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别意琛琛既》 第1章 重逢 顾南枝又梦见那场车祸了。 在这逼仄的车厢里,玻璃窗撞裂成不堪入目的蜘蛛网形状,碎片洒落一地,零散镶入她的皮肤,腥膻的鲜血倏然溢出,连带着一股刺鼻的芳烃汽油味,胃里是翻江倒海的痉挛,让她感到窒息与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只想在生命的尽头,看看身旁的那个男人,可惜视野被一大片血红浸染,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她的声音被死死掐在喉咙里,躯体被牢牢卡在驾驶座上,是那么地彷徨无助,又是如此地孤立无援。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生命,即将消磨殆尽。 是要死了吗? 在自责与懊悔中,她的大脑呈现出空白的状态,意识逐渐浑浊。 人,由开始的恐惧,变成最后的绝望。 这,是梦吗? 当然是。 这,是真实的吗? 当然也是。 …… 再次醒来,顾南枝头痛欲裂,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汗水从她粉白娇嫩的皮肤渗透而出,平整的睡裙被浸湿成褶皱状,芋粉色变成星点斑驳的玫红色,狼狈中透着一股颓废。她蜷缩起自己,试着忘却刚才那个可怕的噩梦,但,画面种种,刹那浮现,不禁心生胆颤,又打了一个冷战。 黑暗中,再次被吓坏的她,哆嗦着手,快速按亮床头柜上的那盏台灯,一下子,小小的卧室被整团橘黄暖调包裹,视野渐晰的同时,意识开始逐渐回笼。 泪水犹在,偏偏又红了眼眶。 她猛攥紧小手,冷静了片刻,才用手背揩去脸颊上残留的泪,强制压抑着颤抖的身躯,掀被起床。 在浴室,简单洗了个热水澡,换完整身职业套裙,便掖着文件夹,拎包出门,匆忙中,甚至连早餐都顾及不上。 今早的她,比以往任何时间段都要提早出门。 在徒步前往公交车站途中,过路行人行色匆匆,一晃而过,可脑海里不停盘旋着清早那个可怕的梦魇。 剪影帧帧,挥之不去。 她问,一个人终究是要死的,可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呢? 心理医生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南枝,不要封闭自己,试着敞开心扉。” 她害怕别人的窥探,像个受虐狂似的,紧紧捂住整张脸,哭着喊着对医生说“求求你,求你别这样看我……” 那样的眼神,就好像……好像她的这份罪孽能得到宽恕似的,但明明不是。 像她这种灵魂,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下吧,那样也好。 挺好的…… 沉吟间,已来到公司正大门口,保安的一声早安让她及时回神,顾南枝礼貌点头,又回以一笑,在入门处刷卡后,便走了进去。 站在原地的几个年轻保安,怔愣个半晌,盯着那抹远走的背影,倾慕之心涌上眼眸,却又羞窘地沉下头来。 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 早上七点整,比上班时间早了两个小时,公司犹如一条酣睡的卧龙,沉溺在一片虚无的寂寥之中,顾南枝踩着半寸细高跟鞋,在静若无人的大堂里,发出阵阵回响,走着走着,十步之遥的不远处,在员工电梯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身型清隽颀长,一身纯黑精良的手工定制款西装,熨烫服帖,他双手插进裤兜里,周身有股亚于他人的斐然之气,带着点疏离与淡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清贵一词。 顾南枝怃然看见,心神为之一颤,霎时就停住了脚步,由原先的从容淡定,变成突兀的顿住。 女人忽然的举步不前,在这阒寂空阔的大厅里,引起前方男人的注意,男人眉梢微抬,恰好就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汇于一瞬之间,往事如电影,一幕幕飞速流淌而过,两人眼中同有错愕。 周围的空气似乎完全凝固住了,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晃的时间,顾南枝却觉得漫长到了岁月的尽头,她的心跳动得异常剧烈,不安与窃喜同时闪现在感官上,眼睛闪躲无处可安放,直至电梯传来的一声“叮”响划过周遭,才将两人同时游离的思绪给拉扯了回来。 “傅总,特殊通道的电梯刚刚已经通知维修人员过来修理,估计下午两点左右就可以修好。”梯门打开,一把程序化的女音,从电梯厢里飘飘溢出。 “嗯。”男人淡淡应了声,便迈步走进了电梯厢。 他进去之后,非常自然地站在按键旁,抬手就摁住了暂停键。 电梯门仍处于未关状态。 站在男人身后的乔欣,有一瞬的讶然,原先放在男人后背的一双眼,侧眸挪移至电梯门外,正好对上顾南枝投来的迟疑神色,乔欣蓦然就明白了傅既琛的意思。 “顾律师,要一起吗?”她与顾南枝有过几次接触,唤起她来,态度亲切,语调平和,实在令人难以拒绝。 这种情况,再不进去,就显得过于造作与不识抬举了,顾南枝不再衡量,快步上前,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非常得体地退缩到电梯厢的后角落里,截然把自己置身于并不平等的站位。 “傅总,早!乔秘书,早!” 女人颔首问好的动作礼貌谦逊且富有教养,但稍微僵硬的站姿,暴露她此时紧张的心境。 傅既琛背对着她,抬手摁了下自己的楼层。 “几楼?”他问,头并未转过去。 密封的厢子静得出奇,傅既琛的这句话,同时勾起后面两个女人的抬眸。 他明明没有看她,但顾南枝却非常笃定,他就是在问她,于是,敛去温吞,迅速开口“三十六楼,谢谢傅总。” 在她说出三十六楼之前,傅既琛已经摁了那个键。 顾南枝十指交叉放于身前,站姿娴静又淑女,宛然一副大家闺秀模样,乔欣不动声色从侧面打量她,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身西服套裙,妆容很淡,口红又极浅,但侧旁这个女人,偏偏格外养眼,身上有种捉人的气质与神韵,让人无法移开半分视线。 “不是九点才上班吗?怎么这么早?你们部门有什么特别安排吗?” 乔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却对顾南枝少有的态度亲和,听她这么一问,顾南枝晃神间怔住,侧过脸,莞尔道“不是,昨天有点事情耽搁了工作,一下班就走,积攒了几份还未审核的合同,今天早点过来加个班。” 乔欣客套地点了点头,随之也跟着附和起来“你这拼劲,跟我刚工作那会一摸一样,就怕出个什么纰漏,前天还没干完的活,夜里都焦虑得睡不着觉。” 顾南枝不熟稔这种职场社交,但还是硬着头皮,试着挤出一些恰当又轻松的话题,尽量活跃气氛,不让话掉落到地上。 说着说着,电梯已停在三十六楼。 顾南枝再次颔首感谢,走出电梯。 女人离开之后,梯门即将关闭,在合上的刹那,男人眸目半抬,目光追随着那抹背影而去,眸光幽深不见底,似乎要把女人纤丽婀娜的身姿,死死定格在脑海,永不磨灭,永不丢失。 又似乎,不是。 第2章 亏空公款 不知何时开始,互联网兴起这样一句话“年少时,不能遇到太过于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这句话,仿佛远古失传的巫术,巫师在布着阵术,呢喃着咒语,对自己施以最恶毒的蛊术,用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将人的灵魂禁锢折磨,而自己就是那个丢了魂魄的人,游离于尘世之外,被操控、摆弄、影响的一生。 这辈子,除了他,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了。 早上七点多,法务部空无一人。 六月的天,日长夜短,太阳和煦的光,早早从窗外破窗而进,顾南枝抑压着心里的悸动,惯性打开所有窗户。 在格子间,她深呼一口气,试着抹去那些前尘往事,准备进入新一轮的工作战况,瞳仁在合同书与电脑屏幕间来回切换,她的专注力再次回归,情愫早已隐去。 荧荧闪烁的屏幕伴随着密密麻麻的中英文字,眼球干涩又刺痛,昨夜的噩梦缠身,让今早的精神堪忧,她疲倦地抿了口咖啡,感觉味道正浓,正驱散着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合同终于全部审核完毕,她瞥了眼腕表,见时间还很充裕,累极的她,伸了个懒腰,弯起手肘,整个上半身软瘫趴在办公桌上。 格子间位置逼仄,不是补眠的好地方,但是她的倦意,就连咖啡因都难以拯救。 三十六楼悄无声息,万籁俱寂,有一种叫作虚无的东西正弥漫在她的周身,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给堵住了,感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自己是那么地孤独,那么地寂寞,就好像天地之间仅存她一人独活的凄凉感,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 想着想着,眸睫翕动,眼皮不停在挣扎,慢慢地,就耷拉垂下。 这次,她又做了一个梦。 没有车祸,取而代之是一名白衣少年。 少年长相英俊,气宇轩昂,才十四岁年纪,身高就往一米八的方向狂飙,他伫立在小学门外的铁栏杆处,来得晚,周围接送的家长全数散尽,少年非常内疚,他蹙着眉,揪着心,眼睛不安往门内瞟,唯恐找不到那个身型胖墩矮圆的她。 老师听到保安的呼喊声,把哭红鼻子快要晕过去的她,抱了出来。 她看到他,呜呜声立马收住,双脚悬空摇晃,朝着地面猛然一跳,踉跄几步,瞬间就扑进少年的怀抱里。 胖嘟嘟的小手紧握成拳,死命抱住少年,片刻也舍不得松开手。 少年躬身圈住她,手拂过她的发丝,把湿漉黏粘在两旁的几根碎发,轻轻别到耳后,低声温和地说“盼盼,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她没听清他的话,只是在笑,瘫在他怀里傻兮兮地笑。 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的,她不是没人接,没人要的小孩。 更不是多余的那一个。 老师站在一旁,目睹二人之间的亲密,不再有所警惕,和蔼地弯下腰来,两手撑在膝盖上,惯例询问“枝枝,这是谁呀?” 顾南枝把脸悠悠转过去,眼含泪光,却笑靥如花,对着老师眨了下眼睛,非常孔雀开屏地说“老师,这是我的既琛哥哥,他是来接我放学的。” 言语中,透着一股骄傲,又好像是在炫耀,仿佛要宣告什么似的。 这个人,这个少年,是我顾南枝一个人的,你们谁都不准抢。 往事如烟,朦胧又失真。 她追逐着那缕轻烟,想要看清楚他的脸,遽然,一阵清风吹来,烟雾散尽,少年远去,而她也该要醒了。 “南枝,南枝,快醒醒,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同事章小惠,九点整准时踩到办公室,拎着两盒酥脆小面包,殷勤地举到她的面前。 顾南枝刚醒,睡眼惺忪,呈现半眯的状态,懒洋洋接过那盒小面包,不走心地说“小惠姐心情很好的样子,想必对于昨晚相亲对象很是满意。” 章小惠聊起这个就来劲,挽起她的肘,绘声绘色讲起一箩筐内容,大赞男方的体贴浪漫,讲到最后,还不忘记感恩戴德顾南枝的好。 “不过提早回来,帮你审核几份合同,不用对我哭爹喊娘吧。”顾南枝盯着她那双冒起星星的眼睛,蹙眉浅笑,施施然打开那盒小面包,准备要开动。 章小惠反手就拍打在她的手背上“急什么,面包配咖啡,懂不懂?干巴巴的,怎么吃!” 大清早的茶水间,堪比死亡3号线,人满为患,顾南枝才不凑那个热闹。她指了指桌面上还剩下半杯的黑咖啡,闲闲地说“我有喝的了。” 意思就是说,你自己去,本小姐不奉陪。 章小惠冷哼朝她翻了个白眼,音量顿时提高两个分贝“都凉了,还喝个鬼呀!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说完,抄起自己的白色陶瓷杯,拽着顾南枝往茶水间的方向走。 果不其然,里面人群挤兑,顾南枝抿着唇,焉焉跟在章小惠身后,欲往咖啡机的方向排队去,忽然,有一只手,哗地一下,就把她们俩拉到另外一旁。 几个女人围成一个圈,话题永远就那么几个,化妆、衣服、包包、男人、还有别人的是非。 顾南枝听得有些乏味,意兴阑珊挪步,准备要离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躁的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男声粗粝且浑厚,他喘着气,扯着桑,大嚷道“号外号外……最新消息,刚刚收到风,董事会的首席运营总监昨晚被傅总连夜踢出局了。” 人群里一片哗然,其中不乏质疑声“肖敬和?不可能吧,他可是傅董身边的大红人诶!” 爆料的男同事与人力资源部的一个主管是好哥们,他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千真万确,比珍珠还要真。昨晚,傅总召开高层紧急会议,当即罢免肖敬和所有职务职权,当时,门外还站着十几个警察,中场就把人给锁走了,现在别说是开除了,要不要吃牢饭还另说。” “天啊!不可能吧,这肖敬和两朝元老,又是傅董身边的实力干将,打狗也要看主人脸,傅总这么做,无异于当众扇了傅董一个巴掌。” “有什么不可能,亏空公款,属于刑事犯罪,保守估计,贪污了数十亿,这种损害公司利益的事,哪个上位者能够容忍?听说这事还是绕过傅董,来个先斩后奏,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估计傅董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什么?数十亿!肖敬和也太贪了吧。” “贪心不足蛇吞象,活该!都这么有钱了,还贪!我要像他那样,还上什么班,早就不干了,这逼班,又苦又累还要负责挨骂,谁爱上,谁去上。” “你傻不傻呀,哪有人嫌钱多的?” “对对对!不贪哪来的世间财?能让你大富大贵的钱,全写在刑法里,就看你有没有胆识,吃得起这碗饭了。” …… 上午十点半,一则罢黜肖敬和的公告下发到傅氏集团的各个部门,文案措辞还算体面,给他留了几份颜面,只字未提亏空公款与刑事拘留的事。 不过,事已至此,木已成舟,颜面与否,又有何用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在公司掀起轰然大波,连带问责了二十几个人,职位有高有低,众人战战兢兢,夹起尾巴重新做人,唯恐这把火,会燃到自己身上。 第3章 加班 傅氏员工餐厅,人影憧憧,紧绷的工作因一时的餍足,而得到暂时性缓解。 章小惠提着筷箸,来回搅拌戳弄着眼前那格白米饭。 “那饭跟你有仇啊?”顾南枝忍不住吐槽。 章小惠斜瞟着她,放下筷箸,遮遮掩掩地说“南枝,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顾南枝细嚼着苦瓜片,眼皮都不见得要掀起,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模样。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那么地矛盾,你越是不听,我越是要说。 章小惠拧眉一愣,顷刻急上了头。 “我刚才听行政部的周凯丽说,今天早上,傅董前脚刚到公司,后脚就把傅总给叫到了办公室,还臭骂一顿,隔着一面墙,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论内容,说的就是肖敬和那事。”她唉叹一口气,单手支撑着下颌,又说“正常父子,哪有像他们俩那样针锋相对的。” 顾南枝夹起青菜的筷子骤然一顿,神情有些恍惚。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传闻说,他们父子俩感情不和,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深信不疑,你看,傅总回国后,为了站稳脚跟,争夺话语权,仅用了几年时间,便铁腕手段,陆续铲除傅董身边的三巨头,全都是两朝元老,得力干将,跟着傅董在商界厮杀多年,牛逼哄哄的人物,就这么不留情面,说开除就开除,都不带商量的。而傅董呢,处处与自己儿子对着干,只要是傅总提出的新方案新规划,傅董总是第一个跳出来持反对意见,别的不提,就拿政府在沿海城市放出那块地来说,谁还不知道那是块地王,但傅董硬是不让方案落地,是不是很离谱?那傅董也真奇怪,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养得那般好,芝兰玉树的又茂林修竹,既英俊又聪明,还操那心干什么?反正百年之后,这泼天的富贵又不能带走,我要是他,早就提前退休尽享人间繁华了。” 她叭啦叭啦说了一大堆,对面女人只是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收拾着餐具,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话装进心里去,章小惠不满地努起嘴“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顾南枝坐姿笔直,抬眸轻瞥她一眼,半是严肃,半是戏谑地说“小惠姐,别怪我没提醒你,背后议论领导是大忌,你还是悠着点。” 章小惠不屑地嗤笑一声“悠着点什么?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才刚过试用期,怎么说起话来像个老太婆似的,现在毕业的大学生都这么少年老成了吗?” “错,我这叫后生可畏。” “我呸!” 顾南枝不恼反笑,端起餐盘,就往厨窗的方向走,抛下灰溜溜的章小惠在后面发出哀嚎般的猪叫声“诶!南枝,我还没吃完呢,等等我……” * 回到格子间,繁琐冗长的工作,犹如滔滔洪水般向她袭来。 法务部主管赵晨曦把一沓合同文书交给她,要求今日之内必须审核完毕,不然就加班。 理由:急用。 顾南枝盯着那沓厚厚的法律文书,心里头那把怒火蹭蹭往上飙,可嘴角噙着抹笑,云淡风轻说“好的。” 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任劳任怨的牛马形象。 “南枝,你别往心里去,那老巫婆更年期发作,就爱欺负新人,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那一个。”同事沈嘉文滑轮椅一转,滑过来安慰她。 “没事,工作嘛,哪里都一样。”顾南枝只是耸耸肩,神色非常地平静。 沈嘉文忍不住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佩服道“南枝,我都不知道该夸你善良好呢,还是嘴你窝囊,那老巫婆滥用职权,把原来属于你的职位平白无端给了朋友女儿,派给你一个最炮灰的管理合同岗位,又苦又累,还她妈的麻烦事一大堆,这都不生气?我真是服了,要换作是我,早就闹翻天了。” 顾南枝笑笑敷衍过去,也没计较。 …… 把那沓法律文书归类摆放到一旁,枯燥的合同审核随之开始。 重复又伤眼的工作,费时又费脑,顷刻之间,同事们纷纷开始下班,就连刚才还雄心壮志,发誓要与自己同生共死的章小惠,也以相亲为由,快步离开公司,顾南枝唯恐耽误她的终生大事,讪讪挥手与她道别。 诺大的办公室,又只剩她一个人。 当她再次从办公桌抬起头时,天色漆黑如墨,彻底入了夜。 开了沿壁那盏灯,走到茶水间研磨了杯咖啡,再次折返回到格子间,继续做牛做马。 鸦雀无声的办公区只听到手翻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响。 这时,抽屉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她拉开,一看,是个熟悉的名字。 “张嫂。”顾南枝甜甜唤她,感觉所有的疲惫,顷刻瓦解。 “下班了吗?”张丽文问。 “还没,还在公司加班呢。” “都这么晚了,还在公司加班!这怎么行,要不,我让老赵过去接你。” 老赵是杨奶奶的司机。 闻言,顾南枝愣了愣,赶紧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张嫂听她改口,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也松了口气,两人在电话里简单寒暄后,随即切入正题,说起周末要到傅家老宅的事。 聊着聊着,一晃半个多小时过去,俩人才双双挂了线。 恍惚间,清早那个颀长的背影又一次涌入她的脑海,撩拨着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弦。 …… 过了十一点半,桌面上那沓高耸的合同文书,终于核对完毕。 在确认几份合同经销商的资质出现问题后,顾南枝在oa里把销售部提过来的合同,给打了回去,并详细说明问题所在。 她长吁一口气,松了松两肩,关上电脑后,抬手瞄了眼腕表,不禁眉头轻蹙。 这个时间点,恐怕公交车都停运了吧。 在手机软件上预约网车后,匆匆赶下电梯,心里丧丧地气,讨厌!加个班,连车费钱都亏没了。 * 同一时刻,侧方有辆黑色宾利从地下停车库缓缓驶出,副驾座坐着一名身着衬衣套装的职业女性。 “噫,那不是顾律师吗?”乔欣侧头望向窗外,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刻意制造话题,勾起后车厢男人的注意。 男人双脚叠交,重心往后倚去,神情有些疲惫。 听到那三个字,他条件反射般侧眸看了过去。 透过防弹玻璃窗,远远瞧去,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安静站在公司的正大门口,她手上拿着部手机,眼睛却来回瞥向四周,似乎正在等车。 女子还是早上那套装束,只是头发解开,松散放了下来,两侧别到耳后,几缕微风拂过,海藻般的黑发丝丝扬起,宛如一朵傲立于霜雪之中的寒梅,既倔强又脆弱,让人心生怜悯,又忍俊不禁想要窥探。 “她来公司面试那天,傅董好像也去了。” 这句话不高不低,却蕴含着无限的信息,让人遐想联翩。 司机陈哥听乔欣这么一说,顷刻发散性思维,揣摩着这名女子应该是傅董的亲信。 心想,这夜深人静的,一个女人回家总归不安全,于是,擅作主张问“傅总,要不要把车开过去。” 此话一出,车厢静了片刻。 忠厚老实的陈哥没想那么多,见傅既琛不说话,以为是默认,准备扭转方向盘,调头往回开去。 乔欣却不那么想,她心思缜密,又极会察言观色。 这态度,分明不愿意。 果不其然,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后方响起“不用。” 声线不浓不淡,没有任何情绪波澜,让人难以参透半分。 陈哥听完,顿住,知道自己逾矩,窘蹙地点点头,连番说是,表情有点尴尬,稍稍加大脚下油门,驰骋远去。 很快,那辆黑色宾利完全消失在夜的尽头。 只是陈哥的心不停惦记着一个问题:长这么漂亮,能安全吗? 第4章 傅宅旧事 回到家里,已过凌晨时分。 偌大的别墅,只住着她一人,难免显得过于空寂。 顾南枝冲上二楼,简单淋浴后,打开加湿器,又把空调调至二十六度,便钻进被窝,侧腮贴着枕。 闭眼,强制入眠。 她的睡眠很浅,这些年来,常常一惊一乍,总会梦见那场车祸。 午夜梦回,惊醒时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独自流泪到天明。 前段时间,与心理医生沟通过,医生建议她最好不要药物治疗,西酞普兰片这种东西,虽然能让人快速进入睡眠状态,但其副作用危害性极大,长期服用会造成肾脏功能的一定损伤,从而破坏人体免疫系统,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也听劝,尽可能调节自己,让情绪推于平稳的状态,可每当夜深人静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以前的那些人和事,身体明明很放松,可神经细胞却无由来地感到紧张与焦虑,心脏扑通通直跳,头额会渗汗,根本无法控制。 譬如,今晚的那通电话,就只是简单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心,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掷下一块小小的石头,掀起阵阵涟漪,再也无法沉下片刻。 张嫂说,他这个周日会回去傅宅一趟。 那自己呢?还有必要去吗? 虽然很想见他,但是…… 他呢? 应该不想吧。 …… 顾南枝从小父母离异,妈妈不管她,却死活要争夺她的抚养权,直到姥姥去世后,过了半年,她才被转送到傅宅。 杨奶奶和姥姥是生死之交,所谓爱屋及乌不过如此,她对顾南枝的爱竟比亲孙子还要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奶奶是抚养她长大的人,亦是她最为珍重的亲人,没有任何之一。 单亲小孩就像那个被人踢来踢去的足球,缺乏爱,从而变相地渴望爱,顾南枝同样不例外。 这个亲人是她的无价之宝,是她几生几世轮回修来的福报,她极度看重这份情义,回国后,每个礼拜天,都会抽出时间过去陪杨奶奶。 老人年事已高,九十岁高龄,手脚没前些年灵活,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顾南枝就陪着她,在傅宅大院闲聊,吃饭,散散步,又或者看一会电视节目。 这样的日子,既安逸又悠闲惬意,好不亦乐乎。 她享受着与杨奶奶的每分每秒。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与杨奶奶两个女人就能搭出一台戏来。 她们会在客厅里嚷个热火朝天,两人都是个戏精,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没个停。就连看个电视剧,都要评选出最帅男明星与最美女演员,有时候,两人审美出现分歧,谁都不让,誓要争个脸红耳热,扞卫演员们的美貌,就如同扞卫自己高雅的世俗品味一般。常常惹得张嫂在后面捧腹大笑,说老太太简直把她给宠坏了,越发没大没小。 顾南枝也笑,没心没肺地笑,她深爱这里的一切。 这栋傅宅,于她而言,不单止是她成长的地方,也有他一份,是他们欢笑,悲伤,情愫萌芽的开始。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如果真有前世,那么,自己要经历多少次回眸?累计多少种功德?才能换来今生与他相遇相知,乃至于相爱。 可,这一切,又被自己狠狠地蠢掉了,黯然回首,那人虽犹在,只是再也不是她的了。 你相信缘吗? 我相信。 她的泪,热而烫地流着,就像那无声的溪流瀑布,快速浸湿大半个枕头。 这漫漫无眠的长夜,何时是个头啊。 …… 熬了四天,终于熬到休息日。 周六清晨,顾南枝像往常那般,早早起床,吃过早餐后,便掖着好几本专业书,在书房里啃读起来。 就她这脑力,只能勤能补拙了。 她头昏脑胀地看着,眼睛开始出现雪花瀑布,总感觉这些文字名词晦涩又难懂,她认识它们,它们不认识她,头实在痛得难受。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肚子咕噜咕噜响起。 不知不觉间,竟已下午一点多。 下楼煮了碗清汤云吞面,捧着它放到茶几上,拎起遥控器,打开客厅里的一台老式电视机,随意切换个动物世界频道,一边看,一边吃,吃得津津有味。 正当看得入迷时,手机微信“嘀”一声响起。 是表姐。 刘存真说【南枝,今天晚上我过去接你,记得不要挤地铁,在家等我。】 今天是舅舅的生日,舅舅在百花园订了间套厅,宴请几个关系较铁的亲朋戚友相聚。 百花园是那种园林式别墅酒店,算是本市的特色酒店,有会员限制,出入那种地方消费的,大多是政商权贵,没表姐带路,像顾南枝这种工薪阶层就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舅舅也只不过依托着女儿的明星身份,才能挤到那种地方消费。 顾南枝看完,心里暖烘烘的,顷刻发了个飞吻过去,附带一句【爱你,爱你,爱你……】 * 吃饱餍足后,困意缱绻袭来,心想离生日宴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便关掉电视,拖着沉沉的步伐,爬上二楼,准备补个回笼觉。 一睡,竟过了七点。 夏至的夜,黑得缓慢,夕阳橙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一缕缕洒进她的卧室,太阳的热与空调的冷,恰到好处地柔和交织碰撞到一块,只觉得周身暖呼呼,又凉飕飕的,心脏的血液缓缓流向四肢,又慢慢回笼收紧着。 手脚软绵绵的,很舒服。 顾南枝觉得自己能带着这份惬意,熟睡到天明。 骤然,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惊扰着她的美梦。 她循声抬手,眯着双眼,按了接听键“喂……” “南枝,都开席了,怎么还没见你出现,你是不是像以前呆在国外那样,随便找个借口不回来?现在舅舅的面子就这么不好使了,你妈势利眼,连你也跟着势利眼,就这么瞧不起舅舅?存真也是,打她电话又打不通,都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怎么搞的,翅膀硬了,会飞了,连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让全族人等你们两个后辈,还有礼义廉耻之心吗……” 刘和平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顾南枝赶紧从床上弹起,安抚他躁动的情绪,不停向他保证立即赶过去。 挂断线之后,飞快跑进洗漱间,匆匆洗把脸,随意化了个淡妆,抹了口红,又在衣帽间里翻出一条长年不穿,却还算凑合的礼服,准备预约网车。 手机拿起的一瞬,懵了一懵。 不对啊,表姐不是说要过来接她的吗?怎么没个交代,莫非不想跟她姐姐同桌吃饭,临时爽约? 抱着不明所以的狐惑,拨通了刘存真的电话。 那头,显示无人接听。 顾南枝心里的那股不安,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第5章 表姐 太阳西沉的光骤然消失在大地,夜幕霭霭而至,天空缓慢露出它寂静又癫狂的底色。 出租车一路狂飙,驶在沥青混凝土铺成的弯路超车道,两旁是排排高耸伫立的路边灯,晃得她眼睑生涩。 心跳一直持续加速着,她勒紧安全带,在后车厢探头对司机小声叮嘱道“请问,能不能开慢一点?” 司机从后视镜斜觑着她,原本不耐烦的两眼,立马怔住。 只见后车厢攥紧安全带的女人,脸色惨白,浑身僵硬得直挺挺,犹如一个即将发病的癫痫人士,吓得他立马放缓了车速,心里恹恹腹诽“这也不快啊,女人就是麻烦事多。” 下车后,顾南枝向司机道了歉,私下转了两倍价格给他,司机欣喜若狂,难为情地抓抓秃头,龇牙咧嘴地笑“没事,是我安全意识太过于薄弱,确实是开快了点。” 顾南枝没接话,颔首后,便朝着别墅园区的方向走去。 刘存真的别墅建在新开发的中环区,这里环境清幽静谧,没什么过路行人。 她驻足停留在一处铁栏门外,一下又一下地摁着门铃。 十来分钟过去,根本无人接听,后来,可能是里面的人听烦了,躁怒的声音从对话筒突兀响起“操你大爷的,摁摁摁,摁你妈!!!” 是把男声。 顾南枝摁在门铃的那只手瞬间僵住,差点控制不住素质,爆了粗口,不过很快面色如常,沉着气,对话筒男人言简意赅道明身份与来意。 寥寥几句,铁门自动开锁。 穿过小院,越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顾南枝伫足于门前,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时,门倏地一下打开,露出刘存真睡眼惺忪的厌世脸,以及裹着内衣内裤的玲珑身段。 “你有没有搞错?现在都几点了?还睡!”她恼嗔地责备着,已然忘记自己也是才刚睡醒过来的人。 看到门外气鼓鼓站直的顾南枝,刘存真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睡意清醒了大半,懒洋洋回应几句,拢了拢头发,转身入了房。 顾南枝一路用眼睛瞪她,絮叨着跟进了屋,抬头一看,呆住,入眼就是一个男人,只穿着一条底裤,在杂乱无序的客厅里肆无忌惮地行走着。 屋内三人,心照不宣。 顾南枝对这种场景,早就司空见惯。 她把脸别到一处,对着里面那个男人,冷淡开口“麻烦你把衣服穿好。” 那男人怔了怔,嘴噙着抹轻浮的笑意,从地板上捡起衣服和裤子,旁若无人地穿起来。 穿完也不走,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她。 顾南枝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正要开口训斥时,刘存真在那张长型沙发上,拽出一个卡通抱枕,反手就拍打到他脸上,语带警告地说“眼睛放哪?我表妹还是个雏。” 顾南枝听去,嘴角生硬一抽,心想,后面那句,大可不必。 果不其然,她不说还好,说完,那男人两眼冒光,滋滋朝她放着电,兴趣明显比刚才还要浓烈几分,甚至可以说是激烈。 “还看!”刘存真音量猛然提高八个分贝,眼神凌厉得要飞起,大有准备与他叉架的意思。 那男人舌尖朝下牙槽一顶,极不情愿站起身,上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又与刘存真拥抱,吻了几下,才离开别墅。 他走后,刘存真也不急,从地板上拾起一条毛毯,遮住光溜溜的身体,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顾南枝简直不敢相信,两眼瞪得大又圆,作出无解般的哀叹。 时间明明已经如此紧迫,这该死的女人竟还闲情逸致地给自己点了根烟,还有滋有味地抽起来。 “傻愣站那干嘛?坐啊!” 这一刻,顾南枝只想掐死她,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女人还真会享受啊。 她的眼睛在客厅里来回巡视一趟,乱糟糟的屋子,到处都是酒瓶与烟蒂,沙发上还有几个刚刚用过的避孕套,她实在难以坐下。 “我站着就好,你快点,刚才舅舅又打电话过来催人了。”她像个唐僧似的唠叨她。 “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不急,你这外甥女急什么,就让那老家伙等,以前我没少等他。”她松了松脖子,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像个吸毒犯似的,非常享受地朝上端吐了几口烟圈。 顾南枝熟知她的脾性,就这般光景,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只好眼巴巴等着,等她抽完那根烟再说。 过了半晌,烟终于抽完,人却还躺在那。 刘存真半眯着双眼,从上往下审视顾南枝,非常嫌弃地说“诶!顾南枝,你寒不寒碜?陆家小姐穿成这个穷酸样,你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丢脸了,你别告诉我,身上穿着的这条裙子还不过百。” 顾南枝不跟她一般见识,只是安静地站着。 期间,舅舅的夺命连环call不断打来,就没停过。 刘存真像看戏那般看着她在那演,挑眉嗤笑“演得比我还要好,要不,姐姐把你领入行,怎样?”说完,终于舍得从沙发上坐起,极其认真地研究着顾南枝的脸,非常笃定地说“就你这颜值,入行既封神,信不信。” 顾南枝听到这种不正经话就来气,紧咬后牙槽,拎起包包,直接拂过她,朝二楼卧室迈去。 在旋转楼梯间又回眸瞪她一眼,奶气包子似的威胁她“你再不快点,我就把你这副鬼样拍到网上去。” 一个半小时之后,刘存真已完成焚香沐浴的基本流程,她顶着个大浓妆,对着镜子来回摇曳转圈,眉头时不时收紧,看这条不顺眼,看那条又不满意。 “你还要换!”顾南枝忍无可忍,耐性已消磨到了极限。 刘存真只管把她当作空气,朝她翻了个白眼,掀掀手,继续接着换。 一套一套又一套,换到最后,决定换回最初那条纪梵希经典抹胸小黑裙。 顾南枝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天灵地盖都要冒起青烟来。 刘存真没理她,仍照着镜子,仿佛被自己的美给震撼住了,美哭了,心情也跟着美滋滋起来。 来到衣堆前,弯下腰身,随意掏出条还挂着牌子的吊带长裙,摊开瞧了眼,觉得还行,用力一扔,抛到顾南枝的膝盖上,撇嘴道“你也换,穿得跟个山野村姑似的,跟我站到一块,丢的还不是我的脸。”说完,想着顾南枝穿衣保守,又贴心地甩了条披肩过去。 顾南枝双手猛攥成拳,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她目光缓缓往下移,细细打量着那条吊带长裙,憋屈到了极致。 “刘存真,你就只会欺负我。”把裙子一拎,气呼呼冲进了浴室。 “诶!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表姐不会叫啊。”后面是插着两腰,指责她没大没小的刘存真。 第6章 餐桌风波 晚上九点多,酒席吃过一轮,两人才厚着脸皮姗姗来迟。 来到时,亲朋好友相继走得七零八散,服务员领着她们俩人去到名为潇湘阁的套厅。 移开推拉门,里面一大家子的眼睛,齐刷刷朝她们俩飞来,看向她时,眼中冒火,看向刘存真时,那把火瞬间又灭了下去。 刘存真依旧我行我素,招呼也不打,挺直腰板,朝她爸刘和平身旁坐去。 长幼有序,那个位置,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要论起辈份来,刘存真不能坐那,但论起财大气粗,那个位置还真是她的。 正如她所说,百花园是会员制的园林式餐厅,舅舅也只不过蹭着女儿的明星光环,才得以在这种地方消费,他对这个女儿,从早年的嗤之以鼻,到中年的低眉顺眼。 可以说,又恨又爱。 如果表姐不是明星,如果表姐没能走红,如果表姐是个穷光蛋,舅舅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父母的爱,不过如此。 顾南枝对着大伙相继道歉,打过招呼后,欲要往后排座走去,侧旁刘存真一怔,伸手就拉住了她“去那呢?”她不满地说道,掀起眼皮朝顾南枝翻了个白眼,又让服务员在身边加了个座位,安排顾南枝入座后,才从瓷器筷托上,优哉游哉拿起一双雕刻着花纹的银筷子,又矫揉造作般在青花瓷碟子内,夹起一块白色中心带着红的糕点,放入顾南枝的空碟里,最后,仿若无事般自顾自吃了起来。 刘存真的双胞胎姐姐刘存希看在眼里,气在心里“爸,很晚了,我跟宋濂先回去了。”她牵起丈夫的手,露出一个非常得体的笑。 “你这孩子,不还没到点吗,怎么说走就走,今天你爸生日,真真也才刚到,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大家都还没喝个尽兴,不许走。”舅妈刘美婷开口挽留。 “妈,抱歉,我们真的要走了,保姆是新请来的,康康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刘存希柔声柔调的理由很是充分,实在让人难以说个不字。 舅舅舅妈互相使了个眼色,斟酌一番。心想也是,天大地大不及孩子半分大。 正要开口让他们夫妻俩先行离开时,刘存真猛地一掌拍在檀木餐桌上,冷嘲热讽地说“妈,你别让这小狐狸给骗了,关孩子什么事,那狐狸精就是看我不顺眼。” “真真,你怎么说话的,快跟姐姐道歉,姐姐不是这个意思。”舅妈大声呵斥。 “我一来,她就走,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刘存真嚷嚷道。 一时,餐桌暗流涌动,陷于死寂状。 过了一会儿,宋濂最先稳不住,他脸色暗下一层,学着刘存真拍桌大喊道“存真,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是你姐姐。” 他不护还好,这么一护着,刘存真瞬间炸开了毛 “宋濂,有句话说得好,你什么货色,我什么脸色,你是今天才认识我的吗?从你认识我那天起,我就已经是这样的人了,我记得那会,你还时不时夸我,说我言辞犀利有个性来着,怎么?现在又变成嘴巴不干净了?是啊,我嘴巴是不干净,不过总比某些人要好,不及某人手段肮脏,连自己亲妹妹的男朋友都敢睡,也不怕会得了性病。”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这话侮辱了宋濂,侮辱了姐姐,更折辱了自己。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何必呢? 死寂的二次方再次袭来,整个套厅鸦雀无声。 姐姐面子最薄,豌豆般大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她双手掩面,难堪地跑了出去,宋濂第一时间追赶上去,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瞪刘存真一眼。 舅舅脸色铁青,舅母同样惨白一片。 倒是刘存真表面看去,淡泊无痕,一脸酸爽的模样。 * 静默个半晌,诺大的套厅里只留下他们四人,服务员陆续进来收拾,重新摆盘端餐。 舅舅摸了摸下巴,与舅妈对望好一阵,慢悠悠拿起一瓶红酒,绕开刘存真,往顾南枝面前的一只高脚杯倒入“南枝,家丑不可外扬,让你见笑了。” 顾南枝职业假笑朝他颔首,没喝那杯红酒。 刘存真看笑话一般盯着她爸,语带讽刺地说“爸,你送殷勤之前也不调查调查,南枝不喝酒,你不知道吗?” 刘和平的脸霎时阴沉了大半,却硬要强撑着,一脸装笑地客套起身,走到隔壁桌拧开一瓶气泡水,递给顾南枝。 顾南枝礼貌接过那瓶水,说了声“谢谢舅舅”,依旧没喝。 刘存真呵呵笑了两下,瞳仁在她爸与她妈之间来回流转,最终讪然落到顾南枝身上,嘲笑道“南枝,看来我们今晚走错了地方,这不是生日宴,而是鸿门宴。” 一旁刘美婷简直要气死,顷刻发飙,砰的一下,反手拍在餐桌上“真真,你……你给我闭嘴。” 刘存真对她妈还是有几分敬意的,闻言,立刻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扬起双手,朝她妈做了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以表忠诚。 夫妻俩见状,纷纷放宽了心,心有灵犀打了个眼色后,刘和平把心一横,眯着双眼,笑对顾南枝说“南枝,舅舅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说。” 刘存真依旧没个正经,吊儿郎当地夹起一块桂花糕,还没等顾南枝回复,抢先一步,贱兮兮地说“爸,既是不情之请,最好不要说,免得伤人又伤己。” “你……”刘和平简直天灵地盖都要大爆炸的程度,出现一阵短暂的晕眩,不过很快,见惯大风大浪的他,顷刻收敛即将发飙的暴走,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南枝,是这样的,就是……就是傅氏集团最近不是在招标建筑商吗?舅舅想请你帮个忙,我有位搞建筑的朋友,他开了间建筑公司,叫百川建筑有限公司,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可在业内口碑很好,你也知道大公司都是从小公司走过来的,只是差了点机遇。” 顾南枝深谙其中门道,决定装傻“舅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和平眼珠子晃了晃,再次顶着厚厚的脸皮,说“是这样的,舅舅在百川建筑有限公司参股了,想投标名仑,你看能不能帮帮舅舅。” 说完,从皮夹包内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顾南枝面前,冠冕堂皇地说“当然,舅舅知道这些年头赚钱不易,不会让你白帮这个忙,这里有三百万,你先收下,只要等事情办成,舅舅之后会将五百万汇到这张银行卡上,你看怎样?” 侧旁刘存真瞄了眼,心里默默嘀咕着“我看不怎样。” 第7章 买醉 顾南枝始终静坐不动,非常明显的拒绝。 刘美婷见状,急红了眼眶,似演非演哀求道“南枝,你也知道,近几年整体大环境都不太好,东赢工厂那边资金短缺,裁了很多工人,要不是之前累积的家底兜着,我们很难撑到现在,这次真的是骑虎难下,才会对你开这么个口,你就帮帮舅舅,看在小时候舅舅舅妈那么照顾你的份上,收下它吧。” 顾南枝根本不为所动,一脸平静理智样,态度坚决地说“舅舅,舅妈,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我有心无力帮,傅氏集团很大,旗下公司数不胜数,职工也多,我只是法务部的一个小小律师,招标建筑商这种大project根本轮不到我来参与,更不要说让我帮你竞投了,这个忙,恕我无能为力。” 刘和平听得有点发急,求道“南枝,舅舅不是想要为难你,像这种大项目自然轮不到你来插手,但是,你认识名仑集团的傅总啊,又与他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有句话说得好,不会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只要你在招标那天,让傅总跟评审团打声招呼,又或者主动为我们向傅总推荐一下,这件事就简单多了。” 顾南枝脸色渐渐发白,猛攥紧小手,疾言厉色地说“舅舅,你说什么胡话?你觉得他会为了我,把工作当儿戏?是你小瞧了他,还是太看得起我这个外甥女,不怕告诉你,我在国外待着那几年,从未与他有过联系,现在我们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以后别提他。” 刘和平干咽一口气,大有撕破脸皮的意思“呵,没关系!没关系!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你跟我说没关系!好,既然这样,你为何要入职傅氏集团?海龟门面有律所不去?偏偏待在个集团,这个忙你不想帮,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找这么个烂借口,只会寒了舅舅的心。” 他收回餐桌上那张银行卡,倏地站起身“南枝,舅舅从小看着你长大,一直认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以为你跟你妈不一样,可舅舅忽略了一件事,有些基因是天生里自带的,甩也甩不掉,你与刘嫣禾没什么两样,一样烂。” “哼!” 说完,抄起皮夹,牵着刘美婷扭头就走。 室内一时又归于沉默状。 刘存真权当看了场戏,津津有味吃着瓷盘里的那块糕点,过了一会,不经意瞥到顾南枝垂在两膝的手,攥得发红,便让服务员端来一碗日式海鲜拉面,放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刻意压低声线,柔声哄道“别理那个奸商滑头,掉到钱堆里杀红双眼的人才是烂人一个,你呢,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小天仙。” 顾南枝抬眸愣盯着她几秒,原就发酸的眼最终扛不住,顷刻掉下两行委屈兮兮的泪,语带哽咽地说: “表姐,你信吗?我现在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刘存真嗤笑摇头,安慰个半天,竟安错了方向? “我是你表姐,不信你还信谁呀!好啦,不哭了,面都凉了,等下糊了就不好吃了。”说完,抽出两张纸巾,帮她抹去脸颊上的泪。 “嗯。”顾南枝乖顺点着头,接过她递来的筷子。 * 一大家子就这么不欢而散。 期间,刘存真让服务员端来几瓶烈酒,自顾自喝嗨起来,喝到尽兴时,顾南枝再怎么劝都无用。 她醉醺醺地盯着顾南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太过于克制自己感情的人,未必是件好事,顾此失彼只会活得更累。” 这句话说得沉浸且动容,像是对南枝的忠告,又像只是单纯说给自己听。 顾南枝隐隐有些失神。 原本准备要劝酒的嘴再也张不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一瓶接一瓶,疯狂往嘴里灌。 就让她喝吧,喝个痛快,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酒穿肠肚终消愁,不是吗。 她完完全全能共情表姐的痛与恨。 * 酒过三巡,一番折腾下来,刘存真已喝得烂醉如泥。 她醺醺趴在餐桌上,像是精神错乱般,又是埋头痛哭,又是高声大骂,还时不时打翻餐桌上十几个陶瓷碗碟。 顾南枝惴惴瞧去,吓得心脏都快要掉出来,像这种高消费地方,选用的陶瓷碗筷颇为讲究,可值钱了。 为了及时止损,她快速掏出手机,颤颤巍巍拨通大经纪人陈嘉仪的电话号码。 陈嘉仪赶到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看到套厅里满地的陶瓷瓦碎,脸色阴沉个大半,冷盯着顾南枝,似乎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南枝也无奈,同回看着她,眼中含有歉意,跟她大概解释了起因、经过、结果。不过隐去部分的私人信息,只说了两姐妹吵架,心情不好,在买醉。 至于为什么会吵起来,就靠她自己一个人脑补了。 经纪人大致也了解刘存真的家庭状况,深知她们姐妹俩关系极差,没再追问下去,领着助理出去结账,临走时,让顾南枝把人带到百花园大门口,说司机正候在那里,并细心叮嘱顾南枝,别让人拍到刘存真喝酒买醉的照片。 顾南枝当即点头答应,半是拉半是抱,艰难把刘存真往大门口的方向拖拽去。 * 夜色正浓,看不清人脸。 顾南枝刚才悬吊着的心暂时平缓降了下来,幸亏是晚上,又是植被环绕的地方,应该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们吧。 两人穿过花园,越过荷塘,来到一处静谧幽香的私人园林,忽然听到有人唱曲的声音,那声音咿咿呀呀从不远处的一栋大院别墅传来,像是昆曲的调。 听到这阵唱曲声,刘存真仿佛着了魔似的,疯狂朝那头别墅冲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大骂,无情扫射般对着空气连番开炮,说宋濂那个乌龟王八蛋就躲在别墅里面,她要把他揪出来,她要挖开他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空的。 顾南枝狼狈地追赶在后面,心情忐忑不安起来。 五十来米的路并不算长,跨过小桥一端,转角,便看到那栋四层半高的欧式别墅。 台阶之上的别墅门前,刘存真正与两名壮硕的黑衣保镖争执厮打起来,说是厮打,其实只有刘存真一人在打,那两名保镖可能见她是个女的,职业素养极高,就只是拦住她,并未对她动手动脚。 倒是刘存真又是打,又是踢,还破口大骂,整个泼妇骂街名场面。 “好狗不挡路,好汉不挡人,走开,你他妈的给老娘滚……”她用指甲掐进保镖的手臂里,对着两米远的别墅,又骂道“宋濂,你这个绝世大渣男,给我出来,你说过的,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为什么调头又睡了我姐,你们两个孬种,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奸夫淫妇出来,给我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顾南枝,脸色一沉,头皮发麻,顷刻沿着阶梯,快步跑上台阶,用尽全力摽住刘存真,不断对保镖颔首道歉。 “对不起,她喝醉了,不是故意要在这里闹事的,我马上带她离开。” …… 第8章 遇见竹马 时至半会,别墅里昆曲停调。 很快,里头人渐兮听到外面的动响,出于好奇之心与探究之欲,不知道是谁,先打开了那扇门。 门缝依稀扩大,里面的光射了出来。 大门开启的瞬间,刘存真像是被什么给刺激到,吃了兴奋剂般,猛推开顾南枝,朝屋子里冲了进去。 顾南枝站在阶梯的边上,完全始料未及,她还微弯着身,对保镖持道歉站姿,忽然一道推力,将她往后搡,她整个人失去重心,惯性退了两步,出于自救本能,那一瞬,她只想把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定在脚底跟处,希望能够站稳,但她忘了,今晚自己穿着一双高跟鞋,脚鞋跟原就倾斜的状态,现在整个人重心又朝后仰,根本不可能站稳。 身一趄,脚一崴,就要朝阶梯摔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黑暗里,有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腰线,那人掌心温热,隔着衣裙柔顺的面料,体温渐渐侵入她的皮肤,她的心突然就加快了,扑通扑通,仿佛即将跳出地面似的。 那人接住了她,却没有立刻放开她,似乎怕她再次摔倒,稳住她后,反而把她圈在怀里。 她的脸,便顺势撞进他的衬衫处,一股木质松香调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卓然钻进她的鼻腔,她嗅到危险的气息,条件反射般要推开那人,可那人却用着更大的力去禁锢她,骤然,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掠过海马体,她恍了恍神,怔怔地抬起头来。 借着屋内透出来的羸弱微光,她木然就呆住了。 一时半会,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刹那间,天与地,人与景,声与光,全部都消失殆尽,唯有眼前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她庸庸碌碌,跌跌撞撞,一路艰难走来,眼里只有他。 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蹉跎半分,他仍是年少时那个模样,五官英俊,轮廓分明,少年时期的那种桀骜张扬被他很好地蕴藏起来,在年轮的加持下,箔上一种叫作成熟稳重的气质,低调内敛,精英感属性又极强。 这双眼睛若在看人的时候,微微垂下,便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柔情蜜意,很容易让人陷入进去。 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酸酸地盯着他,怔看了半晌,眸中渐生出一道暗光,骤然就清醒过来。 这个人,再也不是她的了。 是她再也攀不上的人了。 “傅,傅总。”她绷直身体,颤着嗓,唤他。 闻言,他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把手收得更紧了些,垂眸静静端详着她,眸光深沉又克制,说不清道不明,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像是卓然升起一团火,又快速泯灭下去。 极冷、极静。 顾南枝看不懂这种眼神。 他不动,她更不敢动,就这样任由他搂住。 听起来,好像过了很久,但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很快,他放开了她。 而顾南枝,在他松手的一霎,方圆有度地退出他的怀抱,非常有礼有节地向他颔首表示感谢。 脱离那个人的气息,五感的觉知迅速回笼,她终于后知后觉听到天地之音。 这时,隐隐约约能听到后面别墅里,传来的阵阵骚动声。 不知是谁,忽而大喊一声“这,这不是刘存真吗?那个电影明星刘存真。” 接着有人附和“看着倒挺像,不过,那刘存真不是清纯玉女吗?综艺里滴酒不沾,怎么深夜买醉,在这里发起酒疯,撒泼起来,像个小太妹似的,和荧幕形象不搭啊。” 有人肯定“就是她,我闺女是她粉丝,房间全摆满她的周边,看着就眼熟。” 有人质疑“不可能,她正当红,这么大的明星,哪有出门不带经纪人的,助理也没一个,不像她的作风。” …… 一时间争论不休,喋喋不止。 站在门外的顾南枝,周身僵住,太阳穴突突突猛跳,简直快要心梗大爆炸的程度,脑海里,不停冒出陈嘉仪最后交代的那句话“别让人拍到她喝酒买醉的照片。” 心神混乱不已,不再犹豫,崴着脚,呼呼朝别墅奔去。 后面,是蹙着眉,盯着她一瘸一拐走进别墅的男人。 里面,却是人仰马翻的地步。 大厅舞台中央的昆曲演员们全数懵住,看着刘存真攥着一瓶酒,在客厅的沙发上肆无忌惮猛灌起来,一时呢喃自语,一时抱头痛哭,周围全是围观着她的男男女女。 男的清一色中年人,女的二八年华,大多年轻漂亮,个个顶着个烟熏妆,穿戴暴露。 顾南枝来到客厅,也不含糊,还没来得及思考,手比脑子快,立马脱下自己的披肩,整块罩到刘存真的头颅上,生怕她撕扯掉,又机智地在披肩的左侧边快速打了两个死结。 一下子,把刘存真整张脸给遮蔽得严严实实的。 “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她喝醉了,不是故意要扫大家的兴,对不起,我马上带她离开……”她一面颔首道歉,一面拖拽着刘存真往门外走。 喧嚷的别墅,因女子怃然的出现,蓦地就沉静下来。 女子身材高挑,一袭吊带长裙,锁骨清晰,后边露出大半光滑的背部曲线,衣裙领口本不低,却因丰盈饱满的胸脯而透出若隐若现的事业线,让人浮想联翩。 她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苍白,而是透着血气的粉白色,在室内灯光的加持下,海藻般的长卷发如瀑布披散般垂落而下,乌黑且泛起煜煜光泽,随性中带着几分华贵,清纯中又透着股神秘的仙气,让人难以琢磨,又忍俊不禁想要去窥探。 别墅的众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仍处于愣怔状态。 顾南枝拽着刘存真直往后拖,暗自感激这些人的宽容大度,没有责怪她们的无礼行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就是快点把人给拉出去,尽快平息这场闹剧。 可喝得酩酊大醉的刘存真,身上仿佛带着股蛮横劲,在她怀里又打又踢,还破口大骂,她体力单薄,刚刚又崴了脚,根本不可能把人给拖出去。 快拖到门口时,顾南枝已筋疲力尽,全身虚脱,恨不得把人就此扔在这,撒手不管。 余光徐徐,不经意瞥向门外,恰好看见傅既琛正对着一位保镖说话,不知交代了什么,那名保镖迅速朝她们奔来,单手就拽住刘存真,把人整个扛到肩上,一言不发走出了门外。 事发突然,顾南枝还处于懵逼状态,不过,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她忍着脚痛,也跟了上去,还没走出门口,又见一名女侍应向她跑来。 女侍应含笑对她问好,态度极其友好,伸手搀扶着她,说要扶她离开,顾南枝默默瞥了眼脚腕处的伤,没拒绝,礼貌说了声谢谢。 女侍应扶着她走出了门外,看到还站在原地的傅既琛,不知为何,她的耳根在黑夜里,渐渐生出一抹淡粉色,心神有点乱,眼睛到处胡乱瞟,瞟到他后面站着的七八个穿着西装领带的中年男人,那些人也在看她,眸中含有探究的神色,似乎等着看戏,又似乎不是,顾南枝偶尔也会在新闻里看见他们,是些政府官员。 她瘸着腿,像只小鸭子似的来到傅既琛身旁,小声唤他一声后,再次颔首感谢。 抬眸之间,顺着屋内透出来的缕缕光线,恰好瞥到傅既琛衣襟上的那抹嫣红色。 那是刚才她撞进他怀里时,给蹭上的。 霎时间,浑身血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猛冲上她的头颅顶端,耳根原有的那抹淡粉色,急速扩散至脖颈与两腮,心脏噗呲呲开始乱窜,周身麻辣辣的。 一股尴尬的气流涌动在二人之间,顾南枝咬了咬下唇,想要开口道歉,又纠结着是不是先应该擦掉那抹暧昧的嫣红色。 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口红蹭上了衣服,怎么可能徒手擦干净? 男人轻眯着眼,随着她的视线缓缓往下移,正好瞥见白色衬衣里的那抹嫣红色,可半张脸隐在黑夜里,根本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是恼?是嫌?还是厌? 这下,顾南枝的心愈加慌乱。 她两手捏住衣裙摆,在脑海里飞速酝酿着些道歉辞,准备开口之际,男人却眉梢微抬,淡漠扫她一眼后,便带着几个政府官员走进了别墅。 最终,只留她一人呆愣在原地,为这场突兀的闹剧画上并不完美的句号。 这片夜,又回归到最初的宁静。 第9章 十八岁的傅既琛 离开别墅,一行几人正朝着大门口的方向回去,保镖身手了得,扛起刘存真,就如同扛起一只麻鸡那般轻松,远远就把她们甩在了后面。 顾南枝不敢怠步,忍着伤痛,试着加快脚下的步伐。 走至半路,突然,后面传来一阵躁急的呼喊声: “顾小姐,顾小姐,您等等,请留步……” 她懵了下,驻足停步,缓缓转过身去。 不远处,一个领口打着个蝴蝶结的服务员朝她奔来,服务员手上揽着件男士西装外套,对她弯腰颔首,毕恭毕敬把手上那件外套,双手端至她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顾小姐,这,这是傅总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深夜转凉,让您穿上。” 顾南枝愣愣接过那件西装,阵阵酥麻淌过心扉,整个人钝钝的,忍不住开心,又不敢想太多。 回神后,她唤住那名已经转身离开的服务员,张口的刹那,发现口齿有点结巴“请,请回去告诉傅总,就说,就说谢谢他的好意。” 服务员对她点了点头,消失在夜的尽头。 一旁女侍应全程瞧在眼底,表情暧昧,有点羡慕,又有点鄙视,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顾南枝在她的注视之下,默默披上那件外套。 一股清透冷冽的木质松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悉数飘入她的鼻腔。 这是属于他的气息吗? 她的心都乱了。 …… 回到家里,心中五味杂陈,断断续续还在想他。 原本,今晚在百花园里全都是别人的故事,舅舅的故事,舅妈的故事,表姐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即便舅舅在席间刻意提到他,自己也能很好地掩饰与隔离,始终做个局外人,漠然看淡一切,不分辨,不评判,不抗衡,不参与,不让自己的心融入那片尘缘之中。 可是,邂逅的刹那,所有那些用意念构建出来的疏冷与麻木,瞬息泯灭,而她对外界筑起的那面心墙,也随之塌陷,早已分崩离析。 那个人,那些前尘往事,又丝丝麻地钻入她内心深处,就像蚂蚁侵蚀钢筋混凝土,腐蚀她的灵魂。 痛过之后,她不再是那个旁观者,而是换了一种身份,摇身一变,变成故事里的主人翁。 她与他的故事。 只有他们,没有别人。 傅既琛十八岁那年。奶奶杨萍萍女士豪掷一艘配有高尔夫球场与游泳池的奢华游轮,将他成年的生日派对办在海上。 当时,京海各大家族,政商贵胄,以及各界名流大佬纷纷前来捧场。 生日派对前几天,游轮从京海出发,途经马六甲海峡,直驶地中海。白天红酒砰砰开,夜里烟花轰轰响,连绵不绝,夜夜笙歌,听得人耳朵生茧,大有醉生梦死之意。 生日当天,直升飞机空降游轮,带来上百套巴黎定制款礼服,那是顾南枝第一次看见正装出席晚宴派对的他。 一身纯手工定制款的蓝墨西装服,胸口别着一枚蒂芙尼经典的石上鸟扣针,在室内灯光萦绕与摄像机咔嚓咔嚓的闪烁之下,那枚钻石胸针煜煜生辉,blingbling闪,就像他本人一样,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让人难以抑制地怦然心动。 少年垂眸整理着袖扣,从宽敞的旋转楼梯徐步而下,举手投足间很是散漫,甚至带着点桀骜与不羁,却因天生自带的那种清贵,给人以自洽、从容不迫之感,一副世家大族翩翩公子模样。 顾南枝站在台阶之下,仰头凝视着他,幼唇微启,露出两颗莹白如同贝壳般的门牙,一时愣怔,竟看得有些悸动。 那年,她才十一岁,还不懂什么叫少女的情窦初开,只觉得整颗心律动得异常猛烈,突突地在她耳边缭绕,快要晕眩的直观体验。 他彬彬有礼拨开人群,谢绝在场所有名媛淑女热情投来的橄榄枝,走到她跟前,邀请她跳起当晚的第一首华尔兹。 十一岁的她长得矮矮胖胖,身高只到他的腰线,那些曼妙的华尔兹舞步,即便在灯光以及音乐的加持渲染下,亦毫无美感可言,甚至还带着点滑稽与搞怪,淬打她那颗稚薄幼嫩的自尊心。 自卑使她怯懦,她隐隐觉得丢人了,手脚不协调中,依稀听到周围带着轻蔑的议论与讪笑,徐徐飘进她的耳膜。本就舞技拙劣的她,瞬间惊了心神,整个人越发显得笨拙,红色玛丽珍鞋好几次踩到他的脚背上,她愈发感到窘促,手掌心渐渐渗出层薄汗来。 可他完全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耐心帮她数起拍子,无视他人的嘲笑,像个指导老师一样,等着她跟上他的节奏。 他盯着她的那双瞳眸,亦如流水潺潺般清亮,又如秋风萧瑟般沉寂,仿佛在安抚她:别怕,有我在。 她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骤然淡定下来,抬眸冲他晏晏甜笑。 一舞毕,他不再接受邀舞,领着她跑到就餐区,端起蛋糕与果汁,递到她的跟前。 她悠滋滋地吃着,他静默默地看着。 很快,晚宴到了下半场,傅既琛接过主持人递来的麦克风,上台致辞感谢,台下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把气氛烘托到全场最高潮。 顾南枝站在台下,雀跃地盯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哧扑哧眨,每眨一下,就是一个心形状。 多年以后,她才幡然醒悟,其实,在毫无概念之前,她早已对他情愫渐生。 可那时,她还小,还不懂这种男女之间的性别差异情感代表着什么,只是凝神屏气地攥紧裙兜里的墨绿丝绒礼物盒,激动地期待着晚宴接下来的送礼环节,开始幻想傅既琛收到她礼物时,会是何等的高兴。 可是,待至切蛋糕仪式结束后,她又绝然地改变主意。 决定不送了。 因为,场内所有人送出手的礼物,无不比她的豪华万倍,名贵千倍。她的心遽然凉了半截,心底里的那种自卑感油然而生,觉得自己很寒酸,很拿不出手。 晚宴的后半场,她心虚地避开他,他却不停在寻她。 最后,在泳池边上的一处角落里,找到那个恹气丧丧的她。 见她脱掉鞋子,把一双光裸的小脚丫子投进池水里,他心下一慌,着急向她奔去,训斥她“秋夜水凉,就你这种体质,若是寒气由脚底入体,便不易驱除。” 她知错,俏皮地吐出舌尖,小声对他嘀咕着,说着些对不起之类的话,而后,顺理成章把一对小脚丫子放到他的膝盖上。 他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说了句真笨,便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认真将她脚上的水渍擦净,随即用大掌轻捂她的脚,待到她的脚恢复暖热后,才拾起她的鞋子,替她重新穿好。 顾南枝静默在旁,把一切瞧进心底里,眼睛渐渐生出泪意,怯生生地抬起头,问“哥哥,如果……如果我送给你的礼物,没有之柔姐姐她们送的名贵,你会嫌弃吗?” 他听完,愣了愣,笑抚她的后脑勺,温柔地说“盼盼送的,就是最好的。” 这下,轮到她懵住,黑瞳在眼眶中晃了几秒,拘谨又甜腻地从裙兜里掏出一个墨绿丝绒礼物盒,献宝一样送到他手里,娇羞地说“既琛哥哥,祝你生日快乐!” 他没想到会收到她的礼物,惊喜之余,丝丝感动流淌滑过眼底。 打开,里面是一对竹节金镶玉古董袖扣。 他笑,问“你怎么懂这个。” 她奶里奶气解释“张嫂跟我说,你长大了,以后就是大人了,要穿正装。” 说完,眼皮子掀起又幕下,心头七上八下,想让他喜欢,又害怕他会嫌弃。 恍神间,他却已戴上那对竹节袖扣,满心欢喜地说“很配。” 还说,等盼盼到了十八岁,同样会收到他送的成年礼物。 她大喜,挽上他的肘,头埋进他的胸膛,心里甜得跟灌了蜜似的,洋溢溢又羞哒哒地说“好呀,我们一起拉勾勾,说过的话不准反悔!” 于是,她等啊等啊等,心心念念地等着。 可是,再也等不到了。 还没等到十八岁的生日,他们的缘就尽了,散了。 时光荏苒,再也回不去了。 …… 现如今的他们,什么都不是。 她现在顶着这个失魂落魄样端坐在这,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顾南枝,你觉得他还爱你? 然后呢…… 她不知道,她没那样觉得,只觉得整个人很乱,晕乎乎的,就像是醉了。 可是,今晚喝醉的人明明不是她,是表姐。 而她,滴酒未沾。 这又是为什么? 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好痛好痛,一下一下又一下,不停在剜,直到挖出一个洞来,伤口在滴血,而那块却是空的。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他那样,牵着自己的手,走出那个扭曲黑暗的旋涡。 而她的伤,在他离去之后,早已千疮百孔,无人问津。 * 凌晨时分,静得有些怅惘。 顾南枝屈膝抱着腿,发愣地陷进沙发里,身上穿着的那件男士西装久久未曾脱去。 她一直垂着眸眼,紧紧盯着那件衣服,睹物思人般遥想着过去的那个他,心忽明又忽暗,落差感极强,起起伏伏,反反复复,让她沉沦又难以释怀。 她送的那对竹节袖扣,他是扔了吗? 应该扔了吧,那种东西,谁还会留着呢! 想到这,眼睛顷刻酸胀得厉害,她下意识眨了两下,不知为何,面前的视野渐兮变得模糊,倏地一下,眼泪夺眶而出,滑过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颌,滴在那件西装袖口上。 她一呆,吓住,连忙抽出纸巾,轻揩去袖衣口上面的那滴泪痕,害怕自己的眼泪弄脏了这件名贵的西装。 第10章 去医院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 讨厌的手机铃声,骤不间隙响彻整间睡卧。 顾南枝美好的周日赖床计划,是被刘存真一通电话给吵醒的。 她耷拉着眼皮,紧眯成一条直线,恹恹地把手机举至耳侧边,懒懒地“喂……” “枝枝,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那人态度破天荒地好。 顾南枝忍不住吐槽她“今天太阳是要从西边冒出来了吗?你也会说谢谢。” 刘存真听后,牙槽里的齿狠狠磨了两下,准备要开骂,但转念又想起她昨晚送自己回家的事,于是良心发现,又把那些脏话给咽回肚皮。 轻咳一声,扯着嗓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昨晚发酒疯是对不住你,但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也不好过,嗓子都废了。”见顾南枝不搭她的话,也不敢再卖惨,话锋一转,关心地问“今早听嘉仪姐说,你昨晚脚崴了,现在怎样,还痛吗?” 闻言,顾南枝怔了怔,不着重点地说“那陈嘉仪怎么这么八卦。” 刘存真也怔,嗤笑一声“大小姐,我们是干哪一行的?不八卦能吃得起这碗饭?” 也是哦。 她沉默了半晌,拿着手机的腕骨开始发酸,不想再聊“表姐,没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昨天回家晚,又哭了一整宿,眼睛现在红红胀胀的,心悸又头痛,只想睡觉,倒头就睡那种,什么话都不想说。 “诶,你这小没良心的,平时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尖酸刻薄,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刘存在的声音一下子冷了起来,还带着几分凌厉的责备。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顾南枝心肠软,当真听了去,语中有歉意,急着想要去解释。 “好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急什么,傻乎乎的,小心以后被人骗财又骗色。” 顾南枝“……” “去医院没?” 顾南枝表情有点蔫“没,不过搽了些正骨水,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闻言,那头顷刻冒起火一样的攻势,责备道“顾南枝,你是小孩子吗?听说你今年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生病就去看医生,这种事还要人教吗……在家等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她懵懵听完表姐的教训,回神后,求道“喂……别呀……” * 一小时不到,刘存真果然杀到顾南枝的家。 她全副武装,戴着个口罩、墨镜、还有渔夫帽出现在顾南枝面前。 顾南枝非常不情不愿地爬起床去开门,在门口见到刘存真的刹那,惊慌失措,大声开口呼喊救命。 这大夏天的,一身黑衣打扮,又蒙着张脸,还以为是入室抢劫呢。 刘存真反手就捂住她的嘴,食指举至唇边,静悄悄做了个“嘘”的动作。 “是我,别叫。” 顾南枝拍拍胸口,喘气咒骂“吓死个人了,这大热天气,干嘛捂成这样。” 刘存真的眼睛像扫描机器那般,在她的身上来回一扫,眼神带箭,冷冰开口“你还没换衣服。” 顾南枝愣住,知道自己冒犯了她这位表姐的绝对权威,立马换了张脸,手握成拳放到嘴边,轻咳几声,装作一副生病的模样,病怏怏地说自己生病了,没记住她刚才在电话里头说过的话。 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实在是我见犹怜! 刘存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把手探到顾南枝的额头,摸了一摸,问“发烧了吗?也不见烫啊。” “不知道。”顾南枝心虚地沉下头,不过嗓音确实有点沙哑。 俩人在客厅量过体温,发现有低烧,刘存真的心立马就着急起来,两手推搡着她,让她赶紧上楼换衣服,跟她去医院。 自己则踩着双高跟鞋,哒哒哒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非常嫌厌地敲着面前那张桐木茶几,扭头对着正要上楼的顾南枝大声一嚷“南枝,你家里这些破桌破椅到底什么时候换?看着就糟心,都跟你提过多少遍了。” 顾南枝脚步悬空一顿,没理她的贫嘴,径自一人走上了二楼。 她倒饬十来分钟左右,换了身白衬衫配牛仔裤,整个人简单又清爽,正一瘸一拐从楼梯间走下来。 刘存真两眼盯着她那个蹩腿的表妹,也不上前扶搀,颇有深意地朝她吹响一个口哨,夸张调戏道“哇哦,果然人长得美就是省时又省事,素着张脸,还能这般清丽脱俗,女娲造人时,还真是偏心眼啊。”说完,连连摇头,唉声又跟着叹气。 顾南枝烫红的脸有些尴尬,径直越过她,走到大门口开锁去“走啦,今天废话怎么那么多,像个祥林嫂似的。” “我祥林嫂?我还没说你呢,昨晚有艳遇也不告诉表姐,是不是把表姐当成外人看了。”她指责道,快速追赶上去。 顾南枝握在门把的手顿住,回眸,一脸懵逼地问“什么艳遇?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刘存真得意咯咯两声“嘉仪姐都告诉我了,说你昨晚带着个保镖,还有女侍应把我送到大门口,甚至……”她话语一停,嘴噙着抹笑,神情暧昧地又道“甚至,她还说,你出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件男士西装服,那西装一看就不简单,手工定制款,国内根本没有销售的渠道。” 顾南枝听完,抬手就扶住额间,隐隐觉得头痛又心累,悻悻地说“你那个经纪人不去当娱乐记者,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刘存真眼睛扑哧扑哧眨了两下,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娱记出身?” 顾南枝“……” 第11章 表姐说说说 打了针,见烧已退,两人在医院逗留了一个多小时,便离去。 出来后,顾南枝手上拎着一袋外敷药,嘀咕着要回家,刘存真却不肯,见她面色恢复以往,便让司机把车开到本市较为繁华的一处意大利西餐厅,在人流稀少的侧门把车停了下来。 “你今天不用拍戏吗?怎么那么清闲?”顾南枝不断暗示,只想回家。 “今天没通告,嘉仪姐说让我休息一天,等下我们吃完午饭,就去逛街,好不好?”她耸了耸肩,越说越兴奋,开始蠢蠢欲动构思起购物清单来。 “我脚崴了,不去。”她冷不丁拒绝。 “不怕,表姐背你。”她却抬手给她个飞吻,额外又抛出一个winking。 顾南枝简直无语到喝水都能塞牙的程度,浑身打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进入西餐厅,经理亲自出来迎接,刘存真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经理把两人领到一处比较隐秘的用餐区域,站着仍未离开,等刘存真下完单后,才收起餐牌,颔首离去。 刘存真帮她点了份蔬果浓汤,额外再追加一碟厚切牛排,自己只要了杯冰美式。 顾南枝o着张樱桃小嘴,朝钢勺子上的浓汤汁吹呀吹,呼呀呼,正呼散着热气。 她轻啜一小口后,蹙眉不解地问“你午饭只喝一杯冰美式,能填饱肚子吗?” 刘存真掀起眼皮,朝她翻了个白眼“废话,你觉得这玩意能填饱肚子?”说完,翘起二郎腿,妖娆地晃了两下,又讥讽道“你不知道女明星过了四点,就连水都不能喝吗?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这般好命?明明小时候还是个胖妞,现在却瘦得跟条豆芽似的,还斋吃不胖?迟早天打雷劈。” 听罢,顾南枝怔住,红着张脸,顷刻鼓起两腮,怄气说道“哼!好心没好报,以后别想让我关心你。”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别人管她叫小胖妞!!! 刘存真眼尾挑起,忍不住想要逗她“气什么!现在都美翻天了,我要是傅既琛,想死的心都有了。” 表姐是为数不多知道顾南枝与傅既琛曾经交往过的人,当然,这事是顾南枝一时犯蠢,自曝的家门,后来,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因为表姐常常拿这个话题来压制她,捉弄她,让她尴尬之余,又无可奈何。 “怎么?生气啦?表姐说一下都不行,不会还惦记着他吧。” “我没有。”她小声否认。 刘存真突然哂笑起来“没有?就你这道行,还敢在我面前犟嘴,说吧,坦白从宽,昨晚那件西装该不会是他的吧。”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顾南枝端起汤勺的那只手,灼然颤了一瞬,浓汤抖撒在餐桌上,她慌了心神,连忙抽出纸巾,像个犯错事的孩子般,羞愧地擦拭起来,明明已经擦干净,却还在擦,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反应,就是……我猜对咯。”刘存真表情透着得意,有种剖开她内心世界的爽快感。 “我今早听着就奇怪,像你这种性冷淡物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把一个陌生男人递来的衣服,随便套在身上,还一路穿回家,半点没有脱下来的意思,这般舍不得……”她话语一顿,眼珠转了转,戏谑道“顾南枝,你不要太爱哦。” 顾南枝被她说得心如猫爪,隐隐透不过气,抿着唇,死活不接她的话。 刘存真却不依不饶,继续揶揄她“南枝,听说你昨晚把披肩脱给了我,那么他为何要把外套脱给你,答案呼之欲出了吧,正常人有个脑子都能联想得到。” 见顾南枝仍不搭腔,她又自顾自地说“这男人嘛……无论心思捂得有多高深揣测,其实都一个样,很好猜。不是自己的女人,即便在大街上脱光了全身,他们权当看戏,看个热闹,要是自己的女人露了半寸,他们就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耐,挠心挠肺,一点都受不了。” 说罢,她的手举到顾南枝餐桌前,叩敲了两声,神色暧昧地说“南枝,他的占有欲在作祟,证明他还爱着你,你呢?” 此话一出,顾南枝心如电击,慌张嚷道“不……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存真目不转睛紧盯她,又晃了下二郎腿,调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亦或者说,你怕,你懦弱,想要逃避……” “表姐!”顾南枝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喝止她。 刘存真却反手拍在餐桌上,义正严辞道“怕什么?敢情她抢了你妈,还能把你男人也抢了去?” 一下,她呆如木鸡,一缕缕惆怅拂过心头。 * 两人吃过午餐,纷纷起身离桌。 刘存真嚷着要到附近的一家奢侈品门店买包,顾南枝轻捏一把汗,心死如灰跟了上去。 谁知,天降喜讯。 陈嘉仪一通电话及时杀到现场,说通告临时有变,要她现在、立刻、马上赶到影棚,拍摄广告杂志,刘存真木然定在原地,犹如晴天霹雳,又如五雷轰顶,她的快乐瞬间被扼杀在摇篮里。 阴沉着张脸,怒火滔天地拉着顾南枝,骂骂咧咧走出了门外,交代司机把顾南枝送回家后,又坐回西餐厅,等待经纪人派车过来接她。 此时,坐在车上的顾南枝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也不能怪她无情无义,正如悲欢两相厌,众所周知,她这位表姐逛街的战斗力,可不是开玩笑,没个深夜十一点五十九分,会把她放回家? 门都没有。 * 黑色商务保姆车匀速驶离了市中心,驶过锦绣路段,一路驶回她的家。 “张叔,谢谢您,我到了。”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让你别客气,叫我老墨就行,大家都这么称呼我。” 顾南枝垂眸浅笑,没接他的话,将手探进包包里,认真翻掏出几颗又大又圆的费列罗,和一包咸酸口味的话梅递给他“叫张叔也一样,换个称呼而已,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年过半百的张墨,看见她手上送过来的那些零食,顷刻露出姨父般慈祥的笑,呵呵地说“还是你这丫头懂老人心,每次都给我弄些好吃的,张叔都没给过你什么,怪不好意思收的,上次你送的那些核桃,还有坚果仁,现在都还没吃完,这次又带。”他客气推脱着,想要又不好意思要。 顾南枝不急不躁地说“不过些零食而已,又不是什么金银财帛,您就拿着吧,自己不吃,给家里小朋友带,准能高兴个半天。” 张墨听到她提起孙子,耳根子立马就软了下来,双手全全接过,真情流露地说“怪不得你表姐那么喜欢你。” 张墨从刘存真成名后,就一直跟在她手下工作,名利场来来回回,兜兜转转,转了好几个圈,都没见着她有哪个知心好友,就数这个表妹是个例外。 顾南枝已经跨下了车,转身对他颔首道“张叔,我表姐脾气暴躁,说话是难听了点,但心肠不坏,如果她出口冲撞了你,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墨顿了顿,眼眶瞬间濡湿“张叔都这把年纪,孙子都俩了,还会看不透?我懂的,一个女孩子深陷在那种地方,没权又没势,竖起刺来保护自己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工作嘛,笑笑就过去了,你也快点进去,脚上还有伤,站久了不好。” “好,再见,您一路顺风。”她站在后院门前,挥手与张墨道别,直至那辆保姆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低头翻掏出钥匙。 第12章 睹物思人 “嘎吱”一声,开了后院的门锁,一阵残旧又刺耳的声音滑过耳畔,顾南枝弯身站在门槛处,用手点着门把锁,专注地研究起来。 这门日久失修,是时候该换了。 她的家是一栋老式洋楼别墅。 始建于民国时期,战乱时,被列强霸占了去,直至解放后,才重新归还曾祖父名下。 整体占地面积约两百多平方米,上上下下,一共五个楼层,看起来很大,通体的气派与格调,事实上,里面的家具摆设极其陈旧,甚至可以说是破旧,都是些九十年代遗留下来的桌桌椅椅,前后只翻新修缮过两轮,最后一轮,还是她回国后,亲自下手落脚,找人简单喷漆刷墙,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一遍,才拎包入住。 表姐总爱调侃她,说她一人住着个破房子,阴气森森又死气沉沉,像极蒲松龄笔下的聊斋女鬼,哀戚凄美,还兼顾着夜晚跑出来吓唬人的本领。 每次来她家,总要无情指点一番,让她趁着现在行情好,早点把别墅卖掉,攒点退休钱,直接回家躺平,再也不用做牛做马,做这个时代的社畜。 她却笑笑,问“房子都卖了,回哪个家躺平呀?” 她不会卖掉这栋房子的,这是爸爸留给她的唯一物,里面每件物品,每块砖头,都承载着爸爸走过的痕迹,她又怎么可能卖掉呢。 不可能的,死也不会。 …… 走到后院,入目就是那棵郁郁葱葱的枣树。 六月的天,仍未结果。 她顺着路沿,走到树荫底下,闻着泥土飘飘然飞来的清香味,闲散地屈膝坐了下来。 小时候,她最喜欢这后庭花园,即使后来他们不住在这,爸爸也会请人过来维持打理,一到春天,满园春色,姹紫嫣红,花蝶翩跹环绕,犹如坠入天堂的迷径,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会在空旷的草坪地来回奔跑跳跃,有时看一朵花就能静坐整个下午,等至蝉鸣时分,偶尔还会拽着傅既琛过来陪她捉蝉,傅既琛说,待会要把它们全部放回去,她偏不,紧紧箍着那瓶装有蝉鸣的琉璃罐,死活不肯松开手,霸道地宣告“既然捉到了,它们就是我的了,为什么要放走?” 傅既琛轻抚她的头,耐心跟她解释“知了的生命极其短暂,还未等到冬日的第一场降雪,便自然衰亡死去,盼盼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你忍心看着它们极短的一生,平白无端桎梏在瓶罐之中?” 她悟性差,是个迟钝的小孩,却隐约听懂了这句话,把琉璃罐里的那几只鸣鸣叫响的知了放回了树梢上。 光透过树叶的空隙,直射投到她的身上,树影婆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当年那个姹紫嫣红的后庭花园,如今花木凋零,寸草不生,只种着一棵枣树,远远瞧去,既空荡,又冷寂。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毫无生机,周身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她抬手摩挲着树干上的老树皮,触感粗糙又干裂,还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体验极差。可她却乐此不疲地摁,一下又一下,直至树皮上的纹路清晰影印在手心处,才心息作罢。 她忽然好想她的爸爸。 记得爸爸出国前,还带她来这里看枣树。 他说“盼盼,这棵枣树是爸爸小时候跟爷爷一起种的,你要帮爸爸好好照顾它,知道吗?” 他还说“等爸爸下次回国,我们就在后院的南边再种一棵,好吗?” 她在爸爸面前,永远是个温顺乖巧的好孩子,即便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仍会点着头,哭红着小鼻,奶声奶气地答应“好,盼盼会听妈妈的话,也会听姥姥的话,乖乖等爸爸回家。” 可是爸爸,我后悔了。 如果当初,我没那么乖,硬要赖着跟你走,那么,人生命运的轨迹会不会就此改变? 我与他,不会相遇,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爱上他。 至于你,会永远永远永远留在我身边。 …… 思绪断断续续,忽而又远去,午后的光愈发毒辣,顾南枝晒了一阵,感觉头颅晕眩,便起身离开了后院。 空荡荡的房子,依旧静得阴森,她瘸着脚,软瘫在沙发上,整个人显得疲惫又不堪。 大概躺了有半柱香时间,困意袭来,她睁眼上了二楼,准备换件睡衣,继续补眠。 来到衣帽间,揭开那扇两米宽的橡木衣柜,空秃秃的衣柜里,只挂着件男士西装服,她的心,因那件衣服而随之晃荡起来,毫无由来的,那种熟悉的眷恋与悸动再次冉冉升起,正无意间撩拨她的心弦。 她愣了愣,从衣架上取下那件西装外套,指尖微微发麻,捧着它,就像小时候捧着姥姥递给她的那颗大白兔奶糖,那般珍重,根本舍不得吃。 经过昨晚的熨烫整理,衣服上的烟草味淡了许多,只留有一股清透的木质松香调,很浅很虚,若有似无。 她把西装揽进怀里,贪婪地嗅了几下,抬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闻着那抹清香,就如同那个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记忆一时间漂浮到遥远的过去,唤醒她潜意识里的某一个瞬间。 那天,他特意从美国飞往德国去见她,在巴伐利亚的一间啤酒馆,烦躁地抽起烟来。 顾南枝刚赶到,瞧见,气呼呼跑过去,吓得半死“哥哥,你居然抽烟?会得癌的。” 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不常抽,只是偶尔用来解闷。” 她眼含泪光“我要你戒掉。” 他定了一会,认真答道“好,只抽这最后一根。” “你保证。” “我保证。” “你发誓!” “我发誓!” …… 傅既琛,你说话不算话。 你骗人。 往事让她怅然若失,她两手揉摁着眼,抹去溢出来的泪珠,再把手上那件西装平铺在床沿处,顺着衣袖,慢慢抚平折叠好,最后,把衣服装进一个纸袋。 她要把它还给他。 第13章 能活到两百岁 来到傅宅,悬空高挂的烈日晒得她晕眩干恶。 一手撑着太阳伞,一手摁着铁栏门侧的响铃。 “谁?”里头保安问。 “是我。”她亲切地说着。 保安闻言一惊一乍,而后大喜,嚷道“南枝小姐,您来啦!还以为您不来了,老太太可想您了。” 她笑呼着脸,颔首打过招呼,迈了进去。 沿途走在植被环绕的砖块石路旁,花香自远袭来,清幽扑鼻,她挑眼望去西边的园林花簇,心里隐隐感到惋惜。 不远处的牡丹亭里,栽种着杨奶奶最喜欢的牡丹花,白的、黄的、红的、蓝的……各色各样开满一庭,三至五月是花蕾盛开的季节,而如今,已到六月中下期,怕是早已花囊凋萎。 她垂眸叹气,眼帘底下浮起一抹淡淡的忧伤。 今年回国匆忙,又忙于房子装修翻新的事,都没能陪老人家到牡丹亭那边喝茶赏花,真的觉得好可惜啊。 不过,花开花落终有时,只是时间问题,今年看不到,那就等到明年吧。 沉吟间,远远瞧见张嫂喘着气,挥手朝她跑来。 “不是说今天不来的吗?” 顾南枝羞涩一笑,没说话。 张嫂看到她用纱布捆绑的脚腕,怔了瞬,不禁眉头微蹙“脚是怎么了?受伤了吗?严重不?痛不?看过医生没?” 顾南枝不答反问“张嫂,你一连串问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才好呀?”说完,挽上她的手,撒娇似的左右晃动两下。 张嫂却用另外一只手戳她的眉心,责备道“你呀,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是手扭了,就是脚崴了,做事永远毛毛躁躁的,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嘶”她痛极捂住眉间,斜睥张嫂一眼,佯嗔道“好啦,医生说过,久站对伤口不好,可不可以先让我进去,坐下来慢慢说。” 张嫂最受不了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叹气摇头,扶着她的手,直往屋内走去。 客厅里,佣人沏了一壶武夷山大红袍,正有条不紊把茶具摆放在檀木茶台上。 梨皮泥做成的紫砂茶具,泥料细腻,不失光泽,边上还绘有几只花禽鸟兽,惟妙惟肖,古朴的文化气息盈盈而至,熟悉的记忆也随之泉涌。 顾南枝轻呼着茶汤上的热气,过了一会,才缓缓抿上一小口。 “人啊,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定数,记得小时候,老太太说破喉咙,都不见你瞧上一眼,现在倒好,竟学会自己品赏起来。” 她听后,愣住,低头看着杯里褐红清透的茶汤,露出一个苦涩般的微笑“人总是会变的。” 张嫂托着茶杯的手轻微一抖,刻意曲解她的意思“所以呢,你们俩个都变了吗?” 话音刚落地,她的心猛地揪住。 这里的“你们”无名无姓,可顾南枝心知肚明意指何人。 她却选择装傻,绕开话题,把一个纸袋放到张丽文手中,客气道“张嫂,这是……这是他的衣服,麻烦您帮我转交给他。” 张嫂神情晃了晃,没接,只是静静地瞧着她。 她害怕这种审视般的目光,心虚撇过眸。 一时,客厅的气流趋于停歇的状态。 张嫂毫不避讳地继续问“南枝,你明知道他今晚会过来这边,为何不亲自给他。” 这句话把她问得一愣是一愣。 为何不亲自给他? 说句真心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明明那么想要见到他,眼下也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借口,临到门前,却又怵了。 是觉得不配吗? 不知过了多久,沉甸甸的脑门出现短促的晕眩,她突然就哭了“张嫂,对,对不起。” 那颗珍珠般大的泪液箔在她脸侧,张嫂整个人都慌了,赶紧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捧起她的脸,细细地,心疼地擦拭起来,谴责道“你这孩子,对不起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不给就不给,张嫂替你给,乖,别哭了,啊!” 那一刹,顾南枝也慌了。 她完全没预想到自己会哭这件事,待至反应过来,泪已汹涌而至,想要刻意收回之时,喉咙像被呛住,反而弄巧成拙,越哭越狼狈。 她不想哭的,因为她的哭泣,总会打扰到别人。 她害怕这种被嫌弃的感觉。 在普世价值观里,哭代表着懦弱,那是弱者的表现,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 但奇怪的是,在外人面前,那个伪装成无坚不摧的自己,在亲人这里,只是简单一句嘘寒问暖,便溃不成军,弃械投降。 为何呢? 也许,这就是情感寄托的意义吧。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所认同归属的避风港。 她颤着手,羞窘接过张嫂手里的纸巾,神态透着孩童般的稚嫩与笨拙,瞧得张嫂的心一颤是一颤地痛,顷刻将她搂进怀里,低声哄道“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 说着,还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真当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过了好一阵,她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脱离张嫂的怀抱,丢掉手中那张湿透的纸巾,尴尬地朝着张嫂笑了笑。 张嫂是个爽朗人,毫不客气嘲笑她“这会懂得臊啦?等下让老太太看到你这个花脸猫模样,她准要笑你是个爱哭包。” “张嫂,我不上去了,我怕会打扰到她休息。”顾南枝熟知老人的作息时间表,这个时段是杨萍萍的午休时间。 张嫂唤人过来收拾茶具,转身握住她的手“南枝,你是她手把手带大的,还不了解她?你不上去,她才睡不着呢,整天在我耳边唠叨她的孙子孙女,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都能倒背如流了。” 顾南枝像是被这句话感动到,诸多情感涌上心头,竖起一根手指头,好像要跟张嫂保证什么似的,讪讪说道“那我上去看一眼,就一眼。” 张嫂松开她的手,微笑着点头,说“我等下还要煮饭,就不陪你上去了,你自己小心点走路,抓紧扶梯手,别摔着。” 她蹩着脚走到楼梯间,回眸朝张嫂说了声好,又摆了摆手,示意让她放心,便一个人踏上了二楼。 每踏一步,记忆的潮水一浪接一浪扑来,心田间的那股暖流便更加浓烈些。 这栋宅邸是她成长的地方,即便闭阖着双眼,她也能熟稔在心,走至每一处犄角旮旯。 她轻手轻脚走上了二楼,在那扇雕有祥云纹理的桐木门前,收住了脚步。 以为老人已经眠下,没像往常那样先行敲门,而是直接拧开了门把锁。 谁知,杨奶奶竟还没睡! 一缕清风拂过,入眼就是一个偻着背,倚坐在靠窗沙发上的老年人。 老人年事已高,耄耋之年,满仓的白发,可眼睛透着亮光,精气神十足,手上摊着本泛旧琴谱,正精神矍铄地钻研起来。 顾南枝倚在门边,看得有些恍惚,正踌躇着脚步,不知该进,亦或者退。 老人在她推门的刹那已抬眸,推了推老花镜,举起一只皱纹密布,却没有任何老人斑的手,噘嘴不满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快过来让奶奶瞧瞧,丫头好像又瘦了。” 顾南枝羞涩朝她笑,嘟嘴道“没瘦,还胖了!” 说完,也不急于过去,垂眸瞥了眼脚腕处的伤,又不好意思冲她笑了笑,才一瘸一拐走向她。 杨萍萍见状,压下老花眼镜,拧着眉问“脚是怎么了?” 那种溺爱,自心而外,快要溢出眼眶的担忧。 顾南枝故作轻松坐到她身旁,伸手就抱住她,吐出舌尖,俏皮道“没事,只是脚崴了,习惯就好。” 老人抚摸她圆溜溜的脑袋,训斥她“胡说!这种事怎么可能习惯?看过医生没?” “嗯,看了。”她软软糯糯地回复着,侧腮靠在杨萍萍的肩膀上,眼眶逐渐通红,只觉得有股暖流正涌向她的四肢百骸。 这种被人捧在手掌心里疼爱的感觉真好啊! 挨在她身上,遵听她的教导,感受着她喋喋不休的家长里短,只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想要永远承欢在她的膝下。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好想好想把自己的人间寿命,全部分给杨奶奶。 毫无保留,一滴不剩。 让她活到100岁,110岁,120岁,130岁…… 懵懵地,忽然就脱口而出,说“杨奶奶,盼盼希望你能活到两百岁!” 老人被她这番惊世骇俗之言给逗笑了,轻揉她的嫩脸,不肯答应“你这丫头,想让奶奶变成西游记里的老妖怪吗?奶奶只要活到你结婚生子就心满意足了。” 她怔住,瞳眸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沉下去,不再说话。 第14章 五岁那年,初见 过了一会儿,她才留意到老人膝上放着的那本旧琴谱,撅起小嘴,责备道“胡医生说过要好好休息的,你竟然偷偷在这里研究琴谱,我等下打电话向他告你的状。” 杨萍萍斜觑着她,努起嘴抱怨道“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而后,带着那种老年人特有的慢腔细调,唉声叹气道“没你弹琴给我这副老骨头听,我睡不着。” 顾南枝以往每次来傅宅,一呆就是一整天,这段时间,杨萍萍早已习惯睡前听她弹琴这件事。 她忽然觉得很内疚,心像被什么揉过似的,不确定地问“家里不是请了琴师吗?” “她弹得没你好。” “你乱说。” 她呆了一呆,忽而噗呲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皎若星辰…… 就她这业余水平,怎能跟专业琴师相提并论? 虽然知道老人是在哄骗她,但顾南枝还是非常受用地抱住杨萍萍,心里暖烘烘的,像只乖顺的小猫咪,眨着双铜陵大眼睛,扑哧扑哧道“不如我现在给你弹一个。” 俩人说干就干,起身朝琴房的方向走去。 琴房设在杨萍萍的睡卧旁侧,相隔不远,不过几十步的路。 里面还是旧时模样,采用中式宫廷装修风格,房间适中,占地面积约五十多平方米,墙壁挂了几幅古代仕女簪花图,与山峦叠峰水墨画,颇有几分古韵,侧面反衬出房间主人不俗的品味。 琴伫在高台之上,下面设有一个金丝楠木茶台,侧端雕了只凤凰,台面做了个循环流水设计,清幽典雅,观赏性极高。 让人纷杂的心绪,骤然沉淀下来。 顾南枝抬脚走上琴台,整套动作优雅且轻盈,似乎这种步伐,这条路,她已重复走过无数遍,天然形成一种腿部记忆。 杨萍萍则坐在台阶之下的茶台处,正中央对着顾南枝,能很好地观赏到弹琴者的琴法,琴技,还有琴韵。 面前正摆放着一个敦煌古筝,檀木亮泽,古色古香,顾南枝视若珍宝地抚摸上去。 “新的?”她问。 “喜欢吗?”杨萍萍同问。 “嗯,好喜欢。” 她甜甜地笑了笑,坐下之后,熟练地套上琴甲,弯起五指,在古筝上认真拨弄起来,试了几个音,发现琴色稳定,音调悦耳,她羞赧地朝台下人莞尔道“我要开始咯。” 杨奶奶闻言,像往常一样,朝她拍起三个鼓掌。 这三掌,于她而言,是种莫大的鼓励。 她的心,仿佛一瞬间被花簇相拥围绕,丝丝感动滑过鼻尖。 她天资平平,是个笨拙的孩子,这学不会,那做不好。 小时候学琴,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学会,人也不开窍,甚至连老师都拐弯抹角说她蠢。 蠢就蠢,她也不甚在意,反正都习惯了。 妈妈说她蠢,舅舅说她蠢,舅妈说她蠢,表姐说她蠢,就连姥姥也同样会说她蠢……她早就习以为常。 可杨奶奶却说她定性好,慢工出细活,只要慢慢磨,总能打磨好。 她不信,杨奶奶却用实际行动鼓励她。 小时候,只要她拨动琴弦,杨奶奶总会坐在台下,静静给她三个鼓掌,这阵掌声无论是特意的,还是无意的,在往后无数段岁月里,已生根发芽扎在她心底,对她形成根深蒂固的影响。 每当学校组织参加辩论赛,或者作为校代表出席演讲主持,又或者上台朗诵诗词歌赋时,她总会回想起那三个掌声。 丝丝在耳,萦绕于心。 这种自信心不是与生俱来的,是慢慢累积,一点一点营造成今天的她。 其实,当时的她,并不是被鼓励到了。只是……只是不想让那个人失望,不想让对自己有所期待的人失望,她不想在她布满皱纹的瞳眸里,找到一点卓然升起,又快速泯灭掉的光圈,一点都不可以。 她稳了稳心神,掀起手,头稍低,悠然弹奏起一首《琵琶语》。 这是她新学会的,而第一个听琴者正是杨萍萍。 琴声婉转,旖旎有致,回味又悠远,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古人的闲情雅致。 观月、听雨、品茶、赏花,闲读书……就好像他们终其一生,劳碌奔波,拼命追寻的一切外物都是空的,唯有这些闲情雅事才是人生大事,正经事。 一曲毕,琴音停。 ‘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大约形容的就是这种意境吧。 “弹得真好。”老人抬腕,起身,轻鼓掌。 顾南枝亦含眸浅笑,同起身,朝她娇憨做了个辑礼“谬赞,谬赞,小女子不敢当也。” * 梦境断断续续,飘而又远去。 她忽然看到五岁那年,第一次来到傅宅的朦胧幻影。 那时,舅舅因为赌博,一夜败坏全副身家,还倒欠银行几十个亿,姥姥当场气晕,同年二月撒手人寰,妈妈就把她接到了陆家。 陆家老太太非常讨厌她,嫌她身份卑微,长得又矮又胖,还不怎么机灵,总是明里暗里嘲讽她、挖苦她、刁难她。 她那时还小,性格敏感又内向,没有大人们正确的引导,不懂得这是被欺负了,还误以为自己表现不佳,是人们口中的‘坏孩子’,才惹得人人生厌。 不做便不会错,不说就不会坏。 小小的她越发地封闭自我,压抑自我,整天沉默寡言,与那时众星捧月,天生自带璀璨光芒的陆之柔,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 陆家鲜少会有人喜欢她,总觉得她怪怪的,又有点神经质,是个讨人厌的野孩子。 就连妈妈都嫌弃她。 说实话,在陆家的那半年里,她其实过得并不太好。 侥幸的是,杨奶奶怜悯她,与妈妈沟通后,便把她接到了傅宅。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既琛,傍晚时分,佣人摆满了一整桌美味佳肴,他恰好放学回家,穿着一身纯白球衣,手上揽着个篮球,正从别墅大门走了进来。 少年天生自带一股桀骜之气,不过十二岁年龄,却有种繁花看尽的厌足感,他瞥了眼站在杨奶奶身后的她,面容冷峻,眸光骤寒,好像生人勿近,又好像只针对她一个。 她隐隐觉得自己又被人嫌了,哆嗦着小小的身躯,怯生生唤他一声“哥哥好。” 他却眼高于顶,再也不看她,侧过眸,姿态傲慢地拂她而去。 霎时,她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颤颤巍巍就跳了起来,泪水一下子模糊她的两眼,可她却紧抿着下唇,倔强地把那浓稠的泪给忍了回去。 * “叩叩叩……”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阵阵叩敲声,正惊扰她那初见的梦。 当她的思绪仍游离于混沌不清的意识世界时,霍地一下,又重重跌回现实的梦幻泡影。 “进来。”她揉了揉眼睛。 “南枝小姐,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我以为您已经醒了,老太太正唤您下去吃饭。”佣人进来,啪一声,亮起睡卧顶端上空那盏水晶吊灯。 顾南枝听后,毫无醒意,仍处于呆懵状态,眯着双眼,眺眸凝视窗外的一弯明月。 外面,天黑如墨。 她霎时一惊,才间歇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又睡过了头。 * 时序午后,琴音毕,她正想要离开,杨萍萍却顺口挽留了她,硬要她陪她睡,她执拗不过,心想,等老人入睡后,再行离去,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昏庸,睡过了头! 是这段时间气血太虚的缘故吗? 懊恼一阵,翻身爬下了床,小心翼翼把小白鞋套进脚丫里,正绑着鞋带出神,心底里那股怅然若失又钻了出来,滋滋往全身冒,让她再次陷于心慌意乱之中。 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来了。 怎么办?是要下去吗?还是直接离开?但这种行为真的很没礼貌,很欠缺教养…… 胡思乱想一通,绑好鞋带后,她仍呆呆静坐不动。 头脑里还在斟酌着离开的借口,余光皑皑,瞥到门槛处,发现佣人还在等着她。 她愣了瞬,顷刻回神,没敢怠慢,快速走到梳妆台,把凌乱的长发梳顺后,一步一数,跟随佣人走下了一楼。 第15章 他来了 一楼会客厅里,他果然在这。 男人双眼闭阖,倚靠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他身上的外套脱去,只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衣,宽肩窄腰的身材被包裹得更加颀长俊逸。 顾南枝站在两米之外,心神微微随之一荡。 她的脚,迟疑了好几秒,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腾起后脚跟,轻声慢步走向他,顺着天花板那盏欧式蜿蜒吊灯直射投下来的光源,她痴呆呆就愣在了原地。 越看越仔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男人像是稳稳睡了过去,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假眠着,半是蹙半是锁的眉,道尽他的疲态。 她的心,一时如针扎,无由来生起阵阵麻痹感。 “我好想摸摸你的脸。”这个念头在她脑海腾空而起,她霎时头颅发热,脚就坚定地朝前挪了两步。 想摸又不敢真的上手摸。 放弃的刹那,耳边嗡嗡传来一把声音,鼓励她“顾南枝,没什么好怕的,小时候你也经常这样摸他,不是吗?这是件最平常不过的事了。” 是啊!怕什么,不过是件平常事。 一想到这,她越挨越近,手举至半寸,来到他面前,还没摸下去,男人轻颤眸睫,宽肩一动,悠悠便睁开了双眼。 他居然醒了!!! 刹那间,一股巨大的尴尬紧紧将她裹住。 她红着双耳,飞快收回手,心虚藏匿到后背,逃也似的避开他的视线,为了缓解尴尬,眼睛左右晃了两下,又重新乖顺落到他的唇边。 “hi,你来啦!好……好巧哦。”她嘴角生硬抽了下,连带着声线都在抖。 怎么办?他刚才全看见了吗?知道她想摸他? 应该没有吧,她手收得还挺及时的。 沉吟间,男人不经意打量她。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他似乎并不感到讶然,刚阳的面部线条上,是一双凌厉又冰冷的修眉,双眼透过微垂的睫毛,冷然凝视着她,在室内灯影的映衬下,隐隐带着几分阴翳。 顾南枝拿不准他的意思,羞窘地往后退了两步,礼貌又客套地唤他一声“傅总。” 而他,始终保持着缄默,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尴尬再次蔓延至整个客厅。 他不说话,她自然也无话可说。 长久的沉默,让她心如猫抓,想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然而,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已经忘记腿还能走路这件事,就这么硬生生憋着,僵持了许久。 她站,他坐,谁都没有要先行离去的意思。 直至大门外均匀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才将俩人同时发散的注意力给拉扯了回来。 杨萍萍在三名护佣的搀扶下,佝偻着背,蹒跚而进,她手上拎着个装有玫瑰花的小箩筐,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一进门,眼睛就搁到顾南枝身上,笑弯着眉眼,说“顾丫头醒啦!”而后,眼珠子又转到傅既琛身上“难得你们俩都在,快点过来陪奶奶吃顿饭。”说罢,连忙吩咐佣人摆桌上菜。 顾南枝下意识瞄了眼傅既琛,一时生怯,没敢走过去,只是硬着身,不自然地朝杨萍萍点头“哦……好。” 倒是傅既琛言行松弛,张弛有度,先行一步,越过她,上前扶着杨萍萍往厨厅的方向走去。 * 复古圆形转盘的桐木餐桌上,俩个年轻人一左一右陪伴着杨萍萍,画面恬静又温馨,仿佛穿越时空,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期间,杨萍萍不停给顾南枝夹菜,追忆起她小时候的调皮捣蛋事,又问了她在国外求学的那几年光景,最后,还不忘严肃叮嘱傅既琛,别让她在公司里受委屈去。 “小琛,你就这么一个妹妹,可要好生给我照顾好,不准让外人欺负她……” 这话说得…… 顾南枝羞愧到脚趾头抠地板砖的程度,忐忑轻咳几声,红着双耳,装模作样在扒饭,眼睛时不时往傅既琛身上瞟。 傅既琛依旧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作风,像个无事人般置若罔闻,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他吃相斯文,行为举止间又有种清贵的风度在,顾南枝一时看得发愣,恍惚间,像被点了穴道般,僵住、呆住,两眼花痴地盯住他猛瞧。 男人仿有感知,蓦然抬眸,正颜对上她的目光。 顷刻间,那种被人一眼看穿的羞耻感,缱绻向她袭来,她的心跳了跳,整个身体跟着灼热起来。 啊,好丢人啊! 她紧抿着双唇,快速把脸埋到饭堆里,避开他那令人感到窒息的冷漠眸光,眼睛再也不敢胡乱飞,更不敢随意搭腔。 一旁家长里短的杨萍萍深觉有异,放下碗筷,关切地询问“盼盼今晚是怎么了?平日里,跟奶奶吃饭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停,怎么一下子不说话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多吃点,等下陪奶奶看八点档的手撕鬼子抗日剧,是你说过的最帅男明星演的,你肯定喜欢。” 说完,用瓷汤勺舀了一勺虾仁蒸滑蛋放进顾南枝的饭碗里。 顾南枝懵懵听完,眼睛眨了下,瞬息才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瞄了眼对面的傅既琛,发现他同在看她,一时羞窘得没皮没脸,连连避开他的视线,快速撇清关系,嘟囔着嘴,嗔道“杨奶奶,你胡说,我……我哪说他帅了。” 杨萍萍微愣了好几秒,抓了抓太阳穴,狐惑地问“没有吗?难道奶奶记错了?应该有吧,我记得当时张嫂也在,好像也听到了,张嫂,张嫂你出来下……”她挥舞着左手,朝厨房里正忙碌的张丽文仰头呼喊着。 顾南枝惊得神乱,快速放下碗筷,想要阻止她的行径。 恰时,外头一辆加长版迈巴赫稳稳驶入宅邸。 不一会儿,一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中年男人跨步走进屋里,他后头跟着两名秘书助理,还带着好几个黑衣保镖,行走间颇有派头。 餐桌上三人同时抬头,顾南枝最先反应过来,迅速起身站直,朝徐步走近的男人颔首问好道“傅伯伯好!” 杨萍萍也放下碗筷“来啦!” 傅既琛却面无表情,继续嚼着碗里的菜,对他爹的态度可以用清汤寡水来形容。 傅修文比前些年长了许多皱纹,体态虚胖不少,两鬓隐隐泛起一抹白“南枝也在啊,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好生热闹着。”他笑得和蔼圆融,与公司里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举步经过傅既琛时,神态凛然,眼皮都不见得要掀起,皇不见皇地越过他,昂首走到杨萍萍身旁,躬身握住她的手,笑容可掬地唤了声“妈。” 顾南枝连忙吩咐着一旁佣人过来添碗加筷,自己则侧身挪脚,退到下一个空座,把原来的位置留出来给傅修文。 虽然她唤他一声傅伯伯,旁人听起来很是亲近与熟稔,但天知道地知道,她从小到大能见到这位傅伯伯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再加上他现在是自己顶头上司的这层身份,思想上与行为上难免有些抵触。 第16章 生了个来讨债的孽障 其乐融融的餐桌上,因傅修文突兀的加入,气氛稍显僵冷。 一种蓄势待发的暗流,正沉缓涌动在几人的周边。 傅修文入座后,杨萍萍吩咐佣人,把酒窖里的一瓶稀世珍藏的茅台给端了出来。 “小琛,你爸难得过来一趟,给他敬杯酒。”她笑眯着眼睥向傅既琛,神态举止间一片和颜悦色,可语调里有着某种不容抗拒的绝对权威。 顾南枝静坐一旁,手脚丝丝发麻发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傅既琛有多憎恶他的父亲,外人可能不大了解,可傅宅上下,无人不知。 八岁之前,他不住在这,是跟爸爸傅修文一同住于富人区的一栋别墅里,后来妈妈沈谨之自杀身亡,傅修文又终日流连于第二春,懒得管教他,导致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性格也愈加沉郁孤僻。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杨萍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久后,便亲自把人接到身边来悉心教导栽培。 总而言之,简单来说,他不是傅修文养大的,是奶奶杨萍萍一手带大的。 傅既琛贵胄天成,从小到大高傲得不得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服从管教,唯独杨萍萍是个例外。 他非常听话地放下碗筷,漠然拎起桌上一条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须臾之后,接过一旁佣人递来的茅台酒,拧开瓶盖,悠悠把酒斟进傅修文的空酒杯里,淡声说道“您慢用。” 傅修文愣住,不知哪来的火气,忽地一下,把手中的筷箸朝餐桌上重重一拍,冷哼一声,道“我真是养出一个好儿子。” 气氛骤然僵住,短暂的缄默悉数涌入餐桌。 傅既琛却无关痛痒地抬手,接过佣人递来的瓶盖,漫不经心又拧了回去,揶揄道“突然发这么大火,小心老毛病发作,脑血管破裂就不好了。”说完,嘴角往上挑起一抹笑,冷然坐回座椅上。 “你……你说什么?你现在是公然咒我死?装都不装了?妈,您刚才也听见了,并非我无中生有,这家伙从小狼心狗肺,根本不拿正眼瞧过我,现在长大了,整天与我作对,暗箭伤人那套玩得可溜了,我看他恨不得我马上猝死,好让他一人坐享渔翁之利。” 说完,朝桌子又重重拍了两下,气结道“这就是您口中的乖孙子?我看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恰时,张嫂令人从厨房里端出一条清蒸鲈鱼片,与杨萍萍相互打了个眼色,把鱼盘摆放到傅修文面前。 杨萍萍趁势抓起一个瓷勺,兜了勺鲜嫩多汁的鱼肉放到傅修文的碗里,扬声道“好了,难得来一趟,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小辈们都在,也不怕让人看笑话了去,你现在不是整个好好坐在这里吗,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也不怕折寿了去。” 傅修文气焰未消,嚎啕道“哼!我现在是好好的,只怕过几年没这般好光景,会像敬和那样着了他的道,下半辈子蹲在个铁牢里,悔恨余生,恨自己这辈子生了个来讨债的孽障。” 坐在他身旁的顾南枝,被傅修文突如其来加重语气的那个‘孽障’吓了跳,有些无措地低着头,攥紧小手,远远瞧去,身子竟还有些抖。 实在是我见犹怜。 杨萍萍见状,心疼得不得了,嘴巴微启,正准备开口训斥他,恰好被傅既琛把话拦截了去。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顾南枝,手指弯曲成一个弧度,在餐桌的空隙处轻点了两下,微垂的眸光深沉又肃清,淡声问“他会蹲大牢是着了我的道?”忽而抬眸看向傅修文,冷嗤一笑,又嘲讽道“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这个儿子了吧。” “哼,我就是后悔当初没听敬和的话,把你看轻了去,才会酿成今日之大错,敬和跟了我有三十多年,我们出生入死、患难与共,当初集团有难,是他拉来的投资商,帮助名仑度过难关,名仑才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一地步,傅既琛!你看你做的好事,你现在是恩将仇报,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对面,傅既琛背脊慵懒朝后靠,两手抱臂,侥有兴致地听完他整套无聊说辞,道“傅董事长,希望您能够明白,当初承蒙他恩惠的人是你,不是我。不可否认,他确实在名仑困难之时虚拉了一把蛮力,可他亏空公款,损害公司利益也是事实,既是事实,就交予法律审判,我只不过作为一位守法公民,做了我该做的事,何错之有?” “是,他是损害公司的利益,做了很多错事,但这事也不能全怪他,都怪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吃喝嫖赌样样占全,欠下无法填补的窟窿,敬和才会铤而走险,一时犯下这么个糊涂账,罪不至此,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傅既琛骤然哂笑一声,不屑道“您老人家也知道他这辈子生了个来讨债的孽障,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既然如此,他就受着吧。” “你……” 傅修文猝然动了肝火,一时郁结,情绪越加激动,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息着,他突然胆颤地发觉,此话是在含沙射影,不是说给肖敬和听的,是说给他傅修文听的。 晃眼间,又突然猛咳起来,那一阵阵喘咳声,听起来实在瘆人。 侧旁顾南枝看得心惊,还未缓过神来,她愣了下,才伸手去拍他的背,又令佣人端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帮他服下。 杨萍萍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对于她而言,手掌是肉,手背也还是肉,实在令人难以割舍。 她把玩着前胸的一串帝王翡翠念珠,冷眼旁观个半晌,过了好一阵,等傅修文面色如常,脸上那抹吓人的红全然散尽,才放宽了心。 侧眸瞟了眼傅既琛,肃然下达命令“既琛,现在很晚了,南枝明天还要上班,你先送她回去。” 意思是,这件事她要单独与傅修文谈。 傅既琛是个聪明人,自然领悟她的用意,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伸手接过佣人端来的茶水,将茶杯紧攥于手心之中,缓慢品上一口后,才放下茶杯,礼貌性跟对面坐着的傅修文稍作颔首。 傅修文冷哼一声,侧身甩给他一个冷脸,显然不受他的礼。 傅既琛也不在意,起身站直,对坐于主位之上的杨萍萍颔首,态度端正说了句“您好好休息。” 说完,淡淡扫了眼斜对面的顾南枝,迈步离开了餐桌。 顾南枝神情还有些恍惚,刚刚还在吃饭呢,怎么一下子说走就走了? 她仍坐着,正斟酌着要怎么开口拒绝杨奶奶的好意,忽然,张嫂从厨房里窜出来,拽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往门外拖。 “张嫂……张嫂,不用麻烦了,我可以打车回去。”她神情有些紧张,心脏扑通扑通又开始胡乱撞。 “打什么车?这里半山腰哪来的计程车?听话,小孩子之间有什么矛盾,坐下来把话一次性撂个明白。”紧接着,又把那个装有西装服的纸皮袋搁回她手里,叮嘱道“南枝,你亲自给他。” “我……”顾南枝一时哑然,又到了这么个火急火燎的节骨眼上,只能半推半就地跟着张嫂,蹩脚走出门外。 幽静的庭院里,灯光昏瞑,路边旁侧正停放着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宾利。 她仍在磨蹭,举步犹豫间,却见张嫂人已走上前,开了后车厢的门,只能厚着脸皮,稳住心神,瘸脚走了过去。 她明白张嫂的用意,想让她坐到傅既琛身旁,可顾南枝并不想。 他们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顾南枝与傅既琛。 很多事情,小孩子可以做,大人们需要懂得克制。 于是,倔强地开了副驾座的门。 张嫂笑笑,也不恼,关上门之后,热情与俩人隔窗挥手告别。 顾南枝隔着一层墨黑色的玻璃窗,呆呆与她讪手。 第17章 看够了吗?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上车后,她先扭过头,礼貌性与傅既琛打了声招呼,紧接着,又侧眸瞧向司机,点头问好,最后,才默默地系上安全带。 整个过程娴雅且含蓄,司机陈哥不禁多看她几眼。 借着外头路灯透出来的缕缕光线,在这个倏明倏暗的昏黄之下,陈哥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女子清纯静美得犹如一支出水芙蕖,清秀的双肩陷进车椅里,别有一点怯不胜衣柔之弱感。 他忽然想起什么,一瞬地乍开颜眉,问“你不就是,前几天……站在公司门口的那个……”话还没说完,顿时又联想到傅既琛当日冷冰冰的态度,条件反射般瞥向后视镜,只见后车厢男人一脸肃杀之气,倏地就收住了声。 一时间,幽闭的车厢噤若寒蝉。 陈哥陡然停顿的话,让顾南枝甚感不解,她狐疑笑了笑,蹙眉问道“请问您刚才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忠厚老实的陈哥哪敢再多一句废话? 他背脊一僵,眼神渐窘,不敢再去瞧她,翘首抓抓后脑勺,默默启动了引擎,正等候傅既琛差遣。 顾南枝问不见答,一时语噎,陷于尴尬局促之地,心中忽然浮起一抹奇怪的念头,她好像不受欢迎? 想定后,她琢磨了会,迟疑看向陈哥,拘谨地报了下车地址 “司机大哥,麻烦您在虹湖街第一个路口放下我,谢谢。” 身为傅既琛的司机,陈哥对于本市错综复杂,环形缭绕的路面情况可谓心中有数。 不是回家吗?这……虹湖街第一个路口好像不是住宅区域吧,为何? 陈哥放在方向盘的手顿住,稍显顾虑地盯着顾南枝。 天生迟钝的她,对外界感知力极薄极弱,她完全没有察觉任何不妥的地方,只是自顾自地调整着肩膀上的安全带。 正当陈哥举棋不定,犹豫着要不要发动引擎时,一把低沉的声线从后方润泽响起,他淡淡地问“你等下还有约会?” 顾南枝调整安全带的手定住,惴惴地扭过头去。 他是在问我吗? 发现车内俩人同时望向自己,忽而紧张不已,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静兮淌过心扉。 她下意识攥紧安全带,小声摇头“没……没有。” 傅既琛从后视镜观察她突然窘郝的神态,指尖漫不经心摩挲两下,若有所思,沉声报上她家的地址“虹湖区东君路……” 话音刚落,陈哥顷刻敛去探究,踩下油门,缓缓驶离傅家宅邸。 黑色宾利在半山腰循序驶过,被拆穿的顾南枝红着张脸,紧绷地揽住膝上那个纸袋,一时心乱如麻。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家的地址。 * 半小时之后,宾利匀速驶入商业繁华地带,车厢静肃一片,她开始犯困,陡然就有了睡意。 忽而,一股呛鼻的烟味从后面静静嗅来,她摸摸鼻子,缓缓睁开双眼。 透过后视镜,她认真窥探后车厢男人的行径,男人手指间夹着一根体型细长的香烟,那烟头在黑夜中星星点点,忽明忽灭,已燃至半。 烟雾霭霭,弥漫在他的周身,他百无聊赖地把车窗降下三分之一,目光徐徐投向窗外,眼神淡而冷,时而深沉,时而幽瞑。那种凝视,就好像他不是在观察窗外景色,而是透过景参透本质,沉浸在自己虚无的意识世界里。 这样的他,生生刺痛她的两眼。 他应该也很孤独吧,就像她一样。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惊了一惊,咽喉翻滚,油然陷入一种无言的哀伤里,一时呆愣,竟看得有些走神。 “看够了吗?”低沉的嗓音静静蔓延至整个车厢。 顾南枝顷刻回神,猛然僵住,瞳仁左右晃了两下,心虚地又瞟回后视镜。 他是在问我吗? 她屏住呼吸,紧咬下唇,透过后视镜,再次偷窥他。 只见男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抬头看向谁,而是把手中那支燃烧到一半的香烟,慢条斯理地按灭在烟灰缸里。 一系列动作闲散且自洽。 她暗自庆幸,心宽一松,放开紧咬的下唇。 幸好,刚才应该是她听错了。 可下一瞬,他却冷然抬起头,与顾南枝放在后视镜的那双翦水秋瞳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汇于刹那之间,顾南枝怔了怔,一时羞窘,双颊滚烫地沉下了头。 透过后视镜,傅既琛把她失态的窘境全然收进眼底,嘴角忽然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半是捉弄,半是严肃地说“问你话。” 她晃神间,魂已丢了三分,那还能回答出什么理性之词,一想到自己刚才失礼的偷窥行径,当众被揭穿个老底,脸皮原就薄嫩的她,顷刻灼热得像个熟透的红苹果,猝然能滴出血来。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气呼呼地转过头去,正颜对上他的脸,羞嗔嚷道“谁……谁让你抽烟了,我最讨厌抽烟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音毕,车内出现一股极其诡谧的静。 侧旁陈哥听了去,简直要惊掉下巴的程度,他跟随傅既琛多年,或觥筹交错,或走马观花,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就连军区首长都要忌上三分的人,竟被一个稚嫩丫头给顶撞了去,能有好果子吃? 他余光兮兮瞥了眼后视镜,只见傅既琛单手托腮,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黑夜掩盖他的神色,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可从肢体语言上分析,对于刚才这个女子的失礼措辞,似乎完全没有要深加追究的意思。 这时,就算顾南枝再怎么迟钝,也显然察觉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忽地捂住心口,猛然调头,根本不敢再与之对视,正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呼一吸间皆是后悔莫及。 刚才脑袋发热,一时还没转过弯来,才会出言不逊,开口顶撞了他。 可冷静过后,瞬息才反应过来,两人现在只是上级下属的关系,你见公司里哪个员工敢这样顶撞老板的? 她明显越了界。 可山上滚下的石头不能滚回去,说出去的话同理。 冲动是魔鬼啊。 正当她焦躁不安,纠结于该如何道歉时,救命的电话及时拨来,她如获大赦,快速打开手提包。 屏幕显示,是主管赵晨曦打来的电话。 她有一瞬的厌。 真烦人,这个时间点打过来,是要回去加班吗? 指尖在手机屏幕恹恹滑了下,假兮兮笑道“赵主管,晚上好!” 赵晨曦明明听到她的问好,却听而不答,静至半晌,等到顾南枝深有疑惑,第二次向她问好时,她才抑压着心中的那把怒火,姿态傲慢地问“新达亚那边有份合同被你压了?” 新达亚是傅氏集团的全资子公司,这款乳制品公司几年前被傅既琛收购后,重整生产线,整个管理与运营团队重新大换血,短短几年便占领全国市场份额,成绩傲人。 顾南枝懵了瞬,而后联想到前几天加班时,确实有份新达亚公司的经销合同,于是,如实汇报“没压。” “为什么销售部那边有人跟我反映,说你压了他们的合同?” 顾南枝想了想,觉得有点无语,认真回道“是华南地区一个新开发的经销商,营业执照扫描有问题,预包装食品销售这个经营范围还是后来p上去的,都没有食品流通许可证。我前几天已经在oa里打回,经销商的资质问题,我想他们经办的业务人员应该比我有数。” 第18章 律师的职业素养 她带着几分脾气的语调,同时引起车内两个男人的注意。 陈哥开着车,只敢竖起耳朵旁听,后车厢男人则毫不避讳地抬眸,凌厉地从后视镜里打量她的面部表情。 正郁结的顾南枝哪还顾忌那么多,只见她眉间微蹙,心情沾沾往下沉。 也不知是哪个添油加醋的家伙把小报告打到赵晨曦那里去了,赵晨曦本就对自己心存偏见,被这么一搞,只怕日后职场上的路,愈加阴霾密布,电闪雷鸣。 哼! 谁怕谁? 她只不过按照公司的规章流程办事,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惹谁了? 一想到这,顾南枝顿时底气十足,一副英雄就义,视死如归状。 赵晨曦被她这么一顶,怔住,转念间,又把话放软了三分,似笑非笑地说“纪总监那边说,经销商已经在工商局申请经营范围变更,手续可能要耽误几天,到时所有资料随正式合同寄过来。” 言下之意,让她在oa里给销售部无条件放绿灯。 然而,不可能。 这种内部审批,不出问题还好,要是出个好歹,问责第一人必属她这种底层小职员。 顾南枝从来不相信保证之类的话,一旦松口,有一就有二。 今天有人缺这个资料,让她先行通过,明天有人缺那个资料,又让她审批同意,那她合同还要不要归档? 是让她每天回公司催这个要资料,催那个要文件,搞得神憎鬼厌吗? 过了半晌,仍未见顾南枝吭声答应,赵晨曦失去耐性,疾言厉色撂下一句“你现在回公司一趟,处理这份经销合同。” 无缘无故被指责,顾南枝本就憋屈气郁,这下听到要加班,气上加气。 她忽然联想到,一个月前,在茶水间听到的那些八卦新闻,七八个男男女女围成一个圈,说赵晨曦与新达亚的销售总监纪程鸣,有着某种不正当的肉体关系。 并且,纪程鸣还是个有老婆的人。 这种道德沦丧又败坏的事,猝然激起她正义凛然的批判精神。 敢情自己是他们俩人之间的生活调剂品,还是使唤工具?她赵晨曦要讨好自己的情人,就自己摇着尾巴,滚着爬着去,拿她的饭碗当儿戏? 把无关紧要之人拖拉下水? 越想越来气,柔糯的声音立马提高两个分贝“赵主管,您让我现在回去加班,我本人是一万个愿意的。但是,我是个律师,负责把控规避公司合同可能存在的风险,凡事都要把后果往最坏的打算,既然这家公司有实力做地区总经销,为什么连预包装食品的经营范围都没有?以前也没有快消品这个行业的经验,真的有能力做好一个区域总代里?” 她话音一顿,抿紧下唇,不甘心地又问“亦或者能力只是其次,还是有什么别的让人猜不透的原因?” 赵晨曦捏紧手机的指关节阵阵发白,厉声道“顾南枝,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不准备服从领导安排?” “我只是认为我处理的方式没有任何问题。” 赵晨曦冷呵一声“你今年多大?就你那几个月的工作经验,还敢来跟我谈原则性问题?好!那么我问你,作为律师最忌讳的是什么?” 顾南枝不肯服软,但又碍于她是自己直属上司的这个实际情况,并不敢过于顶撞她,只能选择缄默。 “作为律师,最忌讳的就是空口无凭。既然销售部实地考察过经销商的实力,也得到纪总监的认可,那就说明没有问题,结果我们却拿着这么一点细枝末节加以揣测,这是身为一个律师该有的专业素养?还是说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会比纪总监有经验得多,想得比他周全得多?” 顾南枝最讨厌别人攻击她的专业素养,一字一顿地讲“我没这样认为,只是想提醒您,往往一些细枝末节最能掩盖问题所在,这件事往小的说只是简单的一个审批,可往大的说,关乎公司的长期利益与形象问题,一旦出了状况,你我都得负责任。” 赵晨曦一听到要负责任,瞬间炸开了毛“你……” 见她快要失去理智,顾南枝也不好再跟她硬杠,话锋一转,赶紧安抚道“赵主管,您别生气,我之所以这么较真,也只是希望做好分内之事,不给您添麻烦,您也知道,我在您手底下工作,有时候犯的是自己的错,丢的可是您的脸。” 她短暂考虑了下,又说“当然,我也知道您挺为难的,要不这样,我先给个通过,不过您要让销售部合同经办人给我出一份情况说明书,然后让纪总监签字,等我收到正式合同和所有齐全合规资料,再把声明书还给销售部。” 此话说得滴水不漏,赵晨曦紧捏手里的法律文书,噎了半天都没喘过气来,她静默想了想,这个要求好像合情合理,似乎并不为过,她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只是被一个刚毕业出来的年轻人如此出言顶撞,心中颇有不快。 “嗯,就这么决定,我明天让纪总监给你拟一份声明书,你今晚不用回公司。” “好的,谢谢赵主管,您早点休息。” * 电话在一场不欢而散中草草了事。 赵晨曦所住的一梯一户住宅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摩挲她的手,神情暧昧又轻挑。 “你这下属还挺倔的。”刚才电话启动扬声器,纪程鸣把二人之间的对话内容,全部听进耳朵里。 赵晨曦不屑地撇了撇嘴,嘲讽道“不过刚毕业出来的小年轻,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犟得不得了,难管得很。”她沉思须臾,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我把她的岗位换给了别人,她才暗地里跟我这般较劲。” 纪程鸣听完,不走心地笑笑“原来是你给人家小姑娘穿小鞋了,怪不得脾气这么大。” 赵晨曦弯眉一扬,转身搂住他的脖子,媚态十足地问“怎么?看人家小姑娘年轻漂亮,心疼了?” 纪程鸣握住她的腰徒然收紧“小姑娘哪有你来得风情万种,我是心疼你,现在这些年轻人表面上温顺得像只小白兔似的,背地里可能是一条你看不透的恶狼。” 赵晨曦撂下话“我会怕她?” 纪程鸣低头,在她的唇轻琢着“难说,这种刚毕业出来的愣头青,最喜欢玩举报那一套。”他停住话,想了会,又说“要不?给她个下马威,让她学会点做人的道理。” 赵晨曦若有所思,摸摸他的脸,阴险一笑“确实,不给她个厉害,她还不知道法务部谁说了算。” 两人眉来眼去,媚眼如丝,在这昏暗的居室里激情地拥吻起来。 第19章 撞车(1) 丛林法则的世界,一向讲究弱肉强食。 恶狼伪装成小白兔模样,是为了套近乎,更快吃掉小白兔。 那,当小白兔佯装成狼呢? 是为了吃掉狼? 可是,小白兔是草食动物,是不吃狼的呀。 陈哥竖起耳根子,把顾南枝刚才那番对话全然听进心底里。 这丫头刚上车时,一脸羞怯,陈哥还以为是只小白兔,没想到兔子逼急了,也会变成只狼? 他方向盘朝左拐了个弯,进入蓬新路口,特意瞥了眼侧旁女人,只见女人刚挂完电话,那股憋屈劲仍未散去,猝然把手机撂进纸袋里,满腔泄愤地鼓着两腮。 看上去,真的是气得不得了呢。 陈哥心想,到底还是年轻啊,情绪全写在脸上,就这较真劲,以后怕是要吃大亏的人。 不过,瞧她这个气咻咻的模样,倒也挺可爱的。 一时感叹,人长得美就是好呀,做啥都赏心悦目。 想着想着,忽然,后面一辆出租车“嗖”的一下,飞速从他们右边驶过,陈哥瞳仁猛缩,骇然心惊了下,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听见一阵“呜呜”声,一辆敞篷宝马疾速从他们左边驰骋而过。 事发突然,车前两人俱是一惊。 顾南枝下意识猛攥起拳头,把刚才所有的不愉快,全然抛诸脑后,第一时间探头瞟向傅既琛,发现他坐姿松弛,面色沉着,只是眉间稍蹙,仿佛对这种危害交通安全的飙车行径,颇为不满。 一时间,她刚才那颗被吓坏了的心,轰然淡定了许多,攥紧的小手,渐渐松开。 陈哥两眼瞪圆,鼻孔喷火,顷刻摁响喇叭,疯狂摁,不停地摁,内心抓狂得很。 怎么开车的? 要死死远点,别出来祸害人。 他娘的,开个毛线车,不装逼会死?敢在老子面前玩花样,老子出来混时,你们还穿着条开裆裤! 他嘴角微微抽起,准备破口大骂,一念之间,又顾忌着车里还坐着个傅既琛,只能生生憋着口气,把曾经走江湖那套粗俗劲,给收敛起来。 正当他再次摁响喇叭时。 骤然,“轰隆”一声,又伴随着“砰砰……”两声。 震耳欲聋。 前方一辆敞篷宝马猝地撞上了出租车,因为惯性的作用,宝马失去控制,正打横朝陈哥他们这边甩过来。 忽如其来的变故让陈哥措手不及,他‘哎呀’大叫一声,急中生智,顷刻急打方向盘,把方向盘转死,而后,条件反射般迅猛踩住了急刹,在快要撞到路边灯时,及时刹住了车。 不过,受惯性影响,宾利车里的三人,同时失去重心,前后剧烈颠荡了几下。 陈哥惊魂未定,先是愣住,眨了几次眼睛,确定魂魄归位后,才扭头看向傅既琛,战战兢兢地询问“傅……傅总,您……您没事吧。” 傅既琛一手抓住侧旁扶椅,一手拽着上方扶手,丝毫不受影响,皱眉眺向车窗外,眼神骤冷,显然动了真怒。 窗外,两辆车同时发生剧烈撞击,不过,车里司机相继平安无事,正从驾驶座里走出来。 开宝马车的是个年轻胖子,开出租车的是个中年瘦子。 俩人一下车就怒火冲天,没说上几句,便开始推搡起来。 胖子越来越嚣张,说话间,手指头几乎戳到瘦子脸上去。 瘦子又气又急,嘴笨,又不肯服输,大声争执起来,见与他理论不清,最后撂了句等交警过来处理。 那胖子听完,冷嗤一声,大笑,霸气地道“知不知道交警大队是我什么人。” 瘦子色厉内荏地犟“我管他是你什么人,随便你把天皇老子叫来,事实是你车先撞了我的车,这事总要讲理。” 胖子发飙“理?有钱才有理,老子就是特意要撞你的,你能怎么样?” 瘦子争不过,又是个急性子,气得即兴骂了句掺杂人体生殖器官的粗口。 胖子一听,十万个暴击,瞬间感受到了侮辱,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继而又一阵白,重重朝瘦子一脚猛踹过去,把他踹倒地上,抬脚又恶狠狠踢了两下。 瘦子也不赖,被打后,两手抱住他的小腿,用力一拉,胖子轰然倒地。 霎时间,胖瘦两人,你一拳,我一脚,蛮横地厮扭打踢起来。 周围交通一时陷入堵塞状。 傅既琛盯着窗外看了一瞬,不知何时拿起手机,又不知对谁说了句“你来一下,我遇到点麻烦,在蓬新路上段,刚过了高架桥。” 陈哥看客心理,看戏一样盯着地上扭打起来的胖瘦两人,越看越没劲,恰时,才想起一旁始终保持缄默的顾南枝,不明所以然盯向她。 照理来说,像她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子,遇到个车祸,不是大呼小叫,就是惊慌失措。 她怎么如此安静? 不看还好,一看,怔住。 只见顾南枝两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唇抿得直直的,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悲恸的情绪。 他不安地唤她“顾小姐,你还好吧。” 顾南枝完全不搭腔,双肩不受控制地卓然颤抖起来。 陈哥见势不对,把目光投向傅既琛。 男人在陈哥问起顾南枝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好的情况,他长腿一跨,开了后车厢门,快速上前,把副驾座门打开。 “盼盼,顾盼盼,醒醒。”他柔着嗓,唤她。 而她,像是听到,又好像全然听不到,只是茫然无措地点头,眼睛闭得格外用力,光洁白净的额渐渐渗出一层冷汗。 他一惊,下意识伸手去碰她,刚挨到她的胳膊,骤然发现掌心下的肌肤起了许多细小的疙瘩。 不是颤抖,是颤栗。 他脸色一变,冷然瞥向陈哥“把车里的门全部打开。” 陈哥了然,快速下车打开前后门,好让车内空气流通起来。 傅既琛迟疑了瞬,手掌顺着她的肩膀,绕到后背,轻缓拍抚着“盼盼,别怕,没事了。” 声音无意识钻进顾南枝的耳朵,她明明听见了,却又听不到那个声音的来处,只感觉周遭事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慢慢陷入一片黑寂之中。 耳畔时不时传来阵阵嗡鸣声,她的脑海陡然闪现出一帧帧血色迷蒙的画面。 身体被死死卡在鲜血淋漓的车祸现场,那种无力感,是如此地绝望,如此地哀恸,让她不堪回首须臾。 十八岁那年,她驾驶着银色小轿车直行在高速路,另一辆快速行驶的货车突然从匝道别过来。她在万分凶险的生死关头,没有急打方向盘,而是保持直行,最终小轿车被顶出去,猛撞在高速路分道上的隔离带。 车尾被严重撞碎,车头几乎挫没。 创伤性记忆激发她的恐慌与罪恶感,她霎时四肢麻痹,耳鸣目眩,根本听不清到底是谁,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话,温声安抚。 “是谁?” “谁在说话。” 他的声音好温柔啊! 就像……就好像她的哥哥一样。 第20章 撞车(2) 车祸现场一时从堵塞转变成瘫痪。 互相殴打的胖瘦两人,很快被路人拉扯开来,分别坐于花圃边上的南辕北辙,等待交警大队的到来。 而宾利车里的女人,仍未缓过来,她似乎陷于一种创伤后遗症所带来的视听幻觉之中,不知看到什么惊悚的画面,霍然抓住男人的手,像是拽紧救命稻草般,忽地一用力,指甲陷入他的手背,摁出一排刺目显眼的弯型印痕。 男人被抓得疼痛,也不甩开她的手,眸光里反而闪现出一霎的慌。 他俯身至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温声安慰,试图把那个惊悸不安,游离于尘世之外的她,唤回这个现实世界。 “盼盼,别怕,没事了,慢慢放松情绪……” 或许,是那阵轻言细语温暖了她,顾南枝渐渐寻找到声线的来处,意识跟随着那把声音,艰难地点着头,尽可能迫使自己,不要回忆起车厢内鲜血淋漓的景象。 然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就如同永远捉不尽的蛆虫,一点一点侵蚀她的伤口,在她柔软的心底,牵扯出一种极致的痛,她起伏着胸腔,“呃”地一声,打了个轻嗝,忽然就喘不上气。 霎时间,他的心像被什么给狠狠揪住了,一时惊慌失措,手探向她的衣领处,卓然解开第一颗纽扣。 男人修长的两指捻住衣扣,往扣眼里一推,领子松开,女人纤细的脖颈便露了出来。 也恰是同一时刻,她纤长的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泛着莹润水光的秋眸,霎时映入男人的眼帘。 男人喉结微微滑动了下,神色愣然,似乎纠结着要不要解开第二颗扣子。 就在他停住手的刹那,顾南枝眉头忽然紧紧地蹙拢起来,双唇紧闭,不时吐出些模糊不清的字音,像是哀求,又像在呜泣。 那一瞬的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女人那副糟糕的状态毫无由来刺痛他的两眼,他不再犹豫,顺着衣领再往下挑开些。 一下子,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勒紧的脖颈不被束缚,她如获新生,立刻仰头,一连接二地深呼吸。 * 五分钟过后。 顾南枝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起初,她还未看清楚眼前人,只觉得脸庞模糊,身型面生了些。于是,用力地眨了几下眼,水雾从中散尽,视野渐兮恢复平常,一张英俊又熟稔的脸,蓦然撞入她的瞳仁。 她骇然惊住,顷刻松开手。 男人手背摁出的排排指甲印,瞬间映入她的眼帘,那弯痕就像被雕刻进去似的,看起来不算狰狞,却显得过于突兀。 她忽然好内疚,心跳得厉害,又是胆怯,又是羞郝地扯着干涩的嗓,颤巍巍对他说“对……对不起。” 男人垂眸观察她,瞳眸里有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忧思与疑惑,见她面色恢复正常,刚才悬吊的心,一口气松了下来,把抚放在她后背的那只手,缓缓伸至她的脸颊,顺着眼角,用指尖揩去那滴溢出来的泪痕。 坐在车上的顾南枝,上身定住,眼神闪烁又惊慌,下意识避开他伸来的那只手。 傅既琛手悬在空中,怔了怔,恰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件多余又可笑的事。 于是,放开她,起身站直,松了松脖颈上的领带,蹙眉扫过这片暮色,不再去看她。 顾南枝内心挣扎得很,想对他说声谢谢,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更不敢把目光瞟向车窗外的事故现场,只能把头沉得低低的,快要低到胸腔去。 她试图努力回想起刚才车祸后发生的事,快要忆起的瞬间,脑子忽然短了路,只记得,在听到一个巨大的撞击声后,接连又砰砰地两声,整个人便失去意识,再次回神,傅既琛已浑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是怎么了? 左思右想,还是记不起来。 * 思忖间,警车呜鸣的响角由远及近,悉数入耳。 顾南枝循声望去,发现两辆警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挂着军车牌号的黑色轿车。 过了一阵,军车里下来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那两人见到傅既琛,先是一个颔首,又是一声问好,态度恭维得让人跌破眼镜。 傅既琛吩咐两人协助交警处理这场恶性事故,又让陈哥留在这里负责善后,把行车记录仪交给警察。 自己则接过车钥匙,折身返回顾南枝身旁,又躬身把头探进车厢里,问“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顾南枝还以为听错了,试探性瞥向他的眼,在确定他确实问自己后,眼神闪烁了下,不再磨蹭,准备下车。 可奇怪的是,无论她双腿如何使劲,下半身像是废了般,怎么都挪不起来。 这腿是怎么了? 坐麻了吗? 她泄气地僵在一片尴尬之中,想要开口求帮忙,又生分地收住了声。 那一刻,他静默地凝视着她,心田间特别地柔软,仿佛被什么给拿捏住,像是时光倒流,回到最初之时。 那年她五岁,内向得很,躲到奶奶身后,怯生生唤他一声“哥哥好。” 就如同现在这般,看都不敢看他。 傅既琛一直认为,人生会有无数次相遇,但一个人与一个人之间,却只有今生唯一的一次初见。 他们的初见看上去似乎并不完美,甚至还带着点遗憾,但,当时光飞越那片沧海,悉数回头,再次细细忆起时,竟是那么地柔肠百转,不可再得。 忽而,那种物是人非的酸楚感,猝然涌向他的四肢百骸,他心神触动间,低声叹了口气,一手探向她的膝下,一手来到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出来。 “啊……”顾南枝完全始料未及,惊愕看向他,四目相对的一霎,又以极快的速度,窘迫地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傅既琛垂眸把她那副小家子气全然囊入眼底,他的目光顺着那头乌黑的秀发缓缓往下移,在看到嫣然红彤的耳朵后,浮想联翩,仿佛忆起什么,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抱到不远处的那辆挂着军车牌号的黑色轿车里。 * 轿车在交警大队的指挥中,扬驰而去。 顾南枝静坐在旁,一声不吭,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的心七零八散,想要鼓足勇气跟他聊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木头一样陷入一个人的自我内耗之中,进退踟蹰。 这种俩人单独共处的时光,已经过去多少年? 五年?六年?还是八年? 她已记不清。 唯一能记住的,便是时刻提醒自己,忘掉那些前尘往事。 老话说得好,向前走,别回头! 可是,她时常又会很懊恼地想,如果我们连最抿藏于心的那份纯粹回忆都要忘记、丢掉、摒弃。那么,人生到最后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明明是相爱的俩人,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情侣,为何现在要表现得如此陌生? 是不是分开之后,就连看一眼对方的勇气都没了。 她讨厌这样子的自己。 第21章 彼此不可或缺的部分 车内的昏瞑带着点孤清。 为了缓解气氛,她深吸一口气,脑海里飞快串联起几个轻松话题,尝试与他聊天。 就算做不成情侣,我们也是永远的家人,曾经生命里,彼此不可或缺的部分。 正要开口之际,侧旁男人用余光淡淡扫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脚上的伤看过医生了吗?” 她浑身一僵,倏然就紧张起来。 只觉得有股暖流急涌上心扉,心脏那块地方毫无规律跳动起来,使她揽着纸袋的手,隐隐有些发烫。 镇定之后,她莞尔一笑,又故作轻松,答“看了,医生说没有伤到筋骨,只要按时敷药,很快就能正常走路。” 男人目光霭霭直视着前方,无所谓地“嗯”了声。 半晌之后,又换了种腔调,用一种程序化的口吻,命令道“如果明天还这样子走路,就跟人事部请个假。” 闻言,她怔了怔,突然嘟起嘴,在心里恹恹地腹诽‘你以为请个假辣么容易啊?’ 不过,想归想,表面上,仍维持着一副乖乖牌的好娃娃本色,答应道“好,我知道了。” * 黑色轿车很快驶入一片老式住宅区,人流变得充盈起来,傅既琛明显放缓了车速。 这条旧街之前被政府出资翻新过好几轮,又在媒体特吹鼓吹之下,镀上一层厚重磅礴的历史光环,老街特有的文化底蕴在网上翻翻抄抄,吸引众多网红大咖前来直播打卡,这一带,现在已经成为声名远播的旅游景点。 晚上九点多,暮色浓稠了许多,墨黑无垠的天空上嵌着几颗银星珠子,一闪一闪亮晶晶,原是个悠闲放松的夜晚,却因各路网红大咖与游人旅客的络绎不绝,而显得热闹非凡。 路边石阶之上,是源源不断涌入场的拍照打卡人士,或凹着造型摆pose,或开着直播絮叨,又或是举着手机作各种比对取景,高谈阔论这一带的砖头瓦块,以及人文趣事。 沿途中,不乏有些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与长者,指着顾南枝他们快要开过去的车,低声咕哝道“快……快拍那辆黑色轿车。” 有人揶揄“你瞎?这种国产车有什么好拍的?街上一抓一大把,又不是镶钻的劳斯莱斯幻影,简直浪费我的内存。” 有人翻白眼“你懂什么?重点不是那辆车,是它的车牌号,那是辆挂着军牌号的车,瞪大你的太白金星眼给我看,军a,是总参谋,军政委级别的。” …… 道路的两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瞬间,放缓的车速被一堆陌生人隔空围观着,顾南枝觉得浑身不自在,挪了挪身,稍稍把头沉下去。 “不想被拍,就把遮阳板放下。”侧旁,一把温润低沉的声线淡淡响起。 她愣住,表情窘得厉害,偷偷又斜睨他好几眼,内心翻翻滚滚,闹腾得很。 是哦,这都要提醒,真够笨的。 驾驶座的男人始终目视着前方,原先面色沉着的脸,忽而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头脑飞快闪现出她以前许许多多的囧事,细细回忆的分分秒秒,心便柔软开来,而那些被他强硬埋藏的情愫,又卓然地冒了出来。 幽暗笼罩在彼此间,她看不清男人的面容,更琢不透他的心,只是听话地举起手,去拉下遮阳板, 板被拉下的刹那,路人高举一台限量版单反,‘咔嚓’一声,把那辆军车瞬间定格在相机里。 黑色轿车孑然远去,匀速驶离这条网红旧街。 路人打开单反回放着图片,满意地瞧着刚才抓拍到的存照,一脸花痴地说“哇!里面坐着个帅哥。” * 十分钟左右,黑色轿车在一栋洋楼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傅既琛先是解开自己的安全扣,然后,俯身来到顾南枝身旁,贴心帮她把扣子打开,又转身抬手,勾住车门锁,准备跨步下车,抱她进屋子里。 那一瞬,她心急如焚,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哥哥,不用麻烦了,我腿好像能动了,可以自己进去。” 那一声久违的‘哥哥’仿佛有着某种攫人的魔力,俩人的心同时扑通跳了下,像被施了定身咒,顷刻打开潘多拉的魔法盒,帧帧点数着那些断而续,飘来又远去的陈年旧事。 这样的称呼,让他陷入一种自我迷失的状态。 有多久没听她唤他一声哥哥了? 他现在是在眷恋吗?眷恋这个称呼,还是这个人? 一想到这,心胀得痛,又闷得烦,像被什么给摁住,拿捏住,一时气血堵塞,手脚发麻,只能硬着身,一瞬不瞬凝视着她。 突然,头脑急剧生出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他想要伸手去触碰她,拥抱她,就像以前那般,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太阳穴开始突突猛跳,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理智战胜一切,决然把那双蠢蠢欲动的手,放回手刹上。 顾南枝始终低着头,保持着缄默状,不去看他,自然也看不到他瞳孔里迸发出来的千愁万绪,异样汩汩情愫。 良久,她怵然把膝上那个纸袋放到他手里,支支吾吾又扭扭捏捏好一阵,既羞怯又感激地说“谢谢你的衣服,还有……还有今天晚上的事。” 说罢,侧身打开车门,小心翼翼跨下了车。 下车之后,她没敢多留,不但不回头与他说再见,相反,以极快的速度开了铁门门锁,哐一声,顷刻关上大门,整个人好像松了口气,软瘫靠在铁门后,缓缓滑落,席地坐了下来。 大概坐了有十几分钟,扑通扑通的心间歇趋于平静,发现背后的门缝,依稀透进几缕明晃晃的光。 顾南枝余光瞥见,狐惑地蹙起眉心,奇怪,外面怎么还是那么亮? 难道,他还没走? 心神截然一滞,若有所悟。 她快速挪动着脚,爬到一旁,顺着门缝直勾勾朝门外盯去。 只见那辆黑色轿车仍然停靠在门前,引擎已熄灭,前灯却开得亮呼呼,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一瞬,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瘸着脚,急冲冲开门蹿上二楼,逐一亮起室内所有灯光。 静至几秒左右,果然听到外头车辆发动引擎的声音。 顾南枝心颤颤地踉跄到窗前,巨大的落地窗被厚厚的两层窗帘遮蔽得密不透光,她怕傅既琛会往这边看来,非常谨小慎微地退到一隅,翘起指尖掀开点窗帘缝,细细地往外瞧去。 目之所及,那辆黑色轿车已全然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消失在这片无声漆黑的地平线之上。 心中五味杂陈。 一时,像是新春里燃烧起的大红鞭炮,噼里啪啦,激动不已;一时,又像翱翔于空的惊弓之鸟,猝然坠入一片汪洋大海,哀恸绝望,只剩死路一条。 他这种行为算什么? 她可以理解成为关心吗? 就像以前,无论她去到哪里,做了什么,他总是不放心,誓要确定在他可掌控范围之内,才会称心如意。 突然觉得好难过,一股卓然升起的惆怅,充斥她的内心,堵塞她的咽喉,让她哽咽得喘不过气来,眼眶莫名其妙泛起层层水雾,越积越多,越多越是往外流,倏地一下,夺眶而出,滑过她的面容,悉数滴落在手背上。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失而复得这种好事的…… * 十八岁那年,她单方面向他提出分手,他不肯答应。 于是,在生日前几天,撂下繁重冗长的工作,特意从美国飞往德国,给她一份惊喜,约她到巴伐利亚的一间中餐馆,相聚庆生。 她却故意找来十几个同学,还挽着一个男人的手,骄傲自满向他介绍“哥哥,这是我的新男友。” 他不信她会这般无情,把俩人之间对未来的期许与约定全然抛弃。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非常嫌恶地盯着他,说“我之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的男性,现在那股新鲜劲已经过去了,我不再喜欢你了,希望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闻言,他先是失魂落魄般愣住,而后,一双狭长的瞳眸瞪得极大,瞪成不可置信的模样,紧接着,那股愤然的羞怒快速从他脸上褪去,转换成一种心慌惶恐的害怕神色。 他害怕失去她,猛然抓住她的手,说,现在立刻马上要带她回国。 她显然不肯,拼命挣扎,可女人的力气怎能抵得过男人,更何况是傅既琛这种常年练家子的人。 很快,在众人的惊愕中,她被带出门外。 新男友看不惯,急然追上来,伸手拽住他背部的衣服,却被他一拳打趴在地,像只朝天乌龟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顾南枝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当着众人的面,反手一个巴掌拍打到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无疑将他的男性自尊心,给狠狠踩在地上蹂躏。 他应该要生气的,理应要生气的。 可那一瞬,他只是怔住。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双阴鸷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而后,无可奈何地松开顾南枝的手,神情有些溃败与落寞,嘴角往下撇,艰难地对她说着些挽留之类的话。 她却扶起被打伤的新男友,冷冰冰抛下句“幼稚。”便绝然离他而去。 之后的事,她已不想回忆。 隐约只记得,同学们报警后,新男友又放弃了起诉他。 他在德国待了有五天,便起航飞回了美国。 而他登机离去的那天,正好也是她的生日。 第22章 初恋 淅淅沥沥的水从花洒喷泻而下,淋浴后的顾南枝宛若新生的婴儿般粉扑稚嫩。 她在梳妆台涂抹水乳后,便关灯,爬上了床。 辗转难眠的夜再次向她袭来,头脑在万籁俱寂的黢黑里,连绵勾勒出那人的容貌,幻想着他还是二十二岁前的那个他,而她,也还是十五岁前的那个自己。 那时,他们俩都还没出国,瞒着大人们,偷偷谈起人生的第一场恋爱。 俗称:初恋。 这种禁忌之爱,明明不被世俗所允许,他们却浑然不觉,也丝毫不在意。 牵起彼此的手,承诺对方的未来。 那时她情窦初开,每天都做着些与爱情有关的白日梦,而后,将其铺上一层厚厚的滤镜,把它演化成白居易笔下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变成柳永诗词里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最后,想象成《白头吟》里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自己,那是一件多么令人狂喜的事情啊。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的体验,就好像窒息得快要死去,但大脑又源源不绝分泌着多巴胺与内啡肽。 她开始相信公平一说,即使爸爸妈妈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她也可以在他身上折射投影,找到另外一个家。 她不再是个让人嫌弃的孤独体。 她是个有家可归的人。 被他需要的人。 多年前,曾在《呼啸山庄》里看到这样一句话:“爱他脚下的土地,头顶上的空气,他触摸过的每一件东西,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爱他所有的神情,每一个动作,还有他整个人,他的全部。” 她当时坐在图书馆的靠窗边上,风不时把页面吹翻,但她的手,死死摁住那一页,根本不舍得翻篇,一时联想到他,联系到他们的未来,心柔软得跟似的,感动热忱的泪扑簌而至,顷刻模糊她的两眼。 这句话,描绘的不就是她? 爱他,就爱他的全部。 这是她所认为的最纯粹最浓烈的爱。 无需任何理由,就爱着他这个人的本身。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而后,她把这段话字斟句酌摘抄到日记本上,将它剖析又批注,再加以自己主观臆断与感悟。 “直到地老天荒,再也不想与你分开片刻。” 可是,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你越害怕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 那个可怕的定律,梦魇般的魔咒终究还是来临了,暑假过后,他便撂她一人,去了美国留学。 * 出发那天,在国际机场,她哭得稀里哗啦,纷纷引来过路旁人的评头论足与探头探脑,可她完全不在意,哭红着鼻子抱住他,根本不舍得让他离开“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 他轻轻捧着她的脸,温柔帮她揩去脸颊上的泪,眼眶渐红,却笑得舒展,说“盼盼在家里要乖乖听奶奶的话,等哥哥在那边安顿下来,便接你过去。” 他还说,已经帮她联系好美国的几所名校高中,只要等签证批文审批下来,便带她一起到美国生活。 她听后,还是觉得很难过,上喘下咳,整个人虚脱般哭懵在张嫂的怀抱里,一时间,抽泣的呜呜声随之而来,响彻机场的一隅之地。 在难舍难分之际,他紧抿着唇,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过完安检后,逐渐变得模糊的背影,一时哀恸到了极致,疯一样挣脱张嫂的怀抱,踉踉跄跄追上去,声嘶力竭大喊道“哥哥,我会乖的,我会很乖很乖等你回来接我……” 然后呢? 还没等到他回来,她便搬到了陆家。 又被妈妈在日记里发现她早恋的事,把她连人带拽丢给了爸爸,送到了德国。 因为妈妈说,那个人是属于之柔姐姐的,他们从爷爷辈开始就定下了娃娃亲。 顾南枝不懂什么叫作娃娃亲,只觉得封建又愚昧,心里不停萦绕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之柔姐姐可以,我不可以! 哥哥喜欢的人明明是我,不是之柔姐姐。 可她不敢忤逆妈妈,她畏惧妈妈,刻在基因里的害怕。 她的乖顺让妈妈放松了警惕,妈妈把她送到德国后,便再也没管她。 于是,剩下的三年时间里,她光明正大与哥哥开展一段异国之恋。 爸爸也知道了,却没有像妈妈那样持反对意见,反而还鼓励她。 说,人生往长的算,也不过短短的三万天,所谓岁月有去无回,白了少年头,忆古往,叹今兮,人生何其悲凉? 人就应该趁着大好年华追寻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感情虽早,却也纯粹干净,只要不冲动,不过早偷吃禁果,俩人这种相互倾慕,相互成就的情感,理应得到允许与祝福。 她不是个聪颖的人,更不懂那些条条框框与大道理,只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欢哥哥,从小到大,从依赖到爱恋,是最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 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德国的三年,因为距离的限制,俩人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但她并不觉得孤独,相反,内心充盈又踏实,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在努力,正在蜕变。 她正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去到他身边,而每天努力着。 阳光之下,是她灿烂奔跑的姿态。 最后,在爸爸的帮助下,她终于申请到scad学院的面试。 并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他,他既为她的前途感到欣慰,又为即将能携手漫步在校园的日子而感到雀跃不已。 然而,现实是,所有用幻想构筑出来的希望,都是虚假的,都是脆弱的,是不堪一击的。 俩人的未来都还没来得及起步,便被突然出现在德国的妈妈给无情斩断。 “好啊!我九死一生,千辛万苦从鬼门关里把你生下来,你是这样子报答我的。呵!!!”妈妈愤恨,扬起一只手,恶狠狠拍打到她的脸上。 “嫣禾,你疯了,为什么要打孩子。”爸爸愕然,连滚带爬从二楼跑了下来,心疼地把哭成泪人儿的她,紧紧护进怀抱里。 “对,我就是疯了,当初才会嫁给你,我就是疯了,才会把这个拖油瓶生下来……” 说完,又朝着顾南枝劈头盖脸地打“我让你在傅家好吃好住,供养得像个公主似的,你呢?你这个贱骨头是怎么报答我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是你之柔姐姐的男人,你居然不知廉耻,趁着近水楼台,玩起捷足先登那套玩意来?你让我怎么下台?怎么面对你陆伯伯,你让我以后在陆家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爸爸用背部护着她的身躯,挡住妈妈的殴打,一时吃痛,急了性子,转手一推,把她搡倒在地“刘嫣禾,这里是私人住宅,你现在是私闯民宅,要发疯就到外面疯,别在这里吓唬孩子,你给我把话放干净点,什么近水楼台,什么捷足先登?我告诉你,我女儿就是最好的孩子,什么样的人都配得起,不准你对她大吼大叫,更不准你打她,你快走,再不走,我就报警。” 第23章 分手 妈妈当时真的气疯了,一听到要报警,整个人炸开了锅。 “报警?好呀!你们就报警,父女俩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孤苦伶仃又死了妈的人,你们还有没有心……” 说完,她像个被抢去幼崽的母猫,怒目圆睁地对着爸爸又抓又踹,毫无形象可言。 顾少恒嘴上说得无情,但行为里还藏着几分往昔里的情面,他对于刘嫣禾的拳打脚踢,从不还手半分,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总能惯性地忍住气,抱着头,声都不带吭一下。 一时间,屋里砰砰砰,接连,又哐哐哐地响,瓷器碎落一地,桌椅乱成一团,惊动了隔壁的一户华人邻居。 那对华人夫妇是个热心肠的人,从窗口瞄到屋内还蹲着个哭泣的少女,问都不问,拎起手机,就是一个110。 十八岁的顾南枝被这场因她而起的厮殴,吓得魂飞魄散,她惊恐躲到一处,抱膝痛哭着,嘴角不停吐出些乞讨般的嘟囔语“爸爸、妈妈,求你们别打了,盼盼知道错了,盼盼会和哥哥分手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求求你们,求你们别打了,不要打架……盼盼好怕……好怕好怕……呜呜呜……” 记忆出现一霎的混乱,她的耳边嗡嗡作响,一幅幅错综复杂的画面就像过电影般,快速闪烁,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她忽然就看到五岁前,那个奶呼呼的自己。 * 那时他们还住在虹湖区的那栋洋楼别墅里,妈妈举起一个红酒瓶,“咣”的一下,用劲敲打到爸爸的额角上,让爸爸把叠放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给签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阳关道。 爸爸痛极,闷哼一声,用手紧捂住受伤的额角,就是摇头不肯答应,心急如焚转过身,抱起惊鄂在旁,吓得泪眼汪汪的顾南枝,直接冲上了二楼。 他把顾南枝放到睡卧的一张床沿边上,轻声哄着,让她快点入睡。 下午时分,正是小朋友午睡入眠的时间段,可小小的她,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一点的困意,只是用力地眨着眼,像是预感到有什么可怕的灾难即将降临到这个家,她猛地抓住爸爸的手,哭哑着声线,求道“爸爸,我好怕,求求你……求你不要跟妈妈吵架。” 爸爸蹲下身来,摸摸她的小脑袋,笑得温润,说“盼盼别怕,不会的,爸爸不会跟妈妈吵架的,你在这里乖乖睡上一觉,等盼盼睡醒后,爸爸就带你去吃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好不好?” 可是,还没等到她开口说“不好”,爸爸便毅然起身离去,砰地一声,关上睡卧的门,把小小的顾南枝反锁在里面。 室内,她一人瑟缩着。 室外,隐约能听到妈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追上来质问的声音。 她用手指戳着爸爸的太阳穴,面目狰狞道“我刘嫣禾不是你顾少恒能养得起的女人,我要的是财不是才,你个窝囊废算哪个才(财)!” 爸爸听完,自尊心揉碎一地,怒嚎道“你现在觉得自己出轨是件很光荣的事?” 妈妈冷嗤一笑,只觉得讽刺“顾少恒,你扪心自问,我嫁给你的这几年,你给过我什么?是这栋破房子,还是大学里那份每月到账的寒酸薪水,你靠这些,就想绑定我一辈子?要不要脸?我告诉你,要不是当年我家道中落,你以为我会嫁给你……我不怕摊开来跟你说,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从此至终,我爱的那个人都是陆序庭,我原本应该嫁的人也是陆序庭,要谈起伦理道德,你才是这段感情里的第三者。” 爸爸两眼发红,颤抖着唇,羞于听下去,截然推了她一把,妈妈穿着高跟鞋,重心不稳,在地板上趔趄几步,应声倒在了地上。 俩人同时一怔。 妈妈更是勃然大怒“好呀,顾少恒,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说完,翻身爬起,伸出一对刚做的大红美甲,疯狂朝爸爸脸上抓去。 …… 这样的日子没完没了,暗无天日,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小小的顾南枝不懂得什么叫离婚,只知道很害怕,她颤抖着双肩,飞快钻进被子里,用厚实的棉被紧紧罩住自己的头颅,即便全身冒汗,尿湿一床也浑然不知,只是紧捂住耳朵,哆嗦着喉咙,一遍又一遍地嗫嚅着“爸爸妈妈,求你们别打了……盼盼会乖的,会很听很听你们的话,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呜呜呜……我好怕……好怕……” 最后的最后,两人协议离婚。 爸爸听从学校调派,孤身一人去到德国的一所大学里,作学术研究,继而任教。 妈妈如愿以偿,风风光光嫁入了陆家,当起一位豪门阔太太。 而自己呢? 被丢到舅舅家,连个单亲家庭都不如。 自此,寄人篱下成为她终生的阴影。 从这个家去到姥姥家,又从姥姥家去到陆家,再从陆家去到傅宅,然后辗转回到了陆家,最后又去了德国……永无止境,居无定所,一直循环往复着…… * 她噙着泪,细细忆起那些消逝的时光岁月,它们犹如走马灯一般,帧帧面面穿插而过,忽而快闪,忽而慢放,毫无规律可言,一时是十八岁的懦弱妥协,一时又是四五岁的自轻自贱。 随着时间推移,顾南枝越发明白一个道理,那些你殚精竭虑,倾心想要埋葬的过去,它们不但不会被遗忘,相反,会在生活里的某一天,又或者某一个时刻,重新浮现在你眼前。 看到那些曾经使用过的物品,做过的事,又或者熟悉的某人,顷刻诱发你的联想性记忆,你的思绪经由这些错综复杂的神经元,与过去产生链接,快速连串起一幕幕起承转合的完整电影,穿梭脑海,形成一个闭环。 经年累月,越发牢不可破。 而那些化了脓的疮疤,其实从未曾愈合过,它永远储存在你的记忆库里,无论你想,还是不想,眼之所及,皆是历历在目,满目疮痍。 * 躺在床上已有一个多小时,呼吸的节奏愈发变得急促,思绪在心田间兜来又转去。 根本无法入眠。 回国之前,徐医生曾叮嘱过她,如果实在睡不着,可以放些舒缓身心的古典音乐,辅助睡眠,好以缓解自己的情绪。 她下意识抬手,朝床头柜探去,却无奈捉了个空。 手机呢? 眼睛在一片漆黑中眨了两下,而后,感觉耳朵“嗡”一声闷响,出现暂时性失聋。 平地一声雷,倏然惊身坐起。 大脑快速播放、回顾、搜罗着,最后一次使用手机的场景。 当时接到赵晨曦的电话,然后相谈不欢,挂掉线之后,她很生气,然后呢? 她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捂住胸口,隐隐觉得不对劲。 深吸一口气,忽而灵光乍现。 糟了! 她好像顺手把手机撂进膝上的纸袋,而那个纸袋里面装有傅既琛的西装,最后,自己又把那件西装还给了他。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手机在傅既琛那儿! ? 怎么会搞出如此乌龙之事,说出来都不会相信。 她懊悔得无以复加。 傅既琛会如何看轻自己呢?觉得她是故意的?想要吸引他的注意?还是觉得她很笨?做事愣头愣脑的,这么多年也不见有所长进? 越想越混乱,越想越心慌。 一想到等下要开口向他索回手机,窘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紧张得犹如万马奔腾,蝗虫过境。 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最后,紧抿着下唇,一鼓作气,掀被下了床,趿拉着一双编织拖鞋,凝神屏气走下了一楼。 第24章 那女人是谁 一楼的会客厅里,幽瞑的四周被一盏翁型吊灯瞬间点亮,阵阵暖黄萦绕在她的周身,可她的脸,却白成一片忐忑不安的惊疑之色。 顾南枝坐立难安,拎在手里的家庭电话,反反复复重叠着两个动作,拨通又挂断,纠结得抓狂。 要怎么说? 就说“傅总,对不起,我的手机不小心放到你衣服那去了,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在你身上花心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又或者说“傅既琛,你难道瞎了吗?衣服还你那么久,都不知道里面放了部手机,快点把手机还给我。” 还是说“哥哥,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还我手机?呜呜呜……” …… 老天,怎么说?无论选择其中任意哪一条,都会诱发她的尴尬并发症,还不如杀了她!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心头的那阵焦虑不安,缓缓平复下来,顾南枝紧咬牙关,面如死灰摁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电话一下子接通。 静等一分钟左右,“嘟—— ”的一声,传来一把非常程序化的女低音“您好,您所拨的号码现在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晕。 咋就无人接听了呢?该不会是睡了吧。 蹙眉抬头,瞄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十一点半。 也是,都快要接近凌晨时分,搁谁不睡啊! 她沮丧地在沙发上静躺一会,转念又想,突然冒出一个非常奇怪的念头。 傅既琛该不会把她的手机扔了吧? 不会吧? 怎么就不会! 男人最要面子,你当年当众给他带了顶绿帽子,还当着众人的面,甩他一个巴掌,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出糗,还差点进了拘留所,想杀死你的心都有了,更何况只是扔掉你的手机。 可这种报复,也太幼稚了吧,看他现在衣冠楚楚的,不像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啊。 这哪无聊了?现在这个年代,丢钱都不能丢手机。 更何况,手机里还存放着许许多多俩人以前的合照,如果被他看到了,怎么办?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臭不要脸,是个矫揉造作的女人? 明明先提的分手,现在又绞尽脑汁,想要吃回头草? 怎么办? 顾南枝越想越难堪,无意识捏住手臂上瘦不拉几的肉,忽而又想,那手机不是设置了密码吗?他都没你密码,怎么可能开得了锁。 对哦!不要怕,顾南枝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淡定一点。 想到这,心态立马稳住,踌躇满志地又拎起电话,不停摁,暗自发誓,今晚一定要收复失地,拿回她曾经失去过的手机。 在她百折不挠、坚持不懈的毅然决然之下,电话拨到第八遍时,终于接通。 一把尖锐的嗓音倏然飘入耳膜。 “喂,谁呀……”不耐烦的语调透着几分趾高气昂的拽劲。 顾南枝听去,心头重重一个撞击,而后怦怦往下坠。 这……是把女音! 在确定这个信息之后,她的皮肤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发冷,周身忽而僵住,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手比思想来得快,“哐”的一下,无情就挂断了线。 她凝神屏着气,细细在想,现在都已经是凌晨时分,他的身边怎么会有个女人? 这女人是谁? 是陆之柔吗? …… 泪水瞬间模糊她的视线,她用力地眨着眼,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笑了,这怎么就不是真的! 哭过之后,她的唇角不觉间挑起一抹自嘲般的冷笑。 顾南枝,你是白痴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你又在自哀自怜些什么?发什么神经?人家正常成年男性,谁还没个生理上的需求?晚上带个女人回家怎么了? 要你管! 难道像你一样,清心寡欲地守着栋老房,浑身散发着死人的气息,做个心理生理上都不健全的人,这样才好? 是啊,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值得拥有更好的。 是她不配。 可是,想是这样想,理也是这么个理,为何我会这般难过呢? 心好痛,就像绞碎了一样。 * 她木然呆愣盯着面前的那台家用电话,仿佛不是看它,而是透过电话,遥想着对面的那个人。 痛定思痛,抹去脸颊上汹涌澎湃的泪,咬着唇,坚定把心一横,她顷刻又拎起电话,拨通了过去。 她自我安慰道:顾南枝,别怕,勇敢一点,现在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爱找什么样的女人,就去找什么样的女人,你现在的目的只是要拿回手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也不关你的事。 她捏着话筒的手明显在抖,却又倔犟地逼迫自己攥紧它。 静待一分钟,电话接通,她瞳孔猛缩了缩,又以极快的速度闭上双眼,重重吁出一口气,一连接二地道“小姐,您好,这么晚了还给您来电,真的非常抱歉,是这样的,我是这台手机的物主,因为粗心大意,不小心把手机给弄丢了,谢谢您捡到我的手机,请问您现在在哪里?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是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低沉的男声给截断。 他的声音是那么地冰冷,根本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温度,而她的心,却犯贱地因这个人加速律动着,仿佛快要跳出地面的窒息感。 她赶紧捂住胸腔,语无伦次地讲“傅……傅总……不好意思,我……其实……其实是这样子的……” 傅既琛缄默地听着她说些断断续续,去头去尾的话,眉头不觉间蹙了蹙,淡淡说道“现在太晚了,如果你不急着用,我明早再送去你家。” 她一听,愣住。 霎时联想到傅既琛让她明天请假的事,慌忙摇头向他保证“傅总,不用麻烦了,我脚现在好多了,明天可以按时回去上班。” 那头听完,静默了个半晌也不见得要吭声,顾南枝的心在分秒之间,又开始无序地跳动起来,额间冒着点虚汗,思维乱发散一通,又想歪了。 该不会是自己说错了话,惹他大少爷不痛快了吧? 可是……她也没说什么呀。 她颤着嗓,试探性又问“傅总,请问您有在听吗?” 电话那边忽而冷嗤,带着点讥讽音,冷冰冰道“顾小姐,既然你那么想要上班,我也不拦你,明天我会让人把手机完好无损送到你部门,不知这样处理,您是否满意?” 她听后,心像碎落一地的琉璃花樽,半句回复他的话都挤不出口,甚至还想哭。 过后,他也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有点后悔,终是不忍心伤害她,又放低姿态说了句“你早点休息。” 顿时,心路历程像坐过山车,忽上忽下,翻翻滚滚,一时紧张得厉害,一时难受得要命,一时又觉得暖心到花开满园。 她虽然反应迟钝,但凭借着,俩人从小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经验所得,明显察觉到那人已经在生气,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就这么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好一阵,原想对他说句“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上去拿。” 但转念又想,那七十七层也不是谁都能随便上得去的地方,便收声作罢,说了句谢谢。 是啊。 她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 现在不是小时候,那个人,已经不是你想见,就能立刻马上能见到的人了。 第25章 瞒着女朋友出来鬼混 傅既琛把顾南枝送回家后。 在回程的路上,接到发小辜易行的电话,说高舒朗前几天回来,在雍和俱乐部搞了个接风洗尘的回国派对,问他要不要过来凑凑热闹。 起初,他原是不答应的,不知为何,后来又去了。 辜易行,高舒朗,赵彻他们几个跟傅既琛是大院里的同龄男孩,小时候,妈妈经常带他回姥姥姥爷家,一连就住上好几个月,甚至是大半年,几人便慢慢玩在一起,后来又一起上学,算是有着十几二十年交情的发小。 不过他性格偏静,不喜欢闹腾的人与事,几人里,能真正聊得上话的也只有辜易行一个。 雍和俱乐部的“庄周梦蝶”包间里。 辜易行点了根烟,把烟盒推到傅既琛面前,问“傅老太太最近怎样?身子骨还算硬朗吧。” 傅既琛接过烟,没点,淡声说了句“挺好的。” 高舒朗笑嘻嘻问他“你跟之柔都谈了两年,什么时候把日子定下来?” 气氛有一瞬的僵住。 傅既琛更是沉默般怔住,没看他,也没回话。 辜易行见势不对,轻咳一声,想要盘活氛围,便端起桌上一杯加冰威士忌,放到高舒朗面前,调侃道“结什么婚,你自己进了婚姻坟墓,就见不得人家过得好,巴不得拉下坑来,陪你一同受罪是吧?” 高舒朗一饮而尽,有点意气用事地抱怨“你懂什么!我那不是真爱。” 辜易行继续调侃他“得了吧你!装什么高深莫测,像你这样滥情的人就甭提真爱不真爱了,能娶到这么个贤良淑德,为你瞻前顾后的老婆,你就偷着乐吧!” 高舒朗脸色铁青,指着脖颈处一条红痕,气道“还贤良淑德?泼辣刁蛮就有她的份!让她跟我回国都不肯,前两个星期还用指甲抠我,疤痕到现在还消不去。” 辜易行与傅既琛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不再搭话,只是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这时,外头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扑簌传来,赵彻带着一堆公子哥与外围女走进了包间。 室内一下子热闹哄哄起来。 尾随跟进来的经理,见这一厅里坐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权势滔天的人物,便让公关挑些漂亮的,会来事的清纯女大学生进来陪酒、陪玩、陪唱。 那些女孩们一个个前凸后翘,腰细腿长,皮肤光嫩得能挤出水来。 刚一走进,顷刻吸引包间男人们的注意。 其中,一个名叫姜婷婷的美女,被赵彻安排坐到傅既琛身边。 她是这里的头牌,长着一张如花似玉般的脸,搭配着干净通透的妆容,一举一动风情尽显,媚态十足,颇有韩国女团idou媚眼如丝的气韵。 姜婷婷刻意把唇性感张启着,微微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正搔首弄姿来到男人身旁坐下“帅哥,怎么称呼?” 赵彻怀里抱着个妹子,咧嘴笑着走过来,对着姜婷婷郑重介绍“这是傅总,名仑的大老板,你可要好生给我招待好。” 莫不是全京海最有权势的傅家! 姜婷婷常听到这一号人物,却从未见过真人,今天第一次见到,着实惊了把。 管理如此庞大的上市公司,还以为是个糟老头,没想到这么年轻,重点是颜值爆表,堪比时尚外刊的封面男模,刀削一般的下颌线,让人有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劲。 眼神不禁骤亮,老练地倒了杯威士忌递到他的跟前,娇媚道“傅总,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我叫姜婷婷,来,我敬您一杯。” 傅既琛抬手轻挡了下“抱歉,我开车过来,不能喝酒。” 坐在斜对面的辜易行抿唇一个浅笑,眼神透着看戏的坏,他身边也坐着个妹子,正与他捧杯对饮。 姜婷婷愣了愣,全当他在开玩笑。 这么大的一个集团老板,居然自己开车过来,鬼才信呢! 她完全不介意他的冷傲,笑意吟吟地又开了两罐橙果汁,醉醺地对他抛了个媚眼,说“那换成这个,总可以了吧?” 傅既琛没理她,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烦闷地点燃一根烟。 忽然,在这喧嚣的包厢里,传来一阵低幽沉瞑的手机铃声。 那是一首舒伯特的《降e大调第2号钢琴三重奏》。 开始时,钢琴调颗粒饱满,静谧幽深地延绵铺展开来。 而后,急转直下。 大提琴兀自登场。 那阵低沉哀鸣的音律,带着淡淡的忧伤直达人心,混合着先前的钢琴曲来回穿插,有种抨击灵魂最深处的孤独感。 像个颠沛流离的花季少女,踩在霞光万丈的云端之上,倏然脚底踏空,狠狠坠入一片尘埃,在梦与现实的旁敲侧击中,来回撕扯,揉碎之后再瓦解,最后,只留下一缕深深的绝望,还有那副活死人般的躯壳。 既悲伤又压抑。 姜婷婷单手托着下颌,听得有些入神,不经意间朝男人越挨越近。 或许,这阵哀伤的铃声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男人并未把心思放到别处,自然也没推开贴过来的姜婷婷。 铃声断断续续,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良久,傅既琛听得有些厌烦,拢着眉,从西装内衬里掏出手机,冷漠瞟了眼手机屏幕,不知哪来的怒火,“砰”一声,把手机撂到面前一张大理石茶几上。 那阵凄然的铃声,在他砰下的瞬间,如有默契般戛然而止。 正在抽烟喝酒的辜易行随口问了句“谁啊?”而后,低头瞧到手机屏幕的那张锁屏图片,瞳孔缩了缩,瞬间怔住! 一旁姜婷婷也循声看了过去。 那是一张颇有年代感的照片,底色泛着一种老旧的黄,中间有张长板凳,上面坐着一对男女。 应该是父女俩。 男的带着副无框眼镜,身着条纹衬衫,打扮古朴,甚至有点老派,却很是风度翩翩,气质非凡,有种民国时期知识分子独有的书卷气。 女的则很小,三四岁模样,扎着两条小辫子,糯米团子依偎在男人胸膛,婴儿肥严重得厉害,一张胖嘟嘟的肉圆脸,简直跟动画片里的蜡笔小新如出一辙。 她嘴角流着滴浓稠的唾液,边上还粘着两粒白米饭,本是给人邋遢不修边幅的形象,却因小女孩生得一双灵慧水润的黑瞳,再搭配她纯真无敌的笑容,硬生生扭转乾坤,给人予芭比娃娃的梦幻联想。 “傅总,这小女孩谁呀?豆丁那么小,长得怪可爱的。”姜婷婷指着茶几上的手机,一时看得着迷,无意识脱口而问。 辜易行在她问出口的瞬间,若有所思瞟了眼傅既琛。 男人睫毛微晃,并不回答她的提问,依旧冷峻脸。 问不见答,卓然就冷了场子。 姜婷婷见状,只好知情识趣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静置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这时,男人脸上那层薄薄的戾气已全然消散,却仍是静坐不动,就没有要接听电话的意思。 只是淡淡地瞧着屏幕上那张锁屏照,甚至看得有些走神。 姜婷婷不觉心生疑惑,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如此不停间歇打过来呢?像他这种精英男士,日理万机的,平日里最多的就是工作上的来电,可是,如果是合伙人打来的电话,为何又不接呢? 除非…… 是女人打来的。 亦或者,更进一步来说,这是女朋友打过来查岗的电话。 她一步一步顺着这个逻辑推理下去,最终得到一个令她满意又不屑的答案,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呵,整晚冷着张脸,还以为是什么禁欲男! 原来,是个闷骚货。 她瞬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起来。 抛却之前那套以退为进的玩法,完全变了个样,婀娜着腰,环住男人的胳膊,让上身丰盈,有意无意磨蹭揩过去。 嗲声嗲气地说“傅总,您坏坏了,竟然瞒着女朋友出来鬼混。” 第26章 白月光 上身陷进沙发的傅既琛眉峰一挑,那双原本静川明波似的透亮眸子,一时变得极其锐利,落到她脸上时,只是淡淡地扫她一眼,却瞧得她后脊微微发凉。 这样的目光,好像……就好像一眼把她给看透似的。 但明明不是啊! 明明是她看穿了他,为何反倒自己先起了怯意? 从未在男人堆里受过冷板凳的她,此时,自尊心颇受打击。 她愤愤不平,只敢在心里咒骂句“拽什么拽!” 可面上形神溃败,哈巴狗一样对他谄媚笑着,默默放开他的手。 傅既琛在她松手之后,似笑非笑瞧着她,突然来上这么一句“既然你这么想要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为何不亲自确认一番?” 姜婷婷还以为听错了,眼睛眨巴了两下,确定无疑后,才敢释放心头那股孔雀开屏劲,又一次挽上他的肘,又一次让上身那缕柔软丰盈揩向他的手臂,还羞涩哒哒地问“这样可以吗?万一你女朋友隔空捉奸,叫人过来欺负我怎么办?” 闻言,傅既琛有一刹的怔住。 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般,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漫不经心撂开她黏过来的上半身,痞里痞气地说“那就让她欺负你。” 姜婷婷全当他在调情,用手指尖夹住他的领带,撩拨发笑“你真坏。”说完,不再有所顾虑,姿态昂然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谁呀……” 话还没问完,一秒都等不到,“哐”的一声,那头顷刻挂断了线。 姜婷婷两眼瞪得圆又大,快要掉出眼眶的震怒感。 这……神经病吧! 男人在她神游之际,已悄无声息把手机重新攥回手心,好整以暇地问“怎样?我女朋友怎么说?是现在要喊人过来欺负你?” 姜婷婷这下算是明白个透切,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得罪了他,顿时唯唯诺诺起来“傅总,对……对不起,我想应该不是你女朋友。” 傅既琛脸色立马就变了,阴翳的眼神锐利向她扫来,却笑得放松又闲散,淡淡追问 “哦!她跟你说不是我女朋友?” “没……没,那人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我想……应该是场恶作剧。” 他沉吟不语,半晌,垂下眼帘,自言自语重复着那句“是场恶作剧?” 此时,坐在他身侧的姜婷婷,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幸亏辜易行朝她使了个眼神,吩咐道“你过去陪何老板。” “是是是”姜婷婷才敢哆嗦着身离去。 傅既琛又点亮那张锁屏照,明灭之间看得依旧走神,半晌之后,才把手机撂进衣兜里。 辜易行有些看不惯,直接问他“听说姓顾那个丫头回国了,怎样?她有没有主动联系过你?” 听罢,傅既琛神色骤冷,连带着声线都冷上好几分,警告他“你管得有点多。” 辜易行心里冷笑,默默给出个评价:就这反应!别说主动找上门,怕是连个电话都没有,那顾南枝也真够薄情寡义的。 表面却老实得很,似褒非贬地说“她还是老样子,性格像她妈,说一不二,还挺强势的。” 傅既琛不再说话,郁结间气息稍有不稳,松了松脖颈领带,撂下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后头喝得正嗨的赵彻,左右搂着两个妹子,醉醺醺嚷道““琛哥,琛哥……您才刚到,场子都还没热乎起来,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场子还不够热? 傅既琛没回头,只是扬起一只手,摆了摆,开门离去。 包间本就热闹,并未因他离去而扫兴散场。 高舒朗推开怀中美女,走到辜易行身边坐下,问“他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 辜易行淡淡说“顾南枝回国了。” 高舒朗沉思须臾,面容闷闷的“真搞不懂他,天涯何处无芳草?整片森林让他挑,偏偏只惦记着最初那棵麦穗。” 他停了一停,又说“那个顾南枝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连陆之柔半根手指头都比不过,都说初恋是白月光,我怎么连自己初恋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辜易行眼神犀利起来,厉声道“你找死!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得了,别让他听见。” 傅既琛当年有多爱顾南枝,兄弟们都有目共睹。 高舒朗是个机警人,立即陪笑着脸,当讲笑话拂过去“行哥,您也太瞧得起我了,这话我哪敢当着他的面说!” “不过,她爸不是定居在德国吗?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该不会是跟那个德国小白脸分了,回头又惦记着琛哥的好,来找琛哥再续情缘的吧?”忽而冷嗤一笑,不屑道“女人就那样,总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一贯就出事……” 辜易行把烟叼在嘴里,伸手去掏打火机,斜觑他一眼,非常鄙视他,说“你有种的话,今晚就跑到他家,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再跟他说一遍。” 高舒朗立即噤声。 在这霓虹闪烁、纸醉金迷的包厢里,男男女女嘴对着嘴,腰对着腰,亲密搂抱成一团团淫秽邪祟的画面。 烟雾缭绕,弥漫在辜易行眼前,他有一瞬的失真,脑海里开始星星点点迸发出,第一次见到顾南枝的情景。 那年,她应该才十一岁。 第一次跟随傅既琛回军区大院,皮肤白得跟雪一样净,小脸蛋煞是好看,不过身型微胖,矮矮的,被吊儿郎当的赵彻,无厘头赐封个外号——“小胖妞!” 她一听,呜呜就哭了。 委屈兮兮扑进傅既琛怀抱里,死活不松开手,还奶声奶气向他告状“哥哥,我不要跟赵彻玩,赵彻是个大坏蛋!” 傅既琛这人,表面看去疏冷淡漠,甚至还有些凉薄,内里跟他奶奶一样,是个极其护短的主,眸光一沉,刀光剑影写在脸上。 像是往真计较去。 赵彻被他这么冷睨着,整个人都怵了。 谄媚一样跑过去找顾南枝赔礼道歉“我的好妹妹,刚刚赵彻哥哥是在逗你玩的呢!你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个小胖妞,应该是个小可爱才对……” 小女孩脾气大得很,怎么哄都哄不好,末了,还理直气壮指控他“谁是你好妹妹!我只有一个哥哥,不准你乱认。” 逗得大伙哄笑一堂。 傅既琛也笑了,不过只是淡淡的,波澜不惊,却有种与他气质完全不搭边的温柔宠溺感。 这样的他,让辜易行感到恍惚。 因为,这是继他妈妈去世后,辜易行第一次见他发自内心的笑。 后来,又过了好些年。 当俩人再次出现在大院时,已是牵着对方的手,换成情侣的身份。 着实把大伙都给惊呆一把。 顾南枝当时已经长大了,面容极美,出落得娉娉婷婷,身材高挑又匀称,跟傅既琛站到一块,真是天上人间的一对璧人。 赏心悦目极了! 俩人当年谈恋爱时,顾南枝瞒得可紧了,估计连她妈都不知道。 可傅既琛从未想过要瞒,身边几个发小全都知道俩人曾经交往过,当然,后来也知道他被顾南枝甩了。 记得那年冬天,他从德国回来后,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变得异常颓废,常常烟不离手,都已经把烟戒掉好几年的人了,不知为何又重新拾起来。 问他出什么事,他说没事。 一年之后,才知道,原来俩人早就分手了。 * 翌日,晨曦初照,远方的天空泛起沉沉的鱼肚白。 顾南枝昨晚特意调过闹钟,比固定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起床,在浴室洗过澡后,遵听医生的嘱咐,把一坨黑黢黢的中草药湿敷在伤患处,再将医用绑带小心捆扎好,套了双黑色平底单鞋,便拎包出门。 看来那支消炎针和中草药还挺有成效的,今天脚患上的伤已明显消肿了大半,现在走起路来,再也不用一瘸一拐,正常了许多,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今天破天荒没有选择坐公交,而是打了辆出租车。 车内,正播放着一则新闻快讯,主播娟娟报道着昨晚发生在蓬新路段的一则交通事故。 一辆敞篷宝马撞上了出租车。 或是职业有同类,或是感同有身受,又或是共情能力极强的缘故,司机师傅将自己一路代入角色扮演,把那辆敞篷宝马的车主,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死胖子,真是活该。以为开个宝马,自己老爹是武装部少将就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有的是制得你服服帖帖的人#@¥%&*……” 直至她下车后,司机师傅才兀自收住了声。 早上八点整,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顾南枝见时间充盈,便折弯走到公司附近的一家西式面包烘培店,买了盒她最爱的脆皮黄油可颂,外加一盒巧克力麻薯。 店员将其打包放到收银台面上,快要结账买单时,顾南枝发了会呆,忽然想起他,便直对店员说“请问你们门店有没有咸香口味的面包,全麦的也行,只要不是甜的。” 店员笑说有,把她带到一处面包房,任她挑选。 顾南枝看了又瞧,思了又想,最后,拎起一盒切片法棍,外加几个混搭黄油放到店员手中的端盘上。 店员装盘打包好后,笑意吟吟地赞美道“小姐,怪不得你皮肤那么好,原来是不爱吃糖的缘故。” 顾南枝正低头在包包里掏现金,听完怔了会,想要开口解释,说“那不是给自己买的。”但转念想想,又何必呢?于是,坦然地笑道“是啊,吃糖对身体不好,要少吃。” 闻言,店员如当头棒喝,仿佛得到什么终身美丽秘诀,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第27章 又是加班 早上九点整,章小惠准时踩点,垫着屁股冲跳进格子间。 “差一分零一秒,你就要迟大到了。”顾南枝瞥了眼腕表,一副教导主任作派。 “都怪我男朋友,他说想跟我呆久一会,刻意兜了两个圈,害我差点迟大到,不行,等下发条微信语音教育他一轮才好,不然他以后越发没个轻重。”她佯嗔地批评着,嘴角却弯勾得厉害,根本藏不住的幸福。 顾南枝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装作吐出来的模样,啧啧地道“这幸福晒得!不是上个星期才相的亲吗?一下子就男朋友了?进展这么神速?” 章小惠用手指戳她的太阳穴,义正言辞地说“你这么年轻漂亮,大把大把的人追,当然不懂我这种大龄待嫁女的心急如焚咯,我跟你说,现在好男人在市场上流通的概率比恐龙化石还要稀缺,如果再不主动出击,蹭上最后一趟末班车,我这辈子还要不要嫁人了?” 她瞥了眼顾南枝,哀叹出一口气,又说“你啊!也要抓紧点时间,趁着现在大好年华赶紧找,谈个两年,二十五岁结婚,二十六岁头胎,二十八九岁再来个第二胎,人生大事还不到三十岁,就一次性搞定,多爽呀!可别学姐姐我,等到三十一才谈起人生第一场恋爱,还是赶鸭子上架,紧赶慢赶的,早知道这样,当年还不如叛逆一点,跟隔壁同桌来场轰轰烈烈的早恋得了。” 顾南枝打开一盒麻薯,递她一个,不走心地说“谁说一定要嫁人的,我不嫁还不行啊。” 章小惠像是听到什么无稽之谈,眨巴着双眼,不可思议地问“说真的假的,这么漂亮不嫁人?你是被人甩过,还是受到什么毁灭性打击了,不嫁人?你妈会放过你?” 闻言,顾南枝端着咖啡的手微微抖了下,没接她的话。 章小惠完全没注意,接着又自顾自地唉声叹气“你现在还年轻,当然不愁嫁咯,等再过个三五年,你妈便会学着我妈,天天打电话过来催你去相亲,到时候,有你后悔的。”说完,百分百确定地重重点了一下头。 顾南枝淡定吃完两个麻薯,把剩余的全分给她,似笑非笑地答“放心,我不后悔。” * 两人匆匆吃过早餐,陆续开启案头上的工作。 顾南枝正忙着归类合同档案,内线忽而响起,主管赵晨曦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她以为要谈昨晚经销合同那件事,早早在脑海组织好一套应对语,谁料,竟是又安排新的工作给她。 “这份法律意见书,解决方案简直一塌糊涂,南枝,这方面你最拿手,上午给我空出点时间,把它修改整理好,可不能耽误了集团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顾南枝打开,粗略翻看了下,是傅氏集团下面一个控股公司打算进行资产剥离。 确实是她擅长的,但并不属于她的岗位工作,是顶替她原本岗位的那位同事的工作职责。 凭什么别人拿工资,让她来擦屁股? 她没那么好欺负。 “赵主管,我今天挺忙的,还有不少合同没审核归档,这份法律意见书恐怕一个上午的时间赶不出来,我怕会耽误到集团的工作计划。” 赵晨曦手撑着下巴,也不急,笑不达眼底地说“没关系,反正今天你能赶出来就行,再不济,今晚你留下来加班,明早再交给我。” ?又是加班…… 顾南枝满脸不情不愿地晾在原地,嘴唇微启,还想要说些拒绝之类的话,却被赵晨曦挥挥手,轰了出去“没事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嫌工作还不够多吗?还不快点出去。” 顾南枝情绪全写在脸上,却只敢在心底里暗暗地气,对着她扯了个冷笑,便拿起案桌上的文件夹,转身离去。 * “南枝,那老妖婆一大早又发什么神经?她又骂你了?”见顾南枝焉焉回到格子间,章小惠贴到她的耳朵,关心地询问。 她把那份文件撂到章小惠手里,无精打采地说“你看。” 章小惠随意翻了下,甚是同情“这不是商美美的工作吗?怎么派给你了……”她停了下,一瞬之后,恍然大悟,怒目圆睁道“那老妖婆真毒,分明是在欺负你,你能咽下这口气?” “不然呢?”顾南枝简直无话可说了。 章小惠瞳仁在眶中转了一圈,较真道“要不,我们到人事部奏她一本,就告她压榨员工,滥用职权,你看怎样?” 顾南枝从她手上拿回那份需要重新修改的法律意见书,完全不认同地问“你觉得这方法可行?” 章小惠尴尬耸耸肩,笑了笑“我这……不是可怜你吗?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深觉无解,四目相对望着,重重叹出一口气,便各就各的位,继续埋头苦干。 *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法务部门口出现一抹俏丽的身影,乔欣拿着部手机推门而进。 她是傅既琛的总秘,公司上下无人不识。 才刚到,便引起轩然目光,稍微有点眼力见的员工,已经偷偷钻入赵晨曦办公室,当起密探,作出禀报。 乔欣站在入门处,打探到顾南枝的位置后,绕了一个弯,来到她的案桌前,把一部手机放到她的台面上,客气地说“顾律师,这是傅总让我转交给你的。” 听到一声‘傅总’,紧接着,又是一句‘转交给你’这几个爆炸性字眼,八卦的同事们纷纷停下案头工作,竖起两只耳朵,眺眼望向顾南枝那边。 顾南枝正忙着合同归档的文件,听到那声傅总,才懵懵抬起头来,瞬息反应过来,把手机攥在掌心里,词不达语意地谢“哦……哦……谢谢傅总,谢谢乔秘书。” 乔欣是个老道之人,深谙职场里的是是非非,弯弯绕绕。 为杜绝误会,谨记傅既琛交代的那套说辞,贴心解释道“这是傅总昨晚在大堂里捡到的,原想把它交给保安,后来知道是顾律师的手机,便让我过来跑这么一趟。” 侧旁章小惠听罢,猛然拍桌惊起身,大声嚷道“南枝,不会吧!昨晚星期天,你还要回来公司加班?这也太惨了吧。” 对于顾南枝加班这件事,法务部众所周知,她得罪了赵晨曦,属于常态,大多人都不会怀疑,有的只是深深地表示同情。 恰好,这些话被刚从办公室推门而出的赵晨曦听了个正着,只见她目露凶光,气得半死,却笑靥吟吟走了过来,对着乔欣陪笑着打招呼,转而又仰起头,对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顾南枝,咬牙切齿地问“昨晚不是没让你回来吗?” 顾南枝被她瞪得浑身不自在,欠了欠身,胡乱编了个理由,随意搪塞过去。 赵晨曦见误会解除,懒得再多看她一眼,亲切地挽上乔欣的肘,套近乎似的往自个办公室走去。 看着走远的乔欣,顾南枝攥在手里的那盒法棍,隐隐抖了抖,挣扎了许久,最终没好意思把它送出去。 * 午饭时间,赵晨曦正在办公室审批文件,对面坐着个清闲懒散,摇晃着二郎腿的女人。 那女人呼呼着手上刚刚涂抹的指甲油,贱兮兮地问“赵阿姨,那妞没意见吧。” 赵晨曦搁下笔,冷笑道“她还敢有意见?” 闻言,商美美扯了扯嘴角,心情亢奋地附和道“也对,只不过让她赶几份法律意见书,又没要她的命,她还敢不从。” 她的眼珠子在眶里转了转,忽而又担心地问“诶!不对啊,赵阿姨,我怎么越想越觉得奇怪,你昨晚明明没让那个女人回来加班,为何她还会出现在公司里?其实吧,就算回来也不怪,可问题的关键是,她手机恰好被傅总捡到了,你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事,恐怕这女人没外表看上去纯情,明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暗戳戳搞这么些小动作,该不会想把这些小报告打到傅总那边去吧,呵!可真够阴的。” 说着,惴惴拍了拍胸口,惶恐不安地凝视着赵晨曦。 赵晨曦凛然眯着双眼,咬了咬拇指尖上的手甲,冷哼一声“不过刚毕业出来的愣头青,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她要是那么缺心眼,敢把状告到傅总那去,我不扒掉她一层皮,就不姓这个赵。” 两人正说得气焰,赵晨曦的手机忽而响起。 第28章 陷阱 赵晨曦按下手机接听键。 “赵主管,您好,真不好意思,午饭时间还来打扰您。”是销售部经理苏婉打来的电话。 “没关系,什么事?” 苏婉犹豫了瞬,正式进入主题“是这样的,我有一份深圳经销商的正式纸质合同,上周三就送到你们法务部,只差一个合同盖章,顾律师签字就能拿去盖章。” 她唉叹一口气,转而又说“您也知道,您那位下属实在犟得厉害,之前我们部门经她手的那份经销合同愣是在oa里打回,部门与部门之间讲究边界线,我也不好催她什么,怕到时候闹得个两边不愉快,就给您打这么个电话,麻烦您帮我催催,我急着用,最好明天能拿到盖章合同,拜托您了。” 赵晨曦闻言,歪了下脖子,而后阴森森笑了“这有什么麻烦的,本来就是我们法务部的分内工作,还让苏经理你特意打电话过来催,是我不好意思,你放心,我这就帮你催去。” 她挂断线之后,翻了翻左侧桌面上那沓厚厚的文件夹,抄到最底部,果然有份深圳经销商的正式合同。 她把合同拿起,随手递给商美美,面无表情地说“这份文件先放你那,我什么时候让你转交给顾南枝,你再给她。” 商美美低头,翻看了下,问“这不是刚才销售部催促的合同吗?” 赵晨曦淡淡“嗯”了声。 商美美不解,又问“为什么不现在给她?是经销商资质出问题了吗?” 赵晨曦嗤笑一声,道“资料一律齐全,无任何问题。” 见商美美仍是一头雾水,又贱贱地说“顾南枝不是不服管,想要到傅总那告状吗?我倒要让她瞧瞧,这法务部究竟谁作主,谁说了算。” 此话简直说到商美美心尖去,只见她唇角翘起,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爽到了极致。 从顾南枝入职第一天开始,商美美就由衷讨厌她,全身装扮超不过五百的人,装得跟什么似的。 我呸!还顾仙女,仙个屁,不过抓人眼球的那套唬弄人设罢了。 这下,苏婉急着要合同,顾南枝又不知道合同被她们给截了去,到时候没见着盖章合同,苏婉不得恨死顾南枝。 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实在是妙啊! 届时,无论顾南枝如何解释反驳都无济于事,在旁人眼里,只不过一个借口幌子罢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咯。 哼,还仙女!撒谎精就有你的份。 * 午饭时间,傅氏员工餐厅里。 顾南枝就近买了瓶酸奶,开盖递给章小惠“小惠姐,谢谢你刚才为我出头,其实你不用这样,没必要得罪她。” “怕什么!法务部谁还不知道她针对你,反正我现在已经是爬上岸头的人,大不了辞职回家嫁人,让老公来养。” 顾南枝垂眸笑了笑,忽而觉得心头暖烘烘的,刚才密布在心头的那阵阴霾全然消散。 她是个性格内向之人,再加上那场事故,心理出现重大疾病,在国外求学那几年鲜少有朋友,真正能谈到心里去的也只有徐医生一人,现如今,却被认识三个月的同事如此真诚相待,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不过,感动过后,心里也跟着忐忑担忧起来,也不知道赵晨曦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从她刚进公司就一直为难她,针对她,不是审不完的合同,便是加不完的班,偏偏她又是自己的直属上司,状都不知道往哪告? 也不知道这种难熬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其实,这也没什么,反正东家不打,打西家。 大不了辞职,一走了之。 眼不见为净。 可她害怕祸及无辜,伤害连累到其他人,就譬如小惠姐,都已经是这里的老员工了,福利待遇又是极好,如果跳槽,重新再找,未必能找到比现在这份工作更好的岗位。 还不如,她走…… * 昏天地暗忙到下班时间,同事们一个接一个离开。 章小惠缓缓从格子间探出头,双手合十瞅紧顾南枝,万分抱歉地说“南枝,对不起,刚刚我男朋友发微信过来,让我陪他去聚餐,看来答应陪你到八点,然后去逛街吃夜宵的事,恐怕要食言了。” “没事,本来就没让你陪,我一个人可以搞定的,你放心去,玩得开心点。”她摆摆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时间点滴流逝,在不知不觉中去影无踪。 偌大的法务部又只剩她一人独守着。 顾南枝在茶水间磨了杯生椰拿铁,才刚回到格子间,肚子便咕噜咕噜打响。 盯着案头摆放的那盒法棍面包,隐隐有些走神。 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在家?在公司?还是出去应酬了?他晚饭吃了吗?这个时间点,应该吃了吧。 快速敛去眉眼间那抹哀伤,打开那盒法棍,吃了两块填肚,接着又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不到十分钟,抽屉一声震荡,手机作响,是刘存真打来的电话。 “南枝,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快到你家门口,出来陪我吃顿饭。”表姐还是老样子,约人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顾南枝啜了口咖啡,哗啦翻过一页纸质合同,慢悠悠地说“表姐,看来你车要调头了,我没在家,人还蜗在公司里加班呢。” 那边瞥了眼车头时间表,好脾气地说“没关系,还没到七点,表姐等你。” 顾南枝长吁短叹地说“表姐,不用等了,我看今晚没个十一点,没法离开。” 坐在后车厢的刘存真听完,猛然放下二郎腿,气死老娘地咆道“什么???傅既琛是不是有病!才七千多块钱就想买断你的时间,这钱都不够我买件衣服,还加班到十一点?这工作不做也罢。” 顾南枝懵了一瞬,脸上有点挂不住,解析道“表姐,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他在七十七楼,我在三十六层,都不是同一部门,关他什么事?” 刘存真呵呵笑了两下,硬要扯到他身上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关不关他的事,你自个最清楚,南枝,还是我爸那句话,海龟门面,有律师事务所你不去,偏偏待在个集团,就算你骗得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 顾南枝没料到她会重提舅舅那番话,心头重重一个撞击,顿时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刘存真口无遮拦,知道自己方才那几句话点到她的死穴,也伤害到了她,有点于心不忍,装模作样轻咳几声,恰时转移话题,闲聊到自己主演的电影去“我不管,下个月底是我电影首映日,已经帮你预留了个座,到时候你不准爽约。” “好,知道啦,我请假也得去,这样总可以了吧,刘大明星!” 听到她声线里夹着糯糯嗲嗲的腔调,刘存真也松了口气,傲娇说了句“这还差不多。”然后,叮嘱她早点回家,便挂断了线。 第29章 暧昧的夜晚 回国之前,徐医生曾劝她“南枝,如果实在放不下,你可以回去见见他,这未必是件坏事。” 于是,辗转多次,她真的回来了。 在慕尼黑机场,她泪眼婆娑告别徐医生,觉得自己没脸再回去见他,想要临阵退缩。 徐医生却反握她的手,轻搂着她的肩,柔声细语鼓励她“南枝,没关系的,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别人不重要,你自己最重要,听从内心的召唤,为自己而活。” 是啊!有律所不去,偏偏呆在个集团,不就是听从自我的召唤,想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当傅伯伯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到名仑去,她那会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唯恐迟疑个半秒,傅伯伯就要反悔似的。 她也有自知之明,已经不敢奢求俩人还能回到从前。 只是真的很想他,想看看他,看他过得怎样,好的坏的都想要知道。 这种思念,日以继夜,深入骨髓,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以至于病情反反复复,愈加严重。 总是病态地想着一个问题:哥哥,这些年没有我,你是不是也同样过得很好? * 时间静如流水,细如游丝,稳稳妥妥溜至晚上八点半。 伏案工作的顾南枝累极伸了个懒腰,稍低着头,正用手揉按着斜方肌。 片刻之后,外面走廊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她紧蹙着眉心,警惕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奇怪!同事们都已经下班,这个时间点怎么还会有人上来呢? 是保安吗?可是,如果是保安的话,最起码也要打个照明灯吧,况且还不到晚上十点,都不是巡逻的时间段。 会是谁呢? 她蹑手蹑脚朝门口的方向移动着。 前方,法务部的入门口正缓缓半启,能看见门外隐隐站着个人。 她还离得远,并未看清楚人貌,只能从晃动的高大身影判断出,大致是个男人。 不知为何,当那扇门从外面缓缓推开的刹那,顾南枝全身紧绷,浑然打了个激灵,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从她脑海一闪而过,她忽而联想到前几天在手机上刷到过这样一则新闻报道——《深夜办公室,女子惨遭男同事强奸,凶手用刀具作为要挟,简直色胆包天!!!》 顿时,全身血液急速从表层褪却,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猝然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啊——” 面前,却出现了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人。 那人身型颀长,一身纯黑手工定制西装,单手插进裤兜里,正缓缓推门而进。 他半张脸虽然被阴暗所覆盖,却能清晰瞧见面容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刀削一般的下颌线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我是鬼吗?吓成这样。” 会在这里见到他,刚才那份恐惧浑然消散,转变成一缕呆滞的怯“傅……傅总!?” 她瞪圆双眼,歪着脑袋,简直不敢相信。 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傅既琛拖着长长的倒影,走了进来。 他并没有回应她,只是低头看了眼腕表,笑意未收,不咸不淡地问“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怎么还在这里?” 他漫不经心的靠近,让她心跳急剧加速律动着,晃神间,无意识抬手,想要别过耳边上的碎发,手摸到耳侧的瞬间,才羞窘地想起今天的头发是盘起的。 她再次垂下头,局促回复道“还……我还有一份法律文书赶着明天交,所以留在公司加班。” 闻言,他淡淡“嗯”了声,环顾四周,又问“就你一个?” 这时,他与她之间只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顾南枝能清晰感知到,他均匀的呼吸轻洒在自己脸颊上、耳侧边的触感,不禁心神激颤,却又故作镇定地抬起头,风轻云淡地“嗯”了声,算作对他的回应。 “有人来接?”他又问。 她说“没有。” 他点了点头,侧眸瞥了眼她格子间正亮着的电脑,非常自然地说“走吧,去收拾一下。” 她似懂非懂,琢磨了会,摇头,婉拒道“傅总,不用了,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去,不用麻烦您了。” 被拒绝后,他并未离去,只是蹙着眉,走到她的格子间,拿起搁在桌面上的那份纸质合同,转头疑惑地问“公司今晚凌晨时分电力维修,你不知道?” 顾南枝同狐惑地歪着头,摆手说“我不知道,没人跟我提过。” 傅既琛听后,放下那份纸质合同,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霎时,静谧的气氛伴随着一股极小极细的电流声,“嘀”的一下,忽然,屋顶上面的灯光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全然熄灭。 一时,漆黑成团。 突然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顾南枝只觉得脑袋短路,耳边嗡嗡作响,瞬息脱离正常的思考逻辑范围。 失去安全感的她,心生惧怕,只想靠近傅既琛,想要快点抓住他,下意识抬脚,朝他的方向胡乱无措走去,脚下踢到一张凳子,恰好碰在伤患处,她吃痛,闷哼一声,难受地蹲下身来,捂住脚腕。 “站在原地别动。”前方,傅既琛带着点急怒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过了一会,幽暗的环境冒出一丝白炽的光,是手机发出的照明灯。 傅既琛带着那团光,一点一点朝她靠近,在这寂静的昏瞑里,她慢慢看清楚他的身影,一个清隽的外部轮廓,稳稳站定在自己面前。 “握住我的手。”男人说得淡然,却是不容抗拒的口吻。 顾南枝抬眸,愣怔须臾,看着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悉数将她笼罩,不但没有伸手,反而迟疑地往后缩着身。 恍惚间,只觉得是场梦。 因为,今晚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于离奇了。 公司电力维修,不是应该下发通知的吗?为何她会不知道?难道赵主管也不知道吗?傅既琛呢?从未踏进法务部的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况且,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做什么?是为了我吗?来接我下班?为什么…… 她出神许久,仍未把手伸过来,上方男人显然失去耐性,声线骤然冷了几分“我的话很难懂吗?” 她的心猛然颤了下,害怕他会生气,不敢迟疑,乖巧把手伸向他。 当手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属于他的那股温热让她思潮澎湃,她指尖丝丝发麻,触电般又往后缩了缩。而在她退缩的刹那,男人却以极快的速度抬手,把她整只手牢牢包裹在自己掌心处,不容她拒绝般,用力一拉,把她整个人从地面上拉起了身。 “腿还能走吗?”见她已站稳,他关切地询问。 因为之前领教过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抱着离开的事,仓促间,她一时生急,忙机械性点头“能……能走……我可以自己走。” 黢黑里,她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只隐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丝低沉的笑,那声音极淡又极浅,还没等她探出个究竟,傅既琛便牵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移动着,很快,他们来到办公区的入门处,发现那扇电子门果然锁了。 “门锁是不是也断电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顾南枝一下子乱了阵脚,急慌地攥紧拳头,心想,难道要让她与他在这里锁上一整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的必有一失? 她脸红耳赤地愣在原地,越想越羞涩,视线挪移至他那只仍握紧她的手,心潮发热,手便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他随口应了声,感受到她手上传来的焦躁与不安,心头一软,另外一只手伸到她的肩胛处,轻轻拍了拍,像哄孩子似的,放柔声线说“别怕,会出去的。” 而后,便用手机拨通乔欣的电话号码,声音已然恢复平常,淡淡吩咐道“你来公司一趟。” 第30章 茶凉了,我重新给你续上。 乔欣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带着点困惑,问“傅总,请问有什么紧急事情需要处理?” 傅既琛不答反问“今天公司电力维修的通知是谁下发的?” 乔欣想了会,说“应该是傅董事长的秘书团负责下发的通知,傅总,请问出什么状况了?” 傅既琛说“我现在还在公司,你打电话给维修部,让他们过来。” 乔欣仍搞不清楚状况,刚想要继续追问下去“您怎么会在公司?”顿时,猛然惊醒这样子的追问,明显逾越了规矩,立即收声,加快语速,说“是,我现在马上打电话给电力维修部。” 十几分钟过后,室内瞬间灯光如昼。 可电子门因为安全系统升级的缘故,一时半会还未能打开。乔欣领着好几个专业人士呼呼而至,才刚到,看见傅既琛身后站着的顾南枝时,表情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讶异,不过很快,面色如常,指挥着外面的专业人员把门拆开。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大门“嘀”的一声开锁。 乔欣推门而进,她的额间布满许多细密的小汗珠,衬衫后背有些打湿,明显是匆忙赶至的原因,她低着头,稍作颔首,对着傅既琛恭歉地说“傅总,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而后,抬起头来,正颜对上顾南枝的脸,暧昧不清地问“顾律师,你怎么会在这?” 顾南枝心生纳闷,暗想,这里不是法务部吗?她是这里的律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件平常事? 乔欣到底在质疑什么? 不过,想归想,表面还是一派祥和地坦然道“我今晚在公司加班,没想到会停电。” 乔欣显然不信,接着又问“你没收到通知吗?” 顾南枝老实回答“我没收到。” 乔欣闻言,不再看她,装出一副狐疑的模样,转而仰头看向傅既琛“那可就奇怪了,我今早来法务部时,还特意提醒过赵主管,公司今晚凌晨时分会进行电力维修,照理来说,她应该是知道的,怎么还留顾律师一人在这里加班?” 就算再笨的人也能听出乔欣话中有话。 傅既琛听完,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转身让顾南枝过去收拾东西,随同他一起离开。 顾南枝见乔欣还站在这,也不好意思拒绝,快步走到格子间,熄灭电脑,把手机塞进包包里,朝门口等着她的傅既琛走去。 * 三个人站在一个密闭的专用电梯厢里,气氛诡异得很,一路缄默无语,直达一楼。 才刚出了大堂,便看见公司正门口停放着两辆黑色轿车——一辆长形迈巴赫,后面跟着辆奔驰商务车。 这时,一直静默走在前方的傅既琛,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着乔欣,瞥了眼后头那辆商务保姆车,说“你坐那辆。” 说完,还没等顾南枝反应过来,便牵着她的手,直往前方那辆迈巴赫走去,后车厢已有专人把门敞开,傅既琛躬身揽住她的腰,非常自然地把她带进车厢里。 滚烫着脸的顾南枝,根本不敢回头探究乔欣的表情,上车之后,她掩饰般朝陈哥挥挥手,客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陈哥见到她,瞬间笑逐颜开,没头没脑敞开来说“顾小姐,可总算接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在你家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见着你,那会有多担心,特别是傅总,都快让人……”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后视镜冷不丁瞟来的一双温怒瞳眸,给截然刹住了话。 “你们……去我家?等我?为什么……”顾南枝见陈哥说了一半又不说,狐惑地歪着脑袋瓜子,瞅向傅既琛。 男人却选择性忽略她的追问,指了指边上安全扣,略带威严地说“扣好安全带。” 顾南枝垂眸神色一窘,不敢再问,顺着他的指令,听话把安全带扣上。 * 夜幕低垂,星辰皑皑。 迈巴赫一路驶过洛宾大道,驶过商业繁华地带,来到顾南枝的家。 远远看到,家门前,正停靠着一辆深蓝suv,后面跟着辆中型货运车。 顾南枝一脸不知所以然,下车后,她带着询问的目光瞧向傅既琛,准备问话时,却见前方那辆深蓝suv下来一个穿着工装服的中年男人,领着八九个戴着头盔的安装工人,走到傅既琛跟前,毕恭毕敬向他打了声招呼。 傅既琛长话短说,与他交谈些安装上的细枝末节后,那名中年男人连番点头说是,便转身吩咐好几个工人,打开中型货运车厢的后门,把一扇扇用纸盒包装打订好的货物,纷纷运了出来。 顾南枝隐约能猜到他们是要做什么,懵懵懂懂看着傅既琛,问“是要换门锁吗?” 男人微点着头,算是回应。 * 看着那些工人们汗流浃背地在屋里屋外忙碌着,顾南枝轻捏了把汗,拎起一罐陈年小青柑,在厨厅泡了壶热气腾腾的清茶,一杯杯端给工人们,而后,折返回到客厅,又斟了杯递给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傅既琛。 他单手接过,没喝,转而把杯搁到茶几处,神情凝重地对着手机,下达些关于工作上的任务调派与资金调动。 顾南枝唯恐干扰到他,缄默走到一张离他远点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 大致过了二十分钟,谈话结束,他关了手机,随手放入西装内衬兜里。 室内开着十几度的空调,他又通了那么长时间的电话,静置的茶水早就凉透了,他居然现在才醒起要喝这杯茶! “不要喝,茶都凉了,会伤到胃的。” 那一瞬,他拿杯的手顿住。 侧过眸眼去瞧她略带生气的面容,与紧张训斥人的语调,一时联想到以前,她在自己面前耍脾气的那股刁蛮劲,忽而微勾起唇边,在沉溺中扬起一丝玩味的笑。 静默与暧昧笼罩在彼此间…… 俩人虽然相隔不近,但顾南枝仍能微妙地感知到,自己的脸,被他细细端详的那抹深意,一时羞郝不已,耳垂逐渐就红了。 他还在看着她,依旧无言。 她慌乱中稍显局促,心,便无序地跳动起来。 为了掩饰内心的那股悸动,她忽地站起身,大步走到他身旁,抽过他手里的茶杯,小声道“茶凉了,我重新给你续上。” 说完,头也不回地越过他,直往厨厅奔去。 出来后,人已不在客厅。 她端着托盘上的那杯普洱茶到处去寻他,最后,在庭院的一处栅栏旁,看到正与包工头在谈论装卸细节的他。 顾南枝安静站在一旁,等他把话说完,才端着托盘,把那杯温热的普洱茶递到他的手心处。 第31章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接过她端来的茶水,抿了几口,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夜色正浓,她微垂着眼帘,有一抹羞涩的怯慢慢浮上面容,却又被疲倦的神色压制下去。 他心底一痛,说“这里有我,你先上楼洗漱去。” 她讶然抬眸,愣了愣,原想说不要,却又被他强硬的眼神吓了跳,微点着头,小声“哦”了下,便拎回他手里的茶杯,逃也似的,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走路的步伐明明已经利索了许多,可后面男人还是放心不下,蹙眉警告她“走慢一点。” 她顿住,有一瞬的怔。 而后重启脚步,再次往屋里走去,口头上虽然没有答应他,身体却乖巧地放缓了速度。 * 在浴室里,洗过澡,吹干头发后,已是凌晨时分。 顾南枝穿着身浴袍,坐在床沿处小心翼翼换着药,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将医用绑带捆扎在脚腕后,又换了身长袖丝绸睡衣,才缓缓走下一楼。 装门的师傅早就离去,客厅沙发上只坐着傅既琛一人。 他静静端详着从木板楼梯间磨蹭而下的她,眼睛刻意寻找她身体受伤的部位,在看到用纱布捆绑成团的脚踝后,眉间短暂蹙了瞬,又迅速恢复平常,拎起茶几上那串钥匙走到她面前,放到她手心处,语调平淡地说“你一个人住,电子锁不安全,我让师傅换了机械锁。” 人家大老远、大半夜专程跑到你家来,帮你换门又换锁,她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哪还敢有意见? 连连点头表示感谢“哦……谢谢你。” 他静静听着她的谢谢,垂眸细看她好一会,钳在嘴里的话,最终化为乌有,搁下句“很晚了,你上楼休息吧。”便转身离开。 她呆了一呆,猛然追上去“我送你。” 俩人出了屋子,经过庭院时,傅既琛不经意扫向四周,目光掠过许多空弃的盆栽,最后定落在一棵枣树上,神情有些恍惚,问“以前这里不是种了许多花草吗?怎么现在不种了?” 刹那,她的心就滞了,连带着脚步都停滞不前。 像尊雕塑一般,怔怔僵在了原地。 脸上带着点难堪,赌气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女人停下脚步的一刹,男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俩人相隔并不远,只有一步之遥。 原本触手可及的距离,是最容易观察到对方面部表情起变化的瞬间,但因庭院那盏昏黄残破的门灯,光线幽瞑,他能感知到她身上卓然冒起的那股小脾气,却看不清脸上情绪起变化的骤然间。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猜不到她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一时让他烦躁不已。 他的眼眸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侵略,从上往下俯睨她,声线有种攫人的魅惑,像在循循诱导她的心里话,问“那是以前的好,还是现在的好。” 说完,举步上去,与她越挨越近。 她却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两步,侧过眸,避开他的目光,倔强地保持沉默。 又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静至半晌,得不到她的答案,他也不甚在意,自顾自转身,朝大门口的方向离去,抛下句“不用送了,回去吧。” 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他,不知为何心生不忍,那种与生俱来的哀与伤再次向她袭来,她一时不舍,下意识开口唤住他“哥哥……” 他听到,猛然止步回眸,站在五步之外,一瞬不瞬盯着她,眼神既期盼又神往。 而她,在他回头的刹那,却已后悔万分,临时生了怯,缩了缩脖子,无话找话说“今晚……谢谢你。” 又是一句谢谢。 他嗤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过了许久,不冷不热说了句“你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怎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会说谢谢 。”说完,不再留恋,撂下怔然出神的她,毅然决然转身离去。 “砰”一声,大门锁上。 “呲”一声,外头车子发动引擎。 “嗖”一声,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她一直站在原地,听着那些声音一个接一个离她而去,仍不肯离开,直至站累了,又蹲下身来,直至腿麻了,又站起了身。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也不知过了多久,肌肉传来阵阵酸痛,睡意袭来,身体开始摇摇欲坠,她才转身离开,回到屋子里。 …… 夜里,她做梦,喃喃自语道: 哥哥,你错了! 其实,盼盼早就变了。 人会变,月会圆。 怎么可能永恒不变呢?这么多年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 你放弃她吧。 * 翌日清晨,她在睡梦中惊身坐起,吓出了一身的虚汗。 因为担心上班高峰期的人流挤兑会踩到她的脚,顾南枝提早半个小时到达公司。 与入口处的保安人员互相打过招呼后,刷卡穿过大堂,来到电梯门前站定。 周围静幽幽,空无一人,只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她调整着肩膀上大托特包的细肩带,垂眸抬脚走入了电梯,正准备按下关门键。 “等等……”不远处,一把喘着气的女音从电梯门外清晰飘入。 顾南枝的手急忙从‘关门键’移至‘暂停键’。 外头人快步跑了进来。 居然是乔欣。 顾南枝瞪大双眼,神情有些尴尬。 “顾律师,早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南枝,神色坦然,毫无怯意,笑容有种无懈可击的伪装感。 顾南枝在尴尬中快速抽身脱离,礼貌道“乔秘书,早上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里头只站着她们俩。 静谧需要些声音来点缀,乔欣开门见山地说: “昨晚傅总还真是温柔体贴,我在他身边工作了这么长时间,除了陆小姐,还真没见过他单独送哪一个女子回家,顾律师,真是好生福气啊!” 表情毫不掩饰的艳羡。 顾南枝哑然缄默了一瞬,内心激荡得厉害,表情却控制得很好,淡然开口道“乔秘书,我想你误会了,看来我有必要就昨晚那件事向你简单做个澄清,实话实说,昨晚我并不知道傅总会出现在那里。” 乔欣却毫不在意,双手抱臂,把重心倚在右腿跟站定,誓要在气势上压人一等地说“你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因为……”眉峰微微往上挑起,神情有些得意,又有种轻蔑 “因为是我告诉他的。” “这话什么意思。”顾南枝依旧气定神闲。 乔欣薄唇翘起,悠悠说道“昨天晚上,傅总突然问我要你的电话,我翻查文档,把你的电话发过去之后,心下猜想,他如此着急,定是紧要之事,于是,就含糊其辞把你可能留在公司里加班的事,顺口告诉了他,没料到他会亲自过来接你,更没想到他居然还这般在意你,顾律师可谓前途无量啊,恭喜了。” 顾南枝没接她的茬,拐弯抹角地问“意思就是说,你早知道赵主管故意耍弄我?” 乔欣眼波流转,哂笑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难道不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昨晚傅总已经令我处理赵晨曦这次工作失误的事,等下十点左右就会下发公告到各大部门,以后你大可高枕无忧,她必定忌讳你三分,你也不用担惊受怕,怕她欺软怕硬,每天明目张胆找各种理由给你小鞋穿,这样不好吗?” 顾南枝怔了下,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乔欣避重就轻地讲“顾律师,聪明人点到为止,不要把话说得太死太透,就连你都能猜想到的问题,他会不知道?你也不用感谢我,我只不过做了个顺水推舟,一切都是你的造化,要换作是别的女人,可就没这份待遇了,只希望顾律师以后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别忘记今日乔欣给你的这点小恩小惠才好。” 话音刚落,电梯门“叮”一声开启,稳稳停在三十六楼。 “顾律师,你到了。”乔欣敛回薄唇上那抹轻浮的笑,侧眸提醒她。 待至顾南枝走出电梯后,她的眼神忽而被一股戾气所覆盖,满腔的嫉妒与不甘,靠近瞧去,竟有种泰国老旧电影独有的阴森森感。 第32章 她是傅总的人 早上十点整,一则处分赵晨曦的公告准时下发到各大部门,人事部把她的年终奖与年假对半砍掉,并予以严重批评警告。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法务部引起小范围的议论声。 赵晨曦似乎早料到这样子的处分结果,倒也没什么狼狈难堪的情绪泄露于人前,她神色平静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对着不远处的顾南枝说了句“南枝,你来下我办公室。” 章小惠耳根子比什么都灵,猛地站起身。 顾南枝笑笑,拍拍她的肩,示意让她放心。 “赵主管,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她轻轻叩敲赵晨曦办公室的门,态度谦和地伫在她面前。 赵晨曦淡定坐在办公椅,啜了几口咖啡,眼有闪烁,问“昨晚那份法律意见书你赶出来了吗?” 顾南枝神色极为平静,老实作答“没有,昨晚加班时遇到了停电。” 赵晨曦点了下头,沉吟一会儿,说“我昨晚想过了,你任务繁重,那份还没完成的意见书,你就把它交给商美美,让她来做。”她静了静,又说“之前是我欠缺考虑,以后没什么特殊情况,你不用常留在公司加班。” 顾南枝表情依旧平平的“好的,我明白了。” 赵晨曦悄无声息从下往上打量着她,眼睛眯了眯,偷偷在心里骂了句妖精,脸上却硬要挤出点笑,说“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忙吧。” 在顾南枝转身离开之际,又短短补充一句“麻烦帮我把商律师叫进来。” * 五分钟后。 商美美捧着顾南枝刚刚转交给她的那份还未完成的法律意见书,风风火火推开赵晨曦办公室的门。 “赵阿姨,这明明是顾南枝的工作,凭什么丢给我,我不要做!”她左脚交替着右脚,重重朝着地面猛跺了两下,而后,把手上拎着的文件,狠狠拍在案桌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赵晨曦瞬间勃然大怒。 遥想昨晚在乔欣那里受到的委屈劲,天灵盖都要飞出来,嚎道“不想做就给我滚!” 商美美哪见过赵晨曦发飙的模样? 一时呆若木鸡,吓得哇哇大哭“赵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的,这……这明明是顾南枝的工作,你干嘛硬要把它塞给我,你不是最疼爱我的吗……” 赵晨曦看着她哭得挤眉弄眼,浓妆全糊掉的滑稽样,刚刚冒起的暴脾气,卓然消了三分,扶额道“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把工作分成你的我的,我不爱听。” 她把手中笔盖帽合上,指着桌面那份法律意见书,清了清嗓,严厉道“你很清楚这原本就是你的工作,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简浅道理,你现在在我面前哭丧着脸演给谁看?还有,昨天我叮嘱你藏起来的那份纸质合同书,你出去之后,马上交还给顾南枝,让她审核完,赶紧交到销售部,不要让她跟苏婉起了争执。” 这下,商美美可不依了! “为什么!!!”她瞪大一双红肿得犹如核桃的眼睛,泪和鼻涕全然搅浑到一块,远远瞧去,竟有种日本女鬼的诡异与惊悚。 赵晨曦觉得有些辣眼睛。 她把目光敛回,不耐烦地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告诉你,以后别跟她过不去,也不要给我惹一身骚回来,我没多余时间,也没那个精力跟在你身后擦屁股。” 商美美用抽纸擦掉流到嘴角的鼻涕,哀戚呜呜地说“赵阿姨,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变了个样,是因为今天公司对你的处分,让你倍受打击吗?怕什么!那顾南枝不过刚毕业出来的野丫鬟,就算她把状告到傅总那又怎样,山高皇帝远,像傅总这种公务繁忙的人,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处理办公室纠纷这等闲事上?”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赵晨曦顿时火冒三丈,像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药,一时燥热得厉害“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这个!要不是你昨天出的馊主意,我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公司里加班,这下好啦,自己挖个坑自己跳。” 她停了一停,忽地起身抬手去戳她的太阳穴,眼神凌厉得要飞起“我警告你,她是傅总的人,你少招惹她!” 听罢,商美美脚腿跟一软,整个人失控般跌坐到椅子上。 “什么?傅总的人!那婊子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不是前天才捡到的手机吗?那么快就爬到床上去了?” 她的眼睛瞪成两颗犹如开裂的核桃仁,指甲陷入到掌心的肉,也不觉疼痛,嘴角愤愤不平,不停在呢喃着,颤了颤身,仿佛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惊天巨料。 这个模样——丑。 赵晨曦懒得看她,捏了捏眉心骨,明显不想再搭她的腔“这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以后给我夹紧尾巴做人,不要得罪她,还有,至于她跟傅总是什么关系,也轮不到你我来评判议论,你从这扇门出去后,要像粉笔擦那样,把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给我通通全擦掉,听到没。” 面对赵晨曦如此不留情面的震慑,商美美哪敢不答应? 她神游太虚地回到格子间,盯着抽屉里的那份上锁藏起来的纸质合同,心里对顾南枝的嫉妒与羡慕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贱人,让我放过你?没门!” * 把档案有条不紊归类好后,顾南枝回到办公桌。 她俯身趴在案桌上,一个人静默发了会呆。 其实,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来得风轻云淡,甚至可以说是翻江倒海,跌宕起伏与动乱不安。 也不知道乔欣跟赵晨曦说了些什么,她总感觉今天的赵晨曦看她的眼神,待她的态度,一夜之间变了许多。 神色平静中透着某种被刻意压抑过的畏惧,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正自出神之际,内线响起。 “您好,请问是不是顾律师。” 顾南枝怔了怔,瞬息从音色判断出,此人是乔欣,说“乔秘书,您好!请问何事?” 乔欣语调透着冰冷“傅总让你上来一趟。” “上来一趟?上哪?七十七楼?”话语刚落,顾南枝已醒然自己问了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果不其然,乔欣轻哂一笑,笑出阴阳怪气的调调“顾律师,你这是在炫耀吗?” 顾南枝两指揉摁着太阳穴,默默在心里哀叹一口气,只觉得跟乔欣说话好累,头好痛,并不想再与她隔空唱曲,也没解释太多,随意回了句“好的,我现在马上上去。”便收声,挂断了线。 她愣然站在电梯入门处,心里七零八落,七上八下,像只没脚的小鸟飞呀飞——永远无处可安放。 他怎么突然叫我上去? 是要说什么? 公事?还是私事? …… 好紧张。 第33章 之柔姐姐 电梯缓缓从三十六层升至七十七搂的过程中,她头脑一片混乱,内心跌宕得厉害。 不停在想“哥哥找我,所谓何事?” 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交集了,不是吗? 举步跨出电梯门外,周围一片肃静,能清晰听到鞋底跟踩在大理石瓷砖发出来的嗒嗒音,心里头的那股紧张劲一下子飙升到顶点。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他工作的地方。 小时候常常幻想,等我长大后,要与哥哥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然后,牵着哥哥的手,一起下班回家。 现在,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了,却,再也不能牵着他的手,一起下班回家了。 一辈子都无可能了…… 惆怅悲凉爬上她的眉头,她有一瞬的怵,心中萌生出许许多多想要临阵开溜的冲动劲。 却又在起心动念的刹那间,被自己这套端不出台面的小家子气,给逗笑了。 顾南枝,你真没用! 无论你如何去伪装,去掩饰,你的底色永远都是自卑且怯懦的。 一想到这,她吓住,赶紧支棱起来! 把心里头那些毫无用处、不可理喻的小情小绪全然收拢抛弃,拐了个弯,非常自然大方地朝正厅走去。 前台几个小姐姐远远瞧见她,立马起身,客气询问“请问,是不是顾律师。” “我是。” 顾南枝浅笑着回应,跟随一位长相清秀的前台小姐,穿过一条宽敞明亮的走廊,来到一扇深棕色桐木大门前站定。 前台小姐抬起手,轻轻叩敲了两下“傅总,顾律师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一把低沉清冽又非常熟稔的声音。 她的心一下子不受控制般猛跳起来,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走进去。 刚进,正准备挤出点笑,唤他一声“傅总。” 突然,前方出现一抹倩丽的身影。 那人体型优美,一跃跳到她的跟前,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更没等她看清楚人貌。便以兔子蹦跳般的敏捷,扬起一双消瘦又匀称的手臂,“噗”一下,热情就抱住了她“南枝妹妹,好久不见了,我都快要想死你了。” 霎时,一股淡淡的玫瑰花清香萦绕在她的鼻息。 她的心,从刚才的律动,变成刹那的滞止。 她愣了一愣,心里头大概已经猜到此人是谁,脸上却带着点凝重,不确定开口,询问“之柔姐姐?!” 说完,两手耷拉垂下,无意识紧绷攥住衣裙摆,在这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竟有种无处可安放的局促感。 那人闻言,适时放开了她,嘴角噙着抹自信飞扬的笑,双手捧住她的脸,细细端详起来,由衷赞美道“南枝,我真不敢相信,才八年不见,你竟越长越美了,小时候脸圆得跟土包子一样,怎么现在出落得像个仙女似的。” 而后,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目光,调头探向坐在沙发上看财务报表的男人,笑问他“既琛,你说是不是?” 男人翻过一页财报,缓缓抬眸,先是浅浅扫了眼陆之柔,璇而才把目光转到顾南枝身上,漠然的眼底不起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嗯了声,算是认同她所讲的话。 明知道现在要演绎的剧情戏码是——《时隔八年,姐妹俩再次温馨重逢,抱头痛哭的瞬间,泪水已将总裁办公室给淹没!!!》 可顾南枝却心存了芥蒂,尴尬拧巴到能用脚趾头抠地板砖的程度。 这一刻,她只想逃离。 逃到世界的尽头,再也看不到他俩同框出现的地方去。 回国之前,虽做足一系列心理建设,可当这一刻来临之际,竟没想到,画面会是如此地具有杀伤力与穿透力。 内心痛得跟割裂开来似的! 原来,由始至终,并不是她适不适应的问题,而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适应。 她抗拒,不肯接受陆之柔与他走到一起的这个现实。 浑浑噩噩中,耳边不停缭绕着陆之柔刚才对她说的话。 她说什么了?好像说她变了,越长越美了…… 是啊!八年了,还差三年零六个月,又是一个生肖的轮回。 谁能不变呢! 包括陆之柔,她似乎也变了许多,少女时期的那股叛逆娇纵劲,在她身上全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豪门千金独有的持重与端庄。 而唯一恒古不变的,应该就是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了。 姿容美如宝莲璎珞,光彩灿若星辰日月。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得天独厚,自带光芒璀璨般的存在,这辈子,来到这尘世间,是要来享福的。 生下来的那一刻,便已经有编排最好的人生剧本在等着她,她的起跑线,甚至是别人永远无法匹及的终点站。 老天爷就是偏心,什么都给了她,家世、才貌、学识、爱情、友情、亲情……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通通全分给了她,就连童年时期,意外遭受丧母这种毁灭性打击,也要快速重新编排整合好,补给她一个比之前更好的妈。 多么幸运的一个人啊。 后来,顾南枝走过很多城市,也留宿过很多国家,但无论去到哪里,见过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没有陆之柔来得圆满,这些人或有才学没容貌,或有财富没爱情,或有地位没出身…… 而陆之柔偏偏什么都有,什么都占尽,什么都是恰好顶好般的存在。 这种联想,一时在她内心生根发芽,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羡慕嫉妒一个人的嘴脸很是丑陋,惊了一惊,悄悄敛去眼皮子底下那抹黯然升起的神伤,思绪回笼后,瞳眸里多了几分清冷,姿态显然生分不少。 她并不想与陆之柔有任何肢体上的触碰,于是,不着痕迹避开她的手,退出她的怀抱,笑得客套又礼貌“之柔姐姐,好久不见了。” 陆之柔对于她的生疏与冷淡完全不介意,熟稔地挽着她的肘,把她带到会客区的一张长形沙发坐了下来,絮絮叨叨教导她“你这丫头还真够心狠的,一走就是八年,中途也不见得要回家来看看,好啦!现在回来了,又不跟我们说,还偷偷跑来这里上班,如果不是既琛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要瞒我们一辈子?” 顾南枝静坐一旁,听得有些生厌,她真的非常抵触这种场面话。 为什么要我回来见你们?而不是你们过去见我? 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又快速被她收敛回去。 她不敢把这种厌烦情绪表露到脸上,便用微笑武装起自己,说“原打算等过了试用期就回去跟你们说的。” 这话一听就假。 陆之柔听后,非但没有揭穿她,反而亲切握住她的手,问“这事妈妈知道吗?” 听到妈妈二字,她条件反射般僵住,过了好一会,才又勉强挤出点笑,撒谎道“有……有跟她提过。” “真的?我怎么没听妈妈说起……”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把一双噗呲噗呲,美轮美奂的大眼睛闪到顾南枝面前。 抗拒写在顾南枝的脸上,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怵然道“真的。” 陆之柔非常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再追问下去。 不过,她故意把话题延伸到别处,发挥着她小时候对顾南枝刨根问底的天赋本领,越是尴尬八卦的内容,越是往死里刨去。 当着傅既琛的面,不停盘问她的隐私。 为什么跑到德国去?在德国那几年过得如何如何?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明明在德国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 顾南枝觉得她话有点多,越听越头痛,并不想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又不好意思拒绝得太过于凉薄,只能避重就轻地说着些去头留尾的话。 随意糊弄过去。 陆之柔在听到她回答说还没有男朋友时,眼神骤亮,顷刻把头调转到傅既琛身上,还认真跟他探讨起来,说要慎重介绍点高质量男性给她认识。 她越讲越激动,一时心潮澎湃,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快速打开微信通讯录栏,逐一把那些男人们的头像点开,问她究竟看对眼了哪个? 她只想说,她哪一个都没看对眼! 可她没敢这么说,只是笑笑不搭话。 内敛的她并不能很好地应对这种场面,心慌写在脸上,正当她琢磨着要如何婉拒陆之柔的好意时,陆之柔的秘书不恰时宜打来电话“陆总,新加坡的林总刚下了飞机,现在正在国际机场候着,董事长让您现在马上回公司。” 两年前,陆之柔从国外镀了层金回来后,便被父亲陆序庭安排到集团新收购的瑞林医药入股董事会,挂了个总经理头衔,钱多事少,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过得极其滋润。 “好,我知道了” 她闷闷放下手机,握着顾南枝的手还舍不得松开,亲切叮嘱她“南枝,说好啦,今晚要回家来吃饭,说什么都不准推脱。” 顾南枝失了会神,知道避无可避,轻声说了句好。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陆之柔终于露出如花般的笑靥,像逗宝宝一样,轻戳顾南枝的脸颊“等下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她准比我还要高兴。” 说完,斜眸瞟向沙发上专注看财报的男人,倏然起身,朝他甜甜扑了过去。 娇嗔道“傅既琛,我命令你,下班之后要亲自把我妹妹送过来,不准让她一个人孤零零打车去,听到没。” 而在她扑过去的瞬间,傅既琛也适时放下集团的那份财务报表,稳稳接住了她。 对于这种亲密的搂抱,男人脸上并没有太多热情,看上去非常地漫不经心,只是不经意嗯了声,算作是回应。 第34章 献吻 磨蹭在傅既琛怀里的陆之柔,姿态温顺得犹如一只高贵慵懒的小猫咪。 她正仰着头,旁若无人般向他嘟起嘴,大胆索要起亲吻来。 傅既琛依旧面无表情,用手指尖,轻轻抵到她涂抹口红的朱唇边,平声说了句“唇妆会花。” 陆之柔听后,放在他胸膛的一只手,矫揉造作地揉了揉,努起嘴不满道“什么嘛!借口多多,你其实就是不喜欢我嘴上面的口红碰到你。” 傅既琛还是面无表情“你明白就好。” 两人如此亲密的对话与触碰,毫无预警撞进顾南枝的眼底。 她鼻尖一酸,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酸涩感向她狂袭来,连带着眼睛也跟着涩痛起来。 她眨了眨眼,在快要露怯之际,迅速垂下眼帘,强制把目光钳住,稳稳定落在面前的一张檀木茶几处。 不去看,就不会被伤害到。 可是,不去看,就代表不存在吗? 只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宛若一个巨大的电灯泡,横跨在他们二人之间,纯纯有些多余了。 要不,我走? 怎么说,要怎么开口,才能把话说得既漂亮又大方? 这纯属就是技术层面上的问题了。 就说,不打扰你们俩甜甜蜜蜜了,我走。 还是说,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可以走了吗。 亦或者说,你们两个人在做什么不可描述之事前,可不可以考虑一下他人感受,避忌着隔壁还坐着个人,你们想做,别人还不想看呢,you know! …… 正自出神,脑壳酝酿到麻痹之际,陆之柔手机响起。 是秘书陈芳婷打过来的电话,说来接她的那辆车,现在已经停靠在集团门口,请她快点下来。 这预示着陆之柔真的要走了。 还窝在傅既琛怀里的陆之柔,才刚挂上电话,眼神软得像一滩融化了的冰水,满脸的柔情与不舍,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之柔,你该走了。”傅既琛拍拍她的肩,适度提醒她。 陆之柔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拖着长长的鼻音,软绵绵“嗯”了声。 突然眼眶就红了,撒娇求道“就让我再多待一会嘛。” “不要让别人等。”他轻抚着她的头,像是温柔的安抚,可语气里透着某种不容违抗的威严。 陆之柔了解他,知道他是个非常强势的男人,即便再怎么留恋,再怎么不舍,也没有要忤逆他的意思。 况且,他说得对,让别人等确实不好。 只好噘着嘴巴,不情不愿起身。 站定之后,她并没有立即离开,琥珀色的瞳孔在她美艳的面容上闪了下,忽而闪现出一丝坏兮兮的小九九,她嘴噙着抹狡黠般的笑,倏然弯下腰来,以极快的速度捧住男人的脸,还没等傅既琛反应过来,便把自己那张涂抹着正红色的唇,重重印在男人那张俊美无边的脸上。 她当着顾南枝的面亲了他一下…… 亲完之后,在看到他脸上印有自己的口红印记,才肯偷笑着离开。 走至门前,又意犹未尽地回眸盯着傅既琛,目光缓缓移动,在看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顾南枝后,羞了一羞,像是才刚发现她的存在似的,腼腆扬起一只手与她挥手告别。 最后,陆之柔才肯满意地关门离去。 被亲后的傅既琛,脸上隐隐有些不悦,还没等她走出门外,立即从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巾,一点一点把脸上的唇印擦去,直到没有半点痕迹为止。 他把红白色搅浑到一块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过了半晌,望向斜对面的顾南枝,淡淡开口问“咖啡喝吗?” 顾南枝还没从那个突兀的吻中抽身脱离,表情伤感之余,还有点呆滞“傅总,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工作了。” 他听完,手指尖在沙发扶椅上轻点了两下,姿态很是肆意,非常有耐心地说“我问你喝不喝。” 顾南枝愕然抬眸惊了下,莫名不敢违逆他,立马转口,说“偶尔会喝。” 傅既琛嗯了声,没再看她,扯开领带,随意把它丢到一旁,从沙发上站起身,朝不远处的酒柜吧台走去。 前方,桌面上的咖啡机容器内,明明已经有一壶煮好的温热咖啡,可傅既琛却反其道而行之,把它拎起,又倒掉。 顾南枝远远瞧见,蹙眉不解,却又不敢开口询问,只敢悄无声息地偷窥他,心里头默默祈祷着,快点……快点……快点……你动作能不能快一点。 喝完走人了事! 哪来那么多讲究! 男人却好像故意要跟她作对似的,闲庭雅致地从一处小型橱柜里拿出咖啡豆,慢悠悠地又重新煮了一壶。 大概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咖啡煮好,他从一个欧式奢侈杯架上,拿出两只绘有精致珐琅彩的咖啡杯,把咖啡慢慢往杯里灌,一杯加了牛奶,另外一杯没有。 他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把那杯加了奶精的咖啡递给顾南枝,温声叮咛道“小心烫。” 顾南枝盯着面前那杯冒着冉冉热气的咖啡,思绪混乱,心神还有点怵,接过时,双手显得有些笨拙,不小心挨到他的手,皮肤即时传来的温度直抵她的神经元,霎时,她脑袋滚烫,两耳发红,几不可察地羞涩起来。 他略微扫到,并没有说什么,端着那杯咖啡坐回原来的位置,长腿交叠,身体往后倚去,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正低头朝杯口吹散着热气。 良久,他啜了一口,神色坦然说道“你如果不想去,可以拒绝。” 起初,她并没有参透这句话所谓何意,懵懵眨了下眼,兀自琢磨了好一阵,才瞬息反应过来,猛然抬头看向他。 那种在心爱之人面前无法藏着掖着的娇羞感,迅速从她脸上褪却,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被人一眼识破的难堪与窘迫。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笨很蠢,但从未想过要在他面前装什么,当那种演的意识爬上她的思绪后,她觉得自己讨厌到了极致。 “不,我想去。”语气从未有过的笃定与傲慢。 他定睛细看她好一会,表情依旧淡淡的,不起丝毫波澜,大拇指无意识在杯口磨研了下,一阵无声过后,又开口问“这几年,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她重重怔了下,心如雷鸣轰闪,又如波涛清平,喉咙紧绷得厉害,过了一会儿,才强行稳住自己的心,定了定神,冷冷回道“刚才我跟之柔姐姐说的话,你不也听见了吗?我过得很好,一直都很好,希望你也是,永远跟我姐姐好下去。” 明明是祝福人的话语,却让听者心生梗塞的程度。 一时,鸦雀无声,长长的缄默占据整间总裁办公室。 傅既琛不再说话,顾南枝自然也无话可说。 她僵着手摸了摸杯底,感觉咖啡凉了许多,闭上眼睛,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把咖啡闷进肚子里,而后起身,走到吧台处,把杯子清洗干净后,挂回原来的杯架上,最后,才踱步回到他的身旁,颔首道“傅总,谢谢您的咖啡,如果没什么事,我先下去工作了。” 一阵沉默过后,他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嗯了声,算是默许她离去。 得到他的允许,她逃也似的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把门关上后,木然靠在门边上,久久未曾离去,待至思绪回笼,才深深吁出一口气,静思察觉到,原来在这个开着十几度空调的室内环境里,自己竟然惊得冒出一身的冷汗。 后背、额间、前胸、手心处……全都是湿的。 第35章 再次来到陆家 时别八年,再次来到陆家,于顾南枝而言,这不是回家的路,只不过短暂逗留一瞬的事。 曾经在这里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回忆,正一点一点,悉数涌上她的心头。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今晚能相安无事,稳稳妥妥结束这场拧巴饭局。 快速敛去眼眸底下那抹顾虑与担忧,跟随着傅既琛跨步走下了车,还未踏进屋里,远远便瞧见陆之柔开门朝他们奔来。 “你们怎么这么久才来,我腿都坐麻了。”她一跃扑进傅既琛的怀抱里,撒娇似的抱怨起来。 男人轻勾住她的下巴,解释道“路上遇到塞车。”而后搂住她的腰,欲往屋内走去。 还没迈出两步,腻在傅既琛怀里的陆之柔眨巴着双眼,探头而出,望向后面愣直发呆的顾南枝,说“南枝,怎么了?这是你家,不认识了吗,快点进来呀。” 顾南枝回神后,面容有些拘谨,偷偷瞄了眼傅既琛,小声说了句好后,便举步跟上前。 男人由始至终都没看她,姿态闲散地揽着陆之柔直往屋里走去。 门前,已有佣人将门敞开,顾南枝跟随两人的步伐,一步一数,只觉得脚底千斤重。 短短十几二十米的路程,却走出攀登珠穆朗玛峰的视死如归状。 好久不见了,妈妈,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 刚踏进客厅,入目就是一张奢华的皮质沙发椅上,坐着一位端庄娴雅的贵妇人,那人身着绸缎面料的爱马仕华服,明明缀戴一身熠熠珠宝首饰,却神奇般诠释什么叫做“珠宝消失术。” 因为,你的眼睛根本无法从她的脸,直接或者间接过渡到那些珠宝华服上,只因贵妇人长得实在太过于美艳绝伦,巧夺天工了些,从而忽视那些珠宝首饰的璀璨存在。 随着年轮的增长,妇人的姿容明显不复当年,却在金钱财帛的堆积加持下,赋予另外一种雍容华贵的大气之美,一眼望去,风韵犹在,仪态更胜从前。 妇人两腿交叠,腰肢直挺地端着一杯英式红茶汤,正细细品尝着,看见他们走入,随即放下茶杯,缓缓起身,微笑着朝他们起步迈去“来啦!” 还未走近,一旁陆之柔便松开傅既琛的手,飞身跃进她的怀抱里,邀功请赏般指着顾南枝,说“妈妈,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笑拥陆之柔的刘嫣禾,这时才把视线从陆之柔脸上转移到顾南枝身上,刹那间,瞳仁不由自主缩了缩,根本来不及掩盖的惊叹色。 虽知这丫头遗传了自己的美貌基因,长大后必定不会泯灭于众人矣,可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年不见,却出落得如此清丽脱俗,惹人生怜。 也不知道这几年她在国外经历了什么,感觉气质上像是换了个人,明明温室里长大,未经任何风霜的一张脸,眼神里却透着历经浮沉过后的清寂与孤冷。 这种人,看似温柔好掌控,实质很难驯服,因为你根本无法走入她的内心深处。 她缓缓放开陆之柔,正要开口之际,却见顾南枝已站定身前,对她颔首问好“妈妈,好久不见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女子彬彬有礼,眼神却攫着股疏离的淡漠。 刘嫣禾忽而愣住,瞳眸闪烁了下,缓了会才点头说“嗯,挺好的……” 那句‘你呢’还没问出口,便见陆序庭沿着楼梯徐步而下,稳步走了过来。 还未靠近,眼睛像是粘了胶水般,一眼锁定顾南枝,毫不吝啬赞美道“这……这不会是南枝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漂亮了。” 他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艳色,盼头瞥了眼刘嫣禾,明明心中早有答案,却硬要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那些所谓用现代科技堆积出来的美貌,只不过障眼之法。 在基因面前,什么护肤、化妆、整容、医美……通通都是渣渣,通通都得靠边站的程度。 基因就是王炸般的存在! 果然是嫣禾的女儿!简直跟嫣禾年轻时一个模版印刷出来的,若硬要分出个区别,就数那双眼睛最为不同了。 嫣禾的眼睛是泛着水光的,柔情似水般,娇艳中带有勾人的媚态,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立马抓人眼球般的存在。 而顾南枝的眼睛定力更足,明明风姿绰约,清雅绝伦,却偏生仪态端静素娴,她身上有股静气,很纯洁的气质,仿佛不沾染尘世片刻的欲望,心中自有乾坤,让人联想到美好一词。 他不禁惋惜,开始幻想,如果自己跟嫣禾有个孩子,日后会长什么样呢?单凭二人的优秀基因,必定是人中龙凤般的存在吧。 可惜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未能与嫣禾生下一儿半女。 正自恍惚,顾南枝已来到他面前,不卑不亢朝他颔首问好“陆伯伯,您过奖了,这些年您过得还好吗。” 因为之前在来的路上,顾南枝已经做好一系列心理历程建设,即便再怎么不喜欢陆序庭,她也没露怯。 倒是陆序庭愈加赏识顾南枝,暗自嘀咕,果然是傅家老太太教育出来的人,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在。 * 几人在会客厅寒暄好一阵,便往厨厅的方向走。 餐桌上,佣人已把菜肴摆满,入座后,陆之柔不断往顾南枝碗里夹菜,一副贴心好姐姐模样。 陆序庭见状,一时触景伤情,不禁感慨起来“小时候,你们姐妹俩都喜欢坐那两个位置,那会还不懂得使用筷子,便用汤勺为对方舀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姐妹俩不但没有生疏,反而感情愈加深厚,实在难得啊!我这个做父亲的可以说死而无憾了。” 一旁刘嫣禾听去,眉头微拧,用肘戳他“什么死不死的,突然说这些晦气话,都这般大的岁数,也不避忌些。”说完,把佣人端过来的一碗乌鸡汤放到他面前,温柔责备道“喝完重新说过。” 陆序庭满脸宠溺地瞧着她,适时拍打自己的嘴“对对对!你说得对,今天这般高兴,我净说些难听话,罚我自己掌自己的嘴。” 餐桌众人不禁哄堂大笑。 刘嫣禾暗暗用余光扫了下顾南枝,发现她面无表情后,便继续喝着勺里的浓汤。 陆之柔笑过之后,有点得意忘形,顺着她爸的话,装出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埋冤道“爸,你还好意思说呢?如果当初不是你把南枝放到傅家,估计我跟南枝妹妹的感情会比现在还要好。” 此话一出,餐桌所有人都静置停筷,怔然盯向她。 第36章 乖巧懂事 餐桌上。 傅既琛眸光微动,掀起眼皮,不动声色扫了眼顾南枝。 顾南枝眼有疑惑,视线由左往右瞥,不觉间从陆之柔瞟向陆序庭。 陆序庭的脸瞬时暗了一层光,有点挂不住,解析道“我怎么不好意思说了,你还记得当初我从日本带回来那两个洋娃娃不?” 陆之柔想了下,满脸问号“是书房架上摆着的那两个芭比娃娃?” “正是!当时我带了两个回来,给你一个,分南枝一个,谁知你不乐意了,竟两个都想要,还哭着闹着跑到你奶奶房里告状,说爸爸偏心什么的,你奶奶本就对南枝颇有成见,唯恐委屈了你,便找你妈商量去,最后决定把南枝送到傅家寄养,幸好傅家老太太宅心仁厚,不但没嫌弃,还把南枝养得这般好,不然我真心过意不去啊。”他一面说着,一面深恶痛绝,陷于回忆的厌恶与痛悔之中,无法自拔。 陆之柔听完,却如遭雷劈,瞬间怔住,嘴噙着抹尴尬的笑,根本不肯接受“是……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是不是爸爸你记错了。”说完,眼珠子晃了晃,不安地窥向傅既琛。 “怎么可能?你爸爸虽然上了年纪,可脑子还灵光得很,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微积分方程式,哪能说忘就忘?” 闻言,陆之柔脸色愈加铁青,瞬时哑然失声。 餐桌氛围一下子变得极其微妙。 侧旁刘嫣禾是个极会察言观色之人,发觉事态不对劲,顺势夹了块焖焗牛腩肉放到陆序庭碗里,不偏不倚地说“你呀,不服老不行啊!还说脑子灵光得很呢,不过十几年的事就忘得一干二净,关之柔什么事!是人家傅老太太喜欢南枝,亲口向我要的,我那会又忙,精力有限,无法同时照顾两个孩子,就想着南枝这孩子乖巧懂事,把她寄养到傅家,倒也不会丢了我的脸,便连夜与妈妈商量,隔天就送了过去,哪是你口中那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理由,再说,小孩子爱抢玩具不是件平常事?还能扯到争风吃醋那么远的话题上去?” 侥是这个台阶实在太好下了,聪敏的陆之柔顷刻心神意会,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绕到刘嫣禾身旁,双手搂住她的脖颈,噘嘴抱怨道“妈妈,你偏心,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没有南枝妹妹乖巧懂事咯。” 就算陆序庭再怎么好面子,此刻也醒然自己说漏了嘴,委屈了自家女儿,懊悔爬到脸上,立即跟着点头附和道“是是是,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 刘嫣禾目带责怪斜觑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而后,又把脸悠悠贴到陆之柔手背上,轻柔摩挲一会儿,无可奈何地说“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跟妈妈撒娇,就你这脾气,也就既琛能受得了你。”说完,嘴角升起一抹宠溺般的微笑,斜瞥了眼对面的傅既琛。 傅既琛彼时才从刚才那些对话中缓过神来,微耷的眼帘噙有一丝不可深究的薄怒,不过那抹薄怒很快从他脸上褪却,转而换成弯状形的笑眼,却笑不达眼底地说“伯母,这是应该的。” 陆序庭听到这句话,雀跃得要飞起,对于这个未来女婿可谓满意得不得了“既琛,你这样宠着之柔,你们结婚后,可就有得你受了。” 说罢,装出一副深受其害的表情,连连扶额摇头,却笑得灿若星河。 陆之柔娇羞地瞥了傅既琛一眼,之后带着点怨嗔,斜眸瞪向陆序庭,反驳道“爸爸,你怎么总是这样说人家,都快把我恶化成电视剧里那个刁蛮公主了!” 陆序庭眼含娇宠,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调侃道“既琛,我刚还在斟酌着,到底要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概述最为贴切,你看,这不就来了吗,果然自己最了解自己,刁蛮公主,嗯,这个称呼倒是合情合理。” “爸,你还说,人家再也不理你了。”陆之柔已不敢看傅既琛,一脸羞恼地埋进刘嫣禾的颈窝处。 刘嫣禾见状,心疼得皮都快要扒掉的程度,蹙眉瞪向陆序庭,指责道“好啦!你看你,都把女儿说难过了,待会哭了,你哄不回来,我定不饶过你。”说完,紧握着陆之柔的手,又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抚。 陆之柔这时才幽幽把脸从颈窝处抬出来,佯嗔道“妈妈,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那么逊呢,这有什么好哭的。” 一时,哄笑溢满堂。 …… 如此其乐融融的画面,开膛破肚般呈现在顾南枝面前,此时此刻,只觉得今早在总裁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个吻,不过尔尔罢了。 原来,这世界上,竟有比当电灯泡还要碍眼的存在。 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任由再怎么敛起情绪,装作淡漠无感之人,也难以接受这种排除在外的酸醋感吧。 她可以羡慕吗? ……她真的好羡慕陆之柔…… 不,她不羡慕,只想走。 他们的温馨关我何事! 妈妈,你错了,大错特错。 其实,我当时并不想乖巧懂事的,那会我还小,单纯地误以为,只要我听你的话,你就会喜欢我,就会把投给陆之柔的爱,分一点给我,哪怕残羹剩饭也好啊。 可是,你没有。 以前我很期待的,现在完全不期待了。 并不是我看开了,看透了,学会了放下。只因再怎么期盼,再如何乞讨,都不会得到,都不能够拥有,这又何必勉强呢?勉强没幸福,不是吗。还不如留点颜面给彼此,留点尊严给自己,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放下吧!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你会轻松很多,我也会好受一点。 为什么不呢。 长睫下,那抹哀伤的神色,忽而转成一派淡静,她强行弯起唇角,不为融入,只为留彼此一份体面。 * 晚饭过后,傅既琛与陆序庭上了书房,谈论些关于股市、还有投资项目开发上的合作计划。 陆之柔牵着顾南枝在玫瑰园里溜了一圈,兴致焉焉,便挽着她的肘,回到屋里。 客厅沙发上,刘嫣禾坐姿优雅,膝上放有一本手绘画册,正聚精会神研究起来,她时而眉间深蹙,时而嘴角微扬,远远瞧去,恬静且和美,美得让人赏心悦目,不忍惊扰。 “妈,你在看什么?难得妹妹回家一趟,你也不多陪陪。”陆之柔放开顾南枝的手,一下子窝进刘嫣禾的怀里,像只撒娇小猫咪似的,又磨又蹭,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第37章 冰糖雪梨炖燕窝 客厅沙发上。 刘嫣禾顺时合上那本手绘画册,把封面举至陆之柔面前,语重心长地说“自己看。” 神色悠然的陆之柔娇憨瞄了一眼,瞬间满脸通红,羞涩爬到两腮,道“妈,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关注起这个来,八字都没一撇的事,还早着呢。” 这是一本巴黎某奢侈品牌的设计总监,亲自涂绘的定制款婚纱手稿,里里外外硬板装订成册,全是今年流行的时尚元素,还在侧端做了单品搭配,可谓诚意满满。 刘嫣禾微弯着嘴角,又翻过一页,自顾自嘀咕道“不早了,你们都谈了两年,今年你都二十五了,是时候该结婚了。” 陆之柔娇羞得犹如待嫁新娘,腼腆瞥了眼顾南枝,又快速把头埋进刘嫣禾的颈窝处,憨憨嗲嗲说了句“讨厌。” 恰时,管家刘妈从厨厅里走出来,叮嘱道“小姐,那盅雪梨炖燕窝刚刚熬煮好,您近段时间阴虚火旺,来上一碗最合适不过。” 陆之柔听到燕窝两个字就头痛,抬眸撇着嘴,不满道“怎么又是燕窝!这玩意几乎每天吃,我都快要吃吐了。” “不准挑食,燕窝对皮肤好,你看你,前段时间去了趟米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滋补滋补怎么行?”刘嫣禾瞬时放下画册,轻捏她的小脸,扭头又对刘妈吩咐道“刘妈,给我现在端出来,我要亲自监督这孩子吃。” “妈,你也太较真了吧!还监督我吃,搞得像个研究生导师似的,那么严厉。”陆之柔鼓起两腮,在刘嫣禾的脖颈处又轻蹭了两下。 刘嫣禾甚觉无奈,笑抚她的脸“不严厉怎么行?等下你偷偷瞒着我倒掉,不就浪费刘妈一番心意?” 恭敬站在身后的刘妈,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欲要往厨厅方向走去“太太,我这就给小姐端出来。” 又是这种合家欢喜的温馨画面…… 静坐一旁的顾南枝,感觉自己是个突兀闯进陆家的不速之客,顿时看得眼睑生涩,那种被人忽视冷落的心酸感,悉数涌上她的鼻尖,她敛起目光,隐去那一抹神伤,自告奋勇道“刘妈,您忙上一整天也累了,先歇一歇,让我去吧。”说着,起身越过刘妈,抢先往厨厅的方向迈去。 宽阔的开放式厨房里,站着一位中餐大厨,还有三名打扫卫生的佣人,顾南枝进去之后,非常礼貌地向其开口询问,朝着大厨直指的方向,正往煤气炉的位置走去。 她把那盅热腾腾的冰糖雪梨炖燕窝放到托盘上,而后,又麻利地找了一个瓷碗加汤勺,全部摆好后,才小心翼翼端出去。 刚出了厨房,走了五六步,都还未来得及转角,便看见廊道里,有一个人直面向她冲来。 那人体型矮胖,皮肤粗粝且黝黑,明明已经看到了她,却好像故意要使坏似的,稳稳朝她撞了过来。 “砰——”的一阵脆响。 炖盅与瓷碗汤勺碎落一地,狼藉一片。 “哎呦!烫死我了,南枝小姐,我在这里走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撞过来!”刘妈捂住烫伤的右肩膀,痛得直喘气,直跺脚。 事发突然,顾南枝还未反应过来,刹那怔住。 只觉得左手腕痛得发麻发辣,当她缓过神后,才瞬息感知到,原来自己的手,同样也被烫伤了。 一时,刘妈的鬼哭狼嚎惊动了别墅所有人,就近的佣人与厨师最先跑出来,也不敢上前问个究竟,站在三步之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副吃瓜群众的八卦样。 权当看个热闹。 大概一分钟左右,客厅里的刘嫣禾与陆之柔随之赶到。 “到底怎么一回事?”刘嫣禾带着责备且尖锐的女高音,目光炯炯觑向顾南枝。 那一刻,顾南枝只觉得心如刀割,刀刀见血…… 她不想被这样一双无情且冰冷的眼睛,灼伤到自己的心,顷刻侧过眸,避开妈妈投来的视线。 正当她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时,对面哭哑着嗓的刘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双手合十,不受控制般哆嗦起来,表情哀痛却又虔诚地求道“太太,请您别怪南枝小姐,都是我不好,挡了她的去路,下次我会注意点,躲得远远就好。” 这话说得委屈至极,言外之音,就是说顾南枝强行撞上去的咯? 这下,顾南枝可不依了,她知晓,这位刘妈打小就讨厌她,小时候更没少欺负她,总是明里暗里对她贫嘴又使坏。 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十五岁,更不是五岁,她能不能有点长进,换种玩法,来点新鲜有逻辑的,别侮辱他人智商! “刘妈,请您讲讲理,您身高比我矮上一个头,假如是我先撞的您,那盅冰糖炖燕窝为何不直接淋到你头上,反而绕开你的头颅,直接沾到肩膀处,您不觉得神奇,我还嫌智障了,污蔑人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基本法。”她一字一顿地陈述着,面容庄严且肃穆,气势上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瞬时,陆之柔呆了一呆,被这样的顾南枝惊得失神。 这……还是她小时候认识的顾南枝吗?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自卑又孤僻的她。 刘妈强行憋在眼眶里的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南枝小姐,您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我只不过是陆家的一个下人,哪敢冲撞了您,再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是不要命了才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我现在都烫伤成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知道你从小就讨厌我,但也不至于长大后还看我这副老骨头不顺眼吧!如果老太太还在人世,她一定会帮我主持公道,定不会让你口无遮拦,随口污蔑我。”她一面说着,一面撩起围裙擦抹脸上的泪,那场景看起来有多凄凉,就让人有多不爽。 陆之柔是刘妈一手带大的,自然感情深厚,她最先蹲下身去检查刘妈的肩伤,不停说些劝解、放宽心之类的话。 顾南枝才不吃她这一套“演得比我表姐还要好,要不我打个电话告诉我表姐,让她替您在横店找份工作,您就不用委屈自己在这里做下人了。” “你给我住口!撞伤人非但不道歉,还敢在这里说风凉话,这是哪一门子的规矩?你还有家教吗?”随同陆之柔蹲下身的刘嫣禾猛地站起身,扬起一只手,欲要往顾南枝的脸上拍打去。 千钧一发之际,廊道稳步走出两个高大身影,正拨开围观的佣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位中年男人,及时喝止道“嫣禾,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在楼上都能听到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 陆序庭带着浑厚的嗓音,恰到好处止住了刘嫣禾近乎失控的仪态。 第38章 还痛吗 傅既琛闲散跟在陆序庭身后,信步而至。 人头攒动的廊道上,他第一时间把目光锁向顾南枝。 在明晃晃的灯光投射下,女人站姿笔直,浑身散发着凛然的气场,左手却遮遮掩掩藏到裙摆处,仿佛要掩饰什么似的。 多年来,凭借着与她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经验所得,他比在场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个性,熟知她的脾性,深知她这种藏着掖着的行径代表什么,于是,还未等众人理清事情脉络真相,便条件反射般快速上前,把她刻意遮躲起来的左手,给揪了出来“手怎么了?” 男人急怒的语调透着丝丝凌厉的口吻,顷刻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那只被他揪出来的纤纤玉手,被一片红肿所覆盖,面积虽不大,但因女子皮肤白皙净透,烫伤的部分刺眼得就像涂抹了红艳的颜料,反差色极强,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廊道里噤若寒蝉,继而又议论纷纷。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傅既琛便抓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厨房就近的一处洗碗槽边去。 他迅速把顾南枝那只烫伤的左手放到水龙头底下。 “咝——”一声,开关打开。 水柱喷流而下,潺潺滑过她的肌肤。 凉凉的,又有点微辣。 瞬时,她觉得眼睛有点酸胀,汩汩暖流涌上心扉,终于忍不住抬眸去盯他。 只觉得这一刻很委屈,又很安心,快要溺死在这片温柔的澎湃感。 她的泪顺着眼尾夺眶而出,潋滟的水光朦胧她的视野,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于是拼命眨着眼,想要在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快速记住这个男人脸上的那份柔情,就像化石般,永恒烙印在脑海。 她的视线从他雕塑般的下颚角,一路往上移,绝美的唇形、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最后,痴痴定格在他那双极其专注又深邃沉静的眸子里。 多么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啊! 她想,任凭是谁,被这样一个神仙般的男人如此厚待着,都不可能心如止水,无动于衷吧!更何况自己还如此深爱着他,不是曾经,是一直都是。 从未变过的感情。 也许,太过于靠近的气息,能快速捕捉到对方情绪骤变的瞬间。 他仿有感知般,视线缓缓往下移。 恰好,撞见她一双久违的泪眼,顿时,心如锤炼敲打,又如惊涛拍岸,整个人像是方寸尽失,手不知所措绕到她的后背,迟缓拍了拍,小心翼翼地询问“还很痛吗?” 这种程度的烫伤,又算得了什么?虽然会痛,但也不至于能把人痛哭的程度。 明显是她矫情了。 有时候,泪水流多了,就不值钱了。 她顷刻躲开他的目光,难为情地摇了摇头,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想要揩掉脸颊上的泪。 这时,一直愣在廊道的众人也走了进来。 “情况怎样?严重吗?”陆序庭第一个赶到,看到哭得泪眼婆娑的顾南枝,以为伤势不容乐观,担心会留下疤痕,神情很是紧张。 刘嫣禾没料到她会哭得这般伤心难过,脑海里一时闪现出,小时候她奶里奶气对顾少恒哭泣撒娇的模样,顿时心生歉意,抽出纸巾,上前去帮她抹掉脸颊处的泪“枝枝,对不起,妈妈不知道你也烫到了。” 看着刘嫣禾心急如焚伸过来的手,顾南枝忽而惊住,像避如蛇蝎般避开她的手,倏然把头沉了下去。 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永远是件难堪又尴尬的事。 瞬时,气氛冷却,降至冰点。 一旁陆之柔见状,眼疾手快,快步上前,裹住刘嫣禾悬在空中的一只手,笑看着顾南枝,缓解道“我看冲得也差不多了,到外面涂点药膏比较好。” 顾南枝闻言,轻轻嗯了声,手下意识往回缩,正准备去关水龙头开关。 手才离开水柱,都还没来得及关掉水龙头,忽而,上方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温和有力地握住她的肘下,再次将她的伤往水龙头底下带“继续冲,至少五分钟。”声线低沉而冷冽,是那种命令式的口吻。 灯光下,他面无表情,却英俊如同雕塑。 顾南枝微怔,斜瞟他一眼后,悄无声息把目光敛回,将他的话默默听进心里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哑然。 倒是陆之柔体贴大方得很,表面看去淡泊无痕,悠悠转过身,对着大伙的面说“大家都散了吧,这么多人团在这,空气都变浑浊了。”而后,又转眸望向傅既琛,不急不缓地说“既琛,我先出去让人找点烫伤膏,待会你带南枝到客厅来上药。” 傅既琛回眸俯瞰着她,淡淡嗯了声,冷峻的面容略微扫过四周,又重新回到顾南枝红肿的左手腕。 一下子,宽阔的厨房只剩他们俩,周围寂静得有些拘谨。 五分钟后。 顾南枝斜眸瞄了眼傅既琛手上的腕表,小声提醒道“哥哥,五分钟了。” 时间不多不少,没有多一秒,更没有少一分,刚刚好。 傅既琛垂眸细看她一会,嘴角忽而扬起一抹笑,戏谑道“你倒记得清楚,还没傻透。” 听到他的取笑,她也没跟他计较,默默关掉水龙头开关后,又说了句“谢谢哥哥。”而后,瞟了眼水龙头底下,那只被他紧握的左手,晃了晃,示意让他放开。 他却不为所动,甚至比之前握得更用力了些。 她深感狐惑,懵懵抬起眸,正好撞上他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瞳眸,刹那怔住,心头有点怵,又有点慌,快速沉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哆哆嗦嗦说了句“哥哥,你……” 她原想说,哥哥你放开我。 可话到嘴边,含在喉里,根本无法脱口而出,甚至心生歉意,又有点畏惧,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他却在她低头的瞬间,适时用另外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你为何每次都要躲我,我有那么可怕吗?”淡淡的揶揄拂过耳边,她的脸无法抑制地升起一抹娇羞的红晕。 他一目扫过,心情大好般勾起一丝玩味的笑,甚至连眼睛都在笑,松开那只紧握她的手,来到她的脸颊侧,轻轻揩去残留在她皮肤上的泪痕,放柔声线问“还痛吗?” 刹那间,全部血液迅猛往上冲,整个头颅都是滚烫的,她感觉身体软绵绵的,快要匍匐到地面去。 就在她脚胫乏力,往前栽去时,男人却好像早就预判到,稳稳托住她的腰线,把她整个上半身固定住,撑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头俯至她的耳垂边,淡声说了句“先出去上药。” 第39章 她就不该来的 俩人出来时,客厅沙发上除了一家三口,还坐着个刘妈。 顾南枝顷刻侧过眸,见到她就生理性厌恶,觉得再多看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的眼。 陆之柔悄无声息把一切瞧进心里,没吭声,只是适时放开刘妈的手,举步上前,若无其事牵着顾南枝坐了下来。 “幸好伤得不严重,只要勤上药,应该不会留疤。”她认真检查顾南枝的手,挤了点烫伤膏涂抹在红肿处。 陆序庭毕竟是陆家的当家主人翁,如果客人在府上出了什么状况,于情于理,于面子来说,都犯了他的大忌,他暗松一口气,真情流露地说“那就好,白白净净一只手,如果留下疤多可惜啊。” 一旁刘嫣禾笑笑,接过他的话“是啊,没事就好。” 原先局促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融洽明朗起来。 只不过,顾南枝天然抵触这里所有的一切,虽然陆之柔表面对她很好,也很关照她,但其实她内心深处并不想领受这份情,于是,不着痕迹抽回自己的手,轻声慢语地说“谢谢之柔姐姐,我现在好多了,不痛了。”说完,嘴角扬起抹职业般的假笑,丝丝疲倦却溢于言表。 这里在座的每一人,哪个不是人精?谁还察觉不到她那点小情小绪? 刘嫣禾眼观鼻鼻观心,适时放下手中一个宫廷碟杯,笑容可掬地说“既然没事,就让枝枝早点回去休息吧。”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一直静默坐在斜对面的傅既琛,突然发话。 他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腕边袖口,等顾南枝上完了药,缓缓瞥向刘妈,好整以暇地问“听说是南枝故意撞上你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此话一出,客厅静了片刻。 任凭是谁都不会猜想到他会旧事重提,把刘妈指鹿为马的那套把戏,再次抛于人前,端出台面。 顾南枝同样惊了跳,抿唇看着他,完全琢磨不透他的用意。 刘妈闻言,怔然顿了下,黝黑的脸逐渐被暗红所覆盖,而后,又快速切换成一片铁青色,颤巍巍地说“姑爷,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没想计较些什么,想必南枝小姐不是故意的,希望大家不要责怪她。” 顾南枝听到这种婊里婊气的话就恼,她紧咬着下唇,蓄势待发,准备开口反击。 却见傅既琛忽而扬起一抹笑,冷嗤道“谁是你姑爷?”继而眸光转冷,面上箔有一层薄薄的戾气,一字一顿地讲“我问你,有!还是没有!” 那一刻,顾南枝呆呆看着他,心跳骤然就加快了,觉得周遭被股强大的压迫感所笼罩,空气都变得稀薄,从而导致呼吸变得愈加紧促。 客厅一点一点默了下去…… 谁都不敢开口接过他这句话,倒是刘妈先乱了阵脚。 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又扑地一下子软了脚底跟,跪伏在傅既琛面前,泪涕横流地说“不……不是,没撞……傅先生……她没撞我。” 说着说着,又朝傅既琛匍匐着身,好像祭祖跪拜那样,对他连连磕头道歉。 刘妈在陆之柔还未出生前,就已经在陆家工作多年,更是陆老太太的贴身伺候人,对于陆家人来说,早就半个亲人般的存在,此时此刻,见她狼狈跪伏在地,实属不忍。 陆序庭看见就糟心,觉得很是丢脸,语带谴责道“没撞就好,都这把年纪,跪在这里成何体统?快点站起来。” 一旁刘嫣禾见状,隔空与陆之柔使了个眼色,陆之柔立刻心神意会,赶紧上前搀扶着她起身“刘妈,别怕,既琛只是循例问问而已,又没有真的要责备你的意思,快点起来。” 傅既琛却不依不饶,继续问“哦!既然她没撞你,也就是你撞的她咯?” 这种社死性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刘妈哆嗦着唇,呜呜啼啼瞟着陆之柔,就是不敢起身。 陆之柔没辙,转而起身,投进傅既琛怀抱里,娇嗔嘟囔道“好啦!你看你,都把刘妈给吓哭了,开玩笑也要有个度,我想这应该是场误会,两人无冤无仇,好端端的,干嘛要撞来撞去,南枝妹妹,你说是不是?”她身体磨蹭在傅既琛怀抱里,眼睛却搁到顾南枝身上,目光灼灼紧盯着她。 任由顾南枝再怎么不识大体,如此骑虎难下之地,也应该了然于心。 她定睛细看陆之柔好一会,璇而才把目光投向傅既琛,强挤出一缕笑,平静道“哥哥,确实是场误会。” 话音一落地,在场除了傅既琛,全都暗自松了口气。 傅既琛依旧面无表情,认真端详着顾南枝的神色,手指在扶椅轻点了两下,静默几秒之后,点了点头,才淡淡嗯了声。 这事,就此作罢。 * 天色已晚,是该回去的时候。 几人陆续走出别墅,庭院门前,一辆长形迈巴赫缓缓驶到台阶下。 陆之柔像是黏糕一样,整个人贴在傅既琛身上,从屋里走到屋外,来到后车门都舍不得松开身。 顾南枝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直接无视,绕道走到副驾座门前,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门才刚打开,屁股都还没坐进去,便见一直跟在陆之柔身边的刘嫣禾走了过来,说 “枝枝,这药膏见效快,你带回去用,勤快点涂,别让手留下疤。”她手上拿着支烫伤膏,眼神温柔得能挤出水来。 顾南枝听完,有点懵。 起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木然定了好一会,才瞬息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叮嘱自己涂药膏的高贵美艳妇人,确实是自己的妈妈。 可是,在最需要陪伴的年纪都未曾拥有过,现在时过境迁,还需要吗? 她不知道别人需不需要,反正自己不需要! 她已经不需要妈妈了。 真的。 不渴望、不奢求、不期盼…… “妈妈,谢谢您的心意,不过真的不用了,这种药膏我家里还有很多。”她默默撒了个谎,目光却坚定如同真。 刘嫣禾可能没想到,从小到大任由她搓圆按扁的人,竟然也会拒绝自己?她盯着眼前那抹嫣然一笑的娇颜,愣神看了好一会,才静兮反应过来,表情很尴尬,心里也很不爽,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她悄悄把药膏重新放回手提包里,僵硬着身回了句“既然有就好。” 顾南枝没再看她,也不想揣摩她的心思。 她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忽然想起小时候,姥姥抱住她,把她放到妈妈膝盖上,妈妈却避如砒霜般搡开她,咒怨般对着姥姥大嚷道“妈,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记得温老先生提醒过的话了吗?他说,我与这丫头八字相克,母女缘份浅薄,你别让她挨到我,这样会败我气运,坏我磁场的。” 那时她还小,尽管听清那些对话,却并不明白其中含义,现在细细忆起,只觉得讽刺又好笑。 对,就是好笑。 虽说是血脉相连的亲生母女,可顾南枝觉得,她还不如路边捡来的小孩。 妈妈,既然不爱,当初为何又要生呢? 她不懂,也不敢问,就让这份疏离浅薄的母女情份,永远维续着它现在该有的体面吧。 这样也好。 挺好的。 她垂眸转身上了车,在关门之际,余光霭霭,不经意间扫到车外倒视镜,恰好瞥见后方车门前,陆之柔踮起脚尖亲吻傅既琛的画面。 俊男靓女,多养眼啊! 她就知道,每次来陆家准没好事。 她就不该来的…… 第40章 栽赃陷害 迈巴赫驰骋在沥青混凝土铺成的车道上,很快驶入一片商业繁华地带。 晚上九点多,街道两旁是排排郁葱苍翠的植被环绕,是霓虹闪烁的门牌路灯,是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的人流过客。 中途,傅既琛吩咐司机把车停在前方路段,自己则走入一间大型连锁医药店。 过了五分钟,他出来。 手上拿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条状盒子。 顾南枝隔着一面车窗,远远瞧着越走越近的他,目光模糊没有任何焦距,不知看向何处,直至他人站在副驾座门前,把车门打开的瞬间,才惊了下,卓然回过神来。 男人把手上那个条状盒子丢到她的两膝上,淡淡叮嘱道“自己看说明书,记得要按时涂。”说完,也不看她的反应,缓缓关上车门,重新回到后车厢座位。 他关门后,顾南枝才敢垂眸去看膝上那个小盒子,上面写着大大的‘烫伤膏’三个字,即使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依旧清晰无比,刹那,她的心好像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撩拨着,搔搔痒痒的,既开心又难过。 她仿若无事般把那支膏药攥进手心里,快速瞥过头去盯窗外风景,绝然避开一旁陈哥投来的八卦眼神,却又在侧眸的一霎,浓稠的泪,呜呼而至,她紧抿着下唇,不允许自己在这片静谧的车厢里,发出一丁点哽咽声。 只觉得,今晚好像在做梦,可手上这支烫伤膏又凌迟地提醒她,梦有时候也会照进现实世界。 多么魔幻啊! 你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 就只因为我是你妹妹?亦或者说,你还保留着那份情感? 可是哥哥,你现在已经有了陆之柔,我也答应过妈妈,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早就回不去了……不是吗。 其实,人生就是一条不断走向分岔道的过程,只要你选择了这一条路,那么,另外一条赛道,永远只能存留在幻想当中,根本无法回头。 算我求你了,哥哥,别再对我好了,行吗? 我一点都不值得。 她惆然站在别墅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傅既琛那辆迈巴赫越驶越远,最后消失在夜的尽头,心好像裂开般,尔后有一双无形的手从裂缝里扣了进去,搅呀搅呀搅,直至空掉为止。 好痛、好痛、好痛…… * 那晚之后,顾南枝再也没有见过他,生活逐渐归于平寂,像是定格在回国之初,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两个永远不会相遇的一男一女。 这天,她与章小惠刚刚吃过午饭,从食堂一路闲聊回来。 远远瞧见,法务部正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身着一套粉色西装套裙,带着对直径超大的棕色美瞳,一头大波浪卷全梳扎在后脑勺,既干练又靓丽,却双手交叉摆于胸前,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 “你就是顾南枝!”她语气里有种跋扈的嚣张,非常明显的来者不善。 顾南枝已经越过了她,正踏进法务部大门口,霎时被她呼喊出的名字停住了脚步。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她眨巴着一双如同小鹿般清澈透净的眸子,懵了一懵,先是看向章小惠,而后,才悠悠转过脸,盯着门外站着的那个女人。 那人听到是她,刚才就已经暗黑的脸,顿时变得极其阴森,讥讽道“长得不赖嘛!可惜蛇蝎心肠,再好的颜值也白搭。” 一旁章小惠听去,比顾南枝本人还要气“喂,你个臭三八哪个部门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大中午窜到法务部搞什么人身攻击,谁给你脸了!” 苏婉完全不气,站姿松弛,摇曳着蜜臀拂过章小惠,来到顾南枝面前,剑拔弩张地说“年纪轻轻报复心那么重,到底谁是三八还说不准呢。” 顾南枝直视她的眼睛,波澜不惊开口询问“小姐,我们似乎并不认识,不知其中藏了什么误会,让您对我如此恶言相向?” 苏婉拍了拍手掌,不得不佩服“挺淡定的嘛,这个时候还不忘反咬我一口,说我恶言相向?”她话锋一转,顷刻切入主题“我前两个星期放到你部门的那份深圳合同,你卡没卡心里没数?” 顾南枝皱眉想了瞬,问“你是销售部的苏婉?” “不错嘛,敢承认,还算有点担当,也没坏透。” “我承认什么了?深圳那份合同我早在oa里通过了,不信你自己回去看,没必要在这里大呼小叫,按头让我承认。” 苏婉刚刚才夸她有担当,现在又被她喷得一鼻子灰,心里那股气还能顺? 一想到被个小她一大截的丫头出言顶撞,顿时怒火滔天,猛跺了跺脚,吼道“大家都能看到的审核流程,oa里那份你当然早就通过了,我现在说的是那份纸质正式合同,你公报私仇,压我合同,导致经销商被猎头那边抢去了,现在这个后果,你说,你打算怎么负责!” 这时,从食堂吃完饭回来的人基本七七八八,零星分布在角落的每一处。 法务部一时人头攒动,热闹哄哄,大家纷纷堵在一旁,只敢远远围观,没敢上前靠近。 看美女吵架也是赏心悦目,纯当吃个瓜! “苏经理,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份纸质合同,我至今都没收到。”顾南枝对她的抓狂失态完全不入心,表情依旧淡淡的。 看到她那个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来气,苏婉更加恼羞成怒“装!还敢给我装?”说着,越过她,直接往法务办公区走入。 她哒哒哒着一双高跟鞋,绕了个弯,来到顾南枝的格子间。 随即,两手胡乱翻揭一通,在电脑旁的一叠文件夹底部,抽出一份浅蓝色文件夹,在文件夹的侧面撕下一张索引纸条,上面标记着两个字:苏婉。 打开,里面正是那份深圳纸质合同。 “捉贼就捉赃!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不吃那一套……看你现在还能狡辩什么!”她调转过头,用一双刀一样锋利的眼睛,恨然盯着刚走入办公区的顾南枝。 证据确凿,实在无言以对。 一时,法务部所有目光全都攒到顾南枝身上,有鄙视的、有不解的、有困惑的、还有偷笑着的……周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顾南枝觑了眼苏婉手里的文件夹,又把目光投向格子间那叠厚厚的文件夹,不禁眉头微蹙,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非常清楚地记得,今天中午,自己离开格子间到食堂吃饭的最后那一秒画面是——办公桌上没有摆放任何文件档案。 可调头回来一看,桌面上不仅整齐堆叠着一沓文件夹,并且还从里面抄出份,不知哪冒出来的深圳纸质合同书,甚至还刻意把它压到最底部。 两个星期都不曾出现的合同,为何偏偏要在苏婉来兴师问罪的档口‘及时’出现?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她有一瞬的哑然,可一瞬之后顷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故意栽赃陷害了。 第41章 可疑点有三 窃窃私语的法务部,人流渐多。 顾南枝定睛细瞧着苏婉,故意激怒她“苏经理,事情来龙去脉都未搞清楚,您就轻易判我罪,定我死刑,这未免也太草率了点,看来在您手下工作的员工,可谓怨气不少。” 苏婉这么一听,当即翻脸! ‘砰’一下,把手上那份文件夹狠狠扔到地板上,撒泼一样吼道“姓顾的,你什么意思?是想跟我‘开片’不成?” 章小惠听到开片两个字,顿时血脉喷张,立马捡起地上的文件夹,挡到顾南枝面前,怒目圆睁地嚎“打就打,谁怕谁!” 气氛一下子点燃,干架蓄势待发,办公区一片哗然。 就当众人以为即将打起来的时刻,却见顾南枝走到章小惠旁侧,不疾不徐拍拍她的肩,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璇而才把目光搁到苏婉身上,不带任何情绪地说“苏经理,我非常明白您此时此刻的心境,不过也希望您能够做到客观理智分析,如果我存心要压你合同,为何不藏着掖着,偏偏要平摊铺在这,等你过来找茬,难道,这事你不觉得可疑吗?希望您稍安勿躁,别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苏婉的眼神也定了许多“你的意思是,有人存心嫁祸于你?” “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呵!真是笑话,你算老几?一个法务部的小小职员,职级都没几个,还能让人劳师动众去陷害你?你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了吧,再说……”她妖娆着屁股,走到一张办公椅旁,翘起二郎腿坐了下来,姿态非常傲慢且得瑟道“再说,走廊外到处是监控,谁闲着没事犯这种蠢?你如果够胆的话,现在就跟我到安保室查看监控,当面对质。”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 顾南枝就没带怕的!!! 两人说干就干,一同下了九楼安保室。 * 一通检查过后,再次回到三十六楼,法务部所有员工已全数回来就岗就位。 “根本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在法务部,怎样?这下你无从辩驳了吧,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只怕是在自导自演,贼喊捉贼罢了!”苏婉拿着个挂绳手机,一下又一下地,在掌心处敲呀敲,一面春风洗脸的胜利者姿态。 顾南枝没接她的话,冷静越过她,直接往商美美的格子间走去“商律师,请问今天午饭时间,你是不是最后一个离开法务办公区的人?” 刚才两人在安保室查看监控,因为办公区室内的监控恰好前几天坏了,她们俩只能查看到法务部廊道外的监控视频,苏婉关注的对象是偷偷溜进法务部的陌生可疑人物,可顾南枝侧重的要点是——最后一个离开法务办公区的人。 商美美情不知所测,没料到顾南枝会贸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问这种爆炸性问题,一时心虚,下意识躲开她的目光,眼睛到处胡乱飞,扫了下周围,发现法务部所有同事纷纷停下案头工作,全往她这边盯来,她一下子疑神疑鬼,便露了怯,拍桌惊起身,色厉内荏地犟“顾南枝,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怀疑我把那沓文件放到你办公桌的?” 顾南枝没接她的茬,径直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把那叠厚厚的文件夹全数揽在手里,而后,又折返来到商美美面前,道“我不是怀疑,我是肯定!”说完,把手上那叠文件夹,“噗”一声,全部摊在商美美办公桌,面无表情地说: “第一,我刚刚粗略翻看了这些文件,里面除了那份压在最底部的深圳合同,全部都是今早刚送到法务部的,而最先接触这批合同的人,就是你。” “第二,据我观察,平日午饭时间,你总是第一个走人的,可今天,你却破天荒选择最后一个离开,你离开之后,苏经理转头就出现在法务部,我不相信这会是个巧合。” “第三,全法务部的人都知道,我就职之前,明明应聘的是你现在的岗位,可入职之后,却被调派到管理合同这个岗位,你名不正言不顺,我于你而言就是一个威胁与耻辱。” 她停下来,扫了眼怔在一旁的苏婉,又重新回到商美美身上,继续说道“刚刚,我和苏经理到安保室查看了监控,很遗憾告诉你,没有任何一个可疑人物进来办公区,也就是说,会把这沓文件放到我办公桌的只有本部门同事,而那个栽赃陷害我的人就是你——商美美律师!” 商美美脑袋卡壳般脆响一声,出现短暂的晕眩。 她扶着额,擦了擦手心汗,语无伦次地讲“我……神经……你有病吧,你个癫婆!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旁苏婉听完,稍捂心口,显然也被吓了跳。 不过,见惯风浪的她仍故作淡定地不肯接受这份辩解“顾律师,虽然你解释得合情合理,但实在漏洞百出,两个星期前,我明明让赵主管催你审批签字,你如果没收到那份合同,为何当时不给我回电?这解释不通啊。” 听到‘赵主管’三个字,顾南枝头脑中那些波谲云诡,如同炊烟迷雾般朦胧的思绪,一下子明朗起来。 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没想到,赵晨曦竟如此厌恨她。 打份工而已,又不是杀你爹砍你娘,至于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晨曦踩着一双十三厘米高的驴蹄高跟鞋,“哒哒哒”推门而入。 人才刚出现,室内所有目光‘嗖嗖嗖’,像根箭似的,全部朝她飞去。 见惯大风大浪的赵晨曦,显然察觉气氛的异样,却在愣然的瞬间,快速稳住心神,厉声大喝道“怎么了?都站在这里干嘛?等着老天派钱,还是准备要唱京剧?一个两个站在这里,是不想干了吗?公司请你们这帮饭桶回来是净站不干的吗?” 话音刚落,法务部所有的人连滚带爬回到各自办公桌。 当然,除了顾南枝。 赵晨曦用一双眯眯眼,淡漠扫向特立独行的顾南枝,心里头那把雷霆之火腾腾往上飙,但又不敢真的飙,只能笑意吟吟走到她跟前,给足她面子,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南枝,怎么了?如果没事的话,你也回自己岗位吧。” 她现在已经学着把姿态放到最低,看到顾南枝都要绕弯走的程度,就希望这尊活菩萨能给点面子,不要当众拂她这个管理者的颜面。 谁知,越是怕什么,越是会来什么。 顾南枝缓缓转过头,眼神带着点清冷与疏离,不偏不倚地说“主任,实属不巧,我恰好有事。” 等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赵晨曦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站着个苏婉,都还没来得及思索顾南枝此话所为何意,先是愣了一愣,才有些莫名其妙开口询问“诶!今天是吹什么风,苏经理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法务部?” 第42章 桃色绯闻 被点名的苏婉,神情有些尴尬。 她嘴角自动朝下撇了撇,难以启齿地说“赵主管,事情是这样的,我两个星期前不是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您帮我催赶深圳的那份纸质合同书吗?结果,顾律师一直迟迟未批,我拿不到盖章合同,导致经销商被猎头那边抢去,今天过来这里,就是想讨要个说法,希望赵主管能给我一个合理交代。” 赵晨曦这么一听,瞬间理清事情脉络,顷刻怒火中烧,眼瞪鼻鼻瞪眼地瞪向商美美,眼珠子都快要喷出火山大爆炸的状态来。 商美美被她瞪得浑身发颤,哆嗦着嗓,正要开口解释时,却见顾南枝淡定从桌面上,抽出那份深圳纸质合同书,递到赵晨曦手上,用平缓的语调说“主任,刚才苏经理跟我说,她是上个月25号打来的电话,可我清楚记得,那天,您除了让我尽快把控股公司那份资产剥离的意见书加班加点赶出来以外,并没有额外交代我什么,不知我这样讲,是否正确?” 这下,可真是,自己挖个坑,自己跳下去咯。 商美美就是个惹事精,简直愚蠢到家了。 赵晨曦在心里咒骂她个祖宗十八代,稳了稳心神,才抬起头看向顾南枝,态度殷勤地说“南枝,真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这事都怪我,我那天刚好被外面的几个经济纠纷案子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与你对接,搁下电话之后,便叮嘱商律师把那份纸质合同书交给你审批,谁知,她拿走后,不但没交到你手上,还摆出这么个乌龙,给你,给苏经理添麻烦了,实在过意不去。” 在场所有人都怔然呆住,搞什么?搞了大半天,原来又是主仆二人欺负新人的戏码! 真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其中,苏婉最为骇然,她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受害方,不但损失了客户,丢了部门考核指标,更令她愤懑的是,自己一个在职多年的老员工,还能被这么个心机女耍得团团转,错怪无辜,闹出了洋相,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简直丢人又显眼。 她按耐住心里头那把怒火,哒哒哒走到赵晨曦面前,眼睛却嫌恶地搁到商美美身上,毫不留情面地说“赵主管,这不是什么摆乌龙,这事影响恶劣,直接损害了公司利益,你觉得一句不好意思,一句添了麻烦,就能含糊其辞,随便胡混过去?” 这事要换作是谁都不可能就此罢休,更何况是苏婉这种老油条。 赵晨曦深谙其中道理,毕竟是商美美有错在先,又到了这么个火急火燎的境地,唯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苏经理,你放心,这事确实是我一时疏忽,管理不善导致的,至于商美美该怎么罚,该怎么弥补,我等下立即上报人事部,按公司处罚机制来办事。” 苏婉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得到赵晨曦的保证,也懒得再待在这里受人指指点点,她跟顾南枝道歉后,抬脚欲要离去。 突然,一直颤抖坐在格子间的商美美猛地站起身来,撒泼一样恶狠狠瞪向顾南枝,眼眶红得能滴出血水来,拍桌大喊道“贱货!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生了副好皮囊,会些狐媚子勾搭人的手段,得瑟个屁!” 此话一出,稍稍有些同理心的人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顾南枝这种人美心善,在法务部人缘绝佳的人。 这下,又目睹美人受苦受难受陷害的全过程,是个人都会有怜悯之心。 大伙纷纷侧头,愤然把矛头怼向商美美。 “说人家贱货之前,也不撒泡尿出来照照自己,分明就是妒忌人家长得比你美!” “就是,做这么些黄鼠狼的勾当,还想反咬一口,你这人还真够极品的。” “相由心生,看她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还说人家是个屁,屁有这么美的吗?你倒放个给我们瞧瞧。” …… 一时,指责声漫漫,充斥着整个法务部。 到底是闺蜜的女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电光火石之间,赵晨曦已在脑海酝酿好一套完美说辞,决定给商美美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商律师,你来下我办公室。” 任由是谁都能听出赵晨曦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言外之音,但气头正盛的商美美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智商都丢到东非大裂谷了,顷刻吼道“赵阿姨,怕什么!就算她勾搭上了傅总,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 瞬时,全场缄默,暗自倒吸一口凉气,正期待她的下一句。 包括苏婉,原本恨不得掩面逃离这片是非之地,现在也然是个是非之地,却又不想走了。 只因这八卦实在太过于劲爆了!!! 做别人情妇本来就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对象,这已经够劲爆的了,而更为炸裂的是,这次桃色绯闻的男主角,竟然是公司食物链顶端的超级黄金单身汉,有权有势,还有颜的傅总——傅既琛。 谁还有心思工作啊!快点拿包瓜子出来嗑啊…… 法务部所有人愕然集体盯向顾南枝,全员呆若木鸡,继而屏住呼吸,干咽一口唾沫,静候她的二次发话。 顾南枝也没料到商美美竟会按些莫须有的罪名来诋毁自己,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商律师,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有些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今年二十七,不是十七,希望你能找准自己的定位,做个成熟理智的成年人。” 商美美却毫不畏惧,杀红双眼般,大声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天晚上赵阿姨明明没让你回来加班,你却厚着脸皮,硬要跑回来偶遇傅总,不就想勾引他,做他的枕边人,好吹吹枕边风吗?没想到,居然真就被你给勾搭上了,果然人长得美就是好,到哪都能吃得开!只叹我妈生我时,没给我副销魂脸,像你这种女人我可见得多了,也不知道是上面过于靓丽,还是下面过于紧,才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你给我住口……” “啪——”一声脆响。 一个红润清晰的五指巴掌,重重印在商美美的左侧脸。 事发突然,全体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法务部一时鸦雀无声,缄默无语。 众人讶然张开一张能塞得进整个拳头的大嘴巴,把目光死死镶在赵晨曦身上,似乎还不能接受刚才那个现实。 被骂,被侮辱的人没发火,倒是平日里护着商美美的赵主管最先失了控? 任谁都想不到,她居然打了商美美!这也太……乖张离奇了吧。 疯了。 第43章 智者不入爱河 商美美捂住一张红彤被打懵的左侧脸,眼睛布满密麻的红血丝,先是一愕,失魂落魄般扫过众人,最后才把眼睛死死钳到赵晨曦脸上,难以置信呢喃道“赵阿姨,你居然打我?” 赵晨曦身累心累眼珠子更是累,懒得再跟这种废材解释半句,刚才听到她发癫,飙出这种惊世骇俗之言时,整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姑奶奶的!!! 不想做就给老娘滚,可别连累她好不容易混出头的乌纱帽! 这事要是传到傅总耳边,别说头上这顶乌纱帽了,要不要吃牢饭还另说。 这死丫头竟敢大言不惭,在这里口出狂言,就算破罐子破摔,老娘也绝不饶你!!! 绝然提高嗓门,骂道“你再敢满嘴污言秽语,我下次就不是打你,而是让你直接拎包走人,不想做就给我滚,我不是你妈,没理由哄着你、惯着你……” 此话一出,截然起到一个震慑性的作用,大家心清如明镜,都把这个惊天八卦浑然噎进肚子里,不敢再议。 包括苏婉。 那日,赵晨曦震慑众人后,法务部逐渐归于平静,全体员工仿若无事般,你干你的活,我做我的事。 总而言之就是,少说话,多做事,准没错! 可,正如顾南枝所讲,‘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是收不回来的。 风波表面看上去像是平息了,可暗流在河床底下的汹涌澎湃,正在无情翻滚搅动着——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就是法务部那个顾南枝,不知什么时候跟傅总好上了。” “傅总?你说的那个傅总,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傅总吧!董事长的独生子?” “废话,难道名仑还有第二个傅总不成?” “哇!这事真的假的,也太劲爆了吧!” “珍珠都没它真,是我一个学姐内部传出来的绯闻,这事在她们法务部早就人尽皆知,只是被赵主管强令压下来而已。” “天啊!好羡慕啊,这都能被她勾搭上,早知道傅总好吃这口,喜欢搞办公室恋情,我也能上。” “上你个头,那个顾南枝是法务部的大美女,是他们部门的女神,没那颜值傅总会看得上?就你这姿色,别瞎掺合了,做做白日梦得嘞。” …… 这天,章小惠与顾南枝刚从食堂出来,正在五楼咖啡厅闲聊,直至听到隔壁桌传来这些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 “这些八婆还真讨厌,人云亦云,都还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就在这里添油加醋。”章小惠顷刻坐不住,欲要拍桌起身,与隔壁桌撂个明白、辨个究竟、争个对错。 顾南枝反手就摁住了她“小惠姐,我没事,其身若正,何惧流言蜚语,就让她们说吧,等她们说够了,说厌了,自然会寻找下一个八卦话题。” “话虽这样讲,可你也太惨了吧,无端端被泼一身骚,都怪那商美美,自己言行败坏,还要别人为她的错误买单,就连辞退走人,都要留下个烂摊子祸害别人,还真是个祸害精。” 那天风波过后,商美美便手写辞职信,主动向赵晨曦请辞,可法务部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是赵晨曦硬逼着商美美走人的。 老话说得好,在大公司里做事,宁愿得罪顶头上司,莫要开罪自己的直属领导。 直属领导抬头不见低头见,顶头上司你一年又能见他几回? 有的是玩到你哭爹喊娘、自甘自愿,主动离职的手段。 章小惠啜了口吸管里的摩卡,眼有闪烁,又有狐疑,还有惧怕,遮遮掩掩问“不过,南枝,我问你个事,你可别生我的气!” 顾南枝眼神涣散,有点游离,用小勺随意搅拌着瓷杯里的咖啡,心不在焉地说“嗯,你问吧,我不会生气的。” 得到保证后,章小惠大肆厥词“你……你跟傅总那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闻言,顾南枝捏小勺的手颤了颤,好一会才抬起头,眼神透着冰块般的冷,是章小惠从未见过的疏离与对立。 顷刻,张小惠就后悔了“南枝,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不会做那种事,只是最近好多人莫名其妙跑过来,对我问东问西,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老实,在不知事情真相的情况下,是绝不会撒谎的,我不是想要跟风伤害你,才……才……啊啊啊啊……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反正我相信你就是了,你别介意,不用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我再也不问了。” 瞧着她那个手忙脚乱的心慌样,顾南枝顿时心生不忍,眼神一下子柔软了许多“小惠姐,你又没做错,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她迟疑了瞬,最后还是补了句“你放心,我跟傅总没什么的,根本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章小惠听完,整个人就像泄气球那般,猛然放松下来,她暗自庆幸,拍拍胸口说“那就好……听那些八婆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还以为是真的。” 紧接着,又非常热忱地告知她“南枝,尽管这事是假的,但作为你的朋友,又是一个过来人,我有必要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说着,眼神开始严肃起来“你现在还很年轻,是想入非非,缺乏定力的年纪,虽然从外形上来看,你跟傅总很是登对,但我私心认为,你们不是一路子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顾南枝终于归拢起自己游离的思绪,正颜对上她的脸,严肃又狐惑地问“为什么?” 章小蕙瞄她好几眼,有点难以启齿,担心会伤害到她,最后把心一横,正气凌然道“你别看我好像没什么恋爱经验,但越像我这样的人,感情那种事,越是能看得开,拧得清。像傅总那种天之骄子,如果是个普通男人,有一份相当不错的职业,相信与你在一起,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你要明白,他名下资产众多,还管理着如此庞大的上市公司,日后需要的妻子必定要有能人一般的实力,能够牵扯制衡得住他的人,而这个实力就是财力跟权力,还有互惠共生的既得利益。我不是说你不够好,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性格上有种毫无用处的清高感,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是很致命的。别人情妇这种事,对于拧得清的女人,就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逆天改命机遇,但你不同,你的清高感会让你本能地拒绝,然后又陷入一种极致的自我内耗当中,你渴望那种名正言顺,暴露于阳光底下的透明关系。但偏偏你又生在个普通家庭,做着一份上班族的朝九晚五,阶级不对等的人,是无法走到最后的,你的终点站都已经输给别人的起跑线,还争什么?只能被人一掌拍倒在沙滩上,坏了名声又失了身,搞得两头不就手。最后,伤心欲绝,黯然神伤的还不就你一个,所谓,智者不入爱河,南枝,你要永远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 第44章 on the moon 为了尽快平息这场闹剧,到了下班时间,顾南枝直接上了七十六楼,守在行政部的走廊区域,当场拦截了乔欣。 “乔秘书,您好!请问有没有时间,我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当流言蜚语传到行政部时,乔欣自然料到她会过来找人,却没想到她居然敢亲自上她们部门堵人,着实惊了下。 “好啊,没问题,去《on the moon》如何?那里离公司远,熟人也不多。” 顾南枝是个宅女中的战斗机,才回国半个月,根本搞不清东南西北,随口搭了句“我都可以。” 两人到地下停车库取车后,直接开达目的地。 “怎么是个夜总会。”她蹙眉呢喃着,面容写满了抗拒。 on the moon稍微文雅一点的翻译就是‘月亮之上’。如此文艺范的店名,还以为是间coffee house,竟然是个disco。 “夜总会怎么了,不就成年人下班消遣的好地方?顾律师,你别告诉我,你没来过。”乔欣带着轻蔑的眼神从上往下审视她。 “确实第一次来。”顾南枝老实回答。 乔欣嘴角往下撇了撇,很是吃味地说“哟!辣么纯情啊,难怪一眼被我们傅总相中。” 顾南枝懒得跟她犟,云淡风轻地说“我对酒精过敏。” 闻言,乔欣强势的面容稍微软了许多“那你不早说?” 顾南枝斜睨着她“那你不早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种杠上的架势。 乔欣看她之前纯白茉莉花的模样,以为性格比较软绵绵,没想到还挺傲娇毒舌的,一时被她呛得够厉害,面上有点挂不住,撒气道“我可不管,反正是你约的我,又不是我约的你,大不了回家走人,我车都停好了,你别指望我会调头,既然不能喝酒,那就喝白开水。”她朝顾南枝翻了个白眼,侧身开了驾驶座的门。 顾南枝侧眸觑着她,在这暗黑的车厢里无奈叹出一口气,没再跟她顶嘴,默默跟着下了车。 她自认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确实是自己先约的她,也不好挑剔什么,只能选择妥协。 进去之后,入眼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disco舞厅。 树型状的条灯幻化成五光十色的霓虹,一道一道霍然散开,快速闪烁,直打在人们的脸上、胸膛上、屁股上、还有大腿跟子上……伴随着激情四射、震耳欲聋的音频起伏律动着,舞厅里全是相互摇摆、扭贴、拥抱在一块的男男女女,正浑身投入,忘我激情地舞动着,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沉醉在纸醉金迷的幻想欲望当中。 穿着性感三点式的舞娘,在吧台正中央摇曳着火辣辣的舞姿,把气氛烘托到最顶点。 烟味与酒味混杂掺合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糜烂的罂粟,危险又诱人的气息。 顾南枝被这激情澎湃的音乐震得头痛欲裂,心脏突突突猛跳,感觉快要裂开,蹦出来似的……好难受。 她紧摁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恳求道“乔……乔秘书,真的不能换……换个地方吗?我心跳得……好厉害,头……好痛。” 在这种劲歌热舞的厅室里,乔欣压根听不清她的话,不过从她逐渐涣散的眼神,哆嗦的手脚,大概能判断出,她应该第一次来,不是很适应,有点扫兴地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墨迹?”她环顾四周,想了下,又说“要不我们上五楼那个静吧厅,环境比较惬意,还有专人奏乐,比较有情调,还挺适合你的,不过需要收些场位费,你可以接受吗?” 顾南枝听到能转场,哪还考虑这么多,顷刻点头,立即答应。 两人双双乘电梯直窜上五楼。 静吧是那种后现代主义装修风格,布局堂皇又有格调,极具奢华,正中央表演区还坐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正弹奏着德彪西的《月光》名奏曲,还挺衬合这家店的名字。 坐在高脚椅的顾南枝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新手,惊讶道“现在夜总会都发展到这种规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连锁大酒店。”她对夜总会的印象还停留在八九十年代的disco厅,也只是浅显从电影、电视剧里获取到的这方面知识。 乔欣垂眸托腮看着餐牌,酸酸嘲讽她“你究竟是哪个森山老林蹦出来的?这是本市最牛逼的夜总会,五楼以下是大众场所,八楼到十七楼是vip专场,不对外开放,至于再往上就是套房,是供那些在这里消遣喝醉的vip客人留宿的地方。” “你又不是vip,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顾南枝带着警惕的眼神环视周围,随口问问。 没想到乔欣却较真听了去,嘴噙着抹轻浮的笑,缓慢放下餐牌,蓦然抬头,非常得瑟地说“常跟傅总出来见惯世面,应酬多了,自然懂得比你多。” 这话说得…… 顾南枝侧眸斜睨她一会,决定不接她的话,心里暗自评估,觉得乔欣大气的面容下,藏着一颗小气的心,有些话听听就过,不必全往心里装去。 过了十分钟,乔欣唤来服务员,点了杯‘龙舌兰日出’,顾南枝则要了杯冰水。 “说吧,约我出来谈什么。”她开门见山地问。 “我想知道24号晚上,你跟赵主管说了些什么。”顾南枝也不跟她废话。 “你觉得是我造的谣?” “难道不是!” “你有什么证据?” “没证据,有直觉。” 乔欣咧嘴笑了两下,悠悠从手提包里掏出个打火机,点燃一根烟“顾律师,听闻你是学法律出身的,律师不讲证据,讲直觉,你不觉得丢脸,我还担心你会丢了饭碗。”她轻吸了口烟,心情大好的模样,而后话锋一转,挑衅道“不过蠢一点也没事,都能找到傅总那么大的靠山,还怕会丢了饭碗?” 顾南枝听到她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就烦,眼神凌厉起来“乔秘书,我上次在电梯里已经跟你解释得非常清楚,我相信你也听进去了,你身为他的总秘,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你明知道我跟傅总没任何关系,却硬要扭曲事实,在赵主管面前中伤我,导致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其中还有人因这桩事丢失了工作,你不会觉得内疚吗?” 乔欣嗤笑一声,轻哂道“左一句他,右一句他,叫得还挺亲密的嘛。” 复而又轻吸两口烟,朝上方吐了个烟圈,完全无所畏惧道“对!你说得没错,停电那晚,我确实打电话告诉赵晨曦,说你被困在公司的那个晚上,是傅总亲自把你接出来的,但也仅此而已,至于她为什么会胡思乱想,模糊你跟傅总的关系,那就是她脑壳长包,纯纯是个蠢货,关我什么事?难不成你认为我有十八般武艺,还能在她身上下蛊,控制她意识不成?她的脑袋她作主,我可作不了主!” 第45章 母凭子贵 良久,服务员单手举着托盘,款款走来,把一杯‘龙舌兰日出’放到乔欣面前。 乔欣斜身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蒂,举起酒杯,优雅地啜了一口,意态悠闲讽刺道“说真的,你对酒精过敏,那人生还挺无聊的,怪不得你人这么无趣,可惜了。”说完,嘴角噙着抹轻蔑人的笑,摇了摇头,甚是不怀好意的模样。 一刹,顾南枝心里掠过丝丝疲倦,心想,与乔欣这种人相处还真够累的,每句话、每个词都夹带着攻击性,看似夸你,赞你,吹捧你,实质把你贬低到一文不值,一无是处。 顾南枝顷刻怼回去“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就连活着都是件无意义的事,有趣无趣为何不能自己定义,你觉得无趣,我倒觉得是享受。”她默了默,又说“乔秘书,酒喝多了不但会伤身,还会肿脸,你还是悠着点吧。” “你……” 这女人无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一旦牵扯到颜值问题,百分百翻脸,不信你就看乔欣反应。 听到肿脸两个字,乔欣呛得噎住,反手猛拍在圆桌上,咳了又喘,丧着脸问“你今晚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些气死人的话?” 顾南枝只想尽早结束这场对话,无意与她起口舌之争,端正神色,回道“不是!我只希望乔秘书能主动找赵主管把这件事摊开来说,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闻言,乔欣气倒是顺了许多,贱嗖嗖地说“摊开来说?摊开什么?难道那晚我说的不是事实?顾律师,喝你一杯小酒而已,又不是收你金冠银冠,别太得寸进尺。” 顾南枝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低声吼道“我就要得寸进尺,怎么了!” 乔欣明显吓了跳,色厉内荏回瞪她。 气氛有一瞬的僵住,俩人如有默契般,一同默了十几分钟。 顾南枝在沉默中,也察觉到自己方才失控的情绪,缓了缓心神,试着把语调放平,冷声道“乔秘书,你为人精明,心机深沉,当然不会笨到歪曲事实,往自己身上点火。可你的问题就在于你太过于聪明了,说一半又不说,让赵主管自己去猜,不但诋毁了我,还能转手卖她一个人情,可以说达到事半功倍,两头讨好的效果,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这种雕虫小技在十八线小城镇可以说很吃得开,但偏偏你出身在一个大公司,坐到人人都想要拉你下马的高度,德不配位,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她停了一停,又说“乔秘书,人生路漫漫,风水轮流转,总有好运走到头,开始走背运的那一天,希望您能够珍重,懂得爱惜自己的羽毛。” 沉默再次袭来…… 乔欣听完,缓慢搁下酒杯,原本惨败的一张大气脸,忽而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嗤道“呵!你这张嘴还挺贱的,说我德不配位?你也配?”她翘起桌底下的二郎腿,摇了一摇,适时转移话题,说“你来公司面试那天,我听傅董事长的秘书说,他推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饭局,特意守在后台观看你全程的答辩。”她顿了一下,抬眸目不转睛盯着顾南枝微变的神色,笑得极其暧昧地提醒她“对了,就只看你一个,其他人没份。” 顾南枝刚才紧绷的心突然揪住“你什么意思。” 乔欣见她面有温怒,心凉又气爽“怎么?又想污蔑我搬弄是非?” 顾南枝一时气结,声音大了点“难道不是!” 乔欣嗤笑揶揄她“顾律师,其实你心里明透得跟块镜似的,装什么!” 她故意轻哂了两下,啧啧又道“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傅董事长养在外面的小情人,为了讨好你,便把傅董事长特意来看你面试的事,偷偷告诉了赵晨曦,谁知那头驴竟蠢钝如猪,怕你危害到她在法务部的地位,不但将你的岗位调包,还故意每天找你的茬,我当时整天整夜为这件事惶惶不安,害怕你最后承受不住职场霸陵,跑到傅董事长那告状,然后连带把我牵扯进去,那可就麻烦了,谁知……”她呵呵又笑了两下,神情有些落寞“谁知!你非但不是董事长的情妇,反而是他儿子看上的人,还真是小瞧你了,顾律师。” 顾南枝听完,两手紧握成拳,怒道“你明知道我跟他没任何关系,为何还要这样污蔑我……” 乔欣瞬时插话,用非常高调的语音,一字一顿强调着“你现在是跟他没关系,谁能保证以后没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这件事能发酵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是因为被人允许的,而那个允许的人就是傅总。否则,你觉得自己还能呆在集团?在事情传出去的第二天就拎箱子走人了。” 乔欣见她一时缄默失言,继而又沾沾自喜,轻挑道“顾律师,干嘛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你这个样子还真是令人想吐。我可以这么跟你说,要换作是别的女人跟他闹出这种桃色新闻,不管真假,按他以往的性格,你早就被开除了,可这桩绯闻沸沸扬扬闹了两个星期,你不照旧在公司里吃香喝辣?反而辞掉了那个中伤诋毁你的蠢货,难道不值得高兴?真搞不懂你在装什么,像他这种男人,你八辈子都够不着,现在不但够着了,还能得到他本人的青睐,就算只做个外室也值了,还真是羡慕你啊!” 她停住,斜眼勾起,淡淡又说着些刻薄话“你也就这张脸值点钱了,我要是你,趁着现在还年轻,能捞多少是多少,不然年老色衰,再想要找个老实人接盘可就难咯!” 许是太累了,顾南枝不想再跟她纠缠耗下去,淡然弯起一抹笑,即时反驳回去“乔秘书,谢谢你夸我年轻漂亮,也谢谢你告诉我傅总对我有意思,既然如此,我劝你在跟我讲话时,最好还是客气点,搞不好哪天我一个不高兴,在你们傅总面前吹吹枕边风,到时候,不是我饭碗保不住,而是你提箱子走人。” “顾南枝,你……” 她在乔欣准备发飙开骂时,立即结束话题,冷冷接过话“乔秘书,请注意你的仪态!既然今晚谈不出个结果,那就到此为止吧。” 乔欣在她放下逐客令的瞬间,也找回自己的理智,却又心存不甘,继而嘲讽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果然不简单,不过我想提醒你,你也没必要太过于得瑟,你可能不知道,在他身边还有个门当户对的陆小姐,那是陆氏集团的豪门千金,陆序庭唯一的接班人,是他妻子的不二人选,即便他现在对你再怎么上心,你也只能做个没名没份的外室,搞不好他对你的那股新鲜劲过去了,玩你个一两年,一脚踢开你,你连个外室都不如,得瑟什么?我要是你,就趁机耍点手段,帮他生个儿子,搞不好母凭子贵,吃不上大头,还能喝点剩汤。” 她说完,翘起一抹轻蔑的唇,好整以暇准备要观看顾南枝溃败不堪的面容,却见顾南枝仍旧面无表情,完全不搭理她,她也自觉没趣,喝完最后一滴酒水,把手机塞进包包里,非常市侩地讲“顾律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今晚是你约的我,所以这单酒水钱由你来付,谢谢你请客。” 说着,挎起包包,准备要走,在迈出两步时,又转过头,回过身,贱兮兮对顾南枝说“对了!顾律师,我差点忘记告诉你,明早我还要陪傅总到江城出差,行程安排得密密麻麻,时间赶得紧,就不送你回去了,请你自便!” 第46章 流氓 顾南枝原就没打算让她送,冷然瞧着她,根本不搭她的话,直至那抹妖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她才轻吁一口气,唤服务员过来结账买单。 “小姐,一共2336元。” 服务员报出‘天价’般的四位数,让顾南枝掏手机的指关节软了一软,“哐”一声,手机顷刻掉落到地面“什……什么!2336元!小哥,您是不是算错了。” 天啊!就一杯酒跟一杯水,竟要收她两千多块钱? 抢劫吧! 她瞪圆双眼,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根本无法接受。 “没有啊!您自己看,场位费1000元,‘龙舌兰日出’1336元,至于那杯冰水已经是免费送的了,都没收你们的钱。”服务员好脾气地解释,把一张结账清单严谨搁到顾南枝面前。 顾南枝用手指尖逐一研究那些黑体数字,眼睛眨了又眨,发现真的没有任何小数点后,既崩溃又不甘地询问“为什么场位费那么贵?” 服务员施施然地说“小姐,已经是这里最低的场位费了。” 闻言,她默默环视周围装修风格,确实富丽堂皇又金碧辉煌,也不好再无理取闹,只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四分之一的工资啊!就这么一个晚上吃光光? 问题的关键是,这笔钱花得一点都不值,她什么都没喝,这水还明晃晃摆在面前,一口都没碰过。 绝了。 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咽。 她弯下腰身,捡回掉落到地上的手机,微信扫码结账后,无精打采对服务员说“请问,能开发票吗?” “可以,要开个人的,还是单位的?” “个人就好,谢谢。” “好,我现在马上去办,请您在这里稍等。” 看着服务员越走越远的背影,顾南枝单手托着腮怔在了原位,等呀等呀等,思绪漂泊又弥漫,遥想那些平白无故溜走的现金银钞,只觉得头痛欲裂,情绪低落,心情差到了极致。 她还在懊悔中神游太虚,突然,面前来了个男人,那人容貌还行,长相中规中矩,可气质浑浊,满身的酒气,后面还跟着三个纹身壮汉,流里流气的,气派倒是气派,排场却透着股市侩般的俗。 他隔着一张桌子,问都不问,吊儿郎当就坐到顾南枝面前的一张高脚椅上,非常豪气地把一瓶阿斯蒂出产的麝香葡萄酒放到她跟前,嬉皮笑脸地说“小姐,从你刚进来开始,我就一直留意你,交个朋友怎样?” 多么无趣的搭讪啊! 如若平常,对于这种无聊搭讪,顾南枝可能会委婉礼貌拒绝,但她刚才钱包大出血,心情本就糟糕,这下脾气更是冲上了天“走开!” 她截然冷冰冰抛下这么两个字,眼皮都不见得要掀起,难免让人觉得傲慢又无礼。 “该死的女人,别敬酒不喝喝罚酒,我们龙哥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摆什么臭脸……”被她拒绝的男人没意见,反倒是后面跟着的那三个壮汉嚷得起劲。 顾南枝被几个目测看起来有一米九多的壮汉这么一吼,着实吓了跳,顷刻放下托腮的右手,愕然盯向他们。 女人的怯怕,恰好取悦了对面坐着的男人,他嘴角微微往上勾起,吹了个口哨,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错的样子。 静了片刻,用假仁假义的嘴脸,训斥道“住口!怎么说话的?咱们是斯文人,要讲斯文话,万一把这么漂亮的小姐吓坏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不紧不慢盯向顾南枝,满肚子坏心思写到脸上,眼神逐渐透出股淫秽的浊气。 顾南枝被他看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内心彷徨又无助,却又不敢浮于表面,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隔空与几个男人僵持着,就在快要露怯之际,幸好刚才去柜台开发票的小哥,恰时赶到。 小哥远远瞧见顾南枝对面坐着的赵子龙,神色怔了怔,快步走上前,毕恭毕敬颔首道“赵总好。”发票却紧捏在手,没敢呈过去。 顾南枝细细观察服务员的态度,隐隐觉得不对劲,暗想这人应该是这里的熟客,搞不好还是个有背景的人,以卵击石不是明智之举,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于是,她不再跟这人硬碰硬,径自起身,来到服务员面前,淡声说道“麻烦把发票给我。” 服务员瞄了赵子龙一眼,战战兢兢,仍旧没敢呈过去。 顾南枝眉头微蹙,隐隐有些不悦,厉声道“发票。” 闻言,坐在侧旁的赵子龙松了松衣襟,悠悠站起身,把淫秽的目光敛回,够出脖子,斜眸冷瞪向服务员,大声喝道“你耳朵聋了?给她。” 分贝直接攀升至五十度,吓得服务员背脊瘆寒,哆嗦着手,忙递了过去“是是是……小姐,您的发票。” 顾南枝伸手接过,表情依旧淡淡的,没什么变化,随口说了声谢谢,举步欲要离开。 脚才刚跨出一步,手却被赵子龙给粗鲁拽住“都还没交朋友就想走?小姐,你未免把人看得太扁了吧!好伤人自尊哦。” 他像个流氓似的,从顾南枝手上扯出那张发票,大致瞟了两眼,啧啧又道“原来叫顾南枝,名字怪好听的,很衬你。”说着,抬起一只手,像是抚摸稀世珍宝般,缓慢地、猥琐地在顾南枝的下颌与脸颊,轻揩了两下。 顾南枝被他这么一摸,顷刻之间,头皮发麻,心下重重打了个咯噔,条件反射般搡开他的手,心生胆颤,却又面容镇定地说“先生,既然已经拿到联系方式,可以放我走了吗?” 赵子龙最喜欢这种纯情小白兔,不情不愿玩起来才有意思,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痒,淫秽再次浮上面容,痞里痞气道“急什么,先把手机交出来……” 也就在同一时刻,五楼电梯“叮”一声响起。 梯厢里走出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其人长相斯文,隐隐透着股书卷气,乍眼一看,完全不像出入夜总会的人,倒像某个剑桥大学里教书育人的年轻教授,浑身散发着温文儒雅的气质。 男人徐步走进厅吧,身后跟着夜总会的七八个部门高管,惯例过来巡视。 他穿着一套熨烫服帖的纯黑色西装,身材修长又高大,看上去很是瘦削,可长年健身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体型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衣服下,必然藏着一身结实的肌肉。 “那边什么情况?”才刚踏入厅吧,便听到股嘈杂的人嘘声,混杂着女人哭哭啼啼的求喊声,不禁眉头深蹙。 刚跑过来的厅吧经理诚惶诚恐回话“祁总,是……是龙哥,刚刚在这里看上了个女人……” 赵子龙是这家夜店的二把手,经理也不好说得太细,尽量往明里说,越说越发怵,顺手抹了把额间溢出来的虚汗。 祁砚川整理着袖衣上的腕扣,顺带瞄了眼腕表,眼皮都没掀起,冷声道“既然是阿龙看上的女人,就带她到套房玩,别在这里惹人注目,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经理默了默,嘴巴打结,开始支支吾吾解释“我也知道,麻烦的是……那个女的不愿意,哭着喊着要走,还说要报警,但龙哥那边又不肯放人,您说……这事……” 第47章 被打被猥亵 祁砚川眼神透着冰冷,无情说道“这种事还要问我吗?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叫他拖出去外面搞,干净利落点,别影响到门店形象,事后如果那个女的报警,会很麻烦。” “是是是……我现在马上过去……” 冷漠之人心硬如磐石,对于前方女人凄凉的哭喊声,祁砚川完全无动于衷,亦毫无心理负担。 只觉得这声音吵、且刺耳。 他带着不耐的神色,略微扫了眼前方,便又转身,对着几个部门高管不知交代了什么,起步欲要离开。 脚才刚跨出一步,后面“咣”一声脆响,传来玻璃瓶敲击硬物的声音。 “塔娘的!你这臭婊子居然敢打我。”被酒瓶敲击到后脑勺的赵子龙,两眼瞪得极大,正躬身捂住鲜血直流的伤口。 “龙哥,龙哥,您没事吧……” “啊……赵总,您还好吧……” 顿时,方寸大乱,众人一窝蜂涌上前,检查赵子龙头部上的伤。 电光火石之际,顾南枝灵光乍现,捉住逃走的绝佳时机,趁乱往空隙处钻去,猛朝电梯口冲。 还没跑出十步,飞扬的马尾便被后头追赶上来的保镖给狠狠揪住“该死的女人,打伤人还敢跑!” 保镖连拖带拽,把人丢到赵子龙面前。 怒红双眼的赵子龙用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紧扣住她的下颌,眼神透着股狠劣劲,欲要把扬起的这个巴掌往死里给甩过去。 一刹间,又串想起,待会在床上办事的时候,如果看到一张被打肿的脸,对自己感官体验很不好,不能做到尽兴,便截然放下欲要拍打下去的巴掌。 但憋屈在喉咙里的那股晦气,实在难以咽下去,于是,捏住下颌的手,猛然一个用力,一甩,便把顾南枝狠狠摔到吧台一张摆满酒瓶的长型桌子上。 “砰——”一声,接连又“咣咣咣——”好几声。 酒瓶碎落一地,酒水溅射到她的身上,而她的左侧额重重撞倒在吧台的一个锐角上,鲜血倏然从额角溢了出来。 起初,她还未反应过来,眼神有点钝,只听到耳边“嗡”一声响,脑袋出现短暂的晕眩,而后视野一片黑漆,感觉胃里翻腾,非常恶心,好想吐,好想把里面的黄胆水全部吐出来,但她没有,她呆呆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直至周围传来一把非常尖锐刺耳的女高音 “啊——那女人流血啦——” 这时,她才稍有点反应,用手肘支撑着地板,匍匐坐起,期间,地面上的玻璃碎深扎进皮肤里,她吃痛,才渐渐觉知到额角传来丝丝麻的痛辣感,又伸手摸了下。 蓦地,手指尖全沾满鲜红浓稠的血液。 缓缓滑落,直往手掌心流去,把玻璃碎片浸染成刺目的血红色。 这样的颜色,让她联想到那场车祸,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游离涣散,再次陷入那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原本,她应该要喊的,喊救命、喊警察、喊表姐、喊爸爸、喊哥哥来救我…… 可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卡住了,声音死死掐在里面,无论她如何张大嘴巴,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这种失控让她恐惧,她哆嗦着身,眼泪呜呼而至,汩汩滑过脸颊,与鲜血融合交织在一起,缓慢滴落在衣襟上,把衣服点点染红,像只受伤的小刺猬,蜷缩着身,断然隔绝周围所有人的靠近,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厅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全部往这边跑来,却愣怔只敢做个旁观者,对于发抖坐在地板上的女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慰问去。 赵子龙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打这个女人,只想跟她共度春宵,风流缠绵一整夜,做些爽炸天的事,没想到这女人反应这般激烈,不但反抗他,还如此不经摔,只是轻轻甩她一把,竟把头都给磕破了,也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小脸蛋会不会毁容? 正当他斟酌着要带人去医院,还是先上去开房时,便见祁砚川领着一班人马走过来,他面容沉着,眼神却透着股阴鸷之气,阿龙本就敬重他,这下,见他过来巡视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满场乌烟瘴气,一时惧怕,谄媚一样跑过去“祁哥,抱歉抱歉!我现在就把人给带走。” 祁砚川冷睨着他,隐隐有些发怒“阿龙,你还想把人给带走?这么多人看着,这女人你还敢碰?” 赵子龙权当他在说笑“祁哥,您放心,我担保今晚这事没人敢说出去,我不到上面玩,带她去娇姐那边玩。” 娇姐是祁砚川公司旗下会所“夜色明珠”的老板,手下美女无数,阿龙都玩腻了,想换个口味,来点清新脱俗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祁砚川面色一点一点沉下去,讥讽道“你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想让我放心?娇姐那边你可以去,但不能带这个女人去。” 赵子龙没敢忤逆他,但心头那种床第之欢实在想要得紧,便用商量的口吻,油腔滑调跟他耍太极“祁哥,我手上药多得很,一点下去,保证这个女人被我搞得飘飘欲仙,连她妈是谁都不知道……” 祁砚川听得有些费神,干脆利落道“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闻言,赵子龙僵了一僵,熟知他的作风,没敢再坚持下去,之后,自己为自己找台阶下“是是是,祁哥说什么就什么,前天店里来了批水灵货色,操起来都一样,我这就带兄弟们上去。”说完,非常不舍地斜瞄了好几眼顾南枝,才不情不愿领着好几个人往电梯口走去。 在他离开之后,祁砚川漠然扫向还坐在地板上颤着身的女人,淡淡对手下吩咐道“先清场。”等人全部遣散,才缓缓走到女人身旁,好心欲要将她扶起。 “小姐,你没事吧?” 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吓傻了,还是在装蒜。不但没把手伸过来,反而愈加害怕,全身哆嗦着,拼命向后挪动着身体,惊恐大叫“不准碰我,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瞬息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可能应激了! 而后,立即停住脚步,用一种轻松的笑声缓解她的情绪,向她解释道“小姐,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对你完全没恶意,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头上的伤,帮你做包扎处理。” 说着,一步步缓慢靠近她,又好意地倾下身来,安抚她“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来,把手伸出来……” 顾南枝仍瑟缩着身,用惊恐的眼神戒备他,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地喊“走开……你们是一伙的……走开……别碰我……” 声线哽咽中夹带着沙哑,祁砚川愣了一愣,双手举高,做出个投降的姿势,无奈道“ok!ok!我不碰你,我马上离开。” 尔后,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两米之外的一张高脚椅旁。 就这么紧盯着还在发抖的她…… 第48章 报警 几人就这么隔空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顾南枝原先溃散的意识开始逐渐清醒,她环视了下周围,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提包上,匍匐着身,欲往提包的方向爬去,手才刚挨到包包,便被祁砚川的一名助理兼保镖给无情踩住“你想做什么。” 一句非常冰冷的警告。 霎时,她的手指关节被鞋底重重压制着,虚汗直冒,牙关痛得直打颤,可她却紧紧抿住唇,不让一丁点求饶的话脱口而出。 祁砚川静静瞧着她那个倔强样,漠然的眼底不起丝毫波澜,薄唇微微朝上勾起,噙有一抹玩味的笑,慢声说了句“阿宏,放开她。” 前方,那名叫阿宏的男人立刻松了脚。 手得到自由的瞬间,顾南枝如获新生,顷刻拖着地面上的提包,把它揽进怀里,眼神戒备地盯着祁砚川。 他慢条斯理走了过来,倾下身,不咸不淡问“想报警?” 刹那,顾南枝怔住,神情透着失慌与惊愕,在快要露怯之际,点头之时,又警惕般地摇了摇头,说“不是。” 祁砚川只觉得她在玩猫捉老鼠的把戏,侥有兴致向她解释“小姐,你不必害怕,大可以报警,我们是正经生意人,敞开门来做生意,自是默认‘顾客就是上帝’那一套准则。”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顾南枝终于肯抬起头,认真端详他的脸。 如非亲眼所见,真的很难联想到,此人竟跟那个龌龊猥琐的龙哥是一伙的,他身上完全没有地沟流痞的市井之气,反而学院特质浓郁,谈吐斯文,面相又温和俊朗,如果不是那双阴鸷的眼睛,顾南枝就真的信了。 “先生,我……我不会报警的,你可以放我走吗?”她抽抽泣泣说着些并不完整的话,眼眶噙着的泪欲流非流,看起来十分楚楚动人。 祁砚川有一瞬的失神,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很快,他面色如常,对着她轻笑点头“当然。”默了默,又关心询问“需要送你到医院包扎伤口吗?” 顾南枝拒绝得比闪电都要快“不用。”发现自己口吻过于激动且无礼,害怕再次惹恼这个人,又怯了怯身,低头小声道“我可以自己打车去。”说完,拎起包包,艰难又迅速从地面爬起,故作淡定朝电梯的方向迈去。 下了一楼,出了夜总会,顾南枝紧捂住额头上的伤,直接窜上路边口一辆出租车,急道“司机大哥,麻烦送我到附近警察局。” * 女人走后,阿宏挠头不解“祁先生,就这么轻易放走那个女人?” “不放走她,难道要杀了她?” 阿宏像是被这句话给噎住,小声劝说“倒也没那么严重,至少要给她点教训,恐吓一把也好,万一那个女人出去报警怎么办?” 祁砚川拍拍他的肩,在一张皮质沙发坐了下来“放心,她百分百会报警。” “那您还放她走?”这下,阿宏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祁砚川没回他的话,悠闲地从衣兜里掏出个银色打火机把玩着“最近警察那边盯得紧,手头那批货出不去,她出去报警也好,又没受到实质性伤害,阿龙最多拘留个十五天,给警察一个搜罗逮捕的借口也好,这样我们以后才好办事。” 阿宏似懂非懂“那,要不要事先跟龙哥对对口供?” 祁砚川笑了笑,不答反说“不急,让人到前台盯着点,等下会有电话打过来。” 二十分钟左右,电话果然打到前台。 当祁砚川领着一班人马风风火火赶到警察局时,正好看到坐在办公区的顾南枝,她面色看上去很不好,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对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头上捆了条医用绷带,手脚上的浅伤涂了些碘伏,周身颤抖得厉害,远远瞧去,还真有点弱柳扶风的韵味,惹得对面女警官心生怜悯,柔声安抚她“小姐,你别怕,在夜店猥亵你的那个人,已经被警察逮捕回来,等下做完笔录后,便会关进看守所,不会再伤害你了,来,先喝杯水压压惊。” 话音刚落,才到局的阿龙便冲了进来,接连推翻两张桌椅,正大步流星朝顾南枝的方向冲去“臭婊子,不过摸你一下,亲你一口,竟敢告到警察局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来夜店找激情的人,装什么青天大白莲@#¥%&*” 他那样狰狞的面容,污秽的言语,让原就吓得魂飞魄散的顾南枝全身毛孔张启,条件反射般跌落下椅,不停往后瑟缩着身,挥舞着手,大声喊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而在他快要扑到顾南枝身上时,幸亏办公区里两名警察反应及时,快速制肘住赵子龙,把他死死摁到地板上,厉声喝止道“这里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吠什么吠……”说着,便粗鲁把他扣押起身,直往审讯室押去。 祁砚川静静瞥了眼还蜷缩在地上的顾南枝,没多留,也跟着进去做了份详细笔录。 等他从审讯室出来时,顾南枝还坐在办公区。 那女人似乎比刚才还怵,整个人呆呆的,像是吓破了胆,手脚虚抖得厉害,捧着的那杯白开水,看情况都凉了大半,她竟一口都没喝。 “顾小姐,需不需要我重新帮你换杯热的?” 女警官亲切走过来,见顾南枝三魂不见七魄,没等她点头,径自抽出她手中的水杯,直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经过隔壁桌看到祁砚川,脸颊微微泛起红润,指了指水杯,问“先生,您需要吗?” 祁砚川把手指举至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 不知为何,那女警官的脸竟比之前还要红些,僵硬点着头,手忙脚乱往饮水机走去。 过一会儿,女警官折返回来,再次把水杯放到顾南枝手上,柔声细调安慰她“别担心,那人已经扣押在看守所,他伤害不了你的,先喝点水暖暖身子。” 通常,人在落魄之时,最难以承受的就是别人的小恩小惠,更何况,还只是个陌生人,对于这种从缝隙里钻出来的温暖,她无从抵抗,顷刻红了眼眶,小声回了句好后,便低着头,默默啜了口杯里的温水,不过表情仍旧木木的。 女警官见她满身的伤,实在可怜,又说“顾小姐,口供已经录完,你现在就可以回去,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家人,让他们过来接你?” 闻言,顾南枝下意识张了张嘴,许久才又说了声“好”。 等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时,才静静想起,“家人”这两个字于她而言,是个多么遥远与陌生的名词啊! 她有很多的家人,可谁才是她的家人呢? 虚假的家人,她不想求助。 真正的家人,又害怕他们担心。 她能求助谁呢? 失魂落魄间,手腕乏力,手机倏然摔落到地面。 那女警官见状,先她一步,弯腰去捡手机,屏幕这时突然亮起,铃声袅袅而至——有电话打了进来。 女警官瞄了眼显示屏上一连串陌生来电,又瞥了眼意识涣散的顾南枝,犹豫了瞬,问“这个电话我能接吗?” 顾南枝现在脑子乱成一团,压根没心情思考那么多问题,当即点了点头,女警官见她反应实在呆滞,估计不能做到冷静思考,便好心按了接听键“您好!我们这里是警察局,请问您是顾小姐哪位?” 第49章 今夕是何夕 女警官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往门外廊道走去,不知说了什么,通话很快结束,她折返回来,安慰顾南枝“放心!我刚才已经通知你朋友,他大概一个小时就赶到。” 顾南枝颤抖着手,喝了一口温水,木然说道“好,谢谢你。” 其实,她根本听不清警察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回答她的问题,脑海里不停盘旋着今晚在夜总会发生过的事。 那些与现实生活如此割裂的画面是真实存在的吗?她真的被人猥亵?被人打了? 白天还是写字楼里的一员,到了晚上,竟进了警察局,好不真实哦。 她为人温和,圈子简单,向来不轻易与人起冲突,更不会到夜总会那种人流混杂的地方去,现在这副鬼样子,明天还能上班吗? 如果回到公司,见到哥哥,他会作何反应? 必然会问她满身的伤是怎么弄来的。 要她如何答? 就说不小心磕到好了,但手脚上这些密密麻麻,被玻璃碎片溅到的伤口又如何解释呢? 他肯定不信。 以前连酒都不让她喝,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去了夜总会,他会如何作想? 生气?责备?还是从此以后再也不理她? 她不要这样…… 正自恍惚,思绪游离间,警察局门外快速停了三辆车,下来一位风尘仆仆的男人,后面跟着个司机,还有三五个保镖。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办公区,顷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呆头呆脑愣坐在椅子上的顾南枝。 为首的男人一眼锁定她的背影,越过众人,直接朝她走去,每踏一步,心便会停滞一分,只感觉脚下的步伐有千斤重。 他满眼惊愕地从后面盯着浑身是伤的她,眸子幽深不见底,却又逐渐透出层层水光潋滟,像是那种极致压抑过的痛苦,永远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敢把那只微颤的手,轻轻搭到她的肩膀上,柔声唤了句“盼盼。” 那声音自远而近,飘来又远去,不像现实的产物,似乎从悠远的记忆飘忽传到她的思绪里,直接窜进耳膜,幻化成一帧帧过往的画面,那个熟悉的某人,现如今已遥不可及。 她一时还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想用尽毕生的力量,牢牢拽住那把声音,不要让它消失在自己漫漫沉寂的生命长河里。 她好孤独。 真的很需要他。 于是,身子比脑子转得快,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以音色定乾坤,触电般弹起转身,毅然决然扑进男人的怀抱里,失声痛哭起来“哥哥,我好害怕,好怕……” 一刹,沙哑得如同锯木发出的声音,带着囫囵的呜呜音,响彻整间警察办公区。 众人瞬息定在原地,不禁侧目同情起来,只因那女子哭得实在过于凄凉。 他小心翼翼把她揽进怀里,第一时间去安抚她 “盼盼别怕,没事了,哥哥在,没人敢伤害你的……” 男人说出来的话很轻很柔,是那种哄逗孩子般的语气,安抚人的动作也很轻很柔,生怕一个用力,她就会碎掉似的。 可面容渐渐被一层戾气所覆盖,浑身透着冷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信号。 一旁女警官几度犹豫,蹑足走上前,不确定询问“您就是傅先生?” 傅既琛这时才缓过神来,冷静答道“对,我是。” 女警官稍有顾虑,心里不禁嘀咕,不是说朋友吗?怎么这下又变成哥哥了? 不过想归想,见眼前女子如此依赖他,也没深究什么,如实地说“刚才顾小姐在夜总会遇到一位喝醉酒的男士,欲要对她行不轨之事,不过请您放心,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傅既琛听了没说话,脸色非常阴沉,目光缓缓扫向四周,最后定落在隔壁桌的祁砚川身上,许久未曾移开。 那女警官又说“傅先生,我们警局医疗装备有限,只帮顾小姐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她手脚上的伤还好,伤得并不重,头部比较麻烦,是受锐器撞击所致,估计要缝针,您还是快点带她到医院看看比较好。” * 十几分钟过后,做完一系列简单循例问查,傅既琛留下两名保镖处理稍后事宜,便抱起熟睡的顾南枝出了警察局。 走出大门口,他才收住脚步,转身盯着后面跟出来的人,问“是你的人打伤她?” 语调稀疏且平淡,却寒得发瘆。 祁砚川稍稍僵住,温和的面容闪过一丝内疚“抱歉,我不知道她是你妹妹。”他停了一停,又说“放心,我会给你个交代。” 闻言,傅既琛面色平常,只唇角勾起一丝讥诮般的笑,没再看他,抱着熟睡的顾南枝直接跨上后车厢。 见两辆车渐渐驶远,直至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一旁阿宏抹了把额间虚汗,才敢发言“祁先生,您说阿龙怎么就那么倒霉?那女人全身装扮看上去都不超过五百,居然是傅先生的妹妹,也没听说傅修文有个女儿啊!难道是个私生女?都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妹妹,真是踩了狗屎运了。” 他咽了下口水,欲言又止地问“阿龙接下来该怎么办?” 祁砚川轻捏着眉心,神色看上去非常疲倦,上车之后,对着开车的阿宏,淡淡吩咐道“这事由你来善后,就解决上半身吧。” 车已驶到中途,阿宏早就把刚才那个问题抛之脑后,霎时有点懵,反问道“解决什么上半身?”一瞬之后,猛然明白过来,眼里有骇色“祁先生,也不至于吧,阿龙好歹跟了你有十年,再说,那女人只是受了点轻伤,被揩了点油,又没失身,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听罢,祁砚川身体往后椅去,语调透着懒散,说出来的话却近乎无情“我就看在他跟了我有十年的情面上,才只处理上半身,倘若不然,他下半身也别想留了。” 阿宏紧张干咽一口唾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窗外霓虹驰骋而过,闪烁映照在祁砚川温和的面容上,过了一会儿,他忽而闭上双眼,平静道“阿宏,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我们跟名仑还有很多生意上的来往,我不想得罪傅既琛,至少不是现在。” 又过了会,他闭阖的双眼忽而张开,冷然抛下句“人各有命,要怪就怪他命格层次太低。” 阿宏愣了一愣,连说三个是,没敢再接话。 夜色愈发地浓稠…… 当傅既琛把顾南枝抱进家门口时,出来迎接的几名保姆怔然僵在原地,对于眼前这番景象,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更多的是不相信。 毕竟在这里工作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傅先生带着个女人回家,心下暗自猜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陆小姐? 傅既琛吩咐保姆准备盆热水与换洗衣物送到他的房间,上楼之后,帮顾南枝擦过身,换完衣服,私人医生随之赶到。 萧医生在她额头缝了三针,打了支破伤风,又对手脚上的伤做了细致的消毒处理,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带着护工助手们离去,临走时,又苦口婆心对着傅既琛千叮万嘱“傅先生,这位小姐额上的伤很深,都见骨了,一定要静养,这个星期是关键,可千万要让她忌口,饮食清淡点,别吃些刺激辛辣性食物,更不能让伤口沾到水,否则发炎会留下疤。” 傅既琛专注听着些注意事项,送走医生后,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久久未曾离去。 这样子静静瞧着她,才发现她真的变了很多,跟以前很不一样,睡相看上去斯文又娴静,从不会东倒西歪,呼吸的节奏平缓有序,甚至还带着点酣甜,只是紧蹙在眉间的那缕轻愁,实在让人看得揪心,像是做着什么可怕的梦魇,又不敢呼喊求救。 他一时心疼不已,伸出一只手轻抚在她的眉梢间,希望能抚平她的那缕轻愁,而后,沿着鼻梁骨慢慢往下滑,来到她的唇边,辗转须臾,最后,整只手伏在她的脸颊处,眷恋般摩挲着,视线久久镶在她额头伤患处,过了一会儿,自然而然俯下身,在她额侧边做了个非常轻非常浅的吻,语带迟缓地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直至手机电话响起,他才接听着关门离去。 第50章 住在哥哥家 翌日,当顾南枝从床上转醒,太阳炙热的光已出现西斜的迹象,浑浑噩噩睡到下午四点多。 她晕头晕脑地撑靠在床头边上,一时还摸不着方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两眼眯成一条直直的线,缓缓扫视着周遭环境,头疼得要命,身体又麻又酸。 “这是哪啊?不像我家。”她懵懵懂懂地自问自答,显然把昨晚在夜总会发生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 目光扫到衣帽间,最终定格在一个移动衣架上,那里正挂着件男士西装外套。 等等。 这是个男人的房间? 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瞬息清醒过来,头像炸开一样,绷紧着背脊,胡乱去摸索自己的身体,发现身上穿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明显大了好几个码数。 是件男人的衣服! 她为什么会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醒来? 对了,昨晚她跟乔欣去了夜店,在结账离开时遇到个流氓,满嘴的污言秽语,又被猥亵又被甩得头破血流……但是,她记得自己跑出来了呀!还报了警,傅既琛还到警察局去接她。 难道是在做梦?她没能逃脱那个淫虫的魔爪? 这里是…… 她猛然打了个战栗,拼命去解衣服上的纽扣,想要脱掉睡衣,检查自己的身体,当纽扣解到第三颗时,门忽地一下子拧开,傅既琛便非常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 入眼就是,一个苍白羸弱的女子,疯狂去扣身上的睡衣,衣服已脱到大半,绸缎丝滑的面料顺着她白皙娇嫩的皮肤滑了下来,露出右侧肩大半的肌肤,还有若隐若现的前胸丰盈,画面香艳垂涎,实在诱人。 只需一眼,他竟全身燥热起来。 她见到来人是他,反而瞬间定下心,方才淤塞在胸腔的恐惧倏然消散,放宽心地拍了拍胸口,待至触摸到光滑裸露的肌肤,才猛然醒觉自己正做着件蠢事,又快速把下耷的衣服往上扯,转身背对着他,手颤身抖把纽扣扣回去,还娇里娇气假模假样教训他“你……你为什么不敲门……” 他没接她的话,整个身子倚在门槛边,静心等候她把纽扣扣好后,才走到床沿处,侧身坐了下来。 感觉到微微凹陷下去的床边,她正要开口训斥他的无礼之举,他却双手搭在她的两臂,把她整个人又转了回来“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 如此正经平常的对话,倒反衬托她思想上的龌龊,她一时惭愧,羞懊不已,快速把眼帘垂下,乖乖抬起头让他检查。 他两手捧住她的脸,灼热的气息轻洒到她的脖颈肩,无由来地,一下子心乱如麻,那种被成熟男性包围的气息让她神魂颠倒,她忽而紧张不已,用颤音问他“哥哥,好了吗?” 他不答反笑,眼睛肆无忌惮在她脸上流连,不着重点地问了句“你很紧张?” 她一时听傻,不知道他所问何意,刚才蹦跳的心乱撞不已,没头没脑说了句“我肚子饿了。” 可能刚睡醒的缘故,她眼睛里没有太多神采,看上去有点憨,但又憨得很是可爱,他不禁莞尔,指了指衣帽间叠放着的那套女士休闲服,说“衣服放在那边,等下到浴室用热毛巾擦过身就下楼吃饭,手脚上的伤还未结痂,这两天不准洗澡。” 由于他靠得实在太近,身上那股余温熏得她有些迷糊,她一时忘乎所以,像回到过去那般娇娇嗲嗲嗔他“哎呦,我知道啦!怎么这么啰嗦,你再不出去,我就要饿扁了。”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像是训他,又像在撒娇,反正不再是生疏的口吻。 她显然察觉不到,小嘴仍在不停嘀嘀咕咕着,他却已动容不已,再次捧起她的脸,在她秀气的眉心骨,做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柔声细语地说“知道就好,我先下去等你。” * 擦过身子,换完整套衣服,顾南枝沿着阶梯,蹑手蹑脚走下了一楼。 她的心还在为刚才那个吻而小鹿乱撞,思绪混乱不已,正忖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傅既琛时,恰好被一把陌生的男音分散她的注意,她循声走去,越过一条廊道与观赏鱼区,来到会客厅。 沙发上,傅既琛长腿交叠,神态专注地审阅着向恒递过来的文件。 顾南枝远远站定,整个人就怔怔僵在了原地,一时露了怯,忽地转过身去,碰到侧旁一个大型落地花瓶,幸好没摔,却也惹出不小的骚动,顷刻引起会客厅两个男人抬眸。 “站住。”没跨出几步,便被一把熟悉的男音所唤住。 她愣了愣,决定装聋作哑,却又听到后面傅既琛理所应当命令她“过来。” 她只好转身,心虚地瞄了好几眼向恒,举步不定,犹豫不前,最终抵不过傅既琛不耐的神色,干咽一口气,面如死灰状走了过去。 向恒是傅既琛的特助,大公司里,能做到那个段位的自是无人不识,顾南枝是认得他的,可他并不认识顾南枝,看到她穿着身居家服出现在傅既琛家里,截然惊了一把,下意识做出个惊掉下巴的表情包,不过见惯大场面的他,很快又把下巴给缝合回去,非常知情识趣地说“傅总,这份融资计划书我先带回去,财务部那边,我会让他们这两天,尽快把这个季度的净利润表更新出来。” 傅既琛无意与他详谈,随口应了声让他回去,目光始终定落在顾南枝身上,看着她越走越近,一时心间灼热,便伸出手勾住她的柳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你干嘛!”顾南枝骇然一惊,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做贼心虚地环视四周,发现向恒早已人去无影,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这把模样着实让他心神愉悦,不禁莞尔调侃道“不是说肚子饿吗?躲什么躲?” 通常只有做了坏事的人才会躲,对啊,她一来没偷鸡,二来没摸狗,躲什么! 不过,想是这样想,理也是这么个理,年纪轻轻的她,还是隐隐被气了一把,扬声反驳道“谁躲了!”发现自己语气刁蛮后,又刻意放低音量,轻轻说“你先放开我。” 闻言,那人非但不松手,反而笑兮兮盯着她,像逗弄小猫咪似的,一眼就把她看个透彻,她愈加羞愤起来,气恼道“你今天不是要到江城出差的吗?怎么还在家里。” 他听闻,先是一愣,垂眸打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你怎么知道?” 傅既琛的行程,除了总办的几个秘书助理,就没人知晓,她暗自咬舌根,怪自己鲁莽,眼里闪过一丝的慌,结巴回道“我……随便猜的。” “猜的?”他笑了笑,不甚在意,也没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停留,唤来保姆摆盘上菜,便牵起她的手,往就餐区走去。 她虽愚钝,但人不傻,保姆们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余光她是明白的,但好在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家政人才,察言观色那套已经做到炉火纯青,她们很会收拙,也懂得藏匿,最起码不会把狗仔队那套明目张胆的丑态端于人前,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倒也能配合着演,甜甜说了句“谢谢阿姨。” 那保姆只不过拉了把椅子让她入座,没想会受到她如此真诚的谢意,一时红了脸,推搡着说“顾小姐,您太客气了……应该的……” 她这个甜糯与人交流的模样,像极小时候犯了错,窝在张嫂怀抱里,千求万求,求张嫂不要给奶奶打小报告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柔软几分,接过一旁保姆呈来的白粥,放到她面前,声音刻意压到最低,是那种哄人的口吻,说“先喝点粥,医生说要忌口,伤口结痂之前你只能吃这些。” 她一眼扫过,目之所及,在这张奢华的檀木大餐桌上,真的寥寥几道无油青菜。 尽管她不是那种大鱼大肉之人,可一想到,连上几个星期重复吃着这些,难免觉得有些丧。 他浑然把她这点小情小绪瞧进心里,沉吟着哄她“不准说不,我陪你吃。” 她才不信这种骗人的行当话,顷刻撅起嘴巴,无理取闹道“你就只陪我吃一餐,当然受得了啦,又不像我天天吃。” 他忽而怔了瞬,微勾起唇边向她保证“天天陪你吃。” 她听后有点发虚,一下子变成尊佛,入定不动,脑海里不停飘絮着“天天”两个字。 什么意思? 是以后都要陪她吃? 也就是说让她住在这里? 答案一旦敲定,她立马慌住,试探性使唤他“哥哥,等下吃完饭,你要送我回家。” 没想到,他竟一口拒绝“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等伤口拆线后才能回去。” “谁说的!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她赌气地摆出张臭脸。 他却不为所动,眼球自动转到她额头的伤患处,唇角微勾,像在嘲笑一个发脾气的孩子般,既无奈又宠溺地提醒她“你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 字面意思非常直白,就是说,有能力照顾自己的人,是不会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显然她没这个能力。 她气到不行却又无从反驳,只好摆出一副再也不理你的倔样,径自喝着碗里的白粥,心里暗暗琢磨着: 既然你不肯送,我就自己打车走! 第51章 灰姑娘的水晶鞋 夏日的夜,黑得晚。 饭后六点多,天色还亮乎乎,大大的咸蛋黄高悬在西斜。 心情大好的顾南枝在手机软件预约网车后,便麻利跑上楼收拾衣物,准备回家。 东抄西翻,傅既琛整个房间被她揭了个遍,都没能找到她昨晚穿着的那件西服套裙。 在哪呢…… 正自焦虑烦闷之际,手机响起,第二个不幸消息接踵而至。 网约车师傅打来电话,说她手机定位在一带富人区,需要过车检,他没法开进去,让她快点取消订单,她好言劝说着司机,让他稍等,自己会想办法帮他过车检,并承诺付他两倍的车钱,司机听完,左右为难,最终衡量后,还是决定不接这种费时又墨迹的活,断然拒绝她,她没辙,只好再次下单,随后,得到的几次回复跟之前一摸一样,便默默打消这个念头。 傅既琛陪她吃过晚饭,便一头扎进书房里,连续开了几个小时的视频会议,都不见人出来,眼看天已经黑得发青,她才下楼,想着走出富人区,再另行做打车的想法,可走至大门铁栏处,便看见好几个黑衣保镖,像尊雕塑般严肃站岗在那,一动不动,喉咙说破了都不肯放人,并凛然告诉她“没傅先生允许,她不能离开这里。” 她只好折返回去,找傅既琛谈。 谁知,他这视频会议开得无比漫长,竟比那七天“大姨妈”还要长,眼下十点钟都过去了,还不见人出来。 怎么办? 她蹲在门槛已经两个多小时,整个人又虚又乏。 不知道是蹲的姿势不对,还是时间过于冗长,一时脑袋供血不足,“噗”一声,人朝侧,便重重摔了下去,狼狈倒在地面。 晕得不省人事。 “醒了?” 凌晨两点多,顾南枝才悠悠从床上睁开双眼,她头还晕呼呼的,神色昏沉看着傅既琛,傻乎乎问“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书房门口晕倒都不记得了?”傅既琛无奈叹出一口气,好像拿她没辙似的,伸手去抚摸她的脑袋瓜子,指尖顺着她的额间慢慢往下滑,轻轻扫过她的眉心骨,放柔声线说“下次你要找我,直接开门进来,不要一声不吭等在门外,你知不知道,蹲久了是会休克的。” 她怔了一怔,有点发虚,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心急着要走,又不敢打扰到他工作,便选择等在门外。 毕竟,她已经带给他太多的麻烦,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可到了最后…… 她又犯蠢了,是吗? 哥哥这么晚还不睡,一直守在这里,是要等她醒吗? 那多累啊! 一想到这,愧疚的泪扑簌而至,她抽泣地呢喃着,不敢去看他,眼睛盯向天花板,孜孜不倦重复着“哥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胸腔溢满许许多多的矛盾,内心分裂成两个人格,一个对她说,快抓住他,他以后就是你的了,另一个又说,他是别人的,你要点脸! 只觉得傅既琛越是对她好,她越是羞愧难当。 “傻瓜,又没怪你,哭什么。”他最见不得她流泪,一时慌乱不已,连忙抬手去擦她的泪。 过了一会儿,见她情绪已稳定,转而又说“盼盼,哥哥不是不让你回家,可是你一个人住,身边又没个熟人照料,我放心不下,答应哥哥,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等伤好以后,我会送你回去的,留下来,好不好?” 又是那种哄小孩的语气。 她原想说不好,可她没办法拒绝这样温柔的他,于是,着了魔似的点头答应。 也不知道傅既琛用什么理由帮她请的假,这几天,不若以往,那些有事无事总打电话,催她要这个,问她要那个的同事们,什么盖章文件、什么开庭资料、什么合同文书……统统熄了火,半个电话都没打进来,她倒乐得个清闲,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所以,当表姐把电话打过来时,她先是愣住,一分钟过后才去按接听键。 “顾南枝,你怎么每次都磨磨叽叽的,接个电话都那么久,像个老太婆似的慢吞吞,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年轻人的自觉!我明天电影上映,你记得请假过来支持我。” 听到这,顾南枝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没心没肺的她早已经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电话静了有60秒…… 没等到她的回话,刘存真自动脑补出她被单位压榨欺凌的画面,便满腔泄愤地嚷起来“怎么不说话了?你不要告诉我,那份七千多块钱的工作,连个假都不准请,是要卖身吗?” 暴脾气的她大概骂了有十几分钟,最后竟说要打热线投诉电话,直接投诉到她本单位去,吓得顾南枝快要酿出心脏病来,赶紧好说好商量,把那晚在夜店发生的事如实告诉她。 通篇听完,刘存真开始的时候非常火大,一直爆粗口,让她起诉那个流氓,直至听到她现在人不在家,忽而笑逐颜开,不着调地问“也就是说,你现在住他家?” 顾南枝默了一会,才听出她话有所指,红着张脸,毫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是没一起住过。” 刘存真却说“那可不一样,以前你还没成年呢,现在都已经二十三了。” 顾南枝听得有点发昏“二十三怎么了?有什么不一样吗。” “宝宝,二十三都成年了,当然要做些成年人该做的快乐事。” 起初,她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成年人的快乐事,下意识张开嘴巴,准备问个明白,撂个清楚,待至刘存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噗呲一声,笑得暧昧又轻浮,她才瞬息反应过来自己又上了艘贼船,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至四肢,羞愤骂了句“龌蹉!你思想不端正,以后不准找我。”便气鼓鼓挂断了线。 其实,并不是表姐想的那样。 虽说他们俩同住一块,甚至都睡到他床上去了,可傅既琛从未对她有任何越轨的行为,就连肢体接触都少之又少,他把房间空出来给她,自己则到三楼客房去睡,进出她的睡卧都会先行敲门,除了头一天那次鲁莽的开门‘相撞’。 这样的人自成风度,又怎么会趁人之危,劫人之色呢? 她了解哥哥,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对她真的很好很好,无条件地好,好到她难以报答的地步。 这几天,他好像又变回以前的那个他,就像小时候,事事以她为先,无论她做什么,如何乱发脾气,他总是让着她,哄着她。 她一面享受着他的好,一面又觉得愧对于陆之柔,觉得自己很无耻,很龌龊。 总想着要退缩,打退堂鼓。 可每次,只要看到他回家,她的心便像花蝶环绕,有一双水晶鞋施施然飘到她的面前,催眠着她“快穿上吧,穿上以后,你就会变成公主,再也不是灰姑娘了。” 是啊,就让她做一回公主吧,狠狠放纵一把,不去想以前,也不去猜未来,独独活在当下,此时此刻。 反正只是一个多星期,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她是个会离开的人,又不是永远据为己有。 想定后,她便心安理得留下来。 这天,她下楼吃饭,看见刚从门口踏进屋里的他,那一瞬,她快乐得犹如越过一片水林的梅花鹿,蹦蹦跳跳跑上前,亲切挽上他的肘,激动问“不是说今晚有个酒会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笑了笑,倦色一扫而光,抬腕瞥了眼手表,说“还有一个小时,先回来陪你吃饭。” 她听后,偷笑着捂嘴,一时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像变成一块柔软的,飘呀飘,飘到云端里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天,她手脚上的伤基本结痂脱落,只要等额头拆线后,便可以回家。 莫名地,离回家的日子越是近,情绪越是低沉消弭得厉害。 她突然又不想走了。 到了第十天,她刚睡完午觉,感觉喉咙闷闷的,嗓子有点干,便下楼倒了杯温水,又重新折返回来,经过书房时,听到里面传来聊电话的声音。 这声音,她最熟悉不过了。 那是傅既琛的声音。 她如吃了兴奋剂般,顷刻拧开房门,连门都不敲,甜甜唤了句“哥哥,你回来啦!” 第52章 道歉 傅既琛坐在一张旋转办公椅上,见到她出现,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只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让她安静。 她小声“哦”了下,表情囧得厉害,原本是要走的,但脚底像是被钉子牢牢给固定住,根本无法抬起,就这么痴呆呆愣在原地,看着聊电话的他。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见她仍站在门口,便简单结束电话,笑看着她“睡醒了?” 她一蹿一跃来到他的面前,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笑眯眯“嗯”了声,问“哥哥,你不用上班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他翻开面前一部笔记本电脑,漫不经心调侃她“怎么?嫌哥哥回来太早?” “才不是。”她急忙挥手否认,眼珠子停了又转,在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用撒娇的口吻,央求他“哥哥,我可不可以在这里陪你?” 他默了一默,缓缓摇头。 他居然拒绝自己! 顾南枝简直不敢相信,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心里开始泛酸,闷闷生出股怨气。 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寄人篱下要服软。 机智如她,立即双手合十,作出一个参拜耶稣的手势,非常虔诚地与他商量道“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我就坐在那边,一个人静静看书,谁说话,谁就是小狗,行吗?求求你啦,我的好哥哥。”说着,指向不远处一张长形沙发,又回眸,不断对他眨着星星眼。 那模样古灵精怪得很,谁看谁服软,傅既琛敛回目光,不禁莞尔,无奈地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批准,她立即飞奔过去,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侦探悬疑小说,窝在沙发里,自娱自乐起来。 她倒是看得入迷,他却有意无意偷窥她。 一眼扫过去,感觉她整个人的状态非常放松,像一条妖冶又慵懒的水蛇,软软躺在沙发里,光裸的脚趾时不时蜷起,看一会儿,又换个姿势,懒得捧书,两手把书本摁在沙发上,翻过身继续伏着看,平躺的小腿无意识翘起,裤管口沿着她光嫩的肌肤缓缓随之滑落,露出她两条白莹皎洁的细长腿,她缓慢地又摇晃了两下,最后两脚交叉悬于空中,久久未曾放下。 只是一个非常简单日常的小动作,却被她做出种浑然天成的憨态与媚态,介于少女与成熟女性之间的那条界限,被她很好地拿捏把控着,焕发出另一种捉人的特质,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感,很是勾人,却又不是刻意为之,他不禁看得有些走神,恍恍惚惚想起她那句“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这,恐怕有点难。 同时,也就在此刻,她仿若心有灵犀般,忽地转过头去看他,恰好,四目相对汇于刹那之间,他先是怔住,璇而才对她微笑着点头,神色坦然又大方,毫不掩饰自己的偷窥行径。她却呆呆最先红住脸,像个犯错事的孩子般逃避他的视线,顷刻把头扭转回来,再也不敢回看他,心脏扑通扑通乱撞,被他搅得七荤八素,毫无规律可言。 惊觉自己打扰到她,他即时收回游离的思绪,把目光重新投放到电脑屏幕,鼠标缓缓往左上方移动,打开一则未读邮件。 时间在这个过程中点滴流逝着,顾南枝也渐渐平复心神,开始专注起来,继而把俩人刚才发生过的‘小插曲’全然抛之脑后。 午后的阳光散漫且无序,正透过玻璃窗,轻盈喷洒进书香郁郁的房间里,金丝线般的光束,随着微风舞动的纱帘,赋予了生命般的跳跃式,正斑驳掠过女人曼妙婀娜的身姿,渐渐地,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她眼睛生涩,徒然就有了睡意,这时,傅既琛的手机突然响起,她迷迷糊糊听到他说“带她上来。” 顾南枝睡得有点昏,没想那么多,以为是向恒,继续趴在沙发上浅眠着。 过了一会儿,“叩叩”两下,敲门声从外头响起,有人说“傅总,人带来了。” 果然是向恒的声音。 闭阖双眼的她,暗暗在心里为自己猜对答案而感到自满得意,反正向恒几乎每天都出现在这栋别墅里,对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自然没什么好回避的。 等等。 刚刚向恒说,人带来了,什么意思?什么人? 也就是说,除了他,还有别人? 会是谁呢? 她隐隐有些好奇,艰难睁开双眼,目光追随那扇门瞧去。 当门缝依稀扩大时,她看到向恒背后站着个人,却出现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人。 居然是乔欣! 天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南枝垂死病中惊坐起,愕然盯向乔欣,遥想十天前,自己在夜总会振振有词的那句话“我和傅总没任何关系。” 是的,没任何关系。 但又不是真的没关系,可这个关系与她想的那个关系,根本不是同一个关系。 她能理解吗? 可理解与否又有何用,自己现在穿着件睡衣躺在傅既琛书房里,任谁看见都会想歪,更何况此人是乔欣。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若以往的神采飞扬,今天的乔欣面容有种衰败的焉,脸色看上去非常差,眼眶红得发肿,似乎刚哭过。 “傅总。”她默默走到傅既琛面前,规规矩矩做了个颔首。 傅既琛眼皮都没掀起,目光始终定落在电脑屏幕,淡淡说了句“去吧,人在那边。” “是。”乔欣了然,毕恭毕敬又是一个颔首,转身朝顾南枝走去。 顾南枝还坐在沙发上,并未了解实况,肢体语言很是拘谨,嘴角生硬抽了下,对着乔欣尴尬发笑“乔秘书,你……你好,请坐。” 乔欣哪敢坐! 看都不敢看她! 双手垂直紧贴在两腿侧,对她做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姿态卑微地说“顾小姐 ,对不起,那天晚上把您带到夜总会是我个人作风上的失误,给您造成如此严重的身心伤害,我难辞其咎,事后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做了非常深刻的反省与检讨,希望顾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够原谅我,乔欣在此向您保证,此类之事往后必不再发生。” 她说得字字铿锵,顾南枝听得心慌发颤。 她为何要对自己保证?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错,是乔欣带她去的夜店,但也是自己先约的她,打人的又不是她,于情于理,她没必要跟自己道歉。 事情脉络朦胧不清,她忽而紧张不已,偷偷斜瞄了眼傅既琛,见他神情始终专注在电脑,根本没往这边看,她越想越懵逼,又拿不准他的意思,只惊慌地摆手,安慰道“乔秘书,你……你不用向我道歉的,这事与你无关,是我先约的你,再说……” 话还没说完,乔欣重重又是一个鞠躬,两眼噙泪,却再也不拿正眼瞧她,麻木又机械地说“谢谢顾小姐的原谅。” 说罢,也不等顾南枝回复,径直走回傅既琛面前,把皮包里的钥匙、房卡、车卡、油卡、还有各大会所的vip门店消费卡……全全放到傅既琛的办公桌,颤抖着两肩,谨小慎微说道“傅总,这是各类卡片与往来账单,还有些项目合作上的文件,我今晚会跟周凯丽交接好,不会耽误到集团工作上的规划进程。” 第53章 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傅既琛适时关掉电脑,抬眸瞥了眼向恒。 眼疾手快的向恒,顷刻会意,立马上前,把乔欣放在桌面上的物品逐一清点后,全部装进一个纸质文件袋里,转而对傅既琛颔首道“傅总,我已经把邮件下发到各大部门,人事调动明天就会出公告。”他停了一停,指着手中文件袋,又说“这直接交给周秘书,还是……” 闻言,傅既琛神色有些疲倦,默了默,用两指轻揉着眉心,淡淡说“先放到人事部。” “是,我明白。”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向恒及时踩点地说“傅总,如果没什么吩咐,我们就先回去,不打扰您休息了。” 傅既琛轻声嗯了下,右手一摆,乔欣便跟着向恒离开了别墅。 她那样离去的背影,顾南枝忽然联想到一个四字成语——落荒而逃。 这还是印象里的乔欣吗? 那个高傲、冷艳、先声夺人的乔欣…… 辗转反侧,诺大的书房又只剩下他们俩,顾南枝整个人呆在沙发上,神情如同木头般愣,对于刚才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完全处于游离状态。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需要捋顺事情的来龙去脉。 乔欣的职阶很高,在公司享有的福利待遇极好,配有公司所分发的房与车,还有各种生活开支上的花费报销,这下,全部交出来清点,是何意? 是要炒鱿鱼吗? 她被傅既琛辞退了? 为什么? 因为自己? 是自己害了她? 只因那晚在夜店发生的事? 她无端端被解雇了? 一想到这,顾南枝忽而背脊僵住,柔软的心生出一种亏欠的负罪感,隔空看着傅既琛,忐忑不安地询问“哥哥,你是要解雇乔秘书吗?” 傅既琛神色极为平静“只是让她停职一个月。” 她继续追问下去“为什么?是……是因为那晚的事?因为我吗?” 听到她话里的颤音,他静静瞧着她,问“顾南枝,你在怕什么?” 她心神一怵,缩了缩脖子,小声反驳“我没怕。”继而又遮遮掩掩向他解释“哥哥,对不起,我……我那天不是故意要瞒住你的,你什么都不问,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就……其……其实,那天晚上是我约乔秘书去的,真的不关她的事,你不要怪她,好吗?” 他耐心听完,嘴角忽而扬起一丝讥诮般的笑,反问她“你的意思是,你一个对酒精过敏的人,约她到夜总会喝酒谈心?” 显而易见,她的解释毫无逻辑可言。 一下子,她心慌得要命,觉得对面坐着的人是那么地陌生,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人,不知为何,喉咙突然就硬了,扑簌的泪随之而来,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箔在脸上,没有任何呜呜音,却是哭得梨花带雨。 傅既琛瞬间怔住,搁下手中钢笔,立即朝她走来,敏捷地从书桌上抽出几张纸巾,轻柔揩去她脸颊上的泪,还不忘取笑她“顾盼盼,你上辈子是林黛玉吗?动不动就哭,人家林黛玉哭的时候最起码还有个理由,你呢?只会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听完,更伤心了,发嗔推他一把“你会不会哄人?你走,不要你管。” 像她这种手软脚软的人,哪能推倒他! 很快,傅既琛顺势裹住她扑来的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向她承认错误“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会哄人,我错了,不要哭了,好吗……”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顷刻止住声,倚在他怀里,乖顺得犹如一只小绵羊,良久,她呼吸的节奏渐趋于平缓,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再次向他服软,说“哥哥,你不要怪乔秘书,好吗?” 他手抚在她的发间,像是把玩,又像认真端详着,心不在焉地答应她“好。” 她眉头一跳,开心仰起脸来,说“那你现在打电话让她复职。” 他却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答应我,说好的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我都说了,是我先约她的,我不想做个蛮不讲理的人,你这样做我会很为难的。” 他瞧见她温怒的面容,不急反笑,逗玩着她“坏人都让我做了,你有什么好为难的?” “你……你还笑……”她气得要死,一时语塞,伸手去推他,想要脱离他的气息。 他却反手将她搂得更紧,顺势让她的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莫名地,她的呼吸从而缓慢有序地起伏着,心跳自动跟上他的节拍,明明如此暧昧的姿势,却没有参杂任何情色部分的妄念,只觉得有股巨大的安全感依稀将她包裹住,觉得好安心,好放松,渐渐地,她徒然就生出了倦意,又过了一会儿,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在快要睡去之际,隐隐约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把低沉的男声,他说“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 快乐就像如梦似幻的泡影,终将有消失、破灭、空无的那一天。 很快,拆线的日子来临,顾南枝又恢复以往朝九晚五的打工生涯。 头一天,俩人坐着同一辆车回去上班,顾南枝心情难免有些紧张,她眼睛不时往窗外瞟,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心里惴惴发着颤,唯恐在路上遇到半个熟人。 心思一门子扑到外面的人,自然察觉不到身旁人的靠近。 傅既琛玩心渐起,忍不住想要逗她,身体与她越挨越近,一手摁住她的手臂,一手钳住她的下颌,悠悠就把她整张脸给转了过来,揶揄嘲笑她“你慌成这样,还是别回公司,先到医院挂个心血管内科,照照心电图比较好。” 她一时生急,伸手去推他,手刚要抬起,却又听到他假正经地说“别动,让我看看头上的疤。”说着,就真的单纯检查起来。 这下,她倒不好意思拒绝什么,听话地仰起头给他看,只是俩人靠得实在近,姿势很暧昧,她好怕陈哥误会,眼睛不时往驾驶座瞟,后背都快冒出冷汗来,幸好傅既琛适时放开她,把医生开的祛疤膏放到她手上,细心叮嘱道“记得要勤快点涂。” 她缓缓攥进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甜腻腻回应他“知道啦。”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车子很快驶入商业繁华地带,在快要开到公司时,机警的顾南枝及时提醒司机“陈哥,麻烦你下一个路口放下我。” 陈哥闻言,却高冷如同孔雀,根本不鸟她,只用余光快速瞥了眼后视镜男人,耐心等待他的指令。 傅既琛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默了默,用慵懒的口吻,闲散地说“再前一个路口。” 顾南枝听后,心里重重一个咯噔打颤,顷刻嘟起嘴,抱怨道“再前一个路口都到公司门口了,路上很多员工经过那里,万一被同事们看见怎么办?”说着,还不忘用眼睛嗔他。 他瞧见,勾了勾唇边,用耍赖般的脸,堵塞她的嘴,慢慢讲“再说,就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库。” 她上身完全定住,立即噤声,不敢有异,只鼓起两腮,用不满的眼神对他宣战。 第54章 女大不中留 大半个月没来公司,再次回到格子间,竟生生崛起股陌生感,幸亏同事们个个热情如火,对她关怀备至,瞻前又顾后,看见她头额上若隐若现的疤痕,才刚拆线,便好心劝说,让她别做这个,别做那个,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做内个? 集体的温暖,让她暂时性忘却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那些流言蜚语,在她缺席的这段时间里,犹如过江之鲫,来得快,去得也快。 渐渐地,她与傅既琛传开的那些真真假假,因为没有太多证据支撑,都是人云亦云,众说纷纭,很快,那些缭绕在她身上的绯闻,便又转移到另外一个话题人物身上。 而那个人,正是停职的乔欣,大伙的嘴纷纷朝她探去。 “南枝,前几天周凯丽升职加薪,请我们好几个姐妹团到‘醉玉轩’大吃大喝,你都不知道有多豪横,如果你能早几日回来上班就好啦,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肯定带你去。”一大早,章小惠便撑在她的格子间,探头与顾南枝闲聊。 “公告上不是写着停职一个月吗?怎么就升职加薪了?”她有点摸不着调地问。 章小惠警惕般环顾四周,快速俯下身,偷偷说“我当时也是这样子问她,周凯丽说那是迟早的事,她发现乔欣之前有很多来路不明的原始账单,想趁此机会,肆意挤掉乔欣。” 周凯丽原是乔欣的秘书助理,她现在接替乔欣的位置,大好的绝佳机会,自然想要长期霸占,职场竞争这种事,虽不见血,却是刀刀致命。 本不足以称奇。 像顾南枝这种局外之人,自然谈不上要挺谁,只是她耳根子软,心肠更是柔软,一时圣母心泛滥,说“这样不太好吧。” 章小惠两指戳她的太阳穴,怒其不争“有什么不好的,周凯丽是我们的人,以后赵主管想要巴结还要看我脸色呢,你这段时间没来公司什么都不清楚,你都不知道乔欣那人有多坏,哼!亏我之前还那般尊敬她,原来是个绿茶婊。” “绿茶……婊?”顾南枝两眼放空,呈现出一脸单纯无知样。 绿茶是绿茶,婊子是婊子,分开能清清楚楚,组合在一起就有点稀里糊涂了。 绿茶入口即甘,微微泛着甜,能起到抗衰老,降血压,减肥等对人体有益的诸多功效,说它灵丹妙药都不为过。 可是婊子呢,她也懂,那是骂人的脏话。 那么两者组合在一块,就有点晕头转向了,是夸?还是贬? 章小惠瞧着她那副看不透天上人间的傻样,就来气!瞬间两眼发黑,扶着额头叹息道“你这个海龟宅女能不能多上上网,多看些娱乐八卦热点,培养培养点网感?绿茶婊即坏女人的意思,就是说她有心机,会装。” 因为之前的停职事件,顾南枝觉得自己有愧于乔欣,心里极不情愿把‘坏女人’这三个字,强行按压到乔欣身上,于是,随便“哦”了声糊弄过去,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章小惠却兴奋得要命,自顾自地说“我告诉你,周凯丽跟我说,上个月你跟傅总闹出来的那些桃色绯闻,其实就是乔欣背地里造的谣,你说贱不贱。” 这句话稳稳击中顾南枝的心,她头颅一时滚烫,问“周凯丽怎么知道的?” “笨!这种事当然要靠偷听。”她停了一停,故意把音量压到最低“那天晚上她下班后,刚好忘记拿手机,便中途返回公司,经过乔欣办公室时,听到里面传来互骂的声音,她一时好奇,就贴在门外偷听,你猜她听到什么了?” 闻言,顾南枝表情近乎麻木,讽刺道“还能说什么,肯定说我美若天仙,把傅总迷得神魂颠倒。” 章小惠眉头一皱,用肘戳她的臂,即时损她“你倒想得美,心态还挺乐观的。”转而偷笑着捂嘴,轻轻说“她说你妲己转世,狐妖化身,一身股子的骚气,才会把男人们忽悠得团团转。” “不过,那只是其一,原来里面与她对骂的人竟是我们的好主管,说傅总已经开始内部调查这件事,乔欣这样子害她,她定不会罢休,乔欣却说她蠢钝如猪,自己挖坑自己跳,没那金刚钻,硬要揽瓷器活,死后还要连累街坊邻里,让她早死早超生。”她顿了一顿,啧啧又赞叹道“你还真别说,那乔欣果然是哈佛混出来的人才,嘴皮子上的功夫是真绝,最后骂得赵晨曦哭红鼻子从办公室里钻出来,真是丢死个人了,如果我当时能在现场观看这场直播就好了,定开心到半夜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全篇听完,顾南枝非但没有落井下石的爽快感,反而陷入一种自我内耗之中,她希望独善其身,不参与到任何人的纷争里,不让任何人践踏她的尊严,但有人帮她出头,痛打落水狗时,她又极度地混乱,困顿于深深的自我怀疑,害怕自己成为曾经最恨的施暴者。 可她忽略了一件事。 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即便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会强行加个理由来欺负你,当你被逼急了,问他为什么,他却贱兮兮回答你,就是看你好欺负。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这种人比比皆是。 其实,这本就是人吃人的世界,只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她,被很好地保护起来,她本能地去遮蔽事实残酷的真相,不想面对现实。 如果没有傅既琛,乔欣早就踩死她了,还能给她道歉? 有时候回想以前,在那些曾经失去过他的日子里,自己是何等的孤独无依,受尽白眼与委屈,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好想回去,永远依靠在他身边,受他庇佑,被他呵护,度过漫漫长寂的一生。 这样可以吗? 人人都说要独立,要自己靠自己。 不错,她已经独立了,但她不想靠自己,不行吗? 有时候,路走远了,人便会累。 这一路走来,她真的好累。 只想回到那个熟悉的怀抱,与他呼吸同在,让他抱她,背着她,低声温柔地哄她……好想好想……真的好想。 * 临近下班,顾南枝在oa里,把不合规的合同全部给打了回去,并详细标注纰漏内容,而后关掉电脑,手机装进包包里,准备回家。 走出办公区,刚好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起先,她以为是傅既琛,毕竟今天他前前后后,一共打了七个电话进来,让她按时涂药,叫她饮食要清淡,还叮嘱她不要让疤痕晒到太阳…… 她误以为是他,便没看号码,直接按了接听键,开口调侃他“哥哥,你怎么像个唐僧似的,来来回回总是那几句,我听得耳朵生茧,都会背了。” 那边却是长久的沉默,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瞧了一瞧手机屏幕。 发现此人并非傅既琛后,顾南枝瞬息将此号码与记忆中某些数字串联起来,脑海自动浮现出一张她非常抵触的人脸,惴惴唤了句“妈妈。” 刘嫣禾听到那句妈妈,才渐渐缓过神,话里话外带着火药味,极重极浓嘲讽她“果然女大不中留,这声妈妈叫得还没哥哥亲!” 第55章 云香阁 当顾南枝从公司大堂走出时,指派来接她的那辆豪华轿车,已经开到路口等候着,她戒备心极重,下意识瞥了眼四周,才快速蹿上已打开的后车厢门。 司机见到她,非常礼貌地向她颔首问好。 她也适时说了句“你好”,只是陆家的司机前前后后就有十几个,她并不熟悉,也没太多心思记住他的称谓,颔首后,着急发问“我妈妈呢?” 引擎已经启动,司机把车开出路面,才毕恭毕敬回复她“夫人正在云香阁等您。” ‘云香阁’是陆氏旗下酒店,京汇推出的一个子品牌,该品牌以‘温泉度假’为概念,短短创立三年时间,便收到众多好评与褒奖,顾南枝曾经在新闻报道上看过,却从未去过。 眼下去那么个豪华酒店,她眼里没有喜色,只有骇然,从骨子里渗出来,发自内心的讨厌陆家,稍微沾点边都不行。 抗拒溢满心头,又不敢流于表面,她神色惆然地僵在后车厢,想起刚才妈妈在电话里嘲讽她的那些话,忽然心神一滞,有种喘不上气的挫败感。 也不知道这样子的母女情份还有什么好谈的,只希望等下别太尴尬,简单见个面,吃顿饭就好,别搞那些搂搂抱抱的煽情画面,即便是演她都不想演。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心里压力这般重,一想到待会要与妈妈见面就好焦虑,感觉头皮发麻,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恍恍惚惚又想起以前那些事。 对了!她终于记得,自己为何如此反感与妈妈的每一次触碰了。 原来记忆中,妈妈从不曾抱过她。 …… 车开了有十几分钟,沉吟间,傅既琛刚好打来电话“今早不是吵着让我送你回家吗?人呢?” 她这时才想起这件事,捂住心口撒谎“哪有!你听错了。” 他笑了笑,倒也没计较,问她“到家了吗?” 她默了瞬,说“快了,刚下公交,准备到商场转一圈。” 他听后,眉头攒到一块,稍稍有些严肃“不准逛太久,别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去,天黑就回家。” 她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乖乖点头,说“好”。 不知怎地,突然觉得好难过,好想哭,想撒娇一样对他喊“我想你了,好想好想,你能不能现在过来接我。”但是,这些都没有,最后,她只默默挂了电话,呆呆看着窗外风景,一盏一盏街边路灯驰骋而过,思绪飘渺又散漫。 只觉得,那辆来接灰姑娘回家的南瓜车是如此地残酷,到点就走,准时得可怕。 今早的她还幸福地住在城堡里,此时此刻,却已坐上通往现实的南瓜车,那般孤寂,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 到了云香阁,酒店门口站着几个穿制服的小姐姐,正恭候等着她,说是陆夫人吩咐她们过来接引的。 顾南枝跟在她们身后,期间一言不发,只是麻木地走着。 几人穿过一条檐角挂满雕花宫灯的走廊,来到一处建有小巧亭阁的私人vip泡汤池,隔着两米宽的距离,她看见妈妈身旁还挨着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女士。 “呦!陆太太,这就是您口中那位一直呆在国外的小女儿?跟你长得还真像,说句天姿国色都不为过,我看近期那个红透半边天的窦姓女演员,都没你女儿长得正点。”汤池里,那个挨着刘嫣禾的富太太,用探射灯一样的眼睛,来回审视顾南枝,欣赏之色溢于言表。 顾南枝还未搞懂状况,神情有尴尬,还有拘谨,隔着一小段距离,站在水雾弥漫氤氲的汤池边,先唤了句妈妈,而后,又大方得体地对着富太太颔首道“阿姨好!” 这声音虽不甜,却端庄又素雅,还带着点神秘的清冷感,一看就是修养极好的大家闺秀。 豪门富太太最喜欢这种听话乖乖女,立即扬起一只手向她招来“快点换上浴衣来阿姨这边,让阿姨好生瞧瞧你。” 顾南枝盯着面前这汪‘冒烟’的泉水就发瘆,客气回绝道“谢谢阿姨,不用了,我站这边等你们就好。” “那怎么行?一个人站那等多无趣啊!乖,听话!快下来,这是加了人参的汤池,水质好得很,泡多了对皮肤好,你看你,长得这般水嫩灵光,要多加维护,好好珍惜才行。”说着,刻意抬高声线,指挥边上服务员把浴衣端到顾南枝跟前。 顾南枝盛情难却,却也还要却,非常直白地告诉她“阿姨真的不用了,我不喜欢跟别人泡澡。” 这种得罪人的话,谁爱听! 果不其然,豪门富太太顷刻黑了半张脸,嘴角往下撇,对她的第一好印象重新打了个折扣。 刘嫣禾见状,目光凌厉向她飞去,隔空投给顾南枝一个警告的眼神,顾南枝收到,却并不表态,也不道歉,悠悠把脸转到另一旁,不去看她们。 远远瞧去,身姿孤傲高冷,还隐约带着几分拽气。 气氛稍显僵滞…… 刘嫣禾眼观鼻鼻观心,浅笑须臾,适时缓解氛围,轻声慢语道“梁太太,您别介意,我这个女儿在国外待久了,说话比较直白,没个轻重,其实,这丫头是害羞,没好意思讲,她小时候曾掉到泳池里,差点淹死,幸亏发现及时,被捞了上来,不然小命都没了,有道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这丫头不懂水性,从小就怕水,怕得要死,又觉得这种事讲出来丢人,很逊,就不敢跟您这外人说咯,希望您别怪她。” 庄心琴这么一听,僵硬的五官立马松弛下来,还附带着怜悯的目光,上下打量顾南枝,对她说着些掏心窝子的鼓励话。 顾南枝成年后再也没有接触上流社会的交际圈,日久生疏,自然不懂投其所好,也无法融入进去,只能机械性地微笑点头,一昧说着些客套违心话,其实,心里拧巴得要死。 庄心琴心明眼亮,很快也察觉到,这是个没有任何交际手腕的内向丫头,聊不到一块去,便理所应当把她凉在别处。 大概站了有半个钟头,穿着高跟鞋的顾南枝开始脚踝疼痛,她也不别扭,大大方方走到亭阁边坐了下来。 这番举动惊动了池内两名贵妇人,一直在聊着些珠宝、美容、妆发的刘嫣禾与庄心琴,这时才从汤池里站起身,适时打圆场,说“你看我们两个东一句西一句,一聊就没个停,都把你宝贝女儿给凉到一边了,真是不好意思。”她说完,伸手接过服务员端来的干浴巾包裹住身体,热情朝顾南枝走去。 刘嫣禾只是笑,没接话,也跟着站起身。 第56章 这人配得起你有余 庄心琴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心里却悠然自在得很。 先是跟刘嫣禾两人冲了淋浴,而后手挽着手,聊着天,往spa中心闲逛去,最后才在vip休息区停住脚步,坐了下来。 服务员端来一盘水果沙拉,微屈着身体来到庄心琴面前,她适时叉了片奇异果放入口中,咀嚼咽下之后,才把目光搁到顾南枝身上,瞧着她那副娴静乖巧的顺从样,不禁啧啧夸奖道“还是生女儿好呀,生个女儿贴心,可以陪妈妈逛街吃饭聊天,生个儿子只会抽心挖肺,气出个高血压,陆太太,我还真挺羡慕你的!” 即便是些门面上的阿谀奉承话,刘嫣禾也很受用,她眉眼噙着抹笑,悠悠牵过顾南枝的手,轻轻拍了拍,极其溺爱地说“这孩子自小没什么优点,能力不出众,嘴笨又不会哄人,但有一样是真的好,性格好,打小乖巧懂事,脾气温顺,从不用大人们操心,傅家老太太到现在还记挂着她,时不时在我面前夸她,说见过那么多孩子,最钟意的还是我们南枝。” 听到傅家老太太几个字,庄心琴眉头一动,愈加心动。 老实说,刘嫣禾这个女儿虽然长得极美,但毕竟不姓陆,单从这点来讲,光环直接对半砍掉。 她一直回避着刘嫣禾的邀约,其实就是打从心底里瞧不上顾南枝的出身,娶回去纯纯当个花瓶,又不能给家族利益带来实际上的兴旺,有何用?利弊权衡之下,她欲要拒绝,而在她半推半就之时,刘嫣禾却囫囵吞枣告诉她,说这个女儿从小养在傅老太太身边,算是半个孙女的存在。 试问,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圈里,谁还不认识傅家! 她当时左右摇摆的心立马就定了下来,再过来这么一看,不但人长得美,性格还这般柔顺,真是满意得不得了,又夸道“能得到傅家老太太的疼爱,自然是个妙人儿,陆太太,您能有这么个女儿,还真是好福气啊。” 刘嫣禾听后,心里乐开了花,暗想这事算是稳了,却也还要迂回着说“哪来什么好福气!都二十三了,还没个男朋友,也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算是直接明示了。 庄心琴整张脸当即舒展开来,一副婆家看媳妇,越看越顺眼的趋势“长这么漂亮你还担心起这个?只怕向你女儿献殷勤的从这里排到法国了,她瞒着不告诉你而已。”说着,上前拉过顾南枝的手,又亲切地说“依我说,趁着年轻慢慢挑是应该的,但也要挑得准、挑得巧才行,挑老公还不如挑个好家婆呢,婆媳之间处得好才是硬道理,结婚以后受老公欺负,不用担心被排外,更不用哭哭啼啼跑回娘家找妈妈主持公道,找婆婆就行……” 听着两位贵妇人你一言我一语,断断续续说着些场面话,顾南枝始终保持着麻木的机械状,不认同也不否定,秉持着左耳进右耳出的作派,并不把这些话往心里装去,更不发表任何意见。 直至一个多小时过去,已过了饭点时间,家长里短的两人才换了衣服,乘着电梯,去到云香阁最奢华的一处私人包间用餐,菜吃到一半,庄心琴的造型团队打来电话,说时间紧迫,她待会还有个私人行程,要赶场出席一个时尚杂志联名举办的慈善拍卖会,便草草结束了这场饭局。 临走前,决然把手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脱下来,欲要给顾南枝戴上,还笑不拢嘴地说“南枝,阿姨有个宝贝儿子,也是今年刚从美国回来,你们两个都是喝过洋墨水的年轻人,肯定能聊到一块去,改天阿姨把他介绍给你,你们认识认识,当交个朋友,谈谈心。” 顾南枝是待在杨萍萍身边长大的人,什么样值钱的东西没见过?鉴别能力自然不在话下,换句话来说,她是个懂货的人,这冰种翡翠,温润出水,其糯种程度极为罕见,她曾在杨奶奶的珠宝厅里见到过,自然深知此物价值不菲。 莫名其妙送这么贵重的玉器给她,又提到她刚回国的儿子,即便再不通透的人,这会也要通透了,她立即端正神色,一口回绝“阿姨,无功不受禄,您这玉镯我不能要。” 庄心琴只当她在害羞,演着演着,竟抓住她的手腕,硬要把这玉镯往死里塞进去,谁知顾南枝说翻脸就翻脸,猛地抽出手,忽地站起身,不苟言笑盯着她,那眼神沉寂中带着点疏离,与第一眼平易近人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庄心琴倏然噤住了声,手僵持在空中,进退两难,送不是,不送更不是。 突然被这么个无名晚辈当面拒绝,换谁心里都不好受,庄心琴当即吃味得紧,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大有掀翻桌子,下不了台面的意思,幸亏刘嫣禾会来事,笑眯眯对她说,现在的年轻女孩大多喜欢珠宝钻石,对翡翠玉器之类没什么兴趣,也没个鉴赏能力,不懂货。 反正抬高她,贬低自家女儿准没错。 果然,庄心琴听后,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把玉镯重新戴回自己手腕,笑嘻嘻地说“都怪阿姨考虑不周到,太过于唐突吓着你了,下次吧,我们下次再约过,到时候,阿姨必定给你准备份称心如意的。”说完,相继与二人握手拥抱后,便带着几名助理与保姆离去。 在她走后不久,刘嫣禾便令人进来收拾餐桌,又重新泡了壶绝顶铁观音,轻呼着茶汤上的滚滚热气,慢慢啜了口,神色极为平静地瞧着顾南枝,不慌不忙问“你觉得怎样?” 顾南枝只想装傻“妈妈,我不是一个有生活情调的人,这口茶,恐怕我品不出个究竟。” 闻言,刘嫣禾非但不生气,反而垂眸浅笑,优雅地从一个限量版的爱马仕包包里,抽出一张生活照放到桌面上,慢慢推移到顾南枝面前,声线没有任何温度,像是ai在陈述,指着照片说: “这个男人就是庄心琴的儿子,原名叫梁彬,出国后把名字改成梁思睿,父亲是益众的董事长,旗下有四家上市公司,业务扩展至地产、餐饮、建造及制造业等多个领域,他今年二十八岁,是华尔街出身,名下管理着三家私募基金,最擅长投资组合,旗下基金产品年化收益率高达25%。” 她停了一停,没有任何绕弯子的痕迹,直面核心,非常客观冷静地说“南枝,这人配得起你有余!” 第57章 第一次反驳妈妈 顾南枝盈盈水润的一双黑瞳,始终定落在刘嫣禾脸上,对于放在桌面的那张照片,看都不看一眼。 内心在挣扎,手指在打颤。 过了好一会儿,她紧抿的嫩唇终于半启,吐出那句从小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妈妈,我是一件货物吗?” 话音落,两人俱是一怔,刘嫣禾瞳孔里更是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怒。 她嘴角僵硬朝下撇了撇,面容被厚厚一层阴鸷所覆盖,而后又慢慢转变成一种无边的恨意,却又在失控的边缘间,及时刹住了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其掩盖过去,语带鄙夷地说“南枝,你刚满月那天,你姥姥专门请珠三角一带,一个极受达官贵人追捧的风水先生过来给你批命。”她顿住,面色稍显难堪,还带着点迟疑,最后还是一字一顿地强调着“温老先生大致批了下你的生辰八字,说你年柱带着羊刃,孤鸾入世,是个克父克母的命。” 试问,为人子女,又有谁能承受得住‘克父克母’这四个字? 她莫名恐慌,一时联想到那场血色弥漫的车祸,心头重重被一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眼神逐渐涣散,循环进入一个可怕的梦魇,过了好一阵,才从中抽身脱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颤音问妈妈“所以,这就是你讨厌我的理由?” 刘嫣禾发愣晃神间也静了片刻,听到顾南枝的质问,才愕然回过神,怒道“南枝,你在说什么?做人贪图享乐可以选择糊涂点过,但大是大非面前要端得正,摆得清,你要明白,你不是一下子长成现在这么大的,是通过多少人的悉心教导栽培,才能养成今时今日这般模样?我是抛弃你了还是虐待你了?只管生不管养吗?你的良心是被狼叼走了吗?你说妈妈讨厌你,我怎么讨厌你了?如果我讨厌你,当初那么多地方不送,偏偏选中傅家?不就想让你找个好靠山,为日后长久之计作打算吗?如果我讨厌你,至于低三下四陪着那个装腔作势的庄心琴跟出跟进吗?你呢?你是怎么报答妈妈的,这么些年,没得到你一丁点好处也就罢了,反被你怪罪一把,说我讨厌你?我真不敢相信,只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不见,你竟说出如此中伤人的话,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她竖起耳朵,缩着脖子,静静倾听妈妈对她的教训,心里并不认同这些话,却又不想让妈妈难过,只好暂时性道歉,往折中里说去“妈妈,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伤害你,只是……只是我并不喜欢这个人,我不会嫁给他的。” 刘嫣禾见她服软,生硬的嘴骤然软了几分,劝道“傻孩子,你都还没跟他交往,你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他?感情的事向来难说,你是个务实的人,应该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深厚的情感都是靠培养出来的,你不妨放宽心,大胆试试,或者试过之后,你尝到了甜头,便会改变主意嫁给他呢,这事哪能说得定,为什么要给自己画个圈,圈死自己?” 妈妈这番话,忽然令她想起某天清晨,小惠姐在办公室里对她咕哝的那句话‘等再过个三五年,你妈便会学着我妈,天天打电话过来催你去相亲,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这不还没过三五年呢,电话就真的打过来了。 顾南枝做梦都没想到,像她这种寄养式孩子,也有被催婚的一天,就好像还挺荒诞的,女孩子就一定要嫁人吗?不嫁不行吗? 忽而迷惘不已,就真的脱口而出,问“为什么要嫁人?我不嫁不行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她都惊觉自己的勇气,那是对妈妈权威性的绝对挑战,果不其然,刘嫣禾柔和的眸目一时变得极其犀利,倏地猛拍桌子,厉声道“你说什么?不嫁人?我把你生得漂漂亮亮,是让你关起门来造车,自己给自己欣赏的吗?” 顾南枝从小就怕她妈,怕到不行!被刘嫣禾这么一吼,放在膝上的手倏然紧握成拳,隐隐开始抖动起来,立即噤声,半句话都不敢鸟出来。 过了一会儿,刘嫣禾仍觉气焰未消,继而又冷嘲热讽补了句“我看你不是不想嫁人,是嫁不到钟意的人,才会装起蒜来反抗我!” 那一刻,顾南枝微颤的手丝丝就发麻起来,惊愕抬头,找不着调地询问道“妈妈,你在说什么……” “怎么?脸色这般难堪,是被说中了?”刘嫣禾得意噙起一丝轻蔑人的笑,反唇相讥道“南枝,别以为妈妈什么都不知道,也别天真认为,你在他家住上大半个月就什么都敲好定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拧的瓜并不甜,不是你的,终归不属于你,我知道,你一直记恨着妈妈当年棒打鸳鸯,拆散你和他,可你扪心自问,就算没有妈妈阻挠,你们俩就真的能成事?能白头偕老?没让你撞破南墙才回头,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居然还有脸恨上我?” 突然全身冒起冷汗,她倔强地撇过头去,凛然说道“我没恨你,也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嫣禾嗤笑一声,继续嘲讽道“呵!你不懂?还有你不懂的?别装了,你虽不及之柔生来大方聪慧,但也不算傻,自然懂得妈妈这番话所谓何意,南枝,爱情与婚姻是两码事,你没那个命的,还不如趁早死心,找准自己的定位,难道妈妈还会害你不成?” 不知为何,眼泪无缘无故就涌了出来,她快速抬起手抹掉,红着眼圈细细回忆道“妈妈,我记得以前上学时,班上所有的同学,几乎最讨厌的就是考试,我就不一样,我最害怕的就是家长会,不是因为你不来,而是因为每次去的都是哥哥,我总是麻烦他……你害我总是麻烦他,你刚才在电话里说,说我那声妈妈叫得还没哥哥亲……” 说着说着,眼泪又溢了出来,拼命往下掉,她一时收不住情绪,发疯一样吼道“你当然不如他亲,因为那十几年都是他陪着我长大的,你从未参与过,你当时又在哪呢?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哪哪都不如陆之柔,你总是说她这样好,那样好,说我这个不是,那个不是,既然她那么好,你去管她就好啦,你管我那么多干嘛?你刚才说做人要先找准自己的定位,对啊!你现在的定位是别人的后妈,别人的老婆,至于我要不要嫁人,要嫁给谁关你什么事?十几年都不管,现在……” “啪”一声。 话还未说完,一个脆响的巴掌,便以极快的速度,狠狠甩到顾南枝脸上,在她泪眼婆娑的左侧脸,印出一道清晰可见的五指掌印。 刘嫣禾失控般起身扑过去,声嘶力竭大吼道“顾南枝,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死寂一样的包厢里,她那只打人的手,莫名其妙也跟着颤抖起来。 第58章 降生前的诸多不堪 是啊! 应该真的是疯了吧。 不然又怎么会说出如此无脑之言呢? 那个巴掌传来的痛觉,骤然将她拍醒,她渐渐寻找回理智,缓了一缓,强憋着胸腔里的那股怨气,颔首向妈妈道歉“妈妈,对不起,我这几天睡眠不太好,难免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刚才那些都是气话,希望您别往心里去。”语调极平极缓,像是真挚地表达歉意,又像只是在演,随便敷衍糊弄过去。 刘嫣禾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在察觉到自己失态的举止后,也瞬间熄了火,眼下女儿能给她这么个好台阶下,她自然能接得住,适时拢回自己的手,尴尬扯了下嘴角,硬要挤出点笑,非常体面地说“没关系,妈妈没怪你,你先把照片收好,我回头再打个电话给梁太太,让她儿子今晚加你微信,你们先聊聊,看哪天大家都有空,再约到一块聚聚,出来见个面。” 许是太累了,顾南枝不想再跟她兜圈,疏离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一次性把话撂个明明白白“妈妈,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你放心,我跟哥哥没可能的,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彻底结束了,至于这个姓梁的,我不想跟他交往,更不会嫁给他,希望你别逼我,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可以随时回到德国去,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一句话。” 女儿的这种疏冷让她很是抓狂,她情绪再次失控,醋意泛滥地质问她“这些话是不是顾少恒教你说的?他果然是个小人,在国外那些年应该没少说过我坏话吧!” 说完,重重拍桌冷哼一声,继而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见顾南枝仍是缄默不语,愈加肯定自己的断言,又愤愤不平地讲“你知不知道我当年生你的时候有多惊险?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他倒好,爽完之后还多了个孝顺女儿,父慈女孝的,真是羡煞旁人。” 妈妈不喜欢爸爸,也很少在她面前提及爸爸,记得上次一家三口最后相聚的画面,还是在德国吵翻天的时候,忽而难受不已,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侵蚀她的心灵,她捂住胸口,痛苦地呻吟着“妈妈,求你别说了……” 没料到刘嫣禾怒意不熄反更盛,疯一样委屈地吼“笑话!我为什么不能说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你想不想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不把抚养权交给他?因为我恨他!顾少恒就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小人,明知道我不喜欢他,还说对我一见钟情,死皮赖脸地趁着我空窗期跑过来洗脑我,软硬兼施,那会你陆伯伯娶妻生子,我一时气昏了头,便答应了他的求婚,可当激情褪去之后,我发现自己错了,我不爱他,根本没法跟他生活下去,可他呢?死活不离婚,硬拖着我不肯放手。而最令我痛恨的是,当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想要打掉,他却将一本《圣经》放到我手上,装出一副耶稣降临大地的恶心样,非常理直气壮地说,胎儿在腹中就已经是个生命体,堕胎就是一种杀人的罪行,我几次上了手术台,最终因为害怕,无路可退才把你生下来,我的痛苦你又能体会多少?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恨,我恨不得他当场立即死掉!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才会自私自利到用这种未知的神学来规训我,他该死!而最可笑的是,我到鬼门关走一趟把你生下来,你竟然跟他比较亲?你说荒不荒谬?顾南枝,我问你,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凭什么给他?我就问你凭什么!!!” 她吼完之后,情绪激动起伏得厉害,良久,看着对面哭得泪眼婆娑的顾南枝,忽而怨恨不已,觉得这二十多年的爱恨纠缠就是个笑话,旋而又失魂落魄地怔怔呢喃道“我真是疯了,你说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真的,南枝,你一点用都没有,性格敏感怕事又爱哭,还纯纯拖我后腿,明明指了条康庄大道让你走,你偏不走,偏要走犄角旮旯,你说你是不是贱!没有你,我的人生甚至比现在还要圆满,说不定早就跟陆序庭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了,还轮到你坐在这里指责我?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的……” 这是她第一次从妈妈口中知道自己降生前的诸多不堪,那种从小被嫌弃的经历,宛如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跌宕闪烁着,神奇般地,眼泪竟轰然止住,一股巨大的悲恸瞬息将她包裹住,她如灵魂出窍般,木讷讷看着刘嫣禾,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是我让你生的……不是我让你生的……” 刘嫣禾看见她这副受害者模样就来气,失去理智般拎起面前一个琉璃茶杯,狠狠朝地面猛砸去,“咣”一声 ,碎一地,眼角噙着滴欲流非流的泪,大声喊道“顾南枝,你现在端出这个可怜样是要摆给谁看?我怪你了吗?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装什么装?你现在就给我打电话问问顾少恒,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是不是他逼的!你每次都站在他那边,每次都偏帮他,明明我才是受尽苦楚,把你生下来的人,他有什么好?又废又窝囊,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永远像根木头似的不开窍,我真是受够他了……” 许是太久没见过妈妈面露狰狞的模样,恍惚间,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爸爸慈爱的音容,两者不断交织切换,形成极致割裂的反差对比。 她只觉得被人用一把大铁榔头狠狠朝后脑勺猛砸,疼痛来得太突然,太过于剧烈,反倒不痛了,整个身子都是麻木的,冰冷的。 记忆中,爸爸总是对她笑,总是鼓励她,溺爱着她,说她是他的小宝贝。 她不是判官,无法判决父母之间孰是孰非,更不想了解上一代的恩怨瓜葛,她只知道自己很爱爸爸,听不得任何人诋毁他,即便那个人是妈妈 。 忽而,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端正神色,冷冷清清瞧着妈妈,截然吐出句“他死了。” 三个字,一句话,非常简单,却是瞬间把包厢渲染成一室肃静的灰。 刘嫣禾还在张嘴闭嘴地埋冤着,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神情呆滞得像个傻妇人,歪着脑袋问“你说什么?谁……谁死了?”声音到了最后,细如蚊鸣,颤如落叶,一时竟找不准自己的调。 顾南枝却少有的凉薄,快刀斩乱麻地讲“是我爸爸,你前夫,顾少恒他死了。” 此话一出,包间又静了片刻,气氛诡异得有点阴森。 刘嫣禾只觉得背脊被一股寒气所入侵,倏地一个激灵,全身打起许多密布的鸡皮疙瘩,她瞳孔猛缩了缩,机械地咽了下口水,难以接受地又问“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顾南枝依旧没什么表情,神色冷静到近乎无情“不记得了,反正死很久了。” 时间仿佛一瞬之间桎梏在无垠的空寂里,不知过了多久,刘嫣禾苍白的面容渐渐有了些血色,她似乎缓过来了,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头脑清醒了许多,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起神采来,霎时唇边轻翘,冷嗤一笑,非常刻薄地说“这就是所谓的死者最大吗?死后还要占尽各种便宜,倒反衬出我是最坏的那一个。” 第59章 爸爸 听到妈妈这种反人性的话,顾南枝居然一点怒火都没了,只觉得灵魂空荡,所有精气神已经被抽干,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与之争辩。 争什么?有什么好争的?就算真的能辩出个对错又有何用? 人都死了。 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说“妈妈,既然你知道我在哥哥家里住了有大半个月,应该也派人调查过,我为何会住在他家,可是,好奇怪呀!从我踏进酒店与你见面,直至现在已经四个多小时过去了,你一句关心话都没有,你都没问问我伤好了没?还痛不痛?一句都没有。” 静了静,她嫩唇微翘,明明是在笑的,可整张脸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有的,只是数不尽的愁容与追忆,哀哀垂下眼帘,苍凉说道“如果爸爸还活着,那该多好呀!所以,不是他得了便宜,而是我失了便宜。” 闻言,刘嫣禾一双极美的水眸,瞬间被一层恨意所覆盖,音色极尖极锐地盘问她“你的意思是,他把你捧在手心里疼,我把你扔到泥里踩吗?所以,该死的人是我吗?” 顾南枝不懂!为何妈妈每次都要曲解她的意思,心一点一点拔凉下去,直至心死如灰。 多年来,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静静瞧着妈妈,慢慢说“妈妈,你有没有发现,你真的很霸道,你每次都把我抛在两难之间,却又不让我自己选,非要我听你的话,小时候,你不准让我在你面前喊爸爸,我便不喊,你让我住陆家,我就住陆家,你让我去傅家,我就去傅家,你让我出国,我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提,你让我跟哥哥分手,我更是二话不说就去分手,这二十多年来,你好像没怎么出现,却一直操控着我的人生,我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做人,半寸逾矩的事都不敢越,只为你能多爱我一点点,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我又怎么会想你死呢?你为什么要把我想得如此不堪?我真的没有恨过你的,你为什么就那么不讲理呢?妈妈,我只恨当年死的那个人不是我,你明白吗?” 她说着,起身站定,又细细地讲“你不是自愿生下我的,但我也不是选择性来到这个世界的,你有你的无奈,我也有我的遗憾,这种事为什么非得争个对错呢?争赢了又怎样?你总是说爸爸逼你,可是妈妈,请你认真想想,你遇到爸爸时,就已经是个思想成熟的大人了,并不是一个心智未开的小孩,最后做决定做选择的时候,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他并没有把刀子架到你脖子上,强迫着你就范,你为何总要把自己所有的不幸怪罪到他身上,往他身上推呢?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只不过仗着他爱你而已,他那么爱你又怎么会说你坏话呢?他只怪自己没本事,没能给你想要的生活。” 她停了停,又说“其实,刚才你有句话说得对极了,爸爸他真的好窝囊,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每次跟你吵完架,只敢偷偷躲起来哭,一个大男人在书房里哭得泪涕横流,我问他,是不是妈妈又惹你伤心了?他说不是,是自己辜负了你的期盼。” “有时候想想他这辈子活得还真挺累的,没有一时一刻是为自己活的,一个福利院出身的孩子,被一对好心的教授夫妇领养,为了报答他们,毅然决然投身到并非自己所热爱的学术当中,幸运的是,到了适婚年龄遇到了你,按他那种性格,原想与你过点简单恬静的日子,谁知,你又不是那种甘于平凡的人,也瞧不上他的职业,一面是父母的遗愿,另一面又是你的期许,他最终下定决心离开学院,你又打好包袱准备要跟陆序庭过了,他心里其实埋藏了许许多多的悔怨与不甘心,可是他从未怨过你,真的,他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恨你呢?他只恨命运的愚弄与蹉跎。” “他死后,我整理他的手稿,无意中看到他用文字记录着与你相遇的第一次,他说,当晚在实验室忙得昏天地暗,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想出去兜兜风透透气,走着走着,无意间就走到大礼堂。那时,你们乐团来学校巡演,当时整个交响乐队里明明三十几个人,可他却一眼锁定坐在舞台左侧边弹奏钢琴曲的你,当然,你也可以说他见色起意,可是他说,那时离得远,光线昏瞑,并未看清楚你的模样,只觉得你很吸引人,弹奏得比他好。也许是命运的指引吧,原本,他的第一志愿就是所音乐学院,他在手稿里这样写着,他说,他热爱音乐,是你的艺术造诣在召唤他,他的灵魂被你吸引住,与你产生同频共振了。” “我记得八年前第一次到德国,他来慕尼黑机场接我,我当时高兴得都快要疯了,走几步又摔一下,冲上前去拥抱他,心里激动得要命,终于,我终于又可以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了,可他见到我这个宝贝女儿,第一句并不是问女儿过得怎样,而是问你,问你过得好不好,我那会整个人都呆住了,并不是因为我吃醋,而是我压根都不知道你过得怎样,我都没跟你生活在一块,要我怎么说?我只好骗他,说你过得很好,陆家的人对你都很好,他听后,眼睛湿漉漉的,想哭又不敢哭,那神情谈不上有多高兴,给我的直观感受就是,他好爱你啊!” 渐渐地,她声线开始变得浓稠哽咽,好像快撑不住,已经说不下去了,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当时就觉得他好可悲,好可怜啊!你都这样对他了,他还死心塌地的爱着你,那多痛啊!要换作是我的话,我才不会喜欢一个如此伤害自己的人呢,那不是纯纯找虐吗?把那个人的权力凌驾于自身之上,多惨啊!可他就是那么傻……真傻啊!” 说着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呜呜嚷道“妈妈,我爸爸不是一个小人,他是个人品贵重的君子,我不准你诋毁他,你即便是说了,我也不听。” 她粗鲁把脸上的眼泪擦干,缓了下,又说“爸爸常跟我说,他是个孤儿,双亲去得早,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人就是你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你幸福,我也是,妈妈,我希望你能够幸福,所以,我会在自己能力承受范围内,尽量满足你,希望你也能够体谅我,别逼我。” 默了瞬,她的眼神忽然一下子变得极其坚定,重重说道“这辈子,除了哥哥,我谁都不爱!” 说完,不再看妈妈,毅然转身,朝门槛方向跑了出去。 第60章 欲擒故纵 回到家,窗外刚好下起瓢泼大雨,嗒啦嗒啦,滴沥滴沥,偶尔一阵密,一阵疏,又一阵空白。 打开睡卧的一盏壁灯,光线稀薄映照在她疲倦柔美的面容上,她蜷缩自己,倾下身来,缓缓坐在地面发呆,听着屋外雨粒的点滴声,许久才回过神来,惊了一惊,又把手探进包包里,胡乱抓出手机。 重置开启后,手机屏幕倏然亮起,果不其然,那里弹出好几个未接来电。 全都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她的手立马就抖起来,压抑的泪水簌簌往下坠,就好像永远都掉不完似的。 怎么办?她以后该怎么办?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她紧咬牙关,一把抹去脸颊上的泪,慢咳几声后,又清了清嗓,正想着回个电话告诉他,她很好,有好好照顾自己,让他别担心。 可一瞬之后,又战栗地把手给缩了回去。 说什么?这种话她才说不出口呢! 好什么!有什么好的!她一点都不好。 为何要撒谎?为何要委屈自己? 她只想说,哥哥,不如我们重新来过吧!我才不喜欢别人呢!那都是骗你的,你也不要喜欢其他人,好吗?特别是姓陆的,我不准你喜欢她!我这么坏,你会原谅我吗?肯定会的,你那么疼爱我,一定会原谅我的…… 她拨了过去,刹那间,猛然清醒,立即挂断。 不行!妈妈呢?妈妈该怎么办?你让她往后如何自处?如何在陆家立足? 她会活不下去的。 头突然好痛,她狂抓着两侧头发,却得不到任何缓解,崩溃得快要人格分裂似的。 好恨,她真的好恨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当初,就不应该回国。 当初,就不应该分手。 当初,就不应该出生。 …… 是的!没错。 妈妈说得真好,我就不应该出生。 一个克父克母的命来这世界干嘛!来害人吗?她已经克死了爸爸,还要克死妈妈吗? 才不是!她不要!她要她的妈妈长命百岁。 还不如自己死!她宁愿自己死,自己死……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依稀钻进房间时,顾南枝才悠悠转醒,可能昨晚哭过的缘故,眼睛酸胀得发痛,她朦胧瞥向四周。 衣服还是昨晚刚回家时那件,她竟连澡都没洗,就这么蜷缩躺在地,睡了一整宿! 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五年前,那个抑郁颓废的自我。 轻揉太阳穴,她快速翻身盘坐,捡起撂在地上的手机,触屏亮起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昨晚入睡前的那个号码,思想在脑海里做着斗争,她想他了,想给他拨个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听他叫自己“盼盼”,想让他哄她,可她不敢这么做,权衡之下,还是选择编辑条信息发送过去“哥哥,对不起!昨晚我把手机关掉,早早就睡了,没看到你电话,对不起。” 一秒不到,那头瞬间打来电话。 她惊了下,缓了缓情绪,才小心翼翼滑动接听键“哥哥,早……早上好呀!” 音调刻意压得很低,尽显稀松平常,可那人还是听出了异样,问她“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是哭过吗?” 她灼然怔住,真的就哭了。 那阵抽抽泣泣的呜呜啼音,让他心头一紧,他剑眉微蹙,细细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生病了吗?” 嗓音里,竟有他都不曾察觉的颤音。 她心神忽而一滞,慌张得要命,急忙摇头否认道“没……没事,就是我刚才做噩梦了,梦见你骂我。”是那种极为娇嗔的语音。 他听后反而松了口气,无奈笑笑,不满道“我骂你是噩梦?” 她撒气,扬声道“那当然,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凶!” 他还是笑,有点委屈“顾盼盼,我记得自己从没骂过你,你怎么会做这种梦?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这么差吗?” 她木头一样定住,愣了愣,又哭了,原想说不是,却还是蛮横地凭空捏造出他的‘十大罪状’。 他静静听着,越听越离谱,垂眸无奈耸耸肩,也不拆穿她漏洞百出的逻辑。 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聊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都没有要挂断线的迹象,最后,还是顾南枝以上班快要迟到为由,才依依不舍,挂断了线。 其实,她也想快刀斩乱麻,将俩人相处的模式退回到几个月前的陌生状态,但每次,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便像中了邪一般,无法抑制地想要对他撒娇、倾述、乃至于亲密接触。 爱一个人真的很难用理智去控制,有时候,那些在外人看来,即便是毫无意义,亦毫无营养的聊天对话,都会变得相当有意思。 只有两个人能懂的幼稚与默契。 恋爱真的是件非常美好的事,就算只是拥有短暂的怦然一瞬,都值得回味半生。 可再美好的体验,也终有结束消泯的一天,即便不舍,也要学着放手。 然而,她再也不想用五年前那种恶心的方式对待他了。 生命里,于她而言,真正能称得上重要的人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爱哥哥,同样也爱着妈妈,那么……只能温水煮青蛙,慢慢疏离对方。 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把伤害降到最低值,对谁都体面,不是吗? 一旦想定,立马就做。 接下来那几天,她总是有意无意回避着他,他打来的电话,她一概不接,总等到下班回家后,非常敷衍地编辑条信息发送过去,说今天忙,没看到他的来电。 而后,立即关机,半点让他打过来的机会都不给。 他也忙,是真的忙。 前段时间,原定要到江城,去签一个跟apec会议合作开发的大型峰会车辆调度系统工程,后来因为那天晚上的事,他不放心把满身带伤的她留在家里,便将签署合同的事临时交代给副总李明辉。 可李明辉毕竟只是副总,很多大型方案上的决策他不敢拍板敲定,前几天,才带着项目前期软件开发的资料与些未签署的合同回来,驳回再议,又驳回,每天都是开不完的会议与应酬缠身,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多余时间与空间,去思考感情上那些坑坑洼洼的微妙变化。 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她真的忙,可日渐积累,巧合多了就是刻意为之,再不懂也要逼着自己懂了——顾南枝在刻意疏远他! 明明前几天还那么热情如火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却冷若冰霜。 这种患得患失一时让他回忆起五年前,自己孤身一人等在慕尼黑机场的情景,历历在目,满目疮痍! 她当时多无情啊!决绝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他只好托她的老师给她发了条信息过去“我会在机场等你,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结果,所有的希望幻化成破碎的泡沫。 她竟真的不来。 一直等到第二天,都不见她的身影。 最后,他把那份为她精心准备的成年礼物,愤然扔到机场的垃圾桶里,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爱她,再也不会作贱自己,像只舔狗一样 ,在她身后追着跑。 他要把所有的过往全部埋葬在这里,无论是快乐的回忆,还是悲伤的情绪,统统不要。 可是,五年后,她又回来了,还带着满身的伤出现在他面前,刺得他眼睛生痛。 “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第61章 星光大道 “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喜欢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当向恒把一份资产负债表,还有跟华硕合作开发的地产项目,放到总裁办公室时,被傅既琛突兀问出口的话,截然惊了把身,完完全全定住。 这……什么问题? 是实在搞不懂女人心,所以虚心开口向他请教? 辣么纯情!!! 照理来说,像傅总这样的男人,长得好,身材好,有权又有势,乍眼看过去,正统矜贵的气质中,还隐约透着股散漫的渣苏感,这样反差有魅力的人,应该多的是前赴后继扑上去的女人。 还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还需要倒追? 真是活久见了。 一时联想到上个月住在傅总家里的那位小姐,继而,思维又跳跃至那个正在与之交往,却还未对外界公布的陆小姐,也不知道这里所问的女人究竟是谁? 到底是谁拿捏住他的芳心? 打工人就是惨,琢磨不透老板的用意,就等着发配到边疆去种大枣吧! 他心里惴惴发着颤,细揣一会,来不及多猜想,尽量往中庸派靠拢,谨慎答道“傅总,实话实说,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女人,不过我读大学时,有一位教授曾经说过,任何女人都有一个共通点,无论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还是八十八岁,她们最希望的就是得到别人的宠爱,只要你表现出独独只偏爱她一个,她就会无条件地相信你,死心塌地的爱上你。” 傅既琛听后,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淡淡蒙上一层寒霜,轻声反问道“是吗?”他眉间浅蹙,身体缓缓朝后倚去,手肘撑在办公椅的扶手上,拇指和食指轻轻抚着自己的下颌,神态看上去有些慵懒,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似乎根本没把这个答案听进心里去。 过了许久,久到向恒已经察觉出自己处境尴尬,欲走非走时,隐隐约约听到,傅既琛语带讥诮,淡声调侃道“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 临近下班时分,顾南枝特意查看手机通讯记录,依旧没有他的来电。 自前天开始,傅既琛再也没有联系她,顾南枝暗松一口气之余,更多的是落寞神伤。 尽管,早晚料到会是这般光景,可当此时此刻来临之际,竟真的觉得好难过,比想象中还要难受许多,恍惚间,又忆起五年前那场不堪的分手,她自我宽慰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最起码没有撕破脸皮,闹翻天!你还想怎样? 是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留彼此一份体面,日后俩人即便是碰了面,还能客客气气打声招呼,不好吗? 可是,她好怕,莫名其妙地害怕,怕哥哥会轻视她,瞧不起她,觉得她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在玩弄他的感情。 一想到这,心便会痛,还想哭。 她真的好在意他的目光…… 正自出神,电话兀然响起,心惊之余,藏有小小的兴奋,还以为是哥哥打来的电话,垂头一看,竟是表姐。 “有事吗?”语气鲜有的冲。 那头愣怔了几秒,直接调笑她“这么拽!是你的好哥哥惹你生气了?还是说,他始乱终弃,得到你之后,又将你抛弃掉。” 她听后恼羞成怒,语气竟比之前还要冲上几分“没有!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她这位表姐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黄色废料,每次都强行绕到他身上去,硬说些有的没的,红的黄的……净让她尴尬难堪的话。 刘存真只是单纯想要调戏她,知道自己又戳中她的痛点,见好就收,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费劲的逗留,谈笑间,开门见山讲,说自己主演的一部国产电视剧入围了最佳女主角提名,等下要走红毯,出席一个国剧盛典,司机大概十分钟左右到达她公司,让顾南枝现在下楼等车,过来帮个忙。 顾南枝有点不情愿“你不是有五六个助理吗?我什么都不懂,过去能帮上什么忙?” 刘存真解释道“之前是,可上个月,公司一口气签了好几个电影学院的人,临时都调派过去,现在身边的人都是些新手,我用不惯,也不放心……反正你过来就是啦!啰里八嗦的,又不是让你造火箭,扛航母,只是些打杂活,帮我拎包拎手机拎拎裙摆,递个水而已。” 顾南枝仍是不愿,在心里恹恹腹诽,既是些打杂活,谁做还不是做,新手又怎样?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不过想归想,她自小与表姐感情深厚,行动上,还是非常好脾气地下了楼,坐上通往‘星光大道’的商务保姆车。 到了会场,指派来接她的工作人员,直接领着她去到刘存真的独立化妆间等人,说表姐正在接受媒体采访,大概半个小时才能结束。 她等啊等啊等……十几分钟过去…… 倏然!听到隔壁房传来一阵滔天撕裂般的辱骂声,起初,她不甚在意,也未像其他人那样跑过去围观吃瓜,待至听到那把辱骂声越说越难听,还掺杂着许许多多的人体生殖器官,而后,又是些乒乒乓乓摔砸物品的声音,她便按耐不住,起身走了出去。 等她走到隔壁门口时,发现围观群众并不多,都是些戴着挂牌的工作人员,在火急火燎商讨着方法对策,她隐隐有些好奇,便朝着房间的方向,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妆容精致,长相非常美艳的女明星,正坐在化妆镜前对着身边的助理们发着很大的火,大致原因是,女明星身上穿着的这条礼服裙,在今天运送的过程中,被其中一名新手助理不小心给挂坏了。 女明星气焰正浓,拎起面前一瓶粉底液,狠狠朝着地面砸下去,“哐”一声,玻璃瓶碎落一地,狼藉一片。 气急败坏的女明星用手指戳着侧旁助理的太阳穴,精神太妹一样吼道“草泥马戈壁$%^&*穿着这条破裙子,你让我怎么走红毯?我告诉你,这条裙子是提前一个星期在巴黎预定的款式,现在好啦!挂坏一大片,我不管,你赔不起就等着坐牢吧!” 被她指责的那名助理看上去年龄很小,大约十八九岁模样,正瑟瑟发抖着身躯,一昧地对女明星鞠躬道歉,哀求着她别报警。 渐渐地,化妆间内外人多了起来,全都是些窃窃私语,围观过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期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来解决问题。 顾南枝也在看,她非常专注地盯着女明星身上穿着的那条酒红色纱裙,正如她所言,上面确实挂坏了好大一块,明星们最在意的就是形象管理,如果穿出去走红毯确实影响美观。 倘若现在要缝补的话,不说时间方面赶不上,就怕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相同颜色的线。 她细细研究了许久,看着那名不断鞠躬道歉的助理实在可怜,最终决定走上前,掀唇浅笑,对着正发大火的女明星,缓缓说道“小姐,您先别激动,这条裙子其实还可以穿。” 第62章 化妆间小风波 女明星窦静萱正在气头上,哪能不激动? 对于顾南枝唐突的靠近,不理智的面容储蓄着火山爆发前的狰狞状,正怒目圆睁,欲要把矛头怼向顾南枝,谩骂她多管闲事时,只见顾南枝已站定在她身前,微弯着腰,喃喃自语道“纱裙缺点虽然很容易被刮坏,但也有其好处,小姐,你这条裙子下摆还有三块纱网,即便撕掉挂坏的上一层,还有两层,并不会影响裙子的美观程度,反而会降低累赘感,更显其轻盈飘逸。” 说着,就真的伸出手,揭起纱裙最上层的纱网,用力一撕,轻松就扯了下来。 她这番出人意表的操作,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跳,全体战战兢兢盯向窦静萱。 彼时,有种硝烟即将四起的感觉。 顾南枝也在看她,不过并无慌张,内心淡定得很,正要二度开口向她解释时,不知窦静萱看见了什么,原先狰狞的面容顷刻柔和开来,咧嘴笑着的幅度延伸到极致,正浓情蜜意朝着门口方向飞奔而去,雀跃嚷道“砚川,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而就在她飞奔过去的瞬间,顾南枝也顺势转身,瞧了过去。 一眼扫过,画面看上去非常甜腻温馨,窦静萱正小鸟依人般扑进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而那个人,竟是上次在夜总会遇到的男人! 她还未从这一震惊中消化出来,顿时僵在原地,回想到那晚,眉宇间不觉拧巴起来,稍显惶恐 。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祁砚川看上去非常轻松平和,唇边微微往上翘,盯向她的眼睛甚至还带着点恶性趣味的审视。 顾南枝被他这么一看,倏然激起满身鸡皮疙瘩,觉得有被冒犯到,头脑缓了缓,立马稳住心神,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理念,凛然又瞪了回去。 他瞧见,淡笑之,对着怀里的窦静萱,温柔询问道“谁惹你发这么大的火?” 窦静萱指着不远处,还在瑟瑟发抖的助理,非常气愤地说“还不是我那个新请来的助理,做事永远毛手毛脚,真让人受不了,上次在米兰看秀时,就把我裙子挂坏过,这次又来,我再也不会原谅她。” 祁砚川宠溺地笑了笑,并没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那名助理,而是把目光定格到顾南枝身上,挑眉问道“新来的?人还挺机灵的。” 这时,窦静萱才醒起顾南枝的存在,看到她手里捧着的那层纱网就来气,原想对她发火暴走的,可被祁砚川这么一夸,反倒不好意思怪罪下去,立即装出副大度模样,笑容可掬地讲“不是,我并不认识这位小姐,不过多亏她急中生智,不然等下穿着条破裙子走红毯,又不知道那些无良营销号会在网上生编瞎造些什么。” 顾南枝原是要开口为自己辩护的,谁料刚才还恶气腾腾的人,孑然变了个样,顷刻收住声,木头一样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只好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把手上那层网纱交还到还在发抖的助理身上。 欲要离去之际,却见刘存真非常不合时宜地走了进来。 “不是让你在化妆间等吗?怎么跑这来了?”她上前拉过顾南枝的手,回眸的刹那,倏然怔住,看向窦静萱时,绵里藏针似的打了声招呼,看到祁砚川时,又立马切换态度,毕恭毕敬唤了句“祁总”。 三人看上去似乎是认识的,却并不熟稔,互相寒暄过后,便各自散去。 回到化妆间,刘存真生气甩开顾南枝的手,抱怨道“那种心机婊你帮她干嘛?就让她出糗得咧,反正人家靠山大得很,一般媒体哪敢得罪。” 顾南枝深谙同行既是竞争对手的真理,讪笑调侃她“你妒忌心怎么那么重!我不就看她那个助理可怜吗?这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又不认识她,哪知道你讨厌她,下次不帮就是,别生气了。” 刘存真听后,即时炸开了锅,怒道“我妒忌心重?你都不知道那女人有多贱,仗着她男朋友有权有势在那兴风作浪,暗箱操作那种事玩得可溜了!还带资进我的组,明明我先签的合同,确定的一番女主,还能临门被她阴一回,踩一脚,骑到我头上来,你说,能不气吗?” 说完,仍觉气焰未消,深感不爽,决定拉上顾南枝与自己同仇敌忾,阴阳怪气地说“别怪表姐没提醒你,那人是陆之柔的好闺蜜,你帮她就是在帮陆之柔。” 原先,顾南枝在听到前半段时,也只是流露出同情的眼神,情绪并无太多波澜,可到了后半句,突兀插入的名字 ,像是与她身体所有的细胞产生对抗反应,她顷刻陷入到自证的怪圈里,激动喊道“她是谁的好闺蜜,关我什么事!” 刘存真未料她反应如此过激,一刹间也醒觉自己说过了头,知道刚才那句话冒犯到她,没敢再跟她犟,悄无声息把话题延伸到别处,说着说着,过了会,又非常刻意地问“南枝,听说那个赵子龙死了,你知道吗?” 顾南枝还在想着陆之柔的事,突然被一个死字惊了跳,表情有点懵,怔怔反问道“赵子龙是谁?” 刘存真顷刻翻起白眼回敬她“我晕!不是你亲自到警察局报的案吗?怎么连人家名字都给忘了!赵子龙就是那晚在夜店猥亵你的流氓,我听嘉仪姐说,他前几天刚从局里出来,便被人追杀,砍断了双臂,可能接受不了残疾人这个事实,一个想不开,昨晚在医院大楼一跃而下,体内的肠脏都飞出来了,死得可惨了。” 因为赵子龙强大的黑社会背景,刘存真怕他出来后,会找顾南枝报复,便让陈嘉怡特意派人监视他的动向。 没料,剧情发展得如此突飞猛进,监视的人都还没派过去,便跳楼死了。 真是世事无常,人命如草菅啊! 生命真的太脆弱了,不过蝼蚁,不过尔尔。 听到有人跳楼,后面又跟着肠都飞出来这几个不适字眼,一时串想到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顾南枝浑身打起激灵,像是被吓着了,严肃谴责她“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刘存真继续追问下去“那傅既琛呢?你哥……他也不知道吗?” 闻言,顾南枝的脸立即就变了,截然把问题抛回去“表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存真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说“南枝,你生活的圈子比较简单,这些黑道上的打打杀杀你可能不太了解,那个赵子龙是on the moon的二把手,是从街头小混混,一步步混到今时今日这种地位的,像他们那种灰色地带能混出头的人,就不是什么善哉,自有他的能耐,不是说他多有本事,而是他背后的大靠山,我可以拍胸口跟你说,敢当街砍断他手臂的人,放眼全京海都没几个。” 顾南枝眼神愈加冰冷起来“你说这么多,究竟想表达什么?” 刘存真犹豫了瞬,有所顾忌,决定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你不觉得很戏剧性吗?他那头得罪了你,这头就被人砍手了!” “所以呢,你怀疑是我哥哥做的?” 第63章 颁奖典礼 颁奖典礼在本市最大的一处红馆举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明星。 座次排位极其讲究,坐在前三排靠中的都是些投资人、影视业老板、还有国宝级导演等等重量级贵宾,再下一排,就是圈内数得上名号的一线咖位明星。 刘存真自然分在这一排。 刚一进场,所有聚光灯咔嚓咔嚓朝她们闪过来,顾南枝虽故作镇定,却仍感不适,毕竟她不是圈内人士,无法适应别人肆无忌惮,甚至还带着点审视衡量的目光,总感觉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向她们这边飞来评判着。 反观刘存真,自在享受得很,坐姿端正平视着舞台,没有一句话,却气场全开,在彩妆与华服的加持下熠熠生辉,仿若一颗夜色明珠,璀璨得让人难以移开半寸视线。 “怎样,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是不是很nice?姐姐我让你入行,你偏不来,硬要去打那七千多块钱的主意,女人赛道选错了,堪比嫁错郎,有你这颜值,净站着任人拍都不止七千块啦!嘉仪姐,你说我讲得对不对?”趁着出去补妆这会功夫,刘存真的嘴就没停过。 一旁陈嘉仪的眼睛像测量仪似的,从上往下扫描着顾南枝,沉思一会儿,极其满意道“行!你表妹性格比较沉静,可以凹个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人设,后加一层海归知识分子滤镜,百分百能爆!现在人短视频刷多了,心性容易浮躁,可爱这一挂了。” 两人前一搭后一搭地议论开来,竟像是往真的说去。 顾南枝默默听着,笑笑,没答应。 不一会儿,舞台上前奏的诗歌朗诵与劲歌热舞相继结束,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其实,这类晚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主持人在台上声嘶力竭地照本宣读着台词,对于参与此等奖项的人来说,可能是紧张与期待,可对于顾南枝这种可有可无的外来群众来讲,简直就是场折磨,只觉得整个过程枯燥又乏味。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她一分一秒地细数着时间的走势,两眼放空盯着舞台中央,也不知道主持人念了多久台词,依次请出多少个得奖明星,走马观花似地来来走走,直至快要接近尾声时,才搬出当晚压轴级别的新晋顶流女演员——窦静萱。 当她在所有人的热烈掌声中,从容优雅走向舞台中央时,顾南枝隐隐猜到,表姐为何会对这个女人成见那般深,抛开她之前在化妆间揭示的业内种种劣性潜规则不说,单单从形象这一part来讲,窦静萱无疑赢得非常彻底。 这个女人真的是星光熠熠的存在,不但容貌绝佳,身材还顶呱呱地好,最关键的是,她敢于秀。 她又换了条礼服裙,深蓝色的轻纱质感,设计得相当大胆,深v领口直接开到肚脐,后腰处竟也有大片的镂空,直接深入腰线下,将她黄金比例般的好身段一览无余展现在镜头前,她却毫不露怯,也不矫揉造作,笑得明艳又大方,自信夺目地接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顾南枝都忍不住惊叹上帝的巧夺天工,不觉间偷偷瞄了刘存真一眼,发现表姐脸色非常阴沉后,便默默把那张准备要夸人的小嘴,给牢牢闭阖回去。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上台后,窦静萱用着甜美的嗓音,说了些简单得体的开场致辞,之后主持人接棒,对着台下观众介绍她所主演的那部电视剧的影响与意义。 此时,静默站定在台上的窦静萱,眼睛却有一下没一下地眨着,到处胡乱飞,那模样看上去既兴奋又羞涩,还载满着浓浓的爱意,像是很急,急需找到什么人来肯定自我存在价值似的。 “她在找什么?”无端端地,顾南枝就真的脱口而问。 刘存真斜睨着她,用着非常不屑的口吻,讥讽道“还能找什么!人生高光时刻,这种娇妻当然要找自家男人,以彰显其得天独厚的优越感咯。” 顾南枝听后,顺着她的目光缓缓挪移去,最后定格在第一排一个男人的背影上,那个轮廓有点熟悉……这,不就是那个姓祁的男人吗? “那男人什么来头?”她恍了恍神,悠悠地就问出了口。 刘存真诧异转过头去瞧她“难得见你对其他男人感兴趣,他是窦静萱的男朋友,也是她的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顾南枝眉梢微蹙,轻声又喃喃一遍,回想起那晚,他对自己说是负责人什么的,不禁愈加困惑,懵逼又询问道“他不是夜总会老板吗?怎么变成金主了?夜店金主?” 刘存真用围观外星异形人的目光瞧她,皱眉道“什么夜店金主!那是华硕影业的大老板,几乎垄断大半个娱乐市场,手握资源无数,窦静萱出道才短短一年时间,便站稳顶流位置,她男朋友功不可没。” 顾南枝听完,瞟了那个姓祁的一眼,没再说话。 晚会持续直到凌晨时分,终于落下帷幕。 刘存真斩获不菲,手握‘年度优秀演员’与‘年度号召力演员’两项含金量极高的大奖,当然要庆祝一番。 正要赶去庆功宴现场时,顾南枝拉过她的肘,小声道“表姐,不好意思,我明天还要上班,不能逗留太晚,庆功宴就不去了。” 刘存真一时高兴过了头,竟忘记自家表妹是个生活作息变态规律的三好青年,跟她这种自由不羁,日夜颠倒的人截然相反后,便体谅道“行!你在这等我,我去换身衣服,等下让司机送你回去。” 等刘存真穿着整身便服出来后,才知道专属司机张默因为家里孙子发烧,早早请假,已经开车回去了,另外两辆车又因为接送新人的关系,一时抽不开,人手不够凑。 顾南枝不想让表姐难做,便耸耸肩,无所谓笑笑,说“没事,现在预约车到处都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啦。” 眼下时间确实赶得紧,期间陈嘉仪不停打电话过来催促,刘存真只好答应,原想陪她出去,盯着她上车后才离开,却未料陈嘉仪中途亲自过来劫人,喊道“真真,让全村等你一个,好意思吗!!!还愣在这里干嘛?都长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她人丢了不成?” 左右为难之际,她只好就范,被陈嘉仪裹挟着走。 临走时,还是放心不下,谨慎叮嘱道“上车后,记得给表姐发条微信,回家之前,要全程保持联系,知道不?” 顾南枝瞄着陈嘉仪一层层暗黑下去的脸蛋,也不好意思跟表姐‘你侬我侬’,便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摆摆手说“知道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啰嗦,你是今晚庆功宴的主角,去晚了会被人说的,快去吧!” 等出了红馆,才迟钝地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准备预约网车。 手机拎起的瞬间,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不亮了! omygod……没电了,黑屏了! 咋办? 她包里连现金都没带,这……怎么回家? 无奈之下,只好折返回去红馆后台,发现表姐早已人去无影,心情down,down往下坠。 看来只能自己靠自己,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64章 遇见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逐渐远离会场后,累极的她坐到路边一棵花圃树下休憩着,缓缓脱下高跟鞋,揉按放松着僵硬疼痛的脚腕处。 空旷的路段,人流稀薄,车影寥寥…… 在这寂静的深夜时分,即便路灯再怎么通明,也难掩其阴森诡秘,她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环顾了下周围,一下子心生胆颤,后知后觉打了个冷战。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这么远的? 她原想半路拦截辆出租车,回家后再行结账,却未料,沿途一路走来,竟一辆出租车都不见,走着走着,就越走越远了。 眼下手机又停电,没个导航,周遭又是她极为陌生的环境,东南西北都未搞清楚,还敢妄想走回家? 傻了! 要不返回去?最起码场馆周围人流熙攘,即便一时回不了家,保底来算,也是安全的。 想定后,悠悠又把鞋给穿回去。 一路往回走,沿途穿过一处湿地公园,突然,马路靠边有辆商务轿车不停朝她摁着响角。 起先,她以为是哪个路边醉汉在发情调戏良家妇女,脑袋哐一声空白,来不及多加思考,按耐住心里的阵阵恐慌感,加大脚下马力,奋力哒哒哒朝前奔去,奔得比兔子还要快。 那辆商务轿车可能没想到她会无缘无故跑起来,先是缓了缓,而后,一秒不到,像是收到某人不容抗拒的命令,油门用力一踩,便在前方十米开外的路口右拐,拐了上去,停在绿化带的辅路上,当场拦截她的去路。 这番流氓举动,使她愈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车内一定坐着位夜间发情的醉汉!!! 她吓破胆地调头又往回跑,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一把温润的男声给叫住。 后车窗缓缓降落,露出一张淡定从容的俊脸,他说“顾小姐,吓成这样,是半夜做了亏心事?” 这声音……她隐约听过。 回头一瞧,竟是那个姓祁的男人。 祁砚川在她转身的刹那,已开门走下了车。 路灯下,他表情淡漠,薄唇却微微勾起,带着点审视的目光,夸张调笑她“看你四肢纤细羸弱,没想到运动神经这般发达,时速六十才勉强追得上。” 说着,视线缓缓往下移,最后定落在她脚丫处那双隐隐颤抖的高跟鞋上,依稀透着股我见犹怜的倔强感。 她觉得他的目光非常地不礼貌 ,并且,这话听起来……难听。 像是损人的话。 她不爱听,立即怼回去“腿长的人就是这样,要不你忍忍?” 祁砚川稍稍愣住,不过大度如他,也没跟她计较,只是蹙着眉头,问“半夜三更,你一个女孩子不回家,在这闲逛,不知道危险吗?” 顾南枝在心中冷嗤“有你危险?”不过嘴上还是委婉地说“谢谢祁先生的关心,不过作为一名女士,我有必要提醒您,车是种代步工具,其作用是用来开的,而不是挡路,你半夜三更这番操作更加危险,我随时可以告你性骚扰。” 他听后,眼神亮了亮,嗤笑道“你是不是有点自信过了头?” 顾南枝无心与他纠缠,更不会把他嘲笑人的话听进心里去,欲要转身离开之际,祁砚川却大步流星走上前,一声不吭就抓住她的手。 “你……你干嘛?放开我!” “这路段大白天都没几辆车经过,你还敢妄想在凌晨两点拦截到车?” 她听后,瞬间就怔住,一时联想到自己窘迫的处境,心里忐忑得要命,脚便不争气地自动跟着他走了。 见她不再抵抗,祁砚川又好心解释道“放心!虽然你长得还行,但不是我喜欢的款,我对你完全没兴趣,也无任何非分之想,不过看在你哥的面上,顺路接接你而已,别想歪了。” 她的心立马就定了下来 ,试探性询问他“你认识我哥哥?” 他笑了笑,胡说八道“一起上过学,一起打过牌,一起抽烟喝酒,还一起泡过妞,认识谈不上,算是熟悉。” 她听到泡妞两个字,瞬间炸开了毛,猛然甩开他的手,失去理智般撒泼道“你个流氓,我不信!” 他截然呆了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反应过激的她“你刚才说我什么?流氓?” 这下,轮到她呆住,缩了缩脖子,想要道歉,却又死活说不出口,怯怯道“开……开个玩笑而已,不行吗?干嘛这么较真?” 他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淡定从西装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你如果不信,可以自己打过去问问,我无所畏惧。” 她盯着面前那部手机,隐隐有些晃神,难堪爬到脸上,透出眼眸,自己都已经决定疏远他了,哪还有脸再找他! 瞧见她面容里一闪而过的焉,他侥有兴致地又询问“怎么?不敢?是跟你哥闹别扭了?” 那语气,简直像是嘲笑她的幼稚,等着看戏似的。 她冷瞪回去,哼道“不关你的事!” 说完,鼓起两个腮帮子,气咻咻越过他,理直气壮钻进他的车里。 那一瞬,眉眼间透出来的嚣张蛮横,忽而让祁砚川下意识觉得,这个女人应该是被家里惯宠着长大的。 上了车,顾南枝面无表情说了句你好,对司机自报家门地址后,便一言不发缩在后车厢里发着呆。 期间,坐在副驾座的阿宏几度回头,最终忍不住,谄媚一样对着顾南枝笑嘻嘻问好“顾小姐,您好!不知您还记得我不?” 那讨好模样,笑得阴暗又勉强,搭配着他凶神恶煞的长相,视觉冲击力与违和感极强,很容易让人产生不适。 顾南枝有点嫌弃他,淡淡瞥他一眼后,没什么好脸色,怪里怪气地说“当然记得,你那晚都踩我手了,我能忘记吗?” 阿宏像是被呛住了,猛咳两下,又惨兮兮地瞟向祁砚川,眼睛里写满了无解的三个字“怎么办?” 祁砚川嘴角噙着抹轻浮的笑,甚觉有趣,忽而肃穆冷声,演道“还不快点跪下,给顾小姐磕头道歉!” 那个阿宏看着人高马大,其实就是一条筋的单细胞生物,说得好听点就是欠缺思考能力,说得难听点,就是笨,外加蠢。 就连顾南枝都能听出来的笑话,他这个快两米高的壮汉竟当真听了去,立即解开安全扣,两膝跪倒在副驾座,欲要行叩头跪拜礼。 车内警报器霎时响起,顾南枝被阿宏这个‘大礼包’惊得后脊发凉,急声喝止道“我还没死呢!拜什么拜!!!” 闻言,跪在座上的阿宏,叩不是,不叩更不是,期期艾艾又瞧向祁砚川。 祁砚川锐眼微弯,适时救场,莞尔道“顾小姐已经原谅你了,还不快点扣好安全带,说声谢谢。” 阿宏见好就收,厚唇不停嘟囔着谢谢顾小姐五个字,还不忘记提醒她,求她别把踩她手的事告诉傅先生。 顾南枝懒得理他,随意摆摆手后,换了个舒适的坐姿靠到车窗边,欲要打盹儿。 快睡去之际,倏然醒起,旁边这个姓祁的男人,她也只见过两次,虽然他说是哥哥的好朋友,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无真凭实据,之所以会上他的车,最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自己无路可退,逼不得已选择的最佳方案。 她怎敢这般心大,竟要睡在陌生人的车? 第65章 幼稚鬼 眼皮子欲闭……不能闭…… 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就没几个有城府的。 祁砚川展眉讥笑,揶揄她“想睡就睡,这么害怕,刚才就应该拿出点骨气,别上车。”他停了话,肆意盯着她的上半身,又补充句“既来之,则安之!” 她慌了一慌,笨拙抬手挡住身,赶紧警告道“谁……谁怕了!不是说好朋友吗?刚刚,我已经问过哥哥了,你别乱来。” 他上车之后,就一直留意她的动况,从头到尾就没见她碰过手机,何来询问? 简直无稽之谈。 即时调侃她“是吗?他怎么说,准让我乱来吗?你想怎么个乱来法?” 她觉得他这句话有些过了“祁先生,请你把话放尊重点。” 阿宏伸直背脊,端坐在副驾座,察觉到后背无缘无故冒起火药味的俩人,神情有些愣怵,紧张瞅着后视镜男人。 只见祁砚川从容依旧,一副若无其事样,淡声问“我很好奇,你姓顾,他姓傅,怎么就兄妹相称了?是同父异母?还是过继结的亲?” 她侧目,认真瞧着男人温润的面容,一丝薄怒掠过眸底,毫不客气揭穿他“祁先生,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吗?刚才还说是他的好朋友,现在又问出这种不确定性问题,既然你能问出口,就证明已经把我底细翻查了个遍,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笑,像在夸,又像是嘲“你还挺会琢磨人心的,跟眼睛的纯度不搭。” 她气上心头,黑着脸怼回去“谢谢祁先生的褒奖,你也不赖,表面看上去绅士风度,实际进退无度。” 他只挑拣好的字眼听,含笑致谢“谢谢顾小姐夸我绅士。” 她觉得他好无赖,咬了咬下牙槽,刻意冷哼一声,把头愤然转向车窗外。 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夜间车速平缓循序,外面霓虹闪烁掠过,散漫朦胧的光晕最是容易迷惑人心,晃神间,她有种置身于虚拟世界的飘絮感,只觉得整个人变得好轻好轻,快要飞起来似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好困 ,好疲倦,真的好想要睡觉…… 但强拧的意志力捶打她的神经元细胞,她狠心用两指重重掐着大腿侧的肉,仍觉昏沉,便想着用聊天的方式来缓解睡意,迷迷糊糊地,非常不着调地,跟旁边男人聊起天来“听说那个姓赵的跳楼死了,你知道吗?是真的吗?他是你员工吗?还是夜店老板?还是你是他老板?你到底什么来头?那晚你明明说自己是负责人的,为何我表姐又说……” 她糯糯唧唧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像在自言自语,又像非常渴望得到回应,可是,等来的却是长久的一阵沉默,最后,意识混沌的她,又自顾自嘀咕了句,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不是我哥哥做的,我哥哥是个好人,不是坏人。” 快睡去之际,依稀听到旁人哂笑的声音,缓慢又有序地传入她的耳膜“你是不是对你哥滤镜开得有点大?你确定自己了解他?”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 坐在后车厢的女人,还是心大般睡了过去。 摇摇欲坠的小脑袋,“噗”地一下,沿着皮质椅背,缓缓滑落至侧旁男人的肩膀上。 相由心生,男人确实如他面相那般绅士有礼,非但没有搡开她,反而挪了挪身体,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前方,阿宏锐眼瞟向后视镜,见女人已安然稳稳熟睡了过去,便大胆开口询问道“祁先生,今天余总托人过来问话,说后天是阿龙出殡的日子,问您要不要过去上炷香?” 祁砚川漠然扫了眼挨在他肩膀上熟睡的顾南枝,迟疑了半秒,淡淡回复道“我那天刚好有事,就不去了。”他默了一默,问“都有谁在操办他的身后事?” 阿宏顿了顿,答“是余总,还有以前那些兄弟。” 祁砚川轻声嗯了下,转而吩咐道“你也过去帮着点忙,让他走得体面些。” “是。”阿宏毕恭毕敬应了声,眼有闪烁,还有敬畏,最终没敢问出口。 祁砚川像是看穿他的小心思,直接问“他还有亲人?” 阿宏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快答“有!在老家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子,还有一个小侄女,就一老一少相依为命。” 闻言,祁砚川轻点着头,淡漠交代几句,吩咐阿宏把该送的钱送了,该安顿好的住处落实好后,便闭阖着双眼养精蓄锐,不再说话。 过了有五分钟……阿宏还想问。 他面容拘谨,迟迟疑疑又说“祁先生,不知秃头鹰那边怎么安排?” 祁砚川缓慢睁开双眼,想了瞬,不答反问“那天是你把人带过去?还是他自己带人过去砍的?” “他自己带人过去砍的。” “可有人看见。” “有,阿龙身边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全都看见了,现在正发散人到处去逮他,还把悬赏金扩充到八位数,我把他安排在牛头村的一个废水厂里,您看……这事怎么安排?” “嗯……”一阵沉默袭来…… 他不再说话,阿宏自然不敢再问。 直至商务轿车快要开到顾南枝家门口时,祁砚川紧闭的双眸忽而睁开,冷声道“先让他出国避避风头,等这场风波平息后,过个一两年,我再想办法让他回来。” 阿宏恭敬应了声是,继而斜眼瞟向后视镜,恰好瞥到女人熟睡的头颅,正缓慢地、毫无意识地、往祁砚川的胸膛钻进去。 他有一瞬地怔住,竟觉得这个女人跟他们祁先生还挺般配的,起码比之前那些莺莺燕燕来得顺眼多了。 正自恍惚,车已开达目的地,阿宏刹那回神,端正神色,说“祁先生,到了。” 祁砚川淡淡瞥向车窗外,认真盯着洋楼别墅前那扇高大肃穆的铁栏门,几秒过后,又收回视线,低头瞧了眼还挨在他身上熟睡的顾南枝,没说话。 阿宏见他完全没有叫醒女人的意思,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几人就这么静默坐在车厢里。 大概过了有半个多小时,原本熟睡的女人突然全身冒起虚汗,猛地打起一个颤栗,忽而哀恐大喊一声“爸爸不要离开盼盼……” 倏然就这么惊醒了过来。 她艰难捂住胸腔,心脏剧烈收缩加速着,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息着。 一旁男人淡定依旧,斜睨她一眼后,又把目光重新聚拢回手捧着的那部ipad屏幕上,浅笑调侃道“是亏心事做多了?夜里连睡个觉都不得安生。” 男人的话,虽讲得刻薄又难听,却也很好地将顾南枝游离破碎的意识,重新拉扯回这个现实世界,她开始缓慢环顾四周,头脑逐渐清醒过来,即时抬眸瞥了眼车头正闪烁的时间表,面有温怒,皱眉重重质问一旁男人“都快四点了?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男人表情仍是淡淡的,没看她,直接打开后车灯,慢慢讲“叫了,你睡得比猪还要沉,我搅不动你。” 这时,阿宏刚从外头开门钻进副驾座,看见后头转醒的她,情绪有些亢奋 “真是谢天谢地咯,顾小姐您终于醒了。” 这话说得……需要谢天谢地吗? 像是她赖着他们,不肯放他们离开似的。 顾南枝愣了一愣,又偷偷瞄了眼腕表,知道自己平白无故给他们增添了麻烦,眼有闪烁,又有愧疚,想要说声谢谢,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犟下去“那……那你不会从我包里掏钥匙,开门进去吗?” 闻言,祁砚川忽而勾起一丝坏坏的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调戏她“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抱你进去?现在做也不迟啊!” 她暗咬舌根,知道自己又说了蠢话,羞恼撂下句“不要脸!”欲要开门下车。 可是,这种商务轿车只有一扇推拉门,她要离去,就必须先从他身边经过。 “麻烦让让。”她说。 他却说“不让!” 她有些莫名其妙,蠢蠢又问“为什么?” 他笑“因为我不要脸!” …… 话外之音非常清楚——他要她的道歉。 她又咬了咬唇瓣,偷偷在心里咒骂了句“小气鬼。”不过行动上,还是非常懂得审时度势地说“对不起嘛!我刚才在跟你开玩笑呢!” 他听后,仍是不看她,也完全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顾南枝有些怒了! 不过机智如她,衡量一番过后,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这个男人犟,毕竟她人还在他车里,倘若惹恼了这个男人,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之前在夜店发生的事,她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 便嬉皮笑脸扯开话题,把注意力集中到他手上正捧着的那部ipad上,问“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让我也看看。”说着,就真的探过头去瞧。 不看还好,一看,呆住! 盈盈闪烁的屏幕上,出现一张极美的侧脸,她懵了一懵,傻傻询问道“这个人不就是我吗?你为什么要偷拍我?” 男人觉得她傻得还挺天真可爱的,没再跟她斗嘴,好心拉动着屏幕,让她看到娱乐版块那些文字编辑,浅笑着赞美她“想不到,你还挺上镜的。” 顾南枝成年后,都被人夸漂亮夸到麻木的地步,根本无心惦记他的赞美,只是疑惑又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娱乐版头条里?” 祁砚川轻耸着肩,非常记仇地说“我是神仙吗?你问我,我问谁?” 顾南枝像是被这句话给气到了,立即噤声跨过他,向车门外爬出去,落脚站定后,仍不觉消气,便又朝男人抬了抬下巴,非常傲娇地说“祁先生,再见!再也不见!” 男人盯着她那抹飘然离去的背影,转身、开锁、跑进屋子里,蹦蹦跳跳的,甚是灵动,不觉勾唇轻笑,摇头说道“还真是个幼稚鬼!” 第66章 树大必招风 华硕集团总裁办公室。 几个部门高管相继离开后,阿宏随之走入,他对着坐在旋转办公椅的祁砚川稍作颔首,毕恭毕敬禀告道“祁先生,果然如您所料,不到六点,网上那些关于顾南枝的新闻,已经全平台撤消删帖,现在直接是搜索结果不予显示。” 事情的起因是: 昨晚,在星光熠熠的颁奖典礼上,原先一直对准舞台的摄影机,忽然切换镜头,转而扫向观众席,最后定落在一个女人的侧脸上。 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粉黛未施,荆钗布裙,却依旧难掩其倾城色。 可能拍摄者也有被惊艳到,镜头明显晃动了两下,而后渐入佳境,骤趋于平稳。 而台下,那名被拍女子似乎毫不察觉,只是微微仰起头,静静听着舞台上柔缓舒展的歌调。 其中,不知哪句歌词打动了她,只见女子原本沉静的一张面容,忽而变得极其哀伤且落寞,目光虚空无焦点,只是漫无目的散落在某一处。 倏然,有一行清泪从她眼眶溢了出来,她就这么静谧地坐着,却已经美得让人心碎且着迷。 这个镜头大概停留了有十几秒。 因为容貌过于出众,没过多久,便有人视频截图,把照片发到论坛上,询问这个坐在刘存真身旁的女人是谁,是不是准备要出道的冉冉新星,紧接着,讨论量与浏览量爆增,随后,又经过各大营销号粘贴搬运,便迅速登上了娱乐版头条。 下排几乎全都在问“这女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可到了早上六点钟,昨晚发酵的新闻论贴一夜之间全部消泯,就连搜索结果都以直接不予显示为告终。 …… 祁砚川缓慢放下手中文件,摸了摸下颌,垂眸讥诮道“傅既琛这番操作也真够迅速的,毫无血缘关系都能这般上心,你说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宏永远找不准重点“这也算上心?能走红不是件好事情吗?”眉头皱了皱,又故作深沉地说“也是,树大必招风,像傅家这种豪门大院最避忌的就是抛头露面,虽说只是个寄养的孙女,倒也能理解。” 祁砚川浅笑须臾“这只是其一。”默了默,又说“那女人不是表演型人格。” 阿宏听得云里雾里“这跟人格有什么关系?” 恰时,内线忽然响起,前台秘书小姐说“祁总,窦小姐来了,现在正在会议室候着。” “让她进来。” 阿宏虽是个粗性子,但粗中也有细,在窦静萱进门的刹那,便早早退出了办公室。 “怎么突然有时间过来?不用拍戏吗?” 窦静萱一进来,便绕过案桌,岔开两腿,直接跨坐到男人的大腿上,亲昵搂住他的腰,嗲着气说“拍戏哪有你重要。” 说完,摘下墨镜,双手主动绕到他的后脖,与他深情接吻起来。 长久的一吻结束后,她眼神有些迷离,勾手去解开他的领带,喘着气说“砚川,我现在就要。” 男人握住她的手腕,止住她下一步的动作,性感的唇边微微往上翘,神态很是散漫与轻佻“宝贝,我也想要满足你,不过二十分钟后,还有个集团会议,你觉得这点时长够我用?” 窦静萱听后,整个身子软得像滩水,被这句话刺激得头颅滚烫,娇羞说了句“那我今晚到你公寓等你。” 她还是想要得紧,心头一颤一颤地收缩着。 祁砚川瞧出她的异样,问“今天是怎么了?眼睛都红了。” 女人像被戳中了痛点,沉着嗓,委屈道“我要你停掉刘存真现在参加那档综艺节目的全部赞助。” 窦静萱娇生惯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被那么多人,用着难听的话,在网上任意辱骂,肆意攻击。 虽说今早那些帖子全都删了,可一想到昨晚深更半夜在手机里看到那些无聊网民的八卦讨论,她都快要气出脑血栓了。 【窦静萱卖肉卖了一整晚,还没个素人脸蛋吸睛亮眼(呵呵呵)】 【那女人真塔酿的美!!!!一分钟后,我要知道她全部信息!!!】 【已经扒到是刘存真带进场的,不过还不知道名字……】 【刘存真为什么会带她出席这种场合?】 【该不会是为了出道提前做的预热?到处去刷脸吧?】 【应该是,听说星耀今年一口气签下好几个电影学院的新生。】 【究竟出不出道啊?真是急死朕了……】 【派个人去打探打探,这件事对我这种颜狗非常重要,谢谢!】 【还真别说,这张脸适合拍戏,能扛得住大荧幕。】 【就是,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张老熟脸在演,都快看腻了,内娱是时候该大换血了……】 …… 诸如此类之话,全都围绕着那个女人在转,窦静萱不爱听!!! 她暗暗思索,与团队沟通后,觉得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推手,就一个十几秒的镜头,怎么可能引起如此大范围的讨论,并且迅速发酵扩散,没水军加入,鬼才信! 跟她有仇的人,暗地里她摸不着,但明面上却是清清楚楚摆在那。 除了刘存真还能有谁? 竟敢带自家新人过来挑衅她,抢夺她的话题流量,好歹毒的心! 以为这一行长得年轻漂亮就能横着走? 大树底下好乘凉。 没资源,没背景,就等着埋在深宫里发霉发烂发臭吧! * 翌日清早,当顾南枝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焉焉回到格子间时,一旁章小惠瞧见,忍不住挖苦她“你昨晚是去偷鸡摸狗了吗?今天面相怎么那么衰?” 顾南枝狠狠回瞪她一眼,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示意让她别说,别再追问下去。 她今天心情真的非常地糟糕!!! 昨晚,那个姓祁的男人把她送回家后,她就一直睡不好,不是做这个噩梦,就是做那个噩梦,反反复复吓着,又惊醒,就这么两眼干瞪着天花板,清数着绵羊数到天明。 也不知道,像她这种睡眠质量,还能不能熬到老……大致会是个短命鬼吧! 她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把一沓审核文件揽到办公桌,两眼无神,正缓慢放空着自我,意识开始飘离人间,在天上飞呀飞,看见小鸟,看见云朵,看见飞机,看见太阳跟月亮……直至内线响起,才蓦然惊醒过来。 周凯丽说“南枝,傅总让你上一趟他的办公室。” 她听后,怔了怔,心里七上八下慌得厉害,想从周凯丽口中套出点有用信息,问“凯丽姐,无端端的,怎么会让我上去?” 周凯丽虽然跟章小惠是结拜金兰的好姐妹,却还是选择公私分明地讲 “南枝,你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是守口如瓶,最避讳的是八卦嘴碎。” 顾南枝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神情有些尴尬,说了句明白后,便挂断了线。 第67章 为什么要回来 宽阔的办公区长廊道上。 顾南枝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数一步,忐忑不安走入了电梯厢。 一路走,一路费神思忖着,脑子乱成一窝粥。 人总是恐慌于未知,也不知道哥哥叫她所谓何事? 上了七十七楼,在前台做完简单登记流程,来到那扇心心念念的桐木大门前站定,这是她第二次来到他的办公室,愣了一愣,有些走神,片刻之后,才举起手,缓缓叩响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一把低沉清冽的男声,她的心,无由来就跳了下。 快两个星期没见他,也不知道他怎样,过得好不好,记得上次见面时,还是他送她回公司的路上,突然好紧张。 脚停留在门口几度徘徊流连着,欲进非进。 里头人似乎对她很有耐心,慢慢在跟她磨合着,并不急于催赶她,大概过了有五分钟,她才磨磨唧唧温温吞吞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入眼就是,一个面如冠玉,长相极为英俊的男人,正襟端坐在一张旋转办公椅伏案工作着,他身上的外套脱去,随意搭放到一旁,宽肩窄腰的身材只穿着件熨烫服帖的白色衬衫,袖腕掀起两节,领带略微松解开来,莫名给人一种禁欲般的色气。 她的心越跳越快,明明是心乱如麻、春心萌动的状态,却把僵硬挂到脸上,整个人显得非常拘谨与勉强,哭丧般挤出一缕笑,问他“傅总,您找我有事?” 起先,男人的目光始终专注在电脑屏幕,并未看向她,直至那一声傅总传入他的耳膜,他才转移视线,忽地抬起头望向女人,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那眼神如鹰一般锐利,极强的领地占有意识。 只需一眼,她顷刻弃械投降,乖乖改口唤他一声“哥哥。” 他听后,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并无太多表情,只是简单说了句“把门关上。” 反应迟钝的顾南枝这时才醒觉,原来自己手还搭在门槛边处,霎时间,她表情囧得尴尬,小声哦了下,便又把门快速合拢上,木头一样站定在原地。 头稍低,只敢呆呆瞧着地板,没敢去看他。 他说“先过来坐下。” 她速瞄了眼他对面指定的一张座椅,心有排斥,执着不前,哆哆嗦嗦不肯走过去“哥哥……我……其实……我站这里就……” 他神色一闪而过的不悦,第二次强调“我说先坐下。” 那语气,竟比先前还要冷上三分,她怕他不高兴,猛然闭上嘴,绵羊一样走过去。 见她已坐下,他轻瞟她一眼,淡声问“脸色怎么那么差,这几天都在忙些什么?” 她睡眠一直都不太好,昨晚更是失眠一整夜,所以今天反应比较迟钝,脑袋也不怎么灵光,没头没脑答“没忙什么。” 傅既琛闻言若有所思,垂眸重复着她那句没忙什么,忽而薄唇轻微勾起,继而冷声又道“既然没忙什么,为何不接我电话?” 她懵了一懵,心跳的频率骤然就滞住,半句话都挤不出口“我……” 他受够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截然放出狠话“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那一瞬,全身所有血液迅猛冲上头颅顶端,她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鸟,停住所有飞翔的欲望,倏然就红了眼眶,颤声对他撒气道“我没撒谎!” 他神色仍旧平静,并无波澜,直接问她 “那你如实告诉我,为什么要回来?” 她起先还不明白这句话所谓何意,愣了许久,待至明白过来后,身颤心抖,已慌得要命,快速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眸光,过了一会,才缓住心神,想也不想,自己给自己壮胆,强硬回道“没有为什么,我是自由的,我想离开就离开,我想回来就回来。” 声音掷地有声,态度疏离且淡漠,又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强劲! 他闻言却并不恼,只是嗤笑之,似乎早料到这番答案,轻哂道“是吗?” 而后眼神逐渐变得冷冽且轻慢,侃侃谈道“南枝,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太极!你认识的人并不多,能说得上牵挂的更是一只手就能数尽,我记得你以前曾说过,你最爱的人是你爸爸,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跑回来,单纯只是想看看你妈过得好不好!” 刹那,她像个被抽去灵魂的布娃娃,上一秒还紧张兮兮,可到了下一秒,就变得麻木不仁,委屈道“哥哥,你为何要逼我?” 傅既琛眉宇阴鸷,不轻不重反驳她“是你先逼我的!”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住了,办公室的一男一女就这么干巴巴,直愣愣,互相对望僵持了许久…… 时间在分分秒秒中呼啸而过,她头痛欲裂,内心挣扎撕扯得厉害,像是有两个人格在体内来回搏击砍杀着,一个告诉她,从了吧!向他坦诚一切,然后开展一段属于俩个人的幸福生活;另一个又告知她,哪有那么容易,你们俩差太多了,有着太多无法横跨的现实问题,你不配的!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蓦地,女人原先怯懦惧怕的一双美目,忽而变得极其冷静且犀利,甚至还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劲,未经他同意,倏然起身,扬起一双脚步,逃也似地往门外飞奔离去。 他看见,勃然大怒! 反应却比她还要迅速好几分,在她起身之际,已离座上前,越过办公桌,猛抓住她的肘下,一把将柔若无骨的她,强行扯进他可控范围之内,更是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低声吼道“顾盼盼,你永远只会选择逃避。” 男人那种快要溢出眼眶的震怒感,截然让她心神一颤,她突然觉得好害怕,又好委屈,好痛苦,头脑已经撕裂得不成样,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说些什么?只能失去理智一般,对他撒泼大喊发泄起来,哭诉道“那你想怎样!我能选吗?难道要我跑去陆家,直接对陆之柔说,我们以前谈过的,我现在回来了,你可以走了,我可以这样说吗?难道我说了,时间就能重来?所有人都能周全,不受到伤害吗?” …… 第68章 最牵挂的那个人 男人听到她撒泼一样的控诉,非但不恼,反而眉头一跳,像是喜上心头,并不与之辩解,只是紧张问她“所以……你回来是为了我,对吗?我还是你牵挂的那个人,对吗?” 那一瞬,她听到他温柔的询问,整个人就僵住了,心口急剧收缩着,像是有无数支丘比特箭朝她飞来,她一时忘乎所以,继而春心荡漾,准备要脱口而出,说是,你永远都是我最牵挂的那个人,可话到嘴边,快要破防之际,猛地,她又如大梦初醒,像是变了个人,变了方向,即时戴上冰冷的面具,伪装起自己,绝情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没有直接否认,算是含蓄说明,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值。 可抓住女人肘下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是受伤般颤了颤,他像是悲从中来,希望随之幻灭,眸子是层层黯淡下去的空寂。 男人这副溃败消沉样,顾南枝只见过一次,仅有无几的一次。 上一次见时,还是在巴伐利亚的一间中餐馆外,那场极其抓马的分手中,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见第二次了! 心一点一点就揪了起来,忽觉心生不忍,又觉痛苦难耐,整个意识都是混乱的,割裂的,毫无头绪的…… 她根本看不得他伤心难过的模样,一点都不行。 便又心软地伸出一只手,缓慢覆在男人的手背上,旋而轻声哄道“哥哥,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们不般配的,即便当时没有分开,日后也很难走到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况且……”说着说着,轻颤的嗓音浓稠起来“况且……你现在都已经有了之柔姐姐,什么都变了,我们就把以前那些事全都放下,好吗?” 放下? 谈何容易! 凭什么! 他根本不想放下,一把抱住她,急忙解释道“我跟之柔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一场合作,不是真的,等所有事情结束后,我们就会协议分开,她会理解的。” 她听后,瞳孔猛缩了缩,震惊写在脸上,想问又不敢问下去,害怕只是自己睡眠不足,而出现的视听幻觉。 他却仍沉浸在痛苦之中,一时想起以前那些事,害怕遭到她的二次拒绝,艰难向她坦白道“你还记得五年前那条短信吗?我说过我会等你的,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结果我在机场等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你都没有出现,当时我真的好绝望,觉得你好无情,我只是想着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把那份准备了好多年的礼物亲自交到你手上,你竟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即便你不再爱我,但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这样的情分,你怎么可以说抛弃就抛弃?我当时真的好恨,我跟自己说,再也不要爱你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从未曾离开过,一直都停留在原地……盼盼,我的心根本装不下别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他忽而停住,音色里藏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哽咽,还带着点恳求,似乎非常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往下说“再也不要疏远我了,好吗?” 这种语气,就好像他已经狠下心来,决然把身上所有的自尊心全抛下,赤裸裸站在自己面前,任由她拿捏,任由她支配,任由她戏耍玩弄下去……只为求得她再也不要离开他。 不知为何,汹涌澎湃的泪扑簌而至,她忽然觉得好心酸,比之前还要难过许多,脑海里不停盘旋着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时他多骄傲啊!满身光华,意气风发,还有着目空一切的资本。 几时变得这样卑微过? 甚至,还带着点讨好般的小心翼翼。 就怕她不肯答应似的。 突然觉得心好痛,就好像有一根细针在她心脏穿堂而过,她好想坦白告诉哥哥,其实那天我有去的,我这么爱你,又怎么可能抛弃你呢? 不会的。 抛弃两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字典里。 可是,哥哥你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后悔药的,我无药可救了。 是老天……是老天爷不让我们在一起,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出事了! 我驾驶的那辆银色小轿车跟货车撞到一起,撞得支离破碎,撞得鲜血淋漓……还害死了爸爸。 我是个罪人,根本不值得你爱护与珍重。 我不配的。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永生永世都不会! 神说,像我这种罪人,是不配享有幸福的! …… 她轻启着朱唇,想要把这件积压多年的真相全盘吐出,却又羞愧于自己的罪孽深重,在鼓起勇气的刹那,已被呜呜音所取代,怯懦得连一个字都吐不出口,只把手攀上他的背岸,把头埋进他的胸腔里,撕心裂肺大哭起来。 她竟不敢说了! 这一刻,她不单止鄙视自己,还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自己。 她才是妈妈口中那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卑劣!懦弱!虚伪!胆小!自私!还有着最无可救药的愚蠢。 傅既琛紧紧搂住全身颤抖的她,只以为她在害怕世俗道德的谴责,便刻意压低声线,俯在她的耳垂边,轻声安抚她,哄着她,向她逐一捋顺跟陆之柔前后协议的经过。 他说,他这辈子只爱盼盼一个,永远都不会变! 她静静听着,越听越难受,越哭越大声……只觉得这份爱意深沉又美好,自己却已经失去承受它的资格。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越哭越疼痛,思绪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轻打着嗝,慢慢收住哭声,昏昏沉沉地,便倚在他怀里熟睡了过去。 * 醒后,躺在一张宽敞洁净的大床上。 抬头瞄了眼墙壁挂钟,刚好掐在饭点时间,她快速掀被起床,套上高跟鞋,蹑手蹑脚推开休息室的门。 才走出门外,便见傅既琛仍坐在那张皮质办公椅上,神色专注,衣冠楚楚,还是刚进来时那个模样。 顾南枝有一瞬的恍惚,外加神怵。 一想到俩人刚才还亲密搂在一起的画面,心间在发麻,垂耷的两只手便不由自主收紧了些,面容都显得拘谨与窘迫。 她愣站在门前,小心翼翼唤他一声哥哥,笑得有些勉强与尴尬。 那样的站姿面容,是个人都能瞧出她的紧张与不安。 傅既琛侧眸瞧去,锐眼微弯,回她一个轻松又温暖的笑,立即关掉电脑,问她“饿不饿?” 她机械性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不饿。” 他闻言,剑眉稍稍蹙起,没再说话,只是起身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后,又薄唇微掀,熟稔抬起一只手,像以前那般轻勾她的小鼻子,温声训斥道“不准撒谎。” 那一刻,滋滋然地,毫无由来地,顾南枝觉得自己整颗心都飘起来了,连带着脚底跟都在飘,情不自禁地,忘乎所以然地,她突然就抱住了他。 第69章 缠绵一吻 心情焉焉的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点咖啡,便说着要离开。 傅既琛没再挽留她,轻点了点头,算作是默认,可微缩的瞳孔不由自主追随她在转。 瞧着她越走越远……与那扇门越挨越近……手搭在门把的刹那…… 不知为何,心底抽痛,脚已不受控制般,起身朝她迈去。 又一次将她拥入怀里。 深深的眷恋,浓浓的不舍,一个长久而沉默的拥抱。 闻着她身上飘来的淡淡清香味,男人忽觉心神澎湃,又觉全身燥热,转瞬之间,又用着强大的意志力,把身体那股异样滚烫强行压制下去。 只是低着头,俯在她耳垂边轻轻说,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更不要给自己施加压力,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接下来的事他会处理好,一切由他来承担。 他要她相信他。 顾南枝安静靠在他的怀里,认真倾听他讲的话,原本散乱飘忽的思绪,逐渐疏朗开来,爱意缠绵间,一时上了头,拥抱的力度竟比他还要大些。 她故意把耳朵贴到他心脏的部位,感受着那里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节奏声,忽然觉得好安心,好幸福,好像又回到以前那个避风港,有人依靠、有人承担、有人分享的日子里。 那一刻,她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只想跟着感觉走,任由自己做自己,于是,便鼓起勇气,主动攀上他的肩,在他右侧脸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怔住,有一刹的失魂,继而身体再次灼热起来。 她也羞红了双脸,垂眸转身,欲要离去。 倏然,纤细的胳膊一紧,她被他拉住。 她不解回眸,表情还有点懵,歪着脑袋瓜子静瞧着他。 他深邃的眸子微黯,看着茫茫然的她,鼻息愈发混乱,不再说话,也不做任何解释,手腕用力一拉,重新将她拉回怀抱里,一手捧住她的脸,一手握住她的腰,低头就吻住了她。 瞬间,呼吸全无,他火热的唇,缱绻压住她的双唇。 顾南枝的心骤然就狂跳起来,她还一脸呆萌样。 刹那间,些许的胡渣似有若无在她脸上摩擦而过,带来阵阵微弱酥麻的电流感。 那股只属于他的男性气息,依稀将她包裹住,正唤醒她记忆深处的某一个瞬间。 记得以前,他也常喜欢这样吻她,熟悉又安全,阵阵晕眩般的甜蜜感…… 对彼此身心,乃至于灵魂的无穷无尽渴望,像是等待了千年的交缠与拥有。 渐渐地,她的眼眶便红了,里面汩汩热泪悉数淌过眸目,泛起熠熠粼粼的水光莹润,不知为何,她突然好害怕,怕哥哥会停住这个吻,怕这一切只是在做梦,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境,一切都是假的,怕醒来后,他便会离开她。 她不要这样! 她的心在狂跳中剧烈收缩着,便想也不想,只一心想要回应他,复而又笨拙地抬起一双手,绕到他的脖子后,闭阖着双眼,轻轻抚摸上去。 女人这一主动爱抚,皮肤上传来的即时温度,几乎令他抓狂,他的理智游走在失控的边缘间试探。 一下子,原来轻缓的节奏变得无比激烈。 像是永远吻不够似的,很深,很用力,也很强势。 即便是以前,俩人爱得死去活来时,也未曾如此激吻过,她忽然感觉脚底发麻,整个身子都软了,快要飘起来似的。 一时无法适应,出现微微的晕眩。 他能感知到她的脆弱,却并不想结束这个吻,于是,坚硬的手臂缠上她的柳腰,几乎将她整个提起,好让她的身体往前倾,找到一个依靠点,紧紧贴靠在他的胸膛上。 而另外一只手,从脸颊滑到她的脑后,稳稳扣住她后脑勺,令她只在他掌中,只在他唇下,完全动弹不得。 他又一次加深了这个吻。 舌头果断地、强势地追逐着她,半点令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只得与他彻底纠缠起来。 俩人就这么忘我地,激情地,浓烈地,在这总裁办公室里吻了很久很久…… 直至顾南枝的唇传来阵阵疼痛感,开始出现小小的窒息,男人才缓慢移开一张俊脸,从而结束这个吻。 可他的手仍缠住她的柳腰,完全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一双俊朗的眸目迸发着熊熊炙热的欲望之火,正一瞬不瞬紧盯着她,在她脸上那一抹潮红色肆意流连窥寻着。 她虽未经人事,却也不傻,当然知道男人这种炙热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一时惧怕得厉害,身颤心慌,便哑着嗓,还带着点哭腔,求他“哥哥,不要在这里……” 他闻言一怔,被她酥酥绵绵的柔美嗓音撩拨得愈加神乱,却又在失控的边缘间,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阵阵颤抖意,而急打退堂鼓,自己嘲笑自己的鲁莽冲动劲。 为了缓解她的情绪,便又伸出一只手,把她湿漉粘粘在脸颊上的几根小碎发,轻轻撩到耳后,故意取笑她“想什么呢?不要什么?” 瞧到男人正经的模样,她误以为是自己刚才想多了,便暗咬舌根,咒骂自己的自作多情,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原就潮红的一张脸,倏然能滴出血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又快速沉下头,想要避开他窥探的目光。 他瞧见,颇为不悦,再一次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深情看着她,轻轻说“盼盼,以后再也不要推开我了,好吗?”而后,不等她回复,便把唇覆到她的眼角边,一点一点,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慢慢吻干。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贴靠在他的怀里,手还放在他的胸膛上,没说话。 他也依旧搂着她的腰,没放开。 俩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体温,过了许久,待至她呼吸的节奏渐渐趋于平稳,脸上那一抹潮红完全褪去之后,他才轻吻她的额头,放她离开。 * 电梯从七十七楼匀速下降的过程中,顾南枝在双面镜里反反复复检查自己的脸,虽说那抹潮红早已消去无踪,可眼睛红得湿漉,嘴唇更是红润垂涎,不知道等下回到办公室,同事们会不会发现什么异样情况? 特别是小惠姐,她的眼睛可尖了! 顾南枝有些许的担心,回想起刚才那个热烈的,让她血脉喷张的吻,她的心又一次无序跳动起来,那种悸动令她颤颤不稳。 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吗? 那么地激烈、亢奋,澎湃……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又是如何? 是跟她一样,一样开心? 不觉间,她又伸出手抚摸自己的红唇,发自内心笑出了声。 * 自那天后,顾南枝不再抵触傅既琛的来电,俩人常常约到一起,一有空就回去傅宅探望老人家。 杨萍萍与张嫂见到他们俩一同携手踏入客厅的刹那,惊得恍惚,问“你们俩和好如初了?” 顾南枝最先红住脸,佯嗔道“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还能绝交不成!” 张嫂上前,用两指轻捏她的脸颊“就你这嘴,没皮没脸的,也不害臊,都不知道跟谁学的。” 奶奶看见就心疼,急忙喝止道“哎呦!丫头脸嫩,你悠着点捏!” 一旁傅既琛抿唇轻笑,没说话。 几人在会客厅里家长里短好一阵,吃过晚饭后,过了九点,才起身离去。 杨萍萍坚持要送,佝偻着背,在两位年轻人的搀扶下,蹒跚送到门口。 临走时,举起一双皱纹密布的手,抚摸顾南枝的脸,慈祥说道“盼盼,奶奶知道你孝顺,不过答应奶奶,下次再回家时,也要像今天这样,跟哥哥一块过来,和和气气陪奶奶吃顿饭,不许再吵架了。” 她听后,潋滟水光在眼眶中急打着转,内心愧疚到了极致,一把抱住杨萍萍,闷着嗓说“奶奶,盼盼全都听你的,不过你也要答应盼盼,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台阶门口前,老人用拇指轻揩去她眼角下溢出来的泪水,囫囵着音对她说了些哄骗人的漂亮话,顾南枝一时间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与大伙笑成一团。 月色下,气氛融洽到了极致。 不一会儿,宾利从地下停车库缓缓驶出,陈哥已把车开到台阶下。 上车前,几度纠结的杨萍萍,终是开了口,拉住傅既琛的手,恳求道“小琛,奶奶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你一直记恨着你爸爸,不过他再怎么糊涂混账,再怎么对不起你,终究还是你的父亲……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就看在奶奶的面上,可怜可怜我这个老人,如非必要,不要跟他反目成仇,好吗?家和才能万事兴,这也是奶奶进棺材前日夜忧心,最放心不下的事。” 顾南枝已经坐进后车厢,虽看不到俩人的面容,但能听清杨萍萍的嘱咐,心神忽然一紧,害怕傅既琛听了会伤心,更害怕他不肯答应杨奶奶。 傅既琛一双沉静的眸子丝毫不起波澜,半晌都不说话,侧旁张嫂都以为他要甩冷脸,准备说些负气话时,他又弯下身来,轻搂住杨萍萍,姿态谦卑地说“奶奶,你放心,我只不过拿回自己该得的那份,自不会把事情做绝。” 但是,他没有把后话说清楚,如果傅修文不顾父子情义,对他穷追不舍,甚至想要下死手,吞占他应得的那部分,他自然也不会留后手。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不适合端到台面上来说。 杨萍萍得到他的保证,抑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陨落。 到底还是隔辈的亲,抬起一双干瘪的老人手,轻捧住他的俊脸,揉了揉,非常溺爱地说“既琛,你知道的,奶奶可会站队了,永远只站在你这边,只偏帮你一个。” 傅既琛听后很是动容,一贯冷冽的俊脸柔和了许多,轻轻回握住杨萍萍的手,更是亲昵地用脸蹭了蹭,沉吟须臾,莞尔道“奶奶,谢谢你当时没有放弃我,更谢谢你把我抚养长大。” 第70章 低到尘埃的婚姻 夜色正浓,寂静沉闷。 车已经驶离傅宅约半个多小时,顾南枝还在想着刚才杨萍萍那些话,心头有一阵没一阵地抽痛着。 她借着窗外霓虹投射进来的光,偷偷斜瞟了眼侧旁男人的俊脸,记忆飘絮又散漫,忽然想起九岁那年,傅修文第一次出现在傅宅的场景。 当时两父子在客厅里吵得唇枪舌剑,异常激烈,傅修文说一句,傅既琛顶一句。 张嫂察觉到浓浓的火药味,扯着她的小肥手,把她关进隔壁一间客房里,不让她出去,她又耍起小聪明,从柜子里找到钥匙,开了暗格的门,加快着脚步,偷偷跑到了会客厅。 便见傅修文扬起一只粗壮的手臂,一拳锤打到傅既琛的脸上,还破口大骂一句“不孝子!” 那一拳极重极狠,是下了死劲的。 傅既琛当时都已经十六岁,又是一米八九的高个子,竟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侧旁摆放着一个大型古董花樽,那些陶瓷瓦碎跟随他散落一地,割进他的背部与手臂,刺目的鲜红很快溢了出来。 她远远瞧见傅既琛那张被打肿的左侧脸,还有含在嘴里,慢慢沿着唇角流出来的红红血液,吓得魂飞魄散,一时联想到五岁前,爸爸妈妈经常吵架的画面,那种恐惧深入骨髓,令她全身颤抖,她控制不住,猛地一个激灵,便尿了出来。 还失声大哭道“不准打我哥哥……不要打我哥哥……” 长大后,才从张嫂口中得知,原来那天傅修文是特意赶过去,求征得杨萍萍的同意,想要明媒正娶把那个女人娶进家门,恰好被放学回家的傅既琛听到,便吵了起来。 她隐约也听说过,傅修文并不喜欢沈瑾之,两人的喜结良缘只不过是场政商联姻,结婚不久后,傅修文本性毕露,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很少回家。 俩人的婚姻生活可以说,过得一塌糊涂,一点都不幸福。 沈瑾之又是那种特别柔软的性格,即便身后有整个大家族与父母亲撑腰,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只独自承受着,用沉默去粉饰太平,维系着表面上的‘阖家欢喜’。 归根结底,还是她太在乎了。 她深爱着傅修文,害怕失去他,想用讨好的方式来换取他的爱怜,只要他不践踏她的底线,不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带回家,她统统都可以接受。 但现实生活中,爱情往往就是那么地离谱跟不靠谱,你越是在乎一个人,那个人越是不会爱你,感情越是被那个人控制得厉害。 低到尘埃的婚姻,注定悲剧收场。 渐渐地,沈瑾之失去了话语权。 放纵与忍让并没有换来相应的尊重,反而令事态发展到不可操控的局面。 那个姓何的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怀了傅修文的种,还偷偷跑到国外,不声不响把孩子生了下来。 等到孩子一岁半,便携子回国,想要母凭子贵,好享一生荣华富贵。 傅修文低头一看,是个男孩,喜出望外,再垂头一听,好家伙!都会叫爸爸了,更是喜上眉梢,怎能不认祖归宗?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之后的事,很好猜,就是傅修文回家,直接与沈瑾之摊牌,拼死拼活要离这个婚。 事发突然,沈瑾之像个被动的软柿子,任由他拿捏住,毫无回旋挽留之地,一时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还没等到签字离婚,便患上了抑郁症,没过多久,就从楼顶跳了下来。 享年才三十一岁。 那时,傅既琛也才刚满六岁。 后来的事,张嫂说得有些泪目与含糊,只说沈瑾之当时是拉着傅既琛上楼,原想着要一起跳下去的,可不知为何,后来又改变了主意,跳下之际,把儿子给留了下来。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在场唯一目击证人傅既琛知道了。 但无论警察如何盘问,他一概摇头选择不答,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好人没好报?” 警察见他实在可怜,也不忍心再追问下去,毕竟才刚刚目睹自己妈妈从面前跳下去的惨状,任谁都无法承受,更何况只是个六岁孩童。 从此之后,他像是换了个灵魂,由原先开朗活泼的性格,变成独来独往的孤僻。 杨萍萍生怕他患上创伤后遗症,事后,安排好几轮心理疏导与全面检查。 医生却说,这孩子各方面都很正常,智力超群,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性格相较于同龄人比较成熟,要提前做好人生规划。 可顾南枝知道,他心灵某处,有一块地方永远空了。 想着想着,鼻子就酸了…… 她一时情动不已,忽地挪过身去,直接往他怀里钻去。 傅既琛手机架到耳边,还在谈着公事,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愣住,一瞬之后又笑颜逐开,手指抚到她的发间,稍低着头,在她额侧边作了个轻浅一吻,眉宇温柔,像在逗弄自家小猫咪那般宠溺。 女人被他柔情的亲吻动作惹得春心荡漾,偷笑着往他怀里磨蹭去,期间一言不发,只温顺贴在他胸膛上,倾听着他聊电话的低沉嗓音。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挂了电话,问“怎么了?是困了吗?” 她摇了摇头,不羞不臊,直接袒露自己的心声“没有,我就是太想你了,恨不得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跟你腻在一块。” 那阵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他垂眸浅笑,像是非常享受女人对他的依赖,剑眉微扬,有些得意“坐你身边都这么想,如果我离开几天,你打算怎么过?” 她猛地仰起头,眼里有萧索,同有落寞,忐忑不安急着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听后薄唇微掀,没说话,只是静静欣赏她那张绝美的娇容,五指顺着她的眉梢,一路往下轻抚着,滑至鼻梁到达鼻尖,滑至人中到达朱唇,又滑至下巴,轻轻捏住,调侃道“怎么听话的?重点都拿不准!不是要离开你,只是离开京海几天。” 见女人慌张的面容淡定了许多,才松开捏住下巴的手,往她娇嫩的脸颊处细细抚摸去,过了好一会,才缓慢说出即将离开的原由。 事情的起因是: 傅既琛与陆序庭联手拿下了天悦港湾项目的开发权,并迅速成立天悦港湾开发建设公司,傅陆两家掌控公司63%股份,剩下的37%由区域政府掌控。 由于项目工程浩大,周期跨度冗长,初期基建设施已豪掷几百亿下去,单单靠两家持久性输出,即便现金流再怎么充盈,短时间内也吃不消,很难维持下去。 战略评估后,陆序庭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想要独占大头。 在不让外人插手,从而丧失主动权的情况下,他们找到了一名英籍华人巨富,对方有意作为投资人的名义入资项目开发。 再过两天,傅既琛便会与陆序庭一同飞往英国,亲自面谈相关合作细节。 如果流程进展顺利的话,大概五六天就可以结束商谈,如果情况突发有变,大致要延长一个多星期。 俩人才刚刚冰释前嫌,决定重新开始,其实,在傅既琛心里埋藏了许许多多的爱恋与不舍,他真的一步都不想离开她。 但作为集团的决策人,不能任性妄为,更多的是理性思考,毕竟身后背负着几十万人的生计与希望,还有整个集团的战略扩张与发展蓝图,他不能感情用事。 顾南枝静默听完,表情淡淡的,说不上开心与难过,只是问他“所以,刚才是陆伯伯打来的电话,是吗?” 他轻点着头,浓情蜜意瞧着她,将她垂耷在脸颊两端的乌黑长卷发,轻轻撩到耳后,慢慢讲“南枝,如果你不想见到他,就不要勉强自己过来。” 她一听,忽地喘不上气,喉咙就硬了,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死死紧抿着唇瓣。 她确实不喜欢陆序庭,甚至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可是这种事,她不想让傅既琛知道,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是那种小气又不讲理的女人。 过了许久,她缓了缓情绪,才敢打开嗓门,避开那个话题,蛮横说道“你到伦敦之后,我要你每天打电话跟我汇报行程,每到一处就要发一次地理定位,还有,你早中晚吃了什么都要告诉我,最好拍照截图发过来让我看,还有,我发给你的信息,如若你超过半个小时不搭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还有……” 话还没说完,他眸光深黯,冷唇轻勾,一手缠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就吻住了她。 ??? 车里还有个陈哥呢,他怎么敢的!!! 第71章 异国恋 两天后,傅既琛便坐上飞往英国的航班。 那晚他送她回家,可能知道即将分离的时刻,心中会涌现出诸多矫情与不舍,她的泪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怎么哄都哄不好,下车后,又在门前紧紧拥抱住他,抽抽泣泣说“哥哥,我想到机场送你。” 可到了那天,她又临阵食言了。 傅既琛晚上八点的航班,派了一名面生的司机,把车开到她家门口。 她匆忙洗了澡,还化了妆,特意换了条新买来的连衣裙,高高兴兴下了楼,却在车开到中途的时候,又让司机停了下来。 突然又不想去了。 就当她作吧! 她真的好讨厌陆序庭,发自内心的抵触。 老实说,住在陆家的那些日子里,陆序庭虽谈不上对她有多好,但也算中规中矩,最起码没有像陆家老太太那样为难过她。 平心而论,面对妻子与前夫生的小孩,陆序庭能让她住进陆家,接纳到这个份上,真的算非常大度的了,她理应心存感激。 可是,她做不到。 她没法感激,只要一见到他,便心生怨念,会产生诸多心理性嫌恶。 总是一根筋认为,如果没有陆序庭,她的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婚,她更不会成为单亲小孩,从小遭人歧视,受人白眼。 她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可是她控制不住。 每次见到他,脑海里会自动浮现出爸爸的音容,然后,将彼此的人生作各种刁钻角度的比较。 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婚姻美满,家庭和睦,女儿承欢膝下。 一个福利院出生,妻离子散,不到五十岁就死了。 天差地别的境遇,形态各异的人生。 她做不到释怀。 总是偏执地认为,释怀等于背叛,只要她停止了对陆序庭的厌恶,就是背叛了爸爸。 除了她,爸爸什么都没有了,她不会背叛爸爸的……永远不会。 窗外霓虹璀璨掠过,晃得她眼睛生涩发酸,她有一瞬的犹豫,一瞬之后,又决然从包包里掏出手机,过了片刻,终是拨下他的电话号码,响了大概有一分钟,电话才接通。 周围静悠悠,传来傅既琛清冽低沉的嗓音,他问“到了吗?” 傅既琛在机场贵宾厅,跟几个部门高管研讨那份融资方案,当然陆序庭也在。 接到她的来电,眉宇间那抹倦色一扫而空,走到机场僻静一隅,才按下接听键。 她心中有愧,囫囵了半天,轻声说了句“哥哥,我不去了。” 他顿了顿,并没有追问她临时变卦的原因,也没有任何的不悦,相反,情绪稳定到令人心疼。 先是吩咐司机把她送回家,然后,又叮嘱她每天按部就班,正时正餐,早睡早起什么的一箩筐絮叨话,还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让她乖乖在家里等着他。 她细细听着,恍惚间想起,他刚出国留学那会,也是这么说的——让她乖乖等着他。 心一阵一阵紧缩着,眼睛渐渐就红了。 突然,很想对他说些肉麻话。 想说“哥哥,我爱你!好爱好爱,比你想象中还要爱,从小到大从未停止过的爱恋……等你回来我要坦白告诉你,当初,我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我要把空掉的那五年,一次性全补还给你,还有那件事,我爸爸的事,我全都告诉你,再也不会对你隐瞒半句假话,我要勇敢地站在你身边,真实地活着。” 脱口的刹那,瞥到驾驶座还坐着个司机,瞬间噎住,又默默把那些心里话,全部咽回肚子里,只是闷着嗓,不断地嗯嗯嗯,最后说了句“起落平安”,便挂了线。 没关系的!等他回来再说也不迟。 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等待的日子虽漫长无比,却也能幸福到花开满园春色,她的心总时不时扑通通地跳。 头一天,傅既琛谨遵她的“教导”。 每到一处,便会发一次地理定位给她,早中晚各色菜肴照片轮番轰炸她的手机,她喜滋滋地盯着哥哥发送过来的信息,每滑屏一次,便会花痴傻笑一回,撩得侧旁章小惠好奇心泛滥,问“你这几天桃粉菲菲的,好气色都从内里透出面上,是新交男朋友了吗?” 见顾南枝笑而不语,愈加肯定自己的揣测,继续套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不是技术研发部那个孙总监?我听沈嘉文说,他前两个星期开会时还特意问过赵主管你有没有男朋友,这么快就把你给追上了?到底用的什么法子……” 顾南枝听罢懵了一懵,而后冷哼一声,非常傲娇地仰起下巴,眨着双眼,道“妹妹我腿长,谁都追不上!” 说完,也不顾章小惠隔空翻来的小白眼,秉持着上班摸鱼的优良好传统,跟傅既琛在聊天对话框里你侬我侬,浓情缱绻到天涯海角,天荒地老。 到了第二天,情况急转直下。 伦敦与国内相差八个小时,她的早上是他的晚上,她的白天是他的黑夜,他们俩存在着日夜颠倒的时间差。 吃过早餐,她像昨天那样暗戳戳发了条信息过去,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多小时,都等不到他的回复,开始时,她只是闷闷地沮丧着,可到了后来,越想越担心,又打了好几通电话过去,他一律不接。 哥哥即使再忙,也会抽出时间,见缝插针回她电话的。 是出事了吗? 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魂不守舍,气色黯淡无光,还心悸乏力,就连一旁章小惠都瞧出她的异样,问“昨天还面若桃花的人,今天怎么就枯了?” 她焉焉把脸转过去,问“小惠姐,你能不能帮我搞到向特助的私人电话?” 章小惠先是一愣,而后瞳孔地震般,惊呼大叫起来“不会吧!你该不会真的看上向恒了吧!!!” 顾南枝“……?” 依托着周凯丽这层良好的裙带关系,章小惠忽悠纠缠了五六个钟头,真的就要到了向恒的私人电话。 顾南枝接过那张写满数字的便签贴纸,快速拎起手机,准备要拨通过去。 猝然,手机亮起,傅既琛打来回电,声线低沉,有些沙哑,状态不是很好,他说“盼盼,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才刚醒。” 原来他是喝醉了。 幸好没事,没事就好! 她听后,整颗心都化了,人也放松了许多,开始反思自己的无理要求。 天悦港湾项目工程浩大,傅既琛特意飞往英国进行面谈,足以看出他对这次合作的重视,又要应酬,又要开会,还要做各种计划决策,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人,你还要求他从百忙之中抽出固定时间,给你发信息,发照片,发定位,还要配合着打电话…… 他是铁做的吗? 我是不是太过分,太自私了。 其实那天晚上,她也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没料到哥哥真的听进心里去,还每条都严格执行着,他是宠爱她,但她不能做那种恃宠生娇的女人。 她同样可以做他坚实的后盾。 想定后,她编辑一大段文字过去,说自己这段时间也在忙,叫他不要频繁联系自己,要好好工作,专心赚钱养她,她喜欢搞事业的男人…… 他怎不了解她的小心思?掀唇轻笑,快速用手机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乖乖等我回来。” 过了好几秒,又发去一行文字,叮嘱她“记得每天都要想我!” 第72章 一声傅太太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傅既琛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可战线拉得比原定时间还要长,两个星期都过去了,他人还在伦敦。 他也详细解释过,说合作方那边还在跟进资产评估值与战略考量,手头上卡着的文件方案仍需商讨打磨,合同签订日估计还要延缓几天。 她一点都不着急,只关心他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还叮嘱他,有时间就好好休息,不用照顾她情绪,更不用每天抽时间跟她视频聊天,她没那么矫情。 他笑,温声说了句晚安,才关掉视频聊天窗口。 过了几天,合同终于签字落定。 傅氏集团总部,整栋大厦都在讨论这件大事,亢奋与激昂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听闻陆氏那边都已经半开香槟,准备来场庆功宴庆祝一番。 而顾南枝比任何人都要激动,因为她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但情感不宜外露,坐在格子间的她,只是沉静地打开聊天对话框,简短发送一句“想你了!”便专注投入到案头上一沓沓文件当中。 那边可能也在忙,临近下班都没收到他的回复,只突兀接到陆之柔打来的电话,问她明天休息日有没有时间,想约她出席一个私人画展。 顾南枝心有排斥,僵硬了好几秒,给出一个自我贬低的拒绝理由,说自己艺术细胞不够,鉴赏能力有限,去了只会丢她的脸。 言外之音非常清楚——她不想去! 陆之柔听后,不恼反笑,清亮的嗓音藏有几不可察的嘲讽,淡然道“南枝,我听傅家老太太说,你天生色感敏锐,对色彩抓取的能力极强,小时候还梦想着去scad主修艺术类的专业课程,以前更没少跟随她参观画廊展出,与珠宝古董拍卖,你现在却跟我说鉴赏能力不够?” 她停了一停,最后抛下句“难道我们姐妹俩就连坐下来喝杯下午茶的情份都没了吗?” 都戳到这个点上,顾南枝还能说不? 其实,她跟陆之柔之间,除了口头意义上的姐妹相称,压根谈不上情份两个字。 都说敏感的人心最细,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只是做做表面功夫,顾南枝心里比谁都看得清。 只是不说而已。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型的表演舞台,每个人都要演,从降生之日起,按秒来计算。 她显然不是那块料,但也还是要演。 只要陆之柔不去捅破那层窗纸,她也不会。 * 到了第二天,天公不作美,还没等到出门便下起瓢泼大雨。 出席这场画展的都是些名流贵胄,顾南枝也不敢怠慢,特意穿了条,从表姐那里提前借来的银色钉珠百褶长款礼服裙,闷闷等在自家阳台上。 瞧着那阵雨越下越密布,不知为何,她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跟随着这场大雨,一点一点悲观落寞起来,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降临到她身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陆之柔,商量着不去了。 可神奇般地,当陆之柔把车开到她家门口时,那阵骤雨竟停歇了,还初放晴光。 劳斯莱斯开在前头,后面跟着辆商务保姆车。 壮硕的保镖从商务保姆车跨步而下,见到站在大门前的她,先是一个鞠躬,才快步走上前,为她打开劳斯莱斯后车厢的门。 顾南枝回他一个颔首,躬身上了车。 人才刚钻进去,迎面袭来一个热情浓烈的拥抱,陆之柔说“南枝妹妹,你抱起来真舒服,软绵绵的,身上还有股淡淡的奶香气,如果我是个男的,都忍不住想要亲吻你。” 她心头一紧,浓密纤长的睫毛不觉间颤了颤,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夹带着惊愕,正警惕盯向陆之柔。 陆之柔巧笑嫣然,问“干嘛这么紧张盯着我?莫非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亏心事?” 听罢,顾南枝整个头皮都麻了,朱唇微启,准备要答话。 却被陆之柔伸来的一只食指挡住唇,她眉眼弯弯,俏皮又妩媚地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神秘道“南枝,这个世界谁都可以亲吻你,但我不允许既琛这么做,他是我陆之柔一个人的,你只能是他的妹妹,懂不懂?” 说完,扬唇魅惑轻轻笑,也不等顾南枝回复,更不屑于看她的反应,只若无其事瞥了眼前头司机,冷然吩咐道“开车!” 两辆豪华轿车一路往画展方向驶去,沿途一个多小时,车厢里叽叽咕咕,传来阵阵银铃般的清脆聊天音。 说是聊天,其实,基本都是陆之柔在说,顾南枝由始至终只做一个静默的倾听者。 陆之柔十句话里有九句都离不开傅既琛,说他如何如何优秀,在谈判桌如何如何舌战群儒,如何如何让陆家实现利益最大化…… 末了,说着说着,她恍惚的面容,淡淡被一缕哀伤所覆盖,哽咽道“在我交往过的众多男人里,我爸爸只夸过既琛一个。” * 私人画展设在市政博物馆。 画家是个留学归国的年轻人,还不到三十岁,听说在德国呆了有十多年之久,前些年才回的国,被评为年度最具学术实力与收藏价值的画家。 多年前,顾南枝还在德国留学时,曾有幸作为校代表参观过他的画展,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没想到他本人的影响力在国内如此名声鹊起,开幕式就已经云集了众多政商名流,及美术界重量级嘉宾出席。 今天是闭幕,场面不但不平淡,反而因陆之柔的加入而变得更加隆重且盛大。 傅陆两家联手拿下天悦港湾的项目开发权,昨天又在英国融资成功,这事在上流交际圈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扩散开来,到处都是捧陆之柔的场,找她敬酒寒暄的人。 大家毫不吝啬称赞陆之柔眼光独到,寻觅到如此非凡夫婿,不仅仪表堂堂,还智慧过人,功绩斑斑,又帮陆氏集团抬托到另一个新高度,以后成就不可估量,可谓羡煞旁人。 都说是她前世累积的功德,才换来今生的好福气。 陆之柔享受着他们的恭维话,左右逢源,手举着高脚杯,与众人一一回敬着。 身姿松弛雅度,面容舒展艳丽,举止大方婀娜,侃侃而谈又端庄有礼……通体的光环萦绕加持傍身。 宛然电视剧里演绎的最完美女主角。 跟在她身后的顾南枝难免心情低落,她时常会想,面对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人,哥哥真的从没有动过心吗? 三年前,傅既琛回国后,为了稳固自己在集团的地位,迅速与陆家联姻,并重新调整战略部署,将两家多个相关联领域进行利益排布挂钩。 圈子就这么大,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两家联姻虽从未对媒体外界公布过,但这事,在上流社会已经形成惯性记忆,俨然成为家喻户晓的事,众人都默认陆之柔的身份,自然没什么好避忌的,还时不时打趣改口唤她一声“傅太太。” 周旋在名利场的陆之柔非常享受这个称呼,却还是谨慎般含笑谴责回去“说什么呢?现在还不是。” 第73章 长生十二宫 在这衣香鬓影,贵宾云集的画展中心。 顾南枝一直跟在陆之柔身后,倾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他们聊的话题异常高端,一会是对鉴证会重启ipo的看法,一会又是股市近期震荡下挫的预测前景,还谈到美国非农数据对于qe计划的影响,话题基本围绕着财经金融在转。 顾南枝站立在他们身旁,感觉到无形的巨大压力,心想,不是来参观画展吗?都快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就连一幅画都没认真观赏过。 也真够奇怪的! 幸亏身旁有几位中年男士留意到她的窘境,好心把话题散开来,延伸到别处,聊了些关于她专业上的知识,她才得以轻舒一口气,偶尔搭上一两句话。 陆之柔眼观鼻鼻观心,适时把她推拉到前,热情向在场男士逐一介绍她的身份,还特意强调“单身”两个字。 男士们个个两眼放光,藏匿不住的惊艳色与小窃喜,纷纷开始行动起来,大胆向她索要联系方式,却被她含笑糊弄过去。 这时,又有一批商界大佬过来寒暄,顾南枝愈加感到压抑与不适,礼貌退让之际,恰好有几个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端来洋酒,将她与陆之柔隔开。 她原想等着侍应们全部离去后,再次回到陆之柔身边。 凑巧,又加入了几位燕瘦环肥的贵妇人过来攀谈,陆之柔笑不拢嘴,忙不衔接地应酬着,已然忘记顾南枝的存在。 顾南枝垂眸瞧了眼腕表,想着还有半个多小时,画展即将闭幕,她得捉紧点时间,别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悄无声息走开,独自观赏起来。 由繁到简,是需要逐渐适应的过程,这么些年来,她早就不画画了,但天赋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她对自我的鉴赏能力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赏析得越多,越加发现画面风格的骤变。 记得几年前,她在德国留学时,这位画家的画风还是趋于保守与写实的作派,而现如今,色彩鲜明大胆,笔触爽快利落,画面给人一种割裂的视觉冲击力,震撼之余,你能细细体会到画家隐喻的部分超现实主义讽刺。 譬如,眼前的这幅《山溪的裸女》,女人微眯着双眼,一张年轻的面容享受在清晨缭雾的山溪之间,原是清纯与甜美的形象,却运用大胆的色彩,与抽象的构图意境,把画面裸女的姿势勾画出一种浪荡、沉沦、迷离……一系列非常复杂的暗黑情绪。 顾南枝看得心悸,感到阵阵不适,快速移步到下一幅画。 走着走着,走至画廊末端,已远离了中心地带。 明亮宽敞的展厅人迹斑驳,几乎为零,让她混乱的思绪,悉数归于淡然。 静谧于她来说是一种享受,她享受着独处的分分秒秒与刹那的永恒瞬间,在绘画中感叹造物主神乎其技的赐予,正调动自己全身所有感官与觉知,细细体会画家藏蕴其中的丰富哲理与独到见解,一帧一帧欣赏着,慢慢走入一间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展厅里。 面前,正中央挂放着一幅名为《那雪,那橡树》的作品。 高大而粗壮的橡树,因厚厚的白雪覆盖,不堪其重负,被压成一个v字形的断裂。 她记得,橡树是德国的国树,其象征着不屈不饶的伟大精神与荣耀。 可画中橡树却处处强调着无力挣脱的束缚,与濒临死亡的恐惧,特别是树干断裂口锋利尖锐的部分,透出一股残忍的肃杀之气。 她看得有些朦胧,一时联想到在德国的那几年遭遇,还有那件抑压在心底,永生永世忏悔而不可原谅的蠢事……渐渐地,她的意识飘渺随画而去,手脚冰冷,全身僵硬,眼神逐渐涣散,空洞又乏力,像是陷入一种深深的孽障轮回里,永远沉沦终不得救赎! “谁允许你走进这里?” 这声音……她意识猛然回笼,快速转身回眸,便见祁砚川身着一套纯灰色西装,站姿儒雅闲散,双手插进裤兜里,正倚在门槛边处,目光灼灼紧盯着她。 她的心噔了一噔,猜想这里应该是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展览厅,心中有愧,正想要道歉,却又在看到眼前这个令她不爽的某人后,仰起下巴,冷着张脸,霸气怼回去“你不也走进来吗?我为什么不可以!” 那人盯着她细细看了好一会,垂眸哂笑,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她身旁,问“你喜欢这幅画?” 她闻言并没有立即表态,转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幅油画上,静思几秒,突然来上这么一段话“祁先生,你听说过吗?人的一生由他的命和运主导,人的命运之盘上有长生十二宫,胎、养、长生、沐浴、帝旺、冠带、临官、衰、病、死、墓、绝……生命里的每一年,会依次落入其中一个宫,当你某一年开始落入衰宫,接下来的四年时间就是病、死、墓、绝。一年比一年惨……” 男人听罢,眉头一跳,波澜不惊的视线,正缓慢从油画移至顾南枝的脸上,凉薄的唇线弯起一抹性感的弧度,像是欣赏,又像在嘲讽,淡淡问“这就是你从这幅画中悟出的真理?” 顾南枝仍看着那幅画,口吻与他一样淡“我不喜欢这幅画。” 也许,她不喜欢的并不是画的本身,而是生命长生十二宫的每一次衰、病、死、墓、绝…… 男人面容透露着散漫,口吻却轻挑得有些瞧不起人“没想到顾小姐对命理知识如此感兴趣,不过命运这种东西,哪是区区凡胎肉体看个命盘排布就能窥知一二?像顾小姐这种活在象牙塔里的人,最好不要算,小心越算越倒霉。” 她没生气,转过身去,只是问他“祁先生,你信命吗?” 祁砚川只觉得她幼稚,不过还是嚣张地答“当然信!” 顾南枝快速把眼睛挪开,笑了笑“怪不得你过得这么好。” 他挑眉,一问“此话怎讲?” 她已经把目光重新归拢到油画上,眼底暗暗藏有一抹神伤,悲观地说“因为……只有不信的人才会过得遍体鳞伤。” 闻言,他怔了怔,睫毛小范围翕动了瞬,仿有感触,想要继续追问下去。 却未料,凝聚的思绪倏然被门槛突兀飘来的女音所打破“砚川,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 祁砚川是这次画展的举办商,今天是画展的闭幕式,为了给这次画展写下完美的句号,在闭幕这天,他草草结束高层会议,特意从公司赶过来行闭幕祝酒仪式,谁料!他那个特立独行的‘画家表弟’瞧不上他的臭钱,硬说他玷污了艺术的崇高殿堂,被他强行拉过来之后,又死活不肯出去见人,还吵着闹着说明天要打包票回德国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试问,画厅里的来宾,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 他是个护短之人,为了表弟的名誉,不好说清原因,大肆发散人去找,便叫来几个亲信到处装模作样闲逛,看能不能找到那个食古不化的‘作精’。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只好主动加入到搜罗作精队伍的行列当中,没想到,找着找着,竟遇见了顾南枝。 这种附庸风雅的事,她懂? 第74章 私人展厅 “砚川,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闻言,展厅里赏画的一男一女双双回眸,同时怔了一怔。 前方那名女子已经快速飞奔过来,一跃扑进祁砚川的怀抱里,整个上半身几乎毫无缝隙黏合上去。 窦静萱娇嗲地说“你呀!在公司找不到,在家也找不到,幸亏我让助理记下闭幕时间,不然还真不知道你在哪。” 两人交往已有半年之久,自然亲密无间,只是祁砚川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并不喜欢受人约束,即便是他公开承认的女朋友,他也断不会交出联系方式,每次想要见他,只能提前预约,联系他的秘书,又或者助理。 甚至连贴身保镖阿宏的电话号码,她都没资格要。 失落感自然不在话下。 幸好,窦静萱拧得清,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懂得‘有得必有失’这个道理。 像祁砚川这种男人,有颜又有钱,多的是争先恐后,想要倒贴上来的女人。 他出手阔绰,对历代女友向来不亏,甚至允许她们光明正大从他身上捞钱,捞好处,捞各种名与利…… 从不搞虚的。 这种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还挑什么挑! 可唯一不足的是,这个男人并不能提供任何情绪价值。 开始的头一个月,窦静萱还陷得不够深,只是浅尝辄止,有着花不完的金钱挥霍,还有年轻狂野的肉体供她享乐,她偷笑都来不及,哪还考虑那么多,一切在她看来都显得无足轻重。 既然砚川不能提供情绪价值,那就让她来。 在情感的世界里,她永远都是最先主动的那一个。 可人不是机器,不能做到永久性输出而不得回报,时间长了,久了,她深陷在爱情的泥淖里,逐渐否定自我,形成一套扭曲的情感价值体系。 各种猜疑、嫉妒、幽怨……众多负面情绪困扰着她。 而她的内心深处,又极度渴望把这种情绪发泄出来,剖开给祁砚川看,好让他更重视她,更在乎她,更爱她…… 但是,她没那个胆量。 她不能赌。 祁砚川是个外暖心冷的人,对女人没有任何耐心,能用钱打发的事,就不会用到脑子。 于他而言,女人的作用就是在他交际应酬之时,带出去充当充当门面,图个光鲜亮丽,又或者闲暇时,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是不允许拥有情绪这种东西的。 如若他选择结束这段关系,提出分手,她真的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她会活不下去的。 后来,渐渐失去安全感的她,日夜想要窥寻祁砚川的行踪,有事没事总往他公司里串门。 倘若发现他不在公司,她会兀自发呆,失落很长一段时间,常常悲恸地认为,自己只不过是祁砚川正在使用的一个固定性炮友,腻了,厌了,坏了,自然会选择抛弃,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这种想法愈是真实到可怕,她在这段感情里愈加显得卑微且低廉,看到比她长得年轻漂亮的女人围绕在他身边,会忍不住吃醋,下意识联想到狂蜂浪蝶、狐狸精、骚婊子、破鞋……一系列表象性词汇,总是抑压不住地妒忌对方,甚至疯狂到想要毁掉那个人。 说着说着,窦静萱已攀上他的肩,旁若无人亲吻他的唇。 余光徐徐瞥向顾南枝,还带着点正宫娘娘的天然敌意与审视。 顾南枝承受着她这份莫须有的敌意,起初还有点懵,一瞬之后明白过来,觉得自己有点冤,为了撇清关系,悄无声息挪动着步伐,准备离开这个暧昧不清的是非之地。 脚才缓慢小范围跨出两步,便见陆之柔已站定在门槛边处,带着点责备与埋冤的语调,幽幽望着她,道“怎么一声不吭跑到这来了?害我差点让保安把整个场子都给掀翻了。” 顾南枝闻言很是抱歉,欠了欠身,说“对不起,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陆之柔没想真责备她,见她认错态度良好,面容也舒展了几分,把手伸向她,无奈道“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展厅,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后方正亲昵的情侣,在听到她们俩对话的一霎,已停止住亲吻的动作。 窦静萱手还挽住祁砚川,回眸看到来人竟是陆之柔时,眼睛绽放出刹那的光华,神采奕奕紧盯她,雀跃欢呼道“之柔,你也来啦!还真是有缘,没想在这里都能遇见你。” 陆之柔显然也没料到能在这里碰见他们俩,惊讶之余,满脸喜色,双手提着丝质礼服裙下摆,款款走入,即时调侃道“外界盛传祁总是个宠妻狂魔,看来此话不假,在如此高压的工作强度下,还能抽出时间陪女朋友逛画展,真是体贴入微,羡煞旁人啊,我就没这等好命咯。” 说完,连连唉声又接着叹气,哄得窦静萱花枝又乱颤,娇羞说了句“讨厌。” 祁砚川敛眸低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悄无声息把目光搁到顾南枝身上,眸色清平,淡若无痕,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只是礼貌性闲问“这位小姐是?” 顾南枝忍不住在心里翻起一个大白眼:你还不认识我?虚伪的男人! 陆之柔闻言,这时才顾及到她的存在,连忙牵过顾南枝的手,轻轻拍了拍,熟络介绍起来。 几个人互相打过照面,寒暄一番后,窦静萱眸子里那抹暗藏的天然敌意,才稍稍引退几分。 祁砚川却眉峰轻挑,勾起一丝坏坏的笑,不肯放过她,话中带话问“怎么我看你们姐妹俩长得一点都不像,难道一个像爸爸,另外一个像妈妈?” 融洽的气氛因他的这句话稍显僵滞。 陆之柔欲说还休,不好接过这句话,斜眸瞄了眼顾南枝。 顾南枝却毫不避讳,笑看着他,非常大方有礼称赞他“祁总还真是聪慧过人,这都能被你观察到,确实我长得比较像妈妈。” 其实,同组家庭这几个字一来不犯法,二来不失德,又不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爬行生物,没什么好遮掩的。 但是,她没必要跟祁砚川这个外人解释,再说,她确实长得像妈妈,说的也不是假话。 原以为这种无聊对话应该到此结束,谁料祁砚川像个定时炸弹般,越是尴尬敏感的话题,越是往死里深扣去,及时又补充句“怪不得顾小姐长得如此俊俏,原来是遗传基因在起作用,想必伯母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明明是夸人的话,但是…… 他只夸了顾南枝一个。 果然,陆之柔脸色骤变,连带着肢体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 暗流涌动的空气里,窦静萱刚才隐退的敌意,更是重新狂卷袭来,凌厉的一双狐狸眼,刀一样飞向顾南枝。 而她的男人,似乎非常享受将顾南枝抛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困境里,翘起凉薄的唇线,继续煽风点火,悠悠又道“日后,也不知道哪位男士能有这等好运气,可以成为顾小姐的丈夫。” 第75章 打麻将 闭幕祝酒仪式上。 祁砚川上台简单说了几句谢幕词,画展正式结束。 他临时从公司过来,还有未完成的高层股东大会,需要赶回去。 窦静萱在他离开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便邀请陆之柔去她家打麻将,消遣解闷,也好做个伴。 陆之柔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转身邀请顾南枝。 顾南枝只想早点回家,笑着婉拒她“我不会打麻将。” 陆之柔即时挽上她的肘,亲切道“没关系,姐姐可以教你!” 还未等顾南枝回复下一句,便拉起她的手,直往门外走去。 婀娜的身姿,轻盈的步伐,两位容貌绝佳的倾城美人徐徐而过,惹得周遭行人驻足凝视,大伙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惊叹道:这张脸我下辈子预订了,谁都不准抢! * 时至黄昏时分。 几辆豪华轿车沿途驶过一条条种满香榭树的街道,来到窦静萱居住的独栋豪华别墅。 来之时,顾南枝能想到她有钱,却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像这种规模的造价,真的能拍得上杨奶奶现居住的那栋傅宅,只是窦静萱的这栋豪宅,地理位置相对比较偏僻,是新开发的一处郊外,市价方面,自然比不过。 顾南枝曾听刘存真提到过,说窦静萱本来出身落魄寒门,原是抱不上陆之柔这条大腿的,更别说想要挤进她们的豪华姐妹团了。 简直痴人说梦——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厉害就厉害在,她有个非常有本事的爹,硬生生从某城小渔村的拆迁暴发户,混成如今的餐饮业大亨,挣下妥妥的一桶桶真金白银。 可谓时来运转,咸鱼翻身的绝佳之命。 但这个圈子现实的很,讲究的是背景与名望,单单有钱是不够的。 对于这种不入流的拆迁暴发户,他们压根不会放在眼里,更别说想要挤进他们的圈子了。 面前门槛,高如珠穆朗玛峰,想要攀登过去,谈何容易? 不得扒下一层皮! 幸亏她爹头脑好,有野心,能看穿问题的核心所在,懂得耍手段、走捷径这么个歪门道理。 早在几年前,便举家从某城入京,愣是用巨额财富作为敲门砖,带着窦静萱出席各种名媛派对,将她包装成为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就算不能被豪门公子哥瞧上,也能混个脸熟,扩展自己的人情脉络。 谁知,女儿弯道超车,来盘大的! 凭借着惊人的美貌,竟让华硕总裁祁砚川给看上了,而后火速进圈,又迅速走红。 真是替他挣尽了颜面。 现如今,有名又有钱,还是大名鼎鼎华硕总裁的现任正牌女朋友,通体的光环头衔加身,任谁听了都得竖起大拇指,高看一眼。 渐渐地,‘名门望族’那扇难如登天的门,逐步朝窦家打开,窦辛雄混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窦静萱更是如鱼得水,开始加入到陆之柔的塑料姐妹花团,充当起好闺蜜的角色。 * 车沿着铁栏大门,鱼贯而入,一辆辆穿过庭院景色,直往别墅门前开去。 还未开到门口,便见屋内陆陆续续走出好几个出门迎接的保姆,扬起标准的国际笑容,排排站定在那。 保姆们微弯着身,毕恭毕敬称呼她为窦小姐,双手接过窦静萱投掷过去的小型手包,便又走到顾南枝她们面前,以作要帮她们拎包的姿势。 顾南枝见状微愣,颇有些难为情,准备要开口婉拒,对保姆阿姨说“谢谢,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拿。”却被陆之柔一手夺过包包,转递给保姆,还甜甜附带说了句“谢谢阿姨,您辛苦了!” 那神情与态度,毫无分别之心,跟狗眼看人低的窦静萱简直天渊之别,稍稍有些阅历的人都能鉴别出,谁是明珠,谁是蚌! 她们俩虽同为有钱人,但其内核是不一样的。 在顾南枝看来,陆之柔真的里里外外都非常优秀。 她牵着顾南枝的手,熟络往屋里走去,来到金碧辉煌的会客厅时,发现里面竟然聚集了不少人,全都是珠光宝气,通体富贵傍身的名媛名流,正开着两张麻将桌,热火朝天‘打起来’。 每一桌都围坐着七八个女人,有老有少,全都是生面孔,有几个较为年轻的女孩,顾南枝曾在娱乐版头条见过她们,是些当红的女演员与女爱豆。 她们瞧着徐徐走进来的陆之柔,非常恭敬有礼打了声招呼,甚至还有几个较为年轻一点的小辈,从麻将桌起身站定,对她颔首又鞠躬,尊称她为‘陆小姐’又或者‘之柔姐’。 看到窦静萱时,反而显得更加亲近与随意,朝她大喊道“萱萱快点过来帮我报仇,她们几个合伙欺负人!” 另一张牌桌,叼着香烟的中年贵妇人闻言,笑着接过口,痞痞道“静萱你丫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以宁等着你救场呢!她丫都把她爸新买的那辆兰博基尼给输掉了,再不快点,看怕底裤都要输去当掉。” 众人哄笑呵呵,远远瞧去,在这烟气缭绕的会客厅里,竟瞧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末世糜烂感。 顾南枝心神一怵,颇为不适。 窦静萱闻言却咧开了嘴,露出难得一见的爽朗笑容,拉起陆之柔的手,大步流星直往龚以宁的位置跨去。 “我顶以宁的牌,潇潇的位置让给之柔。”坐下之后,她麻利地吩咐侧旁几个保姆,新搬几张椅子过来入座。 龚以宁起身后,余光絮絮,斜瞟了眼顾南枝,问“这位小姐挺面生的,该怎么称呼?” 顾南枝礼貌点头看向她,正要开口回答之际,却被陆之柔一把亲昵抱住,护短地介绍“这是我妹妹,你们几个要好好对她,不准欺负她!” 听到妹妹两个字,众人立即停下牌注,就连隔壁桌也投来惊愕的眼神,齐刷刷瞥向顾南枝。 这,陆序庭不就只有一个独生女吗? 怎么会…… 龚以宁回神后,平常机灵的脑袋瓜子已经出现宕机状态,心眼都丢到撒哈拉沙漠去了,非常失礼地问“妹妹……亲的,还是继的?” 陆之柔听罢,淡淡瞥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气氛稍显尴尬。 窦静萱眼观鼻鼻观心,用肘去戳龚以宁的胳膊,训斥道“真多事!你管亲的,还是继的,反正是之柔姐公开承认过的妹妹,以后就是我们大家照看的妹妹咯。” 能坐在这里打牌的人,就没有一个低情商的。 大伙迅速哄笑附和起来,把气氛调控到暖春时节。 陆之柔也适时接过她的话,还窦静萱一个人情“就你嘴甜,怪不得把人家祁总哄得服服帖帖,为博红颜一笑,不惜豪掷千金,送了艘游艇在外滩为你庆生,还真是羡慕死人了。” 这件事,窦静萱巴不得众所周知。 却又装模作样扬起一只手,快速捂住陆之柔的嘴,连声说道“低调低调。” 众人听去,顷刻往窦静萱投去艳羡的目光,纷纷咧起嘴叫嚣起来。 窦静萱享受着她们的恭维话,虚荣心直接拉扯到最大杠杆。 说说笑笑,入座开牌。 陆之柔敛回笑意,转身吩咐保姆把椅子搬过来,好让顾南枝坐到她身边。 面对不属于自己的圈子,顾南枝心里压力逐步攀升,表情有种麻木的怵,倾身俯至陆之柔耳边,谨慎道“之柔姐姐,我真的不懂这个。” 闻言,陆之柔扬眉给她一个淡定的笑,牵过她的手,强行把她按压到侧旁椅子上,不放她离开,道“说什么今天都不许走!坐在这里帮我看牌,看着看着就会啦。” 第76章 麻将风云 全自动的麻将桌,牌打得飞快,不一会儿功夫,几圈牌就这么过去了。 陆之柔手气不太行,一连接二地输牌,转眼间,已经输掉一百多万。 有人拍她的马屁“这命啊!该信还得信,琛哥事业亨通,连带着之柔都神清气爽,你看,这不就给咱们散财来了吗?” 听到有人提起他,即便输钱也输得开怀,陆之柔翘起唇角,心情大好地说“嘴碎。” 牌桌上的人极会察言观色,瞧见她面容逐渐暖和,再也无所顾忌,继续往深的说“之柔,不要怪我损你,就你这牌技,还不如今晚飞到英国去,请教请教你的既琛哥哥比较好,想当年,我爸在雍和俱乐部,全程围观他跟孙爷打的那场牌,真真是技术活,脑子好使到不得了,竟然连坐九庄!真是神了,直到现在,关首长提到他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手写一个服字。” 程潇刚从美利坚留学归来,加入塑料姐妹花团还不到两个月,资历相对比较浅,看牌的手顿住,张大嘴巴盯向陆之柔,讶异道“这事居然是真的!我也听爷爷在牌局上提到过,还以为他人老心盲,不过脑子吹吹水的事。” 龚以宁挑起眉头,接过她的话,捧杀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琛哥多的是你不知道的厉害事,对吧?之柔。” 说完,又极其暧昧地瞥了陆之柔一眼。 陆之柔笑笑,没否认,眼眸底下流露出一抹不经意的自豪感,侧头看向顾南枝,吩咐道“你手气好,帮我摸牌。” 顾南枝乖顺地点了点头,由始至终沉默不语,眼神都是淡淡的,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 * 几个回合下来,天色已几乎暗沉,卓然到了饭点时间。 这一厅里坐着的人,全都是身娇肉贵的主,窦静萱也不敢怠慢,纷纷吆喝问道,姐妹们是否饿了,需要吃点什么,好让保姆们提前准备准备。 牌桌上的人,牌不离手,臀不挪位,打得甚是走心,也没什么胃口,随意答道“这大夏天的,吃什么都不起劲。” 期间,有人提议“还不如来碗冰镇糖水消暑解渴,吃主食容易发胖。” 窦静萱听取意见,火速让众姐妹们报名点餐。 “雪梨炖燕窝、芋圆水果冰粉、燕窝杨枝甘露、芝麻糊、姜撞奶、绿豆沙、红豆沙……”几乎每个人都不带同样的。 下单之后。 也不知道保姆是在忙,还是离得较远,窦静萱喊了好几次,喊破喉咙,都见不着人出现,耐性消磨到了尽头,沉着张脸觑向顾南枝,称呼都不打,极其嚣张跋扈下达命令“你,把菜单拎过去给保姆。” 说完,直接把刚才用手机打完的清单,无礼丢到顾南枝面前。 那一刻,全场怔住,所有目光齐刷刷飞一样扫向陆之柔。 有句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脸! 两张牌桌,一共八个人在打,剩余还有一半的人,凭什么只差遣顾南枝一个? 再说,她可是陆之柔带过来的人,更是刚刚承认过的妹妹,窦静萱这一出,无疑是拿她的妹妹充当丫鬟在使唤。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姐姐能忍受这种挑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受欺负? 应该当场掀翻桌子走人了吧! 除非……不是亲的。 陆之柔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竟连眼皮都没掀起,仍看着牌注,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静萱,你是看牌看昏眼了吧?这是我妹妹,不是你家佣人。” 只是句折中话。 全场瞬息明白过来——这妹妹不是亲的。 窦静萱更是快刀斩乱麻,迅速拿捏住节奏,流里流气地说“之柔,瞧你说的。我哪敢把你妹妹当佣人在使,我不就看她愣坐在那,这不会、那不懂,就连摸出的牌都能让你整番糊掉,才让她随意走走,转转时运嘛。说不定回来后,霉运都消了,还能让你连番坐庄。” 敢情意思是,她顾南枝浑身带着晦气,坐在这里煞了陆之柔的好运气? 眸光一暗,下巴一抬,正要开口反驳。 却见陆之柔不紧不慢拎起牌桌上的那部手机,转交到她手里,笑眯着眼问“枝枝,你可以吗?” 这种语气,这种神情,这种场合……她还能说不可以吗? 顾南枝静静瞧着她,攥紧手机的指关节阵阵发红,表情却淡得有些冷漠,像是个完全把情绪戒掉的人,淡淡嗯了声,便起身离去。 转身的刹那,后面所有的女人们立即就笑了,还笑得极其诡异。 她不敢回眸,心里一阵一阵发酸,隐隐约约猜想到,陆之柔为什么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 可她不敢想,更不允许自己想,只是加快着脚下步伐,用肢体动作麻痹自己的内心,不愿往人性更深一层的阴暗面剖析去。 * 走着走着,一楼翻找了个遍,都搜寻不到保姆们的踪影。 原来,是今天花园里的维护工刚好请假,保姆们全都跑出来修剪花枝,清除杂草,浇花擦叶……正收拾着工具回去。 顾南枝把那部手机递给其中一位保姆,那名保姆双手接过,把菜单照到自己手机后,问她“小姐,您看着眼熟,那个米白色手包是不是你的?” 顾南枝认得这名保姆,是刚进屋前,帮她提包的那位阿姨“对,是我的。” 保姆听后,战战兢兢告诉她,说她手提包里面的手机不停震动,原想拿到客厅转交给她,恰好自己又被调派出来修缮花园,都把这事给耽搁了,希望她别责骂自己。 顾南枝闻言怔了怔,笑说没事,还说了声谢谢,便快步转身,跑回屋子里。 掏出手机一瞧,果然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一共十九通来电,时间有密有疏,还发了几条微信,先是一大段文字汇报自己在那边的情况,而后剩下的,全都是问她在干嘛,为什么不听电话。 她鼻子一酸,喉咙瞬间就硬了。 思念是一种病,急需药物治疗,但她已经无药可救,特别是现在,自己极度需要他的时刻。 身子紧绷绷,手腕微颤颤,心,已然怵成一片荒芜之境。 她真的好想他…… 挣扎了许久,最后没有回电,只是简单发了条微信过去,说“在忙。” 那边,顷刻回复“吓死我,还以为出事了。” 她调侃他“又不是未成年小孩,能出什么事。” 他愣住,大概过了几秒,发来语音,音色低沉又动容“盼盼,我好像一直都停留在过去,把你当成那个还未长大,还需要照顾的小孩子……对不起。”说完,一个大男人竟有些难为情地笑了。 她却听得心神猛颤,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时联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哥哥总会守在她身边,照顾她的情景,忽而有点泪目。 哥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巴不得一辈子被你照顾! 可是,这些话她不敢说,也没那个勇气说,只是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在发呆,遥想着他们的未来会在何处?能在何处? 那边见她一直不回复,有些担心,却又非常得瑟发了句“感动到了?哭了?” 她原本快要流出来的泪,又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火速发了个傲娇表情过去。 他笑,缓缓说“等我忙完这边的事,过两天就会回去。” 刹那,有种叫做幸福的感觉,丝丝流淌过心扉。 她翘起粉唇,用26个英文字母,快速拼凑出“好,盼盼永远等你。” 抬眸一瞬,笑意未收,却又惊住! 只见陆之柔正站在两米开外的屏风处,细细瞧着她,问“在跟谁聊天呢?去了那么久,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那表情,笑中带冷,甚至还带着丝丝隐藏的恨,就好像准备要将她大卸八块,扔进油锅里炸似的。 顾南枝刚才怦然悸动的粉红少女心,瞬息戛然而止,身体像是失去控制的能力,猛地一个激灵,打起许多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只慌乱难堪地愣站定,胡思乱想一通,陆之柔到底在这里站多久了? 第77章 不装了,摊牌! 她隔空瞧着一步一步迈过来的陆之柔,心神一怵,快速把手机丢进包包里,言不由衷撒了句谎“是……是公司里的同事,问我要开庭资料。” 陆之柔笑声袅袅,温柔裹住她的手,而后蹙眉严肃道“瞧你刚才笑眯眯的模样,像极热恋中的小女生,该不会是瞒住我们,偷偷交了男朋友吧?” 刹那……空气像是凝固住了。 她定睛细看陆之柔好一会,樱唇微启,哥哥两个字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却又在脱口的瞬间,被陆之柔伸过来的一根手指,堵住她的嘴。 陆之柔半真半假地说“南枝,这个男朋友你可以悄悄交往着玩,但要切记,不可以真心交付,你的终身大事妈妈还管着呢!由不得你乱来。” 那一刻,她的心宛如开裂,一双小鹿般的水润黑瞳,六神无主紧盯陆之柔。 手掌是一点一点冰冷下去的寒。 陆之柔适时放开她的手,却又举至脸上,细细摩挲会,不紧不慢说“你这小脸还真好看,就连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得迷糊,更何况是个男的。” 而后话锋一转,笑眼弯弯,轻拍她的颤肩,说“你抖什么?放轻松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人家小三,抢了别人的男朋友。” 说话的节奏完完全全被她死死拿捏住…… * 再次回到金碧辉煌的会客厅,大伙的牌,一轮接一轮地洗,依旧打得热火朝天。 龚以宁见陆之柔回来,立马起身让座,邀功请赏般竖起两根手指头,道“帮你连赢两番。” 陆之柔笑“手气这么好,干脆你来打。” 龚以宁耸了耸肩,贴近她耳垂边,偷偷说笑“刚刚换了条红裤衩。”说着,斜眼瞟向顾南枝,岔开话题,又问“人这么快就找到了,在哪迷的路?” 陆之柔扫她一眼,没回话,还是笑,转身牵过顾南枝的手,亲切把她带到身边来坐下。 窦静萱就是看顾南枝不顺眼! 明目张胆朝她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之柔,你这妹妹也真够宝贝的,比你还金娇玉贵,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能在屋里走丢,我看啊!最好脚跟都不要落地,喊八人大轿过来,把她给抬进屋子算了。” 说着,眼帘微抬又幕下,依旧是那个嚣张跋扈样。 顾南枝漠然盯向她,手指关捏得节节发白,却只能忍声吞气。 场子卓然就冷了下来。 气氛有点弩张…… 陆之柔适时暖场,拍拍她的肩,和气道“南枝,别介意,静萱她人就这样,在跟你开玩笑呢!你不要当真听了去。” 即便当真听了去,又能如何? 像她这种软实力的人,要什么,没什么。眼下四面楚歌,八面来敌,又没人撑腰,根本毫无话语权,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 沉默……直至回家。 陆之柔见她不搭腔,也不再说话,出牌的手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 经过先前一轮点餐事件,大伙对陆之柔的态度了然于心,都知道这个妹妹不是亲的,陆之柔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自然没人搭理顾南枝,更不会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所谓,帮亲不帮理!窦静萱才是自个人。 牌,磕磕碰碰继续接着打。 中途,程潇突然来上这么一句“萱萱,听说你下部是胡导的戏,这事是不是真的?可不可以爆点内幕佐料出来,让姐妹们见识见识?” 程潇有个学妹是窦静萱的头号富婆粉丝,常常托她带话,及时了解窦静萱的最新动态。 龚以宁接过话,表情有些诧异“不是还在拍戏吗?这么快就有下部找上门了?” 窦静萱随口回复“还在挑,没定。” 龚以宁继续问“也就是说有戏咯!剧本怎样?说来听听。” “说什么?我都拒了。” 众人拿牌的手顿住,骨碌碌瞥向她。 龚以宁更是震惊写在脸上“拒了!那可是胡导的戏诶,带资贴钱都演不了,你为何这么不开面?难道要你演女二号?” 那可是业内翘楚,数一数二的鼎中鼎,曾经经典无数的国宝级导演。 经他亲手调导出来的戏,即便是个配角,日后不说大红大紫,至少有名有姓。 甚至,幸运的话,还会成为当年的大爆剧,横扫所有含金量极高的知名奖项,有质量、有流量,影帝影后自然不在话下。 这,又是为何? 龚以宁想破脑袋,想破天,都想不出拒绝胡作霖的理由。 窦静萱扯着嘴角,笑了两下,呵呵道“要我演一个小三,不是搞臭我的名声吗?我三观这么正的人能接受?别说纯纯女主角了,即便是一番大女主我都不会接受。” 牌桌上有位贵妇人竖起大拇指称赞她“不愧业内评选出来的道德楷模,根正苗红,活该你红!” 而后,话锋一转,八卦又道“不过,这胡导怎么会答应导这么出毒剧?不怕晚节不保吗?” 有人附和“应该剧本好,扎实吧!” 窦静萱不屑笑笑“扎实什么?就妹妹抢夺姐姐男人的老套戏码,结局还来个大团圆,说那才是真爱,臭不要脸的,快要把我给恶心死了!”说着,眼皮微微掀起觑向顾南枝,似笑非笑,阴恻恻问“顾小姐,你觉得呢?这妹妹是不是特贱!” ‘特贱’两个字,尾音拉得长又狠,仿佛不是在说剧本,而是意有所指:你就是那个贱小三! 愣坐在椅子上的顾南枝,心理防线逐步被攻破,一点一点瓦解着,直至散场后,脑海里仍不断盘旋着窦静萱那几句话“臭不要脸、贱、小三……” * 渐渐地,夜色愈发浓稠,牌局也适时到点散了架。 两辆豪华轿车一前一后,一路往虹湖区的方向驶去,快开到家门口时,陆之柔冷声让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车厢一片静肃。 司机遵听陆之柔的吩咐,熄火下了车,独独留下姐妹二人端坐在后车厢里。 陆之柔闲散翘起二郎腿,摇了两下,直接开门见山说“他过两天就会回来,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他,无名无姓,可车内两个女人都十分清楚意指何人! 顾南枝缓缓轻抬眸,淡漠瞥了眼自家大门口,樱唇微启,像是有所动摇,又过了会,最终还是固执地选择沉默下去。 陆之柔也不急,不紧不慢从一个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细细把玩一会,又举至顾南枝面前,笑了笑,说“南枝,你应该知道的,我以前很爱抽烟,常常烟不离手。”她把手中那支香烟又放回烟盒里,神情有些落寞“你知道吗?就因为他无意中跟我提到过,说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非常讨厌他抽烟,还哭着对他说抽烟会得癌的,然后,我就把抽了十多年的烟给戒掉了,你说神不神奇,就只因为一句话,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只因我想做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她停住,转眸看向顾南枝,闲闲又道“他是把这一切当作是场合作,可是两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了,南枝,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 这种问题傻子才会回答! 顾南枝当然不会回她话。 陆之柔也不恼,只是嗤笑之,过了好一会,又说“他飞英国的前一天,约我出来吃了顿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我,我当时接到电话时,都不知道有多高兴,还以为他改变主意,想要跟我好好发展下去,却未料,竟是场好聚好散的好戏码。” 说完,翘起的唇角忽而朝下撇,复而哀伤又道“那天,我还特意打扮一番,香水都换过好几瓶,故作矜持揣摩他的心思,还故意迟到半个多小时让他等……他那人平常喜怒不形于色,可那天还是被我瞧出了一点点的不悦,他应该不喜欢等人吧,不过倒也没说我什么,只是,我当时真的挺难受的,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这么冷冰冰的?还是只针对我一个?” “就不能耐心一点,温柔一点吗?迟到又怎样!” “南枝,你说他爱一个人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也是这么冷漠,这么没有耐心吗?我真的好想知道……等半个小时都不愿意的人,竟然花五年、八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去等一个无情无义,抛弃他的女人,就……还挺犟的。” 她冷笑一声,自嘲又道“我还真挺羡慕那个女人的……想不到吧!我陆之柔竟也有羡慕人的时候。” “他应该全都告诉你了吧!”她默了一会,眸光萧索,如实说道“不错!两年前,我爸爸有意撮合我们俩,想让我尽快回国与傅家联姻,我那会刚好失恋,空窗期最为寂寞难耐,便爽快答应爸爸的提议,在一场慈善拍卖晚宴与他偶遇,我们两家早有渊源,也有过口头意义上的婚约,他又不蠢,当然知道我爸爸的用意,到了第二次再见面时,就直接对我阐明态度,他说,他对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想要跟我合作,问我愿不愿意?” 陆之柔两眼逐渐放空,接着又道“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愿意的,因为那时我还不喜欢他,他承诺给陆氏旗下公司放出绿灯,还承诺事成之后,只要他坐拥集团最大股东,便会分我5%的实际控股权,傻子才不答应呢!反正,这个过程有益无害,又无需向对方负责,我们各玩各的,我照样谈我的恋爱,只需人前出来装个样,扮演一对恩爱情侣而已,一点风险都没有,谁还不乐意了?可是……”她停了一停,声线浓稠哽咽,缓了会,又悲恸道“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爱上他了,他跟我以前交往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好像有很多心事,像一团迷雾似的,等着我去发现,却又不让我靠近……南枝,我已经爱上他了,你说怎么办?” 说着说着,一双美目忽而往右瞥,凌厉飞向顾南枝,大嚷怪罪道“我就知道,你每次回来准没好事!” 第78章 谈判车厢 幽闭的车厢静得瘆人…… 她的心,因陆之柔最后那句话而咯噔一声,狂跳起来,却又倔强地撇过头,选择一言不发,好以掩盖自己慌乱的神绪。 陆之柔一目扫过,骤然就怒了! 她火急攻心,用着尖锐的嗓音,略微失去仪态,粗鲁嚷道“南枝,我真塔娘的后悔,当初也不知道搭错哪一条神经线,才会让奶奶赶你走,如果你一直留在家里长大……”她顿住,眼神从愤懑一跃跳至轻蔑,咬牙切齿又道“就凭你那点出身,别说认识他了,这辈子就连接触他的机会都没有。” 有道是:实话最伤人! 是句实话,却也伤透了人心。 顾南枝只是个凡胎肉体,她不是戒掉七情六欲的神明,对于这种伤人自尊的话,她是有感觉的。 她也会生气,也会难过,也会不堪受辱。 然而,即便如此,又当如何? 难道让她强行跟陆之柔犟下去,疯一样怼回去?过过嘴瘾?之后呢? 衡量一番,她觉得没这个必要,粉唇一抿,继续保持沉默状,静坐一旁焉焉发着呆。 她的这股倔强与缄默,终于把陆之柔给彻底惹火了。 只见陆之柔紧咬着下唇瓣,从一个戴妃包里,掏出一把做工相当精美的银色瑞士小刀。 在这静谧的漆夜中,反射出一道道无声的亮光,颇有武侠电影里那种刀光剑影的蓄势待发之感。 她缓慢拔开那把刀柄,左右晃动了两下,动作极为优雅且讲究,可说出来的话却近乎有些变态“你说,我这把刀是要从他喉咙割下去好呢?还是先从心脏捅进去比较好……” 话还没说完,顾南枝全身颤抖,顷刻转头,凛然盯向她,大喊道“不准你伤害我哥哥……”说着,牙关节不由自主般阵阵打着嗦,隐隐开始作痛起来。 陆之柔像是被她这个反应给逗笑了,悠悠又把那小刀给收拢回去,纤细的五指滑上顾南枝的娇容,又是摸,又是戳,最后两指用力,紧捏住她的下巴,含笑妩媚道“终于肯开口了?整晚冷着张脸,也不肯吱一声,我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说完,又慢动作朝她的脸轻轻拍打了两下,一双美目透着冰一样的寒气。 俩姐妹就这么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都没有下一句。 气氛稍显僵滞…… 过了片刻,顾南枝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明,开始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个遍,强控着自己的情绪,抑压着声线,问“所以……你今天把我约出来,又是去画展,又是去那个女明星家里打牌,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对吗?” 听罢,陆之柔终于舍得放开她的脸,扬眉冷嗤一笑,气焰嚣张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不是让你知难而退,而是让你认清自己的份量!”说着,面容渐渐变得扭曲,快要溢出眼眶的狠与怒,尖酸刻薄又道“南枝,我今天让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你有几斤几两,我怕你知道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甚至比之前更长久,更难耐的沉默…… 顾南枝坐在这种窒息的沉默里,艰难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如梦初醒般,淡淡又询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喜欢他的?” 陆之柔眼有傲慢,亮声道“比你以为的还要早,是在你出国的前一个星期。” 顾南枝似乎也猜到这个答案,脸上并没有太多震惊,有的,只是一种永远无法挣脱的悲凉感“所以……当时你就站在门口,看着妈妈打我,也没想过要进来劝,是吗?” 陆之柔闻言顿了一顿,继而厉声反驳她“我为什么要劝?难道你觉得妈妈打错了?早恋是件很光荣的事?” 沉默、沉默、再一次沉默…… 时间在分分秒秒中空寂下去。 陆之柔原先狠戾的眸光渐渐柔和了许多,她侧目,漠然瞟了眼顾南枝那张白皙惨淡的娇颜,一些陈年往事逐一浮上心头,似有愧疚,复而又放低音量,对她轻轻说“南枝,你知道的,我的亲生母亲,在我还不懂事的年纪就已经离开了人世,我至今对她的印象都是模糊的,甚至有时候看到她的照片,都只觉得那是个陌生人……” 她默了片刻,眸子渐生出一缕波光粼粼,似有悲痛,决绝又道“不管你信,亦或者不信,在我的意识概念里,并没有生母与养母之分,我陆之柔这辈子只认一个妈,那也是你的妈,你是她的亲生女儿,我自然会待你好,也会打从心底里承认你这个妹妹,所以……你不要逼我,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我想要的那个人。” 静坐一旁的顾南枝,娓娓听着陆之柔这些难得的掏心窝子话,不觉暖心,反觉痛苦,委屈爬上眉梢,泪意憋在心田,头颅一时滚烫得厉害,恍神间,上了头,说出一句非常幼稚,并且完全不经大脑筛选的蠢话“可是……可是我哥哥爱的人是我,不是你……” 话音一落,两人背脊同一僵,具是惊愕了一大把。 顾南枝在一片张嘴的茫然中,也醒觉自己说错了话,但为时已晚,难堪的她不敢再言,只好快速下耷着眼帘,顷刻避开陆之柔投来的嘲笑目光。 陆之柔从眼到心都在嘲笑她,咧嘴讥笑的弧度延展到最大,乘胜追击,肆意用言语攻击她“你呀……真是没救了,在国外待了八年也就这种水平,还不如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说完,眼神顷刻犀利起来,继而把那些情情爱爱全全抛去,直接跟顾南枝摊牌,戳中厉害要点,严肃道“南枝,你应该知道,他手头上只握有名仑20%的实际控股权,换句话来说,等傅家老太太百年之后,傅修文就会顺理成章坐拥集团掌舵人这个位置。”她默了一默,复又加重语调,补了句更为狠劣的话“并且,你我都知道傅修文更钟意哪一个儿子!” 那一瞬,顾南枝坐在她的旁边,感受着空调丝丝吹来的冷空气,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机械的,灵魂飘离地面的状态。 心是一点一点跟着凉飕下去的悲怆感。 时间就这么桎梏在无声的空寂里……她想要开口反驳她! 可是……喉咙瞬间就硬了,涩了,根本嗓不出音来。 任由陆之柔前面说得再多再漂亮,都不及最后这句话所带给她的杀伤力。 傅伯伯最钟意哪一个儿子? 当然是那个定居在海外,跟何姓女士所生的儿子啊! 而傅既琛什么都不是。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所以他才会联合陆家制衡傅修文。 所以……他要的东西,只有陆之柔能给,所以…… 自己呢……自己能给他什么? 是这平凡的出身,平凡的职业,还是平凡的资历…… 她似乎、好像、真的什么都给不了他。 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的现状! 那么,当初为何又犯蠢到选择重新开始呢? 哦!对啦。 是那日在办公室里,哥哥对她袒露心声,说他并不喜欢陆之柔,说他们只是一场利益上的合作。 他说,他从未曾离开过,从始至终都只爱着顾盼盼一个。 于是,尘封多年的爱欲之门,便不受控制般重新开启,她一时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头就深扎了进去。 只因哥哥还爱着她,她亦然。 可是哥哥,我们之间,好像除了爱情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还没之柔姐姐这种利益捆绑来得稳妥与牢固。 第79章 月老捆绑的红线断了 陆之柔见她面容有所松动,及时追加补了句“如果我是你,我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段不会拖累他。” 那句‘拖累他’掷地有声,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南枝在现实的残酷与美好的幻想之中,来回拉扯链接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似在一片悲恸中沉沦须臾,又像缓了好久,仍未能抽身脱离,记忆不断重叠复加,一时是妈妈对她劈头盖脸地打,强令要求她与哥哥分手;一时又是陆之柔警告她,说,这栋房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妈妈也是我的,你不准碰! 她好像一直都活在别人制定的游戏规则里,别人要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逆来顺受的人,不配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她的哥哥,都是别人的! 算了!哥哥,我们不如就这样算了,好吗? 她真的好累好累,不想再争了。 争什么,最终不过一场徒劳罢了,月老的红线确实曾经将我们捆绑过,可他给出的剧本是有缘无份,并不是白头偕老。 我们只能牵着手一起长大,并不能牵下去一直到老。 到此为止吧! 她自我宽慰道,反正这次回国,也只不过想单纯见见他而已,现在不单止见到了,还能短暂拥有一段时日,已经够了,多出来的那部份,就当作是月老怜悯,额外赠送给她的吧。 她的躯壳困顿于车厢里,灵魂似乎已然出窍,漂泊到遥远的国度,飘到他的身边去,一字一顿告诉他“哥哥,我们分手吧!” 心意一旦拿定,就不要犹豫不决! 她转眸,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沉寂看着陆之柔,毫不吝啬夸奖道“以前妈妈常在我面前夸你聪明,我还不服气,现在想想,是我短视了。” 陆之柔闻言一顿,眸光萧索转冷,弯唇自嘲道“你过奖了!我能怎样?这种事不找你谈,难道要我跑到他面前撒泼?南枝,我不是你,我在他面前没有那份特殊待遇,我每走一步都需要谨慎思考,走得如履薄冰!” 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满腔的委屈。 顾南枝听后惊了一惊,愈发心酸。 她艰难咽了口唾沫,喉咙仿若带刺,有一瞬地难以启齿,一瞬之后又快刀斩乱麻,问“就算我离开他,他也不会喜欢你,你确定这样做会幸福吗?” 陆之柔笑,委屈散尽,眼有嚣张,非常笃定地说“放心!你尽管答应就好,我自有我的雷霆手段。” 在她自信的答案中,顾南枝仰头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弃所有的挣扎。 她阖目静了有片刻,再次睁开时,只冷然撂下句“这事你容我再认真想想,过几天我会给你答复。”说完,抿唇转身勾住车门锁,一时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地方,更不想再见到陆之柔! 陆之柔反应却比她还要迅速许多,在她转身的刹那,已然上前揪住她的肘下,不肯放她离开,强行命令道“南枝,这事由不得你再考虑几天,他过两天就会回来,你最多明天要给我答复,后天就要着手开始部署。” 顾南枝眼有狐惑,怔然问她“部署什么?” 陆之柔没想过要瞒,大大方方,开膛破肚地讲“部署你离开他的理由。” 顾南枝只觉得荒谬,冷声道“这是我的私人事情,我会跟他解释清楚,不劳烦你费心。” 陆之柔却不依不饶,继续说“我也不想费这个心,但有句话说得好,剪不断理还乱,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你信不信,凭借他对你的喜爱,即便你跟他说破了喉咙,说破了嘴皮子,他也权当你在闹脾气。” 听到这,顾南枝情绪难免有所失控,嗓门一下子飙升到顶点,大声吼道“那你还想怎样?” 陆之柔冷静睨着她,截然给她出了个馊主意“听闻妈妈之前有意撮合你跟益众的太子爷?那人好像叫梁思睿,华尔街精英,长得也还行,你觉得怎样?” 顾南枝即时反应过来,心间在打颤,骂道“陆之柔,你不要太过分!” 陆之柔面容松弛,毫无愧疚之心“你的意思是……你不想?为什么?” 顾南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道“你刚刚不是说他喜欢我吗?我是有病吗?为什么要用这种卑劣手段,去折辱、伤害喜欢自己的人?” 陆之柔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词,像是看穿她的小心思,冷嗤道“你该不会还想着留有后路,与他藕断丝连,好方便以后再吃回头草吧!” 说着,嘴角鄙夷般朝下撇了撇,慢悠悠又讥讽道“南枝,别挣扎了,不属于你的人,永远都不会属于你,再怎么挣扎也无用,你看你,千里迢迢飞回来又能怎样?现在还不照样要分开?长痛不如短痛,方式虽然简单粗暴了点,却也能立竿见影,你相信我,男人最痛恨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只要你当着他的面,被他逮住你暗地里跟那个姓梁的交往……” …… 讲呀讲呀讲…… 她就一直讲一直讲…… 顾南枝在一片悲痛欲绝中,只觉得她好烦好烦好烦……真的好烦…… 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人感到窒息与癫狂的地方! “麻烦你放开我!”她肃目冷声警告道。 闻言,陆之柔非但不松手,反而揪得比之前还要用力许多,像是被逼上了梁山的无路可退状,忽地拔高声线,大声嚷道“不放!除非你答应我,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说着,指甲猛地刻意竖起,根根陷进顾南枝娇嫩细滑的皮肉里,摁出排排刺目碍眼的红色弯痕,几乎要见血。 记忆出现一刹的穿梭与重组…… 她现在这个怒目圆睁的狰狞模样,忽而让顾南枝想起,小时候,有一次陆之柔哄诱自己跳进自家游泳池时,也是现在这副行当样。 又霸道、又泼辣、还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劲。 总是命令她,一点让她回旋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她说“之柔姐姐,我不会游泳。” 她却说“没关系,姐姐可以教你。” 她攥紧的小手有些发抖,徘徊在泳池边,犹豫了好久,最终奶声奶气拒绝她“妈妈说我还小,不准下水玩,等我长大一点,再陪你游泳,好不好?” 刹那,陆之柔原本巧笑倩兮的面容,忽而变得极其乖张且诡异,她迅猛沉入水里,用着可爱的蛙式泳姿,快速从中央游到岸边,两手抓住顾南枝的小脚腕,噗通一声,一把将她扯进水里。 池水深至一米五,那时顾南枝身高还不到一米,体型矮矮胖胖的,整个糯米团子样,手脚都不怎么协调。 水的浮力,迅猛让她体会到失重所带来的恐惧,她四肢挣扎在泳池里,出现痉挛与抽搐,口呛进了水,痛苦呼喊道“之柔姐姐,救我,我不会游泳……” 陆之柔已经游上了岸,站在岸边冷睨着她,傲然说道“这是我家,不是你家,我让你下水就下水!不准你反抗我!” 她没听清陆之柔的话,还是乏力在喊之柔姐姐救命。 那会她还小,生与死在她意识里只是个模糊的概念,她的认知范围有限,并不知道一个不会游泳的小孩掉进了水里,是会死的。 更不可能知道死代表着什么? 只是人的本能,求生的意志告诉她,如果自己不能爬上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她还想让妈妈抱她,还想等爸爸回来,一起回家种枣树…… 她不能死。 至少……不是现在。 皇天不负有心人,菩萨保佑,她命不该绝! 恰逢,花园里有一位园丁延迟下班时间,听到泳池这边传来异样的呼喊声,便急忙跑过来,把她打捞上岸,才得以保住她这条小命。 倘若不然……其实,五岁那年,她就可以死了! 醒后,她哭着对妈妈说,是之柔姐姐把她拉下水的,妈妈却想也不想,吩咐一旁佣人,拎来一条专门打小朋友的软胶鞭子,“嗖”一声,又“嗖嗖”两声,朝着她胖嘟嘟的小腿肚狠狠抽了有三下,气极嚷道“滚……小小年纪就学着撒谎,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她没撒谎,但她害怕再次被妈妈抽鞭子,便哭着喊着跪爬到妈妈脚边,用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肥手,紧紧握住妈妈的脚腕节,颤抖着小奶音,求道“妈妈,对不起……盼盼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玩水,再也不撒谎了,求妈妈不要赶我走,我会很乖很乖,会听妈妈的话……” 当时,陆之柔就侧身平躺在旁边的一张长型沙发椅,用看戏一样的目光冷瞧着她,神情就如同现在这般。 狰狞……且阴狠…… 像在警告她,看!这就是你不服从命令,反抗我的下场!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陆之柔抓痛了手,还是一时联想到小时候那些不堪回首的点点滴滴,被她这个目露凶光的扭曲模样给吓着了,突然觉得好害怕,心间在打着颤,又觉得好憋屈,恨自己无力反抗的窝囊怂样,浓稠的泪呜呼而至,顷刻模糊她的两眼,她一控制不住,难受地就哭了起来,抽泣委屈道“陆之柔,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当那阵呜呜啼音,凄然钻进陆之柔耳畔的瞬间,不知怎地,狠戾阴鸷的她骤然清醒过来,她像是被吓懵了,触电般放开顾南枝的手,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手忙脚乱举起腕边,着急去擦抹箔在顾南枝脸上的那行行蜿蜒泪痕,蹙眉轻声哄道“南枝,对不起!我……我是抓痛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擦着擦着,自己竟也跟着红了眼圈。 她说“南枝,对不起!我求你了,就当作是我死皮赖脸求你好了,你就帮我一次,最后一次,行吗?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那都是以前的事,南枝,我求你了,你知道的,我长这么大,从未拉下脸来求过任何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答应我,好吗……”说着说着,一把将顾南枝抱进怀里,音色越发地囫囵呜呜,最后,眼泪汹涌澎湃往下溢,竟比顾南枝哭得还要惨淡好几分! 第80章 有眼不识泰山 翌日夜里,天地悠悠瞑,万籁俱寂间。 陆之柔给顾南枝打了通电话,提醒她“南枝,既琛的飞机大概明晚七点左右降落!” 顾南枝怔了怔,冷冷清清回复“我知道了。”静思几秒,她才说“梁思睿约我明晚七点到藤原会所。” 话音落,心知肚明的二人,在通话头的两端具是默了足足有十分钟。 鸦雀无声最为难耐,尤其对于理亏一方来说,更是种无边的凌迟,陆之柔攥紧手机的指关节阵阵发白,她轻咬着唇瓣,似有抱歉,一瞬之后,又像豁然开朗,语带感激说道“南枝,谢谢你成全我!你不要担心,事后,我会在他面前说尽你的好话,他不一定会恨你的。” 又是一阵沉默划过周遭…… 顾南枝在心中冷嗤一声,只觉得可笑至极,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恨不恨还重要吗?反正…… 她眸光渐黯,像是生起一股嗔痴意,却又在失控的边缘间,及时收拢自己的负面情绪,最终选择做个体面人,没把那些难听话端出台面,默了有片刻,只是慎重真诚叮嘱她“请你务必要让我哥哥幸福。” 那头听到这句话,忽而顿住,像是听到什么炸裂天的笑话一般,旋而展颜欢笑,语气夹有挑衅与得意,说“你放心!这件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列入我的人生清单。” 得到陆之柔的保证,顾南枝也不想再跟她费神唠下去,觉得她们俩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便非常没礼貌地,毫不客气地,漠然就挂断了线。 手脚在丝丝发麻轻颤,全身像是软瘫一般,心窝子那头更是被掏空的寂寞与难耐。 她空洞环视一巡会客厅,呆了一呆,没再多留,便趿拉着一双编织拖鞋,再次回到睡卧,托腮靠在窗前边,遥望着夜空中那一弯银镰。 莹白皎洁宛如临江仙,美得让人感到阵阵窒息与痉挛! 今天是休息日,她没有去上班,一整天昏昏沉沉待在家里,总站在窗台边眺望着无垠的空际,心里在祈祷,只希望月亮仙子能晚一点走出来。 可,时光流逝不等人,这个世界从宇宙大爆炸开启的那一刻就没有暂停的可能性。 月亮还是出来了! 这预示着明天越来越近,她真的要离开他了…… 漆夜中,那弯明晃晃的月色刺得她两眼泛红,她没敢多看,便又转身,走至衣帽间,拉开衣柜推拉门,拎出一条崭新的淡粉色旗袍裙。 这是傅既琛送给她的。 那天,他们俩和好之后,他兴奋得犹如刚谈上恋爱的稚嫩高中生,一丝丝成熟男性该有的稳重样都摒弃掉,坐立难耐的他,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便退掉所有的应酬与饭局,激动牵起她的手,来到本市一间最富盛名的旗袍锦绣坊,定制了这条淡粉色旗袍裙。 这是他亲自手绘的款式,审美还不错,属于典雅简约那一挂的,可他个人没什么艺术天份,图稿画得歪七扭八,并不怎么美观。 锦绣坊的老板是个正宗苏州人,有着十多年国粹绘画功底,看到他手上拎来的旗袍绘画图稿,忍不住吐槽他“人长得倒挺帅,画出来的画难看!” 他几时被人如此贬低过?却也不甚在意,整张脸都是舒展开来的,连带着眉眼都在笑,只是细心叮嘱老板,这是送给他女朋友的裙子,希望老板能多花点心思,重工打造,价钱方面不是问题,一切好商量。 老板在听到钱不是问题这几个字后,整双眼睛都亮了,又换了张嘴脸,即时竖起大拇指,夸赞他“你小子有前途,追女孩子就应该这样大方舍得!” 他俊颜浅笑,没说话,转身牵起顾南枝的手,徐步离开锦绣坊。 走出门店,顾南枝春心荡漾,娇憨着问他“你怎么突然想看我穿旗袍?” 他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一弯睿眼饱含深情,只是命令她“下次我们约会时,你要穿这身旗袍来见我。” 她蹙眉不解,狐惑瞟他一眼后,便低头羞涩说了声好。 没再询问,也无需询问。 因为,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累积起来的默契,他要求,她便做,他亦然! 他们之间无需任何言语的修饰与加持,永远相信彼此,忠于彼此…… 倘若,被他看见自己穿着他送的旗袍裙,去跟别的男人约会,他会有何种反应? 她都不敢想! 肯定气疯了吧!恨死她了吧! 实话实说,她反倒希望他能恨她,至少这样……她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哥哥,五年过去了,我还是老样子,还是选择以这种恶心人的骚操作,做尽伤透你心的事…… 你恨我吧!一定要恨我!这次再也不要原谅我了! 我真的一点都不值得,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想着想着,潋滟水光滑过眸目,正模糊她的视线,她快速眨着双眼,倔强地想要收回那些快要溢出来的滴滴泪珠,却又适得其反,越是隐忍,越是哭得狼狈不堪,呜呜啼鸣。 哭什么?你还有脸哭? …… 她还记,他飞英国的前一天,锦绣坊老板亲自把旗袍送到公司,她来到他的办公室,原是过来取裙子的,他却耍赖一般,痞痞拦住她,不肯放她离开,还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肢,薄唇似有若无轻触她的耳垂边,明明是在撩拨她,挑逗她,却又只是假正经说道“乖乖等我回来。” 她当时好害羞,整张脸娇嫩红润得犹如刚摘下树梢的水蜜桃,羞涩哒哒说了声好,心田间像是灌了蜜似的甜腻,便转过身去,踮起脚尖轻吻他的下巴。 他愣住,而后俊颜展笑,又凛眉轻挑,甚是不满意地说“我不喜欢蜻蜓点水的吻,喜欢激情四射的吻。” 说完,也不等她回复,低头就吻住了她。 …… 而现在,也只不过隔了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像是做梦一般……恍若隔世! 这次,哥哥一定不会原谅我了,他肯定会恨死我的,肯定会的…… * 到了第二天,下班后。 顾南枝拎着傅既琛送的那条旗袍裙,走入一间高档的美容美发妆造门店。 她让专业师傅帮她化妆,挽发髻,并慎重叮嘱他们,务必要将她往艳压群芳那一挂打扮去。 造型师骨碌碌转动着眼珠子,瞧着她那张原生态就已经美得清雅绝伦的娇容,忍不住开口夸赞她“小姐,女为悦己者容,你素颜就已经够美的了,还肯花这般心思去打扮,肯定是打扮给男朋友看的吧?你男朋友真幸福!是第一次跟男朋友约会吗?” 她端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静静欣赏着自己那张原本素净娇嫩的鹅蛋脸,慢慢被一层粉底液所覆盖,轻笑着点头,一双美目弯成两弯月牙状,眸中却噙着抹苦涩般的盈盈水光色,语调平缓,不轻不重回复道“嗯!确实是特意打扮给男朋友看的,不过……不是去约会,而是去分手!” 妆造师闻言,挽发髻的一双灵巧之手卓然顿住,神色极为尴尬,速瞟了眼镜子前这名美女子,只误以为,这是个被男人玩腻过后,遭到抛弃的可怜女人,现在故意打扮得这般漂亮,是要跑到前男友面前示威,好以挽回所剩无几的自尊心,便十分同情起来,强挤出一点笑,好心安慰道“小姐,不要难过,其实,被男人甩没什么好可怕的,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你长这么漂亮,肯定有大把大把的男人,愿意将你捧在手心里疼爱,你男朋友不懂得珍惜你,是他有眼无珠!” 顾南枝晃神听着,淡漠凝视着镜子前那张绝美无边的娇颜,白皙的面容仍旧挂着那抹浅笑,没再搭话,只是耷拉垂下的那一排卷翘纤美的浓睫下,渐渐生出一缕哀伤,淡寂廖落,犹如荒野一飘孤魂,再也寻不到回家的路。 她只想对妆造师傅说“不是他有眼无珠,而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第81章 掐点相亲 是夜。 打车来到藤原会所,刚好掐准时间七点正! 站在挂满宫灯古色古香的门店外,还没跨出第一步,便被一个身着精美汉服的迎宾小姐姐,扬手拦截了去路。 她瞪大一双眯眯眼,一目扫过顾南枝,眸光轻挑鄙人,非常隐晦地说“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实行会员制消费的大会所。” 意思非常明显,她面生,不是这里的会员,没资格进去这种高档会所消费。 顾南枝轻启着樱唇,不卑不亢答“你好!我姓顾,约了梁思睿先生在这里用餐。” 迎宾小姐姐听后一愣,忙掀手翻查电子记录表,发现益众的太子爷确实在三楼的一处包间里用餐,不过也没听他本人交代过有约了别人呀?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碰瓷货’! 便又急转内线,打通梁思睿的电话,问“梁总,您好!有一位姓顾的小姐说约了您,现在正等在门外,不知是否有此事?” 那头声线很淡,凛然吩咐道“带她上来!” 迎宾小姐姐哈巴狗一样放下内线,眼珠子转了转,像扫描仪器一般,从上往下犀利打量着顾南枝。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确实是份难得一见的倾城色! 只不过,这种攀附权贵的美女子她见得可多了,瞧她如此精心装扮,想必是个倒贴货色,是个人都能猜想到她上去是要干嘛的! 无非是些颠倒鸾凤,勾引人的狐媚子,外围货色罢了! 如果真有那么金尊娇贵,必定是梁总亲自接送,领人进门,还需要自己一个人打车过来? 倒贴的人就是贱! 迎宾小姐姐头脑这么一捋顺,愈加轻蔑瞧不起人,招呼都不打,直接傲声道“你,跟我来!”便冷着一张黑脸,头也不回,更不等顾南枝跟上前,转身就往三楼的雅间大步流星迈去。 顾南枝对于迎宾小姐姐刻薄鄙人的态度,完全不入心,只是麻木地走着,心头一怵一怵地发颤,沉重又难受,像是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七点了,他应该回来了吧…… * 三楼。 梅、兰、竹、菊四个高级雅间的雕花木门轻轻虚掩着,环境清幽,守卫森严,没个身份,没个派头的人,还真不能随意进出这里。 雅兰阁的门侧侧微开着,一个年轻男子背靠着门口坐在里面,正安静品尝着茶香。 “叩叩”两声。 外头,迎宾小姐姐笑意盈盈说道“梁总,您好!顾小姐给您带到了。” “进来!”里面,男人眉头微拧,也不起身相迎,只倨傲端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不耐的神色轻慢拂过眸底,正阴沉着张脸朝门外瞧去。 当那扇门缓缓被拉开,从外面轻步走入一位婀娜窈窕,身穿淡粉色旗袍裙的女子时,他两颗眼珠子无法抑制般,剧烈在眶中急打着颤。 被那抹淡粉色惊艳得呆若木鸡,哑口无言,就差垂涎三尺! 虽说,来之前就已经在手机上,大致瞟读过此女子的花容月貌,却未料,真人竟比照片还要美上七分。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那皮肤真的犹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出水,光滑娇嫩,还真是让人心神瘙痒难耐,忍不住想要上手触摸亲吻一番。 他有一瞬的后悔。 早知如此,刚才在来的路上,就应该绕道而行,把车头调转到她公司,亲自将她接送过来,好给她留下第一好印象。 现在,自己一个大男人闲闲坐在这,一动也不动,还让她一个女孩子不远千里,孤零零一人打车过来,也不知道她会如何评判自己? 女孩子普遍都喜欢绅士体贴型男人,不知她会不会误认为自己是个小家子气,不够大度圆融贯通的男人,从而变相婉拒这次两家的联姻? 其实,高傲如他,一开始并不想接受这桩联姻,虽说名义上是陆家的小女儿,但终究不姓陆,他多少有些瞧不起,况且,自己在国外已经有一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只不过女朋友现阶段不肯跟他回国,父母又不喜欢外国人,觉得中西文化存在客观差异性,结婚后不好沟通相处,又以冻结他名下资产与银行卡作为要挟,逼迫他就范,他无奈之下,才答应过来相亲。 原本只想随便敷衍一番,演演戏,走个过场,却未想,这个世界,还真存在一见钟情这种浪漫事。 此时此刻,扑通扑通的心脏告诉他,他已经无法自拔地,毫无逻辑地,深深爱上了眼前这名美女子! 正自花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之际。 已见顾南枝轻履着脚步,盈盈站定在他身前,非常大方得体向他颔首问好道“梁先生,您好!我是顾南枝,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声线空灵悦耳,犹如山泉流水悠悠淌过的汩汩回音,他又是一阵灵魂出窍,仓促间,才慌忙站起身,羞涩抚摸额前短发,笑憨憨道“顾小姐,您好!真不好意思,原打算亲自到你公司把你接送过来的,但公事实在繁忙抽不开身,希望顾小姐不要怪罪梁某待客轻慢。” 顾南枝沉静的眸子很是疏离,虽礼貌看向他,可目光虚空无焦点,不知散漫在何处,只弯起一缕职业般的假笑,轻松回应道“梁先生,您太客气了!自己打车过来也一样,不用太过于介怀。”说着,便绕开梁思睿,直接走到他对面的座位,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 梁思睿转身瞧见,利眸一眯,甚是不悦。 心里暗自嘀咕思忖着,这女人,嘴上说着不介怀,可行动作派上,却完全不给他献殷勤,装绅士的意思,是没看上他吗? 不可能! 别的不谈,单凭出身这一方面来讲,他就已经碾压式摁死她了。 还敢瞧不上他? 男人带着一股无名之火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动声色又瞟了顾南枝一眼。 云髻峨峨,妆容精致,此番打扮,一看就是花了重心思的,侧面反映出这个女人非常重视这次约会,怎么可能看不上他? 这么一想,他的雄性面子又豁然灼亮起来,忙弯起唇角,拎起檀木桌上那壶极品龙井茶,非常绅士地倾身抬手,把茶汤慢慢灌入顾南枝面前的一个御窑茶杯内,向她献殷勤道“顾小姐,我听闻伯母说,你从小就喜欢看歌舞剧,恰好这几天,维也纳爱乐乐团在京海大歌剧院巡回表演,今晚上演的正是莫扎特的最后一部歌舞剧《魔笛》,不知你是否有兴趣,饭后陪我去观赏一番?”说着,犀利的眼神若有似无轻瞟过顾南枝,装出一副淡定无所谓样,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背脊虚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顾南枝不肯点头答应似的! 老实说,饭后观赏歌舞剧这个馊主意,是他母亲庄心琴女士最先提议出来的,他本人对歌舞剧这种东西完全没兴趣。 临出门前,母亲警告他,说这个女孩性格温顺不作妖,非常适合他,就算今晚不能一下子拿捏住她的芳心,最起码也要留下第一好印象。 母亲琢磨了许久,觉得一顿饭的时间太过于仓促,根本无法促进彼此感情的升温,便向刘嫣禾打探到,说她这个女儿从小喜欢艺术,小时候更是常常跟着傅家老太太到大歌剧院观赏歌舞剧表演,而她本人也非常喜欢莫扎特,便擅自作主提前预订了两张《魔笛》的门票。 梁思睿出门前,虽嘴上说着答应,其实心里已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跟这个女人培养感情,自是不会跟她看那些无聊歌舞剧,吃完这顿饭,就各自散各自的场。 回家再跟母亲解释,就说彼此都没看对眼! 却未料,一秒钟有一秒钟的思考,这一秒他决定改变初衷,准备要跟这个女人好好磨合感情,好好发展下去。 就不知这女人怎么想? 如果她答应,就证明对自己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有准备跟自己发展下去的欲望兴趣。 如果她不答应…… 不可能!她还能不答应? 正当他心情沉重,焦灼等待之际,只见面前女子淡然攥起一个茶杯,轻抿一小口,面露难色,似有不愿,一瞬之后,又樱唇浅勾,礼貌答道“可以,谢谢梁先生的邀约!” 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梁思睿还没来得及适应,手指微微颤,开心得一愣是一愣,难免高兴过了头,一时忘乎所以,手一挥,咣一声,便把面前一个红釉瓷碗打碎一地! 第82章 一条通往分离的岔道 国际机场的vip专属通道,以其独特的设计与一流的设施,为尊贵的乘客打造出一个专属舒适的空间,断然隔绝外界的喧嚣与纷扰。 大致过了晚上七点,一个气质沉稳,身型清隽且颀长的男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精良手工定制西装,正徐步从vip通道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八九个部门高管,还带着数十名壮硕强悍的随行保镖,行走间颇有派头,惹得边上几个机场工作人员,还有路过游人旅客纷纷侧目私语。 陆之柔远远瞧见,眸子渐生温热,爱慕之心顷涌上头,一时激动不已,雀跃朝他飞奔而去,甜甜笑腻道“既琛,好久不见了,真是太想你了,欢迎你回来!”说着,整个上半身已毫无缝隙扑进男人的怀抱里,继而又亲密挽上他的肘臂。 后头几个部门高管也全都见过陆之柔的,对于二人之间的亲密搂抱早就见怪不怪,只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俊男靓女抱一起就是般配又养眼啊! 反之,被她拥抱的男人,似乎还不怎么适应,身子僵了一僵,不过,倒也没推开女人,就这么任由她挽着,站姿轩昂依旧,只目光锐利如鹰隼,正缓慢巡视一轮周遭人影,须臾之后,淡淡失落拂过眸底,掠上心头,稍显孤寂。 陆之柔抬眸间已瞧出他的心事,一丝酸楚急涌上鼻腔,却也没表现出来,仍是挨贴着他,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娇俏乖顺样,笑得明媚又灿烂,清亮打开嗓门,温声细语提醒男人,说爸爸已经在京汇大酒店设下晚宴,正等着他们过去。 傅既琛闻言轻点着头,快速敛去眸子底下那抹萧寂,没再多留,带着二十几个看他眼色行事的众人,逐一离开机场。 大门口的专用通道,正停放着九辆来迎接他们的商务轿车,浩浩荡荡,压过马路虚线,一辆接一辆驶入行车道。 陆之柔向来冰雪聪明,上车之后,非常规矩松开男人的手,与他保持着普通男女该有的恰当距离,又极会拿捏男人的分寸,也不跟他家长里短,絮絮叨叨些无用话,只浅笑着跟他谈起工作上的内容。 男人专注听着,面色如常,偶尔会搭上那么一两句,神情有些慵懒,淡淡的疲倦浮上眉间,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二人结束谈话,车厢卓然就静了下来。 很静很静……能听到手掌摩挲滑过衣服面料发出的细微嘶嘶音。 突然,男人手机微信叮一声响起,蓦地就打破这死寂一般的静。 他仿若触电,沉笃的眸子稍起波澜,利落从西装内衬兜里掏出手机,熟稔点开那条微信,心在颤,血液都是沸腾麻辣的滚烫感。 他期待她的每一次来电,从上机到下机,直至此时此刻……无时无刻无不想念! 可叠加的期待一瞬崩塌。 她一句温情缠绵的废话都没有,只简单发来两个字“在忙”。 他下机之后,就迫不及待告诉她——他回来了。 可她呢?又在忙?真的有那么忙吗?比他还要忙?到底在忙些什么! 眉头越拧越深。 说不失落,那也是句假话,他的心,隐隐开始焦躁不安! 犹记得几天前,那人还嗲着气对自己撒娇道“哥哥,我想你了,你能不能现在就回来?我好想到机场去接你。” 而现在,他回来了,她非但不来接,还一个电话都没有,只冷冰冰抛给他两个字。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是那种窒息般的无措感。 一时让他遥想起五年前,一个银装素裹,大雪纷飞的中午,他那时人还在纽约,刚开完部门高管例会,匆忙间,忽而收到她莫名其妙发来的一条短信“哥哥,我们分手吧!” 当时,他只以为是她平日里调皮捣蛋的一场恶作剧,也没留个实心眼,只笑了笑,便又非常心大发了句“好,全都听盼盼的。”就随意把手机搁到一旁,专注投入到下一轮的商品发布会中。 等到她把他拉黑,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都删除掉,他才后知后觉醒起那条分手短信。 竟是真的!噩梦一般的事实! 他根本不肯接受,更是不敢相信。 明明那日的前一个晚上,她还特意打来电话提醒他,说“哥哥,再过两个星期就是盼盼十八岁生日,你还记得吗?不要忘了哦!我以后再也不是小孩了,是个大人了,你记得要送盼盼一份特别的成年礼物,听到没?……哦!对了,哥哥,我跟你说,前几天下了课,我在学校附近发现一间中餐馆,味道可好了!简直跟国内一模一样,有广式精致小茶点、四川麻辣水煮鱼、云南过桥米线、还有北京烤鸭片……我们到时候就去那里庆祝,好不好?” 她叽叽咕咕说完一箩筐无聊絮叨话,仍舍不得挂断线,最后,还嘟起嘴巴抱怨他,说他不会讲情话,不懂得哄她,只有她在讲……硬要他唱歌哄着她睡,才肯心息作罢。 一夜之后,竟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恍若作梦,还是个噩梦! 说分手就分手,毫无缓冲期,搁谁能接受? 这种感觉,他经历过一遍,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旋即,也不避讳隔壁还坐着个陆之柔,铁青着一张俊脸,想也不想,顷刻拨通顾南枝的电话号码。 响了大概有一分钟,没人接,等到第二次再拨过去时,她已无情关了机。 …… 车一路往京汇大酒店的方向驰骋而去,刚下了高架桥。 陆之柔收到藤原会所负责人打来的一通电话,说她昨晚在会所用餐时,丢失的那条钻石项链已经找到了,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过来拿取。 傅既琛听完她的阐述,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淡声交代司机“先去藤原会所。”便又把目光敛回,重新投到车窗外。 外面霓虹五光十色,璀璨熠熠,正斑驳掠过男人丰神俊朗的五官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眸眼、以及刀削一般的下颌线,光影交错间,他面无表情,只眉梢蹙起一缕忧郁,就已经令人心醉且神迷。 根本抑压不住的怦然心动! 陆之柔从来都知道这个男人长得非常英俊,从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可那时倨傲如她,根本不可能爱上他。 因为他太冷了,毫无温度,是个捂不热的男人。 她陆之柔才不会自降身价去取悦别人呢! 从来都只有男人围绕着她转,在她身后追着跑,为争夺她的芳心,想方设法,挣个你死我活,抢个头破血流! 她享受着、习惯着、沉迷于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却未料,爱情这种东西,就是那么地不按常理出牌。 她真的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爱上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在不经意的了解中,在经历过不同男人的周旋筛选中,不知不觉地,她发现,自己已经芳心沦陷,如同吸毒犯上了瘾般疯狂爱上了他。 爱情这种东西,没经历过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懂,它就像罂粟,即便是有毒,你也甘之如饴,因为在爱他的这个过程中,大脑就已经持续分泌着多巴胺与内啡肽。 那种东西是会上瘾的,人类机制想要控制谈何容易? 倘若能早一点发现就好了……最好是小时候,那么,当时陪在他身边长大的人就是我陆之柔,而不是那个端不出台面的顾南枝。 不过,没关系! 来日方长。 只要过了今晚,这个男人以后就是我的了。 他的过去,我曾经狂妄错失参与,但是,他的未来,我绝不允许外人再沾染半分。 包括她的妹妹! 绝不行! …… 寂静中,司机听从傅既琛吩咐,方向盘一转,便利索拐入另外一条岔道。 一条通往分离的岔道! 第83章 第二次被甩 今日的夜并不黑,是一种深蓝色的靛,遥远的天际,月亮不再牙弓弯弯状,只圆润如盘高悬于空。 明明是个月圆团聚的好时节,为何心会堵得慌? 想不明白就永远不要想……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两辆奔驰商务轿车缓缓停靠在藤原会所入门处。 陆之柔一身轻松,下车之际,眸光微闪,朝侧旁男人嫣然一笑,非常善解人意问“既琛,你要不要随我进去?” 被邀请的男人仍沉浸在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里,慵懒疲惫的面容拂过一丝诧异,斜眸轻瞥她一眼,淡声回道“我就不去了。” 陆之柔仍在笑,双眸盈盈水晶亮,温柔得能挤出水来,可惜道“这样啊!我还想着凑巧南枝在里面跟男朋友约会,顺便跟你进去打声招呼,好看看我的未来妹夫到底长什么样的……”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勾车门锁,慢动作装出一副要跨步下车的姿势。 话还没说完,一旁男人猛地背脊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犹闻晴天霹雳,又如五雷轰顶,快要溢出眼眶的震与怒! 他脸色骤然大变,顷刻抬起一只手,完全失去平日里该有的风度,紧揪住陆之柔娇嫩的肘下,厉声盘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只一个问题,却把陆之柔问得心颤身抖,不过,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抑压不住的狂喜。 她无辜转过身,朱唇轻颤,眼眶噙着滴欲流非流的泪,装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可怜兮兮哽咽道“既琛,你是怎么了?先放手,你抓痛我了!” 女人含屈带泪瞧着他,并没有把刚才那番话重复第二遍,也无需重复第二遍。 因为,男人那双狭长的暴戾眸子,已经如实告诉她——他将那些话全听进去了! 男人阴沉着一张俊脸,没有丝毫怜香惜玉,顷刻松开女人的手,转身勾住车门锁,扬起一双大长腿,就往藤原会所的门口走去。 凛然就把一脸受伤的女人留在车厢里,任由她如何呼喊与询问,都不理不睬。 五米之外,迎宾小姐姐远远瞧见走过来的男人,笑眯着双眼,加快着小碎步跑到他面前,非常优雅得体朝他作了个揖“傅总,您好!欢迎您的到来,请问……” “走开!” 话都还没讲完,便被一把冷冽到寒风刺骨的低沉男音所打破。 只见眼前男人,周身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寒气逼人,截然就把面前迎宾小姐姐给吓破了胆,忙战兢着身,快步退到侧旁一隅之地,只敢谦卑躬着身,不敢再言。 她诚惶诚恐瞧着后头跟上来的陆之柔,又是一阵哆嗦,颔首道“陆……陆小姐,您好!欢迎光临。” 陆之柔神色紧绷得厉害,轻睨她一眼,没太多心情理会她,又加快着步伐追上前,蹙眉紧拉住男人的手腕,担心询问道“既琛,你到底是怎么了?” 傅既琛被她拉住手的刹那,忽而顿住,仿佛醒起什么似的,压抑着低沉的嗓音,问“南枝是在哪个厢阁?” 陆之柔还是不解,却又快答“在雅兰阁,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闻言,并不回答她,只冷着张俊脸搡开她的手,一心往会所方向走入。 上了三楼,守在雅兰阁门口的服务员,见到莫名出现在这里的傅既琛,有一丝的窘异,不过,平日里训练有数的员工,还是很快弯起一张标准的国际笑容脸,恭敬朝他颔首问好道“傅总,您来了,请问是要找梁总吗?我现在就给您通报。”说着,已主动为他敲门,并对门内里头人说道“梁总,傅总来了。” 话音落,还没得到允许的傅既琛,已非常无礼抬起一双手,着急推开雅兰阁那扇檀木雕花推拉门,稳步迈了进去。 里头,光线袅袅,一男一女正襟对坐着。 女人穿了一身淡粉色旗袍裙,长发松松挽起,一动一静尽显芳华。 男人则衣带整洁,同一身黑色西装,笑容朗朗舒畅,眸子闪烁着对女人的煜煜倾慕之情。 两人像是深谈甚欢的模样,见到他突兀闯进,具是惊了一大把,纷纷抬起头,愕然盯向他。 梁思睿最先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快步走上前,笑憨着脸,谦虚讶然问“傅总,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傅既琛锐利的眸子冷飕飕瞟他一眼,没说话,接着又把目光定格到那抹淡粉色身上,利眸一眯,愈加愤懑与恼怒。 这是他送给她的裙子,他都没看过,她竟穿给别的男人看! 这一刻终是到来了,顾南枝放在膝上的那双纤纤玉手,惧怕地颤了起来,她快速交握到一块,鼓起勇气抬眸,目光与他短暂交汇一瞬,便又飞快挪开,淡淡定定瞧着面前一个御窑茶杯。 没说话,没看他,也没起身,一身的孤傲与清冷。 让人感到阵阵窒息…… 这时,一直追赶在后的陆之柔也随之走入,她的目光在空中与顾南枝对望一阵,又亲密挽上傅既琛的手,大大方方伸出另外一只手,与梁思睿交握,简明扼要道“梁先生,您好!我是南枝的姐姐,刚好经过这边,听南枝提起你们小俩口在这里约会,就跟男朋友过来打声招呼,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梁思睿闻言,一下子从云里雾里的朦胧中解放出来,眸光兴奋一闪,像是得到娘家人肯定的小窃喜,快速回握住陆之柔的手,互相套近乎道“陆小姐,您太客气了,你既是南枝的姐姐,也算是我梁某半个姐姐,怎么会是打扰呢?我看择日不如撞日,陆小姐如果不介意,不如跟傅总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陆之柔笑,顺势调侃他“梁先生,听你南枝前,南枝后的叫,叫得还挺亲热的,应该进展得不错吧!”她挑起眉梢,又护短警告道“我告诉你!我妹妹可是个好姑娘,恋爱都没谈过,你要是辜负她,我定不会饶过你!” 梁思睿在听到恋爱都没谈过这几个字后,眼神骤亮,像是捡到什么旷世奇宝,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羞涩保证道“陆小姐放心,我会对她好的。” 说着,又把手举至傅既琛面前,姿态谦卑道“傅总,您好!您贵人多忘事,可能不太记得我,其实我们之前就已经有过一面之缘,是在g城峰会那次的商谈座会上……” 他仍喋喋不休在自我介绍着,却未料,面前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更没有回握他手的意思,只倨傲拂过他,大步朝顾南枝迈去。 刚刚,他听到梁思睿称呼她“南枝”,他们俩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既琛越想越介意,五指缓慢收拢握紧,发出阵阵节节脆响音,走到她面前,沉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在忙?”而后嗤笑一声,看向她的那双锐眸愈发瘆寒,嘲讽又道“在忙着跟男人约会?” 顾南枝没有抬起头看他,浓密卷曲的睫毛掩盖住她的眸光,男人看不到她的情绪流动,也猜不透她的想法,过了会,只听到一声细如蚊鸣的回复音。 简简单单一个“嗯”字。 他压抑的怒火越积越多,越多越是往外泄,却又在发怒暴走的边缘间,瞧着面前这个低头瑟瑟发抖的可怜女人,心头一紧,又是一阵不忍,只弯起一丝自嘲般的笑,扬声称赞她“顾南枝,你还真是让我感到惊喜!”说完,不紧不慢拎起她面前一个御窑茶杯,缓慢攥进手掌心里,过了一会,在梁思睿与陆之柔的惊愕中,就着茶杯沿口那抹浅粉色唇印,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哐”一声,用力一甩,御窑茶杯就这么粉身碎骨摔在一面墙上,零散洒落一地。 屋内三人,外加门外两个服务员,同时被他这番操作给震惊住,一时呆若木鸡,倒吸一口凉气,不明所以盯向他,心脏扑通通在狂跳。 这……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发起脾气来了。 顾南枝在他扔茶杯的刹那,也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可男人在她抬头的一瞬,已快步决然离开这个地方,独留她一人黯然神伤着。 她盯着他那抹离去的颀长背影,不禁泪湿眼眶,怔怔失魂,小声嗫嚅道“哥哥,对不起!” 陆之柔在他离开之后才回过神,招呼也管不着打,急忙就追了出去。 梁思睿的脸从呆愣急转至愤怒,铁黑着一张脸,大声吆喝人进来收拾残局,还不停谩骂道“这个傅既琛脾气也真够大的!拽什么拽!握个手都不愿意,他以为他是谁!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名仑那块地的开发权上,我早就一拳伺候他了@#%&&*……” 顾南枝静静听着他那些污言碎语,期间一言不发,泪意流在心田,苦涩卡在喉咙里,片刻之后,等他把那些脏话全都讲完,才端正神色,冷声亮出自己的底线“梁先生,傅既琛是我哥哥,我听不得任何人在我面前诋毁我的家人,如果您有意愿想要跟我交往下去,希望您牢牢记住这一点!” 闻言,梁思睿惊了一惊,又是尴尬又是难堪速瞟她一眼,没敢再言,心里暗暗在怄气,这女人,看她娇娇滴滴,软软糯糯的,没想到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他较真,刚刚瞧着傅既琛在她面前又是扔杯子,又是耍脾气,只以为他们俩感情不怎么好,才敢当着她的面越骂越脏。 没想到,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第84章 你到底怎么想的 还是那片夜。 一辆奔驰商务轿车后车窗半启,里面男人闲散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后,吐出缭绕不规则的烟雾,俊脸在朦胧中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只目光如炬有焦点,专注投到车窗外,一瞬不瞬盯着十步之外的一栋洋楼别墅。 他又缓慢轻吸一口,不经意瞥了眼车头时间表,不觉勾唇讥笑,笑他,同样也在笑她。 现在都已经过了十一点,作息规律的她竟还不回家,这恋爱谈得也真够忘我投入的! 他的心,有一下没一下收紧抽痛着,头脑里不停盘旋着那些普通情侣,谈个恋爱都会做的亲密接触,越想越痛苦,越是痛苦就越是要想,根本挥之不去,不断折磨着他。 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还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编织出无数个为她开罪的理由。 可是…… 那人五年前不也这样伤害过你吗?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现在做的,也只不过是她常惯用的手段罢了! 她就吃准你爱她,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一想到那天,自己在办公室对她毫无保留,袒露自己的心声,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傻愣得像个拉不回头的犟牛。 她当时是不是也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试问,天底下哪有人会吃回头草的? “破镜重圆终有隙,碎玉复合仍见瑕”这个道理她应该比他懂吧!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凉薄,对聚散离合能做到如此地收放自如! 她的心还真是硬啊,起码比他硬!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她究竟把他当成什么?可有可无?还是玩一下又丢一旁? 难道这十几年的感情是假的?明明那日她还挨在自己怀里哭了很久,明明她有主动过,明明她很在乎他,很爱他,为何现在又…… 他不懂! 是不是爱情都有一个保质期,过期了就是过期了,勉强吃下去,只会伤人又伤己? 傅既琛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可这一刻,他迷惘了。 是不是人都会变的?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执着了?是不是真的要走到放手那一步?是不是…… 大概过了五分钟,静谧的街区传来车辆驶过路面发出的摩擦音,很快,不到须臾,路灯下,街头前,有一辆宝马7系缓缓驶近,恰好停靠在那栋洋楼别墅大门前。 后车厢被随行司机躬身打开,里面从容走出一位曼妙窈窕,穿着一身淡粉色旗袍裙的女子。 黑夜掩盖行人的神色,又因离得较远,坐在奔驰商务车里的男人,根本看不清女子的面部表情,以及情绪变化。 他又是一阵抽烟烦躁! 只见女人下车之后,仍未离开,木头一样站定在原地,纤细的五指扬起,对着后车厢里坐着的人,非常机械性地,刻意呆板地,小范围摆动了两下,直至那辆宝马渐渐驶远,完全消失在夜的尽头,她才耷拉垂下手,怃然回过神,僵着身从包包里掏出钥匙串。 傅既琛坐在不远处的一辆车厢里,把刚才那一幕全然收尽眼底,眉头越拧越深,心田跳了又停,眼前有一瞬的恍惚,忽而想起以前,自己每一次送她回家时,她好像从未曾这样目送过自己离开。 心又是一阵抽痛与紧缩。 他倾身,把夹在指缝里那支才刚点燃的香烟,用力掐灭在烟灰缸里。 旋即,开门下车。 “砰”一声,响彻天际的关门声! 任谁都能感受到,这是一阵滔天般的怒火音。 坐在驾驶座的陈哥,同样被傅既琛这阵粗鲁的关门音,截然吓了跳,缓了缓心神才敢调头,去瞧中控台附近放着的那个烟灰缸,散乱的烟蒂铺满整个缸底,有的烧到一半就掐灭,有的燃到根部才黑掉,长短不一,足以瞧出吸烟人内心的极度空虚与缺失。 陈哥从金盆洗手后就一直跟在傅既琛身边工作多年,很少见他有情绪外露的时候,眼下发这么大的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前方那个顾小姐他是认识的,似乎是傅总的情人,俩人又以兄妹相称,现在三更半夜坐着个男人的车回家,是要移情别恋吗? 她竟敢绿了傅总? 还真是了不起啊! 而傅总一声不吭守在她家门口等到现在,是要准备来一次当场捉奸吗? 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陈哥又是一阵哆嗦,低头瞟了眼中控台摆放着的烟灰缸,认真清数着里面的烟蒂头,不多不少,加上刚才那支才吸两口就掐灭的,总共十一根香烟。 从京海大歌剧院到这栋洋楼别墅,在这几个钟头静默等待的时间里,他一共抽了十一根。 男人最懂男人,头上青青绿一片,傅总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陈哥哀叹一口气,直摇头,在心里有感而发。 同一时刻,洋楼别墅大门前的那名女子,在男人砰然关门的一瞬,就已经停住开门锁的动作,回眸娉婷而立,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对于他的来访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无太多惊愕,只缄默等着他的靠近。 昏黄街灯下,他一步一步走向她,女子妆容精致绝伦,旗袍裙把她纤长的小蛮腰修饰得不盈一握,她侧身对着他,更是将她前凸后翘,婀娜丰韵的绝好身材清晰映入他的眼帘。 几个小时前,他的车一直跟踪着她,在京海大歌剧院门口,看见那个姓梁的握住她的手走入内场时,他怒红着一双豹眼,恨不得开门冲上去,当场剁了梁思睿的手。 十几步的路,并不远,很快他站定在她身前,眉间阴霾似乎仍未散去,声线却淡得若无其事,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她心中有羞,更有愧,粉唇一抿,轻启凛然道“不了,有事我们就在这里谈。” 他笑,也不恼,双手插进裤兜里,非常漫不经心踢了块脚下的小碎石,弯唇自嘲道“所以……我现在,就连进去你家坐坐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听后,背脊猛僵住,牙关不由自主打起阵阵哆嗦,像是有无数个委屈即将倾诉而出,却又在一瞬之后,倔强撇过头去,选择一言不发。 不说话,就是默认! 她是在防范他吗?傅既琛又是一阵窒息…… 片刻,他喉咙痒得厉害,绷得紧,问“介意我在这里抽支烟吗?” 顾南枝攥住门钥匙的手颤了颤,不答应,也不拒绝,只依旧静默娉婷而站,一步都不曾挪移走开。 男人等不到她的回复也不在意,自顾自掀起西装,从内衬兜里掏出一个银色打火机,把玩一会,才点燃手指夹缝那支烟。 他静静抽着,抽到一半,剑眉轻轻蹙起,甚觉憋屈又无趣,便非常没有公德心把烟头扔在地,抬脚就将其踩灭掉。 须臾之后,才抬眸紧盯着面前那抹倔强又清冷的淡粉色,锐眸一眯,淡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第85章 吵架 八月中下旬,仍处于三伏阶段,世界仿佛被罩在一个巨大的蒸汽炉里,内内外外闷得慌,又热得难受,远处偶尔飘来几声蝉鸣音,一阵长,又一阵短,令人神经紧绷,继而烦躁不已。 傅既琛负面情绪不断叠加升级,问不见答,他压抑的怒火一下子猛飙到顶点,锐眸一瞪,大声朝她吼道“问你话!” 被男人这么一吼,本就理亏的她,立马心慌手抖,“哐啷——”一声,手心乏力,钥匙便自然而然掉落在地。 “说……说什么!难道你没看见吗?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我不爱你了,我想试试跟别的男人谈恋爱,不行吗!”她吐字囫囵,舌头因心虚害怕在口腔里急打着转,明明已经没了气势,却还要死皮赖脸硬抗硬。 傅既琛在听到她说想要跟别的男人谈恋爱时,眉头微微蹙拢起,甚感不悦,冷声警告道“南枝,你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我只是出了一趟国,不是死了!” 意思非常明显,他非常地介意! 她听后,又是一阵背脊发寒,在这炎炎夏日里竟然打起一个冷颤,扯开事情的起因,只跟他谈论结果,保证道“我……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会尽快向人事部递交辞职信,以后永远消失在你视线范围内,你这辈子都不会见到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明明是道歉的话,听起来却像在威胁,他怔了怔,恍惚间只觉得她还是那个刁蛮爱撒娇,还未长大的顾南枝,旋即舔唇一笑,吊儿郎当道“这辈子都不见?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而后,眉宇渐生阴鸷气,直踢主题,问“你到底有没有跟那个姓梁的在交往?” 她快答“有” “多久了?”他又问。 她想了想“不知道。” 他嗤笑,揶揄她“不知道?你是大病过一场,导致记忆力衰退?还是视听神经有障碍?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多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听后鼻子一酸,甚是难堪,敛眸接受他的嗤笑与揶揄,无理取闹朝他大喊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说对了,我就是大病过一场导致记忆力衰退,你满意了吗?可以放我回家了吗?”说着,就弯下腰身去捡掉在地上的钥匙串。 男人反应却比她还要迅速,在她弯腰之际,已察觉出她的意念,快步走上前,抬起一只大长腿,不偏不倚就踩住她掉落在地上的那串钥匙。 顾南枝被他这一番无赖操作给惊呆住了,脾气一下子就提了上来,顺势蹲在地,用力握住他的脚腕,咬紧牙关,使劲吃奶的力道要把他的脚从钥匙串上挪移开,大嚷委屈道“你把钥匙还给我!” 女人那点缚鸡之力根本影响不到男人。 傅既琛仍踩着那串钥匙纹丝不动,不急也不恼,只淡淡又询问道“听闻那个姓梁的,是你妈介绍给你的,我问你,是不是刘嫣禾逼你这么做的!” 只一晚几个钟头的时间,他竟连这个都调查清楚了? 顾南枝闻言立马惊身站起,害怕他会把这件事怪罪到她妈的头上,急忙撇清关系,否认道“不是!不关我妈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她停了一停,又心虚避开他的目光,自顾自伤感说道“哥哥,不可否认,我这次回国的初衷确实是因为你,我以为自己还爱着你,就厚着脸皮回来,想要跟你再续情缘,可是……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认清了一个事实,你一直以来总是那么地爱护我,照顾我,我以为那就是爱情,所以才会跟你说我爱你,想要跟你永远在一起,但是,这几天我想通了,我们之间不是爱情,而是亲情,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哥哥!” 傅既琛安静听完她的一大段阐述,像是听到什么傻瓜谬论一般,又是一阵嗤笑,轻哂提醒她“南枝,听闻你今年二十三岁,不是十三岁,你现在找这么个借口跟我撇清关系,是觉得我太愚蠢太好骗?还是觉得你自己太过于聪明?” 她被他这么一问,心田又是一阵哆嗦,立即反驳他“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之间就是亲情,没有爱情,如果你那么想要谈恋爱,你就跟我姐姐谈,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她竟敢将自己推给别的女人! 他听后眸光一黯,顷刻板起一张俊脸,冷声问“你觉得我跟你姐般配,跟你不般配?你是从哪方面判断出来的结论?” 顾南枝瞬间脱口而出“方方面面!” 那一瞬,从她沮丧的语气中,傅既琛仿佛猜到了什么,锐眸微闪,有些窃喜,非常直男癌发言,垂眸询问道“南枝,你是不是自卑了?如果你不想等,介意我跟之柔这层关系,我可以现在就去找她谈,终止我们的合作。” 闻言,顾南枝立即就慌了神,逼急了道“不是!我没介意,也没自卑,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爱你了,你是聋了吗?还是没有耳朵?听不懂人话吗?傅既琛,我不爱你了,你可不可以快点离开我家,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话音落,俩人俱是一怔,男人眸子里那一抹伤痛更是延展至脸颊,正一点一点苍白下去,悲怆自嘲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这种死缠烂打的形象。” 她不敢再看他,快速挪开视线,狠下心来,说“你知道就好,我们今晚就把话一次性说完,以后就各走各的路,尽量少联系,最好不要联系。”说着,便没心没肺地弯下身来,准备要去捡掉在地上的钥匙串。 男人在听到她最后那句不要联系后,又瞧见她这个不疼不痒捡钥匙的模样,顷刻怒火中烧,一把圈住她的腰肢,将弯下身的她整个捞起,而后,一拉,一扯,一个用力,便把她整个人抵到自家大门口的一扇铁栏门上,失去理智般,大吼道“顾南枝,我不好过,你以后也别想着好过!” 记忆中,傅既琛几乎从不对顾南枝发火,他在顾南枝心目中一直都是那个温柔体贴,方方面面照顾到她情绪的大哥哥形象,现在被他这么粗鲁对待,又放出这种撕破脸的警告话,说不害怕,那也是假的。 她从心到身都在颤,整个人非常抗拒他,便又快速弯起手肘,用力将他往外搡,可女人的那点缚鸡之力哪能推开男人?她的这一番操作反倒弄巧成拙,在互相推拉的过程中,与男人越贴越近,好几次更是挨到他的重要部位。 他气息混乱,心间麻乱,爱欲交织中像是失了魂,两手抓住她的手腕抵到门上,下身更是与她紧紧贴合着,控制住她,呈现出一种极其暧昧的男人壁咚女人的姿势,哑声警告道“别乱动!” 女人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异样,瞬间就红了眼眶,连带着脸颊都羞成一片嫣粉色,急喝止道“你……你放开我!” 她这个娇嫩垂涎的模样,一时又让他想起,刚才在京海大歌剧院门口,梁思睿牵着她手走进场内的画面,争风吃醋的心在他胸腔积攒成一把雄雄烈火,他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燥热,爱意流动间,俯身至她耳垂边,问出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那个姓梁的有没有吻过你?” 闻言,她又是一阵难堪,侧过头避开他快要挨到耳垂边的唇,生气道“不关你的事!” 傅既琛不喜欢她这个下意识逃避他的反应,单手控制住她上方的两只手,用空着的另外一只手钳住她娇小的下颌,把她整张脸端正板了过来,更是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警告道“南枝,问这种事情我也很难堪,你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 顾南枝觉得这种姿势带有强制性的侮辱,一时气昏了头,大声撒谎道“有!” 话音落,男人再也忍不住,顷刻低下头,带着满腔的愤与恨,还有浑身散发出来的滔天戾气,粗鲁就吻住了她。 第86章 惩罚 不是吻,是啃! 傅既琛身躯矫健如夜狼猎食,将娇柔羸弱的她,毫不费力桎梏在那扇铁栏大门上,带着一种惩罚式的姿势,狠狠压住她。 无论是上身,还是下身,都贴合得毫无缝隙! 男人一双深邃的利眸,在漆夜里闪现出森冷的寒光,毫无温度可言,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滔天般的怒火。 他霸道地用钳住她下颌的那只手,缓缓往上挪移至两腮,用力一捏,轻轻松松就撬开她紧紧闭合着的贝齿,不等她有丝毫喘息拒绝的机会,快速将舌头探进她的舌腔,在她香软糯甜的小嘴里翻腾搅,疯狂吸吮。 一股烟味混杂着淡淡的酒精气息…… 她被他吻得疼痛! 害怕的小手,在头顶上端不安分地拼命晃动挣扎着,想要扭开脸,逃避他的亲吻。 他却不肯放过她! 钳住两腮的手迅速绕到她的脖颈,移至女人后脑勺,从而控制住她不断拒绝的小脸蛋,唇舌更是越发大胆地流连在她的生涩与稚嫩上,迫使她回应他。 她越是挣扎拒绝他,他就越是吻得情色与狂野。 惹得怀中女人阵阵动情喘息与呻吟。 她的娇喘令他鼻息愈发地混乱与无序,傅既琛不知道是眼前这个女人太过于甜美,还是自己意志力太过于薄弱,情到浓时,他兴奋不已,喉咙更是无法抑制般跟随着女人发出一声低呷。 他火热的唇开始从她娇美的小嘴吻到她白嫩的耳后,非常贪婪地,失去自制能力地掠夺着女人的稚嫩,像是被这个女人给深深迷恋住了,把魂都给勾去了。 突然,不再只满足于单纯的接吻,一只手缓慢往下移动着,滑过她起伏的绝佳好身段,来到她的小蛮腰,单掌一握,将她整个托住提起,再次低到那扇冰冷的铁栏门上,而另外一只手已松开她的手腕,却又来到女人身穿的旗袍立领处,非常熟练地解开女人盘扣着的三颗纽扣,狂热的眸子渐渐升温,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犹如一头完全失去理智的凶猛野兽,利索翻开扯下她的衣领,缠绵缱绻的吻,从她的下巴一路吸吮湿吻至她娇美性感的锁骨,还刻意在那片白皙处,制造出一个个散乱无序的,像草莓一样的红色吻痕。 顾南枝终于忍不住哭了。 屈辱的泪水不断从她红彤湿润的眼角蜿蜒而下,滑过脸颊两端,沿着下颌,滴落在锁骨处。 她带着几分楚楚动人的柔美哽咽声,在这寂静暧昧的夜色里,仿佛苗族的解蛊术咒语,终于唤醒眼前这个失控崩溃的男人。 他怔了怔,心生怜惜,非常游刃有余地停住了这个吻。 一刻之前,他还是个沉迷于女色欲望中的男人,一刻之后,竟又冷静到像个从未曾参与进去的旁观者,面对女人梨花带雨的哭泣,往日里的温柔轻哄全然消失殆尽。 换来的,只有无边的凉薄…… 一双俊眸在暗夜里闪烁着幽冷的寒光,面色沉着平静,气息不曾乱过一分,双手握住女人的小蛮腰,将固定提起的她缓慢放了下来,让她脚跟踮到地后,却又不放开她,仍用自己健硕的男性身躯压住她,两手桎梏着她,让她处在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过了瞬,他锐眸一眯,心生恨意,忽而用大掌抓住女人的香肩,让女人柔若无骨的背紧贴在铁栏大门上,自己的上身则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目光锐利如鹰隼,像在征服自己的猎物,刻意挺起她那傲人的双峰,任他肆无忌惮打量着,身体贴合挨着她,传达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直接最直白的爱恋之情。 顾南枝真切感受着,心神都是晃荡的状态,连带着脚底跟都是发麻的,轻飘飘的,快要软瘫下去的无力感。她知道这个男人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轻薄的方式报复她的背叛,让她体会自尊心被人蹂躏在地上踩着的感觉。 今日之前,她早就做好一系列心理准备,准备承受他滔天般的惩罚与怨恨。 可是,她从未考虑到,当这一刻来临之际,竟比想象中还要痛苦万分! 像是撕裂了般,仿佛她的世界在一瞬之间全然崩塌,无尽的悲恸犹如潮水将她淹没,吞噬着她的灵魂,让她连喘息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她可以承受所有人的轻慢,可……唯独不能是他! 屈辱的泪水越流越汹涌澎湃,在颤抖的惧怕中,在无力反抗的委屈中,她哭哑着声线,控诉他“傅既琛,你混蛋!你欺负我!” 男人闻言先是一怔,慢悠悠敛回在她身上轻薄的每一寸视线,而后,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像是讥讽,又觉得好玩。他的薄唇在漆夜中,因刚刚接吻过的原因,泛起熠熠光泽,很是性感,他蹙起眉梢,甚感不悦,问“你刚刚说我什么?混蛋?”而后展眉轻轻笑,又轻挑地说“顾南枝,你是不是失忆了?需不需要我从头到尾帮你捋一遍?” 她听后又是一阵背脊发寒,知道自己理亏,强忍止住哭声,语无伦次道“可是……可是我刚才已经向你说对不起了,还说消失在你视线范围内,你还想怎样?” 傅既琛冷嗤一声,余怒未消“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有警察什么事!再说,你这算哪一门子的道歉!”而后话锋一转,直接命令她“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立即回去跟那个姓梁的分手,听到没!” 顾南枝没敢看他,只哽咽反驳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听罢,他又是一阵余怒升温,锐眸瞪向她,警告道“这事由不得你不答应!顾南枝,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也没那个耐心陪你玩,陪你慢慢等,你最好明天就跟那个姓梁的分手!否则……” “否则什么?”她又问。 他翘起唇边,无赖警告道“我现在还没想好,你可以试试!” 她又是一阵鸡皮疙瘩浮现,控诉他“傅既琛,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他利眸一眯,满腔的憋屈,反问她“我霸道?”说着,敛眸讥笑一声,继而轻轻又道“南枝,你还真会给我扣帽子,你明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听的就是你的话,你让我坐,我不敢站,你让我往东,我更是不敢往西,你要跟我分手,我还乖乖发短信答应你,说,全都听你的!”他恨意绵绵怅然生,摇了摇头,痛苦委屈道“你现在却说我霸道?” 顾南枝自知理亏,粉唇一抿,撇过头,不回答他,更是不看他。 他瞧着她又准备开始倔强沉默下去,愈发悲痛欲绝,恼羞成怒! 于是,顺着刚才那些话,带着无尽的恨,继续往下说“好!既然你说我霸道,那我就全听你的,你那么希望我跟陆之柔交往,我就听你的话,跟她玩真的……不过做人要懂得基本礼貌,讲究礼尚往来,有来就有往,所以……你也要听我的话,乖乖回去跟那个姓梁的分手,更不准让他碰你,连手都不许碰,否则……”他刻意提高声线,加重语气“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你最好能想清楚这一点!” 说完,紧握住女人双肩的大掌忽而松开,让衣襟凌乱的她软身滑落到地,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男人自己则巍然如山,低眸瞧着地上的她,眼中那抹情欲已消然散去,换成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与轻视,淡声又问“你说,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代表着什么?第一次可以说摸石头过河,还不懂游戏规则,经验尚不足。”他默了一默,而后弯唇冷声凛然道“那么第二次就是蠢,还犯贱到骨子里的蠢!” 说罢,末了! 一双黑眸在暗夜里噙着狼一样的幽冷与孤戾,俊颜沉笃,不吐一语,毅然决然转身离开,独留她一人低头哭泣着。 第87章 一封辞职信 要不回到德国去? 可是,回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留在国内,就算辞职后,最起码还可以偶尔见到他,亦或者在财经新闻栏上了解他最新的消息,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来一场偶遇。 荒谬! 怎么可能? 你感受不到他今晚对你的态度吗? 他恨死你了!他说他要跟陆之柔玩真的。 你回去德国吧! 是啊,回去吧!可是…… 可是德国没有我的亲人了,我爸爸不在了,我好孤独……好孤单……我不想一个人…… * 她呆愣坐在书房间的一处电脑前,盯着眼前这封,刚刚被她用键盘帽敲击码完的辞职信,又是一阵无声哭泣。 其实,她不想辞职的,一点都不想! 她的心还为他滚烫,狂跳,悸动不已,她对他还留有情愫。 然而,事态都已经发展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还留在公司干嘛?是要惹他嫌吗? 她打了个轻嗝,抽泣一下,便又抱膝哭出了声。 泪水慢慢将她的前襟衣领打湿,她又想起刚刚在门口被他粗暴对待的场景,根本抑压不住的悲痛与惧怕。 哥哥会报复她吗? 忽然,台桌前,手机微信叮一声响起,她的心在一念之间乱撞不已。 会是他吗? 她快速拎起手机,想点开,却又不敢,她希望是他,却又害怕真的会是他。 迟疑了大概一分钟,用手背擦抹掉脸颊上的泪珠子,缓了缓心神,才点开那条微信。 是陆之柔发来的信息。 她问“事情进展得如何?还顺利吗?他接受了吗?” 顾南枝晃神间并没有急于回复陆之柔的信息,只觉得内心烦闷不已,不禁在心中冷嗤一番。 现在都已经快凌晨两点了,陆之柔还不睡?就这么迫不及待? 也是,关键时刻,搁谁能睡! 她纤细的玉指在聊天对话框往下一拉,定格在陆之柔八点半发来的那条微信,提醒她“南枝,既琛的车在跟踪你们,如果梁思睿想要跟你亲密接触,你不要拒绝。” 不要拒绝?还真是霸道! 他们一个两个全都在命令她,妈妈这样,姐姐这样,就连哥哥也还是这样。 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回想起刚才,梁思睿在京海大歌剧院门口牵她手的场景,只觉得恶心无比。 对,就是恶心。 梁思睿就是个藏头露尾的好色之徒! 他何止牵她手了,他还装模作样,装无意,却是故意摸她的腰,摸她的臀,甚至还想要摸她的胸……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规矩,这种人,妈妈还说配得起我有余,哪配了? 她不懂,也想不通。 就只因为他是个有钱人,所以就配吗? 所以……我就这么贱吗? 浑浑噩噩中,迷离恍惚间,思绪又开始飘渺涣散,陷入一种自我贬低,自轻自贱,自哀自怜的困顿里。 陆之柔问不见答,直接把电话打到她手机,铃声袅袅,她惊了一惊,回神后,才缓慢按下接听键。 “……”电话明明已接通,可两头人皆是默不作声,谁都没有开口吐出第一句问好。 陆之柔是愧疚,顾南枝是心累,不想跟她说话,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最终,还是陆之柔拉下脸皮,打破这份窒息的沉默,问“南枝……既琛他……他是不是去你家找你了?你没将我们的事告诉他吧?” 陆之柔问得非常小心谨慎,连带着声线都是哆嗦不利落的,是那种心跳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害怕。 顾南枝笑,哭笑不得的笑。 从小到大,她几时见过这样忐忑不安,坐立难安的陆之柔? 应该真的担心到睡不着觉了吧! 害怕她承受不住压力与屈辱,对哥哥坦白一切吗? 想必,陆之柔应该真的很爱哥哥吧!在努力维护自己在他心目中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好女人形象。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即便以后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最起码也是一个深爱着他,一心一意对他的女人,真的挺好的! 况且,陆之柔不单止爱他,还能给他想要的一切,而自己什么都给不起。 于是,她不再多想,没有一句废话,直入主题,淡声道“他跟我说,他会尝试跟你交往,不过,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在赌气,你自己把握分寸。” 陆之柔听到这句话,耳边嗡一声响,出现短暂的失聪,她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真的,亦或者相信是真的,却又害怕会是傅既琛为了气顾南枝,为了让她吃醋,一时昏了头说出来的负气话。 两年了,她终于等到了,盼来了吗? 她惶恐不已,心乱如麻,为了探究这句话的真假性与准确率,她不停在电话里追问顾南枝,问起他们今晚到底聊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要她往细节处说去。 顾南枝心底一痛,有羞有怒,哪肯依她! 回想起刚才傅既琛在她家门口,对她做过的事,说过的那些话,只觉得,这份屈辱已经超出她心里能力所能承受的范围。 她真的一点都受不了他对她的轻视。 泪水忽而又涌了出来,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哽咽的声线,不让陆之柔发现任何端倪,什么都不说,只简单说了一句话“他说他不会让我好过。” 听罢,陆之柔心间一爽,却也有愧,小心翼翼又询问道“南枝,既琛他……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难堪事?对不起,我以后会尽可能弥补你的,我们会……” 话还没说完,顾南枝艰难捂住胸腔,撂下逐客令“之柔姐姐,他没有对我做什么难堪事,你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自作自受的结果,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对他好,不要将他当成你以前处过的那些男朋友,觉得在一起久了,没什么意思就把他一脚踢开……” 陆之柔嫩脸一红,立即拦截她的话,亮声反驳道“不会的,我这次是认真的。” 听到这句话,顾南枝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默了一默,朱唇轻抿又半启,心神疲倦,淡淡道“之柔姐姐,这件事过后,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了,因为……我并不期待你的每一次来电,这会令我感到非常困扰。” 说完,也不等陆之柔回复,截然就挂断了线。 她又是一阵发呆、空想、沉寂…… 大概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她把电脑屏幕那份辞职信存档发送到微信链接,便熄掉电脑,回到睡卧。 夜,很静很静很静…… 床头灯光线昏黄茵茵,她空洞平躺在床上,努力感受呼吸的节奏,眼睛闭合了又睁开,反反复复不能眠,再次睁启时,眸中已茫茫然一片。 明天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是狂风暴雨?还是暴风雨前的虚假平静? 是不是只要向人事部递交辞职信后,一切就会结束? 真的要回去德国吗? 她迷惘了。 第88章 调岗 翌日清晨。 她一夜无眠,早早便从床上翻身爬起,焉焉来到洗漱间,慢悠悠刷牙洗完脸后,愁眉苦脸看向镜子前精神萎靡的自己,过了瞬,不禁羞红了脸颊。 微微浮肿通红的眸子,已经失去平日里该有的清亮与神采,脸色更是苍白得毫无血色,这副糟糕的模样,一看就是昨晚睡眠不好,哭了一整宿的状态。 然而,最令她羞恼的并不是自己的花容黯然失色,而是脖子上那些因昨晚激情接吻,被那个男人故意留下来的吻痕,深深浅浅,密密麻麻,从下颌线一路延伸至锁骨处,几乎快要到胸口,衣衫难掩。 这种淤痕,稍微有点恋爱经验的人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一看就是与男人缠绵,亲密接触,被男人爱过,吸出来的痕迹。 她粉唇一抿,气上心头,又是羞涩,又是恼怒,还顺便夹带上对傅既琛的一缕幽怨。 那个男人就是故意的,真可恶!现在这副模样,让她怎么出去见人?怎么去上班? 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同事们会怎么想她? 越想越是气。 快速走到衣帽间,翻出一件高领衬衫,穿上后,把一排纽扣扣到最顶端,走到全身镜子前,就这么一照,细细这么一瞧,更加沮丧了。 那些吻痕不单止脖子上面有,耳后以下都是成片成片的淤红色,还有下颌那里也是,该怎么办? 于是,她又把刚刚用簪子盘起的发髻给放了下来。 回到公司,在影印房将昨晚准备好的那封辞职信打印出来,用文件夹夹住,放回抽屉里,章小惠刚好掐点赶到。 “噫?南枝,你今天怎么披头散发的?公司规定女员工是要把头发扎起来的,你想被赵主管逮住,记过扣钱吗?”她眨着一双眯眯眼,把手提包放到办公桌,好心提醒顾南枝。 顾南枝心下一慌,不禁暗自嘀咕起来,小惠姐,你眼睛怎么就那么尖呢? “我……我发带断了,今天就不扎了,扣钱就扣钱。”顾南枝抬手摸了摸头发,心虚避开她窥探过来的眸光。 章小惠弯唇一笑,非常善解人意地拉开格子间抽屉,娓娓道来“发带断了你不早说,这种东西我成扎成扎存放着,多得很,前几天还在直播间网购了好几捆。”说着,就从抽屉里零散捏出好几圈发带,欲要往顾南枝手里塞去。 顾南枝尴尬羞耻得头皮都要发麻的程度,正所谓,壮士可断腕,今天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将头发给扎起来的! “谢谢小惠姐,真的不用了,我今天披着就好……”她连忙摇摆着纤纤玉手,拒绝章小惠快要伸到眼前的发带圈。 章小惠眉头一皱,愈加困惑不解“为什么呀?明知地上有个坑还要踩进去,扣钱的事都要做?你是发财了吗?” 一面说着,一面把头探进顾南枝的格子间,视线非常刻意地往她那片娇嫩白皙的脖子上流连窥探着,眸光微微闪烁萌动,仿佛猜想到什么,手便不知不觉抬起,正要往她披在肩上的乌发撩去。 她的这番出人意表的操作,令顾南枝立即慌了心神,完全失去平日里的娴静仪态,想也不想,举起一只手,疾速将章小惠伸过来的那只手给无情拍打下来,还厉声喝止道“不要看!” 章小惠完完全全被她这个反应给震惊住,愈加肯定自己的揣测,小心翼翼问“南枝,你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生病了吗?” 顾南枝被她这么一问,丢失的魂魄猛然归位,又是抱歉,又是难过,慌忙道歉“小惠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手的。” “没事!只是拍一下而已,没打着,不要介意,也是我自己先手贱的。”见她这个心神丢失的样子,章小惠也有些内疚,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样。 顾南枝瞧着她这副知心大姐姐的暖心模样,一时感动不已,忽而又联想到昨晚的事,一股酸楚涌上鼻腔,眼眶又红了。 章小惠只误以为她还在愧疚,赶紧宽慰道“哎呦!我都说没事了,你怎么就那么矫情,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请假到医院看看?”说着,真的就从抽屉里拿出人体测温计,正要转递给顾南枝。 这时,办公区廊道处响起一阵哒哒哒高跟鞋音。 赵晨曦踩着一双十一厘米‘恨天高’推门而入,她手上拎着一份通知书,环视一圈法务办公区,直往顾南枝格子间迈去。 顾南枝见到赵晨曦回来,一双盈润的水眸亮了亮,快速揩掉眼角溢出来的一点湿濡,拉开抽屉,准备托她把这封辞职信转交到人事部“赵主管,早上好!我有一件事想要跟您说,这是我刚打印出来的辞……” 话还没讲完,便被赵晨曦凛然截断了话。 她把手上那个文件袋利索拆去线,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份书面调岗通知书,平放摆在顾南枝办公桌上,非常程序化地说“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要通知你,南枝,这份是刚刚人事部虞主管交给我的公司员工调岗通知书,即日起,你被调派到行政部,担任乔秘书的秘书助理一职,你自己看看里面的内容,上面有你的人事调动名字与工作任务,你等下做好各方面交接工作,尽量赶在饭点前把该用的东西全部搬上去,看乔秘书有什么工作上的任务派给你,不要耽误部门之间的工作安排……” 她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与任务安排,顾南枝都没心装在,脑海里只不停盘旋着两个字“调岗”。 怎么可能? 她是法务部的合同审核律师,学法出身的人被调派到行政部?跟她专业毫不相干,上去是要干嘛?秘书助理?并且,还是在乔欣手下工作? 是不是搞错了。 她气都喘不上来,又因昨晚失眠一整宿,精神不佳,出现小小的晕眩,晃神间,两手牢牢抓住办公桌,颤着音问“赵主管,是不是搞错了?我……我学法的怎么可能被调派到行政部?” 一旁章小惠也跟着严肃叫嚣起来“对啊!赵主管,两个毫不相干的专业,怎么可能扯到一块去?” 赵晨曦拧起眉头,不满道“这是虞主管刚打印出来交给我的,还能有错?等下十点,这份通知公告就会下发到各大部门。”她停了一停,双手交叠摆搭在胸前,啧啧又道“再说,部门与部门之间岗位调派本就是件平常事,为什么不可以?如果硬要扯到专业那块去,现在财务部的周经理,还是前年从我们法务部调岗过去的呢,他是学会计出身的吗?” 这,还真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拷问。 闻言,顾南枝与章小惠立即就噤声,不敢有异。 过了会,顾南枝敛起眸光,似乎冷静了许多,将手中那份辞职信放回抽屉里,见赵晨曦仍未走,抬眸又问“赵主管,请问,我这次调岗是要多长时间?” 赵晨曦被她这么一问也是愣住“这……我就不知道了。”她瞟了眼神色凝重的顾南枝,继而又是劝慰,又是调侃道“南枝,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被调派到行政部不好吗?虽说只是一个秘书助理,但是你直属总秘乔欣管辖,以后常常跟着她出去陪傅总应酬,多的是接触大人物,大老板的机会,搞不好几个月之后就飞黄腾达了,比窝在格子间这种一亩之地有出息多了。” 说着说着,又神色暧昧地轻瞥她一眼,才勾笑着唇,心息离开顾南枝的格子间。 心下暗喜,这下可谓菩萨保佑,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千盼万盼,终于把这尊棘手山芋给盼走了! 第89章 贪字得个贫 上午十点钟,一通人事调岗的公告果然下发到各大部门。 法务部一时议论四起,纷纷跑来顾南枝格子间跟她道别,同事们都说喜欢她,舍不得她,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有时间记得多回来探望他们。 一旁成熟老练的章小惠,开玩笑说“瞧你们一个两个哭丧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南枝被炒鱿鱼了,只不过调岗换个场子坐而已,等hr那边招到人,再过一两个星期就会回来了……” 大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笑开了嘴,气氛继而又暖和起来。 顾南枝也笑,内心却在哭! 还敢妄想回来? 只怕永远回不来了! 她在物资室找来一个中型纸盒箱,把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逐一清点后,有条不紊归类到箱子里。 自从爸爸离开人世之后,顾南枝对物欲追求看得极淡极开,眼下东西并不多,自然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到二十分钟就全数整理完毕。 六神无主的她空洞环视一巡周遭,仍舍不得离开,旋即坐在椅子上兀自发着呆,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神游天际的心怵与怅然状! 脑海里仍不停盘旋着“调岗”这两个字。 虽然,赵晨曦说部门之间调岗是件平常事,但是,这个时间来得未免也太凑巧了,她不得不怀疑事情起因的复杂性,昨晚才刚发生那些事,今天就收到调岗通知,后面没人操控安排,她才不信! 会是哥哥吗? 他昨晚说过不会让自己好过的,所以,今天就将自己调派到离他最近的行政部? 可是,自己这样伤透他的心,他见到她不会厌烦吗?还有可能、几乎、差不多每天见,他不会觉得膈应吗? 还是说,他想要报复她? 不会的! 不可能! 她了解他! 顾南枝越想心就越乱,越是乱就越是忍不住要去想,还总往最坏处打算去。 过了会,在茶水间萃咖啡的章小惠回来,把杯子随手递给她,说“瞧你三魂不见七魄的样子,想什么呢?”速瞟了眼办公桌上打包好的纸盒箱,又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要不我陪你上去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顾南枝小嘴抿了两口瓷杯上的咖啡,还是提不起劲,小声嗯了下,点头起身,便要去捧办公桌上的那个纸盒箱。 “等等……”一旁章小惠忽而大声喝止住她。 她懵懵转过头,模样清纯静美“怎么了?” 章小惠转身,快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气垫霜,坦坦荡荡提出自己的建议“南枝,新人新猪肉!虽然你不是新人,但也是头一次到行政部,还是循规蹈矩比较好,不要太另类突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再说,那个乔欣本就针对你……”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掏心窝子的感动话,最后来上这么一句“我建议你还是把头发盘起来比较好,别搞特殊,让她抓到把柄!” 闻言,顾南枝嫩脸一红,羞耻道“不盘,我不怕她!” 瞧着她这个倔强样,章小惠忍不住朝她翻起小白眼,慢悠悠举起手中气垫霜,拍拍胸口说“不怕!用这个基本能遮个七八成,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又偷偷贴到她耳根子,神秘兮兮道“我每次都用这个遮,你都没发现!” 说完,也不给顾南枝一个缓冲反应,即时拉起她的手,将满脸惊愕的她带到阳台一处休息走廊区“这里人比较少,你盘起头发,我帮你上粉遮。” 顾南枝仍觉得羞耻难为情,磨磨唧唧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翡翠簪子,慢动作将披散在肩的,犹如海藻般的三千发丝全数握住,用簪子盘起。 当头发撩起的一瞬,拿着气垫走过来的章小惠呆住,震惊道“妈呀!你男人也太猛了吧!是用啃的吗?这么干柴烈火!!!” 顾南枝听后,又是一片绯红氤氲色,心虚否认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章小惠神情夹带着暧昧,用肘戳她的胳膊,调笑道“傻瓜!这种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男欢女爱不是件平常事吗?人家hr那个陈妙琴天天跟男朋友种草莓,都不知道有多骄傲,衣服都快要低到心口了,唯恐身边人不知道似的,还到处去炫耀,跟别人说她男朋友床上功夫如何如何了得……” “种……草莓?!”顾南枝听罢又是一脸单纯无知样。 章小惠扬起眉,忍不住想要调戏她,坏兮兮指着她脖子上那些成片成片的淤痕,勾唇轻轻笑,认真解答道“你身上这些就叫做种草莓。” 闻言,她耳朵都羞红了,赶紧岔开话题“别说了!小惠姐,麻烦你快点帮我上粉,我等下还要赶着上七十六楼报到。” 章小惠不依不饶,持续调笑她“看你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该不会是第一次吧?你也瞒得真够紧的,竟能逃过我这双火眼金睛,还挺好奇你男朋友的,是公司里的人?还是在外面认识的?瞧他这个没轻没重的样子,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面对章小惠一连串难以解释清楚的问题,她还能说什么呢?心底一痛,选择沉默…… 静静帮她上着粉的章小惠,瞧着她这个沮丧失魂样,只以为她还在担心调岗的那档事,没敢再跟她没羞没臊嬉闹下去,放柔声线,宽慰她“南枝,你还在为调岗的事烦恼吗?别太担心,公告上都写了,只是普通的人事调岗,让你暂时性顶替周凯丽的位置,说不定,等过那么一两个星期,公司招聘到新员工,就会将你调回来呢!” 顾南枝听后,又是一阵失魂迷茫,沮丧答道“只怕永远都回不来了。” “夸张!瞧你说的,换个岗而已,还能永远回不来?我种的那几株盆栽还等着你回来帮我打理呢!”说着说着,眸中微暗,哀伤叹出一口气,逐道“哎!只可惜周凯丽贪得无厌,一时盲了心眼,做出那种损害公司利益的事,被乔欣揪到这么个污点开除掉,不然的话,我还能跟她说一声,你今天上去行政部还能有个伴照料。”她停住,眉头皱起,忐忑又道“那个乔欣之前这样整你,现在你人在她手下工作,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变着什么法子欺压你……” 上个星期,乔欣回岗后,拿着从鹿城开发区的绿植栽培移种账单火速行动,以周凯丽滥用职权之便中饱私囊,向人事部举报投诉中心小组举报她贪污受贿,人事部收到实名举报后,上午就派人过来带她去调查室问话,下午就将她办公室的电脑和一些文件,还有一些数据和报销发票,全部搬走调查。 过了两天,调查结果出来,证据确凿,周凯丽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一百多万。 当时这个消息出来后,别说整个行政部了,就连章小惠都不敢相信,毕竟两人是从大学开始就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她对周凯丽的为人与底细比自家男朋友还要熟悉,但证据确凿,根本无从抵赖。 周凯丽当时是接管乔欣的位置滥用的职权,算是傅既琛的总秘,原本处置周凯丽这件事,需要等到傅既琛回来,经过讨论商议后才能做出决策,但因为,他当时人还在英国,一直忙着天悦港湾那个项目融资,根本无心顾及这些琐碎事,便将事情处理结果交给乔欣和几个部门高管处理,之后,经过几轮高层会议研讨决定后,公司念在周凯丽为名仑效劳多年,又因私吞金额不算大,决定从轻发落,不采取法律途径追究其刑事责任,只做了开除处理,以及她私吞下的一百多万全部追回还清,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虽然不用吃牢饭,结果还算是好的,但是她今后的职业生涯有了污点,算是完了。 贪字得个贫,周凯丽这次算是纯纯白忙活了! 就这么断送自己的大好前途,顾南枝难免有些惋惜,问“凯丽姐近段时间怎样?还好吗?” 章小惠也跟着惋惜起来,怒其不争“还能怎样,回老家混哔,自己作的能怪谁!”过了会,忧心忡忡,拧眉道“所以啊,你这次上行政部我还真挺担心的,乔欣那人不但坏,还阴,喜欢暗着来,你斗不过她的,虽然周凯丽这次全都是自己作出来的,但那也是乔欣给她上的鱼钩,她事后跟我说,给她放出内幕消息的人,是乔欣的一个大学同学,两人早就互相串通好,等着周凯丽探脚踩进去,不过……说到底也是她自己太贪心,唉!她现在也很后悔,整天为这件事以泪洗脸,我都不忍心说她什么了。” 说着说着,两人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第90章 新人新猪肉 上了七十六楼。 没见到乔欣,反而见到hr的陈妙琴。 她坐在原来周凯丽的位置,翘起二郎腿,等着顾南枝捧着箱子一步一步走向她,问“你就是法务部调岗过来的顾南枝?” “是,请问您是?”顾南枝答了又问。 “我是人事部的陈妙琴,你叫我琴琴就好!这里有份新的劳动合同调整书,你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如果没什么问题,在签名栏写下你的名字……还有,这里有一份个人信息表需要你重新填写,你填写好后,今天下班前交到人事部给我,我等着归档,别耽误我的下班时间。”说着,便将两份文件利索交到她手上,哒哒着一双尖细高跟鞋,起身准备要离开。 顾南枝瞟了眼她锁骨处,那些明目张胆的‘种草莓’,一时联想起小惠姐刚才跟她提到陈妙琴的八卦,心神有些涣散,呆呆愣愣接过她递来的文件,不假思索说了句“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妙琴姐,您慢走!” 陈妙琴抬起的一条美腿忽而顿住,神色一僵,极为难堪,气吁吁折返回来,将嘴巴里咀嚼的口香糖,粗鲁吐到一旁垃圾桶里,挑眉泼辣道“你刚刚叫我什么?姐?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你会不会说话?” 原来她非常介意这一声‘姐’! 面对她因狰狞而挤在一起的五官,顾南枝卓然就吓了跳,这时才醒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又掀起一丝抱歉的笑,温和从容说了句“琴琴,您慢走!” 正所谓,扬手不打笑脸人! 陈妙琴听后,气瞬间消了半,又见她笑容甜润,认错态度良好,才肯心息作罢,冷哼一声摇曳离开行政部。 整个过程火药味十足,行政部每一个人都看客心态,期间,并没有一个人肯跳出来帮顾南枝讲一句好话,侧旁格子间几个女同事,更是拿看戏一样的目光冷睨着她,有两个还笑出了声,表情看上去凉拨凉拨的,像是很爽的模样。 顾南枝眸光微黯,心下一沉,不禁暗自评估,看来以后在行政部的日子将会非常不好过! 她在茶水间找到一条抹布,将周凯丽的办公桌里里外外擦拭干净,而后将纸盒箱里的物品逐一拿出来,归类摆放好后,便坐下来,静心把陈妙琴交代给她的劳动合同与个人信息表,认真审阅填写完毕。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乔欣仍未回来。 又到了饭点时间,顾南枝不想再等,随手收拾台面,将方才陈妙琴交给她的那两份文件拎起离座,准备先去人事部,而后到食堂吃饭。 人才刚站起身,便听到两米之外,有一把非常尖锐的女音,朝她扬声叫道“新来的,你过来一下。” 她怔住,是在叫我吗? 带着疑惑的眼神,蹙起眉梢,悠悠把头转过去。 便见不远处一个格子间里,有一位穿着打扮非常靓丽,剪了一头利落短发的女人,神情有些趾高气扬,朝顾南枝招了招手,非常不礼貌,冷道“说你呢,还愣那干嘛?过来呀。” 顾南枝眸光渐冷,即时黑了脸,有些烦她。 但转念又想,自己才刚调派到行政部,环境陌生,不宜树敌,为了方便以后工作好处事,便又忍下这口气,非常好脾气走了过去。 女人嗓门大声亮起,领导一般的口吻,朝顾南枝吩咐道“我要一杯不加糖的冰美式,还要一个黑森林蛋糕,英姐那边要一碗公司楼下对街的酸汤云吞面,对了!要加重辣的,不要葱花,不要香菜,然后小翠那边需要一个……小翠你要什么来着?” 被唤做小翠的同事顷刻停下手头工作,将带着黑色超大眼眶的高度近视眼,从万份眷恋的电脑屏幕上挪移开视线,瞄了眼站在朱茵面前的顾南枝,眸光闪现出一抹惊艳色,而后,办公桌内线响起。 “喂,您好!我是行政部的俞小翠,乔秘书不在,她一大早跟傅总参加招标会去了,您有事可以跟我说,等她回来我会帮您详细转达……”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顾南枝打了个手势,又张圆着嘴巴,说“加冰加糖乌龙奶茶加波霸,对了!要超大杯的。” 听罢,朱茵又朝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女人,大嚷问“芝芝姐,你呢?要什么?” 黄芝芝闻言把头从格子间探了出来,看着顾南枝,笑哈哈道“美女,我要中杯去冰半糖白桃乌龙奶茶加波霸,就在对街前面那个十字路口转弯,走个十分钟就到了,谢谢你哦!”说完,便又把眼睛盯回办公桌一沓沓文件上,抄起圆珠笔,飞快做着标记。 朱茵见顾南枝没有半点反应,便丧着张脸,不耐烦瞥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犀利,极具侵略性,强势说道“都记下来了吗?别买错了,不然我们不会给你买单。” 顾南枝这时才回过神,盈润的水眸浮现出狐惑的底色,指了指自己,根本不敢相信,问“我?” “嗯,不是你,难道还是我?”朱茵翘起二郎腿,摇了两下,低头瞧着自己刚做好的一双日式美甲,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模样,似乎对于这次美甲做得甚是满意,而后,顺势从桌子上抽了一张过塑纸递给顾南枝,上面有一份菜单,不紧不慢说“我们行政部一三五不在食堂吃饭,麻烦你以后,按照这份菜单,准时下去买饭,上面有写着大家中午要吃的菜式,如果他们想要临时转换口味,到时会提前通知你。” 顾南枝双手接过,凝眉瞧着菜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列表,上面显示每个人的口味各不同,并且还要分拨去每家门店专门去购买,实在是头痛啊!便又不确定询问道“不可以叫外卖吗?” 心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点餐这种事直接下载一个外卖app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让她一人出去跑腿,而且,还顶着炎炎夏日的三伏天! 这算什么? 是初入职场的下马威吗? 温室里长大的她几时被一堆人如此使唤过?像个任人差遣的丫鬟似的,她的心,有一丝的委屈。 她不想去! 正当僵持冷怼之际,那个跟顾南枝同岁,叫做小翠的年轻女孩挂断了线,滑轮椅一转,瞟了眼朱茵,说“朱茵姐,您可别吓着新人了!”而后又笑眯着双眼看向顾南枝,好心告诉她“小美女,你别介意,这是我们行政部的行规,每一个进来行政部的员工都要经历一次,你才刚来,以后习惯就好啦,等请到新人把你的活捡走,你就可以解脱啦!”说完,用手背推了推眼镜框,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说得非常理所当然,简直荒谬! 顾南枝暗暗深吸一口气,把掐在喉咙里的那股憋屈劲,拼命往肚子里咽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再吭声,拿着面前那张菜单子,一语不发转身走人。 下楼跑腿点餐送外卖! 把她当做打杂小妹吗? 绝了。 小惠姐说得没错,职场真理永远都是“新人新猪肉”。 第91章 乔欣的维护 乔欣大概到了下午四点半才回到公司。 见到顾南枝,淡声朝她说道“顾助理,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顾南枝面无表情跟了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乔欣办公室,总秘就是总秘,竟然比赵主管的办公室还要宽敞豪华大上两倍,里面还有一个休息区,并配备着一个独立小型咖啡台,这待遇真的没谁了! 怪不得周凯丽那么心急想要挤掉乔欣。 这个世界真的无论循环转过多少圈,亦或者颠覆推翻多少个世世代代,永远都是那么点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怎样?第一天上来感觉如何?”乔欣笑弯着眉眼,缓缓啜了口瓷杯沿处咖啡,关切询问她。 顾南枝见到她,便又想起那日,她在傅既琛家里落荒而逃的场景,神情有些拘谨,还带着点尴尬,迟疑答道“谢谢乔秘书关心,一切都挺好的。” 乔欣单手托着腮,看她,笑道“你怎么站着说话,坐呀!” 顾南枝哪敢坐! 她知道乔欣并不喜欢她,没敢逾越规矩,谨小慎微答道“乔秘书,我站着就好。” 乔欣敛眸继续笑,笑声却夹带着几分轻哂音,朗朗上口道“顾助理,您真是太客气了!您是傅总的小情人,我哪敢让您站啊!等下您又要跑到傅总面前告我的状,我就算脑子再怎么好使,也顶不住你这几招枕边风呀。” 她又开始了。 顾南枝烦了。 她面无表情,不骚不痒看着乔欣,一次性把话撂个明明白白,说“乔秘书,我知道您并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您对我有诸多误会,我还是以前那句话,我跟傅总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傅总的小情人,至于那天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傅总家里,这是我的私人事情,我觉得自己没这个必要,也没任何义务需要跟您解释清楚,乔秘书您一向是个聪明人,懂得分轻重,为了以后我们能够将各自工作开展进程下去,我希望乔秘书不要对我心存芥蒂,更不要单单打打,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尽管吩咐,这样猜来猜去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乔欣眸中微闪,将单手托腮的姿势,改为双手托住下巴,亮声称赞她“我果然没看走眼,你果真是个聪明人。”她敛回自己的笑,面容有些冷峭,更多的是不屑,撇嘴又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我怎么敢呢?虽然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的下属,但你我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有人想你想到茶饭不思,将你调派上来,好解相思之苦吗?都爱你爱到这个份上,顾律师还真是驭夫有术啊!……哦,不对!您看我又说错话了,以后应该称呼您顾助理才对。” 说着,眉梢弯弯,轻轻扬起,甚是暧昧不清盯着顾南枝,忽而眸光一闪,亮了亮,非常眼尖地瞧到顾南枝脖子上,那些用粉底刻意遮盖住的吻痕,扯开唇边延展至最大弧度,啧啧续道“哎呦!怪不得刚刚在招标会上,傅总轮番好几次问我公告有没有准时下发,原来是昨夜缠绵过,想他的小情人想得紧呢!” 听罢,顾南枝汗腺都要竖起来了,下意识抬手去捂住脖子上那些吻痕,唇一抿,夹带着难堪,逐又驳道“乔秘书,如果没什么吩咐,我就出去,不打扰您了。” 乔欣用戏谑的眸色睨着她,淡淡定定说“急什么?我还没帮你把事情处理好呢!我哪敢放你离开?” “你帮我?帮什么……” 话还未问清楚,门外叩门声响起,说“乔秘书,我是朱茵。” 乔欣冷声道“进来。” 朱茵推门而入,看见里面站着的顾南枝先是一愣,而后快速切换成四川变脸,变成一张陪笑嘻嘻脸,忙小碎步走到乔欣办公桌前站定,低着头,躬着身,对凛然坐在办公椅的乔欣谄媚一样讨好道“乔秘书,您叫我有事?” 她这个哈巴狗一般阿谀奉承的模样,跟刚才在格子间指令顾南枝外卖跑腿的姿态,完完全全是两副面孔。 顾南枝不禁心中冷嗤,有些瞧不起她,将目光定格在乔欣办公桌上的一盆小型绿植上,不去看她。 乔欣则面无表情,轻轻抬眸,轻轻睨着朱茵,淡声问“听说顾助理刚来行政部报到,你就差遣她帮你跑腿点餐送外卖,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此话一出,办公桌前站着的两个人俱是一懵,同瞥向乔欣。 顾南枝眼有狐惑,却也能猜到个大概。 朱茵却还傻乎乎反应不及时,理直气壮道“她今天第一次来行政部报到,算作是这里的入职新员工,按照以往的惯例,是要帮我们部门同事订餐买饭的……” 话说到一半,乔欣厉声拦截道“说那么多干嘛?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究竟有,还是没有!” 朱茵瞬间被这个冷板脸的乔欣吓了跳,毕恭毕敬回道“有有有,确实有!” 乔欣又拎起办公桌上那杯咖啡,缓慢啜了两口,若有所思,命令道“跟顾助理道歉!” 她的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别说是朱茵了,顾南枝都被惊呆住! 干嘛要跟她道歉?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她……都不会演了。 朱茵脸色非常难堪,战战兢兢望着乔欣,不明所以然“乔秘书,请……请问……我是做错了什么,需要向顾助理道歉?” 乔欣优雅放下瓷杯,单手托住下巴,不耐道“你的意思是不道歉?不想服从我的命令。” 朱茵听去也急了,慌忙摆手摇头“不是……不是,乔秘书,我怎么敢不服从你的命令呢?只是……只是……”她说着说着,偷偷瞟乔欣一眼,后面的话又不敢说了。 乔欣神色极其厌烦,双手抱臂在前,身体朝后倚去,接过朱茵满腔的困惑,淡声维护道“顾助理是我的助理,不是你的跑腿小妹,她只需听从我一个人的调动与安排,你没权利使唤她,今天第一次,我就当做是你无知,暂时不对你做任何处罚,如若再有下一次,你今年积攒下来的年假与年终奖都别想要了,听到没?”说完,拢起五指,神态闲散,朝她刚做的一对美甲轻轻吹了口气,像是只絮叨着家常那般淡然。 朱茵却是惊出一身冷汗,不停点头“是是是,乔秘书,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保证不会有第二次,请您别扣我年假,还有年终奖……” 乔欣淡泊无痕,下巴朝顾南枝抬去,不悦道“你不是要跟我道歉,是跟顾助理道歉。” 朱茵顿时黑了张脸,非常明显的不愿意。 顾南枝见状,赶紧圆场,连忙挥手说道“乔秘书,不用道歉,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同事之间帮忙买个水,买个饭很平常,我也是顺路,举手之劳而已。” 顾南枝心清如明镜,才不屑于这种人的道歉。 朱茵这个人,颧骨高耸直插天仓,眉心狭窄,眼白又多,眼神浑浊,面相阴狠且狡黠记仇,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百分百会报复她! 眼下顾南枝能够给这么个好台阶下,其实,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不计较,不追究,过了也就是过了。 可……乔欣却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这声道歉,反手猛朝桌子一拍,震得对面站着的两人心间一跳,不依不饶,杠上了,厉声骂道“不道歉就给我滚,立即提箱子走人,别站在我面前碍了我的眼,你不想做,我还想保住我的饭碗……” 朱茵听完她一番责骂,立即就哭了,全身打着颤,抽抽泣泣说“乔秘书,对不起!我道歉……道歉就是了……”说着,狼狈转过身,眼神夹带着一股恨意,却又姿态卑微朝顾南枝鞠着躬,连连道歉,说“顾助理,对……对不起!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原谅我刚才在外面对你的无礼使唤……” 第92章 在行政部的日子 朱茵道完歉,便又很快被乔欣给无情轰了出去。 她不敢在乔欣面前表现出对顾南枝的恨意,只是在转身离开的刹那,与顾南枝眼神短暂交汇的瞬间,非常阴恻恻瞪了顾南枝一眼。 一霎,顾南枝脚底发凉,忽而生起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怒,觉得这个朱茵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她是盲了?还是聋了?刚刚没看见,没听到吗?自己都没让她道歉,是她硬要给自己道歉的,现在委屈了,受伤了,难堪了,又把这份罪名按到自己身上,有病吧! 初来乍到,就理所当然接受欺负吗? 怒火攻心,即时攀升至顶点,便又端正神色,冷冷清清睨着朱茵,立即瞪了回去! 朱茵被她这么一回瞪,更恨了! “你是故意的。”人走后,顾南枝冷声出口。 乔欣却在笑,双手仍抱着臂膀,姿态有些轻佻,像看戏一般,嗤声道“瞧你说的,这个世界还真是好人难做啊!我刚刚才帮你讨回公道,你非但不感激,还转头给我扣这么一顶罪帽子,我真是谢谢你了,人美心善的顾助理!” 顾南枝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没想再跟她犟下去,便又恭敬颔首道“乔秘书,如果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出去工作了。” 乔欣笑,揶揄她“我都没给你安排工作,你出去忙什么?忙着发呆,想情人吗?”敛回笑意,摇头又轻轻问“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顾南枝像被她那句‘想情人’给噎住,冷着张脸,半天都不搭她的腔。 对于顾南枝与傅既琛那层朦朦胧胧,不清不楚的关系,乔欣还是有几分惧怕的。 于是,见好就收,把一沓文件,还有账单搁到她面前,说“这里有份百货零食产品种类调查表,还有这些账单都是周凯丽之前剩下的,还未审核完成的工作,你最好这几天审核检阅完,即便是延迟一两个星期也不要紧,我也不急着要,关键是你在行政部要过得开开心心,我才能好交这份差事。” 说完,表情得意,挑眉像是求夸奖似的,道“怎样?这些工作还挺轻松清闲的,顾助理可否满意?” 这种话中有话的挑衅,顾南枝真是受够了! 而后,也不回答她的满意与否,只是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全数揽起,平静说道“乔秘书,您既是我的上司,我自然要敬重您,所以,您给我安排的任务,我一定会尽快完成。”她微微颔首,再次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您工作了。” 说罢,转身离去,快要走到门口时,乔欣并没有叫住她,却又道“你还真是个知进退,懂得藏锋露拙的聪明人,比周凯丽那头蠢驴会玩得多了。” 顾南枝闻言她提到周凯丽,猛然顿住,背脊僵住,即时回眸转身,也不跟她遮遮掩掩,直切主题,问“所以……是你设下的局,挤掉凯丽姐的?” 乔欣多么机警的一个人,哪会蠢到当场承认? 她还是在笑,神色坦然,否认道“律师就是律师,跟人讲话跟审犯似的,你看你,又开始给我乱扣帽子戴了,她自己放着大好的日子不去过,偏偏要往鸡笼猪舍里钻,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把刀架到她脖子上,拦住她去死,却给自己惹一身馊不成?天若要亡她,必灾之!她就长这命,能怪谁?” 说着,眉宇松弛,渐渐舒展开来,像是心情大好的模样,逐道“说起来,这事,我还真要谢谢你给我提的醒,不然,我还真被周凯丽那个小贱人给蒙惨了,亏我之前还那么信任她!”她冷嗤一声,并又说道“贱人就是贱人,就连致命弱点都蠢不堪言,不堪一击!” 顾南枝微掀起浓睫,有不解,同有惊讶,睨着乔欣,问“我给你提的醒?我记得自己没跟你说过关于凯丽姐的事。” 乔欣眸光逐步亮起,朗声道“你当然有!”旋即咧开嘴角,毫不吝啬称赞她“多亏你那晚在夜店提醒我,说我在大公司里做事,坐到人人都想要拉我下马的高度,我才在停职前几天留了个心眼,不然,还真被周凯丽那个贱货给玩死!”说着,眸光犀利,阴狠阴鸷“臭婊子!以为捏着几张原始发票就妄想把我给扳倒?也不掂量掂量自个脑袋够不够格,吃得起这碗饭!就她那个眼界,这次被开除还算是赚到了,不然利滚利,甜头吃多了,人心会胖!到时候爬得越高摔得就越惨,只怕来个粉身碎骨,连条全尸都保不住,还要连累爹娘给她哭丧。” 说罢,勾起唇边轻轻笑,笑意却寒得瘆人发醒“顾律师,您是学法出身的,又是个聪明人,我这样讲,您没意见吧?” 这件事,起因是周凯丽想要挤掉乔欣,只是后来,被乔欣反咬将军一口。 孰对孰错还真不好说。 无论是凯丽姐,还是乔欣,于她而言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她不是判官,更不想参与进她们的斗争里。 撇开自己,缓声说道“乔秘书,您是我的上司,做人做事自有自己的那把称!我只不过是个外人,没任何资格评价您的为人处事,只是……有一点我必须纠正过来,刚才您提到是我给您提的醒,这事是您过誉了,我并没有给您提醒什么,是您自己悟性高,懂世道,通人性!才会一步又一步踏过这关,又跨过那关,希望乔秘书不要抹杀自己的功劳才好。” 乔欣闻言,眼瞳瞬间浮起一抹欣赏之色,却又快速将其泯灭掉,缓了会,才接过话,痞里痞气说道“顾律师这份气度,还有这嘴,真是妙语连珠,巧舌如簧啊!怪不得能把我们傅总迷得神魂颠倒,哄得服服帖帖,不服还真不行啊。” 她又来了! 顾南枝眸光微怒,不想再跟她扯,于是,再次请求离开,而这一次,乔欣随她意,并没有再叫住她,只是心头胸中甚不畅,愈发堵塞得难受。 * 那日来到行政部,顾南枝以为她往后几乎每天都会见到傅既琛,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她竟连一次都没见过他。 也可能是自己真的伤透了他的心,他不再像过往那样常给自己打电话,一次都没有。 可那天,她明明听到乔欣说,是他安排自己调岗上来的,现在为何又将自己晾在这里呢? 她越想越困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要弄哪一出? 乔欣将她安排在行政秘书办工作,她和傅既琛并没有太多工作上的接触,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行程安排,她也只是事后才从俞小翠口中得知,原来,在自己搬来行政部的那天中午,他忙完招标会的事,便又赶着飞机到北城出差了,直至现在都没有回来。 而自己在行政部的日子,说好过也不怎么好过,说难过又觉得还行。 朱茵果然如她面相所呈现,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那日之后,便领头带着整个行政部孤立她,对她不理不睬,部门聚餐什么的更不会叫上她。 好在!行政部的众人畏惧乔欣,以为她是乔欣的皇亲国戚,看在乔欣的面上,即便是孤立她,也只是人情世故上的孤立,工作上还是分得很开,拧得很清。 所以,相对于她而言,只要工作进展得还顺利,她也没觉得有多难过,反正她独立惯了,没朋友就没朋友,她也不在乎,更不强求。 就这样,日子平平淡淡,无惊无险过了一天又一天。 这天,黄芝芝带着乔欣的话回来,说乔欣让她现在,把那份百货零食产品种类调查表,送到七十七楼的总裁办公室。 顾南枝暗自在心里吃一惊,表面却是淡泊无痕,问“傅总回来了吗?” 黄芝芝手上拿着杯白桃乌龙奶茶,低头朝吸管啜了两口,胖墩墩的身材穿过格子间,坐回办公椅上,才说“回来了,今天早上下的飞机,乔秘书刚好到临江开会没法赶回来,让你快点送上去,傅总等着要。” “好!我明白了。” 说是明白,其实却是想装糊涂,她可以不去吗? 心,又开始忐忑不安狂跳起来。 第93章 我欣赏你的这份自信 在前台做完简单登记,便又敲响那扇深棕色桐木大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一把冷冽低沉的男声,依旧毫无温度,犹如深海的幽寂与冰寒。 她握在门把的手顿住,腕骨节开始轻微抖动,根本掩饰不住的惧怕,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率节奏,才勉强推门走进去。 便见里面男人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微低着头浏览文件。 他似乎才刚下飞机,深灰色精良手工西装被他随意扔在办公椅后面,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揉按着眉间处,看上去很是疲惫的模样。 顾南枝抱着那份文件,紧张盯着他,走路时,尽量不让高跟鞋踩到地面发出哒哒音“傅总,这是乔秘书刚刚交代我送过来的文件。” 声线尽可能控制到平常音,可还是带出一丝丝的颤。 傅既琛并没有抬起头看她,目光始终专注停留在桌面的一份纸质合同书上,朝她伸出手,示意让顾南枝把文件递给他。 顾南枝立即递过去。 他接过,重叠在那份纸质合同书上,指尖揭起一页,又是第二页,紧接着第三页…… 周围很静很静很静,只听到纸张翻过页的声音。 这种感觉,于顾南枝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她怔然站定在他面前,觉得气都喘不过来,心田紧绷,犹如被海藻缠绕勒住一样难受,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便握住双手,稍作颔首,模样谦卑有礼,对他说道“傅总,既然文件已经送到,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扰您工作了。” 男人翻文件的手在空中忽而顿住,瞬间抬起头,盯向她,冷声道“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她像被噎住,立即噤声,不敢再道。 继而缓缓把头沉下,手心湿濡的汗一点一点冒出来! 时间在分分秒秒中空寂回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南枝猜想应该有半个多小时了,因为她穿高跟鞋的脚腕骨开始隐隐作痛。 她挪了挪脚,高跟鞋不小心发出“哒——”一声,在这肃静的总裁办公室里,非常恰时又恰点分散了前方男人的专注力。 男人被她吸引住! 他眉梢微微蹙拢起,却又快速将其抚平整,面容英俊沉着,眼眸不起丝毫波澜,漫不经心将视线从手中文件挪移开,抬眸看向她,淡声询问道“新岗位怎样?还适应吗?” 她听闻一愣,过了瞬才反应过来,表情蠢萌,结巴说道“还……还行。” 傅既琛笑,却笑意不达眼底,扬眉轻哂她“那就好,还以为你又要对我说这辈子都不见,死活不肯调上来。” 顾南枝像被他这句话给呛住,知道他在嘲笑她,有些难堪,逐又反驳道“你这样做毫无意义。” 他闻言嗤笑一声,驳回道“你觉得是我调你上来的?” “难道不是?”她反问。 他还是笑,俊眸闪现出鹰一样的锐光,像在盯着自己等待已久的猎物,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亮声说道“我欣赏你的这份自信。” 被他这样一说,她都不会接话了。 那一刻,任由顾南枝如何猜想,都构思不到,这个男人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话,什么意思?是在笑话她?还是在夸赞她? 心脏绷直一跳,骤然滞止,而后又是狂跳不已,反反复复,像要随时蹦出地面似的麻乱不堪。 她的双颊在这片窒息的暧昧中,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的顶点,意志力瞬间坍塌,无法抑制般升起一抹少女的胭脂色,因为太过于羞涩,顷刻避开他的视线,手脚在发软,整个人都是娇憨与无措的状态。 她想走了……可是,喉咙瞬间僵硬,根本嗓不出音来。 到底还要站多久? 正当她焦灼等待之际,忽而在这片静谧中,隐隐约约听到前方男人传来一丝低沉的笑意声,声线性感迷人,却是极细极轻,如若不认真窥探根本听不到,然后,他说“你出去吧!” 她讶异抬眸,轻吁一口气,如获大赦! 真的可以走了?没有报复?没有羞辱?更没有谩骂? 有点难以置信。 他却已不再看她,重新把目光投入到文件上,目光锐利,神情专注,像一滩春水从未搅乱过,是那般的平静沉笃。 * 有喜有悲下了七十六楼,再次回到格子间,屁股都还没坐热,手机便又响起。 乔欣说“顾助理,麻烦你将前几天整理好的那份,长和区域一个季度的销售报表拿上去给傅总审阅。” 她听后,还未反应过来,傻乎乎问“现在?” 乔欣脾气有点冲,语气不是很好,稍微尖了点“我有说明天吗?” 顾南枝愣神间,再次发傻“可是我才刚从总裁办公室下来。” 乔欣怔了怔,嗤笑反问她“顾助理,您今天吃了饭,明天还吃吗?” 顾南枝瞬间哑然失声,不再犯傻,赶紧接过话,回道“好!我明白了,我现在立即拿上去。” 她黯然挂断线,心中郁结不畅快,仿佛有股气堵塞着呼吸道,让她一时喘不上气。 粉唇一抿,气上心头! 也不知道傅既琛是不是故意的。 她才刚回来,他就打电话给乔欣要销售报表,是在捉弄她吗? 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想着想着,又觉得是自己太过于小肚鸡肠子,便又咽下这口闷气,捧着那沓销售报表,哒哒哒往门外走去。 上了七十七楼,前台几个小姐姐二次见到她都有些诧异,也难怪!毕竟她前前后后离开还不到十分钟,而顾南枝也没解释什么,只面无表情说了句“有份重要文件需要送达总裁办公室。”便又飞快低头做完登记,往桐木大门走去。 还没走近,只在廊道里,已经听到傅既琛办公室传来一些零散的对话音。 她有些好奇,加快着脚步。 门没有关紧,透出一丝丝缝隙,她的好奇心越发浓重四溢,便没有敲门,而是下意识顺着门缝瞧了进去。 里面,一男一女。 傅既琛坐。 女人则站。 那是个风韵多姿,成熟妩媚的女人。 这个人,顾南枝前两个月在傅宅吃饭时见到过,那是傅伯伯的总秘金佳岚小姐,顾南枝刚从国外回来时,新入职那天,还是金佳岚小姐为她引的路,她还温柔提醒顾南枝各种注意事项,并给予她私人电话号码,说工作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系她,特别是职场霸陵,受到欺负这种事更要告诉她。 她说,傅董事长非常看重她,希望她在这里工作不要受到任何委屈。 顾南枝当时存了她的电话号码,不过,一次也没有打过去。 奇怪!傅伯伯的总秘怎么会出现在哥哥的办公室? 她再次朝门缝隙认真打量过去,光透过玻璃窗,金灿金灿洒进总裁办公室,女人身材高挑火辣,颔首向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毕恭毕敬汇报着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是个搞不懂情况的人,从顾南枝这个角度观望过去,必定认为这是电视剧里上演的一段绝佳专宠办公室恋情,只可惜,傅既琛锐眸底下,那抹若隐若现的阴鸷打破了这幅旷世唯美的画面。 他仪态松闲坐在办公椅上,表情严肃中透着不悦,手上拿着一枚通透温润的玉坠把玩着,平静道“金秘书,你觉得你够格跟我谈论处决蔡庆的事?” 第94章 办公室强制爱 金佳岚侧身背对着顾南枝,从顾南枝的角度看去,根本观察不到金佳岚的面部表情,只是从她依稀紧绷的姿体语言里,大致能判断出,金佳岚此时此刻非常紧张谨慎。 可她的声线却把控得非常出色,没有一丝一毫的颤音,说“不敢!傅总,我自知自己没那个资格……只是,这是傅董事长交代决策的方案,他说蔡庆这人虽然有才,可太贪了,不可留,希望您能慎重考虑,尊重董事长的决定,我也只是按照上司交代下来的任务,如实禀报办事,希望傅总不要怪罪。” 说着,又恭敬朝傅既琛稍作颔首,身姿凹凸有致,极具风韵与遐想联翩。 傅既琛淡漠瞥她一眼,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忽而哼笑两声,眉宇阴霾密布,冷声道“金秘书,我从不怀疑你的办事水准。”他停住话,逐步加深唇角那抹笑意,声线却冷如海上呼啸音“也相信你有能力把事情处理好……至于你能不能办好,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完,将手中玉坠子往桌子一扔,“砰”一声,发出一阵极其沉闷的扔砸音,回响整个办公室。 男人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被他扔下去的翡翠玉坠子已经非常明显揭示了他的不悦。 顾南枝屏住呼吸,从那狭长的门缝中,清晰瞧见金佳岚在玉坠撞击台面发出闷响的刹那,背脊同惊吓了跳。 就连顾南枝相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傅既琛的不悦,向来极会察言观色的金佳岚又怎么不懂?她不敢再言,立即颔首,装作镇定,却又哆嗦回道“我……我明白了,傅总,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如……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不打扰您工作了。” 在得到傅既琛允许后,金佳岚优雅转过身,踱步离开总裁办公室。 顾南枝愣站门外,却看得极其入神,脑海飘絮,还在回想着两人刚才那些谈话内容。 如此专注,自然察觉不到金佳岚的逐步靠近。 当那扇桐木大门被推开的瞬间,金佳岚先是一惊,而后呆住,懵逼询问道“你不就是南枝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声南枝,将神游太虚的她立即拉回人间,她怔了怔,心神一怵,稍显尴尬,快速颔首问好道“金……金佳岚小姐,您好!我是上来给傅总送这个季度的销售报表。” 金佳岚眸光流转,还想问! 却未料,被里面一把不耐又不悦的冷冽声线给拦截去,男人说“还不进来!?” 顾南枝顷刻心神意会,再一次向她颔首道“金佳岚小姐,我先进去了。” 金佳岚敛回眸光底下那抹意味深长的窥探,轻点着头,温柔笑道“嗯,去吧!” 进去之后,男人神色阴沉凝重睨着她,还未等她开口,便冷声道“你喜欢偷窥?” 顾南枝娇颜一红,自知理亏,心虚回道“没听到,只是刚到。” 男人仍睨着她,也不追究她的谎言,只是淡声警告道“不准跟金佳岚走太近。” 这……是什么话? 是在命令她吗? 要你管! 她鼓起两腮,气上心头,想要驳斥他,可一瞬之后,在对接到男人那双快要溢出眼眶的瘆寒之意,心生惧怕,便又把那些快要脱口而出的气话咽回肚子里,不答应,也不反驳,只问道“这些销售报表都放哪里?” “给我。” 他伸出一只手,她忙递过去。 见报表已经送到,顾南枝不想再逗留此地,旋即又说道“傅总,如果没事,我就先下去工作了。” 男人闻言,轻抬眸瞥她一眼,指了指不远处一排专门摆放文件的柜子,吩咐道“把里面的文件分类摆放好。” 顾南枝收到指令,也不再多言,只静静按照他说的话,往柜子走去,将同一家公司的所有文件全部归类到一块,在快要分完之时,突然,柜子前明亮亮的光缓慢暗了一层,她感觉后面有什么在靠近,像是即将笼罩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一股淡淡冷冽的木质松香调,夹带着似有若无的烟草味,成熟男性的气息…… 是他。 “啊!不要——”她卓然吓了跳,呼地转过身去。 后方男人迅速桎梏住她,在女人转身之际,就已扬起一双结实的臂膀,疾速将女人控制在自己掌握的范围内,呈现出一种极其暧昧的男人壁咚女人的姿势。 “别动!”他警告道,淡淡的成熟男性气息肆意喷洒在她的脖颈肩,让她心神为之一荡。 说不上厌与喜。 只是,两人挨着的距离实在近,很近很近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呢? 只要顾南枝稍微动一下,便可以触碰到男人英挺笔直的鼻梁! 她好紧张,心都快要蹦出地面似的,也不知道男人所谓何意,便闷着嗓,尽量不让暧昧的呼吸喷泄出来,警告他“你想怎样?放开我!” 男人对于女人的警告,毫不在意,反而流露出一种不痛不痒的神态,有些漫不经心,更多的是玩味,甚至还夹带着坏兮兮的小心机,问“有没有乖乖听我话,回去跟那个姓梁的分手?” 她整颗心连带着身,都是滚烫的,麻辣辣的,羞耻怒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傅既琛不喜欢她这种态度,身体即时毫无缝隙贴合上去,慵懒询问“你想让我再问第二遍?” 她立马就急了,快速答道“有,有,第二天就跟他说了。” 男人不相信,敛眸讥笑一声,问“说了?那……为什么他还会来公司接你下班?” 她立即羞愤大嚷道“你派人跟踪我?” 他理直气壮反驳道“是又怎样!” 俩人像是杠上了,胸腔里都积攒着一股憋屈劲,逐步升级,就这么亲密紧贴在一起,谁都没有开口再说出下一句的打算。 男人由始至终都掌握着主动权! 他的眉头越拧越深,双手开始不规矩地缓慢移动着,非常暧昧地在她连绵起伏的绝好身段流连着,快要摸到上方柔软时,顾南枝吓破了胆,顷刻委屈坦诚道“说了,我说了,那……那他硬要来接我,我也没办法啊!反正我都说了,我也没上他的车,从后门走了!” 说着说着,眼眶逐渐红润闪烁,甚是楚楚动人,惹人垂怜! 傅既琛闻言锐眸一眯,像是喜上心头,却又波澜不惊,再次要确认“真的说了?” 被心爱之人问这种难堪事,任谁都受不了,她的委屈二次升级,大嚷道“说了说了!文件也都分类好了,你满意了吗?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小情小绪,只当她在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厚实的大掌非常理所应当探到她的脖颈处,用手指细细抚摸着,似有怜惜,问“淤痕都消了吗?” 这种问题怎么答?他怎么能问出口?他不尴尬吗? 顾南枝水眸通莹闪烁有羞耻,立即瞪他一眼“你是故意的。” 男人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吊儿郎当答“是又怎样!我就是要让那个姓梁的看看,你到底是谁的女人。” 闻言,顾南枝又是一阵耳垂嫣红色,怒斥他“反正不是你的女人,你快放开我!”说着,即刻弯起手肘,去推搡面前男人。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令男人无比抓狂。 傅既琛怒红一双豹眼,重重的阴鸷箔上眉梢,冷声警告道“你再敢说一遍试试。” 顾南枝跟他杠上了“不是不是,就不是,我不是你的女人,说几次都行……” 话还没说完,男人顷刻低头,一手圈住她的蜂腰,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极其粗鲁就吻住了她,毫无温存与风度可言,嘴唇接触的刹那,便霸道地撬开她的贝齿,直接探了进来,强势吸吮着她的甜蜜。 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 正当吻得起兴浓情之际,办公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女声清亮犹如春风吹过的银铃叮当响,她问“既琛,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陆之柔的声音。 那一瞬,顾南枝全身泛起鸡皮疙瘩,犹闻枪击声的猎物,不知哪来的力气,忽地一下,竟一下子就推开面前桎梏住她的强势男人。 神情尴尬的她,也顾及不上男人嘲弄的眼神,慌忙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还有那乱糟糟的衣领前襟。 拜托了,千万别让陆之柔发现任何端倪! 第95章 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男人神态闲散肆意,若无其事回到办公椅,坐下之后,眸光淡定朝斜睨去,懒懒看了顾南枝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出现短暂的一瞬交汇,顾南枝最先羞红住脸,顷刻低下头,避开他戏谑的目光。 心神羸弱的人永远都是输家。 傅既琛扬眉轻哂笑,在这片静谧的暧昧氛围里,释放出一种非常不怀好意的笑意,却笑声低沉浅淡,似有若无,偏偏又夹带着一种恶性趣味的审视。 旋即,他眸光一沉,快速敛回打量她的目光,面色已然恢复往日的沉着与笃定,不疾不徐说了句“进来。” 大门缓缓开启,走进一个身姿苗条婀娜的陆之柔。 她娇俏扬起一缕甜美的笑,犹如春风拂过湖面的暖煦,正用着崇拜又迷恋的眼睛看向傅既琛。 视线在触碰到里面还站着个顾南枝时,甜美笑容忽而滞固住,一双透亮勾人的眼瞳,更是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出一抹伤,那是一种秋风扫落叶的萧索凄凉状,虽然,她后来用着欢快的弯笑眼将其很好掩盖掉,可顾南枝还是看见了。 “南枝也在啊!”她轻步朝顾南枝走来,笑容纯真无敌,无懈可击! 顾南枝反而显得有些不自在,挽了挽脸颊两端小碎发,才拘谨回道“我上来送销售报表。” 而在她说话的时候,陆之柔已亲昵搂住她的手肘,视线非常刻意往顾南枝的红唇瞧去,却又关切反其道问之“在行政部怎样?还适应吗?新同事对你还好吗?有没有欺负你?” 一连四个问题,问得顾南枝一愣是一愣。 “你……”她翕动着浓睫,侧过眸,紧盯着眼前那双狐狸一般的勾人眸子,心头渐渐升起迷雾,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行政部的?” “因为……”陆之柔捂住嘴娇媚嬉笑一声,魅惑的眼瞳先是瞥向办公桌男人,而后,缓慢回归到顾南枝脸颊上,神秘兮兮贴近她耳垂边,刻意压低声线,偷偷说“因为,是我让既琛把你调岗上来的。” 一霎,顾南枝全身所有血液集体沸腾冲上头颅顶端。 这算什么!? 忽又联想起刚才就在这里,她与傅既琛针锋相对的画面,他问“你觉得是我调你上来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难道不是?” 救命!好不要脸啊!好自恋啊! 他当时一定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迷之自信吧,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又丢人了。 眸目轻轻抬,朝侧方办公椅坐着的男人怵然睨过去。 果真!男人心情大好瞧着她,目光锐利如鹰隼,只唇角噙着抹玩味的笑,像在打量即将收归囊中,仍在垂死边缘挣扎的诱人猎物般。 志在必得! 她心下茫茫然,更是颤颤然,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而这一次,已无需她开口恳求。 因为,在她羞耻发呆的这几秒空隙里,男人已肃然下达逐客令,朝她冷声说道“你出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仍僵怔在原地。 进退踟蹰间,却见陆之柔已非常知情识趣放开她的手,朝办公椅坐着的男人款款走去,亲密从后方环住男人的脖子,脸挨着他的脸,咧嘴问道“在看什么呢?” 男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在她手环过来的刹那,便扬起一只结实的臂膀,朝陆之柔的细腰探过去,一揽,一扯,一个用力,当着顾南枝的面,将陆之柔整个亲密搂进怀抱里。 陆之柔坐在他的两膝上,讶异吃惊‘啊’一声,回神后,脸上原就挂着的那抹笑容,即时延展至最大弧度,整个人娇羞如二月杨柳飘絮,快要溢出眼眶的幸福与甜蜜。 “还不快点出去?” 男人没有看怀中陆之柔,而是二度开口,朝着柜子前愣神站定的顾南枝,冷峻不悦道。 顾南枝被他二次下达逐客令,那种从小被人嫌弃的感觉油然而生,背脊一僵,也不懂得掩饰自己的内心境界,难堪中,看向他的眼眸渐渐浮现出一抹受伤的神色,她仍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脚底被铁板钉钉住。 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根本抬不起脚。 * 浑浑噩噩,晕晕沉沉,迷迷糊糊,回到行政办公区。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只觉得整个过程像困顿在一个虚境里,似真亦假,却是噩梦的开端! 哥哥真的好过分!既然决定要跟陆之柔玩真的,为什么要招惹她,抱她,吻她,为什么…… 她不懂。 经过那晚之后,他是不是判定自己是个随便的女人,所以才会轻视她,轻薄她? 眼睛好痛好痛好痛,有种生涩的反酸,一阵又一阵地针刺着。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胸腔像是有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好想哭,可是,这里是公司,不是家,同事们都在,她没资格哭。 强憋着泪水,一点一点忍进心田间,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负面情绪渐渐烟消云散,她环视一巡周遭,静幽幽,空荡荡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原来,已到了午饭时间,便又拉开抽屉,拎出手机,准备到食堂吃饭。 手机屏幕忽而亮起,铃声袅袅依依…… 是陆之柔打来的电话,她问“南枝,你还好吗?” 顾南枝听后有一瞬的怔住,觉得她臭不要脸,心中嗔意火速滋生,怄气说道“之柔姐姐,我记得自己曾提醒过你,我并不期待你的每一次来电。” 陆之柔笑,难得低声温柔哄她“还在生气呢!”她默了一默,后又严肃说道“你是不期待我的每一次来电,但我享受每一次与你谈心的过程,因为……这会令我感到惊喜不已。”而后话锋一转,淡声问“你跟既琛刚才在办公室做了什么?” 顾南枝心下一羞,蹙眉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亲过吗?”陆之柔不理会她的脾气,直接开门见山问。 她听后,脑袋嗡一声作响,心理防线顷刻坍塌,出现情绪崩溃的前奏,有羞有怒,发泄道“对!是亲过了,还是我主动的,我抱住他,非要亲他,你还想听更多细节吗?”说着说着,声音夹带着哽咽,委屈盘问她“陆之柔,既然你这么担心我们俩搞暧昧,为什么还要调我到行政部?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可怜,像个傻瓜一样任由你们玩弄,嘲笑,毫无自尊心!” 那头默了半晌,颇有些内疚,缓了一缓,才说“南枝,不要说这些气话,我听了也会难过。”她顿了一下,试着用平常音,说“我只是想还你一个人情,你回来不就想见他吗?现在不也挺好的?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也得到我渴望的,双赢的局面有什么不好?只是……我希望你记住一点,不要玩过火。” 她捏住手机的指关节阵阵发白,静静听着陆之柔那些看似大度,却毫无三观可言的话术,气上心头,凛然反驳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要我陪你演一出,你是正室,我是妾室,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琴瑟和鸣戏?陆之柔,我告诉你,我没那么贱!” 陆之柔闻言嬉笑一声,不急不恼,说“南枝,瞧你说得没轻没重的,干嘛要挖条绝路给自己自贬身价?”眸光一闪,眼睛亮了亮,又讥诮说道“你这样妄自菲薄可不好,你在这头黯然神伤,那头还有人把你当宝来供养着呢。” 说着,停了一停,挑起眉峰,决绝又道“反正我是接受的,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我只是打通电话过来提醒你罢了,以后做那种事要干净利落点,不要让人捉到痛脚,你今天在办公室里的表现,实在让人捉急,南枝,舔完记得要擦嘴,五岁小孩都懂的道理,你不会还需要我这个做姐姐的来教你吧?” 顾南枝听完,真是被她气得哭笑不得“陆之柔,你还真是大方,我真是多谢你了!都搞不懂你要演哪一part,该如何接住你的戏了,你不是想要他吗?要我离开他吗?现在为何又将我推过去,我是皮球吗?任由你扔来扔去?” “南枝……”她静默,语带迟疑,缓缓说“你可能恋爱经验比较少,很多事情只想到单线直行,可人性是复杂的,爱情更是,既琛他不是神仙,没法一下子就把那些过往回忆全部洗漱冲干净,他需要时间,所以……我会给他时间,让他一点一点走出这个缓冲期。” 她默了一下,又凄然说道“其实,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地犯贱,越是得不到,就越显得矜贵无比,既然他那么喜欢你,那么宝贝你,我就让他慢慢体会得到过后的空虚感,反正他早晚会有厌倦的那一天,而我们却是实打实,真正利益上的捆绑关系,这也是我的自信跟底气,我有的是耐心,跟他慢慢磨,等他回头找我的那一天!” 这些赤裸裸的话虽然难听,确实让人无从反驳,顾南枝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内心脆弱又敏感,自轻自贱的心理越发浓重,觉得自己是件任人拿捏,玩来玩去的货物。 但她长大后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势低人一头,便又硬着头皮,继续跟陆之柔犟下去,非常凉薄地说“还真是个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好女人啊!你这么放心,就不怕我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他,然后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吗?” 陆之柔闻言,在电话的那头心神猛然一滞,像是灵魂出窍,继而彷徨不已,须臾之后,又像一点就通,豁然开朗起来,勾唇轻笑的弧度逐步咧开,面带得意,非常笃定说道“南枝……不要说气话,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的!” 声线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顾南枝一直憋屈在心田间的那股泪,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她也像是灵魂出窍了,缓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定位,颤唇嗫嚅回答她“是啊,陆之柔真有你的!你说对了,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说完,自顾自地,非常没礼貌地凛然挂断了线。 陆之柔还真有你的,你说对了,我不会的,永远都不会! 因为我知道名仑对他有多重要,他的妈妈在他面前那样惨死,他又怎么允许那个姓何的女人,带个孩子回来抢占这一切? 不会的! 依照他那样的性格,别说分一半了,即便是死,都不会让那对母子尝到一丁点甜头。 他就是个这么好强又倔强的人,还有那份不允许任何人蹂躏的自尊心! 第96章 交易市场信心比黄金重 那日之后,又过了五天,顾南枝再也没有见过傅既琛。 逼仄狭窄的格子间,她缓缓滑动着鼠标,打开word文档,查看那封前几天重新修改码完的辞职信,反反复复浏览,打开又关掉,又打开,纠结着要不要递给乔欣。 她现在已经是行政部的人,如果要辞职,这封辞职信必须经过总秘乔欣的批准,才可以上交人事部请辞盖章签字,但是,乔欣误会她跟傅既琛的这层关系,肯定不会擅自作出批复,必然会事先跟傅既琛汇报。 那么……他会允许自己辞职吗? 管他允不允许!反正她就是要辞职。 心好烦好乱…… 整日惶恐不安。 一想到他那日在办公室里对自己的轻薄,还有陆之柔那通电话,只觉得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再也不会放过她了,也不会允许她辞职,更不会让她回到德国去。 怎么办?以后该怎么办? 正当思绪飘渺游离之际,斜对面的一个格子间里,黄芝芝捧着一部水果手机,对着屏幕偷偷摸鱼,忽而大声嚷道“哦卖噶!我滴老天奶啊!姐妹们快打开娱乐版头条……有推送……快快快……这条要爆了……” 她一边大声嚷着,一边把手机飞快举至隔壁的俞小翠面前,两眼冒起青光,吃瓜群众一般兴奋又惊叹道“小翠,小翠,你快看,这不就是益众太子爷梁思睿吗?天啊!竟跟个三线明星搞在一起了,连床照都流出来,丑闻啊!天大的丑闻!简直丢死个人了,看来益众的股市要下挫了。” “芝芝姐,你不要吓唬我,我和我妈才刚买了他家的股票,几乎投进半幅身价。”朱茵闻言,火速打开手机app软件,心颤颤查看最近股市走向趋势。 黄芝芝接过她的话,对交易市场没有一丁点好感,狂喷“这个月都别指望了,你这笔钱就等着打水漂吧!”皱眉摇头,感同身受道“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啊!” 这时,在外头采购办公区文具的张桂英刚回来,闻言立即掏出手机,快速加入吃瓜行列队伍,忙小碎步朝黄芝芝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撇嘴刻薄道“什么三线明星!芝芝姐,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下面评论区?就一个外围野模,里里外外都把这个女的扒了个遍,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了,听说前几个月还跟着达江水厂的老总混,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搭上益众太子爷了,还真是好手段啊!这下可畏山鸡变凤凰了。” 其中,有人加入队伍,不屑道“什么凤凰?玩玩而已,就一个捞女,各取所需,就看这女的有没有心机,肚子争不争气了。” 又有人搭话反驳道“什么争不争气,人家益众太子爷,身份就摆在那,会让这个女的偷精不成,想都别想,就单纯睡睡,图个爽字!” 俞小翠手中拿着杯超大乌龙奶茶,嫌弃道“这梁思睿前两个星期还带人参加名仑竞投下的招标会,我线下见过,人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里那么脏,恶心死了。” 张桂英用食指戳她的太阳穴,顺势说下去“小妹妹,太阳底下无新事!这种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更脏的都有,像他们那种人,财富多到八辈子都花不完,什么人间奢侈事没享受过?英雄最是难过美人关,再有本事的男人都抵不过下半身的念想,我还听闻某国有一对财阀父子,最大的乐趣就是在私人俱乐部里开房一起搞女明星呢!只要有钱有势,多人运动不是梦!” …… 一时,行政办公区议论四起,众人顷刻停下手头工作,纷纷加入到今日最劲爆吃瓜行列中。 静坐在格子间的顾南枝,虽然人是被大伙孤立了,但是她的耳根子可灵光了,在听到梁思睿这个名字后,平常不怎么吃瓜看娱乐八卦的她,倏然抽出手机,打开娱乐版头条推送栏。 那是一张衣衫不遮体的照片,两具赤裸裸的躯体正缠绕在一块,在一张洁白的宽阔大床上,做着各种让人血脉喷张的迷之姿势,有几张男上女下,又有几张女上男下。 男人的脸庞非常清晰,是益众的太子爷无疑了。 女的则有些模糊,不过依稀能窥见是个容貌妖艳,极具魅惑风情的女人。 两人的重要部位都打了马赛克,虽然少儿不宜,倒也不至于让看客们尴尬难堪的地步,只是,顾南枝觉得这种私密照如此揭露在大众视野,确实有些辣眼睛,看着看着,竟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便又快速关掉手机,放回抽屉里,不想再看。 又一次点开word文档,又一次点开那封辞职信,又一次关掉,又一次发呆。 循环往复…… 自那日艳照风波流入大众视野之后,益众股价果然如黄芝芝所预判,遭到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重挫。 益众高层可能从未预想过,这种简单的桃色新闻,竟会令事态发展到如此失控的局面,反应非常被动,连连遭打,毫无还手之力,无论是对外的新闻公关,还是对内的资产结构调整分布都应对不及时,导致股价应声暴跌,出现了不可挽回的迹象。 在今年高开高走,大盘快速拉升,千股齐涨的大好利是局势下,竟让公司市值蒸发接近50%。 益众集团有限股份公司,不得不在证劵交易所紧急停牌。 在金融大鳄的资本世界里,交易市场,信心比黄金重! 为了阻止持有益众股票的个人,又或者机构在复牌那日抛出股票,还股民一份信心,益众高层股东连夜召开研讨方案,最终决定痛心对梁思睿做出切割处理,勒令辞退他益众行政ceo的职权与职务,不得驳回再议! 近日里,梁思睿被这件丑闻搞到焦头烂额,寝食难安,自然没心情再去找顾南枝谈情说爱,顾南枝不用费心思跟他周旋,斗智斗勇,自然轻松自在,暗自庆幸之余,其实心里也不怎么好受,毕竟带着真金白银入场的股民是无辜的。 而这件事的直接受害者朱茵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她跟她妈真的是被这件事给无情害惨了,几天时间就已经赔了一套房子的价格,整个人意志消沉又撒泼无理,整天在办公区骂骂咧咧,脾气暴躁易怒得很,一时骂益众不作为,割她股民韭菜,一时又骂梁思睿好色狂魔,管不住自己的雕,害她陪嫁妆都亏没了,就差连夜跑到天桥底下,找专业人士,仙姑盲婆,帮她用辟邪拖鞋,翻身猛打梁思睿这个‘赔钱货’了! * 这日下午,天高气爽。 乔欣跟傅既琛刚从商品推介会回来,经过顾南枝身旁,面无表情说“顾助理,麻烦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顾南枝放下手头工作,快步跟进去。 乔欣说“你早上递交给我的辞职信,我没看,刚刚在推介会转交给傅总了,他让你现在上去总裁办公室。” 顾南枝黛眉一蹙,心有怨念,隐晦指责她“乔秘书,我是您的下属,我觉得秘书助理辞职这种小事,不用惊动到傅总。” 乔欣闻言眉峰一挑,眼神骤亮,即时驳回道“顾助理说得对,秘书助理辞职确实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平常事,只不过……”眼波流转,暧昧觑向顾南枝,不疾不徐又道“只不过你不一样,你现在是傅总的心头好,你辞职就是件天大的事,我职位低微,哪敢擅自作主?这种大事当然要向上级禀报,不然……这个字如果我发蠢下笔签了,跟在你后面提箱子走人的就会是我乔欣,我也只是公事公办,为自己的饭碗着想而已,希望顾助理对得起人美心善这个称号,别怪罪我乔欣才好呀!” 顾南枝越听越心塞,不想再跟她废话,只想离开“乔秘书教训得是,我这就上去找傅总,不打扰您工作了。”说完,便转身去开门。 乔欣坐在办公椅,仍睨着她,闲懒朝她的背影调侃道“顾助理这么决绝要离开啊……是跟傅总吵架了?” 顾南枝听罢,放在门把的手忽而顿住,回头不满朝她道“乔秘书,您确实是个聪明人,不过您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太八卦好管闲事了,好奇心会害死猫,希望您能永远记住这一点。” 乔欣闻言一怔,而后咧唇轻轻笑,反唇相讥道“谢谢顾助理对乔某的忠告,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我也为你打算一下,不妨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不可能离开名仑的,傅总更不会放你走。” 顾南枝眉梢一跳,甚是不解,忐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欣又是一阵不屑,轻蔑她,道“装什么?你还会不知道?虽然你被调派上来的这半个月时间里,工作名义上只见过他一次,但你的行踪近况全在他掌控范围之内,你在公司这边的情况由我来负责详细汇报,至于……”眼眸一眯,越发地轻慢瞧不起人,扯嘴笑,却笑得非常苦涩“至于……你出了这栋大厦,在外面有没有人跟踪调查,我就不知道了。” 她神色落寞停了一停,而后字字铿锵,道“如果一个男人肯费这般心思在一个女人身上,他会任由到手的利诱飞走吗?想都别想!” 第97章 俩人遥远又近乎的念想 上去之后,傅既琛竟然不在办公室。 前台小姐姐切好一壶安溪铁观音,缓慢放到她面前,亲切向她道“顾助理,傅总在隔壁会议室开会,吩咐我过来通知你,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 “哦,好的,谢谢!”顾南枝站在会客区的一张茶几前颔首,等前台小姐姐关门走后,才敢安心朝沙发坐下去。 她轻抿了口琉璃茶杯的浓郁铁观音,茶香四溢,甚是舒畅,又抬起头认真环视一巡周遭,心中忽而悸动不已,渐生一轮情愫。 这还是她第一次敢如此明目张胆打量他的办公室,之前来过好几次,都顾及着有人在,也没好意思细细看。 她又想起以前读书时,在《呼啸山庄》看到的那句话“爱他触摸过的每一件东西……” 这间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他都触摸过吗? 她心跳逐步加快,一时情动不已,很想站起来,摸一摸他触摸过的每一件东西。 但她从小到大的教养,不允许她未经得室内主人的同意下,随便抚摸任何一件物品。 于是,一双盈润亮透的水眸包含深情,正缓慢地,眷恋地,非常贪婪地,从办公专用区移至酒柜吧台,又移至咖啡机橱柜,又移至休息区门把,又移至书柜阅览区,又移至阳台的一处小型高尔夫球区…… 视线由含情脉脉,急转至多愁善感。 遥想起小时候,她站在他的房间,朝他刁蛮宣告道,哥哥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盼盼的。然后,他不恼反笑,摇头无奈道“是是是,全都是盼盼的,哥哥也是盼盼的……” 只可惜,现在她连摸一下的资格都失去了,不是不可以,而是,现实就是那么地无情与残酷。 * 由于商品推介会出现一丝小小的状况,傅既琛回来后,便立即召开紧急高层会议,大概消磨研讨了一个多小时,他顾及着有人还在办公室等着他,才勉强散会,明天再议。 当他仍带着会议上弥留的疲倦回到办公室,准备要跟女人来一场周旋时,却意外发现,女人已经沉稳熟睡在一张长形沙发上。 她睡姿酣美娇甜,却非常内敛含蓄,即便是沉睡之际都丝毫不松懈,整个人显得拘谨不已,两只娇小的嫩手紧握成拳,错落耷拉垂放在两膝之上,白皙娇嫩宛如羊脂玉般的小嫩脸,慵懒朝侧端扶手搁放去,勾勒出一副娴静细腻,让人浮想联翩的迷人画面。 他又一次被她深深吸引住! 顷刻扬起一双大长腿,坚定不移朝她迈去,在她侧旁轻手轻脚坐了下来。 距离越是靠得近,他就越发觉得她美得惊心动魄! 一双长而卷翘的睫毛犹如栖息在花丛中的黑蝶,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有无尽的故事需要对他畅说。 她的鼻梁高而挺直,鼻头娇翘,犹如一座精致小巧的山峰,需要他流连踏足。 她的粉唇微微勾扬起一丝笑,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唇珠泛起熠熠光泽,像朵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等着他一亲芳华。 下巴线条更是优美且流畅,宛如一幅江南薄烟垂柳的丹青水墨画,牢牢锁住他悸动不已的内心世界。 这里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五官,他都曾爱过,抚摸过,细细亲吻过……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爱她的,很早就知道了,甚至早在她之前。 她的身上蕴藏着一种他从小到大为之迷恋的力量,一种沉静的修为,宛如一池宁静雅闲的湖水,无论外界如何喧嚣浮躁,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颠覆繁华,只要待在她的身边,他就能真切感受到内心的那股平静与笃定,从心底里接纳自己,好的坏的都不会否认,更不会随时被童年那段创伤击垮他。 他有受伤的权利,同时也有治愈的能力。 说不上原因,他就是爱她。 还真是神奇啊!当时只有五岁,那么小布丁的一个人儿,现在却长成这么大,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一瞬之间的事。 他还记得当时,她胖墩墩的小短腿在后面追着他跑,不停抱怨道“哥哥,你走慢一点,盼盼都跟不上了!” 好像只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那时,她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长,只留过肩,扎着两条短短的小辫子,笑得傻乎乎的,一直向他强调,说自己是个聪明小孩,不是个笨娃娃。 因为他曾对她说过,他最讨厌蠢人。 而现在,她的头发已长及腰际,胖墩墩的小身子也有了成熟女人的曲线,如若将她发髻上的翡翠簪子取下来,让她犹如三千海藻般的亮泽发丝随意散落披在肩,又会是怎么一番动人唯美的画面呢? 心,悸动不已,继而蠢蠢欲动。 真的就伸出一只手朝发簪探去,手在窥探的时候,不小心滑过摸到她娇美的脸颊。 女人天生体质敏感,睡眠又极浅,在他手挨到她脸颊时,便翕动着卷翘的浓睫,警惕睁开双眼。 刹那,一张极为英俊熟悉的男人脸,毫无预警映入她的眼帘,她心颤颤,也茫茫然,在男人手探到簪子时,还未了解情况,这种姿势像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欲,她经过之前一系列的事,误以为男人又要轻薄她,头脑飞速闪现出一幅幅他曾粗鲁亲吻她的画面,她受不了他一丝一毫的轻慢对待,害怕之心由里而外,迅速浮现在眼瞳,她惊了一惊,朝他委屈大嚷道“不……不准你碰我!” 说着,便扬起一只纤纤玉手,蛮横地,泼辣地,无情地往男人结实的手臂拍打下去。 男人手捏住发簪,对于女人突然惊醒也是一阵愕然,完全预料不及的他,更没有及时作出反应,手挨了她的一掌,手上发簪便随他的动作打落飞到地。 “咣”一声,翡翠簪子断成两截。 霎时,一头乌黑的,浓密的,犹如瀑布般灵动飘逸的头发,随着发簪脆响的声音直泻而下。 又是一次惊心动魄的美! 男人由眼到心都在颤,只是一瞬的时间,却已经到达了永恒的境况。 只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滞固在此时此刻此分此秒! 第98章 翻烂账 “发簪都断了,这是杨奶奶送我的!” 她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翡翠簪子,再次站起,抬头看向高大伟岸的男人时,已是满脸的嗔怨。 她是在怪他吗? 傅既琛眸中那一缕情愫仍未散去,包含深情盯着蹲在地上捡发簪的她,对于她后背那抹犹如绸缎般,丝滑黑泽的三千发丝,更是眷恋不已,继而心乱如麻。 忽而有种上手去抚摸的冲动劲,却又在起心动念之际,及时收拢住自己的妄想,敛眸自嘲笑了笑。 在她拿着发簪站定在自己面前抱怨时,已不再看她,也不理会她,只转身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意扔到沙发上,讥讽她“刚刚是谁打我手的,你这叫自作自受。” 说着,又用两指去松解系在脖子上的黑色领带,一扯,便把领带丢到西装上,拎起茶几上摆放着的一份财务报表往办公区走去。 “你……”顾南枝粉唇一抿,被这个男人气到心塞大爆炸的程度,她带着那头乌黑飘逸的长卷发,急忙追赶男人的步伐,在背后有理有据教训他“你还好意思说呢!都是哥哥你趁我睡着,想要对我毛手毛脚,我才打你手的,你行事不端正!” “我行事不端正?”男人带着一股慵懒调坐到办公椅,滑轮椅一转,冷然盯向她。 她见他脸色稍显阴沉,颇为不悦,有些惧怕他,脖子下意识缩了缩,也没敢再跟他顶嘴,冷静过后,开始反思自己,觉得行事不端正这个罪名确实有点过了。 他好像真的也没做什么,是自己想多了。 可心中郁结不舒畅,不吐不快,于是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非常巧妙避开那句行事不端正,只无理取闹岔开话题,撒泼道“我不管!反正是你先扯我发簪没拿住,才会摔地上断掉的,现在怎么办?发簪都断成两截了,这是我生日的时候杨奶奶送给我的……”说着说着,越讲越委屈,眼眶自然而然就红了。 男人面色沉着依旧,正低着头看手上那份财务报表,原是不想理她的,抬眸间,又见女人眸子透红渐生起丝丝水光粼粼,俊眉一蹙,心头一软,无奈叹出一口气,道“给我。”说着,放下手中财报,将一只温厚结实的大掌伸向她。 她两手紧捏住发簪,哀戚戚盯向他“干嘛?” 面对她的磨磨唧唧,男人没什么耐性,逐渐加深蹙眉的力道,用不满的眼神警告她——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她心田一跳,不情不愿,却还是乖乖递过去,可小嘴还不停在抱怨着“这是杨奶奶送给我的,我不要新买的,我就要这支……”说着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男人瞧着她这个老婆子一样啰啰唆唆的表情,不觉勾唇浅笑,双手拿住那支断成两截的翡翠簪子,在缺口处细细研究好一会,旋即,拉开办公桌抽屉,将其放进里面的一个丝绒盒,耐心告诉她“我认识一个专业修复玉石的师傅,他有三十多年的丰富经验,可以通过镶嵌,粘接一系列技术,把这支断掉的翡翠簪子修复好。” 说完,敛眸沉吟,默了默,再次抬眸盯向她时,神色已无比专注且认真,问“不过……修复后的发簪,可能在外观上会有一定的痕迹,肯定没有原来的美观,你介意吗?确定还要吗?” 这是什么话? 只要是原来这支就好。 她才不要新的呢! 立即抬眸微微闪,忘乎所以然,害怕他会反悔,激动朝他保证道“不介意,不介意,我不介意!我就要这支,不要新的,原来的就是最好的。” 顷刻,他锐眸一眯,看向她的眸光逐步加深,犹如漆夜中紧盯猎物的孤狼,目光灼灼,似在炙热她的心。 她的心真的就被烫得跳了下,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小脸蛋,狐惑问“怎么了?不能修好吗?可是……你刚才明明说可以修复好的。” 他在她盘问的刹那,即时回过神,已敛回打量她的目光,眸色清平,面无表情,只淡淡说了句“嗯,会修复好的。”忽而停住话,刻意加重语气,自顾自说道“会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她听后喜上眉梢,犹如过冬飞回南方的柳燕,说了句谢谢,轻盈转身,举步要离开。 抬起脚腕的瞬间,忽而顿住。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叫我上来?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在这里睡个安稳觉? 抬腕轻瞥手表一眼,越想越是气,立即火急攻心,又呼地转回身去,两眼干瞪着他,把旧事拎出来重提,埋冤道“你好过分!明明早知道要开会,为什么非要叫我上来等?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男人仍在低头看着手中财报,听到她的指责,完全没有任何羞愧之心,反而理直气壮告诉她“我喜欢让你等!” 她一下子就被噎住,心有怨念,却也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想到那封辞职信,思维脉络愈加清晰可见,却又装出一脸无知样,试探性询问他“那你叫我上来是要干嘛?” 傅既琛似乎也才刚醒起这件事,翻财报的手在空中一时顿住,抬眸盯向她的眼睛犹如鹰一般锐利,却只是漫不经心询问道“那个姓梁的这几天还有没有来骚扰你?” 她听后有些心塞,还以为要商量辞职的事,怎么又提起这个无聊话题? 他是不是永远要跟这个姓梁的过不去了? “你这几天没看新闻吗?他都丑闻缠身了,闹得满城风雨,哪还敢再来找我,再说,他即便是找也无用,反正我又不理他……”呆头呆脑答着,忽而灵光乍现,耳边嗡一声闷响,愕然盯向他,突兀询问道“这事是你做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男人眸光透亮,闪烁出一抹欣赏之色,朝她勾唇轻轻笑,表情已经给出答案,却又仪态松闲,并不承认,只懒懒讽刺道“说什么呢?他自己有奇怪的性癖好,喜欢集邮,上床拍这种小视频也是我逼他做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要怪就怪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说着,剑眉微挺,表情愈加不屑与倨傲,像在谈论一个垃圾,狂妄嘲笑道“蠢货一个,不值一提!” 顾南枝在听到他说上床两个字后,耳根子无法抑制般灼热又滚烫,觉得跟男性讨论这种私密事有些尴尬,不想再聊起梁思睿这个人,想要转移话题,重提辞职的事,逐向他道“我今天早上已经跟乔秘书呈交辞……” 话还未说完,男人又是一声低沉的嗤笑,像是仍沉浸在过往的伤痛里,有温怒,也有怨恨,不依不饶还要接着说“也不知道你看上那个烂人什么?从初中就开始扎堆玩女人,国外还有个名义上的女朋友,这种事刘嫣禾没帮你调查清楚吗?还是说你知道后也能接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默了一默,重重又质问她“如果这些丑闻没有曝光出来,你是不是打算要跟这种垃圾结婚?” 她听后,难堪一阵,委屈一阵,已经到了无从反驳的地步,只闷着嗓,低声说“不关你的事!” 男人越想越不甘,妒忌的心都快要溢出眼眶,不肯放过她,继续往尴尬敏感处剖问下去“顾盼盼,你看似已经长大成人,可思想行为上还是幼稚可怕得很,这种烂人,稍微有点脑子的女人都不会贴上去,你是蠢到什么程度了,到底看上他什么!”越讲越难受,决定跟她旧事重提,翻烂账“你以前在德国交往的那个男朋友是不是也是这种货色?什么时候分的?都走到哪一步了?” 顾南枝在听到后面那句走到哪一步时,浑身打起鸡皮疙瘩! 那都是演的,这种事要她怎么说?她好怕他会继续盘问下去,心神一怵,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对于辞职的事也不敢再提,强忍住心田的泪,对他颔首道“傅总,这是我的私人事情,我觉得没必要回答你,如果公事上没什么吩咐,我就先下去工作,不打扰您了!”说完,也不等他允许,便转身加快着脚步离去。 男人看着她那抹离去的背影,破天荒没有强行盘问下去,可能他也在怕,怕会听到令他排斥的答案。 他不能再听下去。 他会崩溃的! 快要走到门口之际,一直静默不出声的男人忽然又叫住了她,声线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在警告“南枝,你别想着跟我辞职,然后一走了之就完事,我告诉你,有因就有果,有些事情做了也就做了,现在不是五年前,我更不是五年前那个任由你拿捏玩来玩去的男人!” 她闻言背脊猛僵住,心房一下子坍塌,倏然转身回眸瞪向他,委屈大嚷道“我……我没玩你!” 不知怎的,原来一直控制得非常好的泪珠,突然在眼眶中急打着转,倏地一下,就溢了出来,她慌了一慌,忙抬起手去擦抹脸上那些泪痕,却未料,越擦越多,最后,连带着侧端披散下来的两边乌发都被沾染打湿了,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言。 男人凛然坐在办公椅上,手中拿着一支钢笔,没有签字,只寒若冰霜盯着她,完全失去往日的温存与温柔,却是心间无由来一阵抽痛,不想再看到哭泣的她,肃然朝她下达逐客令,冷声吩咐道“出去!” 第99章 在雍和俱乐部等你 日子犹如白驹过隙,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她偶尔也会见到他,偶尔也会上到他的办公室,偶尔也会给他送达文件,可是,两人相处的模式奇怪诡异得很,别说讲话了,就连一次眼神接触都没有。 她开始迷惘了,越发搞不懂他,也不了解他,都不知道他想怎样。 这日,她拿着一份财务部刚送过来的报销清单在核对,乔欣陪傅既琛刚从外省出差回来,经过她的格子间时,两指扣响台桌,说“顾助理,来一下我办公室。” 顾南枝跟进去。 乔欣说“你现在回家收拾一下,去换身衣服,傅总在静安区的雍和俱乐部等你。” 顾南枝两手交握在前,站姿娴熟有礼,听后有点懵“可是我还在上班。” 乔欣双手抱臂在前,咧嘴笑,语气夹杂着几分暧昧“你就是过去上班啊!” 一刹,顾南枝已经反应过来,知道乔欣在用言语攻击她,即时冷着张脸警告回去“乔秘书,请你自重!” 乔欣完全不理会她的警告,只是如实说道“别废话了,快点过去吧!房间是我负责下订的,还是最好的总统套房,高级豪华地方,只怕你这辈子都没见过,里面多的是对你谄媚陪笑,服侍你的人,可要好好享受才行呀。”停了一停,又说“哦!对了,忘记提醒你了,傅总今早刚签了大单,现在心情好的很,你如果有什么需求,例如买车买房买钻石项链什么的,最好在这个时间段提出来,他肯定会百分百宠着你,无条件答应你。” 顾南枝深知无论如何解释都讲不清,也不想再跟她在这个问题绕圈子,只严肃询问道“请问,我还需要带什么文件之类的过去吗?” 乔欣听后噗呲笑出了声,顺带揶揄她“顾助理,你是真的搞不懂情况,还是在装纯情?”眉峰挑起,非常不屑又道“还带什么?最重要的是你人能够过去,你去了自然会有人出来接应你,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先回家化个妆,换身性感点的衣服比较好,这样玩起来才有情调,你说我讲得对不对?顾律师。”说着,咧开嘴角笑到最大弧度。 顾南枝真是服了乔欣这张嘴了,不想再搭她的腔,一声不吭,便转身出了门。 * 走出办公室,她没有选择立即往雍和俱乐部赶去,而是回到格子间,抽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号码。 这是继他去英国之后,顾南枝第一次拨通他的手机号码,她有些愧疚,又惴惴不安,惶恐不已,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想要干嘛。 第一次,不接。 第二次,还是不接。 第三次,依旧选择不接。 ??? 她黛眉一蹙,又气咻咻打开微信,点击他的头像,在聊天对话框里问“你到底想怎样?”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他仍是不回复! 她没辙,现在是上班时间,乔欣是她的上司,她不能违抗领导的命令,只好乘电梯下了一楼,打车往雍和俱乐部赶去。 * 大概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一栋高耸直插云端的镜面大厦折射出一道道亮光,肃穆映入她的眼帘,她见后心头一跳,莫名地,无由来的,被这种压迫感抑制得她喘不上气。 她面色如常,心里却有些怯,紧张往大厦门口方向走去,大厦守卫森严,还未靠近,即刻有五六个保安过来拦截她的去路,斜眼瞪向她,警告道“小姐,这里不是闲杂人等该进的地方。” 她心头一怵,想着要打退堂鼓,嘴巴却哆哆嗦嗦地倔强,嗫嚅道“是……是傅先生让我进去的,我是他的助理。” 几个保安用怀疑的眼神瞄她一眼,大概也早就收到通知,态度不再强硬,立即对着讲话机说“傅总等的人现在在大门口。” 不到一刻钟,大门内走出一个身穿黑色职业西装的中年男人,他笑容可掬,对着顾南枝毕恭毕敬颔首道“顾小姐,您好!我是雍和俱乐部的经理,傅总正在里面等着您,请随我这边来。” 说着,就把顾南枝往大厦入门口带去。 顾南枝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一阵没一阵地跳,整个人显得非常绷直拘谨,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在搞什么!? 他们两人来到大堂,坐上观景电梯,红色盈盈闪烁的数字不断攀升,一直往五十九楼目的地狂飙去。 像这种观景电梯四周围差不多都是透明的,顾南枝原就恐高,这下眼前美景越缩越小,她越飞越高,感觉整个人飘在云端摇晃似的无助恐怖。 出了电梯,她已经汗湿一身,脸颊苍白虚脱。 侧旁经理瞧见她这种状况,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唯恐她有个闪失,又令工作人员扶她到休息区去,静坐一会,喝了杯温水,才逐渐缓过神来。 工作人员见她面色恢复红润,便提议要离开,她原不想答应,转念又想,又何苦为难工作人员呢,人家也是出来打份工而已,便又放下水杯,点头跟了出去。 工作人员将她带到一扇两米宽的桐木大门前站定后,便离去,她一个人轻轻敲响着门,里面传来一阵急躁的小跑脚步声,有人缓缓将大门拉开,一个衣衫整洁,脖子打着个蝴蝶结的男性服务员向她有礼颔首道“顾小姐,您好!傅总正在里面等着您,我为您引路,请随这边来。” 她踩着高跟鞋,轻步跟着服务员穿过一条宽阔的廊道,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 她又是一阵昏蒙…… 清澈湛蓝的池水一眼到底,傅既琛正占据一角,上身赤裸着浸泡在池水中,他的手中端着一个高脚杯,正细细品尝着里面的红酒。 泳池边上还蹲着个手拿文件的男人,正低头跟他详细汇报着工作上的内容,傅既琛专注听着,时而轻点着头,时而微蹙起眉。 那个男人她认识,是向恒。 她有一瞬的尴尬,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思想在脑海里做着对冲,不来都来了,还磨磨唧唧什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高跟鞋的鞋底踩在大理石制造的瓷砖上,无论多么小心翼翼,都无法避免那阵清脆的回响。 不远处两个男人立即就注意到她,朝她的方向看去。 蹲在傅既琛身边的向恒,极会察言观色,见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顾南枝先是一愣,而后快速反应过来,立马心神意会,将手中蓝色的文件夹一合,恭敬朝傅既琛说“好的!傅总,我明白了,之后的事我会盯紧的。”便起身颔首,离开这个地方。 在经过顾南枝身边时,聪明的他不多一言,只是毕恭毕敬朝她颔首,微笑点着头,唤了句“顾小姐好!”就往廊道离去。 第100章 捉弄与调情 向恒手中拿着份文件,穿过廊道后,非常知情识趣将室内大门紧关。 整个游泳池鸦雀无声,只听到潺潺流声浮动的声响,气氛非常的不对劲。 傅既琛闲散靠在游泳池的边上,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肆意打量着一步一步走向他的顾南枝。 俩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还是顾南枝第一次看见上身赤裸的他,她知道他身材好,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好! 太阳和煦的光线透过墙上巨大的玻璃窗,一道一道折射照进池水里,波光粼粼的水色滑过男人的每一寸肌肤,将他映衬得越发迷人性感,莫名地,顾南枝觉得此时此刻的傅既琛,有种说不出来的色气与性张力。 男人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且结实,胸肌硬朗,腹肌紧致,肱二头肌刚毅凸起,无一不是男性力量的绝对展示,一看就是个常年健身练家子的主。 顾南枝在行走的过程中心房逐步加快,继而狂跳不已…… 她为自己被他男性的躯体迷住而有一瞬的羞耻,顷刻别过脸,站定在他两米远之外不敢再看,端正神色,低头又严肃说道“傅总,您叫我过来,请问是有什么工作上的吩咐?” 傅既琛神态雅闲地摇晃着手中高脚杯,细细欣赏着里面亮红色的液体,闻言扬起性感的薄唇,轻笑一声,声线带着午后特有的慵懒音,反问她“怎么?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我就不能找你了?” 她听后心神紧绷得厉害,仍不敢去看他,垂着一双美目,谨慎答道“不是。” 可……那一丝无法控制的颤音已完全暴露女人此时此刻的心境。 男人又是一阵嗤笑声,调戏她“干嘛这么紧张?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有些怒了,立即抬眸瞪他一眼。 傅既琛被她这么一瞪,不恼反笑,心情大好朝她道“浴巾。”说完,便将手中那半杯红酒随手往游泳池岸上一搁。 周围很静很静很静,静到什么程度呢?竟连他放下高脚杯的声音都能依稀入耳。 室内除了他们俩,泳池边上还站着几个随从服务员,可他们在听到傅既琛的这句‘浴巾’后,竟一动也不动。 顾南枝左右瞄了一眼,心中已猜到个大概,这个男人似乎是指定让她过去拿。 还真是大少爷脾气! 她轻咬住下唇,干咽一口气,把所有的不满往肚子里吞下去,便又乖乖转过身,朝一处角落走去,在服务员手中拿下那条干燥的浴巾,走过去递给水中的那个上身赤裸的男人。 傅既琛安静看着款款走过来的她,没有立即伸手过去接,而是过了一会,才抬起手朝顾南枝手上的浴巾探去。 当浴巾脱手的刹那,顾南枝正准备要站起身离去,忽而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朝她腰肢一拽,她整个人便毫无预警般,完全失控般,掉落到池水中。 “啊”!她大叫一声,完全不知所以然。 顾南枝不懂水性,甚至五岁时,还差一点被淹死,有了这番经历,她对水的恐惧可以说深入骨髓,已然形成一种惯性记忆。 潜意识里坚定认为,水就是夺命的阎罗王。 当泳池里那些冰冷的水质四面八方朝她涌来时,她整个人方寸大乱,视野模糊,四肢拼命挣扎在水里,想要呼喊救命。 口才张启的瞬间,嘴里一下子灌来一大口水,她下意识吞进去,反应不及时,开始剧烈咳嗽,猛打起颤。 其实,这池水并不深,只有一米五的高度,顾南枝身高一米七四,只要她双脚站定在池底,她就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走上岸。 但是,对于一个怕水,曾差一点就淹死过的人来说,根本考虑不到这一点,恐惧使她丧失思考的能力,混沌中,她只以为自己还是五岁的那个小孩,陆之柔现在还站在岸边冷睨着她。 她一个人没法游上岸的! 是要死了吗? 谁来救救她…… 正当她四肢拼命在水里扑腾,开始出现乏力迹象时,一双男性骨节分明的手,忽而用力拉住她的手臂,将顾南枝整个人往他的方向拉拽过去,人便稳稳地困顿在他宽敞结实的怀抱里。 可能由于那种窒息的恐惧感太过于强烈与深刻了,仍处于混沌状态的她,完全无法顾及男女之别,四肢拼命缠绕着他,死命拽住他,仿佛在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与紧贴。 俩人全身贴合得毫无缝隙。 气氛有些暧昧…… 池水的冲击力,将女人原本盘起的乌黑发丝全然冲散,正如海藻般漂浮在水面,其中,有几撮凌乱粘贴在女人白皙绝美的娇颜上,黑与白形成极致的对比差,画面有种无法形容的诱人与香甜。 男人瞧见,心间在发麻,非常自然地颤了颤,带着一种迷恋又贪婪的目光,温柔举起双手,将凌乱粘贴在女人脸颊上的几撮乌发,丝丝拂开。 女人四肢乏力,刚刚口又呛了水,整个人涣散脆弱得很,犹如一个即将要破碎的琉璃花樽,不停在咳嗽,喘着气,还不忘哀求他“求……求求你,别……别放手……不要放开我……” 说着说着,泪都流出来了。 男人闻言心神一跳,俊脸有所动容,揽住女人小蛮腰的大掌缓缓伸到后背,轻轻拍了两下,竟破天荒地放柔声线安抚她“别怕,水不深。” 顾南枝咳了许久,破碎的意识终于回归,她开始试着伸直两腿,用脚跟踮到池底,逐又站稳后,才惊吓地松开圈住傅既琛的两只手。 视线仍旧处于模糊状态,她不停地用力眨着酸涩疼痛的双眼,粗鲁举手拂落脸颊上的水珠后,终于缓慢看清面前男人那张眼眸含笑的俊脸。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男人毫不吝啬地赞美她,指尖在她的脖颈处细细流连着,所到之处充满色气,而后薄唇挨到她的耳垂边,非常暧昧地对她说了句“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诱人吗?” 说完,敛回笑意,借着水的浮力,又朝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目光如鹰一般犀利,正寸寸扫过她的细皮嫩肉,犹如猎人对猎物的志在必得,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顾南枝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两眼干瞪着他,怒气冲天朝他喊“傅既琛,你捉弄我!” 男人俊脸一闪而过的得意,毫不在意她的怒火,只是在问“你认为这是捉弄?”而后,剑眉扬起,语气夹带着暧昧,非常正经且自豪道“我倒认为是在调情。” 第101章 偷着玩 面对男人的嘲笑,顾南枝懒得再理会半分,她娇唇一抿,转过身去,只想快点走上岸边,离开这个地方。 可她忘记了,这里不是陆地,而是在水内。 水是具有浮力与阻力的,当人的双腿开始在水中移动时,水的密度比空气大,越是着急着离开,就越会使前进变得相当困难,惯性阻碍着人的身体动作。 浮力再次让她失去重心,她找不到可以支撑的平衡点,行走间,不懂水性的她,还没走出几步,便又一次笨拙滑倒,淹在水里。 水花一时四溅飞起,她双手用力猛朝水面拍呀拍,艰难喊了两声救命,过了好一会,仍未有人过来救她,当力气开始变得缓慢,挣扎的幅度越来越羸弱时,她混乱中,透过眼前扑腾的水花,模模糊糊看到男人的俊脸。 不知道傅既琛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明明就在自己一米之内,明明也已经看懂她眼神里的求救与无助,却并不游过来救她,只站定在池水里,用着冰一样的目光,冷冷睨着她,仿佛在欣赏着她这份垂死挣扎的惧怕。 她不懂! 他是不是就此要将她淹死在水里? 就这么恨她? 这是他对她的惩罚吗? 只因她甩了他两次,悄无声息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伤透了他的男性自尊心? 陆之柔果然说得没错! 男人果真最痛恨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 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她的…… 一时之间,内心无比恐惧,她的脑海开始逐渐出现意识涣散的局面,混沌纷杂中,她用着极小的细如蚊音,下意识说了句“哥哥,救我……” 说完,整个人便放弃所有的挣扎,身子虚脱朝池底沉下去。 正当她以为生命即将结束在此地时,忽而有一双厚实的大掌,带着水的浮力按住她的后脑勺,很快,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正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印在她的唇上,而后非常有技巧地撬开她紧密的牙关。 倏然,一道空气就这么输送进她体内。 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便发狠般用着全身所剩无几的力气拼命推开他,做出最后的垂死挣扎。 然而,男人反应比她还要迅速许多,在她挣扎的刹那,已有所动作,让她的上半身透过水的浮力毫无缝隙贴合过来,一只手缠绕着她的两臂,桎梏住她,而另外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只在他的掌中,只在他的唇下。 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身体已经失去所有能与之抗衡的资本,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了,就这么顺从地让他死死揽住她的腰肢,热情而享受地亲吻着她。 俩人在池中央吻了很久…… 男人是动情的,女人却已筋疲力尽,出现虚脱迷离的迹象,正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会因窒息而亡时,男人又游刃有余地结束这个吻,轻松抱着她往岸边游过去,后又将虚软脆弱的她从水中打横抱了起来。 这时,一直就站在角落边观望的好几个服务员,立即拿着干燥的浴巾朝男人递过去。 傅既琛面色沉着淡定,眼眸都没掀起,自然伸手接过,将其打开裹在湿漉漉的顾南枝身上,而后,又将她婀娜曼妙的躯体,连带着包裹住她的那条浴巾打横抱起,放在不远处休息区的一张躺椅上。 过了会,他又令人送来几条干燥的浴巾,正俯瞰着身,非常细心地,温柔地,专注地帮顾南枝擦拭着脸颊上的滴滴水珠,还有那头湿哒哒的亮泽乌发,似笑非笑安抚她颤抖的情绪“别怕,已经上了岸。” 时间在滴答滴答中流逝…… 顾南枝也已经一点一点缓过来,忽而惊身坐起,嗔意滋生,即刻扬起一只纤纤玉手,欲要朝男人拍打过去,甩给他一个巴掌。 男人反应非常迅速,轻轻松松就钳住她的手腕,嘴角还噙着刚才那抹笑,笑得有些玩味,调侃她“怎么?想打我?” “对!”她用着小鹿一样的清澈眸子,恶腾腾瞪他一眼。 男人却有些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笑着说“可惜,你打不到。”说着,顺带将她的手举至眼前,肆意的目光在手指间穿梭,真心赞美道“你手也很漂亮。” 顾南枝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跟他杠上了“谢谢!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男人见她脾性难驯,不再一言,逐渐加深看着她的目光,欲望在攀升,像是打量着一份即将送到嘴唇边的法式小甜点。 顾南枝看见惊了一惊,顷刻避开他的视线,岔开这种暧昧话题,含泪委屈道“哥哥你好过分,明知道我不会游泳,为何还要捉弄我?把我拉下水。” 男人闻言蹙拢起眉梢,将刚才帮她擦拭头发的浴巾,随意往自己头上肩上擦抹去,后又将其扔给一旁伸手过来接住的服务员,才不紧不慢回答她“不会难道不可以学吗?” 语气像在哄逗一个六岁孩童,是那般的敷衍与不在意。 他这样像在教吗? 顾南枝听后更气了,又看见他这个不痛不痒的表情,愈加怒火冲天,重重质问他“傅既琛,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已起身站定在她身旁,用着刀一样锐利的眼神俯瞰着她,亮声说道“我想怎样就怎样!” 她急了,立即告诉他“就算我不跟梁思睿在一起,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 听到这,男人忽而嗤笑一声,宽厚的手掌举至她下颌,轻松钳住她下巴,锐眸一眯,讥讽道“顾盼盼,你是不是还没睡醒?需不需要重新跳回泳池泡一下,好让头脑清醒清醒。”俊眉扬起,又非常漫不经心加了句“谁说要跟你在一起了?” 顾南枝都迷糊了,大嚷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越想越难受,慢慢就哭了,内心有些崩溃,哽咽控诉他“傅既琛,我承认自己那样对你是我的错,但是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你没权利那样对我!” 他眸光一沉,放开钳住她下巴的那只手,说“我没将你当成那种随便的女人。”而后心头一软,又缓慢帮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痕,看着她那双波光熠熠的水眸,柔情说道“我把你当成我心动的女人。” 她听后心乱如麻,继而心神一怵,慌忙搡开他的手,警告他“你现在是之柔姐姐的男朋友,请你自重!” 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自嘲笑了笑,痞里痞气俯瞰着她,理直气壮说道“那又怎样?谁规定一个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女人!”俊眉舒展,嘴角噙有一丝嘲弄的笑,又说“这方面,陆之柔可比你聪明得多了,想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向她请教一下。” “你……”她气到语噎,心里一个咯噔,忽而有些惧怕他,觉得面前这个人是那样的陌生,已经不是小时候由得她刁蛮任性的人了。 她不了解他了。 男人却毫不理会她的指责跟脾气,忽而粗鲁抓住她的细腕,将她一把扯过来,脸对着她的脸,如实告诉她“顾南枝,我这辈子只在你这里吃过亏,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来第二次,既然你不喜欢明着来,我们就暗着来,偷着玩,来些刺激的。”他把话停住,眸光渐黯,若有所思,后又重重朝她宣告道“你是我的!这辈子永远都别想离开我!” 说完,手一挥,又将她野蛮甩回躺椅上,朝后边服务员吩咐道“带顾小姐上去换衣服。” 第102章 应酬 傅既琛从泳池馆离开后,顾南枝被两个随从服务员带到七十一楼的一处总统套房。 一踏入大门口,仿佛置身于梦幻的宫殿之中,通体的气派与格调,所到之处无不是艺术殿堂的最好诠释,整体采用中欧复古怀旧风,果然是乔欣口中奢侈豪华的显着体现。 不过这些她都无暇顾及,胸腔抑压得厉害,带着一种无法述说的委屈与难过,还有湿溜溜的身子,垂头丧气走进浴室,只希望快点离开这个并不属于她的地方。 她用花洒简单将自己冲洗干净,裹着件白色浴袍出来后,发现外面竟然有一支专业造型团队在等着她,说是傅先生交代他们过来为她梳妆打扮的。 她听后峨眉一蹙,颇有不满,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想要干嘛?是在搞什么? 顾南枝忍下所有的脾气,淡淡说了句“不用。” 化妆师闻言却不肯走,将各类化妆产品与工具有条不紊摆放在梳妆台上,而后面露难色,恭敬向她叙述着“顾小姐,我们也只是听从吩咐,遵照领导安排办事,希望顾小姐不要为难我们。” 都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怎么办? 顾南枝没辙,转身又去翻包包里的手机,顷刻拨通傅既琛的电话号码。 可恶!他又不接! 她只好沉着张脸,无精打采坐到梳妆椅上,乏力说道“麻烦快一点,我等下还要赶回公司报到。” 化妆师偷偷瞄她一眼,嘴上说着是,心里完全不采纳她的意见,非常耗时又费心地在她那张绝美的娇颜上细细描绘着。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她屁股都要坐麻了,几乎都快要睡着了,化妆师才收拾着工具,毕恭毕敬朝她道“顾小姐,已经为您上好全妆了,麻烦您去更衣室换衣服。” 她不轻不重哦了声,原想着到浴室里,将那件上班穿的西装套裙拿出来烘干,穿回公司报到的,还未走出几步,又见门外有好几个工作人员进来,手上捧着几条用盒子封装的香奈儿经典小裙子,还有几盒卡地亚最新款的熠熠珠宝首饰来到她面前,没有任何一句废话,只恭敬说了句,是傅先生交代的,让她到更衣室换上。 而这一次,不若先前,顾南枝已完全失了脾气,没有询问,更没有抵抗,只飞快从工作人员手中,挑出一条相对比较简单日常的浅粉色小套裙,疾速朝更衣室跑去。 等她出来后,又是专人帮她佩戴珠宝首饰,又是专人帮她吹头发做造型,一套功夫下来,加上之前化妆的时间,都快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她不觉间瞄了墙壁桃木挂钟一眼,快五点了,现在赶回公司还来得及吗? 正当心情紧绷焦躁之际,傅既琛的电话掐时又掐点打过来,他问“都好了吗?” 她有些怒了,声音大了点“你到底想要干嘛?” 他淡淡轻哂的笑声从手机传来,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漫不经心说了句“下来五十一楼。”便自顾自挂断了线。 ??? 顾南枝真的要被这个男人气出脑血栓了,你好歹回答一下我问题啊!到底是要干嘛!我还要赶回公司打卡报到的! 没你那么清闲自在!!! 她拎着一个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小型戴妃包,鼓起两个粉嘟嘟的娇嫩腮帮子,气咻咻走入廊道的电梯厢里。 到了五十一楼,门外自动有人过来接引,她说“请问是不是顾小姐?” 顾南枝说“我是。” 紧接着,这个打扮得犹如乘机空姐般优雅得体的工作人员,便将她带到一间名为‘浮生若梦’的包厢。 里面热闹非凡,歌声绕梁。 几排沙发上,男男女女亲密搂抱在一块唱歌热吻,男的大多西装领带,女的则妆容精致艳丽,一个个身着价格不菲的大牌礼服裙。 不远处还开了几张麻将桌,一群男人正凑在一起抽烟打牌,身旁都有佳丽美女相陪,除了傅既琛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顾南枝一进门就看到他,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带半开,黑色西装被他随意搭在后面,模样看上去似乎是刚刚应酬完,接着过来这边消遣玩乐的。 为顾南枝带路的美女公关小姐,在开门后就直接往傅既琛走去,凹凸有致的身材优雅俯身至他耳垂边,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他立即侧过头,朝大门前站定的顾南枝淡漠轻瞥一眼,将指缝中夹着的香烟掐灭在服务员为他端来的烟灰缸后,才朝顾南枝勾了勾手,示意让她过去。 顾南枝原就天生丽质,再经过专业团队这么一番精心装扮,曼妙身段窈窕尽显,脖颈处佩戴着的钻石项链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冰肌玉骨,一双水眸波光盈盈又含情脉脉,一进场,顷刻吸引包厢所有人的目光。 女人们眼中夹带着好奇与些许愕然之色,男士们则一个个两眼冒起青光,猎艳的欲望不言而喻。 远处坐在牌桌上的傅既琛,见她还愣怔站在门口,并未走向他,稍显不悦,不觉间加重蹙眉的力道,用不耐的眼神警告她的婆婆妈妈。 她远远瞧见,心头有些发怵,又非常生气,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在搞什么?是让她过来陪应酬吗?她没干过这种事,更不知道待会要怎么做? 唱歌? 跳舞? 挡酒? 陪笑? 陪玩? …… 全都是她不擅长的。 她越发搞不懂他了! 她缓了一缓,面色沉静淡然,其实心里怯懦彷徨得很,姿态稍显紧绷,慢步朝他走了过去。 傅既琛牌桌上所有人见到她,立即停住拿牌的手,男男女女诧异的眼神齐刷刷飞向她。 唯独傅既琛面色沉着依旧,并没有看向她,只是专注瞧着手中牌,淡淡吩咐道“帮我摸牌。” 她有些狐惑,蹙起黛眉,垂眸对他说“我不懂这个。” 傅既琛用着慵懒的音色,耐心告诉她“摸牌而已,不用懂。” 她粉唇稍抿,极为不愿,但又顾及着这么多人在,不想拂他面子,便又乖乖弯下腰去帮他摸牌。 其中,牌桌上有人好奇,带着一抹惊艳色,问“傅总,这位小姐还挺面生的,是新请来的秘书吗?今天怎么不见乔秘书过来?” 一时,磕磕碰碰响的牌桌又静了片刻,眼神从顾南枝脸上急转到傅既琛身上。 男人闻言却并不回话,只是在笑,勾唇轻轻笑,明明是轻松闲散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情绪外露,让人难以参透半分。 他是要将这个问题抛给她来作答吗? 这样猜来猜去还真令人抓狂! 要怎么说? 这个问题…… 她要如何介绍自己?心下嘀咕一瞬,就如实说吧!眼前这些人看上去像是大公司的老总,还有些政府官员什么的。 这个男人应该是让自己过来陪他应酬的。 于是,勾起一缕职业般的微笑,对着刚才问话的中年男人,非常大方得体说“您好!我是乔秘书的助理,乔秘书今天刚好有事,让我过来接应一下。” 话音刚落,侧旁看牌的男人顷刻发出一丝低沉的笑,如若不是她与他靠得近,根本听不到。 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回答不对吗? 她猜不到男人的意思,继而困惑不已,于是侧过头去看他,可男人眸目半垂,情绪隐藏在黑暗里,她无法窥知一二。 正当她摸完第一支牌,准备站起身之际,侧旁看牌的男人忽而错了错椅子,臂膀一伸,便轻轻松松将她揽入怀里。 面对她惊愕的眼神,男人却是波澜不惊,左手仍在打着牌,唇却凑到她的耳边,非常漫不经心叼了下她的耳垂,又非常暧昧朝她说了句“顾助理还真会开玩笑。” 第103章 你适合被人圈养 顾南枝坐在他的两膝,娇颜一片粉红色,犹如一个即将摘下树梢的水蜜桃,香甜透着诱人的柔软。 可她的身体僵硬紧绷得明显,正睁大两只水汪汪的黑瞳,愕然盯向男人。 心骤然就加快了,疾速攀升至顶点,像是随时都要蹦出地面似的彷徨与羞耻。 搞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礼义廉耻之心! 这里四面八方全都是人,她一个助理坐在老板怀里,还被他用唇去叼住耳垂,会让看客们怎么想? 果然,牌桌暧昧的话题即刻冲入她的耳膜,刚才那个中年官员,刹那心神意会,似笑非笑对着傅既琛说了句“原来是傅总的红颜知己,失敬失敬!刚才是我问得唐突了,希望顾小姐别介意。”话音落,便又非常人情世故般,转头吩咐一旁服务员去开两瓶轩尼诗过来,说要给傅既琛敬酒赔礼。 官员放低的姿态瞬间让牌桌重新热闹起来,大家开始互相调侃,玩笑也随之越开越大,甚至还带着点肉欲般的少儿不宜。 傅既琛静静听着他们那些有荤没素的闲谈,并不搭腔,也不入心,只薄唇轻轻勾起,看似心情大好的模样,非常厚脸皮朝顾南枝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继续为他抓牌。 她坐在他的怀里,两耳没个清净,听着牌桌上那些男人们没轻没重的黄色腔调,一时心生厌恶,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对于傅既琛这番轻佻举动,更是又羞又气,倘若是以往,她早就推开他八百遍了,但是,她柔软的心底对这个男人埋藏着深深的一缕情愫,她不忍心这么做。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不想伤害他的男性自尊心,她决定给他这个面子。 于是,便又快速调节自己的情绪,咽下那股怄气,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探出身去抓牌。 可她忘了,自己穿着条上下两件套的粉色小裙子,抬手间,拉扯的衣裙勾勒出她成熟女人最好的曲线,上衣的微掀,更是露出她那如二月杨柳般的纤细小蛮腰。 这种不经意的撩拨最为致命。 不知不觉中,牌桌上几个男人顷刻被她吸引住目光,偷偷把眼睛往她那飘去。 女人毫不知情,依旧在探身抓牌。 可男人锐眼如鹰,已经看出个端倪。 剑眉微微蹙拧起,正揭示着他的不悦,心头更是一阵又一阵的温怒增生。 旋即,他想也不曾想,手掌紧紧扣住女人微露的纤腰,即时将摸牌的女人重新拉回身边,再次将她摁坐在大腿上。 顾南枝深感不解,侧过眸去问他“怎么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眸光渐黯一层,平静道“乖乖坐这里看着就好。” 说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又从顾南枝手中抽出那张新摸过来的牌,看也不看,“哒”一声,就这么把牌随手打了出去。 象牙制成的麻将牌用力磕在桌子上,发出的这一声闷响,听得人心一阵阵发麻。 因为,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是一阵刻意为之的声音。 有人在宣告主权,发泄怒火! 气氛有些不对劲…… 原本热闹哄哄的牌局就这么轰然静塌下来。 能坐在这里打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心细的主,即便是个粗人,也是粗中有细。 牌桌上,除了当事人顾南枝以外,几乎全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几个偷瞄的男人,眼睛立马规矩起来,心神微怵,暗想美色使人心盲啊!正惴惴想着接下来该当如何打圆场? 一旁几个陪同美女则看得心花怒放,偷笑着想,这种事越闹越大才好呢。 谁让你们糟老头不守男德! 停牌之际,门外刚好走入一个美女公关,她快步来到傅既琛旁边,神色有些匆忙,正微屈着身,头稍低,毕恭毕敬向他禀告道“傅总,辜处长刚到,正在六十六楼等着您。” 傅既琛闻言淡淡“嗯”了声,已收拢住情绪,垂下眸去看怀中清香扑鼻的小女人,问“饿不饿?”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顾南枝确实有些饿了。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肚腹,嘟囔说了句“有一点点。” 男人瞧着她这个毫不做作的模样,不觉掀唇浅笑,刚才的气也消了大半,好心情朝侧端一张麻将桌打了个响指,立即就有人小跑过来接下他的牌架。 他仿若无事般,向牌桌的几名政府官员以及公司老总客套打过招呼后,便带着顾南枝起身离桌。 快要走到包厢门口时,有几个等着跟他攀爬关系的中年男人,火速跑过来找他寒暄问好,他瞧见也不恼,不疾不徐停住脚步,非常谦逊地一一回应着他们的话,大概聊了五六个分钟,他不经意瞟了眼侧旁闷闷站着的顾南枝,后又瞄了眼腕表,才抱歉说了句“赶时间,下次再谈。”便又带着顾南枝离开这间‘浮生若梦’。 顾南枝乖巧跟在他身后,心神没个安宁,总是有一下没一下在跳,也不知道现在是要去哪里?这样猜来猜去真没意思! 刚刚他问她是否饿了。 是要去吃饭吗? 两个人的烛光晚餐?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你是出来陪他应酬的! 越想越狐惑,走进电梯后,她非常直白开口,问“你今天是让我过来陪你应酬的吗?” 男人听闻,按下电梯关门键的手忽而顿住,转眸看向她,非常认真说“你不适合出来应酬。” 这是什么话? 那他叫她出来是要干嘛? 她火爆的脾气越攒越多,抬起下巴,蹙眉朝他挑衅道“那我适合干什么?” 男人双手插进裤兜里,意态轻松闲散,并没有去看她,只是懒懒说“你适合被人圈养。” ??? 这又是什么话! 她有一瞬的懵逼,一瞬之后即刻反应过来,有羞有怒,抬眸嗔他一眼,不想逐他的意,警告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即便是养,也不是你傅既琛来养。” 男人剑眉微扬起,听后却没有丝毫恼怒之意,只倨傲朝她宣告道“如果我说要养,就没人敢抢在我之先!” 她的心房瞬间就跳起,是那种小鹿乱撞般的蠢蠢悸动,顷刻避开他犀利的眸光,垂眸驳斥他“傅既琛,你太过于自信了!过满则溢,有时候自信多了就是狂傲。” 男人闻言嗤笑一声,并不跟她掰扯那句狂傲,只用迷人的声线循循诱导她“你可以试试,看我这是自信?还是狂傲?” 说罢,伸出一只厚实的大掌,牢牢抓住她的细腕,将她那只小嫩手缓缓往自己硬朗的胸膛抚摸去。 第104章 今晚试试 电梯仍在徐徐往上升,幽闭的空间无处可逃,困顿让人心头一阵一阵发麻。 她纤细的五指在触碰到男人坚硬温暖的胸膛后,顷刻似火般灼热燃烧,又用力又心虚抽回自己的小手,气息明显增乱,从里到外都羞涩无比,继而思维飘散繁杂,冷声就给他扣了顶罪帽子“傅总,电梯里有监控,还请你自重!别行淫秽之事。” 可心却因刚才那份触摸而悸动不已,后又情愫泛滥,甚至有点渴望。 她鄙视这个口不对心的自己! 男人对于她的责备不急也不恼,闻言只是讥笑一声,顺着她的话,继续没个正经调戏她“你的意思是……如果这里没监控,你就允许我对你行淫秽之事,对吗?” “你……” 她听后脑海里快速浮现出,这个男人刚才在游泳池赤裸的上半身,又羞又怒,气得要死,顷刻鼓起两个粉嫩腮帮子,恶腾腾瞪男人一眼。 可底下的脚却下意识生了怯,非常没气势朝后退了一小步,后又侧过头并不回答男人的步步逼问。 只默默在心里千祷万祷,希望电梯能快点升达六十六楼,摆脱这个男人。 傅既琛却不肯放过她,继续乘胜追击! 在看到她耳垂边因刚才抚摸他胸腔而升起的一抹嫣红色,便有所感触,平静问“顾盼盼,你明明就对我有感觉,为何不认?”锐眸一眯,眸光逐步转冷,凉薄说道“你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她听后耳边嗡一声闷响,整个人都乱了,泪在心田急打着转,她真的好讨厌被他看低的这种感觉。 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于是,倔强反驳道“我……谁说我对你有感觉的!傅既琛,你不要太自恋,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不用你来强加评判答案,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以后再也不会说了,你给我听好,我对你没任何感觉,你死了这条心吧!”顷刻别过头,避开他的打量,两手却捏得死紧死紧的。 男人垂眸看着冷若冰霜的女人,心间在滴血,俊脸却淡定无波,仿佛一滩湖水从未起丝毫涟漪,也不曾受过一丁点伤害。 “是吗……”他问,却并不期待答案。 静默间一刻都不到,忽而扬起一只厚实的大掌,稳稳扣住侧旁女人的柳腰,将她曼妙婀娜的身体,压迫性往电梯后角落逼去,待至女人整个后半身挨到电梯后背的一封冰冷双面镜后,仍不满足,又非常有技巧般,恰到好处般,一击即中! 将自己宽阔结实的男性躯体,豹子一样欺负上去。 坚硬挨着柔软,暧昧肆意滋生…… 男人性感的声线在上方循循诱导,问“那么……现在有没有感觉?” 女人即刻羞红住两腮,下意识抬头瞥了眼监控位置,眼眶逐渐红润闪烁,开始语无伦次“你……无耻……不要在这里……快点放开我!” 说着,就弯起手肘去搡开他,可男人尽在掌握中,在她有所动作之际,已桎梏住她纤细的手腕。 姿势更加暧昧了…… 男人在电梯双面镜中,将彼此姿势收归眸底,愈加欲念丛生。 再加上女人的这阵软糯警告音,听得他心间更是一颤是一颤,他喜欢这种掌控她的感觉,便想也不想,心情大好低下头,一点预兆都没有,突然又叼住她火红的耳珠子,让她跟他的心同样迷乱。 “顾盼盼,你从小到大都有一个好习惯,就是每次害羞时,都是最先红住耳朵,从未变过!” 他扯开唇边笑,淡淡的柔情浮上眼眸,忽而话锋一转,瞳仁里的欲望逐步在攀升,薄唇便贴近她的耳垂边,非常邪魅说了句“有没有感觉,不是你嘴上说说就完事,身体最诚实,我们今晚试试就知道结果。” 话音落,电梯恰时又恰点叮一声脆响,梯门缓缓开启。 男人由始至终都是收放自如的,不觉间已敛回眸中所有情绪,非常有风度地松开女人的细腕,却又非常没风度地转身离开,自顾自走出电梯门。 独留女人在电梯里惊魂不定! 他刚刚说什么? 今晚试试? 试什么? 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她魂魄归位,立马回神,箭一样追赶出去,朝他清贵颀长的背影大叫一声“傅既琛!” 待至男人转过身,不咸不淡看着她时,她突然又不敢问了。 只怯懦岔开话题,小声说“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男人说“去了就知道。” 她再也受不了这种猜来猜去的不确定,迫切需要知道答案的她,小孩子撒泼一样朝他吼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去!”冷哼一声,水眸盈盈闪亮,委屈控诉他“我不要再听你们男人开黄腔!” 傅既琛闻言先是一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垂眸轻轻笑,信步走向她后,耐心说道“傻瓜!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让你听黄腔?放心,只是跟老朋友叙叙旧,你去了就知道,别害怕。”说着,厚实的大掌已裹住她柔美的小纤手,自然牵着她往一间名曰‘庄周梦蝶’的包间走去。 门口有两个领带打着蝴蝶结的服务员在专门把守着,见到他,先是颔首恭敬唤了声“傅总”,后又说了句“辜处长正在里面等着您”,才利落为他打开房门。 里面,鞋底踩地有回音,竟比顾南枝先前见到的包间还要大上两三倍。 甚至是四五倍! 入眼就是一个巨大的卡拉ok厅,隔壁是一处品酒吧台,再里面摆放着一张超级大的圆形转盘桌,似乎是一处用餐区,紧接着,后面露天口竟然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造山水观赏鱼池…… 更别说电影放映室、独立休息spa中心、棋牌桌、麻将桌、游泳池等等这些娱乐设施了。 每一处都是一个独立空间,小型包间。 她的瞳仁不觉间颤了颤,有些怯怕,扯着傅既琛的衣袖不肯走,嘟嘴不满问“到底要见谁?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男人没理会她的小情绪,继续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处品酒区,在廊道里走了大概有三分钟,才走到用餐区域。 一张大概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圆形豪华餐桌最先映入眼帘,在后面挨着的茶厅室里,一对男女亲密坐在沙发上,似乎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女的顾南枝不认识,男的却是知根知底。 是辜易行。 怪不得哥哥死活不告诉她要来见何人,原来,是怕她知道后不肯过来见。 哥哥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怎么了?南枝,易行哥哥都不认识了?我只是长大了,又没衰老,见到我都不会叫了?”辜易行牵着身旁那个美丽又知性的女人,徐步走到顾南枝面前,点点她的小脑袋,笑容可掬提醒她“你如果说不记得我,我可就要伤心了。” 实话实说,顾南枝对于傅既琛这几个童年发小见得并不多,每次都是跟他回军区大院才见上那么一两回,自然称不上熟悉,如若不是依附着傅既琛这层关系,她跟他这几个发小只是个陌上人。 再加上她后来在德国甩他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她自知理亏,深知这些发小看她不顺眼,对她更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不会喜欢她。 想必,辜易行也只是看在哥哥的面上才会对她这般亲切吧。 相聚中,她只觉得尴尬无比,怯意滋生,不去叫易行哥哥,反而礼貌唤了句“辜处长,您好!好久不见了。” 因为,她回国后,曾听杨奶奶提到过,说辜易行今年在某电总局刚升了处级干部。 第105章 叙旧 这一声客套而疏远的辜处长,听得眼前一对情侣莫名一愣是一愣,倒是傅既琛面色如常,似乎早料到她的脾性,也不勉强她改口叫易行哥哥,只淡淡定定为她作介绍。 原来眼前人是辜易行的女朋友,俩人从大学时就开始交往,父亲从政,母亲是一所名牌大学的教授,现在正在投行担任投资经理,负责企业融资,资产并购重组这些业务。 那女人眸目犹如一湾泉水般恬静无波,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又阅历丰富的知识分子,她从容伸出一只手,朝顾南枝热情说道“你好!我叫关佳宜,你可以叫我佳宜姐,很高兴认识你。” 顾南枝速瞟侧旁男人一眼,才回握住她的手,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却笑得极其不自然,道“你好!我叫顾南枝,我是傅既……”说到这,她粉唇打起嗦,忽而就把话给停住。 那句妹妹快要脱口而出的刹那,她竟有些生怯了,其实,更多的是自卑。 她清醒知道他俩不是同一水平线的人,她没资格做他的妹妹。 于是,立马转口,说“我是傅总的助理,很高兴认……” 话还未说完,侧旁男人顷刻黑了张脸,俊眸一沉,冷声警告道“你是我什么?你再说一遍!” 声音虽不大,却将顾南枝说话的声线给绝对压制住。 室内静了有片刻,气氛诡异逐步在升级…… 一时,三个人的视线全往顾南枝身上搁去,眼神夹带着期盼,都望着她能改口。 因为这里,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出傅既琛口吻的不悦,其中,顾南枝也听到了,却紧抿住下唇线,死活不肯改口,只顷刻避开男人刀一样锐利的目光,倔强选择沉默。 暗想,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又没讲错,她确实是他的助理啊! 斜对面看着的辜易行见状,眉头稍拧,立即递给关佳宜一个眼神,示意让她暖场。 关佳宜虽然性格内敛,没陆之柔大方吃得开,但本质上跟陆之柔一样,都是个四面玲珑的主,大概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辜易行详细叙说过,浅薄知晓俩人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倒也没傻乎乎追问下去,而是笑开了嘴,知情识趣将顾南枝还未说完的话给圆过去。 旋即,又以吃饭的人还未到齐为借口,热情拉着顾南枝的手,把她带到露天台的一处观赏鱼池投喂锦鲤去。 这下总算将俩个针锋相对的主,给暂时性隔开,避免一场炮火连天日。 而剩下的两位男士,则坐到茶厅室的一张沙发上,谈论些关于债权债股工作上面的内容。 话毕,辜易行斜瞟了眼露天台那两个倩丽的身影,搁下手中茶杯,朝傅既琛调侃道“我以前怎么没瞧出你是个痴情种,就这么喜欢?过这么多年都不肯放手?” 男人闻言敛眸笑了笑,随意掐灭手中香烟,矫健的身体朝后倚去,两手抱住后脑勺没个正经答“我能有什么办法?大脑说不可以,但手却不听话。”而后闭阖眼睛揉按着眉心,淡淡的疲倦浮上面容,颇有些无奈,自嘲说道“感情这种事还真烦人。”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包厢用餐区陆陆续续走入其他人。 高舒朗带着老婆于菲菲。 赵彻带了三个电影学院的漂亮妹子。 剩余的豪门公子哥,名媛闺秀女,全都是同一个阶级,同一圈子玩的人。 也全都是顾南枝不认识的。 也不知道傅既琛是忘了,还是在发脾气,包厢里来来往往走入这么多人,他竟一个都不为自己介绍,就这么将自己晾在一旁,任由她自给自足,自生自灭…… 她负面的小情小绪点滴在增加,又开始委屈了。 这个男人是想怎样? 明明是他强行将自己带过来叙旧的,她又没答应,他还好意思生气?还好意思给她甩冷脸了? 小气的男人给我滚! 她越想越心塞,跟赵彻他们几个熟人互相打过照面后,便像他那样,冷着张脸坐到沙发一角,托腮缄默不语。 就这么远远瞧去,拽气冲上天,宛如一朵摇曳在寒风中的孤傲玫瑰,美丽是美丽,就是浑身带着刺,气质太过于清冷,不大好套近乎。 幸好高舒朗老婆从小就认识她,一进场就热情如火拥抱她,快到入席就坐时,顾南枝倒也不至于局促不安,尴尬怯场。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漂亮了,我记得你出国前还是圆圆敦敦的傻样,现在少说也是站西施行列排去了,菲菲姐就没你自律,你看,在国外待习惯了,人容易废,肚腩都飙出来了!”说着,毫不做作掐出自己肚脐上些许的赘肉,笑声朗朗。 而后,又半捂住嘴,凑近顾南枝耳垂边,八卦好奇问“你跟既琛和好了吗?我怎么没听舒朗提过这事?你俩又重新在一起了?” 她听后全身僵住,立即否认道“不是,没和好。”旋即,又机警岔开话题,逐道“菲菲姐,你前几年结婚时,我还在德国上学,没能赶回来喝你喜酒,实在抱歉!我会重新把份子钱给补上的。” “补什么!你还惦记起这个?这种事有什么好补的……”于菲菲朝她摆摆手,续又道“你缺的那份早就有人帮你给补齐了。” 说着,两手摁住她圆圆的小脑袋瓜子,将顾南枝的视线慢慢转,转移至傅既琛身上,倾下身来,非常暧昧说了句“看见了吗?就是那个男人帮你补上的,你还给他就好啦!” 顾南枝水眸一闪,鼻子就酸了,看着人群中侃侃而谈的他,没再说话。 家长里短絮叨好一阵,服务员开始进来摆盘上菜。 这里的女眷,顾南枝只认识于菲菲一个,她起身后,便主动牵住于菲菲的手,原是想跟着她凑一块吃完这顿饭立即回家的。 谁料,还没走出几步,于菲菲便毫不客气搡开她的手,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说“南枝,你该不会真想跟我坐一起吧?你菲菲姐可是个有老公的主,不陪老公坐,老公会吃醋的。”她停住话,后又朝傅既琛侧旁空着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咧嘴笑“再说……你的好哥哥还在等着你呢!你可别祸害菲菲姐啊。” 她听后立马就呆住,目送着走远的于菲菲,没敢再跟上去。 眼睛巡视一圈周遭,有些怯懦。 确实!这里一厅室坐着的人,她好像就真的只跟那个男人最熟悉了,不跟他坐,还能跟谁坐?于是,深吸一口气,便又厚着脸皮,小心翼翼走回他身边。 问也不问,直接坐下。 第106章 真心话大冒险 相聚甚欢的圆桌上,男人们高谈阔论,个个都在谈论些关于市场投资策略,政策对行情的作用,以及地产开发,股权抛售,近期股市走向,还有美元汇率波动对全球经济的影响。 期间,女眷们偶尔也会搭上那么一两句,不过,很快又转移到下一个话题,还不忘抱怨道“你们男人到底有完没完!就连吃个饭也要谈公事,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说着就跟他们男人岔开话题,自由闲聊些娱乐八卦,美容美发,珠宝服饰,三姑六婆……这些芝麻绿豆,完全不用过脑子的轻松消遣乐事。 融洽的氛围里,在这个过程中,傅既琛竟从头到尾都没理她,只将她晾在一旁,不管也不顾。 这么一顿饭下来,任由顾南枝吃了再多山珍海味,也食之无味。 她只觉得味觉失灵,吃什么都是酸酸涩涩的味道。 临近散场时分,赵彻带起头,提议要到隔壁厅室唱歌喝酒,喝个尽兴,喝到醉。 而后,陆续有人附和加入。 最后,竟然一群人开始起哄,不醉不归! 顾南枝又不会唱歌,更不会喝酒,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于是,她放下身段,凑到他耳垂边,轻轻说“我明天还要上班,你让人送我回去。” 这时静默在旁,一直冷着张脸的男人忽而嗤笑一声,揶揄她“你还真是个三好员工!这个时候还惦记着明天要上班,要不要我年终总结大会颁个‘集团十大最杰出好员工’给你发个朋友圈炫耀炫耀?” 她一时噎住,赌气跟他杠上了“我不管,你不让人送,我就自己打车走!”说着,就真的把手机塞进包包里,准备起身离桌。 男人瞧见却稳坐如泰山,脸上没有泄露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可那双逐渐阴鸷的眸子,正揭示着他的不悦。 他扯开唇边,闲闲说“我劝你最好不要走,不然……后果自负。” “什么后果?”她蹙起黛眉问。 男人闻言却高冷如鹰隼,根本不鸟她。 顾南枝隐隐觉得自己被他拿捏住了,生气道“你在威胁我?” 傅既琛却吊儿郎当说“是啊!不行吗?谁让你是我助理。” 顷刻,她头顶有无数只乌鸦在盘旋飞过。 …… 搞什么?说这么重的话,原来还在为刚才那件事怄气。 说助理不好吗?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现在,他将自己带来这种携同伴侣出席的私人聚餐是想要干嘛? 不说助理,难道说情人吗? 他是个男人倒是无所谓,可她还要脸! “我不喜欢小气的男人!”她瞥过眸,冷冽飕飕指责他。 傅既琛却轻哂一声,完全不在意的她的态度,只面无表情说“管你喜不喜欢,反正你怎么都是我的!” “你……” 她冷哼一声,立即侧过眸不去看这个男人。 眼不见为净! 心,却是越来越沉重。 她觉得自己早晚要被这个男人给活活气死! 这种没皮没脸的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他不害臊吗?还说得那般风轻云淡。 * 晚上九点多,夜场预热才刚刚开始…… 大伙在卡拉ok厅唱歌唱到五音不全,后又转场去到隔壁的品酒室。 灯光昏瑟,气氛被渲染得极好,又暧昧又炙热,简直就是男女情愫交织泛滥的重灾区。 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一个个手上端着瓶价值不菲的洋酒,鱼贯而入。 红的,白的,黄的……各色酒类摆满一桌。 圆形桌面上还放了许许多多空着的透明酒杯,还有几颗色子,跟摇骰子的骰盅。 由于俩人刚刚还在闹脾气,顾南枝这次没有主动坐到他身边去,而是选择跟他隔开,坐在圆桌的两端。 于菲菲是个眼尖的主,大概已经看出个端倪,大姐姐一贯菩萨心肠热,不忍心让小妹妹独只落单,便又主动提议跟顾南枝坐到一块去。 顾南枝见状心头暖了一暖。 傅既琛原就长相英俊,再加上财富地位傍身,自然不缺投怀送抱的美女。 他身边坐着好几个俏丽女郎,几乎清一色的集团老总千金,后面还站着两个他读大学时结交认识的女同学,听闻菲菲姐说,那两个女同学还曾主动追求过他,每天变换着花样追,在学校闹得人尽皆知,当年可谓轰动一时。 顾南枝不经意间抬眸,淡淡轻瞥对面男人一眼。 他脱了西装外套和领带,身上只穿着件白色衬衫,上面那两颗扣子被他随意解开,袖子也卷到手肘处,露出他腕骨节佩戴的男士机械表,看似漫不经心,却莫名性感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全场的聚焦点。 其中隔壁左右挨着他的两位女士,还时不时向他献殷勤,刻意摆动着上半身,好让那片柔软轻轻揩过他结实的臂膀。 顾南枝在对面瞧见心里吃味得紧,心头一阵一阵收缩着,说不难受那也是句假话,她知道这是吃醋的情绪,可她面部表情却控制得非常出色,根本没让负面情绪外泄,笑得魅惑又勾人,还热情跟菲菲姐搂搂抱抱,跟身旁几个陌生男士互相唠嗑着。 这个世界需要伪装。 不去看就不会难受。 她才不让这个男人发现一丁点端倪呢! 不然,他等下又要厚着脸皮说她对他有感觉了。 酒水喝到中途,突然有人提议“趁着今晚人多,不如我们大家来玩一次 truth or dare(真心话大冒险)。”说着,又让门口站着的几个随从服务员再拿几瓶洋酒过来。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游戏,老不老套啊!”赵彻举起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满嘴的嘲笑“这些玩意都是我高中时代玩剩的东西,能不能来点新鲜刺激的?” 席间有人非常感兴趣,赶紧附和道“哪里老套了?经典永流传你懂不懂!越是老套的游戏就越是经典,玩起来才会意犹未尽。”而后话锋一转,阴阳怪气道“再说,又是真心话,又是大冒险,多好的机会啊!我就不信你们在场的一个两个都没有秘密,就那么清高!大家真的就活得坦坦荡荡?”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喧嚣的酒厅旋即静谧下来。 大伙心乱如丝,继而开始蠢蠢欲动! 第107章 午后的初吻 “真心话大冒险”。 顾名思义就是你有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的权利。 游戏非常简单粗暴,只要圆桌上的空酒瓶开始转动,瓶口无论转到哪个方向,被指的那个人就要出来接受惩罚。 原本传统定下的游戏规则是,无论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接受惩罚的人必须先来上一杯烈酒。 但是,在场的男士们都非常体贴绅士,体恤到女人们的不容易,便剔除这个规矩,要求凡是女人接受惩罚,如果选择真心话就不用喝酒,如果选择大冒险则需敬一杯。 但无论是谁,只要被惩罚者选择一次真心话,在场所有男士都要自罚一杯洋酒。 众人开始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吆喝着别废话,快一点将游戏开始下去。 特别是今晚有目标的单身男男女女,窥探对方的心都快要溢出眼珠子了。 “开始了,开始了!”赵彻拎着个空酒瓶走过来,朝大伙激动吹了个口哨,便将空荡荡的酒瓶放在大理石纹路的台桌上,又说了句“这次真的要开始啦!” 待至所有人静塌下来,双手紧捂住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空瓶随之开始在圆桌上高速旋转起来。 …… 会是谁呢?谁是今晚第一个接受惩罚的人? 一声口哨吹起,随后又有人打起一个响指,瓶口直直转动到赵彻面前。 “赵彻,赵彻!选选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众人嚷得起劲,全体拍掌吆喝指向他。 “哦卖噶!竟然打头阵,我今晚怎么就辣么倒霉了。”赵彻痛苦抱头,被众人推搡着站起身。 期间有人吹哨激动嚷道“选大冒险!” 紧接着又有人附和说“对对对!选大冒险,没人想知道你的秘密。” 赵彻偏不逐大伙意,犟牛一样道“我选真心话。” 而后一阵吹嘘喝倒彩的声音响起,有人扬声问“谁?谁先来问?” “我来!”清亮的嗓音从顾南枝隔壁响起。 于菲菲顺手叉了块哈密瓜放进嘴里,快速举起手要提问。 赵彻看见提问人是于菲菲,先前压在胸腔喘不过气的大石顷刻松懈下来,先给于菲菲眨去一个魅力四射的‘winking’,后又递给于菲菲一个亲切熟稔的小样眼神,似乎在提示她“菲菲,我们俩从小一个军区大院长大,关系最铁了,你可要好好照看小哥我哦!” 哪料!真性情的于菲菲一语惊人,竟来盘大的,问“初夜什么时候?” 赵彻都还未答,众人已经笑咧了嘴,围坐在他身边那三个电影学院的漂亮妹子更是又羞又好奇。 都十分期待这个初夜! 一上来就这么没底线,赵彻真的要被于菲菲给气死了,立即瞪她一眼,转而又怒极看向高舒朗,用眼神警告他“管好你老婆!” 高舒朗无所谓耸了耸肩,像在说“别看我,我可管不了她!” 赵彻平日里看起来放荡不羁,说起这种事竟然立马红了脖子,磨磨唧唧好一阵,才摸着鼻头,小声说“就……二十岁。” 酒厅静过之后,又是一阵吹嘘声。 大伙似乎都有些失望,有人啧啧不敢相信“居然成年了!到底是不是真的?赵彻,你没撒谎吧?” 赵彻懒得理会他们的调侃,自罚一杯后,便坐回原来的位置,又干瞪于菲菲一眼,似乎等着要报仇。 于菲菲瞧见,挑衅性将手搭在顾南枝肩上,笑得响亮又开怀,根本不care他。 瓶口接着转…… 下一个转到关佳宜。 关佳宜性格比较内敛,又经过先前一轮于菲菲的炸裂性提问,害怕被当众问到这种私密事,便自罚一杯,说“我选大冒险。” 原本大冒险这个游戏,非常适合男士们揩女士们的油,但是大伙顾及关佳宜是个有男朋友的主,便放她一马,随口说了句“就找在场一位男士跳一支舞吧!” 关佳宜看都不看,自然牵起侧旁辜易行的手,徐徐朝舞台中央走去。 一舞毕,游戏继续进行下去。 期间有好多人都被转到,就连菲菲姐也未能幸免,气氛high到爆! 看来大伙们都活得不够坦荡,真心话与大冒险竟然二八开,大多数都选择大冒险,真心话被搁置得毫无存在感。 其中有人被索吻,有人被索爱,各种超越下线的事频频发生…… 一个个都喝上头,嗨起来也不管不顾。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傅既琛与顾南枝竟神奇般都没中过。 两人像是这场游戏的观察者,游离散漫,从头到尾都未参与进去,赵彻一个晚上都被转中十二次了,他俩竟一次都没中过! 这不公平啊…… 果然,命运女神不会永远只眷顾一个人,该来的总是要来。 说时迟那时快,瓶口稳稳当当对准顾南枝。 “wow……”等了一整晚,终于等到顾南枝了! 全场立即沸腾起来,好多人都在嗷嗷大叫,还有人拍起桌子跳舞,口哨都吹了好几个。 由于饭前时间,傅既琛并未向众人介绍过顾南枝,又见她面生,跟于菲菲最熟络,导致大伙都误以为她是于菲菲带过来的人。 没有男朋友的主自然无所顾忌。 玩笑开起来也更能放得开! 今晚在场第一次见她的男士个个两眼冒起青光,都盼望着顾南枝能选择大冒险,这种天上掉下来的艳福,恨不得自己是被她抽到的幸运儿。 于菲菲心机瞟了对面傅既琛一眼,又递给顾南枝一个复杂的眼神,像在告诉她“没望了!没人救你了,你今晚自求多福吧!” 她条件反射般朝对面看去,只见傅既琛在静静瞧着她,眸底不起丝毫波澜,似乎不准备救场。 她粉唇一抿,心底发凉,侧过眸去,薄怒说了句“真心话!” 这里所有人除了傅既琛,没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对酒精过敏,既然他不提,她就自我拯救。 看来只能选择真心话了。 而刚才还在兴奋吆喝的男士们,在听到她这句真心话后,瞬间静了下来,眼神充满失望,像是觉得自己错失一片油田的机遇。 不过,在场这些女士们反倒对她的私密事都挺好奇的,长这么漂亮,诱惑肯定多,情史自然不在话下。 于是,坐在傅既琛身旁的一个女人最先站起身问话。 她优雅将手中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朝顾南枝抬了抬下巴,眉眼写满高傲,有些瞧不起人,挑衅问“你初吻是什么时候?” 旋即,酒厅又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朝顾南枝飞去。 全都在好奇这个答案。 顾南枝在这一声盘问中,思绪飘离人间,飘拂到一个遥远的午后。 那年,她逐渐开始褪去脸上的婴儿肥,身体发育得刚刚好,已经初见成熟女人的曲线。 哥哥当天没在家,她便窝在他房间里看书。 直至眼睛干涩疲倦,便将书本随手丢到一旁,累极爬上他的床。 迷迷糊糊就这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刹那,哥哥英俊的面容怦然撞入她的眸底,当时,她的心一直砰砰在直跳,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反正很迷乱又很窃喜,很想摸摸他,但又害怕会惊扰到他。 她知道,那是身体喜欢一个人最直接的表达。 她已经喜欢上哥哥了。 那么……他呢?他会喜欢她吗? 怎么可能! 他只把你当成还未长大的刁蛮丫头。 她心头一怵一怵泛着酸,暗想,这辈子我谁都不爱,我只喜欢哥哥一个男生,等我十八岁成年后,我就要向哥哥表白,到时候,他肯定会把她当成真正的女人看待。 而不是现在的小不点。 但是……如果还未等到她十八岁,他就爱上别的女人怎么办? 她越想越难过,手便下意识探向他的脸,轻柔抚摸着…… 纤细的手指尖慢慢来到他性感的薄唇边。 她想,这里这般柔软湿润,如果亲吻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真的好想亲吻他,好想成为第一个亲吻他的女人。 贪婪中,她再也控制不住心底里长期抑压住的那一缕禁忌情愫,她好爱好爱他,真的好爱,甚至可以为他去死…… 少女清瘦的身躯缓缓靠近他,唇便自然而然贴合上去。 这是她的初吻,青涩无比,第一次她还不会吻,只不停用着粉嘟嘟的小嫩唇,在他性感的上下唇来回啄着。 男人当然不舒服啊! 微蹙起剑眉,微翕着眸睫,慢慢便睁开双眼。 他笑,声线慵懒,不满道“顾盼盼,你是啄木鸟吗?哪有人接吻是用啄的!” 她一时呆住,就伤自尊了,强行跟他犟道“那……那你也没试过啊,你怎么知道我这是在啄呢?反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没亲错!” 傅既琛敛眸笑了笑,颇有些无奈,摇头说道“你确实没亲错,不过……是对象没错,而不是技巧。” 说着,便伸出一只手,温柔将她搂进怀里,微压在他的身下,用舌头缓缓撬开她的贝齿,一点一点吻住她。 那日之后,他俩谁都没有表白,却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这种感觉真好,什么都不用说,她便懂他,他亦然! 第108章 给你唱首歌 “十五岁。” 她眸中清冷有疏离,淡淡的声线随之响起,犹如一缕青烟氤氲散漫,身上独有的那股沉静气质,让原本喧嚣起哄的酒厅轰然就静谧下来。 对面男人听后,躬身将手中白兰地酒烦躁搁在台面上,淡淡睨着她。 心,有一阵没一阵地乱撞。 脑海里,不停闪现出她十五岁时,才刚褪去婴儿肥的那个清秀懵懂样。 说不上原因,他总觉得她在勾引他,似有若无,总觉得她无时无刻无不在释放着魅力。 他总会被她吸引住…… 总想着占有她…… 不想让别人玷污她…… 她是他的…… 不知不觉中,男人逐渐加深眸子那股锐利之色,切换成一种猎人在紧盯猎物的眸色,似在宣告主权,又像肆意侵占,还觉得理所应当。 这个酒厅里,认识顾南枝的人并不多,那几个了解她过往情史的熟人,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心中了然个大概,几乎全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四人无一例外,目光箭一样,嗖嗖瞟向凛然坐在沙发上的冷峻男人。 见他态度慵懒闲散,似乎不甚在意,又将目光搁回到顾南枝身上。 而剩余不知情的女士眼有鄙夷,歪嘴道“wow……想不到竟是早恋!顾小姐还未成年就玩这么开,你也真够深藏不露的!” 这种夹带攻击性的话谁爱听! 顾南枝侧眸瞥了那个贬低她的女人一眼,垂放在两膝的小手紧握成拳,眼神愈加冰冷,充满火药味。 其中隔壁有两位男士见势不对,忙接过话,驳斥道“早恋怎么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活在清朝搞盲婚论嫁不成?” 于菲菲知道顾南枝脸皮薄,仗义揽过她的肩,袒护道“就是,我初吻还是八岁呢,十五岁有什么好诧异的,我们南枝已经够规矩了。” 斜对面老公高舒朗闻言顷刻瞪她一眼,像在警告她“讲话要有分寸,别不分场合大嘴巴,要懂得适可而止。” 于菲菲收到,立即噤声。 尴尬的气氛需要活跃起来,赵彻千年老手,社交小能手,轻松接过话,毫不避讳分享自己的初吻细节,聊着聊着就把话题给聊开了。 大伙听完说说笑笑就过,瓶又开始接着转…… 正所谓‘事不过三’,果然,到了第二次还是转到顾南枝身上。 而这一次,全场男士已不如上一次来得激情澎湃,因为顾南枝再一次选择了真心话。 男人们颇有些扫兴。 女人们却是兴奋不已,还想当众揭露她的私密事。 仍旧是刚才那个女人提问,她哈出一口气,表情有些贱,口吻却像在开玩笑一般日常,问“既然顾小姐十五岁就失了初吻,那么……是不是十六岁就失了身?你开苞夜是什么……” 话还未问完,大理石制成的台面“砰”一闷声,一阵滔天般的酒杯搁置音响彻一室。 玻璃酒杯受强力作力,旋即碎满一桌,零散闪闪烁烁! 而酒杯里落空的白兰地,则沿着大理石台桌蜿蜒而下,滴滴坠落到地,听得人心更是一颤是一颤。 “傅……傅先生,怎么了?”那个坐他隔壁提问的女人双肩抖了抖,心脏猛跳起,先是莫名其妙,继而惶恐不已。 傅既琛眸色隐藏在黑暗里,其他人无法窥探到他的情绪,只是从肢体语言分析,这个男人已经怒火冲上了天。 他问“你很喜欢当众揭人隐私?” 声线不咸不淡,没有任何起伏音,却已让人毛骨悚然! 那个女人见状不敢再问,脸颊红晕有羞耻,头低了许多,表面温顺犹如一头绵羊,可心里却埋藏着天大的不服气。 这……今晚不是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真心话的本质就是当众揭人隐私,大冒险的本质就是当众抽人油水。 她问得不对吗? 哪错了? 之前游戏开始时,赵彻打头阵问的就是初夜,为什么这个姓顾的不可以问?搞男女区别对待吗? 女人越想越是气,一肚子的坏水无处发泄,她不敢把气撒到傅既琛身上,便将矛头怼向顾南枝。 一双带着炸弹味,浓烟滚滚的阴狠眸子朝顾南枝刀一样飞过去。 顾南枝见着她这个抓狂不得志的模样,只觉得可笑至极。 你既然那么想要答案,我就给你这个答案。 “没有。”她清冷犹如泉水汩汩淌过鹅卵石的声线响起。 酒厅众人闻言,一下子呆愣,陷入死寂一般的静。 而那个女人竟然还蠢蠢追问下去“什么没有?” 顾南枝冷睨着她,亮声说道“你不就想问我初夜吗?没有就是没有。” 刹那,聪明的人全都知道怎么一回事,在场男士们无一例外,眼睛齐刷刷瞟向她,猎艳之色二次升级,不言而喻。 暗想:今晚该使出什么样的杀手锏,才能把这个女人搞到手! “说得真好,漂亮!”于菲菲眼神骤亮,用肘轻戳顾南枝的藕臂,像是与她同仇敌忾,一同出了这口恶气。 赵彻笑嘻嘻拎着杯威士忌走过来,醉醺醺道“还是我们南枝妹妹最真实,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从不打官腔,来!这杯是赵彻哥哥敬你的,干了。”说完,仰天举杯,一饮而尽。 而对面,看着她的那个男人无悲亦无喜,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只锐眸一眯,逐渐加深一层看她的力度。 空荡荡的酒瓶又开始高速旋转…… 快要接近尾声时分,瓶口转到一个女人身上,那人顾南枝并不认识,但曾在财经新闻推送栏见到过,似乎是某着名食品饮料生产企业集团的老总千金。 她坐在顾南枝斜对面,跟傅既琛隔了三个人的距离,长相端庄清秀,气质看上去非常正派。 “年年,选一个,选一个……”大家开始起哄催促她。 余年年颇有些害羞,犹豫了很久,含蓄说道“就选大冒险吧!” 顷刻,男士们又开始两眼冒闪着灯泡。 有人已经开始抽起台桌上的一张惩罚牌,轻瞄了一眼,扬声说道“从右边开始轮番数,跟数到第二十三的异性进行深情拥吻。” 大伙开始数…… 两圈下来,目光紧张瞅去,最后竟然落到傅既琛身上。 气氛出现诡异的一瞬间歇。 顾南枝看见心头更是重重一个咯噔。 余年年见状却是乐开了花,喜色浮上面容,根本抑压不住的雀跃。 没想到今晚的lucky girl竟然会是自己,虽然没能坐到他身边去,但能跟他热情接吻,想想怎么都是赚了。 比起跟他坐到一块,还是接吻最为划算。 傅既琛身边坐着的几个美女见闻,眼神夹带着酸涩,颇有些妒忌看向她。 余年年享受着这份嫉妒,心情大好回看着她们几个,却又非常善解人意对傅既琛说“傅先生,我接受惩罚是无所谓,如果您不方便的话,可以拒绝,只不过一场游戏而已,不用太较真。” 明面上给傅既琛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可这种话说得婊里婊气,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怎么一回事。 如果傅既琛亲了,就逐随她的愿。 如果傅既琛不亲,就说明他玩不起。 她一个女孩子都不介意,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推三阻四,是不是不行啊? 男人最怕被人说不行。 她怎么都是得益的那个。 顾南枝静默间不觉多看余年年好几眼,不愧是那个阶层长年累月混的人,面相看上去老实本分,但一言一语都是城府与心机的绝佳展示。 她鼻子开始泛酸,心里吃味得紧,有一下没一下收缩着,一双水汪汪的大黑瞳,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已初见绛红的底色,冷飕飕傲睨着对面那个男人,似乎在给他做出最后的通牒警告。 心想,如果哥哥今晚敢跟这个女人接吻,她就永远不理他! 还会回到德国去,永生永世再也不见他…… 他敢吗? 敢不敢! 心是决绝的,可身体却惧怕得微颤起来。 幸好……那个男人不敢。 傅既琛环视一巡周遭,眸光在顾南枝身上淡然逗留个两秒,敛眸笑了笑,旋即将手举至唇边,清了清嗓音,淡淡说“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没有拒绝,更没有接受。 只绅士地将那个女人的惩罚转移到自己身上,非常巧妙避开那个话题,给余年年留了颜面,也给自己下了台阶。 但深层里揭示了一个事实,傅既琛对那个女人没有丝毫兴趣。 美女投怀送吻都不要,这是有多嫌弃啊!这不比当众拒绝还要打脸吗? 果然,余年年顷刻黑了张脸,眸子有湿濡,像是随时随地会哭出声,她借机要上厕所为由,落寞离开这个地方。 第109章 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我对你的爱 静悠悠的酒厅里。 傅既琛瞧见余年年那个伤心欲绝离开的模样,丝毫不在意,只淡淡吩咐一旁服务员,将不远处挂放在墙壁上的木质吉他拿下来。 大伙对于傅既琛会弹吉他这件事相当诧异。 赵彻先打起头阵,问“琛哥,你还会玩吉他?” 于菲菲接过话,附和道“对啊!既琛,你小时候不是不爱玩这个吗?还说什么玩物丧志!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傅既琛垂眸调了调吉他的弦音,眸睫底下一片柔情,等弦音调整到差不多,才闲闲开口解释“确实不喜欢,都是被某人逼着学的。” 说着,不经意轻扫了顾南枝一眼,眸色清平,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却让顾南枝看得心神为之一荡。 她记得那是刚刚准备要升初二的一个学期末,同桌有个女同学叫杜春晓,打扮时髦又open,父亲是一个知名音乐制作人,受家庭环境熏陶,所以她本人超级无敌迷恋摇滚音乐,总是每天跟顾南枝变着花样炫耀,说她的小男朋友昨天才用吉他,弹奏一曲披头士乐队的《let it be》送给她,她感动得不得了,还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顾南枝听得心痒痒。 觉得会弹吉他的男生才有魅力。 于是,放学回家后,就跑到傅既琛书房,急冲冲问“哥哥,你会弹吉他吗?” 傅既琛看着手中资料书,非常不走心说“不会。” 她有些生气了,觉得他态度不端正,立即抽掉他台面上放着的书本,刁蛮道“为什么呀?春晓说这个所有男生都应该会的。” 傅既琛问“春晓是谁?” 顾南枝说“你别管春晓是谁,反正她说男生就应该会弹吉他。” 傅既琛剑眉微微蹙拢起,颇有些无奈“可是,我就不会啊!” 顾南枝不满道“不会难道不可以学吗?” 男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好脾气说道“好!既然盼盼要我学,我就学。”后又问“那你想让哥哥什么时候学?” 她听后水眸亮晶晶一闪,喜滋滋道“最好从明天开始学。” 过了几天,他们请了一个专业老师来家里授课。 然后,傅既琛原本安排好的暑假课程,就这么强行插入一个小时的吉他课,他每天除了必要的专业课以外,还要上业余的外语课,编程课,网球课,马术课…… 而突兀加入的吉他课程,还是从他休息的一个小时里分拨出来的。 顾南枝起先并不了解,后来才知道这件事,觉得自己太蛮横霸道,愧对于哥哥,便哭红着小鼻子跟他道歉,说“哥哥,对不起!我们还是不要学了,其实不会也没什么,不是所有男生都应该要学会的。” 这是什么话? 都学到中途了,又说不学,是想半途而废吗? 傅既琛扬眉温和笑,点点她的小脑袋瓜子,调侃道“顾盼盼,你真不害臊,你都没学,都是哥哥我在学。”便又拿着吉他往琴房的方向走,接着用功弹。 后来,临近暑假尾声,他弹出了成绩,从开始只能笨拙练习姿势与手法,到最后熟悉掌握音弦与指法。 那日。 他跟她窝在楼顶的一处阳光房里。 长形的皮质沙发椅上,他俩一左一右,各占据一端,但都同对望着彼此。 他手捧着吉他,随意拨弄琴弦,弹唱了一首westlife的《my love》。 声线低沉,又极具穿透力。 顾南枝一时听得入迷,盘腿坐在对面的她,捧着下巴,便不由自主跟随他细细哼唱起来。 可她个人在歌唱方面没任何天赋,不是声带不好,而是她没乐感,拿不准音调,旋即一秒破功,惹得对面男人停下琴弦,前忽后仰取笑她“顾盼盼,你唱歌难听,以后别唱!” 她羞红住脸,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立马扑过去要打他。 最后,俩人从沙发滚到地上,双双笑成一团。 ……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记忆一刹相隔遥远,可顾南枝觉得像是只发生在昨天,后来她远洋求学,去了德国,在那里见到过很多会弹吉他的男生,可她从不会有心跳的感觉,更不会觉得他们有魅力。 因为,魅力只在于那个人本身,而不是强行加个概念到他身上,为他生生打造一个死板的标记。 可那时她思想幼稚,还不懂这个。 后来,她很想告诉哥哥,无论你会不会弹吉他,你在我顾盼盼心目中永远都是最有魅力的男生。 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她永远都不能对他甜言蜜语了。 这种事想想,还真塔娘的难受啊! 她一时触动不已,快速敛去眸子底下那抹浅愁哀伤,像在坐的每个人一样,静静瞧着他,只敢用着平常的目光去看,不敢流露出一丁点的崇拜与爱恋。 她不能让他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 这是犯了她的大忌。 她需要时刻警醒自己。 傅既琛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幽幽开嗓,可能是刚才喝过酒的原因,男人低沉的嗓音里夹带着些许的沙哑,却恰到好处为他增添一股神秘感。 慵懒的声线最为性感,亦为迷人。 他带着正宗的美式口音,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低沉冷冽的音色朗朗而至: “if the road ahead is not so easy,our love will lead a way for us ,like a guiding star,i’ll be there for you if you should need me,you don’t have to change a thing,i love you just the you are ……(即使前路千难万阻,我们的爱将会是指路明灯,指引着我们前行,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你不需要改变什么,我喜欢现在的你,所以,和我一起去享受风景吧,我会和你一起去看,直到永远,请抱紧我,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对你的爱,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有多爱你,你可以确定这一点,除了你的爱,我别无他求……)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倾听着他嗓音里像是云端飘来的仙乐,唯恐自己狂拍的心跳声打乱这首歌的节拍音。 周围环境昏瞑,明明是涣散浓稠的光质,可此时此刻,顾南枝觉得眼前仿佛有一束光,温暖笼罩在她心爱之人的周边,那不是普通的人造光,那是太阳炙热的光线。 是那个午后,那个阳光房里…… 他唱歌给她听,她却一秒唱破了音。 他笑,说她笨,说她唱歌难听,让她以后别唱…… 午后的光线散漫在他的周遭,他是那么的干净爽朗,少年没有任何杂质,永远都会哄着她,爱着她,温暖的声线治愈着她。 不知不觉间,她竟着了魔一般,微启着樱唇,在这个歌声清亮悠扬的酒厅里,偷偷跟他附和柔唱出声。 她知道,这首歌不是唱给其他人听的。 而是唱给她听。 因为,他曾对她说过,他不喜欢唱歌,这辈子只会唱给顾盼盼一个人听。 他在告诉她,他还爱着她。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对你的爱) 她懂他,永远都懂! 第110章 回家睡觉 酒局散场时,已接近凌晨一点。 那个男人,竟破天荒改变之前倨傲高冷的态度,临出门口前,信步走过来,从于菲菲手里主动牵回顾南枝的手。 于菲菲见状,笑捂住半张嘴,暧昧兮兮凑到顾南枝耳垂边,偷偷说“南枝,既然你有好哥哥相送,我就陪老公回家,不送你了,你自己好好把握机会,我们下次再见。”说完,便快步朝前面已经走远的高舒朗追赶上去。 而原先站在酒厅里,对顾南枝早就虎视眈眈的男士们,见到傅既琛这番出人意表的强悍操作,突然幡然醒悟。 眼睛来回眨动间,已瞧出个大概,这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执手相伴两心依”的调情戏。 于是,一个两个纷纷打住要上前搭讪的脚,止住今晚要充当护花使者的冲动念头,逐个离开这里。 “一整晚黏着菲菲不松手,你也不怕人家老公会吃醋。”出了包厢,傅既琛随之开口调侃她。 顾南枝还沉浸在刚才那首歌的忧伤里,情绪原就低落,现在听到他这种推卸责任的混账话,火爆脾气更是冲到九霄云外,撒气指责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这个呢?谁让你乱发脾气,一整晚都不理我!” 说罢,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猛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朝前走,将这个俊美无边的男人愣怔丢在原地。 心想,现在换季清仓大甩卖,这个男人谁爱捡,谁就过来捡,她才不稀罕! 男人听完她的责备,愣怔好几秒,不道歉也不解释,只快步追上去,重新牵回她的手,又一次说出混账话“顾盼盼,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更像在发脾气。” “你……”她气到语噎,立即止步不前,一双灵动的水眸微微泛起红湿。 傅既琛也顺时停下脚步,回眸瞧见她这个气咻咻的模样,不禁勾唇浅笑,厚实的大掌松开她柔美的纤手,改为搂抱的姿势,放下身段跟她道歉“好啦!算我不对行了吧,走啦!再不走,保安可就过来赶人了。” 说着,一只坚硬结实的臂膀揽过她的香肩,将她裹挟着往前走。 “本来就是哥哥你不对,又小气又霸道,脾气还臭,也就我能受得了你,有一年元旦,我们出去外面庆祝倒数,在天门广场你也是这样……” 顾南枝一面走着,一面鸡婆数落他,还将咸丰年代一些芝麻绿豆小事统统挖掘出来,全都怪罪砸到他头上去。 男人专注听着,偶尔会笑,偶尔蹙起眉,偶尔知错点头…… 俩人在廊道里走了大概有五分钟,拐了个弯,见到有四扇电梯门。 随意挑了一扇走进去,男人一手搂住她的小蛮腰,一手探过去找楼层数字键。 手指尖非常自然按下七十一楼的摁键钮。 “不是要回家吗?你怎么摁到七十一楼去了?是落东西在房间里了吗?”顾南枝从侧端睨过去,不明所以然问。 男人性感的薄唇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吊儿郎当讲“谁说我们要回家的!” 顾南枝怔了有一秒,一秒之后顷刻反应过来,弯起手肘立马推开他,发急警告道“傅既琛,我要回家。” 面对她的激动,男人反而淡定自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若无事般侧过眸去凝视她,剑眉蹙起,问“回家干嘛?” 顾南枝听后又是一怔。 像是神游天际,又像云里看花。 回家干嘛? 这种事还要问吗? 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当然要回家睡觉啊! 她还在惦记着明天要上班的那档事。 “回家睡觉。”她一口回复,认真道。 男人瞧着她这个傻乎乎的较真样,颇觉可爱又觉有趣,不禁弯眼笑起,耐心告诉她“在这里也可以睡。” “傅既琛,你……”她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头指向他,正准备要爆粗口。 男人却用一只厚实的大掌从容裹住她的手指头,低下头,含情脉脉盯着她那双亮晶晶的黑瞳,不轻不重说“顾助理,请注意你的态度。” 顾南枝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反问道“我现在又变成你助理了?” 傅既琛睿眼弯弯,挑起眉峰,懒懒说“这话不是你说的吗?我可没按头要你承认。” “好!好!傅既琛你好样的……”她火气冲上天,又一次甩开他的手,气到胡言乱语“助理是吧?既然我是你助理,恕不能陪你这个大老板睡觉了,你快点放我离开,我现在就要回家。” 男人双手插进裤口里,意态闲散,亮声反问她“顾盼盼,是谁告诉你助理不能陪老板睡觉的?”而后勾唇轻哂音,像在取笑她的幼稚“再说……我可没提议让你陪睡,是你自己先说出口的,既然你真诚向我发出邀请,我倒可以屈尊接受。” “我什么时候向你发出邀请了?”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你说你是助理不能陪老板睡,侧面意思是,如果换一种身份就会积极参与进去,不知我这样理解对不对?顾小姐。” 她听后,紧咬住下唇别过头去,面容有些难堪,声线有些浓稠,委屈道“我不喜欢强迫我的男人。” 傅既琛却说“我也不喜欢拒绝我的女人。” 逼仄的空间气流浑浊,有点窒息…… 而这时,电梯叮一声响起,梯门缓缓开启。 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即时回过神。 “走吧!”男人说,非常自然去牵女人的手,女人却用力甩开,大嚷道“我不走!我要下一楼,我要回家。” 他没理会她的叫嚣,俊脸沉笃,顷刻躬下身去,一把将女人打横抱起,轻轻松松就把她带出梯门口。 他一路抱着她往前走,她就一路在他怀里作着妖。 又是打、又是踢、还用两指尖猛掐他一身的腱子肉。 男人被她掐得有些疼痛,蹙眉不满道“你就不能乖一点?” 女人听后觉得他简直就是疯了,无语道“傅既琛,你快点放我下来……” 杀猪般的尖叫声从静谧的廊道徐徐蔓延开来。 谁都没有理会这个女人的呼喊声,只当他俩是在调情。 毕竟,女人从头到尾就连最为普通的一句救命都说不出口。 于是,没过多久,俩人就来到那间早就订好的总统套房。 门口站着两名服务员,又是震惊又是惶恐瞧着傅既琛阴沉的脸色,为他开启房门后,恭敬唤了声“傅先生您好!”偷瞟了眼他怀中的顾南枝,又体贴说“请问傅先生需不需要其他特别服务?” 傅既琛冰一样的眸子扫过去,冷声道“不需要。” 便抱着顾南枝轻松走进室内。 他在玄关口放下女人,而后利索转过身去,在大门前熟练按着上锁密码,才稳步走到顾南枝面前,淡淡说“你先去房间洗澡,我还有些邮件要签发处理,大概一个小时,会尽量赶的,不会耽误我们的时间。” 跨出几步后,又回过身去,轻勾她的小鼻子,坏兮兮说道“记得要等我,不准自己偷着先睡,不然我会生气的。”扬起俊眉笑了笑,便举步往室内的一间办公区走去。 第111章 睡卧二三事 顾南枝才懒得理会他的一厢情愿。 见他背影已走远,接着拐入办公区后,便鼓起两个粉嫩腮帮子,鬼鬼祟祟走回大门前站定,在数字键一栏专注输入解锁密码。 试了两次都错,到了第三次时,系统直接判定为盗窃,已禁止再次输入。 这就奇了! 刚刚她站那边偷瞄时,明明看见哥哥是输入这个密码的,怎么到了自己又不对了呢? “不准偷走!” 忽而,一把冷冽低沉的声腔,夹带着几丝警告的口吻从不远处飘来。 清晰入耳…… 顾南枝听到,徒然就火冒三丈。 什么叫偷走?这个男人到底会不会讲话! 明明是他将自己强行抱进来的。 她根本没同意。 哼! 皱起黛眉,捏紧粉拳,怃然站在大门口,隔着好一段距离,对他冷哼一声,驳斥道“要你管!!!” 那边闻言静默半晌不回话。 顾南枝站在大门前愣了好几分钟,气过之后,忽而有些怯怕。 回想起刚才傅既琛在电梯里对她说过的话,脸红耳赤,心房倏然猛跳起。 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行动作派……一点都不像在讲赌气的话。 难道,哥哥真的要在这里……?! 一想到这,她紧捂住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快步小跑进主卧室,机灵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既然逃不掉,那……不让他进来总可以了吧。 总统套房就是总统套房,就连个睡卧都豪华过人,气派压人!不但有衣帽间,淋浴室这种基础配套设施,还有桑拿房、阅读区、独立大阳台、智能音响系统……这些让人放松悠闲的额外配置。 她大略逛了一圈,熟悉里面环境后,先上了趟厕所,接着又往大床方向走去,原想是要爬上去躺一躺的,因为她今晚实在太累了,可转念又想,自己还没洗澡呢。 于是,稍稍有点洁癖的她顷刻放弃平躺的念头,准备先去浴室洗澡。 转身的刹那,余光徐徐瞟向床头柜,上面零散摆放着好几个小盒子。 这种东西……她在超市结账收银台柜前常常见。 试问,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这不就是避孕套吗!!! 现在俱乐部会所都已经贴心到这种地步了! 她心头在发怵,随手拎起一盒,认真详细看着使用介绍内容,白皙的脸颊升起一抹羞人的红晕,便又快速拉开下面抽屉,将那几盒避孕套全部扔在最底层暗格里藏起来。 越想越是害羞,还暗暗在生气。 臭不要脸,谁要跟你用这个了,想都别想! 旋即,又气呼呼往衣帽间走去。 打开柜子,一看,吓住! 里面除上挂着的那几套男士睡衣和西装外,全都是新买来的情趣内衣,最保守的也只是一条丝绸面料的吊带睡裙。 顾南枝拎起量了下,睡裙长度还不到膝盖,v字形领口,后背全露,前面胸口半遮。 就这几寸面料,还穿什么?! 幸亏她聪明机警,提前将房门反锁了,不然……都不知道今晚该当如何收场才好了! 她抓起那条衣衫不遮体的吊带睡裙直往浴室方向走,在按摩浴缸放满氤氲的温水后,才脱掉一身衣服,净泡进水里。 超大浴缸按摩键开启,热水温温漂浮滑动,正细细流淌洗涤她的全身,她愣愣瞧着十指间穿梭而过的清水,不禁又想起他刚才在酒厅里唱歌给她听的样子。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还真是迷人啊! 甚至可以说是醉人,都不用喝酒,就已经微醺麻热。 一个男人能这般深爱你……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种事本来就应该跟自己最爱的人去做。 书上说,是愉悦的,会让身心得到巨大的满足感。 与他接吻都已经令她满足不已,她都不敢想跟他做那种事会有多么的快乐。 可是,她现在根本没这个身份,更没那个盼头敢跟他去做。 如果,他们今晚真的发生最亲密的性关系,那么,她以后会成为他的什么呢? 人人喊打的小三?还是见不得光的情妇? 她不要这样! 一想到这,汩汩泪珠扑簌而至,像珍珠断线一般,颗颗晶莹闪烁,亮透滑落在浴缸里。 总感觉自己这半辈子都过得郁郁不得志,小时候,只单纯想着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块,愿望又落空,幸好有哥哥疼爱陪伴着一起长大,后又被妈妈发现早恋强行与之分开,幸好能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了,爸爸又…… 命运总在捉弄她,先给她一个巴掌,又赏给她一颗糖,然后将她无情推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见天日。 她突然好想她的爸爸,如果爸爸还活着就好了,她肯定会多一份底气,会大胆一点,勇敢一些,做最真实的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顾及这个,又惦记着那个,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两头不就手。 都怪自己作孽太深了…… 她都不敢将自己害死爸爸的事告诉妈妈,更不敢告诉哥哥,如果哥哥知道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深爱她,渴望她,甚至想要得到她。 他肯定会嫌弃她的。 因为,他曾说过,他最讨厌蠢人了。 就连自己最爱的爸爸都能害死,是蠢到什么程度了。 拎去人造毁灭算了。 …… 她用热毛巾湿敷一轮红肿的大眼睛,才擦净身子,套上那条性感的吊带睡裙。 站在全身镜子前这么一照,仍觉羞耻,又噗呲噗呲跑到置衣架旁,翻找出一条白色浴袍裹住香喷喷的肉体,随意绑好腰带后,才拧开门锁走出去。 不出去还好,一出去,惊呆住! 宽阔的睡卧光线昏瞑袅袅,大大的落地窗帘已经被拉上,遮蔽得严严实实,毫无缝隙。 天花板上的巨大水晶吊灯早已关掉,只在床边开着一盏暗柔的落地灯,映照得整个房间微波荡漾,暧昧无垠。 而傅既琛就站在那盏灯的一旁,听到浴室开门锁的声音,才转过头去看她。 男人面如冠玉,身上穿了一条黑色长浴袍,双掌插进袋口里,骨感的脚踝裸露在空气里,浴袍是纯黑色的,是那种丝绒面料,将他英俊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白皙立体,意态慵懒又随性,还有一种天生自带的雍容与矜贵。 顾南枝不禁看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全身血液犹如蝗虫过境般热气沸腾起来。 这个男人到底在这里站多久了? 她嘴唇打着嗦,双颊滚烫,傻傻问“我记得自己将门反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这人还能上天遁地不成? 傅既琛俊眉一拧,敛眸笑了笑,揶揄她“笨!智能锁通过密码,指纹配对随时都能解锁,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说着,就把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一步步,缓缓地,坚定如初走向她。 顾南枝吓得连呼吸都忘记了,手心在冒汗,语无伦次道“我……我不准备跟你做那个。” 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傅既琛,双手抱臂在胸前,好整以暇看着她,循循诱导问“你说的那个是指哪个?” 第112章 不识好歹 “你明知故问!” 游离的光线中,她见着他不怀好意的笑,顷刻傲着张脸别过去。 心田寸寸收紧着,是那种羞涩的怵怵然,然后跳了又停,停了又跳…… 刚才离得远,又因室内环境昏瞑,她并未看清楚男人周身的质感,现在他越是走得近,她就越是能看得清。 才知道,原来他的头发竟是湿的。 男人应该也才刚刚洗完澡,那短短的发丝,末端沾染着些许亮亮的小水珠,滴滴滑落到肌肤,顺着脖子蜿蜒至他结实硬朗的胸膛,莫名就给人一种打开的性张力。 在德国的每个日夜,她无时无刻无不在想着他。 莫名的,喉咙干涩又瘙痒,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想要掩饰自己的紧张与空想,可越是要掩饰,就越显得是在解释。 正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 女人这无意识做出的小动作,被男人顷刻捕捉住,他性感的薄唇在暗黑里勾起一丝迷人的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再一次,毫不犹豫,坚定不移靠近她。 他们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他问“如果今晚大冒险时,我选择跟那个女人接吻,你会不会吃醋?” 男人问得非常入心,锐眸所到之处,尽是探究的欲望。 周围很静很静,顾南枝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节拍的回响音。 “我……我为什么要吃醋!你……你爱跟谁接吻就跟谁接吻,这种事犯不着我来管。” 她整个人都乱了,脚下意识往后退,步步退,退到浴室玻璃门前,直至无路可退状,薄背紧贴在门沿处,才哆嗦着唇跟他犟。 “是吗……”男人问,甚是不悦,剑眉微微蹙拢起“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用眼神警告我?” “我……” 原来他真的能读懂她,就这么明显吗? 她已无话可说。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住了。 问不见答,傅既琛没有强迫她,只步步逼近,漫不经心挨近她,一只手掌来到她的腰肢,细细摩挲着,而另外一只手,则来到她的娇颜处,柔情抚摸着。 他没说话,她也不再言。 待至一会儿,男人将一双宽厚的手掌都放到她的细腰处,定睛瞧着她,薄唇逐渐靠近她的脸,开始在那里缓慢亲吻着,先是额头,又是眼睛,接着小鼻子。 一点一点,慢慢地,很轻很柔,吻至她脸上每一处五官,每一寸肌肤,就是不吻她的唇。 直至他察觉出女人气息已混乱,胸脯缓慢开始起伏,才停止所有的亲吻,用自己英挺的鼻尖触碰她娇俏的鼻尖,灼热的男性气息肆意喷洒向她,扰乱她的思维,然后柔情对她说“刚才在酒厅里,我唱的那首歌,其实是唱给你听的,你知道吗?” 说完,不等她回复,便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男人并没有撬开她的嘴巴,只是非常耐心地用唇对着她的唇,然后缓慢有节奏般含住她的上下唇,似乎一点都不急…… 等到女人出现情动的迹象,开始主动用樱唇吸吮他的唇峰,男人周身一僵,才探出自己的舌头,逐渐撬开她的贝齿,深情吻了进去。 他将顾南枝曼妙的躯体抵到那扇门吻了很久,见她呼吸艰难,已出现小小的晕眩,才意犹未尽收住这个吻。 可男人却并不满足于此,也不甘止步于此。 他锐眸一眯,猛地就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啊”顾南枝低呼一声,人已经稳稳当当落入他宽厚的怀抱里。 她粉嫩的小脸自然而然撞进他结实的胸膛,不经意间听到男人如同她那般混乱急促的心跳声,心已然扭成一条麻花藤。 而他,则居高临下打量着她,深邃的眸子在黑夜中勾勒出鹰隼的犀利,将她羞涩的娇颜悉数囊入眸底。 她知道自己是想的,愿意的,可是…… “哥哥,不要……”她抑压住原始的疯狂念想,沙哑着声线求饶。 男人闻言没有丝毫退缩,抱着轻盈的她,坚定往身后的一张宽阔大床走去。 那床很白净,与顾南枝身上穿着的那件睡袍融为一体。 傅既琛将她窈窕的身段平躺放在柔软的床褥里,自己则在她的上方,用一种虎踞的姿势俯瞰着她。 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目光幽深而静谧,像在审视她,又像在欣赏一件稀缺罕见的艺术品,温柔安抚轻颤的她“别怕,听说只痛一会,等下就不痛了。” 她哪是身体上的害怕?她是心灵上的惧怕! 闻言,仍旧倔强闷着嗓说“不要,我不要……” 男人抽出她盘头发的木质簪子,随手搁置在床沿处,指间穿梭在她丝丝缕缕的乌发上,细细爱抚着,明明是命令的口吻,却像在哀求“不准拒绝我。” 说完,不再废话,俯下身去,一寸一寸亲吻住她。 从樱唇吻至耳朵,在她敏感的耳后侧似有若无流连着,旋即含住她的软糯可爱的小耳垂,惹得身下女人无法控制般娇喘一声。 随后,薄唇缓慢往下移,吻至她纤细的脖子,又来到性感的锁骨处,辗转缠绵着。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男人已将女人身上穿着的白色睡袍利落脱去。 女人身段绝美无人能及,羊脂白玉般的细皮嫩肉像是轻轻一捏就会出水,海藻般的长发缭绕在她的周身,更为仙气清纯的她增添一份妖媚之色。 他觉得她又开始勾引他了…… 利眸一眯,欲望刹那膨胀。 他将她两肩上的细带一下子往藕臂扯去,睡裙下,她美如一朵即将盛开的睡莲。 他心间在打颤,神绪更是厉害的一阵激荡,感觉从未有过的快乐在侵蚀着他的意志。 “不……哥哥,不要看……” 她见状,慌忙弯起手肘要去遮,男人反应却比她还要快上好几秒,在她有所动作之际,已经桎梏住她,一只厚实的大掌牢牢抓住她两腕,将她两只纤细的藕臂控制在头顶上方。 让她动弹不得! 顾南枝刹那明白他的意图,猛地收住哭声,只拼命挣扎,颤音说“我不要!” 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今晚这句不要,傅既琛已经听到生理嫌恶的地步,不想再听了。 “南枝,不要耍性子,乖,听话。”他放下身段哄诱她。 她却说“不要!不要!就不要……” 男人耐心消磨到了极限,怒红一双豹眼,粗鲁将她身上衣服全剥去,不剩半寸面料,只赤身裸体撞入他眸底。 他欲望到达顶点,逐又去脱自己的睡袍。 女人全身惧怕,没有丝毫热情要相迎,只两手捂住整张脸,舌头在口腔里剧烈打着颤,哭着对他委屈道“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不会这样欺负我的,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她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男人开始时选择性忽略,但听多了,就在意了。 他越想越憋屈,兴趣完全熄火,大掌拂开她捂住脸的两只手,然后用力钳制住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眼睛,吼着问“顾盼盼,我们究竟是谁在欺负谁?” 她没看他,仍在哭,仍不停控诉。 他瞬间就受伤了,穿上自己的睡袍,抛下句“不识好歹!”便决然离开房间。 “砰”一阵响彻天际的关门音回荡在顾南枝两耳侧,久久未曾散去。 第113章 名仑的员工 那晚的夜似乎特别漫长,水中看月,雾里看花,周围静得连呼吸的节奏都能悉数入耳,而他,再也没有推开那扇门。 顾南枝在一片羞怕与愧歉中,赤身裸体失眠一整宿。 她不知道傅既琛是当晚离开的,还是到隔壁卧室睡去了,反正,到了第二天起床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她用内线急打到前台,楼层管理员收到指令,八点左右,才令服务员将昨天清洗烘干的西服套裙送到她的房间。 她快速穿戴整洁,瞟了眼地上闲置的那双高跟鞋。 黛眉浅浅一蹙。 这是她上班专用的鞋子,因为昨日在泳池里浸泡过水的原因,鞋子皮质软榻变形,凑近一点闻,还隐约有股皮质发臭味钻进她的鼻腔。 这双高跟鞋至此就可以宣告报废了。 无奈之下,只好将傅既琛买的那双高跟鞋重新套上脚丫子。 一个人坐在床沿处,静静瞧着那双新鞋子。 好看是好看,就是鞋子太过于华丽贵重,一看就知道不是市场通价货,根本不像上班一族的穿搭,倒像某位名媛闺秀参加晚会的最佳着装。 跟她不配的,就像他俩一样…… 她看得有些入神,鼻子渐渐开始泛酸,昨晚与他缠绵在床上的画面再一次灌进她的脑海,继而剧烈跌宕起伏着。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会在哪里? 还在生她的气吗? 是在家? 还是已经回到公司? 静坐一会,将大床被褥铺平整后,便拎起自己的公文包,一边用手机预约网车,一边朝大门口方向走去。 开了门,外面却站着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人。 “陈……陈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南枝诧异地眨了眨眼。 陈炳新朝她恭敬颔首道“顾小姐,早上好!是傅总派我过来接您回公司的。” 顾南枝怔了有一瞬,一瞬之后,眸底泛起淡淡的忧伤“他……他人呢?现在是在公司吗?” “傅总没有告诉你吗?”陈炳新讶然瞥她一眼,后又吞吞吐吐说“额……顾小姐,我也只是听差办事,您可就别为难我了。” 她听后愣了一愣,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顾南枝每天上下班,两点一线来回走着,到了周末,偶尔也会窝在书房里看看闲杂书,一个人去逛超市,一个人去看电影,饭后也会到附近公园散散步,还会学着做些精致的烘培小点心……日子过得恬静又淡然,是她渴望的生活。 可惜,独独缺了一个他。 自那晚起,顾南枝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次都没有。 * 这天,刚好排班轮到顾南枝跟朱茵一同出来采购办公室常用品,临出门时,乔欣交代她俩,顺便将办公桌上好几份名仑与华硕合作开发的地产项目书与资料,还有几份急需总裁签发审核的文件,一并带过去华硕集团审批签字。 朱茵本来就不喜欢顾南枝,见到她就生理性想吐,更别说要跟她一同待这么久,还要结伴到文具店采购办公室用品了,想想都是辣眼睛。 于是,还没到达一楼大厅,在电梯里就直白对她说“我们两个还是分开行事比较好,你带文件资料过去华硕,我到文具店采购办公室用品。” 顾南枝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提议,只是觉得朱茵有点小人嘴脸,气焰过于嚣张,不满问“为什么不是我去采购办公室用品,你拿资料过去华硕?” 朱茵听后怔了一下,暗暗吃了口惊,见她平日里不吭不响,以为是个傻子,没想到还有狗急跳墙的时刻,却还是挺直腰板子,贱馊馊说“让你干轻松活还那么多废话!要不待会那几箱文具你来抬咯?” 顾南枝指关节捏得脆脆响“好啊!我来抬呀!”她微笑着侧过眸瞥向朱茵,亮声拆穿她“朱茵,你不就看华硕离得远,怕乔秘书到时候不给你报这个车费钱,才让我自己一个人打车过去的吗?得了便宜还卖乖,别把话说得太好听,抬就抬!几箱文具而已,这个力气我还是有的。” “你……”被拆穿后的朱茵气急败坏,拿恶眼去瞪她,仍不要脸撒泼道“不去就不去憋!反正文件都在你手里,我可没碰过,到时候没能按时把文件送过去,华硕那边怪罪过来,你自己找你的皇亲国戚乔秘书讲情面去,看道理站在谁这边!” 说着,闲闲低下头,瞧着自己刚做的一对美甲露出死撑脸,待至电梯叮一声响起,才妖娆着柴型干瘪的身材,哒哒哒走出梯门口。 顾南枝也跟着走了出去,不过,并没有追赶上朱茵,更没有跟她吵架争理去,只一个人捧着好几份文件,往公司大门口走出去。 说实话,她也不喜欢朱茵,更不想跟她结伴到外面办公,之所以会驳斥她,只不过见惯她在行政部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想挫挫她的锐气,给她个警告,让她日后要懂得收敛,别过于造作罢了。 要知道,兔子被逼急了也会露出门牙咬。 她在路口拦截一辆计程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华硕集团总部。 在一楼前台连线总裁秘书办,便乘坐着电梯上了六十九楼的总裁办公室。 按照规矩,顾南枝没资格进去总裁办公室等人,所以,秘书小姐将她带到一处休息区,客气道“顾小姐,祁总还在会议室开会,请您在这里稍等。” “好的,谢谢!有劳您了。” 顾南枝把文件搁放到面前长形桌,顺手找了张椅子,拉开坐下。 等呀等呀等…… 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人还在开会。 她自己一个人等在休息区又乏又无聊,便趴在桌子上阖眼睡了过去,待至秘书小姐敲门进来喊人时,竟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顾小姐,祁总刚刚开完会,请随我来。” 而这时,顾南枝才揉搓着两眼,睡眼惺忪走出休息区。 穿过一条廊道,来到总裁办公室大门前站定,秘书小姐轻叩两下,恭敬道“祁总,名仑派送文件的人已经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一把温润的男声,不轻不重。 秘书小姐为她拧开门把手,顾南枝颔首说了声谢谢,才轻步走进去。 宽阔的总裁办公室,祁砚川正襟端坐在一张皮质办公椅上,微低着头,专注审阅着刚刚会议上有关产品研讨的二次修改方案。 听到高跟鞋踩踏大理石瓷砖逐步靠近的声响,才不紧不慢抬起头来。 “怎么会是你?”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刹那之后,微勾起唇边,笑问“你是名仑的员工?” “祁总,您好!”顾南枝闻言顿住脚步,也不是尴尬,只是个人态度上,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太多,但又碍于现在是工作时间,手上还有好几份急需他批阅签字的文件,便想着把话题带过去,随意说了句“我以为这种事祁总您早就应该知道。” 祁砚川却说“顾小姐,不好意思,这种事我还真不知道。”说着,搁下手中签字笔,嘴角噙着抹戏谑的笑细细打量着她。 顾南枝也跟着礼貌一笑,没理会他的探究,只毕恭毕敬将手中文件快步放到他的办公桌,用平音说“祁总,这些文件都需要您批阅。” 祁砚川没看台桌上逐一摊开的文件,仍盯着她,调侃道“傅家千金也要出来抢夺打工人的饭碗,是生活过得太清闲,太无趣,还是顾小姐悲天悯人,在屈尊降贵体察民间疾苦?” 她峨眉淡淡蹙起,轻瞥了祁砚川一眼,忽而有些烦他,却又顾忌着彼此的身份,没敢表露无遗,只打趣道“祁总,您还真会开玩笑,您都已经称呼我为顾小姐,我一个外姓人又怎么可能是傅家千金呢?我也只是个普通打工人,也需要吃饭的。” 她话音一停,眼神较真,语气却稀松平常,又道“再说……即便是天大的矿,那也是别人几代人拼搏积攒下来的汗血,我可不敢觊觎,希望祁总别给我扣太大的帽子,我身弱,怕承受不起。” 祁砚川双手抱臂,仰视着她,嘴角在笑,却笑不达眼底,淡道“顾小姐这嘴又开始了,是在拐弯抹角骂我不成?” 第114章 无情 华硕总裁办公室沉寂无声。 祁砚川专注审批着刚送达过来的文件,顾南枝则安静站到他斜对面谆谆等候着。 时间点滴在流逝,大概过了大半个钟头,椅子上坐着的男人才淡淡定定打开第二份文件,轻瞟她一眼,问“你穿着高跟鞋站这么久不累吗?” 废话!怎么可能不累呢? 不单止会累,还会脚痛。 她听后些许的嗔意拂过眼眸,却只是从容说道“祁总,您没让我坐,我不敢坐。” 闻言,他嗤笑揶揄“我可没说不让你坐,你别把罪名按我头上,我不认。” 她怔了怔,也不想跟自己的脚过意不去,便又挤出一丝笑,低声下气问“那……祁总是允许我坐,对吗?” 祁砚川垂眸不语。 顾南枝一点一点揣摩他的小心思,觉得这算是一种默许,忙点头说谢谢,而后趔趄着脚跟,谨慎坐到他对面的一张办公椅上。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觉得周遭都很静,只听到纸张翻页断断续续发出的“沙”一声。 忽而,外面廊道一阵纷沓的脚步声,紧接着又听到有人说“窦小姐……您别这样……祁总他不在里面……窦小姐,请您别为难我。” 而后,一把尖锐刺耳的女高音大飙一声“滚开!” 随之传来门把手极细微的一声开门音“咔嚓”。 大门旋即打开。 窦静萱靓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愣了大概有半秒,才颤着嗓,问“砚川,原来你在这里,为什么要躲着不见我呢?” 秘书碎碎叠叠的小脚步忙穿进办公室,在祁砚川面前战战兢兢站定,微屈着身,道“祁总,对不起!我已经尽量拦阻了,可窦小姐还是强硬要闯进来。” “嗯。”祁砚川不轻不重的声线淡淡响起。 一声似有若无,甚是不在意。 他将专注的眸子从文件上挪移开,缓缓抬起眼,轻瞥窦静萱一眼,面无表情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该给的我也给了,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 声音不大,却将门口愣站着的窦静萱急红了双眼,她大嚷一句“我……我不想和你分手。”旋即快步走入办公室,绕开办公桌,蹲下身在他侧端,双手轻颤,握住他的膝盖,求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我统统都可以改!求你别不要我……” “走开!”话还未说完,祁砚川忽而伸出一只手,朝她单肩一推,窦静萱便狼狈倒在地。 毫无尊严可言。 “窦小姐,您没事吧!”后头站着的顾南枝跟秘书小姐姐见状,忙上前蹲下去搀扶她起身。 窦静萱已眸子通红,泪洒满脸,原想翻身爬起,再次回到祁砚川面前,继而哀求他的。 却心田疑惑,觉得侧旁声音颇有些熟悉,似乎从哪听到过,于是侧过头去瞧。 刹那,顾南枝那张绝美的娇颜就这么毫无预警般撞入她的眼帘。 窦静萱褐色的瞳仁猛地在眼眶中剧烈急打着颤。 泪一止,眉一皱,牙关一咬,唇就抿得死紧死紧的。 恨意已然上了头,怒火婆娑腾起。 朝着好心搀扶她起身的顾南枝大吼一声,骂道“好啊!我刚刚还在想,怎么好端端的,砚川就要跟我提分手了呢,原来是被你这个狐狸精给勾了魂去,姐姐男朋友都不够满足你,还要勾搭我的男人?是夜里等不急了?瘙痒难耐,就大白天跑来他办公室献身……你把砚川还给我!” 说着,情绪激动到达顶点,手一挥,五指重重一个巴掌便要朝顾南枝猛拍打过去。 幸亏顾南枝机灵,屁股一蹲地朝后仰,绝美的容颜便恰到分寸般避开她的厉掌,顺利脱险。 而蹲在顾南枝旁侧,与她一同搀扶窦静萱站起身的秘书小姐就倒霉了,“啪”一个脆响声,老老实实便挨了窦静萱一个巴掌。 五个手指头,清晰可见,红彤彤怜人。 无端端挨一个巴掌,秘书小姐一下子就哭了,泪水淌过眸子,手捂住半张红肿的脸,委屈轻喃一句“窦……窦小姐,你怎么突然就打人了?” 窦静萱哪是要打她? 原本就火冒三丈,现在见顾南枝从她掌中溜走,更是火气冲上了天,杏眼一眯,咬牙切齿,便要翻身扑过去打那个‘小贱货’! 而跌坐到地上的顾南枝也已经看到窦静萱要打过来的手了,却也避无可避,刹那的光阴,只能捏紧小手,眼睛半阖,准备要承受她这莫名其妙的一个巴掌。 就在电光火石之际,突然,上方有一只白皙骨感的手,忽地一下,紧钳住窦静萱的手腕骨,一拉,一推,一个用力,便将窦静萱狠狠甩在了一米之外。 毫无往昔情分可言! “你到底疯够没有!”他吼完,垂下眸眼,朝蹲坐在地上不停哭啼的秘书小姐,厉声吩咐道“立即让保安上来拉人走!” 秘书小姐姐闻言,不敢再哭,快速爬起身,朝门外飞奔而去。 而被甩在一米之外的窦静萱听闻他要叫保安进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灵魂的傀儡,先是一阵错愕,然后一个颤栗,便抛弃所有的尊严,跪爬到祁砚川的脚踝边,两手扯住他的西装裤管口,哭喊着说“砚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改,我给她道歉,求你别赶我走……” 就在她讲话之际,大门又一次开启,三五个粗壮保安鱼贯而入,一个个龟头一样朝祁砚川道歉“祁总,对不起!是我们失职了。” 祁砚川面容薄怒,情绪却控制得很好,只简单说了句“如果这个女人下次还敢闯入公司,你们就直接将她带到警察局查办。” 随即,修长的腿微微抬起,用力一踢,就把窦静萱再一次踢到一米之外,冷声道“把人给我带出去!” “是!”保安闻言,纷纷害怕保不住饭碗,不敢再有第二次闪失,立即奔跑过去,把侧躺在地的窦静萱给抬了出去。 窦静萱不再叫嚣,人像是昏迷了过去,眼睛像闭又不能闭,露出一条缝隙般的白色。 顾南枝全程见证,心间猛打起颤,璇而一身鸡皮疙瘩浮现。 害怕不言而喻。 看来,祁砚川那一脚踢得并不轻啊! “吓着了?” 男人见她仍跌坐在地,整个人失魂落魄般,犹如一个毫无灵魂的精美洋娃娃,忽而就联想起那晚在警察局见到她时的那个模样,像是即将要破碎掉似的,不知怎地,他眉间一蹙,一改以往作风,便好心伸出一只手,欲要将顾南枝从地上搀扶起身。 哪料这个女人竟避他如蛇蝎。 见到他快要伸到前的手,突地惊颤一抖,即往后缩着身,急忙解释道“没……没吓着,没事!”便翻过身去,快速从地上爬起来。 “没事就好。”祁砚川稍微一愣,热情的手被落空也不见得生气,只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坐回办公椅上,继续审核还未完成的文件。 闹剧像是收场了,但又还未收场……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看不见的情绪在。 顾南枝头脑里仍不停盘旋着窦静萱刚才那个惨兮状,也不是可怜她,但就是感觉不痛快,身体非常不舒服,心像是有根刺一下接一下扎了进去。 “都吓破胆了,还说没事。”对面男人带着讪笑的揶揄声淡淡响起,而后又说“看来你心理承受能力还挺低的。” 话毕,将手中文件合上搁放到一旁,抬眸紧盯顾南枝,不紧不慢说“顾小姐,心地善良是件好事,但在这个社会就是一种害人害己的东西。” 顾南枝听后背脊猛僵住,缓了一会,才说“我没有可怜她。” “是吗?”祁砚川默了一默,勾唇哂笑“你的表现不具备任何说服力。” 她又一瞬的尴尬,抿了抿唇,如实道“祁先生,恕我冒昧,您方才是不是对窦小姐太过于无情了?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可是……” 话还没说完,祁砚川凛然截断她“我觉得还好,不算太过分,毕竟是她先坏了规矩。” 顾南枝闻言,忽而又颤了颤,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单止无情,还没心。 逐又反驳道“可她不是别人,她是你女朋友,你不觉得这样对她……” 说到中途,祁砚川亮声纠正她“顾小姐,请你谨言!不是女朋友,是前女友。” 他将一份份文件堆起叠放好,缓慢推移到顾南枝面前,放出逐客令“已经审批完毕,顾小姐可以带着你的文件离开这里了。” 顾南枝看着那些由她带过来的文件,只觉得是那样的陌生,一时之间,竟忘记要伸手接过,愣了大概有十几秒,感觉魂魄轰然归位,才缓慢伸出双手捧住。 “祁总,对不起,刚才是我话多了,希望您别往心里去。”她起身颔首,礼貌又道“您辛苦了!那我就回去,不打扰您工作了。” 转身的刹那,原先一双水汪汪灵动的眸子变得空洞无采。 * 一路走着,一路还在想。 即便坐上回程的计程车还是心有余悸。 男人无情起来原来是这般恐怖的,一个月前他还跟窦静萱在画展热情拥吻,仿若无人,爱得缠绵柔情,一个月后,竟然能一脚将她踹到地底下。 爱的时候是真的爱,分起手也绝对不含糊,没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 还真是无情啊! 心,无由来一阵抽痛,她突然又想哥哥了。 如果哥哥像祁砚川那样对她,把她一脚踹到地上,她真的……真的会想死的。 就像五年前,当她从医院醒来,知道爸爸已经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后,她当时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死! 如果她是窦静萱,才认识祁砚川一年时间,她是不会有这种决绝想法的。 毕竟恋爱而已,这个不行就换一个,甚至下一个还会更好。 可……她的哥哥是不同的。 她五岁时就已经认识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封存在她的脑海里,他于她而言不单止是普通恋人这么简单,是……即便知道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也会是永远最牵挂的那个人。 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无人替代的存在。 这种感情…… 忽而又想起那晚的事。 其实,她是可以的,随时都可以,只是她还没准备好,亦或者说,不能准备好。 第115章 不想见你 临近下班才回到公司。 刚跨入行政部,朱茵不怀好意的吊梢眼火速朝她飞来,贱兮兮说道“顾助理送几份文件都要搞个大半天,估计是上哪偷懒凉快去了吧。” 顾南枝经过她身旁,淡漠瞥她一眼,没说话,手捧着刚刚从华硕带回来的文件,直往乔欣办公室走。 黄芝芝在格子间叫住她“南枝,乔秘书出去开会了,她让你回来后,直接将文件送达总裁办公室,傅总急着要。” “现在?”顾南枝收住脚步转过身,眸中有闪躲,语带迟疑问“不是说傅总到外省出差去了吗?” “你不知道吗?前几天就回来了。”黄芝芝拎起办公桌一杯超大蜜桃乌龙奶茶,用力啜了两口,转头催促她“你快点上去吧!都快到下班时间,等下傅总走了,耽误了工作进程,乔秘书又要回来骂人了。” “好,我现在马上去。”说完,捧着手中文件,忐忑不安往廊道电梯门走去。 在七十七楼的前台做完简单登记流程,还未靠近那扇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高低不平的吵架音,似乎是几个部门高管在里面议事,起了些许争执。 而这一次不若上回,顾南枝不敢再偷听,一走到门前,立即敲响大门请示。 “进来!”依旧是那把低沉又好听的嗓音。 她甚是想念,手有些颤,轻吁一口气,才拧开门把手。 里面,四个男人齐刷刷瞥向她。 有探究的,有惊艳的,还有赏析的…… 傅既琛坐在主座的一张旋转办公椅上,见到门外出现的是她,眸睫翕动,有一瞬的愣住。 “傅总,我是过来送文件的。”顾南枝站定在门口向他颔首。 “嗯”他伸出一只手,眼神淡且疏离,不起丝毫波澜“给我。” 那三个部门高管见事情议论得差不多,也没再多逗留,向他请示后,逐一离开办公室。 诺大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俩。 顾南枝将捧着的最上面那份文件递到他手中,剩余的几份,平整叠放到办公桌的空搁处。 男人翻过一面纸质合同,认真详读十几秒,感觉面前这抹曼妙身影仍未离去,稍显不悦,视线缓缓往上抬,问“还有事?” 她闻言先是怔住,后又想起那晚赤身裸体躺在他身下的场景,两颊泛起一抹羞红色,过了好几秒才反应回来,尴尬摇手,说“没……没事。”便又一次向他恭敬颔首,转身准备离去。 男人没想挽留她,逐又垂下眸,专注审阅着手中文件。 静谧的办公室里,她穿着一双高跟鞋的脚轻盈转过身去,已经朝前跨出好几步路,没有丝毫迟疑色,可眉间轻轻蹙拧起,一副心事重重样。 脑海里,不停充斥着刚才在华硕集团,看见祁砚川一脚无情踢开窦静萱的画面,心田在发怵,总有一阵没一阵打起颤。 她突然……突然很后悔那晚没跟哥哥发生关系,又似乎不是,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到底想要什么,只觉得好羞耻,又觉得好愧歉,一时之间,杂七杂八的情绪忽地涌向四肢百骸,她很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就那晚的事……真诚说一句对不起。 不管他想不想听。 于是,刹那就停住脚步,又重新折返回到他面前站定。 俩人隔了有一张办公桌的距离。 听到她高跟鞋往回走的瞬间,傅既琛就已经抬起眸,他俊眉微微蹙拢起,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她是喜欢他的,被他这样盯着看,难免有几分害羞。 耳垂嫣嫣红,心在狂跳起,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敢将视线停留在他性感的唇峰上,半晌之后,捏着手指头肉,才磨磨唧唧说“哥哥,那……那天晚上对不起,我……我……” 她觉得好紧张,整颗心乱不堪言,想着说完这句对不起之后,他俩真的就无话可说了。 莫名的,不知怎地,鼻子开始泛起酸涩,脑海里又一次蹦出那天晚上的事,当时,他厚实的大掌抓住她的手腕节,将她手往他那里带。 她只觉得耳边嗡一声响起,大脑都是空白的,出现宕机的状态,整个人都吓破了胆。 他却面容冷峻,没有丝毫迟疑停止的意思,甚至还命令她握住。 她一时发急就哭了。 …… 想到这,她粉唇轻轻抿,逐又说道“哥哥,对不起,其实是我……我没摸过……” 话到这,还未完。男人顷刻明白过来,扳起一张俊脸,怒气由里到外,悉数箔上眼眸,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重重质问她“你的意思是我的就被人摸过,对吗?” 她不是这个意思,急于想要解释“我不是……” 可他已经认定就是这个意思。 凛然接过话,放出逐客令“你没必要向我解释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更没心思没时间去猜,既然你不想,我也不会勉强你,只是……”他顿了顿把话停住,面色稍有戾气,声线骤然寒凉到冰点,沉声又道“只是烦请顾小姐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要送达文件就请你同事代劳,我目前并不想见到你。” 说完,垂下眼帘,不再去看她一双受伤红彤彤的水眸,吩咐道“你出去吧。”便翻过一页纸张,继续浏览着手中文件。 * 顾南枝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只知道回到行政部,已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纷纷挎包离座。 独剩她一人哭泣流泪…… 这样也好,起码没人看见,她也不觉丢脸。 擦干泪水,正收拾着台面准备回家,这时,陆之柔却发来微信,说“南枝,来接送你的车大概十分钟到达名仑,你现在就可以下楼等。” 紧接着,又给她发来一张车牌号码的照片。 顾南枝木头一样愣住,瞬息才反应过来今晚要到陆家陪妈妈吃饭的事,心里极其排斥,并不愿意,却还是硬着头皮迎上去。 到了陆家。 饭桌上只有妈妈跟陆之柔两个人,听说陆序庭恰好到国外出差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顾南枝表面惋惜,心里无疑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她不喜欢陆序庭,并不想见到他。 期间,陆之柔不停给她夹菜,就连从小到大对她极其高冷严厉的刘嫣禾也给她夹了两次菜,顾南枝也有礼尚往来给她们夹菜,不过妈妈给她夹的一块辣椒爆炒茄子,被她放到碗口边缘,稍稍用白饭埋住。 饭后三人在客厅里絮絮叨叨,陆之柔窝在刘嫣禾怀里天南地北地聊,顾南枝则坐在斜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上静默听着她们俩讲,一言不发,只静心做个局外之人。 大概到了八点多,顾南枝瞄了眼腕表,说明天还要上班,想要回去,陆之柔便安排司机把车从地下停车库开出来。 “妈妈,我送南枝回去吧!”出了大门口,陆之柔随即跟着坐上后车厢。 顾南枝原想说不用,却见车辆已发动引擎,便把话收住,像陆之柔一样,朝车窗口外面站着的刘嫣禾挥手告别。 等车辆驶出陆家大门口,陆之柔淡淡的声线在侧端响起,颇有责备之意“南枝,你这个态度,妈妈会很伤心的。” 第116章 踩过界 顾南枝听后火气攻心,立即就怒了,也顾不得车里还坐着个司机,侧过眸反问她“我什么态度了!” 陆之柔勾唇轻浅笑,淡然瞥她一眼,没说话,只优雅翘起二郎腿,自顾自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在玩。 顾南枝瞧见,粉嫩腮帮子一咬,有大把大把的气积攒在心田里无处可发泄。 这人是有病吧?! 无端激起他人情绪,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清高无风样。 想拍拍屁股走人? 无事找茬? 她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平复情绪,旋即敛回眸光,将视线缓缓转移到车窗外,懒得再去看陆之柔半眼,只静静观赏着街灯下飞驰后退的橙黄色光晕。 斑斓旖丽,却是无法触及半寸,就像他俩一样…… 她不免哀恸起来,想到他今天在办公室里对自己说过的话——再也不想见到你。 是真的吗? 突然觉得好难过,这么多年来,哥哥从未用这种语气,对她说出那样重的话,心,像是有一根细针在穿堂而过,滴滴是血,又找不到止血的方法。 看来真的要完了。。。 这样也好。 轿车驶到中途,刚过了高架桥,陆之柔给傅既琛打了通电话,语音娇柔,却没有太多甜言蜜语,只是问他在哪里,后又跟他聊起些关于项目合作上的计划。 陆之柔一向心机细如尘。 在两人通话的开端,就已经启动扬声器,男人那把低沉又冷冽的声线,如清风拂过面容,就这么毫无预警吹进顾南枝的耳膜里。 她周身猛然僵住,侧过美眸瞪了陆之柔一眼。 陆之柔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笑容灿烂又多姿,极具美轮美奂。 傅既琛似乎身处一场饭局里应酬着,手机偶尔飘来男人们互相吆喝灌酒的嗓音,偶尔一阵阵女人悠扬婉转的唱歌调,逐又是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随即,又轰然静塌下来,转入丝丝议论公事的正经音。 两人大概在手机里聊了有二十来分钟,那端忽而传来一把男人喝醉酒的懒散音,他问“傅总是在跟谁聊天呢?还能聊这么久。” 傅既琛淡声说“女朋友。” 那人应该是醉了,闻言静了有几秒左右,一点都不信,粗鲁打起一个响嗝,又调笑道“傅总还真幽默,试问……谁下了班还会跟女朋友从头到尾聊工作这种烦心事!这不纳闷吗?还有什么乐子可言?这女朋……”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提起自己跟新姘头的那些床上闺房事。 傅既琛俊眉微拧,没理他,朝后头站着的向恒打了个眼色,向恒立即意会,上前将那名喝得烂醉如泥的官员拉起往一边去。 顾南枝肯定陆之柔听到了。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手机架到耳垂边的陆之柔! 可陆之柔却淡定如常,一点怒容都没有,更没有怪罪与谴责,只声线甜美,叮嘱傅既琛今晚别喝太多酒,要早点回家休息。 顾南枝静坐在旁,鼻腔有股酸涩味,不禁将自己跟陆之柔比较起来,如果两人对换,她早就火爆脾气冲上天了,甚至还会把这个官员喝醉酒的胡话全都怪罪到傅既琛身上,还会无理取闹,谴责他不够关心她。 记得以前她就常这样,他们俩相隔异国他乡时,她经常打电话给他,数落他不会哄女孩子,不够惦记女朋友,甚至还要求他唱歌哄她睡。 现在想想,自己那样孤僻乖张的性格,也就哥哥能受得了了。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的。 傅既琛随意嗯了声,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见着快要挂断线,才客套问了句“是在家里吗?” 陆之柔鬼魅瞟了眼顾南枝,眸光一闪,亮声道“没有,今晚南枝回家里吃饭,我现在送她回家。”说着,视线在空气中跟顾南枝短暂交汇一瞬,又关切唠起家常“你都不知道这丫头有多挑食,妈妈夹了块茄子给她,她硬是不吃,还偷偷用白饭盖住,以为我们不知道,刚刚被我说了几句,还恶腾腾顶我的嘴了,到现在都不肯理我……你啊!这妹妹肯定从小被你宠坏了……”话毕,又问“她现在就坐我隔壁,你要不帮我说说她?这丫头肯定能听你的,应该也想你了。” 一旁顾南枝手心在冒汗,感觉整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 幸好末端,傅既琛说“不了,我还有事,你送她回家后也早点休息。”便挂断了线。 她。 多么陌生的一个称呼啊! ……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轿车停在家门口,陆之柔看似心情大好,问“不请我进去喝杯茶水?” 顾南枝原想说不要,可她千想万想,脑海里都搜索不到拒绝陆之柔的理由,只不过进屋喝杯茶水而已,普通朋友都能进,为什么自家姐姐就不能了呢? 这道理讲不通啊! 于是,她轻点着头说了声好。 这还是陆之柔第一次来她家,一进屋内,眉头轻皱,毫不客气点评道“南枝,你这栋洋楼外观看着还行,怎么里面破破旧旧的,这桌椅都有股霉味散发出来了,还能用吗?怎么不请装修公司过来翻新?是缺钱吗?我给你出吧!要住就住好一点,你这个样子被妈妈看见了,她又要难过了……” 陆之柔一个人自说其话,从一楼,走到二楼,又走到三楼……大厅小厅,大房小房,里里外外,每寸地方每块砖都走过一遍,观赏一番,才缓慢从楼梯间走回一楼会客厅。 顾南枝没将她的话装进心里,只专注在茶几上摆放好等下要泡茶的各类茶具。 反正吐槽她家的人多的是,也不差陆之柔这一个。 她在茶柜找到一罐福建出产的白毫银针,问“我们喝白毫怎样?晚上喝浓茶我怕你睡不着。” 陆之柔亲密搂住她的脖子,笑容可掬讲“好,全听你的。” 顾南枝不想跟她有太多肢体触碰,不经意搡开她的手,蹲下身来泡茶。 不过须臾,一杯滚烫的福建白毫银针就已斟到陆之柔的茶杯里,茶色淡雅,清香扑鼻,陆之柔忍不住夸赞她“想不到你还会泡茶,看你这泡茶手法挺有一套的,应该经过专业师傅指导过吧!” “嗯”顾南枝手势优雅举起一个精巧小茶壶,也给自己倒了杯“杨奶奶爱喝茶,我就让张嫂帮我偷偷请了个茶艺师,教我基本泡茶礼仪功夫,原想着等她老人家生日的时候给她个小惊喜,用这个哄她开心的,没想到后来竟自己喜欢上了。”说起这个,面容温柔娴美,发自内心笑了笑“这事还真得多谢杨奶奶。” 陆之柔轻瞥她一眼,抿了口手中清茶,叹息道“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 顾南枝一怔,忍不住朝她翻白眼,非常吃味地警告她“就你还要妒嫉别人?还让不让人活了?会遭天谴的!” 陆之柔顷刻瞪她一眼,顾南枝同回瞪着她,一秒过后,两人旋即咧嘴开怀大笑。 “南枝”笑过之后,她叫住顾南枝,把茶杯轻轻放下,示意让她倒茶,又问“以前的事你可不可以一笔勾销?” 顾南枝倒茶的手在空中一抖,茶水溅溢出台面,她连忙拿起茶布擦抹,就是不回话。 陆之柔继续说“那时我还小,其实根本不懂什么叫欺负,只是觉得爸爸带回家的这个妈妈长得极美,是我见过最美的人,我好喜欢她,但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当时只是害怕你会抢走她,对不起……”说着说着,声线浓稠,夹杂着几分哽咽羞愧。 顾南枝漠然抬起眸,根本不想聊这个“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拿出来讲毫无意义。” 她就知道她永远不会原谅她。 陆之柔掀唇自嘲笑,而后淡定道“既然不谈以前,那……我们就来说说现在吧。” “现在?” “嗯。” “说什么?” “说说你跟既琛。” 顾南枝闻言立即就恼了,用她曾经的话回敬她“陆之柔,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请你拿捏好尺度!” 陆之柔就是要说“我听人讲,你前几个星期跟既琛到雍和俱乐部待了一个晚上,这事是不是真的?” “听人讲?”顾南枝不答反问,旋即讥讽笑,搁下手中茶杯,嘲弄道“只怕不是听人讲,而是你派人调查出来的结果吧!原来这就是你今晚过来讨茶喝的目的……”后又冷着张脸,朗声告诉她,放下逐客令“陆之柔你放心好了,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现在可以走了。” “就这么急于赶我走?”陆之柔嗤笑一声,缓慢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南枝,我记得上次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今晚再重新跟你说一遍。”她轻呼着茶汤上的热气,抿上一口,才道“我说过我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你是我妹妹,我会永远对你好,你爱跟他怎么玩就怎么玩,明着来暗着来都无所谓,只是有一点,你必须给我牢牢记住,听好!你们不要玩过火,你更不准怀上他的孩子,如果彼此没有做好预防措施,不小心给怀上了,你也要立即给我打掉!听到没?” 她把话停住,声线骤然提高两个分贝“这就是我给你的底线,希望你不要踩过界!” 第117章 一夜忐忑无眠 那日之后。 顾南枝记住他的话,再也没有上到过七十七楼,一次都没有。 每次有文件急需送达之际,她不是拜托黄芝芝就是去求俞小翠。 行政部就只有她俩对她好,明面上孤立她,暗地里也会避开他人耳目,偶尔会帮着点她。 俞小翠为人仗义,因为跟顾南枝同龄的关系,性格爽快又大大咧咧,也没跟顾南枝计较太多,都是积攒着自己的文件,顺便一同带上七十七楼。 芝芝姐就较为老谋深算,她说职场规矩,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每帮忙一次,就要讹诈顾南枝一杯奶茶钱。 这事毕竟是顾南枝先有求于人,她也不好意思每次让俞小翠帮忙,所以奶茶的价格钱该出还得出。 日月静无声,水过了无痕。 渐渐地,暮色清晨凉风丝丝起,已然到了九月入秋时分。 她时常会想,见都见不着,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只为求得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一处空气的文青病? 她忽而迷惘了。 …… 这天晚上,她像往常那样,下班回家、买菜煮饭、散步看书、洗澡睡觉…… 一套流程下来,她已经眠在柔软的睡床上,进入梦乡都快接近两个多小时,大概到了深夜十一点,手机铃声突而悠悠响起,她接到久违的章小惠来电。 “喂”。她迷迷糊糊翻转过身去,开了床头柜一盏台灯“小惠姐,怎么这么晚?我都睡了……”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声线慵懒中夹带着些许沙哑。 “南枝南枝,快快快,别睡了……”那头传来章小惠火急火燎的大嚷声“你现在快回公司,出事了!” 她还是很困,也没听得太清楚,揉了揉眉心,思维都是乱哄哄的。 缓慢瞟了眼床头柜电子闹钟,才翻身爬起床,因为只穿了条绸缎睡裙,九月夜里已下秋风,坐好之后发现有点冷,又站起身,到衣帽间找了件薄外套给披上“说吧,出什么事了?” 昏昏沉沉中,她不觉间又打了个哈欠,整一双美眸都是睡眼惺忪的懵懂状。 章小惠快言快语讲“你还记得三个月前审批的那份新达亚公司的经销合同书吗?” 顾南枝眸子刹那骤亮,声带紧绷,问“记得,怎么了?” “出事了,要出大事了!就在一个小时前,国内某最大论坛上发布一条帖子:江城某一学生喝了新达亚线下一款乳制产品,导致上吐下泻,出现泌尿系统结石等严重健康问题,后经送去化验,发现乳制产品里含有三聚氰胺。”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顾南枝闻言背脊一僵,猛地就清醒过来,快步跑到书房打开电脑页面端。 章小惠在电话里接着说“那个帖子看上去非常真实,还附带有病人的个人信息与诊断报告,而更为离奇的是,这个帖子才刚一发出,就有多方势力开始介入炒作,就这么短短一个小时已经收到近万条回复了。” 顾南枝右手抄起鼠标,快速在搜索栏输入关键词,大致瞟了两眼,评论回复已经突破两万惊人讨论量,除了原帖,还有铺天盖地的转发,国内好几家大网站纷纷开始行动起来,陆续报道名仑旗下子公司新达亚乳制产品引发泌尿系统结石的新闻。 话题一旦引爆,就没有即时公关的可能性。 一时之间,不单止国内,甚至台湾,香港那边都引起大范围讨论,这条新闻迅速登上热搜排行榜第一,成为实时最热门的话题,舆论导向一边倒戈,对名仑极其不利。 顾南枝还在专注看着几则新闻报道,手机那头传来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喂!小姐,我在前面那个路口放下你好吗?前面红绿灯路口太多不好停车诶。” “行行行,师傅你开快一点,我赶时间。” “知道啦!正赶着呢,就算再快也要看车况吧!是不要命吗?我已经够快的了,总不能不顾及安全问题,选择超速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 顾南枝听到那头断断续续的催促音,问“小惠姐,你现在是要回公司吗?” 章小惠愕然睁大双眼,反问道“南枝,不会吧?你没收到部门群发送的通知吗?今晚全公司所有员工都要回来紧急加班,幸好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欠我一份人情,下次饭钱是你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我现在就赶回去。” 顾南枝还真不知道这事,她九点多就上床睡去了,哪还管这么多? 她快速冲进洗漱间,随意用清水洗把脸,又跑回睡卧,套上职业套裙后便急呼呼往公司赶。 到了公司总部,抬头望去,名仑整栋大厦灯火通明,一格格窗户宛如璀璨星辰在闪耀,大堂里人流匆匆,水泄不通,导致电梯排队都要轮番等上好几次。 一时间,竟比早晨上班高峰期还要拥挤堵塞。 顾南枝听着一阵阵忙碌的脚步踏响音,仓促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是要回行政部?还是先赶去法务部?最后排队跨入电梯后,还是直接按下三十六楼的按键钮。 毕竟这次危机事件,还是自己在法务部时审批漏失出现的突发状况。 当时就不应该在oa里通过的。 现在该怎么办?给公司造成如此严重舆论风险,还有巨大的经济损失,这些都不是她这一个小小职员能够承担得了的责任。 到了三十六楼,个个旧同事见到她都大眼瞪小眼,问她为什么会在这?是不是还没睡醒?走错地方了。 顾南枝只是微笑,没回他们的话,后又问赵主管人在哪? 刚从茶水间冲泡好咖啡的章小惠见到她,忽地小跑过来,一把拉住顾南枝的手,将她往人烟稀少的阳台休息区带,幸灾乐祸说“南枝,上面正在召开高管紧急会议,赵主管刚刚被傅总叫上七十七楼了,估计凶多吉少,看来我们法务部要易主了。”她越说越激动,扬眉吐气又道“哼!让她平时压榨我们,现世报来了,她这次恐怕大罗神仙都难以拯救了。” 顾南枝听后面色非常阴沉,心头在一阵一阵发着怵,有些难以启齿,颤着嗓说“小惠姐,你应该知道的,新达亚那份合同书是我审批的,大家现在都在推测,这次食品安全应该是那边经销商资质出了问题。” 章小惠心脏卓然一跳,拍拍她的肩,强行挽尊道“没……没事的!别怕。纪总监当时不是给你出了份情况说明书吗?就算承担责任也是他这种领头羊一力承担,哪轮到你这种小职员……” 话还未说完,乔欣电话即时打入顾南枝手机,问“你现在在哪?快点回来公司。”声音非常急躁。 顾南枝快答“乔秘书,我在法务部,现在就上去。” 乔欣怔了怔,语气非常不好“你不用回去行政部,直接上来七十七楼的会议室,大家都在等你。” 顾南枝听到后面那句‘大家都在等你’,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四肢开始麻痹,连带着脚跟都站不稳,快栽倒下去了。 她握住侧端扶手,快速平复情绪,稳住心神才说“明白,我现在马上到。” 第118章 贪污受贿 顾南枝指甲陷入掌心肉里,一双盈润透亮的水眸变得幽深黯然,完全失去平日里的神采笃定,只紧紧盯着电梯厢按键钮那一连串不断攀升飙红的数字,叮一声破响天际,心弦随之猛跳,稳稳当当停留在七十七楼。 该来的总要来! 她深吸口气,贝齿坚定一咬,旋即跨出梯门外。 今晚七十七楼的前台小姐皆是面色凝重状,早无往日的笑意脸相迎接,省去一系列繁琐的登记流程,直接将她往会议室带去。 能容纳上百人的会议室里,公司元老级的重量级的部门高管与高层股东,全围坐在一张宽敞严谨的长形会议桌,外边一圈坐着的则是些部门经理与主管,而更外一层有站有坐,零星分布在靠墙处的就是些秘书助理,还有部门组长。 傅既琛坐在正中央的最上端,睥睨着会议室所有看他脸色行事的众人,坐姿正襟,面容威严,上位者特质一览无遗。 由于集团董事长傅修文还在国外度假,一时半会未能赶回来,所以,傅既琛成为这次突发事件的全权负责人。 他淡漠瞥了眼前台小姐带进来的顾南枝,面色非常阴沉,一言不语,只随手指了个空位,让顾南枝站到后排去旁听。 顾南枝刚一进门,便看到靠墙站着的赵晨曦与纪程鸣,他们俩挨着的距离并不遥远,大概隔了五个人的位置,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垂耷下来的脑袋,都快要压弯脖颈了,双肩微颤,呈现出一种懊悔溃败的落魄状。 别看会议室人头攒动,乌压压一片,可真正有资格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围坐在长形会议桌的那几十个高管与股东。 大荧幕上,轮番滚动着乔欣刚刚手动切换好的界面,都是些网上有关这次负面新闻的实时报道。 傅既琛将手中几份文件扔到办公桌上,打破这一室的紧张凝重气氛,冷凛道“现在食品监督局已经介入调查,it部门连同公关部在做线上舆论回应处理,这件事短短两个小时就已经完全发酵至扩散,我们即将要面临的不单止是新达亚整一个季度的财报损失,还有明天开盘后,名仑股价将会遭遇断崖式下跌的冲击。”他眉头愈加深锁,犀利的眸子环视一巡周遭,再道“而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将损失降低到最小值……” 顾南枝远远站定在最后排,空调开着凉飕飕,手心却冒出阵阵虚汗,感觉整个头颅都要麻掉了。 她现在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 会议大概持续到凌晨三点才宣告结束,各部门高管相继提出明天要应对的解决策略,包括召开媒体的新闻发布会,还有全线召回市场上流通的问题乳制产品,以及重新调整生产线,终止跟经销商的合作计划……还有与投资人进行深切面对面的详谈解释,增强股民对名仑的信心,从而稳定股价…… 接近散场时分,傅既琛将事件的涉及人员逐一点名,叫到办公室进行单独审问。 人散到一半,他还未离开,只目光如炬,盯着那抹挤兑在人群中即将远走的曼妙身影,懒懒开口道“顾助理请留步。” 这个时候亲自被点名,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刹那,会议室还未离开的众人,全用着怪异离奇的目光回望顾南枝一眼,就连乔欣也暗自吃惊一把,讶然瞟向她。 顾南枝心下一沉,娉婷站立回眸,愕然看向不远处那个叫住她的冷峻男人。 傅既琛同回看着她,俊脸沉笃,微微掀起眼帘,口吻冰冷中夹带着些许凉薄之意“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凛然站起身,迈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信步离开会议室。 廊道上站着十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赵晨曦跟纪程鸣单独审问完,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后,便直接锁上手铐,押回公安局进行立案调查。 后来过了几天,顾南枝才从新闻报道上得知,原来他们俩人在这次事件中与经销商暗地里勾结获利,初步涉嫌贪污受贿,已被傅既琛发现端倪报警,进行刑事逮捕侦查。 等到顾南枝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恰好卡在早上五点钟,天际开始泛起斑驳的鱼肚白,稀薄的晨雾随之散去,原是放松心情,深吸清新空气的好时候,可沉重的压力抑制得她连气都喘不上。 里面站着好几个部门高管,还有一左一右的向恒与乔欣。 傅既琛坐在一张皮质办公椅上,随手熄灭电脑屏幕,没看她,只淡淡道一声“说吧,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话毕,性感的十指相抵撑靠在下巴处,目光犀利犹如鹰隼瞧着顾南枝,冷然端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顾南枝颤身瞥他一眼,顷刻避开他的眸光,从未想过要隐瞒什么,任何时候都是,沉默三秒之后,不卑不亢将审核合同的经过言简意赅表达出来。 傅既琛听完并不买账,厉声道“顾助理是想撇清责任?” 侧旁乔欣闻言,嘴角噙有一抹轻蔑的笑,似有若无,却是真真切切爽快到心底里去。 顾南枝旋即怔住,过了好一会,才颤着嗓说“傅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纪总监那份情况说明书我已将它存档,一同归类到档案部,傅总,如果您不信可以让人去查。” 傅既琛不理会她这套说辞,只是问“所以当时,你明知道经销商资质出现问题,还是允许通过,是吗?” “是……可是……我也不想的……”她声线夹带着哽咽,丝丝委屈爬上心头,就是要解释“当时我在oa里打回了,可是赵主管打电话给我,强令要求我通过,我才……” “顾助理。”傅既琛凛然截断她的话,意带谴责道“你是第一天来上班吗?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遇到这种事不是私自做决断,而是直接向上级汇报处理。”说到这,他忽而把话给停住,扬声又问“还需不需要我带着你手把手来教?!” 说完,厚实的大掌猛朝桌子一拍,震得对面好几个站着的人心间俱是一跳。 这阵怒火任谁都能真切感受到,大伙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其实这件事,顾南枝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并且大错特错。 只是,她根本听不得他的责备,一丝一毫都不可以,潜意识里还将他当作是自己的哥哥,而不是顶头上司,所以才会觉得委屈,急于想跟他解释,不想让他看贬她。 是自己糊涂找不准定位了。 于是不再解释,只将头缓慢垂落下去,姿态卑微道“傅总,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那个时候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说着说着,指甲陷入手心肉,眼眶逐渐通红,泪水慢慢就从眸子里溢了出来。 侧旁技术研发部的孙志文原就喜欢顾南枝,喜欢得不得了,只是碍于自己长相不够英俊,所以迟迟未敢出手追,现在第一次见美人落泪,还哭得这般梨花带雨,他整颗心像是被蛊惑到了,急忙向傅既琛求情道“傅总,我看这事也不能全怪顾律师,毕竟她当时才刚过试用期,算是公司的一名初入职新员工,有很多规矩还不太明白,再加上赵主管是她的上级,她也只是听差办事,更没想到赵晨曦会如此胆大包天,竟敢串通纪程鸣从中贪污受贿。” 顾南枝闻言抿唇不语,又强行将泪水给忍了回去,只樱唇丝丝颤,实在是我见犹怜,就连斜对面的向恒都给看入迷了。 乔欣在侧端恨得咬牙切齿,想驳斥孙志文这番话,可她知道如此做非常冒险,她拿不准傅既琛的意思,并不知道他是准备要开除顾南枝,还只是单纯在跟她‘耍花腔’。 如若猜错便将万劫不复,只能静默等待时机。 傅既琛听后薄唇轻轻勾,嘴角噙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淡漠扫了眼孙志文,讥讽又道“没想到孙总监对顾律师的事还挺上心的,竟连刚过完试用期这种小事都能一清二楚。” 第119章 冤 孙志文闻言脸颊立马羞成一个红苹果,老实人本性特质显露无疑,结巴解释道“傅……傅总……我只是觉得顾律师太冤了……没有任何下流企图……希望顾律师……”说着说着,下面的话没再好意思说,只尴尬挠挠后脑勺,又偷偷瞄了顾南枝一眼,唯恐自己的女神误会他帮人的动机,以为他是个好色之徒。 那样的话,他可就白费功夫了。 乔欣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心中冷嗤,刻薄嘲笑孙志文的蠢钝如猪。 暗想,这人果然是技术研发部出身的技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只会埋着头颅拼死干,是把脑袋都给埋掉了吗? 老板的女人都敢惦记,你往后前途也就那样! 正当几人为孙志文忧心忡忡,以为他求错情之际,傅既琛却薄唇微掀,似笑非笑说了句“确实还挺冤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愕然盯向他,包括顾南枝。 都在暗自揣测他这句话所谓何意? 是不准备追究了吗? 就此放过顾南枝? 哪有这种道理? 怎能服众! 傅既琛敛眸微垂,若有所思,食指轻点着桌棱,一只手则抵在办公椅的扶手上,姿态闲散且肆意。 可说出来的话却近乎有些残忍。 “那就让顾助理停职两个星期,并且扣掉整年的公司福利待遇,包括年假跟年终奖都不得享有。”他锐眸一眯,正襟看向对面的顾南枝,冷然再道“还有全公司上下通报处分,立即执行。” 话音一落,全员怔住,大伙似乎都还未反应过来,一脸懵逼状。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还以为他不追究了,现在却又…… 顾南枝听后,一直抑压在心口的那些难过、冤屈、羞愧……所有负面情绪,霎时犹如翻江倒海无情压向她,已彻底将她击垮掉。 她知道自己不该哭的,尤其现在这里还站着这么多人,并且他还坐在对面看着自己。 她不想被他看贬。 可她……她没法控制自己! 甚至因为他在这,她更想哭了。 渐渐地,她的眼睛熏得疼痛生泪,眨眼之间,眸中盈润便自然而然倾泻而下。 惹得斜对面站着的向恒于心不忍,颔首为她求情,道“傅总,前面的处分是应该的,就……这个全公司上下通报会不会太过了……”他停了一停,接着又说“就像刚才孙总监所言,毕竟顾助理当时才刚过了试用期,有很多规矩都不太明白,也有很多无可奈何,她也只是听差办事……” 话还没说完,傅既琛亮声轻嘲道“她自己做事不够谨慎被人上了套,还有脸求情?”忽而拔高声线,正襟威严又道“我就看在她初入职场被逼无奈的份上,才会对她从轻发落,倘若不然,她现在就不是舒舒服服站在这里挨着骂,而是跟着纪程鸣他们两个一起到警察局蹲牢房去!” 这话说得无从反驳。 顷刻,全员又一次怔住,再也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帮顾南枝求情。 确实是她操作不规范被人下了套,才会导致公司面临严重的公关危机,以及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 即便不是直接原因,也算是间接引起的。 而傅既琛主动选择大事化小,已经够客气的了。 孙志文却没头没脑,鼻孔喷烟要出这口恶气,他见不得自己的女神受一丁点委屈,还想张口求两句,幸好被顾南枝及时抢先一步。 她快速把箔在脸上的泪粗鲁擦干,低下头去,抱歉道“傅总,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给公司造成这样的损失我难辞其咎,我愿意接受所有惩罚。” 话已到这,既然当事人心甘情愿接受惩罚,就没有再说情的道理,可孙志文呆头呆脑,还想为顾南枝开口争辩几句。 张嘴之际,却被傅既琛冷凛抛来的一双利眸给吓怕了胆,即刻闭口不敢再言。 傅既琛抬了抬手,终止话题“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他两指揉摁着眉心骨,面色看上去稍显疲倦,紧接着淡声逐退众人“等下十点还要召开媒体发布会,你们先出去准备吧!” 孙志文见着自己今天即便是将嘴皮子给磨破了,傅既琛也不会改变主意,不敢再多一句废话,只无奈叹出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转身追上顾南枝,安慰道“顾律师,你……你不要太难过,这事不关你的……” 话还没说完,手头上的纸巾也都还没递出去,人才走到门口,后面突然传来傅既琛冷冽低沉的嗓音。 他说“顾助理请留一下,我还有事要问!” 众人快要跨到门边的脚忽而顿住,纷纷瞥了顾南枝一眼,乔欣更是鄙夷笑了笑,非常不屑走出去。 孙志文自以为傅既琛还要骂他的女神,哪肯依! 顷刻转过身去,准备又双叒叕去求情,幸亏被好心的向恒给拦截住他的去路,推搡着他往前走,才得以免去一场大难临头将至。 * 顾南枝颤颤巍巍往回走,垂头站定在他面前,姿态卑微怯懦,准备承受他滔天般的谩骂声。 他却说“我是吃人的吗?干嘛这么害怕!” 傅既琛讥诮一笑,朝后推开滑轮椅站起身,走到不远处一个酒柜吧台上,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问她“需要喝点什么吗?” 顾南枝有一瞬的讶然,后才抬起眸,愣怔对他摇了摇头。 既然她不喝,傅既琛也不勉强她,只拿起吧台上那杯刚斟好的威士忌,闲庭信步走到会客区。 他随意坐在一张长形皮质沙发上,酒喝到一半,便脱掉皮鞋,仿若无人般躺进沙发里浅眠着。 完全将顾南枝当成透明物看待。 顾南枝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他特意留她下来是想要干嘛?他刚才骂她的那几句话仍徘徊在耳边,挥之不去。 只觉得非常抱歉,又非常内疚,为自己做过的蠢事而感到无解不安。 “傅总,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晚你也在车里,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就是……就是我们陪杨奶奶吃完饭回家的路上……赵主管她……她就是那个时候打电话给我的,我不想的……”她越说越难受,哽咽的声线断断续续,泪水便又一次如同溃堤般涌现出来。 男人俊眉微拧,才刚闭阖的利眸不得不张开。 他看着她,说“过来。” 她愣住,没过去。 他仍躺着,颇为不满,用锐利的眸子警告她。 她便弃械投降,双手按耐住紧绷的心田突跳,一步步走向他。 来到会客区,人才刚站到他身边,男人便半坐起身,结实的臂膀一抬,忽地一下,就拽住她手肘,一把将柔弱无骨的她揽进怀中,旋即双双躺倒在沙发上。 “啊——” 第120章 下次再也不要犯这种傻了 “啊——” 顾南枝惊叫一声,一双盈盈闪烁的水眸初露愕然之色,扭动的小蛮腰不断挣扎在他怀里,呈现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憨态。 男人眉头深深攒到一块,明显是不悦的,却只是倦怠道“别怕!就算我现在有什么想法,也有心无力做。”说着,两只结实的臂膀用力一收,便将她牢牢桎梏在他硬朗的怀抱里。 说是这样说,可她还是怕,小声警告他“你快点放开我,等下有人开门进来看到怎么办?” 傅既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舔唇笑了笑,闭阖着眸子,坏心眼道“那就跟他们说顾助理想勾引我,准备要对我用强的!” “你……”她一整晚的气积攒在心田里无处可发泄,便又哭了。 男人听到耳垂边丝丝传来抑压过的哽咽声,才旋即睁开双眸,剑眉轻轻蹙拢起,有一丝的困惑与不解。 她有什么好哭的? 应该他哭才对吧! 却只是无奈叹出一口气,随即抬起一只手,帮她揩掉脸颊上的晶莹泪珠,轻哄道“好啦!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不关你的事!你就会欺负我。”她搡开他的手,嘴上说着些训斥他的话,却又将脸埋进他的胸腔里忍声抽泣着,恍神间,会给人一种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假象。 气氛有些暧昧…… 傅既琛有一瞬的心乱如麻,不禁将她揽得更紧,也更为用力。 感受着彼此肌肤即时传来的温热,那晚的点滴悉数涌上心扉,随之嗤笑揶揄她“都不知道你在矜持什么?不该看的都看了,不该摸的也全摸过,现在抱一下怎么了?有必要这么抗拒吗?” 她听后刹那怔住,一想到那晚俩人赤身相对的画面,只觉得心间在打颤,周身麻辣辣的炙热与滚烫,羞涩的她顷刻举起一只纤纤玉手,封住男人胡说八道的嘴。 脸颊晕晕红,娇嗔谴责道“不准你再说!” 被捂住嘴巴的男人先是一愣,旋即两眼微弯,厚实的一只大掌顺势裹住她的手腕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手腕节上的细皮嫩肉,须臾之后,缓慢拉开她捂住人嘴的小纤手,深情对看着她,保证道“好!我不说。”紧接着,又将她圆溜溜的脑袋瓜子摁进他宽敞的怀抱里,温柔爱抚再道“睡吧!你一整晚都没睡,黑眼圈都快跑出来吓唬人了。” 她听后立马就羞住,生气驳道“我哪有黑眼圈?”接着气呼呼又道“就算要睡也不是在这里睡,你快点放开我。”说完,四肢便又不安分开始猛挣扎起来。 傅既琛没有放开她,只闭阖着双眼,任由她在他怀里造作,片刻之后,才轻声嘘了一声,慢慢说“别动!我真的累了,就让我抱抱你。” 她闻言整一个僵住,立即就规矩起来,没有再动。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鼻子酸酸涩涩的,便乖顺将自己的小脸蛋搁放到他的颈窝处,安详感受着他大动脉传来的翕小律动节奏。 淡淡的酒气,没有一丝烟味,夹杂着些许的木质松香调。 这就是今晚的他。 不,应该说已经是早上了。 从昨晚直至到今早他都没睡。 他不比自己,作为集团决策人,应该九点多就已经得知消息往公司赶,然后十点左右召集众人,到了十一点,便将所有信息在大脑里快速罗列、排序、整合、抽取…… 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又要开会,又要逐个审问,调查事情起因经过结果,还要统筹大局,将每个决策方案落实到点子上。 每一步,每一环节,无不伤神又耗气。 这脑细胞还够用吗? 即便是铁打的也会累,更何况只是个人。 她突然又想哭了,如果不是自己犯蠢,就不会连累到哥哥,还让那么多人跟着受罪。 她该死! 一想到这,抽抽泣泣的泪扑簌而至,她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落泪了,只嘴角咕哝,不停在说“哥哥,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当时判断经销商资质出了问题,可……那时赵主管说……” 男人静静听着这些囫囵呜呼的话,一手揽住她的细腰,一手轻捋着她的后脑勺,没有睁开双眼,只轻声对她说“别哭,这事不怪你,即便没有你,纪程鸣也会换个空子钻,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只不过恰好经你手而已。” 他忽而把话停住,缓慢睁开双眼,瞧着泪目的她,严肃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要做的不单止是哭,还要从中吸取教训,告诫自己别让这种事再次发生,这才是最重要的,人生在世谁还没犯过糊涂账,关键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明白吗?” 傅既琛用手捧住她的脸,一点一点将其眼泪抹干,俊美的脸庞写满担忧的神色,低声叹出一口气,逐又说“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的要追究下来,你是脱不了干系的,答应我,下次再也不要犯这种傻了。”说完,宽厚的手掌放下她白皙的娇容,又一次将她往怀里揽去。 顾南枝柔软玲珑的身段安静伏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心脏传来的阵阵急促音,心里除了后悔还是后悔莫及。 “嗯。”她泪已止住,声线难免还遗留着几分哽咽音,颤颤巍巍说“哥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犯了,谢谢你。” 傅既琛讪然一声笑,轻哂道“好像很久没听你说谢谢了,想想还挺怀念的。” 她听后,喉咙瞬间就硬了,双手主动环上他的腰,嘟囔道“谢谢谢谢谢谢……你如果想听,我以后每天都跟你说一遍。” 他没敢将她的话往心里装去,因为她总爱对他撒谎。 只戏谑调侃她,道“你不止要谢我,还要多谢刚才在这里帮你求情的人,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收场,不过……”他话语一停,掀起薄唇,没个正经接着说“不过最应该感谢的人还是你自己,眼泪说来就来,搞得站你旁边,不帮你求情的人都不是人了。” “你……你还笑!”顾南枝气急,冲他胸膛轻拍一掌,娇嗔道“你正经一点行不行!我那不是演的,人家当时真的真的很难过!” “那现在呢?”他垂下眸子紧盯她,继续追着问“现在还会难过吗?” 她猛然顿住,面色难堪,没回话,快速避开他柔情的目光。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难过? 只是她在他面前没资格谈起这份难过,毕竟现在该焦头烂额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哥哥,对不起!”她羞愧闭阖双眸,又一次重复这句话。 只觉得除了这句话,她真的无话可说了。 傅既琛仍垂眸看着她,抬起手,将她脸颊侧端被泪水打湿的碎发,根根别到耳后,用宽慰的声音说“想什么呢?别胡思乱想!你即便想再多又帮不上忙,不是自寻烦恼吗?停职的这两个星期什么都别看,什么都别想,待在家里吃好喝好睡好,又或者找个地方旅游散散心,也挺不错的。”他默了一默,后又认真道“总之,别关注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评论,除了影响心情,没任何好处。听到没?” “嗯,我知道了。”她在他怀里软糯回应着,过了好一会,还是忧思过重,气结心田,又问“哥哥,这事要多久才能平息?新达亚整一条生产线真的要切掉吗?” “谁知道呢?”傅既琛闭阖着双眼,嗓音低沉“只能见机行事,保守估计最快也要一个多月,现在也只是舆论战,等热度褪去,后面才是……” 说着说着,声线愈发模糊不清,渐渐地就熟睡了过去。 他很少会这样,看来真的是累了。 顾南枝微仰起头,纤细修长的五指轻轻抚摸着他沉睡的俊颜,没有离开,在他脸颊与额间浅吻过后,便再一次环上他矫健的腰身,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处,贪婪感受他的一切,与他呼吸同在,心跳同在,一同熟睡过去…… 第121章 公关危机 醒后,在休息区的一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 静谧无音,只听到她掀被坐起身的摩挲声。 这是她第二次在这张床上醒来。 一双美目环视一巡周遭,最后定格在墙壁一处挂钟上,九点十五分,傅既琛已经人去楼空。 她记得他说过等下十点还要召开媒体发布会,而他遗存在她肌肤里的余温已完全消去殆尽,估摸着他应该已经离开一个多小时了。 四下皆茫然,难免有些空虚与落寞。 哥哥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是一个坦荡之人,无法诚实面对自己,更无法诚实面对他,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渴望他的温度。 突然好想念刚才那个怀抱,那样的宽厚,结实,充满力量感,曾带给她无数个日夜的安全与依靠。 她贪恋他的怀抱,以及他所有所有的一切,永远都不会变。 兀自发呆好一阵,没敢再逗留,套上高跟鞋,用手腕上的发带随意扎起一个半高马尾,准备离开。 起身之际,床头柜一抹亮泽润透的翡翠绿,怃然吸引住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定睛瞧去。 这……不就是她前几个星期断成两截的翡翠簪子吗! 杨奶奶送给她的发簪。 他让人修好了吗? 墨黑色的长形丝绒盒半开,发簪就横摆在里面,一看就是有人刻意为之,盼想着等她睡醒后,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这支簪子的存在。 她樱唇浅浅勾,笑意渐浮上水眸,双手捧起床头柜那个墨黑丝绒盒,从中将发簪拿出来细细欣赏着。 正如傅既琛所言,二次修复好的发簪跟原来的不能相比较,缺口的粘接处有一条非常明显清晰的裂痕,没有原来的美观好看。 可是没关系,她不介意,她就是喜欢原来这支。 原来的就是最好的! 她抬起手将刚扎好的马尾一下子给松扯散,后又走到一处镜面前,撩起海藻般的长发,用手上那支翡翠簪子重新挽起一个发髻。 心田像是灌了蜜似的甜腻腻。 刹那,她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又从裙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直接找到他的聊天对话框。 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发送过去“发簪收到了,谢谢你。” 就单单点击发送的这一秒时间里,感觉跨过整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与沉寂,心脏都快要蹦出地面的空荡荡。 其实,她还想发一句非常老套的话过去“改天请你吃饭。” 就这么短短六个字,居然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磨磨唧唧两分钟,最后都没好意思发过去。 她不禁在心底里嘲笑自己的懦弱,就连一个陌生人帮助你,你都能毫不犹豫去报答,为何到了自己最爱的人,却选择退缩了呢? 只不过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好怕的,真是服了。 下了七十六楼行政部,乔欣没在办公室,估计是跟傅既琛出去忙着媒体发布会的事,她在里面放下自己的电子工牌,以及一些未审核起稿完的文件,便走了出去。 同事们见到她全都大眼瞪小眼,有可怜的、有挑衅的、有偷笑着的、还有无所顾忌当面对她讲风凉话的。 顾南枝全部都没放在心上,只简单收拾格子间,便挎起包包离开,直往电梯走去。 她现在是一个受全公司上下通报批评的人,众人避之不及,又怎会好言相送? 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了。 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有双面人格,明明天生胆小怕事,却又在这种被人人惧怕的集体孤立中,表现得那般风轻云淡,不痛不痒。 就连黄芝芝这种职场老油条都暗地里夸赞她,说她有胆量有勇气,不站队不抱团,敢于跟黑势力作斗争。 她笑笑,没回话。 哪是她有胆量!问题的本质只不过是……她不在意而已,在德国的那几年她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便没有任何朋友她也无所谓。 一个人也挺好的,无牵无挂,随时都可以离开。 只要她的哥哥,她的妈妈,还有杨奶奶张嫂她们都好好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能放得下。 * 往后的几日里。 傅既琛叫她不要关注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评论,否则会败坏心情,她也答应他了。 可,说是那么一回事,能够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事情有关于他,她怎能不上心? 那天,早上十点钟的媒体发布会,她在手机直播平台全程观看完毕,感觉整颗心都是吊起来的。 媒体的问题非常刁钻,极具引导性与话题引爆点,幸好全都被傅既琛识破,一一给巧妙解答过去。 他面容沉着威严,一身西装革履正襟危坐,会给人一种状态极佳的错觉,可眸子底下淡淡泛现的黑眼圈,正无情揭示着他的疲惫。 当时,他拉着她在沙发上浅眠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为了准备媒体发布会,可能八点左右就起来了,也就是说,他昨天直至今天可能还没睡够两个小时。 顾南枝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眸子又一次通红水润。 好在这次媒体发布会还算成功,评论区大致中肯友好,不再一边倒的谩骂滔天。 舆论这边算是稳住了。 可到了第二天,情况急转直下。 顾南枝早上七点多起床,早餐都还没来得及吃,便在手机推送栏看见有关于这件事的又一次话题引爆。 一个自称是某三甲医院的专家在网上发布一段视频。 大致内容显示,他在实验室里,将新达亚出产的一款乳制产品往小白鼠体内注射,短短五分钟不到,小白鼠就全身抽搐,最后僵硬身亡。 视频一发出,即时重新引爆话题流量,昨晚保持中立观望的网友们纷纷倒戈,对新达亚乳制品公司进行口诛笔伐。 果不其然,早盘九点三十五分,名仑股价开始遭遇断崖式下跌,从开盘的8.95跌到7.12,紧接着又跌到6.33,直至收盘时间,已经跌破至惊人的5.21。 傅既琛再次召开紧急发布会,给出具体实时数据,力证已全线召回市面上的所有有问题的乳制产品,并且将整一条生产线改革大重组,更是派专家去调查事故源头的起因,承诺会尽快给公众一个满意答复。 顾南枝坐立难安,每天关注事件的最新实时动态,每隔半个小时就刷新一次手机,这感觉,竟比加班时还要累上好几分。 脑累,心更累! 而她之前给傅既琛发送的那条有关于簪子的微信,他一次都没有回复过,顾南枝兀自猜想他应该在忙,所以也没敢联系他。 直至两个星期过去,她重新回到公司,新达亚的乳制品丑闻已经大失热度,傅既琛趁势策划一个“名仑管理层当众齐喝新达亚最新乳制品”的新闻事件。 他带领着名仑一众高管,提前公关各大媒体,待一切准备稳妥后的次五日,便在京海最大商业中心发起该活动。 活动当天,以傅既琛为首的一众高层管理者,在直播中当众饮用多瓶新达亚最新出产的乳制品,并鼓励围观群众当场试喝,还准备抽奖活动,试喝者皆可抽奖一次。 一等奖是现金红钞整整二十万大元。 最差的也是个安慰奖,送米还送油。 如此发财机会怎能错过? 顷刻,试喝者如雨后春笋,纷纷积极涌入会场参加,活动结束后,傅既琛打点好的媒体第一时间将新闻发布出去,大大解决了名仑的这次公关危机,让其出现一个重要拐点,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第122章 新来的同事 两个星期没来公司,第一天回去上班,行政部多了一位入职新员工。 俞小翠偷偷摸摸,踮起脚尖跑来顾南枝格子间,半蹲身子,半捂嘴边,告诉她“南枝,你以后有文件需要送达总裁办公室,不用再求我跟芝芝姐,可以让江婷代去送,她可乐意了。” “江婷?”顾南枝蹙起眉梢瞥向她,一脸不知所云。 黄芝芝八面玲珑,耳根子比什么都灵。 滑轮椅一转,从侧端滑到顾南枝身边,不屑解析道“是hr那边招揽过来的新人,两个星期前被安排到我们行政部,你空缺的这段时间里都是她替你顶的班,心机女一个,花样可多了,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走路生妖,成天找各种理由往总裁办公室钻,是个人都知道她想要干嘛。” “就是!”俞小翠厚唇一咬,愤愤不平讲:“前几天,她跟乔秘书出去陪傅总应酬完,第二天回来就在我面前趾高气昂,还真是小人得志,好像她才是我领导似的。” “什么领导!”黄芝芝接过话,歪着嘴巴,愈加不屑:“还领导呢?人家都快要把自己当成老板娘骑到我们头上了。”她停住话,斜眼瞟了下顾南枝,再道“就她那张脸,别说我看扁她,就连我们南枝长得这般绝色傅总都没瞧上,还会看上她?她那种小美女资质放在普通人堆里还算出挑,就别单独拎出来丢人现眼了,省得到时候闹出洋相不好收场……” 话还没说完,办公区门口突然站立一抹俏丽身影。 江婷一脸黑线,火气冲上天,高跟鞋哒哒哒直往黄芝芝这边奔过来。 显然,刚才那些话她全听到了。 “芝芝姐,你刚才说我什么?什么叫丢人现眼?什么叫普通人堆里的小美女?”尖锐的嗓门大声一吼,震得黄芝芝霎是一愣,屁都不敢放一个。 缓了一缓,才回过神来,硬撑下去,犟道“我……我有说话吗?”她朝俞小翠递了个眼神,俞小翠立即心神意会摇了摇头,说“我没听到。” 黄芝芝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目光,顺势接过话“听到没?我没撒谎吧!” “你……”江婷把手中文件往地下用力一扔,扯开嘴巴亮声骂道“黄大妈,你别以为自己是这里的老员工我就怕你三分!说我普通小美女时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又肥又丑,人老珠黄,还好意思整天捧着杯奶茶不离手,小心哪天得了糖尿病,血糖一下子飙升,就等着排队下去阴曹地府见阎罗王吧!” 黄芝芝性格火爆,一向直来直去,已经四十多岁的宝妈级人物,哪能受得了快小她一个辈份的年轻人当面辱骂,况且还只是个职场新员工。 让她的脸往后朝哪搁? 顷刻大鹏展翅,扬起一双小肥爪,准备要对江婷来个抓破美人脸,当场撕碎这个小婊子才肯心息作罢。 幸好现在是午饭时间,行政部就只有她们几个,也幸好被俞小翠和顾南枝将她一左一右钳制住,才得以避免一场办公室殴打罪。 那江婷也是贱,小嘴一张一合还说个没停,不断点燃黄芝芝火爆情绪,就怕黄芝芝不肯打她似的。 顾南枝没辙,见劝架不成,朝俞小翠打了个眼色,两人火速将黄芝芝往茶水间拉拽,才暂时性控制住混乱的局面。 顾南枝说“芝芝姐,你先动手打她,如果她还手打你还好,那样你们俩这种行为在法律上可以判定为互殴,如果她不还手,你打了她,轻则只赔点小钱,拘留个十天,重则会判定为寻衅滋事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且还要赔偿相应的罚金,听闻你家里还有一对双胞胎要养,你是准备让她们从小没妈妈照顾,成为单亲小孩受人白眼长大吗?” 黄芝芝听后心下一惊,问“有……有这么严重吗?” 顾南枝白她一眼,反问“你说呢?” 俞小翠适时插过话“芝芝姐,这方面你就听南枝的,再怎么说,南枝也是从法务部调派过来的,法律上的专业知识肯定比你懂得多。” 黄芝芝浑身打起一个冷战,不禁后知后觉害怕起来,却还是死要面子硬撑下去“那……那也是她先骂人的。” 顾南枝却说“你也有在她背后说是非,追究起来还是你的错。” “顾南枝!”黄芝芝冷哼一声,晦气道“你现在到底是站哪一边?到底在帮谁?干嘛要帮那小婊子讲话!” “好了,别气啦!”顾南枝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拍拍她的肩,平静道“总之先打人的一方就是不对,你以后别跟她硬碰硬,她可比你冷静多了,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后又宽慰道“别难过了,估计你背后说她那几句坏话,她也挺介意的,脸都黑了,心里不比你好受,喝杯水缓缓心情吧。” “放屁!我那是实话,什么叫坏话。”黄芝芝单手举起温水一饮而尽,气焰郁结心田不通畅,缓了一缓,才接着说“照我说,叫她小美女都是抬举她了,一脸刻薄相都不像会发财的样子,还想攀高枝?也不提前找个算命先生帮她批一批,看她到底有没有这富贵命。” 她灵光一闪,突然把话给停住,侧过眸去瞧顾南枝,旁敲侧击道“南枝,如果我是傅总的话,肯定会喜欢你这一款,长得又美又有学识,修养还这般好,带出去肯定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试问哪个男人能不爱啊!”继而眸光流转,暧昧兮兮又道“要不……你去勾引傅总,我敢打包票你肯定能赢那臭婊子!” “芝芝姐,你可别害南枝。”俞小翠手上拿着一杯刚冲泡好的咖啡坐下,半掩住嘴巴,偷偷说“我听朱茵姐说,傅总可是有女朋友的,好像是陆氏集团的豪门千金,我都见她过来找傅总好几次了,人长得可美了。” “那又怎样!”黄芝芝理直气壮道“像傅总那个段位的男人,别说一两个女人了,即便是妻妾成群都是常态,你不记得前段时间刚上头条新闻的那个益众太子爷了吗……” 二人的八卦说不停。 顾南枝没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不知不觉间,已经一个人走出去,离开茶水间。 * 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她偶尔也会往他办公室送达文件,可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傅既琛还在忙着处理新达亚这次丑闻,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整天不是窝在会议室开会,就是出去外面应酬,见媒体,见投资商,见各路官员…… 这一天,他刚从商业中心搞完活动回来。 黄芝芝说“南枝,销售部送来的季度报表你归类好了吗?傅总现在要。” “傅总回来了?”顾南枝一愣,眸中喜悦刹那闪现。 “嗯,刚回来,听说这次活动很成功,现场反馈都挺好的,这事总算告一段落,估计傅总现在心情还不错……我听我表姑妈说,现场有五个人中了一等奖……真他娘亲的幸运!要不是我还在上班,好歹也要去抽一次奖,二十万啊!一整年都不用干了……” 顾南枝捧起一沓报表站起身,只推开办公椅走出格子间,没理会黄芝芝的喋喋不休。 黄芝芝叫住她“南枝,不用我替你送了吗?” 顾南枝回眸取笑她“不用了,我年终奖跟福利待遇全都扣没了,现在穷得很,没钱付你奶茶钱。”说着,笑眼弯弯,快速往前跑,唯恐黄芝芝追赶上来要打她。 黄芝芝在后面送她一个小白眼,撇嘴道“小气鬼!我这次又没说收你奶茶钱。” * 上了七十七楼,诺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 一身西装革履,英俊潇洒,面如冠玉。 顾南枝的心刹那就跳了起来。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嗓音,说“傅总,这是您要的销售报表。” 傅既琛没有抬起头,目光只专注在办公桌的一份纸质合同书上,朝顾南枝伸出一只手,淡声道“拿过来给我。” 顾南枝把一份报表放到他手上,另外剩下的好几份,则有条不紊搁放到桌面空隙处。 过了好一会她还不走,傅既琛不禁抬起头,问“有事?” 顾南枝专注盯着他的眸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颤音问“听说今天活动很成功……这……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吗?” 第123章 演戏 傅既琛墨眸沉得看不清心思,平静道“现在还不敢妄断,不过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旋即,她听到后面那句‘好的开始’,大半个月抑压在心田的大石终于陨落,笑靥如花说“那就好!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他被她纯真的笑容刹那迷住眼,锐眸一愣,快速敛回目光,沉声道“嗯,如果没事就出去吧!” 她却说“我……我还有事。” 他再次抬起眸,俊脸疑惑。 她又一次对他展颜欢笑,美目盼兮道“谢谢你帮我修好那支发簪,还有……” 后面那句‘改天请你吃饭’怎么都说不出口,便又尴尬一笑,沮丧到不了了之。 “没事了!我先下去工作,不打扰你了。”说着一个颔首,就转过身去,起步要离开。 后面傅既琛却叫住她“南枝。” 她闻言骤然僵住身,心下一个扑通闷响,巨大的窃喜之情像是从天而降,朝她头上猛砸下来。 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反而有些怯懦了。 她紧张转过眸去,强行按耐住自己的悸动,甜蜜却是从一双美目中丝丝透了出来。 “嗯~”声线软而糯。 男人却说“我记得上次有提醒过你,让你不要再往这里送文件,你忘记了吗?” 一瞬,她微勾起的粉唇像是用胶水给无情粘黏住,明明是笑着的,乍眼看去,竟比哭还要难看。 须臾之后,顾南枝才怃然反应过来,心下茫然,嘴上颤然,道“我没忘……”过了会,又非常不甘说“可是……可是……” 傅既琛接过话,问“可是什么?”口吻清淡得有些冷漠。 她瞬间就受伤了,那句“可是你那天抱我了,还对我说那种亲密话,还拉我躺在沙发上,还……” 要她怎么说? 她根本说不出口! 只能避开他犀利的眸光,沉下头去,艰难忍住泪水,一口气说“对不起!我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说完,朝他一个标准颔首,便快步又狼狈地拧开门把,跑了出去。 她没有立即回到行政部,而是跑到女厕所里哭,整栋大厦周围都是人,四面八方到处布满监控,她能往哪哭?也就厕所还保留一点点个人隐私了。 她不懂! 既然哥哥说再也不想见到她,那……那日为何还要救她,为何还要对她好? 说着些让人误会的话,做着些让人误会的事。 他把她当做什么了? 她现在又没有祈求能够跟他在一起,只不过见见而已,见一下都不行吗? 那她还留在这个地方干嘛? 还不如回到德国去。 就连普通朋友都能见,陌生人偶尔也会见,为何我不行? 我们明明是家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连见个面都不行了! 为什么? 她喘着气,用力捂住嘴,站在女厕格子间无声哭泣着,大概哭了十五分钟,才用清水洗过脸离开。 * 往后几日里,她真的就再也没有上过七十七楼。 起初,她听从俞小翠的建议,开口拜托江婷帮她送达文件,可不知为何,江婷非常讨厌她,一口回绝说不要,再来第二句就是“像顾助理这种大美人多的是摇哈着尾巴对你献殷勤的,哪能轮到我这种小美女啊!”便踩着高跟鞋仰头离去。 顾南枝也没放在心上,无谓强人所难,只又转身拜托俞小翠跟黄芝芝。 俞小翠像往常那般好,一口答应。 而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次,芝芝姐竟不收她的奶茶钱,还说以后都要免费帮她跑腿,任劳任怨。 顾南枝不解,问“你是二度有喜了吗?” “有你个头!”黄芝芝用力瞪她一眼,犀利道“给我吐口水重新讲过,我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喜?是想要榨干我最后剩余价值,不让我退休吗?” 顾南枝双手合十对她说抱歉,还说明天早餐我请客。 黄芝芝听后心头一软,叹息道“我也不是想要讹诈你的早餐钱,只是替你感到不值而已!看见她那个刻薄样就来气,拽什么拽,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敢打包票,即便将我头给砍下来,傅总也不会看上她!” 顾南枝眉头一拧,兀自猜想,这砍头跟看对眼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怎么越听越像是病句。 黄芝芝还在嘀嘀咕咕说着“哎!真是天妒红颜了,以前朱茵说你是乔秘书的皇亲国戚,我还深信不疑,现在依我看,只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真正的皇亲国戚是那个江婷才对,明明你才是她的秘书助理,都上来行政部两个多月了,她竟一次都没带你出去应酬过,反倒是这个新来的江婷,入职第二个星期就带出去挡酒了,你说离奇不离奇,偏心不偏心?” 顾南枝怔住,问“秘书助理是要经常陪出去应酬的吗?” “当然!”黄芝芝亮声道,唯恐顾南枝不知情,拼命往细里解释去“以前周凯丽在的时候就常这样,她酒量好,常常陪着乔欣出去应酬都不知道有多爽,私底里还认识不少政府官员跟集团老总,肯定捞了不少好处,你倒好,什么都没有,还让这个江婷给占尽了便宜,越想就越替你感到不值,这个小贱货……” 后面的话,顾南枝没听清,也无需听下去。 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又是难过,又是开心,她也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脑海里不停徘徊着那日他在电梯里对她说过的话“你不适合出来应酬。” 她确实不适合。 * 这日下班后,陆之柔提前约她出来吃饭。 她们在藤原会所用过晚餐,便来到商业地段的一间奢侈品名牌店购物,陆之柔似乎是这里的超级会员,她一进门,店长便亲自为她清场,全店只专心服务陆之柔一个人。 高挑的模特穿着她指定好的衣服,在轮番排队逐个走秀,让陆之柔观赏。 陆之柔左看看,右瞄瞄,叉了块蛋糕放入嘴里,问“南枝,你觉得哪套好看。” 顾南枝抿了口红茶,如实说“都挺好看的。” 店长微弯着身,小碎步走过来“这位小姐还真有眼光,这全都是今年最新款的限量版,前几天才从总店空运过来的。” 陆之柔快言快语“那就全给我包下,待会送到这个地址。”说完,将顾南枝家里的地址,用微信发送到店长手机里。 店长不停向陆之柔颔首,说道“好的,谢谢陆小姐。” 顾南枝斜眼瞄去,问“这不是我家的地址吗?你为什么要把衣服送到我家去。” 陆之柔却说“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不送你家送哪?” 顾南枝闻言一愣,拒绝道“为什么?我不要!” 陆之柔听后颇为不满“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由不得你不要。”后又扯高嗓门说了句“我是你姐,送你几件衣服怎么了?有必要跟我斤斤计较吗?” 顾南枝还是拒绝,找个理由说“这些衣服太名贵了,我上班穿不着。” 陆之柔摆手回答她“那就下班穿。” 随后,她从一个模特手中取下一条经典的丝绒小黑裙,在顾南枝身上大致量了几下,便推搡着她进去试衣间换下。 “为什么要换衣服?”顾南枝不愿换。 “等下带你到个地方演戏,当然要换衣服。” “演戏?我不会。”她萌萌一眨眼。 陆之柔坏兮兮朝她一笑“你不用会,我会就行。”说完,便将她粗鲁推入试衣间,顺手关了门把。 等她们俩上了车,顾南枝挽了挽小裙子,生气问“现在到底要去哪?你不说我就不去!” 陆之柔翘起二郎腿,姿态松弛看着她,不答反问“你们行政部是不是来了个新员工?” 顾南枝讶然蹙起眉梢“你为什么会知道?” 陆之柔又问“她叫什么名字?”见顾南枝不说话,自顾自肯定道“那人是不是叫江婷!” 第124章 突击百花园 陆之柔吩咐司机把车直往百花园驶去。 到达目的地,她却没有下车,而是坐在后车厢里认真观察大门口的情况。 “我们为什么不进去?”顾南枝困惑。 陆之柔笑了笑“现在还不是时候。” 姐妹俩大概在车里等了有一个多小时,腿都给坐麻了,这时,百花园大门口才开始出现大动静,里面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来,紧接着,一辆接一辆的豪华轿车从停车场驶了过来,有序停放在大门口。 旋即,那抹颀长高大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预警般撞进顾南枝的美目里。 鼻子丝丝泛起涩,眸子渐生一层氤氲。 她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也没多久,只不过短短几天而已。 可不知为何,顾南枝却觉得等上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这般难耐与寂寞。 月色下,朱红色的正大门口威严矗立,里面先是走出一些穿着西服的政府官员,过了会,才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信步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精良手工定制款西装,俊脸依旧,领带半扯开,前额短发微微垂下,带着些许的慵懒与性感,两颊微醺,似乎喝了不少酒。 而那个江婷就这么含羞答答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开,眸目噙笑仰起,视线一直停留在跟人说话的傅既琛身上,崇拜之色爬上双眸,如此情丝想掩也掩不住。 即便是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人,都能猜出这个女人的小心思,更何况是经验老道的陆之柔! “那个人就是江婷,对吗?”她侧过眸瞥向顾南枝,嘴角藏有一丝讥诮的笑意,啧啧又道“就这种姿色也想一步登天?真是自不量力!” 顾南枝闻言心底一酸,没说话。 忽而又想起那日傅既琛在办公室对她说过的话,他说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那么,自己何必强行凑过去,惹他生嫌呢? 她脸皮薄,她还要脸,她做不到! 于是,沮丧的声线淡淡响起,她说“之柔姐姐,我想走了。” 陆之柔放下二郎腿,正经道“走什么走?好戏还在后头。”表情愈加不屑,扯嘴又道“连我陆之柔的男人都敢觊觎,横竖也得付出点代价才能走。” 说着,眼看傅既琛和江婷快要跨上车离开,她急忙吩咐司机,道“明叔,快把车往前开。” 司机听从陆之柔的命令,启动引擎,将车子缓慢朝傅既琛那边开过去,直至停留在傅既琛的车后面。 顾南枝心田一跳,不肯下车,陆之柔就强行拉着她往车外拽去。 本来,正由经理开门,已经弯腰快要跨进车内的傅既琛旋即顿住,看见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陆之柔与顾南枝更是微微一怔,慢慢直起腰板瞧向她们。 车门前,灯光下。 陆之柔穿了一整套纯白色小香风,搭配珍珠色半寸高跟鞋,知性优雅,得体端庄,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顾南枝则身着一条黑色丝绒连衣裙,搭配一双红色平底玛丽珍鞋,四肢修长纤细,海藻般的长卷发随意披散及腰,秋夜里,凉风丝丝起,正吹拂着她的小裙摆,她就这么静谧地站着,已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傅既琛。 女人宛如漆夜里即将翩跹起舞的黑蝶,轻盈且灵动,无时无刻无不在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他墨黑色的利眸一眯,心神激荡,心脏也随之无序般跳动起来。 又是那种无法控制的念头,灼热且偏执,想方设法将她据为己有,头脑在撕裂挣扎着,此时此刻,他甚至有种想上手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肆无忌惮,仿若无人。 侧旁江婷看见瞳孔为之一缩,朱唇下意识半张,似乎同样被顾南枝这份美貌给震惊住了。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几乎、差不多每天都在办公室见,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怎么还像第一次见到时那般震撼? 她瞳仁里的惊艳渐渐被妒忌所覆盖,后笼罩,浑身上下昭示着对顾南枝深深的敌意。 朦胧的夜色中,顾南枝看不到傅既琛眸子里的情绪,这令她深感不安,只又想起那日他在办公室警告她的话,羞耻爬上娇容,她静静看着他,心头有一瞬的难堪,一瞬之后快速撇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陆之柔下车之后,笑脸相迎朝傅既琛走去,亲切挽上他的手臂,甜甜如实道“既琛,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傅既琛敛回眸光,转头看向陆之柔“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陆之柔笑,一把抱住他,小脸磨蹭在他怀里,撒娇道“人家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后又转眸瞟向顾南枝,解释道“我在路上刚好遇见顾助理,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听到这,傅既琛不经意又瞥了顾南枝一眼,眸光幽深且内收,没说话。 而就在这时,小鸟依人窝在傅既琛怀里的陆之柔,忽而踮起脚尖,把头颅探出肩外,望向一直站在傅既琛身后沉默不语的江婷,问“噫?这位小姐还挺面生的,我好像没见过,今天乔秘书没来吗?” 被盯住的江婷眸光机警一闪,应该早在乔欣口中得知陆之柔的事,即便从没见过真人,也知道个大概情况。 她也不敢怠慢,立即小碎步上前,还没等傅既琛发话,便非常体察入微讲“陆小姐,您好!我叫江婷,是新来的助理,乔秘书这几天刚好在休假,所以换我过来。” “哦……”陆之柔若有所思点点头,旋而放开傅既琛,转身亲切挽住江婷的手,笑眯眯说“原来你是既琛的助理,那么我们就别这么见外了,我叫你江婷可好?” 江婷受宠若惊,即刻沉下头,颔首道“陆……陆小姐,这样不太好吧!” 说着,又偷偷瞄了傅既琛一眼, 陆之柔蹙起眉梢,假装生气道“有什么不好的?你不让我叫你江婷才不好,证明你不喜欢我,看不起我!” 江婷身体立马就惶恐起来,心里却是雀跃攀升“不敢,陆小姐我怎么敢看不起你呢?” 陆之柔笑哈哈“那就好!”热情牵住她的手,大方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以后叫你江婷,你就叫我之柔,我们就别叫什么小姐助理了,听起来怪老套的。” 顷刻,江婷的心已经得意到忘乎所以然,真的就娇羞唤了一声“之柔。” “诶!”陆之柔即时甜腻腻回应她。 顾南枝把一切默默瞧在眼里,不禁心中感叹,这个江婷也就面相看着精明会来事,实质内核无料,什么都不是,只怕被人卖了还要凑上去帮人家数钱,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百花园的管事经理看见陆之柔出现在这里,非常知情识趣讲“陆小姐,既然不来都来了,不如进去里面喝杯茶水如何?百花园最近新研制几款糕点,清新可口,正想着让您抽空过来试试,给个意见呢,今晚算是恰好碰着了时机。” 陆之柔听后一脸心动样,带着盼望的目光瞧向傅既琛,问“你待会还有事吗?” 傅既琛摇了摇头,淡道“没有。” 陆之柔笑逐颜开,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摆了一摆,撒娇道“那你陪我进去好不好?” 傅既琛垂眸想了瞬,旋即微点着头答应。 陆之柔见状喜出望外,朝斜一旁站着的经理吩咐道“那你进去准备吧!” 经理陪笑着脸,不断对她颔首说好好好,后又安排好几个服务员过来将他们几人带进百花园去。 顾南枝不想去,倔强站在原地不肯动,磨磨唧唧说“之……陆小姐,我……我刚想起家里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已转身跨上台阶的陆之柔骤然顿住脚步,不得不回过头去瞪她一眼,警告她别节外生枝。 顾南枝不吃她这一套,对于她的眼神警告完全不上心,就是铁了心要走。 她才不想陪她演这种无聊尴尬戏码呢! 谁料,陆之柔立即从台阶上快步跑下来,用力拉住顾南枝的手,将她推搡着往前走,不停说道“顾助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今晚说什么我都不让你走,你们行政部每个人我都请过客,就是差你一个,你不会不赏脸吧……” 第125章 倒茶风波 他们一行人进去之后,经理举着对讲机,直接吩咐服务员过来在一处玫瑰园重新开了一间雅阁。 雅阁是在一间亭子的阁楼之上,西边有一面窗户,四周都是水红色的帷幔在风中飘呀飘,古色古香尽显无遗,美不胜收。 陆之柔斜身站在窗前边,垂头望着楼下的玫瑰园,深吸一口气,旋之展颜嬉笑“真的好香呀!”后又转过头去瞧看傅既琛,心情大好道“既琛,这里的空气真好,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我好喜欢这里。” 傅既琛淡瞥她一眼,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才认同道“嗯!还不错。” 雕栏玉砌的雅阁内,经理陆陆续续差遣服务员进来摆好茶具与茶案,还亲自为他们上手泡茶。 他拎着一个梨皮泥烧制成的紫砂茶壶,朝傅既琛的茶杯斟上茶水,细心道“傅总,这是武夷山的母树大红袍,树龄超过350年,茶香清幽似兰花,入口醇厚,您尝尝。” “说什么?我也要喝。”陆之柔闻言犹如一只蹦跳的小鸟,立即从窗前小跑过来,瞄了眼傅既琛手中茶杯,含眸笑了笑,随即娴雅坐到他旁边去,捂住半边嘴贴到耳垂边,偷偷说“我告诉你,南枝也懂这个,改日你约她出来,让她泡茶给你喝。” 傅既琛听后愣了愣,抬起眸瞥了顾南枝一眼,没说话,却是若有所思。 随后,雅阁陆续开始走入服务员,他们手上端着色彩斑斓的糕点,逐一摆放到檀木桌上。 顾南枝与江婷一左一右,各站一边,俩人都非常懂规矩,并不敢直接上桌。 陆之柔眸光一闪,抬眸朝顾南枝扬起手,亲热叫道“顾助理,你也过来坐啊!” 原本这种宽厚的待人接物是好的,可她只请了顾南枝一个,并没有喊江婷。 顾南枝哪敢坐? 顷刻拒绝,颔首道“陆小姐,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我站这里就好,您跟傅总用吧。” 江婷意味深长瞟了顾南枝一眼,表面平静,心里却是吃味得紧,暗想这个陆小姐是不是叫错人了? 她唤她江婷,只唤顾南枝为顾助理,孰亲孰疏,一听了然,为何只叫顾南枝过去坐,不叫她? 陆之柔闻言嘟起嘴,用一种极为宠溺的目光瞧着顾南枝,劝道“你刚才在我车里还说没吃晚饭呢,现在这个时候肯定已经饿坏了,快点坐下来,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半路拉你过来相陪,都快要内疚死了。” 顾南枝静静看着她坐在那演,不禁心中感叹,佩服陆之柔撒谎不带眨眼的炉火纯青造诣。 她浅笑着婉拒,还是没有过去。 陆之柔没辙,转而泄气看向傅既琛,用哀求的口吻说“既琛,你也帮我劝劝她,你这个助理犟得很,就听你的,不听我的。” 顾南枝听后心下一沉,埋怨陆之柔的强人所难。 傅既琛搁下手中茶杯,眸中幽深不见底,转过头去瞟了顾南枝一眼,仍旧没说话。 旋即,陆之柔像是得到什么允许似的,快步走到顾南枝面前,强行将她拉拽过来,一边走,一边亲切说“通常既琛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顾助理你就将今晚当成普通朋友在聚餐,别把你们公司里那套沉闷的规矩带到这里来,我可不喜欢。”说着,已经将顾南枝摁坐在石凳上。 “先吃这个,这个好吃。”她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白相接的精美糕点,放到顾南枝面前的汝窑瓷碟里,并催促着她“快吃,别客气,你也饿了。” 顾南枝觉得如果自己再这么矜持下去,就真的显矫情了,于是拿起面前一双雕花银筷子,陪着她演下去。 “怎么样?好吃吗?”陆之柔眨巴着一双魅惑的狐狸眼紧盯顾南枝,似乎非常期待她的答案。 顾南枝夹起那块糕点,轻浅尝试一小口,放下筷子之后,才道“入口即化,很不错。” “那就多吃点。”陆之柔听罢咧嘴笑,又夹了块糕点放到顾南枝面前,毫不避讳熟络讲“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补品才能养成以前白白胖胖的体质。” 顾南枝心下一个咯噔,觉得她这句话有些过了,便又心虚又不安瞟了眼江婷。 江婷果然用着一种非常震惊又非常狐惑的眼神看着她们俩。 顷刻之后似乎全然明白过来,幽怨瞪着顾南枝,又快速低下头去,暗暗生恨。 陆之柔根本毫不在意,单手托着腮,又挥手遣去正拿起茶壶要帮她斟茶倒水的服务员,朝斜对面怔然站着的江婷,傲气说一声“江助理,请问你倒茶会吗?” 江婷回神后又是一怔,尴尬局促看向傅既琛,见傅既琛没发话,才快步走上前去,恭敬说道“陆小姐,我来为您倒茶。” 她小心翼翼提起茶壶,为陆之柔倒了一小杯茶水,后又双手端起那杯茶,毕恭毕敬递到陆之柔面前,强挤出一缕笑,说“陆小姐,请喝茶。” 陆之柔淡然瞥她一眼,伸手接过,轻抿一小口之后,又冷然道“你不单止要为我倒茶,还要帮顾助理倒。” 顾南枝一愣,快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已经明白过来的江婷权当顾南枝在惺惺作态,正联合着陆之柔欺负她这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心中在记恨,却只能笑脸相迎接,说“顾助理,大家都是同事,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说着,就真的提起茶壶来到顾南枝面前,准备要为她倒茶。 顾南枝轻轻抬起眸看她一眼,没再拒绝。 正当江婷微屈着身,要为顾南枝倒茶之际,陆之柔却忽而站起身,在四处溜达观赏着风景。 江婷非常八卦地转过头去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神绪,再次低下头去帮顾南枝倒茶。 茶水正缓慢斟酌着,眨眼之间已倒好。 她单手端起那杯冒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顾南枝,顾南枝双手去接过。 而就在此时,正四处溜达的陆之柔突然在江婷身后尖叫一声,人便整个失控滑倒,摔在江婷身上去。 江婷手一个不稳,茶水便毫无规则晃荡溢了出来,刚好洒到顾南枝的五指跟手背上。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滚烫灼热的疼痛感,顾南枝反应极为迟钝,表情有点呆,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木头一样定在原地,只“嘶”一声,低吟说痛。 就一瞬的时间,极快。 耳边听到江婷惨叫一声,自己的身体便及时落入到一个安全的怀抱里。 宽厚,结实,有力量感。 是那个人,她最为熟悉,最为亲密的心上人。 傅既琛快速站起身,将愣怔在原地的顾南枝猛拉入怀中,急切揽住她的腰身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顾南枝才得以避免一场皮肤大面积烫伤的事故。 而江婷就倒霉得多了! 那杯茶水从她手中滑落,蜿蜒而下,将整一只手烫伤,而她左手拿着茶杯,感觉到痛感,右手便下意识往前收,刚好打翻檀木桌上一壶沸腾烧开的热水,恰好就摔在她的右腿肚上。 “啊——”江婷立马蹲下身捂住自己烫伤的腿,再一次惨叫连连。 顾南枝还没回过神来,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整一颗心都是悬吊起来的,虚汗从后背冒了出来。 “别怕,没事了!”男人见她已站稳,立即从怀中抽出她的手认真查看伤势,忽地又转过头去,对门槛边上站着已经吓傻的服务员,沉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拿冷水过来。” 第126章 大面积烫伤 “别怕,没事了!”傅既琛见她已站稳,立即从怀中抽出她的手认真查看伤势,忽地又转过头去,对门槛边上站着已经吓傻的服务员,沉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拿冷水过来。” 他说完,神色紧绷得厉害,眸子阴鸷,带有目的性巡视一圈周遭,搜寻到目标之后,立即拉拽着顾南枝的手直往那张檀木桌走回去,在茶桌上拎起一大壶还没烧过的冷水,朝顾南枝微微见红的纤细小手缓慢淋浇着。 顾南枝烫伤的小手刚一触碰到冷水,痛感再次袭来,她皱起黛眉,“嘶”一声说痛,手便下意识往回缩,非常不听话地左右晃动了两下。 傅既琛见状,俊脸阴沉,立马就摁住她想要后缩的小手,语气非常不好说“你忍着点!别乱动。” 她听后背脊僵住,心跳了又停,真的就没敢再动。 时间看上去似乎过了许久,其实也只不过须臾而已。 当傅既琛将手上那壶冷水倒完之后,顾南枝才轻吁一口气,缓慢抬起美眸,环视四周。 这时,才留意到站在桌子对面的陆之柔,以及手脚被烫伤严重,还蹲在地上捂住伤口的江婷。 她们俩人一站一蹲同看向顾南枝这边。 江婷眼含泪水,有痛苦、有埋冤、还有惊讶、而更多的是无尽的妒忌与猜疑。 反倒是陆之柔脸色看上去非常平静,她似乎早料到事情的突发状况,并没有太多异样情绪与惊慌,只嘴角噙有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不经意朝顾南枝微笑着点头,一瞬之后,那个笑骤然在她脸上消失掉,直至无影无踪,像是从未曾出现在人间过。 顾南枝瞧见她的笑,瞬间就意识到事情的暧昧性,脑袋轰隆一阵闷响,顷刻抽回自己的手,急忙脱离傅既琛的怀抱,起身站稳之后又往后退了两步,才低下头去,神色慌张说“傅……傅总,我……我没事了,谢谢您关心。” 傅既琛愣了一愣,似乎也是这时才意识过来俩人过份亲密的接触,转过眸去瞟了眼桌子对面的陆之柔与江婷,不过并无慌张感,只神态自若,面色沉着依旧,将手上茶壶重新放回原来位置。 很快,百花园的专业医护人员提着急救箱匆匆推门而进。 他们先是给傅既琛一个颔首,旋即才将蹲在地上的江婷扶起,将她安置到石凳上处理伤口。 江婷脸色煞白,伤势颇为严重,医护人员正掀开她的丝袜与衣袖,用大量冷水帮她冲刷着。 她的左手跟右脚大面积烫伤,红肿浮现,很快就冒起水泡。 顾南枝就近瞧着,心下一惊,魂都给吓呆住了。 这种程度的烫伤百分百会留疤,并且是难以修复的永久性疮疤。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真的太残忍了。 陆之柔的心也太狠了! 正自难受之际,心脏扑通扑通害怕不停,一旁傅既琛已把她拉到一处石凳上,将她强行按坐下来,语气有些急躁“让我看看你手。” 他专注看着,面露担忧,后又朝桌子对面一个医护人员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快速提着一桶冷水走过来,开始为顾南枝处理手上的伤口,没过多久,冷水的作用开始呈现,她觉得手上的焦烧灼热感在逐渐消退,轻声说了句“不痛了。” 医生见水冲得差不多,便挤出点烫伤膏涂抹在顾南枝小面积烫伤的红肿上。 傅既琛由始至终站在一旁监督着,时而剑眉轻蹙,提醒医生“你轻一点!”;时而俊脸阴霾,对顾南枝说“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全然将雅阁里剩下的两个女人当成透明状。 江婷默默瞧进眼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态已经出现崩溃的端倪,明明自己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一个,为何傅总要选择视而不见? 那个姓顾的就那么一点小伤,算个屁! 她一声不吭任由医生处理着伤口,只将这份恨意暗暗埋进心底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就在这时,陆之柔已走到傅既琛身边,眼角湿濡,可怜兮兮道“既琛,对不起!刚才地上有水迹,我站不稳,不小心就滑倒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这一屋子里,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笨人,就连江婷都能猜到陆之柔是故意的,更何况是傅既琛! 可谁都没有主动拆穿她的谎言,江婷是不敢,傅既琛觉得没这个必要。 这也是陆之柔衡量一切过后选择的最终方案,陆之柔聪明就聪明在这一点,她知道这个决策并不完美,但拿捏到分寸了。 果然,傅既琛只淡声道“烫伤的不是我,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口吻虽严厉,但是没有一丝一毫要发火的迹象。 陆之柔迅速拿捏住节奏,转身握住顾南枝的手,一脸歉意说“顾助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害了你跟江婷,你会怪我吗?”说着说着,泪都流出来了。 顾南枝漠然瞥她一眼,感觉到她眸子里祈求的眼神后,无奈叹出一口气,微勾起唇边,演着说“没事,陆小姐你不必向我道歉,你也是不小心,这只是个意外,不怪你。” “你真的不怪我?太好了。”她从茶桌上抽出两张纸巾,将眼泪一点一点擦干净,又转过头去对江婷说“江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医生帮你修复伤口,你不用担心会留疤。”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婊里婊气问“刚才顾助理已经原谅我了,你呢?你还会怪我吗?” 这话说得……江婷简直横竖都不是人了。 既然顾南枝都已经原谅了陆之柔,如果自己再追究下去,就显得太过于小肚鸡肠子了,只能有气往肚子里咽。 牙关痛苦一咬,过了许久,才强挤出点笑意,说“没事的,陆小姐,我没事,你不用太过于自责。” 陆之柔听后,瞬间喜上眉梢,风风火火走过去江婷那边,装出一副对江婷极为关心的模样,对着医生大呼小叫说“你轻着点,怎么上药的?没看见她很痛吗?” 江婷心窝子一暖,真的就将这份罪全都归类到顾南枝身上,立即抬起眸去恶腾腾瞪了顾南枝一眼,恨意在心田堆积升级。 顾南枝的视线在空中短暂跟江婷交汇后,顷刻反应过来,转而瞟向陆之柔寻求答案,只见陆之柔笑意未收,非常得意朝顾南枝打了个眼色,示意让她接住。 就这还接住?接个鬼! 顾南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感叹陆之柔好一手牌局,竟把自己也给算进去了? 她是想让江婷恨上她吗? 简直莫名其妙! 即刻瞪了陆之柔一眼,起身走到江婷面前,细心查看她的伤势,问“还痛吗?” 后又急忙向她解释道“江婷,因为刚才傅总坐在我旁边才会顺手拉的我,如果你当时坐在傅总身边,他拉的人一定会是你。”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之柔不怀好意笑了笑。 傅既琛一脸淡漠无所谓。 江婷泪眼婆娑看着她,并没有说话,用力搡开顾南枝的手,又将视线转移到傅既琛身上,似乎带着无尽的期盼。 可惜,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走过去,更别说一句关心话了。 陆之柔见状继续乘胜追击,脑里坏主意一闪而过,顷刻小跑到傅既琛身边,火上浇油讲“既琛,幸好你刚才及时拉了顾助理一把,不然现在就换成顾助理大面积烫伤,那可就糟糕了,顾助理长得这么美,手脚细皮嫩肉的,如果留下一两个疤痕怎么办?现在还好,虚惊一场,只是烫伤一小块,只要休息几天就能痊愈了……”说着,面露慈悲之色,难过道“可惜……江婷就倒霉了,这么大面积的烫伤,估计一段时间都要躺在医院里,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之柔!”话还没说完,傅既琛冷声谴责道“你今天话有点多。” 第127章 猜不透他的心 “之柔!”话还没说完,傅既琛冷声谴责道“你今天话有点多。” 陆之柔听后,心间一个漏拍,一双美目刹那就怔住,开始有些惧怕了,哽咽问“既琛,你……你这是怪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傅既琛没理她,只面色阴沉难揣。 陆之柔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哭得有些手足无措,再次把哀求的目光调转到顾南枝身上,抽抽泣泣说“顾……助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既琛,让他别生我的气?” 一瞬,顾南枝感觉头皮发麻,都快要烦死她了。 却还是笑脸相迎,自斟自酌跟她对唱着戏“陆小姐,你又不是故意的,傅总怎么会怪你呢?他只是在担心你走路不小心,摔伤了自己。” 陆之柔顷刻心神意会,一把就抱住侧旁站着的傅既琛,委屈大哭道“既琛,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好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地下有水迹……太滑了,我脚根本站不稳……就摔下去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顾助理跟江婷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雅阁瞬间就静塌下来,除了那个男人,没任何人敢接过这句话。 傅既琛墨眸深沉,轻瞥了顾南枝一眼,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过了会才有所反应,抬手拍拍陆之柔的肩,安抚道“好啦!我没生你的气,别哭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你哭。” “好,我不哭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陆之柔得到他的原谅,立马就止住了嘤嘤呜呜的哭泣声,擦干泪水后,终于肯从他怀里退出来,红着一双美目走到顾南枝跟江婷面前,再一次真诚道歉“顾助理,江婷,对不起,是我让你们受伤了,都怪我。” 这……陆家大小姐纡尊降贵给你们俩道歉还想怎样? 顷刻,两人双双说了没关系,这事就此结束。 事后,因为江婷烫伤过于严重,简单处理后,便直接送往医院留宿观察。 而剩下的三人行,因为发生这样子的糟糕事,谁都没有心情再品尝糕点,便很快不欢而散。 走出百花园大门口。 陈哥将宾利停到他们面前,傅既琛转身叫顾南枝先上车,陆之柔却一脸正经走过来,轻声道“既琛,你今晚就让我送南枝回去吧!我们还有些话要说。” 傅既琛淡淡瞥她一眼,没说话,后又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顾南枝,才道“嗯!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快点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 “好,答应你。”陆之柔笑着跟他挥手告别。 快要跨上车厢之际,他忽而又转过身去,严肃道“之柔,有些事情别玩太过,要学会见好就收!” 陆之柔闻言一怔,过了好一会才扯开僵硬的嘴角,答应道“我明白,她也是我妹妹,我会永远对她好的。” 傅既琛认真凝视着她,似乎要从这双眸子里读出这句话的真假性,须臾之后,拍拍她的肩,淡说“很晚了,快点送她回家。”便转身直接跨入后车厢。 “好,我知道了。” 月光之下,陆之柔隔窗与他挥手说再见,眸中氤氲再次腾空升起。 渐渐地,黑色宾利扬长而去,完全消失在夜的尽头,消失在地平线之上,再也难寻觅到踪影。 顾南枝因离得远,并未听到两人的对话,等傅既琛走后,她有些沮丧,又有些好奇,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陆之柔嗤笑一声,揶揄道“怎么?吃醋了?” 这算什么话? 顾南枝神色一囧,驳回道“无聊!不说就不说,谁爱听?”说着,仰起头颅,傲娇往不远处那辆劳斯莱斯直走去。 上车之后,陆之柔关切询问道“手怎样?还痛吗?记得要按时涂抹药膏,不然会留疤,虽然烫伤面积不大,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顾南枝不理会她的关心,只说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陆之柔一点就通,道“这就是她不自量力,胆敢觊觎我男人的下场,我说过会让她横竖都得付出点代价才能离开的。” “可那样太残忍了,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顾南枝并不认同她的做法。 陆之柔却理直气壮讲“她都敢勾引别人男朋友了,还有什么好残忍的?我没有将那壶沸水淋到她脸上已经够客气的了,如果我真够狠,她现在就不是烫伤手脚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毁容才对!” 顾南枝听后全身打起细密的鸡皮疙瘩,有一丝的惧怕她,气息都喘得有些不规律。 “干嘛这么害怕?还抖起来了?顾南枝你也真够逊的。”陆之柔侧过眸去淡淡取笑她,过后又亮声称赞道“不过你戏还可以,临场反应不错,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顾南枝就来气。 顷刻转过脸去,冷声道“还请陆小姐下次要开戏就独占一角,别硬拉我过去做陪衬,我没什么能耐,更没资格做陆小姐的万年绿叶!” 陆之柔笑了笑,啧啧又认真道“南枝,这个世界没这种好事,更没这个道理,你得到他那么多偏爱却还想要置身事外?这话能说得通吗?你想都别想。”后又接着说“如果你怕那个江婷事后会报复,这个大可以放心,她刚才在里面瞪你的眼神全都被既琛看见了,估计等她伤好以后,会找个理由随便打发她走,她没办法伤害你的。” 听罢,顾南枝真的就生气了,扬声指责道“陆之柔,你别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这结果明明是你想要的,关我什么事?我根本不想让她受伤,一点都不想。”说着说着,声线浓稠哽咽起来,重重质问她“如果……如果刚才哥哥没有拉开我,你是不是准备要让那壶烫水淋到我身上?” 陆之柔一愣,蹙眉说“有必要这么难过吗?还哭起来了?”朝顾南枝翻了个白眼,又无奈从包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扔到她的两膝,再道“他当时就在你身边,不可能不去拉你的,因为……”她话音一转,神情有些落寞,说“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在留意你,就像我每时每刻都在留意他一样。” 话毕,沉默了个半晌都不说话。 不知为何,顾南枝心底一痛,突然就难受起来“陆之柔,你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会同情你的。” 旋即,陆之柔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刹那仰天长笑,朗声道“就你还想可怜我?”双手捂住肚腹,笑得眼泪都滚出来了,损道“我的好妹妹,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瞬间,顾南枝绝美的娇颜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感觉受到了重重的侮辱。 气结心田,欲达不通。 看来她真是疯了!被人抢了妈妈,抢了哥哥,还说人家可怜? 是嫌自己一身笑料不够多,还硬凑过去给人家当笑柄吗? 她怄气冷哼一声,把头撇到车窗外,不想再看到陆之柔的嬉笑脸。 * 到了第二天,江婷受工伤的事在行政部传得沸沸扬扬,有真有假。 从早上讲到中午。 黄芝芝神清气爽说“看吧!我就说她一脸刻薄相,没那个富贵命硬要往上赶,老天爷显灵了,这天谴不就来了吗?” 顾南枝一想到昨晚的事,就心虚得要命,劝道“芝芝姐,别说了,人家烫伤也不好受,我们就别在人家伤口撒盐巴了。” 黄芝芝用一阳指狠狠戳她的太阳穴,不满道“顾南枝,你如果敢同情那个臭婊子,我就跟你没完,以后都别指望我帮你送文件了。” 顾南枝心下一惊,被人拿捏到弱点了,只粉唇一抿,不敢再多一言,黄芝芝便又转过头去,找俞小翠她们几个说江婷的八卦去。 大概过了饭点时间,同事们陆陆续续从食堂归来。 今天,行政部突然来了个众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向恒手上拿着份文件,站在行政部办公区入门口,直接点名,说“顾助理,请您来一趟我办公室。” 顷刻,众人的目光全都被他吸引住,暧昧的眼神,纷纷从向恒身上急转至顾南枝。 这也难怪别人会误会,因为,向恒极少会出现在行政部,即便过来,也是找乔欣,这下竟然找顾南枝,两人好像也没什么工作上的必要接触吧? 顾南枝闻言有一瞬的愕然,一瞬之后镇定自若走了出去。 “向特助,请问您找我何事?”进去他的办公室,顾南枝礼貌询问。 向恒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微弯着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放到顾南枝面前,用轻松的口吻,说“顾小姐,这是傅总让我转交给您的。”清了清嗓音,又接着讲“傅总说,他不希望看到你身上留下任何一个疤痕,所以……请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护理手上的伤口。”说着,眼神闪躲,有一瞬的尴尬。 顾南枝愣了愣,才上前接过那个纸袋,打开大致瞄了眼,里面全是些市面上买不到的烫伤药膏,心窝子一暖,脸颊微微泛起一丝郝色,道“麻烦你帮我谢谢傅总。” 便转身离开办公室。 回到格子间,她反反复复将那个纸袋打开又合上,看着他送的药膏,鼻子一酸,心田在痛,刚才的那份甜蜜已经变成一种无尽的悲凉。 他明明还这么关心她,对她这样好,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见? 她不懂! 第128章 会议研讨 正自思绪飘渺神游之际,朱茵过来传话。 她说,等下楼上要召开高层研讨会议,让顾南枝快点做好准备。 顾南枝听后先是一怔,随即淡淡嗯了声,便走入乔欣办公室,拎起办公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往七十七楼走去。 因为乔欣还在休假,江婷又因昨晚工伤住院的缘故,所以两人之前落下的工作自然而然派到顾南枝身上。 她现在是要代替江婷去傅既琛身边做会议记录。 顾南枝心里有一丝的紧张。 她抱着那台电脑,还有些等下在会议上需要用到的文件上了总裁办公室。 傅既琛刚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见到她脸上没有太多讶异情绪,似乎早料到顾南枝会上来似的。 只神色淡然轻瞥她一眼。 向恒跟在他的背后,见到顾南枝态度极为恭敬,朝她颔首唤了句“顾小姐好!” 顾南枝眸中一闪而过的尴尬,却也能快速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能做到从容自洽,微笑着对他点头,算作是回应。 后又颔首对傅既琛说“傅总,等下开会要用到的资料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傅既琛听后没说话,只是轻点着头,便转身直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顾南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莫名升起一种赶赴刑场的错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等他们三人到达会议室,所有高层们包括设计方的一行人都已经到齐,而坐在中间排的技术研发部总监孙志文,看见顾南枝进来眼神刹那骤亮,想掩也掩不住的爱慕之情。 顾南枝并不知情,傅既琛却是一目扫过捕捉到。 进去坐好之后,会议室里有一半人的目光都在看顾南枝,有的是觉得她面生,有的则是因为她颜值太过于出众,不看白不看。 顾南枝有些许的局促。 傅既琛清了清嗓音,冷冽沉笃的眸子环视一巡周遭,淡声说了句“开始。”而后,所有人才敛回偷窥打量的目光,思绪再次回归到研讨的方案上。 这次会议的内容是关于名仑即将推出全新概念的系列产品而展开的讨论,为了日后能更好打入海外市场,针对这一战略,公司决定改革重组,启用新的设计方作为研发大队的重要一员。 由于设计方是清一色的老外,所以这次会议全程使用英文作为交流媒介,以方便调节好各方的沟通,不会拖延会议进程。 主设计师是个两鬓泛白,四十多岁的中年德国男人,带着副黑框眼镜,面容温和,举止儒雅,却有着硬朗囫囵的英文口音。 顾南枝不禁多看他几眼。 会议开始,前半程由设计方做图文演示讲解。 后半程开始互相交换意见,硝烟四起的火药味初露端倪。 设计方崇尚艺术美感的理念,与研发团队追求功能实用性的初心起了强烈冲突,双方各执己见,谁都不让。 技术出身的人讲究实际,认为一切外观设计都是虚有其表,更对公司花大价钱聘请的外包设计团队极为不满。 设计方这边也不是好商量的主,强硬气质十足,始终坚持他们的设计理念,对于研发总监孙志文一一提出的质疑,更是倨傲得不屑于解谈。 研发部求稳,提出增量成本与试错环节等等的艰难实操性。 设计方则说,你们连这种冒险都不敢于尝试,以后谈何技术革命创新? 这一态度激恼了性情耿直的孙志文,他钢笔猛朝桌子一搁,口吻昂扬地用英文说了句“设计必须要为其功能性做出让步。” 设计方的老外双手举起,礼貌作出个投降的姿势,表情却充满讥讽的笑意,似乎在嘲笑研发部的人无能狂躁,没有一丁点精英人士该有的修养。 会议陷入一时的僵局,一时过后,又是针锋相对,当仁不让。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霎时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繁冗难断之感。 傅既琛由始至终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只是神色凝重,坐在主桌的位置静静听取各方意见。 而顾南枝只是一个普通助理,对于这种高层研讨会议,她人虽坐在这,却连说上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默默敲击着键盘,用十指飞快做着会议记录。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她不停敲击的手指牵动到伤口,逐渐出现疼痛的迹象,无奈之下,只好停下来,偷偷揉了揉有些酸痛僵硬的手指,正当想着要继续之际,一直坐在她旁边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傅既琛,突然转过头去,对着他的助理向恒淡声吩咐道“你来做。” 向恒顷刻意会,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双手主动接过顾南枝的笔记本电脑。 顾南枝心田一暖,神情有一瞬的羞窘,一瞬之后,又快速切换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而本来在激烈争论的一众高层们,全部被傅既琛这句话给吸引住了,视线不断流连在他们三人之间。 傅既琛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正襟危坐在主桌上,若无其事,只严厉看向突然停下口的众人,凛然说了句“继续啊!” 高层们才又开始唇枪舌剑起来。 既然不用做会议记录,那么顾南枝只有旁听的份。 她静坐一旁,认真观察每个人的表情,认真琢磨每个人的观点,越听越入神,越听就越觉得有意思。 大家都争得脸红脖子粗,争到高潮之际,那个主设计师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黑了张脸,用德语爆了句粗口“du idiot,das ist doch bescheuert!”(你这个白痴,太蠢了!) 顾南枝下意识就笑出了声,银铃叮当响,霎是好听。 原本,骂人是不对的,她根本不应该以此为乐,可她没法控制自己,只因这个德国人的口音实在是太好笑了! 顾南枝猜测这个主设计师应该是长久定居在美丽国,很少使用母语的缘故,导致口语发音上很是别扭,一听就不够正宗,难免有些滑稽。 而那个主设计师又不是个蠢货,瞬间就明白过来顾南枝在笑什么,他暗自猜想这名女士应该是懂德语的,一时有些怯怕,怕她会将自己爆粗口的不礼貌行为给当众戳穿出来。 会议上,所有人纷纷口停笔停,视线全员瞟向顾南枝这边,有不解的,同样也有不满的,不过大多的眼神都是指责她不应该在这种严肃场合笑出声。 认真的辩论一点都不好笑。 顾南枝背脊一僵,也深知自己实在是错的离谱,抱歉说了句“对不起。”会议便又持续开展下去。 主设计师听后投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顾南枝装作没看见,一动不动继续旁听着。 过后,她不禁狐惑,偷偷瞄了眼侧旁坐着的傅既琛,心想,真奇怪!明明他也会德语,怎么就不笑了呢?难道不好笑吗? 明明就是好笑…… 正自偷窥分神之际,侧旁男人斜眸瞪她一眼,示意让她开会要专心,不然又挨骂,她才心间一个漏拍,及时回过神来,暗自懊悔自己的花痴脸。 很快,会议到了下半场。 大家激烈的讨论不单止找不到最佳的解决方案,反而让困局越陷越深。 而这时,一直沉默的傅既琛忽然发话,他单手摆起,示意让众人停口,而后待至静默无音时,才用英文淡然开口说“对于设计,我是个外行,在这个问题的意见上,我完全尊重专业团队的想法,可是我们今天在这里讨论的对象不是一个艺术品,而是一个能够打动人,融合人的产品,既然是产品,就应该适应市场需求,而不是曲高和寡,应该从市场和用户的角度出发,关注客户的体验与需求。”他把话停住,环视一巡周遭,才又道“我想一个能快速流通起来的产品,它必须具有融合市场的亲和力,与内在的生机动力,而不是高高在上,无法与人产生触碰的距离感。” 会议室里安静了有片刻,众人纷纷沉入思考。 傅既琛这番话说得挺中肯的,并没有一棒子打死,设计方似乎是听进去了,而后,不再持有一直以来的强硬态度。 最后,火药味消散,气氛也为之暖和下来,双方都作出让步,不再一昧持枪对峙。 第129章 总秘需要的技能 傅既琛的这番话无可挑剔,在应有为先的大共识达成之后,各方分歧逐一消除,会议进程最终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但因各方争论的时间较为冗长,会议时长共计三个半多小时,几乎超出原定时间的一个多小时。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会议解散后,那位主设计师并没有立即跟团队离开,而是走到顾南枝身旁,用发音并不纯正的德语一通夸,先是夸赞顾南枝德语讲得好,后又谢谢她没有当场拆穿他的粗俗,接着又问“您既是名仑的员工,刚才有这么好的机会,您为什么不顺势揭发打击我呢?” 顾南枝闻言一怔,旋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怪不得刚才开会时,设计方与研发部会有种势不两立,水火不相容的感觉,原来两方潜意识里都把对方当成竞争对手了,而非整一支团队,那样不吵才怪呢! 于是用一种轻松口吻,切换成德语说“没事!谁还没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戈林先生,您已经够克制的了,我心情不好时,骂得比你还要难听呢!” 侧旁傅既琛听后微勾起唇边瞟了顾南枝一眼。 主设计师性情中人,听了非常感动,立即竖起一个大拇指,用英文亮声夸赞顾南枝,说她不但人长得美,还这般有内在涵养,是个真正的淑女。 外国人性格一向直来直去,夸人时天花龙凤都不带眨眼的,而他后面特意切换成英文的夸人方式,大伙全都听懂了,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心想,他们俩人很熟络吗?还是那个外国人看上傅总的助理了,故意找个话题过去搭讪? 这年龄也不搭啊! 而顾南枝当众被夸后,有一瞬的羞耻,小声说了句您过奖了,便又埋下头去收拾着会议桌前零散的资料文件。 戈林先生不晓得东方人含蓄的文化修养,还喋喋不休,扬声跟一旁傅既琛夸起她,说她德语讲得比他这个德国人还要好,非常欣赏她,希望傅既琛以后到德国出差时能带上这个漂亮助手,好让他这个真正德国人能够尽尽地主之谊。 傅既琛笑着说了声好。 俩人又简短聊起些刚才在会议上的设计理念,大概过了几分钟,戈林先生才与傅既琛握手离开这里。 这时,向恒把做好的会议记录保存好,然后拿着电脑一齐上交给顾南枝,说“顾助理,我已经将会议内容保存好了,你只需存一下档即可。” 顾南枝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接过,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向恒同样笑着说了句“不客气。”便又转身随傅既琛离开会议室。 中间一排坐着的孙志文全程瞧在眼底,不会德语的他,误以为那个德国人想要追求顾南枝,唯恐自己错失良机,在那个德国人离开之后,便放弃所有内心挣扎,鼓起勇气跑到顾南枝面前,愣头愣脑直接问“顾律师,请问你下班后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个饭。” 顾南枝呆愣住,刹那之后明白他的动机,委婉拒绝道“孙总监,不好意思,我等下还要整理刚才开会上的文件,恐怕没有时间。” “那就改日吧!”孙志文不依不饶,满脸期待,又说“顾律师,你哪天有时间可以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不如我们先加个微信吧,这样好方便以后联系。” 顾南枝心神一跳,尴尬道“抱歉!我手机不在这,放办公室了。”说着,急忙抱起电脑快步离开会议室,任由后面孙志文如何叫唤她,一概装作听不到,不敢再回头。 下了行政部,同事们已相继走得差不多。 她把电脑放回乔欣的办公室,才心神疲惫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坐下,拉开抽屉拎出手机,屏幕亮起的一刹,惊吓住! 一共十三通来电,有密有疏,全都是乔欣的跨国来电。 她不敢有丝毫迟疑,顷刻拨通回去。 乔欣火爆脾气冲上外太空,说“顾助理,你是死了吗?你看看我一个下午到底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 顾南枝忍声吞气答“不好意思,我刚才上去七十七楼开会了。” 乔欣还是很生气,大叫“你脑颅是长到屁股去了吗?谁告诉你开会不能带手机的?”见顾南枝沉默不语,才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过于冲动了,于是,声线骤然降下八个分贝,讲“我现在人还在法国,一时半会赶不回去,已经订了今晚最快的机票赶回国了,但最快也要两天,江婷现在住了院,估计有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公司,所以,这两天由你来负责接手我全部的工作。” 顾南枝一愣,紧张道“这个我之前没接触过,我怕会出现差错。” 乔欣却说“放心!只是两天而已,大项目合作上的方案你不用跟进,就按照工作行程表上的计划去做就好了,在我办公室电脑的主页文档上,你自己找找就是了。”过了会,她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因为之前傅总特意交代过不用你出去应酬,但公事还公事,你不要拖累我,你现在接手我的工作,必须时还是要出去的,你如果不想就自己找傅总说情去……” 挂了电话,她才走入乔欣的办公室,将后两天的工作行程表用手机拍下来。 打开细心回看着…… 发现行程表里面清清楚楚写着今晚八点就有一场饭局,心又是一阵骤歇。 该怎么办? 他都明确告诉她,说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她了,现在自己硬要凑上去,不就臭不要脸吗? 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瞥了眼腕表,都已经六点半了,由不得她再犹豫,把手机塞进包包里,直接往七十七楼电梯奔去。 上去之后,前台小姐姐已经下了班,周围静谧无音,只听到她自己穿着的高跟鞋哒哒哒在回响。 她惴惴叩敲着那扇桐木大门。 他冷冽的声线从里面响起,说“进来。” 她进去之后,站定在大门前,颔首唤了句“傅总。” 他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处理着文件,抬眸见到她有一霎的讶然,问“有事?” 她说“您等下八点在瑞鹤酒店有一场饭局,是约了新建地产的何总,还有泰和集团的梁总,还有美林制药的关总,还有……” 他敛眸低笑,截停她的话“你倒记得还挺清楚的。” 她手心在冒汗,紧张得心都快要蹦出地面了,语无伦次“那……那我们是……是要现在过去吗?” 他却反问道“你要陪我去?” 她眨了下眼,呆呆的又有点蒙“是啊!我们等下要到瑞鹤酒店,我没记错啊!行程表上面都写着呢。”说着就低下头去,往包包里掏出手机。 傅既琛俊脸浅笑,态度不明不确,问“你今晚不是约人吃饭了吗?你跟我出去会不会打扰到你的约会?” “我没约人啊!”她又眨了眨眼睛,一脸不知所以然。 奇怪,哥哥怎么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到底什么意思?是不用她去了吗? 说实话,她也不想去。 又不会喝酒,又不会聊天,还在一大堆经验老道的男人身边周旋着。 她没这个经验,也没那种天赋,还隐隐有些害怕。 不过……这样最起码能见见他,也是好的。 她现在也就工作上才有机会接触到他了,所以她额外珍惜,不想错过。 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傅既琛低沉的嗓音响起,他问“孙总监不是约了你吗?” “是……可是我当时就拒绝了。”顾南枝愣怔,傻傻又问“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你当时不是出去了吗?” 男人定睛细瞧着她,沉吟半晌,没再回答她的话,只抬起一只手,指向会客区的一张沙发,简明扼要说“你到那边坐坐,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 “好。” 她顺从点头,没敢再问,只规规矩矩走到会客区的一张单人沙发坐下。 看着垂眸专注处理文件的他,忽而觉得是那般的幸福与难得。 心潮泛起无尽的酸涩,不禁哀伤起来。 乔欣也这样吗……坐在这个位置每天看着他工作? 突然好羡慕乔欣。 江婷也是,她也能天天见。 就自己不能。 如果她是他的总秘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每天见到他。 那……做总秘需要些什么技能呢? …… 第130章 第一次当差 时至晚上七点十五分,俩人才默声走入电梯。 下了一楼大堂,公司正大门口已经稳稳当当停放好三辆轿车。 清一色的黑。 迈巴赫在中间,前后各跟着一辆商务保姆轿车。 其中,向恒与两名高管已经在这里候着有些时候,见到傅既琛先是一个颔首,又是一声傅总。 随后,向恒如往常那般彬彬有礼唤她一声顾小姐。 两边各一端站着的两名高管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顾南枝他们是见过的,时间尚短,也只是今天下午开会的事。 明明是傅总的助理,为何要唤顾小姐? 并且向恒这态度,活生生像是见到老板娘似的恭敬谦卑,是有什么隐情吗? 吃瓜的眼神即时从顾南枝身上瞟到傅既琛脸上。 男人却是俊脸沉笃,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眼神都是那种冷而又清的疏离,像是没必要介绍顾南枝的存在似的,迈起一条大长腿,直接跨上中间停放着的那辆迈巴赫。 顾南枝看着眼前这个新上任的销售总监,还有向恒隔壁站着的首席财务官,有一瞬的生怯,一瞬之后又非常大方得体,颔首唤了声“程总好!安总监好!向特助好!” 几人并不熟悉,自然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互相点头问好后,便陆续上了车。 由于这是顾南枝第一次在傅既琛身边当差,算是萌新一个,自然不懂规矩,她看见大家都上了车,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要上哪一辆车,便愣在原地木讷了有好几秒。 最终衡量过后,为了保险起见,飞快跑到后排停放的那辆商务保姆车,想着跟向恒他们几个高管坐到同一辆车去。 还没等她跨上车,坐在后车厢的向恒把手摁在车门边,头颅探出车门外,温和对她说“顾小姐,您坐傅总那辆车。” 起初,顾南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眉啊了一声,直至所有人都上了车,前面停放着的两辆车却仍不愿发动离去,顾南枝左看看,右瞧瞧,才反应过来那人似乎正在等着她,便又快速朝中间那辆迈巴赫奔跑而去。 “傅总。” 她站在紧闭的车窗外,惴惴唤他一声,声线有些紧绷。 他则坐在后车厢里,转过一双锐眸淡瞥她一眼,半晌之后,不知对司机说了句什么,才听到车门传来“嘀”一下解锁音。 顾南枝再也不敢怠慢,紧接着就走上前去,打开副驾座的车门。 等她双手扣好安全带之后,傅既琛说了句开车,陈哥便按了下响角,前方车辆开始缓慢发动行驶。 车程大概四十五分钟,俩人全程保持缄默,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她浓睫轻颤,微微耷落下来,覆盖自己的情绪,心头有一丝的失落,却也有一点点小窃喜,不知怎地形容,反正很复杂,她自己也搞不懂,觉得这样子的距离,即便不说话,也是一种心流的体现。 只要跟他待在一起,横竖都是愉悦的。 到了瑞鹤酒店,经理领着好几个服务员亲自出来迎接。 他们一行几人被带入一间超级豪华宽敞的包厢里,有歌舞厅,有麻将室,不远处摆放着一张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圆形转盘饭桌,还有靠近阳台,专供客人饮茶喝酒的吧台与茶檀。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所有人几乎已经到齐,就在等他们几人。 一室的热闹非凡,有男有女,那几个上市公司的老总身边全都带着女伴,容颜美丽,打扮靓丽,有的甚至还一人带上好几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就是给人一种搂搂抱抱无所顾忌的偷感。 “傅总,您贵人多事忙,这次总算把您给请来了。”美林制药的关总,手上拿着一杯洋酒走到傅既琛面前,非常豪爽说“来!这是我敬您的,不醉不归。”说完一饮而尽,从不墨迹。 傅既琛礼尚往来,伸手拿过服务员端来的伏加特,与关祥林捧杯畅饮,酒量出色。 关祥林一目扫过他隔壁站着的顾南枝时,些许的惊艳透出眼眸,狐惑皱起浓眉,问“噫?这位小姐还挺面生的,是傅总新请来的秘书?” 顾南枝闻言樱唇微启,准备来场自我介绍。 却被傅既琛抢先一步,随口说了句“只是一个朋友。”说完,放下酒杯交给服务员,顺手将身上西装外套脱去,转递给顾南枝。 顾南枝双手接过,表情有点懵。 侧旁几个老总则是心清如明镜,顷刻反应过来,笑容噙有一丝暧昧,却也没再追问下去。 大家互相寒暄几句,便入座吃饭。 行走间,傅既琛主动对她说“你等下坐我旁边。”顾南枝便自然而然被安排坐到他的身边去。 他对她极为细心,知道她手被烫伤,饮食要清淡,还需避忌着些重油重辣的食物,便让服务员重新开几盘小菜,还有现煮一盅白粥过来。 顾南枝静静吃着面前这碗实际意义上毫无味道的白粥,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嘴里的唾液都在分泌着甜腻的气息。 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会像他那样对她好了,事无巨细,不流于表面,却又全都浮上心头。 临近散场已到凌晨时分。 傅既琛喝了不少酒,俊脸微醺,一身的酒气,些许弥漫的醉意。 不过走路的步伐倒是稳如泰山,信步依旧。 上车之后,他情绪烦闷,用力扯开脖颈上的领带,随手扔在侧旁座椅上,不经意瞟了眼车前顾南枝,似乎想起什么,问“我给你送的烫伤膏呢?怎么没见你带在身上。”男声低沉且沙哑,隐隐的性感涌动在空气里。 坐在副驾座的顾南枝闻言一怔,似乎也在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事,当时由于时间太赶的缘故,她慌慌忙忙直接就窜上七十七楼,都把那袋药膏放进抽屉里,不记得拿出来了。 “还在办公室,我忘记了。”她迟疑了下,转过头去回答他的问题。 他垂眸想了瞬,沉声交代司机“先回公司。” 陈哥听后,立马在前方路段驶入一条分岔道。 顾南枝心田在绞痛,很是内疚,想了一会,也不顾那么多,侧身转过头去快说“哥哥,不用了,你上次给我的药膏家里还剩着点,用那支也一样,你今晚喝了那么多酒,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他在暗黑的车厢里默默凝视着她,眉宇深邃,眸子深沉,过了会,终是阖上眼帘,一言不语。 顾南枝见他不理她,也没敢再劝一句,只又转过身去,埋怨自己的记性差。 第131章 从此戒断你的爱 轿车驶到公司大门口时,已接近凌晨一点。 傅既琛不咸不淡的声线从后车厢响起“我陪你上去。” 听罢,顾南枝松解安全带的手顿住,眸中感动丝丝流淌而过,忽又想起他现在已经喝得微醉,不忍让他来回奔波,便轻启樱唇,准备要说点什么,例如说“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却未料,陈哥已经下了车,更是二话不说走到后车厢,为傅既琛打开车门锁。 不过须臾,他已然站定在车门前等着她。 她隔着一层墨黑色的玻璃窗,看着他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公司大门口照射出来的亮光,不知怎地,鼻子酸涩绵绵而起。 就好像打开这扇车门,她就能够拥抱他,可惜,她不会这么做。 两人很快走入大堂。 能在这个时间段见到他,保安们纷纷一愕,都失去平日里该有的反应,以为是上级领导的突击检查,即便是没做错什么事,也该慌一慌张。 还是领头保安处事最为机警,立即快跑过去,为他开启大堂内所有的灯光,笑容憨直问“傅总,今天怎么这么晚?” 傅既琛回看着他,笑了笑,礼貌说一声“记性不好,落了份文件。”便与顾南枝一同走入专用电梯通道。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他刚才对保安说的那句话所谓何意,是不是在怪她?反正先道歉准没错。 傅既琛蹙眉垂眸凝视着她,微醺的俊脸甚是不解。 她立即解释道“就是,就是药膏的事,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时间太赶了,我一时急躁就……就忘了,对不起!麻烦到你了。” 电梯徐徐往上升,按键里红色的数字不断在换位闪烁跳跃着。 傅既琛闻言稍一怔,沉默至半晌都不说话,墨黑色的锐眸却在积攒着情绪,待至电梯快要攀升至七十六楼时,他往前迈了一步,背对着她,说了句他从小到大一直在说的话。 他说“南枝,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的,对于我来说,你的事永远都不是麻烦事。” 因为喝过酒的缘故,他的音色低沉又沙哑,高大伟岸的背影给人一种无尽的落寞与苍凉,像是遇到了触景伤情的假象,被人用钥匙困顿在遥远的记忆里,没人去救他。 顾南枝心底一紧。 突然很想对他说点什么,而就在此时,电梯非常不合时宜叮一声脆响,终是将她所有片刻酝酿出来的真心话给无情夹断掉。 两人双双出了电梯厢,她很害怕,因为自动感应声控灯前天失灵,现阶段处于维修状态,周围暗幽幽一片,因还未找到廊道电灯开关键,视线处于昏瞑状态。 “哥哥,不要离开我。”感觉到他快要走远的步伐,顾南枝下意识加快脚步,单手就扯住傅既琛腰间的衣衫。 他愣住,旋即俊颜浅笑,揶揄她“顾盼盼,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别怕!” 顾南枝像是被他看穿心中想法,顷刻娇颜一郝,瞬间联想起小时候那些丢脸的囧事,死要面子犟道“我……我又没说怕鬼,你干嘛要强调这个!” 他嗤笑一声,也不拆穿她,只顺势用着厚实的大掌裹住她纤细柔美的小手,去寻找廊道的开关键。 “嘀嗒”一声开关打起,廊道刹那骤亮,灯光如昼,他便漫不经心放开她的手,信步往行政办公区走去。 脱离他掌心的温度,她失落不已,却只能收拾心情,重新跟上他的步伐。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灯都亮了,放手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 一步一步走着,当她走到自己的格子间,在抽屉里取出那些用纸袋装好的药膏,心田有一下没一下在收缩着,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忽而百感交集,所有用克制埋藏起来的情愫刹那爆发,擦出一种爱的火花。 在男人说出“都收拾好了吗?我们下去吧。”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知道哪一条神经线搭错了,忽地转过身去,正颜凝视着他,水眸氤氲弥漫,哽咽道“哥哥,这袋药膏我还给你,我不要你的东西。” 说完,贝齿紧紧死咬住下唇,像是预防自己会哭出来似的。 傅既琛骤然僵住,俊朗的剑眉愈加深拧,煞是迷惑不已。 他不懂!明明刚才还拽着他衣服说不怕,那么娇憨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又突兀说着些莫名其妙的无情话,硬要在彼此中间划上一条明显的界限,把东西分成你的我的。 有这个必要吗? 他们之间还需分得那么明细吗? 只不过一袋药膏而已,为何不受,为何要还! “怎么了?”他问,口吻像在哄孩子,只当她在乱发脾气。 她却说“你那天说过再也不想见到我的,我不要你送的东西,因为我没法还给你。”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他还以为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 于是吊儿郎当讲“是谁告诉你送出去的东西还要还的?你不要就丢到垃圾桶,没人逼着你要。” 她听后有些受伤“你知道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问“那你的重点是哪个?” 她有些泪目,又有些难以启齿“哥哥你……你明明说过再也不想见到我的,为何还要送这种东西,做着些让人误会的事。” “所以呢?你误会了吗?”他性感的薄唇缓慢勾起,不羁中透着小小的痞劲。 她瞬间就怔住,满脸晕红羞耻,却又亮声坦诚道“是的,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你还爱我!” 他自嘲笑了笑“这个你可以确定,不需要误会。” 她听后整一个震住,想要说我也是,却只能选择缄默。 他仍掌控着说话的节奏,自嘲过后再问“既然你可以误会,为何那晚又不愿?是想在我面前装矜持寸寸拿捏,还是你真的放下了,所以厌恶我碰你。” “我……”她一时哑然,已经丧失所有思考的能力。 脑海里不停充斥着那晚两人赤身裸体搂在一起的画面,脸颊那抹嫣红色旋即蔓延至四肢,心神羞耻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顷刻撇过头去,避开他犀利的眸光,再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男人反问,听后更是冷嗤一笑,逐又平静说“南枝,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对谁都很好,却独独对我很残忍。”他默了一默,不忍心提起那些令她难堪的背叛,只道“你说你不愿,却总是晃荡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愣怔怔看着又不能够拥有……”说着,巨大的遗憾笼罩在他的眉宇间,接着又说“南枝,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戒掉七情六欲的神明,我也有我自己的欲望,我能怎么办?既然无法拥有,那就眼不见为净,人永远无法贪婪见不到的东西,我只能用这个办法戒断。” 听到这,顾南枝整个人都乱了,从前那些过往逐一浮上心眸,他对她好的点点滴滴悉数点燃呈现,突然觉得好愧疚,又好痛苦,觉得他们俩有着太多太多的遗憾,不明白为什么深爱的人不能够相守在一起,为什么自己要一点一点挖个坑出来,然后又将自己给埋葬掉。 所有的所有到了最后,她又不说,只哭着道“对不起!哥哥……我从来……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只是……” 纤细的五指用力捂住轻颤的朱唇,顾南枝已经羞于再说下去了。 “我知道。”傅既琛释怀说着。 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搂住她,只伸手过去,一点一点帮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轻轻说“傻瓜,不喜欢就拒绝,这不是件正常事吗?你又没做错,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说着,语气箔有些许的寂寥,再道“其实那晚我已经想清楚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没必要再勉强你,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欺负你的,那样只会将你推得越来越远……我不是不想见你,只是……只是你要给我时间让我慢慢适应。” 慢慢适应……适应见不到你的日子,适应没有你的日子,适应不再爱你的日子…… “所以……所以……”她笨拙举起双手,自己去擦抹自己的泪,不让他碰,逐又往后退了两步,痴痴凝视着他“所以哥哥,你真的放下了吗?” “嗯,现在还不能做到。”他淡道,复又说“不过我会学着放下,只是需要时间。” 说完,拎起她刚才扔在办公桌的药膏,递到她的手心处,并道“把这个拿回去,认真看说明书按时涂,别跟自己的手过不去,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反应机灵一点,我也不是时常能够在你身边伸手拉你一把,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她静静听着这些话,恍惚间,感觉哥哥心中的某些执念真的断了,明明是要开心的,却觉得已经到了天崩地裂,世界末日的时刻。 就好像游走在轮回的边缘间试探着,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是永生永世的不复相见。 她怔了许久才缓回来,也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些什么,只木讷挤出一缕笑,伸手接过那个纸袋,真诚道“谢谢。” 谢谢你,无论以前,还是现在…… 他也笑了笑,抬手抚摸着她圆溜溜的后脑勺,温柔说“很晚了,我们快点下去吧。” “好。” …… 什么都好,答应你。 第132章 家人 在之后剩下的两天时间里。 他们皆有默契,同维系着上下级该有的礼貌与克制,除了工作上的内容,一概不聊其他,似乎彼此都已经放下了。 而她伤心难过之余,渐渐有了离开的想法,忽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的目的是——回国见他。 而他却觉得——见到她是一种困扰。 那就回归到以前那种状态吧,再也不要晃荡在他眼前,从而打扰到他的生活。 突然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回来的,兜兜转转到了最后,他竟连见都不想见你了。 简直就是荒谬。 而自己就是一场笑话。 马戏团里逗人发笑的小丑角色。 这一天傍晚,同事们都已相继下了班,顾南枝却还留守在行政部,因为手上有一份文件急需给他审批。 大概到了五点四十五分,傅既琛才风风火火从商谈座会上回来,他行程安排得相当紧密,等下七点还有场跟政府官员的饭局,顾南枝也不敢耽误,收到他回来的消息,立即拎起台桌上的文件,箭一样往七十七楼赶。 这两天,她虽作为他的总秘,但有很多工作上的事,傅既琛都不让她参与,大约是为了回避她,俩人稍有接触见面的工作,几乎全都让向恒代劳并且跟进,更别说外出应酬,陪同出席商谈会这种事了,那都是不可能的。 看来哥哥这次真的铁了心要放下,那么…… 她也要有自知之明,不能让他为难。 当断则断! 而明天,乔欣就会回来,自己失去总秘的资格后,如若再想要见到他,就没有任何理由了,所以,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就今天一次性说个明白吧。 进去之后,顾南枝把手中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安静站在对面,耐心等着他审阅签字,待至他把文件阖上,重新递回她手中时。 顾南枝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哥哥,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希望你能够批准。” 傅既琛拿钢笔的手顿住,抬眸间,有一丝的讶然箔上俊脸,问“什么事?” 顾南枝快言快语,没有丝毫迟疑,说“我想跟你辞职。” 他闻言整一个僵住,过了好一会,才逐渐缓过神来,眸中千万种情绪刹那迸发,却只能说“怎么这么突然。” “一点都不突然,我都想好几个月了。”她故作轻松嗔他一眼,模样俏皮,最后还弯唇笑了笑。 他盯着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一时难以接受,喉咙像被一根鱼刺在中间掐住,无法嗓出一丁点声音,须臾之后,手掌竟冒汗,却面容镇定,问“你都想清楚了?” “嗯!”她微笑着点头,淡然说“其实辞职挺好的,每天上班下班,神经都变得紧绷起来,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他仍专注看着她,没说答应或者不答应,只是又问“辞职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听后一愣,陷入深深的沉思,片刻之后,认真答“我想回去德国。” 他手掌下意识紧握成拳,又是一阵喉咙痛痒难耐,原想黑着张脸说“这事我不答应。”但转念又想,你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说不答应! 便轻吁一口气,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道“这样也好!你在德国待了有八年,对那边环境基本已经熟悉,况且你爸爸还在等着你,回去也挺好的,最起码身边有个亲人照料,不像在这里独自一人,有时候我还挺担心的……” 顾南枝在听到他提起爸爸两个字时,脑袋轰隆一声响起,心田不由一紧,两腿在发麻,险些站不稳。 他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薄唇还在轻轻讲“想想我都有五年没见过伯父了,他还好吗?现在仍是在纽伦堡大学任教吗?” 问不见答,又见她脸色苍白无血色,傅既琛拧起俊眉,心神也随之紧绷揪起,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 她这时才回过神来,用手心揉摁着快要红透的两眼,吸吸鼻子,笑着说“没事!就……就是我想我爸爸了。” 说着,声线浓稠哽咽,泪便从水眸中自然而然溢了出来。 傅既琛一怔,快速从桌子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取笑道“想他就回去见他,多大的事,有什么好哭的?”忽又想起她小时候每次在电话里跟爸爸聊天时,那个哭红小鼻子的可怜兮兮模样,心间一个柔软,放柔声线说“回去代我跟伯父问好,以后有时间我再过去找他喝酒。” 顾南枝听后愈加难受,却也已经止住泪水,没有答应他的恳请,只故作刁蛮撇嘴道“我爸爸早就把酒戒了,才不会像以前那样跟你到啤酒馆喝到醉,你也不要喝太多酒,酒喝多了会伤身……”说着说着,突然惊觉自己这句话太过于亲密了,刹那收住嘴,忐忑不安道“对不起,我……我刚才……” 他却体恤笑了笑,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反而用戏谑道口吻说“干嘛要道歉?你说得没错啊!酒喝多了确实会伤身,不过我身体还挺好的,这个你不必担心,可惜……”说着,嘴角噙有一丝玩味的笑,不怀好意接着说“可惜,你没机会试了。” “没机会试?试什么?”她蹙起黛眉,有一瞬的狐惑,一瞬之后顷刻反应过来,嗔他一眼,两颊羞红指责道“你不正经!” 他闻言爽朗一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停留,只深深凝视着她,像在跟她做着最后叮嘱那样珍惜,柔情道“去了德国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怔了怔,后浅笑须臾,说“我会的,你也是。”接着又朝他一个颔首,恭敬说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工作了。” “嗯,去吧!” 他轻点着头,敛回眸光没再看她,只竖起两个耳朵,认真听着她的高跟鞋在这诺大的办公室里发出的哒哒音回响。 “哒哒哒……” 当傅既琛的心快要数到第二十一次时,那阵高跟鞋回音骤然在耳中停住声。 他俊眉轻蹙,稍抬眸,只见她已站定在不远处的门槛边上,忽然转过头来,一双水眸盈盈闪烁亮,夹带着千愁万绪,像是有千言万语即将脱口而出,却只是道“哥哥,无论往后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最亲密的家人,一辈子都不会变。” 他听后心神一紧,有些疼痛,坐在一张旋转办公椅上远远瞧着她,不知为何,有种想即刻将她拥入怀抱的冲动,觉得她好弱小,好可怜,无依无靠孤身一人。 想要保护她。 可是一切都没有,因为他知道她的爸爸还在德国等着她,她快要回到家里去了,他应该要为她高兴才对。 最后,他微笑着对她说“你也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 第133章 去喝酒吧 翌日,乔欣回来。 顾南枝将一封辞职信放到她的办公室。 乔欣垂眸瞄了眼,嗤笑“是要怎样?在跟我玩过家家游戏吗?”停了一停,非常不屑,又道“顾助理,我时间忙得很,没你那么清闲,拿走!” 说完,眼眸重新搁回电脑屏幕,鼠标缓缓朝左上方移动着,懒得再多看顾南枝一眼。 顾南枝没动,更是没把信拿走,只平静说道“还请乔秘书批准我辞职。” 乔欣眸中噙有薄怒,语气稍大了点“顾助理,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如果我乔欣能作得了主,在你进来行政部的头一天就已经被我辞退了,还需要写辞职信?”单手捧起一杯咖啡喝了几口,见顾南枝仍倔强不肯走,逐又说“这封信我不会交给人事部,而是直接送到傅总手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到这,顾南枝觉得已无需再站在这里,便恭敬朝她颔首道“那就麻烦乔秘书把这封信交给他,没事我就先出去,不打扰您了。”说完,转身离去。 乔欣盯着她关门消失在办公室的倩丽背影,非常嘴贱骂了句“白痴!”便又抄起鼠标,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 下了班,顾南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主动约了章小惠到西餐馆吃晚饭。 饭后结账,她抢着要给钱请客,章小惠却说“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喜欢aa制,如果你再这样,下次我就不跟你出来吃饭了。” 顾南枝说“小惠姐,你就让我请客吧,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什么叫最后一次?” “我今天已经跟乔秘书呈交辞职信了,大概一个月之后就会离开公司,今天这顿饭就当作是我的饯行饭,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章小惠瞳孔猛缩了缩“辞职?这也太突然了吧!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是不是乔欣那个贱人成天在行政部欺负你,别怕!我帮你到人事部写举报信揭发她。” 顾南枝苦涩一笑“没有,不关她的事,我很早之前就有辞职的打算了,想换个环境透透气。” 章小惠还是舍不得“那也不用说是最后一顿饭啊!你是打算辞职后就不再找我了吗?那么无情?我可不依!” 顾南枝抿唇笑了笑,说“没有,只是我辞职后有去德国的打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所以……”眸目璀璨流转,俏皮又说笑“所以,趁着我现在人还在国内,你能敲诈我就多敲诈我,不然等我坐上飞机,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瞧你说的……”章小惠眸中一霎湿濡,大大的不舍“我像是贪图小利的人吗?” “小惠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南枝误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话伤害了她,忙抽出纸巾递给她。 一双美目写满歉意。 “知道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舍得你而已。”章小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擦掉后,又说“难得出来工作还能交到一个知心朋友,都还不够一年呢,你竟又说走了,还去到国外那么远,看来以后放假想找你喝杯下午茶都是妄想了。” 她把话停住,忽又问“那你去德国之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顾南枝勉强一笑,没回话。 章小惠见状,心下一惊“是准备以后都不回来?” 顾南枝垂下眸眼,避开她的窥探,仍是缄默不语。 “真的不回来啦!”章小惠瞪大双眼,还要接着问“那你爸妈呢?你这个决定他们能接受吗?你是打算把他们两个老人家丢在这里不管不顾吗?” 顾南枝闻言一愣,并不想跟她提起自己的家庭情况,只随口说了句“他们都在德国那边。” “哦!”章小惠瞬间意会点了点头“怪不得你不想回来,原来家人全都在德国,那样也挺合情合理的,不过你哪天改变主意决定要回来,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就当交错了你这个朋友。” “好,我知道啦!”顾南枝亮声答应她,摆手唤服务员过来买单。 两人吃过晚饭后,便又打车去到一栋百货大楼逛了一圈。 期间,章小惠狂扫货,到了大概晚上十点钟,章小惠说“南枝,既然你请我吃饭,我就请你吃宵夜,那样我俩打平,谁都不欠谁!” “一顿饭而已,有必要那么计较吗?”顾南枝无奈摇了摇头,瞥了眼腕表时间,不想这么早回家,于是话锋一转,便改变主意,又答应道“不过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不如我们去喝酒吧!” 章小惠眉头深拧起来,稍显困惑“你不是不喝酒吗?怎么突然又想喝了?之前法务部团建到外面小酒馆吃饭时,我就见你餐桌前那杯啤酒一滴都没碰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我不会喝你可以教啊。”顾南枝装模作样冲她含羞一笑。 章小惠忍不住朝她翻起白眼,道“喝酒还需要人教?喝多了自然就会啦!”突然咧嘴笑起,牵住顾南枝的手往前走,说“走,今晚姐姐带你去蹦迪。” 顾南枝刹那想起之前在夜总会发生的事,满身的抗拒,怯怕道“小惠姐,我不想去夜总会。” 章小惠闻言一愣“为什么呀?喝酒到夜店喝才有氛围感。” “这样啊!那就算了,我不喝了。” 比起一醉解千愁,她还是选择惜命保平安,之前在夜店发生的种种还历历在目,犹记心田,不能一错再错。 那种地方不去也罢。 章小惠见她满脸失落的模样,于心不忍,便又折中说道“既然你不想去夜店,那么我们就找一间静吧,在那种地方喝酒也挺有氛围的。” “真的?你肯陪我喝!”顾南枝顷刻笑逐颜开。 “当然!”章小惠得意点点头,半真半假道“你都请我吃饭了,我能不陪你喝酒吗?” “谢谢小惠姐。”她激动过了头,一把就抱住了她。 于是,两人双双便又打车往市内一处比较中档的静吧赶去。 在里面,章小惠要了杯古典鸡尾酒,问她要什么。 顾南枝拎着本餐牌,翻了又瞄,来来回回都拿不定主意,毕竟她没喝过,哪知道要怎么选? “南枝,既然你第一次喝,就选一杯度数比较低的水果宾治吧。”章小惠坐在她对面,见她十几分钟都拿不定主意,好心提建议。 顾南枝却问出一句她完全意料不到的话“喝水果宾治会醉吗?” 她听闻稍怔,略狐惑,才答“水果宾治酒精度数最低,应该不会醉。” “那我不要。”顾南枝朝她笑了笑,接着又低头翻着餐牌。 “南枝。”章小惠唤住她,问“原来你今晚是想来买醉的。”面容稍显担忧,接着又问“是遇上什么伤心事吗?” 顾南枝翻餐牌的手顿住,缓慢抬起头,笑说“哪有什么伤心事,我就看着今天辞职,想好好醉一次,好做个纪念。” “这样啊!”章小惠听后才暗暗松一口气,朝她说“把餐牌拿过来,我帮你选。” 两人在不停翻着页面: “b-52轰炸机(40%vol)、长岛冰茶(40%vol)、僵尸(25%vol)、爱尔兰之雾(30%vol)、午后之死(50%vol)、尼格罗尼(35%vol)、龙舌兰日出……” “这杯酒的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阴森?”顾南枝食指指向餐牌,奇怪问,后又不知者无畏,拿定主意说“那就要这杯‘午后之死’吧,酒精五十多度肯定能醉。” “你找死啊!”章小惠暗自一惊,训斥她的口出狂言“酒精五十多度,常年喝酒的人都顶不住啦!更何况是你这种第一次喝酒的小萌新。” 最后两人,左衡量,右思量,决定要了杯三十多度的‘玛格丽特’。 酒还在调制中,都还没端上圆桌,章小惠男朋友打来电话。 “南枝,对不起,我男朋友今天单位搞活动喝了不少酒,都喝醉了,我要赶回去照顾他,没办法陪你买醉了。”章小惠双手合十在前,连连对她说着些抱歉话。 顾南枝朝她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样“没事,你快点回去吧!喝醉确实需要人照顾,我一个人可以的。” 章小惠听后,急忙收拾着椅子上的好几个购物袋站起身,又觉不放心,冲她道“你也不要喝太多,意思意思喝两口就打车走人,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喝醉是很危险的,知道吗?” “好,只喝两口。”她朝她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誓道。 却又撒了谎…… 在章小惠离开之后,过了五分钟,静吧服务员端来两杯调制酒。 一杯顾南枝的‘玛格丽特’。 另一杯章小惠的‘古典鸡尾酒’。 服务员见圆桌上只剩她一人,唯恐她会退酒,先斩后奏道“小姐,已经下单调制好的酒是不能退的。” 顾南枝轻瞥他一眼,淡道“放着吧!没说要退。” 服务员闻言不禁多看顾南枝好几眼,心想,两杯都喝?这么浓烈的酒,长得柔柔弱弱的,能受得了?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静谧的深夜时分,顾南枝真的就不怕死,爽快将那两杯调制酒一干而尽。 昏昏沉沉中,在厕所吐了有五遍,泪都流干了,才结账离开。 趁着还有点意识,她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引擎都还没启动,她便说想要吐,出租车师傅唯恐这个‘酒鬼’弄脏他的车,找了个理由说已经下班不搭人,就将她赶下车,却又在前方路段光明正大接走了路边拦车的客人。 顾南枝瞧着那辆远远驶去的出租车,不禁心中自嘲道“看!顾南枝,你做人真失败,弄到神憎鬼厌,就连路边的出租车师傅都不想见到你!” 一脚一个趔趄走在马路边,天旋地转,都不知道这是哪?来来回回车辆驶过,她也没个意识要打车,走着走着,踉跄摔了两次,她知道自己应该是醉了。 于是,浑身乏力的她不再挣扎,就地蹲下身休憩着。 不知过了有多久,上方突然有一个男人叫住她,声音浑厚又粗旷,他问“小姐,一个人啊?” 她抬起一张醉醺醺的小脸蛋,懵懵抬起头来,发现周边有三个陌生男人在虎视眈眈围观着她。 而她却可爱说道“你们是谁啊?陪我一起喝酒吧。” 第134章 酒店大堂险些失身 “你们要带我去哪?” 其中为首问话的一个男人忽而牵住她的手,将她往不远处一栋酒店带,她心生厌恶,猛地就甩开,还生气说“不准碰我。” 三个男人有瘦有胖,互相交换着眼神,打定主意后,嬉皮笑脸去哄她“好好好!不碰不碰,我们不碰你。”接着又道“你刚才不是说想要去喝酒吗?我们陪你一起喝,好不好?” “真的?你们真的陪我喝酒?”她听后眸子亮晶晶闪,嘻傻扬笑一声,后撇着嘴,傲娇道“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不骗你,不骗你!”三个男人逐个像哄孩子那般依着她,后又说“来,跟我来,我们带你到里面喝酒去。” 傻乎乎地,顾南枝就真的踉踉跄跄跟几个陌生人走入酒店大堂。 刚一进门口,其中一个男人艳羡说道“彪哥,这条女看起来真正点,等下你可就爽了,不过……” 名曰彪哥的人皱眉接过话“不过什么?” 胖胖的男人摸了摸下巴,似在沉思“不过看起来虽然是醉了,人还有些意识,没傻透,只怕待会上了房会反抗。” 旁边瘦得跟条柴似的男人开口“那怎么办?”眸光一闪,复又说“要不让服务员端几瓶烈酒进来,罐几把醉,弄到烂醉如泥,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胖子一掌拍打在瘦子的后脑勺,恶道“罐什么罐!那玩意喝多了动都不想动,还能玩得尽兴?你傻逼吧!” “那……怎么办?” 几人已经进入酒店大堂,来到一处休息区坐下。 彪哥瞟了眼慵懒坐在沙发上嘀嘀咕咕的顾南枝,转头对胖子说“鸡头,你上次那药还剩多少?” 鸡头立即反应过来,俯到他耳边,小声说“还有好几剂,现在要货不容易,我省着点用。” “可有带在身上?” “在车里。” “嗯。”彪哥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你现在过去车里拿,我在这里等你。” 瘦子闻言一怔,有些惧怕“彪哥,在酒店用那玩意会不会太大意了,万一有便衣巡逻查房怎么办?”默了默,逐又提议“要不回别墅搞吧,是远了点,加速后最快也能一个小时到。” 胖子又是正面给瘦子一掌无情铁手,厉声道“蒜头聪你会不会讲话?多大点事,还要我们彪哥等上一个多小时?”歪着嘴巴,满脸横肉贱生,又道“依我看,这货长这么漂亮,你是看对眼了,自己也想上,拉回别墅好能让你有机会下手,对吧?” “鸡头,你想打是吧!”瘦子拳头捏紧,准备要一拳招呼过去。 胖子却昂起肚皮说“打就打,老子就没怕过!” 正面单杠的刹那,迎来彪哥严厉一声低吼“够了,有完没完。” 胖瘦二人互相都挨了一记巴掌,不敢再吵。 彪哥说“鸡头,你现在去车里拿,蒜头聪过去开房,我在这里等你们。” 几人分工合作,很快,便又重新组合在一块,准备将醉醺醺的顾南枝抱入电梯口。 顾南枝说“不准你们碰我。”说着就抬手去拍打彪哥即将探过来的手。 女人声线又懒又嗲,听得一旁站着的三个男人周身一阵麻酥酥。 “好,不碰,不碰。”彪哥低声哄着她,朝她做出个投降的姿势,紧接着说“你不是说想喝酒吗?我们现在就上房去喝酒。” 顾南枝晕醺的小脸蛋怔了怔,堵嘴不满道“喝……喝酒为什么要上房喝?我不去,我要在这里喝!”说着,整个上半身又软瘫在沙发上,浑身上下写满乏力的姿势。 彪哥低头瞧着她这凹凸有致的绝美身段,整一个欲火中烧,再也不管不顾,弯下腰来欲将她打横抱起。 她却有意识地挣扎起来,又是打又是踢,还大喊好几声救命,惹得旁人纷纷侧目凝视。 彪哥没辙,又将她放回沙发上,朝胖子使了个眼色,准备上药弄晕她,上房之后才打针。 却未料,被后头一把粗哑的男声打断了节奏。 他站在大堂不远处,问“苦头彪,你们在那里做什么?余总正在里面找你们呢。” 彪哥闻言怔住,一脸黑线朝两个手下吩咐道“你们俩将她带上房,我去见见余总,等下上去。” “好咧,彪哥你放心去。”说着,从衣袋里将一颗胶囊药拿出来,胖子对瘦子说“你去跟服务员要杯水,我在这等你,快去快回。” 而这时,彪哥已经走远,来到刘震宏身旁,恭敬唤了声“宏哥。” 阿宏锐眼瞄向休息区,问“那边什么情况?” 彪哥说“没什么,我马子过来找我,想上去开心一下。” “你马子?”阿宏满脸鄙夷,根本不信“我警告你,要玩可以,别搞得不清不楚惹一身骚回来,余总跟祁总现在还在里面,由不得你……” 话还没说完,休息区哐啷一声响,杯子瓷片碎落一地。 顾南枝坐在沙发上大嚷道“我不要喝水,我要喝酒!” 那声音自远而近,清晰钻入阿宏的耳膜里,阿宏愣了愣,感觉有些熟悉,问“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彪哥有点虚,谄媚一样道“是……是娇姐那边新来的货,没名字。” 听到这,阿宏已懒得再跟他废话一句,抬手搡开他,自顾自往休息区走去。 霎时间,一张绝美又熟悉的娇颜,怃然撞入阿宏的眼帘。 阿宏瞟了眼沙发上躺着的顾南枝,又转过去头,朝后边小跑过来的彪哥说“苦头彪,你说这女人是你马子?” 彪哥见势不对,往折中说去“刚……刚认识的。” “刚认识的?”阿宏质疑,后轻蔑道“要认识还好,只怕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彪哥被他当众拆穿,有些受不了“只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宏哥何必管这么多。” 阿宏直接说“这个女人你不能碰。” “为什么不能碰!”彪哥粗旷的声线瞬间拔地而起,翻脸道“刘震宏,别以为你是祁总的人我就怕你,好歹我手上还管着两家店呢,你顶多是他的保镖,凭什么管我的事!” “管你的事?”阿宏不屑笑笑“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我实话告诉你,这女人是祁先生的朋友,你要敢碰,你就碰!” “朋友!”彪哥一点都不信,轻哂道“这么巧?我看根本不是什么朋友,而是你自己看上了,找个理由支开我,想自己上!” 阿宏一脸平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苦头彪,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现在打通电话给祁先生,让他过来确认一下,不过,我要提醒你,等下祁先生出来,你就不是全身而退那么简单了,你自己想好,这个电话是要打呢?还是不打。” 彪哥情绪失控,准备要跟他杠上,幸亏被胖瘦二人左右制肘住,劝道“彪哥,只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等下散了场,我们到娇姐那边再找,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说着,又把唇凑到他耳边,偷偷说“宏哥即使是个保镖,好歹也是祁总身边的人,等下事情闹大了,被余总知道,只怕我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不好收场,这事还是算啦吧!” 彪哥听完满脸憋屈,发疯大喊一声,用力搡开制肘他的胖瘦二人,一脚猛踹到一张茶几上,吼着说“刘震宏,算你有种!”便带着人往大堂电梯走去。 等他们三人全部消失在阿宏视线范围内,他才微弯着身,用粗糙的手指轻拍顾南枝的小嫩脸“顾小姐,你醒醒!” 顾南枝躺在一张长形沙发上,惺忪睁开眼眸,先是狐惑蹙起黛眉,后又展颜欢笑道“你不就是那晚踩我手的……”揉了揉太阳穴,迟疑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都给忘了。” “我名字你不记得,我踩你手倒记得清清楚楚?你到底醉没醉?”阿宏喃喃自语,笑了笑,接着才回答她“顾小姐,我叫阿宏,你不记得了吗?” “阿宏?”顾南枝眉一拧,摇头说“我不记得了。”沉默一会,突又说“阿宏,不如我们一起去喝酒吧,酒是个好东西,喝了能飞上天,像小鸟一样,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说着,两条修长白嫩的腿便自动摇晃起来,樱唇张张合合,自言自语,看得人心儿都颤了。 阿宏立马撇过头,有种非礼勿视的觉知,见她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便让服务员开了间房把她给带过去。 顾南枝意识虽混散,人却计较得很,这不让碰,那不让摸,还要喊救命,搞得阿宏都不知道怎么把她给抬上房了。 拉拉扯扯走到半路,还没踏入电梯,祁砚川刚好打来电话“在哪?” 第135章 你给我安分一点 “在大堂。”阿宏拘谨答着。 而在他接电话的间隙中,顾南枝已就地蹲下身,一只只绵羊咿咿呀呀数起来。 “不是让你出去喊人吗?怎么人回来了,你还在大堂。”祁砚川语带谴责道。 阿宏战战兢兢答“是……是出来喊人了,不过遇到点事……” 话还没说完,一把银铃叮当响的女脆音从低处升起,她撒着娇说“阿宏,你陪我去喝酒吧,好不好?你陪我去嘛……” 说着,扬起一双瘦削白皙的玉手直往阿宏裤子扯拽去,用力一拉,险些连裤裆都给拉扯下来。 阿宏见状脸色骤变,单手下意识扯住裤裆不让掉,做贼心虚似的环视四周,预防有人会看到,也顾不得还在跟祁砚川通话中,即刻低下头去,哀求道“顾……顾小姐,快放手,我裤子要掉档啦!” 顾南枝不肯依,小嘴仍不断嘀咕着阿宏快陪我喝酒,阿宏没辙,只能先行答应“好好好,我的好小姐,我答应你就是啦!好点放手。” 她听后心满意足嘻嘻一声笑,逐才放开他的裤子。 阿宏得到解脱,大长腿立即朝前跨出两步路,心里惴惴地惊颤,这女人发起酒疯来,还真不容小瞧。 一个粗壮大汉竟用着一双后怕的眼睛,紧张兮兮盯着还蹲在地上的柔弱姑娘。 像在惶恐她还会做出什么狼虎之举似的。 用着委屈的口吻,质问道“顾小姐,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你到底有没有醉!” 而就在此时,祁砚川温润的声线从那头响起。 他问“出什么事了?” 阿宏缓了一缓,才说“祁先生,没事!我刚刚在大堂看见苦头彪他们几个人在为难傅先生的妹妹,就好心救了她,她应该喝醉了,现在还蹲在这里发酒疯,也不肯跟我上房。” 祁砚川闻言,沉思几秒,吩咐道“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马上下来。” 等他从二十八楼乘电梯下来,门打开的刹那,便见两米之外,顾南枝一身西服套裙蹲在那,一手圈住膝盖,一手在地上画着圈,阿宏则站在她的身边与她对话。 她小嘴在不停抱怨道“阿宏,你骗人,你刚才明明说陪我去喝酒的。” 阿宏无奈说“现在很晚了,我下次再陪你喝酒好不好?你不肯上房,要不我送你回家?” 画面竟有种幼儿园老师规劝顽劣大魔王的割裂感。 祁砚川跨出电梯走过去。 阿宏见着他,立即朝他恭敬颔首道“祁先生。” 而在他唤祁先生的时候,顾南枝也已经抬起头来,傻乎乎朝祁砚川笑,像是发现什么新奇大陆似的噫呀一声,道“这不就是祁总吗?祁总好!”两手摁在膝盖上,准备要站起身,却发现脚都蹲麻了,嘟起小嘴命令道“阿宏,我脚蹲麻了,你快点扶我起来。” 说着,真的就抬起两只手,像僵尸一样递给阿宏。 阿宏还在呆懵的状态,闻言又是一愣,暗想,你腿蹲麻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你蹲的。 在他思忖的片刻间,祁砚川已伸出一只厚实的大掌裹住她纤细的手腕节,用力一提,就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拽起。 她重心一个站不稳,小脑袋瓜子便自然而然朝祁砚川的胸腔扑通过去,因为蹲太久的缘故,脑袋一时供血不足,疼痛得难受,她抬起双手,用力猛朝大脑两端拍呀拍,呢喃着说“好痛,我头好痛。” 祁砚川抓住她的两只手,取笑道“别拍了!本来就不聪明,再拍就真的傻了。” 她像被他这句话给搞应激了,霍地推开他,却又因为男女力量悬殊,非但推不开,反而害自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动作虽滑稽,可脸蛋却是认真无比,蛮横道“不准你说我蠢!” 祁砚川笑着说“我没说你蠢啊!”后又无奈问“都快一点多了,怎么大半夜一个女孩子不回家?” 她静默不搭话。 他紧接着又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声线异常温柔。 她听后却发飙一样吼“我不回家,我不要回家!”说着眼眶逐渐透红闪烁,眼泪跟着一滴一滴往下坠,抽泣道“家里冷冰冰的,就我一个,我不要……那里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也没有哥哥……只有我一个,他们谁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回去……” 说完,整个人像是失去全世界一样,就连仅存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再次蹲在地上,抱膝痛哭起来。 阿宏最怕女人哭,跟着也蹲下身,宽慰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顾小姐,我陪你去喝酒好不好?不哭了。” 顾南枝仍在埋头痛哭,仍不肯站起身。 不知怎地,祁砚川突然心底一痛。 他像是被她刚才那几句话给触动到了,恍惚间想起,自己十几岁时刚失去妈妈的情景,也是像她现在这样蹲在地上哭,无论别人怎么劝都不肯回家,是那般的无助与凄然。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回去,妈妈也不在了。 再也没有人会开着一盏灯在家里等他。 那样的家……不值得回去。 于是,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耐着性子跟她讲“既然不回家,那我打电话让你哥哥过来接你,好不好?” “不好!”她听罢,整个人像是触电般立即把头从膝盖上抬起,泪眼婆娑与他对视着“不要打电话给我哥哥,他……他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你这样会打扰到他的,我不准你麻烦他!” 祁砚川一怔,问“是跟你哥哥吵架了?所以一个人出来喝闷酒?” “没……没有。”顾南枝快速抬起手,狼狈将箔在眼下的泪珠擦抹干净,决然说道“我们是一辈子的家人,是永远都不会吵架的。” 他知道她喝醉了,也不想跟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辩出个结果,只狡黠诱惑她“既然你不想回家,又不想见你哥,那我请你喝酒,去不去?” “真的吗?”她闻言一双水眸刹那骤亮,立即答应道“去去去,我要去!” 他勾唇浅笑,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一把就将她从地上拉拽起。 * 几人上车之后,祁砚川问“阿宏,你还记得她家地址吗?” 阿宏坐在副驾座,把顾南枝的手提包转身递给祁砚川,才答“记得,车里导航都有追踪记录。” 祁砚川淡淡嗯了声,旋而吩咐司机启动引擎。 司机油门一踩,商务轿车很快驶离柏源大酒店。 驶到中途,才刚过了高架桥,原本静坐在后车厢瞌睡着的顾南枝,突然脖颈瘙痒难耐,她逐渐受不了,伸出十只手指头不停往那抓,抓着抓着,最后发现不但脖子痒,手脚也痒,她便又全身挠起来。 一边挠,一边发出些呜呜泣泣的声音,惹得一旁闭阖双眸休息的男人顷刻睁开双眼,问“怎么了?” 她囫囵呜呜“好痒,我身子好痒。” 他忽觉不妥,快速抬手开了后车灯。 在白炽灯光的照耀下,女人修长的手脚些许的红疹浮现,他二话不说,像是经验老道一般,熟练伸手过去,解开她衬衣领口的两颗纽扣,翻开一看,里面更是大片大片红疹,覆盖住原来白皙娇嫩的肌肤,有些悚然,更多的是惨不忍睹。 他霎是一惊,语气有些凌厉“你对酒精过敏还敢喝酒?” 顾南枝猛地拍开他无礼的大掌,双颊晕晕红,训斥道“你……你干什么!流氓。” 他也没跟她计较,只吩咐司机“把车开到附近医院。” 阿宏不解,转过头问“祁先生,怎么了?” 祁砚川说“这女人对酒精过敏了。” “啊?过敏还敢喝这么多酒,是第一次吗?”阿宏再问。 “谁知道呢。”祁砚川不屑答,已懒得再思考这种无聊事,便又闭阖双眼,准备休憩。 可侧旁女人硬是不让他好过,一面抓着,一面不停嘤嘤低泣,他眠了有十分钟,终是受不了,扯高嗓门,朝顾南枝大吼道“你他妈的再哭,我就扔你下车!” 酒后壮胆,此话一点不假。 祁砚川这个阴鸷躁怒样,就连阿宏这种混社会的人见了都得竖起鸡皮疙瘩,那个顾南枝非但不怕,还理直气壮跟他单杠上了说“臭流氓不用你扔,我现在就下车。” 说着,十指扣向脸颊,大声朝司机吩咐道“停车。” 他见她手指已经从脖子抓上脸颊,心下一跳,才反应过来,猛拽住她两手腕,厉声喝止道“抓这么厉害,你想毁容吗?” “好痒,你放开我!”她见手被桎梏住,便不停扭动着身躯挣扎,又见无效,再次拉扯着双手,想要把手抽出来往脸上继续抓挠去。 而他,也在这时,才借着从外头路灯透出来的朦胧光线,依稀瞧见女人身上的红疹已经蔓延至两颊,便又急躁吩咐司机加快车速往医院赶。 自己则用力将她提起往怀里拽,扬声道“还抓,你脸还要不要!” 她已喝得烂醉如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知道全身好痒,脸颊更是奇痒无比,不让她抓的人就是大坏蛋,于是拼命在男人怀里扭晃着身,泪珠扑簌往下掉,大哭道“好痒,我要下车,坏蛋放开我!” 祁砚川气息愈加凝重,满脸黑线,拽着她的两只小手腕,再次重重警告道“你给我安分一点。” 第136章 暴风雨的前夕总是平静的 在医院急诊室。 医生在顾南枝身上注射了地塞米松,后又开了些口服的氯雷他定、西替利嗪之类的抗组胺药物。 并叮嘱祁砚川“先生,这位小姐是对酒精过敏了,如果你们不住院就留在家里观察,但病人需要照顾,尤其今晚是关键,如果出现头晕、心慌、胸闷、呼吸困难等等一系列突发状况,要及时送往医院……还有,注意多休息,多喝水,多吃新鲜水果蔬菜……” 等医生把所有该交代的注意事项一次性说明白,祁砚川问“她身上的这些红疹什么时候可以消退?” “这个说不准,不过一般情况下2~3天大概就能全退,我刚刚开了些外敷药膏,都打在清单里,等下你们到药物房取了药,记得按说明书用量早中晚各涂一遍……还有,注意不要让病人再抓身上的红疹,有几处都被她抓出血了,再这样抓下去会留疤的。” “好,我记下了,谢谢医生,辛苦了。” …… 走出医院大门口,阿宏想起医生叮嘱的那句“病人需要照顾。”,于是,快步小跑下台阶,问“祁先生,我记得顾小姐好像是一个人独居的,要不要打通电话联系傅先生过来接她?” 他闻言,原想说好。 刹那之间,忽又想起怀中女人在酒店大堂哭着说的那句“不要打电话给我哥哥。”便转过头去,对阿宏说“不用了,暂时先把人安置在我那边。” 阿宏听后有点懵,挠了挠后脑勺,心想,把人安置在你那边是什么意思? 是要将这个女人带回家里照顾? 没这个先例啊! …… 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顾南枝才悠悠转醒。 双手揉了揉眼,睁开惺忪眸子,环视一巡周遭。 这……房间。 整体采用高端大气的黑白灰装修风格,与她家里的老破旧毫不搭边,这是哪? 她记得昨晚跟小惠姐出去吃饭、逛街、然后喝酒,自己上了出租车,然后又下了车……之后的事,大脑全片空白。 就在这时,房门嘀嗒一声拧开,走入一位腰间绑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她端着一盆热水跟湿毛巾走过来,眉头都给笑皱了说“你终于醒啦!”待至将盆子放到床头柜,又说“顾小姐,你用热毛巾擦擦脸,我这就下楼告诉祁先生。” 说着,还没等顾南枝问出个究竟,就已经关门走下楼。 她眸子有些木讷,还在不停思考,祁先生?哪个祁先生? 片刻之后,还没等她思考过来,房门二次被推开,走入一个她颇为熟悉的男人。 他说“醒啦。” 她问“我怎么会在这里?”眼神充满戒备。 他旋即无辜耸耸肩,笑笑“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好心救了你,反倒我不是人了?” “救了我?”她眨巴着一双美眸,呆呆又问“这话什么意思。” 他仍旧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先下楼吃早餐,过后我送你回家。” 说话间,祁砚川见顾南枝瞟了好几眼身上穿着的睡衣,解释道“你衣服拿去洗了,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你将就穿着我的,等下吃完早餐再换吧。” 她见他说得如此稀松淡然,反倒不好意思再问,便挽起拖地般长的裤管口,跟着祁砚川下了楼。 一楼就餐区。 阿宏站在左侧端,看见祁砚川,恭敬唤了句“祁先生。”看见顾南枝,只一声惋惜,感叹如此花容失色,道“怎么过了一整晚,脸上这红疹还不退?” 顾南枝知道自己喝酒会长红疹这事,也知道这红疹起码两到三天才能退,但不知道阿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 于是,问“你怎么会在这?” 阿宏听后有些懵逼,心想,这是什么问题?我是祁先生的保镖,不在他家,难道在你家? 却又只是反问道“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 顾南枝盯着他,谨慎摇头。 阿宏便张大嘴巴,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她。 顾南枝听后先是一怔,而后抱歉连连,最后尴尬羞耻到想用脚趾头抠地板砖的程度。 千言万绪掐在喉咙,却只颔首说了句“谢谢你。” 阿宏听到她的谢谢双颊微微泛红,颇有些害羞,挠挠耳后,瞥了眼祁砚川,说“你不单止要谢谢我,还要谢谢祁先生,昨晚你在车里撒泼的样子,真的恨不得扔下车。” 顾南枝闻言又是一阵尴尬腾起,局促走到就餐桌入座后,看着对面穿戴整洁的男人,不好意思说了句“祁先生,对不起!昨晚麻烦到你了,谢谢你们救了我。”她沉吟一会,又说“不如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好吗?” 祁砚川开了一饼黑松露涂抹在吐司上,嗤笑“你想一顿饭就打发我?” 顾南枝听后有些发虚,惴惴不安问“那……那你还想怎样?” 他真的就想了想,若有所思,道“现在还没想好,以后想到再跟你说。” “哪有这样的?”她立即瞪他一眼,回道“事先声明,如果是什么无理要求,我可不答应!” 他抬起眸凝视她,轻哂道“你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她郁结不通畅,气道“当然。”过后又觉得自己态度不端正,低下气来,抱歉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救了我我很感激,我会报答你们的,但前提是……不能强人所难。”她停了一停,语带恳求,道“祁先生,你这么绅士有礼,想必不会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吧?” “你是弱女子?”他霎时联想起这女人昨晚在车里对他又打又踹的场景,摇头不赞同道“看来,我要重新审视弱女子这个名词。” 顾南枝自知理亏也不好扬声反驳什么,只一勺一勺安静吃着碗里的白粥,暗自嘀咕一句“小气。” 待到阿宏出去安排车辆,就餐区只剩他们俩时,顾南枝思想在做着斗争,犹豫了许久,终是问出了口“祁先生,我……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必须诚实回答我。” 祁砚川见她面容严峻,也跟着严肃起来“嗯,你问吧!” 她颇有些难为情,又迟疑了片刻,才磨磨唧唧问“我……请问我身上的睡衣是谁帮我换的?” 问完,艰难吞了口唾沫,感觉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就这? 祁砚川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毫不在意笑了笑“这很重要吗?” 她却反问道“不重要吗?” 他原想如实汇报,见她这般在意,玩弄之心骤然升起,戏谑道“是我。” 一霎,她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又如五雷轰顶,整一个吓破了胆,僵住、呆住,眸子刹那闪现出受伤的黯光,渐渐地,眼眶就红了,哽咽控诉他“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说完,眼里噙着的那滴泪,倏然滑落脸颊,整一副生无可恋的凄然状。 他原先觉得好笑,却在见她落泪后,心里一阵痛,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大了,眉一拧,怔看着她,问“有必要那么介意吗?我又没侵犯你,只是换衣服而已,你都吐了好几遍,衣服都臭了,难道要穿着睡?” 他一点都不理解,更是不明白。 “那……那你不会让你家里阿姨帮着换吗?”她质疑。 他却说“当时都两点多,谁还不睡?” 理由充分,有理有据。 她瞬间就哑然了,默默流着泪,紧接着又哭出了声,已精神失常,语无伦次道“你……你趁人之危、流氓、猥琐、色情狂……” 越骂越过分,男人有些受不了。 霍地一下,怒火中烧,便一掌拍在餐桌上,眼神凌厉且阴鸷“够了!” 女人却不怕死地大嚷道“不够,不够,还不够!我就要说,色情狂!” 四目相对似刀剑,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而就在此时,这栋别墅的管家郁阿姨双手捧着身西服套裙,正从楼梯间徐徐而下。 她察觉到就餐区的浓重火药味,这双腿也不知道该进,亦或者是退?最后想了想,还是跨步而出,笑着说“顾小姐,你的衣服已经清洗烘干,不过昨晚我帮你换衣服时,手指粗糙,不小心勾到丝了,希望你别见怪,我把衣服熨烫过,应该看不大出问题。” 顾南枝闻言,刚才那阵怒火刹那收住,蹙起黛眉转过头去,问“阿姨,昨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郁阿姨又笑了笑,说“是!昨晚你进屋时我都已经睡下了,是祁先生让我起来照顾你的,你现在状态好很多,昨晚整张脸都红了,还差点发烧。” 她完整听了心头一紧。 谢过郁阿姨后,又转眸瞟了眼对面男人,只见他面容平静依旧,似乎没把刚才那事放在心上,只淡定吃着早餐。 可顾南枝知道渔民有句谚语——暴风雨的前夕都是平静的。 第137章 自杀危机 “是你先撒谎的。” 她又瞥他一眼,如是说道。 他没说话,也没看她,只慢条斯理吃着早餐,用餐巾擦过嘴角,问“你吃饱了吗?我先送你回去。” 她神情有些尴尬,一目扫过墙壁挂钟,都已经九点多了,立马就慌起来,说“我先上去换衣服,麻烦你等一下。” 他没看她,只淡淡嗯了声,便往会客区走去。 她知道那人应该是生气了,却也不想管这么多,更顾不得那么多,快速跑回原来的房间,先打了通电话到人事部请假,再向乔欣说明情况,才捧起衣服往洗漱间换去。 匆匆跑下一楼,便见那男人坐在会客区一张单人沙发上等着她,寂静无声,眸眼忧郁,像是陷入某种深深的沉思。 她都不忍上前去打扰了。 可是,她等下还要回家,终是走上前去,手脚拘谨,脸上挂着一抹生硬的笑,说“祁先生,我好了。” 祁砚川轻抬眸,淡瞥她一眼,将茶几上放着的一袋药物递给她,道“里面有内服跟外敷,自己看说明书,别乱吃乱涂。” 她一怔,旋而才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之后才反应过来,道“医院的钱多少?我还你。”说着,就往包包里掏钱去。 “不用了。”男人已从沙发上站起身,跨出两步之后,却又背脊一顿,逐缓慢转过头来,二次确认,问“你说把钱还给我?” 顾南枝眉梢一蹙,甚是困惑“当然要还啊!” “好!”他笑了笑“那你现在就还我。” “哦!”她木讷答道,复又把手探进包包里。 这时,男人却说“我不要现金,你微信转我。” 她翻包包的手忽而顿住,抬起眸,呆呆看向他,说“可是我没你微信啊!” 他听后又是一阵扬眉浅笑,走到她面前,才道“没有不可以加吗?” 她愣住,表情不愿,心里更是写满拒绝。 他观人已到达炉火纯青之境界,刹那揣测出她的想法,倒也不勉强她,无所谓说了句“算了,不用勉强。”便转身往门口方向走去。 “等等。”他这个态度,顾南枝倒不好拒绝什么了,反而显得自己过于拧巴,不够大方,逐又说道“我加你微信吧。” 两人在客厅双双加了微信,把账款结清后,才跨上正大门停放着的那辆商务轿车。 * 回到家里。 换了身睡衣,吃过药,又在红疹处喷了些复方炉甘石洗剂,才安心爬上床沉睡去。 反反复复不能眠,思绪飘渺又零散,脑海不断徘徊着辞职那件事。 那封信他应该收到了吧…… 直至手机铃声袅袅而至。 她惊了一惊,才勾手到床头柜接去,屏幕上是一连串她从未做标记,却已熟稔于心的电话号码。 鼻子一酸,她愣了许久都没敢接,待至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她心间一歇,先是松了口气,后又无尽的失落腾空而起,像是陷入深深的沉吟之中,思忖着他们的缘分就像这阵铃声那般……那样的短暂。 旋即,一秒不到,那个电话二次打入手机。 而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退缩,用手指尖轻轻滑过屏幕。 “哥哥,有事吗?”克制又疏离,却是笑着说的。 那头反倒不如她轻松,静了好几秒,才紧绷着心弦,道“听说你今天请假了。” “嗯。”她鼻音有些浓重。 他已听出这阵声音的异样,蹙眉问“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生病了吗?” “嗯,我感冒了。”嗓音囫囵,比方才浓重了许多,她忍着泪说“喉咙发炎,所以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他的心立马揪起,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又很是急躁“看过医生了吗?有没有打针?有没有吃药?” 她原想调侃他,说“你一连问我那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才好。” 可是,面对那样的关心,她没法调侃,只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哽咽的发音,说“看了,医生说在家里休息两天就会好。” 他原想说过去看她,可话到嘴边刹那收住,当断则断,藕断丝连的情,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只是在滥情。 于是把心一横,说“你那封辞职信,昨天已经交到人事部,今天应该会批下来。” 音色苍凉,竟有种他都不曾察觉的寂寥。 她听后,不知怎地,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赶紧捂住嘴不让其发出呜呜音。 一想到,一个月之后就要离开他,简直心如刀割。 两人在电话的各一端,具是沉默了有三分钟。 他不说话,她自然无话可说。 最后,他只淡淡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 她也只道一声“好。” 便同时挂断了线,没有谁快谁慢,就是这么地默契。 从小到大。 她想,他俩已经渐渐走入一条分岔道,通向没有彼此的道路,就像现在,开始连话都不会说了。 * 过了三天,顾南枝才重新回到公司,继续朝九晚五的生活。 听同事们说,傅既琛在她回来的前天就飞到美国,说是处理名仑旗下科技子公司在纽约融资上市的事,乔欣自然而然跟了去,而她在公司需要跟进的工作,由此落到顾南枝手里。 每天除了开不完的会议,还要写各种听都没听过的报告,忙得累死累活,加班都变成常事,暗想,总裁秘书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乔欣能稳坐泰山多年,自然有其能耐。 有时候,她反倒希望自己能够忙起来,因为这样,就能暂时性忘掉伤痛,习惯再也没有他的日子。 没人依靠,无依无靠……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六天,这天,她刚从会议室出来,还没来得及整理会议记录,同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缓慢延展,忽而,不知是谁捧着部手机大叫一声“天啊!肖敬和在狱中自杀了。” “不是吧?你有没有看错?” 旋即,所有人纷纷停下手头工作,打开网页。 新闻最先由一个财经博主透露内部消息,而后警方通报,最后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营销号粘贴、复制、转发…… 整一个舆论在短短一小时内炸开了锅。 有人说“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是我,我也想死啦。” 有人却说“那是他活该,谁叫他贪污几十个亿,这笔钱让我从秦始皇年开始打工,一直打到现在都未必能赚得到。” 还有人附和“就是!早死早超生,下辈子注意点就好啦。” …… 骂着骂着,突然又开始同情起来。 “听说那个肖敬和本来不想贪的,都是因为家门不幸,生了个败家子,在澳门把全副身家给赌光了,才不得不贪赃枉法,偷偷在名仑的账目做手脚,从而填补窟窿。” “那样说……他虽是犯法,却也是情有可原。”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没做父母的永远都不会明白。” “就是,听说这个肖敬和还是耶鲁大学毕业的,年轻时有才又有颜,为名仑创造不少功绩,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可惜就可惜在生了条赌狗。” “呸!狗都比他有价值,狗养熟了,还会对主人摇头摆尾,赌徒只有死路一条,还连累祖宗十八代。” “那这个爹当得也真够心酸的,他是怎么进去的?” “听说是被名仑高层给送进去的。” “哪个高层?有内幕消息吗?” “我有,我有……我表弟就在名仑工作,他说是被名仑总裁傅既琛给亲手送进牢的。” “资本最会一手遮天,我看可能有冤情。” “就是,恐怕只是内部争权逐利的牺牲品,如果真的贪污了怎么会自杀?看来是个壮士,以死明志,要留清白在人间。” …… 诸如此类之话,数不胜数,渐渐已过万评论量。 舆论的矛头一时从肖敬和的贪污枉法,直指向名仑的不人道,最后集体批判傅既琛的凉薄,对待公司两朝元老都能这般无情,更何况是普通员工! 第138章 吊唁 很快,傅既琛便从美国回来。 舆论道德这边参差不齐,颇有争议,但法律上他是占理的。 贪污枉法就是犯罪! 热心群众最爱人云亦云,很多时候也只是单纯吃个瓜,围观过过嘴瘾也就罢了。 后来因为公关团队的及时介入,这件事在网上的热度更是扑个七七八八。 但出于人道上的主义,念在肖敬和为公司效力多年,名仑将对其直系血亲与妻子作出一定金额的应有补偿与帮助。 而总裁傅既琛更会出席肖敬和的葬礼,到肖家进行吊唁。 消息一经放出,又引起新一轮舆论导向,媒体更是正面报道了这一起新闻的相关内容,与实况动态。 去接他的那天,秋风萧瑟,枯叶落,机场刚好吹起阵阵雾霾。 罩得人心里都有些抑郁。 顾南枝跟在几个高层后面,看着从vip通道徐徐走出来的男人,眨眼之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却又觉得是那么地陌生…… 遥不可及。 可能因为连夜赶飞机的缘故,男人面容稍显疲倦,下颌些许的胡渣浮现,正面瞧去给人一种颓丧的厌感,可那双鹰一样犀利的眸子,正揭示着他随时随地迎接战斗的嗜血性。 他在人群中淡淡瞥了顾南枝一眼,后又快速移开视线。 顾南枝也看见了,却闪躲得比他还要快上许多。 几人在柏源大酒店吃饭,十句话里有九句都离不开公事,直至晚上十一点才散场。 出了酒店大门口,挑眼望去天际,夜色浓稠弥漫,灯光却是璀璨犹如白昼。 好像很正常。 又似乎有种光怪陆离的错觉。 离开时,乔欣安排车辆,让顾南枝坐到他们下排的一处商务轿车,顾南枝黯然瞟了眼前端正跨步上车的男人,没说话,点头之后随即上了车。 过后,乔欣似乎想起什么,在她拉上车门之际,突而大叫一声“等等。” 车门已惯性拉上,顾南枝再次打开。 把头探出车外,问“乔秘书,什么事?” 乔欣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明天傅总到肖家吊唁的事,你也要跟着去。” “我也要去?”顾南枝下意识反问。 乔欣误以为她不想去,严厉道“你是我助理,当然要去!”后又讥讽着说“怎样,你现在是觉得自己还有十几天就离开公司,所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用能躺着就别站着的心态应付是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只要你还待在公司一天,你就别想着在我眼下偷懒了事。” “我没想过要偷懒,乔秘书请您注意你的态度。”顾南枝顷刻强硬起来。 就像乔欣刚才说的,反正自己还有十几天就走人了事,谁怕谁! 她也不知道乔欣到底在发什么疯,自那日人事部批复她的辞职信,乔欣对她就愈发的剑拔弩张,总是鸡蛋里狂挑骨头,任谁能受得了? 乔欣却毫无收敛,还贱兮兮道“顾助理,网上不是有句话说,你什么态度,我什么脸色吗?我现在的态度就是你的脸不中用了。” 心想,被人玩腻甩掉还敢在她面前摆嚣张?她没将以往憋屈的日子一一给讨回来,已经算是善良的了,还敢妄想跟她谈论态度! 不经意间,瞟到车头司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后视镜瞄着她,乔欣才尴尬收住声,最后撂下句“明天休息日准时回公司。”转身离去,钻入前方傅既琛的车。 司机用可怜的眼神,在后视镜瞄了顾南枝一眼,同情道“想不到乔秘书对下属还挺严厉的,顾助理你平时受委屈了。” 顾南枝已把视线转移到车窗外,原不想搭理司机的话,但又害怕司机觉得她高冷难相处,便虚假一笑,自嘲道“打工就这样,永无出头之日。” * 车程四十分钟才回到家。 明天要公事参加葬礼,顾南枝也不敢有所怠慢。 直接跑上二楼,在衣帽间,拿出一套黑色西服裙子熨烫整理,好为明天到肖家做准备。 这几天,媒体铺天盖地报道肖敬和在狱中自杀的事,想必哥哥应该受到许多困扰吧。 网上那些新闻,顾南枝每天都有关注,现在舆论方向基本趋于平息状态,评论大多友好中立,开始时真是惨不忍睹,几乎天天骂,强大的网友还将傅既琛早年死了妈的事给挖出来,嘴损他遭受过童年创伤,导致心理出现疾病,才会将自己的伤害转移到他人身上。 傅既琛知道后勃然大怒,在国外联系律师团队,还有公关部门着手处理这件事,又打了通电话给上头人,把该封的账号全封掉,该删的帖子全删去,还有极少部分抓典型的发去律师函,才勉强把舆论给控制下来。 那几日,顾南枝每天看新闻都会哭,心疼得要命,很想打个电话过去安慰他,一想到,自己看了那些不知情的人跟风骂都会这般难过,那他呢? 他一个人怎么排解情绪? 拿起手机又放下,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算了吧!你打过去干什么?能说些什么? 他未必期待你的来电,反而觉得是种打扰。 既已狠心抛却他的情义,又何必徒增烦恼去撩拨他的心弦。 况且……他现在还有陆之柔。 陆之柔肯定会安慰他的,甚至比你做得还要好。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 第二天,浩浩荡荡的一排黑色轿车从名仑总部出发。 穿过一条种满香榭树的大马路,直往肖宅驶去。 傅既琛对肖敬和的葬礼极为重视,带齐名仑所有高管以及股东,还有旗下子公司的众多老总前来慰问吊唁。 提前联系京海公安局陈局长,调派警员过来做道路疏散,维系治安,自己更是配备十几名黑衣保镖近身防御,才把车停在肖宅外。 顾南枝是乔欣的助理,自然要跟在她的身后。 一下了车,快速在人群中搜罗乔欣的背影,直往她奔去。 乔欣则跟在傅既琛身后。 傅既琛有意识瞟了顾南枝一眼,俩人视线在空中有过短暂一瞬交汇,又快速双双撇开。 他情绪很淡,看不大出心里活动,可顾南枝的心,却是莫名一阵抽痛。 肖家出了个败家子,又因肖敬和入狱,已日薄西山,日渐衰退,毫无往日风光可言。 但因为名仑的资助与各方人脉,将其葬礼筹办得非常隆重,各界名士纷纷前来吊唁,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直至傅既琛的出现…… 第139章 葬礼杀人事件 傅既琛一下车,顷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媒体的聚光灯咔嚓咔嚓朝他闪。 众人纷乱急躁的脚步声快速朝他跑来,正打破灵堂里一室的静。 顾南枝的眼睛一阵刺痛,受不得相机的强光快闪,感觉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让人感到无比的窒息。 有一位带头警官迅速跑过来,熟络跟傅既琛握起手,说了句“傅先生,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傅既琛微点着头,说了句“辛苦了!黄警官。” 随即,大批警察涌过来维持秩序,帮他们开路,将一些记者还有看热闹的人群全然清散后,顾南枝他们一众人马,才大步流星往灵堂走入。 身穿黑色衣服,前胸佩戴白色花绢,这是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也是今天出席葬礼所有人的着装。 里面,肖家人面容哀恸,正在灵堂上掩嘴抽泣,对着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行答谢之礼,见到门口信步走入的傅既琛,立即就警惕起来,眼神充满戒备,见到他犹如见到什么洪水猛兽。 灵堂上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像一支弦在弓上的箭,随时有中靶的一刻。 室内,由原来诡异的静,到诡异的丝丝躁动。 肖家人没有一个不恨傅既琛的,他们的眸光写满复仇的恨意,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为夫、为父报仇。 顾南枝心田刹那揪住,全身泛起鸡皮疙瘩,感觉手指尖都在轻轻发麻。 肖敬和的发妻最先反应过来,她强行抑压着胸中怒火,用非常平稳的语调说“傅总,怎敢劳烦您的大驾。” 面容不屑,态度充斥着挑衅的口吻。 乔欣见傅既琛不搭话,立即开口,面容带出一缕哀伤,非常程序化说“肖太太,您好!傅总是来给肖老先生吊唁的。” 站边上,肖敬和的败家子闻言,顷刻冷笑一声,道“傅总,何必做些假仁假义的事来恶心我们一家人,你我都知道我爸为什么会进去,为什么会自杀,你的到来只会让我爸死不瞑目,傅总还是请回吧,慢走不送!” 败家子的这番话句句带刺,简直是将傅既琛的面子蹂躏在地上进行摩擦。 乔欣刚刚酝酿起来的职业假笑瞬间凝固住,她还想说点什么反驳之语,恰好被身边站着的傅既琛伸手挡住。 他说“肖公子好大的脾气!灵堂是敞开的,欢迎各界前来吊唁,你凭什么赶人走?” 嘴角噙有一丝不屑的笑,揶揄道“就凭你是他儿子?”像是非常瞧不起这个败家子,冷声再道“收我钱的时候你是一声不吭,现在操办着这种丧事反倒装起孙子来了?你爸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真是前世积德积福了。” 接着又说“你问我你爸为什么会进去?为什么会自杀?这还用问吗?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他生了个败家子啊!一夜败坏全副身家,都没脸下去见祖宗了,谁还会想活?” “傅既琛,你……”败家子闻言,顷刻怒火中烧,抄起拳头就要往傅既琛脸上揍去,却在看见他身边围站着的好几个魁梧保镖后,刹那收住拳头,怯懦往后退了好几步,以确保好自己的人身安全为止。 傅既琛更加瞧不起他了。 不再多一句废话,伸手接过乔欣递上来的香柱,信步走到灵堂前,对着肖敬和的遗像非常恭敬谦卑鞠了三个躬。 待至三个躬鞠完之后,站在傅既琛身后的顾南枝,不知为何,总觉心神不宁,左右观察之际,突然,看见斜侧边站着的一个女人正悄悄接近傅既琛。 顾南枝记得这人是谁,好像是肖敬和的小女儿肖萧,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手上有刀! “哥哥,小心!” 顾南枝大喊一声,惊慌失措又后脊瘆寒,都还没来得及思考,脚已下意识朝傅既琛奔过去,身体更是义无反顾扑向他。 用自己柔软的身子抱住他坚实的后背,妄图挡住肖萧这一刀。 而挥刀的肖萧,在听到顾南枝大喊的刹那,惊愕侧过眸看她一眼,由此错失杀害傅既琛的最佳时机,只能发狠般举起刀,朝顾南枝的后背刺上去,心里暗暗在祈祷,希望这把刀能贯穿这个女人的身体,然后刺进那个男人的心脏,取他狗命! “傅既琛,你这个大奸商,你赔我爸爸的命!”说着,就举起刀冲过去。 灵堂瞬间骚乱起来。 可惜的是,肖萧都还没近得了身,便被傅既琛身边五六个保镖给迅速制肘住,将她死死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而傅既琛在听到那阵熟悉的嗓音后,都还没来得及回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完完整整落入一个女人的怀抱里,熟悉的体香,是被她保护着。 可那女人的身躯是颤抖的状态。 他瞬间反应过来,在肖萧被制肘住的时候,猛扔下手中香柱,拽着顾南枝的手肘,将她从身后拉扯至前胸,问“有没有受伤?痛不痛?哪里痛?” 说着,便用厚实的大掌,隔着一层衣服的面料,不停摸顾南枝的后背,唯恐在那处找到一丁点伤口。 面容阴鸷又冰冷,声音却是又急又颤,再次冲她喊“说话!” 顾南枝已被吓傻,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害怕得不得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正赶往天堂的列班车,上去见自己的爸爸。 被傅既琛这么一吼,才惴惴回过神来。 眼眶红濡,喘着气说“不……不痛。”接着又摇了摇头。 傅既琛在听到她说不痛后,才缓慢放开她的手,脸上没有丝毫感动之色,有的只是抑压在胸腔无法发泄的怒火,还有深深的后怕。 如果保镖没有及时制肘住肖萧,他都不敢想后面会是个什么情况,他不能想,只要一想到那把刀会刺进她的身体,无论结果是生是死,他都不忍看见她受任何皮肉之苦。 一点都不行。 他宁愿自己死。 后面站着的乔欣也被吓了跳,不过很快缓过神,眸子阴沉,淡淡的妒忌瞥向顾南枝。 肖萧被保镖压制在地上,整个人毫无尊严可言,怒红着一双眼睛在死命挣扎着,破口大骂道“傅既琛!你会不得好死的,快点让人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肖萧这阵尖锐的诅咒音,听得灵堂所有人心底发寒。 顾南枝听后更是强烈的心脏抽痛,后背冒着冷汗,整个身子都在抖。 傅既琛则面无表情,根本不理会她的无能狂躁,只让人再拿三炷香过来,点燃重新祭拜。 肖妈妈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傅既琛的保镖狼狈摁倒在地,大大怒吼一声,命令保镖放开她。 可保镖只听从傅既琛的话。 此时的肖萧犹如一条丧家之犬,别说反抗了,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灵堂没有任何人敢再说一句求情话, 全体缄默无声,看着眼前上香祭拜的傅既琛。 只见他从容依旧,把手上三炷香按序插入香炉后,指尖从香柱离开时,有些许的香灰掉落在他精致的西装袖口上,他也不恼,只闲散举起手,轻轻将其拂落掉。 旋而,才看向摁倒趴在地的肖萧。 他心情大好般笑了笑,信步朝肖萧走去,逐又倾下身来蹲在肖萧面前,没有任何一句话,只玩味之心骤起,颇有意思观察肖萧又是狼狈,又是狰狞的面容,过了好一会,目露欣赏之色,忽而浅笑一声,道“肖小姐女中豪杰,有气性,有血性,比你那个废物哥哥有胆量多了……可惜,你杀人的对象搞错了。” 说完,锐眸轻轻抬起,一目扫过人群中脸色煞白的败家子。 冷冷睨着他,像在看着一团垃圾,眸眼充满嫌恶…… 第140章 陪着你慢慢变老 听完傅既琛这句颇为赞赏之语。 肖萧非但不开心,反而恼羞成怒,只当是句嘲讽人的反话。 顷刻大骂一声“傅既琛你混蛋!我爸爸就是被你逼死的,我们肖家沦落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也全都因为你,我没有杀错,我要杀的人就是你傅既琛,快点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面对她的狂躁与不尊重,傅既琛没有丝毫恼怒之意。 只锐眸一眯,目光如炬紧盯着她,不反驳也不认同,就只在看她。 肖萧刚大学毕业,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只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是初中,第二次是高中,都是与她同龄的小男生,青涩又无趣。 而现在,突然被这种浑身散发着浓重荷尔蒙气息的成熟男性紧盯着小脸蛋,心头一阵麻酥酥的情愫流淌而过,不知怎地,刚才的愤懑全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面红耳赤,羞怒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蹲在那的傅既琛没有一句话,更没有任何动作,仍静静看着她。 须臾之后,他薄唇轻勾,噙有一丝戏谑的笑,忽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做出一个让人意料之外,又琢磨不透的动作。 他缓慢朝肖萧的脸伸出一只手,骨感的指尖落到她的左侧脸,从颧骨处若有似无滑到下颌角。 肖萧刹那怔住脸,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神色迟钝,痴呆呆望着傅既琛,两颊红晕得清晰可见。 乔欣站在后侧端全然目睹一切,心中一声冷嗤,眼神更是布满对肖萧的蔑视,心想,好色真乃人之天性,这小三八刚才还一副为父英勇就义的模样,现在,只不过被傅既琛轻轻摸了一下,竟然整个人都软了,真是个贱货,骚婊一个! 傅既琛的指尖仍搁在肖萧的下颌处,面对神情呆滞,目光花痴的肖萧,轻轻笑了笑,说“想不想知道你们肖家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嗯?” 听到这句话,肖萧顷刻回神,眸眼带泪,还带着期盼,问“为什么?” 傅既琛锐眼微弯,眉宇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残酷无比,他说“因为你爹没用,不但生了个败家子,还生了你这种蠢货。” 说完,立即将手从肖萧的脸上抽离,旋即起身站定。 乔欣反应敏捷地将一块白色手绢递到他手中,他接过,拿着擦拭自己的手。 擦得非常细致且认真,手指缝都不放过,仿佛要把什么脏东西从自己手中完全揩掉。 片刻后,他垂下手,将那条白色手绢扔下去,恰好就落在肖萧的脸上。 男人扣好胸前的西装扣子,摆摆手,示意让保镖放开肖萧,随即转过身,信步走到顾南枝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嫌牵起她的手,离开灵堂。 而被保镖放开的肖萧,因为手绢遮盖住她的脸,别人看不出她任何表情,但从她紧握的小手,还有不愿站起的身躯,大致能猜测出: 她被傅既琛最后那句话给击垮了,再也抬不起头见任何人。 出了灵堂。 所有照相机立即朝傅既琛咔嚓咔嚓闪,他也无所顾忌,揽住顾南枝的腰,直往车厢里带去。 乔欣跟在他的身后,面容阴狠,妒嫉之心从眼眸蔓延至心口,整一颗心都黑化了。 却仍旧淡定如常,非常知情识趣走到下面一辆商务车坐去。 一会儿,一排排黑色轿车在警察的疏通安排下,整齐有序离开肖家老宅。 车内。 男人面容平静沉着,心里却是余怒未消,他问“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顾南枝静坐在他的身边,垂眸不语。 他又是一阵余怒攀升,却克制压抑着自己,没敢对她发火,只是警告道“不能再有下次,听到没?” 而这句话,她听到了,却又说“听不到。” 男人的心仿佛被手捏住,痛且惶恐。 顷刻伸出一只手,钳住她娇俏的下巴,将她垂耷的小脸蛋蓦地抬起,转过来,更是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还命令道“看着我再说一遍。” 那声音,是刺骨的一阵瘆寒。 顾南枝下意识抖了抖。 身体明明是害怕的姿态,可嘴巴却是抿得死紧死紧的,不吐一语。 在这片静默中,俩人都不知道干瞪了有多久,直至顾南枝晶莹的泪珠从眼睛中央夺眶而出,男人怯了一怯,才缓慢松开手,转为擦泪的姿势。 一点一点帮她揩掉脸颊上的泪。 轻轻哄“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就算她有刀也伤害不了我。” 见她仍紧咬住唇,不敢发出声音,便又说“哭出来。” 她仍是不说话,他没辙,一字一顿向她保证道“我不会死的。” 那一刻,阴差阳错地,顾南枝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她听不得这个死字,并且这个字还要跟她最爱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受不了。 于是,再也不管不顾,犹如一头脱缰的野马,全身剧烈颤抖,猛地就伸出一双手,勾住面前男人的脖子,眸光贪婪得仿佛吸毒犯看见罂粟一般,拼命将他往怀里带。 牢牢抱住他,钳住他,疯狂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失声痛哭道“哥哥,我不要你死,不要……” 声线沙哑且浓重。 俯身在她怀里的傅既琛生生给震撼住,可能没料到她会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心底一痛,对于自己刚才粗鲁的行径更是懊悔不已。 他的情绪也跟着乱了…… 激动伸出一双厚实的大掌,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似在安抚她的情绪,后又转被动为主动,将她柔软的身躯揽进怀里,沉声哄“不会的,别怕!哥哥不会死的,我会陪着你慢慢变老……” 她仍在哭,躺在他的怀里哭了许久,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男人看见心疼不已,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司机在前方路段拐弯,将车往她家里开去。 “不回公司了吗?”她问。 他说“我先送你回家。” “可……可乔秘书那边……” “没事,我等下再跟她说。”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车子停靠在顾南枝的家。 她转身下了车,动作有些迟疑,还略带笨拙。 原本是要跟他说再见,然后开门回家的。 可不知为何,她不想这么做,于是站定在车门外,鼓起勇气向他发出邀请“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他闻言怔住,眸光兴奋一闪而过,却又迅速将其泯灭掉,只道“不了,等下公司还有个会议。” 被拒绝后,顾南枝心里酸酸楚楚,很不是滋味,却也没表现出来“那……那好!我先进去了,哥哥再见。” 说完便转身,可转身之际,车厢里的男人却又唤住了她“盼盼。” 她猛然一震,回眸。 他看着她,蹙眉,问“去德国的机票……都订好了吗?” 她愣了愣,才说“订了,前天就订了。” “什么时候?” “两个星期后。” 他事无巨细,再问“会不会太快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她愣过之后再笑“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东西又不多。” 他沉默,点了点头。 她见已无话可说,又一次说再见,转身离去。 他却在她转身之后,再一次唤住她,说“那天……我到机场送你。” 她的泪刹那就涌了出来,忙伸手去抹掉,只笑着说了声好,便飞快转身跑回家。 第141章 礼物 今天正式离开公司。 行政部没什么人喜欢她,对于她的去留,丝毫不在意,更多的是凉薄,唯有一两个是极端的高兴,尤其朱茵最开心。 顾南枝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出了公司这扇大门,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生命里连个过客都算不上,谈何介怀? 这个道理她还是端得挺清的。 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黄芝芝大哭、爆哭、嚎啕痛哭。 说舍不得她。 她心下一惊,真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原来,经常讹诈她奶茶钱的芝芝姐,竟然是整个行政部最喜欢她的人,也真够魔幻的。 幸好,她也对得起这份喜欢,早早准备两份女孩子最喜欢的过家家玩具,递到黄芝芝格子间,说“芝芝姐,你常常讹诈我,我就没什么好送给你的了,这是我买给你一对双胞胎宝贝的礼物,希望她们会喜欢。” 黄芝芝收到礼物愈加愧疚“只不过喝杯奶茶而已,你怎么那么记仇!”抽出纸巾擦拭自己的泪,又说“最多以后我常请你出来吃饭补救,好不好?” 顾南枝笑了笑,轻拍她的肩,没说好不好,只将文件一并归档,简单收拾桌子后,便翻开包包,在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的精美礼盒,往七十七楼电梯走去。 “顾助理,来送文件吗?”前台小姐姐已对她非常熟络。 “嗯。”她垂眸做着登记,手捧一沓文件作掩饰,问“傅总在里面吗?” “在,刚好回来。” 搁下签字笔,便往那扇桐木大门走去。 里面,傅既琛见到她有一丝的讶异,一瞬之后笑逐颜开,调侃道“是特意上来跟我道别的?”接着又问“不是后天才飞吗?”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微笑着一步步走向他。 旋即,将手中握着有些发热的礼物盒放到他的办公桌,轻轻说“哥哥,下个星期就是你生日,这是我提前送给你的礼物。” 傅既琛闻言一震。 坐在一张旋转办公椅,自嘲道“原来你还记得。” 愣怔看着台桌上那个精美礼盒,旋而抬起眸子紧盯她,目光炙热如悬日当空,问“既然你知道下个星期是我生日,为何不过后再走?” 顾南枝听后手心在冒汗,像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而后,快速稳住自己,俏皮笑了笑“我太想爸爸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是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傅既琛瞬间不敢再问,只眉宇间有淡淡的忧伤浮现。 她瞧见,又是一阵心酸,不忍再逗留,准备开口要离去。 樱唇张启的瞬间,男人将礼物盒握在手掌心,问“是什么?可以打开看看吗?” 他还摇了一摇,模样好奇。 她羞涩起来“不可以!” 他愈发好奇“这么神秘?更想看了。” 说着,就真的装模作样要当着她的面拆开。 她慌住,立马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训斥道“哥哥,我都说了不可以,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明明是严厉的口吻,却带出一丝的娇憨嗲气。 他周身一顿,感觉到她手掌心传来的温热,整颗心都跟着热了。 眼帘掀起,灼热盯着她。 而她,恰好也在看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缠着,暧昧着…… 那一瞬,傅既琛头颅滚烫,竟生出一种想要快速将她搂进怀里,热情亲吻的冲动。 就在他起心动念的刹那,女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飞快放开他的手,脚跟连连往后退,退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微侧过眸,回避他火辣的目光。 云淡风轻讲“只是份普通礼物,没什么好神秘的,你好像什么都有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所以花了点心思亲手做的,做得不好,你别嫌丑。” 他听后眸子骤亮“亲手做的?” “嗯。”她微点着头,颇有些难为情,警告道“你回家再看。” “好,我答应你。”他的心雀跃起来,即时邀请她“明天一起吃饭。” 顾南枝眸子亮了亮,在快要说好的瞬间,突然又想起什么,只能老实交代“不行,我明天约了人。” 傅既琛整张脸阴沉起来,很是吃味,问“约了谁?” 她后天就要飞德国,明天这么重要的档期,她竟然留给别人! 听到男人不悦的口吻,她忽然有些不敢说了,却还是硬着头皮讲: “是……是我表姐。”音色有些颤,更多的是后悔不已。 早知道傅既琛会约她吃饭,她就不约表姐了,现在白白错过两人最后单独相处的时光,多遗憾啊! 傅既琛闻言,眉宇反而舒展开来,问“你舅舅好像有两个女儿,约了谁?”沉思一瞬,自顾自说“是那个刘存真吗?” 他记得顾南枝只跟其中一位表姐感情比较好,而另一位,话都不太多。 “嗯。”她答,结巴又道“哥哥……我们就后天……” “那我明天晚上去你家找你。”傅既琛截断她的话。 “去我家?”她听后有些发怵,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脑海甚至有些许的黄色废料淌过。 “嗯。”他却坦诚道“你上次不是说请我进去喝茶吗?现在还算数吗?” 这个他倒记得挺清楚。 顾南枝轻吁一口气,笑了笑“当然记得,不过我家里没什么好茶,你外带。” 他也笑“好。”后又叮嘱她“明天吃完饭打电话给我,我过去接你。” 她的心瞬间就跳了起来,而后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原想说不用麻烦了,可是转念又想,这可能是俩人最后单独相处的时间了,能多一点是一点。 于是轻点着头答应,心头泛起蜜意离开办公室。 * 第二天傍晚,刘存真顶着个大浓妆过来接她,身上都是刚下班的戏服。 司机张墨贴心开了中控挡板,刘存真便脱去戏服,坐在皮椅上麻利换上便服。 顾南枝说“早知道你这么忙,我就不约你了。” 刘存真却说“你明天就要飞,以后我们姐妹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就算再忙也要抽出时间。” 听刘存真这么一说,顾南枝反倒心虚起来,为自己重色轻表姐的思想而感到一瞬的羞耻。 不过,她没敢说出口。 只转移话题,问“可是,前段时间你还挺清闲的,怎么突然又忙起来了?” 顾南枝还记得前段时间,刘存真几乎每天约她逛街,只不过,当时顾南枝刚好进了行政部,换岗需要适应上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就没答应表姐。 “别提了,说起这个就来气!”刘存真一手猛拍在座椅扶手上,鼻孔冒烟说“还不是拜窦静萱那个贱人所赐!” “那个贱人看我不顺眼,暗中使炸,竟然让她男朋友封杀我,将赞助我综艺还有电视剧的广告商全都撤掉,我当时都以为自己这次要完蛋了。”嘴角勾起一丝心凉的笑,毫不客气道“哼!天道好轮回,幸亏老天爷开眼,她男朋友把她给甩了,所以封杀无效,自动解除。” “她男朋友?” 顾南枝微愣,忽回想起那日在华硕集团,看见祁砚川一脚踢开窦静萱的场景,声线紧绷,问“是之前在颁奖典礼见到的那个祁先生吗?” “你还记得他姓祁。”刘存真眉峰一扬,接着又说“就是华硕影视业老板祁砚川,我听内幕人爆料,都甩了窦静萱一个多月了,窦静萱现在整个人消瘦得像只鬼,都不愿出镜了,我看没了那股心气,很快就会糊掉。” 讥讽又道“窦静萱也真够恋爱脑的,像祁老板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哪是她这种女人能捆得了的,玩玩图个开心就拿钱走人,不好吗?还真敢投入感情进去,也真够傻的。” 顾南枝听完,沉默,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第142章 青玉石印章 应酬回到家,傅既琛满身的酒气。 保姆煮了碗解酒汤送上房,他喝过之后,在浴室洗完澡,才稍微清醒点。 在书房处理了些未签发的邮件,大概过了凌晨一点,才回到卧室安眠。 酝酿睡意的十几秒时间里,脑海一张绝美的面容浮过,突然想起什么,他便又掀被下了床。 一步并三步跑到书房里,在今天穿着的那件西装外套口袋,掏出一个小巧且精美的礼物盒。 今晚他喝了酒,差一点就将这件正经事给忘了。 旋即,拿着礼物盒,在书房的一整旋转办公椅坐了下来。 他心急想要拆开这份礼物,却又不舍得拆开,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奇怪思想。 无奈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将外包装的闪光纸层层撕开。 那女人竟用三层包装纸封住,还折了朵花粘黏在左上方,如此花心思,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个什么宝贝。 “嘀嗒”一下,极细小的开盒音。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用青玉石做的印章。 他眸子猛缩了缩,巨大的惊喜在瞳孔里藏匿着。 青玉石质感温润亮泽,上端有个小孔,挂了一个编织吉祥扣,下端则用篆文雕刻了他的名字。 傅既琛垂眸认真端详着。 刀工歪七扭八,一看就不专业,确实如她所言——丑。 不过他喜欢,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他知道她习画,却不知道竟连印章都会做。 也许是那五年学会的吧。 他空掉的五年。 他们不再联系的五年。 喜悦过后,淡淡的哀伤浮上面容。 再过两天她就要走了,他没任何理由挽留她,更没这份资格。 在他的潜意识里,喜欢就是占有的欲望。 如果一个人连占有的动力都没有,谈何喜欢?不过云云而已。 可是,偏偏最喜欢的,他不敢占有。 那天晚上,当她哭着对他说“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就是那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做羞耻的滋味。 比起占有她,他更害怕她会讨厌他。 还不如学会放手,虽然会遗憾,虽然是蚀骨之痛,但是…… 最起码他们彼此之间那份情谊还在,这样就够了。 只要她是开心的,即便不能生活在一起,他也无所谓了。 * 因为顾忌着刘存真的明星身份,她们在一处日式会所开了间厢房。 饭吃到中途。 顾南枝用着精美的银筷,夹了块寿司放进碟子里,后又沾了些酱油与芥末,放入口中咀嚼几口,才说: “表姐,你等下不用送我回家,会有人来接我。” 刘存真看手机的眼愣住,讶异抬眸“还会有人来接你回家?” “谁啊?”放下手机,兀自开始猜想“通常晚上会送女孩子回家的,不是闺蜜就是男朋友。”顿了顿,又说“闺蜜嘛~你好像一个都没有,至于男朋友,更是不可能的事。” 停了一停,又神秘兮兮道“也就是说,那人肯过来接你,而你,又肯坐上他的车,只有一个……” 眼睛亮了亮,啧啧暧昧道“你们俩复合了?” “复合什么?”顾南枝睁大一双美眸,瞬间明白她意指何人,尴尬否认“难道家人就不可以过来接吗?” “真的只是家人?”刘存真质疑。 顾南枝咬了咬筷子,心虚瞟她一眼,终是垂眸沉默。 刘存真也不拆穿她,只是说“南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懵懵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刘存真直白道“你觉得这个世界谁对你最好?” 这是什么问题? 顾南枝有一瞬的怯,勉强道“是你。” “算了吧你!!!真虚伪!”刘存真闻言,朝她翻了个白眼,又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表姐我对你也就中上水平吧,谈不上有多好。” 顾南枝一时语噎,嘟嘴说“那你还问!” 刘存真平静睨着她“可以告诉我吗?真心话。” 她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点头说“我爸爸,我哥哥,还有杨奶奶跟张嫂。” 刘存真伸出一只手细细帮她数,忽而嗤笑一声,讥讽道“你看!就四个,一只手都能数得过,连生你的人都没算进去。” 顾南枝脸色有些难堪。 刘存真不留情接着讲“南枝,你有时候看着挺清醒的一个人,就连我都自叹不如,可做出来的事却很是让人感到费解。”声线提高两个分贝,再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牢牢抓住他,管以后会发生什么破事,总之多一秒的快乐,就是多一分的赚到,人生不就活在当下的此时此刻吗?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她听后,隐隐有些动容,却只驳斥道“表姐,你讲得倒是轻松容易,可现实是残酷的,他要的东西,我永远给不了,我……我不配!”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有些难以启齿。 刘存真静静瞧着她,反问道“这事你问过他吗?你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她顿住,接着哑然。 确实没问过。 刘存真神色惆然,像是陷入某段记忆里,笑了笑,问“你还记得小学六年级,我们一起出去买文具的场景吗?” 顾南枝摇摇头,说“不记得。” 她们以前经常出去买文具,她哪记得是哪一次? 刘存真没有失望,接着道“那天从文具店出来,我就拉着你回家玩,当时天空下起大雨,越下越大,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就到晚饭时间,我妈留你下来吃饭,我心里知道你不愿意,就偷了我爸的手机,帮你把电话打到傅宅去……” 她沉默一会,又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哥哥,他当时过来接你,让司机把车停在我家庭院外围,大门跟车子只是隔了十几步路的距离。”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他竟然会怕你湿身,硬是不让你脚尖落地,提着你的腰往车里走,你也知道你那时又胖又重……” “我当时站在大门口笑着跟你说再见,其实心里又酸又涩,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跟落差感。” “你在我家住的时候,就只是一个被我妈嫌,被我爸骂的小孩,到了他家,竟然活生生变成公主了,就……世事难料啊!” 说着说着,颇有些难过“他当时看着你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宋濂眼睛里看到过……宋濂从不会那样看我,即便我们交往时已经爱到骨子里,做尽所有情侣都该做的事,他都不会!” “也许,这就是区别吧!不是说宋濂不爱我,我相信当时他也是真心爱过我的,只是……爱情的分量不同,他的爱是有所保留的……所以最后……他出轨我姐姐了。” 第143章 遭遇袭击 “南枝,你跟他青梅竹马,又住在一起十多年,他了解你的习性,你也熟知他的性格,你们还从这段相处中产生异样情愫,至今都没变过……你知道这种感情有多难得吗?” “表姐……” “别说自己不配,如果他真的爱你,听到这句话他会伤心,更会难过!” 顾南枝心底一沉,丝丝绞痛。 刘存真又说“我根本不相信他会喜欢陆之柔。” “虽然我跟他不熟,也不了解他,可是后来我进入这一行之后,在几次慈善拍卖宴会见到过他携同陆之柔出席的场景,他看陆之柔的眼神是平静的,一点拉丝的痕迹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喜欢她?爱情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就是那丁点感觉,骗不了人的,试过的人谁还不懂?” 说着说着,神情落寞“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没有破镜重圆的,就像我跟宋濂,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所以我非常懂这种感情的稀缺与珍贵,甚至……”她停下话,有些羞于说下去,却还是说了“甚至一度还想要破坏他的家庭,破坏他跟姐姐。” “表姐,你……”顾南枝瞬间明白过来,瞪大一双美目,愕然看向刘存真。 刘存真坦荡承认“没错!后来我又跟他睡了,就是前个月的事。” “表姐,你……你糊涂了?!”顾南枝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呵!南枝,你真是一点粗口都不会骂。”刘存真自嘲一笑,再道“我那不叫糊涂,应该叫犯贱。” 顿了一顿,又说“我那段时间刚好被公司雪藏,天天窝在家里,难免心情不好,总爱胡思乱想,总想起以前跟他谈恋爱的事,现在细细想起,那真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了,那晚我可能真的疯了,情绪有点崩溃,就打电话给他,哭着控诉他,说他是渣男,害了我一辈子。” 吸了吸鼻子,才说“然后,他担心我会出事,就跑来我家找我,也就是那晚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他说当年是我姐在那杯饮料下了药,他们才会发生性关系,事后,宋濂跟我姐坦白,说他不喜欢她,希望我姐别把这件事告诉我,而姐姐虽然难过,也是答应了……” “可是后来,后来我姐姐怀孕了,你也知道宋濂是单亲家庭,那种从小没有爸爸陪伴的滋味他比谁都懂,他不忍心让我姐姐堕胎,又不想让这个小孩没有爸爸,所以……所以他们就结婚了。” “所以……表姐,你听了就心软了,对吗?”顾南枝神色哀伤。 “嗯!”刘存真用手指揩去眼角溢出来的一点泪,逐道“就是那晚的事,我们那晚疯狂做爱,做了好久,就好像要把这么多年失去的遗憾一次性补回来似的,我当时跟他做的时候,还想着明天就回家找我姐摊牌,要她把宋濂还给我,你知道我性格的,我不像你,我说到做到,从不内耗!” “可是……可是那天早上,当我从床上醒来,看见他躺在我身边,我突然什么都释怀了,好像就只是一瞬的时间,我真的放下了。” “我们之间横跨的不单止是道德问题,还有一个孩子,即便我回家找我姐摊牌,宋濂也未必会站在我这一边,还有我爸跟我妈,那么要面子,拿刀杀了我都有可能,而宋濂也是,他已经为夫为父多年,早就不是那个与我牵手逛街、打球、看电影的少年了,他有他的家庭,他的责任,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磨平了。” “所以,这个世界是没有破镜重圆的,我跟宋濂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以后重新在一起,彼此之间仍会残留一条裂缝,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跟我姐背叛我的事,即使当初是他不愿意的,我还是很介意,然后他们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还是我侄子,以我那么要强的性格,我怎么可能接受……他醒来后,我就直接跟他说,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联系了,他听了还一副很是受伤的模样,说我是个渣女,在玩弄他的感情,真是好笑。” 刘存真说着说着,看见对面哭的稀里哗啦的顾南枝,喉咙瞬间就硬了。 立即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调笑道“顾南枝你哭起来真的很难看,快点擦干你的泪,丑死了!” 她接过纸巾,仍在哭,呜呜又道“我只是……只是觉得表姐你好可怜,宋濂不配!” “可怜什么?”刘存真笑了笑,轻松道“我都说我已经放下了,你这丫头还为我打抱不平什么?要说可怜,我觉得你比较可怜。” 接着又说“南枝,表姐我是没法破镜重圆了,但是,你可以枯木逢春啊!别等到他跟陆之柔结婚你才后悔,那样真的神仙难救了。” 顾南枝愣住,一边擦抹着脸颊上的泪,一边思忖表姐的话,陷入眸中深深的沉吟里…… 心情愈加沉重起来。 * 两人吃完饭,快要结账买单时,刘存真经纪人打来电话,说她今天有一条片不过,现在导演还在剧组赶着b组的戏,让她马上赶回来补拍。 刘存真骂骂咧咧。 按响服务铃,唤服务员过来买单。 而后,收拾着挎包,说“南枝,对不起,看来我没法陪你等了,你快点打电话让你哥过来接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嗯。”顾南枝不紧不慢答,一脸心事重重样。 在刘存真快要起身离桌之际,她拉住她的手,忧心忡忡道“表姐,不要再跟你现在那个男朋友厮混在一起了,他不是好人。” 刘存真闻言一怔,一脸无所谓,还笑着说“南枝,这事你就别管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顾南枝有些生气,语调强硬起来“我是认真的!那个男人我都见过不下十次了,眼睛没有一次是规矩的,有一次,我到你公司找你,刚好遇见他,他趁你不在场,不但对我言语轻浮,还想要对我毛手毛脚,这样的男人不能付托终身,不是你的良人。” “我知道他不是,从交往第一天就知道了。”刘存真自嘲一笑,霸气回复“我们俩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听到这,顾南枝便又急哭了“可是表姐,这种事女孩子就是比较吃亏的,你应该知道,别跟他在一起了,答应我,好不好!” 刘存真看着她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抽出两张纸巾,抬手帮她抹掉脸颊上的泪,才说“好!我答应你,会回去好好考虑的。” 声线少有的温柔。 然后,又接着说“不过,你也要记住表姐的话,好好把握住眼前的幸福,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就跟他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吧,别给自己留遗憾。” 说完,轻拍了拍顾南枝的手背,便开门离去。 * 刘存真走后,顾南枝发了好一会呆,才想起要给傅既琛打电话。 突然,外头“轰隆”一声响起,电闪雷鸣。 旋即,一阵瓢泼大雨嗒啦嗒啦而来…… 窗外暴风雨越下越大,静坐在包厢里的顾南枝,忽然心生不忍。 不忍他冒着这么大的雨,危险开车过来,更不忍让他等。 便快步走出会所,在门口随意拦了辆出租车。 幸好只是一阵间歇骤雨,等出租车开到中途时,雨已经越来越小,基本快要停掉。 忽而手机铃声袅袅而至…… 是他打来的电话,似乎不悦,又不敢发火“都快要十点了,你们怎么还没吃完饭?” 她笑,语带挑衅“是啊!都这么晚了,我们今晚就不约,明天见。” 讲完,还装模作样说要挂电话。 “顾盼盼。”他在那头听得有些急,语气很是委屈“不等都等了,怎么突然又不约?我茶都放车厢里准备好了。” 她噗呲一声笑“逗你玩呢!我怎么敢放你鸽子。” 然后又说“我刚才看着下大雨就没告诉你,现在已经坐车回去了,很快就到家,你直接过来就好。” “好。”他听后心窝子一暖“你在家煮好热水等我。” “嗯。”她的心也跟着暖烘烘起来,甚至还有点甜,叮嘱他“还在下雨,小心点开车,开慢一点,我不着急。” 傅既琛有些讶然“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自己开车过去?” “猜的。”她狡黠一笑,不等他追问,快速说了声再见,便挂断了线。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会不知道? 就像表姐所说,我真的对你太了解了。 * 付过钱,走下车。 昏暗的家门前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顾南枝蹙起黛眉,脚步稍顿。 是哥哥吗? 不可能,他们才刚挂了线,少说也要四十分钟才到。 她缓慢往前走了十几步,快要靠近之际,才愈加肯定此人不是哥哥。 哥哥身型颀长清隽,而这个人虽看着高大,可上半身比较魁梧,脖子也属于短粗型的。 这人守在她家门口是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悬疑小说看多了,容易胡思乱想。 这大半夜的,她一个女孩子隐隐有些害怕,也不敢上去问,自顾自掏钥匙,要去开门。 男人看见她,却主动走过来攀谈“请问,是不是顾小姐?” 她垂眸掏着钥匙,没想这么多,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是。” 还没等她抬起眸,看清楚此人是谁,突然,后脖子被人用手重重一锤,整个人便失去意识般,霍地一下,摔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第144章 心灵的间歇 又是那个梦…… 这五年来,反反复复的,她都不知道梦过多少遍了。 在梦里,爸爸已经离开她很久很久很久了…… 久到没有一个时间的概念。 她带着爸爸的记忆一路活着。 然而,不知为何,她总记不得爸爸的模样。 她记得与爸爸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一起看书、一起做饭、一起去听瓦格纳的音乐、还到大学旁听他的课…… 所有的所有,事无巨细。 她全都记得。 可唯独就是记不清他的模样。 她好害怕,怕这些都不是真实的,怕这个人从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怕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意识里虚构出来的假象。 她童年缺失父爱,太渴望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了,所以,她的潜意识偷偷作祟,在梦境里幻想、构建出一个能跟自己生活的爸爸。 可。。。 明明不是啊! 那些感受明明曾经来过,它们是那样的鲜活存在着,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于是,为了证明它们是真实的,她拼命回忆爸爸的模样。 但她就是记不起来。 然后,她慌了,便用手猛敲打自己的脑袋,在寒风凛冽的日子,将自己泡浸在冰水里,想用刀子割破自己的手腕动脉,还准备要从医院大楼跳下去…… 她相信,只要做完这些,她就能记起爸爸的样子了。 她好高兴、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突然,倏地一下。 周身陷在一片黑暗里,她面前渐渐浮现出一场车祸的影子。 那是在高速路段发生的车祸。 一辆小轿车跟货车撞到一起了,小轿车被顶了出去,猛撞在高速路分道上的隔离带。 车尾严重撞碎,车头几乎挫没。 她全身剧烈颤抖,连心脏都在晃,明明是惧怕的状态,可脚已不由自主朝那辆小轿车奔跑而去。 跑得很快很快很快,发疯一样快。 她喘着气来到副驾座前,用力拔开那扇门,想要去救人。 可那人手脚僵硬冰冷不能动,没了心跳,没了呼吸,满身的血迹,他已经死了。 她不能接受!她讨厌所有生命的脆弱性! 旋即,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先生,请你一定要坚持,不要轻易放弃!你的家人还在等着你回去,你不能离开他们,不能死……” 可他没有回应,只留给她长长的一段沉默。 于是,她举起双手,用袖口一点一点抹去那男人脸上的血迹。 逐渐干净后,清晰映入眼帘的竟是爸爸温和的面容。 那不是别人,是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已经死了…… 巨大的悲恸瞬间将她笼罩、堙灭。 她像条患有狂犬病的恶狗一般扑到驾驶座,她要看看,到底是谁,是谁杀死她的爸爸。 她也要杀了她! 她面容狰狞愤怒,用力翻过那个女人的身体,手脚是温热的,还有心跳,没有死。 可那个杀人凶手不是别人,她是我!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爸爸。 我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我以后该怎么办?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撕心裂肺大喊一声“爸爸,不要离开盼盼……” 蓦地一下,就睁开了双眼。 …… “醒了?” 一把又陌生又熟悉的女音,突兀闯入顾南枝的耳膜。 她从黑暗中睁开双眼,她从梦魇里抽身离去,她知道自己已经回到这个现实世界。 可是心,竟比刚才遗留在噩梦中还要痛。 她快速缓过神,抬手擦去眼角溢出来的两滴泪,眸睫翕动的片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一盏大得有点夸张的宫廷吊灯。 水晶璀璨纷繁,折射的强光夺目刺眼,有种置身于光怪陆离的飘絮感。 没有一点真实感。 “这是哪?”她问。 艰难用手支撑上半身坐起,脖颈疼痛不能转,只能用眼睛来回瞟读着周围的信息。 这是一间超大的豪华睡卧,整体设计采用欧式奢侈风,她躺在一张大床上,静静环视着周边,而在不远处的一张沙发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她并不陌生,两个月前才见到过。 是窦静萱。 她蹙眉,狐惑看向窦静萱,又瞟到她身边站着的两个保镖,其中有一个身型有些熟悉,好像是刚刚站在她家门口的男人,她瞬间明白过来,鸡皮疙瘩竖起,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眼神凌厉且警惕,身体却是微颤地本能朝后缩,直至背部贴在床头上。 “顾小姐干嘛这么害怕?”她也同在看着顾南枝。 消瘦干瘪的面容虽仍旧美丽,却毫无精神,已经没了以前荧幕上的艳光四射,即便再浓墨重彩的妆容,也难以掩盖她的憔悴万分。 星味尽失。 她嘴角微微扯开,优雅从沙发上站起,一步一步来到顾南枝面前,笑容藏有无边的欢愉,答“当然是请顾小姐过来玩呀!” 玩? 顾南枝纹丝不动,两手抱着膝盖,仍警惕盯着她。 窦静萱似乎非常满意她的这份恐惧,嘴角的弧度不觉间又加深了三分。 而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门外忽如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说“窦小姐,人都到齐了。” 随即,窦静萱转过头,说了句“进来。” 便有五六个光裸着上半身,只穿一条底裤的精壮男人,一个接一个从门外鱼贯而入。 其中有一位,手上还拿着一台设备先进的摄像机。 顾南枝嗅到危险的气息,身子不受控制猛打起颤,害怕得从大床滚落到地,然后不停挪动着身体,一直往后缩着身,直至背部抵在一面冰冷的墙壁上。 窦静萱说“顾南枝,你爸爸是一名大学教授,妈妈更不用说,陆氏集团的豪门太太,家庭出身敞亮又高贵,自身不但长得美,并且有教养又有涵养,难怪男人们都爱你,但是……” 突然不笑了,眼神跟着狠戾起来,逐又道“如果我将世家清白的你,变成人人皆知的荡妇,你说那些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还会不会爱你?” 讲完,大笑一声,朝后瞄了眼那五六个精壮男人,笑得鬼魅又凄然,逐又说: “顾南枝,我算是待你不薄了,这几个美男都是我精心为你挑选过的,持久力自不在话下,还能一个晚上来六发,够你爽的了。” 顾南枝瑟缩在墙角,已哭红一双美眸,她沙哑着嗓问“窦静萱,我记得自己从未得罪过你,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无冤无仇?”她反问,讥讽着嘴,又说“你都敢睡我的男人,还说无冤无仇?” 她闻言,晃了晃神,顷刻反应过来,驳道“我没睡你的男人,我跟他都不熟,为什么要睡你的男人。” 第145章 绑架案 “撒谎都不带眨眼的,看来真成精了,怪不得能把男人哄得服服帖帖,实在佩服、佩服啊!”窦静萱反唇相讥。 后又摆起手,命令沙发旁站着的一个保镖,将手上捏着的十几张照片拿过来。 她接过,逐张细细品赏着,眸光点点暗沉下去,旋而踩着一双高跟鞋,哒哒哒走到顾南枝面前。 “噼”一声,用力将手上照片猛甩到她的脸颊,扯高嗓门大嚷道“你这个贱精自己看,都被他抱进家门口了,还说没跟他睡?你别告诉我,你们这种搂搂抱抱的姿势,就只是单纯进去打麻将!” 天知道,当时窦静萱收到这些照片时,内心有多崩溃。 怪不得祁砚川突然要提分手,原来不是腻了,而是找到一个更美的了。 她爱祁砚川已经爱到疯狂的地步。 既然她得不到,就毁掉那些能得到的女人! 顾南枝垂眸盯着地面零散一地的照片,心头骤然一紧。 这不就一个月前她喝醉酒,随后被祁砚川带回家的事吗? 原来……是窦静萱误会了? “我没有,我可以解释!”她严肃抬起眸看向窦静萱,恰好不小心瞥到不远处那五六个脱得精光的男人,周身倏然一颤,惴惴地怕,又快速撇开视线。 深吸一口气,相互握住自己微抖的手,说“我那晚喝醉了,祁先生只是刚好路过,好心救了我,我们并无苟且之事。” 窦静萱闻言仰天长笑一声“好一个刚好路过,好一句无苟且之事,你当在拍纯情偶像剧吗?” 顾南枝有些急了,尽量控制自己的颤音“窦小姐,我没必要骗你,我跟他并不熟,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睡?你如果不信,可以让人去查,你连这些照片都能拍到,相信查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吧。” 窦静萱听后,面容稍微有所缓和,可一瞬之后,她又拧起眉,问: “我就当你这句是实话,可后来你经常去他公司,每次至少逗留两个多小时,这个你怎么解释?” 顾南枝真的要晕死了,她到底派人跟踪自己多久了? “我会去他公司,就只因为名仑跟华硕有大型项目上的合作,都是上班时间去的,难道我一个工薪族,还敢经常跟领导请假过去偷情吗?至于你说的逗留两个多小时,大多时间接触的都是部门员工,我只是进去让他审阅,签个字而已,都见不到他十分钟,当时,他的保镖阿宏就在身边看着,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他。” “阿宏?叫得还挺朗朗上口的。”窦静萱讥讽。 先是神色黯然,后又扬声跋扈,道“如果我可以过去问他,还需要请你过来玩!” 说完,不再跟顾南枝多一句废话,转身瞥了拿摄像机的男人一眼,问“设备都调好了吗?” 那人谄媚地点头“好了,窦小姐,都调好了!” 窦静萱淡淡嗯了声,旋而让保镖搬一张沙发过来,她要观看拍片的全过程。 然后,那五六个男人像是放了闸门的洪水,如狼如虎般,紧盯着瑟缩在墙上发抖的顾南枝,游戏都还没开始,已初见勃起之色。 顾南枝瞧见,已经吓到不单止要哭了,她还想死! “窦静萱,你不是人!你们两个要分手关我什么事?你连查都没查清楚就这样对我,你是有病吗?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我会报警的……” 她已被吓到精神崩溃,神经错乱,语无伦次…… “报警?”窦静萱嗤笑一声,讥讽道“那你就去啊……只怕事后你连腿都爽酸了。” 眸光一冷,朝边上站着的五六个男人抬起下巴,道“过去拉她上床。” “是。” 其中,有两个男人反应极为迅速,在窦静萱下达命令之际,已先行一步走了过去。 后排几个男人愣看着,隐隐有些妒忌,甚至还很是恼怒。 不过适时压下了怒火。 而靠墙边坐着的顾南枝,看见那两个光裸着上半身的男人逐步靠近,则是尖叫大喊,哭着说“走开!求求你们走开!放了我……” 说着,沿着墙壁开始挪动屁股,一寸一寸往墙角挪移去。 那两个光裸着上身的男人,听到顾南枝的呼喊非但不离开,反而猥琐笑了笑,像是越听越兴奋,越看越上头,一想到,等下要强上这么个大美女,感觉这辈子真是赚到了。 真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小姐,你就别挣扎了,我们会好心伺候你的,等下你就知道爽了。” 说着,就拽着顾南枝的藕臂,往前一拖,轻松就将她摔在正中央的大床上。 床铺宽敞且柔软,顾南枝的身体甚至还在上面轻轻弹了弹。 她大叫一声,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众人霎是一怔。 窦静萱冷声道“不是不让带手机进来吗?到底是谁的手机?” 大伙一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人承认。 一旁保镖英叔走到铃声源头,将一个白色手提包拎起,说“窦小姐,是这个女人的手机。”说着,朝顾南枝抬了抬下巴。 窦静萱怒吼一声“你是驴吗?为什么要将她的手机一同带过来。” 英叔说“小姐,我不就怕有人捡到她的手机,等下会联系这个女人,才……才……” “算了!”窦静萱截断他的话,厉声道“把手机给我拿过来。” 英叔小心翼翼拉开包包拉链,恭敬将手机递了过去。 旋即,一连串没有做任何标记的来电,刹那映入窦静萱的眼帘。 窦静萱拎起手机,走到顾南枝面前,问“是谁的电话?” 顾南枝颤着身瞄了一眼,心下了然,这是哥哥的电话号码。 却只是说“是个陌生来电,我哪知道是谁?” 心里在默默祈祷着,希望哥哥及时发现她不在家,然后到警察局报案。 可是……即便报了警又如何? 一时半会,哥哥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她,更不会知道她已经被人绑架了。 甚至,失踪人口报案,最起码也要等过了24小时。 只怕24小时之后,她……她就会…… 一想到后面那些不堪受辱的画面与折磨,她便又哭出了声,求道“窦静萱,算我求你好不好,你放了我,我真的没有睡你的男人,我不会报警的,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我求你了,你放我离开……” 而就在顾南枝跪在床上求饶的片刻时间里,那个电话号码停了又响,响了又停。 前前后后一共四次。 开始时,窦静萱当真相信了顾南枝的鬼话,只当这是个陌生来电。 可电话频繁打过来,她便不信了。 “臭三八,你敢骗我!”一巴掌甩在顾南枝的脸上,怒吼道“这个电话号码是个熟人,对不对?说!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找你?” 卧室全员缄默,齐齐看向顾南枝。 而被一巴掌打趴在床上的顾南枝,则倔强地死咬住唇,不让哭声与话语声一同吐出嘴外。 只默默地在流泪,脸上的泪,心里的泪…… 见到她这种反应,窦静萱愈加肯定自己的揣测。 重重质问道“你今晚约了人对不对?这个人现在正在找你,对不对?” 她趴在床上,仍是咬唇不语。 窦静萱顷刻怒火中烧,疯狗一样扑过去打顾南枝“贱人!我让你不说话!我让你沉默!沉默!沉默!你还敢给我沉默……” 打了足足有三分钟,噼里啪啦连环好几个巴掌响,最终,还是一旁英叔看不过眼,说了句“小姐,等下皮肉打肿了,不好上镜,拍出来的片就不能看了。” 这时,窦静萱才肯收住手,缓了缓气,转身拎起那个陆陆续续,已经响到第八次的手机,举到顾南枝面前,威胁道:“跟这人说你已经在家里睡下了,让他不要再找你,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转身吩咐英叔将一把精致小巧的水果刀拿过来,凛然架到顾南枝的脖子上。 顾南枝已心死如灰状,冷声道“我宁愿死!” “宁愿死?”窦静萱闻言却是笑了,笑得极其鬼魅,嘲讽道“只怕你现在是想死都不容易。” 第146章 等价交换 “我不说!我不说!窦静萱,你杀了我吧!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她抓住窦静萱拿刀子的手,发狠一般欲往自己的脖颈割过去。 白皙修长的脖子已被划出一条浅浅的伤口,血迹倏然从皮肤里渗了出来。 窦静萱一时吓傻,没能及时作出反应。 幸好,一旁站着的英叔反应敏捷,单手一劈,便将那把锋利的水果刀给利落抛在地。 顾南枝眸光一黯,巨大的绝望笼罩在眉眼间。 窦静萱满脸阴森,磨了磨后牙槽,又是一个重巴掌,狠狠甩在顾南枝已经红肿的小脸蛋。 “贱人,竟敢在我面前寻死!” 说完,举高左手,又将顾南枝那部手机用力摔在地板上。 刹那间,屏幕碎裂,铃声戛然而止。 哥哥再也不能打过来了……他还会找她吗? 顾南枝愣怔瞧着自己的手机,忽然就笑了。 她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自己明天就要飞了,今晚应该留在家里,跟哥哥喝茶聊天,回忆以前种种,然后彼此释怀放下的。 可现在,她在哪?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面前的这个疯女人又是朵什么绝世奇葩? 如果她真的勾引窦静萱的男朋友,她还甘心一点,还算死得有理有据。 可是……她没有啊! 她都不喜欢他。 甚至,跟那个男人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凭什么! 越想越揪心…… 如果她今晚真的死了,她的哥哥,杨奶奶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 还有她的爸爸,她已经答应爸爸了,她不会再寻短见,她会好好活下去的。 …… “小姐,你怎么把手机摔坏了?万一那个人联系不到这个女人去报警了,怎么办?”一旁英叔提醒。 窦静萱一脸不屑,耸耸肩“那就让他去报吧!反正沿途几个重要监控都做了手脚,鬼知道是我绑架了她。” 接着,低下头去,瞧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顾南枝,无情说道“顾南枝,你如果真的那么想要寻死,我可以成全你,不过……不是现在。” 停了一停,咧开嘴,笑容阴寒“等我们将这组爱情动作大片拍完后,我自然会送你上西天去见弥勒佛。” 说完,一把就揪住顾南枝散落在腰的头发,将她整张脸给蛮横抬起,瞟了一眼,心下一沉。 正暗暗懊悔自己刚才下手太狠劲,都把这个女人的脸给打肿了,还有几条明显的红色指甲刮痕箔在脸上,先别谈拍片上不上镜,好不好看,只怕现在这张脸,熟人看了,都未必能认出是这个女人。 “英叔,去我房间梳妆柜拿盒气垫过来,帮这个女人上上粉,看能不能遮住脸上的手掌印。” “是。”英叔颔首离去。 被拉扯着头发的顾南枝,瞧着窦静萱这张满是愁容暗淡的脸,突然就笑了,还是狂笑,大笑,特笑! 窦静萱听去,背脊一阵发寒,厉声道“你笑什么!” 顾南枝说“窦静萱,你今晚做这么多,不就想让我离开祁砚川吗?” 窦静萱皱起眉头,骂道“你这个贱人,终于肯承认自己勾引他了!” 顾南枝了然说“不是我勾引他,是他死活要跟我在一起,我也没办法。” “呵!你这小婊子就吹吧。”讥讽一笑,眼神凌厉起来“顾南枝,不可否认你是长得挺美的,但不是砚川喜欢的类型,他一向喜欢个性张扬肆意的女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你这种沉闷无趣的性格,如果不是你先勾引他,他根本不会舍我而去?” 说完,全身一个抖动,怒吼一声,发狠般朝顾南枝的薄背猛打拍去。 “是是是!是我先勾引他的。” 顾南枝将泪水含进心田里,悄悄告诉自己,即便心中有一万个委屈,此时此刻也要咽下去。 紧接着,她控制自己的颤音,用商量的口吻,问她“那你还想不想让他回到你身边?” 窦静萱眉头一跳,有些心动,却只是警告“你在玩什么花样?” “我人都被你困在这里,任你打任你骂,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她自嘲。 随后,艰难翻转自己满身带伤的身躯,认真瞧着窦静萱,说“他会离开你,不就因为我勾引他?他被我给迷住了吗?你现在把我带来这种地方,拍这种烂片,不就想让他嫌弃我,抛弃我吗?可是,即便他真的抛弃我,也未必会回头过来找你,甚至知道真相后,还会恨死你,报复你,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得不偿失,跟自己的意愿相悖吗?” 窦静萱嗤笑“还以为你当真有什么花样!说这么多,不就想让我放了你吗?”后重重宣告道“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顾南枝说“我确实想让你放了我,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不是求你,而是跟你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 “嗯!”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就跟祁砚川分手,如果他答应了,你就要放我离开。” “如果他不答应呢?” “他不会不答应的,我会跟他说,我已经移情别恋了,你知道的,男人最恨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 窦静萱听完,眸光微动,心起波澜“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不能轻易放你离开,你必须完成一个游戏,并且赢了才能走,输了就别怪我不客气咯!” “什么游戏?” “你到时候就知道。” 顾南枝抬眸望着床边那部摄像机,心下一凝,凛然道“如果是玩这种下三滥游戏,我觉得自己没必要废那个劲,你就等着祁砚川恨你,报复你吧,这辈子都别想要复合了。” “你……”窦静萱气出一阵短暂的晕眩。 手抓住床沿,才又道“你放心,不是让你拍情色片。” “那是什么?” “我现在还没想好。” “你在威胁我。” “是又怎样?你赌不赌?” 顾南枝已箭在弦上,她还能怎样,有得选吗? 只能拼赌一把! “好!”她说,再道“窦静萱,希望你一诺千金,别食言!” 而窦静萱只是站在她对面笑,没说好不好。 这时,英叔已经手拿一盒气垫走过来。 窦静萱看见,却不接,只是让英叔放在一旁。 英叔的眼睛在两个美女脸上来回流连着,一头雾水。 “说吧,你要怎么做?”窦静萱问。 顾南枝平静道“我可以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跟我和平分手,这样可以吗?” 窦静萱一怔,随即面露讶异之色,根本不敢相信“你有他的电话?他把自己的私人号码告诉你了?” 顾南枝没说话,只是轻点着头。 这件事还是从三个星期前说起。 当时,她拿着好几份文件到华硕去找祁砚川,恰好碰见他开会,秘书小姐姐又不敢进去打扰到他,便让顾南枝在外头等着,可顾南枝那会有急事,需要赶回公司报道,便在微信上找到他的头像,第一次发了条微信过去给他“在吗?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微信消息不及手机电话灵通,他可能没看到。 然后,顾南枝便在休息室里等上足足一个多小时,他才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顾南枝心情有些糟糕,就把自己刚才发微信找他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 祁砚川沉吟一会,说“不好意思,我时间有限,一般微信上的消息都是等到晚上回家后才处理。” 如若是平常的顾南枝听了,会非常体谅他,并且微笑着,礼貌说上一句“没关系。” 可那时,她因为不能按时赶回公司,在手机里被朱茵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要往人事部通报,当旷工处理。 所以,她脾气非常暴躁,强行压了怒火,却还是收不住,抱怨道“那我加你微信有什么用?又不能及时联系到你,还不如不加!” 也就是这句话,祁砚川便将他的私人电话号码给了她。 她没存入自己的手机,只写了纸条放进包包里。 却因为每次到华硕去的时候,都要打上一遍,从此便记住了。 第147章 短暂的情侣关系 “顾南枝,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果然有一套狐媚人的手段。”窦静萱不服气,心下不痛快,再道“我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都不愿意将自己的私人号码给我,你只不过跟了他两个月,他就什么都告诉你了?” 这语气酸酸的,一听就在吃醋。 顾南枝嗅到危险的气息,越加憋屈起来。 心想,这两人怎么谈个恋爱都奇奇怪怪的,情侣之间没联系方式,那他们平常怎么沟通啊? 不过,她也不敢问。 只能自认倒霉,将一肚子的怨气收起,尽量安抚窦静萱醋意泛滥的情绪。 严肃向她解释“不是他主动给我的,是我自己偷来的。” 希望她这样讲,窦静萱心里会好受一些吧。 性命攸关,她现在还真不敢忤逆窦静萱半分,唯恐她一个不高兴就反悔。 那样自己就再也别想离开,别想见到哥哥了。 窦静萱听了半信半疑,蹙起眉睨着顾南枝。 幸好,她虽脸色阴沉,倒也没在追究下去。 顾南枝也暗自庆幸了把,颤手接过英叔递过来的手机,拨通那一连串电话号码,旋即,在窦静萱的监督下,刻意启动扬声器,静默等待那头男人的接听。 拜托!千万要接听,不然我这次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那头。 祁砚川刚刚从酒席离桌,坐在车里浅眠着,醉意微醺的脸颇有些疲倦,正往家的方向驶去。 手机震荡音响起,断断续续…… 他有些烦躁,今晚太累了,本是不想接的,可不知为何,他又接了。 两指揉摁着眉心,右手探进西装内衬兜里。 垂眸一瞧,是个陌生来电。 他拧起眉头,神色稍顿,过了会,才接“我是祁砚川。” 因为刚喝过酒的缘故,温润的声线夹杂着些许的沙哑,比平日里低沉了许多,这样的音色,非但不粗旷,反而带出丝丝的性感。 窦静萱听后,周身一阵麻酥,眸光晶莹刹那浮现。 她有多久没听过他的声音了? 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都不记得,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是怎么走过来的。 便又想起与他在床上的那些事,情到浓时,他呻吟的音色也是这般的低沉,带着些许的沙哑…… 她想他了。 一想到自己已经失去他,对顾南枝的恨意猛然拔地而起。 她不会放过她的! 她已悄悄打定了这个主意。 让顾南枝成为一个人人皆知的荡妇,让全世界看光她的裸体,还要观看她被五六个男人轮番强奸的过程,她要毁了她,唯有这样,才能熄灭自己心头的那股恨! 而正在打电话的顾南枝,根本不知道窦静萱此时此刻酝酿的坏心思。 只快速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心里暗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圆好这场戏?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是无奈之举,根本还没有完整的策略,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没想到窦静萱真的答应了。 她一定要平安走出去,她不能带着屈辱死在这,她的哥哥还在家里等着她……她要回去。 一想到这,她的喉咙就硬了。 她尽量忍住哽咽的音色,带着些许的甜美,说道“砚川,是我!我是你的爱人顾南枝。” 那边闻言一怔,面上的疲倦一扫而光,忽笑了笑。 反问“我的爱人?” 逐又调侃道“顾小姐,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顾南枝心下一沉,快速把握住说话的节奏,佯装在生气“什么顾小姐?我们都谈恋爱两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改不了口?” 后又嗲着气说“亲爱的,请叫我小宝贝。” 她的这句小宝贝,说得柔柔糯糯的,听得祁砚川心潮一滞,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情愫,竟幼稚到还想再听她说一遍。 却又快速反应过来,抓住重点,再次确认,问“你说我们已经谈了两个多月的恋爱?” “是啊~”顾南枝声线雀跃起来,仿佛看到希望的苗头。 一旁窦静萱看着两人肉麻的对话,整张脸都黑化了。 她简直是有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要听他们两人当众秀恩爱? 无聊找罪受? 这个贱人果然跟祁砚川走在一起了。 她刚才醒过来的时候,竟还敢骗她!!! 顾南枝眼睛时不时朝窦静萱瞄去,偷偷观察着她的面部情绪流转。 看窦静萱现在这个五脏六腑都快要冒起烟的吃醋样,应该是相信了。 太好了,她的心也跟着淡定了许多。 原本还要说点什么情侣之间的蜜意话,加深这道关系,好令窦静萱愈加相信他们关系的真实性。 却未料窦静萱已经受不了,醋味横飞瞪向顾南枝,o着张嘴,说了两个无声字“分手!” 顾南枝巴不得快点说呢,她也不习惯讲这些肉麻话! 头脑快速酝酿,捏紧手机,缓了一缓,才道: “砚川,是这样的!这几天我前男友过来找我,你也知道,我跟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根本没法忘记他,然后我就瞒着你,偷偷跟他发生关系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会拖着你的,我们和平分手吧!” 那头听完,惊呆一脸,都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一会唤他亲爱的,要叫她小宝贝。 一会又跟他说,她已经跟前男友重新睡到一起了,要跟他分手。 ??? 什么情况。 她没事吧? “你在搞什……” 话还没问完,顾南枝凛然截断他的话“砚川,就算我给你戴了顶绿帽子,你也不用太生气,其实我们分手也挺好的,我以为我是爱你的,现在回头想想,原来我根本从未放下我的前男友,我决定以后要好好珍惜他,希望你能够成全我,同时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说着说着,瞟了一旁站着的窦静萱,声音带着点微颤,又道: “你也是,听说你前女友对你挺好的,为你付出很多,既然我背叛了你,你就回去找她吧!她那么爱你,我相信她一定还在等着你。” 说完,也不等祁砚川回复,更不给他一个缓冲机会,截然挂了线。 …… 副驾座阿宏听到祁砚川唤他,立即回头,问“祁先生,怎么了?” 祁砚川蹙起眉,神色凝重“我问你,我跟傅既琛的妹妹是什么关系?” “傅先生的妹妹?”阿宏想了瞬“是顾小姐吗?” 祁砚川点点头。 阿宏说“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好歹也载过她几回。”顿了一顿,接着说“算是普通朋友吧!” 祁砚川又道“可是她刚才打电话跟我说,我们已经交往两个多月了。” “啊!”阿宏狐惑,又说“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祁砚川开始不说话了,进入深深的沉思…… 逐又呢喃道“如果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有什么隐情……亦或者……” 心跳动起来,微微的怵,自顾自道“她遇到危险了!” 一旦想定,立即将刚才那个陌生来电,发送到公司it部门的信息负责人微信里。 “祁总。” 凌晨时分,it部门负责人在床上压着女朋友,正做着些不可描述的销魂事。 接到老板打来的电话,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头脑瞬间清醒,严阵以待老板的吩咐。 祁砚川冷声道“你现在帮我查一个电话定位,刚刚发到你手机,十分钟以内回复。” 说完,也不等负责人小郑问出个究竟,就凛然挂断了线。 “刚刚做得好好的,怎么就下床了?”看着浴袍披身的男朋友,女朋友欲求不满道。 “别闹!我只有十分钟时间,等下回来再满足你。”小郑快速往电脑跑去。 车里。 祁砚川愈加心神不宁,才刚挂了电话,便快速将他与顾南枝刚才互通的电话录音,来来回回,翻听了好几遍。 社会险恶,商场更是尔虞我诈,祁砚川的手机通话一直启用录音功能。 他反反复复听着,越听越觉得奇怪,最后还听出那女人一丝的颤音。 “应该出事了。”阿宏刑侦的嗅觉启动。 “嗯。”祁砚川默默点着头,神色阴沉。 十分钟过去,那边还没答复,祁砚川主动打过去“还没查到吗?” 面对老板凌厉的口吻,小郑有些紧张“有多层防盗需要破解,应该快了。” “五分钟。”祁砚川二次下达命令。 “是。”小郑战战兢兢答。 挂断线之后,祁砚川又将那通电话录音听了遍。 而这次,他眉头愈加深拧,似乎听出什么异样。 “阿宏,你有没有觉得她讲话时很刻意。” 阿宏说“是挺刻意的,不过她就讲些恋爱分手,也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恋爱?分手? 祁砚川垂眸沉思。 除了这些字面上的意思,她后面又非常刻意地让他回头找他的前女友。 说他的前女友,在等他…… 他的前女友? 是谁? 窦静萱。 窦静萱在等他? 为什么? …… 一路顺着想下去,他猛然反应过来,沉声吩咐司机“老张,去窦小姐家。” 老张听后一愣,不是分手了吗? 深夜去窦小姐家,难道又复合了? 他这种下属也不敢多问一句,应了声是,便将车头在前方路段拐弯。 阿宏说“祁先生,是有头绪了吗?” 祁砚川说“现在还不确定,我只是在揣测。” 等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小郑的消息瞬间回复,已追踪到那个陌生电话的定位。 祁砚川敛眸瞟了一眼,面色阴翳说了句“顾南枝果然在窦静萱家里。” 第148章 游戏规则 “我刚刚有叫他回来找你。” 顾南枝神色忐忑看向窦静萱,决然挂了电话。 一旁英叔反应极为敏捷,快速从她手中夺回手机,随即关机,拎出房外。 窦静萱似乎非常满意顾南枝最后那几句话,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勾起,像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却又冷哼一声,趾高气昂道“他本来就是我的,本来就应该回来找我,这事还需要你提醒?” “是是是!他本来就是你的,别人抢不去。” 顾南枝深知处境艰难,顷刻姿态卑微,朝她附和。 而后,顺势提出她们的等价交换“那……窦小姐,既然我已经跟他分手,你是不是就要放我离开?” 窦静萱仿佛已经忘了这件事,表情愣了一愣。 旋即嗤笑一声,道“放心,我没忘记。” 眉峰挑起,些许的戏谑闪过眸眼,又说“不过,我记得前提是,你必须先完成一个游戏,并且赢了才能走,至于输了嘛……” 眸子瞬间冰却,冷声再道“至于输了,你就准备好下辈子投胎的路吧!” 顾南枝牙关一咬,平静睨着她,笃定道“我不会输的,希望窦小姐能够一诺千金!” 声音虽不大,却有种凌厉之气由内而外。 窦静萱一时看慌了眼,隐隐有些怵。 却大笑掩饰,挑衅道“这么肯定?只怕到时候你里子跟面子都挂不住,就丢脸丢大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会怕丢脸? 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跟陆之柔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人,怎么会成为好闺蜜? 顾南枝暗暗觑她一眼,心想,死在这种人手里真不值得! 所以,我不会输的。 “说吧!开出你的游戏规则。”她淡淡道。 窦静萱蹙起峨眉,咬了咬手指头,还在低头沉吟中。 刚才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想过要玩什么游戏,只是一个援兵之计。 既想让顾南枝跟祁砚川分手,又不想放她走,才会无中生有,生出这么个游戏来。 其实,根本没什么游戏。 眼下,顾南枝已经完成她承诺的条件。 那…… 就此放她离开? 想都别想! 思忖间,眸光徐徐,恰好瞥到刚才抛在地上的水果刀。 刀子虽锋利,却极其短小,也就十厘米。 好。 就用它。 她迈开一条修长的美腿,兀自来到那把水果刀面前站定,而后微弯着身捡起,唇角轻掀,笑了笑。 须臾之后,侧过眸,轻轻一抛,便将手中水果刀,倏然扔到床边,口吻鄙夷道“你就用它来助你脱身。” 水果刀与顾南枝的距离只有两步之遥,只要顾南枝下床,便能轻易捡起它。 “什么意思?”顾南枝问。 窦静萱说“房间六个男人,加上我的两个保镖,一共八个。” 双手抱臂环胸,视线在几个男人身上来回流连着,最终落到顾南枝肿胀的脸上,接着说“只要你能用地上这把刀,随意伤害他们其中任意一个,我就放你离开!” 顾南枝一怔,表面淡泊无痕,头脑却在撕扯,极速运转着。 半晌,忽而苦笑问之“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游戏?” “是!”窦静萱答。 顾南枝闻言,并没有立即捡起那把水果刀,只还在笑,问“所以……所以这个游戏是已经开始了,对吗?” 窦静萱愣住,而后眉头蹙拢起,稍显不耐烦,却只是简单道“对!” 她听后便又笑了,不若以往任何一个时刻,这是一阵极为凄寒的笑。 “窦静萱,我能想到你不要脸,却没想到你会这么不要脸!”收住笑声,转为悲恸的绝望,逐道“我现在满身是伤,已经被你打得不成人样,别说伤害这八个男人,就算是你站在我面前,我都伤害不了。” 说着,流下泪,一脸委屈爬下床。 呆呆看着地上那把水果刀,缓慢捡起,攥进手心,却又不准备答应这个游戏,只精神失常朝窦静萱大嚷道: “窦静萱,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人,你会遭到报应的!” 房间里,所有男人听之看之,皆是沉默不语。 心想,这窦小姐确实太欺负人了。 就顾南枝这种娇娇滴滴的弱女子,别说现在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乏力,即便是她身体并无大碍的情况下,单挑这里其中任意一个男人都不可能赢。 现在,却让她一挑八。 是不是有点太……胜之不武了。 又或许…… 这个窦小姐,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放这个女人离开,只怕所谓的游戏,也只是拿来骗这个女人的谎言罢了。 不过,这也好! 他们也不想窦静萱放这个女人离开,即便现在脸被扇肿了,可身材还是顶呱呱的好。 最后,还是便宜他们几人。 想着想着,那几个裸身男的视线,又猥琐地在顾南枝身上游走起来。 而顾南枝还在哭。 窦静萱看着她这个绝望放弃挣扎的模样,心下一个透冰凉,爽到了极致,即时讥讽道: “那你可以选择放弃啊!又没人逼着你参加。” 顾南枝听后,瞬间就怒了。 朝左侧端迈出四五步,来到窦静萱面前站定,流着泪哭诉道“窦静萱,你不要欺人太甚!” 窦静萱呵笑一声,随即翻起白眼,霸气回复“我摆明就要欺负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她也没得瑟多久,便感觉耳边一阵微风拂过,像是有什么从她身侧飘过去了。 旋即,面前顾南枝消失,后背传来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叫一声。 她倏然转过身去,便见顾南枝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狠狠扎进一个裸身男人的宽肩上。 一下子,鲜血便从伤口中溢了出来。 男人在嗷嗷大叫。 可那个女人眸子却坚定如嗜血,跟过往所有软弱形象大为不同。 不知为何,窦静萱心神跟着慌了起来,被这种无法拿捏顾南枝的挫败感,而气上心头,又慌在眸眼。 在全员都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顾南枝又以极快的速度拔开那把利器。 似笑非笑,冷冷睨着窦静萱,淡然道“窦小姐,我赢了!” 英叔最先缓过来,转身快速钳住顾南枝的细手腕,掌心往外一掰,接着“哐啷”一声,便将顾南枝手上利器,毫不费力掰倒在地。 “贱人,竟敢在我面前使诈!” 窦静萱恼羞成怒,侧过身,一个用力,又甩给顾南枝一个重巴掌。 顾南枝都记不清自己今晚被窦静萱扇了有多少个巴掌了,开始时,她确实很恐惧,很无助,因为一切都处于未知的状态。 可现在她不怕了。 因为她很快就会离开。 面容虽狼狈,可身姿却是笔直的,眸子充满希望。 “窦小姐,你说的我全都做到了,希望你能信守诺言,放我离开。” 接着,沉思几秒,又向窦静萱保证道“你放心,今晚这件事,只有房间里十个人知道,我一句话都不会说出去。” 第149章 及时,幸好! 卧室瞬间纷乱起来。 而就在顾南枝说话的片刻时间里,那个被她用利器扎伤的男人因为气不过,铁青着一张丧脸,便想也不想,倏然走到顾南枝身侧,蓦地一下,用力在她左侧脸狠狠刮了一个大巴掌。 男女力量悬殊。 顾南枝又满身带伤,已见虚脱的迹象,现在被这么个满是腱子肉的男人一打,身体惯性脱离英叔的钳制,只听到耳边“嗡——”,长长的一声响,脸上火辣辣的痛直窜上脑门,便整个人狼狈摔倒在地。 一时难受不已,竟干呕吐出黄胆水。 “臭婆娘,竟敢拿刀刺我,看我不操死你!!!” 男人吼着,单手就拽着顾南枝的藕臂,直往床上拖过去。 对于自己汩汩喷红的伤口,丝毫没有要先行止血的想法。 一切等爽完再说。 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就连发情的狗都不如。 “啊——”顾南枝拼命挣扎起来。 头痛到爆,却已无法顾及这种小事情。 哭哑着声线,大喊道“窦静萱,你有答应过的!你出尔反尔!你刚才明明答应我了……” 窦静萱站边上闻言,就只是笑,并不说话。 最后,还是一旁英叔看不过眼。 见女人衣服被扯过肩,心生怜悯,便用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拽起床上男人,将他猛摔在地,凶神恶煞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小姐还没点头,你就敢随便乱发情?给我滚!” 说罢,抬起一只脚,就往男人裸露的肚子踩去。 男人抱着肚子痛得嗷嗷大叫,后又不断说着些求饶之类的话。 顾南枝脱离危险,快速坐起,把脱到半边的衣服慌忙拉扯回来,遮住香肩。 屁股则不停往后挪动着,直至后背贴到床头,无路可退,才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美眸,惊恐盯向窦静萱。 不想再多一句废话,只抿唇抽泣着。 因为她知道,即便自己说再多也无用,窦静萱是铁了心要毁掉她。 她有预感,这次真的要完了! “英叔!”窦静萱厉声喝止,皱眉觑了英叔一眼,颇为不满。 冷声警告道“英叔,别好管闲事!你拿我工资,吃我的,穿我的,如果敢同情她,就立马给我滚蛋!” “是……小姐,对不起!”英叔虎躯一震,刹那停住踩人的脚,不敢有异。 只在心里默默为顾南枝点上一柱香。 祈祷她来生能投个好胎,别变成厉鬼,半夜三更飘回来找他报仇。 正想着……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声,像是车轮碾过地,同时有好几辆车疾速驶进豪宅的声音。 卧室众人惊了一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英叔颔首“小姐,我出去看看。” 窦静萱点点头,答应“快去快回。” 英叔便一个人往门外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 窦静萱斜眸瞟向瑟缩成一团的顾南枝,嗤笑揶揄道“怎么不说话了?” 问不见答,贱兮兮又说“我就是出尔反尔,你能把我怎样?” 仍不见回应,她自讨没趣,有些许的愤怒覆盖在眸子里,最后说了句“顾南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说完,便大喊一声,唤摄影师过来,调试角度,找准机位。 拍摄师调了一调,暗戳戳提议“最好用药。” 窦静萱听后眉峰一跳,虽觉不妥,但仍是赞同,转身让另一名保镖到她房间把药拿过来。 不到两分钟,窦静萱拧开药瓶盖,从中取出一颗交给保镖,让他把药物强行给顾南枝灌进去。 顾南枝被逼咽下那颗药,心神如同坠入地狱,口中呜呜声起,发疯大嚷道“窦静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窦静萱笑得嚣张且肆意,鄙夷道“那你就去啊!我还真想看看鬼到底长什么样。” 后又冷着张脸,转身对那些光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吩咐道“过去把她衣服全脱了。” 接着,又对摄影师说“先拍完裸照写真,再拍视频。” “ok。”摄影师收到指令,朝窦静萱打起一个手势, 逐又问“窦小姐,这些药大概什么时候才能见效。” 窦静萱说“这个时间算不准,不过……十五分钟后,基本就开始发情。” 摄影师点点头,拿起摄像机往床头走去。 而床上,顾南枝已全身虚脱,却还在顽强作垂死挣扎。 “求求你们放了我,别过来,我不会把今晚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求求你们……” 她不停哭,不停挥动着双手做无力抵抗,把撕扯出去的衣服,又重新拉扯回来。 但终究因为体力透支,挣扎不到一分钟,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闭眼之际,忽然懊悔在想。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刚才在日料会所,就应该等哥哥过来接,而不是一个人跑回家。 她要为这个错误决定,付出终生的代价,可是…… 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没错。 错的是窦静萱…… 就在顾南枝晕去的一霎,门外忽而传来许多零散纷沓的脚步音。 窦静萱蹙起峨眉,隐隐觉得不对劲,朝一旁保镖抬起下巴,示意让他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保镖颔首说是。 然而,还没等保镖踏出第一步,卧室大门便被人截然从外面推开,没等里面众人反应过来,便见英叔魁梧的身影,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从门外滚进门内。 “英叔!”窦静萱愕然从沙发上站起,盯着鼻青脸肿的英叔,尖叫一声“到底怎么一回事?是谁打的?” 都还没等到英叔开口解释,便见一群穿着黑色便服的男人,从门外冲了进来,逐个将房间里所有人给控制住。 旋即,一秒不到,门口出现一个颇为熟悉的男人。 窦静萱瞧见,倏然打起一身鸡皮疙瘩,犹如看见地狱的大门即将为她敞开的绝望。 男人面容英俊,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他快速扫了周遭一眼,目之所及,凌乱散在地的衣服,全身脱得精光的猥琐男,最后,视线定落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 那里躺着一个女人,肿胀的脸庞,熟悉的五官,还有那不安的睡容。 她一动不动。 男人的呼吸瞬间急喘起来,仿佛又一下子给凝固住了,连带着心神一滞,脚跟发软,竟都不敢往前走了。 这种感觉,只在六岁那年出现过一次。 强烈的恨。 狰狞的恨。 埋冤全世界的恨……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应该陪她去,在店门口守着她,等着她,等她陪表姐吃完饭,就一起回家,而不是让她一个人打车走…… 男人两眼通红,泪流在心田,手已不由自主开始抖动起来。 第二次清晰感受到什么叫做绝望的滋味。 * 陈哥是第一个冲进房间的人。 他知道顾南枝是傅总的女人,进来后,看见被几个男人扒到只剩一件内衣的顾南枝,也不敢多看她,更不敢帮她穿衣服,只快速用侧端一张薄被盖住顾南枝的身体。 转身跑过去,朝傅既琛禀告道“傅总,别怕!我们还算及时。” 而傅既琛在听完陈哥的这句话,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呼吸,用手猛敲了两下自己的大腿,才往大床的方向跑去。 第150章 她是一个特别怕痛的人 傅既琛来到床沿。 用微颤的五指,轻柔抚摸着床上女人整一张红肿受伤的脸,强行抑压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自从妈妈去世后,他都不知道哭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很久没哭过了。 他犹记得…… 顾盼盼是一个特别怕痛的人。 小时候,不小心摔破了膝盖,都要哭上好几天。 去医院打针,更是要人抱着哄着才肯打。 这样的人…… 现在,居然被折磨到没了个人样。 脸上一青一紫浮现肿胀,还有好几处刮痕,那里渗出来的血迹,都已经凝固风干了。 一定很痛吧! 她被打了有多长时间? 他都不敢想,她当时会有多恐惧、多绝望、多无助…… 终究是他来迟了。 傅既琛颤抖的手缓慢往下移去,正拂过脸颊,来到脖子,最后逗留在那张覆盖住她身体的丝质空调被上。 手更抖了…… 他深吸一口气,拼命调整自己的呼吸,缓了一缓,才下定决心揭开一点被子,垂眸看了过去。 女人下身穿着一条牛仔长裤,上身衣服全被脱去,只套着一个纯白色的蕾丝胸罩,将她圆润饱满的胸脯给牢牢裹住。 白皙娇嫩的身体,些许的红痕青紫浮现,一看就是遭人毒打过。 男人不忍再看,又快速将被子放下,把她的身子遮蔽得密不透风,才抬起手,用掌心揩掉脸颊上残留的泪。 一旁逆向站立的陈哥,因离傅既琛靠得近,是唯一一个看见他哭的人,大为震撼,却也不敢再多瞄一眼,只慌忙撇过头,把视线挪移到别处。 心里暗暗在想,幸好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不然……真不敢想傅总会有多痛苦。 正思忖着…… 傅既琛已截然转过身背对着床沿,面容冷峻,一派漠然。 没有丝毫情绪泄露。 只那双冰一样的眸子,不但噙有寒气,还有极重极浓的杀戮之气。 让人不寒而栗。 他往前走了两步,面无波澜,只嫌恶瞥了地上跪着的那些裸体男一眼,问“是谁脱了她的衣服?” 语调平淡,听不出是爱?亦或者还是恨? 跪倒在地的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承认。 突然,一个相对比较年轻,抗压能力极为薄弱的男人,全身颤粟,向他磕头求道: “我们也只是收钱办事,衣服是窦小姐让我们脱的,我们不敢不脱,我没碰过她,我们大家都还没碰过她,大老板,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我, 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就跪爬到傅既琛脚边求情。 傅既琛咬了咬后牙槽,一脚踢开他。 那人便被他踢到两米之外远,抱腹痛哭起来。 众人吓得后背一片瘆寒,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傅既琛朝一旁陈哥使了个眼色,陈哥说了一句打,然后,那些穿着便服的黑衣保镖,将室内五六个裸体男从地上捞起,逐个逐个轮番打。 拳拳到肉。 打了大概有七八分钟,那些裸体男已经软瘫倒在地,恐怕只剩下半条人命。 傅既琛摆起右手,说了一句停,保镖们才停下自己打人的手手脚脚。 他两手插进裤兜里,闲庭信步走了过去,在那堆裸体男里,找到刚才对他又跪又拜的男人。 抬起一只脚搁到那男人的脸上,粗鲁将他整一张脸,用脚给转了过来,问: “你刚才说是谁让你们脱的?” 那人已剩半条人命,用微弱犹如蚊子的声音,告诉他: “是……是窦小姐……出……出钱喊我们过……过来玩的。” 话才刚说完,傅既琛又重重朝他的脸踩了两下,仍不解恨,一脚又将他踢翻了过去。 他松了松肩颈,才悠悠转过身去,正面凝视窦静萱。 窦静萱已被吓傻,两腿发软,感觉尿都快要憋不住了。 惶恐看向他,惴惴说了句“琛……琛哥,你……你听我解释。” 话音落,陈哥一步并成三步走过去,反手就甩给窦静萱一个重巴掌,斥道: “琛哥也是你这种货色能叫的?” 窦静萱耳边嗡嗡一阵响,被甩倒在地,泣不成声,不敢一语。 刹那,卧室静成一片,落针可闻。 傅既琛没看她,只在床沿边的一张座椅坐了下来,长腿交叠,姿态肆意,看上去颇为慵懒,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 他淡淡瞥了一眼陈哥。 陈哥立即心神意会,就手拽着窦静萱的头发,将她往傅既琛的方向拖过去。 她狼狈跪倒在傅既琛面前。 傅既琛嫌恶睨着她,却非常礼貌唤她一声“窦小姐。” 接着,瞟了床头一眼,再问“她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窦静萱虽然是个暴发户,却也是从十多岁开始,就扶摇直上青云的人儿,一向心高气傲,自大惯了,哪能受得了这般无礼对待? 还是被一个低贱的司机给无情盖了巴掌,她能咽下这口恶气? 只死死咬住嘴边不语,就是一副我不说,你奈何我咋滴的模样。 傅既琛敛眸勾唇笑,像是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她慢慢磨。 他朝陈哥又瞥了一眼,陈哥立即上前,再次给窦静萱送去一个响亮巴掌。 窦静萱这次忍无可忍,跪坐在地,用手捂住半边脸,骄纵跋扈道: “你这个狗司机是什么身份?竟敢打我!” 陈哥闻言一笑,都懒得理会她的无能狂躁,只连环又送去好几个巴掌,闲闲说道: “你管我什么身份?我们傅总问你话,你不答,就等着挨巴掌。” 打了六个巴掌,窦静萱已经初见晕眩的迹象。 陈哥经验老道,非常懂行地去洗漱间倒了盆冷水,一把泼在窦静萱的头颅上。 见她已转醒,又猛拽起她的衣领,捡起地下一把锋利水果刀,端出以前行走江湖的那套恶劣行径,凶神恶煞道“说!到底是谁把顾小姐打成这样?” 接着,又把刀挨在她的脸颊上,威胁道“这位小姐,刀子无眼,如果你不说,就别怪陈某不客气了。” 窦静萱倒吸一口凉气,骂“死司机,你想怎样?” 陈哥笑着说“不想怎样,就想看看这么美的脸,在上面画几个叉叉,又或者,画两个圈圈,会是什么样的?” 窦静萱慌了,尿都憋不住流了出来,与地上那滩水迹融为一体,邋邋遢遢。 却还是傲慢说“你敢?” 陈哥霸气回复“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真的就要划破皮脂了。 “不要,不要!”窦静萱一秒投降,吓破了胆,道“我说,我说,是我打的,我把她打成这样的。” 两米之外坐着的傅既琛听了,没什么表情变化,眼神都是淡淡的。 只朝边上站着的几个保镖抬了抬下巴。 两个随身保镖顷刻意会,朝前走去,对着窦静萱一个弱女子又是打,又是踢。 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 窦静萱抱着自己的头颅,不停哭,不断喊救命。 可卧室里的人心知肚明,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救她。 她完蛋了!!! *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些许的动静。 陈哥机警掀开窗帘,朝窗外瞄去,眉头皱了皱。 又放下窗帘,来到傅既琛面前,颔首禀告“傅总,外面有车进来。” 傅既琛闻言,微微蹙拢起眉梢,吩咐道“去看看。” “是。”陈哥便快速往门外走了出去。 而窦静萱,还在挨打,还在哭,也还在凄惨喊着救命…… 第151章 回炉重造 傅既琛抬腕瞄了一眼时间。 见窦静萱被打得差不多,脸上的伤甚至比顾南枝还要严重几分,才对保镖摆起手,说了句停。 那女人跪趴在地,离他两米之外,已一动也不能动,像是晕厥了过去。 傅既琛便令人装了桶冷水过来,帮她提提神。 深秋时分,夜色初寒渐冷。 窦静萱受了那桶冷水,啊啊啊大叫三声,才颤抖着身,猛然冷醒。 看向傅既琛的眼神,犹如见到阎罗王那般惊慌与恐惧。 傅既琛淡然觑她一眼,眸色清平,没有丝毫情绪,只朝保镖又抬了抬下巴。 对面保镖顷刻扯着窦静萱的头发,将她整一个人从地面上拉拽起身,直面看向傅既琛。 窦静萱瞧见,又打起一身鸡皮疙瘩。 傅既琛瞥了眼地上那台摄像机,薄唇微微掀起,笑了笑,却是笑意不达眼底,说: “没想到窦小姐这么好学上进,专业当起演员,业余时间还要兼顾学着做导演。” 忽止住笑,冷着一张俊脸,厉声道: “还是你有某种特殊性癖好,需不需要我让人带你到国外去拍!” 窦静萱闻言背脊一僵,倏地就哭了,却不敢哭出声,只死咬住唇,默默在流泪。 傅既琛毫无怜悯之心,冷峻依旧,问“为什么要害她?” 当那个害字传入窦静萱耳膜的刹那,她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前额叶,忽然丢去一身的惧怕,勇气拔地而起,道: “不是我要害她,是她自己活该!” “哦?”听到这,傅既琛不恼反笑,似乎兴趣甚浓,朝她窥探性询问道“我倒想听听她是怎么个活该法?” 窦静萱一下子委屈起来,恶人先告状“因为她喜欢当惯三,专门抢别人的男朋友……” 随后,一点一点,逐一说出绑架顾南枝的原由。 还参杂着许多个人偏见,与言语中伤。 …… 而陈哥那边,两方在僵持着。 “祁总,对不起!窦静萱自作自受,这事还请祁总不要管,请回吧!” 陈炳新带着好几个保镖站在别墅台阶上,当场拦截祁砚川的去路。 身为傅既琛的司机,他与祁砚川有过几次接触,也知道窦静萱是他的女朋友,误以为祁砚川这次不请自来,是为了救窦静萱。 一旁阿宏最先发话,不解道“谁说我们找窦小姐?我们是特意赶过来找顾小姐的!” 陈哥不相信他们的话,仍是纹丝不动“祁总,对不起!我只听差办事,希望您别为难我一个普通员工。” 虽是句客套话,却有种正义凌然的气势在。 祁砚川没想硬闯,只淡淡问“傅既琛在里面?” “是,傅总在里面。”陈哥微点着头说。 祁砚川又问“可不可以告诉我,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 “祁总不知道?”陈哥颇有些诧异,接着问“窦静萱不是喊您过来救她吗?” 阿宏护主,抢先道: “祁先生早就跟那个女人分手了,她的事我们管不着,我们这次是来找顾小姐的,她刚才打电话向祁先生求救,我们才找到这。” “打电话?求救?”陈哥拧起眉,困惑“这就奇了,傅总打了十几通电话都联系不上顾小姐,最后打过去已经出现故障……” 对面祁砚川越听越急,截断他的话“所以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 陈哥仍不太相信祁砚川的话,却也肯告诉他真相: “窦静萱将我们顾小姐绑架过来虐待了,还准备好几架摄像机,找了五六个男人过来强奸她……” 听到这,阿宏瞬间脚底发软,话都不敢再问“那……那顾小姐现在是……” 祁砚川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愕然盯向陈炳新,内心犹如坠入悬崖的失重状。 陈哥见他们确实一脸关心的模样,态度也柔和了许多。 “放心,没事!幸好傅总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只是……” 话说到半,祁砚川倏然上前捏住他的手臂,紧张问“只是什么?” 陈哥被他这个反应吓了跳,却也能面不改色说“只是被打惨了,手脚上全是伤,脸都肿得不成人样了。” 闻言,祁砚川反而轻吁一口气,缓慢松开他的手臂,淡道“我想进去看看顾小姐。” 陈哥左右为难,想了瞬,才道“这事我不能做主,容我进去问问傅总,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 见祁砚川微点着头,陈哥便留下几个保镖拦人,自己则往屋内通报去。 里面。 “傅总,是祁总来了,他说想进来看看顾小姐。” 陈哥进来,俯身在傅既琛耳边,小声说。 傅既琛剑眉微挑,思忖了片刻,才道“让他进来。” 旋即,陈哥便用手机打了通电话,吩咐门外保镖将人放进来。 卧室大门拧开的刹那。 任由祁砚川进来之前已经做好多重心理建设,此时此刻,仍被震惊了一大把。 一目扫过去,全都是人,乌压压一片,最多的是傅既琛的保镖,起码有二十几个,地上还躺着五六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满身是伤,像是晕厥了过去,又像已经奄奄一息。 而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一张丝质被子裹住她整个身躯,只有一颗圆溜溜的脑袋露在空气之外,原先绝美的面容已销声匿迹,换来一片青青紫紫的颜色。 明明是丑的,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觉得她很美,怜惜的美,凄然的美…… 像是玻璃已经碎掉了,但你仍感知到它折射出来的光是美的。 傅既琛坐在一张绒质沙发上,神态肆意,浅笑看着门口出现的祁砚川,嘲讽道: “砚川深夜突击,是要赶过来救你的女人吗?” 而跪趴在地的窦静萱,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疯一样回头,惊喜大喊“砚川,真的是你!你真的来了,太好了!你是来救我的吗?砚川救我……” 面对她的激动,祁砚川始终表现得非常冷漠,看都不看她,只信步朝床上女人走去。 “我是来找顾小姐的。”他说,淡道。 视线久久嵌在顾南枝的脸上,若有似无的一阵哀伤拂过。 傅既琛并不令他的情“你还是别过来找她了,她今晚会变成这样,全都拜你的女人所赐!” 祁砚川怔了怔,反驳道“她不是我的女人。” 语调平淡,态度却是坚定不移。 窦静萱听去,脑袋轰隆一声骤响,出现短暂的晕眩,颤着嗓唤他“砚川,我……。” “是吗?”傅既琛却挑起眉峰,笑了笑。 后又侧过眸,瞥向对面被保镖桎梏住的窦静萱,凛然道: “窦小姐,既然祁砚川说,你不是他的女人,那……我问你,南枝有没有勾引他,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糟蹋她!”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祁砚川听后,心头却是重重一个暴击,讶然看向傅既琛“你说什么?顾小姐勾引我?”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傅既琛敛眸笑,讥讽道“你还不如问问,对面那个女人,是不是自出娘胎后,就把脑袋给留在胎盘里了,需不需要你帮她原路塞回去,来次回炉重造比较好?” 祁砚川瞬间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怪不得顾南枝会莫名其妙打这么一通电话,原来是在自救。 温润的面容渐箔上一层愤怒,阴翳觑了窦静萱一眼。 窦静萱却理直气壮,反驳道“如果她没有勾引你,为什么深更半夜去你家,难道为了进去打麻将吗?这些全都被拍下来了,证据确凿!” 祁砚川听后更加怒了“你派人跟踪我。” 窦静萱瞬间哑然“我……” 第152章 下药 而就在这时…… 床上女人突然用手支开被子,说热。 白皙娇嫩的上身青紫一片,触目惊心,一瞬就暴露在空气里。 阿宏见了,倒吸一口凉气。 祁砚川眸光微顿,后又波澜不惊。 傅既琛看见,脸色骤变,快速从沙发上站起,用被子重新将她包裹住。 可她不依不饶,皱着眉头,还想要扯开。 嘴角不停在呢喃着,说热说热。 卧室里,凡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谁都不敢开口提。 还是祁砚川最先发话“她应该被人下了药,现在药物开始起作用。” 空气一瞬间就凝固了…… 傅既琛鹰一样的锐眸,朝窦静萱一目扫过去,吓得窦静萱整个喉咙又硬又痒。 “是你下的药?”傅既琛问。 窦静萱哆嗦着身,垂眸不说话。 卧室众人,心知肚明。 傅既琛强行抑压着胸腔里所有的怒火,只淡说一句“搜出来。” 旋即,陈哥就带着人,搜翻这间睡卧的犄角旮旯。 良久,在一个小型柜子的暗格箱里,找到了一瓶迷奸药。 很小,才巴掌那么大。 傅既琛坐在床沿处,一手搂住顾南枝,一手攥着那瓶药,顷刻怒火中烧。 却只是阴沉着张脸,悠悠看向祁砚川,勾唇讥讽道“你们平常喜欢用这个?” 说完,咬着后牙槽,用力一甩,就把手上那瓶药,精准甩到窦静萱肿胀的眼睛处。 窦静萱吃痛,大喊一声,想要挣脱保镖的桎梏,怒骂一句“神经病,烂男人!” 可还没等她骂出口,傅既琛的下句话,犹如将她拖入地狱的深渊。 “喂她吃下去。” 声线不高不低,却已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窦静萱瞬间怔住,看着一旁保镖弯腰捡起地上的药,整个魂魄都吓飞了,所有的心高气傲全然烟消云散,可怜兮兮看向床边上坐着的傅既琛,求饶呼喊道: “傅先生,我错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不要这样子对我,我保证,从此以后消失在顾南枝面前,我求你!” “你求我?”傅既琛大嚷一声,些许的青筋浮现“那么我问你,你把药给她灌进去的时候,她有没有求过你!” 一霎,窦静萱话都不敢说了,感觉心脏已骤停。 惴惴看向祁砚川,最后一次哀求道“砚川,我求你救救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更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祁砚川稍蹙眉梢,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许的复杂掠过,瞧不出太多的爱与恨,只是漠然道“窦小姐,人总要为自己错误的行为买单。” 顷刻,窦静萱所有的爱变成一股无尽的恨,发疯一样朝他吼“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有什么错!” 说着,全身猛挣扎起来。 傅既琛懒得再看他们俩单单打打,锐眼朝拿药的保镖瞪去,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喂下去。” “是!”保镖利落拧开瓶盖。 窦静萱死死咬唇,不张嘴。 而这时,一直挣扎在傅既琛怀里的顾南枝 ,突然低泣哭出声,一双修长的美腿不断来回扭拧厮磨着,已经不说热了,只不停在喊难受、难受、难受…… 二十分钟过去,看来这迷奸药开始真正起作用了。 一旁陈哥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问“傅总,现在该怎么办?” 傅既琛心下一沉 “还能怎么办?去医院。” 说着,用薄被将顾南枝的身体,裹得更加严密,打横就将她抱起离开。 快要跨出门口之际,瞥了地上躺着的好几个精壮男人,淡淡吩咐保镖“用冷水泼醒他们,再喂药。” 眸光一闪。 后又望向仍站在床边处的祁砚川,冷声道“你可以带这个女人离开,不过……名仑与华硕所有的合作到此为止,你自己衡量着办。” 说完,不再废话,抱着顾南枝急往门外跑去。 陈哥留下一些保镖在这里善后,自己则带着大部分的人追赶出去。 卧室一下子归于平静状。 窦静萱听到傅既琛最后那句话,仿佛一瞬间看到希望的苗头,趁着药物还未发挥作用,快点爬到祁砚川面前,求道: “砚川,带我走,我求求你,看在我们曾经开心过的份上,你带我离开这里。” 祁砚川看着一点一点爬过来的窦静萱,少有耐心蹲下身,与她平视。 面容温和,眉宇温柔。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残酷无比。 他说“窦小姐,这里是你家,你还要往哪里去?” 窦静萱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 祁砚川又说“听说这几个男人,都是你从夜市花大价格买回来的,既然钱都出了,为什么不好好享受?” 窦静萱瞪大一双肿肿的水眸,不敢相信“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别做亏本买卖!”他忽而笑起,无情道“不是我不想救你,实在是你无药可救,太蠢了,吃一堑才能长一智,教训不够大,你永远不长记性,就学着慢慢适应,受着吧!” “祁砚川,我恨你!” 她气急攻心,伸出一只手,用尽所有的力气,往祁砚川的脸拍打下去。 祁砚川一下子就接住,些许的薄怒涌上眸眼,冷声道: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模样!窦静萱,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确实可怜,却并不值得同情,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人,别人也是人,要论起对错,也是你施害于人在先,业报轮回,我帮你是人情,不帮你也是道理,你想恨就恨,你的恨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说完,甩开她的手,也懒得再多看她一眼,整理着衣袖上的腕边,便起身离去。 * 夜色下,有好几辆商务轿车,正往名仑旗下一所医院驶去。 车里。 顾南枝浴火缠身,已经不满足于扭动身体带来的缓解,而是,主动勾住男人的后脖子,频频给傅既琛送上热吻。 傅既琛一把扯开她,又将她桎梏在怀中,温柔低哄“盼盼乖!别动,很快就到医院了。” 陈哥在驾驶座瞧见,好心建议“傅总,要不先回颐园吧。” 傅既琛名下产业众多,颐园是他三年前回国收购的星级大酒店。 因离公司还算近,酒店的顶层特意空出一层留给傅既琛,方便他平时在公司加班后,留作休息之用。 谁料,傅既琛竟一口拒绝“去医院。” 陈哥闻言,惴惴瞄了眼后视镜,不敢再多一言。 只在心里默默狐惑。 傅总这种做法,还真让人摸不着头绪? 反正是他的女人,现在又被下了迷药,这种事,只要带上房打几炮就能解决,何必费劲到医院打针。 还真想不通? 不过,他也不敢想。 只认真瞄准前方路段…… 轿车驶到中途,顾南枝再也忍受不住,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子就挣脱那张薄被子,往一旁傅既琛扑过去,勾手就要热吻他。 女人整个上半身只穿有一件纯白色胸罩,肌肤裸露在空气里。 傅既琛瞧见,心下一惊。 眸中欲色与愠色交织缠绕,快速搂住她倾下身,顺势就按下手边的按钮。 前座的隔板缓缓升起,阻挡了一切视线。 陈哥从后视镜瞥见,误以为傅既琛要在车里,把事情给办了,便刻意将车速降了下来。 只缓慢变道,匀速行驶着。 …… 而后车厢里的男女,则是一片浴火升腾中! 第153章 一团光 窗外霓虹闪烁,些许的璀璨斑驳一路撒入车厢里。 后面,一对男女在做着些欲望交织的事。 男人是拒绝的,女人却是如狼如虎! 她吻着他,热情似火,唇舌探进他的口腔里,疯狂感受他的气息。 纤细的小手则握住男人的手腕,将他的掌往自己身上流连去。 希望他能摸她,抱她,爱她…… 男人心间在抓狂,坐立难耐,却还是一把扯开她,意识清醒地捡起被她抛在地的薄被,欲往她身上遮盖去。 女人却在他弯腰捡被子的片刻时间里,竟将内衣都脱去! 一身自在等待他。 直至他捡起被子,坐起身,又一次扑过去,寻他的唇,热情与他接吻,后又一路沿着他刀削一般的下颌线,吻到脖子,探到耳边。 一把叼住男人的耳垂,用一种酥到腿软的声音,诱惑他“抱我,摸我!” 说着,见男人不回应她,又着急地往他身上磨蹭去,再说第二次时,已隐隐带着些许的哭腔“摸我,求求你!” 大美女投怀送抱,要是再能忍下去,就不是男人! 可傅既琛知道她被人下了药,一切都是无意识发生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更不会觉知到现在搂住的人就是他! 如果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要了她,那他跟那几个随便发情的裸体男,又有何区别? 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就在于,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动物到季就要交配。 他要忍住! 傅既琛呼吸混乱,心神麻乱,额间开始泛起一层薄薄的汗。 他的忍耐已经来到了一个临界点,只希望车子能快一点驶到医院。 可侧旁女人从未如此主动过,不单止要脱自己的衣服,竟连同他的也要脱? 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直接跨上他的两膝坐下,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衣服,一边脱,一边吻他,嘴上不停嘟囔着我要、我要、我要…… 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傅既琛选择性忽略她的需求,伸手握住她的藕臂,想要将她从身上扯开,但又怕伤害到她,不敢太用力,前前后后厮磨了七八分钟,才将她从怀中拉开。 便又快速捡起一旁掉落的薄被,裹住她的身体,直至动弹不得。 他阴沉着一张俊脸,摁下侧边通讯按钮,朝陈哥吩咐道“怎么还没到?开快一点!” 态度不是很好,淡淡的怒意一听就知。 陈哥在通讯器里听到傅既琛传来的暗哑声线,颇觉怪异。 他们俩不是要在车里把事情给办了吗? 怎么傅总的口吻并无放纵之后的舒畅感,反而有种欲求不满的压抑? 不过,他也不敢问,只恭敬说了句是,便加大脚下油门,直往医院驶去。 十五分钟后,他们的车陆陆续续驶进医院。 一群医护人员大概早早接到上级指令,半夜三更已全员守在正门口,严阵以待。 看着傅总用薄被裹住一个女人,将她打横抱下车时,全体都震惊不已,不过回神后,大家也不敢多细看。 只因那女人的脸,实在肿得有些惨不忍睹。 * 顾南枝是在隔天的一个深夜才转醒的。 她朦朦胧胧看见一团光。 那团光依稀在扩大,正缓慢延伸至她的周边。 很温暖。 像是阳光。 又像是爸爸…… 旋即,她真的就看见爸爸逐渐清晰的面容,一点一点呈现在眼前。 他对她招手,温和依旧,问“盼盼,要不要跟爸爸走?” 她激动朝他点头,说要,我要跟爸爸走! 可……腿迈开第一步的刹那,又下意识往回缩。 她忽而心生悲悯,泪目瞧着爸爸,说“可是,我在这边还有牵挂的人,爸爸,对不起!我还不能跟你走。” 爸爸稍怔,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盼盼最牵挂的人是谁?比爸爸还重要吗?” 她摇了一摇头,后又拼命点着头,泪已流满面,又是痛苦,又是开心地说: “是哥哥!盼盼最牵挂的人是哥哥,他跟爸爸一样重要,只是……盼盼答应他了,我们要一起变老,他说会陪着我慢慢变老的,所以爸爸,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说着,又把脸上的泪粗鲁抹去,笑着问“爸爸,你可不可以等盼盼变老之后,再来接盼盼?” 爸爸站在光圈的源头,听后也跟着笑了“当然可以!看来盼盼真的长大了,爸爸可以放心走了。” 她的泪,再次涌了出来,双手大幅度朝对面的爸爸挥来挥去,哭说再见: “爸爸,你放心!我会好好生活,好好吃饭,过好当下的每一天,还会在空闲的时间想你,我再也不会困住你了,你放心去吧!” 而后,光圈悉数泯灭,直至消失。 突然倏地一下,周身陷入一片黑暗里。 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哪? 她也不知道,只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可怕的声音,那是魔鬼吃人的嗓音,是一把尖细的女音。 她说“顾南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刹那灯光如昼…… 她陷进一间卧室里,面前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是窦静萱。 她是魔鬼。 她要毁了我! 五六个光裸着上身的男人一起围过来,将我拉到床上,他们要扒我的衣服,我哭着求他们放开我,他们说不,还在笑,盯着我的身体猥琐在笑。 我宁愿死! 宁愿死…… * “啊!不要碰我——” 顾南枝大叫一声,猛地从病床上惊身坐起,正大口大口喘着气。 口舌既干又涩。 不远处的一张长形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听到她的尖叫,迅速朝她奔来。 昏瞑的光线中,她瞧不出那人的面容,只误以为是那五六个裸身男的其中一个。 立马吓出眼泪,慌张惊恐大喊“你别过来,求求你放了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求求你们!” 一面说着,一面瑟缩着身,不断往后退,明明已经无路可退,却还是要退。 “盼盼,是我!别怕。” 傅既琛意识到她的惧怕,又转身开了盏壁灯,仍觉光线不够,便将房间所有灯光全数打开。 他缓慢朝床上的人儿走去,轻轻说“盼盼,别怕!抬起头看看我,我是哥哥,那些坏人都不在了,没人能伤害到你的……” 他柔声安抚着她,逐步靠近她。 见她似乎没怎么抵抗,便又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哄着说“别怕,睁开眼睛看看我。” 当男人掌心的那股温热,逐点渗入顾南枝的皮肤时,她像是感受到一种从小到大,最为熟悉的气息。 顷刻抬眸,瞪大一双湿漉漉的美眸,想也不想,就扑进傅既琛的怀抱里,失声痛哭起来。 原本是要对他说好多好多话的,而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只颤抖着全身,不停在哭。 喉咙又硬又干又难受。 也不知道这里是哪? 刚才看到的那些淫秽糟糕的事,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 只知道抱住他,别让这个男人离开她! 大概过了有半个多小时,她才勉强收住哭声,逐渐恢复意识。 记忆随之泉涌,她好怕,一下子丧失了活的希望。 “哥哥,我……” 她捏紧自己的衣领,音色紧绷得厉害,似乎不敢问下去。 男人知道她介意什么,立即拦截她的话,告诉她“别怕,什么都没发生,我赶到的时候,你连衣服都还穿着。” 她听后眸子骤亮,又似乎不大相信“可……可是我记得自己被灌了药。” 第154章 鬼的故事 听到这,傅既琛心头虚了一下。 忽又想起药物发作时,她在车里极具魅惑诱人的模样,却并不打算告知她真相,只道“这里不是医院吗?别想那些从未发生过的事。” 说完,摸摸她的后脑勺,示意让她别想太多。 “哦~”她还是怕,心里一阵一阵地怵。 却见他表情怪认真的,而现在自己意识清醒后,觉知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异样,逐就信了他的话。 “渴不渴?” 见她情绪已趋于稳定,傅既琛便离开床沿,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确实渴了。 双手接过他端来的水,猛往肚子里灌。 像一个行走沙漠多年的游人,第一次发现绿洲的样子。 “喝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他温声谴责她。 她三秒就把水灌到底,杯子递过去,向他开口再要“哥哥,我还要喝。” 他无奈摇摇头,单手接过她递来的空杯子,转身为她服务。 四下万籁俱寂,医院病房开着加湿器,透过氤氲水雾,看着那个为她斟水的男人,不知怎地,眸子刹那就热了,有种劫后余生的万幸感。 竟觉得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是那么地难能可贵。 喝完两杯温水,感觉身体舒畅了许多。 他伺候着她躺下,又帮她盖好被子,才逐一关掉房间里的灯,只留有一盏亮黄色的壁灯。 “你刚刚醒来,身子还很虚,这段时间什么都别想,负责把身体养好就行,外面的事我都会帮你处理好。” “嗯。”她双手抓紧被褥,乖巧点了点头。 在男人转身之后,忽又想起什么,半仰起头,侧过身去,慌忙抓住他的手,说: “哥哥,我……你别把这件事告诉杨奶奶,还有……还有我妈,我不想让她们担心。” 傅既琛听后背脊一顿,须臾才转过身看向她,浓浓怜惜在眸子温淌而过。 “放心,我一个都没说。” 他不但没说,还要封锁这件事的全部消息,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正所谓,一传十,十传百。 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这种事一旦传开,即便什么都没发生,人们也会在茶余饭后,添油加醋,令其发生点什么。 他深知,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地重要,他不会让她成为任何人诟病的焦点。 谁都不可以!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顾南枝见他这样说,便放心松开他的手,又见他转过身,像是要离开的模样,突然好害怕,脱口而出,问“哥哥,你是要走了吗?” 男人闻言,又一次转过身,来到她的床沿“都这么晚了,我还能走去哪里?” 她听他这么一说,暗自松了口气,余光徐徐,不经意瞥到沙发上放着的一张被子,问“我昏睡的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这里等我醒吗?” “嗯。”他微点着头,又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叮嘱道“你快睡,我哪也不去,在这里陪着你。” 说着,欲往沙发走去。 顾南枝瞧见,心下一惊,快速拉住他的手,用着一种哀求的语气,说“哥哥,你可不可以在这里看着我睡?别到那边去,我怕。” 他愣了一愣,鼻子酸酸的,些许的难过,轻声说了句好,便勾手拎起一张座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四目相对,她最先闭阖双眼,两秒不到,又缓慢睁开来。 男人嗤笑,调侃她“怎么了?快点睡啊!睁着眼睛怎么睡?”口吻却有种几不可察的宠溺在。 她一时生怯,有些害羞,嘟囔着说“你这样看着我,我没法睡。” 这话说得……倒是他两面不是人了。 “那你还让不让我看?不看的话,我就到沙发上睡了。” 说着,就真的收好椅子,准备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实话实说,他这两天都没怎么睡,确实有些累了。 她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心底一慌,忽地就叫住他“哥哥,不要走!” 她害怕他离去,想让他寸步不离。 害怕会做噩梦,更害怕梦醒之后,见不到他! 便红着张脸,掀开点被子,说“你……你别到沙发睡,上床睡。” 男人一怔,问“你确定?” 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还要问? 迅速翻转过身,背对着他,又负气地用被子盖过头颅,嘟起嘴说“不睡拉倒,我自己睡!” 说是这样说,心里却害怕得要死,害怕男人真的不上床。 四下沉寂,像是没了动静。 她好担心,便掀开一点被子,从缝隙瞄了出去,恰好见到床沿站定一个男人矫健的身躯。 他似乎正在脱鞋。 她的心一下子就绷直得厉害,隐隐还有些抖。 面对她的拘谨,男人反而轻松自在多了。 利索脱掉身上的外套,一把扔到床尾,转身就爬上了床。 还理直气壮道“你被子抓这么紧,是不准备分一点给我吗?” 她这时,才把头颅从被子里探出来,悠悠道“沙发上不是有被子吗?你为什么要用我的?” 他却说“笨!两个人要睡同一张被子才会暖的。” 这种鬼话,她信了才是笨! 不过,倒也没说什么,掀开被子,就让他钻了进来。 男人一躺下,就侧身圈住她的柳腰,动作自然,像只在做一件平常事。 还把下巴挨到她的肩窝,磨蹭一会,说“你好香。” 她闻言,脸颊丝丝红,内心是甜的,却怪嗔道“你好臭,不要抱我。” 他一愣,蹙起眉梢,不满道“哪里臭了!刚刚才洗过澡。” 说着,鼻子还认真往身上嗅了两下。 她见他这个幼稚模样,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他见她开朗起来,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半晌,垂眸看着她,柔声道“你小时候也这样,每次害怕就跑到我房间,要我陪你睡。” 她一听,心有灵犀想起过往那些糗事,连带着表情都囧上几分。 那是小学二年级的事。 她记得自己刚到傅宅的那段时间,傅既琛并不喜欢她,还常常给她摆臭脸,对她说着些极为难听的话。 她当时好害怕这个哥哥,总是小心翼翼避开他,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世事难料。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为何,从某一天开始,傅既琛突然就对她好了,还很喜欢她,把她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就是……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从小被打压惯了,去到哪里都是遭人白眼,被人嫌弃的存在,忽然有这么一个帅气哥哥对她好,她一时就忘乎所以,跟着调皮捣蛋起来。 常常把自己弄到满身是伤,不是脚崴了,就是手扭了,惹得张嫂忍无可忍,便吓唬她,说自己养了一只小鬼放在她身边,每次只要她调皮捣蛋,这只小鬼就会第一时间飞回去告诉张嫂。 她家教森严,性子单纯,才小学二年级,根本不知道鬼是个什么东西。 就回去学校,将这件事告诉同桌。 同桌是一个二次元富二代,懂得可多了。 一点一点,细细帮她描述鬼的模样。 她一听,吓破了胆,说不信。 同桌立即从书包里,神秘兮兮掏出一本日漫。 书名《百鬼夜行》。 看完之后,她整一个人都不好了。 晚上等哥哥下了自习课,就跑到他房间里说怕,要跟他睡。 哥哥问,怕什么。 她说,怕鬼。 傅既琛听完之后,整个人笑得前俯后仰,说“顾盼盼,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 她没理会他的取笑,自顾自爬上他的床,就是铁了心要跟他睡。 自此以后,她就一直睡在他的房间。 等她再大一点,胸部开始发育后,张嫂拎她回房,说她长大了,男女有别,不可以混在一起睡,她才结束跟傅既琛同床共枕的日子。 “不准提这个!”她忽觉丢脸,伸手拍打他的臂膀,训斥他。 他笑了笑,又将她搂紧了一些“好,我不说,快睡吧!” “嗯。”她糯糯应允着。 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哥哥,你那晚是报警了吗?窦静萱是被关进局了吗?” 第155章 床头窃窃私语 “这种时候就别提那个女人了,怪扫兴的。” 他下巴窝在她的肩颈处,眉宇慵懒,语调平淡,像只叙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听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顾南枝一时拿不准他的意思。 心头有些怵。 毕竟自己才刚醒,都不到一个小时,而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傅既琛是用什么办法把她救出来,再带到医院,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就查到她被绑架这件事,并且还精准找到她。 只误以为他是报警了。 所以,窦静萱现在正蹲局里? 然后,警察录口供时,窦静萱讲出绑架的理由。 是因为顾南枝勾引她的男朋友,所以,她要报复她? 一想到这,顾南枝就受不了。 她好介意傅既琛会知道点什么,误以为她真的跟祁砚川在一起,误以为她真的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便惴惴不安,解析道“哥哥,我……我没有勾引她男朋友。” 别人如何误会,顾南枝管不着,也不会理。 但她不想让哥哥误会,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那种随便玩弄感情的人。 之前那两次是她设计的,她自认哑巴亏,但这一次她不认。 “勾引谁?”傅既琛蹙起剑眉,问“祁砚川吗?” “嗯。”女人声线软软绵绵的,却夹杂着些许的委屈。 他闻言笑了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用着懒懒的腔调,说:“知道了,别提他们,快点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好。” 她谨小慎微应答着他,心里忐忑不安,紧绷得要命,也不知道他信不信她的话? 但转念又想,他们现在都不是情侣关系,她有没有勾引别人的男朋友,与他何关? 这个解释,反而显得有些多余了。 想着想着,又开始难过起来。 所以,更加精神抖擞了,根本无法入眠!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她耐不住这种死一样的寂,又唤住了他“哥哥。” 傅既琛似乎真的倦了,应答她的时候,声线飘渺,像在梦中“怎么了?快睡!”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握住他的手,像在撒娇。 然后,他一下子就醒了,反握住她“什么问题?” 顾南枝被他反握住,心潮情愫丝丝涌起,愣怔了有两秒才回过神,问: “你怎么知道我被窦静萱绑架了?” 傅既琛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调侃她“你以为我是刑侦大队吗?我哪知道你被她绑架了?” “那……那你……”她狐惑。 他接过她的话“我只是猜测你可能出事了。” “猜测?” “嗯。”他淡道,握住她的手,收到腰线,静了片刻,才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让人到你家安装的防盗锁吗?” “记得。”她乖巧点着头。 他接着说“我当时不单止换门换锁,还让安装师傅换了你家门口的监控,并且链接到我手机里。” 她听后睁大一双美眸,些许的震惊,却没有插话。 “我当时给你打第二通电话时,就开始怀疑了,就在路边停下车调查监控,看看你有没有安全回到家,谁知,监控视频坏了,你说是不是太巧了?” 顾南枝没吱声。 傅既琛再道“我当时就想,你应该是出事了。” “所以,你没有报警?”她问。 他捏住她的腰线,些许的后怕箔上眼眸“还报警?等警察来了,什么都迟了。” 随后,又嗔她一句“傻女人!” 她听罢有些囧比,迅速扯开话题,问“那你不知道我被绑架了,怎么会这么快就能找到我?” 话到这,傅既琛反而不敢说了。 握住她的那只手,稍顿。 绷直心神,像在揣摩顾南枝的小心思。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你听过之后,不准生气。” 顾南枝拧起黛眉,无语道“你快说!我现在都病成这样,哪有精力再生你的气?” 傅既琛得到她的保证,才直白告知她“我在你手机植入追踪器了。” 她听后,猛然转过身去,愕然看向他,比刚才听到他换监控那件事,还要震惊许多,问“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不能告诉你。”他耍赖。 “为什么?是不是你之前派人跟踪我的时候植入的?”她不依不饶,追着问下去。 “别问了,睡觉吧!”他颇有些无奈,叹出一口气。 她强硬起来“我就要问,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睡。” “好好好!告诉你。”他没辙,只好投降“比你以为的还要早,是在你回国后的两个星期。” 听到这,顾南枝的心瞬间就跳起,继而心乱如麻。 回国后的两个星期…… 那时,她都还没入职名仑。 也就是说…… 原来,他竟这么早就知道她回国了。 明明是怦然悸动的状态,却面不改色,谴责道“你是怎么拿到我手机的?” 他坦然自在道“这个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反正你不准生我的气,你刚才答应了。” 她嘟起嘴,立即瞪他一眼,不满道“哥哥,你真赖皮。” 他却无所谓耸耸肩,后又笑了笑,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抚摸她的背,轻轻说“是,是我赖皮,睡吧。” 她佯装在生气,不回他的话,却又听话地闭阖上双眼。 顾南枝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没有半点要怪罪他的意思。 毕竟,如果不是这个追踪器,恐怕这次她真的要与世长辞了。 哥哥的做法,她并不认同,却不得不承认,他植入得恰到时候。 两人浅眠了有半晌,傅既琛忽然想起什么,俯在她耳边,问“对了!我昨天打电话给你爸爸,发现他手机是个空号,他是换号码了吗?” 她听到傅既琛提起爸爸,整个身子瞬间僵硬起来,就连话都不敢说了。 他即刻察觉到她的异样,摸摸她的后脑勺,问“怎么了?” 可等来的却是一阵失魂的沉默。 等到他再问第二次的时候,顾南枝才回过神来,用微笑掩饰自己的慌张,摇了摇头,说“没……没什么,可能才刚醒,脑袋不怎么灵光。” 随后,不安又问“哥哥,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爸爸?” 傅既琛懵了一懵,才道“你不是要回德国吗?我就想告诉他,你近期都无法回去了,让他别等。” “为什么近期无法回去?”她问。 傅既琛说“你身体不允许。” 顾南枝不以为然“只是些皮肉伤,休息一两个星期就好了。” 傅既琛眸色深沉,不接她的话。 过了片刻,绕开话题“回德国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快点养好自己的身体,至于你爸爸……” 顾南枝一怔,慌忙接上话“我……我会通知爸爸的。” 第156章 预约 第二天,顾南枝又发了一次烧。 反反复复不能退,直至夜里才稍稍稳定下来。 傅既琛早上六点多就醒了,感觉搂在怀里的人儿有些烫,用温度计测量过后,都快三十九度了。 他惊了一惊,快速摁响床头急救铃。 医生赶来后,帮顾南枝做了基础检查,打过两针之后,仍旧高烧不断。 直到晚上胡医生从外省赶回来,勉强退了烧,查看过病情表后,才把傅既琛带到办公室,神色忧忡,问: “傅总,我想问一下,顾小姐以前有没有出现过心理上的重大疾病?” 这是什么问题? 傅既琛听后,懵懵拧起眉,肯定道“没有。” 胡医生用手掌抚摸着下巴,沉默了半晌都不说话。 办公室静得有些难受,感觉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闷得人心里发慌。 傅既琛心头一紧,忽又想起顾南枝今天断断续续不能退的高烧,喉咙有点硬,声线更是紧绷,问: “胡医生,是病情加重了吗?” 这时,胡医生才从自我的思考中回过神,慈祥的面容升起一缕笑,示意让他稍安勿躁“傅总放心,没事!顾小姐现在身体虽然虚弱,不过各方面指标还是良好的状态,我只是猜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听他这么一说,傅既琛淡定了许多,没再胡思乱想,跟胡医生聊了有大概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她的病房。 那人静谧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只一双秀气的黛眉稍稍蹙拢起,正揭示着她那可怕的梦魇。 忽又想起,胡医生刚才的那番话,心底无由来一阵抽痛。 顾盼盼怎么会有心理疾病呢? 他了解她。 因为家庭环境影响,她可能会有些自卑,但那都是过去式,后来他护着她,她慢慢又开始活泼起来。 有了普通小孩该有的模样,不再多愁善感。 总在他面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心思一眼就透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一想到她以前那些明媚灿烂的笑,实在难以将心理疾病这几个字,跟她挂钩在一起。 他不能想,一想,头似炸裂般地疼痛。 犹记得前几天,她刚送来医院的那个晚上。 打过针之后,就一直哭。 嘴角不停说着些梦呓话。 一会说,爸爸,别离开我,不要离开盼盼。 一会又说,魔鬼走开,别碰我! 他当时坐在她的床边,感觉整颗心都是悬吊起来的,好怕好怕…… 莫名地害怕。 不知为何,明明这人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的距离,有什么好怕的呢? 难道还会消失了不成? 可他就是怕,怕转眼之间就不见了,怕她不再与自己有任何关联。 她说,她想要回到德国去。 而他,明明是答应的。 可现在,他却想反悔了,再也不能放她离开。 要将她安置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永远确保她的安全。 自那晚,从窦静萱家里把她救出之后,他就已经起了这番心思。 他宁愿她憎恨他的专制,也不愿再看到那么可怕的事降临到她身上。 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否则,他真的会疯的! * 这几天,日以继夜,傅既琛一直住在医院里陪着她。 相互陪伴的日子,虽然温馨甜腻,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像傅既琛这种大忙人,能有两天假期都已经算是奢侈的了,现在,竟陪她在医院里窝了有五天。 可以说,这种不符合他年龄处事的行为,确实有点过于任性了。 尽管,落下的应酬与饭局,能退则退,但是,一些大型项目上的决策方案,一些积攒已久,需要他参与拍板决断的高层会议,不能一拖再拖。 无奈之下,他只好等顾南枝熟睡之后,临时抽出中午时间,急急忙忙往公司会议室赶。 顾南枝不知道这些事,更不知道他的处境艰难,只在一个落日余晖醒来之后,为见不到他,而心神怵了一怵。 “张阿姨,我哥哥呢?”她哑着嗓问护工。 不远处照顾她的张阿姨,正拎着汤水与饭菜,清清淡淡摆满一桌,张罗着她的吃喝。 “顾小姐,你醒啦!”她笑着走过来,扶起顾南枝坐好“傅总刚刚赶回公司开会了,他交代我,让你醒来后,不要等他,自己先吃。” 说着,把一双拖鞋拿到床边,让她下床吃饭。 “好。”顾南枝微点着头,翻身爬下了床。 在会客区的一张单人沙发坐了下来,喝着护工给她端过来的营养汤水,淡淡忧伤拂过眸底,映在心头。 只觉得很失落,为醒来后,见不到他而空虚不已。 但转念又想,自己实在自私到不讲道理。 他都已经在这里陪了你有五天,你还想怎样? 人家是大公司里的决策人,是有工作的。 又不像你,是个无业游民,整天游手好闲,吃完就睡,睡醒再吃,睁眼闭眼,一天忽地就过去了。 这样的你,还想绑着人家一辈子不成?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可能这几天,跟他同吃同喝同睡在一起,所以她就飘了,恍恍惚惚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但明明不可以! 可……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要压抑自己? 自从被窦静萱绑架后,她感觉自己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那晚她真的死了。 那么,她此生最后悔的事,莫过于骗了哥哥,还将他推给陆之柔,并且还不敢反抗妈妈。 爸爸说得对,人生往长的计,也就短短的三万天。 为什么不牢牢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呢? 告诉他,然后生活在一起。 可是……如果那样做,失去了陆氏集团的支持,他形单影只,孤军奋斗,然后,便宜了那个姓何的女人? 他那么恨那个女人,怎么可能! 不行。 她不能让哥哥陷入困兽之斗。 想着想着,突然醒起什么,问“张阿姨,请问今天是几号了?” 张阿姨一怔,抓抓太阳穴,掏出手机一瞧,才说“7号。” 顾南枝听后晃了晃神,眸子刹那骤亮,放下汤碗之后,甜甜对着张阿姨说“我想打个电话给哥哥。” 她拎起房间的一个座机电话,顷刻拨通傅既琛的电话号码,心里抑压不住的激动与狂跳。 可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恹恹放下座机。 不再喝汤,只一直在发着呆。 侧旁张阿姨留意到她的情绪,问“是电话打不通吗?” 见顾南枝闷着嗓说是,张阿姨接着提议“可能在忙吧!顾小姐,要不你打到前台试试,你有前台的电话号码吗?” 她不但有,还牢牢记住。 扬起唇边,转手就拨通前台的电话号码。 那头似乎听出她的声音,问“是顾助理吗?” 顾南枝说“不是。” 前台小姐也没多想,更不多一句废话,毕竟大千世界,人都有长得相像的地方,更何况只是一模一样的声音。 “傅总正在开会,请问找他何事?需要提前预约。”声音有点冷。 顾南枝愣了一愣,才道“没事,麻烦您等他开完会之后,帮我转告他,是他妹妹找他,让他回个电话,谢谢!” 说完,话也不多,自顾自挂了线。 心头一阵一阵苦涩升起,原来找一个人还需要预约,她也就值这份量了。 这就是差距吗? 第157章 不速之客 等她吃完这顿饭,病房座机恰时响起。 “嘀嘀嘟嘟……”铃声刺耳一阵。 顾南枝却觉得甜进了肺部里,感觉周围空气,都是水果飘过的味道。 张阿姨欲要过去接。 顾南枝急忙唤住她“张阿姨,应该是我哥哥打来的,让我来接吧!” 她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擦拭着小嘴,一步跨出三步的幅度,嗖一声,箭一样飞过去。 张阿姨微弯着眼说了句好,便和另外一名护工,有条不紊收拾着桌面上的碗筷。 她兴奋拎起座机,整颗心都在怦怦跳,原想甜丝丝唤他一声哥哥,可转念一想,万一不是哥哥怎么办?对着外人嗲里嗲气的不就糗大了?她不习惯甜言蜜语端于人前。 便缓了有一瞬,恢复清冷的腔调“请问是谁?” 那头怔了怔,才道“吃了吗?” 她听到这阵熟悉的嗓音,眸子一热,唇自然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明明没有人在看她,却还是用力点点头,说“嗯!吃了,刚刚才吃完,还喝了汤,你呢?刚刚开完会吗?吃了吗?” 问到后面,又拧起眉,担心他还没吃晚饭。 傅既琛笑了笑,骗她“吃了,也是刚刚吃过。” 不经意瞥了眼腕表,见时间匆忙,等下还有个会议,便言简意赅问“听前台说,你刚刚找我,什么事?” 她听到他吃过饭,刚才皱拧起的眉瞬间抚平,心情比之前还要愉悦几分,连带着声线都透着些嗲气“没事,我就想问问你……今晚……你还回来这里睡吗?” 他听后一愣,须臾才回过神。 明明如此暧昧的话题,却被她问得端正凛然,他一时都猜不透她说这句话的动机了。 “怎么?我不回去,你没法睡吗?”他讪笑,状若心情大好地调侃她。 她娇颜一郝,倏然反应过来他话里有话,嘟起嘴嗔他“我是正经的。” “我不正经?”他挑起眉峰,轻哂她。 “你说呢?你哪一次有正经人的模样,不是……” 正当顾南枝准备开始喋喋不休数落他时,电话之外,忽而插入乔欣的一阵语音,她说“傅总,等下开会的资料我已经……” 话还没说完,乔欣的那段语音,截然被傅既琛清晰的一个“嘘”音给打断,旋即,乔欣的声音全然销匿。 “喂……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他问。 她已经意识到他真的很忙,恐怕今晚不会回来陪她睡,些许的失望拂过眸眼,却还是笑着,惯例询问“你等下还要开会吗?” “嗯。”他低沉的嗓音飘进她的耳膜。 听到这,顾南枝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正想说“我不打扰你了,你开完会早点回家休息。” 傅既琛却截然先说“我等下还有两个会议要开,应该很晚才能赶回去,你不要等我了,困了就自己先睡,听到没?”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顿才问“你今晚会回来睡?” “会啊!”他理所应当答,接着又补充“不要等我,早点睡,听到没?” 她一时高兴过了头,愣了一愣,才拖着长长的鼻音回应他“嗯~听到了,我不等你。”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话,东一句西一句。 大概过了有四五分钟,他见时间已到达极限,瞟了眼腕表,最后叮嘱她,夜里转冷,让她多穿点衣服,关好门窗,别吹到冷风……这些窸窣事,才急忙挂了线。 她听后,肺部的甜忽地就蔓延至心口,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就连一旁收衣服回来的张阿姨,见到她这个高兴样,都忍不住好奇“瞧你开心的,都说了些什么?” 顾南枝没回答她的问题,放下电话之后,对护工竖起一根手指头,问: “张阿姨,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张阿姨有些受宠若惊“当然可以啊!别说一件事,就算麻烦十件事也是应该的。” “谢谢张阿姨。”她立即就笑了,乖巧地说“麻烦你帮我跑跑腿,到附近甜品店买一个蛋糕,不用很大,一磅就可以了……还有,记得要些蜡烛。” “好。”张阿姨麻利叠放好衣服,拎起手机转过身,眼看就要跑出门口。 忽地又回过头,颇有些为难,说“顾小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医生说过要忌口的,如果让傅总知道我帮你买蛋糕,那我……我……” 说着说着,都不敢说了。 她误以为是顾南枝耐不住医院伙食,偷偷买来自己要吃。 顾南枝体贴地说“张阿姨放心,我没有馋嘴。” 张阿姨都懵了“不是你吃,那买给谁吃?” “是我哥哥。”她甜甜地说着。 张阿姨懵过之后,又机灵起来“是傅总生日吗?” “嗯。”她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什么,提醒着说“对了!我哥哥不喜欢吃甜的。” 这……张阿姨都搞不懂了,不要甜的?难道要咸的? “蛋糕不都是甜的吗?还有无糖的?” “有的,你问问店员就好。” 张阿姨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应答着走了出去。 * 深秋不及盛夏,还不到七点,太阳就已经陨落西山。 球体的半边光线消亡,大地倏然笼罩在一片无尽的夜里。 顾南枝在浴室里,对着一面镜子,用热毛巾擦过身后,换上一套干净的病服,便爬上床平躺着。 她身上的伤痕,虽然已经消肿了许多,没了刚进院时那个惨不忍睹样,但因为伤得并不轻,医生建议一个星期后才能洗澡。 所以,加上今晚,她一共有六天没洗澡了! 天杀的!对于她这种天生有洁癖的人来讲,简直就是场折磨。 她忍不住撩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体嗅了嗅,好担心皮肤会散发出什么怪异的气味。 那样就不香了。 也不知道等下哥哥回来,抱着她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她臭。 一想到这,便又爬下床,准备到浴室再擦拭一遍身子。 突然,门外廊道一阵骚乱,像是有人起了争执的声音,忽远忽近。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打开点门缝,看向门外站着的两名魁梧保镖,问“怎么了?” 有一个保镖向她颔首“那边有两个人自称是顾小姐的朋友,说想过来探望您,不过已经被我们拦下,顾小姐不用担心。” 在医院闷了有六天,听到朋友两个字,顾南枝眸子刹那骤亮,心急着想要见朋友。 但转念又想,忽觉不对劲。 她记得哥哥曾叮嘱过,叫她别把这件事给说出去,就连表姐都不能说。 再加上,她的手机都摔坏了,她都没法跟外界联系。 谁还知道她住了院? 再说,她朋友也不多,会是谁呢?小惠姐?芝芝姐?还是俞小翠? 不可能,连表姐都不知道,她们怎么可能知道? 越想越是好奇,就开门走了出去。 便见长长的一条廊道灯光如昼,出口处,有五六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僵持着,不过,大家相对都挺和气的,没有动手动脚,只做着些嘴皮子功夫。 像是在谈判。 “那边的人是谁?”她站在门槛边,对着那头大声呼喊。 那边听闻,迅速转过头来看她。 其中,有四张陌生面孔,是傅既琛的保镖,顾南枝不认识。 另外,有两张熟悉面孔,是阿宏,跟那个姓祁的男人。 这两个……顾南枝倒是认识。 “顾小姐,是我们,我跟祁先生,你好点了吗?我们买了水果过来探望你。” 阿宏站在那头,看见顾南枝,举起一个水果篮,忍不住兴奋大嚷。 顾南枝站在廊道的这端,视线从阿宏身上掠过,瞟向祁砚川,目光与他有过短暂的一瞬交汇,怔了一怔,才回过神,对保镖说“让他们进来吧!” 保镖颇觉不妥“顾小姐,傅总特意交代过,你养病期间,谢绝所有人的探望,这……” 顾南枝从容一笑,插过话“没事,他们是我朋友,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傅总交代过……” “这事我等下会跟他说,你们先放人进来。” 保镖左右为难之,但又不敢不从她的话,只好先行放人,做暗自观察中,再打电话通知傅既琛。 第158章 探病 两个大男人进来,阿宏相对比较拘谨,祁砚川倒是神色自在。 病房里,三人互相寒暄一阵。 阿宏放下手中水果篮后,便非常有眼力见地退出门外站岗。 “祁先生,坐吧!”顾南枝招呼着他在会客区的一张长形沙发坐下,为他倒了杯温水,转身递给他,憨直道“这里没有茶,你将就着喝白开水吧!” 祁砚川单手接过,温声说了句谢谢,随后,又客套问她“身体好点了吗?” 目光不经意间在她脸上流连着,速瞟了一眼,又猛地移开视线。 女人似乎精气神恢复得尚好,是没有那晚刚进房间时看到的那么‘丑’了,可巴掌大的小脸,仍旧有些肿胀,青一块,紫一块。 脸颊至脖颈上的抓痕,更是清晰可见。 模样也没有漂亮到哪里去,可他却忍不住,还想要多看一眼。 而坐在他斜对面的顾南枝,被这么一问,那晚的可怕记忆悉数涌上心眸,伴随着夜色骤然下降的气温,身体不觉间打起一个冷战。 颇有些埋冤看向他,语言带刺地说“你不都看见了吗?没有多好,也没有多坏!” 他听后一愣,心中有愧,接下她所有的埋冤。 “我今天过来这里,是特意找你道歉的,那晚所发生的事,虽然不是我指使的,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说着说着,放下手中水杯,目光灼灼紧盯着顾南枝,酝酿了片刻,真诚道“抱歉!” 顾南枝这么一听,心情愈加复杂起来。 原本,她让他进来是想要骂他的,骂他个狗血淋头,骂他处理不好感情问题,连累她这个无辜人受害,还差一点就死翘翘了。 可当下,被祁砚川这么直白一戳穿,顾南枝反倒不好意思怪罪他什么了。 看着他颇觉内疚的眼眸,只好隐晦说“祁先生,你既然是信命的人,那么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命运很不公平,也很不讲理,明明是你跟她种下的恶果,最后却要报到我身上。” 女人的愤愤不平,让男人怔了一会神。 须臾之后,勾唇浅笑,讥讽道“看来傅既琛对你也没有多坦诚,能瞒则瞒。” 说完,眼帘一抬,看向她的目光有种炙热的轻佻在。 她觉得这种目光极具冒犯性,放在膝盖上的手倏然捏紧,语带清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姿态肆意,敛回轻佻的眸光,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是自己受了这个恶果?” “祁先生,你是在开玩笑吗?”顾南枝有些生气,语气重了点“我现在满身带伤坐在这里,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祁砚川不被她的思维带着跑,只问“你还记得之前在画展,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顾南枝粉唇一抿,怄气道“不记得。” 祁砚川笑了笑,也不跟她计较,自顾自地讲“你说过,人的一生由他的命和运主导,而人的命运之盘是由长生十二宫进行分布排列的。” 他默了一默,再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数据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的眸光倏然转冷。 他却从容依旧“假如你那晚没有喝醉酒,而我也没有好心带你回家,窦静萱就不会拍到那些照片,她不会误会,自然不会报复你,而你也不会受伤……当下的选择延伸出各种散乱的点,而你从这个点,跳到那个点,最后演变成今天这个结果。” “所以……”她娇嫩的粉唇微微颤抖起,句句委屈在“所以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吗?” 男人见她水眸氤氲起,口吻不再冰冷,声线也柔和了许多“不是你自作自受,我只是想告诉你命运的随机性。” “就像一局牌,从你扔进牌桌上,将它搅浑清洗的那一刻,它就充满所有的不确定性,好牌会变成坏牌,坏牌也有翻身绝杀的机会,就是这么简单,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说,凛然再道“祁先生是想推卸责任吗?” 祁砚川耸耸肩,轻松道“我说过今天是特意过来向你道歉的,我没必要推卸责任。” 她冷眉横看着他“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不愿意接受。”瞥了眼门口,放下逐客令“很晚了,我也要休息了,祁先生请回吧!” 祁砚川收到,却不站起,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怒意增生,二次下达逐客令“祁先生,不要让我喊保镖进来请人!” 祁砚川却嗤笑一声,自嘲道“这么想要赶我走?” 接着又说“其实,你那晚打给我,我便猜到你可能出事了,还急忙赶过去救你,现在……倒变成是我策划谋害你的了?” 顾南枝听后心头一软,探究性询问“你那晚也有过来救我吗?” 祁砚川正面对望着她,掀唇道“这事你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傅既琛。” 她方才凌厉的气焰瞬间泄掉一半“我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谁叫你向我灌输那么多歪门邪理!” 歪门邪理? 他敛眸笑了笑,见她态度软下来,立即转移话题,顺势问“听说你原本打算要出国的,是被这件事耽搁了。” “嗯。”顾南枝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照常答“原本是计划回去德国的。” “德国?”他问,接着说“你在那边留过学?” “算是吧!”她答,随意说“我在那边生活了有八年。” 他眸光一闪,眉头跳起,再问“八年?是住在哪个城市?” 她蹙起眉,狐惑看向他,过了会才说“慕尼黑。” “哦~难怪。”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沉思,而后对她说“我住在柏林。” “柏林。”她眉头二次蹙起,问“你也定居过德国吗?” 祁砚川敛眸笑“不算定居,我是土生土长的德裔,近五年才回国。” “哦。”她听听也就过,并不感兴趣。 他却还要说“你在那里定居了有八年,或许……我们以前在德国见过面也不一定。” 她听后眉眼带惑,讶异“怎么可能!”后又接着说“就算德国不及国内人口密集,但也是相隔两个城市的距离,你以为是左右邻居吗?” 祁砚川眸色深沉,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两人又岔开话题,软腔慢调说了些别的。 祁砚川问“你说请我跟阿宏吃饭那件事,还算数吗?” 顾南枝都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怔了怔才说“算。” 然后,又说“不过你们不准狮子大开口,时间由你们定,但吃饭地点由我来定!” 他想了下,才说“好,都听你的。” 他突然这么好说话,顾南枝都不会接了,便岔开话题,随口问问“窦静萱现在怎么样了?” 祁砚川闻言,拎起水杯的手顿住,抬眸瞥她一眼,又把视线收回,声音骤然冷了几分“这事你不应该去问傅既琛吗?为什么要来问我?” “我……”顾南枝一时语噎,见他面色不是很好,也没再问下去。 其实,这事她也有问过哥哥,但每次,只要一提起窦静萱,傅既琛就会很生气,顾南枝问了有三次,就没敢再问下去。 毕竟,窦静萱这样害她,她一辈子都不想见到面,更别说要关心她的消息。 只认真记住哥哥的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自己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还需养精蓄锐,切忌耗神忧思。 祁砚川坐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突然助理打来电话,有一份文件临时需要他审批,他需要赶回去处理,匆忙道“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顾南枝巴不得他快点走呢! 笑笑,礼貌道“好,您慢走,有时间再过来坐。” 一副恭送领导的做作模样。 祁砚川讥笑她,轻哂道“看来,我真的很不受顾小姐待见。” 这话说得,她都不敢接了。 眉头一拧,打趣道“这话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她送他离开,快走到门口时,祁砚川转过身,问“你哥呢?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了吗?怎么坐这么久都没见到他?” “没有不管。”顾南枝急忙解释“他今天刚好有事,赶回公司开会去了。” 祁砚川半信半疑,却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要离去。 手快要挨到门把时,顾南枝忽然唤住他“祁先生。” 他转过头,蹙眉“怎么了?” 她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心神很乱,脑海里回想着他刚才那套歪理学说,突然莫名其妙说“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好人有好报的。” 说完,像是无法说服自己,截然怔了怔。 祁砚川端正神色凝视着她,眸光幽深不见底,却在隐晦中升起一抹亮色,似乎对她非常感兴趣,却在一瞬之后,凛然转变脸色,嘲讽道“这句话,你还不如对着你哥说一百遍。” “你什么意思?”她眸光一黯,也跟着严肃起来。 他却笑笑“不用太紧张,我没什么特别意思。” 接着又说“我只是觉得,你这句话应该说给傅既琛听,问问他,信不信好人有好报这种事,如果他信了,早就被他爹给玩死了,还能有今天人上人的地位?” 她听后极度不安,冷着嗓说“他的事不劳烦你费心。” 祁砚川冷嘲热讽道“我也无需费心,他们父子不和的事谁还不知道?” 见她抿唇不语,眸中泛起哀伤,他便又岔开话题“你好好休息,出院后,记得还我一顿饭。” 她闻言冷睨着他“放心,我不会忘!” 接着,佯装要关门的手势,说道“好走,不送!”便将他推出门外。 第159章 过生日 一辆奔驰商务轿车正缓慢驶出医院大门口。 车厢里,祁砚川魂不守舍,脑海里不停浮现出顾南枝刚才那张微肿的面容,青一块,紫一块…… 丑。 眉头越拧越深,他揉了揉,过了片刻,才说“阿宏,你明天查一下顾南枝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阿宏坐在副驾座,o着张嘴转过脸,问“祁先生,您刚刚不是才见过顾小姐吗?为什么不自己问?” 祁砚川用着一种看蠢材的目光,觑他一眼,旋即又好脾气解释道“我跟她之间,还没熟稔到能问这种私密问题的地步。” 阿宏抓抓后脑勺,甚是不解。 心想,这问题也不见得有多私密啊! 不过他也不敢问。 话到这,理应就要结束了。 祁砚川仍觉心神不宁,后又加多一句“顺便查一下她在德国八年的所有经历,定居的地方,交往过的朋友,以及在读的学校……全部调查清楚,给我列一份详细报告。” 阿宏听后,整一个背脊都僵住,就连话都不会说了,却还要笑脸相迎接,说“是。” 早知道刚才就不多嘴了。 调查一个人八年的所有经历,这难度系数可不是一般大啊! 并且还是人脉稀少的德国,辣么遥远。 想哭…… * 医院里,病房中。 到了晚上八点多,仍是灯火通明的状态,顾南枝心思难揣,躺在病床上来回侧翻着身,就没有要睡下的意思。 刚才祁砚川的话犹记在耳,大脑不断充斥着傅既琛与傅修文针锋相对的画面,只觉得整颗心都怵了起来。 她私心并不希望两父子斗个你死我活。 但是,傅伯伯不喜欢哥哥,并且,他还有另一个自己宠爱的儿子。 而哥哥更是憎恶傅伯伯,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样的父子情……杨奶奶一定很难过吧! 手掌是肉,手背也还是肉,要如何割舍? 想到这,顾南枝不禁开始泪目起来,陷入深深的哀伤里。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她的这阵哀伤,被外头气喘吁吁赶回来的张阿姨给打断。 听到走廊传来的动静,顾南枝心神一跳,慌忙揩掉脸颊上的泪,立即就从床上弹起来。 “张阿姨,你是迷路了吗?怎么去了那么久?”声线夹带着些许的哽咽。 张阿姨没听出什么异样,笑着说: “没有!都这么大的人了,就算不会用导航,也会问个人吧,怎么会迷路呢?” 她把手上一盒蛋糕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擦去额间细汗,再道“顾小姐,真不好意思,我逛完整一条街,都找不到不带甜味的蛋糕,最后没办法,就随便挑个回来充数,是草莓味的,也不知道傅总喜不喜欢?” 顾南枝趿拉着一双大号拖鞋,快步跑到会客区,从一个透明盒子里,瞄向里面那个草莓蛋糕,由衷赞美道“哇!张阿姨,你眼光真好,这蛋糕好好看啊!” 而后,又拍拍胸口,向她保证道“就算他不喜欢,我也要逼着他全吃光光!” 张阿姨被她这张灌了蜜的小嘴,哄得笑声不断,一阵一阵铺满整间病卧。 * 四下皆静籁,所有人都已经眠下。 病房里,只剩一个顾南枝平躺在床上,睁眼,独独等盼着郎归。 她又一次翻转过身,又一次瞄了眼墙壁时间表,又一次在焦虑中无尽等待着。 整套动作,四个多小时,反反复复,她都不知道做了有多少遍。 十一点三十八分! 还差二十二分就要踏进凌晨时分了。 哥哥到底在搞什么? 他还要不要过生日!!! 想着想着,意识开始朦朦胧胧,聚拢又吹散…… 眸睫翕动间,竟有股淡淡的忧伤流淌而过。 心,像是有根针刺了一下。 五年了。 原来,她已经有五年没有陪他过生日了。 也不知道这五年来,他的生日是与谁一起度过的? 杨奶奶?朋友?还是陆之柔? 独独没有她…… 其实,这五年来,她也有陪他过的,只是身在遥远的德国,买上一小块蛋糕,在家里点燃一根蜡烛,遥祝另一个洲的他,身体安康,工作顺利! 每一年都是,从无例外。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能陪他过生日了,却因缘际会,又有了一次契机! 她十分珍惜这个机会,他却不回来了。 之前在电话里,他明明有答应过的。 他说过,今晚会回来陪她睡的。 她好想他。 想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他低声哄她入睡的模样……所有的所有。 她全都贪婪拥有。 不知为何,自从经历过绑架这件事,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病情有可能二度催发了。 总想要他搂着睡,不然就睡不着,而更可怕的是,一旦脱离他的气息,就会陷入一种可怕的梦魇,循环不能跳出框,直至精神糜烂。 从心跳中、从大汗中、从混乱的呼吸中,大喊救命,惊悚醒来。 她知道自己是病了,可她能怎么办? 她没法逐件告诉他这些事情,她难以启齿,她羞愧难当。 只想永远维系着这种朦胧的亲密,她不说,他也不问,就这样子,永远生活在一起,不管不顾! 怎么可能? 哪有普通男女每天搂着睡的,没名没份,一点都不正常。 不正常就不正常,不管了。 她从今以后再也不会顾忌任何人的目光,他们算个屁! 只要我开心就好。 就这样吧! …… 想着想着,眼皮下耷得厉害,仿若千斤重。 渐渐地,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 “傅总好!” 廊道走来一个身型高大颀长的男人,两名轮番站岗的保镖,同时向他颔首问好,为他打开顾南枝病房的门。 他不言一语,依旧是那个冷峻样,闲庭信步走了进去。 只见里面灯亮如白昼,深秋夜里,床上人儿竟连被子都不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针织外套,蜷缩在床沿处,小小一个,是那样的孤独无依。 他惊了一惊,快步走过去,把一张白色被子盖到她的身上。 准备离开之际,又想起她身上还穿着件外套,这样子睡不舒服,便又弯下身来,将她从床上揽起坐在怀里,欲要将她的外套脱去。 衣服脱到半,女人突地就醒了。 “哥哥,你回来啦!” 她用双手猛揉着眼,想要快一点清醒过来,好看清他的模样。 “别揉!这样对眼睛不好。” 他心下一慌,一把抓住她的细腕,止住她揉眼睛的粗鲁动作。 她愣了愣,才回过神,糯糯对他笑“好!我不揉。” 说着,又瞥了眼墙壁挂钟,忽而拔高声线,不满道“都快一点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起身,将西装脱去,挂到衣架上,才重新坐回她的床边,耐心说“这几天积攒了很多文件,看着开完会还有些时间,就留在公司里加班。” 伸手把她两端头发撩到耳后,逐又谴责道“怎么睡觉都不记得盖被子?这样很容易感冒的,你现在免疫力这么低,也不注意点。” 她不在意他的谴责,一把就抱住了他,甜甜靠在他怀里,连带着声音都是甜腻腻的“因为我都没想睡,我在等你回来。” “等我?”他问,又说“不是让你别等吗?” 她却说“今晚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仰起头,笑着轻捏他的脸,嘟嘴说“傅既琛,你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今天是你生日啊!你不记得了吗?” 傅既琛闻言一顿,垂眸凝视着她,刹那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喉咙一时就硬了。 如果她不说,他真的就忘了。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有多少年没过生日了? 好像有五年了吧! 第160章 阔别五年的合照 在他愣怔的须臾间,顾南枝缓慢退出他的怀抱,伸手朝他要“哥哥,把手机给我。” 男人又是一阵愣怔,些许的狐惑箔上俊朗的面容,眉间蹙了蹙,不过,倒也没问什么,直接掏出手机,乖乖上交给她。 见她捧着自己的手机,熟稔地开了解锁码,他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的小好奇,问“干嘛?” 她觑他一眼,笑眼弯弯,却并不回答他的话。 他愈加好奇,一手将她揽进怀里,安全感满满,却又二次对她逼供追问,威胁道“问你干嘛?快说!” 说着,另外一只手,已经搁放在她平坦的小肚腹,稍稍用了点力,像是在警告她,如若不说,就挠她的痒痒。 她既怕痛,又怕痒,瞬间弃械投降。 “说……我说还不行吗?不准挠我痒痒!” 嬉笑间,她喘着气,接着道“傻瓜,过生日当然要唱生日歌啊!” 而在她说话的间隙里,手机屏幕已倏然点开一个流行音乐的app软件。 傅既琛垂下眸眼,瞟向屏幕,愣了有一秒,眸子温热一刹飙升。 抿紧的唇微微颤了颤。 两人上身贴合在一起,她薄薄的背部线条,紧紧挨在他硬朗结实的胸膛上。 不吐一语,却是温馨入心。 顾南枝纤细的手指,在搜索栏快速输入‘生日歌’几个字。 旋即,点开其中任意一首。 刹那,一首全世界人民都会唱的生日快乐歌,瞬间充斥整一间病卧。 女人轻轻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随着音乐的起伏,为他唱起生日歌。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缱绻入耳,霎是柔美好听。 可她的音调永远抓不准,还没唱出几句,便又跑了调。 些许的难听,些许的尴尬…… 唱着唱着,她脸皮薄,晕晕红升起,就不唱了。 人声虽戛然而止,生日歌却仍在手机里悠悠唱着,里面一阵一阵童音飘出。 整间病房都是铺满音乐的符号。 女人还沉浸在尴尬中,不敢抬眸瞥向男人。 却不知,正搂住她的男人,平静的心湖,已变成一把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 渴望她,想要拥有她的那种欲望。 男人垂眸盯着她娇嫩的唇瓣,粉粉的,自然的颜色,上面还湿湿的,像一块清晨打过雾的镜子,折射出一道一道隐晦的光芒,诱惑着他肆意亲吻下去。 激情的吻,澎湃的吻,热烈的吻…… 他想这样做,从来都想。 可一瞬之后,他竟生了怯意! 一想到那晚她拒绝他,他就不敢了。 什么都不敢做! 只能深吸一口气,把快要升起的欲望强行抑压下去,寻回那份最初的理智。 傅既琛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窝囊过。 他神色烦躁,一手夺过怀中女人的手机,倏然就摁灭app软件上的音乐。 歌声唱过无痕,一瞬又归于平静状。 “怎么了?”顾南枝一脸莫名其妙,眨巴着一双黑鹿鹿的眼睛瞧向他。 奇怪!刚才听得好好的,都还没听完,怎么就不听了? 男人却用着一种欠揍的口吻说“顾盼盼,你唱歌难听,别唱!” 顾南枝立即就受伤了,闷着嗓说“我知道我唱歌难听,我又没有唱给别人听,我只唱给你听,其他人让我唱,我还不唱呢!” 说罢,一脸负气退出他的怀抱,又转身发狠推他一把。 男人瞬间懵逼,一秒过后,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态度不好,说过了头,得罪了她,便又抱歉将她重新揽入怀里,说着些违心话,哄她“也没有多难听,起码比以前进步了一点点。” 她听后还是不满意,怒斥“只有一点点吗?” 他笑了笑,表情无奈,却还是真诚地演着说“是一大截,进步了一大截。” 说着,下巴挨到她的发旋,磨蹭一会,又脸贴着她的脸,哀求道“今天我过生日,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他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起,她就更气了。 “你还好意思说,现在都凌晨一点多了,你生日早过了。” 说完,忽又想起他会这么晚回来的原因。 一瞬间,怨气消失,抱歉连连生。 极速放软语调,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其实……过了也无所谓,重在仪式嘛!” 说着说着,把刚才脱去的外套重新穿回身,转身爬下床。 “去哪?”傅既琛问。 顾南枝说“过来,我帮你庆祝生日。”拉起他的手,就往会客区走去。 那里,正摆放着一个,用彩带捆绑装饰好的蛋糕盒。 傅既琛眸睫翕动,有丝丝的感动在瞳孔温淌而过。 其实,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留意到会客区的茶几上,摆放着的一个精美盒子了。 但他今天连续开了好几个会议,感觉一口气都要用完了,人已经筋疲力尽,来到一个绷弦的临界点。 他太累了! 除了记挂着她,回来看看她睡了没,真的没有任何心思,留意其他身外之物。 竟想不到,原来她还准备了蛋糕,还要陪他过生日。 真的是意外的惊喜,疲倦的多巴胺,让人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还是瞬间精神抖擞的凝神屏气。 “你还买了蛋糕?” “不是我买的,是张阿姨买的,回头你要付人家跑腿费还有蛋糕钱。” 他笑了笑“这你倒跟我算得挺清楚!” 说罢,伸出手,就要去捏她的小脸,还没捏到,见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头瞬间就软了,改为抚摸的姿势。 顾南枝顺势抬手,覆盖住他的那只手,旋即又拉下来反握住他的手,将他往会客区的一张沙发上带去,摁着他的肩膀坐了下来。 “好了!我们别墨迹了,快点吹蜡烛许愿,不然时间真的过了。” 她麻利地拎起一顶生日帽,欲要往男人头上戴去。 男人眉头深深拧起,嫌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个就别戴了,怪幼稚的。” “不行!”顾南枝嘟起小嘴,嗔他“哪里幼稚了?不挺好看的吗?” 一边说着,一边强硬给他戴上。 随后,又瞪大双眼,警告他“不准脱下来!” 便拎起他的手机,帮他拍照留念。 傅既琛春心萌动,结实的臂膀将她一把扯过来,脸挨贴着她的脸,自然道“我们一起拍。” 这是两人阔别五年之久的第一张自拍合照,她的心瞬间就小鹿乱撞起,明明是愿意的,开心的,甚至是非常期待。 但是,当傅既琛拿手机的镜头扫过来的刹那,顾南枝从手机屏幕看到自己那张仍旧肿胀发紫的小脸时,瞬间就自卑了。 并且,还要搭配傅既琛这张英俊矜贵的面容。 如此割裂的对比差,她才不要! “丑!我不要拍。”她微低着头,闪躲着眼,欲要推开他。 “哪里丑了?”他却扬声反驳。 后又侧过头,看见她青紫一片的小脸蛋,忽醒觉她在介意什么,便又将她揽回怀里,低声哄诱“不丑!我不给别人看,只有我自己看……” 长长的一段话,哄劝了有好几分钟,女人才心甘情愿对着镜头挤出一缕甜美的笑,亲密圈住他的脖子,脸挨贴着他的脸,留下阔别五年之久的第一张合照。 第161章 只对你有感觉 她拆开蛋糕盒,为他点燃一根蜡烛。 “好啦!快点许一个愿望。” “只能许一个吗?”他问。 她蹙起黛眉,嗔他一眼。 “生日愿望每年只能许一个,不能太贪心,多了就不灵了。” “哦~”他半信半疑,“那好吧。” 听话闭上双眸,做出一个认真许愿的模样。 一秒不到,即时睁开眼睛,把蜡烛吹灭。 “这么快就把愿望想好了?”顾南枝狐睨着他,问“许了什么愿?” 他想也不想,答“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她听后一怔,复杂的情绪在眸中一闪而过,像是有千言万语随时脱口而出。 却只是说“我人都住医院了,又不是什么大病,肯定能好起来啊!” 顿了一顿,又嗔着说“一年一次的生日愿望,就这么被你白白浪费掉了。” 语气夹带着些许的责备。 他却一手圈住她的细腰,头搁到她的发旋,轻轻说: “没有浪费,这就是我的愿望。” 静了片刻,又道“你要快点好起来,听到没?” “嗯。”她心窝子一暖,糯糯说“听到了。” 这一刻,心灵是敞开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又像是穿越了。 她只觉得自己回到了七岁那一年。 那个被他永远宠爱着的顾盼盼。 圆钝钝一个小人儿,腻腻歪歪窝在他怀里,用着稚嫩的小奶音,对他唱起生日歌,然后说“盼盼最喜欢哥哥了。” 而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便会笑,眉眼弯弯在笑,每次都是。 那样的时光,是她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日子。 她还能回去吗? 正自思绪飘絮,困意浓稠间,头顶上方男人提醒她“困了就回床睡。” 她一听,立马就醒了“还没吃蛋糕呢?” 他误以为她馋嘴,眉头皱起“胡医生说过要忌口,这蛋糕你不能吃。” 她却嘟起嘴,反驳“谁说我要吃!” 接着,又道“是你要吃,过生日的人怎么可以不吃蛋糕呢?” 他闻言一愣,眉头皱得比方才还要深“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些甜食。”速瞟了眼茶几上的蛋糕,又补充一句“容易腻!” “这次不一样。”她甜着嗓说。 “有什么不一样?”他问,垂眸凝视她。 她转过身,退出他的怀抱,在茶几上拿出切蛋糕的刀具,笑着说: “这次我喂你吃,当然不一样啊!” “你喂我吃?”他怔了怔,用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觑着她“为什么?” 神情有些严肃。 她却耸耸肩,娇里娇气讲“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都救我一命,我喂你吃块蛋糕算作报答怎么了!” 说着,又怕他不答应,偷偷瞄他一眼“你会拒绝我吗?” 他听罢有一瞬的晃神,用手指轻点她的脑门,半真半假说“讲话之前,要先过过脑子。” 她娇颜一郝,迅速垂下眸,避开他的目光,用手中刀具为他切蛋糕。 切了有四分之一放进碟子里。 傅既琛看见,眉头攒在一起,抱怨“太多了。” 说着,自己拿起刀具,将小碟里的蛋糕对半切开。 认真研究了下,还是觉得多,又将剩下的对半再切开,最后只留有一小块,两口就吃没了。 “有那么难吃吗?” 她用叉子舀起一口送到他嘴边,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状,不觉笑出眼泪。 “你说呢?”他艰难咽下去,觑她一眼,警告道“下年过生日,你不准再搞这一出。” 话音一落,两人俱是一怔。 今晚的夜,很静,还有些冷,刚才暖烘烘的心,瞬间又凉了许多。 下一年? 他们下一年还能聚在一起吗? 应该不能了吧! 她如此地想着,也想这么问。 他却真的将问题赤裸裸挑出来“怎么?你下一年是不准备陪哥哥过生日了吗?” 她听完这句话,眸子刹那就热了,眨了几下才稳住心神,笑着调侃他: “哥哥,我下一年人都在德国了,你是要我来回折腾,飞回来陪你过生日吗?” 他正一个僵住,表情严肃,眼神却是柔情似水,不再纠结过生日那个问题,只控制自己的嗓音,问: “你一定要回去吗?” 她心房突地一个漏拍,掀起眼帘瞟他一眼,又快速垂下眸去,逃避他的窥探,须臾之后,才闷着嗓说“总归是要回去的。” 静谧中,男人的眸光逐渐变得深沉落寞,像是要把她吞噬进去,却忍下所有的欲望,只暗暗在心里复盘自己的计划。 两人后来都兴致恹恹的,吃完这小块蛋糕,简单收拾台桌后,顾南枝爬上了床,傅既琛则去洗澡。 出来后,整间病房香喷喷的,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水果馨香味,所到之处,让人流连沉醉。 这是顾南枝惯用的一个牌子。 一想到他用她的沐浴露,她的心不觉就跳起。 继而有种心乱酥麻的悸动。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睡衣,肩上挂着条白色毛巾,信步从浴室走出。 他头上的短发沾满湿漉漉的水珠,一点一滴蜿蜒下至脖颈,浸入毛巾里。 恍惚间,顾南枝觉得,像是回到他上大学的时光。 那时,他们正在热恋。 他每次洗完澡,她便会主动帮他擦拭着头发,还拿起吹风机帮他吹。 他享受着她的服务,理所应当把头枕在她的两膝上,佯装要睡过去的模样。 男生头发短,眨眼之间就把头发吹干。 他情愫绵绵起,便会将她拉进沙发躺下,轻柔亲吻起来。 两个人都干柴烈火,却又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事,最大的尺度只限于舌吻,情到浓时,会在沙发里吻很久。 歇一会,又接着吻,吻一阵,又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反反复复,能消磨上一个多小时,直至冰冷的唇红肿到不成样。 现在想想,既心酸又好笑。 可那时顾南枝真的觉得,自己长大后,一定会嫁给他的。 从未怀疑过…… “怎么还不睡?” 见她手上捧着本书,屈膝坐在床头,他不禁微微蹙拢起眉。 顾南枝这时才回过神,看见他那张被水珠沾染的俊脸,一时陷入花痴里,表面却维持着波澜不惊样,魅惑如丝讲“等你啊!” 他听后,眉头比刚才蹙得更深,谴责她“又开始说胡话。” 她没开口反驳,也没开口承认,只朝他又笑了笑。 他一时看得有些恍惚,愣了愣,才道“我还要吹头发,你别等我,快点睡!” “好!” 她真的就乖乖将书本阖上,放好,躺下床去。 闭合双眼的间隙里,她看不到他,只竖起耳朵,认真记下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头脑里勾画出有关于他的影像。 他在吹头发,从会客区走出阳台,又折返回来,然后倒了杯水,不知是热的还是凉的,总之,喝到一半就倒掉,最后,关掉病房里所有灯光,只开了盏昏黄的壁灯,便爬上了床。 两人都还没睡,她在他的怀抱里逐渐升温。 酥酥绵绵地,突然来上这么一句“哥哥,你好香。” 他一怔,笑笑说“多亏你那瓶沐浴露。” 听到这,她忽而嘟起小嘴,委屈道“那是我家的沐浴露,我都还没用,都被你给用光了。” “谁叫你不能洗澡,忍着点,明天就能洗了。”他直白告知她。 她听后有点虚“哥哥。” “嗯~” “我有六天没洗澡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臭?” 傅既琛想了一瞬,非常直男癌地说“是有一点怪味。” “你……”她听后眸光瞬间被一层薄雾打湿,欲要推开他“臭你就别抱啊!” 他却在她推开之际,轻松抓住她的细腕,把她揽得更紧,认真告诉她“可是我香啊!我抱住你,你不就也跟着香起来吗?” 一瞬,她的脸在昏黄里升起一抹羞人的红,斥他“油腔滑调,真不害臊!” 他无所谓笑笑,唇探到她耳边,低声讲“我只对你这样。” 复杂的情绪在脑海一霎跌宕起伏着。 这种油腻腻的话,如果是其他任意一个男人对她说,她都能当场反胃的程度。 但是,换成哥哥…… 不知怎地,她感觉整一颗心都苏起来了。 都还没想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已翻转过身,主动圈住他的腰线,用力一收,两人身体贴合得毫无缝隙。 她羞涩地说“我也是!” 男人瞬间就硬了。 顾南枝虽然未经人事,但那晚两人赤身坦诚过,她又见到过他下面的生理反应,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快速放开抱住他的手,偷偷瞄他一眼,小心翼翼说: “你……你要不要再去洗洗澡,我听人说洗个冷水就没事了。” 他闻言,立即瞪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冷声问“你都听谁说的?” “我……” 她哪是听人说的,都是情窦初开时,在小说里看的而已。 不过,她也不敢说,只又翻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而这次,男人没再抱她,她希望有些落空,有些心痒痒的,正想开口问他睡了没? 傅既琛却说“南枝。” “嗯~”她木讷应他。 病卧静了有三秒,傅既琛才问“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她闻言整一个僵住,周身麻辣辣地滚烫,过了好久都不敢回答他的问题,久到傅既琛都以为她已经睡了,她却又唤住了他“哥哥……其实……其实我……” 答案呼之欲出。 她想说,傅既琛突然又不敢听了。 一把将她重新扯进怀里,命令道“别说了,快睡!” 两人便心有灵犀闭阖上双眼,直至睡去。 直至地老天荒…… 第162章 出院 出院那日,天空像是水洗过的那般湛蓝,却有股从北方吹来的料峭风。 吹得人脸刺刺生冷,连带着手脚都僵一阵,麻一下。 还有一个月,正式开始入冬。 时间过得真快,犹记得自己刚回国时,还是暖春时分。 转瞬之间,已过了大半年之久。 似乎发生很多事,又似乎仍在原地踏足流连着,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病房里,顾南枝穿着一件单薄的羊绒毛衣,安静坐在沙发上,透过阳台落地窗,挑眼望去外面阳光明媚的风景,正自发着呆,等待那个过来接她的人。 昨晚,傅既琛有交代过,今天会空出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过来陪她,让她不要一个人回家,乖乖在医院里等他。 她深知,自己已经给他平添了太多的麻烦,原想要拒绝他,并不想让他来回奔波,再为自己的事操心那么多。 毕竟自己的身体都已经痊愈了,不能再赖着他了。 可话到嘴边,被傅既琛那双锐利如同鹰隼的眸子,一目扫过,她瞬时就生了怯意,只乖巧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下午三点多,护工张阿姨刚刚去住院部的收费处,为她办理出院手续。 整间病房就只剩顾南枝一个人。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门把被拧开,外面走入一位风尘仆仆的男人。 “等很久了?”他的气息有些喘,像是急匆匆赶过来似的。 听到那阵熟悉的嗓音,顾南枝眸目半抬,将刚才搁到阳台的视线,倏然转移到他的身上。 男人俊脸沉笃,里面一身西装革履,外头裹着件中长款深灰色大衣,将他原就颀长的身型衬得更加笔直修挺。 顾南枝愣怔看着他,出神了有三秒,才反应过来,对他笑了笑,轻摇头。 男人信步走过来,盯着她一身单薄的毛衣,蹙起眉梢“怎么穿这么少!” 她顿了一下,抬起眸说“不冷。” 而在她说话的缝隙里,傅既琛已然握住她的手。 “不冷手怎么会是凉的呢?” 说着,环视一巡周遭,在不远处的移动衣架上拎起一件棕色牛角大衣,转身披到她的身上。 “快点把衣服穿上。” “好~” 顾南枝反应有些迟钝,愣了愣,才应声站起。 “今天真的不忙吗?”她试探性询问他。 他帮她逐个扣好大衣上的牛角纽扣,口吻稀松“还好。” 过了会,有两名随行保姆进来收拾她的行李。 紧接着,院长领着好几个主诊医师进来。 傅既琛翻看她的病历表,与医生们交流了大概有十多分钟,便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出去。 两人在一众医护人员的目送中上了车。 宾利驶到中途,顾南枝从窗外瞄去,隐隐觉得路线不对劲,问: “陈哥,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不是去我家的路。” 陈哥听闻,从后视镜瞟了她一眼,并没有回应她什么。 倒是傅既琛侧过眸,平静道“没走错,先到我家。” “你家?”她蹙起眉,狐惑不已。 “嗯。”他淡淡的声线从侧端响起。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长长的一分钟都过去了。 男人似乎并不准备解释点什么。 顾南枝忍不住想要问。 正准备开口之际,傅既琛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 他接听。 顾南枝只好缄默,在等,一直等。 可那阵电话不是一般的冗长,直至宾利驶进一带富人区,驶进傅既琛的豪宅,才结束畅谈。 这是顾南枝第二次出现在这里,她已非常熟悉此处。 “哥哥……” 两人双双下了车,她想要问他,为什么要将她带到这里来,可话到嘴边,已昭然若揭,倒没法问下去。 面对她的局促,傅既琛倒是坦然自在得很,非常直白告诉她“你以后就住这里。” “我……”她一瞬怔住,些许的震惊,更多的是不安“为什么?” 他正面凝视她的眸子,一字一顿讲“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话已至此,无需挑明,可顾南枝怯懦的心不敢接受。 “我……可是我……” 她欲要拒绝他,男人却已经裹住她的小手,将她往别墅台阶带去。 边走边说“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屋里再说。” 可是,当他牵着她的手走进门内时,之前在门外的那个问题,他又不说了。 既然他不说,她也不再问,只默默允许着…… 傍晚,傅既琛陪她吃过晚饭,原想带她出去逛逛,散散心,恰好,助理打来电话,他只好再次匆忙往公司赶。 临走时,摸摸她的脑袋,叮嘱道“晚上不用等我,自己先睡。” “嗯~”她仰起头来看他,眸中情绪复杂,像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最后,却只是说了句“哥哥,再见!” 便与他挥手告别,就这样在他家里住了下来。 傅既琛把顾南枝的房间,安排在他睡卧的隔壁,他特意让人收拾一遍,装设得跟以前傅家老宅的闺房差不多样式。 晚上洗过澡,还不到八点,顾南枝就已经爬上了床,酝酿着入睡。 可辗转难眠的夜,再一次袭来。 思绪飘忽又散漫…… 一直在想些杂七杂八的事。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并无血缘关系。 男女有别,一个女人住在一个男人家里,终究是礼数不合,会落人口舌。 可是。 她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了,就让所有情愫自然流露吧!来时接纳,不来也不失落…… 只活在当下,此时此刻。 * 当傅既琛带着疲倦的神色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多。 他一进门,便把大衣脱去,将其随手递给一旁保姆后,脚已迫不及待往她的房间迈去。 看看她睡得安不安稳? 方才七点多,他在公司里,收到保姆打来的电话时,整一颗心都要滞止住了。 还以为她要闹脾气,趁他离开后,吵着说要回家。 却未料,竟只是早早就眠下了。 如此平静…… 她是接受了吗? 她没说,傅既琛也不敢问。 反正就这样吧! 将她安排在自己身边,起码能够看见她,保护她,最大限度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而不是像那晚一样,有千万种后悔在他心底无处哀鸣着。 那种感觉,就好像六岁的自己,无法抓住跳下去的妈妈一样。 你明明已经看到悲剧即将降临,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承受着。 他受够了这种无力感,所以,他要掌控一切! * 翌日清晨。 当顾南枝从床上醒来时,才早上六点多。 她机械性翻转下床,用清水洗把脸后,准备要洗漱。 恰好瞥到,置物架上摆放着的一瓶沐浴露。 那是她惯用的一个牌子。 不过,这不是医院里快用完的那一瓶,而是新进的货,瓶口按压处都还没拆封。 她笑了笑,伸手拆开,旋转着按压器,摁了两下,好闻的香气从细嫩的手掌心,逐渐蔓延至扩散。 馨香的水果甜腻味。 丝丝感动淌过眸子…… 这种被他照顾的感觉真好,处处留意她的喜好,每一次用心待她。 对她那样地好…… 她一直都知道,从小就铭记于心。 开始时,只是单纯地感激,发自内心地感动。 可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她发现这已超脱感动的范畴,而上升到一种爱的元素。 并且,越演越烈,失去操控的方向。 十几岁时,怕他不够爱她。 而现在,竟是怕他太爱她。 她不但无力偿还,还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 他应该也很遗憾吧! 想着想着,鼻子便又开始酸涩起来。 * 才刚下到一楼,便在会客区里,撞见刚刚晨运回来的傅既琛。 一身黑色运动装,头上捆了条防汗带,换下正装,倒是多了几分少年之气。 “哥哥。”顾南枝惊了一惊。 暗想,他昨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么早就晨运完了。 他不困的吗? 是不是有点过于精力旺盛了! 正自出神,傅既琛已走到她面前,接过一旁保姆递来的汗巾,随口问“起这么早?” 她愣了一愣,才答“没你早。” 说完,又暗自嘀咕后悔,觉得自己这样讲话,挺没意思的。 正思忖着,面前男人已熟稔将手上汗巾递给她,笑着说“帮我擦。” 她看着他这个欠扁的嬉笑样,原本是要拒绝的,可不知为何,手已自然而然伸了过去,不禁心间一个漏拍。 不过,倒也不矫情,既然接了就擦。 一点一点帮他擦拭着,从额间,擦到脖颈,最后是整一块背部肌肉。 “你汗怎么那么多,你看,整块毛巾都湿了。” 她擦完之后,忍不住抱怨他。 他伸手接过那条汗巾,又用另外一只手抓起她的细腕。 低下头去,嗅了一嗅。 拧起俊眉讲“你手有股怪味,酸酸的。” “那是你的汗。”她嗔他一眼,好脾气地说。 他笑了笑,牵起她的手,雀跃道“那我带你上去洗手,等下我们再下来吃早餐。” 说着,还没等她回应,便拉着她往楼上跑。 第163章 是她开的车 华硕总裁办公室。 晚七点十分,里面仍旧灯火通明,静谧的空间,依稀能听到有人敲击键盘的声音。 阿宏手上拿着份用纸质文件袋封装好的资料,站在办公室门口,叩敲着门扇。 在得到里面人允许后,推门而入。 “祁先生,这是您让我调查的资料。”他颔首,恭敬地将手中文件搁放到办公桌。 祁砚川敲击键盘的手忽而顿住,眸光一闪,便伸手拿起那份文件。 他拆开封装绳口,将里面的资料逐一取出来,正字斟句酌翻看着。 眉头越拧越深,一双浅墨色的瞳眸泛起少有的怜悯。 紧接着,在看到她跟一个男人的亲密合照后,眸中的柔惜骤然消失,换成一种意味不明的讥笑。 “原来,她跟傅既琛有过一段。”声线不咸不淡,没有任何异样情绪。 “嗯。”阿宏点头,跟着附和“我看到后也挺震惊的,表面上的妹妹,背地里的情人。” “怪不得那晚在窦小姐家里,傅先生会表现得那么疯狂……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这种被轮奸、拍照、录小视频的事,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得疯。” 祁砚川面容绷紧,缄默不语。 阿宏继续接着讲“不过,这顾小姐也挺可怜的,妈不爱,爹又死了,一个人无依无靠在德国生活了那么多年。” 阿宏虽然跟顾南枝谈不上有多熟络,但经过前几次接触,他个人挺喜欢顾南枝的,知道她的遭遇后,难免有所同情。 “是出车祸死的吗?”祁砚川蹙眉,若有所思。 “嗯。”阿宏说“听说是五年前,在高速路段与一辆小货车相撞发生的车祸,她还算命大,只受了点脑震荡加皮肉伤,她爸就没她幸运了,当场就死了。” “是她开的车?” “是!”阿宏面有怜惜,又道“可能一时受不了这个沉重打击,醒来后,精神就出现了问题,还差一点从医院大楼跳了下去,幸好被陪同的护工拉回来,不然早就香消玉殒了。” 祁砚川顿了顿,又问“她这几年就一直生活在巴伐利亚吗?确定没有去过柏林?” 阿宏斟酌着讲“应该没有,她是在纽伦堡上的大学,休学接近一整年时间,课业繁重,性格又是内向那一挂的,不是宅在家里,就是学校两头跑,就连毕业旅行都以身体缺陷为由,向学校申请拒绝参加,我看她在德国的活动范围,只有巴伐利亚那一带,走动不多。” “不过……”阿宏想了想,又道“不过也不排除她治病期间,曾到过柏林。” 祁砚川垂下眼睫,紧盯着手上那几份资料,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 清晨。 两人吃过早餐,傅既琛要回公司,临走时,把一部崭新手机交给顾南枝“已经帮你将手机卡放进卡槽里。” 顾南枝单手拎住,颇有些讶异,问“之前被窦静萱摔坏的那部手机,你捡回来了吗?” “嗯。”傅既琛轻点着头。 “太好了,我以为还在她家里。”她微仰起头来,又问“手机呢?在哪?” 他想了瞬,说“扔了。” “扔了!!!”她瞪大一双美眸,放射出瞳孔地震般的温怒,持续增加。 那部手机里藏有两人以前所有的合拍照片。 她每次失眠时,总会拿出来细细刷着看。 现在全都没了? “那是我的手机,你怎么说扔就扔呢!”她不满瞪他一眼。 他表情有些无辜,道“可是……是我捡回来的。” 她听后更怒了“就算是你捡的,那……也不是你的东西啊!” 见她眸子初见旖红的端倪,傅既琛立即受不住,快速对她澄清“没扔,逗你玩呢。” 她狐睨着他“不信。” 他严肃点点头,说“没骗你,真的。” “那……在哪?快点还给我。”她急忙伸手朝他要。 暗自在心里思忖着,那部手机的相册栏几乎全是他们以前的合照,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就糗大了! 傅既琛笑了笑,老实说“在书房保险柜里,你自己上去拿,密码还是我们以前共用的那个。” 她闻言神色一窘,点头嗯了声。 这时,有一个保姆从外头进来,对他颔首道“傅先生,车已经备好了。” 傅既琛轻瞥过去,微点了点头。 而后,抬手抚摸顾南枝的后脑勺,表情依依不舍“我先去上班了,有什么事,你就打电话给我,听到没。” “好。”顾南枝小声应答着他,紧接着,又说了句非常老土的一路顺风,便挥手与他说再见。 突又想起什么,在傅既琛快要踏出门口之际,蓦地就唤住了他“哥哥。” 傅既琛闻音回眸,没说话,只静待她的问题。 相较于他的泰然自若,顾南枝反而有些局促“我……我可以回去看看杨奶奶吗?快一个月没去看她了,我很想她,怕她担心我。” 傅既琛脚下步伐微动,又重新折返回来,走到她面前。 轻柔道“南枝,我只是让你住在这里,并没有限制你的社交活动,你想见谁就见谁,不用过问我,只是……。” 他把话停住,又道“只是你不能单独一个人出去,想去哪就告诉王妈,她是这里的管事保姆,会帮你打点好一切。” 说着,边上已有一位体型微胖的保姆,来到顾南枝面前,颔首说了句“顾小姐好,我是这里的管事,您叫我王妈就好。” 顾南枝浅笑对她点头,唤了句“王妈好。” 傅既琛接着道“还有,我跟奶奶说你被公司调派到外省出差一个月,到时候别穿帮。” “嗯,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吧!” * 她来到他的书房,直往保险柜走去。 指尖飞快朝解锁码输入一连串数字,“嘀”一声,柜门打开,果然是他们以前共用的那个密码。 嘴角微微翘起,有一丝的甜蜜在心底流淌而过。 柜门打开,一眼就能看到她那部被摔坏的手机。 傅既琛将它安置在一个最显眼的地方。 她拎起,摁亮手机的开关键。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反应,果然坏掉了。 看来只能过些时日再拿去维修了。 她焉焉伸出手,想要关掉柜门,快要合拢之际,看到里面最低层,比较隐晦的地方里,放有十几本厚厚的一沓作文簿。 心田微怵,倏地就跳起。 这些作文簿……怎么看怎么熟悉! 拿出来一瞧,竟是她从小学至初中时期,写过的所有作文。 每一本都在,全都保存得完好无损。 他竟这样子的用心…… 眸子一热,眼睛便红了。 她静静翻看着这些文字,曾经的一腔热血与柔情,现在回头再看,嫩脸一红,些许羞耻掠过眉眼。 感觉写得好烂啊。 心想,这种文笔有什么值得保存的价值? 真傻,傻瓜。 无奈叹出一口气,便又原封不动放回原位,重新关上柜门。 只装作从未曾见到过的模样。 * 回到睡卧,换了套睡衣,便又重新爬上了床。 她两手捧着傅既琛刚才送给她的那部手机,默然开了锁。 顷刻,微信狂炸抛向她。 大多数都是那几个熟人,问她落机德国没?怎么不回信息? 其中还有妈妈的来电,发短信问她,怎么这么久都不过来陪她吃饭? 不知怎地,顾南枝的泪瞬间就溢了出来。 越哭越汹涌,最后,竟然如同溃坝般,止也止不住。 其实,除了哥哥,她还有一个牵挂的人。 那便是妈妈。 那晚,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曾在心里默默期盼过,如果妈妈知道自己会这般屈辱死去,会不会怜爱她呢? 会为她感到心痛吗? 算了,她连一个最简单的拥抱都不肯给你,对你又能有多少爱意呢? 别想了。 快速擦净脸颊上的泪,抖动着双手滑过妈妈那条信息,又重新打开微信,逐个回复消息。 她的朋友并不多,凑起来十个手指头都没有。 须臾之间,已经简单回复所有人的信息。 手指尖快要滑到底部时,突然看见一个全黑的头像。 这……不就是祁砚川吗? 他找她干嘛? 懵懵点开他的头像,只看到聊天对话框发来的四个字“出院了吗?” 并且,还是昨天发的信息。 而昨天,正是她出院的日子。 他怎么知道的?这人怎么消息那么灵通? 第164章 您今晚有时间吗 后背靠在床头上,又挪身躺下枕。 原想睡醒之后才回复他的信息,但转念又想,自己丢三落四的性格,只怕醒来后,都忘了他的存在。 如此总归不是那么礼貌。 便又重新拎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简单回复一个“嗯”字。 手机悬在空中,欲要放下之际。 那头,顷刻打入电话。 她懵逼瞧着手机屏幕显示的“祁总”来电,犹豫了有一瞬,才按下接听键。 “喂……”声线绵絮絮的,带着点懒音。 那边怔了有三秒,才回神,问“出院了?” “嗯。”她翻转过身,把长发撩到一边,才从床上坐起,反问“找我什么事?” 祁砚川言简意赅道“没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请我们吃饭,时间我来定,地点你来选吗?就想问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 顾南枝听后,惺忪的眸子呈现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 想了片刻,道“祁先生,不好意思,恐怕今晚不行,我们改日再约吧!” “你今晚有事?”他问。 她说“我今晚想回去看看我奶奶。” 那头缄默一会,没再强求“那好,改天再约。” 却又不想这么早结束电话,漫无目的问“你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是刚睡醒吗?” 顾南枝瞄了眼床头时间表,随口答“没有,刚吃过早餐,头有点晕,就回房眠了下,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你不舒服?”他的侧重点在于她说头晕,问“是还没好吗?” 口吻夹带着浓浓的关心意。 顾南枝闻言晃神一秒,有种猜不透的疑惑在,觉得这种话,从他口中问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却也没想那么多,只道: “已经好了,不过……医生说身体才刚痊愈,头晕、头痛都是些常见现象,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基本就能恢复了。” 那边认真倾听着,默了一默,才道“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约。” “好。” “嗯,再见。” “再见。” …… 挂了电话,她思绪散漫,总是东一阵,西一出,百无聊赖想着些无聊事。 躺下睡不着,坐起又犯头晕,便抬起手,再次拎回床头柜搁放着的手机。 混混沌沌刷起来…… 又一次打开微信,又一次盯着哥哥的头像在发呆。 突然,好想跟他聊天。 可是他在上班。 那……还是别打扰他了。 手指尖点击对话框,又退出,看着微信里那个幼稚却不失可爱的卡通头像,忽而联想起,他在公司里不苟言笑的严肃作派。 不知怎地,突觉割裂,噗呲就笑出了声。 这头像还是他们以前谈恋爱时,她强迫他换的情侣头像。 她记得,当时傅既琛还黑着张脸说不愿换,说丑,说幼稚,傲娇说看不上眼。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已经把头像换了好几轮,他竟还留着。 不知道,哥哥会不会觉得她没有心,是个凉薄的女人,薄情又寡义。 一想到这,便又开始难过起来。 泪,欲流非流,还蓄在眼眶里。 霎时,手机“叮”一声响起。 一则新闻推送弹进她的手机界面,她还未看清标题,下意识点击打开来。 刹那间,题目名为《窦静萱监狱近况曝光:身染毒瘾、夜夜痛哭流涕!网友:女顶易位,这下彻底完蛋了!!!》 顾南枝瞪大一双美眸,愕然从床上惊身坐起,跟随标题党,手指尖缓缓从下往上推拉着,字斟句酌研读着这则娱乐新闻的详细内容。 报道称,窦静萱两个星期前,在一处中档别墅里聚众吸毒被捕,并且,警方还在其住所内搜到100多克大麻,经尿液化验,已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而她本人也承认,自己已有八年多的吸毒史。 消息一经曝光,便引起社会舆论的巨大轰动,自此,窦静萱不单止要遭受演艺事业的重创,还即将面临9个月的有期徒刑判处。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顾南枝只觉得手指头,瞬间就麻了。 八年吸毒史,竟然现在才被捕? 这时间也太…… 明明是曾经残害过自己的人。 看到这样子的新闻,她理应感到高兴才对。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 她只觉得内心极度地混乱与不安。 头越来越痛,比之前更甚之。 愣怔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才回过神,手指微微发麻,移动,打开方太的通讯记录,拨通顶端第一个电话号码。 “嘟——”一声,无人接听。 她旋即拨通第二遍,很快,那头传来一把温润的男声。 他说“怎么了?不是要休息吗?怎么突然来电话?是身体不舒服吗?” 语调有些着急,毫不掩饰的关心之情。 顾南枝懵了一懵,蹙眉甩甩头,才道“没有不舒服。” 接着又问“祁先生,您今晚有时间吗?” “怎么了?”他问。 她说“我今晚想约你跟阿宏出来吃个便饭。” 祁砚川神色稍怔,问“你刚才不是说今晚要过去看望你奶奶吗?” “是。”她说“临时改变想法。”顿了一顿,又问“您有时间吗?” 那头声线清平,却带出丝丝的雀跃音,道“我随时都可以,地点你来定。” “好。”她应答着他“那晚上七点可以吗?你那会应该已经下班了吧?” “嗯。”他道。 她续道“我现在还没选好吃饭的地方,等下我上网搜一搜,再发地址给你,这样可以吗?” 他紧接着说“可以。” “好!那就这样,我先挂了。” “好,今晚见。” “嗯,再见。” 手机快要挂断之际,祁砚川忽想起什么“等等,先别挂。” 顾南枝一愣,把稍微放远的手机,又重新贴回耳朵,问“还有事?” 他犹豫了瞬,斟酌着讲“反正我公司离你家比较近,等下经过你家门口时,顺便接你一趟。” 听到这,顾南枝又是一愣。 不禁在心里暗暗思忖着,这……华硕跟她家门口的距离,简直相差个十万八千里,哪近了? 再说,她现在也没在家里住,去了也是白搭。 “不用了,我等下自己过去就好。” 非常明显的拒绝,祁砚川眸子微沉,不再勉强,只道“那好吧!你出门时,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 两人互相说了声再见,就直接挂断了线。 静谧的睡卧里,她又发了会呆,又不断滑动着拇指,正翻看着那些有关于窦静萱吸毒的全面报道。 忽而心生烦闷,欲要放下手机之际,屏幕突而亮起,逐又弹出一条微信视频聊天邀请。 她瞟了一眼那个卡通头像,旋即笑眼弯弯,扬眉调侃道: “哥哥,你上班不专心,竟敢偷偷摸鱼!” 傅既琛坐在一张皮质办公椅上,见着她这个古灵精怪样,不禁勾唇浅笑“是明目张胆在摸。” 接着又问“一个人在家还习惯吗?” 她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答“之前不也住过吗?怎么会不习惯呢?” 他听后,微蹙的眉宇即时舒展开来,向她承诺道“等我忙完手头上的工作,过几天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 见他眉眼都在笑,顾南枝也发自内心笑了笑“好,我不急,你慢慢忙。” 说着,又补充一句“会等你的。” 此时此刻,他冷峻的面容仿佛被一缕春风拂过湖面,继而泛起阵阵涟漪,又道“晚上我过去接你。” “接我?”她微微一顿,随即,才怃然想起临出门时,对他提到过,今天要回傅家老宅看望杨奶奶的事。 瞬间恍然大悟,逐又道“不用了,我今晚约了别人,打算明天才去看杨奶奶。” “约了别人?”他闻言愣了愣。 她道“嗯。” 他想了想,紧接着说“那好,我今晚在家里等你,你早点回来。” “今晚不用出去应酬吗?” “不用。” “那好,我吃完饭就回来,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她俏皮道。 他俊颜展笑,正还想要说些什么时,外头有人敲门,进来提醒他开会时间已到。 顾南枝也听到了,虽依依不舍,还是直白道“那……哥哥你忙吧!我们晚上见。” “好,外面冷,等下出去吃饭要注意保暖。” “嗯,知道啦!” 快要挂上电话之际,脑海里忽而闪现出窦静萱被逮捕时,那个上亿浏览量的视频。 心头一时发怵,脱口而出,问“哥哥,窦……” 话还没说完,又截然清醒过来,快速止住嘴。 “怎么了?”傅既琛拧起俊眉问。 她愣过之后,即时回过神,摇了一摇头,笑着说“没事!想叫你注意休息,别太累。” 他听后心窝子一暖,点了点头,又争取说了两分钟,才匆忙挂断线。 第165章 为什么要送我花 祁砚川放下手机,须臾之后,秘书小姐敲门而进。 “祁总,行程表已经遵照您吩咐重新作调整,今晚七点约了宏石地产的王总……” 话还没说完,祁砚川简简单单一句“延后”,当场截停秘书小姐的汇报。 秘书小姐懵了一懵,大大的疑惑。 这……不是半个小时之前,他吩咐自己调整的行程表吗? 怎么说变就变呢? 不过,她也不敢问,只颔首说了句是,欲要转身离去。 祁砚川却抬眸叫住了她,淡声问“我前个星期让你下订的那款女士腕表,到货了吗?” 秘书小姐恭敬答“到了,前天刚从总店空运到国内,不过没得您允许,一直迟迟未过去提货。” “嗯。”祁砚川轻点着头,吩咐道“你现在就去,还有,帮我提前到金盏预定一束鲜花。” 秘书小姐怔然,问“还是照旧九十九朵红玫瑰吗?” 她帮老板订花买礼物哄女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见祁总如此面露喜色,还是头一回见。 隐隐有些好奇。 暗想,这次又是哪个冉冉新星得到祁总的青睐。 祁砚川神色稍愣,幽深的眸底略微瞟了眼搁放在办公桌的手机,沉吟片刻,才道“照旧吧。” 他还不了解她,更不知道她的偏好,就……一切慢慢来吧。 * 晚七点,华灯初上,顾南枝准时踩点赶到。 西餐厅座落在京海最繁华的一带商业街,环境低调典雅,刚一进门,左右两边穿着黑色马甲制服的服务员笑脸迎来。 “小姐您好,请问几位?”服务员盯着顾南枝身后站着的几个魁梧保镖,颇有些怯怕。 顾南枝朝两人微笑点头“我预定了房间。” 随后,向其报上自己的名字与手机号码。 服务员展颜一笑,微弯着身,向她做出一个‘请’的引路姿势,说“顾小姐,您的朋友已经提前来到,正等着您,请随我们这边来。” 顾南枝稍作颔首,跟随两名服务员,穿过一个极具地中海风情的音乐调大厅,直往一间豪华包厢走去。 原先,她本没有打算将吃饭地点定在这么个昂贵地段,毕竟人均四位数的高消费价格,对于她这种无业游民来说,简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难堪。 可奈何,自己带着保镖,又带着保姆,就这么一群人出现在闹市区里,实属不妥。 瞻前顾后之下,只好临时改变主意,咬紧牙关在这里订了个包间。 里面,祁砚川已一身西装革履在等着她。 “祁先生,您好!”她进来,朝他轻点着头,瞬间勾去他所有的注意力。 顾南枝今天穿着一身浅灰色长款大衣,搭配一条宽松牛仔裤。 松松垮垮的休闲穿搭,谈不上有多美观,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是灾难式的存在。 一个字:土。 但是,她身材高挑,四肢纤细柔美,一身长卷发披散在后,硬给人一种脱俗的仙气飘逸感。 行走间,摇曳生姿,让人难以移开半寸视线。 没有任何妆容辅助修饰,极素的一张脸,却让祁砚川看得有些晃神。 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起身走到她对面,极为绅士地帮她拉开座椅。 顾南枝轻声道了句谢,旋即坐了下来。 抬眸间,问“你怎么这么早?”环视一巡包间,又问“阿宏呢?怎么没见着人。” 祁砚川敛眸笑了笑,随口说“他今晚有事,不能来。” “有事?怎么那么巧。” “嗯。”祁砚川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漠然瞟了眼顾南枝身后站着的几个保镖,勾唇扬眉道“没想到顾小姐现在排场这么足,连我都自叹不如。” 是句讥讽话,却说得稀松淡然。 顾南枝这时才反应过来身后站着的几人,面露尴尬,转身对保姆说“王妈,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保姆闻言稍顿,速瞟了祁砚川一眼,须臾之后说了声是,才领着三名保镖走出包厢。 等他们人走后,顾南枝回神才想起方才祁砚川那句话,隐隐有些不爽,直白抱怨道“我之所以排场那么足,还不是拜祁先生前女友所赐。” 说实话,她性格内敛,一向独来独往惯了,突然被这么多人围拥着跟出跟进,确实感到周身不自在。 有时候想想,都觉得是哥哥过于紧张了。 甚至想要拒绝他的安排。 然而,只要每次回想起那晚的场景,她快要张启的小嘴,骤然就闭阖起来。 还是乖乖顺从吧。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 而对面男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眸子瞬间黯淡一层光,抿唇不语。 一脸的凌厉,似乎费力压制着某种极为不悦的情绪。 顾南枝瞧见,心神惴惴一怵。 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的老毛病。 虽然是前女友,毕竟也曾相爱过,有道是好聚好散,自己在他面前如此诋毁窦静萱,他应该很生气吧。 可是,自己也没诋毁她啊! 现在她遭遇的所有人身安全隐患,确实全拜窦静萱所赐。 她觉得自己又没说错,并不想为这句话道歉,便微妙转移话题。 恰逢,瞄到对面一束大得尤为夸张的玫瑰花,问“这花是……你等下还有约会吗?” 他闻言,跟随她的目光在流转,方才阴沉的脸色瞬时缓和了许多,淡瞥了侧旁玫瑰花一眼,不答反问“喜欢吗?” 顾南枝愣了一愣,才说“还行!挺好看的。” 而在她说话的间隙里,祁砚川已经拎起那束玫瑰来到她面前,正经道: “原是打算送你红玫瑰,但想想那个颜色好像与你性格不搭,就换成了蓝色,希望你喜欢。” 她听后,整个人都怔然起来,用手指头轻怼自己的娇颜,困惑不已。 “这花……是送给我的?” “嗯。”祁砚川浅笑着回应“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她蹙起眉梢,一脸不解。 思忖间,并没有立即伸手过去接应。 正当她张启着唇瓣,想要问他“为什么要送我花?”时,忽又想起,以前在德国留学时,每次跟同学们聚餐,男生都会送她一朵鲜花,以表绅士有礼。 而祁砚川又是土生土长的德裔,这种餐桌礼仪,应该只是他一贯的绅士作风,便没想那么多,随手就收下,放到侧旁座椅,轻道了声“谢谢。” 第166章 那人还活着,为什么不能救? 一顿饭下来,祁砚川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都掌握主动权,总问起她八年间居住在德国的点点滴滴。 搞到顾南枝呆头呆脑跟着他的节奏走,都不知怎地开口,插入窦静萱吸毒逮捕那件事了。 他不停围绕着德国变换着问,开始时,顾南枝还会斟酌着唬弄他,可问多了,她人焦躁起来,便烦了。 直接开口了断,说“祁先生,我觉得我们之间谈不上有多熟络,你不觉得这些问题太过于冒昧了吗?” 她把话停住,一脸严肃,紧接着补充道“你这并非绅士所为。” 祁砚川展眉浅笑,放下手中刀叉,用餐巾擦拭过下唇角后,问她“那顾小姐觉得什么问题才是绅士应该问的?” “我……”她一时哑然,蹙起眉梢,再道“我只是觉得这些问题含有大量个人隐私成分,我无需回答你问题,你也没任何身份问。” 话毕,忽觉最后那句话实属有些过了,正要开口解释之际。 祁砚川不紧不慢说“抱歉,我之所以问你这么多问题,只是想了解得更仔细一点,好确认一件事。” “一件事?” “嗯。” “什么事?”她狐疑。 他神色稍顿,定睛细细瞧着她,问“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四年前,在柏林蒂尔加滕公园附近发生的一则车祸?” 车祸? 一时间,她抓刀叉的手猛地就抖了抖,连带着心口都堵得慌。 这么些年来,无论她如何选择性遗忘,如何劝慰自己,脆弱的内心仍是无法从那场车祸中免疫走出来。 它们似乎带着某种诅咒,变成声音,变成幻象,侵入到她的梦境里,腐蚀在她的生活中,时刻提醒着她,自己犯下的罪孽到底有多深刻与惨重。 只要听到有人提起这两个字。 亦或者在手机里刷到有关的视频。 她的身体就会出现无可抑制的排斥反应。 深深的恐惧,剧烈的颤抖,从身到心都在颤。 她没有一时一刻不是活在懊悔之中。 如果当时爸爸没上车。 如果能急打方向盘。 如果自己打车去。 如果……那么,此时此刻,在这个平行时空里,她的爸爸是否还活着? 凭什么你开的车,你自己没有死,反而死掉无故坐在你副驾座的人! 而那个人,还是她最爱的爸爸。 她这辈子要如何释怀,如何原谅,如何放下,如何活下去…… 薄薄的一层水雾渐湿她的黑眸,她的瞳孔在眼眶中急打着转,一时,仿若灵魂出窍不已的彷徨起来。 而对面男人,似乎已经察觉到她情绪里的剧烈波动,同时也大致了解她的过去,知道她应激的缘由。 便用着一种柔缓的音调,安抚她,引导她。 “顾小姐,别太紧张,放轻松一点,我只是随口问问。” 说着,从一个小型精巧的编织箩筐中拎起一个钢叉,朝她的水杯轻轻叩敲两下,再次唤她一声“顾南枝,有听到吗?” 听到声响,顾南枝瞬间回神,愕然盯向他,继而心田猛跳不已。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她眼睛里夹带丝丝的戒备。 祁砚川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用着一种类似于催眠的声线,提醒她“你试着慢慢回忆,看有没有印象,当时你冲到后车厢,趴在地上拼命拉着里面的人出来,别人都劝你别救,让你放弃,可是你说那人还活着,为什么不救?为什么要让他活活给烧死?你还记得吗……” 男人的声音温润有磁性,似乎带着某种撅人的魔力。 渐渐地,她坐在他的对面。 他深深凝视着她,眼中只有她。 她亦看着他,眼里神采却随着语音的波动,一阵一阵漂浮到遥远的记忆里。 沉浸在另一场车祸现场中…… 她记得,那是四年前的某个冬夜。 寒风呼啸,冷到不行,吹得耳朵都长出冻疮。 那时她已经接受治疗接近一年时间,病情基本趋于平稳,但由于身体各项指标未能达标,仍需药物作为辅助控制。 而恰好,就在那个凛冽的十二月,徐医生的丈夫因为工作调派,从巴伐利亚搬到了柏林居住,徐医生自然也跟着去了一个月。 也就是那一个月的某一天时间里,顾南枝发现自己手头上的药物所剩无几,最多只能撑两天,便特意向学校请了两天假期赶往柏林,找徐医生去。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行走在柏林的大街小巷,因来得早,在徐医生家里吃过晚饭后,才坐上计程车往火车站的方向驶去。 途经蒂尔加滕公园时,在后侧方的一条宽阔马路上,遇到一则触目惊心的突发性车祸。 一辆雷克萨斯车主醉酒驾驶,迎面撞上一辆正常行驶的奔驰轿车。 巨大的撞击力,让奔驰轿车失去控制,蓦地从空中翻腾反倒过去,将里面的人严实桎梏在车厢里。 司机经验老道,迅速从驾驶座自救而出。 但后车厢里的男人,因安全带被掐住,脚也被扭坏的座椅给牢牢压钳住,根本无法逃脱。 他头破血流,沙哑着声线,用着非常正宗的德语,虚弱在呼喊着救命(leben retteten)。 男人意识已含糊混乱,眼神逐渐迷离,欲闭不敢闭。 顾南枝抑压着心里的那份恐惧,站在马路的边上,绷紧着心弦,在看几个路过的德国男人跑过去救他。 不停对他说别怕别怕,会救你出来的。 (habt keine angst,habt keine angst,ich werde euch retten) 他们用力撬开后车厢的门,司机与路人合作,跪趴在另一端,费力抬高座椅,好让其松动。 前一端,则有一个男人在裤兜里掏出钥匙扣,用锋利的小刀割断他的安全带,试图将快要晕眩过去的他,从车厢里拉出来。 眼看着就要得救了。 突然,汽油泄漏,火花刹那点燃,倏地一下,四周便开始燃烧起来。 熊熊烈火让人惧怕,更让人下意识选择后退。 前端拿小刀救人的男人,截然就松开手,大喊道“车已经烧起来了,等下会爆炸的,这人没法救了,快点跑。” 一边说着,一边驱散着众人离开。 而就在那一瞬间,顾南枝不知发什么疯。 忽然将这个画面与爸爸的音容重叠在一块,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猛地就脱掉羽绒服,毫不犹豫地,奋不顾身地,拼命朝那辆燃烧的奔驰跑上去。 一边跑,一边喊“那人还活着,为什么不救?为什么要让他活活给烧死?” 她全身剧烈颤抖,却又冷静超群,狰狞着五官,立即趴下身,抓住那个男人瘦劲的手腕。 一面哭着,一面咬住唇瓣,发狠将他往车外拉。 幸好,另一端抬座的人没有离开,也幸好,刚离开的那个男人又重新折返回来,迅速揽住她的腰,将顾南枝用力往后扯。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很短,非常之短,竟然真的就把那人给及时拉了出来。 第167章 第一个见到的人 祁砚川记得。 那晚的夜很冷,呜呼呼地冷。 他四肢僵硬在马路边,周身虚脱,头额因受到强烈的撞击,渗出浓稠的血液,蜿蜒渐染入眼睛里。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误以为她是个德国人。 便用着非常正宗的德语,低声哀求她:别走,别离开我! 那一刻,他是那么地脆弱,好像谁都不信,只信她。 震撼于在这个人影憧憧,人心凉薄的世界里,竟然真的会有人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去拯救一个陌生人。 倘若是以前,他定会嗤之以鼻,觉得这种烂好人纯纯是个蠢货。 可是现在…… 迷迷糊糊中,耳畔萦绕着许多繁杂的声音,或窸窸窣窣,或乒乒乓乓,大一阵,小一阵…… 有人打电话报警的声音,有人来回跑动、喘着气说话的声音,也有车辆碾压驶过马路,不停摁响角的声音,还有风吹树叶摆,鸟儿划过天空的一阵吱呀声…… 就是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一时心怵,从未有过的害怕,怕她会离开他。 便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大掌,慌乱想要捉住那个女人。 他想触碰到她的身体,想清醒告知自己,这不是在做梦,这个女人是真实存在的。 他想要确保她还在身边。 可那只手悬在空中,晃了有一分多钟,却是扑了个空。 她在哪呢? 是离开了吗? 巨大的遗憾瞬息将他笼罩。 竟感觉心口的痛,比外在的皮肉伤还要痛上千分万分。 而在他快要放手之际,他的大掌忽而被一只纤细的手心,给牢牢握住,包裹住。 冰冰凉凉的,却是非常地柔软,像冬日里的棉絮,让人感到安心。 她说“先生别怕!已经报警了,很快就有救护车过来送你到医院,你会没事的!请一定要坚持,不要轻易放弃,你的家人还在等着你回去,你不能离开他们……” 声线空灵,犹如涓涓流水淌过石卵的清幽。 霎时,他血红的眸子就热了。 艰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握住她的手,低声求道: “求求你,别离开我!我……我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一定要是你……” 朦朦胧胧中,他感觉到那个女人的手僵了一僵,似有为难,却还是温柔向他保证道: “先生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在这里守着你,别怕,你会没事的……” 她说,她会守着他,不会离开他。 可后来,她却食言了。 当祁砚川在医院病房中醒来的刹那,俨然发现,心心念念的她不见了。 茫茫人海中,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不曾出现在他生命里。 他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并不是她。 而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纱、还有穿着满身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 独独没有她! 之后,他不停在寻她。 开始时,只误以为她是公园附近的常住居民,便让人挨家挨户去找。 可是没有,宛然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找不到。 后来,他细细回忆起那晚她柔美的嗓音,以及掌心下娇嫩细腻的肌肤触感,截然判断出她是一位年轻的女学生。 便将搜寻范围缩小,让人在周围大学里找。 那段时间,倒是有很多人跑出来冒认,可祁砚川知道,她们不是她。 因为他明白,像她那样的人,品性高洁,根本不会狮子大开口,向他无理索要如此天价的报酬。 毫无由来地,他就是这么地笃定! 明明不认识她,却觉得已经对她熟稔在心。 春去秋来,寻寻觅觅又过了大半年。 从寒冷的冬日找到炎热的盛夏。 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一颗暖煦的心,逐渐变得透心凉。 这辈子,大概再也找不到她了。 最后,在一个初秋的早晨,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断了。 突然觉得好累,再也不想找了。 旋即,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毫无预兆,倏然就搁置放下。 像是尘封在一个时间胶囊里,埋了也就是埋了,不会再多看一眼,更不会再多惦记一分。 *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她蹙起黛眉,愣愣看着他。 须臾之后,不确定询问“你是那个人?” 祁砚川深邃的眸子一目扫过她,笃定道“对!我就是那晚被你从车厢里拉出来的人。” 她听后心神蓦地一个漏拍,从而感叹世界之小,微乎其微。 竟然这都能够遇上! 如若他不说,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晚,她把他送上救护车后,就火急火燎赶到火车站,当天就回到了巴伐利亚。 沿途在火车里睡了有四个多小时,恍恍惚惚,还以为只是在做梦。 “当时天那么黑,你头部又受了重击,眼睛都睁不开……就连我都认不出你,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话毕,突而灵光乍现,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油然而生。 问“你派人到德国调查我!” 表情严肃,音色丝丝颤,有种微不可察的怒意在。 男人眸光不经意闪躲一下,再次看向她时,已刻意加深一道寒光作为掩饰。 冷声道“派人到德国调查你不是件轻松事,金钱上的开支自不用提,人力上的资源才是件头痛事,顾小姐,你觉得自己值这个价?” 话音一落,心间一抖。 立马醒觉最后那句话说过了头,害怕她会生气,顷刻道歉。 “对不起!我对你没任何恶意。” 这种侮辱人的话,谁爱听? 可顾南枝侧重的要点是:他到底有没有派人去德国调查她? 既然没有,这些侮辱人的话,她也无心记挂上头。 倘若是别人调查她,即便会愤怒,她也不甚在意。 但祁砚川不同,他跟哥哥是认识的。 “没事。”她愣过之后才说。 旋即再问“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当时天那么黑,你整张脸都是血,我都没法看清你的模样。” 祁砚川听她口吻放软了许多,自己也跟着轻松起来。 耸了耸肩膀,从容自在道“猜的。” “猜的?”顾南枝狐睨着他“不会吧!我不信。” “真的。”他说“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听出是你的声音。” 默了一默,又赞美道“你音色很特别,也很好听,我一直都记得。” 第168章 绵薄之力 顾南枝闻言,稍怔,蹙起黛眉想了瞬。 不会吧! 她记得,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是在那间夜店里,他面容虽和煦,但眸子却是阴鸷得有些发寒。 那样的态度,怎么可能! “不信。”她二次阐述,认真朝他道。 祁砚川敛眸笑了笑“没骗你。” 她嗔白他一眼,质疑“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为什么要让你的保镖踩我手。” 祁砚川愣了愣,无奈摇头,狡辩道“是他自己要去踩,我可没叫他踩,这事你不能赖我。” 这时,远在天边的阿宏,忽而忍不住打起一个喷嚏“……” 抓抓后脑勺,在心道“怎么好端端打喷嚏了,是感冒了吗?” 祁砚川接着说“初次见面时也只是猜测,都不确定,后来去医院探望你,听到你提起以前居住在德国,我才特意留了个心眼。” 停了一停,又道“你刚才不是说我问了你很多隐私问题吗?其实,我只是想进一步肯定自己的猜测而已。” 口吻轻松又坦荡,让人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顾南枝这么一听,似乎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好像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 正当她兀自发着呆,似信非信之际。 对面男人不知从哪拎出一个,用小型纸袋包装好的真皮礼物盒,缓慢搁放到她的面前,定睛细瞧着她,温和道: “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顾南枝又是一阵错愕,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扬起一只手指指向自己,问“送给我的?” 祁砚川轻点着头。 顾南枝又问“为什么?” 祁砚川却说“你先打开。” 她看着他,沉默不语,似有不愿,又像盛情难却,半晌,终是妥协伸出一双手,随意拿起餐桌上的精巧小纸袋。 并从中掏出那个真皮礼物盒,浅褐色包装,低调不失奢华。 “嗒”一声,极细微的一阵开盒音。 顷刻,一个布灵布灵闪,通体嵌满钻石的百达翡丽腕表猛然撞入她的眼帘。 她的瞳孔无法抑制般骤然一缩。 丝丝的讶异,从眼神迅速扩散至整张面容。 这腕表她认得。 顾南枝刚回国时,曾跟杨萍萍盛装出席一个珠宝行拍卖会。 那天,主办方在晚宴的最后一刻,就隆重介绍了这款腕表。 这是百达翡丽今年推出的周年纪念特别款,被誉为腕表制造的巅峰之作,从研发直至成品,就需耗时10万小时,还是全球限量款,仅有7枚,其中一枚被百达翡丽博物馆收藏在内。 她记得当时杨奶奶还笑嘻嘻问她,有没有看上眼,如果喜欢就拍下来送给她当嫁妆。 如此贵重的腕表,少说也要九位数,顾南枝当然不会要。 她倒吸一口凉气,微颤着手阖上礼盒盖,小心翼翼装回纸袋里,又退回他面前,神情凝重道“祁先生,谢谢您的心意,不过你这份礼物我不能要。” 祁砚川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似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只平静睨着她,问“为什么不能要?” 顾南枝瞬间怔然,心道,这不明知故问吗? 这种东西谁敢要!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说。 他舔唇笑了笑,轻松道“收下吧!” 须臾之后,紧紧盯住她一双翦水秋瞳,似有怜惜,又有欣赏,神色专注道: “只不过一块手表而已,你救了我,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别说送你一块手表了,就算分你一半身家财产,我都心甘情愿。” 她听后大大一个震惊,粉唇不觉微微张启,颤着嗓说“你……你是开玩笑的吧?” 他见着她这个惊慌失措样,不禁弯眼勾唇,嗤笑道“当然是开玩笑的,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分你一半身家吧?” 她闻言晃神一愣,旋即瞪他一眼,面有愠色,心田却是踏实的,并且感觉周身松了口气,冷哼驳斥道“祁先生,你不适合讲笑话,下次别讲,免得让人吓出心脏病。” 他缄默须臾,不动声色敛回专注打量她的目光,良久,自顾自说道: “其实,我醒来后,有发散人到处去找你,找了快半年时间,每次只要收到你的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不管真假,都会亲自飞回德国确认。” 忽而把话停住,眸子渐渐流露出一种迫不得已的无奈,幽幽再道: “后来到了入秋那段时间,我忙着华硕上市的事,无心顾及那么多,实在是精力有限,就把这件事给搁置了,之后慢慢就忘了……” 说完,缓缓抬起眼帘看向她,真诚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给忘了。” 这话说得…… 顾南枝浑身一僵,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祁砚川认识哥哥,她断然就把当时最真挚的想法告诉他了。 其实,她的心是虚的,根本没有他所称赞的那样正义凛然。 试问面对那样的熊熊烈火,谁不怕? 她不是不怕的,只不过…… 那时,爸爸已经离开她快一年时间了。 而她,却怯懦到无法从那场车祸的阴影中抽身脱离。 她当时站在马路的边上,看着前面刹那点燃的火花,整颗心剧烈在收缩着,就连脚都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可是,趴在车旁救他的那个男人却走了。 当时,顾南枝都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怒火,根本容不得她细细去想,只心道,如果……如果车厢里的人是自己的爸爸,他明明有活下去的机会,却在这人的一念之间没了命。 她会怎么做? 她不允许……不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而她却无力相救。 她宁愿自己死,也要救那个人。 于是,她奋不顾身冲了过去。 现在看来,虽然极为疯狂,可是当时,她真的就这么想的。 潜意识里永远都觉得,活下来的人应该是爸爸,而不是她。 “祁先生,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当时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真正救你的人是那群过路人,还有你的司机,我只是在关键时刻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顿了一顿,眸色深沉,斜瞟了眼餐桌上那块名贵腕表,接着又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手表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受。” “绵薄之力?”他弯唇嗤笑一声,不认同再道“是不是绵薄之力我有判断能力,顾小姐不用强行给我灌输你的观点。” 第169章 象牙塔 她听后,眸睫不觉轻轻颤,情绪似有起伏,像是被他这句认同话而弹起一丝触动。 餐桌上,祁砚川不动声色观察着她,并没有收回那枚腕表,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弯弯绕绕,过了半晌,眸光渐生一层情愫,语带怜惜问: “这些年,你在德国过得还好吗?” 曾经,顾南枝被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奶奶会问、哥哥会问、就连妈妈同样也会问。 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并且对答如流。 可眼下被这么一个关系浅淡的人问起,还是头一回见。 些许的不适掠过眸底,愣了有几秒,才道“挺好的。” 是句敷衍话,说完之后,她都有几分尴尬了。 男人却淡定如旧,眸色清平,再问“是一个人在巴伐利亚定居吗?” 刹那,顾南枝的瞳仁不觉缩了缩,愕然抬眸盯向他,似乎要从对面男人的表情里,挖掘出什么可怕的信息。 见他坐姿端正,一派坦然,没什么异样神绪,不禁暗骂自己疑神疑鬼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于是,放下所有戒备,眼神逐渐柔和起来,强挤出一缕笑,说“不是。” 默了一默,深深吁出一口气,紧绷着心弦再道“是跟我爸爸一起住。” 他听完,漠然的眸子瞬间黯淡一层光,垂下眼帘盖住波澜,再次抬起眸时,已无喜无性情,浅笑着转移话题: “怪不得我大半年都找不到你,原来你一直定居在巴伐利亚。” 知道他找了自己大半年,顾南枝颇为内疚,神色顿了一顿,向他解释道: “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居住在巴伐利亚,从未到过其他城市,四年前在柏林遇见你的那次,还是我头一次离开巴伐利亚,之后都未有过。” 听到这,祁砚川眸子忽而骤亮,自我攻略道“那……这样说来,我们还挺有缘份的,你第一次到柏林就遇到我,并且还救了我。” 她闻言一怔,想了想,旋即礼貌点头,附和道“算是吧!” 其实,有没有缘份这种东西,于她个人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被她救下来的人还活着,并且还过得那样好,她也算为自己曾经造下的孽,赎清一点罪了。 她如此想着,之前绷紧的情绪,霎时松弛了许多。 祁砚川勾唇道“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么……以后就别先生小姐相称呼了,我听着觉得还挺别扭的,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吧。” 然后把话停住,沉吟须臾,不确定问“那……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吗?” 转变来得太过于突然,顾南枝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懵了一懵,才道“当然。” 实话实说,她与祁砚川谈不上有多熟络,先生小姐这种称呼最合适不过。 但是,两人有过几次接触,并且现在,自己还知道救过他的事,积攒四年的羁绊,后接着又面对他的这份感恩之心,如若自己还张嘴闭嘴说不可以,那就显得有点过于刻薄与无情了。 随后,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又聊了些其他事,不过,大多是祁砚川问,顾南枝答,气氛还算融洽。 又过了十几分钟,服务员轻叩着门扇,端来饭后甜点。 顾南枝眼看着这顿饭快要吃完了,心里着急到不行,叉了点巧克力慕斯含进嘴里,问“对了,你这几天有看新闻吗?” 祁砚川神色稍怔,缓慢抬起眸来看向她。 “没看吗?”顾南枝试探性询问他,接着又强调“不是财经新闻,是娱乐新闻。” 此话简直就是无银三百两! 祁砚川瞬间拧起眉,眸色淡漠,非但不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还反攻问她“你想问我什么?” 顾南枝今天一整日都在想着这件事,非常直白道: “我今天早上在手机里看到窦静萱的新闻报道。” 停了一停,速瞟他一眼,似有顾虑,接着再道“就是你的前女友,她前两个星期在一处别墅里聚众吸毒,被警察当场逮捕了,这事你知道吗?” “是吗?”他挑起眉峰,神色颇冷“既然你说她是我前女友,她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话是这样说,可顾南枝就是不死心。 “可是……可是你们曾经有过最亲密的情侣关系,报道上称她已经有八年吸毒史,八年啊!不是一年,更不是最近几个月,这么长久的吸毒史,都算是个老毒民了,你真的不知道吗?” 话音一落,猛然翻醒这些话挺侵犯个人隐私的,愣了一愣,再道“不好意思,我没任何恶意,只是,只是想了解她……” 听到这,祁砚川冷嗤一笑,倏然拦截她的话“你问我这么多,不就想旁敲侧击,引出你想要的答案?既然你都能问出口,为何不敢直截了当一点!” 顾南枝的心蓦地就提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祁砚川眸色深沉,定睛细瞧着她“我今早约你的时候,你明明说没有时间,等过了半个多小时,你突然又打电话告诉我,你有时间了。” 忽而微勾起唇边,喃喃自语道“你这人还真有意思的。” 接着又说“我猜你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就是在挂掉电话的半个多小时里,看到有关于窦静萱的新闻报道,而你想要问我的,并不是她有没有吸毒这件铁板钉的事实。” “既然不是吸毒的事,那我想要问你的到底是什么?”她问,音色转冷。 祁砚川平静睨着她,须臾之后,口吻泛起淡淡的自嘲意。 “顾南枝,你想问的……”他把话收住,忽而拔高声线,逐道“到底是谁送她进去的!” 不知为何,顾南枝猛地就周身僵住,皮肤渐渐泛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颤了颤身,突然又不敢问了。 祁砚川知道自己戳到她的死穴,脸上却无任何喜色,反而弥漫着淡淡的不悦,反讽道: “其实这件事你根本无需问我,所谓追根溯源,你为何不直接去问当事人?” 话到这,顾南枝误以为他意指窦静萱,正准备开口反驳之际,祁砚川再一次讥讽道: “这件事傅既琛比我了解多了,他既然那么看重你,断不会拒绝你什么,你为何不亲自去问他?” 停顿须臾,阴沉着整一张脸,凛然拆除她“亦或者说……你不敢去问,你喜欢自欺欺人,喜欢活在他为你筑起的象牙塔里?” 第170章 莫名其妙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顾南枝语调平缓,可字里行间,已有薄薄的一层怒意由内到外。 静谧的包间里,祁砚川瞧见,莫名一阵烦躁,拎起侧旁高脚杯红酒一饮而尽,续道“没什么,只是……有时候觉得你过于维护他了。” 顾南枝顷刻强硬起来,句句带刺“他是我哥,我不维护他,难道要维护你?” 祁砚川倏然就愣住,须臾嗤笑之“对,你说得没错!可是……” 旋即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腔,接着又道“你不觉得这种维护本身已经超出你们俩关系范围了吗?一点都不像妹妹维护哥哥的意思,反倒像老婆在维护自家老公形象的独断。” “祁先生!”她怒意增生,声线顿时提高两个分贝“请你放尊重一点。” “ok,ok……”祁砚川朝她做出个投降的姿势,嬉笑着说“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太较真。” 她听后更气了,厉声道“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并且很让人感到困扰……” 说着,眸光微黯转冷,像是陷入到一种无垠的哀伤里,惆然若失后,继而喃喃自语道“他只是我哥,我们只是兄妹关系,一辈子的家人。” 祁砚川深深凝视着她,眸子渐生一层光圈,刹那之后,又将其很好掩饰起来,含情道“好,我明白了。” 他敛回目光,沉吟须臾,接着又抬起眸光,向她保证道“我答应你,这种笑话我以后都不会说。” 顾南枝漠然收回视线,不想再跟他闲聊任何话题。 可祁砚川却是对她意趣甚浓,悠悠再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觉得人与人之间最无法自洽的是什么?” “阶级。” “那……区别他们社会地位的又是什么?” “财富跟权力。” “嗯。”他轻点着头,甚是赞同,接着又问“那除了这些现实层面上的因素,划分他们意识等级的又是什么?” 她闻言一怔,说“意识没有等级。” 他却笃定道“当然有!这个世界什么都有等级,只是平庸的人不愿承认罢了。” 她静静瞧着他,缄默不语,只等待他的发话。 他同看着她,问“你还是觉得没有,是吗?” 她认真思考一会,摇摇头“我想不出来。” 他朝她端正神色,慢慢说“我觉得是个人的见识,无论是在社会上的阅历,还是你在艺术、宗教、文学哲学吸取的营养,都能强大你的意识。” 话锋一转,摸了摸下巴,带着循循诱导的口吻,又说“就像谈恋爱一样,情感相对比较空白的人,在两性相处中,多数容易吃亏,会陷入一种被动的状态。” “因为,她的恋爱经验少,没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就会误以为最初那个递给她糖果的人,就是最好的,最爱的,失去他就是天崩地裂的痛苦。” “可当她慢慢接触的人多了,回头再看看,原来最初的那个人也不过如此,甚至连过客都算不上。” 顾南枝讶然抬眸瞥向他,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讨论这种话题?” 心道:他们俩还没熟稔到能谈聊两性关系的地步。 祁砚川笑了笑,身体朝后倚去,姿态闲散肆意。 “没什么!就是我最近看了一部外国文艺片,有感而发罢了。” 他默了默,接着说: “片中女主人公就是一个恋爱经验稀少的人设,她跟他丈夫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然后,自然而然演化成恋人的关系,后来女主人公家道中落,男主人公的家人就瞧不上她,常常逼迫着两人分手。” “这事男女双方都不同意,两人爱彼此已经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女主人公更是偏激到用自杀来维护他们这段关系。” “双方家长都拗不过两人,最后只好妥协,让有情人终成眷侣。” 祁砚川突而把话停住,身体朝前探去,与顾南枝越挨越紧,两人视线在空中长久交汇着。 他问“你猜他们俩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顾南枝入神想了瞬,微弯着唇边,说“自此幸福生活在一起。” 祁砚川却是亮声反驳“错!你以为是童话故事吗?这是现实题材的爱情文艺片。” 她蹙起眉梢,愤愤不平“文艺片怎么了?” 他愣了一愣,接着说“文艺片就是最后两人分道扬镳了。” 她不信“怎么可能!他们感情那么好。” “怎么不可能!”他朗声反驳道,接着又说“他们两人就算感情再怎么深厚,毕竟女方家道中落,高攀了只会有无尽的委屈在等着她。” “开始时,男方还会哄她,事事依照着她,可人都有一个耐性,不可能永远只做付出那一方,后来次数多了,男方就懒得再哄了,觉得女方矫情,女方却觉得自己举目无亲嫁过来,男方还不体谅她,是她嫁错了人。” “两人矛盾越积越深,最后等到他们俩消磨了时光,耗尽了青春,在女方四十多岁时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也未必有多爱这个人,只是当时见识的人太少,才会导致她做出错误性的判断。” 顾南枝听后有些伤感,却也觉得合情合理“那……结局是?” “结局就是女方出轨,男方当场捉奸,最后恼羞成怒,一刀捅死那个奸夫,判了无期徒刑二十年,不得二审。” 这个结局,让她愣怔了许久都未回过神来,像是陷入深度思考一般专注。 祁砚川顺势问下去“所以,顾南枝,你还会反驳我之前那个观点吗?” “什么观点?” “恋爱那个观点。” “嗯~”她拖着长长的一阵鼻音,认真想了想,掀开眼帘告知他。 “我不会反驳你的观点,因为你有你的理论依据。” 须臾之后,又轻松道: “但是,我也有我的看法。” “你刚才说,经验能让人陷入于被动与主动,但是,人不一定要在不停变换的对象中获取经验!与一个人长久的相处同样能分析出经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心,你能花费给他的时间有多少。” “不过,这些都要建立在双方爱着彼此,双方都愿意沟通,愿意信任彼此的基础上,否则一切空谈。” 祁砚川不同意,扬声驳斥道“那影片里的主人公也是彼此爱着对方!为什么他们最后要选择伤害彼此,为什么要后悔?难道不是因为他们都将彼此当成生命中的唯一,而投入的沉没成本应激吗?” 气氛有一瞬的僵住…… 顾南枝蹙起眉梢,初露不悦“祁砚川,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还要强迫让我同意你的观点?” 祁砚川一怔,不觉间闪躲她较真的目光,撇过头去,淡道: “没什么,只是让你看清现实,别轻易陷入爱情的虚妄当中,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因为你什么都没有。” 第171章 家里有人在等她 她说,家里还有人在等她,不宜多留,便先行回去了。 临走时,她又说,鲜花可以收下,但腕表真的太贵重了,她不能要。 而这一次,祁砚川没再强求她,只目睹她清瘦飘逸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眼眸底下。 眸子是缓慢沉淀下去的希望。 想追上去,却没理由,更没机会。 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她刚才那段话,言辞并不算犀利,却是字字深入人心。 她说“祁砚川,就算影片中男女主人公最后悲剧收场,但你也不能否认那些曾经开心快活的事是真实存在过的,人总不能只记恨着倒霉的事,而忘记走运的时候吧,那也太有失厚道了,这样永远都不会快乐的。” 她顿了顿,眼珠子左右晃动两下,甚是灵动,再道: “我觉得个体的灵魂,跟集体的意识是分开的,所以人与人之间的感受大多并不能贯通。” “影片里的主人公是后悔了,所以他们过得很痛苦,也很压抑,最后还有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彼此含恨而终。” “可是,你也不能否认,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有那么些人从一而终后,会获得真挚的感情与幸福的生活吧,这事谁能说定呢?” “就像开盲盒一样,还未打开之前,谁知道里面装着的是鲜花,还是死老鼠?” “嗯,又像……就比如向日葵虽然很温暖,但不一定每个人非得成为向日葵,其实,做自己的含羞草也挺好的,这只是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可能我这样讲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是祁砚川……我真的这样想的……” …… 静谧的包厢,被一层淡淡的落寞所笼罩。 祁砚川无奈摇摇头,拎起餐桌上已被搁置许久的百达翡丽腕表。 惯性打开,又惯性阖上,自嘲笑了笑。 也不知道顾南枝是真不懂,还是在装。 别人的恋爱与他何关?况且还只是电影里的虚构爱情。 他是吃饱撑着没事干为她讲那么多爱情圣经吗? 这女人重点都找不准,还跟他扯一大堆无聊道理,也真够迟钝的。 他眸光一黯,敛回笑意,胸中郁结不畅快,越想越是不甘心,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 最后还是点开她的微信头像,在聊天对话框里快速输入: “这只手表我先替你留着,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收下它。” * 轿车快要驶到家门口时,顾南枝才收到祁砚川姗姗发来的微信。 她蹙起黛眉,愣了一愣。 “心甘情愿收下它……” 这话说得,怎么奇奇怪怪的? 看过之后,随手就搁进包包里。 原是不准备回复他的,但转念又想,人家也只是真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有必要那么清高,不理人吗? 便在快要下车之际,又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斟酌着回复他。 “谢谢,不用!把它留给需要的人吧。” 由于信息回复得太过于入神,保镖前来为她开门,她都浑然不知。 “顾小姐,到了。” “哦……好,谢谢。”愣过之后,迈腿跨下车。 还未走入别墅里,便见不远处有一位保姆小跑走过来,竖起三根手指头,好心提醒她。 “顾小姐,傅先生已经在客厅里等了你有三个多小时,直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 她一个愕然,下意识抬腕瞄了眼时间,竟然快十点了! 当时,原打算吃完那块甜点,问一下有关于窦静萱那件事,就准备回家的。 谁知,那个祁砚川问东问西,而自己跟他聊起劲来也失了分寸,竟连时间都给忘了。 她脚步一顿,面露怯意,都不好意思进去了。 四下皆黑,里面却是灯光缭绕。 男人坐在一张长形皮质沙发上,姿态闲散,身体微微朝后倚去,正专注地浏览着手提电脑上的文件。 见到她进来,目光倏然从电脑屏幕挪移开,灼灼盯向她“回来了。” 语调稀松且淡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愠怒在。 可顾南枝知道,他生气了。 “嗯。”她木讷讷瞧着他,脚底跟嵌在原地,都不会走了。 静谧须臾,他朝她弯起五指,轻声叫她“过来。” 她脚步踟蹰,仍在思忖着要不要过去,最终还是卸下心防,亦步亦趋走向他“哥哥……” 人站定在他面前,两手交握,抱歉道“对不起,我都把你给忘了。” 男人把平放在膝盖的电脑阖起,搁到面前的一张茶几上,脸色淡然,毫无波澜,只微微抬起眼帘,平静睨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吃了……”正当顾南枝张启着粉唇,装模作样想要问他吃了没。 手突而被一只温热厚实的大掌给牢牢握住,都还没来得及看过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人已被用力一拽,整个身体便毫无预警般跌入进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里。 淡淡的木质松香调,夹带着些许的烟草味。 今天他没有喝酒,看来应该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赶。 “你怎么那么没良心,我都坐这里等你三个多小时了。” 男人委屈的声线从头顶上方飘飘入耳。 顾南枝怔然一瞬,做贼心虚瞄向大门口,发现原先站在那里的保姆,早就不知所处,才暗自轻吁一口气,抬眸看向他。 “对不起嘛!”她面容惭愧,带着一丝嗲嗲的音色,二次向他道歉。 接着又问“刚才在门口,张阿姨说你现在都还没吃饭,是吗?为什么不吃饭?” 话到最后,浓浓的责备音一听就知。 傅既琛怔了怔,才伸手轻捏她的小脸蛋“等你啊!” 她说“我不是跟你说今晚约了人吗?” 他答“但你有叫我在家里乖乖等你啊!” 她这时才回忆起这事,没心没肺说“那也不能不吃饭啊。” 说着,纤细修长的两手主动环上他的腰,脸颊贴到他的胸膛处,静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低声述说道“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虽然厨艺很一般,但也能填饱肚子。” 傅既琛没有回应她的话,顺着她的手,揽住她的细腰,轻轻摩挲须臾,又沿着她性感的薄背,抚摸到后脑勺。 沉默了许久…… 旋即,问“你今晚去见谁了?” 第172章 麻烦他 她浓密的纤睫轻轻翕动,却是一话不说。 他等不到她的回音,蹙起俊眉,稍显不悦“南枝。” “听到啦!” “那你说。” 顾南枝娇嗔着说“你明知故问,我身边全都是你的保镖,到处都是你的眼线,你会不知道?” 他默了一默,面色渐暖,逐又问: “你跟他很熟?” 她闻言一顿,须臾仰起头来看他,带着一点小俏皮,用甜润润的嗓音,告诉他。 “我跟你最熟。” 他眉头又一次蹙拧起,些许的恼意箔上双眸。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撒谎。” 她一怔,嘟起嘴,吊儿郎当讲: “我又没撒谎,我就是跟你最熟啊!哪不对了?” 见他铁青着一张俊脸,逐又放软语调。 “好啦!我说还不行吗?” 想了一想,又道: “就是……之前公司部门聚餐的时候,我一时贪杯喝了点酒,没想到出门就过敏了,还全身长出红疹,在路上刚好遇到祁砚川,他带我到医院打针,我就想着请他吃顿饭答谢他,就是这么熟咯。” 男人听着听着,侧重的要点瞬间就变了。 “你知道自己对酒精过敏,还敢喝酒?” 顾南枝也知道自己那次任性得有点过于离谱,倏然摆出一副知错能改的模样,向他保证道: “就那一次,之后都没有了。” 他不再说话,只一股气积攒在心田,半晌又绕回开始时那个问题。 “你们一顿饭吃这么久,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靠在他怀里,长睫覆盖住眸子里所有的情绪,稍稍挪了挪身,才说: “没说什么,就随便聊聊。” 静过之后,忽然想起祁砚川讥讽她的那几句话,终是问出了口“哥哥。” “嗯。”他慵懒的声线缓慢响起,伸手轻抚她的后脑勺“你说。” 她犹豫了瞬,说“窦静萱……她前两个星期被捕入狱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听罢,傅既琛抚摸她发丝的手猛然顿住,片刻之后,问: “这事是祁砚川告诉你的?”语调带着些冷冽音。 顾南枝立马澄清“没有,是我自己在手机新闻上看到的。” 一时,周围空气像是凝固住了,继而鸦雀无声。 他不说话,顾南枝也不敢再问,只任由他搂住,甚至还有点后悔问出了口。 不知过来有多久,久到顾南枝都开始分神,打起瞌睡之际。 傅既琛陡然收紧揽住她腰枝的那只手,静默须臾,喃喃自语道: “南枝,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顿了顿,一字一句强调“谁都不可以!” 刹那,顾南枝的心瞬间就热了,有种无法形容的暖流在胸腔剧烈激荡涌动着,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却只掐在喉咙里,缓了一缓,带着浓浓哽咽音,简单“嗯”了一声。 之后,留给他的只有长久的一阵缄默。 他听到她的这阵哽咽,心脏骤然一缩,带着一点点小刺痛缓慢延伸至四肢百骸,过了一会,摸摸她的后脑勺,轻轻道: “别想那么多,那种人罪有应得,死一万遍都不值得可怜。” 不知为何,她的瞳孔在眶中猛打起颤,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就像哥哥所说的,明明是窦静萱害她在先,她理应要将那种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才对。 可不知怎地,她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舒畅,反而很不安,很害怕,莫名地怕。 这种感觉就像九岁那年,她去陆家参加陆之柔的生日趴。 当时,他们一大群人在花园里玩,有个银行家的公子哥,见顾南枝长得胖乎乎的,就得着她欺负,不停用水枪对准她的敏感部位滋水。 顾南枝那时已经九岁了,知道那是被欺负了,就走进屋子里,把这件事告诉妈妈,碰巧那个银行家的老婆也在,觑了顾南枝一眼,用着非常不屑的口吻,嘴她是个娇气包,性格孤僻,不合群。 妈妈听了觉得没面子,就冷着张脸轰她出去。 她出去后没敢回到那个花园,就慢慢走到泳池边坐下。 可那个大她五六岁的男生硬是不肯放过她,拐个弯找到顾南枝后,又一次用水枪滋她。 还一边滋,一边说她胖,是个丑八怪。 不过须臾,顾南枝整一条裙子都湿了。 她当时觉得好委屈,好难过,忍不住就哭出了声。 小小骚动引来旁人围观,可她不是陆家的女儿,不会有人将她当一回事,只劝慰她几句,就把她晾在一边。 那个男生见她哭着引来大人们的关注,怀恨在心,就用水桶跑到泳池边,装了有半桶水,狠狠泼到顾南枝的身上。 刚好被过来接她的傅既琛看到。 傅既琛勃然大怒,就拽着那个男生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拖到泳池边,顺手就扔了下去。 那个男生不会游泳,拼命在水池中央扑腾水花,口呛进水在呼喊着救命。 银行家赶到,吓得脸都青一阵,红一阵,扬起手说要打傅既琛。 幸好被陆序庭拦截住,俯身到银行家的耳垂边,低声说了句“那是傅家的独子。” 这事才得以平息。 可那银行家自此也记恨上了傅既琛。 好好的生日趴就这么被打乱。 一直以来,她好像总是麻烦着他,从小到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只是真的好害怕,怕自己会连累他。 “好端端的哭什么?”他手捧着她的脸,垂眸为她揩去脸颊上的泪。 “你刚才还说要煮面给我吃,现在哭成这样,我都不敢使唤你了。” 听到这,她瞬间破涕为笑“那你自己煮。” 他立即答应,笑着说“好!不过你要站我旁边,做我帮厨。” 她美眸闪过一丝不满,不肯答应“哪有煮个面还用帮厨的?” “有啦!” 说着就放她下椅,紧接着将她往厨房的方向带。 “等下我煮两个人的份量,我们一起吃。” “不要!” “为什么?” “晚上吃夜宵会发胖的,我不要做小胖妞。” “……”傅既琛蹙起剑眉,深感狐惑“可是你小时候也很胖啊!” 顾南枝嫩脸一红,羞涩起来,驳斥道“你懂什么!我小时候那不叫胖,叫婴儿肥……” “是吗?” “是啦!” …………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走远,又在厨房的方向缓慢飘来。 远近交加,偶尔还会传来一阵阵男女嬉笑打闹声。 第173章 冰种翡翠玉镯 不上班的日子,顾南枝每天都会过去傅宅陪伴杨萍萍。 从早上吃过早餐就去,直到晚上吃了晚饭才回家。 每天就跟老人弹弹琴、画个画、写写字,有时候喝杯清茶聊聊天。 顾南枝觉得这种日子还挺适合她的。 她喜静,不喜欢闹腾。 这天,阳光普照,天空一望无际的蓝。 顾南枝跟随几个佣人,将书房里的全部书籍搬到院子去晾晒。 不远处,有一位老佣人拎着她的手机,从别墅小跑下台阶,气喘吁吁来到顾南枝身旁。 “小姐,是……是少爷打来的电话。” 她放下手中书籍,拍拍膝盖站起身,瞟了眼手机屏幕上标记的‘哥哥’字眼,微笑着朝老佣人说谢谢。 “怎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一贯是那阵熟悉的嗓音。 “我在忙呢!” “忙什么?” “在忙着偷看你写的日记。” 电话那头忽而一顿,狐惑“我记得自己从不写日记,你去哪偷看?” “你有写。”女人却笃定道。 蹲下身去,随手拎起地面上的一本《人生的智慧》,翻开里面内容,找到傅既琛用圆珠笔标注重点段落的那一句,笑声银铃叮当,朗声道: “就譬如叔本华的这本书,人家明明说‘要么庸俗,要么孤独’,你却把它划掉,改为‘要么癫狂,要么成魔’。” 顿了一顿,调笑道“傅既琛,你幼不幼稚啊!” 男人坐在一张皮质办公椅上,左手架着手机,右手操控着鼠标,听后懵了一懵。 “是吗?”他问,不信“我怎么会写这种话,你是不是看错了?” “这就是你的字。”她不满鼓起两腮,扬声反驳道“你的字遒劲浑厚,头字起笔时会稍稍带顿,我一辈子都记得!” 话音一落,两人俱是一怔。 顾南枝两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些许局促。 傅既琛却是眸子骤亮,刚才疲倦一扫而光,微勾起唇边承认。 “好好好!你说得没错,是我的字,我就是幼稚。”他用着轻松的口吻说,旋即转移话题“今晚准备几点回家?” 顾南枝伸出右手去整理地上平铺的书籍“就平常时间啊!陪杨奶奶吃过晚饭就回去。” “嗯。”他说“今晚我过去接你,大概八点左右,你吃完饭先别回家。” 她微愣,想了想,问“你今晚不用出去应酬吗?” “去。” “那怎么会有时间过来接我?” “只是一个普通饭局,可以提早离场。” “哦。”她糯糯的声线响起“那好吧!不要喝那么多酒。” “好,听你的。”他笑“今晚我不喝。” ……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又聊了十分钟,直至听到乔欣进来提醒说会议时间已到,顾南枝才不情不愿挂了线。 恰时,张嫂捧着十几本书蹲到她旁边,问“是小琛打来的电话吗?” “嗯。”顾南枝抬手接过她递来的书,逐一铺放在地。 “都说什么开心事了,瞧你一直笑眯眯的。”张嫂顺着问下去。 顾南枝愣了愣,微掀起粉唇,道“哥哥说今晚会过来接我。” “这么忙还特意过来接你啊!”张嫂拖着长长的尾音,刻意夸大声线道。 顾南枝心间一个漏拍,斜睨着她,娇嗔说“张嫂,不准取笑我。” “我可什么都没说。”张嫂笑了笑“你不要自报家门。” 顾南枝自知说不过她,垂眸不语,只顾着整理地上的书。 张嫂又问“南枝,你这段时间是一直住在小琛家里吗?” 顾南枝闻言一怔,旋即轻轻点头“嗯。” 这事她本就没想过要瞒,别说是亲如家人的张嫂在问她,就算是妈妈,亦或者是陆之柔站定在她面前,她同样会点头,毫不犹豫说是。 “你们俩……现在算什么?”张嫂停下手头工作,端正神色问她。 顾南枝迟疑想了瞬“就……就是一家人啊。” “什么样的家人。”张嫂继续问。 顾南枝微愕,闪躲她的目光“就兄妹啊!” 张嫂拧起眉头紧盯她,沉默了许久都不说话。 过了会,语重心长劝说道“南枝,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就……” 话说到这,顾南枝猛然站起身,强挤出笑意“张嫂,我进去泡茶给你喝。” 说完,也不等张嫂回复,拔起腿就往屋内跑去。 张嫂静默默瞧着她倔强而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奈叹出一口气。 * 走到会客厅,见四五个佣人在打扫着卫生。 “怎么不见杨奶奶在这?”她挑着就近的一位佣人问。 “小姐,您找老太太吗?她在琴房里。” “好,谢谢。” 她微点着头,飞快跑到洗漱间,洗净手,擦过脸,就匆匆忙忙往二楼琴房赶去。 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人。 顾南枝又四处找了好几间房,最后,在睡卧里看到老人正躺在一张贵妃椅上浅眠着。 安详、静谧。 原不想惊动她的。 可当顾南枝开门的一瞬,门把嘀嗒一声响,杨萍萍就醒了。 “奶奶,对不起,吵到你了。”她微吐出舌尖,连连抱歉道。 杨萍萍这几天精神萎靡,总觉得困,怎么都睡不够,身体不好,就连说话都有些气短。 “没事,你来得正好。”她动作迟缓地用肘支撑坐起。 顾南枝瞧见,快步上前去搀扶她。 “扶奶奶到那边坐坐。”杨萍萍抬起手,指了指梳妆台的方向。 “好,您慢点,不急。”顾南枝轻手轻脚搀扶着她走过去。 她们俩在柜前的椅子坐下,杨萍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皮质光亮的盒子,交到顾南枝手里。 “丫头打开看看。”老人扬起慈祥的笑意,望向顾南枝。 顾南枝虽然不解,却还是乖乖打开盒子。 里面,一个冰种翡翠玉镯子刹那撞入她的眼帘,顾南枝瞬间明白过来。 “喜欢吗?”杨萍萍问。 顾南枝微愕“喜欢。”后又接着说“不过奶奶,这玉镯我不能收。” 这翡翠净透如玻璃,说九位数都不为过,她只是杨奶奶的一个养孙女,又不是亲的。 她待她那样好,顾南枝已经感激不尽,觉得此生都无以回报,断不会觊觎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杨萍萍笑了笑,撅嘴道“盼盼干嘛不要?这玉镯又不是奶奶的。” 不是杨奶奶的? 她蹙起黛眉看向杨萍萍“那……奶奶您为何要……” 话还未说完,杨萍萍接着道“这是小琛妈妈遗留下来的,你就收下它吧。” 第174章 遗嘱 顾南枝知道。 她不应该觊觎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不知为何。 当杨奶奶说,这是沈瑾之留下来的遗物时,她竟然贪婪到想要据为己有。 “奶奶,我……我……” 霎时,后面那句不能要,她真的就卑劣到说不出口了。 “收下吧。”杨萍萍说“我相信瑾之在天有灵,肯定也希望我这么做。” 顾南枝垂下眼眸,没答应,亦没拒绝,只紧紧捏住手中皮质盒子,内心左右摇摆着。 杨萍萍接着说: “她去世的前一天特意带着小琛过来看我,才三十一岁的人,整张脸憔悴到不成人样,当时小琛很乖,不闹也不贪玩,只静静坐在一旁陪伴着他妈妈。” “瑾之把手上戴着的这枚玉镯脱下来给我,跟我说,这是她祖母遗留下来,代代相传的玉镯,希望我代为保管。”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知道她生病了,得了抑郁症,就没留太多心眼,只管点头答应她,哪知道……哪知道隔天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我在家里收到她的噩耗,都晕了过去,只以为是在做梦,做着一个永远不会醒的噩梦。” 哀叹一口气,又道: “他们俩的这段婚姻还是我一手促成的,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害了她,如果以后他真的有什么报应,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只好认了。” “只是可怜小琛从小就没了妈妈的照顾……” 说着说着,泪自然而然往外泄。 顾南枝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杨奶奶哭,眼下见着,感觉整个心房像是有刀在剜似的痛疼。 忙走到床头柜,拎起一盒抽纸过来,帮杨萍萍擦拭着眼泪。 “奶奶,别难过,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哥哥还有你。” 说完,竟连自己也跟着颤抖双肩,哭出了声。 杨萍萍破涕为笑,自己擦完眼泪,还要顾着帮她擦。 一时感叹道: “奶奶即使对他再好,也敌不过岁月无情啊!都九十一岁的人,怕是没多少好日子了。” 话音一落,顾南枝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反驳道“奶奶,别乱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说着,已跪到杨萍萍面前,将一边脸颊轻缓枕到她的两膝上。 “嗯,盼盼说得对,是奶奶老糊涂了,一时说错了话。”杨萍萍笑,抬手轻抚她的发丝。 “不过你也要答应奶奶,以后要好好跟小琛相处,遇到什么矛盾就坐在一起,把事情当天聊开,别等过夜,更不准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好几年不搭理对方,你们俩这样,奶奶比死了还要难过。” “好。”她颤着嗓说“盼盼答应你。” 杨萍萍紧接着道“我上个星期已经让张律师立好遗嘱,我会将自己在名仑17%的股份全部转给小琛,盼盼要帮奶奶守住这个秘密。” 顾南枝愕然抬起眸,泪水再一次扑簌簌而至“奶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立遗嘱?” “放心,别怕!”杨萍萍抬手帮她抹去眼泪,又把她贴到脸颊上的几根小碎发撩到耳后,轻轻说“奶奶没事,只是奶奶老了,总归要安排身后事的。” “小琛得到这17%的股份,再加上他自己原有的股份,就有37%,只是……这些股份跟修文手上握着的45%还是差得远,之后的事就靠他自己了。” “盼盼,奶奶说过会帮你的,所以你也要勇敢一点,如果真的喜欢就放胆去吧!奶奶也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人啊!自己过得没意思,还是要跟最爱的人过,不然这辈子都是遗憾终生。” “奶奶,你……你全都知道?”顾南枝简直不敢相信。 杨萍萍用指尖轻点她的小鼻子,一副老顽童样“你们俩瞒那么紧,我都七老八十了,眼蒙耳聋的又怎么会知道?直到后来见你们俩好几年都不搭理对方,小琛就更明显,每次我在他面前稍微提起你名字,他都受不了,后来我就猜到了大概。” “奶奶对不起,我……我实在没法控制自己不喜欢。” 她哽咽着声线,想到之前强行让自己忘记他,泪又涌了出来。 “傻瓜!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她轻柔抚摸她的小脑袋,继续说“奶奶也年轻过,这种事如果能控制就不叫爱情了。” 两人说起爱情这个话题,越聊越投机。 杨萍萍更是将自己年轻时,与傅恭良自由恋爱的经过全盘告诉顾南枝。 顾南枝一惊一乍地听着,又哭又笑,宛然身临其境,听得甚是入神。 聊着聊着,杨萍萍突然转移话题。 “盼盼在国外的那八年过得怎样?还好吗?”停了一停,再道“奶奶要听真话,不可以撒谎。” 她这么一问,顾南枝真的就认真思忖起来。 失魂一阵,接着老实禀告“不好,盼盼过得一点都不好。” 杨萍萍些许讶异“怎么了?是被人欺负了吗?” “没有,没人欺负我。”她木讷讷摇头,逐道“是盼盼太想奶奶跟哥哥了。” “傻孩子,不是有爸爸在那边吗?他那么爱你,你应该感到幸福才对。”她怜惜地摸了摸顾南枝的额侧。 “嗯,我知道。”挣扎一会,顾南枝终是撒了谎。 “那你爸爸呢?在那边还好吗?你都回国大半年了,他肯定也想你了。”杨萍萍又问。 顾南枝说“挺……挺好的!” “那就好。”杨萍萍微点着头,续道“他跟你妈的结婚宴我也有去,是个温和有礼的读书人,品行高洁,一看就能付托终身,只是……天意弄人啊!你妈妈不喜欢也没办法。” 听罢,顾南枝周身一僵,抿唇不语。 杨萍萍瞧见,问“盼盼会不会恨你妈?” 顾南枝毫不犹豫答“不恨!我爱她。” “是爱奶奶,爱哥哥那样的爱她吗?” 她闻言一怔,咬着下唇瓣,决绝道“不是。” 杨萍萍见状,再次哀叹一口气。 “盼盼,别怪她!奶奶也是从小看着嫣禾长大的,她爱你陆伯伯是铁一样的事实。” 听到这,顾南枝忍不住反驳“既然她那么爱陆伯伯,就跟他一起过好啦,为什么要中途找我爸?然后又将我爸抛弃掉。” 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撕咬挤出来的恨。 “盼盼……” “杨奶奶,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恨她,她连命都不要把我生下来,我爱她都来不及,可是……可是我一点都不认同她的为人,她的做法,我……” 粉唇丝丝颤,说着说着,竟说不下去了。 “嗯,奶奶明白,盼盼不用说对不起!只是……”默了一默,再道“只能说造化弄人,你妈临近结婚那段时间也是高高兴兴,准备要跟你爸好好过下去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爱你陆伯伯,她以为被陆序庭伤透了心,就不会爱他了,谁知道两人羁绊会是那么深……” “他们俩跟你们很像,都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后来你姥爷被人讹诈,破产之后,陆家老太太就看不上你妈了,陆序庭转手就娶了别人,更是伤透你妈的心,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女人,俩人原本都打算各自安好的,谁知道,陆序庭的老婆竟然难产死了……” 顾南枝安静伏在杨萍萍的膝盖上,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对于妈妈跟陆伯伯的爱情故事,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听都懒得听。 第175章 逛超市 夜幕降临已须臾。 客厅里,顾南枝两腿屈膝窝在沙发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揽住杨萍萍佝偻的背,头轻轻倚在老人消瘦的肩膀上,正聚精会神,热火朝天追着电视上的年代剧。 大概快到八点时分,忽而听到外头有轿车驶进傅宅的声音。 顾南枝倏地就放开杨萍萍,弹跳式从沙发上站起身,麻利着双脚,飞快套上放在地的毛绒拖鞋,急忙忙就往屋外跑去。 “奶奶,张嫂,肯定是哥哥过来接我了,我先出去看看。” 她笑弯着眉眼,人已窜出客厅。 张嫂坐在侧端的一张单人沙发上,看见她只穿着件圆领毛衣就往门外跑,喊也喊不住,赶紧拎起衣架上挂着的一件棕色牛角大衣,老妈子一样追上去。 “南枝,外头冷,先穿衣服……” 顾南枝魂都不在这,哪还听到后面的呼喊声? 只一门心思扑在外头跑。 不过一会,女人高挑的身影已站在别墅的台阶上,隔着一片夜色,挑眼望向铁栏大门,那辆正缓缓驶过来的黑色迈巴赫。 “你这孩子抵抗力那么差,外头这么冷,衣衫单薄就敢跑出来,等下吹到冷风感冒了怎么办?” 张嫂絮絮叨叨拉过她的肘,轻掐着她手臂上瘦不拉几的肉。 顾南枝吃痛啊了一声,连连说过抱歉之后,便举起双手,随意套上那件牛角大衣。 眼睛却紧紧盯住逐渐驶过来的迈巴赫在看。 就怕一个不留神,那辆车就会消失似的。 片刻,车里男人骨感的手指攥动方向盘一转,迈巴赫稳稳当当停靠在别墅台阶下。 驾驶座门嘀嗒一声打开。 一个身型颀长,面容华贵俊美的男人从车里跨步走出。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中长款大衣,脖颈戴了条男士格子围巾,一双修长的大长腿一步并成三步迈上台阶。 先是朝张丽文颔首,说了句张嫂好,才把目光锁到顾南枝身上,蹙起俊眉,道: “这么冷的天,怎么穿件毛衣就往外跑,感冒了怎么办?” 语气里夹带着些许训斥之意。 原来,刚才他在车里全都看见了。 顾南枝自知理亏,急忙转移话题“你今晚怎么自己开车过来?” 话题成功被引开,傅既琛笑笑,没说话。 一旁张嫂哈出一口气,搓搓手说“好啦!你们俩有什么话进屋里讲不行吗?外头这么冷,手都冻僵了。” 说着,抬眸瞟向傅既琛,絮叨道“小琛你也是,在外头吹了冷风,快点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两人在客厅里陪着老人喝喝茶、聊聊天、追追电视剧,直到九点多才动身回家。 车里面。 男人将自己的格子围巾脱下来,侧过身佩戴在顾南枝的脖子上。 坐在副驾座的顾南枝瞬间拧起眉梢,嘟嘴道: “这是男士款的围巾,女人戴着不好看!” “是吗?”傅既琛仍旧帮她整理着围巾,浅笑着说“我倒觉得还不错。” 启动引擎后,又补充一句“你戴什么都好看。” 她听后,耳朵在黑夜里升起一抹羞涩的红,嘴他一句“油腔滑调。” 心里却甜得像灌了蜜似的。 轿车才刚驶出傅家老宅,顾南枝问“哥哥,我们现在是要回家吗?” “嗯。”傅既琛手攥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路段。 沉吟一会,反问“不想这么快回家吗?” 顾南枝静思几秒,没回话。 傅既琛又问“是有想去的地方吗?” 顾南枝说“你今晚有时间吗?等下回到家里还要忙吗?” 他一愣,说“不忙,今晚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心里暗自检讨,距离她出院已经过了一个月,自己好像真的没时间陪过她,不禁惭愧起来。 顾南枝手点下巴,认真想了瞬“不如我们去逛超市吧!” “超市?”傅既琛问“你确定?” “确定啦!”她撒着娇说。 他微勾起唇边摇摇头“女孩子不都喜欢逛街买衣服买包的吗?我记得你以前就挺喜欢。” 傅既琛想到以前陪她逛街就是一种折磨,商场里的衣服包包琳琅满目,顾南枝不停变换着门店试衣服,问他这条好看,还是那条美观,但对于他来说感觉都没差。 衣服就是穿在身,包包就是用来装东西的,只要干净整洁就好。 可顾南枝不这么认为,那时她刚好褪去婴儿肥,班上同学几乎清一色夸她长得漂亮,还经常收到高年级学长的表白书。 她渐渐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觉得穿衣打扮很重要。 每当学校放假,便会拉着傅既琛陪她逛街买裙子买包,她非常热衷于打扮自己。 可后来爸爸出事了,她在心态上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开始觉得,外在这些东西虽然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性格孤僻不阳光的她,对于家庭温暖的渴望,已经达到一种入痴的地步。 自己没有,只能到超市里去感受。 因为,逛超市的大多都是一家老小。 而在那里,她才会听到柴米油盐的话题,才会嗅到人间烟火的气息。 才会觉得孤身一人的她,还是活着的。 “那你陪不陪我去?”她问。 他肯定道“当然。” 得到他的回复,顾南枝顷刻掏出手机,拨通王妈的电话号码。 *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的车停在一家高级商超楼下的停车场。 顾南枝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从商超电梯下来的行人,热热闹闹团在一起,不觉掀唇浅笑。 “笑什么?”他问。 她挑起黛眉,得意道“你猜?” 而后,傅既琛便顺着她的目光挑眼望去,那里一家大小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停在自家车后,往后备箱装货。 这……很正常啊!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猜不到。”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探过身去帮她解。 她默了一默,说“算了,也不是什么特别事,猜不到就不要猜了。” 口吻稀松淡然,可傅既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垂眸问“生气了?” 她微微怔住,侧过头去说“没有,说得我很小气似的。” 旋即,开门跨下车,站定在门外,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走啦!再不走超市就要关门了。” 第176章 贤良淑德老公,勤劳养家老婆 进去里面,发现客流量并不多。 顾南枝一边挽住傅既琛的肘,一边垂眸看着手机刚才打好的清单。 “王妈说,要买牛排、买洋葱、还有日式乌冬面、黄油、芝士片……” 女人好听的声线,雀跃从侧端响起,逐一为他清点着手机上清单内容。 男人颀长的身型微微一顿“怎么都是些吃的?” 顾南枝把手机放回包包里,抬眸道: “人家王妈要煮饭,当然要多存些吃的呀。” 说着,斜眼瞄到生鲜区摆放的澳洲进口牛排,拎起朝他道: “哥哥,这个好吃,我等下回家做这个给你吃。” 傅既琛推着购物车来到她身旁,严谨问道“ 这个……你会吗?” 顾南枝顷刻反应过来,不满道: “我怎么就不会了,我以前在德国天天煮饭,煮得可好吃了,就连学校里的助教都夸我厨艺好。” 他听后一怔,问“你会煮饭?” 后又接着说“家里不都是伯父在煮吗?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恍恍惚惚想起,有一年傅既琛过生日,顾南枝要求他飞到德国去庆生,说要亲自下厨,为他煮饭。 他当时就在手机里问“你会煮饭?” 顾南枝说“不会。”接着调皮道“不过爸爸说会教我,他说煮饭很简单,一学就会了。” 而后,傅既琛当天就从纽约飞去德国,到了傍晚才平安降落在慕尼黑机场。 去到她家时都快晚上八点多了。 没有等来他梦寐以求的中式大餐,反而见到一个乱七八糟的厨房。 菜是烧焦的,饭是糊掉的。 她哭红着小鼻子对他说“哥哥,煮饭好难,我不学了。” 然后又抽抽泣泣道: “以后我们俩结婚,你负责煮,我负责吃,你做贤良淑德老公,我做勤劳养家老婆……” 往事历历在目,犹记在耳。 傅既琛神色凝重看着她。 顾南枝挑了几盒牛排放进购物车里,轻松调侃道: “哥哥,煮饭又不是件什么难事,学着学着就会啦!难道要爸爸一辈子煮给我吃,让我做个啃老巨婴吗?” 他闻言不再说话,只若有所思。 * 俩人逛了有大半个钟头,直至购物车满满当当,超市广播器唱响起‘回家’的音乐。 顾南枝与傅既琛才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方向走去。 临近超市下班时间,结账的人一下子全涌出来,长长的一条队伍快要排到货物架了。 他们俩足足排了有二十分钟,才排到收银台的通道口。 顾南枝忽然想起乔欣那句“傅总的时间每秒按万元为单位。” 瞬间愧疚起来。 怪不得刚才哥哥在车里,会问她是否确定要去超市。 原来是怕排队。 是她浪费他的时间了。 想着想着,脚自动跟着大队走,已经来到收银台旁,还差三个人就到他们结账了。 傅既琛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顾南枝则站定在他身后紧紧跟贴着。 突然,一只白嫩嫩的小肥手拂过顾南枝的发丝,举到她侧边的一排货架上。 在那些花花绿绿的盒子里,随便挑了有五六盒放进自己的购物车。 顾南枝顺着那只小肥手望向侧旁货架,霎时嫩脸一红,羞涩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不就避孕套吗? 后排那个年轻女孩,看见顾南枝的目光久久锁定在侧旁货架上,以为她也想要,便热情朝她介绍: “小姐,这个牌子的避孕套很好用,又薄又有弹性,用起来像无套一样,我男朋友用过那么多牌子,还是觉得这个最好用,你可以试试。” 说着,暧昧瞟了眼顾南枝面前的傅既琛,八卦问“那是你男朋友?” 还没等到顾南枝开口说不是,那胖嘟嘟的年轻女孩又说: “你男朋友长得真帅,我逛超市还从未见过长这么帅的男人,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帅,跟你很般配。” 听到这,顾南枝的脸颊比刚才看见货架上的避孕套,还要嫣红好几分。 她心虚瞥了眼傅既琛宽阔高大的背影,心道,这么近的距离,这些话他肯定也听到了。 正自羞耻之际,后排女孩又接着问“你们俩一个星期几次?一次多长时间?会有几次性高潮?你男朋友看起来很持久的样子,尺寸怎样?长不?大不……” 这话……怎么敢问出口的? 顾南枝愕然睁大一双美眸,快速闪躲那年轻女孩的目光,只在心里尴尬到能用脚趾头抠地板砖的程度。 非常震惊于这个女孩的自来熟! 这种隐私问题,就连熟人都未必会分享,更何况是个陌生人? 暗自在心里评估,这人也太没边界感了。 正当她左右为难,困扰着如何避开这个女孩的盘问时。 傅既琛回头看了顾南枝一眼,而后,目光掠过她,凌厉扫向后排不停盘问顾南枝的那个年轻女孩。 那女孩心神一怵,倏然就闭上了嘴,不敢再问。 傅既琛接着侧倾过身,手掌贴到顾南枝的薄背,将她不着痕迹地推到自己面前,淡道“南枝,你来推购物车。” 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几乎将顾南枝整一个笼罩住,断然隔绝后面那个女孩没有边界感的盘问。 顾南枝的耳朵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 结过账,两人很快下到负一楼停车场。 车停放的位置相隔电梯口并不算远,但少说也有三四十米。 傅既琛见购物车的东西实在太多,顾南枝又穿着双高跟鞋不好走路,便侧过头去,对她说: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顾南枝虽然没想到他为何会这么提议,却还是乖乖朝他点头,说好。 电梯升升降降,周围偶尔人头攒动,偶尔门可罗雀。 顾南枝站在电梯口侧一端,看着离她渐行渐远的男人,心神微微波荡,隐隐有些走神。 她想,如果五年前他们没有分手,如果爸爸没有死,如果她跟傅既琛结了婚。 她会有多幸福? 她都不敢想! 会像普通夫妇那样吗? 每一次节假日,带着孩子来超市采购。 他推着购物车去取车,她抱着孩子站在这里等他。 很平凡的日子,却是她从小到大,心心念念都得不到的家庭温暖。 那种一家三口的幸福…… 想着想着,电梯门打开。 里面忽而窜出两个嘻嘻哈哈的小学生。 两个孩子各拿着一把闪着荧光的玩具剑,在互相追赶打闹着。 很快就打玩到顾南枝这边来。 由于顾南枝想得太过于入神,并未留意周围动静,更不会提前去闪躲。 被两个活跃孩子这么一撞,整个人失去重心,倏然就扑倒摔在地上。 包包拉链被打开,连同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飞漏掉了出来。 瞬间,狼狈洒满一地。 第177章 崴脚 “南枝,怎样?有没有摔着哪里了?” 他把车停在两米之外,快速走下来,搀扶着她坐起。 顾南枝刚摔下去,脑袋还有点卡壳,甩甩头瞟了一眼傅既琛,说“没事。” 眼珠子懵懵扫向四周,瞥到包包全洒出来的手机、纸巾、口红、钥匙、折叠伞……还有今天杨奶奶给她的那枚玉镯。 倏地心间一个漏拍! 那可是沈瑾之的遗物,万一摔断了怎么办? 她仓皇放开傅既琛的手,用膝盖匍匐到那枚玉镯面前,颤着手打开那个光亮的皮质盒子。 幸好!没断。 她重重吁出一口气,宛如一个负重前行的人,瞬间卸下所有的包袱,一身的轻松自在。 而在她放手爬过去的刹那,傅既琛呼喊着她,一时着急也跟了过去。 见到盒子里放着的那枚玉镯子后,男人墨黑色的瞳孔剧烈缩了缩。 这……是妈妈的手镯。 他一辈子都记得。 记忆一下子跳回到妈妈抱着他熟睡的场景,鼻子酸涩,眼睛莫名就热乎起来。 他的妈妈死那年才三十一岁,多年轻啊! 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华。 就这么在他面前陨落,然后消失在这个世界。 而他,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恍惚中,一站一坐的两人各藏匿着自己的情绪。 顾南枝抬眸的一瞬,恰好撞见傅既琛一双深邃的眸子箔有层层戾气,心神忽而一滞,快速盖上手中盒子,倏然避开他的目光。 哥哥刚才是看见了吗? 这种眼神是…… 是介意自己把玉镯据为己有? 还是…… 霎时间,有千万种惆然从脑海一迸而发,她慌了一慌,手掌撑地,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只顾着快点站起身,逃离这个位置。 逃离他的视线范围。 蓦地脚踝一痛,快要站起之际,又狼狈跌回地面。 “怎么了?是扭到脚了吗?”傅既琛回过神,蹲下身去问她。 语调低沉,眉头稍稍蹙起,神色颇为紧张。 “嗯,可能是。”顾南枝微垂下眼帘,没敢去看他。 而就在这时,那两个撞倒人的小朋友家长刚好赶到。 夫妻两见状,内疚不已,一人一个无情铁掌拍向小朋友的屁股,忙跟顾南枝他们道歉。 “快点跟姐姐道歉。” 两个小朋友已哭得气喘吁吁,一边擦着泪,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嗓音说“姐姐,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顾南枝听去,心底一抽,快答“没事,姐姐没怪你们,下次注意点就好。” 那两名家长见傅既琛搀扶着顾南枝站起,把视线转移到她的脚踝,抹了把额间虚汗,问她需不需要到医院,会赔偿她所有的医疗费用。 顾南枝浅笑着说不用,让他们夫妻俩别打小朋友,教育一下就好,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 夫妻俩见医药费都省了,忙点头说是,快快牵着两个孩子往自家车走去。 一时间,周围很静,没什么人声,只听到车辆碾压过地的回响。 傅既琛后来也不怎么说话,只弯腰捡起她的包包,蹲下身去,将凌乱散在地的东西一一捡起,重新放回包包里。 他拎着她的包包,走到她面前,淡道“盒子里的手镯也放进去吧!” “哦……好。”顾南枝愣了愣,偷瞄他一眼,才小心翼翼将盒子放进包包里。 太阳穴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着,想对他说点什么,终是怯懦地抿住了唇。 脑海里奇奇怪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她突然好怕傅既琛会要回这个手镯。 可是,这手镯本就是人家妈妈的啊! 理应要还给他的。 但他是男生,他不戴。 不戴可以收藏起来,反正你不能据为己有。 好吧! 算了,还给他吧。 “哥哥,我……”粉唇微微张启,快要说出之际,男人已微弯着腰,截然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那些还未说出口的话,全然湮灭在一声诧异的“啊”中。 “想什么呢?看你样子呆呆的,是不是还撞到头了?” 他把她放进副驾座,蹙起眉去检查她的后脑勺。 “没……没事。” 两人挨着的距离有些近,顾南枝能清晰感知到傅既琛平缓的呼吸,轻洒在她脸颊上暖融融的触感。 霎时,耳垂微微发热,羞涩避开他的眸光。 心里更是把刚才酝酿好的话,全部抛之脑后。 傅既琛为她扣好安全带后,便绕过车头,坐回驾驶座。 他用手机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号码,交代好一切,才发动引擎,驶离这带地下停车场。 * 迈巴赫驰骋在城市的夜色中。 车厢里,两人已静默有大半个钟头,顾南枝时不时会转动眼珠子去偷窥他。 “干嘛一直在偷看我?” 男人目视着前方,薄唇微微勾起,口吻很是闲散。 被发现后,顾南枝瞬间局促起来。 不想承认自己偷窥他,便把问题给抛回去: “你……你干嘛一直黑着张脸?” 傅既琛搁在方向盘的手一顿,认真道“我想打那两个小鬼。” 闻言,顾南枝噗呲就笑出了声。 原本紧绷的气氛稍显暖和。 “哥哥,你都多大的人了,干嘛要跟个十来岁的孩子计较?” 他微怔,不说话。 顾南枝见他好像挺严肃的样子,心神一怵,骤然就闭上了嘴,连着刚才的笑声一同咽回肚子里。 * 两人回到家里,萧医生带着名助理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 傅既琛把顾南枝放在一张长形沙发上。 医生倾下身为她检查伤口,一通流程下来,抬眸对着神情凝重的傅既琛说: “傅先生,不用太担心,没有伤到筋骨,只要敷上两天药,大概就能消肿了。” 医生帮顾南枝包扎好伤口,谨慎交代完各项事宜,把一张执药清单交给保姆后,便提着箱子离去。 傅既琛抱着她直往二楼睡卧走去。 顾南枝说“哥哥,你放我到床边就好。” 他问“是要睡了吗?” 她想了下,说“我想洗完澡再睡。” “可是……你脚。”他把她放到床沿处,目光定落在她受伤的脚踝。 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缓缓往下移去,嬉笑着说: “没事,你不记得啦?之前我也有崴过脚,这种事都习惯了,有经验了。” 他听完后,整张脸瞬间阴沉下来,训斥她。 “南枝,这种事没什么值得好炫耀的。” 她一愣,委屈道“我又没炫耀,你干嘛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话毕,冷哼一声,顺手抄起被子盖在头颅上,转过身,就侧躺下床去。 闷着嗓说“你出去,我要睡了!” 第178章 每一天都想她 鞋都不脱,就要睡! 谁信? 傅既琛蹲下身去,抬手帮她脱掉还套在右脚丫的一只皮质短靴。 她似有触动,一双美眸藏在暗黑的被子里,氤氲缭绕。 顾南枝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沉稳的步伐,不紧不慢走进浴室里,然后开了水龙头,“嘶嘶嘶”的水声不停往下泄。 过了一会,他回到自己身旁,不知放了什么在床头柜,叮嘱道: “你脚上还敷着药,不能碰水,今晚就不要洗澡了。” 停了一停,又说: “睡衣放在床边,热水放在你床头柜,等下自己起来擦身,不要让水凉掉。” 默了默,再道“我先出去了。” 说完,举步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在快要关门之际,他又说“我在隔壁房等你,洗漱完用手机告诉我一声。” 听到门声滴嗒关掉,顾南枝立即拂开盖住头颅的厚棉被。 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木讷讷瞧着天花板上的一盏水晶吊灯,愣怔了一分多钟,才侧过眸去,瞟了眼床头柜那盆冒着热气的净水,心中波澜微掀。 有一丝后悔正缓慢掠过头顶。 懊恼自己不应该随便乱发脾气,可是…… 那也是他摆臭脸在先,整晚黑着张脸不说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翻转过身,弯起膝盖缩成一团,试着代入一下他的视角,认真想了想。 还没想出个大概,不过也能猜到七八成。 便收回自己的脾气,翻身爬下床去脱掉衣服。 拎起里面的热毛巾,将其拧干水分后,正一点一点擦拭着身。 半晌,套上睡衣,又重新躺回床上。 继续目空一切,发着呆。 刚才哥哥说,会在隔壁房等她。 现在都这么晚了,他不睡觉等她干嘛? 刹那,一些无法形容的黄色废料,在她脑海依稀流淌而过。 她嫩脸一红,立即断了拎起手机回复的念头。 闭阖着双眼在床上滚了十几次,心道,就算不让他过来,也要跟他说一声。 不然他一直等,整晚还要不要睡? 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想着想着,便又从包包里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回复道【我好啦!】 信息发送过去,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接着补充一句【我睡了,不用等我。】 才刚放下手机,房门叩敲声响起。 这……他没看到第二条微信吗? 怎么还过来? 还没等她回过神,傅既琛说“南枝,是我。” 她惊吓一跳,立即躺下床去,大嚷道“我已经睡了,没法帮你开门。” 话音一落,她扬手就捂住自己的嘴巴。 水眸闪过一缕尴尬。 蠢哭了。 哪有人睡了还说话的? 是在说梦话吗? 有没有脑子? 晕。 便又掀开被子重新爬起来,薄背倚靠在床头,缓了一缓,才朝门口道: “你进来吧,门没锁。” 门把被拧开,傅既琛穿着一身休闲睡衣走了进来。 男人短发微湿,英俊的面孔被室内灯光映照得越发白皙,身型颀长清隽,难免让人看了芳心泛滥,特别在这种泛着荷尔蒙的深夜时分,最是让人容易动情。 顾南枝心田微动,不经意敛回自己的目光。 “你没……没看到我微信吗?我说我要睡了。” 声线带着一丝紧,又带着一丝颤。 傅既琛没回她的话,只一步一步走向她,把刚才放在床头柜那盆已经冷却的水捧起,朝浴室倒去。 他出来后,直接对顾南枝说“我可以看看你包里那枚手镯吗?” 手镯? 顾南枝懵懵眨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可……当然可以啊!” 这玉镯本来就是沈瑾之的,别说看看了,就算哥哥要收回去,她也无话可说。 说着,就探身拎起床头柜上的包包,从中掏出那个皮质盒子递给傅既琛。 傅既琛坐到她的床沿处,才伸手接过。 他打开那个皮质盒子,神色怔怔然,灵魂像是困顿在某个记忆时空里,惆怅又伤感,一时无法抽身脱离。 顾南枝心底一阵抽痛,茫茫然就唤住了他“哥哥……” 他听罢才缓过来,微掀起唇边看向顾南枝,道“这是我妈的手镯。” 顾南枝微愣,才说“嗯,我知道。” “是奶奶给你的吗?”他问。 她说“是,是杨奶奶今天给我的。” 他闻言,垂下眸眼不再说话,从盒子里取下那枚手镯,细细看了好一会,问: “你为什么不戴上?” 她背脊整一个僵住,快速下耷眼帘,把目光死死锁定在一张被子上,小声道: “这手镯是伯母的,我不能戴。” 傅既琛却说“既然给了你,这手镯以后就是你的。” 说完,从棉被里牵出顾南枝的手,缓慢将手镯套进她的细腕处。 柔情的目光流连在那处,根本舍不得移开半寸视线。 他说“好看,很衬你。” 接着又道“我有记忆以来,我妈就一直戴着这个镯子,她的手也像你这样白。” 顾南枝知道他难过了,却不知怎么安慰他,只问“哥哥,是想她了吗?” 闻言,他立即抬起锐眸看向她,没说话。 过了半晌,忽而脱掉拖鞋,转身爬上她的床。 “棉被分我一点。”还非常厚脸皮的命令她。 顾南枝拉扯着被子,不肯依“哥哥,你不能在这里睡。” 他问“为什么?” 她说“男女授受不亲。” 他笑“可是你在医院时,天天让我陪你睡。” 她脸颊羞羞红“你也知道那是在医院,现在住家里怎么能一样呢?” 说完,又觉得这个理由似乎非常牵强,便在脑海里快速酝酿起一个合适的解释。 想着想着,傅既琛却说“南枝,我没有一天是不想她的。” 顿了顿,逐道“从六岁开始,每一天,每天都想。” 听到这句话,顾南枝喉咙瞬间就硬了。 因为,这种感觉她最懂不过了。 她也是,她每天都会想爸爸,每一天…… 傅既琛接着说: “我妈走的那天,原本是想带着我一起跳下去的,她怕那个男人再婚后,会让那个姓何的女人欺负我。” “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就问我,她说,小琛,妈妈不想活了,你愿意跟妈妈去死吗?” “我当时真的想都不想,就说了愿意。” “后来她带我到楼顶,说跳下去应该会很痛的,问我怕不怕?” “我说不怕。” “可是……她却怕了,怕我痛。” “她说……让我陪爸爸好好过,长大后,要好好孝顺奶奶。” “我说我恨爸爸,他对你不好,我不会跟他一起住。” “然后我妈哭着对我说,那就让他来找妈妈,妈妈想跟他一起住。” “我妈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在我面前跳了下去。” “好端端一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手不够长,想抓都抓不住她……” 顾南枝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瞬间就溢了出来“哥哥,别难过……” 第179章 天人永隔 他微愣,抬手帮她揩去眼睫下的那滴泪,淡道“我没事。” “嗯。”她闷着嗓回应他,头侧缓缓靠在他的宽肩上。 两人目光虚空无焦点,久久都不曾一语。 须臾之后,傅既琛冷冽的声线响起。 他似乎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所以刚开口时,话语稍顿,像在迟疑,终是说道。 “南枝。” “嗯~” “当时……我妈跳下之后,我原本打算也跟着跳下去的。” 听到这,顾南枝又哭了,纤细的五指后怕地握住傅既琛的手臂,哽咽道: “哥哥,不准你乱说!” 他闻言,微勾起薄唇,故作轻松的模样,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取笑道: “哭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坐你旁边吗?” 顾南枝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没再说话。 一双修长的手,即时圈住他的腰,头额乖巧贴在他的怀里,静静听他讲。 傅既琛说“就是因为她最后那句话……我收住了脚,我一直记住她最后那句话,她说,她想跟那个男人一起,想让他陪她。” 说完,嘴角忽而扬起一缕极其阴森诡异的弧度,明明是在笑,却笑不达眼底。 刹那,顾南枝的心猛地就揪起来。 “哥哥,别这样!他……傅伯伯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爸爸,他……他还是杨奶奶的儿子。” 闻言,男人周身一僵,气氛瞬间冷却至冰点。 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复,顾南枝深感狐惑,微仰起头去唤他“哥哥……“ 恰好,看见傅既琛整一张脸箔着层层浓重的戾气,是顾南枝从未见过的一种肃杀之气。 她忽而心生惧怕,身体不觉间就轻轻颤了起来。 男人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异样,彼此目光交汇的刹那,厚实的一只大掌已兜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视线挪移开,圆溜溜的脑袋更是轻柔摁回怀中。 他将下巴搁到顾南枝的发旋,磨蹭一会,笑着扯开话题。 “我们聊些开心的,别谈那种人,怪扫兴的。” 她一愣,片刻才说“好~” 记忆浮浮沉沉,散漫又无序,忽而想起以前那些时光岁月,心田有一下没一下在收缩着。 隐隐有些作痛,还有一丝怯怕。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知道哥哥不喜欢傅修文。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恨。 这种恨,就好像……好像在这个时空维度里,他一点都容不下傅伯伯似的。 尽管顾南枝对傅修文无感,可他毕竟是傅既琛的爸爸,俩人存在着一辈子绑定的血缘关系。 父子反目成仇。 多么惨烈的人间悲事啊! 如果杨奶奶知道哥哥这么恨她儿子,那……会有多伤心? 只怕会是抱憾终身吧。 * 杨萍萍去世那天,是在一个初冬的清晨。 北风呼啸而过,是个悲恸的离别季节。 那天,顾南枝刚吃过早餐,轿车驶向傅家老宅的中途,忽而收到张嫂的来电。 她说“南枝,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顿了一顿,哽咽道“老太太升天了。” 当时,顾南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怔了怔,蹙起眉梢,嬉笑着指责“张嫂,不准拿这个开玩笑,我记得愚人节是在四月份。” 张嫂话也不多,简明扼要说“应该是清晨五六点左右走的,现在身体还是暖的,手脚还没完全僵硬。” 一霎,顾南枝只觉得天崩地裂,听到脑壳嗡一声响,身体发麻发软,手机便自然而然摔落下椅。 缓了好久都还没缓过来,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连带着呼吸都感知不到了。 她颤抖着双手,再次把手机捡起,贴到耳边。 张嫂没有挂断线,仍在耐心等待她的回复。 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哆嗦着樱唇,嗫嚅一句“张嫂……”后,便呜呜呜哭出了声。 感觉周围都是空的,记忆更像断了片,一时还链接不上,这是做梦?还是真的? 张丽文仍是没有挂线,只静静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自己的心也跟着像是剜开了一般。 直至顾南枝的两辆豪华轿车匀速驶进傅家老宅,两人在一阵默然中对望,才把手机挂断线。 “张嫂,怎么会这样?”她已哭得眼睛红肿,视野模糊。 张丽文站在杨萍萍的房间入口处,手上拿着一团湿透的纸巾,不停擦抹着脸颊上的泪,红着眼圈对顾南枝说: “进去跟老太太道个别吧!让她去得安心一点。” 里面站着三个佣人守在床沿边,神情皆哀伤。 顾南枝跪伏在床边,大哭起来“奶奶,盼盼来看你了,你快点起来看看我……” 纤细的双手紧紧裹住已去之人全然冰透的枯手。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往下坠。 盯着床上老人苍白且苍老的面容,愈加悲恸起来。 她们俩昨晚还在一起吃饭,杨奶奶还笑着问她,是清蒸鲈鱼片好吃,还是虾仁蒸滑蛋好吃。 怎么一个晚上过去,毫无征兆地,彼此就天人永隔了呢? 她根本无法接受。 “奶奶,求你别跟盼盼开玩笑……求你了……你说你喜欢吃桂花糕,我昨晚回去家里就做好给您带来了,你……你还没吃呢……是我亲手做的,盼盼现在已经学会做饭了,我什么都会了,求求你快点睁开眼睛看看我……不要离开我……” 哭着哭着,便晕厥了过去。 “啊!南枝小姐,您是怎么了?” “不好啦!张嫂,小姐晕倒了!” …… 再次醒来,熟悉的环境,原木风的装修格调,是自己的闺房。 “小姐,您醒啦!” 老佣人手上拿着条手绢,帮顾南枝揩掉额上、背上,因惊吓渗出来的虚汗。 “陈婆婆,我……我奶奶是不是真的走了?是真的吗?” 顾南枝用手肘支撑坐起,木讷讷瞧着老佣人。 陈婆避开她哀恸的目光,轻声劝“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话毕,便走出房间,对门外守着的人说“小姐醒了,让人去通知张嫂过来。” 张丽文匆匆赶来时,顾南枝仍是神游太虚的状态。 整个人呆呆的,没有一丝一毫生机,宛然一个精致美丽,却已失去鲜活生命力的布娃娃。 脑海里,不断盘旋着第一次见到杨萍萍的场景。 那天妈妈陪同陆伯伯出席一个宴会,陆之柔去上了钢琴课,家里就只剩下顾南枝跟陆家老太太。 那老太婆非常讨厌顾南枝,甚至不允许顾南枝跟她同台吃饭。 顾南枝等她吃过后,才蹑手蹑脚从房间里偷偷出来找吃的。 她人小又胖,导致手脚都不怎么协调。 一个不小心,就打翻了厨房的一个瓷碟。 恰好,惊动了坐在客厅里追电视剧的陆家老太太。 她揪住顾南枝的小肥手来到诺大的客厅。 命令佣人拎来一把专门抽打小朋友的尺子,让顾南枝跪在她的面前,一下又一下往她小小的掌心拍打去。 顾南枝也不敢反抗,只嘴角不停求饶道“陆婆婆,盼盼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偷吃,求婆婆原谅盼盼。” 那老太婆就是看顾南枝不顺眼,就是想打她,哪管她有没有道歉! 可那时她只有五岁,哪懂这么多,只一心以为是自己偷吃惹来的祸端。 暗想,完了! 这事如果被妈妈知道,自己甚至还要挨一次打。 她好害怕,不停道歉,关晓梅则不停打她。 挨了有十几下,双手麻辣辣地痛。 顾南枝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救她了。 万幸的是,这一幕被刚好上门拜访的杨萍萍撞见,她怒喝止道: “晓梅,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怜容的外孙!” 怜容是姥姥的名字。 之后,杨奶奶便将顾南枝带去傅宅,告诉她: “盼盼别怕,以后我就是你奶奶,这里就是你的家,杨奶奶会永远对你好的,再也不会让坏人欺负你了。” 顾南枝永远忘不了她当时那个慈爱的笑。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天使,她觉得就是杨奶奶的模样。 第180章 真没用!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再怎么哭都无用。” 张嫂帮她擦去眼下汹涌澎湃的泪,搀扶着她往床头倚靠去。 顾南枝没说话,更没有看她。 只两手抱住双腿,下巴搁到膝盖上,咬住唇瓣在流泪,尽量控制自己,不让哭声溢出来。 张丽文哀叹一口气,单手接过老佣人递来的一条干汗巾,将其摊开,垫靠到顾南枝的后背,责备道: “等下着凉发烧了这么办?别丧事都还没操办起,你人就躺在医院里,那样才真不孝。” 听到丧事两个字,顾南枝愈加悲痛欲绝,像是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似的,精神已混乱失常,嘴角不停呢喃道: “张嫂,我以为奶奶会长命百岁的,我……我以为她会永远陪着我的……” 张嫂将厚实的棉被盖到她的两膝,吸吸鼻子,劝慰她: “南枝,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思考。” 停了停,接着道: “张嫂比你年长,活着的时间比你长,世间百态,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 “对于生离死别这种事,也看得比你透彻,世界上有太多意外横死,而不得善终的人了。” “其实,像老太太这样高寿,又无需经历病痛的折磨,能在睡眠中安安静静离开人世,何不是一种福气。” 沉默了许久,再道: “南枝,这是喜丧,你应该开开心心送她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哭哭啼啼。” 话虽这样讲没错,可试问,在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可以接受至亲离开,还能笑脸相迎的呢? 顾南枝自认修为浅薄,无法参透人生这堂课题半分。 她感觉自己的心还没死,却已经活生生被人用利刃剜开一样剧痛。 张嫂起身走到梳妆台,把顾南枝的手机从包包里掏出,又折返回去,递到她的掌心里,平静道: “打个电话告诉小琛吧!” 顾南枝微愕,紧紧攥住手机,垂眸不语。 张丽文继续道: “傅董事长现在人还在国外,一时半会怕是赶不来,就让小琛过来安排老太太的身后事吧!” 说着,轻拍顾南枝的肩,语重心长再道: “坚强一点,艰难的事还在后头。” 说完,便转身,欲要离去。 眼看着张丽文就要离开房间,顾南枝慌忙伸手抓住她的腕节,哽咽道: “张嫂,你……你说吧!我不敢说。” “我……我没法说出口……” 张丽文重新坐回床沿处,帮她揩去脸颊上的泪,静幽幽凝视着她,问“为什么不敢?” 顾南枝瞟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丝丝缕缕洒进房间,没说话。 张嫂接着说: “南枝,没什么敢不敢的,你是他的家人,这件事理应你来说。” 默了一默,再道: “他见惯的风浪比你大,心理承受能力自不用说,这事他会处理好的。” “我先下去一楼等你,等下打完电话下来喝点汤水补补身子,这两天还要守夜,到时候够你忙的了。” 她目送着张丽文关门离去的背影,一时想起那晚傅既琛对她提到沈瑾之的事,忽而觉得这通电话是那么地残忍,她真的没法打出去。 便又将手机搁放到床头柜。 屈膝抱腿,怔怔神游天际。 挣扎一阵,犹豫一阵,终是重新拎起手机,拨通了过去。 * 那边。 早上十点多,正是召开高层例会的时间段。 傅既琛坐在主座上,凝神静听着几位高管在研讨有关于名仑拓展欧美市场的蓝图,提出的各种方案。 会议才刚开始不久,项目负责人中英文掺杂在一起讲,说得绘声绘色。 而投影仪上,一张一张演示图接着轮番换,刺目的光,晃得人眼睛干涩。 大家都投入而专注…… 忽然,手机震动响起,顷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坐在一旁的乔欣最先循声瞧过去。 手机显示屏上亮着‘顾盼盼’三个字,乔欣下意识眉头深锁。 这人也姓顾? 她现在对姓顾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全拜那人所赐! 她心道,一般情况下,傅总开会时间不宜被打断,基本不会接电话。 乔欣也没多想,淡瞥一眼,便巧妙转移视线。 谁料,下一秒,侧旁傅既琛却摆起右手,不轻不重道: “抱歉!先暂停,我出去接个电话。” 话毕,办公滑轮椅一转,人已经走出会议室。 乔欣愕然惊住,心道,这个顾盼盼是谁?是有什么特别吗?竟然能让傅总占用开会时间。 廊道上,傅既琛问: “怎么突然有时间打过来,是想让我晚上过去接你吗?” 口吻带着些许调侃,声线里藏有一丝小窃喜。 那头,却静默了半晌都不回话,傅既琛不禁眉宇轻蹙。 “怎么了?” 还是不说话。 他的喉咙倏然一紧“顾盼盼。” 这时,顾南枝才在这声呼唤中回过神,绷直的心狂跳,刚才在脑海里组织好的一套话术截然就乱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能哭。 呜呜呜的声音很小,隐忍又克制。 男人的心瞬间就悬起“先别哭,慢慢呼吸……” 她在那边点点头,跟着他的声音不停做着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心率节奏。 缓了有一会,傅既琛见她已收住哭声,问“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她哽咽的音色又一次响起。 他喉咙一阵紧缩,已微微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那边停了有三四秒,又开始抽泣起来,牙关一咬,狠下心道: “哥哥,杨奶奶她……” “她怎么了?”他问。 她说“她……她没了。” 一刹,傅既琛顷刻明白过来,攥着手机的指关节阵阵发白。 明明是天旋地转的心境,却还是冷静自持问“什么时候的事?” 顾南枝哑着嗓说“我不知道……我过来时就……就……” 说着说着,脑袋卡壳,没法说下去。 “别急,慢慢讲,我有在听。”那边反过来宽慰她。 她忽觉羞愧不已,静了静,脑子清醒了许多,才道: “张嫂说大概是早上五六点的时间段,是在……是在睡着的时候走的。” 傅既琛快速捋顺她这句话,淡道“嗯,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快要挂断之际,他又说“南枝,别太难过。” 她闻言一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嗯”了下。 也是。 发生这种事,谁不难过呢? 张嫂跟哥哥他们好像都能冷静以待,就自己…… 就自己这么崩溃,成年人该有的情绪管理都做不到。 打个电话都哭哭啼啼,磨磨唧唧的。 真没用! 第181章 操办丧礼 会议忽而终止,众高层们皆一脸懵逼,左右观望之。 傅既琛甚至都没进去说明是个什么情况,打了通电话给向恒交代各项事宜,匆匆忙忙就离开公司。 车程大概一个多小时才驶到傅家老宅。 只见客厅里,顾南枝跟张丽文一同坐在沙发上。 张丽文手上捧着碗鸡汤让顾南枝喝下,她似乎不愿,最后还是乖巧接过去,一口一口轻抿着。 俩人瞧见傅既琛回来,皆是一愕,顾南枝的泪更是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放下手中瓷碗,倏然起身冲向他 ,一把就将他抱住“哥哥……” 凄然的呜呜啼音又一次充斥着偌大的会客厅。 男人眉宇痛苦,却还是强行抑压着自己的情绪。 垂下眸眼去轻抚她的后脑勺,哄着说“别难过。” 可自己的心却像裂开似的痉挛起来。 看到这一幕,张嫂莫名地感到悲伤,偷偷抹去眼角刚滴下来的泪,起身道: “小琛,上去看看老太太吧。” “嗯。”傅既琛朝她微点着头,须臾拍拍顾南枝的肩,轻道“南枝,我们一起上去吧,好好跟奶奶道个别,嗯~” “好~”顾南枝哽咽应道,这时才肯放开他。 卧床上,看着老人安详的面容,恍惚间,傅既琛还以为她只是简单睡了过去。 可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正无情揭示着事实的残酷性。 他的奶奶已经走了。 任凭这月亮,再圆上一千遍,一万遍,她都不可能回来了。 在这世上,除了妈妈,就数奶奶对他最好。 记忆中,她是个非常爱笑又明理和蔼的老人,从未对他发过火,一次都没有。 即便是十七岁那年,他将傅修文一条腿打到骨折了,杨萍萍都没责怪他半句。 更不说他做错了。 只凝重道: “小琛,不管你跟他孰对孰错,打人的一方就是理亏的,即使当时有理,最后都会变成无理。” “有能力的人,无需通过打人来证明自己。” “你要记住,要赢过别人,必须先赢住自己,只有降服自己的心魔,才能克敌制胜。” 他当时年少气盛,并不认同这些话,可却牢牢记在心里,日后作为座右铭时刻警惕自己。 他是有心悔改的,可他的父亲,那个姓傅名修文的男人,却冷漠到不允许他的儿子有丝毫容错的机会。 当晚就报警,并将他锁到了局里。 如果没有杨萍萍后来转让股份的谈判,只怕自己当时就进了少管所,案底都落上好几次了。 他对傅修文的恨,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从小到大慢慢积攒的失望,到绝望,再到后来的毁灭…… 静谧中,傅既琛垂眸认真瞧着面前毫无生命迹象的老人,似乎要将她最后的遗容牢牢镌刻在脑海中。 片刻之后,缓慢放开她僵硬的手,只说了句“奶奶,你安息吧!” 便掩面离去。 虽然只是极短的一刹转身,可顾南枝看见了。 哥哥,刚才是哭了吗? 从小到大,她似乎、好像、真的从未见他哭过。 * 中午十二点,傅氏集团在社交网站发布一则关于前董事长杨萍萍女士与世长辞的消息。 事发突然,消息一经发出,还没等到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各路营销号复制、粘贴、转发…… 舆论即时炸开了锅。 京海各界名流贵胄纷纷转发,表示哀悼。 网民则抱着一种吃瓜的心态,开始挖掘讨论杨萍萍的传奇人生,以及名仑往后权利交替的揣测。 杨萍萍年轻时是个拼命十三娘,日以继夜跟着丈夫走南闯北,拓展事业版图。 后来丈夫英年早逝,更是临危授命,一手将名仑做大做实。 坐到行业龙头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她在京海上流社会的地位毋容置疑,所以,她的葬礼不可简单操办。 需要定制棺木,布置灵堂,商议扶灵抬棺的人……还要等傅修文从国外赶回来奔丧。 时间颇长,遗体会腐烂。 因此,傅既琛在离开公司的时候,就已经让人通知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过来,将杨萍萍的遗体安置在太平间。 “哥哥,那个地方冷,我……我想去陪……陪杨奶奶说说话。” 见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将遗体抬上车,顾南枝忽地就追了出去。 快要跑出大门口,傅既琛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及时拉回怀里,低声哄道: “好!我明天陪你去,今天你太累了,先回家休息,好不好?” 顾南枝的眼睛已红肿到睁不开,她看不清傅既琛的模样,情绪有些崩溃,沙哑着声线,不停摇头说: “不好不好,我现在就要去……” 一想到杨奶奶会停放在那种地方,她的心宛如刀割。 一阵一阵绞着痛…… 男人没理会她的诉求,截然就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回眸对张嫂说: “张嫂,我先送她回去,等下再过来。” “好。” 张嫂见顾南枝这个状态心疼不已,一时语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俩人走后不久,才茫然回过神来,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怔怔呢喃道: “南枝,别哭!张嫂明天陪你去……” * 后来,又过了两天。 别说陪她去太平间了,傅既琛甚至不允许顾南枝离开这栋别墅。 因为,自从那天从傅宅回家后,顾南枝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还反反复复,一直不能退。 直至今天,才感觉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但是,神情仍旧恹恹丧丧的,做什么都不起劲,甚至连饭都不想吃了。 “吃药了吗?”男人门都不敲,直接拧开门锁走了进来。 顾南枝不肯看他,脾气有些臭,冷哼道“我要去太平间看杨奶奶。” 傅既琛眉宇一沉,斟了杯温水走过来,递给她,淡道“你先吃药。” “吃了你就让我去吗?”她问。 他说“吃了再说。” 她一股气积攒着在心田无处可发泄。 缄默一会,最后还是服软,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就着温水把药一颗一颗,艰难咽进肚子里。 “好啦!我吃完药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我的事不准反悔。” 闻言,傅既琛薄唇浅浅勾,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道: “你先换衣服,我去楼下等你。” 顾南枝听到要换衣服,眼神刹那骤亮。 在傅既琛关门后,随便套了身休闲服搭配灰色长款大衣,就急冲冲往门外跑。 第182章 那个姓何的女人 车辆驶到半山腰,顾南枝见势不对,问: “哥哥,我们不是要去殡仪馆吗?” 傅既琛口吻浅淡“谁说我们要去殡仪馆的?” 闻言,顾南枝微愣了愣。 是哦!他还真没说过,都是自己在说。 “那……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她再问。 静了有片刻,他才说“去见见老熟人。” 老熟人? “谁啊?”她侧过眸去问他。 傅既琛没回话。 他的目光一直锁向车窗外,像是心事重重样,眸睫微垂覆盖住他眼神里所有的情绪。 顾南枝猜不到他是怎么了,不过转念又想,杨奶奶才刚去世,谁都心情不好。 不说就不说吧,还是别逼问他了。 便又转过眸去,学着他那样,把目光瞟向窗外风景,愣怔发着呆。 半晌,顾南枝都已经把刚才那个问题给忘了,傅既琛忽而敛回窗外眸光,转头看向她,淡道“去见傅修文。” * 那是顾南枝第一次见到何妍。 没错!就是傅既琛这辈子最恨的女人。 * 车还没驶进傅家老宅,便见铁栏大门口戒备森严,郁郁葱葱的植被下有好几个黑衣保镖在巡逻着。 “是傅伯伯回来了吗?”顾南枝问。 傅既琛微点着头,没说话,眸色淡漠稀松,让人猜不透半分。 俩人很快下了车,直往别墅台阶走去。 这还是顾南枝第一次见到这个姓何的女人。 以前张嫂说的多,她只当故事来听。 今天见到真人出现在面前,感觉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悲剧,不再只是故事,而是活生生的,带着血迹斑驳的残酷现实。 漆亮的皮质沙发上,中年女人长腿交叠,气质傲然,剪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 周身华服珠宝加盖,熠熠闪烁夺目,尽显雍容贵气。 她的五官很平淡,没什么看头,更禁不住细细看。 说句不好听的——还没沈瑾之一半漂亮。 不过,那双狭长的凤眸锐利且有神,为她普通的长相增添一大截光彩。 这女人耳朵轮飞廓反,颧骨高耸直插天仓,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傅修文坐在她身边,与她肩贴着肩,十指相扣。 一目扫去,这俩人竟比十几二十岁出头的小情侣还要腻歪。 应该是真爱吧! 而斜侧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则坐着一个较为年轻的男人。 那人似乎有些惧怕傅既琛,眼神闪烁,都不敢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他看上去比顾南枝大不了几岁,带着副金丝框眼镜,呈亮的皮夹外套,气质有些土,姿态扭捏不够大方,长相却是与何妍有九成相像。 顾南枝当即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应该是傅伯伯的小儿子——何从瑾。 这名字。 恶心谁呢! 顾南枝心道,怵然瞥了傅既琛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也不再多想,缓缓垂下眼帘去。 何妍见着被傅既琛牵进家门口的顾南枝,不禁弯眉轻轻挑,犀利的眸子闪过一丝探究与狐疑。 死寂一样的会客厅里,气氛诡异得很,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还是顾南枝最先走上前去,微微颔首,说了句“傅伯伯好。” 这僵硬的氛围,才慢慢被打破。 今天,皇不见皇的俩父子之所以会放下嫌隙,平心静气坐在一起,全然是为了商议杨萍萍的身后事。 让老人能够安安静静,体面风光离开人世。 傅既琛令人把一份资料交给傅修文。 里面详细阐述了葬礼的各项事宜,包括具体的时间地点、出席葬礼的来客名单、追悼会的主持人员、扶灵的重量级人物、还有各项花费开销的价格清单,列举得清清楚楚。 傅修文粗粝的手指一页接一页地翻,翻到葬礼的家属人员名单时,愣住。 问“怎么不见妍妍跟从谨的名字?” 这份家属名单里,就连十多年不联系的疏远亲戚都算上,为什么没有何妍他们母子俩? 何妍听到这,即时抢过傅修文手上的资料,自己凝神浏览起来。 尖尖的下巴咬着牙齿吱吱动,怒意由内而外,倏然扩散开来。 “傅总,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讨厌傅既琛,但也有自知之明。 深知自己无名无份,还尚未真正过门得势,所以,不会蠢到直呼其名。 傅既琛眼皮都没掀起,只冷道“就是何小姐现在看到的意思。” 何妍的脸刷地一下,全黑了。 傅修文护内心切,瞧着傅既琛吩咐道“既琛,你让人把名单改一改,在家属栏加上妍妍,还有从瑾的名字。” 傅既琛漠然盯向他,不疾不徐说“傅董事长,您也知道那是家属栏,请问何小姐,还有这位何公子,是以哪一门子的路数窜进这份家属名单里?” 意思非常明显:何妍是个无名无份的小三,而何从瑾则是个珠胎暗结的产物。 何妍性格泼辣有主见,哪能受得了这气? 大力一甩,顷刻将手中资料扔到面前一张茶几处,然后,单手直指顾南枝,气焰嚣张道: “那她呢?这个姓顾的又算什么?” 众人目光嗖嗖嗖箭一样飞向顾南枝,除了傅既琛。 突然被指指点点,顾南枝心下一个咯噔,怔了怔。 不是怕,而是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何妍接着道: “傅总,如果我们母子俩没资格参加老太太的葬礼,那么这个姓顾的又算什么?” “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凭什么披麻戴孝!传出去不是让人当笑话讲吗?” 话音落,还未等到傅既琛发话,傅修文攥紧拳头,顷刻把话抢了去。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何妍不服气,侧过眸瞪他一眼。 “这话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妈过世,你亲生儿子不能参加,偏让个外人去披麻戴孝,这不是给外界制造笑料吗?” “这事传出去,你傅修文的面子往哪搁?” 傅修文怒道“你给我闭嘴!” 紧接着指责道“她是我妈从小养在身边长大的,能不过去披麻戴孝吗?你这女人讲话之前到底有没有过脑子!” 何妍瞬间受不了。 “对!我是没有脑子,你傅修文有脑子,上了我二十几年,连儿子都呕心沥血养这么大,还无名无份跟着你,你确实比我有脑子!” “何妍,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傅修文脸色铁青。 何妍无所畏惧,即刻扯高嗓门喊。 “有什么不能说的?” “傅修文,我就问你,我哪一句讲错了?” “早些年,我让你跟我去登记,叫你快点把户口给过了,你偏不!句句不离你妈,说你妈不同意。” “现在好啦!我们母子俩无名无份跟着你,就连进去灵堂守孝的资格都没有,你满意啦!” 自打跟何妍走在一起,傅修文自问从未亏待过她,尽可能让她过上最奢侈的生活,以弥补名份上的缺憾。 他不是没有努力争取过,但这话每次提起,杨萍萍就以死相逼。 他能怎么办? 他是杨萍萍高龄产下的儿子,自小受尽父母宠爱。 如果当年真的以逼死她妈的方式结婚,那……让他如何有脸下去见自己的父亲。 他自认没有多孝顺,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还真做不出来,只好认栽,让何妍吃亏,受点名份上的苦头。 傅修文自知在名份这方面有亏待何妍,倏然闭上嘴,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提。 第183章 生命难以承受之痛 傅既琛冷然看待面前一切,心中毫无波澜。 只淡道: “何小姐,既然你这么想参加明天的葬礼,我可以让人在来客名单上加盖你的名字。” 默了一默,又说: “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奶奶并不想见到你……还有你的儿子。” 锐利的眸光倏地从何妍转至傅修文,漠然道: “傅董事长,明天葬礼上的细节还需要跟进,如果您没什么吩咐,我就先走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傅修文还能有什么吩咐? 只在心里哀叹一口气,点头朝他道“嗯,你去忙吧!” 傅既琛不紧不慢从沙发上站起,向他颔首后,便带着一旁坐着的顾南枝起身离去。 完全不理会后面一对黄昏情侣,又开始的新一轮骂骂咧咧。 何妍看见傅既琛已经牵着顾南枝走出客厅,顷刻怒火攻心。 “傅修文,你这就让他走了?” 傅修文说: “你刚刚没听到吗?他说要去跟进明天葬礼上的细节,不让他走,难道你帮他去跟进吗?” 何妍说: “好啊!好你个傅修文,你儿子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了?” “傅修文!你怎么能让你儿子这样欺负我们母子俩!!!” 傅修文左右为难之。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就让他欺负你们母子俩了?” “我放着原先大好的家庭不要,选择跟你在一起,我有多爱你,你心里没数吗?” 何妍听罢有所动容,神色稍缓。 “那你现在让人喊你儿子进来,重新修改家属名单。” 傅修文愣了愣,说: “妍妍,没必要这样做。” “你刚才也听到了,既琛说,可以在来客名单上加盖你和从瑾的名字,反正左右都是心意,以什么名义去还不是去,没必要在乎那个名份。” “你也知道,现在我妈已经去了,我早晚都会跟你登记结婚的,只是时间问题。” 何妍哪肯依?接着道: “你懂什么!我当然知道你妈死了,你早晚会跟我登记。” “可是,明天出席葬礼的全都是京海的政商名流,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我跟从瑾以来客的身份去,那……” …… 光滑的真皮沙发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在激烈争吵着明天葬礼到底以何种身份出席参加? 而他们的儿子何从瑾,在傅既琛走后,便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入神且熟练玩起游戏。 对于父母俩人的争论内容,根本无心装载。 * 才刚出了别墅,跨下第一个阶梯口。 顾南枝神色怔怔然,犹豫了片刻,终是问出了口。 “哥哥,我……我明天……” 傅既琛当即截断她的话“没事!有我在,我会处理好的。” 她听后,愕然抬起眸看向他“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傅既琛闻言,把前进的脚步收住,站在中段的阶梯上,垂下眸眼告诉她。 “南枝,别听那个女人疯言疯语,如果你没有资格,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没资格。” 不知为何,顾南枝在听到这句话后,鼻子倏地就酸了。 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吸吸小鼻子,一把就抱住了他。 傅既琛怔住,须臾抬手拍拍她的背,笑着说: “是要哭了吗?没必要这么感动吧!” 她一愣,原本快要掉出来的泪,忽地就收回去了。 嗔道“不要脸,谁说我哭了!” 说完两手紧握成拳,在他矫健厚实的背,轻轻拍了两下。 他还是笑,没说话。 她听到他低沉的笑意,整颗心软绵绵的,感觉这两天的阴霾正一点一点褪去。 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动情说道“哥哥,谢谢你。” “谢什么?” 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心神愉悦,也非常期待她的答案。 她却不再说话,只笑,只在心里道“谢谢你这么维护我。” 这时,陈哥已把车开到台阶下。 傅既琛说“外面冷,你今早才刚退烧,不能吹到风,我们上车再说。” 她心头一暖,浅笑着嗯了声,就跟着他跨进车厢里。 才刚进去,傅既琛便吩咐陈哥,把车开往京海殡仪馆。 顾南枝狐疑,问“是要去看杨奶奶吗?” “嗯。” “不是说不去的吗?” 傅既琛薄唇轻掀,反问“谁说不去的?” 顾南枝微愕,认真想了想。 是啊!他好像……还真没说过不去。 顷刻反应过来,嗔白他一眼,赌气不说话。 他没理会她的脾气,伸手握住她的手,劝着说: “等下去到太平间见到奶奶,不要再哭了,听到没?” 她的心莫名就跳了起来。 一时想到前两天自己崩溃的情绪,忽觉内疚不已。 原想对他说句对不起的,说自己不会再哭了。 可话到嘴边怎么都开不了口,便反握住他的手,头靠在他的宽肩上,淡淡嗯了声,算作是答应。 * 大概四十来分钟,几辆豪华轿车,一辆接一辆驶入京海最大殡仪馆。 因为来参加葬礼与追悼会的人数庞大,不但有各界政商名流,各行各业精英人士,还有各大极具影响力的媒体,以及众多愿意前来送葬的普通市民与集团员工。 傅既琛便包下整一栋殡仪馆,用作容纳举办杨萍萍的最后告别仪式。 才刚下车,便有十几个工作人员热情迎上来,向傅既琛汇报当天葬礼的各项事宜、流程与布置。 傅既琛到灵堂与各个休息区都走过一遍,认真检查无误后,才在殡仪馆负责人的带领下,来到一处独立冷藏房。 “傅总,请您放心!今晚我们馆内的工作人员就会将傅老太太的遗体带出来解冻,大概凌晨五六点就开始为老太太上妆、穿寿衣,会让老太太安心走的……” 馆长站在他们身旁,说着长长一段话,顾南枝都没认真听。 倒是傅既琛,偶尔会点点头,偶尔会轻嗯一声,听得甚是仔细入神。 由于冷藏房温度零下三十多度,他们俩没法进去,只能透过玻璃窗,挑眼瞻仰杨萍萍的遗容。 顾南枝看见,她的脸已经不是刚离开人世时那样的苍白,而是变成一种灰白色。 不禁心底一痛,粉唇丝丝颤,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她记得爸爸去世时,自己在医院昏迷了一整个月,直至他下葬,最后都没能见着他的遗容。 杨奶奶去世,她是看见了,虽有安慰,仍觉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痛。 她的亲人有减无增,正一个接一个离她而去。 第184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杨萍萍的丧礼,是在京海最大殡仪馆分三日举行。 第一天,属于亲属致祭,让至亲瞻仰遗容,进行最后告别。 第二天,公祭团体等吊唁,供慈善机构、政商好友、集团员工等等进行公祭。 最后一天,举行大殓仪式,正式出殡。 稍后,会在下午时间转场,于京海大堂举行追思会。 前前后后守夜三天,顾南枝终于遭不住,又病倒了。 送杨萍萍出殡的那个清晨,她连追思大会都没能参加,在回程的路上,突然晕厥在车里。 把一旁张嫂都给吓坏了。 轿车中途调头,直往医院驶去。 傅既琛没法照顾她,因为之前忙着操办丧礼,积攒下的公事,以及项目会议多如牛毛,全需要他赶回公司处理。 又担心家里的保姆照料不到位,便让张嫂过来代为照看。 毕竟,顾南枝是张嫂一手带大的。 有张嫂在家里照顾她,傅既琛才安下心,翌日赶回公司。 然而,连续过了七天,她还是反反复复发烧。 倒不是说有多严重,就是一直徘徊在低烧的边缘。 退了又来,来了又退。 家庭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就是抵抗力差,建议多休息,别太劳累,更不能瞎操心。 可顾南枝知道,她不会好了。 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精神上……她又生病了。 她又开始像五年前那样,恍恍惚惚看到许多幻影。 有时候,是在梦里,有时候,则是清醒的状态。 偶尔,她会看到爸爸站在窗台前。 低声说了句“盼盼,爸爸想你了。” 突然就跳了下去。 她尖叫,大喊爸爸不要跳,不要死,然后全身颤抖,冒出冷汗,大口大口喘着气。 偶尔,她又会看到杨奶奶坐在床头边,慈祥对她笑。 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奶奶。 她说想。 然后奶奶问“盼盼要不要下来陪奶奶?” 她愣愣看着奶奶,点过头之后又摇头,哭着说: “如果盼盼下去陪奶奶,留下哥哥一个人怎么办?” 说着说着,奶奶便消失了。 就像从未曾来过一般。 这天,她穿着一件薄绒睡衣,木讷讷靠坐在窗檐的一张贵妃椅上。 张嫂端着碗白粥配小菜进来,瞧见惊了一惊,责备道: “你这孩子,才刚退了烧,又坐在这里吹冷风,是不想好了吗?” 说着,已放下端盘,将她从贵妃椅上搀扶坐起。 顾南枝这时才回过神,呆呆瞥她一眼,又环视周遭,问: “张嫂,真奇怪!我刚才明明是在床上睡的,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这里来了?” 张嫂摸摸她额头,拧着眉说: “你看你,又开始发烧了。” “都快要烧傻了!”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几天,她才缓慢恢复过来。 有了一点点精神,不再低烧不断。 这天下午,她恹恹躺在床上。 因为刚吃过药,困意瞬间袭来,朦朦胧胧快要睡去之际。 倏然,微信叮一声响起,她心田突跳。 以为是哥哥发来的微信。 便揉揉眼睛,快速翻身爬下床,走到不远处的一张梳妆台上,拎起手机人脸识别开锁。 一瞧,不是傅既琛,竟是好久不联系的小惠姐给她发来的微信。 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顾南枝蹙起黛眉,旋即点开,放大,再放大。 怔住! 这个人不就是何从瑾吗? 那个何妍的儿子。 他怎么会在公司员工大会上作发表讲话呢? 而后,顾南枝将图片归于还原状。 在讲台下的第一排中间位置里,看到一张熟悉且英俊的面孔。 是傅既琛。 他坐在台下,静静听着台上的何从瑾在发表讲话。 眸色清平,没有任何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凭借着,与他十多年来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经验所得。 一刹,顾南枝顷刻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睛瞬间就红了。 该来的总会来。 哥哥应该很伤心吧!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顾南枝知道,无论哥哥哭与不哭,都无用。 因为他的父亲不爱他。 就像她一样。 她的妈妈不爱她,即便她哭哑喉咙,哭废了嗓,妈妈都不会看她一眼,甚至还会打她。 嫌弃她吵闹,不懂事。 这种感觉,她懂,永远都懂! 想着想着,泪水沿着眼角慢慢溢了出来。 为自己难过,更为他! 本质上,她与哥哥是同样的人。 从小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却在彼此的身上找到那股温暖。 才会如此依赖彼此、忠于彼此、相信彼此! 正自思绪飘渺又散漫…… 伴随着微信叮一声响起,章小惠大段大段的文字,猝然撞入她眼帘。 “南枝,怪不得傅董事长那么讨厌你哥,原来他在国外还有个小儿子!” “今天集团突然召开员工表彰大会,傅董事长特意把他小儿子带过来,隆重介绍给集团所有员工。” “不但分他5%股份,还一跃坐上集团副总的位置。” “都不需要像你哥那样,待在美国分公司的基层干部里历练好几年,也真够偏心的。” “我听八卦人爆料,这小儿子是傅董事长婚外情生下来的,跟傅总同父异母的关系,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跟傅总从小一起长大,这事你最清楚了。” …… 后面还有长长两百多的文字,顾南枝都没心情看下去。 外人可能不太了解,以为只是普通的入职调动。 可顾南枝知道。 傅伯伯这次是铁了心要扶何从瑾上位,为以后他的小儿子掌权做各种铺垫。 那哥哥呢? 他以后该怎么办? * 至于章小惠为何会知道顾南枝是傅既琛的妹妹这件事。 别说是她了,现在全集团都知道了。 那日公祭的第二天,集团高层携同众多员工前来杨萍萍的丧礼进行吊唁。 那些认识顾南枝的员工,看到她跟傅既琛同站在家属台的位置,俱是一怔。 乔欣是震惊,朱茵是吓住,章小惠则是懵懵的,还以为看错了。 上香祭拜之后,没有立即回去。 而是,守在灵堂大门口,对着保镖说想要见顾南枝。 希望保镖能带个话进去。 顾南枝便让人把她带到后面的一间休息房里。 章小惠一看到她走进来,开门见山讲: “南枝,你该不会是傅董事长流落在外的豪门千金吧?” “我以前说话没轻没重,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千万别记仇。” 说着,又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摸了摸顾南枝的脸,凝重道: “我就说嘛,就你这颜值气质,怎么可能是普通家庭走出来的人呢?” …… 顾南枝“……” 一愣是一愣,听着她噼里啪啦讲一大堆,自己都不会讲话了。 第185章 你真的很会磨人 时至凌晨一点多,顾南枝才听到车辆缓缓驶进别墅的声音。 浅眠中的她,立即睁开双眸,从床上爬起,伸手就打开床头柜的一盏台灯。 自从顾南枝搬过来这边住,傅既琛每晚回家都会走进她的房间。 看看她怎样。 睡了没? 一般情况下,顾南枝都是熟睡的状态。 今天,却是个例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男人拧开门锁,便见床上人儿透过层层暖黄光圈,屈膝抱着两腿,委屈兮兮盯向门口站着的他,不禁剑眉蹙起。 顾南枝强行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没说话。 他轻手轻脚关上房门,一步一步走向她。 “是不是又发烧了?” 说着,手已探到她的额头。 而另外一只手,则摸向自己的额头,在测温做着比对。 须臾之后,嗫嚅说了句“没见烫啊!” 顾南枝抬手抓住他的腕节骨,轻轻拨开,嗔他一眼。 “我早就退烧了,当然不烫啊!” 他还是拧着眉,问“那你为什么还不睡?” 她说“等你。” 他一怔,只静静垂下眸,瞧着她,没说话。 她些许的狐惑拂过眸眼“你怎么不问了?” “问什么?” “嗯~就问……就问我为什么等你啊!” 说到这,她耳垂微微泛起一抹嫣红色,有些羞涩,又有些难以启齿。 傅既琛淡淡的疲倦从眸子里透出来“不想问,你快点睡吧!” 话毕,抬手就抓起床侧一张厚实棉被,欲要帮她盖去。 不知怎的,就在他垂下眸子的那一刻。 那个疲态尽显的模样。 突然让顾南枝想起,今天中午时收到章小惠发来的那张图片。 心底猛地一阵抽痛,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倏然就跪身坐在床侧,一把将他抱住,闷着嗓说: “哥哥,不如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今晚,你留在我这里睡,好不好?” 他闻言背脊一僵,片刻笑出了声,训斥道: “说什么呢?张嫂还在家里,你想吓死她吗?” 她听罢怔了怔,没再说话,却也不肯松开抱住他的双手。 傅既琛忽觉不寻常,问“怎么了?”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轻轻颤,仍是不说话。 他便有些急了“是自己一个人害怕吗?” 听到这,她眸光刹那骤亮,顺着他的话应过去。 “嗯~”糯糯绵绵的声线在他怀里响起。 这一瞬,傅既琛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柔软几分。 “那我等你睡了再走,这样可以吗?有人陪着你,你就不怕了。” “好!” 顾南枝甜甜笑,缓慢放开他的腰,转身爬到床的另一边躺下去。 欲要抓起棉被盖上之际,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傅既琛都没躺下来。 她抓棉被的手陡然一顿,视线朝傅既琛瞟去,问: “哥哥,你怎么还坐在那里?” 傅既琛说“我坐在这里陪你啊!” 顾南枝嘟起嘴,不害臊朝他道“你不抱着我,我没法睡。” 他微愕,无奈摇摇头,便掀开一点被子,侧身躺着抱住她。 顾南枝也转过身,面对面圈住他的腰。 见他双脚悬空在床外,问: “不脱鞋上来吗?” 他微微闭阖着双眸,说“我还没洗澡,怕弄脏你的床。” 她听后忽觉心间一暖,抱住他的双手倏然收紧了些。 他感受着她忽如加重的力道,心中波澜微掀,缓慢睁开双眼,问: “你今天是怎么了?” “前些日子还赶我出房门,今天怎么突然这么黏人了?” 她愣住,不认“有吗?” 他笑了笑,宽厚的手掌兜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圆溜溜的小脑袋,往自己胸膛摁去,宠着说: “既然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闻言,她靠在他怀里,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其实,顾南枝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只是,一想到今天中午收到的那张照片,心就会痛,不想让他一个人待着。 想陪陪他。 须臾,他拍拍她的肩,说“睡吧!” 然后,她揉揉他的背,说“好。” 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 静谧,且安详。 乍眼瞧过去,像是真的沉睡了一般。 不知过了有多久,顾南枝突然开口,问“哥哥,你睡了吗?” 听罢,傅既琛慵懒的声线响起“还没。” 她眸光流转,噙有无尽的欢愉,旋即展颜轻轻笑。 他问“怎么了?” 她说“没事。” 一下子,傅既琛忽地就睁开惺忪的眸子,严肃道: “南枝,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会磨人。” 磨人? 什么意思? 她不懂。 便直白问“没有啊!怎么了?” “没怎么。”他负气道。 他这个模样,她更好奇了。 继续追问下去“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懂。” 他冷着张俊脸说“最好不要懂。” 听到这,她的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冷哼一声,忽地推开他,转过身去,撇嘴道: “不说就不说,谁要听!” 他却在她转身之后,又顺势从后背圈住她的腰,问“生气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惭愧起来,气也消了大半“没有,没生气。” 他在后面微微勾起薄唇,须臾之后,道: “南枝,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他想了想,认真道“在说之前你要先答应我不能哭。” 她微微一愕,不肯依“不行!” “为什么?”他问 她说“我哪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我不说。” “哪有这样的!” …… 俩人你说一句,我顶一句,就这么僵持好几分钟。 最后,还是顾南枝服软,沮丧道“那好吧!我答应你不哭。” 傅既琛接着道: “前段时间,张嫂跟我说,等你身体痊愈后,想离开京海,回去老家生活。” 一霎,顾南枝的心蓦地就跳起,整个人方寸大乱,连带着声线都有些紧。 “你答应了?”她问。 他说“嗯~”默了默,又道“南枝,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顾南枝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哽咽道: “可是……她……张嫂她在那边都没有亲人了,回去干嘛?” “她可能说说而已,你怎么就答应她了呢?” 傅既琛似有怜惜,把下巴搁到她的发旋处,磨蹭一会,才说: “南枝,你也知道,这二十多年来,张嫂之所以会留在这里,全是因为奶奶。” 顿了顿,又说: “现在奶奶走了,她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既然她想回去,就让她回去吧,我们不要困住她了。” 第186章 张嫂是个可怜人 张嫂是个可怜人。 她原先是一名中学语文教师,丈夫是一位转业军人。 俩人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同时育有一个七岁多的孩子。 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生活过得殷实又美满。 那时,张丽文真的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 家庭变故发生在孩子刚满十一岁那年。 她的儿子被确诊患上了白血病,需要及时进行化疗,不然生命垂危。 夫妻俩在医院收到这个消息后,犹如晴天霹雳。 张丽文更是当场晕厥了过去。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缓冲期。 即便再痛,也要咬紧牙关死活撑下去。 很快,夫妻俩双双辞职,日夜守在医院里照顾儿子。 更是掏空家底,对外举债,把所有的钱财往医院砸去。 只希望上天怜悯,病魔仁慈,能够放过她那个可怜的孩子。 可是,世界是残酷的,心诚不一定就灵。 治疗了两年半的时间,她的儿子最终还是躺在医院冷冰冰的病床上,撒手人寰。 临终时,骨瘦如柴,已经痛到不会说话了,却还是懂事地不断嗫嚅道: “妈妈对不起!我尽力了……” 那一刻,张丽文觉得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好了。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骨髓穿刺做活检,看着他剃光了头发做化疗,看着他…… 开始时说“妈妈,我一定会战胜病魔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到最后却说“妈妈,我好痛,我好想死,你让我死吧!” 为什么要这样? 厄运为什么要挑中她? 是因为见不得她好,看她过得太幸福,所以命运妒忌了吗? 她就应该是烂命一条吗? 难道人生真的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吗? 正当她以为,自己的命运已经跌到谷底,再无往下坠的可能性时。 老天爷竟跟她开了一个致命玩笑! 因为巨额债务傍身,儿子过世后,夫妻俩起早贪黑地干。 只希望能快一点把这债务窟窿给填补上,好开展全新的生活。 丈夫周震云作为家中顶梁柱,不忍心妻子陪同他一起受苦,便主动联系以前在部队里的长官,将自己的实际情况告诉他,希望长官能帮帮他。 长官非常同情他的遭遇。 打通上下关系后,安排他到名仑集团董事长傅恭良的身边当司机。 能在大佬身边当司机的人,最后都不会混得太差。 周震云瞬间喜笑颜开,当晚就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丽文。 张丽文虽然高兴,但夫妻相隔两地,没个照应怎么都笑不起来。 周震云就劝她,在这小县城即便干死一辈子都无法还上那笔巨额债款。 但是,去傅恭良身边当司机,幸运的话几年就可以把债款给还上了。 短暂的离别,只为了日后更好的相聚。 张丽文听去十分动容,便卸下心防,开开心心送他上了高铁。 谁知,她等来的不是更好的相聚。 而是,天人相隔的永别! 头一年,周震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每天跟张丽文汇报,说傅恭良对他很好,傅家的人都对他很好。 让她不用担心。 只要再过个两年时间,他就能切底把巨款给填上了。 让她安安心心等他回家。 她当时兴奋过了头,朝他挖苦道: “你觉得两年很短吗?我现在每天在家里度日如年,你知不知道?” 这只是她当时的一句无心话,哪知道周震云竟然当真听了去。 误以为张丽文是在埋怨他赚得少。 便利用空闲时间干起了外快,导致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最后疲劳驾驶,载着傅恭良在一个高速路口的转弯处,撞毁护栏,连人带车飞了出去。 轿车在高速的下山坡自燃焚烧,两人当场死亡。 尸体都烧成焦。 张丽文收到噩耗时,是在学校校长的办公室。 当即就晕了过去,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京海的。 只记得那天很热,大概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日子,身体黏糊糊的,衣服就没干过。 她在京海殡仪馆看着那具烧得焦黑的尸体,都不敢认了。 空气中,弥漫着烤焦死猪的味道,臭得要死。 她全身颤抖,寒气从内到外,倏然打起许多细密的鸡皮疙瘩。 感觉好恶心,从未有过的恶心与厌恶,在原地吐了好几次,一直在吐。 吐完呕吐物,就吐黄胆水……就没停过。 通常死了丈夫的人,不是哭得撕心裂肺,就是哭得肝肠寸断。 可奇怪的是,那天,她一滴泪都挤不出来,并且还想笑。 大笑,狂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辈子造孽太多,所以这辈子要来人间抵债的。 轻生念头坚定掠过——她不想活了。 这次真的不想活了。 儿子死的时候,还有丈夫陪着她。 现在丈夫死了,她还留在这人世干嘛? 一点意思都没有。 两天后,她将丈夫的遗体火化后,原打算带他回小县城安葬好,就准备跳河自杀的。 可离开京海的那个下午,有一位中年男人来到她居住的宾馆找她。 问她“请问您是不是周震云的发妻?” 张丽文说“我是。” 那人告诉她“我们老夫人想见见你。” 她当即反应过来,这人口中的老夫人就是傅恭良的妻子。 心中愧疚不已,更有无限的负罪感。 便二话不说,直接上了车。 司机将她带到傅家老宅,她当时看到杨萍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满脸憔悴失魂的模样,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撕裂般的惭愧。 自己的遭遇固然悲催,但这位杨女士何其的无辜。 如果不是她丈夫疲劳驾驶,她的丈夫也不会突遭横祸惨死。 立即跪伏在地,泪涕横流说“对不起!是我们害死你的丈夫,你打我吧!骂我吧……” 她当时就在想,即便杨萍萍喊人过来将她打残打死,她都无半句怨言。 哪知道,杨萍萍竟然蹲下身来,搀扶她坐在沙发上,慈笑说道: “别动不动就跪,膝下有黄金不单止是男人的专属,我们女人也有。” * 张丽文永远不会忘记杨萍萍对她的好。 她非但没有怪罪她,还反过来劝慰她,说这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愿意发生,叫她也宽着心点。 细细盘问她的家庭遭遇与变故后,又主动帮她还了那笔巨额债款。 张丽文心道: 怎么会有这种人? 是上天在跟她开玩笑吗? 当她想死,不想活了,又突然跳出这么个大善人来温暖她。 让她如何报答? 她无以为报! 回去小县城,将丈夫骨灰安葬好后,翌日就向学校提交辞职信。 她当晚坐高铁去京海时,就一直跟自己说。 这辈子,要拿出200%的诚意来服侍这位老夫人,直至她百年西归。 为了报答她的善举,更是为了帮周震云赎罪。 第187章 别哭,你还有我! 顾南枝清瘦的薄背贴合在他结实的胸肌上,双肩微微颤,须臾之后,便哭了。 静谧无音,没有一点哭声,是一种无声的泪。 似有倔强不低头,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种弱柳扶风的惹人怜。 后背男人眸光微沉,薄唇挨贴到她的耳侧边,直接拆穿她。 “刚刚不是答应我,说好不哭的吗?” 女人听了倏然一顿,咬了咬下唇瓣,自打自的嘴巴,说“我没哭。” 可张嘴之际,音色轻轻抖,还夹带着浓重的哽咽声。 谁还听不出来,谁就是白痴! 他轻叹一口气,哄着说了句“好!你没哭。” 便试探性将她的身子缓慢调转过来。 让她与他正面相对。 她欲拒还迎转过身去,视线与他短暂交汇一秒,便又快速垂下眸眼,狼狈闪躲他的目光。 颇觉难为情。 他没有取笑她,只静静抬起手,帮她一点一点揩去蜿蜒而下的泪痕。 刻意压低声线说“以后逢年过节,我陪你去县城探望张嫂,好不好?” 她听后心间一跳,却并不回话,只是垂着眸。 浓密纤长的睫毛遮蔽大半的泪,更是把情绪都给遮盖去了。 傅既琛了解她。 把厚实的一只大掌绕到顾南枝的薄背,轻轻拍了拍。 声线低沉中夹带一丝暖意,娓娓朝她道来。 “南枝,让她走吧!让她回去!” 停了一停,又道: “那里葬有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根在那里,她早就应该回去了,你这样她会很为难的。” 顾南枝瞬间委屈起来。 抽泣的声音,一阵长又一阵短,嗫嚅着说: “她……她的亲人都不在了,我只是……只是怕她回去后,会孤独……我没想为难她。” “我知道。”傅既琛抬起手,将湿漉漉贴在她脸颊的几根碎发撩到耳后。 接着道“别哭了,等你身体痊愈后,我们就笑着送张嫂回去,好不好?” 她眸睫根根颤,虽不说话,却还是顺从朝他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已止住哭声,问: “哥哥,这些话都是张嫂让你来说的吗?” 傅既琛微愣“可不是吗?” 嘴角丝丝勾起,像是调侃“她自己不敢跟你说,就托我把话带到,我今天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想着怎么说你才不哭。” 忽而把话停住,调笑道“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爱哭的。” 她的重点却放在那句‘我今天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斟酌着问“你……你今天就只在想这一件事吗?” 他怔了怔,而后淡淡的声线响起“嗯。” 她再问“没了?” 他反问“还有什么?” 刹那,章小惠发给她的那张照片蓦然撞入顾南枝的脑海。 她粉唇微微掀,想着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话到嘴边,忽觉不妥。 傅既琛都不主动提起这件事,她如果问了,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挣扎一会,没敢提,只敢问“你今天上班开心吗?” 闻言,傅既琛噗呲笑出了声,点点她的头额。 “顾盼盼,你是不是傻?上班哪有开不开心的。” 说着,还抬手轻捏她的小嫩脸。 顾南枝瞬息意识到自己讲了蠢话,脸颊晕晕红,骤然就闭上了嘴。 后来,俩人又说了些七零八散的话。 越说越是困…… 昏昏沉沉中,没有道别一声晚安,双双便熟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萦绕在彼此的肌肤上,两人嘴角轻轻勾,恰巧都梦见了对方。 不知过了有多久,顾南枝突而听到耳边时不时盘旋着梦呓话。 眸睫翕动间,不觉就睁开了双眼。 顷刻,傅既琛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倏然闯入她的眼帘。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起,而后,有一刹的滞住。 顾南枝知道,这是一种悸动的感觉,深深爱着一个人的美好感受。 缓了一缓,才敢伸出手指尖探向他俊美的五官。 沿着肌肤的触感,从额间一路摸到下巴。 最后,手指尖缓缓往上移,停留在他的唇角边。 瞧着面前不停说着梦呓的男人,不禁笑了笑,问: “傅既琛,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人已熟睡,当然不会回她的话。 她便把耳朵探到他的薄唇边,浅笑着倾听他的梦呓话。 须臾,她听到傅既琛说“傅修文,我妈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我妈妈……” 顾南枝的笑容刹那僵住,连带着呼吸都凝固住了。 哥哥性格要强,从不将伤疤揭于人前。 突然讲这些话,应该真的被伤到了吧。 也是,这种事谁能释怀呢? 杨奶奶才刚走,傅伯伯就急于将自己的小儿子推到高位,真的一点颜面都不留给傅既琛。 仿佛,傅既琛不是他的儿子。 亦或者说,他权当生错了这个儿子。 想着想着,傅既琛喃喃自语的梦呓话二次启动。 而这一次,声音清亮,明显比之前要大许多。 顾南枝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盼盼别哭!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的……” 话到中段,声音越说越小,直至最后消失到无影无踪。 一霎,顾南枝的泪蓦地又涌了出来。 有感动,同时也有无尽的悲凉。 爱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她确实只有哥哥了。 可是‘永远陪着她,不会离开她。’这种事可能吗? 想想都难。 她可以做到,她相信他也可以。 只是…… 想着想着,突然,男人又把刚才这句话清晰重复一遍,第二遍,像是怕她听不到似的。 顾南枝微微一阵愕然,很少见他会这般幼稚,有时候见惯了他严肃的表情,突然换成现在这个模样,还挺可爱的。 旋即笑了笑,娇嗔道“听到啦!” 话毕,抬起一双修长的纤手,温柔捧住他的脸。 在他额侧边轻轻一个浅吻,片刻后,将嘴唇移至他的耳边。 小声告诉他“哥哥,我爱你。” 第188章 没有不散的宴席 翌日清晨。 当顾南枝从噩梦中惊醒时,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她藏在棉被里的一只柔手,下意识往左侧边探去,摸了摸昨晚傅既琛熟睡的那个位置。 一片冰凉。 明显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是昨晚走的?还是今早? 她起身挪了挪屁股,屈膝往床头倚靠去。 讷讷抬起手,用衣服袖口擦拭着因刚才噩梦飙出来的虚汗。 恰时门把手被拧开,张嫂推门而入。 “怎么头发都湿了?是又发烧了吗?” 见她大汗淋漓的模样,张嫂心神一惊,快步上前,用手探了探她额间的体温。 “没事,可能是被子盖过头,闷出了汗。”她解释。 张嫂闻言嗔白她一眼,有些无语。 “都多大的人了,还保留小时候那种坏习惯。” 说完,用手指戳她的太阳穴,警告道“改掉!” 顾南枝敏捷歪过头,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指头,浅笑着说: “好!我改。” 张嫂悬在空中的手顿住,笑了笑,无奈摇摇头“就你机灵。” 说着,人已走到一处宽敞的衣帽间,从一个两米宽的檀木衣柜里,拎出一件毛衣跟裤子,又蹲下身去,在下排抽屉里拿出一套内衣内裤。 再重新折返回到大床上,朝顾南枝道: “你先进去洗澡,等下吃过早餐,我再帮你测量血压。” 见她木讷讷瞧着自己不说话,张嫂把衣服放到床尾位置,接着走过去,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问: “刚才反应那么快,怎么现在又呆呆的?” 顾南枝回神后羞涩冲她一笑,没说话。 张嫂眸光一闪,像是猜到了什么,问“小琛都告诉你了?” 顾南枝微微一愣,垂下眸眼,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有半晌,张嫂就着床沿边坐了下来,突然用吃瓜一样的目光瞧着顾南枝,暧昧不清问: “他昨夜那么晚回来,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你们俩是不是……” 顾南枝没理会她的八卦,反而起身一把将她抱住,强忍着泪水说: “张嫂,我……我舍不得你……” 后面还想说的那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突而止住,又不敢说了。 只因傅既琛昨晚劝解的那句“你这样她会很为难的。” 顾南枝内心矛盾又拧巴,不想让张嫂走,更不想让她为难。 张嫂怔了怔,闻言静了有半晌,才伸出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沉着嗓说: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告诉哥哥,不要一个人藏着、掖着、受着……” 她静静听着张嫂的嘱咐,喉咙忽地就硬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只能缄默靠在张嫂的颈窝处,听话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缓了缓,才道: “张嫂,谢谢你,这十几年来,谢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默了默,泪已扑簌而至,泛滥成灾,哽咽道: “在我心目中,你就像我第二个妈妈一样重要。” 张嫂听罢,猛地周身一阵僵硬,嘴唇微微抖,话都不会讲了。 渐渐地,泪水就沿着眼角溢了出来,甚至比顾南枝哭得还要汹涌几分。 她又何尝不是? 自己儿子死得早,并未能有幸看到他长大成人。 所以当年,她将自己未完成的母亲缩影投到顾南枝身上。 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用心栽培着。 过问她的学业,操劳她生活上的点点滴滴。 在她身上感受着作为母亲的那种幸福感。 可这些话她不敢说。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何必加深彼此情缘,惹她痛苦! 过了几天,顾南枝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正窝在张嫂房间里,帮她整理着明天回县城的行李箱。 才刚叠放好几件衣服,保姆拎着部手机敲门而入,说: “顾小姐,您的电话。” 她朝保姆道了声谢,接过手机后,看到显示屏上标记的‘徐医生’,神色一愣。 张嫂蹲在地上,抬眸随口问“是谁啊?” 顾南枝这时才回过神,说“是我在德国的一个朋友,张嫂,我出去听个电话。” “嗯。”张嫂微点着头“去吧!不用过来了,你身体才刚痊愈,要好好休息,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顾南枝立即驳斥道“没事!我等下再过来。”便开门走了出去。 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徐医生,您好!好久不见了,我……” 才说到一半,徐栩敏当即截断她的话“南枝,你前几天发给我的病例报告,我看了。” 接着又说: “现在也不敢诊断是病情二次复发,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回来做一次全面检查。” “回去?”顾南枝微愣,问“一定要回去吗?” 杨奶奶才刚走,傅伯伯又带着他的情人跟儿子回国,她真的不想离开哥哥。 即便要走,也不是现在。 徐栩敏愣了愣,说“不回来也可以。” 停了一停,又道: “你可以在国内找一些比较有权威性的精神科医生,详细做完检查后,我将你这五年来的病情记录发送过去,配合着治疗也是可以的。” “这……”顾南枝颇有些为难。 徐栩敏问“怎么了?是怕找不到吗?” 旋即,轻道“南枝,如果你担心找不到靠谱的医生,我可以托人帮你看着点,虽然我已经离开国内十几年,但是以前在医疗界积攒下来的人脉,还是有一点的。” 顾南枝哪是找不到,只是…… “徐医生,不用了。”她说,再道“我……我不想找。” 徐栩敏微微一愕“为什么?” 顾南枝说“这事我不想让我哥知道。” “你们……”徐栩敏接着道“你跟他还没和好吗?” “不是……”顾南枝说“我们不是和好,而是他原谅了我。” 顿了顿,续道: “徐医生,谢谢你当初劝我回国,如果没有你的相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原来他从未怪过我,更没有恨过我。” 徐栩敏顺势接过话“既然你知道他从未恨过你,为什么还要瞒住他?为什么不把所有事情告诉他?” “我……”她话语一顿,须臾说“我不敢。” “南枝,你有心结。” “就当是心结吧!” 徐栩敏严肃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爱你,他知道这件事只会心疼你,根本不会责备你。” “我知道。”顾南枝捏住手机的指关节轻轻一抖“徐医生,对不起!我真的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没事!”徐栩敏快速劝说“不说就不说。” 紧接着,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快点回来做一次全面检查。” 沉吟一会,又说“南枝,你现在已经出现幻觉,以我经验来揣测,这应该是病情的初期征兆,如果再这么拖下去,会越来越严重的。” “嗯。”顾南枝说“我明白。” 徐栩敏再道“南枝,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听到没?”旋即警告“更不可以自己私下用药!” “好!”顾南枝微愣,说“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她一个人坐在窗台边的一张贵妃椅上,挑眼望着天上的厚重云层,呆了有三四秒。 忽而听到敲门声,是张嫂。 她急冲冲说“南枝,快点换衣服,我们现在要回老宅一趟。” 第189章 遗产继承权 张嫂进来,直接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顾南枝微愕,旋即脚步轻抬,跟着走过去,问: “张嫂,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回去老宅?” 张丽文从衣柜上拎出一条米色针织长裙,又从另一个柜子里掏出一件驼色羊绒大衣,递到她手里,快说: “刚刚小琛见打你电话不通,打到我手机里,说张律师已经等在老宅那边,让你快点过去。” 顾南枝回想了下,刚才她跟徐医生通电话时,确实有两个未接来电。 她当时都没心情接听,与徐医生聊完之后,她都忘了回电。 原来竟是哥哥打过来的。 可是,这张律师等在老宅那边,关她什么事? 她为什么要过去? 于是,问“张律师今天不是要到老宅那边宣告遗产继承吗?让我过去干什么?” 话音落,两人同时一怔。 顾南枝像是才刚反应过来,心脏加速跳动着,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张嫂却是早早了然于胸,淡道“你先换衣服,我下一楼客厅等你。” 说完,上前拍拍她的肩,便关门离去。 她木讷讷换了衣服,愣怔坐在床沿边,犹豫了好久都没敢下去,最后还是张嫂上来敲门喊人。 “怎么了?”张嫂问,拎着一双米色高跟鞋,帮她套上。 顾南枝垂下呆滞的眸子,说“张嫂,我不姓傅。” 张嫂帮她套鞋的手轻微一顿,穿好之后,又站起身对她说: “南枝,你是她养大的,在她心目中早就是亲孙女一样的人了,还差这个姓吗?” 就着床沿坐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再道: “张嫂知道你不贪心,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老太太留给你的最后一点心意,既然是心意,你就不要辜负她。” “张嫂,我……”她侧过眸去,粉唇微微启,似是不愿,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张嫂将牵着她的那只手放到自个的膝盖上,温柔抚摸须臾,接着道: “别太担心,小琛在那里,他会护着你的。” 话毕起身回眸,又说“我们快点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 随后,两人很快上了车。 轿车驶向傅家老宅的这个过程中,张嫂全程保持缄默,不多一句废话,只一直紧紧握住顾南枝的手,像是给她鼓励似的。 跨上台阶,进门之际,才说: “南枝,张嫂就不陪你进去了。” “记住我的话,别有太多心理负担,你只管接受就好。” “其余的事别想太多,把心放宽一点。” 顾南枝怔住,过了好一会才朝张丽文点点头,小声说了句“好。” 脚搁放在别墅的入门处,欲进还未进时。 忽而,背脊猛地一阵激灵,她攥紧拳头,缓了一缓。 才从包包里掏出纸巾,擦拭着手掌心冒出来的冷汗。 须臾深吸一口气,举步走了进去。 其实,里面的人并不多,个头十个都没有。 她本不应该害怕的,可不知为何,顾南枝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直逼朝她驱来。 无法控制地,她又打起一个冷战,牙关阵阵哆嗦。 都想要往回跑了。 张律师带着三名助理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见到她进来,问“你就是顾南枝?” 顾南枝稳了稳心神,说“我是。” 旋即抬起脚,朝长形沙发上坐着的傅修文颔首,道“傅伯伯好!” 傅修文态度不若以往的温和圆融,当即冷哼一声,甩给顾南枝一个冷脸。 而坐在傅修文隔壁的何妍,见到顾南枝进来,更是鄙夷笑了笑,讥讽道: “哟!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头占尽便宜的白眼狼。” 话音刚落地,傅既琛冰一样的眸子猛朝何妍瞥过去,目光犀利如鹰隼,吓得何妍顷刻闭上嘴,闪躲他的目光。 他坐在张律师对面的一张双人沙发上,朝顾南枝弯起五指,淡道“南枝,过来我这边。” 眸色清平,没有太多异样情绪,只当是件平常事。 顾南枝心头一怵,愣了愣,才缓慢走向他。 傅既琛即时伸出手,裹住她的手腕节,将她带到身边来坐下,更是用眼神告诉她“别怕!” 这时,顾南枝混乱的心才淡定了许多。 “傅董事长,既然人已经到齐了,我现在就宣读遗嘱上的内容。” 张律师朝傅修文微微颔首,而后从一个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将其摊开摆在茶几上,宣读着长长一段话。 “我这里有一份老太太生前,在我,还有两名公证人在场见证的情况下,立下的遗产继承权分列……” 客厅众人凝神屏气,紧张听着他的宣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基于多种原因考虑,老太太会将生前财产分割成三份。” “第一,她会将她生前居住的这栋老宅,以及老宅里所有摆放着的物品,还有名下所有珠宝首饰与金条全部赠送给顾南枝小姐……” 此话一出,所有目光齐刷刷朝顾南枝飞去,除了傅既琛。 偌大的会客厅骤然出现一种非常诡异的气氛。 傅修文气焰鼎盛,有些凛然。 何妍则带有无边的恨意瞪顾南枝一眼,而后把目光瞟向张律师,摆起手说“等等” 张律师立即停住口,听她讲。 何妍说“张律师,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人只是老太太寄养在身边长大的,不说不姓傅,还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老太太会将名下所有珠宝金条全赠送给她?这不是天荒夜谭的事吗?说出来谁信!现在是搞买一送一清仓大甩卖吗?” 何妍简直要气死! 先不说这栋价值几十个亿的豪宅。 她觊觎杨萍萍那些珠宝首饰已有十几年,就盼着那个老太婆死后,傅修文继承遗产,理所应当将其据为己有。 现在好啦!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怎能受得了。 杨萍萍生前储蓄的珠宝首饰数不胜数,价值连城,不单止空出三个两百平的收藏室摆放着,就连银行保险柜里都存放了不少。 她竟然全部送给面前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野丫头? 凭什么! 第190章 一场闹剧 何妍越想越是气! 刀一样锐利的目光朝顾南枝扫过去,刻意歪曲事实。 “顾小姐,我听底下佣人说,你在老太太临终前一个多月里,特意向公司提交辞职信,天天过来陪老太太吃饭谈心,逗她开心,到底有没有这一回事?” 此话没有一个脏字,却句句都在侮辱。 谁还听不出来,谁就没资格坐在这里混。 顾南枝当即把问题抛回去“何小姐,请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何妍看都不看顾南枝一眼,鼓起嘴巴,吹了吹手上刚做完的一对‘猫眼美甲’,贱兮兮道: “就你想的那个意思咯,你自己安的什么坏心眼,只有你自己知道。” 接着,犀利的眸眼从一对美甲上挪开,倏然瞪向顾南枝,嘲讽道: “这事说来也真够凑巧,你这头辞职过来服侍她,她过了一个多月就死了,还将大把财产分给你一个外姓人。” 话语一顿,咬牙切齿再道: “也不知道是自然死亡,还是非自然。” 一霎,顾南枝脚底发麻,只感觉有一道气从心口极速窜上脑门。 头痛,心更痛。 她可以不要这些遗产,但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跟杨萍萍的关系。 骤然眸光转冷,即时驳回去。 “何小姐,你是个粗人,讲话不过脑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刚才那些话已经对我构成严重诽谤,我随时都可以控告你,希望你能自重,掂清自己的分量。” 停了一停,反向讥讽道: “别让自己惹上官非,又转头丢了傅伯伯的脸,傅伯伯可跟你不一样,他是个有身份的人,不像你无名无份,还坐在这里指点别人的家务事。” “有些话你没资格讲,可以选择闭嘴,这里没人会嫌弃你嘴巴臭。” 这什么话? “你……”何妍顷刻怒火中烧,又不过脑子说了句“你刚才说谁嘴巴臭了。” 顾南枝冷然瞥过脸,没回她的话。 显然这句话无需重复第二遍,因为这个何妍已经听进去了。 “你哑啦!说话啊!”何妍二次扯开嗓门朝她吼“谁嘴巴臭了?” 面容狰狞且缺乏教养,一脸泼妇骂街样。 傅既琛眸光一黯,当即黑了张脸。 他不紧不慢从西装兜里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唤门外保镖进来。 “带何小姐出去!”他凛然命令道。 何妍心间一阵抖动,瞧着三个壮硕魁梧的保镖朝她步步靠近,慌了一慌,怒道: “谁敢碰我!” 吼完,抬手推推一旁傅修文的肩,叫呼起来“还不快点喊你的人进来。” 这时,一直保持缄默的傅修文才松开嘴巴,严肃看向傅既琛,重重质问他: “傅既琛,这就是你对长辈应有的态度?” 听到长辈两个字,傅既琛都觉得好笑,可他没笑,只反问道: “傅董事长,您觉得她是我长辈?” 傅修文脸色铁青,冷哼一声,嘲弄道: “她不单止是你长辈,再过一个月,我们登记领证后,你都要管她叫妈了。” 傅既琛不屑嗤笑之,没看他,只冷声道“那就等你们领了证再说。” 话毕,朝那几个保镖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快点把人带出去。” “你凭什么赶我走?”何妍不服冲他喊。 傅既琛音色低沉且冷冽,亮声告诉她。 “就凭你一个外姓人无权过问我们傅家的事!” 听到这,何妍眼睛瞬间就红了,委屈看向傅修文,指责道: “你看你儿子是怎么欺负我的?你倒是讲话啊!” 这下,傅修文彻底无话可说。 毕竟他跟何妍还未登记,名义上只是男女朋友关系。 而这种遗产分配本属于私密事,不宜对外人公开。 顾南枝这个外姓人之所以会坐在这里,除了养孙女的身份,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就是这遗产继承权有属于她的一份。 他还能说什么? 只能道“妍妍,你先出去外面等我。” 何妍简直不敢相信,愕然盯向他,生气指责道。 “傅修文,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完,泪已沿着眼角滴滴溢出来。 傅修文老脸一红,瞬觉丢人“都多大的人了?还哭!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丢脸了。” 不经意瞥了眼斜对面看向他的张律师,更觉没面子。 冲她喊“出去!” 一旁站着的保镖听到傅修文都已经发话,手即时伸过去,准备拉何妍走。 何妍铁娘子个性,哪肯依! 顷刻举起手,生猛拍那保镖一掌,厉声喝止道: “拿开你的脏手,我有脚,自己会走!” 紧接着,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恶狠狠瞪了顾南枝一眼后,就踩着双高跟鞋,哒哒哒离去。 一时间,客厅又重新归于平静状。 忽如其来的一场闹剧,张律师权当看了场戏。 手握成拳举至嘴巴下沿,轻咳一声后,朝傅修文道: “傅董事长,作为傅老太太的律师,我有必要就何女士刚才那番话做出解释。” 默了一默,接着说: “这份遗嘱是在老太太绝对清醒的状态下订立的,当时除了我,还有两名公证人在场,具有绝对的法律效力,并无何女士所讲的那些阴谋论,请傅董事长放心。” 傅修文微点着头,示意知道。 烦躁摆起手说“行了行了!”让他加快宣读第二份遗嘱内容。 张律师翻过一页文件内容,浏览个大概,逐道: “至于第二份遗产继承权是……” 抬起头看向傅修文,一字一句讲: “除了刚才分给顾小姐的那些珠宝与房产,傅老太太还会将自己名下所有的动产与不动产全权交给傅董事长您。” 傅修文手抚下巴,认真斟酌着听。 须臾之后,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问“就这么些?” 张律师不知所以然,还误以为他嫌自己说得不够仔细,便续道: “当然!傅董事长,这些都只是我口头上的简单表述,至于遗产标记的动产与不动产,我会让人逐一清点后,详细罗列出一份表格,交到您的……” 听到此,傅修文眉头愈加深锁,狐疑插入话。 “那……我妈手上握着的那些名仑股份呢?怎么没听你提到。” 说起这个,张律师微微一愣,须臾才接过话。 “至于这个……” 他粗粝的手指,飞快翻着文件页面,翻了大概有五六页,才道: “至于这个,就是第三份遗嘱内容。” 第191章 气死老爹 张律师顺着这句话说下去。 “傅老太太会将名仑持有的17%股份全部转给傅总。” “什么……”话音落,傅修文整颗心剧烈颤动收缩着“你刚刚说什么?” 单手紧捂住胸腔,艰难再问: “你说我妈决定将名仑所有股份全分给他?怎么可能?张律师,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说着,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忽地抬起,直指向傅既琛。 哆嗦的五指,正揭示着他无边的怒意。 顾南枝看见,傅既琛在听到张律师头一句话时,平静犹如镜面湖水的眸子,一霎一霎泛起阵阵涟漪。 他这个微妙的反应,应该对这个结果也感到很讶异吧! 毕竟,杨奶奶生前有多宝贝这个儿子,无人不知。 夫妻俩早年原本育有一对龙凤胎,养到九岁时,突遭横祸,双双意外去世了。 而傅修文是她快接近四十岁,高龄产下的儿子,物以稀为贵,自然宝贝到不得了。 “是的,傅董事长。”张律师解释“这是老太太生前再三强调的事,我断不会看错。” 听罢,傅修文大口大口喘着气,周身一阵颤栗,整个人便毫无意识般软瘫在那张长形沙发上。 “傅伯伯,你怎样?没事吧!”顾南枝见状,快步走上前。 小心将他搀扶坐好之后,又麻利地在茶几上,倒了杯温水,缓慢帮他服下去。 而斜对面坐着的傅既琛,对于他父亲傅修文的狼狈,毫无半点同情怜悯之心。 冷然看待这一切,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 傅修文喝过那杯温水,才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 可心脏仍觉痛得厉害,是那种被人揪住的痛! 他把手中空杯子递还给顾南枝,凌厉盯向傅既琛,沉声讽刺道: “这个结果,你应该很满意吧!” 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傅既琛,嘴角忽而扬起一丝极其诡异的笑“我不否认。” 说完,冷漠瞧着傅修文,是那种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嘲笑失败者的眼神。 傅修文看到这,听到这,顷刻怒火攻心。 忽地就站起身,在所有人的一片愕然之下,狠戾朝傅既琛扑过去。 “你这个不孝子,他娘生的白眼狼,还敢在我面前笑!” 一边说着,一边大掌攥成拳头,欲要往傅既琛脸上捶打下去。 任由后面站着的顾南枝与坐着的张律师如何阻拦,都为时已晚。 眼看着就要平白无故挨上这么一拳。 傅既琛反应却极为迅速,霍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接住傅修文挥来的拳头。 这一刻,他真的无比厌恶傅修文。 他都长这么大了,思想都经过好几轮刷新。 而他的父亲却还停留在他小时候,粗鲁对待他,一言不合就打。 恨意一闪而过,左脚已经抬起,欲要往傅修文的肚子踢过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一脚却被后面惊叫喊出声的顾南枝给喝止住。 她说“哥哥,不要!” 他刹那回神,脚已放下,改为右手用力一掰。 伴随着手腕骨‘咯吱’一声脆响。 傅既琛倏然松开手,傅修文惯性使然摔倒在地,单手握住自己受伤的腕节骨,连连喊痛。 后面顾南枝惊魂未定,半晌才蹲下身去,缓慢将他搀扶坐起。 傅既琛眼帘半垂,漠然看着痛苦倒在地的他,稍稍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衬衣袖口,慢条斯理告诉他。 “傅董事长,你年纪大了,骨头脆,人要懂得服老才能多活几年命!” “你……”傅修文倏然血压飙升,满脸通红,喘着气说“你……你这个不孝子竟敢咒我死!” 闻言,傅既琛敛眸嗤笑之,双手插进裤兜里,漫不经心道: “我可没说那个字,如果你那么喜欢诅咒自己死,那我就祝你得偿所愿吧!” “哥哥,别说了!”话音落,顾南枝急忙喝止他。 傅既琛这时才把话收住。 而傅修文在听到傅既琛最后那句话之后,身体与心灵都遭不住。 全身一阵一阵抽搐,突然就晕厥倒在地。 一片混乱中,顾南枝欲要搀扶他起身,不经意间摸到胸腔位置,惊了一惊。 愕然抬眸看向傅既琛,颤着嗓,傻乎乎道“好像……好像没了心跳。” 傅既琛听后,眸睫微微颤,瞥了眼侧身倒在地的傅修文,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明觉厉的挣扎与痛苦。 不过那抹情绪很快被他强大的自制力给控住。 快到顾南枝只误以为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他仍站在那,一动不动。 似乎对于自己父亲的死活毫不关心,是那般地凉薄无情。 还是后面张律师反应及时,赶紧叫来一旁站着的几名年轻助理,将傅修文翻过身,平躺在地。 一下一下帮他按压着胸腔,做完心肺复苏,又伸手去掐他的人中。 大概过了十分钟,心脏才重新跳动起来。 傅修文急忙被送往医院,张律师随后不久也离开老宅。 这片老宅又重新回归于往昔的宁静。 落日余晖犹如被镶嵌满金丝线的光束,正一缕一缕洒入老宅内。 顾南枝从厨房洗完菜,解开围裙走到客厅,看着神色怔怔然的傅既琛,独自一人坐在刚才傅修文坐过的位置上。 好像很落寞的模样。 心底莫名一阵抽痛,加快着步伐走过去。 坐到他身旁,用轻松的口吻讲“张嫂说明天就要走了,我们难得过来一趟,不如在这里吃过晚饭再走,好不好?” 他闻言,没有说好不好,目光散漫且虚空。 一直看着前方的一张茶几在发呆。 顾南枝便伸出一双手捧住他的右手,握了有一会,才与他十指相扣,轻轻劝: “哥哥,答应我,下次再也不要说那种伤人的话了。” 他听后,手扣在她的五指间,猛然一顿。 没说好与不好,只是垂眸缄默不语。 不知过了有多久,他主动放开她的手,神色有些疲倦。 “等下还要赶回公司开会,我先走了,晚点再过来接你。” 说完,已从沙发上站起身。 顾南枝紧接着站起,强行挽留他“不吃完再走吗?菜都煮好了,还有五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他已经走到客厅的一个阶梯口,顿了顿,才回眸对她说“不了。” 便转身离开。 第192章 藏在相册里的小故事 隐约听到外面引擎启动的声音,她眉梢一跳。 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脚下意识朝墙上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跑去。 掀开点窗帘,已见不到他的身影。 只看到那辆长形迈巴赫缓缓驶出傅家老宅,直至无影无踪。 憎恨自己的父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是会被世俗所批判的。 可是好端端的,谁又会无缘无故憎恨自己的父亲呢? 不想放过他,想要报复他,甚至想让他与自己的母亲同样下场。 可是哥哥,你有没有想过。 你伤害他的同时,其实也囚住了自己。 …… 不知站了有多久,听到后面张嫂的呼喊声,顾南枝才猛然回过神。 “小琛呢?都准备开饭了,怎么没见着人?” 张嫂站在客厅的一张茶几旁,手上拿着条干毛巾,在反复擦拭着湿漉漉的水迹。 “他还要赶回公司开会,刚刚已经走了。” 顾南枝闻言回过头,一步一步往张嫂的方向走。 张嫂瞥了眼墙壁挂钟,皱起眉头,满脸担忧与批评。 “就算再怎么忙,也要吃饭啊!你也不帮忙劝着点。” 顾南枝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一把挽住张嫂的手肘,撒着娇说: “好啦!我们别光站在这里闻饭香了,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 说着,还将手探向自己扁平平的小肚腹,打着圈圈来回摸,模样俏皮又天真。 张嫂忍不住轻捏她的嫩脸,嬉笑着训她“就数你最馋嘴。” 她笑笑,没反驳。 * 自从杨奶奶离开后,傅既琛就将这栋老宅里的佣人全部遣散,只留有两三个守门的,还有几个工龄时长最久的老佣人,定期过来做维护清理。 如今诺大的傅家老宅,就只剩张丽文跟顾南枝两人在同台吃饭,难免显得过于寂寥。 周围静悠悠,偶尔会听到筷子碰在瓷碗的声音。 有一下没一下,沉闷得让人感到心慌。 这是为张嫂饯行的最后一顿晚饭,原是要高高兴兴吃起来才对,可顾南枝怎么都提不起劲。 不停用筷子搅弄碗里的白米饭,像个厌食症晚期病患者,一粒两粒往嘴里送。 跟小时候的吃货形象相差甚远。 张嫂瞧出她的异样,偶尔会为她夹菜,叮嘱她吃这个吃那个,其他话一概不说。 一顿饭很快吃完。 两人麻利收拾着餐桌,将碗筷有条不紊放进洗碗机里。 张嫂收拾整理好厨房,脱掉袖套来到客厅,见顾南枝坐在一张沙发上,眉眼空洞,面容带愁,周身有股萧索的气息。 不禁心间一颤,快步走过去,问: “是累了吗?要不我现在打通电话给家里司机过来接,我们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南枝听罢回神,冲她龇牙咧嘴笑“不累。” 垂下眸之后,又嘟囔着嘴说“我想等哥哥过来接我。” 张嫂摸摸她的头颅顶,旋即在她身边坐下来。 “不是说赶回公司开会吗?这么忙还有时间过来吗?” 顾南枝微愣,片刻之后,小声肯定道: “他说过会来接我,就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他。” “这样啊……”张嫂轻点着头,又抬手摸摸她的细肩,笑着提议“要不我们上去老太太房间等吧?” 见顾南枝侧过眸瞟向她,一脸狐惑样。 她接着解释道“现在才七点多,小琛估计还有几个钟头都无法过来,老太太房间里放有好多你们俩小时候的相册,我们一边看一边等,也好打发时间。” 说着牵起顾南枝的手,直往楼梯间走去。 因为房间已经空置一段时日,出于防尘考虑,里面所有家具正用一层薄薄的白布覆盖着。 张嫂跟顾南枝将一张张白布揭下来后,又平整叠好放到一边。 三两下动作,房间又恢复了往昔那个模样。 她们坐在靠窗的一处位置,因天寒地冻的缘故,就把窗户关了,窗帘也拉得密不透光,乍眼瞧去,竟有种与世隔绝的恍惚感。 张嫂捧着好几沓相册过来时,顾南枝正点燃一个祖玛珑的红茶香薰,房间瞬间弥漫着好闻的茶香味。 张嫂见着,眼睛微微发热,颇有些伤感。 “我记得这香薰还是你刚回国送给老太太的,她喜欢到不行,每晚都要投过去闻上那么一两次才肯入睡。” 把手里的相册放在一张复古圆桌上,又落寞道: “我问她,既然那么喜欢怎么不熏到天亮?” “她说,点完了就没了,她不舍得。” “现在想想,还不如每天点呢!” 顾南枝微微一愣,把点燃好的香薰放进一个精美的香薰炉里,没接话。 两人倚在一张桐木椅子上,窸窸窣窣翻着相册页面。 一边看一边笑,相册里的一个个小故事悉数涌入眸底,仿佛只发生在昨天,记忆犹新。 “南枝,你快看,看这张!” 张嫂轻拍她的手臂,呼叫她把眼睛凑过来。 她循声望去,怔住! 这张照片…… 那是她六岁时,第一天上幼儿园,在教室门口拽着傅既琛的校服,死活不肯松开手的名场景。 哭哑了嗓音,哭红了鼻头,泪涕一起横流的照片。 丑. 羞耻中,她都不敢承认这个小胖妞是自己了。 她怎么会这般……撒泼? 张嫂说“我记得你刚来时很怕生,又胆小,老太太见你性子慢热,担心你不适应新环境,就等足你六岁后才安排上幼儿园。” 说着停了一停,轻叹一口气,像是很怀念以前的小日子,又道: “那天,原本小琛也要上学的,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就特意向学校请了两个钟头的假。” “谁知道……” 掩嘴笑笑,接着说: “你竟然拽着他不肯放手,前前后后被你折腾了有大半个上午,才勉强逃脱你的魔爪。” “他赶回学校时,开学典礼都完毕了……” 顾南枝听到魔爪两个字羞窘一笑,摸摸鼻尖,不好意思问: “我有那么难搞吗?” 张嫂眉眼带笑觑她一眼“不信你等下回去问小琛。” 想了下,噗呲笑出声“他肯定记得一清二楚,当时脸颊都被你抓出好几道红痕,回到学校后,班主任还问他是不是路上遇到劫匪了。” 听到这,顾南枝眼珠子一转,试着代入一下当时那个滑稽场景,不觉弯唇一笑。 须臾之后,又黯然神伤,道: “张嫂,我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 “真希望回到以前那些日子……” 第193章 打了就是打了 “怎么了?是还在想今天傅董事长那件事吗?” 张嫂轻轻把手中相册阖上,侧过眸去,神色担忧打量着她。 闻言,顾南枝的心倏然就跳起,像是陷入到一种未知的恐惧里,半晌都无法抽身脱离,亦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她同样将手中相册阖上,一一叠放整齐后,正面凝视着张嫂。 五指慢慢并拢成拳,音色浓稠有争执,说“张嫂,我怕……” 张嫂忽笑了笑,故作轻松训斥道“有什么好怕的?” 旋即又说“不是抢救过来了吗?傅董事长金尊玉贵的,哪那么容易出事!” 顾南枝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启,似有话要说,最后有所顾虑,还是选择抿唇不语。 其实,她也不知道怕什么,但就是怕,莫名地怕。 “来,过来这边,让张嫂抱抱你。” 张嫂怜惜她,伸出双手将她搂进怀里,又将她的头缓慢搁到颈窝处。 轻轻说,慢慢讲。 “南枝,张嫂书没你读得多,可能讲话不怎么好听。” “你也别怪张嫂冷血无情,不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真的一点都不同情傅董事长。” 顾南枝窝在她怀里,听到这句话,周身猛然僵住。 张嫂无所顾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手绕到她后背,轻拍了拍。 “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但张嫂还是要说。” 默了一默,眸中泛起惆怅的光,娓娓道来。 “我第一次见到小琛时,他才四岁大一点,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孩子。” “那时他天天笑,被他妈妈教养得很好,既谦逊有礼,懂得守规矩,又会偶尔的小调皮小捣蛋。” “像只小猫咪一样,明明是他闯了祸,可是脸蛋一转,那个既委屈又可爱的模样,让人怎么都无法怪罪下去。” “他那人也聪明,很会拿捏分寸,大闹不犯,小闹不断。” “周围人里,除了傅董事长,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不过好景不长……他妈妈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之后也没见过他。” “直到他八岁那年,老太太亲自将他接到身边抚养。” “那时他长高了好多,都快飙到我肩头了。” “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复述当时再次见到他的场景。” 垂眸认真想了下,才逐道: “那双手到处都是淤青,脸上还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巴掌印,有一只眼睛都被打肿了,眉弓骨那一块隆起来,一看就知道整天跟人打架留下来的痕迹。” “好笑的是,那些伤口竟是他爸爸打出来的,你说他能不恨吗?” 听到这,顾南枝猛地抬起眸,满脸的震愕与难以置信。 沈瑾之死那年,傅既琛才六岁,然后他八岁才被杨奶奶接过来抚养。 也就是说,有两年时间,他是跟傅修文住在一起的。 被打了两年……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反抗? 瞬间,顾南枝的眼眶就红了。 “张嫂,我……我不知道,你们都不说,哥哥也没说过。” 张嫂淡淡说“知道又能怎样,不打都打了,还能倒回去,让他别打吗?” 哀叹一口气,接着又道: “南枝,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话,并不是让你认同他的做法。” “只是……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疏远他。” “他真的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顾南枝侧身靠在她的怀里,没说话,因为喉咙已经硬了,她怕自己再开口时,会忍不住哭泣。 张嫂接着说: “这些话我都没敢对老太太提过,她心好,我怕她听了会难过。” “不过……这么多年,她应该心中有数,才会在临终前把手上所有股份全部转给小琛。” “或许是一种弥补吧!觉得有所亏欠,对以前的弥补。” 忽而把话停住,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一字一句说: “其实这件事,老太太也有错。” “小琛第一次被打时,老太太是知道的。” “那时沈瑾之才刚死,她经常去探望小琛,看到他手上的伤就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小琛当时直接告诉她是傅董事长打的。” “但是老太太心软,她太疼爱这个儿子了,根本舍不得责备他,再加上一开始时,打得也没多严重,她就……” 说着说着,后面的话又不敢说了。 后来,张嫂说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因为朦朦胧胧中,顾南枝已经沉睡了过去。 *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她都没怎么见到傅既琛。 那天清晨,他送张嫂去了高铁站,三人话都还未说上几句,他又火速赶回公司。 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夜不归宿。 这十几天里,顾南枝也就见过他三次。 第一次是,俩人一起送张嫂去高铁站的那个清晨。 第二次是,他特意赶回来陪自己吃晚饭,饭才吃到一半,他接到一个电话,说公司有事,便又急匆匆放下筷子走了。 第三次是,他深夜应酬回来,惯性开门跟自己说晚安,然后倒在她的床上,醉到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呆呆问“我怎么跑到你床上来了?” 这话说得……顾南枝都不会接了。 她真的不懂! 傅既琛现在都已经成为名仑第二大股东,又有陆家的支持,事业上应该路路亨通,水到渠成才对,怎么比以前过得还要焦头烂额了呢? 她想问,又见不到人,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这天,顾南枝一如既往地迟迟起床,忽而收到一个国际来电。 是徐栩敏打来的电话。 她才刚下班,问“南枝,我之前建议你的事考虑得怎样?” 顾南枝都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老实交代“徐医生,我这几个星期状态已经好很多了,估计都没什么大问题,之前见到的那些幻象应该只是亲人离世,一时受不了压力而产生的幻觉。” 徐栩敏可不这么认为,她十几年的临床经验告诉她,这不是小事。 于是,认真提议“不管是不是二次复发,我建议你还是先回来做一个详细检查,不用耽误多长时间,就来回个两天,当天检查完就走,等结果出来后我再联系你。” 顾南枝犹豫了下,说“好!” 第195章 高段位 手机才刚挂了线,便又接到另一个人的来电。 是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人。 陆之柔。 她问顾南枝今晚有没有时间,想约她出来吃顿饭。 顾南枝现在一个无业游民,每天闲宅在家里,哪会没有时间。 直接说“好。” 用餐地点订在商业街的一间私人高级西餐厅。 里面环境清幽静谧,一盏盏瓮形吊灯树型排开,法式装修风格浪漫又复古,有种置身于上个世纪老式电影的沉浸感。 陆之柔订了一处包间。 服务员仿佛早早预料到顾南枝的光临似的,一见到她进来,热情迎接上去。 “您好!请问是不是顾小姐?” “我是。” “陆小姐正在里面一处用餐间等着您,请随我这边来。” 他们穿过一处弹奏钢琴曲的大厅,往廊道方向走去。 陆之柔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一边轻酌着手中红酒,一边欣赏着楼下夜色璀璨风景,神态慵懒中夹带着一缕轻愁。 像是心事重重无法郁结的惆然。 见到她进来,瞟了眼身后站着的两名保镖,嘴含讥诮,讽刺道: “你现在出个门都这么讲究了吗?” 顾南枝没理会她的嘲讽,漫声交代保镖在门外等候,便跟随服务员的步伐,往陆之柔坐着的餐桌走去。 陆之柔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徘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小细节。 “你这几天是没吃好,没睡好吗?模样怎么比老太太出殡那日还清瘦许多?” 顾南枝下意识探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很难看吗?” 陆之柔直截了当说“难看!” 顾南枝一怔,下一秒便黑了脸。 暗想,真笨,自己挖个坑把自己亲手给埋了。 “你找我什么事?”入座后,她开门见山问。 陆之柔笑,轻哂一声“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她听后噎住,嗔了陆之柔一眼,便拎起面前一杯柠檬水自顾自喝起来。 陆之柔优雅拿起一个高脚杯,准备倒杯红酒递给她 “别喝那水,喝这个,89年的,酒香醇厚。” 顾南枝赶紧拒绝“之柔姐姐,我不喝酒。” 陆之柔已经将红酒往高脚杯里缓慢灌“为什么不喝?红酒而已,不会醉的。” “不是怕醉。”顾南枝解释“我对酒精过敏,会长红疹的。” 上一次喝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骨牌效应,导致后面一连接二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再也不敢喝了。 “长红疹?”陆之柔呢喃着问“这事怎么没听妈妈讲过,她不知道吗?” 顾南枝听她这么一问,恍了恍神。 心道,这事妈妈怎么可能知道?从小到大,自己又不跟她住在一块,恐怕她连自己几岁来大姨妈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了。 说实话,十八岁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对酒精过敏。 因为哥哥说,她还没未成年,不可以喝酒。 她也听劝,每次哥哥来德国,跟爸爸在啤酒馆喝酒聊天时,自己干坐一旁,只喝凉白开,又或者纯果汁。 从不吵,也不闹。 好不容易等到她十八岁,终于可以放胆喝了。 啤酒喝到一半,人还未醉,全身奇痒无比,掀开衣袖一看,触目惊心的红,一寸一寸,斑驳覆盖在白皙娇嫩的皮肤上。 自此以后,她怕了,再也不敢随便乱碰任何酒精。 而傅既琛跟爸爸,也是送她前往医院的路上,才揣测她是对酒精过敏了。 不过这些话,她不想对陆之柔说。 再者,有什么好说的呢? 于是,随口糊弄过去“不知道很正常啊!她没问,我也没说。” 话音落,猛然醒觉自己又说了蠢话。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甚至夹带着一丝抱怨式的发牢骚。 果然,对面陆之柔眉峰挑拢起,问“你这是在怪她?” 顾南枝听后,拿杯的手顿住。 轻抿两口柠檬水,放下杯子后,撇过头去,才慢悠悠讲“没有,别想太多。” 陆之柔从不内耗,当然不会想,即时转移话题,理所应当道: “听说老太太的遗产,有你继承的一份,你现在少说也是个上百亿级别的富婆了,这顿饭由你来请!” 闻言,顾南枝赏她一个白眼,又端起杯子,啜了两口柠檬水,没拒绝。 旋即,放下杯子之后,仿佛猜到了什么,凛然问: “你听谁说的?” 陆之柔像是猜到她的疑虑,急忙撇清关系。 “这事你可别怪妈妈!她也只是无意中听到。” 顾南枝端正神色,等待她的话。 陆之柔说: “前个星期,那个何妍约了好几个富太太在颐园的一处spa中心聊起这事,还到处散布谣言,说你知道老太太大难将至,特意陪在她身旁跟进跟出,每天服侍她,好骗取她的遗产,碰巧妈妈经过,全听到了。” 轻酌一小口红酒,微弯起唇边,调侃道: “这事你还别说妈妈不帮你,当场就甩给何妍一个巴掌,关系都闹僵了。” 顾南枝听罢,一双如同小鹿般的眸子微微一闪,些许的动容流淌而过。 须臾,不接她这句话,只严肃道“我没有骗杨奶奶的遗产。” 陆之柔轻“嗯”一声,说“我知道。” 恍惚放下手中红酒杯,紧接着道“傅家老太太有多疼爱你,这事我跟妈妈都知道。” 这是句实话。 原本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可陆之柔口吻酸酸涩涩的,顾南枝怎么听,怎么碍耳,于是话锋一转,选择不搭她的腔。 “你这次找我来,就是为了聊这个的?” 陆之柔媚狐的一双美眸被一层淡淡的哀伤所覆盖,拿起一旁斜放着的红酒,缓慢往面前一个高脚杯灌,倒了有半杯,拎起来,闲雅摇了两下,直奔主题,问: “你这段时间都住在既琛家里吗?” 顾南枝就知道她会问这个,不紧不慢反问道: “这事你不早知道了吗?何必还要问?” 陆之柔没喝那杯红酒,凌然看着她,嘲弄道“南枝,你段位可真高!” 把视线转移至手中红酒杯,又均匀摇晃了两下,才将其放下,字斟句酌再道: “你平常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不怎么机灵,可大事上就没有一次踩坑的!” 第195章 老国王的故事 顾南枝微微一愣,平静看着她,不回话。 这时,服务员推车而入,将车里餐盘一一摆放好后,又逐一介绍每道菜肴的师傅跟配菜佐料,才颔首离去。 陆之柔拿起一对刀叉,将面前一份白松露鹅肝悉数切割成小块状,叉了一块放进嘴里,细咽慢嚼须臾,抿了两口红酒,才施施然说“我们分手了。” 听罢,顾南枝拿汤勺的手一晃,钢勺脱落离手,瞬间掉入到碗中,里面浓汤四溅,她慌忙从包包里掏出纸巾,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陆之柔唇角轻轻勾起,夹有一丝不屑与轻慢,问: “这事你不知道?” 顾南枝把脏掉的纸巾放在一旁盒子里,没说话,只是慎重摇摇头。 陆之柔怔了怔,神色逐渐变得落寞。 “两个月前,他约我出来说不喜欢我,再交往下去只会害了我。” 说着,拿起一个钢叉,来回戳弄面前一盘切好的鹅肝,接着道: “他话也不多,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停了一停,嘴角慢慢扯开,噙有一丝讥讽的笑意,自顾自接着说: “我陆之柔更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我有我的骄傲,他要走,我自不会挽留他,我值得更好的……” 话到最后,唇瓣丝丝颤起,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顾南枝静静听着,头脑快速切换至两个月前的时间段。 那时,她还住在医院里。 想着想着,眸子不觉间泛起朦胧的一层水雾,问: “那……跟名仑那些合作上的项目,你们……” 陆之柔瞬间联想到她要问什么,凛然驳斥回去。 “南枝,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开慈善机构的。” 言外之音一听便知:她没理由再帮他。 一时间,顾南枝的心倏然就揪起。 娇粉的唇瓣微微轻启着,似有话要说,却一字未吐,只默默僵持着。 陆之柔讥讽的笑意霎时延伸到最大。 “怕什么?即使我不帮他,他也有自己的能耐,老太太不是将所有股份转让给他了吗?” “他现在已经是名仑第二大股东,还会怕傅修文那只老色鬼?” 听到这,顾南枝不由联想起,那日两父子在傅家老宅争吵的画面,不禁一阵后怕,实话实说“可他没有一票否决权。” 陆之柔挑起眉峰,接着问“你是怕傅董事长会一脚踢开他?” 顾南枝垂下一双美眸,抿唇不语。 陆之柔再道“放心!他不是一个会将自己处于被动位置的人,早就开始布局了。” 见顾南枝愕然抬眸盯向自己,掀唇嘲讽道: “你不是跟他住在一起吗?应该知道他这段时间很少回家吧?” 举杯轻啜了两口红酒,续道: “他现在忙着收回市面上的那些流通股,还拉拢好几个股东站队,如果傅修文再不出手,恐怕过不了多久,名仑就要易主了。” 话毕,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苦涩一笑,说: “南枝,恭喜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争不抢就将所有的好处收归囊中,这段位……” 忽而把话停住,旋即揶揄道“这段位连我都不得不手写一个服字。” 顾南枝听罢,心中猛地一个漏拍,些许委屈淌过咽喉。 “之柔姐姐,你真的好不讲理,你明知道的……你明知道我没有抢你……” 话还未说完,陆之柔当即拦截她。 “我知道……因为我知道,所以这次我决定放他离开。” 顿了顿,说: “南枝,希望你明白,如果你不是我妹妹,你根本玩不过我,我有的是手段让你默默消失掉。” “不过……我也不会那么做。” 顾南枝忽而想起那日姜婷被烫伤的手脚,倏然打起一个激灵,撇过头去,不看她。 陆之柔笑了笑,说: “你现在也不要高兴太早,你跟他是名义上的兄妹关系,又是从小住在一起长大的,即便没有发生什么,也难以掩住外界的悠悠众口。” “再加上你们俩身份不匹配,以后有你受的了。” 她听后,眉梢蓦然一阵跳动,可心境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与淡然。 倘若是以前,她会很介意外界的评判,担心会影响到他的声誉。 而现在,她也不能说百分百就免疫了。 可是,她死过一次了。 经历过窦静萱那件事,再加上被杨奶奶离开的事刺激到,她真的累了。 她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而对于那些次要的事,尽可能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尽可能不去想它,甚至是忘记它。 有人说,这是一种阿q精神,自欺欺人的一种安慰手段罢了。 可是顾南枝觉得,自我安慰总比自我焦虑要来得好。 *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 陆之柔邀请她回家坐坐,陪妈妈聊聊天。 顾南枝愣住,须臾浅笑着说“不了,下次吧!” 行走间,陆之柔语带指责道: “南枝,你没必要这样,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还有必要惦记着小时候那些事吗?再说,妈妈又不是不管你,你……” 话说到这,顾南枝顺势插入自己的话。 “之柔姐姐,不是我一直惦记着……” 默了一默,垂下眸子哀恸说: “而是……我跟她八字不合。” 闻言,陆之柔嗤笑一声,抬手摸摸她的额间“你没发烧吧?” 接着鄙视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个?” 顾南枝垂下的眸子微微一怔,旋即抬眸看向她,伸手抓住她的细腕,缓慢将其拿开,低声重复着她的那句话。 “是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相信这个?” 陆之柔瞧出她眸子里情绪的剧烈波动,问“怎么了?我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顾南枝说“没有,你说得很好,没错!” 唇角微微勾起,淡然道: “你的这句话让我突然想到一个老故事。” “以前有一个国王,让一个命理师帮他刚出生的儿子批命。” “命理师说,国王这个儿子聪明伶俐,日后必定能继承大统,甚至远超于他。” “老国王听了非常开心,可是命理师的下一句话,他笑不出来了。” “命理师说,他儿子长大后必定会亲手杀了他。” “老国王是一个很信命的人,避忌着这个儿子的命格有克于他,就放弃了这个儿子,将儿子扔给不受宠的妃子抚养。” “慢慢地,他儿子长大了,真的如命理师所言,非常聪明,也非常出色,长得更是仪表堂堂。” “可是他没有像命理师说的那样大逆不道,反而敬爱自己的父亲,常常跟父亲说,那只是无稽之谈,希望他父亲能放下所有成见与心结,欣然接受他。” “可是那个老国王非常顽固,不单止不接受他,还不停打压他。” “最后,知道他儿子的恋人是个平民,更是丧心病狂到将那个姑娘给残忍杀害。” “他儿子终于忍无可忍,最后等时机成熟,就发动政变,将老国王囚困在监狱里。” “而结局是,那位老国王真的被他儿子给残忍杀死了。” …… 讲到这,顾南枝突然收住话,像是陷入某种回忆里的忧伤,愣怔道: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那个国王没有找人帮他儿子算命,那么……最后的结果会不会就截然不同了呢?” 她说完,静静看着陆之柔,眼睛平静无波,却有着无限的神采在,淡淡道: “有时候你会发现,当初梦寐以求的拥抱,只适合活在当时的那一个时刻,过后就不需要了……” 第196章 追寻护照 回到家,空荡荡的房子不见他。 顾南枝一腔热情扑了个空,难免有些失落。 原想打个电话,又或者发条信息告诉他。 “哥哥,今晚我等你回来,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手机拎起的一瞬,忽又想起陆之柔那些话,迟疑几秒过后,截然将手机放回包包里。 心想,他现在这么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反正他每晚回来,都会进来看看自己睡了没,那……到时候再说吧。 想定后,飞快冲进洗漱间。 从浴室出来,吹干长长的乌发,便钻进被窝里,吱呀吱呀磨脚取暖。 不经意瞟了眼床头时间表,才九点多。 以顾南枝对他作息的了解,没个深夜十一二点,他都不会回家。 便又转身爬下床,去到书房里掏出几本侦探悬疑小说,美滋滋拎回自己的床上,一页一页翻着看。 书本揭到一半,大脑还在极速运行揣测凶手到底是谁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竟趴在枕头上,酣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惺忪睁开一双美眸,翻转过身,斜瞟了眼床头柜电子闹钟。 早上七点四十一分。 她心神蓦地一跳,又猛地从床上弹跳式坐起。 懊恼:是猪吗?怎么等着等着,自己先睡了过去? 环视一巡周遭,看见昨夜被她扔满床的几本侦探悬疑小说,正整体叠放在她的床头柜上,而那盏开得明晃晃的水晶吊灯也已经熄灭。 明显就有人进来过。 通常,保姆未经允许不会乱入她的房间,就只有哥哥了。 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正想着,隔壁房门砰一声极小的关门音,顾南枝还是听到了。 手掌支撑着床褥,利索爬下去。 着急中,竟连鞋都不穿,就这么光裸着脚,开门冲出去。 “哥哥,早……早上好呀!” 她突然从房间里窜出来,傅既琛惊了一惊。 视线缓缓往下移去,眉头倏然皱起“这么冷的天,怎么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 “哦。”她的视线亦随他往下瞟去,些许的尴尬滑过眸子,嬉笑着说“那我先进去穿鞋,你要在这里等我,不可以走开哦。” “嗯,去吧。”傅既琛勾唇浅笑须臾。 在她转身进门之际,顺便将手肘搁放着的一件深灰色大衣,不慌不忙套进外搭的西装上。 身型清隽挺拔。 站在床沿处的顾南枝,在套上毛绒拖鞋之后,转身看见门口站着的他,不禁呆了一呆,继而春心荡漾又绵密。 记得五年前,那个鹅毛纷飞的飘雪时日,他也是穿着这件深灰色大衣,从美国飞到德国去看她。 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 好像甩给他一个巴掌。 现在想想还真是作啊! “哥哥,我们一起吃早餐吧?”出去后,她仰头甜甜对他说。 他垂眸笑着探向她的手,抚摸到掌心的温度是暖的后,才满意放开她。 “不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公司。” 说着,抬手整理着领带,欲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顾南枝赶紧追上去,老婆子一样絮叨他“不吃早餐怎么行呢?吃一点再去吧。” 他漫不经心道“去到公司再吃。” 话毕,已经走到一楼,正往中岛台的方向迈去。 “这样啊……”顾南枝旋即也跟了上去,若有所思。 傅既琛在中岛台倒了杯温水,缓慢服下。 喝了有两口,见她神色惆然,问“怎么了?” 她寻着这个问题,回答他“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他把她两端的头发撩到耳后,调笑着说“什么事?表情这么严肃?” 说完,将杯沿口抵到两唇瓣,一口一口啜喝着。 静谧中,顾南枝犹豫了瞬,最终脱口而出“我……我想回一趟德国。” 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傅既琛周身一僵,拿杯的手猛然一顿,差点噎住。 轻咳几声,问“怎么这么突然?” 顾南枝老实说“也是昨天才临时决定的。” 傅既琛静思几秒不回话。 表情是浅淡的,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可那只握杯的手不断在收紧着。 足以窥出他的慌张。 “是想回去看看伯父吗?还是说……” 他问得有些迟缓,说到后面又不敢说了。 怕听到“我想回去,我爸爸还在那边等着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顾南枝却在想。 傅既琛给的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心道,说自己回去看爸爸,总比说自己回去看病要好一万倍吧。 于是,嬉皮笑脸点点头“嗯,我想回去看看我爸爸,他还在那边……” 讲到一半,傅既琛当即拦截她的话“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先去上班了。” 说完,搁下手中水杯,迈开一双大长腿,与顾南枝擦肩而过,倏然就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 她扑扇着浓睫,想了一想。 以后? 以后是什么时候? * 她没听他的以后,简单吃过早餐后,转头就让司机把车开往虹湖区的那栋洋楼别墅。 在卧房的一个抽屉里翻了好半天,所有证件一应俱全,就差了个护照。 是有小偷入室盗窃吗? 可是啥也不偷,就偷一个护照,图啥? 越想越觉得离奇,她拎起手机,都准备拨打110报警了。 忽而灵光一个乍现,突想到了什么,拨打110的手指尖猝然停下,转去翻找通讯录。 * 傅既琛接到电话时,正在国际高尔夫球场的一处闸道。 随手将球杆递给侧旁服务员,走到不远处的vip休息区,神色凝重,略带迟疑,最终还是按下接听键。 顾南枝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哥哥,你是不是将我护照藏起来了?” 极浓极重的质问音,一听就知怒气冲上了天。 傅既琛神色稍顿,却也不否认,淡淡“嗯”了一声,算作是承认。 顾南枝闻言,简直不敢相信,三观都炸裂的程度“你怎么可以这样!” 紧接着,撒泼一样吼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拿走的?快点还给我!” 他听到她凶巴巴的责备,心头有一丝怵。 却半晌都不说那个‘还’字,只道“是在你住院期间顺手拿走的。” 好一个顺手! 顾南枝火爆的脾气腾腾往上燃烧“我记得自己当时只让你收拾几件换洗衣物,还有清洁用品,你怎么就那么顺手了呢?” 这时,恰好门外有一个服务员进来禀告“傅总,梁局长到了,正在大厅等着您。” 傅既琛抬眸掩住电话,对那服务员凛然道“知道了。” 旋即,眸目半垂,刻意压低声线,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南枝,我现在在忙,这件事等我晚上回去再跟你解释。” 说完,也不给顾南枝丝毫说话的机会,倏然挂断了线。 任由手机那边的人再怎么叫嚣都不管不顾。 “喂喂!傅既琛,我还没说完呢,你不准挂我电话,快点把我护照还回来……” 第197章 做检查 冬日的夜黑得早,还不到傍晚六点钟,大地瞬间被一片黑暗所笼罩。 对比以往的晚归,今天那个男人却破天荒地早早回家。 才六点多就拧开门把,踏入她的闺房。 “张嫂没跟你说过,进门之前要先行敲门的吗?”顾南枝坐在一张大床上,小脸幽怨,撇嘴觑他一眼。 闻言傅既琛愣了愣,知道她心中有怨,也不想跟她怄气,刚踏进来的脚又乖顺地退出到门外,在已经打开的门上轻轻叩敲了两下,装模作样地说: “南枝,是我,我进来啦!” 都不等顾南枝回复,跨腿就迈入房间,还顺便关上了门。 “你……”顾南枝简直要被他给气死。 须臾之后,冷哼一声,大嚷道“我护照呢?快点还给我!” 他双手插着裤兜走进来,敛眸笑了笑,没说要还,只坐到她的床沿,悠然从裤袋里掏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温柔低语问: “王妈说你今晚还没吃饭,为什么不吃饭?” 她伏在他怀里,神色稍怔,些许的温情流动在眸子间,半晌才反应过来要推开他。 “都被你气饱了,还吃什么!”她负气道。 他还是笑,依旧不说那个‘还’字,只好脾气地转移话题,问“我也还没吃,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顾南枝简直服了,这人的嘴怎么就辣么硬呢? 用力撬都撬不开那个‘还’字。 “你到底把我护照藏哪了?快点把护照还给我!” 她二次开口向他提要,心道,既然你不主动还,我就在你耳边不停絮叨,直至你厌烦为止。 傅既琛这次没有回避,而是理直气壮说“我现在还不想还。” “为什么?”她瞪大一双美眸,扑腾扑腾眨。 傅既琛却反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拿回护照?” 口吻严肃又正经,仿佛这个护照本来就是他的,顾南枝无权赎回。 这下,顾南枝都被他给问懵了。 为什么一定要拿回去? 当然是为了出国啊! 这还用问吗? “没护照我怎么回去德国?”她扬起头问他。 他听后眸子忧伤一闪而过“你就这么急着想要回去吗?” 她一愣,微点了点头。 他紧接着问“是不是回去之后,就不打算回来了?” 她呆呆一怔,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莫名其妙‘扣押’护照的缘由,一直蹙拢起的眉梢瞬间抚平,连带着口吻也软了好几分。 慢条斯理告诉他“我只是计划回去两三天,没有打算不回来。” 傅既琛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固执己见道“如果你想回去两三天,可不可以等等我?” “等等你?”什么意思? 她狐睨着他,一头雾水。 他点了点头,认真朝她保证“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后,等过了年,我就陪你回去探望伯父,好不好?” 她闻言背脊猛僵住,想也不想,立即大声喝止说“不好!” 想什么呢? 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等过了年再去,恐怕黄菜花都要凉了。 再说,她这辈子,再也不会跟他一同出现在德国。 不是不想,是不敢! 傅既琛却猜不透她的心事,只一心以为她要离开他,即时黑了张脸,强势驳斥道“那就以后都别想回去了。” “你……”顾南枝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有点冲“你凭什么扣押我的护照!” 这男人到底有没有搞错?到底懂不懂法? 私自扣押他人护照属于违法行为,她随时都可以向公安机关报警立案的。 他闻言却无所畏惧,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朗声告诉她“你如果想去公安局,我现在可以陪你去。” 她的眸子刹那就热了,迎着一层水雾,可怜兮兮道“你……你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他见着她这个模样,也彻底没了脾气。 又一次将她拥入怀里,急切向她道歉“南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冲你发脾气的,我只是……只是怕你回去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话到最后,竟夹带着一丝哽咽声。 顾南枝心头一软,二次向他解释“我只是回去两三天,去去就回,不会不回来的。” 他仍不肯信她,斟酌着讲“如果你等不了过年之后,那我尽量把日子提前一点,我们年前就回去,一起留在德国陪伯父过年,这样好不好?” 顾南枝安静倚在他怀里,自知再怎么说都无用,也完全放弃了抵抗,不摇头,更不点头,只一直缄默无语中。 * 到了第二天,她主动联系徐栩敏,说短时间之内恐怕没法回去。 徐栩敏闻言先是一愣,须臾再道“没关系,在国内配合着治疗一样可以。” 顾南枝有所顾虑,一时把话收住。 徐栩敏知道她不愿,继续劝“南枝,你必须做完一个系统性检查,我们才能根据你的情况对症下药,从而抑制病情。” 停了一停,又说“你现在还能清楚辨认出那些影像只是幻觉,就证明是病情初期的一个苗头,等你现实与幻觉都分不清的时候,就真的迟了。” 最后,顾南枝听从徐医生的安排,在她极力的引荐下,面诊了京海市一位极具权威性的脑科与精神科医生。 那位女医生看上去跟徐栩敏一样年龄,大概五十上下,据说是徐医生的小师妹。 剪了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戴了副无框眼镜,面容圆润憨厚,一目扫过去,有种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可爱。 顾南枝来时的紧绷情绪,瞬息松了许多。 “你就是我师姐的病患者?姓顾?” “是的,冉医生,您好!”顾南枝浅笑着回握她的手。 她说“顾小姐,你的病例情况我前个星期已经大致了解过……” 说着,将顾南枝带入一处病房进行问诊,检查身体肌肉体格与神经系统的特征表现。 紧接着,又将她带入另一处实验室检查,做血常规、尿常规、还有各种生化检查。 最后,还要做仪器检查,照头颅ct、脑电图、核磁共振成像等影像检查,以观察脑部结构改变,发现器质性问题。 一通操作猛如虎,顾南枝感觉自己没病都被折腾出有病的程度。 冉医生坐在一张办公椅上,从电脑屏幕认真观察着她刚才照的脑电图,突然把视线挪移到自己身上,问“紧张吗?” 顾南枝愣了有一秒才回神“实话实说,冉医生,我很紧张。” 第198章 不是神经衰弱 冉医生十指交叉搁放在台桌上,字斟句酌朝她分析道: “顾小姐,请放心!你的侧脑室并没有扩大的迹象,神经结构没有受到破坏,还是平衡的状态。” “杏仁核这一块也没有出现异常,现下你还能很好地管控自己的情绪,表达能力与情感觉知这方面都还好。” “至于额叶灰质这一高级认知功能区域也属正常,并没什么突变,所以注意力、思维活跃程度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只是……” 说着说着,忽而把话收住,又侧过头过去瞄了眼电脑屏幕,抚摸着下巴思考了有大概三四秒,才道: “只是,你海马体积有缩小的现象,导致你记忆力有偏差,估计你近期看到的幻象应该跟这个有一定关联……” 顾南枝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放在两膝的一双手猛然握紧,感觉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她受够了以前在医院里每天打针做体检的日子,还有像个牢犯一样,日夜关在一间被人看守的病房里,周围弥漫着高锰酸钾的气味…… 让人感到恶心、想吐。 她害怕,不想回到那样的日子。 艰难滚动着喉咙,颤着嗓,问“那……冉医生,我……请问我还需不需要……” 话到最后,她竟问不出口了,她怕听到医生的一句“我建议你住院进行观察治疗……” 幸好,冉医生反其道而行之,笑着劝慰她“顾小姐,不用太紧张。” 接着道“虽然海马体有异变,不过情况不严重,问题也不大,并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属于可控范围,只要配合着药物治疗,不说能不能痊愈,但基本不会让病情有二次复发的迹象……” 听到这,顾南枝刚才一直悬吊着的心,倏然淡定了许多。 徐医生在键盘上飞快录入药物名称,随后告诉她。 “这段时间,你先试着服药治疗,等这批药吃完再回来医院进行复诊,到时候再观察海马体,看有没有异变……对了!我等下会将这份病诊结果发送给徐师姐,这个你不用担心。” “好,谢谢冉医生,我会按时服药的。” 她认真听从冉医生的交代,拿过药之后,很快离开了医院。 一通流程下来,回到家已是下午四点半。 刚踏入会客厅,就见到一个最为熟悉的人在等着她。 顾南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双眼,才问“今天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傅既琛坐在会客厅的一张长形沙发上,把大衣随意扔到一旁,只穿了套黑色西装,领带严谨未脱,明显才刚从公司赶回来。 他说“过来。” 她心道“干嘛?”迟疑了瞬,才踱步走过去。 他即时裹住她的柔手,顺势将她一把扯进怀里。 顾南枝低吟“啊”了一声,坐在他的两膝上,脸颊晕晕红,慌张环视一巡周遭,才训斥道“别这样,这里是客厅。” 说着,两腿左右晃动,手在推搡,欲要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 傅既琛恍若未闻,一脸无所谓样。 一手圈住她的柳腰,一手握住她的细腕,更是让她的上半身板正过来,直视他的锐眸,问: “你刚刚去哪了?” 顾南枝就知道他会问起这个,在心中早早准备好一套说辞,吊足他的胃口,反问道“周围全都是你的人,你不早就知道了吗?干嘛还要问我?” 傅既琛听后,眉头稍稍蹙拢起,些许不悦淌过一张俊脸。 今天中午,收到管家发来的信息时,他还在会议室开会,整个过程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等出了会议室,就火急火燎往家里赶,都将之后的高层股东会议暂且搁置,还有七点多的一场晚宴,十点多的一场酒局,全都延迟推掉。 脑海里只不停盘旋着她为什么要去医院?还看的是精神科! “南枝,问你话。”他不满朝她道,声线颇冷。 她怵了一怵,悠悠开口说“听到啦!不就去医院看个病吗?有必要这么严肃吗?” 他的眉头越拧越深,直切主题“为什么要看精神科?” 她闻言一顿,须臾耸耸肩,轻松道“我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做噩梦,睡不好吗?所以今天就抽个时间去医院照照,看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说完,粉唇微微勾起,笑声朗朗。 明明是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嗓音,可傅既琛怎么听,怎么觉得碍耳。 一脸黑线,责备道“很好笑吗?” 顾南枝反问“不好笑吗?” 瞧他有些怒了,她见好就收,扑哧扑哧着一双美眸,俏皮道“施主,请放心!我脑子没问题,还是个正常人。” 傅既琛懒得理会她的胡说八道,直接问“医生怎么说?” 顾南枝微愣,沉吟须臾,毫不在意道“没什么,就说压力太大了,导致神经衰弱,所以一直都睡不好。” 不知怎地,他听到那几个神经衰弱,喉咙瞬间就硬了。 想想自己都没怎么陪过她,颇觉内疚。 一手兜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缓慢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静静说“南枝,对不起,是我这段时间忽略了你。” 顾南枝倚靠在他的怀里,闻言心神猛然一滞,有些感动,又有些难为情。 刻意压低嗓音,无所谓笑笑“没事,只是神经衰弱而已,吃过药,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又不是什么大病。” 见他神色凝重,沉默不语,即时转移话题,问“对了!傅伯伯还好吗?他……他出院了吗?” 前个星期,顾南枝特意去了一趟医院探望傅修文。 谁知,人都还未看到,在病房的走廊处,便被那个姓何的给轰了出去。 何妍一声大嚷“滚!你这个白眼狼,竟然还有脸来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你,还有你的好哥哥,董事长会无缘无故躺在医院里吗?你这个扫把星快给我滚……” 一面叫嚣着,一面粗鲁将顾南枝往外推搡,还动手又动脚,造成两方保镖差一点就打起来,在医院里闹得人尽皆知。 傅既琛当晚就知道这件事,不准她再到医院去看傅修文。 导致顾南枝现在都还不知道傅修文的病况,更不可能知道他出院的时间。 傅既琛闻言稍怔,眸子中,浓墨重彩的情绪一闪而过。 半晌,摸摸她的背,淡道“别说他了。” 旋即,话锋一转,再道“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煮饭给我吃的吗?我现在都还没吃到呢。” “有吗?我有说过吗?”她拧着眉,愣了愣。 刹那眸光一闪,才想起确实、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之前俩人去逛超市时,她顺口提了一嘴,而后崴了脚,回家后又闹了不愉快,顾南枝就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他倒是记得门清。 不想逐他的意,撇嘴说“哥哥,我刚从医院回来,现在是个病人,你怎么舍得让我煮饭?” 傅既琛单手抚摸着下巴,颇为认同,随后提议道“要不我煮给你吃?” 她听罢又是一愣,质疑“你会吗?你不是……” ‘你不是一直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吗?还会煮饭?’ 话说了开头,她缩了缩脖子,后面那句话就没敢说了。 傅既琛似乎瞧出她的内心想法,即时回答“是那几年在纽约学会的,难度系数高的不会,简单的闷煮煎炒还是会一点。” 她笑,拍拍胸口说“好呀!那我今晚就勉为其难,破格当你的帮厨。” 而后跳出他的怀抱,改为牵起他的手,雀跃道“我们现在就出去买菜吧!” 傅既琛狐惑,被她从沙发上拉起之后,问“厨房不是有现成的吗?” 顾南枝却说“我就喜欢跟你出去买。”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拽着他的手欢快往门外拉。 第199章 一个非常敏感的国度名称 那日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 顾南枝听从冉医生的交代,吃完手头这批药,立即赶回去医院进行复诊。 幸亏这次只做仪器检查,省去那些血常规、尿常规的一系列生化检查,她也觉得还好,没遭多少罪。 只不过令人沮丧的是,检查结果跟上次无异,海马体仍是缩小的状态,她也只能药物不能断,再吃一段时间看看。 而傅既琛依旧忙、忙、忙个不停…… 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上一次煮了顿饭给她吃,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有时候,顾南枝会很想他,想要见见他,特意熬到很晚睡。 但因为近期服药的副作用,每天都处于极度困乏的状态,总觉得精神恍恍惚惚,才刚一挨到床,便熟睡了过去。 并且睡得像头粉红色的死猪,无论多大的动静都不能撼醒她,直到第二天的十一点,甚至是十二点,才悠悠睁开双眼。 而傅既琛又早出门。 最后,纠集以上种种原因,俩人总能完美错开早晚见面时间。 早上八点整,傅既琛照例待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司的各项重要事务。 乔欣站在办公桌的左侧边上,逐一向他汇报今日的行程安排。 他专注听着,偶尔看看手中腕表,偶尔翻阅桌面上几份重要文件。 乔欣汇报完毕,轮到向恒。 他站在右侧边,需要跟傅既琛汇报的是,名仑底下几个副总,以及分公司手头上跟进的几个重要项目。 “纪总前天已经和法国的恺撒士签好了合约,明天下午就会乘飞机回本市,梁总今天会出差江城,和瑞林那边的供应商再商谈一次,程总后天会带团队飞往德国,要跟进分公司那边的并购重组……” 向恒汇报的这些对于傅既琛来说,都是小事。 他的注意力逐渐被分散,眼睛时不时往手机屏幕瞟去,在看到家里管事发来的一则信息,不禁眉头深锁,稍显郁色。 还不起床? 这段时间顾南枝每天都赖床,以前她偶尔也会有这个现象,可是最多只赖到早上十点左右。 而近几天,她竟然睡到中午一点多才起床。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之前还一直说睡不好,怎么现在倒头就睡,还这般贪睡。 是又生病了吗? 越想越是神色忧忡,根本无心去听向恒到底汇报了什么。 直至他听到一个非常敏感的国度名称。 向恒说“程总后天会带团队飞往德国,要跟进分公司那边的并购重组……” 德国。 倏然想起某日清晨,顾南枝追着他下一楼,说想要回去德国看看她的爸爸。 而他当时说,这件事等以后再说。 到了晚上又跟她说,等过了年,就陪她一起回去。 其实,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当时见她好像真的下定决心要回去德国,立马就慌了。 于是,临时编了个理由出来哄哄她。 事后即便他想,也抽不开时间。 他这个星期还一直为这件事愁眉不展,时刻忧虑着怎么把这个谎给圆回去。 眼下能有这么个好机会,去德国分公司并购重组…… 为何不由他去? 然后,带上顾盼盼一起回家探望伯父。 他眸光一闪,眼睛立即从手机屏幕挪移开,问“你说程慕后天要飞德国?” 突然被傅既琛这么一打断,向恒微微一愣,旋即恭敬禀告道: “是的傅总!程总也是非常重视这次收购重组,他等下会上来办公室亲自跟您做一次详细的汇报进程,已经跟德国分公司那边对接好了,团队都是行业精英,基本不会出现大的差错……” 傅既琛单手倚在面腮处,神色颇为慵懒,沉思几秒,淡淡吩咐道: “这次去德国的收购重组他不用跟进,让我带团队去,后天照常飞。” 左侧边站着的乔欣神色稍顿,若有所思。 向恒有些诧异,嘴唇微张,不敢相信“傅总您要亲自去?” 须臾,接着劝道“虽然是跨国收购,但程总已经准备了长达一年时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您这边还要跟进天城港湾那个项目,晚上已经约了关总,您看……” 傅既琛即时反驳“关总那边让程慕去跟,这事就这么说定,你这两天就收购重组这个项目准备一下。” “没什么事,你们两个就出去吧!”他淡淡吩咐着。 等两人走后,傅既琛转头就拿起手机打给家里保姆“等顾小姐睡醒后,让她回个电话给我。” 而顾南枝这边,无惊无险,又睡到中午十二点。 她醒来后,懵懵洗把脸,刷过牙,换了身睡衣才开门往楼下走去。 保姆见到她,第一句就是说“顾小姐,中午好!傅先生说让您醒后给他回个电话。” “回个电话?”顾南枝微愣,问“有急事吗?” 保姆认真想了下,才道“他好像没交代什么事,只是说让您回个电话。” “哦,我知道了。”顾南枝微点着头,听后转身往楼梯间走,欲要回房间去拿手机。 脚踏至楼梯间一半,转念又想。 既然哥哥没交代什么事,那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重要事,他这段时间那么忙,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了。 想着想着又转身朝后走,直往就餐区迈去。 所以,傅既琛这一整天都等不到她的来电。 晚上回去,准备跟她抱怨道“不是让你给我打个电话吗?怎么一整天都没有动静?” 话都还没问出口,拧开门把,便见顾南枝一身棉质睡衣,坐在靠窗的一处休闲沙发区域,一手拿着杯温水,一手拿着些药丸,缓慢咽下肚子里。 不知为何,他的心倏然就揪住。 非常莫名的,还有一丝痛。 “怎么还在吃药,还没好吗?” 说着,人已经走到她面前,即时拎起桃木桌上那袋密密麻麻,用不同小袋子封塑好的药丸。 眼帘微垂,准备细细瞧一下袋子上标记的药物名称。 才瞄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猛地就被顾南枝伸过来的一只纤纤玉手给抽回去。 她还厉声警告道“不准看!” 第200章 公费谈恋爱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顾南枝当即后了悔! 笨。 这不就欲盖弥彰、不打自招吗? 为什么不准看?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然,头顶上方男人严肃的口吻循循而来“为什么不能看?” 那双犀利的眸子犹如漆夜中捕捉猎物的鹰隼,视线流连在她瓷白娇嫩的面容上,不放过那处一丝一毫的细节变化。 她心神一怵,没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缓缓朝侧瞥去,手掌心在发热,捏住药物袋的一只柔手慢慢往后背藏匿去。 内心慌乱如万马奔腾,表面却淡定如止水平静无波。 须臾,终露端倪。 不但撒谎,还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道“药不都一个样的吗?有什么好看的?” 越说越是没了底气,眼珠子下意识不停转,恰好将视线转移到门槛边上。 倏然灵光一闪,继而话锋一转,立即有理有据,扬声谴责道: “哥哥,你怎么又不长记性了呢?进门之前要先行敲门的!” 傅既琛眸睫轻颤,注意力瞬间被这句话吸引过去,将原先搁放在她后背的视线,缓慢朝门槛边挪移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愣住。 他自知理亏,挠了挠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低声下气朝她认错道: “你先别生气,要不……我现在出去再敲一次门?” 她闻言一怔,抬起一双美眸怒目圆睁瞪向他,大声讥讽道: “算啦!我永远叫不醒一个爱装睡的男人。” 说着,神不知鬼不觉拿起一个抱枕,将后侧边搁放着的那袋西药给无情埋住。 傅既琛听后悠悠怔了有半秒才回过神。 旋即,敛眸勾唇笑,非常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来,而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语带宠溺,又颇觉无奈说: “你现在脾气怎么那么大?动不动就生气。” 这男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南枝内心激荡的熊熊烈火倏然被他点燃,气得要死,猛地就推开他,句句在理朝他嚷: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我之所以会生气,还不因为你不请自来!” 接着,扬声警告道“如若再有下次,就永远禁止你踏入我房间!” 傅既琛被推开的一霎,脑壳懵了一懵。 片刻过后才反应过来,他抿唇轻轻笑,非但不认错,还不知不觉挨近她,又一次将她拥入怀里“好啦!别气了……”轻声低哄着,不让她有丝毫抵抗的机会,下巴更是搁到她的发旋处,磨蹭须臾,见她情绪平稳后,轻轻问: “那……现在气也消了,可以让我看看你后面藏起来的那袋药吗?” “我没藏!”她绝美的五官瞬息扭在一起,结巴道“没……没什么好看的,就……就些助眠安神的药。” 心道:哥哥,你眼睛怎么就辣么尖呢? 这种反应稍稍是个人都知道内有乾坤,更何况是傅既琛。 他垂眸若有所思,已起疑心,却也不再勉强她,只轻声哄着问“都一个星期了,你怎么还在吃药?还没好吗?” 顾南枝手里心里都在冒汗,一时乱了阵脚,毫无逻辑地一通瞎编。 “已经好啦!不过医生说保险起见,让我再吃一段时间看看,她怕我病情……” 编着编着,真假参半,就怕后面漏了馅。 于是,喉咙一个翻滚,机灵反问道“你今晚怎么这么早回家?” 顾南枝的这句话,成功转移傅既琛的注意力,他的视线下意识朝腕表瞟去。 心道,现在都快要十点了,顾盼盼竟还说早,可见自己平常有多晚回家。 而在他一声不吭,自我检查的间隙里,顾南枝心头发怵,惴惴不安抬起一双美眸,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一愣,才回神。 摇摇头后,轻捏她的嫩脸,浅笑着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顾南枝一脸狐疑睨着他“什么好消息?” 傅既琛说“你明天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后天就一起回去德国探望伯父。” 刹那,有种叫做心碎了的感觉瞬息蔓延至顾南枝所有的感官觉知。 只听到脑袋嗡一声闷响,头皮瞬间就麻痹了。 曾经午夜梦回,在无数个岁月里,她有多渴望跟哥哥一起生活在德国。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蛮横对着傅既琛说“我的爸爸住在德国,我以后再也不会回去了,哥哥你如果想要跟我结婚,就嫁来德国吧!我家里很大,你想住哪个房间都可以,我不会嫌弃你的!” 当时,爸爸还无奈瞪她一眼,讪笑着说她傻。 她不服气,抄起抱枕追着爸爸就要打。 可是现在…… 她恐惧那个地方。 因为那里埋葬着她死去的爸爸,还有她那份无法赎回的罪孽,无法求得死去之人的原谅…… 她不想跟哥哥回去。 不想…… 傅既琛自然猜不透她的想法,只一心误以为她兴奋过了头。 即时用一只厚实的大掌钳住她的下颌,大拇指揩在她下巴鼓起的那块地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 须臾轻哂一笑,调侃道“顾盼盼,你是一时高兴过头,才忘记要给我反应吗?” 顾南枝这时才回过神,敛回木讷的眸光,收起低沉的情绪,一字一句问: “怎么突然说要回去?” “不突然啊!”傅既琛微愕“你不一直都想回去吗?” 她闻言静思几秒,理了理头绪,才说“你最近不一直都挺忙的吗?怎么会有时间?” 说起这个,傅既琛都不好意思了,顿了顿,才讲“其实不瞒你说,我这次去也是因为公事。” 顾南枝听到公事两个字,反而淡定了许多“既然是公事,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去?难道你想让底下的人嚼舌根,说你公费谈恋……” 话还没说完,骤然捂住嘴,瞬息意识到自己又说了蠢话。 正懊恼着自己该如何挽救时,傅既琛淡淡的笑声从头颅顶响起。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吊儿郎当问“你刚才说我公费什么?” 见她抿唇不语,紧接着又羞郝闪躲他的目光,玩弄之心霎起。 “我猜……” 单手抚摸着下巴,默了一默,继而朗声徐徐告诉她“我猜你应该想说我们公费谈恋爱!” 说完,还洋洋得意自顾自笑呼起来。 第201章 想去 顾南枝的脸瞬间就熟了,即时瞪他一眼,嗔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别冤枉我!” “是吗?”傅既琛玩弄之心意犹未尽,掀唇浅浅笑。 俩人静了有片刻。 彼此相拥的美好让顾南枝很是沉迷,她知道哥哥是一番好意,但自己又不想告知真相,左右权衡之下,终归决定打碎这份美好,斟酌着讲。 “哥哥,既然你那是公事,我就不去了。” 话音落,傅既琛怔了怔,垂下眼帘认真打量着她。 从她端正的神色里窥出,此话不假,更不是句开玩笑的话。 傅既琛也跟着严肃起来,问“你真的不去?” “不去!”她百分百肯定道。 盈润润的一双水眸,从男人的眼睛、转移到下颌、再转移到脖颈、胸肌……最后定落在面前一个空掉的玻璃水杯。 恹恹咕哝道“我不要去,你想去就自己去……” 听到这句话,傅既琛有一瞬的难过,须臾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良方妙计。 眉头轻轻蹙,故作委屈道: “顾盼盼,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能勉强你,那……到时候,我只好一个人孤零零上门去拜访伯父咯!” 此话一出,顾南枝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简直就是惊悚,比方才听到两人要一起回去德国还要坐立难安千分万分! 即刻撒泼起来,大声朝他抱怨喊,喊着喊着,竟连理智都丢到撒哈拉沙漠去埋掉了。 “不行!哥哥,你怎么每次都这样,都不听人讲的呢!总做着些让人难堪的……” 说到这,倏然醒觉自己又犯蠢,讲错了话。 垂下一双含着水的美眸,想道歉,又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哥哥,我……我刚才,对不起……” 他心头一紧,似乎也瞧出她的异样,垂眸轻轻问“怎么了?” 接着,在脑海里逐一开始复盘,小心翼翼二次询问。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回去看看伯父吗?” “虽然我这次过去是因为公事,会耽误一两个星期,不过我已经计划好了,等分公司那边的并购重组落实后,我们就留在德国陪伯父一起过年,好不好?” “我陪你回去以前那所学校逛逛,还有新天鹅堡、跟宁芬堡宫、还有我们经常去的那间啤酒馆、中餐厅……还有慕尼黑的那栋老绘画陈列馆,你不一直都想和我去的吗?” …… 她伏在他结实的怀抱里,静静听着他罗列的所有美好。 不错,这些全都是她想要做的。 她想跟他走遍巴伐利亚的每一处,那个她曾经生活了八年的自由之州。 可是……她的爸爸不在了。 要她怎么说? 她真的好恨自己,真的开不了口。 “是……我们是后天就回去吗?”她把心一横,忽而插入话。 傅既琛眉头瞬间就跳起,少有的紧张与兴奋,问“你是改变主意了?想回去是吗?” 她一愣,抿了抿粉嫩的娇唇,须臾之后才说“你容我想想。” 他也愣了愣,紧接着抬手抚摸她的后脑勺,慢慢讲“好!你想多久都可以,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回去……” 时间嘀嘀嗒嗒点点过…… 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药物在起作用的缘故。 顾南枝方才还精神抖擞的双眸蓦然就蔫了,渐渐地,眼皮下耷严重,迷迷糊糊中就这么酣睡了过去。 鼻息平缓有序,对于他来说,一呼一吸间皆是撩拨的姿态,是一种魅惑的邀约。 女人绝美的睡容静伏在他的怀抱里,侧脸贴着他的胸膛,体温逐渐在升高。 傅既琛垂眸看了有半晌,终是忍不住,单手兜住她的后脑勺,清浅的吻一路往下滑,搁置在她的额间,触到眼睛,碰在脸颊,最后轻轻贴在她的两唇瓣之间,冰冰凉凉的,很软,类似于果冻一样,口腔里还残留着一丝她服药过后的气息。 他稍稍稳住心神后,才不情不愿放开她的唇,视线转移到后侧端的那个卡通抱枕上。 宽厚的大掌一抬,扬手将其抱枕拿开,拎起下面的那袋药丸,认真端详起来。 “盐酸多奈哌齐片、盐酸美金刚片、盐酸帕罗西汀片、加巴喷丁片、卡马西平片……” 他专注凝视着袋子上的药物名称,口唇不停喃喃自语。 心道,纵使他不懂,也能大概了解到,这些药物跟安神助眠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显,顾盼盼又撒谎了。 于是,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即时探进西装内衬兜里,从中掏出手机后,便将每小袋的药物名称逐一照进手机相册里。 做完这一切,他敛回神色,将熟睡的她轻轻抱起,走到不远处的一张大床上,盖好被子后,才熄灯离去。 翌日,顾南枝又酣睡到中午时分。 揉了有十次眼睛还是懵懵的状态,直至在洗漱间刷牙洗脸出来后,才稍微清醒那么一点点。 她惯性走到衣帽间去换衣服,换到一半,倏然惊醒! 昨夜的点点滴滴悉数涌上双眸,糟了!她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上身只罩着件单薄的胸罩,就急急忙忙跑到昨晚两人坐着的那张沙发上。 抱枕一打开,底下的药完好无损全摆在袋子里,纹丝不动。 他会打开来看吗? 应该没有吧! 抱枕还遮在上面,一点都不像有人动过的痕迹。 不会,他很精的,一定看过。 可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到底有没有看过? 拎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他的头像。 “哥哥,中午好!吃饭了吗?” 他顷刻回复“还没。” 而后又问“刚醒?” 她娇颜一郝,有些不想承认,觉得自己像一头好吃懒做的猪。 只好模棱两可发了个可爱表情包过去卖卖乖。 他不回复!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都过去了…… 还是不回复。 ??? 须臾,她又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过去,埋怨道“怎么不搭理我!” 他三个字“在开会。” 看到这,她准备要生气开骂的手指尖倏然停住。 “好吧!晚上等你回家再问。” 他简单一个字“好。” 她原想到此就算,忽觉不妥,手指尖快速在屏幕上激情敲打“哥哥,警告你今晚必须九点之前回来。” 因为九点是她的睡眠时间。 傅既琛愣了有一秒,才回复“好。” 过后,又打了长长一列字“今天收拾好行李在家里等我。” 收拾好行李? 这话说得……她昨晚只是说想想而已,都还没答应,他怎么就如此肯定了呢? 愣怔了有十几秒,那头再次发来微信“不想去?” 她一顿,出神了有几秒,叹出一口气,最终服软,回复道“想去。” 第202章 擦口红之战 傅既琛在航空公司有私人飞机。 所以他们一行三十几个人,在出发当天免去了很多繁琐的登记流程,直往vip通道走。 当他带着顾南枝出现在机场贵宾厅时,几个高管瞧见都目瞪口呆。 不过见惯风浪的他们,很快又敛回偷偷打量的目光,全体稍作颔首,恭敬唤她一声“顾小姐好。” 顾南枝并不习惯于这么多人的前呼后拥,四肢有些僵硬,脸上笑容却是随和又大方,自然回复一句“大家好!” 私人飞机就是私人飞机,内舱布置应有尽有,感觉与家里无异。 客舱区域的座椅全都具备按摩功能,还配了最基本的娱乐系统,包括高清显示屏、音响设备等等,可观看电影、听音乐、玩游戏等,以缓解旅途中的各种小无聊。 休息区域则设有沙发与床铺,供乘客在此休憩与小睡。 除以上之外,还有独立的厨房跟卫生间,甚至还配备了会议室与酒吧,简直就是宅男宅女的避世福音。 顾南枝跟傅既琛被安排在同一处包间里,室内只有他们俩。 她挨着他坐,心情既忧且喜。 忧的是:谎言一旦开了口,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其说。 而这一次,她又要撒出什么样的惊世骇俗之言,才能圆回上一次的谎呢? 所以,她忧愁连连,她面有焉色。 喜的是:她终于可以跟哥哥回到曾经走过的地方,去细细回忆那些被掩埋掉的美好岁月。 这是她五年来,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所以,她喜上眉梢,她笑眼弯弯。 一分钟之内连续切换好几个微表情,怕不是傻? 人就是那么地矛盾,既要又要。 因为顾南枝融情于景,想这个谎话想得太过于入神,就连空姐进来提醒扣好安全带,她都未能察觉。 还是一旁电话不停断的傅既琛较为细心,体贴到位。 他食指轻贴在唇边,对空姐做了个无声的“嘘”,示意让她别喊。 而后,眉目低敛探到顾南枝的身侧,一手架着电话,一手帮她扣好安全带。 整套动作流畅又自然,仿佛照顾她这种事,已经深深刻印在傅既琛的dna里,是一种不用经过大脑思考的无意识行为。 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顾南枝面前不经意拂过之际,她愣了愣,这时才反应过来。 视线下意识往安全扣的方向看去。 头一偏,恰好娇嫩的粉唇就落在男人白皙的俊脸上。 她瞳孔猛缩了缩,心跳加速,怔了有三四秒,才木讷讷回过神,快速将自己的唇瓣从傅既琛脸上挪移开。 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已俊颜浅笑,将一口流利硬朗的德语停顿半拍,挑眉正视她一双水润润惊恐的美眸,戏谑问“故意的?” 刹那,顾南枝整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娇颜一郝,也顾不得他还在打电话,负气大嚷道“不是!” 后又刻意压低声线说了句“不要脸!你不要自作多情。” 便扬起头,把闪躲的目光迅速投向舷窗外的景色。 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不停,并且越跳越狂烈。 半晌,等到心境已经恢复平静,头脑也较为清醒时,她有一丝的后悔。 就算说故意的又如何? 反正他跟陆之柔都分手了,他喜欢她,她也爱他,水到渠成不是很正常吗? 为何还要端着? 想到这,她惴惴转过一双美眸去偷窥他。 傅既琛还在讲电话,偶尔英文,偶尔德文,切换得自然随意,毫无衔接时的卡顿。 他已经把刚才那个痞痞的模样给收住,换成一本正经的严肃范。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正常,与公司里的他并无异样。 可唯独他右侧脸那个粉色唇印,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竟不擦? 是不知道吗? 故意的? 还是无意的…… 正想着,侧旁男人已挂了线,悠悠把脸转过来,调戏她。 “顾盼盼,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被发现后,顾南枝又是一阵脸颊羞羞红。 赶紧躲避他炙热的眸光,言语结巴,颇有些难以启齿,手指向自己的小脸蛋,适度提醒他。 “哥哥,你这里还有……还有那个,你忘记擦了。” 他薄唇轻轻勾,笑了笑,刻意拉长尾音,问: “你说的那个是指哪个?” 她一怔,咬了咬唇瓣,侧眸瞪他一眼,正经道“你脸上有口红印。” 他闻言,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南枝呆住,二次提醒他“哥哥,我说你脸上有口红印。” 傅既琛侧过眸去,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又是一阵呆住,直愣愣问“既然知道,那……那你为何不擦?” 他淡道“我不想擦。” “不行!”她大嚷,愣过之后,指责他“等下被人看见,会……会误以为我们在这里干了什么坏……” 说着说着,耳根子一红,后面那些儿童不宜的话截然断掉,又是一声大嚷“你快擦干净!” 傅既琛面色淡然,二次重复“我不想擦。” 这下,顾南枝可谓气得要死,一只无情铁掌猛拍打在他结实的臂膀上,疾言厉色警告道“快擦!” 傅既琛被打后,懵了一懵,感觉有点难以置信,须臾之后,便又笑了起来。 用手掌半捂住被她打过的手臂,委屈道“你干嘛打人?” 她见着他笑了,自己也忍不住咯咯笑。 抬起一双纤纤玉手就要往他脸上擦去“你活该!谁叫你不擦?” 他闪躲着她的魔爪,最后避无可避,溃败地被她锁住脖子,锢进怀里,用纸巾一点一点擦拭着脸上的粉色唇印。 “奇怪?怎么擦了还有颜色?”她问。 他安静伏在她怀里,叹出一口气,毫不留情面讲“笨!口红都干了,哪那么容易擦掉。” 她愣住,问“那怎么办?我没带卸妆水。” 他无奈笑了笑,提醒她“你包里不是还有湿纸巾吗?” “是哦!”她眸光一闪,希望攀升,快速将手探进包包里。 一边帮他擦,一边自我埋冤道“早知道这样,今天出门就不化妆了。” 紧接着,又像老婆子一样絮叨他“没见过像你这样耍赖的,自己没手吗?还要我帮你擦,你很喜欢顶着个口红印出去吗?万一被人看见,拍了照怎么办?无中生有你懂不懂?那样你公费谈恋爱这件事就真的要坐实啦……” 傅既琛掀唇浅笑,侧身倚靠在她柔软的怀抱里,始终缄默不语。 只虚心做个倾听者,一心享受着她为他服务。 心道,最好无中生有,我还巴不得坐实呢! 第203章 无法原谅的过往 飞机滑入预定跑道。 在加速起飞的这个过程中,高分贝的噪音与高频率的振动,让人感到极度不适。 顾南枝每次坐飞机最怕的就是这个。 起飞前的失重感令她难受不已,她掌心在冒汗,用力闭阖上双眸,手指紧紧扣住座位的托臂。 感觉整颗心都快要蹦出地面的虚脱,呼吸一紧一紧地喘。 正当她内心极度煎熬之际,忽而有一只厚实的大掌从侧旁伸过来,轻轻裹住她柔软的纤手。 掌心温热,具有力量感。 更是用低低的,醇醇的嗓音安抚她“盼盼别怕,放轻松一点,没事的!” 这阵声线与一贯的冷冽截然不同,她蹦跳的心瞬间就定住。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正缓慢睁开来,侧过头去看他。 此时此刻,顾南枝感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安宁与详静。 这二十三年来,她只坐过两次飞机。 第一次是出国。 第二次是回国。 两次都没有他。 她当时不是怕,而是觉得孤独,自己一个人的无助感。 而今天…… 他在。 她什么都不怕了。 即时回握住他的手,深呼一口气,放松心弦等待飞机升空,平稳进入飞行状态。 …… 傅既琛一如既往地忙。 起飞之后,他就一直文件不离手。 乔欣偶尔会进来,向他汇报工作上的事。 离开时,若有似无瞥向顾南枝,眸目冰冷,嘴角却噙着抹谄媚般讨好的微笑。 顾南枝发挥自己一贯装傻的本领,全当看不见,只淡然朝她点点头。 她一怔,颇有些幽怨,眸子却闪过一丝怵意,瞧上去似乎有些惧怕顾南枝。 顾南枝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懒得去理。 待她走后,闭阖上双眸,准备来个浅眠。 侧旁男人探头过来,温声提醒她“如果困了,就回床上睡。” “不困。”她倏然睁开双眼回绝他的好意。 心道,难得有十几个小时跟他坐在一块,她才不要离开。 傅既琛敛回眸色,笑了笑。 半晌,又怕她无聊,拎起座位旁的一部平板电脑,配上耳机递给她。 她接过,看了部电影,而后就一直单曲循环听着同一首音乐。 是他以前常给她弹唱的《my love》。 没过多久,空勤进来送晚餐,菜品样式众多,有中餐、德式菜、法国料理、还有日本寿司,可谓应有尽有。 顾南枝瞧着他们这趟要飞德国,应景之下,就选了份德式晚餐。 傅既琛说,他要追随她,便与她吃着同样的菜式。 熏肉香肠、牛排、鹅腿、土豆沙拉、黄油面包、葡萄酒…… 因为顾南枝不能喝酒,两人相同菜式的情景下。 顾南枝搭配的是咖啡。 而傅既琛搭配的却是白葡萄酒。 吃过晚饭之后,她遵听冉医生的交代,按时吃药。 向空勤要了杯温水,半遮半掩,在侧旁男人专注浏览文件的间隙里,偷偷摸摸把一颗颗药全咽进肚子里。 男人眸目微耷又半抬,将她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尽收眼底,却是只字未吐。 药物很快就起了作用,她困意袭来,眸子干涩,欲闭不想闭。 傅既琛劝她,让她回床睡。 她固执己见,说“不要。” 他没辙,让空勤送来被子,帮她调节好座椅高度,便俯身至她耳边,轻轻说: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她在听到最后那个‘陪着你’,心弦一松,缓慢闭上双眸,便沉甸甸熟睡了过去。 飞机受气流影响不断出现颠簸,可顾南枝却睡得极沉,丝毫不受影响。 宛然死去一般,像是完全没了呼吸一样静谧。 昏昏沉沉中,她又开始做梦了。 梦见她的似水流年,也梦见了她的此生最痛! 那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 只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在哭…… 期间,爸爸多次上来敲门,哄她,问她是怎么了? 她不说话,最后烦了,就大嚷一句“不用管我,我没事!” 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手机叮一声响起。 是学校老师截图发来的信息。 哥哥说“我会在机场等你,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那一刻,所有用伪装筑成的心墙瞬间坍塌。 她后悔了,不想跟哥哥分手。 她想告诉他,前几天那些话都是骗你的,由始至终,顾盼盼只爱着哥哥一个人。 于是,披上大衣,转身就冲了出去。 爸爸身型瘦削,站定在门外,瞧着她哭红肿的一双水眸,忧心忡忡问: “盼盼,你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可以告诉爸爸,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一边说,一边跟着顾南枝下楼。 顾南枝坐在玄关处穿鞋,随口说了句“没事!我想出去一趟。” 说着,拎起挂架上的一串车钥匙,转头对顾少恒说“爸爸,你的车借我开一下。” 顾南枝才刚领驾驶证不久,一共才开过八次车,每次都有顾少恒陪同指引。 试问,做老父亲的哪能放心? 急急忙忙就追了上去“盼盼,爸爸陪你去。” 顾南枝说“不要,我自己去!” 顾少恒抢回车钥匙,口吻严肃“你不让爸爸上车,就哪里都不许去。” 顾南枝便不再挣扎。 等车辆启动后,坐在副驾座的顾少恒问“盼盼,你要去哪里?” 顾南枝沙哑着声线说“去慕尼黑机场。” 顾少恒微愕“怎么好端端的要去机场?是要接谁吗?” 忽而眸光一闪,问“是要去机场接既琛吗?他今天过来找你吗?” 突然听到爸爸提起他,顾南枝便又哭了,音色浓稠答。 “不是去接他,是要过去送机,他今天要飞纽约,如果我不过去,他就不走,说要一直在机场等我……” 顾少恒似乎听到了端倪,斟酌着问“盼盼是跟他吵架了?” 听到这,顾南枝猛僵住,收住哭声后,就一直抿唇不语。 任由顾少恒再怎么搭腔,她都不说话。 银色小轿车很快驶进高速路段。 顾南枝听得头痛,终于崩溃了,哭着喊“爸爸,你别说啦!我跟哥哥不是吵架,是分手了!” 刹那,顾少恒絮絮叨叨的话戛然而止。 须臾问“怎么突然分手了?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她唇瓣轻轻颤,不接话,可爸爸还在说。 他说哥哥很好,她也很好,让他们有什么误会就坐在一起好好商量,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顾南枝当时应该是疯了,也不知道哪一条神经线搭错了,竟然非常违心地,大哭着,声嘶力竭朝爸爸喊: “他没错,我也没有错,只是错在我爸爸不是陆序庭。” 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辆货车突然变道,从匝道上以极快的速度别过来。 她最后听到爸爸惊恐大喊一声“盼盼,小心!” 而后,砰砰砰好几声响破天际的撞击声,便整个人失去意识般晕厥了过去。 那一瞬,顾南枝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谁知,她没有死,竟是她最爱的爸爸死了。 临终前,还要听到自己唯一的女儿,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顾南枝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是她害死了爸爸,无论是身,还是心! 第204章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噩梦映照在现实…… 她全身冒起冷汗,手脚有一下没一下哆嗦着,粉嫩的娇唇还不停吐出些囫囵低泣的梦呓。 侧旁男人顷刻放下手中文件,把手探向她冰凉的额头。 掌心之下薄薄的一层湿濡,他惊了一惊,转手就从折叠桌上抽出几张纸巾,往她的额间与脖子擦拭去。 顾南枝仍在做梦,梦呓不断。 傅既琛便俯身至她耳垂边,轻轻柔柔告诉她。 “盼盼,那都是梦,不是真的,别怕……” 她听不到,只又梦见了那场车祸。 砰砰砰响彻天际的撞击声。 至此,她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是她害死了他,是她杀了人,她龌龊,她卑鄙,她会下地狱的…… 她沉睡的面容越来越扭曲,呼吸越来越急喘,最后大嚷一声: “爸爸,对不起!我错了,不要离开盼盼。” 蓦地,全身一阵抽搐,麻痹须臾,人便醒了。 晶莹的泪水蓄在她大大的眼睛里,伴随着身体弹坐的幅度,倏地一下,便从下眼睑中段夺眶而出。 翕动的睫毛全然湿透,扑哧扑哧眨的同时,也牵动了傅既琛的心。 他神经紧绷,伸手过去帮她揩掉脸颊上箔着的点点泪花,话语稍顿,带出一丝丝的颤音,问: “怎么了?是做了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顾南枝剧烈起伏着胸腔,喘着气看向他,哭过之后,便又笑了。 咽喉在翻滚,心脏在加速律动,却冷静抓住他抹眼泪的一只手,轻松问: “我是做噩梦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傅既琛一直拧着眉,即使看见她笑,还是心有余悸。 “你刚才一直喊爸爸,还说什么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话……” 后面还有一句‘我该死,我会下十八层地狱的。’他惊愕,没说。 顾南枝微愣,气都不敢喘一下“还……还有吗?我还说了什么?” “没了,只有这几句。”他眸色清平,稍稍顿了顿。 “哦……”顾南枝耸耸肩,嬉笑着说“可能是因为我这几天刚说回去,又碰着他不在家,所以觉得内疚,就一直做梦跟他说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话咯。” 说着,斜眼瞟了下傅既琛,心里惴惴不安跳,就怕他不相信。 昨夜傅既琛回家,她便跟他撒了个谎,说顾少恒近几天要到柏林洪堡大学参加一个学术交流座谈会,分批进行,所以短时间之内不会回家。 傅既琛没有丝毫怀疑,当即就信了。 还问她“那他有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家,总得要过年吧!” 顾南枝闪躲着他的目光,须臾有理有据讲“国外又不庆祝农历新年,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见他面带疑色,又急忙改口说“骗你的啦!他说两个星期后回家,我们可以一起过年。” 哎!骗得一时是一时。 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撒谎高手,而是圆谎小能手。 正愁眉不展之际,傅既琛已经敛回探究的目光,抬手摁响服务铃,吩咐空勤送温水进来。 顾南枝轻轻拍着胸口,心里头仍是一阵一阵地后怕。 有道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哥哥这下是信了,那接下来两个星期呢? 垂眸做着沉思状,又开始在脑海里编造两个星期后的一百个圆谎理由。 心中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大梦初醒的人,会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她把视线悠悠投向舷窗外的景色,云海翻腾,霞光万丈,柔和的金色缕缕丝丝洒进她的手背上,冰凉的手指尖逐渐开始暖和起来。 这时,舱内广播响起,飞机已经安全进入德国领空。 恍惚间,又想起第一次出国的场景,情思泛滥,她的眸子骤然温热起来,突地转过头去对傅既琛说: “哥哥,你跟爸爸一样重要。” 傅既琛在垂眸认真浏览着手中文件,电脑是打开的状态,屏幕上显示着各大公司的股价波动,有升有降,跳动不停歇。 可他感觉自己的心轰然就滞住了,谈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鼻子酸酸涩涩的,喉咙刹那就硬了。 犹记得顾南枝初来乍到那几年,小小一团,还很胖,说话奶声奶气的,吐字都不怎么清晰。 当时,他问她“盼盼最喜欢谁?” 顾南枝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眸子,毫不犹豫答: “盼盼最爱的人就是爸爸,姥姥说,等我长大后,就可以坐飞机过去找爸爸,然后跟他幸福生活在一起,哥哥你呢?你最喜欢谁?” 如今她却说,自己跟她的爸爸一样重要。 此时此刻,傅既琛只觉得这句话比世俗意义上所听到的那句‘我爱你’还要动听千倍万倍。 他心中万马奔腾过,表面却淡定无波动。 没对她说什么我很感动之类的话,只抬起一只厚实的大掌蹭蹭她的后脑勺,淡淡“嗯”了声,算是默认知道了。 顾南枝非常不解风情说了句“我头发都被你手给蹭乱了。” 傅既琛亦非常没情调说了句“你头发本来就乱。” “你再说一遍!” 她抄起手就要扑过去打他,他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见招拆招闪躲着她的张牙舞爪。 这时,空勤人员进来送水,嬉笑的打闹声戛然而止,两人同有默契换上了严肃脸。 空姐端来一杯温水给顾南枝,转身又端了杯咖啡来到傅既琛面前,站姿优雅且专业,声线甜美且轻柔: “傅总,这是您要的咖啡。” 傅既琛垂眸翻过一页文件,单手接过后,轻抿上一小口,抬起脸对空姐说了声“谢谢。” 站着的那位空姐看上去非常年轻且漂亮,白皙的面容瞬间泛起一抹嫣红色,羞涩之情从眸底透出肢体语言。 她大概是紧张了,并不敢跟傅既琛对视,哆哆嗦嗦说了句“不客气。”便抿着嘴,攥紧托盘,匆匆忙忙逃离这个贵宾舱。 顾南枝不经意瞟到这一幕,思绪飘忽且凌乱,隐隐有些走神。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简单随便的一句谢谢,一个微笑,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就能打动一个女人的芳心,令其云牵梦萦,茶饭不思。 而最为气人的是,他不知道。 也许是他的侧脸太过于俊美流畅了,顾南枝不觉间看得有些愣怔,当场就被一旁男人抓了个现形。 “好看吗?”他倏然侧过脸,与顾南枝视线撞了个正着。 被抓包后,顾南枝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立马别过脸去,故作淡定喝了点杯中温水,口是心非道: “还行吧!就那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点点!” 第205章 这是我的! 不知不觉间,飞机已经抵达巴伐利亚上空,开始降低飞行高度。 顾南枝拂开身上的一层绒被,小声对傅既琛说“哥哥,我想洗个澡。” 一连飞了十个小时,刚刚又因噩梦出了一身冷汗,有洁癖的她,总感觉自己身上黏黏臭臭的,忍不了一丁点。 傅既琛将视线从手中文件挪移开,瞟了眼腕表时间,对她轻点着头,旋即摁响服务铃,唤空勤人员进来带路。 顾南枝从包包里逐一翻出梳洗用品,手脚麻利地随空勤人员往淋浴室走。 洗过身子、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后、她还特意化了个淡妆…… 站定在全身镜子前,左看看,右瞧瞧,直观感受是美的,却总觉得还不够,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脑海里又浮现起方才在贵宾舱看到那个空姐红住脸的画面。 不知为何,心口那一块,蓦地就揪了起来。 也许,她应该更主动一点,更勇敢一点。 让哥哥知道,自己还爱着他,想跟他生活在一起,他是她余生想要牵手走下去的人,她爱他…… 正想着,忽醒起什么,快速走到不远处梳妆台前,打开柜前摆放着的一个小型行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丝绒首饰盒。 将其轻轻打开,目之所及,一眼就锁定在那对珍珠耳环上。 这是她十五岁生日时,傅既琛送给她的礼物。 他常说,她身上有股静气,跟珍珠很般配。 她就一直深信不疑,还爱不释手,不舍得佩戴。 俩人分手之后,顾南枝就将过往他赠送的所有礼物,全部打包好还给他,却独独留下这一对耳环收藏着,没舍得还。 当时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总想要据为己有,还为这件事谴责过自己。 现在想想,幸亏没还。 她垂眸笑了笑,戴上之后,才收拾着行李包,往贵宾舱的方向走。 回到座位,傅既琛仍在聚精会神工作着。 他专注地盯着笔记本屏幕上各种红红绿绿的数据震荡走势,似乎没注意到顾南枝已经回到了座位。 当他完成复杂的数据分析,关掉电脑之后,侧过眸瞟见身边坐着的顾南枝时,愣了一愣。 “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南枝有些无语,即刻嗔白他一眼,高冷不搭腔。 他掀唇浅笑,不遗余力观察着她。 顾盼盼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及腰的长卷发被精心梳理过,化了个淡妆,唇色换成一种果冻质地的肉桂粉,浅浅地,很清爽,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容光焕发,恬静端庄。 美…… 他看得有些悸动,心脏灼然一跳。 顾南枝却是美而不自知,感觉被他看得有些小害羞,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色厉内荏回瞪向他,怄气责备道: “你干嘛要一直盯着我看!” 傅既琛一怔,须臾才回过神,一本正经道“飞机准备降落,顾小姐请扣好安全带。” 她一听,低下头去瞧,还真忘记系安全带了。 脸颊微微郝,乖顺地伸手下去将安全带扣好。 垂头之际,乌黑的长卷发恰好遮挡住她的视线,她下意识将两端长发轻轻别到耳后。 适时,就露出她佩戴着的一对天然澳白珍珠耳钉。 傅既琛瞳孔猛缩了缩“你……这配饰。” 说着,手已不由自主探向她的耳垂,轻轻抚摸上去。 女人耳朵敏感,即时缩了缩脖子,不知所以然抬起一双盈润润的美眸。 霎那,就与男人无比炙热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二次郝了脸,浓睫猛颤了颤,心虚避开他的目光。 心道,顾南枝你在怕什么,你佩戴出来,不就想让他看到吗?现在他看了,你为何还要躲? 正想着…… 傅既琛性感的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手握住她的香肩,将她扳正过来面对他。 而另外一只手,则探向她的耳垂,凛然对她宣告主权“这是我的!” 她听后一愣,脸色愈发地绯红嫣然羞,微启着樱唇想要驳斥他。 可转念又想,没错啊!这耳钉确实是他的。 自己只有使用权,好像还真没有归属权。 万一他要回去,就糟了! 顷刻服软,非常好脾气说“是是是,是你的!” 他却顺着这句话去占便宜,又一次朝她宣告道“你也是我的!” 瞬时,感觉周围空气都凝固住了。 顾南枝懵了一懵,愕然抬起眸眼看向他。 粉唇轻轻掀,面色凝重,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告诉他什么。 傅既琛却心神一怵,怕听到不如他所意的答案,在她张口之际,适时放开她,自己坐好之后,又侧过眸去,若无其事提醒她。 “快要降落了,坐好!” 她怔住,须臾才点点头,沮丧地把刚才那些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全然咽回肚子里。 用力闭阖上双眼,两手紧紧攥住座椅扶臂,等待飞机的安全降落。 男人又一次将手伸过来,温暖覆在她的手背上,而后慢慢将其裹住。 这一次,他什么话都没说,而顾南枝却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轻吁一口气,即时回握住他的手,低声告诉他“哥哥,我不怕!”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 良久,飞机平安降落在慕尼黑机场。 出了机场大门口,分公司的负责人已经安排妥当车辆过来迎接。 一行十几辆车全部往指定酒店驶去,而顾南枝他们却是往相反的方向行驶着。 “我们今晚不住酒店吗?”她问。 他说“不住。” 停了一停,又说“我们今晚回家住。” 听罢,顾南枝整一颗心都乱了,急急忙忙说“哥哥,我……我昨晚都跟你说了,我爸爸没在家,我今晚没法带你回家住。” 他闻言噗呲一声笑,轻哂她“谁说要住你家?” 这下,顾南枝可谓真的要懵了“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我们今晚要回家住吗?” “是啊!”他伸出一只手去轻捏她的嫩脸,宠溺道“是要回家住,不过不是回你家,而是回我家。” “你家?”她愣住,眸目一片愕然,问“你在巴伐利亚买房子了?” “嗯。”他淡道,轻点着头。 她重重的讶然拂过面容,紧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他默了默,片刻之后才说“两年前。” 他的口吻很浅,语调也很轻,可顾南枝听后感觉胸间有一块肉抽抽地痛,眸子刹那就热了。 两年前? 那时他们都已经分手了,他却还要在这里买房子。 为什么?哥哥你为何要这样? 第206章 幻想中的圣诞节 “哥哥,你为何要……” 话说了开头,后面那句话她就没敢说了。 忽地噤住声,咬了咬下唇瓣,蓦然就别过头去瞥向车窗外风景。 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痛着,后悔曾经做过的那些蠢事,自己的懦弱、冲动、鲁莽跟无情…… 可今时今日,后悔有何用? 一切都为时已晚,再怎么挽救都于事无补了! 死去之人并不能复活,曾经造成的伤害也永远无法弥补。 车里一片漆黑昏瞑,斑驳的霓虹却从窗外缕缕驰骋而进,正闪烁拂过女人精致柔美的五官。 她沉静的一双眸子在这似有若无的光束中,泛出点点忧伤的红,是那么地哀戚动楚,惹人生怜。 可她背对着傅既琛,男人并未能第一时间窥探到她复杂的情绪变化。 只在她缄默别过头的刹那,心底一怵,感觉有些不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说一半又不说了呢? 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得罪了她? 傅既琛疲倦的大脑突突跳,开始重新做着缜密的一轮思考:自己方才哪句话说错了? 一边想,一边伸手将她侧端的长发别到耳后,温柔询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她还沉浸在自己五年前的愧疚里,这时,才被傅既琛的这句话给木讷讷拉回现实世界。 不想让他担心,便敛了敛神色,侧过头去对他灿然一笑“我没事。” 而后,一双漂亮的眸子轻轻半抬,适时转移话题,娇嗔着说: “对了!哥哥,我们明天要去哪里?” 说起这个,傅既琛都不好意思往下说了,毕竟他这次不是出国游玩的,而是工作。 瞬间怔住,语带踌躇,斟酌着措辞讲,就怕她会生气似的唯唯诺诺起来。 “南枝,我可能这个星期都没法陪你。” 顾南枝听后眸色清清平,不愠也不火,只轻轻“哦”了一声,就超然淡漠地将视线投移到车窗外。 仿佛这个答案她早就预料到一般,没有期盼,就没有失落。 傅既琛却看得眼睑生痛,侧过身去,勾手就将她揽进怀里,做着非常亲昵的搂抱姿势,问“生气了?” “没有,我没生气。”顾南枝心下一惊,却没有做任何抵抗,只安静倚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对他使了个眼色瞟到驾驶座,刻意压低声线说“有人。” 傅既琛闻言一怔,掀起性感的薄唇,在这沉寂的黑夜中展颜一笑,俯身至她耳边,小声暧昧道: “我们又没有做坏事,你怕什么?” 说着,微勾的薄唇似有若无轻揩过她的耳垂与耳背,惹来她阵阵瘙痒与羞恼。 顷刻瞪他一眼,欲要起身挣脱他的怀抱,低声警告道: “你放开我!” 男人见好就收,抬手就按下手边的按钮,用着低沉温润,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色说: “别动,让我抱抱你。” 待至前座的隔板缓缓升起,挡住一切视线后,他更是大胆地将一旁抱着的女人臀部一抬,便轻轻松松将她托到自己的两膝上,坐了下来。 “啊……”顾南枝低呼一声,娇嫩的双颊在这片暧昧的夜色中瞬间通红一大片“傅既琛,你……” 如此姿势,明显比之前的相拥更为暧昧。 男人享受着这种彼此肌肤间的亲密度,心神愉悦且舒畅,却又能做到若无其事般,面色沉着且内收,正经地兜回之前那个问题。 “别生气了!我答应你每晚回来陪你吃饭。” ??? 顾南枝瞬间懵逼,心道,陪我吃饭很了不起吗? 于是下巴一抬,负气道“那我谢谢你啦!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陪我吃饭还真不容易,我真是受宠若惊了,傅总你人真好!” 傅既琛听到她的绵里藏针,却丝毫不恼,反而愈加心旷神怡,下巴搁在她的头旋,轻轻流连一会,厚着脸皮说: “顾小姐您过奖了,我知道自己很好,你人也不差,跟我很般配。” 听到般配两个字,顾南枝娇颜一郝,顷刻挣扎起来,双手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欲要推开他。 傅既琛仍旧浅浅笑,不慌也不忙,更没有刻意桎梏住她胡乱飞扬的两爪,只用着比先前更大的力气,将她圈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 不断收紧着一双结实的臂膀,最后,令她动弹不得。 挣扎了有半晌,顾南枝自知力量悬殊,在心里哀叹一口气,便溃败地收回两爪,不再造作。 傅既琛见她服软,非常满意地举起右手兜住她的后脑勺,将她一张娇嫩美丽的小脸蛋轻轻摁回自己的胸膛上,轻吐两个字“真乖!” 顾南枝闻言一个羞窘,反手就拍打在他手臂上,喝止道“禁止你再说话!” 男人眉头轻轻蹙,却真的就听话地闭上了嘴,不再倾吐一字。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反倒顾南枝最先忍不住,投降唤住他“哥哥……” 傅既琛垂眸淡瞥她一眼,笑了笑,却是只字未吐。 顾南枝怄气问“你干嘛不说话?” 他一脸委屈,无奈摇摇头“不是你禁止我说话的吗?现在又可以说了?” 她自知理亏,羞了一羞,心虚避开之前那个问题,话锋一转,试探性询问: “哥哥,你……你圣诞节那天还忙吗?我们可不可以一起过节?” 难得两人一同待在国外,顾南枝真的很想跟他一起过。 傅既琛像是被这个问题给问倒了,沉吟了有片刻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在顾南枝的威逼利诱之下,模棱两可说: “到时候我尽量赶回来。” 圣诞节前后,碰巧是收购日,到时候会有多繁忙,傅既琛也说不准,只能看情况再斟酌着说。 可顾南枝不了解他工作上的事,心道,这种话一听就是哄骗小孩子的把戏,顷刻黑了张脸,蛮横威胁道: “我不管,你到时候不回来陪我,我就当天坐飞机回国。” 这话说得…… 傅既琛心下猛一个跳动,而后背脊一阵凉飕飕,有一瞬的兵荒马乱。 片刻之后,忽又想到了什么,轻柔抚摸着她的下巴,调侃道“你护照不是在我这吗?没护照你怎么回国?” 她听罢一双漂亮的眸子瞬间就红了,控诉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回来,你刚才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傅既琛最受不了她这个可怜兮兮的模样,顷刻服软。 单手托住她的下颌角,大拇指轻拂在她微微起伏的眉弓骨上,保证道“别难过了,我答应你晚上赶回来。” 她却不依不饶,凶巴巴说“不单止晚上!而是一整天。” 一双美丽的眸子扑哧扑哧眨,眨得傅既琛的心都乱了。 她开始在脑海里构思出两人一起过圣诞节的美好场景,喋喋不休道: “哥哥,我们到时候一起布置圣诞树,一起去挑礼物,早上到菜市场去买菜,中午回来就烤火鸡,布置餐桌,你下厨,我帮你打下手………” 越说越兴奋,最后抬起一双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眸子,问他“好不好?” 第207章 城堡大宅 如此骑虎难下之际,傅既琛却吊儿郎当说“你在诱惑我。” 车内光线昏瞑,窗外霓虹一掠而过。 顾南枝根本瞧不清傅既琛的模样,更看不到他眸子里逐渐升温的欲望之火,只误以为他又在找借口随便敷衍她。 刹那,心中的那股无名之火腾腾往上燃烧,越想越是气。 樱唇微微启,准备来个泼妇大骂街。 却在开口之际,转念又想。 没错啊! 一起布置圣诞树,一起挑礼物,一起逛菜市场,一起烤火鸡……这确实是诱惑啊! 于是仰起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半眯着双眸,魅惑如丝瞧向他。 这个不驯的模样,像极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又美、又野、又蛊,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征服她,拥有她! 那一瞬,傅既琛感觉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 顾南枝却还不顾他人死活,理直气壮说“对!我就是诱惑你,哥哥你是不是把持不住……” 这谁能忍得住? 话还未说完,傅既琛锐眸一眯,单手兜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就吻了上去。 当两人唇齿相依的刹那,顾南枝瞳孔猛缩了缩,大脑顷刻出现宕机的状态。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她搭在傅既琛胸腔的一只手下意识往前推。 所以,会呈现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傅既琛猛然一震,颇有些难过,他知道顾南枝会拒绝自己,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地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男性自尊心瞬间遭到重挫,心潮不禁泛起浓浓的哀伤,想停止,又舍不得。 倘若是以往,他不会放开她。 可是,两人经历了那么多,傅既琛已经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勉强她了,头脑挣扎一会,便又非常理智地,同时又非常不舍地松开桎梏在她后脑勺的那只手。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他挫败松手之际,方才还一直挣扎在他怀里的顾南枝。 突然将放在他胸腔的那只拒绝人的手,缓缓往上移动着,沿着男人结实的胸肌一路往上摸,掠过他的宽肩,来到他的后脖子,温柔地就抚摸了上去。 那一下,傅既琛心田猛绷紧,瞬间就有了反应。 之前所有用意志力压抑住的原始欲望,顷刻弃械投降。 把已经放开她后脑勺的那只手,又重新兜回去。 辗转轻轻吻…… 也许是离上一次接吻相隔太久的缘故,两人都有些失控。 由原先蜻蜓点水般的吻,急剧转变成一种热烈的、奔放的、肆意的、恨不得将对方吃进肚子里的饥肠辘辘状。 不知唇齿缠绵了有多久,顾南枝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之际,软瘫在他怀里,换气的空隙里艰难说了个“痛”字。 傅既琛听后一怔,缓了缓心神,才依依不舍结束这个吻。 她安静趴在他怀里,脸颊一片潮红色,呼吸急促,仍未恢复过来,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强势搂住她的柳腰,面色如常,却又心神紧绷,连带着下体都有些僵硬。 之后,两人都非常有默契般一字未吐,更是将圣诞节那件事全然抛之脑后,只静谧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等待车程到达目的地的时刻。 三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轿车很快驶上高速路段。 车窗外的景色,从机场的霓虹闪烁灯光,匀速变化成整齐划一的方形房屋。 随即是,颇有历史韵味的大教堂,紧接着是,门口插着五星红旗的领事馆……最后是,一带安静的富人区。 三辆商务轿车逐渐减速,驶向一座巴洛克式的城堡大宅。 慕尼黑前天跟昨天都在下雪。 皑皑的白雪堆积在高低不一的圆顶和塔尖上,泛出晶莹剔透的夺夺光芒。 时间在此时此刻仿佛放缓了脚步,静谧而缱绻的浪漫气息,正悄无声息流动在沙沙的冷风中。 城堡大宅一共六层,每层都有五六个房间。 白瓦红砖的城堡建筑无一不彰显出设计者的优雅别致风范。 顾南枝略微感到讶异,下车之后就一直踌躇不前。 心道,这哪是房子,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城堡! “怎么了?外面冷,快点进去啊。” 傅既琛安排人将行李箱搬进城堡后,发现她还傻乎乎愣站在院子外吹着冷风,心下一紧,又重新折返回去,裹住她一只没有带手套的手,轻斥道“手都凉了,快进去!” “哥哥,这……这是你家?”她仍不肯进,扭扭捏捏问。 “嗯,怎么了?”他轻轻淡淡点着头。 她顿了顿,神情严肃说“这设计风格像是近些年新建的。” 傅既琛却是一派淡然,简明扼要讲“嗯~很早以前就请人设计了,不过前两年才竣工建成,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过来这边住。” 说着将裹住她的手往前拉“外头冷,我们先进去吧!你肚子应该也饿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顾南枝的肚子即时咕噜噜叫了一下。 她两颊一郝,有些不好意思,便沉下头,跟着傅既琛往城堡大门走去。 * 城堡大宅一共有三个人看管。 一个是看门的保安,一个是做饭的保姆,还有一个是维护城堡内外实施安全的管家理事。 三个都是德国人。 分别叫海德里希,爱娃布劳恩,冯曼施坦因。 他们都非常礼貌地用德文唤了顾南枝一声“顾小姐好!” 老管家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会说六国语言,见顾南枝是个中国人,非常有礼貌地用中文跟顾南枝沟通,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发音很浓重,使用的句式也较为沉闷刻板,顾南枝最后非常体贴说了句: “冯曼施坦因先生,您还是讲德文吧!我能听得懂。” 冯曼施坦因一愣,而后扬起微皱的鱼尾纹笑,用正宗的德语,有板有眼说“好的,亲爱的顾小姐,您好!欢迎您来到慕尼黑。” 第208章 记事本 九点多,刚进城堡的两人才吃起当晚的第一顿饭。 傅既琛依旧忙个不停歇,饭吃到中途,收到国内打来的一通电话,便一头扎进书房里,连续开着几个钟头的跨国视频会议。 临上楼时,交代冯曼施坦因先生“等顾小姐吃过晚饭,就带她熟悉一下这栋房子周围的环境。” 管家点点头说收到。 他离桌后,顾南枝也吃得食不知味,喝了几口奶油蘑菇汤,就恹恹放下手中钢勺。 城堡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顾南枝吃过晚饭后,便将身上的大衣脱掉,跟随保姆熟知这栋城堡的内部结构。 黑曜石般的瞳仁在大大的眼眶中扑闪扑闪地亮,正认真端详着房子里的每一处犄角旮旯。 这样的房子,从初稿设计直至竣工完成,没个七八年恐怕都不能落成。 哥哥说,这栋城堡两年前就已经建成。 也就是说……他在读大学时就开始着手构思了,而自己那时都还没出国,那么…… 想着想着,顾南枝的眸子刹那就热了。 犹记得从小到大,她常常对傅既琛絮叨道“哥哥,盼盼最爱的人就是我爸爸,等我长大后,我就要坐飞机过去找他……” 然后他说“那盼盼坐飞机走后,留下哥哥一个人怎么办?哥哥会很想你的。” 她怔住,表情一派茫然,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须臾之后,用着奶声奶气的音腔,认真答道: “那……哥哥你也搬过来住不就好了,那样我们就能够永远在一起啦!” 天真烂漫的话飘来又远去,好像一直都这样……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他总会铭记于心,并且记很久很久…… 半晌,顾南枝逛得有些累了,小腿肚开始感觉到酸酸麻麻,便侧过眸去对着保姆说: “我想早点回房间休息。” 于是,保姆直接将她带到五楼的卧房,向她颔首道: “顾小姐,我不打扰您了,您今晚好好休息!” 顾南枝站定在睡卧门口,有一丝的疑惑,问: “布劳恩小姐,一楼不是还有客房吗?为什么要……”要走那么高呢? 后面那句话她及时打住,没说。 可保姆已经洞悉她的意图,问“您不想住五楼?是要换房间吗?” 顾南枝面色踟蹰,颇觉不好意思“也不是不想,只是……” 保姆突然就把话给抢了过去“顾小姐,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主,都是傅先生提前安排好的。” “哥哥?” “嗯,是的。”保姆轻点着头,如实相告“这栋城堡大宅只有五楼两间睡卧是同挨着的,而傅先生的卧室就在隔壁……” 顾南枝听得恍惚悠悠,感觉后面那些话都没太多心思听下去了。 片刻后,淡定跟保姆说了句“那……我就不换了。”便开门走进睡卧。 心脏越跳越快,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捂住连绵起伏的胸腔,眼睛水波连连眨,都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境,只觉得内心极度混乱。 心道,顾南枝你在紧张什么?之前在国内,你们俩的房间不也同挨在一起的吗?这有什么问题? 你在胡思乱想个啥??? 可是…… 越想越是羞涩,脑海里轰然跳出两人方才在车里接吻的画面。 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竟然企图扯掉他身上的衣服,将手探进他裸露的背肌上肆意抚摸去。 幸好被傅既琛及时握住那只躁动又失去理智的手,不然的话,他们会在车里失控到什么程度呢? 她双颊晕晕红,都不敢往下想了。 啊啊啊啊啊!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如饥似渴了呢? 哥哥会怎么想她? 心下一怔,不行,我要进去洗把脸,顺便把头脑里那些缠绵缱绻的黄色废料一同洗干净才好! 一旦想好,立马就做!急急忙忙就往洗漱间的方向旋风卷去。 卸了妆,洗过澡,从淋浴室出来后,她才慢慢开始打量这间睡卧的结构。 卧室、衣帽间、淋浴室、小型书房、小型客厅一应俱全,一间连着一间,还真是大啊! 感觉跟国内那间睡卧无差。 其实,就她个人而言,她还是比较喜欢小房子,空间包裹感强,那样睡起来比较有安全感。 吃过药之后,顾南枝全身放松,软瘫陷进皮质柔软的沙发上。 双手支撑在身侧,背向后倾,仰头凝视着天花板。 就这样发呆,且放空…… 一盏由玛瑙色宝石镶嵌而成的水晶吊灯悬垂在头顶之上,设计复古且庄严大气,从中绽放出的璀璨夺目光芒,正把诺大的睡卧映照得宛如白昼通明。 她浓睫轻轻颤,忽又想到了什么,快速惊身坐起,往一旁行李箱翻找而去。 衣服、首饰盒、化妆品、护肤品、身份证件……翻到最后,终于掏出一本新买的,方方正正颇有质感的棕色牛皮面记事本。 嘻嘻……跨越千山万水来到慕尼黑,她要将这段时间待在德国的趣事,全都一一记录在这记事本里。 她手捧着记事本,走到不远处的播放厅开了音乐。 霎时,一首名曰《bressanone》的哀戚旋律瞬间充斥整间睡卧。 这是音乐家马修·连恩为其母亲故乡所创作的曲子,他深爱着他的妈妈,还有那片熟悉的故土,嗓音清冽醇厚,一下子就将倾听者融情于景。 顾南枝鼻尖开始泛起酸涩,不禁又想起爸爸了…… 她立即甩了甩圆溜溜的小脑袋瓜子,示意让自己精神起来,振作一点,便捧着手里的记事本往不远处的书桌走去。 顾南枝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当她旋开笔帽盖开始随心书写之际,都不知该从何下笔了。 写她的口红不小心揩到他的脸颊?写他们在飞机上一起吃着同一份德式晚餐?写她特意把那对珍珠耳钉戴给他看?还是写他们俩在车厢里激情拥吻? 嗯~这些事…… 似乎有好多能写的地方,又似乎每一件都无需记录,已镌刻于心。 静静闭阖上双眸,他冷冽的声线、短而清爽的头发、英俊的面孔、白皙的皮肤、还有那颀长挺拔的身影……逐一浮现在她脑海,映衬在心里。 她扬眉轻轻笑,忽而灵光一闪,刚才不知从何下笔的手倏然写得飞快。 “****年,12月18日,今天我终于跟哥哥回到巴伐利亚……” 写着写着,不知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因为长时间飞行的缘故,顾南枝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 耷拉着眼皮,缓缓慢慢地,就趴在书桌上熟睡了过去。 音乐还在循环播放着,这一次,她没有进入到那个可怕的梦境,反而看见了哥哥。 看见他从纽约飞往德国,在慕尼黑机场乖乖等待她过来接,而后,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潮,飞身跑过来拥抱她,说想她。 而她,羞涩倚靠在他怀里,不吐一语,却忍不住嘴角微弯。 心里默默在说道,我也是,哥哥,我好爱好爱你,好想你,每一天都在想…… 第209章 日记 当傅既琛抬手关掉视频会议,已接近凌晨时分。 他两指揉摁着眉心骨,出了书房的门,就迫不及待地从二楼直往五楼走。 “南枝,是我!”骨节分明的一只手轻轻叩敲着睡卧的房门,里面人没有任何回应。 而后,他又抬手叩敲了两下“南枝,是我,你睡了吗?” 仍旧没有回应,只隐约听见房间里飘飘溢出来的空灵曲调。 刚一上来时,傅既琛就听到里面传出的音乐,还以为她在听歌。 现下,在门口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她出来开门,想必应该已经睡着了。 男人清隽颀长的身影站定在门外,斟酌须臾,最终还是决定推门走进去。 便见里面顾南枝已经熟睡过去,清秀的背影慵懒趴在一张桃木书桌上。 墨色的卷曲长发犹如海藻般顷落,青丝洒在薄背。 她右手拿着一支钢笔,侧脸枕在左边的藕臂上,露出她粉嫩扑扑的右侧脸,模样清纯且静美。 傅既琛心田一跳,看得颇为悸动,终于忍不住上手轻捏了捏。 她嘴唇一嘟,蹙起眉梢,顷刻囫囵呢喃一句“嗯~不要。” 便又微弯起樱唇,继续呼呼大睡,似乎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不准让人打扰半分。 一时又联想起她在飞机做噩梦的模样,傅既琛不禁心下一紧,阵阵后怕从背脊处忽地腾空凉起。 此时此刻,虽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可傅既琛见着她这个开心样,也跟着薄唇微微掀,笑了笑。 走到不远处的播放厅,把马修·连恩循环播放的那首《bressanone》关掉后,又重新折返回到书桌上。 欲要将她抱起之际,忽瞧见她上半身遮挡住的记事本。 很厚,也很崭新,应该是刚买来的,才写到第一页。 年月日标明在第一行,非常明显的日记格式。 顾盼盼还写日记? 这一发现,让傅既琛心底里最柔软的那一处颇为触动。 纵使他没有偷窥他人写日记的龌龊行为,这下,也忍不住想要窥探顾盼盼的内心深处。 他自认为是了解她的,但有时候,又觉得顾南枝难以捉摸丝毫。 常常在他笃定地认为俩人即将长长久久之际,她忽地就无情来上这么一句“哥哥,我们分手吧!” 这话简直就是惊悚! 没有任何前兆与端倪,傅既琛觉得这辈子再也难以承受半句。 他指尖有些僵硬,紧张地捧起书桌上的记事本,凝神屏气阅读起来,心田一阵一阵地凉飕,就怕会看到不如他意的文字。 女人字体娟秀灵动,只有简单的两行字,却让傅既琛大为震撼。 顾盼盼说: “今天我终于跟哥哥回到巴伐利亚了,这八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他,每天都想跟哥哥……” 写到这,字体长长的一撇一歪,后面就没了。 应该是在书写的过程中,手腕无力,沉甸甸地就熟睡了过去。 也是!一连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能不累吗? 她说这八年来,每天都想他? 傅既琛有一瞬的懵逼,而后心脏紧绷跳起。 心下疑惑,分手后也想吗? 可是…… 思绪翩然飞到五年前,在巴伐利亚的一间中餐馆里,她当时亲密挽着一个德国男人的手臂,傲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已经不爱他了…… 一想到这,傅既琛眉头深深蹙拧起,胸中无由来一股狂躁跟郁闷攀升。 猛地就将记事本阖上,瞬间失去窥探她内心深处的勇气。 算了!那都已经是过去式,只要顾盼盼还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反正,他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会让她离开。 轻轻将手中记事本放回书桌上,便抱起她直往不远处的卧床走去。 帮她盖好被子后,傅既琛关掉室内所有灯光准备离去。 可转身离开之际,脑海里忽而闪现出她在飞机做噩梦的那个画面,心下一颤。 万一她又做噩梦,睁眼之后看见周围漆黑一片,没个熟人在身边怎么办? 她肯定会怕的。 便又原路走回去,细心地开了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 暗想,这样顾盼盼醒来后就不会怕陷在黑暗里了。 做完这一切,他站定在床边处,专注凝视她沉静的睡颜。 瞧见她唇角仍挂着那抹浅笑,感觉呼吸的节奏也均匀有序后,才拉开门把,悄然离去。 * 翌日清晨,保姆上来敲门,顾南枝才从一阵又一阵的叩敲声里,惺忪睁开一双眸子。 “顾小姐,真不好意思!傅先生说怕你倒不过时差,所以特意让我上来……” 顾南枝下床开了房门,还听到保姆一直喋喋不休讲着这个问题,摆摆手说了句“没事,我刚刚已经醒了。” 旋即,速瞟了一眼墙壁挂钟,发现才早上七点多,心中雀跃在攀升,蓦地回过眸去,问“我哥哥呢?他出门了没?” “还没。”保姆恭敬答道“傅先生正在一楼等着您下去用早餐。” “哦~好,我等下就过去。” 听到他还在等着她,顾南枝心下一急,慌慌张张就冲进洗漱间,简单刷过牙,洗把脸后,就麻利往一楼跑。 匆忙中,就连睡衣也顾不上要换。 等下到一楼,她瞬间就后悔了。 别说要把身上穿着的这件毛绒绒卡通睡衣给换掉了,她恨不得重新折返上睡卧,来个精致的早八点晨间淡妆。 因为…… “哥哥,早上好呀……” 当她带着甜美的嗓音,一蹿一跳从楼梯间蹦跶到会客厅时,瞬间呆住。 因为,会客厅里除了坐着的傅既琛,还有一左一右站着的向恒跟乔欣,边上还有两名高管。 他们全部都用着惊愕的目光,齐刷刷转头看向顾南枝。 气氛忽地就僵住…… 顾南枝感觉底下的脚被打了钉,愣在原地尴尬万分,进退踟蹰,幸好内心煎熬之际,傅既琛淡然来了这么一句“你们先出去吧!” 乔欣他们几人便双手接过傅既琛递来的一份计划书,颔首离开这栋城堡大宅。 第210章 出门在外 傅既琛一身西装革履走过来,单手抬起,捋了捋她圆溜溜的脑袋瓜子,笑容和煦道“早啊!” 在她还愣怔发着呆的间隙里,已裹住她的一只柔手,将她往就餐区的方向带去。 行走间,顾南枝还在回想着刚才从楼梯蹦跳到会客厅的画面,暗咬舌根在懊恼,恨不得随处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她速瞟了眼对面一身正装,领带严谨的傅既琛,又垂头瞄了下自己宽松的睡衣,脚上还套着双毛绒拖鞋的打扮。 不禁心头一紧,尴尬犹在。 心道,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好好打扮梳妆一番才下楼。 现在这副模样,被那两名高管还有乔欣他们看见,会不会在背后评估傅总这个妹妹还真是邋遢,从而影响到傅既琛的形象呢? 正呆头呆脑想着…… 对面男人泰然自若,将涂抹薄薄一层黑松露的吐司面包,递到她面前,笑了笑“想什么呢?” 她一怔,这时才回过神,从膝盖上抽出两只僵硬的小手,去接过那块吐司面包“没……没想什么。” 双手接过之后,怔忡有好几秒,又飘忽忽说上这么一句迟缓的话“谢谢哥哥。” 傅既琛不是她身上的一条蛔虫,自是猜不透她脑海里藏着的那些奇奇怪怪想法。 只误以为她性子慢热,怕生,不适应有外人出现在家里,便非常体贴地向她解释道: “等这边的工作顺利结束后,他们就会启程回国。” 顾南枝咬了口吐司面包,听后有点懵。 什么意思? 她一边吃,一边兀自开始琢磨这句话所谓何意? 等须臾过后才反应起来,眉头一皱,知道哥哥是误会了。 正想要开口解释之际,管家手里拿着一个纸皮信封,踱步走过来。 他颔首对傅既琛说“傅先生,早上好!这是您昨晚特意交代过的事。” 说着,已经将那个纸皮信封恭敬交到傅既琛手里。 傅既琛单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等管家走远不久,便转手将那个信封递给顾南枝“拿着。” 顾南枝眨巴着一双盈润润的水眸,又是一懵“是什么?” 等她接过之后,傅既琛才悠悠开口道“这边不比国内,出门需要用到现金。” 顾南枝微微一愕,心下已了然个大概,却还是惯性打开那个信封,垂眸瞧上一瞧。 信封里头果然装着一沓厚厚的,面额不等的欧元纸币。 她心头一暖,泛起甜甜的浓情蜜意。 顷刻勾起唇边冲他笑,嗲着气说“谢谢哥哥,你人真好!” 片刻之后,黛眉又轻轻蹙拢起,问: “对了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门?我记得自己没跟你提到过。” 傅既琛在专心吃着面前的一份德式早餐,面色沉着笃定,自认为非常了解她,淡然说道: “难得回来一趟,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一整天闲宅在家里。” 她听后怔了怔,敛眸认真想了瞬,心里暗自嘀咕,觉得他这句话非常对,又被他说中了。 却又不想逐他的意,即时嗔白他一眼,胡言乱语道: “那你猜错啦!我今天决定闷在家里,想你想一整天,你最好早点回……” 话说到这,她忽而就卡住。 心下一窘,脸颊一羞,顿时醒觉自己又犯糊涂,说了句蠢话。 却为时已晚,只好沉下头去,准备接受对面男人戏谑的话语。 谁知,他只是俊眉一挑,展颜一笑,看上去颇好心情的模样。 并没有打趣自己,更没有调戏自己,而是专心吃着面前早餐,之后都没有一句废话。 等两人双双吃完早餐,傅既琛才闲闲叮嘱她。 “我要去上班了,等下你出门在外,不可以走远,手机铃声要调节到最大,要二十四小时开着的状态,听到没。” 她站定在门口愣了一愣,须臾嬉笑着打趣他“哥哥,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紧接着又侃侃说道: “你放心好啦!我在这里生活了八年,蒙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做你导游都绰绰有余啦。” 傅既琛敛眸笑了笑,面上并没有丝毫要反驳她的意思,心里却在暗自腹诽“我还真怕把你给弄丢了。” 他眉宇宠溺地轻抚着她的小嫩脸,温声交代“我真的要出门了,你记得将手机充满电,还有,今晚我会早点回来,你也是……” 之后,他又重复了一箩筐‘不可以走远’‘外面冷多穿点衣服’‘要听我电话’‘有事就打给我’之类的絮叨话。 才匆忙抬脚,往大宅院内停放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轿车走去。 顾南枝站在门槛边上,浅笑着与他挥手告别,等车辆完全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才跨步往屋内走去。 她回到睡卧,坐在沙发上呆愣出神好一会,眉眼忧伤。 片刻之后,才举步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 从柜子里掏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件黑色羊绒大衣,一条黑色针织长裙,黑色长袜,黑色宽檐帽,黑色高跟鞋…… 穿好之后,又在镜子前细细端详自己的脸。 她化了个淡妆,觉得自己是美的,笑了笑,才笃定走出房门。 在一楼,保姆见着她拎着个手包,准备要出门的样子,便麻利擦干净手上水迹,从厨房跑到她面前。 一边松解着围裙,一边小跑过来,对她说“顾小姐,您是要出门吗?您等等,我这就来。” 顾南枝拍拍她的肩,笑着说“布劳恩小姐,我以前在这里居住过,对这边环境都非常熟悉,不会迷路的,您忙!就不劳烦您陪我了。” “这……”保姆颇有些为难。 顾南枝紧接着道“没事!哥哥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 说着,袅袅婷婷的身影已经走到门外。 保姆在后头大嚷呼唤她“顾小姐,您等一下,我去叫司机过来送您!” 顾南枝一怔,回眸朝她摇摇手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坐地铁就好,反正也不远。” 出了城堡大宅,孤身一人站定在大门口,她才驻足端详着门外的景色。 冬季的太阳灿烂夺目,白云依稀流淌而过,门口栽种着的排排橡树庄严又瞩目。 她不禁弯下腰身来,拾起一片漂亮的叶子,细细观摩着。 旋即展颜轻轻笑。 橡树。 德国的国树。 真好!她真的回来了。 第211章 啤酒馆胖子老板 顾南枝很快抵达慕尼黑的城南。 旭日东升,才早上九点多,时间尚早。 她心情颇好地漫步行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上,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巷,数着路边一排排瞧不到尽头,非常富有艺术感染力的雕塑。 最终落定在一间颇有德意志风情的啤酒馆门口,而门外伫立着大大的一块酒馆牌子。 名曰“瓦格纳不醉无归。” 她垂眸笑了笑,往事如过山车一跃而下,倏然闪现在她眼前。 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跟傅既琛走进这家啤酒馆,就是因为她眼尖,看到酒馆门口竖立的这个牌名。 因为她的爸爸是瓦格纳的忠实粉丝,非常喜欢听瓦格纳的音乐,还有瓦格纳笔下那些敢于挑战旧秩序的英雄人物。 她说“哥哥,这啤酒馆的名字好特别,我喜欢,我们不如进去看看吧!” 他悠悠牵起她的手,勾唇浅浅笑,警惕道“好!我们可以进去,不过你不能喝酒。” “哎呦,我知道啦!”她粉嫩的小嘴一嘟,抱怨他“你怎么那么啰嗦,我又没说要喝,我是想请你喝,你看我钱包都带来了……” 说着,拍拍自己的小钱袋,就拽着他的手往里拉去。 …… 往事一幕幕过,每一幕都如数家珍。 她摘下宽檐帽,推门走了进去。 因为是晨间的关系,啤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周围静悄悄的。 她环视一巡周遭,才走到收银台去。 柜员是一位褐色头发,淡蓝色眼珠子的德国男人。 他昏昏打着瞌睡站起身,瞧见顾南枝这张粉嫩扑扑的绝美小脸蛋,年轻的男子瞬间清醒,急忙颧骨攀升,笑弯着眉眼招呼她,问: “这位美丽的小姐,您好!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 顾南枝朝他微微一笑,淡道“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小伙子一愣,伤心欲绝说: “您找我老板?他已经结婚了,那老头长得又丑又胖,满脸花白胡须,不适合你这种大美女的,您回头是岸,看看我怎样……” 话还未说完,后勤区域走出一个五六十上下的中年男人。 男人挺着个大大的啤酒肚,扬起一只壮硕的肥手,一掌就拍打在褐发蓝眼的小伙子身上,厉声责骂道: “说什么呢?你找死啊!!!这是我的好朋友,收起你那些龌蹉肮脏的思想……” 调头又对顾南枝嘻嘻哈哈笑“枝枝,别介意,这傻子新请来的,见着漂亮小姑娘就爱调戏,回头我炒他鱿鱼。” 话毕,已经把顾南枝带到不远处的吧台区域,吩咐一边服务员端来温牛奶,放到她面前“趁热喝。” 接着又说“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你过来探望古德里希叔叔?是不是把叔叔我给忘了?” 他蹙着眉在说,语气里透着小小的失落。 顾南枝笑“没有!我怎么可能忘记叔叔你呢?” 说着,从一个黑色的精致手包里,掏出两罐极品的上好陈年普洱放到古德里希面前。 “叔叔,我前段时间回了趟国,这是我带给您的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你不准不收哦!” 古德里希的老婆是一位中国人,平常早晚一杯茶,他跟着喝惯了,自然也懂得区分茶色的好坏。 拎起来细细一瞧,都不好意思收了。 “你这丫头回来就好,干嘛要破费送叔叔这么贵重的礼物?” 两人你推我让,最后古德里希没辙,只好收下这份重礼。 攥在手里细细欣赏,还不忘夸赞道“枝枝,你人真好!以后谁娶了你就有福了。” 话音落,俩人同一怔。 古德里希知道自己触碰到她的敏感点,却又不忍见她一直孤零零一个人,于是,关心询问道: “枝枝现在可有交到新男朋友了?” 顾南枝不想聊这个话题,敷衍答“没有。” 古德里希默默在心里哀叹一口气,紧接着问“你还是忘不掉以前那个男朋友吗?” 闻言,顾南枝握住牛奶杯的手一顿,不肯作答。 古德里希继续说: “你也不要太固执,过去的都过去了,虽然你以前的男朋友很好,但人总是要成长,要向前看的,你也不能单靠想着他就能过一辈子吧。” “叔叔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异国他乡生活不容易,希望你能找个好归宿照顾自己……” 她静静听着古德里希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开始时满脸抗拒,直至最后感动不已。 润红一双美眸,答应道“我会的,叔叔您放心!” 古德里希这么一听,还以为这丫头是看开了,开窍了,心神也跟着雀跃起来。 即时化身为红娘搭桥,月老牵线,正经道: “叔叔认识几个律师医生都是纽伦堡大学毕业的,跟你同校,前几个月还在这里搞过一次生日派对,还有论文发表庆功宴,改天我介绍给你认识啊!都长得可帅气了,特别是那个律师,又风趣又健谈,跟你还同一个专业,你们俩肯定能聊到一块去……” 顾南枝噎住,一脸抗拒的模样“叔叔,不用了,我不喜欢律师。” 古德里希死马当活马医,续道: “不喜欢律师没关系啊!医生怎样?你性子慢,那个医生温柔体贴,一定可以照顾好你。” 听到这,顾南枝知道自己不来盘大的,古德里希做媒的心不会死,便一字一顿说: “叔叔,不用操心了,我已经物识到一个合适的了,正在追求的过程中。” 古德里希一愣,须臾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脾气还会主动去追求别人?” 见顾南枝表情窘迫,也不再取笑她,便又道“那就好!叔叔相信你的眼光,你都肯主动追了,一定是个跟你一样优秀的人。” 停了一停,又说“追到手后,记得带过来给叔叔看一看。” 顾南枝喝了口牛奶压压惊,真假参半,勉强说道“等追到手再说吧!” 后来,两人东一句西一句扯着,又聊起顾南枝这大半年回国的见闻。 聊着聊着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古德里希不经意间抬眸瞟了眼墙壁上的古老挂钟,都快中午十二点了,于是向她提议: “枝枝,你在这里坐一下,快到午饭时间,我回家叫上我老婆,我们等下一起去外面吃个便饭。” 讲完起身,拔腿就要往家里赶。 幸好顾南枝及时叫住他“古德里希叔叔,不用了!” 默了默,苦涩一笑“我等下想过去看看我爸爸,恐怕没法跟你们一起用午膳了,下次吧!我们下次再约过。” 古德里希抬起的脚瞬间顿住,瞧着她这一身黑的装扮才迟钝反应过来。 “哦……好!没关系,反正你人都回来了,我们以后有的是见面时间,我也很久没去看你爸爸了,你过去顺便替叔叔跟他问声好。” 顾南枝浅笑着点点头,跟古德里希告别后,须臾走出门外。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酒馆,走过艺术雕塑,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上,一路往前走…… 往老南公墓,往她爸爸的坟地走去。 第212章 老南公墓祭拜爸爸 老市集一贯的热闹哄哄,周围人流熙攘乌压压过。 顾南枝随意找了间花店,在老板娘三寸不烂之舌的推荐下,买了一束刚刚从中国空运过来的黄菊花。 付了现金,她又走进附近的一间便利超市,在里面买了几根蜡烛与打火机,才下到地铁站,往老南公墓赶去。 走在这片灌木丛生,花草繁茂的墓园里,顾南枝有种恰似故人重游旧地之感。 她眼波平淡,瞧不出有太多激荡起伏的连绵情绪,像是已经把过往的那些伤痛全都放下了。 老南公墓很大,第一次来会有种乱摸石头过河的迷失感。 不过,于顾南枝而言,这条路她每个星期都会来一遍,早已熟稔在心。 五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她一步一个脚印行走着。 穿过两片比较大的公墓地,而后跨进一处小树林,终于见到爸爸的坟墓。 一处挨着一处,爸爸旁边的坟地似乎刚有人来祭拜过,摆着三瓶开口的红酒,还有两个高脚杯,衬得爸爸的坟墓更加的孤影索然。 顾南枝瞬间就红了眼眶,刚才还平静无波的眸子,此时此刻急涌出无比哀楚的一层氤氲水雾。 心底剧烈在收缩颤抖着,像是有无数根针一下一下往里扎的痛觉。 她揉了揉视野模糊的双眼,加快着脚下步伐,不到一秒时间,便凛然冲了过去。 墓碑逐渐清晰,上面有一张明显已经发黄了的老照片。 那人看上去还不到五十岁,一头浓密的短发,面相俊朗,带着副银边框眼镜,笑容温和且从容,一副文质彬彬样。 她纤细的五指轻轻抚摸着那张旧照,怔忡看了许久仍未缓过神来。 明知道已故之人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可她还是一遍又一遍颤唇呢喃着,不知疲倦。 “爸爸,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我……我很好,我今年回了一趟国,见到了妈妈,她过得很好,陆伯伯很爱她,还有陆之柔也是,非常爱她……你……你不用担心,更不用记挂……” 说着说着,音色浓稠哽咽,发狠地喊出来。 “爸爸,盼盼好想你,好想见见你,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珍珠般大的泪水忽然扑簌而至。 周围异常地静谧,天地之间除了风吹草动的声响,就只听到她的回音。 她一惊,忙抬手揩掉眼下的泪液,告诫自己没有任何哭泣的资格。 待至心情平复后,便弯下腰来,一点一点清理着墓地周围的杂草。 从手包里掏出一袋湿纸巾,擦去手上沾满的污泥,又伸手去擦抹灰尘甸甸的墓碑。 直至墓碑上那张泛黄的老照片出现亮晶晶的反光面,她才心满意足收住双手,将脏掉的湿纸巾扔进一个装满杂草的黑色垃圾袋里。 点燃蜡烛,用烛台托好之后,才根根摆上去。 她脱掉宽檐帽,朝墓碑跪拜了三下,便就地坐到一旁,开始窸窸窣窣跟爸爸聊天。 “爸爸,我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是跟哥哥一起……” “你放心!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待我好,他很爱护我,盼盼以后再也不会傻到要跟他吵架了……不过……” “我不敢将那些事告诉他,对不起爸爸,你祭日的那天恐怕我不会过来了。” “我答应过你的事都有认真在做,我已经从纽伦堡大学毕业了,选的是法律专业,不是我最喜欢的艺术类。” “虽然会有遗憾,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我现在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我……” “我再也不会自寻短见了,这些年病情控制得很好,再也没有复发过。” “徐医生说我以后都可以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爸爸,我答应你,我会过得很好,很幸福的,你不用担心我……” 不高不低的声线伴随着阵阵呼啸而过的冷风,狂卷离去。 也不知是逛了大半天开始累了,还是太久没有陪过爸爸的缘故。 原打算等蜡烛熄灭后就离开的,可怔怔坐了有一个多小时,她竟不想走了,还迷迷糊糊地就这么熟睡了过去。 呼吸均匀平缓,没有做梦。 …… 傅既琛抵达名仑在巴伐利亚的分公司,在内外大致视巡一遍后,才回到高层会议室,就收购日那天的相关计划方案进行初步探讨。 会议俨然有序开展着,椭圆长桌上堆满各种计划书与笔记本电脑。 他正襟危坐在主位上,专注倾听着分公司的老总用德文阐述的方案内容。 投影仪上,各种演示图一张接着一张换。 都不知换到第几张,突然…… 一阵手机震动音响起,会议众人骤然一顿,继而循声望去。 竟然是傅总的电话在响? 他没调静音吗? 傅既琛也惊了一惊,以为是家里打来的电话,快速掀开西装,从内衬兜里掏出手机。 谁知,垂眸一瞧,竟是胡医生跨国打来的电话。 他刚才颤动的心戛然而止,由阵阵不安的躁动,一下子切换回手机响起前的凛然平静状。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重要的来电。 于是他关掉手机,抬眸扫向众人,淡然说了句“继续。” 会议便有条不紊持续开展着。 长达四个多小时,繁冗的会议流程才相继结束。 已经是中午两点半的时间。 由于时间紧迫,傅既琛等下约了这次收购日的私募基金老板。 所以,他谢绝了分公司老总的午饭邀约。 匆忙就乘电梯下到一楼,往大厅门前停放着的一辆奔驰商务轿车走去。 乔欣坐在副驾座,手捧着笔记本电脑,字斟句酌向他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他单手托着面腮,眸目阖上,姿态慵懒肆意,看上去似乎正闭目养神着。 可乔欣知道他有在听,并且听得非常仔细且认真。 果然,当她向傅既琛汇报到今晚八点多还要出席一个欢迎仪式的酒宴时。 傅既琛剑眉轻轻蹙,蓦然就睁开一双狭长的眸子,淡道“推掉。” 乔欣闻言一愣。 推掉? 这……早就安排好的,怎么推掉。 正当她琢磨着措辞,想要开口挽回之际。 傅既琛的手机震动音霎时响起,又是胡医生打来的电话。 他是杨萍萍的主诊医生,以前每日都会抽出固定时间,向傅既琛汇报杨萍萍的身体状况。 自从奶奶去世后,他们就鲜少联系,记得上一次,还是…… 还是他当晚从顾盼盼房间里走出来,主动把几张照片发过去,问这些药是怎么一回事,跟安神助眠有没有关系。 之后,因为忙着出差德国的事,又费神处理国内的糟糕事,都把问药这件事给忘了。 第213章 手机没电 “这位小姐,你醒醒……” 天苍苍,地茫茫,墓园这种极阴极寒之地,睡趴在这里的顾南枝,竟然安详到没有一个噩梦! 所以,当一阵阵浑浊苍老的嗓音传入她耳膜时,她悠悠地便醒了过来。 惺忪睁开一双美眸,揉了一揉,目之所及,四下漆黑一团,唯有面前一盏明晃晃的手电筒照得她眼睛生痛。 她双手支撑在泥尘飞飞的地板上站起身,双肩一个抖动,发寒打了个喷嚏。 用着绵密的德语,向对面不停用手电筒照着她的老爷爷说: “老伯伯,不用照了,我有脚的,是人不是鬼,你别怕!” 老伯伯一怔,旋即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毫不吝啬称赞道: “你这华人小姑娘看上去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大胆?我守墓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敢睡在坟地上。” 默了一默,左顾右盼,悄声问“小姑娘,你不怕鬼吗?” 顾南枝闻言噗呲笑出了声,快答“怕!” 守墓的老伯伯见她方才如此淡定畅谈的模样,还以为她会说‘不怕’。 听到这个意外的反差答案,又是令他一怔,问: “那……你还敢睡在死人的坟墓上。” 当死人两个字毫不设防飘入顾南枝耳膜时,她背脊浑然一僵。 顷刻落寞起来,朝老伯伯怔怔呢喃道“怕是怕,不过我觉得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去的鬼还要更可怕!” 老伯伯听罢倏然一顿,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非常不认同道“那可不一定哦?” 后面那个哦字拉出长长的一阵尾音,顾南枝闻言有一瞬的颤住身。 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有些好奇问“您有见过?” 花白胡须的老伯伯神秘兮兮探过头去,半真半假告诉她。 “不是有见到过,是几乎每天都在见。” 话音落,顾南枝全身鸡皮疙瘩竖起,却又状若无事弯下腰去,颤颤巍巍捡起搁放在地下的手包,回眸跟爸爸说了声再见,而后又说了一句“天黑了,此地不宜久留。”便跟老伯伯走出墓园。 老伯伯笑了笑,也不拆穿她的怕,只好心帮她引路。 一边拎着手电筒照明,一边侧过眸去跟她唠家常。 “要不是我刚接班进来巡逻,还真不知这么黑的天里面竟然还睡着个人,小姑娘你不饿吗?这个时间点,你家人没叫你回家吃晚饭吗?” 他不说这个还好,这么一说,顾南枝瞬间僵住。 急急忙忙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眨眼一瞧,即时惊呆住下巴。 糟了!怎么不亮了? 怪不得在坟地里睡了那么久都没听到手机响,原来是没电了。 “老伯伯,我手机应该是没电了,您介不介意让我用一下你手机,这个时间段我家人联系不到我会很担心的,我想跟他们报个平安。” 老伯伯闻言一顿,颇觉无奈“小姑娘真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 这个年代竟然不用手机? 顾南枝有小小地被震惊住,想了下,又问“那门卫室那边应该有电话吧?您可不可以带我去?” “这个电话有是有……”老伯伯一面走着,一面向她解释道“只不过今晚这一带停电了,这电话没法用,你还是赶紧走到市集去问人借吧。” 谢过老伯之后,顾南枝只好匆匆忙忙赶到地铁站,回到市中心。 一出站口,便见到慕尼黑的橡树餐厅。 她刹那愣了一愣,那双前进的脚骤然就停住。 这是一家被百年老橡树环绕的高级餐厅,她以前常常跟傅既琛来这边坐。 这下故地重游,没有他在身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 她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走进去。 等她下完单,点了一份蛤蜊海鲜杂烩浓汤,服务员才不紧不慢拎着一个通电宝过来,递给她。 她快手快脚插入数据线,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餐桌。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甚至三秒钟都过去了…… 手机还不亮! 真是急死个人了。 顾南枝就这么眼睁睁干巴巴看着。 等到二十分钟过去,等到那份海鲜杂烩浓汤端上餐桌后,手机才慢悠悠浮现出一个被咬过一口的水果商标。 顾南枝快速拎起进行人脸识别,果不其然,手机倏然就叮叮叮响个不停歇。 乍眼一瞧,通讯记录全都是同一个人的来电,一共三十多个,从中午就开始打入,最后一通来电还是一秒之前的记录。 她惊愕,背脊冒起一股怵寒之意。 忽然就想起,今天早上傅既琛临出门时,叮嘱她手机一定要充满电,一定要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状态,一定要接听他的电话…… 她当时怎么回应来着? 好像嗔他一眼,甩给他一句“啰嗦。” 越想越是惭愧,却也还是要硬着头皮打这通电话。 那边果然一秒就接住,没有多余一句废话,只问“在哪?” 她僵硬卡在喉咙里的哥哥两个字,倏然就咽回肚子里,颤颤巍巍说“在……我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间橡树餐厅。” 怕他记不得是哪一家,又温柔体贴提醒他“是出了地铁站那一家。” 傅既琛似乎很生气的模样,连带着口吻都有些冷咧,淡淡说了句“坐在那里等我,别走开!”便凛然挂了线。 她一怔,呆住,又是一阵背脊发寒怵。 完啦完啦,这下可完啦! 早知如此,刚才蜡烛熄灭后就应该下山,这下咋办? 要不哄哄他就好啦!他也没多难哄。 想着想着缓缓放下钢勺,发觉连她最爱的蛤蜊海鲜杂烩浓汤,这会都不香了。 而顾南枝根本不知道,当傅既琛在车厢里收到胡医生毫无预警的一番话时,心情是何等的忐忑与不安。 “傅总,您这位朋友应该是患有某精神病类的疾病,处于康复后的疗愈状态。” 话音一落,他感觉整颗心都悬空吊起,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 两种撕裂的矛盾在脑海里做着剧烈的对冲状,最后大脑一片空白,竟非常无厘头问了句“胡医生,您在说什么?精神病?是不是搞错了?” 说完,喉咙干涩瘙痒难耐,他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自己在哪里?在干嘛? 而顾盼盼呢?她又在哪里? 胡医生却非常经验老道讲“傅总,这是一种抑制海马体萎缩的药物,属于脑细胞受损过后的一种精神病类药。” 停了一停,又说“不过您不用太担心,用量不多,有所克制,应该只是初期,或者已经得到控制的状态……” 他当时怔忡倚在后车厢,心神一片混乱,接下来的话一句都没听到。 头脑只不停徘徊着精神病,脑细胞受损几个字。 挂了线,转头就给顾盼盼打过去。 她竟不接。 他记得自己临出门前,还千叮万嘱交代过她要听电话。 并且,顾盼盼也不像是一个做事没有交代的人,是出事了吗? 越想越是混乱不已,见她手机打不通,便又往家里打。 保姆说,她今天七点多就出门了,午饭时间都还没回来。 凛然吩咐司机把车往家里开回去,调查监控后就一直找到现在,却未料她竟然安然无恙坐在以前那间橡树餐厅吃晚饭。 有气,也有暗暗庆幸,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第214章 橡树餐厅前道歉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慕尼黑的节日气氛似乎并不怎么热闹。 周围都没有太多晃眼的霓虹,临近的商店早早就关了门,整座城市看起来是那么地朴实无华与恬静。 月光下,街灯前。 顾南枝娉婷的身影站定在橡树餐厅门口,思绪呆呆漫漫,有一处没一处想着等下要怎么哄他这个问题。 向他九十度鞠躬道歉? 抱一下他,摸摸他的脑袋? 还是如狼似虎扑过去,亲吻他一小口? 越想越觉得搞怪,感觉一点都不像自己的作风。 分神中,她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因此,都没注意到,马路旁缓缓停靠下来的一辆奔驰商务轿车。 男人从后车厢跨步而下,里面穿了身西装,外面套了件深灰色中长款大衣,还圈了条男士素色围巾,一身成熟的商务风装扮,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矜贵英挺。 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女人刚好经过,纷纷放缓脚步,回眸侧目。 他沐浴在一片橙黄色的路灯下,对此毫无所知,更无所觉。 眸子坚定沉笃,犹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站在十米之外,不轻不重唤她“顾盼盼。” 当那阵熟悉的嗓音传入耳膜,顾南枝刹那回过神。 如此画面…… 他过来接她,她静静在这里等着他。 明明只是一件非常简单日常的小事,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顾南枝心脏猛跳,有种说不出来的悸动在。 扑通扑通地。 忽然就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部老电影。 妻子下班途中遇到狂风暴雨,被困在公司大门前,独自一人等待雨歇。 丈夫得知后,立即放下手头工作,冒着瓢泼大雨开车过去接。 妻子瞧着他下车,撑着雨伞湿漉漉走过来,一下子红了眼眶,絮叨他: “下雨天开车过来多危险,我自己一个人等就好,雨总会有停的时候。” 丈夫耸肩一笑,不知不觉将她圈进伞底下,用着训人的口吻说: “你傻啊!万一今晚雨不停呢?你就一直等吗?自己一个人也不嫌孤单。” …… 是啊!自己一个人就是会孤单的。 有时候我们不承认,硬着嘴皮说自己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那只不过是因为遇不到与之携手之人,就假装自己不想要罢了。 其实,谁都渴望被爱,被呵护,被理解与拥抱…… 那一刻,顾南枝无由来生出一种错觉。 觉得他们俩不再是兄妹,也不是曾经的恋人关系,而是结婚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无论天地悠悠如何旋转循环,他都会守着她,她亦会陪着他,不离不弃,不放手。 就像老电影里的夫妻二人。 妻子说她一个人可以的,丈夫也知道她是可以的,却还会冒着满城风雨过来接她,陪她,守着她。 只因为丈夫从心底里对妻子怜惜生爱。 一时间,浓而滚的情愫就像开了闸门的滔滔江河,再也不管不顾,还未等他走过来,她便隔着零星几个人群,跨下餐厅门前阶梯,决然奔向他。 “哥哥,我好想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想到不行……” 她走过去之后,一把就抱住了他,猫咪一样钻进他怀里撒娇,满嘴的甜言蜜语与欢笑不断。 傅既琛瞬间就僵住,刚才还冷峭凛然的五官,逐渐变得松弛柔和。 原本,他打算下车之后就一直绷着张脸责备她的。 想问她知不知错?到底哪里错了? 可当她着急跳下楼梯,一步并成三步,扑过来拥抱自己的这一个刹那。 刚才俨然准备好的一套训人的话,一同卡在喉咙里,感觉自己话都不会讲了。 像是中了邪,被她蛊惑到了,不得不服软,从而甘拜下风,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觉悟。 顾南枝刚刚跑过来时,还未想这么多,现在那些甜言蜜语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要哄他那件事。 耳朵听到他混乱的心跳声,霎时得意起来,觉得自己这个拥抱歪打正着,做得对极了,也妙极了。 他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想不起来要责问自己了。 是被自己迷倒了吗? 扑通扑通的心脏是害羞了吗? 他也会害羞? 正想着…… 头顶上方男人大煞风景的话随之响起。 他不冷不热问“你今天去哪了?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听电话?” 一连三个问题,让她刚才跳动的心蓦地滞住。 傅既琛很少会这么严肃,他一向对自己非常有耐心,现下这副模样,恐怕真的被气着了。 甜言蜜语都已经说完了,还能说什么呢? 头脑转了转,忽而机灵地又想起一句哄人的话。 于是,扯开话题,嗲趴在他怀里,软软糯糯讲“哥哥,你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很特别。” 说着还深深嗅了两下,像是真的非常贪婪这股气息。 哪料,僵在原地,冷着张脸的男人却非常不解风情来上这么一句。 “你身上有股泥土味,也很特别。” 顾南枝的脸立马就垮下来,放开他,瞪着他,骂“你什么意思?到底懂不懂浪漫?” 他仍旧绷着张脸,恢复下车前的冷峻,甚至还带上公司里的威严,二次重复之前那个问题。 “你今天去哪了?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听电话?” 顾南枝自知理亏,须臾,只好老实交代。 “对不起嘛!我今天出门时没注意,手机刚好没电,就……就没听到你电话。” 他闻言一怔,后又不依不饶,继续问“难道一整天都不看手机吗?” 她愣了愣,斟酌着讲: “我逛着逛着就累了,在公园的长板凳上睡了过去,一整天都没摸过手机。” 听到这,他之后不依不饶的重点一下子就偏了。 心想,这么冷的天,她竟然这般心大,不盖被子就睡在公园的长板凳! 这样吹了冷风,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顾南枝不知道他已经消了气,见他面色凝重,缄默不语,还误以为他仍在责备自己。 她不想跟他吵架,她知道自己错了。 于是,再一次抱住他,纤细的五指从他结实的背肌一路往上滑,滑到后脑勺,像抚摸一只气鼓鼓的小奶狗那样摸摸他的脑袋,哄着说: “好啦!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听你电话的,我现在不没事了吗?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第215章 不难哄 女人的声音软而糯,像一团加了糖的棉花。 傅既琛刚才还郁结在心田的愠气,悉数散尽,想问她“在公园吹了一天冷风,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手快要探到她的额间,忽而止住。 怕她以后不长记性,便话锋一转,表情严肃道“顾盼盼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他今天下午两点多就开始找,一直找到现在,奔前奔后,几乎整个慕尼黑都找遍了。 当时她手机打不通,他就一直胡思乱想。 几个钟头不回电话还能说过去,一整天都不回,那就…… 再加上国外的月亮并不圆,治安也没多好,是出事了吗? 出什么事了? 像上次那样,被绑架了? 又或者…… 越想越是慌,他不能再往下想,一想,头便会痛,背脊还会冒出冷汗。 失了方向,失了理智,脑门卡壳,事都不会做了。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而顾南枝不知道他抛了工作去找自己的那份担心,只误以为他还在生气,所以,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把他给哄回来。 侧脸贴在他的心脏处,静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想啊想啊想…… 终于被她想到了! 一只纤细白皙的柔手缓缓摊开来,从男人的后脖子举到他面前,认错态度异常诚恳,虚心道: “哥哥对不起!我保证下不为例,再也不会犯糊涂了,你就原谅我吧!要不我给你打手板心,打多少遍都可以,好不好?别气了。” 他哪舍得打她! 无奈叹出一口气,更是无奈睨着她,妥协道“你说的下不为例,要记住,记牢。” 她也松了口气,拍拍心口说“知道啦!” 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 旋即,抬眸冲他龇牙咧嘴笑。 傅既琛真是败给她了,捏捏她粉扑扑的小嫩脸后,又抬手帮她把衣领捂紧,将一直萦绕在头脑的心里话问出口。 “在公园吹了一天冷风,有没有觉得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说着就要把手探向她的额间。 顾南枝心底一暖,顷刻裹住他的一只手,朝他冰冷的五指哈呼哈呼吐气,甜甜笑着仰起头问“我们两个谁比较冷?” 她甜美的笑容犹如三月的和煦暖春。 这下,傅既琛算是彻底服了,心田一跳,情愫在泛滥。 将空着的那只手顺势探到她的脸颊,往那处贴了上去,痞里痞气答“确实是我比较冷!” 当那阵冰凉的触感贴到顾南枝脸颊时,她除了下意识冷地一个激灵打颤,还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愫在涌动。 僵着,愣着,片刻才后知后觉说了句“冷!” 说罢已偏过头去,闪躲着他的手。 男人见状,立即弯起五指,收回手,脸上呈现出愧疚的神色。 可下一秒,他又用自己的左脸挨在她的右脸上,温声提醒道“我手虽然冷,脸还是暖的。” 说完这句话,还不离开,仍旧是脸贴着脸的状态。 等到顾南枝愣过之后,出现抗拒的姿态,手快要伸过来推开他之际,他才方圆有度放开她的脸,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笑了笑,正经道“不逗你了。” 顾南枝也不是抗拒,只是…… 她大大的眼睛快速扫向四周,发现有路人在驻足围观他们,有些小害羞,低声道“哥哥,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好!”傅既琛没想那么多,依旧俊颜浅笑“那……我们回家吧!” 说着,已经裹住她一只手,欲往路旁停放着的那辆商务轿车走去。 两人走了有三四步,顾南枝忽而想到了什么,问“哥哥你等下回到家里,还要工作吗?” 他一听立马停下脚步,垂眸问她“怎么了?有事?” “没有!”她摇摇头,想了下,鼓起勇气提议“如果你不赶时间,我们……不如我们就走路回去吧!好不好?我想跟你像以前那样,在慕尼黑的城市到处逛逛。” 傅既琛瞬间僵住,丝丝亏欠从眸底依稀淌过。 原本,他今晚回去还有一个跨国会议等着。 虽然他现在出差在德国,但国内的工作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傅修文狼子野心,就像一条豺狼一样,对他一亩三分之地虎视眈眈,他不能掉以轻心。 可转念又想,只不过一个会议而已,停掉推迟又如何! 刚才找不到人时,他还暗自祈祷发誓,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 现在人不但找到了,还好好站在自己面前,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细心想想,其实顾盼盼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她好像只希望自己能够多多陪陪她而已,为什么不呢? 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便浅浅一笑,温柔对她说“好!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跟司机说一声,让他别等。” 顾南枝没想到他会答应,眸子里顷刻迸出激动万分的火苗,欢呼雀跃道“哦耶!哥哥,你人真好!” 他又是敛眸一笑,摸摸她的脑袋瓜子,才往路边停靠着的一辆商务轿车走去。 等交代好,安排好一切,俩人才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一同下到地铁站。 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带商业步行街,人流熙攘密集,周围都涌动着节日的热闹气氛。 店挨着店,一排排商铺,门口全摆放着一棵棵精心装饰过的圣诞树。 顾南枝像是被这节日气氛所感染了,每走到一处,便会发出乡巴佬一样的大惊小怪。 “哇!哥哥,你看那棵圣诞树,装饰得好漂亮啊!我们到时候也这样布置,好不好?” 她热情高涨的情绪并没有传染给傅既琛。 每次收到顾南枝征求的意见,他都只是轻轻点着头,淡淡嗯了声,话都不多一句。 似乎一副心事重重样。 顾南枝就问他“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走路?要不我们就打车回去吧!” “不是。”傅既琛怔了怔,停下脚步。 顾南枝又问“那你为什么从地铁站出来就一直不说话?” 她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傅既琛还真有话想要说。 “南枝,你每天吃的那些……” 话还未完整问出口,突然,顾南枝大大地“哇”一声,旋即拍拍傅既琛的臂膀,急呼呼道“哥哥,快看快看!那间雪糕店竟然还在,我们以前常常来这里吃雪糕,你还记得吗?我要巧克力味的,哥哥你要什么味?” 话毕,已经松开傅既琛的手,哈着气就要往前一溜烟冲上去。 傅既琛惊了一惊,在她起步跑到第三下时,才反应过来要追上去。 即时拉回她的手,禁止她再往前跑,还低声阻止道“南枝,你不可以吃雪糕。” 第216章 初潮 “为什么呀……”顾南枝回眸,不知所以然瞥向他。 话音一落,瞧着面前男人眸目清冷的模样,她刹那联想到什么,立即抿唇,后悔再问。 “你又不长记性了?”傅既琛垂眸睨着她,口吻一下子严肃起来。 她自知无理,心头怵了一怵,却还想在垂死挣扎的边缘里试探。 其实,顾南枝也不是嘴馋,只不过难得回来一趟,她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尝尝以前那个味道。 便用着商量的语气,吞吞吐吐说“那个……我……我那个前几天已经过了。” 说完,脸颊火辣升温,有一抹好看的嫣红色渐渐透出白皙的肌理。 对比她的羞窘,傅既琛却是一派淡定自然,沉声警告道“过了也不行,这么冷的天吃下去,你身体还要不要?下个月就知道痛了!” 说着,已经攥住她的手往前拉,还故意用自己高大英挺的身体遮挡住那间雪糕店诱人的视线,看都不让她看一眼。 顾南枝一步三回头,只能在一片失落中,灰溜溜跟着他往前走。 她虽然还是想吃得紧,不过自己知道自己事,只敢一脸的垂头丧气,不敢抗议。 小时候,她很爱吃冰,特别一到夏天,简直无冰不欢。 常常趁着张嫂不注意,便鬼鬼祟祟钻进冰柜室里偷吃饮料雪糕,被发现后也死性不改,由此,身体积攒了寒气。 终于在人生的第一次初潮尝到了苦头。 那个痛啊! 她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就是满床打滚,就是一个人在七月份的炎炎夏日里,盖了一张厚实的棉被,竟然还觉得冷。 从子宫里一阵一阵收缩,冒出来的寒冷,无论怎么捂都捂不暖。 犹记得那是一个傍晚时分,她跟傅既琛从电影院出来,嘴馋,吵着闹着说要吃雪糕,不然就不回家吃晚饭。 傅既琛那时没现在这么强势,她说一,他不敢说二。 便乖乖听话,拎出部手机,走进一家大型连锁甜品店,买了一支她最爱的巧克力味雪糕。 干巴巴看着她吃完后,两人才携手回家吃晚饭。 入座后,饭吃到一半,顾南枝感觉肚腹一紧,旋即,有股暖流往下泄,慢慢地就开始痛了。 傅既琛当时坐在她旁边,帮她夹菜的间隙里,见她口唇发紫,忽觉不妥,皱着眉头问: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 顾南枝当时十四岁,已经上初中的年纪,她在小学五六年级就见过同班女同学来例假的情景。 再加上,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全体师生开展普及性教育的课程。 所以,她什么都懂,立即就猜到自己来初潮了。 可她那时还很青涩,面对傅既琛一个男生,怎么好意思跟他提起这种私密事,便摇摇头,笑得勉强,说: “没事,可能刚刚吃得太急,被噎到了。”便一脸心虚避开他的目光,埋头干饭。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大姨妈’竟会如此地痛! 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体再也遭不住,猛地发冷发寒还打起颤,锥心之痛从肚腹里传到四肢百骸。 不一会儿,小脸苍白,眼睛一闭,就从饭桌上痛得晕厥了过去。 把一整家人都给吓懵了。 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好端端地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等傅既琛将她从椅子上抱起,准备急匆匆往医院赶时,她下体的血迹揩在他白色柔软的衬衫上。 张嫂和奶奶互相对望一眼,才心下了然,淡定唤来家庭医生上门诊治。 医生开了几剂中药,说她体寒,需要慢慢调养,要戒掉所有的生冷食物,更不可以着凉,不然每个月都要痛上一次。 后来,她就把雪糕给戒了。 实在忍不住,就等到大夏天吃上一两口,然后丢给傅既琛,让他代为解决剩余的部分。 因此,他们每次来这家雪糕店,都只买一根雪糕。 店里老板娘不明个中原由,还一脸艳羡说: “年轻就是好啊!谈个恋爱都这么甜甜蜜蜜,雪糕都要吃同一支。” 傅既琛不喜欢吃甜食,每次接过她递来的残缺雪糕,都会幽怨瞪她一眼,却又不敢有异,只能埋头痛吃。 顾南枝每次都会指定要巧克力味,每次都会假装体贴问傅既琛“哥哥,你要什么味道?” 傅既琛非常无语睨着她,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她演。 …… 往事稍纵即逝,只待成追忆。 她想着想着,便安静下来,由刚才不情不愿跟着他走,变为主动挽上他的手肘,主动牵着他走。 傅既琛误以为她在装开心,便侧过眸去劝她“别难过了!等明年夏天我再陪你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吃,好吗?” 她霎那停住步伐,一脸狐疑“你明年还会陪我回来。” “为什么不?”他也跟着停下脚步,神色如常看着她,慎重说道“你想什么时候回来我都陪你。” 尽管顾南枝不知这句话所代表的含金量,但从她有记忆以来,傅既琛对她说过的每一件事都有认真执行,逐一兑现。 所以,她弯眉仰起头,浅浅笑“哥哥,你这句话我就当真的咯。” 傅既琛也跟着笑了笑“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起这个骗字,顾南枝有一瞬的心虚,笑容刹那凝固,吐了吐舌尖,快速扯开话题。 之后,两人有说有笑来到一带商业广场。 不远处,有一位乔装成圣诞老人的魔术师,正在热火朝天表演着帽子戏法,吸引围观小朋友的阵阵欢呼,掌声不断。 有时候,会在魔术帽里变出糖果送给小朋友。 有时候,又会在魔术帽里变出气球送给小朋友。 还有时候,会在魔术帽里变出小鸽子来,但这个没法送给小朋友,只能摸一摸,大伙开心笑一笑。 顾南枝刹那热血沸腾,心血来潮,拉扯着傅既琛的臂膀就要往那边去。 “哥哥,那边有魔术表演,我们过去看看吧?” 傅既琛不咸不淡瞟了一眼,不赞同道“不去。” 顾南枝疑惑“为什么不去?” 傅既琛淡淡的声线从头顶上方响起“你没看到围观的全都是小朋友吗?” 默了一默,嘴角微弯,又取笑道“顾盼盼,你今年多大了?还要跟小朋友抢糖果吃。” 第217章 永生玫瑰 顾南枝听后一脸黑线,口齿伶俐道“不去就不去!搞什么人身攻击?要说年纪大,你比我还要大。” 傅既琛敛眸一笑,淡定接招“我年纪虽然比你大,但我没想过去跟小朋友抢糖吃。” 她闻言一怔,恨得牙痒痒。 顷刻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哒哒哒着高跟鞋,往相反的方向气咻咻离去。 傅既琛也怔住,有一瞬的懵逼,须臾才反应过来要追上去。 “别气了,我刚才在跟你开玩笑,逗你玩的。” 说着,拉起她的手往魔术表演区走去。 顾南枝再一次甩开他的手,黑着脸说“我不去!” 傅既琛一头雾水,懵逼询问道“你不是说想过去看吗?怎么现在又不去了?” 顾南枝幽幽看着他,话中有刺“那边要糖果的都是小朋友,我今年都二十三了,蹭过去跟小朋友抢糖吃,不嫌丢脸吗?” 这时,傅既琛才后知后觉领悟到自己方才嘴贱,讲错了话,得罪了她。 立马放低姿态,圈住她的柳腰,将她往魔术区的方向搂着去。 一边走,一边低声下气讲“怎么会丢脸呢?你年纪比我小,在我认知范围里,比我小的都是小朋友。” 虽然只是句哄骗人的幌子,可顾南枝听过后,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非常受用地放软了态度。 傅既琛见她面容有所松弛,于是顺势而为之,俯身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非常暧昧的话。 她嫩脸一红,便不再反抗,被他揽住腰,羞哒哒往魔术表演区的方向走。 俊男美女站在人堆里就是亮眼,尤其周围全都是些比他们矮上一两截的小鬼头。 表演魔术的圣诞老人瞬间就注意到他们的出现,但因为圣诞老人是个男性同胞,正所谓异性相吸引。 所以,圣诞老人的眼里心里只有顾南枝。 对于一旁傅既琛的存在,他非常巧妙地选择性忽略。 傅既琛锐眸一眯,顷刻察觉到事态不对劲。 不知这位魔术师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痴迷的视线不停流连在顾南枝身上,浮夸的表演像是在炫技,已经失了味。 总变换着花样去逗顾南枝开心,感觉像是独独为她搭了出台,独独为她一个人表演魔术似的。 还在魔术帽里变出一朵永生玫瑰送给顾南枝。 偏偏顾南枝反应迟钝,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停赞美魔术师,说“toll,toll……das ist ja toll!(你可真棒!)” 最后,收到魔术师一脸深情送来的永生玫瑰时,还惊喜万分,满脸不敢置信,问: “das ist fur dich?(请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魔术师点点头,笑眯眯对她说“diese sch?ne dame, nur du bist dieser rose wurdig.(这位美丽的小姐,只有你能配得起这朵玫瑰花。)” 顾南枝听后心花怒放,颔首礼貌答谢“vielen dank.(非常感谢您)” 便微笑着接过魔术师递来的永生玫瑰花。 傅既琛悄无声息将一切收归眼底,连连在心里唉声叹气,颇觉无奈。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傻,还是太过于单纯好骗,这么明显的示爱都懵然未知,迟早被豺狼叼去,迟早被骗去,还要傻乎乎帮着数钱的程度。 欢闹中,他垂下眸去,不经意瞥到边上站着的一个小朋友。 那个黄卷发的德国小朋友,用着干巴巴的眼神,眨也不眨地瞧着顾南枝手上那朵永生玫瑰花。 一脸羡慕的模样,似乎非常渴望拥有。 傅既琛就蹲下身去,摸摸他的小脑袋,耐心询问道: “小朋友,你是不是也想要姐姐手上那朵玫瑰花?” 小朋友大大的蓝眼睛扑闪扑闪亮,用着奶呼呼的音腔说: “要!想要,大哥哥,我想要!” 傅既琛眉峰一挑,心机一笑。 便站起身去,非常自然地从顾南枝手上抽走那朵永生玫瑰花,再次蹲下身去,笑容和煦道: “姐姐说见你这么乖,这朵玫瑰花就送给你了,你要好好爱护它。” 小朋友纯真一笑,雀跃道“谢谢大哥哥,我会好好爱护它的。” 傅既琛摸摸他卷翘翘的金黄发,笑了笑“你不是要谢我,你要谢谢姐姐,这朵玫瑰花是姐姐的。” 说着,视线往右瞥,恰好就瞥到蹲下身来,一脸凶神恶煞的顾南枝。 顾南枝都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当傅既琛伸手过来抽走她的玫瑰花时,她呆住,愣住,旋即小声喝止道: “哥哥,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花?” 待至她随他蹲下身,见他已经盗用自己的名义,将那朵玫瑰花送给一位德国小朋友时,觉得又气又好笑。 气的是,这个男人竟然问都不问,就将自己的玫瑰送给别人。 好笑的是,当她想要反悔时,那名德国小朋友已经对她颔首礼貌道: “谢谢姐姐,我会好好爱护这朵玫瑰花的。” 试问,面对一个小朋友如此纯真无邪的笑容,要她怎么拒绝? 她只能好好说话,好好笑“不用谢,你喜欢就好,姐姐也很开心!” 说完这句话,立即阎罗附体,恶狠狠瞪了那个始作俑者的男人一眼。 便鼓起两个腮帮子,一话不说,起身离去。 傅既琛慌了一慌,立马追上去,圈住她的细腰,下巴搁到她的颈窝,认错态度异常诚恳道: “顾盼盼对不起,我错了!” 顾南枝真的要被他给气死,停下脚步,把他圈在腰间的两只手狠狠甩开,怒气冲天朝他喊“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你说,到底哪错了!” 傅既琛一本正经道“我不应该未经你同意,就将你的花送给那位小朋友。” “那你还送?”顾南枝扯开嗓门,大嚷吼了一声。 他被她吼得有些发怵,一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懵懵眨了下眼睛,又厚着脸皮抱了上去,有理有据说: “当时那个小朋友抓着我衣服说想要你那朵玫瑰,我看他那么可爱,又挺可怜的,一时没多想,就帮你送了过去。” 想了一想,又感同身受道: “我相信如果当时那个小朋友问你要,你也一定会给的。”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道德绑架!!! 顾南枝觉得再这样跟他吵下去,就显得是自己小肚鸡肠子了,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咽,恹恹说了句。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送给别人也挺好的。” 傅既琛见她眼波逐渐黯淡,情绪有些沮丧,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行径。 不过一想到刚才那个魔术师看她的眼神,哄她开心的场景,傅既琛就受不了,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正确的。 于是,又一次圈住她的细腰,哄着说“别难过了!你喜欢花,我明天送你花好不好?你要多少都可以。” 顾南枝已经消了气,乖乖倚在他怀里,听后抬眸幽怨瞪他一眼“真的假的?” “你说呢?”傅既琛笑,无奈摇摇头“顾盼盼,我记得自己从未骗过你,你怎么每次都不相信我?每次都质疑我?” 听到这,顾南枝有些心虚,也选择退步服软“那好吧!我要你送我一厅室的玫瑰,你能不能做到?” 他挑起眉峰,得意道“这有什么难的?别说一厅室了,满屋子我都能办得到。” 而顾南枝接下来的话瞬间让他噎住“不是明天,而是现在,立即,马上!” 第218章 下雪天 见他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探进西装内衬兜里,从中掏出手机。 顾南枝问“你干嘛?” 傅既琛说“找人啊!你不是说现在、立即、马上要吗?” 说着,已人脸识别,修长的手指滑动在手机屏幕,点开通讯录号码。 顾南枝微微一怔,而后浅笑嫣然,用自己的手掌心裹住他拿手机的那一只手,眸中狡黠,训斥道: “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上哪找人?还让不让人下班了!” 说罢已经从中抽出他的手机,把刚刚拨出去的电话号码,又截然挂断。 子曰:女人心海底针。 看来此话不假。 这是套路,还是考验? 傅既琛斟酌一会,再问“要不……明天给你安排?” 闻言,她眸中狡黠迅速切换成一种无语状,像瞧傻瓜一样瞪他“刚才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说着,已掀开他大衣下的黑色西装,将手机塞回内衬兜里,絮絮叨叨道: “一厅室玫瑰中看不中用,堆在家里路都没法走了,你敢送,我还不敢要呢?怎样转手也是个头疼问题……” 拍拍他的肩膀,施施然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话毕,也不等他,自己一个人转身就往广场出口的方向走去。 傅既琛一懵,心道,怎么不等人了呢? 是还在生气吗? 他也不敢直接问,追上去之后,状若无事裹住她的一只柔手,反着问“不气了?” 顾南枝下意识垂眸,去瞟了眼那只被他裹住的手,笑了笑,没抽开。 却又故作生气,抬起眸去嗔他“你这样说,好像我很小气似的,我像吗?” 这种情况,还说像的话,真真蠢到外婆家了。 傅既琛心下一凝,换上哄人的嘴,毕恭毕敬答“你不像,我像。” 她啧了他一声,没再说话,嘴角不觉间弯起一个非常甜蜜的弧度。 他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温柔,心田也跟着暖烘烘起来,眉眼都在笑,清俊的五官从未有过的自在与松弛。 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迁,她都会陪着他,他亦会守着她。 牵住她的手,不放开,一直慢慢变成老。 这个愿望从顾南枝踏入傅家的第二年,就一直深深埋藏在傅既琛最柔软的心底里,从未改变过! 半晌之后,两人已经走出那片人流密集的商业地带。 这时,天空开始下起窸窸窣窣的鹅毛大雪。 “哇!哥哥,快看!下雪啦。” 顾南枝兴奋不已,伸出一只降龙十八掌,贪婪地抓住天上飞来的零星几个六角雪花。 “这是我今年看到的第一场雪。”她仰起头来,明眸皓齿对他笑。 月色下,街灯前。 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受不了。 傅既琛有一刹的心神凝滞,像是被深深蛊惑到了,忍不住想要去拥吻她。 念头一闪而过,瞥到身旁经过的几个行色匆匆路人,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以顾盼盼的个性,肯定会推开自己,然后大骂一句“有人!你害不害臊?” 一想到这,傅既琛不禁勾唇自嘲笑。 别怪他想法轻佻,他还真想在慕尼黑街头拥吻她…… 顾南枝自是猜不到他内心想法,一边走,一边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雪花。 五官沉静,像是久久溺在这个雪的世界里。 思绪飘渺又散漫,一时联想到川端康成的《雪国》。 不禁嘀咕,雪真的好美好美好美…… 之前在国内就一直等不到今年的第一场雪,为此她上飞机前还有些失落,给表姐发了条微信说“国内的雪高不可攀,我要去巴伐利亚看雪景了。” 哪料!等他们落地慕尼黑机场,表姐即时发来一张门前雪景美图。 简直震撼她一万年! 她这头才飞,国内那头紧接着就下雪啦! 顾南枝当时看到那张图,简直气得要死! 要不……我也拍一张雪景诱惑表姐? 想到这,便收住接雪花的手,准备探进包包里去掏手机。 恰好就瞥到傅既琛垂眸看着她笑,好像很宠溺,又好像很……温柔? 她心神一滞,一下子紧张起来,想问“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笑?你知不知道这样冲我笑,是会出人命的!” 话一到嘴边,忽觉有些烫,又变成了“你笑什么?” 傅既琛敛回眸光,淡淡定定说“我记得你降生那一日,就是下雪天。” 她听后大大的惊喜,眼睛一亮,刚才滞住的心猛然就跳了起来,歪着脑袋问: “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傅既琛依旧笑得宠溺“听奶奶说的。” “哦……”原来这样。 顾南枝歪着的脑袋慢慢摆正,而后点了点头,模样呆呆的,又有些可爱。 傅既琛看得有些动人,深邃的眸子像是淬了一层暖光。 顾南枝却在想,她的姥姥跟杨奶奶是闺蜜,闺蜜之间分享生活趣闻再平常不过了,更何况,姥姥疼爱她,杨奶奶也疼爱她,彼此间会聊起她,一点都不奇怪。 正想着…… 侧旁男人忽然说“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这样……你降生时,我就能去医院等你,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时刻。” 他的语气鲜有的落寞,像是夹杂着时光无法倒流的一种遗憾。 不知为何,顾南枝鼻子一酸,忽地就想起妈妈以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妈妈说,她不喜欢爸爸,不想要这个孩子。 有人不希望你降生到这个世界,有人却渴望迎接你的每一面,而不可得。 如果当时,妈妈躺在手术台里没有走出来,那么……自己是不是…… 就不会降生到这个世界了呢? 从未来过,就不会认识哥哥,不会得到,更不会失去。 那如果没有顾南枝,她的哥哥现在又是怎么样的呢?会是一个人孤孤单单,还是早早成家立业? 想着想着……越加难受。 她不能往下想了,她受不了哥哥一个人孤孤单单,更受不了他跟别的女人组织家庭。 她只想要霸占他,永远永远…… 女人的缄默忽而令男人感到焦躁不安,握住她的那只手稍稍用了点力,语调迟缓,像是在怕,更有种无法掩饰的难过。 “怎么?你不想让哥哥早点认识你吗?” 话音一落,顾南枝才从惆然的思绪里抽身脱离,缓了一缓,心下笃定,顷刻抬眸嗔他一眼,故作埋冤道: “哥哥,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呢?我记得自己刚搬到家时,你还给我摆臭脸了,如果我们早点认识,你是想让我承受多五年的臭脸吗?” 他闻言一怵,暗想,这顾盼盼怎么记性那么好呢? 年代如此久远,自己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这丫头竟还记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平日里,她是在装傻卖乖,还是真的傻。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死皮赖脸不认账。 旋即慵懒的声线不紧不慢响起。 他问“有吗?” 第218章 表白 “有!”顾南枝一怔,鼓起两个腮帮子怼向他“哥哥,你想耍赖不成!” “没耍赖。”傅既琛一脸无辜,耸肩说“可是我真的记不起来也没办法。” 听到这,她收敛住的怒火滋滋又冒了起来。 “你不记得,我就逐帧逐帧帮你想起……” 顾南枝捏住拳头,愤愤不满,开始滔滔不绝清点着他劣迹斑斑的‘光荣事迹’。 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傅既琛听着听着竟然开始冒出一层薄汗? 他越听越觉得心虚,越听越觉得有那么一回事。 再不止住顾盼盼这张嘴,恐怕他以后都没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于是,眸光一闪,俯身至她耳边,轻轻道“你再说,我就在这里亲你。” 话音落,顾南枝刚才滔滔不绝的小嘴忽而打住,呆了一呆,下意识抬眸问了句“你刚刚说什么?” 傅既琛知道她已经把话听进去了,不去重复第二遍,只用眼神提示她,问“你确定要我说第二遍?” 他的眸光炙热且直白,顾南枝顷刻心神意会,瞟了眼从他们身旁经过的几个路人,又脑补了下他即将要做的事,脸颊一片羞羞红,瞪着他,气呼呼道“那种话谁要听第二遍!” 说完侧过眸去,挑眼望向不远处的平房屋子。 脑海里却充斥着他说要吻她的那句话,眸底嫣红犹在,心情犹如万马奔腾而过。 暗想,这事也不是不可以,下雪天接吻多浪漫啊! 方才他们一路走来,就看到有好几对情侣在街灯下,屋檐前,巷子里拥吻。 就挺……还挺羡慕的。 想着想着,不远处的一条狭窄小巷,走出一对十八九岁的中国学生情侣,与顾南枝他们擦肩而过。 男的牵着她的手,女的笑眯眯仰起头来看他。 男的问“你喜欢那条项链?” 女的嗯哼一声,接着说“喜欢是喜欢,就是太贵了。” 男的想了下,认真道“你喜欢我买给你啊!” 女的蹙起眉头,不赞同道“你有钱吗?看你饭都不舍得在外面吃。” 男的说“攒着攒着不就有了,我刚发了工资,买那条项链足够了。” 女的却说“算了,你那都是辛苦钱,我不要!” 男的反驳道“傻瓜!再辛苦的钱,还不都用来花,最是难得心头好,难得你喜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间店了,我们现在就去买吧!” 女的笑着说“我不去。” 男的拉着她“去啦!” 女的一下子挣开他的手,箭一样跑开来“不去不去……” 男的气急败坏,也笑着追了上去“你快点给我回来!” …… 嬉笑打闹的声音逐渐飘远,顾南枝却听得无比动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眸望了过去。 傅既琛也跟着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顾南枝沉下头去,眸底一片湿濡。 她不想让傅既琛看到这种窘事,不停眨着双眼,待至眼睛的氤氲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干后,才缓慢抬起头,龇牙咧嘴冲他笑“没事!我们回家吧。” “突然不说话,还以为你哭了呢!”傅既琛轻哂一笑,颇觉无奈。 顾南枝微微愣住,口吻得意“想不到吧!还有你猜错的时候。” 傅既琛自认永远说不过她,敛眸笑了笑,不再说话,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 良久,他们终于走到一带富人区。 四下环境优美,静谧无人。 顾南枝思绪散漫,总是有一搭没一搭想着方才在小巷子里,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对小情侣。 她觉得这就是最美好纯真的爱情…… 一双漂亮的眸子布满浓烈的情愫,慢慢往下沉,恰好,就停留在傅既琛牵着她的那只手上。 顾南枝戴了一对手套,傅既琛没有戴。 而她知道,傅既琛的大衣口袋里是有手套的。 他们下到地铁站时,顾南枝就觉得奇怪,于是开口训他“哥哥,天气冷,快把你手套拿出来戴上。” 傅既琛挑起眉峰,不徐不疾说“不戴。” 顾南枝目光有些呆滞,问“为什么不戴?” 他一双狭长的眸眼含情脉脉看着她,不着重点说“戴了不方便。” 顾南枝当时还听得一头雾水。 心下猜想,戴个手套有什么不方便的呢? 等他又一次牵起她的手往地跌厢走去时,她恍然大悟,瞬间理解他那句‘不方便。’ 当下感觉揉杂在一起,她心悸不已。 像是有一股浓浓的爱意积攒在心口里,迫切需要表达,不然就会憋出内伤的程度。 突然就脱口而出,道“哥哥,我爱你!” 声音不大,甚至细如蚊音,可在这幽静的路段却是清晰可闻。 傅既琛脚步刹那止住。 两人都不知道在原地站了有多久,当顾南枝以为他会感动到说上这么一句“我也爱你”时。 傅既琛却只是从容不迫点点头,淡定回道“嗯,我知道!” 便又拉着顾南枝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呐尼?wath? 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表白,就这!!! 顾南枝有些受不了,觉得一片丹心爱意被忽视了。 猛地就甩开他的手,赌气说“哥哥,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听到啦!”傅既琛一脸懵逼,不知所云“我刚才不是告诉你,说我知道了吗?” 听到这,她更气了“那……你不应该给我点反应吗?” 傅既琛浅浅一笑,带着戏谑的口吻,问“那你想要我给你什么反应?” 这种话没有哪一个认真表白的女生爱听。 顾南枝羞愤不已,觉得自己被他成功调戏到了,于是不再回话,忽地就快步跑开,甩他而去。 夜色中,傅既琛心下一凝。 察觉到自己方才那句话说过了头,便大步流星追赶上去。 “顾盼盼。”他抓住她的手肘,一下子将她扯进怀里,解释道“我不是不给你反应,只是……只是想回家再做。” 她撞进他怀里,心脏扑通扑通跳。 满脑子都是“回家再做。” 心想,回家做,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真的就呆呆问出了声“回家做什么?” 他听到她的询问,却不再回答她。 只静静拥着她,感受她的心跳,自己身体逐渐升温,甚至变得有些僵硬。 不知过了有多久,他似乎想明白了,忽而放开她,将她头上戴着的宽檐帽拿下来,紧握在手中。 而后,轻轻捧住她白皙的小脸,认真打量她的每一处五官。 仿佛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在心,融进自己的血液里,直至永恒。 而顾南枝被他看得心跳如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回避。 经过那么多事,她已经不想再放开他了,于是,视线不再闪躲逃避,而是,紧张勇敢地迎接上去。 雪花飘飘落,落在两人的脸上,身上,鞋子上。 顾南枝的睫毛缓缓轻轻颤,那处有雪花落下,傅既琛看得心痒痒,便忍不住垂下头去亲吻她的眼睛。 雪花碰上了温热,立即融化成一片湿意,沾在傅既琛的唇边。 他沿着那点冰冷的触感,一路慢慢吻她脸上每一处五官,最后覆在她软糯糯的唇上。 温热的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一点一点,软而香甜。 忽觉不够,又撬开她的贝齿,慢慢吻了进去。 他越吻越深,像是邀请她与他一同共舞、共醉。 一开始,顾南枝只是被动在接受,渐渐地,化被动为主动,踮起脚尖,双手抬起缠绕在他的后脖子。 耐心地回吻着他,吸吮着他,像是把以前失去的时光一并拿回来,永远与他纠缠在一起,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而傅既琛只觉得她又软又甜,根本舍不得放开她。 两人都不知道在这片雪境里吻了有多久,舌根疼痛,呼吸混乱,仍不舍松开彼此,直至路边忽而有辆私家车经过,里面人打开车窗,对着他俩吹了一个极其暧昧的口哨,大呼一声“圣诞节快乐!” 俩人才立即回神,停滞动作,双双看着彼此相视而笑。 傅既琛细心将那顶帽子戴回她的头上,温柔对她说了句“南枝,我也是,我爱你,永远不会变。” 说完,俯身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在这片月色雪景中,牵起彼此的手,一步一个脚印踏向回家的路…… 第220章 社交牛人 屋外,夜色下,飘飘絮絮的鹅毛大雪纷纷落。 屋内,在床上,顾南枝翘起脚趾头,搂着张厚厚的棉被不停来回翻滚,整个人开心到扭拧成麻花藤的状态。 “嘻嘻……” 她安静一阵,热闹一阵,偶尔会发出些极其诡异的甜笑声。 不知情的人乍眼一瞧,还以为她精神病二次复发,急需送进‘慕尼黑大学精神病学系’进行深切的临床治疗。 可顾南枝知道,她确实是病了,患上了重度恋爱病。 不过,无需治疗! 心脏扑通扑通跳,满脑子都在回味着两人刚才在雪地里热吻的画面,还有对彼此告白的那阵熟悉嗓音。 从初中开始,顾南枝就不乏追求者,收到的表白更是数不胜数。 那些男生求爱的方式五花八门,但每一次都离不开‘我爱你’三个字。 顾南枝都听腻了。 曾经,她一度误认为,这三个字是新时代老掉牙的表白套路。 她打死也不会说,更不想听别人说。 可是……她的哥哥不是别人! 她恨不得他每天说,最好早上出门说一遍,晚上回家再说一遍,然后深深拥吻她…… 越想越觉得甜,她不禁弯唇一笑,在一片甜丝丝的幻想中,不知不觉呼呼睡了过去。 当傅既琛推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明晃晃的灯光下,女人纤细的两手搂着张棉被,脚下夹着半边抱枕,打横侧躺在一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 她粉黛未施,一张素净的脸已美得出尘,嘴角微微勾起,笑容痴迷状,还时不时发出些软糯糯的梦呓声“你就再说一遍嘛……早上要说,晚上也还要说……” 傅既琛不知她梦见了什么,颀长的身影站定在门槛边,隔空感受着她传染过来的温声笑语,不觉也跟着笑了笑。 关上门把,放轻脚步音,慢慢来到她的身边。 这么静静瞧着她,竟发觉她一点都没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睡得歪七扭八,一点淑女该有的模样都没了。 傅既琛并不急于端正她的睡姿,而是站在床沿边,不动声色看了好半晌,才不疾不徐弯下腰去,拨开她一端的长发,小心翼翼抱起她,将她粗鲁的睡姿给一点一点耐心纠正过来。 忙完这一切,他仍未离去。 厚实的手掌捧着她细皮嫩肉的小脸蛋,在那里轻轻摩挲,拇指尖挨到她的黛眉,触到她的鼻尖,最后流连在樱唇上。 触感柔软有些许冰冷,一时让他联想到方才彼此在雪地里唇齿相缠的画面,心田一阵阵酥麻流淌而过,没忍住,又吻了上去。 原先他打算,今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想要亲自询问她。 可在街头行走间,他竟分了心神,把这件事给忘了! 等他从书房忙完,关掉视频会议,才后知后觉醒起这件事。 这时,顾盼盼都已经睡了。 看来美色诱人,终会使人心盲,他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出息了。 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是怕他会担心吗? 这种事,她不说,他就更担心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国后?还是更早之前?这事顾伯伯知道吗? 她记性那么好,平常一副笑兮兮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患上某心理疾病。 越想,心就越乱。 顾盼盼不说是她的事,可傅既琛不能袖手旁观,等着她开口。 于是关上房门,他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我调查一件事……” * 之后的几天,顾南枝没闲在家,每天早出晚归,甚至比傅既琛过得还要忙。 起因是,她在那日的第二天约了徐医生见面。 徐医生看了冉师妹发过来的病例,就劝她“南枝,你难得回来一趟,应该约以前的同学出来聚聚,扩充自己的交友圈子,而不是一昧地闭塞自己,多多与人沟通,与外界交流,这样更有助于你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跟徐医生分别后,顾南枝就不停在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啊! 以前读大学时就独来独往,一时间,让她约人出来叙旧,她还真不知道约谁。 甚至,心理抵触,会往更坏的一处去想。 心道,我这么贸贸然约同学们出来,会不会打扰到她们的生活呢? 毕竟她最怕麻烦别人了。 但是,徐医生的话徘徊在耳,不听不行。 于是鼓起勇气,当晚回到家里,她紧接着就在whatsapp聊天软件上,给一个大学里还算聊得来的同班同学安娜,斟酌着发了条语音信息。 问她最近忙不忙?自己回来了,想约她出来叙叙旧,见上一面。 顾南枝知道安娜是个社交狂人加牛人,却没想她会如此不按常规出牌! 当晚收到顾南枝发送过来的信息,便火速截图发到大学的群聊上。 同学们看到截图后,继而目瞪口呆,群消息猛然炸开了锅,一个两个平常潜惯水的集体浮上海岸,就像躺尸一样恐怖,纷纷发来令人感到窒息的开场对白。 “顾大美女,你就不够意思啦!回来为什么只给安娜一个人发信息,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顾南枝心下一跳,紧巴巴地后悔,恨不得头撞南墙,两眼一闭! 早知道就不约安娜了,只不过一年时间不见,这安娜竟从社交牛人变成大嘴巴了? 心里幽幽地气,可面上还是笑嘻嘻登上群回复“不是不是!准备一个一个约,安娜刚好是第一个,我怎么可能忘记亲爱的同学们呢……” 后来的几天时间里,顾南枝每天辗转在众多饭局上。 原本她想着,一块约同学们出来,一顿饭就把这次聚会给搞定。 奈何,现在大家都各奔东西,有的读研读博,有的也已经开始工作,时间安排不到一块去,饭局自然而然要分批次进行。 再加上,学校里的老师教授跟爸爸是同事关系,正所谓爱屋及乌,老师们都怜悯她,个个都同情顾南枝的遭遇。 听到她回来,大伙热情逼人,纷纷说想要见她。 顾南枝性情温和,不好意思说不,自然通通来者不拒,几乎每天忙到凌晨时分才回家。 遥想起傅既琛前几天在车里对她说的那句“我可能这个星期都没法陪你。” 这下,可不是他没时间陪她,而是她不能陪他! 第221章 同学聚会 而傅既琛对于她的‘忙碌’几乎没什么意见,只细心叮嘱她不能喝酒,还有,就是一定要让人跟贴着,不能单独一个人离家。 开始时,顾南枝是听从安排的。 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保姆、司机、还有一个临时请来的德籍保镖。 也许是因为在国内有段时间让人跟习惯了,所以顾南枝出门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至在包厢门口,有一位老教授问她“枝枝,这几位是……你的朋友?” 那一刻,顾南枝才懵然清醒过来事态不对劲。 爸爸在生前就已经立下遗嘱,将所有财产全部捐给华人大使馆,用于帮助那些海外求学艰难的贫困同胞。 所以,除了巴伐利亚的一栋房子,还有国内的那栋洋楼别墅,顾南枝没有从顾少恒那里继承到一丝一毫的财产。 五年前住院的那笔天价费用,还是货车司机跟保险公司一同承担的。 至于她读大学的那笔金额,学校董事会看在顾少恒曾经在校任教过的关系,对她学费免半。 后来,又在老师们的关照下,顾南枝每年都有领取奖学金,再加上她自己也有利用空闲时间打工,生活上还算过得去,并没有太过于抠抠嗖嗖。 然而一码归一码,即便生活再怎么过得去,也只是一户平常人家。 你哪见过平常人家出一趟门,又带保姆,又带司机,还雇请一位保镖护航的? 这事,能说得过去吗? 总不能张大嘴巴对大伙讲,我有一位非常有钱的哥哥,这些人都是他请的。 顾南枝一位独生女,从哪冒出来的哥哥? 只怕说出来都没人信,还会集体遐想联翩,误以为她出卖自己的色相,被哪个有钱富豪给包养去了。 一想到这,顾南枝便灰溜溜跑回家,去找傅既琛商量。 他刚开始时不肯答应,问顾南枝哪里不妥了? 顾南枝谎话说多了,都反应不过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了。 怕出漏洞,被当场抓了包,就尽量保持沉默。 出乎预料的是,她的这阵沉默反而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傅既琛怕她会生气,便与之妥协,答应可以不让人跟,但手机一定要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状态。 不能再出状况,搞出上次那种乌龙事了。 顾南枝赶紧好说好商量,竖起三根手指头对他发誓保证,否则自己将会红颜薄命,驾鹤西游。 傅既琛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 哪有人发这种毒誓的? 立即将她扯入怀里,捂住她的嘴,让她重新发过,也可以不用发。 顾南枝笑嘻嘻握住他的手腕,说自己要重新发过,然后亮声告诉他“那就……让我英年早婚吧!” 原本英年早婚对于时下青年来说,确实算是一句恰到好处的毒誓。 不轻不重,分寸感拿捏得刚刚好。 可抱着他的男人听完一下子就乐了,神色暧昧问她“顾盼盼,你这是在暗示我吗?” “什么?”顾南枝眨了眨双眼,还懵懵哒,未反应过来“我暗示你什么了?” 话音落,她扑哧扑哧眨的双眼一瞪,瞬间了然,结结巴巴解释道: “没……我没有暗示,我……我不是向你求婚……你别误会……” 他嘴角噙有一抹玩味的笑,像是不怀好意,等待她即将出洋相,眸子却异常深情,垂下眼帘静静瞧着她。 还未等到顾南枝把话说完,缱绻而缠绵的吻便长驱直入,一寸一寸吸吮着她。 激吻过后,呼吸无比混乱,却一字一句清楚告知她: “即便要求,也是我向你求,求婚这种事向来是男人的专属,女人不用开口,光站着感动就可以了。” 她听后,没有感动,反而噗嗤笑出了声,忍不住吐槽他。 “哥哥,这种土味情话你下次别说,好肉麻!我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 说着,还真挠了挠自己的手臂,一点都不怕傅既琛会生气。 偏偏这个男人真的没有丝毫恼怒之意,眸中欲色犹如一块化开的香墨,并且逐渐散开,越布越广…… 他用着厚实的一只大掌托住她的下巴,摩挲须臾,垂眸温柔说道“南枝,我是认真的。” 便又低下头去,含住她的唇,再次吻住她。 时轻时重,时浅时深…… 自此,顾南枝每次出门一人赴约,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解释。 这天傍晚,她应约出席一个高中同学聚会。 竟然在饭局上见到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人,顾南枝心神一慌,闪躲着目光,假装看不到他。 谁知,卢卡斯竟端着个高脚杯,隔着十几个人向她款款走来“hi,顾!好久不见了,高中毕业后都没见过你,你过得还好吗?” 他正面站定在顾南枝跟前,顾南枝再装眼盲就是矫情了,便颔首对他说“挺好的!” 说完之后,就没了下文。 卢卡斯瞧着她态度疏离,颇有些失落。 为了勾引起顾南枝对他的兴趣,卢卡斯主动向顾南枝提起自己这几年的成绩,在柏林大学毕业后,便成功入职德意志银行,并在里面担任高管,假以时日,会坐上银行家这个位置。 顾南枝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如芒刺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又找不到恰当的词句停止他的话术,只好垂下眸子,视觉上表现出很认真在听的模样。 尽可能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家教修养,不失社交礼仪风范。 幸好有一位女同学刚好经过,由于太久没见的缘故,热情拉着顾南枝的手,拉着她就往餐桌入座,还硬要顾南枝坐在她的隔壁。 顾南枝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轻轻对她说了句好,随后又对卢卡斯说了句“失陪了。” 便一步并成三步跟着那位女同学,快速入座。 卢卡斯远远瞧见,愈加失落。 原本他今晚来时,就打算邀请顾南枝与自己入座,然后吃完饭就送她回家,一点一点增添往日里的情份。 现下这么个情况,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目光不停流连在顾南枝身上,似乎暗暗打着某种小算盘。 顾南枝不经意间瞟到他的目光,心下一愣,有些烦躁。 卢卡斯是她的高中同学,从顾南枝进校报到那天开始就看上了她,一直对她玫瑰、金钱、珠宝……物质夹击。 面对他的热情求爱,顾南枝明确告诉他,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让他别再花费时间在自己身上,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当时卢卡斯年纪小,定力不够,对顾南枝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哪肯听! 便有理有据告诉她“那人现在是你男朋友,也许以后就变成前任了,只要你还未结婚,我都有求爱的资格,你不能剥夺我追求真爱的权利。” 第222章 全都听盼盼的 餐桌上几乎清一色的欧式面孔,饭到后续,酒过三巡,每个人的脸多多少少浸染了几分绯红醉意。 除了顾南枝一派气定神闲,不急不缓。 她向来性子沉静,一般不主动与人攀谈,侧旁女同学大概酒喝多了,有些上头,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主动聊着聊着,竟跟顾南枝给聊开了。 “毕业后,有没有回过母校?” “有,前天才去过。” “工作了吗?” “嗯~” “不打算考研?” “不打算。” “为什么呀?以你的专业,我建议还是考研比较好。” “太累了,我想过得轻松一点。” 女同学眉头一皱,声如洪钟“累什么累!我临床六年医都没说累。” 唉过声,叹过气之后,又摇摇头说“真羡慕你们这些毕业生,我还有好几年熬呢……” 见她脸压在餐桌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顾南枝抬手摸摸她的头,对她说了几句安抚的暖心话。 女同学听后,立马精神抖擞,力量感充盈,再问“我刚才听同学们说,你毕业实习没过多久,就回国发展了。” “嗯。”顾南枝抿了口玻璃杯的纯净水,随意答。 女同学紧接着问“不准备留在这里了吗?” “不准备。”她不温不火的声线响起。 女同学颇有些惋惜“你都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已经熟悉这边的文化习性,就这么回去能适应吗?以后想见你一面还要坐十个小时飞机,也真够折腾的。” 顾南枝又端起杯子,淡定啜了口净水,笑了笑,半真半假说“那……我常回来看你们不就好啦!省下你坐十个小时飞机的时间。” 女同学也跟着嘻笑一声,用手肘戳她的胳膊,二次询问“真的不考虑留在这里了?” 顾南枝微微一怔,心下了然。 今晚她不把话一次性撂清楚,这个话痨小公主是不会放过她的,便侧过头去,正经道: “不了!我男朋友工作重心在国内,我不想跟他异地恋。” 这话端得够明明白白的了,要再问下去就真的不知好歹了。 女同学顷刻噎住,将脱口挽留的话咽回肚子里,旋即转移话题。 奈何,顾南枝的这句话太有八卦水准了,刚好被邻近的三四个‘好奇宝宝’听了去。 一传十,十传百,这句话在几张桌子轮过之后,瞬间散开。 同学们纷纷叫嚣起来“喔哦!顾大美女都有男朋友了。” 顾南枝淡淡定定接过话“我也没说没有啊!” 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同学故意吹响口哨,吊儿郎当讲“看来今晚有人要偃旗息鼓了。” 说着,集体目光已齐刷刷飞向斜对面的卢卡斯。 高涨的气氛中藏有一丝小尴尬,正蓄在清澈的河床底下,暗流涌动着。 女同学轻咳一声,抿了几口红酒,便俯身在顾南枝耳垂边,刻意压低声线说: “刚才进来时,就见到卢卡斯一直盯着你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还以为你俩旧情复发了,原来是郎有情,妾无意,这货恐怕今晚要缠着你不放了,你要小心点。” “旧情复发?”顾南枝颇有些无奈“我跟他什么时候谈过?” “这事你还不知道?”女同学微微讶异“不是你自己开口承认的吗?” 经她这么一提,顾南枝才慢慢想起过往那些陈年旧事。 那年恰逢是圣诞节的前夕,大雪纷飞,学校已经放假,顾南枝就跟爸爸在家里装饰圣诞树。 突然门外一阵铃响,爸爸说要上二楼去拿彩带,让顾南枝过去开门。 父女俩分头行事,门铃按个不停歇,隐隐听出一股焦躁劲。 “听到啦!您老人家就别按了。” 她家里有门禁,顾少恒对这方面管得特别严,通常晚上都不准让顾南枝出门。 所以,顾南枝的好朋友与同班同学都有这么一个共识,鲜少会在晚上过来找她。 这夜深人静,这个时间段…… 顾南枝也没有多想,还误以为是学校的老教授上门来找爸爸聊天叙旧,嘟囔着小嘴嘀嘀咕咕,让外面的人别再催了。 又快步跑到玄关处,在挂架上拿起反锁门把的钥匙串。 麻利转了两下,嘀嗒一声,屋门打开,一张妆容精致且绝美,失魂心魄的脸刹那撞入顾南枝的眼帘。 她惊了一惊,才蓦地回神,唤道“妈妈……你怎么……怎么会……” 话说到这,还未完整问出口,刘嫣禾一个巴掌“啪”一声,清脆印在顾南枝左侧脸。 这巴掌打下去之后,刘嫣禾就开始连环机关枪式地轰炸她。 “好啊!我九死一生,千辛万苦从鬼门关把你生下来,你是这样子报答我的……” 顾南枝当时有点懵,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虽然从小到大被妈妈打惯了,可她那时都已经十八岁了,有自尊有思想,哪能受得了这种莫名被打的委屈。 豌豆大般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忍不住就哭了。 爸爸听到不对劲,赶紧从二楼快跑下来,将哭成泪人儿的她搂进怀里。 “嫣禾,你疯了,为什么要打孩子。” 后来,两个大人在一楼会客厅里一边骂一边打,顾南枝则吓得魂飞魄散,闪躲到一处,痛哭哀求道: “爸爸、妈妈,求你们别打了,盼盼知道错了,盼盼会和哥哥分手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 等过了圣诞节,她犹豫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最终没敢拨通他的电话号码,而是选择怯懦地发送一条信息过去“哥哥,我们分手吧!” 她以为傅既琛一定会很难过,一定不肯依。 哪料,他只是简单发来一条短信回复她“好,全都听盼盼的。” 那一刻,顾南枝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只隐约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分明就是她想要的结果,成年人的分手,没有纠缠,没有撕破脸。 彼此非常体面,也很符合哥哥的性格。 这样挺好的。 可是…… 不知为何,她就哭了。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分手,却还非常矫情地哭了一整宿。 睡醒之后,顶着一双红红的肿泡眼,自顾自就把傅既琛所有联系方式给全删了。 第223章 新男友 当顾南枝以为他俩已经和平分手时,一个星期后,却意外收到傅既琛打来的电话。 爸爸敲响她的房门,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盼盼,是既琛打来的电话,他说你手机一直打不通……” 她闻言一怔,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大概过了三四秒,才愣愣接过手机。 眼睛带怯,速瞟了一眼顾少恒“爸爸,你……你先出去。” 顾少恒见状也暗暗松了口气。 前一个星期,他跟刘嫣禾争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这个女儿性格软,又敏感,成长路上没有父母陪伴,缺爱,缺乏安全感,从不敢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件事发生后,他还忧心忡忡,找她聊过好几次,就怕刘嫣禾那几句话会影响到她。 现下,见这对小情侣没有丝毫影响,还能在电话里有商有量,他这个做老父亲的,也就放心了。 立即投给顾南枝一个‘爸爸懂了’的眼神,就转身离开房间。 在快要关门之际,又想起什么,回眸温声提醒她“盼盼不要聊太晚,你答应过爸爸,明天要陪我出海钓鱼的。” 顾南枝单手虚掩住手机话筒口,拖着长长的鼻音,不满道: “哎呦!爸爸,你怎么就那么喜欢钓鱼?这么冷的天,鱼都排队冬眠去了,哪能给你上钩!!!” “鱼怎么会冬眠呢?我女儿真是傻呼呼的!”顾少恒无奈摇摇头,旋即刻意放大音量,对手机里头的傅既琛叮嘱道“既琛,你别跟这丫头聊太晚,就怕她明天又有借口赖床,不肯陪我去……” “哎呀,爸爸你话怎么那么多?我知道了,不会赖床,会陪你去的,你快点出去……” “知道就好,别推,爸爸有脚,会自己走的……” 对话断断续续,越飘越远。 傅既琛在手机的这头,凭借着声音,开始在脑海里勾勒出父女俩平常温馨相处的画面。 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以往这个时刻,他会顺着顾少恒的话,一同逗笑她,待她生气后,又厚着脸皮,耐下性子去哄她。 可这一次,他一点都笑不出口。 “盼盼,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把我联系方式全拉黑了?” 顾南枝冷漠开口“你那天不是收到我信息了吗?我说要分手,既然都分手了,还留着联系方式干嘛?等着过年吗?” 他在纽约的一所公寓里,听到这句话,整一个僵住,又气又难过,心都凉了半截,根本不肯接受。 “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提分手?” 顾南枝无情道“没有无缘无故,我早就不喜欢你了,只不过现在才跟你说。” 缓了一缓,突然冷哼嗤笑一声,继续无情道: “还有一件事,我要明确告诉你,傅先生,我爸爸这段时间很忙,每天都要赶着出学术报告,烦请你不要再打电话骚扰他,这样对他对我都是一种困扰,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 话毕,都不等傅既琛回答,凛然就挂了线。 直至第二天早上,红肿着一双眼,收到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 “顾同学,你纽约的一个朋友,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我的联系方式,他说已经向公司请了假,过两天就会飞过来陪你,约你两天后去你想去的那间中餐馆提前庆生……” “你这位朋友也真够细心的,昨晚电话打过来时,还叮嘱我,说现在太晚了,怕影响到你休息,让我今天早上才找你说……” 顾南枝听完之后,那一整天都魂不守舍,浑浑噩噩。 在船上钓鱼的时候,顾少恒就问她“怎么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是昨晚跟既琛聊太晚了吗?如果实在太困,我们回去吧!” “爸爸钓了条鳕鱼,用这个给你煲汤好不好?等你睡醒,就可以吃了。” 顾南枝心情沮丧,神色有点蔫“我不困。” 过了一会,又问“爸爸,如果你想让一个人讨厌你,你会怎么做?” 顾少恒心下一凝,立即驳斥“我女儿长这么漂亮可爱,喜欢都来不及,为什么要讨厌你?” 而后,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试探性询问“盼盼是在学校跟同学吵架了?” 顾南枝瞪他一眼“爸爸,我看起来像是爱滋事的人吗?你女儿怎么可能跟同学吵架呢!” “这事还真不好说。”顾少恒摸摸下巴,笑了笑,调侃她“你平常看起来性子温和,毫无攻击性,但要是真发起火来,还真是谁都哄不好。” 忽而把话停住,又取笑道“你啊……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宁可把气闷在心里,也不肯对别人袒露半句,让人猜来猜去挺难受的,也就既琛能受得了你这臭脾气了。” 听到爸爸提起他,顾南枝微微愣住,过了半晌都不再说话,还想哭。 是啊!也就哥哥能受得了自己的臭脾气了。 他总会哄着她,让着她,每一次都是。 而她,也很爱很爱哥哥…… 放弃自己最爱的人,让他讨厌自己,这种事,也只有她这种蠢货才会去做了。 可是,妈妈说…… 想着想着,眼前又浮现出刘嫣禾那张绝美的面容,还有她那些萦绕在耳边的凉薄话。 顾南枝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你没得选!顾南枝,你妈妈连命都不要把你生下来,你必须听她的话。 恋爱而已,这个没有了,就找下一个。 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然后,她催眠自己,说自己不想要,不稀罕,便带着爸爸还未回答的问题回到了学校。 班上有一个女同学告诉她“让一个人讨厌你,这事还不简单吗?做他感到恶心的事不就好啦!越恶心效果就越好。” 这句话带给顾南枝深深的启发。 话音刚落,卢卡斯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问她这个周末有没有时间,想约她一起去看电影。 按照以往惯例,顾南枝肯定会说“没时间。” 可那一瞬,她忽然联想到了什么,没答应,亦没有拒绝,只是问“这个周末我不想去看电影,想到学校附近那间中餐馆吃饭,你可以吗?” 卢卡斯懵了一懵,须臾才反应过来,才知道雀跃“当然可以啊!你想去哪都行,你这是答应我……约会了?” “不是约会。”顾南枝摇摇头,面容哀伤,有些难以启齿“我想拜托你帮个忙,不知道你……”她一点一点说出自己的要求。 说到最后,她没了底气,想着要打退堂鼓“对不起!我这是在利用你,如果……如果你不想答应也没关系。” 谁料,卢卡斯想也不想,竟然一下子拍拍胸口答应“没有利用,这只是举手之劳。” 心道,我还巴不得你早点跟你男朋友分手呢! 有这个机会做你现任男友,即便是假的也无所谓,日后,我自有办法慢慢变成真。 卢卡斯说到做到。 到了约会日,他不仅一人过来赴约,还叫上十几个同学,高调宣布他们俩在一起的消息。 当时,傅既琛已经坐在中餐馆里怔怔看着她,顾南枝只好选择默认,挽住卢卡斯的手,傲然向他介绍“哥哥,这是我的新男友。” 第224章 卢卡斯的追忆 酒一瓶一瓶接着上,包厢里人几乎醉倒一半。 有不少人遭不住,已提前离桌,也有大半以上的人喝得正嗨,摇头摆尾说着要转战到下一场,开麦唱k。 聚会快要结束之际,傅既琛给顾南枝发来短信,问“回家了吗?” 她说“还没,不过快了。” 他紧接着问“在哪?” 顾南枝报出酒店名称地点后,傅既琛说“我过去接你。” 她一怔,原想说好。 但转念又想,他这次出国又不是专门陪自己游玩的,而是工作。 每天见他早出晚归,回来后还要忙着操劳国内那些事,开不完的会议,接不尽的应酬。 有这时间,还不如待在家里大睡一觉呢! 反正自己打车回去也很方便,到路边拦截就能搞定的事,就无谓让他跑来跑去,徒劳奔波这一趟了。 想定后,手指尖快速敲击着26个英文字母,回复“不用了,我等下打车回去。” 点击发送之后,侧旁女同学突然举着酒瓶,大喊一声“去他娘的解剖学!”就此醉倒在地,醉到不省人事。 吓得顾南枝赶紧把手机塞回包包里,忙弯下腰去搀扶她。 自然也看不到傅既琛后来发送过来的信息。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同学们互相寒暄几句,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后,便一个接一个散场。 顾南枝原打算送那个醉倒的女同学回家,还未起身离桌,便见包厢门打开,女同学的医生男友刚好下了夜班过来接她。 顾南枝把人交到他手后,微微一颔首,也不再多言,出了包厢,往电梯方向走去。 等待梯门打开的间隙里,无聊又安静,身后忽然有一把男音叫住她的全名“顾南枝。” 她循声回眸,看见卢卡斯扬起一双大长腿,快步向她跑过来。 顾南枝微微有些讶然,不过还是浅笑着对他礼貌颔首,算作是回应。 卢卡斯走到她身边,开门见山说“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顾南枝拒绝他的好意“不用麻烦了,我家离这边很近,打车回去就好。” 卢卡斯大概没料到她会拒绝自己,愣了愣,一秒过后,想到了一个极为绅士的借口。 “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这话乍一听,急躁中藏有三分关切,搭配他那张五官深邃且白皙的欧式面孔,很难让人说不。 可顾南枝也不傻,瞬间洞悉他的意图,二次委婉拒绝他。 卢卡斯听得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问“你不让我送,是在等你男朋友过来接?” 语气夹带着几分轻佻,顾南枝感觉有被冒犯到,眉梢一蹙,漠然说道: “这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向你交代。” 酒店走廊没什么行人经过,卢卡斯一直垂眸盯着她的五官在看,毫不掩饰自己的浓浓爱意。 他见顾南枝并不敢直面回答问题,只误以为她在心虚,便得意洋洋说“你是不是没有男朋友?” 旋即轻浮嗤笑一声,挑起眉峰,嘲讽道“被我说中了?” 这时,电梯门叮一声响起,顾南枝懒得理他,直接跨入梯厢里。 卢卡斯紧接着跟了进去。 梯厢缓缓往下降,四周环境封闭,空气处于停止凝固状。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 静谧中,卢卡斯隐隐闻到女人身上飘来的一股体香味,清幽淡雅。 犹如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永远都不疾不徐,不用做太多徒劳功,只需静静站在那里,就有种倾城绝色的美,直怦人心。 这,让他不由自主联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是天高气爽的一天,白云随风飘,依稀淌过蓝蓝的天,总感觉周围的橡树从未有过的茂盛。 他周末约了几个同学在学校操场打篮球,休憩间,无意中看到顾南枝过来办理入学手续。 她爸爸牵着她往政教处的方向走,她乖巧跟随在旁。 也不知道是里面大人的谈话内容太过于无聊,还是她自己想出去透透气。 总之,没过多久,就见她一个人从政教办公室走出来,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橡树底下,单手托着下巴,耐心等待她的爸爸。 那时她的脸还有些青涩,四肢纤细修长,身段却是玲珑有致,让人遐想联翩。 在见到她之前,卢卡斯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亚裔姑娘。 他一直认为亚洲人的五官太过于扁平留白,并没有欧洲人来得深邃,且折叠度高。 再加上自小文化的熏陶,他优越感极强,觉得欧美女郎才是最漂亮的。 可是,见她一个人安静坐在树荫底下,不知为何,他竟两眼看呆,觉得那女人好美好美,比他以前见到过的所有欧美女郎都要美! 不单止是容貌,还有一种独特气质从内在透出来,让人忍不住看了再看,并且第二眼比第一眼还要来得惊艳。 她装束极为简单,牛仔裤配白恤t,身上没有任何配饰,素着一张小脸,目视前方在发呆。 微风徐徐,吹起她瀑布般的长发,更是吹进了卢卡斯的心底里。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着魔了,还是状态不佳,手中篮球失准,一下子脱手,给抛到了球场外。 他刻意过去捡,球越滚越远,离她越挨越近…… 一股淡淡的清香,伴随着清风习习,从她体内飘了过来。 他状若无事地盯着她看,她也注意到了他。 并无丝毫羞涩与局促,只放下托下巴的手,大方又得体朝他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就这么怦然击中了他,很淡,很浅,他却觉得无比地绚烂。 简直甜到了心底里去…… 后来,他的父亲很快从办公室出来,牵着她往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走。 他目睹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隐隐有些失落,却又灵机一动,紧接着跑进办公室里,故作无意打探她的消息。 “老师,刚刚那个华人女孩是谁?有些面生,一点都不像本校学生。” 卢卡斯学习成绩优异,科科都是a,是老师的得意门生,政教处里的老师见着他自然开心,也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是从中国过来的一个转校生,德文不是很好,有些绕口,不过父亲是纽伦堡大学的教授,学校有意收她进来。” 老师不经意的几句话,犹如一根瘙痒的羽毛,根根波动卢卡斯的心神,让他心脏怦怦怦直跳。 “既然是新来的同学,有……有没有听说要转到哪个班?”他装作一脸不在意地问。 老师两指推了推黑框眼镜,也一脸不在意答“上个星期做了笔试,虽然口语不好,但基础知识很扎实,功底不错。” 默了一默,抬眸对他道“听说校长有意将她安排到你班,搞不好下个星期就是你同班同学了……” 老师之后说了什么,卢卡斯都没记住,脑海里只不停徘徊着同班同学几个发音单词,觉得梦境一般,不真切,又非常美好。 随后,他带着这份美好回到了篮球场。 三分球九投八中,得25分,还拿下全场的唯一一个3+1。 同学们张大嘴巴嗷嗷叫,问“你是吃了兴奋剂?还是麦迪附体?” 第225章 飞天女神标志 电梯徐徐往下降,俩人缄默不语。 顾南枝盯着面前不停跳跃的红色数字,目光虚空,隐隐有些走神。 卢卡斯却一直盯着她瞧,眼神专注且炙热。 高中毕业后,他就听从家里人安排,去到柏林大学攻读金融。 拿了学士证,实习了有大半年,次年就入职德意志银行,空降高管的职位。 这一路走来,光鲜靓丽的背后,虽然多多少少依傍着家里的裙带关系影响,但个中艰辛,付出的努力,流过的汗水,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年顾南枝出车祸他是知道的,在他俩高调宣布恋爱的第五天,从老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就急急忙忙往医院赶。 那时顾南枝还在昏迷,他去过几次之后,又忙着到柏林大学面试报到,就把这件事给暂且搁置了。 等他从柏林回到慕尼黑,再次去医院探望她时,她虽然已经醒了,但由于创伤后遗症实在太严重,心理承受不住,得了某精神类疾病,状态异常糟糕,根本无法接见外界的人。 自此,他又去了几次都没见着她,自己学业繁忙,渐渐地,就把她给忘了。 前几天,当他从老师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才细细回忆起曾经那些美好的怦然心动。 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希望这次同学会见面后,能跟她再续情缘。 她却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事谁信?反正他不信。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一直埋冤我车祸发生后没有去看你,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并没有抛弃你,那天从老师口中收到你出车祸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就赶到医院了,你当时正在昏迷,不知道我有来过,后来我去了柏林,又忙着别的事……” 他爽朗的口音霎时响起,滔滔不绝,对顾南枝说了整段整段莫名其妙的话。 顾南枝听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 卢卡斯也不想绕圈子,深情瞧着她,一字一顿说“五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还爱着你,你呢?” 顾南枝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微微一怔,打起一个颤栗,缓了一缓,才说: “卢卡斯,刚才在里面你也听到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至于你的心意……我只能说谢谢,不能给你任何回应。” 话音落,周围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可顾南枝没有尴尬,更没有任何负罪感。 “男朋友?”卢卡斯像是早预想到一般,毫不在意,反而轻哂一笑,质疑她“要是你真有男朋友,还会自己打车走?” 停了一停,态度凌厉,自信道“怕是没有男朋友,这只不过是你生编瞎造出来的幌子,就像以前一样,随便找个理由出来搪塞我罢了!” 顾南枝听得有些无语“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也明确告诉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打算接受。” 卢卡斯不依不饶“如果你真有男朋友,为什么不让他过来接你?” 顿了顿,后又加重语气说“他来了我就信!以后也不会纠缠你。” 顾南枝愈加无语,黑着张脸说“他不会来!况且,你也不是我什么人,我没必要向你交代证明任何事!” 听到这句话,他有一点恼羞成怒,却还是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讥讽道: “没有就是没有,撒什么谎!卡塔琳娜的男朋友知道她醉了,都懂得下班过来接,你的呢?” 卡塔琳娜就是刚才一直坐在顾南枝身旁的女同学。 顾南枝有些烦他,转过脸去,毫不客气怼“卢卡斯,你是今天上班把所有脑细胞都用尽了吗?你也知道卡塔琳娜醉了我没醉,我头脑清醒,四肢清醒,能认路,能走路,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回家?” 说完,电梯叮一声响,梯门缓缓打开。 顾南枝也不想再跟他耗,紧接着头也不回,便走了出去。 卢卡斯在顾南枝走出去的刹那,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也跟着追了出去“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刚才语气是重了点。” 顾南枝自认不是那种气焰嚣张的人,面对他的道歉,息事宁人说了句“没关系。” 之后,两人一直静默无语,直直往酒店大门口的方向走。 快要走出门口时,卢卡斯态度谦和,非常主动地说“你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我坦白自己是喜欢你,但完全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再说,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非常不安全,送你是我作为绅士该有的品格。” 这话说得真诚且礼貌,顾南枝听了有些许动容。 快要松口之际,脑海里忽然迸出五年前他与自己挽着手,一同出现在傅既琛面前的画面。 这些碎片记忆越来越清晰…… 她惊了一惊,立马开口拒绝“不用,我打车回去就好。” 心道,你这张脸如果让傅既琛看见,我今晚真的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再说,深夜让一个男人送回家,这种事本来就非常暧昧,自己已经名花有主,要懂得避嫌两个字。 听到这个答案,卢卡斯有点失望,刚才见她面色柔和,还以为她会答应。 “我真的只是单纯想要送你回家,车就在地下停车库,我现在让司机马上开过来。” 他坚持,说着就要从衣兜里掏手机。 顾南枝疲于再跟他周旋,冷着张脸说“你可以让他把车开过来,但我不会上你的车。” 说完,已经走出酒店大门口,走到路边去拦截车辆。 卢卡斯怔了怔,暗骂自己的操之过急,之后都不再坚持,只说陪她一同等车,等她上车后,自己自会离开。 如此贴心温暖的言语,很难让人说不。 顾南枝也不好拒绝,微点了点头,两个人就安静站在马路边,不再说话。 寒风呼啸过,偶尔吹起俩人的衣摆。 卢卡斯长得非常帅气,一张标准的雅利安人长相,白皙的皮肤,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阳光且爽朗的西欧男性脸。 他高挑的个子站在顾南枝身旁,衬得顾南枝有种小鸟依人的柔弱,两个人的容貌都异常出挑,远远看过去,竟然非常般配。 乍眼一瞧,还真像一对似的。 路过的车辆行人不禁侧目感叹“衣袂飘飘起,实在是一对璧人啊!” 顾南枝自是没有这个心眼,只一直侧偏着头,在细心留意看车道上的空车来往。 夜色浓稠,慕尼黑街头的灯光炫眼夺目,远方驶来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前端飞天女神的标志行云流水,线条流畅,在路边霓虹的加持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车子快速驶过,稳稳当当停靠在顾南枝他们面前。 顾南枝微微一愣,心道,这车怎么停的?看不到她正在这里拦车吗?为什么硬要停在这里,遮挡她的视线。 想着想着……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冒出一些莫名地,非常不好的感觉,隐隐开始有些不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直觉,又像是一种本能的……怕。 第226章 不期而遇 车窗做了特殊处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但里面的人能清晰窥探到外面人的容貌。 顾南枝自是猜不到车里坐着谁,也无意去猜。 再加上这辆车很陌生,她没见过,自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更不会傻到以为这辆车是过来接送她的。 有道是,人是活的,车是死的,人不能跟车计较。 为了能够看清楚前方路段,她决定挪挪位置,避开那辆车。 没走出几步,侧旁卢卡斯就跟了过来。 两人挨得有些近,冷风呼啸,女人乌黑的长卷发随之飘起,丝丝拂过侧旁男人帅气的面容与清瘦的肩颈。 从车子里的角度看过去甚至可以用‘亲密相依’来形容。 顾南枝忽觉不妥,刚侧过头去,想要对他说“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等就好。” 凑巧,手机刹那响起。 她快要脱口而出的话截然打住,转而将手探进包包里掏手机。 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她垂下一双漂亮的眸子,粉嫩的唇边不觉间翘起,笑了笑,手指尖轻轻一滑,才按下接听键。 还没等她说“哥哥,你就别催了,我快回去了……” 那边冷冽的声线倏然响起“是我,上车!” 简简单单几个字,说完,已凛然挂了线。 顾南枝漂亮的眼睛扑哧一眨,神态有些呆萌,手机架在耳边仍未放下,都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 卢卡斯见她呆愣在原地不说话,眉头微皱,抬手在她面前左右摇摆两下,后又拍拍她的肩。 她心下一跳,下意识避开卢卡斯伸过来的那只手,带着怯怯的目光,转眸看向后背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只需一眼,她已经知道里面坐了谁,脚步抬起,快速往那辆劳斯莱斯奔去。 “去哪呢?别去。” 卢卡斯见她往那辆车跑去,连忙追赶上去,伸手就拉住她的细腕。 顾南枝身子一僵,停在原地。 她速瞟了一眼那辆车,又转过头去看那只被卢卡斯拉住的手,心里又乱又急,想也不想,用力甩开卢卡斯的手,冷冰冰丢下一句“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了。” 便头也不回,举步往那辆车奔过去。 而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驾驶座门打开,司机微微一颔首,毕恭毕敬唤了声“顾小姐好!”就替她打开后车厢的门。 顾南枝乖乖钻进车厢里,看都不看后面怔忡站着的卢卡斯一眼。 后车厢门被打开,缝隙越来越大。 此时,站在车门外的卢卡斯,也已经看清楚后车座里男人的俊脸。 男人五官深邃,下颌线犹如刀削一般凌厉,目光深且冷,仿佛加淬了一层寒冰。 他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成熟男性魅力,睿智且稳重,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刻意伪装,在言谈举止,乃至于穿着打扮上费尽心思去捯饬,都武装不起来的气质。 这个男人…… 卢卡斯的视线与车里男人骤然对上,背脊忽地一阵瘆寒。 他不就是五年前在中餐馆里挥给自己一个拳头的男人吗? 顾南枝那时的男朋友! 他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又走到一起了? 五年过去了,竟还是他? 原来,顾南枝没有撒谎。 而此时此刻,卢卡斯却恨不得她撒谎不眨眼…… 夜已深,风又起,车子快来快走,驰骋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独独留下一个被吹得凉飕飕的卢卡斯。 车厢里,顾南枝微微一笑,用刻意讨好的声音,唤他“哥哥。” 傅既琛淡淡“嗯”了一声,便一直沉默不言,没有像往昔那样伸手过来搂抱她。 这样的反常,让顾南枝惴惴地有些发怵。 她也不傻,当然猜到了傅既琛的内心想法,知道他是误会了,现在是在吃醋。 于是,纤细的五指主动伸过去,覆盖在他冰凉的手掌上,粉唇微微张启,第一时间去解释“哥哥,刚刚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是我……” 话说到这,傅既琛剑眉一拧,身体朝后背倚去,骤然就闭上了眼睛。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听下去的模样。 他姿态慵懒随意,且面无表情,乍眼看去,与平日里的他毫无异样。 可气场上,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无形中,透着一股压迫感,像是在强行抑压着某种怒火。 顾南枝刚才就已经惧怕的内心,此时此刻,更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糟。 她蓦地抽回那只手,蓦地阖上了嘴,蓦地就不敢再多一言。 轿车匀速驶过路面,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停在城堡大宅外院。 司机熄火,快跑过来开门。 傅既琛最先下了车,顾南枝紧接着跟上去。 两人进了屋子里,双双脱掉大衣,一同递给走过来的保姆。 保姆接过之后,紧接着问“外头冷,我煮了热巧克力,傅先生与顾小姐要不要来上一杯?” 一时想起傅既琛不喜欢甜食,又补充一句“我这次没有添加糖进去。” 里面暖气开得很足,顾南枝一下子热了脸颊。 “好呀!”她本来就喜欢吃巧克力,眼睛亮了亮,带着红彤彤的小嫩脸,抬眸望向傅既琛,询问他的意见“哥哥,你要不要喝?” 傅既琛同时垂下一双狭长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半晌。 忽然一阵烦躁掠过心头,冰冷的态度随之而来“不了,我等下还有一个视频会议,你自己喝。” 说完,人已转身,大步凛然往楼梯间走去。 留下怔怔一个顾南枝与木然拎着大衣的保姆一人。 顾南枝敛回笑意,转过头对保姆说“布劳恩小姐,我也不喝了,你将它冰藏起来,留到明天一早吧!” 便急急忙忙追赶上去。 跑到二楼,她在走廊处眼睁睁叫住他“哥哥。” 他闻言,旋即停下脚步,回过眸去,态度依旧冷冽“有事?” 她愣了愣,脑子一时短路,刚才组织好的话术瞬间抛之脑后“没……没事。” 傅既琛站在五步之遥凝视她,目光晦暗不明。 须臾,淡道“很晚了,既然没事,你就上房休息吧。” 话毕,转过身去,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哥哥……” 仓促间,她再一次唤住他,他亦然又一次回眸。 然而这次,他没再开口,而是双手插进裤兜里,表情淡漠,却是耐心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第227章 糟糕的夜晚 今晚的夜没有雪,月亮却出奇地亮。 皎洁莹白的光,正透过窗外,肆无忌惮洒进宽阔而静谧的长廊里,将两个人的脸都柔和了几分,却又笼上一层疏离的气息,像是一种天然的、无形的隔阂带。 顾南枝迟疑了瞬,认真开始解释。 “哥哥,我……你刚才在车里见到的那个男人是……是我高中的一个同学,我们今晚……” 说到这,傅既琛突然截断她的话“我知道!” 迎上她诧异的目光,接着又道“我在五年前就已经见过他,我知道他是你同学。” 眸色清平,语调淡然,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情绪在。 顾南枝拿不准他的想法,经傅既琛这么一说,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我……我……” 宽敞的走廊里,傅既琛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她,对于她磨磨唧唧的语速,非常有耐心,没有一点点催促的烦闷。 过了会,顾南枝稳住心神,抓住重点讲。 “我……这次同学聚会是老师今早打电话让我过去的,我以为只是一个小型聚会,没想到他也会去,我……至于我为什么会跟他一起站在马路边,只是……那是因为我准备到路边打车,他说太晚了,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就陪着我在那里等,我……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接我……” 越解释就越是乱…… 说着说着,她太阳穴突突跳起,头脑疼痛感袭来,口舌在打结,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傅既琛见她已把话收住,淡然问“说完了。” 她一愣,才道“嗯。” 他仍旧面无表情“那就上楼休息吧!很晚了。” 她似乎不愿,却只能说“好!那……哥哥,我先上去了,你……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夜。” “嗯。”他微点着头,没有转身,只是在看她,像是在等着她离开。 顾南枝也察觉出他的意思,愣过之后,便不再久留,转身就往楼梯间走。 一步、两步、三步……她静静走着,一数一步,感觉脚下步伐有千斤重。 心里酸楚难耐,像是有股气积攒在胸腔里难以挥发散出去。 快要走到楼梯间时,她忽而停住脚步,布红着一双美眸,倏然转过身去,想要对他说“哥哥,你别误会,我跟他……” 话都还未说出口,傅既琛在她转身的一刹,已经步入书房,“砰”一声,关上了门。 她就怔怔看着那扇门关掉,久久未曾离去。 氤氲的水光潋滟渐渐浮上她的眸子,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一句“啊!真是个糟糕的夜晚。” 偃旗息鼓回到睡卧,洗过澡之后,她坐在梳妆台前,无精打采上着水乳。 忽然,手机叮叮叮好几声响。 她一顿,拍拍脸颊,循声走到沙发上,打开包包。 是卢卡斯发来的信息,他问“你回到家了吗?” 就这么一句话,他竟然用德文重复说了五六遍。 顾南枝有些烦了,简单嗯了声,算作是回应。 卢卡斯看到她的回复,立即打入电话,问“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出来吃顿饭。” 顾南枝直接了当跟他讲: “卢卡斯,我明天没时间,以后都不会有时间,希望你不要再联系我,大家同学一场,我也不想做那种拉黑删除你的事。” 卢卡斯一愣,颇有些委屈,语气酸酸的。 “你也知道我们是同学,既然是同学,大家这么久没见,我就想着约你出来吃顿饭,叙叙旧而已,你不用太过于紧张,更不用说拉黑我这种事,我听了……也挺难过的。” 说着,声线夹杂着一股落寞,又可怜兮兮解释道: “后天就是圣诞节,我要回去柏林陪家人一起过,也不知道我们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所以就想着约你出来吃个饭,随便逛逛。” 停了一停,忽然想起什么,转变语境,雀跃道: “不如我们吃完饭,就一起回去学校看看吧!你还记得操场旁边那几棵橡树吗?现在已经长很高了……” 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顾南枝安静倾听着,依然没有松口。 听他已经说得差不多,才稍作最后补充。 “卢卡斯,我不会去的,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熟络到要一起回忆过去这么暧昧,也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打过来,你这样做只会令我感到困扰。” 听到她口吻里的冷漠,卢卡斯难受的心藏有丝丝妒忌,旋即话锋一转,醋味十足,问: “你那个男朋友……今晚来接你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五年前在中餐馆里……” 话说到这,顾南枝脸色微沉,强势打断他“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我也没必要向你交代。” 语气比先前还要冷上许多。 卢卡斯知道自己踩到她的底线,诚诚恳恳说了句“对不起。” 而后静默了半晌,洞悉到她态度逐渐放暖,又非常体贴入微说“如果是我的原因,让你男朋友误会了,我可以当面跟他解释,要不我们明天……” 顾南枝感觉自己已经疲于应付他,有些炸毛,忽地拔高声线,朗声道: “拜托!你知道就好,你不单止是个误会,还很烦,烦请你以后都不要再打过来。” 生气挂了线,仍觉不够,她还想要关掉手机,就怕这个卢卡斯等下还会再打过来似的。 手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寻找关机系统。 眸子一滞,非常眼尖地看到微信上有一个小红点,她下意识就打开了。 熟悉的卡通头像在她眼前倏然一闪,她终于见到那条来不及阅览的信息了。 可是……迟了。 “我刚刚在公司开完会,现在过去接你。” “外面冷,乖乖在里面等我,别出来吹风。” 两条微信,都是哥哥发过来的,而她却看漏了。 如果她提前知道,她肯定不会跑出外面的,更不会傻到跟卢卡斯一同站在路边,让他当场得住。 这种事换谁都很介意吧! 毕竟当时闹得那么难看,警察都找上门了。 她还趾高气昂对他说“哥哥,这是我的新男友。” 这种事……谁不介意? 换我,我也介意。 越想越难受,胸腔里积攒的那股气还未散去。 心间隐隐作痛,晦涩不已。 也不知道刚才在走廊里,她的解释,他听进了多少。 亦或者……根本不想听。 要不再跟他解释一遍?反正他等下肯定会过来。 这次她一定会好好说的! 想到这,顾南枝快步走到书桌台,拉开抽屉,从中拿出几本散文集与记事本,一边看,一边写…… 渐渐就有了困意,渐渐就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直至第二天,她腰酸背痛抬起头,环视一巡睡卧,发现自己仍趴在书桌上。 就这么趴着睡了一整宿没动过? 也就是说,昨晚他没来。 顾南枝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溢出来的泪又忍了回去。 奈何眼眶渐红,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只好起身跑到洗漱间,用冷水洗把脸,好冷静自己的头脑。 须臾走到隔壁去敲响他的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直接拧开门走进去。 早已不见他的踪影,她颇有些失落。 敛回目光,紧接着朝一楼跑,保姆见着她笑嘻嘻道“顾小姐早上好!” 她问“我哥哥呢?” 保姆微微有些讶然“傅先生刚才已经出门了。” 她又问“没吃早餐吗?”眼睛下意识朝墙壁古钟瞟去。 保姆顿了顿,说“没有。” 顾南枝愣了好几秒,才微点着头,重新走到楼梯间,折返回去房间。 保姆在身后请示“您准备要去哪?不打算吃早餐了吗?” 她抬起的脚步稍稍一顿,才回眸浅笑着说了句“不吃了,我不是很舒服,想回房间睡一会。” 来到慕尼黑的这个星期,即便再忙,他都会陪她吃早餐的。 可是今天…… 第228章 拉黑删除 浑浑噩噩睡到大中午,感觉肚子有些饿了,顾南枝才爬下床,去到一楼找吃的。 听到会客厅里有轱辘滑过地板的声音,她眉头一跳,以为有人回来了。 于是,加快着脚下步伐,箭一样,从就餐区跑过去。 便见保姆拖拉着行李箱,往门外停放着的一辆私家车后备箱放去。 她颇有些失落,眸子黯淡一层光,像是有根细针扎进胸腔那一块,隐隐刺痛。 保姆回来,见她一人站在会客厅里,愣愣发着呆,便贴心走过去拍拍她的手臂,笑容可掬问“顾小姐睡醒了?应该饿了吧。” “嗯。”顾南枝回神,微点着头,旋即问“布劳恩小姐,您拉着行李箱是要去哪?” 保姆听后,颇有些讶异“您不知道?傅先生没跟您说吗?” 见顾南枝满脸问号,慢慢开口解释“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准备回小镇陪家人一起过。” 经她这么一提,顾南枝才缓慢想起,前几天,傅既琛确实有跟她交代过。 说这栋城堡里的员工从24号开始集体放假,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家里只有她跟傅既琛俩个人? 而在她思考的空隙里,保姆已牵着她的手往就餐区走去,一路嘀嘀咕咕讲。 “城堡里其他人都走了,我原打算早上收拾行李后就走的,可一大早听你说不舒服,总不放心,就一直拖到中午这个时间……” 顾南枝颇有些内疚“布劳恩不好意思,我……是我耽误你放假了。” “没事。”布劳恩从冰箱里拿出昨晚雪藏的热巧克力,在微波炉加热后,放到顾南枝面前的就餐桌,又问“顾小姐,您会做菜吗?” 顾南枝神色一顿,啜了口热巧克力,才说“会一点。” “那就好!”保姆惊喜道“我看你长这么漂亮,一双手细皮嫩滑,还以为你没下过厨呢。” 说着,又拉起她的手,往厨房里面走。 “牛肉摆在这、鳕鱼摆在这、羊排摆在那、这是菌菇、这是土豆,还有果酱,奶酪放在那边……你如果想吃中餐,冰箱里还放着好几捆手打面条,我昨天从菜市场买的,很新鲜……” 她逐一跟顾南枝介绍,表情认真且严谨,像是害怕顾南枝会饿死在这栋城堡里似的。 顾南枝专注倾听着,微笑点着头,送布劳恩上车离开后,便往楼梯间走去。 途经二楼,她放缓脚步,拐了个弯,走进书房里。 那人不在,周围空荡荡,且静幽幽,稍显孤寂。 复古的不规则实木长桌,搭配着同款的长椅,长桌正上方有三盏吊灯。 桌面异常简洁,只放了一台电脑,一个白色陶瓷杯,一支钢笔,还有两三本财经类书籍。 她闭合上双眸,慢慢在脑海里建筑,开始幻想着那个人昨晚还在这里开会的情景,不禁心田灼热,微微跳动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已关上房门,走了进去。 她贪婪扫过他书房的每一处,最后将目光定落在办公桌的白色瓷杯上。 揭开杯盖,白色瓷杯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白开水,现时已经完全凉透了。 她拎起水杯,走到不远处的吧台,将里面的白开水倒掉,冲洗干净后,又折返回到书桌上。 在他的办公椅上坐了十几分钟,转啊转,转得有些头晕了,才重新回到五楼睡卧。 思绪混乱无比,精神萎靡不振,目光虚空且无焦点。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好一阵,忽醒起手机仍处于关机状态,于是,小跑到沙发上拿起手机。 一边摁着开机按钮,一边往床上爬回去。 顾南枝人缘真好。 手机屏幕亮起,全都是祝福的信息。 果不其然,临近节假日,国内外亲戚好友全都祝她圣诞节快乐,信息箱都快大爆炸的程度。 尤数卢卡斯发得最为勤奋,从昨晚直至现在,起码发出上百条信息与电话轰炸。 顾南枝逐一回复,唯独对卢卡斯视而不见,不理不睬。 而就在她淡淡定定回复信息的这个过程中,卢卡斯又发来信息。 “叮叮叮……” 好几张母校雪景图片,下面配有一行浪漫德文。 “踏遍校园的每一处,回忆里全都是你的影子,你的笑,你的眼泪,你生气的模样,你温柔的模样,还有你送给我的那张借书卡片……我爱你!不单因为你是你,而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你。” 这人是在作诗吗? 顾南枝无语。 手指尖一滑,选择性忽略他,接着逐条回复其他人的信息。 奈何,那个可怕的卢卡斯又发来信息“顾!我会在高中部等你,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看到这,顾南枝整一个都炸毛了,终于忍不住回复“我不会去的,你要白等下去,我也没办法。” 那边收到信息,没有沮丧,反而雀跃起来“你终于肯理我了!” 紧接着,又发来好几张自拍帅照,轮番轰炸她的手机,说想她了。 顾南枝一阵鸡皮疙瘩骤起“卢卡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再这样我就拉黑删除你。” 那边听去一愣,许久都没回复。 顾南枝自不会理他,继续埋头回复亲戚朋友的信息。 而就在她以为卢卡斯已经有所收敛时,他却得意发来一条语音信息,呵呵笑了两下,胸有成竹道: “你不会的,你对谁都和和气气,怎么可能做出拉黑删除这种事!” 这只是一句极为正常普通的话,说得也没错,顾南枝确实不爱与人起纷争结怨。 她好像真的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不知为何,那一刻,顾南枝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被抽了一下。 然后,痛到了骨髓里。 忽然就联想起,有一天晚上,在公司行政办公处,傅既琛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你对谁都很好,却独独对我很残忍……” 是啊! 她好像真的只拉黑删除过哥哥一个人。 可是……她明明最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却做尽让他难堪的事,说尽让他难堪的话。 会不会…… 从哥哥的角度出发,他会不会同样没有安全感,一直在患得患失,觉得自己不爱他,又或者不够爱他。 五年前,自己拉黑删除他的时候,是那样的毫不犹豫。 而现在,只不过拉黑删除一个常年不联系的卢卡斯,却再三斟酌。 甚至……只是警告,完全没有实际行动。 任谁都会接受不了吧! 现在细细想起,昨晚她与卢卡斯站在马路边拦车时,确实靠得还挺近的。 她记得,当时风很大,吹起她长发时,卢卡斯还帮自己撩头发了。 只不过那时,她的电话恰好响起,她正低着头在包包里掏手机,就没怎么留意这个动作。 这样一想…… 哥哥是不是坐在车里全看见了? 所以他误会了? 所以他不相信她的解释? 才会这么冷漠。 这也难怪!从他的角度上分析,自己是跟卢卡斯交往过的,现下,又做着如此暧昧的动作…… 他肯定是误会了,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误会还要大。 一想到这,顾南枝心里堵得慌,痛得难受。 默默点开卢卡斯的头像,不带一丝迟疑,紧接着就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 旋即,她点开微信软件,找到傅既琛的头像,一直愣怔怔瞧着,也不敢打开。 不知过了有多久才打开,快速敲击着手机屏幕26个英文字母,两眼一闭,把心一横,顷刻发送过去。 “哥哥,你今晚还回来吃饭吗?我刚刚想起自己还欠你一顿饭,今晚由我来下厨。” 过了半个多小时,那边都不回复信息。 是在忙吗? 她的心一揪一揪地痛,犹豫了许久,又放低姿态,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等过了十五分钟,他还是不回复。 顾南枝内心煎熬且挣扎,最后长摁语音按钮,用着非常刻意讨好的声线,低声且温柔说了句。 “哥哥,我今晚在家里等你回来。” 第229章 做梦 顾南枝在一片黯然而焦灼的等待中,含泪进入梦乡。 起初,四周漆黑一团,她好害怕,僵硬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而后,有一个光点逐渐散开来,照亮她前方的路,仿佛是在指引着她往那处走。 她走啊走啊走……光圈越来越大,出现一个虚想的空境。 这里是一处岛屿,蓝天白云,有人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周围植被环绕,花团锦簇,珠宝华服的来宾远客络绎不绝。 大家笑脸相迎,各有各的攀谈对象,可无一例外的是,都在拍手鼓掌,祝福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 浪漫的婚礼进行曲奏响起…… 顾南枝似乎被这里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的那股幸福所感染到了。 她唇边微微勾起,礼貌询问一旁端着高脚杯经过的服务员“请问这是谁在举办婚礼?” 服务员瞪大双眼,颇有些吃惊“轰动全城的世纪婚礼你不知道?” 顾南枝黛眉轻轻一蹙,摇头不语。 服务员说“是名仑集团总裁傅既琛在举办婚礼。” 她听后心脏忽地跳起,有种难以形容的触动,一丝紧张当中,夹带着一点点小小的期待与兴奋。 心道: “既然新郎是哥哥,那新娘会是谁?” “这还用猜吗?当然是我啊!” 她非常笃定这个答案,并且越是这么想,心就跳得越是快,感觉所有毛孔都是张启的状态,连带着眼睛都亮晶晶闪。 正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突然服务员消失了,后接着一圈人向她涌过来。 有爸爸、有奶奶、有姥姥、有张嫂、有妈妈、有表姐、还有她的亲戚朋友、同事与同学……全都是顾南枝熟悉的脸孔与喜欢的人。 他们朝她拍掌祝贺,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嘴角噙着真诚的祝福语,不停说: “恭喜、恭喜。祝你们新婚快乐、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她含羞带怯倾听着,后又自然大方回了句“谢谢!谢谢你们的祝福,我会的,我会跟哥哥一直幸福生活下去的。” 可奇怪的是。 当她一字一句回复之后,他们并没有停止嘴上的祝福语,反而越嚷越起劲,越是鼓掌就越是激动不已。 顾南枝的内心开始焦虑不安。 她上前拉过杨奶奶的手,狐惑拧起眉,又说“奶奶,我知道了,已经收到你的祝福,您老人家就不用再说了……” 可奶奶还在说,不停地说。 然后,一种可怕的预感犹如过山车撞击她的头脑。 她呆萌萌瞧着杨奶奶的眼睛,发现奶奶根本没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向后面的人。 顾南枝刚才乱撞不已的内心戛然而止,蓦地就转过头去。 便见后方一对新人,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国色天香,笑容灿烂,芳华无加。 两人手挽着手,姿态亲密,在婚礼进行曲的伴奏下,在所有人的祝福与掌声下,一步一步走入婚姻殿堂。 走向证婚人面前,走向为对方起誓说辞的主婚台。 男人说“我傅既琛愿意娶你陆之柔为妻,从今天起,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有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我都将爱护你,珍惜你,直到永远,不离不弃……” 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傅既琛愿意娶陆之柔为妻? 怎么可能? 所以…… 哥哥是新郎,但新娘却不是她,而是陆之柔! 那一刻,顾南枝不但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想也不想,没有丝毫体面与大度,疯婆子一样冲上主婚台,在所有人的指责与惊愕下,重重质问新郎。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跟之柔姐姐结婚?” 傅既琛面无表情,不悲不喜,也不屑于解释太多,只是冷冷睨着她,轻吐两个字“走开!” 因为接下来轮到新娘起誓致辞,如若她再不走开的话,就是扰乱了婚礼的正常流程与进度。 顾南枝觉得自己难堪到了极致,也不要脸到了极致。 可她没法走开,她的意识无法跟着理性在走。 她红着眼圈问陆之柔。 “之柔姐姐,你那天不是告诉我,说……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吗?为什么还会结婚?” 陆之柔笑,妆容精致绝美,宛如一只冷艳高贵的孔雀,亮声讥讽她。 “南枝,你蠢不蠢?口说无凭!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我还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陆之柔得不到的东西,包括我喜欢的人,这话你难道没记住吗?” 他们真的要结婚了? 顾南枝在头脑里发出灵魂般的拷问,自知事实已定,却还是抱有一丝期盼,用着哀求的目光,可怜兮兮看向侧旁男人,红着鼻子说: “哥哥,求你……我求你不要跟之柔姐姐结婚,你明明最爱的人是我。” 听到后面那句话,原本一直淡定平静的男人忽而脸色一变。 阴翳的气质慢慢从眸子里逐点透出,猛抓住她的藕臂,将她拉扯过来,凌然对上她的目光,嘲弄问: “你也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那你呢?” 第230章 醒来 顾南枝一懵,有些呆愣。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啊!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永远都不会变。 于是,她迎上他的目光,认真答“哥哥,我也是,我最爱的人是你。” 男人听了却没有预想中来得亢奋与激昂,反而一脸质疑,继而鄙夷道: “你这句话五年前也曾经说过,可是你当时是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 “我……”她一愣,胸口在冒汗,心虚到什么话都不会讲了,只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傅既琛漠然听着她的对不起,表面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可心口那一块绞痛得厉害。 不解释就是默认! 他放开她的手,眉宇冷峭带着一股阴鸷,从上往下睥睨她,不咸不淡说: “顾盼盼,你的爱不过如此。” 接着默了一默,眼神复杂,夹带一丝难以述说的痛苦,又道: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德国男人,你那么想要留在德国,我也不会阻拦你。” “从此以后,我们银货两讫,谁都不欠谁,我不会再强行留住你,也烦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着就要去牵陆之柔的手。 顾南枝看见,哪能受得了?感觉整一颗心都要碎掉了。 珍珠般圆润的小泪水,一滴一滴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滑至下巴,浸染衣服的前襟。 那一瞬,她感觉自己已经抛弃了所有的理智与体面,那些表面上虚华的东西都不再重要了,那都是假的。 唯有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实存在的。 她只想抓住他,套住他,不要让他离她而去。 于是,疯一样扑过去,拉扯着傅既琛的手肘,面容狰狞,不准!更是不让他去牵陆之柔的手。 还声嘶力竭大嚷道“哥哥,我求你不要娶陆之柔,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傅既琛脸色骤然大变,眸间闪过一丝明显的嫌恶,似乎非常讨厌她的触碰。 手臂一抬,用力一挥,就把顾南枝重重甩在了地上。 看着她狼狈摔倒在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有的,只剩无尽的冷漠与不屑。 他朝后方赶过来的保镖,沉声吩咐道“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 顾南枝匍匐趴在地,手肘骨被磨破出一条长长的伤疤,原本应该很痛的。 可不知为何,她毫无觉知。 感觉灵魂都已经出窍,剩下一副虚脱的躯体,目睹人世间所有的不堪。 愣怔怔被保镖拉拽出去。 愣怔怔看着他转身。 愣怔怔看着他牵起陆之柔的手。 愣怔怔看着他们接受到场来宾人员的真诚祝福…… 愣怔怔丢失了他,却无能为力。 泪水没有因为心的停止跳动从而止住,反而比之前还要汹涌澎湃万分。 她大哭、大喊、大叫,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那样去撒泼。 “哥哥,我求你!求求你不要跟陆之柔结婚。” “我五年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我没有喜欢卢卡斯,我只喜欢你一个。” “从来都只有你。” “哥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好害怕,我什么都没有了。” …… 可是,她的哥哥没有回头看她,而是揭开新娘脸上那层薄薄的面纱,低下头去亲吻陆之柔的唇瓣。 顾南枝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响,心就这么开裂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像她五年前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后,医生惋惜而沉重告诉她。 “顾同学,我很遗憾告诉你!你爸爸已经在那场车祸中死亡了,你节哀顺变吧!” 话是这样说,可谁能接受? 她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再也不想独活在这世上。 …… 静谧的睡卧里,她沉睡的身体忽而一抖,继而大喊一声“哥哥,不要丢下盼盼……” 蓦地,就惊醒了。 顾南枝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枕头上,全都是大片大片被染湿的泪水。 她仍在哭,嘴唇呜呜颤,一时还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就像快要窒息一般缓不回来,她慌忙用手捂住胸腔,用力在那块揉啊揉,希望它别再跳。 因为真的很痛…… 可是无果,她只能默默承受着这股痛意。 不知过了有多久,痛觉消去,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清醒,才幡然醒悟,原来,刚才只不过梦一场。 她的哥哥没有娶陆之柔,他们还在德国境内,而不是在岛屿。 唇角微微翘起,心道,幸好只是梦。 就算是噩梦她也开心。 拍拍胸口,水盈盈的眼睛扑哧扑哧眨,环视一巡周遭。 目之所及,黑压压一片,她心下一跳,又开始怕了,慌忙抬起手,去打开床头那盏台灯。 暖黄笼罩,心才一点一点踏实过来。 现在都几点了? 她速瞟了一眼床头电子闹钟,显示下午四点五十八分。 原来都已经快五点了,怪不得天都黑了。 那……是时候要煮饭了。 哥哥还会回来吃吗? 问题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才醒起,自己都没等到信息回复,就已瞌睡了过去,哪能知道答案? 还真是糊涂透了。 然后,手麻利掏进被子里,继而去寻手机。 当她满怀欢喜打开傅既琛的聊天对话框时,之前积攒的希望有多大,那么这一刻,所体会到的失望就有多么地大。 他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为什么? 是还在误会吗?还在生她的气? 鼻子一酸,红肿的眼睛又忍不住,悉数箔上层层潋滟水光。 她缓了好一阵,纤细的手指尖才开始敲击触屏键盘按钮。 她要解释,她要说清楚。 可当长长的一段文字码完之后,她怯懦了。 手无缘无故抖起来,她竟然不敢摁下发送键。 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再一次冲击她的头脑,顾南枝知道那是假的,可心田无由来一阵后怕。 她受不了他一丝一毫的轻视,一点都不行,她无法承受那个在他面前丢失尊严的自己。 而就在她分神陷入沉思,想着要不要发送这条信息过去时,那边“叮叮”两声响,回复两条微信。 异常简单的几个字。 “我今晚不回去。” “不用等我!” 顾南枝下意识瞄了眼发送时间,傍晚六点半! 她中午发过去的信息,他竟然等到傍晚才回复,还说不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 谁稀罕!!! 刹那,顾南枝火急攻心,扬起一只手,“噗”一声,便将手机狠狠扔在床尾处,一把扯过被子盖住头颅。 像在逃避现实,把自己遮蔽在一个安全的躯壳中。 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眸子,隐藏在黑暗里,眨呀眨呀眨,最后没忍住,还是哭了。 又不知过了有多久,肚子饥肠辘辘响,她好饿,好想用暴饮暴食来分散自己的消极情绪。 可她太累了,又懒,四肢软绵绵根本爬不起床,昏昏沉沉中,竟又熟睡了过去。 最后困乏,闭阖上双眼的那一秒,顾南枝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做那种可怕的梦了。 等我醒来,我就要去找他,不准他误会,更不准让他生我的气。 第231章 最终没有回复 而就在顾南枝昏昏沉睡,噩梦缠身的这一整天里。 傅既琛却是忙得不可开交。 早上,他在分公司的会议室里,就收购德国库克公司做出最后研讨与商定。 到了中午时分,一行人便匆匆赶往目的地。 在车里,他闭目养神休憩着,忽然微信叮一声响起。 手探进西装内衬兜里,打开,是顾盼盼发来的信息,她问: “哥哥,你今晚还回来吃饭吗?我刚刚想起自己还欠你一顿饭,今晚由我来下厨。” 傅既琛垂眸盯着手机屏幕发过来的那条微信,恍惚中,隐隐开始走神。 一时想起她,脑海里自觉浮现出她在手机里敲打文字的那个俏皮撒娇样,不觉弯唇浅笑。 手指尖触碰到键盘,正准备回复之际,忽而浑身一僵,就这么停止,打消回复的念头。 面前突兀闯入一张德国男人的帅脸,傅既琛只见过两遍,第一遍是五年前,第二遍再见之时,就是昨晚。 时间相差甚远,却是化成灰都记得。 那是顾盼盼爱过的男人。 是她高中的一个同学,是顾盼盼来到德国后就认识的人。 这八年来,在这片陌生的国度里,他们时常在一起吗?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们…… 昨晚的那一幕久久镶嵌在脑海,挥之不去。 俊男美女靠在一起等车,俩人挨得很近,动作颇为亲密,男人正低着头,深情凝视着侧旁女人。 那个眼神,傅既琛懂。 因为从小到大,他就是这么看她的。 越想越难受,心口那一块酸酸胀胀的,捏住手机的指关节逐渐收紧,继而青筋浮现。 傅既琛怔怔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没有回复她。 后来,手机连续叮叮叮响,她又发来好几个搞怪的表情包,傅既琛回神,一双狭长明亮的眸子打开,大致又瞄了两眼,心情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而愈加地烦闷不已。 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也怕控制不住自己,怕待会说出去的话不好听,最终选择不回复。 又后来,他们一行人到达库克公司总部,在大堂入口处,他又收到她发来的一条语音微信。 傅既琛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接听,而是等到专用电梯停靠在三十八楼的会议室。 在里面,他避开众人,手机架到耳边,才不慌不忙摁下那条语音信息。 “哥哥,我今晚在家里等你回来。” 女人的口吻夹带一丝丝讨好之意,他很少听到顾盼盼会用这种语气与他讲话,不禁心头一软,颇为触动。 正想要回复之际,恰时,库克公司的股东代表与好几个高层管理者推门而入。 他们一眼锁定傅既琛,纷纷上前与他握手寒暄。 傅既琛即时将手机塞回西装内衬兜里,一一回握众人的手。 几番客套攀谈过后,全体入座。 这次的谈判收购十分重要,傅既琛无心顾及其他事,须臾已将全部注意力收回,放到冗长的会议流程上。 投影荧幕上的图片不停在更换,双方分别发话,各自详细说明这次收购计划,以及对库克公司未来的战略投资发展。 一下子三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傅既琛专注倾听对方提出的诉求与考量,在头脑快速消化一轮之后,整合个大概,用德文简单发表了自己的讲话。 旋即话毕,他示意让秘书把之前打印好的纸质资料分给在场的每一个股东。 乔欣收到他的指令,将一份份用表格形式详细说明了资金的到位时间与金额的纸张放到各个股东面前。 股东们纷纷点头,表示极为满意。 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是饭点时间,库克公司负责人对于这次收购大为赏析,邀请傅既琛一同用膳。 傅既琛听后一愣,似有犹豫,想了瞬,最终还是浅笑着点头。 他坐在车里回复了顾南枝的那条信息。 车窗外忽明忽暗的霓虹打在车内人的俊脸上,傅既琛紧抿着嘴唇,侧脸线条清晰刚毅,眼底晦暗难懂,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眉间深拧,突然就想起今天是平安夜,城堡里所有的员工都已经放了假。 那么……现在家里只剩下顾盼盼一个。 她一个人等在那座空且大的城堡大宅,一个人…… 想到这,傅既琛心底一痛。 即时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她的电话号码,点击呼叫进去。 电话快要拨通的那一秒,凑巧不巧,面前倏然闪现出那个德国男人的脸,他原本就烦躁的心二次升级,后牙槽一咬,截然就挂了线。 也不知道等下见了面能说什么!还是算了。 万一她又提起那个德国男人,傅既琛难保自己能稳定情绪,慢慢听她讲。 饭局定在一间高级西餐厅,很快结束。 乔欣坐在副驾座跟他认真汇报工作行程,他接下来还要参加华人商圈在宝格丽酒店举办的一场大型晚宴。 商会主办负责人没想到他会出席,大惊大喜之余,忙快步上前与他握手攀谈。 “傅总,欢迎您的位临,前个星期我们华人商圈收到您来慕尼黑收购库克的消息,就主动联系您的秘书,奈何乔秘书说……哎!当时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还以为您不会来了,这……真是大大的惊喜啊!” 说着,似有若无觑了后排站着的乔欣一眼,目光夹带幽怨,含有不屑。 乔欣一向对这种糟老头没什么好脸色,可碍于工作处事要体面圆滑这个道理,还是客气从容笑回去“林总真不好意思,是我办事不得力了。” 林总这么一听,怒意消了大半,刚才阴阳怪气的眼神瞬间收敛三分。 傅既琛紧接着解释“前个星期刚到慕尼黑,合作方那边还不确定收购日期,怕到时候失信于林总,才会让乔秘书拒绝你的好意,有失敬的地方,希望林总别怪罪。” “您这话说得……我……我怎敢怪罪您呢?”林总受宠若惊,一副哈巴狗模样“傅总您言重了。” 后面毕恭毕敬站着的乔欣听去,心底一暖,觥筹交错间,按捺不住的恍惚跃动。 傅既琛一进来,众星捧月被一群中年老总围攻灌酒,他眉宇间隐隐带着一股厌烦,却还是非常好脾气地端起酒杯回敬,笑了一个晚上。 远处乔欣看见,在心里默默叹气一声,不免替他感到累得慌。 她是真的心疼这个男人。 这个星期他们忙前忙后,在国外,不仅要忙着收购库克的方案与计划书,在国内,还要忙着跟进各个项目的开展与落实方案,每天在分公司下了班,还要准备视频会议的内容与进度,总有写不完的报告。 今天恰逢顺利收购结束,原本傅既琛不打算出席这个宴会的,可不知为何,饭后,他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呢?正想着…… 乔欣看见向恒穿过人潮,走到傅既琛身旁,掩住半张嘴,凑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傅既琛脸色微顿,迟疑了几秒,对向恒回了句话,而后礼貌跟周围几个老总说了句“有事,暂时失陪了。”便往内厅的休息室走去。 不过片刻,又见向恒神色匆匆,领着一个手拿着纸皮文件袋的德国男人进去休息室。 乔欣等在内厅的走廊处,见向恒出来,状若无事开口问“向特助,刚刚那个德国男人还挺面生的,是库克那边的新投资方吗?” 向恒见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愣了愣,颇有些意外。 斜瞄她一眼,也跟着状若无事开口“乔秘书,做人要懂分寸,不该你管的事,最好少看少理,还有……”把唇挨近她的耳边,悄声道“还有就是少打听。” 说着,理了理西装领带,高傲抬起头颅,凛然大步往宴会厅走去。 乔欣在后面瞪他一眼,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咒骂他个祖宗十八代。 “装什么大尾巴狼!业务能力不就比我强一点点吗?嘚瑟个屁!” 第232章 撒谎 休息室内。 傅既琛姿态闲散陷进沙发里,单手接过一旁德国男人毕恭毕敬呈上来的文件。 他没有打开,眸底晦暗不明,似乎对于手中纸皮袋封装的文件毫无兴趣,转手就将它撂在面前的一张大理石茶几上,沉思了片刻,才不紧不慢说: “你只需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有这个病,其他的事……” 讲着讲着,忽而把话停住,薄唇紧抿,神色稍显不豫,须臾才续道: “至于……她在德国八年的那段经历,以及人际关系这方面无需跟我叙述。” 对面褐发蓝眼的壮硕德国男人一听,颇有些意外。 心道,这位华人富商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前几天不是让自己调查那个华人在德国八年的生活点滴吗?当时还强令要求事无巨细,现在只需汇报其生病原因? 这……咋不早说呢? 如果那么简单,他当天就可以给出答案了,还需大费周章辗转多处去调查,让他无端端白忙活了好几天? 这……不是在耍人吗? 算了,给钱的都是大爷,只要钱到位,万事好商量。 立即抛去疑惑与不满,端正态度,用着浑厚正宗的德文回复。 “傅先生,这个顾南枝生病的事并不难调查,因为她父亲是纽伦堡大学的教授,当时这件事出过新闻报道,在纽伦堡大学几乎是人人讨论的时下热点……” 停了一停,开始回忆文件资料上的内容,字斟句酌复述着。 “五年前她驾驶一辆私家车上了高速路,副驾座正好就坐着她的父亲,轿车驶到中途,匝道有一辆货车操作失控,直面撞上她的车。” “那个女人还是新手,两个月前才拿了驾照,应急能力不太行,当时没有急打方向盘,而是选择直行,最后她驾驶的那辆小轿车被顶到高速路分道上的隔离带……” “车尾被严重撞碎,车头几乎挫没,她还算幸运,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她父亲就惨了,当场没了……” “醒来后,可能太过于自责吧!一时还接受不了自己爸爸过世的消息,当时就崩溃了,还吵着闹着说要死,不活了。” “等身体养好之后,次月就转到了慕尼黑另一家附属医院的精神科,至于……” “至于是什么病,这个短时间内不好说,毕竟医院要尊重病人隐私,我们不大好深入调查,如果傅先生您不急于要结果,能等上一两个月左右,我跟我的团队可以帮你查出来……” 后来,面前的这个德国男人又说了长长的一大段话,傅既琛都无心再听,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里不停徘徊着一个问题。 她爸爸死了? 五指猛然收拢,眼神刚毅且冷冽,倏地抬起头问“你说顾少恒死了?” 那个德国男人还在源源不断输出自己的内容,突然被傅既琛凛然截断的一句话打乱了节奏。 心下狐惑,这还用问吗?难道他刚才表述有问题?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吗? 可当他对上傅既琛那双阴沉且布满戾气的眸子时,刹那僵住嘴,只怔怔点着头,无意识回答他的问题。 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觉得这个金主爸爸有些可怕,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他? 傅既琛敛回目光,眼底情绪复杂,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须臾之后,没有交代一句话,抬手就抽回茶几上的那份文件,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出了酒店宴会厅,打了通电话给乔欣,吩咐她与一众高管留下来善后。 自己则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往城堡大宅。 在车内,他几度犹豫,甚至夹带几分惧怕,不知该不该看,不知该不该打开这份文件。 过了半晌,把定落在车窗外的视线一下子抽回,终是抬手打开后车灯,迫不及待拆开那个纸皮文件袋。 里面东西并不多,十几张纸质文件,一沓新晒出来的照片,还附带有三个u盘。 文件详细阐述了她在德国的八年经历。 照片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她在学校获奖,参加文艺活动时被抓拍下来的瞬间。 高中时期的照片张数相对比较多,那时的她笑容明媚灿烂,眼睛亮晶晶闪,像是三月里被春风吹拂起的杨柳,丝丝触人心弦。 而大学时期的她却是完全变了样,明明还是那个人,五官精致绝伦,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死角,可你知道那人已经变了。 她手里捧着一本证书,与众多外国学子站在颁奖台上领奖,唇边微微掀起,笑得亲切且随意,整一张脸的状态都是柔和的,带出丝丝的暖意。 可唯独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也不是说冷,就是少了点同龄人该有的活力与生机,淡淡的忧郁从心境里逐一透出。 即便世间再繁华与锦绣,也与我无任何瓜葛! 傅既琛只觉得心底抽痛得厉害,把手中文件与照片全部装回纸皮袋后,犹豫再三,微颤着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决定拨通她的电话号码。 三次打过去,皆是不通! 是睡了吗? 睡了也好。 他的内心既痛苦又混乱,还夹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情绪在,明明是心疼她的,却又恨她骗他,把他当成傻瓜给耍得团团转。 他从不怀疑她,如此信任她,她为何还要骗他? 他挣扎,他怯怕。 脑海里不停盘旋着一个问题,就是“等下回到家里要不要跟她当面对质?” 他不知道,傅既琛已经迷惘了,心里好乱,不知该不该问?要从何问起? 感觉问与不问都是错的! 为什么要撒谎? 顾少恒明明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为何还要瞒着自己? 是因为害怕,还是内疚,亦或者觉得自己无关紧要,不必知道真相? 所以……她的同学全都知道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一时想起她之前在自己面前撒谎不带眨眼的样子,就觉得讽刺。 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愚蠢? 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 还义正严辞向自己保证,说两个星期后,就带他回家见爸爸? 顾盼盼啊顾盼盼!这种天大的谎言你是怎么敢说出口的?难道你撒谎前不会害怕吗? 两个星期后,你又打算用什么样的谎言,圆回这一次的谎呢? 第233章 哥哥不要走 车子驶回城堡大宅已有些时刻。 傅既琛没有进去,而是一个人站定在城堡门外抽着烟。 大衣下的人长身玉立,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萧索与落寞。 偶尔盯着手中猩红闪烁,隐隐开始走神。 偶尔抬起头来看向五楼阳台窗户,那里还开着灯。 是还没睡吗? 都不知抽了第几根烟,最后,他眸中一黯,掐灭烟蒂,拎起那份纸皮袋封装的文件,大步凛然走进屋子里。 刚毅的眼神没有丝毫迟疑,笔直的大长腿直接往五楼跨去。 很快,那一抹颀长的身影已经站定在她房门前。 傅既琛顿了顿,正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强行抑压着胸腔里飙出的某种躁火后,非常好脾气地叩响房门“盼盼,是我!” 没人回应。 他眉头轻轻蹙,再次叩敲两下“盼盼,你睡了吗?” 还是没人回应。 他心下了然个大概,不再多言,直接拧开房门走了进去。 里面吊灯璀璨,一颗一颗犹如玛瑙堆砌成的水晶灯,正毫无规律地散开来,照亮房间的每一处,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窈窕的踪影。 目之所及,只见宽敞的睡床上,鼓起一张圆钝钝的粉色棉被。 傅既琛眉间一拧,快步走到床沿,把手中文件顺手搁放在床头柜。 “盼盼……” 他轻手轻脚拨开那张厚实的棉被,女人一直藏匿在黑暗里的脸,就这么逐寸逐寸暴露出来。 寸寸娇嫩,寸寸美丽。 可能因为长时间裹在被子里,空气不流通,两颊腮处烘有一抹极为不正常的绯红色。 他心下一惊,害怕发烧,便探手过去覆盖在她的额间处。 不摸还好,这么一摸,更害怕了。 那红润的皮肤有点烫手,他猜测应该是发烧了。 于是,抽回手,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把探热针拿过来测温。 手才刚脱离她的皮肤,正好悬在空中,却被顾南枝猛然给一把抓住。 她精准拽住他的手腕骨,力度之大,傅既琛甚至觉得有些疼痛。 “盼盼……” 床上女人没有回复他。 “你是醒了吗?” 仍是不回复。 他便抬起另外一只手,去拨开女人的手。 女人忽然大叫“不要……” 而后,浓稠的泪倏然从眼角溢出,浸入到鬓角处。 用着细如蚊子的音调,委屈道“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 傅既琛心底一抽,莫名有些慌乱,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便脱口而出“说什么呢?不会的,哥哥怎么可能丢下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女人没有再回应他的话,却像是得到首肯般,心满意足放开他的手。 傅既琛抬手揩掉她眼角处仍留有的泪痕,坐在床沿处怔怔看着那张脸,半晌之后,才走回自己的房间拿探热针。 三十六度八,没有发烧,一下子松了口气。 要叫醒她吗? 不知为何,那一瞬,刚才那一句“哥哥不要丢下我……”猛然撞入他的耳膜,冲击他的心田,带给他无限的震撼。 傅既琛于心不忍。 怔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内心存有争执,有不笃定,最后,帮她盖好棉被,手机放回床头柜,便拎着那份文件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他盯着那份纸皮文件,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很久才熄灯入眠。 而顾南枝那边,在傅既琛关门离开之后,便安心熟睡到天明,继而一夜无梦。 翌日,当太阳第一缕阳光探进卧房时,睡眼朦胧中,顾南枝逐渐打开双眸,懵懵眨了好几下,就醒了。 天亮了? 脑壳疼痛,眼睛肿痛。 她拍拍脑袋,揉揉眼睛,身体下意识爬到床尾处去找寻手机。 “怎么没有?好奇怪!我记得昨晚自己是扔在这的……” 一边找,一边像个老婆子一样嘀嘀咕咕。 最后,她找不到,只好哀叹一声,负气爬下床,看有没有丢落在床底下。 光裸的脚底才刚一挨到地板,面前两眼一黑,整一个人便软瘫摔倒在了地上。 哦!她想起来了。 昨天喝了那杯热巧克力,几乎没吃任何东西,她现在是饿得周身乏力,连路都没法走了? 看来布劳恩的担心是对的! 就算她会煮饭,恐怕也会饿死在这座城堡里了。 想着想着,悲伤的情绪散尽,忽而又笑出了声,都不记得要找回手机那档事了,赶紧撩起裤管口,往摔红肿的膝盖呼啊呼…… 正哈呼着热气,眸光流转间淡淡一瞥,不经意就瞥到床头柜摆放着的那部手机。 她一愣,手板心刹那支撑着床沿爬起,挪动到床头那边看去。 这不就是我的手机吗? 我记得昨晚是扔在床尾处的呀!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 是科学无法解析的灵异事件吗? 手机,手机,难道你会长脚?还是你认识阿飘? 猛地打起一阵鸡皮疙瘩,惴惴扫了一眼睡卧,自己催眠自己“怎么可能?顾盼盼,你怕不是傻!饿出幻觉了吧?” 可是,如果没有阿飘,那这部手机为何会飘到这来,那……就是说,有人! 有人回来了。 正想到这,房门叩敲声霎时响起“盼盼,你醒了吗?” 一贯熟悉的嗓音,冷冽而低沉。 那是哥哥,他昨晚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怎么会? 房门又叩敲了两声,见她无回应,外面的人脚步轻动,似乎要走。 顾南枝立马就急了“哥哥,别走,我醒了!” 她一边大声嚷,一边用力拍拍刚才摔红肿的膝盖处,骤然就有了力气,一鼓作气跑到房门口,慌慌张张拧开门把锁。 那人站定在两步之外回眸看着她,上身穿着一件灰色毛衣,下身搭配一条浅色休闲裤,与平日里的严谨着装不同,这样的他少了几分凌厉,会给人一种温柔大哥哥的感觉。 顾南枝不禁心神一跳,情愫涌动在眸子里,有点不知所措。 须臾,她强行挤出一缕笑,怯生生唤他一声“哥哥,早……早上好。” 男人两手插在裤兜里,站姿随意,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而是静静凝视着她,面色如常,一如往日的沉着,眼底却浮现出淡淡的一丝青灰色,一目扫过去,稍显疲倦,像是整晚都睡不好的模样,却没有一点点精神萎靡之感。 她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不觉间联想起那个卢卡斯,刚要开口对他解释什么,他却只是淡道“我煮了早餐,去刷牙后下来吃。”便转身离去。 那一刻,不知为何,顾南枝瞬间红了眼眶。 她莫名升起一股恐惧,如果再不跟他解释,他从此以后便会离她而去。 她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于是,想也不想,大步飞奔扑上前,从身后用力抱住他“哥哥,不要走……” 第234章 误会 宽敞的廊道上站着一对男女。 她抱着他,手指有些虚抖,却不愿松开。 而他,就这么静静地任由她圈在怀里,没有抗拒的口吻与动作,却能感受到他不愿靠近的内心。 顾南枝心里泛酸,颇有些难受,刚才鼓起勇气要说的话,骤然紧抿,不再多一言。 时间分分秒秒钟过去,女人就这么抱着他,也不说话。 傅既琛心生烦躁,欲要转过身去。 谁料,后面女人仿佛洞悉他接下来的意图,忽而大喊一声“哥哥,不要转过来!不要……” 音色清雅中夹带着丝丝哽咽声,任谁都能猜到后背这个女人哭了。 傅既琛再硬的心,此时此刻也软了三分“怎么了?快点进去洗漱换衣服啊,我熬了粥,再不下去早餐都凉了。” 越说,心就越软。 说到最后,又换了种话术,刻意逗她“顾盼盼,你是还有起床气吗?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哥哥可不准备像小时候那样哄你起床。” 明明是训人的口吻,却没有丝毫凌厉之感,反而带出几分求饶的意思。 顾南枝听后,感觉整一颗心都融化了。 方才锁在喉咙里的呜呜声再也忍不住,正一点一点从牙缝里窜出来。 “呜呜呜……”就哭了。 她的心一揪一揪地痛,像是有人伸了一只手进去,然后搅啊搅啊搅…… 好痛。 这么痛,只能哭着说“哥哥,你……你别误会。” 说完,后面的话又不敢说了,死死咬住唇,不让喉咙里的呜呜音再次迸出。 误会两个字看似简单,涵盖的内容有大有小。 傅既琛听得有些糊涂,也不知道顾南枝想要表达什么,一时联想起昨晚在酒店休息室知道的真相,心里迫不及待想要跟她当面对质。 于是,他顺藤摸瓜问下去“我误会什么了?” 嗓门打开的刹那,一贯冷冽的声线竟微不可察地颤起来。 傅既琛知道这种身体本能反应代表什么,是他的潜意识在抗衡,是他想问又不敢问下去。 他怕…… 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怕接下来的问题太过于尖酸刻薄,怕伤害到她…… 旋即话锋一转,用着轻松的语气说“快进去吧!今天圣诞节,等下吃过早餐带你出门逛逛。” 说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盖在她两双小手上,欲要不着痕迹拨开。 他如果问还好,顾南枝起码能有条不紊地逐一跟他解释。 现下他改口不问了,顾南枝立马就慌了。 昨晚的阴霾再次将她笼罩,噩梦剪影帧帧刺激她的感官。 她忍不住又开始哭了,心神混乱,连带着思维都跟着凌乱了。 圈住他腰线的那两双手倔强且用力收紧,还没来得及组织什么理性之词,一下子慌忙解析: “哥哥,你别……别误会我跟卢卡斯,我跟他没什么的。”呜呜啼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委屈再道“我……我承认以前有跟他交往过,可……可是,那都是以前的事。” “我现在……现在只爱哥哥你一个,我再也不会喜欢他了,更不会去见他,哥哥,求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话到最后,哭声收住,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凄然,傅既琛没见过她这样,感觉心都要碎了,一时间愣住,没了反应。 可他的这股沉默让顾南枝误会了。 她误以为他还在生气,还在介意,蓦然就呛咳起来,低声下气,喘着气说“哥哥,我真的真的不喜欢他了,以后也不会喜欢他,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 说完,再一次呛咳起来。 而这次的呛咳声明显比之前还要响亮许多,激动的情绪牵动身体,连带着双肩都颤动得异常厉害。 傅既琛惊了一惊,赶紧转过身去。 厚实的大掌搁放在她背部的线条上,轻拍两下,又顺了顺,揉了揉。 动作耐心且小心。 片刻之后,叹出一口气,蹙眉问“现在好点了吗?” 顾南枝才不管自己有没有好,她只怕他还在生气,于是一把抱住他,脸埋进他硬朗的胸腔里,哭红鼻子呢喃。 “哥哥,你还会生我的气吗?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上次,我上次真的不知道他会过来,如果我知道……我知道的话……” 他静静听着她的解释,眸底晦暗不明,沉吟了半晌都不接话。 直至她断断续续的话全部说完后,才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问“说完了吗?” 顾南枝一愣,颇有些难堪,闪躲他的目光后,磨磨唧唧“嗯”了一声。 他给予她一个安心的笑,用拇指揩掉她脸颊上的泪,故作严肃道“那你现在快进去刷牙洗脸,然后下来吃早餐。” 说到这他又不说了,仿佛刻意逃避顾南枝刚才那些问题。 没有得到答案的顾南枝哪肯进去,她抽抽泣泣抓住他帮忙擦眼泪的双手,眼睛红肿,噙有一抹哀求,问“那……哥哥,你还会生我的气吗?” 他一怔,摸摸她的后脑勺,并不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说“你不快点下去吃早餐我真的会生气。” 她闻言眸子刹那骤亮,刚才抑压在心田的乌云密布顷刻扫空,抬起脑袋冲他灿然一笑“好,我现在马上去。” 说完,已一溜烟飞进卧房。 窗外又开始下起飘飘絮絮的雪,傅既琛没有立即离开,愣在原地出神了好几分钟,眸子转而瞟到外面的银装素裹,须臾才漫步下了一楼。 前几天,管家令人将城堡内外布置装饰成过节的模样,顾南枝早早就见过,本来已经没什么惊喜的了。 可今天下楼看见有一个他融入在这片装饰氛围里,就忍俊不禁地嘴角上扬,开心到不得了。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国外过圣诞节。 她以前常常在他耳边絮叨,让他过来德国陪她一同过节,可他公务繁忙,每次答应后又抽不开身,总是打电话哄着她说“等下一年。” 没想到,这个等下一年竟会是等上八年那么长。 餐桌上,顾南枝小嘴叽叽咕咕没个停,雀跃的心情从眸子里一点一点透出,第一个话题还没聊完,她就已经在脑海里酝酿出第二个。 相较于她的兴奋,傅既琛就显得平静许多,只当作今天是个平常日,没有丝毫过节人的激动在,甚至有些敷衍。 偶尔轻嗯一声,偶尔会接上那么一两句话应答她,大多数时候都只有顾南枝一人在说。 顾南枝见他兴致缺缺,内心又跟着忐忑起来,眸中淬着的那层光慢慢黯淡下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突然就把话收住。 一下子安静下来,傅既琛也察觉到了异样,不经意抬眸淡瞥她一眼,斟酌须臾,问“今天圣诞节,你有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 第235章 与你一起携手过圣诞 两人去了一趟音乐会,出来后,已到了饭点时间。 窗外鹅毛纷飞的雪继续飘,顾南枝一进入餐厅里,立马将绒皮手套脱掉,揉搓着两手,不停往那里哈呼哈呼输送着热气。 忽而眸光流转,有一抹狡黠从底部透出面上,状若无意开口“哥哥,你冷不冷?” 傅既琛垂眸看着菜单,脱口而出“不冷。” 想了下,正要回复第二句“这里面都开着暖气,怎么会冷呢?” 话还未说出口,面前忽然举起一双女人的柔手,白皙且纤细,轻轻覆盖在他两耳的轮廓上,大拇指、食指与中指在那处似有若无来回揉搓,动作很温柔,口吻却夹带一丝小俏皮“那现在呢?还冷不冷?我就问你还敢不敢说不冷!” 说完,得意洋洋笑了笑,声音犹如银铃叮当响,一阵接一阵起伏有序。 笑得人心都化了…… 男人耳朵极为敏感,当女人冰凉的手指尖触碰到那处时,就已经有一股极强的电流从心脏蔓延至四肢,再加上她的手不断在那处来回摩挲轻搓,又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怎么可能没反应? 心脏剧烈在收缩,而后一紧,眸光情愫泛滥,恨不得将她一把扯过来,搂进怀抱里,肆意亲吻一番才好。 可他没那么做! 缓了缓体内莫名的燥热,须臾握住女人的手腕,将其从耳朵上扯下来,淡道“别闹。” 两人动作同时一僵,凑巧不巧,视线就这么直白白对上。 女人眼中有错愕,男人眼里只剩淡漠。 顾南枝方才扬起的嘴角刹那收住,稍显局促与尴尬。 今天一早的时间里,她见他意兴阑珊,就想着与他闹着玩一会,好活跃气氛,调节两人之间不知哪冒出来的生分。 没想到傅既琛会如此抵触,她有一丝后悔。 心中漂浮荡漾的小舟骤然沉底,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后,便抽回自己的手。 偶尔偷瞄着他,害怕他会生气,就像昨晚那样,几乎一整天都不回复她的信息。 而他却只是面色如常,没再说话,继续垂下一双狭长的眸子专注看着菜单,间歇性会抬眸问一句“你要吃什么?” 顾南枝还在发着呆,听到他的询问,下意识怔了怔。 须臾回神后,神色有些拘谨,强行挤出一缕笑,刻意在讨好他“我无所谓,哥哥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我要跟你吃同样的。” 他闻言勾勒菜单的铅笔一顿,没说话,更没有抬眸去看她,只淡淡嗯了一声。 气氛有种无法形容的生疏感。 顾南枝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嘴角仍挂着那抹强行弯着的笑意,心却是沾沾往下沉。 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菜很快上全,用餐期间两人具是缄默,最终,还是顾南枝顶不住,无话找话说“哥哥。” “嗯?”他闻言抬起眸。 她再道“你觉得刚刚那场音乐会怎样?” 傅既琛认真想了瞬,如实答复“还不错,最后那个彩蛋挺特别的。” 得到他的肯定,顾南枝一下子喜上眉梢,雀跃道“你喜欢就好!我前几天听同学提到这支乐团会来慕尼黑歌剧院演出时,就心思思想着跟你一起来,没想到你真的陪我来了。” 说完嘻嘻笑了两下,又低头去用钢勺舀碗里的奶油蘑菇汤。 才刚喝了一小口,猛然醒觉刚才那番话不对劲,立即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心下一慌,斟酌着措辞去解释。 “那个……那个你别误会,我说的那个同学不是卢卡斯,而是另外一个女同学,她当时就坐我旁边,顺口提了一嘴,我……然后我……” 这解释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 顾南枝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旋即话锋一转,问“对了,哥哥!等下你还要回公司吗?” 傅既琛抿了口柠檬水,轻瞥她一眼,没有拆穿她,而是反问道“你不是要求我圣诞节这天必须陪你过吗?” 她一窘,瞬息想起两人之前在车里的对话,回神后,摸摸小鼻子,后悔自己的不识大体,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那都是随口说说而已,哪知道你当真了,如果你实在太忙不用管我,我等下打车回去就好。” 口吻十分淡然,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落寞。 不知为何,傅既琛突然有些懊恼,一时联想到等下她要一个人打车回家的背影,心间一下一下揪着。 觉得自己方才那句话有些过了,便放软语气,简单向她解释“我在德国这边的工作昨天就已经收盘,接下来的日子都不用去。” 他原先冰冷的态度忽而融化,顾南枝愣了愣,一时还衔接不上话。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应该要高兴的,但是…… 傅既琛见她半晌没了反应,心里有些毛躁,巧妙补上话题“等下想去哪?我陪你去。” 说完,放下刀叉,目不转睛盯着她,明显向她索要答案。 顾南枝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脑子顷刻短路,感觉都无法思考了。 偷偷躲避他的目光后,才静下心来细细去想。 “不如我们等下去附近的教堂吧!” “教堂?” “嗯。”她笑着点头,接着道“今天是圣诞节,教堂会举办大型的弥撒活动。” 越说越神往,眸子刹那骤亮,像是深陷在过往的种种美好回忆里,一时说漏了嘴,道“以前每逢圣诞节这天,爸爸都会带我去教堂祷告,他虽然不是基督教徒,但是他常常跟我说……” 话到这,忽而就打住。 顾南枝不想再往下说去,怕傅既琛会问起什么,而自己又无法解答,心虚得厉害,摸摸脸颊,拘谨一笑,随后故意岔开话题。 “对了哥哥,你车里有没有德文版的《圣经》,如果没有,我们等下要去书店买。” 一边说着,一边避开他犀利的眸光,自顾自开始呢喃起来“今天过节,也不知道书店有没有关门,这边通常四点才下班,应该还能赶得上……” 傅既琛却不接这个话题,把问题绕回先前那句话,揪着不放“你刚才说伯父以前常常带你去教堂?” 她听后一怔,心立马就慌了,面容却掩饰得很好,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淡淡定定“嗯”了声。 正要撇开话题之际…… 傅既琛紧接着问“你爸爸他……现在还在柏林吗?”口吻稀松平常。 顾南枝却听得如坐针毡“嗯,还在那边。” 见到她这副撒谎不带眨眼的模样,傅既琛就来气,再问“你确定他一个星期后真的能赶回来?” 话音落,顾南枝猛地抬起头,惊愕瞥向他,眸中噙有一缕狐惑,更多的是怯怕。 因为傅既琛在说这句话时,语调鲜有的冰冷,甚至夹有一丝嘲讽之意,就像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厮磨出来,很恨!非常恨。然后静静等着观看她的笑话。 是她太敏感,太神经质了吗? 还是因为昨晚那个可怕的噩梦令她思绪繁乱,忍不住就想多了? 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哥哥与梦里的那个哥哥十分相像,随时随地会抛下她,不要她…… 第236章 十指相扣 “当然确定啊……”她艰难滚动着咽喉,感觉整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地面,又怕又忍不住去问“你……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服务员过来加水。 两人在这一间隙里相继审视了遍自己,骤然就把话停住。 傅既琛也意识到了自己态度不好。 举杯抿了口柠檬水,决定改变话术,把头撇到另一边,淡道“没什么,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他,怕到时候见了面彼此会生分。” 他的五官冷峻料峭,深寒之意从内里透出来,但说话的语调极为轻松平常,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顾南枝刚才隐隐升起的不安,蓦然对半砍掉。 默了默,在心里轻吁一口气,又恢复起先那个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模样,叽里呱啦讲一大堆话。 “怎么会生分呢?哥哥,你对自己也太没自信了吧!你都不知道我爸有多喜欢你,以前就常常跟你站在同一阵线,说我欺负你,要我学会收敛着点,我当时就纳闷了,我想自己也没怎么着你呀……” 说得活灵活现,眉梢带着生动的笑意,美极了! 傅既琛却听得悲愤交加,缓了一缓,才把头转过来看向她。 就这么安静盯着,又不说话,顾南枝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摸摸自己两端小脸,怯生生开口问: “怎么了?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傅既琛巧妙敛回自己的眸光,随口说了句“没什么。” 而后,拿起一旁椅子上搁放着的男士素色围巾戴上。 一边往脖子上绕着圈,一边提醒着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你不是说待会要去教堂吗?再不走就赶不上时间了。” “哦……好。” 顾南枝愣愣答应着,赶紧戴上手套,丢三落四地追上傅既琛的步伐。 他离开餐桌后,听到后面人短靴踩过地板发出的匆忙哒哒音,下意识停住脚,回眸等着她。 女人越走越近,脖子那一块却是空着的,寸寸肌肤,寸寸可见。 傅既琛非常眼尖瞄到,待她站定面前,问“你围巾呢?” 顾南枝刚追上来,气喘吁吁,脑子也跟着不怎么好使,懵懵答“对啊!我围巾呢?” 说着,纤细的十指覆在空溜溜的脖子上,左摸摸,右揩揩。 大概是长得太美的缘故,这副傻大妞样非得不惹人讨厌,反而有种天然不造作的可爱在。 让人想要指责,又不忍心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干巴巴站在餐厅门口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出神一刹时间。 回过神后,傅既琛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又重新折返回去方才用餐的位置上。 顾南枝在他转身迈出两步时,灵光一闪,瞬间醒起自己把围巾丢落在何处。 心下一窘,也顾不得尴尬,又急急忙忙追赶上去。 傅既琛从椅子上拎回那条米白色围巾,才刚一转过身,便看见顾南枝站在三步之遥,垂耷拉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自动承认错误。 “哥哥,对不起!我刚才急着追上你,就……” 话都还未说完,男人已来到她面前,低下头去帮她围围巾。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嫩滑的脸颊,轻轻一扫过,仿若电流经过般,顷刻引得顾南枝心间酥麻混乱,两腮自然而然透出一片桃色的嫩。 “这种事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下次注意点就好,我们走吧!” 说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与她擦肩而过,往门口的方向迈去。 很平常的一句话,顾南枝却觉得暖进了心底里,以至于出了外面,脸上那股桃粉色仍未熄灭,反而越演越烈。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她故意拉高围巾遮住半张粉扑扑的小脸蛋。 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心里那股暖意忙不迭地就变成了甜意,双眸灵动一闪,脱掉右手的那只绒皮手套,把它放进包包里。 而后,用自己的右手主动牵上他的左手,一起走。 傅既琛洞悉她的意图,心底一动,沉下头去劝着说“戴上再牵。” 她却倔强道“不要!我就要这样牵着你。” 话毕,停下脚步,把牵着他的那只手高高举起,举在两人可见的视线范围之内,旋即张开那只赤裸裸的五爪,顺着缝隙插入进去,与他十指相扣,抬起下巴嘚瑟道“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你说是不是?” 正值中午时分,光线原应该充足无比,却因大雪天气,厚厚的云层遮住太阳全部的亮,令四周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白当中。 这一刻,不知为何,傅既琛觉得仿佛再热闹非凡的节日,其底色都是一层悲苍的着调。 他垂眸看着与她紧紧相扣的十指,转而又认真凝视着她那双亮晶晶闪的眸子,忽然心中涟漪骤起,攀升出一股难以述说的情愫,恨她,更恨自己。 这五年来,她一个人怎么过? 又生病,又没了爸爸,一个人飘荡在这异国他乡…… 他都不敢想她当时会有多难。 而自己呢?自己当时又在哪?到底在干什么!!! 顾盼盼啊顾盼盼,这五年来你就真的没想过要联系我,要找我帮忙吗?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算当时分手了,那也还是家人啊! 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 傅既琛思绪飘渺不定,想着想着,手已不受控制,不觉间伸到她的脖子处,将遮挡住她半张小脸蛋的围巾缓慢往下巴塞进去。 想要好好看看她,看看她这五年来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她的五官精致到几乎挑不出一丝毛病,巴掌大的小脸带着一股桃粉色,娇嫩得能挤出水来,呼吸道偶尔哈出的气萦绕在红唇的四周,快速凝结成水雾箔在上面,令红嫩的唇除了柔软之外,还泛出点点亮色的光泽,引诱人去踏足流连…… 傅既琛一时没忍住,闭阖上双眸,浅浅地就吻了上去。 第237章 西欧街头的一对情侣 唇瓣相触的一霎,两人都有些微讶,身子同时僵住。 大雪纷飞漫天落,飘落在两人的头发上、眉毛上、眼睫上…… 傅既琛骤然睁开双眼,看着她那双浓密卷翘的睫毛,在微微闭阖的瞬间轻轻 颤动,简直颤到了他的心底里去。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亲吻她,待至反应过来,吻已经旋而落下,大有收不回的意思。 这两天他头脑混乱,在昨晚知道真相后,心绪更是凌乱不已。 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她有丝毫亲密接触,轻啄一小口之后,正想着要撤离。 却未料,顾南枝已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沿着他的后脑勺,精准找到围巾的缝隙处,缓慢地就滑入进去,不让他离开。 她左边的那只手套没有脱,傅既琛感受不到她五指肌肤的触感,却因她这个隐喻性的动作而大受震撼。 刚才头脑的混乱瞬间转变成一片空白,接着就是宕机的状态,已完全愣住,忘记要推开她的这档事。 女人的吻十分大胆,从未有过的主动。 在他愣神还未有下一步之际,她灵巧的舌头已经探出唇瓣,撬开他的唇齿,滑进他的嘴里,正细细绵绵扫过他唇舌的每一处,最后又含住他的下唇,轻轻咬,轻轻啄。 绵密且温柔。 待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她仍不舍得松开他。 又轻轻柔柔重复着第二遍…… 这是傅既琛最爱的女人,他从小到大最爱的就是她,他青春期里所有对女人的性幻想都来源于她,甚至无数个夜里,每一个带有春色的梦境中,他总会梦见她。 梦见她赤身裸体躺在自己的身下,被自己压着一遍又一遍地要,与她缱绻缠绵,彼此迷失在爱欲的洪流之中。 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并且,还,非常放肆地,大胆地诱惑着你,是个男人都顶不住! 头脑顷刻失去思考的能力,只能跟着本能去走。 他的呼吸不断在加重,眸子渐染上一片欲色,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化被动为主动。 舌尖探出来,仔仔细细勾勒出她的唇型,而后轻一下重一下地咬,仿佛在惩罚她,又像在折磨自己…… 暧昧且浪漫的气息涌动在彼此间。 两人动情起来也不管不顾,一时抛却理智,都忘了身在何处,既承受又给予,吻得又陶醉又深情,像是永远吻不够,越是深入浅出地亲吻着,心就越是痒痒得难受。 顾南枝没想到他会突然吻得如此狂野,脑袋轰隆一声炸开,身子软绵绵就发虚了,连带着眸光氤氲欲色覆盖,意识也跟着乱糟糟摆一处。 她做不了那个主动者,那只能被动地接受着他的索取,乖乖等待他的舌头进来,然后无意识含住,一小口一小口接着吸吮。 只希望他也是快乐的,就像自己一样。 大街上,小巷中,过路人行色匆匆走,经过时,偶尔会侧眸轻瞥他们一眼。 西欧的路边,情侣的这种接吻随处可见,路人也不会有太多讶异反应,笑过之后,收回艳羡的目光,便飘然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雪的天,两人都不知亲吻了有多久,直至女方呼吸节奏越发地急促,小嘴在换气的空档里发出一些难以抑制的呜咽声…… 傅既琛才止住所有的动作,将她红得发烫的小脸轻轻揉进怀抱里,静待她的心跳恢复正常的律动。 “现在好点了吗?” 他温柔的语气里夹带着丝丝宠溺,似有若无撩拨着顾南枝的心神,顾南枝只觉得心脏麻痹一阵又跳了一下,眸中水雾起,倚靠在他怀里感觉从未有过的幸福。 “嗯~”她小声应答着他,呼吸已恢复正常,脸色的潮红也完全褪去,却仍不敢抬起头去看他。 大概是太过于害羞的缘故吧?真没出息…… 她如此地想着。 男人似乎读懂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将下巴搁放到她的头顶处,在那里轻轻磨蹭须臾,而后用着放松且戏谑的口吻说: “那……我们快点走吧!再不走就要变成旅游景点了。” 说完,旁若无人地在她额间发鬓处落下清浅的一吻,极具宠溺。 听到后面那句话,顾南枝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刚褪去的那片潮色又一次卷土重来,甚至从两腮延伸到脖颈处。 她心虚的目光下意识瞟向周围经过的路人,缓了一缓,才敢抬起头去看他“好!” 不知是不是因刚才接吻过的缘故,女人那双如同小鹿一般清纯透亮的眸子,此时此刻,在流转间透着一股妩媚的妖冶之色,像是在勾魂摄魄,却是毫无所知。 傅既琛看去又是一阵心田瘙痒。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轻咳一声,巧妙避开她的目光,顺手帮她整理着脖子上的围巾,还非常贴心地从下巴撩出来,往上提,提在眼睛之下,几乎将顾南枝大半张脸全然覆盖住。 “哥哥,你把围巾撩这么高,我都没法呼吸了!” 她瓮声瓮气地投诉,忍不住去吐槽他。 傅既琛听后展颜一笑,又乖乖将围巾往下扯,扯到鼻子之下,问“这样总可以了吧?顾小姐!” 那语调询问之中夹带三分孩子之气,像在求得老师表扬似的。 顾南枝嗔他一眼,抬手给他一个大拇指赞,非常捧场地说“可以了,傅同学,你真棒!” 不知为何,面前男人在听到她的表扬后,不但没有预想中开心,反而一怔。 眸子渐渐淬上一层寒光,有落寞,有争执,还有淡淡的郁色,情绪复杂得很,顾南枝看了一整个早上,突然有些受不了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又不说话了。 她一下子就慌了,急急忙忙问“你……怎么了?” 心道,是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脸看? 说着眨了眨眼睛,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抓挠去。 傅既琛及时回神,将她搁放在脸上的那只手轻轻掰开,温柔道“别动!你脸上有雪。” 旋即,自己转手就帮她把脸上飘落而下的雪点点拂去,过了会说了句“我们走吧!”低头轻轻亲吻她的手指,便牵着她的手往附近书店走去。 俩人很快从书店走出来,傅既琛手上拿着两本崭新的精装版《圣经》。 顾南枝手挽住他的肘,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步一阵甜笑。 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谈恋爱时期,他也像现在这样,陪着她在德国的街头小巷到处逛,融入周围的人间烟火中。 她喜欢与他漫步谈心的每一个瞬间。 行走间,傅既琛问“不开车去吗?” 顾南枝摇摇头,耐心说“不用开车去,这里离教堂很近的。” 愣了愣,又道“再说啦……难得跟你出来,我……”须臾仰起头甜甜对他笑“我想跟你一起走着去,就当是饭后散步吧。” 声音清脆悦耳,傅既琛看着她的这阵甜笑,感觉四周厚厚的积雪全都被融化了,心也跟着融化了,面上却保持淡定依旧,只握着她的手,摩挲须臾,轻轻“嗯”了一声。 大概转了三几条街,快到教堂之际,一直对他甜言蜜语攻击的顾南枝忽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问“哥哥,你有没有读过《圣经》?” 第238章 信徒约伯 声音不轻不重飘入傅既琛的耳膜,他垂下眸看着手中两本《圣经》,想了想,才淡淡开口说: “刚上高中时看过,怎么了?” 顾南枝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过了会,驻足停下,挑眼看向两米之外的教堂门口,问: “你还记得书中提到的那个信徒约伯吗?” 傅既琛快速在脑海里整合抽取信息“是居住在乌斯的那个游牧民族酋长约伯吗?” “嗯~”教堂外,她的面容极为沉静,可眉宇间被一股淡淡的惆然所笼罩,看得傅既琛颇觉难受。 突然就想起,昨晚那个德国男人说她醒来后,要在医院自杀的事,心一揪一揪跟着痛,很怕,怕时间过了五年之久,她还不放过自己,甚至把那场事故的意外全往自个身上揽。 “怎么突然聊起这个?”他神色淡然,目光追随着她,缓缓投向不远处的教堂门口。 顾南枝却已经把视线收回,仰起头盯着他俊美的侧脸认真道: “约伯他是上帝忠实的仆人,他信仰上帝,并且敬畏上帝。” 女人的声音空灵且清雅,诱得男人将头转过来对上她的视线。 顾南枝继续说: “他如此信奉上帝,但灾难最终还是降临在他身上。” “约伯他失去财产、失去子女、以及自己的健康都没有放弃信仰,直至种种厄运苦难持续向他涌来,甚至就连朋友都怀疑他的人格,质疑他是否暗中做了恶事才会受到上帝的惩罚。” “他开始反思自己以往所谓的信仰,开始反驳神的旨意……” 说着说着把话停住,垂下一双哀伤的眼帘,牵起傅既琛的一只手,似有眷恋,轻轻贴在脸颊一端,磨蹭好一会,才慢慢续道: “可是哥哥你知道吗?神是这样子回答他的,神说……我立根于大地之时,你又在哪里?” “显然,上帝是不会与任何人做交易的,而我们向世间撒出的各种善也并不能换取相应的回报。” 冷风一阵长一阵短地呼啸过,女人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卷发伴随着这阵风,时而飘然舞动在空丝丝拂,时而戛然披散在肩静静等。 这样的她有种萧索的美,像是深秋的枫叶,随时凋零,陨落枯萎消去…… 她话语里暗藏的那种悲伤着调顷刻腐蚀傅既琛的心。 他把她两端吹散的小碎发轻柔撩到耳后,故意用散漫的口吻,闲闲问: “所以……你觉得约伯他错了?” 顾南枝闻言一愣,而后抬眸冲他龇牙咧嘴大笑,笑过之后又沉下头去,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教堂,淡道: “我不是神,自然没有资格审判他人的对与错。” “只是……只是哥哥,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的一点就是,如果我们凡事都带有目的性去行善,那么这个善还能统称为善吗?” “行善的目的需要换取相应的回报作为抵押,那……这不就是商人普遍的交易吗?以物换物,这种物本身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 她讲着讲着眉眼阴霾逐渐加深,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讲什么,能讲什么,最后,只能怔怔呢喃,自说自的话。 “怀有目的性去践行的信仰还算是虔诚的信徒吗?既然连约伯都不能得到上帝的救赎,那普通人呢?”那我呢…… 最后那句话她吞吞吐吐就咽回肚子里,根本没有勇气问出来,只能永远埋藏在体内,烂在风里。 等到哪一天大限将至时,就把它撒在风中,随风飘去,永远成为不能说的秘密。 傅既琛安静听完她最后一个字,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只是换一种方式讲。 “嗯!我觉得你说得很好,不过太过于理想化了,顾盼盼,这人世间本来就是各种欲望堆积的场所,人也只是凡胎肉体一个,既然是凡胎,就会有凡人的弱点,至于弱点嘛……来来去去也不外乎那几个,贪嗔痴慢疑……” “就像去寺庙烧香拜佛的人,他们大多数人的愿望无非就是升官发财,可是他们却忘了释伽牟尼佛在出家后,就是一个行乞化缘的穷光蛋,甚至连他自己都视钱财如粪土,又怎么可能给他们带来财运呢?” 顾南枝听得一头雾水,嘟囔着抱怨“哥哥,我们刚才明明在说约伯的事,你怎么扯着扯着扯到佛祖那么远去啦!” “远吗?”傅既琛笑了笑,深情凝视着她的眸子,若有所指“南枝,虽然带有目的性的行善并不纯粹,但起码他的行为也是善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自己也不过是凡胎肉体中的一员,既然如此,就不要将自己架在一个较高的道德平台审判,有些错不属于你,你不要全揽在自个身上。” 他的这句话很淡也很轻,却让顾南枝听出一身的冷汗。 “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面容凝滞略带怵,唇齿张合间给人一种战战兢兢的怕,已然失去方才所有的笃定与自信。 傅既琛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倏然戛止,他突然就怕了,害怕会触碰到她的伤疤,考虑再三,最终决定不逼她。 宽厚的大掌举至她眉间,在那处轻轻用手指一扫,扫开眉毛上箔着的点点雪花,而后才吊儿郎当讲: “没什么意思,我就看你刚才说话丧丧的,想要反驳一下你的观点而已。” 顾南枝暗自在心里轻吁一口气,撇嘴不满道“我哪丧了?” 话音落,忽而就想起以前的那些事,神色不禁黯然消寂下去。 她捂住自己的心,默默道: 哥哥,其实我想对你说,我真正丧的时候你根本没有见过,那是一种颓然,一种绝望,像个无理取闹,精神失常的疯婆子一样,癫狂到一种临界点。 弄得神憎鬼厌,瞧都不想瞧一眼。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让所爱之人看到自己如此难堪的一面,我也不例外。 我不会的,永远不会! 正想着…… 教堂钟声突然响起,正惊醒沉思的男女二人组。 傅既琛最先回过神,把手伸到她的脸颊处,轻轻一捏,非常好脾气地哄着说“对!顾小姐,你说得没错,你一点都不丧。” 旋而压低声线懒懒道“我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进去,你口中的那位神可真的要怪罪你迟到了。” 说着,两人如有默契一般相视而笑。 进去教堂后,仪式才刚刚开始,座位基本无虚席。 顾南枝只能拉扯着傅既琛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坐下。 这边离祭祀台很远,顾南枝时不时抬高屁股去看,傅既琛就没这个烦恼啦! 他偶尔会侧过眸去嘲笑她的笨拙,暧昧来上这么一句“要不要坐在我腿上看?” 而她听闻双颊羞红,狠狠瞪他一眼,严肃道“这里是教堂,你正经点行不行!” 傅既琛心里就纳闷了,我哪不正经了? 很快,神父与辅祭员陆续进场,悠扬的圣歌缓缓唱响起,庄严且肃穆,带给人无穷无尽的力量与信念。 仿佛灵魂被重新洗涤一遍…… 这时,神父开始诵读经文传道。 顾南枝握住傅既琛的手放在膝盖上,听得异常入神, 神父的教诲娓娓道来,不知为何,顾南枝听着听着就哭了。 起初,她还呆呆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这件事。 等到眼眶里噙着的那滴泪,倏然滑过脸颊,转而落在傅既琛的手背后,他惊了一惊,忙伸手过来为自己擦眼泪,似有怜惜问“怎么了?” 这一刻,顾南枝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第239章 机缘 “我……哭了吗?”她一顿,呆若木鸡去反问。 而后,慌忙躲开傅既琛触在脸颊的那只手,自己则笨拙抬起手去擦抹眼泪,生编瞎造个理由。 “可能是我听着太感动了,没忍住就哭了……我平常看电影也是这样,每次看到主角受苦受难就忍不住想哭,呵呵……好傻哦……” 说着也没敢直视他的双眸,却不停冲他笑,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抹干最后一滴泪水,她从他那边顺手捧起一本《圣经》,挑眼望向诵经台上的神父,面色已恢复正常,小声提醒道: “哥哥,传道环节已经结束了,等下轮到信徒诵读经文,你快点把书本打开……” 不一会儿,教堂内所有信徒全体肃穆站立诵读经文。 声音低缓而庄重,远远飘扬,轻洒在教堂的每一处角落,仿佛只要信徒们能虔诚对神,神便会听到他们的祷告一般…… 其实,顾南枝以前从未读过圣经。 之所以会翻开这本书,还是从五年前住院的那段狼狈日子数起。 那时,隔壁病房刚好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德国老太太入住,她每天早晚都会诵读一遍经文,顾南枝听多了自然就产生了兴趣。 医院病房隔音效果差得离谱,这天清晨,她又听到老太太沙哑的声线庄严响起。 护工阿姨端早餐进来,催促她快点吃。 顾南枝两眼干瞪着床架上那份病号‘大餐’,真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蜡阿! 快要吃完之际,护工阿姨进来收盘。 顾南枝终于忍不住,问“尤莉娅,隔壁是来人了吗?这段时间我经常听到有人在读书,也不知道读的是什么?” “她在读《圣经》啊!有什么好好奇的,你没读过吗?”尤莉娅答。 “圣经?”顾南枝摇了一摇头,说“没有……” 尤莉娅笑“也难怪你不懂……”从洗漱间打了盆热水出来,接着又道“毕竟你一个华人姑娘,东西文化有差异嘛。” 说完把一条干净的毛巾放入热水盆里,拧干水分后,便走过去帮顾南枝擦拭身子。 她是徐医生介绍过来的护工,对顾南枝极好,每次都有问必答,还非常有耐心,做起活来干脆利落,从不喊累。 不过小毛病也多,偶尔还会有些市侩。 过了会,她又换了一张八卦嘴脸,神秘兮兮道“你隔壁住了位顶级富婆,一个月前搬进来的,听说有钱得很,好几座城堡呢!不过……就这里不怎么好使。” 说着,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顾南枝歪着脑袋瓜子问“是跟我一样吗?” 尤莉娅用热热的毛巾帮她擦完脸之后,又去抹脖子,亮声反驳“当然不是!” 接着,握起顾南枝的一对小手,边擦边说“那富婆得了老年痴呆症,所以脑子不怎么好使,经常发疯,听说送来这之前还将她儿子的一条腿给打断了,还真是大力出奇迹啊!这么老的人竟然把那么粗壮的儿子打残了,说出来都没人信……” 顾南枝越听越来兴致,问“尤莉娅,我可以过去认识那位老太太吗?” 尤莉娅刚开始时并不赞同,毕竟她只是一名护工,在未经得医生允许的情况下,像顾南枝现在这种病况是不可以串门的。 可不知为何,在某一天突然又同意了,还悄咪咪对她说“等下医生过来巡房之后,我就带你过去,只能坐一会,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半个小时你懂吧?没忘吧?还知道是个什么概念吗?” 实话实说,那时顾南枝刚入院三个月,偶尔夜里时常发疯,还真不知道半个小时是个什么概念。 也不能说不懂,就是已经丧失时间的概念,大脑认知上容易出现偏差。 不过那会她清醒的很,朝着尤莉娅重重点头,眼神真挚真诚。 尤莉娅哪能受得了她卖乖! 紧接着,一停二看三通过,偷瞄瞄带她走出病房。 那个德国老太太倒是正常得很,一点都不像患有老年痴呆症的人。 一见到顾南枝进门,也不讶异,只是轻描淡写瞥她一眼,还未等到顾南枝开口打招呼,她便笃定道“你是个苦命的娃。” 顾南枝当时话都不会说了,完全僵住。 穿着一件水洗到发白的大号条纹病服,怔怔看着眼前这位妆容精致,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优雅老人,一时联想到国内的杨奶奶,思念之情加重,泪水自然而然便落了下来。 老人主动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一张皮质椅子上,自己则到一处小型书柜里翻出两本书,分别是《旧约》与《新约》两卷圣经。 并且笑了笑,慈祥对她说“小姑娘,别太灰心,生命有长有短,不过是一场体验罢了,路上难免会遇到磕磕碰碰的事,奇奇怪怪的人,你就放宽心一点,拿住这个,记住婆婆的话,全能的神一定会把你拯救出来的……” 后来,还聊不到半个多小时,尤莉娅急急忙忙冲进来,说“有人,他们回来了,快快快……”便强行拉着顾南枝往门外跑。 那是顾南枝第一次见到那位老太太,也是最后一面。 没过多久,那位老人家就死了。 听说是夜里上厕所时不小心滑倒,头撞在马桶边上,当场就离开了人世。 顾南枝记得她家人过来收尸时,哭得那一个叫撕心裂肺啊! 也许生命本无常,当你以为明天还能干很多事时,却未料,呼吸已止住在今天。 而你能够做的,不是叹息遗憾,而是珍惜生命,珍惜健康,用心抓住当下的此时此刻此分此秒!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那本圣经真的有那么玄乎,在起作用,还是她按时打针吃药配合治疗的缘故,总之半年左右,她的病情真的得到了控制,一年之后基本完全康复。 出院后的顾南枝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位德国老太太的模样。 不过顾南枝永远不会忘记她冰凉的手掌心握住自己的手,慈祥对自己说“全能的神一定会把你从厄运当中救赎出来,上帝不允许他的子民放弃宝贵的生命,小姑娘你要好好珍惜你的生命……” 往事如烟,无影无踪,没有任何能够追寻的蛛丝马迹。 一晃,五年就这么过去了。 很快神父进行最后的祈祷与祝福,教堂的弥撒活动正式结束。 众人有条不紊离开座位。 行走间,俩人面色平静,眸子却噙着一缕不约而同的沉重。 也不能说黯淡,只是不够明亮与欢快。 在快要跨出教堂门口之际,傅既琛突然揽住她的腰,俯身至她的耳垂边,用一种清朗且温润的声线,轻轻对她说: “上帝不会与任何人做交易,但他同样不会怪罪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你不用等上帝,自己就可以成为自己的救赎,只要你愿意。” 说完,还没等顾南枝惊愕抬起眸,他便放开她的细腰,改为牵手的状态。 举至下巴处,轻轻一磨蹭,又垂眸一轻吻,便牵着她往门口阶梯跨步离去。 第240章 与你商量着走 俩人从教堂出来,天已经彻底漆黑一团,白蒙蒙的冰雪之地笼罩在一片人声沸腾的热闹氛围里,夜色的城市周围霓虹闪烁,过街中,那首经久不衰的圣诞歌源源响个不停。 她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所谓何意? 想问,却觉得没必要开口,也许只不过是因为他初次参加教堂的弥撒活动,心灵被洗涤后发出的人生感慨与忠告劝慰罢了。 他是意有所指,却并不独独指向她。 她如此想着,偶尔会抬眸偷窥他,见他神色淡然清闲,也不再多疑。 放宽心神,问“哥哥,你今晚想吃什么呀?” 傅既琛一怔,说“随便。”须臾想想,又贴心道“你做主吧!我吃什么都无所谓。”停了一停,忽觉不妥,又机警补充一句“除了辣的跟甜的,什么都可以。” 一句话拆成三份讲,也真够挑剔的! 顾南枝暗自嘀咕,忍不住去吐槽他“这也能叫随便?你嘴还挺挑的!” 他笑笑,扬起眉峰颇有些嘚瑟,明知故问说“还有大蒜,我也不喜欢,受不了那个味,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她抬头瞪他一眼,软软糯糯轻哂他“知道啦!你要求还真够多的。” 须臾垂下一双眸子,紧接着道“不如我们今晚不要去餐厅吃了……就回家吃吧?好不好?” “回家?”傅既琛眉宇微蹙,讶异之色从眸间一闪而过“今天圣诞节,你不看花车巡游了吗?”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前几天还特意唠叨他,说今晚八点半,市内会举办一场大型的圣诞花车巡游,让他务必陪她一起过来观看。 怎么调转个头就偃旗息鼓了呢? “不看了。”她淡道,视线漫无目的散落在某一处“我昨晚不是说还差你一顿饭吗?正好今天圣诞节,我想补上。” 说起这个,傅既琛颇有些愧疚,心头一紧,愿不打算解释什么,可下一秒,解析的谎话却自动从嘴里飘了出来,就怕她会伤心难过似的。 “对不起!我那时刚好在开会,没看到你信息。” 话音落,他都有些错愣,佩服自己撒谎不带眨眼的功夫。 这技能不单止顾盼盼有,自己也当仁不让! 夜间的温度持续下降,小雪飘零仍下个不停。 原是种极冷的状态,可顾南枝却觉得暖到了心窝子里,继而眸底一片发热。 感觉昨晚到现在,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心道,幸好哥哥只是没有及时看到信息,而不是误会什么了,才整天对她不理不睬…… 她如放下沉重的包袱一般,亲密挽住他的手肘,头的一侧斜斜搁在他的肩膀处,轻轻磨蹭,轻轻道: “没事!你不记得啦?我以前也这样,上班忙碌起来也是常常等到回家后才回复你的信息,你也没什么呀?这次就当作是我们俩扯平了。” 大街上,她的声音婉转悦耳,犹如一首名家乐曲悠扬钻入傅既琛的耳膜,他只觉得内心一片澄明,极为舒坦。 敛眸笑了笑,就不再言语,只想静静感受着她此时此刻流动在自己身上的这股温柔气息。 莫名感到一阵心醉…… 其实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之所以会这么爱顾盼盼,除了从小一起长大培养出来的感情,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性格。 这一路走来,他见过身边很多人谈恋爱,都是一点一点作没的。 虽说谈恋爱偶尔作一点能为生活增添无限的乐趣,但有时候作多了没完没了,即便再好的耐心也会消磨掉。 而顾盼盼就不一样。 就算有天大的脾气,只要他肯耐下心来哄哄她,她很快就会熄火。 并且,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从不记仇,甚至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宽慰他,替他找补,就像现在这样。 平心而论,昨天他也有不对的地方。 就算自己再怎么妒忌生气,也不能拒绝沟通。 她都肯拉下脸来哄你,你到底还在斤斤计较什么?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算她真的有跟那个德国男人交往过,那也都是以前的事,而她也跟你解释过了,都说只是一场同学聚会,你又在膈应什么呢? 傅既琛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内疚。 大掌抬起抚摸在她的后脑勺,温声宠溺道“今晚这顿饭还是由我来煮吧!” “你煮?”顾南枝一愣“为什么?” 傅既琛一怔,戏精上身,模样颇为严肃,问“这事你还不知道?” 顾南枝听后见后都有些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昂起头来朝他摇了一摇。 表情无辜,模样可爱。 傅既琛眯着双眼,一本正经道“女人煮饭,油烟吸多了就会人老珠黄,你想被我嫌弃吗?” 顾南枝还以为是什么正经话呢!结果就这? 顷刻搡开他的手,还赏他一个拳头,狠狠捶在他胸膛上,扯高嗓门大喊“既然你这么嫌弃,就不要抱我啊!还有,男人饭煮多了同样人老珠黄,请你离我三丈远……” 话还未说完,远处飘来一阵木管乐器的声音。 傅既琛食指挨到唇边,朝她做了个嘘的动作,问“你有没有听到?” 顾南枝还在气头上,就算听到也要说“听不到!” 傅既琛薄唇轻轻勾起,不管她铁青的一张脸,硬拉着她往另外一条小巷穿行而去“走!有人在吹萨克斯风,我们去看看。” “我不去!你要去自己去,我还要回家煮饭呢?”她抗议。 他笑了笑,回眸说“听完再煮。” 俩人就这么拉拉扯扯,打打闹闹拐了两个弯,随着音乐的源头声,转到另外一条街。 这是一条行为艺术街,有人在打着灯画画,有人在挽着手跳舞,还有人在演奏各种乐器…… 他们面前站着一位白胡须长到脖子的老爷爷,他手上拿着个萨克斯风,正在吹奏一首爱尔兰民谣。 虽然不及正儿八经的乐团来得严谨,却别有一番风味,让人忍不住放缓脚步,驻足倾听。 听到一半,傅既琛回神,俯身到顾南枝耳垂边轻轻提醒道“南枝,我们还是走吧!等下超市要关门了。” “哦……好!”顾南枝这时才从美妙的音乐旋律中抽身脱离,下意识瞄了眼腕表,都七点多了,心下一慌,便忙着拉扯傅既琛的手,挤出人群。 “等等!”傅既琛走了两步顿住,转身从大衣兜里掏出钱包,拿出两张欧元钞票放到表演者脚下摆着的一个钵里。 老者吹着萨克斯风抬头望向他,投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 傅既琛与他微微一颔首,便敛回目光,拉着顾南枝走出人群堆里。 走远后,顾南枝状似无意开口“我刚刚站那里这么久都没见着几个人放钱,你人还怪好的!” 傅既琛扬起下巴揶揄她“怎么?大寒天气,人家站在街头表演,你还想白嫖?” “是啊!我还想白嫖,真不要脸!”顾南枝自嘲笑,旋即话锋一转,问“那你为什么要给两张呀?” 傅既琛淡淡开口说“你不是没带钱包吗?当然是……一张我的,另外一张就是你的。” 她听后心下一跳,又开始小鹿乱撞,却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只紧紧握住他的手,感觉鼻子酸酸涩涩,有一股暖流储藏在眼眶里,慢慢地就溢了出来。 之后,两人如有默契般一直保持沉默,却周身放松,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静静感受周围人潮涌动的嬉笑声,静静倾听车流缓缓驶过马路的轱辘声,还有时不时从远处飘来的《jingle bells》……与你目睹慕尼黑所有的人间烟火气。 直至顾南枝脸上的泪痕渐渐被冷风吹干,快走到车门之际,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少有的温和与淳厚,微微沉下头,严肃且认真朝她道: “以后我也会这样,带着目的性去行善,一半是我,而另外一半就是你。” 说完搂过她的腰,在她额间鬓角处落下清浅的一吻,旋即若无其事打开副驾座车门,笑着将她塞入车厢内。 第241章 抵不住美食的诱惑 飘雪天,月色下。 轿车匀速驶过沥青铺成的路段,沿途好几间超市都已相继关了门。 顾南枝瞟着车窗外的漫天的雪,低估道“哥哥,还是别找了,今天过节,谁家还会开门做生意啊!” “那怎么办……”傅既琛方向盘一转,拐了个弯说“要不我们今晚还是在外面吃吧。” 顾南枝斜睨着他,拍拍心口保证“没事!布劳恩昨天离开大宅时就已经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的了,不会饿坏你的!” 须臾眸中一闪,接着又道“不过食材没有超市现买现卖的新鲜……我煮什么你就要吃什么,不可以挑食,更不可以抱怨!” 她一字一句强调着,一副大家长教导毛小孩的模样,傅既琛眉头轻轻蹙,颇有些冤枉。 心道,我也没多挑食啊!顾盼盼怎么每次都要说这个? 不过他也不敢反驳,最后只能默了默,轻吐两个字“遵命!” 过了会,又觉得有些委屈,板起脸来故作深沉,挑衅道“反正家里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便踩下油门,加速离开这带区域。 顾南枝半掩住嘴偷笑,却笑得尤为夸张,唯恐他听不见似的做作。 笑过之后,抬手捋着他侧端的短发,及时赏赐他两个字“真乖!” 傅既琛无奈笑,轻斥她“在开车呢?别闹!” 一个小时后,俩人有说有笑回到城堡大宅。 傅既琛帮她把所有食材从冰箱里有条不紊拿出来,还未拆开保鲜膜,便被顾南枝毫不留情赶出厨房。 他无辜眨着一双狭长的眸子,神色忧忡,颇觉不放心“诶!顾南枝,你确定真的不用我帮忙?” 顾南枝一边推着他往门外走,一边急着道“不用不用,你快点出去,你在这里才真的会帮倒忙呢……” 傅既琛瞬间噎住,被嫌弃得垂头丧气,在心里默默叹出一口气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往二楼书房走去。 打开书桌上的电脑,在里面处理一些工作上的签发邮件,抬手瞄了眼腕表,见时间还很充裕,便上了五楼换了身休闲居家服往一楼踱步走去。 人刚走到二楼楼梯间,就听到下面滋啦滋啦的炒菜声,这炒菜手法听起来还挺娴熟的。 傅既琛好奇之心加重,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顾盼盼做饭的模样,他不禁加快着脚下步伐,往厨房方向赶。 一进厨房,便见大理石台面上摆着好几道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菜式。 有香味四溢的清蒸鲈鱼片,有精致小巧的蟹黄小笼包,还有一大碗混合着油葱、煎蛋、青瓜丝、花生米粒、以及各种佐料的麻酱干拌面。 色香味俱全,做得有模有样,看得傅既琛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他看得走神,不禁有些恍惚,如此画面,他到底等了多少年? 如果五年前他们没有分开,应该早就结婚了吧!幸运的话,可能孩子都会叫爸爸妈妈了。 耳边不停盘旋着她的那句话“哥哥,等我上了大学,你可不可以买对钻戒向我求婚。” 他听后有些诧异“会不会太早了?” 她冷哼一声,撇着嘴反驳“不早啦!德国这边还有十六岁就登记结婚的姑娘呢?” 而后单手托着侧腮,老婆子一样絮叨他“我听同学说美国有很多金发碧眼的佳丽美女,万一你在花花世界被迷了心眼怎么办?我怕你到时候被人拐跑了,会抛弃我不要我……” 说着,忽而眸子骤亮,噙有一抹狡黠的笑,然后高傲扬起下巴,接着嘚瑟朝他道: “结了婚就不一样啦,到时候如果你敢左拥右抱看上哪个美女,我就分你一半身家,看你还老不老实!” 傅既琛当时并不确定她这句话的真假性,却默默记在心头里。 等到第二天返航回到美国后,他真的就乖乖买了一枚钻戒,心心念念筹划着等她十八岁那年,就以此为由宣誓彼此的归属权。 却未料,不是他被人拐跑了,而是她不要他了…… 时光荏苒飞逝,往事犹如轻烟过,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都无法将那些曾经空掉的岁月给一点一点抓回来。 正想着,厨房的顾南枝已经盖上锅盖,鼓起两个腮帮子,一步一步走向他。 一手拿着把锅铲,一手将他往门外推搡,小嘴还不停嘟囔投诉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说了不让你看,你怎么还在看!” 傅既琛无辜道“看看又怎样?我没见你做过饭,还挺好奇的。” “不行!”她大嚷,说出来的话犹如连环机关枪,一枪接着一枪朝他发射“你到底懂不懂?你站这里会影响我正常发挥的,等下菜炒焦了是不是你来负责,哎哟!你快点出去……” 推着推着,脸都给气红了。 傅既琛两手高高举起作投降姿态,颇觉无奈,只好乖乖点头答应,转身离开厨房。 在客厅,他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机,修长的五指拎着个遥控器,不断切换着电视频道。 表情厌倦,无精打采…… 画面切换到八点半的一则财经新闻报道,他倏然停住手,神情立马跟着严肃起来。 新闻上跟踪的是昨天名仑收购库克公司的报道,点评公司未来的股价走向,揣测其战略部署,以及各种行情发展趋势。 他看得专注,大脑高速运转着,直至一股葱油香混合着麻酱的香味缓缓萦绕在鼻息,瞬间分散注意力,眼睛不觉间追随那抹香气而去。 只见顾南枝穿着一袭亚麻围裙,手上端着一碗麻酱干拌面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把那碗干拌面放到就餐区的餐桌上,而后拍拍自己的小手,笑了笑,甚是满意得意的表情,紧接着又折返回到了厨房里忙碌起来。 傅既琛这个星期每天都吃着西餐,早就吃腻了,眼下看到这碗来自祖国的干拌热面哪能受得住? 顷刻走过去,端起筷子一口接一口往嘴里送。 顾南枝把炒好的黑椒牛柳盛入盘中,正端出去时,便见刚才那碗满满当当的麻酱干拌面,此时此刻空空如也。 她心里一个咯噔,瞬间火冒三丈! 现在整栋城堡就只剩他们俩,试问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会偷吃? 立即瞪直一双美眸,看向客厅沙发上正看着电视的罪魁祸首,阴阳怪气道“哥哥,我的碗怎么会是空的呢?” 傅既琛自知逃不过,立马老实认栽“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 原本,顾南枝还想着要臭骂他一顿,现下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都不知该如何下嘴了。 刚才冒起的怒火瞬间熄灭。 冷静下来转念又想,毕竟他们前前后后已经八个钟头没有食物下肚子了,饿了也很正常。 她心道,算了,这次就饶过你吧! 便又转变脸色,非常好脾气地朝他笑,体贴入微说“没事!是我让你久等了。” 然后,一边解着围裙,一边指挥他“可以开饭了,你快点关掉电视过来帮忙端菜。” 傅既琛还以为这次偷吃会收到什么严厉的批评呢,没想到竟是这种待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受宠若惊哦了声,便麻利关掉电视,快步往厨房走去。 第242章 细水长流 餐桌上,气氛莫名地好。 傅既沉的嘴仿佛开了挂,一直毫不吝啬地夸,把她夸得天花乱坠,还非常盲目地说五星级的大厨师都没她做的菜好吃。 顾南枝觉得他有点夸张,却还是相当受用地笑了笑,逐一向他介绍每道菜式的烹饪技法。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很快起身收拾餐桌。 傅既琛说“让我来就好,你到客厅去看会电视吧!” 顾南枝收拾餐具的手顿住,弯起嘴角斜斜睨着他,斟酌着问“所以……这是分工合作?我来煮饭,你来洗碗。” “嗯。”他抬眸淡淡瞥她一眼,面色平静无波,瞳孔里却淬着抹化不开的宠溺在,须臾伸手接过她握在掌心里的筷子,用着低沉的嗓音催赶道“行了!这里没你事,快点到客厅去。” 顾南枝也不跟他客气,表情有些嘚瑟,拍拍两手,小心提醒道: “哥哥我事先声明哦~,这厨房没有洗碗机,你确定真的由你来洗?” 傅既琛一怔,佯装生气的模样觑向她,调侃道“怎么?你是怕我等下把这里所有餐具全摔到地上?这么不信我……” 话说到这,她害怕他真的会生气,立即反驳“不是!我没说不信!” 偷瞄他一眼后,便二话不说往水槽的方向去洗手。 出来时,恰好经过他身边,又非常不放心地偷偷瞄了第二眼。 傅既琛笑,哄着道“放心,我向你保证连一根筷子都不会摔到地上,可以了吧?” 男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朝客厅的方向轻轻一抬,侧过眸吩咐道“去那边沏壶茶等我。” 说着俯下身去,动作亲昵,用自己的额头轻蹭她的额角。 “哦……好!”她摸摸自己的额角,抬眸间视线与他刹那交汇,羞了一羞,又快速撇过头去,小声道“那……你慢慢洗,我不打扰你了。” 便挪动着脚步,疾速往客厅的方向飞奔离去。 两人分工合作,十分和谐,甚至还有种温馨的细腻感,他在厨房洗碗,她则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泡茶叶。 电视屏幕闪烁,遥控器不停来回切换着频道,先是动漫频道、然后新闻频道、最后是音乐频道…… 换来换去,仍觉不满意。 顾南枝知道不是电视频道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心…… 她的心告诉她,说它不在这,而是在厨房里,在那个人身上,恨不得全天二十四个小时黏在一块,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从昨天延伸至今晚,一直都这样,毫无止戈的现象,反而越演越强烈,越演越浓厚与悸动。 当她意识到这点后,为时尚早,便毅然决然放下手中遥控器,一数一步来到厨房门口。 淡淡的柠檬清香从里面飘飘溢出,那人正在洗碗,高大颀长的背影站定在水槽边,手上沾满了洗洁精的泡沫,眸睫半垂,神态专注。 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步步靠近。 他似乎永远如此,从未改变过,无论做什么都如此专注,总是有条不紊地循序渐进,倒反衬出她做事毛毛躁躁,一贯丢三落四的老毛病。 她还记得以前…… 一想到这,顾南枝樱唇浅浅勾,感觉此刻的心境特别地柔软,又非常地平静,想要靠近他,拥抱他。 静静感受着独属于他的那股气息,虚无缥缈弥漫在自己肌肤的美好享受。 于是,想也不想,真的就走上前去,慢慢地从身后圈住他的腰,侧脸乖巧贴在他结实的背肌上,闭阖上双眸,轻轻说“哥哥。” 他浑身一僵,洗碗的动作停了足足有半分钟,须臾才开口问“怎么了?不是让你到客厅去等吗?我手上全都是泡泡,别靠太近,等下会弄脏你衣服。” 她哼哼唧唧说“不要!”而后伏在他的背上咯咯笑,好心情道“我就要抱住你。” 他安静倾听着她的这句抱住你,薄唇微微勾起,扬起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却不再说话,只是洗碗的那双手动作放缓,幅度小心且谨慎,唯恐白乳的泡沫会溅飞到她的五指与衣服袖口上。 “哥哥,你今天过得开心吗?”过了会,她觉得有些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傅既琛点点头,认真道“开心啊!你呢?” “我呀……”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思考了片刻,即答“我也是,今年的圣诞节是我五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 “最开心的一次?”他非常敏感地从字面上捕捉到信息,闻言即时愣住,须臾又不确定询问“那……前些年都过得不开心吗?” 刹那,顾南枝的心猛然跳起,即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怔过之后,生硬答道“开……开心呀!怎么可能不开心?” 怕傅既琛会继续追问下去,旋即放开他的腰,麻利地从侧端的挂扣上抽出一条干毛巾,献殷勤朝他道“哥哥,我来帮你擦,两个人一起做会快一点。” 傅既琛知道她故意在岔开话题,不动声色敛回目光,把冲干净的一个白色瓷碟递给她,温声叮嘱道“很滑,小心一点。” “知道啦!”她双手接过,用干毛巾一寸一寸将瓷碟上的水迹擦干,然后放到不远处的消毒碗柜里,仰起头来求表扬“夸我呀!” 傅既琛怔了怔,抬起一只湿漉漉的手,即时给她一个大拇指赞。 顾南枝切了一声,并不打算接受这个手动点赞,阴阳怪气吐槽“你嘴巴怎么这么硬?撬都撬不开。” 话音刚落,傅既琛又是一怔。 忽然联想到了什么,眸中狡黠一秒升起之后,又快速切换成一脸单纯无辜状,旋即非常坏心眼朝她道“怎么会撬不开呢?你今天中午不是才刚撬过吗?感觉你当时撬得还挺轻松顺利的啊!” 那表情奸中藏有诈,顾南枝却懵然未知,大嚷道“我哪有撬开……” 她气焰极其嚣张,正准备理直气壮反驳他的话。 说到一半猛地就醒起什么,瞬间收回不依不饶的嘴,并且非常心虚地撇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傅既琛却不肯放过她,笑眯眯把话给捡回来“怎么说一半又不说了?” “不如让我猜一猜你丢掉的后半句,如何?”说着垂眸凝视她,眼中戏谑劲一览无余,却又端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故作高深道“我猜你丢掉的后半句是我哪有撬开你的……” 顾南枝自认脸皮薄,听不得后面那句话,立马放低姿态,双手合十求大侠饶命“好啦!我认输还不行吗?” 话毕伸过手去,生生抽出他手里冲干净的筷子与瓷碟,自顾自擦拭起来,自顾自呢喃嘀咕道“做事慢吞吞的,还说让我切好茶等你呢?我看外面的茶都凉了,你都还没把碗洗干净……” 女人叽咕不停的小嘴越磨越利,毫不留情面把傅既琛从头到尾数落一遍。 傅既琛却神态恣意,不但没有开口反驳,甚至还嘴角轻掀,莫名有种道不清说不明的享受在。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 与她共同组织一个家庭,没有烟花璀璨,只有细水长流,却觉得温暖恬静到了心窝子里。 第243章 电影里的你们,电影外的我们。 屋外冰天雪地,冷到让人发寒直打嗦。 屋内壁炉燃烧熊熊火,温暖如春降。 俩人坐在一张毛绒绒的地毯上,彼此间挨贴得很亲近,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头慵懒斜靠在他的宽肩上,手里遥控器按不停。 倏地一下定住,稳稳当当落在电影频道栏刚开始播放的《窃听风暴》,喜滋滋道“我们今晚就看这个。” 傅既琛微微有些讶然,垂下眸子问“你没看过?” 顾南枝感觉莫名其妙,不答反问“我为什么会看过?” “没有,就……有些奇怪,你以前不是很爱看电影的吗?”傅既琛随口跟她阐述“这部电影不但年代久远,还斩获多项国际电影节奖,照理来说,你在德国待了这么多年,不应该没看过。” 这话说得,顾南枝顿时哑口无言。 说得也没错,她刚来德国那几年,人生地不熟,为了尽快学会德语,确实成天挑着些本土生活片来看。 但后来出了那件事,她心理抑郁消沉,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然,一夜间将以前许多的兴趣爱好全然抛却。 再加上她刚来德国时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卡在那个年纪的女孩大多数都喜欢看些冒着粉红色泡泡的青春爱情片,又怎么会挑选这种惊悚悬疑片来看呢? 不过这话她不能对傅既琛说,只能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是经典,什么时候看都不迟!” 接着举起一个拳头睨向他,警告道“待会不准你大嘴巴,不能跟我剧透,听到没?” 傅既琛只觉得她这个软绵无力的拳头有些搞笑,半真半假吓唬她“里面有很多惊悚血腥镜头,你不怕?” 顾南枝才不会被他一句话给吓倒,拍拍胸口保证道“正合我意,我现在最爱的就是惊悚悬疑片,越恐怖越好!” 他闻言轻哂一笑,不再说话,单手兜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视线缓缓搁放回到不远处的电视荧幕上,敛眸挑衅道“那就别废话,安静看!” 她真的就听话地闭上嘴,挪了挪屁股,斜身半躺在他胸膛上,安静观看。 电影的故事背景发生在1984年的东德,描述一名东德国安局情报员在监听一名作家时,逐渐被其多彩的生活所吸引,最终改变立场,从而舍弃自己的仕途与前程,只为保全作家的故事。 侧面反映了东德安全局对当时时代背景下的黎民百姓进行大规模窃听与压迫的恶劣行径。 剧情冲突激烈且富有感染力,顾南枝看得心里一惊一乍,情绪慢慢地跟着紧绷起来。 傅既琛开了上帝视角天窗,已经知道剧情的全部走向,所谓手有余粮而心不慌。 脸更应如此,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面瘫! 他泰然自若啜了口茶,杯子放回茶几时,瞟见顾南枝目露慌张,嘴唇紧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小表情,便好心提醒道“别担心,男配没有死。” 顾南枝正全神贯注,看得有滋有味,听到傅既琛的这句话立马就蔫了,瞬间出戏! 她顷刻抬手赏给他一几铁砂无情掌,嗔道“讨厌!说好不准剧透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傅既琛蹙起眉梢,认真回想了下,在心里暗自嘀咕道:好像自己刚才也没答应她啊!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不过他也不敢反驳,竖起四根手指朝她发誓“那我不说。”便微勾起薄唇,若无其事将视线搁回电视屏幕上。 顾南枝无奈瞪他一眼,见好也就收,继续凝神屏气接着看。 时间如白驹过隙,电影不知不觉演到一半。 大大的惊喜在不经意中绽放,正持续等待顾南枝的愕然与心慌! 玩的就是谁先遭不住,变了脸。 只见电影里身为东德安全局官员的男主角,为了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特意传召了一名妓女。 德国的审片制度相对国内还算宽松,只要不涉及宣扬纳粹主义、煽动种族仇恨等违法内容,在一定允许的范围内,可以多重角度展现主人公的复杂性,从而推动剧情发展,饱满人设,丰富其创作深度。 导演在这一情节的处理相当大胆,采用多镜头特写:男主人公坐在一张皮质椅子上解开长裤,妓女则脱光身上所有的衣服,仅存一条蕾丝内裤,然后跨坐在男主人公的身上…… 俩人在电影里做着些儿童不宜之事,旋即是一声长一声短的啊啊音重复。 顾南枝刷地一下就红了脸,手掌心在冒汗,看不是,不看更不是! 只能装出一副阅片无数的老手,坐姿不变,面色坦然硬着头皮看下去。 电影镜头越来越大胆,男主角搂着女人开始做着一系列不可描述之事,并且还发出一些极其沉闷的喘息声。 又痛苦又享受…… 两性暧昧的气氛从电影里涌动到现实的一对男女身上。 顾南枝如坐针毡,心头在发麻,犹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七上八下,乱急投医,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可能是自己四肢僵硬暴露了心理活动,也可能是傅既琛没事在找茬。 只见他速瞟她一眼,薄唇轻轻掀,须臾又恢复面瘫样,理所应当使唤她“南枝,我想喝咖啡。” 这大理石茶几上不是摆放着一壶刚冲泡好的碧螺春吗?还喝什么咖啡? 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总之话音落,顾南枝如获大赦,也不想深入思考,绵阳一样乖乖答应“哦……好!我,我现在就去。” 说着,急急忙忙从地毯上爬起身,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烫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客厅。 傅既琛在她起身离开的刹那,顺手拿起茶几上摆放着的一个遥控器,飞快将电视音量调节至静音模式。 音量消泯,整栋城堡大宅只听到顾南枝在冲泡咖啡的忙碌声。 不到五分钟,她已经冲泡好一杯纯黑咖啡。 心还在蹦直跳,她磨磨唧唧不肯离开咖啡机,故意提高声线,隔空问“哥哥,好了吗?” 傅既琛听后扬起一个坏坏的笑,打开嗓门与她隔空对唱“加点糖再出来!” 她一听,瞬间傻了眼,顷刻发散性思维胡思乱想猜。 哼!果然全天下所有男人都是老色痞。 还加糖呢?看入戏了连自己的生活习性都给忘了! 看他刚才那个气定神闲的模样,平日里肯定没少看。 想着想着,越想越吃味,愤慨拉开抽屉去找白砂糖,边找边骂道“还说不喜欢吃糖呢?看我不腻死你!” 找到后,打开玻璃瓶盖的刹那又于心不忍,于是善良地放下白砂糖,转手拎起一瓶纯牛奶,慢慢往黑咖啡里加灌。 第244章 不如我们今晚就…… 顾南枝端着咖啡回到地毯时,电影已经演到她完全看不懂剧情走向的地步。 她无解,只好垂下一双美眸瞅向坐在地毯上的男人,只希望他能够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地剧透点什么给她知才好。 傅既琛双手接过她端过来的咖啡,不紧不慢啜了一口,赞美道“这牛奶添得还不错,温度刚刚好。” 抬眸间,恰好接收到她眼睛里传递的疑惑信息,便手指屏幕,淡淡开口解释道“哦~就一个路人甲,不会影响剧情走向。” “嗯。”她半信半疑点着头,屈膝两腿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他在她坐下之后顺势就将她圈入怀抱里,轻啄一口之后,旋而满足地将视线搁回电视屏幕上。 大概被亲吻过的缘故,顾南枝口腔里原有的茶清香,瞬间被浓郁的咖啡香与淡淡的牛奶香所覆盖。 那是他的…… 这种认知莫名刺激着顾南枝的脑电波,使她心神荡漾,更使她红住了脸。 她娇羞瞪他一眼,心跳律动加速,思绪愈加混乱,脑海里不停徘徊着刚才离开时,电影播放到的男女四肢相缠绕的情色画面。 突然阴阳怪气道“那女人身材还挺好的,怪不得你看得如此入迷。” 傅既琛轻舔着上嘴唇,似乎还在回味方才那个吻,根本听不出她话里藏着颗炸弹。 一点就爆! 无辜的一双眸子速瞟了眼电影里的男主角,又侧过眸去看她,一头雾水问“这不是男演员吗?哪来的女人?”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他的表情越是无辜得真实,顾南枝就越是认定他在装! “还给我装?”忽而拔高声线,力争要在气势上压人一等,却又口齿结巴道“就是那个……刚才男主角不是召了个女人去解决那个吗?就是那个女人……” 实话实说,傅既琛这次还真没在装。 刚开始时,他还反应不及时,觉得顾南枝思维莫名跳脱,自顾自说了一大段,又阐述不清,都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诉求什么? 直至最后那句‘解决那个’飘出口的刹那,他才清晰领悟到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旋即眸中一闪,调戏之心骤起。 邪邪睨着她,原打算问“顾小姐,你方才说的解决那个是指哪个?可以仔细描述一遍吗?” 脱口之际,不经意间瞥到她脸颊两端的绯红色,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知道她面子薄,又有些于心不忍,旋即改口正经答“嗯~你说得对!确实还不错。” 她问,他答,甚至还态度诚恳地说她是对的! 横看竖看都回答得十分漂亮,顾南枝即使不夸赞他有品位、会欣赏,也应该静静翻篇,就此过了吧? 谁知,这话她不乐意听了。 顷刻搡开他圈在腰肢的那只手,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冷哼一声,非常不讲理地刁蛮嚷道“我就知道男人没有不好色的!” 说完气鼓鼓盯着电视机,目不斜视,一副从此再也不搭理你的慈禧架势。 傅既琛瞬间懵逼。 咋情况!? 他叹息无奈,又心道,这跟好色有什么关系?不是你问我答吗? 这回我又错了? 此时此刻,他痛心疾首般体会到古人的伟大哲学,在心里默默咏叹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不过……心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码事。 傅既琛同样不例外,两副面孔及时切换,懵过之后,立即抓住问题的着重点。 自信满满将她重新揽入怀抱里,俯身至她的耳垂边,暧昧道“我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她身材是好,不过……不及你的一半大。”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顾南枝的一侧脸,说话的同时,性感的薄唇似有若无揩过她柔嫩的耳垂珠子,痒痒地,热热地,像在无意挑逗她,又像在故意撩拨她的情欲初次绽放。 再加上这句大胆且为露骨的情话说得不羞不臊,顾南枝瞬间乱了心智,灵魂游荡在九霄云外。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与稚嫩,她冷着张脸瞪他,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模样! 客厅的电视音频源源不断输出,此时此刻,坐在地毯上的一对男女却失了之前的热闹与暧昧,如有默契般抿唇不语。 傅既琛被她看得内心发毛,突然就后悔,暗骂自己不够成熟,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快,在她面前乱开黄色腔调。 他记得她曾经警告过自己,说最讨厌男人在她面前开黄腔。 怎么就记不住了呢? 其实他也没对哪个女人开过黄腔,但面对她总是忍不住,喜欢看她羞红住脸,倔强倨傲反驳自己的模样。 正准备低头认栽之际,顾南枝却抢在他之先,问出一句完全不经大脑思索的问题,直观导致一秒破了功!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比她大?难道你有看过?” 话音落,俩人同一时间怔住。 傅既琛漆黑的眸子在暖黄水晶吊灯的映照之下,闪烁出一抹极其浓郁的情欲色彩。 俩人挨得非常近,顾南枝甚至能清晰感知到他鼻间萦绕的气息,逐渐变得凝重与压抑。 虽然没真正经历过,但她也不算傻,浅薄知晓男人向异性释放出这种信号代表着什么。 猛地把头撇向另一端,忐忑避开他的视线,还在心里重重咒骂自己“笨!他的尺寸你都见过了,你的尺寸他还能错过?” 你俩甚至都互摸过了! 正想着不知该如何收场,把话给圆回之际…… 傅既琛单手兜住她的后脑勺,轻松将她的视线固定回荧幕上,淡淡揶揄道“把头转到那边看什么电影?” 接着,神色平常补充句“看个电影都不专心,等下错过剧情走向不要问我。” 语调闲散中夹带着三分流痞之意,似乎想要尽量活跃气氛,好以拯救她的尴尬癌发作。 顾南枝自是不敢去看他,软绵绵“嗯”了声,后脑勺缓慢枕在他的手臂处,便若无其事盯着电视看。 心却徘徊着在外,浑浑噩噩还在想着方才那个极具情欲的眼神。 思绪纷纷扰扰,麻一阵又乱一分,不知不觉已经触动到她的灵魂最深处。 其实,刚才哥哥是想的吧? 只不过碍于自己的心理障碍又强行给忍了回去,好几次都这样。 顾南枝啊顾南枝,你还在等什么呢? 你们踟蹰了那么多年,你爱他,他又爱着你,还在顾忌什么! 不如今晚就…… 思维跳跃到这,戛然而止。 她突然惊叫大喊一声,就全身开始颤栗,根本压抑不住的恐惧。 因为此时此刻,电影上播放的画面是: 男配角向外媒爆料,秘密揭示了东德境内每年死于政治迫害的人口数据。 东德安全局得知消息,逮捕了男配的妻子,并且对她进行关押审讯。 男配妻子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出于未知的恐惧,被逼出卖了自己的丈夫。 妻子失魂落魄跑到了马路上,突然一辆大卡车直面撞过来,将她撞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就像五年前的那场车祸。 匝道的货车从另外一条道别过来,直面撞向他们。 她避无可避,没能急打方向盘,一念之间就被货车撞到高速路分道上的隔离带。 期间,她醒过来一次,爸爸就在她的旁边。 她当时好后悔,好痛苦,想要呼喊救命“谁能救救我们,救救我的爸爸……” 可声音被死死掐在喉咙里,躯体被牢牢卡在驾驶座上。 她开不了口,也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眨着眼,透过一双被浸染血色的眸子,用力去看她的爸爸。 看他有没有活着,希望能活着,必须要活着…… 但是她看不到爸爸的脸。 因为她的爸爸就像现在电影里的男配妻子一样,被撞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惊恐大叫一声“啊——” 不要撞过来。 第245章 背你上楼 那一刻,她脸色苍白,四肢不可抑制般颤抖着,衣服下,全都是些细密的鸡皮疙瘩。 男人在她惊恐叫出口的刹那,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圈在她腰肢上的那只手快速上移,一下子精准覆盖在她的两眼处,将她的视线遮蔽得密不见光。 左手顺势抄起茶几上搁放的遥控器,截然就关掉电视机。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 他俯身至她耳垂边,宽声细语地说“盼盼别怕!那都是特效,是演的,不是真实的,这里没有发生车祸……” 可她听不到。 身子仍打着颤,光洁的额头渗出许多小汗珠,甚至掌心之下全沾满她哭泣的泪水。 她却倔强地紧抿住唇,死死不让哭声从嘴里冒出来。 傅既琛感觉整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这种创伤性记忆会伴随她一辈子吗? 看部电影都吓成这样,他都不敢想五年前当她从医院醒来后,得知自己的父亲已经丧生在车祸现场会是一种什么心理? 真的不想活了吗?顾盼盼…… 他尽量稳住心神,不让自己的理智穿越到不可挽回的记忆里,右手捂眼的姿势保持不变,左手则圈在她的腰肢上,挪了个位置,一把就将她提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轻轻拍着她的薄背,有一下没一下,不断温柔重复说“盼盼不要怕,现在已经没事了!有我在,哥哥不会让你再经历那么可怕的事……” 夜已深,屋很静,甚至能清晰听到俩人衣服彼此间摩擦触碰发出的吱吱音…… 不知过了有多久,顾南枝在一片混沌中,意识逐渐回笼,她开始听到他的安抚音,须臾就止住了哭泣的泪水。 握紧拳头的两只手倏然松开,缓慢往上移动,移至傅既琛的手腕骨,轻轻抚摸上去,缓缓说“哥哥,谢谢你!我没事了。” 他一怔,听到她语音里的冷静,才算松了口气,放开覆盖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千言万语蓄在心头,却戛止在咽喉。 突然又不知该与她说点什么了? 只静默抬起一双手,覆在她红彤湿润的脸颊两端,用修长的手指轻柔揩掉她眼下的泪痕。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希望她明白。 而回神后的顾南枝心头有些发怵,快速握住傅既琛擦眼泪的两手,强挤出一点笑,呵呵两声,勾唇自嘲道“好糗哦!哥哥我胆子真小,这都被你发现了,我以后都不看这种恐怖片了……” 其实这部电影根本不属于恐怖范畴,傅既琛听后也不拆穿她,浅浅亲吻着她的额间,移至眼睛,旋而才道“很晚了,你今天逛了一整天估计也累了,电影就别看了,上楼休息吧。” “好!”她两手圈在他的腰间,头侧枕在他的胸膛上,明明已经答应要回房休息了,却许久都不肯起身。 傅既琛也不急于催促她,就这么让她安静坐在大腿上。 半晌之后,顾南枝才闷着嗓,委屈开口道“哥哥我累了,不想走路,你可不可以背我回房间?” 说着,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美眸盯向他,睫毛翕动间眼波流转、光彩四溢。 傅既琛看得心痒痒。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欲,他粗鲁举起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磨着后牙槽,故作威胁道“你要求还真够多!” 顾南枝淡定道“那你答不答应?” 他反唇相讥“你坐我腿上搂得那么紧,我怎么起来,怎么背你?” 她闻言灵光一闪,倏地一下溜回地毯上,两膝跪在他面前,姿态谦卑,佯装乖巧道“那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说着两只小手就真的探到他的大腿上,又是按摩,又是小粉拳捶捶,真不敢想象会有多舒服! 男人闭眼享受着她的服务…… 快要探到他的大腿内侧,他浑身一僵,猛然就睁开双眼,并且同一时刻,拂开她搁在大腿上的一对柔手。 她一愣,问“怎么了?”满眼的错愕与不安。 他却巧妙性地闪躲着她探寻的目光,重重吁出一口气,尽量调整呼吸节奏,站起身后又蹲下来,若无其事道“不是让我背你上去吗?还不快点上来!” 她一听眼神刹那骤亮,熟练地就爬上他的背,顷刻间,将方才藏在心口里的郁闷与狐惑全然抛之脑后。 只剩下单纯的开心与惬意。 “哥哥,你真好!”她软绵绵地伏在他宽厚结实的背肌上,不停用脸颊磨蹭着他,宛然一只备受宠爱的小猫咪。 他笑,调侃道“背你上楼才叫好,那我要是不背呢?就不好了吗?” 这……还真是来自灵魂的深深拷问。 顾南枝自是不会回答,旋即扯开话题,问“我重吗?” 他已经背着她闲庭信步走到楼梯间,听到这个问题不禁蹙起眉梢,心道,瘦得跟条豆芽似的,怎么好意思问? “如果重的话,我就不背你了。”他把话绕了个圈,技术性回答。 顾南枝却听得心花怒放,傻乎乎地偷笑着乐,继而阖不了嘴。 谁知傅既琛的下一句,却让她刚开始绽放的花朵瞬间就蔫了。 他补充道“你现在还算轻,小时候才叫重,背着你走路气都没法喘气了……” 这话说得……顾南枝心下一个羞窘,话都不敢说了。 犹记得小时候,他俩还睡在同一张大床上。 顾南枝每次睡不着觉就会命令他,要求傅既琛背着她在花园里闲逛,直至她睡着后才可以回到房间里。 傅既琛那时还很乖,对她言听计从,几乎每晚屈服在她的强权之下,真的就听话地背着胖嘟嘟的她,无怨无悔往花园里兜圈去。 小时候的顾南枝真的好胖,肚子都是圆溜溜地鼓,能塞得下一个新生宝宝,体重方面自是没得说,常年霸占班级胖胖榜单第一名。 小孩子精力充沛又旺盛,顾南枝趴在他的背上动来动去没个停,很是调皮捣蛋,折磨得他苦不堪言,还霸道要求他边走路边唱歌给她听…… 傅既琛到了最后,真的觉得全身骨头散了架,气都没法喘了。 张嫂每晚看见都会批评她“就数你最会折磨你哥……” 顾南枝表面上虚心接受她的批评教育,心里依旧我行我素。 反正哥哥是自己的,他愿意宠,你们管不着! 有一晚吃饭时,张嫂趁着傅既琛不在,扳起脸来警告她“南枝,这段时间你哥哥要考试,晚上到点就自己上床睡,不准喊他背,听到没?” 她过了许久才耷拉着小脑袋,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张嫂知道她不服气,便将话题绕了个圈,拐着弯劝“南枝,你这样不行啊!每天喊你哥背着你睡,长大后怎么办?难道也要喊他背着你睡吗?” 她当时还很天真,用小奶音反问道“现在可以,为什么长大后就不可以了?” “当然不可以!”张嫂顷刻瞪大双眸驳斥“长大后,你哥哥会结婚,结婚后会有自己的老婆,他只能背老婆一个人,不能背其他女孩子的,你懂不懂?” “自己的妹妹也不可以吗?”顾南枝还是不懂。 张嫂气急,二次强调“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那一刻顾南枝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跟张嫂杠上了,霎时飙出一句童年无忌,还朗声徐徐道“那……还不简单,我长大后嫁给哥哥,做他的老婆,这样他就可以永远背着我睡觉了。” 气得张嫂两眼一闭,瞬间哑口无言,都不想搭理她这种白痴了。 时过境迁,现在回头再想,除了觉得搞笑之外,还有另外一层含义敲击着顾南枝的心灵最深处。 做他的老婆……这种事可以吗? 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会结为夫妻?从兄妹关系转变为…… 这种事,单是想一想,都觉得无比幸福! 他会是怎样的丈夫呢?而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此时此刻,她甚至开始期待往后俩个人的岁月。 女人的缄默让男人甚感狐惑,他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第246章 一声声晚安 女人的缄默让男人甚感狐惑,他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这时,顾南枝才从绚烂斑斓的记忆中抽身脱离。 她盯着男人圆碌碌的后脑勺,心里一动,眼波带丝带着柔媚,轻轻打开嗓门,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以前很多事。” “什么事?”他随口问。 她摸摸自己的喉咙,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脱口而出,问“哥哥你说过会永远背着我,不会中途放下我的,你……你还记得吗?” 话到后面,竟然夹杂着一点点小颤音,唯恐他不答应似的。 顾南枝心脏怦怦狂跳,意志力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今晚她想给他这个答案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他。 那他呢? 哥哥你会吗? 傅既琛闻言一怔,记忆的闸门随之打开,一些熟悉的画面倏然窜进脑颅,帧帧怀念,帧帧飞梭而过。 他须臾嗤笑一声,脚下步伐依旧,闲散讥讽道“顾盼盼,我就没见你吃过亏。” 顾南枝立马嘚瑟起来,小表情油腻兮兮又夹带几分狡黠之气,不依不饶追着盘问下去“也就是说你还记得啦!是不是?” 他忽然停下脚步,继而沉默不语。 见罢,顾南枝一下子就慌了,身子没个安分,不停在他的背上挪来挪去,晃来晃去,晃得他心烦,还喋喋不休道“说嘛说嘛,哥哥别害臊……” “别动!”他无奈,皱起眉说“再动就扔你下去。” 听到这,顾南枝眼皮一跳,安静了有半秒时间,半秒之后又开始造作起来。 扔我下去???你舍得吗??? 她如此心道,折磨人的功夫叠加升级 傅既琛没辙,有苦往心里咽,默默叹出一口气,须臾服软道“真的别动了,再动就真的掉下去了……” 她不肯听劝,仍旧动个不停,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 他只好认栽,郑重其道“好!我答应你。” 一时之间,幸福来得太突然,顾南枝高兴过了头,竟然忘记了给反应。 等傅既琛快要走到五楼时,她才半掩住唇,贱兮兮地偷笑起来。 傅既琛忍不住嘲讽她“顾南枝,你笑起来的样子真不值钱。” 她冷哼一声,高傲抬起下巴驳斥回去“管它值不值钱!反正便宜都给我占了,你就别妒忌了。” 这么一听,他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垂头丧气问“你就真的不准备给我讨价还价的机会?” 她眸中怜悯一闪而过,霎时同情心泛滥,继而亮声大胆道“那我给你一点便宜,你要不要?” 这个答案让傅既琛受宠若惊,他眉峰一挑,好心情问“什么便宜?” 话音落,两人刚好踏上五楼廊道区,沿壁感应灯刹那亮起,顿时漆黑消泯,灯火如同白昼。 离卧房越来越近,还有十步之遥的距离。 顾南枝已经默默在心里打定主意,忽然眸光一闪,两手抓住他的双肩,头蛰伏下去,在他裸露的后脖子落下深深的一个热吻。 当女人冰凉柔软的嘴唇,带着湿漉漉的水分触到他脖子后的那层肌肤时,傅既琛浑身一僵。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只感觉趴在他背上的顾南枝已伸出舌尖,在他脖子后的那层肌肤上慢慢吸吮,而后一路流连,吻到了耳后,在那处辗转缠绵,须臾狡黠一笑,倏地就叼住他的耳朵。 舌头在他敏感的耳珠子来回绕,偶尔坏心眼轻轻咬,撩得傅既琛心神激荡。 直观感受到整个身子都硬了…… “南枝!”他的火腾腾往上飙,一下子就恼了。 顾南枝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放开他的耳朵,两手勾住他的脖子,魅惑如丝问“怎样?有没有感觉?” 他听后更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眨了下眼睛,眸中纯情夹带三分无辜,理所应当道“你感觉不到吗?我这是在挑逗你啊!” 见他默不作声,又有些怯怕,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心理负担持续加重,一下没了底气。 却还是强颜欢笑,鼓起勇气,故作轻松问“哥哥,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全身很热?像是起火一样,需不需要我来帮你灭火……” “南枝!”傅既琛倏然截断她的话。 肃静的廊道里徘徊着一阵冷调的回音,声线虽不大,却足以震慑住人。 他很少会用这种语气跟顾南枝说话,顾南枝看不到他的脸,更摸不准他的意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 “哥哥,我……”她想问个明白,更想跟他说清楚。 他却冷着一张俊脸,沉声打断她“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否则我会……” 他原想说“否则我会当真的!” 到时候你别想后悔,我再也不会像上次在俱乐部那样放过你。 可话到嘴边,他又强行给咽回肚子里。 用着严厉的口吻,训斥她“这种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说完,扬起一双大长腿,拧门回到她的卧房。 他竟觉得刚才是一场笑话? 顾南枝瞬间就受伤了,紧握两手,静默不敢再言。 傅既琛一路背着她,将她放到床沿边处,原准备就此装酷离开,可转身之际,见她眉间带怯,又有几分局促,一念之间,已经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确实重了,可能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便若无其事般在她旁边坐下来,摸摸她的后脑勺,不提刚才那件事,只温声叮嘱道“逛了一天你也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还想去哪玩告诉我,哥哥陪你去。” 她听到他逐渐放软的语气,之前的尴尬瞬间扫空,缓慢松开搁放在双膝的两手,恢复信心后,樱唇微微张,不想说明天,只想重提刚才在走廊的那件事“哥哥,我刚才是想跟你……” 她已经打定主意了,今晚决心将自己交给他。 他却在她开口的一霎慌了神,唯恐控制不了自己的欲念,赶紧站起身,道“我……走了,晚安!” 男人的这番举动太过于明显了,任由顾南枝再怎么迟钝,这回也应该明了。 当她知道他没那个意思后,眼睛立马黯淡下去,泪都快流出来了。 连忙转身避开他的目光,装出一副整理床铺要睡觉的模样,轻声道“嗯~晚安。” 可这床原本就整体划一,哪还需要再铺呢? 当卧门阖上的刹那,顾南枝仿佛听到心碎了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两腿屈膝靠在床头,无声落着泪。 原来,被人拒绝是这么难受与难堪的。 那一晚,他也是这种感觉吗? 早知道如此,在俱乐部那晚就应该从了。 可是……那时他还跟陆之柔在交往,她不能那么做! 顾南枝越想越头痛,感觉快要炸开似的。 她不懂! 明明之前在客厅看电影时,他是想的。 那种眼神一定不会错,为什么上来之后他又拒绝了呢? 是自己经验为零,不够有情趣吗? 但是,他以前这样做的时候,她明明很有感觉的,她只不过在学他,怎么就失效了呢? 还是说,现在自己已经没有魅力了,这张脸他看了十几年已经厌烦了? 一想到这,顾南枝就受不了。 顷刻跑到梳妆台,三百六十度照着镜子看,怎么看怎么漂亮!又怎么会腻呢? 这么些年来,他们早就应该在一起了。 她不想再等下去,更不想让他等了。 她之前已经做了很多蠢事,在这种事情上不想再犯错了。 想着想着,又光裸着小脚,快步跑到书桌台上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用德文输入“100个撩拨男人情欲的小技巧。” 第247章 让我们今晚造作起来 浴室氤氲的水气使人恍惚…… 顾南枝方才还记在脑子里的‘100条撩拨男友小技巧’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 余下只有无尽的紧张与空白一片。 心脏怦怦跳得厉害,仿佛随时蹦出地面的狼狈。 她把自己全身洗得干干净净,套了件白色浴袍,便打开卧房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么些年来,他们早该在一起了! 她再也不会犯傻,再也不会抛下他。 正想着,人已站定在他房门前。 顾南枝抬手轻轻叩敲两声,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紧接着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是睡了吗? 要不……今晚就算了吧! 她心有顾虑,临门想着要打退堂鼓,可做出来的行动却意与心违。 毅然决然抬起一双手,猛拍猛叫呼起来“哥哥,你别睡!快起来,我有事情找你商量……” 一副老娘今晚不叫醒你就不姓顾的泼辣架势! 里面人应该也听到外面动静,立即关掉淋浴开关,扬声问“是盼盼吗?” 顾南枝停住拍门的手,眉间一跳,喜上心头,道“哥哥,是我,我……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他问。 她答“你先让我进去再说。” 他愣了愣,须臾道“门没有锁,你自己进来,我在洗澡不方便给你开门……” 男人刻意扬起的声线隐约从门缝中溜出来。 顾南枝趴在门槛上也听出了个大概,心下了然,不再多言,直接拧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他的卧房。 昨天来时心事重重,也没怎么细致瞧过,现在这么一看,发现他的卧房对比自己的竟然少了将近一半的面积。 除了一个淋浴室与一处衣帽间,就啥也没了。 装修风格去繁就简,相较于自己睡卧上那盏奢侈得有点夸张的玛瑙水晶吊灯,他卧房上的这盏吊灯似乎过于普通了,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不知为何,这一刻,顾南枝的心莫名就动了一下,有种异样的情愫缓缓从胸口涌向四肢百骸。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沿边的一处落地窗台,把所有窗帘全部拉上,遮蔽得密不透光。 外面大雪纷飞,里面温暖如春。 视觉上,会呈现出一种将外面的世界与里面的人全然隔断的心理暗示。 而后她走回主卧,把天花板上那盏夺目刺眼的吊灯关去,只打开床边上的一盏简约复古落地灯。 暖黄的光丝丝缭绕,直打在床上向四周发散,呈现出一种非常暧昧的欲色。 此情此景…… 令到顾南枝的大脑不禁开始造作起来。 她慢慢幻想着待会俩人要在这张大床上做那种情色之事的画面,脸颊微微发烫,藏在浴袍下的一对小手倏然握紧,紧张之心不言而喻。 她轻吁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心率节奏,直至平稳后,才僵硬着身板走到床沿处坐下来,等他。 花洒淋浴的声音清晰入耳,顾南枝又开始紧张了。 等下哥哥出来,见到他的第一句说点什么好呢? 他肯定会问“顾盼盼,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坐在我床上干嘛?” 那她就不要兜圈子了,直白说“哥哥,我今晚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这样说好吗?嗯!挺好的,ok没问题。 正想到这……洒水声骤然停住。 然后,听到浴室里有人走动的声音,过了片刻,门把拧开,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影便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了件蓝黑色的浴袍,脖子上搭了条纯白色毛巾,因洗过头的缘故,短发湿哒哒的,小水珠正从发端末尾滴在脸上,滑过脖子,落入胸膛…… 莫名会给人一种很欲很性感的视觉冲击力,举手投足间,都是男性荷尔蒙的魅力发散。 此时此刻顾南枝觉得,不是她诱惑他,而是他勾引她。 越来越紧张,头脑瞬间进入宕机状态。 可能没想到洗澡出来后会是这么个情况,傅既琛瞟她一眼,又抬头看向天花板上已经熄灭的灯盏,随口问“怎么把灯关了?” 一边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闲步朝她走去。 顾南枝的声音有些颤,答非所问“我……我在等你。” “等我?”他听后一愣,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霎时就联想起刚才在楼梯间答应她的那件事,薄唇轻轻勾,笑容颇有几分无可奈何“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顾南枝还以为他开窍了,心头一喜,正要开口说是。 谁料,傅既琛的下一句话又给她整无语了。 他说“这么快就过来讨便宜?我还以为这件事要从明天才开始算起。” 她听后一懵,满脸问号?什么事要从明天才开始? 忽然想到方才在楼梯间,他答应过要每晚背着她,哄她入睡的那件事,一下子门清,心里极度失望,眸中亮起的光点黯然就失了色。 “我……我不是……”她委屈起来。 他则一脸迷茫“不是什么?” 卧室静悄悄,俩人干巴巴对望着彼此,顾南枝突然又不说话了。 要她怎么说?难道脱光躺在床上,大声道“哥哥,你今晚上了我吧!” 一点情趣都没有,这种丢人的话,她才不说呢! 通常不反驳就是默认。 傅既琛见她两腮微鼓又抿唇不语,似在生闷气,误以为她不耐烦,已经等厌倦了。 便快速把头上水迹擦干,将毛巾精准扔到不远处的挂衣架上,垂眸道“你坐这里等一下,我吹干头发就过来背你。” 说完,抬脚往不远处的檀木柜子走去。 顾南枝真的被他气得要死,我人都坐他床上了,他却还在想着要背她的那件事。 难道他就一点歪脑筋都不会动吗? 真是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啊! 早知如此,刚才在楼梯间就不提这事,直接干就得了。 要走吗? 不行!不来都来了,走什么走。 顾南枝你还在矜持什么呢? 那些飞逝的时光,过一次少一点,是无法追逐回来的。 一想到这,她鼻子就开始泛酸,毅然站起身,坚定朝他走去。 男人头发修剪得短,眨眼间已经吹干,他把电源插头拔掉,欲要转身之际,腰间伸来一双纤细修长的柔手,缓缓从后背将他搂住,而后,一点一点收紧,隔着两层浴袍的柔软面料,彼此间贴合得毫无缝隙。 女人沐浴后的玫瑰清香淡淡萦绕在他的鼻息,他小腹一紧,有一霎的心神跌宕,一霎之后立马调整状态。 手掌顺势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掀唇调侃道“这么心急?等一下都不行啊。” 那个啊字说得爽朗又上口,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顾南枝听去心乱如麻。 她巴掌大的小脸蛋轻轻贴在他的背部,用一种柔柔糯糯的腔调,带出似有若无的尾音,撒着娇道“哥哥,我爱你!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下去了。” 他察觉到她话里有话,正准备问个明白之际,顾南枝已踮起脚尖,伏在他的后脖子,哈出一口气,魅惑如丝道“傅既琛,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音色轻盈中夹杂着以前从未有过的诱人之色,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傅既琛只觉得全身滚烫得难受。 有一股燥热从小腹迅猛蔓延到全身,直达脑门…… 第248章 幸好……这个夜晚有你相陪。 男人覆在她手背的掌心卓然收紧,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气息稍显不稳,隐隐带有几分克制。 顾南枝清晰感知到他身体的微妙变化,放下踮起的脚尖,缩了缩脖子,有一秒的迟疑,一秒过后,用一种挑衅的口吻,淡淡定定讲“也就是说……我成功了?你是被我迷……” 话还未说完,她纤细的手腕骨被人给牢牢握住。 还没等她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倏地一下,忽而有一道拉力将她往前拽,后背有硬物件,她被傅既琛抵到一个檀木柜前。 两人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离光源比较远,傅既琛高大的身影更是将床沿那盏唯一点亮的落地灯全数遮挡住。 黑暗中,顾南枝看不到他五官的变化,更感觉不到他情绪里的波动。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令她抓狂与不安,她忽然就怯怕起来,扯着干枯的喉咙,结巴开口“哥哥……我……” 然而,还没等到她把话给完整说出来,便被头顶上方传来的一把男声给抢先一步。 他说“希望你别后悔!” 一贯低沉冷冽的声线夹带着几分隐忍过后的克制,像是每个字都是艰难地从牙缝里厮磨出来,男人明显已经压抑了许久的情欲。 话音落,他缱绻的吻便长驱直入,毫无往昔的温存可言。 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捏住她的小蛮腰,无论哪一处都是用了狠劲。 这次,他吻得极其粗鲁,气息混乱而沉重,甚至带有惩罚的意味。 顾南枝感觉唇舌痛疼,快要窒息了,一点都不享受,慢慢地眼眶就红了。 正要推开他之际,傅既琛又恰到时候般放开她的唇,沿着脸颊一侧往后上方吻,最后一把叼住她的耳朵,含住她的耳垂珠子,继而肆意挑逗。 她喘着气软瘫在他怀里,感觉整个头脑都是混沌撕裂的状态,寂静中,还发出一些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低吟声。 顾南枝全身烫热,觉得有些羞耻,欲要说点什么。 傅既琛缠绵的热吻已经放开她柔软的耳朵,沿着流畅的下颌线一路往她的脖子去,最后在喉咙那处辗转吸吮。 那一刻不知为何,顾南枝觉得非常有感觉,身体开始发麻,就连腿都在发软微打着颤。 由此,呻吟的声音不断,甚至比方才叫得还要起劲。 就在此时,男人放在她腰间的大掌忽而造作起来,在吻落到锁骨处,已熟练解开浴袍的腰带,露出女人上段绝佳的好身材。 肌肤着了凉,顾南枝下意识把滑落的浴袍往上扯,欲要去遮。 傅既琛却在她抬手之际,已经洞悉她的意图,先行她一步,将仅存的那部分浴袍强势往下扯,一把就扔到地上。 她赤身裸体站定在他面前,他灼热的目光就大胆地流连在她身上。 虽说这边光线昏瞑,男人只看到大概的轮廓,并不能往细节处瞅去,可顾南枝毕竟经验少,难免会觉得害羞。 她两手紧握端在前,扭捏一下,也顾不上真假矫情,踮起脚尖抬起手,倏然就把男人炙热的双眸遮蔽得毫无缝隙。 傅既琛笑,痞里痞气问“顾盼盼,你遮住我眼睛干嘛?” 顾南枝红着脸说“不准你看!” 话说出口的刹那,瞬间后了悔,她有点鄙视自己。 都自愿选择爬上他的床了,这个时候还说不准看,顾南枝你是不是有点太装了?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毕竟第一次,觉得难为情也是正常事。 谁料,男人却非常听话地答应她“好!我不在这里看。” 顾南枝闻言立马乱了阵脚,她只是害羞,根本不想结束,想要开口对他解释,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就这么闷在心田里,气死自己! 男人也不急,就这么跟她慢慢消磨着。 待至时间悄悄溜走,察觉到她隐隐有些难堪时,便抬手一把将她搂过来,扯进怀里,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又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腕骨,将她覆在他眼睛处的那只小手慢慢往下扯。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头微微低下,似有怜惜亲吻她的五指,而后又轻啄她的嘴唇,假正经道“这里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我们到床上慢慢看。” 说完,也不等错愕中的顾南枝同意不同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往不远处的一张大床走去。 两人在床上做足了前戏,彼此双颊潮红,气息混乱无比。 …… 直至那一刻她大叫一声,两眼空洞,泪水瞬间就溢了出来。 尽管顾南枝听说过会痛,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痛!!! 感觉全身撕裂一般地巨痛。 她呜呜呜大哭起来,拼命摇头,有气无力说“好痛……哥哥,我不要做了!” 这下,可谓真是要了傅既琛的命咯! 都做了一半竟说不做?哪有这个道理的。 他没辙,只能伏下身去抱住她,对她循循善诱“等下就不痛了,你忍一忍。” 顾南枝不信,欲要去推他“我不要!” 傅既琛自己也难受,汗水晶莹从额间冒出来,心理暗示自己不能半途而废,只好抓住她摇晃的两手…… 顾南枝实在太痛了,已经失去理智,一口咬在他宽肩上,并且非常用力咬,在那处落下排排流着血的牙齿印。 傅既琛一时吃痛,闷哼“嘶”叫了一声,没再说话,就这么乖乖任由她撕咬着。 结束后,双方都已经汗流浃背。 傅既琛精神状态极佳,非常有情调地、又非常好心情地将她粘黏在脸颊侧端的几撮湿长发拨开,温柔道“顾盼盼,起来洗过澡再睡。” 顾南枝已经累得要死,全身酸软疼痛,哪会乖乖听他的话! 闭阖着双眸,用软软糯糯的嗓音,有气无力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这个女人四肢都缠绕在他的身上,这副霸道的架势让他怎么去? 傅既琛颇有些无奈,摇头笑了笑。 思量片刻,在她眼角处落下浅浅的一吻,宠溺道“那我们俩都不去,困了就睡,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床上女人没有回答他的好不好,因为在他清浅的一吻落下之际,她已安然熟睡了过去。 透过橘黄的暖调光,傅既琛静静端详着怀中女人沉睡的娇容,心中热血沸腾,兴奋得不得了,感觉从未有过的幸福,一时一刻都不舍得闭上双眼。 唯恐睁开眼后,顾盼盼就消失不见了。 正如每个昼夜醒来,他还处于混沌状态,还搞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差距,还误以为他们没有分手。 然后对着空气一遍遍喊“顾盼盼。”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他只能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分开了。 在这漫漫冗长的岁月里,他们走散的那几年,傅既琛曾经认为他们再也不可能了…… 幸好,这个夜晚有你相陪,也幸好,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从未改变过! 第249章 竹节袖扣 翌日顾南枝醒来。 前一秒为摸不到侧旁人熟悉的怀抱,隐隐有些失落。 后一秒在听到淋浴室传来花洒水声,又觉得无比的心安。 她侧翻转了个身,视线恰好定格在昨晚唯一开着的那盏落地灯,而后,闭阖上双眼浮想联翩,脸颊泛起一抹羞涩的桃粉色。 脑海里没有别的,全都充斥着俩人昨晚激烈相拥在一起的黄色废料。 心神微微有些荡漾,忽而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心下猜想,这应该就是表姐每次见面时挂在嘴边的满足感吧? 就是心灵与身体的巨大满足。 还以为第一次只有痛,没有快感,没想到后面竟叠加出不一样的全新体验,就像漂浮在云端,自由自在,毫无束缚,很舒服,很享受的感觉…… 她越是忍不住回想,脸颊越是羞红得厉害,思维仍在断断续续,沉浸在那些美妙的片段里。 突然,一阵手机震动音打破她的春梦。 她循声瞄去,手肘支撑在床沿,随意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朝着浴室门口大喊道“哥哥,你电话响了……” 话音落,才惊觉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甚至没有丝毫力气。 暗自猜想,可能是昨晚叫的时间太长,把今天的喉咙搞报废了? 她摸摸脖子轻咳一声,有点沮丧,旋即把抽屉阖上。 不管了,就让它响吧!没人接,估计也就停了。 可那个电话还在响,自动断线之后,又打来第二遍,甚至是第三遍…… 顾南枝烦了,只好坐起身去找衣服。 大致扫了一眼,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是哥哥的房间,不是她的房间,她是没有衣服在这里的。 就连昨晚唯一穿着的那件浴袍还扔在不远处的地上。 她懒得过去捡,勾手抄起傅既琛的浴袍披在身,拉开抽屉,拎起那个响不停的手机,欲要往浴室方向走。 脚板落地的刹那,她瞬间僵住。 真是要命咯!这腿酸得……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幸亏她反应灵敏,躬身抓住床头柜,不然真的就摔到地上去了。 顾南枝缓了缓,感觉双腿恢复觉知,才拎着手机走到浴室门边上。 “哥哥,你有电话。”她一边拍着门,一边喊。 傅既琛停掉淋浴开关,闭眼问“是谁打过来的?” 顾南枝一直都没怎么留意这个,忽然被他这么一问,她才垂下眸子,大致瞟了眼手机屏幕,快答“是乔秘书打来的电话,一直在响,应该是有急事。” 傅既琛说“你帮我听,我在洗头不方便接。” 顾南枝愣了愣,立马拒绝“我不要!” 他听后也跟着愣了有半秒,打开淋浴开关冲干净头上的洗发水泡沫,随意淡道“那……你自己开门进来。” 顾南枝扭扭捏捏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了。 闻言双颊潮红,再一次拒绝“我……我不要进去!” 傅既琛浅笑须臾,也不勉强她,隔着门把告诉她,让她接通后立即挂断,乔欣知道他不方便接听,自然也就不再打过来。 她听后照做,还真有效。 旋即回到床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准备将手机归回原位。 这次她拉开的幅度有些大,抽屉里摆放着的几个零星小物件一览无余。 一个男士机械表、两本厚厚的经济学书籍、一本哲学书、还有几支圆珠笔、几串钥匙……而最里面摆放着一个墨绿色的丝绒礼物盒。 这个小盒子有点熟悉,像是…… 她好奇,放下手机后,转手就拎起最里面的那个小盒子。 打开一瞧,瞬间怔住,继而有一颗滚而烫的热泪夺眶而出,滑过脸颊,停在下巴,滴落到手背上,惊起她心头的阵阵涟漪,更是将逝去多年的记忆点点悉数回归。 这不就是那对竹节金镶玉古董袖扣吗? 傅既琛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年,顾南枝送给他的礼物。 她还以为他会生气扔掉,没想到竟然还保留着。 这一刻,任由世界上的文字再怎么绚烂瑰丽,都无法形容顾南枝的心境。 她就像挣脱牢笼的小鸟,终于嗅到自由的气息,再也不会被过去的悔恨枷锁给困住。 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走向何处,都会有一个他在原地等着她,不离不弃,永远守候…… 过往的记忆犹如旋涡向她狂卷袭来,顾南枝兴奋、感动、难过…… 复杂的情绪同一时刻涌现,她沉浸在自己遐想的世界里,由于想得太过于入神,当有人步步靠近都浑然不知。 沐浴过后的男人神清气爽。 他从后背圈住她的小蛮腰,下巴搁到她的发旋处,磨蹭须臾,又低下头去,在她耳垂边轻轻道“想什么呢?想那么入神,叫你半天都不搭理人。” 声线低沉中夹带着一股被冷落后的小委屈。 说完,非常自然地亲吻她的耳后,又顺势轻啄她娇嫩微湿的小脸蛋,一眼就扫到她手上拿着的那对竹节袖扣。 傅既琛有一瞬的愣住。 这么些年来,他不是没想过要扔掉它…… 那年从德国回来后,他就下定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爱她,要将她过往送的礼物全部扔掉。 临到那一刻,最终心软,他还是放不下,还是舍不得,又将它们从垃圾堆里一点一点给找了回来。 但是他清醒知道,他们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了,他做的这一切到头来只不过徒劳罢了。 于是两年前,当这栋城堡竣工完成后,他就带着这对竹节袖扣重回故地。 这对袖扣于傅既琛而言意义非凡,他将它锁在柜子里,就像锁住自己的心,尘封那段回忆,时刻提醒自己再也不能去想那个人。 放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当时就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入住这栋城堡大宅。 没想到两年后,不但入住了,还带着顾盼盼住进来,真是世事难料啊! 正要说点什么之际,顾南枝转过身来,举起那对竹节袖扣面对他,仰头霸气宣告道“这是我的!” 这话说得也没错,本来就是她的,这个傅既琛必须承认。 他微怔,一时有些哑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眼前顾南枝这副孩子气样,像极了小时候对他撒泼无理取闹的刁蛮状。 他很是怀念,挑眉哄着道“嗯~是你的。” 话音落,顾南枝紧接着再补充第二句。 她目光灼灼盯着他,像是婚姻仪式里的庄严神圣宣誓,亮声朝他道“你也是我的!” 说完,也不等男人说是。便踮起脚尖,温柔抚摸上他的后脖子,迫不及待地就亲吻了上去。 她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开他,逝去的日子不可追,但未来的路能自己把握! 第250章 大宅日常 女人忽如其来的献吻让傅既琛一下子陷了进去。 他立即化被动为主动,火热的唇舌轻轻扫过她的每一颗贝齿,而后慢慢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攻占她城池的每一片土地。 半晌过后,顾南枝有些招架不住,脸颊醺红微偏,欲要趁着换气的空档里结束。 男人觉察出她的意图,不肯停。 一手兜住她的后脑勺,稳稳当当将她侧偏的头给转了回来,重新吻上第二遍。 这一次,他比先前吻得更加狂野,也更为色情。 一边含着一边去舔…… 手下动作不停,轻轻松松滑入浴袍的缝隙,顺势就溜了进去。 在那片柔软的春光里任意造作,肆意流连,撩拨着顾南枝的每一条神经线,还要去解开缠绕在她腰间的浴袍带子。 顾南枝心下一慌,下意识握住他游走在腰间的那只手,可怜兮兮道“哥哥不要,还痛……” 她的眸子噙有一抹氤氲雾色,说话的同时逃避他的视线,睫毛半掩翕动间,似有若无的水珠盈盈闪闪,很是楚楚动人。 傅既琛怔怔看着眼前人,有一霎的恍惚,感觉魂都被勾了去。 一时想到了昨晚,更是难耐不已,身子燥热不断。 可这个女人说痛,那么他即便再想,也只能忍。 瞬间止住动作,缓了缓混乱的呼吸节奏,用戏谑的眼神垂眸看着眼前人,调侃道“顾盼盼,你不应该属兔。”语调已经恢复正常。 “不属兔?”顾南枝睁着大大的双眸,眨了一眨,懵懂问“那……应该属什么?” 他笑声朗朗,轻戳她光润的脑门,眯着双眼欲求不满道“属妖,专门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顾南枝闻言脸颊一郝,羞涩咬着下唇瓣,抬手就要去打他“讨厌!我勾引谁了?”恰好就一掌拍打在男人的宽肩上。 那里昨夜被她用力咬过,正受着伤…… 傅既琛下意识“嘶”了一声,顾南枝即时了然情况,心间一跳,表情有些窘迫,还很内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痛吗?” 他笑了笑,伸手揉在伤口处,示意让她放心,淡道“没事!” 顾南枝立马紧张起来,训斥道“不能用手揉的……我看看……” 说着,就真的上手撩开他的浴袍,小心翼翼查看宽肩上的牙齿印痕。 那里渗出的血迹基本已经干枯结痂,可牙齿印痕清晰可见,肿得有些发黑。 顾南枝良心不安,老婆子一样絮叨他“上过药了吗?这里有伤,你怎么能让伤口碰到水呢!” 傅既琛随口答“只是小事,不用上药。”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万一伤口感染了,就糟了……”顾南枝一边训他,一边拉他往床沿坐去。 她在他指定的方向拎出一个小型医药箱,帮他肩上的伤口消过毒后,又涂了些碘伏上去。 女人的动作极其温柔,边上着药,边用嘴巴轻轻吹着气,还不停询问道“怎样?这样会好点吗?还痛不痛……” 伤口冰凉一阵,又刺痛一下,傅既琛感觉心神都要荡漾起来。 一时没忍住,低头在她脸颊轻啄一小口,又去寻她的唇,与她缱绻缠绵。 长久的一吻结束后,顾南枝气息有些混乱,娇嗔瞪他一眼,抿唇在生气。 傅既琛若无其事亲吻她的额间,在她发火之际,恰到好处问“饿不饿?带你出去吃晚餐。”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顾南枝真有些饿了。 摸了摸扁扁的肚皮,又抬手去收拾医药箱,答应道“好呀!那我们去哪吃晚餐?” 话音落,她怔住。 等等。吃晚餐?不是才刚起床吗?怎么一下子就要吃晚餐了呢? 于是她脱口而出,问“为什么要去吃晚餐?” 傅既琛蹙好整以暇看着她,取笑道“顾小姐,现在都下午五点多,不去吃晚餐,难道要吃早餐?” 顾南枝二次怔住,脸色囧逼,又问“你也是刚刚起床?” 他摇摇头。 她接着问“几点。” 他道“九点。” 她闻言火爆的脾气喷喷往上冒,控诉他“你明明早上九点就起床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傅既琛眉峰挑起,淡淡定定道“你以为我没试过叫醒你?” 听到这略带嘲讽的反问句,顾南枝刚才冒起的火爆脾气瞬间就蔫了。 一时哑口无言。 她知道自己有起床气,再加上前段时间吃药的缘故,精神萎靡比较贪睡,并且昨晚她真的太累了,全身又酸又痛,傅既琛叫不醒她也很正常。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傅既琛只在起床后叫过一遍,其余有三四次时间回房来看她,见她睡得安逸,他也就不忍心再叫唤。 毕竟昨晚俩人都有点疯,战线时间拉得比较长,结束后,傅既琛刻意瞟了眼床头时间表,都已经凌晨时分。 他知道顾盼盼一向早睡,一时起不来也很正常。 昨晚,她一边哭一边说痛的样子深深烙印在傅既琛的脑海里,他心疼不已,抬手抚摸她的后脑勺,温柔嘱咐道“我刚才特意在里面调试过水温,你先进去泡个热水澡,身体会舒服一点,等下带你出去。” 顾南枝闻言微郝,搡开他的手,用傲娇掩饰自己的尴尬,撇嘴道“谁说要在这里洗?要洗也要回我房间洗!” 话毕,将床上的医药箱捧起,再推放到他的两膝上,然后忍着腿上的酸痛感,飞快冲到房门,又回眸朝他做了个鬼脸,嘚瑟道“我走啦!别太想我。” “砰”一阵关门音响起,顾南枝一溜烟跑回自己的睡卧。 他瞧着她落荒而逃的倩丽背影,不禁莞尔浅笑,心中从未有过的笃定。 觉得这次带她回来,是傅既琛此生做过的最正确决定,他庆幸,他激动不已,心脏仍在怦怦直跳。 冷静过后,眉间一抹郁色悉数箔上心头。 傅既琛心有纠结,不知道接下来该不该与她当面对质,到底要不要把那件事重新拎出来讲? 毕竟俩人现在已经有了肉体关系,理应事事坦诚相待,不应该对彼此有所隐瞒。 可是,她的病情…… 顾盼盼明显不想让自己知道,不然也不会瞒到现在,如果自己贸贸然去说,也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再加上前段时间她还在吃那种药,心理承受能力应该比一般人低下。 纠结以上种种原因,傅既琛选择暂且搁置。 那晚知道真相后,他明明如此地愤慨,恨不得马上赶回家与她当面对质,质问她为何要欺骗他。 可当时间慢慢消磨过后,他竟然不敢问下去了,甚至害怕顾盼盼会责怪他派人去调查她的隐私。 傅既琛左右顾虑,上下犹豫,最终决定就此作罢。 往后,她不开这个口,他也永远不会说。 起身放好医药箱,走到衣帽间换了套休闲装,便直往二楼书房的方向走去。 傅既琛今天几乎一整日待在书房里,处理国内邮寄过来的文件,他把几份文件均签收完毕,才想起乔欣那个电话。 须臾拨通过去,乔欣第一句“傅总好!” 傅既琛直接开口问“什么事?” 乔欣也不兜圈子,低眉顺眼答“傅总您派去调查的人刚刚来消息,他说金佳岚被傅董事长安排在英国名下的一栋别墅里。” 傅既琛紧接着问“查到是什么原因了吗?” 乔欣毕恭毕敬答“目前还不知道,金佳岚很少出门,大多数时间都宅在那栋别墅里。” “傅修文有没有去看过她?” “应该……应该没有。” “我要的是确定答案!” 乔欣闻言一怵,知道自己犯了大忌,立即改口,肯定道“没有。” “嗯。”傅既琛淡道“多派几个人去盯紧一点,还有傅修文那边,尽快给我答复。” “好!我明白。” 傅既琛挂断电话之后,又审批了一份向恒刚刚从国内发送过来的文件。 不经意瞟了眼腕表时间,不禁眉头一蹙。 都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顾盼盼怎么还不下来?洗个热水澡也要洗那么久吗? 他心有狐惑,关掉电脑后,又重新折返回去五楼。 第251章 久违的华尔兹 “南枝……”他轻敲房门两下。 顾南枝惊身站起,侧眸瞟了一眼房门处,见傅既琛这次老实本分没有擅自拧开房门,又重新坦然坐回椅子上,对着梳妆台镜子淡淡定定上粉底液。 “哥哥,我快好啦!你别催……在外面等一等。”她一边拿着粉扑轻拍小脸蛋,一边道。 傅既琛在她说出‘等一等’的刹那,同一时刻说了句“我开门进来啦!” 倏然拧开房门,就大步凛然走了进去。 顾南枝有些微讶,看着他关门缓缓靠近,颇有些生气“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的吗?” 他恍若未闻。速瞟了一眼她梳妆台上摊开来的各种化妆品,又转眸看向她刚上了一半粉底液的白皙小脸蛋,蹙眉道“不用化妆了,只是随便吃顿饭。” “我不要!”顾南枝抬起下巴强势道“我就要化。” 说完,直接将他当成空气里漂浮着的透明符号,自顾自开始补上另一张脸的粉底液。 傅既琛浅笑须臾。 他心想,除了小时候看过妈妈化妆,还真没见过女人化妆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随意拎起边上的一张椅子坐到顾南枝隔壁,手肘支撑在梳妆台上,手背托着侧腮,较有闲庭兴致看着她梳妆打扮。 顾南枝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问“你干嘛?” 傅既琛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拆屋效应: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过来调和,愿意开窗。” 他太了解顾盼盼了。 如果自己说想坐在这里看她化妆,她肯定不愿意,便往大的说“我想帮你化妆。” 眸中噙有一缕希望,像是往真的说去。 顾南枝扫眉的手一顿,差点画歪,警惕看向他,问“你以前有帮人化过妆?” 傅既琛有些错愕,如实道“没有。” 顾南枝抿唇叹气,毫不留情面鄙夷道“你都没帮人化过妆,怎么敢让我做你的小白鼠?” 傅既琛闻言已经在心里偷偷发笑,表面演技不变,嘴在坚持“你就让我试试。” 说着,就真的拎起梳妆台的一个腮红刷,蠢蠢欲动。 顾南枝瞧见惊出一身冷汗“不行!不可以!” 快速抽走他手上拎着的腮红刷,又恶腾腾瞪他一眼,用商量的口吻往折中说去“要不……你这次就先坐在我旁边看看,慢慢学?要想帮人家化妆,总得知道前后怎么操作吧?” 傅既琛才不想学这个。 他目的已经达到,见好也就收,装出一副被说服的模样,勉为其难道“好吧!” 这下,顾南枝总算松了口气。暗想,看他这个好奇模样,只怕都没见过几个人化妆,怎么好意思提议帮自己化妆的?心接着道,我把这张脸交给你,今晚还要不要了? 余下时光静谧且温馨,俩人如有默契般不再一言。 她有条不紊对着镜子在化妆,他则静静欣赏着她绝美的容颜与淡雅的气质…… 顾南枝只会化淡妆,时间没有耽误太久,须臾两三步就搞定。 她把唇釉放回原位,侧眸对他莞尔一笑,甜甜道“哥哥,我好了!” 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因为涂了口红,唇瓣张阖间泛起盈盈光泽,玫瑰奶茶色的亮面唇釉,衬得她整张小脸熠熠生辉。 又生动又夺目灿然…… 他垂眸专注盯着她饱满的唇形,心田痒得厉害,实在忍不住,单手钳住她的下颌,一手捏在她的腰线处,不容她拒绝似的,霸道地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又深入又绵长…… “唔……”顾南枝下意识抓住他腰间上的衣服,而后慢慢松开,坏心思骤起,撩开男人衣服的面料,顺手就滑溜进去,触摸在男人寸寸结实的背脊上。 这一摸…… 傅既琛瞬间就起了生理反应,被迫停止这个吻。 幽怨而凝重的气息涌动在彼此间。 顾南枝倒是一脸无所谓,佯装无辜瞥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镜子。 发现自己的口红全都没了,又是气又是急,想要借题发挥控诉他,却又不敢,只好软绵绵怪嗔道“我刚涂好的口红都被你吃没了!” 男人笑,嘴贫讥讽道“这怪谁?” 顾南枝撒着气瞪他“都怪你!” 他没接话,直接拎起梳妆台摆放着的玫瑰色唇釉,旋盖打开。 “看我……”他命令道。 她心头有些怵“干嘛?” 他不再说话,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用唇釉里柔软的小刷头,贴在她嫩嘟嘟的唇瓣上,一点一点帮她涂抹上色。 顾南枝开始时不愿意配合,傅既琛就威胁她“别动,要是画歪了可不关我的事……” 她闻言一愣,乖乖抬起头配合他画。 男人技术略拙,一看就不会操作,可他非常有耐心,画得认真且小心翼翼。 顾南枝不禁心里一动,有些恍惚,直勾勾就盯着他的五官看去。 一想到昨晚这张英俊的脸因自己而动情喘息,她全身酥麻,一种自豪的愉悦感仿若电流般,从心头疾速蔓延至四肢。 她不想让他发现,不动声色敛回目光。 俩人去到酒店已经晚上八点多,顾南枝饿得饥肠辘辘,赶紧吩咐服务员快上前菜来填肚。 傅既琛这次选的皇家酒店颇有格调,几乎人人穿戴华丽,妆容得体,顾南枝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化了妆。 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舞厅,一对对情侣随着乐团伴奏的曲目,优雅旋动着华尔兹的舞步。 顾南枝看得颇为心动。 傅既琛就提议“要不要过去跳一支?” 她一怔,逃避似的收回目光,又转头瞟向落地窗外的夜色风貌,黯然道“不要。” 这种交际舞她都多少年没跳了?舞步早就忘得差不多,更何况这里还这么多人看着,等下出糗得了。 她才不要去。 傅既琛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细心安抚道“别怕!华尔兹的领舞者是男士,如果跳得不好,旁人只会责怪我。” 顾南枝偷偷瞄他一眼,听后颇有些感动,都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手已主动抬起交给他,待至反应过来,想要抽回之际,傅既琛已经稳稳妥妥握住,还不怀好意调戏道“顾南枝,你这种欲拒还迎的态度,我合理怀疑你是在……” 话还未说完,顾南枝嫩脸一红,娇嗔瞪着他立即反驳道“我没有……去就去。” 再这么坐下去就是佯装矜持了,顾南枝只好站起身将大衣脱去。 她里面穿着一条黑丝绒礼服长裙,是露肩的款式,亮泽的长卷发挽起一个优雅的发髻,将她修长的脖子与性感的锁骨恰到好处露了出来。 这脸这身段,任由傅既琛每天看都忍不住心动。 他即时圈住她的柳腰,像是宣告主权一般把她带到舞厅中央。 俊男美女翩跹起舞,极为养眼。 男人西装领带,身姿挺拔,引领着女人旋转、移步、舞动……尽显绅士风度。 女人裙摆灵动飞扬,跟随男人的节奏,轻盈如燕,优雅婀娜。 一舞毕,两人相视而笑。 顾南枝拍拍心口说“刚才吓死我……还以为最后那一步跳错了呢。” 傅既琛揽住她的细腰往舞厅外走,正要开口夸奖她,一阵熟悉的国语音从侧边响起“傅总!” 两人循声望去,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稳步朝他们走来。 傅既琛即时反应过来,淡定回握那人伸过来的一只手,礼貌道“李总,好久不见。” 此人曾经是名仑的一个合作商,因为产业转移到慕尼黑,现在长时间定居在德国,能在这里见到傅既琛,他也有些惊讶。 傅既琛简单为他介绍顾南枝,李总顺口邀请俩人到上一层的包厢里用餐,说以前的好几个合作商都在,隐晦暗示有合作计划想要跟傅既琛商谈。 顾南枝心里在抗拒,表面保持着盈盈浅笑,优雅又得体,毫无演绎痕迹。 傅既琛知道她不喜欢这类应酬,附身在她耳垂边叮嘱道“我去去就回,如果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拍拍她的细肩,示意让她安心,便往逆方向走去。 顾南枝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的背影,颇有些失落。 须臾也转身,回到了原来的餐桌上。 第252章 异国遇故知 前菜紧接着上桌,顾南枝了无兴致塞了几口填腹,便停下刀叉,托腮眺望窗外夜景。 漆黑之下灯火通明,她的思绪飘渺又涣散,想到了过去,又想到未来,想着埋葬在地下的爸爸,又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妈妈…… 因此当有人靠近时,她都浑然未知。 “顾南枝?” 她一怔,放下托腮的手,转过头看向声源来处,颇有些诧异“祁……祁砚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进来就看到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祁砚川勾唇一笑,旋即解释“我每年这个时间段都会回来陪家人一起过节。” 经他这么一说,顾南枝才后知后觉想起他是位德国籍华人这件事。 “哦……这样啊!”她笑笑,微点着头,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相关的话题闲聊,稍显尴尬。 祁砚川倒是很随意的模样,开口就问“介意我坐下聊吗?” 听到这句话,顾南枝下意识往舞厅的方向扫去,透过一对对翩跹起舞的男男女女,瞟向远处的走廊区域,依旧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便敛回目光,抬眸客气道“没关系,你坐。” 祁砚川应声坐了下来,状若无意开始打量顾南枝。 眼前女人一身华服加身,脖颈处佩戴着一条大得有点夸张的钻石项链,耳饰应该是同一牌子的珍藏品,左手腕戴了一枚非常罕见的玉镯子,这颜色、这冰种程度,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不禁有些恍惚,突然就联想起第一次见到顾南枝的情景。 那晚她被一个粗壮大汉拉拽着头发,硬生生摔在吧台的一张桌子旁,头都被磕破了,还闹到了警察局,是那样的狼狈,惹人生怜。 当时全身装扮不超过五百的人,而现如今…… 祁砚川不愿深入思考太多,须臾就回过神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打算回来长期发展,还是祭拜你……” 话到这,他立马打住,改口道“还是回来陪你爸一起过节?” 顾南枝怔了怔,不过也没想太多,随便敷衍过去“回来看我爸爸。” 他无心提起她的伤心事,旋即转移话题,趁机邀约“你是自己一个人回来吗?大概什么时候走?顺路的话不如大家约个时间一起飞,到时候也算有个伴照应,不至于一个人落了单。”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提议,顾南枝有一瞬的愕然,觉得他们彼此间也没有相熟到那种程度,一瞬之后委婉开口拒绝“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这次是跟我哥一起来,回国的时间还不确定。” “你哥……傅既琛?”他闻言脸色一沉。 “嗯。”顾南枝点点头,展颜浅笑。 气氛静止了有十几秒…… 顾南枝抬腕啜了几口咖啡,而祁砚川在她喝咖啡的空隙里,不经意瞟到她脖子上,以及前胸锁骨处有好几道青紫色的吻痕。 那些大大小小的吻痕被层层粉底液所覆盖,如若不留意观察,根本瞧不出。 从色泽上分析,稍微有些经验的人都能推断出亲热的时间不会太长。 是前天?还是昨晚?亦或者是今早? 他心里头有些吃味,越想越难受,感觉眼睛从未有过的滚烫与灼伤,并且烫伤程度高达百分百! 祁砚川立即挪开视线。 他弯唇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对面那个女人,而后垂下眼帘瞥到面前摆放的餐具,随口问“所以……你今晚是跟他过来用餐?他人呢?怎么好意思把你一个女人丢在这。” 这个‘他’无名无姓,可顾南枝一下子悟到他意指何人,直白道“你说我哥哥吗?他刚刚在这里遇到熟人,走开了,等下就会回来……” 忽而把话停住,看着祁砚川不确定开口询问“你是要找我哥吗?” “找他?”祁砚川皮笑肉不笑戏谑道“我找他干嘛?找你啊!” “找我?”顾南枝有一瞬的懵逼,不经意眨了眨眼,模样清纯且静美。 不知为何,这一刻祁砚川的眼睛更痛了。 他忽然觉得顾南枝这副模样很是碍眼,很想毁灭她。 感觉这个女人越是纯真美好,他就越是心里不平衡,非常地不甘心,那种原始的罪与恶立马驱车直下,话锋一转,阴阳怪气道“看来傅既琛待你不薄,怪不得你肯死心塌地跟着他。” 话音落,顾南枝敏锐察觉到他态度里的转变,愣了一愣,声音也冷了几分,问“祁先生,不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砚川听到这个‘您’就更烦了! 连带着语气都加重好几分,继续生杠硬怼“没什么意思,就是感叹一下傅总性情中人,还挺怜香惜玉的,在这紧要关头,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带你出来游山玩水……” 说着说着,嘴角弯成一个很冷的弧度,接着又讥讽道“看来顾小姐不单止容貌出众,还魅力无限啊!想必在那方面应该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说完视线缓慢往下移,从顾南枝精致的五官,移到脖子再到锁骨,最后定落在两片柔软饱满的胸型上,由衷赞美道“确实脸蛋身材堪称一绝,也难怪傅既琛会把持不住。” 男人的目光有种无法形容的轻佻,甚至带着点流里流气的猥琐。 顾南枝瞬间黑了脸,咬牙切齿赏他两个字“下流!” 说着,抄起一旁搁放的驼色大衣穿上,将身子罩得密不透风后,冷冷下达逐客令“祁先生,你可以走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祁砚川灼灼盯着她的眼睛,闻言非但不走,还好整以暇问“顾南枝,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 “什么意思?”她同样直视他的眼睛。 他紧接着嘲讽“难道不是吗?就连外界都知道他们父子俩在争夺话语权,你一个枕边人会不知道?” 枕边人三个字让顾南枝心头一慌,旋即面上露了怯。 她恼羞成怒,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用力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傲然说道“关你什么事?” 祁砚川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像顾南枝这种女人清高得很,倘若没与人发生任何肉体上的关系,必定否认。 起先,他在看到她锁骨处那些用粉底液刻意遮盖的吻痕,也只是大概揣测,现下不见她否认这句枕边人,心中已有答案,难受的心二次叠加。 连带着口吻都冷了三分,带着浓浓的刻薄之意,讥笑道“顾小姐的风流情史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我这人天生爱看戏。” 勾起的薄唇忽而往下耷,漠然说道“你说如果让傅修文知道你们俩并不纯粹的兄妹关系,然后联动媒体添油加醋口诛笔伐,说哥哥与妹妹乱伦……那么……到时候就有好戏看咯。” 闻言,顾南枝放在膝上的两只小手倏然握紧,她周身打起一阵鸡皮疙瘩,面上却保持着波澜不惊样。 祁砚川非常眼尖地捕捉到她的异样,继续煽风点火,淡道“其实从兄妹关系发展到情侣也没什么,毕竟你们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根本无需承受道德谴责。” “问题是……傅既琛他没本事。” “他现在在拉拢各方势力与股东站队,如果这个时候舆论将他搞臭,傅修文以此为借口,再联合几个股东踢开他,后面的事会有多棘手,相信顾小姐这么聪明的人,不用我一一帮你点个明白,点个透吧?” 第253章 股权转让 见顾南枝不吱声,他继续道“爱情这种东西就像泡沫,经不起任何推敲,一戳就破,你在他心目中是什么份量,顾小姐要不要试试?” 男人下巴微抬,‘试试’两个字带着一种挑衅的口吻。 顾南枝忍不住怼他“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走人!别坐这里碍了别人的眼。” 他听闻笑了笑,仍是不肯走“怎么?生气了?”眼眸带笑,却又挑起眉峰贱兮兮道“是被我戳到痛点,所以恼羞成怒了?” 那一霎,顾南枝感觉今晚所有的好心情全都被这个人给搅浑了。 她察觉到今天的祁砚川有些反常,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具体原因,便开始发散性思维,暗自猜测,会不会是之前窦静萱那件事令他记恨上自己了,所以今晚在这里没事找茬,故意要给她不痛快? 可就事论事,那也是窦静萱自作自受,更何况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 顾南枝还记得他们俩最后一次见面时,祁砚川面容谦和,态度恭良,还说她救他一命,彼此以后就是朋友了,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联系他,找他帮忙。 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她心有狐惑,面容却保持一派的淡然与平静。 正颜对上他的目光,深思熟虑后决定留彼此一份体面,淡淡警告“祁先生,我跟您并不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您这一趟是想来释放你的恶意,对不起!我不接受。希望您能快点离开,如果再不走,我就喊人过来处理。” 她冷淡的态度一下子刺激到祁砚川所有感官元。 那一刻他思维混乱,也理不清这种恶心愤懑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是怎么样产生的? 他无法控制自己,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痞痞的,有一股莫名的邪气,连带着语调都增添几分过往从未有过的恶意“急什么?我把话说完自然会走,还是说……你在心虚,不敢听我讲下去……” 顾南枝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病?我心虚什么?” 祁砚川咄咄逼人“那你回答我先前第一个问题,你敢不敢在媒体面前公开你和他的关系,你敢不敢赌?赌傅既琛会怎么选!” 顾南枝也有些怒了“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凭什么回答你?” “你不否认?”祁砚川哂笑一声,口吻揶揄“不否认!也就是说,你现在真的跟傅既琛在一起咯。兄妹变情人?” 面对他的挑衅,顾南枝冷漠依旧“祁先生,我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与你无关!” 周围空气有一瞬的冷滞…… 室内禁烟,祁砚川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烟,细细长长的一条握在手,只摸不抽,片刻之后,他神色黯然,自顾自喃喃自语道: “顾南枝,你曾经救我一命,我不忍心看你往火炉坑里跳。” 默了一默,视线从烟头转移到顾南枝脸上,问“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但你真的了解他这个人吗?” 顾南枝漠然看着他,抿唇不语。 祁砚川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敛眸讥笑她“就这么爱?” 须臾接着问“你难道从未怀疑过他带你出来的动机吗?傅老太太才归天分了他37%的股份,这么年轻一跃成为名仑第二大股东,位置都还没坐热,在这个节骨点上竟敢带你出来玩,想想都觉得好笑。” 于是,他真的就笑出了声。 顾南枝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像是很了解名仑的实时动态,心房逐点逐点被攻破“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收住笑声,神情严肃“我猜你这段时间都在德国,所以很多国内的消息都不知道……” 顿了顿,接着道“傅修文的小儿子上个星期过海赌博,一夜输光了五十多亿,还倒欠赌场三十个亿……这个败家子不敢把事情告诉自己的爹妈,当晚就被赌场的人关进小黑屋。” “原本都要被砍手了,那个傻叉吓得尿都流出来了,哭着喊着说他爸是傅修文,可以打电话向他爸要钱……你猜最后怎么着?” 他忽而把话停住,目光灼灼盯着顾南枝,不放过她表情里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终于,在看到她眸中怯意一闪而过之际,祁砚川展颜欢笑,满意道: “黑屋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带着整一支律师团队,让何从瑾把手上那份股权转让书签了,就立刻帮他还清赌场的三十亿,那个何从瑾竟想都不想真的就签了。” 祁砚川呵呵笑了两下,鄙夷道“就这种货色都敢回国争权夺势,傅修文这眼光……恐怕临老都无人送终了。” 她听完手掌心在冒汗,面上却保持镇定不变,问“家丑不可外扬,这种私事你怎么知道?” “你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性?”祁砚川反唇相讥“这种事我要知道一点都不难,关键是经手之人从未想过要瞒。” 他见她眼神闪躲,接着嘚瑟道“傅修文前天已经知道这件事,现在焦头烂额,怕得要死。” 忽而嗤笑一声,再道“那5%的股权如果落入陌生人之手还好说,如果是……” 停了一停,意味深长道“如果落入他另一个儿子手中,怕是他这个第一把手的交椅很快就要易主了。” “所以呢?”顾南枝凛然接过话“你觉得是我哥哥做的?” 祁砚川淡道“这种事根本轮不到我觉得,你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何不自己回去问问他?”把手中香烟放回衣兜里,续道“我派人调查过何从瑾,他这人吃喝嫖赌样样占全,没什么出息,但也只是小打小闹着玩,根本不敢玩过火,再加上他有个强势又彪悍的妈,从小怕他妈怕得要死,更不可能一个晚上就输光了五十多亿,除非……有人带他。” 掀唇轻哂笑,直白剖析道“亦或者说……有人骗了他,而那头蠢驴真的信了只赢不输这种鬼话,一时贪心过了头,就栽了!” 顾南枝感觉头皮都麻了“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祁砚川直视她的双眸,自嘲道“我能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想让你彻底看清一个人而已,月会圆人会变,更何况你们曾经分开了八年之久,人生轨迹都不一样,你用什么了解他?单凭儿时的记忆?” 须臾加重语调,神色凝重“我敢说,你姐姐陆之柔都比你了解现在的他!” 话音落,两人足足静默了五分钟。 最终还是顾南枝选择结束这段对话“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走。” 声线疲惫,有种想掩也掩不住的无力感。 祁砚川有一丝心疼,不想再加重她的压力,起身扣好前腹一颗西装纽扣,撂下最后一段话: “你我都十分清楚,那5%的股权转给任何一个人,名仑只是多了一个股东,倘若给了傅既琛就不一样,谁是那份股权转让书的最大受益者,结果不言而喻。” “傅修文应该也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肯定想跟他私下处理的,但你觉得傅既琛会让他乖乖拿捏吗?” “所以,你哥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点带你回来,顾小姐这么心思细腻的一个人,相信不用我说得太直白你也能猜到,不过……” “不过,我们也不用猜太久,很快就有答案,可能过了年,也可能一个月之后……” 他把手插进裤兜里,垂眸看着她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心中微动,波兰狂掀,情绪极其复杂。 缓了一缓,放软声线,续又道: “虽说两人同父异母,但毕竟也是亲兄弟,这都能算计,你一个毫无血缘关系,又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他能对你有多好?你们又能走多远?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说完,敛回眸光不再看她,大步凛然朝廊道方向走远。 第254章 爱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祁砚川回到包厢,一大家族的人都在等他。 混血表弟瞟了眼墙壁时间表,勾肩搭背朝他小跑过去“明明前二十分钟就到了,怎么现在才上来?” 他闻言一怔,有一瞬的恍惚 ,巧妙闪开表弟伸过来的一只手,兴致恹恹敷衍道“刚刚在这里遇到一个朋友,随便聊了几句。” 这位表弟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对祁砚川可了解了。 他面容虽平静,可眸中噙有一抹刻意掩饰的烦躁劲,一看就有事,而且还是心尖上的事,于是八卦揣测“朋友聊这么久?盲猜是个美女吧!” 祁砚川脸色微变,愕然瞥他一眼。 表弟挑起眉峰,一副猜中了的得意小表情“被我说对了?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是忧愁生意就是为了女人……说吧!这次又是哪方佳丽惹得你春心荡漾了?什么类型的?气质型?还是妖艳型……” 这话说得他好像很饿,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似的。 祁砚川懒得理他,拂拂手,缄默往就餐桌走去。 这表弟就一路跟帖在后,并且还非常自然地在旁边椅子坐了下来,开启唐僧絮叨模式。 “表哥,就你这副好皮囊也有吃瘪的时候,还真是少见……请问是被哪位美女拒绝了?能介绍给我认识吗?我还挺好奇的……” 祁砚川一脸黑线,被拒绝两个字膈应到终是忍不了,咬牙切齿反问“请问你是从哪方面得出来的结论,认定我是被人拒绝了?” 表弟睨他一眼,淡淡定定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怼到他面前损“你自己看!脸像包公一样黑!” 他遵循表弟的话,定睛细瞧手机里的人。 男人眉目修长且秀气,深邃的眸子被一副金丝框眼镜挡住,却遮不住他锐利精明的目光,面相斯文又俊朗,可整个五官都是绷直的状态,阴鸷的气质透着一股浓郁的狠戾。 乍眼一看,有点吓人。 他刚才就用这张脸面对那个女人的? 祁砚川心底一沉,兀自回想方才那个态度似乎更为恶劣,不禁有些后悔。 他懊恼思忖着,大概是长时间没有性生活的缘故,在那方面会比较渴望,并且自己又特别喜欢那个女人,见到她身体上印有其他男人的痕迹,难免吃味抓狂,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就甩黑脸了。 他心里也不好受,自己长这么大,还真没在女人堆里吃过苦头。 这种爱而不得的滋味真是折磨人啊! 想要得到又不敢进攻,既窝囊又卑微,既纠结又怯懦,还有种装腔作势的害怕心理,计较得很,一点都不像他。 如果换作是别的男人也就算了,他还能争一争,偏偏那人又是傅既琛!想想都没什么胜算。 更何况那个女人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感情基础牢不可破,分开了八年都能重新纠缠在一起,最后是分道扬镳,还是有情眷属,谁都说不准。 真是造孽啊! 不可否认顾南枝皮相长得极好,谈吐修养各方面都极为出色,说句天仙都不为过。 但她性格不够爽快,自身又有些内向,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喜欢她。 早知今日,那一晚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应该把她带走,而不是等到…… 不行!这样做毫无意义,那个女人只会恨他。 祁砚川越想越毛躁,斟满一杯白兰地,一口闷进肚子里。 他好几次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顾南枝的电话号码。 他想要挽回了。 为自己刚才用言语与眼神轻薄她而道歉。 电话拨去,第一次不接。第二次,她还是不接。 当电话拨到第三遍,祁砚川知道,她往后再也不会接听他的电话了。 那女人看起来柔弱好拿捏,可认准后就一条筋,心里比谁都硬,绝情起来也是真的绝。 他很是沮丧与挫败,默默挂了线。 冷静下来分析,越想越是后悔自己的冲动。 像傅既琛那种人唯利是图,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顾南枝毕竟不是他的最优选项,谈个恋爱可以,至于结婚…… 退一步说,即便俩人现在感情再怎么浓厚,纠于理性选择,分开也只是早晚的事。 自己又何必操之过急,惹她厌烦反感呢?实在得不偿失啊!如此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她现在已经对自己产生抵抗情绪,那么以后呢? 他们还有以后吗? 以后不理不睬? 不会。 那女人做事向来大度体面,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把关系搞得太僵,至少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把他拉黑删除,就已经证明尚可挽留!不是吗? 祁砚川如此想着,瞬时心里好受了许多,他重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顾南枝的微信聊天对话框。 这次,他没有拨通她的电话号码,而是选择发送短信。 “我今晚来时喝了点酒,心情不是很好。刚刚无意冒犯你,如果有伤害到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信息发送之后,他整颗心都在怦怦直跳,犹如十几岁情窦初开的纯情少男,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看,就怕少看一眼,就会漏掉她第一时间回复的信息。 很遗憾的是,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甚至是半个多小时都过去了。 那女人没有回复他。 祁砚川在一片失落中,黯然结束了这场家庭聚餐。 临走前,原想到她那一层看看顾南枝还在不在,可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猛然生了怯,又重新摁下关门键。 算了,人家情侣烛光晚餐,你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有意义吗?他如此自嘲道。 而顾南枝那边,在他走后就一直发呆,思绪飘渺又放空……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不去想,就不关我的事。 可脑袋东一出西一出,断断续续跳出许多难以抑制的画面,令她不得不去想,直面人世间许许多多避不开的烦恼与纷争。 正想着,手机倏然响起,她惊了一惊,忙去包包里掏手机。 竟是祁砚川的来电! 那人今晚神经兮兮的,才刚一走,马上打来电话,也不知道待会又对自己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自认没有受虐倾向,砒霜一样逃避他,把手机重新塞回包包里,选择忽视。 可它仍在响,顾南枝烦了! 当响到第三遍时,正准备关机,那人又及时地挂了线,大约五分钟后发来微信。 原来他今晚喝了酒,怪不得行为乖张,异于平常。 顾南枝也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爱揪小辫子的人,拎起手机要回复信息。 这时,傅既琛回来。 他轻轻叩敲餐桌两下,扫了眼台面,蹙眉看向顾南枝,道“怎么还不上菜?不是让你别等吗?” 顾南枝打字的双手一顿,快速删除信息,抬眸瞪他一眼,摸着耳朵说“吓死我,你走路没声音。” 傅既琛摇头无奈笑“什么叫没声音?” 坐回原来的位置,解释道“我刚刚站你旁边叫了两遍,是你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机上,没搭理我。”接着随意调侃“是在跟谁聊天?这么投入,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干坏事了?” 顾南枝嗔白他一眼,不接他的话。 等唤服务员过来上餐后,才瘪着嘴控诉“哥哥,你下次如果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以后都不陪你出来吃饭了。” 第255章 明天去哪玩 这是句平常话。 在不合理的地方提出自己的诉求,无论从哪方面分析,都是一种理性的沟通方式。 况且女人的声线平稳,不疾不徐,表情亦是一派地恬静淡然。 这样的她,与往日任何一个时刻相差无异,十分日常。 可傅既琛听去心头一紧,隐隐觉得不对劲,立即端正自己的神色,简明扼要向她解释“对不起!我刚回国时,那人曾经帮助过我,我不好拒绝他的邀请。” 表情严肃,目露真诚对她保证“我答应你,再也不会有下次。” 从他离开直至现在,顾南枝心里头就憋着一股怨气。 原先,她只是想发泄发泄,过把嘴瘾,象征性祸祸他。 此时见他如此较真,说得头头是道、又是那么地人情世故,倒感觉是自己刚才的行为想法过于幼稚了。 她面容一闪而过的窘迫,些许懊悔。 心里头决定不再追究,但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来服软,迅速挪开视线装淡定,软软糯糯指着他警告“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 傅既琛笑,知道她消气后,旋即转移话题“对了!想好明天要去哪玩了吗?” 被他这么一问,顾南枝才静下心来细细去想。 然而,想来想去都给不了答案。 因为她想要去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个确切点。 傅既琛拎起瓷杯抿了一口咖啡,提议“你现在马术还可以吗?不如我们明天去骑马?” 顾南枝眼珠子一溜转,有些颓然丧气“都好几年没骑,怕是生疏了,不想去。” 傅既琛紧接着提出自己的想法“那我教你玩射击,如何?有没有兴趣?” “射击?”顾南枝一怔“真枪还是假枪?” 傅既琛闻言轻哂一笑,随即揶揄她“顾小姐,出国谁还会玩假枪?” 顾南枝瞬息明白他的意图,蹙着眉头指责他“哥哥,小鸟长得那么可爱,你怎么能残忍杀害它们呢!” “……”傅既琛一时噎住,在心里默默吐槽她“傻!” 这时,好几个服务员轮番过来上餐。 等人全走后,傅既琛一本正经宣读“一切听从顾小姐的安排,请问您明天想要到什么地方游玩?小的随时恭候大驾。” 她噗呲一声笑,抗议“什么小的?你害不害臊!明明年纪比我大,还敢在我面前装嫩!” 傅既琛勾起唇边,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知道不小就好。” 起初,她还不知这句话下了套,无意识往套里钻“当然知道啊!” 待至这个男人又说了句“那……昨晚还适应吗?” 她才蠢蠢反应过来,嫩脸一阵羞红色,气鼓鼓又娇憨憨地骂“你……耍流氓!” 傅既琛耸耸肩,一脸无辜“喂!怎么突然又骂人了?” 顾南枝冷哼一声,理直气壮道“就骂你!我还骂轻了呢。” 傅既琛只好秒认怂“好吧!我知错还不行吗?”接着欢快补充道“请问顾大小姐想好明天到底要去哪玩了吗?” 被他这么一问,顾南枝又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不如……我们去钓鱼吧!” “钓鱼?”傅既琛强烈反对,还愤愤不平损她“诶!顾南枝,我说去射击就是屠杀生灵,你去钓鱼就是积功累德是吧?”接着嘲讽“钓完之后再放生吗?” 顾南枝被他呛得够厉害的,一时语塞,黑着张脸顺口溜道“这么不满意,那我们明天哪也别想去了,就宅在家里睡觉好了!”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傅既琛眼睛一亮,立即答应“这个提议不错,我同意!” 你同意?同意个@#¥%…… 顾南枝默默在心里咒骂,拿眼睛瞪他“我不要。” 难得回来一趟,下次再来都不知几时,她才不要整天宅在家里等着发霉呢! 然后傅既琛就改口,说“我们到以前常去的那间啤酒馆坐坐,好不好?我有很多年都没去,还挺想回去看看的,记得最后一次去,当时那个老板还说要减肥,也不知现在有没有成功瘦下来……” 话还未说完,顾南枝强硬拒绝“不要!” 那间啤酒馆的老板是认识傅既琛的,如果俩人聊着聊着聊开了,说起她爸爸的事,到时候还怎么收场? 须臾,顾南枝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清清嗓音,放缓语调,补充道“哦……是这样的,那啤酒馆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倒闭了。” “是吗?”傅既琛半信半疑看着她,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两人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最终决定早上去骑马,中午去美术馆,晚上去看花车巡游。 “慕尼黑这个星期都在下雪,能骑马吗?”顾南枝狐疑。 傅既琛答“没事!我们不到户外,在室内骑就好,那边场地很足,你也很多年没骑了,先练练基本功。” “哦……那好吧!”她朝他轻浅一笑。 晚餐结束后,一直飘飘然下的雪忽而止住。 可路段积雪严重,傅既琛刻意放缓车速,问“冷吗?再忍一忍,很快就到家了。” 顾南枝虽然披了件大衣,但里面只穿了条裹胸的丝绒礼服裙,在这酷寒天气里,自然是冷的。 她垂眸瞟了一眼红色高跟鞋上裸露的脚弓,施施然说“不冷,车内不是开着暖气吗?” 说完,拢了拢胳膊,把目光眺到窗外风景。 车内一时缄默无音…… 一盏盏竖直排序的路灯驰骋而过,她的思绪飘渺又涣散,霎时回想起祁砚川在酒店对她说的那些话,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傅既琛搁在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有些愕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是说要留在这里过年吗?” 顾南枝转过头来看他,眸色清平,表面没有丝毫情绪,问“是因为要等我爸爸回来吗?” 她以为他不知道,他知道她的不知道,她自己知道却又不想让他知道,于是,这句爸爸无形中成为彼此的禁忌。 傅既琛眸光一黯,不说话。 顾南枝有些尴尬,呵呵笑了两下,终于鼓足勇气把谎圆回去“我……我忘了告诉你,就是前天我爸爸打电话跟我说……说学校临时安排他到挪威出差,嗯……到时候,可能,大概不能跟我们一起过年,所以……” 她越讲越心虚,话到最后声音就越小,旋即调过头去看向窗外风景,不敢再看他,唯恐傅既琛会在话茬里发现任何端倪。 上飞机前,她还能撒谎不带眨眼,可此时此刻她怕了,因为稍微有点逻辑思维的人,都能推断出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 退一步来讲,就算要到挪威去,但爸爸从柏林回到慕尼黑,彼此见上一面的时间还是可以有的。 可傅既琛听完没有质疑她半句,只是不咸不淡回了句“嗯,我知道了。”便不再吭声,目光一直凝视在前方路段。 顾南枝刚才绷紧的心一下子淡定了许多。 心道,还真是奇怪!这人今天怎么如此好糊弄了? 不过这个结果对她有利,她也不往下深究,尽量平缓自己的声线,不轻不重问“所以哥哥……嗯……我们过几天是要回国吗?” 第256章 堆雪人 傅既琛拿方向盘的手一转,拐了个弯,淡道“不用,我们就按原计划回去。” 那一瞬不知为何,顾南枝的情绪忽而就炸了。 像是突然失去安全感,陷入一种隐晦的焦虑中,用着尖锐的口吻,咄咄逼人又无理取闹道: “为什么要按原计划回去?之前不是说这次出国是因为公事吗?既然工作上的事都已经结束,而我爸爸又不回家过年,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你每天回家都待在书房里连续开好几个钟头的视频会议,不累吗?不忙吗?这么记挂着国内的事为什么不现在就回去,还是说你自己不想回去,只是拿我当借……” 话到这,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噤声,结束一连串的盘问。 傅既琛同一时间洞悉到她情绪的异样,为了避免俩人吵起来,他将车拐到侧边的停车道,拉起手刹问“怎么了?你想回去吗?” 她不吭一声,还倔强地把视线扭转到侧旁窗外风景。 傅既琛就抬起手钳住她的下颌,动作轻而缓地将她的头转过来,不容她拒绝般,正颜对上自己的目光,道“顾南枝,你有情绪。” 男人的动作虽强势,但眼神是温柔的,却因天生自带的凌厉感,无形中会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错觉。 顾南枝有一瞬的胆怯,下意识垂下眼帘,用长而浓密的睫毛遮盖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低声呢喃道“我没有,我只是……”说到这,她忽然失去勇气。 傅既琛就问“只是什么?” 一时间,顾南枝感觉周围气压有点低。 她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新抬起眼帘迎上他的目光,一脸轻松道“没什么,我……我就是怕长时间留在这里,会影响到你在国内的工作,所以……” 女人清脆的嗓音夹带一丝软绵绵的腻感,乍眼听去有种撒娇的意思,似乎方才满怀心事的愤慨模样只是傅既琛不经意瞥见的一种幻觉。 傅既琛没想太多,松开钳住她下颌的手,改为轻捏小脸蛋,勾唇道“没事,不用担心!出国前我就已经把国内的工作安排妥当,不会有太大影响,你呢……每天就关注自己的吃喝玩乐就好,回国后,恐怕我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去……” 话还未说完,一阵手机震动音嗡嗡响起。 是乔欣打来的电话。 顾南枝瞥见,体贴道“先听电话吧!” 傅既琛原打算关掉,听顾南枝这么一说,只好敛回目光,将手机支架到车头上,按下接听键,道“什么事?”声线冷而低沉。 乔欣毕恭毕敬向他汇报工作上的事。 傅既琛话也不多,几乎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一边专注倾听着,一边启动引擎。 须臾踩下油门,将轿车驶入主干道,融入夜色的车流中。 手机启动扬声器,乔欣字正腔圆地汇报,坐在副驾座的顾南枝一字不漏地将公司里一些机密文件全听去,她如坐针毡。 正准备伸手掏进包包里找蓝牙耳机时,乔欣说“傅总,昨天董事长让我进了一趟办公室,要求您尽快回国,您看……” 顾南枝双手一顿,愕然抬眸盯向傅既琛。 也在同一时刻,傅既琛如有默契般侧过脸来看向她。 俩人怔了怔,视线在空中对望了半秒,又快速挪开。 顾南枝依旧假装在找耳机,傅既琛静了一分钟之久都不给出答案。 这时,乔欣慌了,强制淡定的声线有些虚抖“傅总,请……请问您有在听吗?” 傅既琛面无表情,冷冷清清问“乔秘书,你是我底下的人,还是他的传话筒?” 话音落,乔欣瞬息了然自己逾越了规矩,战战兢兢道“傅总,对不起!是我僭越了,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不会再有下次。” “嗯”傅既琛淡道,转移话题“华硕那个项目你交给李明辉。” 乔欣一愣,快答“好的,我明白。” 俩人挂断线之后,一旁顾南枝立马问“哥哥,刚才乔秘书说……” 傅既琛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却缄默地选择不搭理。 顾南枝同样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问的,可她控制不了自己,今晚祁砚川的那些话犹言在耳,不断盘旋在脑海里,似乎在嘲笑她的幼稚。 于是,她在观察到他一片阴霾的神色后,仍是选择询问“她说傅伯伯让你回……” 话到此,凛然被傅既琛打断“别提他。” 男人的声音并不大,却恰到好处般将顾南枝的话给完完全全压制下去。 顾南枝心神一怵,真的就乖乖闭上嘴巴。 从小到大,傅既琛都不喜欢跟她聊起傅修文的事,这是个禁忌,每次只要聊起他,傅既琛无一例外,都会强行地转移话题。 顾南枝知道自己踩到他的雷区,有些许的怯与慌。 傅既琛速瞟她一眼,有点内疚,清清嗓音,刻意放柔声线补救“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家,你累了先歇一歇,到家后我再叫你。” “嗯……好!”她也无话可说,只好接受这个台阶,微微闭阖上双眸,装惬意。 可是心中惆然忐忑,一团浓而稠的思绪犹如墨砚,怎么都化不开。 她没有安全感,更是害怕祁砚川的那句“敢不敢在媒体面前公开你们的关系。” 想着想着,真的就睡了过去。 大约半个多小时,轿车驶入城堡大宅,在院子左侧边停了下来。 傅既琛侧过身把她松解安全带,正准备抱她进去。 顾南枝只是浅眠着,所以当他的手伸到自己的腰侧时,慢慢地就醒了。 “到了吗?”她用手揉了揉双眼。 傅既琛轻点着头,眸子噙有一抹怜惜“你也累了,我抱你进去。” 顾南枝闻言怔了怔,忽而朝他狡黠一笑“我不要!” 说完,自顾自转身打开副驾座的车门。 外面银装素裹一片,她衣着单薄,下车后立即浑身一抖。 傅既琛就快速打开车门,大步来到她的身边,叮嘱道“外面冷,我们快点进去吧!”男人的声线有些急。 顾南枝看着他绕过车头,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在他快来到身边时,突然蹲下身去轻轻抚摸地面上的白雪,笑呵呵傻兮兮道“好冰好软哦!哥哥你也来摸一下。” 傅既琛蹙起眉梢,极度嫌弃“脏!我不摸。” 说完,弯下腰来握住她的藕臂,欲要拉她起身。 顾南枝却在他弯腰之际,毫无防备之时,双手捏了一个雪球,一把扔在傅既琛的宽肩上,嬉皮笑脸邀请“哥哥,我们很久没玩过雪了,今晚一起打雪战好不好?” 傅既琛侧过头,无奈地拍掉大衣上沾着的些许雪花残迹,又瞥了一眼她这个衣着单薄样,一口回绝“不打。” “为什么?”她抗议。 他瞧不起道“你觉得你能赢?” 她一愣,冷哼一声,刁蛮说“那你不会让让我吗?” 这时,一阵冷风吹来,顾南枝下意识抖了抖。 女人身子虚寒,傅既琛怕再待下去,她会受不住,于是不再废话,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严肃道“我们进屋子再说。” 面对男人的强势,顾南枝非但不进屋,在站起身之后,竟猛然甩开他的手,又一次蹲下身去,赌气一样说“我不要进去!” 那一刻,傅既琛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刚才强硬的态度顿时收敛三分,学着她一样蹲下身去,缓而耐心地劝“怎么了?这里冷,待久了是会感冒的,我们先进去好不好……” 顾南枝把下巴搁到膝盖上,尖尖的手指头在厚厚的白雪上画呀画,闷着嗓说“我想在这里玩雪,哥哥你陪我堆个雪人,好不好?” 她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无可奈何,傅既琛沉吟几秒,决定让步“好!” 须臾盯着她脚弓裸露的肌肤,蹙眉心疼劝“不过我们先进去换身厚一点的衣服,你要换双鞋子。” 顾南枝还是不答应“我不要!我不冷!” 第257章 未经装饰的雪人不是雪人 她说完,撸起袖子自顾自堆起雪人。 那一双娇嫩的柔手没有戴手套,在昏黄的庭院灯光照映下,肉眼可见开始红红紫紫。 傅既琛瞧见,心口那一块像是有根针细细密密往里扎,又痛又痒又麻…… 他眸光一沉,咬了咬下牙槽,英俊的五官有点僵硬。被眼前这个任性的女人气得要死,偏偏嘴巴怂得一批,不敢对她说出半句重话,只好调整自己的情绪,冷静片刻,弯下腰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你干嘛?”顾南枝讶异,以为他要强行抱自己进屋子,手脚在他怀里不停晃动。 而他恍若未觉,轻轻松松将她抱到梅花树底下的一张长板凳上,轻训“坐好!” 说着,把身上的大衣脱掉披到她的膝盖处,接着唠叨“你这笨蛋不知道吗?女人的腿是不能受寒潮的……” 然后又脱掉自己的围巾,圈到顾南枝的脖子上,哄着说“雪人由我去弄,你坐这里看好不好?” 男人声线温和,乍眼听去似在征求意见,可眼神锐利,有种不容抗拒的意思在。 顾南枝有一瞬的怵,在一片无意识中,怔怔点了头。 傅既琛见她肯服软,也默默松了口气,抬手脱掉自己的手套帮她戴上。 那一刻,顾南枝的心莫名地就跳了下,还没想清是什么原因,忙躲开他伸过来的双手,侧眸逃避他的视线,高傲道“我不冷,不戴。” 他却在她的手往后背躲去之时,一只接着一只给揪了出来。 一面往那里哈着气,一面抬眸斥道“还说不冷,手都红。” 说着,已经帮她把手套戴好。 顾南枝心头一暖,眼眸发热“那……你呢?” “我?”他不甚在意道“你没听说过吗?男人不怕冷,怕热。” 话毕勾唇轻轻笑,眼神在拉丝,有些暧昧。 顾南枝一点就透,刚才白皙的小脸蛋慢慢红彤秀丽,嗔他一眼,气鼓鼓警告“不准你再耍流氓!” 傅既琛玩味地笑,痞里痞气纠正她“顾南枝,你思想不端正,请问我哪个字在耍流氓?能跟我解释清楚吗?” 这种事只能意会,不能深挖,怎么好意思解释清楚! “傅既琛,你……”她羞愤到头顶冒烟,一时哑口无言。 傅既琛在她快要骂出口的瞬间,低下头去封住她的唇,而后单手兜住她的后脑勺,又在侧端眉骨处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温柔说“我现在过去帮你堆雪人,你坐这里等一下,弄好我们就回家。” 说完放开她,大步凛然走到不远处开始忙碌起来。 深冬的夜晚没有月色,庭院的几棵大树被积雪压弯了枝头,寒风凛冽而过,划破空气里的安详与宁静,让原本就寂寥萧索的天气更添一抹黯然。 可此时此刻,顾南枝的心暖意渐生,慢慢地眼眶就红了,那感觉犹如二月的杨柳轻轻拂过脸颊,明明是舒缓的状态,却带出点点湿意。 一种够不着的无力感极速蔓延她的全身…… 从小到大,她目标简单明确,从来都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也非常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哥哥那般包容自己,了解自己,与自己的灵魂产生同频共振的愉悦感。 他们心心相依,那一处的温暖永远都留给彼此。 可是,世家大族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伦理的混乱。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兄妹相称,又从小生活在同一屋檐之下,如果他们的这段关系经由媒体曝光后,顾南枝都不敢想舆论会有多难听。 她倒是无所谓,素人一个,只要换个地方又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她的哥哥呢……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里,圈子就这么大,还能去哪呢? 抛弃所有,然后与她私奔到天涯海角?这种事情想想都是对智商的侮辱。 况且,顾南枝知道他最想要最渴望的是什么,更不可能阻拦他。 如果杨奶奶还在世就好了,凭她老人家的辈分与手段,制衡董事会那些股东卓卓有余,舆论方面更不是问题。 然而现在…… 有时候,顾南枝回忆过去种种,总是悲观地发现一个玄学妙理。 她跟哥哥是有缘份的,两个不同种姓,毫不相关的人,竟然从小能纠缠在一起,就像陆之柔所说的,如果不是寄养在傅家,她这辈子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他。 而更为难得的是,兜兜转转分开了八年,他竟还爱着她,她亦然。 这样的缘分,顾南枝深知此生不可再得二。 只是每每临到门前,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份吗? 他们有相知相爱的姻缘,却没有结为夫妻的名份。 一想到这,顾南枝感觉整一颗心都是死透了的状态,她不是不甘心,她是完全不能接受。 自懂事以来,她就认识他,与他生活在一起,顾南枝真的无法想象这辈子够不着哥哥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再加上彼此已经发生了性关系,她对他的依赖就更深了。那些颓然消泯的五年,失去他的五年,那种糟糕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触碰分毫。 不远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滚呀滚呀滚……很快就滚了两个大大的雪球。 他朝顾南枝招招手,大喊她的名字“南枝,过来!” 顾南枝回神,用手套偷偷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笑着走过去,给他一个大拇指赞“还不错嘛!” 傅既琛拍拍手,低头嗅了一下,蹙眉嫌弃道“还好!感觉这雪好黏手。” 说完,又用力拍打两下。 顾南枝嗤笑一声,揶揄他“你这洁癖比我还严重。” 讲完转身往刚才坐着的长板凳走去。 “喂!顾南枝,说好了堆完雪人就回家,你去哪呢?”傅既琛急忙唤住她。 顾南枝回眸轻哂道“就两个白团团的雪球堆在一起也好意思说是雪人?傅既琛你真不害臊。” 说着,已经走到一棵梅花树下,捡起几根脱落枯萎的树枝,又抬手摘了两朵刚开的梅花下来,重新回到傅既琛那边。 傅既琛站在未经装饰的雪人隔壁,问“你干嘛?” 顾南枝瞪他一眼,好脾气地说“帮你收拾烂摊子啊!” 傅既琛洞悉她的意图,非常直男癌地说“不用装饰了,过几天太阳出来还不是化成一滩水,我们快点进屋吧。” 顾南枝不肯依,自顾自蹲下身去,又抬眸瞪他一眼,训道“傅既琛你闭嘴!不准打扰我。” 女人一边手动帮两个雪球装饰,一边嗫嚅抱怨道“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浪漫。” 傅既琛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这跟浪漫有什么关系?” 他没辙,只好蹲下身去听从她的差遣。 顾南枝的动手能力极强,须臾三两下就将雪人装饰得人模狗样。 傅既琛忍不住夸赞她“这么一弄还挺好看的。” 顾南枝挑起眉峰,嘚瑟道“那当然!我以前可是学美术的,鉴赏水平能不好吗?” “是是是,你什么都好!”傅既琛摇头笑,接着问“请问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说着走上前,欲要去牵她的手。 顾南枝喝止道“等等,还差一点。” 然后把脖子上的围巾脱下来,圈到雪人的脖子上。 傅既琛不满道“那围巾是我的!” 顾南枝理直气壮说“你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是不是?” 傅既琛哪敢说不是,只能低下头说是,旋即可怜兮兮问“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等等,还没拍照呢。”她从包包里拎出自己的手机,转手交给傅既琛,开心道“哥哥,你帮我拍照,听说国内只下了一天雪就停了,我要拍给表姐看,让她羡慕我!” 傅既琛无奈接过手机,嗤笑她“顾南枝,你幼不幼稚?” 顾南枝抬起下巴傲娇道“不管!你快过去帮我拍,等下你也要拍。” 傅既琛只好乖乖拿着手机往外走。 在照相之前,她竖起小小的拳头对准他,无赖警告道“傅既琛,记得帮我照漂亮一点,不然我就拳头伺候你!” 傅既琛无奈道“你已经够漂亮的了。”旋即好心提醒她“我要拍了,别板着脸。” 她立即扬起一个敞亮肆意的笑容,在这漫天的雪地里,洁净得犹如一朵含苞初放的百合花。 傅既琛有一瞬的恍神,心头又酥又麻,还有一点微痒。 顾南枝在五步之遥瞧见他的眼神逐渐深邃下去,误以为他失手了,气咻咻跑过来,抗议“哥哥你干嘛这表情?是不是把我拍丑了。” 说完蛮横地从他手里抢过手机。 低头一看,美若天仙。 不禁蹙起眉梢,狐惑呢喃“这……挺好看的呀!” 傅既琛这时已经回过神,垂眸看着她,一脸严肃认同“嗯~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话毕,也不给她反应,强势地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低头去亲吻她的唇,并且还熟练地将她的手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方便自己更好地进攻。 顾南枝整个上半身赖在他的胸膛上,心跳加速,呼吸混乱,慢慢闭阖上双眸享受他的亲吻。 此时,城堡内外只有他们俩,周围十分安静,感觉整片天地都是属于他们的,风声从耳边沙沙过,似乎暂时性吹散了她在人间的烦恼。 她温柔抚摸着他后脖子裸露的肌肤,一点一点回吻着他,情到浓时甚至比他吻得更深更绵密,只希望他能记住,她爱他,永远都是! 第258章 发烧 第二天,他们没能如愿以偿去骑马,因为顾南枝发烧了。 昨晚俩人进屋上到五楼,她忽然放开他的手,眉目含情又满脸娇羞说了句“哥哥我……我那还有点疼。” 说完一溜烟小跑回自己的房间,“砰”一声关上房门,留下一脸懵逼的傅既琛怔怔僵在原地。 等到傅既琛早上醒来时,仍不见她从房间里走出来,他霎时想起她昨晚说的那句疼,只误以为是那方面的问题,心道,顾盼盼应该是累了,所以还在赖床,就没想这么多。漱洗后,自顾自一人下到二楼的书房去处理余留的文件。 九点钟,俩人约定出发骑马的时间已到,还不见她下楼的踪影。 傅既琛心绪不宁,关掉电脑后,直往五楼她的房间走去。 “盼盼,起床了吗?我们该出发了……顾盼盼……”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傅既琛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又轻轻叩敲房门两下,嘴上说了句“我进来了。”便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女人侧身躺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傅既琛看不到她的面容,还以为她还在赖床,随口说了句“顾盼盼,起床了……”便走到窗台边,逐一将房间里所有的窗户打开通风。 最后,才转过身往她的床前边走去。 “顾盼盼……” 她大半张脸窝进被子里,傅既琛摇了一下她的胳膊,见她仍是不肯醒,才去揭开遮住她脸颊的那一边被子。 不看还好,一看整个呆住。 女人巴掌般小的脸蛋一片晕红,细细密密的小汗珠不规则浮现在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正缓慢滑下脸颊,将鬓角两处的小碎发全部打湿,还哈呼哈呼艰难地吸着气。说“冷……” 这模样,不用探热针都能断定出她是发烧了。 傅既琛在床头柜抽出几张纸巾,轻轻抹掉她额间、脸上以及背部的汗水,旋即大步走到衣帽间,找了件羽绒服帮她穿上。 “盼盼,起来穿衣服。”他揽住她的柳腰,动作轻柔且小心。 顾南枝睫毛轻轻颤,缓缓地就醒了。 可她因为发烧的缘故,头疼欲裂,视线更是一片模糊,她病了,即便是醒来后,大脑仍是无法运用正常的逻辑思考,更不知此时身在何处,也不知帮她穿衣服的人到底是谁?身体下意识在抗拒,欲要推开傅既琛,赢弱道“走开……不……不要碰我……” 男人一怔,抓住她毛毛躁躁的小手,低声温柔说“是我!别动,你发烧了,乖乖穿好衣服,等下哥哥带你到医院去。” 晕晕沉沉的顾南枝有点耳背,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可这阵声音是她熟悉的,她日以继夜,曾经乃至于现如今都无比地眷恋。 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忽而一把抱住傅既琛,断断续续说着些梦呓话“哥哥,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每天都爱,以后永远都爱,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放开我……不要……不要……” 说着说着,竟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傅既琛都被她搞懵了“说什么呢?谁要离开你?顾南枝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仍沉浸在自己捏造的悲伤里。 一双软绵绵的小手紧紧揪住他的毛衣,硬是不松手,还不断重复着先前那些话,似乎这是个梦,他有他的迫不得已,他有他的难处,而自己只能接受,无法挣脱。 女人的眼泪慢慢浸湿男人前襟的衣服,而她的额头越来越烫。 傅既琛心头一紧,不再犹豫,硬生生掰开她的小手,不顾她的挣扎,打横将她抱起直往一楼庭院走去。 德国的私人医院需要提前预约,傅既琛在车上用手机让人安排打点好一切,才踩下油门,将轿车驶入市区的一间大型私人医院。 诊断后,医生在顾南枝手背扎进针头,走出病房门口,才转身对傅既琛说“傅先生,别太担心!你女朋友是流行性感冒引起的发烧,应该是夜里着了凉的缘故,近段时间抵抗力会变差,要注意防寒,等下还要补一瓶营养输液,吊针滴完后就可以安排出院……” 傅既琛专注倾听医生的叮嘱,送走医生后,才折返回到病房里。 他盯着她一张苍白无血色的小脸蛋,心田怜惜生痛,有一丝后悔爬上眉头。 恼她,更是怨自己。 期间护士进来换吊瓶,顾南枝短暂醒来一次。 可眼神虚空无焦点,怔怔看着他,也不说别的,只一直重复那句“哥哥,不要离开我……” 女人无意识表现出来的脆弱,让傅既琛胸口一阵酥麻。 他轻抚她的乌发,似有怜悯又有柔情,一字一顿向她保证“放心!哥哥不会走的,困了就睡,我在这里陪着你。” 朦朦胧胧中,她思绪混沌,并没有听清他的话,却在这阵熟悉的嗓音中,笃定找到那份昨晚失去的安全感,沉甸甸地就熟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三个半钟头,她又一次睁开双眼。 四周空荡荡,没有他。 起初,顾南枝头脑混沌麻痹,还搞不清这里是哪? 乌溜溜的瞳仁在眼眶中缓慢转了一圈。 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单……这样的白,与五年前一模一样。 她的记忆力一下子泉涌,直接飙回到那一时刻,脑袋哐啷一声响,巨大的悲痛如同往昔重现。 耳边不停盘旋着医生那句“顾同学,你爸爸已经在那场车祸现场丧生了,你节哀吧!” 她的爸爸死了,而她却还活着。 “呜呜呜……”她用手背半掩住嘴唇,企图隐瞒自己哭泣的声音,但她的内心脆弱无比,哭着哭着,已然分不清时间的维度,将自己抛到那段创伤性记忆里,罪恶一样不可救赎一般,闷着嗓一遍又一遍低声凄唳道“爸爸……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傅既琛恰好在廊道里接听国内高管打来的电话,四周异常安静,自然不难察觉到病房里传来的轻微呜呜音。 他心神一慌,直截了当挂了线,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女人平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正捂嘴哭泣着。 晶莹的泪水源源不断从眼角溢出来,斑驳打湿将近大半个枕头,是那样的凄然与寂美。 傅既琛瞧见,惊了一惊,感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他手脚有些慌乱,胸口在抽痛,忙用纸巾帮她抹去眼角处,发鬓处残留的泪痕。 顾南枝摇头不语。 傅既琛就按下床头键钮,将病床调成一个高度,让顾南枝坐好之后,探手到她的额间测温“退烧了。” 他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坐在床沿上抚摸着她冰凉的小脸蛋,眼神哀怜,问“刚才是做噩梦了吗?” 顾南枝掀起眼帘,在一片水雾中怔怔凝视眼前男人英俊且熟悉的五官,有一瞬的恍惚,傻乎乎说了句“哥哥。”又蠢萌萌问了句“你是真的吗?” 傅既琛被她这句无厘头的话给逗笑了,刚才的担忧一扫而光,轻捏她的小嫩脸,调侃道“什么真不真的?顾盼盼,你到底睡醒没?还是发烧把脑袋都给烧糊涂了?” 第259章 因为……南枝配南枝 那一刻她怔怔看着他,没有丝毫不悦之情,反而心潮澎湃,感觉从未有过的踏实在。 刚醒来时,她误以为时光还残忍地逗留在五年前,她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以后孤身一人独木前行着,片刻之后,在机场的哥哥竟然神奇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她迟缓地回想起,原来那段悲伤的岁月早已离她而去。 幸好繁花过尽,她还有一个他。 在这片沉思中,顾南枝极为动容,抬起一双手绕到男人的后脑勺,慢慢抚摸上去,然后将面前这个断了五年联系的人,重新搂进自己的怀抱里。 感受他的体温,感受他的呼吸,感受他还属于自己的失而复得。 而侧脸靠在她怀里的男人浑身一僵,心头仿若有股电流悉数而过,绵密密又酥麻麻的触动,半晌才反应过来要推开她。 顾南枝就用沙哑的声线说“哥哥别乱动!”旋即嗓音楚楚,夹带一丝柔怜的嗲气,闷着声命令道“让我抱抱你。” 傅既琛又是一阵僵硬,呼吸困难,明显的不愿意,却真的就乖乖趴在她的胸口,不敢再妄动。 其实他不是不愿让她抱,而是…… 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家居睡衣,是那种特柔软的薄绒面料,虽然款式松松垮垮,可它非常贴合人体肌肤。 再加上顾南枝晚上睡觉时从不戴胸罩的好习惯,男人整张侧脸贴合在那处,能好吗? 浑圆软嫩的肉体泛着淡淡的清香,他脑海激荡起伏着,全铺满前一个晚上俩人缠绵在床上的情色画面。 以及耳边萦绕着她赤身裸体躺在自己身下低泣求饶的娇喘声。 真的每叫一下,他的身体自觉就硬上三分,感觉魂都被她勾了去,完全失去自我的意识状态,只想永远沉沦在与她交织的这种鱼水之欢里。 如若换作是以前,他从不曾尝试过,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然而现在…… 男人的身体越来越热,心口那一块仿若灼伤一般难受,腹部一紧,膨胀的欲望难掩,真的恨不得在这里当场把这个女人给办了! 快要绷不住之际…… 幸好顾南枝也不傻,倏然放开他滚烫的身体,低下头去逃避他的视线,小声道歉“那个……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气流涌动着尴尬的气氛。 傅既琛一脸黑线,缓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厮磨着后牙槽说“我到阳台去吹吹风。”便大步凛然走出病房。 等他走后,顾南枝火速抄起被子盖到自己的头颅,在床上滚啊滚啊滚,半晌就将婀娜的身体拧成麻花状,为自己刚才做的蠢事而感到羞耻不已。 老天鹅啊!她刚刚是做什么了?竟然主动将他的脸埋进自己的@#¥%& 这种行为在家里做还行,可这里是医院!她大概是疯了吧!是有什么隐藏怪癖吗? 此时极度后悔的顾南枝,恨不得用脚趾头抠出一室三厅的大平层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傅既琛回来,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烟味,顾南枝不满道“你又抽烟了!” 傅既琛瞪她一眼,抱怨道“是谁害的?” 她立即老实巴交放低姿态,不过嘴上仍是不依不饶地叫嚣“哥哥,我讨厌你抽烟,你能不能戒掉?” 傅既琛神态自若,从衣架上拎起一件羽绒服,帮她穿好后,才严肃回答她“这个应该是戒不掉了,压力大时会控制不住。” 她听后心房猛颤了一下,满脸心疼,明知不可能仍忍不住相劝“可是……可是你以前也有成功戒掉过啊,不是吗?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闻言一怔,旋即勾唇轻轻笑,假正经道“放心!你哥哥我身体很好,你前天晚上不是试过了吗?” 顾南枝双颊羞郝,气急败坏道“人家不是说那个!” 傅既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坐到床沿边拍拍自己的肩膀道“不说了……快点上来。” 顾南枝屈膝坐在床头一愣“干嘛?” 傅既琛理所当然道“背你下去啊!你刚打完针,又是空腹,不好走路。” “谁说的!”顾南枝气鼓鼓挪着屁股坐到床沿处弯腰穿鞋,还自顾自强调“我才没那么矫情呢,我可以自己走。” 站起身之后,果然出现短暂的一阵晕眩。 傅既琛及时将她揽进怀里,脸色有些难看,轻训“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逞强!” 顾南枝有些委屈“我没有逞强!”说着,欲要推开他。 傅既琛知道她情绪反常的源头,却也不打算哄她。 既然不让背,那就抱回去!他心道,旋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哥哥,你干嘛?放开我……”顾南枝大嚷。 出了房门,廊道经过的护士医生以及病人全向他们投来吃瓜的目光。 顾南枝脸皮薄,乖乖把脸埋进男人的颈窝处,不敢再动,更不敢大声喧哗。 很快,俩人来到电梯。 在里面遇到一对满头白发的德国老夫妻。 老太太一脸艳羡看着傅既琛怀里的顾南枝,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姑娘,你男人对你真好,我老伴就不行了,只会给气我受。” 说着眼珠子一对斜视,满脸嫌弃看向隔壁站着的老头丈夫。 老爷爷速瞟了傅既琛一眼,无奈道“你这老太婆怎么说话的?我都这么老了,能抱得动你吗?你也不动动脑袋想想。” 一提起这个就来气。 老太太噘着嘴,煞气冲上天“你还好意思说!咱俩年轻时谈恋爱,也没见你这样抱过我。” 老爷爷瞬间吃瘪,一脸心虚问“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应该有吧?不可能没抱过。” 老太太心里门清,非常肯定道“没有!一次也没有。” 出了电梯,顾南枝靠在傅既琛颈窝处,不停往电梯口瞄,小声道“你看!人家夫妻俩都吵起来了,都是因为你。” 傅既琛直视着前方,一脸坏笑“你懂什么?那叫情趣。” 顾南枝嗤了一声,不想再搭理他。 上车之后,傅既琛不停变换着话题跟她聊,顾南衣就一路缄默到底,非常明显在生闷气。 回到家里也不等他,自顾自解开安全带就往车门外走。 傅既琛真是服了她! 拎起手中一大袋药,急忙追赶上去。 俩人途经一棵梅花树底下,他眸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快速牵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顾南枝气恼道“我不要牵手!”说着已经恶腾腾甩开他伸过来的手。 傅既琛淡淡定定说“没牵手。”旋即展颜一笑,神秘兮兮道“送你一样东西。” 她抬眸狐睨着他“什么?” 他只笑不说话,后退两步,抬手折断一根梅花枝递到她面前“送你。” 她一愣,不肯接受“为什么送我这个?” 傅既琛温柔看着她,闲闲说道“因为……南枝配南枝啊!” 说不感动,那也是假的。 顾南枝又是一阵愣怔,眼眸在发热,却仍不肯伸手接纳。 傅既琛只好放低姿态认错“我答应你以后少抽点可不可以?短时间内怕是没法戒掉。” 第260章 你的名字 几朵红色的梅花如繁星点缀在枝头上。 顾南枝听后颇为触动,瞪他一眼后,便伸手接过他送来的梅花。 傅既琛嘴贫道“这……是消气了?” 顾南枝不答反命令道“你蹲下。” 傅既琛警惕说“干嘛?” 她就理直气壮扯高嗓音喊“我才刚退烧,你不背我走,这么远的路我怎么回房间?” 现在又可以背了? 傅既琛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表面却是一派的恭维样,非常服从地蹲下身来,让她骑上。 寂静寒冷的天气,她趴到他结实的后背,整一个安全感满满,感觉心头都是暖和和的,于是,俏皮地把下巴磨蹭在他的肩膀上,美滋滋笑着说“哥哥,你知道南枝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吗?” 他沉吟一会,给出答案“是顾伯伯取的?” 顾南枝说“不是,你再猜。” 他又想了下,说“是你妈妈。” 顾南枝泄气道“你又猜错了,是我姥姥,小名才是我爸爸取的。” “哦……还是第一次听你讲。”他笑了笑,赞美道“两个名字都好听,我很喜欢。” 顾南枝嘟起嘴嗔他“就你嘴巴甜,怪不得以前老能哄我爸爸站你的队。” 越想越来气。说完,便用尖尖的手指头,在他后脑勺揪出一根短短的头发,当作是迟来的惩罚。 傅既琛吃痛嘶了一声,一脸委屈道“嘴甜也有罪?” 她自知理亏,立即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蛮横道“禁止你再说话!” 傅既琛再也无话可说,无奈笑了笑,真的就乖乖闭上嘴,安静得一批。 俩人穿过庭院道路,很快走到城堡台阶上的大门口。 顾南枝瞧着手上的梅花,越看越喜欢,缓缓凑近他的耳朵,甜腻腻说“哥哥,谢谢你送我花,我很喜欢。” 傅既琛开门走进屋子,随口道“不用谢,你如果喜欢,我每天摘一枝送给你。” 顾南枝倏然一惊,立马拒绝“不要不要!我只要这一枝就好。”然后教训他“你怎么不懂呢?花是用来欣赏的,不是任人采摘的。” 闻言,傅既琛秒认怂“那我以后不摘。” 她瞧着他认错态度良好,感觉整一颗心都是愉悦饱满的状态,在快要走到楼梯间时,探头探脑凑近他的耳朵,一脸神秘说“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傅既琛顺势接过她的话。 她接着道“我出生时,户口本原打算用爸爸给我取的小名,爸爸说我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小公主,所以给我取名盼盼,希望我能像这个名字一样,既平凡又安稳度过这一生。” 她说着说着,眼神黯然混沌,似乎又陷入过往的回忆片段里,无法自拔。 傅既琛就问“然后呢?” 这时,她才兀自回过神,轻轻道“然后……我姥姥不同意,她说那个名字太普通了,没有韧性。说我生在腊月,希望我能像寒梅一样傲雪迎春。” 她淡淡的几句话却听得傅既琛心神猛颤。 有韧性的人固然是好,是有魅力的。但这种品质并不是与生俱来,需要挫折与层层失落的堆积,历经岁月的沉淀后,才能磨砺出来的成色。 就好比悬崖峭壁生长出来的小树,根扎得最深最牢固,却也是最苦的。 他不希望顾盼盼受一丁点苦,只想她简单开心度过每一天。 傅既琛默了默,没有选择表达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反而装出一脸平静样,状若无意开口“那你做到了吗?” 顾南枝认真想了想,扭扭捏捏一阵,心里极度不想承认,却还是老实巴交作答“好像……好像没怎么做到。” 他闻言俊颜浅笑,毫不吝啬夸赞她“你还算诚实。” 顾南枝趴在他的肩窝处哀叹一口气,面容有失落也有溃败“哥哥,我是不是辜负姥姥的期望了?” 傅既琛一怔,给予她肯定“没有啊!” “没有?”顾南枝刹那激动起来“这话怎么讲?” 他认真想了下,口吻正经“我倒觉得你还挺有风骨的,这也是我其中欣赏的一个点。” 话音落,顾南枝娇小的脸蛋儿猝不及防就红润起来,心脏怦怦直跳,感觉像被灌了蜜糖一样甜腻。 她知道,一个男人夸赞一个女人有风骨是一种极高的评价。 顾南枝可能从小被妈妈打压惯了,让她的潜意识一直处于高度自我怀疑的过程中,成长的道路上,她时常否定自己,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美好的,更不敢创造诸多美好带给她身边爱的人。 原来抛去外在的美貌与物质上的东西,她也可以是个有内核的人。 并且,这种内在的特质被她最爱的男人看见与认可。 此时她感觉到无比地心旷神怡,周身松弛。 或许,她也能学着他坚定一点,不要因为外人的几句话而有所动摇。 于是,她探头上去,用自己的左侧脸贴到他的右侧脸,与他产生亲昵的肢体接触,嗲嗲说“哥哥,能认识你真好!” 傅既琛愣怔须臾才反应过来,笑容不减,却口吻不满道“我们只是认识吗?” 她一顿,噘着嘴抱怨“你现在怎么那么爱抠人字眼呢?” 傅既琛挑起眉峰“那你重新说过。” 她出神一秒,简单抗议“不要!” 其实,她是想重新说过的,她想对她的哥哥说“我们不单止认识,还会白头偕老。” 可是顾南枝怕了……怕这种承诺会带给他无形的负担,于是在那出神的那一秒,她决定改口说不要。 她只想他轻轻松松地爱她,在毫无压力的状态下爱她,至于未来的种种困境与挑战,就留给未来去承接吧! 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彼此是自由自在相爱着,这样就够了。 * 后来的一个星期,顾南枝都没法出门,因为她还在发烧。 倒不是说这个病情有多么的严重,而是她晚上刚退了烧,早上又开始了,如此反反复复,闹得她的心情愈加郁闷起来。 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几时才能好?她还有好多景点等着去呢! 这天,她浑浑噩噩睡到大中午,眯着双眼去找探热针。 量了一量,正常体温,已经退烧了。 她大喜,颠着屁股跑着腿,一跃一跳来到二楼的书房。 还未靠近,便听到傅既琛在里面骂人的声音,他应该在开会,口吻极其凌厉,处处不饶人。 顾南枝站在门口听得心慌,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 里面人发现她,沉声道“南枝……是不是你在外面?” 顾南枝刹那回神,绷直身体抬手去敲门“哥哥,是我。” 静了有好几秒,才传来他冷冽的声线“进来。” 开门进去,他果然在开会。 傅既琛坐在一张旋转办公椅上,抬眸轻瞟她一眼,对着电脑视频简单说了接下来的项目安排,就此结束会议。 他关掉电脑之后,勾唇对她笑,笑容里夹着一种无边的宠溺“站那里干嘛?过来啊。” “哦……”她愣怔须臾,半晌都不肯过去,扯着干涩的喉咙说“其实没什么……我……我就是刚刚量过体温,见退烧了,所以……所以下来告诉你一声。” 说着,把手中探热针微微抬起,往傅既琛的方向指去。 第261章 生日要吃长寿面 傅既琛浅笑须臾,目不斜视看着她,淡淡开口“你探热针放那么远,我怎么看?” 话音落,顾南枝面色一窘,转身关上书房的门,小碎步朝他走去。 她来到他的身边,把手中探热针递过去。 他速瞟了一眼上面显示的体温数字,没有选择接过,而是握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扯到怀里,坐下来。 “喂~你干嘛?”顾南枝的气息有些微喘。 傅既琛把手探到她的额间,紧紧盯着她睡到肿胀的双眸,满脸心疼问“这几天宅在家里会不会觉得闷?” 她一愣,心口不一说“嗯……还好。” 他洞悉她的情绪,似有怜惜,在她额侧端落下轻浅一吻,安抚道“别难过,已经退烧了,过几天带你出去逛逛。” 她垂下一双忧愁的眸子,郁郁寡欢说“你前几天也这样说,结果临出门又发烧了,恐怕……好不了了。” 这几天,顾南枝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中邪了? 不然,怎么会一直断不清呢? 傅既琛就轻训她“说什么胡话?只是普通发烧,你自己身体虚弱,抵抗力又差,再加上大寒的缘故,断断续续也是正常事,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顾南枝乖顺倾听完毕,过后带着浓重的鼻音,扬声反驳他“都休息一个星期了,还要怎么休息!” 他哂笑一声,抬手轻捏她的小脸蛋“还会发脾气呢,证明体力旺盛过人,很快就好了。” 她立即抓住男人捏脸的那只手,像只炸毛的小猫咪一样,张开嘴巴,不痛不痒咬到他的手背上,一脸傲娇道“体力旺盛的人还会咬人呢,哥哥你以后注意点。” 傅既琛低头瞄了眼手背上那个清晰可见的牙齿印痕,皱起眉头嫌弃道“口水都流出来,脏死了!” 说着从办公桌上抽出几张纸巾,轻缓覆盖在那个牙齿印上。 “谁让你招惹我?”顾南枝嗔他一眼,站起身说“我肚子饿了,先下去找点吃的。” “等等。”他又一次将她扯下怀里,俊脸沉笃“先别走,送你一份礼物。” 话毕,弯下腰来打开办公桌斜边的一个落地抽屉。 “什么~”顾南枝绵密密窝在他怀抱里,模样好奇。 男人从抽屉最里面拎出一个非常精美的纸皮袋放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顾南枝双手接过,只需轻瞄一眼,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她心头一紧,神色抗拒“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傅既琛并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催促她“先打开看看。” 顾南枝只好伸手进去,把袋子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皮质盒子拿出来,各自排开,摆放到面前的办公桌上。 那是某奢侈品牌定制的成套珠宝首饰,项链、耳环、胸针、手镯、头饰……还有一枚大得有点夸张的钻石戒指。 这礼物……有点贵重!她难以承受。 傅既琛垂下一双狭长的眸子,问“喜欢吗?” 顾南枝有点不知所措,颤抖着嗓说“为什么要送我这些?” 他俊颜浅笑,双手捧住她的脸转过来,头额轻贴在她的头额上,缓缓道“傻瓜!今天是你生日啊!你不记得了吗?” 说完,低头在她粉嫩的唇上落下深深的一吻,极致缠绵,结束后,柔情似水对她说“南枝,生日快乐!” 这是阔别五年之后,再一次为她庆祝的生日。傅既琛尤为重视。 原本,他打算给她置办一场浪漫点的庆生仪式,主意都外包给国外的专业策划团队了,奈何顾南枝病情反复,一直高烧不断,他只能将原计划暂且搁置,简单准备了份一个月前就定制好的礼物送给她。 至于欠缺的那份仪式,等她病好以后再另行安排补上吧。 而此时,收到礼物的顾南枝心跳如雷,开心不是,难过不是。矛盾的情绪在她脑海撕裂成两个人格,第一个兴奋不已,第二个罪恶横生。 她生日的这天正是爸爸的忌日,她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又有什么颜面庆祝自己的生日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丑态百出,她无意识说了句“俗气。” 男人闻言眸子一闪而过的失落“不喜欢吗?” 她瞧见他这副受伤的表情,突跳的心一揪一揪抽痛起来,慌忙改口“没有!谁说我不喜欢的?只是……” “只是什么?”他问。 她倏然垂下眼帘,用浓密而卷翘的睫毛遮住自己复杂的情绪,缓了一缓,抬眸嬉皮笑脸对他说: “只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所谓的仪式感来充盈自己的内心世界,对于我来说每天都是限定版,并不需要特意去庆祝。” 她说完,紧紧握住傅既琛的手掌,面色温柔中噙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伤,一字一句对他说“哥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都不要陪我庆生?可不可以忘掉这一天,我……我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话毕,阴霾散尽,又一次扬起没心没肺的笑容。 傅既琛却刹那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记得他们刚落地巴伐利亚的那个夜晚,在车里,她喋喋不休与自己商量着圣诞节该如何度过,还强硬要求自己陪她一起过。 现下竟然说不想再追求所谓的仪式感,谁信? 他平静睨着她,没说好与不好,只问“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 聪明人要学会点到为止。 既然哥哥不想给她答案,顾南枝也不会强行要,因为她知道,刚才那些话傅既琛已经听进去了。 于是她见好就收,顺着他的话茬问“才刚退烧,能吃面条吗?” “可以啊!煮清淡点就行。”傅既琛垂下眼帘,双眸含情“你还记得奶奶讲过的话吗?她说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 她窝在他怀里,倏然避开他的视线,心脏无序乱跳,没有点头答应,更没有摇头拒绝,只是彷徨不已。 傅既琛瞧出她在抗拒,却神态自若安抚道“走吧!今年最后一次,我们下一年不庆祝就是了。” 说完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单手揽住她的腰,与她一同站起身。 硬是拉着她的手往一楼走。 顾南枝扭扭捏捏跟在后,整一个不情不愿样。 下到厨房,傅既琛让她到客厅里等,顾南枝说“我想帮你做打手。” 傅既琛笑了笑,说“煮个面而已,不用打手,你过去看会电视就能吃了。” 她听后仍是不肯走,模样谦卑地说要帮忙,傅既琛无奈,只能开口让她过去摆盘。 十分钟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新鲜出锅。 餐桌上,顾南枝垂眸看着眼前这碗清汤寡水面,心头云滚翻腾。 她知道家里厨房没有备这种面,应该是傅既琛特意到华人超市采购的。这份心意…… 傅既琛递给她一个汤勺,催促道“发什么呆?赶紧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南枝单手接过,软绵绵回应他“好……哥哥你也趁热吃。” 她夹起几根长寿面,浅尝一小口,心里在落泪,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可那份无处不在的罪恶感实在是太强烈了,感动过后,胸口在发闷,刹那停下筷子,连带着面容都逐渐阴郁起来。 不觉间呈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状。 傅既琛微愕,浅笑调侃她“诶~你什么表情?那碗面跟你有仇吗?” 顾南枝回过神,故意弯起一抹笑,企图掩饰自己兵荒马乱的内心世界。 “没有仇!我就是觉得你这碗面太好吃了,被惊艳到还不行吗?” 虽然只是一句恭维的敷衍话,但傅既琛还是非常受用般笑了起来。 他心窝子一暖,喜滋滋道“锅里还有一点,你喜欢,等下我再帮你添点。” “好!”她同样龇牙咧嘴朝他笑,旋即撩起长发吃了好几口热呼呼的面条,渐渐地眸子就热了,突然发自内心说“哥哥,谢谢你,下一年有机会我再还给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傅既琛心房猛地一个漏拍,立即停下筷子,严肃看向她“说什么呢?没让你还……我上次过生日你不也为我准备蛋糕吗?” 她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淡淡嗯了一声,便低下头去吃面。 俩人一起收拾餐桌后,就窝在客厅的地毯上,一边喝茶谈心一边看电影,不亦乐乎。 直至下午三点半,傅既琛收到公司打来的一通电话,神情严峻,匆匆朝她撂下一句“我上一趟书房。”便一人扎进书房开会,再也没有出来过。 顾南枝在他走后十分钟,恹恹关掉电视机,直往五楼卧室走去。 她将傅既琛送的成套珠宝首饰逐一摊开平铺在床上,而自己就趴在床沿边处静静欣赏它们。 闪闪发光的钻石,试问哪个爱美的女人见了不爱? 可是,今时今日的她不配拥有这份礼物。 以往的这一时刻,自己已经在老南公墓祭拜爸爸了,今天却还窝在屋子里享受哥哥的宠爱,就……挺无耻的。 爸爸,你会怪我吗? 死后灵魂会得到转生吗? 你现在又在哪里? 是已经轮回转世了吗? 还是回归到天堂,去到上帝的身边? …… 她静静趴在床沿处感受时间的点滴流逝,想着想着,含泪睡了过去。 第262章 约见徐医生 时至七点,到了饭点时间,傅既琛才匆忙处理完手头公务。 他下到一楼厨房,把早上熬煮好的肉粥用砂锅温热过,直往五楼走去。 敲门第一次,不见她有回应,再敲,依旧平静。 傅既琛就直接拧开房门,打开天花板上那盏宫廷水晶吊灯。 诺大的睡卧里,女人披头散发跪趴在床沿边处熟睡着,而大床上,有条不紊摆放着他送的那些珠宝首饰。 他眉头一蹙,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顾盼盼……” 才刚一靠近,便见女人眼角湿濡,眉头皱拢起,似乎很难受的模样。 傅既琛倏然心惊,把厚实的大掌贴到她的额间,感觉到体温是正常后,才轻吁一口气。 “盼盼,快起来……” 他二次开口呼唤她,把顾南枝侧端垂下来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 顾南枝仍在睡梦中,无意识搡开他的手,自言自语道“别摸……不准摸我……” 他闻言勾唇浅笑,宠溺地说“好……我不摸。” 正准备把手探到她的胳膊,摇醒她之际…… 静谧的房间里,忽而传来她呜呜低泣的声音“我不要过生日,再也不要了……” 音色浓稠中夹带一缕戚戚然,听得人心里一阵绞痛。 傅既琛悬在空中的手忽而顿住,狐惑问“为什么不要过生日?” 可是女人没有回应他的追问。 他短暂恍惚一霎,不忍心再叫醒她。 便更改动作,抬手揩去她眼角下那滴残余的泪痕,单膝跪在床沿处,把床上摆放着的珠宝首饰逐一收拾好,搁到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才折返回到她的身边。 他小心翼翼将她从地上搂抱起,放到大床的正中央位置,盖好被子后,随手打开墙沿上一盏复古老壁灯,欲要转身离开之际。 忽然,顾南枝大喊一声“爸爸!”接着眉头深深蹙拧起,双手猛攥紧两端被子,不停摇头低声哭泣说“我错了……对不起!求你不要原谅我……” 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他心神倏然一颤,立即转身回到她的身边“顾盼盼……” 女人并没有转醒,只又一次呜咽重复道“不要原谅我……不要……是我错了……对……对不起。” 片刻后,声音戛然而止,室内一派肃静。 傅既琛站在床沿处,看着她原先挣扎的表情悉数归于平静,感觉心口阵阵钝痛。 他应该要叫醒她的,可他没有这么做。 良久,他坐下床沿,轻抚她的五官,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你没有错。”便起身关门离去。 寂静的廊道上,只听到男人沉缓的脚步声。 他目光沉笃直视着前方,可心头思绪飘然凌乱,脑海里不断徘徊着刚才顾盼盼的那些梦呓话。 “不要过生日……” “对不起!是我错了……” “求你不要原谅我……” 每个字,每一句,就像有根针刺进他的指缝盖里,痛疼难抵,十指穿心。 傅既琛猛然联想到什么,倏然加快脚下步伐,直往二楼书房跑去。 那晚,他大致看了那份文件,随手就放进碎纸机里搅得粉碎。 可他清清楚楚记得,文件上的内容并没有具体标记出事的日期时间,只大概描述是五年前,在高速路段发生的一场车祸。 他打开手机不停滑动,须臾,在通讯录找到那个德国男人的电话号码。 当那人收到傅既琛的来电时,懵了一懵。 前个星期不是说终止一切调查吗?怎么突然又给他来电?他实在搞不懂,思绪也跟着云里雾里,却态度正确,毕恭毕敬打开电脑文件夹,从里面找到存储的一份资料档案。 德国男人盯着电脑荧幕,字正腔圆对着手机说出车祸的具体时间与日期。 那头静了半晌都没有回音,德国男人狐疑询问“傅先生,您有在听吗?” 傅既琛刹那回过神,喉咙瞬间就硬了,被这个日期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缓了一缓,才冷静道“可以查到她主治医生的电话号码吗?” 那人信心十足,拍拍胸口说“这个不难,傅先生,我明天就可以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谈话很快结束。 傅既琛挂掉电话之后,旋即打开手机的日历软件,直接在搜索栏那一处,输入车祸当天的具体年月日。 日期浮现的刹那,他十指不受控制般抖动起来。 果然,出事那天正好是顾盼盼的农历生日,而那条高速公路恰好就是通往慕尼黑机场的道路。 也就是说…… 心头迷雾一下子散尽,他在大脑里重新整合时间线,层层真相破壳而出。 傅既琛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震响,双脚已踉跄站不稳,只能沿着办公桌屈膝坐到地面,忏悔时间的阴差阳错。 原来,那天她是准备到机场去送他的,她并没有绝情到那个份上。 可是……这样悲伤的结果,傅既琛宁愿她没有去。 怪不得她说永远也不要过生日。 自己的父亲死在这一天,谁还有心情要过这个生日? 如果五年前他没有发送那条短信,顾盼盼就不会开车上高速,那样……顾少恒就不会死。 也就是说……是他间接害死了她的爸爸。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傅既琛眼底一片茫然,太阳穴突突跳,脑壳疼痛一阵又麻痹一会,在这片绝望而窒息的愧疚里,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久违的泪水。 失去至亲的伤痛,他往后该如何弥补? 约见徐栩敏的那天,正好午饭时间,大雪刚开始消融,天气阴寒潮湿,冷到了骨子里。 出门之前,顾南枝非常人妻属性地帮他圈围巾,嘟起嘴不满道“你在这边的工作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要出去见客户?” 傅既琛面不红心不跳说“是那晚在皇家酒店遇到的华人卷商,过几天就是除夕,他要携同妻儿赶回国拜年,昨晚临时匆忙才约的时间。” “哦……这样啊!”顾南枝似懂非懂倾听着,圈好围巾之后,踮起尖尖的脚趾头,在男人性感的薄唇上,落下深深一个热吻,暖心说道“小心开车,我在家里等你。” “好!”他低头回吻着她,片刻之后开门离去。 徐栩敏挑选俩人见面的地点是在迪特福特的一个域名为‘中国城’的小镇。 傅既琛特意提前二十分钟出门,没料到的是,徐栩敏竟比他还要早到几分。 他推开茶楼隔间包厢的一扇门,便见徐栩敏坐在靠窗的一处,起身朝他打招呼“您好!您就是南枝的哥哥?” 傅既琛上前回握她的手,礼貌道“徐医生您好。”坐下之后才做自我介绍。 徐栩敏状若无意开始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相貌俊美,谈吐斯文,气质又非常沉稳,确实是个让人一眼相中就此沦陷的男人,也难怪过了那么多年,南枝都无法忘怀他。 “傅先生,您这次约我出来,南枝她知道吗?” 傅既琛拎起茶壶的手一顿,淡道“实不相瞒,我不敢让她知道。” “嗯……”徐栩敏若有所思,拿起傅既琛刚为她斟的一杯茶水,浅啜一口,试探性询问“不知傅先生想从我这里打探什么?” 傅既琛严肃道“全部。” 徐栩敏静了片刻,斟酌着讲“既然傅先生能调查到我的联系方式,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何必强人所难,非要我开这个口呢?” 傅既琛俊脸沉笃,如实道“我只知道她跟顾伯伯在高速路段发生了车祸,还有车祸之后她生病了,至于……”默了一默,认真朝她道“徐医生,南枝在德国的这五年经历,希望您全部告诉我。” 精神科医生与别的科系不同,需要深入掌握病人的家庭背景,生活习性,以及心理历程与状况。 要问这个世界谁最了解顾南枝的过往,非徐栩敏莫属。 因为在治疗的那段颓然时间里,顾南枝真的对她推心置腹,把过往所有的不堪与荣耀全部告知徐栩敏,以寻求解脱。 徐栩敏垂眸认真想了下,似有为难“傅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作为医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这种涉及病人隐私的问题是个大忌。” 傅既琛神态黯然“我知道。” 英俊而凌厉的五官在室内柔和灯光的映衬下,增添些许温润之色。 他难以启齿,却还是选择强人所难,一字一句恳求道“我害怕会伤害到她……徐医生相信您也了解南枝的性格,如果由我去问,她未必会告诉我,我希望……希望由徐医生您来打破这个窗口。”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态度谦卑且温和,真诚的目光含有浓重的哀求。 徐栩敏一怔,心田最坚守最硬挺的那一处似被攻克。 她敛回眸光,微微出神,像是局限在某一时刻的回忆里,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罢了,说出来也无妨……” 顿了顿,娓娓朝他道来“傅先生,我第一次见到南枝,是在她身体痊愈的两个星期后……” 第263章 荒唐的五年 徐栩敏把所有已知之事,还有顾南枝当时的迷茫、恐惧与决裂,全都毫无保留地在傅既琛面前阐述一遍。 渐渐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傅既琛锐利的双眸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冰冷下去,最后又化成一滩柔软的温水,水过无痕,诸多无奈与感叹掺杂在其中,令他心情复杂,悔恨交加。 他敛了敛眸光,不慌不忙转动着面前一杯热茶,待至凉透后,才举杯一饮而尽,低喃嘲讽道“所以……所以那年冬天她坚决要跟我提分手,只是因为刘嫣禾的一句话,而不是什么移情别恋?” 徐栩敏知道他心中也有怨念,客观分析道“傅先生,希望您不要怪她,毕竟……” 她哀叹出一口气,联想到顾南枝当时在病房里失控嘶喊的惨状,满脸同情。 “毕竟她当时只有十八岁,你知道的……才刚成年的孩子,就算自我意识再怎么坚定,也还是要听从家长的安排,更何况……以她的性格又怎么敢违抗自己的母亲呢?” “傅先生,不知南枝有没有跟您提到过,她被您奶奶接回家时,其中有半年时间,是跟她妈妈住在陆家的大宅里。” “那时她姥姥刚去世,无人照料,而她妈妈又跟自己的哥哥断绝了关系,她妈妈不可能再把自己的女儿寄养在哥哥家里,只好暂时性将南枝接到身边来亲自抚养。” “陆家有一位老太太非常讨厌南枝,总是明里暗里欺负她……南枝跟我说,那时她还小,虽然不知道那叫被欺负,但陆老太太几次打她后,她知道痛,心里知道不舒服,就把老太太打她的这件事告诉妈妈,可是……” “可是她妈妈是改嫁过来的,又逢家道中落,就算丈夫再怎么疼爱,在这个老太婆心里也只是个外人,她妈妈选择以另一种极端而简便的方式处理,就是打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接触过她妈妈,也不知道她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从南枝口中得知,应该是位非常强势的母亲,我揣测她妈妈应该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心理,不敢得罪这位老太太,就以打孩子的方法来封住南枝的嘴,强行灌输一套错误的观念,告诉南枝,是她不讨喜,自己做错了事,所以陆老太太才会打她骂她,要她学会闭嘴,学会察言观色……” “南枝当时也只是个五岁小孩,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当然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所以就算她慢慢长大了,就算长到十八岁,但是,在她潜意识的观念里仍是那个五岁小孩,她母亲的话就像一道意旨,是不可以违抗的,就算是错,就算听妈妈的话会痛苦,她也要坚定站在她妈那边,毫不犹豫执行下去。” “她对她妈有一种赎罪式的报答心理,觉得自己的存在拖累了妈妈,阻碍了妈妈的人生,所以……对于她妈,南枝永远只会选择服从,直至今时今日可能都很难改变,就算她学会了拒绝妈妈,但是她的内心也是痛苦的,是有罪恶感的,并不是一种我注重自己的个人感受,我坦然拒绝你的心态。” 徐栩敏深吸一口气,试着放松自己,接着道: “其实这些不堪的童年回忆并不是南枝有意识告诉我的,而是……是她在治疗期间,我用催眠技术让她逐一说出来的,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让她知道这件事。” “她是个藏得很深的人,心灵受过一定重创,你是她最为珍重的人,她伤害过你的事都敢毫不隐瞒告诉我,可是对于她妈妈施加给她的痛苦,却半句都不肯提起。” 徐栩敏停了一停,字落有炫音,问“傅先生,我这样讲,不知您懂不懂我的意思?” 傅既琛又怎么不懂? 可是……他宁愿不懂。 他知道顾南枝曾在陆家居住过一段时间,但其中因缘她半句都不曾提起,更没在他面前说过刘嫣禾的半句不是。 小时候,每逢节假日,她从陆家那边回来总是红了双眼。 傅既琛当时就问她“是不是受委屈了?” 她摇头不说话,突然一把抱住他,用哽咽的小奶音说“哥哥,下次去妈妈家里吃饭,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那时顾南枝还小,正是需要妈妈陪伴的年纪,傅既琛只是浅薄地误以为她在羡慕陆之柔夺去她妈妈的宠爱,却从未往那处去想过。 现在追根溯源,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刘嫣禾也真是朵奇葩,自己生出来的女儿不爱,偏偏要爱别人的孩子,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当年只不过是两方爷爷辈在孩子还未出生时,开玩笑定下的口头婚约,刘嫣禾一个成年人竟然当真听了去,也真够可笑的。 别说他爷爷已经去世多年,就算现在仍高堂在座,也无法左右他的婚姻择偶,更何况你一个刘嫣禾? 傅既琛冷笑一声,踩下油门,娴熟地把轿车驶入夜色的车流当中。 此时,天空一道闪电骤然亮起,轰隆隆的打雷声紧接而至,他只觉得内心阴霾密布,正如这天气一般,有无尽的苦楚与悲鸣等着要申诉。 他痛苦了五年,遗憾了五年,纠结了五年,竟然只因为刘嫣禾的一句废话。 这人生,就……还挺荒唐的。 傅既琛回到家时,顾南枝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院子里有车辆驶入的声音,立即爬起身,套上毛绒绒的拖鞋,直奔玄关口去开门。 匆忙之际,就连大衣都顾不得披上。 今晚,她在奥古斯丁的一间啤酒馆提前预订了俩个人的座位,原本是打算跟哥哥一起去的,奈何这个男人竟然拖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现在计划泡汤,她整一个心情就是差差差!奇差无比!!! 顾南枝鼓起两个圆溜溜的腮帮子愤然拧开门把手,满肚子的怨气等着要对外面的男人发泄。 可当大门打开的刹那,她隔着细细密密的大雨,看着男人撑起一把黑色雨伞迎着冷风朝她走来时,不知为何,她的眼睛蓦然就酸了,连带着所有的怨气全然消散。 只剩下无尽的担忧与心疼…… 快速小跑到门口屋檐下,急忙将他拉进屋子里,关心询问“晚饭吃了吗?” 傅既琛才刚跨下车,就看到她衣衫单薄站在门前的石阶台上,一时联想到徐栩敏特意叮嘱他的那些话“精神脑科类药物刺激性很大,因为南枝长期服药的缘故,所以她底子比一般人差,身体不可能恢复到从前,傅先生,你往后要留心点……” 他霎时眼睑一阵刺痛,大步凛然跑上台阶,沉声呵责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只穿一件睡衣就跑出来!等下发烧怎么办?” 女人没说话,只是仰头甜甜朝他笑,进去屋子之后,才关切询问他晚饭吃了没? 傅既琛艰涩挤出一缕笑,回答她“吃了。”旋即脱掉沾满雨水的大衣,直往盥洗台的方向去洗手。 顾南枝亦步亦趋紧跟随后,站到他旁边后,小心翼翼盘问“哥哥,你……你合作谈得不愉快吗?” 傅既琛愣了愣,从挂架上拎起一条干毛巾擦拭着双手,狐惑问“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真的?”顾南枝不信,拖着长长的尾音,抬起一双美眸眨了眨,支支吾吾说“我就是看你脸色有点僵,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顾南枝对他的脾性可谓了解至深,他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即将发脾气,又或者已经发过脾气的后遗症。 傅既琛闻言蓦然一怔,把毛巾挂回原来的位置,随口淡道“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冷风吹的。” 第264章 旧事重提 他说完这句话,自顾自走了出去。 “哦……”顾南枝微点着头,模样乖巧地跟上他的步伐。 快走到客厅时,男人忽而停住脚步,转过身,眸色清平紧盯着她。 顾南枝被他看得有些小害羞,微郝着脸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敛回目光,视线往左侧边移动片刻,又重新回归到她的身上,蹙眉问“刚刚在外面吹了冷风,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南枝一怔,旋即抬起双手覆盖在他脸颊上,俏皮地说“我手心是暖的,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吗?” 而后,嘟起嘴朝他不满道“哥哥,你别大惊小怪的,我现在又不是三岁小孩,吹吹冷风不会伤风感冒的。” 傅既琛还是不放心,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直往客厅沙发走去“我帮你测一下体温。” 让她坐好之后,走到不远处的抽屉里找家庭医用箱。 须臾,量过体温显示一切正常。 傅既琛仍觉忐忑,又走回不远处的抽屉里,拎出一个电子血压计,说要帮她测量血压。 顾南枝都懵了。 自己又不是三高人群,有必要吗? 她心头一紧,已经察觉到傅既琛的异样,问“哥哥,你是怎么了?不开心吗?是那个华人卷商给脸色你看吗?他……他当众让你难堪了吗?” 听完这句话,傅既琛觉得有些好笑,微勾起薄唇,自嘲道“除了我那个狼心狗肺的爹,谁还敢当众让我难堪?” 她静静瞧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知为何,心田翻腾云滚,默然地就接不上话了。 傅既琛若无其事坐回她的身边,不紧不慢打开电子血压计,朝她道“把手给我。” “哦……”她呆了一呆,怯怯地把手伸过去。 傅既琛垂眸专注地帮她测量血压,片刻之后,看到电子显示屏的数字61时,骤然黑了脸,沉着嗓说“你血压偏低。” 话音落,顾南枝浑身一僵,慌忙找补“嗯~那个……可能是前几天生病的原因,身体还未恢复,有点虚,以后补补就好。” 她说完,立马抽回自己的手。 为了避免傅既琛还要开口帮她检查,顾南枝急忙找了个借口开溜,揉着眼睛装疲惫“哥哥,我好像困了,想回房间睡觉。” 傅既琛意味深长瞄她一眼,也不勉强她。 收好血压计,淡淡开口叮嘱道“你气血不足,以后入睡前试着用热水泡一会脚,这样可以促进血液循环,驱逐寒气。” 顾南枝一脸认真,哦哦哦把话听完,随口敷衍道“我记住了,从明天开始,我每晚入睡之前先泡脚。” 哪料!傅既琛一口回绝“不行,必须从今天开始执行。” 说着把手中血压计放回抽屉里,又转过身对她温声道“你先坐一会,我到里面给你倒盆热水。”便直往浴室的方向走,一点让人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很快,傅既琛打了半桶热水放到她面前。 顾南枝非常眼尖地看到里面泡着的生姜切片,开口夸赞他“哥哥,你还挺懂这个的嘛。” 傅既琛掀唇浅笑,不甚在意提醒道“顾小姐,这是常识。” 顾南枝哧他一声,张嘴挖苦道“瞧把你嘚瑟的~” 傅既琛没再搭她的话,走到茶几的另一边,从底部拎出一张矮凳子,坐到顾南枝面前,状若无意开口道“不说了……来,我帮你脱。” 说着,已经把女人的一只小脚丫捧到自己的膝盖上,欲要帮她脱袜子。 顾南枝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阻止“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 一边说,一边用力抽回自己的脚丫子。 哪知对面男人竟牢牢握住她脚丫不松手,低声喃喃道“你真的变了很多,小时候这脚才这么点大。” 说完抬手朝她比划,满脸柔情。 顾南枝刹那红了脸,被这句话迷昏了双眼,已经忘记要抽回脚丫这件事。 她闪躲着他的目光,一时脑筋短路,无话找话说“你……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那时我身高才一米多一点。” 他垂眸浅笑,不再一言。 随后,把顾南枝的裤管口撩到膝盖上,接着脱掉她脚上的一对羊绒袜子,将她一双光溜溜的白皙脚丫,浸泡到旁边铺满生姜片的热水中。 十五分钟后,桶里热水开始降温。 傅既琛拎起沙发上一条干毛巾,将顾南枝的一条腿从水桶里托到自己的膝盖上,垂眸专注,一点一点擦拭脚上的水迹。 顾南枝心中波澜微掀,软绵绵道“哥哥,谢谢你!我明天也帮你洗。” 傅既琛浅笑须臾,抬眸瞥她一眼“我不用。” 旋即低下头去,把她另外一只脚从水中捞起,放到膝盖上,状似无意却又非常刻意地询问“南枝……你还记得五年前,在巴伐利亚的一间中餐馆里,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顾南枝倏然一惊。 她怕他重提这件事,猛地就打起一身鸡皮疙瘩“我……” 傅既琛接着道“你说……你喜欢上自己的同班同学,不想再见到我,要跟我分手……” 话还未说完,顾南枝瞬间硬了喉咙。 她误以为傅既琛还在介意,害怕他对自己有生理上的膈应,急忙撇清关系说“对不起……哥哥,我……我再也不会喜欢那个人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我……” “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他了,你相信我,我可以把手机给你看,我……我平安夜那天已经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删了。” 说着套上拖鞋,欲要回房去拿手机。 傅既琛面色沉着,波澜不惊。 他起身把她摁回原来的位置,自己则不慌不忙坐到她的旁边,非常诱导性地开口询问“所以……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当时是真的喜欢他,才选择单方面跟我提分手,是这样吗?” “我……”她一愣,欲言又止。 一阵长久的沉默袭来…… 寂静中,傅既琛的耐性逐点被消磨殆尽。 他似有疲倦,后背缓缓朝沙发倚去,双眼闭阖,两指揉按着眉心,过了一会,淡声道“那年冬天你莫名其妙发来一条短信,说要跟我分手,我当时在开会,也没留个心眼,只误以为你像往常一样,在搞恶作剧,在跟我开玩笑。” “直到……直到你把我拉黑,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掉,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放下揉按眉心的两指,倏然睁开眼睛看向顾南枝,一字一顿说“你当时是认真的,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 顾南枝感觉整个头皮都快麻掉了,口齿不清讲“那是因为……哥哥……我……” 他没理会她的话,自顾自说下去。 “可是……我好蠢,我根本不肯相信,然后什么都不管不顾……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连夜飞过来慕尼黑找你,没想到……” 说着说着,嗤笑一声,口吻夹带着极浓极重的不屑“没想到换来的是……你竟然牵着一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还当众扇我一个巴掌……” “我当时真的一点都想不明白,你明明那么爱我,明明那日的前一个晚上,我们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第265章 不是一个人的错 那一刻,男人阐述的每一个字音,似乎幻化成一帧帧具体的画面,犹如快速切换镜头的走马灯,在自己面前呼啸而过。 顾南枝的眼睛倏然就红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跟她重提往事,但心头的那些害怕与对不起是真切感受到的。 她自知理亏,害怕他会离她而去,便挪动着身体,讨好式地挨近他,用哽咽的嗓音说“哥哥,对不起!那都是以前的事,你原谅我好不好?我……” 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她蓦然心惊,连忙低下头去,用冰凉的手心揩掉脸颊上的泪,不想让哥哥误以为自己是刻意用眼泪来博取他的同情,从而卑鄙地寻得他的原谅。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傅既琛没有同情,只有心痛。 一想到,在她最绝望的这五年里,自己竟空缺在她的身边,傅既琛就好恨自己,感觉心口那一块钝钝地生痛。 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已经化脓的伤口不停撕咬,永远等不到结疤的那一天。 他抬起双手又放下,眉头轻蹙,似有挣扎,最终还是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为什么要轻易说对不起,难道只是你一个人的错吗?” 顾南枝泪眼婆娑靠在他胸膛上,双肩抖动,哭得一抽是一抽,仍在不停嗫嚅着那句“对不起。” 傅既琛就问她“所以……你的对不起是因为那个男人吗?你五年前喜欢上他,所以现在要跟我说对不起,是这样吗?” 她一怔,咬唇不语。 周围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俩人相继沉默了半晌。 傅既琛把环在她腰肢的一只手,沿着薄背缓慢往上移,最后轻抚在她圆溜溜的后脑勺。 在她小小的发旋处落下轻浅一个吻,深吸一口气,慢慢讲“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准备了一枚钻戒,原打算先订婚,等到你大学毕业后,我们就在圣彼得大教堂举办婚礼,让顾伯伯做我们的证婚人。” 顾南枝双眸盈盈动,心蓦地跟着抽了一下。 傅既琛接着道“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突然要跟我提分手,你不肯见我,又把我所有联系方式全删了,我不敢去你家里找你,怕惊扰到顾伯伯,更怕会给你造成困扰。” “然后……在前往机场的那条路上,我就给你老师发了条信息,希望你能来机场,不单只是贪恋你送我最后一程,更重要的是……” “我想亲自把那枚戒指交到你手中,就算你已经不爱我了,就算我们不可能重新在一起,但是……我买下它的时候,心里、眼里,脑海里全都是你戴上之后,对我笑的样子。” “它是属于你的,在这世界上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可是……”他话音旋落,嘴角微微一抽,满脸的痛苦与沉重,似乎纠结着接下来的话该说与不说? 最后闭阖上双眸,把心一横,一字一顿道“可是我宁愿从不曾发出那条短信……南枝,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爸爸。” 那一瞬,莫名地,不知为何,顾南枝的身体下意识抖了抖。 她感觉到耳边嗡嗡响,出现短暂一阵晕眩,猛地从他怀抱里抽身脱离,透过一层迷朦朦的水雾,昂头看向他,愕然震惊问“哥哥,你……你刚才说什么?” 傅既琛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之意,正颜对上她湿漉漉的美眸,目光沉静且笃定,语气里含有无尽的歉意“南枝,对不起,我不应该发那条短信,更不应该让你来找我……是我害死了顾伯伯,是我害了你。” 说完抬手,欲要帮顾南枝擦掉脸上泛滥成灾的泪水。 却被顾南枝重重一掌给无情拍打下来。她冷道“这件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傅既琛毫无隐瞒“平安夜那个晚上。” 她又问“你派人调查我?” 他如实说“是。” 顷刻间,顾南枝感觉心头一阵发麻,又是重重的一个暴击。 她冷哼一声,嗤笑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却选择一句不提,是想捉弄我,等着看我的笑话吗?” 傅既琛眉头皱起,表情痛苦“南枝,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顾南枝却大喊一声“我不知道!”突然失去理智一般嘶吼起来“我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说完,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大步往楼梯间奔跑而去。 傅既琛瞬间黑了脸,疾速追赶上去,很快,在客厅沿边的阶梯上拽住她的手腕,按耐住不好的脾气,问“你要去哪?” “你放手!”顾南枝猛甩开他的手,恶气腾腾又神色戒备地说“我要回房间拿护照,我现在就要回国。” “回国?”傅既琛冷笑一声,二次精准拽住她的手腕骨。 这次男人用了点力,掌心之下,女人手腕皮肤发红又见紫。 顾南枝忍着疼痛,艰难晃动着那只手,沙哑着声线朝他吼“你放开我!” 傅既琛冷静道“我们谈一谈。” 顾南枝说“没什么好谈的,你快放开我,放手!” 挣扎中,她手腕那一处渐渐开始肿了。傅既琛看了觉得糟心,心底一阵酸涩,缓慢松开她的手。 顾南枝四肢得到自由,拔腿就往廊道跑。 可因为大病初愈,身体本来就虚弱,刚才又喊又叫,还拼命挣扎,她泄了精气神,刚跑出十几步,头顶一阵骤痛袭来,视野变得模糊不清,脚下步伐踉跄往斜靠去,恰好打翻廊道摆放着的一个陶瓷雕塑品。 “哐啷”一声,瓷片瓦碎落一地,顾南枝也应声倒在了地上。 “南枝……”傅既琛循声跑上去,在拐角的廊道里看见她连着陶瓷瓦碎跪趴在地,姿态狼狈,模样又可怜,心里又惊又痛,急忙将她从地上捞起,抱回客厅的沙发上检查伤口。 瓷片刺进女人的掌心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渗出,触目可见。 “别怕,扎得不深,我帮你把碎片挑出来。”他温声安慰着她。认真检查过她的手脚,发现只有左手掌心扎进了碎片,轻吁一口气后,快步走到不远处的抽屉里,把那个刚放好的家庭医用箱,又重新提了过来。 而顾南枝在廊道的那阵哐啷声里,也悉数找回自己的理智。 第266章 再也没有爸爸 傅既琛小心谨慎地帮她处理着左手掌心的伤口,期间多数抬眸,问她痛不痛。 女人一话不说,只表情呆滞,木讷讷地放空自己。 良久,傅既琛用医用绑带包扎伤口后,朝她细心叮嘱道“伤口结痂之前都不能碰水。” 见她仍不肯搭理自己,便敛回眸光,低下头去,把茶几上摊开的医用品,逐一放回箱子里。 一边整理,一边淡道“如果你不想谈,我也不会勉强你,至于你说要拿护照回国的事……现在太晚了,明天我再陪你回去,好不好?” 话音落,只听到整理医用箱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顾南枝还是不说话。 傅既琛没辙,暗自叹出一口气,站起身,把手中医用箱放回原来的抽屉里。 等他折返回到客厅时,恰好看见顾南枝脱去拖鞋,兀自一人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抱膝哭泣着。 晶莹闪烁的泪珠,从她一双大而红肿的美眸颗颗溢出,明明是很伤心,很难过的模样,可她却用上排牙死死咬住下唇,硬是不肯将喉咙里蓄藏已久的呜咽声,低泣地从嘴角里冒出来。 这女人要强倔强到这个份上。 顷刻间,傅既琛的心猛抽了下。后背脊一阵寒凉变成汗珠,薄薄一层渗出肌肤表里。 此时此刻,他开始懊恼自己的鲁莽行径,更是后悔把事情如此直白平铺开来,强行逼迫让她面对。 或许,他应该再等一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 可是……什么样的时机才算是合适的呢?他不想再过这种互相欺瞒的日子了。 她演,他就看着她演,然后配合着她装无知,循环往复收不了残局,这样大家都累。 事情总要有解决的一天。既然她不敢,那就让他来做。 这事又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如果她逃避,不敢诚实面对现状,一昧地欺瞒自己,那么今后,又该如何从过往的伤痛中走出来,好好地生活下去呢? 傅既琛走回沙发上,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期间,俩人缄默不语。 不知过了有多久,顾南枝终于主动开了口。 她带着一泣一抽的哽咽声,下巴搁在膝盖上,委屈控诉道“哥哥……你……你真的好过分,你怎么可以派人去调查我呢?那是我的隐私……” “是!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做。” 傅既琛垂眸目视着她,很想将她揽入怀里好好怜惜,却又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别开目光,冷静向她解析道“之前你瞒着我偷偷吃药,我让人看过是些精神类的药物,当时我很彷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更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知道当面问你,只会让你难堪,你肯定会捏造出一大堆理由来搪塞我,所以我就……” 话还未说完,顾南枝珍珠般大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嗫嚅道“别……别说了。” “好。”傅既琛一怔,答应道“我不说。” 说完,伸出手欲要帮她揩去脸颊上的泪,却被顾南枝一掌给无情拍打下来。 她抬眸恶狠狠瞪向他,口吻生疏又冷傲“不要碰我!” 话说出口的刹那,就连自己都惊了一把,像犯错事的孩子一般,慌忙沉下头去,避开男人受伤的视线。 偌大的客厅里,俩人相继无言又过了半晌。 顾南枝缓了一缓,须臾口腔一阵浓浓的鼻音响起,问“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傅既琛目光沉笃,没有夹带任何的个人情感“全部。” 她闻言浑身一僵,顿了顿,试探性问了句废话“全……全部是……是指多少?” 傅既琛当然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答反问“那日……刘嫣禾是不是打你了?” 话语刚落,顾南枝背脊一阵激灵,感觉头颅凉飕飕又滚烫烫,快要炸开似的疼痛与无助。 这只是一句毫不搭边的话,傅既琛说了等于没说,可透露出来的信息耐人寻味,让人忍不住开始遐想联翩。 哥哥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顾南枝已经不敢盘问下去,怕到了最后,他会把这种糟糕的结果全部怪罪到妈妈一人的身上。 于是,她急忙结束话题,冷冷朝他道“你先上楼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且无意识地用手指甲抠手臂上的肉。 排排印痕,触目可见。 她的这副模样,傅既琛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心头在滴血,霍然拽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别抓了,手臂都见血了!”男人口吻极其凌厉。 顾南枝情绪激动起来“见血就见血,就算哪天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放开我!” 这算什么话? 傅既琛的脾气瞬间就提了上来,后牙槽一咬,钳住她的藕臂,一把将她扯过来。 原本他应该要生气的,可不知为何,看到她哭得红肿的一双眼睛盈满泪水,他刚才的怒火一下子泄掉,顷刻心软。 即时揽住她的柳腰,用力一提,强势地将她禁锢在怀抱里,让她侧身坐在自己的两膝上,抓住她不停挥霍的双手,刻意放低声线,鼓励她说“南枝,乖!哭出来,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这里只有我,没有别人,哭出来……”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仿佛具有某种催眠人的魔力。 莫名地,顾南枝真的就哭出了声,抽抽泣泣摇着头,自责道“哥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女人因为哭泣的原因,嗓音浓稠了许多,再加上这阵委屈的腔调,声线低哑中夹带一股久违的小奶音。 傅既琛脑海中霎时浮现起小时候她犯了错,小小一个人儿站在他面前,哭红着鼻子,用着发音不准的小奶音不停对他说“哥哥对不起,盼盼以后再也不敢调皮了。”的那个可怜兮兮模样。 心头一阵怜惜拂过,连带面容也跟着痛苦且沉重几分,放开禁锢她的两手,改为兜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缓缓往怀里带,轻柔着嗓说“没事没事,哥哥知道,不怪你。” 顾南枝目光呆滞且悲恸,仿佛沉浸在那场绝望的事故中,永远无法抽身脱离,永远无法与之和解。 她呜呜呜地说“不是的……哥哥你不知道。当时那辆货车突然正面撞过来,我……我应该要急打方向盘的,可是……可是我好笨,我竟然选择直行,砰!砰!砰!连续好几声,好吓人,然后,我面前一片漆黑,我昏了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等我再次醒来,我……我爸爸已经死了。” “他死了!我……我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第267章 疯疯癫癫 她斜身倚在他怀抱里,头枕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上,哭声不止。 一面声嘶力竭地哭泣着,一面控诉自己的愚蠢不堪与种种罪恶。 男人没有出言安抚她,只是紧紧拥住她,静静听她讲。 不反驳,也不纠正,更没有要发表自己意见的徒劳念头。 时间点滴流逝…… 她哭得周身乏力,原本清丽纯美的一双眸子肿到不成样,宛如两颗大大的核桃横挂在眼睛处,每眨一下都觉得费劲灼痛,最后只能半眯成一条线,呆呆看着地板出神。 不再哭泣,不再嘶喊,就只是呆呆地…… “很晚了,我们上去好不好?”男人用厚实的手掌兜住她小巧玲珑的下巴,大拇指沿着娇嫩的肌肤,轻柔揩去她脸颊上的泪,逐声慢讲“眼睛都肿了,我用毛巾帮你冷敷一会,看能不能消肿。” 说完,在她红肿的眼睛上端落下浅浅一个吻,极致温柔。 见她没有丝毫抗拒之意,单手探进她的两膝下,欲要将她打横抱起。 顾南枝却阻止了他。 纤细柔软的一只小手扯住男人手臂上的衣服,毛衣隆起一片褶皱,她盯着那处走神,眼泪莫名地又涌了出来。 “不想上去吗?”傅既琛心头一慌,抬手要揩去滑落在她眼下的两滴清泪。 她摇头一个闪躲,骤然抬起头,视线在空中与他对视了半秒,又心怵地沉下头去,沉默不语。 俩人静了有半晌,顾南枝侧身靠在男人的胸膛上,隔着一层毛衣的面料,抚摸他心脏的部位,微笑着说“哥哥,你的心跳得好快,好快,扑通扑通的,好快……”默了默,恍惚说“好像……活着的人都这样……” 傅既琛猛然一震,眉头深深蹙拧起又松开,手掌兜回她的后脑勺,在头顶上落下轻浅一个吻,一字一句说“别怕!哥哥会永远陪着你。” 她闻言眸光一闪,有股酸涩从心头涌上鼻尖,良久才记得回复一个“好!” 吸了吸鼻子,眼中焦点变得迷糊散乱,顾南枝开始陷入一段往事里,慢慢回忆,慢慢讲: “哥哥,起初……我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常常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差距,我会看到很多幻影,耳朵会出现幻听,然后,等我身体上的伤痊愈后,我被转到了其他医院。” “那里所有人都疯疯癫癫的,有的被关在一起,有的则单独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好像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一样。” “医生穿着白大褂,偶尔会带我出去打针,然后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我都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反正就是一顿乱说乱讲,他们认为我有病,我觉得他们才是疯了。” “我很乖,从来都不闹事,心心念念想着让他们早点放我出去,让我快点离开那种鬼地方……” “可是……一直等了很久,他们都不肯放我走……不过……”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我还有爸爸的陪伴,他时常会出现在我身边,还是出门前的那个衣着打扮……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穿了件黑色连帽羽绒服,就这样整天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但是我看不清他的模样,我好害怕,我怕那个人不是真实的,我怕他不是我爸爸,然后,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医生,幸运的是,医院里所有的医生都告诉我,那就是我的爸爸,我爸爸没有死,他一直都陪伴着我。” “可是有一天,徐医生突然告诉我,说我爸爸已经在那场车祸中丧生了,让我学会放手。” “我那时才记起,原来爸爸早在一年前已经离开我了。” “徐医生还有护工尤莉娅一起帮我收拾行李,她们说我身体好了,没病了,不用住院了。” “出院那天,我心情还挺平静的,并没有想象中开心,也没什么难过不难过。” “我开了门回到家里,屋里长时间缺乏打扫,积满了灰尘,到处都有一股难闻的霉味,我开了窗,清理完一楼客厅,才回到房间。” “哥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说完,抬眸看向傅既琛,红肿的双眸刻意弯着,艰难对他笑过之后,又低下头去,似有怀念说“我看到了那部手机,就是老师截图发送信息过来的那部手机。” 停了一停,忽而自嘲道“你说我是不是傻?开车到机场去找你,竟然连电话都不带,慕尼黑机场那么大,只怕赶到了也找不到你,最后落得个白忙一场。” 傅既琛心头一阵骤痛,喉咙瞬间就硬了,他努力克制自己悲恸的情绪,哽咽着嗓音说“会找到的。” 说完,兜住她下巴,在额侧边落下一个非常轻柔的吻,就像蜻蜓点水一般,点起一圈涟漪,而后消失不见,似乎从不曾吻过。 顾南枝却觉得无比地动容,她仰头对他笑,用沙哑的咽喉,微颤着粉唇,激动“嗯”了声,须臾静下心来,续又道“我出院后真的很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想亲口告诉你,治疗有多痛苦,想说……我又重新活过来了,想听到你夸我坚强,又或者随便说说什么都可以……想你的时候,心口会钝钝地痛……” “然而,当我把手机充了电,充了话费,输入你的电话号码之后,我又怂了。” “我不敢……” 说到这,她的声线愈发浓稠哽咽,巴掌般小的脸蛋儿微微一转,全然陷进男人的胸膛里,似乎羞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却还是闷着嗓,咬字清晰地说: “哥哥,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卑鄙,好无耻……发生那样的事,我还有什么颜面找你呢?居然还想向你炫耀自己还活着?我宁愿自己当时死在那场……” 当那个死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傅既琛感觉后背脊猛地一阵瘆寒。 他无法将这个字与顾盼盼联想到一起,更不能接受她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在她还未把话说完之际,自己也乱了心跳,单手捧住她的小脸,直接就深吻了进去,缱绻而多情,还夹带着一股浓浓的隐藏式惩罚。 他再也不许她那样看轻自己,贬低自己,折磨自己…… 翌日清晨,顾南枝再次醒来,昨晚穿着的睡衣已经换了个样式。 她脸颊微郝,垂下头去,抱膝坐在床头边,愣怔了半晌,把昨晚与哥哥的对话在脑海里悉数过了个遍,才穿上拖鞋,往洗漱间走去。 下到一楼,便见傅既琛颀长的背影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正有条不紊忙碌着。 他似乎把昨晚的事全都忘掉了,见到顾南枝,眉峰微微一抬,神色如常说“早啊!” 顾南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别过脸,半秒之后又把头转过来,正颜对上他的目光,瓮声瓮气地说“哥哥早呀。” 他俊颜一笑,毫不客气地吩咐她进来拿盘摆桌。 她也听话,没有一点迟疑,应声走了进去。 傅既琛舀了碗用砂锅熬煮的皮蛋肉粥递给她,温声提醒道“小心烫。” 顾南枝双手接过,道了声谢后,就再也没有抬过头。 期间俩人缄默无音,餐桌气氛有些尴尬,顾南枝心神凌乱,无话找话说“对了!怎么还不见布劳恩他们回来?” 傅既琛喝了口粥,淡道“他们还在放长假,过几天就会回来。” “哦……”顾南枝拉着长长的尾音,模样呆萌地应答着。 这个话题结束,彼此又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顾南枝有点受不了,头脑混乱得很,东想西想,心里挣扎一会又叹息一声,最终还是选择问出口“哥哥……” “嗯?”傅既琛抬眸看向她。 她敛了敛眸光,鼓足勇气说“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妈妈?” 话音落,傅既琛拿汤勺的手一顿,下巴线条逐渐变得刚硬凌厉,不拒绝也不答应,须臾低下头去,不紧不慢吃着碗里的粥。 顾南枝以为他不答应,急红了双眼,怯怯又呼唤他一遍“哥哥……” 声线夹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哀求之意,甚至还有似有若无的哭腔。 傅既琛心里一动,再次抬眸,五官的凌厉感已全然消去。 他笑了笑,刻意放缓声线对她说“刘嫣禾是你妈,我又有什么资格怪她呢?” 顾南枝还是不信,眸中水色氤氲起,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傅既琛浑然愣住,心头一阵疲惫略过,他揉了揉眉心,选择妥协,最后多加一句,郑重地说“放心!我谁都不怪,粥都凉了,快吃。” 得到他的保证,顾南枝在心里默默轻吁一口气,才拿起汤勺吃粥,不再多言。 俩人吃过早餐后,傅既琛主动洗碗,顾南枝也不肯走,拿着条干毛巾勤快地站在他旁边,将餐具上的水迹一点一点擦干,然后放进消毒碗柜里。 傅既琛把一个洗干净的瓷碗递给她,犹豫了下,终是唤她一声“南枝,我有件事想……” 顾南枝单手接过,然后认真擦呀擦,拉长一阵尾音,俏皮地说“什么事?” 如此语气,轻松又明快,似乎已经把昨夜所有的不愉快全部抛掉,心情很好的样子。 傅既琛有一瞬的迟疑,突然又不敢开口说了。 “什么嘛?怎么说一半又不说了?”她二次开口询问,口吻闲散中夹着一股娇气。 傅既琛思忖一会,牙关一咬,最终选择坚定朝她道“我想去看看顾伯伯。” 第268章 最好的归宿 去到老南公墓约早上十点钟。 因为昨夜下了一整宿雨,路面坑坑洼洼,积水遍地。 他牵着她的手,绕开几个大水坑,穿过一片灌木树林,与两处较大的公墓园地,才看到顾少恒的坟墓。 一目扫过去,坟头十分整洁,没有一丝杂草,像是刚被打理过的模样。 傅既琛问“你之前来过?” 顾南枝自知瞒不过,觉得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坦诚道“落地慕尼黑的第二天来过。” “嗯。”傅既琛微点着头,拎着手中鲜花、红酒、高脚杯、还有几根蜡烛蹲在坟头开始忙碌。 擦拭过墓碑,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久久停留在发黄的那张照片上,语带迟缓问“这是学校的证件照?” 顾南枝蹲在他旁边,用开酒器开瓶斟酒,表情木讷“嗯~照片是爸爸的同事选的。” 默了默,眼帘半垂,似有神伤难掩,娓娓说道“其实……爸爸的葬礼是他学校里的同事还有学生操办的,他下葬那天我还在医院昏迷,醒来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傅既琛闻言一愣,须臾淡淡“嗯”了声,从黑色大衣兜里,掏出一个银色金边的打火机,点燃蜡烛后,将其逐根放到烛台上。 时隔五年再次相见,昔日故人已成为地下亡魂,傅既琛心里一片哀恸。 他话也不多,面色始终保持一股处事不惊的平静状,对着墓碑那张泛黄老照片,简单述说着这几年的经历,又说了些对未来的规划方向,等到蜡烛悉数燃尽后,郑重说道“伯父请您放心!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照顾好南枝。” 便牵着顾南枝的手,下山离开。 期间,俩人缄默无语。 上车后,傅既琛开门见山问“有没有想过将顾伯伯的坟墓迁回国内?” “迁回国内?”顾南枝微微有些讶然,扣好安全带,蹙眉说“跨国迁坟是件非常复杂的事,需要多个政府部门审批,流程麻烦,听说还要等排期。” 傅既琛发动引擎,把轿车驶出老南公墓大门,淡道“没事,这些都是小问题,我会处理好。” 顾南枝敛眸想了片刻,沉吟着说“哥哥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不用?”傅既琛口吻诧异“南枝,别怪我思想老套,中国人讲究认祖归宗,顾伯伯的根在国内,难道你忍心看他永远漂泊在海外?” 顾南枝表情一怔,迫切反驳“不是那样的……我只是……” 半晌之后,缓缓说“哥哥,我爸爸他已经在这里定居了十几年,他广结善缘,同事们喜欢他,同学们敬爱他,他人生的最后那几年时光,我每天都有目睹,他是快乐的、放松的、豁达的……” “他在国内被困住的人和事,在这里都得到了解脱与和解,我只是……只是希望他死后能得到一方净土,不要被过去那些情与爱裹挟住,这里就是他最好的归属。” 傅既琛目视前方,若有所思“如果坟地留在德国,你以后想见伯父怎么办?” “那……”顾南枝顿了顿,俏皮地说“我留在这边生活不就好了。” 他闻言,心神一下子滞住。 立即把车驶到侧边停车路段,熄灭引擎,面色凝重看向她“南枝,你这话……是认真的?” 顾南枝微微一笑,抬手去捏他的脸“在跟你开玩笑呢!你紧张什么?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只是坐一趟飞机的事,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不差那点钱。” 傅既琛暗自松了口气,表情放松许多“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他无奈笑笑“主要是长时间飞行,你身体吃不消。” 她猜到他要问什么,心下一个怵然,眼神便露了怯“还……还好。我这次回来不是一切正常吗?”旋即扯开话题“哥哥,我们等下要去哪里?” 傅既琛状若无意开口问“你跟那个主治医生还有联系吗?” 顾南枝懵了一懵,反问“你说……徐医生?” “嗯~”他点头。 她答“有,怎么了?” 他说“我想在回国之前,带你重新检查一遍身体。” 俩人当天下午就去到医院找徐栩敏,等顾南枝做完一系列检查,天已经黑得差不多。 徐栩敏热情邀请二人到家里来吃饭,熟悉的菜式,熟悉的人,顾南枝感觉从未有过的放松。 饭后,经过玛丽亚广场,听到一支俄国乐团在演奏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傅既琛放缓车速,问“要不要进去听听?” 顾南枝瞟了眼车窗外,浅笑着点头。 俩人在露天广场的一处空草地坐下来。这里离舞台比较远,乐器声不大,相对的人也不多。 顾南枝闭眼享受着音乐,整个人窝在他怀抱里,冷风不停在吹,但她感觉周身一片温暖笼罩,她似有回味说“哥哥,我今天好高兴。” 傅既琛俊颜浅笑“是吗?” “嗯。”她上半身软绵绵贴在他胸膛上,点了点头说“我以前常常到徐医生家里吃饭,她对我很好,是我在德国交到的最好朋友。” 傅既琛垂眸问“她年纪看上去蛮大的,你们没有代沟?” 顾南枝从地上拔出一根草,捏在手掌心玩弄“你别看她到了花甲之年,思想上可比我这个年轻人前卫多了,和她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停了一停,又嘻嘻笑笑絮叨“她有三个孩子,你今晚见到的是小儿子,还有两个双胞胎姐姐在上大学,我跟她大女儿也挺聊得来的……” 傅既琛静静倾听她在德国的点点滴滴,过后神色恍惚“感觉你挺喜欢这里的。” 顾南枝一愣,合了合眼说“以前是。” 傅既琛狐惑,问“现在不喜欢吗?” 她说“也喜欢,不过没有以前喜欢。” 他问“为什么?” 她停顿片刻,睁开双眼,仰起头向他甜甜笑,答“因为……我现在有你了,有你的地方才是我最喜欢,最好的归属。” 第269章 为你搭配 大年初八一大早,顾南枝一行人整理好行装后,便踏上了回国的归程,为这次德国之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几辆商务轿车渐渐驶离城堡大宅,顾南枝心情一片惆然,两手轻抚在车窗上,怔怔看着这座巴洛克式的城堡建筑最后幻化成一个小点,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傅既琛双手抚在她的圆肩上,俯身在她耳垂边,低喃安慰道“别太难过,我们还是会回来的,我让人定期做好内外维护,有时间就陪你回来住上一两个星期,好不好?” 顾南枝圈住他的腰,头轻轻枕在他熟悉的怀抱里,嘴上说着好,心里可门清得很。 别说住上一两个星期了,恐怕回国后,俩人能聚在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不说公司里的事够他忙的了,傅伯伯家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还要等着他费神去应付,怎么可能抽出时间陪她回来呢? 果不其然,回国第一天刚放好行李箱,傅既琛就风风火火往公司里赶,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见不到他回家的踪影。 直至第三天的清晨,顾南枝还在睡梦中,听到门把嘀嗒拧动的声音,才惺忪睁开一双眸子。 “对……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吗?”傅既琛神色抱歉。 他刚一回家,经过客厅时,保姆有提醒过他,说顾南枝还未起床,傅既琛就尽量放缓脚步,蹑手蹑脚开门,没想到,还是把顾南枝给吵醒了。 顾南枝眼睛刹那骤亮,连带以往惯有的起床气都消失不见“哥哥,你回来啦。” 声音绵绵糯糯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她说着,两手撑在床头,挪动着屁股就要下床。 “嗯~”傅既琛勾唇对她笑“我回来换身衣服再到公司去,你不用管我,继续睡。” 在他说话时,顾南枝已走到他身边。 恰好嗅到他身上弥漫的一股浓浓酒精味,捂住鼻子抱怨道“你又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傅既琛有点不想承认,旋即向她解释“都是些政府官员,硬要过来敬酒,在所难免。” 说着解开腕表递给她,匆忙走进浴室“我进去洗个澡。” 顾南枝单手接过他递来的男士机械腕表,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收起心思往衣帽间走去。 回国的第一个晚上,她主动搬进他的房间睡,对于他衣物的摆放位置已熟稔于心,西装在这里,衬衫在那里,领带在下摆抽屉里,还有围巾、大衣…… 她将所需的衣服逐件从抽屉里拎出来,放到衣帽间的一处试衣镜前,精心为他搭配着。 十分钟后,傅既琛穿着一件白色浴袍从浴室里开门走出来。 他单手拎起一个吹风机,嗡嗡嗡吹着头发,两分钟就搞定,旋即走到衣帽间,看见顾南枝拎着两件颜色不一的西装,站在镜子前来回比对,问“你干嘛?” 顾南枝转眸对他认真道“在帮你搭配上班要穿的衣服呀!”须臾露出一个嘚瑟的笑,求表扬“怎样?我这个女朋友是不是很贴心?” 傅既琛勾唇一笑,双手环抱在胸前,佯装沉吟半秒,十分认同道“确实挺贴心的。”半秒过后,又板起脸在问“那……顾小姐挑了这么久,决定让我穿哪一件?” 顾南枝微愣,还在犹豫“黑色比较正式低调,但灰色又很斯文。”说着抬起头,懊恼对他说“我也不知道选哪件才好?” 傅既琛淡笑之,顺手拎起左边那件黑色西装“就这套吧!我等下还要赶回公司开会,别挑了。” “哦……那好吧!”顾南枝把剩下的灰色西装放回不远处的抽屉里,转身之际,恰好看到傅既琛脱去浴袍,不羞不臊在换衣服。 顾南枝惊讶的视线在男人的重要部位逗留了一秒钟,刹那红了脸,慌忙转过身去背对着男人,小声训斥道“哥哥,你……你怎么能这样!” 傅既琛不疾不徐拎起一条西装裤,调笑道“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话虽这样讲,可顾南枝就是不好意思,心跳倏然加快。 她单手抠着面前的一个橡木衣柜,心乱如麻,口不择言“谁害羞了!你……你有暴露癖@#¥%&*” 在自己女朋友面前换衣服,就是有暴露癖? 傅既琛眉头一蹙,懒得再听她的胡言乱语,快速套上裤子后,掀唇朝她道“换好了,顾盼盼,你可以转过来。” 顾南枝心道,这么快? 半信半疑转过脸去,便见男人裤子虽穿好,但上半身仍是裸露的状态。 胸肌、腹肌、鲨鱼肌……寸寸肌肉,寸寸可见。 这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勤于锻炼的结果。 顾南枝联想起他用这一身腱子肉搂抱着自己在床上缠绵撞击的画面,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至耳朵,恼羞成怒,斜眸瞪他一眼,娇嗔喊道“傅既琛你骗人!” 傅既琛恍若未闻,把一条领带抛到她面前,状若无事开口说“好啦,不说了,我九点还有个部门例会,快点过来帮我打领带。”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整理着刚穿好的衬衫。 顾南枝走到他面前,把领带还给他“我不会!” 傅既琛一脸莫名“你以前不是常常帮顾伯伯系领带吗?怎么不会?” 顾南枝生气道“你也知道那是以前,我五年来又没帮其他男人系过领带,哪还记得那么多!” 说完,抬脚欲要离开。 傅既琛却在她转身之际,一把从身后圈住她的柳腰,下巴搁在她发旋处,轻轻磨蹭须臾,又辗转在她耳垂边,低声温柔地问“你真的没有帮其他男人打过领带?” 帮男人打领带是件极其暧昧的事,除了自己的爸爸,谁还能享受这份国宝级的待遇? 顾南枝狐惑地说“没有啊!你不信?” 傅既琛笑着答“我信!”而后态度诚恳地问“那请问顾小姐……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第一个?” 听罢,顾南枝的心蓦然跳动起来,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真的很久没有打过领结,怕手法生疏,系得不好。” 傅既琛两手抚住她的双肩,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又把手中领带交给她,温柔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等你。” 男人的这句我等你莫名鼓励着她,她听后,真的就乖巧接上手,专注地在他脖子上倒饬起来,不一会儿就成功系戴好。 “好像歪了。”顾南枝挠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傅既琛转身看向镜子,手动调整着领带的位置,嘚瑟道“我觉得挺好,下次再接再厉。” 她受到称赞,心田一阵蜜意流淌,却又敛回目光傲气说道“你想得美!没有下次。” 傅既琛浅笑须臾,不再与她斗嘴,拎起挂架上的一件深灰色大衣披上,又接过顾南枝递来的一条围巾圈上,沉声道“我走了,记住要听我电话。” 说完,单手扣住她后脑勺,在额间落下一吻。 “知道啦。”顾南枝贴在他怀抱里,静静享受着他片刻的柔情,须臾抬眸问“你今晚还回家吃饭吗?” 傅既琛放开她,似有为难说“今晚应该不行,等过几天再说。” “好吧!”她垂下头去,兴致蔫蔫地答。 在傅既琛快要跨出门口之际,倏然想到什么,猛抬起头问“哥哥,你这几天还挺忙的,是不是傅伯伯有意为难你?听人说你陪我出国后,他派人到处去找你。” 傅既琛握住门把的手刹那顿住,回眸愕然问“这事你听谁说的?” 第270章 贪睡 傅既琛握在门把的手蓦然顿住,回眸问“这事你听谁说的?” 突然被这么一问,顾南枝方才平静的心猛跳起。 她愣怔半秒,闪躲他的目光,半晌之后编造了个理由来糊弄他“我……我昨天在商场专柜里遇到了何小姐。” 说到这,她恰到好处收住话。 傅既琛就揣测着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顾南枝所有神经线竖起,霍然联想到陆之柔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一边构思一边凑合着解释“就说我……说我抢了傅家的财产,被你带到国外去避风头,所以……傅伯伯才会发散人到处去找你,说……说以为你转机到了美国,没想到你一直待在德国。” 傅既琛冷哼一声,满脸黑线“别听那女人疯言疯语,这事与你无关。”而后话锋一转,嘲弄道“前段时间,她儿子在赌场输了钱,跟人签了份股权转让书,傅修文就认为是我对他儿子下的套,所以发散人去找我,要追回那些转让出去的股份。” “哦……原来这样啊!”顾南枝状似无意地回应着,说着说着,话到嘴边,喉咙里卡着的那句“转让出去的股份是不是落在哥哥你手上。”又死死地咽回去,噤声不语。 傅既琛折返回到她面前,神色担忧且严肃地警告“让你出去带人跟着,你偏不听。” 顾南枝这时才恍惚回过神,驳斥道“我不要!” 须臾嘟囔着说“让人跟着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我不习惯。再说,窦静萱都入狱了,谁还会绑架我?” 听到绑架两个字,傅既琛的脸比先前还要黑上三分“说什么呢?这种不吉利的话以后不准说!” 顾南枝知道自己踩到他的雷区,顷刻服软,退让三分,用商量的语气说“好!我以后不说,不过……我不带保镖,带司机可不可以?” 傅既琛保持缄默不语。 顾南枝就挽住他的手肘,整个上半身紧贴在他身上,不停磨蹭,不停撒娇“好嘛?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真的不喜欢让人跟着。” 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棉质睡衣,面料单薄,他能直观感受到衣服下是怎样一副柔软无骨的销魂躯体。 瞬间,下身一股燥热袭来,他及时扯开她。 顾南枝从他怀中脱离,懵懂眨着双大眼睛,问“怎么了?” 抬眸间,恰好撞见他眸中一团欲火在燃烧,自己也跟着郝了脸“那个不行……你不是要赶时间吗?” 傅既琛敛回目光,暗自哀叹一口气,缓了缓,才道“我确实要赶时间!”瞄了眼腕表时间,漫不经心道“我先下去了。” 顾南枝眼睛一亮,兴奋起来“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 “嗯~”傅既琛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下次再遇到何妍,不要跟她多说一句废话,那女人很记仇,我怕你吃亏。” “好!我答应你。”她一把抱住他。 他则笑了笑,垂眸亲吻她的额边,与她告别“我去上班了,等下洗漱后,你就下楼吃早餐,别贪睡,睡多了对身体不好。” “知道啦!”她糯糯地应答着他。 在傅既琛转身之际,又猛地拽住他的手肘,用力将傅既琛拉回自己面前“哥哥等一下……” “怎么了?”傅既琛蹙眉问。 顾南枝沉下头去,磨磨叽叽一会才道“我还有话没说。” 他问“什么话?” 她的耳根子蓦地就红了,闭着眼说“我……我今晚等你回来,无论多晚都等你。” 说完踮起脚尖,在男人性感的薄唇上,小啄一口。 亲吻过后,也不给男人丝毫反应,猛蹿回床上,扯着棉被往上拉,把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傅既琛半晌才回过神,站在原地问“你……这是邀请我?” 顾南枝躲在被子里听得清清楚楚,气结心田,霍地甩开被子,坐起身“不是邀请,是补偿!你刚刚不是想要吗?” 他听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赞美道“顾小姐,你人还怪好的。” 顾南枝的脸嫣红更甚,拉扯着被子二次躺回床上,怄气地说“爱要不要!你今晚最好不要回来。” 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笑达眼底,这事别说等到晚上了,恨不得现在行动起来。 可他的理智永远占据着上风,沉吟须臾,走到她床沿处,隔着一层棉被的距离轻抚她的头,语带温和地讲“我真的要走了,晚上见!” 顾南枝闪烁的双瞳在一片漆黑里眨呀眨呀眨,想象着他柔情的一张俊脸此时此刻对着自己笑,心神也跟着荡漾起来。 刚要拂开棉被之际,又害怕自己不舍得让他离开,便隔着被子,闷着嗓,软糯糯说“好~哥哥我们晚上见,你路上小心。” 直至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顾南枝才掀开被子,张嘴呼吸着新鲜空气。 傅既琛走后,顾南枝又昏昏沉沉地进入到深度睡眠的状态。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特别能睡,每天睡到大中午也是常有之事。 吃过午饭回房,恰好就收到表姐的来电。 “南枝,你现在也真够难约的,回国三天,我每天问你一遍,你每次都跟我说要倒时差,怎样?今天时差倒回来了没,还要不要继续再倒?” 顾南枝完全不搭理她的嘲讽,气定神闲回复“没骗你,确实要倒时差,我也才刚醒。” 刘存真在千里之外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说“那高贵的、美丽的、有钱的顾表妹,您今天有时间了吗?能不能赏个脸陪陪你这位表姐我!” 顾南枝犹豫了瞬,问“是要逛街吗?如果是我就不去!” 不知怎地,她这段时间特别累,每天就想睡觉,别的事都提不起兴趣,对于逛街这种费腿的活就更不可能答应了,所以顾南枝要提前跟表姐打预防针。 刘存真哧了一声,亮声宣告“不是逛街。” “那……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 …… 俩人啰里八嗦讲了十几分钟,顾南枝的嘴拗不过她,最终选择点头答应。 刘存真就说“你简单收拾一下,我半个小时到你家去接你。” 刹那,顾南枝顷刻想起自己跟哥哥同居这件事都没告诉过表姐,她眸光一闪,立即开口拒绝“表姐不用麻烦了!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打车过去。” 第271章 很安心 刘存真要去的地方是座寺庙。 这里香火并不鼎盛,她们俩来到时香客也不多,只有十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过来上香膜拜。 顾南枝比约定时间迟到十分钟,刚一下车,便见刘存真从斜对面的一辆商务保姆车里钻出来,抱臂冷瞧着她,高傲不喊人。 就算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顾南枝都能清晰感知到表姐怒气冲上天的拽劲。 她轻声吩咐司机把车停靠好后,屁颠屁颠地走过去道歉“对不起!路上遇到塞车。” 刘存真犀利的目光略过她,直往渐渐驶远的那辆黑色迈巴赫瞟去,又八卦又讥诮地问“你说打车过来……就打那辆车?”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指向那辆迈巴赫。 顾南枝循着她手抬起的方向看过去,摸摸鼻头,略微有些尴尬“那是我哥哥的车。” 刘存真弯唇一笑,喃喃自语说“怪不得……我就觉得那辆车熟悉……” 须臾停了停,直勾勾看向顾南枝“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怎么会坐傅既琛的车过来,难不成……你们……” 顾南枝也不想跟她打太极,直截了当接过她还未讲完的话“不就是同居嘛?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又是单身状态,不行吗?” “居然是真的?”刘存真瞳孔地震,简直不敢相信“什么时候的事?出国后?还是在国外感情升温,回来决定同居?” 顾南枝内核稳定地说“比这更早……”说着手挡住半边嘴,凑近刘存真的耳朵,悄咪咪告诉她“出国前就开始同居了,你别跟舅舅舅妈说。” “什么?!”刘存真一愕“那……你们有没有?”须臾拍拍自己的脑门,话锋一转“我真傻,都同居了,怎么可能没有?” 话毕,她故意用肩膀碰到顾南枝的胸部,神色暧昧地问“你这是开窍了?怎样?是不是很爽?” 顾南枝双颊微郝,闪躲着她好奇的目光。 过了会,缓了缓,决定避开这个话题,清清嗓音说“我们进去吧。” 说完也不等刘存真,自顾自跨上寺庙的台阶,直往大门走去。 刘存真哪肯放过她?小碎步追赶上去,硬要倾听细节。 顾南枝有些无语“你第一次我也没问你讨要细节啊!” 刘存真倏然拽住她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没有?你别想赖账!当时我还给你打跨国电话了呢,总共聊了四个多小时,聊到手机都没电了!” 她一面诉说着,一面朝顾南枝怒目圆睁竖起四根手指头。 顾南枝握住她四根手指头,接连叹气又摇头,无奈说“表姐,你有没有搞错?那晚是你非要告诉我细节,我可一点都不想听。” 讲到这,她颇为生气,幽怨再道“你还好意思提起这个?我当时都说了不想听,可你硬要说,害我一整晚都没睡好觉,第二天上学就迟到了,还被老师赶到门外罚站,还要写检讨书,糗大了!” “是……是吗?”刘存真顿了顿,色厉内荏地犟“那你不想听,自己不会挂电话吗?” 顾南枝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美女!你当时说得那么嗨,我怎么好意思挂你电话?再说……” 话音一停,温柔扯开刘存真的手,又上上下下打量她“再说,如果我当时真的挂你电话,你肯定会用断绝关系那套来威胁我,我敢吗?” 刘存真不想再跟她斗嘴皮子 “我不管!反正你不想听也全听完了。” 她一脸憨直,心道,今天就算磕破了头也要听这个细节。 顾南枝斜眸瞄她一眼,也不搭理她,举步就往前走,决定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 刘存真不依不饶又缠了上来“快说……” 俩人跨过一座小型拱桥,经过两个较大的鱼塘,便来到了正殿。 顾南枝扯着她到侧边买香线,巧妙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过来拜佛?你不是不信这个的吗?” 刘存真闻言怔了怔,脸颊出现一抹不同寻常的红,慌了神说“你都不告诉我细节,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个?” “不说是吧?”顾南枝瞧出她的异样,小表情开始嘚瑟起来“听说今天是你约的我,可不是我约的你,既然你不说,那……我走啦!拜拜!” 说着,朝她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刘存真一把将她扯回来,用手指戳她的太阳穴,咬牙切齿说“顾南枝,你真是个人精!” 顾南枝一脸无辜地说“你前天还说我是个笨蛋,现在又说我人精,到底哪句才是真话?我精分了?” 刘存真像是败给了她,微微踮起脚尖,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有了。” “有了?什么意思?”顾南枝满脸问号。 刘存真抿唇一笑,牵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隔着羊绒大衣的面料,一字一句地说“有了的意思就是我怀孕了,我肚子里有个小魔头,你摸摸,小家伙都会动了。” 话音落,顾南枝抚在刘存真肚子上的手微微一抖,心刹那止歇。 此时,她的内心没有喜悦,反倒一片荒芜,眨眼之间竟红了双眸。 那种男人…… 别怪她心胸狭窄,她实在说不出一句恭喜之言。 刘存真似乎猜到她的内心想法,摸摸她的脑袋,低声安抚道“别担心!不是那个男人,表姐听了你的话,那晚回去后就跟他分手了。” “分手了?”顾南枝有一秒的激动,一秒过后,又拧起眉问“不是他的,那……是宋濂的?” 话到最后,声音颤抖得厉害。 刘存真却笑得前俯后仰“说什么呢?那种男人老娘早就看不上他了,怎么会吃回头草?” “真的不是?”顾南枝头脑一片哇然,已经乱了阵脚“那……孩子的爸爸是谁?” “孩子的爸爸?”刘存真停住笑声,神情变得严肃“他是个新加坡人,我们是在一场饭局上认识的,之前是我一部戏的投资商,我们在一起五个月,孩子现在五个月大。” “什么?!”顾南枝一脸惊愕“才刚交往就……表姐,会不会太快了点?你了解他吗?对他知根知底了吗?” 刘存真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香灰炉,散漫道“快也好,慢也好,反正……我认命了,不想再为那些臭男人伤心了,一分一毫都不想。” 默了默,愣怔看向顾南枝,恍惚道“南枝,我累了,真的好累!” 顾南枝鼻子一酸,摸摸刘存真的手臂,缓了缓,问“表姐,你爱他吗?你爱不爱那个新加坡人?” “爱?”刘存真想了想,认真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说我很爱他,但从他身上又找不到宋濂的那种感觉,你说不爱嘛……可是我跟他在一起又觉得好踏实。”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快跟他在一起吗?” “有一次我到巴黎去拍广告,他提前一个晚上就将巴黎的天气截图发送过来,叮嘱我要带什么,不要带什么,我上机下机住酒店,所有的行程时间他都记住,每到一处,他都主动给我发信息,提醒我这个,又提醒我那个……” “我当时就觉得他好细心,我……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轰轰烈烈固然很美好,但是平平淡淡才是真。” 停了停,嘴角幅度咧到最大,对顾南枝粲然一笑,道“南枝,我现在觉得很安心,再也不会有那种患得患失的彷徨感了。” 第272章 解签 顾南枝蓄泪的眼睛缓缓往下移,这时才注意到,平常高跟鞋不离脚的刘存真,今天居然穿了双平底鞋。 原来一切早有预示,是她太迟钝了。 她头微微抬起,合了合眼,把蓄着的泪水又忍了回去,深呼一口气,让大脑放松一点,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刘存真抚摸着肚子,满脸慈爱说“南枝,我爱这个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我知道……”顾南枝轻道,单手叠在刘存真的手背上,一脸豫色说“我小时候听张嫂说过,女人怀孕五个月后,肚子就会慢慢显现出来,你职业特殊,怀孕这种事多多少少需要向大众交代,那个男人什么态度?他准备让你一个人出来面对媒体吗?你有没有跟他商量过?” 刘存真抿唇笑,握住她的双手说“放心!我们结婚证都领了。” 停了一停,又说“我目前接的这部宫廷戏刚好杀青,下个月就飞新加坡待产,等孩子生下来就对媒体公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用担心我会被人骗。” “嗯~”顾南枝眉间郁色仍不散“你心中有数就好。” 刘存真神秘兮兮拉着她到侧边的栏杆处,悄声道“原本我准备这次带他过来,让你们认识认识,可凑巧不巧,他公司出了点事,昨夜赶飞机回到了新加坡。”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掏手机。 快速打开屏幕,在相册栏找到俩人的合拍照片,指着她身边挽手的一个男人说“就是他,这个就是你的表姐夫。” 顾南枝一眼扫过去,方才悬着的心一下子松了许多。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照片中的男人,不说相貌非凡,也算是一表人才,比之前那个流行歌星靠谱多了。 他身上有股温和的雅气,恰好中和了表姐急躁的性子。 “怎样?还行吗?”刘存真迫切需要肯定。 顾南枝看了刘存真一眼,又蹙眉回归到手机屏幕,摸着下巴喃喃道“人这样看上去,倒是挺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刘存真问。 顾南枝说“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顿了顿,灵光一闪“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人曾经上过财经周刊,我在报道里见过他。” 林尘宇,今年42岁,新加坡籍华人富商,毕业于新加坡国立大学,后在美国哈佛商学院深造,取得了硕士学位,近几年公司产业转移,在国内投资了几个较大的购物平台。 顾南枝神色担忧地说“综合以上条件倒是非常优秀,但年龄上……会不会太……太成熟了点?表姐你今年也才28岁,能相处得来吗?不会有代沟吗?” 刘存真不答反问“那你跟傅既琛呢?你们没有代沟吗?” 闻言,顾南枝一顿,立即驳斥道“我们又没差多少,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再说……我从小跟我哥哥一起长大,又同一屋檐住过,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而你这位林先生,听说也才刚认识不到一年的时间。” 刘存真护短地说“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不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 顾南枝反对这个观点“为什么不能用时间长短衡量?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没听古人说过吗?” 听罢!刘存真心塞又无处反驳,一脸吃瘪敷衍道“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了,反正他不会骗我就是了!过个星期他会从新加坡过来接我,到时候我安排你们俩见见。” 顾南枝似有顾虑,不过还是乖乖闭上嘴,点头说好。 刘存真瞧出她的忐忑,非常贴心地握住她的双手,磨蹭须臾,认真道“其实大我十几岁也没什么啊!有个物理学家还比妻子大上五十四岁呢,不照样过得挺好的吗?” 默了默,又低声自语道“南枝,虽然我个性比较要强,长相也是偏攻击性那一挂的,但近段时间我发现,其实自己的心理年龄还挺幼稚的,还没你一半来得成熟……” 她说着说着,口吻有些沮丧“不然,也不会浑浑噩噩被宋濂甩后,还不清不楚周旋在那些男人身边找他的影子,就现在想想……挺糊涂的。” “找一个成熟点的男人多好呀!这样……即使自己再怎么鲁莽行事,也会有人替我兜着,我享受这种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感觉。” “老实说,虽然我现在谈不上有多爱他,但我非常确定自己是喜欢他的,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喜欢肚子里的孩子,从而渴望他的降生。” 瞟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再道“因为有了他们,我学会了放过自己,放下宋濂……只把他当成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放下了对他的执着,包括爱与恨,就算下次再见面,我也只会当他是我的姐夫,又或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反正……” “反正一切于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我现在只关心我的丈夫,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平安顺利降生……南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南枝的鼻子一下就酸了“对不起表姐!我收回之前那些不恰当的话,是我操之过急,出口伤人了。” “没有!”刘存真轻捏她的嫩脸,义正言辞讲“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劝我离开那个混球,我又怎么能等到自己的mr right?” 顾南枝扯出一缕笑,问“这事你告诉舅舅他们了吗?” 刘存真神色微变,说“没有!除了嘉仪姐,还有你,没人知道我怀孕这件事,南枝你务必要替我保密,你也知道,我爸那个人势利得很,见钱就眼开,如果让他知道我榜上了大款,一定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把这件事闹得路人皆知。” 顾南枝也深知舅舅的为人作风,点点头说“嗯~我明白,表姐,我会替你保密的,等孩子生下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到时候要去新加坡看我的小外甥。” “走!”刘存真听后非常感动,吸吸鼻子说“我们一起进去为这个还未出生的小生命祈福。”说完,摸摸自己的肚子。 “嗯!”顾南枝重重点着头。 须臾牵着刘存真的手,去购买寺庙参拜用的线香。 俩人在正殿点香、许愿、三拜、后磕头。 等到第一轮佛经诵读完毕,一个老和尚蹒跚走过来说“施主,本寺庙在春节期间对外提供解签问答,既然你们今天难得来一趟,不如解个签,排排心中郁结。” 顾南枝从来不信这个,一口回绝。 倒是从不相信鬼神的刘存真生了兴趣,眼睛闪呼呼地亮,问“这个灵不灵?” 老和尚慈祥笑“信则有,不信则无,施主,今日因种明日果,一切变幻莫测归咎于你心中刹那萌生的起心动念。” 说完,饱含深意瞟了一眼顾南枝。 第273章 柠檬水好喝 刘存真双手接过老和尚递来的竹筒,自己拿一个,另一个转身递给后面站着的顾南枝。 顾南枝挥动着十指说“我不用。” 刘存真硬要塞到她手里,挑起眉峰道“就当玩玩嘛!难得来一趟。” 她只好跟着表姐,在老和尚的带领下,来到几尊佛像面前行跪拜礼,须臾缓缓摇动手中竹筒。 第一次摇晃时,刘存真操作不当,大半的竹签一根根从竹筒溜出来,洒落一地。 老和尚笑眯眯帮她捡起,重新装回竹筒里,又转头叮嘱她些许摇签的小技巧,直到第三次尝试,才稳稳当当掉下一根竹签。 顾南枝倒是一次就成功,可惜的是,她抽到一支下下签。 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绷直了,连带着手脚都有些僵硬。 刘存真不知道她抽的是下下签,兴奋举起自己的上上签来到她面前,大嚷道“南枝,我真幸运!开春就抽到一根上上签,你呢?” 说着,探头伸手过去就要看顾南枝抽到的竹签。 一瞧,愣住。 尴尬的氛围涌动在彼此间。 还是顾南枝最先破除这份尴尬 “我抽到的是下签。”佯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笑笑说“走!我们过去拿签文。” 俩人手挽着手拎着一张签文走到偏殿找人解签。 解签的师父同样是一名老和尚,一身素色僧袍装扮,抚摸下巴,若有沉思看着刘存真递给他的签文:宛如仙鹤出凡笼,脱得凡笼路路通。南北东西无阻隔,任君直上九霄宫。 他大笑,而后朗声徐徐道“恭喜施主!您抽到的是上上签,仙鹤挣脱凡笼,顺逐无碍,预示着您即将喜得贵子,而这个贵子,将会给您和您即将步入的家庭带来无上的福气,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刘存真倏然紧张起来,刚才上扬的嘴角变得平直。 老僧人用手指大概算了下,慈祥道“别太担心!无伤大雅。”而后又道“只不过此孩儿性格顽劣,不服管教,他心地倒是好的,只是有时候鲁莽傲气,容易受外人教唆,所谓慈母多败儿,施主,恐怕您以后要多操点心。” 刘存真全神贯注全听完后,知道腹中胎儿会平安降生,才算松了口气,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朝老僧人说了声“阿弥陀佛,谢谢师父。” 顾南枝的签文是:喜喜喜,春凤桃李。鹊噪檐前,锦衣归里。酉戍相看,天佑好子。 这签文,平常人一看,简直就是上上签。 可是……老僧人盯着面前签文,左看右看,眉头紧锁,就是不开口说句话。 愣是让围观插不了嘴的人七上八下。 顾南枝原是不信这个的,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样,看着自己抽到的下下签,又看着老僧人这个为难模样,就开始忐忑起来。 刘存真瞧出她的不安,暖心握住顾南枝的手,对着老僧人问“师父,怎样?这张签文是不是很……不好?” 老僧人这时才把视线从签文中挪开,看了一眼刘存真,再把目光投向顾南枝,问“施主,这签文是您本人抽到的吗?” 顾南枝先是一愣,才郑重点头说“是的!是我刚才在正殿那边抽到的,师父,请问我这签文,是不是……” 话到最后,她顷刻捂嘴,“不好”两个字生生被她咽回肚子里,又不敢说了。 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老僧人像是瞧出她的小心思,笑笑问“施主,您介意告诉老贫您的生辰八字吗?” 生辰八字一般不可轻易告诉他人,这是众所周知的大忌! 顾南枝与刘存真互相对望一眼,问“师父,这个重要吗?一定要写吗?” 老僧人沉吟一会回复“也不是说重要不重要,只是相对能算得准确一些。” 顾南枝斟酌须臾,在刘存真的涌动鼓吹之下,拿起毛笔,小手一挥,在一张泛黄的老宣纸上,书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有本名本姓。 老僧人大概瞄了眼,又看了看顾南枝的相貌,点算着手指头道“顾施主,您头骨生得极好,八字身坐财库,生来就锦衣玉食,是大富大贵的命,只可惜……” “可惜你六亲缘薄,自小不得父母宠爱,就算宠爱有加,双亲也是走得早的命,刑克严重啊!” 他说得语重心长,顾南枝听得霎是一片乌云压顶,鼻子一酸,眼睛控也控不了,刷地就红了。 刘存真见状,面色一冷,凛然道“我说这位师父,正月十五都还未过,您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表妹双亲都还健在呢!” 老僧人没看她,目光只一直紧锁在顾南枝身上,抿唇不语。 顾南枝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慢道“师父您说得没错,家父确实已经去世多年。” “什么?!”这下可谓是震惊刘存真祖宗十八代了,她瞳孔猛缩了缩,侧过头,扯高嗓门问“南枝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顾南枝握住刘存真的手臂,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含着泪说“表姐,这件事我迟一点告诉你,你先别问。” 说完,仰头把泪花忍回去,看着老僧人,道“师父,请您继续说下去。” 老僧人意味深长瞟她一眼,又把她的过去粗略说了个遍,道“顾施主,过去之事可以精准计算,但未来之事只能靠推测,从而找出一个相对能消灾解难的办法。” 他后来又推算出顾南枝近二十年的运势变化,以及事业的起伏波动,还有与母亲软化关系的方法。 在说到婚姻问题时,他唇角一抽,蓦地收住了嘴。 顾南枝倏然紧张起来,紧紧盯住老僧人,等待下文。 刘存真是个急性子,看上去比顾南枝还要紧张“老师父,您怎么说到这又不说了呢?婚姻怎样?我表妹什么时候结婚?” 老僧人劈开这个话题,反问顾南枝“顾施主,现在可有交到男朋友了?” 顾南枝立即点头答“有!有了。” 老僧人又问“您跟这位男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南枝目光笃定地说“我五岁就认识他了。” 老僧人也跟着点了点头,面露难色,沉吟须臾道“恐怕这个不是顾施主的良配。” “什么?”刘存真反应极大,在顾南枝还未发话就抢先说“老师父,人俩从小一起相爱,怎么不会是良配呢?你会不会算!” “我知道。”老僧人敛回眸光,瞟了一眼签文,摸着自己的下巴,深思熟虑讲“顾施主的红鸾星是去年才启动,所以您这位从小陪你一起长大的男朋友并不是您的正缘。” “怎么可能?”顾南枝情绪激动起来“我跟他……我们从小一起相爱,我一直爱着他,他也是,他只爱我一个,我们怎么不是正缘呢?” 老僧人思忖一会,字字珠玑“顾施主,老贫也只是照本宣科,照着签文所显示内容解个方便签而已,未来之事,又岂能是我一个老头说了算,不过……” “不过您也不用太过于忧思多虑,签文显示,您的婚姻是在多重波折之下成就的,正所谓好事多磨,既然您方才信念坚定,也提到你们是真心相爱,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能携手一起跨过种种考验,就能成就彼此的正缘。” 他把签文交还给顾南枝,意味深长道“个中玄机,希望顾施主回去能好好参详。” 离开寺庙,顾南枝仍在想着老僧人的话,神色恹恹。 刘存真就带她到商业中心某栋大厦的vip俱乐部喝下午茶。 “南枝,别听那老僧人胡说,这玩意就是图个乐,说你好你就要信,说你不好,你就呸呸呸三个字伺候得了,我高考那会,我妈拿我生辰八字去算,看相的说我八字印特别多,是块读书的料,最低也能考个985,最后还不是照样要回去复读,信它就邪了!” 顾南枝心底虽然不痛快,脸上仍是挂着抹浅浅的笑,非常得体地说“表姐,我没事!我不信这个。” 刘存真收到满意的答复,抿唇一笑,告知她“正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种玩意确实没什么好相信的。”她拎起面前的一本硬纸板餐牌递给顾南枝“看看要喝点什么?” 顾南枝顺手翻开瞟了眼,随口道“我要杯柠檬水就好。” 刘存真听后怔了怔,托着下巴取笑道“这柠檬水有什么好喝的?又酸又涩,我一个孕妇都没兴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孕妇呢!” 顾南枝真是服了她表姐这张嘴,这种话也能拿来开玩笑?立即瞪她一眼,不想再搭理她。 第274章 第二春与第三春 俩人在一间欧式装修风格的包厢里喝下午茶,四周金碧辉煌。 顾南枝省去诸多前因后果,只简单向刘存真阐述了五年前在德国高速路段发生的一场车祸。 她没有对刘存真坦白自己车祸后,精神出现异常情况,更没有告知她,自己当时是为了去机场找傅既琛,才匆匆赶上高速。 只说一切都是场意外,说那天她跟爸爸到超市去采购,回家时发生的事故。 所以刘存真全听完,只红着鼻子,揪着一个问题,拍桌激动喊“塔娘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货车司机到底会不会开车?他是不是酒驾了?还是疲劳驾驶?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变道了呢?” 刘存真都不敢想象车祸发生后,顾南枝一人身处异国他乡,会有多么的崩溃与无助! 她与顾南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要好。 她记得那年顾南枝已经快十岁了,身材却还是胖嘟嘟的,她会用稚嫩的小奶音告诉刘存真“表姐,我真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爸爸说,等我成年后,我就可以拥有选择权,到时候我就飞到德国去,永远陪着爸爸一起生活……” “我爸爸还说已经在德国买了新房子,我家好大好大,装修得好漂亮,花园里种了一棵梅花树,爸爸说是特意为我栽种的,他还留了二楼最大的卧房给我,等我长大后过去找他……” “到时候你也来德国好不好?表姐,我真的好想带你去我家看看……”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南枝,你……你没事吧?”见顾南枝一直保持缄默,她忐忑不安问。 顾南枝笑了笑,说“能有什么事?我现在不是好好一个人坐你对面吗?” 刘存真在她清澈的双瞳中读懂悲伤二字。 原本,她是不打算再问下去,不敢再次深挖顾南枝的伤口,却还是忍不住说“小姑姑知道这件事吗?” 顾南枝愣了愣,片刻才说“知道。” “五年前就知道了?” “不是。” “那……是?” “我回国后才把这件事告诉她。” 刘存真声线猛提高两个分贝“你为什么当时不说?失去监护人你怎么活下去?” “说?都十八岁成年了,哪还需要监护人?”顾南枝一脸平静讥讽。 她点了一壶柠檬山楂泡玫瑰水,神情有些恍惚,怔怔看着面前干枯的玫瑰花,在沸腾的玻璃壶中渐渐绽放出自己的娇艳与夺目,心头最柔软与圣洁的那一处像是被侵犯了,勾唇笑了笑,突然口吻飘渺问:“去找谁说?谁又会在乎呢?” “表姐,我妈妈不会在乎,因为她从始至终都不爱。” “舅舅也不在乎,因为我爸爸没钱,这个离异妹夫对他来说只是个穷亲戚,称呼两句可能都会嫌丢了他的颜面,你看!每次舅舅过生日哪次会喊我爸去……”她呵呵笑了两下,低喃道“表姐,我能去跟谁说?” 刘存真瞬间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醒起什么“至少……你至少也要跟傅家老太太说一声,她那么疼爱你,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国外呢?” 顾南枝像是被这句话感动到了,吸吸鼻子,声线略微有所浮动“我……我是想跟杨奶奶说的,可是……那年我已经跟哥哥分手了,我不想让哥哥知道我在国外的消息,就选择隐瞒杨奶奶,没想到……直至她老人家去世都未能……” “那……”刘存真巧妙接过她的话,在无意中听到他们俩分手的时间线,略微有些诧异,问“这事你哥现在知道吗?” 顾南枝淡定地说“以前不知道,现在是知道的。” 刘存真点点头“那他有没有……” 话说到这,她猛收住,不敢再问下去。 顾南枝似乎瞧出她的顾虑,定睛道“表姐不用为我担心,我们现在感情很好,毕竟……”恍了恍神,道“毕竟生活还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嗯……”刘存真忽然有点不敢看她,敛回目光说“你这五年……过得还好吗?” 她现在好后悔当时没有多关心点顾南枝。 五年前有段时间她跟宋濂吵架了,心情非常不好,没过多久宋濂就莫名其妙说要分手了,然后就是姐姐怀上了宋濂的孩子,他们要结婚。 从此,宋濂从自己男朋友变成了姐夫。 她为此哭了好几个月,每天活在极度的自我怀疑当中,几乎一整年都无法从失恋的伤痛中走出来。 记得有一晚她鼓足勇气拿起手机打给顾南枝,那边一直不接电话一直不回复,她当时也没想太多,以为国外学业压力大,而南枝的爸爸又是位教授,肯定要争分夺秒考所名校的,便非常知情识趣地断了联系。 直至过了一年后,顾南枝才主动联系她。 可是……当时打来的第一通电话是“表姐,我考上了纽伦堡大学,爸爸的同事为我开了庆祝趴,我爸爸也好高兴……”一切听起来都是如此地正常。 现在想想还真是一语双关,死人又怎么会高兴? 顾南枝喝了口温热的柠檬山楂水,不紧不慢道“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过得很好。”旋即慢慢讲“学校看在爸爸的面上免了我的学杂费,我每个学期还会领到奖学金,再加上自己在外面兼职打零工的散钱,与爸爸那些同事们的接济,其实……爸爸离开的那五年,我过得并不苦,就当作是我……” 话说到这声线变得哽咽浓稠,赎罪两个字被她艰难咽回肚子里。 刘存真看她眼睛都红了,没敢再听下去“好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别提了。”旋即转移话题“现在还是新年呢!我们来说点开心的……” 她跟顾南枝聊起一大堆圈内八卦事,笑过之后,良久问“南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南枝说“我这几天都在找工作,已经投历好几间事务所,准备年后去面试。” “找工作?”刘存真非常讶异地吐槽“你都这么有钱了,还找什么工作?直接回家躺平得了!” 顾南枝有理有据反驳“那钱又不是我凭本事赚来的。”须臾淡淡告诫“表姐,你没听说过吗?人的认知必须要跟你的财富相匹配,否则这个社会将有无数把镰刀收割你,直到你的认知与你的财富相匹配为止。” 刘存真嗔白她一眼,挖苦道“就你嘴皮子能说善道!”片刻之后,想了想,又道“你为什么不回去名仑上班?那样你就可以天天见到你哥,这样不是对彼此都好吗?皆大欢喜的事你为什么不做?你们以后可以牵手上班,牵手下班,多幸福呀!”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顾南枝一口回绝“我不要!” 须臾口吻有些沮丧“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我是他的妹妹,回去不尴尬吗?我们以后还想公开……” 说着说着,她一怔,倏然把话题转开“我……我有自己的规划,还想在这行长久发展下去,现在去事务所积累经验,以后才能独当一面。” 刘存真听出她的玄外之音,拍拍手掌,提高声量道“你以后想自己开行当老板!”是句肯定句。 “嘘!你小声点,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顾南枝无语说“我只是有这方面的想法而已,这个很难的,不单要靠实力,更倚重人脉,我才刚回国就进了大公司,没有实践经验,一个萌新都不算。” “怕什么!”刘存真欢快嚷道“人脉这方面你哥最不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你何不让他帮个忙?” “这件事……”顾南枝嫩脸一僵,厚着脸皮讲“不瞒你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有想过,只不过……” 如果要闯入这一行,就必须有一个好师父带出山。 因为之前在工作上吃过赵晨曦的亏,让顾南枝深刻明白到直属领导的重要性,如果傅既琛有这方面的人脉,为何不多加利用?能挑则挑! “只不过什么?”刘存真问。 顾南枝收回神绪,答“没什么,我就是看他这几天工作还挺忙的,不想麻烦他。” “你的事怎么会是麻烦呢?男朋友不就这样互相利用的吗?”刘存真强硬道,须臾嘴损说“怎么?只能他用你,不准你用他?” 说完,视线流连在顾南枝饱满的胸型上,驼色大衣脱去,只穿着件紧身高领毛衣,显得身材特别凹凸有致。 顾南枝瞬间领悟她的意思,脸一红,气呼呼道“说什么呢?” 刘存真白眼一翻说“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片刻之后,若有沉思道“不过……” “老实说,傅老太太过世那段时间我也有看傅家的八卦新闻,还真没想到傅董事长竟然在美国有外室,儿子都这么大了,也真瞒得够紧的。” “我听内幕放料,说,傅董事长准备让他这个小儿子接班,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完,直勾勾盯着顾南枝,像在她身上看穿一个洞。 顾南枝没料到刘存真说着说着,竟会牵扯出这种隐晦问题,头一痛,闪躲着目光答“这事我不知道,他从不跟我说起工作上的事。” 刘存真驳斥她“这哪是工作上的事?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家务事啊,你不怕那个何妍骑到你哥哥头上作威作福吗?” 默了一下,神秘兮兮道“不过也真够奇怪的!明明前几个月都说傅董事长要跟那个女人登记结婚了,戒指都晒出来,发布到社交平台上展览好几天了……怎么突然又没了声?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搞不懂,花样百出。” 说着说着,她又顿了顿,忽然联想到什么,狡黠一笑,揣测着调侃“南枝,难道你傅伯伯又有第三春了?然后……把何妍这个第二春给甩了?” 第275章 爱情见证 话音落,顾南枝的脸立马就变了。 她比先前还要严肃几分,带着些许警告之意,道“说什么呢?表姐,这种话是随便可以乱讲的吗?” 刘存真慢悠悠喝了口英式红茶,斜睨着她不满道“说说而已,都是公众人物,网上不能讨论,背后还不能嘴上一两句吗?” “话是这样讲,可是……”顾南枝一字一句强调“你没有证据……在没有事实作为理论支撑的情况下,你这种随便中伤人的行为就是在造谣。” “哈!我造什么谣了???还真是玻璃心。”刘存真朝她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表姐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分每秒都被人造谣,我说什么了吗?” 顾南枝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有些无可奈何“我哪玻璃心了?你这人怎么……” 正要抬头据理力争之际,刘存真的手机霎时响起。 是经纪人陈嘉仪打来的电话,说她近期拍摄的这部宫廷戏的配音需要补录,让她现在往录音棚这边赶。 刘存真恹恹挂了线,就开始咒骂同行业务能力不过关,害她怀着孕要赶回去补录。 原本,她打算跟顾南枝喝过下午茶,就一起到医院去产检,顺便再照个彩超,让顾南枝看看她的这个未来表外甥是个啥样。 现在好啦!一切计划全泡汤,生气也很正常。 顾南枝起身穿好大衣,睨她一眼,不紧不慢说“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都快要做妈妈了,还说这种粗俗话,正所谓耳濡目染,以后把我表外甥带坏了,我飞到新加坡去找你算帐!” “你找我算账?”刘存真嗤笑一声,服软地说“好好好!表姐我在新加坡欢迎你大驾光临!” 说完,拎起侧旁的一个古驰包,走过去挽起顾南枝的手肘,一起往包厢大门外走“南枝,你等下要去哪?” 顾南枝微微有些诧异“你都走了,我还能去哪?当然要回家呀。”说着揉揉自己的眉心,无精打采地说“我好困!想回家睡觉,要不是你强行约我出来,我现在还躺在家里呼呼大睡呢!” “哟……”刘存真立即就想歪了“要不要这么激情四射啊?年轻就是体力倍加好,爽起来都不懂节制,是一整晚都在干吗?” 顾南枝瞬间悟透她的意思,脸微郝,斥道“你又在胡说什么!我们昨晚没有。” “没有?”刘存真狐惑“那你为什么这么困,是生病了吗?让表姐看看。” 说完停住脚步,两指捏着顾南枝小巧玲珑的下巴,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个什么名堂“也没有黑眼圈啊!气色也很好,桃粉菲菲的……”她喃喃地说。 顾南枝扯开她的手,把脸正过来之后,又拉着刘存真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走“我又没有熬夜的习惯,当然没有黑眼圈啊!” 停了一停,再道“可能是这段时间缺乏锻炼吧!时差倒过来之后总爱贪睡,哥哥都说过我好几遍了,就是改不了,我上一年回国倒了时差也没见这样。” 刘存真若有所思,碰碰她的手臂,提醒道“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默了默,忽然想起什么,瞪大双眼,侧过眸看向顾南枝“会不会是怀孕了?你现在的症状跟我刚怀孕那段时间很像。” 顾南枝曼妙的身躯一震,缓了缓,笑着说“怎么可能?我们都有做预防措施的。” “预防措施很了不起吗!”刘存真昂起下巴,经验十足说“南枝,你别怪表姐我讲话低俗,就你这身段容貌连我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惊叹,傅既琛一个正常男人能把持得住?” 顿了顿,神色暧昧地又碰碰她的肩,说“难道他跟你做的时候,就没有疯狂失控到破了?一次都没有吗?” 话音一落地,顾南枝整张脸刷地一下全熟了。 她开始回想起俩人在城堡大宅的那些色香艳绝的情色画面。 有时候是在床上,有时候则在浴室,甚至情到浓时把持不住,在客厅与书房进行也是常有发生的事。 男人低伏在她的颈窝,气息变得混乱无比,薄薄的一层汗珠会从他光洁的额头渗出,他面色潮红,眼神坚定含有欲色,会给人一种极浓厚的性张力,还时不时发出一些兴奋的呻吟声,令她为之着迷。 顾南枝现在想想,俩人疯狂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好像……还真有,并且不止一次。 “我就说嘛……看吧!”刘存真得意笑笑“这反应,就是被我说中咯?” 顾南枝真是怕了她,烫着脸无奈“我们别说这个了,行吗?” 刘存真大嚷道“不行!”旋而小声讲“快点拉你的好哥哥到医院检查,说不定……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你俩的爱情见证了。” 顾南枝怔了怔,小脸一片难堪,张开嘴巴又没好意思讲,温温吞吞好一阵,最后,捂住半边嘴俯到刘存真耳朵,悄咪咪说“没有射进去。” 刘存真忽地一愣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顾南枝羞涩地说“每次破了,他自己会停下来换。” 听完,刘存真呵呵笑了两下,戳着她太阳穴骂“顾南枝,你有没有脑子?那种东西能挡得住的吗?”须臾又问“你这个月经期准吗?” 顾南枝脱口而出“确实还没来。”而后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上个月生病了,吃了很多带刺激性的西药,医生说扰乱了激素水平,多多少少会影响到经期周期。” “这样啊~”刘存真沉吟一会,跟着提议“既然你不信,去药店买根验孕棒验一下就好啦!多简单的事。” 顾南枝听后有一瞬的恍惚,最后还是怔怔点头答应了。 俩人乘着观光电梯直达一楼,互相拥抱说了声再见,便各自走上各自的私家车,分道扬镳。 上车后,顾南枝还在想着表姐的那些话,心头七上八下。 她记得在德国刚上大学那会,班里有一个舍友怀孕,当时早上吐、中午吐、到了晚上还要吐,整个人憔悴不堪。 她的这名舍友是个日耳曼人,身体素质一级棒,大冬天跳进河里游泳,都不带一声嗷嗷叫的程度。 而自己呢?身体素质那么差都没有出现呕吐症状,又怎么会怀孕呢? 正想着…… 司机问“顾小姐,您现在是要回家,还是?” 顾南枝霎时回过神,几乎不带犹豫地说“回家。” 说完,又想到表姐交代的话,在快要改口说去附近药店时,手机微信叮一声响起,她的注意力被分散,探手就到包包里掏手机,把刚才那些快要脱口的话,又重新给咽回去。 司机油门一踩,匀速驶离这栋大厦。 顾南枝垂眸开了手机锁屏,弯唇浅浅笑,是哥哥发来的微信。 可打开的一瞬,笑容刹那僵住,他说“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别等我!” 简简单单几个字,像是南北极的一盆冷水,往上一浇,从头到脚冰寒她的身与心。 第276章 偶遇 她的思绪被打乱,一下子陷入到一种惶惑状态,已经把去药店的事全然抛之脑后。 恍恍惚惚间,她想到了刚才那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她说“恐怕这个不是顾施主的良配。” 不知怎地,她倏然打起一身鸡皮疙瘩,一股浓而强烈的酸涩感从心头涌上鼻尖,渐渐地,眼眶就红了。 她知道自己是太敏感了,容易把事情往偏激的方向去想,这种毫无根据推测的迷信之言,谁信谁就是蠢蛋!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她开始埋怨他的言而无信。 明明今早的时候他有说过的,他说今晚见。 可是呢? 倘若是昨天收到这条微信,顾南枝也许会无可奈何回复一句“好吧!你注意劳逸结合,别太累。”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 她唇一咬,负气地把扔进包包里的手机又重新拎出来,而后想也不想,就任性地在设置软件找到关机键。 轿车匀速往一带富人区驶去,在途中,顾南枝突然说“明叔,我不想回家。” “不回家?”司机听闻一愣,颇有些意外“那……顾小姐,都这么晚了,您想去哪?”他的口吻十分地小心恭维。 顾南枝用平调反驳他“才四点不到,哪晚了?”而后想了想,又道“麻烦你车我到南面的百货大楼,我想到那边去逛逛。” 她漫无目的地在百货商场窜来窜去,从一家腕表奢侈店走到另外一家珠宝奢侈店,盯着一条蓝宝石项链怔怔出神了许久。 项链蜿蜒曲线的设计,宛如一条灵蛇扭动的身姿,熠熠的碎钻像极了阳光下闪耀的鳞片有序镶嵌其中,萦绕在修长的颈间,美不胜收。 她忽然想到了妈妈。 在顾南枝心目中,只有像妈妈这样的绝色美人,才能将这种雍容华贵、张扬大气的珠宝设计演绎到极致。 如果妈妈戴上去,一定很好看。她如此地想着…… 钻石在店内强光的折射下,放射出夺目而璀璨的光芒,像是一道道尖细的银针朝顾南枝飞扎过去。 太过于耀眼的东西不经细看,看久了眼睛便会痛,而她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紧接着又卷土重来。 还记得年关前几天,妈妈打来一通电话,让她简单收拾几件衣服去陆家过年。 她怔了怔,忽地才想起自己独断专行惯了,都忘记了告诉妈妈,今年要回德国过年这件事。 妈妈听完,对她也没有太多责备,只简单提了句“那边冷,你底子差,要多穿点衣服。” 俩母女平常见个面都鲜少说话,现在隔着个手机,又是跨国度的距离,更是无话可说了。 顾南枝最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息。原本,她都准备说再见,然后挂电话了。脑袋倏然又想起哥哥前天问她“有没有想过将顾伯伯的坟墓迁回国内?”这件事。 她当时拒绝得很快,是从一个女儿的角度去思考的,但,自己在妈妈面前也只是个后辈,迁坟这种大事理应要妈妈这个长辈拿主意。 于是,她就把这事顺口提问了一嘴。 谁知妈妈竟冷漠至极地嗤笑一声,不屑道“南枝,我跟他都离婚十几年了,他是生是死关我刘嫣禾什么事?都化成灰埋到地底下了,还要变成鬼回来纠缠着我不放吗?” 她当时听完,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失了常态,没了风度,撒泼一样朝她吼了句“妈妈,我恨你!” 便凛然挂断了线。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也真够鲁莽冲动的。 就算再怎么生气,她也是自己的妈妈,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自己又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徒然放出这种狠话呢? 还有几天春节就要过去了,她应该要到妈妈家去拜个年。 想着想着……她又多看了眼面前这条钻石项链,蓦然就有了主意。 专柜小姐姐见她气质高雅,十分殷勤走过来介绍“小姐,您眼光真独到,这条蓝宝石项链是宝格丽今天推出的最新款,与它同系列的还有一枚戒指和手镯,不过……您看上去年轻了点,这款珠宝比较适合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 顾南枝愣了愣,巧笑倩兮“刚好我想买份礼物送给妈妈……可以开箱给我看看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柜台小姐听到她要买,立即眉开眼笑“请您稍等!我去找店长要钥匙。” 说着摆手让同事过来招呼,自己则走开了。 柜姐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从玻璃箱里捧出那套珠宝首饰,耐心为顾南枝讲解。 顾南枝专注倾听着,不经意间瞟到价格牌,心中波澜微掀,不禁笑了笑。 八位数! 如果放到一年前的自己,又怎么有能力购买上这种天价礼物去孝敬妈妈呢?一切的一切,还真是沾了杨奶奶的光。她如此自嘲着。 结账后,顾南枝拎着好几袋‘战利品’在八楼逛得有些累了,下意识瞄了眼腕表时间。 都快六点了,要不回去吧?她心道。 临出门前,保姆张妈特意叮嘱过她,说今晚熬了人参乌鸡汤,让她早点回家吃饭。 她当时就点头答应了。 想到这,顾南枝举步便往回去找扶手电梯。 途经一间卡地亚门店时,恰好看到一个人隔着十几米正面朝她走来。 居然是好久不见的祁砚川!!! 他身后跟着一群穿戴西装的男男女女,见到顾南枝明显一愣,忽地就停住了脚步。 顾南枝在他停脚的瞬间,也收住了步伐,视线在空中与他短暂交汇一秒,便又快速挪开了。 一想到慕尼黑那次偶然的不欢而散,顾南枝就周身的不自在。 她礼貌性地远远朝他点了点头,便倏地转身往回走,正想要避开他。 哪料?祁砚川竟追了上来。 他侧过头,跟旁边站着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西装男简单交代几句。 说着说着……眼看顾南枝就要走,急匆匆抛下一堆人,慌忙追过去。 “顾南枝,你不想见到我吗?”他抬手从后面碰了碰顾南枝的细肩,等顾南枝转身愕然看向他时,又笑眯眯调侃道“你不会真的那么小气吧?还在记仇?” 第277章 他说要请客 他突然这么问,顾南枝还真始料未及。愣了愣,顿时哑口无言。 说实话,那晚其实顾南枝是生气的,不单止是他的言语讥讽,更多的是眼神。 那晚的祁砚川实在太过于不同寻常了。 愠色的眼睛里藏有莫名的侵略性,视线缓缓流连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番挑剔的审视,似乎她是他的私人物品,而他即将要把她的外衣给层层撕碎。 这种目光顾南枝可见得多了,她又不笨,当然知道男人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可几乎下一秒,她又笃定地否决了这个答案。 记得他们第二次见面时,是在一条荒无人烟的深夜大马路。 当时祁砚川就清晰明了告知她,说自己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再加上他曾经的女朋友窦静萱,也利牙利齿地说“他一向喜欢个性张扬肆意的女人,又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沉闷无趣的性格……” 确实。相较于窦静萱来说,自己应该是属于闷葫芦类型吧? 可他不喜欢自己,又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亵渎自己呢? 好像上一秒恨不得据为己有,下一秒就直接毁掉似的疯狂,令她心颤,更为震怒。 难道是因为近期与名仑在项目合作开发上出现分歧,所以他把气撒到她的身上?才会用那种猥琐的目光占她便宜? 正想着…… 祁砚川拧着眉,一脸郁色低声唤她“顾南枝……”说着又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我吓着你了吗?” 顾南枝刹那回过神,僵着嗓防备道“没……没有。”而后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淡淡瞥了一眼十几米外,站定在他身后的一群男男女女。 祁砚川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不轻不重说“我带人过来这边巡视。”接着又贴心补充一句“这百货大楼是华硕旗下的地产。” “哦……”顾南枝瞬间了然,在她酝酿着要开口说再见之际,祁砚川温声朝她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过去交代他们几句话。” 话毕,也不看顾南枝答应不答应,转身就往回跑。 顾南枝看着他越走越远,自己也准备要走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不声不吭离开似乎太过于没礼貌了,不符合社交礼数。 便百无聊赖地依在栏杆处,等他。 大概过了六分钟,祁砚川回来“我们走吧!” 他说着,抬手就要帮顾南枝分担手上提着的‘战利品’,姿态极为绅士。 顾南枝手一缩,下意识在抗拒“去哪?”她抬眸懵懵地问。 祁砚川理所应当说“去吃饭啊!我请你。” 这下,顾南枝可谓更懵了“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他一怔,旋而认真解释道“因为那晚……我在慕尼黑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惹你生气了,想正式跟你道歉。” 这话说得…… 顾南枝徒然失措起来,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没生气。”她淡道。 他说“是吗?”随即讥讽一笑“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电话,不回我信息?” “我——”顾南枝瞬间语塞。 祁砚川状若无意地打量她,在注意到她脸部表情犹豫,开始出现心软的迹象后,一改方才的阴阳怪气,态度诚恳道“其实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恶意,那晚……” 他说着,神情爬满了懊悔“那晚我之所以会唐突你,会对你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是因为……你曾经在柏林救过我,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在我心目中,我早已经认定你是比朋友更深一层的关系……” 他把话收了收,神色变得极为严肃“傅既琛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亲兄弟都害,他不适合你的。” 顾南枝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噗呲就笑出了声“祁砚川,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砚川眉峰轻轻一抬,不咸不淡说“你心思如此细腻,又怎么猜不透我在说什么?” 顾南枝霎时回忆起那晚他在慕尼黑的一栋皇家酒店对她说过的话。 上扬的嘴角倏地放平,清清楚楚告知他“我哥哥没有强迫何从瑾签什么股权转让书,希望祁先生少造谣!” “是吗?”祁砚川薄薄的唇线弯起,戏谑道“你问过他了?他这么跟你说的?” 顾南枝一时无话可说,缄默不语。 祁砚川似乎瞧出她的心底事,取笑道“你连问都不敢问,怎么好意思说我造谣?” “我……”她气上心头,正要反驳他,恰好瞥到有好几个过路人,在经过他们身边时,正用八卦的眼神观摩他们俩。 顾南枝不敢在这里与他发生争执,却又想从祁砚川口中知道更多有关于哥哥的事。 权衡利弊之下,她把方才快要反驳出口的话收住,改口问“你刚刚不是说请我吃饭吗?去哪吃?” 祁砚川摸摸侧边的栏杆,神态自若地说“去哪都行,最好去我家。”见她面色一沉,快快改口道“我刚才说笑的,你决定就好,我都行!” 开始时,顾南枝听他第一句话虽不露骨,隐隐约约却带着几分轻浮之意,正要跟他计较到底,见他忽地又转变态度,便收回骂人的嘴,只大方地瞪他一眼,挑眉淡道“我家司机还在一楼等我,我不方便走太远,可不可以在这里随便找家饭店?” “可以啊!”祁砚川耸耸肩“我无所谓。” 俩人商定后,便乘着观光电梯直达十一层美食楼。 这里琳琅满目的加盟店一眼望不到头,泰国菜、日本料理、广式叉烧店、香港茶餐厅、意大利披萨、台湾小吃、重庆火锅、四川油泼面…… “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祁砚川礼貌询问。 顾南枝前段时间在德国吃西餐都快要吃吐了,毫不犹豫说“中餐。” 祁砚川若有沉思,随口提议道“要不我们上二十四楼?那有间茶楼,茶楼里有独立的包间。” 话说到这,他顿了顿,心下害怕顾南枝会敏感误会,急忙补充道“我吃饭时不喜欢被人打扰。” 顾南枝不动声色瞟他一眼,判定他没有撒谎后,又转眸看了看十一楼人满为患的现象。 在他们对面就有一间牛蛙店座无虚席,门口还有十几个拿着号码牌,坐在红色交椅上等排位的顾客。 确实!让祁砚川这种大老板在门口等排位实在太离谱了。 人家时间就是金钱!再说了,又不是自己请客,她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想定后,便点着头答应“好。” 说完,俩人又转身往刚出来的观光电梯走。 第278章 信息配对中…… 祁砚川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有专人过来接引他们,领着他们俩到一间视野相当开阔的独立茶室。 顾南枝走到一扇较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京海的夜幕景观。 万家灯火继而初上,城市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犹如一条条流动的光带,车辆宛若一只只漆黑中的萤火虫,禁锢在巨型的模具盒里,不停穿梭,永不止歇。 “这里的夜景真美。”顾南枝由衷赞美道,而后又低喃着补充“如果下雪就更好了!” 祁砚川低声笑“怎么?你待在慕尼黑这么久,还看不够雪吗?”说着,拉开一张桐木椅子坐了下来。 这时,有俩个穿戴短裙旗袍,妆容精致的女服务员拎着一个装有茶叶罐的小箩筐走进来,欲要为他们泡茶。 祁砚川抬手遣散她们“不用了!把茶叶放下就好,我们自己来。” 两名女服务员怯怯地互相对望一眼,把茶叶与餐牌放下后,才关门离开。 恰好顾南枝也从落地窗前走过来,瞟了一眼刚转身的服务员,问祁砚川“你会吗?”而后又看了看餐桌上摆放着的一罐毛峰茶叶,道“这茶是上等货,你不怕浪费掉?” 祁砚川灼灼看着她,真心夸赞道“想不到你还挺有鉴赏能力的,确实是罐上得的毛峰。”须臾傲娇道“这罐茶叶是我的。” 顾南枝也不惊讶,淡定问“你是这里的熟客?” 祁砚川用热水温着杯“熟客算不上。”然后挑起眉峰戏谑“不过泡茶这种简单功夫,还是略懂一点皮毛。” 顾南枝盯着他那副嘚瑟的小表情,心头有一丝不爽,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随口问“对了!怎么没见你那个凶神恶煞的保镖?他以前不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像个黏糕一样跟着你的吗?” 祁砚川一愣,反问道“你说阿宏?” “阿宏?”顾南枝想了想“是!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莞尔一笑,又问“你关心这个?” 顾南枝蹙眉说“问问而已,你可以不讲。” 祁砚川表情倏然沉重几分,凝神道“我让他去干些见不得光的事。”默了默,彬彬有礼问“你想听吗?” 顾南枝蓦然心一惊,汗毛都竖直起来了。 见不得光的事谁想听?莫不是犯法的事? 她一时语噎,带着一种颇为震惊的目光审视他,莫名地为他的诚实而感到害怕。 咽了口口水,才温温吞吞道“不……不用了,我并不想听。” 祁砚川刚泡好一壶毛峰,淡淡定定说“放心!没有犯法。” 他似乎完全瞧出顾南枝的心里活动,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吊儿郎当补充一句“不过……即使没犯法,也是些偷鸡摸狗的事,你不适合听。” 说完,斟了一小杯毛峰放到顾南枝面前,温声叮嘱道“还烫,吹一下再喝。” “嗯。”顾南枝点点头,并不追问下去。 她确实不想听。她今晚之所以会答应吃这顿饭,目的是打探名仑的那些事,至于别人,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俩人点了一桌子广式点心,虾饺、烧卖、凤爪,红米肠、还有各类糕点,之后又添加了一锅海鲜粥、烤乳鸽、还有牛柳炒河粉。 顾南枝晚餐一向吃得不多,两个虾饺,五六个点心下肚,一下子就饱了。 她怡然自得放下筷子,拎起茶杯小酌一口,举手投足间有种漫不经心的优雅在。 祁砚川不禁看得恍惚。 为了掩饰自己明明白白的悸动,他抬眸爽朗对她笑“怪不得你身材这么苗条,原来这就是秘诀。” 顾南枝误以为祁砚川在调侃她,表情有些局促与闪躲“我真的饱了。” 女人嗓音本就清雅甜美,再加上这种欲说还休中夹带着几分怪嗔的娇气,令他听后心头为之一颤,开始慢慢幻想她在他怀里撒娇的模样。 这样的她会是怎么样的呢?他想看。 顾南枝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猜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她见俩人一顿饭下来,还在说着些无关痛痒的闲碎话,心里头那个急呀! 于是,献殷勤似的走到侧边的茶台上,把一个羊脂白玉色的瓷盖碗温热,重新放了些毛峰进去冲泡,笑容满面地在他原有的茶杯上再添茶水。 祁砚川非常享受地说了声“谢谢。” 顾南枝礼貌道“不客气,你慢慢吃。”须臾,非常突兀地来上这么一句“对了!你之前在慕尼黑说我哥哥在赌场上逼迫何从瑾签了份股权转让书,可是……他那时正在巴伐利亚跟进库克公司的收购方案,怎么会出现在赌场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祁砚川面色一凝,倏然停下筷子。 方才因好心情弯起的笑容,也戛然而止。 他不疾不徐喝了口温热的茶水,从餐桌上抽出两张纸巾擦拭过嘴巴后,才慢慢讲“原来你今晚答应我来吃饭是为了这个。” 这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顾南枝气定神闲看着他,却又模棱两可道“一半一半吧!” 祁砚川轻哂一笑“顾南枝,你不老实。” 顾南枝闪躲他的目光,有一瞬地慌,却又用盛气武装自己,倔强道“是又怎样!难道我说错了吗?” 祁砚川目光灼灼紧盯着她,半晌之后才松口道“你不会真以为这种事需要他亲力亲为吧?多的是为他卖命办事的人,傻子才会抛头露面!” 而后,又一字一句凛然说“那晚带着合同书出现在赌场的人根本不是他,更不会是他身边露面办事的人。” “那是谁?”顾南枝着急地问。 祁砚川又喝了口茶,慢吞吞讲“是谁?你自己问问他不就好了。” “问他?”顾南枝双眸微微转冷“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旋即讥讽道“问完之后感情破裂吗?” “感情破裂?”祁砚川喃喃自语说,而后嗤笑一声,耸耸肩道“挺好的啊!你俩确实不适合,你玩不过他的。” 顾南枝懒得听他的废话,思绪捋一捋,道“我查了名仑的股权结构表,上面披露的信息,并没有显示我哥哥多了5%的股份。” 祁砚川听后觉得更好笑了“你觉得他会这么傻,立即将那5% 的股权过到自己名下?”停了一停,讥讽道“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顾南枝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哥哥将何从瑾那5%的股份藏起来了?” 祁砚川亮声道“不是藏起来,是分批过户到别人的名下,但实际上完完全全在他的掌控中。” 第279章 好管闲事 明亮宽敞的茶室因祁砚川的这句话倏然静止。 顾南枝粉嫩的唇瓣张了又阖,阖了又张开,最终沉吟不语。 而她的这副纠结模样,莫名地给祁砚川带来一种难以言状的愉悦感。 他知道顾南枝把刚才那些话听进去了,心头闪过一丝蠕动的爽意。 于是再接再厉,继续道“他不会蠢到选择现在把那5%的股份曝光出来,即便要曝光,也会挑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顿了顿,眼睛眯起,目光逐渐变得犀利“现在名仑那些老牌古董,几乎有一大半都是傅修文的旧势力,傅既琛毕竟还年轻,虽然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实力是有,但是资历尚浅,难以做到服众……就算你哥得到5%的股权,做了名仑最大股东,也难保可以完全控制局面。” 停了一停,讥讽笑了笑“听说董事会那些股东都是些糟老头,年纪大了,思想容易被固化,哪能允许一个年轻人骑到他们头上?” 说着,又状若无意移开视线,发自肺腑感慨“看来……傅既琛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顾南枝听得很是心累,两指揉摁着眉心,有气无力说“别说了。” 说完,起步走到侧旁的一张茶台上,打开水龙头,顺着水柱把手洗干净。 须臾,又用纸巾擦干双手上的水迹,才回到原来的座位,瞄着腕表说“很晚了,我们走吧!我家司机还在等我。” 顾南枝这一刻才醒起自己把司机丢在一楼的事。 今天下午她刚下车,就对着车里司机说只进去逛逛,到了饭点时间自然会出来,让司机别打电话联系她。 可现在都已经八点过去了,早就过了饭点时间。 她一边懊恼着,一边垂头急躁地在包包里翻找手机。 刚一掏出,正准备开机…… 坐在对面的祁砚川阴沉着脸嘲讽她“顾南枝,你在怕什么?” 顾南枝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我怕什么了?你简直莫名其妙。” 祁砚川十指交叉相握,一股威严从眼底慢慢渗出来“如果不怕,你为什么不敢听下去,为什么急着要走?” 顾南枝拧着眉气咻咻道“我都说了,我家司机还在楼下等着我!况且……这是他工作上的事,我们互不干涉,我没兴趣听!” “没兴趣听?”祁砚川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自说自话“如果没有兴趣,你还会跟我来这里吃这顿晚饭?” 默了默,嘴角一勾,贱兮兮道“怎么?你不会是移情别恋……爱上我了?” “你——”顾南枝情绪激动起来“是!我是想知道他的事,才会跟你到这吃饭的,你满意了吧!”她攥紧双手讲“但是我现在不想听了,我想走了,不可以吗?” 祁砚川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但此时此刻从她口中得知,心口那处竟然隐隐有些作痛。 他缓了缓,才道“你为什么不想听?”脸一凝,是那种步步紧逼的口吻。 顾南枝怔了怔,唇一咬,落寞消寂地说“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插不上手,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一开始,她确实是为了从祁砚川口中套话才来到这,并且越多越好。 可是听着听着,她又不敢听下去了。 像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锁住她,禁锢住她,让她在他编织的美好牢笼里假象幸福着,直到永远。 她虽然不认同他的做法,但也无话可说。 这么多年来,他们相互依偎,相互依恋,她了解他,更知道他的痛苦与难处。 如果没有杨奶奶,傅家早就没有哥哥这一号人物了。 她知道他对那个位置志在必得,他想要!却没料到会是如此地着急,如此地铤而走险。 “既然你知道自己插不上手,为什么不离开他?”须臾,祁砚川淡道“路还长,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顾南枝冷冷地说“这是我的私人事,轮不到你来管!” “我只是好心!”祁砚川强势驳斥。 顾南枝冷眸回击他“你这不叫好心,叫好管闲事!” “好管闲事?”祁砚川不屑笑了笑,黯然道“顾南枝,你有时候还挺会戳人心窝子的,这张嘴比钢刀磨得还要锋利。” 而后话锋一转,自顾自问“你知道傅既琛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上位吗?” 哂笑一声,接着说“其实他现在已经是名仑的第二大股东,凭他多年累积的实力,只要肯慢慢磨,逐步将自己的势力插入董事会,不出十年时间,他爹的位置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 “可是他偏偏铤而走险,选了条比较脏的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南枝木然看着他,嫩脸因心底的激昂而红润。 祁砚川温润的嗓音一提,亮声宣告道“因为傅既琛贪心!他想既要又要!” 话音落,顾南枝的脸瞬间僵住。 祁砚川似乎从她表情中得到满意的答案,笑了笑,接着说“天底下哪有既要又要这种好事?”然后停了停,又问“顾小姐,不知我这样讲对不对?” 顾南枝手指在颤抖,心口在发痛“是……因为我吗?” “我怎么知道?”祁砚川不咸不淡觑她一眼,皱着眉头讥讽“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一半一半吧!我又不是他本人,这事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 他放松声调,不紧不慢倒了杯茶,又非常绅士地帮顾南枝续上,喝了两口,意有所指道“傅老太太出殡那天我也有到场上香,我记得你当时是站在家属位置回礼的,请问……你是以什么名义的家属身份站在那个位置?” 停了一下,调戏似地开口又问“是以养孙女的身份?还是傅家的孙媳妇?”唇角微微翘起,讥诮道“可是我听人说,傅既琛至今未娶,傅家哪来的孙媳妇?” 此话一出,顾南枝猛然一震,清丽脱俗的娇颜由嫣红色急转至铁青色。 她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意志,在确定喉咙没有僵硬后,才颤着嗓,努力调正自己的音色,道“是~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还不是,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以后……” 话还未说完,祁砚川傲然接过“你说什么?没血缘关系?” 第280章 有些不恰时宜的碰见 “所以呢……?” 被他这么一问,顾南枝刚才酝酿在喉咙里的言语瞬间被卡住。她突然又不会讲话了。 茶室静了有片刻。 祁砚川抬手倒了杯茶水,品尝一小口后,嘴一勾,带讥又带笑地说 “所以……你觉得你们很快就会步入婚姻殿堂,对吗?” 他缓慢放下茶杯,弯起的唇角倏然收紧,极为轻蔑地又补上一句“小女孩思想,还真是天真烂漫!” 顾南枝美丽的小脸蛋一下子从铁青色变回愤然的红苹果色。 她怒骂一句“你说够了没有?” 他则提高声线,冷冷顶撞回去“不够!” 然后滔滔不绝讲“顾南枝,让我来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们这一两年会结婚,只怕短时间内傅既琛都不敢公开承认你们这段关系。” “你自己心里门清得很。世家大族最忌讳这种伦理关系,如果处理不当,这算是一桩丑闻。” “当然……你一个素人可能影响不大,只要回到德国,你又可以重新开启新的生活,可是他不一样,他想做集团的掌舵人。”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那他就要拿出一个领导人该有的样子,在公众层面树立自己品行端正的形象,才能做到服众。” “你说……他从小就跟自己的妹妹搞在一起,大众形象能好吗?” 说完,嘴角微微一勾,噙有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你胡说!”顾南枝反手拍在大理石制的餐桌上,清脆响亮,愤然到了极致“祁砚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祁砚川同样也气上了头,漠然不屑地说“我只不过陈述事实而已,嘴巴怎么就不干净了?”而后一字一句阐述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们从小规规矩矩,可住在一起毕竟是事实,你们这段关系会被外界说得有多么肮脏不堪,就看大众的想象力了。”须臾停了停,假笑感叹道“可惜啊!要是傅老太太再多活个三四年,说不定你们俩还真就成了。” 闻言,顾南枝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手指藏在袖口里微微颤动。 祁砚川继续补充道“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不过……我还是要讲!你如果决定死心塌地跟着他,就准备后面十几年无名无份的日子吧!或许熬到傅修文气绝身亡,熬到他成为名仑的第一把交椅,你们这段关系还算有点希望,否则……” “就算他现在成为名仑第一大股东,只要被傅修文发现你们这段关系,再经过舆论发酵,董事会施压,无论如何他都要给股民一个交代的,到时候,就看他要你?还是要那个人人都想坐拥的交把椅了!” 默了默,又装作一脸诚恳的模样,试探性地说“其实……还有一个可行办法,就看你要不要试了?” 顾南枝将微耷的小脑袋慢慢抬起,眸子里闪过一丝纯真的困惑,就这么定定瞧着他,似乎非常祈望能从祁砚川口中听到改变现状的有用字眼。 祁砚川有些于心不忍,顿了顿,最后还是一字一顿告诉她“只要你改姓陆,这事就好办多了!” 这话让顾南枝骤然一个激灵,心口那处慢慢就凉了,祁砚川继续说: “你名义上做了陆序庭的第二个女儿,有陆家为你开山兜底,我保证董事会那班老古董一句话都不敢说,再加上,傅家与陆家本就世代交好的关系,事实上,你们兄妹乱伦这种说法自然不成立,谣言也会不攻自破,只可惜……” 他停下话,用一种玩味的态度上上下下审视着脸色逐渐苍白的顾南枝,最后笃定道“只可惜你不会改姓陆!” 听到这,顾南枝再也忍受不了,一双夹带期盼的眸子如遭雷劈,瞬间红润渗水。 长而密的浓睫像一只翩跹的黑蝶,在花丛中盈盈翕动。透亮的泪光噙在眼眶中欲流非流,为原有的美丽更增添几分生动的灵气,霎是醉人心扉。 她的这幅凄然易碎状,顿时让祁砚川回想起彼此第一次见面时,她浑身带着伤,瑟瑟发抖蜷缩在吧台的角落里,没有求救,没有呼喊,只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的惊恐失措。 那时他不了解她的过去,更是对她的身与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可是现在…… 他的心好痛。 胸腔那块就像是有根细针穿堂而过,直达脑门。 令他疼痛之余,也倏然清醒。 理智正驱散他熊熊燃烧的妒嫉之火,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用言语攻击她,慌忙从餐桌上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抱歉!我……我无意伤害你……” 看到他递来的纸巾,顾南枝忽地一愣,才恍惚知道自己哭了。 她没有选择接过,而是立马侧过头去,用手指揩掉脸颊上的泪珠,心底暗暗责怪自己的不争气,竟然会在这种人面前掉眼泪! 祁砚川拿纸巾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尴尬至极。 过了会,他才有意识地收回自己的手,二次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方才是无意的,长痛不如短痛,我只是怕你以后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我……我们还是……” 朋友吗? ‘朋友’二字含在喉咙里吞吞吐吐,他突然又不敢说了。 他害怕顾南枝会说“不是!” 那样的话,还不如不问,只要不问就不会有答案,下次再见面时,他还可以热情唤她一声“顾南枝,我可不可以请你吃顿饭?”这种平常又客套的话。 片刻之后,顾南枝逐渐平复情绪。 她漠然瞥了祁砚川一眼,淡道“你的话全说完了吗?” 祁砚川欲说还休,最后无话可说,选择点点头。 顾南枝接着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家司机还在楼下等我。” 她的声音稀松平淡,话语间非常得体又不失礼数,可莫名地会给人一种隔阂的疏离感。 祁砚川听后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彬彬有礼地站起身,非常有风度地说“我送你到一楼。” 说着,就走上前去,帮她拎起搁置在椅子上的五六个购物袋。 顾南枝快速上手抢回去,一口回绝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下去。” 说完,转身就拉开茶室的一扇雕花推拉门。 祁砚川立刻追赶上去,钳住她的手,二次强调“我送你下去。” 顾南枝有些生气了,灼灼盯着他“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经过三番五次的接触,祁砚川似乎大概琢磨到她的性子,笑了笑,一脸无赖闲散道“送你下去而已,没必要对我上纲上线。你现在情绪波动较大,在路上出了什么状况,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成为最大嫌疑人,出于自保,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我必须要送!听懂了吗?” “你——”顾南枝气极甩开他的手,瞪着他说“要送就送,别拉拉扯扯!” “ok!”祁砚川双手举起一个投降的姿势,没皮没脸强调“我不碰你!不摸你!行了吧?” 这话说得……好像顾南枝很自作多情似的。 “当然!”她傲气地抬起下巴,凶巴巴地说“最好离我三尺远!” 说完,掉头就走。 祁砚川抿唇微笑,紧接着跟贴上去,边走边调侃道“诶!顾南枝,离你三尺远怎么叫送呢?你自家保镖都不止这个距离啦,更何况我们是朋友。” 说着,又上手去帮忙拎她的购物袋“你手上拿着这么多东西不重吗?让我帮你分担一点,我一个大男人跟在你旁边两手空空,会被人说闲话的……” “喂——你放手!”顾南枝从他手上抢回购物袋,皱着眉头说“谁是你朋友?你站远点……” “当然是你啊!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吗?”他嬉皮笑脸地说。 她一脸莫名“我答应你什么了?” 俩人仍在抢着购物袋,拉拉扯扯走出茶楼正大门。 恰好就看见傅既琛在楼层的对面,领着一堆人,急匆匆地,不知在找什么? 开始时,顾南枝并未发现他,还在奋力地与祁砚川拉扯着购物袋“姓祁的,你快点放开我的袋子。” 直至祁砚川骤然停住脚步,伫立在原地不走,她才狐惑抬眸问“怎么了?” 祁砚川笑得极为诡异,低头看她一眼,下巴微微朝对面抬去“你哥来找你了。” “胡说!他最近特别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娱乐商城?”顾南枝一口否决,气恼地觑了他一眼,待至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之后,周身猛然一僵,脑袋瞬间卡壳,出现一大片完全空白的雪花瀑布。 哥哥他……怎么会在这里?下午的时候,不是发微信说今晚有事,不回家的吗?怎么会? 这时,傅既琛也注意到了他们,正要走过来。 却见祁砚川在他的注视之下,状若亲密地揽过顾南枝的肩,低头挨近她耳垂,轻轻说“你知道他最近为什么这么忙吗?因为傅修文被他儿子摆了一道,心里有气无处泄,等他儿子回国就换着手法整他,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说完,唇珠似有若无揩过顾南枝的耳朵轮廓,似乎藏了自己的小心思,想要看看这个女人的反应,又似乎借着这个大好机会,特意演给对面男人看。 顾南枝全身一阵鸡皮疙瘩浮起,猛地用力推开他“你干嘛!” 她捂住被他用嘴唇碰过的那只耳朵,用力擦了擦,瞪他一眼,又心虚地瞟向对面站着的傅既琛。 由于他们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远了,顾南枝看不到傅既琛的面部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怕他会误会,正准备起步绕过对面跟他解释点什么,蓦然又想起今天下午收到的那条微信,心里郁闷纠结得很,跨出第一步的瞬间猛地收回,愣愣站在原地与他对望。 祁砚川见状颇有些微讶,却又用一种看戏的眼神,心旷神怡地问“你不过去?” 顾南枝一脸苍白,咬唇不语,根本无心顾及祁砚川在说什么。她的内心还在挣扎,还在犹豫着…… 要解释吗?要过去吗?为什么要我过去? 而在她左思右想,举棋不定的过程中,傅既琛已经带着十几个人从对面绕了过来。 第281章 虚惊一场 他站在远处时,顾南枝并没有太多心思关注其他人,目光由始至终只锁定他一个。 可当他飞奔冲向她时,才留意到傅既琛身后跟着的乔欣与向恒,还有好几个见过面的部门高管。 他们一行人全是清一色的商务风装扮,似乎才刚从公司里出来,又似乎正准备赶赴下一场的座谈会。 傅既琛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道“为什么把手机关掉?你不知道我担心你吗?” 顾南枝的手心是暖的,而他的掌心更热,当那股滚烫的暖意夹带薄薄的一层湿汗与她的肌肤相触时,顾南枝莫名感到心慌。 她预感到自己是闯祸了,不安地把头低垂下去,逃避他锐利且急切的责备。 仓促间,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太多,临时撒了个非常白痴的谎言“我……我手机没电了。” 这是配置一应俱全的百货商城,到处都能找到充电的地方,手机没电?这理由未免也太过于牵强了吧。 她说完,视线怯怯地、一寸一寸地往上移。 原本是打算探究傅既琛的反应,恰好瞥到斜边站定在一米之外的乔欣,在听到她说手机没电后,那个极为轻蔑与不屑的笑意。 顾南枝越发感到无地自容,还没等到与傅既琛视线交汇,便又羞愧地把头低了下去,咬着唇不说话。 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祁砚川下巴往茶楼的方向抬起,适时插入话“傅总不要责怪南枝,我们进去里面吃饭就一直聊到现在,不知道手机没电也很正常。” 这一声‘南枝’叫得还挺亲密的。 傅既琛听得有些碍耳,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扫向祁砚川,冷而不着调地问“祁总跟我们南枝很熟?” 这是什么话? 顾南枝心下一跳,猛抬头看向祁砚川,恰好,就看到他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脸上。 他嘴角噙有一抹玩味的笑,斟酌一番后,点点下巴模棱两可讲“也不算熟络,只是刚好在这里碰见,择日不如撞日,就一起吃个便饭。” 傅既琛非常抠字眼地警告“碰见就要吃饭?祁总未免也太好客了。” “好客?”祁砚川笑了笑“傅总还真会开玩笑。”半晌抬起眉峰挑衅道“好客谈不上,只不过顾小姐四年前曾经在柏林帮助过我,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报答她,请客吃饭算是最基本的礼仪。” “四年前?”傅既琛心下狐惑,面上却极为平静“你们以前就认识?” “不认识!”这次,还未等祁砚川回答,顾南枝急急忙忙抢过话“我们不认识!” 声线突兀扬起,微微带着些许的颤音。 傅既琛锐眸一眯,转过头去,与她视线交融在一起。 顾南枝闪躲了有半秒又重新迎上去,慌忙解释“四年前,祁先生曾在柏林遇到交通事故,我刚好经过那里救了他,只有一面之缘,我们并不认识!” 傅既琛边听边思考,他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盘问她的私事,须臾淡淡“嗯”了声,便转头对祁砚川说“祁总,谢谢你今晚的招待,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祁砚川听后在心中冷嗤一番“我招待的人是顾南枝,又不是你!你凭什么替她说谢谢?” 不过他面上还是非常平和地、彬彬有礼地说“傅总实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希望以后有机会,我能再次约南枝出来吃顿饭。” 说完,视线稳稳定落在顾南枝脸上,似乎迫切需要她的答案。 顾南枝正要开口答,傅既琛却抢先一步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话落,非常自然地接过顾南枝手上的购物袋,而后转手递给跟上来的一个保镖,冷声说了句“祁总,我们告辞了。”便揽着顾南枝的腰,直往不远处的观光电梯走去。 电梯徐徐往下降,期间俩人缄默无语。 顾南枝有好几次想主动与他攀谈,抬头间,又见他脸色阴沉,自己思前想后又拉不下面子来讨好他,就恹恹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快到达一楼。 才刚走到门口,便见两名面熟的保镖站岗在那,看见傅既琛出来,毕恭毕敬向他颔首道“傅先生。”视线却偷偷扫向顾南枝,表情既惊又喜。 傅既琛点了点头,淡淡朝保镖吩咐道“人找到了,通知商场里面的人出来。” 说完,便揽着顾南枝往不远处停放着的一排排车辆走去。 司机明叔不知从哪窜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哆哆嗦嗦地说“顾……顾小姐……总算……总算找到您了,您手机打不通,傅总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紧张到不得了,真是太好了,幸亏虚惊一场。” 顾南枝听后就更愧疚了,唇角嗫嚅地说“明叔,对……对不起!我……我手机没电了。” “哦……没事!”明叔恍然大悟“没事就好。” 一排排商务轿车很快驶离百货大楼,祁砚川伫立在抽烟室的阳台上,透过一扇钢化玻璃窗,俯瞰着广场外沿一辆辆消失在夜色地平线的商务轿车,心中惆然与怅惘交织跌宕,久久不能平息。 他今晚说了这么多,她又能听进去多少呢? 祁砚川从西装兜里掏出一个银色打火机,点燃烟头后,细细抽了两口,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掐灭烟头离去。 排排轿车很快驶到中途,上车后,司机陈哥非常有眼力见地升起后面挡板。 顾南枝纠结一路,原想跟他说句对不起,老实向他交代错误,可话到嘴边,又变了味,不情不愿地说“你如果有事……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回去。” 黑夜中,傅既琛愠色的双瞳淡淡瞥她一眼,顾南枝话都不会说了,卡在喉咙的对不起又默然而机械性地咽了回去,幽怨而哀楚地将目光投到车窗外,头脑思绪乱轰轰,却全都有关于他的: “要送就送!又不是我硬要求你送,耽误了你的时间可别怪我!” “明明是你自己言而无信,现在却在发我的脾气?” “我会把手机关掉,只是不想搭理你,又没有让你找我,你生什么气?高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 “我都准备要道歉了,你还摆什么臭脸?” “讨厌!讨厌!讨厌!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笨蛋,笨蛋,笨蛋……哥哥是个大笨蛋!” “……” 她耳边嗡嗡作响,像是出现了幻听,似乎有无数把怪声从耳膜穿透而过,每一个声音都有自己的小人腔调,但又不完全属于她。 顾南枝不喜欢这种负能量。 她找呀找呀找……找了许久,最后都没能找到一把令她满意的声音。 一排排车辆很快驶入一带富人区,快到家门口时,只有陈哥将车子开进铁栏大门,停在别墅台阶下。 顾南枝坐在后排座,悠悠地说“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去忙吧!” 说着伸手就要去拧开车门。 谁知,门都还未拧开,右手便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握住,一话不说,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她目光呆滞,都还未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头额便重重撞倒在傅既琛的肩头上。吃痛“嘶”了一声。 傅既然一脸漠然,下巴线条笔直刚硬,在陈哥过来开门后,问也不问,强硬拽着顾南枝的手,把她拖下车,直往别墅台阶跨去。 第282章 衣服多就是碍事 “哥哥……你干嘛!快点放开我!放手!!!”她一面大声喝止,一面用左手去掰开傅既琛青筋浮现的手背。 傅既琛脚步不停,阴鸷的眸光从眼珠闪现。 这时,管事张妈过来开门,又喜又惊。 喜的是,终于找到了顾南枝。 她站在别墅门口冲下台阶,笑着说“顾小姐,你去哪了?傅先生到处去找你,可总算……” 话说到这,便见傅既琛阴沉着一张俊脸,粗鲁拽着顾南枝的右手腕,将她强行从后车厢拉了下来。 张妈第一次看见傅既琛当众发那么大的火,惊了一惊,愕然瞧向陈哥,欲说还休“这,这是……” 这是个什么情况?找到顾小姐不是件好事吗?怎么傅先生会发这么大的火? 陈哥开门后瞥了她一下,递了个‘什么都别问’的眼神过去。 张妈立即噤声不语。 “哥哥放手!你弄疼我了!我手好痛!!!” 她在后面大声呼喊,就差快要脱口而出的‘救命’二字。 他则在前面充耳不闻,甚至故意加重手腕的力度,生生拽着她踏上二楼的台阶,直往他的卧室走去。 “嘀嗒”一声,门打开。 “砰——”一声,门关上。 男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凛然将女人抵到刚关闭的房门上,一只手轻轻松松桎梏住她的两手腕,不让她反抗,另外一只手则迅速钳住她的下颌线,非常突兀地、毫无预警地,低头就吻了上去。 他吻着她,十分粗鲁与不讲理,上来就是啃,没有一丝一毫的柔情与温存。 修长的两指在女人娇嫩白皙的脸颊处轻轻一捏,顾南枝咬肌不受控,自动张开嘴巴迎上他,他的舌头便趁机探了进去。 又快又准…… 仔仔细细扫过她的每一寸贝齿…… 男人吻得又深又绵又长,还带着一种惩罚式的情色,怎么折腾怎么来。 不一会儿,顾南枝被他吻得呼吸急促,小嘴疼痛呜咽,两腿慢慢开始发虚发软。 她趁着换气的空档,猛地侧过头去,低吟一声“哥哥不……”(要) 那个‘要’字都还未说完整,傅既琛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潮红的小脸蛋板板正正转过来,又重新吻了上去。 这次比第一次要温柔许多,男人似乎是心软了,刻意放松力度,时而深时而浅,时慢时快,仿佛故意挑逗她的情欲,让她主动贴合他、顺从他、永远活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能因为技术性太好了,顾南枝小腹一紧,突然就来了感觉。 男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单手扯开她的围巾扔到地上,缱绻的吻沿着下颌线,一寸一寸移到耳边,在那处辗转撩拨须臾,又含住她的耳垂珠子。 她呻吟一声,双腿虚抖,险些站不稳。 他则放开她的手,顺势将她的大衣脱去,两只藕臂架到自己肩膀上,待至她站稳后,又伸手去扯她的毛衣。 男人带湿又带情的吻,沿着女人秀气的脖子一路来到锁骨,他扯开她的毛衣,露出一件肉粉色的蕾丝胸罩。 浑圆使他眸中欲色叠加,他后牙槽咬了咬,突然低呷说了句“衣服多就是碍事。” 话音轻佻中夹带几分似有若无的调戏与着急。 顾南枝刹那回过神,猛地就推开他,将脱到一半的毛衣又重新穿回去,烫红着脸道“你出去。” 俩人上来已有二十分钟,如果再不下去,都不用顾南枝细细去想,下面等着的一众车队肯定能猜到他们在上面做什么。 顾南枝不知道傅既琛要不要脸,反正她还要脸。 傅既琛淡漠瞧着她把毛衣重新穿回去,唇一勾,忽地又把她扯回自己的怀抱,暧昧不清地问“为什么要出去?你不是今晚就要吗?” “你——”她听后,脸上那抹嫣红色快速延伸至耳朵来到脖子,整个身子都是麻辣辣地烫,突然觉得好委屈,渐渐地就红了眼眶“哥哥,你好坏!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声线浓稠中藏着几分隐忍的哽咽。 傅既琛揽着她的腰,也下了气,沉声道“答应我!不能有下次,不可以任性关掉手机,听到没?” 他今天下午召开股东大会,临时收到傅修文的通知,让他带人前往南方的分公司进行考察,他没法推脱,当时就发短信通知她“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别等我!” 开会时,他一直留意手机屏幕。她过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回复,他只以为她在生气,想着开完会哄哄她就好。 谁知,等会议结束后都已经快晚上七点钟了,他晚饭都没时间吃就要赶去机场,在途中,他发了条微信给她“我要到南方出差几天,答应你元宵节回来。” 她还是不回复,他便直接打过去,电话显示那边已关机。 他心下一沉,不好的预感从脑门抖动到四肢。 自从出了窦静萱那档事,他从不让她手机关机,是……出事了吗? 旋即,他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保姆说她还没回家。 都晚上七点了,还不回家? 转而,他又拨通了司机明叔的手机号码,明叔说她进去商场后,就一直不出来,手机也打不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一刻,他全身麻痹,感觉脑门都要炸开了。 想也不想,立即让陈哥掉头往百货大楼赶,心中悔恨交加,就怕…… 第283章 依依不舍 顾南枝被他这么一说,就更委屈了,好像是自己故意使坏与他怄气似的。 她眼眶里蓄满的泪水一下子掉了出来,情绪也跟着拔地而起,哭得语无伦次讲“我不要听!明明是你自己言而无信在先……你……你说话不算话!” 顾南枝本来就生得极美,皮肤细腻光滑,白里透着粉。刚刚又因为接吻的缘故,脸颊上动情的那片潮红仍未褪去,现下颗颗泪珠箔在那里,娇中带着媚,又带着几分楚楚可怜,霎是惹人生爱。 他心头那股怒气忽地就消去一半,强硬的语调也放软了许多,抱着她轻轻哄“我不是故意要爽约的,确实走不开,临时压下来的任务。” “你撒谎!谁还能命令你?”顾南枝倚靠在他结实的怀抱里,越哭越伤心,一字一句地控诉“就算再忙也要睡觉吧!回国已经有四天了,你每天都不回家,只是说忙,也不告诉我你在忙些什么?每天到底在哪睡?这些你都没有跟我报备……” 这几天,傅既琛被董事局那帮老货处处刁难,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现在听到她问自己要报备,他忽地就警惕起来。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只挑选相对比较保险的问题答“我在颐园那边睡,你也曾去过。” 她闻言一愣,猛抬眸问“你为什么要睡酒店?” 他如实地说“我这几天刚好有饭局,喝了些酒,有时候回来晚怕影响到你休息,颐园离公司近,反正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就图个方便。” 她听后虽然谅解,却也百感交集。 一时联想到祁砚川对她说的那些话,四肢一阵战栗,问“哥哥,你为什么回国后会这么忙呢?是……是傅伯伯故意在公司里为难你吗?” 傅既琛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反讽道“从小到大,那老头几时没有为难过我?” 她听后一急,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话说到这,傅既琛的手机兀然响起。 俩人同时一怔,他放开顾南枝,掀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从西装兜里掏出手机。 通话内容简简单单几句,聊了不到一分钟就结束。 可顾南枝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乔欣的声音,似乎跟哥哥汇报登机的准确时间。 顾南枝问“是……是乔秘书打来的电话吗?你们等下要到机场去?” “嗯。”傅既琛微点着头,把手机放回西装兜里,顺势接过话“我要到南方出差几天,去分公司那边视察,今晚就要登机。” 听他这么一说,顾南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说今晚不能回家这件事,心中颇为内疚。 “哥哥,你……你是刚从机场赶到商场去找我的吗?”她怯怯地问。 他垂眸凝视着她,语调淡然说“你知道就好。” 她听后就更内疚了,却还是倔强道“那……你不早说。” “不早说?”他笑了笑,用揶揄的口吻阴阳怪气道“我早说了,可是你手机启动关机模式。” 她心下一窘,头垂得低低的。 挣扎了片刻,终是承认错误,嘴角嗫嚅道“对不起嘛!我……我手机真的没电。” 他性感的薄唇弯起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并不打算拆穿她,单手捧起她小巧的下巴,修长的五指流连在她那张被泪水淌过的小脸上,慢慢亲吻上去,最后定落在女人粉嫩的唇瓣上,轻轻啄,轻轻舔…… 待至顾南枝招架不住,主动迎合上去,伸出舌尖探进他的口腔后,他又游刃有余地放开她,无奈道“好啦!我真的要赶飞机。” 她被他撩得整一颗心都乱了,搔搔痒痒的,紧紧抱住他就是不想松手。 缓了缓,最后决定放开他,点头道“嗯~你去吧!” 他瞧着她这个落寞的样子,心田一紧,拥着她,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柔情地说“我元宵节会赶回来,你要在家里乖乖等我,听到没?” 她听了眼睛一亮,下一秒又黯然地问“这么短时间能赶回来吗?” 他笃定道“能!只去走个过场,事后的工作我已经调派人手在那边跟进。” “嗯……”她静静倚在他温热的怀抱里,若有沉思。 心道也是!去分公司视察这种小事哪需要他亲自上阵?恐怕是应了祁砚川的说法,傅伯伯就是气不顺,等哥哥回国后就换着方法来整他。 忽然间,她的心又开始凌乱了。 有好多话想要问他,最后左右思量,顾忌着他要赶飞机这件事,便非常贴心地将头从他怀抱里抬起,笑着催促他离开“我都知道了,会在家里乖乖等你的,你快点下去吧!下面还有一车人在等着你呢。” “好~我真的要走了。”他放开她,在她脸颊亲了亲,打开房门后,又依依不舍回头,紧张且严肃道“记得要听我电话。” “我知道啦!”顾南枝一愣,无语道“你怎么那么啰嗦?快点下去,别让人等。” “嗯~”他点了点头,旋而长腿一跨,大步凛然往廊道的楼梯间走去。 顾南枝婀娜的身姿站定在睡卧门口,看着他高大峻挺的背影逐步消失在楼梯口的转角处,恍了恍神,立即转身,抬步往卧室阳台跑。 目光朝下瞥的瞬间,傅既琛恰好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很快跨下别墅台阶,在快要上车之际,忽而一怔,仿若心有感应般转过头去,视线迅速往二楼睡卧的阳台寻去,刚好就看到顾南枝双手托着下巴,懒懒倚在阳台上看他。 大概可能又或者没料到他会回头,傅既琛明显看到顾南枝身躯一僵,整个人就这么愣愣地站直了。 四目相交汇,彼此视线缠着胶着,像有说不尽的情话,根本无法从对方的身上挪开。 黑夜中,俩人虽然相隔甚远,可傅既琛借着庭院霓虹的照耀,还是清楚地看到顾南枝的眼睛渐渐湿了一层。 他心下一紧,莫名地于心不忍……突然又不想走了。 至少不是今晚,不是现在。 在快要开口说留下之际,顾南枝忽而扬起一只手,憨态地笑着对他说“哥哥再见!路上小心。” 他魂一震,再次盯紧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细细看。 发现里面湿濡的泪光早已消失,似乎从不曾出现过,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他恍惚间心中一个不舍的错觉。 他敛眸无奈笑了笑,笑她,更是笑话自己。 第284章 毒誓 傅既琛的车很快驶出铁栏大门,很快消失在今晚夜的尽头…… 茫茫然之间,顾南枝愣怔站在阳台上,看着排排商务轿车匀速驶离这一带,心头那股失落感急剧攀升到了顶点。 寒风凛冽中,她高挑且柔美的身子一抖,忽然想起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 那时她才刚上小学,而傅既琛已经是名初中生了。 哥哥是杨奶奶认定的接班人,自然要严格栽培,成长道路上也会比同龄人辛苦许多,意识里基本没有玩这个概念。 周末是学生休息放松的时间,而他却还要上大量的业余课。 每当车子从地下停车库驶出,稳稳停放在傅宅大院门口时,顾南枝就会站在旁边送他,对他摆摆手,软绵绵又嗲声嗲气地说“哥哥再见!盼盼会在家里想你的。” 然后,非常夸张地给他无数个飞吻。 又或者像现在这样,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踮起小小的脚趾头,对楼下已经长身玉立的傅既琛大喊道“哥哥再见!晚上回家记得要给盼盼带糖吃。” 傅既琛听后会仰头对她笑,蹙着眉头警告“吃糖会长蛀牙的!” 可是每晚回家,他都会带上一颗巧克力送给她,看着她吃完后,又监督着她去刷牙。 她儿时里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来源于他,甚至现在也还是!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正缘?她不相信。更是不接受。 如果有一天,他们…… 正自黯然神伤之际,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叩敲声打断她的思路“顾小姐,是我!张妈,请问您在里面吗?” “来了!”顾南枝刹那回神,从阳台小跑出去开门。 张妈站定在房门口,把一个精致的戴妃包递给她“顾小姐,这是您的包包,刚刚落在车里,是傅先生让我拿上来给你的。” “哦……谢谢张妈。”顾南枝双手接过包包。 张妈看着她一双哭得红润的美眸,心下怜悯,犹豫了瞬,还是斟酌着讲“顾小姐,如果傅先生骂得太难听,您也别往心里去。” 顿了顿,又说“我在这里做管事多年,也是头一回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傅先生人挺好的,对下面的佣人都好,我想应该是最近工作上压力比较大,所以才会对你说了不该说的难听话。” “您也知道,傅老太太才去了几个月,傅先生对那老人又尊敬又孝顺,短时间内缓不过来也正常……” 她后面还婆婆妈妈说了一大堆,顾南枝都没心装在。 敢情自己被傅既琛强行拉上房,又是亲又是抱的,还差点滚上了床单,在外人看来,竟是她被他骂哭了? 也是!好人家的亲兄妹哪会干出这种事?想想都不可能啦。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太炸裂了。 哎!也不知道哥哥会怎么处理他们这段关系?想想都头痛,要权衡的利益实在太多了。 关上房门后,顾南枝软瘫在沙发上躺了有三分钟,又像一条蛇一样扭来扭去,忽然才想起手机仍是关机的状态,她紧跟着快快坐起身,忙探手进包包里掏手机。 指尖才刚触碰到屏幕,手机骤然亮起。 居然是开机的状态!!!什么时候的事? 她脑袋一个激灵,猛想起张妈方才那句话“这包包是傅先生让我拿上来给你的。” 肯定是哥哥开的机!除了他,还有谁会厚着脸皮碰她的手机。 这男人……就会使诈,总喜欢无声无息拆穿她的谎言,静静看着她出糗,用沉默让她学会反思。 顾南枝腮帮子一咬,气上了心头。 忽地又想起俩人发生关系后,手机就开始共用一个密码这件事。 心下狐惑,他既然都把手机打开了,会不会顺便偷看她手机里面的内容? 会的!肯定会!他可精了。 一想到这,顾南枝微颤着手打开微信软件,点开傅既琛的头像。 恰好就看到他七点左右发送过来的未读信息“我要到南方出差几天,答应你元宵节回来。” 还有自己滞留在聊天对话框里,未曾发送过去的一大段羞耻文字: “傅既琛,你以为我没有你就不行了?不回家就不回家,永远都不要回来!搞得我好像独守空房似的,我们还没结婚呢?我长这么美,追我的人一抓一大把,我才不要等你!!!讨厌讨厌讨厌,哥哥你言而无信!你最讨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南枝在心里发出一连串仰天长叹的鸡叫声,面如死灰状。 他会看吗?看到了吗?一定看了!好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社死啊! 自己当时脑袋是被驴踢了吗?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打这大段白痴文字,简直像个弱智犯似的。 打完发泄完不就好了,又不删!是蠢吗?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懊恼一阵,悔恨一阵,将这一大段白痴文字全删除后,又急急忙忙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问“你有没有看?” 那边秒回复“?” 竟然只回复一个问号?他拽什么拽? 顾南枝咬着唇瓣静静等了有五分钟,那边除了起初秒回复的一个问号,就再也没有发送过别的文字答复。 她越想越气,最后耐不住性子,二次向他问“你到底有没有看?” 这次,傅既琛不再逗弄她,耐心地问“看什么?” 顾南枝愤慨质疑“看我微信!你把我手机打开后,有没有看我微信聊天记录?” 傅既琛想也不想,回复“没看。” 她看到后心神猛滞了一瞬,暗自庆幸“真的没看?” “真的。”他秒答。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又说“那你发誓。” “发什么誓?”他问。 她又想了想,拿捏道“发誓……就说如果你看了,就娶不到我做你老婆。” 他在那头愣了愣,笑起来“这是毒誓。” 她抬起下巴,高傲地说“你知道就好!快点发誓。” 他无可奈何,只好照做,老老实实用手指头组织文字“我傅既琛发誓,如果刚才有偷偷看过手机,就娶不到顾南枝做我老婆。” 发送完毕,又添加一个阴阳怪气的微笑表情过去,问“您满意不?” 顾南枝满意度百分百,笑着回复“这还差不多!” 须臾又问“你怎么有时间跟我聊天?还没到机场吗?” 他回复“还有半个小时。” 她发送一个‘哦’的表情之后,原本想说“我不打扰你了,下飞机后跟我报一声平安。” 傅既琛却突然问“南枝,四年前你跟祁砚川是怎么认识的,可以告诉我吗?” 第285章 去妈妈家拜年 顾南枝一边回忆,一边将四年前在柏林蒂尔加滕公园附近发生的一场车祸,详细告知他。 “其实也谈不上认识,就一面之缘而已,那时他脸上布满血迹,天又黑了,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傅既琛听着听着,着重的要点忽然就变了“顾南枝,你是傻吗?后车厢都起火了,你还敢跑去救他,你是不要命吗?!” 此时此刻,他心惊胆战,后怕的气息一层接一层朝他翻腾滚海涌过来。 他不敢想象大火燃烧她的画面,只要想一想,虚汗就自动从后背、额间点点渗出,直至掉进恐惧的深渊。 顾南枝也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急急忙忙回复“对不起嘛!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下次,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跟你聊天吗?” 傅既琛真是服了她,非常凉薄地告知她“你以后救人之前可不可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如果不是后面那几个男人回头把你拉出来,说不定你就跟着他一起活活烧死了!不是不让你救,而是……就算你真有那个能力,我也不希望你参与进去,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后面还有一句“不要丢下我”,傅既琛觉得太过于矫情,听起来还挺别扭的,想想又删了。 顾南枝盯着长长一段文字,愣了愣,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她理智上知道是危险的事,可手脚不受控制。 耳边不停环绕着一句话“里面的人是爸爸,如果连你都不救他,他就会死了,他会死在这场车祸,你爸爸真的好惨呀!是你害死了他,是你!你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看着不去救人?” 当然,这些话她没敢告诉傅既琛,一来怕他听了会担心,二来自己也不想回忆。 傅既琛见她半晌都不回复,刚才的怒火慢慢转变成一股怯意,问“怎么不说话了?” 她还是不回复,傅既琛想了想,又发了条微信过去“我刚才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顾南枝在那头看见,噗嗤笑出了声“没有!一点都不重,确实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须臾又黯然神伤地回忆“哥哥,那时我们已经分手了,爸爸又离我而去,我在德国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其实……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反正只是孤家一人,死了也无人记挂。” 这段话让傅既琛整颗心倏然揪起,他用微颤的手打字“删了重新说过!” 顾南枝笑了笑,立即回复“遵命。”而后将那段带有‘死’字的句子全部撤回。 轿车刚好停在机场入口处,傅既琛说“我到机场了。” “哦……好。那我们不要聊了,下飞机后记得跟我报平安。” “嗯。”他低头回复,而后跨下车门,走入机场贵宾厅。 快要过安检之际,又觉不妥,从西装兜里掏出手机,找到顾南枝的微信头像,命令道“不准答应祁砚川的饭局。” 顾南枝还‘葛优躺’在沙发上看时政热点新闻,一下子看到微信窗口弹出的信息,她弯唇轻轻笑,甜到了极致“吃顿饭而已,为什么不准答应?怎么?你怕他看上我?” 傅既琛也不兜圈子“如果我说是呢?” 顾南枝暗暗酸爽“傅总,我可以将你这种阴暗心理理解成为吃醋吗?” 傅既琛挑眉回复“吃醋谈不上,算是防范于未然。” “得了吧你!”顾南枝发了个鄙视表情过去,确定道“人家看不上我的。” “这话怎么讲?”傅既琛问。 顾南枝说“你不认识窦静萱吗?人家喜欢有个性会来事的,不喜欢我这种性格沉闷的人。” “是吗?”傅既琛怔了怔,而后展颜欢笑“我倒觉得你哪哪都好!” 顾南枝也笑“那是因为你看我时开了十八层滤镜!” 傅既琛“……” 第二天,顾南枝又睡到了大中午。 刚睡醒就看到傅既琛几小时之前连番发来的信息,其中,有五六张酒店入住的图片,还配有地址定位,接着又是一大段想你了的腻歪歪文字。 顾南枝对于他的主动报备给予了大大的肯定,随手发了个‘赞’给他。 他可能在忙,顾南枝洗漱完毕,在楼下吃过午饭上楼都不见他回复。 想了又想,决定再编辑一条微信过去“不要累坏了身体。” 那头迟迟过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秒回复“不会坏!等我回去你就知道。” 顾南枝趴在书桌上,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过去“禁止开黄腔!!!” 傅既琛在酒店刚吃过午饭,正带人到分公司进行视察。 他上车后,看见信息笑了笑,发了个抹汗的表情过去“我寻思这话挺正常的,哪黄了?顾盼盼,你自己眼珠带黄,看什么都黄。” 在顾南枝快要发火之际,他又话锋一转,恰到好处问“都一点多了,你午饭吃了吗?” 顾南枝强行被转移话题,萌萌答“吃了,你呢?” “嗯。”他道,而后又问“在家忙什么?” “不忙。”顾南枝说“我等下想去妈妈家拜年。” “拜年?”傅既琛听后,颇有些不赞成“等我回来陪你去。” 她立即拒绝“不要!我自己去。” 他蹙眉担心道“就不能等等我吗?” 她眨眼想了想,夸大其词问“等你干嘛?你还害怕我妈吃了我不成?” 傅既琛想也不想,老实道“确实怕。” 顾南枝愣愣凝视着微信聊天框发来的这三个字,笑得前俯后仰。 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还会怕她妈妈?这简直不可思议。 她没理会傅既琛的‘不赞成’,回到自己原来的睡卧化了个淡妆,而后又到衣帽间换了件米色大衣配长裙,便拎着包包往楼下走。 刚来到楼梯口,接到傅修文的电话。 “傅伯伯?”顿了顿,才醒起说“您好!” 自上一年回国后,俩人因为入职的事曾有过几次电话联系,之后傅修文在美国待了一段时间,俩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忽然间收到他的来电,顾南枝多多少少有些诧异。 傅修文问“南枝,你有没有时间?傅伯伯好久不见你,想约你出来喝杯茶。” 顾南枝怔了一秒,才答“傅伯伯不好意思,我等下要到妈妈家去。” “哦……原来约了妈妈?” “嗯。” 傅修文想了想,说“那样正好,我今晚约了你陆伯伯,要到他家里吃饭,我们喝过下午茶后,就一起去,可好?” 顾南枝原想说不好,可话到嘴边,又变了“好”。 第286章 搬走 傅修文约她到名仑旗下的一所酒店的高层vip茶室里相聚,中式装潢,一派典雅文韵。 “傅董事长,顾小姐人到了。”傅修文的助理领着顾南枝候在门边轻敲门。 里面传来一把熟悉而厚重的男音“进来!” 顾南枝进去之后,像往常一样礼貌颔首,恭敬唤他一声“傅伯伯好。” 茶室里除了傅修文,还有好几个集团股东,顾南枝并不认识他们,也微微一颔首,客套唤了声“大家好。” 傅修文放下手中茶杯,笑容可掬地唤她到对面一个空位坐。 等她坐下之后,随口遣走两名茶师与身边好几个股东,状似无意开口,问“南枝,听说你前段时间跟既琛回了趟德国。” 顾南枝心口一紧,面上还是淡定稀松答“嗯~他那段时间要到慕尼黑出差,我刚好想回去一趟,就顺便坐上他的飞机。” “顺便?”傅修文闻言冷哼一声,片刻之后,非常抓字眼地轻哂道“你倒是顺便,恐怕那小子是故意的!” 顾南枝咬着唇缄默不语,傅修文就越想越来气。 “去德国收购库克公司这件事原本一直都是程慕跟进的,他倒好!临时带着团队去横插一脚,口头上是公事公办,实质……只是掩人耳目,拿我当狗一样耍弄!” 说完,抬手重重拍了下茶桌,吓得顾南枝脖子一缩。 傅修文接着道“上个月,他派人给自己的亲弟弟下套,让从瑾稀里糊涂签了份股权转让书,怕我找他秋后算账,就藏在国外不敢回来见我。” 而后话锋一转,问“南枝,你们兄妹俩从小感情最要好,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他将那些股份转移到哪了?” 顾南枝被问得哑口无言,心神一惊,强行保持镇定“傅伯伯,我不知道什么股权转让书?工作上的事,哥哥从来都不跟我说。” “是吗?”傅修文疑神疑鬼,举杯又问“在德国的收购工作早就结束了,他为什么还不肯回国?” 顾南枝面不改色讲“是我拉着哥哥不让他回国的。” “你?无端端的你为什么不让他回国?”傅修文明显不信。 顾南枝点点头,继续讲“是的!当时哥哥准备随同乔秘书他们一同回国,可是我想留在国外过年,就一直求着哥哥,不让他走……您也知道他……他向来惯着我,被我唠叨了几句就答应了,傅伯伯,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找他,求您别怪哥哥,要怪就怪我。” 她说完,目光楚楚瞧着傅修文。妆淡出尘且清丽,这张脸霎是好看得很,实在难以让人咒骂出半句话。 傅修文敛回目光,忽觉不忍心,不过还是拧着眉头反驳“就算你不让他回国,总归能听个电话吧?可那小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等把那些股份全部安排妥当后,又坐着飞机回国,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事!只怕陪你是借口,躲我才是真。” 说完,又火气旺盛地怒哼两声。 一时之间,顾南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个乖顺的洋娃娃,静静坐在对面,听他点滴数落。 待至他将傅既琛里里外外骂过一遍,出了口恶气后,突然问“对了!南枝,你回国后是住在既琛家里吗?我刚刚打电话给你时,好像听到狗叫的声音,还有保姆喊你的声音。” 傅既琛家里一共养了两只狗,一只杜宾犬,另一只德牧犬。 因为顾南枝怕这种大型犬类,傅既琛就安排它们在别墅的隔栋厅室里住,顾南枝下楼的时候,刚好就是佣人带着狗狗在花园里溜达的时间。 “嗯~住了有一段时间了。”顾南枝难为情地讲,而后一点一点开始编造合理的缘由“杨奶奶去世后,我生病了,一直高烧不退,哥哥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就……就派人到我家,接我到他的住处。” “哦……这样啊。”忽然听到她提起过世的杨萍萍,傅修文悲从中来,面容伤感。 刚才燃起的怒火也消沉了大半,用着非常平和的语调问“那你现在身体怎样?好了点没?” “好了!已经好多了,谢谢傅伯伯关心。”顾南枝点点头快快答。 傅修文想了想,意有所指说“既然病好了,就找个时间搬回家,如果你嫌弃以前的老洋房破旧,就回到原先的傅宅住,那老宅已经过户给你,你从小在那里长大,对周围环境也熟悉,挺好的!至于佣人方面你不用担心,那栋老宅有做日常维修,人手方面也很快能找到,我会派人去跟进。” “傅伯伯,我……”顾南枝一时愣住,不知所以然。 傅修文继续道“南枝,傅伯伯不是想插手你的私事,你是我妈一手带大的,我自然没资格管教你,只是……” 他停了一停,又说“你跟既琛从小住在一起,感情自是要好,但是你们俩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口头上的兄妹,现在身边又没个长辈,贸贸然住在一起,孤男寡女的,如果让记者拍到也不好处理。” “你知道的,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事实无论有多真,经过十个人的口轮过一遍,肯定变了个样。” “傅伯伯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对外披露家务事,让闲杂人等嘴碎多半句废话。” 默了默,状若无意开口提示“南枝,不知我这样讲……你明不明白?” 顾南枝放在两膝的手猛然握成拳头,须臾缓了缓,才勉强挤出一缕笑“傅伯伯,您放心!我会注意跟哥哥避嫌的,不过他昨晚出差了,这事……等他回来,我再找他谈。” 只要不损害家族颜面,傅修文也无意插手晚辈们的事。 他点点头,喝了几口茶,又吃了几块小糕点,便说要送顾南枝前往陆家。 俩人才刚站起身,都还没离桌,就听到门外一阵哒哒哒刺耳的高跟鞋回音在廊道快跑,而后是门口保镖的警告语“何小姐,对不起,您不能进去!” 接着又是何妍的撒泼声“滚!你们这些看门狗算什么东西?连我也敢拦?” 随即大喊大叫“傅修文,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个负心汉,乌龟王八蛋,有种养情妇,怎么没种出来见我?快点给我滚出来!开门!!!开门……” 大门噼里啪啦被人猛拍起来,在廊道外响起阵阵回音。 顾南枝一脸懵逼,看了一眼傅修文。 傅修文脸色红了又白,冷哼一声,对着门口大声呼道“放她进来!” 第287章 大闹酒店 何妍进来后,门外站岗的两名保镖也非常谨慎地护在傅修文身旁。 “哟!我还以为是哪个狐狸精在作祟?原来是刘嫣禾的小千金,可惜呀……都不姓陆,难怪气质上跟你姐姐比不了,样貌是有了,就是少了分贵气,怎么看都不像能担大财的人。” 她挑着眉瞪向顾南枝,口吻揶揄又讥讽。 顾南枝看都不看她一眼,望着傅修文开口“傅伯伯,既然您还有事,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微微一颔首,欲往门口踏去。 何妍快步走上前拦截,伸手就拉住她,拧着眉大声吼道“不许走!我来了你就要走?是存了什么心?” “你放手!”顾南枝晃着手喝止她。 傅修文见状,朝隔壁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立即上前抠住何妍双手“何小姐,失礼了。” 何妍拼命挣扎,甩着头喊冤“好呀!傅修文!你敢让人动我?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尽心尽力,为你生了儿子,又是跟前跟后地伺候你,你呢?你是这样子对我的?!” 这几句话听得傅修文霎是一阵心虚,挥着手让保镖撤退。 何妍双手得到自由,立即趾高气扬,反手就拍打在保镖的脸上,噼啪一声,大骂道“狗娘养的东西,连我都敢动,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格?!” 壮硕的保镖火辣辣承受她一巴掌,垂头不语。 傅修文好脾气地说“好啦!闹也闹够了,有什么事等回家再说。” 说完,又朝顾南枝打了个眼色“南枝,恐怕我今晚没法去了,你到那边后,麻烦替我跟你陆伯伯说声抱歉。” 顾南枝了然,朝他颔首后,欲要离去。 谁知!何妍一把钳住她手腕“想走?”而后杀气冲天道“你的好哥哥在赌场坑了我儿子,没将那些股份吐出来就想走?” 鼻孔冒烟,怒目圆睁,一副欲要伸手打顾南枝的架势。 “放手!”顾南枝觉得她简直是有病,加重语气警告道“何小姐,有话好好说,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该是怎么着就是怎么着,如果你胆敢伤我分毫,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妍一愣,须臾大笑之,嘲讽道“吃不了兜着走?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这个能耐吗?你来呀!臭不要脸的东西!” 说完,抬起空着的那只手,猛地往顾南枝脸上拍打去。 却被顾南枝精准抓住,用力扯着她的手探到嘴边,在何妍青筋浮现的手背上狠狠咬去,鲜血渗出。 “啊——”何妍哀嚎一声,下意识推开她“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咬我?!” 顾南枝被搡倒在茶桌旁,“叮铃哐啷”连同整套紫砂茶具碎落一地。 幸亏冬天的衣服穿得厚,即便碎片粘到手脚,都伤及不了皮肤。她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何妍鬼哭狼嚎跺着脚,在喊痛,说“都流血了。” 傅修文赶紧跑过去查看她手背的伤势,见问题不大,才放心许多,朝一旁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即跑出去唤酒店经理进来处理。 片刻之后,经理急急忙忙领着两个手拿医用箱的人,进来为何妍包扎伤口。 顾南枝在一片混乱中也爬起了身,她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后,淡淡定定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直接拨通自家保镖的电话号码。 很快,不到十分钟,三两个穿戴黑衣便装的男人推门而进,跨步走到顾南枝面前,毕恭毕敬唤了声“顾小姐好。” 顾南枝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何妍身上,却是问向傅修文“傅伯伯,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何妍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气炸了,还没等顾南枝开口,便泼妇骂街一样吼“你塔妈的!狗娘养的东西!咬伤了人还想走,你有种就过来,我非打残你不可!” 顾南枝漠然凝视着她,冷道“何小姐!你要搞清楚,是你自己先动手打的人,我只不过出于正当防卫。”而后重重讽刺道“我不是你家保镖,任由你又打又骂,更不是狗娘养的东西,养我的人有名有姓,还轮不到你这个无名无份的外人来动粗!” 这已经不是暗讽,算是明着骂何妍是个没有身份的行当。 “你——”何妍哪能受得了这个气,发狠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要扑过去打顾南枝,却被一旁站着的傅修文狠戾拉扯回来。 “好啦!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傅修文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丢人现眼?”何妍也气上了心头,口不择言道“你一把年纪去外面包养情妇,我都不嫌你丢人,你还敢指着鼻子骂我现眼了?” 傅修文面露一凝,难堪道“你又在发什么疯?我几时去包养情妇了?你有证据吗?” “证据?”何妍拉长尾音,跺着脚质问“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到民政局去办理结婚登记!” 傅修文怔了一瞬,闪躲着目光,接过话“这件事……我不是说等一年后再提吗?” “为什么要等一年后?”何妍不服气“之前那个老太婆不同意你娶我进门,她是傅家的话事人,我认栽了!算我何妍倒霉,用三十年青春无名无份跟着你。可是……可是她现在都已经死了,你还等什么?除非你移情别恋,有了别人!” 这话傅修文哪能受得了?听后恼羞成怒,咆道“你……你简直就是神经病!如果你坚持再这么闹下去,就以后都别想结婚了!” 话音落,何妍听了最后那句“以后都别想结婚了”立即吓了跳,瞬间哑巴一样收了声。 旁边,顾南枝木头一样站定着,听着看着颇有些尴尬,愣了愣,快快开口说“傅伯伯,我真的要走了,我妈还在等我。” 傅修文缓了缓心神,淡淡瞥她一眼后,又点了点头,算是应许。 在顾南枝走到门口时,想想不妥,忽然唤住她“南枝。” 顾南枝回眸。 傅修文迟疑地说“今天我约你出来这件事,别……别告诉既琛。” 顾南枝闻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淡道“傅伯伯,这种事我是不会告诉哥哥的,也没必要告诉他。”而后话锋一转,冷冷地说“可是他身边的人会不会说,这个我没法控制。” 说完,视线稳稳当当停留在为她开门的保镖身上,又讥诮地道“如果不是某人突然冲进来发疯,我也不会喊人上来自保,傅伯伯,希望您能够体谅。” 傅修文听后更烦何妍了,面上却不露一丁点怒色,客气道“好!傅伯伯明白你的难处,没事了,你先走吧!替我问候一声你陆伯伯,还有你妈。” “好……谢谢傅伯伯的宽宏大量,我先走了。”顾南枝朝他微微一颔首,抬眸间想了下,又道“傅伯伯请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会说。” 说完跨出门口,在何妍的怒目中转身离去。 第288章 在陆家 来到陆家,一大家子都在,佣人已经相继准备好饭菜。 顾南枝收了两位长辈的红包,将手中礼物盒逐一送到每人手里,气氛和乐又融洽,宛如除夕夜团圆。 一段时间不见,陆之柔看上去瘦了些,眼睛有些凹陷,少了以往的神采,反而多了几分郁郁寡欢的沉甸色。 她接过礼物,笑得极为勉强地看着顾南枝,似有若无开口“南枝,我听妈妈说你前几天才回国。” 顾南枝愣了下,瞟了一眼刘嫣禾,才淡淡嗯了声 刘嫣禾同看着她,笑而不语,举止优雅地抿了一口参汤。 陆之柔继续问“是……跟既琛一起去吗?” 顾南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甚在意地敷衍道“嗯。” 正所谓‘知女者莫若父’,陆序庭紧接着提议“南枝,这次怎么不见既琛跟你过来?陆伯伯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陆之柔听到这句话全身戒备,尴尬瞥了眼顾南枝,一字一句怒道“爸!我都跟你说过上百遍了,我们早在半年前就分手了,他为什么还要到我家来?” 陆序庭固执地认为不是分手,而是两对小情侣在短暂地闹别扭,于是沉着嗓,有理有据说“谁规定分手后就不能做朋友的?我们俩家怎么说也是世交,过年过节串个门,来家里吃顿便饭怎么了?” “爸——” 一时间,陆之柔感觉脸都被丢光了。 她猛攥紧筷子,怒目圆睁,蓄势要怼回去。 幸亏被一旁淡定坐着的刘嫣禾按耐住火爆的脾气。 她放下汤勺,揉了揉陆之柔的肩膀,瞪陆序庭一眼,责备道“好啦!难得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就数你最会破坏气氛,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让让她吗?” 然后又转过头来看向陆之柔,轻声细语地讲“之柔,你也是!就算你爸说不到你心里去,他毕竟也还是你爸,你怎么可以出言顶撞他呢?” 陆之柔从小到大最听刘嫣禾的话,被妈妈这么一教育,撇着嘴认栽,幽怨瞪着陆序庭,不情不愿说“爸!对不起。” 陆序庭十分满意女儿的认错态度,点点头道“你看!还得是你妈,你这大小姐脾气只有既琛跟你妈才能治得了你!” “爸!”陆之柔气结心田,瞪他一眼后,又侧过脸望向刘嫣禾“妈!你看爸爸他又开始了……” 闻言,陆序庭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餐桌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面对这种好氛围,顾南枝只有陪笑的份,由始至终她话都不带多句,貌似安静乖巧坐在一旁爬饭,可心口那块酸胀得厉害,只感觉周围有封屏障,将自己与妈妈隔离在天堑的两端。 这辈子,她从未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母爱,也从不曾享受过。 饭后八点左右,陆序庭要携同家眷出席一场慈善拍卖会。 可临到出门时,刘嫣禾的老毛病又来了,她扶着额蔫蔫地说犯头痛。 父女俩见状,左手搭着右手,紧张兮兮搀扶着她到客厅沙发坐下。 “妈妈,我还是不去了,你这样我不放心!”陆之柔一脸担心道。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犯头痛了?我也不去了。”陆序庭紧接着附和。 刘嫣禾揉了揉太阳穴,艰涩扯出一缕笑,乏力说“宾客名单上都写了名字,我们陆家怎么能不去呢?” 而后看了顾南枝一眼,宽慰道“放心!家里不是还有南枝在吗?她会照顾我的,等下我让杨医生过来检查就好,没什么大碍的,只是些小毛病,近几年我都习惯了,你们俩就放心去,不用管我,迟到就不好了。” 顾南枝突然被点名,莫名有一丝紧张,愣了愣才说“陆伯伯,之柔姐姐,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陆之柔与陆序庭在她的保证中,互相对望一瞬,最终点点头,安然离开陆家。 等二人走后,顾南枝垂着眸提议“妈妈,不如我扶你回房休息吧?二楼会安静一点。” 说完,状似无意瞟了眼厨房搞卫生的佣人。里面乒乒乓乓地响,确实有些吵。 “嗯……也好。”刘嫣禾思量片刻,将揉摁在太阳穴的手交给顾南枝。 顾南枝立即搀扶着她起身,动作极为小心翼翼。 走到楼梯间时,刘嫣禾回眸开口,吩咐佣人煮一壶白茶端上她的卧房。 顾南枝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生病能喝茶吗?” “不碍事。”刘嫣禾笑笑“又不是发烧感冒,只是犯头痛,我都有经验了,可能这段时间跟你陆伯伯出去应酬多了,耗了气血。” 顾南枝听后愈加心神不宁“妈妈,你还需要陪陆伯伯出去应酬吗?” 刘嫣禾侧眸瞥她一眼,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淡道“南枝,你以为豪门的媳妇真的有那么好当?就每天约几个富婆喝下午茶,做做美甲,打打麻将度日吗?” 顾南枝察觉到她话中有话,怔了怔,立即噤声。 刘嫣禾继续道“等你真正嫁进去,你就会明白,你不单止是你自己,你还是那个男人的牌面,一张能拿出手的底牌……你不会想着吃喝玩乐,每天只会反复检查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顾南枝听完并不发表意见,搀扶着她上床休息,就守在一旁等医生。 俩人缄默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家庭医生随之赶到。 杨医生简单检查过,说了句“并无大碍,是近段时间操劳过度,忧思过重,伤了精气神。”然后帮刘嫣禾打了针,又开了些中药,便起身离去。 顾南枝送走医生后,拿着药单,吩咐楼下佣人去抓药熬药,才重新上楼,折返回到刘嫣禾的睡卧。 刘嫣禾躺在床上,看见她推门而进,颇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走了。” “没有……我让人去煎药了。”顾南枝非常拘谨地挤出一点笑,轻手轻脚关上房门,才说“等你喝了药,入睡后我就走。” “这话说得好像妈妈急着赶你走似的……”刘嫣禾淡淡调侃,揭开被子欲要下床。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南枝见状,连忙走上去搀扶她一只胳膊靠在床头上,关切地询问道“是要起床吗?不躺了吗?” 刘嫣禾叹着气抱怨“都躺了快一个小时,腰酸背痛的,没病都能躺出有病,你扶我到梳妆台那边去,我想看看你刚才送的那套首饰。” 这句话使顾南枝心田一热,飘飘然地,有股难以形容的开心慢慢延伸至四肢百骸,感觉全身都飘了起来,半晌过后才醒起要应答,木讷讷回了声“好!” 尽管掩饰得再好,她到底还是渴望的吧!无关年龄的递增…… 第289章 毁了就毁了!我不在乎!!! 刘嫣禾坐在梳妆台前,定定看着盒子里的一套蛇形设计的珠宝首饰,恍了恍神,雀跃的心慢慢归于平寂,她爱不释手抚摸上去,缓缓道“南枝,你出生那天我的眼泪就没有止过,不是高兴,更多的是痛苦跟迷茫。”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无光,过了会,叹息一口气,道“没想到当时只有六斤多一点的你,长大后会有这般造化,如果陆老太太还在人世,她会有多恨!?” 说完,苦笑一声,用一种极具嘲讽的口吻,淡淡开口说“当年如果不是她容不下你,我根本不会将你寄养到傅家,没想到就是她这股不容人之心,反倒害了自己最宝贝的亲孙女,你说……这算不算现世报?只可惜她死的时候你也才十四岁多一点,如果能活到现在,只怕死的时候……那双老眼都被你气得不能瞑目!” 顾南枝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方才莫名升起的那股开心倏然消寂泯灭,只觉得手脚有些僵硬,甚至微微泛起细小的疙瘩,怔了怔,呆呆地问“妈妈,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刘嫣禾眉尾一扬,优雅地合上首饰盒,将其放进抽屉里,便拉着顾南枝的手坐到自己身边,把她垂耷在胸前的一撮长卷发轻轻撩到后背,柔声道“你这孩子从小心思敏感细腻,又怎么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 闻言,顾南枝的喉咙瞬间就硬了,微颤的唇瓣张开又阖上,小脸一侧,迅速避开刘嫣禾投来的犀利目光。 刘嫣禾的心像是铁做般无情。 她定睛细细瞧着顾南枝,缓缓道“之柔前段时间分手后一下子掉了十几斤,现在还算好的,多多少少已经养回来了,两个月前憔悴到不行,下巴尖得吓人,颧骨都凸出来了,有时候夜里还会做噩梦,庆幸的是……刚好那段时间她爸爸到国外出差了,倘若被序庭看到之柔那种状态,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顾南枝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妈妈,我真的听不懂,请你直白一点。” 刘嫣禾也不恼,气定神闲地抓起一把梳子,对着镜子左右照弄自己的脸后,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突然道“南枝,你跟之柔真的很不一样,你呢……是属于那种外柔内刚的人,就像现在动不动就红鼻子红眼睛,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其实心里无坚不摧,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打倒你。” “可是之柔她不一样……” “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外表看上去好像很拽,很坚强的一个人,其实内心极其脆弱。” 默了默,放下梳子转头看向顾南枝,犀利的眸子一眯,目光如炬道“妈妈这次有目共睹,她真的很爱你哥,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亲生女儿的份上,以她那样争强好斗的性格,根本不会那么轻易地认命放手!” 顾南枝忽然觉得背脊一阵瘆寒,下意识就打了个冷颤,等这阵冷颤过后,莫名地,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突然不受控制般在眼眶中央滑落下去,她惊了一惊,慌忙用手掌心擦掉后,尽快调整自己,冷冷道“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请说重点!” 刘嫣禾面无表情,一字一句质问“我听之柔说过,她跟既琛之所以会分手全都是因为你,到底有没有这一回事?” 顾南枝如实地说“他们俩人的事我并不清楚,也不想了解。” “你不清楚?不了解?”刘嫣禾讥诮笑了笑“那我再问你,你跟他是不是重新在一起了。” 顾南枝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亮声答道“是!” 刘嫣禾闻言瞳孔骤然缩了缩,冷嘲热讽地反驳“他们俩这头分手,你那头就跟着上位,你还敢说自己不清楚?南枝,连姐姐的男朋友都要抢,你不觉得自己太不要脸,做人太不厚道了吗?” “我不要脸?”顾南枝情绪有些激动,不答反问“妈妈,你不觉得自己做人太过于偏心了吗?我也是你女儿,还是你亲生的呢?我体内还留着你的血,为什么你永远只偏帮之柔姐姐一个?你凭什么说我抢了她的男朋友?如果要追究时间顺序,要论起对错来,那也是你先插足我跟哥哥的感情!我们从小就一……” “你——放肆!”话还未说完,刘嫣禾恼羞成怒,扬起右手,用力一打,“啪——”地一声,一个清晰的五指巴掌重重印在了顾南枝的左侧脸。 红与白的碰撞,霎是刺眼。 冲动打下去之后,可能刘嫣禾也有些后悔了,脸上难堪一扫而空,颇有些内疚与手足无措。 她原本想怜惜地问一句“痛不痛?”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能惯着她,便皱着眉头,非常凌厉地问“我问你!你跟他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还能不能挽回?” 被打后的顾南枝有些恍惚,只觉得自己的左侧脸烫得厉害,也痛得麻辣辣。 可即便再痛,她都没有伸手去摸,一次都没有,冷冷嗤笑一声,非常客观理智地回答“这是我的个人隐私,就算你是我妈,我也没有任何义务告诉你。” 她想,这大概就是心死的感觉吧! 已经不想再跟面前这个人再说半句废话了。 因为……一切都是徒劳,只要涉及陆之柔的问题,她永远都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有人说情同母女,大概就是像她们这样吧? 没有血缘关系,胜似血缘关系! 刘嫣禾听后面部出现小小的狰狞色,有点恨铁不成钢,一把扯过顾南枝的胳膊,疾言厉色地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傅家老太太已经归天了,没有人能罩得了你,圈子就这么大,谁还不知道你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如果没有一个有力的长辈为你出头,你们这段关系根本说不清!你这辈子的名声算是毁了!你懂不懂?” 刘嫣禾十分了解顾南枝,她的这个女儿从小怕自己怕得要死,绝不敢在自己面前撒谎,最多无可奉告,又或者暗戳戳扯开话题。 现下不想作答,可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地浮出水面。 也就是说…… 她狠狠抓住顾南枝的两肩,用力摇了摇,怒目圆睁再度咄咄逼问“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不是在德国?你说啊……” 顾南枝被她摇得头晕,咬着唇一把搡开她的手,并不正面回答,反而字正腔圆地质问刘嫣禾“妈妈,也就是说……你也知道,当年只要杨奶奶站出来帮我们主持公道,我是可以跟哥哥在一起的,对吗?” 在刘嫣禾快要开口反驳之际,她又大声吼着道“可是妈妈你好过份!你只考虑你自己,你只考虑陆家,你根本没有为我考虑过一点……那时陆之柔根本不喜欢哥哥,如果不是你硬要我跟哥哥分手,我们三个人都不会有今日这种痛苦,你没资格谴责我!你没资格!!!名声毁了就毁了,我不在乎!” 说完攥紧两手,往房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第290章 相约回去 顾南枝心神疲惫地坐上回家的车,隔着一双迷蒙的泪眼,愣怔看着外面驰骋而过的霓虹夜色。 忽然好懊恼,刚才在饭桌上,她就不应该老老实实交代与哥哥一起回德国过年这件事。 如果不说,妈妈就不知道,她们刚才也不会吵架。 笑话!你不说,她还不会派人去查吗? 怎么着都一样,你就认了吧。 再说,跟自己男朋友一起回德国过年怎么了?不行吗?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兄妹,既然公开后会名誉受损,那么……不公开不就好了。 反正她能接受。 这辈子,我已经放过一次手了,这次绝不! 她想着想着,头脑愈发昏沉胀痛,擦过眼泪后,背一靠,迷迷糊糊地靠在车内的一张真皮椅子熟睡了过去。 自从那晚在傅既琛面前歇斯底里痛哭一场,顾南枝基本不再做噩梦,这次同理,睡得死沉死沉的,直到车子驶入别墅门前,保镖为她打开车门,重复叫了好几遍“顾小姐,已经到了。” 她才惺忪睁开一双眸子,拍拍脸蛋儿,随手抓起一旁的手包,跨下车门。 刚一走进家,大衣都还未脱去,傅既琛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过来。 接通之后,那头一直缄默不语,似乎蓄势待发。 一秒、两秒、三秒…… 顾南枝也不着急,慢悠悠将身上的一件米色大衣脱去,转手交给一旁的保姆,走上二楼,回到卧室后,才暖心向他报备“放心!我没有吃亏,那女人不但没打到我,还被我反咬一口,都见血了。” 她撩起长裙就着沙发躺下去,非常小心眼地问“哥哥,我是不是下口太狠了?” 可能是哭过的缘故,她原本清澈空灵的嗓音现下听起来颇为沉闷,即便掩饰得再好,再恰当,男人还是听出了状况。 “你……哭过?”他蹙着眉问。 闻言,慵慵懒懒的顾南枝顷刻垂死病中惊坐起,从软绵绵的沙发上坐直身子,严阵以待! 暗暗道:这人耳朵怎么就那么灵呢?她寻思自己的声音也没变多少啊?这都能听出问题? “没有啊!”她脸不红心不跳,嘴硬地说“无端端地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那么容易碎?嗯……就是……”一边构思一边开始撒谎“就是刚刚在外面吹了冷风,感冒了,喉咙有些痛,所以声带都变了,听起来多多少少带着点哭腔。” 傅既琛半信半疑“我让萧医生过去给你看看。” “不用……”顾南枝急忙道“已经看过了。” “看过?”傅既琛愣了愣。 顾南枝说“嗯~刚才在妈妈家里简单检查过,杨医生说我只是轻微感冒,不碍事的。” 他听到不碍事几个字,才轻吁一口气,放宽心问“今天到那边还顺利吗?” 顾南枝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刻意嘻嘻哈哈笑了两声,撩着头发调侃道“何止顺利?简直就是顺风顺水,一本万利!我还兜到两个大红包了。” 傅既琛听后也跟着低沉笑,不过非常扫兴地嘴上一句“等我们结婚后,你就不能领长辈们的红包咯。”默了默又暗自后悔,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天坑,急急忙忙拐弯抹角地说“不过不用担心,我每年补你一个,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可他不知道的是,顾南枝根本不在意红包那档事,只关心结婚这个问题。 当她听到这两个字时,心间猛然一缩,明明是高兴的状态,却糊里糊涂有些害怕,捏着裙摆开口“哥哥,我……我妈妈她……” 话说到这,她又不说了。 “你妈?”傅既琛紧接着问“她怎么了?” 顾南枝愣了愣,口齿有些结巴“哦……没事!” 她所有神经细胞突然警觉竖起,而后话锋一转,转移话题“我……我就是想你了。” 傅既琛一怔,浓浓的暖意逐渐从心口化开,算是成功被她蛊惑到,已经完全忘掉原先的话题,挑起眉峰,嘚瑟说“我很快就会回去。” 顾南枝心不在焉地一连串问“是元宵节那天吗?几点的航班,我过去接你可以吗?真的能赶回来吗?你不要骗我哦!哥哥,我想跟你吃完饭,就下街去逛花灯,好不好?” “好。”傅既琛极具笃定道。 顾南枝得到他的保证,抱枕就是笑,开心到飞起,柔软的身子迅速拧成一条麻花状。 须臾高兴过了头,害怕他向自己追问傅伯伯的事,心下一跳,故意打了两个哈欠,佯装一脸疲倦,张口就撒谎“哥哥,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要挂电话了,可能刚刚吃了西药有些困,今晚想早一点睡。” 傅既琛听后非常自然地说“嗯~晚安!”在顾南枝快要挂电话之际,又匆忙说了句“南枝,等等。” “怎么了?”顾南枝又重新将手机架到耳边。 傅既琛言简意赅问“他们今天为什么约你出去。” 墨菲定律不假,果然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顾南枝自是知道这里指的他们是谁,于是,避重就轻纠正“不是他们,只有傅伯伯一个约了我,你保镖怎么表达能力这么差,是不是没有经过培训就上岗了?” 傅既琛懒得听她东扯西拉那一套,又问“那老头为什么约你出去?” 顾南枝真假掺半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才刚坐下,姓何的那个女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疯冲进来,指着傅伯伯的鼻子骂?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然后,我跟傅伯伯说还要赶时间到妈妈家里拜年,他就让我先走了。” 语调轻松又自在,怎么听怎么真实! 傅既琛沉吟片刻,斟酌着讲“以后傅修文再约你出去,你不要去。” “为什么?”顾南枝谨慎地问。 从小到大,无论是看在杨奶奶的份上,还是看在她亲妈是陆序庭的老婆这个面子上,傅修文对自己真的无话可说,顾南枝实在找不出拒绝与他见面的理由。 傅既琛怔了怔,才道“我这段时间跟他关系处得不怎么样,怕他会迁怒于你,会给脸色你看。” 顾南枝嗤笑一声,没心没肺揶揄他“这算什么?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处好过?” 话音刚落,那头鸦雀无声。 顾南枝瞬间醒悟自己说错了话“哥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顿了顿,又老实巴交地说“我答应你不见他就是了,你别生气。” 傅既琛这时才回过神“我没事生什么气?”笑了笑又说“你这几天乖乖的别出状况,我会尽快赶回去。” 她听后,感觉周围空气都泛起甜丝丝的蜜意,唇一勾,软糯糯地说“好……哥哥,晚安!” 然后“咻——”地一声,隔着手机长长的一段距离,给他一个非常矫揉造作的飞吻。 恍惚间,傅既琛只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一时联想到她给飞吻的那个古灵精怪样,不禁俊颜浅笑,却又冷静自持地说“嗯~晚安!”而后再三叮咛道“南枝,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你要尽快把时差调整回来,张妈说你今天又嗜睡到中午,这样对身体不好。” “知道啦!”顾南枝嫌他唠叨,嗲着气娇嗔,可是到了第二天,死性不改,她又重新变回起床困难户。 看着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一地,朦朦胧胧间,她突然想起表姐那句话“会不会是怀孕了?你这个症状跟我刚怀孕那段时间很像。” 是哦!她还没到药店去买验孕棒呢。 第291章 提前的大惊喜 买了验孕棒回家,按照说明书认真操作一番。 检测结果出来,与预期一样,c区出现清晰红线,t区并无红线。 也就是说没有怀孕。 顾南枝心头重担卸下,欢快地用纸巾层层包裹住使用过的验孕棒,转手将其扔进垃圾桶,不禁开始暗自思量。 她庆幸自己这次没有怀孕,却难保再有下一次,等哥哥回家,还是要谨慎提醒他,在那方面注意些,平和一点,不要太过于疯狂,导致最后失了分寸。 想着想着,胶原蛋白充足的一张小脸,微微泛起粉嫩的桃色,含羞带点怯,霎是让观者垂涎欲滴。 她抬眸盯着镜子前的自己,懊恼一阵,又忧思一会,心道,这种事要怎么提醒?怎么开口说? 只怕情到浓时滚到了床上,不是他疯,而是自己在疯。 她蔫蔫耷下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决定放弃一切黄色遐想,拐弯走到了书房,继续修改自己还未完成的个人简历表。 找工作这件事她还未告诉哥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同意吗?会帮她介绍律所吗? 如果进了律所,加班就是常态。 前段时间吃了那么多精神类的药物,身体有点垮台,去复检时,冉医生还特意交代过要静养一年。 而律所这种没日没夜的工作,实属有点难为她羸弱的躯体,还是…… 重新回到集团上班? 不行! 现在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的身份,如果再待下去,他们以后就更是说不清了。 还是进律所吧!先试试水,看自己能不能适应高强度的加班状态,如果不能,到时候再辞职也不迟。 就当积累经验吧!毕竟自己履历尚浅,回国后,也只是做些简单的审核合同工作,长久发展下去对这一行毫无帮助。 她目前缺乏一个好的师父带出山。 想定后,将修改好的简历表,逐一发到国内知名的几家律所招聘网站。 傅既琛回来的那天是年十四的一个清晨,比约定好的元宵节提前了一天。 那时,顾南枝还酝酿在香甜的睡梦中。 朦胧间,依稀感觉到唇瓣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撬开,而后在那处轻轻啄,轻轻吸吮。 起初,那阵触感是冰凉的,而后渐渐升温,最后炙热一片。 她呼吸逐渐急促,甚至开始出现小小的窒息,眸睫轻轻颤,缓缓地就睁开了双眼。 借着晨间初起的阳光,她清晰看见男人英俊的五官,呆萌萌地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明天才是正月十五啊! 傅既琛俊颜浅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双手再次捧住泛起她潮红的小脸蛋,热忱地就吻了进去。 当那股热流在她体内形成层层惊涛骇浪,顾南枝不再怀疑眼前男人的虚拟性,这不是在做梦,是真实的!于是,全身心投入进去,迎接他,甚至比他还要更加渴望。 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想他。 激情过后,俩人全身大汗淋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常强烈的情欲气味。 “舒服吗?”他轻吻着她的眉间,温柔地询问。 顾南枝侧着头枕在他硬朗结实的臂膀上,小脸慢慢埋进他的胸膛,眼睛波光粼粼一层水色闪,不是哭泣,而是刚才一次又一次攀登至高峰时刻遗留下来的愉悦踪迹。 “嗯~”她圈住他的腰,娇羞地扯开话题“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他唇一勾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玩弄着她软绵绵的耳垂珠子,漫不经心道“太想你了,等不到明天。” 这话顾南枝听去周身一股电流在强烈流淌,感觉甜到入骨入髓,却还是口是心非讲“你的想念会不会……太黄了?” 傅既琛敛眸低沉笑,拎起一条毛巾,帮她擦拭后背与前胸的汗“你管它黄不黄?管用就行,这是爱的最直接表达方式。” 他擦汗的手已经从后背绕到她的前胸,逗留在她两片柔软处。 顾南枝有些小害羞,抢过他的毛巾,清清嗓音说“我……我帮你擦。” 男人巴不得被她伺候,于是欣然躺平,乐在其中。 俩人躺在床上温存一阵,又说了些甜言蜜语,渐渐地,顾南枝又有了睡意。 再次醒来,已经下午两点半,空荡荡的房间不见他,顾南枝难免有些失落,不禁怀疑方才激烈的性爱只是一场难得的春梦。 她甩甩脑袋,从地上捡起一张薄被圈住自己,穿上拖鞋便往浴室走。 裹着浴袍出来后,傅既琛已经打开一部平板电脑,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等她。 “过来。”他朝她勾勾手指。 男人一身藏青色居家休闲服,俊脸干净沉笃,下巴的线条刚硬又凌厉,抬眸看向顾南枝时色气横飞,惹得顾南枝春心荡漾,险些失了魂魄。 她被自己这个犯花痴样给雷到,暗咬舌根后,才懒懒散散举步走过去“干嘛?” 人刚坐下,傅既琛伸手圈住她的柳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缱绻的吻亲在她的脸颊上,又去寻她的唇瓣,在耳边厮磨一番后,探到她锁骨间,诱人地说“你很香。” 听罢。顾南枝感觉自己整颗头颅都要炸开了。 睡卧里,俩人欢爱过后的那股情欲气息仍漂浮在空气中,她又羞又涩,一时想到他们早上才刚滚过床单,便抬手轻捏他的脸,一语双关“傅先生,生活要懂得克制,才会有邂逅的美好。” 傅既琛笑了笑,裹住她伏在脸上的那只手,低头吻了吻,一本正经反驳她“顾小姐,都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已经够克制的了,研究表明美好和谐的性生活是每周四次。” 顾南枝刷地一下红了脸,双手捂住他的唇,娇嗔道“禁止你再说话!” 傅既琛见好也就收,决定不再逗她,揽着她的细腰,一提,将她整个人提坐在自己的两腿上。 “看看,喜不喜欢?”他扯开她捂嘴的双手,修长的手指尖流连在电脑的操控版上,往那处轻轻一点击,屏幕上出现许许多多氤氲缭绕的温泉图片。 “这是哪?”顾南枝侧过头问。 傅既琛顺势亲了亲她的脸颊,闲闲地说“是建在山上的一处温泉度假村,人不多,我每年年末都会去一趟,今年陪你回德国没法去,现在时间刚刚好。” 停了停,又说“对了!附近还有座寺庙,据说求子求姻缘还挺灵的,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拜拜,怎样?” 他说得春意盎然,顾南枝却听得意兴阑珊。 一时联想到前几天陪表姐在寺庙解签的经历,就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你……信这个?” 傅既琛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给出确定答案“不信。” 顾南枝噘着嘴问“那你为什么要带我进去参拜?” 傅既琛一脸莫名“不为什么,就图个心安而已,你怎么了?” 顾南枝盯着电脑屏幕,闷闷地说“没什么。”而后又问“那座寺庙会给人解签吗?” 傅既琛认真想了下“应该不会吧!反正我没见过。”低头问“怎么了?你想找人解签吗?”怔了怔,忽而想到了什么,勾唇调侃道“顾盼盼,没想到你这么迷信。” “才不是呢!”顾南枝靠在他怀里扬声反驳“我只是……只是……” 说着说着,又词穷了。 傅既琛贴心道“你如果不喜欢,我们不去就好了。”定了会,又说“其实……那座寺庙很适合静修,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还挺想带你去那里走走。” “静修?”顾南枝狐惑问“你常去?” “嗯……”傅既琛想了下,模棱两可地说“也不能说常去,就是遇到想不通的问题,会到那边走走,有时候……听那些僧人们讲佛经还挺有意思的,受益匪浅。”默了默,又道“不瞒你说,我还在那座寺庙里住过一段时间。” “住过?”顾南枝微微有些诧异“佛门之地可以随便让人入住吗?” “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以的,不过嘛……”傅既琛两指轻点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不过我认识寺庙的方丈,算是特例。” 顾南枝听完敛眸笑了笑“哥哥,能看出来你确实很喜欢。”须臾想了瞬,转过头去亲吻他的脸颊,甜甜地说“那……我们就去吧。” 第292章 温泉山庄 俩人随意收拾几件衣物,就把车开到山上的温泉度假村。 经理亲自领着人出来引路,将顾南枝他们带到一处相对比较隐秘的包厢房。 里面三房一厅格局,宽阔且温馨,地面是木质板块铺成,吊灯是那种和式的简约设计风,阳台推拉门的外头还有一个大小适中的露天温泉,周围群山环绕,美不胜收,确实是情侣度假的屈指好地方。 顾南枝里里外外扫视一遍。 等经理带着服务员关门离开后,她本性暴露,立即挽着傅既琛的手肘,亲昵地摇了摇,而后整个上半身黏糕一样蹭在男人身上,仰着头暧昧兮兮道“哥哥,你还挺会挑地方的嘛~这氛围……”啧啧两声,眉一皱,老神在在讲“不过……你知道的,我怕水。露天温泉这等好事就留给你一个人慢慢享用吧!” 傅既琛当然不愿意,俯瞰着她说“水深一米,有我在,怎么也不会让你呛到水。” 顾南枝朝推拉门的方向瞄了眼,瑟瑟发抖拒绝“我不要!” 说完放开他的手,拉着行李箱直往主卧的方向走。 傅既琛紧接着跟进去。 见她把俩人的衣物逐件从行李箱拿出来,然后安静坐在床沿边,自顾自开始折叠整理。 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心头的那股男女情愫在身体里翻江倒海滚动着,莫名心动不已。 屈膝着一条大长腿坐到她旁边,欣然地就从身后圈住她的细腰,一脸流氓道“你不下水,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件比基尼?” 说完,视线久久镶在大床上散落的几件比基尼。 惹得顾南枝下意识往那处瞄了一眼,红着脸蛋儿抱怨“你还好意思说呢?是你自己硬要塞进行李箱,我可没说过要穿。” 男人厚着脸皮说“破例穿给我看。”而后满脸遗憾补充一句“我都没见你穿过。” “哎呦!不穿不穿不穿……”顾南枝一脸生气道“全身光秃秃你都见过了,还穿这个干嘛?有意义吗?” 说完,忽觉不妥,暗咬舌根尴尬道“我……我不下水,没理由穿这个。” 傅既琛一脸莫名“你不下水,为什么要答应我过来?” 顾南枝转过头去抚摸他的侧脸,像逗玩小奶狗似的在那处拍了拍,一脸轻佻好色说“我可以看着你泡呀!你享受你的温泉浴,我享受我的眼前色,两全其美。” 这话说得…… 傅既琛嫌弃地彻了她一声,正要开口反驳“不要温泉浴,要鸳鸯浴。” 衣兜里的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眉一皱,不情不愿放开她的细腰“我接个电话。” 说着掏出手机,走到离她五步之外的一扇窗台边,不紧不慢按下接听键“我是傅既琛。” 顾南枝微微一愣,嗯了一声,继续埋头收纳着床上衣物。 乍眼看去似乎非常专注且心无旁骛,其实内核混乱得一批,眼睛时不时往窗台瞟去。 在看到男人侧脸的线条逐渐变得凌厉,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等他挂了电话,顾南枝立即问“怎么了?是公司出事了吗?” 她刚才好像听到他对着手机严肃责问“既然发现生产线出了问题,为什么还要批复?”等等字样。 “嗯~分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不过问题不大。”傅既琛走到行李箱旁,从里面拎出一部常用的平板电脑。 顾南枝以为他要收拾着行李走人了,心里落空空又酸涩涩的,连带着声线都僵硬好几分“是……是要走了吗?要回去吗?” 话语停顿间夹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声。 男人一听不对劲,立即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淡定说“没有要回去,你不是说想看花灯会吗?正好明天山下有元宵节的活动,我带你到河边放灯。” “那……你这是?”她紧紧盯着他手上捧着的平板电脑,还是放心不下。 傅既琛敛眸笑了笑,将她两端的长发撩到耳后,弯起手指敲敲平板电脑,言简意赅道“我去隔壁房开个会,大概两个小时,你如果饿了就让人送餐进来,不用管我。” 说着,瞥了眼腕表时针都快指向傍晚五点钟,他神色凝重起来“我不说了。”欲要站起身,一副急着要走的模样。 顾南枝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将快要站起身的傅既琛,又重新按坐到床上。 傅既琛回过头,一脸狐惑看着她。 “哥哥,我……”顾南枝结巴了片刻,脑袋轰然断了线。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他,只是下意识不想让他走,想整天黏着他。 她被自己这种小家子气、不顾及大局的想法惊住,缓了缓,快速组织拉住他的合理说辞“我给你煮咖啡。” “好~”傅既琛深深看她一眼,单手兜住她后脑勺,在她白净的额角处落下轻轻一吻,特意交代“进来时不用敲门,我戴耳机听不到。” “嗯,我知道了。”顾南枝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应许,傅既琛捧着电脑走出了房间。 她看着他凛然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一会,须臾快速调整过来,将行李箱的所需品拿出来归类好,便往客厅的一处开放式厨房走去。 这厨房看起来并不大,可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应有尽有。 顾南枝非常心细地将咖啡机与杯子刷洗一遍,不到十分钟就煮好一壶手冲咖啡。 她端着咖啡往他开会的房间走,快到门边时,突然听到里面傅既琛猛拍了下桌子,而后是一连串深寒刺骨的问责声。 顾南枝心间猛颤了颤,连带着手指跟着抖动起来。 等那阵凛冽的声线静止后,她才轻吁一口气,拧门走了进去。 傅既琛看见她苗条的身影站定在门槛边上并不靠近,怔了怔。 方才紧绷的面部线条倏然缓和了许多,对着电脑屏幕说了句“先暂停,休息十分钟。”便想也不想,摘下耳机,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他接过她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真心实意称赞道“温度刚刚好。” 顾南枝心里一暖,明明是开心愉悦的状态,却佯装在生气,刻意压低声线说“你去忙吧!开会中途走掉不好,别让大家等。”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没让他们等,说好休息十分钟。”傅既琛一手端着咖啡,一手及时拉住她。 瞄了眼墙壁时钟,又问“饿不饿?我让人送餐过来。” “不饿。”顾南枝冲他笑了笑,小声提醒“你不记得了?我出门前还吃了块巧克力蛋糕,热量爆表,怎么会饿?” 傅既琛瞧着她这副小表情,心头软软的,又瞥了眼墙壁时间,道“那你再等我一个小时,我开完会带你到山下的农庄去,听人说有几家特色小店味道还不错。” 顾南枝没有跟他一起去过农庄吃饭,心里十分期待,听后感觉心房开满一室的鲜花,两只眼睛变成星星形状,甜甜应道“好。” 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指着台桌上的电脑,一脸吃货相“那你还不快点把会议开完,别耽误我填肚子的时间。” 说完。“砰”一声,关门遁去。 第293章 叫老公 晚上六点,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顾南枝打开电视机,看了会新闻,又转台至一个滚动播放的恋综节目,越看越没劲,还隐隐来了困意。 为了避免自己在等人的过程中昏昏欲睡,她关掉电视机,走到阳台的一扇推拉门边,伸手打开点缝隙,好让冷风吹进来,清醒清醒混沌的头脑。 谁知吹进来的不是冷风,而是面前汩汩温泉水热腾腾的蒸气。 很温暖,简直吹进了心窝子里。 感觉周围空气都是湿润的状态,还带着点中草药的气味,闻到了人参,闻到了当归,好像……还有黄芪。 这是在煲汤吗?哥哥这人也怪懂得享受的!顾南枝唇一勾,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他。 不知不觉间,已经打开推拉门,走到外面的露天台看月色。 夜间气温骤降厉害,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看着眼前热气蒸腾而上,顾南枝摸着耳朵来到汤池边,迅速撩起衣袖,将白白嫩嫩的一双手探进温泉水里取暖。 热热麻麻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全身,啊——真舒服啊!她心里大叫。 说实话,长这么大,顾南枝还真没泡过温泉。 不知是什么感觉?不如下水试一试? 哥哥说这泉水深至一米,她单单是这条腿都有一米啦!应该不会淹死吧? 想定后,又急冲冲跑回室内,将收纳好的泳衣重新拎出来。 一共带了五套,全是清一色的比基尼。 这五套比基尼还是俩人在德国逛商场时买下来的,说是一起买,其实是傅既琛一人的意思。 他说要教会她游泳,让她克服对水的恐惧。 而顾南枝嘴上虽然说着好,其实心里根本不想克服,反正默认自己永远不可能穿上,当时也就任由他拿主意了。 早知要下水,出发前就应该购买几件新泳衣,这五套比基尼设计大胆,真的只能遮住那三个点,她实在穿不了。 要不现在出去买? 刚才顾南枝有注意到经理带他们进门时,她好像看到度假村里很多售卖泳衣的商店。 可是……如果现在出去购买,一来一回最起码花费四十分钟。 到时候,哥哥都开完会啦!还泡什么泡? 不管了,反正这里也没其他人,泡个半小时,再洗洗澡,吹吹头发,时间刚刚好。 心里在抗拒,行动上却挑了件最鲜艳的玫红色。 穿上后,衬得她整个人愈加肤白貌美,身材喷血。 顾南枝站定在镜子前微微红了脸,忍不住暗叹一句“这比基尼还挺好看的,那人眼光不赖。”忽然笑出了声,心里怀兮兮道“可惜哥哥你看不到!” 便披上一件浴袍,趿拉着拖鞋,往露天台的方向跑去。 泉水滚滚,热气氤氲弥漫在四周。 顾南枝泡进药池里,闻着人参与当归的香气,感觉到无比地舒心,轻轻吁出一口气。 她将一块毛巾折叠成方块形状,垫靠在后脑勺,非常享受地闭上双眸,放松自己。 黑暗中,想到了过去,又想到了未来。 她已经死过两次了,不再是曾经懦弱的自己,她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为了这个‘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舍弃,她不在乎,更不会怀疑。 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她不介意,她可以慢慢等。 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都行。 只要他不松手,她也不会,绝不! 思忖间,已经忘记时间的流逝,竟靠在岩石边熟睡了过去都浑然不知。 四周静幽幽黑寂寂,汤池边上的灯化开一团暖橘色,恍惚间,有种置身于世外桃源的错觉,昏昏沉沉中,顾南枝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而慢地覆在自己的脸上,她异常敏感,猛地就睁开双眼,仰起头来,一脸错愕看着眼前人。 “你……你开完会啦?”声线悠悠,有点羞涩。 傅既琛紧紧盯住静泡在水色微荡里的她,眼神犀利,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吃进嘴里,不答反问“现在又能下水了?” 说完,薄唇轻轻一勾,噙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顾南枝觉得他这句话多多少少有些讽刺,刚才微郝的小脸,现下能滴出血来,后悔莫及“你……你管我!我想下水就下水。”说着探手到岩石边,欲要拿浴袍披上身。 傅既琛一把抓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流里流气说“不穿更好,这样很好看。” 说完,单手勾住她的下巴,直接就吻了进去。 毫无征兆的亲吻令顾南枝大脑一片空白,倏然忘了做出反应。 只感觉一股清冽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浓郁的草药味,迅猛充斥在她的鼻间,令她呼吸困难。 她紧咬住牙关不松嘴,他也不介意,耐心地含住她的唇,轻轻吸吮,浅浅啄。 空着的那只手也不闲着,缱绻游离在她肌肤的每一寸,最后停留在比基尼处,捉弄式地蹂躏着。 见她起了反应,顺手绕到后背,找到带子的结节,一拉,轻轻松松就解开。 瞬间,女人衣衫大开,半个身子裸露在空气里。 而那件性感的玫红色比基尼已经顺着水流,晃晃荡荡漂浮到池水的中央。 画面强烈刺激着彼此的视觉神经线,有种说不出来的诱人跟暧昧。 “你——”顾南枝又羞又气,用力将他往前推。 谁知男人蹲的姿势过于低,顾南枝不但没有得逞,反而让傅既琛趁着脚步不稳打乱,颠簸跌进了泉水里。 “扑——”一声,泉水猛溅起一个大大的水花,洒到顾南枝的脸上,也浸湿了傅既琛。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傅既琛单手拂去脸上的水迹,俊颜浅笑,似乎心情大好,笑声紧接着朗朗而至。 顾南枝看见听见心动不已,小脸愈发红润垂涎“才不是!你别自作多情。” 说完往浴袍的方向转身,欲要爬上岸。 傅既琛哪肯放过她! 精准握住她的手肘,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委屈兮兮道“顾盼盼,我们都这样了,你还要走?” 顾南枝察觉到他身体开始变得紧绷,有些于心不忍,便微低着头,与他商量着说“进……进去里面做。” 傅既琛却厚颜无耻道“我喜欢在这里做。” 说完,也不管她答应与否,狂热地吻上她的唇。 她呼吸急促,身体被他撩拨得轻颤微麻,非常明显已经动了情欲。 却还要欲拒还迎般求饶“哥哥……别……” 傅既琛挑起眉峰,放开她的嘴唇,却又来到耳垂边,色气满满说“哥哥不会做这种事,叫老公……” 她听后感觉整个头皮都麻掉了,死活不肯叫“你休想占我便宜!” 傅既琛也不恼,惩罚的手已经探到下面…… 巨大的快感一浪接一浪将她吞没,顾南枝感觉自己已经被欲望裹挟着走,身体瘙痒难耐。 “哥哥……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放过我……” 傅既琛熊熊的欲火在手上燃烧,不但不放过她,甚至还温柔命令道“乖!叫老公……” 她眼睛一片氤氲起,明显已经失了理智,呻吟的叫声一下接一下,在那种酥酥麻麻的快感到达顶峰后,终是服了软,迷迷糊糊叫了声“老公……” 他动情地看着她,咬住她的耳垂,低呷说了句“小妖精!” 便开始正式进入主题…… 一番激情结束,顾南枝不知是在温泉里泡太久的缘故,还是受不了那几个大的动作,竟然晕了过去。 第294章 去农家乐吃夜宵 再次醒来,是在睡卧的一张大床上。 室内开着一盏壁灯,光线昏瞑,女人慵懒地躺着,男人则靠在床头坐起身。 他腿上搁着一部笔记本电脑,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专注,似乎在浏览着什么重要文件。 “醒了?”余光瞥见女人正用双手粗鲁地揉擦着双眸,傅既琛非常眼明手快地抓住,轻斥道“别揉,对眼睛不好!” “嗯~”顾南枝混混沌沌醒来,声线软糯不在状态,过了会,噘着嘴巴不满道“你这人体力怎么那么好?我都累死累活,你整个过程都在动,怎么还能抱着部电脑在加班?是要修仙吗?” 傅既琛像是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眉眼极具温柔。 将手中电脑合上放到侧边的床头柜,而后,单手勾住她的细腰,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坐在自己大腿上。 男人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质睡衣,而顾南枝却是全身赤裸的状态。 她微郝着脸“啊——”声叫了一下,慌不择路扯着被子,忙遮住面前两片白白嫩嫩,裸露在空气里的丰盈。 傅既琛笑得宠溺,低头在她侧脸轻啄一口,又来到耳垂边,朝那里吹吹气,一语双关道“你知道整个过程我在动就好,下次换你来动。” 这算是自己挖个坑,自己跳下去吗? 顾南枝暗咬舌根,木讷讷了半晌都接不上话。 傅既琛见她快要把唇瓣咬破了,心里一紧,单手捏住她小巧玲珑的下巴,低头就含住她的双唇,在牙关咬紧的地方轻轻一舔,无可奈何说“顾盼盼,你是跟自己的嘴巴有仇吗?都快咬破了。” 顾南枝怔住,仰起头痴呆呆看着他有半秒,而后逃也似的快速转正自己的脸,避开他那温柔且勾人的灼灼目光。 眼下她害羞到不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该怎么回应? 突然来上这么一句“哥哥,我饿了。” 此话一出,她瞬间后了悔。 这话真的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果然,转过脸时,又撞上男人深情款款的目光。 那眼神简直了! 顾南枝感觉自己怦怦跳的心脏都快被他融化了。立马撇清“你别想歪了,我说的是肚子。” 傅既琛却见缝插针回应“我想的也是肚子,你以为我想到哪方面了?” 说完,视线缓缓往下瞟,藏在被子里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倏然不守规矩,一把抓住那片丰盈,又非常坏心眼地捏了捏。 捏得顾南枝腹部一紧,顷刻来了感觉“你——傅既琛你个流氓!” 她恼羞成怒。 傅既琛敛眸笑了笑,见好也就收,转而一本正经道“你肚子饿了,我打电话让人送餐过来。” 说着,探手到床头柜拿手机。 顾南枝嘟囔着问“你不是说要带我到山下的农庄去吃吗?” 傅既琛酷酷的一张脸不回话。 然后点亮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老神在在说“顾小姐,你看都快晚上十点了,饭市早就过了。” 顾南枝小嘴一撇,气结心田“都怪你!我都说不要了,你非按住我不让我走。” 说着说着,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别哭别哭……”傅既琛心下一慌,急忙劝慰“现在去也不迟,饭市过了还有夜市。” 闻言,顾南枝感觉自己被他捉弄了,气不打一处来。 恶腾腾瞪他一眼,拍打着他的胸口放下爆炸式警告“等下回来你睡客厅沙发。” 傅既琛心里一惊,后悔莫及“别呀……” 俩人说说笑笑,开着车下了山。 在路边摊逛了一圈,才往农庄的方向走。 途经一个花灯集市,顾南枝眼睛骤亮“不是明天才是元宵节吗?怎么那么多人?还都在卖灯?” 傅既琛笑而不语,牵着她的手往斜对面的一个小商贩档口走去,指着店里的花灯问她“喜欢吗?” 顾南枝瞧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雕花灯笼,郑重点了点头“嗯~喜欢!” “挑一个。”他说。 她问“送给我?” “嗯。” 顾南枝手点着下巴,磨磨唧唧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个彩绘的宫廷花灯。 “这个好看。”她爱不释手地说。 结账后,心思一转,又道“哥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到河边放灯吗?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傅既琛一愣,立马拒绝“不行。” “为什么?”她微微有些愕然。 他解释道“河灯要等到初一十五才能放,不然不灵。” “哦……”顾南枝怔了怔,眼底一片狡黠在流转“原来你放河灯是为了许愿。” 傅既琛觉得她的思路有些好笑,轻训道“顾盼盼,哪有人放河灯是为了许愿的?”而后一字一句吐槽“你真的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她想了想“那……是为了什么?” 他点点她的脑门“问这么多干嘛?你明天跟我去不就知道。” 说着接过她的宫灯,牵着她的手来到一处人流鼎盛的农家乐。 饭市已经过了点,老板娘手上拿着一笔一本,热情满满地向顾南枝他们介绍本店的特色夜宵,非常夸张地说“美女,我看你应该是外地人,难得跟男朋友来一趟,不如试试我们店的招牌菜,包你吃过嘎嘎说好,明天还要过来吃第二遍。” 顾南枝低头看着餐桌上一张极其简陋的菜单,密密麻麻一排字,也没个标记解释,也没个图片展示,实在不知哪一道才是门店的招牌菜“老板娘,请问招牌菜是哪一个?” “那——就是这个。”老板娘将手里的笔轻松用嘴巴叼住,指着顾南枝面前的菜单,咬字清晰说“就是中间这一排的第三个牛杂火锅煲,几乎人人来了都要循例点上一个。” 顾南枝缓缓朝傅既琛瞄去,不吐一语,却用眼神传递信息“我可以吃这种肥腻的食物吗?” 傅既琛双手抱臂,耸耸肩说“你拿主意,我无所谓。” 顾南枝立即朝老板娘笑呵呵道“好吧!老板娘,我们也来一份牛杂火锅煲。” 老板娘听了认真拿起圆珠笔在小本本里下单,离开时,不忘提醒道“帅哥美女,那边有酱料,你们喜欢什么口味自己去调,碗筷在酱料柜子底下,需要多少自己拿。” 见俩人衣着十分光鲜亮丽,老板娘又贴心提醒道“哦……对了!那些碗筷已经洗过,全消了毒,不过没有封塑,如果你们觉得不卫生,自己喊服务员拎壶白开水过来冲一遍。” “哦……好!谢谢老板娘。” 等老板娘走后,顾南枝真心实意称赞她“哥哥,那老板娘人还挺好的。”而后话锋一转,托着下巴,狐疑地问“不过……她怎么猜到你是我男朋友?很明显吗?” 傅既琛一脸无奈“我们刚刚不是牵手进来吗?还不明显?” 顾南枝十分不赞同他的观点“兄妹也可以牵手呀!不一定是情侣,未经确认就胡乱称呼,如果喊错了不尴尬吗?” 傅既琛忽而勾唇一笑,怀兮兮恭维她“你说得对!不一定是情侣才可以牵手。”而后话锋一转,意味深长说“也可以是老公。” 当‘老公’两个字直白白传入她的耳膜。 顾南枝感觉周身火辣一片,空荡荡的脑壳立即浮现起俩人傍晚时分在露天温泉池色香艳绝的激情画面,脸一郝,瞪着他威胁道“傅既琛,今晚罚你睡沙发!” 傅既琛听到睡沙发几个字就头痛,顷刻闭嘴,乖得一批。 第295章 开胃前菜 俩人很快调好酱料回桌。 傅既琛的比较简单,味极鲜酱油撒点小葱花,蒜都不放点。 顾南枝的相较起来就复杂多了,一勺蒜泥、一勺葱花、两勺酱油、少许香醋、几滴芝麻香油、沙茶酱、二八芝麻酱、再来一点蚝油…… 傅既琛忍不住调侃她“顾盼盼,晚上摄入钠的含量超标,明天起床容易水肿。” 顾南枝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混合调料酱,淡淡定定开口“本小姐天生丽质,从不会有水肿这种困扰。” 男人听后噗哧笑出了声,盯着女人那副高傲嘚瑟的小表情,忍不住想要吐槽,一时之间又无从反驳。 天生丽质!这……确实是句实话。 俩人有说有笑,从天南聊到地北,顾南枝觉得气氛融洽到了极致,便趁机提起“哥哥……” “嗯?” 她抿了一口白开水,才道“元宵节过后,我想搬回虹湖区那边住。” 话音落,傅既琛端起杯子的手一顿,蹙眉看向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搬回去?” 顾南枝想了想,面色坦然道“之前会搬过来,也是因为出了窦静萱那档事,现在她人都坐牢了,谁还会伤害我?再说……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停了停,又顺带补充一句“我准备过年后出去找工作,再待在你那里住不方便。” “找工作?” “嗯。” “找到了吗?” “还没……不过已经向国内几家律所投了简历。” “律所?” “嗯~” 她见他神色担忧,问“怎么了?不行吗?” 傅既琛眉头深深皱起“你前段时间还吃药,徐医生都说了让你休养一年,律所那种高强度工作你能适应吗?” 这时,有服务员过来上餐前开胃菜。 顾南枝饿得能吞下整一头牛,抄起筷子,边吃边道“哥哥你记错了,徐医生没有说让我休养一年,只是建议,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已经没事了,状态比一年前回国时还要好,一个噩梦都没有。” 傅既琛手点着下巴,认真斟酌一番“那好吧!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律所?”而后旁敲侧击,又语重心长说“你回国一年,有半年时间都是待业状态,资历尚浅,工作经验又少,没中间人拉你一把,我怕你被人坑了还要帮着数钱。” “被人坑?”这话顾南枝不爱听,幽幽睨着他,一字一句质问“哥哥,我有那么笨吗?” 傅既琛严肃道“这是笨不笨的问题吗?” 顾南枝最怕他这个表情,一愣,赶紧道歉“对不起嘛!”而后迅速转移话题“那……你的意思是不反对我出去找工作啦?” 傅既琛莫名怔了怔“我为什么要反对?趁着年轻多历练挺好的!不过……” 忽而玩味一笑,双手抱胸审视她“我反对你搬出去。” “为什么?”顾南枝抗议。 傅既琛面无表情说“不为什么,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如果你坚持想要搬出去,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要跟你一起搬走。” 他平日里工作忙,俩人见面的时间本来就少,每天只能盼着晚上下班回去见见她,抱抱她。 如果顾盼盼真的决定要搬走,他去哪见她?去哪抱她? 顾南枝从他字里行间捕捉到另外一层含义,怪嗔道“哼!说来说去不就为了那档事!果然是男人!” 傅既琛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我不否认。” 顾南枝放下筷子,气鼓鼓瞪他一眼“我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不好色的!流氓!” 傅既琛却理所应当道“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好色怎么了?贪财有道,好色有品,我觉得没什么好丢人的。” 然后深情款款看着她,郑重许下承诺“南枝,如果你不喜欢同居生活,我们就挑个好日子,尽快到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你说好不好?” 他说完那句好不好,便伸出手,将掌心搭在顾南枝的手背上,而后轻轻一握,摩挲着她的五指间,情意绵绵。 顾南枝像被触电了般,全身一阵酥麻,旋即心跳怦怦加速。 想到妈妈的话,祁砚川的话,她应该要拒绝的,理应要拒绝的。 可是…… 她没法拒绝。 整个人就像被蛊惑到了感动不已。 持证上岗,合法同居,这些词汇多么美好啊!单纯是想想就觉得好幸福。 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在快要说‘好’之际,门店的老板娘领着两名服务员,非常不合时宜地过来上菜“帅哥美女!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老板娘八卦的视线一下子捕捉到缠绵握在餐桌上的两只手,暧昧兮兮道“这人啊还是年轻的好,精力旺盛又有激情,就连吃个夜宵都要牵手。” 顾南枝娇颜一红,把那个‘好’字咽回肚子后,急忙抽出手转移话题“老板娘,你……你这开胃菜很好吃,酸酸辣辣的,我都快吃光了。” 老板娘盯着餐桌上一碟快光盘的酸辣土豆丝,讶异问“美女,这全都是你吃的?那你男朋友……” 顾南枝没想那么多,紧接着解释“哦……他不喜欢吃甜辣的食物。” 谈话间,牛杂火锅煲与一众配菜已经上全。 两名服务员推着小推车离开,老板娘因为调试着火候还逗留在餐桌旁。 顾南枝没有吃晚饭又因为激烈运动一场,本来就饿到不行。 方才吃的大半碟酸辣土豆丝,非但填不饱肚子,反而因为酸辣刺激得更加开胃了。 立马拎起一个小勺子,舀了两勺肥腻且富有嚼劲的牛杂放进碗里。 汤水浓郁,香气四溢,诱惑着人们的味蕾神经。 原本她应该要狼吞虎咽的,却未料,第一块牛百叶刚放进嘴里,胃里反酸,莫名生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 “哕”的一声,她赶紧举起手捂住嘴。 然后,快速倒了杯白开水,咕咕咕一饮而尽,才勉勉强强抑压住刚才那股强烈想吐的感觉。 “怎么了?不舒服吗?”傅既琛顷刻紧张起来。 “没事……”顾南枝摆摆手,脸色惨白“可能刚才那盘酸辣土豆吃太多了,感觉胃有点不舒服,看来我不适宜吃这种酸辣食物。” 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老板娘极度不认同,她可看得一清二楚“美女,你哪是不能吃酸辣!我看啊……你应该是有了。” “有了?”顾南枝揉了揉喉咙,懵懵懂懂问“什么有了?” 老板娘生了三胎,一脸经验老道说“有了就是说你怀孕了,我看你又爱吃酸,闻到油腻的食物还想吐,多半是有宝宝咯……” 听到这,餐桌上的二人同时怔住,一股难以名状的低气压涌动在彼此间。 第296章 他不懂她的心 顾南枝自是不相信怀孕这件事,毕竟她前天才用验孕棒检测过。 可傅既琛不这么认为。 虽说俩人亲近以来一直都做好预防措施,可第一次是没有的。 那晚,顾盼盼突然走进他的房间,他完全始料未及,自然不会准备那种东西。 现在算算日子,恰好也快两个月了。 而怀孕前三个月会出现孕吐反应,也就是说…… 等老板娘走后,傅既琛回过神,问“你那个好像一直没来。” 顾南枝惨白的小脸怔了怔,糯糯唧唧‘嗯’了声。 得到肯定答案,傅既琛反应极为迅速,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叮嘱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柜台结账。” 说完长腿一跨,已信步往柜台方向走。 等他回来,顾南枝有点蒙“我们是……要走了吗?” “嗯。”傅既琛走到她身边,将椅背上的一条浅蓝色围巾拿起,慢慢圈到她脖子上。 顾南枝预感不妙,试探性问“是要去哪?回度假村吗?” “不是?”傅既琛淡淡开口说“去医院。” 她闻言瞬间愣住,小脸比方才还要苍白几分,左右为难,最终斟酌着开口“哥哥不用去,我没有怀孕的。” 傅既琛蹙眉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没有怀孕?”而后又俯在她耳边,压低声说“你别忘了,我们第一次可没有戴套,你经期迟迟不来,近段时间又嗜睡,刚刚对着那锅牛杂还想吐……种种症状都对应上了。” 顾南枝耳根子微微发热,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反正……不会就是啦!” 这次,傅既琛没有急于询问,而是采予沉默应对,静静瞧着她。 顾南枝最怕他这副严肃样,心底一慌,便自动送上人头“我……我前天到药店买了验孕棒回家,显示……没有怀孕。” 傅既琛摸着下巴沉思,一剑见血问“也就是说,你也觉得自己怀孕了?” “嗯。”她点了点头。 他又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答“验过不是没有怀孕吗?有什么好说的。” “这个说不准。”他有理有据反驳“验孕棒也不一定准确,我们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说着已牵起她的手,往门外走。 顾南枝一路跟着他回去取车,内心忐忑不已。 反反复复跳出傅既琛刚才那句“验孕棒也不一定准确……” 他说得对!是有这个说法的。 验孕棒是通过检测尿液中的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来判断是否怀孕,怀孕早期hcg水平较低,如果检测时间过早,尿液中hcg浓度还未达到验孕棒能检测出的程度,就可能出现假阴性结果。 譬如说,他们在回国的前几天就弄破了套。 俩人当时正兴头上,也没注意有没有射进去了,如果…… 如果真怀孕了,怎么办? 是要登记结婚?接着筹办婚礼?然后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安心?怎么个安心法? 他们俩人这种关系的转变,不说妈妈不同意,如果被傅伯伯知道,恐怕…… 混混沌沌中,顾南枝已经方寸大乱。 她脑袋烫一阵,又凉一下,坐在副驾座茫茫然开口“哥哥……” “嗯?”傅既琛一想到自己快要升级做爸爸,心情紧张又兴奋,准备发动引擎,只想快点赶到医院去。 顾南枝把心一横,说“哥哥,我说如果……如果我真怀孕了,我……这个孩子……” 她咬着唇,有些难以启齿,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攥紧拳头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话音落,傅既琛浑身一僵,像是被人从头浇了盆冷水下来,旋即,感觉有股恶寒之气从脚底慢慢冒出,令他难以置信。 不要这个孩子?怎么可能? 车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顾南枝微垂着脑袋,不敢去看他,过了会,才勇敢抬起头,与之对视。 恰好就撞见傅既琛一双淬着霜雪的冷眸。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静静凝视着她,不悲不喜,可顾南枝忽然觉得后背火辣辣般滚烫。 一种羞耻以及不配为人母的感觉迅速将她笼罩,令她感到无地自容,甚至极度鄙视内心的阴暗面。 只对视了半秒,她再度化身成为逃兵,怯怯移开目光看向车窗外,无形中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情姿态。 女人这副冷冰冰又不屑于解释的模样让人抓狂,傅既琛心头怒火增生又泯灭,恨不得咬她一口。 这是一个流着彼此血脉的孩子,或许长得像他,又或者像她。 这种事单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为什么不要? 一时间车内平静到可怕,空气像是凝固住了,使得二人呼吸压抑沉闷,各自不痛快。 不知过了有多久,才听到身旁男人冷冽的声线响起“我们先到医院检查再说。”而后便是引擎启动的声音。 白色路虎车很快驶离这一带,期间俩人缄默不语,去到市区医院时,门诊已经下了班。 傅既琛冷着张脸走到长廊去打电话,十五分钟后,便见院长带着妇产科的医生匆匆赶至“傅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他见傅既琛一脸不耐烦,误以为是自己耽搁了他宝贵的时间,态度越发恭维谦卑。 傅既琛话也不多,只简单说了个什么情况,便吩咐医生把人带进去检查。 顾南枝看他一眼,又瞟了眼妇科室的门,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低着头走了进去。 结果很快出来,没有怀孕。 顾南枝一直紧绷的心弦彻底松懈下来,傅既琛的脸色却比之前还要阴沉许多。 他向医生详细阐述了顾南枝近段时间的种种症状,对于这个结果持怀疑态度。 因为他的身份,妇科医生有些怕他,说话特别小心谨慎“傅总,是这样的,一般来说精神类药物会因个体差异不同,而产生各种不良的后遗反应,例如表现在代谢方面,会影响糖脂代谢,血脂升高,从而增加患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风险,如果顾小姐没这方面的不良反应,就会表现在内分泌系统上,引起沁乳素升高,导致女性月经紊乱……” 她说完一大段,又说“而这类药物刺激性极大,会在一定程度上损伤肠胃功能,所以顾小姐才会出现恶心反胃的迹象,要注意忌口辛辣油腻的食物,以免加重肠胃负担……” 俩人前脚跟着后脚,很快从医院走出来。 傅既琛由始至终黑着张脸,一人凛然走在前面,明显是生气了。 顾南枝虽然心里松了口气,却是满肚子的后悔。 早知道没有怀孕,刚才在车里就不应该自乱阵脚。 ‘不想要这个孩子’。这种话多伤人啊!换她也会生气。 其实……她当时是想太多了,从而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又碍于情况紧急,才会给哥哥提前打这么个预防针,如果真的有了,恐怕她自己第一个不舍得。 不过幸好没有,一切假设无需担心。 一想到这,她便主动服软,屁颠屁颠跑上去,讨好般挽上他的手肘“哥哥,我……” 男人没有看她,面无表情拦截她的话“回去再说。” 可回去之后,他又不说了。 捧着部电脑,一头扎进隔壁房,到了凌晨一点都不进主卧。 顾南枝躺在床上等啊等啊等……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后悔,甚至升起一股莫名的罪恶感。 看着空寂寂又黑漆漆的房间,渐渐地,一抽一抽的声音从喉咙里呜咽而出,情难自控,她便哭了。 第297章 陪着一个人 其实,顾南枝哭泣的声音很小很小,如若不靠近,根本听不到。 更别说隔着一面墙,还在生闷气的傅既琛,他怎么可能会听到?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听到了。 又或者更准确来说……他感受到了。 并且这股感受越演越烈,以至于大脑、心房、耳朵全都充斥着她咬唇无助的低泣声。 他顷刻坐不住,“啪”一声,就将台桌上的一部笔记本电脑合上,走了出去。 主卧的门被拧开,果然听到女人极细微的呜呜声从大床上飘了出来。 他心头一紧,旋即打开一盏暖黄壁灯,蹑手蹑脚爬上床,从后背轻轻圈住她的小蛮腰“顾盼盼……” 傅既琛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低叹一声又无可奈何道“我又没说你什么,你怎么还好意思哭上了?” 男人一脸委屈,眉头紧蹙。 顾南枝侧身躺着,用纤细的五指遮挡住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抽抽泣泣说“你是没说我什么,可是……可是你对我使用冷暴力了。” “冷暴力?”傅既琛满脸黑线,继而表情吃瘪“诶~顾盼盼,你真会给人扣帽子,冷暴力几个字是这样用的吗?” 正伤心的顾南枝根本不想理他,越哭越难过,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傅既琛眉头深深攒在一块,越想就越心酸。 明明应该要哭要难过的人是他,怎么现在搞得他像个抛妻弃子的大渣男似的。 渐渐地,傅既琛也不再劝她,怕越劝越添乱,便拥着她,静静倾听她的哭诉。 她每控诉一句,傅既琛便会答“对对对!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 几个回合下来,顾南枝也说累了,源源不断的哭泣声在某一个临界点倏地戛然而止。 傅既琛将她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抽了几张床头柜的纸巾,一点一点帮她擦拭着残留在脸颊上的泪,柔声劝道“好了,哭也哭过了,骂也骂够了,心情有没有好点?” 默了默,将湿透的纸巾扔掉后,抚着她的头发,温声提醒“我们明天一早还要到寺庙去上香,快点睡,不然明天你又要赖床了。” “嗯~”她情绪已稳定,将一张彤红的小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闷闷应答他。 房内暖气开得十分足,四周静得让人感到心安…… 慢慢地,傅既琛便有了困意。 不知过了有多久,久到他以为顾南枝已经熟睡过去,忽而怀中人儿问“哥哥……你睡了吗?” 傅既琛困得要死,却还是选择将重重的眼帘掀开“还没,怎么了?” 顾南枝顿了顿,迟迟疑疑说“你……今晚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傅既琛一怔,沉吟片刻才道“可以。”而后又说“那你可不可以对我说实话,为什么不要?” 闻言,顾南枝背脊在冒汗,冷飕飕的汗。 过了半晌,假装淡定说“你不记得啦?我前段时间还在吃药,身体那么差,怀着的宝宝能好吗?” 咽了口口水,再道“哥哥,我不是不想要那个孩子,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既琛若有所思“真的只是这个原因?你没骗我?” 他单手捧住顾南枝一边的脸,大拇指轻轻抚在她眼下,眉眼极具温柔,看得顾南枝心间一颤,险些被美色诱出了底牌。 “我骗你就是小狗。”她眉一抬,捏着他的脸发誓。 他则浅笑须臾,刮着她的鼻梁精准吐槽“别小狗了,我看你一点都不像小狗。” 她一怔,问“不像小狗像什么?” “像……猫。” “猫?” “嗯~撩完就走,还要反咬人一口,又不准别人生气的那种猫。” “哪有这种猫的!?”她用撒娇的口吻嗔他。 他还是笑,心情大好般看着她继续掰扯。 “好吧!”顾南枝认真想了想,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须臾真心实意道“我以后不咬你就是了,你别生气。” 见他仍是不回话,她又缠上他的腰,磨蹭着他矫健的躯体,嗲嗲说“哥哥,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好嘛?你答应我嘛?” 傅既琛下腹一紧,绷着声线说“别乱动。” 顾南枝已经是经过人事的人了,自然熟知傅既琛的敏感点,知道他这种反应代表着什么,继续加大马力,造作不停歇“那你这是答应我了?不生气了?” 傅既琛合了合眼,沉着嗓警告“顾南枝,你若再动,后果自负!” 顾南枝倏然一惊,立即噤声又禁欲,像着鸵鸟一样缩回自己的躯壳里,不敢再造作。 俩人相互依偎躺了不够半个小时,顾南枝又开始毛毛躁躁动不停。 柔软婀娜的身段不停转来转去,平躺不是?侧身不是?趴着睡也不是!!! 傅既琛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欲火,又一次被她重新点燃起,后牙槽咯吱吱地咬,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当场给办了。 “怎么还不睡?”他拧着眉问,模样颇为不满。 是欲求不满的满。 顾南枝知道自己令他不痛快了,怯怯地说“睡不着,可能刚才哭得太使劲了,现在心口跳得好厉害,没法停下来。” “心口跳?”傅既琛眼底一片狡黠升起,顺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摸上去“我摸摸看。” 他说什么?不仅要摸?还要看? 那还得了! 顾南枝瞳孔地震,顷刻抓住他快要探到胸口的手腕,噘着嘴巴抗议“不要!我们今天都做过多少遍了?你受得了,我受不了!” 傅既琛愣了愣,继而俊颜浅笑,开口就是逗玩她“我们今天做什么做了那么多遍?嗯?”顿了顿,单手抚摸着下巴作沉思状,挑眉道“让我来猜猜,应该是做……” 说到这,他忽而打住。捧着顾南枝的细腕,用手指尖在她掌心处轻轻慢慢画下一个心形状。 寓意着……爱。 顾南枝刹那郝来脸,拍打着他的手臂,咬牙切齿说“你给我正经一点!” 傅既琛觉得她恶人先告状,幽幽道“到底谁先不正经的?” 顾南枝厚着脸皮说“是你。” 俩人你一来我一往,如此反反复复,便没了睡意。 顾南枝东问问西聊聊,问着聊着就没了顾忌,突然开口问“哥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傅既琛调整着手臂的位置,让她垫靠上去。 顾南枝枕上他的手臂说“你……你恨傅伯伯吗?你恨你的父亲吗?” 话音落,傅既琛浑身一僵,张开嘴巴想要回答,偏偏又选择了缄默。 得不到答案,顾南枝自顾自道“恨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人会选择永远深埋在心里,不理不睬;有的人则会选择以报复的形式去兑现。” 她停了一停,单手抚摸上傅既琛硬朗的心口,平静道“哥哥,你属于哪一种?” 傅既琛心跳倏然加速,并不正面回答,反而问“那你呢?南枝你有恨过她吗?这么多年来,哪怕一分一秒,你有没有恨过刘嫣禾?” 或许,没料到傅既琛会这么直白刨开她的伤口,顾南枝放在他心口处的那只手下意识抖了抖。 虽然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可傅既琛还是察觉到了,直接帮她答“你也有恨她的,对吗?” 谁知,顾南枝却弯唇对他浅浅笑,不悲不喜说“没有,哥哥,我不恨她。” 而后环上傅既琛的腰,一点一点将其收紧,感受彼此心跳的律动,慢慢说: “哥哥,我不恨她!或许……曾几何时有过恨,可是现在我真的一点都不恨她,因为……我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如果没有她当初的坚持,就不会有今天的顾南枝。” “如果这个世界没了顾南枝,那……我们就不会相遇。” “我感恩她,因为有了她,我才可以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第298章 禅修 翌日,去到寺庙已经早上十点多,沿途香客稀少。 “哥哥,你不是说这座寺庙香火鼎盛吗?怎么也没见几个人过来上香?”顾南枝挽着他的手臂东瞧西望,边跨上台阶边询问。 傅既琛将她的脸板过来面向自己,话中有话“别人六点就过来排队上香,你一个睡到九点多才起床的人怎么还好意思问?” 此时,太阳悬空高高挂,和煦的光束夹带一股寒气轻轻洒洒落在傅既琛身上,他原本茶色的眸子在光的照耀下变成清透静亮的琥珀色,垂眸看向她时,眼睛里淬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宠溺。 明明是批判的口吻,顾南枝却觉得柔情无限,出神愣怔的一霎已经忘记要反驳他,趁着四下无人,她心里一动,以极快的速度突然踮起脚尖,鬼使神差般在他唇边落下清浅一吻,旋即迅速挪开,假装从不曾献吻过。 这种擦边的吻最令人心痒痒,傅既琛愣住。 被她这个大胆的举动撩得七荤八素,揽过她的细腰,低头欲要回吻她,刹那又醒起这里是寺庙,不可有这种色妄念头,于是,薄唇轻轻往上移,在她光洁且白皙的额角作蜻蜓点水吻,语带谴责道“禁止诱惑我。” 听罢,顾南枝心里狂喜,面上却故作淡定说“嗯~知道啦。” 俩人在正殿完成上香叩拜仪式,便被一个穿着布衣的老和尚领到后殿的食堂里。 顾南枝扯过傅既琛的胳膊,俏咪咪问“哥哥,我们要在这里吃午饭吗?” “嗯”傅既琛轻点着头,俯在她耳边,刻意压低声线说“寺庙规矩众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等下我们用餐要注意点。” “哦……”她懵懵懂懂点着头,以为吃完午饭就可以下山,谁知,傅既琛却拐了个弯,把带她到偏殿的禅房去打坐!? 顾南枝没有打坐的习惯,一次也没有。 虽然长年累月有练习瑜伽,身体柔韧度还可以,但一下子禅坐五个小时之久,对于她一个萌新来说实在受不了。 结束后,已是下午五点半,俩人坐在休息室的一张长板凳上喝白开水。 顾南枝身心疲惫,小粉拳锤打男人的胸膛,又去拍打自己的膝盖,恹恹地说“我腿都要废掉了。” 傅既琛被她打得一脸幸福,蹲下身去帮她仔细检查“没事,今晚用热水泡一下,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揉按着小腿肚,眉眼温柔“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 “没有!”顾南枝嘟着唇不满道“讨厌!别人过元宵节都是一家团圆围在桌子旁做汤圆,你倒好!带我到这种深山老林来静修,是要成佛吗?做个凡人不好吗?” 傅既琛敛眸笑了笑,起身坐回她旁边,单手钳住她下巴,将其转过来面向自己。 顾南枝被他看得发毛,急急躁躁说“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我讲错了吗?” “没错。”傅既琛笑得和煦,眯着眼道“我只是在想……你剃光头会是什么样的?” “这个嘛……”顾南枝握住他的手,一脸淡定回复“恕我直言,你最好不要想,要是真剃光了头,有你哭的时候。” “哭?”傅既琛狐惑,给予她肯定“为什么要哭?你后脑勺圆溜溜的,就算剃光也好看。” “这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顾南枝嗔他一眼,思维跳脱“剃光头不就成尼姑了吗?出家人不准结婚生子,你不知道吗?” 傅既琛笑了笑,老神在在逗她“顾盼盼,谁跟你说出家人不可以结婚生子的?你还活在古代吗?” 经他这么一说,顾南枝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手机上看到过的一则新闻报道。 说:《佛说法灭尽经》里提到过现代社会处于末法时代,信仰已死。有部分和尚不单止破戒娶妻生子,并且还喝酒吃肉,哪还保留那么多佛门清规戒律? 她一时语塞,不知应如何反驳他? 正想着……“咚咚咚——”寺庙钟声源源响起。 顾南枝环视一巡周遭。 便看见室内一众僧人以及十几个进庙禅修的信众,纷纷收拾木桌上的茶杯往门外走,问“哥哥,他们要去哪?” 傅既琛将俩人的杯子逐一清洗干净,归回原位后,才道“他们要进行下一轮的禅修课。” “禅修课?”顾南枝眨了眨眼,一脸吓破了胆“是干嘛?又要回去打坐吗?” “不是。”傅既琛抿唇笑了笑,垂眸瞟了眼腕表说“这个时间点应该去正殿那边诵读经文。”然后牵过她的手,将她从木板凳上拉起身“我们走吧。” “走?”顾南枝眼睛一亮“是要回去吗?” 傅既琛睨着她说“禅修课都还没结束,我们回去干嘛?” “那……我们现在是?”她问。 他答“我们也要随同他们一起到正殿参加禅修课。” 顾南枝眉一皱,非常明显的不愿“诵读经文要用梵语,我又不会这个,跟过去干嘛?” 傅既琛已牵着她的手走出门外,说得头头是道“不用会梵文,你带着一颗虔诚的心站那里感受就好。” 到了正殿,今天最后一堂禅修课正式开始。 只见寺庙方丈领着一众和尚站定在佛像面前,他手持念珠,用梵文诵读经文,而后上香行叩拜礼,起身后,正殿里所有僧人整体有序地围成一个圈,一边行脚,一边敲击着手中木鱼。用梵文诵读《楞严咒》,祈祷所有众生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不知为何,站在殿旁静听的顾南枝刹那红了眼。 她忽然就想起以前在德国居住时,常常跟随爸爸到教堂做弥撒的情景。 纵观人类五千年文明历史,就算彼此国度不同,肤色不同,又或者信仰不同,但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永远永恒不会变。 那便是强烈渴望美好的降临,以及厄运的驱使。 僧人行脚诵读十五遍《楞严咒》,今天最后一堂禅修课正式结束。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离开正殿,方丈却将傅既琛留了下来。 俩人似乎已相识多年,寒暄中有说有笑。 聊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方丈便让人端来三个酥油灯放到神台上,做过一轮法事后,他让傅既琛过去将酥油灯点亮。 傅既琛只点燃两个,就干脆利落从神台走下来。 他把手中一个电子打火机交给顾南枝,拍拍她的胳膊说“南枝,剩下那一个你来点。” 顾南枝有点蒙“为什么由我来点?” 傅既琛宽慰对她笑,旋即解释道“因为剩下那盏酥油灯是顾伯伯的,理应由你来点。” 第299章 生与死 又是一轮诵经结束。 僧人将神台上摆放着的三个酥油灯逐一放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灯笼里,挑了根树枝丫拎起,便转手就交给傅既琛。 俩人下山时,天色已经黑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饿不饿?要不我们到附近餐馆吃点东西,之后再到河边去。” “不饿。”顾南枝亲密挽上他的肘:“哥哥你忘了?刚才寺庙的方丈说,这灯一定要戌时放才好。”而后撩起他佩戴腕表的那只手,低头一瞄,急道:“都八点半了,哥哥,我们走快一点,不然就错过了吉时。”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他的手,加快脚下步伐。 俩人在集市里挑挑拣拣买了三朵荷花灯,拐了几个弯,又走了一小段泥石路,才走到河边。 “没想到这边元宵节也流行放荷灯,我还以为这种习俗是中元节特有的呢。”顾南枝瞧着河边乌压压围满的一堆人,蹙起眉梢似有为难,实在不想挤进去。 傅既琛深谙她的小心思,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我们往那边走,那边离集市较远,人流应该不多。” 果不其然,河床的中下游人迹稀少。 只见三三两两几个人蹲在河边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盯着慢慢飘远而去的荷花灯,神绪哀伤。 顾南枝一时触景伤情,感性到不得了,黯然道“小时候傻乎乎的,也不懂生与死这个概念,还以为身边的人永远都是固定值,长大后才明白聚合离散这个道理,欢聚只是一时,孤独才是常态。” 傅既琛深深看她一眼,又望向漫无边际的前路,没说话,牵着她的手直往河边的方向走。 他把灯笼里的三盏酥油灯逐一拿出来,转而又安然有序地放进荷花灯的中间位置。 顾南枝瞧着搁在草地上的朵朵荷花灯,愣怔出神一瞬,问“哥哥,除了爸爸的灯,剩下那两盏是给伯母跟杨奶奶的吗?” “嗯~”傅既琛拎起地上一盏亮堂堂的荷花灯递给她,温声交代道“这盏是你刚刚点亮的那盏,由你来放。” “好。”顾南枝双手接过,心里暖烘烘地乐。 看着漂浮在河面渐行渐远的三盏荷花灯,顾南枝又是一阵出神,仿佛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问:“所以……我们今天在寺庙吃斋又念佛,是不是将这份祝福送到了?你说……他们会收到吗?” 傅既琛的视线同样停留在那三盏远去的荷花灯,声线飘渺却异常坚定:“会收到的。” 闻言,顾南枝转过头来看他,心里颇有些小内疚:“哥哥,其实你昨晚可以提前跟我说,我觉得自己今天做得不够好,来时赖床,打坐又嫌累,一点虔诚敬畏之心都没有。” 她的语气很是沮丧。 傅既琛骚骚她的脑袋说:“不是!你做得很好。” 而后,牵起她的手往上一点的草丛坐下,面色平静,眼神却藏着一股翻江倒海的隐忍与悲凉,淡然开口:“南枝,其实……刚刚那座寺庙我妈生前常常带我去。” “伯母?”顾南枝随同他一起坐下,好奇问:“她是个佛教徒吗?” “算是吧。”傅既琛淡道。伸手揽过她的肩,随即掀起身上的一件羊绒大衣,将她牢牢包裹在自己怀抱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发旋,才道:“我记得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吃斋念佛,还常常手抄经书,不过她又不像一般的信徒那样会在家里供奉佛像,就……勉勉强强算是吧!” “手抄?”顾南枝敏锐地捕捉到信息,倏然想到傅既琛书房里的一个保险柜,心里一动,问:“是锁在你保险柜,用小楷手抄的那几本经书?” 傅既琛忽地醒起什么,心里一爽,挑眉揶揄道:“顾盼盼,原来你也会偷看?想来你对我还挺在意的嘛!” 顾南枝面色一窘,避开那句在意,歪门邪道地胡说一通:“偷看就偷看,反正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了,看看还不行啊!” “行行行!顾小姐说什么都行。”他抬手轻捏她的小脸蛋,一脸娇宠却又口吻轻佻道:“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动产外加不动产,你不单可以看,还赋有永久使用权,等下回去任卿使用。” “你……正经一点!”顾南枝娇颜一郝,抬手就拍打他的手臂。 被打后,他非但不恼,反而幸福感满满,圈住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笑而不语。 今夜的风难得轻柔,不似昨晚那般凛冽。 顾南枝仿佛被这种惬意的氛围感染到了,心神放松,笑得温柔且娴静,片刻之后,忽然道:“你妈妈的字很漂亮,娟丽婉约,就像她人一样。”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穿粉色旗袍,气质温婉的美丽女子,顾南枝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见字如面’‘字如其人’。 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小,应该刚上幼儿园的年纪,摇晃着两只小肥腿,绵阳一样趴在杨奶奶的床上,一页一页翻看着本本旧相册。 她胖嘟嘟的手指头指着照片里一个身穿粉色旗袍的女子,奶呼呼问:“哥哥,站在杨奶奶旁边的这个姐姐是谁?她长得好漂亮哦,跟我妈妈一样漂亮。” 傅既琛当时没有回答她,等过了几天的一个夜晚,四周静悄悄,俩人躺在一张睡床上,他忽然转过身红了眼圈,捏着顾南枝的小胖脸,哽咽道“照片里的那个人是我妈妈,她很爱我。” 往事如烟,不可追溯。 傅既琛似乎同样陷入深深的回忆里不能自拔,过了半晌,才悠悠道“我妈妈的字是师出我姥爷从小对她的传承教育,经年累月的练习,不但形抓得好,最重要的是字体的神韵,文雅遒劲,只要习过字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下了苦功夫的,可惜……” 说到这,他沉浸的眸子慢慢淬起一股寒气,冷冷说道“只可惜全被我爸撕毁给扔了,你在保险柜里看到的那几本遗留下来的手抄经书,还是前几年我从奶奶书房里发现的,奶奶说……那是她每年过生辰,我妈送给她的贺礼,用心到这个份上,你说那个男人是不是该死!” 后面那句话咬字狠戾,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厮磨出来的。 此时此刻,顾南枝也不知该说什么,在苦难面前,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只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希望掌心留有的余温能暖进他心底里。 傅既琛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指间,过了会,才又道“南枝,不瞒你说,其实在我六岁之前,同样不懂生与死是个什么概念,直到那天……我妈在我面前跳下去,我从楼顶静静俯瞰她,她软软的身体躺在一大片血迹里一动不动……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明明前一秒还好好跟我说着话,下一秒就没了气息,没了心跳……真可怕。” 他话语间很是平静,仿佛像在唠家常,可顾南枝知道,他心底里的某一处已经慢慢开裂了。 顷刻转过身去,将柔软的一只手探进他的胸膛,心里苦涩却强行挤出一点笑容,仰起头来,调皮道“不怕不怕,你还有我呢。” 她永远是他的精神支柱。 傅既琛垂眸笑了笑,把手掌覆到她手背上,暖心说道“你知道就好,这句话也是我说给你听的。” “什么?”顾南枝一怔,蹙起眉说“你说什么了?” 傅既琛紧紧盯着她一双翦水秋瞳,意味深长道“就是你刚刚对我说的那句不怕,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默了默,紧接着道“其实生与死未必是种对立的状态,死同样可以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着。人固有一死,这是生物学永远无法撼动的宿命,每个人最终都要面对的人生课题。” “可是……南枝,只要你记住他,将他的外貌,他的笑声,他的教诲,他居住过的地方,陪你走过的路,与你听过的音乐……只要你记住这些,你爸爸就可以作为生的一部分永远活在你心里,你从不曾失去他,只是能量转移罢了。” 过了会,言辞动容道“南枝,不要再抓住他不放,缘分尽了就是尽了,不要再执着下去,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试着将他藏在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等有风的日子,又或者任意一个时刻,想起他,你只会觉得生命真好,感恩此时此刻,这样就够了,你懂吗?” 明明他刚才还谈到自己离世的母亲,明明他也有属于自己伤心难过的生死课题,可是现在,他却反过来安慰她。 如此用心…… 顾南枝一时混乱不已,根本不知要说什么,只能闷着嗓,靠在他怀抱里,迟迟疑疑‘嗯’了声。 又过了一会,她才迟钝反应过来要抱住他,小脸埋进他结实的胸膛里,低泣道“我爸爸他……他走的时候,最后一句话是说‘盼盼,小心’……” 就让她毫无保留地将当天出车祸的细枝末节从头到尾详尽阐述一遍。 自此,往后,不再执念。 第300章 面试 正月十五过后,傅既琛依旧忙个不停歇,俩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即便同一屋檐下生活,也只能等到晚上睡觉时见上那么奢侈而宝贵的一面。 他的应酬又多,有时深夜归来时,顾南枝早早已经眠下,所以生活琐事中,简简单单的几句对话,竟然频频需要用到社交软件进行沟通。 譬如说: “哥哥,你今晚还回家吃晚饭吗?我今天心情好,准备亲自下厨奖励你。” 又譬如说: “哥哥,我可以用你书房里的电脑吗?我的好像中毒了。” 还譬如说: “哥哥,我今天要到律所去面试,你说我穿哪件套裙好?黑色严谨得体,给人印象专业靠谱,但粉色又非常提气色,人看起来会比较精神,哪件好呢?我好纠结呀!你快点帮我出出主意。” “怎么还不回复呢?” “傅既琛!快点回复我,半个小时之内收不到你的良性建议,就罚你今晚到一楼客厅睡。” …… 诸如此类繁琐小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作为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爱得深,腻得浓,日子久了,没几个女人能受得了自家男人是个工作狂。 不过好在,顾南枝对这方面钝感十足。 再加上,她近段时间同时收到国内好几家知名律所的面试通知,每天辗转奔波在面试准备上,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法顾及爱情中的芝麻绿豆事。 注意力一旦被分散,矛盾自然也就消失殆尽。 顾南枝将手中提前打印好的纸质简历表一一递给台桌上几位面试官。 里面包括个人基本信息、教育背景、法律相关实习经历、获取的证书、专业技能、还有自己撰写发表过的法律文书,又或者曾参与过的法律项目等等。 面试官粗略翻看了下,颇许赞赏:“顾小姐,你的履历很漂亮。” 旋即,狐疑地盯着简历上工作经历的那一栏,问:“既然你毕业后曾在诺尔律师事务所实习过,为什么不选择就职?而是回到国内发展?要知道,这种全球能排得上名号的律所,就连我也未必能挤进去。” 这个问题使得顾南枝愣了愣,都不知如何作答才是了? 倘若实话告知面试官,说自己是为了男朋友才选择回国发展,又显得自己行事鲁莽,缺乏深度思考,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连最重要的前途都不要了! 律师最看重逻辑思辨,所以这句不靠谱的大实话在她脑海一闪而过,便被顾南枝凛然否决掉。 她绝不能这么说! 于是,她深思熟虑答:“我十五岁就到德国留学定居,而我妈妈一直在国内,我不想离她太远,所以就选择回国发展。” 几个面试官眼睛一亮,对她的满意度又提高一个台阶,其中,还有一位资历较深的老牌律师打趣道:“顾小姐不但人长得美,还这么孝顺,真是难得啊!” 另一位生了儿子却迟迟生不了女儿的男性面试官叹着口气说:“就是!还是生个小棉袄好啊!” 顾南枝被他们几人夸得无地自容,心虚地扯着嘴角在装笑,实质内心尴尬羞愧得一批。 面试继续进行着…… 有人问:“顾小姐,不知你在国外律所实习时有没有接触过刑辩类的案件?” 顾南枝想也不想,说:“没有,我在诺尔律所实习那段时间,接触的大多是并购重组与国际金融这类项目。” 那人又问:“那……如果我们律所安排你负责刑辩类的案子,不知你是否愿意接收?” 在顾南枝迟疑的间隙里,他又补充道:“刑事类的案件比较血腥,强奸分尸抛尸这些虽不常有,却也在所难免,你回国后一直待在企业上班,人看起来也是斯文那一挂的,不知这种案子……” 顾南枝认真想了下,给出一个进退有度的答案:“实话实说,我个人确实很害怕并且反感这种血腥场面,不过工作嘛……无可厚非,我可以尝试着适应,并且尽快让自己熟悉上手。” “嗯~不错。”那个面试官眉眼弯弯点了点头。 几人又轮番问了好几个专业上的问题,在快结束之际,有人问:“顾小姐,不知你对加班这种现象有什么看法?是否接受律师无时间限制的加班模式?” 顾南枝心里在吐槽,嘴上却幽默回答他的话:“我记得自己刚上大学那会,院内就有一位老教授说过,他长这么老,就没见过不加班的律师。” 室内众人一怔,随即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深有体会般笑了笑。 笑过之后,有人强行解释:“顾小姐不用太过于担心,这个加班问题,我们也只是循例问问而已,有时候委托多了,全所加个班也很正常,大多时候还是很轻松悠闲的。” 顾南枝莞尔一笑,静静不说话。 面试结束后,才下午三点多。 顾南枝去了趟图书馆,又在商场转了圈,见肚子有些饿,随便找了间西餐馆用膳。 才刚找到位置坐下,傅既琛的电话紧接着打过来:“今天面试怎样?还算顺利吗?” 顾南枝嘟起嘴巴刁钻为难他:“哼!你怎么现在才来电话?一点都不关心我!” 男人闻言一愣,轻咳一声后,佯装委屈:“对不起,我刚刚在开会。” 她听到开会两个字,霎时于心不忍,放软声调说“挺顺利的,估计会录用我,不过……” 一想到面试官说起那些血腥案件,她倏然打起一个冷颤,欲要与他商量探讨要不要去,一念之间,又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不懂事了,便猛然收住嘴。 傅既琛问:“不过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连有好几家律所同时录用我,我不知选哪家才好?好烦。”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说的就是一个显摆。 傅既琛深感安慰,还有一丝小骄傲:“听你这么说……这烦恼还挺幸福的,我也就放心了。” 而后话锋一转,提醒着道:“决定要去哪个律所提前告知我,我好安排人手带你。” 顾南枝微微有些愕然:“哥哥不会吧!难道……这里每个律所你都有认识的人?” 傅既琛宠辱不惊道:“不就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吗?有a自然就有b,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倒也是。顾南枝笑了笑:“哥哥,我现在终于发现走后门的重要性了。” “怎么说话的?”男人听后微微不悦,轻训她:“你有见过哪个走后门的自己投简历,自己去面试的?顾南枝别妄自菲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 “嗯,知道啦!”顾南枝心里一暖,滚滚情意迅速滋生。 突然很想抱抱他,亲亲他,黏住他不放手,便问:“你下班了吗?今晚有没有应酬?要是没有,可不可以过来陪我吃饭?我就在德中这边的百货大楼。” 那边一怔,须臾才道:“不了,我今晚还有事,估计要晚点回去,你别等我,早点睡。” “这样啊……好吧。”她恹恹地说,语气含有浓浓的失望。 傅既琛心口一揪,即时改口说道:“不如……明天吧!我让人调整一下行程表,明天早点回家,我们吃过晚饭就一起去看电影,怎样?” 闻言,顾南枝内心大喜、狂喜!口吻却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点阴阳怪气的质疑声,问:“调整行程?这样行吗?可以吗?会不会耽搁你的工作?” 傅既琛笑着调侃她:“如果我说会耽搁呢?” 顾南枝面色一窘,伤心道:“耽搁了就不要调整啊!搞得我很在意,很无理取闹似的。” 男人还是笑“好啦!逗你的,别生气。只是一个普通饭局,一点都不耽搁。” “真的?” “嗯。”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顾南枝雀跃无比,隔着手机就给他一个飞吻,吻过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幼稚,颇为尴尬,于是,强行挽尊说了一大段话:“这还差不多!律师加班是常态,我上班后,你想见我就等着排队预约吧……” 说完,才心满意足挂了线。 傅既琛无奈摇头,盯着手机锁屏里‘他与她’的合照,俊颜浅笑。 与她同样感到心满意足。 要问这世上谁能左右他的行程,改变他的原则,恐怕只有顾盼盼一个,在她面前,他永远心甘情愿伏低做小,无他,只希望曾经在异国他乡痛苦无助的她,能知道自己有肆意妄为的资本。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他。 天色瞬间漆黑成夜,傅既琛去到京汇酒店,已经晚上七点多。 经由酒店经理带进一处高层的私人包厢,已见刘嫣禾坐在用餐区域,慢慢啜饮着茶水等他。 “伯母,不好意思,刚刚有个会议耽搁了时间。”他谦逊有礼道。 刘嫣禾令人过来给他上茶,笑容可掬说:“没事,我也才刚到。” 第301章 我的女人当然由我来负责 傅既琛入座后,摆手示停为他斟茶递水的服务员。 他意态闲散地拎起餐桌上一个公道茶杯,给刘嫣禾添了些茶水,再给自己倒上一杯,不紧不慢问:“不知伯母这次匆忙约我过来,所谓何事?” 刘嫣禾沉吟一秒,半遮半掩说:“我听南枝说你俩近段时间走得很近。” 傅既琛缓慢啜了口茶,神色清冷中暗藏三分讥诮:“我跟她一向亲近,伯母不会现在才知道吧?” 刘嫣禾绝美的面容略微一沉:“既琛,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伯母所说的这个‘近’是什么意思?” 傅既琛放下空掉的茶杯,继续装聋作哑:“伯母,您过誉了,聪明人这几个字肩负的责任重大,还会有坑,我怕自己无福消受。” 这时,经理微弯着腰领着好几个服务员进门上餐。 待至人走后,刘嫣禾不与他再打谜语:“序庭那边一直以为你跟之柔只是在闹别扭。” 默了默,再道:“夫妻吵架都是常事,更何况是情侣?再好的感情也有一两件化不开的矛盾,现阶段没几个人知道你跟南枝走到一起,作为她母亲,我希望你俩能够理智一点,尽快分手,在没造成什么重大损失之前,这……对谁都好。” 傅既琛只觉得荒谬:“伯母,你这人也真够独断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傅既琛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任由她牵着鼻子走? 刘嫣禾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装的。感情牌打得飞起。 “你可能有所不知……我这女儿是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过一趟,才险些生下来的,当时为了生下她,我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你可想而知她对我的重要性,我作为她母亲自然要对她的人生负责,当然……这其中就包括她的婚姻大事。” 虚无缥缈的话令傅既琛回想起那晚顾南枝曾对他说起的‘感恩’二字。 他的心情愈加复杂,因而眉眼间的寒意又增重几分,冷笑着嘲讽:“这算是变相的道德绑架吗?伯母,想必您应该经常用这些话威胁她。” “这算是威胁?”刘嫣禾深感不满:“难道她不是我生的吗?” “怎么不算威胁?”傅既琛亮声道。神色愈加俊冷料峭:“由始至终她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在生她之前有问过她吗?你怎么知道她就想来了呢?别将自己架到一个受害者的位置,这即便是事实,她也何其无辜?” 刘嫣禾嗤笑一声,盯着他道:“所以……这是她经常对你说的话?这么不满?还不忘向你告状……那现在掐死回去也不迟啊。” 那个啊字的尾音拉得特别长,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傅既琛薄怒:“伯母,您是我的长辈,我自然会对您敬重三分,还请您能够拿出作为一个长辈该有的修为来,您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又何出口伤人,处处不饶人呢?” “那她是什么样的人?”刘嫣禾忽地拔高声线,眉眼阴冷,脸色极其难看:“你是一个男人,生下来就在罗马,一个普通人这辈子都妄想够得到的终点站,要什么有什么,家世学识样样拿出手,可是她呢?她有什么?” 停了停,再道:“她跟你不一样,她只是个女人,没有显赫的家世,更没有一个像之柔那样的父亲帮她兜底,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来来往往都是你我熟悉的人,如果名声坏了谁来负责?我还指望她以后能高嫁呢!” 傅既琛朗声截断她的话:“我的女人当然由我来负责!” “你来负责?”刘嫣禾喃喃自道,讥笑一声说:“你用什么来负责?你凭什么负责?你清楚知道现在傅家是谁在当家!你父亲在商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城府,他根本不可能接受南枝这种无权无势,还身份敏感的人踏进傅家的大门口,你又何必白费这趟功夫?又何必自寻烦恼?将她推到风浪口里,到时候任凭哪个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一脚、辱骂点评她一两句,这种事你能受得了,我受不了!” 说着,脸色红一阵又白一下,花容月貌的姿色霎时变得黯淡无光。 傅既琛等她这阵暴躁的情绪渐渐平复后,才悠悠道:“这事我自有自己的打算,就不劳烦伯母您来费心,您从小就不管她,现在更没必要去管。” 而后话锋一转,漫不经心道:“现在算算南枝也快回国一年了,想必她应该已经将顾伯伯离开人世这件事告知了你?” 在毫无预警之下听到那个人的称呼,刘嫣禾浑身一僵,而后一阵哆嗦。 缓了一缓,试着用讥笑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怎么?一个离婚十几年的人,死了还要找我算账吗?是想指责我没给他披麻衣吊唁吗?难道是我刘嫣禾害他归天的不成?!” 她越说越激动,后面那句话几乎是从肺部里嘶吼出来的,与她一贯优雅娇媚的形象大为不同。 傅既琛依旧不为所动,极具睥睨道:“这话还真不好说,伯母,说不准还真是您害死他的。”稍作停顿,旋即弯唇自嘲道:“又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你我一同害死顾伯伯的。” “你什么意思?”刘嫣禾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寒瑟。 傅既琛淡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而后盯着她,一句一字地将五年前发生在慕尼黑高速路的事因、经过、结果全权告知她。 只见刘嫣禾瞳孔猛然一缩,手便开始无意识抖动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傅既琛并没有选择重复那些话,因为他知道刘嫣禾已经听进去了。 而发生车祸的事因、经过、结果并不是他的重点。 他接下来的重点是:“南枝当时在医院醒来后,因为无法接受顾伯伯突然离世的消息,差点就从窗口跳了下去,是被医院的一名值班护工给阻拦救下来的,而当时你我都不在她身边。” 缓了缓,再接着道“被救下来后她精神就出了问题,时常出现幻听与幻像,等身体上的伤痊愈后,紧接着就送到慕尼黑的一所精神病院,进行长达一年时间的治疗。” “伯母,精神病院你知道吗?有听说过吗?” “听说……那里每天都要打针吃药,还像押犯一样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而那个时候,你我又在哪里呢?” “也就是说……伯母,其实南枝五年前就可以死了,但是她没有,她活了下来,是凭她自己的本事一天一天熬下来的,你我都没有参与进去。” “她谁都不欠,所以接下来……她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她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我都无权干涉。” 他说完站起身,俯瞰着面前呆若木鸡却眼睛通红的刘嫣禾,微微一颔首,尽显君子的谦逊有礼:“伯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快行至门口时,他忽地想起什么,回过头去,郑重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没说。” “其实……南枝从不曾恨过你,就算小时候对你有什么不满,那也是她严重缺乏母爱的一种渴望,现在她已经放下了,对您只怀有一颗感恩之心,她在我面前永远只会说尽你的好话,希望您别一而再三地看轻她,甚至是诋毁她、贬低她。” “我想……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不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与认可。” “她也一样,就算现在长大了,看起来似乎很独立,实际从小缺失的那部分永远都不可能弥补回来,所以……请您不要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责备她与您不亲近。” “她并不是偏心她的父亲,只是亲密关系需要从小去精心呵护与培养,您当年就没打算给予,那么时至今日,也希望您能坦然一点,潇洒一点,不要对她有任何的索取,她不是您的所有物,我也不会任由哪个阿猫阿狗上来踹她一脚,希望您能记住这一点。” 说完,再一次朝她颔首,转身关门离去,落下一室的肃清。 至于餐桌上已经渐渐凉透的美味佳肴,俩人由始至终都不曾动过筷。 第302章 恐婚一族 入职第一天,顾南枝特意调了闹钟,洗漱完毕,换了身职业套裙,又在外面披了件驼色羊绒大衣,把腰带勒好,便掖着一个文件夹慢悠悠往楼梯口走去。 刚下到一楼,透过客厅的一扇巨大落地窗,恰好看见傅既琛牵着两只狗从外头晨跑回来。 他将牵引绳交给铁栏大门驻立站岗的两名保镖,自己一人插着衣兜走上了别墅台阶。 进门看见顾南枝嫣然立身一处,他不禁眼睛骤亮:“这么早?还真是少见。”开口就是调侃,笑意深浓延展至双眸。 接过佣人递来的一条干毛巾,他俯首擦拭着脖颈与两鬓湿濡的汗液。 说她今天起得早?那么……另外一层含义是不是在暗示她懒呢?顾南枝心道。 她眯着一双美眸深深看他一眼,即将要发大火。 可转念又想,与他这种工作狂比起来,自己似乎、确实、还……就挺‘懒’的。 于是,她心服口服接受他的调侃,还非常小女人地靠近他,体贴道:“来,我帮你擦。” 说完,纤细的手已伸过去,扯下男人置在脸侧的毛巾,并且非常自然地撩起他身上的一件黑色冲锋衣,探手就伸进去,专注擦拭着他后背的汗液,还老妈子一样絮叨道:“这边没擦到,会感冒的……” 傅既琛唇角微微弯起,乐得被她这样子伺候。 可当女人柔软的一只手,夹带着毛巾,轻轻慢慢从后背擦抹到他的前胸,他倏然一僵,心就跳了起来。 幸亏自己反应及时,牢牢抓住她懵然不知却又肆意造作的一只手,声线略微有些暗哑:“够了。” 男人咽喉在翻滚,从冲锋衣里抽出她的手,再道:“你先到那边用早餐,我上去洗个澡,等下送你到律所。” 俩人双双吃过早餐,便乘坐同一辆车去上班。 车里,傅既琛松松紧紧握住顾南枝微凉又渗汗的小手,问:“很紧张?” 顾南枝在他面前也不想遮遮掩掩:“老实说……有一点。” 他笑,手抚在她脑袋,轻轻说:“没事!如果做得不开心就别做,回家待着,我养你。” 顾南枝伏身在他怀里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磨磨唧唧回应他:“嗯……好。”声线软软糯糯,乖顺得犹如一只小绵羊。 实话实说,如果可以选,她真的很想回去名仑上班。 就像往常那样,只要彼此能够待在同一家公司,即便不能天天相见,周围流动的空气也是清甜润喉的。 奈何现时今日全集团都知道她的身份,要再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想必哥哥同样深谙其中的利益冲突,为了彼此以后的路能更好走一些,所以自从她离职起,他就从不曾主动提过让她回去集团这件事。 即便他知道她很想回去。 其实这样也好,他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吧? 轿车很快驶入一带商业地段,顾南枝警惕道:“哥哥,你让陈哥在前面一个路口放下我。” 傅既琛蹙起眉梢不同意:“你第一天上班,谁认识你?” “我不要!”顾南枝颇为不赞同,挣脱他怀抱说:“你这车太引人注目了,万一被人看见,我这个新人怕是第一天进所就成为今天的头条……低调你懂不懂?” 傅既琛深感无奈,一边捏着她流畅娇美的鹅蛋脸,一边吩咐陈哥靠边停车,又是宠溺又是不舍。 在她转身开门快要下车之际,忽醒起什么,一把抓住她的纤手,道:“南枝,我今晚有个酒会,没法过来接你,下班后你自己打电话联系明叔,别下去挤地铁,听到没?” 这人是会读心术的吗?他怎么会猜到自己今晚准备坐地铁回去呢? 顾南枝上一秒还在发愣,下一秒就笑吟吟说:“知道啦,我真的要下车了。” 说完,快速在他英俊的左侧脸留下清浅一吻,才欣然跨下车门。 远走几步又蓦然回首,对他挥动着手臂,笑靥如花喊:“哥哥再见,路上小心。” 眉目流露出来的诸多爱恋与不舍,旁人一观便知这女人爱得有多深。 此时,橘黄的太阳初升高照,女人身材高挑,伫立站在光芒汇聚的那一处,她眼神顾盼灵动,唇角弯弯勾笑得灿若星河,整个人宛若沐浴在温暖与明媚的次元世界,仿佛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又仿佛排排错综有致,动人心弦的五线谱音符。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庸庸碌碌、千寻万觅、终其一生追索的只为每天看见她对他笑。 毫无拘束,非常纯粹的笑…… 傅既琛微微出神,过了半晌,才醒觉要抬手回应她。 由于原指定带教顾南枝的金牌律师现在人还在国外出差,所以她被短暂分配到律所的另外一位合伙人手里。 萧楚楚专职打离婚官司,她五官长得英挺飒爽,外表非常御姐范,内里却暗藏着一颗粉红色的少女心。 在办公室里置满了许许多多珍藏级别的卡通手办,将一份用文件夹封装的资料递给顾南枝,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稳稳道:“南枝,等下这个委托人会过来商讨离婚的细节,这份是她的个人详细资料,你背一下,尽快熟悉她的身家背景,今晚回家给我拟草一份起诉状,我明天要用。” “好的。”顾南枝微微一颔首,拎着资料回到格子间咬文嚼字。 “南枝,你会功夫吗?泰拳也行,只要能防身。”侧旁女同事滑轮椅一转,倏然闪到她旁边,轻拍着她的肩膀道。 她怎么可能会这个?顾南枝愕然:“不会。” “啊?不会啊!那……你等下可就惨咯。”女同事杨云影面带哀怜,眼里闪烁着对她无限的惋惜之情。 顾南枝猛打起一个颤栗,二次愕然:“怎么了?为什么不会功夫我等下就会很惨?” 可还没等到杨云影的确切答案,她就被萧楚楚唤进了会议室。 “南枝,委托人到了,你进来会议室做笔录。” “好的。”她拎着一支录音笔,还有委托人的那份资料文件,匆匆忙忙走进会议室。 待至会议进展到一半时,她终于明白杨云影口中的很惨是个啥意思! 只见夫妻二人对簿会议室,拍桌又捶胸。 女的说要分他四分之三财产,最好净身出户,并且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全归她所有,丈夫不得享有探视权。 男的说凭什么? 女的就说他出轨。 男的就解释,说他与那个女人只限于聊聊骚话,根本没想过要出轨,他不服! 女的就抄起手包去打丈夫的脸,说精神出轨同样属于出轨,让他净身出户,滚得远远的! 男的闪躲一下,情绪一下子恶化,开始口无遮拦:“你个泼妇!天天开法拉利也要允许别人偶尔打个滴吧?况且我还没打呢,凭什么让我净身出户,泼妇,还敢打人了?” 女的一脚踹过去,怒气冲上了天:“泼你妈个逼!有种你就别躲,我打的就是你!” …… 俩人一来一往,你说一句我顶一句,最后一言不合就‘兵戎相见’。 抄起的椅子差点就扔到顾南枝脚边,幸亏萧楚楚眼疾手快,及时拉她一把,让她幸免于难。 顾南枝对萧楚楚可谓感恩戴德,心里暗暗道:“看来以后上班前,最好在家里上炷香,求得老天庇佑。” 这哪是上班?简直就是上坟! 从会议室出来她已筋疲力尽,直接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 杨云影快速过来寒碜她:“不错嘛!还白白嫩嫩的没见红。” 顾南枝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打到我了。”而后艰难咽了口唾沫,忧思结虑问:“这种现象是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吗?” 杨云影淡淡定定回答:“哦啦!不是每天,只是经常。” 听罢,顾南枝险些从椅子里摔下来。 另外一个男同事不忍美人难过,屁颠屁颠跑过来宽慰道:“没办法!每个律师都有自己的专职技能,萧律师最擅长打离婚官司,南枝你跟着她……嗯……你懂的……通常离婚的委托人情绪都不太稳定。” 顾南枝不懂!她现在只想一头撞死在墙头上。 她即时拉开格子间的抽屉,迅速打开手机,找到微信软件,找到傅既琛的头像,拼拼凑凑几个字发过去:“哥哥,我恐婚!我想我还是永远做单身一族好了,安全。” 此时此刻,正在公司里开会的傅既琛收到她的短信,眉头一皱,倏然愣了愣:“?” 心道,这……单身与安全又有什么关系? 刚刚下车还投怀送抱的人,怎么上个班就变成恐婚一族了呢? 第303章 再美也不及你半分 傍晚下班回到家,顾南枝已累成一滩泥巴。 她吃过饭,便掖着好几份文件,急冲冲往傅既琛的书房赶。 没办法!打工就这样,即使今晚累到狗,也要将上司交代的任务老老实实完成完好! 人的第一印象至关重要。 特别像她这种刚入职的清新小妹,一定切记!千万要给自己的领导留下任劳任怨、做牛做马的好社畜形象。 熟读一遍案件分析,翻看几页法律字典,便打开电脑文档,开始激情而保守的一顿‘输出’。 删删改改,起诉状终于在晚八点拟草出来,她即时发送到萧楚楚的邮箱。 任务完成,她关掉电脑。 这时,保姆恰好上来敲门:“顾小姐,这是我炖了六个小时的参汤,补气益肺,对身体好,你尝尝。” 参汤?顾南枝眼睛一亮,心道:正合我意! 一连加班两个小时,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 她伸手接过,仰头甜甜说:“张妈你真好,几乎每天都给我炖汤。” 张妈笑:“顾小姐,不是我好!只是尽本分而已。”旋即强调:“这些都是傅先生特意交代我做的事。” “哥哥?” “嗯,他说你底子差,让我在食补上多花费点心思。” “哦……”她闻言心里一暖,随后扯开话题,继续嘴甜地说:“不过张妈,你也不用客气,你确实很好,就像……就像我们张嫂一样好。” “张嫂?”张妈倏然醒起什么:“是上次傅老太太去世后,过来照顾您的那位吗?” “嗯。”顾南枝微点着头,低头抿了口参汤才道:“我跟哥哥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就像我第二个妈妈一样,平日里虽然很严厉,不爱笑,不过对我和哥哥都很好,我们之前一起商量好要在春节期间去她老家探望她,只不过后来……临时又改变计划回了趟德国,回国后,原打算再抽个时间过去的,可是……” “我哥工作又忙,实在抽不开时间,而张嫂又跟我说,她那边的小镇临近山区,一连几个月都在下雨,政府为了安全起见,就把几个重要路口给全封了,车子根本进不去,她怕我们一来一回白费功夫,就让我们下一年再去,也不知道下一年能不能去?”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浓浓的失意淬满双瞳。 张妈揉揉她的肩,宽慰道:“别太难过,心意到了也就行!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什么时候去都不是问题。” “嗯~”顾南枝低落了一秒,而后冲她龇牙咧嘴笑,笑过之后便又乖乖低头喝汤,一直静默不语,只把无穷的心事藏进心窝子里。 其实,她也不是因这个而低落,就像张妈刚才所说的,什么时候去还不是去? 只是……不知从几时开始,在与张嫂的每次谈话中,顾南枝隐约察觉到下雨只是个借口,实质是张嫂不想让他们去。 她不愿再见到他们了,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来塘塞拒绝他们的来访。 为什么呢?明明亲如一家人,到最后竟然连普通见个面都不愿? 如果说他们已经反目成仇,那还情有可原。 可那天在高铁站分别之时,她还抱着自己,轻声慢哄着说:“南枝乖,别哭!到时候过年过节就跟哥哥一起来小镇看我……” 句句关切,言犹在耳。 现在却是这么副寂寥光景,顾南枝真的一点都不懂! 或许,就像哥哥说的那样,对于尘世种种,张嫂已经不愿踏出半寸。 她来人间的这一趟,千疮百孔,觉得自己已经完成老天爷交予的任务,现在心静如佛,再也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无端端闯入她的生活。 也许她与哥哥的登门拜访,于张嫂而言也是无形中的一种打扰吧!给她平静无波的日子牵出阵阵涟漪。 真的是这样吗? 她不愿多想,喝完参汤,准备洗澡睡觉。 才刚从办公椅站起,书桌上手机震动嗡嗡响。 是萧楚楚打来的电话:“南枝,我刚刚大致看了你发过来的起诉状,也没什么,写得挺好的,很用心很详细,就是……你里面有几个法律专用词汇写错了,我用荧光笔圈了起来,你等下改改,不懂就去翻查法律词典。还有……财产分割那条也要修改。” 顾南枝狐惑:“萧律师,您说改词汇没问题,可是……那刘女士不是强烈要求对方净身出户吗?这个怎么改?” “你不用管,按我说的做即可。”萧楚楚说:“我只能尽量帮她争取孩子的抚养权与财产对半分割,对方根本无实质性犯错,净身出户不太现实。” “好的,我明白!” 她挂掉电话,又开始埋头奋笔疾书,沉浸在加班的无能狂躁中,内心上万着骏马在草草草着奔驰而过。 这时微信响起,她随意瞥了眼。 打开是傅既琛发来的信息:“在干嘛?睡了没?” “还没,在加班呢!”顾南枝一边回复,一边翻查着案件资料。 傅既琛在那头微微有些愕然:“明叔不是说接到你下班了吗?怎么还在公司加班?” “不在公司。”她拎起手机,疾速回复:“都怪爱迪生发明了电灯,现在在家里也能加班。” 字里行间极度地不满。 他一怔,非但不安慰她,还莞尔揶揄道:“我们顾律师真是个尽心尽职的好员工,在家里也不放过要进步的机会。” 而后郑重向她发出邀请:“不如……回来集团当我的专属秘书?” 顾南枝顷刻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过去:“别做白日梦,我很贵,你请不起!” 他笑着调侃:“有多贵?开个价。” 她长按语音回复:“不开不开!我在忙呢,不跟你聊了。” 说完,就把手机丢到一旁,并没有点开傅既琛发送过来的小视频。 修修改改九点半,终于忙完! 她即时将拟草的起诉状发到萧楚楚的邮箱,萧楚楚秒阅读,秒回复:“不错!辛苦了,今晚早点睡。” 顾南枝累得胳膊都酸了,揉着肩膀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个晚上都在干,能不辛苦吗?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 忽想起那条还未阅读的小视频,便重新拎起手机,打开与傅既琛的聊天对话框。 视频是傅既琛随手拍下来的。 他应该在参加一场盛大的晚宴,屋内灯光璀璨,众人华服盖身,举杯相贺间,绅士们与淑女们悠悠周旋其中,好一幅觥筹交错的奢靡光景。 而他则孑然一人站在屋外的一处花园里,四周皆静谧,甚至能听到微风拂过手机的沙沙音。 她不禁鼻子一酸,暗想,哥哥应该并不喜欢参加这类型的晚宴。 他与自己一样,都不是那种爱说话,爱交际的人。 只不过……他有他的无奈。 那种出身,注定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像个平凡人那样独善其身。 黯然呆愣了片刻,她才缓缓回过神。 立即发了个超级无敌猥琐的表情包过去,嬉皮笑脸地说:“哇欧!好多美女呀!哥哥,你有没有看对眼的?” 傅既琛秒回复:“再美也不及你半分。” 过后,老派作风的他还非常难得地发了个沉思状的表情包过来。 她看见那句话耳根子一热,甜到入骨入髓。 祁砚川应酬回到家,已是深夜时分。 他的保镖阿宏手上拿着一打照片在书房里恭候多时:“祁先生,这是您吩咐我派人跟踪偷拍到的照片。” 阿宏把手中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掏出许许多多的情侣偷拍照摊在书桌上,抽出其中一张最为亲密的照片递给祁砚川,恭敬道:“傅先生也是个警惕的主,他家保镖众多,一向戒备森严,现今能拍到最亲密的照片也只限于这张接吻照,至于床照……” 话还未说完,祁砚川倏然黑了脸,沉声凛然道:“我有说过让你拍他们的床照吗?” 第304章 克服开车的恐惧 面前低眉顺眼的阿宏一愣,这……好像还真没说过。 他只记得祁先生让他派人尽快偷拍多一些亲密照,至于床照嘛,那都是自己瞎想出来的。 自打知道俩人是情侣关系而不是兄妹,他就忍不住往那方面去想,自然也就擅作主张,将亲密照定性为床照。 这也不能怪他思想龌龊,实在是大风大浪见惯了,现在在他眼里不滚到床上干到欲仙欲死,都不能称之为亲密关系! 阿宏轻吁一口气,暗暗道:既然不是,那也就好。 老实说,那傅先生的住宅在富人区始路段就有车检,普通车辆未得允许根本不可能放行通过,更别提他那戒备森严,里里外外都有保镖站岗巡逻的大别墅。 要想潜入他家附近,别说难如登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幸好祁先生没有这种变态要求,他也就高枕无忧,乐得个心安理得。 实话实说,他还挺喜欢那个顾南枝的,无端端对她干这种缺德事,阿宏近两个月来一直良心不安。 正自出神…… 祁砚川从书桌上细细挑出几张牵手搂抱的亲昵照,沉思一会,扔到阿宏面前。 “你尽快联系一些八卦媒体,在我允许的时间点,将这几张照片刊登发到网络上,然后找几个大的主播联手转发散布出去。” 阿宏把面前几张零乱散落一桌的照片逐张逐张放进手心里,不解询问:“祁先生,这几张照片也没多亲密啊!为何不放那张接吻照?” 祁砚川弯唇浅笑:“要的就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效果,那样……那个女人才会有后路选。” 静了静,他喃喃自道:“国内几家大的媒体都被傅氏集团操控,这点八卦没几家敢报道,更别说添油加醋制造话题……” “这样吧……”他认真思索片刻,手指敲击着台桌拿定主意:“你去找几家濒临倒闭,敢孤注一掷的媒体,提前联系打点好各路水军公司,至于网络大v方面,在话题发酵之后再去谈价钱。” “是。”阿宏恭敬颔首,却迟迟未肯离去。 祁砚川抬首道:“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阿宏又应了声是,却仍不肯转身。 这种磨磨唧唧的行为与他一向行事果敢狠戾的作风大为不符。 祁砚川瞧出他的异样,问:“还有事?” 阿宏想了下,又纠结一秒钟,终是开了口:“祁先生,说实话,虽然我跟顾小姐接触不多,但……她人还挺好的,模样长得又惹人爱,我实在……” 停了停,口语含有一丝怯然,犹豫着道:“我实在想不出,您是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祁砚川收拾照片的手忽而一顿,讥笑一声说:“放心!没有要害她,我这是在救她。” 救她? 这行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在救人,反倒像是推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往火坑里跳。 不过这话他也不敢说,便问:“祁先生,您决定了吗?确定要这么做吗?” 想了一想,又凝重着提醒道:“虽然到时候会签署保密协议,可凭借着傅先生的人脉势力,要揪出幕后主谋,简直易如反掌,傅氏集团几代人深扎在这里,实力可见一斑,而我们来到这里才短短七八年时间,也是近几年才发展壮大起来,您与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我实在搞不懂您为何要走这趟浑水?” 他想来想去,也只想到是祁砚川勾搭上傅修文这个理由。 毕竟圈子里谁还不知道他俩父子不和? 可即便再怎么个不和法,那也是亲父子啊! 这世上就没有几个父亲会将自己的亲儿子往死里整的,更何况事关家族利益名誉,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怕是傻子才会干。 祁砚川垂眸作沉吟状。 过了会,迟迟默不作声的他才缓缓询问:“阿宏,你有听说过壮士断腕吗?” “什么腕?大腕?” 阿宏才小学毕业,自出了社会,接触的人基本都是黑道上的市井混混,又不爱看书,怎么可能懂这个? 祁砚川拂过他的提问,自顾自说:“很多时候有舍才会有得,倘若连舍弃的勇气都没有,谈何得到?” 阿宏听得一头雾水,挠挠后脑勺:“祁先生,什么有舍有得?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呢。” 祁砚川浅笑须臾:“没什么,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无所谓懂不懂。”将手中照片放回文件袋里,抬手递过去:“除了我交代的那几张照片,剩下的全给我烧了,还有,底片也不要留,别再让我看到。” 阿宏愣了愣:“那……偷拍的事还继续下去吗?” “到此为止。”祁砚川双手合十搁在下巴处,淡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等阿宏关上房门,他默默拉开抽屉。 愣怔几秒,才缓缓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垂眸观赏许久,整一个眷恋不已。 那是顾南枝的单独抓拍照。 时至黄昏,女人聘婷站定在街头,一身驼色大衣搭配黑色细高跟鞋,知性优雅,长如海藻般的发丝飘然被微风吹起,她拎着个手包像在等人,脸上却无任何不耐之色,远远瞧见接送她的车辆开到面前,她对后车厢里坐着的人嫣然一笑,怎么看怎么美不胜收。 这是祁砚川刚才从文件袋里无意中发现的个人抓拍照。 原本是要销毁的,理应要销毁的,可鬼使神差般他却保留了下来。 说实话,顾南枝无疑是一等一的绝色,容貌身段都无可挑剔。 可任凭她再美,也不是自己欣赏的类型,他怎么突然就喜欢上她了呢? 祁砚川后悔不已,倘若知道自己会如此喜欢她,早几年前就不应该轻言说放弃,应该继续找下去,即便没有任何盼头也要死死找下去。 他后来又派人去德国暗查过,那五年她一直处于单身状态,如果自己那时找到她,并且介入她的生活,那么,结果是不是就不同了呢? 那么……她现在会不会就属于他的呢? 他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在德国土生土长,而她又在德国定居多年,彼此文化习俗一样,应该会有聊不尽的话题,其实还蛮合适的。 就差那么一点,就一点点……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手段,即便这些手段会令她痛苦万分,他也要践行下去。 日子如流水泻,眨眼又过了几个星期。 近段时间,顾南枝一直在处理这桩离婚官司,开庭一审结束,她暗暗松了口气。 心道:应该、可能、大概、再也不用加班了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 出了法庭,萧楚楚揉着胳膊说:“累死我了!南枝,等下由你来开车回去。” “我?”顾南枝一怔,一下子头皮都麻掉了。 “你不愿?”萧楚楚定睛细瞧着她,眉头微微蹙起,有一丝不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有驾照的。” 这话端得明明白白,算是明示顾南枝在摆臭架子了。 “有时有……”面对自己的直属上司,顾南枝也无需遮遮掩掩,赶紧解释:“不过萧律师,我……我之前出过一场车祸,还挺严重的,所以对开车这事多多少少留下了阴影。” “车祸?阴影?”萧楚楚上上下下打量她,表情惊愕:“那你是决定以后都不开车了吗?” 顾南枝沉默不语。 萧楚楚又说:“就算现代社会再怎么交通方便,家里也应该配备一辆应急用的车,难道你以后买了车就一直闲置吗?还是说你一个律师助理那点工资够聘请一个家庭司机?” 说完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爽朗道:“走!” “去哪?”顾南枝拧着眉稍看她,神色不安又不愿。 萧楚楚亮声说:“姐姐我带你去克服恐惧。” 而后拍拍胸口,朗声道:“庭审已经结束,估计今天下午没什么任务,我私人抽出时间充当你的驾校教练,包你一学就会,赛过德国车王。” 第305章 骨折 顾南枝怎么都没想到,她再次握起的方向盘,居然是在认识不到一个月的萧楚楚监督下实践的! 她心里矛盾不已也忐忑不安,坐在副驾座迟迟不肯跨下车门与萧楚楚对换座位。 萧楚楚风驰电掣,一下子把车开到郊外的一处空旷地带,拧门下车道:“好啦!小南枝,快点下车吧!这里地段偏僻,没什么来往车辆,最适合新手练车。” 顾南枝攥紧拳头侧过身去与她商量:“我可不可以不练?” “为什么呀?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准备开车了吗?”萧楚楚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扭捏,已快手快脚开了副驾座的门。 顾南枝决绝说道:“我确实打算这辈子都不开车了。” “什么!你开玩笑的吧?”萧楚楚闻言一脸夸张惊悚,摊开两手老神在在问:“南枝,你有没有读过三毛?” “是台湾那个女作家……三毛?”顾南枝愣了愣答。 萧楚楚点点头说:“对!就是她。” “看过一点,怎么了?” “不怎么!只是想告诉你,她有一本书就提到过自己在旅行期间遭遇坏人,那些猥琐男对她起了歹心,准备强行令她就范,幸亏她会开车,最后开着那几个坏人的车脱离了困境。” 说着,细细的弯眉扬起,在顾南枝面前打了个响指,再道:“你看!学会开车多重要,要是她不会开车逃跑,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随即又劝着讲:“我不是说你一定要学会开车,只是必要时可以作为逃生的工具,眼下又有我这种老牌师父肯花心思教你,多一项技能傍身多一条逃生的路,不好吗?” 经她眉飞色舞的一番描述,顾南枝也渐渐松了口:“那……好吧!我尽量试试。” 其实她心里也不全因为萧楚楚讲的三毛案例,而是,她忽然想起那晚哥哥对她说到的放下。 既然决定放下,那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她应该勇敢一点,毕竟内心的恐惧只有自己能克服,谁都帮不了。 如果连自己那一关都过不了,谈何往前走?跨过去就好,她如此鼓励自己。 “这才对嘛!孺子可教。”萧楚楚摸摸她的脑袋,一副‘朕甚感欣慰’的表情。 俩人很快调换了座位。 上车后,顾南枝先是调整了座椅高度与后视镜的视野区域。 系好安全带,踩住刹车,就开始发动引擎。 当她慢慢松开刹车踏板,车子缓缓往前行驶时,感觉整一颗心都要蹦出地面,继而十指出现无法控制的微颤现象。 萧楚楚瞟了眼前方路段,又侧过头去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没事的!小南枝,你开得很好,就这样……慢慢来……对,现在试着提速,没问题的……在前面试着打方向盘转弯……对,很好……” 在萧楚楚有效的指导与鼓励之下,顾南枝僵硬的身体渐渐松懈。 她做到了! 没有血腥的画面,没有突然别过来的货车,更没有死亡与无助…… 一切的一切,全然消散离她而去。 她轻吁一口气之余,粉嫩的唇瓣掀起一丝欢愉的笑意。 今晚她要把这件事开心与哥哥分享,她不再恐惧,她可以自己开车上路。 正在心里冉冉得意之际,旁边萧楚楚骇然大叫:“南枝刹车!快刹车!前面有只猫!” 猫? 信息传入耳膜连贯到大脑接通的一瞬,她全身所有神经线抖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脚底用力一踩,“呲”一声夹带“砰”两声,及时刹住了车。 萧楚楚看都没看她,火速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横穿马路的流浪猫。 只见橘色的小猫咪竖起直而炸毛的尾巴,铜陵似的眼睛瞪得圆又大,骂骂咧咧地朝她喵喵喵,明显是吓着了。 萧楚楚拍拍胸口轻吁气,随即叉着腰用力回瞪橘猫一眼:“叫什么叫!谁让你突然冲进马路?幸亏这次遇到了我们,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记住不要横穿马路,去去去……快点走!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瞧着橘猫越走越远,她笑笑,回身跨上副驾座,一边关门一边道:“南枝,不用担心!你没撞到它。” 车门关闭,才刚转过身,便见顾南枝头额渗血,整个上半身陷进座椅里,神色痛苦。 “天啊!你是怎么了?撞到了吗?”她刚刚一心着急下车看猫,都不知道顾南枝急刹后,头额给磕伤了。 顾南枝摇着脑袋喘着气调侃说:“萧律师,对不起!我……我手好像不会动了,应该没法再跟你学开车。” 萧楚楚又是惊呼的一句天啊!旋即上手查看她的伤势:“我看看,是扭到了吗?” “别碰,好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三跳。 只见右手红肿得厉害,明显的淤血堆积,令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青紫浮现,刺目得吓人。 “是刚才刹车时压到的吗?应该是骨折了。”萧楚楚大致瞄了两眼下出结论。 “嗯~应该是。”顾南枝脸色煞白,感觉头晕目眩,还想吐! 萧楚楚就说:“没事!你撑着点,我现在马上送你到医院。” 俩人双双对换了座位,火急火燎往医院赶。 令她们甚感意外的是,没想到快下班的医院骨科生意会这么好? 排队快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未轮到她们。 期间有律所的客户不停打电话过来约见萧楚楚,顾南枝便贴心道:“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萧楚楚原想说:“去什么去!我陪着你。” 可转念又想,这可是个大客户。 如果能够帮她争取到天价的抚养费,那回报率可谓相当可观了。 于是,被金钱蒙蔽双眼的她,非常离谱且恨心道:“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我真的走咯。” 说着已经站起身,作离开状。 顾南枝点着头道:“可以,只是手骨折了,头额上的都是些皮肉伤,没大碍的,你快走吧!别让人等。” “那……好吧!”萧楚楚感恩戴德,将手中文件塞进公文包里,匆忙道:“你这手估计一个星期都没法用了,律所那边你别担心,我会帮你请假的,至于你手上的那几单离婚案,我明天安排云影代为接手,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留在家里休养,等把石膏拆了,觉得没什么大碍,再回来律所上班。” 说完,便急冲冲遁去。 诺大的医院廊道里人来人往,却找不到哪怕一个她认识的人,她心口倏然痛胀,鼻子渐渐就酸了,一股寂寥的气息仿若无边的黑夜,渐渐将她包围,而后困住,直至永远吞噬。 她不禁黯然思忖,自己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有些事超出你所驾驭的能力范围,你就不要去触碰。 刚才,她差一点就撞死了那只猫。还真是可怕…… 失魂自责中,护士端着消毒水、纱布、棉球、碘伏……一系列医用品过来帮她包扎伤口。 “奇怪!刚刚陪你在这里等的那位小姐呢?人去哪了?”打过破伤风,护士紧接着问。 顾南枝强忍着伤痛说:“哦……她临时有事,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护士拧着眉头不满道:“那你就打电话通知家属过来,手都骨折了,没人陪看怎么行呢?万一晕倒了怎么办?谁能照顾你!等下打石膏你就知道痛了。” 顾南枝一愣,笑笑说好,可等护士远走后,她却迟迟不掏手机喊人。 骨折算什么?再痛的伤她都一个人熬过来了。她可以的。 第306章 无形中的硝烟 外面渐渐夜幕低垂,医院里白晃晃的灯管一盏盏亮,照得她眼睛刺痛。 女人独自坐在骨科室门外的长廊连排座椅上,明明同样都是看病的人,却似乎与周围人形同一股天然的壁垒,肃清孤寂。 她瞧着面前走来走去的人影,神情微微有些呆滞,不知是等太久的缘故,还是手上的伤、额上的伤实在太痛所致。 一向能忍的她,喉咙莫名就硬了。 在泪水快要从眼眶涌出的刹那,包包里手机震动音响起,一下子将她从悲怆凄然的无助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用左手心捂了捂眼睛,才打开包包的扣子。 垂眸瞧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来电标注,她怔怔出神一瞬,张着嘴巴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感觉喉咙有所松动,唇瓣不再哆嗦,才用左手的大拇指轻轻滑动接听键。 “怎么突然有时间打电话给我?”语调轻快中夹带一丝小俏皮。 那边薄唇微弯,不答反问:“下班了没?我现在过去接你。” 她听后小小错愕一秒,眼神飘忽不定,继而有些慌乱:“别!你别来,我……我今晚还要加班呢。” 声音由开始的慌,到最后收尾时的嗔,乍听去给人一种撒娇的意思。 男人还是笑,胸腔有股绵绵的甜意在蔓延:“那你下班后打电话给我,我再过去接你。” “你……今晚不用出去应酬吗?”她拿电话的左手倏然收紧。 “不用,想吃什么告诉我,今晚我给你做,估计你加班回来就能吃……” 那嗓音低沉中透着不经意的闲散与慵懒,像以往任意一个时刻的他犹为熟悉,不知为何,刚刚一直强忍的泪水忽然就溢了出来。 她毫无所觉,直到黯然失魂的泪水滑至下巴,颗颗滴落在两膝的手提包上,她才愕然惊觉自己的失态,忙抬着左肩膀去擦泪。 突然觉得好悲伤,好悲凉。 原来自以为是的她也不是那般地强大。 原来一个人到医院看病真的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她不知道明明那么糟糕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此时,为何因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就破防了呢? 这也不是什么旷世表白的浪漫情话,她却觉得好感动,好想哭,好想现在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 这是矫情吗?也不是。 她想,即便内心再怎么独立强大的人,在病魔与残缺面前,也只是个与婴儿毫无两样,生活不能自理的生命体。 同样需要他人的照顾、呵护、以及无微不至的陪伴与疼爱。 她不禁嘲笑自我的笨拙与愚钝。 因为不想让他担心,怕麻烦他,所以在电话打入的一刻,她下意识选择撒谎。 简直就是蠢。 难道你待会回到家,他就看不到了吗?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想明白后,她缓缓对他开口:“哥哥,我……”语气迟疑中藏有一丝怯怯然。 傅既琛一听就知道不妥,话里行间却依旧保持不急不躁:“嗯?怎么了?” 她捏手机的指关节阵阵发白,又开始磨磨唧唧好几秒,最后把心一横,道:“我不在公司,在……我现在在医院。” 他怔了怔,语气严肃“怎么回事?” “没事。”她粉嫩的娇唇微微掀开,试图解释:“就……就是手不小心扭伤了,现在在医院排队等着包扎处理。” 谈话中,她尽量把伤情描述得轻一点,再轻一点。 傅既琛倏然一惊,话也不多,只道:“把定位发给我,我现在过去。”便关掉电脑,跨出办公室,驰骋在赶往医院的路途中。 大概半个小时,他出现在走廊的转角处,隔着几米外乌压压的人群,一眼就锁定坐在骨科室门外坐着的她。 她看见他有一丝怯怕,还有一丝呆愣,额头上的伤,手上的伤,深深皱起的眉头与煞白无血色的一张小脸,种种症状都在揭示着此时此刻的她有多痛疼与多狼狈。 “怎么伤着的?”他言简意赅。 狭长的双眸微微垂着,犀利的眼神不放过女人身上的每一寸,最后视线镶嵌在女人受伤的右手上,久久不曾挪开。 只见女人平滑的腕骨高高肿起,泛着深深浅浅的淤血堆积,仿佛一块被撞得青紫的面团,颜色由深紫到浅绿交织,一眼触目惊心,根本不是她口中所描述的扭伤那么简单。 他一向淡然清俊的脸泛起一股微凉的寒意,似有薄怒。 可能是太痛的缘故,顾南枝右手的指头不受控制般微微颤动:“我……” 她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又是紧张又是不安,像是一个犯错事的孩子,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木然一会,决定还是如实禀报的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下午时,和一同事去郊外练车,刹车时不小心压到手,头也磕到了。” 他听后面色平静依然,仿佛只是个局外人在看着故事里的主人翁在犯蠢事而无法做任何的共情能力,只那微微眯起的锐利双眸正揭示着他此时恼怒的心境,非常抓字眼地问:“你去……练车?” 她有些尴尬,并不想阐述太多,随口道:“就试试。” 他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勉强,敛回神色,颀长的身影走到人迹稀少的区域打了通电话,很快又折返回到她的身边坐下。 大约过了五分钟,医院的副院长匆匆赶来:“傅总,真不好意思,都不知道您来了。” 傅既琛浅笑着回握他的手,简单向他阐述了是个什么情况,便有人领着顾南枝进去拍片。 须臾之后,俩人辗转去到了骨科室。 医生将片子放到观片灯上,瞄了一眼顾南枝,又望向傅既琛,开口宽慰:“家属不用太过于担心,顾小姐这是桡骨远端骨折,问题不大,打个石膏就好。”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她受伤的右手腕垫上一层类似于棉垫之类的东西,而后,开始固定位置缠绕石膏绷带…… 又因为旁边站着一个突然来医院监视的‘大人物’,医生尽量小心翼翼,尽量把动作放得轻一点,再轻一点…… 可即便如此,顾南枝还是痛得微微发抖,额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医生就用嬉笑的口吻缓解她的痛觉:“顾小姐,没关系的,痛了就喊出来,你的上一位病患还是个壮汉,不也哭得嗷嗷大叫。” 听罢,顾南枝有所触动。 在倒吸一口凉气,快要喊痛之际,倔强的她又侧过眸,仰头去瞧站在一旁静默观看的男人。 刚一碰到他淡漠无波又噙有几分讥笑的眼,霎时觉得无地自容,摇摇头说:“不痛。”自此不搭任何一句话。 医生见她如此要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打起万分精神,告诫自己再小心一点,再再小心一点! 俩人很快出了医院的大门,在车里,彼此缄默无声,直至迈巴赫匀速驶入一扇银古色的铁铜大门,傅既琛忽而嗤笑一声,双手抱臂,透过一片漆黑的夜色好整以暇瞧着她:“还真有你的,就这么能忍?” 似夸似贬的话一开口,顾南枝就知道他生气了,愣了愣才道:“真的不痛。”语气很轻很柔,甚至有一丝讨好之意,尽可能把姿态放到最低。 说完,还嬉皮笑脸地抬起左手,故意拍了拍打过石膏的那只右手。 男人看见就觉得碍眼:“够了!” 她身子一僵,心口突然跳动起来,原想还要对他说点什么没心没肺之类的话,咬咬唇觉得要强的自尊心不被允许,最后别过头不去看他,似乎要跟他一同生闷气。 无形的硝烟在这一刻滚滚升起。 俩人踏进家门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张妈看见吓了一大跳,围着顾南枝嘘寒问暖,入座吃饭时,还不忘担心问:“您这手都伤成这样,怎么拿筷子?” 话音落,还没等到顾南枝回话,对面刚入座的男人倏然冷声道:“右手受伤了,不还有左手供她使用吗?难道两只手都废了?” 弯唇嘲笑一声,继而无情说道:“勺子会用吧?还需要我亲自喂你吃吗?” 第307章 服软 “不劳烦你尊驾,我自己有手!” 那一刻不知为何,思绪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气一来,她就已经朗朗上口。 那样的要强与不领情,颇有几分恃宠而骄之意。 或许,这就是情绪与面子的弊端,明明她最开始时并不想如此说,明明她心里门清,他想要的也只是她如实的一份解释与认错。 可她就是不想向他低头。 张妈察觉到浓浓的火药味,八菜一汤上完,赶紧退闪到另一旁,作静待差遣的颔首状。 她说完昂首接过张妈递来的汤勺,一口一口抿啜着碗里的清汤,余怒未消,并不想再与他多交涉半句话。 这副用力表现的津津有味样,令人又爱又恨。 大概是因右手太痛的缘故,她也演不了多久,喝过几口汤就没什么胃口,还想吐,也不知道是不是急刹车时,把脑袋都给磕懵了。 她恹恹放下汤勺,拧着眉说:“我吃饱了,你慢用。” 说完,看也不看他,直往楼梯间的方向冲去。 瞧着那抹溜溜然消失在就餐区的纤丽背影,傅既琛后牙槽一咬,也跟着放下筷子。 视线缓慢敛回,旋而定落在她喝到一半就放下汤勺的碗口边缘,无奈又气恼。 这样就饱了?脾气还真够大,说两句都不行。 “张妈,你上去看看她,她手还伤着,生活没法自理。” “哦,好的!傅先生,我现在马上去。”张妈听闻,匆匆往楼阁小跑遁去。 由于右手骨折性受伤,往小的算,顾南枝起码两个星期都不能洗澡。 在浴室里,她对着镜子用左手认真擦拭过全身,换了套棉质睡衣,便早早爬上床。 关灯,睡觉。 黑暗中她努力闭阖双眼,动也不敢动,却是迟迟不得入睡。 感觉右手的伤竟比吃饭时,甚至是在医院打石膏时,还要痛上好几个维度。 额头、后背、手掌心全都在冒汗,她忍不住呻吟一声,痛得眼睛猩红,就差下一秒落泪,哭着喊着说痛痛痛。 苍天姥爷姑奶奶的!怎么就这么痛!!! 隐约回想起他们离开骨科室时,医生对傅既琛叮嘱的那几句话:“这几夜病人会痛到睡不着觉,家属要上心一点,有条件的最好守在床沿看照,就怕痛到休克过去……” 嘛的!真的太塔娘亲的痛了。 此时此刻,她感觉脑袋仿佛一道雷劈了下来,而后炸裂般的痉挛撕痛,再也没有别的。只眼前剩下一千个、一万个、甚至是上亿的‘痛痛痛’字眼飘絮而过。 她忍不住用后脚跟用力蹬了一下大床,继而咬着唇瓣呜呜呜落泪。 这时有人敲响她的房门,她一怔,泪已止住。 顾南枝误以为是自己心心念念等着的人,立即用左手撑床坐起身。 打开床头柜的灯,她嘶哑的声线响起,故作矜持问:“谁呀?” 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顾小姐,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原来是张妈。 失落二字在顾南枝心头快速掠过,她用掌心抹掉脸颊上的泪,缓了缓,才道:“门没锁,张妈你开门进来吧!” 这栋别墅的二楼以上,平日里除了打扫卫生的指定时间,一般不允许佣人上来走动。 这个时间点张妈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受人差遣。 果然,张妈说:“顾小姐,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休息了,这是我刚刚热过的牛奶,是傅先生特意交代让我给您端上来的,他说喝了睡眠好,您晚饭吃得也不多,如果饿了我下去拿些……” 话还未说完,顾南枝闷闷地问:“他呢?睡了吗?” 其实她潜在的话术是:“为什么他不亲自端过来?”可是她剩余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如此问。 张妈说:“应该是睡了,他吩咐我将牛奶加热就上了楼,估计这会已经眠下了。” “哦……睡了?” 她怔怔点着头,不知是手上的伤太痛所致,还是因为张妈的一句‘估计已经眠下了’越想越难过,眼睛在一片暖黄光的映衬下愈发猩红湿润。 张妈瞧见,忙将热牛奶搁放到床头柜,俯下身来关切询问:“很痛吗?眼睛都红了……如果太痛就哭出来,没什么的。” 她吸吸鼻子:“是有一点。” 而后眨了眨眼,生生把快要掉下来的泪给逼回去,笑着道:“张妈,牛奶你放这吧!我等下再喝。” 等张妈离开后,她呆愣瞧着侧旁静置的那杯牛奶出神了许久都不肯喝,直至凉透后,再一次关灯睡觉。 就不能亲自送过来哄哄她吗? 她又不是故意到郊外去开车,又不是故意令自己受伤,为何他要生气? 早知道在医院排队时,她就不告诉他。 现在这种两相僵持的状态,还不如撒谎的好! 当时在医院就应该计划好,先搬回虹湖区那栋洋楼别墅里,然后找个理由打电话通知哥哥,说自己临时调派到外省出差一个月,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等右手的石膏拆卸后再回来,什么矛盾都没有。 顾南枝越想就越后悔,越想就越委屈,在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创伤下缓缓落下泪。 又不知过了有多久,迷迷糊糊中她竟痛觉晕了过去。 大概两个小时后才混混沌沌醒来。 她大汗淋漓,全身湿濡一片,在茫茫然的昏瞑视野中眨了好几次眼,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开灯坐起身,瞟了眼床头电子闹钟,才凌晨两点三十五分。 上帝!要痛多久天才会亮。 不知是人睡了一觉清醒了许多,还是现实的痛疼令她屈服服软,她套上拖鞋,想也不想就往隔壁他的房间踏去。 “叩叩叩”敲了三声,她不敢开口。 静待半晌,听不到里面有丝毫动静,她才贴着房门小声道:“哥哥……是,是我!你睡了吗?” 下一秒门把突然拧开,她吓一跳,惊呼一声“啊!” 男人面无表情,在黑暗中打亮卧室的一盏水晶吊灯:“有事?” 嗓线冷而低沉,就像眼前的这扇桐木门,将他与她阻挡在门内外的两端。 顾南枝紧紧咬住下唇,原本都负气地打算要走,高傲说没事了。 可巨大的痛觉使她臣服,这一刻她好需要有人照顾,有人陪伴,有人在她耳边轻声低喃着:“不痛不痛,盼盼乖!别哭。” 需要到甚至可以丢失自我。 她头颅滚烫且麻热,微耷拉着脑袋不去看他,只哽咽道:“我……我好痛,睡不着。” 话音一落,男人寒峭的双眸渐渐温热许多。 他钳住她的下巴,慢慢抬起她的娇颜,让她直视他。 待至撞见她泪眼婆娑的一双瞳眸后,他又心软了,低声叹出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她般,什么也没说,牵着她的手往里面卧房走。 第308章 特别是她 进去后他二话不说,往浴室打了盆热水,认真帮她擦拭着睡衣下湿濡的汗液。 男人五指温热夹带着一条毛巾轻轻慢慢扫过她上身的每一寸皮肤。 来到前胸丰乳时,她极为敏感地骤然一顿,两腮微红说:“不用了,我……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已经探手进去欲要扯过他掌心下的那条热毛巾。 “你确定?”男人看向她的眼神极为专注,不紧不慢瞟到她打石膏的那只右手。 “嗯~” 他见她态度坚持也不跟她强犟,掀唇一声,便松开掌心的热毛巾,任由她去。 等她自己擦拭过身子,他便将毛巾与热水盆放回浴室里。 出来时,她仍未走。 一个人呆呆坐在他的大床边缘,猩红的眸子微微泛起湿润的光,煜煜闪闪,两条微弯的黛眉深深皱拧起,模样十分痛苦,又极为可怜。 他不禁心神一紧,下意识就走到她旁边坐下,将两鬓垂耷下来的长卷发轻轻撩到耳后,问:“还很痛吗?”紧跟着又上手仔细检查她的伤口,喃喃自语:“额头没渗血,石膏也没什么大问题。” 顾南枝的右手已经痛到无法思考,感觉胃里一抽是一抽的,流着眼泪说:“可是……真的很痛。” 当女人那阵含怨带嗔的清纯嗓音传入他的耳膜,傅既琛不由失声一笑,嘴损道:“诶!顾南枝,你那么大声干嘛?是我让你痛的吗?” “你还笑!”顾南枝有些无助:“现在怎么办?我好痛,睡不着觉。” “现在知道痛了?”他见她泪光楚楚也不好再损什么。 站起身说:“既然知道痛就别强忍着,我去给你拿药,吃片止痛药应该会好点。” 大概一分钟,他拿着一杯水和药片回来:“我刚刚试过水温,刚刚好,趁热服下。” 顾南枝有些怯然与抗拒:“药不能乱吃,这药能吃吗?” 他好看的眼睛弯起,抓住她的手握紧水杯:“放心!这药是医生开的,吃不死人。” 她听后懵了一懵:“我当时也在医院,怎么没看到医生给我看药。”而后咬牙炸毛:“既然你有药干嘛现在才拎出来?是想要痛死我吗!?” 傅既琛眸光略微暗了下去,坐回她旁边好整以暇地讥诮:“你不一直说不痛吗?还吃什么止痛药。” “你……”她气到牙抖,肩膀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他则像个看戏人一般缄默不语,悠闲自在。 又过了会,由于确实是见不得她太痛,双手揉上她的两肩,先哄她吃下止痛药再说:“好啦!别说了,快吃下,还要痛到什么时候?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听后,方才赌气的心也跟着平静许多。确实不应该跟自己过不去,特别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病痛折磨下。 于是,她暂且放下彼此的硝烟,就着温水服下药。 可能痛疼会使人反应迟钝,更会使得脑袋短路,在她咽下药片的十分钟后,顾南枝低头瞧着自己的石膏手,又抬头望向洗杯回来的傅既琛,沮丧道:“哥哥,好像……我手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痛。” 傅既琛走过来轻抚她的脑袋:“傻瓜!就算是灵丹妙药也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更何况这种普普通通的乙酰胺基酚,没半个小时以上怎么可能见效?” “哦……”她含着泪半信半疑。 他则在她应答之时,已悠然脱掉拖鞋,躺在大床的最中央,朝她道:“好了!药也吃过了,你现在可以回房了。” 说完盖上被子,转身睡觉,直接把她当成隐形空气。 顾南枝侧过身去怔怔呆了有十秒,大眼睛扑哧扑哧瞧着床头下背对她的那个男人,简直不敢相信。 这算什么?她好不容易搁下面子来敲门找他,就这?!!! 她不走也不说话,只静静坐在那,渐渐地心透凉,一颗一颗晶莹的泪像是心梗到无语,直奔两腮流下去。 静置片刻,仍不见女人要走的意思,傅既琛转过身来,冷漠道:“还不走?” 睁开眼睛的一瞬,乍然撞见她一双泪眼朦胧的星眸,心头也跟着绞痛起来。 这女人总是在最不恰时宜,做出最不合适的事,令他又爱又恨。 顾南枝赌着气说:“我今晚要在这里睡。” 这是命令句! 她说要,而不是想,语气之强势可见一斑。 傅既琛只觉得好笑,唇弧微勾,十指交叉垫在后脑勺,挑起眉峰闲闲看着她:“理由?” 他这个吊儿郎当样令她极度难堪,一时也没想太多,捏着拳头委屈道:“难道出了车祸就一辈子不开车吗?我又不是故意受伤的!当时有只猫冲过来,难道我不应该踩刹车吗?我又没有死,只是骨折而已,你为什么要……” 当那个死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俊脸微变,愤然钳住她的左手手腕,用力一扯,把纤细无力的她强硬扯到床上,避开她那只受伤的右手,下跨一顶,被迫压在他矫健的身躯之下。 顾南枝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傅既琛直视她的泪眸,咬牙切齿道:“你敢再说一次那个字,我保证你明日一整天都见不到太阳。” 她听后,心里积攒的委屈二次升级,颤着粉唇回驳:“那你想怎样!不伤都伤着了,最多……我答应你以后不开车就是了。” 不开车?就这种理解能力?男人内心在抓狂:“你以为我在计较这个?” 她愣了愣:“不然呢?” 他气极反笑:“顾南枝,你永远都学不乖,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撑在床上的手倏然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受伤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是不是我不打那通电话,你就准备一直瞒着我?”厮磨着后牙槽,狠戾讥讽:“所以,你是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很有能耐?可以解决一切,还是觉得一个人在医院排队也很开心得意?嗯~” 她一下子定住,汩汩泪珠从眼尾滑过两鬓,直往耳朵后面的缕缕发丝流去。 想要否认,却迟迟张不了嘴。因为他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 傅既琛继续质问她,凌厉的下巴如同刀削一样锋利:“为什么要对我撒谎?难道以前那些惨痛的经历仍不能让你学乖一点吗?” 接下来的好几个星期里,俩人持续保持着冷战状态。 骨折之初是关键,为了方便照顾她,傅既琛将排满的公事与应酬往后压缩,特意空出三天时间留在家里陪她。 直到第四天任务压身,他实在无法继续留在家里,临近中午时,特意交代过张妈一些照顾上的琐碎事,便火急火燎往公司赶。 可神奇的是,在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三天里,那男人竟能忍住除了伤情以外,不与她闲聊任何一句风月事。 任由她如何如何施展魅力,如何在他面前耍尽心机手段,哄诱齐聚南下,他依旧漠然一片,无动于衷。 直至一个月后,顾南枝拆下石膏完全康复,两人还是处于受伤时的那种僵持状态。 至此,顾南枝终于大彻大悟,终于了然到那个男人这辈子是有多么痛恨欺骗他的人。 特别是她! 第309章 不是亲兄妹 跨别六周再次回到律所,在一楼刷卡时,她怔了怔,有那么一瞬的出神,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迅速卷席她的感官。 失神中,令她串联想起上次在职请这么长时间的病假,还是在夜店里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浑身是伤。 那时伤口痊愈后,是哥哥亲自送她回公司,而这一次,他明明有的是时间,却硬要跟自己错开车出门。 她不禁低喃,男人都这么小气计较的吗? 严格来说她都不算撒谎! 当晚她明明在手机里告知他实情,只是电话刚接通那一刻的无助、害怕、彷徨……令她下意识选择撒谎欺瞒他,可是她改了呀!他为何气性那么大?还跟她翻起旧账,竟然整整一个多月都能忍得住不碰她。 除了头一晚让她留下来睡觉,之后的每一夜,都像是防狼一样不准让她踏入他的房间半步,更别说要挨到他那张舒软温暖的大床了。 而他呢? 在自己的房间畅通无阻,临睡觉前进来监督她服药,深夜时分,还光明正大潜入她的闺房,摸着她的脸颊探温,看有没有发烧,又仔细检查她的伤口,看有没有恶化。 这么一来一回,顾南枝都忍不住要手写一个大大的服字了。 有好几次她被惊醒,握住他的手不肯放他离去:“哥哥,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撒谎了。” 那真诚认错的良好态度,就差在他面前竖起三根手指头,立下浩然毒誓说“如果做不到,就让我不得好死,孤独终老。” 他倒好!漠然扯开她的手,像是非常了解她,淡道:“就怕你嘴上说着错了,下次还敢。顾盼盼,教训不够大,你永远学不乖,记不牢!” 唉……真烦人。 还想要她怎样嘛!难道这样的教训还不够大吗?俩人已经足足冷战一个多月,都快要媲美上空掉的那五年青葱岁月了。 顾南枝恹恹摁下二十二楼的电梯按钮,意态索然,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进去律所,一贯与自己交谈要好的杨云影异常兴奋,侧身从格子间站起来,探出脑袋欲要查看她的右手:“南枝,你手这么快就好了?我那日听楚楚姐说你伤情严峻,说你右手骨头都断了,估计没个一年半载都不用回来上班。” 顾南枝抽回被她紧握的右手,忍不住吐槽:“没她讲的那么夸张。” 杨云影又说:“我原打算在休息日抽个时间到你家去探望你,可是苏大状开会时下达命令,要求全律所的员工都不许打扰到你养伤,就连电话都不许有,我跟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你可别怪我对你没有同事情谊哦。” 苏大状?苏清玲。 是那个开口指定要顾南枝的金牌律师? “苏律师回来了?” “早回来了,在你出事第二天下午就飞回来了,开会时还特意批评了萧律师,上班时间带你到……” 话还未说完,一个两鬓些许斑白,用鲨鱼夹挽着优雅发髻的女人推门而入。 她走路的步伐很大,十分雷厉风行,但又不会给人粗鲁的直观感受,反而显得精气十足,每一步都稳稳扎扎。 一身纪梵希的黑色西装外套长裤配高跟,手上拎着个经典的lv真皮公文包,眼神犀利且冷淡,似乎已经失去共情能力,对所有人都凉薄疏远。 精致瘦削的脸上挂了好几道岁月蹉跎过的纹路,女人大概五十左右的年龄,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疲惫与老态,反而因为风霜的加持,有种历经千帆过尽的释然,更显知性魅力。 顾南枝用手肘戳了下杨云影的腰侧,示意让她快点收声。 而后迅速站起身,与反应极为灵敏的杨云影一同颔首道:“苏律师,早上好!” “早。”苏清玲声线平稳,朝她们点了点头。 原本她都已经掠过顾南枝她们走远了,在快要踏进办公室门口时,忽地想起什么,回眸一愣,又折返来到顾南枝面前站定:“你就是顾南枝?” “是……我是。”顾南枝微微一愕,再一次从办公椅弹起身,朝她略一颔首,态度歉然且诚恳:“苏律师,您好!我是新来的顾南枝,前段时间手受伤了,请了一个多月的工伤假,今天第一次见面,还请您多多指教。” 苏清玲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心里甚是满意,却面无表情道:“嗯~你来下我办公室。” “是。”顾南枝在她已经转身远走几步路,才赫然回过神。 去办公室?是要兴师问罪吗?应该是吧。 她如此心道与揣测:就连萧楚楚这种合伙人都要受批评,更何况是自己这种小小的律师助理呢? 乍眼看去,苏律师这人还挺严肃的,性格应该说一不二,是个僧面与佛面都不肯给的人。 顾南枝捂了捂胸口,感觉心里负担逐步升级。 侧旁杨云影看见就乐,用手肘偷偷推她一把,见苏清玲进去办公室,刻意压低声线调侃:“南枝去吧!职场小白就这样,没受过上司夺命催残的洗礼,怎么来个脱茧而出?苏律师就气场足一点,骂人难听一点,其他的都没什么,我也是这么被她骂过来的,别怕。” 说完,还捂住嘴呵呵笑。 顾南枝忍不住朝她翻白眼:“就你这八卦样,都快追赶上村里坐门口嗑瓜子的八大姑七大姨了。” “诶~你这小妞怎么说话的,八大姑七大姨怎么惹你啦!我就觉得好。” 杨云影不服气,站起身欲要与她口舌抗争到底,奈何顾南枝一身仙气,在她开口说话之际,已启动凌波微步,翩然而去。 独独留下杨云影一人对着她的背影宣战:“长这么美,嘴巴一点都不饶人,等你出来,看姑奶奶我不怼死你!” 顾南枝恍若未闻进了苏清玲的办公室。 “坐吧!不用太拘谨。”苏清玲抿了口参茶,坐下后,朝伫立在前的顾南枝抬起手道。 顾南枝扯出一缕笑说好,隔着一张一米宽的办公桌,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苏清玲打开电脑开关,戴上老花眼镜说:“你的履历我前段时间大致看了眼,还不错,虽说没几次出庭经验,但胜在年轻记性好,往刑事控告这方面发展有没有兴趣?” 顾南枝略微有些忐忑:“我以前在德国跟进的都是公司与金融法律方面的项目,来到这里处理的是民事纠纷与离婚财产分割,就……就是不知道一下子……” 话说到这,苏清玲气定神闲道:“这个你不用顾虑,我既然能看好你,就有十足的把握带你出师,你只需回复yes or no!” 她听后拘谨一怔,迟疑了好几秒才想起要回复“yes.” “ok”苏清玲点过头,视线被电脑上的合同文件吸引过去,与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 “大学是纽伦堡?” “是。” “听说每一年都有领取到奖学金,很用功,不错。”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还要多谢教授们的评分与校董们的体恤。” “嗯~很好。” “……” 两人前前后后聊了有二十分钟,顾南枝如坐针毡,苏清玲突然问:“你跟既琛是什么关系?” 话音落,顾南枝感觉背脊一阵凉气丝丝飘过,倏然比进门之前还要紧张千分万分。 她内心腹诽这句话的含义,缓了缓,并没有暴露自己的慌张纷乱,不答反问:“不知……苏律师为何这么问。” 苏清玲冷冷的脸掀开一丝笑意,口吻轻松道:“你不用太紧张,我又不是上庭审犯,只是好奇问问而已,你有权不答。” “好奇?” 像苏律师这种疏冷的人,也会对他人产生好奇?顾南枝实在难以想象。 “不错。”苏清玲把看向电脑屏幕的视线转到她脸上,摘下老花镜说:“我跟既琛的妈妈曾经是同学,他长这么大都没拜托过我什么,居然亲自打电话拜托我多多照顾你,我就还挺好奇你跟他的关系。” 哦,原来如此。 顾南枝心里一暖,笑了笑,女朋友三个字快出口的瞬间,她骤然捂住嘴。 不能这么讲,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旋而改口道:“我们是兄妹。” “兄妹?”苏清玲极为吃惊,神色大怒。 据她了解,沈瑾之去时,只遗留下傅既琛一个独生子,怎么贸贸然多了个女儿? 既然不是她的女儿,那就是傅修文在外面偷生的私生女!那负心汉还真不要脸到了极致。 从她变幻莫测的脸庞中,顾南枝大致猜到她是想歪了,立即解释:“苏律师,您千万别误会!我们不是亲兄妹……” 第310章 初恋情人说想他 从办公室出来,她的不适与紧张悄然离去,只剩下满心窝子浓浓滚滚的爱意在蔓延,融进血液肺腑里,甜到入骨入髓。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会为她谋划一切,尽可能做满做圆。 一想到这,她忽然醒起今早临出门时对他说的赌气话:“不送就不送,谁稀罕!那么小气,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她心有戚戚然。 一步并成三步跑回格子间,拉开抽屉,完全无视一旁杨云影投来饿狼般的八卦眼神。 即刻编辑一条短信发送过去:“苏律师刚刚都跟我说了。”过了五秒又多加一条:“哥哥,谢谢你。” 左等右等,案桌上两份合同都审核完毕,他还是不回信息。 顾南枝又瞄了好几眼搁放在办公桌最显眼位置的那部手机,下唇一咬,抄起它愤然扔进包包里。 拉链一拉,眼不见为净!不回复就不回复,我不稀罕! 侧旁杨云影见她情绪反反复复,又贼兮兮地探头过来:“怎么了?刚从办公室出来还甜得像朵娇花,怎么现在手都气得抖起来了?是男朋友出轨了,所以你精神崩溃?” 顾南枝一脸黑线,攥紧拳头狠狠道:“简直比出轨还要绝望,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 “偶买噶!”杨云影听着听着重点就偏了,两眼瞪得露出下三白:“顾南枝,不会吧?你居然有男朋友了!看你性子这么冷,对谁都不咋热情,我还以为你是个千年石女呢!” 说完,狡黠的目光快速扫过办公厅的每一位男同事,相当嘴损道:“看来……今天全办公室的男人们要集体失恋咯。” 顾南枝托着两腮不搭腔,一副受情所困的惆怅样。 杨云影就用圆珠笔戳她的手臂:“给我看看。” “看什么?” “看你男朋友啊!应该有合照吧!把手机给我看看究竟是个啥样?” 顾南枝觉得她有些冒犯,随口敷衍道:“没合照!他不喜欢拍照。” “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拍照!?”杨云影瞳孔地震,仿佛联想到什么,扣住她一只手,满脸可惜道:“正所谓‘好男配丑妻,懒汉娶花枝’,南枝,你男朋友不会是个肥腻丑男吧?”咽下一口唾沫,再道:“所以……是因为长得太丑了,你不敢给我看?” 肥?丑? 顾南枝愣了愣,而后趴在桌子上捧腹大笑。 脑海里快速浮起那张日以继夜,即便天天见都十分思念的俊颜。 一时联想到他自小浑然天成的那股气度,以及苛刻到极为挑剔的审美眼光,实在很难将‘肥’‘丑’这类字眼归纳到他身上。 如果自己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不会气到立即发信息过来骂我? 心下一窘,笑声顷刻戛然而止。顾南枝不禁开始鄙视这种轻贱自我的邪恶念头! 顾南枝啊顾南枝!讨赏的人见得多了,就没见过几个像你这样找骂的,真真是傻到家了。 她暗咬舌根,转头回复杨云影,姿态之高傲,犹如一只开屏争艳的白孔雀,甩了甩扎成低马尾的长卷发:“对!我男朋友就是又丑又胖,还是个一毛不拔的小气鬼,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可恶的男人了。” “啊?那你图他啥?~南枝,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杨云影张圆的嘴巴能塞下一整个拳头。 顾南枝不再搭话,投给她一个爱信不信的小样眼神。 中午吃饭回来,诺大的办公厅只有一两个赶回来加班加点的同事们。 这一刻,她实在想他想得紧,想他的声音,想他的样子,还想摸一摸他。 折磨人的思念在滋生,快要溢出一双水盈盈的美眸,她拉开包包的链子,在手机屏幕上快打快发送:“吃午饭了吗?” 过了一分钟不见回复,心急如焚的顾南枝又添加一句:“还在生气吗?” 又过了十五分钟,那人依旧不回复,顾南枝等待的小火苗腾腾往上飙。 忽然想起杨云影早上说过的那些话,她狡黠一笑,在文字输入栏迅速拼凑出:“我同事说你是个肥腻大丑男,你检讨一下。” 她阴恻恻浅浅笑。 在快要按下发送键之际,脑海里突然蹦出那晚他将自己压在床上那个狠戾样,心下一跳,笑容瞬间戛止,迅速将整句话全删了。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顾南枝真的有点怕他。 或许更准确来说,从小到大,他太过于宠爱她了,以至于顾南枝潜意识里认为,这种没有界限的宠爱是最为理所应当的事。 他就应该事事顺着她。 但就事论事,几年前发生在巴伐利亚的那场抓马分手,他最无辜。 无缘无故被当众戴了顶绿帽子,任谁都会觉得膈应吧! 并且他知道真相后,根本没有责怪自己曾经撒下的弥天大谎,甚至不计前嫌,还反过来安抚她的情绪,试问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得到呢!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等着她,他只爱她一个。 回想起几个月前在德国的点点滴滴,反差之大,顾南枝不由心里一酸。 怔怔看着吃饭回来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开始伏案工作,她恍惚飘絮的思绪终于平安落地,挣扎一会,最终选择向他倾诉自己内心深处最浓最烈的思念之情。 “今天一整个早上都在想你。” 傅既琛应酬完一批政府官员,约一同外派出来的辜易行到国际高尔夫球场的一处私人领域短暂一聚。 球杆一挥,高尔夫球在空中旋起一个十分完美的抛物线。 辜易行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望远镜,认真瞄着一眼“真可惜,还差一点。” 傅既琛听话笑而不语。 这时,他搁放在远处的私人手机叮一声响起,距离甚远,他听不到,而乔欣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由于刚刚在这里送走了一批政府官员,乔欣误以为是那个官员发送过了的重要信息,赶紧将手机从露天休息区的一张圆桌上拿起,快步小跑过去送到傅既琛面前:“傅总,您的手机。” 说完,又恭敬地退回到原来站岗的位置。 傅既琛怔了怔,把球杆交给一旁服务员才伸手接过手机。 触屏打开微信,点击聊天对话框,当看到顾姓某人发来的最后那条信息,他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不禁俊颜浅笑。 辜易行好奇,并且有些愕然:“很少见你如此发自内心的笑,看到什么开心事了。” “我有吗?”傅既琛勾唇轻哂,将手机装进裤兜里,好心情道:“也没什么,只是初恋情人说一整个早上都在想我,你说算不算是件开心事?” 初恋情人?“顾南枝?”辜易行问。 傅既琛深情的眸子略微一暗:“废话!你觉得还有第二个人?” 第311章 初见就讨厌 辜易行在一旁抿唇笑,继而调侃道:“这还真不好说,你有段时间不是说要尝试齐人之福,一居二室里妻妾同住吗?” “我什么时候说……”话到这,傅既琛愣了愣,忽地想起什么,勾唇笑了笑,眸睫虚掩的瞬间具是温柔无边色。 他双手插进裤兜里,看了一眼辜易行,又望向远处插在球洞旁的一面小小旗帜,神色散漫,却语带警告道:“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开玩笑都不行,否则……那女人会当真。” 辜易行觑他一眼,讥诮道:“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而后话题一转:“上次见面,感觉她性格变了好多,整晚只跟于菲菲一人聊,似乎没以前活泼闹腾,还挺内向的。” 傅既琛集中在远处的眸光异常幽深,喃喃自道:“是变了点,不过问题不大,会好起来的。”声音不大,却是十分坚定,像在许诺什么。 “你……”辜易行似乎被他这股无形的情绪所感染到:“这辈子确定是她了?” 傅既琛听后颇为不满,反唇相讥:“不一直都是她,我什么时候变过?” “那倒也是……。”他转过头去,问:“你父亲那边你准备怎么跟他解释?” “他?”傅既琛讥讽笑:“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说着转过身去,信步往后面露天休息区走。 乔欣见他朝这边走来,颔首提醒:“傅总,下午三点半约了华硕集团的祁总。” “嗯,我知道,你先去准备。” “是。”得到他的回复,乔欣非常知情识趣地退到另一边。 辜易行随他一同坐下:“时间安排得这般密集,你还真是个大忙人!” 傅既琛笑:“你也不差啊!”而后刻意强调:“辜!处!长!” 辜易行嗤笑一声,接着道:“瞧你这拼命三郎的劲头势如破竹,真的甘心突然退隐下来?” 傅既琛莫名看向他:“我什么时候说要退?” 辜易行也是无语了:“你刚才不是说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吗?难道是我听错了?理解能力有问题?” “你理解能力确实不太行。”傅既琛闲闲调侃他,修长的十指朝后脑勺一垫,朝躺椅躺下去,严肃道:“易行,最多三个月,我就会成为名仑最大的股东。” 辜易行闻言一惊,惊身坐起:“怎么一回事?” 傅既琛闭阖双眼,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娓娓道来:“要怪就怪傅修文生了个蠢货,一点诱惑都经不住,随便丢几个甜头给他,就以为是自己凭实力赚到的,简直蠢不堪言……” 辜易行听完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震惊之余很是担心:“会不会太冒险激进了。” “这有什么好冒险的……”傅既琛一脸不屑:“无论什么朝代,固步自封只有死路一条,况且我不一定会输,甚至大概率是赢,为何不豪赌一把!” 辜易行一脸忧忡:“既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算成了最大股东,你父亲与董事局那帮老家伙也未必会听你的话。” 傅既琛慵懒的声线带着些许的狂妄:“既然都做了最大股东,我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绊脚石在身边做事,不是搬块砖头过来砸自己的脚吗?鸟尽弓藏你没听过?” “你的意思是?” “我会尽快将傅修文踢出董事局。” 辜易行眉头一跳:“你这么做,南枝妹妹知道吗?” 傅既琛倏然睁开双眼,神色凝重:“这就是我不想告诉她的原因。”叹出一口气,再道:“她虽然看起来人情淡薄,也没几个知心朋友,但用起情来就是至死不渝的地步。她是我奶奶一手带大的,而奶奶就只剩下傅修文这么一个儿子。” 默了默,转过头看向辜易行:“你懂我意思吧?” 辜易行也跟着沉默下来,半晌过后,颇觉无奈亦无解:“就这么爱?风险那么大也硬要尝试。” “辜处长,你不知道吗?高风险才能带来高收益。”傅既琛自嘲一笑,旋而,仿佛陷入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里,却又回味无穷般眷恋道:“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那么爱她,甚至……还非常讨厌她。” “讨厌谁?”辜易行微微一愕:“不会吧!你还会讨厌她?是刚分手那几年吗?” “不是。”傅既琛敛回目光:“刚分手那几年我只会恨她。”声线略微一顿,再道:“是最初见面的时候,那年她才五岁……” 说着说着,眼神变得异常忧郁,而后星光点点,最后越来越虚空,视线漫无目的散落在某一处,像是陷入到回忆的纽带里,美好而纯真,亦感恩…… 那年顾南枝才五岁,初来傅宅,又胖又爱哭,傅既琛看见她就烦,从不给这个突然闯进家门的外人一丁点好脸色看。 顾南枝生性敏感,自然知道这位哥哥讨厌她,所以每当他放学回家,她便会自觉一人躲到房间里玩玩具,不到饭点时间都不敢开门出来。 所以!即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俩人除了餐桌上的偶尔几次固定碰面,私下里,几乎见不上一面,更别说什么爱不爱,简直就是天荒夜谭。 转折发生在深冬的一个傍晚。 那天奶奶正好赶赴一场婚宴,由于顾南枝发烧,所以没法跟过去。 傅既琛放学回到家,上了二楼,听到一阵奶里奶气要找爸爸的哭声,他推门进去,便见顾南枝屈膝坐在奶奶的床上,眼泪鼻涕一把流。 他觉得她好邋遢,站在门口冷冷丢下一句:“再哭就把你扔进垃圾桶里!” 顾南枝本来就怕他,又在生病的脆弱时刻,被他这么一吼,立马老实变乖:“对不起哥哥!盼盼不敢再哭了,垃圾桶好臭,求你不要将我扔进去,我现在就睡觉,不会哭的,我是妈妈的好孩子,会很乖很乖。” 说完顷刻闭嘴,肥肥的一双小手扯过被子,一把罩到头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傅既琛瞧着她这副可怜兮兮样,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也没说什么,转身回到房间里做作业。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饭点。 佣人上来敲门,他停下笔,收拾桌面,便下到一楼去吃晚饭。 顾南枝迟迟不下来,傅既琛就吩咐佣人舀一碗粥端上去。 谁料,五分钟不到,便见佣人惊慌失措冲下楼梯:“少爷,不好啦不好啦!南枝小姐她……她还没吃下去就吐了,一床的呕吐物,温度高到吓人,要不要现在打电话给老太太?让她赶回来。” 第312章 儿时搁浅 傅既琛闻言一惊,宽阔的就餐区只听到他放下筷子“嗒”一声清脆音,下一秒就随同佣人一起上了二楼。 脚步都还未踏进房间,便在门槛外沿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恶臭熏天气味,隐隐从里面飘了出来。 他下意识捂住鼻子,大长腿一步并成三步走。 只见黄绿色的呕吐物夹带一股隔夜馊了的牛奶味,斑斑驳驳喷洒在奶奶的大床上。 一目便知,床上昏睡的小胖妞明显不止吐过一次。 他单脚屈膝在床沿边,将四脚朝天的小小人儿从大床上捞起:“喂!小鬼,醒醒。”说着又捏了捏她肉鼓鼓的一张小肥脸。 顾南枝毫无反应,根本听不到召唤,像是陷入深度昏迷中,只口角不停嗫嚅着咬字不清的话“爸爸……爸爸带我走,盼盼不喜欢这里,不要丢下我……” 他试着用手探向她的额头,发现体温高到吓人,情急之下,转头就吩咐佣人先去打电话通知家庭医生过来,再联系奶奶,让她老人家尽快赶回来。 佣人听后,箭一样拔腿往门外跑。 傅既琛帮她擦拭过身子,换过睡衣后,便将小小的顾南枝抱回原来的闺房。 半个小时左右,家庭医生匆匆而至。 “三十九度八,属于高烧,为避免感染到肺部,恶化成肺部炎症,现在赶紧送她到医院去,做好四十八小时的留院观察。”胡医生在她手臂上打完一针,转头对傅既琛交代。 还没等到傅既琛回话,一旁站岗的佣人甚感困惑:“医生,我家小姐吃饭前明明已经退烧了,怎么一下子温度飙这么高?” 胡医生一目扫过房间里所有人,不答反问:“对了!怎么没看见傅老太太。” 傅既琛瞟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小人儿,再看向胡医生:“我奶奶今天不在家,刚好她朋友的孙女今天出嫁,去参加婚礼晚宴了。” “哦,如此……怪不得。”胡医生喃喃自语,而后斟酌着说:“一般来讲,像她这么小的孩子比较缺乏安全感,正是需要家长陪伴的年纪,生病抵抗力变差,特别容易受到惊吓,估计是醒来时发现房间没人,自己一个躺在床上害怕,自然就吓着了。” 吓着了? 傅既琛听后眉头微微蹙起,忽然回想起之前对她吼的那句:“再哭就把你扔进垃圾桶里!” 是因为这句话,所以吓着了?还真是个胆小鬼! 他内心虽然很是排斥她,却又因自己吓到她的这个行为反反复复在挣扎、撕裂、瓦解……然后日渐夜长,形成一股他都不得而知的强烈内疚之意。 庆幸的是高烧没有恶化成肺炎,两天后,顾南枝就康复出院。 不过因为元气尚未恢复,她出院后的四五天仍卧息在床上休养身体,俩人又回归到以往的无沟通状态。 只是傅既琛心里有一些东西慢慢地发生变化。 每次经过她的房间,他总会无意识放缓脚步,甚至想敲门进去看看她,但转念一想,跟她又不熟,进去说什么? 旋即,无数次冒起的念头,又在无数次的挣扎中宣告放弃。 那天正好是周六,上午上完马术课回到家,经过她闺房门口听到里面低低泣泣在喊爸爸的声音。 他背脊倏然一僵,都还没来得及做太多思考,手已不由自主拧开门把,跨腿走了进去。 而他唐突的出现,让顾南枝下意识抖了抖:“哥哥……我……”因为害怕,声线哽咽中结结巴巴:“哥哥,对不起!我不哭了,你不要骂我,我现在就睡,我会乖的。” 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嫩嫩的小肥手。 然后用力扯过盖在两膝上的一张粉色kitty猫棉被,将自己罩得密不透风,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唯有被子下一直瑟瑟发抖的小小人团,正阐述着她此时此刻有多害怕他。 傅既琛突然有些后悔,心里头那股不断积累的内疚瞬间飙到了顶点。 他怔了怔,手背因攥紧的双拳而青筋浮现,感觉脸颊在发热,像是被人用尽全力扇了一个响亮亮的巴掌,继而火辣辣地痛。 这一次他没有转身就走,而是逗留在此,走到一旁的玩具区搬来一张矮凳子,屈膝坐在她床边。 “诶!小鬼,你被子盖过头,能透气吗?不闷吗?”语气一如既往不佳。 见她没给任何反应,他邪念一生,隔着一张厚厚的棉被拍打她的腿,刻意扬高声线说:“出来!” 是命令的口吻,顾南枝一秒变怂,颤颤巍巍地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小脑袋。 恰好!就看到她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亮,蓄满盈盈的水光色。 一脸戒备,霎是惹人怜惜生爱。 他呆呆一愣,不知为何就紧张起来,清咳一声,扯开话题:“你……哭什么?” 她听后,刚刚就蓄满的眼泪像是开了闸门,倏地往眼角滑去,收也收不住,委屈兮兮道:“我……我好想……好想爸爸。” “爸爸?”傅既琛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就提议:“我带你找他,好不好?” 顾南枝哭得喉咙都哑了:“哥哥,你找不到他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姥姥说……说爸爸住的地方要坐飞机才能去。” 傅既琛想了想,拍拍心口保证道:“这个没问题!我奶奶在航空公司就有一架私人飞机,我跟她说一声,你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她听后眼睛骤亮,一秒过后又暗沉下去:“还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妈妈不喜欢我爸爸,她不准我想他,更不许我去找他。” 话音落,傅既琛感觉四周围被一股强悍无垠的寂寥所包裹,就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且难以呼吸。 他忽然觉得自己跟她很像,莫名其妙就来上这么一句:“我也是。” 顾南枝眨了眨眼,问:“什么?你也是什么?” “没什么。”傅既琛摇摇头,而后一把掀开她的被子,笑着说:“你病早就好了,还在床上躺一个星期,没病都能躺出病。”接着又提议:“不如我带你去花园晒晒太阳吧!那有个荡秋千,我推着你玩,怎么也比你死气沉沉躺在这里强。” 说着也不让她反对,帮她穿好衣服,就牵着她往一楼走。 渐渐地,从这日起,俩人交流变多后,越来越了解对方,以至于彼此间存在的那些可有可无的芥蒂也随之瓦解冰消。 直到下一年的立春时分,顾南枝似乎认同他已是自己人这件事,就带他回到虹湖区居住过的那栋洋楼别墅。 在那里,俩人牵手从一楼跑到五楼,又从五楼跑回一楼,逛到后院时,她摘下一朵玫红色的芍药花送给他,笑眯眯说:“哥哥,我爸爸都叫我盼盼,你以后也这么叫我好不好?” 他笑着回应:“好!” 她则甜甜道:“那以后……我除了是爸爸的盼盼,杨奶奶的盼盼,也是哥哥的盼盼。” 小女孩的笑声银铃叮当响,一阵阵回荡在鸟语花香的春意盎然里,久久不曾散去,听得傅既琛的心都要化了。 后来,他时常回忆起往事,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 或许是某一个瞬间,某一起事件,某一刹念头…… 谁知道呢? 他只知道,在最初之际,自己只是可怜她、同情她,觉得这个妹妹跟他很像,都没了爸爸妈妈的照顾。 他想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包括自己,谁都不许伤害她! 有时候,傅既琛不得不感叹命运的阴差阳错以及造化弄人,倘若顾盼盼没有陪同自己长大,倘若自己成年后才认识她,倘若这辈子俩人没有相遇,倘若…… 他还会爱上她吗? 第313章 照片 原本,今天只是极为平常普通的一天,与以往上班时候任意一日毫无差异。 她发送信息之后不久,他便回复:“下班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过去接你。” 顾南枝当时还在‘奋笔疾书’,一边翻查桌面资料,一边用修长的十指敲击键盘,心无旁骛地在起草一份答辩状。 等她终于完成已是下午两点半,她伸了伸懒腰,这时才醒起方才手机“叮叮”响起的两阵微信音。 她无精打采瞄了眼手机,打了个哈欠,松了松肩膀,才施施然拎在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三跳。 老天鹅呀!到底是不是眼花? 千盼万盼的人终于肯低下那颗高贵的头颅,居然忙中偷闲回复她的信息,还主动提议下班过来接她回家? 顾南枝简直不敢相信!!! 一双沉静的眸子扑闪扑闪眨,亮而清澈又带点萌萌哒可爱,在确定眼前这条信息并没有随同自我的怀疑而消失后,才逐点逐点咧开唇弧,继而开怀大笑。 侧旁杨云影像遇到鬼一样觑着她:“你今天出门是不是忘记带药了?一会黯然神伤,这会又笑得一毛不值,情绪跌宕起伏,是鬼上身了?还是即将要出演《飞越精神病院》?” 顾南枝睨她一眼,摆摆手说:“去去去!要你管?刚刚吃饭时给你买的奶茶钱还没转账给我呢。” 说着,纤纤玉手已摊开在杨云影面前,要钱的气势足又劲,与她柔弱清纯的面相毫不沾边。 在这现代社会,只要敢于翻脸,讨债的就是大爷! 杨云影倏然噤声,不占理的她不敢再多一言。 顾南枝获得耳根清静,就开始埋首打字:“终于肯理我了?不生气了?” 那头顷刻回复信息,却并不纠结于这个生气与否,只问:“今晚还要加班吗?” 她心里甜得跟灌了蜜似的,却口是心非发了个哼的表情包过去,而后长按语音说:“今晚不用加班,准时六点过来接我就好。” 须臾又想起什么,长按语音的手一松,换成打字的模式:“对了!不要把车开到我们律所楼下,就在前面两个路口,你平常放我下车的地点等我就好,我到时候走路过去。” 收到他简单一个‘好’的回复,她心满意足放下手机,又一次投入到忙碌繁琐的工作中,却在一心二用。 一边修改整理着档案资料,一边细细想着待会下了班要到哪去用餐。 吃火锅?吃粤菜?法式料理?意式料理?日本料理?还是泰国菜…… 菜式繁多,有选择困难症的她想得头痛。 正想着,时间已不知不觉来到下午四点,眼看着下班的时间越来越靠近,她欢快地哼起了小曲儿: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 us you have e to show you go on near,far,wherever you are 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 once more,you opened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 女人声如蚊音,嗓线音符流动间只有自己一个听得到,所以她唱歌跑音这事,几乎没任何一个人知道。 正唱到兴头之际,从茶水间回来的杨云影扬声打断她:“南枝,别说我老赖!我请你喝拿铁,今天中午的奶茶钱算是抵消了。” 她把一杯加了椰浆的咖啡放到顾南枝格子间的桌面上,厚着脸皮嘻嘻嘻笑。 顾南枝心道:这也行?! 怔怔从电脑屏幕抬起头,睨她一眼,又看向桌面摆放的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自制拿铁,叹出一口气,非常大度地说:“算了算了!妹妹我就是大气,不跟你计较那几颗碎银子,正所谓事不过三,下次别想再坑到我。” 杨云影扯开嘴皮笑,继续厚脸皮道:“事不过三嘛!我只坑了你一次,还有两次机会呢。” 顾南枝简直无语透顶,即刻翻了个白眼过去:“杨助理,你脸皮还能再厚一点吗?” 杨云影揉揉她的肩膀偷笑:“别气别气!你大病初愈我哪敢坑你,在跟你开玩笑呢!今天你请我喝奶茶,明天我请你吃早餐,如何?” “还算你有点良心,谢啦!” 她捧起桌面那杯拿铁慢慢啜饮,才抿了两口,回到格子间刷着手机的杨云影突然从办公椅惊身坐起:“天呀!不会吧!” 说着瞳孔地震,视线恰好就跟顾南枝对上。 “什么会不会?你上个班到底要喊多少次天?”顾南枝不紧不慢调侃她,而后又低下头慢慢吹着气,小口小口啜饮着手中热咖啡。 杨云影拧眉,看了一眼手机,又愕然望向顾南枝,将她绝美的五官与手机照片里的女人逐一进行比对。 居然全部对得上!!! “南枝,快看快看,这……这个女的,是你吧?” 她颤抖着双掌,将手机怼到顾南枝面前。 只需一眼,顾南枝顷刻头皮发麻,手一软,咖啡顷刻从手中滑下,“哐”一声,将桌面上的好几份文件全部浸湿。 杨云影慌忙将咖啡杯摆正,而后又迅速抽开桌面上那些湿掉的文件:“你没事吧?看来这几份文件要报废了,重新再打印吧!” 顾南枝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心头突突跳:“你手机,刚刚……手机快拿给我看。” 杨云影见她实在着急,也不好意思问太多,解锁后,迅速把手机端到她面前。 这是一张情侣抓拍照。 月色下,张灯结彩,男人与女人伫立在一棵梅花树底下,高挑的身材以及出众的相貌,让几个过路行人一眼侧目。 俩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似天荒地老,又似海枯石烂,男人揽住她的柳腰,垂眸间,眉眼尽是无边温柔色,女人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容缱绻中带着一丝丝难以掩藏的甜意,无限柔情与依恋。 横看竖看,虽然照片里的女人只有一个模糊的侧颜,但事实是,凡认识顾南枝的人,一眼便知此女就是她。 而亲密搂着她的那个男人,除了傅既琛,还会有谁? “南枝,这就是你说的又肥又丑的男朋友?”杨云影试探性询问“如果我没认错人,这男的好像……好像是傅氏集团的总裁傅既琛,我经常在财经新闻看到他,你……你一个小小律师助理怎么会跟这种人有交集呢?”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怎么会这般亲密跟他抱在一起? 除了情侣关系,这事根本说不清。 她问完,办公厅里不知道是谁刚好刷到这张照片,箭一样冲到顾南枝面前,问这女的是不是她?随即全体员工纷纷停下手头工作,疾速掏出手机开始刷爆屏幕。 顿时,办公厅里一片哗然。 第314章 八卦热点 离下班时间越来越近…… 网络上每隔十分钟就会新冒出一张顾南枝与傅既琛的亲密照,换汤不换药,不是牵手就是搂抱贴脸,总之,走到哪都要黏在一起,乍眼看去,与热恋中的情侣毫无异样。 在这短短半个小时里,顾南枝的手机几乎被‘打爆’,旧同事、妈妈、表姐、陆之柔、傅伯伯、甚至从不主动与她联系的陆序庭都给她打来电话。 顾南枝一概不接听,最后为寻得耳根清静,直接关了手机。 由于还在上班时间,她无法离开律所。 面对同事们犹如狗仔队般犀利敏锐的问题,顾南枝一律无可奉告。 同事们见她板着张脸,态度之高冷令人退避三舍,自然不敢讨没趣,更不会喋喋不休追问下去。 但人们的好奇心一旦被激起,就很难使其湮灭。 它并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沉默,而选择偃旗息鼓,反而以此为切入点,顷刻勾起更浓更烈的兴趣,一下子窥探欲爆表,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私下里可八卦得欢。 当一张张不知哪冒出来的照片陆陆续续在网络曝光后,茶水间有关于顾南枝与傅既琛的话题就没有断过。 “她说无可奉告是什么意思?拽得跟二五八似的!” “还有什么意思,不就坐实了吗?一般不敢直面回答问题的人,都是心虚的表现。” “那倒也是!不过……像顾南枝这种工薪阶层怎么有机会勾搭上这种大集团老板?简直匪夷所思。” “美呗!一个好色,一个贪财,再有个老鸨作为中间人牵线,自然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咯!你难道没听说过时下流行的那些名媛培训班吗?专门向上流社会提供情色服务,让有姿色的捞女成功逆袭,听说光是培训费就高达五百多万。” “天!五百万?我有五百万都躺平了,还折腾个鬼!” “你是不是蠢!!!都能勾搭上傅既琛,五百万对于她来说只是个零头,可能零头都排不上号!为什么不折腾?我没姿色而已,我有我也去!”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她刚入职那会,我看她穿戴一身奢侈品,就主动跟她套近乎,过去问她是深圳进的水货,还是广州进的水货,仿品居然能做到这般逼真……没想到竟是真的,现在想想自己真像个傻叉。” “哈哈哈哈……不会吧!那也太丢人了,估计顾南枝当时心里一定在腹诽:哪来的傻冒?” “哎呦!别说了!还笑!早知道不告诉你。” “好好好,我不说,不笑。” “不过有段时间,新闻不是报道过名仑即将与陆氏集团的千金搞联姻吗?怎么突然冒出个顾南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钱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就算他傅既琛清心寡欲,凭他那种颜值财力,有的是女人扑上去,你信不信?” “也是!一个明媒正娶,一个金屋藏娇,做男人就是爽,只要有钱有权,这种大美女轮番睡,搁谁不羡慕呢?不过……顾南枝能接受吗?无名无份诶~如果换作是我当人家情妇,我妈早就拿把菜刀砍死我了。” “哧~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就可以接受,你想想啊……傅既琛不但有钱有势力,还是个大帅哥诶!被大帅哥睡不好吗?倒贴我都愿意,更何况是包养。难道要找个四五十六岁的老登吗?想想都要反胃!” “但是……这不就破坏人家家庭了吗?” “什么破坏家庭?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不天经地义吗?” “也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羡慕她,长这么美,气质又好,还有个万里挑一的男朋友,即使不能过门,也算是完成阶层质的飞跃了。” “……” 起初,茶水间的讨论点一直围绕着顾南枝被傅既琛包养这个话题而展开、扩充。 直至网络上,不知是哪位网友评论:“什么情妇?人家是俩兄妹!我表姐的姑妈的女儿的堂妹的同学在名仑上班,傅家老太太公祭日那天,全公司都知道了。” 下面有人评论:“是亲生的吗?傅老板在外头有个私生子有听说过,可是私生女就……” 网友立即回复:“不是亲生的,隐约听到爆料说是傅家老太太自己收养的,和傅老板没半毛钱关系,算是半个孙女吧!出殡时还站在家属行列,地位可见一斑。” 网民就着这个问题前前后后讨论一个多小时,说着说着,舆论突然往另外一个风向口转弯。 “就算是兄妹,在公众面前也不应该这样搂搂抱抱吧?实在有伤风化。” “笑死!你没长眼睛?这几十张照片分明就是抓拍。” “这位亲,你高考语文及格吗?怎么理解能力这么差!我的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们这种行为太过于亲密了,看对方的眼神还拉丝,根本不像是兄妹能做出来,倒向是热恋状态。这位姐妹,我就问你,你会跟你哥做这种亲密动作吗?” “说得也是~虽然我没哥哥,但是我跟我弟从小到大,不是打就是骂,哪会这样子搂搂抱抱。” “是吧!这俩人关系很不纯粹。” “怎么就不纯粹了?我就有哥哥,我跟我哥从小到大就这样脸贴脸,爱抱抱,怎么了?不行吗?自己不纯粹的人,看什么都是肮脏的,没办法,思想就龌龊。” “你他妈放什么狗屁!?滚你的蛋……” “?” 不知不觉时针已指向傍晚六点钟,同事们逐一离开办公厅,经过顾南枝格子间,时不时瞄上一眼,神色八卦不已,虚假邀约道:“南枝下班啦!要不要一起走?” 顾南枝风轻云淡,笑着回复:“不了,我还有几份合同没审核完,你们先走吧!再见。” 等办公厅里的人相继走得差不多时,杨云影好心提议:“南枝,要不我跟你一起下去吧!刚刚……我在某平台刷到有好几个娱乐博主查到你工作的地址,现在正在律所楼下开起直播,估计你一下去,就会有人拿摄像头围堵你。” 她听后整个人神绪涣散,怔怔呆呆不回话,等到杨云影在她面前摇摇手,呼唤道:“南枝!你怎么了?” 顾南枝才顷刻回神:“没事!你先走吧!我再待一会。” “你……”杨云影迟迟不肯起身:“南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不等顾南枝答应与否,她快道:“今天网上讨论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顾南枝微微一愣,神色有些不悦,却异常平静道:“你也看到,我将手机关了,并不知道网上都在讨论些什么?” “你不知道?他们说……就说,说你跟傅氏集团的总裁……” 话到这,顾南枝倏然拦截道:“杨助理,很晚了,你走吧!” 声线淡而疏离,微微蹙起的眉梢正阐述着她此时此刻的情绪有多不满。 杨云影倏然噤声,收拾好公文包,起身离去,经过顾南枝时,揉揉她的单肩,抱歉道:“南枝,对不起!是我太好事八卦了,希望你别介意,我以后不问就是。” 顾南枝没想到她会向自己道歉,怔了怔,把手覆到杨云影的臂膀上,轻轻拍道:“没事!刚刚是我语气重了点,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也别放心上。” 俩人互相寒暄几句,道过再见后,诺大的办公厅最终只剩下顾南枝一人。 外面天色渐渐转黑,她呆呆坐在格子间,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周身凉飕飕,有股寒气正从心脏蔓延向四肢,令她胆颤不已。 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让人害怕,更使人感到寂寞,她突然就慌了,一直维持的面瘫状顷刻崩塌,伏在案桌上偷偷掉眼泪。 以后该怎么办? 第315章 回家 现实的情况是,不知怎么办也要办! 一切的一切,等回到家再说。 她从办公桌抽出两张纸巾,左右抹去眼下纵横交错的泪。 熄灭电脑,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尚未开封的n95口罩戴上,欲要离开。 她不怕!顾南枝如此心道,一副泰山即将崩于前,仍能保持面不改色的好心态。 刚起身,办公厅入口处“嘀嗒”一声,电子门自动开锁,有人走了进来。 “苏……苏律师?”顾南枝微微有些愕然,想到苏清玲的个人日程表,问:“您不是要协助当事人到机构做公证的吗?这么晚,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清玲看着她红红的一双美眸,言简意赅:“是既琛拜托我过来接你,他说你手机打不通。” “哦……这个……”顾南枝有一瞬的窘,神色略微有闪躲之意“我把手机关掉了。” “嗯~”苏清玲挪开视线沉吟一会,意有所指:“有时候逃避不是办法,你焦虑的那部分不会因此消失,只会转移到关心你的人身上。” 她听后愣了愣:“苏律师,我……网上有关于我的那些照片……” “这是你的私事,不用特意向我交代。”苏清玲拦截她的话,而后道:“是要回家吗?我顺路捎你一程。” 顾南枝马上拒绝:“苏律师,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话到这,苏清玲道:“一楼下面多的是拿着手机等你的人,你确定自己今晚能平安无事回到家?” 她的话令顾南枝瞬间语噎。 苏清玲紧接着道:“我也是受人之托,别跟我犟,更别让我难做,收拾好东西,我们从后门走。” 俩人熄灯锁门出了律所,十五分钟后,一辆白色suv从负二楼缓缓驶向后门道闸。 “苏律师,今天这么晚?”里面保安问。 “是,今天任务繁重,是晚了点。”苏清玲从包包里拿出刷卡片,抬手放到感应装置区:“对了!今晚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守在大厦门口,是要等谁?” “这事你不知道吗?”保安道:“听说在网络上,我们这栋大厦有个美女火了,年轻人都赶过来拍她。” “我还真不知道。”苏清玲笑了笑,刻意将车窗打开半截。 缓缓驶出闸门的瞬间,后门外守候着的几个零星网络博主下意识往这边瞥过来,车牌与司机皆是陌生,他们也不甚在意。看过一眼,视线又集中回到坡道上的闸门口。 等车子驶远后,苏清玲半开玩笑讲:“起来吧!看你长这么高,蹲下身居然还藏得有模有样。” 顾南枝拍拍心口,系上安全带:“苏律师,你还真幽默,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不过这次谢谢你。” 苏清玲手转方向盘,配合着她呵呵笑了两下:“谢我什么?还是谢你自己运气好吧!幸亏守在后门等着的人并不多,不然你今晚还真没法脱身。” “运气好?”顾南枝无精打采,不禁自嘲,这辈子好像跟这三个字并不怎么沾边。 想着想着过了半晌,眸光渐渐清冷的她突然来上这么一句:“苏律师,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我想辞职。” 苏清玲眉一拧,很是诧异:“你想清楚了?” “嗯。”她郑重点头:“我现在处境您也看到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会给律所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如离开。”眸子的星光一点一点暗下去,语气也跟着虚无缥缈起来:“其实不怕您笑话,我刚回国那会就听说过苏律师您的大名,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幸进了您的律所,并且还能在您手下工作,上班第一天我又紧张又兴奋,只是……没想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您,就……就要辞职,还挺魔幻的,好像做梦一样,感觉今天好不真实,前几个月也很虚幻,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明明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回来干嘛……其实,当时在慕尼黑我就不想回来。可是……他的重心在这里,我不能拖着他……” 顾南枝喃喃自语。 一向情感防御机制极强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向苏清玲这么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人倾述心事。 或许是因为早上时,她对她坦然自己是沈瑾之的同学,由此心理上拉近了彼此间的关系,顾南枝对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苏清玲静默倾听着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口水话,由始至终不发表任何一句意见,直至车辆驶到富人区的一个入口处,她靠边停下,淡道:“南枝,你到了。” 到了? 顾南枝回过神,愣怔瞥了眼车窗外几栋商业房,眉头倏然一跳:“苏律师,这不是我家。” 苏清玲不语,透过一扇挡风玻璃窗,挑眼望向前方。 顾南枝追随她的视野瞟了过去,只见路灯斑驳的夜幕下,前方五米开外正停放着一辆熟稔于心的迈巴赫,她的眸子刹那灼热,过了会,才记得要去解开安全带:“苏律师,今晚谢谢您的帮忙,不过,我明天应该没法去上班,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至于留在办公室的东西,我过几天会让人去收拾,再见,您一路顺风。” 说完,伸手过去拧开车门。 才刚一打开,苏清玲拉过她的手臂,强硬道:“南枝,你辞职的事,我不准备批复。” “您……这是?”顾南枝深感狐惑。 苏清玲道:“我就当放你一个长假,等你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打个电话给我,我随时安排你回来上班。” 顾南枝鼻子一酸,颇为感动:“苏律师,谢谢你!不过……”须臾自嘲道:“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处理好,您还是……” 话还未说完,苏清玲拍拍她的肩:“别说了!职位我会帮你暂时性留着,一年后如果你坚持不回来,我也无话可说。”瞟了一眼挡风玻璃窗,示意道:“既琛还在车里等着你,快过去吧!估计他也挺烦的,给我打电话时,声线听起来不太对劲。” 闻言,顾南枝心里一跳,跨腿急着要下车:“好!谢谢苏律师,我走了。” 可当她下车后,满怀热情奔向前面那辆迈巴赫时,发现里面除了陈哥一人,空空如也。 她十分失落,上车后,问:“陈哥,怎么只有你一个,我哥哥呢?” 陈哥发动引擎,从后视镜瞄她一眼,匀速驶入富人区才缓缓道:“傅总临时有事。” 顾南枝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什么事?” 话到嘴边,倏然噤了声,只淡淡‘哦’了下,便不再一言。 车子很快驶入一扇银古色的铁铜大门,上到二楼,回到房间,在一个人幽闭的环境里,她才敢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旋而长按开机按钮,打开手机。 第316章 舆论风向骤变 屏幕点亮,她打开通讯录,手指一路往下滑,前前后后上百个未接来电。 其中,就有一个是哥哥打来的电话,显示下午四点四十九分,那时她恰好关了机。 要拨回去吗?她在斟酌、思忖、左右摇摆…… 手指点击下去的刹那,又快速挂了线。 说点什么好呢?此时此刻,她的心好乱,恍惚间,甚至一点准备都没有。 怔怔躺在沙发上迷茫发呆,感觉全身疲惫到近乎麻木,视线盯向书柜上一个手制陶瓷工艺品出神许久。 那是小学三年级,顾南枝参加美术展览的个人竞赛作品。 她获得全校第一名,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校长颁发的奖杯与荣誉,而他则坐在家长席那一栏,为她鼓掌,为她欢笑…… 他们两小无猜,他们的关系纯真而美好,并不是网上捏造的那般不堪与龌龊…… 突然,手机震动音响起。 她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举起手机瞥了眼,眉一皱,露出小小的厌弃之色,想也不想就挂断线。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打来干嘛?是要兴师问罪吗?还嫌她不够烦吗? 她不想解释,甚至不想再听到妈妈的声音。 她永远只会责备她,无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那就什么都别做好了,一秒过后,她再一次选择关掉手机。 到底是谁呢?是何妍吗?如果是她,一切都能说得通。 作为母亲,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什么肮脏手段使不出? 可是如果真的是她?为何她不把这些照片直接甩给傅伯伯看呢?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那女人跟了傅伯伯这么多年,应该最清楚傅伯伯忌讳的是什么。 这……又说不通了。 到底是谁?会是谁愿意花高价花时间来跟踪偷拍他们! 太阳穴有一阵没一阵地痛,她抬手揉了揉,旋而起身走到阳台边眺望夜色。 农历上说,四月的天,烟雨蒙蒙。果然,没站多久,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就像她此时的心境,忧郁、低沉、得不到一丝一毫的缓冲与排解。 他现在会在哪呢? 雨越下越大,窸窸窣窣飘了进来,她感觉脸颊手脚渐渐被打湿,默默关上阳台落地窗,又一次将自己与天地之间隔离开来。 洗过热水澡从浴室走出,她吹干头发,才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涂抹过水乳后,在书桌台的抽屉里拿出一部平板ipad。 她打开,网页上即时弹出她与哥哥的一组组亲密照,甚至还附带好几个小视频。 一段是:元宵佳节,俩人在河边放荷灯,他揽住她的腰席地而坐,彼此说尽无数的悄悄话,最后她似乎是累了睡着了,他笑了笑,在她额间落下清浅一吻,背着她走过长长一条卖花灯的集市。 还有一段是:他来接她下班,颀长的身影站定在车门外,于是俏皮的她故意绕到他的视野盲区,偷偷从背后突击捂住他的双眼。 而他,像是早就预料一般,配合着她在那演,勾唇浅浅笑,摸着她的一对小手,不知对她说了句什么,她骤然一怒,嘟着小嘴哼哼唧唧不知道说了句啥,他神色微变,慌忙转过身去,轻捏她的小脸,像在哄她,又像在逗玩着她。 旋即她火气立消,仰起头来甜甜对他笑,还黏糕一样扑过去拥抱他,久久舍不得松开手。 …… 下面一堆网民评论:超sweet!在一起。 这种视频乍一看确实甜蜜,将其带入到兄妹的角色,又觉得太过了,但转念一想,搂搂抱抱纯属正常,也不算太出格,就看你从哪个角度切入去分析了。 她又转到另外一个流量最大的网络平台,发现舆论的风向又变了。 这次,网民的讨论热度已经从俩人之间的禁忌关系,疾速转至到顾南枝的背景出身上,并且越扒越有话题度。 “人家爸爸原来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怪不得那么有气质,谁说是捞女的?滚出来道歉!” “书香门第就不能是捞女吗?到底谁规定的?” “就是!大学教授而已,跟豪门世家能比吗?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物,谁不想往更高的阶级翻越,你不想吗?装什么装?” 互怼半个小时,忽然有一位网友跳出来说:“扒到了,原来她妈是陆序庭的现任老婆,怪不得长这么美,跟她妈年轻时简直一个模版刻印出来的,不过她妈比较勾人抚媚,这个女的气质比较清丽纯净。” 下面又有人追着评论:“原来如此,我之前就评论过,就算爸爸是大学教授也不可能接触到那种阶层,如果妈妈是陆氏集团的豪门太太,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有人接着道:“之前看到的新闻报道,说傅氏集团要与陆氏集团联姻,会不会就是这个女人?” “怎么可能?报道上明明确确写着陆序庭的独生女,这女的都不是陆序庭的女儿,这种好事怎么轮得上她?” “那不就是现实版的两姐妹争夺一夫的老套戏码吗?狗血爆了!” “狗血就狗血,我爱看,多扒!” 说着说着,话题又延伸到另外一个角度: “老实说,她妈都嫁入豪门了,为什么还要把女儿寄养到别人家?总不会养孩子的钱都缺吧!” “还能是什么?陆家嫌弃呗!都当人家后妈了,女儿会得到善待吗?还不快快挑个好人家寄养着。” “那这样说的话,她妈也真够奇葩的,自己养不起,就不能让孩子跟着爸爸吗?又何必让孩子寄人篱下。” “你懂个屁!做妈的都知道,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说放手就放手呢?没办法的。” “也是!做妈的都一样,孩子就是自己的命,谁不爱!” “这样想想也真够细思恐极的,她妈会不会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就是看中了傅家的未来继承人,故意将女儿寄养在傅家,从小培养感情,让女儿勾引他呗。” “你还真别说,真有那味了。” “是吧!我就说,刘嫣禾还有个亲哥呢!为什么不把女儿放到亲哥那寄养,偏偏放在傅家,可真够深谋远虑。” “天呀!她妈对她可真好,这样会得罪现在的老公吧!” “得罪就得罪!老公算个屁,老了能指望个啥,像这种半路做夫妻的,又没有共同的孩子维持关系,还不如靠女儿,她女儿长这么美,完全继承她的基因,要我我也骄傲。” …… 如此评论络绎不绝,像根针一样刺穿顾南枝的心,她突然回想起妈妈说过的那句话:“当年我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此时此刻,妈妈应该恨死她了吧! 第317章 选择性逃避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她在床上辗转难入睡,下到一楼喝了半杯温水,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走到三楼的视听室。 来到这栋宅邸居住已超过半年时间,还是头一回踏入这片地方。 能容纳上百座的电影院,却只设计成家庭模式的十人座,视听装置都是最顶级的设备享受。 她走过去挑了个中间座,设备开启后漫无目的筛选片源,找了许久都未能找到自己百分百确定要看的电影。 其实,更准确来讲,她根本没想过要看什么电影,却因入睡困难,只好借此来消磨时间。 人生的窝囊就在于,你没法面对,就只能选择逃避。 手指尖在触屏遥控一路往下滑,在看到费雯丽主演的一部《乱世佳人》,倏然一顿。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还只是个刚上小学的孩子。 那会正好放寒假,临至年关,大人们异常忙碌,而小朋友除了闲着还是闲着。 她在花园里逛累了,便回到屋子里找哥哥。 找呀找呀找,从客厅找到房间,又从一楼找到四楼,最后,在楼阁上的阳光房里找到他。 里面,他将所有窗帘全部拉上,四周黑黝黝,唯有眼前一扇巨大的投影屏幕在闪烁着人物行走流动的光影。 “哥哥,你在看什么?”她稚嫩的小奶音在门口响起。 傅既琛瞥了过去,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朝她招招手,示意让她走向他。 顾南枝顷刻意会,脚踩一双粉色玛丽珍鞋,踉踉跄跄扑向他。 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弯唇浅浅笑,‘哎呦’一声吃痛叫,拧着眉抱怨道:“顾盼盼,你好像又重了。” “才没有呢!”她立马否认:“讨厌。”努了努嘴,又问:“你在看什么?” 他又做了个嘘的动作:“在看电影,学校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电影观后感想。” 电影? 那时她还小,根本看不懂这种深奥的东西,对于里面主人翁的爱恨纠葛,以及美利坚的南北战争史真的一概不懂。 印象里,触动最深的反而是影片女主人公的每一次选择。 她是那样地美丽、坚强、勇敢,即便生活将她丢到暗无天日的沼泽带,她仍能在阴暗里匍匐前进。 没有机会就给自己创造机会。 待至时机来临,她总能牢牢握住抓稳,凭借自己独到的眼光,以及精明的头脑,妥妥将败仗打成触底反弹的翻身一仗。 生活的磨难并没有将她击垮,她另辟蹊径,带领一大家族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带,重新寻找到另一个绿洲。这样的女性,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具有人格魅力!顾南枝不禁与之对比起来。 一想到自己每次遇到困难只会哭鼻子,小小的她心里堵得慌,闷得紧,总怕哥哥会嫌弃她,于是仰起圆圆的脑袋问:“哥哥,你喜欢她吗?” “喜欢谁?”他问。 “她,就是那个姐姐。”她手指向大荧幕。 傅既琛俊朗的眉目微微一蹙,想了下才道:“与其说喜欢,还不如说我欣赏她。” “欣赏?”评价非常高。那样的字眼,顾南枝还是将其与喜欢混为一谈:“欣赏她什么?是因为那个姐姐长得漂亮吗?”她奶呼呼地问。 傅既琛笑了笑,垂眸盯着她纯真无邪的双瞳,又沉思一会,似乎在费力斟酌着用词,心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个小不点理解到一丁点呢? “这只是其一……”他爽朗开口道。 后面的话顾南枝已记不清,只隐约回忆起这么一句:“斯嘉丽身上有股韧性,是个永不言败的人,我欣赏这种人。” 小小的她听不懂这番话所谓何意? 她只知道哥哥喜欢那样的女子,她怔怔看着荧幕上那个行走间倾城绝艳的聪慧女子,发誓日后自己一定要成为斯嘉丽那样的人。 可是时光荏苒,十多年过去了,她终究没能成为她。 遇事只会选择逃避,只会缩在自认为安全的躯壳里,怯于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 可是……毫无实力与底气的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现实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跟他在一起,然而内心的无比渴望,令自己无意识走上一条非他不可的道路。 她需要他,她不能再放手了! 三个多小时的电影,她看着看着就瞌睡了过去,在电影播放到斯嘉丽走到战争掠过的荒芜土地去挖野萝卜吃时,又宿命般苏醒过来。 她又哭了…… 这部电影顾南枝重复看了无数遍,可神奇的是,每次只要播放到这一镜头,她便会潸然泪下,止也止不住。 甚至这种现象,会伴随着年轮的加深,阅历的丰富越演越烈。 她总能共情到故事里主人翁的所有悲惨境遇,无一例外。 用手指揩掉泪水,她掀开盖在膝上的薄被,走到不远处的吧台,为自己倒了杯比翠丝堡七八年份的红酒。 就喝一两口应该没事吧?她如此祈祷。 此时此刻,酒色诱人,她真的好想放纵大醉一场,最好什么都不要想,无忧无虑,不要想!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张妈见她迟迟不下楼,便挨个房间找,终于在视听室里找到她:“天呀!顾小姐,您不会一整晚都睡这吧?这……” 顾南枝把眼睛打开一条裂缝,挠挠脖子,左右望之:“这是哪?不像我房间。” “这是三楼的视听室,您怎么跑这来睡了?万一要是感冒发烧,傅先生怪罪下来,我可怎么……”话还未絮叨完,张妈又是惊呼一声:“天!顾小姐,您脖子长的这些红疹是怎么回事?” 顾南枝挠脖子的手一顿,霎时想起昨夜小酌两口的那杯红酒,略感抱歉:“没事!只是酒精过敏了,待会涂点抗炎膏就好,对了!我哥哥回来了吗?” “没有。” “是……整晚都没回来吗?”她再次确认。 “嗯。” 听到张妈肯定的回复,她怔怔出神许久,心里一涩,从而堵得慌。 自己害怕,没有能力去处理,所以,这个‘棘手山芋’只能丢给哥哥一个人去解决。 顾南枝,是这样子吗?她不知道。 吃过早餐,她再次将自己锁在房里。 前后纠结半个小时,最终还是决定打开手机。 这一次,令她深感意外的是,网上有关于她与傅既琛的那些亲密照,已经全部删得干干净净,一点让人寻觅踪影的迹象都没有,甚至就连个别讨论的人头都没见着几个。 似乎俩人从没未以亲密的姿态走入大众视野,昨天只是一场梦。 意外的梦,意外醒过来。 “汪……”忽然一阵狗吠的声音从阳台飘了进来,她猜想应该是佣人在遛狗,于是思绪又集中回手机里。 “汪……”又一声。 这一下两只狗前后齐发,声线热情非凡。 平日里这两只狗凶得很,会这么热情吗? 顾南枝狐惑。 这种热情,就……就好像看到自己离家已久的主人突然归来,掩也掩不住的亢奋。 主人?是哥哥回来了吗? 她一怔,放下手机。心田随着这个想法在怦怦跳,飞快推开落地窗,趿拉着拖鞋跑到阳台。 便见白云稀薄的苍穹之下,傅既琛蹲在远处的一片大草坪上抚摸着自己的爱犬。 相隔太远,她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却疯狂思念着他。 “哥哥!”她大喊一声,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第318章 粉饰太平 她转身冲下一楼,又奔向喷水池旁边的一处空旷草地。 前面一人二狗齐刷刷盯向她,而她蔓延在眼下的两行清泪早已被奔跑的疾风吹干吹透。 “哥哥我怕!你……你让人牵他们走。”她胆怯地站在离他十步之远的地方,不肯挪移半寸。 傅既琛笑了笑,原本已经动了坏心思,准备要嘴损她一两句,在看到她脖颈处被立领口刻意遮蔽,却又随着手摆动的幅度,从领口缝隙里若隐若现钻出来的些许红疹,勾起的薄唇倏然往下撇。 “脖子是怎么了?给我看看。”他紧张朝她跑去。 顾南枝被他这番举动吓一跳,忙抬手去遮:“没什么,别看。” 他已霸道钳住她的手,欲要去解开她浅蓝色衬衣的扣子:“你喝酒了?”他问。嗓音低沉,甚感不悦。 顾南枝自知理亏,有些怕他,缩了缩脖子才道:“只喝了一点,已经涂过药膏了,这次不痒,只有脖子,还有手臂长了点,不碍事。” 说着,已经撩起衣服的袖口,抬手举至他面前。 见他仍是不满,她灵机一动,主动圈住他的腰,娇娇嗲嗲提议:“我说的是真的,你如果不信,我们现在就回房,我脱给你看。” 这种提议让人眼前一亮。 他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伸手就要捏她的脸:“你呀……”待至两指碰触到她娇嫩细腻的皮肤,忽觉不忍,又改为轻抚的姿势:“真拿你没办法。” 她笑,柔掌覆在他的手背上,表情抚媚中夹带几丝几缕的娇憨嗲气在抱怨:“你还好意思说我呢!整夜不回家也不跟人家报备,害我白白等了一个晚上。” 他听后,略显疲惫的俊颜不禁被气笑,抬手轻刮她的鼻尖:“白白等一个晚上?到底是谁把手机关了?嗯?” 是谁?当然是她。 她瞬间语塞,尴尬转移话题:“对了!不说内个了,你吃过早餐了吗?我刚刚吃了意面,你要不要吃?等下还要回公司吗?”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缄默不答。 顾南枝瞧着他眼下青灰一片,也不敢有所勉强,笑笑接着道:“你西装还是昨天穿的那件,是不是没洗澡?”旋即体贴道:“不如先进屋洗个热水澡再去上班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功夫。” 说着挽上他的肘,扯着他就要走。 还未走出一步,傅既琛一把将她拉回来,按在自己的怀抱一动不动:“南枝……” 她的心紧接着跳起。 他再道:“事情已经处理好,不要胡思乱想。” 她半垂的睫毛因这句话而微微翕动,过了许久都不回话,最后,千言万语只化在轻轻的一声“嗯”中。 她还能说什么呢?自己没能力解决,只能乖乖等待他的行动,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只是她心里明了清了,这事风风火火闹了整整一天,怎么可能一下子处理好呢?只不过在粉饰太平罢了。 不过她不问,她不想再给他徒然增添压力。 傅既琛吃过早餐,洗了个热水澡,一觉睡到傍晚六点钟。 落日的余晖穿过落地窗,幻化成一团轻柔的橘黄暖调,金丝缕缕洒在侧旁女人光滑细腻的肌肤上。 她熟睡间眸睫轻轻颤,娇颜盛世,仿若春日里的朵朵花开。 醒后佳人伴其右,夫复又惧何需求?此生无憾矣。 男人被这样的她所吸引,一时情动不已,轻蹭的吻顺着她的眼窝一路亲到朱唇。 “你干嘛要偷亲我?!”她掀唇一声笑,低夹着声音在怪嗔。 “不是偷,是抢。”他状似傲慢地勾唇对她宣告,揽过她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令彼此的身体贴合得毫无缝隙。 说完,缱绻的吻随之落下。 俩人一个多月没做,一点着就是干柴烈火,暧昧低吟的娇喘声瞬间充斥在卧房的每一处。 干戈止息已是晚上八点多,彼此大汗淋漓,身与心均达到至爽的最高潮状态。 顾南枝已经累得晕睡了过去,傅既琛却持续保持在亢奋的状态。 他拎起一条干毛巾帮她擦抹着身上的汗液,而后走进浴室,淋浴出来并没有回到床上,反而去了书房。 顾南枝在一片昏暝中睁开双眼,惺忪瞟向床头柜半亮的电子闹钟,显示凌晨两点半。 深夜醒来,她略感一阵空虚,顷刻悲从中来,手下意识往一旁抓去,却是抓了个空。 “哥哥……”她又翻转过身去找人,发现左右皆是空空如也,她惊了一惊,慌忙坐起身,打开床侧一盏落地灯。 待至思绪与心潮平复后,她利落地从衣架上拿起一件浴袍遮住光裸的玉体,绑好腰带,便开门出去找人。 果然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紧,有人刻意空出一条裂缝。 顾南枝从里面透出的一缕光线里找到他:“哥哥,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加班?”她故意挖苦他。 他看见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微微一愕,旋即笑逐颜开,抄起鼠标将电脑设置成待机状态,朝她招招手:“过来。” 她从门口一跃飞奔过去,侧着身毫不客气坐在他两腿上,并且还圈住他的腰在撒娇:“不准你丢下我!我自己一个人睡会害怕。” 他下巴搁在她的头旋轻轻磨蹭,颇有几分无奈:“顾小姐,我哪敢丢下你?” 说完,神情夹带几分暧昧,又问:“饿不饿?”而后佯装善意在提醒:“我说的是肚子。” 她了然自己已经上了贼船,微郝着脸,傲娇哼了一声反击道:“当然饿!都被你折腾好几个小时,能不饿吗?” 她用到折腾二字,他一下子就心血来潮:“只有折腾吗?” 她听后,绯色的脸刷地红到脖子。快速从他腿上站起身,遮遮掩掩岔开话题,强令吩咐道:“你……你去煮夜宵,我要回房间去洗澡。” 说完,一溜烟飞走而去。 傅既琛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俊颜浅笑。 他在想,也许自己终其一生,最渴望的不过现下这一刻。人有时候需要抓大放小,上天已经网开一面,让他得到最想要拥有的人,其余的,就随缘吧! 深夜时分,佣人已经全部塌下,整栋别墅大宅万籁俱静。 他在厨房准备夜宵,她洗过澡后便来到厨房帮他打下手。 “哥哥,我乖不乖?”她笑眼眯眯征求他的表扬。 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回应。 她不满意,噘着嘴道:“你说嘛~不准只是点头。” 他听后瞥她一眼,认输道:“乖。” “有多乖?”她还要追着问。 他锐眸一眯,坏心眼道:“在床上喊哥哥时最乖。” “你……流氓!”她脸一红,气到炸飞。 他愣了愣,眸子闪现出无辜的光,耸耸肩说:“诶!顾盼盼,是你自己硬要问,这下我又成流氓了?” “不管,你就流氓,不要脸!以后不许说。” 傅既琛也不跟她犟:“行了,不说这个!你不是说饿吗?快点过去摆盘。” 夜间不易吃得太油腻,他煮了份番茄浓汤配素色意面。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顾南枝连连捧场,朝他竖起大拇指就是赞。 他笑了笑:“好吃就吃多点,这样手感才会好,你这个月比上个月瘦了点。” 她听完即时垮下脸,瞪他一眼,带给他满满的警告。示意:如果敢再多说一句,就要用拳头伺候他! 他收到信息,顷刻闭上嘴,低头乖顺得一批。 两人吃饱喝足,男人在洗碗,女人则拎着块干毛巾站到他身旁,主动接过他递来的碗碟,不紧不慢在擦干净水迹。 彼此配合得相当默契,颇有几分成家后的夫唱妇随。 静谧中,傅既琛突然唤她:“南枝……” “嗯?”顾南枝哼唱着小曲道:“如果你想说我唱歌难听,这个可以不说,因为我还要唱。” 他忍不住笑:“难听是难听了点,不过我可以接受。” “你敢不接受!”顾南枝扬着声道:“罚你等下唱歌哄我睡。” 他笑了笑,轻声嗯道。过了一会,又说:“南枝……” “嗯?”须臾等不到他的下一句,她不耐道:“什么嘛?你到底想说什么?哥哥,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吞吞吐吐………” 还未说完,傅既琛忽地插入话:“你想不想回到慕尼黑生活?” 第319章 您管不着! 她从未想过他会这样问,心口倏然加快律动,怦怦怦,险些打翻手中一个英式圆边瓷盘。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顿了一下,不答反问:“你想吗?” 想吗?当然想! 这辈子,无时无刻无不在想。 那里是她长居八年的国度,生活简单平常,有爱护她的老师,还有关心她的同学以及朋友,虽然已经不怎么与他们联系,但她熟悉巴伐利亚州,那里每一条街都曾留下她快乐的踪迹。 最最最重要的是爸爸的坟地就修缮在那,她想念之时,还可以随时搭乘地铁过去祭拜爸爸。 她想的,怎么会不想呢? 然而、可是、倘若这一切要建立在与心爱之人分离的基础之上,她宁愿不要! 于是,她说:“我不想。” “不想?”这下轮到傅既琛诧异:“你不一直想留在那里吗?初八坐飞机回国的前一晚还哭了。” “我那是演的,哪那么多眼泪?你还真当我是水做的。”她故作轻松道,转身将瓷盘摆放好。 静了片刻,傅既琛仿佛猜到她的内心想法,叹出一口气道:“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你说什么?”她顷刻停下手头动作,凝神屏气转过身瞧着他,心脏又开始无规律跳动,像要蹦出地面的窒息与彷徨。 傅既琛在她的凝视下依旧神情自若,举止有序,不慌不忙。 他将最后一个瓷盘洗净,关掉水龙头,自然地接过她手上那条干毛巾,一点一点擦拭,一点一点道:“你刚刚在书房不是说不准让我丢下你吗?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走?”将擦干水渍的瓷盘放进消毒碗柜,转过身抚着她两边的柔肩,眼神笃定,对她作出承诺:“南枝,给我一点时间,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一起到德国定居,好不好?” 一连几日,顾南枝因这句话而心花怒放,像是踩在云端的柔软,片刻不舍滑落,飘忽忽又慢悠悠,完全不知人间愁滋味。 她刻意将自己隔离在家,完全屏蔽外界信息,甚至自那日起,手机到现在都没打开过。 偷得浮生半日闲,她享受这种无人问津的宁静与惬意。 每天按部就班,到点就起床梳洗,吃过早餐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苦练毛笔字画国画,花鸟鱼虫,山峦叠峰,她乐在其中。 到了中午十二点,她准时下到一楼去吃饭,张妈准备的菜式清淡可口,特别讲究荤素营养搭配,她受到食补的滋养,脸色越发红润有光泽,精气神也跟着焕然一新。 吃过午饭,她会去到琴房习琴,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巴赫的《咏叹调》、李斯特的《钟》、还有舒伯特的《降e大调第二号钢琴三重奏》……这些她全都会,一弹就停不下来,待至落日的余晖轻轻慢慢洒入室内,她才惊觉时间流逝之快,让人应接不暇。 傅既琛依旧忙碌,很少回家,有时会抽出时间陪她吃晚饭,一小时不到又匆匆离开。 她从不多问一句,只叮嘱他再忙也要休息好,会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挥手与他告别,就像小时候一般,一切的一切似旧如新,却从不曾改变过。 这日,她踩在正午十二点完成一幅工笔鸟喙画,盖好印章,便下到一楼吃饭。 刚喝过汤,扒了两口饭,便见就餐区入口处,有一名佣人慌慌张张走进来,俯在张妈耳边悄悄在说话。 顾南枝好奇,抬眸问:“冒冒失失的,是怎么了?” 那个佣人吓一跳,不敢回话,张妈道:“没事,小姐您接着吃,我离开一下。” 说完,吩咐一旁佣人留下来伺候顾南枝,自己则急匆匆跑掉。 顾南枝越发狐疑,问:“你刚刚对张妈说什么了?” 那佣人又是一阵惶恐:“没……没什么。” 顾南枝啪一声搁下筷子,厉声道:“快说!” 边上站着的几个佣人还是第一次看见顾南枝发火,顿时吓得喉咙发梗,支支吾吾道:“是……大门外有人自称是顾小姐您的母亲,说要……要见您,赶也赶不走,我……我就过来通报给张妈处理。” 母亲? 她听后立即起身冲到监控室:“是我妈妈吗?”盯着视频里停靠在铁门外的一辆车黑色轿车,又急着道:“快放她进来。” 这辆车她认得,是陆家的车,曾经来公司里车载过她。 “顾小姐,您怎么……”张妈神色一愕,丝毫没有打开大门的意思。 顾南枝紧接着道“张妈,她是我妈妈,开门放她进来。” 张妈左右为难,有所顾虑:“我知道,可是……可是傅先生交代过……” 话还未说完,顾南枝强硬道:“这事我晚上会跟哥哥解释,你先让人放她进来。” 见她态度实在强硬,张妈也不好再坚持下去,转过身用监控室的话筒传达指令。 银古色的铁铜大门自动开启,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府邸。 跨别多月,再一次相见,母女俩唯有缄默相对。 由于刘嫣禾不想在客厅谈,顾南枝将她邀请到房间里。 “张妈,麻烦你泡壶茶送到我房间。”她站在楼梯口转身看向刘嫣禾,问:“红茶可以吗?” 她记得妈妈最爱喝红茶。 刘嫣禾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俩人很快上了二楼,她招呼着她坐下,她却在房间的每一处肆意流连自己的脚步。 “这是你的房间?”她问,口吻略带轻挑,说着走到床头柜就要拉开抽屉。 顾南枝及时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妈妈,再怎么说,这里不是你家,还请您自重。” “自重?”刘嫣禾轻蔑一笑:“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 顾南枝心里一涩,略微心酸,略微走神。 刘嫣禾在她发呆的瞬间拉开床头柜的一个抽屉,浑身一僵冒起丝丝冷意,她从里面拎起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讥讽道:“避孕套都准备好了?”旋而扬声吼道:“顾南枝,你别告诉你妈,这是你一个人的房间!” 说完,眉一皱,将手中避孕套狠狠扔回抽屉里,砰一声拉上,表情极度嫌恶。 顾南枝感觉有那么一瞬的无地自容,全身一阵鸡皮疙瘩,脚底发寒发软。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道:“我长大了,这是我的私事,您管不着。” “我管不着?”刘嫣禾冷嗤:“你是我生下来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我的肉,现在居然说我管不着?南枝,你的良心呢?” 话音落,门外一阵叩敲声响起:“小姐,我给您送茶来了。” 第320章 劝分手 佣人遵照吩咐,在阳台一角摆起各种精致点心、水果沙拉、以及喝茶专用的工具。 退去后,顾南枝先斩后奏说:“妈妈,如果您这次上门拜访是要求我跟哥哥分手,对不起!恕我无法答应。” 刘嫣禾冷嗤一笑,看向她的眼神复杂难耐,咬着牙关狠狠道:“南枝,我现在真的恨不得掐死你算了。” 一想到连日来由她搅动起的这场风波,刘嫣禾真的恨不得手撕了她。 可那日,傅既琛的话又源源不断徘徊在她耳边,令她憎恨愤懑之余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也许一切种种,就是往日洒下的因,造就今日结成的果。 而她就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播种人。 如果当年她没有对顾少恒说:“我们结婚吧!” 如果发现怀孕后,她立即到医院打掉。 如果离婚后,她放弃抚养权,让南枝跟着顾少恒去德国生活,而不是硬要寄养到傅家。 那么,他们俩人今时今日就不会认识。那么,现在的全城绯闻,也只不过是一场臆想出来的梦。 “你倒落得个清闲,关掉手机一了百了,你知不知道外头的人是怎么评价你妈我的!”她愤恨、恼怒、羞耻,感觉脸都被这个女儿给丢光了:“他们说我是个老鸨,从小培养自己的女儿去勾引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说我是个恶贯满盈的后妈,偏心自己亲生的女儿,教唆你去抢姐姐的男朋友,说我抛夫弃女,改嫁你陆伯伯是贪图陆家的荣华富贵,说我贱、说我是个毒妇、说我不要脸,这些话你究竟知不知道!” 顾南枝偏过头去不看她,心里酝酿了长长一段话,最后想了又想,只言简意赅道:“妈妈,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哥哥分手,你……你还是请回吧。” “对不起?”刘嫣禾讥讽笑:“你既会说对不起,又为什么说不肯分手?”她两眼瞪得极大,继续冷嘲热讽:“南枝,你也不过善于伪装,在我面前装装乖巧罢了,实质比谁都要狠心薄情百倍千倍。”停了一停,又开始抱怨:“这么多天来,你扪心自问,你有主动打电话问候我一句吗?你是我生下来的,我受到这么大的非议,而你非但没有关心我,反而还把手机关了?有你这样做女儿的吗?” 顾南枝微低着头开始沉默,反正说啥都是错,干脆啥也不说。 “怎么?又开始不说话了。”刘嫣禾看见她这个样子就恨,说话间语调有些哽咽:“你永远都这样,明明是你自己犯下的错,却硬要在我面前端出个可怜样,好像……就好像是我多对不起你似的。” 她这个不依不饶样,顾南枝也跟着恼了:“既然你已经认定是我的错,我认便是,你还要我说什么?” “不是要你认。”刘嫣禾拍桌亮声反驳道:“而是要你做!” “恕难从命!”她一口回绝:“妈妈,我只说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再说,我爱他,我不会跟哥哥分手,我们准备回到德国定居。” 话音落,刘嫣禾又是一阵火气攻心。 “你个蠢货!居然还不知其中利害关系?”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知不知道名仑现在的股价一直往下挫,前天是15%,昨天是9%,今天是4%,你究竟知不知道!”她又拍桌问了一遍。 顾南枝的心倏然一个漏拍,脸色渐渐变得极为难看。 刘嫣禾盯着她笑了笑,继而讽刺道:“你居然不知道?那么我问你,是谁给你勇气说不分手的?居然还准备到德国去定居?是你的好哥哥给你的勇气吗?” 她还是在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南枝,让我来告诉你,因为你们这桩丑闻闹得满城皆是,他现在迫于董事局还有股民带来的压力,即将要交出一半的实权与股权重新分配,我就问你……你现在还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将不分手这三个字重新再说一遍。” 听到这,顾南枝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 刘嫣禾继续道:“你们现在还年轻,做什么事都是一腔热血,奋不顾身,可是……南枝,你要知道,再美的容颜也会有色衰的一天。” “不错!既琛以前是很爱你,现在也很爱你,可是以后呢?你敢保证他永远只爱你一个吗?” “等你们人到中年,落地生根扎在德国,难道你就不怕他有后悔埋冤你的一天吗?” “你看看,你转过头给我看看!”她说着转过头去,视野瞟向阳台外一大片人造风景,神色愈加幽深:“你看看他住的地方,这片土地,这栋别墅,还有这里面服侍他的佣人,这些东西,你觉得你有吗?” 顾南枝唇角都快要咬破了,刘嫣禾又说:“南枝,不是妈妈看低你,而是……现实的情况是你们俩根本不合适。古代人讲究门当户对,什么锅就配什么盖,你与他除了站一起般配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说着,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于强势,刻意放柔声线说:“像既琛那种人,生来就得天独厚,出个门都是一呼百应,你觉得他真的会甘于平凡,跟你到慕尼黑去过那种岁月静好的生活吗?” “南枝,你现在还年轻,想法单纯又天真,我告诉你,在你眼里可能是爱情,在男人眼里,女人只不过是他们生活的调剂品,特别像他那种身居高位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现在爱你很正常,像你这种姿色的女人走出去谁不爱?但你要明白,你会老的,你的容颜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 “妈妈是过来人,这种事情比谁都懂。”她叹出一口气,嘴唇微颤,似乎难以启齿,最后还是一字一句说:“当年我家道中落,你陆伯伯也是陷于两难之地,但是他很清醒,所以最后他娶了别人,如果……如果不是他前妻死了,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他。” 她越说越难过,顿了顿,含着泪道:“你能说他不爱我吗?我看并不然,可是在爱情与庞大的事业面前,他选择了后者,我相信他到现在都不曾后悔过当初自己的选择,那么……既琛呢?你觉得他就是个例外吗?” 静了片刻,她再道:“南枝,去跟他分手吧!趁你们现在还没有孩子作为牵绊,想个好点的理由,让他能接受的理由,不然以后后悔的不单只是他,还有你!” 第321章 昏君 从二楼阳台往下瞥,恰好看见妈妈从别墅台阶一步一步下去,半刻不到,便见陆家的司机驾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到妈妈面前,接着司机下车开门,妈妈上了车,不到十分钟黑色轿车已经驶出银古色的铁铜大门,慢慢地,它便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无影亦无踪。 她落寞的身影仍坐在阳台的一张休闲椅上,怔怔发着呆,却什么也不想,只是在放空,心灵的放空、肉体的放空、以及视野的放空…… 就像自己从不曾来过这个世界,飘飘荡荡,一切都是虚的、空的。 直至西边的曙光蓦地消失在地平线,她空掉的心被人间许许多多忧愁事填满、充盈。才倏然惊醒,倏然站起身,倏然跑到睡卧的梳妆台,将连日关掉的手机再次重新开启。 毫无意外,上百个未接来电,令她眉头深深锁起。 她正考虑着要不要重新换一个电话号码,手指点击众多个社交网络平台,里面日新月异的新闻报道,竟然没有一条是有关于她与傅既琛的八卦讨论,她悬着绷着的心忽地又松了下来。 那……妈妈为何要这样说? 焦虑的心在狂跳,她咬着手指甲挣扎了片刻,最后拎着手机去到不远处的一张贵妃椅坐下,闭上双眼享受着窗外吹来的阵阵春风,睁开之际再次打开手机通讯录,在搜索栏输入‘乔秘书’三个字。 又是一阵犹豫,想了又想,还是选择拨通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拨通,那头顷刻接通:“顾……小姐?” “乔秘书你好,好久不见。”她落落大方开口。 乔欣笑了笑,有客套,也有刻意隐藏的一丝轻蔑:“还真是少见,顾小姐也会打电话给我,我们好像……并不熟。” 顾南枝略过她的阴阳怪气,选择单刀直入:“乔秘书,不知您现在是否有时间,我想约你出来吃顿饭。” 乔欣一怔,默了默才答:“顾小姐不好意思,您以前也曾在我手下工作过,您也知道平日里我有多忙。”浅笑一声,继续阴阳怪气:“虽然我现在是下班了,可是待会还要陪傅总去参加一个酒会,可忙得很,恐怕没时间陪顾小姐吃饭。” “明天呢?”顾南枝也不想跟她废话:“时间你来挑,总能挤出一点吧?”顿了顿,口吻夹带着丝丝哀求之意:“乔秘书,我要求并不高,只占用你一个小时,或者半个钟头也可以……” 话还未说完,乔欣冷笑拦截道:“顾小姐,不是我不肯见你,而是我不敢!”口吻阴阳怪气之余,很是不屑:“您也知道,我乔某只是出来打份工而已,可没您后台硬,凭您现在这等高贵身份,如果被上头知道我私下与您约见,那我还要不要在公司里待下去?我可不想一夜回到解放前,还请顾小姐高抬贵手。” 顾南枝像被噎住,须臾才道:“乔秘书,请您放心,我会做好保密工作,不会让我哥发现。”停了停,诚惶诚恐问:“不知这样子……乔秘书可否愿意见见我?” 一分钟过去,乔欣仍是默不出声,顾南枝便有些急了。 “乔秘书,相信网上有关于我的那些八卦,你上个星期已经看过了,我也不跟你客套,我并没有唐突你的意思,只是……只是工作上,我哥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们在手机里讲话不方便,我想能不能挪用一点你的……” 乔欣凛然截断她的话:“顾小姐,您也真够可笑的!我是替他打工,还是替你打工?我凭什么对你有问必答?”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体面之人还能说什么呢? 顾南枝怔了怔:“好的!我明白。”咬咬唇,接着道“乔秘书,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你了,再见!” 说完,手机才刚挪移耳畔,那头乔欣突然急着道:“等等!” 顾南枝神色一愕,又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怎么了?” 乔欣想了想,道:“说实话,我也想见见你,不过……不过你要担保我们的见面不能让傅总知道。” 顾南枝心里一喜,连带声线都夹杂着雀跃的气息:“好!这个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通知我一声,地点由我来安排。” 乔欣干脆利落讲:“后天吧!后天傅总要到外省开会,我不用跟过去,下班时间自由调配,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他后天要到外省去开会? 顾南枝呆了足足有三秒才回过神,说:“好!” 晚上,连日几天都不回家的人,果然露了面。 顾南枝不知道他回家的大概时间,猜想应该是凌晨后,因为自己是十点上的床,十一点还在辗转反侧数着绵羊,到了凌晨才深深浅浅进入睡眠状态。 只隐约听到有人小心翼翼开门关门的声音,而后是花洒滋下水的声音,而后是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而后便是有人上了床,睡衣与空调被子摩挲过的窸窣声…… 她的床侧在慢慢往下陷,男人从后背圈住她的小蛮腰,轻吻她的脖子,又来到耳垂边,突然含住,轻轻撩拨,轻轻吹着气,见她毫无反应,他放开她不满道:“真的睡了?” 顾南枝还是不说话,他的坏心思骤然凝聚起。 宽厚的手掌在女人的腰线流连片刻,而后,不经意地从衣服的空隙钻了进去,倏然往上移,一把就抓住上方那抹美好的丰盈。 顾南枝浑身一颤,睡意全无:“讨厌!” 她生气打掉他的手,娇娇憨憨投诉:“现在都几点了!谁还不睡?也就你一连好几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男人笑了笑,调整一下姿势,将她转过身后,一把搂进怀抱里,下巴磨蹭她的发旋,又去吻她的脸颊,还闻她脖子里的体香。 万般柔情,万般宠溺,却扫兴问:“南枝,听说你妈今天来家里找你?” 顾南枝就知道他会问起这个,早就在心里打好草稿:“嗯。” “什么事?” “没什么。”说到这,她噘着嘴巴打趣道:“妈妈要找女儿谈心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他蹙起眉梢不满道。 “好吧,我说。”顾南枝见他这样着急,忽然就来了捉弄的心,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半真半假道:“我妈说我红颜祸水,残害名仑股价大跌!说你是个昏君。” 他像是被她这句话给逗笑,突然就没了追问下去的心:“宝贝,红颜祸水级别不够。”单手勾住她的下巴,半分含情,半分骄傲道:“你应该要说祸国殃民,我才对得起昏君这个称号!” 说完低下头去,在她粉嫩的娇唇上轻啄一小口,又慢慢深吻进去。 第322章 上演《谍中谍》 到了后天,他果然要到外省出差。 临出门时,顾南枝帮他收拾好行李箱:“我看了天气预报,过两天有倒春寒,南方日夜温差变化大,你要注意点,别给我冻感冒了。” “好~”他抬手轻刮她的小鼻子:“全听你的。” 转身吩咐佣人把行李箱搬进后车厢,揉着她的双肩道:“乖乖在家里等我,不准胡思乱想。” “嗯。”她重重点过头。 瞧着他一步步走远的背影,忽然有些泪目。 双脚完全不听使唤,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已大步朝前踏去,走下别墅门前的每一级台阶,用力从后背拥住他。 他身子一僵,显然有些意外,往前迈出的脚步倏然停下:“怎……么了?” 声线极轻,隐约听去,有种哄人的味道。 说着已慢慢转过身去,欲要抬手去看清她的小脸蛋。 谁知顾南枝在他转身之际,又从前面抱住了他,小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腔里,不让他看。 过了许久都不肯抬头与他说半句话,再次开口时,哽咽中夹杂着无理取闹:“哥哥,你能不能只去一天。” 傅既琛愣了愣,过了会,垂眸间满是柔情与怜惜,故意笑着道:“一个星期很快就会过去,我答应你每天给你打电话好不好?你别嫌我烦就行。” 她听后仍是不说话,只拥着他的两手臂不断收紧、再收紧些。 沉默中,他被她箍得有点喘不过气,却也不好说她什么,更不可能推开她,就这么任由她搂着、搂着、搂着…… 直至十几分钟过去,站定在不远处的向恒皱着眉头瞟了眼腕表,迟迟疑疑走过来提醒道:“傅总,不好意思,打扰了。还有四十分钟飞机就要起飞,您看?这……” 傅既琛冷声打断他的话:“我有分寸。” 说着转过头去,甩给向恒一个犀利的眼神。 向恒蓦地心里一颤,顷刻意会,自动退闪回原来的位置站岗。 顾南枝在向恒开口之时,已尴尬松开傅既琛,用手腕抹了把脸上纵横交错的泪,强挤一缕笑,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好矫情?” “没有。”他反驳她的话,单手绕到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抚摸,柔声问:“还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了。”顾南枝想了下,又嬉皮笑脸说:“对了!有一点。” “什么?”他惊喜道。 她说:“不用每天给我打电话,因为我真的会嫌你烦,嫌你啰嗦。” 语气有些小俏皮,又有些嗲嗲的。 他听后笑了笑,刚才一直绷紧的心,终于松懈下来。 低下头去亲吻她的眉心,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又亲昵地给她一个goodbye kiss :“我真的要走了,乖乖等我回来。” “好~~哥哥再见。”她覆着他的手背,轻轻握住,然后举至唇边,亲吻他的五指间,无限眷恋与不舍。 抬眸间,俩人双双对望一瞬,似乎有千言万语等着细细缠绵,又似乎啥也不用说,彼此已经了然于心。 她看着眼前四辆商务轿车排排驶离那扇铁铜大门,最后远去,最后消失不见,鼻子一酸,刚刚忍回去的泪骤然又流了下来。 张妈瞧见很是心疼,从台阶走下来,揉揉她的薄背,关切道:“小姐,别太难过,傅先生只是出差一个星期,很快就会回来。” 她没说话,只一直掉眼泪,说不清楚原因,总感觉心口怅怅地,很闷,很潮湿,就像小时候握在手里的风筝突然断了线。 她茫然找啊找啊找,不遗余力在找,后面终于让她找到了。 妈妈却告诉她,那个风筝不属于她,是别人的,她不可以鸠占鹊巢。 她还能怎么样?是要放手吗? 过了片刻,她盈着满脸的泪,转过头去看张妈,失魂一阵,黯然一阵,怔怔询问道:“他爱我,我又那么爱他,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大人有时候真的好奇怪,就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们却要掩耳盗铃。” 张妈与所有网民一样,前个星期就在网上看到他们俩铺天盖地的那些亲密照。 不过她不八卦,更不好奇。 长久与顾南枝相处下来,让她对顾南枝产生许许多多的怜悯之情。 正要开口宽慰她两句,顾南枝已擦掉脸颊两端的泪,笑着道:“张妈,今晚不用煮我的饭,我想到外面去吃。” 张妈一怔,有点诧异:“顾小姐约了人?” “没有。”顾南枝开玩笑道:“我现在老鼠过街哪敢约人?不怕被人偷拍挂到网上吗?” 张妈狐疑:“那……您是?” “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每天呆在家,都起霉菌了。” 虽然说只是散散心,但家里的保镖、保姆、司机一个都不准离身。 幸亏顾南枝早有预备,包了个厢房后,美曰其名说要清静,身边跟着的人自然转身退到门外去守候。 半炷香的时间,服务员敲门进来送餐。 陆续上了餐,顾南枝将其中一名服务员留下来泡茶。 等所有人退出关上门,那名服务员坐到顾南枝对桌,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喝,掀唇道:“跟你吃顿饭就像在演《谍中谍》。” 她难得开玩笑,顾南枝也笑了笑:“没办法!乔秘书,这年头担保人不好做。” 乔欣又倒了杯茶,像是很渴的模样,咕咕咕进肚子,又担忧地询问:“你的那两个保镖还守在门外,真的不会穿帮吗?刚刚离开的那些服务员不会出卖我吧?” “放心,不会!”顾南枝笃定道:“这餐厅是我表姐开的,我都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 乔欣又抿了口茶,忽而开怀大笑:“还记得上一次你约我出来,害我停职一个月,我就怕这一次就是炒鱿鱼咯。” 提起这个,顾南枝颇有些内疚:“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哥会……” “算了。”乔欣摆摆手拦截她的话:“停职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想想当时我也有错,明知道你酒精过敏,硬要拉着你进去夜店,不过……我真不知道你会被人打到进警察局那么严重,要是我提前预知到,好歹也会送你回家,我只是讨厌你这个人,喜欢看你吃亏,被人捉弄,还真没想过要害死你。” 她后面那句话令顾南枝心里一个释怀:“我明白!乔秘书,虽然我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你,不过我还想告诉你,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讨厌又或者憎恨过你。” 第323章 美国往事 “顾律师说话还是那么较真。”乔欣托着下巴,眼神落寞,却是笑着讲的。 顾南枝不想跟她说那么多客套话,简明扼要讲:“我听说名仑近段时间股价一直往下挫。” “这个还用听说吗?”乔欣一怔,勾唇嘲讽:“财经新闻刚刚才报道过,不是斩钉截铁的事情吗?” “是……因为我吗?”顾南枝的心揪起。 乔欣定睛细瞧着她,静了片刻,旁敲侧击说:“自那日你与傅总的那些照片在网络传播从而引起大范围讨论,直至今天,名仑的股票已经暴跌到五十多个点,就算已经公关处理,可信任产生危机,有几个大客户纷纷要求终止合作。” 停了一下,出奇平静道:“这次傅总临时计划要到南方出差,目的就是想挽回其中一部分损失。” 浅淡的话,却令顾南枝心口一窒,感觉周围气压往下降,呼吸逐渐出现混乱无序。 乔欣淡淡瞥她一眼,将她难堪的脸色尽收眼底,却是什么都不说,自顾自开始吃起来。 喝过汤,扒了两口米饭,筷子夹着块天妇罗忽而喃喃自语道:“我在傅总身边就职这么多年,从未曾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即便是之前要谈婚论嫁的陆小姐,他的态度都是淡淡的,甚至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傅总看上的情人,没想到居然会是他的妹妹。”笑了笑,再道:“好啦!当我以为你俩是兄妹,突然又扒出你俩原来是旧情复燃的关系,世事还真是难料。” 说完又苦笑一声。 顾南枝认真听完,否认道:“网上那些讨论并不全都是真,我确实是被我妈妈寄养在傅家长大,但其中原由并不是外界所揣测,而我……我跟我哥之间并没有他们所讲的那么龌蹉。” “龌蹉是假,那么……”乔欣放下筷子,兴致甚浓:“至少相恋是真的吧?” 顾南枝愣了愣,才答:“是。” 乔欣静静瞧着她,半晌都不说话,突然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是傅总的师妹。” “师妹?” “嗯。”乔欣点点头:“我们是在美国同一所学校上的学,不过我们并不同系,他也不认识我,而我……” 说到这她停下,眸睫轻轻颤,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忽而狡黠一笑,灼灼盯着顾南枝,眼神极其坚定道:“而我却在暗恋他,甚至今时今日还在暗恋的状态。” “什么?!”顾南枝瞳孔地震。 乔欣嗤笑一声,翘起二郎腿摇了一摇:“拜托!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你?当真只是因为妒忌你长得漂亮吗?我有这么幼稚吗?” “话虽然这样讲……”顾南枝还是觉得十分震惊。 乔欣就用眼神警告她:“我告诉你,这事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方知道,特别是傅总,如果泄露出去,小心我报复你!” 顾南枝心里一乐,反讽道:“乔秘书,你刚刚还说自己不幼稚,我看是子虚乌有。” 乔欣像是被她这句话给逗笑,真的就笑出了声,叹出一口气,朗朗上口道:“哎!没办法啊!爱情让人疯狂,同样会使人变得幼稚可爱。” 这话似乎无法反驳,顾南枝认同般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乔欣笑过之后,接着道:“我毕业后查到他就职的公司,立马投了简历,没想到居然真被录用了,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竟然直属到他部门,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回忆起往事,乔欣一脸幸福:“入职后,他知道我与他同校,还特别关照我,那段时间真的是我人生当中感到最幸福的时刻,当时我还日夜意淫我俩能够擦出点火花,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的时间可比家人多得多,而我长相不逊,这种办公室恋情最容易产生。” 话到这,她神色变得低落:“可惜的是,这种想法没过多久就掐灭了,一个月后,我听部门一个经理说他有女朋友了,当时还不信,后来他长期让我订购往返美国与慕尼黑的机票,那时,我才真的相信他有个女朋友在德国留学。” 她抬起眸眼看向顾南枝,怔怔笑得有些苦涩:“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会是你,前个星期,当我在网上看到你俩的那些爆料,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你现在知道我暗恋傅总这事。” 顾南枝一闪而过的尴尬:“是~我那时在德国定居,他一有时间就会飞过来陪我。” “啊~~~”乔欣拉着长长的尾音,笑笑点头,双手捧着脸颊道:“还真是羡慕你。” 顾南枝又是一阵尴尬掠过,抿了口茶,选择缄默不语。 乔欣继续说:“以前在美国,他的办公桌放了张四人合照,一个是傅老太太,另一个就是家里的佣人,我见过很多次,好像是长期服侍傅老太太的保姆,叫张丽文,然后就是……傅总穿了身校服,看上去十几岁的模样,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很胖,脸蛋圆得像个肉包子。” 话语一停,夹带满满的遗憾:“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千想万想,怎么都没猜想到,那个小女孩居然会是你。” “我小时候确实很胖,与现在变化还挺大的,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往事随着乔欣的描述,一幕幕刷进顾南枝的心窝底,她由衷开怀道:“那张照片是我七岁生日时拍下的,我是不是穿了条粉色公主裙?” 乔欣想了想,认同说:“好像是,鞋子也是粉色的,头上还戴了个珠宝做的头冠。” “对!”顾南枝莞尔一笑,眉飞色舞讲:“他当时还不肯抱我,嫌我重,然后我就在地上撒泼打滚,他没辙,只好捞我起身,你看照片里的他是不是摆了张臭脸?” 听完,乔欣心里酸酸的:“所以……你俩这份感情这么珍贵,日后有什么打算?” 她的提醒瞬间将顾南枝从天堂打下地狱。 顾南枝怔怔出神一会,笑容极为勉强:“乔秘书,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乔欣木然一顿,想了想,才道:“顾律师,世上没有如果,无论怎么讲我都不可能变成你,不过……前几天傅总帮我联系了美国的分公司,问我有没有兴趣回去那里就职。” “可能因为成长环境所迫,傅总这人疑心很重,对身边有能力的人都是轮番调查背景,确定无误后,才会委以重任。” “换句话来说,他很忌讳用新人,而我又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人,怎么讲都算是他信任的人,现在他要安排我的去处,也就是说,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那么……顾小姐你呢?你的打算跟他的打算是否一致?” 顾南枝的喉咙瞬间就硬了“我……” 乔欣接着道:“顾小姐,你刚刚问我会怎么办?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折断他的机翼。” 闻言,顾南枝背脊一阵寒凉冒起。 乔欣继续说:“你我都知道,傅董事长那个私生子根本成不了气候,只要傅总肯耐下心来按部就班,相信假以时日,名仑第一舵手的位置依然会是他。” “所以呢?”顾南枝苦涩道:“乔秘书的意思是,劝我……放手?” 乔欣咯咯笑了两下:“你可别给我胡乱扣押罪名,决定权在你,要不要放手也在你,我可劝不了一丁点。” 默了默,神色变得凝重:“不过……当年他妈是怎么死的,相信顾律师作为他的女朋友,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为清楚。” 说到这,乔欣心有怜惜“如果换作是我,不弄死那个女人都算是大慈大悲的了,还会允许她霸占自己的家产?这种事没任何人能够容忍,更何况是傅总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第324章 挥一杆 晚上回到家,恰好收到他发来的信息:“已平安落地,i miss you。” 他很少会说什么想你啦,爱你啦之类的话,难得这么一说,顾南枝在心里笑了笑,笑过之后,鼻子开始渐渐泛起酸涩,眼泪自然而然就涌了出来。 她抹掉,张开手臂,累极软瘫陷进沙发里。 怔怔盯着天花板放空许久,什么都不想,过了片刻,才重新举起撂在一旁的手机,回复信息:“那边冷吗?” “还好,就湿气重点。” “吃了没?” “刚在飞机吃过。” “……”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到子时,才依依不舍停止对话。 夜色浓郁,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睡,脑海里反反复复跳出他的模样,每次即将拥抱上去,他又自动在眼前消失掉,吓得她浑身发颤,而后心有余悸。 黑暗中,她打开床边一盏落地灯,感觉胸口越来越闷热,她揉了揉,走到阳台去吹吹风。 晚间气温骤降,冷风刮过她细皮嫩肉的脸蛋,就像刀一样锋利,她将睡袍裹了裹,仍不肯离去。 最后身体招架不住,打了个喷嚏,才拉上门把,回到睡卧。 又躺了一会,突然很想很想、非常想抽支烟。 哥哥说,压力大时会忍不住想抽。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抽完一根烟,压力便会自动消失? 心潮在蠢蠢欲动,她下床去往他的书房跑,香烟果然放在指定的抽屉里。 他一向如此,做人做事有条不紊,什么东西该摆放在什么位置,从不曾含糊过。 那么她呢?他要将她摆在什么位置,彼此才算是共赢的状态? 她自嘲笑了笑,从崭新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然后用银色打火机点燃。 瞧着手上那支猩红的火光慢慢冒起缭绕的雾气,她战战兢兢将烟蒂叼进嘴里。 闭上双眼,视死如归吸上一口,立马呛住。 “咳咳咳……”她拍打着胸口,咳了好久都无法停下来。 什么鬼东西?!怎么会这么辣?! 这也太辣了吧!!!舌头都麻掉了!!!她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真是撞鬼了,压力大就要抽它?哥哥怎么会迷恋这种鬼东西? 她不懂尼古丁的魔力,非常嫌弃地将烟头掐灭,坐回旋转办公椅转呀转呀转…… 迷离的眼神似合非合,她的心头只念记着一件事:明天一定要告诫哥哥把香烟戒掉,不然就分手! 一圈、两圈、三圈……她都不记得转到第几圈,反正转到头晕时,她倏然停下,怔怔发着呆,等这阵晕眩过去后,才起身回到睡卧。 心里已拿定主意,却在计划与实施的两难中找不到一个突破口,惆然过了两天,有人给她打了通电话。 “祁先生?”顾南枝略感意外。 祁砚川勾唇笑:“顾小姐,好久不见。” “什么事?”她口吻不耐。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祁砚川直白道:“想见见你,大家都是朋友,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顾南枝这几天已经烦得要命,没什么心情敷衍他,心口一阵闷气拂过,口语不善说:“对不起!祁先生,我不太方便,下次吧。” 祁砚川嗤笑一声:“不太方便?”口吻揶揄道:“顾小姐这段时间都在网上出尽风头,除了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还能有什么作为?不方便?找理由也要找个好点,不然会显得你很低能。” 她像被噎住,愣了一阵才醒起要反驳他:“得!你说什么就什么,我可以挂线了吗?” 说着就要挂掉手机。 “等等。”祁砚川喝止她。 她又重新把手机架回到耳边,神色烦厌说:“祁先生,请你有话一次性讲完,如果是奚落的话,大可不必!如果是感谢之类的话,就更不用……” 话还未说完,祁砚川亮声道:“你要的,我可以帮你。” “什么?”顾南枝话语一顿,甚是狐惑:“你能帮我什么?” 他嘴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不是想要离开傅既琛吗?我可以帮到你。” “你……怎么会知道?”她听后头皮短暂一阵发麻。 祁砚川还是笑,有些嘚瑟:“想知道?” 她愣住,不说话。 他便道:“下午两点半出来见我,我就告诉你。” 顾南枝还是一阵发愣,过了会,迟疑道:“不行,我真的不方便,你有话就在手机里讲。” 祁砚川已经想到她所想:“你放心,你就让家里的保镖跟过来,我还巴不得他们将这些事告诉他,因为……这也是我计划当中的一部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都被他搞晕了。 “想知道?”他挑起眉峰,又重复这句话:“下午两点半出来见我,定位我晚点发给你。” 说完,直接挂断线。 只留下顾南枝一人在“喂喂喂?” 下午两点半,顾南枝按照他发送过来的定位,带上自己的人来到本市最有名的高尔夫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顾南枝一个非会员人士自然不得入内。 她在大堂报了傅既琛的名字,进去后,才看见阿宏出来接引她:“顾小姐,您怎么进来的?” 顾南枝都不想跟他废话:“祁砚川呢?” “祁先生在里面,您随我来。”阿宏瞟了眼她身后的保镖,才往前引路。 几人很快来到一处连绵起伏的空旷大草坪,祁砚川挥杆后,转过头来看向顾南枝:“你没换衣服?” 他瞧着顾南枝一身淑女的套裙配高跟,微微蹙起眉梢。 顾南枝也很不满:“我又不是跟你出来打球,为什么要换衣服?” 祁砚川笑了笑,把自己手上的球杆递给她:“会打吗?” 她一愣,不接:“不会。” “拿着。” “不拿。” “我教你。” “我不学。” “……” 俩人互相推脱一阵,顾南枝便有些恼了:“你到底约我出来说什么?要说就快说,不说我这就走了。” 他完全不恼,看戏一样说:“好啊!你走啊!到时别后悔就行。” “你……” 有道是‘好奇心害死猫’。顾南枝感觉自己完全被他拿捏住,定立在原地生闷气,调头走不甘心,不调头走又显得软骨头,挣扎须臾,咬着下唇快要离开之际,侧旁男人又及时将她拉过来,软声细哄:“好啦!随便挥一杆,学会就告诉你,好不好?” 第325章 有没有兴趣跟我结婚 对于一个新手来说,随便挥一杆哪能学会?这本就一个悖论命题。 顾南枝心道,只怕他是想跟自己在这里耗时间吧? 她轻飘飘扫他一眼,淡道:“希望祁先生说话算话。” 说着,单手接过他递来的球杆,走到另一边,将脚下高跟鞋脱去,摆放一处,便往发球台方向走。 她先是接过侧旁服务员端来的望远镜,找到球洞位置,熟悉周围环境后,才调整自己的站姿,准备击球。 双手抬起球杆一挥,一个相当优美的抛物线在众人面前呼地飞远,高尔夫球稳稳落在果岭上靠近球洞的区域。 “漂亮!”阿宏激动拍了拍手掌,真心实意拍马屁:“顾小姐,你第一次学就打这么好,简直就是天才。” 他心道,想不到这个顾小姐身姿轻盈,细骨柔力,打起高尔夫球竟有股逼人的气势,也太飒,太有范了吧! 顾南枝投给阿宏一个识货的眼神,赤着脚往祁砚川站着的位置走:“还你球杆。” 祁砚川没接,灼灼盯着她,目光袒露出一抹欣赏之色:“你刚刚说你不会。” 顾南枝双眸闪现出狡黠的光:“我刚刚确实不会,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又会了,有问题吗?” 说着,又从裤兜里扯出他的手,将球杆硬塞还给祁砚川:“拿着。” 祁砚川低笑一声,接过后提醒道:“顾小姐,你刚发的球并没有打进洞,怎么就把球杆还给我了?” 顾南枝用纸巾拍打着脚下的草碎,穿好鞋子才道:“你只说挥一杆,还有学会,好像并没有强调球必须进洞这类字眼,莫非我听错了?还是光天化日之下,祁先生商人本色尽露,说话不算话!” 她后面五个字咬音特别重,好像故意要诋毁他的人品,令他难堪,让他发飙生气似的。 不知是男人天生脾气太好,还是太过于会演,又或者只当她讲了句幼稚的话。 总之,祁砚川完全不恼,反而笑了笑:“手法不错,师承何人?” 顾南枝双手抱臂:“想知道?”弯唇挑衅说:“不告诉你。” 祁砚川将手中球杆递给一旁站岗的服务员,看顾南枝一眼,打趣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接着又说:“上车吧。” 说完,已自顾自往后面的观光车走去。 “喂!去哪?”顾南枝从后面呼喊他:“你不是说有话要讲吗?” 祁砚川回眸审视她:“你觉得你这身打扮站这里合适吗?先上车再说。”说着,迈步上了车。 顾南枝只好气咻咻跟过去。 老实说,俱乐部有规定,女士不得穿高跟鞋踏进球场,她其实已经算是违规,也不好长时间站这里碍了众人的眼。 俩人坐上同一辆观光车,一路缄默不语。 十分钟后,祁砚川将她带到用餐区的一处包间,等服务员上完茶点退出室内,他忽然问:“有没有兴趣跟我结婚?” 顾南枝以为自己听错了,手捧一杯桂花拿铁,快喝到嘴里,差一口又喷了出来,她慌忙用纸巾捂住,怔而茫然问:“你说什么?” 祁砚川并没有再次重复结婚二字,因为观顾南枝的表情,他知道她把这句话听进去了,所以只强调:“有没有兴趣?” “你……跟我……”顾南枝抬手指了指他,又指向自己,问:“结婚?” 她震惊过后,开始哈哈大笑。 手举至男人面前晃了晃,看笑话一样看他:“祁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叫顾南枝,不是你的那些莺莺燕燕。” “我知道。”祁砚川举杯敬她,抿了口红酒,淡道:“因为你是顾南枝,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兴趣?” 她知道他没在开玩笑,心口突跳起,神色也跟着凝重几分:“我俩好像并不熟,祁先生不觉得自己讲话太过于冒犯了吗?” 祁砚川掀唇笑:“顾小姐别误会,我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那……你这是?”顾南枝蹙起眉梢看向他。 祁砚川说:“你不是想离开傅既琛吗?我这是在帮你。” 笑话!与他结婚就是在帮?顾南枝感觉自己今天出来见他简直就是活受罪。 她的脸倏然转冷,一句解释的废话都没有,直接站起身离开餐桌。 男人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她挣扎,而后大声喝止:“放手!” 祁砚川还是第一次遇到胆敢向他摆臭脸的女人,弯起一抹玩味的笑,似宠似无奈说:“脾气这么大?一言不合就要走?不如先听我把话讲完?” 他这种宠溺的口吻,在顾南枝听来就是在挑逗。 她忽然觉得他一秒变得轻浮,嫌恶地盯着被他握紧的那只手,语气不佳道:“你先放手!” “ok!”祁砚川举起一个投降的姿势,笑眯眯道:“你先坐回去。” 她冷笑一声,紧接着往原来的位置坐下,在他面前表演‘灵魂出窍’的状态。 祁砚川只觉得她可爱,自顾自说:“相信顾小姐这段时间应该非常关心名仑的股价,听说昨天还在降,估计你哥出差回来,董事会那帮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连他出差这事都知道了? 顾南枝愕然一怒,像是被他激到发飙:“祁砚川,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讲明白,别再跟我玩这种模棱两可的猜谜语游戏!” 祁砚川内心毫无波澜,淡声再问:“我问你,你这次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顾南枝想也不想,亮声说:“当然。” 他继续追问下去:“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她像是被问住,一时语塞。 祁砚川笑笑,笃定道:“让我来替你答,你是不是准备躲到德国,然后没过几天,他又在德国找到你,结局是你俩又重归于好,是不是这样?” “你……”她被他看出内心想法,瞬间气结:“谁说我要躲到德国?世界这么大,我躲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躲到一个他熟悉的国度?” 他还是在笑,口吻揶揄:“别天真了顾南枝,这种躲猫猫游戏也就你这种女人敢想出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凭他的势力与人脉,要找一个熟悉的枕边人还找不到?无论你躲到德国,还是任意一个国度,你信不信,最迟一个星期,他就能将你搜刮出来。” 他这句话令顾南枝心神倏然一颤。 祁砚川说得没错,这也是自己这两天来最为惆然的事。 她没办法走的,一旦他找到她,她便会心软,什么也不管不顾投向他的怀抱,可是……她不要,她再也不能拖累他了。 她要她的哥哥好,就算往后站在他身边的人不再是自己,她也要他得到自己最想拥有的东西。 眼底一片氤氲起,顾南枝颤着嗓音自嘲道:“除了躲,我还能怎么办?” 话音落,祁砚川朗声告诉她:“那就不要躲,跟我结婚。” 第326章 不宜登记结婚 夜间华灯初上,她坐在后车厢看着外面驰骋后退的霓虹,隐隐有些恍神。 祁砚川说得没错,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找到她,现在最优解便是让他恨她。 只要他恨她,她即便站在他面前,他都懒得低下头去瞧她一眼,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 她想着想着,头颅开始作痛,耳边再次回荡起与祁砚川那些零零碎碎的对话。 “只要你跟我结婚,他便会恨你,男人最了解男人,背叛自己的女人,就算再爱也会忍痛割掉,自然不会犯贱到满世界追着你跑。” 顾南枝微微一愣,极具嘲讽:“我哥是个小心眼的人,你就不怕他报复你?” “怕?”祁砚川满脸不屑,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怕他报复你?” 顾南枝把头偏过去,十分笃定说:“他不会报复我的,这个世界谁都会,就他不会。” 他听后,心口处宛然一裂,很不是滋味地说:“放心!傅既琛就算要报复我,我也有能力接招。”而后用着威胁的口吻,不以为然道:“顾南枝,你没第二条路可走,这事唯有我能够帮你,还有几天他就会回来,要不要这个机会你最好明天给我答复,不然……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我也没法帮你安排妥当。” 她的信念慢慢开始动摇:“我不明白,这事除了替你集火,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好处吗?”他笑笑,半真半假说:“怎么会没好处呢?至少名义上我娶了个美艳动人的老婆,带出去不是很有面子吗?” 这话听得让人感到膈应。 顾南枝略微有些生气:“祁砚川,我要听真话。” 祁砚川的心思曼妙起来:“真话就是我想帮你,就这么简单,你爱信不信。” “目的呢?纯粹吗?”她继续追问下去。 “你问我?”他语气不佳,淡淡定定反问道:“那顾小姐当初在柏林救我的时候,目的纯粹吗?” 一语双关的话令顾南枝顿时语塞。 是啊!不管纯不纯粹,反正他最后是活过来了。 那自己为何还要犹豫不决呢?只要嫁给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当下难道还有更好走的路吗? 顾南枝,接受他的帮助吧!毕竟你曾帮助过他,这算是抵消,并不是亏欠。 后来,彼此极有默契般不再围绕那个话题在转,只在离开时,顾南枝转身告诉他:“我明天会给你答复。” 他也满意地说:“好,我等你电话。” 其实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俩人协议结婚,一年后离婚,到那个时候早就物是人非,她再回到德国去生活,哥哥自不会跟过来。 凭他的条件,哪会再要一个背叛过他,并且还是二婚的女人呢? 顾南枝不禁自嘲一笑,忽然觉得自己好贱,好不要脸,一次次动摇立场,一次次欺瞒他,一次次捉弄他在手掌之间。 回想起大半辈子,一路走过来,除了对不起他,活人堆里,自己好像对谁都是问心无愧、坦坦荡荡。 这么一想,她的心又开始酸酸怅怅,痛得难受。 轿车缓缓驶入宅邸,刚在别墅台阶前停下,哥哥便打来电话。 顾南枝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接听,而是反反复复,在手机响到第五遍时,她软瘫眠在床上,犹豫了许久,不安了许久,愧疚了许久,才抹掉眼角的湿濡,按下接听键。 “哥哥,对不起!我刚刚回到家,手机调了静音,现在才看到。”她尽量理顺自己的思绪,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常些,再平常些。 傅既琛一开口就问:“刚刚出去见谁了?” 顾南枝笑笑,打趣道:“这事你还用着问我?不都知道了吗?还绕那么多弯干嘛?” 他一怔,继续问“他为什么要约你出去?” “还能为什么,看上我了呗。”顾南枝还是笑,语气轻松又无辜。 那头听后静默了十几秒,沉声道:“南枝,我记得自己跟你说过,他底子很花,别私下约见那个人。” 顾南枝早在心里打好腹稿,一脸无所谓说:“是他先约的我,又不是我约他,再说,他以前喜欢的都是窦静萱那种类型,我哪知道他忽然转变口味喜欢上我了?” 而后俏皮地问:“哥哥,你这么紧张,是不是吃醋了?” 傅既琛听她讲话颠三倒四,也跟着无奈笑笑:“怎么?吃醋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不得享有?” “得得得。”她喜欢看他吃醋,哄着他道:“哥哥说什么就什么,我全听你的就是。” 他很受用般说了句:“就你能说会道。”话语间夹带一丝孩子气,须臾傲娇说道:“不过,任他再怎么喜欢都无用,因为……你只爱我一个。” 心潮倏然一滞,忽地狂跳起。 她的手因这句话而颤动,背脊猛地一个激灵,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浮现,跳起的心轰然又戛止,而后是逐寸逐寸的龟裂,以至于蜿蜒的泪不受控制般从眼睑往下灌,久久不能停息。 她悲凉地跟自己说,哭吧哭吧,放声大哭一场,因为再过几天,你想哭都哭不得。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耐下心来,细细为你擦眼泪。 再也不会有…… 因为你要结婚了,他只会恨你,恨你的不忠,恨你的不义,恨你的谎话连篇。 两天后,她带齐所有证件,轻装出了门。 轿车将她驶到一处私人会所,她下车前交代司机与保镖在这里等,等进去后却玩起了失踪,偷偷从后门上了另一辆私家车。 “是现在要去登记吗?”顾南枝从腋下包里拿出证件交给一旁男人。 祁砚川接过,大致瞄了两眼,淡声说道:“等明天吧!你今天突然失踪,他必定会起疑,我先送你回原来的住所,接下来的事你跟他好好交代,明早七点,我过来接你到民政局。” 顾南枝颇为不满:“登记而已,干嘛搞那么复杂,现在就去吧。” 其实她的内心想法只是懒得转来转去,嫌麻烦,可从侧旁男人听来却是另外一层含义。 他好心情道:“放心!我说过会娶你,就必定会娶。”而后话锋一转,说出原因:“上个星期,我专门找人批算过,那人说今天不宜登记结婚,明天才是黄道吉日。” 不宜登记结婚?祁砚川这人怎么这么……这么迷信。 顾南枝听后怔了怔,心头在腹诽。 这……不是假结婚吗?反正最后都要离婚,管它吉不吉,干嘛要挑个好日子? 不过,她也不想追根溯源,他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自己现在最应该挂虑的是待会要怎么与哥哥解释。 于是,她只不经意道:“之前在画展,你跟我说你信命,我当时还怀疑,现在看来此事非假。” “商人谁不信命?”祁砚川顺着她的话,想起了以前许许多多事,他打趣道:“你记得可真牢,不过我也不差,当时我还说日后,也不知道哪位男士能有这等好运气,可以成为顾小姐的丈夫,没想到说来说去,这个好运气的人居然会是我,还真是世事难料。” 他说完勾唇笑了笑,转过头去灼灼盯着顾南枝。 那一刻,顾南枝的心猛然往下坠,须臾便是狂卷袭来的悲恸不已。 她突然想起自己童年无忌说过的话。 幼儿园老师问:“各位小朋友,你们长大后想要当什么?” 别的小朋友不是说科学家,就是医生,又或者是人民警察,就顾南枝一条筋,最没出息,她奶呼呼地说:“盼盼长大后,要嫁给我哥哥,去当哥哥的新娘子。” 吓得老师一连好几天过来家访,问:“南枝是不是待在家里偷偷看偶像剧了?怎么那么早熟?小小年纪就说要嫁人。” 当时杨奶奶哭笑不得,还跟老师开玩笑说:“我家哥哥挺好的,俊到不得了,盼盼嫁给他我最放心。” 现在想想还真是唏嘘。 谁料,时光荏苒,她真的要嫁人了,可户口本的已婚配偶栏里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所想的那个名字。 她心口好痛好痛,一种无处可呻吟的病痛。 祁砚川瞧着她脸色骤变,突然有些不爽,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等轿车一路开往虹湖区,停放到顾南枝家门前,才谨慎叮嘱说:“这事你还是先瞒着他,如果现在让他知道,恐怕我们这个婚都不用结了。” 顾南枝微微一愣,点过头才转身下了车。 第327章 事局已定 登记后的次日,俩人的一张红底结婚照便在网上疯传。 顾南枝顺理成章搬到了祁砚川的住所。 男人把一个装有sim卡的手机递给她,叮嘱道:“你以前用的那张电话卡我已经帮你注销掉,这个是新的,之前那些号码,我做了备份存进这个手机里,不过,这段时间你最好谁都不要联系,更不要踏出这栋房子,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她木然呆了有一秒,才伸手去接:“我哥……他回来了吗?” 问完才知道自己喉咙干涩得要命,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沙哑的。 祁砚川笑了笑,眉宇间尽是春风拂面的惬意与悠然:“网上都讨论一天一夜了,他能不赶回来吗?”须臾,又嘲讽地说:“估计飞机落地后,他很快就会登门拜访。” 顾南枝的心刹那跳起:“那……我们。” 祁砚川接过她的话:“放心,我已经派人加强安保,他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做事自然有分寸。” “嗯,那就好……” 彼此间的对话,令她倏然回想起昨天俩人在民政局领证后,她给傅既琛发去的那条微信:“哥哥,我要跟祁砚川结婚了,是我自愿的,你祝福我吧。” 按下发送键,她随手就把手机关掉,把它丢进包包里,一直未曾取出。 后来,她并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信息,也许是当即,又或者像平常那样,等忙碌的工作结束后,他才会想起她。 谁知道呢?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看都不敢看他,一想到平日里,他已听惯了她的甜言蜜语,突然丢给他这么一句狠绝的话,他会有何种反应。 恼羞?愤慨?憎恨?还是嫌恶? 她不敢想,更不敢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余生的每一分,甚至是每一秒都是按年来计算。 果不其然,管家郁阿姨上来敲门:“祁先生,大门外有位傅先生求见。” 顾南枝整一个六神无主,眼底氤氲腾起:“怎么办?怎么办?他肯定恨死我了。” 祁砚川走过去轻拍她的薄背:“事局已定,你就不要犹豫了。” 说着,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我现在出去见他,没问题的,一切交给我。” 恍惚间,顾南枝忽而萌生出一种错觉。 她竟然从心底里感觉到,此时此刻的祁砚川不是在做什么角色扮演,而是真真正正要担当起一个丈夫的义务,来保护现妻子的责任。 她的心比方才还要混乱,蹙起眉梢,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祁砚川已走到门槛边,快步离去,只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 她忐忑起来,轻步追随那抹背影而去。 见他已走到楼梯口,一级、两级、三级……步步往下走。 顾南枝就往相反的方向,步步往上踏。 四十秒左右,她站定在别墅的最高层,在室内掀开点窗帘,倏然往下瞥。 便见祁砚川乘坐一辆奔驰商务车,缓缓往大门外的方向驶去。 轿车停泊在门外一处空地,四周围七八辆车在等着他,祁砚川单独一人从后车厢走了出来。 他走到车头一米开外的位置站定,而在他对面正好停放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那辆车……顾南枝最熟悉不过。 她的眼睛又开始不争气地氤氲起,鼻子一酸,用力眨了眨。 控制好情绪后,她再次细细地往下瞧…… 片刻,有人打开迈巴赫后车厢的门,紧接着,那个她最为熟悉的人顷刻映入顾南枝的眼帘。 一身黑色西装搭配条纹领带,严谨而清贵,依旧是她印象里的模样。 由于距离相隔太遥远,顾南枝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她的心便急了起来,两手攥得比石头还要硬。 真怕他俩打起来! 意外的是,不知他们两个大男人都说了什么?只一分钟不到,傅既琛转身跨上车,离开了这一带。 她的心紧绷跳起,又倏然松懈,而后是一点一点地落空,周身空荡荡,甚至连灵魂都是空的, 只感觉往后无数个岁月里,再也不会有人将其填充塞满,再也不会有。 目睹排排驶远的轿车,她隐隐有些走神,待到思绪重新归拢,祁砚川的车已经驶回别墅台阶下。 她看见他下了车,便惊慌失措地往一楼跑。 还没跑到一楼,祁砚川已经踏上了二楼。 两人在楼梯口‘偶遇’。 她问他:“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祁砚川淡淡瞥她一眼,不说话,侧身对后头的阿宏,还有秘书与两名高管说:“你们去书房等我。” 说完就牵起顾南枝的手,往三楼睡卧走。 顾南枝见周围人目众多,俩人又刚刚结婚的状态,新婚燕尔的,怎么好意思甩开丈夫的手? 于是,她乖乖地任由他牵着。 上到三楼,她巧妙地抽回自己的手,问:“你刚刚跟我哥说什么了?他怎么那么好说话,这就走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 祁砚川还是不说话,眼睛不经意瞥向她抽回的那只手,蹙眉有失落。 待至回到俩人刚布置好的婚房,他不甚在意又非常轻佻地说:“没什么,他说要见你,我就说你昨晚被我累坏了,现在还睡在床上,没法出来见他,他听完转身就走了。” 非常隐晦的话,可经过事的人一听便知其中含义。 话音落,顾南枝犹如晴天霹雳,她气恼道:“你……你怎么可以撒谎,我们,我们根本没有……” “没有什么?”祁砚川抢过她的话:“不撒谎,难道你要我说实话?说什么?说我们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吗?” 被他这么一质问,顾南枝瞬间闭了嘴。 还能说什么呢?祁砚川说得没错,不撒谎,难不成蠢到要讲真话? 是她糊涂了。 可他这样讲,她真的很不好受,内心一下复一下地揪起。 自己都如此介意,那他呢? 他应该恨死了吧?她更没颜面见他了。 她茫然在想,现在自己跟祁砚川结了婚,她作为他的妻子,日后上流社会举办的许许多多晚宴,她必须要陪同出席。 一场错过了,还有下一场,万一在哪场晚宴中遇见怎么办? 她惭愧到无以复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而后又红一片,周身热麻麻,但心口那块却是凉飕飕地瘆人。 祁砚川目睹她的纠结,却不想帮她排解,他转身走到衣帽间的一个首饰柜旁,从中拎出一个皮质方形盒子。 回到她的身边,嗒……,极细微的一阵开盒音,两枚简约款的婚戒蓦然跳入顾南枝的眼帘。 祁砚川从中取出一枚为自己戴上,而后握上她的左手腕,将剩下的那枚铂金婚戒往顾南枝纤细修长的无名指套上,痞里痞气说:“结婚快乐,老婆。” 第328章 戴上婚戒 俩人站着的地方离窗户比较近,午后的光肆意闯进室内,恰好就落在彼此相叠的两只手上。 婚戒闪耀着熠熠光芒,璀璨夺目,明明是心动的场景,却像根针一样刺痛顾南枝的双眼。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她知道他是在帮她,她知道这只是句普通的玩笑话,但无由来的,她还是被这句老婆以及戒指给膈应到。 速抽回自己的手,欲要把套在无名指的婚戒脱下来:“这个就免了吧。” 祁砚川仿佛早料到她的意向,抬手就阻止她:“先戴着吧!哪有新婚夫妇不戴婚戒的,你想刚结婚就被外界谣传婚变吗?” 她脱戒指的手骤然一顿,忍了忍,扯开话题:“对了,我以后要住哪个房间?” 而后,转过脸来环视了下房间布局,眉头不由轻轻一蹙。 这房间怎么布置得那么……那么喜庆? 祁砚川笑了笑,咧着嘴没个正经:“这里不就新婚夫妇的房间吗?为什么还要问?” 这是什么话?顾南枝的脸瞬间垮下来。 祁砚川见她如遭暴击,也不好再吓唬她,笑笑说:“别紧张,逗着你玩的,屋子大,人多口杂,总该要走个过场,做做样子吧。”而后又好心情地道:“已经让人在隔壁帮你收拾整理好房间,不过,那只当睡觉用的地方,你的衣物还是摆放在这里比较合适,以免惹人怀疑。” 说着,把手中盒子放回原来抽屉,转身对她道:“我还有事要忙,先下去,你如果要找我,就到二楼的书房去。” “好,谢谢。”她朝他点点头。 他说:“那你随便走走,熟悉一下周围环境也好。” 她还是说:“好~谢谢。” 他又笑了笑,唤她一声祁太太,旋即暖心提醒道:“虽然我非常肯定你的以礼待人,可是在一个丈夫面前,我建议你将这句谢谢省略,不然会显得我俩太过于生疏,一点也不像新婚夫妇。” 她听后倏然一怔,觉得还挺有道理的,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点。” 他接着又道:“这句对不起最好也不要说。” 她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只好选择闭嘴。 在关门离开之际,祁砚川突然回眸,扬起手中婚戒,弯着双眼对她说:“这个别脱下来。” 她又是一怔,视线往下瞥了眼自己的婚戒,才朝他点点头:“嗯~我知道。” 等他关了门,她上身立即贴到门槛,听着他脚步声渐渐走远,顾南枝刚刚一直悬着的心才缓慢沉下来。 真是吓死她了!她刚才多害怕他说的‘睡在婚房’会是句真话。 虽说俩人是协议结的婚,是假的,但法律上却是真真切切的事,做不了一丁点假,倘若他要逼迫自己与他同睡一间房,顾南枝真的毫无驳口之力。 毕竟俩人去到民政局登记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履行夫妻义务也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并且,他刚刚看她的那个眼神……祁砚川该不会想玩真的吧? 顾南枝的心颤栗起来。 但转念又想,不会!他们不是签了一份婚前协议书吗? 里面清清楚楚罗列出俩人假结婚这件事。况且他又不喜欢她,凭他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要大费周章娶自己过门? 应该只是单纯的报恩吧。 她如此地宽慰自己,劝自己不要发散性思维,不要有太多阴谋论。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努力扮演好祁太太这个角色,等一年离婚后就各奔东西。 想定后,她纷杂的思绪又淡定了许多。 书房里,祁砚川简短开了个视频会议,便遣散秘书与高管,只留下阿宏一人谈话。 “我让你做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是。”阿宏颔首答:“那份婚前协议书已经被我偷偷调包,顾小姐不知道自己留存的那份是假的。” 说着,从手中捧着的一沓文件里,抽出其中一份放到办公桌。 祁砚川拿起,陷进办公椅认真翻阅了下,须臾站起身走到一台碎纸机前,将手中的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前协议书放了进去。 “没事了,你出去吧。”他转过身对阿宏说。 在阿宏走至两步后,又道:“等等。” 阿宏顷刻回头,祁砚川道:“以后不要叫顾小姐,她现在已经是祁太太。” 阿宏愣了愣,才说:“是。”过了会仍未走。 祁砚川就问他:“还有事?” 阿宏左右迟疑了下,问:“祁先生,你……你该不会是玩真的吧?” 话音落,祁砚川嗤笑一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坐下办公椅才不紧不慢说:“我什么时候假过?” 这话让阿宏的心咯噔了一声:“可是……可是那顾小姐,不!是祁太太,她喜欢的人是傅先生,并且……我看傅先生也非常爱她。” 停了一停,又说:“祁先生,这算是横刀夺爱,我们这样公然践踏他的尊严,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你觉得我会怕他?”祁砚川反问。 阿宏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诚惶诚恐道:“祁先生,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傅先生这人……” “行了!”祁砚川单手摆起,拦截他的话:“我做事有分寸。” 连日里,祁砚川都没有回公司,一直陪在顾南枝身边,等着她慢慢熟悉这个‘新家’。 刚开始时,顾南枝住着还不惯,她认床,性格内敛,对陌生环境有着天然的一份敏感与抵触。 不过日子久了,就算再不惯也要逼着自己去适应。 这天,她在书房里习字,祁砚川敲门走进来,瞟了一眼台桌上用软毫书写的千字文,目露欣赏的眸光,问:“你不是跟我一样在国外长大吗?怎么还会书法?字写这么好,传统国学一样都没落下。” 顾南枝笑了笑,搁下毛笔才道:“我哪跟你一样了?你是个正宗的德裔,我是十五岁才去的德国,根一直在这里,当然会呀。” 抬眸看他一眼,又问:“才四点半,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祁砚川半真半假道:“如果我说想你,急着要回来见你,你信吗?” 她蹙起眉梢,小小不满:“这个戏呢不用演回家,我跟你不一样,没什么戏瘾,更没太多精力应付你。” 祁砚川喜欢回家这个字眼,笑笑,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份手写请柬,放到她面前:“下个星期是陆序庭的六十大寿,这是他让人送来的请柬。” 第329章 挑礼物 “是……吗?”她的表情像是僵住。 祁砚川征求她的意见:“要去吗?” 她迟疑了一秒,勉强笑了笑:“去,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 他看着她,轻声问:“有跟你妈联系过了吗?” 她愣了愣,鼻子酸涩:“你不是叮嘱过我不要跟任何人联系吗?” “只是刚结婚那几天。”祁砚川说:“现在都过去一个月了,该打点的都已经打点好。”停了一停,又问:“你跟你妈……你俩关系不好?” 她一怔,还是在笑,只是这个笑带了点嘲讽的意思:“她是我最亲的人,我们为什么关系会不好?” 祁砚川察觉出她似有若无的火药味,巧妙转移话题:“傅既琛到时候也会去,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才淡淡嗯了声。 祁砚川垂眸凝视着她,同样过了许久都不说话,像是要看穿看透她似的,片刻之后,讥讽一笑,沉声说:“到时候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失了该有的礼仪。” “当然。”她收拾好台桌,不甚在意道:“我先回房间。” 关上门,她沿着墙壁,软瘫滑坐在地。 双脚屈起,双手叠在膝上,木然呆愣了许久。 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可是能不能迟一点、再迟一点…… 她真的好怕好怕,那种愧疚的、羞耻的、亏欠的情绪排山倒海向她层层拍过来,令她逃也逃不掉。 翌日,她如常睡到九点半,洗漱后下到一楼去吃早餐,却在会客厅看见祁砚川拿着一部平板ipad在浏览新闻。 顾南枝微微一怔,甚是讶然。 要知道,往日这个时间点,祁砚川早就上班去了,哪还会待在这? “早啊!”他朝她笑。 她又是一怔,才迟疑道:“早……你怎么还坐在这,不用上班吗?” 他放下平板,答:“等你啊!” “等我?”她手指了指自己。 “嗯。”他挑起眉峰:“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下个星期是陆序庭的六十岁大寿吗?专门等在这里跟你一起去挑礼物。” 她无所谓道:“你自己去就好。”而后又说:“我有选择困难症,不太懂得挑礼物。” 祁砚川想了下,非常直白地问:“顾南枝,你该不会是不喜欢这个继父吧?” 她听后心口一紧,立即否认:“没有啊!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那……你。”他又想了想,笃定道:“有道是礼轻情意重,送礼但求用心,选择困难症这个借口,你不觉得太烂了吗?” “是吗?”她不屑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 说完转身就往餐桌走,祁砚川紧跟上去:“好吧,你不去也行,到时候我只好跟敬爱的岳父说,这份大礼是我一个人送的,你没份,如果他再问,我就老实跟他交代,说你不喜欢他,连送礼的心都没有。” “你!”她气结:“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他已越过她,在就餐区的椅子坐下来,淡淡定定开口:“随便你怎么说。” 这人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顾南枝真的无语了,吃过早餐,老老实实上楼换衣服,陪他出门去。 在车里,她仍是不死心,拧着眉道:“你不是让我不要出门吗?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祁砚川好心情说:“这位祁太太,我记得这话是我一个月前说的,这都过去多久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锁在家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她像是被他戳中心头事,顷刻闭上嘴。 俩人在百货大楼逛了一圈,挑来挑去,祁砚川仍是不满意,逛得有些累了,他便邀请她去看电影。 电影结束,他又说午饭时间已到,信步就往西餐厅的方位走。 顾南枝就狐惑了,这是挑礼物呢,还是在逛街? “还要挑吗?”吃过午饭,她蔫蔫地说。 祁砚川问:“累了?” 顾南枝撇着嘴反问:“你说呢?逛了几个钟头能不累吗?” 他闻言,掀唇笑了笑:“女人不都喜欢逛街买衣服的吗?你怎么就会喊累?” “谁说的?”她不满道:“难道女人就一定要喜欢逛街买衣服吗?” 说着拂他而去,自顾自往前走。 他赶紧追上去:“生气了?” 她微微有些讶异:“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而后又道:“我真的有些累了,能不能明天再来?” 他眉头微微蹙起:“你这两天怎么总说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恹恹地说:“从小到大,我底子本来就虚,容易累很正常。” 他见她确实是累了,并不像在敷衍自己,便牵起她的手,往电梯的方向折返回去。 “去哪?”顾南枝甩开他的手道。 祁砚川笑眼眯眯看向她:“去挑礼物。” 半个小时,轿车驶到本市一处有名的古董文玩街。 “祁先生、祁太太,欢迎二位光临。”门店老板亲自出来迎接。 “我上个星期让你拍卖下来的那幅画……” 话还未说完,老板爽朗开口:“祁先生请放心,已经为您拍卖下来,请您与夫人随我来。” 几人上到三楼的一处私人房间,两名店员打开一个两米高的保险柜,从中捧起一幅装订好的字画,有板有眼介绍:“祁先生,这是张大千的《荷堵野趣四屏通景》,构图气势磅礴,荷叶参差呼应,大块墨色的荷花与瘦长的荷梗穿插交叉,又有尖尖小荷衬托盛开的大朵荷花,还会有数根长蒲草,使画面层次分明,极富节奏感……” 等那人说了一大段,祁砚川转过头问她:“你觉得怎样?” 拜托!顾南枝愣住,这不是张大千的画作吗?她还能说不好! 见她点过头,祁砚川随手就把这幅字画签收下来。 顾南枝不经意瞟了眼签字单上的天价数字,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这祁砚川下手也太狠了吧?不是说送礼但求用心吗?又何必用金钱去堆积? 她的大脑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南枝内心极其排斥那个答案,她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 出了门口,她说:“祁砚川,其实……其实你不用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只是我名义上的继父,我并没有承受过他的恩情,你不必为了我……” “谁说我是为了你?”祁砚川仿佛一眼看穿她,及时拦截她的话。 “你刚刚不是说送礼但求用心,这是为何?”她狐疑。 他道:“那只针对你,你送礼图个心意就好,可是我跟你结了婚,我俩就是利益共同体,送礼不单只送心,还要送面子,而你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况且,到时候各界名流汇集,场合隆重,送给陆序庭的礼物一定要是具体数字的显示。” 她听后内心深深一个震撼,可表面只是云淡风轻在说:“你明明早就订好礼物,为何还要我陪你挑,一大早就去逛百货大楼,你是故意要捉弄我吗?” 他耸耸肩,话里有话:“诶~不逛过百货大楼,不挑来挑去,你又怎么知道哪个才是最好的?” 简直就是歪理。 她气咻咻跨上了车,他紧接着跟进去,司机非常有眼力见地升起挡板。 “南枝,过几天我们去补拍结婚照吧!有好几次,郁阿姨问我为什么没有拍结婚照,我只说工作忙。” 顾南枝有些不愿:“还是别拍了吧?反正一年后要离婚,拍下来也毫无意义。” 祁砚川有理有据说:“做戏要做全套,我妈知道我结婚了,等着要看我的新娘。” 她听后迟疑了十几秒,心口微凉:“那好吧!你选个时间。” 第330章 害人又害己 祁砚川送她回家后,就直接去往公司,半个小时不到,家里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时,顾南枝正在三楼卸妆换衣服,手脚刚好挨到床铺,郁阿姨上来敲门。 因为之前有跟管家阿姨交代过,如果在主人房找不到她,就去隔壁的小客房找。 所以郁阿姨在主人房敲了两下,不见有人回应,便举步往侧边的客房去敲门。 “太太……您睡了吗?” 顾南枝爬上床的身子一顿,回眸望向门的方向说:“还没,怎么了?” 郁阿姨迟疑了好几秒,才道:“门外有一位自称是姓乔的女士找您,她说她过两天就要飞美国,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想在离开之前见见你。” 姓乔?难道是乔欣。 “是乔秘书吗?”顾南枝赶紧下床开门。 郁阿姨见她倏然出现,吓了一跳:“应……应该是,她说自己曾经是傅氏集团总裁的首席秘书。” “是乔秘书……”顾南枝心里一喜:“你带她上来,我有话要问她,就在这里等她。” “是。”郁阿姨颔首离去,大约十分钟,一个身穿棕色休闲裤搭配白色短袖t恤的女人站立在顾南枝面前。 “很少见你穿这么休闲。”顾南枝拉开睡卧的一张椅子让乔欣坐下,转头吩咐郁阿姨煮一壶咖啡端上楼。 乔欣微笑着朝她调侃:“来见你而已,难道还需要盛装出席?” 顾南枝不理会她嘴损的话,直接开门见山问:“你过两天就要到美国去吗?我看股票已经趋于正常波动,为什么还要走?” 默了默,说出自己心中最深的执念:“我……我哥他……他最近怎样?” 乔欣转动的眼珠子一直来来回回探视房间,不答反问:“这是你的婚房,这也太小了吧!好像并不怎么符合祁总财大气粗的身份。” 她一怔,选择不回答。 乔欣接着又问:“你跟祁总……你俩睡在一起?” 听到这,顾南枝的脸色一度非常难堪,她咬咬牙,嘲讽说道:“乔秘书,上门都是客,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没礼貌吗?我们都结婚了,俩夫妻一起睡不很正常吗?以后这种问题最好不要问,否则会显得你非常没有教养。” “我本来就是个没教养的人。”乔欣完全不屑,身体朝后倚去,闲懒说道:“俩夫妻一起睡当然很正常,可问题的关键是……”停了一停,亮声说道:“你俩不正常。” 顾南枝眉一拧,欲要去反驳。 这时,佣人端来咖啡,待至摆开后逐一离去,乔欣抢先一步说:“其实假结婚这种事你没必要瞒着我,因为……我现在已经离开集团,名义上无需听从傅总的差遣,自然不会向他揭秘,不过……” 她抿了口咖啡,再缓缓道:“不过你也不要怪我小人心思,我这人就是生来的善妒,就算我没有辞职,也不会向傅总揭秘,因为我乔欣得不到的男人,我自然不希望其他女人得到,特别是你!顾小姐,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为祁太太才对。” 顾南枝眉头愈加深拧:“乔秘书,一个月不见,你还是那么嘴贱。” 乔欣笑笑说:“彼此彼此,我是嘴贱,你是真贱。” 话音落,顾南枝瞬间哑然,捏着杯耳的手指逐渐泛红。 乔欣叹出一口气,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我知道你一定会离开他,只猜测你下一步会远走异国他乡,却没想到你竟然那么作贱自己,一声不吭就结了婚,着实将所有人都惊愕了一大把。” 笑笑,胸口泛着酸涩说:“我想傅总当时在外省看到你的那张结婚照,肯定气到吐血了。” 她听到吐血两个字,感觉心都吊到嗓子眼了:“你说什么?” 乔欣嗤笑一声:“又不是你老公,你紧张什么,是死是活对你又有什么影响。” “乔欣,够了!”她的语气犀利起来。 乔欣又笑了笑,继续说:“对不起!我没恶意,虽然这些话听起来确实难听了点,可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顾南枝,我就纳闷了,你这人看起来娇娇滴滴的,怎么做起事来这般有魄力?实话实话,我乔某还真是佩服你,佩服到五体投地,你说你还有没有心,怎么敢把事情做到那么极致又那么狠绝,当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顾南枝听到前面的话还很羞愤,可当她听到后面那句话,怔怔地忽然觉得好好笑。 “什么退路?乔秘书,你那晚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你说如果是你,你不会折断他的机翼,那么我呢?我又会吗?” 乔欣难得安静下来,顾南枝接着道:“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承蒙他太多太多的宠爱,这次,我绝不会再拖累他!乔秘书,如果你真的爱我哥,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你知道的,成年人哪有资格说痛,等时间变淡了,他的伤口自然会愈合,有我没我,其实没差。” 乔欣静静听完,像是感同身受。 她木然一会,突然道:“前两个星期,傅总一直在酗酒,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差,胃都出血进了好几趟医院。” 说到这,她细细打量顾南枝的面部表情,见她神色担忧,乔欣咧开嘴笑,而后非常及时地补上一刀:“是陆小姐一直陪在他身边,为他打理很多事,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停了停,笑着挑衅:“你还真别说,那陆小姐也真够痴情的,竟然尊严都不要了,傅总好几次赶她走,她都不肯走,还哭着哀求说,等他康复后自然会离开,我当时就站在病房门外,听得感动肺腑,真的觉得演偶像剧一样。” 听到这,顾南枝的脸无法抑制般变得苍白无血色。 乔欣再发问,来自灵魂的深深拷问:“顾律师,不知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你想要的?” 顾南枝过了许久才缓回来,尽管已经努力控制好情绪,还是红了眼圈:“这不挺好的吗?我妈说过,他与陆之柔从爷爷辈开始就有了口头上的婚约,又郎才女貌,还门当户对,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一切本来就属于陆之柔,我之前只不过是鸠占鹊巢,乔秘书,霸占别人的东西,总归是要还回去的那一天。” 乔欣转而冷哼,极为的不屑:“顾律师还真是大方得体。” 顾南枝的眼睛越来越红,表情却是木头一样愣:“大方也好,得体也罢。反正……我俩的缘分算是真的走到头了。” 乔欣的鼻子也跟着红了起来,轻吁一口气说:“还真是命中注定啊!如果傅家老太太还没死,对外宣告你是以童养媳的身份寄养在傅家,那么一切都好安排,偏偏……偏偏她突然又长眠了,真是欲哭无泪。” 见她沉默,乔欣继续加大马力损:“你说你是不是犯贱?青梅竹马相恋,一切都是最好的开端,为何突然要分手?既然分手了就别复合,现在藕断丝连,拉拉扯扯,最终害人又害己。” 第331章 就今天 事已成定局,多说无谓。 顾南枝不愿再闲聊此话题,乔欣便转移内容:“我过两天就要飞纽约,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片伤心地,如果你还想见我,就发喜帖给我,让我参加你跟傅总的婚礼,或许看在傅总曾经是我老板兼师兄的面子上,我还会再回来一次。” 说着笑了笑,似认真又似玩笑地说:“联系方式我全换掉,只保留了邮箱,到时候你提前一个月给我发喜帖,让我有个缓冲期,不然我真怕自己太过于伤心,会拎着把小刀回来戳死你。” 顾南枝懒得回复她的胡言乱语:“不说那事。”默了一默,转移话题:“其实……你没必要离开。” 乔欣又兜回原来的话题上:“其实……你也没必要跟祁砚川结婚。” 她闻言瞬间黑了脸,骤然发送逐客令:“乔秘书,如果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我也累了,想眠一会。” 乔欣深深看她一眼,没起身,更没走。 单手覆在顾南枝的手背上,轻轻说:“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的去意会这般决绝吗?” 她问完,仍不见顾南枝搭理,只好抽离自己的手,自顾自说道:“事情平息后,傅总便驳回我调职那件事。”停了一停,叹口气接着说:“我之所以要离开,完全是因为我在自救。” 自救?顾南枝眉头轻轻一蹙,甚感狐惑。 乔欣继续道“老实说,我这人是真的又善妒又阴暗。那天在网上看到你的结婚照,虽说了然你的动机,可心里还是禁不住为之一爽。” “一想到你已经嫁为人妇,我感觉自己向他迈进的可能性又跨越一大步,可是……” “可是后来所有的幻想都被陆小姐给击垮了,她美丽、有能力、性格热情又大方,很会来事,父亲还是陆氏集团的领军人物。” “这样的女人一出生就站定在别人永远无法匹及的罗马,然而……就连她都处处碰壁,更何况是如此平凡的一个我?” “在医院的那个晚上,当我看到他推开陆之柔,我终于清醒知道自己这辈子永远都没可能了。” “他看陆之柔的眼神跟看你完全不一样。” “顾南枝,我不怕老实告诉你,如果他决定的对象是陆之柔,我还能骗骗自己,幻想自己能与他来段婚外情,这样也挺不错的,可结果往往令人心碎不已。” “当对象换成是你,我知道自己真的完全没希望了……” “他在医院躺着的每个日夜,在完全没有意识的昏迷状态下,嘴里喊着的全都是你的名字,反反复复,一直在喊,这事除了我知道,陆之柔与陆夫人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长长的一段话结束,顾南枝感觉到无比的窒息。 现在跟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她说:“乔秘书,我已经结婚了。” 乔欣说:“这个不必提醒,我自然知道,甚至还是个假结婚。”须臾停了停,续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借口说服华硕总裁陪你演这一出,可是……我知道假的成不了真,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遵循自己的内心,坦然对你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也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 两天后,乔欣登上飞往美国的航班。 飞机起飞之际,她给顾南枝发送两张截图照片。 照片存放在相机册里,原本她可以长按图片发送,可她却选择了截图过来,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显示照片拍下的具体时间点。 那是八年前的老照片,一张是傅既琛所在的纽约办公室,另一张就是他办公桌摆放的‘四人全家福’特写。 乔欣配文:“那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我时常幻想,他曾经短暂属于过我。” 顾南枝看完头皮一阵发麻,须臾回复:“谢谢你陪他走过长长一段日子。” 想了想,又觉不妥,全部字体删除后,再次回复一句:“乔秘书,起落平安,祝好!” 信息发送过去,才发现乔欣已经将自己拉黑删除。 她怔怔看着乔欣发送过来的那两张截图照片,呆了许久,最后两行清泪忍也忍不住,倏地一下夺眶而出。 模样凄美又惆然…… 祁砚川非常不合时宜走了进来。 俩人愣怔对望了半晌,顾南枝忙抬手去擦眼泪,祁砚川若无其事走过去,随口问:“为什么要哭?” 她有些不知所措:“没……没什么,就……今天有一个朋友要飞美国,我没办法过去送机,有些伤感。” “是吗?”他口吻轻松:“让我来猜猜你这个朋友是谁?”在她对面坐下后,笑着道:“该不会是前两天上门来找你的那位乔小姐吧?” “你……怎么?”她很是诧异地盯向他。 祁砚川淡淡定定说:“她既然敢上门来找你,我当然要派人去调查她。”而后担心又道:“这两天,你面色的状态很差,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没事。”顾南枝甚感不悦,警告道:“祁先生,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与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实际上,你并没有理由窥探我的私人生活,希望你以后不要做任何逾越之事,派人调查我身边人,这种事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冒犯。” 祁砚川稍稍一愣,斟酌着措辞讲:“这么生气干嘛?你讲讲道理,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我们俩人的关系在社会属性上来判定,可是得到法律上的有效保护,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利益共同体,而乔欣又曾在傅既琛手下工作过数年,出于自我保护与防范于未然,我觉得自己派人调查她的背景与动机毫不过分。” 被他这么一说,顾南枝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小心眼,气也消了大半。 祁砚川紧接着问:“她找你干什么,是要传达傅既琛的意思吗?” “不是。”顾南枝立即否认:“她都已经离职了,还能传达什么意思?你也知道她今天要飞美国,那日只是一场普通道别。” “普通道别?”祁砚川质疑:“以前在工作上常给你使绊子的人,还会特意向你道别?这种事也真够稀奇的。” 顾南枝不禁蹙起眉梢:“你也知道那是以前……”说着又觉得这种无谓的纷争很是幼稚,便摆手道:“算了,我们不说她,你找我有事?” 经她这么一问,祁砚川顷刻笑逐颜开:“确实有事。” “什么事?” “前两天你不是说拍婚纱照的时间由我来定吗?我定好了,就今天。” “今天?”顾南枝微微讶异:“会不会太快了?” “快?”祁砚川反问道:“南枝,我们已经结婚一个月,房间里连一张像样的婚纱照都没一张,你觉得合理吗?” 第332章 再次见到他 陆序庭的六十大寿举办在新落成的京汇大酒店,大盏水晶吊灯从中空的十三楼垂下,上下两层以旋转楼梯连通。 宴会厅门外有一个类似于田园风格的小楼花园,厅内装饰豪华奢侈,银制餐具在熠熠灯光的璀璨照耀下,发出别样贵重的质感光芒。 这一晚,各界名流、政商贵胄纷纷前来祝贺。 顾南枝挽着祁砚川的手肘,与他并肩踏入内场。 一个多月的时间足以打点好一切,陆家人对于他们‘夫妻俩’的到来已欣然接受。 特别是刘嫣禾,看到自家女儿寻觅到如此金龟,蜿蜒的嘴角都快笑到耳垂边。 在这种特殊而喜庆的场合,一贯淡漠疏冷的顾南枝不得不违心迎合上去,微笑着恭喜道:“陆伯伯,好久不见,祝您生辰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而后转头称呼道:“妈妈,你好。” “好。你能来就好,妈妈很高兴能见到你。”刘嫣禾一身珠宝华服,外加上丈夫女儿给力,面子里子都有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顾南枝觉得这样的妈妈很是刺眼,打过招呼后,不动声色撇过头去。 刘嫣禾察觉到她抵抗的情绪,刚才雀跃的心瞬间泯灭大半,正要开口与她寒暄几句。 陆序庭拍拍祁砚川的肩膀,赏析道:“你这小子可真有能耐。”看了一眼刘嫣禾,又手指向顾南枝:“这么多年来,她妈管得她那样紧,从未听说过南枝有哪个在交往的男朋友,突然一声不吭就嫁给了你,你可要好好珍惜。” “当然。”祁砚川郑重点着头,面容认真:“陆董事长,陆夫人,我会永远对南枝好的,请你们放心。” 那一刻,他眸中闪烁着真诚的目光,刘嫣禾与陆序庭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 陆序庭打趣道:“董事长说得多见外?你我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你就随南枝一样,唤我一声陆伯伯,唤嫣禾一句妈吧。” 祁砚川会心一笑,游刃有余地照单全收。 陆序庭又道:“砚川,你昨天让人送来的那幅张大千的画作,我非常喜欢,听说现在一级市场都收集不到,不知你是从哪里拍卖下来……” 话还未问完,陆之柔踩踏一双镶嵌着碎钻的高跟鞋,轻盈迈过来。 她亲昵地挽上陆序庭的手,唤了句爸爸与妈妈,才跟顾南枝打招呼:“hi~南枝,你们来啦。” 许久不见,陆之柔似乎比新年那段时间还要清瘦不少。 顾南枝微点着头,正要说点什么。 陆序庭紧接着问:“既琛呢?不是说一起过来的吗?怎么只见你一个?” 听到父亲提起他,陆之柔不觉间笑出了声:“他说公司临时有个重要会议要开,迟一点再过来。” “哦,工作要紧。”陆序庭状若无意点点头,正颜看了顾南枝一眼,又偏过脑袋盯着自家宝贝女儿,暖心提醒道:“就算工作再忙也忙不过人生大事,过些日子,你跟既琛挑个良辰吉日,尽快把婚事给办了吧!你们俩都拍拖三年,你年纪也到了,该收的心也收了,还等什么?就连南枝这个做妹妹的都结婚了,你身为姐姐还不加紧一点,怎么说得过去。” “爸……”陆之柔不满,含羞带怯说:“你就非得要当着众人的面,下我的台吗?” “你这孩子,爸爸这是关心你,怎么就下你的台了?” “……” 后来几人又客套闲聊了几句,有人过来向陆序庭敬酒,顾南枝非常得体地退到空着的角落一边。 再后来,随着敬酒的人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周围一圈又一圈乌压压的人,顾南枝仿若解脱般从人群中抽身脱离。 她怔怔走着,无意识接过服务员端来的鸡尾酒,欲要往嘴巴里灌进去。 祁砚川眼疾手快抢过去,将酒重新放回服务员的端盘上。 “南枝,你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吗?”他蹙着眉,低声轻训她。 “哦~对不起!我……我好像忘了。”她虚假笑,表情无精打采,像个没有灵魂的精致娃娃,空洞而虚乏。 祁砚川一眼看穿她的心:“怎么?你昨晚才答应过我今天不会出状况,刚刚陆序庭只不过提了下他的名字,你脸色立即就变了。” 顿了一下,心机又道:“南枝,如果你没准备好,趁着他还没来,我帮你找个借口,现在就陪你回去,别到时候功亏一篑,糟蹋我之前为你白费的努力。” 他将这个‘我’字提高一个音度,令顾南枝埋在心口的沉没成本瞬间飙升。 她游离的思绪顷刻回归,调整了下情绪,抬眸看向祁砚川:“对不起,是我刚才失态了,我没事,早晚都会来,我可以应付得了,不必回去。” 祁砚川深深凝视着她的双眸,似乎要从中找到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半晌,他笑着说:“我相信你。”自然揽过她的腰肢,举步往舞池中央走去。 行走间,察觉到顾南枝僵硬的肢体动作,垂眸温柔道:“放轻松一点,顾南枝,我们可是夫妻啊,你可别露出马脚。” 顾南枝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点笑回应他:“我华尔兹跳得不好。” 祁砚川反驳道:“不会啊!那晚临近圣诞,我见你在慕尼黑的皇家酒店跳得挺好的。”笑了笑,摇摇头,又真心实意地说:“你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迷人,周围男士的眼睛都看直了。” 顾南枝很是惊讶地问:“你那晚看见了?” “嗯~”祁砚川微点着头,淡定说:“当时恰好经过,俊男美女,想忽略不见,还挺难的。” 不经意间,他揽着她柳腰的那只手愈发收紧,似乎无限的眷恋以及想要拥有的心,他轻唤:“华尔兹的领舞者是男士。”停了一停,郑重再道:“南枝,傅既琛能为你做的事,我一样可以。” 就这样,她随同他的脚步,一同迈进了舞池的最中央。 半晌一舞毕,祁砚川的应酬忙得不可开交。 顾南枝对交际这方面本来就有所抗拒,闲谈间便找了个借口,走到阳台去吹吹风、透透气。 静僻的阳台,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化不开一般。 她一人站在开满鲜花的郁郁芬芳里,心情却是反常地奇差无比,隐隐约约听到宴会厅传来的欢声笑语,更觉难过不已。 这辈子再也无可能了,活着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喜欢这样,却又不得不继续前行着。 忽然间,觉得好累,觉得这种光怪陆离的人间烟火一点都不适合她,但她没法改变,只能适应。 想着想着,眼底氤氲一片。 她吸吸鼻子,忙将那快要溢出来的泪光又忍了回去。 不想了,想再多也无益,此处不宜长时间逗留,还是进去吧。她如此心道。 娉婷的身姿转过去,恰好就看到楼上站着个颀长的身影。犹如夜魅中的罗刹,寸寸审视她,寸寸将她凌迟。 顾南枝下意识往上瞧去,浑身一僵,动也不会动。 因为楼上的阳台与楼下的阳台有三米之差,即便隔着一片漆黑,顾南枝仍能清晰地看到上端垂眸凝视她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心口倏然一滞。全身血液快速涌向四肢,又重新回笼到心脏。 突然怦怦怦地无数声,她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呼吸的窒息感汹涌而至。 原来……再次见到他,真的会比想象中还要痛。 第333章 二婚的女人 五月的天,微风和煦暖心,轻轻拂过她的眉头发鬓,竟有种仓惶到悲凉的无尽哀意。 男人俊脸依旧,双手交握,正俯身在雕栏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那一刻,愧疚的心令顾南枝忘了自尊,她已不记得要躲要避,愣怔站在哪,像个被捉获的逃犯,站在庄严而肃穆的法庭上,任由他判定她的罪。 时间在龟速赛跑,每一秒按‘年’作单位。 男人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看样子,更不打算开这个口。 顾南枝只能等!像个木头一样傻傻等着。 然而事实是,她无需等太久,因为突兀出现的陆之柔,打破了这片沉寂又‘硝烟四起’的夜。 “既琛,会议结束了吗?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爸爸到处在找你。” 女人一双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筑成的阳台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弦音。 傅既琛回眸。 陆之柔接着道“你一个人站在阳台干嘛?有什么好看的吗?” 她快步向他走去,眉头眼睛都写满对心爱之人的钟情浓意。 傅既琛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喜悦难辨,单手搭在雕栏处点了点,闲闲说道:“没什么,刚从公司过来,出来抽根烟。” 鼻尖萦绕着他淡淡的烟草味,陆之柔状若无意‘哦’了声,而后说:“我刚刚在宴厅里看到南枝了。”停顿了两秒,偷偷抬眸瞄他一眼,在察觉到他情绪里的一秒波动,她紧接着补充道:“她跟祁砚川一起过来,俩人手牵着手,看上去似乎很恩爱,还跳了一支华尔兹。” 风仍在吹,阳台上的颀长身影闻言后微微一怔,须臾面无表情嗯了声。 陆之柔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地面了,却故作轻松道:“我看她……我看南枝笑得还挺幸福的,俩人又新婚燕尔,应该是真的喜欢祁砚川,既琛,你要不要放……” 话还未说完,傅既琛冷声道:“先进去吧!” 简短的一句话显示他连敷衍的心都没有。 说着已经越过陆之柔,举步往里厅走去。 “傅既琛!”陆之柔不知怎的忽地拔高声线,倏然转过身去,直直瞪着他。 她秀挺的鼻子在漆夜中泛起淡淡的绯红色,一种委屈涌上心眸:“就算被逼也好!自愿也罢!你能不能尊重她的选择?这是南枝自己选的路,并不能因为你爱她,就可以剥夺她的意愿,强行把她挽留在你身边!既琛,她已经结婚了,你懂不懂?她现在的配偶栏已经有人了,而那个人不是你,这是你我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停了一停,吸吸鼻子,凄然又道:“那日在医院,你说我傻,那你自己呢?你又何尝不傻?” 说到这,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浓稠到哽咽,眼底一片热潮掀起。 傅既琛转过身去,冷眸凝视着她夺眶而出的泪,在月色下泛起熠熠泽光,那双眼睛布满哀怨,可怜又忧郁。 忽然让他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医院对她说过的那些凉薄之话。 那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傅既琛心头一软,连带着语气也软了三分:“先擦掉眼泪,我陪你进去。” 陆之柔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女般的存在。 从小开始,她是被惯着宠着长大的。 幸福的孩子,只有欢笑,没有眼泪。 哭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件稀缺事。 然而,自与他分手以来,她几乎隔三差五地哭。 每次哭完,她总是可悲在想,她再也不要装大方,装坚强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陆之柔有一瞬的尴尬,她忙低下头,抬手去抹掉脸颊两端的泪水,又去掏小包里的纸巾。 一番操作下来,脸上精致的妆容没有被抹掉八成,大概也掉了五成。 她说:“我出去补补妆,不打扰你了。” 说话间仍在抽泣,就连声线都沙哑得让人怜惜。 傅既琛剑眉蹙起,似有犹豫,在她起步之际,选择开口挽留她:“之柔。” 男人嗓音落地的一霎,陆之柔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原处。 她心口扑通扑通跳,敏锐的第六感迅速向她狂卷袭来。 强烈的预感告之她,傅既琛会接纳她。 她头皮一阵苏麻,未知先喜,感觉脑袋开心到要炸开了花。 心里千祷万道:“拜托了!这一次再也不要推开我了,在你面前,我甚至连尊严都抛弃了,请接受我,我并不比南枝差,甚至比她还要好,我会永远永远永远爱你,以后都只爱你一个,不会像南枝那样朝三暮四,处处留情……” 傅既琛深深看她一眼,眸底情绪复杂难掩。 他没有说话,而是作沉思状。 再次走回阳台的雕栏处,眸睫半垂,状似无意地往下瞧去。 一目扫过,刚刚站定在楼下的那抹娉婷身姿已消失不见,但从室内霓虹延展拉长投射在地面的一缕愣怔影子,正暴露出此人隐在暗处偷听的心态。 也就是说,她还没走。 傅既琛眸光倏然转冷,紧抿的唇微微弯起一抹讥笑。 笑她,也在笑自己。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放不下,怕!怕她真的走了,怕她真的爱上了祁砚川,怕她已经对自己失了兴趣…… 渐渐地,这种怕意累积成一种无边的恨意。 他心如死灰,下意识提高声线,俨然道:“之柔,你之前在医院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可以现在回复你。” 陆之柔心口一紧,感觉快要吊到嗓子眼了:“你说。” 傅既琛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楼下的那抹影子上,久久不曾挪开双眼。 他并没有立即答,而是思考了十几秒,每思考一秒,主意就拿定三分,锐利的眸光越发变得笃定,他仿佛下了某个艰难的决定,蓦然冷声道:“我们结婚吧。” 还是一句简短的话,却像炸弹一样扔在两个女人的心田间,一个笑靥如花儿开,另一个悲恸到双腿悬浮,失魂落魄,似乎即将要重重地摔倒在地。 脑袋轰隆中,顾南枝出现短暂一瞬耳鸣,却断断续续听到陆之柔语无伦次在问:“是真的吗?可是……可是你还没放下南枝,我真的可以吗?” “她?”傅既琛怔了怔,一张俊脸已经变得深不可测,他没再看楼下的影子,而是转过身去,讥讽道:“她不是结婚了吗?” “可是……”陆之柔死心不改,一定要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为止:“如果……既琛,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南枝有一天离婚了,那……那你……”后面的话,她又没了问下去的勇气。 傅既琛冷笑一声,长久的一阵沉默过后,视线重新归回到楼下那抹影子处,十分凉薄说道:“你觉得我会要一个二婚的女人?” 第334章 这里人少,办事方便 “你觉得我会要一个二婚的女人?” 楼上一男一女早已离开,然而,男人最后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就像‘紧箍咒’一般,久久折磨着她。 顾南枝突然觉得头好痛,想就此晕倒,想中途离去,想要逃离这片伤心地。 可是她不敢! 这是她第一次以‘内人’的身份,陪同祁砚川出席这种重要场合,她不能任性。 倘若晕眩在此,明天他们‘夫妻俩’就会成为城中的一对热点笑话。 她倒是无所谓,绝对能丢得起这个人,但祁砚川不同,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并且还如此帮助自己,如果她令他蒙羞,失了该有的体面,那……她还算是个人吗? 可是头真的很痛,像被锤子一下复一下敲击着,钝痛中,固执的她又兜回原先那个问题:刚刚哥哥说什么?好像说不要二婚的女人。 呵!不要就不要。 顾南枝,你又在哀怨什么?这事难道还需要他亲口讲出来吗? 在你做决定的当晚,结果不早就注定了吗?为何还要站在这里自哀自怜? 你这个伤心难过样,是要演给谁看呢? 是!她知道,她早该知道的。 她了解哥哥,像他那种自尊心极重的人,又怎么可能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甚至结婚与离婚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背叛! 正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日后,即便她离了婚,哭着回头向他解释,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了吧? 刚刚他说那句话的语气轻蔑极了,是有多嫌弃她呢? 胸口好痛,锥锥地痛,像快要窒息死掉一般。 早知道结局如此悲伤,六年前,还不如跟随爸爸在那场车祸中丧生算了。 最起码,她不用经历康复后的种种不堪。 爱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她而去,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呢? 他刚才说要娶陆之柔,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你耳朵聋了吗?站这里偷听那么久不知道吗? 她没聋,她全都听到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宁愿自己聋掉,甚至是消失殆尽。 她死也不要看到他娶别的女人,否则她真的会嫉妒到发疯的! 平滑的指甲倏然陷进掌心的细皮嫩肉里,在快要见血之际,忽然被一把醇厚的嗓音唤住。 他说:“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见到他来了,临阵退缩回家。” 说话的同时笑了笑,爽朗的声音宛有治愈功能,一下子打破她千愁万虑的内耗情绪。 顾南枝倏然回过神,将心底里的怯怕用凌厉的眼神遮盖。 她回击道:“我像这么没出息的人吗?” 祁砚川还是笑,一袭西装领带朝她信步走来:“先将你眼眶中盈着的泪水忍回去,否则很容易暴露心境。” 她闻言,心神猛然一颤,有一丝狼狈,又有一丝慌乱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合上双眸,用掌心的温热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氤氲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情绪的机械目光。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她直视他的双眸。 祁砚川同样凝视着她,片刻随口道:“他刚来,在里面跟陆之柔跳舞。” 谈话间,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顾南枝表情依旧机械,她微点着头‘嗯’了声,音色没有半点波澜:“我们进去吧。” 说着已经越过他,轻盈的步伐正要往内厅迈去。 祁砚川唤住了她,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调侃道:“祁太太,我建议你还是挽着丈夫的手进去比较好,当然!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我自不会勉强你。” 这句话他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恍惚中,顾南枝却听出一丝懊恼之意。 直觉告诉她,是自己的疏忽大意给他添麻烦了。 走了几步,又重新折返回到他身边,佯装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往宴会厅里迈进去。 尽管路程中给自己增加一圈又一圈的心里暗示与防线,但看到陆之柔与他舞动在自己眼前时,仍觉得悲伤不已,震撼无比。 心脏宛如开裂,眼底一片潮热涌起,而她头顶那块又开始痛了。 顾南枝下意识撇过脸去。 祁砚川感觉到她姿态的僵硬,非常暖心地用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微低着头与她说:“别怕!放轻松一点,难道他会吃了你不成?”放开手,又严肃叮嘱道:“今晚只是开始,以后还有无数这种场面等着你,能逃得了一次,逃不了第二次。” 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迎难而上。 不动声色地将脸摆正回去,任由风度翩翩的祁砚川牵着她的手,融入舞池的人流中。 这一次,她状态奇差无比,心神没有一处是安宁的,眼睛时不时往傅既琛的方向瞟去,连续踩了祁砚川三次。 可祁砚川一点都不恼,依旧文质彬彬样。 每次踩到他的脚,他比她还要抱歉三分,立即停下来,耐心安抚她的情绪,男性宽厚的手掌萦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处,柔怜溺爱,在旁人观去,可谓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如连理枝。 她被动地接受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微笑。 表面看去淡定甜蜜,其实心里害怕得要命,这种与别人亲昵的画面,怕他看到,更怕他看不到。 矛盾的思绪折磨得她苦不堪言,幸好音乐很快戛然而止,她被带出舞池中央。 可还没庆幸够一分钟,又被祁砚川领到傅既琛面前,抬手要与他交握:“傅总,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我俩会有成为亲戚的缘分,我从小在柏林长大,对于国内的称呼不太了解,不知以后我是不是该改口,尊称您为一声大舅子?” 话音落,顾南枝嫣红的小脸急剧转为一片惨白色。 心里恼祁砚川,更恼自己的不争气。 她五指微颤了颤,在快要露怯之际,倏然沉下头去。 傅既琛垂眸凝视她一眼,片刻之后,才抬手与祁砚川交握:“我也没想到。” 音色低沉又疏离,还隐隐带了几分不屑之意。 两个大男人的手指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瞬,又彼此心照不宣地嫌恶分开。 陆之柔挽着傅既琛的手肘,非常大方得体地哄热现场气氛:“南枝,你就不够意思啦,好歹我也是你姐姐,竟然瞒着我们偷偷结婚去了,你说该罚你什么好呢?” 她眉眼舒展,笑容自心而发,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片晨曦的森林中,幸福得让旁人感到耀目刺眼。 顾南枝迅速调整好心态,在开口之际,陆之柔自顾自抢先一步说:“就罚你跟祁总,不对!现在应该要叫妹夫,就罚你跟妹夫俩人白头偕老,这辈子都不准闹别扭,更不准离婚。” 这话哪像惩罚?简直就是祝福! 果然,在一旁久久围观不知是哪家公司的老总,牵着自己的女伴的手,笑嘻嘻上前巴结:“陆小姐对祁太太真好,有你这个姐姐,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傅既琛在听到这句祁太太后,眸光倏然转冷,不咸不淡瞥了那个男人一眼。 陆之柔赶紧把这句尴尬的话给圆回去:“什么几世修来的福分?是我的福分才是。”说着看向祁砚川,半真半假说:“祁总,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们南枝,她可跟你以前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出嫁前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乖得很,日后如果你敢欺负她,我跟既琛定不会饶了你。” 恍惚间,顾南枝醒起,同样的话术,陆之柔曾在大半年之前曾经对那个姓梁的说过一遍。 祁砚川状似亲密地揽过顾南枝的细腰,自信说道:“当然!佳人在旁,谁还会惦记着外面的花花草草。” 后来几人又聊了些股市与商业上的合作。 此时的顾南枝,已经与上流社会的那些庸俗无知的富太太毫无两样,从头到尾只有旁听的份,半句话都没插进去。 祁砚川见状,低头贴心道:“如果觉得无聊,我陪你到外面花园吹吹风。” 顾南枝即时拒绝了他,过后又觉得如坐针毡,便半捂住唇,挨近他的耳边,悄悄说:“我想到休息室补个妆。” 祁砚川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她说:“不用。”旋即起身离座。 走着走着,心神恍惚的她却迷了路,问了过路的服务员,才找到一间像样的休息室。 不过这间厢房离会场比较远,走动人流几乎只有她一个。 顾南枝心道:“正合我意,但求个清静。” 她棉花一样软瘫在长沙发上,思绪飘渺难透气,一想到自己方才‘卑躬屈膝’唤他一声:“哥哥,好久不见。” 他却嗤笑一声,面无表情回了句:“我倒是想见,只怕有人闭门不见。” 她的心就好痛好痛好痛……无法形容的痛。 明明是不咸不淡的玩笑话,可顾南枝知道他有多恨。 如果他们四周围无人在,他指不定会如何羞辱她呢? 想着想着,鼻子又酸了,眼眶里的热潮紧接而至,她怯怯在想,这个房间没其他人,哭出来应该不碍事吧? 在她情绪酝酿到最巅峰之际,休息室的房门忽然被拧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快速抬手捂了捂眼,弦箭一样弹起身坐好,茫然随门口望去。 在看清开门人是谁后,瞳孔无法抑制般缩了缩,口齿都不利索了:“哥哥,你……你怎么会……” 只见傅既琛一袭黑色西装站定在门槛边,领带半开,‘嘀嗒’一声,顺手就将房门反锁上。 他性感的唇线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冷笑一声,闲闲凝视着她道:“你还挺会挑地方的,这里人少,办事方便。” 第335章 哥哥,我已经嫁人了 顾南枝进来的时候,随手把天花板的瓮形吊灯关掉,由此,室内只开着一盏暖橘色的复古壁灯。 光线袅袅,从灯源扩散洒在他的周身,将他凌厉且淡冷的气质都柔和了许多。 这种似真亦假的氛围最要不得。 那一瞬,顾南枝仿佛生出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她觉得他会走过来抱住自己,就像儿时乃至于少女时代的任意一个时刻。 每次,只要她伤心难过,他总会撇下繁重的学业,低声轻哄她,还会帮她擦眼泪,说:“哥哥会永远陪着你,盼盼不要难过。” 可是这样的人却要娶别人了。 他再也不单单独属于自己的了,他要娶陆之柔了,他以后只会抱陆之柔,只会哄陆之柔,只会帮陆之柔一个擦眼泪,只会永远陪着她。 那她呢? 事情结束后,是要回到德国去了此残生吗? 应该是吧! 爸爸在慕尼黑留有一栋房产给她,她也独立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在离开前,她要把杨奶奶过户给她的那栋傅宅,以及锁在银行保险柜的所有珠宝首饰,通通归还给哥哥。 傅家的东西,她再也没脸要了。 哪怕一砖一瓦,都是罪孽的一层加固。 恍惚间,他已朝她信步走来。 上身微微向前倾,双手撑在沙发的背椅,一如既往地霸道强势,正居高临下俯瞰着她。 那双眸子含讥带着半分笑,盯着她看时,薄唇稍稍掀开,似轻蔑、似嘲弄、又似乎是一种漫不经心的不在意。 顾南枝的心瞬间跳起,不受控制地跳起,跳得极快,像是随时窒息死亡,朝地面冰凉的大理石瓷砖栽倒下去。 毋庸置疑,她是爱他的,所以,当彼此眼睛近距离交汇的刹那,她心神一怯,几乎是逃也似地羞窘低下头。 傅既琛单手钳住她小巧的下巴,把她整张脸给仰起来,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怎么?这种表情……”他锐利的眸子一眯,戏谑而不屑的话,慢慢就从嘴里冒了出来:“看到我在这里出现,你很害怕?你到底在怕什么?” 说完,薄唇紧抿,钳住下巴的手倏然收紧。 顾南枝低呷一声,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唇齿嗫嚅道:“痛……” “你有我痛?”傅既琛咬牙切齿反问她,那双冷眸寒若冰霜。 男人宽厚的手掌不断收紧,在之前的力道上又加重一道力。 女人肌肤胜雪,瞬间被钳出条条红紫不一的五指印痕。 “哥哥……不要。”她终于痛到掉眼泪:“求你。” 泪珠盈睫,蜿蜒而下,一颗颗箔在她精致憋着气的红彤小脸上,霎是惹人垂怜,他下意识松了松手。 顾南枝立即反应过来,几乎一秒推开他。 在他还愣怔恍惚时,已搡开他的手,拔腿就往门外跑。 “该死的!”他气极,转身就追了上去。 休息室不大,门与沙发的距离自然就短。 区区五六步,她就挨到门把手。 眼看着就要拧开门走出去,男人却来到身后。 高大的身影从身后将她笼罩,几乎要把她吞噬掉,单手攥住她的藕臂,轻轻松松就将她扯到怀里,而后重重抵到一面墙上。 他的身体贴合着她的后背,玲珑有致的身段使他逐渐滚烫。 顾南枝清楚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吓得花容失色,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叫你什么?嗯?祁太太?”他笑,是那种又坏又痞还非常不屑的笑。 顾南枝羞耻到无地自容,她怕激起他的欲望,下身自然不敢妄动,只双手在无序挣扎着:“傅既琛,快放开我!否则……否则” 说到这,她忽然脑袋短路。 “否则什么?”男人单手扣住她两只胡乱挥动的柔手,饶有兴趣地问下去。 顾南枝带着点哭腔说:“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话音落,他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垂眸凑到她耳垂边,张嘴就是揶揄她:“顾南枝,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都嫁为人妇了,也不见成熟多少,智商还像未开发过似的,在这里喊人?你是有多幼稚,嗯?” 顾南枝闻言,头皮一阵发麻,犹如五雷轰顶,怔怔一个给震慑住。 他暗示得极对! 喊人?喊人来干嘛?是要来个当场抓奸吗? 倘若如此,她又何必与祁砚川结婚? 她嫁人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与哥哥撇清关系?现在自己高调喊人进门,是要告他侵犯她,还是被反咬一口,说她色诱他? 不管其中哪个理由,最后受伤的都是四个人,甚至不止! 圈子流动的就是这么些人,彼此有名有姓,她不能给祁砚川戴绿帽子,更不能让陆之柔,乃至于整个陆家与傅家蒙羞。 于是,她只好委屈兮兮地哽咽问:“你想怎么样?” “呵!你问我?”傅既琛鄙夷地笑了笑:“你就这点出息?” 他仿佛一眼看穿她似的,寸寸将她拿捏。 顾南枝只好灰溜溜认栽,软声软气地说:“对!我就是没出息,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这样,这事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她又呜呜呜地几声,可怜兮兮喊:“哥哥。”而后求饶:“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去?” “放你?”傅既琛深邃的眸子倏然转冷,厮磨着后牙槽说:“你可曾放过我!” 说完,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撩起她晚礼服的下裙摆,修长的五指顺势就滑了进去。 顾南枝的皮肤骤然泛起一阵疙瘩,傅既琛笑着轻哂道:“紧张什么?又不是没摸过。” 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嗓音暗哑,断断续续道:“哥……哥哥,我……我已经嫁人了,你……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他恍若未闻,那只手有恃无恐地肆意攻略着,仓促间,还不忘与她调情,说话的同时,在她耳垂边轻轻慢慢吹着气,惹得她周身一阵激荡,心神飘飘晃晃,整个人都迷糊起来了。 他笑,眼神阴鸷。 在察觉到她情动之极,又清冷而无情地调侃:“我不可以怎样?嗯?说说看。” 说完,他蠢蠢欲动的手就开始了。 顾南枝吓得惊恐大叫,脸上的泪水纵横交错,羞耻难耐中,向他爆出平生最重的一句粗口:“傅既琛,你这个混蛋,给我滚!” 第336章 我真的该死地需要你! 顾南枝的这阵尖叫声,迅速惹来巡查安保的敲门。 “傅先生,请问您有没有在里面?” 因为这是指定留给特别贵宾的休息室,安保人员不带丝毫迟疑唤出傅既琛的称谓。 傅既琛闻言勾唇浅笑,却笑而不答,裙下摆的那只手,仍在继续造作着。 暧昧的气息袭来,房间内一时春色无边。 由于男人手指的速度忽而加快,顾南枝全身一阵愉悦激起,感觉每个细胞都充斥着最原始的快乐,被他‘折磨’得意乱情迷,呼吸混乱。 她紧紧咬着下唇,忍不住嘤咛一声。 心里头却在咒骂,还有无数句‘怎么办’飘絮而过。 如果被人当场逮到他们俩拥抱在一起,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安保人员听不到有人回应,又敲了两下门:“傅先生,请问您在吗?我们刚才听到里面有异样的动静,想确保一下您的安全。” 短暂的一阵沉默过去了,还是无人应答。 其中一个安保人员果断拿定主意:“我在这里守着,你通知经理去把备用钥匙拿过来。” 那人听完,侃侃迈腿离去。 当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被爱欲冲昏头脑的顾南枝倏然回过神。 “你混蛋!快放我出去。”她急了!羞耻地低声骂,潮红的一张小脸根本不敢转过头去看他。 傅既琛愣了愣,被她这个炸毛的样子可爱到,旋即扬起一个坏兮兮的笑,贴到她耳垂边,轻声慢语讲:“好啊!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出去。” 说完,手从她的身体里抽出,却又举至腰线处,轻轻一捏,似宠带讥地说:“可是宝贝~~~你真的确定要出去?” 这个男人几时变得这么坏! “你……”顾南枝气极生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更不敢走出去。 就在她举棋不定,进退两难之际,门外忽然传来清晰的骚动音。 经理慌忙赶来:“怎么了?” 一人说:“我是看着傅先生进去的,可是里面无人回应,又听到一阵女声。” 经理高度重视,二次询问:“你确定傅先生真的进去了?” 一般这种特定的vip休息室,几乎清一色的权贵,这些人里,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区区一个经理能得罪起的。 经理上有老下有小,工资收入可观,断不敢贸贸然闯进去,由此丢失了宝贵的饭碗。 那人万分肯定道:“我确定。” 得到他的保证,经理从一大串钥匙里挑出其中一条,在开门之际,又觉不妥,抬手敲了敲门:“傅先生,请问您在里面吗?” 里面还是无人回应。 顾南枝呼吸一紧,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鼓起勇气转过头,用哀求的眼神仰头望向傅既琛。 而那个男人却只是鄙夷地笑了笑,大有与她撕破嘴脸,两败俱伤的趋势。 顾南枝这下真的慌了,因为她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来的金属碰撞音。 她终于哭出了声,抽一下又停一下,尽力压低声线说:“哥哥,求你了。” 庆幸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钥匙转动的声音忽而一滞,经理说:“房门反锁了。” 旋即有人问:“那……里面的人是?” “是我。”在安保说完那句话之后,傅既琛清清冷冷扬高声线回应。 门外几人一怔,经理最先反应过来,颤颤巍巍说:“原来是傅总在里面,打扰了,我是这间酒店的部门经理,刚刚我的同僚发现里面有些异样的声音,请问傅总,您需不需要……” “我没事!”傅既琛凌然拦截他的话,一双含讥带笑的眸子由始至终只看向顾南枝,像是打量什么秀色可餐的美味佳肴:“你们快走,别打扰我做正经事。” 他的音色很沉很冷,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此人动怒了。 经理的心瞬间颤起,哈巴狗一样微弯着腰,隔着一扇门向他赔礼道歉:“是是是!傅总,真对不起,我们马上走,不打扰您了,您休息好!” 说完,带着安保人员快步离去。 顾南枝隐隐约约听到经理骂人的滔天声:“你们两个猪头是不是蠢!巡查都不认真点,幸亏傅总没怪罪下来,你们不想干,我还想干,别连累我@#¥%……”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顾南枝只觉得愧疚涌上眉头,又上心头,一时恍惚,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直至傅既琛绵密的吻,从颈窝亲到她的耳垂,而后搔搔痒痒对她说:“宝贝,人都走了,我们继续。” 继续?看来他真的是疯了!!! 顾南枝纤长的一双手开始激烈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快放手!” 话音落,男人有求必应,薄唇一勾,真的就乖乖听话放了手。 却在她转身离开之际,又眉眼骤冷,抬起双手,猝然将她禁锢在自己炙热的怀抱里:“放开你?”他非常轻蔑地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说完低下头,单手兜住她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非常色情的吻。 他故意吻得收放自如,像在品尝一顿美味的餐前点心,喜欢是喜欢,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怜。 顾南枝察觉到他的傲慢,自尊心瞬间受挫,发狠地要去咬他。 男人仿有先知,立即钳住她的下颌,非常用力,痛到她掉眼泪,而后发狠地去吻她。 所达极深,深至咽喉。 就这样,俩人半推半就做了起来,从门槛做到沙发上。 期间,顾南枝的手机响起,是祁砚川打来的电话,她不肯接,傅既琛却挑眉帮她接过。 “喂?”他笑,瞳仁被一片欲色遮盖,心情好到了极致,彬彬有礼说:“你找南枝?哦……真不好意思,她现在跟我在一起,要不……你等等?” 顾南枝真的快要被他给气疯了! “傅既琛,你……”精致的小脸一片嫣红,仓皇抬手夺回自己的手机,立即关掉:“你!你简直是混蛋!!!” 她骂来骂去都是那么几句,傅既琛都听习惯了:“宝贝,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信他就是鬼! 顾南枝哭着说:“你走!我不要……不要了。” 他却只当她在小打小闹,继续推进着:“乖!别说傻话。” 这人是有病吗?听不懂人话吗?!!! 她在他身下反抗起来,棉花一样的拳头不停往他硬朗结实的胸肌捶。 傅既琛只觉得又气又好笑,单手扣住她两只胡乱挥动的拳头,情到最浓时,气息十分混乱:“南枝,别拒绝我,我真的该死地需要你!” 沙发上的手机仍是响个不停,可这一次俩人心知肚明地没有去接。 想到第十次,终于止息。 事后,顾南枝修长的天鹅脖布满大大小小的吻痕,疏密有致,错落有间,到达锁骨,所至柔软的胸部,刹是惊心动魄惹人怜。 她麻木且机械地坐在那里穿衣服。 由于身上的礼服裙是裹胸式的,她只好把挽起的发髻全部放下,披散在肩,以求能遮挡住白皙肌肤上那些让人浮想联翩的青紫吻痕。 傅既琛坐在她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衣衫洁整,眼神已恢复平常,似乎从未被欲望裹挟着走。 他好整以暇看着她,善意提醒:“不先补个妆再走吗?” 第337章 若无其事 因为哭过,顾南枝脸上由专业团队精心打造的妆容几乎掉去一半。 可此时此刻,她根本无心顾及这个,一双含怨带嗔的眼眸盈着一层水雾,死死盯着对面神色悠然的他:“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傅既琛只觉得好笑,平静的眸光倏然转冷:“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默了默,一字一顿道:“顾南枝,我问你为什么?”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顾南枝仿佛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知道他在质问什么,方才理直气壮的架势一下子就蔫了,没有回答,只快速低下头去,避开男人犀利的目光,咬着唇做沉默状。 又是这副楚楚可怜样,傅既琛都看腻了。 这一个多月来,在医院的每个日夜,只要闭上双眼,脑海里便会自动浮现出这个女人的模样。 哭着的、笑着的、孩提时代、少女时代……每个阶段,每次回眸,每一幕,就像嵌进他的肌肤底里,与他共生共存,永生永世无法摆脱。 他真的受够了! 颀长的身影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根本不屑于再看到她,扣好西装的一颗纽扣,信步就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五指刚挨到门把时,他又回过头去,冷声对她道:“你不要以为只有这一次,顾南枝,我告诉你,你受得了也好,受不了也好,今晚只是开始。” 说完,凛然甩上房门。 室内仍留有他的气息,顾南枝坐在一张长形沙发上,久久发着呆。 她哆哆嗦嗦回想起他方才说过的那句话,只觉得心口那块钝钝地痛,一会凉飕飕,一会热辣辣,一揪一揪的,像是喘不上气,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突然手机‘叮’的一声,拉回她的思绪。 她茫茫然从地板上捡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定睛查看了下,才知道是祁砚川发来的信息:“在哪?” 她深呼吸,缓了缓情绪,等到手指不再微颤,才打字回答:“在休息室。” 那边几乎是一秒打来电话:“我去找过,没看见你。” 顾南枝说:“不在那间,是另一处私人包间。” 他闻言愣了愣,过了会,又问:“跟傅既琛在一起?” 顾南枝本能地想要撒谎,吐字的刹那,立马收住。 真傻! 你俩只是契约结婚,他又不真的是你的丈夫,有必要觉得愧疚撒谎吗? 干嘛要将自己搞得像只出轨偷腥的猫? 况且,你俩现在还是合作关系,只要如实告诉祁砚川,才能避免今晚这些糟糕事再次上演。 于是,她诚实地说:“嗯,刚刚在一起,不过他已经走了。” 祁砚川听后,怔了半天都不会说话,等再次开口时,发现自己嗓音有点抖:“他……欺负你了?” 顾南枝很是尴尬地选择不回答,等到祁砚川二次向她求证,她才心虚地道:“我没事。”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最是惹人生疑,答案差不多呼之欲出。 祁砚川如鲠在喉,脸色极其难看,铁青一片,有种被当众戴了顶绿帽子的羞愤与难堪。 他恨不得手撕了傅既琛。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表面上已经收敛好自己负面的情绪,轻声对南枝说:“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顾南枝立即答:“不用,我十分钟后到。” 她挂了电话,从手包里掏出气垫与口红,简单补了个妆,又用粉底液去层层遮盖住肩颈处非常显眼的吻痕。 等做完这一切,她快步跑到厕所里,往盥洗台上的半身镜子左照照右瞧瞧,觉得自己仪容整洁,才打开房门,往宴会厅的方向赶。 期间遇见几个眼熟的富太太,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她只道走错了路,便匆忙离去。 出去后,恰好就看到陆序庭握着妈妈的手,一起切蛋糕的温馨画面。 俩人穿戴正式,同样笑眯了眼,远远瞧出,还真是登对极了。 妈妈本来就生得极美,即便现在年纪上来,依旧风华绝代,脸上的鱼尾纹虽然显老,却为她增添一抹年轻时不会拥有的独特气质,她安然站在台上,就这么微微一笑,说句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顾南枝不禁心里一酸。 有记忆以来,妈妈从不曾对她、又或者对爸爸展露出那样幸福盎然的笑,她对顾南枝,从来都是一副严师样,不许她这个,不许她那个,无论她做得有多好,她永远吝啬给她一句赞美。 顾南枝眨了眨眼,将眼底一片热潮快速忍回去,不愿再想,更不允许自己沉沦在过去的忧伤里自哀自怜。 她强行弯起一抹笑,单手提着晚礼服的裙摆,款款朝祁砚川走去。 等她靠近后,才注意到祁砚川斜侧边站着个傅既琛。 陆之柔挽着他的手,俩人状似亲密,不知道他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陆之柔明显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后,抬手往他胸膛锤了一下,娇而媚地说:“你真坏!” 那一刻,顾南枝只觉得自己的左侧心房漏了一个拍子,整个人愣怔在原地,路都不会走了。 他刚刚在房间里还那样对自己,提起裤子就与陆之柔在这里你侬我侬。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此时的她,已经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他了。 现在,顾南枝空荡荡的脑袋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 逃离这里,逃回家,逃到天涯海角的某一处。 总之,她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祁砚川的后脑勺仿佛长了双眼睛,却在这时唤住了她。 他转过头来,犀利的眸子一目扫到顾南枝肩颈处那些故意被层层粉底液遮盖住的青紫吻痕,眸光一沉,非常明显的恼羞成怒。 只不过此时的顾南枝还在恍惚走神中,自然看不到祁砚川眸底里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 “南枝,你来了。”他已经把气沉住,朝她伸出手,音色温和。 顾南枝怔怔回过神,只好暂时性打消逃离的念头,把自己的手交给他:“嗯。” 祁砚川顺势就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还亲密揽住她的细腰。 其实在外人看来,夫妻俩这种搂抱行为纯属正常,可顾南枝还是不习惯,肢体动作非常僵硬,深吸一口气后,尽量洗脑自己随时随地适应他的亲昵。 而这时,斜侧边站着的傅既琛也留意到了她,淡漠的眼神轻轻瞥她一眼,视线短暂逗留在她腰线的那只手上,眉头稍微一蹙,瞧不出怒与喜,旋即,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切蛋糕仪式很快结束,等陆序庭致辞完毕,顾南枝说:“砚川,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了。” 祁砚川仿佛早料到似的,低头关切道:“我陪你回去。” 顾南枝心里门清,像这种生日晚宴,表面是来玩,实质也是工作中交际的一种,他已经帮自己太多了,顾南枝不愿再麻烦他,非常平静地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祁砚川垂眸看着她肩颈处那些隐约浮起来的吻痕,心里痛得难受,却若无其事道:“不麻烦,反正我早就想走了,现在理由充分,我还要多谢你。” 话音落,陆之柔牵着傅既琛的手往这边走来,她雀跃道:“南枝,你刚刚去哪啦?妈妈到处找你。” 第338章 争执 宴会厅的舞乐仍在播放,曼妙悠然,动听悦耳,而顾南枝只觉得这个世界乱糟糟,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安然落脚的地方。 她看着陆之柔一脸甜笑走来,恍惚了几秒,才木讷讷答:“我……有点不舒服,在休息室眯了会。” 说完这句话,左右两边站着的男人同时瞥她一眼。 傅既琛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祁砚川的唇线是紧抿的,似在积攒着怒意。 倒是陆之柔完全不知所以然,神色担忧问:“现在感觉怎样?打紧吗?要不要到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就这么一目扫过去,顾南枝娇小的鹅蛋脸确实惨白一片,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意,陆之柔自然就信了。 顾南枝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似有为难,正要开口回答之际,祁砚川却抢先一步说:“正有此打算。” 他说着,贴在顾南枝腰线的那只手用了点力,让女人的上半身完完全全朝自己倚靠去:“不好意思,我这就带南枝离开,陆伯伯还有妈那边,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就不过去了。” 俩人很快回到了家。 不知为何,一直文质彬彬的祁砚川上到三楼,忽而性情大变。 他拽着顾南枝的藕臂,怒气冲冲朝俩人的主卧大步跨去:“走!去把你身上那些污秽的东西,通通给我洗干净。” 说完,从衣帽间拔出一件浴袍丢到顾南枝身上,并且非常粗鲁地拽着她往淋浴室走。 顾南枝被他抓痛了,咬着牙关,生气地抽回手,还将浴袍丢到他头上:“祁砚川,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 白色浴袍顺着祁砚川的头颅滑至肩颈,再落到地上。 祁砚川勃然骤怒:“我发神经?” 他扬声质问顾南枝:“那就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多房间不走,偏偏就能走到他那间去?” 话音落,顾南枝敏感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她有点仓惶地说:“我不懂你意思。” “你不懂我意思?”祁砚川厮磨着后牙槽问:“顾南枝,你别告诉我,在酒店里,你整整消失一个多小时,只是在休息室眯了会?” 顾南枝心里门清,无论作为他名义上的合法妻子,还是实质上的合作伙伴,她绝对有义务向他坦诚今晚消失的缘由。 但是,作为一名异性,她没法对他开这种口,她觉得两人讨论这种性行为,已经超越了彼此现有的关系,只好选择缄默。 女人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令祁砚川的心宛如刀割。 他怔怔呆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顾南枝,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掉价吗?既然已经狠下心来跟我结婚,为何还要对他投怀送抱?你别告诉我,是他硬要拉着你进房的,刚刚在车里,我已经让人调查过监控,视频记录得清清楚楚,那扇门可是你亲自走进去的。”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把话说得太绝,太过于难堪与刻薄。 “你让人查我监控?”顾南枝一向注重隐私,原想一路沉默到底,此时此刻听到他派人调查监控,又觉恼羞成怒:“对!是我自己走进去的,我当时有点头晕,迷了路,是问过服务员才往那间卧房走去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我哥的私人休息室。” 她说得正义凛然,祁砚川却听得滑稽可笑:“你不知道?”他双手抓住她的薄肩,几乎要捏断,大声质问她:“他要强上你的时候,你总该知道吧!那你呢?你不会喊人吗?不会跑吗?是你自己无力挣扎,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跑?才会将自己搞得不清不楚,不三不四!” 祁砚川的这段话,像是捅破了一层窗纱,攻占着她心灵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几乎一秒泪目,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推开他,落荒地往回跑:“不关你的事,放开我!” 快冲到门口时,又被祁砚川给揪了回来“不关我的事?” 祁砚川面目狰狞,扯着她的长发往回拉,而后又用双掌攥住她的两臂,失去理智地前后摇晃:“顾南枝,我告诉你,以前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去管!可是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了,法律上是实打实的夫妻关系,我不管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是我妻子就应该对我忠诚,你敢耍我,你敢再去找他,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别痴心妄想着跟我离婚就一了百了。” 他说完情绪彻底失控,蓦然将她抵到一面墙上,还粗鲁地欲要去吻她。 顾南枝的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刚刚情绪激动,又被他这么用力一摇晃,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头转向,耳朵失聪,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一阵恶心感袭来,她眼睛猩红,捂住胸口‘呃’了一声,快要吐出之际,又面容扭曲地给忍了回去。 “南枝……”祁砚川怔怔回过神,盯着她一秒发白的小脸蛋,心神慌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已经放开禁锢她的腰,改为双手去搀扶她。 顾南枝觉得那阵呕吐感越来越明显,又‘呃’了一声。 她猛地将他推开,捂住嘴就往厕所里冲去。 “南枝……”祁砚川懵了一秒才知道要追上去。 他单手撩起她两端的长乌发,又用另外一只手去轻拍顾南枝的后背。 由于顾南枝穿了一条抹胸长纱裙,后背几乎是半裸的状态。 当祁砚川的手触摸到她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时,才知道女人的身体有多冷,掌心之下体温凉得像块冰,被许许多多细小的疙瘩覆盖,手感并不如平常那么顺滑,后又慢慢地渗出虚汗。 他心头一软,盯着她那双被自己故意捏红的藕臂,立即后悔方才种种的粗暴行为:“对不起!刚才我情绪有点失控。” 顾南枝完全没听到他在讲什么,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腾膨胀,像被什么食物给堵住了,不吐不痛快。 可是吐出来的全都是水,她很是绝望。 过了会,那阵恶心的呕吐感才终于过去了。 她抬手抽出几张纸巾,疲惫地擦抹着嘴巴。 纸巾湿湿的一层全是她桃粉色的口红,她撑着马桶站起身,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自己是在干什么?只想快点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可脚底发软,她又穿了双高跟鞋,还未走出两步,眼前一黑,便摇摇欲坠往前倒去。 幸亏身边有个祁砚川,眼明手快就接住了她:“南枝……” 第339章 孕期8周 第339章 孕期8周 顾南枝突然的晕倒,令祁砚川更加后悔莫及。 他打横将她抱起,让她平躺在主卧的一张大床上,便急冲冲拎起手机通知家庭医生。 理了理思绪,才醒起要帮她换掉身上那条华丽而隆重的晚礼服裙。 在隔壁房掏出一套她常穿的女性棉质睡服,便快手快脚跑回主卧,正帮她侧过身,准备要拉开后背的拉链。 仓促间,忽地想起某一个晚上,这个女人因喝醉酒不得不留宿在自己家里过夜那件事。 醒来后的翌日清晨,她开口就问自己,昨晚是谁帮她换的衣服? 那时,他对她并没有什么异样情愫,只是一时兴起,想逗着她玩,便说:“是我。” 谁知,这女人会如此介意,刹那如遭雷劈,导致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还双眼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不停控诉自己:“你怎么可以这样?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说到最后,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还一口一句:“流氓!色情狂!”挂嘴边。 …… 往事如走马灯,一幕幕在祁砚川脑海上演着。 他忽而心生烦闷,像是赌气般,偏不信邪地去拉开她后背的拉链。 肌肤胜雪,大片大片淌入他眼帘,令他欲罢不能。 拉链开到腰骶部,不知为何,他手一抖,又心虚地给缩了回去。 不行! 他的目的是假戏真做,让这个女人爱上自己,倘若自己现在占了她的便宜,以她一根筋认到底的性格,醒来后,只怕会对自己避之不及吧? 这不是祁砚川想要的。 刚刚他已经犯了一次错,没必要再来第二次。 他不想前功尽废,于是,他忍下这口气,抑压着自己对她生理性的喜欢,下楼去唤郁阿姨上来。 丈夫帮妻子换衣物本就是件最平常不过的事。 郁阿姨心有诧异,偷偷瞄了祁砚川一眼,也不敢多问,毕恭毕敬说是,便走到洗漱间去打了盆热水出来。 衣服很快换好,家庭医生也随之赶到。 医生详细询问病症,大致检查后,并不敢随意下处方,更不敢把针头扎进她细腻娇嫩的皮肤里,只问:“祁太太这个月的经期来了吗?” 这句话都把祁砚川给问懵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 试问,这种私密事,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告诉自己? 他又没有偷窥心理,暂时也没有侵犯她的想法,更不可能私下去查问她经期的准确日期。 祁砚川被问得哑口无言。 医生也没多想,只当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便直截了当讲:“我初步诊断祁太太是怀孕了,请允许我抽出一些血样回去医院检测。” 随后,医生非常眼尖地瞄到顾南枝脖子上那些青紫色的吻痕,善意提醒:“祁先生,怀孕前三个月是关键时期,一般不建议夫妻频繁同房,如果确实有需要,最好不要有过于激烈的性行为,坯胎着床尚不稳定,同房的刺激可能会引发子宫收缩,从而增加孕妇的流产风险……” 他后面还说了长长一段注意事项,祁砚川都没有听清楚,因为现在,他满脑子都被怀孕两个字充斥填满。 这……怎么可能?! 质疑过后,不禁自嘲一笑,怎么就不可能! 正常男女交往,会怀孕再自然不过了,只是那个经手人不是他而已。 医生见他一脸震惊,而后眸光颓然萧索,只误以为他第一次当爸爸,兴奋过了头,有点不敢相信,害怕会是假的。 便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祁先生,您现在还不能高兴过早,这只是我针对祁太太一系列的病症,作出的大概推测,最终结果,还是要等医院的血液检测。” 祁砚川仿佛听出希望的苗头,小心翼翼询问:“也就是说……有可能是误判,她……没有怀孕?” “也可以这么说。”医生讲:“毕竟有时候验孕棒都验不出个真假,更何况只是凭经验大概推测,最终结果,还是等医院的血液检测报告吧。” 他又重复一遍之前那句话。 祁砚川接着问:“要多久才有结果?” 医生说:“最快1~2个小时,慢的话3~4个小时就会出结果。”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医院只有寥寥值夜班的医生护士,可祁砚川根本没法等到明早,他此时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每一秒都是煎熬。 于是,他要求医生尽快出结果。 医生收到他的请求,立即打了通电话安排一切,便急匆匆下楼上车,往医院的检验科赶去。 等待永远都是漫长的,你甭管它是秒、是分、还是时。 祁砚川千祷万念,希望怀孕这件事是假的,只是一场误判。 可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一个半小时后,医生从医院打来电话,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 “hcg值处于较高水平,孕酮的范围在28.6±7.9ng\/ml左右,显示怀孕8周,胚胎发育正常……” 他听着听着,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后面剩下的一大段话已经无心听下去,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根本无法承受这个结果带给自己的冲击。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乱了他原先计划好的一切。 他迷茫、他失落、他难受…… 他更是恨,恨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恨接下来不知该怎么办? 要如何开口?对顾南枝说出怀孕这件事。 如果她不要这个孩子还好,倘若她要呢?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这一夜,他是痛苦的,而傅既琛也不比他好受多少。 晚宴结束,陆之柔心血来潮,邀请他到外滩去畅游,他以积攒的公事繁忙为借口拒绝了她。 陆之柔只好提议让他送自己回家。 他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车到门前,陆之柔整个上半身倚过来,欲要与他来个缠绵式吻别。 那一刻,不知为何,他全身一震,拧着眉,下意识偏过头去。 实话实说,他并不讨厌陆之柔,甚至在工作上,还有点儿欣赏她,不然也不会尝试与她发展下去。 只是爱情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地奇妙,它没法勉强,从来都是水到渠成的产物。 现下,他还不能说服自己与她产生太多的亲密接触,他只能做到自己还不抵触的范围之内。 陆之柔也不为难他,只眼里有失落,笑了笑,柔软的朱唇转战至他英俊的下颌处,轻轻一吻,说:“我不急,既琛,我会永远等你。” 他听后,些许触动淌过心扉,一瞬之后又回归于平常,淡道:“嗯,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俩人就像是最普通的商业合作关系,可以高谈阔论,就是没有丝毫的化学反应。 互相道别后,就没了下文。 第340章 他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第340章 他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傅既琛回到家里,已接近凌晨时分。 他带着满身的疲惫,接过保姆端来的一碗解酒汤,随后,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等身上那股酒劲慢慢退去,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才揉按着肩颈,去到书房,把今日还未签发批阅的邮件通通处理完毕。 压力大时,他会下意识从烟盒里倒出一支香烟,或抽,或漫不经心把玩着。 这一次,他选择用打火机点燃。 一支抽完又接着下一支,眨眼间,书桌上摆放着的水晶烟灰缸里几乎全都是他抽完的烟蒂头,除了其中一支。 那是一支只抽过一口,就掐灭的香烟。 在这栋房子里,除了那个女人,试问还有谁敢随便乱动他的物品?更别说要抽他的烟了。 傅既琛不禁讥笑一声。 笑她,更笑自己!就这么爱吗? 只是一支被她抽过一口,而后嫌弃到掐灭的香烟,竟小心翼翼保存到现在,还这般珍惜,是有多贱呢? 他怔怔看着那支烟,想象她抽过后,那个被呛到抓狂的可爱模样,呆了有十几秒,一秒过后,又愤然地抄起旁边一个水杯,将里面斟满的茶水慢慢灌入烟灰缸里,待至烟头全部浸泡后,拎起烟灰缸,连同里面的烟蒂头,一起扔进垃圾桶。 他再也不会原谅她了,绝不! 那日,当他收到她发送来的一条短信,整个人都懵了。 “哥哥,我要跟祁砚川结婚了,是我自愿的,你祝福我吧……” 那样的话,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发过来的呢?明明这日的前一晚,她还跟自己撒娇,说好爱他,好想他,想快点见到他…… 怎么隔了一夜就…… 是因为连日来的网络舆论吗?她害怕了,所以选择退缩,然后找一个相熟的人随便领证结婚? 好像……好像这么多年来,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肯相信他。 临到悬崖峭壁,她总是会抛下他一个人跑路,六年前是,现在也还是! 有时候,傅既琛真的很想问问她,问她到底有没有心! 又或者,她有,只是那颗心太硬了,谁都闯不进去。 当时收到她短信时,傅既琛还在谈判桌上开着会,懵过之后,背脊凉飕飕在飙汗,就像南方吹来的冷空气,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寒意,吹入他五脏六腑,感觉整个身体都麻掉了。 命运似乎很喜欢跟他开玩笑,每次收到她‘惊天动地’的分手短信,总是在开会的关键时刻。 今晚,他狠狠地羞辱了她,原本应该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可是现在,他心头空荡荡,像被一种无边的寂寥包裹着,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 没有她的日子,人生即便得到太多,也毫无意义了。 只是一场光阴虚度罢了。 他单手揉摁着两端太阳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她,可满脑子都是她倩丽的踪影。 她小时候哭鼻子要糖的刁蛮样,她长大后多愁善感的忧郁样,她对他笑,她对他撒娇,她对他生气……所有的所有,全都令他为之着迷。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音响起。 他惊了一惊,回神,才伸手按下接听键。 “傅总,已经查到了,金佳岚昨天在伦敦诞下一名婴孩,性别未知。”说话的人是近段时间,从耶鲁大学直接空降到总裁首席秘书官的秦森,也是他接管了乔欣的职位。 傅既琛说:“抽到血样了吗?” 秦森道:“还没,医院加强了安保,守卫森严,要潜进去并不容易。”顿了顿,又非常隐晦地暗示:“不过傅董事长后天有一趟飞往伦敦的航班。” “嗯,我知道了。”傅既琛唇线紧抿,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寸寸发白,而后冷声命令道:“尽快拿到dna亲子鉴定。” “是,我明白。” 谈话很快结束,傅既琛挂了电话,深邃的眼眸陷在一片柔和的灯光里,却冷得瘆人。 翌日清晨,顾南枝悠悠转醒。 惺忪的一双美眸慢慢转,当转到不远处,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时,她骤然清醒,垂死梦中惊坐起,赫斯底里‘啊’一声,旋即指着他,结结巴巴问:“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她一边质问,一边胡乱摸索着自己的身体,感觉衣服不是原来那件,她又抬起头,非常崩溃地再问:“我衣服呢?谁帮我换的衣服?” 祁砚川将平铺在两膝上的电脑不紧不慢收起,浅笑着回应她:“这位祁太太,你一下子问三个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他说着,已经走到床边,单手覆在她圆润的头额上,像在认真探测体温,自顾自说:“体温正常,看来已经退烧了。” 顾南枝愣了愣,缩回脖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非常戒备性地盯着他:“我……发烧了吗?” 祁砚川一怔,有点伤感:“你昨晚晕倒了,你不记得了吗?” 顾南枝摸摸脑袋,开始记忆重组:“昨晚……”她摇摇头说:“我记得昨晚我们回来,你好像生气了,抓着我的手,不知道对我说了些什么?我突然头好痛,好想吐,然后……”甩甩脑袋,接着讲:“然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嗯。”祁砚川像是明显松了口气,沉吟着道:“昨晚我喝了点酒,心情不太好,可能对你说了些难听话,不是故意的,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他都说了些啥?顾南枝根本不知道,她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又重新拎起之前三个问题提问:“对了!我为什么会在你房间?我衣服呢?到底是谁帮我换的衣服?” 问到最后那一句,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模样看起来十分紧张。 祁砚川不禁浅笑调侃她:“你想谁帮你换?傅既琛吗?据说,昨晚晚宴结束,他陪同陆之柔到外滩夜游,也真够浪漫的,可没时间过来帮你换衣服。” “你……”顾南枝脸色颇有些难堪:“祁砚川,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祁砚川认真答:“你怎么就认为我这是句玩笑话?难道你觉得他真的会丢下陆之柔,过来帮一个有夫之妇换衣服?他是有病吗?还是明着的不喜欢,喜欢偷着玩的?” “你……给我滚!”她满脸通红地将一个抱枕扔向他。 祁砚川精准接住,还是笑:“喂喂喂!你不是说这里是我房间吗?我还能滚到哪里去?” 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祁砚川叹出一口气,服软地说:“好了!不逗你了,是郁阿姨上来帮你换的衣服,你不信,待会下去吃早餐时,可以问问她。” 他说完,将抱枕重新归回原位,摸摸她的头顶,又盯着她贴心嘱咐道:“你才刚退烧,身体尚未恢复,情绪不宜过于激动。” 走到门槛边,把门打开后,又转身对她说:“你昨晚吐了很久,一直空腹对身体不好,我让郁阿姨熬了些白粥,你洗漱完,就下来吃早餐,我到一楼等你。” 第341章 不怀好意的红豆薏米汤 第341章 不怀好意的红豆薏米汤 顾南枝嘴上说着不记得,可心里隐约想起,昨晚,他粗鲁拽着自己往浴室方向走的情景,背脊不禁一阵哆嗦,惴惴有些后怕。 说实话,她跟祁砚川真的一点都不熟,除了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管理着一家上市公司,其余的,真的少之又少。 现在想想,以自己的性格,会跟他领证结婚,确实儿戏了点。 当时,她也没想太多,一心只想着快点平息这件事。 而自己对祁砚川又有救命之恩,他提出这么个可行方案,于是俩人一拍即合,之后的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完成下去。 可祁砚川毕竟是个男人,男女有别,即便他对自己没那方面的想法,终归还是要留个心眼,警惕点好。 特别像昨晚,他又喝了酒,神绪不清,倘若将自己当成他过往的女友,要对自己干些啥,她作为一个女人,力量悬殊,还真不好反抗。 顾南枝想着想着,背脊又是一阵哆嗦,左右环顾四周,忽觉不妥,又快速爬下床,趿拉着一双拖鞋,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去。 在卧室洗漱一轮,换了条碎花裙往一楼踏去,正看见祁砚川手捧着部ipad,坐在客厅的一张长沙发上等着她。 他看了顾南枝一眼,放下手中ipad,朝郁阿姨吩咐道:“人下来了,摆桌吧。” 顾南枝眼神藏有闪躲,甚是诧异:“都快十点了,你怎么还在这?今天不用上班吗?” 刚刚,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又赖在床上睡了近半个多小时的回笼觉,而后才温温吞吞起床、洗漱、换衣,目的就是故意要迟到。 因为,她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说:“我到一楼等你……” 顾南枝根本不想与他碰面,更别说同台吃早餐了。 祁砚川笑着对她讲:“陪你吃过早餐再去。” 说着已经来到她身旁,牵起她的手腕往就餐区走。 顾南枝非常不自在地抽回手。 祁砚川见了也不恼,只不动声色瞥她一眼,作出一个女士优先的手势,示意让她先走。 他的礼貌谦让,让顾南枝很是羞愧。 这里这么多佣人看着,牵个手其实很正常,于是,她用一种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对他说:“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点。” 他听完,扬起一个溺死人的笑,拍拍她的柔肩扯开话题:“没事!你血糖低,我们快点入座用餐吧。” “好。”她看看四周,于是乖顺地跟了上去。 今天的早餐十分清淡。 顾南枝双手接过佣人端来的白粥,又瞧了眼对面祁砚川同样的白粥配酱菜,甚是狐惑。 她记得,祁砚川可是土生土长的德国华裔,自小受到西式教育的熏陶,早中晚每一餐基本拿的都是刀叉。 现在看他面前放了碗白粥,周围又是小笼包,又是蒸饺油条,顾南枝微微有些恍惚。 “你……也要吃这个吗?”她歪着脑袋,看向对面祁砚川的那碗白粥。 祁砚川接过佣人端来的两双筷子,递给她一双,调侃道:“怎么?刚刚不是说要陪你用早餐吗?难不成我还要搞特殊?一桌分两灶?” 顾南枝像被噎住,呆呆哦了声,接过筷子后,又懵懂问:“没见你用过筷子,你会吗?” 祁砚川像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朝小蒸笼里夹起一个饺子,沾了点酱油,咀嚼几口,才不紧不慢答:“你没见过的事情多着呢。” 他抿了口咖啡,随后温声提醒:“粥都凉了,快点趁热吃。” “哦……”顾南枝觉得自己问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之后一直保持缄默不语。 早餐吃到一半,祁砚川的秘书助理及司机保镖均来到门外守候着。 顾南枝都以为他要走了,他却抬眸吩咐郁阿姨,把厨房里早就熬煮好的红豆薏米汤端出来给顾南枝喝。 对于饮食这方面,顾南枝懂得比祁砚川多,于是,拧着眉问:“早上喝这个?会不会太寒凉?” 祁砚川解释得头头是道:“你刚退烧,身体大量失水,红豆薏米汤祛湿补水,现在喝最好不过。” 他说着已经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拭着嘴巴,就这么定睛细瞧着顾南枝,大有她不将其喝完,他就不肯起身离座之意。 顾南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眉头攒在一块问:“一定要喝吗?” 祁砚川像被这个问题给问倒了,愣了愣才答:“也不一定要喝。” 见顾南枝真的就不喝了,他便急了,决定来个道德绑架,盯着顾南枝,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怎么了?你不喜欢喝吗?我也是为你好,你刚退烧,身体还很虚弱,喝这个对身体好。” 他表面淡定,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之所以要煮这碗汤,也是临时起意。 自从得知她怀孕后,祁砚川就焦虑了一整晚,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瞒天过海。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个女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趁机偷偷打掉。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 他不想让这个女人受太多苦,沉吟间,忽然想起读大学时,班里有个华人女同学,就是因为喝了碗红豆薏米汤,导致滑胎这件事,他灵机一动,念头便自然而生。 这个孩子绝不能降生到人世。 倘若真的来了,那么自此以后,这个女人与傅既琛之间就有断不完的关系。 这种事单单是想想就令人沮丧不已。 他不想看到她与他剪不断理还乱,永远无休无止的拉扯。 祁砚川想尽快来个了结,于是,他决定拉上无辜的孩子作‘垫背’。 顾南枝虽然不喜欢听到那句‘为你好’,不过还是非常受用地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喝下去。 祁砚川见她模样乖巧,瞬间喜笑颜开,可没能高兴多久,又黯然萧索下去。 因为顾南枝喝到第三口汤时,突然开始孕吐,捂住嘴就往厨房冲进去。 那一刻,祁砚川所有神经线处于高度战斗的状态,拔腿就跟了上去。 他焦急地帮她顺揉着薄背,紧张兮兮询问:“怎样?有没有好点?要不要喝点白开水?” 顾南枝连同胃里的汤水与白粥全部吐出来,眼睛猩红,一阵一阵虚脱。 她盈着一汪湿濡的泪,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很累,有点困,估计睡一觉就好了,你先去上班吧,不用管我。” 一旁经验老道的郁阿姨已经瞧出大概是个什么状况,可是她身为下人,并不敢多嘴,万一猜错了结果,导致空欢喜一场就不好了。 于是,她说:“祁先生,我看太太脸色很不对劲,要不要请医生过来……” 谁知,话还未说完,祁砚川却斩钉截铁地说:“不用!昨晚不是看过了吗?已经退烧了,休息一下就好。” 第342章 不喜欢这段婚姻 第342章 不喜欢这段婚姻 等祁砚川上了班,郁阿姨转头就问顾南枝:“太太,我有个问题想问您,不知合适不合适?” 顾南枝心道,你都这样问了,还管合适不合适?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愣了一秒,便说:“您问。” 郁阿姨说:“不知您这个月的经期来了没?” 顾南枝懵了懵,答:“没,怎么了?” 郁阿姨神色一滞,喜上眉头,她感觉顾南枝的这句话已经离自己心目中的答案越来越靠近了,却又不敢打草惊蛇,只好拐弯抹角说:“没什么,我就看你近段时间脸色苍白,随口问问而已,您要注意身体,多休息的好。”停了一下,再次小心翼翼问:“您经期一直都不准的吗?还是只有这个月比较特殊?” 郁阿姨后面的这两句话,多少带了点暗示,可顾南枝发散性思维,却想到了另一处去。 她是个敏感而心细的人,但有时候也会粗枝大叶过日子,那便是,她非常讨厌去细记自己经期的准确日子。 这都是被惯出来的。 而那个惯她的人,就是她的哥哥傅既琛。 自少女时期第一次初潮来袭,傅既琛总会细心地帮她牢记住经期的准确日子,如果这个月经期早了又或者迟到,他比她还要着急上三分,唯恐她身体上出了什么大毛病,会主动联系家庭医生过来会诊。 顾南枝有这么个‘万事通’在身边,心态上慢慢形成依赖,自然也就懒得去记了。 有时候,顾南枝常觉得,爱情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它会慢慢浸入生活的点点滴滴,日子久了,你真的就离不开那个人了。 明明俩人已经分了手,明明已经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尽量摆脱彼此现有的一段关系。 但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不会改变,它往往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魔力。 就像此时,郁阿姨只是问了个普普通通的问题,根本无关于任何人。 但她就是会想起他,避无可避,非常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他。 想起他时,会想起他对她的好,便会红了眼眶。 “太太,您……您没事吧?”郁阿姨怯怯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委屈难过样给吓着了。 “我没事。”顾南枝刹那回神,用双手捂住通红的眼睛解释:“可能刚刚病好,没什么精神,太困了,我上房睡一觉就好。” 她说着,强颜对郁阿姨欢笑,绕过就餐区的一张长弧桌,往楼梯口走去。 大概睡到午饭时间,被郁阿姨叫醒。 期间,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碗郁阿姨熬煮的鸡汤,便又上到三楼接着睡。 郁阿姨见她所有症状都对应上了,擅自作主打了通电话给祁砚川。 祁砚川在开会,收到郁阿姨打过来的电话即时黑了脸,但形象一直温文儒雅的他也不好发作什么,只说自己知道了,至于请医生上门会诊的事,等自己晚上回家再说。 睡得浑浑噩噩的顾南枝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反反复复做着梦魇,梦到爸爸,又梦到了杨奶奶,还梦到了哥哥,他们所有人都在她身边,围绕着她转,而后一条巨大的蟒蛇滑出来,一口将那些爱她的人吞进肚子里。 她什么都没有了,庸庸碌碌,最后只扑了个空,在一阵泪眼婆娑中,渐渐意识回笼。 醒来后,突然想起要到寺庙去帮表姐还愿,赶紧用双手揩掉脸上的泪珠,忍着胃里翻翻滚滚泛起的一股恶心感,疲倦爬下床,套上拖鞋踉踉跄跄走到衣帽间梳妆打扮。 刘存真在新加坡诞下一名男婴,虽然早产,但好在母子平安,特意拜托顾南枝到之前那座寺庙帮她上香还愿。 又是表姐,又是自己的外甥,顾南枝当然义不容辞。 今天是工作日,寺庙一派清闲。 顾南枝去到庙里,已接近黄昏时分。 太阳暖洋洋的橘黄光宛如一层薄纱,轻柔地笼罩在每一片青灰色的瓦块上,寺庙仿佛被镀了一层神圣的金光。 她站在牌匾下遥看这一片美景,突然眼有热潮,却又觉得心神安宁,平静如水。 书上说美景能治愈一切,看来此话不假。 其实,这座寺庙也不见得有多美,它客流量不多,并没有别的寺庙金碧辉煌。 然而,顾南枝就是被这一刻的景色所触动到了。 也许,这就是自然风光与古朴建筑恰到好处的碰撞,在漫长的历史走来,沉淀了几代僧人的佛经思想,从而产生灵魂直击的审美意识。 渐渐地,顾南枝看得久了,想得便有点多,她的愁容又爬上了眉,只觉得四周围黯然失色,自己在一个人的徘徊中独自神伤。 也不知道这样好的落日余晖,明天是否如故? 顾南枝在大殿还了愿,便在僧人的带领下,到偏殿去等候寺庙方丈。 她前两个星期托人在一手市场买了块平安玉,心心念念要送给自己初降生到人世的小外甥。 而这次来,除了还愿,还想着顺便带这块新买的平安玉过来开光。 她紧紧攥在手心上,等到天色渐黑,方丈才从禅修的打坐室里走出来。 寺庙方丈告诉顾南枝,开光这一类法事颇有讲究,最好选在晨曦。 顾南枝也是头一回干这事,自然没想那么多,更料不到开个光会有这么多讲究,怔了怔,才谢过方丈,预约了明早的具体时间。 踏出偏殿,离开时,恰好在台阶口遇见上次帮她解签的那个僧人。 寺庙僧人清一色的光头,顾南枝脸盲,恰逢天又黑,基本上已经选择性模糊了那个僧人的五官,自然认不到人。 可那个僧人却一眼认出了她。 在台阶下走上来跟她打招呼:“顾施主这次又是过来解签?” 听到声音,顾南枝连带着人都认得了。 她微笑着对那僧人说阿弥陀佛,随后才说不是,是过来帮表姐上香还愿,还开心地告知他,她表姐平安诞下一名男婴,谢谢大师的神预测。 僧人笑了笑,谦虚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大师,更没有什么玄之又玄的神预测,一切都在天机中,照本宣读便可。 顾南枝听后神色一怔,苦笑着说:“大师您说得对,天机早就安排妥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僧人听出她话音里的强烈失落感,直截了当问:“顾施主不喜欢这段婚姻吗?其实……世间所有的人与事皆是因缘和合而生,万法皆空,有因必有果,等一切的造孽轮回止戈,自然心清明净,您只需等就好。” 顾南枝对这些高深的佛学一窍不通,只听出前半句,瞪大双眼,牢牢抓住重点询问:“大师,您怎么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第343章 不请自来 第343章 不请自来 老僧人还是笑,只不过这阵笑比先前多了些别有深意。 他盯着顾南枝道:“顾施主,您不记得了?上次您来,给过贫僧生辰八字,您的红鸾星是上一年启动,算算日子,今年成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水到渠成? 听到这,顾南枝恹然萧索一阵,又觉讽刺无比。 老僧人的话乍听去,简直就像天赐的一段良缘,可顾南枝根本不爱那个人,谈何喜欢这段婚姻? 每天早上醒来,她还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还待在哥哥家里,这床也是哥哥的床。 然后,她慵懒的躯体会不自觉地往中间靠拢,纤细的一只小手摸呀摸,企图能摸到她爱的人,希望哥哥能抱着她睡,希望能贴到他的胸口,倾听他的心跳声,感受他在自己身边的满足感…… 然而结果是——她摸了个空。 摸着摸着,最后清醒过来,愣愣发着呆,失魂好一阵,才醒起自己已经嫁人了,而她的哥哥,再也不可能抱着她入睡了。 这辈子,他们再也没可能了。 出了寺庙,顾南枝并没有回到祁砚川的住所,而是吩咐司机,把车开到虹湖区的那栋老旧的洋楼别墅里。 房子大,日常疏于维护,已经积攒了许许多多的灰尘与蜘蛛网。 顾南枝在庭院的那棵枣树下坐了一会,才打电话给祁砚川,告知他,今晚她想回自己家里睡。 祁砚川是在一场酒会上收到来电,等走到宴厅外的一处空草地,才摁下接听键。 他现在已经习惯每晚回到家里看到顾南枝的熟悉场景,突然听她说不回家,愣是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怎么这么突然?你家的那栋房子除了上个月简单收拾下,基本没怎么打理,你刚刚病好,最需要干净的环境修养。” 他说着说着,语气里藏有几分请求,带着点商量的语气,与她道:“要不这样,你今晚先回来这边睡,我明早派人过去打扫,你迟个四五天再回去,如何?” 倘若以前,顾南枝会说好,而后随同司机上车。 然而今天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恐惧、愧疚、抑压的情绪一同幻化成厌烦。 她累了。 她不想与祁砚川再待在同一屋檐下,至少……今晚不想。 见她不肯答应,祁砚川没辙,只好通知郁阿姨,从家里临时调派几个佣人过去帮她收拾房间。 顾南枝也不是那种‘没苦硬吃’的性格。 自己吐了一天,本来就又困又累,诺大的房子,一个人很难清理干净,既然祁砚川主动开了这个口,她也就默认下来,真诚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线。 起初,她只想待一个晚上,好梳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绪。 可住着住着,诸多回忆涌上心眸,她又不想走了。 她知道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一个自我认定的心灵港湾,那处地方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会有人帮她遮风挡雨,她躲在那个小小的壳里就安全了,就可以短暂逃离这个世界压给她的无形桎梏。 由于祁砚川要到外省出差一个星期,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没时间,没心思分神去插手管她居住的地方。 他派了几个保姆与司机过去服侍她的起居生活,一来是为方便照顾她,二来也可以当作是自己的眼线,随时向他汇报她的状况。 当听到保姆说她日渐消瘦,啥也咽不下时,祁砚川在外省待了有四天,最终待不下,让秘书改签机票,临时飞了回来。 在去往她家的路上,祁砚川几度挣扎,不知该告知她真相,还是继续隐瞒下去? 可是肚子终会有显出来的一天,他狠不下心来,也瞒不了多久。 顾南枝收到他的电话时,本来就很意外。 这下见他站在自家门口,更是目瞪口呆,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横看竖看我也是你丈夫,你不请我进去坐坐?”他故意用玩笑的口吻对她调侃。 顾南枝还是呆呆的,乌溜溜的瞳仁闪烁着诧异的光芒:“你……你不是说要出差一个星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祁砚川耸耸肩,打趣道:“太想你了,没法等到一个星期后。” 说着,已经迈开一双大长腿,来个不请自进。 “需要换鞋吗?”他站在玄关口瞄了眼屋里,又回眸问顾南枝。 顾南枝还在介怀他那句‘太想你’,也不给他什么好脸色:“我这里又没有男性出入,怎么有鞋给你换?” 祁砚川听到她这句话,发自肺腑地笑,却只是无辜地问“那……怎么办?” 顾南枝轻飘飘瞥他一眼,略微嫌弃,似在说:“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还能怎么办?当然马上离开啊!” 室内环境清幽,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一条条洒在顾南枝身上。 她穿着成套宽松的休闲睡衣站在那里,长发及腰,素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脂粉作修饰,却一点都不邋遢,反而给人一种天然去雕琢的美感。 祁砚川不得不多看她几眼。 须臾挪开视线,似真亦假地说:“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小心我会爱上你。” 又是这种吊儿郎当的调戏话,这人讲话从来就没一句真。 自结婚以来,顾南枝偶尔会听到他这么讲,虽然听着听着也习惯了,还是忍不住眉头轻蹙,欲要警告他几句。 这时,一名保姆从杂物柜里找到一双一次性拖鞋,正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到玄关口,喘着气看向祁砚川道:“先生,太太住的这几天都没客人来访,也没准备什么备用拖鞋,请您先将就着穿这双。” 祁砚川点过头,单手接过。 顾南枝虽心里不愿,不过也没说什么。 几人很快进到屋子里,顾南枝开门见山问:“你突然来我家,是有什么急事吗?” 祁砚川没有看她,视线一直浏览在四周,似乎第一次来她家觉得很兴奋,自然也就答非所问:“你这里装修是旧了点,不过胜在整洁干净,还不错。” 顾南枝对于他的回答颇为不满:“你来这,单纯只是为了欣赏我家?” “不然呢?”祁砚川挑起眉峰说:“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别跟我耍太极,请直接一点。”顾南枝的不满二次升级,她拧着眉看他。 祁砚川依旧没个正经,在客厅略微端详一阵,见保姆捧着茶水过来,转身问顾南枝:“你房间在哪?我们进去说吧。” 而后化身为主人翁,有板有眼地吩咐保姆把茶水端进顾南枝房间。 顾南枝反应慢了半截,还在思考着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什么?进去说?孤男寡女进去房间能说个啥? 她的警惕之心骤起,顷刻拒绝:“在这里说,你是干了什么坏事,是不能让外人听的吗?” 说到‘坏事’两个字,她故意拔高声线,说着,视线轻轻飘到保姆身上,最后又回到他的眼眸处,似有挑衅。 祁砚川觉得她这个模样颇为生动可爱,敛眸笑了笑,表情里尽是藏不了的宠溺。 突然坏心思骤起,眯起双眼,盯着她高声道:“当然是夫妻之间说不完的情话,做不完的情事。”默了一默,视线转移至保姆身上,却用戏谑的口吻问顾南枝:“祁太太,你说咱俩干这种‘坏事’,能让外人听去吗?” 保姆怔怔站在那里,听完如遭雷劈,想死的心都有了。 心道,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还能听老板与老板娘这档情事? 慌忙颔首对祁砚川说:“先生,我……我这就将茶水端进太太房间。” 说完,已经一溜烟跑掉,远离这个是非中心。 顾南枝瞟了眼消失在楼梯口转角的保姆,又蹙起眉梢看向祁砚川,不满道:“很好玩吗?有必要吗?” 祁砚川耸耸肩,好心情地说:“本来没必要,不过现在觉得还行。” 他说完,薄抿的唇线微微翘起,自顾自走到楼梯口,神色已恢复严峻,转身对顾南枝道:“上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见顾南枝仍是不肯走,无奈叹出一口气,劝着道:“放心!真的是正经事。” 第344章 无穷无尽的后患 第344章 无穷无尽的后患 去到楼上的睡卧,他又不说了,还非常失礼地坐在顾南枝的床上。 顾南枝与他隔着长长一段距离,站在门槛边攥紧把手,忍无可忍:“你到底要说什么?有就快说,我还要睡午觉。” 祁砚川只觉得她这个暴躁易怒样很是鲜活可爱,忍不住想要逗她:“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攥着那扇门开关,手都快捏红了,不痛吗?是怕我随时会吃掉你,想着要方便逃跑吗?” 顾南枝隐隐有些怒了,眉头深深拧起。 祁砚川却依旧我行我素,看向她的眸光逐渐炙热,还带了股非常明显的侵略性,须臾朝顾南枝勾勾手,反客为主道:“过来这边坐。” 顾南枝当然不愿意:“我站这里就好,你有话就快说。” 被拒绝后,祁砚川也不恼,敛眸笑了笑。 他单手抚摸着下巴,琢磨了会问:“听保姆说,你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半夜常常爬下床吐。” “你……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才……特意赶回来的?”顾南枝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懵逼求证。 “嗯。” 见他真的就点头了,顾南枝脸色微变,忽然有些无措:“为什么?”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可是她并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因为任何一方的改变,都会打破之前彼此约定好的契约规则。 祁砚川觉得她这个战战兢兢的模样很是有趣,又开始逗她:“你怕什么?是怕我爱上你了?” 那一刻,顾南枝根本不认为这是句假话,全身一阵疙瘩浮起,漆黑的眸子刹那空洞,而后是满心满脸的抗拒。 这不废话吗?她当然怕!能不怕吗?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提前赶回来?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身体状况?” 她一脸严肃,希望听到他的否认,可祁砚川却沉默了。 其实,他也不是要沉默,只是一时间,他也反驳不了。 因为这都是真的。 寂静中,他眸光一黯,不动声色躲开她探究的目光,像在逃避什么,忽又抬眸眺望窗外蓝天白云,过了一会,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悠悠叹出一口气,从床沿处缓慢站起身,一步一艰难跨向顾南枝,很是唏嘘地道:“南枝,你怀孕了,你不知道吗?” 话音落,顾南枝只感觉耳边嗡一声响,而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足足呆了有十几秒才思考过来。 她神色凝重地翻滚着喉咙,瞳孔剧烈收缩,微颤着嗓音问:“你……说什么?谁怀孕了?” 祁砚川并没有重复第二遍,因为观顾南枝的反应,他知道,她已经全听进去了。 他用自己厚实的一只手缓缓包裹住她纤细的小手腕,须臾将她带到床沿边,让她坐在自己方才坐过的那个位置上。 而他自己则俯下身来,单脚屈膝跪在顾南枝面前,一字一句告知她:“还差两天刚好9周,南枝,你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由于这件事来得太过于突然,一时之间,顾南枝根本无法接受。 她瞪大双瞳,像是被吓着了,突然周身一阵哆嗦,旋即听到自己的牙关也在打着颤,茫茫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甩开祁砚川的手,捂住双耳,语无伦次低喃:“不会的!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上次……我跟他上一次还是六天前,怎么……怎么一下子就怀孕两个多月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祁砚川的心在滴血,一阵一阵绞痛。 他并不想与她探讨怀孕这个问题,却又忍不住想要回答她的问题。 原本应该理性与她商量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可话到嘴边,满腔的嫉妒堆积如山来,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连带着讽刺人的语调都是酸酸的:“呵!你问我?这种事我怎么知道?难道两个月前你跟他做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顾南枝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 记忆如泉涌,一下子井喷而出。 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又或者,换句话来说,他就不应该来。 她沉重的心一点一点揪起,手摸向肚皮的瞬间,才发现那处是凉的。 祁砚川似乎看出她的纠结,直截了当帮她拿定主意:“南枝,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们现在就可以到医院拿掉,你不用怕,我已经问过医生,现在堕胎手术相当成熟,我们只需……” 顾南枝听着听着,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 拿掉?多么可怕的字眼。 她忽然想起一年前,妈妈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我几次上了手术台,想要把你拿掉,最后却因为害怕,选择将你生下来。” 倘若时光倒流,妈妈当时改变主意,决定在手术台里终结她还未降生的小性命。 那么……现在的顾南枝是否就不存在了呢。 同样的选择,一代接一代交棒,现在这个操控生杀大权的接力棒,又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又该如何抉择? “砚川,我……我想考虑几天。”她艰涩地问。 祁砚川像被当场泼了盆冷水,整颗心都是凉飕飕的:“你想要这个孩子?” 顾南枝咯噔了下,立即否认:“不是!” 说完又非常后悔,结结巴巴解释:“我只是……我只是觉得……” 没错!她确实想要。她真的很想要! 只是她要得起吗?她能要吗? 祁砚川看出她的犹豫,直切要害,帮她分析利弊关系:“南枝,别怪我说话难听,这个孩子你不能要!如果你执意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现在能瞒得过傅既琛,那以后呢?” 停了一停,意带警告地问:“你跟你妈长得有多像,相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遗传基因有多可怕。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长得像你还好,倘若像他呢?你又准备如何应对?” “你之所以选择跟我登记结婚,不就为了避开他,斩断与他过往所有的关系吗?” “你相不相信,以他的性格,只要发现孩子是他的,他必定会跟你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与监护权,这种官司打个四五年也是常有的事,那样你还怎么跟他断?” 顾南枝被问得六神无主,咬着下唇忍泪。 祁砚川见她模样痛苦,也不好逼迫下去,斟酌一会,再次俯下身去,揉着她的双肩,轻轻地说:“没关系!别逼自己太紧,你就在这里住三天,好好考虑清楚,三天后,我再过来接你,你到时候再给我一个答复也不迟。” 默了一默,非常技巧性地提点她:“南枝,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而给自己留下无穷无尽的后患。” 第345章 我看先生还挺可怜的 第345章 我看先生还挺可怜的 短短三天,顾南枝却觉得跨过一个世纪这般漫长。 她犹豫、她徘徊、她挣扎不断…… 理性告知她,祁砚川说得对,综合以上分析,无论她多舍不得,这个孩子她留不得。 可是,感性却告诉她,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无穷无尽的后患,他是自己与爱人链接的纽带,是俩人相爱的结晶。 可是爱情都不在了,硬要留下一个结晶,有必要吗? 她不知道!她的心好乱好乱,每天游走在痛苦的边缘踱步,神经紧绷。 就这样忧思结虑过了三天,她还是拿不定主意。 祁砚川亲自过来接她,见她又瘦了,也不说什么,只吩咐屋里佣人将她连日来的行李一个个搬进后备箱。 上车后,他顺手摁下左边按钮。 待至前车隔板缓缓升起,他故意用强势的语气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南枝,今晚你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就陪你到医院去。” 他说完这句话,原先冷冰冰的一张脸稍微回暖,轻轻覆在她微凉的一只手上,给她点勇气与信心:“术前准备与术后观察,大概需要1~2个小时,可是手术操作时间只需5~10分钟,很快就会结束,别怕……” 他后面还说了些啥,顾南枝已听不清,一颗心上窜下跳,没个安宁。 真的要杀掉自己的孩子吗? 她纤细的十指下意识摸向肚腹,顿时湿了眼眶。 那双乌溜溜的眸子盈着一层光润,似在低诉,霎是惹人垂怜。 祁砚川一目扫过,强烈的负罪感略过他眉梢,他有一瞬的不忍心,可一瞬之后,‘打蛇打七寸’对她讲:“南枝,不要觉得对不起,你也是单亲家庭成长的孩子,你应该知道那种滋味是什么感觉。” “可能……这一刻你觉得拿掉这个孩子是件十分残忍的事,所以作为母亲,你会选择把他生下来,可是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现在我们不讨论争夺孩子监护权这件事,我们就当傅既琛永远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你可以独自抚养他长大成人,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有没有思考过他想不想来到这个世界?” “你给不了他爸爸,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庭,让他自小活在外界的歧视里长大,你难道真的不怕他会怨你、恨你吗?你忍心让他过早地适应社会的冷嘲热讽吗?” 这一字一句,犹如千斤重锤压向顾南枝柔软的心窝子里。 她被捶得喘不过气,硬生生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又给忍了回去。 过了半晌,深吸一口气,感觉情绪缓和了许多,才艰难吐字,问:“可不可以……让我再考虑一天?” 祁砚川当然不肯答应:“南枝,不是考虑一两天这个问题。” 未免夜长梦多,他当断则断:“你如果不想,即使给你一百天时间考虑,你也不会想要拿掉这个孩子,医生我已经预约好了,时间不会变,就看你明天去不去?” 他故意强调时间,制造焦虑。 顾南枝悠悠恍惚起来,愣了几秒,把视线挪移至车窗外,不再一言。 俩人一直缄默回到家,祁砚川把她安顿好后,匆匆赶回公司。 临走前对她说:“我今晚不回家,明早在医院等你,你如果想去,直接跟司机交代,他知道是哪所医院。” 说完停顿好几秒,过后一字一句对她说:“南枝,不管你明天来不来,我都在医院等你。” 顾南枝怔怔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自始至终一话不说,更不想表态。 因为她还在犹豫不决…… 夜里,她又做了个梦,反反复复,难以停歇。 梦里出现一只会飞的大象,大象有一对会发光的翅膀,它在空中盘旋鸣叫,哼哼唧唧停落到顾南枝面前。 顾南枝伸手去摸它,它便用长长的鼻子圈住她,将她绕上它的背。 一直飞呀飞,从南方飞到北方,又从天上飞到地下。 最后回落到人间时,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在等着她。 她双手挥起来,兴奋大喊:“哥哥,是你来接我吗?我好想你……” 可当那人转过身来,便看见祁砚川的脸庞刹那呈现在自己面前,他说要带自己到医院,他说要打掉这个孩子,他还说…… 顾南枝重重‘啊’的一声,尖叫划过房间,她便被吓醒了。 醒来后,她艰难喘着气,再也无法入睡。 或许,这就是梦境带给她的含义,潜意识在告诉她:“这个孩子你不能要!” 要不,她为什么会梦见祁砚川,而不是梦见傅既琛? 自知道怀孕以来,明明每一个晚上,她都会梦见他,为什么今晚不呢? 可能、大概、应该……是属于神的意旨吧。 生下来也是遭罪,还不如一开始就结束在萌芽的阶段。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神情恍惚,整个人都是蔫蔫的。 郁阿姨颇为担忧:“太太,您昨晚没睡好吗?怎么今早看起来精神状态这么差?您要好好照顾自己,不比以前,毕竟您现在已经……” 怀孕两个字快要说出口的一刹,截然被她给咽了回去。 郁阿姨只是个下人,下人就应该有下人的觉悟。 屋里主人都还未发话,她这种做下人的就更不能越轨。 那天,她打电话告诉先生,说太太有孕期症状。 先生在手机里吩咐,等他回去再请医生过来诊断,谁知他回家后,却黑着张脸对郁阿姨说,太太怀孕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讲,切记要保密。 郁阿姨当时就狐惑了。 新婚燕尔,难道怀孕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为何不能对外公布? 不过她的这一连串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顾南枝数几天不回家,昨晚,先生才刚接她回来,转身就回了公司,还整晚都不回家。 郁阿姨只误以为是两个年轻人在闹矛盾,便换个说法,道:“太太,其实……其实以我多年来的观察,我觉得先生对你真的很好,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这般用心过,做夫妻的过日子,难免会有矛盾,如果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您……您就别跟先生计较了,您这几天不回家,我看先生还挺可怜的,烟瘾特别重,三餐都不定时,这样不得病才怪呢……” 第346章 术前准备 第346章 术前准备 今天,顾南枝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所以她根本没心思听郁阿姨在讲什么,只自顾自恍惚道:“郁阿姨,麻烦您现在通知一下司机,我想出去一趟。” “去哪这么着急,要现在就去?”郁阿姨听后呆愣了几秒,瞧着她苍白的脸色,颇为担心她的身体:“您还没吃早餐呢,要不吃完再走?喝杯牛奶暖暖身子也好。” 顾南枝一边按着胸口,一边摆手。 她忍着胃里强烈翻起的一股恶心感,拧着眉疲倦道:“我要去医院,不能吃早餐。” 她简短的一句话并没有交代清楚去医院干什么? 导致郁阿姨听到去医院,又听到不能吃早餐这类字眼,顷刻误会,误以为她已经怀孕,现在是要到医院去做常规产检。 郁阿姨愣过之后,眉飞色舞起来:“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安排,您在这等着。” 去到医院,祁砚川果然在等着她。 他的脸色并不比顾南枝好多少,甚至更差。 一人孤零零坐在医院长廊的一张交椅上,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此刻凌乱散下来,有好几缕发丝无力耷拉在额前,显得整个人垂头丧气,仿佛从未经历过如此重大的打击。 那双原就深邃犀利的眸子,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余下布满的红血丝,正揭露着他整夜无眠的真相。 等顾南枝走过去,他仍未发现,还在发着呆,悠悠沉浸在自己溃败的世界里。 待到顾南枝轻声唤了句:“砚川。”他如遭雷击,背脊一僵,极度怀疑自己的听觉神经,愣了一刻才错愕地抬起眸来。 这是真的吗?她居然真的过来了?祁砚川简直不敢相信。 顾南枝捋了捋及膝的一条半身裙,坐到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而后一言不发,像是心事重重样。 最终还是祁砚川忍不住,问:“你决定好了?” “嗯。”顾南枝点点头,态度虽然十分坚定,可说出来的话竟有些许的颤音。 她咽下一口唾沫,艰难道:“昨晚……我入睡后梦见了你,你告诉我,明天就是手术时间,你说会在医院等我,一直等到我出现为止。醒来后,我就哭了,因为我真的不想来,然后,我立即闭上双眼告诉自己,快点睡!快点入睡啊顾南枝!但凡我能在梦里见到他,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是……” 她说到这,声线越发浓稠,双手捂住嘴巴,似乎难以启齿,最后还是一字一句哽咽道:“可是我醒来后,就……就再也睡不着了,我就这样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等来了阳光,一直等到第二天……” 说着说着,泪如雨下,喘着气说:“砚川,你相信吗?我这辈子从没有像昨晚那样害怕第二天的到来。” 因为时间尚早,医院的廊道比平日要安静许多。 祁砚川静静倾听完她低喃诉说的每一句。 在开头,听到她说梦到自己时,攒起的眉头一跳,一种雀跃而激动的情绪自心而发。 可当听到她接下来的迫不得已,与对这个孩子的诸多舍不得时,刚才狂跳的心一下子滞住。 鼻子酸酸涩涩的,喉咙瞬间就硬了。 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去安慰她,因为时至今日,他也怕! 怕自己只要再多说一句,哪怕与当下彼此讨论的话题毫无关联,这个心软的女人又会想东想西,然后,找一大堆借口来改变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他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一时一刻都不想要。 于是,他故意忽略她的情绪,冷冰冰道:“现在堕胎手术已经相当成熟,别怕!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结束,我会一直在手术门口等你出来,你醒来后就会见到我。” 他说完,顾南枝还在哭,整个人像是没了三魂七魄。 祁砚川没辙,只好拐弯抹角安慰道:“南枝,别这样!只是拿掉一个不必留下的孩子,你以后多的是机会成为母亲,又不是说这个孩子走了,你以后都不能做妈妈了……” 顾南枝依旧不说话,依旧还在哭,等这阵糟糕而彷徨无助的情绪过去后,祁砚川的手机恰好响起。 “嗯,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垂眸对顾南枝说:“南枝,我们现在过去吧,医生已经来了。” 说着,伸出手,欲要帮她擦掉脸颊两端泛滥成灾的泪水。 却被顾南枝猛然侧过脸躲开…… 她用温热的手掌心捂了捂自己的双眼,轻声“嗯”了下,顺便将脸上箔着的泪一同揩掉。 祁砚川抬起的双手悬在半空中,稍显尴尬,又有一丝失落。 不过幸好,他的这阵局促很快被随之而来的医生打破。 顾南枝跟着医生们进去做各种术前检查,包括血液检查、尿液检查、白带常规检查…… 等到进去检查室,做超声波检查时,她恍恍惚惚,怀揣着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小心翼翼问:“医生,请……请问我能看看孩子的模样吗?” 医生闻言微微一怔,笑笑说:“祁太太您真会开玩笑,孩子只有九周,两个月的胚胎怎么可能看到孩子的模样?” 顾南枝也知道不可能,可她就是忍不住想问,想看看自己与哥哥的孩子,看……长得像他,还是像她。 可这种初为人母的冀望,即将要扼杀在今天。 她下意识抖了抖腿,医生瞧见她的紧张,好心宽慰她:“祁太太别怕,整个过程都是无痛的,只需十分钟,很快完成,来……躺在上面,做完超声波检查,就可以进去手术台了。” 顾南枝侧卧着身躺在检查室的一张床上,周围全都是超声波仪器设备。 医生撩开她一点衣服,在她的肚腹上涂抹耦合剂。 顾南枝只觉得肚皮一阵冰冰凉凉,而后医生手持超声探头,在涂抹耦合剂的部位进行移动和探查,通过超声设备观察组织图像。 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道:“祁太太,胚胎发育很健康,大约长2~2.5厘米。” 由于顾南枝的身份比较特殊,医生唯恐怠慢,非常详细道:“头部明显增大,约占身体的一半左右。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各五官开始形成,眼睛还是紧闭,耳朵位置较低,鼻子和嘴巴也只是初步的结构……四肢已经长出,不过还比较短小,手指和脚趾开始分化,但还没有完全分开……尾巴也在逐渐退化。” 第347章 离婚就公开 第347章 离婚就公开 那一刻,躺在检查床上的顾南枝仿佛处于一种临在状态。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是虚空不存在的,唯有医生在一旁记录低喃的声音是真实的。 她逐字逐字地倾听着,听到后面,一颗豌豆般大小的泪珠,从两端眼角夺眶而出。 没错,她后悔了! “医生,请问……我可不可以用手机拍下来。”她擦掉泪,翻转过身,痴呆呆地盯着超声波显示屏里的那个两个月多点的胚胎成像。 医生愣了愣,笑着对她讲:“当然可以,你不单止可以拍照,我还会将这张照片打印出来给你。” 之后,检查室再次恢复沉寂。 顾南枝拎着医生打印出来的检验报告走出检查室。 祁砚川在门外守着她,整一个人都是绷紧的状态。 他自己都紧张得要死,却主动开口宽慰顾南枝:“别怕,别紧张,我会在手术室门外等你,医生都是最好的医生,不会有事的。” “砚川,我……”顾南枝盯着他的面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我想到下面草坪走走,你陪我。” “当然没问题。”祁砚川也没想太多,只当她即将要上手术台,紧张过了头,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到外面走走也好,这里确实太闷了,待久了人很容易情绪低落。” 俩人很快走出a栋大楼,走着走着,顾南枝在绿油油的草坪地上挑了一张长板凳坐下。 祁砚川紧接着坐在她旁边,双手抱胸打趣道:“不是说想走走吗?下来不到五分钟就累得要坐下?” 这是含沙射影说她懒? 顾南枝没说话,漂亮的一双眸子微微微抬起,眺远望向东方初起的一缕晨曦。 须臾伸出一只手,太阳和煦的光透过上方一棵榕树,斑驳散落在顾南枝的手掌心。 一阵微风掠过,光影随之摆动,她勾唇浅浅笑:“这样的阳光真好啊!”而后侧过眸对他说:“砚川,我想让我肚子里的孩子见见太阳是什么样的。” 话音落,祁砚川感觉自己头皮都要麻掉了,方才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此时此刻,正在身体里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逐渐瓦解、离析、乃至于崩溃…… “南枝,你……”他不敢问下去。 顾南枝将一张超声波检查报告交到他手中:“你看,宝宝已经初具人形了,是不是很可爱?”她还是在笑,手抚着肚腹,一脸慈爱:“砚川,我决定了,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祁砚川仿佛听到内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过了许久才惘然问:“你……真的想清楚了?南枝,你不怕孩子长大后,会怪你,怨你吗?你给不了他爸爸,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就不难过,不自责吗?” “我当然难过,当然会自责,只是……” 顾南枝接过他的话,一边细细回忆,一边字字回复:“砚川,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就已经离婚了。你知道的,一个才刚学会跑的小孩哪有什么自主权?” “刚开始,我是被寄养在舅舅家,后来我姥姥去世了,我妈又跟我舅舅断绝关系,她不得不将我接到陆家去居住,陆家老太太很讨厌我,陆之柔也不怎么喜欢我,那段时间……” 她停了一停,话里有挥之不去的雾霾:“那段时间不能说是我人生当中最黑暗的阶段,但我当时真的有问过自己,为什么妈妈这么嫌弃我,还要将我生下来?为什么妈妈没能力亲自照顾我,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可是……”说到这,她晦暗的眸子亮晶晶闪:“可是我遇到了我哥,还有杨奶奶跟张嫂,他们像家人一样待我好,我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氛围里长大的。” “我不知道这个孩子长大后会不会怪我怨我……”她说着,双手抚摸向肚腹,眸有湿润:“但是,我会给他作为母亲全部的爱与陪伴,我会细心教导我的孩子,让他去追寻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而不是困顿在一片悔怨当中,日夜憎恨自己的降生。” 她闭了闭双眼,将眸里的一层盈盈水光隐去,再次看向祁砚川,字字坚定道:“如果你现在要问我,有没有恨我妈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因为这一切在我看来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说着,又一次转眸看向东方初起的晨光,浅笑着道:“你看!来这个世界看看太阳不是很好吗?今天被太阳照耀过,是幸福的一天,明天被雨滴淋洒过,同样也是幸福的一天,我非常感恩。” 祁砚川怔怔听完,感觉话都不会说了。 前一秒,他还觉得这个女人触手可及,可下一秒,他又觉得她实在离自己太遥远了。 真的太远了。 远到……无论自己如何耍手段都够不着。 顾南枝继续说道:“砚川,你放心!那份婚前协议书就当作废,我过几天会联系律师办好离婚手续,之后会回到慕尼黑,在那边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麻烦你的,谢谢你之前给予我的帮助,我曾经救过你的事,从此之后就一笔勾销,你不用有任何负罪感。” 祁砚川听到她要走,刚才恍惚的心顷刻揪起,心急问:“你要回去德国?” “嗯。” 他继续追问:“南枝,生孩子不是一件简单事,你一个女人,一点经验都没有,在那边又举目无亲,你觉得自己可以吗?” 顾南枝想了想,乐观道:“虽然举目无亲,但学校里的教授对我很好,必要时,我想只要我肯开口,他们一定会义不容辞帮我,再说……” 顾南枝忽然对他狡黠一笑,耸耸肩,俏皮说:“我爸爸在那边留了一栋房子给我,吃住都不成问题,我手头上还有一笔积蓄,虽然数额不大,但应该能维持我与孩子的基本花销,再加上我又不是那种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人,脱产把孩子养到五六岁应该不成问题。” 祁砚川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容,感觉有一根针深深刺进自己的心窝子里,滴滴在流血。 他还没来得及治愈自己的伤口,就已经把话收住,却又忍不住想要去问:“你突然跟我结婚,又突然跟我离婚,这件事必然会引起傅既琛的怀疑,你就不怕他知道真相后,会追到慕尼黑找你吗?那样……你今日种种所作所为,不就一场徒劳吗?” 须臾又加重问题的严重性,掐中要点道:“我收到风声,下个月傅陆两家就会对外界公布婚讯,南枝,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将他置身于那种死循环的状况吗?” 顾南枝脸上的笑容因最后一句话而凝固,她感觉有什么从自己的心口一点一点落下,旋即烟消云散。 过了一会,她像是真的累了,就连语气也显得疲惫无力:“我不知道,当下……我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如果他真的要追来慕尼黑,我也无可奈何,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又过了一会,她似乎于心不忍,迟疑地转过眸,语带抱歉地与祁砚川商量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离婚这件事,可不可以一年之后才对外界公开?” 唯恐祁砚川不肯答应,她抢先一步,继续讲:“砚川,你放心!如果你有了心仪的女朋友,为了女方名义考虑,你随时可以对外界公布,不用知会我的,不过……在你空窗期的这段时间里,可不可以将就一下下,我……如果一年时间太长,那就一个月后,最起码也要等我哥完婚,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如果成了家,断不会与我藕断丝连,自然不会过问我的事。”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个月后,他与陆之柔只是对各界媒体公布婚讯,并不是真的要行礼结婚,忽然觉得自己好蠢,脑袋像是被驴踢了,已经快要生锈,无法运转了。 她一下子噎住,又叹出一口气,无奈说道:“算了,还是按照之前的商议,离婚就公开。” 祁砚川听完她自顾自的一段话,想笑又想哭,自己喜欢她这件事,都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几时开口?怎么开口? 开口之后,是一朝成萧朗,从此鸳鸯定?还是陌路成遗憾,唯有孤独影随身? 第348章 拖着她 第348章 拖着她 顾南枝解开心结,豁然开朗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幸福当中,在网上订购了好几本母婴杂志,还有孕前准妈妈必读之类的书籍。 每天翻阅它们,竟比考试前的‘临阵抱佛脚’还要专注与虔诚。 她乐在其中无比享受,自顾自屏蔽外界所有信息,只告诫自己要安心养胎,要时刻保持一份好心情,要争取做个合格的准妈妈! 自那日后,又过了一个星期,祁砚川一直没回家。 那天手术戛然而止,他从医院送自己回家,在车里告知顾南枝,说自己手头上正在跟进一个重要项目,便匆匆赶去公司。 临走时,淡淡瞥她一眼,欲言又止,实在让顾南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第二天,顾南枝才从郁阿姨口中得知,他当天就登上了飞往德国的航班。 顾南枝问郁阿姨:“不是说要回公司吗?怎么突然去了德国?” 郁阿姨说:“这事我也不太清楚。” 顾南枝得不到答案,神色恹恹的:“他有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郁阿姨被问得一愣是一愣:“没有。” 旋即贴心提议:“要不……太太,您现在打个电话问问吧?估计先生挺期待您的来电。” 听到这句话,顾南枝眉头深深皱起,有些抗拒:“不了。”她语气里藏有一丝小尴尬,慌忙找理由胡塞郁阿姨:“工作要紧,我现在贸贸然打过去,怕会打扰到他。” 照理来说,夫妻俩互相打个电话问候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打扰的? 郁阿姨一脸莫名,只当俩人还处于冷战缓冲期,在酝酿小打小闹的情趣,笑笑也就过了,并没有放在心里。 可到了下午,顾南枝最终忍不住拨通了祁砚川的电话号码。 虽说她确实无心打扰到他的工作,可肚子越来越大是事实,到时候诸多不便,又要办理手续,又要打点好住所,还要在那边重新找医院找医生……一系列事情压向她,她必须尽快离婚,好早点回慕尼黑安排一切。 祁砚川接到电话时,刚下飞机,神色稍显疲倦:“什么事?” 那种疏冷的口吻里,夹杂着一丝丝不耐烦,与平日里细心温和的他截然不同。 顾南枝不禁一怔,眸有错愕:“没……没什么特别事,听说……我早上听郁阿姨说你到德国去了?怎么那么突然?” “嗯。”祁砚川两指揉摁着眉心,言简意赅:“是工作上的事,临时需要改变行程。” “哦……”顾南枝似懂非懂,旋即引出话题:“大概什么时候回国?” 祁砚川愣了一下,口吻淡漠:“这说不定……也许一个月后,也许后天就可以回去。” 他这样说,顾南枝都不会接话了,默了半晌才道:“可不可以给个确切时间?” 其实她这句话问得还挺正常的,谁知祁砚川火药味十足地说:“顾小姐,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我想我没任何必要,向你汇报我的行程安排。” 顾南枝虽然不是个暴脾气,但心里也有自己的小骄傲与小清高,再加上她又是个心细敏感的人,一下子就听出祁砚川挑衅的话。 她哪能受得了这个气!血压也跟着提了上来。 “不好意思祁先生,您说得没错!你我只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我并无权利,更无兴趣打探您的去向,只是我想尽快离婚,回去慕尼黑把孩子生下来,而法律规定,夫妻自愿协议离婚,双方必须一同在场办理,再加上还有个为期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我不是强制要您丢下工作,尽快赶回来,只是……只是希望您能告诉我大概的时间,让我好做个安排计划。” 祁砚川的唇线越抿越紧。 面对顾南枝有理有据的一套说辞,他理应要负责,给出个确切时间。 可他却非常幼稚地道:“这件事等我回去再说吧。” 而后便凛然挂了线,半句礼貌的再见话都不给。 顾南枝简直都要惊呆了,两眼瞪得大又圆。 等她再次回拨过去,那边显示手机已经关了。 这人是怎么了?是吃了炸弹吗?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说变脸就变脸,突然火气这么重?是谁惹到他了? 还说等他回来再说?拜托!我都不知道你几时能回来? 顾南枝垂头丧气回到房间,半个身子陷进沙发里,晕晕沉沉就睡了过去。 书上说,孕妇嗜睡,看来此话不假。 傍晚,郁阿姨上楼敲门,叫她下去吃饭。 她仍是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燕窝粥就放下勺子。 郁阿姨站岗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太太,不如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吧?虽然这个习惯不好,但周围有些声音,热热闹闹的,吃起来就会香一点。” 顾南枝其实并不想看什么电视。 但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为了能多吃一点,她想了想,便点点头说:“好。” 智能系统启动,就餐区的一部超大液晶电视开启,熠熠荧光散落在顾南枝眼眸处,令她晦暗的眼睛稍显光亮。 郁阿姨问:“太太想看什么?电影?电视?还是社会新闻?” 顾南枝拎起一个瓷勺,舀了一口燕窝粥放入嘴里,无精打采道:“随便。” 随便?郁阿姨怔了怔,不好拿定主意,于是不停地切换电视台。 等切换到一个财经新闻报道时,她停了一停,盯着荧幕上的一张人脸,兴奋道:“太太,那不是傅先生吗?”她知道傅既琛是顾南枝的哥哥,紧接着又道:“他是快要跟陆家小姐成婚了吗?怎么这几天新闻到处都在报道?” “什么?”顾南枝俨然一愣,而后重重抬起头盯向荧幕上一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男人与女人。 第349章 陪同产检 第349章 陪同产检 不远处,闪烁的荧幕上正出现两张熟悉的人脸,熟悉到……宛然刻进顾南枝的基因里,痛到入骨入髓。 她的心无由来地颤了下,感觉四肢开始麻痹,已经听不到天地之音,只脑海里不停盘旋着‘傅陆两家即将携手联姻’的几个敞亮大字眼。 祁砚川不是说下个月才出消息吗?怎么突然就上了新闻。 她想着想着,不禁弯唇自嘲。 反正早晚都要完婚,快一点慢一点又有什么差别,不都一样的结果吗? 顾南枝啊顾南枝,难道你还放不下? 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从心头蔓延至鼻尖,她艰难地一个深呼吸,过了一会,恍惚道:“郁阿姨,我吃饱了,想到花园吹吹风。” 说完,也不给郁阿姨一个应答空间,放下手中瓷白色的汤勺,自顾自往门外走。 夏天的风,多少带了些热气。 她闲逛了一阵,便全身冒汗,途经一个荡秋千搭台,拐弯就坐了下来。 他真的决定要娶陆之柔了吗? 这样挺好的…… 以两家的名望,必然轰动全城。 有时候想想,他们俩还真蛮配的,无论是外貌,家庭出身,还是学历造诣,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果不是自己硬要回国,相信俩人早就完婚了,哪还需等到现在? 而现在新闻所刊登的一切,只不过‘物归原位’罢了,你又何必独自神伤呢? 想着想着,晶莹的泪便自动溢了出来。 她一惊,赶紧抬手将其擦掉,逃也似地冲进别墅里。 她曾想过,死也不要看见他娶陆之柔。 这下倒好,回去慕尼黑的理由又新增一条,她理应高兴才对。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顾南枝每天打电话催促祁砚川。 头个星期,祁砚川总是敷衍她,后来像被她给问怕了,确确切切说出了归程的具体时间点。 顾南枝问:“需要我到机场去接你吗?” 祁砚川好看的唇角微微弯起,非常直白地调侃她:“就这么想我?不知情的,还以为你独守空房,寂寞空虚冷。” 顾南枝现在满脑子想着离婚的事,懒得理会他的嘴碎,在那头翻了个白眼,随口胡塞道:“对对对!我寂寞,我空虚,我冷!请问尊贵的祁先生可以快点回来,帮我暖床吗?” 如此暧昧的话,竟被她讲述得义愤填膺,也就这个女人了。 祁砚川好心情道:“后天吧!早上九点半的航班。” 顾南枝听后,即将道:“ok,no problem.”忽地想起什么,忙改道:“后天不行,我预约了医生,那会刚要过去做产检。” 祁砚川听到产检两个字微微一怔,旋即如梦初醒,仿佛才刚醒起她已经怀孕这件事,眸光晦暗道:“我陪你去吧。” “你陪我去?”顾南枝微讶。 “嗯。”他淡道,又问:“你约了几点?” 顾南枝想了下,说:“刚好早上九点半。” “嗯。”他若有所思,而后道:“跟医生推迟一个钟头,到时候我们一起从机场出发。” 说完直接挂了线,只剩下顾南枝在另一头‘喂喂喂’了三声,草草了事。 “这人是怎样?也真够专制的!陪我去产检,还当真以为是我丈夫吗?都不问我答不答应?”顾南枝心里骂骂咧咧。 去产检那天,祁砚川瞧上去非常紧张,面对医生的提问,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稍显结巴,居然答错了两道日常简单题。 惹得医生开玩笑地来上这么一句:“看来祁先生这个做丈夫的不是很称职,孕妇情绪波动大,最需要家人的关怀与陪伴,您作为伴侣,要多加留心。” 他听罢却不恼,像个幼儿园小朋友那样,乖顺点头,谦虚承认错误,并承诺会改。 看得顾南枝的双瞳睁得圆又大。 一套流程结束,俩人伫立在医院大门口等车。 顾南枝回想起方才种种,不禁笑开了嘴:“是你怀孕,还是我怀孕?有必要将自己搞得神经兮兮吗?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说着又笑了笑,嘴损道:“是不是所有商人都是天生的演员?” 这时,司机已把车开到台阶下,他闻言却浑身一僵,久久不往前跨步。 顾南枝下了三个台阶,感觉不到身边人的气息,狐惑地回眸:“怎么不走了?你还有事?” 祁砚川愣在原地,片刻回神。 他摇摇头,给她一个暖心的微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突然想起公司还有些事。” 顾南枝一听到他公司有事,全身戒备,汗毛都竖起来了。 唯恐他又要出差几个星期,心急道:“很重要的事吗?需要加班吗?” 他被她这个火急火燎的样子给萌化了,故意说:“当然要加班,说不定还要出差。” “可是……”她闻言真的急了,委屈兮兮道:“可是你才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差?” 他耸耸肩,好心情地与她周旋:“谁规定刚出差回来,不可以再出差?你今天吃了饭,明天还要吃吗?” 一时之间,顾南枝像被噎住,过了一会才醒起要尖牙利嘴回驳:“这位先生,真不好意思,我明天不打算吃饭,改吃面。” 说完恶狠狠瞪他一眼,又气鼓鼓跨上了车。 祁砚川迈开一双大长腿,紧接着钻进后车厢:“好了,不逗你了。” 他笑笑说:“要加班也是过几天的事,我今晚会回去吃饭,你让郁阿姨吩咐厨房多烧几个菜。” 顾南枝又瞪他一眼:“很好玩吗?” 他挑起眉峰说:“还行。”而后半真半假道:“你生气的这张脸还挺赏心悦目的,一想到傅既琛从小看到大,就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妒嫉。” 她像被他后半句话给吓着了,愕然转过脸:“你刚刚说什么?” 祁砚川不咸不淡瞥她一眼,不甚在意答:“没什么,拐个弯夸你漂亮,女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 顾南枝瞧着他这副经验老道样,暗自松了口气之余,嗔白他一眼,说:“你刚刚那不叫夸,叫油腔滑调,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 祁砚川淡淡定定拆穿她:“是油腔滑调,还是夸人的对象错了,你心中有数。” 旋即笑意吟吟,却很是吃味地说:“不如换个人如何?如果换成傅既琛那样夸你,你会怎样?是立马投怀送抱吗?” 第350章 客人 顾南枝觉得这句话多少带了些醋味,可看他的表情又觉淡漠冷傲,未免自作多情,她反向敷衍道:“那也不一定。” “哦?”祁砚川挑起眉峰,像是很有兴致的模样:“譬如呢?” 顾南枝恍惚了一下,怔怔答道:“譬如……他从不会夸我漂亮,所以我也给不了准确答案。” 他听后若有所思:“是吗?” “嗯。”她安静点点头。 车一直往南驶,驶到中途,俩人分道扬镳。 “今晚哪也别去,乖乖在家里等我。”他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转过身,而后状似亲密般在她眉心处轻点了点,才侧身下了车。 由于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须臾之间,顾南枝还未反应过来,仍处于呆愣的状态。 待至祁砚川下车后,她才擦擦眉心骨,满脸狐惑:“这人从出国开始就神经叨叨,阴晴不定,也不知道现在是搞哪一出?” 大概半个小时车程,她回到家里。 四周不见郁阿姨,只见来来往往的佣人们忙成一团,正汗流浃背地将里里外外清扫个遍。 她好奇,逮住其中一个,问:“今天是怎么了?你们怎么跑来跑去的?郁阿姨呢?” 说着左顾右盼。 佣人答:“太太,郁管家在厨房里开菜单,今晚先生要带重要客人回来用膳,所以大家都很重视。”往前迈出一小步,又回眸对顾南枝道:“太太,我不说了,花园那些灌木还要等着人去修剪,对了!郁管家有特意交代过,打扫卫生灰尘多,让您回来后,先到三楼去休息,她等一下会吩咐人送餐上去。” 顾南枝点过头,特地往厨房的方向走。 去到门槛边,往内室瞄了一眼。 见大伙都在忙前忙后,她也不好意思打扰,转身就上了楼。 一路走,一路沉思:祁砚川要带重要客人回来用膳? 是什么重要客人?家人吗? 可是,先前有听他提到过,他的家人全都定居在柏林,怎么可能突然回国? 那是……亲戚?朋友?还是商业合作伙伴? 为什么俩人刚才同坐一辆车,他不提前告诉自己?搞这么神秘干嘛? 那……自己呢?还需要陪同用膳吗? 应该要吧。 毕竟自己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太太。 丈夫请客人来家里用晚膳,做女主人的怎么好意思缺席,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刚上楼洗完澡,换了件睡衣,郁阿姨便领着人过来敲门:“太太,我给您来送午饭。” “哦……来了。”顾南枝顿了一下,才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 郁阿姨让人把菜摆在露天阳台的一张圆桌上,微笑着颔首:“好了,太太,您请慢用!要吃多点,吃完给个电话我,我让人上来收拾。” 说完就要走,顾南枝唤住她:“郁阿姨。” 郁阿姨一怔,回眸:“嗯?太太还有什么吩咐吗?” 被她这么一问,顾南枝倒不知从何开始说起,沉吟一下,才道:“砚川今晚要带人回家用膳吗?” 郁阿姨微笑着道:“是!是祁先生的一个长辈,先生向来很敬重他。” 郁阿姨是祁砚川从德国带过来的人,在祁家工作十几年,自然熟知个中人际脉络。 “长辈?”顾南枝神色稍顿:“是他爸爸吗?” 她知道祁砚川的妈妈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家里还有一个爸爸跟后妈。 “不是。”郁阿姨怔了怔,答:“是姥爷的一位忘年交。”而后说:“他之前不在国内,上个星期才回来,知道祁先生已经结婚了,一直絮叨着要见你,据说先生刚下飞机就收到他的来电。” “见我?”顾南枝突然紧张起来:“为什么?” 郁阿姨仿佛瞧出她的忧虑,宽心安慰道:“没什么的,太太不用太紧张,就当作普通朋友吃顿晚饭即可,先生大概是猜到您会紧张,特意叮嘱我不要跟您提起,你看我刚才都说漏了嘴,太太,您记得要帮我保密。”说完,神色匆匆离开。 她让顾南枝不要紧张,顾南枝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一向疲于面对这种人际关系,再加上她与祁砚川又是假结婚,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因此,这个午觉,她睡得并不怎么踏实。 到了下午五点半,佣人收到指令,陆续上楼帮她梳妆打扮。 顾南枝在镜子前化了个淡妆,换了一条针织小套裙,就随佣人下楼。 客厅里,祁砚川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看到她,唇角微微往上翘。 而他的身旁则坐着一名老者,目测八十来岁左右,头发鬓白,拄着根拐杖。 老人年纪虽大,可却精神矍铄。 看见顾南枝款款走来,笑容和蔼可亲问:“小川,这就是你新娶的老婆?” 还有这种说法? 顾南枝呆了一呆,瞟向祁砚川,稍显局促。 倒是祁砚川反应快,淡定从容调侃:“老婆只有一个,哪还分新旧?” 老人笑笑,嘴损他:“那可说不定。”而后逐一揭他老底道:“别人老婆可能只有一个,你可不一样,恐怕三妻四妾都试过了吧?” 祁砚川闻言脸色微变,不动声色瞥了顾南枝一眼,强装淡定道:“余总可真会开玩笑,我这是头婚,哪来的三妻四妾?” 顾南枝也不是傻,当然知道这位老人是在调侃祁砚川婚前的那些风流韵事。 可她不爱祁砚川,自然不会有所触动,微笑着扯开话题,对老人礼貌颔首:“老先生,您好!我姓顾,名南枝,欢迎您的到来,很高兴见到您。” 余少华听完,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嗯……知书达理。”旋即拍拍祁砚川的肩膀,道:“你小子这次眼光不错,难怪精明如你,突然选择结婚安定下来,只怕过了这个村,没下个店。” 祁砚川又瞥了顾南枝一眼,笑笑不说话。 几人很快入席。 席间,大多都是余老先生与祁砚川在说,顾南枝只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偶尔被点名,也会大方得体地应答几句。 余老先生知道顾南枝是在德国长大,顺口就提议:“刚好小川是土生土长的德国华人,不如你们抽个时间回去一趟吧?上个月他爸还跟我念叨,说这个臭小子,连结婚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提前告知老父亲,说他大逆不道,有违常理。” 一起回德国? 顾南枝听罢,拿汤勺的手一抖,险些掉落下来。 第351章 希望这个孩子长得像你 餐桌上,斜对面的老者瞧出她的异样,关切开口询问:“丫头是怎么了?脸色突然那么难看。” 顾南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整个人呆呆的,导致反应都慢了半拍:“没……我没事,余老先生有心了。” 寂静中,祁砚川不动声色瞥了顾南枝一眼,顺势接过她的话:“余总不必担心,南枝是怀孕了,初期孕吐比较厉害,脸色自然也跟着差了点。” 当怀孕两个字脱口而出的刹那,就餐区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站岗在一旁的郁阿姨。 “什么?”四周围,除了极少数的佣人之外,就数余少华最为震惊:“几时的事?都几个月了?怎么没听你提到过?你父亲知道吗?” 祁砚川微微勾起唇边,握住一旁顾南枝冰凉的手指,娓娓道来:“快三个月了,我父亲暂时还不知道,您是第一个知道内幕消息的人。” 余少华听罢,眉头深深攒在一块,用训斥的语气说:“你这小子怎么处事的?!怀孕这种天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告诉你父亲?都白养你了。” 祁砚川还是笑,淡淡的喜悦掠过眼眸,蔓延至心田。 他用瓷白的汤勺,舀了勺清蒸多宝鱼肉放进老人的饭碗里,谦逊道:“您先消消气。”而后慢慢解释:“南枝的娘家有个风俗,她妈说怀孕头三个月不可以告知外人听,不然胎儿很难在母体存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任由再怎么怒气冲天的人,此时都熄了火。 余少华摸摸下巴道:“原来这样啊。” 郁阿姨震惊过后,顺势接过话:“对对对!余老先生,国内某些地域是有这种说法。” 余少华明白个中曲直,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可威严依旧:“即便如此,也不能瞒着你爸,你爸算是外人吗?” “您老人家说得对。”祁砚川附和着他的脾气,而后掏心掏肺解释:“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我也怕有个万一,才让南枝瞒住大家,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快到,我也就解脱了,您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是真焦虑,比处理公司的各种大型方案可难多了。” 他说得诚恳又深情款款,这副模样,任谁都能瞧出他有多爱顾南枝。 郁阿姨老来安慰,余少华发自内心笑笑,低声训责他:“臭小子!解脱什么?这才刚开始。以后孩子出来,就有你受的了。” 一顿饭下来,众人其乐融融,唯有顾南枝暗自神伤,心事重重样。 饭后,俩人送走余少华,她便拉着祁砚川往三楼睡卧走。 “你什么意思?”关上房门,她拧着眉责问他。 “嗯?”祁砚川挑起眉峰,佯装无辜:“什么什么意思?” “别装了!”顾南枝气结,嗓门一下子飙高八百度:“我俩都快要离婚了,你为什么要对那位老人家提起怀孕这件事?” 祁砚川走到露天阳台的一张椅子坐下,抬头望向漫天繁星,不紧不慢说:“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怀孕不是事实?” 她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道:“是!可你没必要说出来。” 谁知,他却理直气壮道:“说出来又如何?难道你想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这话……乍听去似乎没有错,可顾南枝觉得哪哪都错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我都说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祁砚川口吻酸涩:“是计划回到慕尼黑,然后等着他去找你吗?听起来这个办法还挺不错的,既能达到目的,又能虚伪地得到怜爱,一箭双雕的事,也难怪你想快点离婚。” “你……”顾南枝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祁砚川,你到底在说什么!” 祁砚川咬了咬后牙槽,躲开她盛怒的目光:“没什么,只是目前不打算跟你离婚。” 话音落,顾南枝瞳孔出现地震:“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了点微颤。 祁砚川淡淡定定道:“离婚对于你来说,可能只是签个名字那么简单,可对于我来说,动辄几十个亿的股票涨跌,涉及多方利益,我必须慎重考虑。” 顾南枝听着听着,脑袋已一片哗然。 “怎么会这样?”她站在他旁边怔怔呢喃:“那我们离婚的事怎么办?” 祁砚川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对面坐下:“离婚的事,先暂且搁置。” “搁置?”她瞳孔一下子睁大:“怎么可能搁置?再过两个多月,我肚子就会显出来,到时候根本瞒不住。” 祁砚川讥笑着回应:“瞒什么?谁要瞒?你刚才没听余总说吗?怀孕是件天大的喜事,为什么要瞒?” 她都被他搞得一头雾水。 祁砚川继续道:“既然我们都已经结了婚,何不顺理成章给孩子一个名份,难道你不想孩子拥有一个健全家庭吗?” “我当然想!”顾南枝顷刻湿了眼眶:“只是……只是你不是孩子的爸爸,我们不能……” 话还未说完,祁砚川大声打断她:“为什么不能?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而后字字清晰道:“南枝,你跟他是玩地下情,跟我却是实实在在的领证结婚,正常人谁会想到孩子是他的?你出去问问人,随便问问,你跟我结婚,却怀了他的孩子,这种事说出去会是一桩怎样的社会性丑闻?你能丢得起这个人,我不能。” 他故意用自己的名声说事,顾南枝内疚到无以复加。 “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么遭。”声音的后面越来越小,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看到她这副模样,祁砚川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对不起什么?我没有要怪责你的意思,只是……南枝,我暂时真的不能跟你离婚,希望你能体谅。” 顾南枝理智上十分体谅,可感情上却是摇摆不定。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祁砚川冷静道:“先这样吧!这样对你、对我、对孩子都好,共赢的事,为什么还要纠结?” 听到这,顾南枝的心理防线逐渐被攻破,已经出现服软的前兆:“可是……我哥……万一我哥知道怎么办?” 她都不敢想,自己让他的孩子唤别人做爸爸,他会有何反应? 祁砚川胸有成竹保证:“放心!我既然敢让这个孩子喊一声爸,就担保傅既琛不会知道,希望……”他忽然垂眸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一股酸涩与茫然:“希望这个孩子长得像你,而不是他。” 第352章 他要结婚了 顾南枝从未想过事态会往失控的方向发展,目前为止,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二天清晨,她刚起床,便收到妈妈的来电。 刘嫣禾说她结婚以来,还没有回过娘家,让她今晚携同祁砚川回一趟陆家。 顾南枝嗤笑一声,在心里道:陆家算哪一门子的娘家? 不过她不想与妈妈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争执,理性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淡然回了句:“好的,我等下跟他说。” 说完,便黯然挂了线。 早餐时间,她顺带将这件事提了一嘴,祁砚川便说好,啥也不问。 实话讲,对于他的行为,顾南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触动的。 祁砚川应该知道她与刘嫣禾并不怎么亲近,但对于自己复杂的原生家庭,他似乎十分尊重她,从不逾矩询问半句。 再加上,他昨晚又亲口承诺要做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她对他的心情就更纠结了。 到了傍晚,天色已暗,祁砚川却打来电话。 说自己手头上正在跟进的方案出了些差错,需要逗留在公司里加班加点,暂时没法陪同她一起到陆家。 听他这么一说,顾南枝反倒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自从经过昨晚的一场谈话,她心里非常抵触祁砚川,特别排斥与他单独相处的场景。 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祁砚川如此帮助她,她理应要感激,并且予以相应的回报。 可她没法控制自己。 她总觉得他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即将把自己拉入黑洞的最深渊处。 “没事。”她虚假一笑,开始无意识在扮演一个合格的妻子:“妈妈那边我会跟她交代清楚,工作要紧,你忙。” 他听到她温柔的叮嘱,好看的薄唇微微翘起,似乎心情大好的模样。 似乎如斯场景,他已渴望颇久。 正想着与她聊上几句,奈何秘书敲门进来,提醒他开会时间已到,他只好不依不舍结束彼此还未开始的对话:“晚点我过去接你。” 顾南枝闻言怔了怔,原想说:“不用了。”最终还是回了句:“好。” 毕竟俩人短时间内不会离婚,且往后算,还有漫长的一段日子同一屋檐下生活,这样躲躲避避不是办法,只能慢慢适应,乃至于习惯。 去到陆家,天色已黑得亲妈都不认识,顾南枝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傅既琛。 他坐在陆家的一张主人椅上,陆之柔则依偎在他的身侧,双手圈住他的腰,俩人亲密无间,正低着头,翻看茶几上平铺开来的好几本旧相册。 见到顾南枝进门,他淡淡抬眸,瞥她一眼,眸底幽深晦暗,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须臾便挪开了视线。 顾南枝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左心房漏了一个拍子。 她僵硬着身子站定在客厅入口处,脚底跟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迟迟挪不开步伐。 幸亏陆之柔上前挽住她的手肘,才勉强化解她的局促。 “南枝,你来啦!”她展眉轻轻笑,而后左瞧右望,甚是狐惑:“奇怪?怎么没见砚川?妈妈不是说他今晚会陪你一起过来的吗?” 顾南枝愣了片刻,才答:“哦……他公司临时有事,晚点再过来。” “这样啊……”陆之柔状似无意点点头,旋即拉着顾南枝往客厅中央走:“南枝你过来这边,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她说着,把顾南枝带到身边坐下,从傅既琛的左侧边拎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到顾南枝手中,笑意吟吟说:“前段时间,既琛到伦敦出差,我也跟过去,在店里闲逛时,刚好看到这款限量版的情侣手表,觉得很适合你们夫妻俩,就买了下来。” 她停了一停,又道:“你跟砚川结婚太突然了,我来不及准备什么礼物,先送你这个,过段时间再挑个更好的,希望你跟砚川会喜欢。” 那是一对镶满碎钻的百达翡丽手表。 顾南枝骇然,忙婉拒:“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贵重什么!”陆之柔的表情微微有些不悦:“只是一份心意,你结婚这么重大的事,什么贵重礼物配不起?只怪我没时间用心挑,等过些日子我闲一点,再到巴黎去看看。” 见顾南枝仍是不肯收下,陆之柔狡黠一笑,心机道:“这对手表是既琛帮忙一起挑的,他说你戴起来会好看,所以我才买下来……你总不会拒绝你哥吧?” 说着转头看向傅既琛,浅笑着道:“既琛,你说是吧?南枝戴这个是不是特别好看?” 傅既琛忽然被点名,神色依旧平淡无波,只侧眸看了一眼顾南枝,淡淡‘嗯’了声,便不再一言。 此时,顾南枝的心情难受到了极点,酸酸胀胀的,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说什么呢?他选的,她就更不能要了! 谁还会佩戴前男友专门挑送的结婚礼物呢? 是嫌自己还不够伤心?要时刻捅自己一刀吗? 她拒绝。 正要开口说不,这时,刘嫣禾从楼梯间优雅走来。 她似乎听到了几人之前的对话,开口就是:“南枝,这是姐姐特意挑给你的结婚礼物,你就收下吧!” 长辈说话就是有分量,顾南枝已经开始犹豫着要不要收了。 最终在刘嫣禾的一番游说之下,她只好落袋为敬。 入夜,佣人在厨房忙前忙后,很快摆满一桌。 面对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顾南枝味同嚼蜡,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由于陆序庭到外省出差,席间只有四个人。 刘嫣禾吃到一半,放下筷子说:“我还以为砚川会一起过来,有件重要事要对你们宣布,既然他今晚没来,南枝你就代为转告。” “重要事要宣布?”顾南枝莫名,手持筷子一顿。 “对!特别重要的事。”刘嫣禾故意瞟了一眼陆之柔,喜悦之情掩也掩不住:“之柔,是你自己说,还是要妈妈代你说?” 陆之柔被问得含羞带怯,她偷偷瞄了眼傅既琛,佯装不满地娇嗔道:“哎呦!妈妈,这种事当然是你这个做长辈的说,你怎么还问我?” 刘嫣禾摇摇头,笑得宠溺,微训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这事是喜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而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傅既琛,正颜看向顾南枝,笑着道:“南枝,既琛跟之柔要结婚了。” 什么? 话音落,顾南枝手中筷子旋而坠落,‘哐啷’一声,掠过餐桌,跌到地上,再次发出几声清脆的回音。 第353章 孕吐 顾南枝突兀的反应,倏然吸引在场人所有的目光。 傅既琛深邃的眸子一转,淡淡瞥她一眼,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很快又挪开了视线。 刘嫣禾与陆之柔皆是一愣,旋即问道:“南枝,你……你没事吧?” 陆之柔这样问的时候,脸色也跟着微微白了一个色度。 她原以为顾南枝结婚后,已经将过往的一切全都放下了,所以今天才特意让妈妈约她到陆家来,宣布这桩得偿所愿的喜事。 可没想到,她居然…… 陆之柔猛然一个激灵,像做贼一样偷偷瞄了旁侧男人一眼,见他毫无反应,眸底一片清平淡漠,才暗暗轻吁一口气。 幸好……幸好既琛已经放下了,即便南枝再揪着过往不放,也毫无意义了。 刘嫣禾‘生女知女心’,她当然知道顾南枝在想什么。 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她微蹙着眉,隔山打牛地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用不满的口吻训斥一旁站岗的佣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到厨房重新拎一双筷子给小姐。” 那个被责怪的佣人十分懊恼自己的不机警,一连接二说:“是是是。”慌忙蹲下身去捡起掉在地上左右各搁一边的筷子后,卑微低下头,箭一样往厨房跑进去。 厨房设置得并不远,不过十几来步,须臾,佣人便又从厨房气喘吁吁跑出来“小姐,不好意思,您的筷子。” 可顾南枝还在晃神当中,脑袋一片混乱,根本听不到周围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当佣人随着上方一盏扩散式的水晶吊灯投下来的明亮,形成一团不断延展拉长的黑影,突然笼罩在自己面前的餐桌上时,她一惊一乍,骤然侧过眸,还没叫出声,便打了个冷战,见到来人原来是一直站岗在旁的佣人,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忽然,一股酸酸胀胀的难受劲从心口涌到胃里。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胃痛,还是心在痛? 突然好想吐。 上个月那种日夜颠倒的呕吐感狂卷向她袭来。 “呃……”一声,伴随着眼睛一片猩红,她心底惶然失色,却也没法顾及到那么多,赶紧捂住嘴巴,往厕所的方向冲了进去。 她这个莫名其妙的行为,惊呆住在场众人。 大家愕然,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秒过去、两秒过去……等到十秒之后,刘嫣禾与陆之柔非常默契般对视一眼,便放下碗筷,拔腿就往那边奔去。 而就在她们母女俩起身之前,已有一个男人,盯着顾南枝那抹清瘦渐远的背影,无意识追了上去。 傅既琛眉眼有慌乱,却是反应极快。 他将悬挂在墙壁上的纸巾攥在手心里,迅速从中抽出好几张,递给跪蹲在马桶边双肩颤抖,吐到流泪的顾南枝。 上次见她吐得如此狼狈汹涌,又是几时? 傅既琛心绞一痛,宛如针刺。 不过三个月而已,他竟连关心她的资格都失去了。 男人那只快要伸到她的后背,准备安抚她情绪的那只手,幡然醒悟般又缩了回去。 他到底在做什么? 吐完之后,顾南枝只觉得胃都吐出来了。 她一阵天旋地转,拍拍心口,又拍拍脑袋瓜子。感知到有人一直守护在身后,误以为是佣人,晕晕乎乎接过后头人递上来的纸巾,疲惫道:“谢谢。”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头稍稍朝后转,视线恰好落在男人俊美的五官上。 一站一蹲,俩人目光撞上的一刹,她微微张开湿溜溜的嘴唇,既紧张又无助,手带着些漫无目的的微颤,不自觉地攥成一个拳头状。 攥到最后,竟然攥住男人藏在纸巾下的两根手指,她一惊,又触电一样放开他:“对不起,我……我……” 正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之际,瞥见他一闪而过的嫌恶表情,她的自尊心幡然涌起,一浪接一浪,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负气地将手里纸巾捏成一个团状,想也不想就丢到地上,而后咬着下唇,倔强地撑着墙壁站起身。 一番好意喂了狗。 傅既琛瞧见,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变化,依旧淡漠凛然,只原就棱角分明的下颌愈发收紧,稍稍咬紧的后牙槽正揭示着他的不悦。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 顾南枝害怕再次从他脸上看到嫌恶的表情。 她站起身后,小心翼翼避开他,微低着头,侧着身走,尽量不与他产生任何肢体触碰。 她又慌又快地跑到傅既琛身后的盥洗台,掬起一把又一把的冷水泼向自己的脸。 洗掉嘴边污秽的同时,更是清醒自己浑浊的头脑。 陆之柔走进来时,恰好就瞥见顾南枝将手中还未用过的纸巾,丢到傅既琛脚边的那一幕。 她心里在偷笑,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扬,可下一秒又迅速调整自己的面部状态,唇角朝下发力,越抿越紧,呈现出一副又关切又着急的样,六神无主走到顾南枝身旁,抚着她的后背说:“南枝,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顾南枝一听到医生两个字,吓得水龙头都不记得关。 她猛转过身,瞪大双眼摆手:“不用!我……我没事,别叫医生。” 追赶上来的刘嫣禾经验老道。 她瞥了一眼顾南枝许久不见却越发清瘦的小脸蛋,又瞄了瞄她扁平的肚腹,若有所思。 待几人吃完饭,刚在客厅坐下唠家常,她开口就问:“南枝,刚刚见你都没咽下几口饭菜,怎么?是不合胃口吗?” 说完,目光灼灼旋落在顾南枝平坦的肚腹上,迟疑又笃定。 明示之意犹如惊弓之鸟,就等顾南枝自己开这个口了。 几人从厕所出来,刘嫣禾总是有意无意往她的肚子瞟,顾南枝就知道她会问起这个。 倘若傅既琛今晚不在这,她已经说了。 但他在这,她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鼻子一酸,躲开刘嫣禾探究而凌厉的目光,心头既委屈又害怕。 刘嫣禾见她这种反应,觉得自己心中猜想的答案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她眉头一跳,喜上心头,脱口而出,问:“南枝,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在坐的全都是成年人,这句有了一下子就联想到是那一档子的事。 几人愕然看向顾南枝,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全都在等顾南枝一个回应。 顾南枝一直咬着下唇,她没说话,只是极不愿地点了点头。 “天呀!oh,my god!!!”陆之柔最先反应过来,捂嘴发出极低的一声惊叹后,旋而问:“都几个月了?” 顾南枝的委屈与酸楚二次升级,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却也不得不去面对。 她尽量舒展自己的眉眼,强挤出一缕笑望向对面的陆之柔:“快……快两个月了。” “天呀!”陆之柔又是一阵惊呼:“不是吧?这也太快了吧!” 陆之柔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终于陨落。 此时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快乐,弯起的唇角牵扯着颧骨一直往上提,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向顾南枝,故意说得十分隐晦,却又端得明明白白:“你们也才结婚两个月左右,看来砚川还挺努力的嘛~辛苦你了,南枝……” 第354章 刺激的游戏 话音落下的刹那,顾南枝强挤出的那一缕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 与此同时,傅既琛的脸色也并不比她好多少。 表面看上去,很是无动于衷,可那双剧烈收缩的瞳孔出卖了他。 幸亏客厅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陆之柔与刘嫣禾的眼神,由始至终只集中在顾南枝一个人身上。 顾南枝则窘迫地回避众人的目光,将视线散漫定格在自己脚下的一块毛毯上,怔过之后,又强行提醒自己要记得笑,装作一脸娇羞的模样,从皮质沙发上站起身,对着众人说:“我到厨房看看水果切好没?去帮着点忙,你们聊。” 刘嫣禾正坐在她斜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见她要走,慌忙放下手中茶杯阻止:“哎呦!你这孩子都怀孕了,还去厨房帮什么忙?!里面有的是人,用不着你,快坐下!万一磕磕碰碰撞到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奈何顾南枝机灵一个闪,偏过身去,逃也似的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妈,我没事!哪那么容易磕到呢?医生建议我要多走动,那样对胎儿才好。” 离开时,隐约听到后面传来陆之柔即时帮忙劝慰的声音:“妈,你就由着南枝去吧!她呀……在害羞呢。” 害羞? 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顾南枝不禁垂眸苦笑,只因那个男人在这,她觉得无颜面对罢了。 刚才,她就连抬头瞧上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也不知他听到她怀孕了,会是什么反应?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应该恨她吧,亦或者说…… 她不能想了,一想头便会痛,心好乱,突突突地跳。 顾南枝几乎是跑着进厨房的。 里面分别散落着六个佣人,其中有四个刚清洁打扫完毕,正脱下围裙,瞄着墙壁时钟表,准备要下班,剩下的两名佣人,则在隔壁的冷藏室里,把新鲜的水果一个个分类拎到篮子里。 见到她出现,皆唤了句:“顾小姐好。” 顾南枝微笑着走过去,提起地上的菜篮子:“阿姨,你们辛苦了,是要切水果吗?我帮你。” 说着,已经把篮子提到洗碗槽边。 后面两名佣人皆是一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赶紧追赶上去拦阻:“别别别……小姐,我们来弄就好,万一被夫人看见,我们会挨骂的。” “不会的。”顾南枝打开水龙头,笑容甜美说:“放心!刚刚我已经跟妈妈说过了,她是允许的,不会过来骂你们。” 两名佣人得到她的保证,分别吁了口气,跟随着她的动作,将篮子里的水果逐个逐个放进水槽里,进行清洗。 比起待在那个不透气的客厅里被人盘问,顾南枝宁愿留在这帮忙,最起码这里耳根清静,不用想东想西,只需埋头干便可。 可是,她的这份心安,根本静不了片刻。 等她们清洗完毕,把水果逐个从水槽里捞出时,听到有人说了句:“你们出去。”声音冷冽而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在。 话音落,站在水槽边忙前忙后的三人纷纷回头,恰好就看到傅既琛颀长的身影站定在门槛边。 室内乃至于外面廊道的灯光全都调至最亮光的状态。 白炽炽的光轻洒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将他原就深邃的五官映照得愈发立体凛然,顾南枝仿佛听到左心房‘砰’的一声,感觉呼吸都变得短促了。 为了掩饰,她慌忙又把头给转正回去。 这时,傅既琛已经迈腿走了进来。 陆家的佣人可是被刘嫣禾精挑细选过,留在这里当长工的,可会察言观色了。 男人明明没有指名道姓,淡漠的眼神由始至终也只定落在顾南枝身上。 可厨房里剩下的两名佣人就是知道该消失的是她们俩。 毕恭毕敬唤了句:“傅先生好。”便颔首离开。 此时厨房很静,静到什么程度呢?只清晰听到后面男人步步靠近的声音。 顾南枝头颅一时发烫,便急了起来。 她拿起瓷碟里一个水果,又放下,又拿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呈现出一副很忙碌的假象,可旁边人根本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局促中,她似乎听到后面那个男人极其细微的一阵嘲笑声,自尊心瞬间受挫,猛转过身瞪他一眼,斥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悠然地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把袖腕撩到肘下部位,而后,自顾自走到水槽边洗净双手,便又转身去到料理台那边,将橱柜里摆放好的一把水果刀拎了出来。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水果端过来。”他的语气并不友善,甚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 顾南枝有一瞬的不满,心道:人是不是自小优越惯了,都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心是那样想的,可行动上却是服气的。 她抿了抿唇边,乖乖地将水果端了过去。 男人拎着刀具的手修长而白皙,一看便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少爷手。 顾南枝忽然想起,他以前常常用这双手为自己下厨的情景,也像现在这样,他在忙,她则站在一旁乖巧地观看,偶尔会充当他的帮厨。 恍惚间,一股酸酸楚楚的滋味涌上鼻腔,她立马就清醒了,微微上扬的唇角倏然收紧,连带着整张脸都变得十分僵硬。 就算再好,也不是她的了。 于是,她说:“既然你来了,我就出去好了。” 说着急忙就要走。 傅既琛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嗤笑一声,轻哂道:“看到我进来,你就要走,是亏心事做多了,害怕?” 害怕两个字说得极其不屑,明明是开玩笑的口吻,却隐约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敌意。 顾南枝离开的那只脚忽而一顿,背脊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说实话,她心里确实是怕的,怕见到他,那种愧疚感日夜在折磨着她。 可她面上却淡定得像个无所谓的海后,用一种挑衅的语气,冷冷回敬道:“真是可笑,我为什么要害怕?如果你说的亏心事是我嫁给砚川那件事,恕我抱歉了……”而后轻蔑一笑,非常义正严辞地说:“傅先生,你没听说过吗?谈恋爱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今天我爱你,明天就可以嫁给别人,不行吗?犯法了吗?你难道不是调过头就要娶陆之柔吗?在我面前扮什么情圣,说得我好像有多对不起你似的。” 她说完便要走,经过傅既琛的时候,男人反应极快,转身就扣住她的手腕。 “你……要干嘛?傅既琛,你抓痛我了,快放手!” 男人闻言非但不放,反而发狠般在收紧掌心的力度:“你刚才叫他什么?砚川?嗯?”哂笑一声,眉眼骤冷:“喊得还挺亲密的。” 顾南枝懒得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甩了甩那只被他钳住的手,出言警告:“你快放手!妈妈她们还在外面,别搞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傅既琛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非常不屑地又笑了笑:“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顾南枝的心一下子就咯噔起来,突然联想起上个月,他在陆家旗下酒店的一间休息室里强迫自己的事,姿态放低了许多,甚至还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委屈在求饶:“你别这样,算我对不起你,以后各走各的路不行吗?” 傅既琛听到她说要各走各的路,骤然火冒三丈,扯住她的手,非常粗鲁地抵到料理台的边上,彼时,俩人的下身贴合得毫无缝隙。 顾南枝的脸瞬间就烫了起来,就像灼烧过一样。 她的羞耻之心骤起,慌忙推开他,却又推不开,只好别过脸去,避免自己脸上的肌肤不小心触碰到他,小声警告道:“这里可是陆家,我劝你要点脸。” 男人听罢,连月来积压在心田间的怒火越烧越盛,非但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俯身在她耳垂边,往那里轻轻一吹气,而后咬牙切齿道:“顾南枝,你都不要脸了,我还要什么脸?” 顾南枝急得都快要哭了,她真怕这个男人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你到底想怎样?” 傅既琛漫不经心地说“没想怎样。”可下一秒,他却掀起一个痞痞的笑,吊儿郎当道:“只是……突然想跟你玩些刺激点的游戏。” 第355章 孩子是我的 就算再怎么懵懂无知的小白,都能隐晦听出男人这句话的含义,更何况,他们曾经耳鬓厮磨过,曾经身心交融过,曾经…… 顾南枝受不了这份轻视,倔强的下巴微抬,浑身带着刺直视他的双眸:“只有到季交配的动物才会随地发情,哥哥,你算哪一类?” 女人嘴角边深含的笑意刺激到了傅既琛。 男人眉宇微沉,扣住她的手反向一转,迫使她背对着自己。 他的脸侧从身后慢慢朝她的脸贴去,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撩开顾南枝前面的衣摆,倏然握上那片柔软,惹来她低呷的一声惊呼:“啊!” 他在她耳边厮磨一会,含讥带笑说:“我算哪一类?你可以试试。” 顾南枝气急败坏,一下子就恼了,抓住他那只冒犯的手发恨挣扎:“傅既琛,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虽然咬字极重,但因为顾念着这里是陆家,外面还坐着个妈妈与陆之柔,只能咬着牙关,尽量压低嗓音。 当然,呈现出来的结果自然与心违背。 这句话非但没有拒人千里的意思,反而有种变了味的迎合,带着点娇嗔,乍一听还有些夹子音。 男人似乎心情大好,撩拨人的吻从她的耳垂延至脸颊,又往脖颈与锁骨处深探…… 最后停了动作,下巴搁到她瘦削的肩膀上,没个正经地说:“我最喜欢你刚才那个样子。” ?这人怕不是有受虐倾向…… 顾南枝气到爆炸! 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吃准了她不敢大声喊人进门。 于是,原先抓住他肘下的双手终是狠下心来,用指甲深深扣进他的肌肉:“你快点放开我!” 男人似乎想不到她会有这个动作,眼眸瞬间弥漫出受伤的气息,愣了愣,意识逐渐回笼,衣服里那只冒犯的手慢慢松开,却又倏然往上移动,单手就钳住顾南枝娇俏的下颌。 他指下的动作已经失去方才的缱绻与温柔,甚至带着点粗鲁,用力偏过她的头,更是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忽然来上这么一句:“孩子是我的。” 是句肯定话。 由于太过于突兀,顾南枝还没来得及思考,眼神迷茫中带着点懵懂,举着头,嘴角嗫嚅问:“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孩子?” 男人只觉得她在装蒜,冷嗤一声,再次俯下身去与她五官相对,高调宣告:“我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此时,俩人的脸很近,近到顾南枝只要稍稍一动,彼此的鼻尖就会挨碰在一起。 她闻言一怔,背脊猛一个颤抖,整片思绪都给打乱了节奏,突然就变成哑巴了。 傅既琛揪住她的反应占尽先机:“怎么?被我说中了?” 他唇角那片溺死人的笑意,令她火速回神。 顾南枝明眸善睐的眼睛倏然变得冷清无比,连带着声腔都揉杂着刺骨寒凉的嘲弄。 “我说傅总裁,你做人是不是自信过了头?孩子两个月,试问两个月前,我有没有爬上过你的床?你该不会是选择性失忆吧?” 而后,为了掩饰内心的跌宕起伏,她故意打击他的男性自尊心,粉唇微微翘起,用一种讥讽的口吻,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与你最后一次交好是上个月,如果你真有那么厉害,之前我们在德国那么多次,回来又那么多次,早就中了,还需等到现在?傅既琛,你是不是想孩子想疯了?” “你……” 这段绝情的话果然刺激到他了,男人钳住女人下颌的那只手倏然收紧,几乎要将她碾碎。 顾南枝痛得眼睛猩红,就差落泪,可是嘴巴仍不依不饶在输出:“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跟砚川是假结婚吧?傅既琛,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早就完了,从我嫁给祁砚川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完了,我跟你做过的事,跟他也一样做过,会怀上他的孩子,难道不是顺其自然的事吗?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念在我们相识十几年的份上,上一次、以及这一次的事,我都不会跟你计较,但是,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若再这样轻薄我,我也没什么好顾及旧情的,到时候撕破脸,谁都不好看!” 曾经千丝万缕的人,搞到针锋相对的地步,傅既琛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男人的心在滴血…… 是的。他知道她结婚了,没错! 可是幼稚如他,竟然试图隐去夫妻间某些婚后义务,他们俩人认识太久了,由于彼此相识相知相恋的时间太过于漫长,导致,他总以为顾盼盼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从以前直到现在…… 这应该是人类在经历过巨大的伤痛后,潜意识启动的自我保护机制吧?没想到,他傅既琛也有这么一天。 男人的静默令顾南枝十分难受。 说完那段无情的话之后,她的喉咙瞬间就硬了,心口一揪一揪地痛,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感觉周围气压低到了极致。 她不想的。 他曾经那样爱惜她,守护她,她根本不舍得伤害他分毫。 可是……今天不撂下这些话,明天就会成为隐患,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她不想再让这个孩子拴住他。 呼吸一下一下地加重,两个人的情绪都绷到了极限。 这时,厨房外面的廊道传来逼近的脚步声。 那阵脚步声仿佛是故意的,每个脚步的发力点都在后脚跟,趿拉音特别重,又放得十分缓慢,似乎特意提醒厨房里面的人:有人快要进来,让他们俩收敛着点。 顾南枝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有人来了,快放手!” 或许是外头的脚步声同样分散了男人的注意力,又或许女人方才的那段话真的伤害到了他,傅既琛真的就放手了。 他淡漠的星眸微微朝下瞥,将女人窘迫的表情与狼狈的肢体动作尽收眼底,而后非常不屑地勾起薄唇,似恨她,又似乎只是嘲讽自己廉价的作为。 是啊!他应该真的疯了,居然认为这个孩子会是他的。 慌乱中,顾南枝没敢抬头去看他。 由于男人突然的放手,令顾南枝踉跄一步,几乎要摔倒。 幸亏机警如她,快速抓紧面前橱柜,还没来得及稳住自己的身子,便斜着身拎起案板上唯一的一把刀,佯装在切水果。 陆之柔进来时,恰好就看到这一幕诡异的场景:女人在安安静静切着水果,姿体僵硬,男人则双手插兜,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第356章 堵住她的去路 陆之柔只需淡淡瞅上一眼,就知道气氛不对劲。 但她能沉得住气,融融的笑意从唇边延伸至眼尾,边走边谴责道:“既琛,南枝都怀孕了,你怎么能站在一旁观看?我不是让你进来帮她的吗?”完完全全一副正牌女友的架势,确实也是。 说完,苗条的身影站定在傅既琛身后,修长的手臂缠上男人精壮的腰。 那语气憨憨嗲嗲的,一点怪罪人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像在撒娇。 原来是陆之柔让他进来的。 顾南枝有一瞬的恍惚,差点切到手指头。 伴随着她低呷‘啊’的一声,陆之柔迅速放开傅既琛,跑过去检查她的手指:“怎样?切到手了吗?” 见她纤细莹白的五指完好无损,一点见红的迹象都没有,陆之柔才拍拍心口,兀自松了口气:“吓死我,幸好没事!听你突然叫起来,还以为切到手了呢。” 旋即拉着顾南枝的手,远离料理台的切菜板:“都别弄了,这本来就是阿姨们的活,你一个孕妇凑什么热闹。” 而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男人,由始至终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费劲。 顾南枝咬了咬唇,木讷讷走出厨房,走到客厅。 还没坐下,便听到后面熟悉的嗓音响起:“伯母,公司还有事,我就不陪您了,失陪。” 他的语调淡雅且平常,像是泉水涓涓涌出,是那样的沁人心脾。 顾南枝都不用转身,单凭音色断定,就能想象得到,后面男人一副彬彬有礼,家教极好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鼻子一酸,原就呆滞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怅然若失。 如果要走,下次再见又待何时?是你结婚的时候吗? 陆之柔听到他要走,立即松开挽着顾南枝的那只手,转身攀上傅既琛的后脖颈:“不是说待会要陪我去听爵士乐吗?怎么说走就走?”她不满地噘起粉嘟嘟的小嘴。 傅既琛垂眸浅笑着回应她:“凑巧刚刚收到秦森打来的电话,爵士乐等明天再去。” 陆之柔听后就更加不满了。 她哼了一声,开始借题发挥:“你那个新来的秘书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亏他还说是耶鲁大学毕业呢!老板陪丈母娘吃饭,还敢打电话过来扫兴,回头炒他鱿鱼算了。” 默了一默,又哼唧唧地道:“依我看……还是以前的乔秘书会做人,不如让乔秘书回来吧?她怎么无缘无故辞职了,我还挺想念她的。” 坐在沙发上的刘嫣禾眉头倏然拧起。 她朝陆之柔使了个眼色,佯装训斥道:“之柔,说什么呢?男人事业为重,既琛公司有事,你就让他回去吧,别使性子,都多大的人了?净说些胡话。” “妈……我哪有使性子啦?!”陆之柔嘟起小嘴,拉着长长的尾音,偏过头去睨了刘嫣禾一眼。 刘嫣禾完全不当一回事,一副亲妈的强势样,嫌弃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嗤笑着道:“好啦!我不说了,你快点送既琛出去吧。” 而后拉着顾南枝的手,坐在自己身侧,又道:“这里有南枝陪着我,不用你了,南枝现在怀孕了,我正好要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项。” 顾南枝兴致恹恹,没什么心情听刘嫣禾讲,等傅既琛走后半个小时,她便找了个借口回家。 刘嫣禾妩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狐惑:“你来时,不是在电话里交代过,说砚川晚点会过来接你的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回去?” “嗯……”顾南枝神色疲惫,思考了下随意解释:“他最近在忙着海外的一宗并购案,估计还在加班,我不等他了。” “这怎么行?!”刘嫣禾关切道:“要不……打个电话给他吧?你们俩刚结婚,现在又有孩子了,婚姻生活需要用心经营,夫妻有商有量才好,这样的婚姻才会长久美满。” 顾南枝听得有些烦厌:“不用,他很忙的,这点小事我不想打扰到他。” “还是说一下吧,听话。”刘嫣禾的语气出奇地好。 “南枝,你就听妈的话吧。”陆之柔坐在一旁掩嘴偷偷笑:“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妈妈她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顾南枝最终受不了娘俩的软磨硬泡,悻悻掏出手机。 电话刚一接通,都还没聊上两句,便被刘嫣禾夺了去。 她眉开眼笑地跟祁砚川聊了起来。 起初,刘嫣禾只是单凭经验,特意交代祁砚川一些孕产科知识,让他这个做丈夫的多担待一点。 可说着说着,便变了味。 她居然开口就问祁砚川:“你们俩结婚证都领了,孩子也有了,打算什么时候置办婚礼?” 顾南枝一下子就懵了,慌忙夺回手机按灭:“妈,置办什么婚礼?现在盛行旅游结婚,我们目前还没有置办婚礼的打算。” “什么叫盛行旅游结婚?!”刘嫣禾闻言气一上来,声音亮出一个新高度:“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将你拉扯长大,是让你随随便便当人家媳妇的吗?凭砚川的身份地位,就算没有八人大轿,风风光光抬进门,也要宴朋请客吧?这只是最基本的。” 而后皱着眉头,两手拍了一下,又摊开:“你说你怎么嫁个人,把自己搞得偷偷摸摸,好像……好像有多不见得光似的?我告诉你,不宴朋请客昭告天下,最终吃亏的只会是女方,妈妈可都是为你好。” 顾南枝懒得跟她扯:“说什么?我们不都去民政局领证了吗?哪偷偷摸摸不见得光了?” 说着,拎起一旁手包,一副欲要走的模样。 “你这孩子,几时变得这么犟?妈妈都还没说完,你走哪去?”刘嫣禾见她起身,快手将她摁回原座,机关枪一样疯狂输出:“怎么就见得光了?上个星期,在一场慈善晚宴,乔行长的夫人还拉着我的手,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看!她老公能不认识砚川吗?居然都不知道你俩结婚了,这事成何体统!陆家的面子往哪搁了?” 又是陆家的面子?她都不姓陆,关陆家何事? 最终,顾南枝执拗不过她,随口敷衍道:“好吧!这事,我会找个日子跟砚川商量的,你且放一百个心。” “还找个日子商量?” 刘嫣禾哪能放下心?苦口婆心告诫道:“今晚回去就商量!还找什么日子?他都有妻有儿的人了,难道加个班就不回去睡了吗?这算什么?新婚燕尔的,还能让你独守空房不成?” 顾南枝真是服了她,忙不迭点头:“好好好!今晚回去就商量,您满意了,我可以走了吗?” 刘嫣禾这才心满意足送她出门。 一辆豪华轿车很快汇入夜色的车流。 窗外霓虹闪闪掠过,顾南枝只觉得周围光怪陆离,忽然就分不清时间与空间的维度,纷杂凌乱的头脑还在想着俩人方才在厨房里的针锋相对。 心口堵得慌,又闷得难受,一抽一抽的,泪,便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 她最爱他了,为什么要说出这种伤透人心的话? 抑郁的情绪酝酿到最高潮,突然,她身子一晃,耳边传来轿车响破天际的一阵急刹,猝然停在马路边。 惊魂未定的顾南枝忙揩掉眼里朦胧的泪,打开前方隔板,又瞟了一眼车窗外:“方叔,这里不能停车。” “我知道。”司机拧着眉盯向前方,口吻冷静又谦卑:“太太,是前方有人拦截我们的车。” 话音落,顾南枝怔了怔,错愕的眼神随驾驶座的前挡风玻璃瞧去,果然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霸道地停在前方,正拦截着他们的去路。 而那个车牌号,她最熟悉不过了。 她鼻子一酸,眼眸逐渐灼热,过了会,才稳住自己的情绪,开口下达命令:“方叔,这条路就让给他,我们驶到另外一条道吧。” “是。”方叔毕恭毕敬答,正准备挂挡。 谁知,后方疾速驶来一辆商务保姆车,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恰好在五十厘米的距离停下,当场截掉他们倒车的路。 还没等顾南枝他们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左侧边又别来另一辆车,全方位堵住他们的去路。 第357章 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左、后边的两辆商务车赫然不动,倒是前方那辆迈巴赫的驾驶座门缓缓打开。 里面下来一个人。 顾南枝轻轻扫了眼,就算夜色朦胧晦暗,她仍能看清来者是何人。 那是哥哥的司机——陈炳新。 他目不斜视,直往顾南枝坐着的后车厢走去,抬手轻敲车窗两下。 明明知道顾南枝已经嫁为人妇,却还是保留原先称谓,唤她一声:“顾小姐。”而后言简意赅道:“傅总想见一见您。” “这样也能叫做见?”顾南枝嗤笑一声,纤长的手指按着右手边按钮,待至侧边车窗开了一半又停下,她弯唇调侃:“陈哥,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想绑架我。” 陈哥置若罔闻,只又重复一遍:“顾小姐,傅总想见一见您。” 顾南枝语气不善:“刚刚在他女朋友家里不是见过了吗?还有什么好见的。”偏过头去,看向窗外颔首站着的陈炳新,冷冷说道:“陈哥,你回去吧!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自然不需要再见。” 请不到人下车,陈哥哪敢走?雕像一样站岗在那。 顾南枝咬了咬下唇,扭头对司机说:“方叔,报警。” 傅既琛的司机,很少有人不认识。 方叔是见过陈炳新的,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傅总是何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目测一番,心下猜想,应该是兄妹俩在闹别扭。 自己人跟自己人闹,外人怎么插手? 于是,他迟疑了下,说:“太太,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顾南枝累到想发飙。 僵持中,她瞪着陈哥,非常机械性地说:“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九十九条,非法拦截、扣留机动车,造成交通严重阻塞或较大财产损失,由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处二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并处十五日以下拘留。陈哥,你要不回去提醒提醒他?” 陈哥知道这个女人与傅总有过一段,了然顾南枝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性格,态度恭敬地劝:“顾小姐,傅总只不过想见见您,何必劳师动众浪费警力?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闹大了谁都不好看,还请顾小姐三思而后行。” 见见?只怕没那么简单。 顾南枝在心里认真琢磨了会,终是服了软,抬眸道:“好。你先回去,我想打个电话给我丈夫,免得他担心。” 见陈哥纹丝不动,她又不屑地嘲讽:“放心!你们这副阵仗,蚊子都飞不出去,我还能跑到哪?” 陈哥这么一听,才肯离开顾南枝的视野范围。 顾南枝见他走远,立即掏出手机,还顺手将前方隔板与车窗升起。 祁砚川接到电话时,刚刚开完会,摊在总裁办公室的一张沙发上,神色稍显疲倦,却因手机屏幕闪现出的‘老婆’二字,莞尔一笑:“怎么?你妈还不肯放过你?”而后坐直身子,松了松胳膊,调侃道:“我这边的事刚刚处理完,现在就过去救你。” 箭已经悬在弓上,顾南枝哪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表达得清清楚楚。 祁砚川眸光一沉,从沙发上站起:“你发个定位过来,我现在就赶过去。” “来不及了。”顾南枝说:“附近有没有大型医院?你又或者相熟的人,有没有人认识妇产科里面的医生?” “你的意思是……”祁砚川愣了愣,眉头皱起。 “没错。”顾南枝答:“我哥疑心比较重,他肯定还在怀疑这个孩子是他的。” 祁砚川大概沉吟几秒,神色凝重道:“南枝,这样不行,以他的性格,不可能选择附近的医院。” 顾南枝淡淡定定说:“我知道,这个我会想办法,你只需联系妇产科的医生,要快!” 话音落,祁砚川不再质疑顾南枝的办事能力,快言快语说:“好!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点。” “嗯。”挂了电话,顾南枝便打开前方隔板:“方叔,你先回去吧,我想跟我哥叙叙旧,今晚迟一点回家。” 方叔当然不敢走,面带犹豫:“太太,我……这事……” 顾南枝深知他的顾虑,打开侧边车门,又转头对他道:“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打过电话给先生了,他会过来接我。” 听到这话,方叔半边悬着的心终于陨落,不过,还是惴惴地跟了小半段路程,却在下一个红绿灯街口,把人给跟丢了。 他泄气地拨通了祁砚川的电话号码:“祁先生,对不起……” 顾南枝上车后,冷着张脸说:“见过面了,我可以走了吗?” 男人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她,视线散漫定落在车窗外,缓缓说道:“开车。” 他的声音很淡很平,可在这寂静的车厢里,仿佛挟有某种无形的气压,让人心生畏惧,完全喘不过气。 陈哥闻言,立即发动引擎。 顾南枝心头一紧,明知故问:“你要带我去哪?” 傅既琛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只抬腕摁下隔板按钮,待至俩人完全处于一个私密空间,他才转过头去,深深看她一眼,赏给她两个字:“医院。” 果然不出她所料,顾南枝真的太了解他了。 她哂笑一声,闲闲地说:“去医院确认清楚也好,免得怀胎十个月,你一直对我死缠烂打,想想都累。”停了一停,又非常凉薄地说:“我就怕到时候孩子出生,你还要守在产房外,逢人就得住说,这个孩子是你的。” 傅既琛眉头稍稍蹙起,可眼神依旧淡漠无波,一派沉肃地听完。 他笑了笑,忽然用一种看待三岁小孩的目光攫住顾南枝,好整以暇地说:“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斗嘴,还不如省省口水,好好想清楚,等检验结果出来后,要给我怎样一个解释。” 她心头猛然一跳,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半,可嘴上还是硬邦邦回击道:“真是笑话,你是我什么人?我怀孕为什么要给你解释?你这么惦记别人的孩子,还不如多留点精力,让陆之柔帮你生一个。” 这话,怎么听怎么对! 其实顾南枝说得也没错,甚至还带有某种祝福之意。 这男人都快要跟陆之柔结婚了,生个孩子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可隔壁坐着的那个男人,闻言火冒三丈,瞬间失去理智。 他一把扯过顾南枝的细腕,转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而那只孔武有力的手,仿佛带有某种惩罚式的含义,狠狠钳住顾南枝的下颌,怒极反问:“你刚刚说什么?跟谁生孩子?再说一遍。” 好女不吃眼前亏!顾南枝自然不敢说第二遍。 纤瘦的手下意识伸到腹部,发狠地推开他:“你疯了!干什么?!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不知为何,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傅既琛原先泛起的戾气渐渐消散。 他锐利的双眸缓缓往下瞥,视线定格在女人平坦的肚腹上,怔了怔,犹豫了两三秒左右,神色痛苦,最终咬咬后牙槽,猛甩开顾南枝的手,扯下衬衫领带丢到一旁,再次坐回原位。 第358章 软肋 一番推拉,俩人都隐了气息,之后如有默契般互不搭理对方。 只是……顾南枝的不搭理,更多的是演的成份。 她一边整理自己稍微凌乱的衣襟与发丝,一边有意无意地偷偷瞄着侧旁男人。 在车辆下了高架桥,脑筋一转,突然捂住嘴嗫嚅,说:“停车,我想吐。” 一个孕妇说这句话,没任何人敢质疑,傅既琛眉头深深蹙起,很快吩咐陈哥靠边停车。 可演的终究是演的,即便以假乱真,也难以让人信服。 于是下车后,她趁他不注意,把心一横,直接把手指抠入喉咙。 由于晚饭没吃什么主食,顾南枝吐出来的全都是水。 后车厢男人没有下车,只是透过一扇特制的玻璃窗,静静审视半蹲在路边狂吐的狼狈女人,眉头越攒越深…… 能长期待在老板身边工作的人,不是个人能力出众,就是极会察言观色。 恰好陈哥两样都是。 他从后视镜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后车厢男人的面部表情,稍微窥探到一点微妙的变化,便转头说了句:“傅总,我下车看看顾小姐。” 后车厢里坐着的男人并没有答应,亦没有拒绝,可多年来的‘主仆’情分,令陈哥大胆揣测,缄默就是默许。 于是,他快手快脚开门下车。 顾南枝呛咳着从陈哥手里接过纸巾时,已吐到筋疲力尽。 抠喉咙这种事,她还是头一回做,还真他妈的恶心,泪都流出来了。 以前打针都怕,也不知道自己怎敢在这么短时间内妄下这个决定,真的一点都不带迟疑的。 可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她又说头晕,又说吐,搞得陈哥开开停停,握住方向盘的手都有些虚抖。 心道:原来女人怀孕这么辛苦,看来以后真的要好好对待家里的那个臭婆娘,再也不跟她怄气了。 一顿软磨硬泡下来,傅既琛眉宇间藏匿的那份心疼初见端倪。 他沉吟一会,手指尖沿着膝盖轻点两下,最终将目的地改为附近医院。 顾南枝打定的主意猜对了,却没有预想中来得畅快。 人心肉做,俩人十几年的感情生活不是件摆设物。 她知道,就算他恨她,就算不爱了,彼此仍是灵魂牵绊着的家人。一辈子不会变。 他不会不管她的,更见不得她过不好。 心头那份愧疚像是蒙上一层难堪的轻纱,又像是埋下一个雷区,稍微一个不小心,就炸得粉身碎骨,再也回不到当初模样。 夜间医院人不多,顾南枝下车后,便说了句:“我想上一趟洗手间。” 她是微仰着头,看向那个男人说的。 可那个男人并没有回应她的诉求,甚至吝啬于赏她一个哪怕是冰冷至极的眼神。 他只是朝身后两名站着的保镖微抬了抬下巴,便凛然踏上台阶。 保镖接收到老板的讯号,态度谦卑恭敬,可说出来的语境却非常生硬:“顾小姐,这边请。” 医院大门口走动着男人的背影,顾南枝见他目不斜视,稍显失落,又觉沮丧,敛眸收回视线,一同将那股浓稠而复杂的情绪收了进去,便自顾自冲向洗手间,完全不搭理后面狂追上来的保镖二人。 进到女厕,她立即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给祁砚川发了条短讯。 可能他在忙,左等右等,等到花儿也谢了,仍不见他回信息。 此时,门外站岗的两名保镖忽觉不妥,高声唤了顾南枝两下,仍不见她出来,直接进了女厕所,纷纷惹来女士们的一阵骚动与尖叫。 面对指责与斥骂,保镖根本不屑于解释,大步走到顾南枝面前,用着一种恭维的身姿,却态度强硬地说:“顾小姐,是您自己走?还是我们请您离开?” 顾南枝没说话,瞪他们一眼后,咬咬下唇,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很快闪离女厕。 乘着电梯上到五楼,正好看见傅既琛修长的身影站定在检验科室的门口。 与他一同站着的,还有医院的副院长与几名值夜班的医生,还有拎着文件夹守在一旁的两名护士。 见到她上来,男人淡漠的眉眼稍稍一沉,整一张脸比来时更为冷峻,非常明显的不悦。 顾南枝以为他等得不耐烦了,自知理亏,上前解释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厕所人比较多。” 这借口有点烂。 男人并没有立即回复她,淡淡扫她一眼,在她那略微苍白的脸颊处稍作停留,须臾,沉声说了句:“进去吧。” 她抬头看着他,原本是要进去的,但再三思量,还是狠下心来,对他说道:“待会检查结果出来,如果证实孩子不是你的,希望哥哥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因为你的不停出现,会严重影响到我的婚姻生活。” 傅既琛只觉得这句话好笑又有趣,挑了挑眉峰,终于肯拿正眼瞧向她,一字一句问:“为什么我的出现会严重影响到你的婚姻生活?我应该庆幸吗?想不到我还有这个能耐?” 顾南枝了然他话里的嘲讽之意,却并不顺着他的逻辑走下去,只一味输出自己的观点,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快狠准地说:“因为我的丈夫知道你曾经跟我交往过,你不停出现在我身边,只会徒增我的烦恼,严重影响我们夫妻俩的感情。”她停了一停,似有顾虑,最后还是清晰明了说道:“还有……我十分爱我的丈夫。” 当那个爱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只看到傅既琛的瞳孔在剧烈收缩。 从小到大,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顾南枝从不轻易言谈‘爱’。 此时此刻,她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十分爱那个姓祁的男人,这是不是代表着那个男人已经完完全全取代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感日益增加,而他,只剩下徒增烦恼的评价。 多么可笑又可悲。 “所以呢?”他轻蔑一笑。 她不甚在意回击道:“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他还是笑,这个笑容较之前多了几分苦涩:“顾南枝,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吗?我好像并没有配合你的义务。” “是的……你确实没有这个义务,只是……”顾南枝也跟着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与傅既琛的不同,乌黑的双眸不再防备与掩饰,那里只有真诚,她对他说:“哥哥,我知道你希望我过得好,就像我希望你也一样。” 话音落,傅既琛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胸口裂开了,而后背脊一僵,深深的寒意从衣服的空隙处偷偷钻了进去。 他一直清楚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所以从很多年开始,就小心呵护着这个软肋,含在嘴里怕化,握在手里又怕碎…… 可是万万没想到,多年之后,这个软肋会化身成一把刀柄,就那样赤裸裸地刺向他,都不带转弯的。 他锐利的眸子在那一刻滞了滞,然后是无边的黯然向他袭来,他很想对她说一句:“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但是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如此说,很快,他敛回受伤的眸色,用一种冷漠的眼神,平调的口吻,缓缓对她说:“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第359章 我在这里陪你不好吗 一系列检查完毕,最快也要等到四十分钟后出结果。 她与他坐在廊道长椅的左右端,各有各的焦虑与怯怕。 他怕的是,正如她所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而她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却怕最终瞒不过他。 顾南枝紧张到不行,手掌心湿濡一片,胃里一抽一抽地痛。 突然手机微信叮一声响起,她眼皮一跳,下意识瞟了眼侧旁男人,见他双手环抱于前,似乎在做闭目养神状,她才把手探进包包里。 人脸识别,手机瞬间开锁。 顾南枝盯着那条短信,兀自发呆好一会,眼睛转动的同时火速回神,用着谨慎的目光四下张望。 不久,便看到有几个护士推着一个病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电光火石之间,顾南枝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思绪都乱了。 幸好身体比脑袋转得快,在还没想到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双手已经捂上肚子,发出一些痛苦难掩的呻吟声。 旋即,从长椅上重重摔倒在地。 由于事发突然,在场的众人同时一愣,最后还是陈哥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去,半蹲着身,欲要搀扶起顾南枝:“顾小姐,您没事吧?” 哪料,顾南枝会如此不识好歹? 躺在地上反手就推开陈哥,头额渗出一层薄薄的汗,虚弱无力说:“不用你扶。” 陈哥怔在当场,一时变成哑巴状,抬头看向长椅上坐着的那个男人:“傅总,这……” “去叫医生过来。”傅既琛俊脸沉笃,冷漠依旧。 原本他并不打算管她,可那个女人微微痉挛的身体刺痛他的两眼。 在他目露犹豫的刹那,双脚已经先脑袋一步,蓦然抬起,大步流星走到顾南枝面前。 其实他并没有搀扶起顾南枝的想法,甚至……目前为止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可顾南枝在他来到身前的那一刻,立即用手拽住他的裤管口,还用着哀戚呜呜的眼神看向他,嘴角不停呻吟着,说:“哥哥,我好痛……” 他根本听不得这些话,一时心软忘了恨,单脚跪在地,伸出手去拨开她额角两鬓凌乱湿濡的长发,安抚道:“医生很快过来,放轻松一点。” 话音落下的一霎,他都惊觉自己的柔情缱绻,又是懊恼,又是痛恨,于是,覆在女人侧脸的那只手倏然缩了回去。 机会难得,顾南枝哪肯放他走。 她反应灵敏地抓住他那只后缩的手,非常用力,似乎拽住一根救命稻草,那双乌溜溜的黑瞳盈着一层透亮的光,一闪一闪的,犹如漆黑中晃动的夜明珠,就这么晃到他心里去。 他已经无法思考太多,下一秒就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忍着点,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顾南枝棉花一样窝在他怀里,一阵一阵地虚抖冒汗。 在看到斜对面那几个护士经过他们身边时,感觉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就怕傅既琛会察觉出什么。 万幸的是,男人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根本没心思顾及周围的动静,而她,在看到那几个推着病人走的护士进了检查室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傅既琛很快抱着她进入了病房。 顾南枝躺在一张病床上,瘦削的双肩微微颤抖,一张静美的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主治医生认真观察了一下情况,抬头看向傅既琛:“这位先生不用太过于担心,孕妇情绪波动大,胃又是情绪的感官器,只是一时紧张刺激到胃黏膜,从而引起的轻微胃痉挛,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谢谢医生。”傅既琛明显松了口气。 “不客气。”医生提着笔,在文件夹飞快做着记录。 他两鬓斑白,明显已经上了年纪,便用一种长辈的口吻,对傅既琛说道:“你老婆身型偏瘦,你这个做丈夫的要多关心着点,回家熬些鸡汤补补身体,怀孕还是圆润点好……” 医生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俩人都没听太清,只不停纠结在前面那句老婆与丈夫,心有余悸。 还是顾南枝最先回过神,抹了抹额间虚汗,淡然看向医生,说道:“医生,他不是我丈夫,是我哥哥。” 这……就尴尬了。 医生瞟了眼傅既琛,又转头看向顾南枝,愣了愣,扯开话题说:“哦……听你这么一说,你俩长得还挺像的。”而后亡羊补牢道:“依我看,这年头还是自己的亲哥哥靠得住,做丈夫的只会撒气给老婆受……” 他轻松说着笑,自以为幽默风趣,可一躺一站着的兄妹俩非但不笑,反而肃静一片。 医生自知气氛不对,最后只交代一句:“病人再休息二十分钟,就可以离开。”便走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俩人,顾南枝受不了这种窒息的静,她忽然开口说:“你可以走了。” 床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没说话,只缓慢垂下眼帘打量她。 彼此视线碰撞的刹那,不知为何,顾南枝鼻子一酸,汩汩泪水便沿着眼角滑向两鬓。 医生说得没错,她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他们是三口之家,他与她明明可以成为夫妻…… 可是现在,她只能对别人说,他俩只是兄妹,一辈子的兄妹。 越想越难过,最后竟哭出了声。 顾南枝赶紧捂住嘴转过身去,用盈盈颤抖的身躯背对着他。 而傅既琛只误以为她还在疼,像过往任何时刻一样,坐在她的床沿,用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胃部,声线柔缓地问:“还很疼吗?” 顾南枝并没有看他,仍是倔强地坚持那一句:“你走吧。” 女人微微颤抖的身躯,令傅既琛的心倏然揪起,他非但不走,反而耐心地帮她揉按着胃部:“这样会不会好点?” 那声音,轻柔中带了些小心翼翼,顾南枝感觉心都要化掉了,她一抽一抽地哭着,完全处于忘我的状态,后来,不知是时间的流逝治愈了身体的创伤,还是傅既琛的手有着某种道不明的魔力,顾南枝真的就不痛了。 她激动的情绪也渐趋于平缓,于是顺势转过身去,与他对望着道:“哥哥,我不痛了。” 话音落,她明显感觉到男人覆在她胃部的手顿了一下。 顾南枝接着又重复那句:“你出去吧,我想自己躺一会。” 周围很静,他覆在她胃部的那只手在缓缓起伏着,傅既琛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女人的心跳声,他只觉得熟悉又眷恋,忽然笑了笑,自嘲说道:“你为什么一直赶我走,我在这里陪你不好吗?” 声线低沉中隐约带了些外人难以察觉的凄惶,顾南枝只觉得心头一震,泪涌上双眸。 她赶紧闭上双眼,不敢再看他。 而傅既琛同样没有看她,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沿着平坦的腹部线条一路往下滑,最后停落在女人的子宫处,痴痴呆望一会,阖上双眸,突然问:“南枝,这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吗?” 第360章 有没有意思,不是你说了算 话音落下来,顾南枝只觉得全身所有血液迅速往上冲,头颅像快要炸开一般,又烫又麻,还伴随着一阵清晰明了的心慌…… 她原本要说是的,理应要说是,可不知为何,嘴唇下意识在抿紧,每过一秒钟,就用力多一分。 似乎觉得这个回答有些羞耻难以承认,喉咙瞬间就硬了。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与之对视:“时至今日,你为什么还要问这种问题?” 他同看着她,目光幽深,语气却很淡然:“只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听罢,顾南枝的心浑然颤了颤,趁着冷静麻木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她火速翻转过身,不再看他。 就怕再多看一秒,便会暴露出自己胆怯愧疚的心境。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检查结果出来,你自然知道答案。” 她如是说着。 扯过病床上一张雪白的薄被单,侧身翻转过去背对着他,肩部线条瘦削中带有一种张扬的孤傲,浑身上下写满抗拒与防御的姿态。 她在排斥他。 傅既琛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眉头略微一皱,下一刻就扯上她纤细的手腕,让她正面对着他。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更是钳上她娇俏柔美的下颌,令她避无可避。 “看着我说话。”他如此命令道,下巴线条锋利凛冽。 顾南枝试图挣扎,用双手的指甲去抠他,傅既琛便顺势抓住她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毫不费力地将其一举举高在颅顶处。 她气不过,抿住唇去拼命扭动脑袋,发觉无果,最终只能放弃。 “这里是医院。”她瞪着他,隐约在暗示些什么。 他只觉得好笑,真的就弯了弯唇角:“所以呢?” 口吻甚是不羁。 顾南枝愣了愣,并不打算进入他的圈套,只是自顾自警告道:“我来之时,已经事先联系过我丈夫,估计他很快就会过来接我。” 故意强调的‘丈夫’二字,这句话果然刺激到他。 只感觉傅既琛钳住她下颌的那只手稍稍一顿,目露凶光。 不过,也只是极短暂的一瞬间罢了。 下一秒,他嗤笑一声,淡漠的眼神夹带一丝轻蔑,忽然开口嘲讽:“这种事有必要向我报备吗?你跟他在车里聊得还挺长时间的,足足让我等了有五分钟。” 他似乎很介意,说着眼神越发不满,捏住下颌的手陡然一收紧。 顾南枝吃痛‘咝’了一声,而后极其艰难地扯动着嘴角笑了笑,学着他那样反唇相讥道:“要的……这种事,还是跟你提前报备的好,免得你又要对我干出什么荒唐事,你不难堪,我还替你难堪!” 由于下颌被捏得太紧,话说得有些艰难,甚至吐字的气息起伏不定。 可每句话说得清清楚楚,一字一顿,到最后,还特意提高音调,就怕上方桎梏着自己的男人听不到似的。 他闻言,眸光越发凌厉,而后重重质问她:“你跟他面都没见过几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看着他的眼神同样犀利无比,心里怕得要命,面上却鲜有地保持着一股淡然处之的态度:“哥哥,没想到你会问这种问题,不幼稚吗?” 她把话停了停,冷傲的目光直视着他狭长的双眸,似乎要看进他心里去:“只是时机巧合罢了,这种事并不是时间长短能够衡量的,就像你跟我,认识得够早吧?可是诸多因数结合在一起,就是不能走到最后,你心思比我缜密,应该比我拎得清。” “所以……你是在教育我?”他似乎并不打算接受她的一套说辞,锐眸一眯,凛冽而强势,还有些咄咄逼人。 “我不敢……”她略微放低姿态,漂亮的一双眸子细细瞧着他,心里柔软苦涩得要命,嘴巴却锋利如同刀割:“只是……觉得你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很没意思。” 话音落,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叩敲声,有人说:“傅总,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顾南枝一怔,心跳如雷,脸上惶色与郁色交加:“放手,你要的结果出来了,我们过去吧。” 说着,被桎梏住的双手开始扭动起来。 傅既琛真的就乖乖放了手,却在她手肘撑床的瞬间,顺势摁住她要起床的一边肩膀,漫不经心道:“不急。”他扫了眼腕表,音色低沉:“还有十分钟。” “什么十分钟?”顾南枝有一丝困惑,呆呆瞧着他,等自己明白过来后,心头一酸,冷着张脸伪装自己:“你要等就等,过后可别说我耽误了你的宝贵时间。” 她故意扯高嗓门把话说得尖酸刻薄,越是如此,越觉得难受。 即便到了如此针锋相对时刻,他也还惦记着她的身体健康。 她那样待他,而他却…… 她不能再想了,扯着被子转过身,再次留给他一个瘦削的肩背。 而那双隐在被子里的双眸,却是猩红一片,差点泛出泪光。 这次,傅既琛并没有强迫顾南枝转过身,视线由始至终只定格在她身上,目光幽深不见底,瞧不出太多异样情绪,只是眉间略微蹙起的一道竖纹,正揭示着他的疲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顾南枝计较着说:“刚好十分钟,我们走吧。” 说完从床上坐起身,用傲慢的眼神去寻找地上的平底鞋,面容静美,却是一派孤清,瞧都不瞧他。 男人倚在墙壁,双手抱臂打量着她,见她如斯之状,只觉好笑又讽刺。 淡淡勾起薄唇,说:“很奇怪,你似乎比我还要急。” 她闻言一愣,背脊倏忽打了个颤,险些暴露心境,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并没有与他有任何眼神接触。 “当然!”再次开口时,她已无畏地直视他的瞳孔,神色不卑不亢,一片坦荡,隐晦地提示道:“早一秒知道结果,你就早一秒清醒,我能不急吗?” 他似乎根本没把这句意带攻击的话放在心里,淡淡瞥她一眼,便移开视线:“有没有意思,不是你说了算。” “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懵了一懵。 他却不再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身拧开门把,高大的背影只留下最后一句,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只是喃喃自语:“你永远只会想到你自己。” 音色虽低,可顾南枝还是听清了,抓住床单的纤手陡然一紧,连带着整颗心都剧烈收紧。 是! 自从爸爸死后,她学会了自私,做人做事永远把自己排在第一位。 可是……在她之上,还有一个他。 这是她的秘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一辈子也不! 检查结果毫无意外。 科室主任扶了扶老花镜,又伸手去翻开检查报告,瞧上几眼,眉一皱,却什么都不说。 焦灼等待的顾南枝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是煎熬。 她双手下意识握成拳头状,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就怕出个什么意外。 直到医生说:“孕期两个月,各项数据很稳定……”顾南枝才松开双手,轻吁一口气。 两个月……任由哥哥疑心再重,也没有理由探究下去了。 她的心境一下子开阔明朗,唇边自然而然翘起。 医生把检查报告合上,瞥了一眼面容冷峻的男人,又看了眼笑眯眯的顾南枝,问:“可有不良反应?” 顾南枝想了想,神色自如道:“夜里常常呕吐。” 医生又翻开报告瞄上几眼,不紧不慢说:“怀孕前三个月孕吐很正常,过后会好点,要定期做产检,均衡饮食……” 医生每说一句,顾南枝就点一下头。 其实,她并没有太多心思听医生在讲什么,只是心里头一直压着她的那块大石终于陨落,她也就无所谓了。 就在这时,傅既琛却问:“您确定才两个月?” 这个年轻人站在这里如斯之久,这是他问出的第一句话,还在喋喋不休的医生不由一怔,话语骤停。 他低下头去,又翻看了好几眼检查报告,推着老花镜抬头看向傅既琛:“检查报告的各项数据显示,确实是两个月,这位先生,您是她的丈夫吗?是否有什么疑问?” 第361章 另一种圆满 从医院出来,祁砚川的车刚刚到。 司机为他打开后车厢门,他从里头下车时,恰好看见月色灯光下,一行人正从台阶款款而下。 其中走在最前头的一男一女尤为亮眼。 俩人虽不做交谈,面色亦稍冷淡,距离也显得比较客套疏远。 可一眼望去,就是莫名给人一种情侣间涌动的磁场感。 他觉得非常碍眼,下车后,脚步自然往那个方向踱去。 “南枝……”祁砚川在五步之内唤住她。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人听清。 顾南枝几乎在同一时刻看过去,她愣了愣,短暂的眸睫翕动间,才稍稍回过神。没有半点惊喜,反而觉得背脊一阵冰凉渗透。 刚刚在病房里,她是有跟傅既琛说过,自己的丈夫会过来接她,可那也只是在盛怒之下的‘权宜之计’。 她只是想要刺激他,让他对自己彻底死心,并没想到祁砚川真的会来。 此时,见他风尘仆仆,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不知为何,手脚一下子僵硬起来,突然不知所措。 而在她恍惚彷徨的几秒时间里,祁砚川已走到她面前,用双掌裹住她微麻的小手,眉头轻轻一蹙,眼眸夹带几分担忧,问:“手怎么这么凉?” 未等她作答,又自然揽过她的细腰,俯在她耳边,刻意压低声线说:“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怎么一点也不当心,就算要做产检,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明天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过来。” 说完垂下头去轻吻她的发旋,动作亲昵,一脸柔情讲:“我们回家吧。” 三言两语的话,乍瞧去,似乎并不想让旁人听到,可周围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顾南枝愈加局促,心如万马奔腾,像犯错事的孩子般微微沉下头去,避开众人打量的目光。 明明是拒绝的心理,视觉效果上却给人一种含苞待放的娇羞感。 傅既琛眸光一沉,愈加冷俊。 “傅总,好久不见。”祁砚川仿佛这时才留意到傅既琛的存在,眉宇间尽是乍然与戏谑的意态,弯了弯唇角,好心情说:“你这个做哥哥的还真是尽心尽力,深更半夜押着妹妹过来做产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某种特殊癖好,喜欢认别人的孩子做爸爸。” 默了默,轻轻摇头,一脸惋惜道:“只可惜……现在不比从前,南枝是我的妻子,她的事以及肚子里的孩子,还轮不到你这个做哥哥的去管。”眼眸一眯,隐晦警告道:“人有时候要学会放手才能向前走,你好过之余,别人也清净不少,听说傅总好事将近,还是守住初心,把重点放在婚姻大事上,多多关心自己的未婚妻吧!至于别人的妻子……我劝你少惦记!” 整段话说得尤为平淡,可字眼尖锐,使得周围气氛瞬间处在一个剑拔弩张的状态之下。 傅既琛站在一处背光源,光线昏瞑,恰好将他半边脸隐匿在黑暗中,顾南枝抬眸的一刹,并没能看清他的面部表情。 只是大概瞧见,他被灯光照亮的那单只眼睛正冷冷睨着她,似乎要将她刺穿,然后眼睫微垂,在祁砚川揽过她腰肢的那只手里稍作停留,似有厌恶,极短的一瞬后,又不动声色移开。 再次望着她时,已变回方才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又像情绪内敛,无波无澜,根本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须臾,他看了看祁砚川,忽又低下头去整理衣服的袖腕,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模样。 再次抬起眸时,薄唇已不觉间掀起,用一种讥讽的口吻,不疾不徐讲:“祁总也知道现在不比从前,可事实就是事实,发生过的事,出现过的人,怎能说忘记就忘记?祁总与其在这里对我说教,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婚姻质量。” 说着停了一停,又道:“方才祁总说我喜欢认别人的孩子做爸爸,我想你多虑了,我跟你不同,帮别人养孩子这件事,我还真没兴趣。” 这话就像一根针,尖而细,倏然扎入祁砚川的左心房。 他说完,视线左转又下移,在顾南枝平坦的肚腹逗留半秒,便迈步离开。 擦肩而过时,他身上独有的那股雪松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如风一般窜进顾南枝的鼻膜,瞬间,她眼眶骤红。 不是不爱的…… 在还没有思绪的情况下,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头下意识往后转,想要看看他,想要跟他说一声:“哥哥,对不起,我不该回来的……” 注定的结局,就应该快刀斩乱麻,过程中的挣扎,只会令化了脓的伤口难以愈合。 祁砚川察觉到她的意图,在她娇嫩的小脸摩擦到他肩膀的一刹,又用手掌兜住她圆圆的后脑勺,将她整一个头颅摆正,而后亲昵地禁锢在自己宽敞的怀抱里。 顾南枝只能像一个褪去灵魂的洋娃娃那样,任其摆弄。 她伤心难过之余,隐隐约约听到头旋上方掠过祁砚川温和的声线。 他好像在说:“南枝,忘了他吧……” 忘了他?可能吗…… 那是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的上半辈子。 她五岁就认识他,他的模样,他的背影,他的一举一动已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每天都会想他,有时候只是一秒,有时候又是一整天,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点。 似乎想他,已经变成她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不能改掉,只能上瘾。 她心头一阵苦涩飘过,鼻头瞬间就酸了。 可是最终,她还是把那些酸酸胀胀的感觉给收了回去。 回家时,情绪已趋于平静。 祁砚川从保温瓶里倒了杯温水给她,她双手接过,问:“你把结果换了?” 答案昭然若揭,祁砚川但笑不语。 顾南枝抿了口温水,又说:“没想到你有这能耐。” 祁砚川似乎被这句话给取悦到了,心情大好说:“算他倒霉,这间医院的院长我刚好认识。” 顾南枝有一丝疑惑:“就算认识,也不敢冒险帮你吧,他应该知道哥哥的身份,两相取其轻,怎么也得选择中立,怎么可能同意?你是用刀子架到他脖子上吗?” “聪明。”祁砚川眉眼带笑,一脸宠溺道:“我就是用刀子架到他脖子上了。” 顾南枝眉一皱,不满道:“说实话。” 他看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只好屈服道:“那院长不干净,有把柄捏在我手里,自然就妥协了。” 原来如此。 她敛回黯淡的目光,再次将视线抛到车窗外,思绪千千万万,可每一帧都有他。 能爬上高处的人,多多少少会沾着些灰色地带。 哥哥平生最恨被人耍,她都不敢想,倘若他知道真相,那个院长会是何种下场。 不过……顾南枝祈祷他这辈子最好不知道,有时候,活在美丽的谎言里,也不失为另一种圆满。 第362章 最终都会走到一起 自那天后,日子再次恢复平常状。 顾南枝专心待在家里养胎,固定时间到医院做产检,偶尔会外出逛个街。 她喜欢这份安逸感,只是惋惜身边没有那个人陪同前行。 或许是她有意回避,她再也没有从任何报道,任何人口中听说到有关于傅既琛的消息。 只除了这一晚…… 天色渐黑,她刚好从外头散步回家,刚一进大厅,便看见郁阿姨神色匆匆,正吩咐几个佣人将冲泡好的几杯参茶,一一往书房的方向送去。 她好奇,便走上前问:“砚川回来了吗?” 郁阿姨忙里忙外,蹲在茶桌边收拾杯具,听到声音才回过头,眉眼一喜,笑着说:“太太,您回来了。” 而后,将手中一杯参茶放进一个托盘上,站起身说:“先生他们在书房商议公事,我现在要把这杯参茶端上去。” 朝楼梯间走去几步,又折返回到顾南枝面前,提议道:“不如……这杯参茶,太太您送上去吧?先生见到您肯定会很高兴。” 顾南枝一怔,略微迟疑:“这样不好吧!他们在开会,我这样贸贸然走进去,就挺……那个的。” 那个? “那个是指哪个啊?”郁阿姨听得云里雾里。 送杯茶而已,有什么好见外的。 再说,顾南枝属于家里的女主人,由她送上去最适合不过了,郁阿姨实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其实,顾南枝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只是下意识在抗拒,不想上去见到他,更不想以屋里女主人的身份,去面对他那班下属。 郁阿姨接着道:“去吧~不碍事的,先生回来时还特意问你去哪了?你现在上去给他送茶,他指不定有多惊喜呢……” 说着就把端盘交到顾南枝手中。 话已至此,顾南枝没法推脱,只好磨磨蹭蹭往楼梯口走。 书房大门半开,里面有一缝竖直的光透了出来。 顾南枝刚准备敲门,便听到书房里有人说:“祁总,名仑这段时间一直在抢我们的单,分明搞针对,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浑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着急。 她闻言浑身一僵,悬在半空中那只正敲门的小手仿如雕塑。 没人提起他,可顾南枝觉得哪哪都是他。 祁砚川专注听完,手指若有所思地点着桌面,正准备回话。 这时,忽然听到送茶离开的一个佣人,愣怔站在书房门口,说:“太太,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思绪骤然被打断,反而眼睛一亮,瞳孔不觉间朝那个方向瞟去。 恰好,就看到顾南枝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打扰到各位开会了,我是上来送茶的。” 她笑眼弯弯,姿态落落大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室内灯光开得极亮,熠熠夺目,正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地照耀在她那张粉红扑扑的小脸上,使得她原就精致绝美的五官,映照得愈发清晰,光彩动人。 围坐在书桌旁的几个华硕高管都知道老板已婚,也知道他娶了个大美人,却没想到真人会比网上曝光流传出来的照片,还要漂亮十几倍。 此番见着,不禁呆了好一会,才记得起身颔首。 倒是祁砚川身旁站着的秘书见怪不怪,主动绕开书桌走过去,双手接过顾南枝端上来的参茶:“祁太太,让我来吧。” “好的,有劳你了。”顾南枝愣了愣,点过头才放手。 老实说,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私心并不愿意与祁砚川有任何交谈,既然秘书会来事,她也就松了口气,一个眼神传递也不给祁砚川,便心安理得离开这里。 谁知,祁砚川却在她转身之际,滑轮椅一转,快步走来,并且还用宽厚的掌心裹住她一只柔软的小手,情深意浓说:“怎么回来也不让人通知我?” 说着垂下头去,用唇轻触她的五指,言语暧昧且柔缓道:“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房等我,开完会再过去找你。” 她瞧着他一系列自然且亲昵的动作,心里实在抵触,却又因书房这么多人看着,只好木讷地忍了下来。 须臾,她淡淡开口道:“嗯~你去忙吧,我会等你的。” 这就是她不喜欢与祁砚川同一画框出现在他人面前的原因。 可能为了演绎某种夫妻俩鹣鲽情深的戏码,祁砚川很喜欢在外人面前对她做着些亲密动作,譬如牵手、搂腰、揽抱……甚至有时候会亲吻她的脸颊。 她知道这是演的,可心里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去排斥。 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岁月,除了哥哥之外,她还真没试过与哪个男人有如此亲密的触碰。 一想到这,她心头的那份惆怅郁结又增添几分,脚下步伐忽而加快,逃也似地离开这里。 仓促间,连书房的门都忘了关。 只留下一抹倩丽纤长的背影,让后面深深凝视着她的男人短暂地陷入一片沉思。 顾南枝说要等他,真的就等了。 因为,她还有事情要问他。 洗过澡后,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早早躺下床,而是倚在阳台栏杆上,一边吹着晚风,一边享受智能音箱飘出来的钢琴曲。 那是一首《卡农》的钢琴曲,承载着他们俩诸多的回忆,是他特意为她弹奏的,她觉有趣,便用手机偷偷录了下来。 那时她还在德国留学,正好碰上生日,他忙里偷着闲,乘坐飞机到慕尼黑与她庆生。 由于是第一年到德国,爸爸特意为她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特意邀请学校的同事、老师以及同学们,还叫上周围的街坊邻里到家里来做客,场面热闹非凡,却是井然有序进行着。 当时气氛融洽到了极致,傅既琛顺势上台弹奏了这首《卡农》。 他说,一个声部的曲调至始至终追随着另一个声部,最后的一个和弦交融在一起,永不分离。就像他们彼此,无论分开多久多远,最终都会走到一起。 预示着他们的爱情忠贞不渝…… 她听后感动不已,待他弹奏完毕,便泪眼婆娑朝他扑过去,柔软的身子腻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周围涌动着雷鸣般的欢呼声与喝彩声,众人大嚷,叫他们亲一个。 而她碍于爸爸在场,在他有动作之际,已经抢先一步,仰头踮起脚尖,在他刀削一般的下颌线留下一个吻。 那晚她特意化了妆,还涂抹了口红。 她怔怔看着自己留印在他脸上的一抹浅粉色的‘杰作’,莞尔一笑说:“多好看!今晚不准你洗脸。” 话才刚说完,下面众人的欢呼声俨然变成清一色的喝倒彩声。 他们用亢奋的德语高声大喊:“这个不算数,再亲一个……” 当往事已成追忆,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唏嘘与怅然。 她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细细回想着之后的情节与画面,突然一阵电话震动音打断她的思绪。 接通后,那人说:“人都走了,过来。” 顾南枝闻言怔了怔,问:“你还在书房?” “不是。”祁砚川扯下领带,随意扔到一张双人床上:“在我们的婚房,你过来。” 她听到婚房两个字,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很是忌讳地道:“不了,还是你过来吧,或者……在手机里说也行,我困了,有事快谈。” 男人仿若察觉她的心思,不答反讥讽问:“你在怕什么?是怕我……” 听到这,顾南枝心下一沉,忙嘴瓢地嚷“我……哪怕了?” 或许她这种鲜有的吃瘪样取悦了祁砚川,他不再为难她,忽而勾起唇角,心情愉悦道:“不逗你了,我现在过去。” 第363章 易主 祁砚川来到时,室内音乐恰好戛然而止。 他眉峰一挑,问:“在做什么?” 顾南枝走过去为他打开房门,又重新折返回到阳台上。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在一张藤椅坐下后,抬眸看了好几眼满天繁星,须臾,才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就赏月观星,吹着晚风等你。” 女人薄薄的背部朝后倚去,心不在焉道:“说吧,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祁砚川但笑不语,关上房门后,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圈周遭,最终停留在不远处的智能音箱上,随口问道:“刚刚在听音乐?” 说着举步走到阳台,拉开一张藤椅,在顾南枝对面坐了下来,姿态闲散。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让顾南枝怔了怔,瞳孔里流露出落寞的情绪,忽而头一偏,只淡淡“嗯”道,便不再作答。 “挺好听的,为什么要关掉?”见顾南枝沉默不语,他再问:“谁弹的?” 顾南枝面色不耐地说:“不知道,网上随便搜的。” 祁砚川顺势接过话,转口提议道:“我听伯母说你很喜欢古典音乐,下个星期四,柏林一支着名的交响乐团会来京海大歌剧院进行巡回演出,那天我刚好有时间,已经提前让人预留两张门票,到时候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顾南枝有一丝狐惑:“你懂古典音乐?” “不懂啊!”祁砚川两手交叠放在后脑勺,身体慢慢朝后倚去,神色慵懒中噙有几分撩人的微笑,正好整以暇看着她:“所以我才让懂行的人现场言传身教。” 话说得有理有据,顾南枝明显不愿意:“到时候再说吧。” 而后,一脸严肃兜回之前那个问题:“你找我谈什么?” 祁砚川板正身体,还是笑吟吟地看她:“南枝,我想你说反了,应该是你找我有事要谈。” 心事被揭穿,顾南枝当场愣住,却还是嘴硬道:“刚刚在书房的时候,不是你当着众人的面让我等你吗?这会又变成我找你了?” “只是让你有个好台阶下。”祁砚川直视她的双眸,言语轻慢道:“怎么?你刚刚站在书房门口不是都听到了吗?这会又不想问了?” 说着便站起身,不客气道:“既然你不想问,那我就走了。” 眼看着他真的要走,顾南枝心急地拉住他的袖腕:“等等……我确实有事想要问你。” 祁砚川一副‘就等你这句话’的安然状坐下,淡淡瞥她一眼,悠悠说:“你没听错,他这段时间确实有针对性地让人抢华硕的单。” “什么?”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祁砚川瞧着她这副震惊而懵懂的样子,好心情说:“你在这里等了我足足三个多小时,不就为了问我这个吗?”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这时,她也顾不得他的冷嘲热讽,紧巴巴地开口问。 祁砚川笑了笑,口吻依旧轻慢:“你说呢?” 她闻言又是一愣,过了会,真诚且小声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他听闻眸光一黯,嘴角却仍噙有几分笑,懒懒开腔问:“你这句谢谢还有对不起,是在关心他?还是在担心我?” 话音落,阳台上迎来长久的一阵沉默。 仿佛只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下面花园的虫鸣窸窣声…… 顾南枝有一瞬的如坐针毡,她抬眸瞥了眼天际,而后瞧向他,叹息道:“如果我说两者都有,你信吗?” “我信!”祁砚川语气笃定:“不过……不用太担心。” 他方才闷闷不乐的胸腔豁然开朗,连带着言语也变得轻快三分,看着顾南枝说:“傅既琛现在正气头上,就让他尝些甜头吧,失去的那些单子,我就当打折送给他好了,谁让我抢走了他的意中人!” 最后一句意中人说得极具占有性。 顾南枝仿若心头一击,也不知他是演的还是怎么样?总之觉得很尴尬,慌忙偏过头,躲开他炙热的眸光。 她缓了缓,继续问:“就算他出于报复心理,故意要抢华硕的单,但那些大型基建项目工程浩大,需要调动的流动资金自然不在话下,怎么可能他一个人拍板说了算?” 祁砚川毫不掩饰自己赏析的目光,眼神愈加炙热:“你现在虽然不怎么关注财经新闻,倒是不外行,对名仑的运作还挺了如指掌的。” 顾南枝心口在发闷,有些难堪地说:“毕竟我以前曾在名仑总部任职过。” “嗯~这个我知道。”祁砚川翘起一抹讥笑,非常直白地说:“我还知道你跟他曾经亲密无间,说不定名仑的那些机密文件与重要项目你都曾一一浏览过。” 听到这,顾南枝整一张脸都黑了,向他拉出长长的警戒线,口语冷淡道:“你以为他真有那么昏庸,会不分轻重地将所有事情告诉我?” 她把话停了一停,口吻讥讽中夹带着三分轻蔑,霎时提高声线说:“祁砚川,我告诉你,他工作上的事情从不跟我说,你也少在这里套我话!” 话语毕,阳台上静了有一刻钟…… “突然发这么大火干嘛?”祁砚川垂下眼帘,正掩盖着眸中暗淡萧然的情绪,直击要害道:“南枝,今时今日,你还是那么在意他。” 顾南枝矢口否认:“我没有。” 他并不想与她计较太多,自然转移话题:“你刚才问我,他为什么能够一个人拍板说了算,那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名仑的决策者外加最大股东。” “什么?”顾南枝难以置信,及时回神:“名仑最大的股东不是傅伯伯吗?怎么……” “他?”祁砚川眸中一闪而过的嫌弃,像是非常瞧不起傅修文:“你说傅修文?他最近被卷入一桩桃色丑闻,估计很快就会提前退休了,年轻人做的决策他哪还管得着。” 丑闻?顾南枝还是不解。 试问一下,上流社会的财阀大鳄,哪个不是美女环绕? 傅伯伯会有桃色新闻,她一点也不吃惊,可是……要说新闻演变成丑闻,那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祁砚川似乎瞧出她的疑惑,淡淡开口解释道:“傅修文偷吃不懂抹嘴,与自己的私人秘书搞在一起,还搞出了人命,孩子都快要临盆了。” “什么?”顾南枝震惊的瞳孔二次瑟缩:“你口中的私人秘书,该不会……该不会就是金秘书吧?” 祁砚川笑了笑,亮声答道:“正是金佳岚。” “天呀!”顾南枝开始语无伦次:“金佳岚小姐跟哥哥一样的年纪,都可以当傅伯伯的女儿了,他们怎么……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祁砚川一脸坏笑:“女的成熟有韵味,男的财力雄厚,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不好吗?” 说到这,他把话收住,见顾南枝脸色发青,像是极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便进去房里倒了杯温水给顾南枝压压惊。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把金佳岚安顿在英国待产,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这件事被傅既琛查了出来,傅既琛利用舆论制造风波,让股民向傅修文施压,而自己却坐享渔翁之利,把他爹玩得团团转,还真是父慈子孝。” 他把话停了停,再道:“眼看着股市每况愈下,傅修文只能迫不得已从董事局退了出来。” “那老家伙以为只是情况使然,顺势而为后,等舆论风波过去,股市飙升到稳定局势,就能重返董事局拿会实权,哪料……” 他说着,轻蔑一笑,闲闲地说:“哪料,他那个‘宝贝’儿子,在他停职期间,慢慢将他的股份稀释掉,他现在已经是有名无实的股东,权力自然交替到二把手的儿子手中,再过不久,傅既琛就会让自己的亲信慢慢渗入进来,等傅修文再次重返董事局,名仑早就变天了。” 顾南枝还没能从这份震惊中走出来,愣愣问:“那……傅伯伯呢?他一向心高气傲,权力易主这种事他怎能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祁砚川只觉得好笑,毫不留情面嘲讽道:“那老家伙现在众叛亲离,连命都保不住,还关心权力易主给谁?” 第364章 提议跟他走 阳台上开着一盏橘黄的吊灯,光源弥漫向四周扩散,正从上方洒落在俩人身上,将他们后背的影子拉得长又细。 寂静中,她看着他的脸,嗓音微颤:“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命都保不住?” 说实话,于顾南枝而言,她确实对傅修文没有太多真情实感,可傅修文毕竟是杨奶奶的亲儿子,而自己又是杨奶奶从小抚养长大。 彼此关系这么一捋顺,于情于理,她实在不想看到父子相残的局面。 而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傅修文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情况死去,那……外界会怎么口诛笔伐她的哥哥呢? 她都不敢想下去了。 祁砚川似乎瞧出她的顾虑,不紧不慢提醒道:“放心!那老家伙还没死呢,别吓得脸都发青了。” 顾南枝简直要被气死! 她眉一皱,忍不住用眼珠去瞪他:“那你浪费这么多口水,说这么多干嘛?很好玩吗!” 有时候,人长得好看,就算生气发飙,也是赏心悦目的存在。 祁砚川莫名承受她的怒火,非但不恼,反而温和从容地笑了笑。 不知为何,他特别喜欢看见顾南枝对他发火的模样。 那样会使他无形中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俩真的只是一对平凡夫妻,为了些芝麻绿豆事,吵吵闹闹又是一天…… “就算现在还没死,也近那头了。”他面容虽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无比:“上个星期开完股东大会,那老家伙在傅既琛的办公室突然中风晕倒,当天被送到医院抢救,幸亏及时,捡回一条老命,不然还真不好说。” 默了默,又道:“这事处理得很机密,只有名仑一众高层知道,为了稳定股价,公司并没有对外界披露,至于我为什么会清楚,自然是我安插在名仑的线人收到风。” “你安插线人在名仑收风?”她似乎对最后一句话很不满。 “常规操作而已。”祁砚川不以为意道:“你以为他没有这么做。”停了停,眸光逐渐加深:“南枝,你知道的,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傅修文已经完全被他架空住,他禁止所有人到医院探望傅修文,就连那个何妍,还有傅修文的另一个儿子都被挡在门外,无权探视。”勾唇一笑,讥讽道:“做儿子做到这个份上,我也不知道要夸他处事谨慎,还是为人无情。” 顾南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听后并不表态,反而放出逐客令:“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见她一副完全无动于衷的表情,祁砚川不知哪来的怒火,非但不走,反而故意挑衅道:“其实……你大可以回头去找他,他现在已经掌控名仑,成为名仑的话事人,换句话来说,横跨在你们之间的障碍已经消除,而你又怀着他的孩子,我相信看在孩子的份上,他应该挺乐意接受你。” “乐意接受我?”她似乎被这句话激怒,可面上仍旧保持着该有的素养,翘起唇角,宠辱不惊问:“你觉得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会接受我?那么我请问你,他公开取消婚约了吗?” “这方面你倒是清醒。”他闻言眉一挑,笑笑说:“那倒没有,如果你不回头找他,相信他最后还是会选择跟陆之柔结婚。” “所以……”她也跟着笑了笑,不过那抹笑里更多的是讥讽,还有藏着的无尽心酸:“你问这种问题,是想让我婚礼当天去抢婚?最后搞得所有人因为我不开心,是这样吗?”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是不是,反而来自灵魂的深深拷问:“所以……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去抢婚吗?” 话音落,她仿若一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来扞卫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亮声答道:“我当然不会!” 她心头某一处仿佛已经空掉了,情绪激动过后只剩下呆愣,以前他与她曾经快乐过的画面帧帧在她脑海闪现,她怔怔看着面前摆放的一个琉璃花樽,神色落寞地呢喃说:“就算死……我也不要看到他娶别的女人。” 话到最后,声音越小。 似乎觉得二十几岁的人会说出这种话非常幼稚可笑,她羞于承认,却又完全是心的显现,她不想再欺瞒自己。 祁砚川瞧着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自己的心也在跟着痛下去:“南枝,你后悔了吗?” “后悔?”莫名地,顾南枝瞬间被这两个字拉扯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淡淡扫了一眼周围,最后定格在祁砚川的眼眸深处,一字一句反问道:“为什么总这样……人总喜欢用后不后悔这个话题来折磨自己,不放过自己……可是,你当下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难道不是最优解吗?既然决策最优,又何来后悔之说呢?难道我有预知能力,会知道结果是这样的吗?难道我想看到他与傅伯伯决裂?想看到傅伯伯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别问我后不后悔,因为……后悔也没用。” 后来,彼此已经无话可说,却谁都不曾起身离开。 不知过了有多久,静谧中,祁砚川叹息一口气,忽然插入话:“南枝,我们回德国吧。” “什么?”她眉一拧,眼神却是懵的:“回德国。” “嗯。”他二次开口强调:“跟我回柏林生活吧。” “那里有我的家人,他们都是热情好客的人,肯定会喜欢你,会像我一样照顾你,你也曾在那边生活了八年,已经熟悉那边的文化,还有风土人情,在那边,你一定会过得很好,我保证……只要你跟我去柏林,你这辈子都不会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更不会为他伤心落泪,跟我过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顾南枝听着已经完全迷糊了。 那一刻,祁砚川真的很想对她敞开心扉,表明心迹。 可转念一想,又觉时候不到,脱口而出的瞬间终是改变主意,以玩笑的口吻,耸肩说道:“没什么,我家人都在那边,这么些年自己一个人也累了,想把产业转移到那边经营。” 默了默,问:“你一直以来不是想回去吗?不是不想看到他结婚吗?为什么现在又犹豫了?” 是!她是想回去那边生活,她是不想看到他娶别的女人。 可是,这些全都立足在她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基础上。 现在,他让她跟他走。事件的性质完全改变了。 “你考虑一下吧。”见她面色迟疑,祁砚川也不敢逼太紧:“产业转移不是件轻松事,手续繁重,需要时间规划,你就趁着这段时间考虑清楚,到时候再给我一个答复也不迟。” 第365章 周六选婚纱 那晚之后,顾南枝便鼓起勇气,主动联系傅既琛。 虽说俩人现在关系处于白热化状态,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迹象。 可傅修文毕竟是杨奶奶的儿子,又是自己的长辈,更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成人,顾南枝觉得自己身为后辈,怎么着也得到医院去探个病。 电话拨过去,显示无人接听。 她知道他恨她,不想听到她的声音,更不想再看到她,便深吸一口气,厚着脸皮重新拨打第二遍、第三遍、乃至于第四遍……最终无果,只能改用微信的方式寻得联系。 可傅既琛还是不回她的信息。 她伤心难过之余,也暗自庆幸,最起码……他没有将她拉黑删除,这已经是他留给她的最大体面了。 期间,她也有思量过,让陆之柔帮她传话,说不定他就会回电了。 几度徘徊,几度犹豫,拎起手机的刹那仍觉不妥,又恹然地将其扔回床上,矛盾的心让她胸口一钝一钝地痛。 倘若她真的只是傅既琛的妹妹,彼此关系纯粹,那么这通电话,她可以毫不迟疑地拨通过去。 奈何,她与哥哥交往过,而这段微妙的关系又从开始乃至于结束,全都落入到陆之柔眼中。 如果自己就这么冒失地打过去,陆之柔会不会直接判断她与哥哥还在藕断丝连,从而影响乃至于耽误到他们的婚事? 她不能这么做,绝不! 正当焦灼难耐之际,晕晕沉沉就睡了过去,一个午觉醒来,却是惊喜地收到陆之柔的来电。 “南枝,好久不见了,你这段时间怎样?”陆之柔的声音轻快而甜美,掩也掩不住的喜悦之情。 “也没多久吧,不前两个星期才见过面吗?”她一边思考着,一边故作无聊回复:“我还是老样子,每天待在家里养胎,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做不完的产检。” 心头那句话酝酿到一定程度,脱口而出的瞬间,陆之柔却抢先一步问:“这个周六你有时间吗?” “周六?” “嗯~” “有……怎么了?” 陆之柔说:“我从巴黎订购的那批婚纱,周五刚好空运到京海,你审美一向比我好,我想让你帮我选几件婚纱,好对个眼。” 高帽都提前给顾南枝戴上了,她能拒绝? “选婚纱?”顾南枝恍惚了几秒,意带迟疑又觉恐惧,问:“那……我哥,他……会去吗?” 听到这,陆之柔方才轻快的口吻刹那黯然三分,垂眸失落道:“原本是要一起去的,可你也知道,傅董事长前段时间中风昏迷入院,既琛他也才刚全盘接管名仑,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很!我都好几个星期没见着他了。” 停了一停,口吻略带苦涩,又含几分抱怨说:“原本我们订好这个星期要到意大利拍婚纱照的,恐怕……只能等到婚礼举办过后再补拍了。” 顾南枝不想听到有关于他们俩婚礼的任何细节,非常巧妙地岔开话题:“对了,傅董事长现在怎样?还没醒吗?我想去看看他。” “你不知道吗?”陆之柔微微有些诧异:“他现在还躺在icu,医生怕病情恶化,一律禁止探病,你最好不要去,既琛已经让人把上下两层全都封锁了,去了也只会吃到闭门羹。” 禁止探病……果然跟祁砚川说的一模一样。 后来,她们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却又延伸到另一个固定话题。 可大多数时候都是陆之柔在说,顾南枝由始至终只做一个倾听者。 陆之柔说他们俩感情进展迅速,夸他体贴大度,是个能够付托终生的人,还说自己感觉在做梦,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即将要嫁给他…… 顾南枝听着听着,恍恍惚惚觉得心口那块正一点一点地落空,旋即鼻尖酸涩感袭来,喉咙瞬间就硬了。 她在想,他与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他也会跟陆之柔做吗? 她不能再听了,更不能去想,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匆匆挂断了线。 日落西斜,太阳柔和的光线正过关斩将,穿过大气层,穿过落地窗,正从窗帘的缝隙中,静悄悄晃动在她精致的五官上。 她神色愣怔,就这么痴呆呆盯着床上那部手机,屏幕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她毫无察觉,只一心一意在想:他真的爱上陆之柔了吗?真的要跟陆之柔结婚吗? 时间在缓缓流淌着,直至郁阿姨上房敲门,她才黯然回过神。 “太太,先生刚才来电话,说打你手机打不通。” 顾南枝站在门口怔了怔,慌忙折返回到床上找手机:“不好意思,我把手机调了静音。” 说着,点亮触屏,正准备回拨祁砚川断断续续打来的五个未接来电。 郁阿姨提醒道:“太太,不用打了,估计先生这会在飞机上,手机应该也关了机。” “在飞机上?”顾南枝懵了一懵。 “嗯。”郁阿姨说:“我正准备跟你说,先生让我上来告诉你,他临时要到江城出差,明天应该不能赶回来,答应陪你到医院做产检的事,他说很抱歉,希望你能够体谅。” “哦……”顾南枝点头后笑了笑:“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瞧你这个严肃样。”她顺势坐到床上,神情狡黠又俏皮:“本来就没打算让他陪,何来体谅之说?” 郁阿姨定睛细瞧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再三确认她确实没有生气,方才悬住的心顷刻松懈:“你不怪他就好。” 她笑容谦卑而温和地说:“太太,请您放心。明天去产检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要说郁阿姨办事,就没有不放心的。 出发那天清晨,居然安排两个保姆,三名保镖,还亲自陪同她过来。 顾南枝觉得她有些劳师动众,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可郁阿姨说,这都是祁先生的安排,她也就默然接受了。 都是些常规产检,顾南枝早就轻车熟路。 一系列检查完毕,她安然坐在vip休息室里等待报告结果。 偶尔无聊时,郁阿姨会主动与她谈话,可说的都是些祁砚川以前在德国日常趣事,她听着听着就犯困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物品乒乒乓乓摔落到地的声音,旋即她听到有一个女人大喊:“滚!你给我滚!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与你无关……” 她摇摇欲坠的小脑袋瞬间摆正,睁大双眼看向郁阿姨,问:“外面怎么了?” 第366章 欺瞒对吗 伴随着那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结束,旋即听到好几个人跑去拉偏架的脚步声:“别打了,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夫妻俩打架的地方!” 郁阿姨瞥了一眼门边上站着的保姆,吩咐道:“你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是。”保姆应声而去。 十分钟都过去了,仍不见她回来,而那些源源不断的对骂声,非但不止戈,反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我们也出去看看吧。”顾南枝狐疑地从椅子上站起。 郁阿姨点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休息室,长长的一条廊道里,看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与几个浅粉衣服的护士,围着一对夫妻在劝架。 而那对夫妻正从室内吵到室外。 那名被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保姆也混在其中,她试着帮忙劝架,远远瞧见顾南枝她们走出来,赶紧撒手,踉踉跄跄又跑回去。 顾南枝问:“那俩人怎么了?到底在吵什么?” “哦,是这样的……”吵闹中,保姆言简意赅道:“那俩人是夫妻,不过现在正在搞离婚手续,男的跟踪女的来医院,发现女的怀孕了,怨这个女的欺瞒他,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话音才刚落,‘咻’的一声,人群中不知有个什么东西黑压压地朝顾南枝飞去。 眼看着快要砸到她的头,幸亏站旁边的郁阿姨反应及时,拉着顾南枝的手臂往左一扯,那个不明物体便从顾南枝右侧边顺溜飞落到地,非常巧妙地避免了一场突发事故。 要知道孕妇被砸中,后果不堪设想。 郁阿姨心头紧巴巴,唯恐顾南枝有半点闪失,在她还惊魂未定之际,便拽着她的手肘,急匆匆往休息室走:“太太,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别人夫妻俩的事,床头打架床尾和,您现在身怀六甲,这里又这么多人走动,要是被撞倒在地,就糟了。” 顾南枝也听劝,用双手护着平坦的小腹,三步并成两步走回休息室。 不知过了有多久,打吵的声音慢慢止歇,顾南枝的主诊医生拎着检查报告推门而入:“祁太太,我刚才听护士说,你也走出去看热闹了,怎么?没吓着您吧?” “我没事。”顾南枝摇头笑笑:“对了,那俩个人怎样,还好吧?我刚才听他们吵得还挺厉害的。” “早走了。”医生在她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来:“这种事医院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不是医闹,没有怪罪到我们医生头上,都算幸运的了。” “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顾南枝是个外行,难免有些讶异:“那……干你们这行,压力还挺大的。” 她忽然回想起方才差一点砸到头上的不明物体,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也还好。”医生口吻稀松道:“只要不危及到我们的人身安全,就当个八卦看看吧。” 说着,话锋一转,真的就八卦虫上脑:“那俩人也算是前世冤家了,男的在外面偷吃,被女的发现,女的坚决要离婚,开始时,男的不愿意,可能后来价格谈拢了,又愿意了,结果快要办好手续的时候,碰巧又被男的发现她怀孕,男的就急了,后悔了。” “兜兜转转,现在孩子都有了,我看……这婚难离。” 此时,一直站旁边‘吃瓜’不语的郁阿姨,也忍不住加入到八卦队伍去:“依我看……男人就是犯贱!” 她看着对面那位医生,口吻轻蔑道:“你说家里有妻有儿,这日子安安稳稳过下去就得了,多好啊!非到外面寻刺激,这下好了,现在搞到妻离子散,如果妻子改嫁,他儿子都要喊别人做爹了,活该!” 当那句活该倏然传入顾南枝的耳膜,她仿若振聋发聩,背脊猛地一个激灵,感觉身上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在咬,令她坐立难安。 然而,在坐的每一位都没有注意到顾南枝的反应。 而那名女医生像是不怎么同意郁阿姨的话,眉心皱起,秉持着公平公正的态度说:“虽然说那个男的活该,可那个女的也有不对的地方。” 郁阿姨讶然,一脸莫名问:“我看那女的做得挺对的啊!哪错了?” “哪对了?”医生娓娓跟她阐述:“男的出轨是百分百错了,这个没得洗,可那女的不应该隐瞒丈夫怀孕这件事,丈夫最起码拥有相应的知情权。” 仿佛一言点醒梦中人,顾南枝愕然之余,诸多不解,忍不住小声反驳道:“可是……他们都要离婚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或许那个女的也有自己的苦衷呢?” “祁太太,那只是你个人的看法。”医生极度不认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做人做事的一套标准,你认定一个观点,你有自己的主见,这可以,没人能够强迫你。但是,你不能禁止那个男的,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表达自己的想法与观点啊!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苦衷而替别人做出决定吧,现在又不是电视剧里演的‘带球跑’,俩人感情出了状况,为什么要连累孩子?孩子可是无辜的,他也有权力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最后那句话像个炸弹一样,在顾南枝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她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手脚冰冷,心口发闷,里里外外都是飘离悬浮的状态…… 她恍恍惚惚回到家,用温水服下医生开的药,便眠在床上,一动不动。 期间,郁阿姨上房敲门喊她下楼吃饭。 见她眼神呆滞,唇色发白,卓然吓了一跳:“天啊!太太,您该不会真被医院那两对打架的夫妻吓着了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烧了?需不需要让医生过来看看。” 说着,真的就上手往顾南枝额头探热。 顾南枝躺在床上,轻轻拂开她的手,气息微弱道:“没事,我只是口渴了,您给我倒杯温水就行。” “哦……好,您等等。”郁阿姨还是不放心,却又不敢擅作主张,只能一步三回头过去为她倒水。 深夜,祁砚川打来电话,顾南枝刚刚从梦魇中抽身出来,满身满头都是汗。 “怎么了?”她用袖腕擦了擦额间沾湿的薄汗,又朝床头柜的电子闹钟瞥了一眼,神色懵懂又疲惫:“都快凌晨一点了,你是才刚下班吗?不睡吗?” 女人说话的气息很重,隐约带着微喘,祁砚川不禁眉头微蹙,顿了顿,不答反问:“郁阿姨说你今天去医院做产检被吓着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第367章 慢慢飘来,又缓缓散尽 室内只开着一盏橘黄的壁灯,光从斜对面洒落下来,散在被子里的影子斑驳不一,给人一种吾身不知在何处的错觉,顾南枝霎时就回想起初到德国的那段日子。 她从小就认床,起初怎么都不习惯,夜里常常失眠,有时辗转睡去之后,又倏然惊醒,大汗淋漓的同时,脑海持续飘过做噩梦的剪影。 她又梦见小时候爸爸妈妈吵架的全过程…… 于是,在汗水擦去之后,双手下意识伸到床头柜翻手机,想也不想,便拨通给远航在美国的他。 那时,他们彼此分隔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纽约与慕尼黑有六个小时的时间差。 她打过去的时候,他多数还在加班,可他真的没有一点不耐烦,声音清冽而温柔,就像此时此刻的祁砚川那样,毫不掩饰的关怀之意。 问她:“怎么了?” 而她在他面前,从不遮掩自己糟糕的情绪,她毫无心理负担,总能坦诚如实地告知他自己此时此刻极度彷徨与不安的内心世界。 她会用撒娇的语气,说自己想他了,说自己还不适应这边的生活,说今天上课的时候,因为德语讲得差,又被同学们当笑话一样看,还说自己刚才又做噩梦了,梦见爸爸妈妈打起来,她好害怕…… 说到最后,喉咙微抖,连带着声音都哽咽了。 她真的好依赖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腻在他怀抱里。 而他听完后,通常不会安慰她,只是换一种轻松的口吻,细细与她阐述自己曾经的遭遇与解决办法。 他说,他初来纽约乍到时,也同样过得不好,甚至还会受到排挤。 像他这种人,一向万众瞩目,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顾南枝实在难以想象他在异国他乡怎么可能经历到这种落差? “我不信!”她噘起嘴巴质问他:“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笑笑,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回道:“我现在不是在说吗?” “哼!就数你嘴皮子厉害。”她轻哂,聊着聊着感觉心情舒畅不少,连带着声音都欢快起来:“哥哥,受到排挤会很难过吧?你下次不准隐瞒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来安慰你。” “好。”他听后眉眼低垂,很是宠溺地笑了笑。 后来,俩人又东一句西一句地扯了很久,快要结束之际,顾南枝忽然黯然神伤道:“可是哥哥……我还是觉得很难过,怎么办?” 可能因为哽咽的缘故,她原本清幽空灵的嗓音霎时变得非常沉闷,傅既琛听去心头一震,不知道是不是还未吃晚饭的缘故,还是怎么了?感觉胃里一抽一抽的痛。 他很是心疼她,可此时此刻,他又不在她的身边,他没法立即保护到她,所以只能狠下心来,让她学会独立,学会坚强,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自己跟自己和解、调节。 “是因为同学笑话你德文讲不好那件事吗?”他问。 她点点头说“嗯……”嗓音嘶哑微颤,明显已经哭了:“……都有。” 他闻言一怔,感觉胃里的绞痛因她情绪的波动愈发厉害,却还是耐下心来,放柔声线,缓缓与她提议道:“不如我用德文阅读给你听?你听着可以当催眠神器,还可以提高语感。” “这个好呀!”她听后眼睛一亮,嗲声嗲气问:“那……阅读什么呢?” 傅既琛关掉电脑,颀长的身影从办公椅站起,走到墙壁的一面精装书柜上,大致瞟了两眼,非常坏心眼地说:“读尼采的《权利意志》。” “什么?!!!”顾南枝气急反笑:“尼采的书我中文都看不懂,你用德文读给我听?哥哥,你讲不讲武德?” 他听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心神也跟着微微荡漾起来,方才胃痛的感觉一扫而空,决定不再逗她,抬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德文版的《安徒生童话》,随手翻到一页,说:“读《卖火柴的小女孩》可以吗?你小时候最喜欢听这个。” 顾南枝嘟起小嘴摇头:“不要!你读那个我会哭的,还怎么睡?” 他又笑了笑,并没有抱怨她的挑挑拣拣,反而耐心地哄道:“那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 顾南枝脑子一转,想了想,兴奋道:“听《丑小鸭》的故事,我要励志争气!快点变成白天鹅,好回去学校吓死班上那些嘲笑过我的同学。” …… 往事如一缕轻烟,慢慢飘来,又缓缓散尽。 她并没有回复祁砚川那个问题,只是黯然失魂地说:“砚川,我可能真的后悔了。” 由于她的话锋转得太快了,祁砚川并未能立即领悟到她这句话的含义,怔了怔,问:“什么?你后悔什么?” 顾南枝说:“你前几天不是问我有没有后悔做出现在这个选择吗?我的答案是……我后悔了。” 话音落,祁砚川感觉自己的左心房受到怦然的一击,不是心动,而是悲凉。 无论他付出怎样的努力,她的心永远只徘徊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顾南枝说着说着,泪意已涌上双眸:“对不起……”她颤着嗓音道:“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但凡我知道……我不会作出那样的选择,孩子是他的,我不应该欺瞒他,这对他并不公平……” “所以呢……”祁砚川眉眼浮上一层淡淡的郁色,又气又恼:“你决定回头去找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是吗?” 他停了一停,等不到预想中的答案,便狠下心来,直击要害问:“南枝,你究竟清楚不清楚?再过两个月,他就要跟陆之柔结婚了。” 听到这,顾南枝如当头棒喝,回忆起过往种种,只觉惋惜又遗憾,情绪隐隐来到崩溃的边缘:“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祁砚川嗤笑一声,快言快语地分析:“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南枝,这个世界什么都要讲究机缘机遇,所谓恰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结果无他,只有两种,一是:他选择原谅你,不去跟陆之柔结婚。二是:他不愿谅你,选择跟陆之柔结婚。” “但是!这两种可能性,无论哪一条,最终的结果都是他要这个孩子的抚养权,你觉得自己争得过他吗?你舍得这个孩子吗?” “我……”她唇角倏然紧抿,话都不会说了,晶莹剔透的泪珠纵横交错爬上脸颊,已经完全失去自主的选择权。 她的沉默令祁砚川知道她把话听进心里去了,方才强硬的口吻顿时放软三分,继续劝着说:“南枝,别再胡思乱想了,如果他真的要跟陆之柔结婚,往后同样会有自己的孩子,你觉得自己现在冲动行事,日后……对他与陆之柔的孩子公平吗?” 她闻言心如刀割,拨去泪水想要开口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只能选择沉默。 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好说的? 静谧中,祁砚川感觉她起伏不定的情绪已经慢慢趋于平复,紧接着商议道:“我再过几天就会回来,有什么决定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她已经无话可说,只能点头答应:“好。” 此时,她温顺得犹如一只围栏里的待宰绵羊,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祁砚川非常满意,顺势问:“对了~我前几天让你考虑跟我到柏林生活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 第368章 陪人试婚纱 周六约好陆之柔去看婚纱。 那是本市极其豪华的一间奢侈品专卖店,里面的装潢设计全都从国外进口,光是一张沙发就是八位数,接待的都是些上流社会的常客,特定日子只做会员生意。 有时候闭门关店,全员只迎接一位顾客,虽不多见,却也是常有的事,而陆之柔正是这样稀有而有排面的贵客。 她进去试婚纱后,顾南枝只能干巴巴在外面等,店员小姐姐为她准备了精致的小茶点。 她无心吃喝,亮黑的瞳仁痴痴锁定在衣架里挂着的纯白色婚纱上,一件件重工定制,光是裙摆就长达两三米,每一套不是镶嵌着碎钻,就是钉扣上天然珍珠。 琳琅满目挂满一室,看得人眼花缭乱,她忽然羡慕不已。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梦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穿上梦寐以求的婚纱,一身白净,与他携手,一起站在新天鹅堡玛丽安桥教堂举办婚礼。 其实,她个人而言更喜欢德国着名的科隆大教堂。 之所以想在新天鹅堡玛丽安桥教堂举办婚礼,那是因为……有一次美术课,学校组织全体二年级师生到那座教堂的附近写生,而教堂里刚好有人在举办婚礼,圣钟每敲一下就像在召唤她,她被里面洋溢着的幸福给吸引过去了。 新郎揭开新娘的头纱,轻轻抚摸她的脸侧,而后深深地吻住了她…… 俩人在神父的祷告下,向上帝许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缠身,彼此不离不弃,终生守护。 她当时好感动,颤着手就把这一幕给拍下来,回家入睡前,又将这段视频发给傅既琛。 他刚从会议室出来,神色多少带了些疲惫,看见她发送过来的视频,自心而发笑了笑。 等看完这段视频后,拨通她的手机号码,面容不为所动,还反过来调侃她:“手抖成这样,你是有多激动?别人结婚关你什么事?” 她听后颇为不满,噘起小嘴道:“哼!一点情趣都没有,你难道不感动吗?” 他老实巴交地说:“没有。” 她闻言一怔,天灵地盖都在冒火冒烟:“没有就没有,不说了!早知道就不拍给你看!!!” 旋即挂断电话,也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边听到手机传来的一阵嘟嘟音,完全懵了,须臾之后再拨过去见她不接,才醒起用微信联系她:“生气了?” 女人永远口是心非,她说:“没有。” 他便道:“以后我们结婚,也在教堂举行,怎样?你住在慕尼黑,想要挑附近的教堂,还是选你最喜欢的科隆大教堂?” 看到他猝不及防发送过来的文字,她忽而心里一暖,旋即扑通扑通跳不停,气也消了三分:“讨厌!谁说要跟你结婚?你就想得美,我才不要嫁给你。” 他却厚着脸皮回复道:“刚刚那段视频不是明示吗?难道我理解错了?” 她脸颊一郝,用双脚钳住被子在床上拧麻花,为他能有这种觉悟而开心不已,却还是死要面子地说:“对!你理解错了。” 他却不依不饶,还要追问下去:“真的不是特意拍给我看的?” …… 后来顾南枝是怎么回复的,她都不记得了。 好像说不是,又好像扯到别的话题去了,然后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直至第二天醒来,手机还压在胳膊下。 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她会对他说:“是的,哥哥,那段视频我是特意拍下来给你看的。” “我想跟你结婚,想要嫁给你,想与你携手,共同站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站在神父面前交换戒指,彼此许下一生的承诺……” 我的婚礼不需要多盛大,简简单单与你许诺就好……我想这样。 …… 短暂的回忆刚结束,便看见陆之柔在两三名店员小姐的簇拥下,一身纯白珍珠钉扣婚纱,步履优雅知性,双手掀起两侧大裙摆,华丽多姿,正款款从更衣室走出来。 “哇!陆小姐,你真的太美了,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漂亮的新娘子。”店长闪着一双布灵灵的眼睛,忍俊不禁地夸赞。 随后,店里所有人都跟着一同附和起来。 陆之柔从小到大生活在一个极其富裕的家庭环境里,对于他人的奉承与谄媚,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此时,她却红了脸。 眸光泠泠水波动,上了妆的肌肤吹弹可破,正从颧骨以下浮出一抹自然的嫣红色,宛然一个情窦初开的烂漫少女。 顾南枝瞧见这一幕,不免心头震动。 要知道,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之柔,那种又酸又涩的感觉瞬间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倏然刺进她的胸膛,令她溃不成军,哑然失语。 陆之柔应该很爱哥哥吧? 她为这种认知而感到难过不已,忽然觉得陆之柔身上穿着的那件婚纱非常耀眼,又很是刺目,还没来得及称赞,眼睛一痛,便怯懦地挪开视线。 陆之柔多精的一个人,只需淡淡扫上一眼,就心里明了七八成。 可她心态极为淡定,仿若无事般走到顾南枝面前,又亲切地捧起她的双手,笑容明媚中又带着几分茫然的沮丧,问:“南枝,怎么了?你觉得他们是在骗我吗?我穿这套婚纱不好看?” 这话简直就是个坑。 人人都说好,顾南枝能说不好? “没……有。”她怔了怔摇头,缓了缓情绪,真心赞美道:“我也觉得很好看。” 陆之柔十分满意她的这句说辞,依旧笑容甜美:“还有更好看的呢,你要多多帮我拿主意,我都不知道要选哪一件才好?” “嗯。”她点了点头,强挤出一缕笑。 后来,陆之柔又断断续续换了二十多套婚纱,还剩五六套没试。 “我不试了!”她负气地说:“累死我算了。” 话音落,室内走入一个人,那人是在柜台小姐的引路下推门而入。 所以还未打开门,便从外面听到陆之柔拔高声线抱怨的声音,于是他开门便问:“发这么大火,是谁惹到你了?” 清冽低沉的音色透着一股极淡的笑,细听性感又熟稔,顾南枝浑身一震,刹那回头,便见傅既琛西装革履,单手插进裤兜里,正从门外从容跨入。 而他在这里遇见她,仿佛也很是意外,英俊冷肃的眉眼微微一动,神色转变之间一闪而过的错愕与惊艳。 似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敛回目光,将视线重新定格到陆之柔身上,俊颜浅笑。 陆之柔看见他已经忘乎所以然,拖着厚重而繁琐的大裙摆,情不自禁朝他飞奔而去:“既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六点的吗?怎么还提前一个小时了?” 傅既琛接住她,随口答道:“事情忙完,看着时间充裕,就提早过来接你。”慢慢放开她,见她站稳后,再问:“怎样?都试完了吗?” “还没呢。”陆之柔嘟起嘴,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像在抱怨寻得安抚,又像在撒娇你侬我侬:“还剩五六件没试,烦死了,都不想试了。”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他口吻极淡,有些心不在焉,锐利的双眸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坐在两米之外的一张长沙发上的顾南枝。 陆之柔很快捕捉到这一信息,神色坦然地笑着道:“刚好南枝也在,自从她嫁人后,你们兄妹俩都好久没见了,趁着这个机会聚聚也好。” 说着转过头去看向顾南枝,极为贴心且亲切道:“南枝,待会跟我们一起去用餐。” 第369章 你今天是故意的 陆之柔很快进了更衣室。 外面的一张长沙发上,一男一女各占一端,其实她与他的距离相隔并不算长,大概一米左右,可就算这么近,彼此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要与对方闲谈的意思。 此时的他们就像一对陌生人,又或者陌生人都不如,他只是漠视她,觉得瞧她一眼都是掉价的行为。 真的是这样吗? 顾南枝为这个认知而难过不已,眼眸微垂作为掩饰,又不受控制般向右转。 想要偷偷看他一眼。 很可惜的是,侧旁男人仿有感知,那双淬着寒冰的眸子倏然朝她瞥去,让她原就紧张不已的心,刹那滞停,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霎时变得难堪羞囧。 她慌忙纠正自己的视线,不敢再胡乱瞟,连同脑海里酝酿好的长长一段请求,就像摁回车键一样,将其通通delete掉。 还说什么呢?凭你俩现在这种关系,任你如何讨好,他都不可能答应,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思绪挣扎间,陆之柔正好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三层欧根纱大裙摆,底层银线绣满大小不一的星芒,中层透明硬朗托起立体的蕾丝花簇,最外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绢纱上,数千颗施华洛世奇的水晶以星座轨迹般排列着。 在她转身走动间,裙摆缓缓敞开,犹如月光下盛开的巨型鸢尾,惊艳到令人失语。 这样耀眼的陆之柔…… 如此的她如此出现在傅既琛面前,不知为何,顾南枝感觉心间忽地绞痛起来,连带着平缓的呼吸都变得紧促几分。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里极度的不安,她迅速垂下眼帘,待至情绪恢复平静后,才佯装起笑意,欢快走上前去赞美陆之柔:“之柔姐姐,你真美。” 说着,灵慧的眼珠子又朝左转,定落在刚刚从沙发上站起的傅既琛身上,暧昧兮兮又光明正大地说:“哥哥,你就好啦!能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真是羡煞旁人,你跟之柔姐姐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说完,掩住半边唇偷偷地笑,那神态俏皮又可爱,一点矫揉造作的劲都没有。 乍瞧过去,似乎她是他们俩的最大头号cp粉。 陆之柔当然很受用,娇羞得犹如一朵夜色中含苞待放的蔷薇花,愣了愣,红着张小脸低声道:“谢谢你,南枝。” 而一旁站着的男人,态度却截然相反。 他可能没料到顾南枝会这么说,英俊而深邃的五官倏然一怔,旋即身体出现轻微的僵硬,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出现短暂的一瞬难以置信,待至真的接受后,原就冷漠的眸子霎时变得阴霾密布,再次瞥向她时,已经多了一丝明显的厌恶之意。 顾南枝心头一震,难过不已,弧度裂开到最大的嘴角骤然僵在脸上,在快要露馅之际,她呵呵笑了两下,试着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洗手间,便逃也似的快速脱离这个让人窒息的空间里。 转身之际,她开始有点明白陆之柔为什么会让她过来选婚纱……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为对抗心理,顾南枝在洗手间拖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开门时,恰好看见陆之柔刚刚换完最后一套婚纱。 “既琛,你觉得我穿哪件最好看?”她亲密挽上傅既琛的手臂,声线嗲里嗲气,甚至隐隐还带有一股夹子音。 顾南枝默默松口气之余,也暗自庆幸这一季度的婚纱总算换完了,她可以找借口离开了。 正要走过去,便听到傅既琛心不在焉地说:“你喜欢就好。” 陆之柔仍沉浸在做新娘的美梦中,根本没发现走进来的顾南枝,微郝的脸颊娇媚多情,想了想,手指向斜对面第二排衣架上第五套婚纱,娇憨憨地说:“南枝喜欢那套手工缝制的珍珠款,可我总觉得那套婚纱过于简单朴素了,没有太多设计元素,到时候,婚宴厅里灯光璀璨,珍珠的亮光度没法做到一下子抓住眼球。” 停了一停,手又往第一排衣架上的第六套婚纱指去,撒着娇道:“我想来想去,还是喜欢那件嵌满碎钻的婚纱,够华丽够夺目,你觉得怎样?” 话音落,傅既琛并没有回应,反而走神了。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件珍珠款的婚纱上,不曾挪开半寸,忽然回想起以前自己送给她的那些珍珠首饰…… 他一直觉得珍珠很美,但不是谁戴都好看,它不争不抢,却能耐得住岁月的蹉跎,需要有一定气质与底蕴的女人才能诠释出它的独一无二。 而顾南枝身上有股特有的静气,举手投足间,与珍珠天然的材质交相呼应,一看惊艳,再看已不由自主陷进去,当你准备抽身脱离时,不幸地发现……这辈子再也无法放下了。 一抹恨意油然而生,倏地从心田化开,转变成一股阴鸷的暴戾之气点缀在眉心上。 他不想放过她,却又不敢伤害她。 矛盾的思绪在他脑海里几度挣扎撕裂,在快要炸开之时,突然听到陆之柔问:“既琛,怎么了?” 他骤然回神,惊觉自己的失态后颇觉懊悔,须臾俊脸浅笑,朝她摇摇头,平静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事。” “哦……什么事?”陆之柔仰起头,傻乎乎地问:“是不是想起我啦?” 他垂下眼帘盯着她这个懵懂纯真的模样,为自己方才的片刻走神而内疚不已,没有回答她是不是,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温柔而低声地扯开话题:“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 陆之柔即刻答:“问你喜欢哪一套?”她噘起嘴巴说:“南枝喜欢珍珠款,我喜欢碎钻那一款。” 他听后不答反问:“是你结婚?还是南枝结婚?” 这话问得太出人意料了,陆之柔的心倏然揪起。 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她还是摸不透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他顺带调侃一下她,还是他隐晦暗示自己,他想要结婚的对象是顾南枝?而不是她陆之柔。 他还没能完完全全地放下她…… 她被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折磨得苦不堪言,却不敢有半句怨怼,唯恐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男人刹那弃她而去。 眨眼之间,她已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将面部表情尽量控制到一个非常得体的状态,在抬头的一瞬,忽而撞上他深邃狭长的眸子定落在自己脸上。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宠溺与柔情,他以前曾用这种眼神看过南枝,可现在……他是在看她,只专注看着她一个人。 陆之柔为这种发现而震撼不已,还未来得及给予回应,忽而听到傅既琛极为认真地说:“你自己喜欢就好,南枝喜欢什么款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 话音落,陆之柔泪湿眼眶,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感觉整个身体轻飘飘,开心到飞起,情不自禁就抱住了他,缱绻在他结实的胸膛里哽咽失语。 过了会,等激动的心渐渐平复后,才打开嗓门回复他:“好,我知道了,既琛,我答应你,我以后只管自己喜欢,再也不会想南枝喜欢什么了。” 而面对这种情侣间的浓情蜜意,站在门边上的顾南枝并不觉尴尬,反而心碎了一地,脑袋轰隆隆作响,像要炸开一样灵魂出窍。 她应该要走的,理应要走,可是……底下的脚根本不听使唤。 ‘南枝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这应该是另一种变相的承诺了吧?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重视与爱怜…… 陆之柔已经超越了她,成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吗? 笑话!他都要结婚了,自己的老婆不重要?难道是你这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又背叛了他的妹妹更重要? 顾南枝,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端出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呢? 快走吧!再不离开,留给你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羞辱。 她修长的双腿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终于有知觉了,在转身之际,陆之柔居然发现了她。 “南枝,你回来了?”她从傅既琛的怀抱里退出来,朝顾南枝绽放一抹完美的笑,搭配眼下珠光盈盈的泪花,恍惚间,竟有种异样的破碎美:“你在这里站很久了吗?”她不确定地问。 潜台词是,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们俩人的对话? 顾南枝当然不会傻到说是,就算全听到了,也要假惺惺地说:“没有。”她两只手局促地攥在一起,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我才刚来,见你们……见你们……嗯……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气氛,她话说到一半,忽而非常滑稽地说:“你跟哥哥……你们俩感情好好哦!真的好恩爱。” 话说出口的刹那,她忽而后悔不已,觉得自己好蠢好贱,为什么要站在这个地方,去阿谀奉承自己从小就讨厌的人呢? 为什么? 恩爱?恩爱什么? 顾南枝,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争气一点? 她鼻尖涩涩发着酸,感觉再不走,真的就装不了一丁点了。 “之柔姐姐,我……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等下就不和你们一起用餐了,我先走了。”她鼓足勇气朝她道,下一秒就转身离开。 哪料,陆之柔居然快步走上来抓住她的手:“等等……”她的语气很温柔,婉转悠然,是顾南枝从未见过的陆之柔。 “我刚刚跟既琛在讨论选哪件婚纱,都还没跟你说呢,你跟我进去试衣间,我慢慢跟你聊。” 说着,就拉起顾南枝的手往里走,完全不需询问她的意愿。 顾南枝原本想要甩开她的,可她身上穿着成套婚纱,大裙摆就长达三米,做工珠光宝气又繁琐复杂,人行走起来实在是举步艰难,倘若顾南枝现在甩开她的手,又显得自己过于刻薄与无情了。 她斟酌一番,最后忍了忍,还是选择乖乖跟随陆之柔进入试衣间。 等她换好便服,所有人都遣散后,顾南枝开口就问:“你今天是故意的。” 第370章 尽人事听天命 等陆之柔换好一身便服,目睹所有人都遣散后,顾南枝开口就问:“你今天是故意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冰冷,神色犀利,恍惚间让陆之柔觉得她在某些瞬间确实跟那个男人很相像。 陆之柔不禁心里一凛,嘴角含有三分讥诮,不答反问道:“说什么呢?故意什么?” “你明知道他今天会来,那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却骗了我。”她一字一句地质问。 陆之柔在一张椅子坐下后,双手抱臂,悠悠抬起头说:“是!是我让他过来接我的。”弯唇浅浅笑,又从椅子上站起身:“可是南枝……你不是想见他吗?不是有话要对他说吗?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别在我面前装出一脸很委屈的样子,你这套演法,我早十年前都不用了。” 她确实委屈,敞开心扉对陆之柔说:“其实你根本不用处处防着我,你现在都快要结婚了,而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过去的事早就不复存在,你还介怀什么?” “你问我介怀什么?”陆之柔哈笑一声:“南枝,你是在逗我吗?提防男友的前女友,不是每个现女友都应该保持的基本素养吗?今天这事我做与不做,你都没立场怪我。” 顾南枝已经懒得与她嚼舌根:“随便你怎么想,但我有必要告诉你,我不负责为你的思想买单,看在你我是姐妹的份上,今天这事我就算了,但以后你休想再利用我陪你演第二遍!” 说着扭头就要走,陆之柔却唤住了她:“南枝……” 见顾南枝停下脚步,她淡淡说道:“我听人说,你家祁砚川在这段时间放出风声,有意将名下七间夜总会转手他人,现在市道这么好,华硕这一季度披露的资产负债表来看,光是净利润就高达上百亿,同比增长十个百分点,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脱手旗下几间盈利的夜总会?” 顾南枝漠然回过头:“你问我?” 陆之柔挑起眉峰笑:“你是他枕边人,我不问你,问谁?” 霎时间,室内一股浓重的火药味在缓缓流淌,顾南枝捏着门把手的指关节阵阵发白,可面容却是一派平静地反击道:“那你还真问错人了,我跟你不一样,男人工作上的事,我从不插嘴询问半句,既然你这么感兴趣,还是自己约个时间出来问问他吧!” 停了一停,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从不介意别的女人往我老公身上贴,够大方吧!” 极度轻蔑地嗤笑一声,说着拧开门把就要走。 陆之柔却先她一步,迅速走上前去锢住她的手,还顺带把门关上。 “祁砚川是不是准备要将所有资产转移到德国?”她问。 她凛然地说:“我不知道!放手。” 陆之柔继续问:“你会跟他走吗?” 顾南枝胸腔里积攒的怒火已经浮上眼眸:“我再说一遍,放手!” 可能因为两人的情绪太过于激动了,嗓门飙升的同时,也引来了服务员的敲门声。 “陆小姐,请问……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门外一个站岗的店员问。 室内俩人同时一怔,陆之柔体感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赶紧答:“没事,你先到外面等着吧,我们很快就会出去。” 室内静了一会…… 听到店员小姐走远的高跟鞋回音,顾南枝面无表情说:“现在可以放手了吗?我要出去了。” 陆之柔抓着她的细腕隐隐发痛,顾南枝挣了挣。 此时,陆之柔的戾气散尽,脸上的柔光慢慢延开,她放开顾南枝的手,真诚实意道:“南枝,对不起。” 顾南枝没说话,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使人倍感窒息的地方。 拧动门把的一瞬,却听到后面陆之柔在说:“我希望你能够离开他,跟祁砚川回去德国生活。” 她闻言简直不敢相信,倏地回过头去,眼神疏离犹如万年寒冰:“陆之柔,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去留?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现在肯叫你一声姐姐,也全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你进一步我才好退一步,但有时候步子跨得太大,就不是我退不退的问题,我劝你做人不要太过于得寸进尺,什么都要讲求适可而止,自己占了便宜还在这里说苦喊冤,你这种行为真的很掉价。”她鄙夷地道。 陆之柔不恼反笑:“对!我承认自己很掉价,但有什么所谓呢?” 她默了默,口吻轻快地说:“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再怎么掉价都不是事,别人会在乎吗?” “南枝,我跟你不一样,你是那种防御性人格,只要别人不侵犯你的底线,你什么都能忍。” “但是……我不一样!我要排除掉所有对我前途构成威胁的元素,而你就是我通往幸福的一个威胁元素。” “自从你结婚后,我以为自己可以跟你好好相处下去,就像平常人家的姐妹一样,周末约个时间出来逛逛博物馆,喝个下午茶,可是……” “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没法忽视你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这个事实,只要我一想到这,我就恨你。” “你知道吗?我现在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你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婚礼现场,梦见你突然从我身边抢走他。” 顾南枝气到双手发抖,含泪申诉:“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破坏你的婚礼?我现在都已经怀孕了,你出去问问他,问他会不会要一个结过婚,还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你出去问!” 最后四个字,她嗓音微颤,却是掷地有声。 陆之柔笑得有些鬼魅与凄然,低声呢喃道:“我只怕他控制不了自己,就连这样的你他都想要!南枝,我真怕他对你上瘾了,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她看着顾南枝,锐利的双眸刹那暗淡下去,声音里藏有无尽的悲凉,最后双手掩面说道:“南枝,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如果砚川真的要回去德国发展,你就跟着他过去,好吗?只要看不到你,既琛才会慢慢忘掉你,我不想你继续留在这里,你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随地炸出个不确定,我真的没法承受那种结果……” 说着说着,泪洒满脸“南枝,既然你现在已经怀了祁砚川的孩子,你已经选择跟他在一起,所谓夫唱妇随,跟他回去德国生活不应该吗?你在那边生活了八年,而他又是个正宗德国人,一大家子都生活在那里,你会很快融入到那边的家庭氛围,你去吧,就当帮帮我,可以吗?算是我求你了,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求你的一件事了……” 她后来还说了什么,顾南枝都没心装载,只记得自己是非常麻木地让她拉出门口的。 离开时,陆之柔神色已恢复平常,她仰起头甜甜看向傅既琛,提议要送顾南枝回家。 顾南枝虽然神色疲惫,疲于应付,却还是强挤出一缕笑说:“不用了,我刚刚打过电话给砚川,他说会过来接我,估计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 男人听完,脸色倏然一沉。 陆之柔快刀斩乱麻地说:“原来是佳人有约,那……既琛,我们就不要打扰到人家夫妻俩烛光晚餐了。”笑着看向顾南枝,挥手道别:“南枝,我们走了,下次再见,拜拜。” 说完,拉着傅既琛就要走。 顾南枝却脱口而出,急喊道:“哥哥,等等……” 已经转过身的俩人愕然回眸,陆之柔满满的眼神警告。 顾南枝觉得她实在多虑了,现在,她这个正牌女友整个站在这,难道还会害怕她这个前女友当面与他调情不?她顾南枝没有不知廉耻到这个份上。 一想到这,顾南枝会心一笑,坦然道:“我听砚川说,这段时间傅伯伯生病住院了,我想到医院看看他,希望你允许。”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371章 蓦然回首已失信 出乎意料的是,傅既琛居然答应了。 “可以。”他话语一停,似在沉思,须臾,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淡淡说道:“不过……只能你一个人去。” 顾南枝高兴之余,心下狐惑,当然是我一个人去啊!我还能带上谁? 回家后,她把这件事告诉祁砚川。 祁砚川听完,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峰:“别猜了,他是怕你会带我去。” 顾南枝的嘴巴哦成一个‘o’字型,上一秒还恍惚不解,下一秒就恍然大悟。 或许是她的这副呆萌样取悦了祁砚川。 祁砚川煽风点火地问:“就连陆之柔都被挡在门外,他居然肯让你进去?也不怕自家后院会着火……怎样?他答应你的时候,陆之柔有没有在场,脸是不是都气绿了?” 顾南枝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随口敷衍道:“不知道,我没怎么注意到她。” 祁砚川也不是刨根问底要八卦的人,恰时转移话题:“明天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谁知,他的一番好心喂了狗,顾南枝一口回绝:“不用。” 她的反应有些过激,语气倏然转冷道:“我现在是有求于他,既然他不想让你去,我也没必要与他对着干,净做些令他恶心的事。”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当即后了悔:“对不起!我……我不是说你恶心,我的意思是……” 她一边道歉,一边闪躲祁砚川的目光。 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没事。”祁砚川毫不在意,上下打量着她,非常大方体贴道:“你应该也累了,今晚早点休息吧。” “好。”顾南枝又是亏欠又是感激地送他出门:“你也早点休息。” “嗯。”他朝她点了点头。 快走到门口时,祁砚川仿佛醒起什么,转过身问:“对了,陆之柔今天有没有向你打探我近期出售旗下几间夜总会的事?” 顾南枝迟疑了瞬,答:“有。” “你怎么说?”他挑起眉峰,饶有兴趣地问。 她实话实说:“就……回复她说不知道。” “你还真老实。”祁砚川勾唇笑了笑:“就只有这些吗?没了?” 顾南枝一脸困惑:“还能有什么?” “譬如说……”他意有所指,循循诱导她:“让你跟我回去德国定居。” 她闻言当场愣住,眼神骤变,从开始的诧异到最后的愤怒:“是你指使的?” “嘿嘿~你可别冤枉我。”祁砚川双手举高,呈现出投降的姿势,吊儿郎当地调侃:“你是不是把我想象得过于厉害了,陆之柔可不是我能指使得了的人。” 他继续说:“圈子就这么大,反正她早晚都知道,我只是提前放出点风声,哪料她会顺藤摸瓜,这么快就猜到我的下一步动作,还那么不要脸,敢当着你的面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她听后缄默不语,似乎真的累了,懒得再去想与陆之柔有关的任何人与事。 祁砚川顺势问下去:“所以……你会答应她吗?” 顾南枝怔了怔,神色恹恹地说:“可能会吧,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义,何不逐了她的心愿?” 她的口吻极淡,说得很不在意,可是谁都能听出她话音里的沮丧与失意。 “你的意思是……”祁砚川的心猛然跳起,似乎不敢相信,导致神色都紧绷不少。 “嗯。”顾南枝麻木地说:“我累了,我想回到德国去。” 他听后眼睛骤亮,连带着声线都雀跃起来:“等我将国内的事全部处理完毕,我们就一起回去。” 顾南枝好看的黛眉轻轻蹙起:“需要等很久吗?” “你不想等?”他话语一顿,似乎猜到她的顾虑,试探性询问:“你不想留在这里看他娶陆之柔?” 霎时间,卧室陷入一片静肃…… 见她低头不肯回话,神色又哀伤楚楚,祁砚川谨慎补充道:“我名下那些房产地产可以贱卖,旗下几间夜总会也可以很快脱手找到买家,但是……公司要迁移到德国是件棘手事,恐怕最短也要等上一年时间。” 顾南枝听完还是选择沉默,祁砚川唯恐她中途变卦,怕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像阵风一样消失掉,于是斟酌之下,给出一个最优方案:“如果你真的不想看见他娶陆之柔,我可以尽快安排你到柏林待产。” “柏林?”顾南枝倏地抬起头。 “没错。”祁砚川垂眸温柔地说:“我的家人全都在柏林,你是我妻子,过去那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她静静听完,眉头深深拧起,似乎不愿,最后却出人意料道:“好,就听你的。” 那嗓音很低也很玄乎,乍听去甚至气若游丝,她像是真的倦了,疲于思考,已觉了然无趣,不想再挣扎徘徊下去。 就让一切随着她的离开而终止吧!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去医院那天,恰好下起了瓢泼大雨。 轰隆隆的电闪雷鸣令顾南枝原就压抑的心情,霎时被搅得心绪不宁。 内外果然如祁砚川叙述的一样守卫森严,几个较为面生的保镖将她拦截在门外:“对不起这位小姐,你不能进去。” 顾南枝平静地说:“是傅先生让我来的。” 门外几个站岗的保镖互相对望一瞬,皆是一脸懵逼:“您是?” “我是傅先生的妹妹。”她不卑不亢答。 听到这,几个保镖即刻心领神会,口口说道:“原来是顾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是我们失敬了,麻烦您在这里等等,我现在让人出来接引您。” 说着就掏出手机拨通一串电话号码,不多久,便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门口。 其中,顾南枝身边的两名保姆与一名司机也要一同跟入。 保镖站在门口阻拦:“顾小姐对不起!傅先生特意交代过,只允许您一人进去,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这……太太,先生有吩咐过,让我们……”保姆似有为难地说。 顾南枝投给保姆一个安心的笑:“没事,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好,这里雨大,你们到车里等,别淋着了,我应该没那么快出来。” 说完,就撑着伞往里走。 进去之后,便有辆私家车过来接引他们。 这间医院很大,车子开了三两分钟才到达c楼的住院部。 顾南枝盯着石阶上的入门处,隐隐有些走神。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住过这里…… 这是傅氏集团旗下的一所医院,那晚她被窦静萱绑架了,醒来后,就是躺在住院部的一张病床上。 那个星期她很虚弱,傅既琛日夜守在她床边,唯恐她出现什么状况。 她被打得满身是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丑得要死!可拍照的时候,他却说她好看,还说下一年生日也要一起过…… 距离那一次也只是过了半载时间,可顾南枝却觉得长达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他们再也没法携手度过下一个生日了…… 是她食言了…… “顾小姐,怎么了?麻烦往这边走。”医生见她还在发着呆不走,善意提醒。 “哦……不好意思,有劳您了。”顾南枝刹那回神,赶紧跟了上去。 第372章 这人见不得光 乘着电梯直通五楼,开门便看到胡医生。 大概许久不见的缘故,顾南枝的第一反应是愣了愣,都不记得要打招呼,倒是胡医生笑容不减,依旧是记忆中和蔼又儒雅的模样,婉转向她解释道:“我是傅董事长的主治医生。” “哦……”顾南枝萌萌地说:“胡医生,您辛苦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几人便辗转去到了重症监护室。 顾南枝隔着一层厚实的玻璃拧眉看向里面躺着的人,语带迟缓地问:“胡医生,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傅伯伯吗?” 她知道不可以,不一会,果然听到胡医生略微一沉吟地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他瞥了一眼顾南枝平坦的肚腹,考虑再三道:“既琛说你怀孕了,为了自身与胎儿的健康着想,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你也知道,怀孕期间免疫力会降低,倘若交叉感染,这个后果我没法承担。” 她静静倾听着,在听到那句‘既琛说你怀孕了……’心里忽地一痛,面容闪过一丝窘迫,仓促间转移话题:“胡医生,傅伯伯大概什么时候醒?” 胡医生哀叹一口气:“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了。” 停了停,又凝重地道:“傅董事长基础病多,底子本来就差,就算万幸醒过来,也会落得个终身瘫痪的结果。” “什么?瘫痪?”顾南枝倏地一惊。 常年浸泡在医院里见惯了生离死别,胡医生对家属们的反应已经做到完全免疫。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那……哥哥他……”她口语踟蹰,神色忧伤地问:“他知道吗?” “嗯。”胡医生平静点点头:“入院当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封锁消息,谢绝所有人过来探病。” 顾南枝闻言一怔,心里的苦水越积越多:“他……每天都会过来吗?” “怎么可能?”胡医生笑了笑:“南枝,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他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份上。” “那……他是……” “没错,只有入院第一天来过,签完病危通知当晚就离开了,就连住院手续都是他的秘书去办理,南枝,他已经做得够良心的了。” “嗯~”顾南枝静了片刻,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须臾转身说道:“胡医生,您去忙吧!不用管我。” 胡医生闻言非但不走,反而极具目的性地延展话题:“听说你嫁人了,都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顾南枝知道他要问什么,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颔首说了句:“谢谢。”然后弯起唇角,一脸装傻地道:“一孕傻三年,你看我,过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记得要给您送喜糖了,等下我让人亲自送到您府上,希望您能够收纳,别介意。” 她明明是在笑的,可眼睛比哭着还要难看。 胡医生不禁叹出一口气:“南枝,你小时候每次打针都会哭好久,我实在没想到你长大后,个性居然会变得这么要强。” 无奈摇摇头,又问:“前两个星期,我在网上看到报道,说既琛即将要跟陆序庭的女儿联姻,这事是真的吗?” 顾南枝心口在滴血:“胡医生,这是他的事,你又何必问我?” “那……这事是真的?”胡医生一脸惋惜道:“我还以为你会跟既琛修成正果,没想到……却是各自成家。” 顾南枝笑容里藏有几分苦涩,心口不一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现在已经全面接管名仑,需要拉拢一帮人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胡医生极度不认同:“南枝,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妄自菲薄了,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呢?你有主动问过他吗?”眉头紧锁,一脸可惜道:“不过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既然你们都选择各自成家,那就各安天命吧!” “只是南枝……我希望你永远谨记一点,无论你日后走到哪里,请你记住你是傅老太太抚养成人的,凡事不要与你哥闹得太僵,就算这辈子无缘做成夫妻,那也是实打实的兄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谁都能够拥有,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珍惜。” 浓密纤长的睫毛遮盖住她眼眸里黯然的情绪,顾南枝静静倾听完,露出一个明媚安心的笑:“胡医生,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他永远是我的家人,这个不会变。” “嗯,你明白就好。”得到她的保证,胡医生抬手瞟了眼腕表:“我还有个病人在b栋楼等着,就不陪你了,你也不要站太久,孕妇不宜多站,会影响到胎盘的健康。” “好,我知道。”她还是笑,礼貌且客套:“过一会就走。” 等胡医生转身离开后,她强行伪装的面具再也坚持不下,温婉的笑容刹那僵在脸上,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目光虚空且无焦点,就这么隔着一扇玻璃,愣怔看向白色床单上被医疗仪器插满全身的人。 也不知站了有多久,期间,包包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不停,吱吱吱在响,她听到,却也懒得去接去看,就这么木然站定,脑海里一帧帧画面飞速掠过,全都有关于他。 她第一次去到傅宅,她第一次遇见他,他们在那栋房子里相知相爱,他吻住了她,她说日后要嫁给他…… 然后,他去了美国,她又去了德国。 如今那栋老宅闲置已久,杨奶奶走了,张嫂又回去小镇生活,所有的一切早就不复当年了。 再过两个月,他就会迎娶陆之柔,他或许会带着陆之柔回去那栋老宅生活,还会带着她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会吗? “电话不想接,可以调成飞行模式。” 寂静中,一阵低沉而熟稔的声音倏地传入顾南枝的耳膜,她一惊,猛然转身回头,便见傅既琛一身西装领带,双手抱臂倚在一面墙上,好整以暇打量着她。 这种毫无征兆的碰面,令顾南枝瞬间乱了阵脚,她心里彷徨犹如万马奔腾。 为了掩饰刹那的慌乱,她赶紧把手伸进包包里找手机。 闪烁的屏幕亮起祁砚川三个字,她低头瞧见心里一抖,下意识回眸看向后面男人,莫名生出一种‘捉奸在床’的犯罪感。 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居然想也不想,非常白痴地摁下拒绝键。 由于两人相隔并不算远,一米都不到,所以在她掏出手机的一刹,傅既琛在同一时刻也看见了那个名字。 他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眉目舒展又英俊,淡淡开口调侃道:“怎么不听?这人是……见不得光?” 第373章 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来 他说着朝前走了一步,顾南枝就立马后退一步,傅既琛不由怔了怔,俊脸微沉。 顾南枝不敢去看他,只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既琛闲庭走到那扇厚实的玻璃前,眺眼望向里面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静了片刻,哂笑着反讽道:“里面躺着的人是我父亲,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问了句蠢话,敛了敛眸光,尽量控制自己的音色,平静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妨碍傅总您在这里尽孝心了,先走了。”说完,朝他微微一颔首,尽显礼貌与漠然。 这个该死的女人无论何时都知道怎么去气他!傅既琛锐眸一眯,隐隐带了些薄怒。 “站住!”彼此擦肩而过之际,他唤住了她。 谁料顾南枝像是与他杠上了,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低沉的嗓音霎时变得冷而阴鸷。 顾南枝与他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已经能够精准感知到他脾气爆发的前兆。 正所谓好女不吃眼前亏,她背脊一僵,脚步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她稍微不悦地拧着眉回头,一直等待他的下一句,可他就是不说话,于是顾南枝问:“还有事吗?” 傅既琛仍是不语,俊脸一贯的冷肃,只眉头那一块微微蹙起,正隐晦暴露着他此时心境的不安宁。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顾南枝的耐性渐渐被消磨殆尽,她口语不满地说:“如果没事,我真的要走了。” 眼看着转身就要离开,傅既琛却掐着点问:“你是不是要跟他去德国?” 这个他无名无姓,可长廊里的俩人都知道意指何人。 顾南枝心下一跳,刹那回眸。 傅既琛盯着她那双黑幽幽而亮闪闪的眸子,只觉得恍惚迷朦,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瞳孔黑而亮,带着一种怯生生的怕,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 他敛回神色,静静询问第二遍:“你是不是要跟那个姓祁的去德国?” 她的心不禁跳得更快了,眼帘微垂的瞬间慢慢冷却自己的头脑,给出一个笃定的答案:“是。” 他听后面色如常,只那双竹叶般狭长的双眸不觉间微微眯起,上位置者十足地问:“什么时候走?” 她的舌头因为过于紧张,说话都不怎么利索:“我……不知道……”想了想,又自我补充道:“砚川说……大概一个月左右。” 傅既琛已经对那个名字产生生理性厌恶,特别是从这个女人口中说出来,令他倍感不适。 俊冷的眉峰微微拧起,讥笑着道:“连亲姐的婚礼都不参加,走得也真够急的。” 她似乎被这句话给激恼了,猛地拔高声线反驳:“不是亲姐!” 过后又后悔万分,愣了愣,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已经申请到那边的学位,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回去学校进修,你是有什么意见吗?”口吻十分不友善,甚至带着浓重火药味般的敌意。 男人笑笑说:“我能有什么意见?”继而嘲讽道:“你不一向很独立自主的吗?就连结婚生孩子都是闪电式完成,还需要找人商量?” 她倏然定住,像根木头一样,悲伤的情绪在心田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傅既琛漠然看向她,掀开身上的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极为熟悉的墨绿色丝绒小盒子。 都不用打开,顾南枝都能猜到里面装着什么。 那是她九岁时送给他的一份成年礼物,是一对竹节金镶玉古董袖扣,她跟他说:“你长大了,以后就是大人了,要穿正装。” 然后,他笑了笑,还把原来的袖扣摘下换上,满心欢喜地说:“很配。” 可是现在……他却拿到这里来。 是要还给她吗? 刹那间,她的胸腔在剧烈起伏着,面容死寂一般,眼神空洞而哀伤,在注意到自己失态的瞬间,她赶紧把头低下,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傅既琛的声线冷且淡,缓慢从她耳边延展开来:“非常抱歉,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些,在六年前已经全部毁掉,就只剩下这枚袖扣,我一直搁在慕尼黑的那座城堡里,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他说着打开手中小盒子,长臂微微抬起,将那枚金镶玉古董袖扣搁到顾南枝面前,怕她嫌弃,便提醒道:“你检查一遍吧!这袖扣佩戴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应该没什么使用痕迹。” 他居然真的要还给她! 顾南枝双手藏在衣裙摆里微微抽搐,不觉就攥成一个拳头。 “你不要?”他见她迟迟不动,拧着眉问。 时间像是凝固住了,过了会,才等到顾南枝的回话。 她冷冷抬起头,声音倔强又绝情:“不要!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也是……”男人听完只觉可笑:“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的觉悟是真的高,也就我这种蠢货才一而再再而三陷进去。” 她悲恸地笑,可眼眸却淌过盈盈的水光:“是啊!正所谓事不过三,哥哥你已经在同一件事里犯了两次错误,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所为,下次记得要提高警觉,再也别犯傻了。” 男人心中那把刻意被压制的怒火倏地提了上来,爆发的刹那,他咬了咬后牙槽,又极好地控制住。 “既然你不要,我把它扔了,你应该没意见吧?”他问她,目光却锁定在两米外的一个小型垃圾桶。 顾南枝冷冷回击道:“既然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要处理自己的私人物品,我能有什么意见。” 他也不再多一句废话,转身走到那个垃圾桶旁,抬手就把那枚袖扣连同盒子一起扔进去。 由于盒子一直是打开的状态,顾南枝清楚看见那枚袖扣自由落体的瞬间,先盒子一步,飞快坠落到垃圾桶里,再难寻半点踪迹。 他远远看着她,目光微冷,却没有丝毫情绪。 顾南枝问:“这是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他挑起眉峰说:“不然你以为什么?”笑了笑,轻哂道:“来找你叙旧?死缠烂打再续前缘?” 她喉咙已经硬了,微微有些暗哑:“既然完事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他还是在笑,眼睛里满满的轻蔑之意:“一直都这样,你好像从来只考虑你自己。” 说着慢慢朝她走去,来到她身边忽而停下:“还有最后一件事,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什么事?”她抬起眸,尽量使自己的腔调变得自然一些。 他一字一句地说:“希望你跟他去了德国,就一辈子不要回来。” 说完拂她而去,只留下一抹清秀而倔强的背影微微发抖,在他离开之后,霎时陷入一片虚无里…… 第374章 他放下,我也放下 出了医院大门,瓢泼的大雨不但没有止歇,反而越下越猛。 轰隆隆的雷声一下重,又一下轻地飘入顾南枝的耳膜,使她原就悲恸的内心霎时变得躁动难耐。 上车后,她怔怔看着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袖扣,思绪飘到亘古的远方…… 突然,一个手机震动音震碎她的幻想,她眼皮一跳,刹那回神。 是祁砚川打来的电话,他说雨太大,让方叔把车开慢点。 顾南枝蓦然想起方才挂断的电话,心里颇为内疚,便解释道:“对不起,刚刚……不是故意要挂你电话的,我心情不太好,是有点情绪化了。” 他听后只是笑,完全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是因为下雨,才心情不好?”挑眉调侃道:“你似乎经常挂我电话,敢这么对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现在,顾南枝的头脑很乱,根本没心思猜想他这句话的隐晦之意,揉了揉太阳穴,气若游丝问:“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祁砚川不甚在意,柔声细腔地说:“方叔跟我汇报,说你一个人进了医院,我担心。” 祁砚川不经意的一句‘我担心’,像是惊涛拍岸般倏然击中顾南枝的左心房,使得她拿电话的手轻微一颤,继而那个男人的脸千千万万遍从脑海呼啸而过。 初中时、高中时、大学时……乃至于工作以后,他常说:“顾盼盼,我真是怕了你,别让我担心行不行!” 明明是在命令她,可眼神里却带着诸多的无奈。 然后她便会嘚瑟地问:“哥哥,你会为我担心一辈子吗?” 那种俏皮的口吻非常笃定,像是吃准了他说会,犹如一只抓肝挠肺的小猫咪,挠啊挠啊挠……简直挠到他心窝子里去。 可这种时候,他大多数会说:“不会!” 而后,她便会满屋子追着他打,惹来佣人们的一声声苦不堪言:“我的好小姐好少爷,可别闹了,等下张嫂回来,我们就惨了……” 一语成谶,当年那句玩笑般的不会,真的就应验了。 他居然让她别回来,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手机里长久的一阵沉默使得祁砚川眉心一皱:“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在他说话的同时,顾南枝回神:“没有。”她犹豫了下,迷茫不已问:“砚川,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喉咙微微发硬,声线带着一股非常明显的紧绷感。 祁砚川笑了笑,只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过于不可思议:“当然可以啊!想什么呢?” 顾南枝又犹豫了片刻,还没问,就非常执拗地要保证:“你要答应我,要客观公正地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去帮我分析,好吗?” 最后那句‘好吗’声音微抖,说得极为小心翼翼,甚者带着点楚楚动人的怯生感。 此时,坐在办公室的祁砚川不由一怔,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第一次在警察局碰见她的场景。 那晚,她的头被撞破,手脚全是玻璃碎割破的伤痕,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明明视觉享受上根本谈不上有多美观,可莫名其妙地就会让人产生保护欲。 当时他应该对她有那么一点想法的吧?不然……后来的他为什么总会下意识去接近她? 沉吟间传来顾南枝不确定的声音,她问:“砚川,是不是所有的男人,你说……如果一个男人把他初恋女友送给他的成年礼物,在……在多年之后又还给了她,那……是不是代表着……他真的完全放下了?” 这话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果然,祁砚川非常敏锐地问:“傅既琛今天也去了?他去找你了。”最后那句是肯定句。 顾南枝的心微微一凛,愣了愣,鼻音浓重:“嗯。” 祁砚川哂笑一声,鄙夷地问:“所以……他今天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去,美曰其名是探病,实质是制造两个人的见面机会,结果却是单纯想要还你礼物?” 她觉得这些话多少带了些挑衅,不答反问:“不然还有什么?” 祁砚川非常吃味地说:“你们俩个人的事,我怎么知道?医院独立房间那么多,办起事来也方便。” “你……”顾南枝震怒,双手不可抑制般抖起:“祁砚川,你讲话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祁砚川依旧口吻不羁:“如果我讲话过分一点,能使你清醒一点,我觉得挺好的。” 停了停,接着说:“南枝,其实你什么都懂,只不过在我这里寻得一点慰籍而已,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放下不好吗?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你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问了,他没有放下,你就选择回头吗?你可以回头吗?你敢吗?” “对!你说对了,我不敢!”她全身一震,一股羞耻心爬上眉头,瞬间泪如泉涌:“我……我只是……只是觉得……” 祁砚川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当即拦截道:“南枝,忘了他吧!你肯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 未免夜长梦多,他接着说道:“我们下个星期就回去德国吧。” “下个星期?!”顾南枝忽地一愕。 “嗯。”祁砚川淡淡应着:“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顾南枝避重就轻地问:“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公司上的事……都办妥了吗?不是说最短也要一年时间吗?” 祁砚川淡淡解析道:“我手头那几间夜店已经找到卖主,价格谈拢就可以签字,而公司上的事我会让人帮我看着,去个两三月应该没问题。” “我想过了,你还不熟悉我的家人,自己过去多少会拘谨,等你在那边适应之后,我再回来,你觉得这个安排怎样?” 他问她觉得怎样?顾南枝都不知如何答复才好,一下子愣住,缄默失语。 祁砚川不安地问:“你不想回去?你反悔了?” “我没有反悔!”情急之下,她大声喧嚷起来:“我只是……觉得太快了,医院没选好,医生又没确定下来,就这么过去,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祁砚川斩钉截铁的讲:“放心,这些我早已安排妥当了,你不用顾虑。” 见她仍是犹豫不决,他又道:“南枝,既然你已经决定好,早回去晚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着意带讥讽问:“还是……你真如我之前猜测,两个月之后,准备来个现场直播抢婚劫新郎?” 第375章 分离焦虑症 自上一次从慕尼黑回国后,顾南枝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 因为……他的哥哥告诉她,那场车祸并不是她的错,她是在正常行驶,是那辆货车司机从匝道别了过来,造成的一次交通事故。 她不用内疚,不用自责,更不要将爸爸的死全都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然而这个星期,她就像旧病复发一样,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逼仄的车厢,洒落一地的玻璃碎片,腥膻的血液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芳烃汽油味,猛灌进她的呼吸道。 她胃里翻江倒海地痉挛,想要吐,想要逃出这辆车,却是动也无法动。 鲜红的血液模糊了爸爸的脸,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她知道那是爸爸。 她的爸爸本可以活下来,活到她成年、活到她大学毕业、活到她结婚生子…… 可他厚重而残缺的生命,却因她的任性妄为,死在了慕尼黑寒冷的冬天里。 明明是她开的车,死的却不是她。 她活活害死了一条生命,她会遭到报应的! 梦魇不停在折磨她,在她快要看清爸爸的模样时,倏地一下,她便惊恐醒过来,然后不可抑制般尖叫一声:“爸爸,不要死,求你不要离开我!” 泪水与汗水,将她白净的身子与清丽出尘的小脸蛋弄得潮湿粘糊。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气,一双被吓坏了的大眼睛睁开又闭阖,再次睁开时,仍是陷在一片漆黑的无边夜里,使得她痛疼的大脑出现短暂的一瞬混乱。 她一时还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那种割裂的混沌感一直从梦里延伸到梦外。 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晶莹剔透的泪宛如细珠,一直源源不断地从眼尾没入到鬓角的乌发里。 她以为这里是车祸现场,颤抖的双手紧紧用力揪住被子,又是渴望又是压抑地说:“谁来救救我们?哥哥快来救我……” 说着松开双手捂住脸,又低声哭泣地呢喃道:“爸爸,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而这个时候,睡在隔壁房的祁砚川通常会过来敲门:“南枝,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停了停,似乎听到顾南枝委屈的哭泣声,他又迫切地喊:“是我……我是砚川,你先别哭,先开门让我进去。” 房门从轻敲到猛拍,声音极响,顾南枝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身,打开床头柜一盏簪花复古台灯,怔了怔,赶紧用双手揩掉脸颊两端的泪水,又深吸一口气,才翻身下了床。 “我没事……”她趿拉着一双拖鞋,正走过去开门,临到门前忽而定住。 由于刚才那个噩梦,她出来一身大汗,湿漉漉的睡衣正紧密贴着她的肌肤,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勾画得露骨且火辣。 她又没有穿内衣,那两颗樱桃一般的甜美便从纯白色的睡衣里大胆地透了出来。 顾南枝心下一凛,倏地缩回准备开门的小手,站定在门槛,嘴唇干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砚川,我……我没事,你别担心。” 祁砚川见她不肯开门,也不勉强,只是问:“是又做噩梦了吗?” 顾南枝失魂地愣了一下:“嗯。” “到底是什么梦?我好像听到你喊爸爸了,还有他……南枝,你到现在还是不想走吗?” 顾南枝的心骤然一紧:“我没有!”她大声否认道:“我没有梦到他。” “那你怎么会喊他过来救你?”他不依不饶追着问。 她的泪已经涌了出来,说话都不怎么利索:“我……我不知道,可能是……” 他心情有些烦躁,或许因为害怕听到答案,当即拦截她的话:“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要说。”默了默,隔着一扇门,音色冷漠道:“南枝,我们明天就要登机飞往柏林了,希望你不要出什么状况,计划变更会麻烦到很多人,而我后续的工作也比较难以开展下去。” 她听到那句麻烦到很多人,脸色倏然一变,怔怔回复道:“我明白。” 等男人走后,她仿佛泄气的皮球一样软瘫滑落在地,就这么屈膝靠着门槛席地坐了许久,久到空调的风口将她身上的大汗呼呼吹干,她却毫无觉知。 明天就要去柏林了,真的要去吗? 去吧!去了还可以再回来呀! 不是的,哥哥说,去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了,他真的要娶陆之柔了。 顾南枝身上的汗是干了,可眼里的泪就没断过。 她一边哭着,一边在纠结不已。 耳边同时徘徊着两个小人的激烈争吵声,一个在说:“顾南枝,你这么爱他,走后就一辈子都不能见到他了,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要走!” 另一个又说:“顾南枝,人生不单只有爱情,亲情同样重要!如果你不走,你把真相告诉他,陆之柔会恨死你,妈妈更会跟你断绝关系,走吧!” 她越是这么想,头脑里的那股分离焦虑症越是折磨得她苦不堪言,已经干掉的汗水,又从瑟瑟发抖的四肢百骸倏然冒了出来。 她不能再想了。 顾南枝忽地站起身,用双掌大力地摁着太阳穴,须臾,踉踉跄跄走入淋浴间。 她要用最冷的水来冲刷自己的身体,麻痹自己的思想,如此,她便能暂时忘掉即将离别的巨大痛苦。 翌日清晨,祁砚川过来敲门,里面无人回应。 他心下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堪堪爬上眉头,快速跑下楼梯吩咐佣人拿备用钥匙过来开门。 佣人眉一皱,大大的问号,小小的不解。 奇怪!太太怎么会睡在隔壁房,难道他们分房睡了?夫妻为什么要分房睡?是吵架了吗? 心是这么想的,可脸上一点八卦的痕迹都不敢有,连连颔首说好,便匆忙跑去找备用钥匙。 祁砚川猜想得没错。 打开门便见女人病怏怏躺在一张床上,全身发抖,头额渗渗冒出冷汗,整个人犹如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蓝玫瑰,让人怜惜之余,又不敢目睹。 郁阿姨惊吓一跳:“先生,太太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祁砚川瞧着她潮红的一张小脸,蹙着眉吩咐道:“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医生大概半个小时赶到,一通常规检查过后,站起身直视祁砚川的双眼:“祁总,祁太太应该是夜里着凉了,三十八度九,都快要达到高烧的范畴。” 说着眉头深深拧起,抓抓下巴凝重道:“鉴于祁太太目前这个现状,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我没法帮她打针,只能给她开些退烧类的药物,在还未退烧之前,切记频繁走动奔波,多让病人卧床休息。” 郁阿姨闻言神色一凝,抬头看向祁砚川,不确定地问:“先生,那……晚上我们要飞柏林的计划……” 见祁砚川脸色一沉,她骤然闭嘴,又转头看向医生,斟酌着问:“医生,请问吃过药是不是就能退烧了?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我们晚上还要乘坐长途飞机飞往德国。” 医生听到要乘长途飞机,颇为不赞同地说:“我劝你们改时间,一般情况下,药物治疗肯定没有打针见效快,目前祁太太的身体并不适合坐长途飞机,会有滑胎的风险。” 第376章 机场掳人 整栋别墅的人都希望顾南枝可以快点退烧,最好是在登机之前,因为屋里男主人翁说:“计划不变。” 郁阿姨听后都懵了。 按理来说,医生已经明明白白告知祁砚川会存在的滑胎风险,他身为胎儿的爸爸,又是初为人父,难道就不怕吗?怎么还有心情急着赶回德国?不应改期吗? 虽然祁砚川已经临时增添了医护人员的机位,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万一真的滑掉了呢? 郁阿姨越想越后怕,在心里向菩萨祈祷千遍万遍。 幸好菩萨显灵,到了中午时分,顾南枝慢慢地就睁开双眼,高烧也跟着退了下去。 眼看着病情转好,可到了傍晚,一行人快要上车前往机场时,她娇嫩的小脸再次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 用探热针量过,三十九度一,又一次高烧来袭。 晕晕坨坨中,顾南枝听到有人说:“祁总,依我的建议还是尽快把人送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好,反复的高烧不退会增加肺部感染的概率,祁太太现在又怀着孩子,再这样折腾下去,不单止肚子里的胎儿保不住,恐怕大人也会有生命危险……”听着听着,眼皮耷拉沉重,又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有多久,恍惚间,她听到耳边徘徊着一阵熟悉的嗓音,那人低声而温柔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南枝……南枝醒醒……” 她觉得好吵,艰难地睁开双眸。 祁砚川俊朗的脸庞从模糊到清晰,依稀展现在顾南枝眼眸。 她看了看,又乏力地闭上双眼,拉扯着干枯的喉咙问:“我……是又发烧了吗?” “嗯。”祁砚川捧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侧脸上,又亲吻每一根纤细的手指,蹙着眉问:“刚刚医生帮你打了一针,怎样?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由于顾南枝还处于高烧不退的状态,脑子一片混沌。 再加上晕沉的她又闭阖了双眸,感知力极低的情况下,根本察觉不到这个男人的越轨行径。 只觉五指一阵透心凉,仿佛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近她、厮磨着她。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再次睁开双眼,气息微弱地说:“我……我觉得好冷,头好痛,感觉呼吸不上新鲜的空气。” 停了停,抗议道:“砚川,我想睡觉。” 祁砚川一听到她说冷,感觉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快速坐到床头边,缓缓把躺在床上的她搂紧于怀中,用下巴轻轻触碰她的头顶,问:“这样还冷吗?” “冷……”她意识模糊地咕哝。 明明说的是冷,可女人的身子热得烫手,男人忽而有些于心不忍。 不如……就去医院吧。 可过了会,他的理智战胜了情感,终是俯在她耳边,轻轻问:“南枝,我现在要带你回去柏林,你同意吗?” 顾南枝已经把他们今晚要登机飞往德国的事全然抛之脑后,她傻乎乎问:“去柏林?为什么要去柏林呀?在这里不好吗?” 她的气息依旧虚弱无比。 “不好。”男人听后心里一痛,却用哄孩子的声音温柔对她说:“我带你去柏林过些新生活,你不喜欢吗?” “新生活?”顾南枝已经听迷糊了。 什么叫新生活? 小时候,妈妈将她寄养在姥姥家,告诉她那叫新生活。 后来姥姥去世了,妈妈把她接到陆家,同样告诉她,那叫新生活。 又后来,妈妈把她放到傅家,也同样告诉她,那也叫新生活。 等她到了十五岁,妈妈不想她呆在国内,狠心将她推到了德国去,同样的话术又说了一遍。 “那叫新生活。” 可是什么才算是新的呢?如果十五岁去德国是新生活,那么五岁去傅家就是旧生活。 然而那个旧的也曾新过,那现在的新也会变成旧,为什么还要追寻新的生活呢? 难道不是每一个浮动的瞬间都是崭新的吗?无关时间与地点。 越想头就越晕,根本没法开口与人交流。 晕乎乎地,她听到祁砚川哽咽地说:“南枝,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像是拿定了某个主意,没人能够阻止他。 紧接着,顾南枝又感觉有人亲了亲她的额角与发旋,旋即不久之后,便是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然后祁砚川说进来,然后听到郁阿姨说:“祁先生,车都准备好了。” “嗯。”男人淡淡的声线从喉咙延展开来。 过了会,顾南枝感觉自己的身体轻轻被人打横抱起,然后陷入一片黑暗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已是多日以后,没有预想中的另外一片天地,却是一个永恒且桎梏的牢笼。 她被封住了。 …… “祁先生,对不起,机场内外全都搜了遍,还是找不到祁太太。” 祁砚川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怎么好端端推进去机舱的人,在快要起飞之际,竟然如同蒸汽般消失不见了? 这……不荒唐吗?不离奇吗?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大怒,一脚就踹到保镖的肚子上:“你他妈的有种再说一遍!” 那保镖魁梧的身子被他踹到两米远,捂住肚子也不敢嗷嗷叫,只忍着痛,脸部肌肉颤抖着说:“祁先生,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把人看好。” “一个病人躺着不动都能被你看丢,我还要你何用?!”祁砚川仍不觉解恨,又走上去往那保镖的肚子狠狠踩上几脚。 阿宏见状于心不忍,赶紧跑上去劝解:“祁先生,别跟这种人怄气,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机场的监控,估计很快就能查到是什么人掳走了太太。” 一个病人连走动都艰难,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机场,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胆大包天,在机场天罗密布的监控下掳走了人。 祁砚川悲痛交加,只觉后悔万分:“阿宏,我应该跟她一起进去的,来都来了,怎么能让她先上机呢?” 他当时只是听了一通电话,一通生意来往的电话,最普通寻常的一通电话,怎么进去之后,人就不见了呢? 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机场内外都有人看守着,那人是有通天的本事吗?怎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掳走了她? 是他大意了。 日后,他反反复复地在梦里纠正这个错误。 因为这次不应该犯下的错,使得他错失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机会。 每每只要想到这,他的心就像被蚂蚁腐蚀过一样,痛过之后麻痹,麻痹完了陷入无边无际的空虚里……他再也无法把握住了。 第377章 我要这个孩子 顾南枝是在一个落日余晖醒来的,远边的暮霭被各种色彩堆积成不规则的图案,风轻轻一吹过,那云朵仿佛被赋予了使命,优哉悠哉漂移着,非常巧妙地把原本被遮盖住的残阳给渐渐露了出来。 她睁了睁眼,醒来时,感觉身体一阵乏倦,思绪混乱且零散。 抬着手用掌心去揉摁太阳穴,再次闭阖上双眼慢慢回忆。 记忆很快回笼,告知她,这里是祁砚川的家,而她生病了…… 于是,她下意识张开嘴巴,回答之前那个问题:“砚川,我……我今晚可以不去吗?” 名字落地的一瞬间,忽如惹来一声低沉的轻哂笑。 顾南枝莫名一怔,而后倏地打起一个激灵:“是谁?谁在笑?” 她猛地睁开双眼,想要搜寻笑声的来源之处,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瞧不清楚这个暗黑世界,因为恐惧,立即从床上跪爬起,屁股挪呀挪呀挪……一直挪到床头,感觉自己已经安全了,才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让沉寂的双眸尽快适应这片黑暗。 借着窗帘缝隙透出的一缕极微弱的光,她看到了一个人的轮廓。 那人坐在不远处的一张长沙发上,一只手放在扶椅,指尖偶尔轻点几下,似肆意,又似故意为之。 这阵小小的点缀声扰得她心乱,她又是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去摸索床头柜的一盏台灯。 光线扩散的刹那,男人俊美的脸映入眼前,而这间睡卧,她最熟悉不过了,因为她曾在这里住过。 她曾与对面那个男人共枕而眠。 “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这里?”她冷冷地问,全身写满抗拒与疏离。 傅既琛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揪着刚才那个名字不肯放下:“昏睡这么久都不忘记那个姓祁的,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很可惜……”啧啧笑了两下,又摇摇头说:“你老公不爱你。” 她倏然魂一震,定了定心神,决定不与他做无谓纠缠,二次发问:“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这里?” 嗓音忽地拔高,非常明显的不悦。 傅既琛淡淡瞥她一眼,将手中一份报告打开,从中取出信息度最高的那一页撕下,单手将其捏成一团,抬手就扔到对面的一张大床上。 顾南枝一愣:“什么意思?” 傅既琛笑了笑,讥诮说:“打开看看。” 她一阵犹豫,面容倔强且清高:“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傅既琛却一眼瞧出她的底牌,浅笑着讥讽:“你在怕什么?”见顾南枝不为所动,他好整以暇地说:“我劝你还是打开来看,不然……” 说到这,他停下,用极具侵略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隐晦之意不明觉也。 顾南枝真是怕了他了!骇然一惊:“我看!我看就是了。” 她笨拙而慌张地爬过去,捡起丢落在床尾的那一团废纸,目光幽怨楚楚地瞪向对面那个男人。 傅既琛同看着她,侵略的眼眸夹带一丝轻蔑,似乎正在等待一出好戏。 她自认没法与他对视,眼神接触的瞬间,又怯懦地把视线挪开,柔软的耳垂渐渐泛出一层浅红的底色。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窘,她垂眸的一刹,忙打开手中捏紧的那团废纸。 这是一张产检报告,并没有看见孕妇的名字,下面长长的一段专业术语,她精准捕捉到最重要的几个字:“孕期13周……” 她头颅顶一阵麻痹,感觉全身都被掏空了。 傅既琛似乎非常满意她的反应,慢条斯理问:“祁太太,看清楚了吗?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顾南枝咬了咬下唇,快速把手中那张废纸捏成团,用尽全力丢向对面那个男人。 “放我走!”她大喊。 “做你的春秋大梦!”男人说,瞧了一眼脚边那团废纸,似有薄怒。 紧接着,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来到顾南枝面前。 顾南枝下意识挪动着屁股往后退。 男人眉一拧,勃然大怒:“你敢再退一次试试看!” 他忽地伸手钳住顾南枝的手腕,一把就将她扯了过来,动作虽粗鲁,却控制得刚刚好。 “现在知道怕了?”他厮磨着后牙槽问。 由于他真的太高了,身型颀长,顾南枝跪在床上只到他的胸膛,衬得她整个人娇小又无助。 她浑身颤抖,不敢抬头去看他。 “看着我。”傅既琛俯瞰着她命令,用另外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顾南枝,你真的好大胆,居然敢让我的孩子认别人做父亲!” 钳住下巴的手越发使劲,顾南枝痛得直掉眼泪:“放我回去,算我求你了。” “回去?”傅既琛嗤笑一声,反问道:“回去哪?” “那个姓祁的会管你的死活?”他眉头深深皱起:“你究竟知不知道?五天前,你高烧不退得了急性肺炎,要不是我从机场带走你,你以为自己还能熬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平安降落到柏林?” 顾南枝闭上双眼,坚决不与他对视:“这是我的事,你无权管。” 他看着她源源不断流出来的泪水,心口忽地一痛,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了。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与心相悖:“是不关我的事,你要死要活我可没兴趣,我关心的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说得她有些难堪,她忽然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他,本来就不强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溃不成军。 “你想怎样?”她问。 他说:“我要这个孩子。” “不行!”她反应无比激烈:“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你一个人?”他只觉可笑至极:“谁说的?你说的?” 她又是一阵难堪,不再与他掰扯孩子的属性,恰时转移话题:“傅既琛,你不能拘禁我在这里,这是违法的。” 傅既琛笑了笑,不甚在意:“谁说我拘禁你的?给你吃给你喝,还帮你治病,你管这叫拘禁?” “那你让我给砚川打个电话。”她要求。 他懒懒地回复,一字一句说:“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做你的春秋大梦!” 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一下子激怒顾南枝:“你去死!快放我离开这里!” 傅既琛脸色一沉,捏着她的手越发用力:“顾南枝,我告诉你!你不要抱有任何希望觉得那个姓祁的会带你离开。” “警察进民宅都需要向法院申请搜查令,你觉得他有本事出现在我这里?”眉峰挑起,眼神阴鸷道:“放心,他欠我的这笔账我会慢慢找他算清,并不急于一时半刻。” 说完,大手一挥,狠狠将顾南枝甩在了床中央,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又不屑地说:“至于你……我只要孩子,剩下这几个月,你就乖乖在这里养胎,等到孩子生下来,你想去哪就去哪!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第378章 软禁 正如顾南枝所料,傅既琛真的将她软禁起来。 每天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栋别墅与外围的区域,对于外界的信息,无论顾南枝怎么费力打探,始终一无所获。 她也不清楚傅既琛使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真的没人找上门寻她。 这……怎么可能? 既然无人救她,她只能靠自己离开这里,可是……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又怀着身孕,简单粗暴的逃跑肯定不行。 只能智取。 她也尝试过循循诱导与他沟通,然而,姜还是老的辣。 他毕竟大她好几岁,她怎能玩得过他? 无论是正面刚,还是拐弯抹角地与之商量,通通被他无情地一掌拍死在沙滩上。 方法无果,顾南枝叫苦连天,泼妇骂街一样凶他,指着他鼻子命令他快点放自己离开。 而面对她的情绪失控,他通常毫无作为,正细嚼慢咽地品尝着餐桌上的食物,一看就是教养十分出众的人,与她这种歇斯底里的咆哮形成鲜明的反差对比,侧面反衬了她的无理撒泼。 顾南枝都快要被他搞成抑郁症复发了! 有时候她想,要不就顺从他?把孩子给了他吧。 他什么都有了,哪哪都是最好的,孩子跟着爸爸比起跟着她这个一无所有的妈妈强多了。 可转念一想,又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给吓破了胆。 疯了吧!疯了疯了,简直是疯了。 她居然神经到要把孩子给他?正常吗?是有病吧!!! 他要娶陆之柔了,他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只能分得一半的爱。 先不论陆之柔会不会真心疼爱她的孩子,哥哥现在这么憎恨她,对她肯定会心里有怨,最后,多多少少会把这份怨气怪罪到孩子身上。 那……她的孩子不就很可怜吗? 一想到这,她泪如雨下。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孩子了,她不要给他! 想着想着,居然在四楼的视听室里浅眠过去,直至听到有人拧开门把,神经线敏感的她倏然睁开双眼。 巨大的屏幕正播放着电影《无间道2》的剧情,倪永孝做局,一次性解决五个大佬,口琴吹奏的一首苏格兰民谣《友谊地久天长》响起,他们正在活埋其中一个大佬…… 倪永孝在一张凳子坐下,他面无表情地问:“四年前,你们收了韩琛的女人多少钱?” 那些被吓坏了的杀手慌不择路地说:“倪先生,请给一次机会。” 这个回答坐实了韩琛的老婆杀死了他的爸爸。 倪永孝闻言杀心骤起,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把手枪,又将其转交给另外一名正在抽烟的手下,授意让他开枪解决掉他们。 三发子弹一同并发,‘砰砰砰’响彻天际…… 到此,电影未完,却戛然而止,进入全屏黑幕的静止状态。 ? 原来,是有人启动智能语音关掉了电影。 傅既琛蹙起眉梢,些许不悦显露在眼眸:“是谁允许你怀着孕看这些血腥画面?” 顾南枝的神绪仍在那三发枪声中飘荡,单手摁住胸口瞪向他,非常赌气地说:“我就爱看,要你管?” 近日来,他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臭脾气’,全当她小孩子心性,弯唇笑了笑,信步走到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听点音乐吧!对胎儿好。”他把手垫在后脑勺,慢慢就着一张带有按摩功能的沙发躺下,神色慵懒又俊美,就连嗓音都温柔无比。 顾南枝就喜欢跟他唱反调,倏地提高音量说:“不听!” 他还是笑,也不理会她的抗议,启动智能语音挑选起音乐菜单。 “《小夜曲》怎样?”他提议,斟酌着问。 她说:“不怎样!” 面对她的一口回绝,傅既琛不知是演的还是演的?居然非常诧异地问:“你不一直喜欢莫扎特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默了默,挑起眉峰,非常隐晦又意指明确地说:“做人还是不要太花心。” 听到这,顾南枝连日来积攒的怒火一并爆发。 她攥紧拳头大嚷:“我就花心!怎么了?谁规定人要从一而终的?当时男未婚女未嫁,移情别恋怎么了!” 说完,顾南枝都以为他即将要暴走,就像她回来的第一晚醒来那样粗鲁待她。 可他没有,只是勾唇瞧着她,那眼神非但没有戾气,反而还有一丝小宠溺在:“没怎么。”他好脾气地说。 那样的语气与神情,和颜悦色又彬彬有礼,倒反衬她像个泼妇骂街一般得理不饶人。 顾南枝觉得她快要疯了,不是在沉默中死去,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她瞪大双眼,用尽全力咆哮:“傅既琛!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离开!!!” 面对她的失控,男人的情绪一如既往平静。 他举起一只手指静静贴到她唇峰的位置,用训狗一样的口吻说:“乖!别生气,听音乐要专心。” 声落,莫扎特的《小夜曲》缓缓奏响起…… 而他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她,贴在她唇珠上,忽而又换成拇指轻抚她的上下唇瓣,辗转厮磨,似乎把玩,又似乎单纯在欣赏。 触感柔软而冰凉,她的心骤然加速,已经忘记要拒绝这回事。 正当她误以为他即将要吻下来,他又出乎意料地收回自己的手,俊颜浅笑:“突然想起你以前在慕尼黑做早餐的样子,如果我当时不在,恐怕家都被你拆了。” 她闻言心下一滞,莫名就忧伤起来。 室内,《小夜曲》的旋律悠悠流淌着,正带出以前许许多多的回忆。 那时她正在德国上高中,他一有空就会过来陪她。 爸爸要上早课,她节假日会睡到十点,甚至更晚,起来时,会看到傅既琛贴在床头柜的一张便贴纸:“叫你起床还打人?叫不动你了……厨房有做好的早餐,起床洗漱后就下去吃,不准空腹喝咖啡。” 她甜甜地笑,拎起手机给他发信息:“知道了,那么啰嗦……” 而后,快速洗漱冲下一楼。 中岛台上摆放着一份正宗的德式早餐,卖相十分上乘。 顾南枝瞧见却是轻轻一皱眉,小小的失望爬上心头。 她不是不喜欢,而是……自己来了德国都快一年了,每天都是西餐,她都快吃腻了。 好不容易盼到哥哥留在家里过夜,她以为他会煮面食给她吃。 静了一会,她便想着要自己动手做。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麻利的小跑到厨房,开始‘造作’起来。 第二次下厨要有仪式感,于是,她用唱片机播放了莫扎特的小夜曲,一边享受着动人的音乐旋律,一边体会做菜的乐趣。 后来,音乐是享受了,可做菜的乐趣一点都没感受得到。 因为……她把面煮焦了。 当时也不知是小夜曲的旋律太舒缓,还是她在厨房里的乒乒乓乓音太糟糕,总之,惊动了坐在书房里工作的傅既琛。 他下楼问:“顾盼盼,你干嘛?是要拆家吗?”一脸惊呆的表情包。 顾南枝站在乱糟糟的厨房转过头,都快要哭了:“哥哥,我把面都煮焦了,锅底还被我烧坏了。” 他单手捂住双眼,一副累觉不爱的模样:“你都把锅底烧坏了,面能不焦吗?” “那……怎么办?我肚子好饿。”她摸着腹部委屈地说。 他无奈道:“你先出去客厅等,这里交给我。” 后来,他们是在莫扎特的音乐中吃完了那碗热腾腾的牛肉水煮面,那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是一个令人值得回忆的早晨。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依旧记得她喜欢莫扎特。 有人说,一个人看久了就会腻,可顾南枝总觉得呆久了的人才会有安全感,永远都看不腻。 因为……他知道你的过往与现在,他爱着你,清楚你的脾气,了解你的兴趣,有时候,你都不用说的,只需一个小眼神,他就明白你心里想要表达的内容。 正如此时,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应该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勾起了她诸多的回忆,也正影响着她的心电监测仪。 顾南枝不想让他得逞,反向询问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娶陆之柔?” 第379章 胎动 立体环绕式的视听室里,《小夜曲》的旋律仍在悠扬播放着…… 巨大的窗帘挡住外面的光,室内昏瞑的环境模糊了人脸,更添几分暧昧。 傅既琛仿佛听到了什么低质量的笑话,游刃有余般挑起眉峰,反问道:“我不娶她,难道要娶你?” 低沉的嗓音随着舒缓的音乐慢慢飘入顾南枝的耳膜,那一刹,顾南枝清醒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刹那后悔,神色一闪而过的窘迫,怔了怔,恼羞成怒瞪向他 “你爱娶谁就娶谁,我才不稀罕!” 说话的同时已经丧失理智,在自己毫无筹码的情况下,居然站起身,跟身旁这个男人拍板叫嚣:“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生长在一个复杂的家庭,他的妈妈只能是我一个,就算是我的姐姐当他的后妈都不行,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迈起步伐,欲要离开。 傅既琛却反手抓住她,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啊……你干嘛!”她猝不及防跌入他怀抱,惊了惊,抬手就要打他:“放开我!你无耻……” 头两次,他避开了她的抓挠,但是顾南枝现在怀着身孕,他怕伤害到她,在她的魔爪第三次伸向他时,没敢再躲,就这么不啃不响地承受了她的暴力。 他的脸侧与脖子被抓伤三条红痕,鲜红可见,他大怒,单手就钳住她晃动的两手,眼神阴鸷地警告:“你再敢动一次试试看。” 那表情、那语气、那副吓唬人的架势,感觉下一秒就要‘家暴’她。 顾南枝浑然一震,绵阳一样窝在他怀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那小鹿般的双瞳微微泛着红润的光,咬了咬唇,就算心里千个万个不服气,此时此刻也只能认栽。 有时候你必须承认,人长得美就会很吸睛。 傅既琛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迷惑住了,愣了愣,刚才暴走的怒火瞬间熄了大半,心头一软,俯在她耳边轻柔地说:“乖一点就放你离开。” 他话里的离开是指放她回房,可顾南枝却错误地理解成另外一层含义。 她觉得他会放她离开这栋别墅,眉一跳,心一喜,窝在他怀里装乖巧:“好。” 沁人心脾的旋律缓慢流淌着…… 俩人彼此沉浸在曼妙的音乐里,享受着恒久失去的温馨时光。 不知过了有多久,久到顾南枝都快要睡着了,突然感觉有一只手轻轻覆到她的肚子上,隔着一层衣服的面料,顾南枝觉得这个温度刚刚好,她非常满足地发出一声低呷音,调了调位置,希望能得到更多。 男人却误解她是在拒绝,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沉下声冷冷道:“别动!” 顾南枝刹那瞪大双眼,真的就不敢再动。 男人便顺势撩开她衣服的下摆,把刚才覆在肚皮的手给探了进去。 彼此肌肤接触的一刹那,顾南枝感觉到了久违的悸动,一时半会忘了伦理道德,一颗鲜活的心脏扑通扑通跳。 她居然非常不要脸的想要得到他更多的爱抚,企图他不要停下来。 但理智战胜了感情,她缓缓倒吸一口凉气,些许委屈道:“哥哥不要。” 傅肌琛明白她忌惮的点在哪,言简意赅道:“放心!不碰你,我只是想摸摸自己的孩子,放轻松一点。” 话音落,她刚才绷直的心才舒缓了许多。 傅既琛神色极为专注,忽而皱起眉头问:“他怎么不动了?” 这话问得很是小心翼翼,甚至还带着点蠢蠢的萌感,顾南枝很少见到这样的他,不禁心神一宽,挖苦着道:“傻瓜!才四个月,怎么可能会动?” 傅既琛不肯相信:“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医生不是说四个月就会有胎动的迹象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顾南枝解释得头头是道:“可是也会存在个体差异,四个月婴孩的胎动比较微弱,就连孕妈妈都没法感知到,更何况是你,再等一两个月吧,等到六七个月的时候,胎动就会更明显一点。” 第380章 不要妄想离开我 “是吗?”他仍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语调轻缓,在顾南枝平坦的肚腹上左右移动。 一阵瘙痒袭来,顾南枝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笑着抗拒:“痒……” 傅既琛似乎好久没见她对他笑了。 那一瞬,他像是中了邪一样,居然非常幼稚地往她笑穴的位置轻轻撩拨。 顾南枝浑身一个激灵,都快笑出眼泪了:“不……不准再摸了。” 她抓着他的手腕,费力地将他贴在肚皮的手倏然抽出。 笑声仍在继续,甚至连气息都不怎么稳定,一喘一喘的,脖子都渐渐红了。 见此画面,傅既琛感觉整颗心都要化了,却还要嘴贱地说:“你的身子还是像以前那样敏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尾微微往上翘起,似乎带着勾,都快要把顾南枝的魂给勾去了。 她脑海不觉间浮起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女人媚眼如丝躺在一张大床上,她与她的男人正坦诚相对着,光裸的身子泛起淡淡的一层薄汗,彼此缠绵悱恻,纵横在爱欲的轮回中,永远沉迷下去…… 情到浓时,在最高潮的临界点,他会厮磨着后牙槽说:“顾盼盼,这个世界我只爱你一个……” 而她,整个人都是灵魂飘荡的状态,根本没法说话,只能在一下下尖叫的浪潮中呻吟着,用拥抱回应他,亲吻他的肌肤,让他感受她至真至纯的爱意。 闻言,顾南枝的脸刷地就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与害羞,她避开他炙热的眸光,刻意将声线压到最沉,冷着张脸道:“音乐都听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当然。”这次傅既琛并没有阻拦她。 她蹬了蹬脚,从他怀里起身。 刚要走到门口,忽觉不妥,蹙着眉头转过身,挠挠脸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可不可以让人送送我?我身上没钱又没手机,无法打车,要不……你让人打个电话到祁家去也可以,这一带要刷二维码才能进,我根本没法走出去。” 话说出口的刹那,惹来对面男人一声浅淡的笑。 他问:“你说什么?送你……回去祁家?回去姓祁的那个家伙身边?” 她闻言懵了一懵,有些不确定,又很怯怕地点点头:“嗯……” 这话有问题吗?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顾南枝心道。 傅既琛的脸刷地一沉,冷峻异常:“我什么时候答应放你离开?” “就刚刚!”她一愣,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嚣起来:“你刚才明明答应我,说……说只要我乖一点,你就放我离开,你……你不能出尔反尔。” 男人只觉得她没脑子,高傲的眼神充满蔑视,唇一勾,讥讽道:“你是猪吗?讲话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你……”她的脸二度绯红起来,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难堪:“你是小人,你说话不算话!”她羞愤地指责他。 那句小人令男人刚才微烫的心陡然一凉。 他颀长的身影从沙发上站起,反问她:“我是小人,那谁是正人君子?”笑了笑,不等她回答,便替她说:“是你的好老公……祁砚川吗?” 顾南枝也不甘于落了下风,咧嘴就是嘲讽:“既然你知道他是我老公,那就烦请傅总您给他带句话,让他快点来这里接我,我现在真的想他想到不行。” 他闻言手背青筋浮现,险些暴走,最后还是控制好自己的脾气,阴阳怪气与她道:“只怕我打了这通电话,你的好老公都没法赶过来接你回家。” “你什么意思?”她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妥的气息。 傅既琛神色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据报道你老公旗下集团跟进的一个大型房地产项目,因为偷工减料、贪污造假,正接受政府调查。” 默了默,眯着双眼,看戏一样问她:“那家伙现在都自身难保,怎么过来保你离开?” 顾南枝的心瞬间揪起,有愧疚也有不安:“是你作的局,请君入瓮?” 她眼神极其笃定。 而这种笃定像箭头一样,刺穿男人的心。 明明是受伤的状态,却要硬装起无辜:“你可别冤枉我。”掀唇轻哂道:“是我让他贪污犯法的吗?他自己因小失大,喜欢剑走偏锋谋取暴利,那就应该自食恶果,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够害他?” 话虽这么讲,可顾南枝毕竟不清楚个中内幕,此时此刻她也不敢妄下结论,站队到哪一方去。 而她的这种不信任态度,令男人原就破碎支离的心瞬间瓦解。 他从未有一时一刻感觉到像现在这么空虚与失望,突然开口说:“南枝,你五岁来到我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傅修文,对吗?” 顾南枝闻言一怔,满脸疑问看向他。 刚刚不是还在讨论放她离开的事吗?怎么话题一下子跳跃到傅伯伯身上?她都快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了。 傅既琛同样望着她,目光隐晦带有期盼,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可是她没有,他只能敛回眸光敛回情绪,淡淡说道:“我不单止讨厌他,我更是恨透他,如果当年他有担当一点,能够跟我妈好好解释清楚,觉得不合适就离婚,或许……我妈根本不会跳楼自杀,但是他不,为了自己的利益,他采用冷暴力的方式对待一个如此深爱他的女人,把我妈丢在那栋房子里不闻不问,后来我妈因他而死,他居然一点内疚自责的心都没有,还妄想着如何说服我奶奶,让她允许娶那个姓何的女人进家门,你说这种人,真的配当我的父亲吗?” 他弯了弯唇,像是在笑,可笑容里只有满满的苦涩。 不等顾南枝回答,他又说:“可是……那天在医院,当他在我办公室中风晕倒送去医院,我看着他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然后医生对我说,就算他万幸能够醒来,也是终生瘫痪了。” “我当时听了,只是感觉脑袋像是炸开一样,耳边嗡嗡的,谁的声音都听不进去了。” “就连……当时是怎么走出医院的,我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睡得极其不安,我竟然不想看到他会落得如此下场……终生瘫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过后,我认真复盘自己的心理历程,我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可能是时间淡化了某一个瞬间的伤痛,让当时痛不欲生的觉知变成现在的不值一提。” 默了默,眸一眯,倏地盯向顾南枝:“可是现在……我是真的恨!南枝,原本我可以娶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跟她组织一个温馨的家庭,然后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然而这一切都被你打碎了,从高中开始筑起的梦想,你居然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这么给毁了。” 静了片刻,冷声道“我绝不原谅你!” 他朝她信步走去,在那扇门前停下,又道:“南枝,不要为了他妄想离开我,更不要试着反抗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疯狂事来,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还有一件事……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是要定了!” 打开房门转头看向她:“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最好有这个觉悟。” 说完迈步走出去,只留下她一人含泪愣怔在场。 第381章 模糊的数字 被困在别墅的这些时日,除了与外界断了联系,事实上,顾南枝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每天都有专人伺候着她的起居,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嘴的生活,如若她再有什么怨怼,那可谓要遭雷劈了。 只是……相较于前个星期的‘不懂事’,她也学着聪明点,不再提起要离开那档事。 而那人似乎与往常无异,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回来陪她用膳。 饭后,她会到外面花园去溜达溜达,又或者回卧室看看书追追剧,该干嘛就干嘛。 而他则会回到书房处理未完成的公务,又或者出去应酬,之后就整宿不归了。 总之,他们俩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好,但绝无可能修复到以前‘花好月圆’的这种水平。 有时候,顾南枝会耐不住性子,想要主动去修补,便在两人同台吃饭时,非常刻意且生硬地撩起话题:“我……觉得这盘水晶鸡好咸呀!哥哥……你觉得呢?” 可傅既琛听后,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轻轻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站岗的佣人,佣人便将整盘刚上的水晶鸡给端回去,旋即吩咐厨房再重新蒸一盘。 整个过程,别说与他交谈了,就连半个眼神都没赏她一个。 她自尊心受挫,皱起眉甚是有点懊悔,为自己的主动而感到丢脸难堪,但转念一想,想起他前个星期对自己剖白的那些真心话,刚才羞愤的情绪又浅淡了几分。 归根结底还是她做错了事…… 于是,她便硬着头皮去与他尬聊,在多番努力之下,回应她的只有长久的一阵沉默,她百转千回,也终于死了那条要主动修补关系的心。 “顾小姐,早上好!傅先生临出门前有交代过,他说临时要到纽约参加一个跨国会议,今天估计没法陪您去做产检了。”张妈守在楼梯间,见她下来,笑脸相迎与她道。 顾南枝懵了一下,问:“他……出国了?” “是的。”张妈毕恭毕敬地颔首,误以为她在顾虑什么,又道:“顾小姐,请您不用担心!这是您回来后第一次做产检,傅先生格外重视,已经为您安排最好的医生,连之前产检的数据他也让人拿回来让医生们一一过目,您现在的主诊团队已经对您、以及您腹中胎儿的发育阶段……” 这种长篇大论的叙述听得顾南枝心烦。 她手一抬,嬉皮笑脸地做了个暂停手势:“张妈,停……”哈哈笑了两下:“不用说了,我懂,我都懂。” 她知道傅既琛重视这个孩子,肯定会妥善安排好这一切,所以对于即将要换医院换医生这种事倒也不上心。 她真正上心的是……他出国了? 是不是就代表……她可以偷偷逃跑了呢? 一想到这,她不禁背脊一阵瘆寒,被自己胆大包天的想法吓一跳。 可她终究还是惧怕他,就算想法再多,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只好试探性询问:“那……我哥他有没有交代什么时候回国?” “这……”张妈认真想了想:“这个没有交代,不过……” 张妈瞄了眼墙壁挂钟,又道:“我估计现在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 “这么早?”顾南枝也跟着偏过头去看时间:“才八点多,到底几点钟的飞机?” 张妈愣了愣,有点哑口无语:“这……我就不知道了。”紧接着又提议:“不如打个电话问问吧。您不是有傅先生的手机号码吗?” 说着,瞥了一眼顾南枝手里拎着的那部手机。 这是傅既琛前个星期给她的,虽然外壳上与正常手机无任何异样,但内部芯片设计做了周密调改。 这部手机只能联系傅既琛一个人。 想到这,顾南枝便有些气:“我才不要打给他!” 说完往前迈去,将手机气冲冲丢在客厅的一张长沙发上,然后,一阵风似的往大门外跑。 “顾小姐,别跑太快,小心磕到了……” 张妈吓一大跳,赶紧遣人跟上。自己在跑到门口时又折返回到客厅,把顾南枝丢在沙发上的手机拎起,塞进包包里。 上了车,张妈将手机转给她,软声细语劝着说:“顾小姐,还是拿着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连我张妈这种上了年纪的都知道手机不能离身,更何况是你这种年轻人。”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顾南枝就更气了:“我不要!这种手机一来不能上网娱乐,二来不能找人聊天谈心,我要它何用?” 张妈笑了笑,打趣道:“哦……原来顾小姐是想找人聊天呀?那就对了!找你哥不就得了。” 听到这,顾南枝还是说:“我不要!” 她的音色相较于之前有些浓稠:“我明明打给他很多遍了,可是……他一次都不接,这不是明耍我吗?既然不接电话,为何还要给这个手机我?还只能联系他一个,他好意思吗?脸都不要了!”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越说越孩子气。 “不气了不气了……”张妈揉揉她的肩,将手机轻轻地塞进她手里:“拎好。” 见顾南枝已握紧,便撤回手说:“你们俩个是局中人,所谓当局者迷,犯糊涂也很正常。可张妈我是局外人,看得可清了。我呢……是人老了,机器坏了,可是心还未盲。傅先生这是在跟你怄气呢,只要过段日子,他气消了,想通了,你俩自然又和好如初了。” “怎么可能?”顾南枝诧异瞪大一双眼,为张妈心存这种想法而感到震惊:“他都要娶别人了。” “怎么不可能?”张妈坦然说道:“顾小姐,你别看报道上吹得天花乱坠,说傅先生如何抱得美人归,如何一掷千金赢得陆家小姐的芳心,我可不信!” 她两眼紧盯顾南枝,神色严肃道:“傅家新建的那栋别墅,从竣工完成起,我就在那里工作,除了顾小姐您,我可从未见过傅先生带其他女人回家,您说一个月后就要结婚的一对新人,连门都没踏进过,这……正常吗?” 顾南枝听得有些酸溜溜:“我可是被迫禁止上网的人,怎么可能看到那些天花乱坠的报道?”停了停,又非常吃味地说:“他不带女人回这个家,难道不会带到别处去吗?人家房产那么多,说不定早就在哪块风水宝地置办好新房了!只是我们这种边缘人没资格知道而已!” 张妈闻到浓浓的火药味,瞬间闭嘴。 三辆豪华轿车一路沉默开往傅氏集团旗下的一所医院。 因为开了专人通道,顾南枝很快检查完毕,她在主任办公室听完医生的叮嘱,拿着药与报告书离开,张妈与两名保姆紧随其后。 在走出b栋大楼门口时,她们迎面遇见一个人。 “南枝,真巧!你是来做产检的吗?”陆之柔浅笑着走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腹:“我的小外甥怎么还不显肚?这都几个月了?” 当那只手伸过来的一刹,顾南枝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尴尬地愣了愣,闪躲陆之柔的眼神:“快五……还有两个星期就四个月了。” “哦……还有两个星期就四个月。”陆之柔重复她的话,若有所思点点头。 她笑声银铃叮当响,霎是悦耳,忽而不知怎的又停下,两眼一瞪,紧紧盯着顾南枝,那样犀利,似乎要看穿她一般,可问出来的话却有种人畜无害的纯真:“南枝,我发现你真奇怪!四个月就四个月,五个月就五个月,为什么要模糊这些数字呢?”见顾南枝不回答,她又问:“那……正确来说,这孩子现在三个月对吗?” 默了默,垂眸看向顾南枝手中一份报告,再问:“南枝,这是产检结果吗?”笑笑,眯着双眼说:“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不可以! 顾南枝背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怔了怔,扯开话题:“不过些数字与文字,产检报告有什么好看的?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382章 这次你一定要接听!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陆之柔狡黠一笑,半掩唇边,俯在她耳边偷偷说:“我也怀孕了。” “什么!” 话音落,顾南枝犹闻平地惊雷。 只感觉脑袋‘轰隆’一声,而后嗡嗡嗡响,身子都麻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恍惚间似乎看到陆之柔的手在自己面前左右晃动,她才憋着一口气回神。 “恭……真是恭喜……恭喜你们了。哈!”她咬肌那块肉因为抽搐忽然抖了抖,嘴角极为艰难地扯开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瞧不出一丁点开心的情绪。 陆之柔多精,一眼就捕捉到她此时压抑的那个点,却还要握住她的手,虚情假意问:“南枝,你是不是也替我跟既琛而感到开心?” 开心?顾南枝不禁怔了怔,这种事有什么好开心的? 而在她愣怔的刹那,陆之柔极为眼尖地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即时反问道:“怎么?我怀孕不值得开心吗?” “当……当然不是。”她闻言慌了一慌,连忙摆手说道:“我当然……当然开心。” 这个答案陆之柔似乎非常满意,眯了眯眼睛说:“既然这样,我们今早谁也别想回家了,你刚刚做完产检应该还没吃早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如何?” 跟她有什么好坐的?顾南枝当面拒绝:“不了,我……我今天太早出门了,现在还有点困,想回家休息,下次吧!” “什么下次?”奈何陆之柔强制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吃个早饭还要等下次?你怎么那么多借口?姐姐我现在都怀孕了,就想着跟你套个经验,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要拒绝我?是不是不拿我当姐姐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个‘不’字,就显得薄情寡义了。 顾南枝只好由着她,神色恹恹地跟着走。 等她们几人走到b楼的侧方候车道,便看见有一辆粉色布加迪停放在一处树荫底下,光线从东方斜斜洒落,斑驳一地,将那辆骚包的布加迪跑车增添了几分诗意,看得顾南枝有些晃神。 是真的吗? 陆之柔真的怀上他的孩子了吗? 既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为何还要强占她的孩子? 土匪!暴君!强盗!!! 她就知道!他们都要结婚了,怎么不可能…… 这种事再平常不过了,只是……她真的好难过。 心口像被堵住了,一点气都喘不上。 她真的好介意好介意……可是,你又有什么资格呢? 别矫情了顾南枝,醒醒吧! 司机从后视镜瞥见她们走来,非常机灵地打开车门,并将车钥匙毕恭毕敬交与陆之柔手中。 陆之柔拍拍顾南枝的肩:“南枝,上车吧!” 顾南枝从一阵极短暂的黯然中回神,微微一愕,问:“你要自己开?” 陆之柔淡淡定定说:“对啊!”而后下巴朝她一抬,含讥带笑问“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不是。”顾南枝无奈道:“只是没见你开过车。” “你没见过的事多着呢!”陆之柔依旧讥讽笑,走入驾驶座插入车匙,带着几分不耐扭头对顾南枝说:“快上车啊!都快十点了,再过一个小时怕是饭市了。” “我……”她笔直的双腿仍是不肯挪移半步,给人一种不知好歹的错觉。 张妈瞧出她的为难,自顾自开口替顾南枝打圆场: “陆小姐,真不好意思!我家小姐刚刚做产检时,医生说她近期血压比较低,建议她务必在家里多休息,可能……可能今天没法陪您享用早点了,不如……” 话还没说完,陆之柔脸色大变,怒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她犀利的眼神迸发的滚滚火苗令张妈倏然一惊,赶紧低头认错:“对不起,陆小姐,是我讲错话,失了分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陆之柔不依不饶,口吻不善:“我听说你做这个管家已有四个年头了,那也算是老员工了,既然是老员工,回家养老最好不过,不如就……” 这话什么意思,在场的只要不是傻的都能听明白。 傅陆两家联姻,全城皆知。 陆之柔一个月后便会成为傅家的女主人,要炒谁?要招谁?也就她一句话的事。 顾南枝心间一颤,脚已自动往前走去:“我去便是了,别怪张妈,她只是怕我休息不好。” 陆之柔敛回眸色,见顾南枝上了副驾座,紧接着启动引擎。 离开时,她扭头瞪了一眼张妈,凌厉警告道:“我告诉你,别跟着!我生手又喜欢飙车,万一被我看见你们的车从后面跟着,我一时烦乱,飙快了点,出了大事,可就不是你一个小小管家能够担当得起!” 说完急踩油门。 很快,一辆极为骚包的粉色布加迪跑车消失在医院的正大门口。 车里播放着一首英文歌,女声沙哑的音色带着几分幽怨,撕心裂肺地飙着高音,听得人心躁动不安。 顾南枝瞟了眼窗外倒视镜里渐渐变小的张妈,说:“你何必发这么大火呢?张妈又没有恶意,只是……” “我火气很大吗?”话还未讲完,陆之柔倏然冷声道:“南枝,你不也怀孕吗?难道不知道孕妇受生理激素影响,会导致情绪大幅度波动?” 顾南枝愣了愣,眉头微微皱起。 陆之柔继续说:“哦……你应该不知道,我瞧你怀孕也没怎么变,性格还是那么温柔得体,难怪既琛那么喜欢。” 最后那句话令顾南枝的心微微一沉,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陆之柔开车的技术一流,狂飙在车水马龙的主干道。 她直视着前方,淡淡说道:“我只是疑惑,自己究竟哪一点比不上你,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都有,他怎么就忘不掉你呢?” 车一路往前驰骋,在经过一个由绿转红的十字路口,陆之柔没有停下,相反还加大了油门。 当她们险象环生地穿过空无一人的斑马区时,顾南枝已经吓得魂飞魄散:“陆之柔,你疯了?” 她大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怎么?害怕了?”陆之柔像是非常欣赏顾南枝的这种惊慌失措,极为鬼魅地笑了笑,阴恻恻问:“下车干嘛?是要回到他身边吗?” 顾南枝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点放我下车!” “你不知道?”陆之柔再一次加大油门:“顾南枝,你是真骚还是假骚?婚都结了,居然还有脸赖在前男友家里住?还是说你私生活混乱,被你老公发现孩子不是他的种,所以连夜把你轰走了,你无家可归,又想着重走旧路,回来勾引你哥,好攥紧自己的长期饭票,到底是不是这样?!” 她魔怔一样叫,越说越刻薄,整张脸几近扭曲,呈现出一种癫狂的神色,僵持中,顾南枝反倒冷静下来。 她并不清楚陆之柔知道多少?也不知道陆之柔要载自己到哪里去? 此时,最关键的是:她要让别人知道她的处境。 掌心攥紧的手机在微微渗汗,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用包包遮盖手机,彼此视觉错位的间隙里,顾南枝选择沉默,可手指动作不停歇,根据以往的记忆,在滑溜的屏幕上缓慢点击…… 拜托了!哥哥,这次你一定要接听。 第383章 我完了 这通电话,原本傅既琛是不准备接的,就像之前许许多多次那样,只任由它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如此反反复复。 可这一次,他要飞伦敦,再回来可能是两个星期后,鬼使神差般,他在快要登机的匆忙间竟然滑动了接听键:“什么事?” 难得接通,那边却静了好几分钟都没人声,他便有些不耐烦了。 正准备挂断,突然听到陆之柔说:“南枝,有些东西就这么神奇,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磁场的,从你五岁跨进我家大门的那天起,我就看你不顺眼……你说……我俩又不是同一个爸同一个妈所生,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叫姐姐?你不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很多余吗?” 声音断断续续又掺杂几分虚无缥缈,傅既琛的心不禁微微一沉。 他用极短的时间理了理思绪,一下子想到最坏的结果,便问:“南枝,是不是你……你有在听吗?” 静了一瞬,没有等来顾南枝的声音,反而是陆之柔说个不停歇:“我真后悔小时候没有把你淹死,如果你那时死在了水里,那该多好……” 顾南枝越听越离谱,蹙着眉打断她:“所以……你说这么多,现在是要带我去哪?” 话落,陆之柔哈哈大笑两下:“急什么?去了你不就知道。” 跑车很快驶入一片荒郊野外,正沿着山坳蜿蜒而上。 “下车吧。”驶到山腰间,她把车停下。 顾南枝环视一圈周遭,山路旁有一条长长的木栏倚杆,由于日久失修,呈现一种荒芜的破败感,而围栏之下尽是些陡峭的嶙峋怪石。 她莫名心里一抖,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陆之柔淡淡定定解开安全纽扣,冷着张脸说:“你下车不就知道了。” 顾南枝当然不会下。 她仿佛猜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陆之柔,我劝你不要做傻事。” “傻事?”陆之柔不屑地笑笑:“什么叫做傻事?为什么我觉得这才是最正确的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空洞,有种无垠的悲凉感,根本不像是赌气的话。 顾南枝缓了缓心神,帮她理清头绪:“你可别忘了……我上你车的时候,我家保姆全都看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第一嫌疑人?”刹那,陆之柔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看了看自己的美甲,嗤笑一声说:“那又怎样?我既然能把你带到这里来,还在乎这个?” 说着眼睛视线缓缓往下移,最后定落在顾南枝平坦的肚腹上,像是生无可恋,又像是一副狠绝了的模样,厮磨着后牙槽说:“我现在只想你肚子里的孽种快点死!” 不知是这个死字,还是陆之柔如此狰狞的面容吓着了她。 顾南枝忽地背脊一僵,浑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突然不会说话了。 她见她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心头一阵爽快淌过,却也不耐烦地说:“别做无谓挣扎了,快点下车吧……”阖了阖眼,接着道:“放心!你掉下山后,我会第一时间报警,不会让你暴尸荒野太久。这山坳高斜,摔死你最好不过,摔不死……起码肚子里的孽种没了。” 她怎能说出如此疯言疯语?顾南枝觉得她应该是精神失常了。 话语刚刚落下,环山之间传来一阵阵连续低鸣的引擎声,似乎是有好几辆车,正极速朝着同一个方向疾驶。 陆之柔被这阵声音扰乱了思绪,怔了怔,怒目瞪向顾南枝,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报警了?” 不对!她开车的同时不忘松懈半刻,顾南枝根本不可能报警。 “手机拿来给我看看!”陆之柔大喝一声。 面对她粗鲁的威胁,顾南枝根本不搭理她,于是她便上身抢。 两人随即殴打起来,短暂的挣扎中,顾南枝很快处于下风,只能用双手去防御,陆之柔就欺压上去撕扯她的头发,她吃痛也不肯服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挥动着双手欲要去扯她的头发。 电光火石之间,陆之柔长臂一弯,坏心思骤起,用手肘狠狠地顶向顾南枝的肚腹。 一阵剧烈的痛疼袭来,顾南枝倒吸一口气,全身不觉开始痉挛瑟缩,而藏在裙摆的手机也自然而然滑落下去。 屏幕上清清楚楚闪烁的三个字令陆之柔勃然大怒。 她捡起,狠狠甩了顾南枝一个巴掌“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给他!” 说着,抛物线一样,将手机抛到山坳之下。 顾南枝刚刚被她用手肘顶了下肚腹,已经痛得头额渗汗,此时又挨了一巴掌,更是意识浑浊。 她现在只想快点到医院去。 她懵了懵,甩了甩脑袋,尽量令自己保持清醒些:“之柔,我对天发誓,你现在放我走,我绝不会将今天所发生的事告诉他。” “你当我弱智吗?”陆之柔愤然抓着她的手臂,凶神恶煞讲:“你全程开着手机,他都听到了,还不告诉他?” 顾南枝喘了喘气,艰难道:“我会跟他讲是一场恶作剧,他……他会相信我的。” 说着已经泪眼朦胧:“之柔,我求你了,你放了我吧,我……我肚子好痛。” “痛?”陆之柔愣了一下,嗤笑:“痛不就好了,可能快流产了,正合我意。” 听到这,顾南枝再也忍不住,心口剧烈在起伏着:“陆之柔,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也是做妈妈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做妈妈的人?”她听后只觉悲凉透心:“南枝,谁跟你说我要做妈妈的?” “你……在医院里,你不是说自己怀孕了吗?”顾南枝疼痛的眼神闪过一丝困惑。 听着听着,陆之柔却红了眼眶。 “怀孕?”她先是怔怔呢喃,而后愤懑说道:“你的好哥哥都不碰我,我怎么怀孕?去找哪个男人怀孕啊?” 话音落,后方山道的拐弯处陆续驶出七辆车。 先是一辆警车开路,而后两辆改装越野车,一辆商务轿车,再是一辆黑色豪华轿车…… 一时之间,陆之柔被这副阵仗吓得不知所措,急忙下车拉拽着顾南枝往林间走。 可顾南枝怀着身孕,刚刚又被顶了肚子,又痛又乏力,根本无法走远,果然,刚走入一片灌木林,便被下车的十几个警察给围堵得水泄不通。 陆之柔只能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刀大嚷:“别过来!否则这把刀会捅入她的肚子。” 声落,林间追赶的脚步戛然而止。 有人劝:“陆小姐,别干傻事,有事好好说……” 还有人说:“陆小姐,周围都是警察,你杀了人也逃不掉,快点放下刀子吧……” …… 纷乱的声音里,顾南枝似乎听到一阵熟悉的嗓音,仍是以往的低沉清冽,只是这一次,又与以往的许多次都不一样。 他说:“之柔,不要伤害她。” 豌豆般的汗珠从额头滑过眉心,最终没入顾南枝的眼眶。 她被陆之柔箍住脖子,根本开不了口,只能艰难地眯起双眸,便从眼睛的缝隙里,看见昨夜还陪同自己吃晚饭的那个男人。 他站在一众警察里,身姿尤为挺拔绰约,此时西装革履,一身商务打扮,似乎要出席什么会议。 哦……对了。她记起来了,今早张妈说,说……哥哥要出国,而她正计划着逃跑,可是现在…… 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她似乎看到他前额发丝微乱,像是匆忙赶至的模样,而哥哥的旁边,好像还站着一个人,那人是祁砚川?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想伤害她!”陆之柔大喊,而后悲恸道:“可她……她该死的!她居然怀了你的孩子。既琛,我完了!就算你跟我结了婚,可你们有了孩子的牵绊,你肯定不会再爱我了……” 第384章 她要保住他! 山林间,陆之柔悲怆的控诉刚一说完,祁砚川旋即反驳道:“陆之柔,你是不是被嫉妒蒙了双眼,昏了心智?南枝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什么时候变成你未婚夫的?” 而他的这段话非但没让陆之柔放下戒备,反倒令她高声大笑起来。 只不过,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苦涩,明明是溃败的面相,却又用胜利者的姿态去强撑,她挑起眉峰,极具嘲讽地回敬道:“我说祁大总裁,你也别在这里当说客了,我想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像你这种优质的接盘侠了,自己大好的年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窝囊到要去接盘个二手的货色当宝来供着,还帮别人抚养孩子,并且这个女人还不爱你,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没自尊的人!你说你是不是贱?” 默了默,倏地目露凶光,厮磨着后牙槽委屈大嚷道:“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你他妈的跟南枝连床都没上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喜当爹呀……你俩真是贱死了!” 这段话就像风一样缓缓盘旋在山坳之间,吹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最后烙印到心里去,久久不能消泯。 特别是傅既琛…… 他的身体像被定住了,神色倏然一怔,像是完全不敢相信,须臾之后,目光如炬地紧紧锁住顾南枝的双瞳,带着点贪婪与迫切,似乎要看穿她所思所想,急需从中找寻到正确的答案。 是真的吗?陆之柔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可顾南枝被劫持住了,肚腹疼痛难耐,导致意识都有些模糊,她是有听到陆之柔所讲的话,但由于身体的极度不适,还没能开口反驳,视线涣散,已经隐隐出现昏厥的迹象。 陆之柔似乎觉察到她的不对劲,箍住脖子的手不禁加重几分,今天,就痛快地来个了结吧! 她亮声再道:“祁总,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魅惑一笑:“可惜……我并不打算告诉你。” 说着,拿匕刀的那只手蠢蠢欲动,面容狰狞起来,狠绝道:“我现在只想要她肚子里的孽种快点死!” 眼看着尖锐的刀锋即将捅进顾南枝的肚腹,傅既琛沉声警告道:“之柔,我说过不要伤害她,你最好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男人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平缓,一点威胁人的语气都没有,可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陆之柔心里一颤,持刀的那只手真的就停住了。 她微红的眼珠渐渐泛起水光,皱起眉头欲说还休,最后,目含怨嗔地挑衅道:“如果我非要伤害她呢?你会怎样?是不是不准备放过我?” 问着问着,大声吼了出来,情绪也来到了失控的边缘。 傅既琛面色沉着冷静,并不急于回答她,稍停顿须臾,不经意间朝侧旁警官递了一个眼色,见那名警官接收到,他才正面回答陆之柔的问题:“你最好不要试!” 冷漠无情的几个字带着非常明显的威胁。 这样的态度几乎令陆之柔崩溃:“为什么?”她大喊:“你为什么这么爱她?她跟你一点都不配,明明我才是你该娶的人,明明我才是!” 那些支离破碎的言语毫无逻辑惯性,傅既琛已经不想与她争论下去,迈开长腿往前走。 “不要过来!”失魂走神的陆之柔立即警惕起来,扯拽着顾南枝的脖子往后退了两步,沙哑着声线高喊飘荡在山林间:“谁要敢再过来,我就捅死她,我说到做到!” 说着刀尖已经挨在顾南枝的腹部位置。 由于这把刀柄实在太锋利了,皮肉只是轻微相触,一点鲜红便从雪白的连衣裙里透了出来。 “陆之柔,你敢!”祁砚川急红了双眼。 “好!”陆之柔也失了理智:“睁大你的狗眼看我敢不敢?” 刚一说完,她手持匕刀的那只手稍稍用力,刀尖扎入半厘米,瞬间,伤口处那一点的鲜红血液浸染成手掌那么宽。 顾南枝倒吸一口凉气,牙关痛得直打颤。 “陆之柔,你个疯子!快点放开她。”祁砚川也崩溃了,喊着就要往前跑。 幸亏被身旁的两名警察给阻挡住:“祁先生,这个时候千万别刺激她,她情绪已经失控了,说不准真的会……” 祁砚川闻言浑身一僵,不敢再轻举妄动。 “之柔。”傅既琛的脸色微微沉了几分:“如果你现在放了她,我可以不再追究。” “……不再追究。”陆之柔喃喃自语:“既琛,这不像是你的作风,看来你真的很在乎她。” 傅既琛抿唇不语。 陆之柔再问:“你的不再追究是什么意思?是不打算追究我的法律责任,还是……”停了一停,眸中有伤痛:“那我问你,就算我现在放了南枝,你还会按原计划娶我吗?” 傅既琛正要说,陆之柔却不敢听了。 她睁了睁迷蒙的一双美眸,像在看他,又像只是越过他,瞧向不知名的远处,记忆如潮水翻涌,她唇边激起一抹凄然的笑意,哀戚楚楚道:“我真后悔把她赶出陆家……” 顿了一下,深情款款看向傅既琛,一字一句地说:“既琛,就算我现在放了她,你能饶过我,可是……你以后都不会再看我一眼了,无法继续爱你,这样的人生,这样的日子,于我来讲又有什么意义呢?” 眸光倏然转冷,大声嘶吼道:“既然我陆之柔得不到,别人也休想拥有!” 说着节节往后退,而前面的警察怕她真的把刀捅进去,并不敢贸贸然跟上去。 顾南枝由始至终都被她控制着,只能被迫跟着她往后退。 肚子的伤口越来越痛,鲜血汩汩冒出,她冷汗飕飕,不觉开始抽搐起来。 隔着层层水雾,最后看看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男人。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摆着现在这副臭脸,周身仿佛被一层寒气笼罩,整个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时她真的好怕他,觉得他倨傲冷漠,根本不是自己能够高攀的人。 只是后来,她没想到,像他那样的人居然会爱上自己,还将她宠到无法无天,现在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陆之柔刚刚讲了这么多,有一样还真被她给讲对了。 如果当年妈妈没将她寄养在傅家,那么……她就不可能认识哥哥,又或者长大些就认识了,但哥哥绝对不会爱上她,肯定的…… 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会轻易爱上他人。 其实她跟哥哥真的很像,可以说是同类型的人,因为自小心灵受过创伤,很难敞开心扉去接纳一个人,倘若接纳了,便是一生的羁绊,谁都放不下谁。 想着想着,全身乏力的她腿都麻了,没法再跟陆之柔走。 晕晕沉沉中,她气若游丝地对陆之柔说:“之柔……我……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最后的最后,她不知道陆之柔有没有听清,只觉腹部陡然一凉,剧痛攀升,脚底摇摇欲坠。 在快要倒下之际,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像是枪击的声响,便倒地陷入短暂的一瞬空白。 临晕过去之时,她还在想,这是哥哥与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不会让他有事的,她要保住他。 第385章 是不是没了? 陆之柔最终还是将刀刃捅入她的身体。 只觉得肚子开了个洞,很深很深,下跌的瞬间有股极寒的冷风从这个洞里穿梭而过。 痛到极致反而不痛了,只觉得冷、很冷,阴森森地冷。 倒下之际,恍惚间看到那个男人冲在人群的最前面,朝她奔来。 近距离才发现,原来他两只眼睛都红了,抱起她时嗓音还有着明显的颤抖:“顾盼盼,撑着……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不会有事的……” 原本她都不痛了,但是被他打横抱起冲下山路间停靠的那辆越野车时,一颠一颠地,感觉全身像被活生生撕开一样。 她想说痛,想控诉一句:“哥哥,你慢点。” 可此时,她心心念念的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含泪抓住他的衣襟,伴随着嘴角溢出来的鲜血,气息微弱地不停嗫嚅道:“哥哥……要……先救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晕去之时,她好像听到傅既琛说好,又好像听到他说不好,喊着她的名字,还不准她睡觉。 可是她又冷又痛,再不睡真的会痛死的。 她心想,这男人怎么那么坏?睡觉都不让人睡?等她醒来,第一个就是开口骂他! 这是一场漫长的抢救手术,医生们竭尽全力争分夺秒。 刀刃扎得很深,几乎要贯穿后背。 顾南枝大量失血,全市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与护士全力救治了十几个小时,调动了周边好几家医院的血库,才终于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大人是救回来了,可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最后顾南枝被转移到监护病房,全身上下插满管线,床头数台检测仪器上的数字正闪烁跳动着。 高大挺拔的人影倒影在病房外的玻璃墙上,医生从监护病房出来,看着满脸疲惫的男人像尊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微微一愣,走过去说:“傅总,非常抱歉!那把刀直接贯穿了坯胎,已经回天乏术了,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是危险期,如果病人热度能够退下去,人能够清醒过来,就可以活下去。” 临走时,见傅既琛眼底青灰一片,医生又劝着说:“傅总,十几个小时的抢救,恐怕您也没合过眼……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都有护士照看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不用,谢谢。”傅既琛怔了怔,这时才回过头,之后又陷入到一个人的沉默中去。 这二十四个小时内,如果顾盼盼醒不过来,他该怎么办?他根本无法想象。 幸好!在第二天的一个黄昏,顾南枝终于醒了。 护士激动摁响呼叫铃,很快有好几个医生鱼贯而入,给她做各种各样的详细检查。 顾南枝虽然是醒了,但还没彻底恢复意识,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不到一会儿,便又筋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吁出长长一口气宣告道:“目前算是度过了危险期,不过病人失血过多,在她还没彻底恢复意识前,仍处于重症监护期,还不能完全松懈下来。” 傅既琛站在病床边认真倾听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真诚对医生说了句:“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因为他的身份,医生诚惶诚恐:“傅总,我们先出去,就不打扰病人休息了。” 说完领着护士们悄声离开。 西边的霞光沿着窗边淡淡洒满一地的金片,室内没有开灯,顾南枝安静地平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毫无血色。 只不过短短一两天时间,这个女人竟然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这身宽大的蓝色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整个人单薄又羸弱,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似的。 傅既琛愣愣地站在床沿打量她,直至太阳消失在天地之间,周围陷入一片漆黑里,他才敢弯下腰,将她娇嫩的小手轻握在掌心里。 因为打着点滴,他很是小心翼翼,不敢握得太紧太用力,怕影响到正常的输液,只能让她纤细莹白的手搭在他的掌心里,而后用拇指尖轻轻摩挲她的五指,模样温柔溺爱。 这只手,他从小就一直握着,然而那天他差一点就失去了。 没人知道他这两天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当陆之柔将刀刺入她身体的那一瞬,傅既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深深笼罩住。 他那时其实已经懵了,完全失了心智。 下山的路他跑得又急又快,他知道自己大幅度的动作已经牵扯到她的伤口,令她极为不舒服,这个女人肯定很痛,可是他没办法,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医院去。 在车里,她紧紧揪住他的衬衣,明明已经痛到面容扭曲,却一句不说,只不停嗫嚅道:“哥哥……要……先救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其实从伤口的位置,以及她出血的状况来预判,这个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可他不敢说,他只能骗她说:“好……我答应你,这个孩子肯定会活下来,哥哥不会让他有事的。” 奈何他刚一说完,这女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闭阖着双眸就要昏死过去。 那种逐渐冰冷的身体,像极了死尸。 六岁那年他就见过触摸过,他的妈妈从楼台跳下之后,身体也是慢慢冷却,乃至于僵硬的。 从此以后,他便失去了妈妈。 这种认知令他一下子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中,他狠狠钳住顾南枝的下颌,低吼道:“顾盼盼,别睡!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动作粗鲁却有效。 她似乎真的被他捏痛了,眼角流下长长的一条泪痕,无意识说:“冷……哥哥,我好冷。”然后又道:“哥哥,你好吵,你……再说下去,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没人知道他当时的心跳有多快,感觉都无法呼吸了,他怕……他真的好怕好怕…… 命运可不可以放过他?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他余生都不想经历了。 那一刻他必须承认,不是她需要他,是他离不开她。 傅既琛握着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微微收紧了几分。 因为失血过多,又是胎死腹中,顾南枝这次元气大伤,醒来后在icu待了有两个星期,才转到单人病房。 她真正地有意识醒来时已经是六天后。 光线昏瞑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动在周边,等到看清她的脸后,气息羸弱地呼喊道:“张……张嫂?” “天啊!南枝,你终于醒了。”张嫂从盥洗台打了盆热水出来,正准备帮她擦身。 “医生说你今晚会醒,真准。”她调节着病床按钮,扶着顾南枝坐好后,把她面前几根刘海轻轻撩到耳后,问:“怎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让值班医生过来看看?好不好?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顾南枝觉得头有点痛,慢慢呼吸着说:“张嫂,我……我想喝水。” “好!我这就倒。”张嫂闻言赶紧倒了杯温水慢慢服侍她喝下去。 见她喝得猴急,又蹙眉心疼道:“慢点……不急,又没人跟你抢。” 二十分钟后,医生检查完毕离开,顾南枝顺带谴退房里另外两名护工,问:“张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傻孩子……”张嫂搬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过来吗?你真的要把我吓死了。” 默了默,瞄了一眼顾南枝,语带迟缓地说:“是……小琛派人到我家乡把我接过来的,不然我那破地方订票都难。” “哦……这样啊……”顾南枝把头垂得低低的,语气里满满的失落,问:“那……我哥哥呢?他……很忙吗?不……不来看看我吗?” 张嫂叹出一口气说:“他怎么可能不来?都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星期了,前几天我怎么劝都不肯回去,也就昨天听医生说你今晚会醒,他早上才安排人手回了公司。” 顾南枝听后心里微微一动,须臾又怯怯地问:“那……我哥他……他还有生我的气吗?” “什么气不气的?”张嫂起身调了调输液瓶,又坐下来满脸无奈说:“两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有多宠你?不过……”停了停,眼眶微红:“不过……南枝,这一次我也不帮你了,你……你说你这又何苦呢?” 她说着眼眸泛起泪光,不忍看向顾南枝。 顾南枝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是不是没了?我就知道……那么长一把刀下去,怎么可能保得住?我对不起他,更是对不起这个孩子……” 第386章 净身出户 自从顾南枝从icu醒来,那个男人便再也没出现过。 她难免觉得失落,张嫂就提议:“不如打个电话给他?他肯定也想见你,男人嘛……需要女人给他一个台阶。” 顾南枝怔怔瞧着她递过来的手机,眸底蓄泪,摇头道:“这次不一样,他可能厌恶我了。” “厌恶什么?”张嫂一脸不可思议:“说什么胡话?他怎么可能厌恶你?只是……” 张嫂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经过细节,但大体的脉络还是了解的,便道:“南枝,这次你确实做得太过分了,如果你还想挽回他就想想办法,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肯定不如以往好哄。” “嗯……我知道。” 顾南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神色黯然,过了会又问:“张嫂……我是不是很蠢?” “也不能说蠢……”张嫂叹息:“只是很多时候,你主次颠倒了,南枝,你嘴上说着不管别人的事,可你心里永远都顾虑着别人,把别人的比重放大了,自己也就小了,后面一堆麻烦事自然也就跟着来。” 又叹息一声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长长记性就好,多为自己的幸福作打算,别人的事……少理。” 她把手机放一边,捧起一碗枸杞鱼汤放到病房的客厅处,搀扶顾南枝起床:“来……别说那么多,先喝过汤,待会我推着轮椅带你下去走走,整天闷在房里没病都变成有病。” 顾南枝笑了笑:“知道了。” 坐到沙发上忽想起什么,问:“今天妈妈也来吗?” 张嫂捧起鱼汤愣了愣:“嗯……几乎每天来。”把鱼汤递到顾南枝手中,又说:“放心,小琛都让人看着,她连医院的大门都没法进,不会让你为难的。” 顾南枝听后神色有些恍惚:“张嫂,我……我想见见她。” “见什么?”张嫂极力反对:“她还不是为那个姓陆的求情,尽做些让你为难的事,有什么好见的?” “张嫂~” 她放下手中鱼汤,亲密挽住张嫂的手肘,表情在装乖,语气有些发嗲,像在撒娇,还真是谁听谁心软。 可是张嫂却说:“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可不吃,再说,这事我又做不了主,你求错人了。” 睨了眼顾南枝,浅笑着提议:“要不……打个电话给小琛吧?他可吃你这一套了,还能做主。” 她这么一听,有些胆怯:“我可不敢!”放开张嫂,鼓着两个腮帮子说:“他现在还在气头上,我才不会做那种撞枪杆子的事。” “你知道就好,喝汤吧。”张嫂笑笑,捧起鱼汤重新放她手上:“既然小琛都为你打点好了,剩下的事你就甭管了,那个姓陆的是罪有应得,如果陆序庭因此迁怒你妈,那分开未必不是件好事。” 话是这样说,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她妈过惯了好生活,离开陆序庭就是要了她的命,况且……从小养大的孩子总是最亲的吧。 “怎样?在病房呆久了,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是不是感觉不一样?”张嫂推着顾南枝走在一处林荫小道,后面跟着两名护工与七个保镖。 顾南枝觉得浑身不自在,小嘴嘟囔道:“张嫂,我们两个出来随便走走就好,带这么多人下来干嘛?想跟你说句心里话都不方便。” 张嫂闻言轻哂一笑:“说什么心里话?你这鬼丫头,这十天里几乎每天听你叨叨个没完,我都烦死了,难得出来吹吹风,还要听你絮叨,你说你烦不烦?” 突然眼珠一转,灵机一闪,俯下身贴近顾南枝耳边提议:“要不打个电话给小琛吧?后面那些人都只听他的话,我哪能差遣得了?他现在是怕再有第二个陆之柔将你劫持走,才会让人寸步不离跟着你,你就体谅体谅他吧!毕竟你这次真的差点小命都没了,还搭上另一条……” 说到这,张嫂倏然停住:“南枝,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顾南枝也在同一时刻愣住,神情忧伤,须臾耸耸肩,勉强笑着说:“张嫂,我没事。” “好。”张嫂还是很愧疚,把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揉了揉:“我们以后谁都不说不提,好不好?”默了默,满脸心疼地说:“南枝,你们俩还很年轻,等你调养好身子,以后还会有的。” 以后还会有吗?他们还有机会吗?这种话顾南枝还真不敢苟同。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一层叠加一层洒在林荫小道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光影交错,斑驳成像。她忽然不知以后的路该如何走?神色恍惚,看得有些走神,乃至于有人靠近都懵然未知。 “脸色是白了些,但精神状态不差,看来你这十几天过得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这声音…… 顾南枝猛转过头,便见祁砚川踩着细碎的光影,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微微一愣,有些诧异:“你……你怎么会在这?” “来探望你啊!”祁砚川理所应当地说:“怎么?不欢迎我?” “欢……欢迎。”顾南枝还是有点懵。 祁砚川笑笑,瞥了眼张嫂,礼貌问:“这位是?” “哦……”顾南枝这才反应过来忘了介绍,于是转过头,把张嫂的手握在掌心里,举止亲切,笑着道:“这是从小照顾我的张嫂,叫张丽文。” 说着,抬头看了眼祁砚川,又愣住:“张嫂,这位是……”她表情略微尴尬,突然不知如何介绍好? 相较于顾南枝的局促,祁砚川反倒显得泰然自若。 他朝张丽文一个颔首,上前伸出手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南枝名义上的丈夫。” 听到这,顾南枝就更尴尬了,立马瞪了祁砚川一眼。 名义上的丈夫也是丈夫啊!他说错了吗? 祁砚川垂眸笑了笑,故作无辜道:“诶!你什么反应?我难道说错了?” 顾南枝有些无语:“你没错。”叹出一口气,不耐道:“你找我什么事?” 祁砚川并不回答她,笑过之后,反而看着张嫂说:“抱歉,请给我和南枝一点私人聊天的空间。” 言下之意就是不让人跟着。 张嫂一脸迟疑,为难道:“这……” 祁砚川旋即补充道:“您放心!我来之时已经跟傅既琛商量过,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见张嫂不信,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张丽文看过之后,才让人退步到十米外守候。 离开时颔首说:“祁先生,南枝腹部的伤口还未愈合,希望您能注意点时间,她等下还要上去打针。” “好,我明白。” 祁砚川文质彬彬,等人全都走后,便推着顾南枝的轮椅往草坪处走:“我们到那边坐坐如何?”他问,不久在一张长板凳旁停下。 顾南枝很是好奇,问:“你跟我哥商量什么?” 祁砚川坐下之后,挑起眉峰不答反问:“想知道?” 顾南枝哪会被他拿捏住?觑他一眼,抓住他手腕的表,不满提醒道:“祁先生,我四点要打针睡觉,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一瞬间祁砚川还沉浸在被她握住手的美好触觉里,不到半秒又见她放开,整个人呆住,须臾才自嘲一笑,说:“也没什么,傅既琛不是不让人进来医院探望你吗?我就去找他,跟他说……想找你商量点离婚的细节,他一听,立马就答应了。” “找我……离婚?”顾南枝有些难以置信。 祁砚川又笑了笑,佯装猜测:“怎么?这么惊讶,莫非……你不想跟我离?” “当然不是。”顾南枝唯恐他反悔,立即抢着说:“你放心,我们有签婚前协议书,我会净身出户,你一分一毫都不会落入我的口袋。” 第387章 放过自己 秋日的午后,裹挟着一缕凉风吹拂起她脸颊侧端的发丝,祁砚川本能地想要帮她别到耳后,手抬起的瞬间,女人已经自己完成一套动作。 见他伸过来的一只手悬在半空中,她神色稍稍一怔,不解问:“怎么了?” 祁砚川抽回自己的手,垂眸自嘲地笑了笑。 他摩挲着双掌说:“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看伤口?别了吧。顾南枝内心在拒绝。 “其实……”她尴尬地紧抿嘴唇,手下意识停顿在伤口处:“没有张嫂说得那么严重,我这两个星期恢复得很好,医生说九日后就可以出院。嗯……”默了默,又说:“那天谢谢你。” 见祁砚川仍是不说话,她接着道:“对了,你那天怎么会出现在哪?我记得只打给我哥。” 祁砚川闻言不答反笑。 两人相隔的距离并不长,还不到一米,他静静瞧着她,眸中带了些许探究,问:“南枝,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 顾南枝听后可真就懵了,无端端的装什么? 祁砚川转移视线,过了会低声说道:“根本没有离婚协议书。” “什么……什么意思?”她不懂,歪了歪脑袋。 他说:“我说,我们之间签署的那份离婚协议书由始至终都不存在。” “怎么可能?”顾南枝瞪大双眼,简直不信:“那天都有律师在场,一式三份,怎么可能不存在?” 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祁砚川定睛细看她好几秒,从容说道:“是!是有律师在场,可是后来都被我销毁了,而你存储在房间里的那份是假的,我已经让人调包了。” “砚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说实话,南枝,我开始时就没想过要离婚,只是现在发展到这个阶段,我也就认命了。”他叹出一口气,诸多不舍。 “你……”顾南枝突然不敢接他的话。 他却问:“你该不会现在还不知道我对你有意思吧?” 其实不单止是有意思那么简单,是喜欢,是爱,想跟这个人走进婚姻的冲动与憧憬。 而他忽如其来的坦诚使得顾南枝猝不及防。 她绝美的五官微微僵住,觉得自己再这样装下去也没意思了,便说:“知道。” 这下反倒是祁砚川愣住:“什么时候的事?” 顾南枝说:“是你把产检报告调包,来医院接我的那个晚上。” 祁砚川又是一愣,挑眉哂笑问:“我当时表现得很明显吗?” “也不是明显。”顾南枝直视他的双眸:“这是女人的一种感觉,天生的。” “呵~”祁砚川抬眸瞥了眼天空,有些茫然又有些感叹:“那你的感觉还挺准的,怪不得傅既琛会栽在你手上。” 听不出是夸奖,却也绝无贬低之意。 顾南枝误以为他在暗讽,拧起眉头说:“早知道不讲了,你怎么那么小气?” 他耸耸肩莞尔道:“你不知道吗?男人都是小气又记仇的,这也是天生的,你以后要注意点。” 说着眸子炙热起来,倏然紧盯她,顾南枝慌忙垂下视线。 祁砚川隐隐有些失落,又问:“后来呢?为什么知道后,仍不离开?也不拆穿我?” 她听闻怔了一下,须臾缓缓开口说:“你不也没主动说吗?我又何必做那种自掘坟墓的事。” 祁砚川表情震惊又无奈:“你还真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顾南枝轻浅一笑:“其实……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像你所说的,我的肚子会越来越大,在这边生下孩子,等孩子慢慢长大后他迟早会发现,还不如按你的计划行事,跟你到柏林去,到时候等孩子生下来我再走也不迟,只是没想到……” 见她说着说着眉眼哀痛,祁砚川及时调侃道:“去了柏林你还想走?” 她一怔,快速从悲情中抽离,狐疑望向他:“什么意思?” 他说,目光炯炯:“意思就是……我结这个婚从来就没想过要离,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顾南枝皱起眉头,模样嫌弃:“你这种想法很猥琐。” 祁砚川还是笑,后背朝长板凳倚去,姿态放松:“其实不猥琐的,依我的经验来判断就看那个女人受不受?”摇头惋惜道:“很可惜,你显然不受。” “你知道就好。”她抬起下巴。 “那……”他继续追问下去:“傅既琛呢?他这样做你受吗?” 此刻,顾南枝发现俩人的话题有些暧昧,沉默须臾便扯开话题,问:“对了,陆之柔现在怎样?我听张嫂说她也受伤了。” “她?”祁砚川眸光倏然转冷:“她手臂中了枪,在医院躺了五天送进看守所,前日才被律师保释出来。” “嗯……”顾南枝微微点着头:“怪不得我那天倒下的时候,似乎听到枪声,我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 “你这次还真是命大。”祁砚川感叹,口吻不屑:“你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毒,刚捅你一刀,还想补第二刀,幸好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将她射击,不然你这条命还真保不住。” 默了默,又讥讽道:“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补第二刀时,是直冲你心脏去的,力道狠准,这么恨你,还真是奇葩。” 顾南枝隐隐听得有些走神,伤口开始出现钝痛。 祁砚川继续说下去:“她现在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事情发生后,陆序庭反应迅速,立即封锁了消息,奈何傅既琛不肯,所以这两个星期,她刺伤你的事在网上发酵得厉害,讨伐声音不断,导致陆氏股价暴跌,网民说陆氏集团的千金杀人,连旗下的酒店都没人敢住,你说愁不愁人。” 笑了笑,模样酣畅痛快:“估计你出院后再起诉她,她在这个社会的名声可真就臭了。” 回到病房时,医生已经守在门槛。 “肖医生,对不起!刚刚在下面遇到一位朋友,就多聊了几句。”迟到十分钟,顾南枝赶紧道歉。 医生态度比她还要诚恳:“没事没事,出去聊聊天,吸吸新鲜空气也好,对病情有帮助。” 手背插入针管后,张嫂搀扶着她上床平躺,帮她盖好被子,准备要离开:“南枝,你先睡一会,家里保姆打来电话说熬了粥,等你醒来后再吃。” “好。”顾南枝握住她的手,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说出口:“张嫂,明天……我妈如果还过来,你就让她进来吧。” 张嫂闻言愣了愣:“这事……恐怕小琛那边……” “没事的。”顾南枝拦截她的话:“我过后会跟哥哥说清楚。” 张嫂拨开她前额侧端的刘海,很是心疼地问:“你决定好了。” “嗯。”顾南枝点点头说:“她始终是我妈。” 张嫂一怔,眉眼哀楚:“你这又何苦呢?又不是没人替你做主。” “我知道……”顾南枝垂下双眸,喉咙有些发硬:“我知道他不会让人欺负我,可是……陆序庭就只有陆之柔这么个女儿,两家之前还有很多生意来往,没必要搞到两败俱伤,还不如卖他一个人情。” 张嫂听完两眼泛起泪光,顾南枝觉得有些好笑,抬手帮她捂掉:“你哭什么?我又没死,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她笑容越是灿烂,张嫂的泪掉得越是急。 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纸巾,一点一点擦干后,仍是愤愤不平:“南枝,你不委屈吗?” “委屈?”顾南枝陷入一阵短暂的沉思:“有时候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就好。” 她阖了阖眼,心态平和道:“就当我欠我妈的,这下还清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欠她什么了,我也就可以放过自己了。” 第388章 谈判 刘嫣禾去到医院门口时,原也不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远远看见张丽文出来迎接她。 傅老太太身边的这个管事她以前常见,为人刻板严肃,她自不喜欢这种人,见了面只是淡淡询问一句:“南枝肯见我了?” 虽然是平句,态度可谓十分地强势。 张嫂人情练达,什么样的人与事没见过? 她朝刘嫣禾微微一颔首,话也不多,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陆太太,请随我这边来。” 她这套话术虽然听起来十分尊敬,但眼底是透着骄傲的光,刘嫣禾瞧见隐隐有些不爽,可是她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带着自己的随行司机与保姆跟了上去。 张嫂停住脚步阻止:“陆太太,不好意思,希望您能够体谅,只允许您一个人上去,其他人最好别跟过来。” 这下,刘嫣禾可就更不爽了:“呵!你面还挺大的。”言语激烈起来,硬要找茬:“如果我非要带人进去呢?” “那……”张嫂面无表情,有一说一:“恐怕陆太太这次又白跑一趟了。” “你……” 由于近十多天的糟心事困扰,刘嫣禾一下子就炸了:“你个下人哪来的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傅老太太都薨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带不带人上去你能管得着?” “陆太太,这不是我管不管得着的问题。”张嫂明里暗里提醒她:“您说得对!我就只是个在傅家办事的下人,但是下人有下人的规矩,南枝私下要见您,这事傅先生并不知道,所以我们是偷偷摸摸进行的会面,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您不介意把事传到傅先生口中,硬要带人进去,也可以。”停了停,一字一句说清楚:“但这事最后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没法承担这后果。” 刘嫣禾听完瞬间顿住。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太多,沉思几秒,下了口气也开始转变态度:“不好意思,我最近休息不好,可能太累了,情绪有些激动,希望你别介意,请带路。” “不会。”张嫂神色平静,毕恭毕敬朝她又一个颔首:“请您随我这边来。” “好。”刘嫣禾微点着头,转过身跟身边人交代几句,便随张丽文上了另外一辆私家车。 车程大概十分钟驶到d栋大楼的住院部台阶下。 当刘嫣禾推开病房的门把时,顾南枝刚刚从床上起来,她一手支撑着床沿,一手挪动着身体,薄薄一层汗渗出额间,下床的姿势瞧上去有些费劲。 可能因为牵扯到伤口了,她面色倏然一白,眉头深深皱起。 “诶!小心……”刚入门的张嫂赶紧走上前去搀扶她的手臂,低声呵责道:“我下去时不是叮嘱过让你别下床吗?怎么就不听话呢?这要是弄到伤口,万一恢复不好怎么办?”说得有些急躁。 顾南枝冲她笑了笑:“没事,我有分寸。” 说是有分寸,可那口吻像在撒娇,带着久违的少女天真烂漫,很放松又很依赖,给人一种想要好好宠爱她的感觉。 刘嫣禾瞬间怔住,心潮翻涌,她似乎从未见这样的南枝,莫名生出一股失败感。 这时顾南枝也注意到她,非常有礼貌地朝她微微一笑:“妈妈,您来了。”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小型会客厅,抬眸说:“张嫂,你不用管我,先招待我妈到那边坐下。”眼珠一转,又补充道:“对了,我昨晚让你吩咐人从家里送过来的凤凰单丛到了吗?那茶我妈妈爱喝。” “到了。”张嫂小心谨慎地将她搀扶到轮椅坐下:“我已经提前吩咐护工去备好茶具,不会怠慢了陆太太。” 将顾南枝推到客厅的单人沙发旁,又在她膝盖上加了张薄薄的绒被,才回过身颔首对刘嫣禾说:“陆太太,您也坐。” 此刻,不知为何?刘嫣禾从心到身都在抗拒,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明明她才是她的妈妈,彼此血液相连,为何有种赶去别人家里做客的陌生与紧绷感。 就像……在这五十多平的空间里,她才是那个外人。 她瞬间被那种落差感布满心田,可面上依旧保持淡定自若的优雅姿态,闲庭走到她对面的一张沙发坐下。 茶水很快出汤,顾南枝倒了一杯给她,自己只喝白开水:“妈妈,您尝尝。” 刘嫣禾垂眸瞧了一眼,并没有喝。 等所有人退下之后,直白说道:“南枝,这房间就剩我们母女俩,我也没必要跟你打哑谜,你应该知道我此次找你的目的。” 顾南枝抿了一口开水,不紧不慢说:“嗯……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 她放下杯子说:“我可以答应你,不会起诉她,不过有个条件。” 刘嫣禾听了前半句还暗暗在庆幸,下半句一出,她整一个僵住,唯恐顾南枝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眉间微微蹙起:“什么条件?” 顾南枝说:“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一辈子不想见?是要切断关系吗? 刘嫣禾有些不满:“这怎么可能?她的事业爱情亲情友情都在这,你说这辈子不见她?是要把她送走吗?还是你出国?” 有什么样的目的,就有什么样的行为,爱一个人真的没法掩饰。 顾南枝从昨晚就开始对自己做心理建设,她知道会难过,可亲身体验后,没想到这种难过的感觉是想象中的千倍万倍! 她又喝了口开水,缓了缓,冷起心肠道:“妈妈,我打算长久留在这里发展,要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南枝,你真的要做到那么绝吗?”刘嫣禾的脸瞬间垮下来:“你现在不也没事吗?她手臂也中了枪,也一样遭罪,就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呵。”顾南枝觉得有些好笑:“我怎么好?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怎么好?你告诉我怎么好……”她越说越大声。 刘嫣禾像被问住,倏然一愣,想了想反驳道:“我知道她做错了,但起因也是你先瞒的她,如果你能坦白一点,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还会那么偏激吗?南枝,你要想一下,她已经投入进去了,眼看着唾手可得的幸福即将降临,你却来搞破坏,她能咽下这口气吗?”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爱装睡的人。 顾南枝并不想与她做无谓的辩论,快刀斩乱麻地说:“妈妈,她能不能咽下这口气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是自己往后的人身安全,她那日有胆量将刀捅进我身体,这个行为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我就问你,谁会把快要爆的炸弹背在身边?还不是有多远扔多远?” 顿了顿,给出方案:“这事如果您没法做主,今晚可以回去跟陆伯伯商量一下,明天给我一个答复也行,不过妈妈我要提醒您,这已经是我看在您与陆伯伯的面上做出的最大让步,如果您不答应,结果只能走到诉讼这一步,我知道陆伯伯与哥哥有诸多生意上的牵扯,问题是,傅氏船大马力足,少了那么点生意沉不了,可是陆之柔不一样,就像您曾经所说的,名声毁了就毁了,我说的就这么多,您回家考虑一下吧。” 刘嫣禾根本等不了回家,她咬着手指头斟酌一会,出去打了通电话回来说:“你陆伯伯的意思是可以答应,但你要让既琛撤掉那些公关,还有生意上的事,他希望跟名仑长久持续地合作下去。” 见顾南枝眉头蹙起,并不想答应的模样,刘嫣禾便急了:“南枝,合作才能共赢,虽然我们这次损失惨重,可名仑也不比我们好多少,两败俱伤的事又何必呢?” 说着把姿态放到最低,拉下脸讲:“还有……你陆伯伯说这次很感激你,他说欠你一个人情,你看……” 顾南枝要的就是这句,眉头缓缓松开:“好!我答应你。你讲的这一切我会跟哥哥说,不过他答不答应,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一路看过来,刘嫣禾如果还看不透,可真是瞎了眼。 她斩钉截铁地说:“他会答应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紧要的事谈完,刘嫣禾也不想多呆一秒,她起身站定:“我走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尽量躺着。” 矮几上的那杯凤凰单丛从头到尾都没喝。 不知为何,顾南枝忽然眼底发热,鼻子渐渐就酸了。 “妈妈。”她叫住她。 刘嫣禾快要走到门槛边,听到她音色里含着几分哽咽,懵然回眸:“怎么了?” 顾南枝吸吸鼻子说:“您刚刚提到欠我一个人情是不是?” 刘嫣禾怔了怔:“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顾南枝停顿了两秒,似有挣扎,最后还是一字一句说:“我希望您还的这份人情是……我们以后少点见面。” 话语有些突然,刘嫣禾一时还未缓过来,双眼木然问:“你说什么?是要跟我断除关系吗?” 顾南枝非常理性地说:“我再重复一遍,不是断除关系,是少点见面。” 这时,刘嫣禾整个心态都炸了:“我生你下来,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南枝,你是在怨我吗?” 她以为这句话占据了道德的最高点,谁知顾南枝却反叛道:“是。” 字面简单而笃定,刘嫣禾忽然有些受不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南枝阖了阖双眸,一脸疲惫:“妈妈,我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话音落,门外轻敲两下,张嫂准时带着医生与护士站在门槛边,态度谦卑道:“陆太太,不好意思,南枝要打针了。” 言下之意就是送客。 刘嫣禾原本还想说两句,见顾南枝抚着伤口的手有些虚抖,她忽然于心不忍:“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有时候,顾南枝不得不承认,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 明明天生自带血缘关系,本应亲密无间,却又偏偏生疏到冷漠,这种用尽此生全部的力量都无法获取认可的感觉,深深折磨了顾南枝十多年,在往后无数个岁月里,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妈妈才不喜欢我。” 等她慢慢长大些,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父母与子女的亲密关系是从小建立的,这种东西小时候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而那时妈妈对她厌恶至极,她一个小孩,根本没能力调解。 自此她悟透后,也学会了放过自己。 并不是我不够好,不够优秀,所以妈妈才不喜欢我。 而是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她并不是不喜欢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她将我摆在一个敌对的状态,但又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她内心深处没法抛下我,必须把我拴在身边又不敢爱我,极其拧巴,导致从我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纠结着,在天枰的两端左右摇晃,最后她选择疏远我。 这……也是顾南枝的选择。 哀莫大于心死,失望攒够一定程度,也就是离场的时候。 于是等医生打过针后,她缓缓对张嫂说:“张嫂,如果我妈明天真的过来,你就让人拦下她,我……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张嫂闻言有些难以置信,须臾拍拍她的肩,轻柔说道:“好。” 把被子盖到她身上,眉目慈祥:“你先睡一会,我去拿手机过来。” “嗯……张嫂,你记得要叫醒我,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哥哥说。” 第389章 打破僵局 等到凌晨时分,顾南枝才掐着点拨通他的电话号码。 她按照以往他的作息时间表,算准了此刻是他应酬回家的节点,便滑动手指头,用张嫂的手机拨打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顾南枝忽然紧张起来。 “哥哥。”她第一个主动开口,但因为太在意了,一时间控制不好呼吸节奏,导致声音有些虚抖,攥着手机的指关节莫名很用力。 电话静了两秒才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什么事?” 嗓音有些低沉,态度冰冰冷冷的,顾南枝突然无法拿捏他的意思,怔了怔,有些难以开口:“我……我想。” 傅既琛刚刚从一个私人会所应酬回家,因为喝了酒,太阳穴两端隐隐发痛,他闭阖上双眸,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如果没事,我就挂了。” “不……”她听闻急了:“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时间陷入一片静止的状态,鸦雀无声。 过了会,听到有人扳动打火机的声音,顾南枝揣测他在抽烟,心头忽地一紧,开始走神。 “说啊。”他不耐地催促。 “哦……是这样的。”她迅速回神:“我今天早上见过我妈。” 傅既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打火机,伴随着清脆的机械开合声,火光映照在他俊美的五官上,瞧不出表情是喜还是怒,只是淡淡回复:“我知道。” 他居然知道?顾南枝眸底闪过一丝困惑。 不过细细想来,周围全都是他的人,即便自己再怎么隐瞒,也掩盖不了多少。 于是,她如实地向他阐述了与妈妈今天的对话,过程中隐去一些无关主题的内容。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问。 她思考了一秒:“我的意思是放弃起诉。” 那边听完陷入一阵沉默,猜测使人焦虑,顾南枝的心扑通通跳,最后越跳越快,她忍不住问:“哥哥,你有在听吗?” “嗯。”男人平缓的语调丝丝入耳,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你决定好了?” 顾南枝顿了顿:“决定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又是一阵沉默袭来,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顾南枝却觉得抓肝挠肺,漫长到一个世纪去了。 “我明白了。”良久,他淡道:“没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在他快要挂电话之际,她忙唤住他:“哥哥,还有陆伯伯不想把大家的关系搞僵,还有网上的舆论,他希望你能够疏通打点好,做个善后,把不利于陆之柔的消息报道全部撤下来,还有……” 男人耐心倾听她的‘还有还有’,听到这她忽而停下,他便问:“……还有什么吗?” 顾南枝讪讪地说:“没……没了。” 其实不是没有,而是她脸皮薄,接下来的话羞于问下去。 可是不问又不甘心,于是,在前话说完的下一秒,她急冲冲问: “哥哥,医生说我伤口恢复得很好,估计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到时候……你能……嗯……你会过来接我出院吗?” 说着说着喉咙就硬了,因为这种不确定性,说到最后还哽咽起来,好像真的怕他不来。 墨菲定律,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而她的担忧并不无道理,男人沉默须臾,果然说:“不了,我下个星期有事,走不开。”默了默,非常程序化地说:“我会让张嫂打点好一切,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一次性说完。” 他冷漠的态度令她忽而不知所措,感觉心口与伤口一揪一揪地痛,已经不是失落可以形容的了。 他在敷衍她。 这个认知几乎让顾南枝瞬间红了眼眶,但她最后还是抑压着自己的情绪,缓了缓气,说:“没事了,哥哥晚安。” “晚安。” 破镜不能重圆,更何况他们这块镜子都碎过好几遍了。 她突然觉得头好痛,为陷在自己的困境里无法打破僵局而痛苦,不好的情绪一直在蔓延……直到第二天高烧不退。 因为迟迟无法退烧,导致细菌感染,伤口出现炎症,顾南枝再次进了icu。 出院那天,比原定时间足足延后半个月。 而那个男人果然如他所说,真的不来接她。 甚至……她已经搬回他的别墅住了一个多月,彼此连面都没见上一回。 顾南枝不知道他住在哪?但他应该是不会回来这栋别墅了,因为他不想再见到她。 攥着手机站在书房的窗台处,顾南枝堪堪吹着凉风,神情有些呆愣。 张嫂敲门而进时,心头一紧,立即放下手中端来的参汤,拉着她往书桌的方向走,低声呵责道:“伤口才刚刚拆线,没事你吹什么冷风?还想到医院住吗?” “是啊……”顾南枝恍恍惚惚道:“转眼都到深秋了,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嘛?” 张嫂听到话语里满满的讥讽,等她坐下后,把参汤放在她面前的一张书桌上,柔声哄着问:“怎么了?” 见她抿唇不语,垂下的小脸苍白而惆然,又道:“现在是长大了,连张嫂也不想搭理了吗?” “不是……”顾南枝心思沉重,用勺子搅了下参汤:“只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他……”说起他,顾南枝的喉咙瞬间就硬了:“他不听我电话,不想要见到我,那就让我走,现在把我晾在这栋别墅是什么意思?我是玩物吗?我没有自己的思想情绪吗?” 越说越难受,胸腔起伏得厉害。 张嫂见状,拉了张滑轮椅在她一旁坐下:“南枝,你到现在还不懂吗?” 顾南枝委屈道:“我懂啊!他就是故意要我难受,故意要惩罚我。可是……我也知道错了,我发信息给他道歉,也主动找他,但他不解决问题,一直回避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嫂揉了揉她的肩,无声在宽慰:“南枝,你说你懂,其实你根本一点都不懂。” “小琛他是在回避你,是想让你难受,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一字一句帮顾南枝分析:“因为他心里有怨,他在怨恨你,其实理智上他已经放弃你了,但是因为你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情谊不是人人都能够拥有,他现在就是念着这份情,所以感情上他无法抛下你,只能选择逃避,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不想见到你这个人,因为……他非常了解自己,他怕他见到你之后又心软了,立马就原谅你,下次你又这样,他又跟着痛苦,他怕的就是这个。而不是像你所说的……什么把你当成玩物,什么把你凉在这里,不爱你之类的气话。” 顾南枝隐隐有所触动:“那……以后都要这样过吗?” “以后的事谁知道?”张嫂直白地说:“问题是你想不想?你想不想一直这么过下去?” “我当然不想!”顾南枝说:“他不想见我,我能怎么办?” “他不见,你就主动去找他啊!能怎么办。”张嫂两手一摊,经验老道地帮她出主意:“南枝,他现在是摆明不想见你了,态度也摆在那。意思就是不原谅你,但又狠不下心来割舍这段感情,所以你要做的就是主动出击,主动打破僵局,后面才能一点一点化解矛盾,而不是每天坐在这里唉声叹气” “可以,我可以主动找他。”顾南枝皱起眉头说:“问题是……我现在连他住哪都不知道,我上哪去找他?难道要到他公司去搜人吗?我怕自己还未上去,就被保安赶出门口了。” “你傻吗?”张嫂弯唇浅笑:“他不肯见你,不肯接你电话,那他身边的司机、秘书呢?难道你打过去,他们敢不听吗?你不会从这些人那里入手吗?” 一言点醒梦中人,顾南枝恍然大悟,真的按照张嫂所教,通过向恒的渠道,拿到了秘书的电话号码。 第390章 这算不算心软了? 顾南枝不仅问秘书要了居住地址,还要了近一个月来他的行程时间表。 原来傅既琛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旗下房产的一处高级公寓里,她来时让家里司机先车她到超市,挑挑拣拣买了些他爱吃的食材,上到三十八楼时,开门就碰见钟点工在收拾房子。 钟点阿姨见到一个陌生女人能够开锁进屋,不禁微微一讶。 顾南枝浅笑着跟阿姨们逐一表明身份。 这种上了年纪的妇女最喜欢嘴甜的姑娘,更何况这个女孩还长得这般出众,阿姨们全都和颜悦色,向顾南枝展现出最友善的那一面。 不过礼归礼,规矩还是要照办的好,互相打过招呼后,阿姨很快拨通物业的电话。 这一带楼盘是高档住宅,安保管理自然合乎它的市场价值,来访者必须刷卡刷指纹,又或者进行人脸识别,登记个人信息后才能入内。 阿姨们确认无疑,才敢放行。 顾南枝先到厨房,将手上食材有序地储放进冰箱里,才一一‘参观’这套房子的结构与设计。 金秋午后,碧蓝如洗。 窗外阳光普照,映在黑白灰色调的屋子里,仍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就像他们这段关系,不去沟通,只能冷战。 她忽然想起前个星期张嫂说的那句:“其实在理智上他已经放弃你……” 是真的吗? 不会的。 他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她,他说过的。 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热,她深吁一口气,拐了个弯,开门走入主人房。 房间家具摆放整齐,被钟点阿姨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走到衣帽间,犹豫片刻,轻轻推开柜子的一扇门。 里面悬挂的衣物并不多,除了三件睡衣,两件睡袍,剩下的几乎全是清一色的正装。 她又打开另外一个柜子,细细检查着,兀自揣测他近段时间应该住在这,没发现什么异样情况,才安然松了口气。 其实,她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真的很让人鄙视,但是顾南枝没法控制自己。 她实在是太想念他了…… 离开时,在睡卧点燃一个木质调的香薰蜡烛,出去后,才发现钟点阿姨早已悄无声息走了。 时间豁然来到傍晚,天边霞光万丈,橘色的光透过玻璃暖洋洋洒进屋内,给人一种岁月恬静的错觉。 她忽然就想,如果他们俩退回到以前那种情感状态,她在家里准备一桌热腾腾的晚餐等他,他品尝后,则一个劲说好吃好吃。 但是这样想想都不知道有多幸福,可是现在…… 顾南枝从包包里掏出一根簪子盘起长发,便在厨房忙碌起来。 书上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喂饱他的胃。 希望这个办法能奏效吧。 她心里祈祷,就算不那么快原谅她,最起码应该、也许、可能渐渐恢复愿意与她沟通的状态吧? 希望是…… 因为私下看过他的行程时间表,顾南枝知道他今晚没有应酬,所以早早地在网上搜寻了几个他爱吃的菜谱教程,随手打开ipad,戴好围裙,遵照顺序操作着。 她先热水下米,拆开汤包放入炖盅里,接着把该腌制的肉类提前腌制好,才开始洗菜、切菜、炒菜…… 现在是傍晚五点半,按照秘书给出的确切时间,顾南枝估摸着傅既琛会在七点半左右回来。 可没料到,那个男人居然六点就出现在玄关处。 深秋的夜很凉,黑得也比较快,听到门锁传来开动的声音时,她正在水槽边认真洗菜。 是谁呢?该不会是先前那几个钟点阿姨,在屋里落下东西了吧? 可是……这里安保严谨,家政进门都是按时按点,不会那么没有规矩。 会是谁呢? 顾南枝狐惑,赶紧关掉水龙头,手都没擦便匆忙跑出去。 由于一直待在厨房忙前忙后,竟连外头天色漆黑都懵然不知。 从亮光处走入黑暗区,她的视野一片盲然。 “谁?”声音微颤,惶惑中她也醒不起要开灯,只剩下满满的警惕之心。 玄关处那一抹颀长的黑影闻言微微一怔,须臾挑起一弯唇,反问她:“你希望是谁?” 泠冽的男声如潺潺流水,清澈好听,却有着非常明显的嘲讽之意,给人疏离又给人一种捉弄的感觉,虽然不适,却也是顾南枝极为熟悉的,她下意识松了口气,混乱的心跳因此而安住。 男人弯腰去换鞋,经过玄关处灯光感应器打开,室内瞬间通明一片。 亮光把脸部表情映照得毫无遁形,男人微微眯起双眸,冷然目睹站在灯光之下的女人,脖颈修长,身段玲珑有致,此时腰间绑了条围裙,别有一番怯然胜衣袖之美感。 本是一幅赏心悦目而触动心弦的画面,不知为何,他却极为恼火:“谁允许你进来的?” 不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可见这个男人早就知道自己今晚会出现在这里了。 顾南枝装聋扮傻地说:“我……我试了一下,门锁是我们俩人以前共用的密码,没想到真的开了。” 答非所问,却又暗戳戳地向他传递一个信息:密码都不换,可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男人听闻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像是看小丑那样冷冰冰瞧着她,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浅笑。 仿佛在嘲笑她的杞人忧天:我并不承认你的想法。 这次前来,顾南枝自知低人一头,她自尊心受挫,也不敢给他脸色看,强装起笑去讨好他:“哥哥,你饿不饿?我准备了晚餐,很快就好了,你要不要先喝碗汤……” 如此温柔善解人意,这个男人居然无视她。 在她喋喋说不停之时,脱掉身上一件西装外套,直接拂过她,大步凛然往廊道处的一间书房迈去。 一刹那,像是有一根针线穿堂而过,她眼底发热,忽而有点喘不上气。 此刻,她的心情真的糟透了。 不过……既然自己要征得对方原谅,那就把以往的高姿态抛去,把不必要的情绪给戒掉。 饭前,她摆满一桌,正自懊恼要怎么让那个男人赏脸出来品尝她的手艺。 高挑苗条的身影几度徘徊在书房门口,她并没有敲门,里面却有人说:“进来。” 声线一贯清隽冷然。 室内只开了盏台灯,傅既琛正在一张桌子上办公,电脑荧幕闪烁的光照佛在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上,五官线条冷冽,微微垂下的眼眸倏然望向她,犀利沉着,让人下意识打了个颤。 “我……”她口齿结巴,缓了几秒才清晰道:“饭都煮好了。” 短短几个字怎么就说得如此艰难呢?顾南枝暗暗吐槽自己。 沉默间,见男人仍然没什么动静,顾南枝便从门槛走入书房内,驻足在他面前,隔着一张书桌的距离,眸光盈盈瞧着他:“以前你生日时,我常说要亲自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可是每次都不成功……哥哥,你还记得吗?”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可这个男人就是不赏脸,顾南枝便有些急了,嗓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委屈:“哥哥……我。” 幸好他也不是太小气,在她用着接近求饶的声音呼喊他时,淡淡瞥她一眼,终是关了电脑,起身说:“走吧。” 由于顾南枝仍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而他又答应得太快了,导致顾南枝一时之间还是不敢相信,愣了愣,回神后发现男人已经越过她,凛然往门口方向走去,她恍惚几秒,才笨拙跟上前。 这算不算心软了? 第391章 有人等你 久违的一顿晚餐莫名使人感到紧张。 顾南枝解开围裙,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头,便拎起汤勺为他盛上一碗:“哥哥,党参炖乌鸡,疏肝和胃。” 冲他温婉一笑,嘴角叮嘱道:“这汤炖了三个小时,对身体好,你常熬夜,要多喝点。” 非常刻意的讨好,似乎尽量在活跃气氛。 可对面那个男人仿佛对她这种谄媚般的讨好很是烦厌,眉头微微一蹙,拒绝她准备递过来的乌鸡汤:“我自己来就好。” 她面色一僵,羞窘的情绪流淌在眉眼间,愣了愣,默默把汤放回自己面前。 一时间,巨大的尴尬笼罩在彼此间。 顾南枝有些受不了,主动夹起一道菜放进他饭碗里,放低姿态说: “哥哥你爱吃鱼,试试这道清蒸鲈鱼片,是我刚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 男人怔了片刻,把那片鱼肉撂到碗口边,不吃反问 :“你什么时候约那个姓祁的把离婚手续办好?” 言语十分平静,像只道是寻常事。 他在乎这个? 顾南枝认真想了下,决定如实说:“具体时间还没定,砚川说这事不急,等我伤口完全恢复才到民政局去。” 傅既琛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厌恶,更别说从顾南枝嘴里飘出来了。 他眉头不禁皱起,故意说一些让人下不了台的话:“所以……你出院都快一个月了,身体的那点伤还没好?”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找茬,但他没法控制自己,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的配偶栏登记着那个姓祁的名字,他就十分地介怀,就算是假结婚,他也受不了。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边微微掀开,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可是这个笑不达眼底,反有些讥讽与恼怒。 顾南枝不知道他这句是什么意思,不由心头一紧,谨小慎微答道:“已经好了,不过天气潮湿,又或者下雨时,伤口会痒,医生说是疤痕增生,我跑了几趟医院,就……就把离婚那件事给忘了。” 从受伤躺进icu,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再不久,京海就要正式迈进冬季。 照理来说,她身体上的伤早就康复了,如今哥哥这么问,是在暗讽她矫情吗? 以前的偏爱真的消失了吗?她鼻子酸涩,胸口郁郁生闷。 对面那个男人听完沉默须臾,只感觉心脏像被什么给拿捏住了,倏然揪起,面色始终保持淡漠,问:“怎么没听人提过?” 自从她出院后,傅既琛刻意屏蔽她的信息,以为伤口已经完全康复了,没想到…… 顾南枝唯恐他迁怒无辜的人,急忙解释道:“是我不让张嫂他们说的……”她停了停,接着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医生说伤疤小,只要按时用药,几个月的疗程就会好。” 而她的解析并没有让气氛缓和,反而令周围空气瞬间陷入冰点。 是怎么了?她刚才又说错了吗? 幸亏这个时候傅既琛的手机响起,顾南枝如获大赦,暗暗松了口气。 似乎在谈些工作上的内容,一分钟不到就挂断。 男人站起身,修长的脚步正凛然走到客厅,把撂在沙发上的一件黑色西装重新穿上。 顾南枝紧接着跟上去:“哥哥……你现在是要出去吗?”还未等傅既琛回复,她又迫切地来上第二句:“什么时候回来?” 傅既琛俯瞰着她,下巴线条凌厉如刀削:“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刹那间,她只觉得周身轻麻麻,‘犯贱’两个字被人从头到脚钉了上去,脸颊两侧火辣辣地发烫。 有必要这样说吗?她还在愣怔,晃神间男人已经与她擦肩而过,走到玄关处,淡淡撂下一句:“打个电话给那个姓祁的,这星期就把离婚手续给我办好。” 口吻强势,容不得任何人抗拒的模样。 当那阵关门的刺耳声划破天际之时,顾南枝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真的恨不得追上去忤逆他:“你再不理我,再这么任性跟我冷战下去,我就不跟那个姓祁的离婚。” 看我气不气死你! 一秒过后,理智占据大脑,她又垂头丧气地回到餐桌上,把还未喝完的半碗乌鸡汤迅速灌进肚子里,便开始静静收拾餐桌。 在厨房洗了碗出来才八点多,她见有些无聊,便开了客厅的一部液晶电视,随意找了部文艺片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竟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都快十点半了。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顾南枝好看的黛眉不禁皱起,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拨打男人的电话。 如往常一样,傅既琛惯性不接听。 顾南枝便有些沮丧,咬了咬唇,赌气似的转手拨通张嫂的电话号码。 我今晚就要赖在这里不走,我看你能怎样!!! 保姆从家里送来换洗衣物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等到顾南枝从沐浴间出来,都凌晨时分了。 而那个男人却仍未归来,她拿起手机正要拨打他的电话,可转念一想,最后结果还不都一个样,恹恹地又把手机给放下。 是不是她不走,他就真的整晚不回来?就这么讨厌见到她吗? 猜疑内耗人的情绪,顾南枝感觉满身的疲惫,途经书房门口,她驻足停下。 室内开着空气净化器,可顾南枝仍闻到似有若无的烟草味,他曾说过压力大时会忍不住想要抽烟,此时,烟灰缸里零星散落的七八个烟蒂刺痛着顾南枝的两眼。 她心一横,拎起手机朝那拍了张照片,转手就用微信发送给傅既琛,并配上一行文字:“吸烟对身体有害!” 过了十几分钟,见他不回复,她又发送第二条信息:“我等你回来。”琢磨一会,接着第三条:“如果你今晚不回来,我以后都赖在这里,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信息发送过去不到一秒,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开锁声,她心下一喜,放下手机,急忙就往玄关口冲去。 此时外面灯光如昼,把男人矫健的外形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正微弯着腰去换鞋。 听到她跑出来的脚步声,男人背脊僵住,倏然起身回眸,英俊的五官微微一沉:“你怎么还不走?” 这语气已经不是嫌弃了,而是厌恶。 顾南枝听去心间宛如开裂,深吸一口气,挽尊道:“你没看手机吗?我说过会等你回来,你怎么这么晚?又不接电话,又不回信息,不知道我会担心吗?”谁还没个脾气呢? 这挑衅的表情,反倒是他不对了?傅既琛薄唇不觉抿成一条线。 第392章 顾盼盼,我真的恨…… 说实话,那一刻,顾南枝倒是很希望他对她发火。 最起码……还能证明俩人仍处于一个情感冲突拉扯的状态,而不是现在的冷漠。 可是他没有,只漫不经心瞥她一眼,便往客厅走去,像是懒得与她再争辩半句似的。 她心如潮水翻腾,又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满脑子都是委屈,最后临界顶点,快要暴走之际,又只能像只鸵鸟一样,厚着脸皮跟上去。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悬挂式的水晶吊灯,光线暖煦,散漫映照在男人俊美的脸庞上,顾南枝有一瞬的恍惚。 男人正脱掉身上的外套,矫健的上半身陷在沙发里,眼睛闭阖,眸睫翕动,姿态是放松的,神色却有些疲倦。 那样的场景,那样的人,使得顾南枝的心像被细针狠狠扎了下,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往他身旁坐去。 一靠近,便闻到一股强烈刺鼻的酒精味,顾南枝兀自揣测他今晚喝了不少,便蹙起眉稍问:“你又喝酒了?” 没人回应她。 她静坐须臾觉得非常挫败,拿起他丢在扶椅上的外套往洗衣机的箩筐放去,出来时,见男人仍保持之前那个姿势,静默无音,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规律。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哥哥……”于是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进房间睡吧,这里很容易着凉,会感冒的。” 声音一经传入耳膜,男人倏然睁开双眼。 薄唇微讶,他深深看着她,像在确认梦与现实的边界,片刻醒来,眸光清亮而灼人,却隐隐有种晦暗不明的挣扎。 沉默须臾,他拨开顾南枝挨在肩头上的手,垂下眼帘揉了揉眉心处。 顾南枝有一瞬的受伤,缓了缓情绪,说:“还是很难受吗?不如……我倒杯蜂蜜水给你,可以醒醒酒。”音色轻而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说着真的就站起身,欲往厨房冰柜那边走。 “不用。”而在她说话的同时,傅既琛也已经站起身,扯开领带,拂过她,直接往淋浴间走去。 凌晨一点的夜非常静,只听到浴室花洒留下来的滋滋水声。 十几分钟后,门把拧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紧接而至…… 一直坐在客厅的顾南枝见状,赶紧追上去,一路跟着他进了睡卧。 室内只开了盏落地灯,不远处有一个加湿器,氤氲的水汽在空中缓而慢漂浮着…… 男人颀长的侧影伫立在落地窗前,后面是一大块双层帘布,将城市里的霓虹遮蔽得密不透光。 他一身藏青色浴袍,肩上挂了条白色毛巾,正抬起手去擦短发上不停滴落下来的小水珠。 可能是洗过澡的缘故,眉宇间已经没了方才那股疲倦,眼睛清澈有神采,只是依旧晦暗不明,着实让人猜不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而他擦头发的动作极为随意,甚至有些不耐烦。 短发上总有那么几滴水珠没擦到,细小的水珠正沿着他侧脸的线条,滑过喉结,没入到胸膛去,不知为何,那一瞬顾南枝的心骤然跳起,跳得极快,导致呼吸都变得短促了。 她清楚知道这种莫名的心跳代表着什么,站在门框边,鼓起勇气向他暗示:“哥哥,你……你是要睡了吗?” 男人擦头发的手忽而一顿,静默间又把毛巾翻转过来继续擦,感觉短发已经到达微干的状态,便把毛巾扔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转身上了床。 从头到尾,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种赤裸裸的无视着实令顾南枝感到痛苦,她宁愿他吼她、骂她、也不要现在这样。 纤长高挑的身子微微一震,一半的恼羞成怒,一半的黯然神伤。 为什么要这样?她真的受够了。 一番思量过后,她轻轻把门关上,一步一步决然走向他。 “哥哥……”顾南枝稍微犹豫了下,单脚屈膝跪在床边,弓着身体,探手摸向他结实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偌大的房间里依旧没人回应她,她从小被他宠惯了,瞬间有种自尊心被人踩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眼眶渐渐发红,喉咙一下子就硬了。 可即便这样,她仍不敢发脾气,用近乎求饶的声音,希望他不要冷落她:“哥哥,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一秒、两秒、三秒都过去了,傅既琛还是不理她,而她抑压的情绪也来到了临界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厚着脸皮脱鞋爬上他的床。 起初,顾南枝并不敢太过于放肆,只掀开一侧的被子,小心翼翼钻了进去,与他同枕共眠,却并不敢有任何肢体接触。 由于男人一直背对着她,顾南枝瞧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便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躺在床上这么久,他居然一点想法都没有?为什么? 是自己不够具有女性魅力吗? 所以……他对她已经没了以前那种生理性喜欢? 念头一经产生,她顷刻接受不了。 纤长的身子翻转过身,一点一点靠近他,先是用手轻轻抚摸他的手臂,撩人的呼吸故意喷洒在男人耳后根,低声唤了句:“哥哥,你真的睡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非常清晰地感知到男人的身体倏然变得僵硬。 而顾南枝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修长的五指沿着男人身上的浴袍慢慢开始往下摸,来到腰间时,她忽而停住,不敢再往下试探,似乎在害怕,怕玩过火,因此声音有些微颤:“哥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乍听去,似乎在征求男人的意见,可下一秒她就这么突兀而大胆地拥抱上去。 柔软的前胸紧紧贴合着男人宽阔的后背,彼此间没有一丝缝隙,而圈在男人腰间的那双手也没闲着,正笨拙而认真地解开他浴袍的腰带。 一下子,那只纤纤玉手就这么毫无预警地伸了进去,沿着男人精壮结实的肌理一路往下流连,倏然握住…… 傅既琛低呷一声,矫健的身躯瞬间被点燃,从僵硬到灼烫…… 他鼻息加重,眉眼箔上淡淡一层阴翳,咬了咬后牙槽,在女人有进一步动作之时,骤然握住那只手 ,用力一扯,稳稳将她压在身下,以虎踞的姿势俯瞰着她:“你想干什么?”声音压抑且低哑,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顾南枝莫名感到一阵心慌:“我……” 她闪躲着他愤然的目光,一张白皙的小脸淡淡晕染成绯红色,避重就轻说:“我没干什么!倒是你,哪有人睡觉还穿着件浴袍,你看!都湿了,万一感冒怎么办?我好心帮你脱掉还不行吗?” 这反倒是他做错了,简直一本正经在胡说八道。 寂静的卧室里,落地灯的光从大床的中央慢慢散开,正圈出一团光影纠缠的暧昧画面。 男上女下的姿势让人全身血液沸腾,两人本来就靠得近,他凝视着她,心底急涌出一股冲动,是那种男人对女人最原始渴望的生理性冲动。 他想要占有她。 可一想到过往种种,傅既琛又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 欲望与理智在进行着一场拉锯式大战,还没等他想透想明白,决断想要选择哪一方时,顾南枝已经主动亲吻他的唇。 女人柔软的双手轻抚着他的后脖颈,没有一点点迟疑,极具温柔地将他压向自己,而后密密麻麻吻住他的双唇,像要急于证明什么,又像只是单纯想要吻他。 顷刻之间,傅既琛仿佛被什么给点燃了。 仿佛长久困顿在干旱沙漠里的人,一朝发现绿洲的美好,那种飘然曼妙的体验使他瞬时抛去仅有的那么一点理智,骤然反客为主,手掌扣住她的脸侧,绵长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近乎贪婪地攫取她唇上的每一分甜美,唇齿辗转间,呼吸越来越混乱。 缠绵中,顾南枝似乎听到他说:“顾盼盼,我真的恨……” 第393章 这一夜的温存 伴随着声落,男人的被动变成了主动,却毫无温存可言,甚至带着点粗鲁,好像故意让她不痛快似的,怎么遭罪怎么折磨着来。 大床柔软,顾南枝很快被扒掉所有衣服。 彼此赤身裸体相对,没有一丁点前戏…… 男人眸光欲色与愠色交加,面容冷峻依旧,只手掌在触摸到女人腹部的那道伤疤时,动作忽而一顿,似有怜惜,又有无尽的后悔,眉头轻轻蹙起,他想抑制此刻的冲动,但因为体验感过于销魂刻骨,已经没法让自己停下来。 “哥哥,痛……”顾南枝倒吸一口凉气,清澈淳亮的眼眸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双手下意识朝男人的后背狂抓去。 傅既琛被抓出几道红痕,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迅速凝聚成水滴状,正沿着优越的脸侧线条滑至下巴,滴落在女人性感而白皙的锁骨上…… 这种痛并快乐的感觉令他抓狂,男人低呷一声,两指钳住顾南枝的下颌,锐眸轻轻一眯,犀利如同刀锋:“你有我痛?”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几乎不带任何迟疑与技巧,而方才仅有的那么一点点怜惜也渐渐消散。 以一种全然掌控的姿态将她据为己有。 …… 这一晚,顾南枝睡得并不踏实。 俩人第一轮结束后,不知过了有多久,他又将她弄醒了,仿佛得不到满足似的,再来第二发、第三发、乃至于第四发…… 身体里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像一道闸门,一旦开启就是永无止境的索取。 而第二次比第一次还要色情与狂野,这个男人像是上了瘾,来了兴致。 在床上怎么兴奋刺激怎么来,就算她不肯配合,他也要强硬逼着她要,还堂而皇之地说,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好吧!是她自找的。 似乎、好像、还真是她先主动勾引他。 现在他这样说也没错,况且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也享受到了那种欲仙欲死的久违快感,想想也没亏,只是…… 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恶了! 他故意放缓速度…… 锐利的双眸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处细节,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像在等待她的主动开口。 又邪恶又让人痛骂不得…… 她脸颊潮红,真的难受得快要哭了。 头几次还咬着下唇不肯开口,越到后面越被欲望裹挟着走,已经管不得什么叫做矜持了,委屈低泣地说:“哥哥,快……快点……” 男人英俊的脸倏然一沉,薄唇紧抿成线,显然有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痛觉。 临到顶点,他深深看着她,问:“认不认错?”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管对错? 顾南枝已经听迷糊了,被强烈的欲望占据着整个大脑。 声线里有着浓浓的哭腔音,又娇又喘:“哥哥……求你了……” 傅既琛沉着嗓闷哼一声,自己也难受,可他就是不肯轻易满足她。 双掌抓住她的藕臂,几乎要捏红,不依不饶地再问:“以后还敢不敢?” 顾南枝真的被他给折磨死了,什么敢不敢?敢什么? 她都听不懂他在说啥,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层一层剥去,全身又痒又麻又酥,明明是极为舒服的状态,却总差那么一点点。 她再也忍受不了,终于哭出了声:“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快点,快点给我……” 凌晨三四点,男女双方就是在这种互相折磨的缠绵中,一下下攀岩至顶峰。 …… 真正结束后,顾南枝已经筋疲力尽,几乎全身不能动弹。 她感觉自己在熟睡的过程中被他抱进淋浴间洗澡,粘稠的汗液被冲洗干净,原想对他说声谢谢,可自己真的太累了,睁开眼不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室内漆黑成墨。 她瞧不到他的面容,却能清晰感知到自己是趴在他胸前的位置睡的,只觉得安心又幸福,耳边枕着他的心跳声,节奏强而有力却有轻微的混乱。 他居然也醒了? 于是,顾南枝试探着问:“哥哥,你醒了吗?” 纤细修长的五指开始缓缓移动,似有若无流连在男人结实的腹肌上。 男人的身体骤然僵住,立即扣住她的手腕说:“别动!”声音低哑有些沉郁:“否则后果自负。” 顾南枝闻言全身一震。 她心里有点犯怵说:“我……我腿好酸……” 嗓音在发嗲,隐藏不住的控诉,傅既琛听去不禁莞尔一笑:“是谁造成的后果?” 他俊朗的眉目在黑夜中慢慢舒展开来,阴翳全然散尽,很可惜顾南枝看不到。 正要开口挽尊,男人倏然将她从胸膛前移开,紧接着换了个姿势,改为从后面紧紧环绕住她的柳腰。 这姿势有种被保护的感觉,顾南枝心里暖烘烘地甜,回忆起刚才种种,一时心神荡漾,浅笑着调侃:“没想到你还挺多花样的。” 隐晦的暗示只有深度链接的情侣才能够听懂,傅既琛挑起眉峰,嘚瑟道:“这算夸赞吗?” 说着,在她耳边轻吹一口气,又非常暧昧地问:“还有些未开发的,下次要不要试试?” 她闻言脸颊一红,又羞又恼:“流氓!谁要跟你试?” 静谧中,他不再回应她,下巴搁在她头旋轻轻磨蹭,双手紧紧环绕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感受这份久违的体温与心跳,须臾,不经意摸到她腹部的那个刀疤,想起她说下雨时伤口会发痒,心下一紧,沉着声音问:“现在……这里还会痒吗?难受吗?” 顾南枝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痒了……刚出院的那两个星期恢复不好,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用药,其实已经没事了,医生谨慎起见,让我继续用一个疗程,彻底根治。” “嗯。”他听后,手指似有若无揩过那条伤疤,渐渐开始走神。 “哥哥……” “嗯?”听到她的呼唤,他方才走散的思绪倏然凝聚:“怎么了?” 那句‘怎么了’简直温柔到骨子里,顾南枝感觉腿根在发麻发软。 她愣了愣,头颅发热,一下子魂都被勾去了,捂住自己扑通通的小心脏,犹犹豫豫问:“你……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话音落,周围被一股巨大的缄默所笼罩。 顾南枝刚才笃定的心,在这一秒两秒三秒……乃至于更漫长的消耗中,一点一点丢去自信。 她瞧不到他的面部表情,更猜不准他的心,于是怯怯然地再问:“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我问你现在……” 还没说完,男人轻轻‘嘘’了一下,开口拦截:“别说了,快睡。” 嗓音还是之前那样温柔,顾南枝听去又一阵心神荡漾,方才不确定的心骤然安住,可自己还未等到他的答案,怎能睡觉? 旋即她嘟起嘴巴,继续追问下去:“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原不原谅我?” 谁知,傅既琛却岔开话题,密密匝匝的吻从她修长的脖子延伸至耳后根,问:“明天想吃什么?” 她全身一阵战栗,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袭来,只好服软地顺着他的话说:“我不想吃阿姨煮的饭,我想吃你煮的面,好吗?” 他听完爽朗一笑,像在诉苦:“大小姐,我明天还要上班,哪有时间给你煮面?” 顾南枝却非常通情达理地说:“没关系,那我就等你下班好了,今天等不到就等明天,好不好?” 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沉寂中,傅既琛没说好与不好,只垂下一双狭长的双眸,温柔地轻吻她的头顶,间隔一会儿,低声叮嘱她:“快睡。” 而她可能真的太累了,还没等到他答复,已经开始眼皮下耷,最后强撑不了,渐渐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反反复复说着梦呓话:“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肯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第394章 申请学位 当黄昏的最后一缕残阳倏然消失在地平线,顾南枝终于醒了。 她在一片黢黑里眨了眨眼,纯净的眸子憨态懵懂,带着些婴儿的小奶音,自顾自嘟囔道:“这天怎么还没亮?” 说着,懒洋洋地昂起手往一旁摸索去:“哥哥……” 直到发现摸了个空,惺忪的一双眼睛骤然睁开,手肘支撑着床沿,探身打开床头柜的一盏台灯。 大床一边的温度早已凉透,很显然那人已经离开许久,霎时间,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空寂感悉数将她包裹住,令她胸口郁郁生闷。 她屈膝靠在床头静静坐一会,不经意瞥了眼床头柜摆放的一个电子闹钟,发呆的同时眼睛猛然瞪得圆又大。 十八点十七分,老天呀…… 脑壳开始隐隐作痛,顾南枝一下子就炸毛了。 居然从昨夜睡到今天的傍晚,是猪吗?怪不得醒来时人都不见了,人家还要上班呢! 可是……哥哥为什么不叫醒她呢?是她睡得太沉了吗? 自从出院后,她身体比以前差了许多,嗜睡明显,总感觉满身的疲倦,做什么都不起劲。 到医院进行复诊,医生只说她大病初愈,需要多休息多食补,身体自然会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一想到昨晚消耗的体力,暗自羞涩的同时细细在想,人累到一定程度,会睡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很正常吧。 思路这么一拐弯,又觉得合情合理。于是捡起落在床角的一件男士浴袍披上身,便掀被起床。 脚跟一碰地,浑身一个哆嗦,差点踉跄往下倒去。 这腿也太酸了吧!站都站不稳,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都怪那个男人,折磨她整整一个夜晚,精气神都要耗没了,看来人在那方面必须保持节制,不然迟早要废掉。 她缓了缓才往淋浴室走,一个热水澡出来,精神瞧上去好了许多,肌肤红润有光泽,嫩得能挤出水来。 擦头发的时候,依稀听到房门外传来锅铲炒菜的窸窣声,顾南枝弯起的手肘忽而一顿,眉头微微蹙起,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会有人呢?是家政阿姨上来做饭吗? 换过衣服后,沿着声音走出去,便见那个男人清隽颀长的背影活跃在厨房里。 一身黑色卫衣搭配阔腿运动裤的装扮,十分休闲,与平日里严谨的精英气息大相径庭。 恍惚间,突然想起他读大学那会也常这样穿,还时不时跑来她的学校,接她下馆子,参加各种同学间的小聚会。 那时他的同学总喜欢调侃他:“既琛原来藏着这么个漂亮妹妹,兄弟我现在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不如长大后许给我当小媳妇,如何?” 顾南枝尴尬不已,而他只是蹙起眉稍,斜斜睨着那个男生一眼,言简意赅:“别打歪主意,她看不上你。” 是的。她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还会看上别人呢? 不知不觉中,原来他们已经携手跨过十几个年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 一时间,她为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蠢事后悔不已。 ‘亡羊补牢’虽迟有用,无论如何,她都要补救回来。 眸光水波泠泠闪烁,她不禁看得有些花痴,愣是站了好几分钟都不敢动,就怕眨一下眼,面前这个男人、这份美好画面就会莫名消失似的。 男人熄了火,炒菜的顺序有条不紊,正侧过身去找餐盘,余光刚好瞥见站在中岛台旁那抹纤细苗条的身影。 米色开衫针织毛衣搭配一条沙质碎花长裙,在白炽的灯光照耀下,衬得她肌肤胜雪,犹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他不禁一怔,弯唇浅笑:“醒了?” “嗯。”顾南枝霎时回过神,羞涩地点点头:“在做饭吗?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呢?” 语气里含着小小的抱怨,似嗔带娇,她无话找话说。 男人还是笑,不动声色敛回眸光,把锅里的菜盛到瓷盘里,暗戳戳地调侃:“你应该知道自己以前的起床气有多大吧?” 顾南枝当然知道!闻言左心房重重一个漏拍。 她暗咬舌根,在心里默默回驳道:“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你看我现在还敢不敢发脾气?”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只一步一步走向他,从身后亲昵地环住他的腰,像只小猫咪一样粘人娇憨:“好香呀!你在煮什么?” 傅既琛回眸看她一眼,把手上一盘西兰花爆炒鲜鱿鱼递给她:“乖!过去摆盘,还有一道菜就可以开饭。”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满心满眼的粉红色泡泡要从脚底根冒到头颅顶,整个人幸福得要飞起:“好。” 接到手后闻一闻,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好香,一定很好吃。” 傅既琛俊颜浅笑:“别偷吃。” 这时,顾南枝都已经走远了,听到此话脚步一顿,鼓起腮帮子回头,气呼呼说:“知道啦!我是馋鬼吗?”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餐桌的四菜一汤让顾南枝春心荡漾,她为自己盛了碗汤,又非常体贴地舀了碗汤放在傅既琛面前,忽然想到昨晚的那个承诺,灵机一闪,问:“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是特意赶回来煮这顿饭给我吃吗?” 傅既琛端起汤碗的手停住,看着她说:“不是。” 顾南枝有点懵:“不是?” 他解释:“我今天没有回公司。” 她更加懵了,傻乎乎说:“为什么呀?是公司放假了吗?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他瞧着她那副傻样,莞尔一笑:“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只是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怦然一霎,顾南枝怔了怔,心里暖烘烘地甜,仿佛有股电流快速地从胸腔涌向四肢百骸。 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傅既琛却盯着她面前那碗汤,淡淡说:“汤都凉了,趁热喝。” “嗯……”她又是一怔,端起汤碗,沿着碗边缓缓喝了一小口,满脸幸福仰起头朝他笑嘻嘻说:“好好喝!哥哥你也趁热喝。” 她在想,虽然昨晚他始终没有松口说原谅她,可从今天的言行举动观察,顾南枝能明显感知到他态度上的缓和,瞬时信心满满,为了与他有更近一步的沟通,饭间,她开始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与他聊天。 傅既琛有问必回答,但兴趣不大,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倾听者的状态,偶尔点点头,偶尔简单表达自己的观点。 他言语的敷衍让顾南枝刚才燃起的自信心骤然灭了大半,一时生怯,突然哑巴一样断了话题。 这顿饭只前六分钟气氛融洽,六分钟后急转直下,安静得只能听到筷子碰撞餐具发出的微弱声。 巨大的沉默将彼此笼罩,男人何其聪明,一下子就能感知到对面女人情绪的细小波动,不经意瞥她一眼,蹙了蹙眉,思索片刻说:“我已经在那边帮你申请到学位,你下个月就回去德国吧。” 第395章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话音落下,四周又静了一会。 顾南枝都听懵了:“你刚刚……在说什么?”她拿筷子的那只手微微一动,简直不敢相信:“什么叫做回去……德国?” 傅既琛则一脸平静,假装看不到她的情绪波动,非常程序化地赘述:“我都安排好了,你在巴伐利亚的那栋房子虽然离学校近,但面积比较小,上下楼只有几个独立房间,不方便佣人入住,我建议你搬到慕尼黑那座城堡去,毕竟我们曾经在那里居住过,你对周围环境也比较熟悉……”停了停,又说:“我会让张嫂陪你一起过去,你身边有个熟人照料,我也放心……” 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话说得头头是道,可顾南枝感觉自己颅顶都要冒烟了。 敢情他是早就计划好了?不然怎么连学校、住所、以及陪读的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室内的光线依稀散漫在男人俊美的五官上,明明清晰夺目,可恍神间,顾南枝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明明他昨晚还那样热情缠绵,为什么睁开眼后,他又冷漠地让她走? 她不懂……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主动送上门,被人玩弄后,丢到一旁的无助与屈辱。 羞愤的情绪占据她整个大脑,使得她太阳穴隐隐作痛,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的意思是让张嫂跟我去德国陪读?你有问过她的意见吗?这种背井离乡的事她会答应吗?”她尽量使自己瞧上去冷静一些。 傅既琛斩钉截铁地说:“她会答应的。”默了默,直视她的双眸,用极为淡然的语气说:“我这段时间比较忙,过几天再找个时间跟她谈。” 听到这,顾南枝一下子就火了。 “我不去!”她丢掉筷子,攥起两手,双眼死死盯着他,满腹的委屈与难过。 傅既琛嗤笑一声:“你不去?” 那种眼神像是在嘲笑一个乱发脾气的孩子,挑起眉峰,漫不经心问:“你不一直都想要回去那边读书吗?我现在连学位都帮你申请好,你还有什么不满?” 他也放下了筷子,看戏一样瞧着她。 那一刻,顾南枝莫名地自尊心碎裂一地,开始胡搅蛮缠地大声嚷道:“我不去!不去就是不去!说什么我都不去!” 这种蛮不讲理的腔调令气氛倏然紧张起来,傅既琛锐利的双眸慢慢眯起,整张脸都黑了。 “这事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他态度十分强硬,低沉的嗓音慢慢扩散在四周。 凭什么?这事怎么就轮不到她来决定了呢?简直莫名其妙! 顾南枝真的好讨厌他这个样子,几个月积攒的委屈猛然到达一个顶点,倏地就怒了,因此说出来的话都没有经过大脑的信息处理,伤己又伤人:“你如果非要我回去,我……我就不离婚了!我……我还要跟祁砚川生小孩。” 情侣间,这种话挑战他人底线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冲动说出口。 果然,坐对面的那个男人脸色倏然就变了。 一眼扫过去,他似乎十分平静,可眉眼间淡淡浮起的那种阴鸷气息,正揭示着他此刻心境里极度的恨意。 他慢慢掀起唇角,神情间有种戏谑的味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其实,这时的顾南枝已经非常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奈何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是不能收回来的。 而她强烈的自尊心又在偷偷作祟,她气一上来,失去理智般提高声线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傅既琛目光犀利如鹰隼,冷着张脸说:“那你就去。” “去就去!”那一瞬顾南枝的心宛如刀割,她模糊着双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往玄关处那扇门跑去:“傅既琛,你别后悔!” 手都还没碰到门把,便被后面追上来的男人狠狠拉了一把:“顾南枝,你发什么疯?” “你……放手!”她的手腕被男人牢牢抓住,肉眼可见地红了:“好痛……放手!” 傅既琛似乎被她这个‘痛’字给刺激到了,厮磨着后牙槽,狠戾道:“这就痛了?不应该啊!你前段时间不是在icu躺了快一个月吗?就只有这么点承受能力?” 顾南枝听出来他是故意的,愈加觉得委屈,咬了咬唇,反过来刺激他:“你快放手!不是让我去找祁砚川生孩子吗?我现在就去,你为什么还要妨碍我?是戳到你的脊梁骨了,你舍不得了?” 她抬起下巴,眼神极为嚣张跋扈。 傅既琛脸色一沉,粗鲁扯着她的手,将她柔软无骨的身子骤然抵在玄关处的一面墙上,呈现出一种男人壁咚女人的姿势,居高临下,一字一句警告她:“顾南枝,我只说一遍,以后都不会说,你给我听好,再也不要……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他说着,骨节分明的一只手缓缓摩挲在顾南枝粉嫩的唇齿间,明明动作是那么地温柔,可顾南枝却觉得背脊一阵瘆寒,打了一个战栗,忽然就哭了。 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滑落在脸颊两端,可她死死咬住嘴唇,愣是不让自己发出任何抽泣的声音,倔强清冷的同时给人无限的怜惜感。 傅既琛忽觉不忍,敛回眸光问她:“听懂我的话了吗?”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可声音相较于方才已经温柔不少。 顾南枝一直低垂着视线,沾有泪水的一双浓密长睫轻轻微颤,静默一会想要控制自己的音色,发现无果,最后只能哽咽着嗓音,点点头‘嗯’了一声。 男人放开她微微红肿的手腕,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后,又淡淡移开视线:“先过去把饭吃完,我再送你回去。” 话刚说完,面前这抹倩丽苗条的身影倏然从他身上晃过,避他如蛇蝎地跑回餐桌上。 他眸光一黯,须臾也跟着走上去。 在回程的路上,两人各自占据后车厢的一方,届时无话可说。 傅既琛上车后,随手摁下左手边按钮,待至前方挡板完全升起,他说:“我等下送你回去之后,我会找个机会跟张嫂说清楚,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对于你的事,张嫂从来都是义不容辞,跟你到那边生活,她自然是愿意的。” 顾南枝根本不想去,懒得理会他,闭上双眼在装睡。 他瞧着她这副倔样,薄唇浅浅勾,很是无奈地笑了笑,不再多说一句她不爱听的话,默默将视线移到车窗外。 霎时间,封闭的后车厢忽然就这么清静下来,顾南枝隐隐不安,甚至开始有些犯怵。 她急得想要睁开双眼,又怕如此小家子的举动落在男人眼里,会被他看了笑话,于是在心里千祷万祷,希望自己快点睡过去。 可今日她睡了一整天,再加上刚才在男人的居住所里情绪激动,现在气愤过了头,心脏还在扑通通跳,怎么可能睡得着? 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绵羊都数过去了,到达目的地后,她迟迟未能进入到甜美的睡梦中去。 黑色宾利匀速驶入一扇银色的铁铜大门,经过园林,绕过喷池边,稳稳停放在别墅台阶下。 “傅总,到了。”司机摁下传音按钮汇报。 “嗯。”傅既琛将前方挡板放下,淡淡开口吩咐:“你先下车。” “是。”陈哥恭敬点着头,从后视镜瞥了眼熟睡的顾南枝,犹豫着问:“傅总,要不要叫醒顾小姐?” “不用。”傅既琛的语气仍旧淡淡的:“她一会儿就醒。” 一会儿就醒?哪来的自信?! 顾南枝原本还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醒得自然又优雅,可此时此刻听他这么一说,莫名就杠上了。 我偏就不醒,你能拿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