭惨、掉眼泪,再表达出感激,稍微暗示一点点甜头,让他产生被依靠,被需要的感觉。 一套演下来,傻柱立马被吃的死死的,百试不爽。 其实一开始,秦淮茹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渐渐的,也就从麻木再到后来驾轻就熟。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傻柱也不无辜。 是他先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被自个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哄骗。 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谁也怨不得谁。 有了前一晚抹的眼泪和送出的鞋垫子,秦淮茹虽没明说啥,但傻柱却起了个大早,洗脸刮胡子,收拾利索,乖乖上班去了。 秦姐命苦,秦姐可怜。 他再不帮秦姐一把,秦姐都要让贾东旭和那个恶婆婆逼上绝路了。 二食堂后厨里这些天没少传傻柱闲话,但他毕竟是灶上一厨,当着面,大伙儿都心照不宣,没人多嘴。 一切还跟以往一样,洗菜,备菜,按部就班。 到了中午,秦淮茹来打菜,饭盒一递上,傻柱二话不说,满满一大勺的猪油熬白菜,压的实实在在带冒尖的。 “谢谢你啦柱子。”秦淮茹勾着头,冲窗口小声道。 “赶紧走,别吱声。”傻柱摆摆手。 秦淮茹立刻把饭盒盖子扣上,笑盈盈的朝傻柱飞了眼儿,偏偏就吃这套的傻柱乐的大牙直呲。 隔壁主食窗口,刘岚瞟见这一幕,不禁撇了撇嘴。 她一已婚妇女,最烦见的就是这个,心里骂道,大庭广众眉来眼去的,果然是对狗男女。 秦淮茹坐在角落,故意小口小口慢慢的吃,等食堂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去水池洗碗。 “吃饱了吗?怎么样,哥们儿手艺没退步吧?”碗没洗完,傻柱便摇着尾巴,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 “别说,有熟人就是好,姐是沾了你的光了。”秦淮茹眼角弯弯,笑的跟朵花似的。 一瞧她高兴,傻柱更高兴,“举手之劳,这叫啥沾光,回头有招待餐的时候,我给你弄点儿好的。” “柱子,姐还有个事儿求你。”秦淮茹甩甩手上的水,转过身看着他,却欲言又止。 “啥事儿?你倒是说啊?话说一半,急不急人。” “我就是觉得总麻烦你,不好意思…可又不知道还能跟谁开这个口…”秦淮茹垂下眼睫,“柱子,你能借我二斤鸡蛋票不?” “东旭伤的重,大夫让吃有营养的补补身子,先前多亏一大爷给了十几个鸡蛋,本来我想着,再去鸽子市买,可那多贵啊,论个儿卖,一个都要八分一毛了…” “我家这个情况,我婆婆和东旭都吃着药,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我实在是没法了…” 傻柱一听秦淮茹求着他借鸡蛋票,是要给贾东旭补身子,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 讪讪道,“贾老婆子成天那么折腾你,你还管他们干啥?这不是上赶着自讨苦吃么?” “我有我的难处…”秦淮茹委屈的低着头,“我要是不跟东旭过,这工作就没了,你说我一乡下女人,还能怎么办?就算是为了棒梗,我也得咬着牙,把日子过下去啊…” “…”傻柱无言以对,心一软,又觉得自个儿话说重了。 秦姐又上班,又照顾家,家里还有个残废拖累,够不容易了,实在不该再捅她心窝子。 “得了,甭说了,我就听不得这些糟心事儿。”傻柱神色缓和了些,“下了班,厂门口等着我。” 话分两头。 中午这光景,秦山、许大茂、孙大栓三人放映小队还奔波在去密云县的坑洼破土路上。 “我说师傅,您能不能开稳点儿,屁股都要颠八瓣了!”许大茂脸色发白,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涌。 得亏他经丰富,早上吃的烧饼油条都是干的,但凡喝碗粥,这会儿指定得哇哇乱吐。 许大茂弓着腰,难受的趴在前座椅背上,扭头看看旁边的孙大栓,又瞅瞅对过的秦山。 这二位,一个仰着脑袋张着嘴,睡的正香;一个揣着双手,斜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师傅,师傅到密云还得多久啊?”许大茂要死不活的喊,心说这俩什么人啊?这破路都能眯的着? “快了快了,再有半个来小时就进县城了。”司机应声道。 “师傅,能不能快点儿?”许大茂一脸生无可恋,“我这真快遭不住了…” “又要稳,又要快,你当我开飞机呐?”司机余光瞥他一眼,“要吐把头伸窗外吐啊!” 许大茂:“…” 从四九城长途汽车站到密云县,八十多公里,比到昌平将近远了一倍的路程。 大清早六点半坐上车,一路颠簸到快晌午,终于到了地儿,秦山和孙大栓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俩人在车站旁的国营小饭馆里要了两碗臊子面,外加二两羊肉大葱馅包子,热腾腾吃的通体舒畅。 “我说您二位的胃口也忒好了吧?”许大茂嗓子眼发酸,想吃又吃不下,只能抱着热水玩命的喝。 “好歹、垫、垫、垫两、两两口…”孙大栓呼哧呼哧的扒着面,“等等等、到到到地儿,天天天都、都都黑黑黑…” 秦山听这哥们儿说话听的直噎的慌,喝口水顺了下,问道,“咱离丰原村还有多远?” “老远着呢!”许大茂苦着脸,“我最不乐意来的就是这片儿几个村,又偏路又难走,要老命了。” 丰原村派来接人的骡车就停在下乡道口边儿。 赶车的小老头穿着不知是什么皮的袄子,腰上别着把斧子,看见三人简直比过年还高兴,咧着缺牙的瘪嘴,满脸褶子笑成一朵菊花。 “领导来了,来来来,吃柿饼,自家晒的,甜着咧,这还有酸枣,土梨,都是我们山上的土产,您尝尝,别客气…” 小老头慈眉善目乐呵呵的,一照面,便先从车里捧出一大包的零嘴,热情的挨个递给仨人。 接着,又帮忙把放映设备搬上车,安置妥当,这才跳上车架子,一手拉起缰绳,一手挥着鞭子打了个空响,骡子便乖乖的顺着土路,不快不慢的朝前走去。 秦山:这骡子比一大爷懂事儿! 赶车的小老头姓王,人很健谈,一路上东拉西扯,不管是啥,都能聊上两句。 边聊边走。 半个小时后,秦山明白了许大茂口中的‘路难走’是什么意思。 大坑套小坑都不算个事儿,碰到陡坡,碰到路窄的地儿,他们仨还得下来推骡子。 连推三回后,许大茂一脸肾虚的拍着骡子屁股,“我说马祖宗,您能不能使点儿力?” 老王头纠正,“这不是马,是骡子,你们城里人,分不清也不奇怪,我跟你说,它的爹是驴,娘是马…” “我管它爹娘是谁呢?”许大茂这会儿缓过来了,开始感觉到饿,就想赶紧进村,吃顿热乎饭。 老王头继续喋喋不休的唠,“这骡子啊,干活是把好手,吃苦耐劳,就是不能下种,是个绝户…” 秦山一听这个乐了,拍拍骡子脑袋,“嘿,这不是咱劳动模范一大爷么?”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许大茂爬上车,“一大爷,好好拉车别总偷懒,当心我抽你丫的老杂种!” “你们城里人咋想的?咋还管头骡子喊大爷?”老王头摇摇头,一脸莫名其妙,再次挥鞭抽在骡子左脖颈上,短促的呼了声,“驾!” 那骡子便十分乖顺的点了两下蹄,朝着右边岔道走去。 秦山:“比一大爷懂事儿。”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嘿——” 一行人又推了三回骡车,翻过两座山头,终于,在暮色降临时,抵达了目的地,丰原村。 “三位领导,一路上辛苦了,辛苦了!”骡车一到,村长带着几名村干部便迎上前。 “哎呦,来你们村一趟可真不容易,骨头都给累散架了。”许大茂跳下车,装腔作势的掸掸袖子。 “是是是…”村长陪着笑附和,“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一年到头也难得看两回电影,还得多谢领导们不辞辛劳,酒菜都备着了,您三位辛苦,先把片子放上,大伙儿都盼好久了…” 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已经聚集在村合作社办公室门前的空地,有的还自带着水壶干粮,乌泱泱一大片,翘首以盼的等着。 “好说,我们也是为人民服务嘛!”许大茂满意的点点头,指挥着俩村民将放映机、胶片盒、发电机等一并搬到空地上。 “这货一直都这德行?”秦山闲着没事儿,点了根烟,活动活动腰身腿脚。 “嘿嘿嘿——装装装、大大大尾巴、巴巴狼狼狼狼呢!”孙大栓熟练的摆弄好发电机,连上电线,摇了两下,便交给一旁的壮小伙子。 幕布亮起,等待的村民们一阵欢呼。 “你在这儿看着,别让人乱摸,有事儿喊我。”许大茂吩咐完身旁的年轻人,便要去屋里吃饭喝酒。 刚一转身,就见个穿着土蓝色棉袄,皮肤黝黑的女人站在后边,冲他局促的笑了笑,“同志今儿放啥电影啊?” “…”看见女人的脸,许大茂一愣。 转而,目光又朝她身上打量去,嘴皮子也不利索了,“放、放、放放《铁道游击队》和《鸡毛信》…” “许大茂这鸡毛,咋还让你传染了?”几步之外,秦山抬抬下巴,“那女的谁啊?” 孙大栓挠挠后脑勺,摇头,“不不不不…” 就一普通乡下女人,普通长相,普通身形,普通打扮,就算以前见过,他也记不住啊。 “谢谢你啊同志,那么大老远来给我们放电影。”女人朝许大茂道了声谢,便匆匆走开。 “诶,愣啥呢?”秦山大力猛一拍他肩膀,“走啊,吃饭去啊!颠儿一天了,不饿吗你?” 正走神的许大茂吓一跳,不太自在道,“不搞宣讲了?” “没见咱父老乡亲都等着急了么?”秦山双手往袖筒里一揣,摸鱼摸的理直气壮。 许大茂撇了下嘴,心说这可真是位爷。 设备不扛,活儿也不干,两手插兜一身潇洒,这哪是干工作啊?这是下乡享受来了! “兄弟,问你个事儿。”秦山拿肩膀撞了下许大茂,歪过头咧嘴笑笑,“刚那大姐是你相好的?” “别瞎说!”许大茂登时一惊,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一圈,压低嗓音道,“人家里有男人!别坏人名声!” “哦——”秦山了然的挑挑眉。 孙大栓从另一边探过脑袋,“嘿嘿嘿嘿嘿——” 合作社办公室里生了火盆,烤的整间屋子暖烘烘的。 四方桌上摆了分量足足的四菜一汤。 蘑菇炖鸡,红烧鲫鱼,干辣椒炒鳝鱼段,还有一锅焖兔肉,一盆热气腾腾的疙瘩汤。 再配上当地农家自酿的土梨酒,肉香混合着果香,辛辣浓郁中夹着一丝清爽,简直美滋滋。 “这天儿还有鳝鱼呢?”秦山夹了块手指粗的鳝鱼段,好奇的问。 “有,这个天儿才好抓咧,都窝在洞里,一掏一个准儿。”村长笑道,“乡下东西,城里不多见,我让人再去弄点儿,明儿给几位带回去。” “那太谢谢老叔您了。”秦山也不假客气,开口便自来熟的喊了声‘老叔’。 村长一听,那就更不见外了,“又不是啥好东西,咱这儿除了给妇女下奶,平时也没啥人吃这玩意儿。” 秦山:“…”您还真不把我们当外人。 “老叔,这酒我也想弄两坛子,不白要,我跟咱老乡换,不瞒您说,我家有位老太太,没事儿就爱喝两口。” 这年头,私下交易不能明着说‘买’,得说‘换’,拿钱换,拿票换,拿东西换,反正都是‘换’。 “换啥换,这土酒采购员来了都不稀罕要。”村长大手一挥,“老叔都喊了,还能送不起几坛子酒?” “那您要这么说,老叔,我得给您端一个…” “哎哎哎!来来,都满上,都满上!” 酒足饭饱。 两场电影放完,人群散去,已经是二半夜了。 仨人折腾了一天,在合作社大屋里刚躺下,孙大栓的呼噜就打的震天响,音调拐着弯,跟电钻钻墙似的。 秦山翻了个身,默默从被子缝里抠出两坨棉花,把耳朵塞上。 过了约摸二十分钟,正快要睡着,突然,旁边床上的许大茂轻轻喊了声,“秦爷?” “睡了吗秦爷?” 秦山: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秦爷?” “睡了吗秦爷?”许大茂压着嗓子喊了两声。 见秦山没动静,这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披上棉袄,悄摸出了门。 “嘎吱——” 随着木门缓缓关上的声音,秦山睁开了眼。 这狗东西,还说自个儿不是夜会寡妇? 反正也睡不着,今儿就抓丫个现成的把柄。 月黑风高夜。 许大茂缩着脖子,一路溜墙根儿,快步朝着村东头走去。 秦山悄无声息的坠在后边。 七拐八绕的走了十来分钟,这货在一处土墙外停下,先谨慎的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猫腰趴在小院门边,“喵——喵喵——” 一长两短。 接着,屋里的油灯就亮了,一个瘦弱身材的年轻汉子摸黑将院门半开,“来了?等你半晌了,没让人瞧见吧?” “放心吧!”许大茂身子一侧,猴急的钻了进去。 不远不近处。 身形完美隐藏在树后的秦山脑子卡顿了一秒,表情逐渐裂开,“我尼玛…” 许大茂个狗日的,已经荤素不忌到这种程度了??? 卧槽卧槽卧槽!太他妈吓人了! 半夜里的小风一吹,秦山抬手摸摸自个儿一脖颈的鸡皮疙瘩,见鬼似的扭头拔腿就走。 第二天。 因为要赶县城八点半的客车,仨人天不亮就得从被窝里爬起来。 “大冷的天儿,不够受罪的。”许大茂眼下挂着乌青,一边蔫了吧唧的打呵欠,一边抱怨。 “老老老乡、来来来送饭饭饭了…”孙大栓精神抖擞,穿上衣服,三下五除二就把放映设备扛上了骡车。 归置好东西,回屋一看,那俩人还跟晒咸鱼似的躺着不动,顿时有点儿不大好意思,“我打打打、呼噜噜噜噜声声声大,又又又…” “何止是声大啊。”秦山双目无神,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房梁,“简直是不顾人死活…” 就那么吹拉弹唱了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啊! 全村的墙都让他钻完了! 孙大栓更不好意思了,“下下下回回、你们喊喊喊…” 秦山无力的摆摆手,“喊了,没用…” 何止是喊了,他甚给了这货俩嘴巴子,结果这货只是掀开眼皮瞅他一眼,便翻身继续。 睡醒还啥都不记得。 孙大栓:“…” “就是,你那呼噜跟炸雷似的,吵的我一宿没睡着!下回你自个儿一屋!”许大茂坐起身,瞄了眼秦山,心里不禁犯嘀咕。 这到底是睡着没啊? 要是没睡着,为啥不应声?? 故意的? 那自个儿半夜出去吃野食的事儿岂不是露馅了?? 许大茂越琢磨越不对,就在这时,秦山忽然转过头,嫌恶的瞥了他一眼,“一宿没睡着?我看你是要精尽人亡。” “胡说!”许大茂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哥们儿我身强体壮,体壮如牛,我好着呢我!” 说着,背过身疯狂朝秦山挤眉弄眼。 秦山:“滚边儿去!” “嘿嘿嘿嘿——”孙大栓咧着嘴乐,他倒是没多想,只当这俩人又闲着没事瞎白话。 可许大茂心虚啊。 虽然目前来看,秦山跟他是一伙的,可谁知道这小子嘴严不严啊? 万一哪天,把他下乡打野食儿这事给捅出去,往轻了说,他老娘得扒了他这身皮。 往重了说,以后他连媳妇儿都娶不上,搞不好还要被厂里开除,那就彻底完蛋了! “秦爷,秦爷。”趁着孙大栓帮老王头套骡车的空,许大茂觍着张驴脸往秦山跟前凑,准备先来一手死鸭子嘴硬。 没想到秦山先开口了,“狗日的,你他妈还真是个搅屎棍啊?jb长脑子里了,啥你都下的去嘴!” “…”还没来及狡辩的许大茂被喷的一愣,“不是、这、不至于吧,就算我那啥,没管住下半身…那也是你情我愿,人之常情…” 秦山:“这他妈还人之常情???” 知道这货不要脸,没想到能这么不要脸啊!要是没老王头在场,秦山高地得一脚蹬他脸上。 “这…情况特殊。”许大茂小声解释,“他那方面有难言之隐,我这也算是帮个忙…” “这忙也能帮?”秦山人都麻了。 “那还能让人咋办?”许大茂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前几年,她男人上山弄山货,出了意外,从半坡上滑下来,倒霉催的,裆正好卡石头上,把那玩意儿给卡废了。” “人家夫妻俩就是想生个儿子续香火,没儿子在村里让人瞧不起,还受人欺负,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秦山缓缓打出个问号,感觉事情好像在朝着更炸裂的方向发展,“等会儿,你这是…配种?” “秦爷你这话就难听了,我又不是牲口。”许大茂还有点不忿,“虽然意思是那么个意思,但我也是助人为乐,没有半点的私心!” 秦山:“…” “而且也是他们先找上我的,本来我还不想乐意呢…”许大茂说着说着,还觉得自个儿吃亏了,“回回都给我累半死,真当老子是犁地的牛呢?没点儿表示就算了,她男人还搁旁边指手画脚,他有本事他上啊!” 秦山差点儿绷不住,“不是、你俩耕田犁地,他男人还边儿上…观摩…?” 这他妈是什么牛头人行为? “这两年也好几回了,地也犁了,种也撒了,可种不上他急也没用。”许大茂撇撇嘴,“这事儿可不能怨我,肯定他媳妇儿也有毛病。” 秦山:“…”果然,没有最炸裂,只有更炸裂。 丰原村这对夫妻,因为男人受伤,丧失生育能力,所以找上了许大茂,打算‘借’个种。 应该是看上了这货外来的,离得远,又是城里人、有工作,有顾忌,避免了以后产生麻烦纠葛。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许大茂个浓眉大眼的竟是中看不中用。 夫妻俩错把骡子当种马,被白嫖好几回而不自知。 捋清楚前因后果的秦山只想问一句,这他妈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同时,看许大茂这货的眼神儿也变得颇有深意。 秦山:大茂,你有没有怀疑过自个儿也是头骡子? 许大茂显然是会错了意。 见秦山拿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睨他,连忙道,“秦爷,咱俩可是一个战壕里的革命同志,事儿我一点没瞒你,你千万不能往外说啊!” “要是捅出去,那夫妻俩可就没法做人啦!万一想不开,再弄出个人命来,罪过可就大了!” “秦爷?秦爷您给句话啊秦爷?” 秦山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下,顿时,许大茂冷汗都快下来了。 “甭拿人命压小爷,小爷也不稀得说你这破事儿。”秦山又意味不明的斜他一眼,摸着下巴,欲言却止的轻“嘶”了声。 “不是,秦爷,您有话直说。”许大茂心里愈加发虚,“您这瞅的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怪吓人的。” “大茂啊!”秦山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有没有怀疑过自个儿也是头骡子呢?” 许大茂一头雾水,“啥?” 没等他转过弯,那边,老王头便甩着鞭子打了个空响,吆喝着仨人上车,准备出发。 车上除了放映设备,还有老乡送的山货,干蘑菇,干木耳,一篓子鳝鱼,两坛自酿的土梨酒。 骡车刚走到村口,一个裹着头巾的妇女迎了上来,说想一道儿进县城,去探望坐月子的妹子。 秦山打眼一看她挎的那篮子,沉甸甸的坠手,还用布盖的严严实实,就知道走亲戚是假,换钱才是真。 路上颠簸,妇女把篮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磕着碰着。 “山山山里、天儿真真真真够够够冷的…”孙大栓揣着手,冻的直缩脖子。 五点多钟,天还没亮。 山道崎岖,树影重重,连月光都照不进,只能靠着一盏煤油马灯前行。 车轮子“嘎吱——嘎吱——”的响声回荡,一只被惊起的大鸟“呼啦——”从几人头顶掠过。 正在走神的许大茂吓一激灵,随即感觉脸颊一凉,便下意识的抬手去摸,结果摸了一手鸟屎。 “我艹!”这货甩着手大骂,“他妈的拉老子一脸!” 秦山:“哈哈哈哈哈——”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呸,这酸臭的…”许大茂惹不起秦山,转头就去欺负老实人,贱了吧唧的伸手把鸟屎往孙大栓身上抹。 “滚滚滚滚滚——”孙大栓边骂边躲。 “别闹了,别闹了。”老王头扯着缰绳,“道儿本来就难走,你俩再给车晃翻喽!” “小兄弟,赶紧洗把脸,按咱们乡下的说法,让鸟屎淋了不吉利。”抱篮子的妇女递过个水壶。 此言一出,许大茂莫名觉得脖颈一凉,“大姐,这荒山野岭黑灯瞎火的,您可别吓唬我…” 说着,掬了捧温热的水在脸上猛胡撸几下,拢着棉袄,又往秦山身边儿挪了挪屁股。 “一边儿去。”秦山一肘子怼开他,“白长一大个儿,怎么胆子比娘们儿还小?” 对面那妇女一听,不乐意了,“我们女的也不这样儿。” “挤挤暖和。”许大茂趁机又挤过去,咧个大嘴嘿嘿拍马屁,“秦爷您属阎王的,煞气重,有您镇着,什么牛鬼蛇神也不敢造次!” 话音刚落,骡车猛的一晃,停了下来。 老王头可不管你是阎王还是小鬼,回头吆喝道,“又过不去了,都下来,下来推车!” 这破路吧! 秦山没脾气的跳下车,调侃道,“要说煞气重,还得是王大爷,您一句话,阎王小鬼都得乖乖推车。” 许大茂抱怨,“这才走出多远啊,推两回了都,到底谁是骡子啊?” 这段是个斜坡窄道,车架子一侧半悬着,仨人扎着马步,合力去抬。 “嘿呦喂,大栓你稳点儿,别这么一上一下的,闪我腰了。”许大茂嚷嚷。 “你你你也也使点劲劲劲,别别别…”孙大栓心想,明明仨人出力,为啥感觉重量全压在他一人身上?可嘴皮子不利索,又说不明白。 “都别出声。”最后边的秦山弓着腰,脚下倏然一顿,“右边儿,林子里有人。” “…!!”许大茂瞬间头皮发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王头一手提着马灯,另一手撒开缰绳,本能的朝后腰斧头摸去。 “别动。”秦山低声道,“继续推车,到前头平地,把灯给我。” “看清了?几个人?你想咋弄?”老王头犹豫了一下,将手收回,斜着眼往林子看。 黑咕隆咚一片,除了交织的树影啥都看不见。 “听见声音了。”秦山语气笃定,却没再细说。 听脚步至少有三人,两个在右前,一个在右后,意图明显,妥妥的是想围了他们。 老王头忍不住直皱眉。 听见了? 车轱辘一路嘎吱嘎吱响,还能听见个啥? 这管头骡子喊大爷的城里小年轻瞅着就不像个靠谱的… 老王头正思忖着,却见秦山双手抓稳车架子,双腿微曲发力,直接将车抬起,越过一块大石。 旁边的孙大栓顿觉手上一轻,只想大呼‘秦爷牛哔’,再骂许大茂一句‘废物’。 “我眼瞎耳聋,没看见也没听见。”老王头叨咕了句,但还是迅速把灯递给了秦山。 荒山野岭,真遇上事儿就是要命的事儿,宁可谨慎再谨慎,不能有半点马虎侥幸。 灯火微微的晃动。 夜风吹过枯枝败叶,似啼哭般呜呜作响。 “上车上车。”秦山转过脸,朝许大茂和孙大栓二人使了个眼色,若无其事的摆手招呼道。 刚说完,右边林子里的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这下,一行五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别动,老子有…” 随着一道刻意粗着嗓子的厉喝声乍起,秦山手中的马灯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人动作随之一滞。 正是这转瞬之间,端着土枪的粗嗓门壮汉眼前黑影一闪。 不等他扣动扳机,枪筒就被人抓住,猛然大力往前一带,同时,那人侧身弓步,精准的从后绊住了他的腿。 壮汉大惊,心道一声不好!怕是碰上当兵的了!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来人便使出一套小连招,一手抓枪筒,一手抓枪托,腰身一拧,曲腿别住他后膝窝。 “砰!”壮汉膝盖跪地,还没来及叫喊,就被迎面一枪托结结实实的杵到了脑袋上。 秦山:你是想把老易当肥羊宰吧? 壮汉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秦山一脚踩在脑瓜子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边突然没了动静,另外俩同伙立马觉察出异样,可人已经蹿出了林子,和赶车的老王头打上了照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双方同时愣住。 “小王八蛋!别跑!”下一秒,老王头一声暴喝,抽出腰间的斧子,直朝面前黑影砍去。 那黑影本还在权衡犹豫,一瞅这阵仗,扭头就跑。 孙大栓见状,二话不说,一把推开碍事儿的许大茂,一个恶狗扑食,从后将人扑倒。 “好样儿的!”老王头和同行妇女冲上前去,仨人合力,把那黑影脸朝下,死死压住。 “还有一个跑啦!”许大茂嗷嗷大喊,“秦爷!秦爷!还有一个往林子里跑啦!” “砰!”黑暗中一声枪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 林子里飞鸟惊起。 所有人都呆滞了一瞬。 晕倒的壮汉猛一激灵,惊醒过来。 睁眼看见秦山居高临下,手里的枪散发着火药味,瞬间浑身发麻。 “起来。”秦山手腕一转,收起王八盒子,转头用土枪顶在壮汉脸上。 “…”壮汉嘴角哆嗦了下,踉踉跄跄的爬起身。 “打中了!打中了!秦爷好枪法!”许大茂激动的拍手叫好。 “大个子,别光站那不动,车上有绳,去把林子里那个绑了!”老王头道。 许大茂顿时怂了。 他连个防身的家伙事儿都没,赤手空拳去绑人? 万一那人不要命,再给他来一下子怎么办? 见这货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孙大栓忍不住心里又骂了句‘废物’。 三下五除二扯了身下那人的裤腰带,将其双手反绑。 接着,一手拎马灯,一手拎斧头,大步朝树林走去。 趁黑劫道这仨,从蹿出来到被全部按住,不过五分钟。 “我瞧瞧,我瞧瞧。”老王头提着灯,挨个照过三人的脸,不禁摇头,“你说说,好好的壮劳力,干啥不好,非得干这拦路抢劫的勾当。” 粗嗓门的壮汉默不作声,血从额角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往下淌。 另一个被秦山一枪放倒的,抱着右腿满地嗷嗷打滚。 “要不是家里难,上有老下有小,连口饱饭都混不上,谁会干这个?”被五花大绑的那个垂着头,闷声闷气的喊冤: “我们也是头一回,以前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您几位就高抬贵手,放我们哥仨一马吧!” “第一回干脏活儿就轻车熟路前后包抄?”秦山嗤了声,抬抬下巴,示意孙大栓把中枪那个拖上车。 “别呀,真是第一回,大爷,求您了,看在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瘫老娘的份儿上,饶了我这回吧,求您了大爷!”五花大绑那个还不死心,见老王头长得面善,便一个劲儿朝他求饶。 “一回生,二回熟。”老王头丝毫不为所动,重新把斧头别回腰间,“我前脚放了你们,你们后脚再去劫别人,那我不就成害人命了?不成,想都别想!” “大爷,我保证…” “跟我保证没用。”老王头摆摆手,“犯法就是犯法,去跟公安同志保证吧!” 说完,跳上骡车,“啪啪啪”挥出三鞭空响。 “大栓,看好这俩,有不老实的直接开枪。”秦山将上了膛的土枪递给孙大栓。 孙大栓跟尊大佛似的,端着枪往车尾一坐,颇有几分霸气侧漏。 “都老实点儿,哥们儿的枪可不长眼!”许大茂这会儿腼个脸凑了过来,牛哔哄哄的不行。 旁边的妇女大姐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有危险的时候当缩头乌龟,人都按死了,又来耍威风,真够好意思的! 劫道仨人,除了腿挨枪的在车上歪躺着,另外俩被秦山捆着手,栓在车后头。 天色渐亮,车轱辘继续“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领导小同志,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上了膛的枪,说下咵咵两下,就给他下了!想想都后怕的慌。”老王头边赶车边心有余悸。 “您还后怕,您抡起斧子就砍那会儿,可没见带怕的,您才是宝刀未老。”秦山佩服的竖了个大拇指。 别的不说,就这把年岁,还能有这股子莽劲儿,那绝对是一猛人。 一说这个,老王头挺得意,“嘿,那都对上眼儿了,肯定不能怂啊!咱越是凶,越是狠,才越能制的住他!” 秦山:“看出来您经验丰富了。” 当时那情况,那俩身上还带着柴刀,但凡老王头退半步,说不定就让对方反制了。 “这是咱革命同志的战斗经验。”老王头想拽句词,想了半晌没想起来,“那个,大元帅那句话咋说来着?” “狭路相逢勇者胜。”秦山道。 “对对对,就是这句!”老王头挥动鞭子,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小兄弟,多亏你反应快,要不然,我们都得让扔山沟子里喂野狗。”妇女万分感激,转头又冲车后俩人骂道,“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不好过就能偷?就能抢了?你抢了别人,让别人一家子咋办?” “大姐,我们没想伤人,我们就想要点儿吃的…”粗嗓门壮汉顶着张血呼啦呲的脸辩解。 谁知刚一开口,孙大栓的枪口就对准了他。 “没见哪个要饭的是端着枪要的。”秦山撩起眼皮笑了笑,“你是把我们当成下乡收货的肥羊,想一枪宰了吧?” “…”壮汉一噎。 “甭废话,栽咱秦爷手里,你不服也得服!”许大茂抱个膀子,二五八万似的,“再叽叽歪歪,老子一枪崩的你脑子开花!” 说完,邀功一般朝秦山咧着个大嘴讨好的笑。 这货心里头小九九盘的门清。 下乡途中抓仨持枪劫道的,这怎么说也算大功一件。 回头厂里要表彰,自个儿不算首功,也能蹭上个次等功吧? 到时候大喇叭一播,大红花一戴,他也是轧钢厂的红人,那还愁找不到漂亮媳妇儿? 等他把水灵灵的媳妇儿娶回家,嘿!还不气死何雨柱那二傻子! 刘岚:姓秦的女人一来食堂,何师傅魂都飞了! 又行了四五十分钟,山路渐渐平坦了些。 途经一个叫河湾村的村子时,秦山将那仨劫道的交给了村里的民兵队,由民兵押送到县里,再由县公安上报。 一行人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发车前,赶上了回四九城的客车。 接着又是一路大坑套小坑,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下午回到了城里,吃上了热乎饭。 “秦爷,大栓,咱哥仨这回立大功了,抓了人,还缴了枪,厂里肯定要给咱表彰…” 国营小饭馆里,许大茂殷勤主动的掏了粮票和钱,一人点了一大碗炸酱面,外加二斤大包子。 “有有有你啥啥啥事儿…”孙大栓搓着大蒜皮儿,搓完“呼”的吹他一脸,“你你也也也好意意意思…” “那还不是秦爷身手矫健,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把人按了…”许大茂没脸没皮的狡辩,“再说,出门在外,咱放映队就是个小集体,你你你、能不能有点儿团结精神?” 孙大栓:“你你你你能不不不能要要要点点儿脸…” “也不是一点儿不要…”许大茂也不恼,笑嘻嘻的摸摸自个儿那张大长脸,“哥们儿就想长长脸,嘿嘿。” 孙大栓懒得搭理他。 “我就不信你不想。”许大茂撇撇嘴。 孙大栓:“不不不不想…” 许大茂:“怪不得你处不上对象。” 孙大栓:“你你你你…” 孙大栓心说,你都怂成那样了,没被一勺烩就知足吧!还想长脸?你那脸再长就真成驴了。 可越急越是舌头打结说不出来,憋的脑门都出汗了,还在‘你你你’的打磕巴。 “等等等…”正埋头吃面的秦山忙抬手,阻止孙大栓继续‘你’下去,才总算把这口面咽顺畅,又夹了个包子道,“我说许大茂,你总欺负人大栓干嘛?” “我俩闹着玩儿呢。”许大茂十分狗腿的把醋碟往他跟前推了推,“秦爷,这事儿还得听您的…” 跟着秦山混了这么久,许大茂觉得他不是那小气人,有好事儿肯定会带兄弟一手,就算吃不着肉,喝口汤也香啊! “成啊。”秦山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又一指孙大栓和自个儿,“你请我俩吃西餐,这好事儿就带你一个。” “西、西餐?”许大茂迟疑了下。 西餐多贵啊! 虽然他也没吃过,但他路过大地西餐厅和老莫门口时见过啊。 那气派的大门,那亮堂堂的大吊灯,那服务员都穿的跟资本家似的,一顿不得吃去他半个月工资? “还有…”秦山顿了顿,又道,“吃什么,我俩说了算。” “…”许大茂还没请客呢,肉就已经开始疼了。 “赶紧的。”秦山挑挑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成!吃西餐!”许大茂咬了口大蒜,“吃啥你俩说了算!” 秦山:“诶,听见了吗大栓?明儿留好肚子啊!”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嘿——” … 秦山这边都安排上西餐了,二食堂那头,却为饭盒的事起了争执。 起因是,今儿伙食带荤,中午秦淮茹来打饭时,一瞧见就两放光,可劲的朝傻柱飞眼色。 傻柱悄摸的把一大勺肉藏在白菜底下,全扣她碗里了,以为后厨没人瞧见不说,还比往常多‘剩’下一饭盒菜。 整整三饭盒油水十足的白菜熬肉,压的实实的,这货二话不说,反手便装进自个儿网兜里。 然后就大腿翘二腿的坐在那儿,没事人似的抽着烟,指使几个帮厨打杂的收拾厨房。 这要放以前,也不算个事儿。 可问题是现在,后厨的形势不一样了。 傻柱在家养伤休息的这一个多礼拜,所有的‘剩菜’都是大伙儿一人一饭盒,轮流往家拎的。 他这一来倒好,昨儿包圆拎了一回,今儿又要全占,还是满满当当的三饭盒荤菜。 这让后厨一众人看了心里能舒服么? 尤其是二厨韩师傅和三厨梁师傅,俩人当时就撂脸儿了,一边擦灶台,一边把锅碗瓢盆碰的哐哐响。 “就他霸道,往后又没咱份儿了呗。”刘岚背着脸,小声咕哝,“那个姓秦的女人一来,我看他五迷三道的,魂儿都快飞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看不惯他那做派,一来就吆五喝六,谁又不欠他的。”黑熊精马上跟刘岚站到了统一立场。 说完,又低低问旁边刷锅的帮厨小李,“小李,你说呢?” “我也看不惯,可谁让人是大厨,惹不起。”小李摇摇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大厨咋了,大厨也是给公家干活的,他还有本事开除咱不成?”黑熊精两眼盯着傻柱后背说道。 “锁子,你干啥?别惹事儿,他再给你小鞋穿。”刘岚感觉气氛不对,赶紧扯住了黑熊精的围裙。 “这事儿总得有个说法,谁给谁穿小鞋还不一定呢!” 说罢,黑熊精大步走到傻柱面前,将围裙一摘,摔到一旁,面色不善的垂眼看着他。 后厨里,众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上的活儿。 “怎么着?搞罢工啊?”傻柱也不怯,依旧坐的四平八稳,不屑的扫了黑熊精一眼,“不想干滚蛋。” “何师傅,我就有话直说。”黑熊精废话不说,直接开门见山,“你没来这几天,剩菜都是大伙儿轮流平分的,今儿该轮到韩师傅和梁师傅了。” “怎么着?几个意思?”傻柱小眼一眯。 “一个意思。”黑熊精伸出一根手指,“何师傅,这好处不能全让你一人占着。” “呦嚯!”傻柱哂笑,“这是替人出头呢?呵呵,这后厨什么时候轮到你个打杂的说话了?” “就是替大伙出头!就是看不惯你这独吃独占的尿性,怎么着?!”黑熊精挑衅的逼近一步,索性把话挑明。 “看不惯你忍着!”傻柱‘腾’的站了起来,一双小眼目露凶光。 二人针锋相对,大有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二厨三厨,还有刘岚、小李等几个帮厨打杂的虽然没说话,但却在暗暗的来回递着眼色。 黑熊精:今儿这后厨的规矩,得改改! 黑熊精在后厨的人缘不错。 特别是这一个多礼拜,他这一手‘好处平均分’,算是有效的分化了立场,把自个儿和傻柱的矛盾,升级成了整个二食堂厨师班和傻柱的矛盾。 气氛剑拔弩张。 “哎呀,都是工友…”刘岚担心黑熊精惹事,想打两句圆场,哪知刚一开口,便被打断: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傻柱一脸的瞧不上,“你那张碎嘴子,整天叨叨咕咕,这里头没少你撺掇拱火!” “…”刘岚一噎,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憋出一肚子不痛快,讪讪的翻了个白眼。 见刘岚哑火,傻柱更是有种整个后厨他是老大的错觉,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对上黑熊精,戏谑一笑: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这儿,是二食堂。”他指指脚下,又指指自个儿,“我是大厨,我说了算!” “甭拿女同志撒气,现在是我,赵铁锁看不惯你。”黑熊精歪着脖子,粗眉一挑,“今儿当着大伙面,我就问一句,这独吃独占的规矩是谁立下的,又是谁点头的!” 黑熊精心里清楚,打从他站队秦山那天起,就势必会跟何雨柱水火不容,要是不抓住机会干倒何雨柱,那他在后厨一天,便会被踩在脚下碾压一天。 “你当自个儿哪根葱啊?老子的规矩,犯的着跟你个打杂的杂碎交代?”傻柱梗着脖子耍横道。 他是浑,但不是真没脑子,这事儿虽然是领导默许的,但肯定不能把领导往明面上搬。 “我说何师傅,你怎么还骂人呢?我们这些打杂的可没惹你吧?”刘岚实在是忍不住了。 于理,她干活向来本本分分,从没偷懒耍滑。 于情,锁子是替她出头,替敢怒不敢言的大伙儿出头。 于理于情,她都能问心无愧的站出来说两句。 “你手艺好,了不起,可再了不起,你能把后厨的活儿全揽了?还不是得靠我们这些打杂的。”刘岚站到了黑熊精身后,小声嘀咕。 她一出声,二人针锋相对的局面被打破,小李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上礼拜何师傅没在,韩师傅和梁师傅在灶上,也都好好的,怎么一来就闹成这样…” 言外有意,这二食堂多一个厨子不多,少一个厨子也不少,甚至你不在,大家好处平分,人人有份,更加和谐。 “柱子,我说一句。”二厨韩师傅也站了出来,“既然…” “既然什么既然!”傻柱拎起网兜,不耐烦道,“谁不想干就别干了,惯的毛病!” 说完,扭脸就要走人,可手上的网兜却被一把按回了灶台上,“何师傅,还没下班呢。”黑熊精侧身,横挡在他面前。 “起开。”傻柱眯起眼,发狠道。 “饭盒留下。”黑熊精一步不让。 “嘶——” 傻柱咬了咬后槽牙,趁着黑熊精不备,忽然反抓住其手臂猛的一别,胳膊肘狠杵他下巴的同时,腰肩发力一扛一摔。 “哐铛铛——”黑熊精被他一个过肩摔撂倒,撞在架子上,锅碗瓢盆,土豆萝卜打翻一地。 突如其来的爆发,把后厨众人吓了一跳。 刘岚和二厨三厨忙上前去扶黑熊精。 “想当出头鸟,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几两重。”傻柱嗤笑着,一根手指点点他。 今儿这争的已经不是饭盒了,而是后厨的形势。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一旦被压倒,就很难再翻身了。 “呸!”黑熊精吐出一口血沫子,用力摇摇脑袋。 狗日的不讲究,这一手肘击过肩摔,把他摔的不轻。 “锁子,要不…” 刘岚见他吃了亏,刚开口想劝,却见他躬身猛扑向何雨柱,抱住右腿。 “妈的,找死!”何雨柱身形不稳,看见旁边菜案上的擀面杖,伸手便要去够。 三厨梁师傅眼疾手快,见状一跃上前,将其抽走。 “…”傻柱瞬间脸都绿了。 “动手归动手,上家伙事儿要出人命的。”梁师傅道。 傻柱没功夫骂他,咬牙切齿的一肘又一肘,狂击黑熊精后颈。 黑熊精死不撒手,肩膀扛着他,玩命的往上顶。 顶的傻柱连退好几步,最终还是“哐”的一下被放倒。 抱腿摔这招黑熊精已经使的炉火纯青。 如果不是绝对的力量优势,一旦被压制,几乎没有反杀的可能。 “老子说了…”将人放倒后,黑熊精迅速一个锁喉,小臂死死卡着傻柱喉咙,膝盖狠往他心口一怼,“今儿这后厨的规矩,得改改!” “…”傻柱瞪大眼,愤怒和窒息,憋的眼珠子通红。 黑熊精恶狠狠的盯着他,“从今往后,好处平分,饭盒轮流,有人反对吗?!” “…”后厨众人自然都不做声。 “有人反对吗!”黑熊精要杀人似的,手上力道再次加大。 “…”傻柱脸色发紫,大张着嘴,两只眼球开始翻白。 “锁子,锁子…”刘岚一看,这人都快给勒断气儿了,赶忙去拉黑熊精,“先撒手,让何师傅喘口气,咱有话好好说。” “是呀锁子,先起来。”二厨三厨对视一眼,俩人心照不宣的都站到了黑熊精这边。 黑熊精就坡下驴,撒开手站起身,垂眼看着还躺在地上喘粗气的傻柱,“何师傅,这回能好好说话了吗?” “…”傻柱头晕脑胀,眼前一片重影模糊。 “今儿这仨饭盒。”黑熊精又朝灶台上指了指,“按咱后厨的新规矩,轮到韩师傅,梁师傅和小李,你有意见吗?” 傻柱:“…” “何师傅说他没意见。”黑熊精笑了声,“你说你,早这么痛快不就没事儿了?” “大伙儿赶紧收拾收拾吧。”刘岚把饭盒从网兜里掏出来,顺手藏到了菜案底下,“等会儿主任要来检查卫生,别让看出来。” “快快快,锁子,你去洗把脸。”二厨拍拍黑熊精肩膀。 “锁子哥,地我来拖,你歇会儿。”小李动作麻利的拿过拖把。 “锁子。”刘岚朝傻柱抬抬下巴,“别等会儿他在李主任跟前再告你状。” 傻柱:秦姐,信不信我鸡鸭鱼肉都给你弄来? 大伙儿忙着收拾厨房里的一片狼藉,竟没有一个人过去,哪怕是关心一下还躺在地上的大厨同志。 “起来吧,何师傅,还想搁这儿打地铺呢?”黑熊精拉过条凳子,在他旁边坐下,点了根烟。 “行,行啊你,跟我来这套!”傻柱长缓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狠狠指了指黑熊精。 “别误会,何师傅,我不是针对你。”黑熊精笑笑,磕了两下烟盒,递到他面前,“你也看到了,咱厨师班有谁跟你站一边儿吗?” “…”傻柱语塞,一把推开黑熊精的手,心里大骂这群叛徒。 在他手底下干了这么久,一转脸,就为了几个饭盒便让人挑拨离间了,一个个的什么玩意儿! “说实话,我也不怕你告状搞小动作。”黑熊精也不恼,重新把烟揣回兜里,“但你得想清楚,捅到台面上,谁都捞不着好处,自个儿吃不上肉就掀桌,这叫损人不利己,你也不想成个光杆司令吧?” “呵呵。”傻柱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你还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就是个提醒。”黑熊精说完,站起来打打身上的灰土,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道,“还有个提醒。” “别惹秦爷,你斗不过他,没事甭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傻柱憋屈的牙都快咬碎了。 可正如赵铁锁说的,后厨里斗归斗,就算斗破头,也仅限于后厨,不能啥都往明面上摆。 这一波,他暂且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 车间里的活儿并不轻松,特别是对一个女人来说。 秦淮茹是钳工学徒,啥都不会,只能从最基本的切削与磨削开始,这活儿说难不难,可也没啥捷径,只能靠熟能生巧。 对着一大堆工件锯、锉、刨、磨,几天下来,膀子酸的抬不动,还磨了一手的大血泡。 秦淮茹站在厂大门对过,一条背风的巷子口,一边捶着酸痛的肩膀,一边等傻柱。 等来等去。 下班的人都快走光了,才等到傻柱两手空空,一脸晦气的从厂里出来。 “柱子,今儿怎么这么晚?后厨有事儿?”她快步迎上,没开口直接问饭盒,那样显得太直白。 俩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甭提了,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傻柱不忿的呲了呲牙,骂骂咧咧说起后厨的事儿,也理所当然的把自个儿挨揍那一茬抹了过去。 “秦姐,我跟你说,就赵铁锁那驴踢的脑子,打死他,他也想不出这阴招,肯定是姓秦的小王八蛋在背后指使!” 秦淮茹听完,沉默了。 脸上明晃晃的挂着失望,嘴里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低着头,快步往前走,鼻尖儿让寒风刮的微微发红。 “秦姐,秦姐…”傻柱跟在她屁股后边儿,“你放心,我肯定再想办法,我是大厨,主任都得给我几分面子,我还能让他们一群杂碎压头上?” “柱子,姐也不想看你为难…”秦淮茹看向他,眼中充满恳求,“姐求你了,咱别再跟他斗了,行不行?你斗不过他…” 这话就像点了炮捻子似的,傻柱突然就炸了,嗓门猛的拔高,“我怎么就斗不过那小王八蛋了?!” “我十五岁进厂食堂,十八岁当上大厨,厂里哪个领导没吃过我做的饭?那次招待餐不是我掌勺?” “他跟我比?他算个屁!” 傻柱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的瞪着眼,唾沫星子喷了秦淮茹一脸。 “…”秦淮茹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呆呆的愣在原地,直到路人纷纷侧目,才赶紧低下头,再次加快脚步。 “秦姐,秦姐——我不是冲你的,秦姐——”回过神的傻柱直想给自个儿一嘴巴子。 “我知道你不是冲我,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吗?你听的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当我多管闲事了。”秦淮茹一时也委屈上了。 她容易么? 跟大老爷们一样,干着车间的活儿,大老爷们儿回家,有人给洗衣,有人给做饭,她回家,还得接着当牛做马,端屎端尿。 为了口吃喝,还要好声好气的哄着傻柱,现在饭盒没了,傻柱还拿她撒气,冲她嚷嚷。 她一个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别啊秦姐,我哪儿能不知道你是为我好啊,我这不是让气昏头了么,你别生气,别生气啊…”傻柱见她这样,又巴巴的摇着尾巴去哄。 “我还指着你接济呢,哪儿敢跟你置气啊。”秦淮茹嗔怒的白他一眼,半真半假说道。 这一眼,有那么几分责怪中带着撒娇的意思。 傻柱立马便缴械投降了,凑到她跟前,故意一手半遮着嘴,“我跟你说,明儿厂里就有两桌招待餐,信不信哥们儿鸡鸭鱼肉都能给你弄回来?” “真的?”秦淮茹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我啥时候骗过你,说有肯定有,等着吧。” 俩人说着话,一直到拐进南锣鼓巷,秦淮茹才停下脚步,“柱子你先走,我等会儿再回。” “用的着这样吗?”傻柱有点儿不乐意。 “你还嫌咱院里那些人闲话说的不够难听?”秦淮茹推了他一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走吧。” “得。”傻柱撇撇嘴,“还是你先回吧,大冷天儿的,哪能让你一女人在外头吹凉风。” “成,柱子,谢谢你啊!”秦淮茹道了句谢,匆匆扭身而去。 刚一转过脸,便心累的叹了口气。 原本天天都有的饭盒,现在成了七八天才能轮上一回。 家里四张嘴吃饭,老虔婆和贾东旭还要吃药,大大小小的开销,全都指望着她一个学徒工挣的工资。 好好的日子过成如今这样,全是因为得罪了后院那小阎王。 秦淮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去找秦山,求和也好,求饶也罢,总之,不能再这么僵下去,不然,她还得遭殃。 可… 一想到秦山那似笑非笑的脸,那能把人看穿似的眼神儿,她就莫名的直起鸡皮疙瘩… “我回来了…”秦淮茹心里装着事儿,心不在焉的推开屋门。 还没迈进门槛,便被迎面一股恶臭熏的胃里翻山倒海,扭过头,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雨水:我哥小时候,脑子被门挤过! 秦淮茹连跑都没来及,哇哇一通狂吐,全吐家门口了。 “秦淮茹你什么意思?”贾张氏老脸登时黑了下来。 这分明是嫌弃他们母子,嫌弃这个家了啊! “我…呕——”秦淮茹这会儿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张嘴,胃里又抑制不住的涌出一阵恶心。 “你…你故意找晦气是不是?”老虔婆气的跳脚大骂,“东旭才出事儿几天呐?你就不想伺候了,弄这出儿给我上眼药,良心被狗吃了!” 秦淮茹吐的直不起身。 直到把胃都吐空了,才扶着墙,难受的大口喘气。 “东旭媳妇,这是咋了,吃闹肚子了?” 一大妈不想掺和贾家事儿,可她正在对门做饭,又不好装看不见,只能表示下关心。 结果上前一看,好家伙。 秦淮茹吃的可真不少,屋门口一片地都让她吐满了… “没事了一大妈,吐完好受多了…”秦淮茹眼中溢满生理性的泪水。 “没事就好。”一大妈还没上前,就被这股酸腐的味儿冲的受不了,“我去给你倒盆热水,洗把脸。” 秦淮茹双腿发软,两眼发黑,靠着墙缓了片刻,才摇摇晃晃的去收拾满地污秽。 “闹啥肚子,年纪轻轻,哪来那么多毛病!”贾张氏冷眼旁观,“我看你就是吃多了撑的!” 秦淮茹一言不发。 只要她辩解一句,老虔婆就有十句不重样的骂她。 没必要让一个院子的人看笑话。 “怎么了这是?刚刚不还好好的么?”傻柱一进中院,看见秦姐拎着把扫帚,脸色苍白,虚弱的摇摇欲坠,连忙小跑过去,将人扶住。 “没事儿,快回去忙你的吧…”秦淮茹把胳膊抽出。 “还没事儿呢?你自个儿照照你那脸…”傻柱是一点儿不避讳,从她手中拿过扫帚,“给我吧,你上一边歇着去。” 这下别说贾东旭和他老娘了,连一大妈的脸都绿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当着秦淮茹男人和婆婆的面拉扯,这不等于骑人头上拉屎么? “砰——!”贾东旭抬手掀翻了支在床头的小桌,一双阴恻恻的眸子死盯着傻柱。 “你个二傻子,多管什么闲事儿!”贾张氏冲出屋,一把夺过扫帚,叉腰怒骂,“赶紧滚!别跟狗似的在我家门口晃悠!” “贾老婆子,你有毛病吧!?没看秦姐都难受成啥样了么?”傻柱今儿在厂里就不顺,刚回院又被窝一肚子火,浑劲儿上头,才不管三七二一,直接就跟老虔婆硬对上了。 “呸!你才有病,贱病!”贾张氏跳起来,一口老痰啐他脸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惦记的啥?西门庆请武大郎,你没安好心!” “你个恶老婆子——”傻柱抹了把脸,抹了一手黏糊,顿时太阳穴上青筋直突突,抬手便要去推贾张氏,“倚老卖老的玩意儿,真当我不敢收拾你怎么着?” “你打!你打!来!你打老娘一下试试!”贾张氏才不怕他耍浑,挺着胸往上迎。 正愁没人讹呢。 二傻子碰她一根手指头,她就讹掉二傻子一层皮! “傻柱!!你敢!!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贾东旭目眦欲裂,发疯似的拍打着床,无能狂怒。 “柱子!你又犯什么浑!?还想让关保卫处去?!”易忠海怒气冲冲的从自家大步而出,一把抓住傻柱的手臂,“回屋去!” “这老虔婆先满嘴喷粪招惹的我!” “我让你回屋去!” “凭什么?凭她儿子是残废?凭她自个儿老不死?她就能为所欲为?”傻柱梗着脖子。 反正脸都撕到这份儿上了,他也不怕得罪贾家,索性指着贾张氏的鼻子,继续口无遮拦的嚷嚷: “死老太婆,我忍你不是一回两回了!要不是看秦姐面子,我早就大耳刮子抽你了!” “你再敢撒泼,再敢为难秦姐试试?你看我有没有法子治你!” “呸!老不死的!” 傻柱也是被惹急眼了,一通怼脸输出,把贾张氏骂的先是目瞪口呆,继而胸闷气短。 “老贾哟——老贾——你快睁眼看看吧——咱家的日子没法过啦——” 秦淮茹也傻眼了,脸一阵青一阵白。 柱子这是干啥?是要逼死她吗? 东旭本来心眼小,残了之后,更是整天疑神疑鬼的,他再这么一闹,白的也成黑的了… “好了柱子!别胡说八道了!柱子!”一大妈拉着他的胳膊往后拽,一边喊秦淮茹,“东旭媳妇,东旭媳妇!先把你婆婆扶回去,等会儿我让柱子去赔不是啊!” “何雨柱这脑子,八成是小时候让门挤过。”趴在窗边桌上写作业的何雨水无语摇头,但丝毫没有要去劝架的想法。 她现在已经对她哥不抱啥希望了,只要能自个儿有学上,有饭吃,爱咋折腾咋折腾吧。 何雨水表情麻木的看了会儿,正准备关上窗户,却见秦淮茹摇摇晃晃的朝贾张氏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软,直直向前栽倒。 “哎呀,东旭媳妇!东旭媳妇这是咋了?” “秦姐!秦姐!!” “磕着头没?都别看了,来人搭把手…”易忠海死死拽着傻柱,不想让他再上前搅合,奈何压根拽不住。 看见秦淮茹倒地,傻柱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托腰,一手揽腿,急吼吼的把人抱了起来,“秦姐、秦姐!” 易忠海:“…”感觉这回是真难收场了… “快快,先进屋去给擦把脸喂口水。”事已至此,一大妈只能拼命推着傻柱往贾家屋里去。 估计要不是有她在背后推着,他都能把人抱自个儿床上去。 贾东旭半倚半靠着床头,眼睁睁看着媳妇儿被傻柱摸腰抓腿的抱着,那眼神儿狠的简直要杀人。 “秦淮茹!秦淮茹你给我起来!别装死!你装死就没事了?起来!”贾张氏认定她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理亏装死,气汹汹的伸手便去扒拉。 秦淮茹依旧一动不动。 傻柱将人放下,转身去倒水,回头一看老虔婆上手,又要炸膛。 这时,一大妈发现了不对,急切的喊道,“老易,老易你快看看,东旭媳妇嘴唇咋这么灰啊?这、这得送医院吧?” 老虔婆:秦淮茹,你敢动我二孙子试试! “啥?怀、怀上了?” “都已经两个多月了,不是我说,你这个男同志,你是怎么回事啊?媳妇身子都虚成这样了,你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 “两瓶葡萄糖挂完就能回去了,回去注意休息,多补充营养,千万别再劳累过度,家属去把钱交一下…” “…”傻柱一脸茫然的站在病床旁边,缓了缓神,才看向秦淮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一大爷,一大妈,柱子,对不住…又给你们添麻烦了…”秦淮茹面无血色,尴尬的咬了下嘴唇,“我、我真的不知道…” “秦姐你别这么说,大夫让你注意休息,你就安心的休息,别想东想西的。”傻柱安慰道,虽然他心里充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郁闷。 “我去交钱,柱子,你去食堂,看看弄点啥吃的,都对付几口,垫垫肚子。”易忠海起身道。 医院是厂办医院,属于轧钢厂职工及家属福利,看病花钱少,当然,对医生技术,也就不能要求太高,反正大病看不了,小病能靠自个儿熬。 秦淮茹挂了两瓶葡萄糖,一共才花八毛,易忠海最擅长的,就是花小钱,办大事儿,拿芝麻绿豆点的好处笼络人心。 “一大爷,我这粮票没带够,就买了几张二合面饼子,先就热水凑合吃。”傻柱从食堂回来,手上还端着仨借来的大瓷碗。 “我不饿,东旭媳妇身子要紧,先紧着她吃吧。”易忠海摆摆手,又发愁的叹了口气,“才刚进厂,啥都没学会,这下子连重活儿都干不成了,这不是叫我为难么…” “这有啥为难的?”傻柱不以为意,“您是技术骨干,又是秦姐师傅,您睁只眼闭只眼,多关照关照秦姐不就行了。” “我睁只眼闭只眼,那上头还有车间主任盯着呢!” “车间主任不也得给您面子,再说,钳工车间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哪还能真指着个女人干活?” “柱子啊,你、你就是啥事都想的简单。”易中海故作为难,“贾家原本四张嘴吃饭,现在变成五张嘴了,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 这才是易中海真正担心的。 多一张嘴吃饭就多一张嘴的负担,这负担不落傻柱头上,就得落他头上。 “一个还揣在肚里的小玩意儿,您就别操心了。”傻柱仍没心没肺的把事往自个儿身上揽,“您只要在车间里多担待点儿,其它的我想法子。” 听到这句话,易中海没有再作声,而是委以重任般拍了拍傻柱的肩膀。 病房里。 从知道自个儿怀孕,秦淮茹就跟丢了魂似的,神情恍惚,一言不发。 “好歹吃两口吧,你不吃,肚里的孩子也要吃啊。”一大妈把饼递到她手中,好声劝道。 秦淮茹眼神愣愣的发直,盯着手上的输液管一动不动。 “都是俩孩子的妈了,你不为自个儿着想,也得为棒梗和肚子这个着想吧?当妈的有啥事,受罪的是孩子啊,淮茹…” 一大妈抓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劝了半晌,不知是被哪一句戳到了痛处,秦淮茹忽然号啕大哭。 “一大妈,您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偏摊上这么一个家?!” “我苦就算了,还要连累孩子!他来干嘛啊?来这个家,就是受罪的命!” “不是我这当妈的狠心,我是真不想再作孽了,这孩子他不该来,他不该来啊!” 秦淮茹一下下的捶着胸口,哭的心如刀割,一大妈在旁边看着,也跟着直抹眼泪。 不该来的,偏偏要来,她盼了大半辈子的,却总也盼不到。 造化弄人。 四合院。 “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见人影,别是跟二傻子私奔了。”从秦淮茹送医院,贾张氏那张嘴,已经骂骂咧咧了一晚上,半刻都不消停。 “不可能,她没那个胆子。”贾东旭神色阴沉的看了眼睡着的棒梗。 儿子比秦淮茹的命都重要,就算她有胆子,也狠不下心。 “二傻子他爹不就是跟人私奔跑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家打根上就不是好东西。”贾张氏挪挪屁股,坐到贾东旭身旁,“儿子,妈可都是为了你,为了咱这个家好,你得把妈的话听进心里去。” “咱家现在这样,秦淮茹她早晚都要生二心,到时候谁去挣工资?谁伺候你?谁给妈养老?” “…”贾东旭下意识的看向自个儿残缺不全的半副身子,无力又愤怒的感觉油然而生。 “儿子,你记住,你才是咱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贾张氏一双三角眼微微眯着,眼神刻薄,“你得镇的住那个贱人,得让她怕你,她害怕了,才能听话,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千万别心软…” 贾家屋里的灯还亮着。 一门之隔,秦淮茹将母子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她感觉既愤怒,又可笑,手悬在半空,忍不住的发抖。 愤怒的是,老虔婆和贾东旭一边要靠着她,一边不把她当人看。 可笑的是,偏偏这时候,她肚子里又多了一个累赘。 推开门,秦淮茹面无表情的走进屋。 正叨叨咕咕使坏的老虔婆立马闭上了嘴,翻个大白眼。 “翻翻翻,早晚翻的你口歪眼斜。”秦淮茹心里骂了句,自顾自的提起水壶,准备去烧热水洗漱。 “二半夜的才回来,回来也没句话,你是本事大了,不把这个家当家了!”老虔婆朝贾东旭使了个挑唆的眼色。 “秦淮茹!” “我怀了,两个月了。”没给贾东旭发作的机会,秦淮茹便转过身,神色语气冷静的说道。 “…”这下,轮到母子俩傻眼了。 贾东旭脸色阴晴不定。 贾张氏眼珠子来回转,正要发难,便又听秦淮茹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明天我就去厂里开证明。” 秦淮茹料到老虔婆肯定要因为她怀孕的事借题发挥,干脆就直接来手先发制人。 果然,老虔婆一听就急眼了,“秦淮茹,你、你说啥?!” “你敢动我二孙子你试试!!” 秦淮茹:翻身农奴把歌唱!!! “妈,不是我不想要这孩子,咱家这情况…我、实在是没精力再拉扯一个了。” “虎毒还不食子呐!秦淮茹,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啊!你要是敢,我就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我现在的身子,就算想留,也不一定留的住。”秦淮茹没再流露出委屈的表情,眼神和语气都极为平静,似乎已经心如死灰。 经这一遭,她明白了,老虔婆压根没把她当过人,她的那些委屈,在老虔婆看来,不过是代表了软弱,好拿捏而已。 她的顾忌,她的忍让,全都成了自个儿被作贱、被欺辱的筹码! 其实呢? 老虔婆应该比她还怕。毕竟,这个臭烘烘要啥没啥的老贾家,只能指着她挣钱养活。 “放屁!年纪轻轻的,你那身子是纸糊的?!”贾张氏斜着眼,瞥见她那张麻木的脸,冷哼了声,“农村人进了城,就觉得自个儿土鸡变凤凰了?把你金贵的!” “乡下女人不值钱,生来就是当牛做马的命,就算挺个大肚子,也照样伺候一家老小。”秦淮茹淡淡回了句。 说完,不等老虔婆再阴阳怪气的找茬,提着烧水壶便推门出去。 “…”贾张氏一噎,“她啥意思?还跟我撂脸子?东旭,你瞧瞧,哪个女人像她这样啊?反了天了!我就说得收拾她吧,再不收拾,她都要骑在咱娘俩头上拉屎了!” 秦淮茹平时逆来顺受惯了,忽然硬气一回,落在作威作福的老虔婆眼里,那便是要造反啊! 这还了得? 老虔婆三角眼一翻,计上心来,凑到儿子耳旁,小声撺掇,“等晚上她睡着,我把她按住,东旭,你给我狠狠地揍她一顿…” 秦淮茹把水壶坐在泥炉上,抬头朝正房那边望了眼,屋里的灯还亮着。 可一想到以后连饭盒都捞不着了,她心里不禁一阵烦躁,埋怨起傻柱的莽撞无能。 斗不过,偏要斗,除了自找一身晦气,还有啥用? 这一天,她实在是累了,草草洗漱了下,便沉沉睡去。 半夜,正睡的迷迷糊糊时,忽然感觉被人按住了肩膀压住了腿。 “东旭,打她!狠狠的打!”黑暗中,老虔婆压低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恶毒。 “妈,你干嘛…?”秦淮茹下意识的刚挣扎了一下,就被贾东旭一拳直捣在眼窝上,顿时脑子发懵,张嘴便要喊。 老虔婆见状,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秦淮茹!你自找的!端着我贾家的饭碗,还敢骑到老娘头上!打!把她给我打老实!” “!!”秦淮茹又踢又蹬,拼命的想要呼救,却一声也喊不出。 “我妈说的对,你个贱人,就是欠收拾!”贾东旭又是一拳落在她脸上,“别忘了你的工作是怎么来的!那是老子半条命换的!” “你敢不伺候老子,你敢打肚里的孩子,老子就弄死你!” “听见没有?我问你听见没有?!” 贾东旭说一句,打一拳,说一句,打一拳,拳拳怼脸,把秦淮茹打的彻底发不出声,躺在床上气游若丝。 从睡梦中惊醒的棒梗吓得裹着被子,嗷嗷大哭。 贾张氏马上换了副面孔,揽过孙子哄道,“你妈不想要你了,爸和奶奶教训教训她,好让她知错。” 棒梗抽抽噎噎,“那我妈为啥不要我…?” “你妈嫌你是累赘,耽误她自个儿过好日子!”贾张氏看了眼秦淮茹。 知道棒梗是她的命根子,故意诛心,“她不要你,你也别认她!以后,你只有爸和奶奶,没有妈!” 秦淮茹头一次这么恨贾张氏,恨不得和这个恶婆婆鱼死网破。 一夜没再合眼。 天色大亮,半夜摸黑折腾的母子俩还在呼呼大睡。 秦淮茹起身,穿好衣服出门。 院里,早早起来做饭的一大妈一眼就看见她乌青的眼眶和裂开的嘴角。 “东旭媳妇儿,你这是…” 秦淮茹一言不发,端着洗脚盆走到水池旁,接了盆水,扭身径直进屋,兜头便浇了贾张氏一床。 一大妈在门外探着头都看傻眼了。 一大盆和着冰碴子的凉水劈头盖脸的泼下去,让正在被窝里的老虔婆狠狠体验了把冰火两重天。 “嗷——”的一声尖叫,从床上弹坐而起,“秦淮茹?!你发什么神经病!!!” “哐铛——”秦淮茹把脚盆摔在地上,“还想过日子,就安安生生的过,要是不想过,就都别过了!” “秦淮茹!你!你反了!我看你是没挨够!”贾东旭被屋里的动静惊醒,睁眼一看,自个儿老娘竟让浇成了落汤鸡,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拍着床想跳起来,给秦淮茹个大比兜。 可惜就剩下半边的身子不稳当,一头从床上杵下来,结结实实杵了个倒栽葱,伤还没好透,疼的嗷嗷直叫唤。 “自个儿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有本事打我?”秦淮茹冷眼看着,“再有下一次,我就点了这屋子,不信、不信你就试试!” “...”贾东旭目瞪口呆。 贾张氏仿佛不认识秦淮茹一样,哆哆嗦嗦的指着她,“你你你”了半晌,说不出句囫囵话。 “我要去上班了。”秦淮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秦淮茹!!秦淮茹!!!”贾东旭在她身后捶地狂怒,“你别忘了…” “我是顶你的岗,你要跟我离婚,我就得卷铺盖回农村。”秦淮茹回过头,打断他的话,“你想离就离,我没了工作,全家一起喝西北风,大不了鱼死网破,随便吧。” 言罢,“砰”的带上屋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口的一大妈:“…”今儿啥日子啊这是?秦淮茹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贾嫂子?” 秦淮茹也是点子背,前脚刚支棱起来,后脚一出门就撞上了买早点回来的秦山。 “差点儿没认出来,这一大早,整个大花脸儿,唱大戏去啊?”秦山歪着头,盯着她瞅了会儿,一咧嘴,露出个十分缺德的呲牙大笑。 秦山:二位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卧龙凤雏??? 一大早捡个刚出锅的热闹看,秦山实属是没想到。 更没想到秦淮茹也出息了,谁都不带搭理的,跟个点了捻子的窜天猴似的,直接蹿出了院子。 满院目瞪口呆的吃瓜邻居:“…” “哟嚯。”秦山咬了口油条,“咸鱼翻身,老贾家要变天儿喽!” 他就爱看这个。 整天哭哭啼啼的,哪有支棱起来大杀四方有意思啊? 屋里头,传出贾东旭愤怒无能的咆哮和贾张氏呼天喊地,痛斥秦淮茹恶毒不孝的哭骂声。 然而,并没有人同情。 左邻右舍们早就腻了恶婆婆磋磨儿媳妇的戏码,现在看作恶多端的老太婆遭报应,那多爽快过瘾! “活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让她见天不干人事儿!”王大妈撇撇嘴,冲着贾家呸了一口。 早上时间紧张,众人议论了几句,便各自散去,忙着洗漱吃饭,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傻柱是听见哭骂声才披着棉袄从屋里出来的,一听秦姐跟老太婆干仗了,慌的脸也不洗,牙也不刷,顶着乱糟糟的脑袋便追了出去。 “闹成这样,以后的日子可咋过…”一大妈操心操惯了,瞧见贾家这烂摊子就忍不住发愁。 “这事你别问也别管。”易忠海道。 “你当我乐意跟贾老婆子掺和啊,还不是…”一大妈把埋怨的话咽了回去,盛了碗粥端给她家老易。 “这样…”易忠海想了想道,“你收拾东西,上你娘家住几天,过阵子再回来…” “这能行么…” “让你去就去,等会儿拾掇拾掇就走,把屋门锁好,别让贾婆子看见…” … 轧钢厂,宣传科办公室。 许大茂和孙大栓这俩货今儿不约而同的穿上了中山装,梳起了小分头,皮鞋擦的锃锃亮。 一打照面,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呦,哥们儿挺精神啊。”许大茂三七分的发型往左偏,神清气爽的咧着大嘴笑。 “嘿嘿嘿嘿嘿——”孙大栓四六分朝右偏,头发油亮亮的光可鉴人,纹丝儿不动。 科室里一众人:“…??” “大茂大栓,你俩要相亲呐?”胡大姨莫名其妙的打量这哥俩,心说年轻人真抗冻,倒春寒还没过呢,也不怕冻出老寒腿。 “相什么亲呐?您瞧瞧,就我这个儿头,就我这身板,就我这一表人才,我还用的着相亲么?”许大茂掸掸袖口,跺跺脚,双手往裤兜里一插,就差往脑门上写个‘帅’字儿了。 胡大姨:“…” “年轻人,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抽不完的疯…” 办公室里欢声笑语一阵接着一阵。 秦山送完小豆丁,一进门就看见许大茂和孙大栓这俩显眼包顶着个油头,腰杆挺的倍儿直,端的五人六的,不禁眼角抽了抽,“您二位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卧龙凤雏?” “诶!秦爷来了!”许大茂立马十分狗腿的迎上前,一手扯着衣服的立领,半遮住下巴,跟特务接头似的故意压低声音,“上头来人了吗?” “来你二大爷。”秦山一个大巴掌按到他脑门上,把人推一边儿去,又皱着眉闻闻手,“你丫能不能讲究点儿?吃完油条往头上抹?” 何田田托着小脸儿,乐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我说你们三个,又有什么猫腻儿?” 秦山摊摊双手,表示这俩大聪明和自个儿无关,许大茂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吹嘘得瑟了。 “放映队秦山,许大茂,孙大栓,三位同志立刻去保卫处,协助调查。”正在这时,科长老徐风风火火的进屋挥手道。 保卫处办公室。 处长王前进,一科二科的科长,还有两位市公安同志,全都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见秦山三人进来,五人同时站起身。 “这两位是咱们市公安联合行动队的同志,来调查一下昨天你们三个生擒罪犯的具体情况和细节。”一科长简明扼要的介绍道。 两名公安向三人先正式的敬了个礼,又伸出手,“我们得先感谢三位小同志,临危不惧,不仅挺身而出保护了老乡,还为这次扫除犯罪行动做出了贡献!” “都是应该的,也是自保。”秦山客气的和两人握了下手。 身后的许大茂和孙大栓连忙有样学样,“应该的、应该的,当时没想那么多,嘿嘿嘿嘿——” “当时,是在哪个路段遭遇的犯罪分子?” “出了丰源村约莫四十分钟左右。” “除了被你们当场抓住的三人,是否还有逃脱的同伙?” “没有。” “三人分别持有什么武器?” “领头的端了一把土枪,另外两人使的柴刀。” “同志,请你再描述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包括三名犯罪分子说过的话,尽量仔细…” “…我下了领头那个的枪,一个被老乡王大爷和大栓…还有大茂按住,另一个想跑,所以我开了一枪…”秦山一五一十道。 许大茂坐在一旁疯狂点头,“没错没错,我和大栓兄弟那是合力制敌、合力制敌!” “小同志参加过民兵作战训练?”年长的公安好奇的问了句。 “没有。” “嚯,那你怎么就敢冲上去徒手下枪?” “我…”秦山眉毛微微挑了下,忽然一笑,“嗐,我哪儿知道他那枪上了膛啊!幸亏没走火!” “你这小同志…”年长公安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又握了握手,颇有赏识之意。 协助完调查,目送三人从保卫处离开。 处长王前进站在窗户后,笑眯眯的点了根烟,“姓秦那个小子,我可听过大名儿,上回打流氓的是不是他?” “何止打流氓啊,这小子是咱保卫处老熟人了,听说和李三虎同志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科长打趣儿笑道。 “既然和咱保卫处这么投缘,下回你让李三虎问问他,愿不愿意跟咱保卫处干?” “处长,您这是要抢宣传处的人啊?” “啥抢不抢的?这叫物尽其用!这么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去当宣传员,那不是屈才么,是不是?” 秦山:抗日神剧都不敢演的这么邪乎! 三人去保卫处走了一遭,回来,宣传科办公室才知道,这哥仨居然在下乡途中端了一伙劫道的! “…那伙儿歹人,那叫一个穷凶极恶,为首的壮汉,端着枪就往我脸上怼,那么长的枪杆子…”许大茂双手夸张的比划了下。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宣传科里都是人才,永远不缺打镲捧哏的。 “咋的?”小张接茬道,“吓得你当场就拉一裤兜子?” “诶诶诶,别瞎说啊!”许大茂煞有介事的一拍桌子,“拉自个儿裤兜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跟你们说,哥们儿就算拉,也得拉敌人裤兜子里!” “噗哈哈哈哈哈哈——”一屋子人乐的差点没把房顶掀飞。 “山山山哥、快快管管管管这孽孽孽畜吧…”孙大栓直捂脑门,“彻彻彻彻底不不要脸脸脸了…!” 秦山从薛姨那抓了把瓜子,看的挺乐呵,“吹,让他吹。” 这臭二皮脸的劲儿,放眼整个万人大厂,也是独一份儿。 “然后呢?然后呢?”小白灵和小画眉眨巴着眼问。 “然后?”许大茂倏的拍案而起,“然后,那还是得看咱秦爷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个飞身,我这眼前便是黑影一闪!紧接着,咵咵两声,你们猜怎么着…?” 众捧哏:“怎么着?” 许大茂眼珠子一转,“欲知后事如何,诶!且听下回分解!” “死大茂,又皮痒了是不是?”几个泼辣大姐直接一拥而上,上手去拧许大茂耳朵。 “他他他那那是、还还还没编编编圆圆乎…”孙大栓无情吐槽。 “徐科长!徐科长!”许大茂在一众魔爪之下奋力挣扎,“这回说啥也得有个表彰吧科长?” 有本科室这一群大喇叭在,还没到中午,放映队三人生擒犯罪分子的‘传奇事迹’便以办公楼为中心,迅速传遍轧钢厂。 为啥说‘传奇’呢? 因为传的当事人听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的程度。 “听说了没?杀害采购科小郑的那伙劫道贼匪,被咱放映队的三位同志一锅给端了!”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对方十来号人,还有两挺歪把子机枪,突突突突对着放映队就是一波扫射!” “哪有那么夸张!突突突突还不得把人扫成筛子!不过我听说,那头目是小鬼子潜伏在我方的敌特分子!” “我听说,当时枪口都指着小秦同志的脑袋了,结果…” “结果怎么了?”秦山端着饭盒,排在打饭的队伍里,好奇的伸过头幽幽问了句。 前面那正口若悬河的小年轻一本正经道,“结果,千钧一发之时,小秦同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硬生生掰弯了敌人的枪管子!那子弹拐了弯,砰!直接就把那劫匪脑袋崩开花了!” 秦山:“…!!??”虽然不理解,但是大为震惊! 好家伙、好家伙,徒手掰枪管??子弹还带拐弯儿??抗日神剧都不敢这么演啊! “你这…传的也太邪乎了吧?”排在后边的张盼娣咬着嘴唇忍住笑,小声咕哝道。 “你懂什么?我是听宣传科隔壁采购一科楼上的采购三科的小陈亲口说的!”那小年轻满脸信誓旦旦的扭过头。 猝不及防,便和秦山、许大茂、孙大栓,以及宣传科几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小秦、啊不!秦山同志!”小年轻愣了一秒,突然大喊一声,双目放光的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别瞅了,没让扫成筛子。”秦山一整个大无语。 “秦山同志,我听说你当场击毙敌人五个,生擒七个…” “秦山同志,我听说你是家传的功夫,练过铁头功和金钟罩…” “秦山同志,你有没有对象啊秦山同志,我们车间的姑娘可个个膀大腰圆,利落爽快啊秦山同志…” “诶唷,谢谢您了,我有我有、我好兄弟许大茂和孙大栓还没着落呢,您给他俩介绍,给他俩介绍…” 秦山护着饭盒,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来,望了一圈,找了个角落位子坐下吃饭。 许大茂和孙大栓这俩货还真成了香饽饽,被一群大姐大姨大姑娘围在中间,问东问西。 “你们这次也太危险了,还好人都没事儿。”何田田将自个儿从家带来的饭盒打开,往秦山面前推推,“老何同志炸的萝卜丸子,非让我带给你尝尝。” “你听许大茂瞎吹吧,再吹天兵天将都该出来了,那丫就是想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秦山夹了个丸子,一嚼外脆里软,“老何同志手艺不错,赶的上饭店厨子了。” “那当然,老何可是背过大锅,干过炊事员的。”何田田一手撑着脸,笑眼弯弯,“你多吃点儿,还想吃啥,让我爸给你做。” “呦呦呦——”张盼娣啃着大馒头挤了过来,一脸暧昧的酸味儿,“老丈人疼女婿,小灶都给开上了?” “没有…”何田田赶紧朝她眨眨眼,让她别瞎说。 什么老丈人女婿的,俩人只是刚开始处对象,离谈婚论嫁还早呢。 “好好好好,没有没有…”张盼娣了然一笑,飞快的伸手夹了个萝卜丸,转了个圈挪到旁边另一张桌,“不打扰你俩谈情说爱,我就尝一个,嘿嘿!” “想听就坐过来听,扯着个耳朵你累不累?”秦山说着,冲何田田勾勾手指,故意压低声音,“替我谢谢咱爸…” “啪!”何田田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上,白白净净的小脸儿瞬间呆呆的红了起来。 不远处。 秦淮茹一边低头吃着饭,一边眼神儿不停的飘向秦山那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示个好。 她不想和秦山结仇。 特别是进了轧钢厂以后,见秦山混的风生水起,更觉得应该把两家间的关系缓和缓和。 倒不求像许大茂那样能沾着光,只求他别再给自个儿使绊子,那就谢天谢地了。 再说,东旭人都残废了,他的气也该出了吧? 秦淮茹这么想着,见秦山和何田田有说有笑的起身,忙收拾起饭盒,快步跟在了后头。 何田田: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茹啊! “夜校名额我给你报上了,下个月开始,每周二、五,晚上七点到十点,在女子中学上课。”何田田很自然的从秦山手中拿过饭盒。 秦山:“女子中学?” “只是借用教室,咱附近几个厂都集中去那边。” “那正好,下课我送你回家。”秦山点点头,边说着,才注意到何田田卷着袖子,正帮他刷碗。 “这要让老何同志瞧见,还不得拿他那杀鸡的刀架我脖子上?”秦山歪头笑笑,伸手抓住她细皮嫩肉的腕子。 “那你可冤枉老何了,老何只会嫌我懒。”何田田晃着湿哒哒的小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行了,你别沾手了。” 秦山笑吟吟的看着她袖口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腕,小指微微翘着,认真的将饭盒反复冲了三遍,心说这姑娘在家肯定是养尊处优,什么家务活都没干过的。 正想着,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秦兄弟,吃完饭啦?”秦淮茹装作碰巧,拧开一旁的水龙头,一边麻利的刷碗,一边熟络搭话,“下回把饭盒放那,我就手一块洗了。” “…”何田田动作一顿,偏头看向秦淮茹。 “秦兄弟,这是你对象吧?长得真漂亮。”秦淮茹朝她笑了笑,一咧嘴,扯的嘴角生疼。 “秦师傅有话直说,甭弯弯绕绕,我又不是何师傅,吃不来你这一套。”秦山开门见山。 “…”秦淮茹一噎。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个儿都对他示好了,而且还当着他对象的面,不更应该表现的大度一点吗? 何田田不动声色的垂下眼。 本来,她还不知道这是谁,听秦山一提‘何师傅’立马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秦淮茹’啊! 那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于是,何田田忍不住暗戳戳的又瞄一眼,又瞄一眼… “那我就直说了吧。”一顿之后,秦淮茹尴尬的又笑了下,“秦兄弟,先前是东旭对不住你,他做的孽,也遭了报应,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姐也不想再和你结仇…” 说着,在身上蹭蹭了手,掏出双鞋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下耳边碎发,“这是我婆婆纳的,就是个心意,秦兄弟你别嫌弃…” 秦山挑了下眉,扫了眼她手上的鞋垫,何止是嫌弃,简直直接把‘晦气’俩字明晃晃的挂脸上了。 “秦师傅,你误会了。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吗?”秦山哂笑了下,“贾东旭遭报应,可实打实的好处是落你头上了没错吧?” 秦淮茹:“…” “再说,我为难过你吗?”秦山一脸莫名其妙,“为难你,让你过不下去的,不是你自个儿男人和婆婆吗?这你也能赖我头上??” 秦淮茹被堵的哑口无言,紧紧攥着鞋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一直等到秦山大步走远。 都怪贾张氏那个恶婆子,掂不清自个儿几斤几两,把人得罪的死死的,她心中怨念,脸色不禁难看。 “秦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愁眉苦脸的?”傻柱揣着手,从食堂后门走出来,见旁边没人,从袖中掏出两个鸡蛋,“刚煮的,趁热吃。” “你也不怕让人看见。”秦淮茹当然知道这鸡蛋是偷摸弄来的,但还是迅速接过,塞进了衣兜。 “烧水壶里煮的,没人看见,吃完再回车间去,昨儿大夫说了,你现在得加强营养。”傻柱嘱咐道。 “谢谢你啊柱子…” “我跟一大爷也打过招呼了,让他少给你派活儿,下午你就歇着吧,晚上也别等我了,我有招待餐。”傻柱邀功似的,眯着小眼一笑,“我想法子,给你弄半只老母鸡补补。” “柱子…”秦淮茹顿时眼圈发红,眼泪说掉便掉,“姐命苦,没能嫁个好人家,这又接二连三的遭罪,要不是有你真心实意的帮着姐,姐可怎么活啊…” “别哭了秦姐,唉哟,多大点事儿啊?快快,赶紧把鸡蛋吃了回车间去,外头多冷啊…” 厂里每个季度都在抓生产,大干特干拼命干的口号喊的响亮。 一线的工人们,吃完中午饭,坐下喝口水,抽根烟,吹几句牛歇会儿,便又卖力的甩开了膀子。 秦淮茹戴着劳动手套,拿着把锉刀,有一下没一下的磨洋工,一件小工件,来回锉了二十分钟,一看就是在走神。 易忠海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不但没有批评纠正,还关心的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 “实在不舒服,就请两天假,别硬撑,再把身子折腾垮了。”易忠海给她倒了杯水。 “哪有刚上班就请假的,再说,家里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病假能请,但要按天扣钱,她一个学徒工,本来工资也没多少,哪禁得起再七扣八扣。 “唉,你也不容易,这阵子,我尽量少给你派些活儿。”易忠海无奈的叹了口气。 “谢谢一大爷…”秦淮茹面露感激。 她这两天实在累的紧,特别是昨儿得知自个儿怀孕后,整个身子都沉的提不起一点劲儿。 再让她像别的学徒工那样,一天到晚八个小时不停的锯、锉、刨、磨,她真要受不住。 “都是自己人,关照一下,还说啥谢不谢的。”易忠海一脸慈祥和气的笑笑,“我看你昨儿也没休息好,上一边儿歇会儿吧。” 秦淮茹点点头,捧着厂里发的搪瓷杯坐到一旁。 她是个懂话的人,易忠海虽然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她明白。 易忠海是在告诉她,自个儿如今是在他手底下干活儿,想干的舒服顺当,就得跟他是‘自己人’。 秦淮茹低头,轻摸了下肚子,心想,真难啊! 下班后。 傻柱点了俩平时老实本分又话不多的勤杂工,上二楼小食堂,去给厂领导做招待餐。 秦山、许大茂、孙大栓这哥仨,则收拾的光鲜笔挺,直奔坐落于长安街,四九城着名的“大地西餐厅”。 “咳,咱可说好了哈,咱哥们儿都是文明人,今儿咱就文吃。”透过气派的大门,看见餐厅顶上豪华明亮的大水晶吊灯,许大茂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许大茂孙大栓西餐厅涨姿势! 大地西餐厅,始建于1945年。 建国前,是资本家太太小姐们消遣喝茶的去处,建国后,也经常有外宾光顾。 餐厅大门是铜铸双开大玻璃门,推开门,一股带着花香的暖意扑面而来。 “这这这地儿真真真真豪华…”一踏入餐厅,孙大栓就被眼前一水儿身穿燕尾服,脖子上打着领结的服务员震惊了。 心里直咋舌,我滴个亲娘咧!这啥地儿啊这?穿成这样端菜?那一盘子菜得多少钱啊!? “别东张西望,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许大茂面色镇定,腰杆挺的倍儿直,但实际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一顺拐的跟在秦山身后。 他也没开过这洋荤啊,瞄了一圈,都没瞄见菜牌挂哪儿呢? “大大大大茂、你你你来来过没…?”孙大栓小声问。 “来过,我能没来过?”许大茂硬着头皮撑场子,“不就一西餐么?多稀罕呐!” “坐那儿吧。”听着许大茂吹牛哔,秦山指了下靠窗的卡座。 “三位这边请。”一名盘靓条顺的女服务员立即面带微笑,礼貌的为三人引路。 “谢谢。”秦山点了下头。 许大茂和孙大栓也连忙照葫芦画瓢,僵硬的一梗脖子,“谢、谢谢…” 三人依次落座。 女服务员先是在桌子中央点上烛台,接着,摆上刀叉。 孙大栓心里纳闷,头顶上那么亮盏大吊灯悬着,咋还点蜡烛干啥?这不纯属闲的么? 许大茂局促的坐着,心里反复演练电影里看过的情节,默默念叨:左手叉,右手刀,左手叉,右手刀。 他还想问问服务员,上哪点菜,但又怕被笑话土鳖,于是故作淡定的拿过桌上白色餐布,用力抖抖,给自个儿系了个围兜。 女服务员瞧着他笑了下,倒没说什么,随后,便递上了三份菜单。 “咳…今儿咱主随客便,您二位先点。”许大茂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看向秦山。 这个他知道,西餐都是一人一份,不搁一个盘子里吃。 但问题是,这菜单也忒复杂了,又是前菜,又是主菜,又是甜点,又是饮品的,都啥跟啥啊? 大地西餐厅主营的是俄餐,秦山扫了眼菜单道,“一份蟹肉沙拉,一份罐焖牛肉,一份蒜香列巴,一块蜂蜜焦糖蛋糕。” “我我我、跟跟跟他他一样…”孙大栓说着,又指指了菜单,“再再再加一杯杯咖啡啡啡…” 他在电影里看过,老外都爱喝这玩意儿,端着个杯子,小口小口的嘬,跟品酒似的,他也想尝尝是啥滋味儿。 “我跟他俩一样,也要一杯咖啡。”许大茂十分优雅且装逼的朝女服务员笑了笑。 “您三位稍等。” 不一会儿,服务员便端上了三个盘子,盘里盛着块洁白细腻的方形东西,分别摆放在三人右手边。 “这这这是是啥?”孙大栓见许大茂打从进门就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小声问道。 许大茂也不知道。 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吃西餐,但为了面子,却道,“这个、这叫前菜。” 说着,拿起勺子?了块,送进自个儿嘴里,结果,下一秒眉头就不自然的皱了起来。 这不就是块儿豆腐么?还是生的,一股子豆腥味。 “嫩嫩嫩是挺挺嫩,就就就是没没味儿…”孙大栓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跟着尝了口,发现啥味没有,还拿起桌上的盐和胡椒往上洒了洒。 “…”许大茂有点发虚,抬头看向对面的秦山。 “这是给你擦餐具用的。”秦山指指面前的刀叉,“不过,咱是花钱的主,咱想吃就吃,谁也管不着。” 这个年代国家穷,人穷。 穷了就容易自卑,看外国都是仰望的姿态,在许大茂眼里,不会吃西餐就好像多丢人似的。 这货闹了个大红脸。 孙大栓已经三下五除二,两大口把一块儿豆腐全干进了肚子里,张了张嘴,“…” “秦爷说的在理,咱是花钱的主,咱想吃啥就吃啥…”看秦山一脸坦然,许大茂也强行挽了个尊。 餐厅服务员平时接待外宾较多,服务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礼貌,热情,因此,就算再想笑,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很快就给两人重新换了盘豆腐。 “老外就是矫情,自个儿吃自个儿的,还擦什么餐具,事儿忒多…”许大茂掉了面儿,不爽的叨叨。 “你你你可可别装装装了…”孙大栓挠挠头,觉得那豆腐撒上点调料,味儿还不错。 “都是劳动人民,大哥不笑话二哥。”秦山用勺子指着面前的菜,“尝尝,这罐焖牛肉做的真不错。” 俩人怕再闹笑话,等见秦山开吃,这才有样学样的拿起餐具。 看秦山用叉子吃沙拉,俩人也用叉子吃。 看秦山掰了块列巴蘸着罐焖牛肉的汤汁吃,两人也跟着直接上手,掰开列巴蘸汤吃。 “山山山哥,这这是是啥…?”孙大栓指着放在大列巴旁边的两个小瓷碟子问道。 这回他长了个心眼,没弄清是干啥的,不敢轻易下嘴。 “白的那是酸奶,黄的那是黄油,也是蘸面包吃的,就跟咱吃大馒头蘸豆腐乳和韭菜花一样。” 孙大栓点点头,这么一说,他立马觉得吃大列巴也没多高级了。 “那菜单上的前菜,主菜,甜品啥的,又是啥意思?”许大茂也不端着了,只当这回是开开眼,等以后处上对象,带对象一道来的时候才好显摆。 “这前菜。”秦山吃了口蟹肉沙拉,“它就相当于咱的凉菜,先上来给你开胃的。” “主菜。”接着,又吃了口牛肉,“它就相当于咱的硬菜,大列巴,面包,就是咱的馒头、花卷。” “还有这个甜品,这是饭后小零嘴,一般小孩儿和女士都爱吃。”秦山尝了口蜂蜜焦糖蛋糕,齁甜齁甜直冲天灵盖,小豆丁肯定喜欢。 许大茂涨了姿势,暗暗把秦山的话记下,心想这趟没白来,以后自个儿也是吃过见过的人了。 孙大栓听的一愣一愣的,顺手端起了桌上的咖啡… 小豆丁:我,秦溪!好汉做事好汉当! 咖啡入口的瞬间,孙大栓直怀疑人生。 啥玩意儿这是? 又苦又酸跟中药汤子里兑马尿似的,这玩意儿还敢要钱?那些老外是不是有啥毛病? “咕咚——”孙大栓呲牙咧嘴,硬把那口咖啡咽了下去,转头忙吃两口蛋糕,压下那股子酸苦味儿。 “咋了?”许大茂见状,端过自个儿那杯凑近闻了闻。 一股子什么东西烤糊的味儿,焦香焦香的,倒还挺好闻,于是,学着电影里老外的样子,浅浅抿了口。 接着,他也开始怀疑人生。 “后厨是不是给咱上错了?把他们那刷锅水给端上来了?”许大茂伸着舌头,一张大长脸恨不得扭曲成山路十八弯。 俩人瞎琢磨着,一同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向秦山。 “这玩意儿就这味儿,你俩点的这叫黑咖啡,就跟咱豆汁儿一样,外地人喝不惯。”秦山招招手,让服务员拿了两份牛奶,和糖一起加入杯中,搅拌均匀,推到二人面前,“再尝尝。” 许大茂砸吧砸吧嘴,很快从焦苦中砸吧出了一丝醇香的后味,“嘿,别说嘿,这好喝多了!” 孙大栓将信将疑,又嘬了一小口,还是直皱眉,“这还没豆汁儿好喝呢!”说完,又哐哐怼进两勺糖,喝药似的,咕咚咕咚,两口干了。 劳动人民传统美德,花钱买的东西,就算再难吃,也得硬着头皮吃干喝净,绝不允许浪费一分一毫。 秦山:“…” “忘提醒你俩了,这玩意儿喝多晚上睡不着觉…” 许大茂吃着吃着,渐入佳境,吃口大列巴蘸酸奶,品口咖啡,吃口甜滋滋的蛋糕,再品口咖啡。 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又慢条斯理的用脖子上的围兜擦擦嘴,那叫个优雅的不行。 就是吃完饭结账的时候,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抽,肉疼的眼神差点把账单盯出个窟窿。 “不划算,有这钱,咱哥仨吃东来顺能吃到撑,还吃什么外国大馒头啊!”许大茂抠着牙缝念叨了一路。 “成,那下回你请东来顺。”秦山道。 “不是,怎么还是我啊?该轮到大栓了。” “成,下下下下回我我我请…” “什么还下下下下回啊?合着我请五回你才请一回?你小子别太鸡贼我跟你说…” 吃饱喝足,回到四合院,天已经黑透了。 两人刚进院大门,绕过影壁,便见一道黑影从花架子后蹿了出来,“山子,大茂,咱院的俩大功臣回来了!” “三大爷,您吓我一大跳。”许大茂夸张的拍拍胸口,咧开大嘴呲牙一笑,“您消息挺灵通啊!” “晚上街道主任都带人来了,要给你俩发奖状和奖励,结果扑了个空,没见着你俩小子,只好又回去了。”阎埠贵扶了下眼镜。 心说秦山立功就立吧,这小子拳打贾东旭,脚踢何雨柱,大比兜子抽老易,一个人收拾仨,就跟闹着玩似的。 可啥时候连许大茂这从小挨揍挨到大的怂包都出息了?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阎老抠一边唏嘘,一边又有点可惜,可惜他家老大年纪尚小,要不然,让他也跟着秦山混,说不定真能混出点名堂来。 “街道上都知道啦?”许大茂闻言,高兴的嘴巴子都歪了,心中顿时觉得,这顿西餐请的值!太值了! 这下他四合院第一搅屎棍的污名不就能洗白了? 名声好了,还愁说不上漂亮贤惠的好媳妇儿? 这么一想,许大茂更迫不及待了,拔腿便朝后院跑去,口中兴奋大喊,“妈——妈我回来了——” “山子,你先别慌走,三大爷还有个事跟你说。”阎埠贵叫住了秦山。 “您说。”秦山挑了下眉,以为他又要打什么小算盘。 却听阎老抠道,“今儿我去接溪丫头,托儿所保育员跟我告状来着,说小丫头跟人打架,把人揍的不轻…” 秦山一愣:“…” 阎老抠又连忙道,“不过你回去可别打她啊,孩子还小,得耐心教育,丫头更是打不得…” … 这个年代的教育简单粗暴。 家里孩子多,大人管不过来,也没精力管,犯了错,或是调皮捣蛋,通常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抽完事儿。 秦山坐在椅子上,架着二郎腿,“打架了?” “嗯。”秦溪双手背在身后,直直站在他面前。 秦山摆出严肃脸,“谁先动的手?” “我。”小豆丁脖子一昂,一脸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小表情。 “咳…”秦山让逗的有点想笑,但忍住了,“那谁打赢了?” 一问这个,小豆丁的气势立马弱三分,“本来是我赢的,王石头他耍赖咬人!” “咬哪儿了?”秦山眉头微皱。 小豆丁跟只生气河豚似的,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气性还挺大,当心把自个儿憋炸了。”秦山捏着她软乎乎的小脸儿,左右看看,又道,“手伸出来。” 小豆丁立马往后退一步。 “不就没打赢么,不算啥丢人事儿,过来。”秦山招招手。 小豆丁还是不动。 秦山心说这祖传的犟驴脾气,蹶子一尥能奔出三里地。 “你过来,哥教你两手,明儿你去托儿所再打回来。” 小豆丁听她哥这么说,瞪的溜圆的俩眼瞬间一亮,又迟疑了下,“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小孩儿哪有不打架的。”今儿打的灰头土脸,说不定明儿又好的不分你我了。 等等。 说完这句,秦山才忽然意识到,自个儿现在的身份是家长,是监护人,应该有教育小屁孩儿的责任。 于是,又补了句,“不过,你得告诉哥,你为啥跟人打架。” “是王石头先欺负人的,他仗着个头儿高,抢高二强的玻璃珠,还扯于小玲的辫子,我教训他,他打不赢我,就耍赖咬我。”小豆丁输的十分不服气,气咻咻的伸出左手给她哥看。 秦山一看,脸当时就黑了。 上一秒还想着小屁孩儿打闹,能下多重的嘴? 下一秒心里便开骂,他姥姥的,这小兔崽子是属狗的? 秦山:他不讲武德,你也不讲武德,这叫公平公正! 小豆丁是懂察言观色的,见她哥黑脸,马上缩回小手手。 秦山一把提溜起她,“跟哥说,疼不疼?” “一点儿都不疼!” “你说不疼就不疼吧,反正咱主打的就是个嘴硬,输人不输阵,是吧?”秦山将人拎到椅子上坐好,抓过小手仔细看了看,见那一圈牙印子没有破皮出血,这才放心的给了小豆丁一个脑瓜崩。 “我没输,我也踢他屁股了。”四五岁犟驴小孩的脑回路,让她觉得这事儿很没面子。 “你傻啊?”秦山好笑,“都穿着大厚棉裤,你踢人屁股有啥用?” “…”小豆丁气的直噘嘴。 秦山:“我跟你说,那个什么王石头,他打不赢就咬人,那叫不讲武德。” “不讲武德。”小豆丁重复了一遍,默默记下这个词,准备明天见到王石头就这么骂他。 可接着,便听她哥又道,“他不讲武德,那你也不讲武德,这样不就公平公正了?” ???小豆丁头顶冒出一串问号。 她哥的意思好像是让她也耍赖?那这样的话,明儿她还能骂王石头‘不讲武德’吗? “来,站起来。”秦山朝她抬抬手指,上下打量了几眼小丫头的身量,摸着下巴一笑,“哥教你两手,认真学着。” 隔壁老许家。 张桂香正揪着自家傻儿子的耳朵教训,“你个倒霉孩子,你长本事了啊!出那么大事儿,昨儿回来你一声不吱,你想干啥呀?!” “我那不是想憋个大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么?”许大茂被他老娘扯的歪着脖子嗷嗷叫唤。 “你还憋个大的?我看你是跟隔壁那小子学的胆大包天了!啥事儿你都敢往上冲啊!”张桂香今儿晚上才听说她那怂包儿子的‘光荣事迹’,当时摘菜的手都哆嗦了。 院里人都夸大茂出息了,只有她这当娘的心里一阵一阵后怕,“咱老许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让不让我和你爹活了!?” “老秦家也就秦山一根独苗,他能当英雄,凭啥我就不能?再说,我这不全须全尾好好的,又没缺胳膊少腿。”许大茂也想挣面子,既然表彰都坐实了,那他做缩头乌龟的事肯定不能说。 亲爹亲妈也不说。 “你…”张桂香心说,你能跟人家比么?那小子一身煞气,牛鬼蛇神见了都得绕道走。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富贵打断了。 “行了,这兔崽子能干件好事儿也不容易…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吧…”许富贵抽着烟锅子道。 “就是…”许大茂从他老娘手底下挣脱出来,揉了揉耳朵,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不是,爹,啥叫我能干件好事儿也不容易啊?我跟您说,您儿子我,这回是光宗耀祖了…” “我看你尾巴要撅上天。”许富贵瞥他一眼,又看向张桂香,“昨儿你不还提了嘴娄家的事么?这回,这小子也算有本钱了。” 张桂香闻言,猛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啊!哎,别说,这八成真能成!老许,还得是你啊老许!” “什么娄家?啥事儿啊?”许大茂一头雾水。 “儿子,妈给你踅摸了门亲事,对象是妈以前的老东家,娄半城娄家的闺女,名儿叫晓娥…” “等等…”许大茂忽然警惕,“娄半城?那不是我们娄厂长么?那么大个资本家,能瞧上咱?” 有了上回和三大妈家外甥女相亲的前车之鉴,这货心眼子立马在肚里拐了八个弯。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放着大房子不住,放着好日子不过,为啥要跟他相亲处对象? “妈,我可不要女张飞!”许大茂茅塞顿开,脱口而出,“自行车座子也不行!我喜欢好看的!” “死孩子,胡说八道啥呢!”张桂香搬了张凳子,坐到他跟前,“人姑娘我又不是没见过,长得那是柳叶眉,杏核眼,漂亮着呐!” “真的?”许大茂脑补了下,依旧半信半疑。 “妈还能骗你不成,儿子,这回你可得争点儿气…” 不知道是要和资本家大小姐相亲激动的,还是让晚上那杯咖啡给闹的,许大茂硬是一夜没睡着,睁眼到天亮。 一大清早,这货便挂着俩黑眼圈,满脸兴奋的在院子里扎着马步,对着老树乱打王八拳。 “大茂哥,你那样不对。”小豆丁蹲在屋檐下,仰着头咕噜咕噜的漱完口说道。 “咋不对了?”许大茂现在正春风得意,感觉自个儿拳拳带劲,一拳能放倒仨傻柱。 “就是不对。”小豆丁放下刷牙缸子,擦擦嘴,一本正经道,“我教你。” 说着,双手握拳,身子半侧,一个利落提膝,气势汹汹的喊出一声“哈!”的同时,一拳直捣出去。 许大茂:“…?” “我哥说,先用力踢裆,等对手捂裆的时候,就转腰使劲儿捣他眼窝子,一拳给他打懵,然后,再抱着他的腿,把他掀翻,骑他身上趁着他发懵把他打服。”秦溪一边认真讲解,一边比划。 “这…你哥就教你这些?”许大茂眼角直抽抽。 连他这么缺德的人,都觉得秦山太缺德了。 谁家亲哥没事教自个儿四岁多的亲妹子这些啊!? 小豆丁:“我哥还教我,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打人专打眼,骂人要骂娘。” 许大茂差点儿心梗,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两步。 “我说山子,能不能教你妹子点儿好的?”张桂香一盆水泼出去,摇摇头,“多大点儿的丫头,都让你给教成啥样了?皮小子都没这么野的!” “婶子,这话您说的可不对,丫头就得野点才好,野点在外头不吃亏。”秦山撸了把小豆丁的头毛,“我好吃好喝好好养着的亲妹子,出门在外肯定不能让别人给欺负喽,您说是不是?” 啥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丫头片子悟性挺高,只教了两三遍,就完全掌握住了不讲武德的要领,简直就一天选小霸王。 许大茂:老太太您干嘛老独眼看人啊? “顶裆腿!哈!” “封眼拳!哈!” “抱腿掀!哈!” “不讲武德拳!哈!哈!哈!哈!哈!” 小豆丁对着空气,像模像样,行云流水的打出一套小连招。 “看好喽,大茂哥也给你来一套!”许大茂气势如虹,吐气开声,“嘿!嘿!呼!哈!傻柱嗝屁拳!!” “富贵,你那架子扎的跟个大头虾似的,带不上劲!”秦马氏一大早就叼着烟卷子,老神在在的坐在屋门口点评道。 “老太太,您也跟着瞎凑热闹。”张桂香无语叹气。 这一家子老的少的小的,没一个省心人儿。 “怎么您也瞧不起人是吧?”许大茂感觉被鄙视了,甩甩俩膀子,一捶自个儿胸口,“老太太,您来,您卯足劲儿,照这儿来一拳试试!”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张桂香闻言,叉腰骂道。 秦马氏多大年纪了? 跟个糊涂老太太闹什么闹啊?再给闪着腰抻着腿可咋办? 秦山却在一旁架秧子,“许大茂,你甭吹,想当年我家老太太,那也是员猛将!” “略略略,大茂哥别吹牛!”小豆丁也跟着激将起哄。 “我跟一老太太吹什么牛啊我!”许大茂气沉丹田,扎稳马步,“来!老太太,咱爷俩练练!” 秦马氏站起身,叼着烟卷不紧不慢走到院中央,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盯着许大茂。 “不是,老太太,您干嘛老独眼看人啊?”许大茂疑惑。 别说,秦马氏本来就面相凶的很,再用那混浊的老眼这么直盯人,还真有点瘆得慌。 “当心啊,老太太瞄你准头呐!”秦山抱着膀子,小豆丁也抱着膀子,兄妹俩呲着大牙乐的一模一样。 许大茂:“…???”又不是朝鬼子开迫击炮,瞄哪门子的准头啊? 这货正纳闷,只见两道白烟从秦马氏鼻孔里喷出,接着,便被一个带着火星子的烟屁股打着旋儿弹到了脸上。 “…!”许大茂下意识闭眼偏头。 就在这时,秦马氏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猛的向后别去。 “诶诶诶诶——” 许大茂刚喊出声,又被老太太一个小鞭腿扫在了后膝窝,“咚”的一下,跪了个猝不及防。 “我…去,奶奶,您还有这手呢?”秦山都愣了。 这老太太真不是从隔壁双枪老太婆穿来的? “秦奶奶,您怎么也不讲武德呢您?哎呦哎呦,胳膊、胳膊拧断了…”许大茂又不敢使劲挣,只能咧着个大嘴嗷嗷叫唤。 他老娘张桂香一脸没眼看的表情,摇摇头,回屋去了。 大早上闹这么一阵,闹的后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却没人注意到,猫在墙根角落的刘老二刘老三兄弟俩。 “能有啥用…”刘老二小声嘀咕。 “学会了我要干死咱爸!”刘老三咬牙切齿,暗搓搓的比划了两招。 想了想,又愣头愣脑道,“不过哥,咱俩个儿矮,就算跳起来,也够不着捣咱爸的眼窝子。” 刘老二一噎,“…”这倒霉弟弟,不会真要干亲爹吧? 刘老三:“咋办啊哥?” 刘老二:“就算能够着,你还真敢打咱爸?” “…”刘老三沉默了。 “算了,别想了。”刘老二有些丧气,“咱俩要敢造反,咱爸肯定得扒了咱俩的皮,把咱俩扫地出门。” 说完,挂着副要死不活的脸,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开。 刘老三又朝对面望了眼,攥紧双手,对着空气发狠的猛挥出几拳,低声怒吼,“嘿!嘿!呼!哈!亲爹蹬腿拳!” … 中院。 “我去上班了。”吃完饭,秦淮茹麻利的收拾走桌上的碗筷。 “家里快没粮了。”贾张氏拉着张死人脸,“你心狠,不顾我们娘俩死活就算了,总得管管棒梗吧,那可是你亲儿子,你身上掉下的肉!” “知道了。”秦淮茹穿上工作服,把头发在脑后拧成个髻,转过身神情冷淡,“钱和票给我,我下班回来买。” “咱家啥情况你心里没数?哪来的钱和票…”老虔婆是个属貔貅的,只吃不拉。 想从她手里抠出钱,那比割她二两肉还难。 她不给,秦淮茹便也不再要,提上布包便要出门。 “等等。”贾张氏叫住她,故意扯着嗓子,冲院子高声嚷道,“那二傻子怎么回事啊?这都几天没见着饭盒了?” “他可是当着咱全院人的面保证过要接济咱家的,怎么着,就凭一张嘴接济啊?” “没那个本事,就别瞎充大头,装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要不要脸了他?!” 全院都听的清清楚楚。 “呼啦——”正房的门拉开,傻柱正准备怼老虔婆一脸,结果,看见秦淮茹站在门口,到嘴边的话又硬咽了回去。 “厂里食堂不让带剩饭了。”秦淮茹懒得解释,说完,顺手带上了屋门,快步往前院走去。 屋里的贾张氏怔了下。 回过神开始哀嚎,“天杀的呦——还让不让人活啦——黑心肝的王八蛋!他就是成心不让我们娘俩活了——” 听见嚎骂声,易中海也赶紧锁上门,一溜小跑,匆匆上班去了。 “妈,你不是说,打她两顿她就老实听话了么?”贾东旭抬起眼,阴沉沉的眼神儿仿佛要把门板看穿一般。 “肯定是那二傻子撺掇的,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安过好心!要不是他使坏,借秦淮茹个胆子,她也不敢!”贾张氏憋屈的够呛。 自从秦淮茹进门,她就把这儿媳妇收拾的服服帖帖,搓圆拍扁都随她心意,她哪受过这份气啊? “说这还有啥用!她要是真不过了!不管我了!咋办!?”贾东旭突然暴躁的捶床大吼。 “…”贾张氏吓一跳。 贾东旭残废后,脾气总是阴晴不定的,她也有点犯怵。 撇了下嘴道,“她敢!等这个礼拜天,我就上他们小秦庄去,我把她名声搞臭,看她还敢闹?” “她要是敢离婚,我让她连农村都回不去!贱骨头!老娘我还制不住她!?” 老徐:老母鸡下蛋,一撅屁股一个!一撅屁股又一个! “队长…别开枪!是我!” “噢!是你小子啊!” “嘿嘿,是我!”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儿来的?” “队长,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只要能够投降皇军…” “白日做梦!你这个叛徒!” “我这都是为了您好啊!太君说了…” 宣传科办公室里。 秦山和许大茂一人拿着个本子,声情并茂的顺着台词。 顺着顺着,许大茂不乐意了,把歪扣在脑袋上的帽子一扒拉,“不是,哥们儿我哪儿像汉奸啊?我这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浓眉大眼的,明明就是个当八路的好料子!” “别介啊大茂,这角色可是我煞费苦心,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秦山反手又把帽子给他戴上,指指挂在墙上的仪容镜,“你自个儿瞅瞅,这小分头,这大长脸,这百里挑一的贱人气质,咱们科除了你,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真的假的…?”许大茂抬头挺胸,朝镜子照了照,一撇嘴,“瞎说!” “许大茂,你配合点儿,好好演,都等着看呢!”胡大姨嗑着瓜子催促道。 “大茂你演不演,你不演让我上!”勤杂组的小张跃跃欲试。 “山子,要不让我试试?我肯定比他俩演的好。”又一个按捺不住想凑热闹的。 “去去去,我说不演了么我?”一瞧这节目还是个香饽饽,许大茂立马又改口,“没听秦爷说么,这角色可是为哥们儿我量身打造的,非我莫属!” 秦山说这种很新的表演形式叫什么‘小品’。 这段小品虽然叫《主角与配角》,但在节目里,耍宝的才是真‘主角儿’。 只要自个儿演的好,能把二棉厂那些姑娘们逗乐,那还愁没风头? 这么一琢磨,许大茂又来劲了,扒拉扒拉挎在身上的王八盒子,摆了个骚气的姿势,“嘿嘿,还是秦爷够意思,啥好事儿都想着带兄弟我一手…” “知道就好,来,再来一遍,认真点儿。”秦山寄予厚望的一拍他肩膀,“注意表情,表情到位,诶,对!要发挥出你独一无二的特色…” 秦山正正中山装领子,端的是一本正经,许大茂抖擞着腿,口歪眼斜,俩人演的有声有色,科室里笑的闹的叫好的,乐成一片,惹的隔壁新闻科和理论科都挤来凑热闹。 “这节目整的,有点儿意思啊。”新闻科的吴科长端着茶缸子,看的津津有味。 “这叫小品,主打一个形式新颖,滑稽幽默,让人开怀一乐。”老徐也端个茶缸,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 “小品?没听说过。”理论科的唐科长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嗐!都是年轻人自创自编,自个儿捣鼓出的新花样儿。”老徐十分谦虚的摆摆手,“不值一提,实在是不值一提啊!” 老吴:“...” 老唐:“…” “就是说嘛,年轻人有朝气,脑子活泛,不拘一格!”老唐反应快,哈哈一笑,“徐科长,咱打个商量,让小秦同志也给我们科来一个呗?” “还有我们科。”老吴也凑了过来,“咱都一个处的兄弟科室,你们科不能把风头都揽了,带兄弟一个,回头请你喝酒…” 老徐抬着眉毛,看看老唐,又看看老吴,“我说你俩,当搞创作是老母鸡下蛋呐?一撅屁股一个,一撅屁股又一个?哪那么轻巧的事儿…” 两天后的礼拜六,厂里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大喇叭喊了三遍,除了当值保卫人员外,全体干部职工必须到场参加。 大礼堂。 四面墙上都贴着红纸,纸上写着‘向英雄同志学习’,‘致敬英雄,争当先进’等富有时代特色的标语。 “同志们,工友们!想必大家这两天也听说了咱们厂宣传科放映队的秦山、许大茂、孙大栓三位同志,不惧危险,与犯罪分子英勇搏斗的光荣事迹…” 杨副厂长站在话筒前,神色严肃,语气慷慨激昂,一只手自然下垂,一只手随着声调起伏,时而抬起,时而握拳,极具感染力。 台下的工人们在他的带动下,群情高亢,一会儿听得屏气凝神,一会儿又掌声雷动,大声叫好。 一番抑扬顿挫的演说完毕,秦山、许大茂、孙大栓三人胸前戴着大红花,走到台上。 “向英雄同志学习!” “向秦山同志学习!” “向英雄同志学习!” “向秦山同志学习!”大礼堂里呐喊声震天响。 孙大栓让喊的挺不好意思,直挺挺的杵在那儿,一脸僵硬局促的呲着口大牙傻笑。 “秦爷,托您的福,没想到啊没想到,哥们儿我也有今天!”许大茂这货则有点子表演型人格。 台下的掌声越响,他越嘚瑟越来劲,腰杆子挺的邦邦硬,嘴角都快咧到了后脑勺。 秦山斜了眼他那臭显摆样儿,“算你小子识相,跟着小爷好好混,少不了你肉吃。” “嘿!”许大茂一听,赶紧表忠心,“秦爷敞亮!有您这句话,以后哥们儿我必定是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我在所不辞!” “好了、好了、大家先安静一下…”杨厂长双手下压,朗声笑道,“为了表彰三位同志的英雄事迹,下面,我代表咱们轧钢厂,为三人颁发奖励!” “奖励秦山同志奖金一百元,手表票一张,肉票十斤,粮票十斤!” “奖励许大茂和孙大栓同志奖金各五十元,肉票各五斤,粮票各五斤!” 杨厂长话音未落,台下的工人们再次骚动,除了鼓掌欢呼,还有各种羡慕的声音。 “厂里这回真够大方的!” “手表票啊!我还没见过手表票长啥样呢!” “这一张票放到鸽子市,不也得值个百八十块的?” “百八十块?你想屁吃?我们车间主任还没混上手表呢!” “羡慕不?拿命换的,这玩意儿一般人可羡慕不来…” 靠后排的偏角,傻柱抱着膀子,讪讪的往台上瞥了眼,满脸不爽的扭头朝门外走去。 “何师傅,干嘛去啊?” “撒尿,去去去,让开点儿!” 许大茂:大栓,你喜欢啥样的姑娘? 傻柱最近走霉运,放个屁都能砸到脚后跟。 看着对头秦山和许大茂俩货又是戴大红花,又是发奖励的,自然心中不忿,气上加气。 “腚眼里插鸡毛,什么鸟玩意儿!”傻柱踮着脚抖了抖,从茅房里出来,点了根烟。 叼着烟往食堂走的路上,又想起了许大茂坑他那茬事儿。 要不是那狗东西,他能无缘无故挨顿胖揍? 要不是双拳难敌四手,让群小流氓围殴圈儿踢了,他能躺在那条胡同里动弹不得? 要不是动弹不得,他能让邵家老两口讹上,硬逼着娶回个傻子当媳妇儿? 傻柱狠狠抽了口烟。 秦山他动不了,一个许大茂他还动不了么?就不信狗日的王八蛋没个落单的时候! 傻柱本来是不乐意在大礼堂看许大茂那副小人得志的德行,这才一人溜溜达达回的后厨。 后厨没人,明儿又不用上班,他便想着早走点,可又觉得回家也没劲,家里除了傻子,就是白眼狼,不够烦的。 正郁闷着,眼角无意中一瞥,瞥见了搁在备菜案板上的大半罐子猪油,他犹豫了一下,接着,找来饭盒,咵咵挖了几大勺。 反正是没数的东西,多点儿少点儿的,谁也看不出来,厨子不捞好处,还叫什么厨子。 当天晚上,贾家就吃上了猪油葱花烙饼,秦淮茹还特意给傻柱送去了两张,还端了碗热腾腾的红薯杂粮粥。 “谢谢你啊秦姐,还想着我呢!” “说啥呢?要谢也是姐谢你才对,快吃吧,别凉了。”秦淮茹贴心的把筷子给他摆上。 转身,又撩开橱柜上的布帘子看了眼,“怎么连个就口的咸菜都没有?我回去给你拿点儿。” “别了秦姐,不用那么麻烦。”傻柱卷起烙饼,咬了一大口,“这就挺好了,有盐味儿,好吃。” 秦淮茹一听,笑了,“好吃啥啊?我这手艺,哪能跟你个正儿八经的大厨师傅比?” “过日子么,吃的就是个家常味儿。”傻柱顺着碗边,吸溜了口粥,“不瞒您说秦姐,厨子下了班,也不想做饭,就想吃口现成热乎的。” “那还不容易么?”秦淮茹闻言,身子一斜,坐到了饭桌边,“以后我做好饭,给你端一碗就是了,添双筷子的事儿。” “…”傻柱一愣,“不成,那太麻烦你了…” “麻烦啥啊?你帮姐这么多,姐给你做顿饭还不是应该的?”秦淮茹佯怒,瞪他一眼,“再说这么见外的话,姐真不愿你意了!” “我不是那意思…”幸福来的太突然,傻柱有点儿懵,手里的饼都差点儿掉地上。 秦姐又给他洗衣裳,又给他做饭,这、这四舍五入,不和自个儿媳妇差不多了么? “只不过…”秦淮茹忽然又有些顾虑为难的垂下了眼皮。 “秦姐你放心,我这饭搭子肯定不能白吃白喝。”傻柱连忙表态。 “谁说这个了!”秦淮茹又瞪他一眼,“说的我好像专门来占你便宜似的,我是担心雨水不乐意,上回闹那么一出,她就再没跟我说过话,怕是真恨上我了。” “嗐,我当什么事儿呢!”傻柱摆了下手,“甭管那吃里扒外的臭丫头,她现在翅膀硬了,一边管我要着生活费,一边糊着火柴盒,本事大着呐!饿着谁也饿不着她啊!”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子…” “你就别替她操心了,你对她好,她也不领情,小白眼儿狼一个,管她干嘛?”傻柱觉得秦姐就是心太软了,人善被人欺。 “行吧,那咱就这么说定了,快吃吧,吃完碗放那,等会儿我来刷。”秦淮茹起身,顺手又收拾了两件扔在床上的脏衣裳。 “诶,秦姐,我给你拿点儿票啊…” “回头再说吧,你先吃饭。”秦淮茹不着急,往后两家绑成一家过,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傻柱这么逞面子的人,不会不给钱和票的,再加上时不时从食堂捞的,也能让她家日子好过不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雨水蹲在门口生炉子,准备自个儿做饭,看见秦淮茹从她哥屋里出来,没好气的咕哝了句。 随即,推开正房门,看了眼桌上的烙饼,面无表情的伸出一只手,“给钱,给票。” “给什么给,这月不都给过了么?”上一秒还美滋滋的傻柱,下一秒看见她拉个脸,立马没了笑容。 吃他的,喝他的,还天天一副驴踢的样子,谁欠她啊! “嫂子的。”何雨水继续伸手,“你也不管她,她这几天吃喝都跟着我,不要钱啊?” “狗屁嫂子!故意恶心我是吧?”傻柱更怒了,啪的一下把筷子摔到了桌上。 “你不给那我也不管了,反正把人饿死,也不干我的事。”何雨水懒得跟他争辩,撂下句话扭头便走。 二英子是可怜,可她也没办法。 管三天五天半个月还成,哪能管的了一辈子啊? 转天礼拜天。 轧钢厂和二棉厂的联谊会如期举办,地点还是在轧钢厂大礼堂,时间定在下午两点。 负责组织的宣传科提前去布置会场,摆上桌椅板凳,暖壶里打上热水,再准备些象棋,击鼓传花之类的游戏道具。 布置完会场,一帮单身狗们便三五成群的蹲在厂门口,边抽烟吹牛,边等着看姑娘。 “我喜欢长头发的,头发又黑又亮,梳两个麻花辫,就那样、就那样的!”两个大姑娘手挽手从大门进来,小张一眼就瞄上了那长发的,一个劲儿的抬下巴。 “这才哪儿到哪儿,二棉厂姑娘多着呐,后头肯定有更漂亮的,多看几个再说!”小刘神情淡定的揣着手。 “大栓,你喜欢啥样儿的?”许大茂挑挑眉毛,笑嘻嘻的支着胳膊肘,杵了杵孙大栓。 “我喜喜喜喜欢,大大大眼眼睛,泼泼泼泼辣的…”孙大栓让一拨又一拨从面前经过的姑娘们迷了眼,感觉自个儿一双眼睛不够用的,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好了。 秦山:哄姑娘嘛,就得左边不要脸,右边二皮脸! “就你还找泼辣的,你降的住吗?当心天天让你丫跪搓衣板。”许大茂这货最近有点儿飘,说个话挤眉弄眼的,总透着股欠欠的劲儿。 一帮愣了吧唧的小年轻呲牙咧嘴,嘿嘿嘿的乐。 “泼泼泼泼辣的才才才好,老老老子就乐乐意找找找泼泼辣的…”孙大栓心说你们这群傻帽懂个屁。 娶媳妇就得娶厉害的,才能管住男人管住家,有人管着多好啊,只要每个月工资一上交,啥心都不用操了,舒舒服服的当个甩手掌柜,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神仙日子! “嘿,还有乐意跪搓衣板的,瞅你长得老实巴交的,爱好还挺特别。”许大茂贱嗖嗖道。 “大茂,你喜欢啥样式儿的?”小张问。 “我?”许大茂捋了捋自个儿的三七分小油头,“我喜欢长得漂亮,白白净净,温柔贤惠,通情达理,说话细声细语,还得会做饭的。” 众单身狗齐声:“嘁——”这不废话么?有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呐! “你们说,要是有看对眼儿的,怎么去搭话啊?咱大老爷们儿,总不能让人家女同志主动吧?”性格木讷腼腆的小杨直挠头。 他先前对隔壁新闻科的小宁有意思,就是脸皮薄,张不开嘴,结果没两天,小宁就让楼上采购科那油嘴滑舌的哄到了手,俩人天天出双入对的在楼里晃悠。 小杨心里那个悔啊! “这还不容易么?哄姑娘,你就不能抹不开面儿,瞧着啊,哥们儿给你打个样儿!”许大茂碾灭烟头,显得十分经验老道。 一众单身狗立刻流露出对新知识的渴望之情。 “咳咳——”这货清清嗓子,冲大门口望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一位中等身形的姑娘身上,便昂首阔步的朝人走去。 谁知,刚迈出没几步,却突然见一膀大腰圆的身影迎面走来。 !!! 许大茂顿时表情一僵,二话不说,扭头撒丫子便往回撤,一个闪身,躲到了小杨后头。 众人不解,没看明白这是啥套路。 “许大茂你躲什么啊?”秦山悄么声的冒了出来,定眼一瞧,“诶!这不是秋雁姑娘嘛!” “嘘——小点声!”许大茂鬼鬼祟祟的缩着脖子,不敢露头,心下哀嚎,自个儿怎么把这位壮士忘了? 上回相亲相一半,他脚底抹油溜了。 这回再打上照面,人家要是个彪悍的,逮着他当面质问怎么办?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大茂,干嘛呐?人姑娘都走远了,你倒是还上不上啊?哥儿几个都等着学一手呢!”小张催促。 “听他吹吧,自个儿都没对象,还搁这儿装大尾巴狼。”小刘往秦山跟前挪了挪,笑嘻嘻的递上根烟,“这事儿,咱还得请教山哥,山哥,指点两句呗!” “得了,看在一个科室的份儿上,兄弟我就传你们个杀招——”秦山叼着烟,眯了眯眼。 几个小年轻一听,赶紧都凑上前。 秦山:“这哄姑娘,就得把自个儿左边脸皮揭下来,贴到右边儿脸上。” 众人:“啥意思?” 秦山:“意思就是,左边不要脸,右边二皮脸,别看理论上简单粗暴啊,实际操作起来是个精细活儿,一定要注意进退得宜,把握好度,把握不好,那就真成耍无赖遭人嫌了,就比如吧…” 这会儿闲来无事,秦山正准备给这群愣头青加点经验,却听身后一声大吼,“比如啥比如?” “我告诉你们啊,等会儿都给我规矩点儿,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跟小流氓似的,影响咱轧钢厂名声!” “去去去!散了!麻溜散了!一个个叼着烟蹲大门口,像什么样子!”老徐挥着手,嗷嗷叫的赶人。 众人嘻嘻哈哈一哄而散。 “科长您干嘛啊这是?我这重点还没分析完呢!”秦山掐灭了烟头。 别回头这帮愣货只学会个二皮脸,就冲人姑娘耍贱去了,那还不得让人抽大耳刮子? “分析个屁!好的不学,净学些不三不四的!”老徐心说,你他娘的教的啥玩意儿,连因材施教的道理都整不明白! 就小杨那长得贼眉鼠眼的,冲大姑娘笑一下,都得把人吓一咯噔,再让他发挥不要脸精神,那还不得三年起步? 简直乱来! … 下午一点四十,大礼堂里已经热热闹闹了。 来的不仅有两个厂的单身男女青年,还有一群热情的大姐大姨,主要就是怕有些小年轻放不开,来当媒人来了。 一开始,姑娘小伙们还都拘谨,两个厂的人自动分成两拨。 大礼堂左边是轧钢厂的男同志,右边是二棉厂的女同志,泾渭分明,却又都在悄咪咪的互相观察。 轧钢厂这边,最引人注目的,非保卫处莫属。 因为要表演军体拳格斗,所以都穿上了统一的制服,齐刷刷坐两排,一个赛一个的身姿笔挺。 二棉厂那边,则是百花齐放。 年轻的姑娘充满朝气,都穿着自个儿最体面的衣裳,有的还描了眉,三三两两,低声说笑。 “你说等会儿秋雁见着我,不会拿丈八蛇矛挑我吧?”许大茂也不敢浪了,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两只眼四处乱瞄。 “挑你也是你丫活该,谁让你净干些不带种的事儿。”秦山一脸鄙视。 “秋雁是谁啊?”何田田从秦山身后探出脑袋,从一进大礼堂,这姑娘就黏着他,跟个小尾巴似的,走哪跟哪。 “秋雁就是秋天的大雁。”许大茂遮遮掩掩的,怕何田田再跟秦山一块儿笑话他。 “那你心虚什么,难不成你捅了大雁窝了?”何田田挨着秦山坐下,塞给他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许大茂委屈的把两手一揣,“小何同志,你真的是学坏了你!就会欺负我这个老实人!苹果也没我的份儿,不够意思!” 何田田懒得搭理他,转脸又去问秦山,“秋雁到底是谁啊,她为啥要拿丈八蛇矛挑许大茂啊?” “这个嘛…这个得从桃园三结义说起,话说…”秦山这边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乐。 那边,一慈眉善目的阿姨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打招呼,“哎呀,这几个小伙子,板板正正的真不错!你们是哪个车间的啊?” 这小子桃花运怎么这么旺啊!? 秦山这边很快也被盯上了。 来的这位热心大姨一个劲儿的打量他,乐的合不拢嘴,直接把‘满意’俩字写脸上了。 这小伙子好啊! 坐在那都能看得出腿长肩宽的,双目有神,鼻子高挺,一笑一口大白牙,肯定是个大方开朗的性子。 这要拉去二棉厂那边,姑娘们还不得心花怒放? 见这大姨笑眯眯的专逮着秦山看,何田田心里立马警铃大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又暗搓搓的往秦山身边挪了一小步,“阿姨,我们是宣传处,是、是负责组织这次两厂联谊会的…” 言外之意,秦山他是来干工作的,不是来找对象的。 阿姨也是过来人,一瞅这姑娘紧张的,还能不明白么?心说也是,这么齐整的小青年,搁哪儿不抢手啊! 本厂的早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还能轮的着外厂的下手? 大姨有点可惜,但很快又将目光投向其它几人,“这几个小伙子也是宣传处的?啧啧,文化人瞧着就是不一样…” 秦山身后的一群单身狗们瞬间抬头挺胸,傻呵呵的咧着个嘴,露出‘求关注’的神情。 “姨,我叫许大茂,今年二十一,是轧钢厂的放映员,我还没对象!”许大茂站的笔直。 说完,还不计前嫌的带了兄弟一手,“这是孙大栓,今年二十二,是放映队发电员,他喜欢跪搓衣板…不是,他喜欢泼辣姑娘!” 孙大栓赶紧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嘿嘿嘿嘿嘿——” 二棉厂的大姨主动出击,轧钢厂这边也不逞多让,上一秒还在忙着维持秩序的薛姨,下一秒迅速回营,和对方接上了头。 “大姐,您可真有眼光,不是我王婆卖瓜啊,咱们宣传处的小伙子,那是个顶个的优秀…” “小刘,写得一手好字,您瞧舞台上‘联谊会’那仨大字儿,就是他写的,小杨,广播组的,负责写稿子,肚子里有墨水,出口成章…” “还有大茂、大栓,这哥儿俩勇斗劫匪,昨儿才受过厂里表彰,厂长亲自给发的奖励!” 许大茂和孙大栓这俩货腰杆挺的更直溜了,仿佛自个儿浑身上下都笼罩着英雄的光环。 牵线拉媒嘛,讲究个先说漂亮话,二棉厂那位大姨闻言,不由得多看了二人几眼。 高个儿的这个,浓眉大眼,能说会道,还是放映员,不错。 稍矮点这个,面相憨厚,鼻直口方,一瞧便是个踏实人,也不错。 大姨乐呵呵的一拍手,“哎呀!这不天赐良缘么!大妹子,咱俩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咱们二棉厂的姑娘啊…” 俩大姨那叫个一见如故,一拍即合,亲切的手扯着手,眉飞色舞的就这么聊上了。 何田田一只小手勾着秦山的衣角,轻轻的拽了下,“刚那阿姨一直盯着你,说不定想让你当女婿呢!” 秦山一听,嘿,这语气,酸的都能穿串儿糖葫芦了。 “我不是咱家老何同志的好女婿么?”秦山顺势抓住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下,“怎么着,何田田,你不想要我了?” 他手劲儿大,捏的人姑娘“啊”了声,小拳拳锤他胳膊,“没有没有,你轻一点呀…” 旁边,新闻科和理论科那几人一边酸的呲牙咧嘴,一边又眼红的不行。 怎么这小子桃花运这么旺啊!? 刚来没俩月就把一枝花哄到了手不说,搞个联谊会,还就数他惹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两点整。 舞台上的大喇叭响起欢快的音乐,由广播组小画眉小百灵担当主持的两厂联谊,正式拉开帷幕。 轧钢厂这边是组织方,又是男同志占大多数,自然要表现的主动点,先把气氛搞起来。 各个车间里,那些性格开朗,平时爱现眼,爱耍宝的小年轻纷纷上台表演起准备好的节目。 别说,五花八门,干啥的都有。 有嗓门直愣愣唱歌的,一个调子从头唱到尾,有腰里绑条红布,扭秧歌扭的把自个儿绊一大跟头的,有画个大花脸,挤眉弄眼说双簧的,还有吹口琴吹的吱哇乱叫的,翻跟斗翻到台下的,鲤鱼打挺挺不起来的,锻工车间几个壮小伙子甚至表演了个集体抡大锤,差点儿没把舞台砸个坑。 不多会儿,就把台下的姑娘们逗的前仰后合,说说笑笑中,原本还有些拘谨的气氛也随之轻松热闹起来。 轧钢在这边开始起哄,一群人嗷嗷齐声大喊,“二棉厂,来一个!二棉厂,来一个!” 二棉厂的女同志们也不甘示弱,“来一个就来一个!”接着,便见六个姑娘站起来,大大方方的走上舞台。 “大茂,大茂,快看,秋雁儿。”秦山杵了下许大茂,抬抬下巴。 “秋雁就秋雁,你杵我干啥?”许大茂心虚的把脸扭到一边,心说这茬还没完了是吧! “这就是秋雁啊?许大茂你为啥躲着人家?”何田田八卦兮兮的把脑袋凑近一些。 “我没躲,你那只眼看见我躲了。”许大茂嘴硬。 秦山偏过头,附在何田田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何田田立马一脸鄙视的斜眼看向许大茂。 许大茂:“…” “我们表演的节目是歌伴舞,《让我们荡起双桨》。”台上,丁秋雁站在话筒前,面带微笑,没有一丝一毫扭捏。 这姑娘虽然长的糙了点,但天生一副清脆细腻的好嗓子,一开口,就把全场给镇住了。 她在前面唱,歌声悠扬,宛如清风拂面。 另外五个姑娘在她身后翩翩起舞。 一时间,闹哄哄的大礼堂忽然便安静下来,有人侧耳倾听,有人打着节拍,有人情不自禁的跟着轻哼。 一曲完毕,六个姑娘站成一排,手拉着手,微微俯身,向台下鞠了个躬,会场中立刻爆发出潮水般热烈的掌声。 “真好听啊!怎么有人唱歌能这么好听,比唱片里的都好听!”何田田用力的鼓掌,拍的手心都红了。 许大茂也有点儿发傻。 是呀,真好听,光听声音,那就跟仙女下凡似的,可就是…嗐! 秦山:合着我就是只鸭子?! “嗐!”许大茂挠挠头,挺可惜的嘀咕,“你说这姑娘要能再秀气些,再纤细些多好啊!” 秦山和何田田一齐翻他白眼。 秦山说了句掏心窝子的大实话,“不是我说,许大茂,就你,还真不见得能配的上人家。” “不是、我怎么就配不上了?哥们儿现在也是抢手货!”许大茂不服气的一拍胸口。 心想后边还有个资本家大小姐等着跟老子相亲呢! 要是相成了,他,许大茂,就是娄家的姑爷!四舍五入,这诺大的轧钢厂都是自家的! 不过这事儿他硬是忍着,没去跟秦山臭显摆,就想着憋个大的,一举震惊四合院! 二棉厂表演完,女同志们又嘻嘻哈哈的喊着,“保卫处,来一个,保卫处,来一个!” “姑娘们说来一个!兄弟们,来不来!?”保卫处这边,一大高个头儿扬问声道。 “来!”一呼群应。 这群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齐刷刷的站起身,迈步走上舞台。 三十几人,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昂首挺胸,个个儿目光如炬,身形笔挺如松柏。 还没开始表演,台下的姑娘们便一阵嬉笑欢呼,这不,已经有些胆子大的开始半真半假的挑上了。 “左边第三个,那国字脸的不错,一身正气,还有中间那个,浓眉大眼,诶诶,最右边那个寸头也挺好…” “你这是找对象呢还是挑大白菜呢?好的都往自个儿篮子扒拉,瞅你那眼珠子都挪不开了,害不害臊?” “找对象和挑大白菜有啥区别?好的不都是自个儿抢来的,中间那个我先看准的,都别跟我抢!” “凭啥你看准就是你的了?我也看准了!” “田小芳你故意跟我过不去是吧…” 随着气氛活跃,会场里原本泾渭分明的男女两边逐渐靠近,慢慢便聚拢在了一起。 有几个主动的小青年,正试探着和姑娘搭话,小张、小杨、小刘、还有孙大栓这几个人见状,有点儿坐不住了。 “哥儿几个,咱也出动吧!别等会儿好的都让那群孙子抢走了!”小张正正衣领道。 “没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刘一脸视死如归。 小杨默默的从衣兜里掏出块巴掌大的小镜子,对着自个儿左右照了照。 “我我我…”孙大栓一边踌躇满志,一边又有点不自信,怕人姑娘嫌弃他口条不利索。 “你什么你!”许大茂推了他一把,“兄弟别怂,瞧见喜欢的,只管上,大不了吃一白眼,那都不叫事儿!” 宣传科一队人马,大步朝前,牛哔哄哄的开向二棉厂阵营,就剩秦山、何田田,和两个已婚大哥。 俩大哥的媳妇儿倒是也跟着来了,只不过这会儿正忙着满场跑的替人牵线说媒呢! 也有不少姑娘眼神儿总往秦山身上飘,可奈何这位旁边黏着个小尾巴,一看便是有主儿的,只能遗憾作罢。 何田田对此挺得意,觉得自个儿眼光真好,于是越想越乐,下巴支在秦山肩膀上,笑个不停。 “高兴啥呢?”秦山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 他发现这姑娘吧,不熟的时候,跟个小兔子似的,一副温温柔柔,人畜无害的小模样。 一但熟了,那就变成了傻狍子,又傻又可爱,笑点忒低,动不动就咯咯咯的傻乐。 “高兴我有火眼金睛。”何田田双手抱住他的胳膊,“我得把煮熟的鸭子看好了,不能让他飞到别人锅里。” 秦山:合着我就是只鸭子。 保卫处那边刚表演完一套军体拳格斗,还没来及走下台,就让五六个大姐大姨给包抄了。 邢建国、邢建军兄弟俩,被一大姐一手一个的拽着,“亲兄弟?那感情好!我们车间正巧有对儿亲姐妹,这是亲上加亲啊!” 先前那个站在正中间,浓眉大眼的小伙就更甭提了,四五个姑娘把人围着,又争又抢,闹的面红耳赤。 有人热热闹闹,就有人凄凄惨惨。 十来分钟后,孙大栓和小杨垂头丧气的铩羽而归。 “怎么了?大茂他们正打的火热呢,你俩回来干嘛啊?”守营的已婚人士王哥问道。 “别提了…”小杨再次掏出镜子,望着自个儿在镜中的脸,眼神茫然,有些怀疑人生。 他厚着脸皮,一口气连搭讪四个姑娘,三个对他翻白眼,另一个干脆直接跑开了。 简直太伤自尊了属于是。 孙大栓一言不发,郁闷的扒拉扒拉头发。 他本来说话就不顺溜,一紧张更是憋的脑袋发胀,愣是一个囫囵词儿都崩不出来。 人姑娘能不嫌弃么? “这还用问嘛,一瞧就是出师不利呗。”秦山拍了拍孙大栓的肩膀,偏头朝何田田使个眼色。 何田田一溜蹦跶,片刻,就把薛姨和胡姨两位老将请了回来。 “哎,我这让锻工车间的老周拉去帮忙了,都没顾上咱这边儿。”胡姨风风火火,直接拽起小杨,“你看准哪个了?跟姨说,姨领你去,走走走…” “小孙,别打蔫啊,我那老姐妹那边儿,好姑娘多了去了,你小子不是喜欢泼辣的么?咱就照着泼辣的找,走。”薛姨胸有成竹。 “您在二棉厂还有老姐妹呢?”秦山顺了句嘴。 “那不刚认识的嘛!”薛姨急匆匆的一摆手,扭头又去叮嘱孙大栓,“等会儿你先别说话,也别紧张,女同志都大大方方的,你紧张啥?是不是…” 联谊会进行的如火如荼。 中间,又穿插了几个小环节,秦山和许大茂的小品作为压轴节目上台。 这是徐科长的意思。 老徐说了,做人要厚道,要是一开始就放个炸雷,后头的还演不演了?那不成欺负人了嘛! “下面请欣赏今天的压轴节目,小品《主角与配角》…” 随着小百灵嗓音清脆的报幕,秦山和许大茂一个正气凛然,昂首阔步,一个吊儿郎当,摇头摆尾的走上了台。 还没开口演,只是一亮相,台下立即掌声四起,一道道热情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秦山能耐了,都干上说媒的活儿了! 舞台上中央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节目道具—— 两件衣裳,一顶电影里汉奸常戴的圆顶帽,还有南部十四手枪外面那枪套,俗称王八壳。 秦山和许大茂二人单穿着件白色衬衫就上台了。 别的不说,就俩人这身高,放眼整个轧钢厂,都是出类拔萃的,衬衫衣摆再往腰里一扎,板正利索,立即吸引了一众目光。 秦山一脸正气,走到方桌旁,顺手拿起件从艺术剧院借来的演出军装便往自个儿身上穿。 “这不对吧?”许大茂一秒入戏,扯过另一件大褂,左看右看,“这服装不是我的。” “是你的。”秦山撩起眼皮,瞥他一眼。 “你肯定拿错了吧。”许大茂嬉皮笑脸的,凑到他跟前,伸手去拉他的衣领,“我看看你这个。” “你别看,这个是你的。”秦山拍开他的手。 “不是我的!”许大茂把手里那件儿大褂抖开,好让台下观众看清。 秦山义正严辞,“你是叛徒!” “我是叛徒?!”许大茂一愣,“哪部戏啊?” “就这个戏。” “啊…这…这回我又叛变了?”许大茂一副被欺负的模样,茫然无辜的舔了下嘴唇。 “哈哈哈哈哈——”台下爆发出一阵大笑。 许大茂本来还有点儿放不太开,这一瞧,观众都乐的前仰后合直拍大腿,顿时又找着自信了,越演越投入,那猥琐油腻的表情,那贱嗖嗖的小动作,简直就是电影里的汉奸附体。 特别是到名场面那段儿。 这货头戴汉奸帽,身穿大褂敞胸露怀,点头哈腰的从远处跑来,喊着“队长,别开枪!是我!”时,那浮夸的表演,乐的秦山都差点儿笑场。 这货太他妈贱了! 都是浓眉大眼,怎么别人浓眉大眼,就端方正气,他浓眉大眼,就这么猥琐犯欠呢? 台下不管男女,都是头回见这种形式的喜剧的演出,又新鲜,又逗乐,一个个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特别是到俩人互换角色时。 秦山换上大褂一亮相,“你说像我这样的,穿上这衣服,那也是个地下工作者啊!” “哈哈哈哈——”台下的姑娘们鼓掌叫好。 轮到许大茂,穿上军装,戴上军帽,王八盒子往肩上一挎,叉着腰来回显摆一圈,再呲牙一笑。 台下齐声:“嘁——” “这俩人太逗了,怎么想的啊,哎呀,笑的我肚子疼…” “你看那大长脸,模样儿倒不差,咋就那么不像个好人呢?” “你不会相中那汉奸了吧?” “胡说,我相中那八路了,王姨呢?赶紧喊王姨去打听打听啊!” “甭打听了,人家对象搁那坐着呢,倒是那大长脸,听说还是单身,瞧着也不错。” “乍一看是还成,可这不是有比较嘛,一比就不够看了,再说,有对象怎么了…” “你胆子大,等会儿你上啊!”底下的姑娘们窃窃私语的议论,互相推搡拱火,聊的热闹。 何田田就去打了两趟热水的功夫,回来一看,好嘛,自家宣传科的营地都被占领了。 五六个不了解情况的二棉厂姑娘,和两位说媒大姐直接把秦山和许大茂围堵在了中间,还带上手的。 “有对象?你可别诓人!”大姐一巴掌拍到秦山背上,“别是没相中,找借口搪塞咱们!” “哎哟大姐,瞧您说的。”秦山让拍的一挺,“二棉厂的姑娘,那是出了名的个顶个,又水灵,又能干,不然我们轧钢厂也不能找你们搞联谊不是?” “不过我这是真有对象了,绝对没搪塞您,要不您瞧瞧我这两位兄弟?”说着,一手一个,搭着许大茂和孙大栓的肩膀,把二人推到了前头。 “我这兄弟许大茂,八大员之一的放映员,能说会道,一表人才,家里唯一的男丁独苗,爹妈都是城市户口,不愁吃,不愁穿,老两口就盼着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 “这位兄弟孙大栓,放映队发电员,您瞧这面相,一看就是踏实人,肚里绝对没有花花肠子,人勤快,肯干活,最主要的是会疼媳妇儿,我这兄弟说了,就乐意找泼辣的,哪个姑娘跟了他,那就是家里的一把手!” 许大茂属于来者不拒,越多越好,咧个嘴冲谁都想飞个眼儿。 孙大栓满脸老实相,长了二十来年,头回被这么多姑娘围着打量,老脸一红,嘿嘿嘿傻乐。 何田田歪着头,在一旁看的想笑,没想到秦山还挺能耐啊!连说媒这种技术活儿都干上了。 不过却有人不买账。 一位圆脸盘儿姑娘甩了下大辫子,半真半假道,“那我要是偏就瞧上你了呢?” “那我都有对象了,你还能把我掳上山,当个压寨相公不成?”秦山从扒着许大茂和孙大栓的肩膀,从中间探出头,笑嘻嘻的耍了句贫。 姑娘嘛!再泼辣也是姑娘,不能直来直去的当众落人面子,打个镲,开句玩笑,大伙儿哈哈一乐,也就过去了。 何田田就喜欢秦山这点儿,痞归痞,但是有度。 饶有兴趣的看了会儿热闹,她这才挤上前,装作不太熟的样子,拍了下秦山,“秦山同志,最后一个节目咱们处该上了。” 秦山露出个‘你去哪儿了啊!你怎么才来啊!’的表情,反手抓住了她的腕子,拉到自个儿身边,大喇喇的将人一搂,“这就我对象,何田田。” 这年月,民风保守,别看刚刚那几个姑娘嘴上说的大胆起劲儿,热情奔放的,也就是过个嘴瘾。 这会儿一见‘正主’真来了,都不做声了,最多也只是多看何田田几眼,脸上带着羡慕。 何田田尴尬的抿着嘴笑了下,回手便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嘶——”秦山顺势把那只小手按在腰上,面不改色,“得嘞,我们宣传处最后一个节目,大合唱,我和我对象先去准备下。” 说完,又肘了下孙大栓,便一路不撒手,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搂着何田田去了后台。 守身如玉秦同志! “你掐我干啥?” “让你拿我当挡箭牌!” “什么挡箭牌,我那是恪守男德,守身如玉!” “嗤嗤嗤——”何田田和后台正嗑瓜子的俩主持人乐出声。 小百灵“噗”的喷出个瓜子皮儿,高声嚷嚷,“咱可都听见了啊,小秦同志守身如玉!” 小画眉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恪守男德法?” “那规矩可就多了,最基本的尊重理解,保护疼爱,是吧…”秦山头头是道儿。 “瞧瞧人家这思想觉悟,啊!瞧瞧!”小白灵拍手叫好,“就该让咱厂那些男同志们都来学学!” “又要学啥啊?”仨大姨喜气洋洋,凯旋而归。 今儿这三位可发挥大作用了,牵了少说二三十对儿的红线,最主要的是,把自家科里那俩老大难——大栓和小杨的问题给解决了! “学习咱守身如玉秦同志啊!”后台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这群孩子,成天真能瞎闹…” “暖壶呢?我这一下午没顾上喝口水,嗓子都冒烟儿了…” “老徐人呢?咋还没过来?” “来了来了…今儿我也跟着你们年轻人乐呵乐呵…” “都准备好了吗?” “报幕报幕,咱来个精彩收尾…” … 台上,幕布拉开。 宣传处仨科室,三十来号人男同志身穿白衬衫,女同志身穿红毛衣,醒目鲜亮,站成两排。 老徐把脑袋一圈的头发梳到中间,营造出浓密的假象,站在最前端,担任合唱团‘总指挥’。 右手先倍儿利落的一挥。 女同志们亮嗓: “一九三七年呐,鬼子就进了中原! 先打开卢沟桥,后打开山海关呐! 火车道就通到济南哎咳呦—— … … 鬼子就放大跑啊!八路军就拉大栓! … 瞄了一个准儿,打死了翻译官呐! 他两腿一伸就见了西天呐哎咳呦—— …” 第一小节唱完,老徐做了个潇洒的‘收’动作,接着,左手一扬。 男同志们齐声唱道: “一九三七年呐… … …” 在老徐的指挥下,大合唱不仅有女声,男声,还有男女声二重唱。 又是首从没听过的新歌,喜感的歌词和曲调,趣味十足,引得台下笑声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老徐说这联谊会最后一个节目,必须是大合唱,显得热闹完整。 本来大伙儿是打算唱《咱们工人有力量》的,结果排练的时候,不知谁说了句,天天大喇叭放这歌,早腻了。 于是,秦山便顺手给整了个让人耳目一新的。 由于这首《八路军拉大栓》太洗脑,联谊会结束后,好些姑娘小伙都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旋律。 “秦爷,等会儿厂门口下馆子,吃完饭再去看个电影,怎么样?”许大茂对着仪容镜整了整发型,感觉今儿的自己只能用俩字形容——潇洒! “毛病。”秦山穿上外套,斜他一眼,“黑灯瞎火的地儿,俩大老爷们儿往里钻个什么劲啊?” “谁说就咱俩了?”许大茂凑近,猥琐的挑挑眉毛,“你叫上小何,我和大栓再带俩姑娘…大栓,你请客啊!” “嘿嘿嘿嘿,成!”孙大栓咧着嘴,爽快的应了声。 “呦!看样子这是约上了?大栓今儿可以啊!再加把劲儿,争取早日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薛姨倍感欣慰。 “赶紧的,你们这帮年轻人,该干嘛干嘛去,打扫会场的工作就交给老同志了!”孟姨已经开始挥手撵人。 “这哪行啊…” “快点儿吧,别让人姑娘等急了…” “都是老同志了,这点子革命觉悟还是有的…” 一天天使不完牛劲的小年轻们被一天天操不完闲心的老同志撵走。 这会儿刚五点多,天色尚早。 这就到了各显身手的时候了。 有人和看对眼的姑娘有说有笑,继续聊人生聊理想,有人却只能早早回家抠脚。 “等会儿下馆子看电影,大栓请客,去不去?”秦山戳了下何田田。 何田田扭过头,“大栓发财啦?” “这不是刚拿了奖金么,咱俩吃大户去,不吃白不吃。” “那成。”何田田嘻嘻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你等我一下,正好这个点儿我妈还没下班,我去处长办公室借下电话,打去医院跟她说一声。” 说完,两条麻花辫一晃一晃,跟小兔子似的跑开。 片刻,便又一溜小跑的回来,朝秦山眨眨眼,“我妈让你送我回去,别太晚。” “真乖。”秦山忍不住的拍拍她的脑袋。 和孙大栓看对眼的,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姑娘,名叫陈双玲,瘦瘦高高,一双大眼睛,嘴唇薄薄,爱说爱笑,确实是个泼辣性格。 被许大茂油嘴滑舌哄到手的姑娘叫刘雪梅,白皮肤圆脸盘,梳着条又黑又长的马尾辫,温柔腼腆,和陈双玲一个车间,是好姐妹。 一行六人,先是在离轧钢厂不远的国营饭馆里吃了顿饭。 席间,孙大栓这货表现的那叫个敞亮!局气! 一口气点了四道硬菜,外加两素一汤,还给三个姑娘一人点了俩糖三角。 “这么多哪儿吃的完呀?”陈双玲笑眯眯的,倒是一点也不见外,主动提过暖壶,给大伙儿倒水。 “哪能让女同志忙活啊?”秦山给孙大栓递了个眼色。 孙大栓连忙接过手,嘿嘿憨笑,“你坐坐坐、我我我来来!” “用不了多久就两口子了,还分什么你我啊?”许大茂在旁边助攻,“小陈我跟你说,这丫喜欢跪搓衣板,以后没事儿让他多跪跪。” “别别别听他胡胡胡胡说…” “诶,我说许同志,你怎么老是欺负大栓啊?”陈双玲道。 “呦呦呦呦!”许大茂肘了下秦山,挤眉弄眼,“秦爷,听见没!这就护上了!” “这不废话么?”秦山头也不抬,挨个把桌上的菜给自家姑娘夹一遍儿,“别跟他俩客气,咱先吃饱肚子。” 许大茂和孙大栓见状,默默对视了一眼。 “来,雪梅,你也吃,尝尝这酱肉丝,好吃…” “小小小陈、你你你你也吃吃、吃完咱咱看看看电影...” 论撩小姑娘,还得是秦爷啊! 一顿饭,六人吃了个肚圆。 吃完饭,秦山把自个儿的棉帽戴到何田田脑袋上,骑上自行车便带着她先行一步。 “回头我也淘张票,弄一辆去。”许大茂看着眼红,当着姑娘的面吹了个牛哔。 “我也也也也弄弄一辆辆...”孙大栓大气道。 许大茂心说老实人也他妈学会瞎吹了,鸽子市里一张票,都顶他俩三个月工资还带露头。 他要是回家跟他爹说想要自行车,他爹得把他脸抽成车座子。 电影院门口。 “这俩人干嘛去了,比咱腿儿着来的还慢?” “就就就就是...” 许大茂和孙大栓这俩人今儿为了显得利落潇洒,衬衫外头就只套了件中山装,老话叫耍单儿。 潇洒是挺潇洒,就是这天儿一落凉,飕飕的小风再一吹,透心凉,冻的哐哐直跺脚。 “诶,来了来了。”陈双玲呵着白气朝前指了指。 随着叮铃叮铃的车铃声,二八大杠在四人面前停稳。 “路上拐了个弯,去了趟供销社。”秦山单腿支地。 何田田提着个网兜,从后座上蹦了下来,将两个油纸包分给陈双玲和刘雪梅,一笑露出小梨涡,“好吃的,拿着。” 俩人打开一瞧,高兴的眼睛直放光。 油纸包里包着花生,糖块儿,蜜枣,还有几块绿豆糕和枣花酥,全是女同志爱吃的。 “哎呀,这也太周到了!”陈双玲捧着吃的,心中不由感叹秦山的细心情趣。 看个电影,光零嘴都准备好几样,哪个姑娘不想像这般被捧在手心里对待呢? 可感叹归感叹,她心里却拎的十分清楚,什么锅配什么盖。 自个儿虽然模样还成,但是是顶岗进厂的,没文化,家里条件也不太行,像她这样的,就不能想着攀高枝儿,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孙大栓虽然说话不利索,可人实在,怎么瞧都比旁边那个油嘴滑舌的强的多。 油嘴滑舌的许大茂伸着脖子,朝刘雪梅手上看了眼,看完不禁咋舌,心里直呼学到了! 要论哄姑娘的手段,还得是秦爷啊! 那叫个润物细无声! 那叫个细微之处见真章! “看啥片子?”秦山把自行车在影院门口的亮光处锁好。 “进口片,叫叫那什么哈什么特来着…”许大茂挠挠头。 秦山:“哈姆雷特?”总不能是哈利波特吧? 许大茂:“对对对,就这个,老外起名真够拗口的。” 这片子厂里没放过,不过据他所知,外国片都比较奔放,动不动就爱来爱去,搂搂抱抱,正适合带对象看。 六人凭票进场,挨着坐一排,等灯一黑,气氛这不就上来了? 译制片配音腔响起,何田田把一块枣花酥送到秦山嘴边。 “嗯,甜。”秦山就着她的手,一口咬下大半,舔舔沾在嘴角的渣。 没一会儿,何田田又递过来块儿绿豆糕,秦山又咬一口,口感绵密,齁甜。 这口绿豆糕刚咽下去,又又一颗蜜枣轻轻碰了下他的嘴唇。 秦山:“…” 太甜了,有点儿齁嗓子,小姑娘怎么都爱吃这些? 许大茂和孙大栓在旁边眼欠的不行。 这俩货表面上在看电影,实际一直斜着眼瞄秦山,想学学老手是怎么撩姑娘来着,结果套路没学着,就见何田田不停的往秦山嘴里投喂,酸的人牙疼。 “嘶——”许大茂咧了咧嘴角,贱了吧唧的腼个长脸往刘雪梅身边靠了靠,“雪梅,让我也尝一口呗。” “啊…?”刘雪梅一愣,扭头看见何田田又又又往秦山嘴里塞了块儿糖,脸顿时一热,想了想,直接把纸包捧给了许大茂。 “咳…”许大茂伸手抓了把花生。 “花花肠子。”陈双玲嘀咕了句,不着痕迹的把刘雪梅朝自个儿身旁拽了下。 电影演到一半,两道手电筒光晃了过来,秦山才知道,这年月看电影,中途还带查票的。 前排窝着的几个半大小子就被带袖章的工作人员撵了出去。 “票都不买,看什么电影!” “你当小爷稀得看,啥破片儿,没劲!” 许大茂此时的心态和这几个半大小子一毛一样,啥破片儿,没劲! 人名儿那么老长,看了半晌,都没分清谁是谁,谁又和谁是一伙儿的。 再看眼一旁的刘雪梅,这姑娘也挺没劲,自个儿一往跟前靠,她就躲,一往跟前靠,她就躲,想趁黑摸个小手都没机会! 没劲! 看看右边,何田田脑袋歪在秦山肩膀上,手揣在他大衣兜里,甜甜蜜蜜。 再瞅瞅左边,人陈双玲正给孙大栓剥花生壳。 连孙大栓都有这待遇!!! 许大茂更郁闷了, 心猿意马的,又回味起了乡下的小寡妇。 心说还是寡妇好,虽不如城里大姑娘年轻水灵,但胜在懂的多,会的多,那叫个干柴烈火,火烧火燎… 电影放完,已经是九点多了,大街上黑咕隆咚的。 不过仨姑娘住的都不太算远,稍微绕个道,就能给送回去。 秦山把何田田送到家属区楼下,二楼东户的灯还亮着。 “快回吧,外头冷。”秦山摘下棉手套,双手捂了捂了她的脸蛋。 小姑娘皮肤薄,风稍微一刮就红扑扑的,在月色下格外动人。 “你不上去啦?” “不上去了,让咱家老何同志和杨医生早点儿休息吧。”秦山朝楼上窗户看了眼,然后痞笑着点了下自个儿脸颊。 “别闹…”何田田笑着往后退了一小步,撒腿就想跑。 说不定老何这会儿正在窗户后头等她回家呢! 没想到秦山人高臂长,一把抓住她胳膊,回手一带,毫不费力的将小小一只又带了回来,低下头吧唧一口。 “…!!!”何田田呆了。 一瞬间心跳如鼓擂,小脸肉眼可见的烧了起来,嫣红的颜色从脖子一直爬到耳朵尖儿。 几秒钟后,才恍恍然回过神儿,慌乱心虚的抬头看了眼二楼窗户。 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有点无辜,又有点嗔怒的瞪了眼秦山,便逃命似的蹿进了楼洞,噔噔噔直往楼上奔去。 大蛾子:烦!!烦死了!!烦的透透儿的!! 何田田晕乎乎的,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个大烟花“咻”的一声,炸开了。 炸的她耳朵嗡嗡的,除了自己砰砰砰的心跳,什么都听不见了。 要是让老何看见就完蛋了! 何田田深吸一口气,用凉凉的手背在脸颊上贴了贴,才轻轻敲门,“爸——妈——我回来啦——” “回来啦?小秦呢?怎么没让人上来坐会儿?”何长江鼻梁上架着眼镜,手里拿着报纸开了门。 “太晚了,他回去了。”何田田将包挂在门后,有点心虚的瞄了眼老何,见他脸色无异,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看的啥电影啊?”杨卫红一边织毛裤,一边笑眯眯的问。 “哈姆雷特,还挺有意思的。” “好片子啊,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你们俩小年轻怎么想着去看这个了?” “这不是联谊会么,我们科的许大茂和孙大栓约了两个二棉厂的姑娘,一块儿去看的。”何田田倒了杯水,坐到沙发椅上,“票是孙大栓买的,他俩肯定以为是那种爱情片。” 说着,又乐了起来,往杨卫红跟前偎了偎,“妈,我跟你说,我以前都不知道,秦山懂这么多…刚回来的路上,他也跟我说莎士比亚,什么四大悲剧,四大喜剧,把我听的一愣一愣的…” “行啊,还对文学作品有了解呢?”一聊这个,杨卫红颇感兴趣的停下织毛裤的手。 年轻时谁还不是个文艺青年呢!她当年也热爱文学,只不过后来因为成了家,生了闺女,工作又忙,这才渐渐的放下了情怀。 “没想到吧?” “真没想到,你大舅还说人小秦是小混混呢…” “什么小混混呀?大舅怎么一点也不了解情况就瞎说呢?”何田田不满的鼓鼓脸,起身去了厨房洗漱。 何长江见状,忙摘下眼镜,挪到杨卫红身边,小声道,“等会儿你去跟田田说道说道。” 杨卫红:“说道啥?” 何长江一脸如临大敌,“那小子他、他刚刚在楼下亲你闺女!我看的一清二楚!” “…”杨卫红斜斜瞥他一眼,又把刚织了半截的毛线唰唰唰全拆开,“亲就亲呗,俩人处对象呢!你当年不也那样儿…” 何长江:“…” 杨卫红:“再说,你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趴窗户根儿偷看小年轻谈情说爱,像什么话你!” 何长江:“什么偷看!我那是正巧看着了!” … 与此同时,娄家。 娄晓娥最近情绪有些低落。 一是因为,姓秦的说找她玩儿,可自从上回端完贼窝,这都多长时间了,也没见他再露面。 二是她妈真听了娄玉成和季美菱那两口子的撺掇,这几天四处张罗打听的,给她物色相亲对象。 “我觉得你爸考虑的没错,这两年形势不好,一天一变,往后,谁也说不准是什么样,找个成分好的,倒是能图个安心,虽然这几年咱家不比过去了,但也不缺钱,只要你能安安稳稳的,就比啥都强…”谭芝兰拉着女儿的手,苦口婆心的劝着。 “妈,你渴不渴?都念叨一晚上了,来,喝口水润润。”娄晓娥油盐不进,反手给她递了杯茶。 “小娥,你就听妈这一回,跟人见个面,相不相的中,等见完面再说,行不行?” “不是…”娄晓娥不懂了,“我压根就没想嫁人,见了面也是吹,还非见这面干嘛啊?” “这小伙子挺不错的…” “我知道,张姨家儿子嘛,轧钢厂放映员,身高一米八,浓眉大眼,前两天刚抓了个劫匪,受过表彰,说八百遍了。”娄晓娥翻了个白眼。 再好她也不乐意。 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 就算要处对象,她也想按照自个儿的心意,找自个儿喜欢的,介绍来的,面还没见着呢,她心里头就已经开始各种抵触抗拒了。 谭芝兰看着任性的女儿,叹了口气,“你张姨是咱家的老人儿,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去了她家,关系也好处…” “那你不如给我找个没爹没妈的,直接不用处了,更省心。怎么想的你?”娄晓娥白眼直接翻上天。 她听的实在心烦,语气不禁犯冲,怼的谭芝兰一噎,“那妈不是为了你好吗?找个知根知底的,两家离的又不远,你想回家随时都能回,厂里那边儿你爸还能照拂着,这多好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爸妈还能害你不成?等你走了弯路,再后悔就晚了…” 娄晓娥感觉自个儿脑袋上套了个紧箍咒,她妈在喋喋不休的念咒语,念的她脑瓜子嗡嗡的。 “得得得得得!别说了!我求求您,别说了!”她甩开谭芝兰的手,噌的站起身,“我见!我见一面还不成?” 服了!这亲她一天不去相,她妈就没完没了的念叨一天,能把人耳朵念的起茧子! 相就相吧,反正见个面又不掉二两肉,到时候就说没相中,总不能硬逼着她去嫁人吧! “这就对了嘛!”谭芝兰这下高兴了,“那说个时间?后天?到时候妈陪你一块儿去。” “陪什么啊?我又不是不认识道儿,轧钢厂上班也挺忙的,要不就下礼拜天吧,百货大楼门口见。”娄晓娥说完,扭身便噔噔噔上楼去了。 “诶——这孩子…”谭芝兰想说她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直来直去,有个不高兴全挂脸上的脾气,将来少不得要吃亏!真是一点儿不让人省心! “哐!”楼上传来重重的开关门声。 娄晓娥郁闷的扑到床上,来回滚了两圈,一脚把被子踹开,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烦死了——” 其实按照惯例,这年月两人相亲,一般是由媒人领着女方到男方家小坐一会儿,说白了,就是看看家境之类的。 但娄晓娥不想去许家,也不想让那个叫许大茂的来自个儿家,索性就约在了百货大楼。 心想到时糊弄过去,把人打发走了再去逛一圈,回家也好交个差。 啊啊啊!!烦!!烦的透透儿的!! 秦山:刘岚姐,我爱吃肉! 转眼又是新的一周。 秦山有时候真的感叹这个年代老百姓的精神面貌,吃的是粗茶淡饭,但好像人人都有使不完的干劲儿。 “抓紧生产!时不我待!努力冲刺!实现目标!”一清早,大喇叭里口号就喊的慷慨激昂。 “小秦同志,早啊!” “诶,您也早,大姐。” “吃了吗小秦同志?” “吃了吃了,吃的腐乳馒头,您吃了吗?” “…”还没进厂大门呢,便接二连三的有人打招呼。 许大茂和孙大栓俩人也差不多,表彰会后,一下子便从默默无闻,变成了全厂皆知。 连中午去食堂吃饭,都有人主动让位置,“这不小秦同志么?来来来,排我前头来!” “谢谢您了,我们这还好几个人呢,后边慢慢排着,不着急,您先吃。”秦山笑着应声。 轮到打菜窗口,刘岚热情的探出头,“今儿吃土豆萝卜炖肉,小秦同志,你爱吃土豆还是萝卜?” 秦山递过饭盒,“刘岚姐,我爱吃肉。” “瞧我这问的。”刘岚不禁乐了,利索的往饭盒里扣进一大勺菜,朝他使使眼色,示意他快走。 秦山低头一看,嚯,这姐们儿真够意思。 许大茂跟在后面,两手往台子上一撑,笑嘻嘻的有样学样,“刘岚姐,我也爱吃肉。” “哐!”刘岚又是一勺,翻了个白眼,“死大茂,赶紧走。” 这货一手端饭盒,一手抓俩大馒头,嘴里还叼着一个,喜滋滋的跟秦山凑到一桌。 “别看刘岚整天拿白眼翻哥们儿,其实对哥们儿还真不错!嘿嘿!”扒拉了下饭盒里的菜,肥瘦相间的肉少说有七八块儿,许大茂挺得意。 这是肉吗? 这是他的女人缘儿啊! “不是哥们儿吹啊…”许大茂往嘴里夹了块肉,一抬眼,瞄见秦山的饭盒,嗓子眼顿时一噎,“那啥,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本来觉得自个儿这待遇挺不错了,结果一看秦山,好家伙!别人吃的是土豆萝卜炖肉,他吃的是肉炖土豆萝卜啊! “这姐们儿不地道。” 许大茂嗦嗦筷子尖,伸手便要去夹秦山饭盒里的肉,被秦山“啪”一下敲开,“吃你自个儿的。” “自个儿碗里的哪有别人碗里的香。”许大茂话里有话,挑挑眉,眼神瞟向对面角落的秦淮茹和易中海。 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眼何田田,又忍住没说。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孙大栓提了一嘴,打算明儿清早去鸽子市逛逛,淘张自行车票。 许大茂一听,不淡定了,“啥?真要买啊?” “肯肯肯定真真真真买,要要要不去去去干啥…!” “一张票一百多块呢!再加上买车钱,得三百!” “我知知知知道!”孙大栓嘿嘿的笑,“我跟跟双玲、说说说好了!” “说好啥了?”许大茂闻言,眉头一皱,“我跟你说,你可别让小娘们儿给哄骗了,处对象,一定要牢记八个大字,‘不见兔子不撒鹰’!” 说着,抬手比了个八,杵到孙大栓眼前晃晃。 “那是七个字儿。”秦山从办公座位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秦爷,这您就抬杠了不是?是七是八的,有啥分别?都是冤大头!”许大茂搭着孙大栓的肩膀,“当你是兄弟,才提醒你一句,别愣了吧唧的,跟那二傻子似的。” “那那那不不会!”孙大栓还是咧嘴傻笑,“我俩说说说好了、这月二二二十八、结结结婚!” 啥??!! 秦山和许大茂都愣了。 秦山:“啥玩意儿?今儿初几啊大茂?” 许大茂:“二十一,满打满算,也就还剩一礼拜了…?” “行啊兄弟,你这速度挺超前啊!一礼拜能准备好么?”秦山问。 “差差差不多…” 何田田凑过来,兴奋的搓搓手,“那咱们能喝喜酒了?” “必必必必须、都都都去!” 四人说着话,一道儿往外走,秦山又问,“厨子找好了没?” “没没没呢…”孙大栓摇摇头。 “那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咱二食堂的赵铁锁,手艺不错,人也靠谱。” “成!谢谢、谢谢山山哥!”孙大栓一口应下。 一般这种红白喜事,能有相熟的厨子掌勺最好,肉、菜、油、都能精打细算,物尽其用,主打一个自己人,实惠! 况且连秦山都说靠谱,那肯定是妥妥靠谱! 一想到马上要把媳妇儿娶回家,以后天天有人暖被窝,孙大栓心里就美滋滋。 次日凌晨,不到五点,天还没亮,秦山就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昨儿孙大栓说怕自个儿嘴不利索,耽误事,想喊他一道儿去,正好,秦山也挺久没逛过鸽子市了,便说好在荷花市场碰头。 许大茂一听,也跟着凑热闹,俩人摸着黑出了四合院大门,一路往什刹海方向去。 许大茂吭哧吭哧的蹬着自行车,“秦爷,你说,二傻子跟秦淮茹那小娘们儿到底睡过没?” “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钻人床底下。”秦山裹着棉袄,双手揣兜,蜷着腿坐在后座上。 “我听中院几个婶子说,二傻子都跟贾家搭伙过日子了,秦淮茹天天晚上把饭给他端进屋里。”许大茂摇摇头,“啧”了声。 “怎么着?你也想去插一脚?有饭同吃有觉同睡,天下大同啊?”秦山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我呸!”许大茂啐了口唾沫星子,“我脑子又没缺根筋,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给姓秦的小娘们儿拉帮套,伤风败俗!回头老子上街道举报他去!” 秦山笑笑,没接茬。 许大茂这个搅屎棍,屁股一撅,肯定没憋好的,八成是见傻柱和秦淮茹这俊俏小媳妇儿勾搭来、勾搭去的,心里痒痒了,也想上手占点儿便宜。 什刹海的荷花市场离的不远,算是整个四九城都比较出名的地下交易场所,上头虽然知道,但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真正开始严厉打击‘投机倒把’,那要等到六十年代以后了。 和孙大栓碰上头,捂的严严实实的三人便一路快步,拐进了市场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怒赚一毛五! 四九城别的不多,就是弯弯绕绕的胡同巷子多。 仨人顶着风,拢紧棉袄,三回九转的快步穿过几条长巷。 “我跟你说,来这地儿,找秦爷,你算是找对人了!” 走到巷子尽头,又是一拐,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许大茂大手一挥,“这地儿!咱秦爷地盘儿!” “秦秦秦爷地地地盘儿…?”孙大栓震惊了,心说秦爷牛哔啊,鸽子市也混的开。 “嘶——”秦山一个小鞭腿踹许大茂屁股上,“你丫不吹能死啊?” 许大茂扭着腰一闪,姿势风骚,“夸张,稍微夸张了点儿,但想当年,秦爷您也是这儿一霸不是?” 秦山懒得再搭理他,把围脖往上拉拉,只露出眼睛。 要说原主,那混的可是真不咋地,整天就那么仨瓜俩枣的,倒腾来倒腾去,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怒赚一毛五。 天色乌漆麻黑,远远看去,那片开阔地上影影绰绰的聚集着不少人。 蹲着的,站着的,胳膊上挎筐的,面前铺张草席练小摊的,还有揣着两只手,四处晃悠的。 不管买的还是卖的,一律捂的严严实实,没有吆喝叫卖,甚至连偶尔一两句攀谈都要刻意压低声音。 市场里,老百姓日常的吃穿用度基本都能看到,其中米面粮油肉、鸡蛋之类的吃食占了七成,棉花、布、肥皂、煤核等穿的用的,只占三成。 “挺全乎啊,啥都有。”许大茂东张西望的瞄了一圈儿,“那倒票的搁哪儿呢?” “你你你...”孙大栓想说,你丫怕不是个傻子?哪个倒票的会把票掏到明面上来? “别急,先转转。”秦山倒是不慌不忙,边溜达边看,但只看不买。 不多会儿,就有个捂着棉帽口罩的小个子凑了过来,压低声问,“哥儿几个找票的?” 秦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那儿都有什么票?” “你问我都有什么?”小个子嗤笑一声,“那可海了去了,粮票肉票豆油票,布票糖票副食品票,成衣票,自行车票,你想要的,我这儿都有!” 秦山点了下头,“手表票有没有。” “…”小个子一顿,“哥儿几个,咱一边儿聊?”说着,把秦山、许大茂和孙大栓仨人引到一旁人少的地儿。 “手表票可不好弄,您要真想要,也不是弄不来,不过,这个价钱嘛…”小个子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秦山见状也笑了下。 心说牛哔吹这么大也不怕让崩着,刚还一副倒票界大拿的架势,稍一试探,这就露虚了。 “前脚还说啥票都有,后脚一问又没,搁这儿吹呢?”秦山说着,便抬脚作势要走。 小个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别介啊,不是说了吗,您要真想要,我这想法子给您弄…” 越是稀缺票越挣钱,像手表这种东西,寻常老百姓不会买,能买的起的,都是不缺钱的主儿,一张票倒一手,起码能赚个几十块。 但这玩意儿也有风险,一是不好弄,二是不好出,万一砸手里,那可就亏大发了。 “等你弄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送人用,等不及。”秦山抽回手臂,依旧不为所动。 一听送人,小个子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 出手能这么阔气的,那肯定是送领导啊!能和领导搭上路子的,那十有八九是条肥鱼! 不能让他溜喽! “三天!”小个子道,“三天,我把票给您弄来!” 已经抬腿走人的秦山顿了下,又回过头,“看你年纪不大,在这地界儿混口饭吃也不容易,手表票没有,自行车票呢?” “这个有!这个真有!”小个子连忙上前,先把手里的煤油灯点亮。 接着在兜里一阵摸摸索索,摸出张盖着戳的自行车票,对着豆粒大的灯光让秦山看,“这是日期,您瞅准了,没过期、没作废,从我手里出的票,就一个字儿,讲究!” “什么价?” “这个数。”小个子比了个一,又比了个四。 秦山摇摇头,“高了。” “您别急啊,那是给别人的价,给您,这个。”小个子倒挺上道儿,再次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三。 “我送礼不是送一人,上上下下都得打点到位,你要把我当冤大头坑,那咱就甭聊了。”秦山朝许大茂和孙大栓一摆手,“走吧,再打听打听。” “诶诶诶!”小个子见他又要走,再次将人拉住,“再让这个,不能再少了!我也得有口饭吃!”说着,比了个五。 “这个数。”秦山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二,“能行就行,不行我们就再转转看。” “那您那手表票还要不要?”小个子问。 秦山不耐烦的皱了下眉,没接他话茬。 僵持了几秒,小个子一咬牙一跺脚,“成!这数就这数!就当是交您这朋友!往后有需要,您还来找我!” 自行车票不比那些肉票粮票副食票,那些票需求大,出手容易,但相对的,利润也低。 这种价格贵的,利润也高,属于一月不开张,开张吃一月。他也是运气好,前阵子从个大姐那儿收来的,手里捂了大半个月,这一倒就赚二十五块。 秦山抬抬下巴,示意孙大栓这价妥了,可以掏钱了。 孙大栓和许大茂这俩货之前还纳闷呢,明明是来淘自行车票的,怎么开口却问手表票呢? 合着绕一大弯子,买家把卖家给绕沟里了。 孙大栓赶紧点点头,二话不说,利索的数了十二张大黑十,和小个子一手交钱,一手交票,钱票两讫。 “得嘞!”小个子又点了遍钱,便把煤油灯吹灭。 “下回再来怎么找你。”秦山问道。 “您来这儿一打听,说找大海帮的,就能找着我,趁天黑啊,天一亮我们就撤了。”小个子把钱揣进怀里,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那手表票您到底要不要啊?” “怎么个要法?” “这简单,您先给我个订金,三天后,还来这儿取票,要是没弄着,我再把钱还您…诶、诶您别走啊!” 秦山:老祖宗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小个子亦步亦趋的跟在秦山后面,“您放心,没弄到这钱肯定还您,我们大海帮,出来混的就是信义俩字儿…” “不是,你就倒腾张票,还带收订金的?收订金就算了,还不保证能弄到。”秦山都给逗乐了,“拿我的钱赚我的钱,空手套白狼啊你这是?” “您也不能这么说。”小个子一溜小跑,“您瞧瞧这市场,别看每天人来人往,但大部分都是为了一口吃食,手表票这稀罕玩意儿,它不好出啊!万一我给弄来了,您再不要,那不就砸手里了吗?” “兄弟,账可不是这么个算法。”秦山脚步不停,“打秦始皇那辈儿算起,就没听过只赚不赔的买卖,咱老祖宗说的好,富贵险中求,不担点风险,怎么搏出个荣华富贵?是不是?” 小个子听的一愣一愣的,竟然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秦山一挑眉,状似无意的问了句,“你们大海帮,除了倒票,还有别的路子吗?” 小个子闻言,忽然不做声了,抬头警觉的看了眼秦山。 “别紧张,不是蹚你路子。”秦山淡淡笑了声,“你们要是有米面粮油,我也要,不过得量大,仨瓜俩枣的,不够费劲。” “…咕咚…”小个子咽了下口水,说话都磕巴了,“多、多少算量大?” “那怎么着也得百八十斤起吧,怎么样,弄不弄的来?” “这、这您也知道,生活物资都是抢手货,我们…没有那么广的路子啊…” 小个子一听秦山开口就是百八十斤,心里免不得又一阵琢磨,偷眼瞅着他,越瞅越觉得有领导派头。 这要是搭上线,那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 “成,那你忙着,我们再转转。”秦山点了点头。 “那您那手表票…” “回头再说吧。” “…”小个子呆了一下,等愣过神儿,三人却已走开。 走出二三十米,许大茂好奇的问,“怎么着秦爷,您这是打算重操旧业?” “有阵子没来,顺口打听一嘴。”秦山答非所问,“认出刚那小子谁没?” “刚那小子?”许大茂一脸茫然,“谁啊?” “鱼哥啊!”刚那小子一开口,秦山就听出来了。 “鱼哥?!”许大茂后知后觉,“嘿!我说怎么听着说话不男不女那么别扭,原来是那丫头片子!” “大大大海海帮是是是啥?”孙大栓不懂就问。 秦山摇摇头。 年前原主还在这片混的时候,没听过有这么个‘大海帮’,估计是这两个月才冒头的。 从刚刚鱼哥的话大概也可以知道,这伙人有点路子,但不硬,应该是些小虾米抱团儿。 仨人又转悠了会儿。 待到天麻麻亮,鸽子市上的买家卖家便渐渐散去,原本影影绰绰的地儿,归于平静。 早点摊子上烟火气腾腾,街面上开始热闹起来。 吃了顿炒肝儿配包子,吃完热热乎乎的去上班。 转天,孙大栓就去百货大楼推回辆二八大杠,成了宣传科继秦山后,第二个骑上自行车的。 “行啊大栓,你小子不声不响的憋了个大的,攒挺久吧?” “说的,那可是人老婆本儿!” “您见过几个娶媳妇儿买车的,咱大栓就是局气!” “瞧瞧小孙这速度,人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你们这些连对象都处不上的麻溜学着点儿!” 只是这车孙大栓只骑了一天,过了个瘾,车座子还没捂热乎,就送陈双玲那儿了。 这年月,市面上还没有后来姑娘们骑的那种二六斜杠,但女同志骑上二八大杠一样的飒。 何况这车还是对象给买的,那谁瞧见不艳羡? 原本纺织三车间里还有几个女工背后笑话陈双玲,找了个打磕奔儿的,这下全都老老实实闭嘴了。 “还真买了?孙大哥对你真好。”刘雪梅坐在后座,抱着陈双玲的腰,满眼羡慕。 “大栓说了,以后钱让我管,家让我当。”陈双玲美滋滋的。 自个儿是慧眼识珠,挑的男人虽然其貌不扬,但会疼人呀。 本来商量的买辆自行车,等结婚时绑上大红花,放在院门口显得有排面。 没想到,车刚买回来,孙大栓直接就给她了,这么知道疼人的上哪找去?反正她陈双玲挺知足的。 “对了,你和那个放映员怎么样了?”陈双玲问。 “没怎么样,他那天送我回家,想拉我手,我没让。” “没让就对了,我瞧着他一张花花嘴,不像踏实人,你别让哄了。” “嗯。”刘雪梅点点头。 “诶呀,你坐好别动,我这刚能骑稳,别再给咱俩摔沟里了…” … 轧钢厂,下班铃声刚响,秦山就踩着点从办公楼里出来。 已等在楼洞口的黑熊精掐灭烟头,迎上前喊了声“山哥”,又冲旁边的孙大栓点了下头。 “这就是我跟你说那厨子,二食堂的赵铁锁,这是放映队发电员,孙大栓。”秦山简单了介绍了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锁子,能做结婚酒席不?” “能,肯定能,您要说山珍海味,咱没那水平,但普通的鸡鸭鱼肉还是不在话下的。”黑熊精对自个儿有那么几分自信。 毕竟,这俩月的秦家‘私厨’没白当,尺把长的鱼,冒着油的腊肠排骨,整个的大肘子,还有什么牛腩、牛尾的,他啥没见过,手艺不说炉火纯青,至少是能拿的上台面的。 “成,大栓这月底二十八结婚,正好礼拜天,到时候你去掌勺。”秦山拍拍黑熊精肩膀,“什么菜色,你们自个儿商量,活儿不白干,给人弄实惠点儿就成。” “哎!”黑熊精爽快的应了声,“放心,肯定给办的妥妥当当的。” 把酒席这茬儿交待完,黑熊精又叫住秦山,说了另外一件事儿。 “后厨这阵子好像少东西…” “什么叫好像?”秦山微微起挑眉尖问道。 “…”黑熊精挠挠头,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少的都是没数儿的,而且也不多,我不大确定…” 秦山:这真是国营商店能享受的待遇?! 赵铁锁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前天下午,他们几个帮厨下班之前把第二天蒸馒头要用的面发上后,他便将面袋子扎口,归置到菜架上。 可昨儿一早,他发现那袋子让人动过,至于里头的面粉少没少,他不敢肯定。因为东西没数,半袋子面,少个一二斤,根本看不出来。 “你怀疑是何雨柱手脚不干净?”左右没旁人,秦山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 赵铁锁冷哼了声,“天天都是他最后一个走,后厨真要少东西,除了他,没别人。” 顿了下,又道,“先前,饭盒归他的时候,从没见少过啥,现在,捞不着油水了,就开始打别的主意,我不怀疑他还能怀疑谁?” “除了面粉,还有什么少了?”秦山问。 “这我没注意。”赵铁锁揣着手道,“我也是才发觉,心里琢磨着不对劲儿。” “这事儿你还跟谁说了?” “没,除了您谁都没说。” 秦山点了下头,“先别惊了他,记住,捉贼要拿赃,人赃并获,抓个大的,把他踢出后厨。” “踢出后厨?”赵铁锁愣了下。 “不踢留着干啥?教你川菜啊?”秦山嗤笑了声。 “不是、我意思是真能把他踢了?”赵铁锁目光一动。 打从‘饭盒事件’后,他和傻柱之间的梁子越结越深,俩人看对方的眼儿神都带着刀子。 要是真能把人从后厨踢出去,那当然再好不过! 但傻柱的手艺是在厂领导那挂了名的,上头有关系罩着,想动他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踢不踢的走,那就看造成的影响有多恶劣了。”秦山跨上自行车道,“先盯着,养养他的胃口,千万别打草惊蛇了。” “知道了。”赵铁锁应了声,心道要说狠,还是秦山狠。 他只是想着抓个把柄,然后举报一波,让傻柱背个处分。 秦山却要把傻柱的胃口养大,然后赶尽杀绝。 转念再一想,这位可是敢徒手下枪的狠人,又瞬间觉得合理了。 狠人干狠事嘛! 虽然不太清楚俩人之前到底有什么过节,但何大厨的好日子恐怕快要到头喽! “还有。”秦山一只脚踩在脚蹬子上,点了赵铁锁一句,“你那手艺也抓紧提升提升,摆眼前的机会,再扶不起来可就怨自个儿了。” “…??”啥意思?赵铁锁拢着衣襟,纳闷的瞅着秦山。 思忖了几秒后,忽然福至心灵,醍醐灌顶。 把何雨柱踢了,那后厨不就空出个岗位么? 二厨和三厨顺位往上顶,那自个儿的机会不就来了? 得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回说啥也得把何雨柱撅了! “还有个事儿。”见他转过弯,秦山又道,“让你那几个小兄弟闲了去打听打听,荷花市场的大海帮是什么来路。” “成,哥几个办事您放心。”赵铁锁也没多问,干脆的一口应下。 经过这么几茬事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跟着秦山有肉吃。 啥都别问,干就完了! ... 下了班,秦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骑车去了东四北大街的委托商行。 委托商行是老百姓的叫法,准确点儿应该叫信托商店,信托商店的前身就是解放前的‘当铺’,但经营模式又和当铺略有不同。 既可以收一口价收购客户的物品,也可以按照客户的定价寄卖,再从中抽取相应的手续费。当然,收购的价格要比寄卖稍微的低一点,因为商店要承担卖不出去的风险。 在这个物资缺乏,一切凭票供应的年代,许多人都会选择到不要票的信托商店淘一些所需物品,虽然都是‘二手货’,但也不乏有眼尖运气好的人,能从中淘到‘宝贝’。 推开商店大门,挑开厚重的门帘子,便见一名五十来岁,样貌斯文的老先生站在柜台后。 见有客登门,老先生脸上立刻挂起笑容,快步绕出柜台,打了个‘请’的手势,“来了您,里边儿请。” 四九城解放前后,到处都能见到走街串巷收旧物的小贩,因为边走边敲小鼓吆喝,也叫‘打小鼓的’,如今信托商店的工作人员,大多是这些打小鼓的。 一开口,那叫个脆爽热情,宾至如归,和供销社的售货员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刚进门,秦山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呢子大衣发霉的味,又有点像陈旧木头的味。 “您是随便逛逛,还是想淘什么东西?”那老先生迎上前问道。 “随便逛逛。”秦山摘下手套和帽子,先朝店里望了一圈。 大门迎面有两个玻璃柜台,左右两边各立着一排大立柜,柜子里摆着手表,相机,钢笔等物件;再往里,还有些桌椅,床,箱子,柜子等大件。 “您这店里东西挺全,连这个都有。”秦山顺手拿起柜台上一蝈蝈葫芦,在手中把玩了下。 “您眼光好,刚刚收上来的小物件儿,还没来及入账册,正宗三河刘的矮身和尚头。”老先生乐呵呵的介绍道。 “我就一看,这东西我也不懂。”秦山将葫芦放下,又看向柜里各式手表。 “您不懂正常,提笼架鸟逗蛐蛐,这些都是前清那些八旗子弟们的玩意儿,咱新中国早就不兴这个了。” 老先生摆摆手,见秦山目光落到立柜上,马上掏出钥匙,打开玻璃柜门,“手表这东西,光看可不成,您得上手,这俗话说的好,是物件衬人,不是人衬物件,是不是您的,一上手便知。” 瞅瞅人这话术,人这服务态度,差点把秦山整不会了,这是国营商店能享受的待遇?! “您是懂行的。”秦山朝他竖起个大拇指。 凑近再一看柜子里,好家伙!朗格,江诗丹顿,百达翡丽,积家,宝珀,一水儿的全是老牌名表! “您试试这块儿?雅克德罗,大明火珐琅工艺,这可是当年乾隆皇帝最喜欢的牌子。”老先生一边热心介绍,一边从柜里拿出块六七成新,表盘花里胡哨的手表。 别的不说,打眼一瞧,这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还真是乾隆的风格不假… 秦山:这一夜暴富的气质妥妥拿捏! 拿都拿出来了,试试就试试呗。 袖子一撸,表往手腕上一搭,表带一扣,“嘿,这花哨的。” 光看这条胳膊,这一夜暴富的气质不就妥妥拿捏了么? “要不您还是让我试试这江诗丹顿吧。”秦山放回花里胡哨的雅克德罗,又指指柜里那款简单大气的。 “呦,看出来了,您也是个懂行的。”老先生打开另一边柜门,将其取出,笑呵呵道,“如今还能认得这些洋牌子的年轻人可不多喽。” “您抬举了。”秦山接过表,拿在手中查看了番成色,又转了下表冠,放到耳边听听音儿。 最后,才上手一试,问道,“老先生,这块儿多少钱?” “这块儿成色新,但是不带原发票,货主急需用钱,直接出给商店的,商店明码标价四十八块钱。”老先生打了个手势,不紧不慢说道。 “成,就它了,劳烦您给装起来。” 八成新的江诗丹顿,只有皮质表带有稍许折痕,四十八块拿下。 “咱这二楼还有瓷器、玉器,成衣,皮货,不知您有兴趣没。”老先生边将手表装入盒中,边不忘介绍。 “您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得转转。”秦山的目光顺着那排名表,踱着步子慢慢往里逛。 看见块儿磨损严重,表盘漆都被刮掉一半的百达翡丽,便顺嘴问了句,“破成这样的,您这儿也收?” “收啊,咱这信托商店本来就是买卖旧物件的,甭管成色好坏,能用的都收。” 老先生跟在秦山后边,隔着玻璃,指了指那块百达翡丽,“这块儿表还挺有意思,货主关外口音,一开口,就说这是溥仪戴过的高级货,管我要三百块钱,差点儿让我撵出去。” “溥仪?伪满洲那傀儡皇帝?”秦山脚步不由一顿,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一些记忆在迅速闪回。 别说!还真别说! 上辈子怎么好像还真在某档节目上看到过这茬?? 说溥仪这块儿表后来拍出三千万还是四千万来着? “诶,就是那位。”老先生觉得秦山这年轻人挺有意思,便也打开了话匣子,“别说是真是假了,就算真是那位的物件儿,那位自个儿不还在牢里头关着呢?什么罪您知道吗?” “叛国罪。”秦山答道。 “对嘛!叛国罪,那不就是当汉奸嘛!他要不提这个,说不定还能高一块钱。” 秦山顺着老先生的话往下接,“那这块儿多少钱?” “这块儿的成色您也瞧见了,不带原发票,明码标价十五块钱。”老先生再次将表拿出,递到秦山手上。 指着表盘,继续道,“您看,这日期、星期、月份,还有这月相,都有显示,要不是成色太差,这价钱怎么的也得翻个两三翻。” “还真是…”秦山仔细的看了会儿,又故作思索了几秒,“那这块儿我也要了,正好家里老叔是修表匠,看能不能给重新配个表盘。” 十五块钱的全历月相百达翡丽,甭管到底是不是后世被拍到上千万那块儿,就当开了个盲盒,图一乐子。 那老先生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怪不得这小年轻认识这么些洋牌子,合着家里是有手艺人。 看完立柜里的手表,相机,之类的物件,秦山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那股呢子大衣发霉的味道更明显了,还有些疏于保养的皮货,上手一摸,掉一把毛。 瓷器,玉器这些秦山又不懂,虽然系统能鉴别,但老先生一直热情的在后头跟着,也没法直接往空间里收啊。 还得想别的法子。 二楼逛了一圈,也没见什么太稀奇的玩意儿,倒是看上台大喇叭留声机,想弄回去给秦马氏解闷,可一问才知道,黑胶唱片不好淘,能淘的几乎都是交响曲。 老太太一把年岁了,别再听出个心脏病来。 赶巧了,信托商店上午刚收上来一台红星牌电子管收音机,七成新,带发票,只要三十五块钱。 将挑好的两块腕表和一台收音机放在柜台上,老先生边噼哩啪啦的拨着算盘珠子,边念出声: “江诗丹顿牌手表一块儿,四十八元。” “百达翡丽牌手表一块儿,十五元。” “红星牌收音机一台,三十五元。” “货三件,一共九十八元整,您再过过眼,没问题就给您开票了。” 这也是早年打小鼓的规矩,物件钱数都要当面点对清楚,避免日后纠纷。 “诶,您稍等。”秦山斜靠柜台站着,目光恰好又落那蝈蝈葫芦上了,左右瞧着挺顺眼,便干脆道,“把这个也带上吧,您刚说它叫什么来着?” “三河刘的矮身儿和尚头,您瞅着油皮儿,还有这玉石蒙芯…”老先生介绍着,心里还纳闷,这年轻人不是说不懂这些么?怎么又忽然来了兴趣? “瞧着这葫芦有眼缘儿。”秦山笑了笑,主动道,“进来第一眼看见它,临走一打眼,又看见它,这不就是缘分么?” 要是今儿真捡着漏,那这小物件儿就是吉祥物。 “三河刘矮身儿和尚头一个,二十七元。” “货四件,共一百二十五元整。” 付完钱,闲聊了几句,老先生笑眯眯的将秦山送出门。 “您留步,改明儿闲了我再来逛。”秦山长腿一抬,跨上自行车,冲老先生挥挥手。 一回生,二回熟,有事儿没事儿的多来逛几趟,天南海北扯扯闲谝,慢慢的,交情不就有了么。 穿过信托商店门外的马路,又转进一条胡同,秦山这才趁着四下无人,把那块儿表盘刮漆的百达翡丽和蝈蝈葫芦扔进空间。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的响起: 【叮——系统提示:收入百达翡丽型号ref.96型腕表一支。】 【叮——系统评估鉴定曾为末代皇帝溥仪所有,稀有级古董腕表,具有极高收藏价值。】 【叮——系统提示:收入三河刘鸣虫葫芦一个。】 【叮——系统评估鉴定为大师级文玩杂项,具有一定收藏价值。】 阎老抠:地道从四九城挖到天津卫! 四合院 阎埠贵蹲在花架子旁,正准备收拾几条刚钓上来的鱼,抬头看见秦山推车进门,忙打招呼,“山子回了。” “回了三大爷,又钓鱼去了?” “今儿下午课少,去护城河钓了会儿,没钓着大的。”阎埠贵用手背推了下眼镜。 本还想顺口问句秦山要不要鱼,便宜实惠,但话都顶到门牙了,又硬给憋了回去,只道,“我听着溪丫头有点儿咳,你想着给煮点儿萝卜水喝。” “成,您费心了。”秦山应了声,脚步没停。 待他走远几步,三大妈端着锅棒子面红薯粥从厨房出来,小声问道,“鱼山子没要?” “我没问。” “咋不问一嘴呢?这鱼多新鲜呐!活蹦乱跳呢!” “拿不出手。”阎埠贵瞧了眼地上一堆没巴掌大的鱼,“上回人就没要,我再开口就不识趣儿了。” 他抠归抠,算计归算计,可多少算个文化人,心里还是拎的清的。 秦山为啥愿意每个月花五块钱,把洗洗涮涮的活儿交给他家干?还不是因为有他家老大救过人一回的情分在。 要不然,别说五块了,三块钱,院里的妇女们都得抢破头干。 “那这么些鱼可咋办?”三大妈没往太深处想过,觉得秦山财大气粗人敞亮,平时打发小孩,都一抓一把奶糖块儿,花两块钱买半盆鱼能算啥? “咋办?好好的鲜鱼还能扔了啊?咱自个儿吃呗!吃不完的先腌上。”阎埠贵道。 说完,又感觉腌鱼太费盐,便改口,“算了,等会儿我收拾几条大的,让老大给山子家送去。” “送?白送?不要钱??”三大妈一脸难以置信,这是能从她家老阎嘴里说出的话? “啥叫白送!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点儿不考虑人情世故!”阎老抠以为自家媳妇儿舍不得那几条鱼,于是用通透口气点拨道,“人家有情,咱也得有义,人家有来,咱也得有往,这才是长久之策,不能总是仗着这点儿情分开口,等情分淡了,那就啥都没了,你说是不是?” “老阎,你这话可太有水平了!”三大妈闻言,立刻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连连点头。 “是吧?要不说有的人路越走越宽,有的人走着走着就进了死胡同呢?你得认清形势…”阎埠贵越说越得意,多亏自个儿脑子转的快,又在要紧关头做出一次英明决定。 两口子正说着话,就见又一人绕过影壁走了进来。 “哟,大茂回来了,三大爷这儿有刚钓上来的鱼,要不要来两条?”阎老抠立刻喜笑颜开的问。 许大茂揣着手,咧开大嘴一乐,“那您这鱼要不要钱呐?不要钱我全给您包圆儿喽。” “嗐,跟你个小辈儿,哪能要钱呢?”阎老抠从善如流,“你拿点儿山货啥的换也成!” “您算盘打的我太姥姥都听见了!”许大茂瞥了眼鱼,“这玩意儿都不够我吐刺儿的。” “这就是你不识货了,杂鱼味儿才鲜,回去一锅给炖上,往里搁几块儿豆腐,再撒一撮胡椒,滚上半小时,那滋味儿才叫个地道…” “得嘞,这地道您还是留着自个儿慢慢挖吧,保不齐明儿就挖出四九城,挖到天津卫去了…” 许大茂果断拒绝了阎埠贵的鱼,嬉皮笑脸的贫了几句,不等他再啰嗦,便一溜小跑的蹿了。 刚进中院,恰好看见秦淮茹腋下夹着两件脏衣裳,转身关上门,从傻柱屋里出来。 这货眼珠子一转,小心肝立马又痒痒起来,一个健步上前,猥琐一笑,“秦姐,又给傻柱洗裤衩子呢?” 秦淮茹瞪他一眼,没搭理他。 “别走啊秦姐。”许大茂跟在她屁股后边,身子都快贴上去了,“谁的买卖不是卖?傻柱给你多少钱?我许大茂出双倍!” 秦淮茹脚步一顿,抬头狠剜他一眼,低声叱道,“许大茂!你再耍流氓我就不客气了!” “怎么就耍流氓了,傻柱有的我也有…” 许大茂觍着脸,黏黏糊糊的还想往秦淮茹身上凑,却听一声大喝如雷贯耳,“小兔崽子,天儿都黑了,不回家吃饭你在这儿干啥呢?!” 许大茂登时吓一哆嗦,扭头就见他老娘张桂香叉腰拧眉,俩眼瞪的跟夜叉似的,恨不能要吃人。 “我刚回…”这丫瞬间一个闪,闪到离秦淮茹三尺之外,“妈、你来中院儿干啥?” “干啥?找鸡!”张桂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省心的母鸡,肚子里揣着蛋还不安分,见天的往外野!” “…”许大茂挠挠头,“那啥,鸡、鸡又跑啦?” “哼,下蛋不下自家窝里,偏跑别人屋门口下!” 张桂香推开倒霉儿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傻柱家墙角处,一把抓住那只离家出走的母鸡,又从鸡屁股下捡起枚鸡蛋,骂了句,“贱的。” 骂的秦淮茹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咬着嘴唇,快步回了屋。 “你也赶紧给我回去!”张桂香一手抓着鸡,一手使劲戳许大茂后脑勺。 “妈、妈,外头呢!给我留点儿面子。”许大茂心虚的缩着脖子。 张桂香给他一眼刀子,进屋关上自家屋门,便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还知道要面子?知道要面子还跟那女的拉拉扯扯?不怕惹一身骚你!” “又跟谁拉拉扯扯了?”许富贵吐了口旱烟,眼皮儿都不抬的问。 他生的儿子啥样,他心里最清楚,就是爱招猫逗狗,嘴上胡咧咧,真让他招惹什么大事儿,他未必有那个胆子。 “跟谁?跟老贾家媳妇儿!就在中院儿里!”张桂香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心里越想越气的慌。 要不是正好让她撞见,那还得了? 这不值钱的倒霉玩意儿,万一真沾上老贾家那媳妇儿,还不得跟傻柱一样,让拿捏的死死的? 她这边话音刚落。 那边,就见许富贵噌的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抄起还冒着火星的烟锅子,照着许大茂的大腿就抽了下去。 “小兔崽子,你招谁不好,你非去招她!我看你是名声不想要了!不想娶媳妇儿了!” 许大茂:我知道您气,但您先别气! 许大茂让他爹抽的连蹦带跳加乱窜,嘴上还在狡辩,“我那就是路过,我也没干啥啊!” “路过?”张桂香袖子一撸,上去照他后脑勺又一巴掌,“那么宽的道儿你不走,偏往老贾家媳妇儿身上贴?” “我那就是打个招呼…哎呦喂!疼疼疼疼疼!爹、亲爹!别打了!抽我麻筋儿上了!” “打!给我狠狠的打!不好好教训他,他是改不了这招猫逗狗的臭毛病!使劲儿抽他!” “妈!我错了!我真错了!您别撺掇我爹了成不成?咱老许家就我一根独苗啊!妈!”许大茂边嗷嗷嚎,边绕着桌子蹦跶。 他爹和他妈俩人一前一后的围堵,堵上就是一顿男女混合双打,他爹挥着烟锅子抽腚,他妈大巴掌劈头盖脸的咵咵招呼。 几个回合下来,仨人都累够呛。 张桂香这才停手,气喘吁吁的指着倒霉儿子骂道,“你个不值钱的玩意儿!你气死老娘我了!” “我知道您气,但您先别气。”许大茂站在桌对面,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架势,“我就是欠了两句,别的真没啥!您还不知道我吗?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儿啊!” “你说啥?你再给老子说一遍儿?!”许富贵脾气上来,抄起桌上的大茶缸子就要砸。 “爹!冷静!冷静!”许大茂又暗搓搓的往门边挪了挪,“傻柱跟她都那样儿了,我不过是嘴上占占便宜,能有啥事儿?” “傻柱傻,你也傻?他贾家就是滩臭狗屎,你也非上去舔一下?”张桂香气的肝儿疼,“你老娘我,拉下老脸在娄家给你说了门亲事,到时候人家里一来打听,你跟个臭名声的拉扯不清,你让我老脸往哪儿搁?啊??” “不至于…”许大茂撇撇嘴。 “啥不至于?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桂香道,“看看咱院里人都怎么骂傻柱和老贾家媳妇儿的?当面不说,背后恨不得戳断脊梁骨!” 许大茂抓住重点,两眼一亮,“怎么骂的?” 原以为就自个儿爱背地里骂二傻子,嘿!没想到大伙儿都在骂啊! 就乐意听院儿里那些老娘们儿、大婶子们骂人,那嘴一张,骂的比耗子药都毒三分! “小兔崽子你,少东拉西扯!”张桂香哐哐拍了两下桌子,严肃警告道,“以后,给我离那老贾家媳妇儿远点儿!不然让你爹打断你腿!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许大茂嘴上敷衍的应着,心里压根儿没当回事。 二傻子什么水平?那就是一缺脑子莽夫,能跟他比么? “得了,赶紧吃饭,菜都凉了。”张桂香又瞪他一眼,扭头开始摆碗盛粥。 “我不吃了,我上隔壁找秦山蹭一口去。”许大茂说着,一步蹿到门外,哐当带上了屋门。 “死孩子,自个儿家有饭,去别人家蹭啥?” 张桂香话音未落,许大茂已经人影都没了。 秦山刚就听见隔壁老许家老两口打儿子打的噼哩哐啷,鸡飞狗跳。 这会儿祖孙三人正吃着饭,桌角上收音机播放着戏曲《雁门关》,便见个大脑瓜子探了进来,“呦!秦爷!又整洋玩意儿了!” “什么洋玩意儿,瞧仔细。”秦山拍拍收音机,“红星牌,正经国产货。” 收音机里的戏声卡顿了下,接着,变成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秦马氏眼一抬,回手便是一筷子,“啪”的敲到了孙子手背上,“欠的,麻溜给调回来!” “诶诶诶!”秦山疼的一缩手,“这老太太,脾气急的。” 说着,摆弄摆弄天线,又转转旋钮,上下捣鼓捣鼓,咿咿呀呀的戏腔再次唱了起来。 “不是我说,秦爷您这生活水平稳居咱全院第一啊!”许大茂竖了个大拇哥,屁股顺势一扭,坐到了饭桌旁,“嘿!这土豆焖肉真不错,正好,今儿我就在您这儿蹭一口。” “你那鼻子比胡同口大黑都灵。”秦山重新将收音机摆好,“我家吃素的时候不见你,我家吃肉,你顺着味儿就来了。” “这话您说的就过谦了,您家什么时候素过啊?” 许大茂厚着脸皮,自个儿从橱里端出副碗筷,先给老太太和小豆丁一人夹块儿肉,嬉皮笑脸道,“您家一顿的涮锅水都够三大爷家炒两天菜了。” “大茂哥,你刚挨揍了?”小豆丁嘴里包着饭,抬头问道。 “瞎说。”许大茂矢口否认,“我都多大人了,挨哪门子揍啊我?” 小豆丁脸蛋儿一鼓,“我都听见了。” “咳…”许大茂一噎,“你听岔了,没有的事儿!” “没听岔,不信你问我哥,我哥也听见了。” “没错。”秦山点头道,“听见了,婶子让老茂叔打断你腿。” 许大茂:“…”都不能在孩子跟前给他留点面儿! 对面老刘家。 一家之主刘海中吃完晚饭,筷子一放,碗一推,边用舌头剔着牙缝里的菜叶,边大爷似的使唤儿子,“老二,别愣了,去,把洗脚水烧上。” “…哦。”刘光天应了声,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手里还攥着最后一口没吃完的馒头。 明明他昨儿刚烧过洗脚水,今儿该轮到刘光福了,可他爹记错了,他也不敢吱声,怕多说一句,又得挨顿皮带炒肉。 支使完老二,刘胖子又斜斜眼角,看了眼老三,还没想好怎么教训,老三便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杀气。 多年的挨揍经验让他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我、我去帮我哥烧火…” “站住。”刘胖子叫住这小倒霉蛋儿,端起茶缸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问道,“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刘老三挺的愣直,咽了咽唾沫,又补充道,“语文、数学都写完了。” “都写完了?”刘胖子眉头一皱,手指在桌上敲敲,“写完了就把你那作业本子拿过来,让你哥检查检查。” 正默不作声,并时刻准备神隐的刘光齐闻声,后背猛的一僵,“…” 以及脸色瞬间煞白的刘光福:“…” 刘光福:确认过眼神,是想刀的人! 刘光福麻爪了。 怎么办??! 就他那大叉连小叉,祖国江山一片红的作业本,要是他爹瞧见,高低得把他抽成个滴溜转的陀螺。 刘光齐也麻爪了。 怎么办??! 就他这俩兄弟,平时看他时,眼里都带刀子,他爹还让他给老三检查作业?这操作真不是在给他拉仇恨? “杵那干啥?没听见我说话啊?”刘胖子扛着肚腩,踱到窗边,悠然点了根烟。 “哦。”刘光福应了声,慢吞吞的低头去翻书包。 半晌,才翻出俩皱巴卷角的本子,讷讷喊了句,“爸…” “光齐,认真检查检查。”刘胖子抬抬下巴,示意道。 刘光齐扭头,目光有些闪躲的看向他兄弟。 确认过眼神,是想刀他的人。 刘光福上前两步。 作为一个挨揍经验日渐丰富的倒霉蛋儿,在把作业递出去的一瞬间,他的心态已经开始摆烂。 那么多顿的皮带炒肉都吃了,也不差这一顿! 主打一个无所吊谓。 心里这么一想,刘光福脸上的表情多少便带上了一丝从容赴死的不屑。 这让刘光齐更加忐忑了,心不在焉的翻开本子。 好家伙,一眼扫过去,满篇鬼画符红叉叉,密密麻麻,看的头皮都紧了。 “有错误,你就给他指出来,这也是对你自身的锻炼。”刘胖子手上夹着烟,端着副领导指点下属的派头,站到了刘光齐身后 “…”刘光齐吓得慌忙往后翻,翻到最新一页,假装仔细的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飞快思考,今儿如何才能帮老三逃过一劫。 倒不是兄弟关系有多好,而是实在受不了老三那看仇人的眼神儿。 “怎么样?”刘胖子问道。 “…嗯、嗯、啊…”刘光齐嗯嗯啊啊的抓耳挠腮,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咋说呢? 说实话吧,怕老三被他爹打死。 硬夸吧…对着一塌糊涂的作业,又委实是张不开口… 正在他左右为难时,手中的本子却突然被抽走。 “瞅你这字儿写的!”刘胖子脸一拉,不满的皱起眉头,“让只鸡上去走两圈儿,都比你写的齐整!”说着,又顺手唰唰往前翻了几页。 兄弟俩同时一咯噔。 只见他爹嘴角抖了抖,反手“砰”的把作业本拍在了桌上,“小兔崽子,老子供你去上学,你就学了个这???” “…”刘光福不吭声,斜瞪了刘光齐一眼,垂下脑袋。 “老子问你话呢!”刘胖子脸上横肉一抽,上去一大巴掌抽他后脑勺上,“脑子呢?你上学把脑子落家了??!” 这货身宽体胖,一膀子抡大锤的力气,一个没收住,便把倒霉儿子抽的直头栽到了桌沿儿上。 “哐当——!”一声响,刘光福“啊”的闷叫出声,捂着脑门蹲在地上。 刘光齐也不敢去扶,硬挺挺的杵在一旁,感觉如芒刺背。 “你说说你,你爹上班多辛苦,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你咋就不争气呢?”二大妈摇摇头,平淡漠然的收拾着饭桌。 打儿子又不是啥稀奇事儿。 天天打都不争气,要是再惯着,那还能了得?! “你瞅这,爸爸的‘爸’字儿都能写错!还有这、这黑黢黢一坨是啥?都学到狗肚子里了,要你有啥用!” 刘胖子越看这小兔崽子越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将本子狠狠砸在他头上,接着,熟练的抽出腰间皮带,“啪啪”抖了两下。 一听到这熟悉的信号,刘光福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虽然心态上无所吊谓,但皮带实打实的抽下来,疼也是真的疼啊! “让你不好好学习!” “啪!” “不打不成器!” “啪!啪!” “身在福中不知福!” “啪!啪!啪!” “嗷——爸!我错了!嗷——爸!我好好学习!爸!嗷——”刘光福鬼哭狼嚎,鼻涕冒泡眼泪糊满脸。 刘光齐在旁边看的眼皮直跳,实在是坐立难安,只能捂着肚子借口上茅房,从令人窒息的屋里逃了出去。 哪知一出屋门,正好撞见端着洗脚盆的刘光天。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相对无言,彼此眼中流露出的是惊慌与防备。 夜色漆黑,冷风瑟瑟。 不大的后院里,一边是秦家收音机里传出的鼓锣声,一边是刘家打儿子的惨叫声。 咚咚锵锵,嗷嗷哀嚎,时而缓时而急,相得益彰,好不热闹。 转天一早。 许大茂和小豆丁照例在院中央,扎着马步,呼呼哈嘿的提膝、弹腿、挥拳。 秦山蹲在边上,耐心的教秦马氏摆弄收音机, “转这个是调台,转这个,是管声音大小,要是滋啦滋啦响,您就转天线,不想听了,就按这个开关...” 其实昨儿晚上都教会了,无奈一觉睡醒,老太太又给全忘了。 “别的不说,你们家老太太是享着孙子福啦!”张桂香挺羡慕。 瞧瞧秦山,以前还不如他家大茂呢,这不说支棱就支棱起来了? 再瞅瞅他那倒霉儿子,二十多了,还不让人省心! 看着呲个大牙,和秦溪并排扎马步的许大茂,张桂香叹气。 心说赶紧给这兔崽子找个媳妇吧,让他媳妇操心管他去! “老子一把年纪了,再不享福,啥时候享福?”秦马氏老神在在的叼着根烟,“我这一辈子,闺女没养活,儿子也走的早,现如今,有个孙子孝敬我,我就得好好享福,我得看着他娶媳妇,我还得抱重孙!” 秦山乐呵呵的冲她竖个大拇指,“潇洒!!” “呦,老太太听上收音机了,啧,这可是咱院里独一份啊!”刚起床的刘海中也笑眯眯的凑过来搭话。 虽然心里有些许不爽。 自个儿这后院儿一把手、领导预备役都还没混上自行车和收音机,却被一小混混抢先了! 但谁让这小混混现在是厂里的香饽饽呢?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搞好关系啊! 瞥了眼满脸横肉堆笑的刘胖子,秦马氏从鼻孔喷出道烟,幽幽来了句,“没啥,不听收音机,听你家打孩子一样是热热闹闹独一份儿。” 许大茂:连我这不是东西的,都觉得你不是东西! 刘海中打儿子也算是这四合院里的传统老项目了。 大家伙儿虽然嘴上没说啥,但其实心里都挺瞧不上他这号的。 你说你,要是真有本事,就上外头逞威风,上外头摆官威去,在家打孩子叫什么能耐? 可刘胖子自个儿却不这么想。 他认为自个儿是位教子有方的严父,甚至为此洋洋得意。 “打他,那是为了他好,惯子如杀子,父严才能子孝。”要说起打儿子理论,刘胖子可不困了,那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张桂香翻了个白眼,“那也没你这样三天两头一顿打的,也不怕打出仇来。”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要是打出仇,那证明打的还不够!”刘海中挺着肚腩笑道。 在家里,他说一,他那仨儿子绝对不敢说二,跟他记仇?还反天了! 瞅他那德行,张桂香撇撇嘴,心说你要是知道秦山在背后怎么挑唆你那俩儿子的,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山子,吃了没?没吃让你二大妈就手给你下碗面?”毫不知情的刘海中还在跟秦山套近乎。 “不麻烦二大妈了,锅里熥着包子呢,我这凑合口得了。”秦山摆摆手,“还是让您家老二老三多吃点儿吧,瞧把孩子饿的,跟小鸡崽儿似的。” 正说着,便见刘光福顶着俩肿成桃的眼睛,和脑门上的大鼓包从屋里出来,一脸恹恹的喊了声,“爸,吃饭了。” “嘿!小倒霉蛋儿来了。”秦山十分缺德的咧嘴一笑,并掀开锅盖,在腾腾热气中拿起个包子,冲他晃了晃。 “…”肿头肿眼的刘光福默默捏紧了拳头。 只有他明白这是啥意思,他也想像山子哥那样,不服就干,咵咵给他爹几个大比兜子。 可他还是个小孩儿,真敢造反,他爹肯定把他扫地出门,那他就得去当叫花子… 这么冷的天儿,就算饿不死,也会冻死… 就在刘光福边神游,边思考着到底是当叫花子,还是继续挨揍时,许大茂一扭头,被身后那张肿脸吓一大跳。 “我说二大爷,您这下手也忒狠了,瞅把我光福兄弟打的,跟个发面馒头似的。” “你不懂,这叫不打不成材。”刘胖子压根不当回事儿。 以上位者的姿态拍拍刘光福的肩膀,迈着四方步,悠哉悠哉的往回走。 昨儿他一气之下是打的比平常稍微狠了点儿,可他儿子不照样服服帖帖的来喊他吃饭? 这,就是一家之主的威严! “呸!不是个东西!”待刘家屋门关上,许大茂啐了口唾沫骂道。 连他这不是东西的都觉得刘海中不是东西,可见这胖子真不是个东西! “那小阎王坑你多少回了?你那腰才刚好,又跟他套啥近乎?”二大妈把咸菜盘子往他家老刘面前推了推。 “什么套近乎?那叫了解年轻人的思想,发现问题及时纠正,是我身为二大爷的职责所在!”刘胖子端起饭碗,不满的一咂嘴,“妇道人家,说话没有水平你!” 二大妈无语,心想你话倒是说的漂亮,可这么多年了,不也没当上领导?? “看看中院儿,一个贾家,一个傻柱,闹的那是乌烟瘴气!”刘胖子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再瞧瞧咱后院儿,在我这二大爷的管理下,一片欣欣向荣不说,就连刺儿头秦山和搅屎棍许大茂都能改邪归正,成了厂里的表彰对象,两院儿一比,高下立判!这说明啥?” 二大妈:“…” 刘光齐:“…” 刘光天:“…” 刘光福:“…” “说明我领导有方!说明我的能力在老易之上!”刘胖子气势十足,“今年咱院儿要是评不上先进文明,都得怨他这一大爷当的不称职!” “这话没错。”二大妈赞同的点点头,随即絮叨起了中院的八卦: “贾家媳妇儿也不知道给傻柱灌了啥迷魂汤,两家现在吃到一个锅里去了…” “贾东旭也不是个男人,自个儿老婆大着肚子,还整天明晃晃的跟那二傻子眉来眼去,他屁都不放一个!” “啧啧啧,说不定白天一个锅里吃,夜晚一个被窝里睡呐!真不要脸!” “傻柱也不是个东西!自家的傻媳妇儿不管不问,成天惦记别人媳妇儿!许大茂骂他骂的一点没错!” “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刘胖子听的皱起眉头,“他中院乱成这样,老易都不管管?” “管个屁!”二大妈撇嘴道,“要不是雨水时不时给口吃的,二英子早就饿死了!院里几个老嫂子正说要告街道呢!” “告!必须得告!”刘胖子闻言,一拍桌子,愤而起身,“咱们九十五号院,容不得这些个腌臜龌蹉,男盗女娼!这样,你和老阎媳妇儿,你们去告街道,我去向厂领导反映情况!” 说完,呼噜呼噜两口把碗里的面条扒拉完,穿上棉袄便匆匆出了门。 中院出了这么恶劣的事,老易居然压着不管! 这叫什么?! 这叫不负责任!这叫玩忽职守!这叫尸位素餐! 非得去好好告他一状不可! 刘胖子前脚一走,刘光天和刘光福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二人默不作声的吃完饭,很有默契的挎上书包,一前一后的出门。 俩人都上的红星小学,一个一年级,一个五年级。 刘光齐则在红星中学上初二。 两所学校仅一墙之隔,兄弟三人却从不一道儿走。 老二老三抱团,态度明显的把他排挤在外。 “我不想去上学了。”出了院子,刘光福闷声道。 “不上学你干啥去,让咱爸知道你逃学,还得往死里揍你。”刘光天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头。 昨儿他爹只顾打老三,没顾上他,才让他逃过一顿,但也吓够呛,在门口转悠半晌,才敢回屋。 “去学校同学光笑话我。”刘光福揉了揉肿胀的眼,又摸摸脑门上的包。 沉默了片刻,忽然大声说道,“我要报仇!!!” 刘光天一愣,赶紧去捂他嘴,“报什么仇??!别喊!!” 陈庆花:我一进院就看见贾张氏在骂英子! 刘光福也不明白自个儿能报什么仇,就觉得这一嗓子喊的热血沸腾,整个人都燃了。 可惜,燃不过三秒。 刚喊完,后脑勺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喊啥喊?不知道大事儿要闷声干啊?” “山、山子哥…”刘光福顿时气弱,他对他爹口中这‘小阎王’是又崇拜,又有几分惧怕。 “怎么着?要造你爹的反了?”秦山停下自行车,单腿支着地,笑吟吟问道。 “…”刘光福耷拉个脑袋不做声。 “瞅你那怂样儿,还真让你爹说准了。”秦山戏谑的一挑眉。 下一秒,一个冒着热气的油皮儿大包子出现在刘光福的视线中。 “光福哥,给。”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小豆丁脆声道。 刘光福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手伸到半道儿,却又硬生生收回,抬头看向秦山。 “拿着吧。”秦山道。 “谢、谢谢山子哥!”得了话,他才喜出望外的迅速接过包子。 “…”一旁的刘光天见状,也激动的舔了下嘴唇。 可还没等到他那份儿,就见秦山一踩蹬子,走了… 走了… 他愣愣的站在胡同中央,一脸失落的看着刘光福手上的包子。 黄澄澄的油,浸透了面皮儿,肯定是肉馅的。 刚吃完早饭的刘光天又饿了,饿的挪不动腿… “你分我一半儿。” “为啥?山子哥给我的!” “咱俩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可昨儿咱爸打我又没打你!” 刘光天打了个磕巴,“那、那平时咱爸也打我啊!” 刘光福:“…” 刘光福捏着包子,想了想,“咱俩都挨揍,凭啥老大不挨揍?除非你跟我一块儿,把老大也揍一顿!” 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小小年纪的刘光福悟出了这个道理。 “揍老大?你、你找死啊!他要是告状,咱爸非扒了你的皮!”刘光天震惊。 万万没想到,他这倒霉弟弟居然有这么大胆子! 见他哥没种,刘光福狠狠咬了口大包子,扭头便走。 “老三…老三!”刘光天连忙跟上,“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去揍老大?我也不待见老大,但是…诶,你别吃完了,给我留点儿…” 刘光福一倔一倔的,跟驴踢了似的,边走边往嘴里塞包子。 眼看那油皮儿大包子都快让他炫下去一半了,刘光天急的咽了下口水,把心一横,“成!我干!” “啥时候?” “明儿,或者后个儿,得瞅准个时机!” “你别骗我。” “咱俩一伙儿的,我啥时候骗过你,赶紧的,包子凉了!” “那你再说一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光福眯着肿眼缝,盯着刘光天看了几秒,一咬牙,把剩的半个包子递给了他。 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兄弟俩对视一眼。 刘光天接过包子便往嘴里塞,香!猪肉大葱馅儿的,一咬直流油,真香! … 四合院。 二大妈紧记她家老刘的交待,忙活完家务,便上前院去找了三大妈。 俩人一合计,觉得这事儿十分有必要通知街道。 街道主任陈庆花听完来龙去脉,当即亲自带人去核实情况。 结果一进中院,就看见贾张氏在骂二英子。 “臭傻子,看着都嫌碍眼,还占个城市户口浪费粮食!” 蓬头垢面的邵二英蹲在墙根儿,缩着脖子不吭不哈。 院里的妇女们似乎也习以为常,哄孩子的哄孩子,洗衣裳的洗衣裳,谁也不去搭她的茬儿。 见陈庆花进来,这才有人打招呼,“陈主任来啦?是咱街道又下发啥任务了?要是扫盲班又上课,我可不去了,上回听了俩小时,哎呦!听的我脑瓜子嗡嗡的!” “我也不去,我家里的活儿都快堆成山了。”另一人也连忙摆手,好像上扫盲课比洗衣做饭还累似的。 “放心吧,没有任务,今天我过来,是想了解点咱们院的情况。”陈庆花看了眼邵二英,开门见山的问道,“听人反映,何雨柱从来不管他媳妇儿?” 一听不用上扫盲课,妇女们松了口气儿。 再一听,是来问二英子的,这些大姐大妈大婶子们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儿。 “不管,从来就没管过!她身上衣裳都还是刚来时候那件儿!” “连口热乎饭都没给过,要不是雨水丫头心肠软,说不定人都饿死了!” “我们瞧着也不落忍呐!可有啥办法?谁家口粮都不宽裕…” “要说英子也是城市户口吧?粮本都在傻柱手里呢!” “傻柱才忒不是个东西…”王大妈翻了个白眼,冲着贾家努努嘴。 “王婆子你啥意思?”贾张氏不乐意了,两手往腰里一叉,摆出吵架的架势,“你骂傻柱就骂傻柱,朝我翻啥翻?当心眼珠子掉地上!” “我就翻了,怎么着?”王大妈正面迎战,白眼继续翻,“谁知道二英子的粮本是不是喂狗肚子里了!” “你骂谁呢你!?” “谁占二英子定量我骂谁!谁不干人事儿我骂谁!谁狗急跳墙我骂谁!” “呸!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贾张氏啐了口老痰,“她男人都不管她,轮的着你假好心!?” “陈主任,您听听,贾老婆子说的这叫人话吗?您来了解情况,我们配合您工作,踩她尾巴了?她嗷嗷叫唤!” 王大妈属于南锣鼓巷骂架界的顶级战力之一,平时不太稀得搭理贾张氏,但要真掐起来,也毫不含糊。 贾张氏被她怼的嗓子眼儿一堵,拍着大腿嚎了起来,“王婆子,你太欺负人了!你欺负老贾走的早!欺负东旭成了个瘫子!欺负我这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婆!陈主任!你得给我做主啊——” “行了!都别吵了!”陈庆花让两人吵吵的头大,“老易媳妇儿呢?怎么没见着老易媳妇儿?” “一大妈啊,她回娘家了,说是娘家大姐摔了腿,回去好些天了。”二大妈道。 三大妈点点头,“我们几个也说过柱子,可他那脾气您也知道,多说两句他就急眼,我们也是怕真出事儿,这一合计,才决定让您出面来解决。” 刘胖子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大爷危!!! “二英子?二英子?”陈庆花上前几步,弯下腰喊了两声。 邵二英抬起头,见她不像贾张氏那样凶神恶煞,便咧开嘴冲她笑。 “二英子,早上吃饭了不?”陈庆花问。 “二英子,别害怕,这是咱街道陈主任,来给你解决问题的,问你啥,你就说啥。”三大妈道。 邵二英讷讷的点了点头,然后,从衣兜里掏出小半拉杂面窝头。 “谁给你的?” “雨水、雨水妹子…嘿嘿…”邵二英慢吞吞道。 “大早起雨水给的,除了雨水没人管她。”院里一位婶子摇摇头,“自个儿还是个半大丫头,还得管着个傻嫂子,您说说,这作的什么孽!” 陈庆花皱了皱眉,又问,“老易呢?没个态度?” “能有啥态度…”二大妈话里话外的拱火,“说起来,傻柱这门亲事还是他一大爷给做的主呢!” 三大妈接茬道,“再说句不好听的,二英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人爹妈闹上门,咱院儿可要臭名远扬了。” “您当咱院儿如今的名声有多好啊?”王大妈讪讪朝着贾家那边儿斜了斜眼角。 “王春花!看我不撕了你那张不积德的臭嘴!”贾张氏瞬间应激般蹿起,便要往前冲。 “贾大妈,您这是干嘛?陈主任在这儿呢,有啥话不能好好说?”跟陈庆花一道来的小年轻忙将人拦住。 谁知这老虔婆跟个炮弹似的,嗷的一声蹦起来,一头猛顶小年轻胸口,把人顶的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好了!别闹了!”陈庆花怒了,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贾张氏!你想干什么?一次两次的阻拦街道工作!信不信我让你扫大街去!” “陈主任!我冤枉啊——” “你有啥冤枉的?!你儿子违法犯罪,你还觉得光荣不成?再撒泼我对你不客气!”陈庆花声色俱厉,一嗓子就把老虔婆镇住了。 倒不是老虔婆怕她,是街道主任真有让人去扫大街的权利。 “贾张氏,既然轧钢厂都让你儿媳妇去顶岗了,你就消停消停吧!踏实的过自家日子,比啥都强!”陈庆花走到她跟前,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嫌恶,“真要是有困难,就向街道反映,有这撒泼打滚的功夫,不如从街道领点儿火柴盒,你说你也就五十出头吧?又不是七老八十干不动活儿…” 贾张氏被训的一声不吱,只敢不忿的撇撇嘴。 心说糊火柴盒那是人干的活儿吗?眼熬瞎、脖子勾断,糊一万个才挣一块钱,她有头疼病!她才干不得! “行了,难听话我就不多说了。”见贾张氏不做声,陈庆花才转过身,对二大妈道,“等老易下班,让他和何雨柱一起到街道办找我一趟。” “诶,陈主任,这事儿有您替二英子做主,我们就都放心了…”二大妈平时耳濡目染,听多了她家老刘的漂亮话,一张嘴也能来上两句。 和三大妈一起,两人这边前脚刚把陈主任送出院大门,后脚,贾张氏和王春花便又展开了新一轮的骂战。 而轧钢厂那边。 贼心不死的刘胖子再次趁着午休的空当,钻进了厂长办公室。 “杨厂长,这回可是千真万确,何雨柱的所作所为,在我们院儿,那都引起公愤了都!”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情,作为二大爷,我应该及时的批评制止,可是、可是毕竟上边还有个老易呐!” “老易他有意默许,我也不好把手伸到中院儿去,您说是吧?” “不过,这也不能全怨老易,毕竟,他和贾家还有傻柱的关系摆在那儿呢…人之常情!纯属人之常情啊!” 刘海中胖脸上的横肉抖动着,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堆满假笑。 杨卫国放下手中的文件,摘下花镜,强压着不耐烦叹了口气,“刘师傅,上回我就说过了,生活上的事情,不用来和我说,直接去后勤,找生活科处理。” “啊…”刘胖子张了张嘴,一脸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恍然,“杨厂长,我、我、我真不是告状啊,我呀,我就是担心老易再犯错,这才跟您通个气儿…” 这个“再”字儿,用的就很微妙,颇有点儿暗搓搓翻旧账的意思。 “…”杨卫国眉头直皱,“你跟我通哪门子的气儿啊…?” “这…老易这不是咱厂的技术骨干么,我这…” “行了,我再说一遍,生活问题找生活科。”老杨摆摆手,明确示意他赶紧走人。 “诶,明白了,明白了!”这回刘胖子倒是从善如流,点头哈腰的起身,倒退着出了厂长办公室。 扭身一关上门,那张油腻腻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直奔后勤处而去。 这货也是鸡贼,到了后勤处生活科,直接拿着鸡毛当令箭,说是杨厂长让来反映问题的。 生活科科长老肖自然不敢怠慢,听完刘胖子一番添油加醋的说辞,二话不说,便带着人上了街道。 两边一碰面,陈庆花以为是事情恶劣,引起了厂里的特别重视,于是态度更加严肃。 肖科长一看街道的态度,也以为是事情恶劣,以至于影响到了轧钢厂的名声。 结果就是,易中海和傻柱一下班,去了街道办,劈头盖脸便先挨一顿cei 。 “老易,你这个一大爷也当这么些年了,咋还在犯糊涂呢?” “上回那事儿,才过去多久?你怎么还敢…!” “街道和厂里推举你当这个一大爷,是让你配合工作,不是让你拉帮结派,滥用职权的!” “你、你再这么下去,要犯大错误的我告诉你!” 陈庆花气急了,砰砰的拍着办公桌,话说的很重。 易中海被个比自个儿还年轻两三岁的女同志当众训话,面子挂不住,憋的老脸发红。 但谁让人是主任呢,再憋屈也得忍着,还得好声好气的解释,“二英子的事儿,确实是我疏忽了,也是最近厂里太忙,实在是没顾上,陈主任,您放心…” “老易,你也别说了。”陈庆花没等他话说完,就将其打断,“这个一大爷你不用当了,你们院儿重新选举吧。” 秦山:不信您问您家光天! “…”易中海眼皮一抽,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他还没急,傻柱先急了,梗着脖子嚷嚷,“陈主任,我的事儿您冲我来!凭啥撤一大爷的职!?” “凭啥?凭这是你们厂和街道共同的决定!”陈庆花硬气的一拍桌子,“何雨柱,你要是再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下次,就该是妇联来找你了!” “谁找我也不怕!”傻柱一副混不吝的样,“她邵家下套讹我!怎么着?我还得把那傻子当祖宗伺候不成?” “何雨柱!你什么态度!” “就这态度!” “柱子!别说了!”易中海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我、服从陈主任的决定。” 要说他不心虚,那是假的。 有些事,傻柱绕不过弯,但陈庆花可是个人精,看破不说破,已经是给他留着面子了。 “我再说一遍,不是我的决定,我也做不了这个决定,免去你一大爷的职务,是轧钢厂和街道办经过商议后,共同做出的决定!”陈庆花没好气的瞥了眼傻柱,“你要吵吵,找你们厂领导吵吵去!” “…”傻柱脖子又是一梗。 “你甭跟我一脸不服气,不想挨处分,就赶紧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了。”陈庆花道。 说完,又看向易中海,声正色厉的点了一句,“老易,你也好好反省反省,不要一错再错。” 不是她不讲情面。 当初易中海还是她推举上来的,可她万万没想到,一个面儿上尊老爱幼的人,背地里竟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儿。 这回必须得处理他!再不处理,他迟早要连累自个儿也吃瓜落儿! 狠狠的挨了顿训,直到天色落黑,这爷俩才灰头土脸的从街道办离开。 易中海背着手,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 傻柱骂骂咧咧的跟在后头,“不用说,肯定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不是秦山和许大茂这俩搅屎棍!就是刘胖子!没一个好鸟!” “这个一大爷,不当就不当罢!”易中海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用再操这份心,出这份力了。” “您不当,谁还能当?刘胖子一肚子坏水,阎老抠现在就是秦山的狗!反正,咱这院儿里,我只服您一个。” “行了,这些话就别再说了。”易中海摆摆手,“往后,我不当这一大爷了,你也不兴再莽撞了,先前你没少得罪老刘,他那人心眼小,爱记仇,还有那个许大茂你也少招惹…” “您别跟我提许大茂,提他我就牙痒痒,要不是他那个王八蛋玩阴的,我也不会这么憋屈!早晚我收拾他!”傻柱眯着双小眼,咬牙切齿。 “柱子…” “一大爷,您甭劝我,我跟许大茂这仇谁劝都没用!” “哎!别再喊我一大爷了…” “那喊您啥?这么多年早就喊顺嘴了,不管别人认不认,在我心里头您就是一大爷!” 街道办到四合院也就隔着一条胡同几步路。 两人挂着脸儿刚进院大门,就听见前院阎埠贵在高声嚷嚷,“各家各户,晚上吃完饭,上中院开全院大会啊!一家都不能少!” 傻柱正窝着火呢,一听顿时就炸刺儿了,“阎老抠你啥意思?一大爷刚让撸下来,你就急着开全院大会!你还想当一大爷啊!?” “…”阎埠贵被突然从影壁后面嗷嗷叫着蹿出来的二傻子吓一跳。 “…”易中海脸都黑透了。 “…”院中众人表情微妙。 虽然但是…毕竟让撸不是啥光彩事儿,大家伙儿也还都顾着三分情面,没有人明说出来。 这货牛哔,属于进门就当众抽了老易一大比兜子。 “这…傻柱你这、这弄的三大爷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阎老抠一愣,这话要不是从二傻子嘴里崩出来,他都差点儿分不清敌我。 “嗤嗤嗤嗤——”俩叼着烟的小青年没憋住,乐的跟俩大烟囱似的,从鼻孔里往外冒白烟儿。 易中海胸口一梗,险些没站稳,沉着张老脸,快步往后院走去。 “一大爷!一大爷!我、我不是那意思…”傻柱这才意识到自个儿嘴瓢儿了,赶忙紧随其后。 “诶,话我可得说清楚啊,这个全院儿大会不是我想开就开的,咱院儿重新选举管事大爷,是街道下发的任务…”阎老抠故意抬高嗓门,冲着二人的背影喊道。 后院。 秦家的收音机里播着京剧《定军山》,秦马氏上了年岁,耳朵不灵光,声响开的也大,整个院子热热闹闹。 “这感情好,一家买收音机,全院儿跟着沾光。”张桂香一边利索的洗菜,一边听的津津有味儿。 “今儿这出戏放的好,放的应景啊!”刘胖子手上夹着根大前门,笑的那叫个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说着,便摇头晃脑的跟着收音机唱了起来:“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锋交!上前个个具有赏,退后项上吃一刀!” “好!唱的好!来,都给咱二大爷呱唧呱唧!”秦山带头鼓起掌。 许大茂,陆寒江,还有后院儿一群屁事儿不懂的半大小子嗷嗷叫的拍着手,跟着瞎起哄。 “不过二大爷,我瞧您这一身的王八之气,倒像是要大展拳脚,先给海子项上来一刀啊!”秦山挑挑眉,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海子?? 刘胖子愣了下,随即,转念一想,易中海现在已经不是一大爷了,喊海子好像也没毛病。 合理!十分合理! “不对…什么、什么叫王八之气?你小子,没大没小!你要尊重一下我这个二大爷!”刘海中挤着满脸横肉,半真半假的笑道。 他现在要拉拢秦山,等会儿在全院儿大会上,才好让秦山支持他这‘二大爷’顺位,晋升‘一大爷’。 “这就是您没文化了,我说的是霸王的王、霸王的霸,王霸之气,形容您二大爷霸气,有领导派头!往那儿一站,就镇得住场子!”秦山朝他竖起大拇指。 刘胖子将信将疑,“真的?还有这个成语?” 秦山一本正经,“真的,不信您问您家光天儿。” 许大茂:你不是人才,你他娘的是个天才啊! 刚写完作业,想出来放会儿风的刘光天,“…” “他懂个屁,天天就知道傻玩儿!”刘海中瞧着倒霉儿子那副愣了吧唧的样儿就烦。 刘光天吓的脖子一缩,又回了屋里。 “诶!山子哥,等会儿开全院大会,我选你当一大爷怎么样?”陆寒江搓着烟屁股,倏然灵光一闪。 “嘿!这主意好!”许大茂立马举双手赞成,“秦爷当一大爷,那咱兄弟就是左膀右臂!” 陆寒江:“那咱俩一个起头,一个吆喝?我再去跟雨水、大黄、解成、解放他们几个说一声…” 许大茂:“成啊!别说嘿,你小子真是个人才…” “哎…”刚还春风得意的刘胖子忽然有点儿懵。 不是,他使了老鼻子劲,才把易中海给拉下马,结果自个儿啥好处没捞着,便宜都让秦山捡了? 那他这老鼻子劲不就白使了么? “诶——等等,等等——”秦山摆手,叫停俩人,“我问你俩啊,当这一大爷,街道给发钱不?” 陆寒江:“不发啊…” 秦山:“那厂里给涨工资不?” 许大茂:“不涨啊…” “街道不发钱,厂里也不涨工资,那我当这一大爷干嘛啊?”秦山一拍大腿,“出力不讨好的活儿,给狗狗都不干!您说是吧,二大爷?” “…”刘胖子嘴角抽了抽,一脸吃屎的表情,“咳、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年轻人嘛,还是要以工作为重,把精力放在提高技术水平上…” 许大茂和陆寒江一对视,同时露出了然之色。 许大茂眼珠子一转,“二大爷,那依您看,该选谁啊?” 陆寒江贱贱一咧嘴,“要不咱选贾嫂子,让她当上‘一大爷’,天天跟贾大娘互掐!” 此言一出,许大茂都自愧不如,拍着他的肩膀感叹,“刚哥低估你了,你小子不是人才,你他娘的是个天才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啊! “胡闹!纯属瞎胡闹!”刘胖子两腮肥肉直抖,“这都什么馊主意,选一大爷,那是闹着玩儿的吗?” 陆寒江无辜脸:“没闹啊…” 许大茂一摊手:“是啊,没闹啊…” 秦山点点头:“狗咬狗,我看行…” 见这仨又想搞事情,刘胖子不淡定了,“那街道上也不能同意!简直胡来!等会儿大会上,你们别给我捣乱!” 说完,还严肃的指了指陆寒江,一甩手,拂袖而去。 “你们仨是看不出他自个儿想当这一大爷啊?”待人回屋,张桂香撇撇嘴道。 “看出来了,这不逗二大爷玩儿呢么。”秦山从兜里掏出一把炒花生。 “还给逗急了。”陆寒江叼着烟屁股,一口嘬到底儿。 “没劲,不禁逗。”许大茂摇摇头。 张桂香白了眼乐呵呵坐一排的三人,“仨缺德孩子,把老刘当狗逗呐!” … 四合院重新选举一大爷,这可是件大事儿。 各家各户吃完饭,早早的搬着小板凳聚集到了中院儿。 和以往一样,中院树叉子上吊着个十瓦黄灯泡,灯下放着四方桌,围桌摆着三张长条凳。 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儿桌边只坐了刘海中、阎埠贵两位管事大爷,一大爷易中海迟迟不见人影。 “真把一大爷给撸了?” “那还有假?下午街道来人通知的。” “那咱怎么个重选法?” “群众选举啊。” “那我选我自个儿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只要大家伙儿举手赞成,你就是新的一大爷!” 何雨水拎着小凳子姗姗来迟,屁股后边还拖着个尾巴邵二英,看了一圈,挤到了秦山身旁。 “吃里扒外,养不熟的白眼狼!”傻柱站在正房窗户后头,撩开布帘骂了句。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吧?诶?老易和傻柱呢?怎么还不出来开会?”刘胖子端着茶缸,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好像刚发现少了俩人似的。 “解成,喊喊你一大爷和傻柱去。”阎老抠道。 “诶,解成,不能再喊一大爷了,得改口喊易大爷,虽然都差不多,但是别喊错了。”刘胖子好心提醒。 阎解成得了令,先跑去“哐哐哐”的拍傻柱屋门,“柱子哥!柱子哥!出来开会了!柱子哥!” “开啥劳什子会!不开!滚蛋!别他妈吵老子睡觉!”傻柱在屋里暴躁的大吼。 阎解成回头看看他爹阎老抠,阎老抠扶了下眼镜腿,又看向刘胖子。 老刘爱逞威风让他逞,左右自个儿也捞不着半点儿好处,安心的看看戏就得了,没必要触霉头。 “砰!”刘胖子将大茶缸子重重一放,起身冲着正房屋门高声道,“不像话!实在不像话!我告诉你傻柱,今儿这大会还有你的问题!你的问题你不参加?这就是态度不端!拒不配合工作,你懂不懂?!” “我懂你丫个大茄子!” “你…!”刘胖子嘴角抖了抖,“好好好,傻柱,你要是这个态度,那就等着厂里的处理吧!” 说完,又对阎解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喊老易家门。 可这回,没等阎解成再喊,易中海自个儿打开门,出来了。 “哎呦老易,就等你了,快来坐、咱们开会。”刘胖子往后挪了一步,把正中间‘一大爷’的位子腾开。 “我就坐下边儿吧。”易中海一脸菜色,耷拉着眼皮,拿着自家的小板凳,独自一人坐到了角落。 他这‘一大爷’都让撸下去了,刘胖子还故意喊他往中间儿去,啥意思?要开他的批斗大会啊! 一肚子坏水的玩意儿! “除了傻柱,人都到齐了啊。”刘海中清清嗓子,肚腩一挺,端起范儿朝院里扫视一圈,开始他的开场白。 “这个,由于某些原因,咱们院儿一大爷这个位置出现了空缺,至于什么原因,咳、大家心里也清楚,我在这儿就不再多说了,说多了,破坏邻里之间的感情…” 边说,眼角边有意无意的瞄向易忠海,继续道,“大伙儿都知道管事大爷的重要职责,作为一大爷,更是应该当好领头羊,带领咱们大院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走,而不是自私自利,带坏风气,败坏咱们院儿名声…” 全院大会,拼爹大混战! 要说刘胖子一肚子坏水,这话真不假。 把易中海拉下马还不够,还要痛打落水狗,句句话往他胸口上扎刀子,都快把他扎吐血了,大冷的天,硬是焦灼的出了一脑门的汗。 冷飕飕的小夜风再一吹,那叫个透心凉! 看着道貌岸然‘一大爷’如今恨不得头埋裤裆,刘海中这才身心舒坦,进入正题,“咱们这次是群众选举,大伙儿都别拘着,积极参与,踊跃的提出想法!” 说完,一只手向上摆了摆。 “二大爷,是不是提谁都行?”一小青年高声问。 “说了群众选举,当然提谁都行!”刘胖子笑笑,“不过,最后的人选,还是要得到厂里和街道办的认可!” “那我提我自个儿!” “好,积极参与,精神可嘉,老阎,你给记下来,杨三儿。” “啥杨三儿。”小青年一本正经的挺了挺腰杆,“哥们儿都要当一大爷了,给我写大名,杨学军!” “德行…” “毛都没长齐,还想当一大爷,你凭啥当?狗拱门帘子,全靠一张嘴!” “哈哈哈哈哈哈——”院子里男女老少乐成一片。 “那我提我爹。”大黄举手道。 “你提你爹,那我也提我爹。”另一半大小子跟着举手。 “都提爹是吧?谁没爹似的,我也提我爹!”又一个加入拼爹大混战的。 “都严肃点儿,严肃点儿!”刘胖子手掌朝下压了压,“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天天除了瞎起哄,没个正形!” “又不是捐钱,这么严肃干啥?不是您说的么?让大伙儿踊跃提出想法。”秦山边剥着花生壳,边乐呵呵的看戏。 全院大会又不能天天开,好不容易开上一回,那不得好好热闹热闹。 “就是,说了群众选举,二大爷您不能不听群众的意见啊!”许大茂这捧哏狗腿当十分够格,从不让一句话掉地上。 “…”刘胖子一噎,“行行行,你们提,你们尽管提,等会儿咱们举手表决!” “嘿嘿,那我也提一个。”陆寒江大牙一呲,“我觉得贾家嫂子又勤快又贤惠、又尊老、又爱幼,我提贾家嫂子。” “…!”一直默不作声,假装置身事外,却突然被点到的秦淮茹一惊,慌张的抬起头来,刚想说自个儿不行,便听见四周一阵哄笑。 她用力的攥着手指,尴尬的扯了下嘴角,“别开玩笑了,我哪行啊,我一个乡下女人,啥都不懂…” “女人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再说,二大爷一高小文化都行,你凭啥不行?”秦山拍拍手,懒洋洋的抬了下胳膊,“我投贾嫂子一票。” “秦爷投一票,我也投一票。”许大茂紧随其后表态,“再说,放眼咱整个四合院,除了老易和贾嫂子你,还有谁能治的了傻柱?这一大爷你不当,还能让谁当?!” 说完,歪着大嘴巴子,笑的满脸猥琐又暧昧。 秦淮茹更尴尬了,紧紧咬着嘴唇,一张俏生生的脸儿泛着红,看的许大猫心跟猫挠似的痒痒。 正在这时,正房紧闭的屋门“哐当”一声拉开了。 “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在这儿欺负个女人,算啥本事!”傻柱怒气冲冲的站在屋门口吼道。 许大茂嘴一撇,“哎呦!说傻子傻子到了!” 秦山双手一揣,“瞧见没,二大爷,贾家嫂子比您管事儿。” 众人:“…” 众人看看怒发冲冠为红颜的傻柱,又看看委屈脸红的秦淮茹,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你个不要脸的,安的什么心!?我老贾家的媳妇儿,用不着你出头!”贾张氏见状,跳起来指着傻柱大骂。 东旭还在屋躺着呐! 这二傻子都要明目张胆了!这不是骑在东旭头上拉屎么! “老虔婆,你怎么不识好歹呢?”傻柱还没恼,秦山先不乐意了,“我傻兄弟,放着自个儿亲妹子、亲媳妇儿不管,一头扎在你媳妇儿身上!掏心掏肺,出钱出力,这么傻的二傻子上哪儿找?” “诶——”许大茂接过话,“你再不分好赖的骂我傻兄弟,当心我傻兄弟不接济你家了!” “嗤嗤嗤嗤嗤——”揣着手看热闹的众人一个个表情精彩纷呈,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笑哪边儿。 “秦山!许大茂!老子弄死你俩狗日的!”傻柱今儿本来就窝火,再让这么一激,顿时暴跳如雷,红着眼,要杀人似的莽冲向二人。 “二大爷!不好啦!四合院战神又发飙啦!”陆寒江扯开嗓门嗷嗷大喊,顺手拽着何雨水连闪两步,以防误伤。 秦山、许大茂立即战术性撤退,噌噌两道人影迅速蹿到了刘胖子身后。 许大茂扒着刘胖子左肩,“二大爷,救命啊!” 秦山扒着刘胖子右肩,“二大爷,拿出您的王八之气,镇他丫的!” “你俩有种别躲!”傻柱这会儿怒火上头,谁都不怯,恶狠狠的呲着牙,指着刘胖子,“甭以为老子不知道,就是你个老王八蛋在背后搞的鬼!” “何雨柱!你无法无天你!把手给我拿开!拿开!”众目睽睽之下,刘胖子也不能吃素,小眼一瞪,一巴掌把怼在脸上的手拍开。 二人针锋相对。 秦山、许大茂、陆寒江这仨拱火拱的更起劲儿了。 陆寒江:“不好啦!四合院战神要打二大爷啦!” 许大茂:“傻柱!你这是对二大爷极大的不尊重!你就没把我们后院二大爷放在眼里!” 秦山:“二大爷,拿出您六级锻工的实力来,锤他!今儿您要能把他镇住,您就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一大爷!” 说着,带头啪啪啪鼓起了掌。 一呼百应,院里那些看热闹生怕事儿不大的小年轻也跟着啪啪啪啪。 刘胖子的嘴都快歪了。 他知道这帮小兔崽子一个两个的都没憋好屁,搁这儿架秧子呢。 可气氛已经哄到这儿了,全院男女老少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要是不把二傻子收拾了,让他这二大爷的脸面和威信往哪儿放!? 全院大会变斗殴大会,傻柱抱摔刘胖子! “傻柱!你想干什么?!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刘海中已经被架了起来,硬着头皮也得上。 好在他也是抡大锤出大力的,膀大腰圆,块头壮底气也足,膀子一甩,点着傻柱的胸口放狠话: “我告诉你,全院大会不是你撒野的场合!妈了个巴子的!你再跟老子犯一下浑试试?看老子怎么治死…” ‘治死你’仨字儿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响,傻柱抡起胳膊,一个大比兜子抽了上去。 “…”刘胖子脸上的横肉被抽的抖三抖,回过神儿的一瞬,只觉得血冲天灵盖,大骂一句,挥拳直捣二傻子眼窝。 “小王八蛋!敢打老子!反了你了!” “打的就是你!让你他妈一肚子坏水!” “不好啦!柱子哥和二大爷打起来啦!” “傻柱!你住手!住手!哎呦喂!老刘、老刘啊!” “哥!别打了哥!” “嚯,真没看出来,二大爷还挺猛…” 院中众人喊的喊,劝的劝,傻柱和刘胖子两人脸红脖子粗的扭打成一团,谁也干不服谁。 傻柱抱着刘胖子的腰,想给他个抱摔,可这货身宽体胖,使了两回劲儿,居然愣是没抱动。 刘胖子则拿出了抡大锤的把式,双手交握,照着傻柱的后背哐哐哐哐一通狂夯猛捶,一时间竟占了上风。 “小王八羔子,今儿就让你丫见识见识你二大爷的实力!再敢跟老子炸刺儿,老子一巴掌抽死你!”刘胖子边捶边骂。 “啊——!刘老二!我日你姥姥!”傻柱整个脑袋憋的酱红,大吼一嗓子,卯劲儿的把刘胖子往前顶。 刘胖子被顶的连连后退。 围观的众人也跟着退。 就在这时,趁着刘胖子底盘不稳,傻柱忽然双手往下,扣住他的膝窝,肩膀猛的发力一顶。 “砰!”刘胖子让摔了个四脚朝天,一身横肉结结实实的拍在地上,拍的地面都跟着震了一下。 “老刘!老刘啊!”二大妈冲上前,“老刘,你摔哪儿了?还能不能动啊?老刘?你说句话啊老刘!” “…”刘胖子仰面躺着,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看头顶上的灯泡都带着光圈,来来回回的晃悠。 “光齐光天,还愣着干啥?快去把你们爹扶起来呀!”三大妈道。 “别、别动…”刘胖子哆嗦着嘴唇,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上医院、腰、腰断了…”说完,俩眼一闭。 二大妈当时就吓麻爪了,一屁股坐地,带着哭腔大喊,“老刘啊——老刘啊——你可不能出事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家的日子可咋过啊!” “嘶——”许大茂直倒吸凉气儿。 傻柱这一招的威力,他可太知道了,他一年轻力壮大小伙子都得躺半晌缓不过来,别说老刘了。 够喝一壶的。 “二大爷…不会、死了吧…?”陆寒江小声问。 “死啥死,二大爷肉厚,没那么容易死。”秦山抬抬下巴,“没看肚子还在动嘛,喘着气儿呢。” “傻柱,别傻站着了!赶紧去隔壁院儿把板车借来,推你二大爷上医院啊!”阎埠贵催促道。 傻柱已经懵了。 心说这刘胖子,不会是讹他的吧?以前他摔许大茂摔了那么多回,也没见那货怎么着啊? 板车借来,众人在半死不活的哼哼声中,七手八脚把刘胖子抬上车,又捂了床被子,推着送往了医院。 原本的全院选举大会变成了斗殴大会,一大爷被撸,二大爷光荣入院,众人只能纷纷散去。 选举之事暂罢。 老刘家。 “咱爸要是在医院住一个月就好了。”趁着二大妈和老大刘光齐都不在,刘光福放松的躺在自个儿床上,畅所欲言。 “想啥好事儿呢。”刘光天翻了身。 “或者像东旭哥那样,躺在床上起不来,他就再也揍不成咱俩了。”刘光福想想都觉得高兴。 “那谁上班挣钱?没钱咱俩都得去当叫花子要饭,你想挨揍还是想当叫花子?”刘光天到底大了几岁,考虑的问题比他倒霉弟弟稍微多一点儿。 “咱俩要饭,老大也得要饭!” “老大能顶咱爸的岗,要饭的就只有咱俩!” “…”刘光福没话了。 “想什么想,天天做梦,睡觉!”刘光天伸手“啪嗒”拉灭了屋里的灯。 轧钢厂医院。 刘胖子半阖着眼,躺在病床上“哎呦——哎呦——”的拉着长音叫唤。 “腰伤,病人这情况,需要卧床静养配合推拿治疗,先住院观察两天吧。”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边道。 “大夫、大夫、我这伤着腰,咋头还一阵一阵的犯晕呢?”刘胖子有气无力的问。 “哦,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不用特殊治疗,休息两天就好了。”医生顺手替他拉了拉被子。 “别啊大夫!别不给我治啊!我这动也动不了,又晕的难受,哎呦——哎呦喂——”刘胖子死拽着医生胳膊不撒手。 “大夫,您别不治老刘啊!老刘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他要是倒了,我们家就完了啊!”二大妈拽住医生另一边胳膊。 “大妈您别急啊,不是我不治,是这个轻微脑震荡,它不需要治,也没啥针对性的特效药…” “那、那不就是无药可救了?”刘胖子嚎的更惨了,“小王八蛋,下手真黑啊!他是想要我老命啊他!哎呦哎呦——要死要死——” “大爷,不是那意思…”医生一脸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傻柱杵在病房门边,不忿的撇着嘴小声叨咕,“你就别装了,拿劲儿锤我的时候不挺猛的么,这会儿怎么还成纸糊的了…” 瞧着这罪魁祸首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二大妈越发气急,“傻柱!你、你还敢说风凉话!老刘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这事儿也不能全怨我,二大爷也动手了…”傻柱讪讪道。 “傻柱你就少说两句吧,你二大爷多大年纪了,你能跟他动手?说到哪儿你都不占理!”一同送刘胖子来医院的阎埠贵摇摇头。 仨大爷,损了俩,现在就剩下他一个管事儿的,二半夜了还在这折腾,明儿还要上班呢! 傻柱背处分停工,赵铁锁趁虚而入! 转天。 刘胖子还在医院里躺着,易中海也病倒了。 他这一病更凄惨,身边儿连个端水的人都没有,没办法,只能花五毛钱让阎解放跑腿儿,把他家老伴儿喊回来伺候。 “当初我就说,这一大爷,不当就不当了,咱老两口关起门过日子,往后,谁的闲事儿都不管。” 杨兰英已经不是一大妈了,她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易中海倚在床上,浑身关节酸疼,捂着厚厚的棉被还在打哆嗦,一张黄巴巴的脸比老苦瓜还苦。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听他老伴儿的,自个儿主动让位呢,现在让人撸下来,丢人啊! 实在是丢人! “我知道你看重名声,但也别太想不开,自个儿身子要紧。”杨兰英又给他倒了杯水,“我上厂医院给你开点儿药去。” “用不着、用不着。”易中海摇摇头,“就是吹风受了寒,多喝几杯热水,发发汗就好了,用不着开药。” “厂里边请假了吗?” “让前院老李帮着跟车间主任打招呼了。” “行,我给你弄点吃的去。”看着床上病恹恹的易中海,杨兰英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今她和老易还能相互照应着,可再过十来年呢? 等俩人都老了,再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办? 别人都有儿女床前尽孝,他们老两口又能指望谁? 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哪怕是个过继的呢? 杨兰英也不知怎么回事,人就跟魔怔了似的,年纪越大,越觉得孤独无依,便越想孩子。 “老易…”她走到门边,又停住了脚步,回头道,“我家有门远房亲戚,密云县的,前阵子人刚没,留下四儿一女,我寻思着…” 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易中海打断,“你怎么还在琢磨这茬呢?咱都多大岁数了?” “老易啊,我就是…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杨兰英哽咽。 因为没有一儿半女,让人背地里骂老绝户。 为了养老,整日算计,结果落了个晚节不保。 她有愧于老易啊! “说这些干啥?我又从来没怨过你,行了,我再睡会儿,你去做饭吧。”易中海翻了个身,把脸朝向墙。 见他不愿再多说,杨兰英抹抹眼泪,扭身出了门。 听见门关上的声响,易中海眼中浮现出浓浓的阴霾。 有些事,瞒的久了,好像连自个儿都当真了,竟也觉得心安理得起来。 … 一大早,傻柱大闹全院大会,殴打二大爷,并致使其入院的消息就传到了厂里。 二食堂后厨,主任李为民恨铁不成钢的拿着大勺哐哐敲案板,“何雨柱,你到底想干啥,啊?” “不想干啥…”傻柱站没站相,歪歪斜斜的靠在灶台边上。 “都把你们院二大爷打进医院了,你还不想干啥?” “主任,这事儿我可得说清楚啊,不光是我打他,他也打我了,我俩顶多算互殴。” “互殴?现在是你把人家打伤了!” “那是那老东西技不如人呗!” “你还不知悔改!”李为民又哐哐敲了两下,“现在人家告到了厂里,厂里要对你做出严肃处分!” 傻柱脖子一梗,“凭啥处分我?!” “哪儿那么多凭啥?”李为民气不打一处处来,点了根烟,缓了缓语气才道,“厂里对你的处分有三点。” “第一,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写份检查交到生活科。” “第二,赔偿刘海中同志住院期间的治疗费以及误工费。” “第三,停工反省半个月…” “不是…”一听这个,傻柱急眼了,“让我写检查我认了,让我赔偿治疗费,我也认了,可停我的工,还让我赔他误工费这就说不过去了吧,这事儿最多各打五十大板…” “别插嘴,我话还没说完呢。”李为民瞪他一眼,“停工期间,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街道办报到,还有——” “关于你媳妇儿的生活问题,生活科也给出了解决办法。” “劳资科每个月从你的工资里直接扣除十五块钱,交到你妹子何雨水手里,用于两人的生活费用。”李为民顿了下,“听明白了吗?” “直接扣走我工资??!”傻柱嗓门顿时拔高八个度,“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他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五块五! 再扣去十五,就只剩下二十块零五毛了!还不如个帮厨的多! “你不同意有屁用,厂里的决定,不服你找厂里说去!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没用!”李为民粗声道,“回去反省吧,别再给我惹事生非了,一天天跟让驴踢了似的…” “李主任,我…” 傻柱还想说什么,李为民不耐烦的挥挥手,大步离去。 后厨一众人远远的扎堆儿站在一旁,看好戏似的看着他挨训。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不想干了是吧?还不赶紧滚去干活!”傻柱摘了围裙,重重往灶台上一摔。 “德行,都让停工了,还搁这儿吆五喝六的,该!”刘岚朝着他背影翻了个大白眼。 “反正有没有何师傅,咱后厨都一样转,干活儿干活儿!”另一帮厨小李袖子一撸,拧开水龙头开始吭哧吭哧洗大萝卜。 “刚休了一个多礼拜,又停工半个月,也不知道到底谁不想干了。” “他也就仗着有手艺傍身,换成旁人,一回两回的,老李早就翻脸了。” 后厨很快忙活起来,切的切,洗的洗,忙的热火朝天。 “梁师傅,韩师傅,我进厂前也学过两年多的手艺,这阵子您二位要是忙不过来,尽管使唤我。”赵铁锁脸上带着厚道笑容,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对二厨三厨两位师傅道。 傻柱被停工,暂时是没法抓他偷东西的把柄了,但对赵铁锁来说,倒也是个能露脸的机会。 “成,那咱就这样,我上一厨,韩师傅上二厨,锁子你顶三厨。”梁师傅爽快应道。 韩师傅自然也没意见,“咱大锅饭,也没太多讲究,油水足点儿,口稍微重点儿,让车间出力的同志们能吃饱就成!” 这两位师傅多少也能看的出赵铁锁的意图。 但平时没少抽他递的烟,轮流平分的饭盒也是人家豁出去干了一架争来的,做个顺水人情,那还不是应该的嘛。 许大茂小母牛坐飞机,牛哔上天,单刷傻柱! 中午,秦淮茹去食堂打饭,却没看见傻柱。 “一份白菜熬粉条,俩二合面馒头。”她把饭票递进窗口,弯腰朝里望去。 “找何师傅呢?”刘岚笑笑,“何师傅让停工了。” 秦淮茹一愣,“停工?为啥啊?” “你们住一个院儿的,为啥你还能不清楚么?”刘岚心说真能装,你俩那点儿事,后厨谁还不知道似的。 “那也不至于停工这么严重…”秦淮茹小声嘀咕着,低头看了眼饭盒。 饭盒里的菜比平时傻柱给打的少了将近一半。 “何师傅停工半个月,这阵子是见不着喽。”赵铁锁故意粗声粗气道。 听他这么一说,便有排队打饭的工友议论,“停这么久?何师傅又犯啥事儿了?” “听说是把他们院儿管事二大爷打进医院了。” “他们院儿二大爷不就是锻工车间的刘海中师傅么?” “俩人有啥过节啊?” “我听他们院儿人说,是因为贾东旭他媳妇儿。” “不是,何师傅和刘师傅因为贾东旭的媳妇儿打进了医院?这…我咋有点儿捋不明白呢?” “嘿,捋不明白就对了!” “别说了…”有认出秦淮茹的,朝她努了努嘴。 秦淮茹只当没听见,端着饭盒,找了个靠边的位置。 她刚坐下,许大茂就嬉皮笑脸的坐到了对面,“秦姐,吃饭呢?就一个菜,吃的饱么?” “用不着你操心。”秦淮茹咬了口馒头,眼都不抬。 “这就见外了不是?傻柱没在,我不得多关照你么?”许大茂咧嘴一笑,把自个儿的饭盒往前推了推,“一块儿吃,甭客气。” “不稀罕。” “那你稀罕啥?跟我说说呗。”许大茂探身,压低声道,“傻柱有的我都有,傻柱没的,我也有,你图傻柱啥?图他长得磕碜?图他傻?” “…”秦淮茹动作一顿。 还真让许大茂说着了,她可不就是图傻柱人傻好哄骗么? 要是换了许大茂,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秦姐~秦姐~”许大茂腻腻歪歪拖着腔,“还是那句话,二傻子给你啥,我也不差事儿,你就让我…亲近亲近呗…” 说着,猥琐的挤巴挤巴眼。 “许大茂,你再耍流氓,我就上保卫处告你去!”秦淮茹瞪了他一眼,小声警告道。 “又急又急,连手都没摸一下呢,耍什么流氓啊?”许大茂脸皮比城墙还厚,“要不,咱打个商量呗,一斤细粮票…” “啪!”秦淮茹扣上饭盒盖,起身便要走。 “诶,秦姐,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是上手价,要是还能有点别的,那是另外的价钱…秦姐、别走啊秦姐…” 这货实在过于无耻,要不是食堂人多,秦淮茹真想给丫一大耳贴子。 “装!假正经!”许大茂用力的咬了一口大白馒头。 “许大茂?嘛呢?!”身后猛的传来一声大喝。 刚啃一口大馒头的许大茂吓一跳,差点噎住,扭头便见秦山,何田田,孙大栓三人端着饭盒坐了过来。 “没、没干嘛。” “没干嘛?我都听见了。”秦山挑挑眉毛,“什么这是另外的价钱…” “嗐…”这货瞬间心虚,别过脸疯狂冲秦山使眼色,“这不是秦淮茹想找我换细粮票么,给的价太低,我没愿意。” “哦,是吧。”秦山点了下头,给他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我可提醒你,没那个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 “诶诶诶!”许大茂连连点头,生怕旁边那俩瞧出什么端倪。 孙达栓还好说。 何田田要是知道了,肯定回头要跟她那些小姐妹说道,到时候,自个儿‘妇女之友’的人设就崩了啊! 还好旁边那俩心思单纯,压根没往别处想,孙大栓乐的跟猪八戒娶媳妇一样一样的,“明儿你你你们、早早早到到、人多多多热热闹!” “那还用说,咱仨下乡都一道儿,接新媳妇儿必须也得一道儿啊,您说是吧秦爷。”许大茂道。 “成啊,明儿几点?”秦山也乐意凑这热闹。 “八、八点半。” 何田田期待的眨眨眼,“我想也想去接新媳妇儿,我还没接过新媳妇儿呢,能不能也带我一道儿?” “去去去,姑娘家家,接什么媳妇儿。”许大茂道。 “甭搭理他。”秦山抬手,拍拍何田田的脑袋,“明儿早我先上你家接你,再一块儿去大栓那儿。” 许大茂:“不是,那我坐谁自行车啊?” 秦山:“你爱坐谁坐谁。”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对了大栓,摆酒的菜都备齐了不?缺啥说一声。”秦山顺口问道。 “差差差不多、都都都齐了!”孙大栓点点头,“跟赵赵赵师傅、也也也都商量量量好好了!” 孙大栓嘴笨,漂亮话说不出来,但心中十分感激秦山。 就不说上回碰上劫匪,救他们几个一条小命这茬儿,单说带他上鸽子市,跟人讨价还价淘自行车票,还给他介绍大席厨子,已经是相当够意思了。 这些他都记在心里,心说要是哪天秦山遇上事儿,自个儿绝对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不带含糊的。 晚上下班,孙大栓请客,仨人一道儿去搓澡理发修面一条龙,收拾了个清清爽爽、利利索索。 “你说咱这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儿有个头儿,要工作有工作,立立整整一小伙儿,我是哪点不如二傻子?”许大茂吭哧吭哧卖力的蹬着自行车。 “你没事儿跟个傻子比啥?闲的。”秦山蜷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后座上,搓澡搓的浑身舒坦。 正说着话,便见前头一人垂头丧气的扛着把大扫帚。 “快看,那不二傻子么?扫大街了!”许大茂抬抬下巴,眼珠子一转,肚里的坏水就往外冒,“秦爷,你先下车,看我给他找点儿晦气。” “你丫现在是小母牛坐飞机,牛哔上天了。”秦山两腿一蹬,跳下车,双手往袖筒里一揣,想看看这货有啥能耐,居然都敢单刷傻柱了! “瞧好吧您!”许大茂呲牙一乐,猛踩一脚车镫子冲了出去。 秦山:狗呲牙你也呲牙,学啥不好你学它! 许大茂猛踩脚镫子,连人带车冲出去,照着傻柱后腰子“哐”的一脚飞踹。 “咚!” 毫无防备的傻柱一头栽了个狗啃屎。 “嘿!孙贼,爷爷赏你的!” 趁着傻柱还没爬起来,许大茂又一个神龙摆尾,单腿支着地,自行车甩出半圈儿,直接怼脸。 “艹!”傻柱慌忙抬臂去挡。 扬起的尘土扑了他满头满嘴。 “哈哈哈哈哈——看哥们儿牛不牛哔!”许大茂嚣张大笑,蹬起车飞快的扬长而去。 秦山:“…” “呸!许大茂,你他娘的活腻歪了!”傻柱暴起,猛追两步,捡起半拉砖头砸了出去。 “砰!” 没砸着许大茂,却砸了南锣鼓巷这带的狗王大黑。 大黑狗在路边趴,砖从天上来,“嗷呜——”一声惨叫,跳起冲他呲牙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嗷——!” “叫!再叫老子扒了你的皮!”傻柱恶狠狠的冲上前,作势要踹大黑。 “嘿!嘛呢?嘛呢?”秦山在后揣着手嚷嚷,“冤有头债有主,狗又没招你,你冲它撒什么气?” 傻柱扭头一瞧,后头还有个看乐呵的,顿时火冒三丈,“姓秦的,你丫找茬儿是吧!?” “嚯。”秦山一哂,“狗呲牙你也呲牙,学啥不好你学它,毛病!” 傻柱被怼的脖子一梗,“你他…” “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丫再跟老子呲一下试试?”秦山戏谑的一眯眼,脸色微微一变。 傻柱顿时硬不起来了,讪讪的回过头捡起扫帚,嘴里骂着“许大茂你个孙贼,给老子等着!”一溜朝着四合院追去。 四合院,后院。 张桂香正在屋门口张望,就见自家儿子一路狂奔进来,自行车往墙根一靠,嗖的冲进屋里。 “干啥呢?让狗撵了?这倒霉孩子,都几点了,才回来!” “让您说着了,就是让狗撵了!傻柱那疯狗!”许大茂哐当关上门,插上插销。 “一天天闲的。”张桂香瞪他一眼,“你说你没事儿招那二愣子干啥?” “您咋知道是我招的他,不是他招的我?”许大茂撅着屁股,趴窗户上往外瞅。 “这不废话么?”他爹许富贵在鞋底上磕了两下烟锅子,“要是他招你,你还能活蹦乱跳的跑回来?” “这话说的…您还真别瞧不起人我告诉您。”许大茂拍拍胸口,“那二傻子,如今未必是您儿子我的对手!” 许富贵:“那你还躲个啥?” 许大茂:“谁说我躲了?我这是有勇有谋,能屈能伸我!” 这边说着,那边傻柱已经状若疯狗般冲了进来。 边冲边吼,“许大茂,你个狗日的,出来!有种你别躲!给老子滚出来!” “大晚上的,你丫狗叫什么狗叫?”许大茂隔着窗玻璃和他对喷。 “孙贼,你出来!”傻柱满头土,脸颊上还顶着个车轱辘印子,目眦欲裂的指着许大茂,“出来咱俩单练!看老子弄不死你!” “呸,你让老子出去老子就出去?你算哪根葱哪头蒜?老子偏不出去!大傻哔!”许大茂嘚瑟的朝窗外呲牙咧嘴。 反正这货也不敢硬闯,气死丫的!嘿嘿嘿! “没种出来是吧?行!行!给老子等着!等着啊!”傻柱快气疯了,满院的转着圈儿。 转了三圈儿,气急败坏的从墙边抄起把火钳,便要去捅老许家的玻璃。 “傻柱!你要干啥!”张桂香见状,呼啦一下拉开屋门,俩眼瞪的像铜铃,“你敢砸?你敢砸一下试试!” “你看我敢不敢!” “好,好。”张桂香叉着腰往前走了两步,白眼一翻,“你砸,你砸,来来来,把我家窗户都砸了,大不了就再背个处分,再多扫半个月大街呗,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傻柱一噎,这才想起自个儿还是‘带罪之身’,再惹事恐怕真收不了场。 背处分倒没啥,再停工就麻烦了,停一天少一天工资,这谁顶的住? “砸啊!怎么不砸了?二傻子你不是挺能耐么?”许大茂嚷嚷。 “你个没种怂货!”傻柱脖颈上青筋直暴,用火钳指了指窗户,“你丫给爷等着!爷早晚弄死你!” 许大茂干完就跑,傻柱恼的眼珠子发红,却也没辙,只能撂句狠话,火钳狠狠一摔,愤懑离去。 刚走到月亮门,又撞上了悠哉悠哉溜达回来的秦山。 一瞧他这副倒霉相,秦山乐了,“嚯,脑瓜子咋还肿了呢? “姥姥!!”傻柱无能狂怒,仰天大吼一声。 许大茂把头从窗户伸出,嘎嘎嘎嘎笑的跟只大鸭子似的,“喊姥姥?喊你祖奶奶也没用!” “你就作死吧!没见过这么记吃不记打的!”张桂香回手给他一大栗子。 “诶呦!”许大茂捂着脑门,脖子一缩,“瞧您说的,就光兴他打我,还不兴我还手了?我这叫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您说是吧秦爷?” “嗯,没错儿!”秦山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能让他总骑我大茂兄弟头上拉屎!” “诶,是这个理儿!他再敢骑我头上拉屎,那就是打秦爷的脸!”许大茂歪着脑袋,贱了吧唧的拍拍自个儿的脸。 这货最近起势了,人也有点飘,渐渐忘了曾经被欺压的悲惨往事,开始不把傻柱放在眼里。 “啧…”张桂香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家儿子,无语的摇摇头,走开了。 “哥!你回来啦!”小豆丁看见她哥,飞奔过来,一把抱住秦山大腿,“哥,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儿啊?”秦山好笑的伸手,抹掉她嘴角沾的饼渣,“咋着?吃糖饼烫后脑勺了?” “唔...”小豆丁一脸呆萌,摸摸自个儿后脑勺,“没烫,哥、哥,我今儿把王石头揍趴下了!” 说着,就地摆开姿势,比划了几下她哥教她的缺德招式。 “踢裆!嘿!” “捣眼!嘿!” “抱腿掀!嘿!” “乱拳暴揍!嘿嘿哈嘿!” 小豆丁声声喊的气势十足,拳拳挥的利落带劲。 看着如此争气的妹妹,秦山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初五迎财神,祝各位读者老爷行运发财!!!!! 孙大栓娶媳妇儿,兄弟一道儿去接亲! 转天周末,是孙大栓结婚的日子。 说好的一道去接新媳妇儿,秦山特意起了个早儿。 出门一瞧,许大茂正撅着屁股在院里擦自行车。 “挺勤快啊兄弟。”秦山打了个哈欠,再定睛一看,“这不是我车啊?” “您的在那边儿,擦干净了,这找我姐夫借的。”许大茂拍拍车座子,“也给咱大栓兄弟撑撑排场!” “成,我大茂兄弟讲究人。”秦山给他竖个大拇哥,“冲你这份儿讲究,哥们儿请你吃早饭。” “嘿,秦爷您发话,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要吃巷子口那家牛油大包子!” “得嘞!” 等秦山拎着包子炒肝回来,许大茂已经把两辆车擦的锃光瓦亮,连车轱辘上的辐条都给撸了一遍。 吃完饭,俩人骑车出门,车把上挂着吃酒席的随礼。 许大茂随一个喜庆的红色描花搪瓷脸盆,一个暖水瓶。 秦山则从空间里抓了两只活蹦乱跳的肥母鸡,用红布条把脚拴住,又拎了两兜新鲜水果。 这年月还没有随份子钱这一说,喝亲朋好友的喜酒,一般是随些脸盆,暖瓶,缸子,瓷碗,肥皂,布,之类的东西。 物质匮乏的年代,大伙都穷,随日常用品,也有合力帮新人攒起小家的美好意愿。 俩人骑着车,先拐道儿去电子管厂家属院接何田田。 要么说何田田这姑娘可爱呢。 知道自个儿好看,更知道越是好看,越不能在别人大喜的日子抢风头,所以特意穿的一身朴素。 蓝色褂子,灰色裤子,一手提着两瓶水果罐头,一手拎了对儿红色鸳鸯绣花枕头套,听说陈双玲也想上夜校,还贴心的给她准备了一支钢笔一本胶套笔记本。 一行三人来到黑芝麻胡同,老远便见一辆绑着大红花的自行车停在大院门口,院门上贴着一对大红囍字儿。 “呦,来了,你们三位是大栓的工友吧?快、快,进屋坐,喝杯茶。”院里一圆脸大娘看见来人,忙热情的迎上前招呼。 “大娘,恭喜恭喜啊!我们仨都是宣传科的,今儿来凑个热闹,和大栓一道儿去接亲,沾沾喜气儿!” “恭喜恭喜,祝大栓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秦山,何田田,许大茂三人进门先说着吉祥话,将手中提的贺礼送上。 “哎呦,谢谢!谢谢!真是太客气啦!”圆脸大娘一听这话,更加热情,“你俩就是山子和大茂吧?老听大栓说起,这回家里办喜事儿,也多亏你们帮忙,才能这么顺当,哎呦,还有这姑娘,长得真白净俊俏啊!” 说着,又朝院里一忙着摆桌摆凳的年轻男人大声喊,“军子,军子,甭忙活了,快来招呼贵客!” “诶!”那人应了声,上前先是握手,接着又是递烟又是递火又是抓糖,笑容满面的把三位贵客往屋里让。 屋里充斥着一股子浓浓的桂花味儿,孙大栓正一脸无奈的坐在小板凳上,被他仨姐围着捯饬。 “姐、别别别抹了、半半半瓶头头油、都都都让让你给抹抹抹完了!” “你懂啥,当新郎官儿,娶新媳妇儿,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必须得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坐好!” “我又又又不是大大大姑娘、这这打扮的、让让让人笑笑话!” “别说话,抬头!”另一姐姐挖出一大坨雪花膏,三下五除二抹到孙大栓那张糙脸上,使劲的搓。 边搓还边嫌弃,“你这脸皴的都剌手。” “别别别搓了…”孙大栓别着脖子躲,“糊糊糊我脸…” 秦山,何田田和许大茂眼瞅着孙大栓被他家仨女人摆弄的油头粉面的,在一旁乐的嘎嘎嘎合不拢嘴。 “嗐,家里头姐姐多就这样儿,您三位喝茶。”他姐夫客客气气的,用带喜字儿的新玻璃杯泡了三杯茉莉花茶递上。 “挺好,这给张罗的多热闹。”秦山打量着屋里。 这屋应该就是新房了,床上铺着厚实的花面新棉被,屋里的窗户上,镜子上,暖瓶上,脸盆架子上,到处贴着红双囍,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别别弄了、我我我兄弟到到了…”孙大栓终于从他仨姐手底下挣脱,起身十分讲究的一拱手,“今儿就就就劳劳烦、兄兄弟们了!” “兄弟客气了。”秦山也一拱手,“今儿你先打个样儿,下回轮到我,也好有个经验。” “兄弟客气了。”许大茂也跟着一拱手,“下回肯定先轮我,咱仨按年纪,秦爷得排我后头,嘿嘿!” “你丫挺自信呐!”秦山眉毛一挑,“凭啥你排我前边儿?” 许大茂大牙花子一呲,“因为你没二十,打不成结婚证!嘿嘿嘿嘿嘿——” 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都成家的人了,还就会嘿嘿嘿傻乐,也不知道招呼人。”孙大栓他姐抓了两大把花生糖块儿,边往三人手里塞,边夸赞,“你这俩兄弟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将来肯定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儿!” “姐,这可您说的,我要娶不上漂亮的,回头可得来找您!”许大茂这货毛病又犯了,一瞧见‘姐姐’就忍不住臭贫。 “成,尽管来,姐给你介绍!就兄弟你这大高个儿,这浓眉大眼的,还愁娶不上好媳妇儿么!” 别看孙大栓总是一副铁憨憨模样,连句话都说不囫囵,可家里仨姐姐却一个赛一个的爽利,一个赛一个的能说会道。 围着秦山,何田田,许大茂,又递糖又递茶,变着花的把三人从头到脚一通好夸。 说笑了一会儿,刚那位圆脸大娘笑呵呵的进来催促,“大栓子,时间差不多啦,该去接双玲了!” “到了老丈人家嘴甜点儿,该喊人喊人,该递烟递烟,别愣了吧唧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大姐给他正正衣领,嘱咐道。 “多带些花生瓜子儿糖,见人发发,大方点儿,礼多人不怪。”他二姐递过来个布袋子。 “我这弟弟嘴笨不会说,有啥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你们三位多忙,麻烦了。”他三姐交待。 “该出发了,别耽误时辰,接上新媳妇儿后,别忘了绕东直门一圈儿,不能走回头路,记住没…?” “记记记记住了、走走走了!兄兄兄弟们!接接媳妇儿去!” 孙大栓接亲,豪华车队出发! 新郎官孙大栓拾掇的油头粉面,身穿中山装,脚踩新皮鞋,裤缝熨的笔直锋利,车头上绑着朵红绸大花。 秦山,许大茂,还有个孙家的表弟,三人骑着三辆车,左右车把上系着的红色飘带迎风飘扬。 新郎官打头,三辆迎亲车跟在后边,一行人神采飞扬的飞驰在大街上,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四辆二八大杠接亲,这放后世,相当于一队豪华车队了,妥妥的大排场。 “哥们儿,我说咱应该把老太太那宝贝收音机也挂车把上,开个最大声,一路敲锣打鼓,那才叫热闹!”许大茂嚷嚷。 今儿礼拜天,街上人多,大姑娘小媳妇们羡慕的目光看过来时,这货简直比新郎官还春风得意。 “这主意好,咱唱个歌儿吧!”何田田坐在后座上,双手扶着秦山的腰,笑眼弯弯,“唱天仙配怎么样?” “还得是我家田田会搞气氛,这歌多应景,田田,打个头儿,都放开了唱起来!”秦山乐呵呵的捧场。 何田田也不扭捏,清清嗓子,清凌凌的开口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秦山接上,“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 许大茂一瞧,嘿,这俩还整上夫妻对唱了?于是也跟着大声嚎,“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许大茂,你跑调跑到姥姥家去了!”何田田被他五音不全的公鸭嗓逗的直乐。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气氛!”许大茂站起来蹬车,嗷嗷唱的更起劲了,“…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一行人喜气洋洋,唱完《天仙配》,又唱《喀秋莎》,唱完《喀秋莎》,又唱《南泥湾》,就这么一路唱着,热闹喧天的到了陈双玲家。 “接新媳妇儿的来喽!接新媳妇儿的来喽!” “新郎官,发喜糖!新郎官,发喜糖!”接亲的车队刚到胡同口,就被一群早早蹲守在此的小孩围住。 “讨喜糖可以,先说几句吉祥话!”秦山道。 几个年纪稍大点儿的立刻拱起双手,高声大喊,“祝新郎官新媳妇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小点儿的便跟在后头,有样学样,生怕喊的不够使劲儿,吃不到喜糖。 孙大栓乐的见牙不见眼,喜滋滋的从布袋子里抓了三四把花生、红枣、和糖块儿,天女散花般撒了出去。 “抢喜糖喽!”小孩儿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弯腰去捡。 能抢到糖块儿是最好的,抢不到糖块儿,花生和红枣也不错,都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零嘴儿。 一些看热闹的大人不好意思和小孩儿抢,便在旁边小声的议论。 “陈家大丫头啥时候处上的对象?咋不声不响的就出嫁了?” “这新郎官啥条件啊?瞅着长得不怎么样,排场倒是挺大。” “听双玲她娘说,姑爷是轧钢厂放映队的,俩人刚打完结婚证,转头就给双玲买了辆自行车!” “放映队的?那可真是个吃香的活儿,就说双玲这丫头片子命好吧,啥好事儿都让她赶上了…” 陈双玲模样普通,家里爹妈和兄弟、妹妹都是做杂工的,自个儿文化水平也不高,十七岁赶上二棉厂招女工,这才进的厂,端上铁饭碗。 正因为样样儿都普通,却偏嫁了个工作好,对她又好的婆家,这才格外让人羡慕。 陈双玲家住在大杂院儿里,二进的院子被改建的拥挤不堪,一家七口,挤一间半的屋,进屋几乎没下脚的地儿。 但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整齐。 “爸、…妈…!我我我、来接、接双双双玲了!”孙大栓一紧张,说话更磕巴了,脑门直冒汗,脸憋的通红。 秦山在后头肘了下他,他这才笨手笨脚的上前给老丈人上烟,结果烟盒半晌撕不开,火还差点儿烧到自个儿眉毛。 何田田在一旁掩着嘴偷乐,小声对秦山道,“怪不得要叫毛脚女婿呢,你瞧大栓笨的那样儿…” “嘁——”许大茂撇撇嘴,“你甭笑话人家,秦爷到时候也一样。” “他?”何田田歪着脑袋看向秦山,眨巴眨巴眼,“他才不会,他和我家老何早就处成兄弟了。” 秦山顺势将人揽住,痞痞一笑,“那你先叫声小叔听听?” “小——叔——”何田田嘴角一弯,甜甜的喊了声,手却摸到他腰间,用力的一把拧了下去。 “得了得了得了!”许大茂简直没眼看。 心说这俩人就是故意酸他的,等着吧,等自个儿下午相亲成功,一鸣惊人,酸不死你俩! 陈双玲的爹妈穿着熨烫整齐的半新衣裳,局促的坐在椅子上,俩小舅子跟左右护法似的站在后边儿。 本来这俩小子还想给新姐夫个下马威,让他不敢欺负自家姐姐,谁知还没来及开口,就被秦山勾肩搭背的,一人塞了一包大前门。 这下好了,直接倒戈,咧着个嘴冲孙大栓直乐,还叮嘱他姐对姐夫好点儿,别动不动就叉腰瞪眼。 “你俩到底跟谁一家的?你姐我还没出门子呢,你俩就叛变了是吧?”陈双玲腰一叉,眼一瞪,嗔怒的质问道,“孙大栓,你到底是怎么收买这俩叛徒的?” “嘿嘿嘿嘿——”孙大栓憨笑,终于憋出句有水平的话,“小小小舅子、亲亲、亲兄弟,都是是是一家家人!” “就是!你是我亲姐,往后大栓哥就是我亲姐夫,我这是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偏,谁也不向。” “对,往后你俩和和美美,把日子过好,让爹妈少操心,比啥都强!”他那两个小舅子帮腔道。 “妹子,你也吃糖。”何田田笑盈盈的把两包用花手绢包着的奶糖递给陈双玲的妹妹,又将剩下的糖块儿,红枣,花生,分给挤在门口看热闹的邻居。 里里外外被打点的妥妥帖帖。 看着亲家办事体面,女婿也踏实,陈家老两口面子里子都有了,脸上挂着笑,心里对这门亲事更加满意。 孙大栓娶媳妇,今儿咱也吃上大户啦! 改完口,敬完茶,新娘子由娘家弟弟背着送出门。 四九城有接亲不走回头路的说法,一行人绕着东直门一圈,从另一头,又绕回到黑芝麻胡同。 孙大栓他姐夫弄来了三挂二百响的小鞭,三挂接成一挂,在大院门口放的噼里啪啦震天响。 平时只能背发电机的孙大栓这回总算背上了亲媳妇儿,那美滋滋的,简直有使不完的劲儿。 院子里桌椅已经摆好,平时关系好的邻居围桌而坐,一边嗑着瓜子儿聊天,一边等着看新媳妇儿。 这边一听见炮仗声响,那边,孙大栓他娘和仨姐姐便赶紧往屋外迎。 把人迎进门,孙家老母亲高兴的抓着新媳妇儿的手不放,左看右看挪不开眼,越看越喜欢。 仨姐姐也是围着嘘寒问暖,大姐开罐头,二姐剥奶糖,三姐拉着陈双玲去看俩人的新房。 “这被子棉花都是新弹的,十斤呢,盖着可暖和了!” “还有这梳妆台,这样式儿我挑的,怎么样,喜欢不?” “别的家具还没来及打,不过木料都买好了,就在后院儿放着,放心,三十六条腿,一条不少!” “还有这些,这些是亲朋好友们随的礼,都放这屋里了,你们小两口等晚上再慢慢收拾吧。” “双玲,你看看还缺啥不?都是一家人了,别不好意思,缺啥你尽管说,回头让大栓再给补上。” 陈双玲性子强,出门子的时候都没哭,但看着眼前布置的温馨喜庆的新房,眼圈红红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连摇头,说啥都不缺。 “哭啥呢,大喜的日子。”大姐拽着她的手,“大栓,带双玲上院里儿给大伙发发喜糖,显摆显摆媳妇儿去呀!” 孙家住的也是座三进院,和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差不多,坐北朝南,进门是块气派的影壁。 一进院倒座房东西各四间,过垂花门为二进院,二进院有正房正厅,东侧带一小跨院,内有北房三间。 孙大栓家就住这小跨院里。 酒席桌摆在宽敞的中院,做席面的灶台起在后院。 一大早,赵铁锁就带着后厨的勤杂工小李和胖瘦头陀俩兄弟忙活开了,到这会儿,基本上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蒸好的馒头、葱花卷和小孩儿最爱的枣花馍馍用笼布包着,再盖上棉被保温。 白菜、萝卜、土豆、切好了备用。 炸好的荤素丸子和鱼块儿放在搪瓷盆里,只等着到开席时再回锅加工一遍,就能热热乎乎的上桌。 两口灶眼,一口大火,咕嘟咕嘟的炖着大棒骨,一口文火,不紧不慢的煮着猪血大肠豆腐汤。 “可以啊锁子,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手。”小李从锅里捞了块儿大肠,进嘴一尝,立马赞不绝口,“不是我说,这味儿照着何师傅也不差啥。” “尝一口得了,别可劲儿的吃,让人主家看见该觉得咱没规矩了。”赵铁锁从灶膛里拾出柴禾,点了根烟。 旁边的胖瘦头陀兄弟俩闻言,默默的把伸到炸丸子边儿的手又收了回去。 “孙大栓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不出家里还挺富裕!”许大茂闻着味儿便摸进了后院儿,凑近一瞧,顿时乐了,“嚯,有鱼有肉,得嘞秦爷,今儿咱算是吃上大户了!” 说着,也要去抓炸丸子。 不料手刚伸到搪瓷盆边,就被赵铁锁抄着锅铲子挑开,“诶,上桌再吃,东西都是有数的。” “我就尝尝,还能吃完怎么着?”许大茂不甘心,假意收手,趁其不备,拈起一个塞进嘴里,拔腿就跑。 丸子是荸荠肉的,炸的外酥里弹,加上脆脆的口感,别说,吃完一个还想再来它十个八个。 赵铁锁懒的搭理他,上前给秦山递了根烟,胖头陀和瘦头陀哥俩也赶紧打招呼,客客气气的喊了声“秦哥”。 秦山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就等着中院那边开席了,这不,带他俩来帮着劈个柴,洗洗菜啥的。”赵铁锁人仗义,有活儿不忘记拉小弟一把。 “锁子哥看我俩在家闲着,带我俩出来挣点儿钱花。”那哥俩嘿嘿笑着,把从各家借来的盘子碗筷一一擦洗干净。 十一点整,婚礼正式开始。 这个时代的婚礼都有一套基本流程,先是新人共唱《东方红》或《我的祖国》等爱国主义歌曲。 接着,共同学习两段伟人的最高指示,向伟人像鞠躬。 然后,才是向长辈鞠躬,新郎新娘互相鞠躬,领导证婚致词。 一套流程走完,开始开席上菜。 孙家摆了整整十桌的酒席,算是相当的隆重热闹了,不过这年月吃酒席也有吃酒席的讲究。 除了自家亲戚,像朋友、邻居、工友这些,通常是随一份喜礼,就只来一个人坐桌吃席。 你不能随个脸盆子,一家七八口来胡吃海塞,这叫不讲究,没体面,是会让人瞧不起的。 当然,办酒请客的主家也有说法。 比如孙大栓这回,就只请了办公室里这些年纪相当、还没结婚的年轻人,和自己随过礼的人,因为往后好还礼,人情有来也有往。 其他人,等明天上班带些喜糖喜烟的发一发,也算是沾沾喜气儿,一块儿乐呵乐呵。 “菜来喽——” “招呼不周,大伙儿都别客气,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孙大栓三个姐夫笑容满面的招呼客人,三个姐姐则忙着一趟一趟的上菜。 先上的是油炸花生米和凉拌皮冻两道凉菜,接着,是白菜烩丸子、猪血大肠豆腐汤、红烧鱼块、大葱炒鸡蛋、辣炒土豆丝、棒骨汤炖萝卜、六道热菜、最后上主食馒头、花卷和枣花馍馍。 猪肉不好弄,但猪血、大肠、大棒骨这些都不用票,二凉六热八道菜,其中大半是荤菜,这大席办的顶顶大气,倍儿有面子。 “瞧这枣花馍馍多喜庆,席面做的也漂亮,嫂子您这是哪儿请的师傅啊?” “大栓朋友介绍的,小伙子干活儿利索人也干净讲究,一大清早忙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那回头你也介绍给我呗,我家老二办酒也请这师傅来。” “行啊…” 秦山:咱逛百货大楼,不带许大茂玩儿! 酒席菜上齐,厨子的活儿就算完了。 主家一般不留厨子吃饭,但除了工钱,还会额外再给一人发包喜烟,包上几块儿喜糖。 “谢谢你了赵师傅,都夸你这席面做的漂亮,钱收好,回头咱院里再有办喜酒的,还请你来掌勺。” “哪里话大娘,都是应该的,大栓是秦哥的兄弟,那就是我兄弟,按理说我不该要您这钱…” “诶,咱可不说这话。”孙大栓她娘把钱塞进赵铁锁手里,“几个人忙活大半天,哪有白干的理儿,收好。” “那就谢谢大娘了。”赵铁锁有点儿不好意思,扭头朝胖瘦头陀兄弟吩咐道,“你俩去把灶眼撤了,灶膛里的火灭了,给人院子收拾干净。” “不用不用,回头自个儿收拾就是…” “我这钱都收了,大娘您也别见外了,您忙您的去,我们几个就手的事儿…”赵铁锁也不来虚的,袖子一撸,便开始干活。 都是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多出点力气不算啥,只要把事情做的周到,这门营生就能长久。 四人利索的把后院拾掇干净,赵铁锁从兜里掏出主家给的三块钱工钱,分给仨人一人一块。 “锁子哥…一共就三块,这、你也不能一分不挣啊…”胖头陀没伸手。 瘦头陀和小李见状,也没伸手。 “这回算是帮兄弟忙,钱我就不分了,你们仨拿着吧,都不是外人,别啰啰嗦嗦的。”赵铁锁道。 刚才他那话,还真没跟孙家大娘假客套。 要不是不能让打下手的白干,这钱他真就不收了,秦山把他当兄弟,有好事儿不忘带他一手,那他必须不能掉链子,得把面子里子都做足。 十分的活儿,做出十二分的漂亮,这才是给兄弟撑面儿。 “嘿嘿,那我俩可就真不见外了!谢谢锁子哥!锁子哥敞亮!”胖瘦二人对视一眼,笑嘻嘻的将钱接过,揣进衣兜里。 “甭谢我,要谢、回头谢秦哥去。”出了孙家院大门,赵铁锁又问道,“你俩还没找着活儿呢?” “哪儿那么容易啊。”胖头陀踢着脚下的石子儿,“我俩这要文化没文化,要手艺又没手艺的,难!” “前阵子听说粮站招工,都是挤破脑袋想进的,没路子根本报不上名!”瘦头陀丧气的叹了声。 “找不着正式的,先找个零工干着呗,骑驴找马,一天天总这么瞎混也不是事儿。” “嗯嗯,心里有数了哥。”兄弟两人点头应声。 走了几步,走出胡同口,瘦头陀忽然冒出句,“锁子哥,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咋不一样?” 瘦头陀煞有介事的“嘶——”了声,眯着眼瞅他半晌,“具体说不上来,就觉得比以前正干了不少。” “屁话。”赵铁锁抬腿给他一脚,“都跟你俩似的,多大人了,还不正干,到时候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以前他是没机会,只能在后厨打杂。 就像秦山说的,现在时机都摆在眼跟前了,要是再把握不住,那就活该他当一辈子打杂的。 孙家酒席结束,陈双玲扶着喝的有点儿飘的孙大栓,把宾客一一送出大门外。 “真是太感谢了,我都听大栓说了,我俩结婚,你们都帮了大忙,今儿人多,招呼的不周,改明儿来家里,我再张罗桌好的,咱好好说说话。”陈双玲拉起何田田的手,亲的像对亲姐妹。 说真的,她是真意外,孙大栓能用四辆二八大杠,风风光光的接她出门子,都不用想,就知道娘家那些街坊邻居得有多羡慕了。 “嫂子您太客气了,今儿这酒席又有鱼又有肉,办的多好呀,都给我吃撑着了。”何田田笑盈盈道。 “多亏了山子兄弟介绍的厨子,刚还听我妈念叨呢,说几个小兄弟连后院都给拾掇干净了,真是过意不去,太谢谢你了,山子兄弟。”陈双玲又道了遍谢。 这姑娘是个八面玲珑的,比孙大栓会来事儿多了,前脚改完口,后脚喊妈喊的那叫个亲切顺溜。 把孙大栓他老娘高兴的,站在旁边合不拢嘴,恨不得当场就把自个儿的老银镯子撸下来,套媳妇儿手脖上。 “瞧瞧,嫂子说话多好听,你也学着点儿。”许大茂心里还惦记着下午要相亲,酒也没敢多喝,小酌了二两,脸有些发红。 “嘿嘿嘿嘿、我有有有有媳妇儿、就够够够了!”孙大栓这货趁着酒壮怂人胆的劲儿,搂过陈双玲,照脸吧唧嘬了口响的。 秦山、何田田、许大茂三人齐齐战术性后仰,“噫——” 许大茂:“秦爷,瞅瞅,他还显摆上瘾了!这不欺负咱俩没媳妇儿么!” “甭咱俩,哥们儿有对象。”秦山大手一挥,“田田,上车,咱逛百货大楼去,不带他玩儿!” “嫂子,大栓,我俩先走了,大娘再见。”何田田轻快的跳上后座,扶着秦山的腰,脑袋一歪,把小脸贴在他背上。 “嘿——”许大茂咧咧嘴角,心说不带哥们儿,哥们儿还不稀罕呢,哥们儿要去相亲,给你们憋个大的! 此时,位于东单北大街的娄家。 娄小娥还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翻着本厚厚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娄母谭芝兰在外头笃笃敲门,“娥子?娥子?干啥呢?这都几点了?不是说好今儿去跟你张姨家儿子见面么?娥子?听见了吗娥子?” “别喊了,娥子娥子娥子,喊的我脑仁子疼!”娄小娥一脚踢开被子,翻身下床,呼啦一下拉开门,满头怨气道,“别催了,这就去!” 说着,扭头从一堆衣裳里扒拉出件儿蓝底白花的夹袄,往身上一穿,又套了条灰突突的,不知哪儿弄来的土布裤子,便要下楼。 “不是…你这丫头,这是要干啥?”谭芝兰都看傻了,“头也不梳,脸也不洗,这穿的这是啥呀?你就是不想去,也不能这个样子啊…” “诶哟…”娄小娥毫无感情的笑了声,“合着您也知道我不想去啊?那还费这劲干嘛呢?反正也成不了。” 娄晓娥:我瞅他越瞅越像大叫驴! “先前儿还答应的好好的,这怎么又不乐意了?” “没不乐意啊,我又没说不去。”娄小娥噔噔噔的快步径直下楼。 谭芝兰跟在后头,“没不乐意?那你打扮成这副糟心模样是啥意思?” “这您就不懂了,我这是怕碰上以貌取人的。” 谭芝兰让她堵的一噎。 还没多说两句,便见这丫头真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奔门外去了。 “娥子!娥子!你给我回来!这是干啥呀?诶呀!”谭芝兰追了两步,没追上,气的直跺脚。 这闺女她是管不了了,想一出是一出,从小给惯的不成样子! … 许大茂站在王府井百货大楼门外南边第三棵树下,眼睛不停的瞄着面前来来往往的年轻姑娘。 这是他和娄小娥约好的地儿。 只要看见有姑娘走近,他就赶紧抬头挺胸咧嘴冲人笑。 结果等了半晌,都快让人姑娘当成二流子了,也没见娄小娥的影子。 许大茂掸掸衣角,心说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嘛,出门肯定是要描眉画眼,梳洗打扮的,迟点儿是人之常情。 正好,不耽误他多看两眼这些花蝴蝶似的漂亮姑娘。 正这么想着,就见一高一矮两个姑娘手挽着手,迎面朝他走来。 两个? 可能是一个人不好意思,喊了个小姐妹一道儿? 许大茂赶紧咧嘴朝人一笑,并迅速的从头到脚打量俩姑娘。 高个儿的身材好,腰是腰、腿是腿的,矮个儿的白净,生的娇小温顺,都行,哪个都不亏。 “咳…”这货清了下嗓子。 刚要上前,却见那高个儿姑娘抬手冲他一指,厉声道,“同志,就是这人,一直站在这儿,直勾勾的盯着女同志,挤眉弄眼的耍流氓!” 许大茂:???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三名身穿制服、一脸正气的商场保卫人员围堵在了中间。 “不是、这是干啥?”许大茂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有人举报你耍流氓,立刻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带头的保卫员双目紧盯着他,大手一挥。 另外两人立刻冲上去,一左一右的按住许大茂的肩膀,将其双手反剪,牢牢制住。 “我耍流氓???”许大茂奋力的昂着脖子,完全搞不清状况,“光天化日的,我就站这儿,没招谁没惹谁、我耍哪门子的流氓啊我?” “不是想耍流氓,那你一直盯着女同志干啥?”保卫员大声喝问。 矮个儿姑娘也作证,“他还一个劲儿的冲我咧嘴,瞧着就不像个正经人。”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是、同志,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没耍流氓!我这是相亲呢!真的!”许大茂人都快傻了,连忙嗷嗷喊着解释: “我跟相亲对象约好的在这儿见面,她人还没来到,同志,我真没耍流氓,我这是找我相亲对象呢!” 商场保卫员半信半疑的皱了皱眉,“你说你相亲,谁能证明。” “这…我自个儿来的,同志,我是红星轧钢厂的放映员,我有工作单位,我真不是二流子…” “把你工作证拿出来。” “没、没带…” “扣回去。” “别呀同志,诶、诶、我自行车还没落锁呢!同志,要么你让我再等会儿,等会儿人就来了!” 娄小娥出门坐了辆人力车,半道儿还买了块烤白薯。刚到地儿,就见百货大楼南边儿第三棵树下围了不少人。 “大姐,这出什么事儿了?”她探头望了眼,见一驴脸小青年被两名商场保卫押着,正要带走。 “耍流氓的,大白天的,搁这儿调戏女同志,这些氓流子,忒猖狂了!”大姐义正言辞的骂道。 “是吗?胆子这么大!还好给他逮住了!这种人就是畜生!畜生都不如!”娄小娥也跟着骂。 这年头,耍流氓那属于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走过路过,不骂两句都对不起社会主义新中国。 “可不是嘛!都让抓了,还死不认罪呢!非说自个儿是在等相亲对象,半晌了,人呢?就是抵赖!” 娄小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种人嘴里就没实话…”话说一半,忽然一愣。 等等! 等相亲对象?? 自个儿来干嘛的来着? 这驴脸不会就是张姨家儿子许大茂吧? 不会吧、不会吧…她妈这是啥眼光啊?怎么还给她介绍了个拉磨的?这要给他眼蒙住,他还不得当场转三圈儿? 娄小娥嘴角抽了抽,此时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现在扭头便走,只当啥都不知道,回去就说自个儿没见着人,这事儿就翻篇了,反正她也不是自愿的。 但是吧…似乎有点儿缺德… 人怎么说也是因为等她,万一被押走再挨顿打呢…无冤无仇的,也不好这么坑人… 眼看着许大茂就要被押走,娄小娥一跺脚,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他叫许大茂,红星轧钢厂放电影的。” “我俩约好的两点半在楼门口南边第三棵树下见面,我就晚来了十分钟,谁知道他就让当成流氓了…” “同志,这事儿真是误会…”娄小娥一番解释。 “等对象就等对象,瞎盯着别的女同志看什么看!”保卫员见两人的说辞都能对的上,这才批评了两句,把许大茂放了。 许大茂委委屈屈,“我没瞎看…我又不知道哪个是她,那不得瞧仔细点儿认人啊…” 娄小娥也立马严肃且认真的纠正,“我和他不是对象,是相亲对象。” “…”保卫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这俩人可能脑子都有点儿毛病,于是摆摆手,“行行,既然说清楚了,那你俩继续相亲吧,该聊啥聊啥,啊!” 一场乌龙。 百货商场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刚刚指认许大茂耍流氓的俩姑娘也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许大茂瞅着娄小娥,花袄子灰裤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左边眼角还粘着眼屎,怎么瞅也不像个有钱大小姐。 娄小娥也瞅着许大茂,大长脸小分头,越瞅越像一头不太聪明的大叫驴。 许大茂:我喜欢大方朴素的姑娘,真的! “你是娄小娥?” “怎么了?不像?” “不是不是…”许大茂忙抻了抻衣襟,自我介绍道,“我叫许大茂,是轧钢厂放映员,谭姨介绍我来的。” “我知道你叫许大茂。”娄小娥歪头瞅瞅他,“你多大了?” “我三六年生人,今年二十一,属鼠的。”许大茂挺高兴,觉得这八成是看上他了,要不然也不会问他年纪。 谁知,娄小娥下一句却道,“都二十一了还没找着对象呢?” “…”许大茂噎了下,“那啥,我们轧钢厂女同志太少,平时又都在厂里上班,也没啥机会…” “那你想找个啥样儿的啊?” 娄小娥对他喜欢啥样的压根儿没有兴趣,只是想起个话头,暗示一下,自个儿没瞧上他。 没必要浪费时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 许大茂心说,谁不想要前凸后翘脸蛋儿漂亮的大姑娘,可瞅着她那身碎花袄子,硬是违心的憋出句,“我喜欢大方朴素的…” 娄小娥立马心直口快道,“喜欢朴素的?那你还来跟我这个资本家的女儿相哪门子的亲啊?” 许大茂:“…” 娄小娥继续乘胜追击,“我爸是娄振华你知道吧?我从小娇生惯养,不会洗衣不会做饭,更不会勤俭持家,伺候公婆。” “还有,我脾气也不太好,将来要是结婚了,我可不愿意跟公婆住在一块儿,你能接受不?” 许大茂嘴角抖了抖,“那、也没啥,我妈说了,等我结婚,她和我爹就搬回乡下老屋,把房子给我腾出来。” 这要是普通人家姑娘,许大茂早就不惯着了。 还不洗衣不做饭不伺候公婆,这么有能耐,咋不上天呢! 可她是娄振华,娄董事的亲闺女啊! 只要娄家稍微扶持一下,就不说飞黄腾达了,以后,在轧钢厂混个活少油水大的肥差总轻轻松松吧! 这么个大宝贝,任性点儿怎么了? 别说惯着了,让他拉磨他都乐意! 娄小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人脸皮真够厚的,自个儿都快把话挑明了,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要不是对她家有所图才怪! “要不咱俩去百货大楼里逛逛吧,天儿冷,别再把你冻着凉了。”许大茂表现的十分体贴细心。 “行啊。”娄小娥也没拒绝。 等他把自行车锁好,两人一起往商场走时,娄小娥又问,“你知道我妈为啥把我介绍给你吗?” 为啥? 其实许大茂还真没仔细琢磨过,但嘴上却道,“谭姨应该是想着咱们两家也算知根知底,将来,你不受委屈…” 而且肯定也是觉得他个头儿、样貌、人品、和工作能力都不错,总体能配得上他们娄家闺女。 但这话他自个儿不能说,说出来显得不谦虚。 “是我家对你家知根知底,你家对我家可就一定了。”娄小娥眼尾一挑,低声道,“我爸有个外号,叫娄半城,你知道吧?” 许大茂点点头。 “我家可是大资产阶级,指不定哪天就被抄了。”娄小娥看向他,“我妈把我介绍给你,那是看上了你家成分好,想给我找条退路,为人父母,一片苦心,你能理解的吧?” “能理解、能理解…”许大茂也不傻,马上听懂了她的意思。 如果说刚一见面,这姑娘就理直气壮的摆了自个儿一堆的缺点,许大茂只当她是大小姐脾气,骄纵任性了些。 可这会儿,连这种危言耸听的话都敢说出来,那就是故意的了。 没看上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为啥看不上他啊?许大茂挠挠头,余光一瞟,正好瞟见大门旁边卖稻香村点心的柜台,于是道,“你想吃点儿啥零嘴不?我给你买。” 展示自个儿魅力的时刻到了! 虽说不见兔子不撒鹰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则,但遇见一本万利的事儿,还是值得他破回例的! “不吃。”娄小娥果断拒绝,又不想跟他好,吃他那口东西干嘛? “那…咱上二楼逛逛?二楼有成衣的柜台,你们女同志不都喜欢看漂亮衣裳么?”许大茂咬咬牙道。 今儿他特意揣了两张成衣票来,等会儿娄小娥要是有瞧上眼的,就大手一挥,给她拿下! 只要收了他的东西,那还能不跟他好? “行啊。”娄小娥嘴上不咸不淡的应着,心里忍不住有些厌烦。 这人怎么回事?明明听懂了,还在这儿献殷勤,真打算粘上她了? 烦人! 真烦人! “你就不怕,要是跟我好了,万一哪天我家出事儿,把你一块儿牵连进去?”娄小娥忽然抬起眼,盯着许大茂问。 许大茂愣了下。 随即,咧嘴一笑,“那不会、我家三代贫农,咱俩结了婚,你就是我老许家的人,你也不会有事儿。” “…”娄小娥一整个无语。 这小子油盐不进啊! 要不直接摊牌得了? 可话说太直接,这货回家会不会告状啊!回头张姨再跟她妈念叨,她妈又要没完没了的哆嗦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得让他先主动拒绝自个儿,这样谁都挑不出理来。 到了二楼成衣柜台,娄小娥心不在焉的摸着一件双面羊绒面料的长款大衣,习惯性的拎起来扫了眼。 许大茂立刻伸头去看,看见衣领上挂的价签,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啥衣服啊这么贵!都顶他三四个月的工资了!!他可没带这么多钱、也充不起这大头!! 还好,娄大小姐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又给挂了回去。 许大茂暗暗的松了口气。 娄小娥一转身,正好瞧见他那副紧张兮兮的表情,马上又改了主意,抬手一指那件大衣,对售货员笑道,“同志,麻烦你,替我包起来。” “…”许大茂刚放回肚子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只能双手插兜,假装没听见似的到处看。 “您不试试大小款式?那边能试。”售货道。 “不用试,就这件。” “好的,稍等,我给您开票。” 售货员一瞧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自然而然就把俩人当成一对了,心想应该是准备结婚的小两口,男的带女的来添新衣裳。 所以,开好票,直接就递给了站在旁边的许大茂,“同志,前边儿交钱。” 许大茂:她到底为啥看不上我啊? 许大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为难的汗都快冒出来了。 好在娄小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并没故意给他难堪,见他窘迫,主动伸手道,“票给我吧,我俩不熟。” 许大茂如释重负。 然后,便眼睁睁的看着娄家大小姐又一口气挑了三件衣裳,二百多块钱花出去,眼都没带眨一下的。 “我帮你提着吧,怪沉的…”许大茂跟在她身后,有一丝丝肉疼。 虽然花的不是他的钱,但这败家娘们儿,咋这么大手大脚呢? 这要是以后娶回去,还不得把家给霍霍完喽! 可转念再一想,娄家这么有钱,就算是出嫁的闺女,月月也得有补贴吧? 她爹妈能看着娇生惯养的女儿吃苦不管?不可能的! 娄小娥没接他话,继续往卖皮鞋的柜台逛,边逛边自言自语,“趁现在多买点儿,等以后就买不成了。” “这百货商店就在这儿,又不会长腿跑了,咋就买不成了?”许大茂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不知道娄半城有多偏心!”娄小娥不满的撇撇嘴,“说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娄家的家产都是我哥的!” “我哥就更别提了,生怕我留在家里多花他一分钱!那是想方设法的要赶紧把我嫁出去!” “唉!只可惜我不是儿子,我要是儿子,高低得跟他争个成败输赢!唉!”娄小娥一脸苦大仇深的唉声叹气。 你装我也装,谁还不会似的! “也不能这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爹妈不疼闺女的。”许大茂接话接的从善如流。 娄小娥回过头,又看了他一眼,“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话说的好听,解放后,我爸的那俩小妾和几个儿女还不是说打发就给打发走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补贴。说了你可能不信,像我们这种家庭,才是最没人情味儿的。” 许大茂:“…” 许大茂心说,我可是读过书的人,你别骗我,别的不懂,难道还不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么? 再说,娄半城这么一个大资本家,他会不给自个儿和家人留后路? 这货继续发扬厚脸皮精神,“娥子,你放心,以后我肯定对你好!” “娥子什么娥子?娥子也是你喊的?你这人怎么油嘴滑舌的。”娄小娥忍无可忍,翻了个大白眼。 “那个,小娥,你别生气啊,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别、这见面还不到半小时呢!”娄小娥深吸一口气,索性有话直说,“许大茂,我觉得咱俩不合适,我也不浪费你时间了,你要有事就先回吧。” “我…没事儿啊,不是、咱俩这不聊的挺好么…”许大茂愣了下,摆出一脸懵圈的老实相。 不应该啊! 自个儿也没说错话啊,哄姑娘不就这样么?哪儿油嘴滑舌了? 她到底为啥没看上自个儿啊? 就在许大茂百思不得其解时,百货商场二楼的另一边。 秦山指着玻璃柜台,“同志,麻烦把这块儿手表拿出来试试。” “您稍等。”中年女售货员应了声,弯腰把一只精致的女士手表取出,“这款是瑞士进口品牌,您试试。” “说好的只看看,干嘛又让我试啊…”何田田扯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别试了,太贵了…” “怕啥,试试又不要钱。”秦山在她耳边笑笑,不由分说,拉过她的小手,将表搭在她腕子上,左右晃晃,“看,多漂亮。” 小姑娘纤细的手腕,配上小巧的银色表盘,显更加白净秀气。 “好啦,快点取下来,还给人家。”何田田有点不好意思,使劲儿朝秦山使眼色。 光试不买,等会儿人售货员该不乐意了。 秦山却抓着她的手,还轻轻捏了下,“好看咱就戴着呗。” “你疯啦!”何田田尖叫出声,再看一眼柜台里的价签,瞬间化身惨叫鸡,“二百九十块钱!!!快!快把它取下来!” “诶诶,别呀。”秦山只能再次把人按住,“孙大栓都给他媳妇儿买自行车了,我给我对象送块儿手表怎么了?” “他们那都结婚了!” “咱俩不也早晚的事儿么?”秦山把她转过来,面朝自个儿,笑着哄道,“厂里奖的票,再不用就过期了,别人想要都没有,咱可不能浪费,你说是吧?” “可是…”何田田咬了下嘴唇,“那换一块儿,这块儿太贵了!” “手表这东西,一块儿能戴好多年…”秦山解释。 “那也太贵了。”何田田头摇的像拨浪鼓,咕哝道,“反正便宜贵的都是三点十分,才不要贵的。” “这账让你算的…”秦山乐的忍不住揉了把她的头发。 灵机一动,立省两百,三大爷看了都自愧不如。 “同志,我们不要进口的。”何田田执拗的非把手腕上的瑞士梅花摘下,递还给售货员,“我再看看咱国产的。” “咱国产五星牌在这边。”售货员微笑介绍,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一九五七年,风靡全国的上海牌还没有面市。 百货商店里能见到的国产手表品牌只有天津公私合营的华威钟表厂生产的“五星”牌。 款式也相对单一,白色的表盘,表盘上镀有“中国制造”四个金字,和一颗金色五角星。 何田田瞅了一眼,国产五星牌手表标价五十五块,立刻喜笑颜开。 趁着她没注意,秦山侧过身子靠在柜台边,朝售货员点点刚才试戴的那款女士梅花,比了个口型,“开票。” 售货员:“???” 随即,便又面露了然,对着秦山比了个大拇指,转过身迅速开好票,递了过去。 “同志,麻烦您…”何田田认真的挑选了会儿,一抬头,却发现秦山人不见了。 “小伙子去交钱了。”售货员笑道,“姑娘,你也别推拒了,看的出来,你对象是真心对你好,没虚的。大姐是过来人,跟你说句实在话,这男人呀,他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明白不?” “…”何田田小脸一红。 哪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不想被喜欢的人当宝贝宠着啊。 秦山自个儿还没舍得买新手表呢,得了张票,二话不说,就带着她来挑了块儿新的,还是进口的。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可是心疼也是真心疼呀! 而此时,另一边… 相亲途中,四人碰面! 另一边… “咱俩不投缘。”娄小娥敷衍的说道。 许大茂:“不…投缘???” “就是不合眼缘儿,看不对眼儿,明白了吧?” 许大茂明白,但是不想放弃,“咱们这不是刚见面么,应该再互相多了解了解…” “还了解什么?我说你这人,你怎么…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娄小娥的表情逐渐不耐烦,扭头便要走。 她来是糊弄她妈的,又不是真相亲的,啰嗦这些干嘛啊! “小娥,别走啊小娥…”许大茂跟在后头,“要不我骑车带你去什刹海逛一圈儿?” “逛啥逛,不嫌冷啊?” “那…” “许大茂,你帮我一忙成不?”娄小娥走出两步,又转过身,“回头,张姨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咱俩互相没看中,行不行?” “为啥啊…?”许大茂不情愿道。 “我这不是为你考虑么!”娄小娥理直气壮的瞪他一眼,“要说我没看上你,你不挺没面子么?” 许大茂不作声了。 还想问问她,到底因为啥没上看自个儿,可嘴还没张开,又被娄小娥一个眼神儿怼了回去。 … “好看是好看,可也太贵了,一下花这么多钱,日子还过不过了?”何田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的抬手看腕子上的表。 表盘上有几颗小小的碎钻,对着光一闪一闪的,折射出不同的色彩,漂亮又精致。 “别看了,瞧着点儿路,一会儿再撞柱子上。”秦山拉过她的手,顺势一牵。 “钱都花了,不多看看多亏啊!” “看,咱回家可劲儿看。” “以后我就跟那座钟似的,每隔半小时报一次时。”何田田再次举起胳膊晃晃,“现在时间,下午三点半,duang——” 秦山:“得,好好个姑娘,高兴傻了!” 这边,俩人手拉手的正腻歪着,转过皮鞋柜台旁的立柱,一抬头,好巧不巧,和许大茂、娄小娥打了个照面。 四人皆是一愣。 何田田看看许大茂,又看看和他一起的娄小娥,礼貌的一笑。 秦山则是眉尖微微一挑,“许大茂?娄小娥?” 许大茂更是一脸疑惑,目光在娄小娥和秦山之间来回转了两圈儿,“你俩…?认识?” 娄小娥垂眸,默默看了眼秦山和何田田大大方方、十指相扣的手,“你俩也认识?” “认识啊…”许大茂没来及多琢磨,“我俩一院儿邻居,都是放映队的,还有这位小何,也是我们宣传科的。” “小何,你好。”娄小娥嘴角弯了弯,不动声色的打量何田田。 “你好。”何田田乖巧的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便又转头看看秦山。 “娄小娥,我一姐们儿,侠女。”秦山笑笑,顺手揽过何田田,“我对象,何田田,你们俩是…?” “我俩这…相亲呢…”许大茂略显尴尬的咧咧嘴。 “相什么亲?别乱说,我纯粹是为了应付我妈才来的。”娄小娥立马矢口否认,眼神下意识的瞟向秦山。 见秦山只是淡淡的撩了下眼皮,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烦躁起来。 当着秦山和何田田的面儿,许大茂脸上也挂不住了,“不是、娄小娥你什么意思啊?不相亲你干嘛来了?” “刚不是说了吗?回去就说咱俩互相没看上!烦不烦啊!”娄小娥全然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一甩拎在手上的大包小包,把许大茂创的连连后退。 接着,又瞪了眼秦山,跟让二踢脚崩了似的,气咻咻的扬长而去。 “嘿,我这暴脾气…”许大茂恼火的抓抓头发,“她看不上我?我还瞧不上她呢!给她惯的!” 何田田全程懵圈,“怎么回事???” “火气挺大啊!”秦山似笑非笑,看了眼娄小娥的背影。 “都新社会了,她一资本家的闺女,还把自个儿当大小姐呢!”许大茂还沉浸在被当众下面子的窝火中,有些气急败坏,“不会洗衣裳不会做饭,娇生惯养,大手大脚,这样式儿的,谁娶谁倒霉!” “资本家?大小姐?”何田田脑海中浮现出娄小娥那一身灰扑扑的打扮,“许大茂,你会不让骗了吧?” “这还有假?咱厂娄董事、娄半城的亲闺女!要不是我妈和她妈关系不错,我都懒得搭理她!”许大茂不屑的嗤了声。 说到这儿,倏然回过神儿,“对了,秦爷,你怎么还认识娄半城的闺女呢?” “哦?”秦山故作意外的挑了下眉,“她是娄半城的闺女?先前儿我不知道啊,就是帮过她一小忙。” “得了。”许大茂正郁闷着,也没心思多问,一摆手道,“反正我这也没相中她,我先回了。” 回去还得跟他老娘交差呢,就说娄小娥脾气大,事儿多,还不孝顺,让他老娘再给他介绍个温柔漂亮又贤惠的! 好姑娘多的是! 谁瞧不上谁啊!嘁! 许大茂挂着张长脸,讪讪的走了,秦山以为何田田会再追问几句,毕竟,传说中女人的第六感堪比雷达。 可这姑娘也不知是单纯还是心大,竟然一句都没问,摸摸手表,又拉着他高高兴兴的逛了起来。 “我都好久没见奶奶和溪丫头了…” “那你晚上上我家吃饭,我家老太太也常念叨你。” “奶奶还记得我呢?” “那能不记得么?你可是她亲自给我找的媳妇儿,老太太还说了,我要是欺负你,她打断我的腿!” “真的?!”何田田笑的眼睛都弯了,像得了偏爱的小孩一样,得意的一歪脑袋,“那说明奶奶喜欢我,什么都护着我!” “是是是。”秦山顺着她,“谁让你是她大孙媳妇儿呢!” 四合院里。 周末的傍晚,热热闹闹,刚到五点半钟,就已经炊烟四起,大伙儿都想着早吃饭,早歇息,养足精神,明儿好上班。 阎埠贵在院里侍弄着他那几盆花花草草,时不时的往门口望一眼。 这眼看到月底了,秦溪托儿所的保育费和伙食费都该交了,他操着心,得跟秦山提一句。 正想着,一抬头,便瞧见一水灵灵、白净净的姑娘跟秦山一块儿,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院子里… 何田田:秦山你有几个媳妇儿? “山子回来了?哎呦,这位姑娘是…?” “小何,我对象。”秦山介绍道,“这是咱院儿三大爷,人民教师,经常帮着我接送照看秦溪。” “三大爷您好。”何田田乖巧大方的打招呼。 “诶,你好你好…”阎埠贵热情点头,“小何啊,欢迎你来我们院儿作客,欢迎欢迎…” 院子里,正生火做饭的几个大娘婶子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 “呦!山子,领对象回来了?” “瞧这姑娘长得,真白净!真俊俏啊!真好!” “这么俊的孙媳妇儿领回去,你家老太太还不得乐掉大牙!” “别说,这小子还真是出息了…” 三大妈也从小厨房出来了,手里拎着锅铲子朝何田田的背影张望,“这姑娘挺好,秀秀气气的,就是瘦了点儿,你瞅那小腰,细的一把抓。” 阎老抠推了下镜框,斜她一眼,“咋着?不如你大侄女儿好?” “本来就是!胖点儿多好啊,胖点儿才能压的住福气!”三大妈不禁又想起了先前给秋雁和许大茂说亲那茬儿,小声嘀咕道,“山子都有着落了,我倒是要瞧瞧,许大茂到底能找个啥样的!” 中院。 秦淮茹端着一碗稀粥俩棒子面窝头在敲傻柱的门。 陆寒江蹲在屋檐下,一边搓烟屁股一边日常吃瓜。 看见秦山进院儿,就呲个大牙招手,“山子哥,跟你说一乐子,嘿,你猜怎么着?今儿柱子哥在茅房外头让三条狗围堵啦!那家伙,嗷嗷叫唤的撵了他两条胡同!两条胡同啊!” 这货说完,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人,又朝着何田田咧嘴一乐。 “咱院儿小兄弟,大江,孩子啥都好,就是长个脑袋光显个儿高了。”秦山道。 “…”何田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笑了声又觉得没礼貌,于是连忙收住,说道,“你们院儿真热闹…” “那是,我们院儿可有意思了,嫂子,你以后没事常来玩儿!” 陆寒江张嘴就喊嫂子,把何田田喊的直脸红。 “行了,玩儿去吧。”秦山从兜里摸出半包大前门扔给他。 “谢谢山子哥!”又蹭了一天粮草的陆寒江喜滋滋。 等秦山一走,便哐哐去拍何雨水屋的门,“雨水雨水,山子哥带嫂子来了,快出来看看!” 穿过垂花门,何田田随着秦山来到后院儿。 进院儿就听见张桂香数落许大茂的声音,“秋雁儿你嫌人胖,小娥你又嫌人脾气不好,你咋这么难伺候呢你?” “我找的是媳妇儿,您倒好,给我说一祖宗,这要是娶回来,我还不得把她顶脑袋上供着?”许大茂一脸郁闷的坐在屋门口抽烟。 “你自个儿挑三拣四,还怨上老娘我了?”张桂香端着锅粥从厨房走出来。 话音未落,瞧见秦山和一姑娘迎面走来,脸上立刻挂起了笑意,“山子回了,哎呀,这就是你对象吧?” “大娘您好,我叫何田田,和秦山还有许大茂我们仨都是宣传科的。”何田田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你好你好…”张桂香笑容满面的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杏核眼,小翘鼻,梳着两条麻花辫,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笑的甜,说话声也甜,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 这么好的姑娘,咋就让秦山这混小子给哄去了呢? 又一想,人秦山没爹没娘,还拖着老的带着小的,都能找着称心合意的对象。 再看看自个儿家那不争气的东西,给他介绍一个不成,介绍两个还不成,张桂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瞅许大茂越不顺眼! 偏偏这时候,许大茂还要手欠作死,“嗖”的一下,把剩下的烟屁股弹出老远,险些燎着张桂香裤子。 恼的张桂香差点儿拿鞋底子抽他,“你个倒霉玩意儿,一天天搁这儿闲的找抽是吧?!” “哥——”小豆丁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蹿了出来,飞快的扑上前,一把抱住秦山大腿。 另一手挥着枚鸡蛋,朝张桂香道,“婶子,你家母鸡又乱下蛋啦!” “诶呦,溪丫头又帮婶子捡鸡蛋了?婶子谢谢你,这孩子,真懂事儿。”张桂香接过鸡蛋,夸赞道。 “婶子不用谢。”秦溪跟个小大人似的,说完一抬头,看见了她哥身后的姐姐,微微一愣。 “溪丫头,还记得我吗?”何田田笑盈盈的弯下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儿。 软乎乎的,手感真好! 小豆丁歪了歪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眨。 忽然,瞳孔一亮,脆生生的喊道,“你是漂亮姐姐、我哥媳妇儿!” 何田田:“…” “奶——奶——”小豆丁高兴的牵着何田田的手,就往自家屋里拽,“我哥媳妇儿来啦,奶——” … 小厨房里,秦山熟练的掂着家常小炒。 大屋里,秦马氏和小豆丁一左一右的坐在何田田两旁。 “春兰啊,来,吃果子,多吃点儿。”老太太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眼神在何田田脸上挪不开,可劲儿的往她手里塞各种点心果子。 “谢谢奶奶…”何田田心想春兰又是谁? 就听小豆丁道,“奶,你又认错人啦,这是我哥媳妇儿,不是我爹媳妇儿!” “哦,孙媳妇儿啊?”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你是我哪个孙媳妇儿啊?” “…”何田田心想,秦家不就秦山秦溪兄妹俩么? 小豆丁又道,“是给我糖吃的那个媳妇儿,不是凶巴巴不爱笑的那个媳妇儿。” 何田田:“…??!”秦山还有别的媳妇儿?? “溪丫头,姐姐问你。”何田田往门外瞄了眼,小声道,“你哥一共有几个媳妇儿啊?” 小豆丁毫不犹豫的伸出小手,比了个“三”。 三个??!何田田嘴角抽了下,震惊的瞪大眼睛。 秦山在厨房正咵咵剁着肉,突然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回头一看,何田田正跟个气鼓鼓的河豚似的瞪着他。 瞪的他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咋了这是?” 陆寒江:当心我姐把你脑袋拧下来! “我问你,你另外俩媳妇儿呢?”何田田叉着腰,气鼓鼓的看着秦山的眼睛。 “另外俩媳妇儿??”秦山问号脸。 “溪丫头说,你有仨媳妇儿!” “我?仨媳妇儿?”秦山乐了声,“还有这好事儿呢?” 何田田:“你给我正经点儿!” “正经,一直都很正经。”秦山点点头,又朝在门框边露个脑袋的小豆丁勾勾手指,“过来。” 小豆丁眨眨眼,跟个仓鼠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着芝麻饼干。 “这孝顺孩子。”秦山撸了把她头顶炸起的呆毛,笑着问道,“跟哥说说,我还有俩媳妇儿都是谁呗?” “唔…”秦溪舔舔嘴角的饼干渣,张口就来,“寒玉姐和雨水姐!” 一听小豆丁答的这么干脆,还有鼻子有眼的,何田田瞬间炸毛,一记猫猫拳挥出。 秦山连忙躲闪,顺手给了小豆丁一栗子,“咋啥都往外说呢你?” 秦溪立马煞有介事的紧紧把嘴巴闭上。 何田田瞪着他,眼尾顿时发红,“秦山!!!” “诶诶诶,跟你闹着玩儿的!怎么还掉金豆儿了呢?”一看这姑娘真气的快哭了,秦山赶紧伸手抹抹她眼角,刚要开口解释,就见一高一矮俩人,狗狗崇崇的在厨房门口冒出头。 “溪丫头,你可别瞎说!我初中都还没上完,咋能给山子哥当媳妇儿?!”何雨水道。 “就是,可别瞎说!”陆寒江神情严肃,“要让我姐听见,当心她把你脑袋拧下来挂城门楼子上!” “不是…”秦山忍不住插了句嘴,“你姐这么凶残的么?连四岁幼童都不放过?” 陆寒江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小豆丁:“…” 虽然不太明白为啥要拧掉她的脑袋挂城门楼子上,但还是瑟瑟发抖的捂住了后脖颈。 何田田眨着眼,呆呆看着瘦的跟搓衣板似的何雨水,泪珠子哗哗掉。 何雨水顿时不知所措,“嫂子,你别哭啊…” “我没哭…”何田田边吸鼻子,边揉眼,“秦山,你是不是刚切辣椒了?辣我眼睛了…” 秦山:“啊、这…” 二十分钟后。 饭桌上。 秦山给秦马氏斟了杯小酒,“奶奶,咱以后能不能别再看见个姑娘就想领家来给我当媳妇儿啊?” “孙砸,你瞅瞅我这眼。”老太太面向秦山,指指自个儿睁着的那只眼。 “眼咋了?”秦山探身凑近,仔细瞧了瞧道,“少抽点烟,眼皮子都熏黄了。” 话音还没落。 秦马氏就摸出了根大前门,主打一个老年叛逆。 “我这眼,准!一瞧一准!我给你找的媳妇儿,都是好媳妇儿!”老太太顿了顿,夹着烟的手指一点秦山,“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瞧见没,亲奶奶。”秦山给何田田夹了筷子小炒肉。 何田田哭笑不得,“奶奶,现在是新社会啦,不让娶仨媳妇儿。” “不让啦?那能娶几个?” “就一个。”何田田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晃。 “哦——”秦马氏琢磨了下,一拍大腿,“一个好!一个好!一个不打架!” 说着,站起身走到床头,打开床头的木箱翻找起来。 “奶奶,您找什么呢?”何田田问。 “传家宝,给我大孙媳妇儿!”秦马氏回过头,神秘的一笑。 “咱家还有传家宝?我怎么没听您说过?”秦山也好奇的伸过头。 秦马氏翻了半晌,从箱底翻出个红布包,打开布包,拿出个玉镯子便要给何田田戴上。 “不行,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何田田忙摆手。 “收着。”老太太抓着她的手不丢,“你爷爷说了,咱老秦家的媳妇儿,不能亏待。” “奶奶…” “老太太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秦山眯眼瞅着那镯子,越瞅越眼熟。 好像原主他妈谢春兰以前也戴过一个差不多的,后来干活的时候,一不小心给cei了。 难不成是一对儿? 不由何田田再多推辞,秦马氏就把手镯套在了她腕子上,认定了她这大孙媳妇儿。 吃完饭,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秦山骑车送何田田回家。 从中院经过时,傻柱正在敲易中海家屋门。 “一大爷,一大妈,睡了吗?一大爷、一大爷…?” “嘎吱——”木门打开,杨兰英探出半个身子,低声道,“别再一大爷一大爷的喊了,老易现在听不得这个,听不得!” “那…”傻柱往屋里望了眼,“我大爷好点儿没啊?” “好点儿了,不烧了,就是身上还没劲儿,心病啊!”一大妈叹了口气,“柱子,你有啥事儿啊?” “那啥,您别一直开着门,再给我大爷晾着,咱进屋说。”傻柱身子一侧,一步迈进了屋里。 “咳咳咳——”易中海倚在床头,看见傻柱脸色不大好,“柱子来了,这么晚了,啥事儿啊?” “一…大爷,我这还真有点事儿找您,我就有话直说了…”傻柱搓搓手,“您看、您能不能借我五十块钱?” 一听借钱,易中海又“咳咳咳”的咳嗽起来。 “五十?你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干啥啊?”杨兰英问。 “还不是因为刘老二那老东西,厂里让我赔他误工费和治疗费,加起来要三四十。”傻柱垮着脸,“我停了半个月的工,手里钱不够。” 杨兰英闻言,皱起了眉头,“柱子,不是大妈说你,你一月工资三十五块五,就你们兄妹俩花,这么些年了,你手头都没攒下些积蓄?” “我又不是打从一进厂就拿三十多,再说,这吃喝拉撒的,加上何雨水那小白眼狼还要上学,哪能攒下啥钱啊?”傻柱有些烦躁的扒拉了两下头发,“我也知道您二老省吃俭用的不容易,这样儿,我给您写欠条,最多五个月还清,您看行不行?” “这…”杨兰英扭过头,为难的看向易中海。 她家老易这一大爷都不当了,咋还来借钱呢? 可柱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傻柱:不如我去喝西北风得了! “柱子,不是大妈不愿借你这钱…”杨兰英满面愁容,“你说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得学会过日子呀!” “我知道、我知道,您先借我应个急,我肯定还您!”傻柱道。 “…”杨兰英再次用为难的目光看向易中海。 家里的钱虽然是她收着,但要动,还得她家老易点头才行。 “咳咳咳——”易中海弓着背,一阵咳嗽,长喘了口气才道,“打小,你就是我瞧着长起来的,你十五岁,你爹抛下你们兄妹俩跑去了保城,我和你大妈没少操你心,说是你半个爹,半个娘,也不为过吧?” “不为过,一点儿也不为过!”傻柱点点头。 易中海缓缓抬起眼,看向他,“咱们爷俩这关系,你遇着事儿了,找大爷借钱,大爷还真能不借给你?” “…”傻柱没接话。 “这钱,不是不借给你,但是——”易中海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日子不是这么个过法啊,柱子!你看看前院老阎家,你三大爷一个人的工资,都能养活六口人!你也工作这么些年了,咋能半点积蓄都没存下呢?” “是呀,柱子,你大爷说的没错儿。”杨兰英也跟着附和。 “以前,你大小伙子一个,日子过得大大咧咧,我和你大妈就想着,等你娶上媳妇儿,有个人管着就好了,可现在…”易中海摇了摇头,“指望二英子管你,是指望不上了,可是也不能任由着你把日子过成一笔糊涂账啊!” 傻柱还是不吱声。 借钱么,听几句絮叨也是应该的。 易中海说完,盯着他,也沉默了片刻,像是深思熟虑一番后,才又开口道,“这钱,我可以借你,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傻柱脱口而出。 易中海斟酌了一下,说道,“从下个月起,你的工资交到你大妈那儿,让你大妈替你管着,需要用钱就找你大妈支取,省得你月月花的一分不剩。” “不是,这…”傻柱愣住。 不等他拒绝,易中海又道,“你放心,我们老两口不图你的工资,你一月挣多少,花多少,你心里也有数,我和你大妈就是想让你能攒住点儿钱!” “大爷,您说的这是哪儿话啊!”傻柱忙道,“我信不过谁,还能信不过您么?只是,嗐…!” 他郁闷的挠挠头,“实话跟您说了吧,都是生活科那老肖出的馊主意,让厂里每月从我工资里扣十五块钱,直接发到何雨水手上,那我这一月到手的,就剩下二十块零五毛了…” “啥?每个月扣十五给雨水?”易中海半靠的身子倏然坐直,“这是厂里的决定?” “嗯。”傻柱闷哼了声,“说是她们俩的生活费,这两天看您病着,我也没跟您提。” “雨水才十四,哪能让她拿钱?”杨兰英惊讶道。 她和老易一个月的吃喝用度加起来,最多也才十二三块,何雨水一个小丫头,手上捏这么多钱干啥? “既然是厂里的决定,那就按厂里的来吧。”易中海摆摆手,“你平时在后厨,吃喝上花费不大,二十块钱,也绰绰有余了,让你大妈帮你把持着,每月攒不了十块攒八块,一年下来,也能存个百八十的…” 傻柱:“可是…” 易中海不容置喙,“柱子,事到如今,我对你就剩这么一个要求了。” “你要是愿意,你大妈这就给你拿五十块钱,你去把老刘的事情解决了,往后,好好上班,好好过日子。”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这当大爷的,也就管不着你了。” 说完,易中海重重的叹了口气,失望的阖上双眼,不再看傻柱。 傻柱垂着头,一脸沮丧为难。 一方面,他觉得易中海是真心在为自个儿着想。 另一方面,他也是实在无人可求了。 二大妈这两天,一天三回的堵着他要赔偿,实在是闹的他心烦冒火,饭都吃不安生。 “柱子,你大爷这是掏心窝子的为你好啊!”杨兰英拍了拍他,苦口婆心道,“过日子不能只看眼前,你得为以后打算,以后你总得要孩子吧?有了孩子,吃的、用的,又是一笔开销…” 傻柱本来就上着火,一听她这番絮叨,更是烦的不行,“要啥孩子?让那傻子给我生孩子?再生个傻子?我还活不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要孩子!” “别胡说八道,哪有不要孩子的,你看胡同口那朱二…” “得了得了,您就别再说孩子这茬儿了,再说我连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的心都有了,一天天不够烦的…”傻柱脑子乱哄哄的,用力搓了把脸。 想来想去,也没别的辙,只能瓮声瓮气道,“先这么着吧,就按我大爷说的办,等把借您的还上再说…” 傻柱把这句话撂下,易中海才重新睁开眼,轻轻抬了抬手。 杨兰英点了头,背过身去,打开床头木柜门的锁,摸摸索索了好一会儿,数出五张十元大钞,递到傻柱手中。 再次嘱咐道,“你大爷也是为你好,你这停工半个月,又少拿半个月工资,可别再大手大脚了…” “知道了知道了。”傻柱接过钱,一把揣进兜里,“那啥,天儿不早了,您俩也赶紧歇下吧,我先回了。” 回到自个儿屋,扫了一天大街的傻柱仰面躺倒在床上,心里算了笔账。 刘老二现在是六级锻工,工资七十二块三。 按医生说的,卧床静养半个月,那误工费就是三十六块一毛五。 再加上一个礼拜,每天一次,每次五毛的推拿费,和一天三毛活血化瘀的汤药费。 一共就是四十一块七毛五。 除去这些,还剩八块二毛五,自个身上还有个五六块钱,凑一凑,能凑出十来块,撑到月底发工资不是问题。 问题是,月底他只能领一半的工资,再扣去给何雨水的十五,就只剩两块七毛五了… “两块七毛五,还不如去喝西北风得了…”傻柱烦闷的点了根烟。 翻身正想要伸手拉灯绳,门口传来了秦淮茹的声音,“柱子,还没睡呢?” 秦淮茹:柱子,从来没人对姐这么好过! 傻柱本来都犯困了,一听到秦淮茹的声音,立马又来了精神,麻溜儿翻身,起来开门。 “没睡呢秦姐,这么晚了啥事儿啊?” “没啥事儿,就是姐怕你晚上饭没吃饱。”秦淮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棒子面窝头,迅速塞进他手里。 “秦姐,这…” “快吃吧。”秦淮茹朝他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也知道,我婆婆这人,一口吃食都把的死死的,我也不好当着她的面给你多送,这是姐藏的,快吃。” 傻柱看着手中的窝头,迟疑了一下,“藏的?” 秦淮茹点点头。 傻柱:“你自个儿晚上没吃?” “没事儿,你吃,大小伙子饭量大,饿的也快,你吃。”秦淮茹小声道。 “不成,这可不成!”傻柱下意识的瞄了眼她的肚子,“你还…” 秦姐肚里还怀着个小的,哪儿能让她挨饿? “说了没事儿,明儿我上食堂吃,食堂油水大,一顿顶家里三顿。”秦淮茹眼含秋波,轻轻推了下他的手。 傻柱这打小没爹疼没娘爱的,哪让人这么关心过?当时便心里一热,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快吃吧,吃完早点儿睡,我回了,等会儿让我婆婆瞧见,又要说难听话。” “诶,秦姐,你等等…”傻柱叫住她,手跟不听使唤似的伸进了衣兜里,咬咬牙,摸出五块钱,“秦姐,这钱你先拿着,回头买点儿鸡蛋,补充补充营养,也不能天天光啃窝窝头。” 秦淮茹微微一怔。 接着,双眸瞬间泛红,眼泪就那么要掉不掉的在眼中打着转儿,眼神带着几分委屈的望着傻柱。 “这好好的,哭啥啊?是不是那老虔婆和贾东旭又欺负你了?” 傻柱最见不得这个,想伸手给她擦擦眼泪,但毕竟还在院子里,又怕让人瞧见说闲话。 于是,袖子一撸,怒声道,“我这就找他们算账去!” “不是、柱子!”秦淮茹忙拦住他,红着眼摇摇头,欲言又止。 “那到底为啥啊?”傻柱急的直挠头。 “柱子,说出来你别笑话姐…”秦淮茹瘪瘪嘴,“除了你,没人对姐这么好过,姐这真是…怪窝心的…” 说完,含着眼泪,扯扯嘴角,心酸的笑了一下。 傻柱顿时就招架不住了,一种英雄救美的澎湃感油然而生,十分装逼一摆手道,“嗐,多大点事儿啊,还以为怎么着了呢!行了,别哭了,等过阵子我回后厨,少不了你和孩子吃的,放心啊!” 目送秦淮茹离开,傻柱转身回屋,就着开水吃完了窝窝头。 吃完躺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着,秦姐真好。 怕他吃不饱,宁可自个儿饿着,也要把窝头给他留下。 这么贤惠体贴又会心疼人的女人上哪儿找啊! 真是便宜贾东旭那个王八蛋了! 傻柱越想越不甘心,越不甘心越想,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斜对面贾家。 秦淮茹前脚关上屋门,后脚,贾张氏便拉着个脸子问,“拉拉扯扯半晌,管二傻子借着钱没?” “借了两块,明儿我去趟鸽子市,换点儿鸡蛋。”秦淮茹不着痕迹的眛下了三块。 她也不能手里一分钱没有,她得给自个儿留条后路。 “就两块?”贾张氏不满的哼了声,“饭盒饭盒没着落,钱钱拿不出,倒是会摆大爷的谱,饭菜还得让端进屋,哼,真有脸他!” 秦淮茹面无表情,懒得接她的茬儿。 “妈,我要吃油渣大包子!”棒梗从床上蹦下来,一把抱住她的腿,“我要吃油渣大包子!我要吃油渣大包子!” “儿子,妈这个月刚去厂里上班,月底只能领十四天的工资,咱家你奶你爸还得吃药,等下个月宽裕了,妈再给你包大包子吃,行不?”秦淮茹拍拍棒梗的脑袋,试图跟好大儿讲道理。 可棒梗根本不听,头一别,拳头哐哐往秦淮茹身上锤,边锤边嗷嗷大喊,“我不!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四五岁的兔崽子,人不大,力气却不小,秦淮茹慌忙护住肚子往后退,不禁有些恼火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儿!你…” “啥叫我和东旭还得吃药?” 秦淮茹训儿子,还没训两句,贾张氏先炸了,两只三角眼往上一翻,吐沫星子从削薄的嘴唇中喷出来,阴阳怪气道: “你上班,你挣钱,你秦淮茹了不起,是大功臣!合着我乖孙吃不上肉,都怨我和东旭拖累的?我看,你现在是巴不得我们娘俩早点死!是吧?”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淮茹不想和她胡搅蛮缠,垂着眼,平静道。 “甭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贾张氏剜她一眼,“秦淮茹,你别忘了你的工作是怎么来的,你要是敢…” “我要是敢对不起东旭,对不起贾家,你就让我滚回农村?”贾张氏还没骂完,秦淮茹便开口将其打断。 她抬起眼,目光冷冷,一字一句道,“我现在顶替东旭进厂当学徒,工资一个月二十七块五。” “您要是还想过日子,这钱,精打细算,也能过的下去。” “您要是不想过,就直说。” “把这工作名额卖了,兴许也能卖个三百五百,您那钱,想怎么过怎么过,能过多就算多久。” “我明儿就净身出户回农村去,往后是死是活,和您老贾家也再没关系。” “至于孩子…” 秦淮茹淡淡的瞥了眼棒梗,“贾家的独苗,就留给您,您若不要,我带走,我就是去磕头要饭,也能把他拉扯大。” 说完,她缓缓吐出口气,定定的看着贾张氏。 “…”老虔婆拿捏儿媳妇拿捏惯了,这阵子也吵过闹过,但从没见她这么平静又硬气的说过话,登时被堵的一愣。 “秦淮茹!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真当老子不敢跟你离!?”角落里,贾东旭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阴沉又凶狠的死死的瞪着秦淮茹。 突然,仿佛要跳起来杀人一般,猛的撑起一条胳膊坐了起来! 第217章 秦山:此情此景,我想赋诗一首! 一个被窝里睡了这么些年,秦淮茹是了解贾东旭的。 这个男人,没本事也没担当,他越是心虚,越是叫嚣的凶,只会用暴怒掩饰自己的无能。 “这话应该是我说吧?”秦淮茹面如沉水,对上他阴沉发红的双眼,“贾东旭,你以为我真不敢离婚?” “你以为我离了你贾家就活不成?就得饿死?” “实话告诉你,如今这日子我早就过够了,你想离,咱明儿就上街道开证明离。” “我倒要看看,真离了,是我先饿死,还是你先过不下去!” “秦淮茹!你!!”贾东旭目眦欲裂,扬起手试图去抓秦淮茹,但意识到只是徒劳后,整个身体无法抑制的哆嗦起来。 “贾东旭。”秦淮茹朝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的垂眼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决绝,“我再说一遍,要离、随便你。想离、还是想过。” 贾东旭被她盯的心里发虚,嘴角抖了抖,却说不出话来。 秦淮茹就这么用一种‘大不了鱼死网破’的眼神儿定定的盯了他好一会儿,发出声冷冷的嗤笑。 接着。 转身从桌上的针线笸箩里拿过把剪刀,揣进怀中。 “秦淮茹、你、你想干啥?!”贾张氏见状打了个激灵,警惕的盯着她,下意识往床里挪了挪。 “我害怕。”秦淮茹瞟她一眼,坦然道,“我怕你和东旭像上次那样,半夜突然掐着我的脖子打我。” 说完,“啪嗒”把灯绳一拉。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贾张氏和贾东旭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秦淮茹突然发疯,再给自个儿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就连棒梗,瞅着他妈的脸色,也不敢再嚎再闹了,乖乖的爬上床,拱进被窝里一声不吱。 秦淮茹闭着双眼。 听着贾东旭压抑的呼吸,和贾张氏翻来覆去的声响,缓缓松了口气,觉得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通透舒畅了。 果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这一步,硬着头皮迈出去,也就迈出去了。 要是迈不出去,自个儿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被他们母子俩欺负、拿捏,永远都翻不了身! 第二天。 三个人眼下都泛着乌青,明显是一夜都没睡踏实。 秦淮茹照例生火做饭,煮棒子面疙瘩汤,熥窝窝头,贾张氏和贾东旭心照不宣的没再提半句离婚的事。 只有棒梗还闹着要吃油渣大包子,秦淮茹也不搭理他,吃完饭收拾收拾,直接上班去了。 昨儿半夜,下了场春雪。 今儿一早,地上、房上、还有院里那棵抽芽的老树枝头,都积了薄薄一层的白色,新绿映着雪白,生机盎然。 “哎呀,下雪啦!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张桂香推开屋门,感叹了一句,便忙着去做饭。 小豆丁领着呆头鹅‘绿豆’在院里撒欢,一人一鹅一个哈哈哈,一个呱呱呱的跑来跑去,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 秦山刷完牙,伸展了一下浑身的筋骨,深吸口雪后凉凉的空气,顿感神清气爽,不禁叹道,“此情此景,我想赋诗一首。” “嘿,这一大早的,还装上文化人儿了。”许大茂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一脸没睡醒的模样。 秦山眺望着远处的屋顶,酝酿了下情绪,即兴道: “天地一片白茫茫,好像老天死了娘。” “若非老天死了娘,为何一片白茫茫?” “噗——”正撅着屁股,把脸伸在盆里洗的许大茂咕噜咕噜吐出一串泡泡,差点儿没被水呛死。 “不是、秦爷,您这也能叫赋诗??” 秦山:“你就说押韵不押韵吧?” “您这要叫赋诗,那哥们儿我也能赋诗一首,听好啊。”许大茂擦了把脸,仰头望天,略一沉吟,道: “天地一片白茫茫,茂爷心里凄凄凉。” “若问为啥凄凄凉,没车没表没姑娘!” 秦山:“…”没想到这货还是一现实主义湿人呐! 许大茂:“怎么样,哥们儿有才吧?” “有才你姥姥个腿儿!”张桂香站在厨房门口骂道,“俩倒霉孩子,一会儿死了娘,一会儿又凄凄凉,大清早的,不能说点儿吉利的?!” 许大茂反驳,“妈,您骂我行,您不能骂我姥姥!” 张桂香拎着大勺从厨房出来,“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娘抽你!” “别介,我这不是和山子切磋一下么…纯属切磋…” 娄家。 六人桌上摆着红枣桂圆粥,桂花米糕,咸花卷,腊八蒜,还有一碟豉油带鱼,但吃饭的,只有两人。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妈说说啊?”谭芝兰盛了碗粥,轻轻的放到闺女面前。 “没相中就是没相中呗,有什么好说的。”娄小娥看着桌上丰富的早饭,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怎么个没相中法呢?”谭芝兰追问,“你张姨家那儿子我见过,浓眉大眼大高个儿,放映员,也算有技术有文化…” “没眼缘儿,你瞅着他浓眉大眼大高个儿,我瞅着他像头驴。”娄小娥道。 “你…”谭芝兰被她噎的一顿,缓了下,才又道,“没相中就算了,没啥大不了的,可妈咋看你好像有心思呢?” 从昨儿下午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一个人在卧室里,还锁着门,晚上饭喊也不吃,光早上坐在这儿,都不知道走了几回神儿了。 “我不愁吃不愁穿,我能有啥心思…愁我哥跟我争家产啊?”娄小娥垂下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碗里的粥。 “…”谭芝兰又被噎的不轻。 可自个儿肚子里生出来的,自个儿还能不了解么? 她这闺女打小就心里搁不住事儿,高兴不高兴都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谭芝兰不担心别的,就怕她真遇上啥又不跟家里说。 “娥子啊…” “妈。”娄小娥都快把碗里的粥搅和泄了,忽然抬起头道,“我不想天天在家里头呆着了。” “不想在家呆着?”谭芝兰一愣,“那你想去哪儿啊?” “不是去哪儿。”娄小娥往她身旁挪了挪,“我也想出去找个工作,就去我爸那轧钢厂,您觉得怎么样?” 第218章 我,妇女之友许大茂竟沦落至此!? “找工作?好好的找什么工作啊?家里又不指望你挣钱。”谭芝兰不解。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那是因为啥?” “因为在家闲的,您说我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总不能一直这么好吃懒做下去吧?”娄小娥道。 一听闺女这么说,谭芝兰急了,“娥子,爸妈可从来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让你相亲,是想给你铺条后路,你可千万别多想啊…” “妈我没多想…” “没多想怎么就突然要出去工作啊?” “我…”娄小娥顿了下,“我这不是也想追求进步么,人家像我这么大的姑娘,都在积极参加生产建设,凭啥我不行?” “没说你不行…”谭芝兰狐疑的瞧着她。 这真是自家那个娇生惯养了十九年,连袜子都没洗过几回的亲闺女? 不会是受啥刺激了吧? “没说不行,我就当您同意了啊。”娄小娥这才高兴了点儿,“那晚上我爸回来,您跟他说说,尽快把我安排进厂。” “…”谭芝兰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 娄小娥:“干嘛啊?觉得我有病啊?” “娥子,你要真想找个工作,妈肯定不反对,去图书馆当个管理员,或者去小学当个音乐教师,这都挺好的…” 谭芝兰心想,姑娘家嘛,要找也找体面清闲的工作,谁没事儿往轧钢厂那种都是机油腻子味儿的地方钻啊? 可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娄小娥一口回绝,“图书馆不行,我打小看书就头疼,老师更不行,我看见闹哄哄的小孩儿也头疼。” 谭芝兰:“…” “就这么定了啊,轧钢厂,正好离咱家也近。”娄小娥拿起桂花米糕咬了一口,便起身离桌。 “诶,这就吃饱了?” “吃饱了,晚上别忘了跟我爸提!” “那你到底想去哪个部门啊?” “随便,让他看着安排吧。”娄小娥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趴在二楼栏杆上又补了句,“宣传、后勤、都行。” 说完,进屋一头扎到床上,对着枕头哐哐哐一通猛捶。 还不是为了那个姓秦的! 可他怎么偏偏就有对象了呢? 自个儿也是没出息,明明从第一天认识,就知道他有对象,却还是心心念念的! “啊!啊!啊!” “娄小娥,你个不值钱的,活该人家瞧不上你!啊!”娄小娥把脸埋进枕头,生无可恋的哀嚎。 轧钢厂。 今儿中午有荤菜,白菜粉条炖肉片。 赵铁锁站在窗口,给秦山、何田田、许大茂、孙大栓四人打的菜全都是肉多白菜少,满满一大勺。 “这就叫朝中有人好办事儿,锁子兄弟是真兄弟。”许大茂美滋滋的夹起一片肥肉,早就把自个儿‘没车没表没姑娘’的凄凉抛到了脑后。 “真、真兄弟!”孙大栓先咬一大口馒头,然后低头呼哧呼哧的扒菜,看样子,昨儿晚上是真累的不轻。 “尝尝我爸做的扣肉。”何田田小心翼翼的将一个铝饭盒盖子打开,推到秦山面前,小声道,“刚让赵铁锁热过。” “嚯,咱家老何同志又整硬菜了。”秦山伸手夹起一筷子,都不用尝,一闻这浓郁的酱香,一瞧这红润剔透的卖相,就俩字儿,地道! “老何知道你不爱吃肥的,特意挑四分肥六分瘦的肉做的,说是再瘦就不好吃了。”何田田星星眼,期待的看着他,“快尝尝怎么样?” “酥而不烂、肥而不腻,浓郁的酱香中带着一丝微甜,这一口下去,油润的肉香在舌尖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美妙,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儿形容,我愿称之为——销魂。”秦山花式拍了老何一通彩虹屁。 别的不说,这老丈人真够意思! 隔三差五的就给开个小灶,捣鼓的还都是合他胃口的,没话说,真能处! “咱叔这手艺可以啊!是吧大栓?”许大茂腼着个脸,也跃跃欲试的想伸筷子。 见何田田没不乐意,这才和孙大栓俩人笑嘻嘻的,一人从饭盒里夹走一块儿扣肉。 “那个,我爸让你晚上下班去我家一趟…”看着秦山大口大口吃的香,何田田开心道。 “老何找我?”秦山抬起头,“啥事儿啊?” “还能有啥事儿,挨cei 呗。” 秦山:“???” “昨儿我已经挨过了。”何田田皱了下鼻子,“俩人一起训我半小时,说我不懂事,让你花那么多钱。” “那能怪你么?那我乐意的,老何肯定是眼红羡慕。” 姑娘的心思,秦山再清楚不过了。 嘴上委委屈屈,其实是在这儿暗戳戳的显摆呐! 果然。 下一秒,何田田就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小狡黠,“那倒是,老何说他活了半辈子,还没混上进口手表呢。” 许大茂闻言,立马捧场,“嘿呦!原来二位昨儿是上百货大楼买进口手表去了?赶紧的,让哥们儿瞧瞧啊!” 何田田这才抻抻胳膊,露出袖口下小巧精致的女士手表。 “嚯!这表盘上还镶着钻呐!”许大茂伸长脖子凑近,“啧,别说,进口货就是讲究!这没二三百拿不下吧?” “二二二二——”孙大栓竖起两根手指,“二、二百九!” 许大茂瞥他一眼,“你咋这么门儿清?” “嘿嘿嘿嘿——”孙大栓憨笑,“哥们儿看看看好几回回了!等等等回头,也也也给我家双双双玲、攒攒攒一块儿!” “嘶——”许大茂摇摇头,一脸牙疼,“我看出来了,你们仨是一伙儿的,故意酸我呢!坏!太坏人你们!” 这货感觉胸口一堵,仿佛被无情的连插三刀。 昨儿相亲,被娄小娥暴击。 回到家,被他老娘张桂香暴击。 今儿又被他们仨暴击。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妇女之友许大茂竟也会沦落至此。 什么世道! 这边,他们四个边吃边聊,有说有笑。 那边,离的不远的桌子旁,秦淮茹在听到秦山给对象送了块进口手表,花了二百九时,神色不由自主的愕然。 第219章 秦山:我老丈人好像在杀鸡儆猴??? 秦淮茹太震惊了。 秦山跟那姓何的姑娘才处多久啊,出手就送块儿进口手表。 而自个儿,却还在因为五块钱讨好傻柱,对着傻柱感激涕零… 猛然意识到这种差距后,无法抑制的沮丧情绪从她心底升起。 秦淮茹失神了片刻。 然后,低下头迅速的吃完饭,离开了食堂。 接下来,一下午她都在恍恍惚惚的胡思乱想。 想自个儿为啥这么命苦? 想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过成如今这样? 想这样下去,值不值得? … 想着想着,一个下午便又在磨洋工度过了。 秦山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想哄哄姑娘开心,却让秦淮茹破防破到怀疑人生。 六点下班,跟何田田一道儿回家。 俩人一前一后,上到二楼,一进东户屋门,就见未来老丈人何长江同志又在杀鸡。 “老何,我把小秦给你带来了!”何田田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冲着厨房喊了一嗓子。 老何的声音立刻传出,“嘿,啥叫把小秦给我带来了,这说的,好像要杀要剐似的。” “叔您可真幽默…” 秦山站在厨房门口,刚撸起袖子想进去帮忙,便见何长江一手抓着鸡,按着鸡头,一手熟练的薅掉鸡脖子一圈的毛,拎起菜刀轻轻一抹,热腾腾的鸡血“滋”一下喷出。 “…”秦山动作也随之一顿,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杀鸡儆猴?? “诶,小秦,晚上在家吃饭啊,叔给你做拿手菜,红烧小公鸡。”何长江一手血,拎着菜刀笑眯眯的转过头。 秦山:“…那啥,叔我帮您吧。” “不用不用,你去客厅吃点儿水果喝点儿茶,等会儿你杨姨就回来了。”何长江摆摆手,继续给鸡放血。 放了满满一大碗,等那鸡扑腾不动了,再扔进桶里,用个搪瓷盆子扣住,接着,一弯腰,又从炉台下面抓出一只来。 秦山都傻眼了,“叔,咋还杀呢?” “这只你带回去,我就手杀了,省得你再麻烦。”何长江说着,再次一手抓鸡,一手抹脖放血。 第二只鸡挣扎着蹬了几下腿,很快,也不动弹了,脖子软趴趴的耷拉着,睁眼看着秦山。 秦山眼角抽了下,生怕他杀完这只再掏出一只。 “还站这儿看啥呢?来了就当自个儿家,别客气。” 还好没有第三只。 杀完两只鸡的何长江一边烫鸡毛,一边喊何田田,“田田,去给小秦泡杯茶,拿柜子红盒的茶叶,当心着点儿,别再洒一地!” “老何同志,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偏心了!”何田田不满的嚷嚷,“我想用点儿好茶叶,你抠抠搜搜的不舍得给,咱俩还是不是亲生的了?” “那是我不舍得给吗?”何长江对着水龙头冲冲手上的血,“小秦,你说说,她要拿我正宗的武夷岩茶煮茶叶蛋,我能给她么?” 秦山:“那必须不能。” 何田田:“我煮好肯定带给你尝尝。” 秦山马上话锋一转,“但也要敢于创新,敢于尝试,精神可嘉,值得鼓励和支持!” 何田田咯咯咯的乐起来。 “小秦来啦?我这临下班接诊了个病人,回来晚了。”杨卫红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两轱辘毛线进了屋。 一看见秦山,顿时眉开眼笑的摆手招呼,“过来,小秦,来比比肩宽身长,婶子给你织件儿毛衣,正好开春就能穿。” “您…确定开春就能穿?”何田田瞅了眼她手里那红色毛线,“您去年给我爸织的毛衣还差俩袖子呢。” “别胡说,我那织的本来就是毛马甲。”杨卫红强行辩解。 “行了,田田,你妈那不是想表达一下来自长辈的关怀么,你就别拆她台了。”何长江从厨房探身喊道,“老杨,进来搭把手。” “你可别让我给鸡开膛破肚,我害怕。”杨卫红往里头瞥了一眼,表情瞬间变成呲牙咧嘴。 何长江:“给人开膛破肚你都不怕,给鸡开膛破肚你怕个啥?” 杨卫红:“鸡是鸡,人是人,那能一样么?” 何长江:“成成成,你把两条鱼收拾一下。” 杨卫红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鱼我也害怕!那死鱼眼翻着,多膈应人啊!” “吃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吃一口。”何长江叹了声气:“…那你扒蒜吧…” 客厅里。 何田田给秦山泡了杯茶,又悄悄拨出一些茶叶,包在手绢里,真准备拿他爹的武夷岩茶去煮茶叶蛋。 “不是说要挨cei么?老何同志这怎么还招待上了?”秦山坐在单人沙发里,朝厨房抬抬下巴。 “偏心眼,昨儿黑着脸,训我半小时。”何田田鼓着小脸,想了想,手上轻轻一抖,又多晃出一撮儿茶叶。 “我跟你说。”秦山冲她勾勾手指,小声道,“刚老何杀鸡,那架势,咔咔两下,手起刀落…” 他比了个抹脖子了手势,“我还以为他在杀鸡儆猴呢!吓的我站那儿愣是没敢动。” “噗——”何田田刚喝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少来了,老何哪有那么吓人…” 秦山:“那等会儿他要cei我,你得帮我说好话…” 半个小时后。 菜陆续上桌。 “你叔的拿手菜,红烧小公鸡。” “也是你叔的拿手菜,干烧鱼块儿。” “还是你叔的拿手菜,肉沫烧豆腐。” “这最后一道,依旧是你叔的拿手菜,鸭蛋炒粉皮儿。” 杨卫红将菜一道一道端上,招呼秦山上桌,“快来坐小秦,都是自家人,今儿咱就简单的四菜一汤。” “都是我爸拿手菜,我爸这手挺能拿啊。”何田田笑嘻嘻的摆上小酒盅,“先说好,明儿还要上班,今儿就点到为止,不许贪杯。” 老何装听不见,从柜子里拎出瓶汾酒,凑近瓶口使劲儿嗅了下,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老何——说你呢——!”何田田拖长音。 何长江继续装听不见,朝秦山晃晃酒瓶,“战友送的,存了好几年了,今儿咱爷俩过个瘾,怎么样?小秦?” 第220章 秦山:我哪儿敢坐啊,功德都快掉完了! “叔,我酒量不行,您是知道的,咱稍微悠着点儿,小酌两杯。”秦山也没闲着,在旁边帮着摆碗摆筷子。 “不行才得多练练。”何长江打开瓶盖,“以后有空就来家里,叔给你当陪练。” “叔,我来、您坐。”秦山从他手中接过酒,一手轻托着瓶颈,缓缓将面前的酒盅斟满。 一股馥郁清甘的酒香随之在鼻尖幽幽弥漫。 “你还真是癞蛤蟆吃秫秫,真能顺杆爬啊你!”杨卫红一坐下,先给秦山夹了块鸡腿肉,又白何长江一眼,“小秦,多吃菜,别搭理你叔,酒蒙子。” 何田田也跟着拆台,“爸,你忘了你上回一觉睡到天黑透了?” “那是空着肚子,没发挥好。”何长江提起筷子招呼秦山,“来小秦,先吃两口菜垫垫,不伤身。” 别说,老丈人还挺讲究养生。 先吃了两轮的菜,这才端起酒杯,笑呵呵的说道,“小秦,今儿这第一杯酒,叔要先敬你。” 秦山闻言,连忙一手托着杯底,一手虚扶着杯身,微微躬腰站了起来。 “站起来干啥,坐下坐下…”何长江摆摆手,“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快坐下。” “叔,您不光是长辈,还是上过战场,保家卫国的战斗英雄,我一毛头小辈儿,哪能让您端酒。” 秦山哪儿敢坐啊。 老何这正儿八经的酒杯一端,他仿佛都能看见自个儿头顶上不断的飘过功德-10,功德-10,功德-10… 虽然他本来也没啥功德… “诶,小秦,你这就过谦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英雄,保家卫国是英雄,危急时刻敢于挺身而出,勇斗劫匪,保卫人民安全和国家财产,也是英雄!”何长江对秦山表现出了十分的赞赏。 前阵子秦山在厂里受表彰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女婿能立功,说明什么? 说明他英勇果断,遇事不怂,有能耐有担当,是个值得闺女托付终身的人。 况且,一个女婿半个儿,自个儿这当老丈人爹的能不高兴么?背地里,牙花子都快乐飞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英雄,这话说的太好了。”秦山把杯口放低,跟何长江轻轻碰了下,“叔,我也敬您。” “正是有了您这样一代又一代革命先辈的舍生忘死,才换来如今我们这一代和平安稳的生活。” “我敬您!”说完,双手端杯,仰头先干为敬。 这倒真不是拍老何马屁。 而是身处在这个年代,对保家卫国的英雄油然而生的敬意。 “好了好了,一家人自自在在的吃顿饭,怎么还互相敬上了,小秦,快坐下。”杨卫红笑道。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说的就是她本人。 她现在瞅着秦山,那是怎么瞅怎么顺眼儿。 这孩子,长得齐整,个头儿又高就不说了,性格也好,该大方大方,该有礼有礼。 连吃相都好。 大口大口的,吃嘛嘛香,有个男子汉样儿。 就是有一点儿,年纪太小了,才十八,等到能领结婚证,还得再等两年。 这也是让她和老何唯一有些放不下心的地方。 “叔,您这拿手菜什么时候也教我两手呗,您这鱼烧的,味儿绝了!”秦山又给何长江满了杯酒。 “教你那还不简单,甭说两手了,二十手咱也拿的出!我跟你说,叔最拿手的,不是这红烧小公鸡,也不是这干烧鱼块儿…”说完,一挑眉毛,等着秦山再往下问。 “那是啥?”秦山配合的问。 “霸王别姬。”何长江又抿了口酒,得意道,“再过阵子,等河都开化了,我去弄只甲鱼回来,和鸡一块儿炖,鲜香味美,那可是大补!” “就是王八炖鸡。”杨卫红打住她家老何的话,又挑了几块儿鸡腿和鱼腹上的肉夹到秦山碗里,笑眯眯的拉起家常。 “小秦啊,家里老太太身体怎么样啊?” “挺好,挺硬朗,一天三顿,该吃吃,该喝喝,这是在城里,没地儿给她发挥,要是在乡下,一人种二亩地不在话下。” “那就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杨卫红笑道,“昨儿听田田说,老太太把压箱底的玉镯子送她了…” 杨卫红话说一半,看向何长江。 何长江立马道,“这孩子,太不懂事儿了!给她啥她都要,昨儿让我好训她一顿!” “咳——”杨卫红真想一脚把他撅桌子底下去,深吸了口气道,“那也是老太太的心意,既然田田镯子都收了,那你俩的事儿,是不是也该定下了?” “妈,我俩这不挺好的么…还定什么呀?”何田田也没想到,她妈会突然提这些,一时有点儿懵圈。 秦山却听明白了。 自个儿现在领不成证,可何田田是个大姑娘,杨卫红担心闺女将来吃亏,所以想把婚先定了。 这也说的过去。 毕竟这个年代,要是哪个姑娘跟对象热热络络的处了两年,最后再没结成婚,那名声可就全毁了。 “婶子,叔,这事儿是我做的欠考虑了,本来,应该是我先提的。”秦山坐直,正了正身体。 神色真诚的说道,“您看,您二位要是对我还满意,我和田田就挑个日子,把婚事先订下,您二位觉得怎么样?” 小伙子挺上道儿,杨卫红一听这话,表情肉眼可见的高兴,抬手又给秦山挑了几块儿好肉,然后,不停的朝她家老何使眼色。 何田田这才反应过来,“定下”说的是订婚,垂下眼,偷偷的笑了下。 “满意,我肯定满意,你小子第一回来家,我就满意!”老何是个急脾气,一拍大腿道,“今儿这瓶酒开的是时候,订!今儿就订!你不是给田田送了块儿手表么?就当是订婚礼了!” “叔、您先别着急叔,您就田田一个闺女,我也不能这么亏待她,咱要订,那就得正正式式的订。”秦山道,“这样,您给我一礼拜时间,我也好把该准备的准备了,到时候,我和我家老太太一道儿上门来提亲,您觉得这样安排妥不妥?” 第221章 阎解成:我是四合院捡人专业户! 秦山是这么想的。 人一小姑娘,情窦初开就跟着你,满心满眼的都是你,你既然决定要给人一个交代,那至少得像那么回事儿。 订婚,自然得有长辈在场,才显得郑重。 “我就说,小秦这孩子稳当,做事周到。”杨卫红听秦山这么说,自是十分欣慰。 但考虑了下,又道,“不过东西就不用准备了,请上老太太,一块儿来家吃顿饭就行。” “你婶子说的对。”何长江点点头,表示赞同,“啥都不用再准备,听见没?等定好日子,我找辆车,接老太太上家来!” “叔…” 秦山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卫红打住。 杨卫红拍了拍他,“听话,小秦,我和你叔都看的出来,田田一心喜欢你,你也是真心对田田好,这就够了。” “孩子,你也不容易,刚参加工作,还有奶奶和妹子要照顾,钱咱省着点儿花,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啊。” “诶——没错儿!叔和你婶子,看中的是你这孩子,别的,不重要,都不重要!”何长江提起酒杯,“来,小秦,再走一个。” “别光喝酒了,喝碗汤暖暖胃…”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想着明儿还要上班,爷俩只浅酌了半瓶,点到为止。 吃完饭,杨卫红又从书房里拎出不少东西。 有鸡有肉,还有炸好的萝卜丸子,和大半口袋约莫十五斤的面粉。 “成了,捆结实了,天儿黑,路上慢点骑。”何长江把面粉袋子口扎紧,麻绳绕了三圈,捆在车后座上,拍拍手道。 “这兜橘子带上,给家里小丫头吃。”杨卫红又提出兜橘子,挂在车把上。 “行了婶子,别再拿了,上回给带的还没吃完呢!”秦山根本推辞不了。 说家里不缺吃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俩人都不信。 像是生怕他没钱,生怕他饿死似的。 “没吃完使劲儿吃啊!大小伙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杨卫红看他的眼神儿,就像在看自家儿子。 看着眼前一米八多,长势喜人的好大儿,就高兴的合不拢嘴。 “叔,婶子,那我回了,您俩也早点儿休息。”秦山跨上自行车,朝何田田挥挥手,“上去吧,外头冷。” 待秦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何长江对杨卫红道,“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爹妈都没了,往后,咱就当是自家儿子,多操点儿心,照应照应。” “还用你提醒?”杨卫红斜他一眼,“我还没说你呢,刚刚在饭桌上,我说城门楼子,你搁那儿扯胯骨轴子,怎么回事?啊?老何同志?这么多年了,咱俩是一点儿默契都没有啊?” “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么?后来不就马上领会到了你要传达的重要精神?”何长江笑呵呵的揽住媳妇儿,“你说你也是,提前也不跟我商量下。” “去去去,啥都指望不上你,我这一天天的,操碎心…” “这话说的,那我不还会杀鸡做饭么,也不能说啥用都没有,是吧?” … 夜晚八九点钟,大街上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平时这会儿,院大门也该落闩了。 可今儿不知怎么的,院门只是虚掩着,秦山刚准备敲,它就“嘎吱——”一声,自个儿晃开了。 听见院子里有响动,阎埠贵披着棉袄从黑漆漆的屋里出来,朝外瞅了眼,“山子?是山子回了吗?” “三大爷,是我。”秦山稍一停,顺手摸出两个橘子,“麻烦您留门了,这俩橘子您拿回去尝尝。” “不麻烦不麻烦…”阎老抠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一点儿不客气,接过橘子,乐的开花,“这个季节的南方水果,真是稀罕物…” “天儿不早了,您回去睡吧。” “诶诶!你也早点儿歇着,回头三大爷钓上鱼,再给你送几条!”阎老抠摆摆手,刚走了两步,转过身问,“大门你给闩上了?” “闩上了,这不也没人进出了么?”秦山道。 “哎呦,你许叔和婶子还没回呢!”阎埠贵又折了回来,“也不知道啥会儿能回,我去搬张椅子,先把大门顶上,行了,你快回吧!” 秦山也没多问。 谁知刚进中院,陆寒江又探头探脑的冒了出来,跟特务接头似的,蹿到他跟前儿,压低嗓子道,“山子哥,大茂哥出事儿啦!” 秦山:“他能出啥事儿?耍流氓让人挠花脸了?”许大茂也就这点儿爱好,稍微再大点儿的事儿,他也没那胆子犯。 “就算耍流氓,也不能在男茅房里耍吧?那成啥了?”陆寒江摇摇头,接着,耍了个猴子偷桃的动作,一脸蛋疼道,“大茂哥是让人偷袭了!” “怎么个偷袭法?”秦山嘴角忍不住抽了下,“不会是…碎了吧??” “人都送医院了,到现在还没回呢!据说,当时就趴在茅坑边上,裤子脱了一半,还正窜稀呢!”陆寒江咧着嘴,说的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 “你听谁说的?”秦山很难想象那是啥惨烈的画面。 “阎解成说的啊,他正好去茅房,看见大茂哥趴在那儿,就给背回来了,还弄一身屎。”陆寒江道。 秦山:“…”好嘛,又让这小子背回一个,这都快成四合院捡人专业户了。 “也不知道大茂哥这命根子还能不能用…”陆寒江眯着眼,摸了摸下巴,“山子哥,你说这事儿,能是谁干的?” “许大茂平时得罪谁,就是谁干的呗。”秦山余光瞟了眼傻柱家黑漆漆的窗户。 要不是报仇泄愤,还有谁会吃饱了撑的这么变态,口味这么重啊?专逮许大茂蹲坑的时候偷袭下路,这是成心想废了他啊! “我也这么觉得,山子哥,你说…” “甭说了,赶紧回去睡吧,明儿先看看许大茂啥情况,真伤的严重,那就得按故意伤害报公安。”秦山对着正房,大声道,“许大茂刚立过功,奖状还没捂热乎呢,就出了这事儿,万一是蓄意报复呢?是吧?公安肯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第222章 许大茂:秦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话是说给傻柱听的。 其实,秦山心里想的是,许大茂这个大亏怕是要白吃了。 如今又不像后世,满大街的监控,搁墙角撒泡尿,都能给你拍的一清二楚。 这年代,两眼一抹黑。 套麻袋,打闷棍,拍板砖,这都是四九城小爷们的基操而已,就算真弄出人命来,那无头悬案不也多的是么? 后院里,静悄悄的。 刘胖子住院,老刘家这两天可算是消停了。 老太太和秦溪也已经睡下,秦山进屋?了眼,这祖孙俩,一个呼噜震天,一个踢被子磨牙。 睡相感人。 帮小豆丁把被子掖好,秦山关上门,回到自个儿小屋,简单了收拾了下,拉灭灯,钻进被窝。 下礼拜,最迟下下礼拜,要订婚。 虽然老丈人和丈母娘一再表示,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但人家说归说,自个儿不能真这么做。 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他在心里大概算了下,当初敲易中海那一千块钱,花的也七七八八,剩下的还有二百出头。 买些烟酒点心之类的绰绰有余。 空间里的鸡鸭、蔬菜、水果也不少。 东西是够,也花不了多少钱,但既然婚都要订了,不如顺道把这一大一小两间屋也翻新一遍儿得了。 至少是正经过日子的样儿。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是该住的舒坦点儿,享享福。 小豆丁还小,也该有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这么一合计,那墙得刮一下吧?地也得抹一抹吧?家具得打一套吧?还有那半边的小厨房,也得重新盖吧? 最好能盘俩炕,冬天暖暖和和的,还能坐炕上喝小酒。 挨着墙根那一溜儿,砌个水池,养几条鱼,又能看又不耽误吃。 再在门前摆俩花架子,种点儿月季文竹蟹爪兰什么的,给老太太也陶冶陶冶情操,省得她整天叼着烟卷子叭叭的抽,把眼皮子熏的焦黄。 这么盘算着,秦山将双手枕在脑后,阖上双眼,神识进入了系统空间。 【叮——系统提示:金华两头乌已进入成熟期。】 【叮——系统提示:金华两头乌已进入繁殖育种期。】 【叮——体统提示:收获金华两头乌仔猪八头。】 【叮——体统提示…】 等一阵【叮叮叮叮】密集的提示音过后,秦山才开始查看空间。 一段时间没来,空间里各种农作物、禽畜、和果林里果树的生长状态又发生了不少变化。 多了八头新繁育出的小花猪,欢快的在猪栏里拱来拱去。 又收获了鸡蛋和鸭蛋共计三百枚。 上次重新投入养殖栏中的六只鸡和四只鸭,以及种下的水稻、小麦、蔬菜、都已进入成熟期。 还有山上那片果林,梨树、枣树、橘子树、苹果树也都结出了果实,一簇簇鲜嫩水灵的挂在枝头。 秦山一一将其留种,并一键收获,存储至时间静止仓库。 这次收获后,空间等级升级从lv.2升级到了lv.3,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 【系统提示:空间升级至lv.3。】 【种植田扩大为10亩,亩产值不变。】 【养殖栏容量扩大为禽类20只,畜类20头,成熟周期不变。】 【果林扩大为果树40棵,成熟周期不变。】 【叮——系统提示:空间升级,解锁新区域:淡水鱼塘一口,养殖面积为1亩,养殖方式为混养,养殖容量为1000尾\/亩。】 【叮——系统提示:鱼类成熟周期为10天。】 【叮——系统提示:解锁新区域:粮油加工厂一座,可一键加工空间产出各种类植物作物。】 【叮——系统提示:空间升级,技能礼包随机掉落,技能:钓鱼佬永不空军,宿主是否接收此技能。】 【是\/否】 秦山操控意识选择了【是】,转瞬间,一根由竹竿、鱼钩、小铁钉、风筝线组成的简易鱼竿出现在了库房中。 这就是钓鱼佬的全部装备。 挺好,白送的要啥自行车,秦山心里还挺满意,当然,主要是对新解锁粮油加工厂满意。 随着空间等级提升,禽类、畜类、种植类,各种作物的产量也在成倍的增长,再加上工厂的辅助,等于多了条现代化生产线。 回头种上几亩花生大豆芝麻之类的作物,连食用油都能自个儿产出了,这无疑又是一条好路子。 秦山清点了一下仓库里的物资,心里大概有数后,便退出系统空间,翻了个身,呼呼大睡过去。 说起来,这个要啥没啥的年代,倒是充分改善了他稀碎的睡眠质量。 天天一觉睡到六点半,生物钟比打鸣的鸡都准。 早上起来,还想着要不下午翘个班,去医院慰问下许大茂那倒霉催的,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张桂香已经在做饭了。 “婶子,听说我大茂兄弟昨儿受了点儿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啊?”秦山端着洗脸盆问道。 “能不严重么?到现在还搁床上躺着呢!也不知道影不影响…”张桂香搅着锅里的玉米面糊糊,话说一半却顿住。 转而气愤的抬起头,冲中院儿骂道,“王八蛋!小畜生!干这种断人香火的缺德事儿!擎等着遭报应,生个儿子没皮燕子!生个闺女…” “婶子、婶子!您别生气,再把自个儿身子气坏,那就就更划不来了。”秦山连忙将其打断,“大茂在屋呢?我进去看看他啊。” 这些个婶子大娘的,骂起人来可太脏了,啥词儿都噼里啪啦的往外突突,他家四岁半的小孩儿还在旁边瞪着眼听呢! “去上胡同口包子铺买五个牛油包子去,慢点儿跑,别摔着。”秦山掏出几张钱和票,挥挥手,把正听的认真的小豆丁打发走。 然后,推门进了老许家。 许大茂听见动静,慢吞吞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见秦山,嘴角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抖了半晌,才悲愤出声,“嗷——兄弟!秦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这命根子差点儿让那王八蛋给废了!” 第223章 秦山:裤衩子套头,倒霉三年! “昨儿晚上我拉肚子,刚进茅房,裤子脱到一半儿,就让那狗娘养的给偷袭了!” “狗日的,上来照着老子蛋猛踢,当时就给我疼懵了…”许大茂骂骂咧咧的向秦山描述着昨晚在茅坑遇袭的惨痛经历。 当然,碍于面子,他把自个儿被打到窜稀那段儿给掐了过去。 “你看清楚就是傻柱了?”秦山站在床边,双手插兜问。 “没,那黑灯瞎火,再说,他还拿个大裤衩子,把老子脑袋套了!但我敢肯定,除了狗日的二傻子,没别人!”说到这儿,许大茂愤怒难遏的猛然坐起身。 谁知一动弹,又扯到了胯下,顿时疼的直翻白眼,嘴里“卧槽卧槽”的骂着,弓着身子半晌没缓过来。 秦山也跟着蛋疼的咧了咧嘴,“要不你还是先去泡个澡,去去晦气吧,裤衩子套头,倒霉三年。” 许大茂一听,都快哭了,“我说秦爷,兄弟我都这样儿了,您就别再刺激我了行不行呐——” “那你报公安了不?”秦山又问。 “没…”许大茂摇摇头,“没凭没证的,报也没用啊…” “谁说你没凭没证了?”秦山眉梢挑了下,“你不是看的清清楚楚么?阎解成可能也看见了。” “…”许大茂茫然了片刻,突然醍醐灌顶,“对啊,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二傻子没错!那狗日的,化成灰老子都认得!” “得,那我等会儿上班,顺道儿替你报公安。”见这货一点就透,秦山笑笑,“老徐那边儿就说病假?” “病假,我这得好好养两天,别再落下病根儿了…”许大茂说完,又委委屈屈的躺进被窝,把自个儿盖的严严实实。 张桂香端着玉米粥和窝头来喊他吃饭,这货又搁那伸着脖子嚷嚷,“妈——妈——我爹呢?” “你爹一大早就上肉联厂去了。” “上肉联厂?干啥去啊?”许大茂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也不下床,就端着碗,坐在被窝里吃。 “还能干啥。”张桂香道,“去踅摸踅摸,看能不能弄几副牛冲回来,炖了给你补补,你爹说了,以形补形。” 牛冲就是牛鞭。 别看这玩意儿又腥又臊,但还抢手的很,一是因为便宜不要票,二是大伙儿都信奉吃啥补啥。 肉联厂的牛鞭除了一部分内部消化,其它的通常都被几家公私合营的清真牛肉汤馆给包圆了。 “那啥、真能补回来?妈、我跟你说,我这疼的、火烧火燎的…我还没娶媳妇儿啊我!要是不能用了,咱老许家就断子绝孙了啊,妈——”许大茂悲愤的猛男落泪。 张桂香见状,赶紧拍着他的背,好声安慰,“能,肯定能!别担心啊儿子,咱肯定能娶个漂亮媳妇儿,再生一群大胖小子!” “真的?妈你别骗我啊!” “真的真的。”张桂香岔开话题,“你找你爹干啥?” “让我爹领我去澡堂子泡个澡…” “你这床都下不来,你还泡哪门子的澡啊?” “妈、裤衩子套头倒霉三年——”许大茂哭丧个脸,“我得泡个澡去去晦气,要不然还得倒霉——” 吃完早饭,秦山送小豆丁去托儿所,顺道儿能路过辖区派出所。 小豆丁坐在后座,抓着他的腰问,“哥,生儿子没皮燕子是啥意思?” 秦山:“…” “骂人的,不是啥好话,小孩儿别乱学!”秦山一头黑线,果然,人类幼崽的学习能力都点亮在了不该学的事儿上。 “哦。”小豆丁点点头,过了几秒,忍不住又问,“哥,那为啥会有人生的儿子没皮燕子?” 秦山:“因为坏事儿干多了,说了小孩儿别乱学,不许问了!” “哦。”豆丁又点点头,片刻,歪着身子,把脑袋伸向前边儿,满眼好奇,“哥,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秦山:“…” 小豆丁:“没皮燕子怎么拉屎?” 秦山:“…(?_?)…” 木着脸把秦溪送进托儿所,秦山调头去了离的不远的辖区派出所,进门便开门见山,“同志,我要报案。” “…许大茂同志前一阵刚协助公安抓获劫匪三人,受到了厂里和街道的表彰嘉奖,这没过多久,就遭受偷袭…” “公安同志,我们院儿现在是人心惶惶,都怀疑是不是那些犯罪分子还有同伙,在蓄意打击报复!” … 上午。 九十五号院儿来了两拨人。 一拨是街道上的,陈主任带了两名干事,上许大茂家表示慰问,另一拨,是辖区派出所的同志,上门调查案情。 “许大茂同志,我们所里对这起案件十分重视,你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把凶残的犯罪分子抓获归案!”派出所两名干警首先表态。 “许大茂同志,请你仔细的描述一下案发经过,越仔细越好…” 许大茂点点头,“昨儿晚上,七点多,不到八点,我忽然肚子疼,就去上茅房,谁知刚进去…” 许大茂又将自个儿悲催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完,微微迟疑了下,又道,“同志,其实、我知道那王八蛋是谁。” 负责记笔录的干警笔尖一顿,抬起头,“你知道是谁?” 许大茂:“就是中院儿的傻柱,何雨柱,轧钢厂的厨子,前两天因为把我们院儿大二爷打进了医院,现在被厂里停工扫大街。” “没错!”张桂香护犊子道,“那傻柱浑的很,跟我们大茂从小就不对付,不信您二位朝院里打听打听,这些小一辈的孩子,哪个没让他黑唬过,肯定是他干的!” “婶子您先别着急,这个情况,我们会调查清楚。”那名干警同志在本子上写下‘何雨柱’三个字,并打了个圈儿。 另一名同志看向许大茂,问道,“你说是何雨柱,你看清楚他的脸、或者听见他的声音了吗?” 许大茂又点了下头,“声音没听到,他一句话没说,但我刚进茅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就扭头看了眼。” “谁知一扭头,就让那王八蛋拿裤衩子套住了。” “他以为我没看见,其实我看的清清楚楚,那王八蛋,就算化成灰,我也一眼就能认出他!” 第224章 秦山:假话一定要掺在真话里说! 其实,就算没看见脸儿,凭着从小到大挨揍的丰富经验,许大茂也敢确定,那人就是傻柱没跑! 那脚法,那力度,那熟悉的感觉… 除了二傻子,不可能有别人! “你和这个何雨柱最近有什么过节?”记笔录的干警同志问。 “哎呦,那过节可深了去了。” 许大茂组织了下语言,从自个儿打小被欺负的血泪史,一口气说到下乡途中勇猛无惧的擒获歹徒,受到嘉奖。 “说实在,同志,我也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他是啥人品,您打听打听就知道,厂里街道上,都是挂了名儿的。” “就说他为啥停工扫大街?” “表面上,因为和二大爷发生冲突,把二大爷打进了医院,二大爷现在还搁医院躺着没出来呢!” “可他为啥打二大爷?你知不知道?” 干警同志皱了下眉,“你继续说。” “因为二大爷制止并揭发了他虐待媳妇儿和妹子的事实!”许大茂舔了下发干的嘴,“他在厂里当厨子,可挣的工资、拎回的饭菜,从来不给他媳妇儿和妹子。” “前阵子,他妹子何雨水饿的上吊!闹的全院皆知!还是我和隔壁秦山、还有二大爷给那丫头撑的腰!” “那狗日…傻柱、傻柱肯定因为这事儿,对二大爷和我怀恨在心!” 两名公安干警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有些不解的问道,“照你这么说,你们仨和这个何雨柱都有过节,那为啥他只对你和二大爷做出了打击报复的行为?” “嗤——”许大茂闻言,歪着嘴巴子不屑一哂,“他倒是想动秦爷,他也得有那个本事啊!不是我吹,秦爷,那是咱们四合院赵子龙!有勇有谋、能文能武…” “来,同志,喝杯水。”张桂香端着杯子上前,打断了许大茂对秦山的吹捧。 多说多错。 昨儿他这傻儿子还说乌漆嘛黑,啥也没看见,早上秦山来一趟,立马又改口了,谁指使的还用说? “谢谢您婶子,您别忙活了,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走。”干警同志接过水杯,放到一旁,“你说你是被同院的阎解成背回来,那时候,大概几点?”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许大茂实话实说道,“那会儿我疼的都快厥过去了,哪儿还顾得上几点啊?” 秦山报公安前,跟他交代过,除了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傻柱行凶这件事外,其它的都要说实话。 假话一定要掺在真话里说,才会让人难以觉察出破绽。 “婶子,您呢?还记得是几点钟吗?” “我光顾慌了。”张桂香摇摇头,眯着眼回忆了下,又道,“离大茂去上茅房,可能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吧…” 负责做笔录的同志在本子上快速画了一幅从四合院到茅房的简笔线路图,在旁边标上数字“二十”,并打了个问号。 “好了,案件情况基本已经了解清楚了,大茂同志,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公安干警。”二人起身,跟许大茂握了下手。 “问完啦?”许大茂赶忙想站起身,结果动作一大,又扯到蛋了,疼的呲牙咧嘴,热泪盈眶,还不忘道谢,“嘶——谢谢、谢谢公安同志!同志、您可一定要把何雨柱绳之以法,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位公安干警同志从许家出来,接着便又去了对面的老刘家。 一提到何雨柱,在门口摘菜的二大妈同样怨声载道,所述和受害者许大茂基本一致,没有大的出入。 一圈儿走访询问下来,院里的婶子大娘们,除了杨兰英和贾张氏,竟再没第三个人替傻柱说话。 “柱子这孩子,有时候是犯浑,但也不至于这么没轻没重。” “他和大茂虽然从小打到大,可那都是小打小闹,从没惹出过啥大乱子。” “昨儿晚上七八点?我出来倒了趟洗脚水,看正房灯亮着呢,柱子应该就在屋里没出去…” 杨兰英心里想着,柱子可不能再出事儿了。 出事儿又要赔钱,这回说不准还要像贾东旭那样抓去劳教,他又没钱,到时候还得找老易借… 他们老两口好不容易存点儿积蓄,那是要留着养老用的,哪禁的住这么三天两头的霍霍啊! “许大茂?他也不是啥好东西!整天跟着那姓秦的小畜生在这院儿里挑事儿!搅屎棍子一个!呸!” “他被打,活该!断子绝孙才好呐!” “他跟二傻子有仇,屎盆子肯定就往那二傻子脑袋上扣呗,指不定在外边偷鸡摸狗得罪谁了…” 贾张氏讪讪的翻着白眼,边说边骂,唾沫星子乱喷。 这老虔婆当然没那好心替傻柱辩解,她惦记的,是傻柱兜里的钱和票,还有时不时从后厨带回的吃食。 二傻子要是进去了,上哪儿再找个这么傻的接着吸? “同志,我们这院儿里的情况,您二位可能不太了解。” “中院儿那杨大妈 ,以前是咱院儿的一大妈,她家老易是一大爷,后来犯错让厂里和街道给撸了。” “犯啥错?袒护傻柱呗,逼的傻柱妹子雨水在他家屋门口上吊,眼看着傻柱媳妇儿快饿死了,也不说管…” “为啥?还不是因为贾家,哎哟,这说来可就话长了,贾东旭没残废之前,是老易的徒弟…” “…” “…同志,虽然傻柱也跟我家解成动过手,但那都是小打小闹,我们当长辈不会因为这事儿诬赖他,这您放心。” “解成看没看见人?我没问他,哎呀,背许大茂回来,弄的一身屎,气的我净顾着数落他了…” 三大妈说的口干舌燥,傻柱、贾家、易家,这仨的关系全都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掰扯了一遍儿。 出了四合院,干警小王拍了拍手里的记录本感叹,“这院子不大,里头的事儿可真不少啊!” “可不是么…”小郑也直摇头,“下一步去哪儿?直接把何雨柱带回去审问?” “别急。”小王看了眼手表,“时间正好,再去趟红星中学,找阎解成问问,要是证词充分,直接拘留何雨柱。” 第225章 九十五号院不养闲人! 中午十一点五十,红星中学午休时间,食堂的大蒸笼里熥着师生们带的午饭。 食堂门口,阎解成呆呆仰头,看着面前两名公安干警,张了张嘴,“叔、叔叔好!” “小同志,还挺有礼貌嘛。”没比他大几岁的小王忍不住乐了声,“知道我们找你是什么事吗?” 阎解成摇摇头。 “小同志,听说你昨天晚上做了件好人好事儿啊?”小郑打量着他,语气和善的问道。 阎解成还是一脸愣愣的样子,“啊?” “昨天晚上,你们院的许大茂在茅房遇到袭击,是你把他背回家的,对吗?”小王问。 “嗯。”阎解成点了一下头。 “那你昨晚从院里出来,一直到茅房,这一路上有没有碰见,或者看见啥人?” 阎解成迟疑了下,又点了一下头,“嗯。” “是谁,你认识吗?” “隔壁院儿的刘大娘,还有…” “还有谁?”小郑微微弯下腰,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同志,别害怕,看见什么就说什么。” “还有个人、好像、好像是柱子哥…”阎解成两只手来回的搓着衣角。 记笔录的小王抬起眼,“好像?” “离的远,我、我也没看太清。”阎解成低头抓了抓脖颈,“就…看见有人从茅房出来,顺着南墙根儿跑了,像、像是柱子哥…” “柱子哥就是何雨柱?”小郑再次确认。 “嗯。” “好了,小同志,我们的问题问完了。”小王在‘何雨柱’的名字上打了个圈,将笔记本合上,“谢谢你的配合,快去吃饭吧。” “哦。”阎解成直头愣脑的应了声,扭身就跑,跑出去没两步,又折回来,对着俩人道,“叔叔再见!” 小郑:“…” 小王:“…” 阎解成跑进食堂,把自个儿的饭盒从大蒸笼里找出来。 打开饭盒盖,里头是可怜兮兮的两个小红薯,一筷子炒白菜,和一筷子咸菜疙瘩丝儿。 对正长身体蹿个头儿的半大小子来说,只够垫个底的。 阎解成三下五除二,先将饭盒里的饭菜一口气吃完。 然后,四下看了圈,从衣兜里摸出个煮鸡蛋,在桌角轻轻磕了几下,一点一点,慢慢剥开,享受着白白嫩嫩的蛋白呈现在眼前的过程。 这个鸡蛋是山子哥给的。 山子哥说了,只要他表现的好,等大茂哥好了,大茂哥还要请他下馆子,饺子、肉、随便他吃! 他全按山子哥交待的说了,应该算是又立了一功。 “嘿嘿——”想到这儿,阎解成咧开嘴笑了声,心里充满了期待。 … 辖区派出所办公室里。 “郑哥,受害者、目击者的证词充分,这下可以拘留何雨柱了吧?”小王用钢笔一下一下的点着记录本,问道。 小郑伸手,拿过本子,一边认真翻看,一边说道,“从时间上看,没有疑点,当时天黑,这个阎解成说没看清,倒也合理。” 小王笑笑,“那小子愣了吧唧的,问一句往外崩一句,哪像个会撒谎的啊?” “现在证词充分,动机清楚,同意立即拘留何雨柱!” 这两天可是好日子。 昨儿下了场春雪,何雨柱撅着屁股铲道儿铲一天。 今儿又不知道是哪个碎嘴,在路边吐了一大片瓜子皮儿,夹杂在化雪后的泥里,扫都扫不起来。 “谁啊,这么缺德,吃就吃呗,乱喷啥?那到底是嘴啊?还是腚眼子啊?什么玩意儿!” “嗬——tui——!”傻柱骂骂咧咧,朝地上啐了口老痰。 刚啐完,一抬眼,却见街道主任陈庆花领着俩穿制服的从马路对过儿迎面走来。 “干工作就好好干!你们厂领导让你来扫大街,就是让你反省自身问题的!你这是反省的态度吗!?”陈庆花大步上前,面色严肃的训斥道。 “我什么态度?您怎么不去问问这些乱吐瓜子皮儿的什么态度?一点儿公德心都没有!”傻柱不忿的撇撇嘴。 心里腹诽,扫这破大街又不给他发工资,活儿白干,屁事儿倒是不少。 “之前我怎么说来着,何雨柱,就你这态度,早晚要出大问题!”陈庆花被气的不轻,也不想再和他多说。 转过身对两名公安干警道,“小郑、小王,这就是何雨柱了。” “何雨柱,我们是辖区派出所的,现在怀疑你和昨晚一起伤害案有关,请你暂停工作,跟我们回所里配合调查!”小王口吻严肃道。 “啥伤害案,不知道,和我没关系。”傻柱故作镇定的把膀子一抱。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的算,跟我们走吧!”小郑双眼紧盯着他,目光十分具有压迫感。 傻柱满脸硬气,“关我啥事儿?凭啥让我去?我不去,我这活儿还没干完呐!” “这可由不得你。”小郑朝着小王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左一右,上前便将傻柱双肩扣住,双手反剪在后。 “放开我!你们凭啥抓我!” “老实点儿!”小王抬腿,照着他后膝窝毫不客气的就是一脚。 小郑从腰间取下拷子,咔嚓一声,把人反拷上,接着,一把按住脖子,“走!” “放开我!不关我事儿!你们凭啥乱抓人!放开!” 傻柱梗着脖子,一路嗷嗷叫唤着被押回辖区派出所。 路上没少引人指指点点: “那不是隔壁院儿的傻柱子么?又犯啥事儿了?” “铐子都上了,事儿八成小不了…” “他们院儿啥情况啊?前阵子刚铐走一个,这又一个,歪风邪气的,住的都什么人呐!” “九十五号院儿?我听说他们院儿连管事一大爷都让撸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还能住啥好人?” “真的假的…?” “你们别胡说八道,我们院儿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没好人了?”王大妈把嘴里的瓜子皮儿“呸”的一下吐出老远,“我家老五还没娶上媳妇儿呢!谁再乱说,坏了我们院儿名声,我可不愿谁意!” 说完,撇嘴骂了句傻柱,扭头快步往自家院走去。 不行,这件事儿的影响太坏了,得回去跟大伙儿好好说道说道,想想法子,把他们九十五号院儿的名声挽救回来! 第226章 秦山:十八童子尿煮鸡蛋,吃了可以召唤神龙! “啥?傻柱让公安同志铐走了?” “我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 “这么说许大茂真是他打的?” “那肯定啊,要不人抓他干啥?铐子都上了!” “要我说,他也是该!多大人了,还没轻没重,那地方是能乱来的么?弄不好要断子绝孙的!” “他傻柱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还能真不懂事儿?就是故意的…” “断人香火,天打雷劈!” “啊?许大茂那玩意儿真坏啦?” “屎都让打出来了,我看够呛…啧啧,媳妇儿还没娶呢!造孽哟!” “我跟你们说,现在外头可都在传咱院儿闲话呐!说咱院儿歪风邪气,住的没好人!” “得,咱一个院儿的名声,都让一颗老鼠屎给败坏了。” “这老鼠屎可不止一颗…”王大妈斜着眼角,瞥瞥贾家,又瞥瞥易家,没好气道,“别怪我说话难听,咱院儿还有那么多半大小子呢,这要是名声坏了,还有谁家姑娘愿意嫁进来?” “他李婶儿,你家二子这两天不正说亲呢?回头人姑娘家一来打听,你说说,这影响多不好。” 这话正戳到李婶儿痛处上。 她家老二,一来没有正式工作,二来模样生得略显着急,三来,家里的房子也不大够住。 这样的条件儿,本来就难,要是再被院里的名声连累,那可真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了! “谁说不是呢!自个儿作妖还不够,还要祸害别人!桌上拉屎脸盆里撒尿的玩意儿,一天天的净干缺德事儿!”李婶儿拉着脸,白了杨兰英一眼。 杨兰英不像贾张氏,脸皮又厚又不讲理。 她是个体面人,当了那么多年‘一大妈’,不说处处受人尊敬,但至少邻里之间,还从没和谁红过脸。 可这都一把年纪了,却忽然成了众矢之的,她心里上接受不了,面子上也挂不住,想辩解两句,又理不直气不壮。 当即老脸一红,端起洗了一半的衣裳,低着头匆匆回屋。 王大妈撇了撇嘴,随后,看向李婶儿,“他李婶儿,你先别急,你干着急也没用。” “这不我家老五,陈家二小子,吴家老二老三,都到该说亲娶媳妇儿的年岁了,咱大伙儿得齐心协力的想想法子,看怎么挽回名声,别再把孩子耽误了,这才是正事儿!” 四合院这些住户,虽然平时爱随大流,主打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一旦有关系到自个儿切身利益的事情发生,那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谁家没儿子?谁家没闺女? 就算年纪还小的,院儿里没个好风气,就不怕这些孩子有样学样么? “我觉得老嫂子的话在理儿,咱这院儿这股子歪风邪气再不改改,马上就要成街道上的重点管理对象了!” “还马上?这就已经臭名远扬啦!你见哪个院儿跟咱院儿似的,不出仨月,接连被铐走俩?” 这话又刺到了贾张氏。 正纳鞋底子的老虔婆“嗷”一嗓子,一蹦三尺高,“骂二傻子就骂二傻子!扯我家东旭干啥?王春花!你成心想吵架是不是?” “我提你家残废了么?你狗叫什么狗叫?自个儿上赶着找骂!”王大妈双手往腰间一叉,正面迎战,“有这闲工夫,赶紧去把你那残废儿子的屎盆子倒了吧!当心胡同里的野狗顺着味儿排队上你家开大席!” 王大妈有实力傍身,本来就不怕贾张氏。 更何况,贾家现在是惹了众怒,那还不得顶着这老虔婆的肺管子,可劲儿的往死里戳她! 聚集在中院儿聊天的婶子大娘们一阵发笑。 由于这句骂的实在过于诛心,贾张氏登时脸色一白,嘴唇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欠的找骂!”王大妈拍拍手,回过头又对其他人道,“这样,咱晚上去找老阎商量商量,开全院大会,尽快再选出个管事大爷,还有…” 好半晌。 终于缓过一口气儿的贾张氏一屁股坐到地上,身子一仰一仰的拍着大腿连哭带骂,“王春花——你太欺负人了——” “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要遭报应的——” “老贾啊——老贾——你快把这个恶婆子带走吧——老贾——” 对于王大妈来说,这种泼妇骂街的招数根本不具备杀伤力,王大妈甚至都不屑再跟她对骂。 “散了吧,嚎丧呢,有啥好看的,不嫌晦气?” “回去做饭,等会儿都该放学下班了…” “谁家炖的啥啊?咋一股子腥臊味儿…” “后院儿老许家,给儿子炖牛冲呢,难为老许了,五十多的糟老头子,提溜着三副牛冲,一路从肉联厂走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老不正经呢!” 几个大娘婶子说笑着,各自回家,压根儿没人搭理满地撒泼打滚的贾张氏。 辖区派出所。 傻柱被关在一间又潮湿又阴冷的破屋子里,屋里光秃秃,除了四面土墙和一扇破窗,啥都没有。 从下午一直关到天黑。 带他回来那俩人也不来问话,手上的铐子也不给他打开。 傻柱坐没地儿坐,躺也没处躺,蹲的两腿发麻,两条胳膊更是跟脱了臼一般,又沉又酸。 天一黑,屋里更冷了。 扯着嗓子喊了半晌,也听不见外头半点儿动静,他只能缩着脖子,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中走来走去。 “这个何雨柱今儿不审了?”准备下班的小王问道。 “你看他那样儿,像是会老实交代问题的?先晾着吧,晾到后半夜,让老肖他们审。”小郑道。 “还是郑哥经验丰富…” “嗐,再上两年班,你也一样,走吧走吧,交给老肖,明儿肯定有结果,就没有老肖撬不开的嘴…” … 四合院。 “哥!不好!谁家煮尿了,好臭!”小豆丁坐在车后座上,刚穿过月亮门,就一脸嫌弃的捂住了口鼻。 “婶子,你这砂锅里炖的啥啊?味儿真冲…”秦山也让熏的直皱眉头,心说张桂香不会真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偏方吧? 比如凑齐十八个小屁孩的童子尿,给许大茂煮一锅鸡蛋,完了吃了还可以召唤神龙之类的???? 第227章 清炖牛鞭!许大茂冲麻了! “牛冲,给大茂补身子的。”张桂香把咕嘟咕嘟的砂锅盖揭开条缝,看了一眼,又快速盖上。 秦山挑了下眉毛,“大茂…真坏了?” “没坏!哥们儿坚挺的很!”许大茂倔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这不是我爹心疼我么,给我弄点儿好的补补!” 小豆丁扯扯秦山的衣角,“哥,牛冲是啥?” 秦山:“嗯…就是…牛尾巴、嗯,牛尾巴…” 小豆丁:“牛尾巴为啥是尿味儿?” “因为是偏方。” “偏方是啥?” “是用来治病的…” “那大茂哥是啥病?” 秦山:“…” “哥,你刚说大茂哥哪儿坏了?” “…”秦山停下脚步,揉了把小豆丁的脑袋,“托儿所真的就一点作业都没有么?” “作业是啥?” 秦山一脸无语问苍天,“…” “溪丫头,婶子家的鸡今儿又不知道把蛋下哪儿去了,你去帮婶子找找去。”张桂香道。 “成!”小豆丁一听,立马拍拍胸脯,“捡鸡蛋我最在行了!”说完,猫腰顺着墙根儿,一溜朝前摸去。 “还是您有法子。” “小孩儿问的多,说明她脑瓜子聪明好使,你家这丫头,好好培养,将来指定是块儿好料子。”张桂香边说,边用抹布垫着手,把炖烂乎的牛冲从炉火上端起来。 “借您吉言!”秦山进屋,从橱子里拿出俩又大又红的苹果,“我也慰问慰问我大茂兄弟,祝我大茂兄弟早日康复。” 许大茂这货终于下床了,岔开两条腿,坐在床边儿,看见秦山进门,就咧嘴笑,“秦爷,托您的福,二傻子让逮进去了!” “倒霉孩子,还乐呐!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说了多少回,让你别招他、让你别招他,偏不听…”张桂香没好气的数落。 上午还疼的哭爹喊娘,这会儿才刚好一点儿,又开始不消停了,缺心眼儿的东西,记吃不记打! “您别说、您还真别说,打小到大,他欺负我多少回了?凭啥我还得忍气吞声?”傻柱这一进去,许大茂又支棱起来了,“今儿我把话撂这儿,我,许大茂,必须让二傻子付出代价!” “茂爷人物!”秦山朝他竖个大拇哥。 “你就别撺掇他了,他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张桂香瞪了两人一眼。 接着,将一大碗清炖牛冲递到许大茂面前,“趁热吃,连汤带水的都吃了,别浪费。” 牛冲这玩意儿,骚气重,不好处理,得下重料,才能把那股子味儿压住。 清炖,一般人还真下不了口。 “这、这真有用?”许大茂显然也被那过于霸道的腥骚给冲麻了,两眼盯着碗,却迟迟不动。 “有用,肯定有用,你爹好不容易弄来的,快吃吧,吃完还有呐!”张桂香催促。 “妈…许大茂满脸为难,“这好歹也搁点儿花椒大料啊…这…” “搁那些就没营养了,就得吃清炖的才大补。”见他不动,张桂香直接把碗端起来,杵到他嘴边,“别细品,闭眼大口吃!” 许大茂下意识的往后仰。 可一想到自个儿的神龙…一想到自个儿还没娶媳妇儿呢… 这货把硬着头皮把心一横,视死如归般接过碗,拿起勺子,憋着气呼哧呼哧呼哧连干三口… 第四口还没咽下去,实在憋不住了,头一扭“呕——”的吐了一地,“妈——你咋连盐都不搁呢!?” “吃咸了堵奶。”张桂香顺嘴道。 “啥???”许大茂都快哭了,“我一大老爷们儿哪来的奶啊!!妈、您是我亲妈!您饶了我吧!” “呸!都让你气糊涂了。”张桂香伸手打了他一下,“搁盐没营养,别浪费,我这炖了一下午,赶紧的,都吃了!” “那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兄弟你好好养精蓄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还有事,先回了。” 瞅着那一碗白花花黏糊糊的,再瞅瞅许大茂那吃屎的表情,秦山实在看不下去,放下俩苹果先溜为敬。 许大茂还在屋里喊,“秦爷,要不让我爹明儿也给你弄两副补补?” 秦山:“多谢!不吃!用不着!” … 中院儿,老易家。 饭桌上摆着一盘清拌萝卜丝,一盘腌咸菜,易中海和杨兰英两口子面对面坐着,谁都没动筷子。 “都是多年的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杨兰英唉声叹气,还在为下午的事儿难受。 易中海却根本无心理会她,一张老脸沉的比锅底还黑,气的差点儿一把掀翻桌子。 “我千叮咛万嘱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再惹事生非!偏不听!这下好了!谁都救不了他!” 杨兰英很少见她家老易发这么大火,愣了下,问道,“那…这事儿、咱就不管了?” “管?怎么管?你说怎么管?我有多大本事?能把他从派出所捞出来?!” “可柱子要是真让抓进去,那工作还能保得住不?” “保住个屁!厂里停他的工,就已经是严重警告了!他还敢顶风作案!!脑子让驴踢了!”易中海一头火。 本来,他借着傻柱帮衬贾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系利害平衡的好好的。 可傻柱这一进去,贾老婆子那边捞不着好处了,肯定又要四处作妖。 贾老婆子一作妖,后院那小阎王还能闲着? 光是这么一琢磨,易中海就头皮发麻,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甚至忍不住的怀疑,难道这又是那小阎王下的套? “老易?老易?你咋了?”杨兰英眼看着他脸发黑手发抖,脸颊还不停的抽抽,赶紧晃晃他的胳膊,生怕他再急出个好歹来。 “没事儿…”易中海缓了缓,摆摆手,站起身问,“家里还有鸡蛋吗?” “有,鸡蛋有。”杨兰英道,“不过就剩下俩了…” 易中海:“…给我拿来吧,再装半袋子二合面。” “你拿这些干啥?去看许大茂?”杨兰英以为易中海要替傻柱说情。 易中海却摇摇头,“我上隔壁看看雨水去。” 第228章 何雨水:老天爷,我小小年纪,做了什么孽啊! 易中海没有去许大茂家,而是先去找了何雨水。 “易大爷,你有啥事儿?”何雨水站在门口,没有让易中海进屋。 自从‘上吊事件’闹了一出之后,她和易家老两口已形同陌路,一个院儿里住着,却连招呼都没再打过。 这个时候易中海来敲门,打的啥算盘一目了然。 “还没吃饭呢?”易中海往屋里瞅了眼,“正好,我让你大妈给你装了点儿面粉和鸡蛋,拿着。” 何雨水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没接,“易大爷,你有话直说。” 易中海神色一滞,叹了口气,将面袋子放到门口,“雨水啊,你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唉!你说说,他咋这么糊涂呢?这回、他要是真让抓了,你和二英子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丫头啊…” “易大爷。”何雨水打断他的话,“你是想让我去找大茂哥求情,求他放我哥一马,是这意思吗?” “…”话还没铺垫好的易中海又是一滞。 这小丫头片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机灵、这么牙尖嘴利了? 他眼神微微闪烁了下,继续以长辈的口吻晓以利弊: “雨水丫头,大爷这可都是为你着想啊!” “你现在吃的、穿的、学费、哪一样不是要靠你哥挣?” “你哥要是进去了,你还指望谁能供你吃穿、供你上学?是他许大茂?还是那个秦山?啊?” “雨水啊!现在可不是怄气的时候!你得分得清孰轻孰重!分得清远近亲疏!明白吗?雨水!”易中海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担忧,抬手拍了拍何雨水的肩膀。 何雨水立马往后退一小步,露出了十分抗拒的表情,定定的看着易中海。 暗黄的灯光从屋内照出,何雨水的眉眼陷在一片阴影中,易中海被这种沉沉的眼神看的一阵莫名不舒服,不禁皱眉。 刚想再说什么,却听她道,“家里还有吃的,东西你拿走吧。”说完,便“咔嚓”一声,将屋门从里插上。 “…”碰了一鼻子灰的易中海脸颊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他如今不再是一大爷了,说话没有分量了?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敢冲她甩脸子?好好好… 关上门。 何雨水也在对着堆了满桌的火柴盒发愁。 易中海说的那些,她当然明白,不给他好脸儿,只是表明自个儿不傻,不愿意受他操控而已。 但事实依旧是事实。 如果她哥真坐牢,别说上学读书了,她连饭都没得吃,只能辍学去粮站、去砖窑、打零工养活自个儿。 “老天爷——我小小年纪,做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缺脑子的哥——”何雨水趴在桌上,哀声长叹。 和她一样发愁的,不仅有易中海,还有秦淮茹。 “妈,油渣大包子真好吃,明儿我还要吃!”棒梗坐在饭桌前,手里捧着个白面大包子,边吃边吧唧嘴,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去。 “吃一顿香香嘴得了,哪有谁家天天吃肉包子的?”秦淮茹瞧着他这副猪拱食儿一样的吃相就忍不住心生烦躁。 这可是她生的儿子,咋啥坏毛病都跟那老虔婆学了个十成十? “咋没有?姓秦的小畜生家就天天吃肉!”棒梗不服气的蹬着两条腿,“我也要天天吃肉!我要吃炖老母鸡!” 不用说,“姓秦的小畜生”,也是跟贾张氏学的。 “啪!”秦淮茹重重的把筷子摔在桌上,“‘姓秦的小畜生’也是你叫的?你长了几个胆子?还敢招惹他?你忘了他是怎么欺负咱家的?你是嫌咱家最近又太平了是吧?” 这话表面是在训斥棒梗,但实际却是冲着贾张氏的。 贾张氏哪能听不出来,讪讪的一撇嘴角,“小畜生我把儿子害成这样,我骂他咋了?我偏要骂!小畜生!挨千刀!” “您要骂您随便骂,我管不着,有本事您上后院儿,冲他家屋门骂去。”秦淮茹不咸不淡的怼了她一句。 转过脸,目光严厉的看向棒梗,“你要是再敢跟着学,看我不打你的嘴!听见没有!?” 棒梗这小兔崽子,跟他老子一样,属于是又横又怂的。 惯着他,他就蹬鼻子上脸,吓唬一下,他又屁滚尿流。 这小子没见过他妈这副样子,那两只眼睛里跟要冒出针似的,吓的他扭头便往他奶怀里钻。 “奶——我妈要打我——” “乖孙,不怕,她敢动你一个手指头试试!”贾张氏把大孙子揽进怀里,朝秦淮茹一翻白眼,“他才几岁,他懂个啥?不过是馋口肉,你就喊打喊杀的,有这样儿当妈的没?” “我打他,好过他在外头让别人打。”秦淮茹道。 “你…”贾张氏一噎,有些气急败坏,“我乖孙凭啥让别人打,你个当妈的连儿子都护不住,你还有脸说?” 秦淮茹眼皮都不抬,“那您又护住您儿子了?” 一句话,直接把胡搅蛮缠的老虔婆噎的险些岔气儿。 “砰!”贾东旭挥手把盛着棒面粥的饭碗打翻在地。 滚热的粥溅在秦淮茹裤脚上,秦淮茹看他一眼,起身向屋外走去。 “秦淮茹,你想干啥?!”贾东旭怒声喊道。 秦淮茹懒得搭理他,心里不屑的骂了句废物。 真是废物啊! 现在连手也不敢动了,只会无能狂怒,呵。 “这、这贱人!翅膀硬了,敢骑老娘头上拉屎了!”贾张氏捂着胸口,半晌才把一口气顺上来。 下午,她跟王婆子一战,被对方骂的狗血淋头。 这口气还没消,秦淮茹又来给她添堵,这是成心要气死她啊! 贾张氏越想越憋屈,咵咵两口啃完手上的包子,屁股一扭,坐到床边,开始冲着窗户哭丧叫魂: “老贾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看看我和东旭过的是啥日子啊——” “我儿东旭命苦啊——他冤枉啊——他是替人背了黑锅啊——我们娘俩活不下去啦——呜呜呜——” 对面。 秦淮茹站在易中海家门口,刚把屋门敲开,抑扬顿挫的哭嚎声就传了出来。 “大妈,我、我想找您和易大爷说点事儿…” 第229章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婆媳达成共识! 以前,秦淮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贾家的顶梁柱,一家几张嘴,都指着她挣饭吃,她的腰杆子自然就硬了。 但她依然不能放弃傻柱这张饭票。 她现在还是学徒工,学徒工进厂第一年的工资是每月十八块钱,仅凭这十八块钱,是养不了家的。 何况,棒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让他跟着大人吃糠咽菜;自个儿肚里还揣着个小的,也不能亏待… 所以,她必须想法子,把傻柱捞出来… “ 东旭媳妇儿来了,进屋说话吧。”杨兰英把秦淮茹让进屋,又朝骂声不断的贾家望了眼,然后将屋门关上。 “你是为了柱子的事儿吧,坐下说。”易中海坐在饭桌旁,显得有气无力的摆了下手,示意杨兰英把没动几口的饭菜收走。 “易大爷,柱子的事儿严重么?还能不能放出来?”秦淮茹心里着急,也顾不上客气,直接了当的问道。 “人都被当街铐走了,你说严不严重?” “这…不就是打个架么,外头那些小胡同串子打的头破血流也没见人管,咋偏偏把柱子抓了…” “谁让许大茂偏偏报案了呢?!”易中海听着院里的叫骂声,火气忍不住往上蹿,“许大茂要没啥大碍还好说,要是人真废了,他这回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秦淮茹抿了下嘴,“要不,去找许家求求情?我看许大茂都从医院回来了,应该是伤的不重…” 秦淮茹心里想的是,最好能赔钱了事。 可这个钱谁出? 傻柱没钱,她也没钱,只有易中海有这个能力。 但这老抠搜,接济她家几个鸡蛋都舍不得,他会愿意出这个钱? 易中海沉吟了一下,“等会儿我去看看许大茂是个啥情况再说罢!” “易大爷…”秦淮茹站了起来,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柱子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可一定要帮帮他啊!” “我知道你急,我心里也急,可这也不是急的事儿。”易忠海明白秦淮茹心里的算计,嘴上说着车轱辘话敷衍。 他能有啥法子? 难不成还想让他把棺材本儿拿出来替傻柱平事儿? “易大爷,那…” “小秦啊,天儿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见秦淮茹没完没了,易忠海的眼神儿沉了沉,开口敲打道,“虽然你的情况特殊,但车间的活儿可不分男女,厂里该给你发的工资也一分不少,那你就不能总混日子、磨洋工,那么多工友都盯着呢,万一有人打小报告,影响到转正,那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话说一半被打断的秦淮茹一愣,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您说的对,易大爷,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出了门,秦淮茹的脸色更难看了。 易忠海比她想的还要阴险,居然用这种法子拿捏她!可她又不能轻易得罪这老壁灯。 毕竟,他是带自个儿的师傅,又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想要给自个儿穿小鞋简直易如反掌。 怎么办呢? 秦淮茹走到院中央,茫然的抬起眼,正好,和趴在窗玻璃上恶狠狠瞪她的贾张氏四目相对。 瞬间,一个不用自个儿当坏人,却能牵制易忠海,甚至还能获得更多同情的计策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儿?”贾张氏翻着双三角眼,一脸防备的瞪着秦淮茹,“让我当坏人?光显着你的好?秦淮茹,你安的什么心呐!” “妈,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秦淮茹的态度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妈,其实我这两天也想明白了,不管咋说,咱家这日子总得过下去,您说是吧?” “哟——”贾张氏一个白眼又翻回来,阴阳怪气道,“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秦淮茹,你可算说句人话了!” “之前那不是话赶话么。”秦淮茹也不生气,依旧好言好语,“您想把日子过好,我也想把日子过好,那咱婆媳俩就得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 贾张氏鼻孔朝天的嗤了声。 秦淮茹继续道,“我现在一个月就挣十八块钱,别说买肉给棒梗补充营养了,这点儿钱,连咱一家人的口粮都不够…” “那还不是你没本事!” 秦淮茹心里骂着‘死老太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嘴上却顺着她说道,“所以才需要您配合我啊,柱子进去了,能不能出来还两说,易大爷现在是巴不得甩开咱家这累赘…” 秦淮茹坐在贾张氏身旁,耐着性子的分析贾家如今的处境,以及和傻柱,易忠海三方之间的关系。 贾张氏一边听着,一边翻着三角眼唾沫横飞的骂骂咧咧。 “妈,您听明白了吗?”被打断了好几次,秦淮茹终于把话说完。 “听明白了。”贾张氏一撇嘴,“你怕得罪人,就把这得罪人的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不是我怕得罪人,我也是为了这个工作,为了挣钱养家,易大爷他现在是我师傅,他要是想挑我刺儿,让我转不了正,那还不容易…” “得得得,咋说都是你的理…”贾张氏肥硕的屁股一歪,伸手将窗户打开,冲着对面老易家,拔高嗓门开骂。 “嗷——”先气沉丹田,吐气开声。 然后,张口就来:“没天理啦——让我儿子背黑锅,害得我儿子成了残废——” “他倒是心安理得,关上门吃香的喝辣的,不管我们一家子死活,良心被狗吃了——” “我要去申冤,我要去揭发检举,反正我也活不下去啦——活不下去啦——” 这骂声中气十足,在整个四合院上空回荡。 接着,又听秦淮茹带着哭腔劝道,“妈,您别说了妈——” “易大爷已经帮衬咱家够多了,求您少说两句吧——” “滚一边儿去,秦淮茹,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算哪根葱!?轮得着你来管老娘了?!看我不抽歪你的脸!!” “妈——” 第230章 秦山:黄鼠狼给鸡拜年,冲你来的! 打心里上说,老虔婆是不愿意受秦淮茹指使的。 在她心中,老贾家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她贾张氏! 可相比于吃饱肚子,隔三差五还能开顿荤这件大事而言,婆媳俩的争斗暂时可以往后稍一稍。 贾张氏拿出祖传的招魂骂街手艺,叫骂声慷慨激昂,抑扬顿挫。 后院里。 晚饭吃了腊排炖萝卜,吃的肚儿圆的秦家祖孙仨在院中央慢吞吞的打拳消食。 “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 “你一半——他一半——” “对,稳住,下盘要稳——” “诶诶!老太太,反了反了——” 秦马氏保持着弓步分掌的姿势,“孙砸,你这打的是正宗太极拳?” “正宗,太正宗了,比全聚德的烤鸭都正宗。”秦山左掌内旋,缓缓向里收回,同时,右掌外撑,眼领体转。 小豆丁一招一式学的认真,“哥,我想吃全聚德。” “你不刚吃饱么?” “我想吃烤的油油脆脆的鸭皮沾甜面酱。”小豆丁舔舔嘴。 “还得配葱丝儿和黄瓜条,要不然不够爽口!”秦马氏慢悠悠的转着腰。 秦山一听,得,合着这一老一小是肉吃腻味了,想换换口了。 “成,明儿我淘两张票,咱上全聚德吃烤鸭去。” 许大茂搬了张靠背椅,岔着腿坐在屋檐底下,看三人练功。 “我说你们爷仨,练的这啥功啊?咋还练着练着,练到烤鸭上去了?这大晚上的…” 中院,贾张氏招魂大法的声音随着风飘飘荡荡的传来。 秦马氏一个右拍脚,膝盖高高提起,“前头院儿里又唱大戏了?” “野狗抢食儿呢,没啥好看的。”秦山身子一侧,右腿猛然弹起。 “欻——”的一阵劲风,贴着易中海的脸颊荡过。 易中海一仰,连连往后退步,这脚要是往左偏半寸,高低得再崩他一颗大牙。 秦山定眼一瞧,咧嘴乐了,“呦,天太黑没看清,还以为是黄皮子成精了,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海子来啦!” “…”易中海的眼角忍不住的抽搐。 许大茂瞧着乐子,呲个大牙嘿嘿嘿嘿的傻笑。 秦山扭过头,“还傻乐呢?黄鼠狼给鸡拜年,冲你来的。” 许大茂:“啊…?” 秦山气定神闲,打完收工,挑眉笑看着易中海。 易中海僵硬的朝前走了两步,站在房檐下,不自然的扯起嘴角,“大茂啊,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好点儿没?” 许大茂脸上的笑瞬间褪去,“好啥啊?现在还肿着呢!” “你上医院去,医院那大夫咋说的?” “还能咋说?”许大茂歪着嘴巴子,“说我算是废了,让二傻子等着蹲大牢吧!” 话音还没落,就被他老娘张桂香一个巴掌兜后脑勺呼去,“倒霉孩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瞎说啥瞎说!” 说完,双手往腰间一叉,没好气的看向易中海,“他易大爷,你要是来替傻柱说好话的,那我劝你还是回吧。” “以前,他欺负大茂,你们说是孩子小打小闹,行,我也不计较。” “可是这回,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这是奔着断子绝孙去的!他还想不了了之?这搁谁也说不过去吧?” 张桂香也不敢说许大茂伤的重,毕竟是那地儿。 传出去说子孙根坏了,以后再娶不着媳妇儿咋办? “大茂妈,这事儿确实怨柱子,你看…要不咱进屋说话?” 一个许大茂易中海勉强还能应付,关键是旁边还有个拱火架秧子的,抱着膀子眯着眼,瞧乐子瞧的津津有味。 “啥话还得背着人说?”张桂香站在那没动。 “这话说的…”易中海搓了下手,“我就是来看看大茂是个啥情况…” “哦——懂了,这是探病号来了。”秦山斜倚着自家门框,摸摸下巴,“嘶——这就是你不对了啊海子,探病号哪有空着手的?好歹拎几个鸡蛋,给我大茂兄弟补补啊!” “就是,海…海大爷,你说你来求情,也不给我拎几个鸡蛋,这显得多没诚意不是…” 许大茂也想学秦山喊声‘海子’,但打了个磕巴,没喊出口。 易中海就是来打探口风的,哪还舍得再搭进去鸡蛋,闻言,尬笑了一下,“这不家里鸡蛋就剩下俩了,想着也拿不出手,这样…回头让柱子去鸽子市,多换几斤鸡蛋,再提两只老母鸡,来给你赔不是…” 话没说完,张桂香就不乐意了,“他易大爷,你这话是啥意思?这就想把我们打发了?我家是缺那两只老母鸡怎么着?” “大茂妈,你别急,我不是那意思。”易中海陪着笑脸解释,“要是大茂真伤的严重,那说啥也不能饶了柱子,要是没啥大碍…要不,咱商量商量,看怎么妥善解决。” 他如今不是一大爷了,更搞不了一言堂了,凡事也只能好商好量。 “啥叫妥善?是我家大茂的妥善?还是他傻柱的妥善?”张桂香压根不买账,“甭管怎么着,他对我儿子下这手,当妈的我咽不了这口气!” “我理解,我理解…柱子这小兔崽子,这回忒没轻重了!就算是关进去,他也活该!”易中海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骂完,话锋又一转,“大茂妈,柱子他要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说啥我也不会来替他求这个情,可是,他家里还有雨水,还有个傻媳妇儿呐!他这要是真进去了,那两口人可咋办?” 张桂香撇了撇嘴,把脸扭向一旁。 “他家傻媳妇儿关我啥事儿。”许大茂脖子一拧,“我又没替别人养媳妇儿的爱好。” “那雨水呢?雨水还指着她哥上学呢!这学要是上不成,可要耽误一辈子啊!”易中海看向许大茂,脸上挂着不忍,“大茂啊,我看你对雨水不错,天天妹子妹子的喊,就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真心狠不讲情面的人。” “雨水这丫头,打小没爹疼没娘爱,就这一个哥在身边相依为命,大茂啊,你看,你就当可怜可怜她,行不行?” 第231章 你个老壁灯,怎么不讲武德?! 易中海把何雨水摆出来,许大茂一时无话了。 他和雨水也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没学上拉倒’、‘饿死活该’、这种话断然是说不出口。 哪怕是气话,也会让人觉得得理不饶人,没有人情味儿。 “…”许大茂张了张嘴,一脸‘你个老壁灯怎么不讲武德?’的表情。 却听一旁的秦山轻飘飘道,“雨水没人养,找她爹去啊,她爹何大清是跑了,又不是死了。” 这话一出,只见易中海的神色瞬间微微一僵。 “话说回来...”秦山挑起眼皮,笑看向他,“前一大爷,你应该有何大清的地址吧?” “我哪会有?”易中海目光闪烁,立刻道,“他都出去七八年了,一封信没往回寄过,我上哪儿知道他的地址。” “哦。”秦山点点头,“我就随口一问,不知道也无所谓。” 顿了下,又一笑,“保城就那么大个地儿,两边派出所一通气儿,两天就能查清楚。”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易中海确实有猫腻儿。 难道这老壁灯真吞了何大清寄给傻柱兄妹俩的生活费? “啊...是这样...”易中海喉咙动了动,嘴角肌肉不自然的牵扯。 秦山挑挑眉,玩味的看着他。 许大茂眼珠子咕噜一转,一拍大腿,“对啊!这不还有何大爷的嘛!易大爷,这回你可不能说我不近人情了吧?” 易中海很快淡定下来,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唉——” “当年你俩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雨水他爹,那是抛弃他们兄妹俩,跟寡妇私奔跑的。” “他要是真愿意管雨水和柱子,至于这么些年半点音讯都没有?” “指望他呀,指望不上...”说罢,颇为无奈的摆摆手。 许大茂一琢磨,确实是这么个情况,于是又扭脸瞅秦山。 “瞅我干啥,我又不是他爹。”秦山不知从哪摸出个脆苹果,咔嚓咔嚓的啃着,“不过人嘛,都是会变的,万一他幡然醒悟,决定痛改前非呢?对不对?” 许大茂深以为然的摸着下巴,觉得很有道理。 不管怎么样,反正他是不能轻易放过傻柱这一回。 易中海原本是来说情的,结果,许大茂没松口就算了,还把何大清也牵扯了进来,这让他更加恼火。 “咋了?没说动大茂?哎!也难怪,他和柱子俩人打小就不对付...”杨兰英一见易中海的脸色,便知道事儿没成。 没成就没成吧,再想别的法子。 杨兰英提着刚烧开的铝水壶兑了盆洗脚水,端到床边,“洗洗脚睡觉吧,明儿再说。” 易忠海依旧神色阴郁,沉默不语。 杨兰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担忧的问道,“老易,到底咋回事儿啊?大茂的伤咋样了?” “他们是一点儿人情都不讲了!!”沉默的易忠海倏然高声,浑浊的双眼里带着一抹狠意。 杨兰英吓了一跳,“老许媳妇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明儿我再去找她说说…” “姓秦的、姓秦的给许大茂出主意,要把何大清找回来!”易忠海愤怒的自说自话道。 “何大清?他都跑那么多年了,上哪儿找去?再说,就算找着人了,又能咋样…” 杨兰英显然不明白,为啥说到何大清,她家老易突然发这么大火,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意识到自个儿反应有点大,易忠海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语气稍微平和,“就按你说的,明儿上午,你再去找老许媳妇儿好好说说,你们女人之间也好说话。” 迟疑了下,又补一句,“问问他家想要啥赔偿,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先应下,先把他们稳住。” “成,你放心。”杨兰英想了想,“她要是松口,我就先应下,等你回来再细说。” 易忠海点点头,再次陷入沉默。 他私自吞傻柱兄妹俩抚养费的事,杨兰英并不知情,他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为啥秦山会突然提起何大清?!提起一个消失了七八年,几乎已经被遗忘的人?! 何大清跑的时候,他才多大点儿?按理说,不应该有太深的印象才对…难道说!! 易忠海的耷拉着的眼皮猛然睁开,难道他知道什么?!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马上又被否决,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么隐秘的事,他不可能知道! 易忠海脑海中不断的闪回着秦山玩味的眼神和语气,心里反复琢磨、猜疑、焦灼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何大清真回来,如果这件事被捅出去,那就不是毁名声这么简单了,万一柱子追究,说不定他也得坐牢! 不行!!! 绝对不能让何大清回来!! 夜深露重。 易忠海在床上辗转反侧,同样难熬的还有傻柱。 半夜十二点,他先是被赶去满地泥泞的下风口,迎着寒风吹了个透心凉。 等冻到嘴唇发紫,鼻涕横流后,又被押进一间漆黑的屋子,双手双脚拷在一张审讯椅上,胸前腰间还紧紧抵着两根横杠。 这么一来,他便只能挺直后脊,紧贴在硬邦邦的铁椅背上。 十分钟、二十分钟还能忍,可三个多小时下来,他的腰背从酸,到疼,再到麻… 到现在,傻柱惊恐的察觉自个儿好像一具僵硬的尸体,从胸部以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来人——来人——” “有没有人啊——” “要问就快问…你们这是折磨…是折磨…”傻柱低垂着头,有气无力的叫喊,他的嗓子也哑的快发不出声了。 可是,喊了喊了半晌,也没人应声。 四周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沉寂,他看不到,听不到,更感觉不到,这让陷入绝望的他几乎崩溃。 “问吧…你们快问吧…求你们快问吧…”他发紫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呐喊。 凌晨四点,一束刺眼的灯光突然打在意识昏沉的傻柱脸上。 一道严厉的嗓音自暗中响起,“何雨柱!起来交待问题!” 第232章 抗拒从严判一年,坦白从宽八个月! “何雨柱!起来交代问题!” 昏昏沉沉中,一声厉喝如平地炸雷,震的傻柱猛一哆嗦,意识恍惚回笼,缓缓的抬起头来。 刺眼的光晃的他头晕目眩,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听见那充满压迫感的声音。 “何雨柱,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被拷在审讯椅上的双手徒劳的挣了挣,傻柱拧着脖子躲避着强光,无力的摇了摇头。 “呵。”灯后那人戏谑的一笑,“也不知道你是真嘴硬还是拷的时间太长,脑子拷糊涂了,要不,再给你半分钟,好好想想?” 老肖说完,便靠在椅背上,食指屈起,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咚、咚、咚…” 这种有节奏的“咚咚”声,如同倒计时,一步步、一步步、向着傻柱逼近,越来越紧迫… 下意识的,他脑中那根弦也随之越绷越紧…突然! 敲击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不等傻柱回过神,那人再次厉声开口,“何雨柱!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傻柱反应迟缓的转过头,眯着双眼,眼皮不断的抖动着,向眼前看去,想看清那人的模样。 “还没想起来?要不要我帮你想想?!不过,我也提醒你!”老肖猛一拍桌子,字正腔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交代问题,才是争取宽大处理的唯一出路!” “…”只能勉强看见一个人影轮廓的傻柱喉咙滚动了下,可在他几乎快要崩溃的意识中,那人却分明是秦山的模样。 审讯室里又一次沉寂下来,除了他自个儿颤抖的呼吸声,再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响动。 两个人,一个暴露在明晃晃的灯光里,无所遁形,一个在黑暗中冷冷注视。 很快。 在感觉到暗中那人流露出了一丝的不耐烦时,傻柱绷不住了,倏然抬起头。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是、是因为我打了我们院儿的许大茂…” “可我没真想伤他啊!” “我俩住一个院儿,从小打到大的,就、就前几天,他还用车轱辘抡过我。” “不信您看,我脑袋上现在还鼓一大包呢!我也没报案抓他啊!” “真没骗您,我俩那就是小打小闹一误会…” “要不这样,我回去、回去给他赔个不是,赔他医药费,赔他误工费…” 傻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全都交待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也没觉得这事儿有多严重。 至于这些公安为啥这么折腾? 那还不是因为许大茂那货跟在秦山屁股后面捡了个破功劳,街道和派出所才卖他个面子。 不然他算哪根葱? 这么点破事儿,人家能搭理他? “这么说你是对自个儿的罪行供认不讳了?”强光灯后,老肖的语气缓和了些许。 “认,我认…”傻柱完全没意识到‘供认不讳’四个字的含义。 此时的他,只想赶紧从这把要命的铁椅子上起来,再挺下去,他的尾巴根儿和脊梁骨怕是要废了。 “好,那就在这儿写个名儿吧。”老肖起身,将一张纸放在他面前,用手指在末尾点了点。 傻柱抬起头,这才勉强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四十来岁,端方的国字脸,带着副眼镜,面相非但不严厉,甚至还透着斯文和善。 这让傻柱心中的忐忑与戒备稍稍放下了一些。 “同志,您看,问题我都交待清楚了…”傻柱用力的眨了几下眼,想看清纸上的内容。 奈何头晕目眩,再加上本来就文化程度不高,现在脑子就是一坨浆糊,啥也看不明白。 就在这时,老肖又靠近了些,弯下腰,把他右手的铐子打开了,“不会写字儿就按个手印。” 傻柱望向老肖那张一团和气的脸,犹疑了一下,哆嗦着把大拇指戳进了印泥盒里。 “同志,我啥时候能出去啊…?” “出去?”老肖笑了声,两根手指捏起那张按着红手印的‘认罪书’瞟了眼,“你当这是自个儿家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不都主动交待了么?” “何雨柱,你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还想出去?” “不是...”傻柱眼中浮现出茫然与慌张,“我都主动坦白了,不是说坦白从宽吗?” “没错儿,抗拒从严判一年,坦白从宽八个月。”老肖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便要走。 “诶!别走啊!怎么就成八个月了?不就打个架吗!凭啥判我八个月!?” “哐哐哐!别走!放开我!!” ... 易中海一夜没睡踏实,次日一大早,就等在辖区派出所门口,想要见傻柱,却被告知正式判决下来之前,不允许探视。 易中海又是递烟,又是说好话,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就是不卖面子。 他这边诸事不顺,一脑门的官司,那边,杨兰英也没闲着。 等院里上班上学的一走,杨兰英就上后院,找上张桂香,再次搬出何雨水一通卖惨求情。 “老嫂子,我不是为难你家老易,更不是为难雨水那丫头,只是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肯定那肯定,大茂受那么大罪,肯定不能这么算了。”见张桂香态度稍有缓和,杨兰英赶紧道,“必须让柱子赔偿大茂,并且在全院大会上做出检讨,不然他不长记性!” 接着,又看向许大茂,“大茂啊,你说,你想让柱子咋赔。” 从昨晚又到今儿一大早,许大茂被叨扰的不胜其烦。 听杨兰英这么说,便直接回道,“成,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给您算笔账。” “您看,我这伤的也不是其它地儿,这弄不好可是要影响我娶媳妇儿的,我让他赔我个老婆本儿不过分吧?” “咱来算算啊,这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三转一响,连钱带票,加起来就算一千吧。” “再加一套七十二条腿儿,连工带料,就算三百。” “还有我的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千五都打不住!” “就这,我还没算娶媳妇儿的彩礼钱,席面钱,烟酒糖茶钱。” “傻柱不是要赔偿我么?那您就让他说个数吧!” 第233章 许大茂:再问就是练过铁裆功! 杨兰英听的一愣一愣的。 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儿,一千五打不住,这是狮子大开口啊这! “哼,还赔偿我!就他那么点儿工资,他赔的起么?”许大茂这是故意堵杨兰英的,他压根就没打算放傻柱一马。 还赔偿?口气不小! 就算卖了那二傻子,他也赔不起! “大茂啊...”杨兰英愣了一会儿,才挤出个笑脸儿,“你看,我这是诚心替柱子来跟你商量的,你就别跟大妈绕弯子了...” “瞧您这话说的。”许大茂抠抠头皮,“刚不是您问我的么,想让傻柱咋赔?怎么我真开口了,您又不乐意了?这不逗我玩儿嘛?” “可这...就算柱子三年不吃不喝,他也拿不出一千五啊...” “诶,等等、等等,您别急——呼——”许大茂抠下一大块头皮屑,使劲吹了下指甲缝,“我可没说是一千五啊,我说的是一千五打不住!” 杨兰英张了张嘴,“...啊?” “想和解,我要这个数。”许大茂伸出两根手指头晃晃,“一毛都不能少,少一毛,我这罪都算白受了!” 说完,膀子一抱,嘴角一歪,摆出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这下轮到杨兰英没话了,扭过头去看张桂香。 可张桂香就是不表态,一会儿给她倒水,一会儿又给她抓瓜子儿,弄的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张嘴,只能先借口离开。 等杨兰英走后,张桂香转过脸便照着自家儿子后背拍一巴掌,“小兔崽子,真敢漫天胡要,不怕回头他们再赖你讹人!” “我怕啥,二傻子有本事先拿出两千块钱再说。” “他要真拿出来了呢?” “嘁——他拿个屁。”许大茂鄙视的嗤了声,“就他那点儿工资,早让秦淮茹那娘们儿哄的底掉了。” 说到秦淮茹,张桂香再次警告儿子,“那女人不是啥省油的灯,你没事儿别招惹她,听见没?” “知道知道,我又不像二傻子似的缺心眼儿…”许大茂敷衍的应了声,表情有点心虚,“咋说着二傻子,又扯我头上了?妈,你去给我洗个苹果。” “还不是因为你不省心…”张桂香从橱子里拿出个圆润饱满的大红苹果,咂咂嘴,“啧,你说这大冷的天儿,山子从哪儿弄的这些稀罕货。”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许大茂一高一低的扬着眉毛,“他那个老丈人,是电子管厂管采购的一把手,人啥弄不着?” “就前两天来咱院儿那姑娘她爹?”张桂香问。 “嗯。”许大茂点点头。 张桂香立马露出‘你看看人家’的表情,“这臭小子,还真有几分能耐。” 说着,又瞅了眼自家不争气的儿子,“你说你,天天跟着他瞎混,咋就不会学点儿好的?小娥多好的姑娘啊,你还挑三拣四,嫌这嫌那,谁知道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天仙…” 这么话赶话的一絮叨,又扎到许大茂的心窝子了。 是他不想跟娄小娥处对象么? 是娄大小姐眼界高,瞧不上他! 可他不能说啊,说出来自个儿多没面子。 “得得得,别唠叨了,您说您才五十多,怎么比隔壁老太太还啰嗦,赶紧洗苹果去吧…” “得啥得,赶骡子呢!”张桂香白他一眼,走到屋门口又转身叮嘱,“不管谁瞎打听,就说没伤到要紧处,不许满嘴跑火车的瞎胡咧咧,记住没!?” “记住了记住了,谁再问,我就说自个儿练过铁裆功…” … 轧钢厂二食堂。 “大大大茂、还没没没好呐?晚晚晚上我和和双玲、去看看看看他吧!”孙大栓大口的扒拉着饭菜。 住大院儿的没有秘密,现在半个厂子都在传,放映员许大茂茅房遇袭,凶手何雨柱一脚爆蛋的八卦。 秦山抬头看了他一眼,“要看你自个儿去看就行了,还带你媳妇儿干嘛?又不是啥光荣事迹。” “那个…大茂,很严重吗?”虽然听起来挺惨的,但何田田还是忍不住想笑,“要是严重的话,可以去我妈他们医院看看,他们医院看这个,还、还挺好的…” “成,那回头让咱妈给他介绍个靠谱的大夫…” 三人正边吃边聊着,就见食堂主任李为民急头白脸的从一旁经过,顺着侧门大步进了后厨。 一会儿又匆匆出来。 不多时,赵铁锁也跟着出来了,径直走到秦山桌旁,一句话不说先嘿嘿嘿的咧个大嘴乐。 “怎么着?你们主任把傻柱撸了,让你顶上去了?”秦山一瞅,这肯定是遇上好事儿了啊! “那倒还没…”赵铁锁呲个大牙,一看秦山吃完饭了,赶紧上前替他收拾饭盒筷子,“晚上有桌招待餐,主任让我和梁师傅去张罗,嘿嘿!” 秦山意外的挑了下眉,“你们后厨除了傻柱,不还有二厨三厨么?怎么这好事儿就轮到你了?” “嗐!瞎吹呗!”赵铁锁道,“二厨三厨都是做大锅饭的老师傅,大锅饭和小灶不是一路数,他俩也没底儿。” “我一瞧这情况,立马就想起您的话,心说机会这不来了么?我得抓住啊!” “我就跟李主任说,我会啊,什么红烧牛尾、东坡肘子、醋溜木须,咸辣口的、酸甜口的、通通都不在话下!” “李主任一听,高兴的直拍大腿,问我师从何处,嘿,我就说自个儿是鸿宾楼出来的,这不,晚上让我掌勺,二厨梁师傅给我打下手!” “这回我的手艺要是能让李主任满意,那顶何师傅还不是迟早的事儿?”赵铁锁边说,边对着哗哗的水龙头,十分殷勤麻利的把秦山的饭盒洗涮干净。 “行,鸿宾楼都让你吹出来了。”秦山佩服的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吹就完了。 “诶,这个可真不算吹。”赵铁锁理直气壮道,“我十四那年,确实在鸿宾楼洗过一年的盘子,说是鸿宾楼出来的,又没说是鸿宾楼出师的,这也没啥错吧?” 第234章 大炮架兮轰他娘!干就完了! 反正甭管吹不吹,做招待餐这活儿赵铁锁算是揽下了,至于能不能让李主任满意,他是这么想的。 首先,自个儿的厨艺不差,这俩月在秦山那儿各种荤素食材、调料、煎炸烹煮也都上过手,至少是能拿出手的水平。 其次,傻柱的手艺家传的,自个儿只是帮厨杂工,临时来救场,有些许差距,也在情理之中,李主任不会深究。 总而言之一句话,先大炮架兮轰他娘!莽就完了! “招待的是哪个厂的领导?”秦山问。 “李主任没说。”赵铁锁道,“只说晚上六点半食堂二楼小灶开餐,我这四点就得上去准备。” 秦山看了眼手表,“等会儿三点半,你到小仓库门口等我。” “成,那我先干活儿去了。”赵铁锁应声道。 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干啥,但跟着秦哥,指哪儿打哪儿肯定错不了!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秦山泡了杯高碎,趁着中午休息的空当,跟几位热心大姨打听起盘炕的事儿。 “家里要盘炕啊?那你可问对人了。”薛姨站在窗户边,伸头冲窗外喊了一嗓子,“小杨,小杨,过来。” “啥事儿啊薛姨?”在外头晒太阳抽烟的小杨闻声回过头。 “你二大爷不是专门给人盘炕的老把式么?” “是啊?咋了?” “小秦家里想盘张炕,你给介绍介绍呗。” “嗐,那还不简单。”小杨大大咧咧的应下,接过秦山递的烟,往耳朵上一别,“小秦,你家住哪条胡同?回去我跟我二大爷说一声,晚上就去给你量房。” 有熟人自然省心省事儿,又打听一下城东这块儿手艺好的木匠,心里有了数,等到三点十分左右,秦山便借着上茅房,顺手揣了个不知道是谁的罐头瓶水杯溜了。 上班时间,食堂后头的小仓库一般没人来。 赵铁锁揣着手靠墙根儿站着,不多时,就看见秦山手上拎了个布兜子大步走来。 “拿着。” “秦哥,这是…”赵铁锁接过鼓鼓囊囊的布兜看了眼。 里头装了一整个大猪肘子,四根水灵灵、脆生生的黄瓜,还有个罐头瓶子。 瓶里大酱似的东西赵铁锁认识,叫耗油,听说是南方人的玩意儿,他在秦山那用过。 炒菜的时候,只要搁上一点儿,那鲜味儿噌的一下就提上去了,比味精还好使! 秦山笑了笑,“给领导们加俩菜。” “加菜?”赵铁锁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我手上有些米面粮油菜还有猪肉的路子,想跟你们李主任搭个线。”秦山直截了当道。 “跟李主任搭线…”赵铁锁一听就明白了,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下,“成,秦哥,我想办法安排。” “还有,这事儿我不想露脸儿。” “我明白。” 赵铁锁是个面糙心细的人,不用秦山多说,点两句,他就立刻心领神会。 秦山是轧钢厂的干部,和自家厂子做买卖,自然是不太方便露脸的。 但这条路子要是搭稳了,无论在秦山那边,还是在李主任那边,自个儿的好处都不会少。 这么一想,赵铁锁不禁兴奋的咬了咬牙,今儿晚上就两件事儿! 第一,把招待餐张罗妥当,让领导们吃好喝好,第二,溜须拍马,把李为民哄高兴,争取能尽快攀上关系。 二楼,小灶食堂。 赵铁锁先去领了晚上要用的食材,提前预备,六人餐,规格是五荤三素八个菜,既不能铺张浪费,还得把人招待好。 “梁师傅,那个大肠洗的时候撒把面,多抓会儿,多冲两遍,洗干净,不然有味儿。” “得嘞,洗菜的活就都交给我吧,你负责备菜。”梁师傅爽快笑道。 他在食堂干了快二十年,就会大锅菜一个套路,葱姜蒜炝锅,重油重盐一锅烩,末了再浇两大勺老抽上个色完事儿。 看着案台上的大花鲢,大肘子,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今儿辛苦您了。”赵铁锁利索的起灶架锅,往锅里扔了几片生姜和一小撮花椒,将两条五花肉下锅焯水。 接着,又用刀背唰唰唰几下,就把花鲢的鱼鳞刮干净,然后熟练的开膛破肚去腮,一气呵成。 这让梁师傅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哪儿的话,不过平时真没瞧出来,小赵你还有这手艺呢!” “嘿嘿。”赵铁锁憨厚的笑了两声,“早年学过几年厨,但肯定跟何师傅家传的手艺没法比。” “那可不一定,一人一个口味儿,你说是吧?说不准领导就吃合口了,那往后这招待餐就是你的活儿了…” “那就更少不了您帮忙了。” “那肯定那肯定…” 赵铁锁会来事儿,梁师傅乐的合不拢嘴,谁都知道这是个肥差,能捞到油水不说,最主要是能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以后厂里不管是定级还是评先进,都有优先啊!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洗洗切切的准备工作便差不多了。 赵铁锁用四根筷子前后扎进肘子里,架在炉火上慢慢烧肘子皮,梁师傅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咂舌,“哟嘿,咱李主任够下本的啊,这么大个儿的肘子,啧啧啧,够咱大锅菜一锅里的肉了…” “估计招待的是重要领导吧。”赵铁锁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都漏。 “八成是,这五花肉怎么弄啊?” “一半切薄片,一半切麻将块儿吧,一个回锅,一个红烧。” 又是一阵叮叮咣咣的忙活。 六点钟,下班铃响起的时候,小食堂的后厨里已经弥漫着浓郁的肉香。 两口灶眼上小火煨着酱肘子、红烧肉、另一口灶上热锅宽油,滋滋作响的炸着花鲢鱼块。 厨房和大堂间隔的玻璃窗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水气。 不到六点半,一阵说笑声从外面传来。 赵铁锁擦了把窗户,循声向外望去,便见食堂主任李为民、采购处处长丁全兴、还有统管后勤的副厂长李怀德,三人陪同着另外三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第235章 打瞌睡送枕头,正是时候! “小赵啊,准备的怎么样了?”李为民背着手,站在厨房门口朝里看。 “差不多了主任,随时可以开餐。” 鼓风机在灶下呜呜的吹,把灶膛里的火吹到最旺,赵铁锁拎着大勺,哐哐敲两下锅边,一道香气呛鼻的辣炒公鸡便出锅了。 “不错不错,上菜上菜。” “得嘞,梁师傅,麻烦上菜——” 六人落座,第一道辣炒公鸡端上桌,接着是第二道回锅肉、第三道烩肥肠、第四道糖醋鱼块、第五道鱼头炖豆腐、第六道红烧肉、第七道羊肉白菜、第八道鱼籽煎鸡蛋… 五荤三素的招待规格,后厨却一口气连出八道全是荤菜。 正给弯着腰给领导们倒酒的李为民朝桌面上扫了眼,不禁对赵铁锁又多了两分满意。 五花肉一半红烧,一半回锅,一条花鲢更是做出了三个花样,三种不同的风味儿,这位打杂小赵确实是用了心的。 “来来来,钱厂长、吴处长、陈主任,先吃菜先吃菜…”李为民殷勤的招呼着对方三位领导。 “酸辣土豆丝,香菇腐竹炒木耳——”梁师傅又上了两道素菜。 八荤两素,十全十美,就在一桌人都以为菜齐了,准备提酒碰杯时,又听一声吆喝,“压轴的来喽——” “酱大肘子——”一整只浓油赤酱,表皮晶莹剔透的大肘子被端上桌,豪横的摆在了正中央。 “嚯!老李,这顿饭你可是下血本了啊!”对方那位钱厂长开玩笑道。 “请您吃饭,不整个硬菜怎么行?来来,您尝尝我这厨子手艺怎么样…”看到那么大一整个肘子,李为民也懵了。 他压根儿没批肘子啊?赵铁锁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没等他再多想,梁师傅又来上菜了,“最后一道,蓑衣黄瓜,菜齐了,各位领导吃好喝好——” 蓑衣黄瓜? 李为民更懵了,忍不住朝后厨望了眼。 黄瓜别说他没批了,他就是想批仓库里也没有啊! 京郊的暖棚倒是能种植这些反季节蔬菜,但是那点儿产量,根本就落不到工厂食堂手里。 “蓑衣黄瓜,最后还整了个花样哈…”吴处长饶有兴趣的夹起一头,盘里的整根黄瓜便像弹簧似的被拉开。 “有意思有意思…”陈主任夹起另一根,“这道菜我还真是只听过没见过,这刀工,精细啊…” “尝尝、尝尝,我们这厨子,鸿宾楼出来的,有两把刷子…”李为民此时也顾不得琢磨了,赶紧的忙着劝菜敬酒。 “钱厂长,您再尝尝这回锅肉…” “吴处长,我给您满上…” “羊肉白菜热乎的,陈主任我给您盛一碗…” … “哎哟,可算忙完喽!”梁师傅把腰里的围裙取下,端起大茶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这六个人小灶,怎么感觉比千八百人的大灶还忙活?” “那可不?”赵铁锁笑笑,“这边儿没啥事儿了,要不您先回吧,李主任他们也不知道得喝到几点,中间要热个菜啥的,我一人也够用。” “那这些…” “我慢慢收拾,您放心回吧,这累一天了。”赵铁锁从菜案子下拎出个饭盒,递到梁师傅手中。 梁师傅心照不宣的笑了下,“这多不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多一筷子少一筷子谁也看不出来,拿回去给孩子尝尝。” “成!那我就替几个孩子谢谢他赵叔了。”梁师傅说完,迅速将饭盒揣进怀里,轻手轻脚的从侧门出去。 饭桌上,酒过三巡,客套话说了一圈后,开始切入正题。 先是统管后勤的副厂长李怀德端起酒杯开腔,“老钱啊,你就想想办法嘛!那么大个肉联厂,从牙缝里挤挤,还能挤不出一千斤猪肉?” 钱厂长连连摆手,“我说老李,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多大个牙缝啊,还能挤出一千斤肉来?” “我这也没多要啊。”李怀德跟他碰了下杯,看向旁边的采购处长丁全兴,“老丁你说,咱一个万人大厂,每月就给拨三千斤肉,它够吃吗这?” “不够哇!真不够!”丁全兴放下筷子,摇摇头,“钱厂长、吴处长、陈主任,我给您三位算算账啊!” “我们厂食堂,一礼拜吃一回肉,一月四个礼拜,每回的消耗量就是七百五十斤。” “可我们是万人大厂啊,分到每个工人嘴里,也就刚半两露头,半两的肉,再煸出猪油,还能剩多少?” “那是真不够啊!钱厂长!” “我知道你们难!可现在哪个厂不难嘛!你们这一开口就一千斤,这也太为难我了!”钱厂长夹起一筷子连皮带肉的酱肘子,就着下了口酒,“唉!老李老丁,我也不跟你们推三阻四了,最多,我能给你们厂多挤出三百斤!不能再多了!” 今儿他能来轧钢厂吃这顿饭,那就说明这事儿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至于能争取到多少,那就要看几位领导的能耐了。 “别啊老钱,三百斤,还不够半顿的,你这也太抠了你…”李怀德见钱厂长连下了两筷子的酱肘子,于是,又给他夹了块儿肥的,沾了沾汁儿,半真半假道,“不瞒你说,我本来想要一千五百斤的,又怕一张嘴,再给你吓跑喽!这三百斤也太少了,再加点儿、再加点儿…” 说着,给坐在对面李为民使了个眼色。 李为民忙站起来,再次替钱厂长三人把酒满上,顺势卖惨,“我们厂都是大老爷们儿,干的又是出大力的活儿,从开年,这上头就天天动员抓生产、抓生产,可这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先吃饱吧?工人肚子里没油水,哪有劲儿干活啊!” “说是一礼拜一顿荤,食堂的师傅切肉都不敢切厚一丁点儿,再这么下去,工人们真该有怨言了!” “…” 前厅里,两个厂的领导你来我往的周旋着,后厨中,赵铁锁一边收拾,一边仔细的听着。 原来是自家厂子想从肉联厂多弄些调拨,嘿嘿,这不是打瞌睡就来枕头,正是时候么? 第236章 秦山:你可拉倒吧,别再扯着蛋了! 推杯换盏间,酒又转了三圈。 在李怀德,丁全兴,和李为民仨人的软磨硬泡下,钱厂长那边已经松口到了六百斤。 “六百斤,真的不能再多了!” “老钱老钱!你听我说,我也不要一千斤了,你就给我们工人同志每个月多加一顿肉,再凑个整,八百斤!八百斤行不行?!”李怀德也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装的,伸手比了了‘八’,照直怼到钱厂长脸上。 “不行不行,给不了给不了…”钱厂长直摇头,“这肉联厂要是我家开的,别说一千斤、一千五百斤,凭咱俩的交情,我把厂子送你都行!” “可厂子是国家的啊!现在不光你们轧钢厂,机车厂、棉纺厂、面粉厂、哪个厂都缺肉缺粮!” “那肉它又不是凭空多出来的,我给你们厂多放六百斤,那就得从其它厂的调拨里抠六百斤出来!别的厂能愿意?” “再多!再多你不如直接要我这条老命得了!”钱厂长一张糙脸喝的满面红光,但说啥也不再松口。 现在全国各地的粮油肉都吃紧,每月能多拨出六百斤肉给轧钢厂,已经是顶到头了。 赵铁锁在后厨,一边擦着灶台一边寻思,六百斤,照着厂里想要的一千斤,还差着将近一半儿呢! 秦哥要是有路子,能把差的四百斤弄来,不,都不用四百斤,弄个二百斤,李厂长都得把他当香饽饽捧着。 这么一琢磨,他心里也有了底儿,马上再次起锅烧水。 等到前边几位酒差不多喝到位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鸡蛋葱花疙瘩汤也烧好了。 点上两滴香油端上桌,赵铁锁笑容憨厚,“领导,喝碗热乎汤,肚里舒服。” “呦嚯,还有疙瘩汤呢!这个好,我喝完酒就想垫口连汤带水的。”这一碗疙瘩汤简直做到了吴处长的心坎上。 吴处长端起碗,满意的赞许道,“这个小师傅不错,仔细周到,厨艺也好,不错,真不错!” “嘿嘿。”赵铁锁咧开嘴笑笑,“领导您过奖了,那啥,汤锅里还有,喝完再盛。” 酒足饭饱。 送肉联厂的三位领导离开前,李为民拍了拍赵铁锁的肩膀,“辛苦了小赵,今儿发挥的不错。” “不辛苦,应该的,您也是为了咱们厂工人谋福利。”赵铁锁十分上道儿,顺势扶了把摇晃不稳的李为民。 “好好好,你也别忙活了,厨房明儿让刘岚他们收拾…”当着外人的面,李为民没多问,但心里却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小赵,虽然厨艺上确实不如何雨柱,但要论会来事儿,可比何雨柱那刺头强太多了。 做饭嘛,又不是造飞机造大炮,谁做不是做,不如找个用着顺心的,况且,何雨柱的手艺也还没好到离了他轧钢厂就不转的程度。 稍微一比较,李为民再次笑着拍拍赵铁锁,“行了小赵,你也赶紧回吧,明儿得空上我办公室一趟…” … “你这炕想盘多宽啊?” “越宽敞越好,挨着这面墙,往外两米五,您看成不成?” “两米五?我看看啊。”小杨他二大爷老杨扯开皮尺比划了下,“两米二吧,炕盘两米二,边上还能放个五斗橱。” “成,按您说的办。” “两米二,那我给你算算啊。”老杨从劳动服兜里摸出个草纸本,用铅笔头三两笔画出个草图,“算上烟道,这砖得用三百四五十块儿,还得去河边挖几车泥,干草,来来,你瞧瞧…” 秦山接过本子,扫了眼,没看明白,“成,全包给您,您是老手艺人,我还能信不过您么?” “这你算说对了。”老杨一点儿不谦虚,“现在那些建筑队的年轻人,十个瓦工里头也不见得有一个会盘炕的,你小子,识货。” “那肯定啊,不识货也不能找上您。”秦山乐呵呵的给他递了根烟,“二大爷您受累了,包工包料多少钱,我先给您拿上。” “诶,不慌、先不慌。”老杨把草纸本子一卷,重新揣进兜里,眯着眼不慌不忙的抽了两口烟,“工钱先不慌,料钱——” “你喊几个关系好的小兄弟,上城墙根儿扒几车砖,再上河边拉几车泥,这料不就有了么?” 秦山:“啊?” “啊啥啊?有现成的不用,花那冤枉钱干啥?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怕出点把子力不成?” “不是,主要是我还想把厨房也重修一下…”秦山本想说,买砖也花不了几个钱,真没必要费这老鼻子劲。 但瞅老杨那精打细算的样,他要这么说,这倔老头非得急。 “那正好再多拉几车,二大爷给你一并修了。”老杨道,“那么长个城墙,就算把你家这几间屋都修了也够用。” “那倒不用…”秦山无奈的挠挠额头。 “人师傅说的对,有钱也不能瞎花,老大不小的人了,不存老婆本怎么能行?”张桂香听见外面说话,也出来唠叨。 门挨门住的久了,有时候看着院里的小辈儿,就跟看自家孩子似的,忍不住要啰嗦几句。 “还有我和小陆呢,回头再叫上大栓跟锁子,两趟就给拉回来了。”许大茂岔着两条腿,迈着八字步从屋里挪出。 秦山挑着眉瞅他一眼,“你可拉倒吧,别再扯着蛋了。” “我没事儿,明儿就能上班。” “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 “我丈母娘是协和的,他们医院看这方面看的好,要不,给你介绍个靠谱大夫?”见这货扶腰站着,裤裆底下都能骑头驴了,秦山实在是没眼看。 许大茂一听,连连摇头摆手,“不去不去,咱厂医院都说还能用,一点儿小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协和是万万去不得的。 让人知道他去协和看病,还不得以为他命根子真坏了?! “山子、山子、有人来找…” 老杨量完厨房前脚刚离开,后脚,便见阎埠贵领着个身形顶他自个儿俩宽的大块头,快步穿过垂花门,走进后院。 第237章 曹八斤:干爹!我来啦! “山子、山子,有人来找…” 秦山正准回屋,闻声抬眼看去,只见阎埠贵身后跟着个魁梧壮汉,再一看,这壮汉却长了张直眉楞眼的小孩儿脸。 “这小子说是从昌平下头的村子来探亲的,还说你是他干爹,我寻思也没听说你家在乡下还有亲戚啊。”阎埠贵借着推眼镜的动作,点了下太阳穴。 愣高的小伙,非说自个儿是秦山干儿子,这不脑子有毛病么? “我不傻,我叫曹八斤,家住昌平县大土沟子村,我爹是村长曹金水,我来城里探亲,找我干爹秦山。” 看见阎埠贵的动作,曹八斤有些不太高兴,直愣愣的对着阎埠贵,把他爹和他二爷爷教他的话又一字不落的重复一遍。 “嗐。”阎埠贵尴尬的咧了下嘴,“这孩子,我也没说你傻啊。” “你刚刚这样,就是说我傻。”曹八斤学着他的动作,一指自个儿的大脑壳,生气的粗声说道。 “…”瞅着眼前小山似的大块头儿顶着张黑黢黢的脸,瘦弱如鸡的阎埠贵连忙战术性后撤。 “八斤,这是咱院儿三大爷,跟你开玩笑呢。”秦山见状上前,一只手搭在曹八斤肩上,将人按住,笑了笑道,“我这小兄弟没啥坏心,就是脾气耿直了点儿,三大爷您多包涵。” “诶诶!”阎埠贵干笑着连连点头,“既然身份核实,那我就放心了,那啥,山子,有啥要帮忙的说话啊,我这先回了…” 说完,一溜小碎步,顺着垂花门出了后院,边走边小声嘀咕,“嘿,一般傻子都说自个儿不傻…” “八斤,你怎么来了?” “干爹…!”曹八斤一见秦山,立马露出亲人重逢般喜悦的表情,刚开口喊了声‘干爹’,又赶紧闭上嘴,朝四周望去。 秦山:“…?” “我爹说,不能让别人瞧见!”曹八斤拍了下背后的竹筐,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一脸神秘的小声道。 这会儿天已黑透,老太太和小豆丁也泡完脚,早早暖被窝了。 “把筐放下,吃饭了吗?”秦山将人领回自个儿的小屋里,顺手插上屋门,给他倒了杯热水。 “吃了,我爹给我装着干粮呢!”曹八斤说着,膀子一甩,哐当把筐甩到了桌子上,“干爹,你猜我带啥来了?” 说着,却不等秦山猜,直接掀开盖在筐上的布,开始往外掏东西。 先是一叠干巴巴的烙饼子,接着是一瓶吃了一半的酱咸菜、一袋干蘑菇、一大捧干麦草… 掀开麦草,底下竟还有隔层,隔层里蜷着两只被用破布包裹着,绑了四蹄和嘴的小羊羔。 “前几天刚下的羊羔子,我爹让我给你送来。”曹八斤伸手抱出一只,给它顺了顺毛,咧嘴笑道,“路上看了好几回,好着咧,能喂活!” “替我谢谢你爹,还记得这事儿呢。”秦山着实没想到,曹金水人这么实在,说猪崽羊羔,还真把猪崽羊羔都弄来了。 “嘿嘿,我爹说了,自家人不用客气。”曹八斤大大咧咧一屁股把椅子坐的嘎吱响,晃了三晃。 “今儿天晚了,你就在这儿住下吧,等着,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去。”秦山交代了句,开门出去。 两分钟后。 一堆桃酥、槽子糕、枣泥酥、还有苹果、橘子、以及一盒牛肉罐头便摆在了曹八斤面前。 “家里没热乎饭了,先凑合垫两口。”秦山提起装着两只羊羔的竹筐,“我出去一趟,你吃着,暖壶里有热水,喝完自个儿倒。” 别看曹八斤个头比秦山还猛,但到底还是一孩子,看见各式各样的糕点水果,俩眼直冒绿光。 等秦山出门,把羊羔收进空间,又在院里抽了根烟,溜达一圈回来后,桌上的吃食已所剩无几。 “干爹,我爹说了,让我别造你家粮食,可你们城里的糕饼太好吃了,我一下没忍住。”曹八斤一脸内疚的念叨着,却丝毫不耽搁他往嘴里续枣泥酥,“真是太好吃了,又香又酥又甜,比我二奶奶蒸的红糖发糕还好吃…” “吃吧,干爹都喊了,还能不让你吃?”秦山又给他倒了杯水,在桌对面坐下,“从昌平县发的车晌午就该到了,你怎么这会儿才摸来?” “那车路上坏了,好悬翻山沟子里,天都快黑了才进城。”曹八斤舔舔嘴上的糕点渣,“等我找到轧钢厂,你都下班了,还是门口的解放军跟我说的你住在这儿。” 秦山点点头,他口中的‘解放军’应该是保卫处,“真行,没给你摸丢。” “这有啥,我又不是哑巴,我爹说了,出门在外带上嘴,多喊人,我一路打听就找着你家了。” “开介绍信了不?”秦山问,想着从山里进城一趟也不容易,路上还差点儿翻车,不如带孩子在四九城转转,多玩两天。 “嗯,开了,我爹给我开的。”曹八斤从袄子兜里掏出张纸。 “一个礼拜?”秦山扫了公章上的日期,“你爹还挺放心你。” “我爹说了,让我看看你家有要干的活儿不,有就让我干,没有就让我早点回。”曹八斤一拍手边的包袱,“我带着干粮和粮票呐!” “你爹还真是能掐会算。”秦山笑道,“成,那你敞开吃,吃饱点儿,过两天帮我扒砖刨泥去吧。” 曹八斤宛如一台无情的干饭机器,啃苹果像猪八戒啃人参果似的,一个橘子,一口就能塞进嘴。 最后,一盒五两的牛肉罐头就着两张烙饼咵咵下肚,终于吃饱喝足的打了个嗝儿,朝秦山露出不好意思的傻笑。 “吃饱了?” “嘿嘿,吃饱了。” “行了,今儿天晚了,也甭再往招待所折腾了,就先在这儿对付一宿吧。”秦山指指床底下的搪瓷盆,“自个儿倒热水洗脚去。” “洗脚?” “不洗脚咋睡?” “我们村都不洗脚,我爹不洗脚,我二爷爷也不洗脚…” “我家必须洗,还得打肥皂,别磨蹭麻溜的…” “哦…” 第238章 秦山:失策了...失策了! 因为天儿晚了,秦山懒得带曹八斤上街去找招待所,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 这小子,脑袋一沾枕头,那呼噜打的恨不得把房顶掀了,同时,还配合着打嗝、磨牙、放屁、蹬腿、说梦话,比赶大集都热闹。 “失策了、失策了…” 秦山躺在另一头,双眼无神的望着房梁,刚想翻个身,曹八斤哐当一脚,砸的床板一震。 “八斤、八斤…”秦山往外挪了挪。 曹八斤吧唧吧唧嘴,哼哼唧唧,“干爹我不吃了,不能吃了,你家的面山都叫我吃塌了,不吃了…” “那烤鸭你吃不吃?”秦山问。 “…”曹八斤含糊的哼了声,又开始嘎吱嘎吱,跟啃桌子腿似的磨牙。 磨了好一会儿,就在秦山准备闭眼时,这货猛然坐起,闭着眼发出两声憨笑,“嘿嘿,烤鸭真香!” 说完,魁梧壮硕的大身板子砰的一声直直躺下,拉大锯般的鼾声再次有节奏的在屋内回荡起来。 秦山:“…” 就这么硬挺到凌晨四点,困意上头,秦山才阖眼眯了会儿,就这屁大一会儿,还做了个噩梦。 梦见自个儿被人装麻袋沉江,憋着气,好不容易挣扎逃脱,猛一睁开眼,好家伙!曹八斤两条柱子似的粗腿正死死压在他心口上。 “小兔崽子,压死你爹了。” 秦山推开他,看了眼窗外,天还没亮,索性也不睡了,穿上棉袄骑上车,上荷花市场淘烤鸭票去。 淘了两张票,回来路过刚出摊的早点铺,又顺道买了十个猪肉粉条馅大包子,五根炸油果儿,用油纸包着,挂在车把上。 刚回到四合院儿,就跟起床做早饭的张桂香打了个照面。 “山子,家里要打家具啊?”张桂香打着哈欠问。 “嗯,是准备打套新的。”秦山随口应道。 心里还在想,这木料都没买回来呢,她怎么知道自个儿要打家具了?就听张桂香又道,“你这离娶媳妇儿还早呢,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是,不急。” “不急你三更半夜不睡觉,搁屋里嗡嗡哧哧的锯木头…” 张桂香话音未落,便见隔壁屋门打开,从屋里走出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壮汉揉着眼,一脸懵懂,“干爹,你咋起这么早?” 秦山:“…”早个der,老子特么一宿没睡好吗?! 张桂香:“…” 我滴乖乖!这块头儿!这是吃啥长大的? 看见张桂香,曹八斤十分有礼貌的打招呼,“大娘您好,我叫曹八斤,家住昌平县大土沟子村,我爹是村长曹金水,我来城里探亲,找我干爹秦山…” 说完,咧嘴嘿嘿一乐。 “啊,你好你好…”张桂香目瞪口呆的盯着他上下打量,“这孩子,啧啧…这、这长得真够壮实的…” 她也是没啥话应了,只能硬夸一句,就这直眉楞眼的劲儿,一瞧便知道是个不大聪明的。 “干爹,你们城里的井在哪儿,我去挑水!”曹八斤道。 “不用了,咱院儿有自来水。”秦山把手里拎的包子油果儿递给他,“洗把脸,先吃饭,把棉袄穿上,别冻着凉。” 虽然不明白城里人为啥吃个饭还要洗脸,就像不明白进被窝为啥要洗脚一样,但曹八斤还是乖乖照做了。 趁着他胡撸脸的功夫,秦山冲了四碗鸡蛋茶,点上香油。 老太太和小豆丁也起来了,俩人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瞪着双眼,齐齐瞧着曹八斤。 “你咋长这么高?比我哥还高。” “因为我吃的多,能吃就长高个儿。” “你几岁了?为啥喊我哥干爹?我哥还没娶媳妇儿呢!” “我十四,干爹救过我命,我爹说干爹是他兄弟,所以我喊干爹,你几岁了?” “我快五岁了。”小豆丁伸出五根手指,想了想又歪着头问,“那你喊我哥干爹,我喊你啥?” 这个问题可把曹八斤难住了。 抓耳挠腮的掰扯了会儿,不太确定的说道,“按理说,你应该也喊我哥,我应该…喊你姑!” “你比我大,咋能喊我姑?”小豆丁让绕晕了,但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那有啥。”听了半晌的秦马氏放下碗,摸出根烟不紧不慢的点上,嘬了口道,“要是搁咱老家,你都当奶奶了,你俩各论各,不耽误。” “哦——”小豆丁煞有介事点点头。 “哦啥哦,赶紧吃吧,饭都凉了。”秦山嘴里咬着大包子,一脸无语的瞅着这仨大宝贝疙瘩,“八斤,你就喊我哥。” “那不行,我爹说了,不能没大没小的。”曹八斤立马摇头,“干爹,以后我还要伺候你,给你端屎端尿、养老送终咧!” 秦山眉毛抖了抖,“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曹八斤:“干爹,你家墙上的报纸黄了,等会儿我去找新报纸,重糊一遍,我爹说了,让我多干活儿。” “不用,甭忙活。”秦山摆摆手,“等过两天,这俩屋的墙都要刮腻子。” 曹八斤:“啥是刮腻子?我给你刮!干爹,你别看我傻,我活儿干的可板正了,种地、放牛,摸鱼抓虾、赶骡子、挑粪,我样样能行!” “嘶——你不是说自个儿不傻么?” “嘿嘿,我自个儿可以说,我爹,我二爷爷可以说,干爹你也可以说,但是外人不能说!” 秦山心说这孩子哪傻了? 这里外亲疏不分的挺明白么? “秦溪今儿不用上托儿所了,领着你奶和八斤上街转转。”看着曹八斤一口气扫光五个包子三根油果儿后,秦山掏出五块零钱放在桌上,“想吃啥自个儿买,别跑太远,下午我早回,带你们去吃烤鸭。” “成,哥你放心,我肯定看好他俩。”小豆丁小大人似的,把钱往兜里一揣,拍着胸脯保证。 曹八斤:“干爹你放心,我也肯定看好我姑跟我太奶!” 秦马氏:“孙砸你放心,我肯定看好这俩孙砸!” 秦山:“…”行吧,瞅这仨一个比一个彪的劲儿,应该问题不大… 第239章 许大茂:我感觉热热的,胀胀的,真有用嘿! 交代完家里仨宝贝疙瘩,秦山便准备去上班。 刚出门,许大茂已经等在院里了,“嘿,秦爷,上班呐?捎上兄弟我呗!” “还没好呢?”秦山瞥了眼他那别别扭扭的姿势,“没好你上什么班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不上不行。”许大茂岔着腿往前挪两步,“我都歇两天了,再不去,人该以为我真不能行了。” 他凑近一张嘴,立马一股子骚味儿飘了出来,冲的秦山皱着眉直往后仰,“你丫吃了多少牛鞭啊?” “一天一副,连汤带水。”许大茂用手半掩着嘴,低声道,“不过,这玩意儿还真管用,我那话儿一直热热的,胀胀的,怎么样,让我爹也给你弄几副?” 秦山一脸无语,“你那是让踹肿了,充血充的。” “不能,我感觉就是蠢蠢欲动…” “动你大爷,赶紧走吧。” “诶!”许大茂赶紧小碎步上前,伸手去扶车后座。 “边儿去,出大门再上,丫还蹬鼻子上脸了…” “秦爷,慢点儿走,等等我,等过两天,我请你和阎解成下馆子去,就东直门那家老字号焖羊肉…” 秦山在前头推着车,许大茂跟在后头。 穿过垂花门,进到中院,正蹲在水池旁边刷锅洗碗的陆寒江打招呼,“嘿!大茂哥,你好啦?” “哥们儿我神功护体,金刚不坏!”许大茂撅着屁股,摇摇摆摆的迈着鸭子步,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儿。 陆寒江瞧着这架势都替他疼,咧着嘴角好心劝道,“大茂哥,实在不行,你就再歇两天吧…” 谁知许大茂一听‘不行’这俩字儿,立马跟让人戳了肺管子似的,瞪着眼嗷嗷叫,“说谁不行呢?说谁不行呢?毛都没长齐的青瓜蛋子,你懂个屁啊你!”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大茂哥,你行!你肯定行!” 听见院里的声音,何雨水轻轻掀开窗帘布一角,朝外看了眼,想出去说句话,又有些犹豫。 虽然她哥跟许大茂的过节越来越深,但她跟大茂哥关系还不错,可也正是因为关系不错,才更不好开口求情。 眼看她哥关进去两天了,派出所和轧钢厂连个信儿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家里真要断炊了。 “大茂哥!”无奈之下,何雨水把心一横,拉开门追了出去,“大茂哥、山子哥,等一下——” 已经往前院走去的二人闻声,停下了脚步。 “大茂哥,对不起…我、我应该早去看你的,可是、可是…”何雨水低着头,两只手来回绞着,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是想求情来着,可话卡在嗓子眼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在许大茂这货虽然缺德猥琐不要脸,但还不至于跟个半大姑娘犯为难,摆摆手道,“雨水妹子,这事儿也赖不着你。” “大茂哥…”何雨水更不敢抬头看他了,说话声比蚊子哼哼还小,“那、那我哥他、能不能…” “你哥是你哥,你是你,甭管我跟你哥有啥仇啥怨,都牵扯不到你一小孩儿头上,明白不?” 许大茂多精啊,不等何雨水求情,直接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何雨水点点头,“我明白,大茂哥…” “哥绝对不是为难你啊妹子,哥后路都给你想好了。” 毕竟一个院儿长大,这丫头打小就‘大茂哥大茂哥’的喊了这么些年,许大茂也不忍心真看着她没人管没学上。 于是道,“你也别害怕,先去找街道、找派出所,他们能替你找你爹,你放心,派出所出面,你爹不敢不养你!” “找我爹…?”何雨水迟疑了下,语气也生硬了几分,“我爹早就不要我了,我也早就不认他了。” “嘿——”许大茂挠挠头,“你这孩子,你犟什么犟啊?你认不认他,跟他养不养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让他把你供到毕业、工作,你再不认他,到时候,他就一糟老头子,他还能把你怎么着?” “你就说你爹那手艺,在哪儿他也不少挣啊,你不让他养,他的钱都给别人养儿子了,傻不傻你?” “…”何雨水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好好想想哥的话有没有道理。”许大茂拍了下她脑袋,“哥不会坑你,想明白了跟哥说一声,赶紧上学去吧。” 这些话就在院里说的,也没避人,就算在屋里,易中海也听的一清二楚。 “两千块钱、两千块钱…他这分明是讹人!是趁火打劫!”易中海脸色发青,背着手在门后来回踱着步。 “唉,许大茂他就是拿话堵我呢,要我说,这事儿你别管了,咱也管不了,就让雨水找她爹去吧。”杨兰英道。 “不行!绝对不行!”易中海脱口而出,猛然瞪大的双眼看向杨兰英,眼角不自然的抽动着。 “老易,你咋了…?”杨兰英被他狰狞的神色吓了一跳,“那何大清是柱子亲爹,柱子出了事儿,不找他还能找谁啊?” “这两天没睡踏实,头有点儿疼,不碍事。”易中海缓了缓,“等会儿你再上许家商量商量,两千块钱、两千块钱太多了…对了,买二十个、不三十个鸡蛋去,别空手…” 杨兰英愣了愣,“老易,你、你不会是真要出这个钱吧?再说,咱家哪有那么多鸡蛋票啊?” “不够你看谁家有富余的,先去换两斤嘛!” “老易…” “行了,我去上班了。” “诶——老易——老易——” 看着易中海匆匆出门,杨兰英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事儿他为啥就非往自个儿身上揽? 许家要是咬死不松口,他还真要掏两千块钱不成?那可是两年的工资啊! 易中海则更是上火,火的鼻子下边长了一溜疖子,打眼一看跟电影里的小日本鬼子似的。 本来,这事儿还有回旋拿捏的余地,可何大清就是一步死棋,一入局直接把他逼到了死角。 现在,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掏钱割肉,把傻柱捞出来,要么,事情败露,彻底身败名裂! 第240章 铁饭碗,祖传的铁饭碗! “你说雨水这丫头是不是傻?何大清要是我爹,我就闹,上他家闹,上他厂里闹,他敢不养我试试!” “何大清也是有毛病,亲生的不养,抛家舍业的去替别人养儿子,他也不想想,不是自个儿的种,那能靠的住么?” “半路夫妻都靠不住,甭说半路的儿子了,早晚完蛋!”许大茂侧坐在后座上,两只手紧紧抓着秦山的腰。 “我说许大茂,你能别跟个大姑娘似的么?撒手。”秦山晃了下车把。 “别介秦爷。”许大茂一下抓的更紧了,“我这不蛋疼么,您稳点儿、稳点儿,别再给我颠碎喽…” 轧钢厂。 一大早,上班的铃声还没响,赵铁锁就等在李为民办公室的楼下了,见人来到,忙迎上,“李主任,您来了。” “嚯,小赵,够早的。” “您交代的事儿,哪儿能耽搁。”赵铁锁跟在李为民身后,走进办公室后,顺手便将门关上。 “手艺不错嘛小赵,有两把刷子,李厂长、丁处长,还有肉联厂的领导都对你很满意啊!”李为民笑呵呵的提起暖壶,拔开瓶塞,手伸到瓶口试了下,又将其放回原处。 赵铁锁见状,立刻上前,“我去给您打壶开水。” “不用不用。”李为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小赵啊,你来咱们食堂几年啦?” “两年多,快三年了。” “这么久了?你说你小子,有这手艺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啊?” “嗐!”赵铁锁挠挠后脖颈,“这不多亏了您给我这次机会嘛!” “好好好…”李为民满意的点头,“那下回再有招待餐,还交给你,不过说好了,可不许再自掏腰包加菜了,咱这么大个厂子,有专门的招待经费,哪能让咱工人干着活儿还倒贴钱呢?”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赵铁锁一脸实诚道,“李主任,不瞒您说,我这也是好不容有机会,就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表现…” “理解理解,年轻人嘛,求进步是值得肯定的。”李为民坐在办公桌对面,身子朝前倾了倾,“小赵啊,你也知道,咱食堂眼下是啥情况,你要是有路子,可千万别瞒着咱自个儿人啊!” “瞧您说的,我能有啥路子…”赵铁锁等的就是这句话。 “没路子那顶鲜顶鲜的黄瓜、还有那么大个肘子是从哪儿弄来的?”见他不交底,李为民又补了句,“小赵你放心,咱厂不缺钱,缺的就是物资!” “不是,主任您误会了。”赵铁锁道,“那些都是我托朋友,从他朋友手里弄的,我跟人家也不熟…” 李为民:“朋友的朋友?” 赵铁锁:“嗯!” “朋友的朋友也是路子啊!”李为民一拍大腿,“小赵,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个艰巨且重要的任务!” “找你朋友打听打听,看你朋友的朋友手上有多少物资,能不能给咱厂搭条线,价钱好商量!这事儿你要能办成,我给你记一功!” 听到‘记一功’,赵铁锁的眼睛瞬间一亮,“主任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今儿晚上我就去打听去!” “好!”李为民起身,十分寄予厚望的一拍他肩膀,“好好干小赵,下下个月厨师定级考核,我破格给你个名额,只要能过,马上转正!” … 赵铁锁人逢喜事精神爽,炒菜都比平时多搁了一大勺猪油。 刘岚看见打趣儿道,“诶呦,这是日子不过啦,还是咱厂发财啦?这要让老李瞧见,又得嗷嗷叫!” 说着,学起李为民的样子,手撑着后腰,满脸心疼的呲牙咧嘴,“行啦行啦!油罐子都要见底啦!你们当我是地主老财呐?” “一个个儿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吃着上顿不顾下顿,啧啧啧,败家子儿,一群败家子儿!” 由于模仿的太过惟妙惟肖,把大伙乐的不行。 “小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梁师傅道,“昨儿二楼小灶招待的就是肉联厂的领导,老李肯定弄着肉了,说不定现在都富得流油了,还能在乎这多一勺少一勺的?” “真的?”后厨众人一听这个消息,立马兴奋。 “肯定真的啊,不过昨儿我走的早,不知道老李他们到底弄到了多少,诶,小赵,你知道不?”梁师傅好奇的打听。 “哦,肉联厂那边儿没具体给话。”赵铁锁道,“不过听他们钱厂长那意思,不光咱们厂,各个厂都缺肉,就算给,也给不了太多。” “哎,蚊子再小也是肉。”刘岚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事儿咱知道就行了,也别往外传。”赵铁锁留了个心眼,同时也点了梁师傅一句。 领导谈事儿,甭管啥事,听一耳朵得了,千万别带嘴。 领导今儿说一茬,明儿你就嚷嚷的全厂皆知了,领导怎么能放心用你? “是是是,没个准数的事儿呢,都别往外传啊。”梁师傅也是聪明人,马上意识到自个儿嘴快了。 看了眼赵铁锁,从他手中接过铁锹似的大锅铲子,“那啥,小赵,昨儿你忙活一晚上,今儿就交给我吧。” “那辛苦您了梁师傅,下午面我和。” “嗐,都是自己人…” 赵铁锁很明显能感觉到,自从上回出头跟傻柱干了一架,自个儿在后厨的地位便直线上升。 而这次,取代傻柱上了一次小灶后,连梁师傅和韩师傅两位老师傅都对自个儿客气了许多。 不过,他看中的倒不是这些虚的,而是李为民实实在在的承诺。 他现在是帮厨打杂的,说白了,就是个临时工,工资低不说、也没前途,和他一样是临时工的刘岚,都干五年了,工资才二十五,以后也很难再涨。 但厨子不但是正式工,还是技术工种,跟车间工人一样,有定级考核,只要考核通过就能按级涨工资。 只有转正当上厨子,他才算是把铁饭碗端牢稳,而且哪怕以后退休了,还能让儿子来顶岗。 这不光是铁饭碗,还是祖传的铁饭碗啊! 第241章 秦马氏:孙砸,瞧瞧!好东西! 赵铁锁愿意尽心尽力的替秦山办事,一是秦山不计前嫌,二也是因为能见着实打实的好处。 午饭后,小仓库门口。 赵铁锁迫不及待的跟秦山通了个气儿,把情况交待一遍,“现在是咱厂想要肉,肉联厂供应不了这么大量。” “秦哥,您要是能把这每月四百斤的缺口补上,您信不信,老李得把您当活菩萨供头顶上!” “四百斤…”秦山挑眉,若有所思的摸出半包大前门,两指并拢,轻轻磕了两下,将烟叼在嘴里。 赵铁锁见状,忙划着火柴,用手拢着递上前,刚想说只要路子稳,一二百斤也无妨,却听他又来了句,“四百斤太少了,都不够折腾的。” 赵铁锁点烟的手一抖,差点儿燎到秦山眉毛,“不是,秦哥,要能弄个千八百斤,那更好啊!老李说了,咱厂不差钱!” “那这样。”秦山想了想,“你跟李为民说,每个月,我可以向食堂供应两次物资,每次两头生猪,大概五六百斤左右,外加精面粉五百斤,以及鸡鸭各一百只。” 说完,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赵铁锁。 赵铁锁懵了一下,好像没听明白似的,伸出俩指头比了个‘二’,“是每个月两次??每次都这么多??” “怎么着?嫌多?” “不是不是不是…”赵铁锁连连摆手,“这年头只有吃不上肉的,哪有嫌肉多的!真要能有这么多物资,李为民做梦都得乐醒!” “成,那再说下价钱。”秦山简明扼要道,“猪肉每市斤我要一块,精面粉每市斤两毛五,鸡每只两块五,鸭两块八。” “好。”赵铁锁立刻点头应下,“我记住了,明儿一早我就去跟李主任说,这事儿肯定能成!” 现如今荷花市场里,高价猪肉要卖到一块三四一斤,标准粉两毛二,精面粉三毛,这些都属于供不应求的紧俏货。 而秦山给的价钱比荷花市场低了不少不说,供应量还大,直接省去了不少采购计划外物资的麻烦。 赵铁锁一心一意想着自个儿那祖传的铁饭碗,高兴的两眼冒精光,嘴巴子都快歪了。 见他乐成这样,秦山不禁好奇,“你们李主任许你啥好处了?” “嘿嘿,老李说,我要能把事办成,他就给我个转正名额。” “就这?” “这还不行?”赵铁锁心里还想着,到时候转正了,正儿八经的摆上一桌,喊几个兄弟作陪,好好感谢秦山。 “你们这主任,太鸡贼。”秦山碾灭烟头,笑了笑,“锁子,刚刚说的价钱,是我的价钱,我只要这么多。” “啥、啥意思?”赵铁锁一脸茫然。 “意思是,你要能把一斤猪肉谈到一块四,那多出来的就是你凭本事挣的,我不问,也不要。” 赵铁锁一听这话,立马摇头,“那不成!我不能干这事儿!这么干我不就成那贪官污吏、那什么、中饱私囊了!?” “仨瓜俩枣的,还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你挺有文化啊。”秦山听的直乐呵。 “嘿嘿,我初中文化。” “巧了,我也是。” “不是…”赵铁锁别扭的挠挠头,“秦哥,你说我一没出钱,二没出啥力,我挣这个钱,那太不厚道了。” “我给你捋一捋啊。”秦山拍拍他的肩膀,“要经手大量物资,首先,咱得有个独门独院的仓库吧?” “第二,货物的看守、清点、运送,这些也都需要人手吧?” “这个钱,你挣不挣?你想给谁挣?” “我…”赵铁锁皱起粗眉,认真的思考斟酌了几秒后,郑重一点头,“挣,秦哥,这钱我挣!” 秦山说的对,之前是他想简单了,这事儿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买卖,既然后头还用得着他,那这钱他挣的就不亏心。 再说,自个儿的铁饭碗是稳了,几个兄弟还有一顿没一顿的混着呢,以后能带他们一手,也是好事一桩。 “事情敲定以后,在荷花市场附近找个僻静点的独门独院租下来,租好房子后通知我。”秦山又交代了几句,便回去继续上班摸鱼。 摸到五点来钟,跟老徐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亲戚来,提前走一会儿,许大茂也赶紧小碎步跟上。 “诶——秦爷,捎上我啊,等会儿前头供销社停一下,我给溪丫头和咱干儿子买点儿花生糖吃…” 回到四合院。 秦山左等右等,等到快饭点了,却还不见三人回来,于是去问张桂香,“婶子,您知道我家那仨宝贝疙瘩去哪儿了吗?” “好像上护城河钓鱼去了。”张桂香端着刚炖好的牛鞭汤,“晌午三人回来了一趟,没一会儿又拎着鱼竿和桶出去了。” 鱼竿?? 秦山打开小屋门一看,果然,放在门后的那根‘钓鱼佬永不空军’鱼竿不见了… “婶子,他们几点出去的?” “两点多钟吧…” 秦山看了眼手表,这都六点多了,这仨不会是把护城河一锅端了吧? 脑补了一下仨人‘干大事’的场面,秦山坐不住了,跨上自行车,正准备出门去找人,却见人自个儿回来了。 只不过,一道儿回来的,还多了俩身穿公安制服的熟悉面孔——辖区派出所的干警,小王和小郑。 “哥,我回来了!我跟你说,我们钓了好多鱼——”小豆丁不知道在哪拱的,浑身脏兮兮的,扛着鱼竿,兴奋的跑向秦山,一把抱住大腿。 曹八斤跟在她后头,一只手提着桶,桶里装满了鱼,另一只手上还拎了五条用草绳穿着腮的,条条都有尺把长,也朝着秦山咧嘴乐,“干爹,你们城里的鱼比我们乡下的还大还肥咧!” 再看秦马氏,好家伙,一手提溜一只盘大的王八,嘴里叼着烟卷,鼻孔往外喷白烟,“孙砸,瞧瞧!好东西!明儿剁了给你补补!哈哈!” 旁边,一同而来的小王和小郑则是满脸一言难尽,看看兴奋的仨人,又看看秦山,欲言又止… “同志,你们这是…”秦山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下,感觉气氛莫名有些怪异,心里自犯嘀咕。 这仨、不会真搞出啥大事了吧…? 第242章 这仨,不是彪就是傻! 见到一同到来的派出所同志时,秦山感觉有些不妙。 看见二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时,秦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当两位同志表示要进屋说话时,秦山心说虽然有点问题,但问题不大。 可在听完小王和小郑的叙述后,秦山嘴角不淡定的抽了两下,“啥?钓上来尸体了?俩?还炸了一个?” “你放心,没炸到老人孩子。”小王连忙解释,“是我们的同志接到报案,去抬尸的时候才炸的,当时围观群众已经疏散了。” “不是…”秦山没想明白,“怎么还能钓上来俩呢?” “这个…我们也不好说,据目击群众描述,是老太太先钓上来一男的,引起了骚乱,接着有人跑去报案,在这个过程中,那壮小伙儿又钓上来一女的…” 小郑也觉得这事儿太过邪性了,可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也只能说是巧合,一切都是巧合。 秦山:“…” 合着‘永不空军’是这意思?就甭管是啥,只要下竿子,总得钓上来点儿‘有分量’的? 小王勉强的笑了下,“一般人碰上这种事儿,心里都要犯怵,你们家这三位,不是一般人。” 秦山咧了咧嘴,笑不出来,“老太太有糊涂病,小丫头不懂事儿,另一个,脑子里缺了根弦儿。” 小王和小郑也瞧出来了,这仨不是彪就是傻,只是不好明说。 “人我们已经安全送回来了,不过,你还是要多关注一下小姑娘的状况,毕竟还小…” “好的,麻烦二位了…” “另外,希望这件事不要宣扬,以免造成恐慌…” “我明白。” “…” 了解完情况,秦山起身,将二人送出门,刚迈出门槛,走在前面的小王忽然回过头,“那个,我想问一下,你这打窝子用的是啥配方?” 秦山一愣。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仨人钓了不老少,正好,我家老爷子没事儿也喜欢甩两竿…” 话没说完,就被后头的小郑肘了一下,“所里一堆活儿等着呢,怎么还有空搁这儿瞎打听…” 走到垂花门,小郑才小声道,“死人窝子,鱼能不多么?让你家老爷子也去钓去?钓上的鱼你能下去嘴?” 小王:“…” 小王默默回头,看了眼蹲在院里给鱼开膛破肚的曹八斤,以及地上一条条翻着死鱼眼,嘴还一张一合的肥鱼。 顿时,胃里一阵翻涌… 秦山站在自家屋檐下,瞅着满地尺把长的鱼,还有两只翻着盖蹬着腿儿王八,脑仁发疼。 听说钓上来第一具‘大货’时,护城河边的钓鱼佬就全部把鱼放生、人撤退了,只有他们仨… 不仅坚持不懈的钓,还把钓的鱼都带回来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精神!? “八斤、八斤,别弄了,等会儿…” 秦山刚准备说,等会儿找个地儿把这些鱼埋了,王八放了,就见二大妈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诶呦,山子,你这是捅了鱼窝子了?这么些鱼啊?这得吃到啥时候啊?现在这天儿,放不了几天就要臭了吧?” “要不,你便宜卖给我两条?你二大爷腰还没好呢,正好,我拿回去炖汤,给他补补身子。” 秦山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您想要?别说卖了,送您都行,只不过…” “你二大爷经常说啥来着?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一点儿没错!山子你是个敞亮人,二大妈谢谢你了!” 一听不要钱,二大妈立马眉开眼笑,不等秦山说完,上去便先挑了两条最肥的,一左一右提在手里,眼睛还在依依不舍的到处瞄,嘴上喊着,“老二、老三,快出来帮忙!” 不要钱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家人多嘴壮,三条五条也能吃的完。 “山子,这么好的鱼,都不要了?这要在市场上,少说得一块钱一条,真不要?那我也拿两条了…” “一块钱可买不着这么大个儿的,你看这条,这肚子鼓的,里头肯定有鱼籽儿…” “鱼籽儿好,撒把葱花,再打俩鸡蛋,下锅一煎,嘿可香了,山子,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老刘老刘,你给我也挑条带鱼籽儿的…” 正赶上做饭的时候,后院的左邻右舍、婶子老叔们闻风而动,一个个围着鱼,挑拣起来。 迟来的阎埠贵一脸心疼,“嗐呀!我说山子,你也太不会过了,不要你给三大爷呀!三大爷拿去换了钱,咱爷俩分,这多好!是不是?” “哎呦,这么大的鱼哟——给我也留两条,留两条啊——” 曹八斤蹲在一边儿,挺高兴的,“干爹,你们城里真好,都住在一个院儿里,亲的跟一家人似的。” 秦山看着满院子闹哄哄的人,“各位、各位听我把话说完…” “这大王八还要不要?不要我给我家老刘炖汤了!”二大妈双手高高举起两只王八,大声问道。 她这一开口,张桂香不乐意了,“老刘媳妇儿,你这也太贪了吧?让你家老二老三拎回去四条鱼还不够?还想要王八?你是逮着便宜占没够啊!” “我家老刘卧病在床,要只王八补补怎么了?”三大妈理直气壮,“又没朝你要,你急个什么劲啊?还不是也想占便宜?好意思说我!” “就你家老刘那体格子,再补,医院的病床都得躺不下他!我家大茂也受伤了,这王八该给大茂补!” “老许家的,你还讲不讲理?明明是我先拿的!” “我不讲理?人山子的东西,凭啥让你当家做主?到底谁不讲理了?山子、说句话啊山子!” “都别嚷嚷了!”秦山让吵的脑瓜子嗡嗡的,抓了抓头发,“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了?!” “这鱼。”他指指众人手上一条赛一条肥硕的鱼,“护城河里钓上来的,打的死人窝子,你们也敢吃?!” “…!!!” 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个抱着鱼的半大小子弱弱问道,“山子哥,啥叫死人窝子啊?” 第243章 王八不一样,王八吃草的! “山子哥,啥叫死人窝子啊?”一个半大小子弱弱的问。 “就是搁那块儿钓鱼,钓上来死人了。”住在斜对门的张家老叔皱了皱眉头,小声道。 半大小子不解,“那护城河里有死人,又不是啥新鲜事儿,去年夏天,不还捞出来仨死孩子么?” “话是这么说…”老张看了眼手里的鱼,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话是这么说,可瞅瞅这鱼,长得又大又肥,万一是啃过死人的呢?想想心里不膈应? “算了,我不要了。”老张把鱼扔回了桶里。 “我也不要了…” “我也不要了…” “嗐,这算啥啊?哪条河里没死过人啊?你们真不要了?得,不要就不要吧,我也不要了…” “这要是吃出个大眼珠子来,还不得把我魂儿吓掉…” 众人越叨咕心里越发怵,纷纷又把抢到的鱼放了回去,只有二大妈,还抱着俩王八不撒手。 “老刘媳妇儿,还在想着给你家老刘炖汤呢?”张桂香撇撇嘴角,“这老刘还能吃的下去?” “不一样,王八是吃草的…”二大妈朝天翻了个白眼,扭身往屋里走,边走边喊,“老二老三,把鱼拿出来,鱼咱不要了!” 可王八得要!这么大的王八不好抓,王八汤那是大补! 该说的都说了,二大妈执意舍不得那俩王八,秦山也懒得多劝,抬抬下巴,吩咐曹八斤把满地的鱼收拾收拾,找地儿挖坑埋了。 众人各自散去,就剩下阎埠贵磨磨蹭蹭,凑到秦山跟前儿,“山子,这鱼,咱…” “三大爷,作为人民教师,您还是甭开这口了。”阎老抠眼珠子一转,秦山就知道他打的啥主意。 自个儿不吃,可以拿出去卖啊,这么些鱼,不能白瞎了啊! “我这不是觉得可惜了嘛…”阎埠贵尴尬的推了下眼镜,“哎呀,算了算了,不要就不要吧!” 说完,一脸心疼的摇摇头。 等走出后院了,才小声念叨,“出去花两块钱买条鱼,你能知道人是从哪个窝子里捞上来的?不照样吃的有滋有味儿?眼不见为净…” “干爹,这鱼为啥不让人吃?”曹八斤也不明白,但还是听秦山的,把鱼一条条的捡进桶里。 “没听见刘婶儿说的,你不怕吃出个爆浆眼珠子?” “那不会。”曹八斤道,“那俩死人拽上来的时候我看了,眼珠子都在脸上呢!” “…”秦山无言以对,哽了下,挥手催促,“赶紧的吧,把这地儿也收拾收拾,省的明儿太阳一晒,一股子腥味儿。” “哦,好!”曹八斤三下五除二捡完鱼,又端了两大盆水,唰唰唰几下把地砖和砖缝都冲的干干净净。 边冲边说,“我们村儿的塘也淹死过好几个人,大伙儿照样都吃塘里的鱼,还上塘里洗澡。” “咱家不缺这几条鱼。”秦山招小狗一般,朝小豆丁招招手,弯下腰捏着小脸左右瞧瞧,嫌弃的皱起眉,“这脏的,跟刚挖出来的土豆蛋子似的,麻溜洗洗去,还想不想下馆子了?” 一听下馆子,小豆丁秒变星星眼,尾巴摇的飞起,“吃烤鸭!焦焦的皮!蘸甜面酱!” 在茅房后边找了片空地,挖坑把鱼埋了,秦山这才领仨宝贝疙瘩前往位于王府井大街的全聚德。 到了地儿,找了张四方桌,一人一边儿,大马金刀的坐下,二话不说,先点上两只烤鸭,那叫一豪气! “还有木须肉、过油肉、干炸里脊、软炸大虾、红烧海参、爆鱿鱼…想吃啥随便点,甭跟我客气。”秦山姿势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垂眼看着菜单。 “哥,啥是爆鱿鱼?”从来没吃过海鲜的小豆丁好奇。 “问啥问,尝尝不就知道了,来盘爆鱿鱼。” “下馆子,那得喝二两。”老太太如今也是吃过见过的人了,老神在在的先呷口茶水,不慌不忙道。 “成,再来瓶莲花白。” “我…”曹八斤闻着隔壁桌飘过来的油香味儿,咕咚咽了口哈喇子,“我吃五...三、三个玉米饼子…” 出门前他爹说了,让他悠着点儿。 说城里不像他们乡下,有田有地,城里人的粮食有定量,千万不能憨吃愣喝。 “玉米饼子这儿可吃不着,玉米饼子还得是你二大娘贴的好吃。”秦山手指在菜单上‘主食’一栏点了点,“先来四两米饭,一斤荷叶饼。” “再加个红烧海参、软炸大虾、一盘香辣鸡丁,一盘香菇笋片…” 秦山一口气又点了四道硬菜,旁边的服务员忙提醒,“还有两只烤鸭呢,您四位够吃了!” “成,那就再一人上一碗鸭骨汤,劳烦您跟后厨说声,烤鸭要大的肥的,皮儿烤的焦的。” “行!那就这些,四位稍等。”服务员姑娘一边下单子,一边暗戳戳的偷瞄秦山。 瞄了好几眼,瞄的自个儿都脸红了,才抿嘴笑着,快步走开。 不是没见过阔气的,就是觉得这小伙子长得好看,想多看看。 “干爹,那大姐为啥老瞅你啊?”曹八斤不懂就问。 但是有人懂,“因为喜欢我哥呗!”秦溪见怪不怪。 “咳…”秦山让茶呛了一下,“小声点儿,你个小嘎巴豆子,你知道啥是喜欢?” “喜欢就是想给你当媳妇儿。”小豆丁一本正经,“漂亮姐姐喜欢你,凶巴巴姐姐也喜欢你,她俩都想给你当媳妇儿!” 秦山伸手抓了把瓜子儿,“凶巴巴?陆寒玉啊?她哪儿喜欢我,她一见着我,就拿包袱怼我脸。” 不过说起陆家那祖宗,好像是挺久没见过了。 听陆寒江说是快毕业了,考试任务重,但八成是嫌院儿里乌烟瘴气,不乐意回来。 扯着闲谝的功夫,一整只油亮肥美的烤鸭先端上桌了。 按老四九城人的说法,烤鸭也分两个流派。 一个是‘焖炉派’,一个是‘挂炉派’。 ‘焖炉派’讲究鸭子不见明火,由烧热的壁炉焖烤而成,烤出的鸭子肉质细嫩,鲜美多汁。 最有名的‘焖炉派’就是京城第一家烤鸭店‘便宜坊’,号称烤鸭的祖宗。 而‘挂炉派’,则是用果木为燃料,用明火烤,烤出的鸭子外表酥脆,带有果木的清香。 小豆丁要吃的,有‘焦焦皮’的烤鸭,就是这后起之秀,‘挂炉派’的全聚德。 第244章 秦山:在一声声哥中迷失自我 吃全聚德也有说法,说这烤鸭的制作技术,一半在烤,另一半在片。 “您的烤鸭来喽——” 随着一声吆喝,片鸭师傅将刚出炉的烤鸭端上桌,先在食客们面前展示一圈儿。 瞧,这整只的鸭子,这肥美、这油润、这位请客的主儿大方、局气、倍儿有面子! 然后,手法娴熟的师傅便开始片鸭。 先将烤鸭胸口的整块油皮一刀片下,接着,从一侧片下六片连皮带肉的,码在盘中,端给四人,笑眯眯道,“您四位尝尝,味道怎么样?” 焦香的皮、细嫩的肉,一口下去,鸭皮的油和鸭肉的汁同时在口中爆开,简单纯粹的肉香直冲天灵盖。 “好吃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小豆丁被好吃到无以言表,十分捧场的朝片鸭师傅竖起大拇指。 “好吃,这肉片的,薄而不散,讲究。”秦马氏咂咂嘴,回味了一下,端起小酒盅,轻呷一口,美滋滋的眯起眼。 “呦,老太太,您是懂行的,咱这烤鸭,讲究个趁热片、趁热吃,一只鸭子七分钟内片完,一共一百零八刀,刀刀薄而不散,您瞧好喽!”片鸭师傅说完开始炫技。 下刀丝滑如行云流水,一片片薄厚均匀的鸭肉在盘中码成一朵层层叠叠盛开的牡丹。 最后,再将鸭胸口的油皮片好,码在最上边儿,往桌中央一摆,“四位,您慢吃!” 这一套下来,曹八斤都傻眼了,一边口水直流三千尺,一边惊叹,“干爹,你们城里人可真会吃!” 吃个鸭子,还要一片一片的摆出朵花,要是在他们村,有这功夫,鸭屁股都不剩了。 “动筷子,别凉了。”秦山先夹起两片,蘸上甜面酱,加上葱丝儿和黄瓜,卷上薄饼,递给老太太。 曹八斤和小豆丁也照着样子,自个儿卷自个儿的,越卷越熟练,越吃越上头。 等其它菜上桌,第一只烤鸭已经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炫光,第二只又端了上来… 嘴里塞着烤鸭卷饼,手上筷子还在往软炸大虾盘子里伸的曹八斤此时心里充满了内疚。 他答应过他爹少吃饭多干活儿的… 但到了干爹家,非但没干活儿,还吃了那么多饭… 实在是不应该… 可是烤鸭太好吃了!大虾也好吃!香辣鸡丁也好吃!鸭汤也好喝!都太好吃了啊! 含泪干完两大碗米饭,半斤荷叶饼的曹八斤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嗝,“干爹,我吃饱了,真的吃饱了…” 酒足饭饱的从全聚德出来,秦山顺道找了间国营招待所,给曹八斤开了个双人间。 说是双人间,但现在不年不节的,加上大多数人出门在外都会选择便宜的大通铺,所以,俩人的房间就住了曹八斤一人。 “双人间床位费一天一块钱,家具设施不准乱动,房间里不准会客,不准留客住宿,不准酗酒,不准打架、不准赌博、注意防火防盗,东西若有损坏,照价赔偿,押金两块,要住几天?” 仔细的查看完曹八斤的身份证明和出行介绍信,负责开房的大爷面无表情的交代注意事项。 “六天。”秦山把一张大黑十放到柜台上。 隔着窗户栏杆,那大爷抬起头,上下打量两人,严肃盘问道,“什么事要住这么久?” “介绍信上不是写了么,探亲。” “你俩啥关系?” 秦山一把按住准备开口的曹八斤,斩钉截铁道,“他是我表弟!” “你有工作单位吗?” “有,我在红星轧钢厂宣传处工作。” 直到秦山掏出工作证,那大爷对着上面的照片比对完人脸,态度才放松下来,从窗口递出钥匙,“三零一号房,上三楼右手边第一间,开水房和茅房都在走廊西头,晚上早点睡觉,不要到处走动。” 曹八斤也不敢吱声,跟着秦山上到三楼,才小声道,“干爹,住这地方还得花钱,我跟你睡就挺好!” “别了,你那成宿成宿的拉大锯,我可遭不住。”秦山把他送进屋,钥匙放到窗台上,“就搁这儿住着吧,明儿睡醒了上家里去,找你太奶吃饭。” “我没拉大锯啊?”曹八斤茫然挠头,一会儿又开始东张西望,“嘿嘿,干爹,我还是第一回吃烤鸭、住楼房咧!” 秦山:“行了,早点儿睡吧,夜里别尿床。” 安顿好曹八斤,秦山走出招待所,长舒一口气。 感觉自个儿真成了个沧桑的老父亲,操不完的心。 回到四合院,洗漱完,刚躺上床合上眼,就又听见屋门“嘎吱——”响了声。 一个小小的人影,顺着墙溜进屋,轻手轻脚的趴在他耳边,“哥、哥、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哥、咱俩商量个事儿呗…” “不商量。” “哥,明天我能还不上托儿所吗?” “不能,想都别想。” “哥、明儿我想跟八斤哥一块儿去打麻雀,掏鸟窝。” “我看你长得像麻雀。” “哥、那咱说好了哈!” “谁跟你说好了?” “哥、咱俩天下第一好!”小豆丁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秦山脑门吧唧亲一口,亲完就跑。 秦山无语望房梁:“…” 果然,小姑娘就是打小会哄人,他已经在这一声比一声亲的‘哥哥哥’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第245章 没道理,这不科学啊?! 没有曹八斤在旁边拉大锯,秦山可算能睡个安稳觉。 中院里,易中海却是寝食难安。 今儿上午,杨兰英便照他说的,提了三十个鸡蛋,再次上许家求情,可许富贵张桂香两口子依旧不松口。 闹了个自讨没趣儿不说,没送出去的鸡蛋还被贾张氏又‘借’走了五个… “把咱家存折本找出来吧,明儿我去趟银行。”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的易中海突然坐起身道。 杨兰英也没睡着,但听见这句话,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老易,你真打算替柱子赔这个钱?” “不赔咋办?我还能真不管他?看着他去蹲监狱、丢工作,出来再成个二流子?”易中海有苦说不出。 现在已经不是管不管傻柱的问题了,而是万一事情败露,搞不好自个儿也进要去吃牢饭! “可老许家明摆着就是讹人…” “行了行了,多说也没用,就当破财免灾了吧!”主要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等人移交到监狱,怕是花钱和解也捞不出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 杨兰英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拉亮屋里的灯,起身从褥子下摸出钥匙,打开床头的箱笼,一言不发的把存折本递给易中海。 这哪是破财啊,这简直是要她老命。 她天天省吃俭用,衣裳袖口磨破了,补了又补都没舍得做件新的,两千块钱!得攒多久啊! 杨兰英心疼的胸口一下一下直抽抽,可钱都是老易挣的,老易铁了心要捞柱子,她也没法拦。 易中海佝偻着背,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盯着存折上的数字看,看了好半晌,才重新将其合上,塞进枕头底下。 俩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都是没孩子闹的…”漆黑的屋里,杨兰英面对着易中海的后背,心中再次涌起愧疚和酸楚。 没有一儿半女,到底是不硬气,特别是年纪越大,就越觉得空落落的,无依无靠,也没个主心骨。 老易当初,就是怕没人养老,才把希望寄托在贾东旭身上。如今,贾东旭指望不上了,所以只能指望柱子。 老易也是无奈啊!但凡有个儿子,他都不会过的这么憋屈。 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了,老易也从来也没有怨过她哪怕一句,杨兰英这么想着,眼泪无声的洇湿了枕头。 转天一早,杨兰英做完早饭,便匆匆出了门。 易中海揣着存折,正准备去银行,便见何雨水和邵二英姑嫂俩一人手上拎着两个装面粉的大口袋,从屋里出来。 “雨水,又上街道送火柴盒呢?”易中海和气的问道。 “嗯。” “早上饭吃了吗?没吃上家里吃点儿,馒头还热乎着。” “吃过了。” “家里的粮还够吗?你也别急,你哥这两天就能回来了,你安心的该吃饭吃饭,该上学上学。” 刚迈出大门槛的何雨水脚下一顿,抬头看向易中海。 “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儿,许大茂就是想讹钱。”易中海摇了下头,“罢了,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吃个大亏,也让他好好改改莽撞的性子!” “赔多少钱?”何雨水问。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不过你心里得明白,你爹抛下你们兄妹俩时,你哥也才是个半大孩子,他能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也得体谅体谅他,等他回来,别再跟他斗气了…” 易中海絮絮叨叨的,随着何雨水往街道办走去,就是怕她在这个时候,再向街道提出要找何大清这茬。 何雨水面无表情,也不多接易中海的话,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她哥肯定是没钱赔的,她哥那点儿工资,早就让贾嫂子哄完了,要赔钱,也是易大爷掏腰包。 明明之前一直是利用她哥接济贾家,为啥突然又对她哥这么上心? 没道理啊!? 到了街道办,何雨水带着二英子,把四口袋糊好的火柴盒靠墙根儿放摆放好,便去找陈庆花领钱。 “陈主任,还是五千个整,不多不少。” 糊一万个火柴盒能挣两块钱。 何雨水要上学,每天清早起来糊一个小时,放学写完作业,再点灯熬油的糊两个小时,邵二英学了几天,也勉强会糊,但速度更慢,有时候一整天也才干一百来个。 别看这满满当当的四口袋挺多,姑嫂俩人起早贪黑,糊了五六天,也才挣到手一块钱。 “行,放那儿吧,来按个手印。”陈庆花从抽屉的铁盒子里抽出两张稍微新一些的五毛纸币。 她对这个小姑娘印象不错,说话有礼貌,也仔细,交了两回活儿,回回都够数也合格,一点儿不糊弄。 “谢谢陈主任。”何雨水没按手印,而是签上了自个儿的名字,签完名儿,才双手拿过钱,折好揣进兜里。 “忘了,你是中学生,瞧这字儿写的,真秀气,还是再领五千个回去?” 何雨水点点头,“嗯,再领五千个。” “你哥何雨柱的事情怎么解决的?要是生活上有困难,可以找街道,我那天听人说,你还有个爹,在保城?你这个情况…” 陈庆花看她一个小姑娘,还拖着个傻嫂子,便顺带口的提了句,哪知话还没说完,易中海就推门而入。 “陈主任!正好,柱子的事,我想请您来做个见证!” “老易…?”陈庆花看见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怎么连门都不敲。” 易中海老脸一尬,干笑两声,“陈主任,我跟许大茂还有他父母已经协商好了,何雨柱的事,他们同意私了。” “我今儿过来,就是想请您去当个公证人。” “这件事吧,影响不好,我们院里左邻右舍,也都希望不要闹大。” “所以您看…”易中海来回的搓手,试图掩饰心虚。 “协商好了?怎么说的?赔偿多少?”陈庆花例行公事的问了一嘴。 “咳…”易中海又往前挪了一步,小声道,“两…两千…” 两千…!!! 这个数目一报出口,陈庆花和走到门口的何雨水都愣住了。 第246章 她张桂香讹得,我贾张氏凭啥讹不得?! 不光是陈庆花。 听到易中海同意赔钱和解,张桂香和许富贵也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许,老许媳妇儿,柱子这孩子是我瞧着长大的,不管怎么说,没把他管教好,我也有责任。” “可我也是真不忍心看着他坐牢不管啊!” “背上个劳改犯的名声,出来再让厂里开除,那他这一辈子就毁啦!” “我知道大茂心里窝火,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窝火,等柱子出来,我一定让他给大茂诚心诚意的赔不是!” “你们看,我这存折都揣上了,也有陈主任做见证,之前咱商量的要是还作数,我这就上银行取钱去!” 易中海姿态的放的很低,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本印着伟人语录的存折,表示自个儿的诚心。 “老易,你这是…你…”张桂香看向许富贵。 其实她还真没想讹人,说要两千块钱,那就是故意拿话堵杨兰英的,没想到易中海居然同意了! 两千块! 那可是两千块啊! 普通人家不吃不喝,好几年也未必攒的下这么多,搁谁谁不心动啊! “老许,老许媳妇儿,算我拉下这张老脸求你们了,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看在雨水丫头的份上,再给柱子一次机会吧!” “我打听过了,现在,人拘在派出所里,咱们还有和解的余地,要是等移交到监狱,那就彻底板上钉钉了!”觑着许富贵和张桂香犹豫的表情,易中海有意暗示道。 意思很明显,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不点头见好就收,可就一毛钱也见不着了。 许富贵不作声,耷拉着眼皮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等的张桂香都快沉不住气了,才不紧不慢道,“大茂和傻柱都不是小孩儿了,按理说,年轻人之间的事儿,咱们老的是不应该插手的,你说是吧,老易?” “是是是,老许你是明理人,归根结底,都是怨柱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辈儿计较。”这个时候,易忠海只能点头,顺着他说软话。 “我们家可没有故意为难傻柱,更没有想讹钱,派出所抓他,是因为他确实犯了法,这一点,当着陈主任的面,咱必须说清楚。”许富贵道。 “那是那是。”易忠海连连点头,“柱子伤人在先,赔偿是应该的,两千块钱,也是经过咱双方商定后同意的,不存在讹不讹的问题,等柱子出来,还要感谢你们的谅解!” “陈主任,您都听见了,私了和解不是我们提的,我们可从来没想过讹人。”张桂香又强调一遍。 心说还是老许想的周到谨慎,谁知道易忠海那人是啥心思?别拿了钱,转脸再被扣上个‘讹人’的帽子,败坏他家名声。 “我只是当个证明人,要是不放心,你们双方就白纸黑字的写个文书。”陈庆花公事公办道。 “成,那咱就按陈主任说的办。”许富贵磕磕烟锅子,站起身,就坡下驴道,“劳烦陈主任您了,我这就上老阎家借纸笔。” 很快,文书写好,前因后果写明白,一式两份,易忠海和许富贵分别按上红手印。 接着,易忠海去银行取钱,在街道主任陈庆花的见证下,把厚厚一沓大黑十递到张桂香手中。 张桂香沾着口水数完钱,朝她家老许点点头,许富贵把其中一份文书交给易忠海。 达成和解后,俩人一道去派出所领人。 前脚刚走,后脚对门的二大妈、前院的三大妈、还有中院王大妈、几个大娘婶子都围到了老许家门口。 “老易真赔了你家两千块钱?啧啧啧,大出血啊这是!” “两千啊,就算他工资高,扎着脖子不吃不喝也得挣两年!换我我可舍不得,又不是亲儿子…” “还真别说,老易这是要把傻柱当儿子,想指望傻柱给他养老,给他打幡摔盆吧?” “一个没爹,一个绝户,那不正好?” “老嫂子,你说句话啊,真赔了两千?” 张桂香站在门口,把人挡在屋外,“都是大茂在气头上随口胡诌的,谁想到老易还能真把钱掏了…” “大茂疼也疼了,罪也受了,这钱我们要再不拿,那我家大茂不就白吃那么大亏了么?” “你们说,是不是这理儿?” 说那些虚的都没用,两千块钱!不要那才是傻子! “你家大茂这顿揍挨的真是值了。”二大妈语气中竟透出一丝羡慕。 她家老刘挨摔挨的也不轻,到现在还没法干活儿呢,她家除了误工费和医药费啥都没捞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诶,老刘媳妇儿,话可不能这么说,说的好像我们讹人似的。”张桂香一叉腰,“我家可不是这种人,是他老易一趟又一趟的来求情,主动要拿钱私了,我和老许才看他态度诚恳,才点头同意的,有陈主任和按手印的文书为证,你可别乱造谣…” “你瞧你,我又没说啥…”二大妈撇撇嘴角,心想回头也得跟她家老刘说,让老刘再多躺几天,反正傻柱赔误工费,不躺白不躺。 这群大娘婶子叽叽喳喳说的起劲,贾张氏站在不远处,从垂花门边勾着脖子可劲儿的朝老许家看。 一双三角眼眯着,没好气的骂骂叨叨,“呸,老绝户!有钱烧的!又把二傻子当亲儿子了!” 当初看中东旭时,跟东旭说的好听,说能给秦淮茹弄到工作,让他们两口子都端上铁饭碗。 结果呢? 把东旭害成这副样子,说不管就不管了,找他借几个鸡蛋,都抠抠搜搜的,对二傻子倒大方! 两千块钱!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贾张氏越想越气,tui的朝地上吐了口老痰。 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绝户,张桂香讹得,她贾张氏凭啥讹不得? … 许富贵拿钱办事,没到中午饭点,傻柱就被领回来了。 短短三天的功夫,他整个人都沧桑了一大截。 眼神涣散,头发蓬乱,满脸胡子拉碴,使本来就着急的长相更加雪上加霜。 第247章 傻柱:人欺负我,狗也欺负我!这他娘的什么世道! “等会儿去理个发,洗个澡,收拾利索,再上厂里和街道上报个道。” “见着领导,认错态度诚恳一点,别还没说两句呢,就炸刺儿尥蹶子,听见没?”易中海把人从派出所领回来,跟嘱咐狗子过年似的嘱咐道。 “听见了。”傻柱一副沮丧的模样,进屋便一头扎倒在床上,如同一滩烂泥,躺着一动不动。 易中海见状,眉头直皱,“听见了就快点儿,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工作到底还想不想要了?!” “您别催了,我这就去、这就去还不行…” “要是再碰见许大茂和秦山,甭搭理,实在不行你就绕道儿走,记住了!千万别再往他俩挖好的坑里跳!” “记住了记住了,您赶紧上班去吧…” 傻柱疲惫又烦躁,但一想到易中海为了自个儿,又是拉下脸求人,又是赔钱,顿时一点儿脾气没有,只能乖乖听话。 上澡堂子洗了个澡,去去晦气,换上身干净衣裳,先到厂里报到。 李为民对他没好脸儿,批评教育一番,便摆摆手打发道,“行了,回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不是,您让我回哪儿去啊?” “你说回哪儿去?”李为民不耐烦,“背着处分捅娄子,窟窿摞窟窿,你还想回哪儿去?啊?回去,接着扫大街去!” 得,扫大街就扫大街吧,总比蹲监狱强。 傻柱讪讪的从主任办公室出去,接着,上街道报到,不出意外,又劈头盖脸的挨一顿训。 挨完训,扛着扫帚,刚走到胡同口,就碰见大黑领着一灰一黄两只野狗,三狗拦路,呲牙冲他狂吠。 “娘的,连他妈狗都欺负老子!”傻柱瞬间怒从心头起,操起扫帚,恶狠狠地朝大黑的脑袋抽去。 作为南锣鼓巷的狗王,大黑也不是吃屎长大的。 只见它目露凶光,俯身躲过一击,同时,后腿发力猛蹬,以恶狗扑食之势,扑向傻柱,一口咬在他右小腿上。 “啊——!”傻柱一声痛呼,下意识的甩腿往它腹部踢去。 说时迟,那时快! 另一只灰狗匍匐着从侧面偷袭,不声不响的,照着他左脚踝,张嘴又是一口。 “艹尼玛的畜生玩意儿!”傻柱大骂,回手又去抽打灰狗。 而这时,大黑已经战术性撤回,和体型稍小的黄狗一左一右,再次弓起身子,一跃而起… 三狗一人,一番激烈的巷战缠斗。 最终,以傻柱落败而告终… 一瘸一拐的回到四合院,傻柱憋屈的心情也达到了顶峰,人欺负他、狗也欺负他,这他娘的是啥世道啊!! 隔壁老易家。 屋门关着,透过窗户,杨兰英看见傻柱垂头丧气的进了院子,却没出来打招呼,而是伸手,将窗帘布拉的更严实。 此时,她的心思全在身旁的小男孩儿身上。 “慢点儿吃,别噎着,等你姨姥爷回来,咱还要吃晚上饭呢,慢点儿吃。”杨兰英满眼高兴,忍不住的摸了摸小孩儿的头。 小男孩儿瞧着六七岁的模样,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单薄小夹袄,裤脚短了一大截,坐在板凳上,露出半条细巴巴的小腿,也不说话,一手抓一块地瓜干,埋头啃的倍儿香。 “等会儿你姨姥爷回来了,你得知道喊人。” 小孩儿仍不吱声。 杨兰英不厌其烦,“你喊姨姥爷,不、你就喊爷爷,要是喊的好,明儿奶奶给你煮鸡蛋吃。” 听见‘煮鸡蛋’,小孩儿终于抬起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杨兰英露出慈祥的笑容,“喊爷爷——爷爷——” “爷爷——” “对,再大点儿声,喊的亲一点儿,爷爷——” “爷爷——”小孩儿用稚嫩的声音模仿着她的语气。 “好孩子,真聪明,一教就会!一会儿多喊几声。”杨兰英眉开眼笑,“把你爷爷喊高兴了,你天天都有鸡蛋吃!” 这小孩儿,是她娘家远房带拐弯亲戚家的,乡下孩子,也没个大名,就叫狗蛋儿,按辈分,应该喊她表姨姥姥。 一表三千里,属于是远的八竿子都快打不着了,到底听着不如爷爷奶奶亲,不如干脆就改改口,直接喊老易爷爷,喊她奶奶。 “狗蛋儿啊,你想跟着爷奶住在城里不?住城里能顿顿吃饱饭,还能上学读书。”杨兰英循循善诱的问。 小孩儿点点头。 虽然对上学读书没啥兴趣,但能吃饱的地方,肯定是好地方。 “你看咱城里这房子多好啊,又干净、又敞亮,屋里有电灯,院里还有自来水,你要是想住在这儿,就得好好表现…” “打今儿起,你得听爷爷奶奶的话,得孝顺你爷爷,你爷爷最喜欢孝顺的孩子…” “以后,你就不姓冯了,你姓易,回头让你爷给你起个像样的名字…”杨兰英瞅着狗蛋儿,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她也有些忐忑。 领这个孩子回来,她事先没跟老易商量,万一老易不愿意… 但是没有孩子,这日子真是一丁点儿盼头都没有… 老易家领回了个孩子,院子里自然有人议论。 易中海下班回来,一进院子,就感觉左邻右舍看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微妙。 这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又起幺蛾子了? 是柱子?还是贾家?还是后院那俩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 这么一想,易中海不禁头皮发紧,两眼发黑,加快脚步推开了自家屋门。 还没来及进屋,一道清脆的声音便迎头炸响。 “爷爷!”狗蛋儿直直站在饭桌旁,双手紧张的贴在大腿两侧,仰脸看向他。 喊完,见易中海没有回应,于是抬高嗓门,又讨好的叫了一声,“爷爷!” 看着眼前瘦巴巴的小孩儿,易中海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反手迅速关上屋门,朝杨兰英问道,“这谁家的孩子?” “我娘家亲戚的,我跟你提过一嘴…”杨兰英忙迎上前,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他妈没了,他爹续弦又娶了一个,后妈不要他,我看这孩子可怜,也挺懂事儿…” 第248章 懂事的甩院里小孩儿八条胡同带拐弯! 杨兰英是真想养这个孩子,虽然看出她家老易的态度并不赞同,但还是极力的试图说服。 “乡下孩子,好养活,给他把地瓜干,都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咱们顶多再养他个八年十年的,他就能工作挣钱了,到时候,再让他顶你的岗进轧钢厂。” “你就安心在家享福…” “你放心,他后妈又生了个儿子,他爹肯定不会再来要他。” “而且我瞧着这孩子挺有股聪明劲儿,送去读书,万一能读出来,那可是光宗耀祖呐!” “老易,你要是同意,咱明儿就去办手续,先让他把姓改了,你再给他取个名儿,毕竟这么大孩子了,老狗蛋儿狗蛋儿的喊也不像样…” 杨兰英将易中海迎到饭桌旁坐下,一边劝说,一边朝狗蛋儿使眼色。 狗蛋儿见状,忙揭开锅盖,用大勺搅动锅底,捞了稠稠的一碗玉米面红薯粥,双手捧着,端到易中海面前,“爷爷,喝粥。” “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多孝顺呐!”杨兰英立马笑弯了眼。 易中海看了眼粥,又看看跟前儿满脸讨好的小男孩儿,神情冷淡的问了句,“今年几岁了?” “八岁。”狗蛋答道。 其实他才六岁多,不到七岁,但他们乡下都爱按虚岁,他也想把自个儿说大点儿,省得遭人嫌弃,还得多养两年。 易中海皱了皱眉头。 杨兰英忙道,“这孩子在乡下亲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吃了不少苦,咱收留他,他肯定知恩图报,知道孝顺咱。” “爷、奶,我孝顺你们,我会干活儿!我会喂猪、会挑水、会捡柴禾生火,还会洗衣裳洗碗!”狗蛋儿目光恳切的望着易中海。 他不想再被送回乡下了。 他在乡下天天挨揍还吃不饱饭。 上回实在是饿急了,偷偷在炉膛里烤了两个地瓜,结果被后妈发现,拿竹篾撵着他抽,差点把他眼睛抽瞎。 “哎呀,城里不用喂猪,也不用挑水捡柴。”杨兰英笑着拉过他一只手,“你呀,只要好好孝顺你爷,就行了!” 狗蛋儿用力的点点头。 “好了,坐下吃饭吧,等会儿菜都凉了。”见易中海并没有明确拒绝,杨兰英便觉得这事儿有戏。 先不急着让他松口,让孩子在家住几天,多相处相处,说不定老易的心思就慢慢变了呢? “奶,你也喝粥。”狗蛋儿很有眼色,不等杨兰英伸手,又立刻盛了满满一大碗稠的端给她。 最后,才小心翼翼的,将锅里剩下的,已经没有红薯的稀汤倒进自个儿碗中,规规矩矩的坐下。 “好孩子,快吃吧,吃吧。”明知道这孩子是有意讨好,杨兰英心里却还是忍不住一阵感动,忙拿起个二合面馒头,塞进他手里。 狗蛋儿低着头,只就着自个儿碗里的稀粥大口大口的啃馒头,一下也不往装菜的盘里伸筷子。 易中海看了他两眼,没说话。 “吃菜呀孩子。” 杨兰英把盘子往他面前挪了挪,他也只是夹起一两片菜叶,又将盘子推到易中海手边,“爷,你吃菜。” 吃完饭,狗蛋儿抢着去刷锅洗碗,杨兰英便满眼慈爱的在旁边教他怎么开关水龙头接水。 院里邻居瞧见了,话里话外的打听: “诶呦,这是哪儿来的小子,几岁了?真勤快懂事儿!” “亲戚家孩子,不到八岁,前阵子家里头出了点儿变故,我领回来帮衬几天。”杨兰英瞧着狗蛋儿,心里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这小子利索,我家那小兔崽子也八岁了,整天上蹿下跳,啥也不会!” “乡下孩子,当家早,我不让他干,他非抢着干。” “孩子叫啥名儿啊?” “大名没起,小名叫狗蛋儿,贱名儿好养活不好听,等回头让老易再给起个好听的…”杨兰英道。 这话虽没明说,但大伙已经听明白了。 看样子,老易家是打算要收养这孩子了啊。 有意思嘿! 年轻的时候不养,一把年纪了,弄这么个小孩儿回来,当儿子啊?还是当孙子啊? “奶,洗完了。”狗蛋儿踮着脚尖,拧上水龙头,把一摞洗干净的碗盘沥干水,放进铝锅里。 “好,放橱柜里去吧。”杨兰英拍拍他的脑袋,笑容满面。 早些年的时候,她也怕旁人议论,怕人说闲话,可现在她想通了,旁人怎么说,是旁人的事,日子怎么过,才是自个儿的事。 她不一伤天,二不害理,不怕人嚼舌根子。 洗完碗,狗蛋儿接着抹桌子扫地,扫完地,又烧了壶开水灌进暖瓶。 懂事儿的甩院里同龄小孩儿八条胡同带拐弯。 “老易,你瞅瞅,这孩子多好啊!” “咱指望自个儿养大的,不比指望…”杨兰英往正房那边瞥了眼。 “再说,咱俩今年五十多,真想养,也还来得及…”她越看狗蛋,越觉得称心合意。 这孩子有口饭吃,就感恩戴德,一口一个‘爷奶’的,喊到人心窝子里去。 有花傻柱身上的那么些钱,为啥不自个儿养一个更亲的? 易中海却不知在思索什么,一言不发的抽完了一整根烟。 把烟头踩灭,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先让他在家住两天吧。” “诶!”见老易终于松口,杨兰英喜出望外,赶紧招呼狗蛋儿,“你爷今儿累一天了,快去给你爷打盆洗脚水去!” 洗脚水有点儿烫,泡的人微微发汗,正舒服。 易中海坐在床边,半阖着双眼。 经历了这么多糟心事,他的心思也有些动摇。 要是早领个孩子,现在,也能享清福了吧? 如今,贾东旭是靠不上了,至于柱子…那个惹事生非的主儿,将来也够呛… 狗蛋儿这孩子倒是瞧着还不错,只是年纪小了点儿,等到能进厂顶他的岗,至少还得七八年… 不过反过来想,那会儿正好他退下来,有个接班人。 这孩子接了他的班,给他养老,那不是天经地义的? 这么一捋,易中海似乎也想通了。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第249章 许富贵:咱俩到底谁是爹? “谁啊?” “是我,大妈,您和我大爷还没睡下吧?” 一听来人是傻柱,杨兰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还是应了声,“没睡呢,进来吧。” 傻柱推开门,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在二人面前站定,闷声道,“大爷大妈,我来赔个不是,我给您俩添麻烦了。” “唉——”杨兰英叹了口气。 那叫惹麻烦?那是掏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本啊!不能想,一想胸口就阵阵的闷疼,喘不上气儿。 搁以前,傻柱闯了祸,她还语重心长的唠叨几句,现在,真是一句都不想再多说。 有啥用呢? 回回说,回回不改,嘴皮子磨破也没用。俗话说三岁看老,他就是这么个秉性,定型了。 杨兰英对傻柱彻底失望,只叹了声气,便坐到床尾补衣裳去了。 “厂里怎么说的?”易中海连眼皮都没有抬,沉声问道。 他这两天心累的很,压根儿没心力再训斥,只想确认傻柱工作保住了,事情到此为止,别再起乱子,就谢天谢地。 “厂里让我接着扫大街,扫够半个月再回去。” “那就服从街道上的安排,分配给你的活儿好好完成,别迟到、别早退、别再让人出挑不是…” “我知道…”傻柱讷讷的,垂着头,“易大爷,那啥…欠您那两千块钱,我一定想法子还您…” 不提这两千块钱还好。 一提这茬,杨兰英心里又是一堵,忍不住再次长叹一声。 话说的轻巧,他拿啥还啊?上回借走赔老刘的五十还没着落呢! 一个月三十五块五的工资,要供雨水读书,要养个傻媳妇儿,还得接济贾家,这钱,算是打水漂了。 “你想法子?你能想啥法子?去偷还是去抢啊?!你给我消停点儿罢!!”易中海一听这话,眼皮子霍霍直跳,嗓门陡然拉高。 “我…”傻柱语塞,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个厨子,除了切墩掂勺他啥都不会,他还能有啥法子?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沉默片刻。 “明儿去跟许大茂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翻篇了,往后老老实实的,该干嘛干嘛。”易中海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再出乱子,我是折腾不起了、折腾不起了啊…” “我…”傻柱心中不服气。 许大茂那狗日的,钱让他讹了,自个儿反倒还得跟他赔不是?凭啥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再不服气,此时,他也只能憋屈的点头,“…嗯,知道了。” “行了,回去吧。” “嗯…”傻柱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你那腿又咋了?” “让狗咬了,没事儿。” “…”易中海一噎,“没事儿你招惹狗干啥?” “我没招惹,那畜生发疯,撵着我咬…” “行了行了,回去吧回去吧…”易中海连连摆手,多瞅他一眼,脑仁就一跳一跳的疼。 没救了。 不招惹人就招惹狗。 没救了。 “爷,擦脚。”狗蛋儿递过一条旧毛巾。 刚看完糟心的傻柱,再看看这孩子,易中海忽然觉得顺眼了许多,接过擦脚巾,朝他点了下头。 狗蛋儿立刻像得到了肯定一般,更加殷勤,蹲下帮他把鞋摆好,接着端起盆,出去倒洗脚水。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可比柱子懂事儿,咱再养养,养出感情了,更亲更孝顺。” 杨兰英铺好床,笑着招呼狗蛋儿,“过来,乖孩子,今儿晚上睡奶脚头儿,给奶暖被窝儿。” 老易家屋里的灯早早拉灭。 后院,老许一家子却半点儿困意都没有。 “老许,你说老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日论抠搜,咱院老阎排第一,他排第二,两千块钱啊!真掏了!”张桂香表情夸张的比了个‘二’。 她琢磨了一天,也没琢磨明白易中海到底是咋想的,“老许,你说,这里头不会有啥猫腻儿吧?” 许富贵悠哉的抽着烟锅子,“白纸黑字红手印,文书上写的一清二楚,又有街道主任作证,能有啥猫腻儿。” “我就是想不通啊,老易对傻柱也忒好了吧?” “有啥想不通的。”许大茂磕着瓜子儿,“老绝户,指着二傻子给他养老送终呢,能不对他好点儿么?” “这要是两百也就算了…两千啊…” “妈,您就别两千两千的念叨了。”许大茂吐出个瓜子皮儿,撇撇嘴,“您跟我爹,都没跟我知会一声,就同意把二傻子放出来了,这合适么这?” “屁话!”许富贵幽幽吐出口烟,斜他一眼,“老子干啥,还得跟你知会声?咱俩到底谁是爹?” “您是爹,您我亲爹,这毋庸置疑。”许大茂道,“可是爹,这挨揍的我,受罪的也是我啊!” “得得得,甭废话,倒霉孩子,想干啥直说,跟你爹妈在这儿弯弯绕绕呢?”知子莫若母,许大茂一撅屁股,张桂香就知道他想拉啥屎。 “嘿嘿——”许大茂咧着大嘴,呲牙一笑,“反正,我这罪不能白受,除非给我买辆自行车,再买块儿手表!” 许富贵闻言,俩眼一瞪,“嘿——” 许大茂:“我还没说完呢!手表我要进口的!瑞士进口的梅花牌!” “信不信老子给你抽成进口的!?”许富贵‘腾’的站起来,隔着桌子,作势要抽他,“败家玩意儿,狗窝里藏不住剩窝窝,钱还没暖热乎,你就想好怎么霍霍了是吧?…” “我挣来的,我花点儿怎么了…” 张桂香忙拦着,“你爹也是存起来,将来给你娶媳妇儿用的!” 许大茂边躲着他爹挥过来的烟锅子,边梗着脖子嗷嗷喊,“合着我要没挨这顿揍,你俩就不打算给我娶媳妇儿了呗!” 张桂香一听,也不乐意了,“小白眼儿狼,怎么说话的?你自个儿挑三拣四的,相一个不成,相两个还不成,你还怨上我跟你爹了?” 许大茂:“我不管,隔壁秦山都有自行车,我也得要自行车!我连自行车都没,我怎么带姑娘出去逛公园,怎么跟姑娘出去约会啊我?” 第250章 装逼不让人看见,那这逼还有什么意义? 许大茂吊着嗓子,要死要活的念咕到二半夜。 终于,把许富贵和张桂香念咕烦了,同意给他买辆自行车,但是进口手表想都别想。 用许富贵的话说就是,“多忙啊,还要手表,国家领导都没你日理万机。” 不过许大茂也知足。 都有自行车了,还要啥自行车? 反正现在才刚开春,手表戴在袖筒里,别人又看不见。 装逼不让人看见,那这逼装的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攒攒钱,过几个月也去二手商店淘一块儿,秦爷那块儿就挺新挺好,皮表带,忒有品位。 这货想想挺高兴的,感觉蛋也没那么疼了。 转天一早,见着秦山,便忍不住显摆,“秦爷,明儿咱再探趟荷花市场,兄弟我也想弄张自行车票。” “没空,家里盘炕呢!”秦山蹲在屋檐下,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的漱口。 “别介啊,两码事儿,又不耽误。”许大茂也端着牙缸子,挪到他旁边,撅着屁股,慢慢的蹲下。 “噗——你自个儿去呗。”秦山涮涮牙刷,偏头瞅他一眼,就见他夹着腿,姿势跟他娘的在蹲着撒尿似的。 “那地儿不是秦爷您的地盘儿么?我人生脸不熟的,再让人蒙了…”许大茂嬉皮笑脸,甩着肩膀,撞了他胳膊肘一下。 不知道为啥,秦山被他这突然风骚的动作搞的一阵恶寒,“又不是个大姑娘,你怕个鸡毛啊?” “秦爷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大栓是兄弟,我也是兄弟,都是好兄弟,你不能区别对待啊…” 秦山咧着嘴角,眉毛都快皱成了‘八’字,“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晃膀子了?怪恶心的!” 许大茂:“那咱说好了,回头哥们儿请您吃焖羊肉,东直门老字号那家!” 秦山:“你先把欠人阎老大的那顿请了吧,没见孩子天天眼巴巴的瞅着你,跟瞅冒油大肥肉似的。” “请请请,一道儿请,咱兄弟不差钱,也不差事儿!”许大茂一拍胸脯,给自个儿竖一大拇哥,“咱出来混,就讲究俩字儿,敞亮!局气!潇洒!诶——” 许大茂含着满嘴牙膏沫,瞎几把吹。 对面,二大妈酸的白眼翻上天,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觉得自家仿佛损失了一个亿! 小豆丁打着呵欠,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的从大屋里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哥,我今儿能…” “不能。”秦山无情打断她,并拎起她的后衣领,“洗脸刷牙去,今儿你八斤哥有正事儿要干。” 小嘎巴豆子这两天玩疯圈了,又是打鸟,又是掏鸟蛋的,听曹八斤说他们村儿后山能打獾子,猎野猪,还想跟着回村里。 小豆丁不情不愿的鼓鼓嘴,“八斤哥有啥事儿不能带我?” “干活儿,拉砖。” “那我也去拉!” 秦山胳膊一抬,把她提的更高,“当初是谁跟我说,托儿所可有意思了,喜欢上托儿所来着?” “那也没掏鸟蛋有意思啊,哥——你昨儿还吃了三个我掏的鸟蛋呢、哥——”小豆丁像只树袋熊一样,攀着他的手臂,星星眼,“哥、求求你了哥、你最最最好了——哥——” “少来这套…” 秦山嘴上说着‘不吃这套’,但最终,还是又又又放了秦溪一马。 算了。 托儿所,又不是小学,不去就不去吧,小孩儿嘛,哪有不贪玩儿的,开开心心最重要… 曹八斤在城里顿顿有肉的造了两天,终于等到来活儿了,于是特意起了个大老早。 “多吃点儿,吃饱好干活儿。”秦山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盘里剩的仨油皮包子推到曹八斤面前。 “干爹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曹八斤蘸着辣椒醋碟,两口炫一个,炫的满嘴流油。 “吃,使劲儿吃!瞧我这大胖孙砸,多有样,以后指定是个有出息的!”秦马氏吃饱了,老神在在的点上一根烟,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乐呵呵的瞅着曹八斤。 年纪大了,就乐意看吃饭香的,看着心里高兴! “太奶,我能吃八个!” “好样儿的!我孙砸好样儿的!” “等会儿杨二爷来盘炕,让你干啥你就干啥。”秦山起身道,“中午饭留杨二爷在家吃,橱里有昨儿做好的萝卜焖肉和茴香烧鱼块儿,回锅热热就成,把人招待好。” 交代完,便穿上外套上班去了。 门口蹲点的许大茂连忙跟上,“诶——秦爷,等等我啊!怎么又不等我啊,秦爷——” 轧钢厂这边。 赵铁锁已经把线搭好了,并且连夜在离荷花市场不到二里的地儿踅摸了个独门独院,租了下来。 “两大一小三间房,够宽敞,就是屋子破了点儿,下班您去瞧一眼,要是成,我让宝福宝禄再去把房顶修补修补。”赵铁锁掏出两把钥匙递给秦山。 “李为民那边怎么说?啥时候要货?”秦山问。 “那肯定是越快越好。”赵铁锁斟酌了一下,“秦哥,我跟李主任谈的,生猪肉每斤加价一毛五,精面粉每斤加价两分。” 虽然秦山没提这茬,但他觉得还是交个底儿比较好,心里踏实,不然总感觉这钱烫手,跟偷摸昧的似的。 “…”秦山挑着眉毛,看他一眼,“你们李主任肯定一口就应下了吧?” “昂!”赵铁锁点头,“秦哥,你咋知道?” “那不废话么?市场上高价肉卖一块三、一块四,你一斤便宜两三毛,要是我,我也有多少要多少,还真是个实诚人...”秦山无语的挠挠头皮。 “不是、秦哥你意思是、要、要低了…?”赵铁锁一脸懵。 生猪肉一斤加价一毛五,一百斤就是十五,秦哥每半个月供应五百斤,他就能从中间挣七十五! 一月供应两次,那就是一百五! 再加上精面粉每斤加价两分,每月一千斤的供应量,又多挣二十,这些加起来,足有一百七了! 除去租房子的四块五,净挣一百六十五块五! 就搭个线,连活儿都不用干,每个月都能挣这么些!这还少???这还嫌少??? 第251章 干活儿比骡子都有劲! 赵铁锁总算是明白,‘投机倒把’为啥要叫‘投机倒把’了。 倒一道儿手,挣的比他撅着屁股干半年还多,这不是‘投机’是什么?这钱来的也太轻松了… 关键是,自个儿居然还要少了… 要是胆子再大点儿,那不得每月奔两百去了? “你们李主任都说咱轧钢厂不差钱了,你每斤才加一毛五,这不是不给李主任面子么?”秦山道。 赵铁锁:“…” 看他没明白,秦山笑笑,掏出大前门,递了一根过去,“稍微多加点儿,每月再给人返点儿回扣,有钱一起挣,这不皆大欢喜么?” 赵铁锁这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我咋没想到!?那现在、那…” 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啊! 昨儿刚谈好的,今儿就坐地起价也不合适啊… “先这样吧,稳两三个月再说。”秦山偏头,就着他递来的火点烟,“李为民那边儿,你搞好关系就行。” “这你放心,李主任爱喝茶,回头我弄点茶叶给他送去。”人情世故赵铁锁还是懂的,只是头一次干这种买卖,没啥经验。 但他也不贪心,本来就只想捞个正式工作,踏踏实实的把铁饭碗端稳而已,压根儿没想过每月还能多挣这么些钱,这还有啥不知足的? … 吃完中午饭,下午接着摸鱼。 放映队就这点儿好,只要不下乡,就清闲的跟马路边下棋的大爷似的,喝个茶、看个报、一个月有十八天都在带薪休假。 舒服是真舒服。 无聊有时候也是真无聊。 所以,当在办公桌上看见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时,秦山便百无聊赖的翻了起来。 翻到下班,脑子都成浆糊了——满篇拗口的人名,看了俩小时,除了男主,愣没记住谁是谁。 六点整,下班铃声准时响起。 摸鱼结束,秦山蹬着自行车回家,车后座上还坐着许大茂那蛋疼货,一路叨叨,“秦爷,明儿早五点半,我敲你屋门哈!” “对了,你那手表叫啥牌来着?回头也带我去弄一块儿。” “哥们儿马上也是有车的人了!往后咱院儿,你第一,我第二,咱俩就是那敌后武工队,嘿嘿——” 秦山:“我看你是蛋又不疼了。” 许大茂:“不疼啦!好啦!嘿嘿!我气死二傻子我!” 秦山:“不疼赶紧滚下来,丫当大爷还当上瘾了!” 许大茂:“马上到了、马上到了,明儿换我蹬还不行?” 四合院,后院。 挨在秦家屋旁,整齐的码放着两堆青灰色的砖头,屋门口,曹八斤赤着脚,卷着两条裤腿,正在和泥。 “这盘炕就得用酸泥,现在条件好了,有些图省事儿的直接用水泥,那哪儿行呢?那不是糊弄人,就是二把刀。” “水泥禁不住火烧,酸泥相反,酸泥越烧越结实。” “啥叫酸泥呢?” “这酸泥就是用黏泥掺上铡碎的麦秸秆、黄土、还有沙子,然后,就像这样,用二齿耙捯,一遍一遍的捯。” “捯完,再上脚踩,一直把泥踩得像和好的面一样。” “这样的泥,不仅黏,还有韧性,你就尽管就烧吧,保管烧个十年二十年,它都不会开裂。” 杨二爷坐在屋檐下,两只鞋上沾满了黄泥,一边抽着烟锅子,一边向曹八斤传授经验。 旁边,许富贵、老黄叔、吴家大爷、还有几个刚下班的小伙儿都在围观,且听的津津有味。 “二爷,你看这能下脚了不?”曹八斤就穿了件单衣,袖子还撸的老高,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虬扎。 “成,下脚吧。”杨二爷走近瞧了眼,点点头,“等会儿把土垫抹好,咱今儿就完活儿,剩下的明儿再干。” 曹八斤也不嫌冷,二话不说,弯腰把裤筒撸到膝盖上面,一脚便踏进腿肚高的泥里,开始来回踩。 “嚯,火力真壮嘿!”许大茂羡慕的看着他那一身腱子肉,“秦爷,你说这小子是不是经常吃獾子肉?我听说獾子肉大补。” “你丫还天天吃牛鞭呢,腌入味儿都。”秦山懒得搭理他。 靠墙扎好车,先给杨二爷递了根烟,“辛苦了二爷,这么晚了还干着呢,晚上咱爷俩喝两杯,解解乏。” “酒就不喝了,我也没出多少力。”杨二爷接过烟,别在耳朵后,又朝曹八斤抬抬下巴,“力都让这小子出了。” 说着,伸手比了个‘八’,“好家伙!光拉砖挖泥,八趟!我是老了,光来回跟着,差点儿没把腿跑断。” “…”秦山扯着嘴角笑笑,“这小兄弟就是人实在,那啥,明儿我嘱咐他,让他稍微悠着点儿。” “不用。”杨二爷摆摆手,“今儿一天,嗷嗷叫,连同那半个厨房的砖都给拉回来了,啧,比骡子都有劲!” 秦山:“…” 杨二爷眯眼瞅着曹八斤,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听这孩子自个儿说,他家是昌平县农村的?今年十四?” “嗯,没错儿。”秦山眉尖儿挑了下。 “管你喊干爹?”杨二爷又问。 “他就这么一喊,我就这么一应。”秦山笑了下,“他的事儿您得问他亲爹,我可做不了主。” 小老头儿一开口,秦山就猜到他打的啥主意。 这是看上八斤了,八成是想把八斤留在身边儿,当个徒弟带,别说,想的倒挺美。 “我就随口一问,你小子肠子得拐八个弯儿。”杨二爷瞥秦山一眼,顿了顿又道,“八斤说你救过他的命。” “一码归一码二爷。”秦山哭笑不得,“就算您想把手艺传给他,也得先问问他自个儿乐不乐意学啊。” “乐意,咋不乐意,有门手艺傍身,走到哪儿都饿不死。” “您问了?” “…”杨二爷一噎。 把烟锅子磕了磕,别在后腰上,冲曹八斤道,“八斤,累不累?” “不累二爷!” “二爷今儿教你的记住了不?” “记住了、没记全…” “那以后跟着二爷,二爷把手艺都教给你,行不行?” “行啊二爷!” 第252章 没见过这么急性子的,跟个窜天猴似的! 曹八斤这小子,忒实诚。 秦山上班前交代,让他听杨二爷的话,嘿,他还真是啥都听,想都没想,一口就应下了。 这可把杨二爷高兴坏了,“听见没?小子乐意,嘿嘿!我跟你说,二爷我看人,一看一个准儿,这小子,他就是块儿学手艺的料,回去种地,白瞎了。” 秦山看着吭哧吭哧踩泥曹八斤。 这么大的孩子,又不上学,能学门正儿八经的手艺,肯定比地里刨食儿,靠天吃饭强啊! 远的不说,把杨二爷的本事学到手,以后回到村里,凭他这把子力气,带起个瓦工队不在话下。 “二爷您是有远见的,不过这小子家里就他一根独苗,您想把他留下,人家亲爹未必能舍得。”秦山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给他爹写封信,过两天让他带回去,您呢,也别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行不?” “我是不急,我这腿脚利索、吃嘛嘛香的,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那信,一来一回,得几天啊?” 秦山:“…也就十天半个月吧,不是说了不急的么?什么脾气啊您这!” 杨二爷把别耳朵上的烟拿下来,在手里捏着,“那你信里写清楚,我是干了四十年的老把式。” “砌砖盖瓦、抹地粉墙、盘炕修屋啥都会、啥都教,除了瓦工,漆工咱也能上手,但凡是从我手里出的活儿,没有雇主不说好的!” 秦山听的直乐,“从古至今,都是徒弟磕头拜师父,您这自卖自夸,撵着要收徒弟的,还是头回见嘿!” “自卖自夸?小子,你还别不信。”杨二爷点上烟,抽了口,“等会儿就给你露一手!” “信,没不信,一把年纪了,还挺较真儿,您接着说,我记着。”秦山搬来个小板凳,挨着他坐下。 杨二爷继续道,“愿意跟着我学,我那有地方住,自家盖的屋,地儿不大,该有的都不缺。” “咱也不讲究什么‘学三年跟三年’,没那么多规矩,啥时候学成,啥时候算。” “学徒期间,跟着我出去干活儿,挣十块,有三块是他的,咱亲师徒、明算账,学成后,凭本事吃饭,不用再孝敬我。” “二爷我不图钱,就是舍不得把这几十年的手艺带进棺材里,临老了,收个关门徒弟,好好教教,但是有一点——” “我这亲师父只管住,可不管吃,口粮得自个儿带啊!” 曹八斤干饭的架势,杨二爷中午是见识过的,那家伙,一人顶仨壮劳力的饭量,就是再稀罕,他也养不起啊! 总不能让他搭钱教手艺吧,那不是师父,那是冤大头。 “二爷,这泥咋越踩越黏糊呢?”曹八斤一下不停的踩,踩了二十来分钟,两条粗腿上沾满了泥。 “黏糊就对了,越黏糊越好。”杨二爷上前,拿起抹泥刀来回翻铲了两下,点点头,“成,这样就成。” 说着,用铁锹将泥拢成一堆,道,“来,再踩几下。” “哦,好。”曹八斤听话的又哐哐踩了几下。 “记住这个黏糊的感觉,就像浆子上劲儿了一样,是不是?” 曹八斤挠挠头。 “熟能生巧,多几回自然就会了,行了,把腿上的泥刮刮,赶紧洗干净去。” 活好泥,就该抹土垫了。 土垫就是土炕的平台,先垫三十厘米左右高的土,夯实、垫平、再用砖铺上,最后,用厚厚的泥抹平。 杨二爷话不多说,卷起裤腿,撸起袖子,便开始干活儿。 一桶一桶的泥浇上,用铁锹划拉均匀后,便拿起抹刀,从南墙根儿开始抹,动作那叫一个丝滑。 这时候,就是展现真正技术的时候了。 掺着碎麦秸秆的酸泥,黏性很大,想把这玩意儿抹平得拿着巧劲儿,手不仅要稳,力道还要使的均衡。 一刀下去,丝滑平整抹完一片的,是老师傅。 一抹一道棱,来来回回抹的,那肯定是新手。 杨二爷蹲着抹泥,一边抹一边退,屋里屋外站了一堆围观的,都对这一手好活儿赞不绝口。 “得嘞!”抹完最后一刀,杨二爷利落收手,撑着腰,慢慢站直,摇头叹气道,“老了,不服不行啊!这才多大点活儿,差点没站起来,老了啊!” “我说二爷,您就别演这出了,您是五十出头,又不是八十出头,过了啊!”秦山无语的给他倒了杯水。 “你见过哪个八十出头的还能撅着屁股吭哧吭哧搁这抹面儿。”杨二爷瞪他一眼,“等八十出头儿,我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那怎么着?”秦山挠挠鼻尖儿,“您是想下去再给我盘一炕?” “嘿,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你二爷说话呢!”杨二爷挥着抹刀,作势要打。 秦山连忙抬手护脑袋,“这不您先起的头儿嘛!” “兔崽子,什么话茬儿你都接,打小没少挨抽吧!”小老头忽然一乐,把家伙事儿收回工具包里。 摆摆手道,“走了,明儿先砌厨房,土垫还得晾两天,晾干了再盘炕。” “答应我的事儿,说到做到啊!要是做不到,当心我往你那炕洞子里埋土坷垃。” 杨二爷这话当然是开玩笑,但不是没人这么干过。 有人家得罪了盘炕师傅,人师傅不声不响的,转手便往炕洞里塞块土坷垃,似堵非堵的。 等着吧,两三个月后,灶台就得倒烟,锅还烧不热,一锅馒头,半个小时都不带上气儿的。 所以说,没人愿意得罪这些盘炕,砌墙,上房梁的手艺人,家家都是好吃好喝,客客气气的招待着。 这些师傅,稍微使点坏,轻则折腾的鸡飞狗跳,重则,封建迷信里家破人亡的故事也不少。 “您别催,这信我肯定写,写还不行么?那啥,您真不留下喝两杯?”秦山倒也没当真。 不过,这么急性子的老头儿,还是头回见,那急的跟个窜天猴似的,嗷一嗓子就要上天。 “不喝,你把事儿给我办妥,比喝啥都强!” 秦山:“那我送送您——” 第253章 秦山:易中海这老东西,在哪领的孩子?没天理! 秦山把杨二爷送出大门,折回时,见院里几个婶子大娘正把阎老抠围在花架子旁说话。 “老易让撸了,老刘还搁床上躺着,咱院就你一个管事儿大爷了,你不出这头谁出啊?” “放心老阎,只要你带个头,我们马上站你这边儿!” “事关咱大院儿的名声,老阎你不能不管啊!” 阎埠贵一脸为难,“不是不管,只是这事儿吧…咱还是等老刘回来,召开全院大会,先选出一大爷,再从长计议…” “还从长计议?再从长计议,咱院的名声都臭出十万八千里了!”王大妈叉着腰,“老阎,你是三大爷,该你发威的时候,你可不能怕得罪人。” “这话说的,我怕得罪啥人啊?只不过这事儿吧,老刘也是受害者啊!咱不等他回来,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阎埠贵推三阻四,看见秦山过来,赶紧招手,“山子!山子!等等三大爷,我这正要去后院儿走一趟呢!去问问你二大爷到底啥时候能出院…” 说着,绕过花架子,朝垂花门一溜小跑,王大妈在他身后直翻白眼,“这阎老抠,真鸡贼!” “咋了三大爷?咋还被娘子军包围了呢?” “嗐!”阎埠贵推了下眼镜,“这不是傻柱又出放出来了嘛!先前儿,你王大妈她们几个意见就挺大。” “说一个贾东旭,一个傻柱,把咱院儿名声都败坏完了,现在,嚷嚷着要让他俩到大街上,当着所有街坊的面儿,做自我检讨。” “这事儿,你说我一个人怎么管?管不了啊…”阎埠贵摇摇头,从中院儿经过,便将嘴闭上。 中院里。 狗蛋儿正蹲在水池旁,用力的搓着木盆里的工作服,看见阎埠贵,立刻打招呼,“三大爷好!” 喊完,又仰头转看向秦山。 “这是你山子哥,住后院儿的,跟你爷爷一样,都在轧钢厂上班。”阎老抠笑呵呵的介绍道。 “山子哥好!”狗蛋儿又喊了一声。 “这小孩儿,挺有礼貌啊。”秦山挑着眉毛,打量他一眼,“几岁了?叫啥名儿啊?” “山子哥,我八岁,小名叫狗蛋儿,大名我爷还没给起。”狗蛋儿认认真真的回答,眼中带着一丝讨好。 他要好好表现,要勤快、要孝顺、要嘴甜、要会讨人喜欢,这样,他爷他奶才会把他留下。 “狗蛋儿。”秦山点点头,冲他和善一笑,“成,回头上后院找哥玩儿,哥请你吃大白兔奶糖。” “谢谢山子哥!”狗蛋儿乐的直呲牙,心想城里真好、城里人真阔气,喊声哥,就给发糖吃。 屋里,听着外头人说话的易中海却瞬间黑脸。 “回来交代他,别见谁都喊,没事儿就搁屋里老实待着,别乱窜,不许上后院去,更不许跟那几个瞎掺和!” ‘那几个’,分别指的是小阎王秦山、搅屎棍许大茂、还有天天蹲屋檐底下搓烟屁股看热闹的陆寒江。 “孩子不是刚来么,啥都不懂,再说…”杨兰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坐到易中海身边,“你也不能一直跟他僵着啊,事儿都过去了,该翻篇儿得翻篇儿…” “是我不想翻篇儿么?”一提这茬,易中海就一脑门官司,“是他、是他咬着不放,我能有啥法子!” 钱赔了,名声没了,‘一大爷’的名头也被撸了。那小阎王还没完没了,隔三差五的,不是自个儿挑事儿,就是撺掇许大茂挑事儿,几个月都没消停过。 易中海感觉自个儿天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头皮发麻、后背冒冷汗。 再这么下去,恐怕都要活不了多久了! “老易你也别多想,咱狗蛋儿规规矩矩的、不招他、不惹他、他还能跟个小孩儿过不去?不至于…”杨兰英道,“你看他跟柱子俩人都不对付成啥样了?那对雨水,不也不错嘛!” “不错啥不错!”易中海嗓门猛一高,“雨水那丫头,跑咱家门口上吊,逼着柱子要钱,不都是他在背后使的坏?!” “…”杨兰英一噎,“那、那他这是又想干啥?” “我咋知道!?”易中海起身,撩开窗户布朝外看去,“把狗蛋儿喊回来,跟他把话交代清楚。” …… 穿过垂花门。 秦山感叹,“易中海这老东西,干了一屁股缺德事儿,临老了,嘿,从哪儿又领一这么懂事儿的孩子,没天理,真是没天理了!” “这事儿你得倒着想。”阎埠贵道,“这孩子可怜,听说是从乡下来的,后妈待他不好,天天挨打挨骂,还不给饭吃,他能跟着老易,怎么着也比在乡下强吧,不是没天理,是老天爷心软,给孩子一条活路。” “呦!”秦山意外的瞅了眼阎老抠,竖起大拇指,“没看出来啊阎老师,真不愧是读书人,您这格局,是这个!” “少拿你三大爷逗闷子了。”阎埠贵笑笑,“你小子,可别给这孩子使坏,他跟棒梗不一样。” “棒梗那是亲生的,再怎么折腾,他妈他奶也不能把他扔喽。” “这孩子要是出啥岔子,瞧着吧,老易转脸就得给他送回农村去。” 阎埠贵这话说的倒是挺有人情味儿,都有点不像那个精明市侩的阎老抠了。 “这话说的。”秦山扒拉了下头发,“我多大人了,能跟一小屁孩儿使啥坏…” 阎老抠:“那棒梗满院敲锣打鼓的唱好日子、好日子,不是你教的?” “嗐,我那看他好玩儿,逗他玩儿呢,我跟咱院儿小孩关系都挺好的,不信您问光天光福。”秦山朝着老刘家门口一抬下巴。 阎老抠顺着看过去,只见刘光天、刘光福这兄弟俩,正蹲在地上杀王八。 刘光福按着王八壳,刘光天左手拿着根筷子,右手举着菜刀。 “哥,你快点儿,半天了,我手都按麻了。”刘光福催促。 “催啥催,你行你上。”刘光天不耐烦道。 “我、我不敢…” “不敢就别啰嗦。”刘光天舔舔嘴唇,用筷子轻轻戳了下王八脑袋。 第254章 秦山:王八都不敢剁,还怎么干革命? 四合院里这些孩子,要说谁最惨,这兄弟俩排并列第一。 二大妈弄俩王八,想炖王八汤给老刘补身子,自个儿不敢杀,又舍不得使唤‘嫡长子’刘光齐。 于是,就让老二老三这俩小倒霉蛋儿去杀。 刘光天举着菜刀,眉头紧皱、小脸紧绷,跟要英勇就义似的。 “你戳它脑袋干啥,让它咬筷子啊,咬上筷子,照准脖颈一刀剁。”瞅他那为难样,秦山抱着膀子,在旁边指挥道。 “…”刘光天咽了下口水,改用筷子尖儿去逗王八。 可逗了半晌,那王八就是不伸头,俩难兄难弟便一齐仰起脑袋,巴巴的看着秦山。 “看我干啥?又不是我让它缩回去的。”秦山瞧了眼那王八,“老三,把手撒开。” 刘光福乖乖松手。 秦山上前,脚尖一挑,把王八翻了个个儿。 刚翻过来,就见它四肢和头都伸了出来,脖子梗的老长,拼命想把自个儿翻回去。 “头出来了!头出来了!哥!快!快剁!”刘光福嗷嗷喊。 “别吵吵!”刘光天死死的盯着王八,想剁又不敢剁。 正在反复犹豫,反复做心理建设时,只见那王八脑袋拱地,啪嗒一下,又翻了回来。 刘光天:“…” “这废物点心。”秦山眼角一瞥,“还是不是爷们儿了?王八都不敢剁,还怎么干革命?老三,你来。” 说着,一伸脚,又把那王八重新翻了个四脚朝天。 “山子哥…我也害怕…”刘光福弱弱的缩着脖子。 “得,没一个争气的。”秦山居高临下,眼神鄙视的瞧着这俩倒霉孩子,“怂成这样儿,你说你爹不抽你俩抽谁?” “有本事让老大来!老大也不敢!”刘光福不服气的咕哝。 秦山咧开嘴一乐,“嘿——你俩跟老大比啥啊?人老大是亲生的,你俩是你爹蹲茅坑时顺手捞的。” “…”刘光福一下哑火了。 “瞎说啥呢!”阎埠贵拍了下秦山,“你们山子哥逗你俩呐,你妈呢?上哪儿去了?” “去医院给我爹送饭还没回。”刘光天道。 “你爹咋样儿了?” “就那样儿呗,整天躺床上。” “大夫没说啥时候能出院啊?” 刘光天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心想不出院才好呢,不出院,就再也没人揍他和光福了。 他爹住院这几天,他们哥儿俩别提多高兴了,连晚上睡觉都比平时睡的安稳踏实。 “这都什么事儿。”阎埠贵扶了下眼镜腿,“得了,明儿我还是去医院瞧瞧老刘吧!” 一直到晚上七八点。 秦山晚上饭都吃完了,这哥儿俩还蹲在院子里摆弄王八。 第二天。 一大早,就听二大妈在数落儿子,“让你俩杀王八,能把刀口都给崩喽,这败家孩子!” “血也不知道放,这腥的,怎么给你爹炖汤啊?”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你爹住院,你俩别说去床前尽孝了,看都不去看一眼。” “要你俩干啥?有啥用?一天天不够糟心的…” 二大妈不满的絮絮叨叨,刘光天、刘光福兄弟俩垂个脑袋,只当耳边风,也不吱声。 “晚上放学去看看你爹,听见没?” “嗯。” “嗯啥嗯,不会说句话啊?” “嗯,听见了妈。”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训完老二老三,一转身,看见得宠的‘嫡长子’,二大妈立马变个脸儿,“老大啊,路上慢点儿,中午饭熥透了再吃,天儿冷,熥不透容易吃坏肚子,还有…” “知道了妈,知道了…”刘光齐讷讷应声,手紧抓着挎包带,几乎是小跑着,快步出了后院儿。 二大妈还在喊,“慢点儿,看路…” 站在屋门口的刘光天、刘光福俩兄弟盯着刘光齐的背影,直磨后槽牙。 “你说这人的命啊,啧。”许大茂摇摇头,“都是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差别咋那么大呢?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货今儿天不亮,就趴在秦山屋门上,扒拉着门缝学猫叫,引的附近野猫集体在院墙上扎堆叫春儿,嗷呜嗷呜的,老瘆人了。 秦山让烦的实在睡不着,爬起来赏了他两鞭腿,让他蹬着车,俩人又去了趟荷花市场,花了一百二,淘了张自行车票。 搞到票的许大茂美滋滋,中山装穿上了,三七分小油头也梳的一丝不苟,就等着下午溜个号,上百货大楼去喜提新车。 谁知到了中午,老徐突然临时发任务,晚上七点,红星中学放电影。 “这都周末了,放啥电影儿啊。”许大茂发牢骚。 晚上放电影,倒不耽误他买车,可耽误他骑新车出去浪啊! 本来还想踩着二棉厂下班的点儿,去厂门口溜一圈儿呢! 二棉厂那张雪梅还是刘雪梅来着,长得大众脸,一般般,居然还瞧不上他! 约了两三回,后边再约,就各种推脱。 等着吧,等自个儿蹬着新车,到她眼跟前转悠两圈,看她后悔不后悔! “走了秦爷,老徐要问起,就说我肚子疼,蹲茅房了。” 从吃完中午饭,许大茂就跟屁股上长钉子了似的,坐立难安。 一会儿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一会儿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终于,熬到了三四点,见没啥事儿,便跟秦山打了个招呼,悄么开溜。 马不停蹄,到了百货大楼,直奔卖自行车的区域,挑了辆‘永久牌’二八大杠,掏票、付钱、敲钢印,一气呵成,那叫一潇洒! 从百货大楼出来,长腿一抬,跨上属于自个儿的新车,骑行在王府井大街上,许大茂感觉,天儿瓦蓝瓦蓝的,西坠的日头黄澄澄的,像个冒油的鸭蛋黄,整条街上,所有姑娘们的目光,仿佛都集中在自个儿身上。 这叫什么? 这就叫春风得意! 他甩了下头,不快不慢的骑着,遇见拐弯,就“叮铃——叮铃——”的按两下车铃。 就这么一路骑回南锣鼓巷,然后,放慢速度,哼着小曲儿,一条胡同,一条胡同的挨着转,寻找二傻子的身影。 第255章 秦姐,不白干!擦一次一毛钱! 南锣鼓巷一共十六条胡同,许大茂从东往西的转悠。 刚转到第四条胡同,远远的,便瞧见一灰不扑扑的背影,左手提溜簸箕,右肩扛扫帚,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副倒霉催的模样,除了二傻子,还能有谁? “叮铃——叮铃——”许大茂按了两下车铃,猛蹬一脚车镫子,嗖的冲了出去,照着傻柱肩膀使劲儿一拍,“嘿,傻兄弟,瞧瞧哥们儿这新车怎么样?” “我日你祖宗,许大茂!”傻柱吓一大跳,张嘴就骂,“我看你个狗日的早晚要翻沟儿里!” “哥们儿我技术好着呢!给你丫炫一招,瞧好喽!”许大茂单脚点地,大喊一声,“神龙摆尾!” 又他妈来??! 傻柱赶紧抬手,挡住头脸。 “哈哈哈哈哈——”许大茂呲牙咧嘴的贱笑,“逗你玩儿呐!二傻子,瞧把你丫吓的跟三孙子似的,哈哈哈哈——” “许大茂!你个狗娘养的!!” “大——傻——哔——哈哈哈——”许大茂嚣张的笑声伴随着晚风,回荡在胡同中。 自个儿这车可是新车,要不是舍不得磨车轱辘,今儿高低得再赏二傻子吃一嘴土! 周末,四合院里格外热闹。 许大茂推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一出现,立刻引来众邻居的围观。 “呦嗬!大茂也买新车啦?可以啊,这是啥牌子的?”阎埠贵第一个凑上跟前儿。 “三大爷,您这就不识货了吧?”前院的小吴一指车头上的小铁牌,“瞧见没,永久俩字儿,永久牌的!” “我瞧瞧…”阎埠贵弯下腰,推推眼镜,“嚯!还真是,三大爷土老冒儿了,这车得花多少钱啊?” “嗐,也没多少钱。”许大茂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十分装逼的一摆,“票一百二,车一百八十五,打钢印两块,拢共也就三百出头儿吧!” “啧啧啧…”众人啧声一片。 正在这时,傻柱骂骂咧咧的绕过影壁,进入院中。 一瞧见这货,许大茂更乐了,扯着嗓子嚷道,“这还得多谢我傻兄弟啊!没我傻兄弟,就没我这辆新车!” “来来来——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左邻右舍,都给我傻兄弟呱唧呱唧!我傻兄弟高义!” “噢——”院子里一群小年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嬉皮笑脸的怪叫着鼓起掌。 傻柱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发狠的一指许大茂,大步奔中院而去。 “嘁——玩儿不起。”许大茂撇撇嘴,转脸余光一扫,瞥见阎家老大正巴巴的瞅着自个儿。 “解成,过来。” “嘿嘿,大茂哥。” 许大茂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明儿中午有空不?” “有空,大茂哥。”阎解成点头如捣蒜,“明儿礼拜天,不上学。” “成,早点儿写完作业,明儿中午哥请你下馆子去!” “谢谢大茂哥!” 一听真要下馆子,阎解成顿时两眼放光。 他爹阎老抠闻言,却是眼珠子一转,说道,“下啥馆子,花那冤枉钱干啥?不如买点儿肉,上家里来,让你三大妈包饺子!” “我看还是算了吧,您家那饺子,得卷起裤腿儿上里头扒拉肉去。”许大茂一摆手,说完,左脚踩着车镫子,右脚一滑,溜了。 “嘿!这孩子,怎么说话呐!”阎老抠叉腰,“你三大妈那手艺多好啊!新下来的韭菜,拌上油渣,包出的饺子多香啊!不会吃…” 有小年轻接茬,“三大爷,韭菜饺子再好吃,能有饭馆里的红烧肉和溜肥肠好吃?” “你们懂啥?”阎老抠表示嗤之以鼻,“头刀韭、谢花藕、新娶的媳妇、黄瓜杻,并称为‘四大鲜’,开春儿吃的就是这一口鲜,懂不懂?” “不懂。”小青年摇摇头,“除了新娶的媳妇儿,其它的,都不如一口大肥肉香!”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 许大茂溜着车,“叮铃——叮铃——”不停地按着车铃,潇洒如风,招摇的穿过中院。 “小陆,又搓烟屁股呢?接着——”半包捏扁的经济烟扔出去。 蹲屋檐下的陆寒江伸手一接,乐的跟屁呲了一样,“嘿嘿,大茂哥,你也有车的人了,这烟得提提档次!” “嘿你个小兔崽子,给你烟你还挑上了,不要拿来!” 陆寒江赶紧把烟盒揣进裤兜,“大茂哥局气!大茂哥敞亮!大茂哥全院第二牛哔!” “算你小子识相!呦!易大爷!我这新车也少不了您一份力,大茂我谢谢您嘞!” 刚准备进门的易忠海:“…” “嚯,秦姐,又给傻柱洗裤衩子呢?擦车的活儿接不接?不白干,擦一回一毛钱!” 水池旁洗衣裳的秦淮茹脸一红,“…” “贾大妈?今儿没招魂儿哭丧嘿,今儿是个好日子!” 趴在窗户上正要开口骂人的贾张氏一噎,“遭雷劈的小王八蛋,明儿出门创死你——” “哈哈哈哈哈——”许大茂放声大笑,乐的嘴都歪了。 回到后院,看见秦山和曹八斤正收拾砖头。 这货一手扶车,一手叉腰,风骚的一甩头发,“秦爷,看我牛哔不?” “不看。”秦山头也不抬。 许大茂一个飞眼儿,“秦爷,又逗我玩儿…” 秦山:“呕——” 曹八斤拍拍手上的土,“大茂哥,你也有新车啦?真气派!” “叫啥大茂哥。”许大茂把车挨着秦山的车扎稳,抬手一搂曹八斤后脑勺,“我跟你干爹是兄弟,你喊我哥,那不差辈儿了么?喊大茂叔!” “大茂叔!”曹八斤毫不含糊的喊了一声。 “诶!好大儿!”许大茂高兴的搂过他,“明儿中午,大茂叔请下馆子!秦爷,一道儿啊秦爷!红焖羊肉!” “不去。”秦山舀了盆水,打肥皂把手洗干净,“明儿哥们有事儿,订亲去。” “啥事儿往后稍一稍,我都跟阎老大说好了…”许大茂话说一半,忽然一梗,眼神中透着茫然,“不是、秦爷,你刚说什么…???” 第256章 秦爷不愧是吾辈楷模,遥遥领先! 许大茂有点懵。 自个儿刚靠挨揍混上辆自行车,还没来及显摆,这小子就又要订婚了? 这… 许大茂酸的直咧嘴,“遥遥领先!不愧是您秦爷,吾辈楷模!遥遥领先呐!” “过奖过奖!”秦山谦虚摆手,“基操而已,主要是我丈母娘,看哥们儿过于优秀,担心哥们儿半道上再让人截胡,明白吧?” “明白!明白!”许大茂点头,“咱秦爷,人中龙凤!丈母娘这是怕让人摘了桃儿!” 说着,手勾成爪状,向秦山胯下袭去,“吃我一招!猴子偷桃儿!” “我闪!”秦山脚下一错一弓,以攻为守,“黑虎掏心!” 许大茂“嗷——”一声,“白鹤亮翅!” 秦山乘胜追击,一跃而起,“乌鸦坐飞机!” 曹八斤和小豆丁蹲在一旁看热闹,“哈哈哈哈——” 张桂香看的直摇头,“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屁孩儿似的,就这还娶媳妇儿呐?” … 同一个院子,秦家许家这边嬉笑打闹,对面老刘家,刘光天、刘光福俩倒霉蛋儿却又在挨训。 “老大他们中学放电影,你俩凑啥热闹?赶紧把作业写完,明儿上医院伺候你们爹去!”二大妈一边做着饭,一边对想去看电影的兄弟二人没好脸。 锅里正炒的是酱豆子炒鸡蛋。 二大妈用缠着纱布的筷子蘸上菜油,在烧热的铁锅里擦一下,然后把自家捂的酱豆子和葱花、干辣椒丝、一起下锅。 炒到烟气呛鼻,再打入一个黄澄澄的鸡蛋,用锅铲搅散,快速翻动几下,出锅盛入盘中。 “一起的,我们班老师也通知了,都能去看。”刘光天的眼神儿不由自主的黏在那盘鸡蛋上。 “天天就想着玩儿,上学不好好上,休息了也不说帮家里干点活儿,你俩看看人家狗蛋儿,洗衣裳、做饭、啥都会…” 二大妈将炒好的酱豆炒鸡蛋分出一半,装进小蘸碟中,另一半递给刘光天,“我看你爹几天不在家,你俩就想上房揭瓦,那电影有啥好看的?看了考试能多考几分?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 刘光天端着盘子不吱声,低头往厨房外走去。 刘光福见状想跟上,却被二大妈叫住,“诶——老三,你等着,还有个酸辣白菜帮呢,等着。” 这小子有在他爹眼皮底下抢食儿吃的‘前科’,得防着点他。 刘光福站在灶台旁,被呛的涕泪横流,饭桌上,又眼巴巴的看着他妈掰开个二合面馒头,夹上鸡蛋递给刘光齐,更想哭了。 “老大多吃点儿,上初中费脑子,得多补充营养,争取将来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孝顺我和你爹。”二大妈笑眯眯的对大儿子道,说完,又看向老二老三,“你俩快点儿吃,一会儿洗完碗,记得把炉灰掏干净,一句不交代就不知道干…” 刘光天:“…” 刘光福:“…” 吃完晚上饭,刘光齐便去看电影了,临出门前,望了眼蹲在厨房门口刷锅洗碗的两个弟弟,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都没说。 “哥,老大出去了。”刘光福小声道。 “看见了。” “那咱俩还去不去?” “山子哥说今儿晚上放《三毛流浪记》。”刘光天虽然没说去还是不去,但《三毛流浪记》无疑是小孩儿们无法拒绝的诱惑。 果然,一听要看《三毛流浪记》,刘光福立马来了精神,催促道,“那咱快点儿,去晚了抢不到好位儿。” “妈不让咱俩去。” “咱俩偷偷去呗。” “偷偷去。”刘光天把碗从盆里捞出来,甩甩水,“回头咱妈跟咱爹告状,咱俩又得挨一顿。” “又不是没挨过,再说咱爹腰还没好呢,使不上劲儿!快走吧哥!走吧!”刘光福硬拽起刘光天。 “炉灰还没掏呢!” “晚上回来再掏!” 前院。 狗蛋儿洗完碗,照例提着暖瓶给易中海倒洗脚水,杨兰英问他,“今儿红星中学放电影,咱院儿小孩儿都去了,你想不想去看?” “奶,你和爷去吗?”狗蛋儿抬起头问。 “我和你爷一把年纪了,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杨兰英笑道,“你要想去,就跟他们一道儿,也不远。” 狗蛋儿闻言,摇了摇头,“爷奶不去,我也不去,我在家陪着爷奶。” “你这孩子…我俩有啥好陪的,你该去玩儿去玩儿,这么大的孩子,哪有不爱玩儿的…”杨兰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十分欣慰。 满脸笑容的摸摸他的头,转脸对易中海夸赞道,“今儿我上街买了二十斤棒子面和四棵大白菜,都是狗蛋儿一人提回来的,说不让我受累,你说这孩子,多懂事儿、多知道孝顺啊…!” “你一个人能提的动这么多东西?”易中海看了眼站在跟前,又黑又瘦,跟麻杆似的小孩儿。 这是他这两天少有的跟狗蛋儿说话。 狗蛋儿立刻答道,“提的动,我在家啥活儿都干,我有力气!” “光有力气有啥用。”易中海接过他递的毛巾,擦擦脚,“没有文化,没有技术,往后只能出笨力…” 杨兰英忙见缝插针道,“你爷是轧钢厂的七级工,厂里骨干,咱整个大院儿,就数你爷工级最高!你好好的,将来让你爷把技术都传给你!” 狗蛋儿用力的点头。 “不急,先不提这个。”易中海却又故意摆摆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毕竟,要把一个八岁的孩子养到十六七能进厂挣钱,要付出的成本也不小,必须多考验考验才行。 四合院里,除了狗蛋儿,全院小孩儿倾巢而出,还有些小年轻,也扛着凳子直奔红星中学,去和学生们抢地盘儿。 秦山带着小豆丁和曹八斤,手里拎着一兜零嘴儿。 陆寒江喊上何雨水,后边儿还跟着个一蹦一跳的邵二英。 阎家仨兄弟轮流背着最小的妹妹阎解娣。 秦淮茹牵着棒梗,棒梗嗷嗷的喊着要吃糖花生。 傻柱本来不想去,可听见棒梗的喊声,犹豫了下,抓了两把带壳炒花生揣兜里,也跟着出了门。 第257章 陆寒江:我雨水妹子还怪幽默的! 红星中学的操场很大,操场东头,有个高高的主席台。 刚刚七点,主席台下方就坐满了人,有学校师生,也有附近居民,同院儿的、或者同班要好的坐在一块儿。 这个时候,九十五号院儿的,不管男女老少,都是有点把子特权在身上的。 “哥们儿,挤一下呗。”陆寒江举着长条凳,顺着人群挤到台下正中央,居高临下的冲一解放帽小青年咧嘴一笑。 小青年抬头看看他。 见他人高马大的,有点儿敢怒不敢言的抬起屁股,往一旁错了下。 “谢了啊。”陆寒江放下条凳,一试还卡着,便又道,“哥们儿,稍微再挪一下,还差点儿。” 解放帽这回不忍了,皱了皱眉头,不满的小声咕哝,“来晚了就坐后边儿,非跟这儿挤啥挤?” “嘿嘿。”这货大牙花子一呲,“上头放电影的,是我亲哥!”说着,扯开嗓门高喊,“大茂哥——大茂哥——” 主席台上。 正捣鼓放映机的许大茂扭过头,一瞧自家院里的孩子还在靠边站着,马上冲台下人群挥手。 “去去去,都往后退、往后退,把工作人员的地儿都占了,还怎么放电影?赶紧的,挪一挪!” 解放帽顿时没话说了。 不一会儿,台下正中央便腾出一块儿空地,阎家兄妹、刘老二刘老三、大黄小吴、四合院的大人小孩儿们,都挤了过来。 就连秦淮茹也占了个好位儿,抱着棒梗,让棒梗坐在她腿上,傻柱挨在她身边儿,仨人乍一看,跟一家三口似的。 棒梗还在锲而不舍的闹着要吃糖花生。 秦淮茹板着脸训他,“吃啥吃!天天不是要这就是要那!你妈我辛辛苦苦上一个月班才挣多少钱?你爸你奶要吃药,一家子人要吃饭,日子这么难,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你妈?” “秦姐,外头呢,少说孩子两句。”傻柱撸了把棒梗的脑袋,接着,从兜里抓出捧带壳花生道,“来,先吃这个,回头柱子叔发工资了再给你…” 话没说完。 棒梗便一把推开他的手,脑袋一扭,“我不吃!我就要糖花生!就要糖花生!就要糖花生!!” “不吃拉倒!”秦淮茹怒道,“再闹,再闹就回家!电影也甭看了!把你惯的,谁家孩子像你这么不懂事!?” 棒梗一看他妈真黑脸了,又没他奶在旁边撑腰,小崽子立马怂了,瘪着嘴委屈的直掉眼泪。 “算了算了,他才几岁,他懂个啥?回头我发工资,给他买点儿就是,一小屁孩儿能吃多少…”傻柱忙一边打圆场,一边撅着屁股把掉地上的花生捡起来。 因为怀孕的原因,秦淮茹最近吃啥吐啥,这两天,抓心挠肝的想吃橘子罐头,手里又没那闲钱。 吃不好睡不好,加上家里一堆狗屁倒灶的破事儿和干不完的碎活儿,更让人又累又烦躁。 可看到棒梗委屈巴巴的样子,秦淮茹瞬间又心软了,把儿子揽在怀里,红着眼圈儿不说话。 “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啊,值当的。”傻柱将捡起的花生吹吹,重新揣回兜里,“棒梗,别惹你妈生气,乖乖听话,下个月柱子叔请你吃鸡腿!” 小崽子瞪着他,“你说话算话?” “肯定算话啊,柱子叔跟你拉钩。”傻柱哄道。 “我要吃两个!” “成,俩鸡腿都给你!” “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呢?你柱子叔还没复工呢,上哪儿给你弄鸡腿去?”秦淮茹嘴上责怪,可心里最着急的就是她。 傻柱这一停工,没了从食堂‘带’回来的面粉、猪油、鸡蛋,她家只能顿顿棒子面窝头配白菜萝卜,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由于伙食太差,棒梗天天哭闹,死老太婆也不安分,撺掇她去老易家哭穷,可她在易中海手底下当学徒,又怕易中海给她小鞋穿。 简直愁死人。 “这不快了么,再有十天我就能回食堂了。”傻柱朝四周看了看,掩着嘴压低声道,“到时候,我弄点好的,给你也补补身子。” “我一个乡下女人,皮糙肉厚,少吃几顿不算啥,主要是心疼孩子…”秦淮茹轻轻抬起眼,“还有,那两千块钱…易大爷怎么说的?” “没说。” “没让你还?” “让我还我现在也没有啊…”傻柱掰着手指头,“我一月工资三十五块五,刨去吃喝,再刨去每月还要给雨水那小白眼狼十五,剩下的还到猴年马月去…” “那你真不还了?” “看情况吧。”说起这个,傻柱直挠头,“实在不行,以后我给他们老两口养老呗,易大爷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易中海怎么想的,秦淮茹不知道,她只关心这两千块钱。 既然没让傻柱还,那傻柱就应该还有能力继续接济她家。 “柱子,姐对不住你,天天让你清汤寡水的啃窝头…” “说啥呢秦姐,不就这两天嘛!再坚持坚持,等我回去上班就好了…” 操场上人声嘈杂,秦淮茹和傻柱说着说着,肩膀都快挨到一块儿去了。 不远处的何雨水翻着白眼,斜睨二人。 亏她昨儿睡觉前还寻思着,要不要先低个头,跟她哥和好算了,今儿再一瞧,可赶紧拉倒吧! “真是狗改不了吃那啥。”何雨水气鼓鼓的小声骂了句。 “瓜子儿,吃不?”陆寒江笑嘻嘻的把手伸到她面前。 “不吃。” “又生你哥气呢?嗐!没必要。”陆寒江顺着她翻白眼的方向望去,“给你生活费,够你吃饭上学不就得了,等你毕业找着工作就搬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唉——”何雨水收回视线,长叹一口气,“我们老何家的男人,绝了!这毛病绝对是祖传的!” “啥传家宝?拿出来让哥开开眼。”隔着小豆丁,秦山伸过个脑袋。 “啥传家宝…”何雨水一撇嘴,“袁大头,祖传的袁大头。” “嗤嗤嗤嗤——”陆寒江乐的肩膀直抖,“幽默,我雨水妹子还怪幽默的…” 第258章 刘老二刘老三:干就干!人死吊朝天! 不到七点半,操场上就黑压压的坐满了人,随着放映机转动,幕布亮起,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三毛流浪记》是一部四九年的片子,用喜剧的拍摄手法,讲述了旧上海的流浪儿童‘三毛’在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时常受欺负、甚至还要跟富人家的狗抢食…直到解放后,才结束流浪,过上正常生活的故事。 因为主角‘三毛’是小孩儿,所以同样是小孩的观众特别有代入感,尤其是刘光天、刘光福兄弟俩。 刘光福觉得,在他们家,他爹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大哥刘光齐是资本家亲儿子,好吃好喝都仅着他。 而自个儿和老二简直是三毛本毛,吃不上炒鸡蛋不说,还得干活儿,干活儿就算了,还得挨揍! 这么一代入,刘光福越看越难过。 看到三毛被胖资本家收养,又因学不好规矩挨打时,终于,忍不住的吸着鼻子啜泣起来。 刘光天瞅他一眼,“哭啥哭?” 刘光福抹了把眼泪,“你看那胖资本家,像不像咱爸!” “像个屁。”刘光天翻个白眼,“瞧你那点儿出息,是你拉我来看电影的,怎么着,咱爸还没出院呢,你就怂了?” “我没怂!” “没怂你搁这儿挤啥马尿,别哭了,不够丢人的!” “我觉得不公平!”刘光福不忿道,边说边扭过头,用余光瞥了眼坐在靠后一溜的老大刘光齐。 借着幕布投下的暗光,正好看见刘光齐佝着腰站了起来,矮身快步的朝操场南边儿走去。 “哥!哥!”刘光福肘了两下刘光天,“快看、老大!” “又咋了?”刘光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肯定撒尿去了,晚上咱妈炒的酱豆鸡蛋齁死个人!” “你偷吃了?” “我就尝了一小口。” 刘光福内心更不平了,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脸色郑重道,“哥,你说话还算话不?” 刘光天一愣,“我说啥了?” “揍老大!”刘光福咬了咬牙,怕他忘了,提醒道,“吃油皮儿大包子那回,咱俩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刘光天:“…” 事实上,要是老三不提,他确实都把这事儿忘求了,都怪那猪肉大葱馅包子太香,他实在没忍住… “那啥、你不会想今儿动手吧…?” “你是不是骗我?” “没!”刘光天立马否认,“我说话算数!只不过今儿…今儿人太多,万一让人看见,咱俩都得完蛋…” “你就是骗我。”见老二支支吾吾,刘光福一双眼睛瞪的像铜铃,定定的盯着他,顿了顿,吐出俩字儿,“没种!” 刘光天一噎。 迟疑了几秒后,把心一横发狠道,“小兔崽子,说谁没种呢?干就干!人死吊朝天,老子才不怕!” 很快。 兄弟俩也猫着腰,穿过人群,一溜小跑,借着夜色的掩护,不远不近的坠在了刘光齐后头。 只见刘光齐没走多远,就近找了个乌漆嘛黑的角落,拐进去对着墙根儿便开始解裤腰带。 “我拿衣服套住他,你把他踹趴下,打完就跑,千万别出声!听明白没?!”刘光天小声道。 “嗯!”刘光福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用力点了下头。 “上!” 刘光天一声低喝,兄弟俩冲了出去。 正放水的刘光齐听见身后有响动,刚要回头,便被一件破夹袄罩住了脑袋,接着,刘光福一个助跑飞踹,将其踹翻在地。 刘光齐闷哼了声,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劈头盖脸的挨了顿胖揍。 他那俩兄弟,对他积怨已久,下手那是半点儿不带含糊的,老二骑在他背上,一顿乱拳猛怼,老三照着他的大腿,哐哐一通乱踢。 “唔…谁!谁!”刘光齐让揍懵了,好一会儿才叫喊出声,并且奋力挣扎,试图把压在身上的人掀翻。 见势不妙,刘光天准备要撤,但刘光福却越打越红眼,还在一脚接一脚的往他屁股上招呼。 眼看老大就要挣脱,刘光天心一急,一手拽住自个儿的夹袄,一手抓起刘光福,怒斥一声,“走!” 慌乱的脚步声顺着漆黑的小道儿远去。 刘光齐缓了缓,呲牙咧嘴的爬起来,先提上裤子,又摸了摸在地上蹭伤的脸颊,疼的倒吸凉气儿。 他和老二老三关系不好,可声音总归是熟悉的。 刚才那声‘走’,虽然是刻意粗着嗓子发出的,可他听的出来,就是老二,那另一个肯定是老三… 老二老三… 刘光齐拍拍自个儿身上的土,一瘸一拐的返回操场。 刘光天和刘光福俩人还在原来的地方坐着,全神贯注的盯着幕布看,一副啥事儿没有的样子。 “光齐,你这脸咋弄的?”和他挨边儿坐的阎解成一扭头吓一跳。 正想凑近看,刘光齐却把脸一偏道,“没事儿,刚去撒尿,太黑没看清道儿,绊了一跟头。” “你这啥眼神儿啊?”阎解成也没细瞧,很快,又被电影剧情吸引。 刘光齐没应声,揉着发疼膝盖,默默的看向老二老三。 刘光天和刘光福这哥儿俩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直挺挺的坐着,其实内心慌的一批。 一直到九点多,电影结束,这俩菜鸡才避开人群,小声的嘀咕: “你不是让我别出声么?你咋还出声?” “还不是因为你!我说打完就跑!打完就跑!你咋不听?这下完了,老大肯定能听出我的声音!” “那咋办?” “能咋办?”刘光天懊恼的瞪了眼倒霉弟弟,“他要是回去告状,咱爹非把咱俩的皮都扒了!” 早知道老三这么蠢,就不该答应他! 可转念一想,他们这个家里,能跟自个儿抱团的也只有老三了,不答应他,还能怎么办呢? 热血下头后,刘光福也很怕。 可在他内心深处,除了怕,还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隐隐约约的,似乎是又怕…又兴奋… 使得他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咱爸、要是扒咱俩的皮…咱俩、就跟他拼了!跟他拼了!” 第259章 秦山:又给你们爹加小咸菜呢?真他娘的孝顺嘿! 兄弟俩忐忑的回到家。 还没进屋,就听见二大妈在问刘光齐,“老大,你脸咋了?跟谁打架了?过来,让我瞧瞧。” “没事儿…” “啥没事儿,都破皮儿了!赶紧的,打盆热水擦干净,再拿你爹的酒杀一杀,老二老三——” 刚走到门口的刘光天和刘光福脚下一顿,默默的对视一眼。 “死孩子,玩儿野了,回头让你爹…”屋门突然打开,看着杵在门外的二人,二大妈脸一黑,“几点了?你俩还知道回来?” “…”兄弟俩默契的低头,都不做声。 “你爹不在家镇着你俩,我看你俩要反天!”二大妈使劲儿戳了下刘光天的脑门子,“去打盆热水去!” “哦。” 刘光天从他妈手中接过搪瓷盆,先去缸里舀一瓢凉水,端进屋里,又拎起暖瓶往里兑热水。 刘光福站在他身后,脑袋恨不得垂到胸口,不敢抬头看旁边的老大,但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 “瞅瞅,这脸弄成啥样儿了?”二大妈将毛巾浸湿,弯着腰轻轻的给她大儿子擦拭伤口周围的灰土。 擦到颧骨时,刘光齐“嘶——”的躲了一下。 二大妈立刻心疼的不行,连忙呼呼吹气,“老大,你跟妈说实话,到底跟谁打架了?让我知道哪个小王八蛋把我大儿打成这样,我饶不了他!” “妈——”刘光齐刚一开口,刘光天和刘光福兄弟二人顿时吓的心口一紧,大气儿都不敢喘。 “您别大惊小怪行嘛…”看了眼明显做贼心虚的老二老三,刘光齐道,“我能跟谁打架啊?就是没看清道儿,摔一跤,都说没事儿了…” “你少蒙我,摔跤能摔成这样儿?”二大妈根本就不信,谁家正常孩子摔跟头是拿脸怼地啊? “真是摔的,您不信我也没辙。”刘光齐接过毛巾,对着脸盆架上小镜子擦了把脸,“我回屋睡觉去了。” “你那破皮的地儿得杀一杀,老大——老大——这孩子…” 刘光齐居然没告状,这让光天、光福兄弟俩长长松了口气儿的同时,又颇感疑惑和意外。 “你俩瞧见谁欺负你哥没?”二大妈转过身问。 “没、没看见!”刘光福立马摇头。 “我也没看见…”刘光天的眼神儿四处乱飘。 二大妈瞪了两人一眼,“你们是亲兄弟,在外头要是有人欺负你哥,你俩得替你哥出头!知道不?” “嗯,知道。”刘光天木讷的点点头,心里却狠狠的啐了口,骂道,‘呸,偏心眼子!’什么亲兄弟,自个儿和老三挨抽时,可没见老大说过半句好话! “行了,你俩也去睡吧,明儿不上学,早点起来给你爹送饭去,别一天天的光惦记着玩儿…” … “哥,你说老大是不是没发现是咱俩?” “不可能,他肯定能听出我的声音。” “那他为啥跟咱妈说是摔的?” “我咋知道。”刘光齐也不明白,“兴许是当着咱俩的面儿不说,回头等背着咱俩的时候再告状呢?” “那咋办?” “咋办咋办,你就会问咋办,还不都是你的主意?惹完事儿又怕事儿…” 刘光福:“…” “走一步看一步吧,等会儿进屋,就装啥事儿没有,问也别承认,记住没?”刘光齐烦躁的挠挠头,心中还抱有一丝丝侥幸。 当时自个儿只喊了一嗓子,万一那会儿老大挨揍挨懵了,真没听清呢??? 但这一丝侥幸马上就破灭了。 俩人推开睡觉屋的门,就见刘光齐坐在床边,用一种心知肚明的眼神儿看着他们,却没说话。 老大不说话,他俩自然也不说话。 只是气氛有些焦灼。 心虚的刘光天迅速的脱了衣服和鞋,啪嗒一声,将灯拉灭,钻进被窝,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 这间小屋有一大一小两张床。 小床靠东墙,刘光齐一个人睡,稍大点儿的床靠西墙,刘光天和刘光福挤在一起。 黑暗中,哥俩面对面,眼瞪眼,都在竖着耳朵听对面的动静。 一阵尼龙毛衣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的摩擦声响后,老大开口了,一句‘我知道是你俩’,开口就是王炸。 刘光福猛一激灵,差点儿从床上弹起来。 刘光天一把按住他,身下的床板发出“咯吱——”一声响。 “我听见老二的声音了。”刘光齐语气平淡,顿了下又道,“我不会跟爸妈告状的,你俩放心吧。” 说完,便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听对面没动静,刘光福用气音道,“哥、哥、老大真发现了…” “闭嘴!”刘光天在被窝里踹他一脚,“别说话!睡觉!” 虽然心里装着事儿,但到底是小孩儿,瞌睡大,脑袋一蒙,就呼呼哈哈的睡的天昏地暗。 一觉睡到六点半,被二大妈气鼓鼓的掀开被窝催促,“几点了,还睡呢?!起来给你爹送饭去!” 掀完老二老三的被窝,转头又对老大和颜悦色,“老大再多睡会儿,初中生上学累,好不容易休个周末。” 刘光天:“…” 刘光福:“…” 好在俩人也习惯这待遇了,蒙了两秒,便哆哆嗦嗦的穿上棉衣,一边洗脸刷牙,一边听二大妈喋喋不休的数落。 “让你俩掏炉灰,你俩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谁家孩子像你俩似的,自个儿亲爹住院了,一点儿都不带关心的!” “等会儿路上慢点儿,别冒冒失失的再把粥晃撒了…” “我跟你俩说话呢?你俩听见没??”二大妈把两个饭盒摞在一起,用布兜子装上,递给刘光天。 刘光福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大门。 周末大清早,胡同冷冷清清的没啥人,走到个背风处墙角,刘光天蹲下身,打开装粥的饭盒。 哥儿俩心照不宣的猛吸一下鼻子。 “嗬——tui——” “嗬——tui——” 刚tui完,还没来及把盖子盖回去,就听见有人笑呵呵道,“嚯,又给你们爹加小咸菜呢?真他娘的孝顺嘿!” 第260章 刘光福:山子哥要是咱爹就好了! 刘光天吓一跳,手中的饭盒好险没掉地上。 一抬头,只见一辆载满鸡鸭鱼肉、水果点心的自行车从眼前经过,径直朝着四合院方向骑去。 “好大一个猪腿…”刘光福看的眼神儿都直愣了。 他只在供销社卖肉的摊子上见过那么大的猪腿,还从没见过有人直接买一整个儿回来的… “是两个,两个大猪腿…”同样傻眼刘光天道,“还有鸡、鸭、鱼…和又大又红的苹果…” 说着,兄弟俩不约而同,“咕咚——”咽了下口水。 “山子哥真有能耐,他要是咱爹就好了…”刘光福呆呆的望着选去的自行车后屁股,发自内心说道。 “你丫是不是傻?”刘光天照他脑瓜子一巴掌,“听大茂哥说,今儿山子哥要跟他对象订婚呢!” “娶媳妇儿买这么多好吃的???”刘光福震惊的瞪大眼,“那我要是女的,我也乐意给山子哥当媳妇儿!” 刘光天:“…你可闭嘴吧!” … 刘胖子已经在厂医院住了将近一礼拜了,天天躺床上静养,除了吃就是睡,不用出力抡大锤,还照样拿工资赔偿,简直不要太舒坦。 唯一难受的就是腰还稍微微有点儿疼,活动不太方便,所以他决定,多住上一阵子,啥时候彻底好利索了,确定没落下病根儿,啥时候再考虑出院的事儿。 刘光天把他爹从床上扶起来,刘光福将饭盒打开,摆在床头的小桌柜上,再把筷子递到他爹手中。 “我说老刘你这可以啊,俩儿子伺候着,有福,真有福!”同病房的病友老大叔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十分羡慕。 刘胖子却不以为然,一摆手道,“儿子伺候老子,天经地义,老子供他吃供他穿,敢不孝顺,老子打断他腿!” 说着,端起小米粥呲溜喝了一大口,喝到一坨滑溜溜的东西,还心说今儿这粥熬的不错,米油够厚的。 米油好,米油有营养。 话分两头。 四合院里,秦山天不亮就骑着车假装去荷花市场转了圈儿,清早,带着一车的订婚礼满载而归。 一进院大门,立刻引来一众围观。 “老天爷咧!山子,你这是要摆大席呀?!”三大妈拎着大勺从厨房出来,围着车一连转三圈儿,眼珠子恨不得粘在那俩大猪腿上。 “等会儿要上老丈人家去。”秦山笑道,“还得劳烦您,去帮老太太和溪丫头拾掇的喜庆点儿。” “上老丈人家?这是定下来啦?”三大妈使劲儿一拍他肩膀,“行啊你小子!咱院儿这些小青年,就数你出息!” “山子,给老丈人家送礼呐?”阎埠贵听见说话声,也从屋里出来,“我这儿还有几张过年写对子剩的红纸,一会儿让你三大妈给你拿去,包礼喜庆。” “得嘞,谢谢您!” 吃完早饭,三大妈就来了,先给小豆丁梳了个两个牛角辫儿,绑上红头绳,戴上小发卡。 又给秦马氏抹上桂花头油,把头发一丝不苟的捋到耳后,穿上新做的枣红色呢子褂,甭提多精神了。 “您瞅瞅,您瞅瞅,这哪儿像七十多的人呐?说不到六十都有人信。”三大妈把老太太领到镜子前。 “可不么,你瞅我这头发,还黑的多白的少呢!”秦马氏自个儿理理衣领,冲着镜子咧嘴直乐。 “您是有福气的人,再过两年,都能抱上重孙子了。” “老三媳妇儿,你把抽屉那雪花膏拿来,我抹抹脸。” “刚您不是抹过了么?” “抹过了?”老太太摸摸自个儿脸,“那脸咋还这么干巴呢?拿来再给我抹抹,多抹点儿脸亮堂好看。” “成!今儿您是喜老太太!您得好好打扮打扮!” 秦马氏头梳的油光水滑,脸抹的光泽滋润,小豆丁也没闲着,站在凳子上,对着墙上的镜子可劲儿的臭美。 身上的新衣裳是她哥前几天刚找裁缝店做的,到膝盖的大衣款式,鲜亮的大红色,还带个白色小翻领。 穿上衬的小脸儿又白又嫩,就跟百货大楼橱窗里那大眼娃娃似的,可可爱爱,漂漂亮亮。 “山子,皮鞋擦好了啊。”三大妈盯秦着山上下的打量了两眼,“你身上那衬衣脱下来,我再给你熨熨。” “哎呦,三大妈,您可真够细心的。”秦山低头掸了下衣角。 “那是,不细心怎么操持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快点儿脱了,再烧壶开水去!” 三大妈是个精细人,家里没有熨斗,就把烧开滚烫的热水倒进大搪瓷杯里,用搪瓷杯底儿一点一点,慢慢熨烫,直到把衣裳熨的平平整整。 “这多好,这往身上一穿,整齐利索的,哪个丈母娘看了不喜欢?瞧这身板儿,多板正…” “行了秦爷,咱大老爷们就别臭美了,来搭把手呗!”许大茂正拿剪刀比划着,准备把三大爷送的红纸裁开。 “山子,别沾手,再把衣服染了色儿。”三大妈忙不迭的上前,“来,你抻着,我来裁,别抻歪了,点心匣子,还有那俩猪腿,还有鸡腿鸭腿,都缠两圈儿,图个喜庆。” 许大茂边听指挥干活边道,“三大妈,咱可说好了啊,等我娶媳妇儿的时候,您也得这么上心。” “上心肯定是上心。”三大妈斜他一眼,“问题是,你得先有个对象,你说我家秋雁儿,多好的姑娘…” “不是,三大妈,好好的您怎么又提起这茬来了?处对象,它也得讲究个眼缘儿啊…” “我看这么长时间了,不也没哪个姑娘对你有眼缘儿?” “三大妈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那明明是我眼光高,一般的我瞧不上…” “啧,你这叫高不成低不就。”三大妈撇撇嘴。 两人刚把两条大猪腿,两只鸡,两只鸭,两条鱼,两匣点心,两兜苹果,两兜橘子,两瓶酒,八样双数礼用红纸包好缠好。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阎解成的声音,“山子哥!山子哥!你老丈人来啦!坐小汽车来的!” 第261章 只有老易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 一辆捷克斯洛伐克产的斯柯达牌小轿车停在四合院门口。 身穿灰色中山装,身形笔挺的何长江一下车,阎埠贵便立刻迎上前,“同志您好,您是小秦的未来岳丈吧?欢迎来到咱九十五号院儿!” “您好您好!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满面春风的何长江忙伸出手,抬眼一看,嚯,这阵仗! 男女老少几十口子人,全挤在院门口伸着脖子瞧热闹呐! “咱院儿就这样,邻里邻居关系和睦,谁家有喜事儿,大伙都爱凑个热闹。”阎埠贵笑容热情,“我让人去喊了,小秦他们马上出来。” “哎呦,真是麻烦您了,我这还是进去迎迎老太太…”何长江是个讲究人。 虽说自个儿是‘岳丈’,但人老太太辈分摆那儿呢,进去迎一迎是礼数,女婿家面子上也好看。 “对对对,应该的、应该的。”阎埠贵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冲围观众人挥挥手,“都让让、让让、别堵门儿啊!” “嚯,这还一大影壁呢!咱这院儿可真够宽敞的。” “可不,三进大院儿,住了一百来口人,对了,这一高兴忘了自我介绍了,鄙人姓阎,小学教员一名,也是咱院儿民主选出的管事大爷…” “知识分子!失敬失敬!在下姓何,在电子管厂工作…” 如今院里一大爷空缺,二大爷住院,只能由阎老抠这三大爷来充当门面了,好在这三大爷肚子里有点儿墨水,不打小算盘的时候,倒也能撑的住场面。 俩人边客套的聊着,边往院子里走,走到中院儿,便迎上了从后院儿出来的秦山一行人。 “呦!这就是咱老太太吧!您慢着点儿!”看见打头的喜庆老太,何长江赶紧上前几步,双手将人搀住。 “何叔。”秦山两只手上提的满满当当,笑着向秦马氏介绍道,“奶奶,这位是田田的父亲。” “田田?”老太太转过脸儿,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瞅着何长江上下打量,“哪个田田?” “您孙媳妇儿。”秦山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麻花辫、大眼睛,一笑嘴角俩梨涡,怎么又忘了?” “哦——大孙媳妇儿!”秦马氏恍然大悟,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大孙媳妇儿叫田田,我咋记着原先是叫春兰呢?” 正笑容满面的何长江嘴角忽然一僵,“…” 秦山左脚踩右脚,差点绊一大跟头,“奶奶,春兰那是我妈…” “嗤嗤嗤嗤——”许大茂和陆寒江两人一人扛一个大猪腿,跟在后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憋的跟让屁崩了一样。 “老太太这儿有点儿糊涂了…”阎埠贵指指自个儿脑袋,低声解释,“今儿肯定是太高兴,又记岔事儿了。” “不打紧,不打紧。”何长江哭笑不得,拍拍秦马氏的胳膊问道,“老太太,您身体可还硬朗?” “硬朗硬朗!前两天还跟我胖孙砸上护城河钓鱼咧,钓上来…” “奶奶,何叔今儿专程开着小汽车来接您呢,您老还没开过这洋荤吧?”见这老太太又要提自个儿凭一己之力,从河里拽上个‘胖死人’这茬,秦山忙将话题转移。 果然。 一听有小汽车,秦马氏脚步都快了,边大步往外走边问,“我孙媳妇儿她爹,你是大领导啊?” “不是不是,您瞧瞧我,我这模样儿哪像大领导啊?就是借厂里的车用一下,咱行个方便。” “哦——”老太太还真仔细又瞧了眼何长江,点点头道,“我看你也不像大领导,大领导没你这么面善乐呵的,脸不黑,镇不住人。” “别说,您看人真准…” 一行人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走出四合院,何长江亲自拉开后车门,将秦马氏扶进车里。 门外,本院儿的还有隔壁院儿的一众街坊四邻看的羡慕不已。 “秦老太好福气,坐上小汽车了都,这可是咱院儿的头一份儿!” “别说咱院儿了,放眼整个南锣鼓巷,也没见哪个老太太出门这么风光,这么有排场的!” “要说最有福的,还是秦家那小丫头,有个这么能耐的哥,往后啥都不愁了。” “老何同志,我代表咱们院,欢迎你以后常来做客!”阎老抠和三大妈将人送出院子,两口子朝着何长江摆手笑道。 “谢谢谢谢、一定一定,谢谢大伙儿了…”何长江挥了挥手,坐进副驾驶。 黑色小轿车缓缓朝着胡同口驶去。 三大妈感叹道,“这老丈人真没话说,亲自上门儿来接老太太,山子这女婿,面儿够大的!” “咱山子也不差事儿啊。”张桂香道,“板板正正八样双份儿礼,鸡鸭鱼肉酒,该有的都有。” “那倒也是,咱山子多大气。”对于这一点,三大妈表示一百个赞同。 “妈,以后我娶媳妇儿,也得照着这排面儿来!秦爷有的,茂爷我也得有,咱也不能跌份儿。”许大茂望着胡同口,暗暗给自个儿定一小目标。 “你有啥你有?”张桂香翻他个大白眼,“人山子的排面,是人自个儿凭本事挣的,你想要?也自个儿挣去!” “谁不是自个儿凭本事挣的?”许大茂一甩头发,理直气壮,“山子放映队,我也放映队。” “山子立功受表彰,我也立功受表彰!山子有自行车,我也有自行车!” “山子讹老易才讹一千,我讹两千!我还比他多一千呐!” 话音未落,他老娘张桂香一个大巴掌就乎上去了,“你个倒霉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你又欠揍了!” “哈哈哈哈哈————”院门口众人乐成一团。 于是,九十五号院,只有老易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 第262章 丈母娘疼女婿,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这四个轱辘的,就是比俩轱辘的跑得快,还稳当,这座儿也软乎,你瞧瞧——”第一次坐上小轿车的秦马氏高兴的拍着真皮座椅,嘴里不停念叨,“真好、这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诶、真好…” 何长江笑着回过头,“老太太,您要坐着舒服,那咱干脆上天安门、上长安街溜达一圈儿去,您看怎么样?” “奶!奶!何叔要带咱们去看天安门!”正趴在车窗上好奇向外张望的小豆丁兴奋的拍起手。 能坐着小轿车去天安门看红旗,这够她在托儿所跟小伙伴们显摆一年的! 初春的天儿,阳光明媚。 轿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街道上,载着兴致高昂的一老一小转了长安街,又看了天安门城楼,顺道儿还上王府井大街逛了一圈。 直到逛尽兴了,何长江才让司机小王调头,往电子管厂的家属驶区去。 … “妈、妈、我爸回来了!”看见驶入家属区的黑色小轿车,何田田一溜小跑,从阳台跑进厨房‘通风报信’。 “来到啦?”杨卫红忙放下切葱拍蒜的刀,摘下围裙道,“走走走、咱娘俩赶紧下楼去迎一迎…” 轿车停稳,第一个跳下车的是小豆丁,看见何田田就高兴的飞奔而去,抱住大腿,“田田姐!” “哎呦,这小丫头,长得真是和小秦一模一样啊!”瞧见白白净净,打扮的跟娃娃似的小姑娘,杨卫红忍不住的摸摸小脑袋,“瞧这眉毛、这眼睛、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看就是一家人。” “婶子您好,我叫秦溪,三点水、溪水的溪。”小豆丁一边拉着何田田的手,一边规规矩矩的朝杨卫红鞠了个躬。 她哥说了,今儿是头一回上田田姐家,要做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好好好,好闺女,一会儿跟婶子上家里,婶子专门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杨卫红牵起小豆丁另一只手,笑容满面的朝秦马氏迎去,“诶呀,老太太!总听田田提起您,今儿可算是见着您了!” “老太太,这是我媳妇儿,田田她妈!”何长江搀着秦马氏,介绍道。 “哦——我大孙媳妇儿她妈!”秦马氏点点头,独眼打量杨卫红,“我大孙媳妇儿长得像你,鹅蛋脸大眼睛,秀气、俊俏!” “您这老太太,可真会夸人。”杨卫红笑的合不拢嘴,上前把他家老何挤到一边儿去,“您喊我卫红就成,往后啊,咱就是一家人了,走,我扶您上楼!” “老太太,您这腿脚能行不?要不我背您上去?”何长江一手拎着鸡,一手提溜着鸭,打趣儿道。 “小子,你别小瞧我喽!”秦马氏砰砰拍了两下自个儿大腿,“想当年,咱可就靠着这两条腿,一根扁担挑仨孩子,从鲁省腿儿到四九城来的!” 说着,健步如飞,身轻如燕,噌噌噌三五大步就蹿上了二楼。 杨卫红跟在后头喊,“老太太,到了!到了!别再往上了,咱家就住二楼!跑的比我都快!” 何长江一愣,“这老太太,可以啊,这利索劲儿…” “我奶可厉害了!”小豆丁昂着脑袋,十分骄傲,“棒梗他奶那么胖,都不是我奶的对手,让我奶揍的嗷嗷乱喊!” 何长江:“…” 何田田:“…” “老太太除了脑子时不时犯糊涂,啥都挺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秦山无奈笑笑,比了个大拇指,“战斗力,也是这个水平,单眼狙人,没事儿还总小鞭腿飞我。” “哈哈哈哈哈——”何长江大笑,“女中豪杰!宝刀不老啊!走走走,今儿我必须跟咱老太太好好喝两杯!” 何家三室一厅的房子拾掇的窗明几净,窗帘、门帘、沙发垫套子,还有搭在高低柜上的钩巾,都是前一天刚洗的。 “老太太,您坐这儿,这沙发软和。” “田田,去给奶奶泡茶,暖瓶里的水是刚烧开的。” “溪丫头,看看,喜欢吃啥就吃啥,多吃点儿,在咱自个儿家,千万别拘着。” “小秦,不是跟你说了么,别带东西、别带东西,怎么还带这么多啊?哎呀,这怎么吃的完呐?” 杨卫红忙前忙后,招呼完老太太和小豆丁,又忙着去收拾秦山拎来的一大堆鸡鸭鱼肉、水果点心。 “人孩子的心意,你就别唠叨了,回头分出一份儿,送大舅哥家去不就行了,不会办事儿呢你?”何长江搭手把两条猪腿扛到阳台,小声说道。 他口中的‘大舅哥’指的自然是轧钢厂厂长杨卫国。 “这话让你说的,就你会办事儿。”杨卫红给他个白眼,“那是我亲哥,田田她亲大舅,怎么办点事儿还得收礼了?” 何长江:“不是、我是那意思么?你怎么乱理解啊…?” 杨卫红:“得得得,你赶紧做饭去吧,别搁这儿瞎指挥,厨房才是你真正的战场,葱姜蒜都给你切好了…” 何长江:“…” 把两只鸡和两只鸭拴到阳台,杨卫红又转身进了卧室,没一会儿,拿出件红色毛衣来,冲秦山招手,“小秦,来来,试试合不合身儿。” “快去试试。”何田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推着秦山往卧室去,“我妈点灯熬油的织了一礼拜呢!” 何长江从厨房探出头,“可不嘛,熬的眼眶子都黢黑,那是织了拆、拆了又织,快去试试俩袖子是不是一般长的?” “做你的饭吧!哪儿那么多废话呢?!”杨卫红瞪她家老何一眼,转身,笑眯眯的把毛衣塞进秦山手里。 “谢谢您了婶子。”还没试,只是上手一摩挲,秦山立马就体会到‘丈母娘疼女婿’这话还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这毛衣织的,那是真厚实啊!沉甸甸的,至少得有二斤半! “田田,你去帮帮忙。”何长江的声音再次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热油声从厨房传出,“别让小秦再把脑袋卡着了…” “爸,您别我妈台了,我妈也挺不容易的…” 第263章 何田田:救命!!!怎么亲嘴儿了!! “别说、还真别说、咱妈这毛衣编织技术突飞猛进啊!”穿上丈母娘亲手织的毛衣,秦山都震惊了。 不光俩袖子一般长,它还妥妥的合身。 不光合身,它还是当下最时髦的对襟款式。 不光是对襟,它甚至还带麦穗提花,时髦中透着一丝精致。 “这也太夸张了…”何田田也一脸不可思议,摸摸袖子、又摸摸衣领,双手捧住秦山的脸,灵魂发问,“你才是我妈流落在外的亲儿子吧?” “应该不能。”秦山认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经的摇头表示,“我跟咱妈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啊。” 何田田小脸娇嗔的鼓了鼓,“那她怎么对你比对我还好?” “爱屋及乌呗。”秦山低下头,对着她粉粉的脸颊‘吧唧’一口,又香又软,像叼了口嫩豆腐。 “…”小姑娘顿时一呆。 秦山顺势将人揽进怀里,闷声笑着用鼻尖儿轻轻拱她脖颈,“还有另一边儿呢,过来,再亲一口。” “别闹…”何田田一边麻麻痒痒的直缩脖子,一边心脏砰砰砰狂跳。 卧室门都没关严。 从她的角度,透过门缝,正好能看见秦溪跟只仓鼠似的,腮帮子快速鼓动,埋头猛炫零嘴儿。 好巧不巧,杨卫红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小秦,合身儿吗?” !!! 何田田的小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合身儿。”秦山不慌不忙的应了声,又亲了下她另一边脸颊,笑吟吟的盯着她,“正正好。” “合身就好,出来让婶子瞧瞧。”杨卫红的脚步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快、放、手。”何田田急的红着脸冲他比口型。 秦山回她个无声的口型,“该、你、了。” 何田田朝门缝外瞄了眼,然后迅速在他左右脸蜻蜓点水般碰了两下。 秦山挑挑眉,却依旧不撒手。 何田田用‘猫猫生气’一样的眼神儿瞪着他,瞪了两秒,咬了咬嘴唇道,“你、你低一点儿,够不着!” 秦山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弯下腰,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 瞬间,何田田的脸更红了,红晕从小巧的耳垂,一路染到了白皙的脖子,连眼眶都是热热的。 于是,她干脆把眼一闭,踮起脚尖,软软的唇轻轻的贴了一下秦山的唇。 就那么一下。 刚要分开,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后脑勺。 何田田的脑袋一片空白,好像缺氧似的眩晕起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大的好像要穿透鼓膜。 “你吃糖了,橘子味儿的。” 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过了好久,秦山终于将人放开,歪着头瞧着她嫣红湿润的唇色,痞痞一笑。 “…”何田田表情呆呆,内心万马奔腾。 救命!!! 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个儿和秦山亲…亲嘴儿了??! 为什么亲嘴儿会浑身发麻啊!!! 真的亲嘴儿了??? 嗷!!脸好烫、好害羞怎么办??!妈妈!救救我!! 下一秒。 杨卫红已抵达卧室门口,幽幽从门缝中探进半个身子,“怎么样小秦?这样式儿喜不喜欢?” “喜欢,这跟商场里卖的一模一样!”秦山已经淡定转过身,自然的展开双臂,借着展示的动作把满脸通红呆滞的何田田挡在身后,“比商场里卖的还合身儿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这就是照着画报上样式织的。”杨卫红满意的点点头,“真是人周正,穿啥都好看。” 倒不是自家女婿,就闭眼瞎夸。 实在是小伙子长得好、个头又高又挺拔,往那一站,就跟百货大楼贴的那画报里的人似的。 “婶子,您要这么夸我,我可就穿着不脱了。”秦山也是懂得哄丈母娘开心的,虽然他觉得这毛衣八成真是丈母娘从商场买回来的。 “穿着吧,回头再买二斤蓝色毛线,婶子再给你织一件儿,两件儿换着穿,走,出去让老太太瞧瞧。” 等杨卫红拉着秦山出了屋,何田田才缓缓回过神,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就发现另一件糟糕的事。 门外的小豆丁正一边啃着山楂锅盔,一边用一种既懵懂又好奇,又有几分似懂非懂的清澈眼神看着她。 她眨眨眼。 小豆丁也眨眨眼。 她歪歪头。 小豆丁也歪歪头。 她笑了下。 小豆丁也一咧嘴:“嘿嘿…” 糟糕!不好!完蛋了!!何田田表情逐渐裂开,一瞬间,感觉自个儿就像一只烧开的水壶,脸霍霍发烫,脑袋上呜呜冒着烟儿… 客厅里。 “闺女,你这手是真巧啊,这颜色鲜亮的,好看、真好看!”秦马氏瞅着自个儿大孙,赞不绝口。 “大娘,您要是喜欢,明儿我也给您织一件儿,这天也暖和了,正好穿的上。” 秦山试件毛衣的功夫,杨卫红对秦马氏的称呼便已经从略显客气的‘老太太’,变成了亲切的‘大娘’。 “我就别了,年纪大了,也不爱出门儿…” “别呀大娘,咱又不是外人,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闲活儿,来,您起个身,我给您量量尺寸…” 趁着客厅热闹,没人注意,何田田狗狗崇崇的蹲到小豆丁旁边儿,拿起个凉凉的大苹果贴在自个儿脸上滚了两圈。 小声问道,“溪丫头,山楂锅盔好吃不?” “嗯,好吃。”小豆丁舔舔嘴角的渣渣。 “那是山楂锅盔好吃,还是黄桃罐头好吃?” “黄桃罐头!” 何田田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拿过桌上的黄桃罐头,哐哐拍拍瓶底,“砰”的一下便给拧开了。 放到小豆丁面前,“呐,吃吧!” “…”小豆丁看看罐头瓶,又看看她,目瞪狗呆,刚喝了一口甜水,就听她又靠过来问,“黄桃罐头好吃,还是大白兔奶糖好吃?” “嗯…都好吃。”小豆丁犹豫了半晌,实在是难以选择。 “那你答应田田姐一件事儿,下次田田姐给你带更好吃的东西,怎么样?”何田田蹲在她面前,真诚的眨巴眨巴眼。 小豆丁也眨巴眨巴眼,“比黄桃罐头和大白兔奶糖还好吃?” “嗯!超级好吃!” “那成!”小豆丁毫不犹豫的点头,“啥事儿你说!” 第264章 小豆丁:我看见你俩在互相咬嘴巴! “过来。”何田田勾勾手指。 小豆丁听话的往她跟前挪了挪。 “你刚刚、看见了?”何田田小声问。 “唔…”小豆丁点点头。 “你、都看见啥了?” 小豆丁又喝了一口甜水儿,“看见你和我哥、你俩那样、互相咬嘴巴!” !!! 何田田赶紧捂住她的嘴,心虚的朝杨卫红瞄了眼,“这是咱俩的秘密,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噢。” “我哥也不能说?” “不能!”何田田斩钉截铁。 小豆丁歪了歪脑袋。 “比黄桃罐头和大白兔奶糖还要好吃的东西…”何田田嘴角一弯,眨巴眨巴星星眼。 小豆丁立刻把嘴紧紧一抿。 “真乖!”何田田ruan了把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儿,伸出小指晃了晃,“拉钩钩。” 一只大手从后伸过来,勾住了纤纤细细的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何田田吓一跳。 一回头,秦山正弯着腰,把下巴支在了她肩膀上,咧开嘴一笑,“你俩密谋啥呢?” “没有、啥都没有。”何田田若无其事的将头转回去,默默拿起大苹果啃了一口。 秦山又朝小豆丁挑挑眉毛,“嗯??” 小豆丁眼珠子斜向何田田,“秘密、不能跟别人说。” “哥又不是别人。”秦山又勾勾她的小手,“好了,咱仨都拉钩了,从现在开始,咱仨就是一伙儿的。” 小豆丁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不等何田田阻止,开口便嘎嘣脆道,“哥,你太使劲儿了!给田田姐的嘴都咬红了!!” “噗——咳——咳咳咳——”何田田一口苹果卡在嗓子里,呛的眼泪汪汪,内心流泪。 忽悠了半天,白忽悠了! 秦山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拱了下何田田,“下回再让你田田姐咬回来,行不行?” “那行!”小豆丁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那你俩就扯平了!” “嗯嗯嗯、扯平了。”秦山埋头闷笑,乐的停不下来。 小豆丁见她哥乐,也跟着傻乐,一边乐一边各种果脯、点心、糖块儿、嗷嗷炫的飞起。 何田田捧着苹果,看看左边小仓鼠似的秦溪、又瞅瞅右边大尾巴狼一样的秦山,一脸幽怨… “大娘,您瞧,咱这仨孩子处的多好啊!” 杨卫红和秦马氏正坐在阳台门边聊家常,抬眼看见被兄妹俩夹在中间的何田田,深感欣慰。 看来闺女不光跟秦山感情好,跟小丫头相处的也不错。 至于老太太,面相虽凶,却也是个爽快脾气。 一家子都是好相与的人,将来闺女嫁过去,她也放心。 “叔,有啥我能帮忙的不?”逗了会儿何田田,秦山溜达到厨房门口。 探头一瞧,嚯!自个儿这老丈人可太牛犇儿了! 炉台上两口火眼儿,一口咕嘟咕嘟的焖着肉,一口架着铁锅,锅里烧着油。 水龙头哗哗流水,盆里泡着嫩韭菜。 老何同志左右手各一把菜刀,哐哐哐的剁着肉馅儿。 简直就是厨房六边形战士。 “没你忙的,你去跟你婶子陪着老太太说话去。” 何长江关上水,又从碗里抓了把葱姜蒜扔进热锅里,抄起锅铲扒拉两下,倒入切成薄片的牛肉,迅速掂锅,动作丝滑,一气呵成。 “呼——”的一声,火从锅里蹿了上来。 秦山探身看了眼,“何叔专业,要不我帮您剁肉馅吧。” “小秦,你出来,哪有女婿头回正式上门就进厨房的?赶紧出来…”杨卫红瞧见,在身后喊道。 “你婶子说的对,在咱家,厨房,那就是你叔我一人的地盘儿,快走快走!” 何长江提着锅铲,硬是把秦山撵了出去,脚顺带一踢,将门关上。 “你叔是咱家厨房之主,地位高着呢!”杨卫红招招手,示意秦山坐下,“来,小秦,婶子给你剥个橘子。” 秦山:“…”好嘛,干活儿的就干活儿的呗,还厨房之主… 够高级的。 酸甜的橘子吃了仨,正宗的武夷岩茶喝了两轮儿。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二的时候,何长江一嗓子洪亮的声音传出,“好嘞!开饭!” 一听见这声吆喝,客厅里母女俩立刻一个收拾桌子,一个进厨房端菜。 “哎呦!霸王别姬!这可是老何的拿手好菜!那叫一鲜香味美!大娘,您可得多尝几口!” “小炒牛肉!这菜我爸做的可好吃了!又滑又嫩,我一闻这味儿就流口水!” “还有糖醋排骨呐!小秦你不知道,你叔这糖醋汁儿调的,酸甜可口,尝过的都说好!” “我刚听见剁肉馅声音了,爸,你是不是调饺子馅了?韭菜馅儿的?秦山我跟你说,我爸包的韭菜馅饺子,绝对是四九城独一份儿!” “…” 秦山可算明白老何同志这‘厨房之主’的地位是打哪儿来的了。 媳妇儿闺女围着,左一句哄、右一句夸的,搁谁谁不迷失自我啊? “大娘,您请上座儿。”何长江围裙都没来及摘,就忙着招呼秦马氏入座。 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大娘,我先给您满一杯。” “大娘,您先动筷子。”夫妻俩坐在老太太两边,一个斟酒,一个夹菜。 “小丫头喝这个,这是你何叔熬的冰糖红枣鸭梨汤,这个好,润肺的。”杨卫红给小豆丁盛了碗甜梨汤。 “谢谢婶子!”小豆丁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谢,并且在浅尝一口后,朝何长江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哈哈——”又多了一个捧场的,何长江乐的合不拢嘴,直言,“我可太喜欢这小丫头了,小丫头,要不你就留在何叔家,给何叔当二闺女吧?怎么样?” 本来就是逗孩子玩儿的,没想到小豆丁毫不犹豫的一点头,“好!” 这下倒把何长江给整的一愣,认真道,“何叔可没逗你,何叔说真的。” “嗯。”小豆丁也认真的看着他,“我喜欢何叔、也喜欢婶子,我最喜欢田田姐。” 说完,扭脸抱住何田田的胳膊,“田田姐,你给我哥当正式的媳妇儿,好不好?” 第265章 何大炮:我要把你轰上天! 小豆丁语惊四座,一桌人面面相觑。 “小屁孩儿,瞎说什么呀?”何田田忙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小豆丁嘴里,暗暗的瞪了眼秦山。 “瞪我干啥?不是我教的。”秦山表示冤枉。 “唔…”小豆丁嘴里包着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嚼嚼,“我学婶子说的。” 杨卫红一脸好笑,“婶子啥时候说过这话了?” “您说我哥是正式女婿…”小豆丁继续嚼嚼嚼,“那田田姐就是我哥的正式媳妇儿!”嚼嚼嚼! “这小丫头,脑瓜子转挺快。”何长江拍拍她的小脑袋,忍俊不禁,“不过,这话嘛倒也没错。” 说着。 何长江双手端起小酒盅,递到老太太手里,笑道,“大娘,打今儿起,咱就正式成为一家人了,您老,就是咱家的一家之主,来,您先提一个!” “我还成一家之主了?”秦马氏不由自主的直了直身子。 “那可不嘛!”杨卫红往她碗里夹了个块鸡腿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和老何爹妈都走的早,往后咱家可就指您镇着了!” “明白了,我就是那镇宅之宝!”秦马氏一点儿也不含糊,“那我得提一个,大孙砸,给你丈母娘也满上!” “得嘞!”秦山起身应道。 “好好好——”杨卫红一手扶着酒盅,酒还没喝,便已经高兴的满面红光。 “大闺女。”何长江冲何田田一抬下巴,“来一个?” “哈?”何田田一愣,“我没喝过、我不会。” “没喝过咋知道不会?”何长江怂恿道。 “闺女,好日子,陪着奶奶和你爸喝一个,热闹热闹!”杨卫红也笑呵呵的跟着附和。 气氛都哄到这份儿上了,何田田瞅瞅她爹、又看看她妈,转身便去拿了个酒盅,往自个儿面前一搁,“喝就喝!” “好!我闺女爽快!”何长江一瞧,立马乐了,端起杯道,“这第一杯,祝咱老太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那我就祝小秦和田田你们两个和和美美,共同进步!”杨卫红道。 秦山郑重的站起身,“叔,婶子,您二位放心,田田跟着我,我肯定不让她受半点儿 委屈,我跟您二位保证,您俩怎么疼闺女的,我就怎么疼媳妇儿!” “爸、妈、你们放心,他要是敢欺负我,奶奶饶不了他,是吧奶奶?”何田田吐吐舌头,脸蛋儿红红。 “嗯——那是!”秦马氏瞄了眼秦山,“小兔崽子,我打折他的腿!” “不是、奶奶,咱家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这啥都没干呢,您怎么上来就要打折我腿?”秦山喊冤。 话音刚落。 旁边的小豆丁就准备大义灭哥,揭发他的罪行,“奶,刚刚我哥把田…” 何田田:!!!! 还好秦山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又将一块排骨塞进小豆丁嘴里,并一把按住她的脑袋。 小豆丁:“@#¥&*!~”嚼嚼嚼~ “小丫头,多吃点儿,跟你哥一样长大个儿。”杨卫红满眼慈爱,又给她多挑了几块儿好肉。 “来来来,咱们举杯!大娘,我干了,您慢点儿——” 一杯五粮液入喉,何田田辣的小脸皱巴成一团,连忙又就了口红枣梨汤,这才顺下肚去。 何长江却乐的见牙不见眼,一边亲自拿起酒瓶又给她满一杯,一边高兴道,“好,我闺女好,长大了,能陪我喝酒了,好事成双,你跟小秦,你俩再喝一个。” 说着,便又调转瓶口。 秦山赶紧从老丈人手里接过酒瓶,“我来、叔、我来,倒酒我在行。” “都自家人,别人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在你何叔这儿,不是那回事儿。”何长江摆摆手,“在我这儿,女婿就是儿,和亲儿子没两样!” “这下你可是如愿了。”杨卫红笑着瞥她家老何一眼,“小秦,你不知道,你叔做梦都想有个儿子!” “当初,我怀着田田的时候,他就天天念叨儿子儿子,这大老粗,还给他闺女起了个名儿,叫何大炮,一直大炮大炮的喊到三四岁,我实在是嫌难听,跟他生了半个月气,才硬逼着他改的口…” “…”秦山偏头,瞅了眼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秀气姑娘,“你小名儿叫大炮啊?” “妈——”何田田捂脸,“好好的,您怎么又想起这茬儿了!” 杨卫红:“这不自家人么,说点你小时候的事儿,乐呵乐呵…” 何长江又跟老太太碰一个,“要是个儿子,我就送他去当兵!” 杨卫红接茬:“闺女也能当女兵,你咋不给送去?” “那…”何长江打了个磕巴,一撇嘴道,“那我就这一个闺女,谁家宝贝大闺女舍得送走啊…” 说着,又看看秦山,“还好你小子是咱城东的孩子,但凡出了城东你叔我都不能同意!” “叔,那我可得感谢您跟婶子的成全。”秦山起身弯腰,“我敬您二位一杯。” “好好好!”何长江一手扶酒杯,一手朝何田田招招,“来,闺女,和小秦一道儿…” “爸——” “没事儿,今儿高兴…” “妈——” “今儿妈也高兴…” 何田田:“…” 就这么聊着天,吃着菜,一圈儿一圈儿的敬下来。 何田田都不知道自个儿喝了多少杯,除了辣嗓子和脸有点儿热,倒也没别的感觉。 “大炮你可以啊,都快把咱老何同志轰趴下了。”秦山叹为观止,以手掩嘴,凑到何田田耳旁小声道。 “你再乱喊,把你也轰上天!”何田田小手悄咪咪伸到桌下,在他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 心里还挺茫然的想,这酒也没啥啊?为啥老何的眼神儿越来越涣散,越来越飘忽不定了呢? “嘶——我倒是想上天呀…”秦山一把捉住她的手,捏了捏,小小的、软软的,没骨头似的。 杨卫红坐在对面,看着腻腻歪歪的两人,一脸姨母笑。 看了会儿,拿胳膊肘一杵她家老何,“饺子还没包呢,咱俩去把饺子包了!” 第266章 上门女婿好啊,吃老丈人的饭,住老丈人的房! “怎么样,老何?”进了厨房,杨卫红扯着何长江问道。 “什么怎么样?” “女婿啊,满意不?” “这话问的…”何长江撸起袖子,洗了洗手,“又不是头回见面,再说,不满意我能点这个头?” “这不是身份不一样了么?” “那倒也是,这事儿定下来,我这心里吧,就感觉跟那小子一下就亲近了,跟多了个儿子似的…” “我也这么想的,你不知道…”杨卫红往门外望了眼,低声道,“最早我去南锣鼓巷那片儿打听的时候,还真以为咱闺女让个小混混哄骗了,担心的我哟,两天没睡着觉…” 何长江抄起擀面杖,熟练的一次擀仨面剂子,“那还不是怨你哥。” 杨卫红:“咋能怨我哥呢?” 何长江:“是不是你哥一开始就说人小秦地痞无赖小混混?” “…”杨卫红一噎,“明儿我就说他去,当厂长的,怎么能带有色眼镜看人?诶老何,你这饺子馅儿咋调的?这么香呢?” “我跟你说,这肉,得用前腿肉,半肥半瘦,剁馅的时候也得注意,不能剁太碎,最好剁成丁,然后,把三分之二的馅先下锅炒,炒出油来…嗐,说了你也记不住,你就等着吃得了…” “把你能耐的…” 夫妻二人,一个负责擀、一个负责包,说着话的功夫,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 薄而劲道的皮儿,鲜香油润的馅儿,蘸上蒜泥醋汁儿,趁着烫嘴的劲儿,一口一个,那叫一够味儿。 热热闹闹的吃完饺子,何长江又将老太太扶到沙发上,续上茶水点心,再点上一根‘华子’。 杨卫红则是语重心长的跟秦山聊了起来,“听田田说,你也报了夜校?年轻人,肯上进是好事儿!” “好好学,争取能考上大专,有了文凭,将来也好提干。” “婶子看得出,你是个有主意、有打算的人,这些都不用多交代,不过婶子还是想多说一嘴…” “咱们是一家人,往后遇到能帮忙的事儿,我跟你何叔肯定有多大劲儿,就给你使多大劲儿…” 杨卫红话说的含蓄,但秦山听明白了。 丈母娘这是在督促他努力搞事业,先把夜校大专文凭拿到手,趁着‘自家舅舅’在位,一步步慢慢提拔,那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聊天聊到下晌,喝了点小酒的秦马氏都开始犯困了,何长江还再一个劲儿的留客,“您就上田田那屋眯会儿,等晚上我给您做手擀面…” “哎呦喂,可吃不下了,我这一肚的饺子还没化食儿呢!”这两口子轮着劝,老太太今儿是真撑着了。 “那咱先开罐山楂罐头,开胃消食的…” “乱来!”杨卫红抬手拍了他一下,“咱大娘一把年纪了,让你搁这儿瞎折腾呢?去去去、一边儿去…” 秦山把秦马氏从沙发上搀起,“叔,婶子,这也不早了,我领老太太先回去歇着,等过两天,家里房子收拾利索,您俩也上家里去,尝尝我的手艺。” “成!”杨卫红握住秦马氏的手,“大娘,咱们以后常来常往啊!”说完,又快步走进书房,“小秦你等等啊,这些东西你拎回去——” “不用了婶子,家里啥都不缺…” “这是回礼,有来有回、才能长长久久,规矩!必须得拎着!” 秦山送来八样双份礼,何家又回了四样双份,分别是两块毛呢料子、两盒茶叶、两盒果脯、还有两盒铁皮盒子饼干。 瞧着不多,但都是市面上不好弄到的东西。 下午,三四点钟,黑色小轿车把人祖孙三人送回四合院,又迎来闲聊邻居们一波羡慕的目光。 尤其是二大妈,又眼红、又忍不住的发酸,嘴上道,“这小子,不知道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好的姑娘,瞧上他个小混混…” 心里却想着,将来她家天齐娶媳妇儿,高低也得娶个爹妈双职工,老丈人有本事、能帮衬的… 张家婶子道,“我听说,那姑娘还是独生女,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怨不得老丈人重视呢…” “独生女?”李家嫂子朝后院瞧眼,小声念咕道,“山子那老丈人不会是想招他当上门女婿吧?” “嗤——”二大妈闻言,当即面露不屑,阴阳怪气的笑出声,“上门女婿?那感情好啊!吃老丈人的饭、住老丈人的房、生了孩子跟老丈人姓,连娶媳妇儿的钱都省了,多好啊!你们说是不是?” 这副明晃晃吃不着葡萄就嫌葡萄酸的嘴脸,引的另外几位八卦妇女直翻白眼。 “他二大妈,都是一院儿住的邻居,何必把话说这么难听呢?”三大妈辩驳道,“人山子正正经经八样礼,提到老丈人家去定的亲,怎么就成上门女婿了?有些人家,就算娶媳妇,也不见得有这么讲究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在水池旁边吭哧吭哧洗衣裳的秦淮茹动作一顿,抿了下嘴。 这说的不就是她么? 十块钱彩礼,寥寥草草的嫁进贾家,好日子没过一天,净当牛做马了。 这么暗暗一比较,秦淮茹心里更不平了,只恨自个儿当初瞎了眼! 第267章 贾张氏,人见人嫌臭狗屎! 二大妈被怼,皮笑肉不笑的撇了下嘴,“哎呦呦,大伙儿这不就是开个玩笑么?你较什么真啊?不是我说,他三大妈,那小子给了你家啥好处啊?你也太护着他了…” “这话说的…”三大妈放下手上的活儿,“合着占不着人好处,你就造人谣啊?再说,山子勇斗歹徒,街道主任都亲自上门表彰慰问,那是咱院的光荣,他平时上班忙,咱们邻里邻居,捎带手帮着照应一下,那还不是应该的?” “…”二大妈让她噎的脸色难看。 三大妈一笑,半真半假的接着道,“哎呀,我这也是话赶话,他二大妈,你可别较真、千万别往心里去!” 被反将一军的二大妈脸都快绿了。 “我看后院儿又是盘炕、又是修房子的,这么大动静,肯定不会是入赘呀。”张家婶子瞥了眼旁边的李家嫂子,笑笑道。 “是是是,我刚刚瞎猜的,这阵仗一瞧就是要娶媳妇儿啊!”李家嫂子会意,连忙撇清干系。 二大妈造谣,可千万别捎带上她。万一这话传到秦山耳朵里,那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人么? 二大妈脸更绿了。 张家婶子打圆场,将话题岔开,“今儿上午,我去供销社买盐,碰见老易媳妇正领着狗蛋扯布呢!他们两口子,这是真打算把狗蛋当亲孙子养啊!” 有说话刻薄的道,“早干啥了?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又弄回个孩子,就算养大,还能指望几天?” “也不能这么说。”另一位大娘道,“有个孩子,也是有个寄托,我瞧着那孩子挺懂事,挺孝顺的。” “可不么!易大爷这回啊,算是捡着了!”住在中院的李嫂子羡慕道,“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洗衣裳、做饭、倒尿盆、扫院子、啥活儿都干的利利索索,比我家那小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向来嘴毒的王大妈眼角一斜,哼笑了声,“别说,这老易,缺德事没少干,临老了,倒还让他越过越有盼头。” 一句揶揄话,却让一旁纳鞋底的贾张氏破防了,用针刮了刮头皮,没好气的嘀咕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走着瞧吧,早晚也是让人吃绝户的命!” 几位大娘婶子看看她,都懒得接她茬儿。 要说以前吧,贾张氏虽然也不讲理,但终归一个院里住着,左邻右舍面子上也能过的去。 但自从贾东旭犯法坐牢,这老虔婆先是又哭又喊的卖惨,逼众人给她家捐钱,不得逞后,又撒泼打滚、指桑骂槐。 后又苛待儿媳、欺负雨水、打骂二英子,大战王大妈、一番操作下来,彻底把自个儿折腾成了人见人嫌的臭狗屎。 除了骂架,院里这些大娘没人乐意搭理她,年轻点儿的媳妇们,更是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老绝户,过去指望我家东旭的时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家东旭为啥坐牢?还不是他在背后撺掇的…” “我家东旭仁义,没有在保卫科面前揭发他,他倒好,自个儿摘的干干净净,翻脸就不认人了!” “把东旭害成这个样子,把我们一家害成这个样子,他关上门不管不问,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几个聊天的大娘婶子互相看了眼,依旧不接话。 “哟,日头都快落山了,我得赶紧回去把馒头蒸上锅…”王大妈起身,拎起屁股下的小板凳。 “光顾说话了,家里一堆活儿还没干呢,我也回了。” “我家老刘说想吃烙饼,我这还得现和面…” 一眨眼,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和低着头用力搓揉衣裳的秦淮茹。 老虔婆心里也明白,自个儿这是不招待见了,“呸”的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倒霉事儿没落你们头上,一个个的,就会装好人!” 骂完,又翻了眼秦淮茹,“洗啥呢?洗了一下午,还没洗完,活儿没见多少,光显着你勤快了!” 秦淮茹抬起头,撩了下挡眼的头发,指着水池,“这是您和棒梗的裤子褂子、秋衣秋裤。” 又指了指地上的大木盆,“这是东旭拉脏的秋裤、床单、还有被套,攒了两大盆,可不得一件一件洗。” 谁挣钱养家,谁掌握话语权。 秦淮茹如今也不是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受气包了,虽然还是得操持家务,伺候男人和婆婆。 这没办法,哪个女人不是这样? 但至少,在老虔婆怪腔怪调找茬的时候,她可以挺直腰杆怼回去,让自个儿少受点窝囊气。 “让你干点活,你还不乐意了?难不成还得我这个当婆婆的伺候你?”贾张氏不忿的叨咕了句。 转过头来,又开始冲着老易家屋门,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嗓门也不大,就是刚好能让屋里人听清的声音。 “这贾老婆子,又犯哪门子病了。”杨兰英走到窗户旁,朝外看了眼,旋即,将窗布拉的更加严实。 转过头,对狗蛋交代道,“对门那贾家,不是啥好人家,以后别跟他们来往,也别搭话,记住没?” “记住了,奶,我不理他们。”狗蛋应道。 “还有隔壁姓陆那小子,后院的秦山、许大茂、前院的阎家小子,没事儿不要跟他们几个瞎混,都是不学好的。” “嗯,我听奶的话,不跟他们玩儿。”狗蛋搬个凳子,乖巧的挨着杨兰英坐下。 “好孩子,奶没白疼你。”杨兰英慈爱的摸摸他的头,对易中海宽慰道,“老易,不用理那老婆子,咱不理她,她自然就没趣儿了。” 易中海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点了根烟。 “东旭那事儿,早就翻篇了,街道和保卫处都没再追究,贾老婆子就是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咱就当听不见,好好过咱的日子就是。”杨兰英又看了眼狗蛋,越看越喜欢。 稍稍犹豫了下,将话题扯开,“老易,要不你琢磨琢磨,给这孩子起个大名吧,咱这儿又不是乡下,总狗蛋儿狗蛋儿的喊,也不好听。” 第268章 狗蛋改名,老虔婆吃瘪! 自从把狗蛋领回家,杨兰英便了却了一桩心病。 心里有寄托,有人陪她说话,讨她欢心,心病一了,整个人也随之通透了不少,只想关上门,安生的过日子,养孙子。 “我这两天闲着没事儿,想了几个名儿,你听听啊。”杨兰英看向狗蛋,“易耀祖,光宗耀祖,或者叫易来福,给咱家带来福气,易百顺也好,一顺百顺,事事顺心如意…老易,你觉着呢?哪个好?” 易中海闷声抽着烟,一根烟抽完,把烟头按灭,淡淡瞥了狗蛋一眼,缓缓开口道,“叫全孝吧,易全孝。” “好!全孝好!易全孝!”杨兰英拉过狗蛋的手,轻轻拍了拍,“以后,你就叫易全孝,全孝全孝,要全心全意的孝顺你爷,记住了没?” “嗯!记住了!”狗蛋用力的点头,稚气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一定孝顺爷、还有奶!” “好好好!太好了!老易,你瞧瞧这孩子,多有心呐!”杨兰英站起身,戴上袖套,“我去和面,晚上咱吃鸡蛋酱手擀面,再炸盘花生米,让咱全孝给你端一杯!” 杨兰英挺高兴,笑的眼角皱纹都多了几条。 老易能给狗蛋起名,就说明他心中在慢慢接受这个孩子,等过些日子,再打听打听,要是能把户口落下来,那就更好了! 屋里,杨兰英在和面,还往面盆里打了个鸡蛋。 屋外,贾张氏阴一句阳一句的骂,骂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搭理。 老虔婆不甘心,气急了喊了声,“秦淮茹!”,又冲着老易家紧闭的屋门抬抬下巴。 秦淮茹撩起眼皮看看她,全当没听见,端起盆子便去晾床单。 “你怎么回事儿你!?”贾张氏放下针线笸箩,挪着肥硕的身躯,碎步走到她旁边,翻着白眼低声斥道,“我骂的嘴皮子都起泡了,你连个屁都不放,装啥好人呢?” 秦淮茹用力的抖抖床单,无奈叹气,“妈,易大爷现在是我师傅,我能不能转正,全在他手上捏着呢,您说我能怎么办?” “怎么办?还不是你说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贾张氏没好气,“我问你,咱家都多久没沾过荤腥了?成天白菜帮子窝窝头,把我大孙子都饿成啥样儿了?” “妈,你小声点儿!”秦淮茹四下看了圈儿,“这不是特殊情况么,等柱子复工就好了。” “柱子柱子,你俩啥关系?喊的倒亲!”贾张氏翻着眼皮,掐指一算,“再有两三天就该发工资了,让二傻子先借咱家十块,工资发下来你就去要,别等他造完了,听见没?” “我心里有数。”秦淮茹敷衍的应了声,晾完床单衣裳,扭身便回屋了。 “你有个屁的数!啥都指望不上你!”贾张氏冲她背影剜了眼。 想了想,觉得不能这么便宜易中海那老不死,于是,抬脚往对面走去。 “这面粉里磕个鸡蛋,再搁点咸盐,就这么揉,多揉一会儿,擀出的面条又香又滑又劲道。” 杨兰英正耐心的教狗蛋,现在应该叫易全孝做手擀面,学会了好孝敬他爷。 贾张氏喊门的声音乍然响起,“笃笃笃——他易大爷,在家吗——” 杨兰英动作一顿,赶紧朝易全孝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别理她。” “老易媳妇儿,开门啊——搁屋干啥呢?天还没落黑呢,咋门还关的这么严实?” 屋里依旧没动静。 贾张氏不罢休,继续边敲边喊,“开门——他易大爷——东旭他师傅——狗蛋儿?狗蛋儿?” “开开门,我知道屋里有人——” “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家里断炊了,揭不开锅了,来借点粮——” “东旭他师傅——东旭他师傅——你可不能不管东旭啊——” “你要是不管,我就上街道,上厂里找领导做主去——” 易家房门紧闭,贾张氏就一直喊。 可今儿也不知道咋回事,那两口子就跟缩头乌龟似的,说啥都不露头。 老虔婆急了,两手一叉腰,“行、行、我这就去!我找街道去!” 话音刚落。 屋门“哐”一下,猛的拉开了,杨兰英黑着脸站在门后。 “喊半天不应,干啥呢?”贾张氏以为她被拿捏住了,得意的翻着三角眼,伸头往屋里看。 没想到杨兰英身子一侧,将她视线挡住,没好脸道,“你爱找谁找谁去,别在我家门口嚷嚷。” “东旭那事儿已经翻篇了,既然保卫处都没追究,我们自然也不怕你闹。” “我家老易帮你们一把,那是念着往日的师徒之情,你要是一直这么无理取闹,那这情分可就要断了。” 杨兰英话说的难听更直接,贾张氏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瞬间怒从心头起,气沉丹田便要开启战斗模式。 哪知还没来及发出声,门又“哐”一下关上了。 老虔婆这回是真.碰一鼻子灰。 下一秒,哭天喊地的哭嚎从中院传出,“嗷——老贾啊——” “都怨你走的太早啦——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啊——” “你快睁开眼看看吧——老贾——老贾啊!!!” “甭搭理她,让她嚎,看她有多大的劲儿扑腾。”杨兰英转过身,长吐了口气,继续和面。 八岁的易全孝看看他奶,又看看他爷的脸色,接着,在屋里环视一圈,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粗擀面杖就要冲门外去。 “狗蛋儿…全孝!你要干啥?”杨兰英吓一跳,下意识的拽住他。 “我要去给那老太婆撵走!不让她欺负爷奶!”易全孝梗着脖子大声喊。 “你这孩子,你才多大?你能打的赢么?你就闷着头往上冲?”杨兰英拦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责怪,表情却是无比欣慰。 她这辈子没有过一儿半女。 以前,闪着腰动都动不了,都没人扶上一把,没想到啊没想到…临到老了,竟还能有个懂事儿的孙子,为她出头、给她撑腰! 这是老天爷给的福气啊! 第269章 贾张氏战傻柱,泼妇三连招!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及不想左邻右舍看笑话的想法,杨兰英最终还是把易全孝按下了。 “算了,孩子,咱不搭理她,闹一会儿她就消停了。” “奶,我不怕她!” “我知道我知道,咱全孝有心了,来、奶接着教你擀面条…” 别看这孩子黄皮寡瘦跟个麻杆子似的,犯起倔来劲儿却不小,杨兰英扯着他的胳膊,拽了好几下,才把人拽回去。 “爷、奶、她下回要再欺负咱家,我非揍她个老太婆不可!”易全孝握着擀面杖,恶狠狠的瞪着门外道。 “好好好,好孩子,以后爷奶就靠你撑腰啦…” 易全孝虽然被按下了,但他‘护家’的举动,着实让多年孤独的老两口倍感欣慰,尤其是易中海。 “过来。”易中海招招手,示意他站到自个儿跟前,问道,“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儿出啥头?” “我不是小孩儿,我是爷们儿。”易全孝垂着眼,讷讷道。 他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爷对他不是多待见,所以他一直有点怕易中海。 “还爷们儿,你才几岁。”易中海干巴巴的咧了下嘴,算是难得的对这个‘孙子’露了个笑脸。 “我是爷们儿!”看见他爷笑了,易全孝才大着胆子又重复一遍,“她家一个老太婆,一个大肚子,一个残废,我才不怕他们!以后我护爷和奶!” 这番话让易中海不胜唏嘘,更让低头擀面的杨兰英直抹眼泪。 当晚,易全孝的碗里就多卧了一个鸡蛋。 再说贾张氏。 这老虔婆不知是不是好几天没吃上白面馒头荤腥油水的缘故,中气没以前足了,战斗力也不如以前持久。 吊着嗓子鬼哭狼嚎的招了会魂儿,见满院邻居竟无一人捧场,索性也歇菜了,哪料正要偃旗息鼓之时,眼角余光一瞥,恰好瞥见傻柱扛着扫帚回来。 立刻马上一瞬间! 老钱婆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原地窜起,外加叉腰瞪眼啐口水泼妇三连招齐发,冲着老易家屋门,嗷的又一嗓子。 “老贾啊——你不能不管我们孤儿寡母的死活啊——” “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我们娘俩让人欺负成啥样啦——没天理啦——老贾啊——” 本来都要消停了,这又突然平地一声雷。 端着一盖帘面条,正准备开门的杨兰英吓一跳,没好气的嘀咕道,“还喊老贾呢,老贾自个儿的死活自个儿都管不了,还有能耐管你?” 接着,又听见傻柱不耐烦的声音,“贾大妈,你这又是闹哪出呢?一天到晚的,不嫌累的慌!赶紧的,回屋歇着去吧!” 贾张氏眼角一斜,白眼一翻,唾沫星子照直喷他一脸,“关你屁事!多管闲事!” “嘶——”傻柱被喷的连连后仰,抹了把脸,忍不住呲牙,“你说关我什么事儿?易大爷家的事儿,就我的事儿!你再搁这儿骂骂咧咧,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骂谁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骂了?呵呵,见过找茬的,还没见过找骂的!”贾张氏双手叉腰,挺着胸脯硬往他身上撞,“你还不客气,哼!你不客气一个让我瞧瞧!” “别倚老卖老啊我告儿你!” “怎么着你想打我啊?你打你打你朝这儿打!” “老太婆,你以为老子不敢——”傻柱咬着牙,指着贾张氏的鼻子,两腮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抽。 本来他就烦这老虔婆总磋磨秦姐,加上最近事事不顺,心里烦躁,再被这么一激,火气压都压不住。 贾张氏却丝毫不怯。 只要二傻子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就立马躺下,也学后院那搅屎棍,先讹他两千块钱再说! “你倒是打啊?别光放闷屁,打啊打啊!”见他不敢真上手,贾张氏得寸进尺,一蹦三尺的顶他胸口。 “你!”傻柱眼都红了,恨不得掐住这老虔婆的脖子,狠狠赏她几个大比兜,抽歪她那张破嘴。 可一想到自个儿上回打架的代价,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只能摆出副目眦欲裂的表情干瞪眼。 正在这时。 雨水和易家的屋门同时开了。 何雨水先看了眼她哥,又看了眼杨兰英,冷冷道,“易大爷要还乐意给你垫钱,你就动手。” 说完,两条麻花辫一甩,“哐”一声又把门关上。 “柱子!你这是干啥!?”杨兰英快步上前,把人拉开,往屋里推,“回屋去,赶紧回屋,别再惹事!” 杨兰英也是怕了。 动一回手两千块钱,谁家遭的住这么败坏啊! “老易媳妇儿,你别拦他啊,他不是说要为你家出头么?你咋还不领情呢?”贾张氏不罢休,继续煽风点火。 杨兰英不接茬。 易全孝握着擀面杖,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盯着。 直到这会儿,秦淮茹才好像刚听到动静一般,匆匆忙忙的从自家屋里出来劝架充当红脸儿。 “妈——您少说两句吧。” “柱子,你也快回屋去。” “易大妈,真是对不住了,自打东旭出事儿,我婆婆…她也是心里难受的紧…您多体谅体谅…” “妈、您有啥气,您冲我发…”秦淮茹拉住贾张氏,期期艾艾、委委屈屈的目光看向傻柱,“柱子帮衬咱家不少,您这么闹,不是让人寒心么…?” “就借几块钱,打发几个饭盒,就叫帮衬不少?你就护着他了?”贾张氏肩膀一甩,把她甩开,“我说秦淮茹,你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呢?” “妈!”秦淮茹登时眼圈一红,神情隐忍的咬了下嘴唇,“咱回家说行不行?别在外面让人看笑话!” “你还知道让人看笑话,要不是你个丧门星,东旭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妨的!老贾啊——老贾你睁眼看看吧——看看我们孤儿寡母过的是啥日子啊——” “你儿子东旭残废啦!家里的顶梁柱倒啦!你孙子棒梗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可怜呐——过不下去啦——” “妈——您别哭了,我求您了,咱回去说行不行…” 第270章 陆寒玉:妈,你快领我弟去检查检查脑子! 贾张氏骂骂咧咧,秦淮茹忍气吞声。 千劝万劝,连搀带扶,可算把人弄回了屋,进屋前,秦淮茹回过头,默默望了傻柱一眼。 那眼神儿,泫然欲泣、欲语还休、整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 傻柱满脑门的火气当时就被秦淮茹要掉不掉的眼泪浇灭了一半,人杵在院子里,魂却跟着飞了。 “柱子,柱子?”杨兰英一副没眼看的表情,晃了他两下。 “啊…?” “你也别搁这杵着了,赶紧回屋去。”杨兰英又推了他一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嘱咐,“甭管谁找茬,可千万千万不能再动手了…” “我知道,您放心…” “你可是有前科的,再惹出事端,你易大爷也帮不了你…” “您放心、您放心…” “可千万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傻柱敷衍的点头应声,“成了,您忙您的去吧,别操我心了…” 杨兰英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贾家又传出老虔婆骂媳妇儿的声音,骂的那叫一尖酸刻薄,连院里邻居都忍不住有些同情秦淮茹了。 “这贾老婆子,就数她心眼儿最坏!他儿子残废,那都是她的报应!”张家婶子小声叨叨道。 “作孽。”共用一个小厨房做饭的李家嫂子道,“甭管怎么说,贾东旭出事后,这个家是秦淮茹顶起来的,老太婆也不怕把人逼跑,换我,我早回娘家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张家婶子摇摇头,“上回她哥和嫂子来闹你也瞧见了,哪还有家啊!” “唉!” 对面陆家。 乔美丽端着刚熥的馒头,一进屋就满脸同情的感叹,“这贾大娘也太不讲理了,你说这都骂多久了?” “淮茹妹子又要上班挣钱,又要伺候瘫的老的,挺着个大肚子,端屎端尿、当牛做马,也是不容易!” “妈,吃饭呢!说什么屎啊尿啊的,不嫌倒胃口。”陆寒江伸手抓过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一掰两半,熟练夹上腐乳,十分狗腿的递给他姐。 扭过头,朝他妈狂使眼色。 老天奶嘞!他姐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回来就往她枪口上撞! 他妈是生怕他挨揍挨的轻了! 接收到信号的乔美丽意识到自个儿踩了闺女的雷区,话头立马丝滑的一转,笑道,“是是是,寒玉,多吃点儿菜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光逮着腐乳吃,尝尝妈专门给你做的土豆焖肉。” “不是我说,妈你就是偏心我姐。”陆寒江装模作样的抱怨,实际是帮着打掩护,“我姐不在家,天天让我吃土豆炖萝卜,我姐一回来,萝卜马上变成肉,你自个儿说,你是不是偏心?” “我偏心,我偏心能把你喂成这样?”乔美丽给他一栗子,“天天在家造,喂头猪都没你能霍霍,没给你撵出去就算好的!” “姐——”陆寒江跟只大傻狗子似的,脑袋往他姐肩膀上拱。 “行了,你俩别演了。”陆寒玉两根手指戳着他脑门,无情的将人推开,“陆寒江,我问你,我没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把家给我看严?” “看严了!”陆寒江坐直,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道,“看的严丝合缝、密不透风!一根线、一分钱都没从我眼皮底下漏出去!” 陆寒玉咬了一大口馒头夹腐乳,抬眼看着他。 陆寒江再次竖起三根手指保证,“绝对没有!我现在跟山子哥大茂哥他们是一伙儿的,绝对不可能叛变革…” ‘命’字还没说出口,看陆寒玉眼尾微微一挑,这货立刻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低头给他姐夹菜。 “一伙儿的?什么伙儿?犯罪团伙儿吗?”陆寒玉幽幽问道。 “不是,姐。”陆寒江觑着她的脸色解释,“就是关系比较好,姐你回来的少,还不知道,山子哥和大茂哥下乡的时候,抓了仨劫道的山匪,都受街道表彰了!” “哦?”陆寒玉扬了下眉。 见他姐感兴趣,陆寒江赶紧把听来的‘传说’版本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那仨劫道的,那叫一凶残!不光有刀,还有枪!你猜他们使的什么枪?” 陆寒玉:“…” 陆寒江:“歪把子机枪!当时,这哥儿仨趁着天黑,埋伏在山道两旁的林子里,看见山子哥他们的骡车经过,架着机枪就是一通突突,诶,你猜怎么着?” 陆寒玉:“怎么着?” 陆寒江猛一拍桌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山子哥一个后手翻,就势一滚,一梭子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嗖嗖嗖嗖——” “嗖嗖嗖你个头!”陆寒玉也猛一拍他后脑勺,“还擦着头皮,那一梭子子弹没把他天灵盖掀飞?” 陆寒江煞有介事,“真的,没骗你!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陆寒玉用看大傻子的眼神儿看着自个儿弟弟,“他这么跟你说的?” “那倒不是。”陆寒江道,“不过大茂哥跟我说过,当时,他就在边儿上,还被用枪顶着脑袋,你猜怎么着…” “我不猜。”陆寒玉无语的白他一眼,冲乔美丽道,“妈,你赶紧领他上医院检查检查脑子吧!” 陆寒江脖子一伸,咽下口肥肉,“我不傻!” 陆寒玉:“嘁~” 陆光明打圆场,“好啦,从小你就嫌你弟傻,嫌到现在,还没嫌够…” 陆寒玉:“那他打小到大有长进么?” “嗐!”陆光明给闺女挑了块肥瘦相间的肉,笑笑道,“他没长进你还没习惯么?” 陆寒玉瞅瞅陆寒江那清澈愚蠢傻呵呵的样子。 陆寒江看看陆寒玉那毫不掩饰嫌弃的眼神儿。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相对两无言。 “放心吧,你弟没学坏。”乔美丽道,“后院儿山子和大茂俩人,主意虽多,平时闹也是闹了点儿,但没啥坏心眼儿,都是好孩子。” “再说,你袁叔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等过几天,大江就要去厂里运输队报到,以后跟山子和大茂他们既是邻居又是工友,关系自然得处一处,你说是吧?” 第271章 秦姐日子太苦了,我给秦姐弄点肉! 四合院众人就着老贾家唱大戏的声响吃了顿晚上饭。 吃完饭,天落黑,秦山穿上夹袄,去了趟赵铁锁在荷花市场后头租的独门小院儿。 院子房子都扫过了,院墙边停着辆架板车,靠北边大屋的地上铺着几个拆开的面口袋。 小院没通电,秦山点上煤油灯,从空间取出物资:两头生猪,五百斤精面粉、鸡鸭各一百只,分别堆放好,便锁门离开。 次日,天刚微微亮,赵铁锁就带着胖瘦头陀兄弟俩,开始往板车上码货。 “两头猪分开拉,宝福,检查一下面口袋都扎紧没,别出岔子。”赵铁锁吩咐道。 “锁子哥,这些都从哪儿弄的?亲娘咧!整猪啊!这一头得有二三百斤吧?” 胖瘦头陀只知道是有活儿,却不知道啥活儿,进门一瞧这光景,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这鸡、还有这鸭…锁子哥,啥路数啊这是?”胖头陀揉揉眼,怀疑自个儿看花了。 成堆的鸡和鸭,就是把前头荷花市场从头到尾犁一遍,怕也翻不出这么多的物资。 “你俩想挣钱不?”赵铁锁问。 “想,肯定想啊!”胖瘦哥俩一齐点头。 “想就别问那么多,麻溜装车,拉到轧钢厂去。”赵铁锁道。 两轮的板车一次能拉六七百斤货物,三人将货物装车,用拆开的布口袋盖住、捆绑结实,一路上轮流推拉,来回两趟,赶在工人上班之前,把东西全部倒腾进了食堂小仓库。 “锁子哥,你这是当领导了?仓库钥匙都有!”瘦子羡慕的看着架子上的米、面、菜、油。 “当个屁的领导,就是个打杂的。”赵铁锁把拉来的物资归置到一堆,咧嘴笑了起来,“不过,再过俩月,就能转正了。” “锁子哥,咱这算不算投机倒把?”胖子问。 “轧钢厂是公家的厂,跟公家做买卖算哪门子的投机倒把,不算!”赵铁锁把仓库门重新落锁。 等到早上八点,李为民过来亲自清点核对完数量后,再将货款结清,钱货两讫。 “好好好,真有你的啊小赵,你可替咱食堂解决了个大难题!好好好!”李为民拍着赵铁锁的肩膀,笑的合不拢嘴。 “嘿嘿主任,您满意就成!”赵铁锁还是一副憨厚实诚的样子。 “满意满意!”李为民连连点头,“等会儿肉联厂那边的份额送来,咱包饺子!给大伙儿改善改善伙食!” 万人大厂吃顿饺子,那可是个大工程,整个后厨班子马上分工有序的和面、洗菜、剁馅、擀皮,忙的热火朝天。 李为民挺高兴,顺利的话,以后每个月都能给工人兄弟们安排上一顿饺子,这说明啥? 说明他这个食堂主任路子广,工作能力强啊! 老李哼着曲儿,笑容满面回到办公室,前脚刚进门,屁股还没坐稳,后脚,门又开了。 一个大脑袋伸了进来,“李主任,今儿挺早您。” “你怎么来了?”看见来人,李为民不禁皱了下眉。 “这不是想跟您商量点事儿嘛。”傻柱身子一侧,进屋将门关上,咧嘴嘿嘿一笑,“李主任,您看,能不能让我早点复工,回咱后厨上班?我跟您保证,好好干活儿,绝对不再给您惹事儿!” “什么叫给我惹事儿?”李为民端起茶缸,吹了两下茶叶沫子,抬眼看看他,“你班是给我上的?钱也是给我挣的?” “我不是那意思…”傻柱挠挠头,好言好语的陪着笑脸,“我就是想赶紧回来上班,您想想办法…” 不回后厨,就没机会弄吃的,弄不到吃的,怎么帮秦姐改善伙食?秦姐挺着个大肚子,天天稀汤寡水的,日子太苦了… “停你的工,是生活科的决定,我做不了这个主。”李为民表示无能为力。 “别介啊李主任,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傻柱厚着脸皮,往办公桌前凑了凑,“您就说,喊我回来给领导做招待餐,再怎么着,也不能耽误正事儿啊,再说,我都扫一礼拜马路了,差不多得了…” 这货还不知道,短短几天,他‘小灶’的位置已经被顶替了,还把自个儿当香饽饽呢! “我可没这能耐。”李为民摆摆手,“你就踏踏实实的,下礼拜再回来报到吧!” “李主任,您肯定有办法,我这…快揭不开锅了…”傻柱神情讪讪道。 “后天不就发工资了么,再坚持坚持!”李为民仍不松口。 “我那点儿工资…” “行了,既然有规矩,咱们照规矩办事,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这还忙,你先回去,回去吧…”李为民起身,走到门边,亲自开门送客。 把傻柱‘送’出办公室,李为民无奈的摇摇头。 作为食堂主任,捞个人回来的权利他还是有的。 只是傻柱这驴踢的脾气,不吃一堑不长一智,这回不好好治治他,下回他还得惹是生非。 李为民本意也是为傻柱好,可傻柱却不领情,出了门就不忿的撇嘴,“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有本事以后都别找老子做招待餐。” “呦,何师傅,回来上班了?”刘岚拖着一大筐白菜从仓库出来,瞧见傻柱便主动打了个招呼。 “关你什么事儿啊,干你的活儿吧,一天到晚的就会磨洋工。”傻柱跟个斗鸡似的,瞪着眼,没好气都怼道。 刘岚被怼的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等人走了,小声嘀咕道,“一大早的,吃枪药了,毛病!” 路过二食堂后厨,傻柱习惯性的往里瞅了眼,见案板台子上肉堆的跟小山似的,厨子、杂工,十来号人忙的脚打后脑勺,他抱着膀子,若无其事的从侧门溜达进去。 “何师傅回来上班了?” “没,来厂里办点事,顺道过来看一眼,你们忙,我这喝口茶就走。” 傻柱围着案台转了一圈儿,又给自个儿倒了杯水,站在一旁,低着头装模作样都呼呼呼吹着。 都是熟人,后厨的忙着干活,便也没人留意他。 这货端着大茶缸子,慢悠悠的晃了两趟,瞄准案边一长溜肥瘦相间的肉,悄悄伸出了手… 第272章 许大茂:不信你问秦爷,有没有这回事儿! 傻柱两只眼睛悄么的四处瞄,趁着众人忙活,伸手抓起案台边的一溜肉,直接揣进了怀里,用胳膊一夹。 然后,拢起衣襟,没事儿人一样又喝了两口水,一步三晃悠的出了后厨,轻而易举得手。 这挂肉二斤高高的,再弄一斤精面粉,这不就够给秦姐包两顿饺子,补补身体了么! 傻柱一路快步回到四合院,进屋将门关严,用一张皱皱巴巴的油纸把肉裹上,放进橱子里。 放好肉,便和往常一样,扛起大扫帚,准备去街道报到,可刚走出中院,就碰上了给刘海中送饭回来的二大妈。 傻柱这几天让许大茂折腾的,人都脱了层皮,早快忘了还有刘胖子这档破事儿,和拎着饭盒的二大妈一打照面,脑子乍一下又回神了,脱口而出道,“二大爷怎么还没出院?不是说就住一礼拜么?” 二大妈一听这话,当时就不高兴了,“这叫什么话?你二大爷为啥住院?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谁没事想在医院里躺着?吃喝拉撒都得等人伺候?这不是腰还没好么?人大夫可说了,养不好,是要落病根的!我还没找你要赔偿呢!你倒嫌你二大爷住的时间长了?你、你还是不是人?!” 傻柱刚说一句话,二大妈就跟点了捻子的鞭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通怼。 怼的傻柱眼珠子一鼓一鼓,成了个气蛤蟆,呱呱呱直叫唤,“我就随口问一句,您激动个什么劲呐?而且,人大夫当时说的可是住院观察两天,没有大碍就回家静养,是不是?您要不承认,三大爷可以作证!二大爷这都在医院住多久了?这不是想讹人是啥?” “你说谁讹人呢?你把我家老刘打成那样,我家老刘没让你赔钱、没让你伺候,讹你啥了?你说!讹你啥了?!” ‘讹人’俩字儿彻底激怒了二大妈。 老刘平白无故的遭罪,自个儿跑前跑后的伺候,除了治疗费和误工费,一分钱没多要他的,他倒还反咬一口,赖起老刘了? “人都好了,还在医院躺着,不就是想多讹几天误工费么?这话还非得明说?”话赶着话,傻柱劲儿上来,讪讪的撇着嘴角道。 “你再说一遍儿!!!” “我再说十遍儿,你们这也是讹人!” “说我家讹人,行!你尽管上街道、上厂里告状去!让领导来评评理!”二大妈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傻柱的衣服袖子,往大门口拽,“走,咱俩一道儿,今儿我也非告你个诬赖不可!” “诶诶诶,说话就说话,别上手啊我告儿你!”傻柱别着胳膊肘,想往回挣,又不敢使大劲儿。 这回他算是长记性了。 万一劲儿猛了,再把二大妈带一跟头,老骨头哐当往地上一躺,又够他喝一壶的。 听着外头两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在屋里糊火柴盒的三大妈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出来劝架。 “他二大妈,消消气,别跟个小辈一般见识。” “傻柱,你也是,本来就是你错在先,不好好跟你二大爷二大妈赔不是,还说这难听话!怨不得你二大妈生气!” “他二大妈,这都八点多了,先让他去街道报到吧。” “傻柱,你也别黑着个脸子,回头上医院看看你二大爷去,行了,赶紧走吧,一会儿晚了,陈主任又要批评你。” 三大妈好劝歹劝,终于把二人劝开。 傻柱气哼哼的,扛着扫帚驴踢一样大步往门外走,二大妈冲着他后背直翻白眼,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还嫌老刘住医院的时间长! 哼,老刘还就着不出来了,看他能怎么着! … 从一大清早到中午,整个轧钢厂后厨跟打仗似的,忙的嗷嗷叫。终于,在午饭点儿,准时让工人们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 “小秦来啦,今儿饺子两样馅儿。”刘岚手拿漏勺,在面前的两口大锅沿子上分别敲了下,“猪肉白菜和猪肉萝卜的,要哪种?要不一样一半儿?” “刘岚姐,给我来白菜馅的就成,我爱吃白菜馅儿。”秦山弯腰,把饭盒放在窗口。 “来,白菜馅的,端稳啊。”刘岚从呼呼冒着热气的大锅里点着数捞出了十八个饺子,热情道,“桌上有醋有蒜,不够吃还有馒头咸菜。” 饺子限量,一人三两,也就是十八个。 虽然没那个条件让工人们敞开肚皮吃,但每月能改善一顿,大伙儿已经很满足了。 饺子蘸醋,再配上两瓣蒜,有这一口,还要啥自行车。 “刘岚姐,我一样一半儿,我不挑嘴,我都爱吃!”许大茂跟在秦山后头,嬉皮笑脸道。 “就你事儿多。”刘岚瞥他一眼,熟练的从俩锅里各捞出九个,盛进他饭盒里,“赶紧走,见你就烦。” “口是心非。”许大茂眉毛一挑,贱兮兮的朝她飞了个眼儿。 刘岚:“死大茂!” 不断出锅的饺子,蒸腾的锅气,大伙儿的笑声、聊天声、让今儿的食堂格外热闹。 “嘶——咱食堂发财了!”许大茂咬一口饺子,烫的直吸溜嘴,“上回改善伙食,还是年前,嘶——早知道今儿吃饺子,我揣瓶酒来呢!” “安全生产守则第一条,工作时间严禁饮酒!宣传科你不以身作则,还想带头违反厂规厂纪,当心被抓典型!”何田田端起饭盒,拨出几个饺子给秦山,“我吃不完,你替我吃点儿。” “三个就行了,我早上吃的多,不饿。”秦山直接就着她的筷子,送到嘴边的饺子一口一个。 “你俩差不多得了啊,那么多人呢,注意点儿影响!”许大茂瞅着俩人,酸的牙疼,醋碟都省了。 “我俩光明正大。”秦山把头往何田田肩上一歪,嘚瑟的咧嘴,“你有本事,也找个这么贴心又漂亮的媳妇儿呗!” “我是眼光高,我要是想找、我跟你们说,就咱娄厂长家的千金,那都不在话下…”许大茂不屑的歪歪嘴角。 旁边的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嘿,你笑啥笑?”许大茂感觉被嘲笑了,“不信你问秦爷,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第273章 娄小娥入职轧钢厂,许大茂瞎几把乱吹! 许大茂是打心底觉得自个儿真的很优秀,要不然,娄家也不会张罗亲闺女跟他相亲。 更何况,他现在还混上自行车了。 就这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儿,就这板板正正的大头皮鞋中山装,往二八大杠上一跨,那不妥妥的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嗯,吹吧,可劲儿吹。”秦山用筷子指指屋顶,“老牛都让你吹上天了。” “怎么是吹呢?就娄厂长那闺女娄小娥,说实话,哥们儿我是真没看上。”许大茂咂咂嘴,开始装逼,“你说一女人,光长得漂亮有啥用,不会洗衣、不会做饭、还不愿意伺候公婆,娇生惯养,一点儿苦吃不得,这样儿的,白给我都不要!” “我们女的也能上班挣钱,凭啥就非得在家洗衣做饭?”何田田不客气的怼了他一句。 倒不是不能洗衣做饭,跟喜欢的人,当然心甘情愿。 可那天,明明就是娄小娥没相中他,人姑娘给他留足面子,他还在背后说人家不是,何田田着实有些看不过眼。 “这俗话说…” 许大茂刚想反驳,却听一道轻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俗话怎么说的?我倒想听听,到底是哪句俗话说,女人就必须洗衣做饭。” 许大茂感觉这语气有点熟悉,抬头一看,一张明丽的脸蛋映入眼帘。 “娄…娄小娥?”编排人,让正主抓个现形,这货张着嘴,一脸懵逼。 “你这是什么表情?”娄小娥歪歪头,“心虚啦?” “我心虚啥?我、我…”许大茂仰着脑袋,呆呆盯着娄小娥,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这姑娘今儿穿了件天蓝色小翻领呢子上衣,齐肩的半长发打理的光滑柔顺,用一只发箍拢在脑后,一张微微圆润的脸蛋儿,皮肤白皙细腻,和之前相亲时所见简直判若两人。 许大茂‘我’了半天,吭哧瘪肚的憋出句,“…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娄小娥端着厂里发的铝饭盒,大大方方的,挨着何田田坐下。 许大茂眉毛抖了抖,“你来厂里上班了?” “怎么了?”娄小娥杏眼弯弯,朝何田田一笑,“我们女的就不能上班挣钱了?” “我不是那意思。”许大茂忙往回找补,“我、我是说,你、你在哪个科室呢?之前也没见过…” “我刚来,后勤处正好有个空缺,我就顶上去了。”娄小娥扯着醋瓶子,直接往饭盒里浇了两圈醋,挺高兴道,“我这上岗第一天,就赶上吃饺子!” “要么你是享福命呢!”许大茂瞅着她直咧嘴,“你干脆跳醋坛子里得了,不嫌酸的慌。” “我乐意,管的着嘛你!”娄小娥一口饺子半口醋,自个儿也酸一激灵,依旧不依不饶道,“接着说啊,俗话怎么着?” 见她牙尖嘴利,许大茂也来劲了,“俗话说,这女人,就得贤良淑德。” “贤是啥意思?贤,就是贤惠。” “不洗衣裳不做饭,不伺候好自家老爷们,叫哪门子的贤惠!” “秦爷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正埋头炫饺子却突然被点到的秦山茫然抬起头,“啊?” 旁边的孙大栓,“嘿嘿嘿嘿嘿嘿——” 娄小娥状似无意,斜斜睨了眼装傻的秦山,“伟人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呢,你是半边天,我也是半边天,凭啥我得伺候你啊?” 许大茂理所当然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娄小娥眉尾微挑,淡淡一笑,“那你是鸡还是狗啊?” 许大茂:“…” 实在难绷的孙大栓,“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啥嘿嘿嘿,一天到晚就会嘿嘿嘿。”许大茂吃了个瘪,撇撇嘴角,“瞅你也是个给媳妇儿端洗脚水的料!” “嘿嘿嘿——”孙大栓不急也不恼,“我我我媳妇儿、我我我乐意!” “呸,没出息!”许大茂表示唾弃,并再次看向秦山,“秦爷,你堂堂八尺男儿,不会也给媳妇儿端洗脚水吧?” “你管的着嘛!”何田田马上亲昵的挽住秦山的胳膊。 “就是,你管的着嘛!”秦山抬手,很自然的揉了把她的头发,低头不知说了句什么,何田田羞涩的抿起嘴,轻轻打了他一下。 娄小娥又戳起一个灌了陈醋的饺子,塞进口中,面无表情的嚼了嚼,囫囵咽下肚。 其实她压根不生许大茂的气。 或者说,她就没把许大茂当回事儿,随便那货怎么编排,她都不会在意。 只是吧,不知道为啥,看见那姓秦的在场,她就偏想杠几句,表现的咄咄逼人,好像真是个骄纵大小姐似的。 “蛾子。”隔着何田田,秦山探过身子问道,“你一大小姐,怎么也跑来上班了?” “这不是想进步么,我一大好女青年,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光吃不干当米虫吧?”娄小娥脸上故作平淡,心里却在吐槽,蛾子蛾子,喊的跟你很熟似的! 熟吗? 在此之前,只见过三次面而已。 就连名字,也是来到轧钢厂之后才听说的! 他叫秦山,不叫什么狗屁‘何雨柱’! “不不不是…这这这姑娘、真真…”一直咧着个嘴嘿嘿嘿的孙大栓一整个惊呆了。 刚刚还以为许大茂又在瞎几把乱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漂亮姑娘居然真是娄家千金? “是是是,有啥大惊小怪的…”许大茂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这事儿咱五个知道就行,别告诉别人哈。”娄小娥压低声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何田田配合的乖巧点头。 “怎么,大小姐隐藏身份,下凡体验劳动人民的朴素生活啊?”秦山有些好笑道。 别的不说。 就她这身儿打扮,这细皮嫩肉的脸蛋儿,再加上‘娄’这么个小众的姓氏,这还用瞒? 不出两天,‘后勤处新来的娄小娥是娄半城亲闺女’这个爆炸性消息就能传遍全厂! “什么大小姐,以后不许再这么叫我,这又不是啥好词儿。”娄小娥道,“喊我小娄、或者小娥都成。” 第274章 秦山:路见不平一声吼,力拔山兮气盖世,必是镇宅祥瑞! “你叫小娥不合适,你该叫大鹅,跟个大鹅似的,嘎嘎嘎乱叫。”许大茂嘴欠道。 娄小娥也不甘示弱,“那你就是傻茂!” “你大娄子!” “你大傻茂!” “你俩搁这儿菜鸡互啄呢?”秦山无语。 娄小娥:“他先找茬的!” “他就是出了名的嘴欠,你甭搭理他。”何田田道。 许大茂:“不是,小何同志,我哪儿招惹你了?” 何田田公平公正的表示,“我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没错,他就是嘴欠。”刘岚不知啥时候冒出来的,站在许大茂身后,幽幽补了一嘴。 许大茂吓一跳,“干啥呢刘岚姐,站人背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跟个魂儿似的…” 刘岚没搭理他,冲着秦山道,“跟你们说声,那边儿还有饺子汤。” 许大茂一听,自作多情的咧个大嘴笑,“嘿嘿,我就知道,还是刘岚姐你稀罕我!” “谁稀罕你,死大茂!”刘岚翻他个白眼,扭身而去。 “…”许大茂委屈的垮个大长脸。 自个儿平时人缘儿挺好的啊,怎么关键时刻,一个个都落井下石呢? 果然,女人没一个靠谱的! 孙大栓:“嘿嘿嘿嘿——” “啧,人品。”娄小娥摇摇头。 两个姑娘因为吐槽许大茂达成共识,愉快的一边吃着饭,一边聊起天。 听着何田田和娄小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跟两只欢快的小麻雀似的,秦山不禁感叹女人的神奇。 几乎是第一次见面,居然有那么多话题能聊?! 从爱看的书,聊到当下最时兴的雪花膏,从哪家烤白薯最好吃,聊到各自爸妈的厨艺。 一旦碰到不约而同的默契,还会开心的小声欢呼,有点莫名其妙,但又可爱极了。 一顿饺子吃完,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约周末一块儿去逛百货大楼了。 秦山:“…” 许大茂:“…” 孙大栓:“…” … 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放映小队’仨闲人照例蹲在屋檐下抽烟晒太阳。 “饭后一根烟,塞过活神仙。”许大茂主动给秦山递上火,呲个大牙花子嘿嘿笑。 “有话说,有屁放。”一瞅他这德行,秦山就知道这货没憋好屁。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许大茂用力一拍大腿,“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啊!秦爷!” 秦山叼着烟,伸过一只手,“给我一千,咱俩就是知己。” “这话说的,咱兄弟这交情,岂是钱能衡量的?”许大茂腼着个驴脸,搓搓手,“秦爷,我瞧着您跟那娄小娥关系好像挺不错…” “怎么着?”秦山懒懒抬了下眼皮,“不是白给都不要么?打听这么多干嘛?” “嗐!”许大茂撅着屁股,往秦山身边挪了挪,“这不是今儿又多聊了两句,觉得这姑娘还有点意思么…大飒妞儿嘿,一开口嘎嘣脆,秦爷你不知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大妞儿,带劲,还会逗闷子,这要是娶回家…” 许大茂表情猥琐的嘿嘿乐了两声,简直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八个大字顶在头上。 “兄弟,我劝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秦山拍拍他的肩膀。 “这怎么能是白日梦呢?”许大茂自我感觉良好的一甩头发,“哥们儿我也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有工作、有文化,我们两个,那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啊!” 秦山看他一眼,摇摇头。 许大茂:“秦爷?啥意思?” 秦山:“你俩命中无缘,不合适。” “这话怎么说?”许大茂不解。 “看面相。”秦山挑了下眉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这面相,说明你这人心思不稳,容易飘,得找个能压的住你的媳妇儿,给你镇着,不然,容易横生灾祸。” “???”许大茂听的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你还会看面相?这不是封建迷信么?” “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咱也别往外瞎嚷嚷。”秦山讳莫如深的笑了下,“但信不信,由你自个儿。” “秦爷你又唬我,这我肯定不信,这都是封建糟粕。”许大茂吐了口烟,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又道,“那啥样的是能压的住我的?” “能压的住大茂兄弟你的,那必然是有分量的。”秦山摸着下巴,沉吟道,“我瞧着秋雁姑娘就不错,面若银盆,膀大腰圆,路见不平一声吼,力拔山兮气盖世,妥妥是镇宅祥瑞之相!” “嘿嘿嘿嘿——”许大茂乐了,“我就知道秦爷你又逗闷子呢,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是说了么,信不信由你。”秦山言尽于此,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山山山子…你也给给给我、看看看看呗!”孙大栓凑了过来。 “你啊…”秦山半眯着眼,“你挺好,鼻直口方,多子多福的踏实之相。” “嘿嘿嘿嘿、借借借你吉吉言!”孙大栓高兴的合不拢嘴。 许大茂不忿的咧咧嘴,“怎么他就多子多福,到我这儿就没好话呢?” “反正你也不信,就当我胡说八道。” “不是、什么叫就当啊…本来不就是开玩笑么…” “什么开玩笑?”何田田像一只吃饱晒太阳的小猫,眯着眼懒洋洋的趴在窗台边问道。 “这货做白日梦呢。”秦山朝许大茂抬抬下巴,双手背在身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个大红苹果,在她面前晃了晃。 何田田顿时瞪大眼睛,“从哪儿变出来的?” 秦山笑而不语,忽然把手探到她脑后,拍拍她的后脑勺,手腕一转,再摊开时,手里又多了几颗大白兔奶糖。 “到底从哪儿变的???”何田田一下就被吸引住了,疑惑的抓住他的胳膊,摸来摸去。 “我会变戏法啊。”秦山笑吟吟的逗她。 “你肯定是藏袖子里了。”何田田说着,小手便往他袖筒里钻,来来回回把他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着,又好奇又不甘心的刨根问底,“到底藏哪儿了?再给我变一次瞧瞧!” 办公室里,几个大姨一边聊天,一边满脸姨母笑的看着小年轻们笑笑闹闹。 只有许大茂郁闷的蹲在墙根儿,“秦爷,您就帮兄弟这一把呗,秦爷,我请你们两口子跟小娥吃饭啊秦爷,咱还去上回那西餐厅怎么样?秦爷、秦爷…” 第275章 娄小娥:你当处对象是买白薯啊?买白薯我还挑甜的呢! 许大茂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午,也没看出自个儿这浓眉大眼的面相到底差哪儿了。 下班铃声刚一响,这货就跑的飞快,推着新买的二八大杠,假装和娄小娥‘偶遇’。 “哟,巧了嘿,又碰着了,你说这不是缘分么?”珠圆玉润的娄小娥在一众灰扑扑的工作服中格外显眼,许大茂老远便瞧见了,赶忙一踩脚镫子,溜着车跟上。 娄小娥偏过头,面无表情的斜瞥他一眼,“照你这么说,每天起码大几百号人都跟我有缘分。” “那都是一面之缘,不像咱俩。”许大茂笑嘻嘻的拍拍自行车后座,“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 “别介啊,腿儿着多累啊。” “说了用不着,你老跟着我干嘛?” “谁跟着你了,这么宽的道儿,就兴你走,还不兴我走了?” “许大茂。”娄小娥停下脚步,“咱俩就不是一路人,当工友还成,处对象,你想都不用想。” “怎么就不是一路人?”许大茂朝四周瞄了眼,压低声音,“你都不了解我,是不是…?” “上回我说的很清楚了,跟你相亲是为了应付我妈,压根儿就不是我自个儿的意思!”娄小娥有点不耐烦,“我跟你没眼缘,也不想了解你。” “不是…”许大茂厚个脸皮,“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咋就不乐意处个对象呢?” 娄小娥:“我处不处对象关你啥事?” “早处晚处都得处…”许大茂一咧嘴,“跟谁处不是处,你就跟我试试呗,我肯定对你好。” “你当处对象是买烤白薯呐?我买烤白薯还挑甜的呢?”娄小娥无语,转身便走,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 “你喜欢甜的?那正好,我嘴甜,蛾子、我请你吃西餐啊蛾子…” 娄小娥脚踩小皮鞋,哒哒哒快步走在前头,许大茂推着车,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后头。 娄小娥也不搭理他,出了厂大门,左转走过第一个路口,转身便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小轿车。 许大茂:“…” “跟你一起的那个小青年是谁啊?”车子缓缓起步,坐在后座的娄振华扶着眼镜腿问道。 “就上回我妈给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张姨家儿子。”娄小娥朝窗外看了眼,看见许大茂目瞪口呆的傻样,抬手把遮窗帘拉上,“就见过一次面,没完没了的跟着我,狗皮膏药。” “哦——”娄振华点点头,“想起来了,你妈提过,叫、叫…什么来着?” “许大茂。”娄小娥道。 “对对对,许大茂,前阵子还受厂里表彰了,挺精神的小伙子,怎么没相中啊?” “就他还受表彰?”娄小娥一脸嫌弃。 “他是放映员吧?前阵子,他们放映队仨人,在下乡途中抓了一伙儿拦路抢劫的,厂子里专门给开了表彰大会。”娄振华不是天天都在轧钢厂,对这件事也只是有所耳闻,了解的并不多。 但即便如此,听见许大茂这名字,也不禁对他高看一眼。 敢徒手跟匪徒搏斗,那必然是胆识过人之辈! 给闺女找个这样的依靠,当爹的也能放心,至于家境富不富裕,不重要,反正都没他娄家富裕。 “放映队三个人?”娄小娥挑挑眉,饶有兴趣的轻轻笑了声。 不用说,这是那姓秦的能干出的事儿。许大茂那大叫驴的功劳,肯定是跟秦山屁股后头捡的。 “三个小年轻,能有这份胆识,不容易。”娄振华却会错了意,以为闺女对这个许大茂‘刮目相看’,于是笑道,“所以说嘛,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以己度人,既然你都来厂里上班了,那不妨再多了解了解这个小许…” “爸,你也觉得我想跟我哥争家产?”娄小娥忽然扭过身,一双杏眼盯着她爹,直言问道。 娄振华一愣,“爸怎么会那么想?再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说什么争不争的…” “那你和我妈为啥急叨叨的让我嫁出去?不是想把我撵出门?” “你这孩子,你…”娄振华又是一噎,“什么叫把你撵出门?你就算嫁出去了,也照样是我娄家的闺女!” “那就别一天到晚的催我。”娄小娥面朝窗外,神情有些落寞,喃喃自语似的咕哝道: “遇上喜欢的的,不用你们催,就算上赶着,我也乐意。” “要是不喜欢的,我宁愿上庵里当姑子也不嫁!”说完,脑袋往后座一靠,两眼一闭,直接把她爹噎的不轻。 她那吃喝嫖赌不成器的哥怕娄振华,她可不怕。 反正她也没白日做梦,指望着分家产,有啥可怕的! … 四合院。 秦山家今儿晚上吃门钉肉饼。 柔软的面团,肥瘦相间的牛肉馅塞的满满当当,放进锅里,小火慢煎,煎的两面金黄,冒着油滋滋的光。 吃的时候,得趁热,但又不能急,急了容易烫嘴,并且滋一身油。 先咬上一小口,品一品浓郁的汤汁。 然后,连皮带馅,慢慢的咬,外焦里嫩,肉香四溢。 要是蘸上点醋和辣椒油,层次更加丰富,一口气炫仨打不住。 “秦溪,去给你大茂哥和三大爷家送几个,就说谢谢他们昨儿帮着张罗。”秦山尝了口流汁的肉饼,点点头,对赵铁锁的手艺表示满意。 “山哥,这是这批货的钱。”赵铁锁四下看了眼,从怀里摸出厚厚一个牛皮纸信封,“两头生猪过完称是六百二十五斤,这一共是一千二百八十块钱,你点点数。” “信的过你。”秦山接过信封,顺手便揣进了兜里,“等会儿留下,陪我家老太太喝一杯。” “嘿嘿,成!那我再掂俩可口的素菜。”赵铁锁也跟着挣了一笔,高兴的整个晚上没合拢嘴。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跟秦山交代道,“山哥,这趟我挣了一百零三,已、已经扣出来了。” “以后这事儿就不用专门再跟我说了,你该拿多少拿多少,甭不好意思,把活儿干好,别出岔子就行。”秦山拍拍他的肩膀道。 第276章 小豆丁:八斤哥,你啥时候带我去乡下打野猪啊? “三大爷,三大妈,这是我哥让送来的,说谢谢您昨儿帮忙张罗。”秦溪端着四个皮薄馅大的门钉肉饼,站在阎家门口,脆生生道。 “溪丫头,快进来快进来…哎呀,山子也太客气啦,远亲不如近邻嘛!帮点忙不还是应该的,这么见外干啥…”三大妈忙放下筷子,嘴上念叨着‘见外’,手却十分自然的伸出,接过盘子,一扭身,便挑开了挂在橱柜上的布帘子。 油油润润的肉香味在鼻尖儿打了个圈儿,阎家四兄妹眼巴巴的伸长脖子,直咽口水。 “三大妈,我哥说这饼子得趁热吃,凉了糊嘴。”秦溪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阎解娣。 两岁多的小孩儿,坐在板凳上,急的小手乱挥,含糊不清的喊着,“吃、吃肉肉!吃肉肉!” “凉了热热不就行了,这一个饼里的肉,拆出来都够烩两锅白菜了。”三大妈并不理会嗷嗷叫的小老四,把饼捡出来,盘子还给小豆丁。 “溪丫头,让你三大妈给你盛碗地瓜粥,在三大爷家吃点儿再回吧。”阎老抠笑眯眯道。 “不吃了三大爷,我家饭也做好了,三大爷三大妈再见。”小豆丁礼貌的摆摆手。 “不吃啦?那替三大爷和三大妈谢谢你哥啊…”三大妈将秦溪送出门外,转身回屋喜笑颜开,“山子这孩子,真是没话说,忒讲究!忒敞亮了!啧,那肉饼也忒实在,馅子都快透出皮儿了!” “妈——”本来就馋的老三阎解矿刚一张嘴,哈喇子就流到了下巴,这倒霉孩子赶紧扯着袖口擦了擦,巴巴的道,“咱家都好阵子没吃过肉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阎老抠打断,“胡说,前儿你妈不是刚做的油渣炖土豆子么?你吃了两碗!吃完一抹嘴,这就忘啦?” 没错,油渣还是秦山上上个月初送的猪肉炼的,要不是天儿越来越暖和,眼看就要放不住了,这点儿肉,阎家能嗦一年! “啥前儿啊,那都上礼拜了。”阎解成道。 闻着肉饼的香味儿,谁还有心思再吃寡淡的红薯粥配窝窝头啊! “就你馋!”阎老抠眼冒精光,“昨儿你可是刚跟许大茂吃的红焖羊肉,现在那衣服上还一股子羊油味儿呐!” 阎解放连忙举手,“我没吃红焖羊肉!” “你没吃咋了?我还没吃呢!”阎老抠瞥他一眼,“老大那红焖羊肉是他自个儿凭本事挣的,你想吃?也自个儿挣啊!” 阎解放舔舔淡出个鸟的嘴,不吭声了。 见四个孩子都馋的抓耳挠腮,屁股跟长钉子似的,三大妈发话道,“都别惦记了,明儿吃肉沫烩白菜。” 说完,看看兄妹四人失落的表情,又道,“咱家啥条件儿啊?空口吃肉饼,那不是糟蹋好东西么?今儿一顿吃痛快了,后头的日子还过不过?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你们妈说的对,这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要受穷…”阎老抠端起碗,就着齁死人的咸菜丝喝了口粥,咂咂嘴道,“你们爸我,不到三十块钱的工资,养活大你们四张嘴,没让谁冻着,也没让谁饿着,更没拖欠过学费!靠的是啥?还不是精打细算,一分钱掰成两瓣儿花…?” 一听他又开始念叨‘老一套’,阎解成和阎解放这俩大点儿的就知道彻底没戏了。 阎解成叹了口气,心说这哪是一分钱掰两瓣啊?一分钱掰八瓣儿都没这么抠搜的。 阎解放挠挠快出茧子的耳朵,哭丧个脸,无奈的啃了一大口窝窝头,噎的伸脖子瞪眼。 阎解矿还在咽口水。 阎解娣被三大妈抱起来,放在腿上,喂了一勺红薯糊糊,便又手舞足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豆丁回到后院,家里已经开饭了。 八仙桌上摞了三大盘肉饼,一盘凉拌黄瓜,一盘鸡蛋炒菠菜,一盘蒜蓉蒸茄子,还有一锅酸辣汤。 “去洗洗手,吃饭。”秦山抬抬下巴道。 “三大爷家也忒抠了。”小豆丁踮着脚尖,把手伸到脸盆里,一边来回搓搓,一边跟个小大人似的吐槽,“哥,你猜我去送肉饼,三大妈咋说的?” “那还用猜?”秦山稍微模仿了下三大妈的语气,“这么些肉啊!改明儿剁点大白菜进去,都够包顿饺子了!” 小豆丁朝她哥比了个大拇指,“三大妈说,一个饼子里的肉,拆出来能烩两锅白菜,说完,就给放橱里了,也不让解成哥他们尝一口。” “行了,你一小屁孩儿,管的还挺多,回头咱院再选一大爷,你去当吧!”秦山长臂一捞,把小丫头拎起来,放在身边的凳子上。 “我才不当一大爷。”小豆丁认真严肃脸,“大茂哥说,大傻子才当一大爷。” “我溪妹子不傻,我溪妹子可机灵了,爬树爬的又快又稳。”曹八斤发自内心的夸奖道。 秦山一乐,“那你呢?” 曹八斤眼睛一亮,“我能当一大爷?” “我胖孙砸能行!”秦马氏一拍桌子,“我胖孙砸这大体格子,甭管往哪儿一站,他都能镇的住!” “行,您说行,他就行。”秦山把醋碟往老太太跟前挪了挪,对曹八斤嘱咐道: “明儿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当心着点儿,看好行李,回家把信给你爹看。” “你爹要是同意,你就还直接来家,啥都不用带,到了我给你置办新的。” “要是不同意,也托人捎个信儿,我好跟杨二爷交代,记住了没?” 厨房盖好了,大炕也盘完了,曹八斤来了五六天,也该回了,再不回,他爹就该着急了。 “记住了干爹,干爹你放心,我记路记的熟,走不丢。”曹八斤点点头,看他太奶和干爹都动了筷子,这才夹起个肉饼往嘴里开炫。 “敞开肚吃,管饱。”秦山道。 “八斤哥,你走了还来吗?过几天来啊?”小豆丁依依不舍,“你还说带我去乡下打野猪炸牛粪呢,啥时候带我去啊…?” 第277章 童子鸡傻柱,摸摸小手,慌的一批! 小豆丁正是贪玩的年纪,听曹八斤说乡下又能下河摸鱼,又能上山打猎,还能捡蘑菇、摘果子,就心心念念的想去乡下。 曹八斤就哄她,“等过阵子,天儿热了,我带你去我们村,那时候才好咧!河里的鱼,比你胳膊还长!山上的果子吃都吃不完,还能烤蚂蚱,可香可香了。” 小豆丁从没去过农村,光听曹八斤说,就已经心生向往了,亮晶晶的眼睛睁的溜圆,“那啥时候天儿热啊?” “再过仨月天儿就热了,等天儿热我教你游泳扎猛子,我是我们村里游的最快的!”曹八斤继续画大饼。 小豆丁听的都不想上托儿所了,急吼吼的,恨不得明儿一早就跟着她八斤大侄儿回村里去。 中院里,傻柱正在做饭。 这回他学精了,没把‘顺’来的肉直接拎给秦淮茹,而是关上房门,自个儿偷摸的在屋里包起了饺子。 精面是从聋老太那借的。 肉先切成细丁,再轻轻的剁。 煤球炉上坐着锅,锅里热水翻滚,混合着肉香的水汽在屋内不断的升腾。 等饺子刚浮上水面,秦淮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柱子?姐来给你送饭了。”说着,就像往常一样,不等他应声,便直接推门。 可今儿这屋门却从里边栓上了插销。 “柱子?柱子开门,姐给你送饭来了。”秦淮茹轻敲了几下门,离的近了,顺着门缝,隐隐能闻到屋内飘出的香气。 “秦姐,快进来。”马上,屋门开了窄窄一条缝,傻柱伸手将秦淮茹拽进屋,又迅速把门关严实。 “你干啥呢?”秦淮茹端在手上的稀粥差点儿让他拽洒。 “你说干啥?没闻见这味嘛?给你改善生活呢!”傻柱二话不说,揭开锅盖,给她捞了满满一大盘饺子。 “你这…” “啥也别问,麻溜吃,吃完还有!”傻柱把筷子摆上,又往碟子里倒上醋,示意她赶紧坐下。 看到热气腾腾一盘饺子摆在眼前时,秦淮茹的口水就忍不住的在口腔中疯狂分泌。 今儿食堂也吃饺子了,可惜限量,每人三两十八个。 她吃了五个,剩下十三个装在饭盒里带了回来,想给棒梗吃的,结果,家里那一老一废物,个顶个的馋,一人一口气吃五个,不带眨眼的。 最后,进棒梗肚里的,只有三个。 棒梗没吃过瘾,在家里又哭又闹。 老不死的也没个够儿,阴阳怪气的嫌她只顾自个儿吃香喝辣,不顾一家老小死活。 秦淮茹现在是双身子,本来胃口就大,肚子里又没啥油水,天天饿的那叫个前胸贴后背。 中午一顿饺子,把馋虫勾了出来,可只浅浅尝了个味儿,实在是叫人抓心挠肝的难受。 这会儿,看见实实在在一满盘饺子,那诱人的肉香好像能顺着她鼻孔钻进她脑子里。 秦淮茹眼睛都绿了。 放下碗,屁股一扭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夹起饺子就往嘴里送,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一连吃了七八个,才抬起头,看向傻柱。 “慢点儿吃,别烫着,这还有呐!”傻柱把醋碟往她手边挪了挪,呲着个大牙冲她乐。 秦淮茹点点头,也没问饺子哪儿来的,只道,“有辣椒吗?姐这胃里闹腾,想吃口辣的压一压。” “有、有!”傻柱忙从橱里拿出一小瓶辣椒面,加进醋碟里,乐道,“想吃辣的好,酸儿辣女,这肚子里是个小棉袄。” “老太婆还盼着再来个二孙子呢!”秦淮茹边吃边道。 “顶门立户,将来有棒梗一个就够了,闺女多好啊,闺女大了知道疼娘。”见盘里的饺子转眼下去一半,傻柱又给她拨了几个。 秦淮茹有点不好意思,冲他笑了下,“你可别笑话姐,这也不知道是咋了,成天都觉得饿的心里发慌…” “笑话啥,怀身子都这样。”傻柱坐在桌对面,看着她吃,“我就怕把肉拎给你,也进不到你嘴里,这才包好了,等你过来吃,多吃点儿!” “嗯!”秦淮茹抿了下嘴,望着他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柱子,你对姐真好!” 从聋老太太那借了不到一斤面,傻柱数着数,包了整整五十个饺子。 本来想着等会儿给老太太端一碗过去,可秦淮茹敞开了吃,一口气儿就吃了二十八个。 吃完,擦擦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咋了秦姐?要是没吃饱就接着吃,千万甭给我客气。”傻柱豪气的大手一挥道。 “吃饱了、吃饱了…”秦淮茹满脸为难,扭头望了眼紧闭的屋门。 傻柱依旧摸不着头脑,“那是咋了?哎呦,有话你直说,我这最怕猜女人的心思!” 秦淮茹低头笑了下,“这话说的,跟你猜过多少女人心思似的。” “那你可冤枉我了!我就围着你一人猜,这脑子都不够忙的!”傻柱五迷三道的脱口而出。 “这话可别瞎说!”秦淮茹脸一红,看似有些生气,实则带着几分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瞪的傻柱喉咙一紧,瞬间更上头了,视线不由自主的顺着秦淮脸颊慢慢往下看去。 也许是屋里炉火生的太热,也许是刚吃了辣椒。 昏昏黄黄的灯下,隔着若有若无的水汽,秦淮茹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嘴唇也愈发嫣红,一颦一笑一个眼神儿,都要把人的魂勾走似的。 “秦姐…” “柱子,你、你这是干啥,快松开…” 等傻柱回过神儿,自个儿不知怎么的,已经抓住了秦淮茹的手,秦淮茹红着眼角,软软的挣扎了一下。 这货还是个童子鸡,心里一慌,连忙撒手,结结巴巴道,“我、我就问你,到底咋了,说句话磨磨唧唧,不够急人的!” “我不是不好意思再开口么…”秦淮茹默默收回手,垂着眼小声道,“我一来,你就把我拽进屋,还把屋门关的严严实实,老太婆天天趴窗户上盯着,肯定以为咱俩…我要是不端点儿饺子回去堵她的嘴,指不定她又要骂啥难听话呢…” 第278章 傻柱:秦姐吃饺子,我喝饺子汤! 刚刚吧,秦淮茹确实是不大好意思开这个口。 但现在好意思了。 手都让他摸了,还不能端他一盘饺子? “嗐!我当啥呢!这不还有么,你端回去就是,多大点事儿啊!”摸了把秦姐的小手,傻柱魂儿都要出窍了,小眼迷醉,嘴角挂着痴汉微笑。 “柱子,你对姐真好…”秦淮茹可不跟他客气,端起剩下的二十二个饺子,赏了他一个妩媚的眼神儿。 贾家。 贾张氏拉着张老脸盘腿坐在窗户边,听见推门声,便吊着嗓子开骂,“秦淮茹,你个不要…” 还没骂完,看见她手上端的饺子,后半句又硬生生憋了回去,问道,“哪儿弄来的?” “您说呢?”秦淮茹没好气的噎了她一句,转过身,立马先拨出十个饺子递给棒梗。 “二傻子包的?哼,我就说他还有钱吧?”不用招呼,贾张氏利索的一翻身,从床上下来,坐到桌边,瞅了眼棒梗面前的碗,撇着嘴道,“小孩儿,晚上给他吃这么多干啥?不好消化。” “孩子正长身体呢,不多吃点儿,怎么长大高个儿。”秦淮茹拍拍棒梗的脑袋,“大口吃,儿子。” 棒梗哪儿还顾得上应声,连筷子都不使了,直接上手,一手护着碗,一手抓着饺子,闷头往嘴里塞。 “儿子随爹,他爹就是大高个儿,他矮不了!”贾张氏数了数盘里剩下的饺子,讪讪的分出一半,端给了贾东旭。 秦淮茹懒得搭理这老不死的,更懒得管床上那残废,她只要把儿子顾好,就够了。 “秦淮茹。”贾张氏吧唧着嘴,吃完仨饺子,忽然抬起头问,“你一进二傻子屋就关门,那么长时间,你俩干啥呢?” “这满院儿的灯大亮,更别提还有您趴窗户上盯着呢!您说我能干点儿啥?”秦淮茹回怼道。 “那谁知道呐?孤男寡女的…”贾张氏阴阳怪气,“…你不给他点甜头儿,他能这么好心?” “得,您要是嫌这饺子脏,您就甭吃了。”秦淮茹都给气笑了,起身便要去端贾张氏的盘子。 都说放下碗骂厨子。 这死老太婆,一边吃着,一边还嫌着,脸这么大,她咋不上天呢! “我就是提醒你,收收心思,别干出对不起东旭的事儿。”老虔婆连忙将盘子按住,翻着三角眼咕哝道。 她和秦淮茹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秦淮茹现在气性大了,不好拿捏了,她自然就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作天作地。 万一真惹急了,秦淮茹撂挑子不干,他们娘仨都得去喝西北风! 所以,贾张氏也算识趣儿。 平时骂归骂,难听话也没少说,那是为了防止秦淮茹得寸进尺,爬到自个儿头上。 但是。 这个度她拿捏的很微妙。 不能让秦淮茹舒坦,却也不至于真把她逼急,就像温水煮青蛙,时时刻刻的敲打着。 “用不着您提醒,当着您孙子的面儿,您少说作贱他爹妈的话,我就谢天谢地了。”秦淮茹拿眼角斜了眼贾东旭。 跟个死人似的。 脸灰黄灰黄的,眼珠子也灰黄灰黄的,用一只手捏着饺子,一口接一口,麻木的往嘴里塞。 ‘人不人,鬼不鬼,不如死了算了。’秦淮茹心想。 … 贾家的二十二个饺子都炫完了,斜对面的正房里,傻柱还搁那就着饺子汤,无限回味。 秦姐的脸真白。 秦姐的嘴真红。 秦姐的手真小。 可惜自个儿晃神儿了,摸是摸着了,可没咂摸出秦姐的小手到底滑不滑,软不软。 不过没关系。 闭上眼想想,就啥都有了。 傻柱又喝了口汤,意淫着秦姐的葱葱玉指轻轻的抚摸着自个儿,又嫩又滑,又香又软… 从脸颊,到下巴,到脖颈,再到胸口… 正爽着,忽然“哐——”的一声,屋门被推开,凉飕飕的风窜进来,傻柱打了个激灵。 “干啥呢你?进屋不知道先喊门啊?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书都读狗肚子里了!”看见门口的小白眼狼何雨水,傻柱顿时没了好脸儿。 “你包饺子了?”何雨水吸吸鼻子,嗅了两下,视线落在桌边的醋碟和空盘子上。 “关你啥事儿?你不是翅膀硬了,拿了生活费,跟我分家自个儿过了么?”傻柱起身,将盘子收进锅里,又把锅盖扣上。 话虽这么说,可何雨水心里就是不得劲儿。 亲哥啊! 防贼似的防着她,门关的密不透风,在屋里包饺子! “饺子呢?”何雨水问。 “吃完了。”傻柱答。 “你自个儿吃的?” “怎么着?我吃几个饺子还得跟你打报告?” “呵——我看是又让贾嫂子连盘端走了吧?冤大头…”何雨水一哂,那叫个气啊! 倒不是多稀罕几个饺子。 那饺子要真是她哥吃了,也没啥。 她就是见不得她哥这副死德行,要不是打不过,她都想给他俩大比兜子,让他清醒清醒! “你说啥?再说一遍试试?!小丫头片子,反了你了!”对小白眼狼,傻柱可没好脾气,袖子一撸,便作势要动手。 “我说你冤大头,整个院儿,整个南锣鼓巷,整个四九城,没比你更冤!没比你头更大的!”何雨水叉着腰,冲他高声嚷嚷。 “死丫头!看老子不收拾你!” “你打!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现在就上陈主任家告你虐待亲妹子!让你再扫半个月大街!” “你…!” “冤大头!跟你爹何大清一样!舔狗!”何雨水也忘了自个儿来干嘛了,跳着脚骂完,气鼓鼓的摔门而去。 和何雨水一样骂骂咧咧的,还有后院的聋老太太。 傻柱晚上管她借了两碗面粉,说是要包饺子,她就老神在在的盘着腿,坐在床上等吃。 可等来等去,这都快到睡觉的点儿了,也没见傻柱送饺子来。 老聋子坐不住了。 就惦记着这一口呢,今儿要吃不上,高低得半宿睡不着! 蛄蛹了半晌,聋老太太穿上鞋,拄着拐杖,颠着一双小脚朝中院走去… 第279章 何雨水:聋奶奶,我哥骗你呢!饺子都让贾嫂子端走啦! “柱子,睡了吗柱子?瞅你屋里灯还亮着呐!”聋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正房门口。 “没睡呢奶奶,没睡呢!”听见声音,傻柱才猛然想起,嘿,怎么把这老太太忘了!? 屋门打开。 聋老太太朝屋里望了眼,揣着明白装糊涂,瘪着没牙的嘴,笑呵呵问,“大孙子,饺子咋还没包好?奶奶饿啦!” “奶奶…”傻柱垂着脑袋,挠挠后脖颈,“那啥、我、我这干了一天活儿,饿急了,一不留神,就、给吃完了…” 聋老太太狐疑的瞅着他,“一不留神,吃完了??” 傻柱点头,“昂。” “那可是一斤面,多馋啊?能一不留神吃完?”聋老太太自然是不信他这番说辞。 傻柱是干厨子的,后厨里啥鸡鸭鱼肉没吃过?能馋几个饺子馋成这样? 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儿! “真的奶奶,主要是今儿中午就没吃饱…”傻柱还在遮遮掩掩。 “聋奶奶,我哥他骗您呢!”何雨水从隔壁窗户探出脑袋,生怕老聋子听不清,扯着嗓子嚷道,“饺子都让贾嫂子端走啦!” 得。 这下不光聋老太太听清了。 全院儿都听清了。 “何雨水你闭嘴,再胡咧咧老子大嘴巴子抽你!”傻柱怒瞪着眼,气急败坏的指着她。 “聋奶奶,我可没胡说!我在屋里都听见了!”何雨水冲她哥撇撇嘴,反手‘砰’一声,把窗关上。 傻柱气的嘴歪,觑着聋老太太的脸,心虚道,“老祖宗,明儿、明儿我发工资,炖只鸡给您吃!” “不吃,我这老棺材瓤子,哪有那个福分。”老聋子迈着小脚,径直走进屋里坐下。 傻柱跟在她身后,将屋门关上,“老祖宗,我错了还不行…” “哼。”聋老太太瞪他一眼,把脸扭到一边儿。 “哎呦,奶奶诶!您就别生气了!别再把自个儿身子气坏喽!要不这样,您说您想吃啥,我专门给您做,成不成?”傻柱一副嬉皮笑脸。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人年纪大了就跟小孩儿差不多,爱使性子,哄哄就好了。 可聋老太太不吃这一套,拐棍咚咚的拄着地,恨铁不成钢的叹道,“糊涂啊!柱子!那个女人,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奶奶…”傻柱想争辩。 聋老太太又瞪他一眼,“你说说,自打你沾上她,这无端端的,招来多少祸事?” “好好一个厨子,现在扫起了大街,自个儿的亲妹子,也跟你离心离德!这都是她害的!” “这个女人,她就是狐狸精托生转世,祸害完贾东旭,又来祸害你!” 老聋子不喜欢秦淮茹。 尤其是贾东旭出事以后,这女人就跟傻柱勾搭不清,连哄带骗的,把傻柱拿捏的死死的。 这下可好,那些本该孝敬她的饭盒、吃食、全都进了贾家人嘴里。 她都快一个月没尝过肉味儿了,倒是贾张氏那个恶老婆子,被喂的膘肥体胖,油光水滑的! “奶奶,这些跟秦姐有啥关系?!”傻柱不乐意了,他听不得旁人这么说她的秦姐。 哪怕是老祖宗也不行! “我扫大街,那是因为刘老二背后使坏,再说,又不是开除,这不过两天就能回去了么?” “还有何雨水,那臭丫头,本来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也不指望她…”傻柱言语之间,把秦淮茹摘的干干净净。 锅都是别人的! 秦姐是无辜的! “你、你真是迷了魂儿了!我问你,这前前后后,你借了给她多少钱?家底儿都让她掏空了!她还过你一分一毛么?” 老聋子可是个人精,虽然被秦山捅了肺管子,这阵子总龟缩在屋里不出来,但院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她门儿清的很。 秦淮茹、或者说贾家,最近一次又一次的动她的利益,她再不出面压一压,孝顺大孙可就要没了! 可傻柱却依旧执迷不悟,不以为然道,“啥借不借的,秦姐遇上这么大难处,帮衬一把不是应该的?” “应该的?你揣的啥心思,我还能瞧不出来?那狐狸精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就是勾着你的魂儿,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呐!” “您说您,一把年纪了,说话也忒难听…秦姐多贤惠的女人,怎么到您嘴里,就成狐狸精了?”傻柱讪讪的垮下脸,“您要再这么胡乱说,冤枉秦姐,我可就真不高兴了。” “你…!”老聋子被他气了个倒仰,“老太太我活了七八十岁了,啥样的人我没见过?” “你是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现在就是魔怔了!” “再不听我一句劝,回头你非让那女人扒皮拆骨,吃的渣子都不剩下!” “扒什么皮,拆什么骨啊?”傻柱越听越心烦,“秦姐又不是女妖怪,我又不是唐僧肉,她吃我干嘛?” “我说老太太,您就少操点儿心吧!耳不聪、目也不明的,还管那么多,不嫌累的慌…” “柱子!!!”聋老太太气的眼皮子直翻,拐杖哐哐哐杵地。 “得得得,明儿、明儿我一定记着把饺子给您端屋里去!天儿不早了,您早点回去歇着吧,累坏身子可不值当!…” 聋老太太的话,傻柱是半句没听进,臊眉耷眼撇着嘴,不耐烦的将人‘送’了出去。 老聋子那个气哟!! 精面借出去了,饺子一个没捞着,七十多岁的人,半夜饿着肚子,孤零零的站在院里。 远远看去,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细细伶伶,拄着根拐杖,简直宛如一个大写的‘惨’字。 不能再由着傻柱大孙子被那个女人摆布了,老聋子边走边寻思,走到月亮门旁,微微一停,再次折了回去,又敲响了易忠海家的门。 “老太太,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杨兰英开门问道。 刚刚听见何雨水在那‘聋奶奶’、‘聋奶奶’的嚷嚷,她就觉得要有事儿,便想着赶紧收拾收拾,关灯睡觉。 没想到,聋老太太还是找上门儿了。 第280章 曹八斤:我不说话,就没人知道我傻! “老婆子我都黄土埋到脖颈的人了,按理说,不该再操这个闲心,可柱子毕竟在我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让那个女人祸害啊!” “哎!可惜我现在岁数大了,老棺材瓤子不中用了,说啥他也听不进去,还嫌我多管闲事,话不中听!” “老大、老大媳妇儿,你们是过来人,你们说说,老婆子我还能害他吗?我不都是为了他好!?” 聋老太太坐在高凳上,双手按着拐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向易忠海和杨兰英两口子斥责秦淮茹的‘狠毒’,和傻柱的‘荒唐’。 “老太太,不是我和老易不管,我们实在是…想管也管不了啊!”杨兰英也愁眉不展的唉声叹气,“您也知道,前两天,老易为了柱子能出来,刚替他赔了老许家两千块钱。” “两千啊!那可是老易不吃不喝两年的工资!” “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又不挣钱,您说说,我们两口子对柱子,这还不算仁至义尽么?” 聋老太太明里暗里的意思,想让易忠海出面管事儿,但杨兰英却表示‘无能为力’。 老易现在又不当‘一大爷’了,好不容易这才关起门,刚过上两天安生日子,那些糟心事儿,躲还来不及呢! “老大,你说句话啊?”老聋子还不死心,抬起浑浊的老眼望着易忠海,“柱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老太太,您想想,我要是真不管他,他早就去坐牢了!我何必替他掏那两千块钱呢?我是管了,但他不听啊!”易忠海无奈的摇摇头,“柱子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犟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我也是没法子…” “老大…” “老太太,您听我一句劝。”见老聋子还想说什么,杨兰英索性将其打断,拍着她的手背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柱子又不是三岁小娃,咱总不能一天到晚把他栓裤腰带上看着吧?” “这么大的小伙子,他要是想干啥,就算亲老子也未必管的住,咱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杨兰英边说着,边起身从碗橱里拿出两个二合面馒头,递到聋老太太手中,“家里也没剩下合您口儿的菜,要不您坐会儿,我这去生炉子,给您炒个鸡蛋再煮碗棒面粥?” “行了,别忙活了。”老聋子定定的瞧她一眼,将馒头放回桌上,“我这把老骨头,饿一顿又饿不死,孩子还在长身体,留给孩子吃罢!” 说完,又朝乖巧坐在床边的易全孝看了眼,拄着拐,站起身,颤颤巍巍的便往门外走去。 “老太太,慢着点儿,当心门槛…我扶您…” “用不着,我是不中用了,但这两步路还是能走稳当的…” 杨兰英站在门口,看着聋老太太穿过垂花门,瘦小佝偻的背影消失在中院,这才回屋,将门重新关上。 “你刚刚说那些话,不是明摆着把老太太往外撵么?”易忠海道。 “我有啥办法?你开不了口,这恶人就得我当,总之,甭管是柱子还贾家的事儿,咱都不能再往里搅和了。”杨兰英利索的铺好床铺,对易全孝招手道,“乖孙子,来,给你爷暖被窝。” 啪嗒一声,屋里的灯熄灭。 易忠海裹着被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不想搅和。 他早就不想再搅和了。 可想抽身哪有那么容易! 说不上来的,易中海心里总有那么一丝隐隐的不安… 后院。 秦家屋里的灯还亮着,挂着布的窗户上,映出秦马氏叼着烟卷、悠哉悠哉的身影。 形单影只的老聋子在外头瞧着,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差不多的岁数,说起来,这院里的人哪个不叫自个儿一声‘老祖宗’! 而那秦家老太,不过是个糊糊涂涂的老疯子! 可如今! 怎么那老疯子天天让人好吃好喝的供着,抽着烟、喝着酒,穿着呢子褂、还听着收音机。 而自个儿,这该享福的老祖宗却连顿饺子都吃不上呢? 思来想去。 老聋子把一切的罪过都算在了秦淮茹头上。 柱子以前对她多亲近,多孝顺啊! 都怨那个女人,勾了柱子的魂儿,把她好好的大孙子弄成现在这副五迷三道的样子! 老聋子盘着腿,坐在床上,一双发白的眼珠子盯着煤油灯上跳动的火光,若有所思。 转天一大早。 曹八斤要回大土沟子村。 走之前,秦山把他那大背篓装的满满当当的,有大前门、有莲花白、有新鲜大个儿的红苹果、还有一包袱的干粮吃食。 “烟和酒是给你爹和二爷爷捎的,回去替我跟他俩还有你二奶奶带个好儿。”秦山拍拍筐里鼓囊囊的油纸包,“这里头有烙饼和酱牛肉,饿了就吃,吃的时候咱低调点儿,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明白不?” “明白,干爹,你放心,我在外头不跟别人说话,就没人知道我傻。”曹八斤嘿嘿嘿的笑着应道。 “嘿,这孩子,这脑子怎么长的?真聪明!”许大茂又往他兜里塞了两大捧花生,“揣着路上闲了磕。” “谢谢大茂哥!” “不是说了喊叔么?对了,下回再来,别忘了给我弄两只你们那山上的獾子啊!”许大茂嘱咐道。 “大茂哥我记住了。”曹八斤背上箩筐,朝院里邻居们一一告别: “太奶、我走了!” “干爹,我走了!” “溪妹子、我走了!” “大茂哥,我走了!” “婶子,我走了!” “老黄叔,我走了!” “…” “行了,快走吧,再不走你溪妹子都要挤马尿了。”秦山一蹬自行车支架,抬抬下巴,示意秦溪上车。 “八斤哥,你可要快点儿回来,咱俩说好了,要去抓知了猴呢!”秦溪拽着她大侄儿的衣服下摆,依依不舍,在秦山的催促下,才不情愿的爬上车后座,惆怅的叹了口气。 哎!又要上托儿所了。 托儿所的那些小屁孩儿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来闹去哭鼻子,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第281章 傻柱工资,十二块二! 秦山已经蹬着自行车送小豆丁去上托儿所了,许大茂这货还在对着镜子往头上抹油。 “赶紧的,迟到了!又不是个大姑娘,臭美啥臭美!”张桂香催促道。 “妈,上回我姐拿的成衣票呢?给我拿来。”许大茂凑近镜子,把头发捋的一丝不苟,挑挑眉,邪魅一笑,做了个自认为‘魅力四射’的表情。 “挤眉弄眼的,跟二流子似的。”他老娘张桂香看的摇头,“你要成衣票干啥?” “今儿发工资,我上百货大楼买件新衬衣。”许大茂道。 “你身上那衬衣不是好好的么?咋还买新的?” “哪儿好了,您瞅这领子,这都起毛了。”许大茂扯着衣领让他老娘看,“再说了,我不得有件换洗的?” “把你烧包的,一件不够穿,还要换洗的。”张桂香白他一眼,“怎么着,厂里要提拔你当领导啊?” “哎呀,您快点儿给我吧!”许大茂手伸老长,“对了,回头您闲了,上供销社买斤毛线,给我织件毛衣,要对襟的,颜色鲜亮点儿的。” “还鲜亮…干脆让你妈再给你买对儿红头绳,你扎俩大辫子得了呗。”许富贵背着手,眉头直皱,“大小伙子,不想着好好干工作,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什么毛病!?” “爹,这您就不懂了。”许大茂撅着屁股,噌噌噌几下,把皮鞋擦的锃亮,“现在就时兴穿鲜亮的,您看山子,那红毛衣往身上一穿,多好看,多精神!” “那是人丈母娘给织的,有本事你也找一丈母娘给你织去!”张桂香说归说,还是拉开抽屉,找出张成衣票,拍进了儿子手里。 “放心!不出俩月,儿媳妇儿给您领来家!”许大茂咧嘴一乐,把票揣进兜,高高兴兴的骑上新车上班去了。 “你就惯着他吧,惯的大小伙子没个大小伙子样儿!”许富贵磕磕烟锅子,无语道。 “大小伙子不打扮,啥时候再打扮?”张桂香瞥一眼许富贵,“等成个干巴老头儿了再打扮?也不是那回事儿啊…” 许富贵:“…” 张桂香笑笑,“瞅他又是梳头又是擦脸的,八成是真处上对象了,等晚上回来,你套套他的话,打听打听,姑娘要是不错,咱就赶紧把亲事定下来…” … 昨儿吃了饺子,今儿又发工资,轧钢厂的工人同志们这两天干劲儿十足,气氛格外高涨。 甩着膀子干了一个月,盼的就是这一天。 “秦爷,早走会儿呗,上百货大楼逛逛去。”许大茂工资到手,喜滋滋道。 “不去。”秦山拒绝,“你又不是大姑娘,我跟你有啥好逛的。” “小何,小何,听见没,这人他不老实!他想跟姑娘去逛百货大楼!”许大茂伸着脖子,朝何田田‘告状’。 正看书的何田田抬起头,细细弯弯的眉毛俏皮一挑,“那姑娘就是我,怎么着?” “就是。”秦山大马金刀的往她旁边一坐,十分顺手的捋了捋她的麻花辫梢,“要逛咱周末去逛,不带他玩儿。” 许大茂撇撇嘴角,“酸,真酸!” 这厢,许大茂领了工资,就想给自个儿整新装备。 那厢,傻柱却对着手里的十二块二毛钱愁的挠头。 “不是,怎么才这点儿啊?” “啥叫怎么才这点儿,我给你算算啊!”会计斜他一眼,噼里啪啦的拨起算盘珠子,“你工资是三十五块五,除去给你妹子和你媳妇儿的生活费十五,再除去你停工七天,每天一块一毛八,一共是八块三,还剩下十二块二毛,没算错吧?好像谁贪你那点儿钱似的。” 傻柱哑口无言。 一边垂头丧气的往外走,一边盘算着接下来一个月的日子该怎么过。 单他一人,那自然不愁,等回后厨,随便顺点儿,都够吃的。 可还有秦姐跟棒梗呢! 秦姐肚子越来越大,不得给她开个小灶,补补身子? 棒梗正长身体,不得吃点肉和鸡蛋补充营养? 还有聋老太太,昨儿答应她的饺子上哪儿弄去? 傻柱一路溜达,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二食堂厨房。 只可惜,后厨的人都在忙着和面,准备明儿蒸馒头,傻柱晃了一圈,没踅摸到肉,也没顺到面,只能双手空空,讪讪离开,打算再去供销社碰碰运气,弄些不用票的猪下水,先把聋老太太糊弄过去再说。 “有猪肝么?给我割一刀肝尖儿。”一条腿刚迈进供销社大门,傻柱便高声问道。 谁知话音未落,却见秦山站在柜台另一头,正在挑布料,手头边还放着肥皂、牙膏、等日用品。 “没了。”帮秦山一同选布料的售货员大姐头也不抬。 “大肠呢?” “也没了。” “那肺子呢?肺子总有吧?”傻柱不爽道。 “没了,都没了。”大姐又从身后的墙上取下一段青色布,让秦山看,“这块儿是新来的料子,你摸摸,这手感软乎,颜色也好看,给小闺女做衣裳再合适不过了。” “诶诶诶!怎么回事儿啊?”傻柱不满的敲敲柜台玻璃,“都是顾客,怎么还区别对待啊?” 他这一嚷嚷,售货员大姐立马不乐意了,双手一叉腰,“什么区别对待?什么叫区别对待?!” “人家这位同志先来,你后到,先来后到你懂不懂?一进门就想插空子,你当供销社你家开的?” “再说,你也不看这都几点了,下水早就卖没了,你嗓门再大也是没有!嚷嚷啥嚷嚷!” “挺大个小伙子,人模人样的,不会好好说句话!”售货员大姐一通突突,怼的傻柱眼皮子直跳。 “得嘞大姐,别跟愣头青一般见识。”秦山挑挑眉,给傻柱一个看大傻叉的眼神儿,笑道,“您眼光好,再帮我挑块儿给老年人做衣裳的料子。” “我在咱红星供销社干了七八年了,也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大姐白了眼傻柱,转头又恢复了和颜悦色,“多大年纪的老人啊?” “七十来岁,个儿挺高,您给挑个显精神显利索的色儿。” “成,你看这靛蓝色儿的,这衬人白…” 傻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