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闺史:弃女不认命》 第1章 归来 苏晴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可为什么死了还能感觉到时仿若火上烤般地炽热,时而又似被抛于冰天雪里般地寒冷,喉咙又痛又干似要冒烟。 耳畔,传来一个妇人低沉的声音,一股苦涩、微热的汁液在舌间弥漫,“晴儿,乖,吃了药就好。” 一个男子问道:“祖母,丁举人与马员外家都在碧水河寻人,万一他们寻了来……” 妇人搁下药碗,拿出一块灰扑扑的帕子捂嘴轻咳。 少年走近妇人,轻柔地替她拍打着后背。 外头,好听的女童声音传来,脚步急促,“祖母,丁庄的人来我们村里打听了,前儿你把人带回来,庄里看到的人可不少。” 妇人轻吐了一口气,“该来的躲不过,若丁家上门来讨,祖母自与他们分辩。” 少年道:“可是祖母,丁家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的彩礼钱,我们家……哪里拿得出来。” 一百二十两银子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便是一笔巨资,不是他们能拿得出来的,别说一百二十两,便是二两,他们家也拿不出来。 女童厉声道:“丁家忘恩负义,如果不是苏姑娘,他家丁大平如何能读书,更别说得中举人。一中举就与镇上马家勾结,订了马家三小姐为妻不说,还要把苏姑娘卖给马员外当侍妾。丁家一家子当真黑了心肠……” 此刻的苏晴,很想睁开双眼,可眼皮沉重地抬不开,脑海里涌现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画面,这一定是在做梦,为什么记忆如此混乱,一会儿,她被丁家卖给马家,不甘为侍妾,自毁容貌,被降为粗使婢女的苏晴娘;一会儿她回到了年少时光,在仁和县丞李家做粗使丫头的苏晴。 她死了,真的已经死了。 在马家做奴婢下人六年后,落下一身的病痛,身染重病,被马家拖入后山,秋冬时节的野外寒地里,以为要死时,却得云游路过的一位师太搭救,为她治病,将她带回了绵州城外的静水庵。从此,她在庵堂借住,身体好时抄抄佛经、打扫庭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数年后,她在庵堂里遇到了成为一品候夫人的李家大小姐李翠芳,她荣归故里,特意回到仁和县,故人相见,李翠芳很是欢喜,赏了她一盏茶。 而就是这盏茶,她饮下不到一寸香便毒发丧命。 李翠芳杀她?为什么? 她终究是死了,她感觉到自己灵魂离体,看到李翠芳紧拽着手中的帕子:“小晴,这怨不得我,我所得到的一切怎能被破坏。” 彼时,她的手里拿着一块紫檀木寄名锁,雕工精致非凡,上头刻了一个古篆的“晴”字,周围祥云缭绕。 木制寄名锁是她自小佩戴,因在李家得人恩惠,李翠芳及笄之时,她身上无钱无物,李翠芳说喜欢她身上挂的这块紫檀木雕锁,她毫不迟疑地送给李翠芳。 李翠芳比她小上一岁,那时候,她已在镇上马家做了粗使丫头,因着她与李翠芳有些交情,马家曾有三个月未安排她做粗活,可是在她送出紫檀木锁后的三个月,马家人再改嘴脸,拿她当粗活长工般使唤。 记忆深处,母亲左手牵着她,右手牵着幼弟,立在城外官道旁的树林里,目送父亲与新兵们入伍从军,他三步一回头,眼里蓄着满满的不舍。 李家时,她与李翠芳读书识字、学女红;马家深宅,她总有干不完粗活;为了报仇,她拼着魂飞魄散,给兄长托梦,求他为自己主持公道…… 她死了,魂魄再不复存在,这样的冷热酸痛,仿若撕裂一般,她定是魂飞魄散罢,为何她听到了说话声? 额上已凉的帕子移去,再敷上时有些温热。 不知过了多久,冷热酸痛感消失,传来一个妇人悠悠轻叹声:“老天保佑,总算不烫了。” 苏晴睁开双眸,她看到似曾相识的场景:陈旧的门窗,打了补丁的灰色帐子,一个熟悉的妇人。 记忆里的妇人,满脸皱纹,而面前的妇人年轻了十几岁。这是碧水河下游、王庄乔寡妇,她年轻时丧夫,中年时丧子,做主让年轻的儿媳改嫁,独自一人哺养大一双孙儿孙女,人称王乔氏,又有人唤乔六婆。 苏晴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乔六婆。 乔六婆轻叹一声:“可怜见的,总算好了。” 苏晴想起来了,舅母到李县丞家为她赎身,李太太颇是不舍,但到底想着苏晴及笄且有婚约,当年买进来花了五两银子,只是一个小丫头使唤,但想着苏晴在李家为奴婢还算本份,依旧只收了丁家五两银子的赎身钱,丁舅母将她领回丁庄。 她以为回丁家便是与表哥丁大平完婚,不曾想舅母收了镇上马家一百二十两银子,要将她卖给马员外做侍妾。表哥早在她回丁庄前一个月,与马家三小姐另订了亲事。 她得了消息,暗里哭了一场,连夜从丁家逃出来,经过邻家丁福家时,引得他家的狗儿乱吠,也至惊动所有人。丁庄邻里为了讨好丁大平这个新晋举人,举着火把,提着灯笼来抓她,万般无奈,她纵身跳下碧水河。 上一次,王庄乔六婆的孙子王明、王巧儿兄妹从碧水河救了她,将她带回乔六婆家养病。 在她病愈之时,丁家就会得到消息,登门讨人,当时乔六婆一力保她,还说若她不愿意,她可以做主将她订给王明为妻。 可她呢?不愿累及救命恩人一家,在看到舅母恶言怒骂乔六婆,丁二平与舅父打王明时,选择跟丁家人回去。 从来,她就不曾欠过丁大平,是他们欠了她。 明知是坑,还是去了。 丁大平与马三小姐订亲,就算真有一百二十两银子,马家也不会为难丁家。她当时怎就那么傻了,信了舅母的鬼话,说她不进马家门,丁大平就会被下大牢,会保不住功名。 那时的她,对丁大平有情,不想毁了他的名声、前程…… 太可笑了! 他们从来都没在乎过她的死活。 她是舅父的外甥女,而二姨母家的小青亦是他外甥女,舅父一直护着小青的。原来,她从来都不是母亲的女儿,舅父知道才从未护过她。即便她用卖身银子助丁大平入学,用自己攒下的银钱供丁大平读书,他们从未真正感激过,甚至认为他们对她有养育之恩。 养育这个词,很是可笑。 丁家对她从无过恩情,只有像蚂蟥一样的吸血。 第2章 告诫 乔六婆笑微微地道:“你是丁庄苏猎户家的闺女?” 苏晴意外地问道:“你认识我?” 和上一次一样,乔六婆知道她的身份。 乔六婆倒吐了一口气,“你是我们仁和县十里八乡有情有义少见的奇女子,你供丁大平读书识字、考取功名,天下间能像你这般有见识的人可不多。” 丁大平考中秀才,苏晴供表兄读书的事就传得全县皆知;而后还供丁大平继续在县城读书,得中举人。 仁和县一年之中才出二三个秀才,十年、数年也出不了一个举人,苏晴的名字更是传得轰轰烈烈。 所有人都以为丁大平做了举人,就该依照丁祖母生前遗命。丁家一改嘴脸,再不承认苏晴与丁大平有婚约之事。 马员外的年纪,比丁舅父还大十几岁,便是做祖父都使得,五十多岁了,而苏晴不过十五之龄。 “我见识浅薄、有眼无珠,八年时间却供出一只中山狼。”苏晴对丁家再无感情,只有恨意,丁家从来不是她的舅家,他们不配。 这一次,丁家就算寻上门大闹,她也必不会就此罢休,大不了上公堂、讨公道,就算闹得天翻地覆,也绝不容许被他人掌控自己的姻缘与命运。 乔六婆悠悠轻叹了一声,“你这次病了三天,听说你舅父、舅母在碧水河一带寻人,今晨有人看到他们在王庄打听你的下落……” 苏晴未语,她不是死了,为什么又回来了,还回到了十几年前,现在的她正待及笄。 王巧儿唤了一声:“祖母,饭做好了。” “盛一碗粥,先让苏姑娘吃着,她大病一场,身体正虚。” 王巧儿应了一声。 不多时,王巧儿推门而入,手里捧了一碗米粥。 乔六婆虽是带着一双孙儿、孙女,她家有祖传的二十八亩良田,家里不种田,都是赁给族人耕作,每亩收六成租子。祖孙三口倒比王庄其他人家还过得富足,但要说余钱却是没有的。 王明在私塾读书,今年十六岁,还未考中秀才。 乔六婆就觉得苏晴有见地,是个能旺夫、旺家的好姑娘,上一次便想让她嫁给王明,一则想帮苏晴脱困,二则王明亦能娶一个令她满意的儿媳。 王庄乔六婆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二十一岁丧夫,三十八岁丧子,四十岁时她做主,将守节的儿媳小乔氏收为义女,置备六抬嫁妆,当成女儿一样嫁出王家,独自哺养一双孙儿、孙女成人。 正因她年轻守节,所以她不支持守节。 仁和县提到王庄乔六婆,赞赏者有之,抵毁者有之,支持的觉得她仁义,不支持的则认为乔六婆行事有失规矩。 王明二十一岁时得中秀才,二十三岁中举,二十四岁时乔六婆仙逝,二十八岁时得二甲第四名传胪会。 王明高中后为乔六婆请封,提携同母异父所出的两个弟弟考功名,入仕途。因着这儿,连带着仁和县乔庄的姑娘也被各家看好,每有姑娘长成,数家求娶。 苏晴坐起身,捧着粥吃,许是饿得狠了,觉得这粥是道不出的美味甘甜,不多时就将一碗吃完。 乔六婆道:“苏姑娘,不可贪嘴,过一个时辰再吃一碗,你大病一场,不易暴食。” 前世时,她因这话,臊得满脸通红。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这样,乔六婆是真的提醒,并没有旁的意思。 苏晴道:“粥熬得很香。” 乔六婆笑道:“锅里还多着呢,近晌时你再吃一碗。” 王巧儿在堂屋里盛饭、摆饭。 乔六婆道:“你好好养病,有什么事儿,稍后再说。” “谢谢乔六婆。” 乔六婆正要出门,听到她这话,自她醒来自己从未说过名讳,对方是知道的。是了,这整个仁和县,大抵也没有像她这样,做主将儿媳当闺女给嫁出去的,就连相看的新夫家也是精挑细选。 有人说,那是因小乔氏是她娘家族侄女,其实就算不是族侄女,换作旁人,她也会这样做。 她从来都知道守节的苦楚,同样的二十一岁,让儿媳小乔氏守寡,她如何忍心看她承这份痛楚。 乔六婆祖孙三人正在堂屋用晨食,外头有人敲院门。 王巧儿一路飞奔,开了院门,行了一礼,“九婆可用过饭了?” 进来的是王庄妇人,他的丈夫与乔六婆的丈夫是亲兄弟,但在这辈的排行据九,人称“九婆”,“我有事找你祖母呢。” 九婆径直进了堂屋,坐到乔六婆对面,“六嫂,你和我说句实话,你们家明子、巧儿三天前的清晨是不是从碧水河救了个姑娘?” 那日原是王明去接河边洗衣的妹妹王巧儿,结果发现河上漂着一个人,兄妹俩联手将人救了上来,虽是清晨,他们兄妹带人回家,瞧见的村民亦有好几位。 乔六婆道:“是救了一个人。” “六嫂,那是丁举人的表妹,现下丁庄人寻过来。”九婆今儿一早就看到丁庄的人在打听,“你们庄里有没有看到一个长着一张鹅蛋脸,生得漂亮清秀的外村姑娘,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会读书识字,生得亦不像乡下姑娘……” 丁庄因出了一个丁举人,一庄的人都觉得他们鸡犬飞天了,最近几个月更是得意不已,就连丁庄也成了“耕读庄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庄的百姓都会识字。 丁庄也以丁大平马首是瞻。 乔六婆搁下碗筷,“这就寻回来了?” “六嫂当人不知道?好些人瞧见的,王二家的不说,王四家的还能不说?”九婆倒不觉得是什么坏事,“你们是救人,又不是害人,六嫂不必怕他们。” 乔六婆道:“丁举人真不是好人,卖苏姑娘得银子拜师入私塾,人家辛苦当丫头挣钱供他读书,他一朝中举,倒忘了恩情,违背婚约,另订他人,还要将人卖给马员外当侍妾。” “六嫂,丁举人双十年华就中举,仁和县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现下又成了马员外的乘龙快婿,是县衙门里的红人,你可切莫招惹。” “他们敢做,不怕人议论?”乔六婆起身,微蹙着眉头,“我去瞧瞧苏姑娘。” 九婆望着她的背影,摸不准乔六婆会有何主意,六嫂颇有主意,自来就没有比她主意大的。一旦六嫂说定的事,寻常人就是九头牛也拉拽不回来。 “六嫂,我同你一起瞧瞧罢。” 乔六婆、九婆进入房中。 第3章 告状 农家小院的堂屋到卧室,相隔很近。农家妇人说话的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大嗓门,像王巧儿这般说话轻柔的少之又少。 苏晴已知晓乔六婆要说什么,在沉默中,她听到与上一次一模一样的话:“苏姑娘,丁庄的人寻来,再过一会儿就要到我家。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我……要状告丁足粮夫妻。” 九婆吓了一跳,“你……你要告谁?” “丁足粮,丁大平的父亲。状告有功名之人,入县衙先承十棍杖刑,告不了丁大平,但我可以告丁足粮,我一告丁足粮,贪我苏家房屋家业;二告丁足粮,明知其子与我婚约,却一子两配;三告丁足粮忘恩负义,八年来花我银钱,供其子读书,却调头将我贱卖他人为妾……” 乔六婆眸光熠熠,果然是奇人啊,恩怨分明,你既无义我便休。 九婆惊道:“你……是当真的?” “是,我要状告丁足粮夫妇。”她下了床榻,跪在地上,对着乔六婆重重一拜,“乔六婆,我知道王公子饱读诗书,是个读书人,还请王公子为我写一份状纸,我不敢累他名声,待他写好,我照着状纸抄录一份,我要去县衙击鼓鸣冤。” 今日丁庄的人只是打听她的下落,而明日一早,丁足粮、丁舅母就会带着十几个丁庄壮汉、妇人登门闹事,先骂乔六婆,再打王明。 乔六婆祖孙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再累了他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写好状纸,今日就去县城告状。 李县丞出身寒门,可是前世,不是凭着她的紫檀木寄名锁,让自己的女儿冒充是她,谋得良缘,成为权贵,可见她识人的本领有多瞎。 李县丞与周知县自来不合,李县丞嫌弃周知县是家中走了裙带关系买来的官职。周知县不喜李县丞与他夺权,仗着是科举出身,处处都想插一手。 她若鸣鼓,就会惊动周知县。 到时候,借机将自己的身世秘密挑明。 李翠芳一直就知道她身上有一块紫檀木雕的寄名锁,前世哄骗她得了去,这一次她如何也不会给。 三日后,我会进入马家,会在轿子里自毁容貌;而一月后,李翠芳就会到马府“探望”,还一脸无奈地叮嘱马家要善待她,最后拿走她的寄名锁。 那时候,李县丞父女肯定知道这寄名锁的用处。 现下时节,绵州官场上下,必是已得了消息,在寻找一个拥有带有“晴”字寄名锁的十五岁姑娘。 乔六婆面露欣慰,她这一生,就喜欢能自立、自强的姑娘,“你若想好了,我让明子为你草拟状纸。” 会读书识字,想得周全,不状告丁大平,只告丁足粮,不算违反律例,也不会受杖刑。 子不教,父之过,告丁足粮也是正理。 九婆道:“六嫂,你要帮她?那可是丁举人的父亲,你……你……” 丁大平新中举人,周围一带的百姓都是仰望的,秀才难得,这举人老爷多少年全县在出这么一个,若是得中进士,他日就是官老爷。 民不与官斗,六嫂是不是疯了? “丁家忘恩负义,不该告么?” “开罪丁举人,会惹大麻烦。”九婆一时语塞,实在劝不动乔六婆,心里又有几分畏惧,民不和官斗,而丁举人也是有功名的,天晓得将来会不会得中进士,她连连摇头,“就当我没来过,我从不知此事。” 九婆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这事与她扯上关系。 王明在县学里时,倒是与人写过状纸,最近因是中秋节,学里放了几日假,明儿一早就要回县里学堂读书。 王明上一次因丁家寻上门来大闹,误了回学堂的时间,这一次,她想赶在天未明前就出门去县衙告状。 乔六婆的娘家大哥在县城打了一个杂货铺,王明便住在乔家杂货铺后头的院子里,每月乔六婆会送三十斤米面过去。 王巧儿收拾碗筷,王明写好了状纸。 苏晴下了床,坐在窗下,照着王明的状纸抄录起来,到底是活了近三十岁的人,这文笔好坏还能瞧出来,虽然稚嫩却已有风骨,苏晴瞧看之后,进行了一番修改添补,一份由她出手的状纸就成了。 李翠芳夺她身份,害她性命,可若没有进李家做近八年的丫头,她不会读书识字,虽然刻苦偷学,不敢比李翠芳学得更好,时常故意认错字,惹李翠芳笑骂斥责。 最近五年,她常帮李翠芳抄《女德》、《女书》等,练出一手形似李翠芳,却比李翠芳的书法更有风骨的书法。 而今,她的书法已无李翠芳的形,八年庵堂生活,让她的字自己的风格,娟秀、沉静。 抄写好状纸,看行文格式无误,还算通顺,叠放收回到怀里。 这一日,她饮了三顿药,这是乔六婆照着自己的经验在山里扯药熬汤,是治风寒的,虽然浑身还有乏力、酸痛,但药效极好。 苏晴闻鸡起身,除了身上一身衣裙,再无旁物,早前身上穿的,亦是当年小乔氏在王家时的半旧衣裳。 这身衣裙还是在李家做服侍丫头,李翠芳赏她的旧裳,勉强能穿戴在身。她以前多傻啊,傻到为了供丁大平读书,身上的余钱从未超过二十文。这次被舅母赎回家后,更是将积攒的一两银子全给她,自己只余了二百多纹钱,落水之后,钱袋子丢了,钱也没了,那么沉的东西,在水里是负累。 丁家,她不想再回去。 不是亲人,自不会待她真心,原在丁家住的时间不长,也难培养出感情。 这一次,是她的她会牢牢握在手里,也不会傻傻地顾忌丁大平的官身、名声,丁家不在乎她死活,她也不要乎丁家与丁大平的前程。 苏晴梳洗完毕,厨房里乔六婆正在做晨食,锅里还有做好的馒头、菜包。 乔六婆笑道:“苏姑娘夜里可睡得好?” “睡得好。” 她住的屋子,原是王巧儿的,近来她来了,王巧儿便与乔六婆睡一屋。 乔六婆将包子、馒头装入布袋里。 王明正在堂屋里背书,声音不高,但听得很用心。 苏晴吃了一碗米粥、两包菜包子。 王明则在堂屋且罢饭。 男女有别,不可同桌而食,王家是耕读人家,奉的亦是这规矩。 第4章 停妻再娶 乔六婆道:“我已雇了村口王二娃家的马车,他会送你们去县城,多带些馒头、包子上。” 用完饭后,乔六婆送王明与苏晴出门。 王二娃赶着自家的马车过来,今儿逢大集,附近会有不少村民赶县城,这是一个板车,并无车棚,可以乘好几个人,一个人收四文车钱,王二娃还会跑上好几趟,争取多赚些钱。 乔六婆给苏晴塞了一个布包,“苏姑娘,若你日后没了去处,可来我家长住。” 这一次,她没提让苏晴与王明订亲的主意。 苏晴道:“乔六婆,若是丁庄的人来闹,你们就告诉他,我去县城告状,状告丁足粮,一子许两家,忘恩负义……” 乔六婆摇了摇头,“这事怕是不用说,昨儿夜里,八婆得了消息,只怕今儿一早,她就能宣扬得人人皆知。” 这般亦好,至少不会累及乔六婆祖孙。 马车动,比人行走的速度快了几度,路上又搭了两个人,是一对母女,妇人带着三岁的女儿去县城走亲戚,提了一篮子鸡蛋。 半个时辰后,方见天色微明,县城门口人来人往,挑着蔬菜、果子的村民,有的箩筐里探出一个孩童的脑袋来,好奇地看着出入城门的人。 王二娃将马车停在城门口,收了车钱,调转马头,继续回去载村民。 妇人牵着孩子、提着鸡蛋去走亲戚。 王明道:“苏姑娘知道县衙么?” “我在县城长大。” 七岁入李家当丫头,但凡好人家,谁舍得女儿去做这人,听说李县丞是寒门学子,想来日子过得不差。 但再好,也比不得有父母疼爱,在自家度日轻松自在。 苏晴抱着一包干粮,穿过一条街巷,立在县衙门口,看着那只大鼓,再看着鼓下架子上放的鼓锤,取了鼓锤用力击擂。 她要告丁家,为前世的自己,也为今生的不屈。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咚!咚!咚—— 鼓声响,好事的立时寻声而至,聚在周围,这次告状的居然是个年轻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周知县正拥着娇妾睡得香甜,听得一阵鼓响,当即恼喝:“大清早的,是谁在敲鼓?” 娇妾道:“且使人去问。” 不多时,外头传来差役的声音:“启禀周大人,告状的是石庙镇丁庄民女苏氏,她要告同村村民丁足粮,背信弃义,一子配两妻,停妻另娶,作贱与儿子有婚约的未婚妻,将其卖给石庙镇马员外当侍妾;再告他忘恩负义,苏氏为供未婚夫读书,自卖进入李家当丫头,将卖身银子交给未婚夫付学费,还将之后八年的月例、主家赏银供他读书。未婚夫得中举人,其父丁足粮竟忘恩负义,欺负孤女…………” 县衙外,苏晴擂了一会儿鼓声,当即手举状纸,朗声背诵:“请知县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冤枉啊!民主状告丁足粮……” 乔六婆都知她的事,想来仁和县知晓的百姓不少,自卖自身进入官宦人家当丫头,只求用卖身银子与月例供未婚夫读书,未婚夫得中举人,而其父却违背婚约,另聘他人,不仅如此,还将她以一百二十两银子贱卖给五旬老者为妾。 忘恩负义,这便是了。糟糠之妻不下堂,丁家儿子出息了,就将付出八年努力的未婚妻给卖了,这实在有违情理。 而此刻,县衙后院里,一个中年女子刚刚起来,是被这鼓声吵醒的,虽是女子,已近中年,却依旧是未嫁女打扮。 两个丫头一路疾走,侍候热水,递上帕子,“兰姑姑今儿起得真早?” 中年女子点了一下头,“有人告状!” “是石庙镇苏氏状告未婚夫之父丁足粮。” 兰姑姑面露异色,“未过门的儿媳告未来翁爹?” 这倒是新鲜了,竟有这等奇事。 大周朝政治清明,周知县不敢耽误,万一被对头李县丞盯上,说他耽误正事,有人击鼓,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开堂判案。 哈哈…… 赴任一年有余,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告状呢。 一个民女告未来翁爹的,颇有有意思,必须得端正民风,他正缺政绩,现在这桩算不算? 仁和县告状的百姓多,都是东家丢鸡,西家丢鸭的小事,像现下这种大案子,很少见。百姓们多是听过苏晴的故事,知道石庙镇的丁举人得未婚妻、表妹资助寒窗苦读,得中举人。苏晴一度成为女子典范,而丁大平则是儿郎典范。 可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还有另一段故事。 苏晴跪在县衙告状时,丁足粮夫妇正带了十几个丁氏族里的汉子、三个嘴利的妇人前往王庄,一路风风火火,洋洋得意,就听王庄的妇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边议论起来: “乔六婆家收留的丫头,今儿天未亮,就入县衙告状去了?” 丁庄的一个妇人听到这儿,吓了一跳,当即问道:“你们说苏晴去县衙告状?她告谁?” 八婆打量着一行人,道:“听说是告一个叫丁足粮的,说他一子配两妻,停儿子未婚妻再娶,告丁足粮忘恩负义、背信弃义……” 一行人齐齐望向丁足粮。 丁舅母惊呼一声:“苏晴怎的不识好赖,我们送她去享荣华富贵,她……把老爷给告了?” 丁足粮一生从未进入官衙,“她……她怎么告我?” 八婆是昨儿夜里才听说的,一晚上都没睡好,得了这么新鲜的事,她必须得告诉村里的妇人、姑娘们啊,多有趣的事。 “知道谁是苏晴罢?就是那个卖身为婢,用卖身银子供未婚夫读书,还数年如一日,将月例供给未婚夫读书的,助未婚夫得中举人的那位……” 说到这儿,王庄的妇人们哪里不明白,丁家背信弃义,不愿娶人不说,还把苏晴卖给马员外做侍妾。 这姑娘为了逃走,跳了碧水河,后来被王明、王巧儿兄妹所救,而今,她更是连夜去县城告状去了。 丁舅母道:“苏晴真去县衙了?” 八婆答道:“可不是么,天未亮就走了,都这么久了,人肯定在县衙。” 丁舅母跺了一下脚,“谁给她的胆子,她连我家老爷都敢告?” 不能去乔六婆家闹了,只怕这一会儿,整个县城都传遍了。 这可如何是好? 第5章 清算 马员外可是给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他们亦收了,准备使这银子备了聘礼娶马家三小姐,苏晴这一告,全县都知道,丁大平早前与苏晴有婚约。 完了,他儿子可是要做官老爷的,这一告哪里还有什么名声。 而此刻,王庄不远处的官道上奔来两匹快马,领首之人高呼:“丁庄丁足粮何在?丁庄苏晴状告丁足粮。” 王庄有人不嫌事大,当即大叫:“官差老爷,丁庄的人在我们这儿。” 两人骑马进入王庄。 八婆指关丁庄一行人,“禀官差老爷,他们便是丁庄的,只不知哪位是丁足粮?” 两名官差骑在马背上,打量着一行十几人,这风风火火的是想干什么? 众人见他们眼神不善。 当即一人道:“他……他便你们要寻的人。”手指向了丁足粮。 官差道:“周大人开堂审案,随我们走一趟吧。” 苏晴自己修改的状纸,洋洋洒洒的文字内容很多,哭诉自己爹从军,娘早逝,幸得外祖母疼爱,不想外祖母病逝了,小小年纪,为了供未婚夫、表哥读书,自卖进入李县丞家为奴为婢…… 周知县看着状纸,笔迹娟秀,不似男儿字体,但委实写得不错,至少在闺阁女儿之中,少见这样的好字,“这是你自己写的状纸?” “回大人,这是民女自己连夜写的状纸,上头所言,句句属实。” 若是寻常,也许糊弄即过,可近来这县衙里住了两位贵客,似东宫心腹,千万出不得错,这可是未来的储君,必须是严明办案。 旁边,师爷低声道:“大人只需秉公办案。”他用手指了指后院方向。 那二位贵客,一个是宫娥身份,另一个是侍卫,可都是当朝太子府的心腹,此次派出来当差。 “岂有此理,丁足粮父子真真忘恩负义,原是泥腿子却仗孤女情义,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儿子中举,立马就翻脸……我仁和县的民风淳朴,全被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周知县知道,他讨好东宫的机缘来了,就算他的官职得来不正,可不妨碍他向上爬。 县衙的两位贵客住了数日,他们到底奉了何差使,打听了好些天,连周太太都未探出根由来,只听说他们在访什么人? 一个四十二岁的男子,唤作苏林;一个三十五岁的妇人,唤作丁满坛。二人乃是绵州仁和县人氏。 县尉近来也围着那位苏侍卫转,将全县的户籍档案都查了一个遍,苏林没找到,叫满坛的人有十几个,可叫丁满坛且岁数合上之人至今也未找到。 苏晴跪在公堂上,她这一把赌对了,看周知县与师爷说话,好似近来仁和县来了什么大人物,他们因为忌讳此人,亦必须秉公办案。 只要秉公,她就能为自己讨得公道,也许能从丁家拿到自己的身契。 丁舅母将她从李家赎回来,捏着她的身契不放,就想借此拿捏她,让她再去马家为奴为婢,任人作贱。 前世,一片痴心,经过那么多,她对丁家只有厌恶、痛恨,再无好感。 丁大平负她,丁足粮夫妇欠她。 她与丁家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这次就在公堂上分辩明白。 近巳正时分,两名奉令拿人的官差,将丁足粮与丁舅母带入公堂。 丁舅母一见苏晴,飞扑过来,大声怒骂:“苏晴,你告我家老爷?若不是我们,你早就死了,你才是忘恩负义……” 苏晴连连闪避,就在丁舅母将要靠近时,周知县大喝一声:“拦住她,再敢咆哮公堂,杖责二十!” 一声惊堂木落下,丁舅母吓得当即跪下。 苏晴用衣袖拭着泪水,“舅母如何能说你对我有恩?当年,我爹从军入伍,我方才三岁,我们家建了体面的农家小院,是你们卖了我家的房子,得了二十两银子。用四两银子,安顿了我娘的后事,可余了十六两银子。” 那时候的苏晴才多大,只得五六岁,她记得这事的,还能说出来。 丁舅母怒道:“张口胡言,你不吃不喝的么?” 县衙外头,聚了数百个瞧热闹的百姓,有男有女,而住在县衙后院的那个中年女子亦在人群中,扮成小富人家姑娘模样,可总让人觉得怪异,明明近四十年纪,依旧是未嫁女子模样,惹得周围的百姓时不时看上一眼。 “我娘过逝之后,我在丁家住不到一年,一个六岁孩子,一年如何能用掉十六两银子?你们用卖我家房屋的银钱安葬我外祖母,又置了几亩田地。哄我年纪小,让我自卖自身入李家当奴婢,得五两卖身银钱也是你们握着的。” 丁舅母厉声道:“那是你自己拿给大平的,是你说让大平入私塾读书,是你想做举人娘子。” 既是你自己给的,又如何能怨我们花了你的钱。 “是,那是因为外祖母病逝后,为我与他订下了婚约,我年纪小不懂事,以为你们卖我去做奴婢,是为了我好。而今才知,若你们真承认婚约,为了表哥的名声,如何能舍得我去为奴为婢?” 丁大平没出息,丁家艰难到娶不上媳妇,她也许会嫁过去,一旦丁家出息有好日子,又如何能娶一个做过奴婢的女子为儿媳。 她前世看不透,而今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李县丞夫妇待人仁厚,我虽七岁,每月亦给了一百八十纹的月例,我十岁时,便是一月三百纹的月钱,我自己舍不得花,舍不得吃,连着一年的赏赐,全给了你们……” 苏晴掏出一张纸,“请大人为民女主持公道,这是丁家得我银钱几何的清单,请大人过目。” 清单,她居然预备了清单。 想得起来的,她列出来了,想不起的,只写“若干”,比如某年某月,给衣料几块;某年某月某日,再给丁家银钱几何…… 丁足粮没想苏晴真将他们给告了,“苏晴,你怎么可以告我,我是你舅父,我是你舅父啊……” 被外甥女告了,弄不好,连丁大平的名声都毁了,现下全县都知丁大平是个陈世美,往后还如何考功名当大官。 第6章 婚约无效 苏晴满脸悲怆:“丁舅父,我娘临终前告诉过我,我并不是父母的嫡亲闺女,我只是养女。”她说到此处,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紫檀木寄名锁,“我娘说,终有一天,我嫡亲的爹娘会来寻我。我娘还说,养父的真名叫苏林,我娘的名字叫丁满坛……” 坐在旁边的师爷听到这两个名字,当即跳了起来,大声道:“你说你养父叫什么名字?” 围观的人群里,中年女子已经挤到最前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堂上的少女,即便为奴为婢,但身上的气质沉静而贵气的,真是她么?他们寻到太子妃姣的女儿? 苏晴回道:“我养父叫苏林,我养母叫丁满坛。” 这名字有何不对? 周知县看着中年女子失了平静,知道这二人就是他们正在四下寻找的人,中年女子几个箭步,迈入公堂,蹲下身子,捧着苏晴脖子上的紫檀木寄名锁,“是这个寄名锁,是这个……这是老候爷当年亲手雕刻的,用候府紫檀佛像的剩下材料雕的,拢共有四个,确实是老候爷的雕刻手法……” 中年女子的手微微轻颤,寻了整整五年了,方才打听到一些消息,后来线索指向苏林与丁满坛。 中年女子扶了一下苏晴,这是他们要寻的人,她说的都对得上,尤其苏晴的眉眼,与太子妃有六分相似,还有三分像极了太子殿下,“你们丁家,一子配两妻,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想保哪一桩婚约?” 丁足粮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可是公堂,这个女人怎么就闯进来了,周知县没有喝斥,神色里还有几分讨好。 丁舅母大声道:“谁想要她一个不知来路的野、种,天晓得她是什么人?还敢告我们,如此不孝,我们只认马家三小姐是儿媳,旁人谁都别想。” 他儿子是要做大官的,如何能娶个奴婢为妻,自是娶富家小姐为妻。 中年女子朗声道:“周大人,既然他们不认苏晴与丁大平有婚约,劳你当场判决,苏晴与丁大平的婚约无效。” 周知县看出中年女子的异样,她嘀嘀咕咕看着那块木锁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一定有大事发生,惊堂木一拍,朗声道:“仁和县石庙镇苏晴与丁大平婚约无效!” 丁舅母洋洋得意地微抬着下颌。 师父走近周知县,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周知县道:“苏晴与丁家再无干系,丁家花掉苏晴的银钱就得细算一下,师爷,你来计算吧!” 师爷接过单子,这两位贵人是东宫心腹,他们寻的人,必与东宫有关系。他似乎听人说过,十四年前,京城发生“六王兵变”,太子妃虽为女流,却英勇睿智,护着太子的姬妾儿女保命,当时太子妃正身怀有孕,腹中孩子没了,而她刚满周岁的嫡女也在那场混乱中失踪。 难不成…… 面前的苏晴亦只十五岁,算算时间,那位郡主是在十四年前丢失的,该不会她便是太子嫡女? 师爷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一定是这样,面前的小姑娘乃是皇家金枝玉叶,是太子妃唯一的骨血。 太子妃当年在宫变兵乱之中早产落胎,痛失嫡子,之后嫡女也失了踪迹,但她贤惠有加,视东宫庶子庶女如己出,更是拼死保住了太子的两个儿子。 因着这儿,满朝没有人不说太子妃贤惠的。 师爷心情激荡,谁能想到,太子丢失的女儿会出现在数千里外的绵州仁和县,他轻咳几声:“丁家变卖苏家房屋二十两,处理丁满坛后事花去四两银子,当有十六两;丁家得苏晴自卖银钱五两……” 待师爷一项项地诵出来,丁家当支付苏晴纹银一百八十两,原该五十三两,他还给算了利钱,越滚越多,从五十三两变成了一百八十两。 丁舅母望着师爷,“你是不是她的相好?怎的帮着她说话!” 周知县吓了一跳,师爷猜到的事,他现在亦猜到了,这是诋毁皇家郡主的名节,当真不要命了,“咆哮公堂,污人名声,杖责二十!” 令牌一丢,丁舅母被差役压住,砰砰砰砰直接司杖刑。 丁舅母痛得撕心裂肺。 打罢了人,周知县惊堂木一拍,“责令丁家当朝退还苏晴身契文书,苏晴恢复自由身……” 丁舅母刚被打了一顿。 丁足粮吓得不轻,“我……我儿是举人老爷,你们……” “如此忘恩负义之辈,本官自会上禀朝廷,剥夺他的功名,他若为官,这样的人必会为祸一方。” 立有官差取过苏晴的身契。 中年女子接过,瞧看了一眼,身契上写有苏林、丁满坛的名讳,果真没错,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两人。 苏林五年前已经战死,临死前,将苏晴的事告诉了军中的好友,此人遵他遗命,将他的书信传给燕国公府,不想遗书在中途再生变故,信入大海,根本未传到燕国公手里。 东宫寻找嫡郡主波折重重,太子妃当年兵乱中负伤动了胎气,早产下一个男胎,生下便是死胎,且被御医诊断:太子妃被毒箭伤及宫床,再不能生育子嗣。 唯一的嫡女是太子妃所有的指望,每至郡主生辰,太子妃就会把自己关在宫里,所有人都不见,这是一个母亲的愧疚与对孩子的思念。 因着这事,两位郡王、太子对太子妃多有亏欠,司马良娣因看护嫡郡主不力,自责、内疚而郁郁病亡,临终请求娘家与左右心腹,一定要为太子妃寻回嫡郡主。 上天垂怜,此次不负此行,总算寻到太子妃之女。 她当即将身契撕成碎片,蹲下身子道:“苏晴,你随我走,往后你是良民。” 苏晴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一次,她见到了东宫派出的兰姑姑,这是太子妃苏氏身边的陪嫁丫头。 兰姑姑扶起苏晴,“你不必害怕,往后只有人敬你、怕你,再不会有人伤你。” 苏晴随兰姑姑自公堂边角门去了后堂。 周知县判了丁家赔偿一百八十两银子,三日内送到县衙,由他转交给苏晴。 周太太听说兰姑姑带了苏晴住入客院。 待周知县判完案子,便寻了过来。 “老爷,那位民女……” 第7章 前世之恨 周知县现在很苦恼,堂堂东宫嫡郡主,流落民间,还给人做了奴婢丫头,这传出去可不算什么好名声,万一这位郡主性子暴戾,会不会将知道她以前当了丫头、奴婢的人给杀了,以此灭口。 周太太道:“老爷,你怎不说话?” 周知县道:“东宫寻找的苏林、丁满坛……找到了。” 周太太喜道:“找到了,老爷不是立功了?” “啊哟,这不是我们找到的,是人家自己送上门的,与我何干?”周知县对左右道:“都退下吧!莫让任何人靠近。” 东宫的姑姑、侍卫来此就是为了寻人,没见县衙的司户、县尉近来围着东宫两名侍卫转,将全县的户籍档案、人口全查了一遍,可苏林、丁满坛这二人也未找到。 周知县道:“皇家贵胄有几个是好惹的?谁知道嫡郡主是什么秉性,万一她忌恨早前自己与人当丫头的事,以此为耻,忌讳被人知晓,万一她……” 他比划了一下杀头的动作。 周太太心下大惊,“不……不会吧,她可是给李县丞的闺女当丫头,就算要杀,也是杀薄待了他的李家,与我们何干?” 周知县觉得这话不错,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丁庄,然后是李县丞一家,李县丞要知道自家买进门的小姑娘是太子嫡女,估计比他还怕。 李县丞自以为是,要不要将这消息透给他? 周太太道:“大不了,这些日子,我带着倩儿一起给她当使唤丫头,好歹让她消了这口气。” 周知县忘了李县丞,“我会让师爷把消息透给李家,倩儿与郡主为丫头,也得拉了李县丞的嫡长女一起。” 呵呵—— 这才算是报复吧。 倩儿一共也没见过苏晴几次,苏晴就算要记恨,也只会记住李翠芳。 她早前服侍李翠芳,没少被李翠芳刁难、处罚。 苏晴虽恨前世李翠芳抢了她的身份、父母家人,恨她为了保住荣华,毒杀于她。但在李家八年,虽顶过水盆,被关过柴房、杂房、也曾饿过肚子,相较于四下流浪,她的日子还得好了许多。 后来,李翠芳常因言行不当被李太太罚抄《女德》,因她会模仿李翠芳的字,亦善待她许多,随着大家都大了,李翠芳要顾忌名声,反而对她不甚处罚。 数来数去,平静安宁的时间居多。 李县丞是好人,除了干出让李翠芳冒名顶替的事,一生真未干出过坏事。即便后来李翠芳嫁入公侯府邸,他一样谨小慎微,只是她到意难定。 她被李翠芳毒杀,成了孤魂野鬼,随着李翠芳进入京城,进入皇宫,才知晓自己的身世秘密:她是皇家血脉! 她托梦给亲娘、兄长,道破真相,求他们为自己讨公道。 那一次,李翠芳被苏太后赐下毒酒。 做了皇帝的大哥勃然大怒,直接给李翠芳的娘家定了一个欺君之罪,李家满门祸罪,无一幸免。 那世的仇,早就报了。 这一世,不当再怀仇怨,只要旁人不伤她,她不会反击,更不会报复;但若人伤她、辱她,她定会使些手段。 兰姑姑令丫头们备了香汤,亲自服侍苏晴用汤沐浴,待看到苏晴后腰一块蚕豆大小的青色胎记时,她知道,没错,这确实是太子妃苏氏的女儿,是东宫嫡郡主。 苏晴还是第一次被人服侍用汤,很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必惧我,奴婢是你母亲身边的陪嫁侍女,我陪着娘娘已近三十年,本是自己人。” “娘娘……”苏晴讶异,“我养母临终前说,我爹娘会来接我,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有钱人。” 兰姑姑道:“你是皇家金枝玉叶,待到十月二十八是你十五岁的生辰,若殿下与娘娘知道我们找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外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兰姑姑,我们回来了。” 少年很兴奋,此次离京,直往蜀地,便是燕国公府得了消息,说苏林从军前,生活在蜀省绵州,但具体是哪个县,便是他的朋友们也不知道。 他们一起出来的足有二十多个人,绵州所辖各县都有人,只是就在他们打算再过几日还查不到人,就准备离开时意外得了消息,兰姑姑传信,说人找到了。 苏晴道:“姑姑且忙,我能自己沐浴。” “洗好了,让丫头们服侍。” “是,姑姑。” 兰姑姑出得屋子。 少年双眸熠熠。 兰姑姑点了点头,“苏老候爷亲手雕的紫檀木寄名锁,还有一样的胎记,再有与娘娘、殿下相似的五官,这次没寻错。” 少年连连道:“真是晴表妹,找到她了……” 一想到姑母每年进入十月,就会闷闷不乐,每到表妹生辰时,就会将自己关在宫里,不见任何人,他就觉得心疼,这是姑母唯一的骨血。 侍卫抱拳道:“我与司户、县尉再查了一遍,苏林、丁满坛在户籍上登记的是苏二郎、丁小妹,难怪我们寻不到人。” 今儿他特意走了一趟丁庄了解情况:丁小妹原是乳名,她记在丁家族谱中的名字正是“丁满坛”。 苏林当年是燕国公府苏家侍卫,原是个孤儿,并不姓苏,苏这姓氏,是苏家赏赐给他的,就连名字也是苏老候爷所赐。 后,燕国公府嫡长女苏惠嫁入秦王府为世子妃,他随苏氏进入秦王府。 丁满坛是先帝时期在蜀省选了三百名宫娥入宫,她是其间一个,大抵二十年前,她在宫中学好规矩后,被先帝赐入秦王府做宫娥。 年长的护卫道:“兰姑姑确认过的,定不会出错,我与其他几路人马传递消息,也与殿下与娘娘报信。” 兰姑姑微微颔首点头。 年长护卫离去。 他自有自己的方式与京城传递讯息。 少年道:“丁家的人很可恶,作贱表妹,还想将她许给马家……” 兰姑姑想着太子妃若是知晓自己唯一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指不定会如何心疼,“仁和县周大人是世家子弟,你不必动手,交给他去做。” 堂堂燕国公府嫡公子,没必要为了几个蝼蚁脏了自己的手。 少年道:“我……就想为表妹做些事……” 第8章 太子嫡女 “此行得听我的,交给周知县,给他一个结交苏家的机会。丁、马两家折辱、欺负的是皇家金枝玉叶,欺了人,就得付出代价。丁大平的功名也不必再留着,忘恩负义之辈,枉作读书人。” 兰姑姑很是生气。 嫡郡主与人为奴为婢过,而方才几岁的小娃,养父从军,养母病逝,独自一人,偏舅父、舅母不慈,只得卖入官宦人家为奴婢,寻求生存。 东宫进入绵州的各种人马接到消息,分成两路,一路前往绵州安顿,一路则往仁和县与兰姑姑三人会面。 苏晴生平第一次穿上了漂亮的锦缎,不是李翠芳的旧裳,而是从未有人穿过的新衣,上头绣着漂亮的纹饰,绣工精湛。她整好衣裙,兰姑姑携着侍女进来,为她梳了个漂亮的发髻。 这一日,兰姑姑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全送到苏晴的屋子里,周太太送了三套名贵的首饰,这是她的嫁妆里挑了最漂亮、珍贵的三套。 * 午后,周知县请了马员外来说话。 马员外行罢了礼。 周知县微眯着双眸,抬了一下手,“老马,你惹了大麻烦!” 马员外面容一变,“马家已凑了一百两银子交给丁家赔偿给苏晴,瞧……瞧在周大人面子上,我不再纳她为妾……” 周知县眸光一冷,“马德才,你想谋逆?” 马员外感觉到对方眼里的杀气。 这些世家子,哪怕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没一个是轻省的。 “在下不知做错何事,还请大人明言?” 周知县走近,低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要今上嫡长孙女为妾?你折辱嫡郡主的事,已被燕国公府嫡三公子查实,现下,没人保得了你,要想你马家平安,你知怎么做?” 苏晴是嫡郡主? 是了,昨儿苏晴告状,周知县居然偏帮苏晴,还替苏晴明断,恢复良民身份,更判丁家赔偿一百八十两银子。 一切都是为了掩饰,真正的目的是恢复苏晴的身份。 马员外活了几十岁,怎不知其间深浅,如果苏晴是皇帝孙女、太子嫡女,他这次必死无疑,敢让太子嫡女为妾,一句心术不正,有谋逆之嫌都是轻。 上头容不得他,燕国公府的苏三公子要他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仅得罪了皇家,还将苏家一起给得罪了。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当今皇帝能登大宝,完全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即现下的太子,此人胸怀大略,有勇有谋。皇帝自登大宝后,当即立了秦王世子为太子,据说当今龙体欠安,一年之中便有九个月在吃药,朝堂大小事务俱由太子打点。 马员外颤着声音,额上冷汗渗出,“在……在下知道怎么做?” “折辱她之事,必会被她引为耻辱,她出身高贵,是太子唯一的嫡出,便是两位太子府郡王,也得敬着、让着。你若不死,你们马家就会引来灭门大祸,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是……”马员外唯唯诺诺地应承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了县衙,为了保住马家上下,他必须得赴死,还不能让第二个马家人知晓真相,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谁能想到,美貌、灵气的小姑娘是太子嫡女,若是一早知道,他只会交好、捧着,哪敢起那心思。现下全完了,他必须以死谢罪,以死保全子孙。 太子嫡女怎会流落绵州仁和县这等穷乡僻壤,这不是他能想的,难怪近来县里来了大人物,却是为了寻嫡郡主而来。 * 是夜。 师爷去了李县丞家用饭。 酒过三巡,师爷装成吃醉的样子,将苏晴的身份透露给李县丞。 李县丞听罢,吓得浑身一颤,师爷说了什么?住到县衙里的贵客是东宫与燕国公府的公子,他们是奉殿下与太子妃之令,入蜀寻找当年兵变混乱之中走失的嫡郡主。曾卖身到李家、给嫡长女李翠芳当侍女的苏晴是当朝太子嫡女。 师爷是周知县的师爷,自是向着周知县。 他似笑非笑,“你们李家惨了,将太子嫡女当丫头使,我……我们大人明日要将二小姐送给郡主当侍女。” 李县丞心跳加速,皇家的人可不好欺,就算是流落民间的女儿,可人家有一个好母亲,更有一个位高权重是外祖家,苏晴不是姓苏,而是国姓“宇文”。 李县丞道:“不知者不为罪。” 苏护卫的真实身份是燕国公府嫡公子,你拿这话说给他听,你看他信是不信? 郡主在你家生活八载,你们就没发现她的异样,哄鬼呢?只怕是心里另有盘算。 师爷不再说话,看李县丞吓得团团打转。 苏晴被东宫与燕国公府的人寻到了,再经兰姑姑反复确认,确认是太子妃之女无疑,仅是与太子妃生得一般无二的凤眸、柳叶眉,真真没有两样,再有她的下颌、嘴巴与太子一模一样啊。 师爷与李县丞一处吃酒,苏护卫则寻了周知县,暗示周知县收拾马员外。 周知县虽才干不足,可会瞧脸色,也听出弦外之音。 既然是苏家的意思,周知县觉得必须得做,前程、荣华,搭不上东宫,搭上燕国公府亦是好的。 李翠芳、周倩儿被自家父母扮成丫头状,换上一等大丫头的衣裙,侍立在苏晴的房门外。 周倩儿是娇养长大的,一听说要当丫头,自是不乐意,可转而听母亲说了苏晴的出身,当朝东宫嫡郡主,且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妃所出,太子有多敬重太子妃,天下俱知。 别说给嫡郡主当丫头,便是做其他的,她也乐意啊。 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音,周倩儿面露讶色,谁敢在官衙里骑马,还是一路直接进到后院。 李翠芳瞧不出喜怒,心情繁复。今晨起来,就被母亲与父亲逼着换了衣裙,说要她给苏晴当使唤丫头赔罪,不就是个早前的丫头,凭什么让她一个官家小姐给村姑赔罪,可一来之后,发现不仅是她,连周倩儿也在。 事情有些不对,自己当部头赔罪,周倩儿怎么也一身丫头打扮。 周倩儿颇有些幸灾乐祸,“李翠芳,你要倒大霉了。” “我瞧你也没好多少。” 第9章 确认 周倩儿翘着兰花指,“我当然和你不一样啊。” 外头,一个英俊的少年迎上马背上跳下的青年:“大姐夫,你总算来了。” 青年扫过左右,“兰姑姑呢?” 苏逊道:“兰姑姑在屋里。” 青年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同来的侍卫,移步向前,低声道:“可经确认了?” “是她无疑,有祖父亲手雕刻的寄名锁,容貌有殿下与姑母的影子,尤其是眉眼几乎与姑母一般无二,那下颌与嘴巴与殿下一模一样。”苏逊继续道:“昨日,我特意查了一下,难怪我们寻不到苏林与丁满坛,二人户籍上用的是苏二郎、丁小妹的名字。丁庄村长带我们去了丁氏祠堂,族谱上的丁小妹记的是丁满坛。当年,许是伪太子逼得太紧,他们不敢用本名,就用了小名入户籍。” “她的名字呢?”青年问道。 苏逊答道:“苏晴,随苏家姓氏。” 青年眯了眯眼,“我进仁和县的时候,听百姓们议论,说仁和县出了一个奇女,卖身入官宦人家为奴婢,供未婚夫读书,不想未婚夫狼心狗肺,一朝中举,抛却婚盟,还要将未婚妻卖给乡绅恶霸为妾?” 苏逊自来有些畏惧大姐夫,他的宝剑是见过血的,不,是经常见血,对他而言,杀上几个人就像是杀了几只鸡一般简单。 他有些心虚。 青年继续道:“我还听说,昨儿夜里,石庙镇马员外突发恶疾身亡了。” 苏逊未语。 青年道:“娘娘与殿下令你入蜀,也是对你的磨砺、考验,什么时候皇家贵胄也该任人折辱了?” 马员外大言不惭,逼嫡郡主为妾,他是哪来的脸面,就算之前不知情,但现下事发就必须死! 苏逊结巴道:“我……我是想除掉丁、马两家,可是兰姑姑说……说……” 青年道:“你没自己的主意?” 若是岳父知晓自己的嫡次子这般没有主意,不知会如何失望? 周倩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苏逊身上,打足精神,这少年生得真好看,一看就气度不凡,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人。 青年进了房屋,道:“兰姑姑,我奉令护送表妹回京。” “司马大人,请进!” 青年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纲”字,乃是司马良娣的侄儿,娶苏家嫡长女苏追为妻。司马府是有爵位的世家权贵。司马良娣病逝后,太子妃对司马良娣所出的广平王颇为照顾、看护,广平王对太子妃更是孝顺、恭敬,对她也如对司马良娣一般。 当年,若不是太子妃为了保他与长安王,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早产,不会从此再无所出。 太子妃当年将他们护在身边,将爱女晴儿交给司马良娣看护,广平王与长安王无事,一点伤也没有。宇文晴却在混乱中丢失,也因为此,司马良娣一直很愧疚、自责,觉得有负太子妃,心结成疾,英年早逝。 司马纲身形高大,新建侯司马家原有北人血统,他家儿孙多生得魁梧、阳刚,带着一股英武之气,颇具男儿阳刚气。 司马纲领着苏逊迈入房间。 兰姑姑正在给苏晴梳妆打扮,“郡主正值妙龄,如花年纪,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娘娘自郡主走失后,这十几年,每逢郡主们添置新衣,都会给你置备上,旁人家同龄的姑娘如何打扮,她瞧着好看,就跟着预备……” 只是攒不了一月,新衣也好,首饰也罢,就会被太子妃一古脑儿地赏给苏家嫡次女苏迦小姐。 太子妃是把自己满腔的母爱都转移到与嫡郡主同龄的苏迦小姐身上了? 太子妃只得这一个女儿,一生亦不再有旁的孩子。对女儿,她是愧疚的,年年置新裳,年年盼着寻回宇文晴,却一直未能寻到。 司马纲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镜子里映出熟悉的容貌,难怪苏逊说,苏晴便是东宫嫡女,现下他亦信了。 仁和县乃是蜀省穷乡僻壤,查过苏林、丁满坛,不会再出差错。 “兰姑姑,昨儿夜里,石庙镇的马员外突发恶疾身亡。” 苏晴微微一凝,“兰姑姑,他昨日来过县衙?” “是。”兰姑姑恭敬地答了一句。 司马纲是试探,他想知道东宫唯一的嫡出是怎般性情。 前世的马员外活到了七旬古稀之年,没想到这一次,终结在他五十三岁之时。马员外父子都是喜新厌旧之人,马员外一生先后有十七个女人,而他的三个儿子,除了庶子不得宠,只得一妻二妾;另两个儿子的后宅女人的更换,宛似贵公子换衣服一般频繁。 “石庙镇马家枉称书香门第,虽不明抢,却用钱诱乡邻。诱乡邻将如花似玉的姑娘许给马家为姬妾。多则五年,少则三月,一旦失宠,就以逾矩、伤人、无出等藉口贱卖。因姬妾是他们花钱纳进府,若遇娘家寻上门吵闹,便许三五十两银子平事。 那些被贱卖的弱女子,得他们出手,少则八十两,多则一百余两。兰姑姑,为祸乡邻,并不是明着的恶霸,这暗里的作恶更令人心惊胆惧。” 她曾在马府之内消磨六年最美的岁月,因染上风寒,被马府拖到后山丢弃,若非得遇静水庵的枯井师太,她就死在那处秋冬交替的时节。 李家的仇,她已报。 可马家的仇,前世债今生偿。 兰姑姑暗暗吃惊,到底是太子之女,即便长于乡野,行事也是不同的,自有一股大家气派。明明是记恨马家,却寻了一个如此正大光明,就算传扬出去,也会令人拍案叫好的藉口。 司马纲沉声道:“表妹的意思是……” “明抢是恶霸,这暗诱,害得无数民女求生不能,求死无门,难道就不算作恶?”她自是知晓,司马纲在试探她,也是想知道她这位东宫嫡郡主是如何性子,若是好欺,皇家养上一二年,许个人配出去便是。 “表哥带人去马府后门的枯井里察看,井下累累白骨可不是假。” 苏逊道:“表妹,我带苏府护卫与县衙官差同往。” 表妹说那里有白骨,就算没有也得变出几具。 姑母一生凄苦,唯有这一点血脉,既然这是表妹的意思,她要作恶,他便做表妹手里的刀。 司马纲并未阻止。 第10章 报恩 苏逊出得房门,当即挑了两名护卫,又从县衙借了六名差捕前往石庙镇。 苏晴生平第一次对镜子里的少女看得发呆,人靠衣衫,她穿上华衣,也是一身贵气。她昨儿夜里依旧像是做梦,明明还是个阿飘,明明不甘被李翠芳冒了身份,嫁了侯府,拼死给母亲、兄长托梦,看到李家被灭,看着冒充她的李翠芳哭着请求母亲恕罪,而母亲气怒非常,知晓自己才是真正的骨血,又曾受过那么多的苦,当即赐死李翠芳…… 她以为自己将要魂飞魄散,再不得生,醒过来回到二十年前,回到正待及笄之时。 兰姑姑道:“郡主,明日一早,我们得启程回京。” “兰姑姑,碧水河王庄乔六婆一家对我有恩,我被丁家所逼,跳下碧水河,是乔六婆的孙女王巧儿救了我,我在河里受了风寒,也是乔六婆扯草药,熬汤。 兰姑姑和表哥身上有没有钱,能否代我……给王庄乔六婆送些银钱过去,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她恨马家逼她、害她,前世时虽报了李家之仇,可马家却未曾收拾。 这一次,该报的仇得报,该报的恩也得报。 司马纲亦知这位表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马家害她,她亦报复马家,而王庄乔六婆救过她,她亦会报恩。 司马纲道:“表妹以为,送他们多少银钱合适?” “一千两银子,再多于他们就不是福而是祸。”她悠悠道:“在仁和县城,一处小宅子得二百两银子,一亩上等良田六两银子,有这一千两银子,乔六婆祖孙三人能过得更好些。” 司马纲道:“表妹一送银子,你以前的事怕是瞒不住。” “一个谎言出口,需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圆谎,如果不能正视过往,我如何配做父亲母亲的女儿。东宫嫡郡主在战乱中与父母失散流落民间,也曾食不饱腹、衣不裹体,也曾为了自幼订亲之人能读书,自卖官宦人家为奴婢……” 兰姑姑面中慌张,呼了一声:“郡主,万万不可。” “不必隐瞒,能瞒一时,瞒不住一世,表哥,如实公布吧。” 司马纲心下纠结,这便是东宫嫡女,果然有气度,有主意,只是她当真不要名声了? 苏晴问道:“表哥,朝堂是不是并不安稳,父亲是否还有内忧外患?” 司马纲巨浪在心头翻滚,太子之女,果真不俗,几句话就点破要害,“表妹是为了太子殿下?” 苏晴肯定地点头,“今日若瞒着我的成长经历,那些与我父亲作对的人,也定会挖出借此攻击。与其让我的成长成为他人攻击的把柄,不如坦坦荡荡地面对。 我曾听说,扇贝误食砂砾,日夜承受砂砾入体的折磨、痛楚,天长日久,砂砾却在扇贝的痛楚之中,变成最美的珍珠。” 司马纲早前是这么想的,在他的姑母嫁给秦王府世子时,司马家便与东宫的命运联系到一起。 他的姑母司马良娣一直对太子妃苏氏有愧,十四年前,京城发生宫变,六王兵变惊动天下。苏氏为与司马氏暂时放下成见,一心对外,主动将嫡女宇文晴送到司马良娣手中,而司马氏将自己的儿子、太子的长子宇文显送至太子妃寝宫。这是两个女人结盟的方式,不再为儿女争斗,也不再争夺丈夫之心。 兵乱之后,秦王府大获全胜,秦王荣登大宝,除了支持秦王的豫王活下来,另几位在几日之间尽数覆灭。 苏氏早产,负重中毒,腹中胎儿不保,身体损伤再难育子嗣,府中两位公子得以保全。司马氏手里的宇文晴却就此失踪。苏氏先失腹中儿子,再失长女,痛楚之中病倒床榻。 皇帝登基前与几位王爷斗。 而今的太子,在与自己的兄弟斗。 皇帝体弱,不愿放手帝位,刻意扶持五皇子荣王的势力,抗衡太子,封荣王生母为贵妃,打理六宫。 “表妹一片孝心,殿下若知,定会倍感欣慰。” 苏晴沉声道:“隐瞒反惹人猜忌、攻击,不如做出最正确的民心引导,将我的故事编成段子散布出去。” 兰姑姑道:“郡主……” “我虽出生皇家,可我原长于乡野,也的确做过官宦人家的丫头,这些都是事实。” 司马纲见她坦荡,而他想的则是,东宫可借此事令皇帝动容,当年还是秦王世子的太子殿下,为了成事,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太子妃苏氏早产,再不能养育子嗣;太子殿下的数位姬妾惨死;唯一的嫡女在兵变之中丢失,流落民间,吃尽苦头。 当今皇帝是否忘了,当年若不是秦王世子的宇文雍力挽狂澜,他登不上九五至尊,如今太子早过而立之年,可他却在数番打压东宫。 他忘了,没了太子,就没有他的今日。 司马纲退出房门。 兰姑姑道:“早膳备好了,郡主是在屋里用,还是去外头。” “就在屋里用。” 兰姑姑走到门口,“传膳!” 周倩儿对着不远处排成长队的侍女呼了声:“传膳!” 李翠芳面露讶色,“这……里头住着的……是京城来的贵人?” 周倩儿睨了一眼,“你自求多福罢!” 周倩儿昨儿练了好久,这可是皇家贵人,周知县夫妇叮嘱了,对于嫡郡主的过往,一定不能提,要当成她从来就是皇家的金枝玉叶。 周倩儿领着鱼贯而入的侍女进入屋中,她的服侍大丫头眼明手快,麻俐地将食盒的晨食摆放到八仙桌上。 李翠芳早听李县丞私下与李太太说,说最近这段时间,周知县鬼鬼祟祟,见到他时,还有些洋洋自得,很是古怪,一打听说,方知是京城来了贵人。 只是贵人到底是谁?只有知县的几个心腹知晓,旁人一概不知。 李翠芳进来时,见一个锦缎女子正陪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这少女怎的瞧着有些眼熟,这等气度风华,眉眼越瞧越熟悉,待她定睛细瞧时,脑海里闪过“苏晴”的名字。 苏晴是与她一起长大,服侍八岁的侍女,她认得苏晴,只是她什么时候如此雍容华贵,举止高雅,她眨了眨眼睛,神情仿若见了鬼。 第11章 颠倒 李翠芳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苏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仙人跳的大骗子,哈哈……周小姐,她……她们就是你们家的贵客?” 周倩儿愤愤地瞪了一眼,都这时候还在胡说八道,这位姑姑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在嫡郡主小时候是抱过嫡郡主,也是亲眼看到嫡郡主出生的人,人家再三确认,说苏晴便是东宫嫡郡主,那就绝不会错。 李翠芳继续笑道:“有趣!真有趣!周小姐,你父亲愿意被人哄,我可不乐意。” 苏晴是什么样儿的,她还不知道,父亲从军,一去不归;亲娘病逝,弟弟也没了;原有外祖母疼爱,接了她去,结果丁老太太也没了。 家里人除了一个不知生死的父亲,就剩她一个,还是什么贵人,可不是天大的笑话么?他们要玩,她不奉陪。 周倩儿福了福身,“禀兰姑姑、郡主,我娘亲自下厨预备的晨食,请用晨食!” 李翠芳蹙着眉头,苏晴真不是孤女? 周知县精怪得很,莫不是真有什么隐秘是她不知道的。 李翠芳本要离开,又觉得这事不弄明白,她不甘心,“苏晴,你……你真是什么郡主?” 周倩儿恼道:“李小姐,你不想服侍就出去,这位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兰姑姑,她还能认不出嫡郡主?” 太子妃身边的兰姑姑…… 所以说,京城来的贵人,就是为了寻找失落民间的嫡郡主? 李翠芳定定地看着兰姑姑:宫中不乏有过了三十岁也未嫁人的,只需到了年纪,自梳头发就做嬷嬷。难怪瞧上去与李太太一般年纪,却是依旧梳着未婚女头发,原来是宫里的姑姑。 兰姑姑未予理睬,而是扶了苏晴坐到八仙桌前。 苏晴道:“兰姑姑,你与我一道用饭罢。” “郡主,尊卑有别,奴婢是下人,不能与你同桌用膳,奴婢服侍你用膳。” 她取了公筷、瓷碗,盛八宝粥,又用小碟取了包子递给苏晴。 苏晴从来未像现在这样,一屋子的人,只她一个人用饭。 往后,都得这样生活了。 京城还有暗潮汹涌,并不会太平。 再苦,总比前世活得自在,她也是有亲人疼爱的。 苏晴不紧不慢地用着饭。 兰姑姑道:“郡主的风寒未愈,灶上的汤药得熬上,饭后半个时辰就该服药了。” 周倩儿对自己的丫头道:“你亲自盯着熬药。” “是。” 丫头不唤小姐,老爷、太太让小姐来,就是服侍郡主的,说她们年纪相仿,许能玩到一处。 李翠芳原还嘲笑,现在越瞧越狐疑,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周知县可是京城人氏,听说是三房的子弟,而长房是有爵位的,这么圆滑的人,怎么可能弄错,必是在京城时见过皇家的人,也见过这位宫里来的姑姑。 苏晴是东宫嫡郡主,是太子妃的女儿,我的个天,她好像以前听周倩儿说过,说十几年前,六王夺嫡发动兵变,秦王府世子妃的嫡女走丢了…… 周倩儿一定是故意的,害她出丑。 苏晴也许不计较,可是兰姑姑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指不定心里如何恼恨呢。 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似师爷在陪什么人。 “知州大人大驾,下官有失远迎。” “少给我废话!”是个冷硬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周德隆,我让你助苏公子寻找苏、丁二人,你就是这么找的?” “刘大人,这……这事真怨不得下官,谁能想到苏林在我县入户,会改了名字。丁满坛亦改成了丁小妹,总不能去各家查人族谱,这……” 周知县话未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人,一个似侍从,另一个生得高大威猛,五官如雕刻一般,尤其是那双眸子,颇是凌厉。 刘知州抱拳道:“下官拜见司马大人!” 司马纲道:“嫡郡主找到了,你们得庆幸她平安无事,若是她出了事,太子殿下那里你们无法交代。” 刘知州也是昨晚才知道人寻着的事,连夜赶到仁和县。 李翠芳见刘知州来了,这不会再有错了,苏晴真是嫡郡主,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是不是能让苏晴给李大人升升官? 周倩儿动嘴,指使着侍女们捧漱口水。 苏晴脑子里一转,忆起京城贵女、贵妇们用上等好茶水漱口,没做过,但能学。 不过几日未见,苏晴就像变了一个人,难不成她从未了解过苏晴? 李翠芳收敛了神色,只静静地看着苏晴:丫头与贵女,惯会装的,这气派瞧着还真像是皇家金枝玉叶。 苏晴是嫡郡主,周知县知道,故意给李县丞递了消息,父亲就让她扮成丫头过来。周倩儿扮成丫头服侍,自降身份,是向苏晴示好。 周知县果然奸诈,这等法子都能想出来?他的嫡女也做了丫头服侍人,往后别人也会说道,皇家金枝玉叶当丫头与官宦嫡女当丫头,这不是一个概念啊。 小人!卑鄙无耻,他要送嫡女当丫头服侍人,可她李翠芳不乐意,还是服侍以前自己的侍女,她更不乐意。 周倩儿热情地道:“郡主,要不要到外头走走,消消食,仁和县衙后院虽不大,可现下的秋菊、芙蓉都开了。” 苏晴应道:“你陪我走走罢。” “是,郡主。” 苏晴道:“姑姑用些晨食罢,可莫饿坏了。” “郡主哪里话,奴婢怎会饿坏。” 苏晴走了,兰姑姑坐到桌前用饭,自有侍女在侧服侍。 周倩儿看到李翠芳早前说的话,父亲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服侍,不能说错话,也不能做错事,给东宫嫡郡主当丫头使唤,这是多少贵女都盼不来的,要当成荣耀。 苏晴从屋里出来,司马纲抱拳行礼:“拜见大郡主!” 刘知州、周知县连连行礼。 昨日瞧着像村姑,今日戴上首饰,穿上锦缎,谁还能瞧出一分村姑样,这就是活脱脱的皇家贵女、金枝玉叶。 苏晴盈盈一笑,“表哥可用过晨食?” “刚从西坪县过来,还未来得及用晨食。” 周知县笑道:“瞧我,竟是忘了此事,司马大人、刘大人请往客院用晨食,请——” 他与身后服侍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司马纲叮嘱了苏晴几句,随周知县去了。 第12章 讨好 李翠芳知那位生得高大的青年姓司马,是哪个司马,她曾听李县丞说过几回,说京城有不少权贵,一时半会儿也忆不起是哪个司马。 周倩儿几人进了凉亭,周倩儿直接用袖子擦拭绣凳,嘴里甜甜地招呼道:“郡主,快请坐,你看凉亭里的秋菊,是不是很漂亮。” 李翠芳斜睨了不知多少眼,果然是小人,为了讨好郡主,直接用袖子给人擦凳子,人家瞧得上她才是怪事。 苏晴心里暗道:周倩儿是真小人,为了讨好她,用衣袖擦凳子的事都能做出来。但李翠芳看似清高,前世所举实则胆大妄为,是伪君子。 当年李翠芳拿走紫檀木的寄名锁后,所谓的“叮嘱”马家善待她,实则是要马家尽快将她给弄死。那些善待只有三月,而三月之后便是变着方儿地安排各种粗活,明明是女儿家,却干长工们的力气活。 什么劈柴、挑水,这些便罢,从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活,时不时还安排浆洗等活,洗不完就没饭吃。 丁大平的冷眼旁观。 马三小姐的处处防备。 她毁了容貌,是奴是婢,可他们还是不放心。 “这些秋菊是周太太种的?”苏晴问。 周倩儿道:“郡主也知道我娘喜欢秋菊?” “随口一说。”苏晴道。 周倩儿道:“这里的秋菊不如京城周府,我祖母喜菊,种了绿菊,那才是名品呢,甚是珍贵。” 苏晴道:“京城周家的绿菊,司马府的腊梅,苏家的兰花颇是出名。” 周倩儿面带惊喜,“我爹来蜀地做知县前,祖母带着我参加过腊梅宴、兰花宴,司马府的梅花品种颇多。我以前一直以为,梅花只有红色,原来还是黄色、粉色、白色。司马府有好大一片梅林,数色梅花凌寒而开,就跟仙境一般,真真美极了。” 她面带陶醉,那些梅花全是名品,有好些还是司马良娣在世时,太子殿下搜罗来的,一部分种在东宫梅苑,还有一些赏给了司马府。 司马府也因梅林而闻名,但凡见到五瓣腊梅图案,就知是司马府。 苏晴问道:“你参加过苏家的兰花宴?” “去过,是春天的时候,苏家有各种兰花、兰草。兰花宴的时候,公子们绘兰花图、写兰花诗,各家贵女就斗兰草,颇是有趣,又热闹又好玩。” 苏晴做阿飘时,见过这种盛况,也知那里的热闹非凡,原来,她应该是过那样的日子,可惜没过一日好日子就被李翠芳给毒害了。 她反问道:“周家嫡长房的大姑奶奶嫁的是我五叔?” 周倩儿没想苏晴会问这事,难不成是兰姑姑告诉大郡主的? 这让她怎么回答啊。 嫡长房那一脉,与她又不是一个祖父,只是同支而已。 祖父还说,大房、二房都支持荣王,他们三房应该支持太子。荣王的名声、势力、才干远不及太子殿下,没瞧东宫拉拢了司马、苏等家,如今东宫的两位郡王:广平王、长安王已经长大成人,又要开始议亲娶妃。 周倩儿想到此处,眼神灼热起来,“郡主,我们三房早与嫡长房、二房疏远了,听我祖母说,好似其间有什么缘故。具体的,我这个晚辈不知。他们住在城南,我们周家三房住城北的,一年到头不过一二次机会能碰面。” 祖父一直想攀上太子府,听说父亲能谋到知县的实缺,走的也是太子府的路子,嫡长房、二房当时还很意外,他们从荣王谋不到的事,他们从另一条路就办成了。 苏晴微微眯眼,“待我回京,要入太学读书,倩儿可想回京城。” 周倩儿心下激动,当即跪在地上,跪得很重,连连表态:“郡主,你说真的,臣女能做你的陪读?我……” 皇家金枝玉叶的陪读,将来学得宫中规矩,就算不会个个嫁皇族,那也是嫁公候世家的候选人。 苏晴未答话。 李翠芳轻哼一声,“郡主问你可回京城,怎么就变成让你做陪读?” 脸皮可真够厚的,人家就说一句,她就能脑补成陪读。 周倩儿道:“郡主,你不是让我做陪读么?” 苏晴呢喃道:“也不晓得父王、母妃会不会允我带陪读。” “郡主,我可听说,东宫的郡王、郡主但凡七岁以上的,全在太学读书,郡王每人能带两个陪读,郡主有一至二个陪读。只要郡主向太子妃娘娘求了我去,娘娘一定会应。臣女一定以郡主马首是瞻,郡主让臣女撵鸡我绝不赶鸭。” 周倩儿想着自己能入宫陪读,太学可都是皇家子弟,更有当朝权贵家的公子、小姐,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说不得认识几位年轻公子,她一生的路全变了。 苏晴道:“你且起来,回头别人不知道的还当我欺负你。” “郡主仁善大度,哪里会欺负臣女,臣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像郡主这么好的人。” 周倩儿好话不要钱地直往外蹦。 李翠芳想说些什么,又拉不下面子。 苏晴不会真让周倩儿做了东宫大郡主的陪读吧? 要说做陪读,她李翠芳可比周倩儿靠谱多了。 三人在花园里说的话,丫头们很快就传给周太太。 周太太难掩喜色,“大郡主当真说了要小姐做她的陪读?” “是呢,大郡主亲口说的,小姐可高兴了。” 周家三房一直想投靠东宫,却寻不到门路,周家三老太爷觉得太子比荣王靠谱多了,但凡明眼人,谁不知道荣王就是皇帝立出来制衡东宫的靶子。 皇帝从来就没有废储的意思,他羡慕、嫉妒太子的才干,委实儿子比老子文才武功上更为出色。只是看着儿子得意,心里不痛快,时不时给东宫添点堵。 苏晴走近前世,她知道皇帝熬不过这个冬天,太子宇文雍会顺遂登基为帝。皇帝想抓太子的错处却又抓不住。 父亲不靠谱,儿子却成材。 当今皇帝与太子之间,是典型的歹竹出好笋。 周倩儿提了茶壶,为苏晴沏茶。 苏晴道:“倩儿因我以前做过侍女,故意扮成侍女模样服侍我?” 第13章 千金做侍女 周倩儿笑,父亲不晓大郡主的性情,怕她恼怒,会出手将知情人灭口。 苏晴猜中,上一世,她因丁舅母到王庄大闹,拒绝乔六婆的好意,被丁舅母塞往前往马家的轿子里,握着簪子在脸颊上划了两下,自毁容貌,待入得马府,马员外一看她脸上血淋淋,当即将她降为奴婢。 她根本没有机会挣扎,这一世因抢占先机,入县衙告状,再自报身份,故意道破苏林、丁满坛的名讳。 就如她猜测的一样,这个时候,东宫的姑姑、侍卫,苏家有人来了蜀省,就为了寻她。 前世时,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李翠芳讨走紫檀木寄名锁,必是知晓她的身世,借着寄名锁冒充于她,只是兰姑姑与苏氏都没全信,才会有了后来,太子妃苏氏收李翠芳为义女。在太子宇文雍登基之后,赐封李翠芳为‘文藉县主’。 文藉,音同慰藉,李翠芳隐瞒了她还活着的真相,到头来,也不过是旁人的影子,是宇文雍给结发妻子一份慰藉,希望李翠芳能解苏氏的思女之痛。 李翠芳做了太子妃苏氏的义女,以李家女的身份嫁给周倩儿的族兄、周家大房世子周勖。待苏氏后来知晓真相,却未如苏晴预想的赐死李翠芳,而大哥宇文显彻查宇文晴身份真相,发现正如他梦中所见,李翠芳欺君罔上,果决地将此事告诉苏氏。 成为太后的苏氏听说新君也做了一样的梦,认定世间有鬼魂,方才赐死李翠芳,任由新帝灭了李氏满门。 苏氏身上还有许多的不合理处,比如她在自己的丈夫驾崩后养面首,再比如他知道苏迦同样养了面首却未加阻止,甚至还接受了苏迦送来的美人。 这对姑侄的性情相似,就连许多时候的为人处事都颇是雷同。 苏晴既渴望真情,虽未回皇家,却对苏氏生出三分戒备。如果在苏氏与广平王宇文显之间选择相信一人,她对宇文显的信任多过苏氏。 只是,生于皇家,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侍女进了凉亭,福身道:“禀郡主,兰姑姑说,你该回屋服药。” 周倩儿心情极好,只要能做郡主陪读,别说扮几回丫头,天天扮她都乐意,皇家是君,臣民都是他们的臣子、仆从,服侍皇家郡主这又不是什么耻辱,瞧不起她的,都是嫉妒。 “郡主,臣女扶你回去。” “倩儿,你与李小姐不必再穿侍女衣服,我以前长于乡野,的确与人做过侍女,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是堂堂官家嫡女,穿回你原来的衣服罢。” 她不是为自己,是为了东宫的名声。 现下,即便兰姑姑认了她,可兰姑姑只是下人,回到京城,还会有皇家宗室出面再次确认。至于确认的过程,必是繁琐而正式。 父亲母亲因为愧疚,会纵容她,但这份疼爱也是限度的,若是一味地只知索取,不知守护与回报,早晚有一天,也会耗尽父亲的愧疚。待得那时,她就真的没有路可走,与其如此,从一开始就不如踏实做人,把握好分寸。 她在民间长大,她可以谦恭,也可以自卑,但绝不能行事过分。 周倩儿道:“郡主,你瞧今儿臣女也做了丫头……” 郡主以前给人当个使唤丫头,她也当丫头,这样就与郡主是一样的了,也许郡主就不会这般难过。 “我做过服侍人的丫头,我深知其间不易,所以我不想你们也这样,你们原就是官家嫡女,自是娇贵。 倩儿,回到阁楼换了衣裙,不可再以这般模样示人,你爹娘指不定如何心疼。” 周倩儿有些为难,周知县告诉她时,说在郡主离开仁和县之前,她都得扮成丫头服侍郡主,好让郡主消气解恨。 周家有爵位的是长房,而他们只是三房一脉,她的曾祖是周家三老爷,如今到了他们这一辈,又得分支了,他们得从嫡三房变成旁支。 “你先前可信誓旦旦地说,要听我话呢,这才多久你就不听了?你不听我话,我以后再不理你。”苏晴故作气恼。 周小姐还真怕她不理自己,好不容易让嫡郡主待她另眼相看,机会难得,“别,别,郡主,臣女听你的,一定听你的,我回头就换衣服。” 堂堂小姐不做,谁愿意当丫头啊。 周倩儿心下欢喜。 现在脱下侍女服,父母总不能再说道。 若是她们再穿几日侍女服,说不得他日京城就会说她性子刁钻,因为自己做了丫头,便逼着官宦嫡女给自己当丫头。 她虽不在乎名声,但宁可正视过往,也不想累及东宫。 苏晴对李翠芳道:“李小姐,以前我自己都不晓自己的身份,你如何能知?不知者不为过,过往种种昨日逝,今后种种今日生。” 李翠芳福身道:“多谢郡主大人大量。” 她待苏晴,过往真算不上好,苏晴是活契入府,知道她早晚要离开,就连李翠芳身边的大丫头也没少刁难过苏晴。 各家公子、小姐身边的心腹,必是家生子,李翠芳的心腹也是如此。 好事,都是李翠芳与大丫头的;坏事,就推苏晴顶缸。 前世时,李家、李翠芳与她的仇怨已了。 今生是新的开始,她不想再计较,李翠芳早没有机会抢夺寄名锁。 她卖入李家为婢八年,李县丞夫妇待她还算不错,虽然时常被李翠芳训斥、惩罚,还要替做错事的李翠芳抄《女书》、《女德》,被罚不许吃饭、被罚洗一大堆的衣服等,但若未入李家,她在丁庄生活,日子只会比进入李家更为艰辛。 李家欠她的,已偿。 她与李家在今生再无恩怨、瓜葛,往后各走各道。 司马纲、苏逊、兰姑姑等人又遣了人打听苏晴的成长经历,就连苏晴在李家为婢八年,受了那些责罚、打骂、刁难、苦楚,打听得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李翠芳心下五味陈杂,原是她身边的丫头,过去八年,她是训骂、处罚惯了的,如今摇身一变,身份却比她尊贵得多。 第14章 嫡郡主 周倩儿以前见过苏晴做丫头时的模样,周家举办宴会,或是李家为李翠芳办生辰宴,俱是请了官宦小姐、仁和县的乡绅富户小姐参加。 周倩儿回想过往,有苏晴做丫头时的记忆,好在她从来没有欺负过苏晴,最多就是使唤苏晴给她端茶递水。她记得尤乡绅家的大小姐、二小姐借着李翠芳生辰宴,刁难过苏晴。害得李翠芳觉得苏晴怠慢客人,罚苏晴在盛夏顶了一盆水,在日头下跪得中暑昏迷。 周倩儿想到往事,她身边的大丫头,早就像倒豆子似地,讲给兰姑姑听。 太太可是叮嘱了,若是兰姑姑问起来,她们只需照实说,不隐瞒、不欺骗。 兰姑姑满是心疼,从周家丫头的描述中,李县丞夫妇来自寒门,对下人俱是不错的,可李翠芳三岁时,李县丞就得中进士做了官,家境好转,自是与以前不同,跟着身边的官宦小姐有样学样,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李翠芳处罚丫头的手段花样百出,什么洗李家上下所有人的衣服,洗不完不许停下、不许吃饭;替她抄书,还指定必须要模仿她的笔迹,不能让李太太瞧出异样;替她做女红,还得学成她的针脚,哄骗李县丞夫妇,说是李翠芳孝敬父母做的鞋袜等。 各家官宦公子、小姐的心腹下人必是家生子,更是从小一起长大。苏晴原是活契入府,到了年纪就会离开,李县丞夫妇虽然知道李翠芳爱折腾苏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李翠芳不是闹得太厉害,他们不会过问。 苏晴一双手年年冬天都会生冻疮,留下的疤痕年复一年地长着。 兰姑姑听周倩儿的大丫头说苏晴在李家当丫头受苦的事,周倩儿离开了花园,李翠芳却未离开。 李翠芳有些明白,为何李县丞让她扮成丫头进知县府服侍苏晴,这有赔礼之意。 “郡主……是不是恨我?” 苏晴看着神情中既有傲色又有不甘、犹疑的李翠芳。在李翠芳眼里,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她苏晴就是山野村姑,是被李家买入府的丫头。 李翠芳粲然苦笑,“怎么想不到,你是太子妃的嫡女,若你回京,是不是真的会去太学读书?小晴,你让我做你的陪读怎么样?” 小晴,她不再是李家丫头小晴。 李翠芳这是真的赔礼,怎的周倩儿不在时,眼里有倨傲之色。 她以前畏惧李翠芳,并不是真的怕她,而是怕被罚洗一大堆的衣服,被罚两天、三天不许吃饭。不能吃饭时,她只能喝白水,真的是一个馒头、半个包子都没有,更是连剩饭、残羹也吃不上一口。 李家上下,李太太不管,其他下人也不会违背李翠芳的意思来帮她。 她是活契下人,早晚会离开,旁人不会因为一个她开罪李家大小姐。 在李府,她孤立无援,即便努力做得最好,可李翠芳身边的丫头桃儿、杏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借着自己是大丫头,还时不时将她们的活给苏晴做。 “小晴……”李翠芳又唤了一声。 苏晴冷声道:“不行!”她微敛着眸光。 前世用了多少年的时间,才让自己不再沉陷李家的往事。曾经念过旧情,可李翠芳是如何对她的,哄骗她的寄名锁。在李翠芳拿走那日,李翠芳就知道,她是东宫寻找的人。 “为什么?”李翠芳脱口而出。 苏晴冷冷一笑,“李家八年,待我不好不坏的是李县丞夫妇,罚我、骂我、训我的人是你,你将我视作了出气桶,李太太罚你,你就寻我的错处。 将心比心,我不追究李家对我欺辱,是我的仁慈。但不表示我愿意留着一个有我太多痛楚、心酸的人在身边。” 不可以,她拒绝。 她不再是李家的丫头小晴,现在的她是东宫嫡郡主,她被东宫心腹寻回去了,往后便是金枝玉叶,因着她流落民间,因着她受过的苦,她的父母必会因愧疚而弥补。 李翠芳提高了嗓门:“你能接纳周倩儿,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以前是做了许多错事,可那时,我是主子,你是丫头,主子训斥、处罚丫头,哪家的小姐没做过?” 不远处,司马纲等人已经出来,身后跟着刘知州、周知县。 刘知州微锁眉头,“这是哪家的姑娘,对嫡郡主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周知县答道:“李县丞之女,许是忘了苏姑娘是嫡郡主……” “我从没想过掩饰过往。你、尤家小姐、章家小姐,仁和县这么多的乡绅、举人、官家小姐里,唯有周倩儿没有欺负我。” 不仅周倩儿没欺负,有一次,尤二小姐明明是自己弄脏了绸缎春掌,却诬是她弄脏了,是周倩儿道:“尤二,是你自己不小心吃糖包,将糖汁弄在衣襟,与小晴何干?你也是小姐,与一个丫头为难,没的失了风度。” 这件事发生在半年前,若是尤二诬上她,那一身绸缎得三两银子,她填上一年的积蓄也陪不起。 也许,周倩儿早就不记得此事,但苏晴是记得的。 周倩儿也会奉迎捧高,甚至讨好人时像个活脱脱的小人,但她没有欺负过她,甚至帮过她。 李翠芳吃吃笑了起来,“我们都欺负你,只有她没欺负,所以你让她做你的陪读,给她攀高枝的机会。” 苏晴道了声“不”,她看得出李翠芳的激动,为了让对方安静下来,她抬手打了李翠芳两个耳光。 耳光不重,但亦不轻,立时脸上出现了一片微红。 这是她为自己打的。 “你现在能听我好好说话了?”苏晴眸光凌厉,“李小姐,你欺负我,以我的地位,本可以报复回来,但我不会。 当年,我虽只得七岁,做出卖身入李府为婢的决定,不是丁家逼我,而是我知道,自己要能平安长大,这是最好的法子。 进入李府,好坏掺半,李县丞夫妇的袖手旁观,你的责罚、训骂,甚至不高兴时拿我出气发泄,杏儿、桃儿两个的挑唆刁难,我全都能忍、能承受。入府为婢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选了,再苦再难,我都能承受。” 李翠芳抚着脸颊,她怎么忘了,自己从小到大,无数次拿苏晴发泄、责罚、训骂,还有好几次,压不住怒火、控不了脾气,抓住她又打又踹也是有的。 杏儿、桃儿都是李家的家生子,父母是李家的下人,她们有父母护着,可苏晴是没亲人维护。 有时候她们俩做错了事,怕被责罚,就推到苏晴的头上,苏晴默默承受。 第15章 比你聪明 苏晴吐了一口气,“为了更好地活着,你三年才记熟认全的《千字文》,我在你反复背诵的半个月里便已经学会了。 我不敢让人知道,我比你识的字多,每一次,我总是抢着去李大人、二公子那里拿书,总会磨上一个时辰、半日,宁可被你罚,我也想读书……” 司马纲等人在听,另一边的兰姑姑与周倩儿的丫头也注意着这边。 如何解释她会读书识字,解释她通晓佛经,与其他日被人追问,不如现在就说出来。 “你是小姐,我是丫头,为了不让你嫉恨,我藏拙扮傻,我的字写得比好你,我的针线比你优秀。你几个月学不懂的书,我半天就背熟了,为了不被你们刁难,那八年我过得很辛苦。 跑腿、干粗活、值夜,只要一有时间我就拼命地学习,我模仿你的笔迹为你抄书,瞒过李太太的眼睛,你却不知道,为了模护像你的笔迹,为了让你看到我与杏儿、桃儿的不同,每逢我值夜时,我都通宵未睡,我一直拿着你弃之不用的毛笔沾水在石板上练习……” 所以说,她所知晓的,是一直在藏拙扮傻的小晴,并不是真正的她。 苏晴对一边的侍女道:“将笔墨取来。” 她神色淡色,“李小姐,我知道你不服,你不服我这个乡野丫头,凭什么就成了皇家金枝玉叶。无论我如何,可我是父亲母亲的骨血,我的尊贵是在灵魂、骨血里,就算命运让我成为丫头婢女,我也不俗。” 侍女很快捧来了笔墨,主动砚墨。 苏晴走到案前,提笔浸墨,如行云流水一般地写下“宠辱不惊”四个大字。 李翠芳看着这字,张大了嘴巴。 这样的行书,她都不会,她只用了两种适合女儿家的字体:梅花小簪、楷体。 可这样大气的行书,李翠芳只看到李县丞教过两个弟弟。 苏晴会,说明什么? 她一直在偷偷地练习,还学会了行书。 侍女惊呼道:“郡主的字写得真好!” 苏晴取过这一页,换了一支毛笔,继续写了一页,这是一首《游子吟》的唐诗,娟秀的梅花小簪、楷体,早已超脱了李翠芳的影子,自有一股宠辱不惊的风骨、沉静气息。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李翠芳想到苏晴在他们李家上下所有人的眼里,偷偷读书,偷偷习练书法技艺,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她的才华远超自己。 难道这便是她的不同,因为她是皇家的血脉,因为她生来便是龙彰凤姿的天之骄女。 苏晴沉声道:“我是宇文晴,往后再不用模仿你的笔迹,再不用偷偷读书、练字。李小姐,我能接受自己过往所有好的、坏的经历,你怎么连接受我苏晴是皇家贵女的勇气都没有?” 李翠芳生平第一次觉得苏晴很可怕,她在李家一直在掩饰藏拙,难不成皇家的人都这样,初入李家的苏晴只得七岁。 七岁的李翠芳,还只会哭鼻子,看上什么好看衣服了想要,母亲不给,就哭;想吃什么美食了,父亲不应,也哭。 而同样的七岁,苏晴便知道了自己的人生抉择,自卖李家为婢,劝丁家人送丁大平去私塾读书。 苏晴道:“李家虽未善待我,可是却让我在李府长大成人,未曾善待是过,让我在李府长大是功,就当是功过相抵。我不会施恩李府,也不会打压你父亲,你告诉李县丞,就当成小晴只是个寻常的乡野村姑,是个普通的百姓。” 李家有过也有功,却是功过相抵,她不再提及。 李翠芳感觉到皇家人的不同,同样七岁的苏晴,即便长在乡野,能想到藏拙扮傻,难不成皇家人都这般逆天。 “丁家呢?” “丁家人有过,忘恩负义,欺负弱女;马家有过,在用钱诱或乡邻,将年轻美貌的民女嫁给他们为姬妾,他们用诛心之法,破坏淳朴的民风。王庄乔六婆祖孙救我一命,这是恩。有过的得罚,有恩的需赏。” 这不是小晴,这是皇家嫡郡主。 就算一朝沦落为婢,她也是不同的。 司马纲心里更是连连惊呼,宇文晴幸而是女子,若是个男儿,必是表弟宇文显的劲敌,小小年纪就懂得卖身为婢,借着李县丞父子是读书人,自己偷偷读书识字。有了读书的条件和环境,而这一切,全是她自己谋划来的。 更让他意外的是,宇文晴懂得藏拙扮傻,不抢李小姐的风头,而她自己则偷偷地学习,她的优秀,唯她自知。 如果不是东宫寻来,她的秘密不会暴露出来。 如若太子、太子妃知晓他们的嫡女即便没有他们的呵护,也长成皇家人应有样子,不知是辛酸还是欣慰。 李翠芳垂首,她迎视着苏晴的眸光,是凌厉中带着威严,皇家血脉之人,非她能比。 苏晴抬手,“回去罢,我的话带给你父亲。” 李翠芳应了一声“是”,忐忑过后当是心安,可苏晴虽为女子,小小年纪,她是如何做到的。 李翠芳早前的不敬化成了敬畏,她怕自己惹恼苏晴。 苏晴恩怨分明,赏罚亦同样分明。 李翠芳退出凉亭三步后,转身离去,她想入宫做陪读,可是因为以前对苏晴的欺负,苏晴是不会选她的,苏晴选了周倩儿,因为周倩儿未曾欺负过她。 刘知州道:“太子殿下之女,果然不俗!即便流落民间,也有皇家风范,真真令人感佩。” 若苏晴是男儿,司马纲必会防备,可她只是一个女子,再有才学、心计又如何,终究成不了大事。 周知县又连连夸赞了一番,好话不要钱,多说些也无妨。 嫡郡主对周倩儿的印象颇好,周家乃是京城世家,虽然如今势弱了一些,可世家的底蕴在,周倩儿因是世家贵女,从来不屑欺负弱小,因这举动,反得了嫡郡主的青睐。 嫡郡主小小年纪便有主意,既然她说选了周倩儿做陪读,太子夫妇定不会反对,只占一个名额而已。 苏晴出得凉亭,去了客院。 兰姑姑已静立屋中。 “郡主该服药了。” 她已经试过了,没有毒,太子妃的对头必不愿嫡郡主回去,不得不妨,虽然找到嫡郡主的消息刚传出,难保那些人不会动手。 第16章 乔六婆 苏晴接过碗,浅尝一口,不热不凉,一饮而尽。 侍女递了清水漱口。 她漱完口,含了一枚蜜饯,问道:“兰姑姑,王庄的乔六婆、王巧儿祖孙救过我一命,能接她过来住一日么?” 兰姑姑道:“今儿一早,司马大人已派了侍从去王庄送了一千两银子。” 苏晴道:“救命之恩应当面感谢。”她默了片刻,见兰姑姑未松口,又继续道:“乔六婆年轻守节,她儿媳也同样如此,她将儿媳认作义女,为她置备嫁妆,相看婆家,将儿媳嫁离王庄。 她独自哺养一双孙儿、孙女,王巧儿和她哥哥就教导得很好,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其实……我哪里会写什么状纸,状纸的初稿是王公子帮我写的,我照着抄录、添补了一些内容进去。” 兰姑姑面露讶色。 苏晴又继续道:“乔六婆带着孙儿、孙女度日不易,王庄与县里常有泼皮、恶人欺负,如果我请她们祖孙过来坐一坐,许能震慑恶人,让他们不敢再欺负人。” 王巧儿生得乖巧伶俐,在她记忆里,王巧儿未曾及笄,就被当地尤举人给瞧中了,他多大年纪,居然想逼王巧儿给他做填房。乔六婆不应,尤家就陷害王明,说她在今年十月的童试里舞弊,险些害得王明一生不能入仕途。 后来,王巧儿为了救王明,自己求到尤家,说答应这门亲事。 尤举人这才放过王明。 只是尤举人坏事干多了,未等到王巧儿及笄,自己就一病呜呼,尤举人的几房妾室、子女争夺家产,自然不愿提早前的婚约,将王巧儿给忘了。 王巧儿与一个老头儿订婚的事,到底误了名声,也至后来,都快十九岁了,才与王明的一个同窗好友成亲。因着这事,王巧儿声名有污,一直被婆家拿此事攻击、刁难。 兰姑姑本不想同意,苏晴话说到如此细致,不应亦不成,笑道:“明儿一早,你就走了,我令人接乔六婆祖孙过来住一晚。” “谢谢姑姑!”苏晴大喜。 乔六婆是个奇女子,她要去京城,想听听乔六婆的建议。 县城到王庄只得不到五里路,有县衙派出的马车。半个时辰后,乔六婆与王巧儿就到了。 苏晴是皇家金枝玉叶,先是状告丁家,后是身份曝光,现在全县都在传,委实新鲜事太少,百姓很是喜欢听各种新鲜事、奇事。司马纲、苏逊派出的人进行引导,就有了一个“皇家郡主流落民间,有情有义扶表兄,反遇中山狼”等故事。 而这些故事,会在苏晴离开后再掀高潮。 司马纲安排了州城的文人写成话本子,还有说书人在县城说书等。 与其被荣王一派拿此事攻击,不如做正确的导向,反败为胜,将坏事变成好事。既然是说故事,也是展现一个最真实的皇家郡主的成长经历,若是皇帝知道他的嫡孙女当年在兵变之后吃了这么多苦,肯定会出手。 只要他开口,不许人再伤苏晴,荣王就敢拿这事做文章。 乔六婆、王巧儿站在门口,看到一身贵气的苏晴,王巧儿道:“县城都在传,说你是皇家郡主,你真的是啊?” 乔六婆福身行礼,“民妇拜见郡主,巧儿不懂轻重,还请恕罪。” “乔六婆、巧儿,坐啊!我这两日挺想你们的,要不是你们救我一命,我就无法回到京城与父母团聚了,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乔六婆迭声道:“不敢,不敢,就算郡主是寻常百姓,你落河里,染了风寒,我们祖孙也会出手帮忙。” 王巧儿像在梦里,她还记得,在苏晴昏迷未醒时,祖母就知道苏晴的身份,还与哥哥说“如果祖母将苏姑娘订给你做妻子,你可乐意?” 当时王明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王巧儿知道,哥哥是乐意的。一个见地不凡,卖身做奴婢,供表哥读书的女子,值得人敬重。 可是祖母还没提这事,苏姑娘就说要告丁家的事。 苏晴拉乔六婆坐下,“巧儿,坐啊!” 王巧儿道:“苏姑娘要回京城了,是不是以后我们就见不着了。” “王公子在县里读书,将来考秀才、考举人,还会中进士,待他入仕,说不得就要去京城呢。”苏晴笑着,“王公子颇有读书天赋,差就差在没有名师指点,自我曾祖开始,朝廷选仕,德才兼备,太祖皇帝更以为为官者德重于才。乔六婆将他教得很优秀,他品行端方,将来一定会有大好前程。” 王巧儿想着以前祖母说的事,忙道:“郡主夸我哥哥品行端方,不觉得他是书呆子么?” 乔六婆知巧儿是提起早前的事,“郡主夸你哥,怎的比夸你还高兴?没规矩。” 王巧儿很乐。 侍女奉了茶点。 周倩儿携着大丫头过来,一见苏晴屋里多了两个人,脸色微沉,不会是有人来抢她的陪读名额吧。 苏晴道:“倩儿,这是王庄的乔六婆、王巧儿。那日落水,是王巧儿救了我,我生病也是乔六婆照顾我。他们祖孙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周倩儿当即明白了根由,笑道:“原来是王姑娘救了郡主。”她当即道:“小蓝,去我屋里,将那两块衣料子取来,我送王姑娘,谢她救了郡主。” 王巧儿一脸莫名,她救了郡主,与这位官小姐有关系。 周倩儿笑盈盈地道:“郡主是我手帕交,你救了她,就救了了我半条命,当得我的谢,你可一定要收下。” 苏姑娘这么快就有手帕交了? 王巧儿表示不信。 苏晴道:“周大人来仁和县不久我就认识倩儿,我们还真有交情。” 她是人,一切重来,也需要朋友。 周倩儿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会捧高却不会踩低,仅这一点就值得交往。 晌午时,苏姑娘招待乔六婆祖孙,拉了周倩儿坐陪。 乔六婆用罢午饭,直说家里有事,要喂猪,还养了鸡,得回去。 苏晴道:“倩儿,你带巧儿去看花,我与乔六婆说说话。” “是。”周倩儿见苏晴当她是朋友,也很热心,拉了巧儿去看她母亲种的秋菊。 苏晴道:“乔六婆见多识广,我要回京城了,想听六婆给我一些建议良言。”她神色黯淡,“我自幼未在亲人尊长身边,从小到大,都是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乔六婆笑道:“郡主金枝玉叶,回到京城,自有太子与娘娘看顾,我一个老婆子哪有什么良言。” “六婆自谦了,六婆将巧儿兄妹教得很好。” 第17章 叮嘱 她是羡慕的,为什么自己没早早遇到乔六婆,两世的童年、年少,都过得辛酸,她因有前世记忆,一醒过来,还未接受所有的变故,就立马反击,她怕错过时机,走上与前世一样的命运。 兰姑姑识趣地领着侍女退去。 乔六婆道:“郡主去了京城,万事谨言慎行,皇家嫡出要认祖归宗,必还要经过宗室亲王、长辈认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莫要太过担心。” 乔六婆不像寻常女子,怎会知道皇家宗室的事,认回嫡出血脉,还会有仪式、过程。 乔六婆笑了又笑,见四下无人留意,从怀里掏出半块锦帕塞给苏晴。 “六婆……” 乔六婆低声道:“拿着吧,我有一个金兰姐妹在宫中做嬷嬷,我想请郡主看顾她一二。” “六婆是从宫里出来的?” “太祖皇帝时选的第二批宫娥。” “大周宫规,服宫役的宫娥年满二十五才能出宫。” 可是乔六婆不是二十一守节? 这时间上亦对不上啊。 乔六婆垂眸,“我……我不是真正的乔六婆,是她的孪生姐姐。” 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晴从来不知道,这内里还有一段缘故,“那……其他人……” “除冒了我身份,再次嫁人的孪生妹妹,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说起这些往事,故事就长了。 真正的乔六婆确实是二十一岁守寡,可是在她二十五岁时,她就守不住了,偏她有儿子,婆家不许她改嫁,她时常拿自己的儿子发泄。 二十六岁那年,乔大香回来了,父兄都很欢喜,准备为她说亲。 乔二香听说后,回到娘家,与乔大香哭诉节妇的艰难,说她没男人就活不下去。 乔大香不想嫁人。 乔二香一门心思盼改嫁。 姐妹俩一合计,虽然乔大香比妹妹白,但是故意打扮一番,很难有分辩出来,那一日,乔大香扮成了二香,去了王庄家里。 乔二香留在娘家,以姐姐的身份嫁给麻庄三十岁的大龄木匠为妻。 身份一换便是若干年。 乔六婆因是宫里出来的,见过人间繁华,也看过人性丑陋,见地不同寻常人。 她当年选择与妹妹易换身份,是她知道,自己当年在宫服役,受了太多的苦,也看淡男女之情,若是与妹妹交换身份,有子防身,是个不错的主意。她根本没想嫁人,也不愿嫁人。 乔六婆苦笑道:“这是我与二香的秘密,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嫁到麻庄的乔二香后来生了两子两女,如今是做了祖母、外祖母的人,丈夫是木匠、儿子也是木匠,日子倒比寻常庄户人家还殷实三分。 苏晴道:“宫里的嬷嬷是谁?” “她姓杜,后来得高祖皇帝的徐淑妃赐名,唤作杜鹃。我离宫几十年,不知她是否在世,若她还在,劳郡主看顾。” “她有何特征?” “她左眼角下有一块米粒大的胭脂痣,年轻时生得好,因有血泪痣,只能做宫婢。” 难怪乔六婆能出宫,而那位杜姓宫人留下来,原来是宫婢。 但凡宫婢,必是罪臣家眷。 一朝宫婢,一生是宫婢,就算大赦天下,宫婢亦不能赦其罪,除非服侍的主子得势有权,恩赦其罪。 高祖乃是先帝,当今皇帝已登基十四年,看乔六婆的年纪有五十多岁,那位宫嬷嬷若是健在,也当是乔六婆的年纪。 乔六婆又掏出一张绢帕:“这上头是我在深宫十二年遇到的故人与朋友,若是郡主能遇到他们,照拂半分。” 苏晴接过,上头足有十几个人名,有内侍,有宫人,是乔六婆年少时认识的人,如今不是老内监,便是老嬷嬷。 乔六婆早前就知苏晴不俗,现下更晓她是贵人。 “郡主回京,对长辈当体谅大度,善解人意。当年兵祸,你流落民间,太子与娘娘必会心生愧疚、怜惜,但世间情分不可太过。皇上不止你一个孙儿孙女,太子也非你一个女儿,当适可而止。” 太子妃只她一个骨血,定会骄宠疼爱,但其他人不是。 太子妃在当年兵乱之中,保住了太子的两个儿子,却未护着自己的亲女,这件事本就有些奇怪。可太子妃一味追求贤良,能牺牲女儿一次,何曾不能牺牲第二次。 在皇家,无论是男女,都少了几分真情,多了几分凉薄狠辣。 苏晴道:“我在民间长大,论感情,自是比不得在祖父、父亲跟前长大的兄弟姐妹。六婆说的道理,我心里明白。” 想要改变命运,她得回去。 亲娘苏氏前世对她的托梦晃然未见,最后出手的却是大哥宇文显。 苏氏是觉得她已死不必追究,还是有旁的人心思? 皇宫就像还有更多的秘密,苏氏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合理处。比如,苏氏对苏迦的偏宠,如果是自己的女儿丢了,是移情侄女身上,便有特别,可是苏迦后来嫁的人是长安王宇文晏,是她的二哥。 乔六婆道:“我与郡主的名单,这上头的人都是些人精,只要郡主收拢一二在身边,他日在京城、皇宫自能如鱼得水。” “有劳六婆为我费心。” 乔六婆道:“郡主今日请我们祖孙过来,原就是庇护我们,让仁和县上下看看,我们也有依仗。” 苏晴眼里的异样一掠而过,是在宫里生活过的人果然是人精,连她的用意都能明白。有乔六婆祖孙的救命之恩在,旁人想欺他们,就得掂量掂量。 苏晴道:“我盼王公子早日金榜题名。” “借郡主吉言。” 乔六婆与苏晴闲聊起来,说的都是她年轻时在宫里的情形,那些一同入宫的姐妹,还有宫里的内侍,发生在宫里的往事,以及杜鹃。 高祖皇帝即苏晴的曾祖,是先帝,在位三十八年,膝下子嗣颇多。太祖皇帝生于乡野,原就是个猎户,与道观毗邻而居,读书识字、习得十八般武功。三十多岁都还是光棍一条。前朝末年,天下大乱,他带着乡邻组建兵勇义军,揭竿而起。 三十六岁时,得富绅相中,将十六岁的如花女儿嫁给他,这便是太祖皇后,一朝婚配,齐刷刷连生三个女儿,直至第四个才得了儿子,便是高祖皇帝。 高祖皇帝出生时,太祖皇帝已登基为帝,那时,天下初定,满朝文武俱盼太祖有子,说来也怪,纳的嫔妃无数,旁人生的也是公主,最后还是太祖皇后诞下高祖。 第18章 命案 高祖八岁时,太祖皇帝殡天,临终之前,钦点辅政大臣,着太祖皇后垂帘听政,留下遗命:吾儿,为父有愧先祖,只你一个独苗儿子,他日长成,替我宇文家繁衍子嗣。 高祖皇帝二十岁亲政,亲政后的第一次事,就是大选嫔妃,选美天下,将天下所有的美人都收聚后宫,一个接一个地生儿子。 要说周高祖当政,最尊贵的什么?那自然是皇子。 最廉价的是什么?是公主。 世间物以稀为贵,高祖生了十八个皇子,养成人的有十二个,一路皇权路,斗到最后时,也只剩了当今皇帝与十三王爷(肃王)兄弟两个。其他各脉,在十四年前的兵变之夜,各亲王府满门被灭,连刚出生的婴孩都没放过。 周仁祖皇帝即当今,既无太祖的英勇也无高祖的睿智,若不是生了一个有本事的儿子宇文雍,呵呵,皇帝也轮不到他做。 周仁祖皇帝登基,却对自己的嫡长子颇多忌惮,实在是儿子比老子有本事。 高祖在世时,也曾不止一次地说“唯秦王世子肖朕”。 宇文雍文武兼备,在领兵带将上颇有手腕。 周仁祖皇帝一面忌惮东宫势大,培养五皇子、荣王宇文雄制衡太子;一面倚仗这个儿子,需用时,让太子独挡一面;不需用时,就借着荣王打压太子。 * 天色渐暮。 兰姑姑备了些礼物,有布帛衣料,有首饰金银,正看着侍女、官差整理箱笼,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前头,刘知州的破口大骂道:“马家作恶多端,令人发指!严查,彻查,那是人命。” 乔六婆起身,“郡主,民妇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两头猪、十几只鸡要照应呢。” “我送乔六婆出去。” 周倩儿与王巧儿玩得很高兴。 见乔六婆出来,二人亦移了过来。 兰姑姑道:“这是我们郡主赏给王家的谢礼,六匹绸缎,六匹细布;另有金银首饰、药材补品若干。” “民妇叩谢郡主!”乔六婆带着王巧儿跪拜行礼。 有官差帮忙将两口大箱子抬到马车上,会有人将他们祖孙送回王庄。 周倩儿已使了自己的侍女小蓝去打听。 小蓝过来道:“小姐、郡主,是伍捕头从石庙镇回来了,在马家后门的井里,捞出了七具尸骨,还有一个似几日前新逝。” 马员外父子都不是好人,喜新厌旧,对失宠的姬妾更不当人。若是还有几分颜色就转卖他人,若是有了病亦不给人瞧看,任其自生自灭,一旦死了,直接抛到枯井了事。 马家后门的废弃井是有水的,但因里头抛过尸,马家既不在那里打水洗衣,也不会在那里打水吃。 前世时,她不知晓,只觉那井里的水干净,打了水洗衣衫,后来被马家太太、奶奶给关入了柴房,当时她就好奇了,为什么平白就被罚了。 后来才知道,井里有死人。 她用水洗过有衣裙,全被马家太太、奶奶们一把火给烧了,更是严令,不许打那口井里的水洗衣。 她在马家第三年,马员外新纳侍妾入府,这姑娘便是王庄人,名唤二妮,生得清秀可人。可她只光鲜了半年,一朝失宠,王二妮常与她一起洗衣、干粗活,王二妮还说,“小晴你是聪明人,宁为奴婢,也不做侍妾。” 那年冬天,王二妮病了,她悄悄扯了草药给王二妮喝,可王二妮却总不见好,后来一命呜呼,她偷偷去瞧看,发现马家仆妇带着人将王二妮的尸体抛入废井里。 她方才明白,为什么马家不许从井里打水洗衣,更不许人在那井里打水煮饭。在王二妮之前,一定还有其他的女子,王二妮只是那众多女子的一个。 如果她不是病得迷糊,迟迟咽不了气,也许她会成为其中一员。 马家的案子曝出来,王二妮在三年后就不会再进入马家。 在马家六载,王二妮是她在那里唯一的温暖,即便失宠被弃,王二妮总是盼着,有一天马员外或马太太开恩,能放她回家与家人团聚。 王二妮是自愿嫁入马家的,她唯一的弟弟病了,入药的主药名贵,一副药就得二两银子,那是他们家的命根子,她自愿嫁给马员外为妾,用卖身为妾的六十两银子换弟弟病愈。 小蓝打着寒颤,“小姐,太吓人了,马家后门的废井里捞出死尸,整整七具呢,整个石庙镇都传遍了。伍捕头回来禀报,刘大人怒得破口大骂,让绵州府的官差也去查看,说定要严惩真凶……” 七条人命,还不算被他抛入后山荒野的那些,足够让马家应付一阵。 马员外死了,他三个儿子遇到大事,撑不起来。他一死,怕是马家三个儿子正争着分家产,现在出了此事,更会吓得半死。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就应在马家。 周倩儿觉得晦气,恼道:“你再说一个‘死’字,这个月的月例你别想要。”她要入宫陪读了,偏生小蓝提什么死人、尸体,委实讨厌。 小蓝立马捂住嘴巴。 宁愿被罚一天不吃饭,也不要扣一个月的月例啊,她就指望有月例攒嫁妆。 县衙前院,刘知州、周知县正在指点伍捕头,要他们严查此案,在他们的管辖区内,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案子,这是一桩大案、要案。 马家作恶多端,为祸乡里必须严惩。 刘知州指着自己带来的官差,“你带人去,将马家家主拘来,七条人命,追查真凶。” 周知县指着伍捕头,“马家如何说?” 伍捕头面露难色,“马员外突发恶疾身亡,马家的大公子说不晓此事,二公子说不知道……” “他们是骗谁呢?马家后门的水井,离他家最近,他们不知道死者是谁?” 伍捕头答道:“在下询问了附近的乡民,有人认出,那个新死的是马大公子三月前纳的侍妾。” “她的侍妾死了,失踪了,他说不晓此事?你信?” 伍捕头道:“在下不信,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还出现在井底,身上绑了块巨石……” 刘知州道:“这是人命,绑石谋杀,令人发指,必须彻查。” 司马纲、苏逊可是候府贵公子,发生这么大的命案,必会传到京城,这马家是故意来拆他们的台。 第19章 机会 刘知州最恼,再有一年,他就在绵州做了六年知州,照着规矩就能升官了,偏生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只要案子处理好了,便是政绩,处理不好就会成为败绩、污点。 周知县看刘知州要插手,原想反对的,可反复思忖一番,与其结怨,不如联手,大家共同进退。 周太太正在县衙大厨房里忙碌,指着陪嫁厨娘做各种点心、预备酥饼干粮。 周倩儿若真能做陪读入太学,将来的婚事不会差。 周太太身边的管事婆子笑道:“太太,京城黄半仙算得可真准,说我们小姐自有机缘,不急着订亲,瞧瞧眼下,可不就出现转机了。” 只要周倩儿入得宫中太学,与她一起读书的便是天之骄子、天之贵女,交好贵人,往后姻缘自是极好的。 周太太欢喜时,李太太则郁闷。 李县丞怎么也没想到,苏晴会是东宫嫡郡主。 早前还担心苏晴报复,过去八年,苏晴在李家受了多少刁难,被李翠芳责罚多少、训骂多少回,他们计算不清楚。 苏晴说李家有过,但亦有功,而今是功过相抵,她不会扶持李家,但亦不会给李家使绊子。那言下之意,没有交好李家的意思。 皇家的人哪个是省油的灯,苏晴是不计较了,难保太子妃不计较,苏家不计较。 苏家乃是京城望族之一,又有爵位、又有实权,苏晴的舅父、表兄们真能咽下这口气。 李翠芳揪着帕子,“周倩儿入了她的眼,她要周倩儿做陪读……” 李县丞摇头轻叹,不回踱步。 东宫贵人住到县衙后宅,早前只知有大人物来,谁能想到苏、司马两家的公子,而司马纲更是司马一族的宗子,确实是大人物,也是贵人,但论起来也是苏晴的表哥。 “让你去服侍,是赔罪的,可你倒好,不晓轻重,还在县衙花园与嫡郡主争执。你让旁人怎么看?君臣有别,尊卑之分,你不懂?” 李翠芳想到自己被苏晴骗了八年,心头就是一股怒火,“小小年纪,心眼还多,懂得藏拙扮傻,一手字写得不比父亲差。” 李县丞微怔,“你真看到了?” 苏晴才多大,怎么可以与李县丞的字相比。 李翠芳道:“她特意写了字给我看,那字真是好字,她就差指着我鼻子骂我笨。说我几年才识完的字,她……她几天就会了。每次让她值夜,她都在苦练书法,用的还是我丢弃不用的破笔……” 李太太想到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知伪装,不让人发现她的聪慧,她没发现,连李县丞这个大才子也没发现,可见苏晴在李家时有多谨慎。 李县丞很是懊悔,那么多年,他怎么就没发现那孩子的异样,此事传出去,只怕同袍、官员们都会耻笑他糊涂,眼皮底下一个有贵人,他有眼不识金镶玉,被个小孩子耍得团团转。 李翠芳几年才学会的字,她几天就会了。 拿着李翠芳丢弃的破笔,就能练出一手好书法。 她不报复李家,但消息一传出去,他李家的名声、他的官声就丢得差不多了。 杏儿小心翼翼地道:“小……小姐,三年前,我确实看到她捡破笔。” 李翠芳怒喝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奴婢想着,就是几支不要的破笔,她捡就捡了。” 桃儿继续道:“难怪小姐说话时,她总是心不在焉。好几次,我看她躲在屋里嘀嘀咕咕,仔细听,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现在想来,可不就像二公子、三公子背书时的样子。” 桃儿还挑拨过两回,诬陷苏晴在背里咒骂李翠芳。被李翠芳关到杂房,关了一整宿,还罚一天不许吃饭。 那根本不是骂谁,而是苏晴在偷偷背书。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人刁难,被人误会,她从未解释,只做着她认为对的事。 李县丞听罢,原来一早都是有迹象的,只是他从未留意。如果这是个男子,未来真真了不得,偏生就是个女子。难怪是天家血脉,生来就知道保护自己,还比寻常孩子要机敏。 他怎么就没早发现呢,早些发现,施恩于她,今日光鲜的岂止是他,还能造福子女后人。 李县丞似看到了未来,苏晴决定不隐瞒自己的成长路,因为她做得太好,根本不需隐瞒,她所做的事,完全就是励志的典范。 他不知道的是,因司马纲、苏逊出手,已经有文人在撰写《嫡郡主传》的话本子,想将嫡郡主的故事传扬出去。 李翠芳成了不辩是非,听由丫头挑唆,处处刁难、责罚、训骂幼年嫡郡主的恶人。李县丞成了一个糊涂人;李太太纵容女儿作恶、欺压人而袖手旁观。 李县丞悔断肝肠,为自己痛失机会心疼不已。 夜已深。 苏晴坐在榻前,手里捧了一本书,苏逊知她爱读书,特意送了一大箱子书给她。 苏晴亦是爱书人,看看这本,瞧瞧那本,每本都舍不得。 她看书时,周知县的师爷正带着随从立在李家后门。 很快,就看到一个仆妇出来。 师爷一抬手,“说好的,讲一个嫡郡主幼年的故事,付你一百文,故事精彩了,可以多给,若是不精彩,只能付十文。” 仆妇将今儿听来的事细细地说了,讲的是嫡郡主在屋里背书,被桃儿听见,误以为是在背里咒骂小姐。李翠芳大怒,令仆妇将嫡郡主拖入柴房,罚她一日不许吃饭。 仆妇一讲完,“师爷,这故事可好?” “好,付你二钱银子。” “还有一个故事。”仆妇心下大喜,讲个故事就能换钱,这买卖做得,当即又讲了嫡郡主买不起笔,看到杏儿将小姐用过的破笔丢弃,悄悄捡回来的事。 师爷摇了摇头,“不如前一个精彩,付你一钱银子。可还有?” “我昨晚讲了好些故事呢?” “你昨晚可赚了二两银子,若是再有了,说一声,讲给我这随从听。” 司马世子爷要为嫡郡主出头,令人撰书立传,这是助东宫,既然周知县已经投了太子府,他自然要倾尽全力,若是做好了,也许他这个秀才师爷也有机会入仕。 不想当官的读书人,不是优秀的读书人。 第20章 故事 仆妇离开了,过得一会儿,又有个小厮出来。 师爷的随从道:“嫡郡主背书、捡破笔的故事不必讲,讲其他的故事,规矩照旧。” 这故事有人讲过了? 现下看来,不止他一人在做这生意,到底是谁,腿跑得这么快,他才听见,对方就讲过了。 因她一个决定,刘知州、周知县甚至是师爷,都在暗里出力,要为她正名。 她看完两本书,合上书页,滑到被褥里,以前这样的绸缎被面是她不敢想的,从今往后,她就是嫡郡主了。 苏氏当初能认李翠芳为义女,但到底是哪里李翠芳冒充身份未过关,最后成了苏氏的义女。凭着义女的身份,李翠芳及笄之时,一家有女百家求,高嫁做了候夫人。 李县丞官路亨通,做到礼部尚书之职。李家二公子、三公子直接受益,进入最好的书院读书,得到最好的条件。 明日,她要离开仁和县,身在皇家,会有数不尽的暗潮汹涌,波谲诡云。 苏氏贵为太子妃,而苏晴前世化成阿飘的那几年,一直没有看懂苏氏,一个养面首的女人,绝非良善之辈。 苏晴阖上双眸,不多时就睡沉了。 兰姑姑夜里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十四年来,每至嫡郡主生辰,苏娘娘独自一人将自己关在大殿,摆上小姑娘们喜欢的物件,预备一桌酒宴,一坐便是一天,而不出三五日,那些精致的玩具、首饰,漂亮的衣裙,必会成为苏迦小姐的。 首饰戴在身上,苏迦小姐正正好。 衣裙穿在身上,正合苏迦小姐的胖瘦高矮。 一年之中,也只有那一日,会让她抛开秦王妃、太子妃的身份,一心一意,只做嫡郡主一个人的母亲,在那日许下一次又一次,从不曾改变的心愿。 从绵州传出的消息也该收到了,他们终于寻到嫡郡主。 睡熟的苏晴,神态与苏氏很像,一样的恬静,却又一样微锁眉头。 苏氏是因为女儿丢失而感到不安与忧心,嫡郡主是因什么烦心? 兰姑姑掖好被子,吹灭屋里的灯光,退出内室。 这一夜,苏晴睡得香甜无梦,迷糊之中,听到雄鸡报晓声,又有狗吠之音传来,睁眼时,耳畔传来低声的说话声,兰姑姑正指挥着侍卫、随从抬箱子。 苏逊道:“郡主还没起?” “让她多睡一会儿,马车还没套好呢。” 苏晴坐起身,中秋的蜀地天高气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有成熟的野果,更有野菊开放在漫山遍野。 她站在乌盆前洗漱完毕,坐在桃纹镜前梳妆打扮。 兰姑姑进来时,便见她已经进来,“郡主怎不多睡会儿?” “大家都起来了,我怎好再睡。” 兰姑姑捧出一身新裳,为苏晴穿好,又给她梳了合宜的发式,戴了一套漂亮的头面首饰,匆匆将苏晴的包袱、首饰收拾好。 “今日得辛苦郡主了,待到绵州城就好了,萱香在那边打点呢。” 太子妃身边有四位大宫娥:兰香、萱香、蕙香、荷香。 兰香、萱香皆是她的陪嫁丫头,发愿一生不嫁,只愿一生服侍苏氏。 蕙香、荷香则是后来从宫里选出的,这是第三位蕙香、第三位荷香,以前的蕙香、荷香都嫁人了,出宫后都改回自己原来的名字。 太子妃最信任、得用的,依旧兰香、蕙香,这是与她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是心腹,如手足姐妹。 兰姑姑与苏晴出来时,周太太带着周倩儿赶了过来。 周倩儿眼泪汪汪,“郡主,我舍不得你。” 她想跟苏晴一起回去,周太太不许,只说这边的事儿还没处理好,若是周倩儿回京城,周知县怎么办?周太太不想将丈夫交给侍妾、姨娘照应。 周知县现下宠着的姨良是周家老太太赐给他的,周太太很是不喜,就算她们母女要回京城,那也是细细地安顿。周太太想把三姨娘带回去,让老实安分的二姨娘来绵州照应。她不能有了儿女,就把丈夫给丢了。 苏晴道:“倩儿,别哭了,待你娘安顿好,说不定你就要回京城。” “我哥也在京城呢,可我娘非说不能回去,放心不下我爹,说我们不在,我爹怕是一口合心的饭菜都吃不上。” 她们离开,又不是将厨娘带回去。 周倩儿昨儿缠了周太太大半宿,就想跟着一起走,但周太太不允,周知县也不同意。“跟着郡主一道这如何能成?是要被人说道的,且再等等吧。” “不跟着,万一太子妃娘娘不同意我做陪读怎么办?” “等这事定下来了,你们母女再回去不迟。” 上赶着想给嫡郡主当陪读,若是太子妃瞧不上,最后挑了旁人,这不是惹了大笑话,一定要等消息落了实锤才成。 荣王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周知县本能的觉得,这一路不会太平。荣王以给东宫找麻烦为乐,要是能让太子妃痛苦,他就更欢喜了。 周倩儿不想放过机会,现下一着急,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声音哽咽:“娘,你让我和郡主一起回京城罢。” 周太太道:“郡主一行是有正事,你跟着算什么?休得胡闹。” 苏晴道:“倩儿,待陪读的事说定了,我会给你写信的,你等着我的消息。” 周倩儿道:“我听人说,皇子、公主们的陪读得过礼部,可你是郡主想来没这么麻烦,还不是郡主和太子妃娘娘说了算。郡主,你可不能忘了我,我们可是手帕交啊。” 周太太对自家女儿的厚脸皮颇是无语。 苏晴取了周倩儿的帕子,“快别哭了,小心眼睛哭肿了,你只管安心等我消息,到时候收到信,你再回京。” 周倩儿止住眼泪,“郡主一路保重。” 周家母女俩看着苏晴上了马车,苏晴冲她们摇了摇手,一行足有二十多人,司马纲、苏逊骑马相护。 不远处,刘知州正带着侍从登上马车。 司马纲抱拳道:“周大人、吴县尉,保重!” “司马世子、苏三公子,一路保重!” 苏逊含笑道:“几位大人,想来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在京城再聚,保重!” 司马纲扫了苏逊一眼,怎的说这种话?有些话焉是想说就说的,可知道他代表的是苏家。 苏逊看到他带着责备的眼神,当即垂眸。 马车轧轧。 周倩儿大声道:“郡主保重,记得给我写信,我与会给你写信的。” 第21章 走丢的往事 周太太委实不知道自己女儿什么时候与苏晴这般好了,人家回京,她还哭上一场。 师爷立在周知县身边,“大人,石庙镇那件大案得办好,嫡郡主的事也得办好……” 周知县扫了眼师爷,“将马家兄弟拘来了?” “七条人命的大案。”师爷压低嗓门,“昨儿李县丞在打听这案子的事……” “他不就是比我先来仁和县几年,哼,就凭他还想压过我,他能给前任知县当垫脚石,如今到了我,就不甘心了?哼,捧高踩低的,只本官是他能踩的?” 来自寒门的李县丞,官途比别人更艰难,上一任什么事不想管,只求无过,大小事务都推给李县丞。可这一任的周知县虽是靠了关系谋到实缺,是想正经办点事的,现在搭上了东宫,就不甘做个平凡官员,想办出些大事来,也好被贵人看入眼。 兰姑姑倒了一盏热茶,“郡主且吃着热茶就点心垫垫肚子,若是赶路快,明日黄昏便能抵达绵州城。” 从仁和县到绵州城,这可得二百多里路,夜里还得寻到合适的客栈歇脚。 苏晴吃了热茶与点心,不觉得饿了,在马车里看了一会儿书,有些乏困,依在兰姑姑怀里睡了。 马车摇摇晃晃,她反复回忆前世的事。前世此时,她已经进了马车,脸颊伤口很痛,却只能任由脸颊的伤口自行恢复,后来留下难看的疤痕,也至伤后接连大半月,脸颊都是红肿的。 醒来时,已近晌午时分,同行的所有人,都是吃点心、干粮,继续赶路。 苏晴同样吃了些点心。 “兰姑姑,当年我到底是怎么走丢的?” “这个……” 兰姑姑有些为难。 六王兵变,不止是六位皇子,而是十几位皇子分成了六派,秦王府上下前路未卜,谁也不晓得能不能成功。 秦王府里,世子宇文雍嫡长,文治武功俱佳,十八年前更在同一日迎娶燕国公嫡女苏氏、新建侯司马氏两位贵女入府。苏氏为正室,司马氏为侧室。苏氏是秦王妃为宇文雍选中的,司马良娣却是世子喜欢、心仪之人。 成亲当日,世子入了苏氏新房,只停留了半个时辰,睡至半夜,撇下苏氏去了司马氏新房里。面子上的事,他做了,可他接下来三个月却独宠司马氏,将她捧着、宠着、疼着。 后来,秦王妃看不过眼,定下了规矩,每月十四、十五、十六时,他必须住在正妃屋里,不得在旁处。 司马氏嫁入秦王府不到半年便有了身孕,重孕之时,不能侍寝,不是劝世子去正妻处,而是自作主张,将自己的陪嫁侍女给了世子做姬妾。 不过只得一夜,谁能想到,吴美人有了身孕。 司马氏生恐世子喜欢上苏氏。 苏氏因司马氏是世子心上之人心有怨忿。 那时候,苏氏与司马氏斗得很厉害,苏氏虽不得宠,但娘家得力,又得秦王妃喜爱;司马氏虽得宠,秦王妃没少训斥、严惩。 十月怀胎,司马氏一举得男,诞下秦王的长孙、世子的长子宇文显。吴美人因怀孕之时贪吃,腹大难产,九死一生中诞下一个男婴宇文晏,虽暂时保住了性命,却是去了半条命。 那时候,吴美人知晓妇人怀孕,尤其到后期是要多运动,且要忌口,可是她性喜甜食,司马氏明知道孕妇多食甜食有弊,还鼓励她多吃糖,任是再傻,吴美人也知道司马氏想弄死她。 为了宇文晏,吴美人一直苟延残喘,直到两年后,她病得越来越重,临终之前,将宇文晏托付给苏氏。 她信苏氏,却不信自幼服侍、长大的司马氏,但凡明眼人,就知道这里头有文章。 待吴美人病逝,司马氏才知苏氏接走了宇文晏,而这事秦王妃也是点头应承的。 接下来的日子,司马氏与苏氏依旧相斗,苏氏把权,司马氏拢住宇文雍。 宇文显三岁时,苏氏终于有孕了,十月怀胎,满心以为会得男,却是一个娇俏的女婴,就算这样,苏氏亦是欢喜的。 苏氏有了宇文晏相伴,又得了一女,也算是儿女双全。那时,秦王府里有了流言,下人们议论吴美人的死,有人说是司马氏做的手脚。 宇文雍追问司马氏,司马氏大怒,反说宇文雍不信她,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那段时间,宇文雍常宿在苏氏屋里,在宇文晴出生不足八月时,苏氏有身孕了。 司马氏得到消息,心下慌乱,方与宇文雍赔礼认错,重新拢回宇文雍。 苏氏怀上第二胎后,京城的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高祖皇帝老了,虽立有太子,可这位太子却不大成器,相比另五位皇子更显平庸。 高祖皇帝一场重病卧榻,彻底引发了一场宫变,三皇子魏王不满大家都是嫡子,高祖皇帝立元后之子为太子,却不立同样是嫡子、且更有才华的他,与御林军勾结发动宫变,冲入东宫,诛杀太子一家,不想却被赵王抓了正着,以他心怀不轨,诛杀储君为由,将其射杀东宫。 后,赵王领兵进入宫中,却晚了一步,鲁王已经率先入宫,正在逼高祖皇帝立诏退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王相争之时,燕王却领兵包围了数位皇子府?,攻打各府,诛杀各王府女眷、子女,手段狠辣。 秦王父子因早得消息,宇文雍生怕自己的父亲冲动,在他的茶里下了安神散,秦王在别苑里安睡,宇文雍带着秦王一系的兵马围城。 那一晚,除了秦王妃,没人知道秦王与世子出城在外,且他们早就布好局。 秦王妃将苏氏、司马氏唤到大殿,和盘托出,“成则为王,败者死。王爷与世子不在,生恐惊动赵王、魏王,所以府中女眷俱未出城……” 司马氏惊得目瞪口呆,世子不是最宠她,生死关头,他将她亦留了下来。 苏氏心下苦笑,这便是皇家。大难来临,世子不是连亲娘也留下了,就为了不惹人猜疑? 秦王妃道:“燕国公、新建候俱是武将世家,我……要你们握手言和,联手对外。” 司马氏不甘心,眼睛落到苏氏的大肚子上,不再说话。 第22章 放下恩怨 苏氏道:“司马妹妹,我愿与你暂放下个人恩怨,为示诚意,我将晴儿交给你照顾。” 秦王妃很欣慰,将亲子骨肉交给情敌,这是最大的退让了,“司马氏,世子妃做出了让步,她将晴儿交给你,你将显儿交给她。你们俩都看护好对方的孩子,联手对外,应付眼下危局。” 秦王妃说想,司马氏不敢不应,两人各带了对方的孩子回去。 秦王妃、苏氏、司马氏三人,司马氏负责坚守大门、东边一带;司马氏守秦王府南边、南门一带;秦王妃则带着身边奴仆严守西门、西方至北方一块。 苏氏挺着大肚带人守大门,大门被乱兵攻击得最猛,可苏氏令人烧开水泼墙,又令手下的最精锐的护院守住大门,承住了数次的攻击。 混乱之中,宇文显在一阵乱箭之中跑出了屋子,哭着要司马氏,为救宇文显,苏氏身中两箭,一箭胳膊,一箭正中肚腹。 宇文显看到苏氏身上血涌,吓得不敢再哭闹,只得乖乖的由乳母抱住。 乱兵的攻击还在,因大门难攻,大半的兵力转往王府的西门、南门两处,秦王妃镇守西门,是用开水泼,用弓箭手射,挡住了攻击。 乱兵冲破了秦王府南边防线,司马氏见守不住,带着护院、家丁直往秦王府处撤。在她看来,秦王妃所在的地方是安全的,直到她赶到秦王妃那儿,却将乱兵引入秦王妃院子,秦王妃气得搧了司马氏两个耳光。 “蠢货,你除了迷惑男人,你能干什么?晴儿呢?” 秦王妃问出口时,司马氏面露慌张,“在……在我寝院……” 司马氏的寝院正在王府南边。 秦王妃气得不轻,当即下令“撤往世子妃正院。” 待她赶到正院时,司马氏已动胎气,却忍着巨痛指挥下人抵挡乱兵的攻击,又听说南边失守,重新布防,将活下来的下人们聚在一处,从四周设防。 她不敢昏,也不敢回屋,就这样生生地忍着。秦王妃与司马氏看着身下的血流淌着,直至近五更天,宇文雍带着苏家、司马家的十万兵马夺下京城,兵分两路,司马家随他夺宫,苏家开始清理京城乱兵。 苏氏在看到娘家父亲出现王府,提着的气一泄,这才昏死过去。她在昏睡中,早产下一个身中毒箭、已然咽气的男婴。 秦王妃问明情况,知是宇文显的乳母没看住宇文显,也知宇文显冲出屋子,苏氏是为了保宇文显才身中毒箭。 “司马氏,世子妃用命保住你儿子的命,可你把世子妃之女晴儿弄丢了?” 那一日,燕国公带人搜遍了整个秦王府,也未寻到宇文晴,就连她的乳母、服侍的宫娥尽数惨死在司马氏的寝院里。 苏氏昏迷三日后醒来,腹中的儿子没了,周岁的女儿也生死未卜,悲痛之中又昏了过去。她原就在坐月子,因承受丧子丢女之痛,大病一场。 苏氏这场大病后,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大半时间都在吃药、静养,而这些都不算,更让她痛不欲生的是,御医诊断,她腹部中毒箭,已损宫床,余生再不能孕育子女。 她未责骂司马氏半句。 秦王妃因此气上了司马氏,指着宇文雍怒骂,说他有眼无珠,有贤良的正妃不敬,偏要宠着一个软弱无能,只会用狐媚之术的侧室。为了她,正妃的嫡子没了,正妃的女儿也因她弄丢了。 秦王妃一怒,待秦王府掌控局势之后,秦王以雷霆之势快速登基为帝,用了三年的时间来清除六王兵变的余孽。 秦王登基,秦王妃孤独氏册封为后,宇文雍为太子。 孤独皇后一力护着苏氏,因苏氏大度,主动求和,提出交换儿女,结果却害得苏氏唯一的血脉下落不明,心生愧疚。生恐他人误会苏氏没有慈母之心,只说交换孩子的主意是她出的。为了不让宇文雍再情陷司马氏,秦王妃做主亲自挑选了十二位新贵大臣家的小姐送给太子宇文雍。 美人入东宫,她们分薄了司马良娣的专宠。 宇文雍知晓兵乱之时的真相,对苏氏颇有愧疚。 宇文显从记事起就知道,为了救他,苏氏失去了自己的嫡子,也因为他的生母,司马氏弄丢了苏氏的女儿。 世人都说,司马氏是因为愧疚、自责、郁郁而终,但没人知道,其实司马氏是因为失宠而忧郁。 十二位美人里,有一位郑氏女,才华横溢,柔情似水,更难得拥有桃李之容,冰雪之貌,超凡脱俗的风姿气韵,年纪又轻,人又识趣,很快夺走了宇文卿的宠爱。 秦王宇文渊登基之后第五年即嘉德五年秋,孤独皇后薨。临终前要宇文雍一生唯苏氏一位嫡妻,若苏氏不在,他可以立侧室、贵妾,但永远不能有第二位嫡妻。苏氏的儿子没了,女儿丢了,为了助秦王府得到天下,最受伤的是苏氏。 宇文雍应了。 这是他欠苏氏的。 虽然他不喜苏氏,但经历了那一场六王兵变的事后,他敬重苏氏的智勇双全,也相信苏氏是配得上他。 世间,最让人难忘的不是曾经有多喜爱,而是因为曾经有多愧疚,偏生苏氏不埋怨,不伤感,待他始终如一。 苏氏得到了宇文雍的所有敬重,嫡妻该有的体面、尊贵,他都给她。而他却将宠爱、喜欢给了新人郑良媛。 司马氏在知晓孤独皇后临终遗言后,暗自生气,原就体弱病重,竟更重了。这一病却再未好转,嘉德六年二月,司马良娣病逝于东宫,彼时,宇文显十岁。 苏氏在嘉德四年春便在寻找女儿,燕国公苏家亦数次派人打听,却一直没有消息。 司马良娣病重之时,承认因为自己的私心对不住苏氏,许是为了让苏氏护住宇文显,也许是真的良心发现,觉得自己错了,为娘家父兄与宇文显留下:“替太子妃寻找大郡主,那孩子是我弄丢的。显儿,若有朝一日寻到你妹妹,记得在我坟前相告,好让我九泉安心。显儿,我不在了,你要孝顺太子妃,她为了救你,没了自己的儿子,往后你待她要想待亲娘一样孝顺……” 司马良娣病逝后,司马家因为她的遗言,也加入到寻找大郡主的队伍中,只是当初司马良娣身边的宫人,知情的都死了,活着的都不知道那晚的情形。只知天亮时,那院子里不是死的死,就是失踪。 第22章 养父战亡 苏林是太子妃的陪嫁侍卫;丁满坛是司马良娣身边的小宫娥。 那晚丢失的宫娥、内侍有好几个,都被列入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之中,后来亦是逐一寻查,直到苏林在北疆战亡几年后即去年冬天时,大周与北辽大战在即。 一个老兵寻到苏将军,说有要事禀报,他是担心自己死了,无法替苏林照顾妻儿,只得寻到苏将军。“将军,几年前战死的苏林,曾与我提过一件往事,他说天华三十八年,京城六王夺嫡之变,他从秦王府护着一个抱有周岁女童的宫娥逃离京城。他留下遗言:若他战死,请我将一封信寄到燕国公府,我当时照做了。” 燕国公心下一惊,此人说的周岁女童,不会是太子妃之女宇文晴?“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女童是燕国公府与皇家的血脉,他说,若是在我战死前,你们苏家都未去接女童,便让我来寻你们。” 此人也只知道,苏林提到当年京城兵乱,他护着一个抱着女童的宫娥逃出京城,一路上都有人神秘人追杀,后来一直逃到丁姓宫娥的家乡蜀地绵州。 老兵没有说绵州具体地方,只提到苏林、丁满坛的名讳。他听苏林说,到了绵州后,二人伪装成夫妻,女童则成为他们的女儿,后来日久生情,做了真夫妻。待苏林从军入伍时,妻子丁氏已替他生下一个儿子。 这位老兵并没有战死,而是得燕国公恩赏,允他回家与妻儿团聚,他自是千恩万谢。 只是,他与苏林相交,也是因为苏林的武功不错。苏林不藏私,还教了他武功,苏林死得太早。 苏家也是从这老兵里知晓了苏晴的下落,只知在绵州,这次东宫派出两位姑姑,苏家三公子同行寻人,在绵州各县官衙查名簿,怎么也没想到,苏林与丁满坛记录户籍的名字已经改了,差一点就错过了机会。 如果不是苏晴到官衙告状,兰姑姑等人就会无功而返。 苏晴听到此处,一脸狐疑:“我养父已战亡多年?” “是,是那位陈州老兵说的,老兵知开春后,北辽与大周必有一场恶战,他担心自己会战死。故人临终之托,不能不完成,他来禀报也是想知道,苏林说的那个女童有没有被苏家接走。” 苏晴不解地道:“我养父出自燕国公府,他的遗书未寄入府中?” 兰姑姑微微摇头。 “养父战亡,为何我从未得到消息,照着规矩朝廷不是要发放抚恤金?” 兰姑姑亦觉奇怪,苏晴根本不知道苏林战亡的消息,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苏晴是苏林之女,唯一的解释是有人瞒下此事,领走了抚恤金。 绵州有人入军营,县尉手里有档案,州府衙门也会有登记,若是北疆战亡,必会由兵部转发文书报讯,还会拨付抚恤金给其家人。 苏晴觉得想不明白,苏林的信必是未到燕国公府的人手里。 苏林的战亡文书与抚恤金,也未到她手里。 苏晴倒吸一口寒气,“周知县到仁和县以前的过去六年,仁和县的事务多是把持在李县丞的手里,希望不是他动了手脚。” 兰姑姑道:“待到了绵州城,让苏三公子去州衙查一遍,战亡文书自来朝廷与兵部都是很看重的,先由军营上报,再由兵部转发、拨送银钱。” 苏晴因为心里有事,一路上有些心事重重。 她对苏林与丁满坛的记忆太模糊了,丁满坛好歹与丁足粮有几分相似,依稀还能记住她的眼神,可对苏林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只知道他是猎户,会拳腿工夫,他未离开家时,家里的日子过得不错,至少养母不会为一日三餐担忧。 夜里,歇在一个镇子客栈上,天一亮又继续赶路。 绵州驿馆里,萱姑姑早早安排好了房间、吃食用香汤,就连苏晴要换先的衣裙也备得妥帖。 苏晴沐浴更衣,用罢了饭食。 苏逊立在她的屋里。 苏晴道:“三表哥,劳你走一趟绵州官衙,查一下我养父苏林战亡后的文书和抚恤金,我刚知道,他几年前在北疆战亡。” 苏逊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不应该会了这样的毗漏,旁人便罢了,若是发生在苏晴身上,这事就有些说不过去,除非是有人刻意隐瞒。 苏逊又道:“我这就去一趟官衙。” 待她去了官衙,寻了苏二郎、苏林的名讳,官衙文档上记录的是“苏二郎”名讳,上头清楚地写着“嘉德八年秋,九月十二日,绵州仁和县石庙镇丁庄苏二郎战死北疆苍狼谷,曾立军功六次,抚恤金纹银八十两。”在档案上,记录了不止他一人,而有五个人,俱是绵州人氏。仁和县除了苏二郎还有一个叫王铁牛的,此人的抚恤金是五十两银子。 苏逊问道:“通常有人战亡,朝廷发放抚恤金到州府,你们是如何发放的?” “由各县派官员领取抚恤金与文书,再由各县衙送往各家。” 苏逊道:“当初是何人领走战亡文书与这笔钱的是谁?” “大人,这后头可是有签字画押的。”官吏翻到领取页,果见上头写着:西坪县,勇士战亡抚恤金,牛二顺,六十两。后面便是领取官员的签名、手印。 苏逊寻到仁和县这页,上头写着“仁和县,勇士战亡抚恤金,苏二郎、王铁牛二人,计一百三十两。”而后面签的是“李仕甲”的名字。 “李仕甲,仁和县县丞?” 官吏答道:“正是。” 他是不是知道苏二郎是苏晴的养父,领了这银钱,根本没有送战亡文书,也没有将兵部的银钱送到勇士家人手里。 对于富贵人家,这几十两银子不值一提,可对于庄户人家,这就是能置家业,能置良田的救命钱。 李仕甲…… 果然是他,欺上瞒下,这笔钱必是被他给吞了。 他是寒门学子,这一百多两对世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李县丞来就是一笔不菲的银钱。 苏逊很生气,查看完毕,当即出了文籍房,直接去寻刘知州。 刘知州惊道:“你是说,嫡郡主不知道她养父在数年前战亡,也从未收到战亡文书与朝廷的抚恤金?” 第23章 谁贪了银子 “表妹是听兰姑姑提到苏二郎战亡数年,可她从未听说过,今日令我查档籍,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刘大人,上任仁和知县是不大管事的,一直是由李县丞把持县务,若是这些年,他一直侵吞勇士抚恤金,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真是一颗老鼠屎。 档籍上有李仕甲的签字画押,不可是州府衙门出了错,而苏晴不知其养父已亡的事,只能是下面执行的县衙未做好事,侵吞勇士为国而战的卖命钱,这可是大罪。 岂有此理! 马家出了那么多的人命案子,弄不好定是李仕甲与马家狼狈为奸。 苏逊将这事告知了刘知州,他如何做,就是刘知州的事。 她赶到驿馆,将自己查档籍的结果告诉了苏晴。 苏晴惊道:“也就是说,战亡文书与抚恤金五年前就发下来了?” “朝廷是按期发放各州,再由各州发放各县衙,由县衙官吏、差役送到各家手里,表妹不知苏二郎战亡,要么事出在李仕甲处,要么出在丁家。” 丁足粮是丁满坛的大哥,苏家无人,这文书与抚恤金许会发放到丁家。李仕甲应是知道苏晴与苏二郎之间的关系,他为什么要瞒下苏二郎战亡的事? 苏晴微锁眉头,丁家不知道苏二郎战亡的事,对他们来说,八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前世今生,她都不知苏二郎早早战亡。极有可能是李仕甲贪了勇士抚恤金,甚至瞒下了苏二郎已战亡的事。 连别人流血、舍命卫国的钱都能动,这李仕甲还真是给寒门官员丢脸。 一旦真做了这样的事,又撞到刘知州与周知县手里,绝不会善了。 罢了,罢了…… 若李仕甲真做了为非作歹的事,谁也保不了他。 苏晴确认了苏二郎已战亡的消息,当即提笔写信,拜托周倩儿帮忙在丁庄,她养母丁满坛母子的坟墓旁边给建一座衣冠墓。当年丁满坛病逝后,她卖入李家前,将一个装有苏二郎旧裳的包袱,寄在了石庙镇神仙庙庙祝那儿,原是想求平安的。 她当年未留丁家,是怕丁家动了她父亲的旧裳,那些旧裳其实并不旧,都是七成新的,只是苏二郎从军,再穿不上,便留在了家里。 外祖母在世,她能感觉到温暖,可丁足粮一切都听丁舅母的,寒了她的心,她想为自己打算一二。她听养母说,将旧裳供奉在庙里,就能得神仙保佑得平安,就跟着学样。 庙祝是一个无家可去孤老头,有钱的给点钱,无钱的送给吃食,他都会帮忙。 苏晴说她养父战亡,本该有八十两抚恤金,可她并未收到钱,刚知道养父早在几年前已经战亡了,但州府档籍上却有记载,是一个叫李仕甲的领走了战亡文书与抚恤金。 苏晴在绵州府住了三日。 仁和县那边,因苏晴的信,刘知州派去的官吏核查,走访了几家战亡家眷后,知道这十三户人家都不知自家的兄弟、子孙已经战亡,别说消息,抚恤金也未收到。 不用说,李仕甲贪了这笔钱。 周知县唤李县丞过来,指着他便是一阵训斥:“李仕甲,你是不是穷疯了?啊!连北疆勇士战亡的抚恤金你也敢动,这八年拢共有十三位仁和县勇士战亡,把战亡文书和抚恤金拿出来,你得让勇士家人知道他们的亲人是何时何地战亡吧,啊——” 李县丞根本没想到这事会曝露,第一次做的时候,他很害怕,可是第二年再去州府领文书、抚恤金,却无人发现,后来他的胆子就越来越大,继续将这钱领来贴补家用。 一年一百多两,近八年下来便是一千多两银子,他在家乡置了良田,又替自家添置下人等。 李县丞不说话,州衙的官吏就是冲着他来的,这件事怎会就曝露出来? 他抱拳揖手,“战亡文书是在我手里,可抚恤金我并未动过,这笔钱交给了前任知县柳知文。” 周知县苦笑道:“你说是他动了这笔钱,也好,他现在是成都府同知,知州大人自会写信前去问询,但你们挪用抚恤金乃是事实。来人,将李仕甲押入大牢!” 李县丞惊呼一声,柳知文高升了,同样是寒门,凭什么对方的名次不如他,就因为娶了一个官宦女为妻,就比他升官得快,“周大人,这事不是我做的?” “你说不是便不是了?待查核之后再说,我会如实将此事禀报朝廷,李仕甲,你还是想着如何与柳知文对质罢。” 周知县不信李仕甲的话,州府档籍可签的李仕甲的名字,谁会傻到自己领钱,把钱又交给知县,万一知县贪了,自己民不是背黑锅。 柳知文那人胆小怕事,能少一事,绝不会多一事,还怕担责任,就他那样的,能做得出挪用勇士抚恤金的事。 周倩儿收到苏晴的亲笔书信,里头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托她代为处理养父苏林(苏二郎)的后事,还说剩下的银钱分十两给石庙镇神仙庙的庙祝,以谢他帮着照看了苏林衣裳数年。 周倩儿自然不会自己去做这事,而是派了她的乳娘带了乳兄去石庙镇丁庄处理后事,有钱就好办事,照着尽量热闹的后事办,也预备了棺木,将苏二郎的旧裳摆入棺材,再请了道士做法诵经,给苏二郎办了一场热闹的下葬仪式。 乳娘倒是厉害,一去石庙镇就开始宣扬,说李县丞黑了心肝,昧了北疆战亡勇士的抚恤金,人死数年,也不给家人送信。 丁庄的丁舅母一听说还有抚恤金,苏晴不是亲生的,苏二郎可是她妹夫,八十两银子自然就能由她领。 当即唤了族人去县衙找李县丞讨抚恤金,可得到的消息是李县丞因贪污抚恤金,被周知县关入大牢。 府衙与县衙的差役一调查,战亡十三家都知道了此事,县衙外头聚了好几家的人,都要讨个说法。 周太太见外头闹哄哄不成样子,“老爷,不是八百、一千两银子,妾身贴补上?”她就当做善事。 周知县看着妻子,“这是银子的事吗?是前任干的糊涂事,我凭什么替他们擦屁股,我要擦了,别人会说是我贪了这银子,这种糊涂事,本官不做? 柳知文与李仕甲两个谁贪的谁获罪,非得将这事掰扯清楚不可。” 第24章 赖上门 刘知州已经知晓此事,仁和县的官员贪了这笔钱,其他县的也得查一遍,要是发现那些阵亡家眷不晓自家亲人已不在人世,这事可就闹大了。 夫妻俩在屋里说话。 李翠芳听说李县丞犯了案子,贪污挪用勇士抚恤金,周知县直接将她爹下了大牢,李太太只是秀才女儿,哪里见过这等事,二公子、三公子年纪又小。 李翠芳只得进了县衙后宅寻周倩儿说情,直说她爹是冤枉的,钱是被前任柳知文给得了。 周倩儿一脸看白痴的眼神,“官场上的事儿,李小姐觉得我懂?” 她爹说得对,柳知文的岳母是商贾女,娶的妻子嫁妆丰厚,根本不可能干出这事,就这一家几十两银子的抚恤,人家才看不上眼。 唯一的可能是李仕甲干了这事。 知州衙门的档籍上,可签着李仕甲的大名,按着他的指头印儿,这是跑不掉的。 她是女儿家,哪有过问父亲官场政务的道理,她不懂,也不需要懂。 知州衙门来人,先去了十三家走访,一问不知自家子孙战亡,再问第二家,不知自家兄弟战亡。人战死都不晓,抚恤金更没拿到。 李翠芳泪水直涌,“周小姐,我爹……真……真的不可能干这事……” “若是清白的,别人污不了,且等着上头核查吧,若真清白,自会放出来。” 周倩儿不想与她纠缠,周知县亦说了,她与仁和县小姐不是一路人,她是京城世家周氏嫡女,不必与她们交往。 “周小姐,你爹不将我爹放出来,我……我就不走了。”李翠芳咬着下唇。 若是李仕甲出事,家就塌了,她可不想再做回农家女。若是被牵连,她许就是罪臣之女,贬为官婢、宫婢,只要想想,她就不寒而栗。 “不走?”周倩儿被气笑了,“你愿待就待着,我得去我娘那儿用午饭。” 李翠芳双臂环抱,果决地道:“你爹不放人,我就赖上你。” 周倩儿道:“可真新鲜,勇士家人堵在县衙外讨说法,我爹为这事忙得团团转,还不是你爹惹出的麻烦,你倒来缠我?” 她就是闺阁女儿,父亲政务上的事,哪家闺中女儿会插手,要是传出去,她周倩儿也别人做人了。 李翠芳道:“周知县将我爹关入大牢,若我爹未入大牢,自会想法化解,你……你现在就让你爹把我爹放出来。” 李仕甲不出大牢,如何解决问题。 只要他出来,李仕甲定会解决。 李翠芳往周倩儿寝院的花厅上一坐,“我不走了,真不走了……” 周倩儿摇了摇头,“你爱走不走,别弄坏我屋里的摆件,否则我会追着你赔偿。” 她气得调头领了小蓝出院门。 小红留了下来,小姐的值钱摆件可不少呢,这少一件、损一件的,卖了她都不够赔,还是留下来盯着的好。 这也是官家小姐?耍赖、撒泼都使出来。 周倩儿一肚子气恼,到了周太太屋里,便将李翠芳的事说了。 周太太道:“你一个闺阁小姐,哪里能过问老爷官场上的政事?” “她赖在我屋里不走,非让放人,从未见过这样的,难怪父亲说,让我别与她往来。正经官家小姐的风度没学着,一身小家子气。” 周太太摇了摇头,李太太拉不下脸面来求人、大闹,便指使了小姐来。 李翠芳的名声是全毁了。 不,也许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周太太令人给李翠芳送了一份午食过去。 李县丞坐在大牢里,在仁和县执掌县务达七年之久,小吏、差役几乎全认识,虽是关入大牢了,但是并未受到薄待,一日三餐未少,还是好吃二喝,就连住的牢房亦是干净整齐、最好的一间。 狱卫是个近四十岁的精瘦汉子,搬了根条凳,坐在牢门前,与李县丞闲聊了起来,“好几户北疆勇士的家眷、族人都聚在县衙外头闹。” 这牢里,住的不仅有李县丞,更有石庙镇马家兄弟三个,三人都被拘了来,三人关在一家里头,即便马三是庶子,可那也是不愁吃喝的长大,哪里受过牢狱之灾,便是要喝口茶都得用银钱打点,狱卫才会给。 进来不过几日,身上值钱的东西全被狱卫们搜刮得一干二净。 李县丞想到这事曝出来,但若是拿钱填补上,就不算个事,可他来自寒门,妻子谭氏是他蒙师谭秀才之女,家里除了在镇上有一间私塾,也算不得富足。 李仕甲原名李四甲,在家中兄弟里居四,也是最小的一个,家里兄弟多、人丁旺,父母与三位兄长全力才供出他一个读书人。 他的岳父兼蒙师,觉得“李四甲”不如“李仕甲”好,就将这个“四”改作了仕途的仕,盼他一朝入仕,必是头甲。 自他入仕为官后,李家在他老家的日子好过了,他每年都会送银钱回去,置了良田、置了店铺,如今的李家家底殷实起来,有了佃户,有长工,有了仆妇、下人,虽然算不得大户,但亦是县里出名的耕读人家。 李家是如何殷实起来的,他自己明白,就凭他那份微薄的俸禄,只能让自己一家五口吃饱穿暖,要照应父母、兄弟、侄子们不可能。 他连岳父谭家也给照应了,岳父在镇子上置了良田,添买了铺子。 狱卫头不紧不慢地道:“周知县可是京城的世家公子,要论学问,他是真不如您,可人家会投胎,来自世家,朝堂上有靠山。” 李县丞道:“牛兄是地道的仁和县本地人,有话但讲无妨。” 狱卫头道:“太祖皇帝可说过,勇士抚恤金乃是勇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是给他们家人的补偿。挪用、贪污抚恤金自本朝以来,一旦发现,皆是从重处罚。我听说高祖皇帝时,成都府那边出一桩案子,贪污抚恤金的知县判的斩立决,妻儿家小贬为官婢,收没家业变换银钱,将所得银钱,全部补偿给了当时的勇士家眷,听说最多的得了一千八百两,最少也是六百两。其父母兄弟,一纹钱的好处都没落到。” 李县丞咬定,“这事不是我做的。” 狱卫头摇了摇头,“大人否认有用?周知县已上报知州衙门,请求柳知文来仁和县对质?知州衙门领走钱和战亡文书的是你,他要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此事,你解释得清楚?” 他大字不识几个,但看过的事多,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李县丞照拂几年,才来说说这事。 第25章 指点 狱卫头道:“大人真想保住官身,这事不能推给柳知文。他虽是寒门,可他岳家父兄得力,他妻子的嫁妆丰厚,人家带了二万两银子的嫁妆过门,会稀罕区区千两银子?” 你推给柳知文,万一把他惹恼了,请求严查,查来查去,还不是成了你贼喊捉贼的事。 李县丞道:“牛兄的意思,让我认下此事?” 狱卫头道:“是尽快将此事给处理了,将战亡文书与抚恤金送到各家平了此事,久拖生变啊。”他指了指旁边关押马家兄弟的牢房,“看到他们没有,从马家后院的废弃井里打捞 出七具女子尸骨,现在说是自家侍妾病逝后丢下去的,可旁人信吗? 现在所有将女儿、妹子嫁到马家为妾的人家,都聚在马家大闹,要马家交出他们的女儿、妹子。 就算早前不是谋杀案,如今闹得这么大,也成了谋杀案。 既是病逝,为何不好好下葬? 所有尸骨身上都绑了石头,这分明是谋杀,马家说不清楚了,此案已被定为谋杀大案。 刘知州插了一手,一旦上报刑部就得砍头。” 马员外是乡绅,没有关系人脉与亲戚了? 现在刘知州一插手,谁敢说情。 七条人命的大案,且有两具都是死了十年以上,往前一追,那时刘知州不在蜀地为官,周知县也不在,这件事一旦被他们拿住,这就是政绩,是查实一桩陈年旧案。 马家非说是病逝,谁家病逝的侍妾死后是抛井中,还在人身上绑石头,这不是多此一举,分明就是谋杀。 李县丞抱拳道:“牛兄善意,在下心领了。” 狱卫头笑道:“在柳大人抵达本县前,你得处理下去,否则一旦闹大,不好收尾。你别忘了,燕国府、新建侯府两府的世子、公子还在绵州,他们一回京,只需在朝堂上提上那么几句,大人的前程就全毁了。若是了断此事,就算他们想说,也无从可说。”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县丞亦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可是狱卫头突然提及此事,他到底什么意思? 李县丞似笑非笑,“牛兄这是已有良策?” 狱卫头含笑,没有好处,他为什么要支招,“小的有一个幼子,生性聪慧机敏,颇有读书天赋,今年十三岁,可全县之中,唯有大人的学问最高。在下斗胆,欲与李大人结个儿女亲家。” 斗胆,还真是斗胆。 李县丞惊呼一声,“牛兄好大的野心!” “不敢不敢,在大人面前,我的这点心思,如何能论野心。或让我女许你之子,或是李小姐许我幼子,大人意下如何?” 这真真是小人,看他落难,趁人之危,为己谋利。 李县丞心口一赌,他未纳妾侍,两子一女俱是李太太嫡出,女儿居长,李翠芳是有大用,用来联姻,若是许给这幼子,还是一个小民之子,不是惹人笑话。 再则还有两个儿子,总不能让他们与狱卫头之女结亲。 他沉声道:“联姻休提,事成之后,我可以收你儿子为弟子,指点学问,若你还在得寸进尺,你当知我的为人性子。” 宁为玉碎,绝不瓦全。 狱卫头摇了摇头,“大人是舍不得李小姐,嫡郡主离开之后,仁和县的方向变了。” 以前你确实要在本县一手遮天,但现在主事的是周知县。 刘知州站在周知县那边。 你是县丞,周知县还是首官,上下有别,再往上,顶头上司是刘知州。 这二人都自恃他们是东宫派系的臣子,是自己人,而你就是个外人,他们要踩死你,你申冤都无去处。 李县丞道:“容我思量一二。” 一个小狱卒进来,抱拳道:“头儿,李青松、李青柏兄弟来探监。” 这正是李县丞的两个儿子,大的十三岁,小的十岁,一直在读书,他将两子的学问抓得很紧,对他们更是寄予厚望。 狱卫头笑道:“让他们进来吧。” 他起身抱了条凳而去。 李青松兄弟穿着文生长衫,近了牢门前,李青松唤声“父亲”,眼里蓄着满满的泪水。 李县丞轻斥道:“我不是好好的,你哭什么?” 李青柏哽咽着声音,“父亲,娘让姐姐去求周小姐说情,今儿上午就出门了,过晌还未回家。” 李青松蹲下身子,启开食盒,“这是娘手下厨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一碗红烧肉,一碗凉拌秋茄,他自幼爱吃凉拌蒸茄,一荤一素,虽不丰盛,但李家的饭食自来都是两菜一汤,清晨也只是稀粥加包子、小菜;晚上是面片、手工面条,中午是米饭加两菜一汤。 主子们吃得清淡节俭,下人们也只是不让他们饿肚子,每半月让下人吃一顿肉,就算这样,也是极好的。 李县丞捧着碗,“可有用心读书?” “有的,我和弟弟不敢松懈。” 李县丞睨了眼大儿子。 李青松道:“弟弟不是想见父亲,这不是见着了,你先到外头候着,我与父亲说说话。” 李县丞正有此事,长子能担一些事,但小儿子太小,有些事不必让他知道。 李青松催促了一声。 李青柏出了牢房,站在出口处,狱卫头打量着李青柏,他有一个女儿,今年只九岁,若是能结亲,李家倒不错,李家的两位公子都是读书的料。 他很希望是李家公子订他女儿。 他幼子最有读书天赋,只要有才华,不愁结不上好亲。 李青松压低嗓门,“父亲,昨儿夜里儿子睡不着,半夜上恭房,发现娘身边的顺婆子鬼鬼祟祟溜出后门,与田师爷的随从讲嫡郡主在我们李家的事儿……” 李县丞不解,眸带异色地望着李青松。 “儿子留了心,顺婆子走了之后,又有李管家去后门,依旧是讲嫡郡主的事,瞧了好久,连……连妹妹身边的桃儿也去了,只要他们讲一个故事,精彩的能得一百文的赏钱,不精彩能得十文到五十文不等的赏钱。” 李青松琢磨了许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讲嫡郡主的故事就能得钱,为了让自己讲的故事变得精彩,这些下人少不得添油加醋地,尤其是顺婆子与书僮,都快变成说书人。 “父亲,你知道这是何意?要说他们有阴谋,可只是让我们家的下人讲故事,讲完领钱就能回来。” 第26章 名声毁了 李县丞停下了吃饭,他记得李翠芳说过,嫡郡主选择了公开自己的成长经历,还说一个谎言就需十个、百个甚至无数个谎言来圆谎,她不屑这样做。 东宫派的大臣,怎会让嫡郡主污了名声,这可是讨好太子夫妇的机会,所以,田师爷看到了机缘,他出手了,他是想将不利嫡郡主的一切变成最大的大利大益。 “在他们的故事里,我与你娘如何?” 李青松道:“故事里倒未提及父亲母亲,只是妹妹成了不辩是非黑白的昏主,暴戾、刁钻、阴狠,什么用簪子扎人,盛夏三伏日头下,罚人顶一盆水,不许洒出一滴,只要洒一滴就要挨一耳光。桃儿、杏儿成了挑拨是非,居心叵测,只知一味讨好主子,颠倒黑白的恶婢、奸人。” 李县丞心里连连哀呼:完了!这一回李翠芳的名声全毁了。 到时候,故事桥段传出去,她哪里还有好名声,那就是恶女、狠人,但凡有些名声的,绝不会娶她。 女儿名声毁了,既然牛狱头想结姻,不如将李翠芳许给他的小儿子,“青松,你可听过牛狱头的幼子,真有读书天赋?” 李青松默了片刻,“姓牛的?”他若有所思地道:“县学里,确实有个叫牛长南的后生,虽与我同岁,县学的先生们多有夸赞,听说今年就要下场考童试,是我们这批里头学问最好的。” 李县丞道:“此子真有如此好?” “学问好,人亦聪明。” 李县丞拿定了主意,既然牛狱头有此心,而他女儿的名声已毁,且将李翠芳许配给对方,两家成了儿女亲家,又是他女婿,他就多指点指点学问,牛狱头总得为他清白多加奔走。 只是要填补亏空的银子,这还是另作谋划。 李县丞道:“我欲将你姐许配给牛长南,你觉得如何?” 李青松凝了又凝,牛长南似乎比略长几个月,若是此人做姐夫,他们就能成朋友,“父亲,牛长南我瞧过,生得清秀,听说家里的条件亦不错。” 李县丞放下心,心里已拿定了主意。 待他用罢了饭,李青松收拾碗筷。 李县丞道:“请狱头进来。” “是,父亲。” 牛狱头又回到牢房间。 李县丞悠悠轻叹一声,“长幼有别,我膝下长女今岁腊月及笄,确实到议亲之时,刚才青松说,牛长南颇有读书天赋,你的幼子便是他?” 牛狱头笑了起来,嫡长女自来颇得看重,若是幼子订了这门亲事,有李县丞指点学问,未来也差不了,“正是。” 李县丞道:“好,你有此子,未来必有后福。回头我写一封信,你带着媒人和信去见我夫人,为两个孩子议亲。” 牛狱头抱拳道:“往后你我就是亲家了。哈哈……” 若不是李翠芳的名讳尽毁,他是不会将女儿低嫁的,“既然你我是亲家,我也不瞒你,要填亏空,可我家最多能凑出二百两银子。” 牛狱头想着两家是亲戚,他儿子能不能成器,还得让岳父指点学问,两家荣辱共担,“亲家若是信我,眼下有两个法子。” “牛亲家说来听听。”李县丞关在这儿出不去,但法子总是人想的,两家结了亲,便能走动。 牛狱头默了片刻,“利州富商家财万贯,虽有五子,却独一个掌上明珠,此女生得才貌双全,曾放出话来,非官宦人家不配,今岁十六岁,若得配我儿的大妻弟正合适。” 才貌双全,欲配官身男儿,那他算不算? 谭氏年老色衰,他可连个妾室都没有。 李县丞摇了摇头,“青松才十三岁,怕是不妥。牛亲家觉得我如何?我愿以平妻之礼娶之过门,我年少高中,如今老父老母年岁已老,我对父母愧意渐深,欲让夫人回乡侍奉父母,敬孝跟前。” 牛狱头直接愣得不知如何接话。 李县丞知自己怕说法惊住他,当即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现下需凑千两银子应急。” 牛狱头道:“下愿亲走一趟,从尤家借千两银子应急。” “如此,就有劳亲家了。” 牛狱头可不想儿子订亲,他岳父娶了一位年轻美貌的平妻,继岳母到底不如亲岳母好?但岳父却是嫡亲的。 李县丞也是男人,许是听了他那一句“才貌双全”、掌上明珠,利州富商一心要将宝贝女儿嫁入官宦人家,这嫁妆必是丰厚的。 已经十六岁了,可李青松才十三岁,确实有不妥帖,女方大了,若是李青松有十五也成。 李县丞今岁多大?是三十多,好像是三十三岁,据说他是十七岁成的亲,那时已是秀才,成亲一年就有了长女李翠芳,之后便中举、中进士,中进的名次是二甲第十一名,也算是当朝大才子。 这也是牛狱头一门心思讨好李县丞,想请他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指点学问。 李县丞写了一封家书。 牛狱头当即带着家书回家,找了妻子、请了官媒去李家说亲。 李太太听了李青松的话,知李县丞做主要为长女李翠芳订亲,她自小承的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意思,丈夫相中了牛长南,而李青松又夸牛长南人聪明会念书,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即就与牛太太交换了庚帖。 李翠芳还赖在周倩儿心的闺阁不走,上好的茶点吃着,她不急。 牛狱头仿似打了鸡血,一门心思要办好此事,带着自己的长子、次子,又让李青松与县学请了几日假,照着李县丞所言,寻到战亡文书,挨家挨户地与人送文书、抚恤金,还令各家的人收到东西后签收画押。 闹事的百姓原就是求那笔抚恤金,有人送上门,没有不欢喜,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也没用,还是钱财好,有了这笔钱,或置良田,或给家中子弟娶妻,自有用处。 周知县还准备寻李县丞的麻烦,睡一觉起来,周倩儿一夜未回,在周太太屋里睡。 周倩儿道:“真是烦透了,李翠芳还赖着不走,脸皮真够厚的,连我的绣榻都睡了。娘,回头绣帐、被褥、床布、枕头全给我换了,没的恶心人。” 周知县琢磨着李县丞的事,田师爷急匆匆地进入花厅,抱拳道:“大人,昨儿一天,李仕甲把战亡文书与抚恤金送到各家手里了。今儿一早,李青松带着苏二郎的战亡文书与八十两银子来寻我,说苏二郎的妻儿没了,文书与银子怎么送?” 第27章 过嗣 周知县道:“他不是说,这事是柳知文做的,短短两日,就把这事给抹平了。柳知文还在成都府做同知呢?人还在半道。” 不在人抵达前把事了结,到时候就真成案子了。 到时候对质扯皮,周知县必会上报朝廷,一旦上报,就真成案子了,前程仕途全得完。 田师爷道:“在仁和县做了八年县丞,全县上下有他的人。人关在大牢,他的人就将这事给平了。” 好不容易抓住了把柄,可对方一天时间就平了,闹事的勇士家眷已经离开,该他们的银子一文不少都拿到了。 丁足粮家还有人在县城,想讨苏二郎的八十两抚恤金。 周倩儿道:“他们可真会推,苏二郎战亡,苏家没人了,要有关系的也是郡主。丁家算什么?也好意思堵在县衙讨抚恤金。这钱给谁都没道理,又不能留在父亲手里被人指点?五六年前战亡者的抚恤金,他们是发下去了,这一笔如何算?” 周知县问道:“师爷,你的意思呢?” “这钱不能留在我们手里,得尽快发放出去,给丁足粮家不妥,丁满坛母子死了,丁家与苏二郎也没关系,要论关系,他与整个丁庄有关。”田师爷道:“不如将文书、抚恤金交给丁氏村长,我们只一条,让苏二郎以朝廷勇士的身份进入丁家祠堂享受香火供奉,苏二郎就算是丁氏的族人。” 周知县觉得这法子不错,“让主管丁庄的里长也来一趟,把事情说清楚明白,钱可以给丁家,但勇士必须享受香火供奉。” 近晌时分,丁庄的村长、王里长都被请入了县衙。 丁村长一听,要领苏二郎的八十两抚恤金,就得将苏二郎的灵牌请入祠堂享受香火供奉,“丁家祠堂只供丁家人,怎能供奉外人?” 他绝不会答应,即便有八十两银子也不成,这是违背规矩的事。 田师爷很不快。 王里长眼睛一闪,“师爷,丁村长不应,我应,我愿意将苏二郎的灵牌迎入王家祠堂。” 田师爷有些意外,他怎么忘了王庄有个乔六婆,这可是救了嫡郡主一命的人,“你真愿意?” “愿意!这不是有八十两银子,你放心,这钱我们王氏一族不动,定会给他置成长明灯的香油钱,一年到头,也会有人供奉。不会让苏勇士断了香火,到时候从我王氏族里给他过继一个儿子,由我王氏一族养大……” 田师爷看着王里长,这家伙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感觉这里头有文章,他好像对王里长给算计了。 丁村长大声道:“这是八十两,你们王庄将他灵牌请入祠堂,也花不了这么多。既然你们认他是王庄人,就得将他们一家三口的坟移到王庄。” 他就是想吓唬一下,好歹分些银子回去。 如果要留在丁庄,就得给他们银子,否则就得移坟。 王里长道:“迁就迁,这可是你说的。” 丁村长直接被王里长给怼了。 各家祠堂,只供奉自家族人,哪里供奉外人的道理?这不是乱了规矩,这王里长是不是耳朵有问题,还有脑子出问题。 丁村长抱拳道:“好,这是里长自己说的,你们择了吉日,将他们一家的坟迁走。” 王里长以为自己是谁?还能做得了王氏全族的主,他可等着看笑话。 丁村长走了。 丁庄上下听说县衙的意思,丁氏族人们议论纷纷。 “丁家祠堂,只供奉丁家人。” “那可是八十两银子,只要供奉了苏二郎的灵牌,就能得钱。” 八十两不是小数目呢。 而王里长回去,当即召了王庄几位上了年纪的,而乔六婆也在其间。 王家太爷、叔公们很是反对。 苏二郎与王家可是八杆子打不着,王里长领了战亡文书,拿回了银子,他们王家人供奉一个外姓人算怎么回事? 乔六婆却明白了关键。 众人七嘴八舌,唯有两个太爷与乔六婆不说话。 王里长道:“我也姓王,我会坑族人?你们别忘了,苏二郎可是东宫嫡郡主的养父。” 嫡郡主养父…… 只这五个字,所有人如梦初醒。 王三太爷颤着老音道:“我愿意从我子孙里挑一个过继给苏二郎延续香火,虽是姓苏,可苏二郎的后人也是王家血脉,入得王氏祠堂!” 乔六婆救了嫡郡主一命,得了一千两银赏银不说,更得了好些珠宝首饰,金银布帛之物,他日王明高中,也会得东宫照拂。 七太爷道:“里长、族长,我没意见,我孙子最多,有七个,愿意过继一个给苏二郎当嗣子。” 连续有两位太爷表态,其他人也说愿意过继一个孩子给苏二郎当嗣子。 一时间,争执不下,最后还是乔六婆提议抽签,可旁人都不同意,自来哪有儿子少的,既然如此,儿孙多的,都过继一个去,辈份、名字照旧,换一个姓苏,从此之后王苏两姓为一家。 于是乎,王里长、王族长做主,给苏二郎过继了五个王家同辈子弟为嗣子,还轰轰烈烈地做了法事、灵牌,将苏二郎的牌位请入王氏祠堂,让五个嗣子穿上孝服去丁庄迁坟。 丁庄人觉得王庄的人脑子有问题,你过继一个嗣子便罢,过继了五个,大的十七岁,小的只五岁,全都是成了孝子来给“父亲苏二郎”迁坟。 王庄人阵仗闹得大,吹吹打打,又是风水先生,又是帮忙,丁庄人瞧不明白。 丁氏族人们聚在一处没说出所以然,还是一个回了娘家的妇人,听说此事后,大声道:“苏二郎是东宫嫡郡主的养父,嫡郡主有恩报恩,苏二郎嗣子,他日必得嫡郡主照拂,瞧着吧,若是嫡郡主知晓此事,必有厚赏。” 这女人的娘家在县城附近,近来听了不少流言,也就丁庄一肚子的小心思,王里长多精明的人,没有益处,会干出将外姓人灵牌请入王家祠堂的事。 王庄改成了王苏庄。 可得益的会是整个王氏族里的后人。 不到一年,正了名分、身份的苏晴,听说苏二郎有了五个嗣子,还真替他们讨了封赏,皇帝大笔一挥,赏了三千亩良田给王苏庄,每个嗣子各得二百亩良田为私产,其他两千亩归王苏庄两姓族人共同所有。 而彼时,丁庄及其他庄子的人只有眼馋的份,人人怨怪丁村长目光短浅,竟白白放掉如此大好事。苏二郎嗣子,若是入仕为官,也比别人走得轻省。 第28章 奔走救人 此刻,田师爷正与周知县说王里长的事。 周知县道:“没想到这王里长倒是个精明人?” 田师爷道:“丁氏不乐意,总有乐意的人,苏二郎有嗣子供奉香火,我们也能对嫡郡主有交代。” 周知县问道:“是谁在为李仕甲奔走?” “大人,这个人你想不到。” “谁?” “牛大头。” 谁是牛大头,这名有些怪。 田师爷道:“牢房的狱头,他家幼子牛长南与李仕甲之女订亲了,两家成了姻亲,可不就得替李仕甲奔走。” 周倩儿听到这儿,当即哈哈大笑,“李翠芳被她爹许给牢头的儿子了?” 牢头可是下九流的人物,李翠芳还摆什么谱儿,这回可真是有趣了。 看她还赖着不走,脸皮奇厚。 周太太当即低斥:“注意规矩、仪态。” 周倩儿当即敛住笑。 小蓝乐得瞧人笑话,想着李翠芳耍赖不走,连自家小姐都挤到太太屋里宿一夜。 周倩儿几口用罢饭,带着小蓝回到自己的寝院。 李翠芳亦在用饭,周家的饭菜比自家丰盛多了。 周倩儿道:“你爹将你许人了,听说你未来的翁爹是牢头,叫牛大头!” 李翠芳停下用饭。 周倩儿不是来说闲话的? “你不信,你和牛大头的儿子订亲了,现在整个县衙、县城上下都知道了。要不然,谁为你爹奔走,你未来婆家这次可是救了你爹,将战亡文书与勇士抚恤金一家挨一家地送到各家了,要是这挪用抚恤金的罪名下来,你爹的仕途全毁,你也做不成官家小姐……” 一定是李仕甲为了脱罪,将李翠芳许给牛大头的儿子为妻,如今成了亲戚,牛大头就会帮忙。 李翠芳倏地一下跳了起来,“不可能……” “你爹要回家了,是不是真的,你回家瞧瞧不就知道了,你在我们家也住了两天,你们家将你支出来,就是为了给你订这桩亲事的吧?” 李翠芳一想到这个可能,吓得全没胃口,当即喊道:“杏儿,我们走!” 她可是官家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牢头的儿子。父亲不是最疼她,就将她这样许出去了? 周倩儿看她一路疾奔,拍了拍手,“总算走了。” 小蓝道:“小姐,李县丞回家了么?” “这事平了,老爷怎么可能继续关他,必是放回去了。” 李翠芳带着丫头回到家中,迈入李家就见李太太正带着仆妇、丫头服侍李县丞用晨食。 “爹,周小姐说,你将我许给牢头儿子了?” 李县丞扫了一眼,“什么规矩?有这样与父亲说话的,牛长南人品贵重,才学过人,青松也是认识的,难是一见的人才。” “爹为了自保,不惜将我许给下九流的狱头之子?” 这是什么话? 李县丞起身,扬手就是一巴掌,他承了一场牢狱之灾,究其根由,还是李翠芳惹出来的,现在是指责他。 李太太吓了一跳,李县丞是真生气了,这家里从来没人敢反对他的选择。 “在家从父,你学的规矩哪儿去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没打听过,我会将你许人?牛长南是个好的,是你高攀!”李县丞轻哼一声,“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学规矩、绣嫁妆,你娘瞧过你未来婆母,昨儿连牛长南也到府上了,她对牛家很满意。牛长南不止是你未婚夫婿,也是我的学生,若是不堪造就,我不会订下这门亲事。” 李太太暖声道:“翠芳,昨儿牛太太和牛三公子来了,确实是个好的,那孩子生得清秀,比青松还高些,学问也好,今年十三岁要下场参加童试,青松都不敢下场呢,在县学的学问、功课可是好些先生都夸呢。” 李翠芳看着李太太,她懂什么?还不是听青松说好,丈夫说好,她就跟着说好。 李翠芳生平第一次被父亲打,抚着被打的地方,一时哽咽无语,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父亲为了自保,需要牛家出力。 李县丞道:“牛长南现下就是我相中的李家女婿,你就别再东想西想,安安心心地准备及笄、待嫁。你想嫁人,人牛家还说得牛长南十六岁后才会娶你过门。” 牛长南今年十三,李翠芳十五,可比对方长了两岁,待得十六岁后才娶妻,她不是还得等上三年。 李翠芳想着不是这么快出阁,悬着的心定了几分,三年时间足能发生太多的变故,到时候她可以悔婚、退婚,总是有法子的。 * 李县丞现下琢磨着另一桩事,贪污、挪用的事不能再犯,他欠了尤举人一千两银子,亏空必须得尽快补上,最好的办法是娶一位与自己相配的妻室。 早前,牛狱头提的利州富商之女,才貌双全,今岁十六…… 久拖生变,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置。 糟糖之妻不下堂,谭氏不能休,但谭氏可以回家乡敬孝老父老母。 青松、青柏在读书,李翠芳近来又生了不少事,只将谭氏一人送回去,有些过意不去。罢了,罢了,他前往利州提亲,且看看那户人家的情况再议,若是婚事不成,岂不是枉作小人。 周知县、柳知文这些人不就是娶的妻子得力,有丰厚的嫁妆,不差银子,可他呢,谭氏不仅帮了不他,反而谭家的家业都是靠他支撑起来的。 李县丞看着谭氏,虽有夫妻情分,可他在官场数年未得晋升,何偿是因为没有人脉、靠山和钱财之故。 当天黄昏,李县丞备了点心、茶叶去走亲戚。 他与牛狱头成了儿女亲家,自然便是亲戚。 李县丞见到了牛长南,考究了一番,这孩子确实有些读书天赋,与李青松同龄,但学问、根基比李青松要牢固,“今岁下场一试,考中秀才还是有希望,但做学问不可心浮气燥,得谦逊。” “李世叔的话,小子记住了。” 牛狱头能促成儿女亲事,颇有面子,而李县丞是正经的进士,学问是够的,他儿子缺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指点学问。 李县丞道:“我与老牛说说话,亲家母且去忙罢。” 牛太太应了一声是,带着三个儿子退出来,领着大儿媳在厨房预备酒菜。 李县丞低声道:“老牛上次提的利州富商之女……” 牛狱头道:“县丞真有此意?” 李县丞吐了口气,“这次平白一场牢狱之灾,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在官场,钱财、靠山都是极重要的。我在仁和县可是做了八年的县丞,你见过做八年县丞的,好的是别人的功劳,不好是我的过错。我的同年,知府有之、知州有之,唯有我还是从七品的县丞。” 第29章 刺杀 牛狱头心潮起伏,“大人想求娶利州首富家的武小姐?” “你觉得此事能成?” 牛狱头摇头,“要说到门道,我是有的,若你拿定主意了,我陪你走一趟利州,这一来一回可得半月之久哇。” “无妨!” 欠尤家的千两银子亏空必须补上,娶一个富商之女,也是最好的法子。 李县丞翌日与周知县告假,说有事需去利州一趟。 * 苏晴沐浴完毕,取了一本书看。 明日一早,她要启程前往离开绵州。 《嫡郡主传》的话本子出来了,已经写好了六本,分成六个章回在绵州城售卖,就连绵州城几大茶楼也开始说《嫡郡主传》的故事。 今儿兰姑姑问她:“郡主可要瞧话本子?” “我不看了。” 那些往事,多是不好的回忆,每回味一次都是辛酸。 前世将李家的一切当成美好,可当李翠芳一盏毒茶丧命后,她魂魄跟着李翠芳,窥破所有的真相,做了数年的阿飘,这才知道,前世的凄苦,都拜李翠芳与李家之手。 原来,她的亲人一直在寻她,知情的人不愿让她与亲人相认,才有了她的孤苦无依与黯然惨死。 苏晴不愿看,可兰姑姑、萱姑姑,甚至司马纲、苏逊都在看出来六册《嫡郡主传》。 第一册《苏二郎报国从军,苏丁氏母子双亡》,写的是从苏晴五岁开始的故事,苏二郎因身有武功,又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猎户,被县尉相中列入从军名单,他跟着仁和县六十名壮汉离开绵州,他离开不过半年,幼子苏毛猴身染痘疹早夭,之后又是苏丁氏染病身亡。 苏丁氏临终,拉着苏晴的手,叮嘱她定要护好信物,还道破她的身世秘密,告诉她“晴儿并非我的亲生女儿,寄名锁乃是你与亲生爹娘相认信物,终有一日,他们会来接你……” 绵州文人的文笔很是不错,将一个可怜幼女,养父从军,养母与弟弟病亡,写得令人忍不住泪从中来,尤其是苏丁氏临终之言,更是令人感佩。 苏丁氏本想告诉苏晴更多,可怎奈人已撒手人寰。 苏逊从第一册一直看到六册,第二册:苏晴葬母卖房屋,慈外祖守护苏晴;第三册:外祖逝苏晴自卖为婢;第四册:幼苏晴聪慧偷识字;第五册:恶小姐几番打骂,刁侍女挑拨是非…… 因话本子打了真人真事的口碑,《嫡郡主传》在绵州城各大书铺卖得极好,便是经过绵州处的客商也会采买带走,这可是发生在绵州的奇事,东宫嫡郡主流落绵州的真人故事,上市第一天就被抢购一空。 书肆连夜赶印,南来北往的客商一买便是十套、二十套,还打听后面的故事。 几个文人聚在一处,定了第七册的内容,当即连夜赶印,有人买书,他们除了讨好刘知州等人,还能得到一笔不低的润笔银子。 仁和县那边,又有人会送来真人真事的故事桥段,再交由他们润色,那些故事桥段便是他们这些六尺男儿听了,也禁不住黯然神伤,想要大哭。 夜入三更天,苏晴还在看书,听得外头一阵说话声,却是有人来驿馆歇息。 她望了一眼外头的夜色,将一片树叶夹在书中,搁好书,上榻安歇。 来的是一个蓝黑袍少年,身后同行的是两个二十出头的侍从,一看脚步沉稳,腰佩宝剑,就是行伍中人。 主从三人进了客房。 蓝黑袍少年道:“发现我们进来时的几匹骏马?” “公子,看到了。” 少年莞尔一笑,“司马纲的疾风、苏逊的踏雪都在,他们皆住驿馆里。” 侍从乙道:“消息属实,他们寻到嫡郡主?” “一个小丫头罢了。” 侍从甲道:“荣王妃要……” 长姐的意思是杀了宇文晴。 可司马纲的武功有多高,他是知道的,想从他手里杀人,很难。 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为什么要人死,可他不能走这一趟。 他很是头疼。 少年道:“我记得……我们周家三房有一位叔父在绵州做官?” “是三房小二房的老爷,两个嫡子、三个庶子庶女都留在京城,只带了嫡妻、嫡女与一个宠妾在任上。” 少年勾唇一笑,“明儿去他任上瞧瞧。”他一抬手,“明日再打听一下消息。” “公子,我们此次来,可是有任务在身。” 你老当成了游山玩水,荣王妃是要宇文晴死,只要太子妃痛苦,她就觉得欢喜。荣王夫妻都忙着为东宫的人找麻烦、添苦头。 “先拜访一下族叔,又不影响我们什么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少年完全没放在心上,嫡郡主宇文晴已经够倒霉,不过周岁,就赶上六王兵变,六派皇子斗成了乌眼鸡,各有人马发动兵变,而她就莫名失去了下落。 而今好不容易要回去了,又遇她叔父不容,想要她死,就为了给东宫添堵,让太子妃痛苦。 他知道司马纲、苏逊在绵州驿馆。 司马纲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宝剑,已听自己的侍卫禀报消息:“世子,长平候周家五公子住入驿馆了。” 司马纲继续擦拭宝剑,眼神明明暗暗,他出门前,广平王再三叮嘱,一定要找到宇文晴,要将她平安带回京城。长平候周家是荣王妃的娘家,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以找东宫麻烦为乐,偏每每成功了,还能得荣王与玉贵妃夸赞,也至她疯得更厉害了。 司马纲道:“是冲着郡主来的?” “是,他们奉了荣王妃之令刺杀郡主。” 司马纲似笑非笑,“呵呵……就凭周家的废物?” “世子还得多加小心。” 人找到了,若是护送不力,或受伤,或殒命,弄不好苏家与太子妃就会翻脸,太子妃可养大了长安王,这位皇孙与太子妃的感情更深,远胜司马良娣所出的广平王。 司马纲道:“盯着他们,不必我们出手,周知县不是想投靠太子,他得有投名状。” 侍卫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周五公子来绵州,让周知县动手拿人,拿着投靠东宫的诚意。 周知县只要不是傻子,当懂得如何出手。 不杀人,绑了人送给他们,这也是投名状。 杀,太过狠辣,且是同族。 第30章 枯井师太 翌日天明,兰姑姑、萱姑姑已经起身,带着侍卫、随从们收拾箱笼,更有刘知州送来的蜀地特产:蜀锦、蜀绣,蜀地特有干菜,干豇豆、干酸菜、萝卜干等,挑了最好的送来。 司马纲与刘知州指点了几句。 刘知州听到长平候周家派了五公子来作刺客,惊得有些回不过神,周家这是疯了?他们的行迹早被人家摸得一清二楚。 司马纲道:“太子殿下与广平王从未将荣王府与周家放在眼里,就凭他们,也配做东宫对手。” 太子殿下当年领兵,在六王夺嫡中成为最后的赢家,那时的太子殿才二十出头,如今做了十四年的储君,才干便是先帝亦颇为夸赞,就连当今也嫉妒儿子的才能。 刘知州道:“司马世子所言甚是,未曾开始便已胜负分明,他们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 “但凡明眼人,谁愿意上那贼船,长平候府要蹦跶,且由着他们蹦。” 司马纲不屑荣王一派,东宫也是如此罢。 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东宫这位的能耐,当今都拿太子没法,他一面嫉妒儿子的才干,一面又不敢下手太狠,怕将太子折腾没了,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司马纲悠悠叹了一口气,“出京之前,皇上龙体欠安,近来病得很重,希望能早日转安。” 皇帝病了,周家却这时候派人出京,简直本末倒置。 刘知州道:“皇上定会早日转安,司马大人一路保重。” 司马纲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 今上有五十多岁了,在帝王里头不算年轻,先帝在位三十八年,八岁登基,而当今亦在位十四年,算算年纪,倒比先帝还长寿些。 功还是要立的,在嫡郡主抵京前,最好让《嫡郡主传》能传遍天下,必须督促他们将故事写完。 司马纲领队,虽未将周五公子放在眼里,但一路小心总是该的。 周五公子扮成猎户模样,原本白净的脸颊,有了浅淡的黝黑。司马纲扫过他,易容术也这么糟糕,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荣王妃蠢,派出的周家子弟更蠢。 就这样还想行刺? 刘知州顺着司马纲的视线,立时看到三个形色可疑的人,三人鬼鬼祟祟,可不像真正的猎户,更像是贵公子。 原来,周家派出的人是他们。 他对身边的人道:“看到三个人了?” “大人,他们是……” “派来行刺嫡郡主的周家公子,这事儿不必出手,交给周知县处理。” 因为《嫡郡主传》,百姓们知道流落民间的嫡郡主就住在驿馆里,不少人聚在周围看,兰姑姑、萱姑姑出来了,苏晴戴了一顶白色纱帷帽,透过轻纱扫了一眼周围。 她上了马车,兰姑姑、萱姑姑亦跳了上来。 司马纲呼了一声:“启程!” 马车轧轧,苏晴挑起车帘,看着外头,“怎的这么多人?” 萱姑姑道:“是绵州城的文人,写了郡主真人真事的话本子,好些百姓听说了,特意赶来相送。” 送她?这种话她可不信,定是来瞧热闹。 “郡主可真不容易,与家人失散,吃了那么多苦头。” “谁家六岁的孩子能想到卖房屋葬母,卖自身供舅家表兄读书,偷偷识字,偷偷练习书法,天家血脉不愧是神童。” “我家丫头六岁什么也不会,只会哭闹。” 苏晴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心下了然,对于真人真事的话本子、说书主角,百姓们好奇,就想知道长什么样儿的。 苏逊送了苏晴一箱子书,她得暇时便看书,有时候还练字,他见过苏晴的书法,同龄之中,便是与她一般大小的男子,也少有写得出如此漂亮的书法。 司马纲道:“这是下了苦工夫练出来的,寻常人没有二十年的功底很难有这般好字。” 所以,她必日潜心苦练。 只是话本子里头,她被李翠芳的侍女发现捡回丢弃的破笔,却被侍女挑拨使坏,也被误认为她要干什么坏事。 文人们觉得情节不够好,就给加了李翠芳用簪子凿苏晴,还被罚洗李府上下所有人的衣衫等情节。 嫡郡主赏罚分明,解释她虽未治罪李家,但亦未念及李家恩情的原由,换成是谁,受了那么折磨,没扰李家灭门就是大恩了。李家小姐太恶毒,小姐身边的丫头与是挑拨是非,心肠狠辣之辈。 李翠芳出名了,虽未提及她的闺名,但仁和县李县丞嫡长女不辩是非、黑白,无主张,听侍女丫头摆布的名声传出去了,现在整个绵州上下都知道,桃儿、杏儿也成狠辣恶毒之人,恶名远播。 苏逊、司马纲等人见识到苏晴的酷书、爱书,坐在马车里就能看书,而且她的记忆力远胜常人,看上两三遍就能记熟更能背下来。 出得绵州城一个时辰后,进入橘镇。 “阿弥陀佛,施主能否施舍一二。” 这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引起苏晴的注意,她放下手中的书,寻声望去,这是静水庵的枯井师太,静水庵虽小,却是绵州一带真正的尼姑庵。 她在马家做牛做马地为奴为婢六年后,因染上风寒,浑身乏力,病得只剩一口气,是游方化缘至石庙枯井师太救了她。 师太在仁和县几家富户那里化缘、算命、相面得来银钱,为她抓药治病,枯井师太精通易经命理之术,同时还略通歧黄,通晓医术。 这是前世她排名第一的恩人,对她之恩,远胜乔六婆一家三口。 后来,枯井师太知她无处可去,将她带回静水庵,她便在庵中做了一个待发修行的女弟子。枯井师太为她讲解佛经,指点她读书识字,静水庵中生活了足八年,她在那里感受到了人间温暖,虽非师徒,却情同母女。 那年,枯井师太带庵中大师姐出门游历,说是归来时,就会由大师姐接掌静水庵。 静水庵很小,小得只得佛堂、后院两处,佛堂只有正殿,后院便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连着斋堂、厨房、禅房、经房在内拢共六间屋子。 枯井师太独居一间,其他弟子都是共住一人大通铺。 静水庵日子清苦、艰难,素日亦是靠着乡邻的香火钱与化缘生存,枯井师太来自南方佛寺,是真正的修行之人,佛法高深,自她来后,庵里的日子渐有好转。 第31章 姻缘艰难 现下的枯井师太就如记忆里一般神采奕奕,温和沉静。听说她原是南方富贵人家的小姐,成长于温馨和睦的殷实富贵人家,年少时婚姻不遂,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与表姐有了瓜葛,待嫁之龄,却因父母至亲说情,要她与表姐同嫁一夫,且她为嫡妻,要表姐为平妻。一怒之下,她削发离家,宁愿出家也不愿嫁人。 她悟性、佛缘深厚,待到三十三岁时,其佛理不弱。因她大师姐对她颇多忌讳,生怕枯井师太抢了她的住持之位,设计陷害枯井不解释,只得背上包袱,一路游历,遇到有人施舍时,便能吃顿饭;若是没有,只得饿肚子,饮清水过一顿。 这般徒步游历三年余后,她进入蜀地,来到了绵州静水庵,当时庵中只得三个女尼,只通常见的二三佛经,且不晓佛理。她留了下来,在庵中做了师太,指点女尼们修习佛法。 她通易经命理又会医术,因着这些,在绵州声名外播,绵州富贵人家儿女结亲、新儿诞生,少不得花重金请她合八字、相面等。 司马纲原骑马走在路上,被路边的尼姑挡了路,他最是厌烦这种尼姑、和尚了,当即恼道:“闪开,闪开,要化缘且去绵州城?”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有缘之人不分城内城外。”枯井师太捧着一只陶钵,“还请施主施舍一二,一文钱不嫌少,千两银不嫌多,各凭心意。” 苏晴唤了声“停车”,她挑起车帘,跳下马车,她想起来了,前世枯井师太救她时,是枯井师太入蜀的第六年,也就是说,她记得枯井师太是嘉德十四年秋来到绵州城外三十里的橘镇静水庵。 苏晴移到跟前,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佛礼很标准,就似修了多年佛理的人。 苏晴转身持着苏逊,“三表哥身上还有多少银票?” 苏逊答道:“三千五百两。” “给我三千两。”苏晴说了一个数目。 苏逊掏出三张银票。 苏晴接过,恭敬地捧在手里,双手递给枯井,“师太,你收下吧,庵中日子清苦,虽是正统佛门女弟子修行地,可静水庵却没有自己的寺田、寺山,你用这笔钱给庵中女弟子置一份寺业,虽不能衣食无忧,至少能让她们不再为斋饭发愁。” 枯井有一种感觉,这少女认识她,可她真的不认得面前的人。 她诵了一声佛号,“女施主大善,我佛自会保佑女施主一生顺遂。”她接过银票,一下子施舍三千两,这是以往没有过的。 苏晴并未戴纱帷帽,眼里含着温和而友好的微笑。 枯井师太只觉她面相生得好,尤其是这双眸子,清亮、干净却又黑白分明,她诵了一声佛号,“女施主要往长安?” 京城便是长安,长安又是京城,乃几朝国都。 “正是。”苏晴答了两个字。 枯井师太道:“女施主自幼与双亲分别,成年后方得与家人团聚。姻缘多波折,双十之前不宜议婚,否则轻者夫妻离心,重则年少丧偶。” 双十之后,方得大自在,不再有人掌管她的婚姻。 苏逊听到这儿,当即喝斥:“你这尼姑,我表妹好心赠送银两,却说出这等晦气话。” 这可是三千两,就不能换他们说几句吉祥话儿。 “三表哥,师太是好心。”苏晴斥了苏逊,语调温和,“师太,我要回父母身边,一路忐忑不安,师太可赠我谏言?” 枯井师太觉得很奇怪,对方不仅认得她,而且还信任她,这种眼神骗不了人,“施主若放下前仇旧怨,必得善果。” 苏晴沉吟着“前仇旧怨”四个字,“我自认恩怨分明,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怨。” 这女子颇有富贵相,但却是年少孤苦无依,心性坚韧,意志坚强,若是男儿必成就一番大业,只可惜生为女子,平白增添了许多波折,是少见的女生男命,又是命途多招小人,属于她不惹人,也会有人算计、陷害。 枯井师太摘下手腕上的佛珠,“佛珠是我师伯所赠,今日与施主有缘,就赠予施主,愿保施主一生平安。” 苏晴接过佛珠,这是一串沉香木佛珠,上头足有十八枚珠子,是南方普陀寺高僧佩戴护持过的,枯井师太因与佛有缘,又精通佛理,普陀寺的高僧便自己的随身佛珠赐给她。前世时,枯井师太很是珍惜这串佛珠,一直未曾离身。 “这是南方普陀寺空明大师的佛珠?” 枯井师太面露异色,虽只一瞬,可司马纲知道,苏晴说对了。 苏晴笑道:“当今天下有三大高僧,空明大师精通玉雕、木雕之术,听说但凡他亲手雕琢之物,会留下小小的莲花佛指为记。师太,这串佛珠,每一枚珠子皆有一枚微雕莲花佛指。” 前世的时候,静水庵的女尼们就这串佛珠曾议论过一阵,那上头细小如芝麻般大小的微突小点,定睛细瞧,其实是栩栩如生,缩小的莲花佛指。 “师太此物,太过贵重,信女不能收授。” 苏晴双手将佛珠呈递给枯井师太。 枯井师太诵了一声佛号,“物赠有缘人,施主与我佛有缘,佛珠赠予施主。” 她说完话,果决地转身离去。 这女子看她的眼神,明明是旧识,更有敬重,可她却不记得哪里见过她。 佛珠确实是她剃度入佛门后,在佛理上小成时,师父带着她拜见普陀寺空明师伯,得空明师伯所赐,赏了她这一串佛珠。 苏逊看着苏晴手里的佛珠,苏晴则望着枯井师太的背影。 苏逊道:“表妹,真是空明大师的佛珠?” “师太来历不俗,是空明大师颇为喜爱的后辈弟子。” 苏晴转身,将佛珠套到手上。 兰姑姑看着她手上的佛珠,“若真是空明大师加持、制作的佛珠,价值不菲。” 苏晴道:“师太带着南方口音,她确实来自南方。” 崇熙十三年,枯井师太名动蜀地,究其原因,是南方滴水寺派了两位女尼,请枯井师太因南方住持寺务,被枯井师太所拒。 后来,蜀地佛门方知枯井师太是禅宗嫡派弟子,且佛理高深,又得过空明大师指点、教导,在佛理上不输男弟子。那之后,她声名大盛,李翠芳闻名拜会,却晚来半年,那时枯井师太带了静水庵的大师姐游历,归期未定。 第32章 诵经 现下的静水庵是最艰难的时候,庵中有三名女弟子,除了大师姐自幼出家,更是上位师太的亲传弟子外,另两位女弟子连佛经上的字都识不全。她们三人住在庵中,靠着后院之中几分菜地与信徒的少许供奉维持生计。偏还有那些登徒子,当静水庵与旁处一般,是卖羊头挂狗肉的,时常有人调戏庵中两位年轻女弟子。 有了她给的钱,静水庵的日子能过得好些,至少不会让枯井师太苦撑三年后才出现转机。 静水庵位于一座荒山上,山原是无主山,只需六十两银子就能将整个山买下来,再有山下周围的良田、三个小村庄,清一色俱是无主田,花银子买下,加起来不到五百亩,只需一千五百两就能买下。 所谓无主山、田,皆归朝廷所有,但若有人买,价格都较便宜,只要出了钱就能买下,但这对寻常百姓来说,却是偌大一笔银钱。 司马纲喝了一声:“出发!” 马车动,两边的景物移,她望向那熟悉的山头,看到山顶掩映在大树林间的静水庵,在山顶一带种满了树木,绿树成茵,而庵堂外头还有二三亩山地,种植有蜀地的红苕。她在那里八年,做得最多的便是采苕叶熬粥、入菜,待得红苕成熟,又以红苕入饭。 静水庵的红苕结的又甜又多,但个头却不及其他地方的大,更为香甜美味,可以蒸、可以清水煮,还能烤。 后来,庵中有一位女尼学山下百姓养鸡,庵中有了鸡蛋吃,吃得最多的菜便是鸡蛋炒番茄,白菜蛋花汤。 大师姐坚持不许人养公鸡,说养了公鸡,蛋就有了生命,每每发现有公鸡,就会低价售卖给山下的村民。 后来,女尼们学得精明,不卖公鸡,直接抓了公鸡到山下,与山下村民们换成母鸡…… 现下想来,上一次最后八年的庵堂时光,日子过得惬意、静好。最初因她身子弱,她担负起教庵中师姐妹读书识字的活。后来都会识字了,她与她们一起下地种菜,与会养鸡的师姐学养鸡崽,看着师姐一脸心疼地装了四十个鸡蛋去山下,换回了三十枚“公鸡蛋”孵鸡仔…… 庵中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因大家都在潜心读佛经,努力想把日子过好,却是快乐的。只是李翠芳的到来,她欢喜于与故人重逢,没想到那一盏“碧螺春”却要了她的性命。 李翠芳一口咬定她是暴毙而亡,二师姐不想多生事端,收了李翠芳三百两银子,令人将她草草安葬…… 她的公道无人讨,若是枯井在,也会是那样的,庵堂不想牵扯俗世的是非恩怨之中。 苏晴的捧着书,良久没有翻看一页。 兰姑姑道:“郡主,若你不想看书,就歇一会儿吧。” 苏晴合上了书页,就像千百次做惯了一般,本能地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转着佛珠,嘴唇微蠕,依然是在诵经。 萱姑姑吓了一大跳,看着年少的苏晴做得像模像样,要是太子妃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不慕红尘富贵,而是有心向佛,她会何等伤心。 兰姑姑觉得那女尼就不该出来,什么东西不好给,她怎么能给郡主一串佛珠。 她们不知道苏晴沉陷在前世的回忆里,想的俱是前世一生,那不到三十载的人生,真正的温暖却是在庵堂里感受到的,即便那一群女尼心性淡泊,甚至大多心如止水,每一个都有一段自己的悲伤往事。 自打苏晴得了一串佛珠后,她多了一件事:诵经。 她回到命运开始之时,前一世的命运是什么,是命中注定与双亲离别,一世不得团圆?还是今生才是命运的本来样子? 苏晴的沉默,不再看书,更偏清心寡欲,明明是年少的模样,却有一双经历过沧桑的眼睛,虽有智慧,却更沉静,早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司马纲乐意看到清心寡欲的苏晴,她越是不争不夺的沉静,他就越是放心。 苏逊则有些忧心,他不知道,太子妃姑母看到这样的她会何等难受,佛经原是与这个年纪的人无干。 她只是现在才能沉心回味,思考,回味前世发生的事,思考未来要走的路。 * 八月末的利州,天气寒凉,进入利州城时已近二更时分。 早有先行的护卫抵达驿馆,着人打扫房间,安顿好下榻居住地。 苏晴刚下马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男子是李县丞,另两个不认得,聚在一起吃酒。 “李县丞到利州了?” 她脱口而出。 兰姑姑走近苏逊,将此事说了。 苏逊问司马纲,“不会是李仕甲与荣王府联手?” “这一路容不得再出闪失,过了利州是蜀道,一路山势险峻,着人细查。” 他们真是多想了,李县丞来利州,不是冲着苏晴来的,人家是冲着利州首富武家小姐来的。 今儿李县丞与牛狱头请了武大爷来用晚宴,叙旧说话,牛狱头与武家沾亲,当是中人牵线。 前两回,牛牢头相邀,武二爷、武四爷兄弟来过,回去就替李县丞说话,夸此人虽然年纪大,但有才华、学问,就是命不好,娶了个妻子打理不好后宅。 从绵州到利州,这一带的路不好行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原是最多五日能抵达的,在路上却行了半个月,白日赶路,夜里便宿客栈,有几日亦宿在庙宇、乡民家中。 司马纲等人入蜀时是轻装上路,没有马车,回去押送了几辆马车,多是地方官员、太子派官员送的礼物,不能不带,行进的速度就更慢了。 苏晴近来得暇,与兰姑姑、萱姑姑学些宫廷规矩,原是活了两世的人,本又聪慧,一学便学。萱姑姑常在司马纲、苏逊跟前夸赞,“郡主是少见的聪明,千字以下的一二遍就背熟,千字以上的最多五遍就能背熟。” 苏逊一脸惊讶:“真这么厉害?” 苏家三老爷苏慕是大周立朝以来最年幼的秀才,十岁考中京城童试的案首,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十二岁时,燕国公苏家上下只盼他一飞冲天,却因一场重疾早夭。 苏慕是太子妃苏氏的三哥,那时太子妃只得七岁,众人都说苏慕太优秀,优秀到人间留不住。 萱姑姑不再多言,问道:“李县丞为何在利州?” 苏逊将打听来的消息细细地说了。 第33章 娶平妻 萱姑姑听罢,折身入屋,将李县丞的事禀报:“李县丞请了仁和县的牛牢头当媒人,为他求娶利州首富武家的小姐。” 前世的李仕甲一直做到礼部尚书,后来做了京官,纳了三房娇妾、美妾,年纪大的与李翠芳差不多,小的比李翠芳还年少,但谭氏一直是正室嫡妻未改。 “他不是有妻?” 萱姑姑道:“他与武家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家乡父母年纪大了,需结发回乡侍奉年迈父母。结发只待过完年就要回乡,他在任上委实没个知冷知热,打理后宅的贤妻。愿以匹嫡之礼迎娶武氏为平妻。” 这番说辞确实能令人心动,武小姐过门是官太太,不用服侍公婆,结发回乡侍奉去了。虽有结发,但结发并不与他们一处生活,他过门就能打理后宅,以匹嫡之礼娶为平妻,这比那些三妻四妾的人更令人信服。 兰姑姑道:“武家应了?” “利州首富武老爷有五子一女,六个子女俱是嫡出,这女儿乃是武太太年逾四十才生的老来女,家中父兄颇是看重。 武太太、武老爷没想应,听说李县丞已经见过武大爷、武四爷两位,两位武爷回家后,对武老爷、武太太赞不绝口,只说李县丞人品贵重,全被那没见识、不贤的谭氏给误了。李县丞学问好,未得名师,凭着自己的本事做了淮南府的解元,科考二甲第十一的好成绩,可见学识、本事了得。 今儿见的是武三爷,这位是五位爷里最精明的人。 李县丞聪明,还说若是武家将爱女下嫁,他愿意带两个武家公子去任上,亲自指点其学问,当成嫡亲侄儿一般培养……” 他许诺这等好处,武家是商人,但凡商人都想改换门庭,想来武大、武四同意,正是最后这一个条件。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历朝最低贱,虽衣食无忧,可不得人尊重,更有“奸商”骂名。 兰姑姑道:“这桩亲事定是要成了。” 苏晴心里暗自思忖:莫不是自己改变命运,也改变了李家人的命运,她虽未报复,可李翠芳的名声毁了。 李县丞贪污抚恤金的事曝出来,必需银钱填补亏空,现下最好的法子便是迎娶一位嫁妆丰厚的女子为妻,再将后宅交给她打点,一改困境。 萱姑姑又道:“李县丞的长女许给牛牢头的幼子牛长南为妻了。” 牛长南,苏晴知道此人。五年后,牛长南参加崇熙五年的科考,得中探花,乃是最年轻的三甲,翩翩少年郎,虽只得十八岁,可他已娶妻子,而这妻子不是旁人,正是周倩儿。 本该是周倩儿的良缘,现下变成李翠芳的。 “牛长南天赋颇高,李翠芳若能谋上这段良缘,好生珍惜,也是她的福分。”苏晴翻了一页书。 这不是夸张,而是由衷的感叹。 只是牛长南的父亲是狱头,属于下九流的行当,以李翠芳的清高,定是不屑这段良缘。 兰姑姑道:“郡主听说过此人?” “此辈读书人里难得一见会读书、能读书,更难得他不读死书,懂晓变通,牛长南在仁和县的县学里颇有才名。” 苏晴想着李翠芳所嫁的丈夫是新建候府的世子周勖,今冬之时,嘉德帝驾崩,一切来得太快,也至荣王还没反应过来,东宫便把持朝政,玉贵妃、荣王府、新建候府等荣王势力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入大牢的入大牢,该包围的包围。 控制了荣王势力,宇文雍在腊月初九登基,本年国号不变,下一年改为“崇熙元年”,而他亦自称崇熙帝。 新建侯府周家为了活命,周勖放弃与荣王郡主的婚约,改娶苏氏义女李翠芳。 李翠芳替周家长房一脉求情,最终因是李翠芳的婆家,周家得以保全。 苏晴合上书页,“新建侯周家有人入蜀?” 兰姑姑、萱姑姑二人交换眼神,都以为是对方说的,可显然她们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清白之色。 司马大人叮嘱过,周家的事不必告诉郡主,只要周家敢在途中行刺郡主,他绝不会手下留情,直接杀人。 周勖是如何与李翠芳搭上的,李翠芳怎会成为苏氏的义女,这其间会不会有周勖的手笔?单凭一个李翠芳,根本无法知道那么多的事。 她成为阿飘,为母亲、大哥托梦后,亲娘苏氏无动于衷,是宇文显派人彻查,彻实之后方治了李翠芳与周家的大罪。 苏氏是因她已死而不追究,还是有别的原因。 苏氏看重娘家侄女苏迦远胜于自己,如果不是苏迦后来嫁给宇文晏,就连苏晴都要怀疑,苏迦才是太子妃、未来苏皇后的女儿。 苏晴问道:“是新建候府世子周勖入蜀地了?” 兰姑姑扫过萱姑姑,“郡主何以有此一问?” “周家此辈子弟之中,能成事的唯有周勖,给东宫添乱的任何事,他们皆乐得去做。荣王妃若遣旁人来,她会放心?” 这次周家派来的人不是周勖,而是周勖的胞弟,周家五公子周勤。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附近院子里有人出去。 苏逊出来时,便看到夜色中,田师爷带着十几个官兵,押了三个人,俱是木枷铁链,三人年岁尚轻,皆是少年、青年模样,神色憔悴而狼狈。 苏逊见到人,笑道:“周勤你们的胆儿不小,在途中行刺郡主。” 周勤原是去仁和县找周知县,原吃着菜肴、美酒,一阵困意袭来,待他苏醒,已被人下了大牢,戴木枷、锁铁链,更成了行刺郡主的朝廷钦犯。 周勤现下哪里不明白,周知县选择了投靠东宫。 三房的人宁可花银子走长房、二房都不晓的门路入仕为官,也不愿支持周家长房,支持荣王。现在为了东宫,直接对周勤下手,绑了人送给东宫为示诚意。 田师爷抱拳道:“苏三公子,这是朝廷钦犯。在下押送到利州,有劳公子腾一间房关人。” 周知县说了,将这三人交给司马纲,至于旁的一概不问。 苏逊对身后的侍从道:“拨几间屋子安顿田师爷一行,一间关钦犯。”面上掠过笑意,“田师爷风尘仆仆,还未用饭罢?” “还没呢,要是追不上苏公子一行,小的还得出蜀,幸而追上了。” “一起用饭。” 司马纲在周围转了一圈,主要是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第34章 离谱的故事 周勤主仆三人关入了一间屋子,有人送了素菜汤与菜包子过来。 这一路又渴又饿,虽坐马车,却当成钦犯关押,一到有人烟的地方,总会被人围观,他真是受够了。 “周德隆那个王八蛋,出卖周家讨好东宫。” “五公子,周家三房原与侯府就不是一条心。” 你这次去仁和县,可不就撞上去了。 周家三房拿定主意不上荣王府的船,人家看中的是东宫。 李县丞、武三爷、牛狱头酒过三巡,已是尽兴,武三爷在武家侍从搀扶下出来,看着早前留着的贵宾房亮着灯,又有几匹难得一见的上等好马,这种马在蜀地少见,一看就来自北方,生得极是高大、威武。 武三爷低声对身边侍从道:“打听一下是什么人?” 侍从不敢吱声,只扶着他上了马车,路上才细细地禀了。 “东宫嫡郡主就是近来利州城盛行的那个话本子主角?” 利州城有说书人亦在讲《嫡郡主传》的故事。 “正是,这是真人真事的故事,现下京中的贵人护送嫡郡主回京。” 真的? 武三爷原是不信的,可他问过牛狱头,牛狱头道“是真的”。 一个七岁小丫头就能知道读书的重要,到底被辜负了,丁大平真是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倒是迷上马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乡绅之女。 而此刻,苏晴亦知道周勤被捉的事。 苏晴道:“与司马世子说一声,这一路多加提防,周勤被捉,周家不会坐以待毙。” “是。” 她练了一会儿字,看了一阵书,睡前礼佛,就似前世最后几年的生活一般。 翌日,苏逊带了一位利州城的名医给苏晴请脉。 老郎中开了一个方子,又给同行的两位姑姑与人人请了平安脉,要在利州歇上三日,一是备干粮,二是计划新的行程安排。 司马纲想到路上会出事,一直担心会在蜀地,转眼便在路上又赶了半月的路,总算远离了蜀地,抵达了陈留。 陈留介于蜀与秦两地的接壤之处,自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路上走了这么久,苏晴早有忍不住,若不是一直有汤药预防,一日三餐虽以干粮居多,却未饿过肚子。 护送郡主,一路官员相赠的土仪特产,绵州时三辆车,如今变成了五辆,利州上下官员又送了两辆车,再加一辆囚车里关了周勤主仆三人,带枷、上脚链,每每一动,就传出一阵声响。 苏逊憋了一肚子的火,看到苏晴理佛就难受,通常会理佛的人,都是年迈的老人,比如他记忆里的祖母,再有现下住在燕国公府的姨太太。这样心性淡泊的表妹,居然还有人来行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苏晴知道周勤,也知他被捉的原因。 进了陈留城,一入城门,客栈二楼便有人盯着,眼睛追随着车队。 酒楼一楼台上,说书人登上台来,抱拳一揖,“今日小老儿要讲的是《嫡郡主传》第十二回,苏姑娘被卖跳河,王庄女入水相救。” 因这是真人真事,吸引了不少人来听,尤其是嫡郡主流落民间,卖身为奴服侍官家小姐,吃尽苦头,也令人唏嘘,即便贵为天黄贵胄,命运亦与寻常百姓一般,母死无人葬,得变卖房屋;外祖母病逝,舅父舅母不愿养她等…… 苏晴本在看书,听到这声音,眉头微微一颤,“绵州的事这么快就传到陈留?” 兰姑姑道:“绵州文人写的话本子卖得极好,通过南来北往的客商,传到各地。不光陈留,京城、洛阳、开封出现手抄本,翻印本,更有人在酒楼、茶楼、天桥说书,说的亦是《嫡郡主传》,讲这位周岁在兵乱中失散的嫡郡主在民间长大的传奇经历。” 真人真事,东宫嫡郡主亦真的要回到皇家,她的成长经历,坚韧心性,令人敬佩,她敢于对抗命运,“千般唯下品,唯有读书高”,她不仅用心读书学习,还支持外祖母为她订的未婚丁大平读书,将卖身银子给丁大平拜师入私塾,而她更在李府寻找一切机会读书、学习。 话本子里的苏姑娘,她的故事从五岁开始,让人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人物,她的快乐、她的不幸,她的不屈,她的坚持,以及她的学习与努力,她坚信学问与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女子读书可以明理,男子读书可以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苏晴在故事里是一个有情有义、有胆当、有见地,性格坚韧的同时,却又知书达理,能忍让的女子,在她的身上,几乎拥有传统女子所有的高贵品质。 苏晴问道:“兰姑姑,故事结束了么?” “还没有,听说写到第十六回了。” “第十六回是什么?” “苏姑娘绵州遇枯井,静水庵师太大来头。” 所以说,她的故事成了连载,因为后面的内容没了,就写到这儿没了后续。 苏晴道:“姑姑有十六回的话本子?” “有的,在利州时买的。” “待到了驿馆,你给我瞧瞧。” “是。” 有所动容是好事,这一路的平静如井水,真是让两位姑姑担心不已,就怕太子妃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一怒之下,会杀人。 这一次与往常一样,一入陈留城驿馆,早有先前的侍从预备好了客房,还有驿馆差役备好了可口的饭菜、热水。 苏晴沐浴更衣后,任萱姑姑给自己打理头发,手里捧了《嫡郡主传》第十六回的话本子看,她在绵州橘镇得遇枯井师太,两人的对话,以前她赠了枯井师太三千两银子的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说苏晴怜惜静水庵上下生活不易,为了让故事更为切合,甚至增添了行进路上有同行的百姓议论静水庵的事,原因是一个婆婆在路上训斥儿媳,说她不听话,就将她送到静水庵过苦日子。 不得不叹服这些文人的笔,原是片刻的故事,被他们增添了情节,写得传神,一个忧思贫苦百姓的嫡郡主跃然于纸,便有了苏晴遇到枯井,赠银三千两,让枯井为庵中购置寺山、寺田。“嫡郡主要救的不是一位、二位贫苦的妇人,而是一方无家可去的苦命女子……” 苏晴看罢,将书搁下,“他们写得太离谱了。” 萱姑姑道:“这些故事都是真的。” 苏晴帮枯井,帮静水庵,只是她承过她们的大恩,这是报恩,可在话本子里,就成了怜惜贫弱、困苦的女子。 第35章 佛珠 话本子里提到了枯井,细说了她的来历是南方滴水寺弟子,颇有悟性,精通佛经,乃是百年难出一位的佛门高徒,更是普陀寺空明大师看重与喜爱的后辈,乃一代佛门高尼等。 她可未提滴水寺,看来是有人自她离开后,特意查了枯井师太的底,一掘出来就写,什么枯井大师说她自幼与双亲别离,成年方可相聚。姻缘波折多多,双十年华后可议亲,否否轻者夫妻离心,重则年轻丧偶。 这话是真的,没有加注半点水分。 她得了枯井师太赠送一串大有来头的佛珠手串,可保平安。 驿馆附近的客栈里,住了两拨人。 一批是奉广平王前来暗中保护郡主回京,他未瞧见嫡郡主,但东宫看重她。如今,一路过来,百姓们都在议论嫡郡主,她的故事已经传遍天下,有同情的,多有赞赏的,尤其是嫡郡主不甘被丁舅父一家卖给马员外为妾,跳入碧水河,以保清誉。 女子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可为奴婢,但必须得有名节,奴婢是女子,也得受人敬重。 她果决跃下碧水河那一回,收了不少的文人墨客之心,这就是女子的气节,有些辱可以承,但有些必不能承。 另一批人,领首的是一个蓝袍青年,他脸色很难看,“废物,办不成事,还被人捉了。” “世子,候爷让我们都听你的调遣。” 蓝袍青年很生气,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现在《嫡郡主传》的话本子传遍天下,因是真人真事,不仅受文人、学子追捧,就连百姓们也知道了,再想对嫡郡主下手,就会经来公愤,嫡郡主周岁与双亲失散,流落民间,吃尽苦头,你们现在看人家要与父母团聚,便跳出来行刺,这也太狠毒。 “世子,我担心我们一动手,文人就会口伐笔诛,现在可是所有人都关注着嫡郡主,若是陈留的百姓知道她来了,必会引来轰动。” 周勖道:“但五公子得救,不能让他们押到皇宫大殿上。” “只救人,不针对嫡郡主?” “臭丫头小小年纪,心眼不少,仅是一个公开成长经历,抢了多少锋芒。” 这一公开,她成了天下的名人。许百姓们不知道皇帝是谁,但一定知道这位东宫嫡郡主,因她太可怜,也令人敬佩。 谁家若是遇到一个有见地,能卖身供表哥读书的人,都会视若珍宝,而她却被辜负,还被忘恩负义的丁家贱卖给五旬马员外当侍妾。她欲逃走,却被人追捕,只得跳河保住清誉。这一跳之后,许是会死,有幸得王庄王姑娘相救,更得乔六婆照顾汤药,方才保全性命。 醒来后,她没有沉陷在命运的不公,而是果决地写下状纸,前往县衙为己告状,就连她手书状纸的全部内容也被公示在“苏姑娘悲痛告状,大宫娥后堂认主。”这一段,真是比唱大戏还要精彩。 原是一个故事,却分成了两册,亦分成了两回,告状自有周知县出现,后有东宫太子妃的陪嫁宫娥现身,从信物辨识嫡郡主等云云。 到了现在,主动的是她,而陷入被动的是他们。 此刻,一路商队进入城门,在商队之中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身后跟了一个干练的丫头。 面纱少女道:“杏儿,付路资。” 丫头掏出一只钱袋,从里头取了一把碎银子。 领首的镖师掂了掂份量,勾唇道:“好嘞,二位姑娘请便。” 面纱少女看着商队、镖师走远。 杏儿低声道:“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们真要继续追嫡郡主?” 面纱少女道:“他们的车队进了城,必是住在驿馆内,我们到驿馆附近去,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再改主意。我……要随她去京城,周倩儿要做她的陪读,我为什么不成?” 她咬着下唇,拉了一下杏儿,“走罢,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这一路上,商队的一听小姐唤“杏儿”,起初还有人道:“现在蜀地人家,绝不会给自己的丫头、女儿取名叫杏儿、桃儿。” 杏儿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同行的小镖师大声道:“《嫡郡主传》的故事听过没?真人真事,那里头的李小姐身边,就有两个刁钻丫环,一名杏儿、一名桃儿,惯会挑拨是非,动不动就借李小姐的事,陷害嫡郡主,啧啧,这就是恶婢狠女。” 又有人道:“这种歹毒的恶婢人间少有,就因为苏姑娘是活契入府,就拿人家不当人,他们弄坏了小姐的首饰,就诬给苏姑娘。苏姑娘就是跑腿丫头,大户人家的小姐首饰,可都是小姐的贴身大丫头管着。” “所以说,有恶婢,必有糊涂小姐,李小姐如此糊涂,黑白不分,真相不明,啧啧,也难怪嫡郡主报恩王庄乔六婆,怜惜静水庵上下不易,唯独对李家不罚不赏……” “还赏呢,要是我家女儿失散到那户人家,他们不善待,还变着方儿的欺负,我恨不得将他们全家拉出来都痛揍几回。不,是天天揍,揍上三五个月。” “如果是我,我就将这一家人全变着奴婢,让他们尝尝我女儿受过的委屈与痛楚……” 人家不罚不赏,没有报复,已经是开恩了,这样的嫡郡主心地可真仁慈、善良。 李翠芳主仆根本不敢说,她们俩就是故事里的人,万一露了根底,商队肯定不带他们,只能瞒住不说。 苏晴是未报复,可她此举简直比报复还厉害,让她们成了名垂千古的恶女、恶婢,有些事是做了,可有些她没做,但那故事传开,真真假假间根本解释不清楚。 李翠芳带着杏儿去了驿馆最近的客栈。 掌柜打量着二人,“带户籍文书了么?” 杏儿面露慌张。 户籍文书都在老爷手里,她们如何能拿到。 李翠芳道:“什么时候住客栈还要户籍文书了?” “陈留知州官衙下的令,五日前就这规矩。”他依稀听说是要来什么大人物,还听说有什么贼匪之流混进来,为防万一,各大小客栈有人住店,必须提供户籍文书,否则一律不得入住。 杏儿有些心虚。 掌柜打量着二人,“你们不会是逃奴?” 杏儿忙道:“不,不,我们不是,这是我家小姐,要去京城投奔世交。” 掌柜觉得可疑。 第36章 嫡郡主朋友 李翠芳拉了杏儿,转身便走,定是因为嫡郡主过来,陈留官府的人怕生出事端,方才定了这规矩,没有户籍文书就不能住到客栈,她们两个孤身女子又能住到哪里去。 人生地不熟,若是出现岔子,可就糟糕了。 李翠芳咬着下唇,决定去驿馆试试运气。 只要不顾脸面、名声,苏晴总得给她一条活路。 她与杏儿在路边食肆要了包子、面汤,吃饱之后进了驿馆大门口。 李翠芳倒吸一口寒气,要往门内去,一只握剑的大手一伸,“姑娘要找什么人?” 不知是东宫还是燕国公府的侍卫,生得个头高大。 杏儿有些怕,畏惧地往李翠芳身前一站,她是丫头,得护着小姐。 李翠芳道:“我……我是嫡郡主的故友,劳烦侍卫大哥与嫡郡主通禀一声,就说李翠芳来投奔她。” 李翠芳…… 他们可是知道,这就是变着方儿地欺负嫡郡主的那位李小姐,因是小姐,话本子一直以“李小姐”代替,可知情的人都知道,这李小姐便是李翠芳,是为了不影响李翠芳的闺誉。 两名侍卫交换眼色。 其间一位道:“禀报给司马大人。” 李翠芳心下一沉,“嫡郡主不原谅,我一直跪着,跪到郡主原谅我为止。” 她的名声全毁,成了不辨是非,任人挑唆的无主见之人,那时候,她只是个孩子,哪里会想到许多。 她提着裙子,跪在驿馆大门前,杏儿亦跟着随她跪下。 有人经过驿馆,看到大门前跪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不由心下好奇。 “二位姑娘,你们跪在这里作甚?” 杏儿道:“这是小姐的意思。” 蒙着面纱的,居然是一位小姐,听她们的口音不似本地人。 司马纲正在屋里小憩,闭目养神,就听侍卫禀报。 李翠芳来投奔嫡郡主,这事怎的如此怪异。 司马纲道:“就她与一个丫头?” “两个人风尘仆仆,似追了我们数日。” 他们出门得早,但老郎中说嫡郡主体弱,许是年幼劳作落下了病根,得好生调养,兰姑姑、萱姑姑更担心苏晴承不住奔波之苦,每日夜里必得寻地方安歇,故而行程并不快。 司马纲苦笑:“李小姐为父求情,能逼得周小姐不敢住自己的寝院。她是将逼迫周小姐的手段施到郡主这儿了。” “大人,现下当如何?若是不处理此事,她跪在外头不走,要是让陈留百姓知道郡主住在驿馆就太引人注目了。” 司马纲觉得这李小姐是人小胆大,不知天高地厚,周小姐是不屑与她纠缠,遇到性子强势,直接乱棍杖毙又能如何? “把人抓了,交给陈留官府处理!” 侍卫应了一声“是”。 出得驿馆大门时,身后跟了两位侍卫,他一抬手,“捉人,送往官府。” 这与李翠芳想的不同,她大声高呼:“我是嫡郡主故友李翠芳,我来投奔嫡郡主,我要见嫡郡主,我要见嫡郡主……” 立时吸引了周围的人,一个个停下脚步,“嫡郡主?” 陈留城驿馆周围一带的百姓知道,今晨有一行车队住进来,再想到各大小客栈接到的官文,没有户籍文书,一律不得入住,只说有大人物要来,原来竟是嫡郡主到陈留了。 有人大嚷:“嫡郡主来陈留了,嫡郡主来陈留了!” 连呼两声,立有百姓闻风而聚,团团围住了驿馆大门。 李翠芳拼命挣扎,“我是李翠芳,就是那话本里的李小姐,我是来向嫡郡主赔礼认错的,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人群哗然,话本子、故事里的人和事,居然出现了,而那个李小姐也来了陈留,从蜀地追到陈留,就为了赔礼认错。 侍卫们左右为难,要送往官府,可李翠芳这么一喊,百姓们都知道他们是护送嫡郡主回京的,人是送往官府,还是留下,无论如何俱是不妥。 杏儿跟着喊道:“我是杏儿,我错了,我不该算计嫡郡主,不该欺负她,我和小姐真的是来赔礼认错的,我们错了……” 嫡郡主的故事可有后续,立有一个说书人当即大声道:“二位姑娘,此言差矣,你们欺负、羞辱、算计嫡郡主,如今一句赔礼认错,就完了?好比杀了人,说一句,我不该杀人,是不是就不必服罪了?” 说不定有才子在周围呢,也许他这一番话也能成为话本子里的一节,对,这故事太受欢迎了,百姓们知道,文人学子、闺阁小姐、后宅太太们都在看。 立有人附和道:“对,害得嫡郡主那么惨,如今一句赔礼,就想揭过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嫡郡主已经够不易了,人家要回京与家人团聚,他们却偏说提及过往,这是往人的伤口上撒盐,其心可诛!”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又有一个仆妇挤过来,歪头看着两人,“话本子那位李小姐与恶婢杏儿,啧啧,生得还挺好看,心肠也太歹毒了。” 仆妇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尤其是杏儿、桃儿之流,她女儿原是小姐身边的心腹,就因为挑唆了一回,被太太发现,指责她是杏儿、桃儿之流,绝不能留在小姐身边带坏小姐,就给许出去配人。 她觉得都是杏儿、桃儿害了自家女儿,要不是出现这两个奇人,太太哪会反应如此激烈。各家的太太都觉得,女儿的礼仪规矩得学,可身边人也很关键,要是大丫头挑拨是非,同样能毁掉千金小姐的清誉。 仆妇指着杏儿道:“你挑拨是非,害人不浅,哪来的脸面赔礼?” 她女儿就是因为杏儿被牵连的啊,现在说赔礼,可人都嫁了,成有夫家的人。 旁边有人摇曳着身姿,一身脂粉俗气,“老娘最讨厌的杏儿、桃儿这种溅人,自己偷奸耍猾还陷害他人。” 原来这位妇人,年少时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侍女争夺,都想做大丫头,她便是被人暗害,说她偷了小姐的首饰,被当家太太给贱卖出来的。 第37章 百姓的迁怒 故事里的杏儿、桃儿行事作风,实在太像当年害她的人,引起了她的共鸣,她觉得小姐没主见可恨,可害人的侍女更可恶。 妇人指着杏儿道:“老娘就是被你们这种贱人给害得流落风尘,只可怜老娘是死契,只能任由主家贱卖!” 她挽了一下衣袖,就要冲过去打杏儿。 杏儿吓了一跳,嘴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溅人就是溅人,挑拨是非,害人的本事不是厉害得紧,怎么,现在怕了?害了人,还好意思给人赔礼,谁给的脸面?” “不要脸啊!” 百姓们围在周围,对着李翠芳、杏儿指指点点,有的骂,有的不屑,有的更是直接的轻视。 “难怪这么恶毒,挑唆了小姐离家出走?” “李太太怎的将这等恶婢留在李小姐身边?” “小姐没有主见,被丫头利用、摆布,这样的小姐还不如死了算了。” “要是我家女儿这般,我直接溺死她算了,免得丢人现眼。” 李翠芳知道这一次是引起公愤了,陈留百姓也知道那故事,不是应该在蜀地的,他们如何知道? 完了,这一次是计划失算。 既然已经如此,索性往大里闹,她扯开嗓子:“嫡郡主,我是李翠芳,我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嫡郡主——” 最后三个字,喊得震破喉咙。 司马纲很是气恼,起身出了屋,站在驿馆内大喝:“还不将人送往官衙。” 李翠芳一听又是官衙,当即道:“你们送我入官衙,我就咬舌自尽,我真是来赔礼道歉的。” 她的嗓门太大,也至正在小憩的苏晴亦听到了,还以为是幻听,现在听到外头的动静,真是李翠芳来了。 她的胆子不小,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有人护送她来? 李翠芳推开身边的侍卫,继续大声道:“嫡郡主,我真是来赔礼道歉的,过往是我错了,可是你自己不也说了,若你未卖身入李家,你会平安长大? 李家令你痛苦,可丁家却是狼穴、虎窝,更是一家子的狼心狗肺。我是责罚你、打骂你、刁难你,可多是受了桃儿、杏儿的挑唆,听信她们谗言。” 苏晴能熬出头,就在她懂忍耐,识进退,不露锋芒。苏晴能做到的,她李翠芳也可以,只要她忍辱负重,就能嫁一个更合心的贵公子为夫婿。 她不甘嫁给牛长南这样的下九流狱头之子,那会是什么好人,母亲听了二弟的话,真当是好的,母亲原就靠不住,是个没主见的女人。 而今,父亲厌弃了母亲,觉得是她未识出苏晴这枚国之明珠来。若是母亲一早发现,他若收其为义女,李家前程似锦。为了填补李家的亏空,父亲必须得娶武小姐过门,婚期已定,母亲拒绝不了。 父亲还说,母亲可携三弟李青柏一同回家乡,父亲在两个嫡子里,选了李青松,只因长子更有读书天赋,他要大力培养长子。 就连她的婚事、她未来的嫁妆,父亲言下之意也要交给小太太武氏。 武氏过门要掌管仁和县后宅大小事务,当家作主。母亲只需安心收拾行李,只待过完年节就回家乡。 父亲说了,若她听话,就在他的任上静待出阁,若是不听,就随谭氏、李青柏一起回家乡。 李青松想留下李青柏,但父亲拒绝了,原因是李青柏不满父亲迎娶新人过门。 她看不上牛长南,她想嫁龙子凤孙,当今天下最优秀的男儿,而这些人,都聚在京城,聚在宫中太学。 苏晴道:“兰姑姑出去与她说,我曾说过,昨日种种昨日逝,今后种种今日生,她的赔礼道歉我知道了,请她不必再纠缠。她奉父母之命,与一位才子订亲,我祝她夫妇和睦,百年好合。”她唤了声“萱姑姑”,“从我钱匣子里取二十两银子,她从蜀地来陈留,就为了一个赔礼,这是我赠她的路资,她早日回蜀地仁和县,莫让父母担心。” 兰姑姑接了一包银子,来到大门外,看到李翠芳,道:“李小姐,我们郡主说,‘昨日种种昨日逝,今后种种今日生’,在她离开仁和县之后,她不忘自己身份。你的赔礼道歉她知道了。” 李翠芳忙道:“她原谅我了吗?” 杏儿心事重重:小姐的胆儿太大了,一听说老爷要娶利州武小姐为平妻,十月初六就要娶人过门,太太都未说话,可小姐就与老爷大吵,还被老爷下令关进杂房,不许给她饭菜吃。 关了三天后,小姐嘴上服软,却在休养两日后,带着她连夜收拾细软逃出仁和县,一路上直说往京城。 若是嫡郡主收下她们还好,万一不收,她们都不知道何处寻得退路。 兰姑姑道:“郡主听说,你奉父母之命与一位才订亲,她诚心祝你夫妇和睦,百年好合。” 她真的知道了,晓得李翠芳与一个下九流的狱头之子订亲之事。 这是她李翠芳此生最大的耻辱,她怎么能嫁这样的人,她不甘心,既然上苍不给她良缘,她自己谋划。 周倩儿不就是哄得苏晴高兴,让苏晴许诺选她做陪读么,她也可以的,她比周倩儿认识苏晴更早,亦比周倩儿更了解苏晴。 兰姑姑捧着一包银子,“郡主让我送来路资,李小姐带着丫头还是早日回家,你这次出来是悄悄儿的吧?莫让家人太担心。” 李翠芳不要银子,她要去京城,她要做苏晴的陪读,她要借着这一根枝,爬上高枝儿,她一声高呼:“嫡郡主,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不对?我是诚心赔礼道歉,我真是诚心的啊……” 她不能接银子,一旦接了,就得回家。 这二十多天,她风餐露宿,不敢生病,就是为了追上嫡郡主的步伐,见到她,留在她的身边,大不了,她往后捧着她,只要能主她攀高枝,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人群里,有人混入其中,时不时注意着外头,还以为没有机会下手,一旦嫡郡主出来,这机会自然就来了。 李翠芳重新跪下,“嫡郡主,我知道错了。古人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臣女没有别的所求,只求当面与郡主赔罪。” 城中的百姓听说故事里、话本子里的人出现了,李小姐跪在驿馆外头不走,说要赔罪,就连李小姐身边的杏儿也出现了。 有瞧热闹的,有好事的,皆往这一边云聚过来。 第38章 恶奴唆主 自家有女儿的,指着李小姐道: “贞儿啊,你要千万不能学李小姐,自己不辩是非,听着身边人挑唆。” “做侍女可千万不能学杏儿、桃儿这样的,大家都是丫头,应该互相帮助,害人还连累小姐的名声。” 活脱脱的反面教材近在眼前,当然得指着真人教导了。 “要是我有一个听丫头挑唆的女儿,索性与丫头一道打死算了。” “从绵州仁和县到我们这儿,路可不短,啧啧,挑唆着小姐离家出走了,也不怕遇到坏人。” “这种动不动就挑唆主子的,就该打死!” “我听说李县丞要娶利州武小姐,啧啧,难怪有这样没主见的女儿,那早前的李太太果真是个不贤的。” “要真是贤惠的,出现挑唆小姐的丫头早就打死了,还留到现在,简直是丢人现眼。” 李翠芳听到耳畔的话,如今因为她的事,连母亲在世人眼里也变成了不贤妇,而父亲却成了值得同情,做得正确的那方。 母亲虽未下堂,要被送回家乡服侍祖父、祖母。若是祖母与三位伯娘知道母亲与她的事,只怕会加倍刁难。 她不愿回仁和县,也不能回家乡,她实在不愿自己的一辈子就毁了,唯一的出路,便是攀上嫡郡主。 “嫡郡主,臣女真的知错了,我知错了,请郡主治罪!” 外头闹得太厉害,苏晴不想出来,可李翠芳跪在那儿高呼,还用额头撞地面,将地面叩得直响。 杏儿有样学样,李翠芳如何做,她便如何做,嘴里不停地说着:“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挑唆小姐刁难嫡郡主!奴婢有罪!奴婢请郡主治罪。” 人群里,蓝袍青年戴着幕篱,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大门前的一对主仆,这是撒泼耍赖,不见面,亦得逼人,其实当真强行将人带走即可,此刻领队的是司马纲。 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是试探,还是想知道嫡郡主是怎样的人? 他是否留意到,这些围观的百姓里有带着杀气的江湖中人。 杀手出现,绝不会是围观,是京城有人买通杀手对嫡郡主下手? 兰姑姑走近一名侍卫,“将人拖走送往官衙。” 司马纲自门内出来,“兰姑姑,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 难道就由她们继续闹腾。 “这事闹得太大,必须得由郡主出面处理。” 兰姑姑眸光微敛,司马纲是故意的,郡主亦是深闺女儿,他到底想做什么,还是说因为《嫡郡主传》,他对郡主生出了戒备。 东宫上下一心,可广平王并不是太子妃所出,虽然敬重,却是司马良娣的儿子,他的身后是长平侯府司马家。司马纲才是广平王的嫡亲表哥,自家郡主算什么,若同样的事出现在广平王身上,他恨不得立时处理。 兰姑姑轻哼一声,目光相对,她看到了司马纲的戒备,司马纲也看出了兰姑姑的不满。 兰姑姑进入驿馆客房。 苏晴道:“司马世子不愿出手,是想知道我能不能处理此事?” 萱姑姑道:“郡主是娇女,这种事会不会又有何关系?” 苏逊不见人,入城的时候就说陈留城外有一座寺庙,许是去那里了。 苏晴起身,整了一下衣裙,“我出去瞧瞧。” 萱姑姑道:“郡主还是要戴上纱帷帽。” 苏晴在心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在兰姑姑、萱姑姑的陪伴下迈出驿馆大门,有人大呼一声:“是嫡郡主,是嫡郡主!” 李翠芳心下狂喜,只要苏晴爱惜名声,就定会出来,现在不就出来了,“臣女拜见嫡郡主,臣女有罪,以前不该听丫头挑唆……” 苏晴打断她的话:“你真是赔礼的?”问出之后,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你这不是赔礼,自来诚心的赔礼,是预备一份丰厚的礼物,再由长辈陪着,诚意十足地登门赔礼道歉。” 兰姑姑当即道:“郡主验证身份后,还在仁和县滞留数日,若是你们李家当真知错,早登门赔礼道歉。可那些天,一不见你母亲,二不见你父亲,只有你因畏惧,嘴里说着赔礼道歉,却实则咄咄逼人,行逼迫郡主之事。在仁和县官衙后宅,郡主已是郡主,你还视她为丫头大呼小叫,当时得见的人可不少。” 李翠芳忙道:“臣女知罪,为赎其罪,愿以侍女身份留在郡主身边听从调遣。” 苏晴沉声道:“你们主仆二人背着包袱,果决离家出走,是打着一不回仁和县,二不回祖籍老家,而是要入京城,想做人上人。你们寻我,名为赔礼认错,实则想借我为垫脚石,为你自己攀高枝,谋良缘。” 李翠芳道:“不,不,你真的误会了。” 这事,打死也不能认,她只能是纯粹的赔礼道歉。 “既是如此,这二十两路资你且收下,带着路资,寻一家入蜀的商队、镖局回你父亲任上罢。” 苏晴令兰姑姑递过一包银子。 李翠芳知道不能收,若是收了,就必须得回去,现在更是骑虎难下,到底年纪小。 “李小姐,你离家出走,实为逃婚,不满你父亲为你订的亲事。牛长南颇有读书天赋,人品端方,就你的名声、品性,得配这样的人,当真是你高攀了。” 李翠芳听到这声音,没由来就觉得烦燥,大声高呼:“他爹是下九流的狱头,你让我如何甘心?我不要这样的夫婿,我不要!” 她这一呼出来,周围的人立时明白了,李翠芳并不是真心赔礼,而是为了逃婚,没了去处,借郡主另谋出路。 杏儿用手扯了一下,胆怯地看着周围,就凭小姐这一声吼,这不是承认赔礼认错是假。 李翠芳推开杏儿的手,“你现在是郡主,你不敢让我陪在身边,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当初在李家,被罚没饭吃。我故意捉弄你,将大黄的狗食给你,你却将它吃了……” 杏儿一声惊呼:“小姐!” 这件事怎么能说,绝不能说的啊。 她现在是嫡郡主,一个吃过狗食的嫡郡主,这可是耻辱。 兰姑姑、萱姑姑面容煞白。 兰姑姑怨愤地盯着司马纲。 司马纲心头一紧,这一回,怕是两位姑姑也怨上他了。 第39章 渴望父母的爱 苏晴没想李翠芳被她凿破了实情,拿这事来攻击,她是有心计又狠毒,到底是沉不住气,“为了活下来,不被饿死,在李家时,我何止吃过狗食。你不是将大黄与我一起关入杂房,故意在大黄的狗食里拌了猪油炒鸡蛋。你们站在门外,看着饿了三天的我,为了活下去,与大黄抢饭吃。” 她眼里含着泪光,“养母临终前,她对我说:晴儿要活下去,再难再苦也要活下去,活着等到你亲生爹娘来接你,他们会是这世上最爱晴儿的人……” 她学着丁满坛的声音,柔弱无助,似叮咛,似心痛。 兰姑姑、萱姑姑已忍俊不住,心疼得泪如雨下。 苏晴沉声道:“在我眼里,我爹娘只是爹娘,不是什么当朝储君,也不是太子妃,我只想做一个有爹娘疼爱的孩子……” 皇家不需要一个与狗争食的郡主,这件事一旦传出,做不做郡主又有什么,只要能母女相认就好。 苏晴道:“李翠芳,从前、现在,你只是不服,不服那个被你踩在脚底的小晴,却需你来仰望。你若不能尊贵地活着,那么就拉我一起下地狱……” 李翠芳不可思议地望着苏晴,她知道自己的用意。 苏晴苦笑,“我了解你,可你从来不了解我。当我能面对自己卖身为婢的过去,就没有什么不能面对? 你爱权势名利,爱高人一等的荣耀富贵,可我与你不同,我只有世间最平凡的愿望:有爹娘疼爱,拥有一个简单却快乐幸福的家。 李翠芳,赠你银两是我最后的仁慈,可现在,你不配!” 她蓦地转身,对兰姑姑道了一声:“不必赠银,她们若再不走,以羞辱皇族的罪名打入大牢。” 兰姑姑应了一声“是。” 她就是京城雇主要杀的嫡郡主,果然厉害,原是主人瞧笑话,却换来所有百姓的同情与怜惜,其间更有读书人觉得李翠芳过分,为了逼人就范,不惜揭人短处。 故事里的嫡郡主所受的苦难,原比书上写的还多,就像与狗争食,话本子上就未提。 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李翠芳上一次未成皇家人,是不是因为有太多的隐秘与辛酸,又或是未曾得到皇家的承认? 苏晴扫过一侧的司马纲,今日的事,他是故意的,以他之能,怎会挡不住两个弱女子。他不过是要逼她自曝其短,自取其辱,让她明白,她成不了广平王的威胁。 司马纲的视线与她交接,他知道她猜到了心思和用意。 耳畔,传来一声萱姑姑的惊呼:“郡主——” 后背传来一阵刺痛,这是要死了吗。 她看到司马纲神色俱变:“有刺客!快护驾!有刺客——” 周遭一片杂乱。 苏晴定定地看着司马纲,“是不是……这样的我不配回到皇家?这些日子,我过得比以往十几年还要辛苦。” 她以为一切都好,可这一路,司马纲的防备、试探,一直没有间断过,她真的觉得好累。 在昏迷之前,她说出了只有身边之人才懂的话。 有人不希望她回去,有人是为了打击政敌而行刺。 司马纲带人抓刺客,偏苏逊离开驿馆还带走了两个侍从,驿馆内外一片忙碌。 苏晴中的是毒镖,那是江湖毒药,若不能寻到解药,苏晴必死无疑。 萱姑姑指着司马纲,“在太子殿下面前主动领差的是你,你就是这样护着郡主的?今日的事,你是故意的。你想看郡主与苏家的不堪与笑话?司马纲,苏家为了以示诚意,将燕国公府的嫡长女下嫁,这一次,郡主若不能脱险,苏家与司马家的梁子也解不了。” 司马纲是后悔,觉得太过大意,他是想看她的不堪,谁让苏晴是嫡出,压了广平王一头。当年司马良娣弄丢了嫡郡主,她为此已经付出了性命,为什么司马家还觉得他们欠了苏家。 苏家瞧不上司马家的嫡女,他就得娶苏家相貌平平的嫡长女为妻。 苏家脚踩两只船,一面交好广平王,一面却将苏家最优秀的女儿许给长安王为嫡妃。为什么不是许给广平王,说什么,司马、苏家已经联姻,没再必要,分明就是想扶持长安王。 他确实有了私心,想通过践踏嫡郡主,让苏家人难堪,他却忘了,嫡郡主所承的一切,都是司马良娣造成的。 陈留知州听说嫡郡主遇刺,生死难卜,要是死在陈留,他的责任可就大了,亲自带领官兵捉拿刺客。 驿馆里忙着为嫡郡主治伤、解毒时,周勖带人劫走周勤主仆三人。 苏逊回到驿馆,看到的便是昏迷不醒,只余半条命的苏晴。 昏迷前的苏晴还在想一件事:李翠芳为什么没成为皇家人? 是因为没有她一样的胎记,还是她没将嫡郡主冒充成功? 若失败,就该当即被处死;可李翠芳还风光了二十年,直至她托梦之后,才得到了应有的处罚。 到底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富贵人家,不会要一个失踪一夜的女儿,要么送入庵堂,要么远嫁他乡。 皇家的尊严与体面,是否会要一个与狗争食,与人做奴婢的女儿? 若不能要,是否最后的路便是死亡。 她在昏迷,苏逊疯了一般地四下寻找解药,大周高僧多懂医术。 他将陈留高僧请到了驿馆。 高僧诊过脉,“老讷只能保命,无法解毒,要解毒还得带她去洛阳白马寺。”他自怀里取出一只盒子,“这是人参续命丸,一日一丸,温水服下,尽快送她去洛阳白马寺罢。” “多谢大师。” 高僧的视线落在苏晴手腕佛珠上,很快收了回来。 苏逊看着兰姑姑喂苏晴服下续命丸。 萱姑姑道:“司马世子就是故意的,本来郡主不必出来,是他任由李翠芳主仆在外头大吵大闹……” 苏逊面露愧色,“是……是我不该离开。” 萱姑姑道:“李翠芳主仆如何了?” “已被陈留知州下了大牢。” “她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揭破刁难郡主当年与狗抢食的事,令郡主羞愤痛楚,这件事绝不能算了。司马纲是想打压苏家,可他忘了,郡主是东宫的嫡女。娘娘以前就说过,司马家的人成不了大事,他们一家子上上下下的私心太重,要不是广平王求情,太子殿下如何会让他领差……” 早知是他领差,还不如让苏家二房的人出手,也比司马纲来得靠谱。 第40章 打折骄傲 苏逊道:“李翠芳主仆羞辱郡主,这口恶气,我必会出。” 他握紧拳头,表妹中毒负伤,姑母还在宫里等着。 他出得房间,令人预备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洛阳。 苏逊唤了自幼一起长大的随从过来,“你去一趟官府大牢,李翠芳当年如何羞辱郡主,你挑最狠、最折辱人的法子对她都施一遍,折去她所有的骄傲与清高。不嫁牛长南,她这辈子就别想有男人要,便是市井屠夫都会嫌弃。” “属下遵命!” 苏逊眸光微敛,若不是李翠芳抖出来,他亦不知道,李翠芳当年还将表妹与狗关在一处,就为了看她与狗抢食,这个女人的心肠实在太歹毒了。 司马纲想再插手苏晴的事,兰、萱二姑姑恼了,苏逊也不许他再伸手,苏逊甚至都未与司马纲说一声,直接带了苏家护卫与太子妃派的人马连夜启程。 * 陈留大牢。 苏家护卫从一间女牢里出来,整着衣袍,而女牢房外头,已排起长龙似的队伍,有狱卒,有牢头,年轻的十七八岁,年长的已是五十多岁。 身后的女牢里,传来其他女囚的怒骂声,夹杂着杏儿与李翠芳的求饶痛呼声。 李翠芳被毁了,毁掉她清白的是苏家护卫。 杏儿惊恐地看着一个年迈又苍老,脸上还有一道疤的老男人抓扯着李翠芳,她自己都保不了,又如何能帮小姐。 小姐错了,她也错了。以为苏晴不出手,不是她不出手,现在苏晴生死未卜,她什么也没说,可下头的人就能折辱她们。 李翠芳泪流满面,盯着苏家侍卫的背影:“求你,求你……你带我走,我不要……” 苏侍卫面无表情,“你恶毒、狠辣,在我眼里,你比花楼女子都不如。”他一抬手,“诸位好好享受。” 他亲自毁了李翠芳的清白,就为了报复他羞辱郡主。 郡主不该承受那些,主辱,从苦,这种感觉他懂。 苏侍卫出得牢门,一名女狱卫点头哈腰,“大人不再坐会儿?” “想来陈留城的公子们对话本子里的恶毒女很感兴趣,你知道怎么做?” “知道,我会让他们进来,一个就收一两银子如何?” “回头灌她们一碗绝嗣汤。”苏侍卫走了两步,“一两银子低了点,能多收就多收,就当是给牢头、狱卒们的赏钱。” 毁了清白,再不能生育,世上的男子绝不会要她,这一生她会被人踩入泥土。 苏侍卫出得牢房,至于后头的事,就不必他过问了,对于一个女子,今日的折辱就是最大的。 他离开,有人却在外头兜转,很快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恶毒女李小姐被抓入大牢,进了牢房的官家小姐,能有何下场,想想都知道。 周勤正在城外一处僻静的空置民居里休养。 听得周勖与人低声说什么救人、劫狱,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旧桌案前聚坐的几个人,“大哥,你要劫谁?我们不是已经出来了,难道是刺杀嫡郡主的刺客?” 周勖勾唇苦笑,“除了荣王府,原来东宫也有人想她死。” “刺客抓住了?” “江湖杀手,滑得跟泥鳅一样,想要抓住谈何容易。” 周勤舒了一口气,他觉得周德隆、司马纲之流可恶,却从不觉得苏晴可恨。 周勖要救的是李翠芳,他觉是个这女子很有意思,能在司马纲的保护下出现那么大的破绽。 司马纲少有出现这种差错的,现在苏、司马两家的联盟破了。苏逊与苏家很生气,甚至认为是司马纲私心作崇,故意为之。 司马纲这个护送使,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苏家定然不满。 若是这次东宫派出的是苏家二房的公子或是苏迁,也绝不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会让嫡郡主命悬一线。 * 东宫,太子妃寝殿。 太子妃苏氏自接到飞鸽传书,一直未说一字,苏晴在陈留遇刺负伤,中毒未解,陷入昏迷了。上头说,李翠芳携侍女杏儿上门闹事,司马纲故意袖手旁观,嫡郡主只得自己处理,方才让刺客有了可乘之机,害嫡郡主负伤中毒。 嫡郡主只是一介女儿,有什么好让司马家忌讳的,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让刺客得手。 是司马家的意思,还是广平王的意思? 是因为听说她的女儿太过聪慧,即便流落民间,卖身为婢,却有一身才华,更有智慧,他们害怕了,且借着李翠芳闹事,逼得苏晴承认幼年时与狗争食的往事。 可恶至极! 太子妃扬手,砰啷一阵响,案上的杯盏、点心撒了一地。 她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 这一切原是拜司马良娣所赐,司马良娣真的自责、内疚弄丢了嫡郡主?不,她临终前说那些话,只是害怕没了母亲的广平王会被太子妃怀恨在心。 太子妃的儿子是为了广平王没的,太子妃的女儿也是因司马良娣而弄丢的,他们母子欠了太子妃。 她从未认为那是欠,更像是刻意为之。 那个时候,外头一团乱,四岁的广平王是如何从屋里跑出来的,四岁的孩子,一个乳娘、一个有武功的宫嬷嬷还会看不住?两个大人都睡死了? 刺客到底是荣王府派去的,在驿馆混乱时,周勤被人救走了。 司马纲不会看不住人,除非他是故意放走人。 蕙香在外头禀道:“太子妃,广平王求见!” “让他回去罢。” 来得这么快,她刚得消息,广平王就求见。 太子妃静静地坐着,芸香蹲下身子,就像若干次那样,拾起点心,再清扫了破碎的瓷片。 芸香道:“娘娘不必担忧,陈留佛寺的高僧说了,洛阳白马寺的宝鉴大师能解郡主身上的毒。” “传令兰香,郡主解毒后,不必急着回京城,就在本宫在洛阳的陪嫁别苑静养,教导郡主学会宫规礼仪。” 芸香不知太子妃作何感想,唤了声“娘娘”,是不是娘娘也觉得一人与狗争食的郡主有些丢人。 太子妃看到芸香眼里的担心,“你在想什么?”问出口后,似有些明白,“那是我唯一活在世上的骨血至亲,我已经放弃过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我要让天下所有人看到,我苏惠的女儿是世间最优秀的。从今往后,我要让她张扬、骄傲地活着……” 芸香觉得自己想多了,太子妃想了嫡郡主那么多年,一直坚信会找到她,又怎会舍弃郡主。 第41章 发行话本子 “我们安排在陈留的暗卫问,司马世子想掩去嫡郡主与狗争食的那段……” “不必掩,我女儿能面对的过往,我做母亲的也能面对,我要让太子殿下知道,为了秦王府的荣耀,我们母女付出多少沉重的代价。” 男人的心里,没有最爱,只有更爱。 司马良娣曾经的确是太子的心尖宠,可最近十年来,能记住司马良娣忌日、生辰的只有一个宇文显。她能记得的是自己儿子的忌日,因为那一日,她的女儿丢了,那是她的灾难日,她还能清楚地记得晴儿的生辰,即便女儿不在,她年年都为女儿过生。 芸香道:“那话本子就照样发行?” “李翠芳挑恤、羞辱,刺客行刺一定要听得精彩,要让看者愤怒动容。” “是。”芸香应了,悄悄退出了大殿。 尤其是嫡郡主昏迷前的话,那一句“这段时间,我活得比过往十几年还要累……”足可以令人深省,尤其是宫里的皇帝,看到这次的新内容,定会让他有颇多的感悟。 当年的秦王殿下、九皇子宇文泰乃是高祖皇帝的嫡幼子,高祖皇帝一共有三个嫡子,长子是太子,为元后所出;嫡次子乃是魏王,宇文泰当年最不想当皇帝,几乎是被自己的儿子逼着登基。后面两个嫡子俱是继后所出。 在这宫里,就连太子宇文雍都不如太子妃了晓皇帝。 独孤皇后在世时,因为对苏氏的愧疚,许多往事、小事,她未讲给宇文雍听,却像絮叨家常一般讲给太子妃听。 “你们父皇啊,年少的时候其实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世人说你苏慕天赋高,其实皇上也不比他差。” “母后,真的是这样?” “我骗你作甚,他的记忆好着呢,那时候就想做小李白,说要留诗三百,名垂千古。生怕先帝看重他,又怕抢了伪太子与魏王的风头,他就扮庸装傻,明明一篇文章早背熟了,故意丢三落四,背得不成个样子。” 独孤皇后与秦王亦是青梅竹马,那时她是公主的陪读,一起在太学读书,一起长大,他是第一个发现秦王记忆力惊人的人,秦王证实独孤氏发现他的秘密后,他第一举动就是求高祖皇帝下旨赐婚。 独孤氏当时暗恋的是魏王,觉得男儿当如魏王这般,敢作敢当,文武兼备。可秦王却道:“臭丫头,你知道我的秘密,为防你说出去,当然是把你与我绑到一条船上。” “你放心,只要你不告诉旁人,我就会好好待你。” 兰姑姑等人说嫡郡主像了苏家人,其实太子妃知道,她随了当今皇帝。 只是,这是一个说辞罢了。 苏晴怎会像皇帝,他们又不是祖孙。 她有多恨那两人,即便他们早死了十四年,但她还是会继续折磨他们的女儿,将苏晴推上幸福的高空,再重重地甩下来。若是听她的利用、摆布便好,若不听,就只是棋子。 皇帝也是因为话本子写的是他嫡孙女的故事,而里头还写了嫡孙女记忆力惊人,有过目不忘,什么捡破笔苦练书法,借着去替小姐跑腿拿书,自己爱书如命躲在一边将书背熟,还因为这事被挑拨是非的丫头揭发,说她背里咒骂小姐受了处罚。 这么优秀的嫡孙女,居然因此受了这么多的磨难。 他在故事里,似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小姑娘,从五岁开始,一个人跌跌撞撞,在责罚与打骂中却不放弃向学之心,努力而坚韧地成长着。 这孩子的身上,似有他年少时的影子,那时候一面生怕惹来二哥、五哥的嫉恨,一面扮傻,一面偷偷读书,他们祖孙竟有好些相似处。 嘉德帝问道:“下一册的话本子出来没有?” “皇上,问了书肆,说是明日一早京城就上货。” “买回来送到我书案上。” “喏。” 嘉德帝的龙榻一侧放了个盒子,里头全是《嫡郡主传》的话本子,她还在每一本书里根据故事,补了手绘图,上头是他记忆里嫡孙女的样子,真是奇怪啊,他就是听到宫人们议论,一时好奇,居然就迷上话本子了。 真人真事,可不是真的么,要不是真的,也写不出那样的故事,背书、偷练书法,“千般唯下品,唯有读书高”,他年少的时候也是这么看的,觉得读书才是修身养性,原来孙女与他的看法一样。 嘉德帝将话本子一本又一本地翻了一遍,看着自己绘的小姑娘一点点长大,偷捡破笔的小姑娘、暗里练书法的小姑娘,还有头上顶着水盆,被罚跪的小姑娘…… 嘉德帝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多睡一会儿也不打紧,自他登基便立了太子,有事自有太子顶着。 他坐正身子,“刘伴伴。” “皇上,新的话本子买回来了。” “快给朕。” 嘉德帝接过,翻开书页,“李小姐大闹驿馆,苏姑娘遇刺负伤”,他惊道:“遇刺负伤了……”继续看下去,这一章的故事更是令人气愤,李小姐哪是什么赔礼道歉,被苏晴道破真实目的恼羞成怒,道出苏晴年幼时与狗争食的往事。 围观百姓哗然。 苏晴坦然承认,道破了其间内情,她一句“不配得到我赠送路资”转身离去,而这时有刺客飞出毒镖,苏晴受伤中毒,昏迷前说道“近段时间,我过得比过往十几年还要累……” 嘉德帝看到此处,愣愣地发呆,当皇帝很辛苦,其实他不想当皇帝,可是硬是被他唯一的嫡子、他的结发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苏晴在李家艰难求生,不觉累;却在皇家寻到她后,她感觉到了累。累的不是身,而是心。 这孙女果与他一般,从未觉得当皇帝是好事,她也不觉得做郡主就好,她只是想见爹娘,在她眼里,定是未想到她的爹娘会是皇族。只希望他们是平凡快乐的人,她想要的只是快乐幸福的家人,无关荣华富贵,无关权势名利,简简单单就好。 嘉德帝道:“司马纲怎么护卫的,他不是司马家武功最高之人,他让晴儿受伤了?” 刘内监未答话。 嘉德帝看着刘内监那欲言却不能言的样子,“司马家的老毛病犯了?” 他记得独孤皇后曾说过:司马家私心太重,这是病,一旦犯病就个个拧不清。 当年的司马良娣如此,而今的司马家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第42章 可怜女人 刘内监给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嘉德帝摇了摇头,“司马家一求,太子就让他们领差,这就是他们护卫的,晴儿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他往后翻,后面的文字没有了。 怎么就没了,后面的内容呢。 人现在如何?是解毒了,还是没解? 嘉德帝道:“去!派个人去东宫,问问太子妃,嫡郡主现下如何了?” 刘内监唤了一个小太监过来,细细叮嘱了几句。 嘉德帝摇头,“太子就不该让司马纲做寻人使、护送使。” 刘内监将嘉德帝需要的颜料、画笔摆好,这是他近来的习惯,看完画本子,他会配上绘图。 嘉德帝绘出一个女子遇刺受伤的画面,绘出大门,在门侧站着司马纲,越绘越是生气,若是司马纲真心护人,焉会护不住的,他是不是故意的。照话本子上描述的场面,写得很是逼真。司马纲为何不阻止李小姐主仆,两个弱女子,只需一声令下,就能赶走,却任由她大闹,吸引百姓围观。 难不成,是司马纲知道李小姐要道出当年苏晴与狗争食的往事,想借此事羞辱苏晴。 如果司马纲真有此心,此子委实可恶,这是让百姓看他孙女的笑话,便是看皇家的笑话,苏晴就是一个弱女子,他这般欺负她是为何故? 嘉德帝绘完画,想了太多,这其间缘由多少亦能猜出当时司马纲的想法。 “司马家一肚子私心,也就太子将他们当成一回事,广平王与司马家的人一般无二,这样的子孙如何堪当大用?” 嘉德帝越想生气,“皇后在世曾念叨,要寻回晴儿。司马纲领差时信誓旦旦,未入京城,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盘,想看晴儿出丑,以便替广平王打压。嫡就是嫡,就算晴儿是女儿家,那也是太子唯一的嫡出……” 刘内监垂首,嘉德帝是真的心疼苏晴,李翠芳其心可诛,专揭人痛处,往人伤口上撒盐。 嘉德帝生气了一场,直至去东宫的内侍禀道:“启禀皇上,奴婢回来了。” “大郡主如何了?” “回皇上话,太子妃说,大郡主已往洛阳,宝鉴大师正在给大郡主解毒。” 嘉德帝道:“人无大碍?” “受伤中毒,需要静心调养,奴婢过去时,太子妃正令内侍、宫人拾掇,准备明日前往洛阳照看大郡主。” 嘉德帝默了片刻,“太子妃要去洛阳?” “是,东宫内务暂由郑良媛打理,太子妃已呈递文书,请求玉贵妃擢升郑良媛为郑良娣。” 太子妃是不争不抢,可她却不是糊涂人。司马纲的小心思如此明显,这次定是怒了,多少年了,她未提擢升郑良媛位分的事,现下提了此事。 太子妃只得这一个女儿,还是幼年失散,她又没儿子,司马家却对她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女儿下手,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嘉德帝轻哼一声,“郑良媛要协理东宫内务,这位分是得提提才好看。刘伴伴走一趟怡春宫,告诉玉贵妃,太子妃奏请为郑良媛升位分的事,允了,将良娣玉碟、赏赐发放下去。” 刘内监应答声“是”。 司马良娣逝了八年,她在世时,便已失宠了。郑良媛得势至今有近十四年,膝下更是诞育一儿一女,真可谓儿女双全。 有母亲庇护的儿子,自是远胜无母者,司马家连谁是真正的对手都没理清楚,盯着一个郡主下手,简直是不可理喻,目光短浅。 嘉德帝道:“起驾怡春宫。” * 怡春宫。 玉贵妃芙蓉面上含浅笑,即便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亦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皮如雪,眉眼如画,一身的风韵少有人及。 “臣妾拜见皇上。” “爱妃请起!” 嘉德帝扶住玉贵妃,最近半年总有些力不从心,美人如花,房里温存少了,更多的是言语间的慰藉,少时夫妻老时伴,他如今已是五十多岁,而玉贵妃还像是嫁给他不久。 两人一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移坐到大殿正中的软榻上,嘉德帝依旧握着玉贵妃的纤纤柔荑,“太子妃呈了为郑良媛晋位分的折子?” “是,臣妾正要请示皇上的意思。” “允了罢。”嘉德帝吐了三个字,“郑良媛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位分早该晋了。听说太子妃要去洛阳照顾负伤中毒的大郡主?” 照着规矩,郡主失散,现下寻回来了,回到京城,还得通过宗室认证,首先是容貌辩识,其次还得滴血认亲,可这些验证仪式未经过,嘉德帝便要认下了,这与他早前想的可不一样。 嘉德帝道:“朕不管荣王府与东宫私里如何相斗,宇文晴受了这么多的苦,你告诉荣王,晴儿负伤中毒无论是否与他有关,朕不希望他再伤晴儿,也不得在太子妃去洛阳前后给太子妃母女惹事。” 他过来,不是为了探她,而是为了说这事。 嘉德帝看着玉贵妃的样子,便知她心里不快,“当年若不是太子坚持,秦王府早就消失在六王兵变中。太子妃的儿子没了,女儿流落民间。荣王斗错了敌人,男人斗男人,他盯着一个没有儿子的可怜女人作甚?” 太子妃没有儿子,根本没有畏惧? 皇帝的意思是说,他们从来就斗错了? 嘉德帝摇了摇头:“告诉雄儿,别再伤太子妃母女俩,唉,昨儿朕又梦到独孤皇后了,他指朕鼻子哭骂呢。爱妃,当年皇后离逝,你是知道的,她到临终可都念着要替太子妃寻回女儿呢。别让朕为难……” 玉贵妃明白了他的意思,嘉德帝一生最敬重的便是独孤皇后,这是他的挚爱,“臣妾会约束好雄儿。” “你明白就好。”嘉德帝扫视宫中,“今儿朕留在你宫里用午膳,陪朕下下棋。” * 洛阳,无名别苑。 一轮黄橙橙的弯月从云层里出来,没有往昔的皎洁、明亮,弯月周围漾着一层如雾的光环,仿佛要割断缕缕云纱露出笑颜,淡淡的月华给屋外的景物拢了一层柔光,隐隐绰绰,远远近近的房屋、景物,就似浓墨勾勒的影子。 古城洛阳在月光下,就似一个昂立的丰碑。 第43章 母女终相见 这一觉睡得很久,久到浑身酸倒,久到快要以为自己再一次会丧命黄泉。 苏晴的眼皮颤了又颤,启开之时,看到了屋里摇曳的烛光,自梁而下垂泄着数色轻纱,粉的、浅黄的、素白的、浅紫色,层层叠叠,构成如梦似幻的景致。 这是一个女子的闺阁。她却不知在哪儿。 是生?又或是死。 苏晴疑惑间,床榻前有了声响,原来那里趴睡着的兰姑姑,她一扭头,看到醒来的苏晴,“郡主醒了?” “兰姑姑,这是哪儿?” “洛阳城别苑。郡主想吃什么,别苑有厨娘,奴婢令厨娘预备。” 苏晴感觉到腹内很空,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必是早前被喂服了汤药,“我想吃菜粥配腌萝卜丝。” “奴婢吩咐厨娘做。” 兰姑姑在外头吩咐了侍女,再折入屋里,“若有哪里不适,一定要告诉奴婢。” 苏晴道:“浑身酸疼,我想起来走走。” 兰姑姑扶起苏晴,又取了斗篷给她披上,扶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从陈留到洛阳,他们赶得很急,急着解毒救人。苏逊也因为生气,撇下司马纲直接前往洛阳,待他们到时,太子妃派的人已经到了,分成两批,一批护送苏晴入别苑,另一批前往白马寺请宝鉴大师。 宝鉴大师给解了毒,用了三天时间才配制出解药。 宝鉴大师服下解药,快则夜里四更能醒,慢则明日辰正会醒。现下不是四更,而五更天,离他的预测亦差不多。 苏晴年幼时干多了粗活,伤了底子,还未调养回来,又负伤中毒,更需细想调养了。 走了两寸香,苏晴坐回榻上。 侍女送来菜粥、萝卜丝,还有几样清淡的菜肴,苏晴捧着碗,吃着菜粥,只觉很香,可她莫名地怀念静水庵里的腌萝卜丝与菜粥。 兰姑姑道:“郡主,太子妃来了,算算时间,幸许明日该到了。” “我娘要打理宫务,她走得开身?”苏晴问。 兰姑姑道:“郡主,你是太子妃唯一的女儿,她最疼爱的便是你。”苏晴失落时才满周岁不久,刚会学会喊“凉凉”,那时还未学会“爹爹”这个词。 为了女儿,太子妃晋升郑良媛的位分。如今,她只是天下间最寻常的母亲,不争不夺,她没有儿子,无论将来哪个东宫公子得势,都是敬她为嫡母。 现下,所有的事都不如女儿重要,她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让广平王、荣王知道,对付她真的没用,她有一个“嫡亲女”,但她没有野心。 过往十几年,她是一个优秀的太子妃。 独孤皇后在世时,就对她赞不绝口。 她瞒过了独孤皇后,可是太子宇文雍却从未真正信过她,他能敬她、重她,却不信她。 这一次退走洛阳别苑,也让太子看看,没有她的东宫会出怎样的乱子。 东宫有了郑良娣,现下三公子拥有与大公子同等的身份、地位,二人的生母都是良娣,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 太子妃执掌宫务时,力求公正、公允,现下换成郑良娣,就很难做到太子妃那般。 太子妃只想陪着自己的“女儿”,弥补她欠缺了十四年的母爱,想全心全意做好一个母亲,就像当年燕国公老夫人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女子,她得教自己的女儿如何做一个郡主,做皇家的金枝玉叶。 苏晴幻想着与太子妃重逢的画面。 自醒来后,清晨吃了一顿,到底是困乏了,在榻上小睡了一觉,醒来时捧着书坐在凉亭,九月晌午凉爽又有一股暖意,别苑的花园里种满了秋菊与牡丹。 苏家的兰花闻名京城,但没人知道,在洛阳的别苑这里有四季盛开的鲜花,而最多的是牡丹。 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太子妃苏氏下了车辇,脚步匆匆,心情激动,虽然苏逊绘了苏晴的小影给她,只得一眼,她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长着与她一样的眉眼,却有着与太子一样的下颌与嘴巴。 可是她的脑海里,却一次又一次地掠过苏迦的身影,每多想一次苏迦,便越发觉得亲切。 苏晴未再翻动书,她在想着,如何与母亲相认,月洞门处的脚声越来越急。阳光下,她看到一个黑影映过来,却久久不见人出来,她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往月洞走去,近乡情怯,亲人就在眼前,她却不敢相认。 终于,一个粉蓝宫袍的丽人出现在视野,这是她记忆里苏太后的模样,只是面前的人,比记忆里那个年轻了许多。 “娘亲,我终于见到你了。” 苏晴深情地呼唤着,尽量笑得端庄,她在民间长大,她怕娘亲不喜她。 然,这一声“娘亲”击碎太子妃所有的理智,她应了声“晴儿”,疾走几步,母女俩快速奔往对方,她知这是自己亲娘,太子妃亦认出自己的女儿。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女儿周岁时的小模样,那与她如出一辙的眉眼,面前的少女亦有她年少时的六分影子。 近了跟前,太子妃张开双臂,苏晴投入她的怀里,“娘亲,娘亲……” 她有女儿啊,只不是另一个唤的,而是不是女儿的女儿唤的。 那个人是不是死了也能气得跳起来,她的女儿却唤了自己为娘亲。 怀里的少女,永远都猜不到,自己拥有着何等复杂的身世。 苏晴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她们母女。 她要更好地护好自己的女儿,让女儿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我的女儿……” 母女俩抱头痛哭,苏晴哭前世今生,第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母亲的面前,感受到梦想的温暖与怀抱。 苏氏哭一别十四年,更多的是听到了一声“娘亲”,她知真相,却不由自己的感动。当年周岁的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却是这样的瘦弱,比她当年十五之龄时矮一截,也瘦弱了许多。 兰姑姑等人立时聚了过来,搀了苏晴,扶了太子妃进了凉亭,太子妃却不舍得放开女儿的手,就这样握着、捧着,半揽她入怀,明明十五岁,可依在她怀里,她感觉不到女儿的份量,她的女儿太柔弱了。 母女俩坐在凉亭,相对无言,只有泪两行,太子妃不再怀疑,这是她的女儿没错,她认得,她的眼睛和幼时一般无二,还是这样的明亮、清澈。 苏氏身边的宫娥、内侍亦相继抹泪。 第44章 找到娘了 兰姑姑劝道:“母女相聚乃是天大的喜事,娘娘莫再伤心了,郡主也要欢喜些,不敢哭伤了眼睛。” 苏晴道:“娘亲,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了,晴儿找到娘了,我高兴。” 她拿了自己的帕子,轻柔地为苏氏拭着泪痕。 苏晴道:“萱姑姑打热水,给我娘洗洗脸,要晌午了,该用午膳,今儿午膳是兰姑姑预备的,我让她备了娘爱吃的菜,我会把娘爱吃的都记下来,以后我就能自己为娘预备了。” 苏氏不再哭了,她得笑着,她更要看女儿幸福、快乐,这一次,她不会再放弃女儿,她会努力为女儿争取所有的一切。她的女儿,本该生来拥有最尊贵的身份,却因此受了那么多的苦。 苏晴陪苏氏一起用午膳,苏氏以前只吃一碗,可是今儿却连吃了两碗,看着苏晴吃,她就觉得幸福。 丈夫,不是属于她的,太子有很多的女人,她不过是皇家为太子选中的嫡妻;东宫的儿女,虽唤她“母妃”,真正由衷唤出,又同样敬重她的,除了长安王宇文晏,不会再有旁人。其他的郡王、公子、郡主,他们各有自己的亲娘。 唯有她自己的女儿,是真心的孺慕,十分的敬爱她。 若她知晓真相,还会敬重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苏晴同样吃了两碗,还吃了两碗汤,“娘亲真的吃饱了?” “吃饱了,不信你问兰姑姑,她可知道的,我素日只吃一碗米饭,可今儿吃了两碗,还饮了一碗汤。” 苏晴道:“娘亲得多吃些,这样身体才能好。” 她自己的身体才弱呢,这次带了宫里会药膳的宫嬷嬷,还有极好的御医,她得给女儿调养,得将亏欠的身体给调养回来,要看到她与旁人一样快乐健康。 母女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幸福快乐的,直过了六日,苏晴开始学习规矩,每天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宫宴礼仪、行走仪态、坐姿、笑容…… 兰姑姑给苏晴讲宫规礼仪,太子妃坐在一边,不紧不慢地道:“礼仪是用来装点门面的,人前你装装样子,人后你怎么高兴怎么来。这规矩是给别人看的,不让别人抓住你的把柄,也让你抓别人的把柄……” “娘娘……”兰姑姑唤了一声,你最是讲规矩的,怎么能给郡主说这样的话,说是装样子的。 苏晴亦未想到苏氏会说这样的话。 苏氏道:“就像是科考,朝廷规定了馆阁体,但文人学子们还是推崇像隶书、魏碑这样漂亮而好看的书法,真正的书法大家,馆阁体写得好,但真让他们名传后世的绝不会是馆阁体。宫规礼仪就如那馆阁体,而你要在旁处发扬特长,那才是你真正的优点……” 兰姑姑接受不了。 萱姑姑却一副了然于胸,“郡主乃是嫡出,自有娘娘护着,私下里她当然可以怎么高兴怎么来。” 苏氏道:“但有仪态、气度、风华的女子,总是更能让人生出好感。人,不可能是因子,人见人爱。一个再优秀的人,也会有不喜欢她的人;一个再恶劣、奇差的人,也会有喜欢的人。真正喜欢你的,不会因为你的优劣有喜恶之别。 但是,若是一个美好的仪态,优秀的气度,能赢得更多人敬重,你为何不做呢? 宫规就像馆阁体,可我的女儿,就算写出馆阁体,也要别具一格,要让人瞧出你的高贵雍荣来。 你之前学习的宫中行姿就不错,既掌握了兰香的优点,又有了自己的特点。” 苏氏一抬手,让萱姑姑再演示一番,再让兰姑姑演示一番,之后便是她演示一番,三个人各有不同,大同小异,但正是这小异,却让她们各有特点。 苏晴立时明白了苏氏的意思,同样是行走的姿态,可以沉静如水,亦可以风华绝代,甚至还能温婉多情、端庄雍荣。 她按照自己的领悟行走,想学苏氏的端庄优雅,苏氏连连摇头。 她学了兰姑姑的温婉得体,苏氏依旧摇头。 她再学萱姑姑走得风华绝代,苏氏的脑袋摇得更厉害。 兰姑姑觉得郡主学得很好,为什么太子妃还不满意。 苏晴立在那儿沉思,走了一步再一步,苏氏道:“对,就这样,你记住了,你可以学规矩,却不需要学任何人。你是本宫的女儿,沉静如水、婉约优雅、宠辱不惊,这是你独有的风格,就这样,继续走,继续……” 不是说好,兰姑姑、萱姑姑教郡主宫规礼仪的,为什么太子妃自己教上了,没教过,但是看过宫嬷嬷们如何教新入宫的美人、宫娥,就她们那样的一整套,太子妃还不大喜欢,觉得她们把宫里的女子教导得像同个人。 她的女儿是无法比拟的,也是不能模仿的。 苏晴用三天时间练习宫步,又用了两天时间学坐姿,学躺姿、睡姿等,学得太用心,也至梦里都在练习。 苏氏该松时绝不会紧,该严格要求的绝不会放松,苏晴读书、写字姿式,亦被她纠正一番,还要她严格照做。 偶尔,母女俩会一起在别苑的浴清池泡澡,这处别苑深处还有一间单独的雅致木屋,里头是有一间温泉,足有二十多坪大小,里头的泉眼自有水道通入荷花池,而荷花池又有水道通往洛阳的护城河。 苏氏在池里泡,精通药膳的嬷嬷便给苏晴用特制的药膏推拿按摩。 苏晴最怕嬷嬷给她揉胸,第一次揉得她面红耳臊,偏苏氏一脸淡然,“别害羞,福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这是你祖母留下的人,寻常只服侍我一个。郑良娣眼馋了许久,明里暗里讨了数回,我也未放人。” 苏晴有过几回后,心下倒不抗拒了,看着自己的胸口,再看看母亲的,跟母亲一比,她还真是一个小豆芽菜,还是一个没长成的。 苏氏摇了摇头,“女人美丽,不仅是为男子,更是为了自己,为娘身材这么好,没道理你的会差。近来要老实服食福嬷嬷的药膳方子,除了调理,对于身体也有大用处。” 在经历了半个多月后,苏氏就开始嫌弃了,嫌苏晴的头发没保养好,又嫌苏晴的皮肤不够细腻,连带着连苏晴脚上的冻疮、身上的疤痕全被她嫌弃一个遍,嫌弃的后果是搜罗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由福嬷嬷给她用各种药膏、药水,一定要把她看不顺眼的东西全给抹掉。 第45章 大郡主伤了根基 苏晴觉得苏氏要是能将她装回肚子里,苏氏一定会这么做,巴不得重新将她再生一遍。 可怜天下慈母心,苏氏看似嫌弃,可每每看到身上的疤痕,就会忍不住的心疼,而看到苏晴后腰的青色胎记时,则是笑眼弯弯。 信物可以借人,但是这胎记,还有女儿的模样却是骗不了人的,这就是她的女儿。 外头,兰姑姑身影急切,正在门外来回踱步。 苏氏离了温泉池,进入屏风后,开始整穿衣裙,“福嬷嬷,帮郡主做完今日的调养。” “是,娘娘。” 苏氏走近放有外袍的小案,立有两名宫娥过来,为她整好衣裙。 她出得清浴池,兰姑姑迎了过来。 “到那边说。”她可不想让女儿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兰姑姑低声道:“是太子殿下派了内侍过来,催娘娘回东宫。” “东宫有郑良娣主持宫务,我回去作甚?” “数日前,四公子惹恼了广平王,被广平王给踹了两脚。四公子怀恨在心,趁广平王出宫会友,将广平王身边的紫玉给玷污。” 苏氏面露讶色,“四公子才多大,真是他做的?” “娘娘忘了,四公子吃得好、长得好,今年已十三,紫玉虽是宫婢,却是与广平王一处长大的。现在他们闹得不可开交,郑良娣一力护着四公子,直说不过就是个宫婢,要还他十个八个美人,从东宫挑了十位美貌宫娥送到广平王寝殿。” 紫玉生得美,与广平王的情分不薄,青梅竹马,自小情分,以前是苏氏打理宫务,她以宫规管束下人,又订下严密的奖罚规矩,有功则奖,有过则罚,全照那一套规矩来。 郑良娣这些年没少触犯,小错领了罚,大错就求到太子那儿,太子开了口,苏氏便只能放过。 郑良娣便是个不讲规矩的,这些年,犯了大错没当回事,后来就算她犯了,只要没惹恼苏氏,她亦懒得再理会。 苏氏离开京城不过半月余,那边就接连生出事端。 她到自己的寝院时,太子身边的内侍长身一揖,“启禀太子妃,太子殿下让太子妃即日回宫……” “东宫有郑良娣主持大局,打理宫务,我辅佐殿下近二十年,以前是称职的秦王府世子妃、太子妃。现在,我只想做一个称职的母亲。大郡主负伤中毒,伤了根基,我得盯着人为她调养,便是殿下也不能剥夺我要做一个慈母的心愿……” 为他操劳二十年,儿子没了,女儿丢了,可他早前护着司马良娣,如今无原则地护着郑良娣。他可以护宠爱的妃妾女人,而她只想护住自己的女儿。 “太子妃,这……这……” 太子殿下请你回去,你这是不回了? 苏氏道:“东宫有郑良娣,本宫甚是放心,本宫相信她处理宫务的才干,太子殿下也当信她,且多给郑良娣一点时间。” 女儿就像是她一人的,从头到尾,太子可曾问过一句、半句,明知晴儿负伤中毒,连个问候、送药都没有,就似忘了这件事,至少皇帝还派人问过她两回近况。 苏氏是真的寒心。 太子有明君资质,可真不是一个好父亲。 在他心里,宇文显是他长子,得他器重,而郑良娣所出的四公子、二郡主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更得他疼爱,他们的生辰亦都记得,可她的儿子、女儿生辰他早就忘了。 既然郑良娣如此好,就让她打理宫务,她倒好瞧瞧,郑良娣能不能处理好。 司马良娣只会坏事,孤独皇后在世就颇为不喜,为了打压司马家的权势,特意在天下选美,有了郑良娣,司马良娣失宠。 世人都说司马良娣是因为弄丢嫡郡主,愧疚自责、郁郁而终。 苏氏可真未听到司马良娣生前愧疚的诚意,正因为她未表真正的愧疚,连个赔礼都没有,才会让独孤皇后如此震怒,觉得司马良娣不堪重任,连做人的根本都忘了,又哪里能当好侧室。 苏氏拿定主意不回宫,打发了内侍,继续查看早前苏晴写的字、绘的画,“这孩子没个先生、师傅,能学得这般好,颇不容易。” “娘娘能指点郡主书画。” “与我二哥相比,还是差了许多,晴儿的书法丹青不输晏儿。晏儿在西郊大营历练得如何?” “有世子爷照看,武功进益很大,前儿又派人送了一车东西过来,直说苏家小姐们爱看话本子,搜罗了一大箱子的话本子,还送了一张上好的古琴,又一箱子文房四宝,两箱子的补品。” 晏儿,宇文晏,吴承徽之子,他两岁上头没了生母,由太子妃教导长大,与太子妃感情甚好。 “长安王问,十月二十八是郡主生辰,今岁可要设宴,郡主今年可及笄了。若是设宴,他提前两日从西郊大营请假回宫,若是不设宴,她到二十八日那天回宫陪娘娘与郡主用午膳。” 她带大的孩子到底不同,不像广平王,面上亲近苏家,到底隔着一层,处处防备、疑心,晴儿只是一位郡主,听说晴儿的成长经历后,竟亦生出忌惮与防备之心。 苏晴遇刺,若没有广平王的暗示,司马纲绝不会露出让刺客得手的破绽,也至苏晴负伤中毒。 司马家的人,根本不足信。 苏氏道:“当初长平候府向燕国公府求娶一位小姐为世子夫人,本宫便说过,我苏家没必要向一个做妾的司马家低头,更不必与司马家联姻。可候爷见着提亲的是司马纲,将追儿给许过去,直说追儿在小姐们里容貌平常,偏生又是嫡长女,这门亲事合他心意。” 苏追因为相貌平常,嫁过去后,一直不得司马纲的心。 娶妻娶贤,苏追那人品,苏氏真不敢夸口,才不成,贤亦无,这相貌更加没有。 苏氏想到娘家侄女的婚姻不幸,心下亦是沉闷的,苏追至今亦无一男半女,嫁过去四年,司马纲的庶子、庶女倒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司马纲以为他是谁?当今的太子、亲王?司马家一点规矩都没有,她实在看不上眼。 苏氏道:“与他说,别乱花钱,明年春天就要成亲了,过日子花钱的地儿多着呢。晴儿这儿有我照应,她不缺东西,这次便罢了,下次可不许再这样。” 兰姑姑笑应了一声“是”。 长安王心系郡主,太子妃是高兴的。 第46章 当成自己的孩子 长安王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就连个外家也没有,吴承徽早年便是孤女,虽有族人,却是父母没了,就连个叔父、舅父也没有,被狠心的族人卖给人牙子,几经辗转,又入卖入了司马府为奴婢。 因生得有几分姿色,做了司马良娣的陪嫁丫头,原在数个丫头里头,是最不显眼的,但因她无依仗、亲人,最好掌控,才被司马良娣扮成自己的模样,送到太子榻上,不过只一夜,竟有了身孕,还一举诞下男婴宇文晏。 司马良娣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个无依无靠的吴承徽,在发现司马良娣起了杀意后,会全力反击,原以为会难产而死的殒命,不仅平安生下了孩子,还为了孩子熬了两年才撒手人寰。临终之前,吴承徽宁信太子妃,也不再信司马良娣半分,硬是哭着将宇文晏交给了太子妃。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司马良娣要害她们母子性命,她就信司马良娣恨极、怨极的太子妃。 苏氏道:“晴儿刚回来,及笄礼是得大办,明后年再办。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小孩子,我还想多疼她几年。” 兰姑姑因苏晴是苏氏的女儿,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疼爱,近来苏晴用得很用心,站亦好、坐亦好,反复无数遍,若是其他闺阁小姐早就受不住了,但她从不叫苦,更令他们几个心疼。 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另一个样儿。 没有了旁人,身边只得兰姑姑、萱姑姑时,苏氏收起了笑意,一转严肃而淡漠,“你们陪着她一路过,知她是怎样的人?” 兰姑姑答道:“人很聪明,肯下苦功夫学习。” 萱姑姑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当真要拿她当真郡主?” “本宫的女儿不能寻回来,既然一开始就调换了身份,她就是本宫的女儿。本宫想知道,她能不能掌控?会不会听话?” 兰姑姑无语。 到了最后,太子妃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 苏氏继续道:“苏远有多混账不成器,我们都知道,我是想替他多争取一条富贵路,将敌人的女儿嫁给最不堪的苏家子弟,这才是本宫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兰姑姑心下不忍,这一路过来,她是真的觉得苏晴不易,“娘娘,她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一切都无法再换回来,你不能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当成?我凭什么要当成,她明明不配更不是。若不是本宫,她早和她全家一起都死了,都不知道投胎去哪儿了,虽说活得艰辛,可她到底还活着。” 到底是一个孩子,就不能放过她吗? 萱姑姑道:“她只怕不好驾驭。” “不好掌控更好些,本宫偏要她低头,我要让她明白,想活下去,就得一切都听本宫的。”苏氏告诫似地道:“你们瞒住她的秘密,要是泄露了,本宫会让你们全家与你们一起陪葬。更莫要待她真心,她不配!” 兰姑姑应了一声“是”,留在民间,好歹虽然艰辛,却能平安地活着。 谁晓得苏氏又有什么盘算。 她来洛阳别苑,也只是为了向世人证明,她是一个慈母,能为了女儿放弃一切荣华、名利,更是为了让太子明白,偌大的太子宫不能没有她。 她苏氏这个太子妃,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替代的。 兰姑姑低声道:“娘娘,昨儿郡主阁楼出现了一只信鸽。” 苏氏面露讶色,那信鸽落在阁楼窗户上,她伸手去捉,一下就抓住了,显然是有人训养好的,她从信鸽脚环处拿了一个小纸条,上头没有文字,却是一个幅画,画的是一个老人的背影。 兰姑姑将纸条递给苏氏,苏氏看着这寥寥几笔,看似简单却颇有浓厚的功底,只这作画的风格好生眼熟,“兰香,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给萱香看过,她也如此说,可是奴婢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萱香亦说眼熟,那她的感觉没出错。 到底是哪里见过类似的绘画风格,这种返璞归真,简单却不失简约飘逸的风格,她肯定很熟悉,这个人应是她身边熟悉的人。 苏氏正歪头想着时,兰姑姑突地低呼一声,“太子妃,奴婢想起这是谁了?” “谁?” “皇上啊,皇上最喜书法丹青,当年皇后娘娘常说,他要不做皇帝,必是一个书画大家。” 嘉德帝的笔迹? 苏氏看着巴掌大小的小画,可不就是皇帝绘画的人物风格,那背影是一个老者,该不会绘的是他自己罢。 听说皇帝在追《嫡郡主传》的话本子看,新册刚出来当天,就使了他身边的内侍来打听苏晴的伤情。他是担心苏晴,现在知道苏晴在洛阳别苑调养,又放了一只信鸽出来。 老小孩,还真是小孩子,放了信鸽给孙女,不见一个字,就绘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老人背影,罢了,许是他想与自家孙女飞鸽传书,就由着他罢。 “信鸽再来,你就不必拦着,纸条就搁回郡主书案上,只说是一个孤独的老人放出了随缘信鸽,旁的不必多说,郡主愿回信就回信,不愿回便就此作罢。” 兰姑姑笑道:“太子妃,奴婢明白了。” 苏氏勾唇,“皇上这是一时兴起了,大事来临,天下、江山才是第一位,在不影响天下大事的前提下,他不会吝惜给宇文晴一分慈祥祖父的关爱。”她握紧了拳头,“只有得到又失去,从泥坑再扶上云端,再重重地跌落,才能让她狠狠地痛……” 苏晴从清浴池回到阁楼,不仅看到阁楼窗衣立着一只雪白的信鸽,镇纸上还压着一张巴掌大小的小画,画上是一个老人对着即将坠下山头的夕阳,寥寥几笔却颇是生动。 兰姑姑轻叹一声,“昨儿午后,就有一只鸽子落在这儿,我一抓就捉住了,那案上的是昨儿鸽子带来的小画,今儿这鸽子又来了。” 苏晴眸光熠熠,捧着巴掌大小的画,“兰姑姑,这绘画的是位老人?” “奴婢哪懂什么字画,就觉得人怪,也没见一个字,就是一幅小画,许是无聊的人做的,郡主不理便是。”兰姑姑说话,便道:“奴婢就在外头侍候,郡主有事吩咐一声。” 第47章 飞鸽传书的笔友 “好。”苏晴看着这画,看似简单,可这笔力深厚,必是一个老人,且是写了五六十年书画的人,也许是一个老名士、老儒生,总之就是一个读书人,看看画上老人的背影,穿的可是文士袍服,唉,这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那只信鸽还待在案前不走,苏晴一伸手,很容易就捉住了雪白的鸽子,脚上有一个小小的银环,看这银环制作工艺可不平凡,又薄又精致,里头有个小纸条,将其抽出来,她对外头道:“兰姑姑,你能帮我捧一会儿鸽子,我想给那位老先生回信。” 兰姑姑探出脑袋,“郡主,这就是无聊的老人绘的,你真的不必理会。” “他很孤单,也许是个身体不好,风烛残年的老人,我给他回个信,能让他高兴一下也好。” “信,我帮你捧着鸽子,这鸽子都来了两天了。” “若明天还来,你就帮我找个一只鸽笼,等我回了信,我就放它回去。” “好。” 皇帝必是不愿让郡主知道他的身份,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她们便不点破,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苏晴展开新的巴掌小画:夕阳下的侧影老人,捻着胡须,显得比前一幅更孤单了。 她说什么呀? 人家是绘画,那她也画。 这老人的绘画很特别,看似简单却自成一派,她就绘自己,一个小姑娘对着初升的太阳。 苏晴觉得不好,这不是告诉对方自己是个女子。 绘好之好揉成了一团。 她瞧了眼巴掌小画,提起笔,夕阳背影图的一侧,绘了一棵大树。 苏晴学的是对方的手法,挫了挫手,“这样就显得不孤单了吗,老人、大树,相映一体,对。” 兰姑姑看着她绘的画,皇上收到这样的小画,他会想什么? 苏晴看着第二幅,提笔画了一张石案,上头摆了一个棋盘,还在上头点了几枚棋子,她略懂棋艺,只是不精,以前看李翠芳与李青松、李青柏下过,李县丞教儿女们下棋的最初几次,她亦在旁边,对下棋的规矩也知道。 她用嘴吹着两幅小画,将小画整齐地放起来,卷成小筒,插入信鸽的脚环处,兰姑姑从核桃酥饼里挑出核桃渣喂食信鸽,待信鸽吃饱,这才放它离开。 * 皇宫。 嘉德帝打开鸽笼子,从鸽子脚上取出纸筒,展开之时,就发现自己的画变了,上头多了一棵大树,他愣了又愣。 刘内监看着画,“这大树的笔法虽然生涩,却是在学习皇上的绘法,简单却不乏灵动。” 嘉德帝乐了,“儿孙里头,唯她肖朕,看看,就这个简单的大树,一干皇子、公主,没一个能画出来。” 她绘了大树,是告诉他:她愿意做那棵树,给他遮挡风雨,为他排解孤寂? 这么一添,画面生动了,早前的孤寂,变成了温馨。 嘉德帝再看着第二幅,这是他绘的老人侧影捻胡图,被她添了一个棋案、棋盘,立时又多了一股趣味,他看着棋盘上点出的几枚棋子,“这是何意?这几枚棋子分明是蒙童所学的棋艺,难不成朕还会被这等棋技难住?” 刘内监道:“第一幅甚好,可这一幅是何意?” 嘉德帝道:“我再写一封信,就说第一幅完成得不错,可第二幅委实不妥,让她继续完善。” 他坐到案前,取了一块小纸,用最细的毛笔,写了几个小字,将两张纸条合在一处卷了塞入鸽子脚环处,“刘伴伴明儿清晨记得把鸽子喂饱再放出去。” “老奴记住了。” 嘉德帝将第一幅字,细细地粘贴在一张空白的书簿上,看着小画,脸上漾着笑,她会倍他,她愿意为他挡住风雨阳光,他不会孤独,她一定就是这意思。 这丫头的书绘得不错,是学他的绘法风格,心地亦良善。 * 翌日,苏晴一早陪太子妃用了早膳,继续学习,之后便是去清浴池泡澡、保养头发、皮肤。 待她午后回到阁楼,那只鸽子又落到窗台前,桌案上多了一只精致的鸟笼,她取下脚环上的纸条,是两张,上头有文字,是夸她将第一幅画完成得好,只这第二幅让一个老人对一个蒙童的棋盘,委实不合。 苏晴看着漂亮的小字,“我的个天,还真是一位老人,而且是一位饱学老先生,难不成是一位老名士,这字写得也太漂亮的,飘逸之中带着淡泊,宁静致远,说我的书法沉静,这才是真正的沉静,没有五六十年的功底,写不出这么好的字啊……” 苏晴很是欢喜,对方在指点她丹青,又将第二幅退回来了,看来她还得继续完善,要不这次就绘个蒙童学棋,最后在旁边的凳子上放一根树枝,变成祖父教孙奕棋,这样就合理了。 她取了纸笔,在一边练习画幼童,再练习绘凳子、打人的树枝,不,最后将树枝改成了一根兰草,还在一侧绘了一丛兰草。 苏晴看着新填补好的画,在旁边填了小字:“小子,不好好学棋,祖父揍你。” 待画干了,卷成筒,插入鸽子脚环处,取了核桃碎粒喂了鸽子,还哄鸽子吃茶水,看到鸽子啄了一口的古怪样,她乐得笑了起来。 * 入夜,嘉德帝从鸟笼里抓出鸽子。 看到那小画,当即大笑起来:“祖孙对棋图?”他指着画上,“瞧瞧,用兰草叶子揍人,哈哈,她怎么想出来的。” “祖教孙儿下棋,自是舍不得狠揍,最多就是吓唬吓唬,采了兰草放于凳上,以示吓唬,实为疼爱。” 刘内监觉得嫡郡主很聪明,能学嘉德帝的人物绘法,这兰花绘得也是像模像样,只是到底没有认真学过,树的风格有嘉德帝的画法,也有太子妃书法丹青的笔法影子,看来太子妃在洛阳真的有用心教嫡郡主,就连书法、丹青里有些许太子妃的影子。 嘉德帝道:“孺子可教,她让朕教她下棋,朕先教她字画,这次的画补充得过关了,朕再绘一幅,让她补全,这次得多写几个字,指出她的不足处。” 他取了两张巴掌小笺,只写了一个“梅”字,在第二张小笺写她绘画上的不足,还有还有书法需要改进的地方,写完之后发现一张小笺不够用,再添了一张小笺,告诉她如何练习精进书法、丹青的法门。 一切做完,嘉德帝再看了一遍,卷成筒插入鸽子脚环上。 第48章 斗起来 刘内监道:“老奴定会照顾好雪球,明日一早再放出去。” 嘉德帝将第二幅画贴在簿子上,“刘伴伴,你说晴儿知道是朕?” “不知道,兰香说不必理会,可嫡郡主坚持回信。” 他们有暗卫在洛阳别苑。 暗卫查到了兰香所说的话,却不知道太子妃主仆已经瞧出嘉德帝的笔迹。 嘉德帝很是高兴,“这样好,她不知道是朕,会更自然真诚。” 他的其他儿孙,不是畏惧他,便是讨好他,实在无趣得很,唯一不惧的大概只得太子宇文雍一人,自他登基以来,东宫势大,他这个皇帝亦是可有可无,愿上朝就去,不愿去时,太子监政。 满朝文武除了荣王派的几位臣子,再有一些中立派的,剩下全是太子派的文武臣子。 天下人都说,嘉德帝嫉妒太子的才干,故意扶立荣王与太子朝堂对峙,以此平衡朝堂势力,简直就是荒谬,他就是他,他为什么要嫉妒自己的儿子? 嘉德帝与自己的嫡孙女便这样飞鸽传书,一个愿意学,一个愿意教,从最初只介于书画上的,后来也聊些其他的,比如如果学棋艺,得看什么书? 嘉德帝亦给孙女推荐几本好书,哪些是适合初学棋艺的人看,哪几曲琴谱不错,练书法要学什么字帖等等。 苏晴与嘉德帝未曾见面,就先做了笔友,尤其是嘉德帝看到苏晴在书画上的长进,更觉欢喜。 一个月的时间,苏晴的变化很大,皮肤细腻了,人变白了,头发更为黑密柔软,兰姑姑担心她的手脚会冻伤,早早就弄来了药草方子,每晚睡前就要泡手脚。 东宫广平王与郑良娣母子斗得更厉害了。 太子宇文雍又派身边内侍来了一趟洛阳,想接苏氏母女回京。 “回禀太子殿下,晴儿负伤中毒还未好全,本宫得照应女儿。郑良娣打理宫务越来越纯熟,假以时日会处理得更好。太子殿下当多给郑良娣一些时间磨砺、学习,郑良娣定不负太子殿下的厚望、信任。” 宇文显以为他是谁?对她女儿生了杀意,她就能让他明白,过往十几年,若不是她掌着东宫,他根本无法顺遂长大。 没有她,他就只能与郑良娣母子斗成乌眼鸡。 来接人的内侍、侍卫,被太子妃苏氏将太子殿下、郑良娣夸了又夸,夸太子殿下文治武功,夸郑良娣是个人才,她离开之后,东宫一切如常,皆仗郑良娣不颇厚望颇有才干。 夸太子的便罢,可夸郑良娣的,越听越像是说反话,可太子妃神态认真,夸人真诚,真瞧不出是讥讽。 “唉,我苏氏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享天伦,丢了十四年的女儿寻回来了,我只想做几天慈母,弥补于她。 妾身感谢太子殿下记挂,我们母女尚好。” 太子妃依旧拿定主意不回去。 宇文晏早在今春就被她安排进了燕国公掌管的西郊大营历练,学兵法、武功做新兵,而到冬月初,才会有世家豪门各家公子的考核,通过了,便可在军中谋到实缺,通不过就得回家。 宇文晏未住在太子府,她管其他人斗得如何,就算死了人,也与她无干。她不是为了让太子记得她的好,她只是想陪着自己的女儿。 以前为了大义,她放弃了女儿一次,而这次,她愿意放弃大局也只想陪着女儿。尤其是看着女儿从乡野小花长成娇花之后,几乎几天一个变化,就连功课、礼仪上的变化进步也是见效明显,苏氏更不想回去了。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体会到“幸福”的滋味,她的幸福是陪着女儿,看女儿成长变得更优秀。 苏氏到底打发走了东宫派来的内侍、侍卫一行。 * 东宫。 太子宇文雍听说第二次派去接人的人再次被拒,太子妃现在只想照顾负伤中毒的女儿,可这次去的人,同样没见到嫡郡主。 东宫自己斗成了乌眼鸡,朝堂上荣王一派更是穷追猛打,前几日,荣王拿下了东宫派好几位臣子,其中两位还是六部重臣。每次应付外头已经够累,偏生太子妃苏氏寻回了女儿,早没以前的样子,只想做个慈母。 “她现在眼里还有孤?还有东宫?是不是就只得她女儿?” 宇文雍很生气,以前苏氏不是眼里、心里只他一个人,一切以东宫为首,以他为重,可如今寻回了女儿,什么东宫、太子,全被她抛到一边。 宇文显是盼着苏氏归来,只要她回来,便能压制郑良娣,现在郑良娣处处偏帮自己的儿子,他不过气急,踹了四公子两下,四公子就敢玷污紫玉,强行让紫玉做了四公子的通房。 他还不能与他们计较,因为郑良娣送了他十位美人。 说是美人,怕是郑良娣送来的眼线。 近来仅是与郑良娣斗法,就令他心神俱惫。 “禀父王,母妃刚寻回大妹妹,正心疼她受的苦,这个月二十八是大妹妹十五岁生辰,待得此时,母妃定会归来。” 现下已经十月十二了,可苏氏根本没有提及此事。 外头,传来柔美动人的声音:“太子殿下息怒,臣妾送羹汤过来了,这可怀庆一大早亲自做的,你得尝尝。” 怀庆郡主,郑良娣所出的五郡主,因生母得宠,三岁时宇文雍就为这个女儿请封,嘉德帝赏了“怀庆”的封号,当时一起封赏的还有荣王府、宁王府两府的嫡郡主。 郑良娣在外头都听到了,太子正在气恼太子妃不归的事,太子妃归来,她哪还能打理宫务,不回来正好。 宇文雍一口气堵在胸口。 郑良娣美人如花,浅声道:“殿下,太子妃丢失嫡郡主十四年,如今想弥补郡主母爱,亲自教授规矩礼仪,原是情理之中,人之常情。当年皇后在世,临终可都记挂着嫡郡主……” 宇文雍想到独孤皇后,母后这一生,对他专宠司马良娣可是颇看不过眼。宇文显到底是他的长子,又是他与心爱女人所出,现在与郑良娣母子相斗,渐落下风。 以前太子妃在东宫,压着郑良娣,她亦未做出过分的事。 但这次,宇文显与郑良娣先斗起来,不是让荣王府瞧了笑话。 苏氏只这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郑良娣母子与宇文显斗得如何,她是真不想管?当年那个事事以东宫为先的苏氏真的不见了? 怀庆郡主捧了羹汤,“父王且尝尝,这可是我今天一大早起来,亲自挑的鸡和药材,照着嬷嬷说的法子,做的滋补药膳鸡。” 第49章 不回宫 宇文雍接过,看着娇软可爱的女儿,怒火减了大半,浅尝一口,“不错。” 怀庆郡主双眼笑成了弯月状,“父王,近来五皇叔一直在查大姐姐遇刺的案子,听说行刺大姐姐的江湖杀手抓住了,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块东宫令牌。” 她故作单纯可爱。 太子妃又没有儿子,虽有宇文晏,可宇文晏不争不夺,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武将,镇守边疆,守卫国土。 宇文雍眸光微寒。 郑良娣忙道:“你胡说什么?” 怀庆郡主争辩道:“是汝宁说的,皇祖父以为是五皇叔干的,将贵妃娘娘给训斥了一顿,五皇叔不服气彻查此事。 汝宁说,那令牌是东宫的,已经查出是东宫有人与江湖杀手交易,出价千两黄金要买大姐姐的命。汝宁还说,这事五皇叔已经禀到皇祖父那儿了,苏母妃不回来,也是因为知道东宫有人要杀大姐姐……” 怀庆将这事说出来,必不是郑良娣所为。 郑良娣是世家出身,她没道理去防一个郡主,这嫡郡主是真是假她不在乎,不就是这个女儿。苏氏又没个儿子,虽养了一个,这儿子却一心只想当威风凛凛的将军,根本无心夺宠夺权。 宇文雍很想发作,眼里的光芒亦是明明灭灭,这才是苏氏不归的真正的原因,她知道东宫有人要害她女儿的命,所以她索性去洛阳别苑,只一心陪着、守着她的女儿。 荣王宇文雄在查嫡郡主遇刺案,为何他不知道? 现在已经查出了结果,却出在东宫内部。 宇文雄是不想背负误会与骂名,更想将东宫的内斗抖出来。 砰啷—— 宇文雍将手里的羹汤砸在地上,怒喝一声:“滚——” 郑良娣吓了一跳,花容失色。 怀庆继续道:“父王,汝宁昨儿还在太学显摆,说收到苏母妃的帖子了,要去洛阳别苑给大姐姐过寿呢。大姐姐寿辰,苏母妃就没想回京城,请了姻亲、世交去洛阳别苑一聚。” 所以,从一开始,苏氏出宫,破天荒抬了郑良娣的位份,全是为了替她离宫陪女儿做准备。她离开了,就没想再回来,就连给女儿过生,也只想在洛阳别苑设宴。 宇文雍气得大吼:“有本事,她就再也别回来。” 怀庆年纪小,今年亦不过十来岁,当即答道:“苏母妃就没想回来?汝宁还说,她去贵妃娘娘宫里,看到苏母妃递的折子,请求皇祖母允她带着大姐姐在洛阳行宫长住,那上头写着要陪着大姐姐住到双十年华出阁后……” 不回来,还有了文书,而这次苏氏根本没有通晓他,直接跳过他与宫里递了文书。 苏氏为了陪女儿,居然打定主意要长住行宫。 她是准备放下太子妃的身份,也要做一回慈母。 如果她不回来,他不是就得这样与郑良娣母子斗下去。 他虽有司马家支持,可近来苏家对他亦是爱理不理。 怀庆洋洋得意:“汝宁说,五皇婶直说苏母妃是慈母心肠,难得苏母妃请了他们赴宴,这面子定是要给的。” 怀庆一转身,不顾宇文雍生气,自来宇文雍最疼这个女儿,拽着他道:“父王,怀庆也要去洛阳,我要给大姐姐贺生辰。听说她遇刺负伤,大姐姐伤得很厉害,险些没命。你让我去嘛,我还没见过她?汝宁也要去洛,父王,我想去……” 荣王府知晓的事,他却不知道。 是不是说,苏氏以为,宇文晴遇刺是他所为,认定他要杀亲女,故与他离心,反过来要拉拢荣王府? 宇文雍想到这可能,心下一阵揪痛,一旦结发离心,后宅失火,在这场他以前认为必胜的战斗中,极有可能输得一败涂地。他永远不会小窥女人,他的母后无论是见地、手段,远比父皇更厉害。 苏氏对他彻底寒心了、失望了,自己递了文书到怡春宫,汝宁与怀庆都知道的事,是不是嘉德帝亦知道? “苏惠放弃孤了……”宇文雍望向郑良娣。 “殿下,在苏姐姐眼里,你当然重要,她更在乎大郡主。大郡主丢失十四年,她过得太苦,如今寻回女儿,苏姐姐只想多陪着大郡主、弥补大郡主。” 不仅郑良娣如此看,天下人也会这样看,但凡是母亲,听闻丢了十四年的女儿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陪着女儿。 宇文雍道:“若是你,会为了一个寻回的女儿放弃孤?” “若是……若是妾,会带着女儿一起陪着殿下。” 可苏氏却打算不回来。 她这次离开,原就想好了,却不愿告诉他太多。 他一直想为郑良娣抬位分,可又担心郑良娣地位晋了,会对宇文显不利。而这次,苏氏做到了,上头的玉碟很快下来,动作很快,当他得到消息时,苏氏已与郑良娣交托诸事,拿定主意要去洛阳别苑探女。 只是未想到,她这次是打定主意长住洛阳。 他们还算夫妻吗,现在她做任何决定,已经不打算与他商量了。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荣王妃周氏为什么会带着嫡女去洛阳,就为了给一个晚辈过生辰,实在荒谬可笑,是不是荣王府已知东宫夫妻离心,想要拉拢苏氏。 郑良娣福身道:“妾身告退!”拉了怀庆退出大殿。 宇文显以前有苏氏在,我多少受到制肘,没有苏氏,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同样是女人,以前她看不懂太子妃,可是最近的事,郑良娣看懂了,难怪由苏氏养大的长安王会生出只想做将军的念头。苏氏最大的野心就是有儿女承欢膝下,能享寻常百姓家的快乐幸福。 太子、东宫,在她眼里都不如苏氏的女儿重要。 苏氏只想做一个普通的母亲,疼爱自己的儿子,弥补大郡主。她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份对大郡主极深的愧疚。当年,苏氏知道司马良娣私心重,为了秦王府的大业,她做了,司马良娣就如苏氏早前担心的一样,虽未让大郡主丧命却将大郡主弄丢了。 宇文雍有些不信。 宇文显同样觉得意外,苏氏不回来,他的大婚怎么办? 宇文雍冷声道:“刺客是不是你派的?” 第50章 谈一次 宇文显面容煞白,眼神里掠过一缕慌乱。 “为什么?”宇文雍问。 宇文显不说话。 “为什么?” 宇文雍起身,一个箭步冲向宇文显,一掌将他摔倒在地,“大郡主只是女子,你为什么要她死?背着我做下此事,不仅被老五查到,还让太子妃知道。你是不是嫌东宫这些年太平?大业未成,你先自乱阵脚?啊——” 他的眼里全是怒火,紧握着拳头,浑身紧绷。 宇文显忙道:“宇文晴长在山野却胆识不俗,从一开始就想到公布成长经历,看似坦荡,可一路过来,天下百姓听了她的故事,收仕林文人之心,连百姓们也称她为‘民间郡主’颇是喜爱和敬重。” 早前小瞧宇文晴,但这几个月的转变,令他心惊。宇文晴的胆略才识,绝不是小女子该有的。八岁就懂藏拙扮傻,步步为营,随着她见识、学识的增加,她只会变得更可怕。 在她未长成前,必须得除掉。 是父亲教会他:永远不要小窥女子,她们有时候做出的事,能让男子都不及。 比如独孤皇后在六王兵变步步为营,与其说是嘉德帝父子成功,不说是他们照着独孤皇后的计划获得成功。嘉德父子是执行者,而领袖则是独孤皇后。 当年将高祖皇帝最优秀的皇子们玩于股掌,前太子死、魏王府灭、燕王府殁、赵王府尽亡……也至十二皇子,只余秦王府与肃郡王府,肃郡王府当时全力支持着秦王府,若不是与秦王府一条心,他们亦没有了。 魏、燕、赵三王哪个不优秀,哪一个不是文武兼备、天之骄子,可就是如此优秀的皇子却死在独孤皇后的谋划之中。 宇文雍道:“因她得到民心,所以你就要杀她?” “她是东宫嫡女,只要她活着,她就压我一分……” 他是庶出,即便占了一个长子名头,不如宇文晴尊贵。 宇文雍扬手,一巴掌落下,手上的戒指在宇文显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着他脸上的指印、血痕,又觉得心疼不已。 “为什么先帝、你皇祖父和孤都愿意纵容、宠爱公主、郡主,严格约束儿子,不就是因为她们是女儿,注定成不了大事。你连她也不放过?现在太子妃听得荣王府的话,看到证据,以为是孤要杀宇文晴,她宁可长住洛阳也不愿回来……” 宇文雍没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现在向苏氏解释,行刺宇文晴的不是他,苏氏会不会信? “你给孤记住了,我们的敌人是荣王,是外敌,你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杀手,这是狠辣残忍!再有下次,孤绝不会容你,滚——” 宇文雍心痛如刺,无助地移回大殿正中的榻前,坐在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皇帝已经知道了此事,是不是以为是他做的,他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容不下? * 宇文雍刚知晓的事,嘉德帝已知晓三天。 难怪太子妃晋了郑良娣,她是一早就知道行刺宇文晴的是太子?亲父弑女,人伦大忌,宇文晴是太子妃唯一的骨血,太子妃得有多痛苦、辛酸,才会做出最终的抉择。 嘉德帝没怀疑此事是宇文显做的。原因很简单,宇文雍在十四年前有过前科,他配合孤独皇后设局,提着宝剑杀尽了除肃王以外的所有皇伯、皇叔,就连他们的子孙后人无论男女一个未放过,其间还包括刚出生的婴孩。 六王兵变,那么多的亲王府被他一夜灭门,何等血腥。 嘉德帝对结发独孤氏有忌惮、敬重,对这个儿子的手段也是心有余悸。杀政敌可以理解,可是女眷何辜、稚子何辜,为什么就不能放过? 当时,他是如何说的“斩草得除根”,所以各亲王的郡主没留,新诞生的婴孩也未留,全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嘉德帝今晨放走了一只信鸽,孙女乖巧、良善却又心性坚韧,太子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是因为这个女儿太聪明,还是因为她得到了民心?又或是觉得一个与狗争食的女儿太丢人? 宇文雍当真是疯了,只是一个女儿啊,他忘了孤独皇后对苏氏的愧疚,忘了苏氏再不能有儿女,这孩子就是苏氏唯一的念想? 他现在很不高兴。 传来信鸽拍翅声音,雪球自窗外而入,落到案前。 刘内监一路飞奔,捉住了雪球,从上头取出一个纸筒。 嘉德帝接过纸筒,这次上头是一封回信,他的信上写的是“一个富贵人家,女儿年幼被拐,数年后女儿归来,其父亲想赐死女儿,可祖父想保其性命。祖父与其父亲发生了争执,现下当如何?” 苏晴觉得老人很不容易,说的事说不定是自家事,还说了那女儿有如何不易,能重归家,就是希望家人能保护她,但更能相信她。既是富贵人家,这位小姐也必是知书达理,若真有什么,不是她的错。她能归来,必是没有发生不幸的事。这时候当然得保住她,不能让不幸变成更大的不幸。 苏晴还在信里对当年富贵人家,但凡有女儿损了清誉,不是报“暴毙”,就是将其远嫁,或是送入庵堂,实在太过冷漠无情,比寻常百姓家都不如。 人活着不是只为了一个名声,那些美名的背后,多是名不符实,而活着才是实实在在的,人行天地,昂首无愧天地,俯首对得住良心,问心无愧就好。 这次,他的信里,写的是:有一对父子,儿子年少时干过狠辣之事,可是父亲却不希望看到最疼爱的儿子变成这样,一心想要改变他,让他不再狠戾。而这次,他看到儿子派人杀女,虽未成功,却有些心惊,他当如何? 苏晴的回信里答道:“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没人出生便狠戾,许有误会。让儿子知道父亲的苦心,父亲也当了晓儿子用意。 天下,父不晓子,子不懂父的太多,很多人间的不幸都可以避免,大多造成的原因是‘我为你好’,却不知道这真的是对方需要的‘好’。 父亲弑女,不是他出的手,虽早前有此意,但派的下人真是他的人?” 苏晴写这信,就是觉得天下有几个父亲真能弑杀亲女,觉得太恐怖,太子视她这个真女恍若未见。 第51章 你怕我下毒 今晨写的是:老父亲有两个心爱的儿子,嫡长子、幼子, 嫡长子狠戾,他故意宠爱幼子,希望能用幼子磨砺长子。从来,他要传家业的人就是嫡长子,因为嫡长子确有才干,但又怕长子执掌家业后,会对幼子一家下狠手。他力不从心了,不放心身后事。 现在苏晴便就这事答道:“提前传家业给长子,你还在,在你活着的时候为兄弟俩调和矛盾。让幼子明白,他不能再得更多,他得协助长子共理家业,让家族越来越好。让长子明白真相,还和上次一样,与他们开诚布公地谈,将心比心,原是父子,一定能明白的……” 嘉德帝看罢,“瞧瞧,在孩子的眼里,什么事都很简单,要照她说的如此容易,这世上什么事都没有了。” 刘内监应道:“这世上不是有快刀斩乱麻,再复杂的事,幸许只需要最简单的办法。” 嘉德帝心下一惊,难不成长久以来,是他把事情看得复杂化了。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终于来了,他将荣王查出的认罪书、东宫令牌等证据拿在手里三天,一直未想过如何处理,他到底是来了。 如果不是荣王着急结果,通过汝宁郡主的嘴透出去,是不是太子还不知道此事? 嘉德帝指着刘内监道:“你留下。”一抬手,示意左右退下。 “儿臣拜见父皇。” 嘉德帝看着大殿中央的太子,从案上取出东宫令牌与认罪书,掷手抛过,“给你自辩的机会。” 嘉德帝的眼神与以往不同,有纠结,有试探,还有期盼。 “父皇,晴儿是儿臣的亲女,儿臣未做过。” 嘉德帝松了一口气。 他是赌对了? “既不是你做的,是何人所为?” “启禀父皇,是儿臣教子无方,宇文显已承认是他做的,臣已经训斥过他。” “只是训斥?” 好奇怪,嘉德帝这次竟然没指着他破口大骂。 太子答道:“儿臣会将他禁足寝殿半年思过。” 嘉德帝知太子疼爱宇文显,“起来说话。” 太子落座绣杌。 “朕今日就与你交心一次,雍儿,十四年前,你生怕为父临阵生怯,哄我服下安神汤,我一觉睡下。你以我之名,调动独孤、苏两家兵马,什么魏王诛杀东宫上下,诸王互杀,你早早就控制了他们身边的心腹将领,捉拿囚禁他们的家眷,制造那一场混乱。 诸王府一夜覆灭,只余秦王府与肃王府两脉余存。 皇家死了太多人,你下手太过血腥,连新生的婴儿你都未放过。 你是我唯一的嫡子,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你做事狠辣,是我没教好你,我愿意为你担下史书的骂名。 为了让你少些狠戾,我登基之后,故意扶持老五,指使他与你对抗……” 天下都在说,当今皇帝嫉妒太子的才干,故意让另一个儿子处处与太子作对,给东宫找不快。 过了十四年,在嘉德帝的心里,一直放不下那一场血腥的屠杀。 待嘉德帝醒来之时,一切都成定局。 杀人无数,双手染满皇族鲜血有宇文雍灭了几大亲王府,皇家血流成河,高祖皇帝一生,奉承太祖遗命,想“多子多福”,可十二个儿子就被秦王世子一夜之间杀了十个,高祖皇帝要知道自己驾崩,会引来如此血腥,一定会率先灭了秦王府。 嘉德帝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太狠戾、残忍,少了仁德之心,儿子登基总觉得会死更多的人,即便他不想为帝,还是被妻儿推到了九五至尊的位置上。 “雍儿,我就是想用老五磨掉你的狠戾,不愿看你做个暴君。自我登基以来,我是皇帝,但你这太子与历朝储君相比,是不是权力更大?” 他一直是辅政太子,皇帝醉心书画,想上朝时露过面,不高兴时多少天都看不到人,御书房里处理政务的从来都是太子。 皇帝弄了一个荣王出来,时不时给他找不痛快,原来是皇帝在磨练他的性子。 对荣王这个弟弟,太子从来没放在眼里。对他来说,要弄死荣王,就是他想与不想的选择,只要他想,这个弟弟不出三天就能死得不能再死。 荣王再厉害,与十四年前的太子、魏王、燕王这些人比,稚嫩太多,也容易对付得多。 “我从做皇子时到后来登基,都没想过当皇帝,我想做的是李白、王羲之这样的人。先皇有元后之子为太子,我母后有魏王为长子,我若为嫡出,可前头有两位嫡兄,怎么也轮不到我。 我身在皇家,自小向往百姓家的和乐幸福,甚至想着,投生那样的人家才是真正的幸福罢。可你母后不甘心,她说秦王府不争,秦王府与独孤家、苏家全无活路。我都听你们的,谁让她是我先喜欢上,是我自己求娶来的妻,而你是我唯一的嫡子。 天下说我嫉妒你,那就嫉妒你吧。儿子优秀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其实我早不想当皇帝了,你母后离逝后想退位,可后来看你动不动杀人,我怕啊,怕我一退位,你母后能气得在地下不安稳。她怕你做了暴君,我则比她更怕。 前朝是如何覆灭的?暴君不仁,百姓没了活路。 你把你的皇伯、皇叔、姑母们快杀光了,我怕啊……” 当年他一觉醒来,听说宇文雍灭了诸亲王府,女眷们逼得不是自尽便是被杀,新生婴孩尽数夭亡。 诸亲王府怎会在得晓高祖咽气之时同时动手,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而幕后布局的人是他的妻儿。独孤皇后与宇文雍布局,诸王身边都有他们安排的人手,才会借着此事,一夜之间灭了其他王位。 宇文雍不可思义地看着皇帝。 刘内监奉来了茶水,他却不敢喝,害怕这一反常态,茶水里有毒。 嘉德帝道:“瞧,瞧,你怕我下毒,我要害你,会等到今日?”他摇了摇头,“我的事,你一早就知道罢?” 听了他如此说,太子壮着胆子饮了一口,赌嘉德帝不会要他死。 可看他饮了一口,一副等死的样子,嘉德帝一脸痛楚:“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你以前不是认为我成不了大事,六王兵变时,哄我服下安神汤,你自己带兵围城、夺宫,血洗诸王府、公主府?那时候你怎不怕死?” “那时不出手,被覆灭、诛杀的会是秦王府。” 说什么血腥,别人不死,他们就得死。 过了这么多年,老皇帝还放不下这事,害怕他变成暴君。 第52章 笑老子听小丫头的话 嘉德帝摆了摆手,“我这个皇帝是你推上来的,你有孝心我知道,就没想过你老子也有爱子之心。老子与你说了半天,你就这个样子? 我与你说这些话,是想告诉你,老子厌烦,不想再做皇帝。我要退位,但我怕你滥杀无辜。老五是我指使和你作对的,你能不能放过他?” 这样的谈话,可真够直白的。 太子觉得嘉德帝一定是吃错了药。 嘉德帝道:“晴儿说的法子到底管不管用?刘伴伴,你瞧他的样子,根本就不信。” 太子惊道:“与晴儿何干?” 刘内监便将嘉德帝心血来潮,往洛阳别苑放了一只信鸽,与自家孙女当了笔友,天天互通书信,玩得不亦乐乎的事细细地说了。 还将嘉德帝自制的簿子取了来,太子一页页地翻过,这一月余老皇帝与晴儿写了这么多信,将晴儿的回信制成簿子。 难怪皇帝变得如此奇怪,听了一个黄毛丫头的话,要与他谈心。 太子想笑,皇帝还真做了。 嘉德帝道:“你想笑就笑,笑老子听小丫头的话,很可笑是不是?可这不是没法子,我怕啊,怕派人行刺晴儿的人真是你,那是你亲闺女。” “父皇就这么不信儿子?” “可证据、东宫令牌摆在眼前,你杀过那么多人,你要我如何信?” 有灭尽近千皇族的先例在,他不敢信。 魏王是嘉德帝的胞兄,魏王待宇文雍是极亲厚的,可宇文雍当年还不是灭尽了魏王府,连与他一起长大的堂兄弟一个未放过。 手段之狠,令嘉德帝心有余悸。 有时候他亦在想,这样的宇文雍,到底是像极了太祖、高祖,还是像了孤独皇后。反而不像他,他也许会杀人,但只杀燕王、赵王,他无法杀了自己的胞兄、大哥,小时候他们对他很是庇护、照顾。 太子觉得机会不错,难得皇帝说了实话,“儿子再混账,如何能杀自己的孩子。我永不会杀害自己的血脉亲人,这一点,父皇大可放心。” 血脉亲人比他杀的还少? 魏王是嫡亲伯父,不还是被他杀了。 “阿雄的事呢?”嘉德帝看着他,眨了一下眼。 “父皇不都说他是受你指使,我还能与你计较?我若真有弄死他的心思,他活不到现在。” 嘉德帝这样一想,还真是如此。 他点了点头,“让他继续做闲王,时不时派点小差事打发日子。”说完之后,想到晴儿的事,“杀晴儿的是广平王,晴儿怎么碍着他了,他要对晴儿下杀手?”嘉德帝摇了摇头,“这小子不让人放心。” “他的事,儿子心里有数,罚他禁足寝宫半年思过。”太子这次放心地吃用茶点,“父皇当真要退位?” “你等这日子许久了吧?” 太子点头。 可你不退位,也活得好好的,我总不能杀了亲爹。 嘉德帝却乐了,“你还算有孝心,没想把我这把老骨头杀了登基。” “母后在世时说过你无野心,你要当皇帝,就让你继续做,反正大半个朝堂都是儿臣掌控的。” 他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六王兵变的事,是他们母子布的局,可嘉德帝为了妻儿,顶了千古骂名,史书功过。 嘉德帝不觉生气,反而一身轻松,“晴儿要过生辰了,我得赏赐一个封号,可我想了几天,也没想到一个满意的?纯禧?敦恪?懿德?端敏?不好,不好,都不够特别,她生辰时,我得封她做公主,还得给她一个最特别的封号?” 女儿未见着面,倒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说动皇帝退位,建议坦诚布公、将心比心地长谈。 “若要尊贵不同,宸、元、圣皆可使用。” “宸字好,元宸这封号如何?” 嘉德帝对宇文晴的喜爱,超乎宇文雍的预料。这丫头年纪不大,书法丹青还真不错,通过飞鸽传书,习得嘉德帝书画的精髓,嘉德帝没少指点。 “封号之事得钦天监与礼部过目,盛极、慧极皆非好事。” 嘉德帝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下次大朝会,朕宣布退位之事,你说了不为难老五,不能再改主意。” 他这一生,经历兄弟子侄们的一夕尽亡,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走一回以前的路,能活着还是活着罢。 荣王是他的儿子,儿子与东宫作对,完全是因为奉了他的旨意,他不能不护住荣王。 “父皇放心,对儿臣来说,弄死老五就跟弄死一只小鸡似的,你看他现在还活蹦乱跳给我找麻烦。待儿臣登基将他弄到都察院当御史,敲打敲打,他有做御史的才干。” 御史这位置是清水衙门,是监督百官的,从来没有亲王当御史。 嘉德帝却觉得颇是不错,“老五确有几分当御史的才干。” 十月十五,嘉德帝端坐议政殿,宣布自己即将退位,又说要赐封东宫嫡郡主为公主,着钦天监与礼部想一个合宜的封号。 荣王整个都傻了一般,这不对啊,嘉德帝要退位了,太子要登基,他忙活一场算什么? 嘉德帝宣布完,“自朕登基以来,太子辅政,太子的才干举目共睹,朕将祖宗的江山交予太子,甚感欣慰。诸位臣工要辅助太子,得劝他多行仁政、德政。朝政有事与太子商议,朕近来身子不适,先且回宫。” “恭送吾皇,万岁万万岁!” 荣王唤了一声“父皇”当即追了过去,父皇要退位,登基的是太子,他怎么办?太子会不会弄死他,他快要哭了啊。 嘉德帝放慢脚步,“你心虚什么?老子还没死,护住你们母子的能力有,太子答应了,定会保你们一府平安。他若登基,你去都察院当差,专职找百官麻烦、继续找新君麻烦,你得襄助你皇兄,别让他做了暴君!来,来,父皇告诉你,朕是这么想的……” 荣王听着嘉德帝口若悬河一番,原来父皇一直是磨砺他,觉得他颇有唐时魏征的风骨,可以做一个御史,能刚正不阿地监督群臣。 嘉德帝走了,荣王飘飘然。 所以一开始,父皇就只让他为臣,而不是要他为帝。 做皇帝的事,他到底是想过没想过? 反正就是想给东宫添堵找事,他们夫妻这些年都习惯了,不惹点事给东宫添堵,他们就不自在。 第53章 皇帝要退位 父皇活得好好儿的,与太子谈过,看来说好,他没有性命之忧。父皇说得对,杀人恶魔般的太子一直没要他的命,是从未想过杀他,他是太子的亲弟弟。 他们闹腾太凶,那也是一家人。 怡春宫的玉贵妃一听嘉德帝要退位,娇呼一声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嘉德帝在旁,荣王亦在。 “皇上,你正值壮年怎么就退位了?” “你怕什么?就算他登基,你依旧是朕的嫔妃,玉贵妃变成贵太妃。朕与你或住洛阳行宫,或迁入懿宁宫。朕活着你就是太妃,是他的长辈。朕百年之后,你可出宫与老五同住。 以太子的行事,他要容不得老五,早就下手了。至今未动,是拿老五当兄弟。朕已查过了,陈留行刺晴儿是宇文显干的,宇文显现禁足寝宫思过。” 嘉德帝没想玉贵妃一听说他要退位,吓得直接就厥过去了,安抚了一回,许诺退位前给郑家封个伯爵位。荣王的封地早前在江南,退位前再给他挪挪,换一个离京城近些,不富庶但不贫瘠的地儿。太富庶碍眼,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玉贵妃见嘉德帝与荣王重新商量封地的事,最终选定在相州,这地方无论是跟京城的距离,还是地方亦都合适,照着亲王的规矩,划拨了三县为荣王的新封地,又给荣王府多封了一个郡王爵。 嘉德帝哄得玉贵妃欢喜了,还未回寝宫,远远就看到寝宫前跪了数位嫔妃,他们携着皇子、公主跪在那儿。 他要退位,可这些未嫁的公主,未成年的皇子可怎么办? 看到人,嘉德帝立时回过味,玉贵妃原是老人,以前独孤皇后在世,一直是本本分分的。独孤皇后仙逝后,玉贵妃看他寂寞给新纳的嫔妃。 他除了成年的三们皇子,还有一位未成年皇子,三位未出嫁的公主,今儿不露面,险些就给忘了。 独孤皇后性子强势,惯会拈酸吃醋,可以说太子的强势完全是随其母亲。嘉德帝摆手,“都起来吧,太子登基,自会封赏你们,你们就随朕迁居懿宁宫、行宫。” 这些嫔妃年岁最大的只得三十出头,最小的只得二十出头,实在很年轻。 其间一位满月脸的嫔妃怀里正抱着一只漂亮的哈巴狗儿。 嘉德帝一看到狗,就想到了嫡郡主幼时被饿三天,与狗儿争食的往事,眸子闪了又闪,“余美人几时养了狗?” “回皇上,臣妾闲来无事,养毛毛作伴。” 嘉德帝“哦”了一声,“余美人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 太子见嘉德帝宣布退位之事,心中放下一块石头。 他从来不知道,嘉德帝在位却又不大管事,原来闹了半天,是怕他儿子登基做了暴君。十四年前的六王兵变,嘉德帝心里留下的阴影太深,觉得他儿子嗜杀、暴戾。 太子懒得多作解释,那时候他年轻气盛,杀的人确实多。可他不杀人,人就会杀他。不过是秦王府抢占了先机,先治于人,若是落后,秦王府上下早化白骨。 他现在有些了晓嘉德帝的不安,因为他亦担心宇文显。 宇文显怎杀宇文晴,他难道忘了,宇文晴是被他生母司马良娣弄丢的,忘了独孤皇后、司马良娣临终都希望将她寻回来…… 一个连亲妹都要杀的人,他如何能放心?一旦他得势,他是不是要将所有的儿女都给杀光?晴儿没碍他什么事,只是因为自幼显得聪明,这是他的女儿,他如此优秀,女儿怎会平庸? 嘉德帝已下令,将宇文显禁足寝宫半年,思过反省。 宇文显是他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胸狭隘? 太子正想着心思,东宫官员陆续前来道贺。 詹事大人抱拳道:“殿下,皇上为何突然宣布退位?” 想不明白啊,看荣王当时的样子,连他也不知道。 太子道:“此次的功劳在嫡郡主,是她劝了皇上。” “嫡郡主不是在洛阳别苑养病……” 太子笑了一下,“皇上与嫡郡主的秘密,孤也是近日才得晓,这孩子聪慧过人……”也知他们好奇,索性将嘉德帝与嫡郡主用飞鸽传书往来的事说了。嘉德帝指点嫡郡主书法丹青,她瞧过那些书画,进益颇大,已有几分嘉德帝的风骨,嘉德帝现下极是看重嫡郡主,更难得嫡郡主心地良善、率真。 众人听得很是欢喜,嫡郡主得了嘉德帝喜爱,估计嘉德帝还沉浸在能教授一个优秀儿孙的欢喜里。 太子不解地道:“孤不明白,广平王怎要杀嫡郡主,他们可是亲兄妹?” 若宇文晴是男儿,杀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 宇文晴是女子,眼下是郡主,将来是公主,从来没有大位传女儿的道理。历代皇帝也会宠着公主,可给富贵荣华,不会给权势。 司马纲心头警铃大作,太子与嘉德帝必是长谈过,他现在提到嫡郡主亦是满心欢喜,虽未见面,却先喜欢了三分,这次嫡郡主又劝得嘉德帝退位,虽不知其间内情,太子必是要记她的好。 众人交换着眼神,一位郑家臣子道:“广平王幼时,因着肃王府公子在太学得了先生夸赞,说功课完成得好,他接连三天毁了那位公子的功课,害得那公子被先生连罚了三天。” 这样的人,怎会心胸开阔。 既然广平王这次对嫡郡主下杀手,被太子抓了把柄,他们如何能放松,当然是穷追猛打。 太子轻叹一声,“广平王必须严惩,且让他自省养性,以观后效。”他扫过司马纲,他可记得嘉德帝、独孤皇后对司马家的点评,这二位可是对司马家自来没有好感,尤其是独孤皇后生前,不止一次地指着司马良娣怒骂。 “太子妃母女还在洛阳,得派人将她们迎回来。” 早前不明白,现在众人亦能猜到,必是太子妃知道广平王要杀嫡郡主,这才离宫照顾负伤女儿,连太子也被迁怒。 郑大人道:“太子妃贤德,嫡郡主聪慧,理应接回京城,只是太子妃的性子,怕是还在气恼广平王欲杀嫡郡主的事……” 太子道:“让四公子带人去接。” 太子要重用十三岁的四公子,只要他给机会,四公子就能抓住,虽然十三岁,可皇家的孩子早熟,现下都知道要女人了。 詹事抱拳道:“殿下,长安王尚在西郊大营学习。” 太子想到宇文晏,今年三月他就进西郊大营,这孩子向来沉稳,他一时竟未想到他。 “传孤口谕,着长安王带着去洛阳迎太子妃、嫡郡主回京。着郑良娣拾掇宝珠阁,此阁孤赐给嫡郡主。” 太子要登基,只待登位,他们这些拥簇者就会得到晋封,这一日来得太快,嘉德帝已经宣布的事,就不会再更改。 第54章 过失赔了命 洛阳别苑。 苏晴身上的疤痕已消,只余上次中毒镖的后背留下一块褐色中带着粉色的疤。 苏氏瞧来看去,“福嬷嬷,就再没法子了?” 福嬷嬷答道:“最好的玉肤膏都不能去掉,便是不能了。” 苏晴不觉得有什么,不就是一块儿疤,前世的时候,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疤数之不尽,现在倒是变衿贵了。 兰姑姑道:“太子妃,可在疤上刺纹身。” 福嬷嬷忙道:“这倒是个好法子,这个位置在肩下四分,可纹成花,可纹成旁的。” “本宫的女儿乃是凤凰,纹成凤凰吧。”太子妃苏氏的眼里掠过一抹精光,就似无意而言,绘上了凤凰就是凤凰了?哼,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而已,她扮自己的女儿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信了,可假的就是假的。 不过,要寻一个与自己像,又有皇家血脉的孩子可真不容易。 苏晴知道身上的疤,“娘,不用吧,一块疤而已。” “什么叫一块疤而已?往,娘不会允许你身上再落一块疤痕。”苏氏对左右道:“可有精通纹刺的人?” 福嬷嬷答道:“最好的纹刺师在宫中,他刺的纹身最是精美。” 可他们现在在洛阳,若在京城,想请他出手,倒亦容易。 萱姑姑进了清浴池,嫡郡主生得玉雪美貌,就连太子妃近来调养一番,亦似年轻了好几岁,脸颊上都有肉,气色极佳。“禀太子妃,皇上宣布退位了。” 苏氏轻呼一声,面露讶色。 苏晴想着前世,嘉德帝可没退位,而是在冬天时病逝。他病逝后第三天,太子登基承位,压提玉贵妃与荣王不敢轻举妄动。虽未杀他们,可他们的日子亦不好过,后来是荣王作死,惹恼了太子,降亲王爵为郡王爵,荣王与死亡擦肩,吓得不敢再生事,夹紧尾巴做人。 福嬷嬷道:“娘娘该回宫了。” 苏氏扫过几人,用手拍打着清浴池的水,“本宫出来的原因,太子应该知道了,他不惩治凶手,本宫就不回去。等着吧,若是京城来人接,先打听一下惩治凶手的事。” 这次离宫,太子发现她的重要性了,她自会见好就收,也让太子知道,她虽寻回了女儿,但她没有亲子,威胁不到皇权。 只有威胁不到,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她的野心绝不会让嘉德帝与太子瞧出来。 往后会越来越有意思,她苏惠虽不及独孤氏的胆略,但亦是得独孤氏指点过的。 苏晴一头雾水,“娘,什么凶手。” 福嬷嬷三人立时哑然。 苏氏道:“本宫也盼吾女能简单无忧地长大,可她是皇家血脉,注定不凡,往后有事,不必瞒她,她应该知道皇家生存不易。” 兰姑姑、萱姑姑交换了一个眼神,萱姑姑将陈留刺客的事简要地说了。 苏晴道:“是广平王派来的?” “是,事先司马纲已得消息,这是那日他未出手,任由事情闹大的原因,他在帮刺客寻找机会。” 司马纲与宇文显是一伙的,他听宇文显的主意,想要她死。 前世的时候,宇文显登基为帝了,对了,她想起来,宇文晏去了北疆战场,崇熙五年在北疆伤重不治而亡。 宇文晏离逝后,他的妻子苏迦带着两个幼子在王府生活,倒是得到宇文显与苏太后的诸多照拂,尤其是苏迦在守节之后,彻底放飞自己,暗养面首、男宠,数度落胎。 宇文显想她死,实在太不可思义,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难不成是她改变命运轨迹的原因? 苏晴问道:“娘,为什么?我一抢不了他的宠,二做不了亲王、郡王……” 苏氏苦笑道:“司马氏一族的特点,疑心重,私心重,还真是司马良娣的儿子。” 四岁的他,故意跑出屋子,苏氏为救他,身负重伤,没了腹中的儿子。 她在拼死保住司马良娣的儿子,可司马良娣弄丢她的女儿。 “世人都说,司马良娣是因弄丢嫡郡主,愧疚、自责郁郁而终,这是天大的谎言,她在世时,母后与本宫从未等到她的道歉赔礼。 明明郑良娣入宫,更得殿下宠爱、欢欣,为了拢回殿下的心,她早前装病、玩手段。几次三番后,殿下实在是厌烦了,不愿理她。 司马良娣失宠,镇日悲春伤秋,就算真病了,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次数多了,殿下哪里还会欢喜。 郁郁而终是真,不是因为弄丢嫡郡主,而是因为失宠。” 苏氏早就看得明明白白。 此刻她嘲讽笑道:“宇文显心里跟明镜一般,知道司马良娣是因失宠而郁郁而终,可非说什么是因弄丢嫡郡主。还私心地认为,他的亲娘是为自己的过失赔了命,不再欠我们母女。可他忘了,他欠了景儿一条命。 当年他冲出屋子,是得了司马良娣的指使,本宫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为了拉他回屋,他对着本宫的肚子拼命击打,嘴里嚷着:没有他,我就是最尊贵的……” 苏晴心头惊涛骇浪。 她是司马良娣故意弄丢的;司马景夭折腹中,也是司马良娣故意所为。 宇文显出屋,苏氏为救他,负伤中箭,最终未保住孩子。 苏氏道:“本宫以前不屑与他一般见识,他还真当本宫什么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就连手足都容不下,没有丝毫容人之量,本宫倒要瞧瞧,就凭他与司马家,能不能走到最后。” 她一扭头,想说什么,又道:“罢了,不日就要回宫,待我见了大嫂、二嫂再议吧,苏家只需做纯臣。” 不会支持任何一位皇子,以前站在太子这边,是因为她是太子妃。太子妃无子给了苏家最大的自由,不需要做任何选择。 苏晴趴在小榻上,享受着福嬷嬷的按穴、推拿,神态舒服得像只慵懒的小猫。 脑海里掠过前世点滴,她成了阿飘之后,似乎记得宇文显娶的嫡妻是司马家小姐,成亲之后连一男半女都不曾诞下,倒是侧妃为其诞下一子,后宫数位嫔妃宇文显诞育了两位公主,待他登基后不久,那位长到十二岁的皇子身染痘症而夭亡。 那一次京城的痘症闹得很厉害,两位有公主的嫔妃吓得不轻,严令公主不得迈出寝宫。 宇文显无子,后来好似寻医问药,说他已中异毒十年,不能再育子嗣。中毒太久,查无可查,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也成了一个谜。 第55章 苏迦行事离谱 苏晴觉得好生怪异,后来为了巩固江山、稳固朝堂,苏太后提议宇文显过继皇子,司马皇后最是厌恶郑妃母子,如何肯过继荣王子孙,思来想去,觉得宇文晏的两个儿子不错,挑了小的过继到宇文显名下做了嗣子,后又立为储君。 如果前世的苏太后,一早就知晓司马良娣算计、坑害了她。若干年后,才对宇文显下手,一切都能解释得清楚了。 宇文晏之子是苏家小姐与宇文晏所出,苏迦小家乃是苏家大房的嫡次女,不同于大小姐的相貌平平,这位表姐才貌双全,性情肖似苏太后。 丈夫战亡,苏迦敢在王府里养男宠、面首。自来只有公主、郡主们干这事,一位亲王妃做这样的事,从来没有过。苏迦做了,不仅做了,给做了太后的苏惠送了美男。 苏晴想到自己可能猜到真相,身子颤了一下。 福嬷嬷道:“郡主可是冷了?” “是……有点冷。” 萱姑姑又取了一条薄衾出来,覆到她身上。 苏晴觉得话题太沉重,道:“阿娘,我若回京,是不是能选陪读。在仁和县时,我答应周倩儿,给她留一个陪读名额。” “既然应了她,我着人与周家传话。”苏氏眼里掠过不快,只是一闪而过,既然她求了,且先成全,到底是谁做陪读,可不是苏晴说了算,得她说了才算,她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且全了她一回心意。 苏晴笑眼弯弯,“周倩儿人不错,以前在仁和县,那些小姐都欺负我,就她没欺负我,还帮我说话。周倩儿性情骄傲,觉得没必要与一个丫头为难。” 每日做好保养头发、皮肤,还会吃上两盅药膳。 苏晴回到阁楼时,书案上的鸟笼里有一只信鸽,捉了信鸽取下上头的纸条,这次是一朵梅花,她提着笔,在上头填了枝干,照着绘了两朵梅花,有了对比,觉得自己绘得好丑,但亦能瞧出是梅花来,将纸卷成筒,喂了信鸽,将其放飞。 苏晴近来每一日充实而有规律:辰时,礼仪课;巳时,用罢点心保养头发、肌肤;晌午,用药膳;午后,习书法、丹青、读书;未时,再用药膳;琴艺、棋艺课;酉正,晚膳;二更天,再服一顿药羹;看书,睡觉。 十月二十日,近晌时分,兰姑姑来报:“太子妃,长安王奉令来接您与大郡主回宫。” 苏氏正慵懒地躺在小榻上晒太阳,她每日都泡温泉,却是三日才保养一回,“晴儿,今儿的保养还未结束,我去前头瞧瞧。” 苏晴望了一眼,长安王宇文晏,她的二哥,前世并未见过,他死得太早,按照广平王的肚量,弄不好长安王不是战死,而是被陷害没的。 苏氏到得前院花厅,看到一个威武高大的身影,待她过来,少年转过身来,当即撩袍跪下:“晏给母妃请安!” 苏氏扶起宇文晏,用手捏着他的胳膊,“黑了,结实了。”她比量了一下身高,“长高三寸。” 宇文晏道:“是四寸。” 苏氏笑道:“进入军营倒有几分男子气概,你大舅夸你能吃苦,说武艺大有进益。我为你安排的会厨艺的亲卫,是没用上?看你这样子,我就放心了。” 她拉着宇文晏落坐。 侍女鱼贯而入,芸香沏了宇文晏爱饮的茶水,将几样点心捧到他的跟前。 苏氏道:“你父王可惩治伤你妹妹的凶手?” “大哥……被父王下令禁足寝宫。皇孙婚事延后,一切要待父王登基再议。” 宇文雍登基是大事,东宫其他事都得延后再议。 他们从皇孙即将变成皇子,而他是下任皇帝最年长的两位皇子。 苏氏微蹙着眉头,“你妹妹负伤中毒,险些没了,只给她禁足寝宫的处罚?” 显然是太轻了。 她女儿快死了,只是一个禁足寝宫就要揭过去了,“这一禁足好,能够保护他。他不禁足,郑良娣母子不会罢手,名为处罚实为保护……” 现在的苏氏与宇文晏记忆里的有些不同,言辞之间有了愤怒之色,这样的她反倒有了人间烟火气。以前的苏氏做得太好,太优秀,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喜,也没有任何事让她悲,更不会愤怒、生气。 宇文晏道:“母妃,大哥派人行刺妹妹的事,皇祖父和父王知道。对大哥最大的处罚不是禁足寝宫,是皇祖父的大怒、父王的失望。” 一个郡主都容不下,他的心胸未必太过狭隘。 大哥杀苏晴,真的是因为苏晴的归来影响到他?还是有别的原因。 过往的年月,宇文显身边有整个司马府,司马家子孙里头,此辈司马纲文武兼备,在司马纲的眼皮底下发生了刺杀事件,司马纲为什么应了? 苏氏低声道:“郑良娣母子与广平王结怨,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晏儿切莫掺合进,你是七尺大男儿不必介入小恩小怨,以免堕了男儿风度。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为皇子,若是纠缠权势争斗,助长野心,约束胸怀与见识,你得走出京城,保家护国,做大男儿当做的大事。” “晏谨遵母妃教导。” 宇文晏两岁跟在苏氏身边,苏氏待他极好,启蒙读书亦是苏氏手把手教的,从他记事起,苏氏是他的母妃,他与燕国府苏家公子一起玩耍,学习他们身上的气度、勇敢与坚强。 “父王令我护送母妃与妹妹回京。” 苏氏道:“你父皇也是一代英雄豪杰,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以前专宠司马良娣,如今又专宠郑良娣。待他登基后,必会大选美人,郑良娣能否再得宠还得另说。晏儿成亲后,切莫与嫡妻分心,该敬的时候得敬着,该护时也得护着。” 宇文晏的嫡妻乃是苏迦,是苏氏最疼爱的娘家侄女。 苏迦不仅眉眼与苏氏酷似,性情亦像,这也是苏氏喜爱侄女最大的原因。 “母妃,从小到大,你受的委屈、冷落,儿子明白,定会爱护、敬重表妹。” “有你这话,本宫就放心了,只要夫妻同心,才能一往无前,你在外头才能保后宅安稳。” 两年前,为他们兄弟议亲,广平王曾打过燕国公府四小姐苏迦的主意。刚盯上不久,苏家就将苏迦许给了宇文晏,还得了嘉德帝赐婚。 第56章 太子妃的心思 苏迦是燕国公的嫡次女,长女生得相貌平平,次女却随了苏家人生得三分英武,七分俏丽,英姿飒爽、干练活泼,更是一个娇俏美人,其容貌酷似苏氏,是苏家此辈,相貌最美的小姐。 苏氏与宇文晏闲聊起来,问到军营里的见闻,宇文晏在苏氏面前,话立时就多了,苏氏听得微微含笑。 苏氏说苏晴的事,说她们母女相聚后发生的有趣事。 “原就流落民间吃尽苦头,身体瘦弱得不成样子,又遇负伤中毒更损根基。我这辈子没有什么野心,最大的野心是希望我儿女平安顺遂、健康幸福。”苏氏看着宇文晏:“你在外头要多长个心眼,保护好自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年我让你内秀、隐忍,做得很好。” 宇文晏看着侍女奉来的都是他爱吃之物,越发觉得肚子饿了,捧着点心盘吃起来,“妹妹这会儿还在学习?” “福嬷嬷在给她调理身体,女儿家与你们男儿不能比,可不敢亏空身子,否则,她这一辈子全毁。我令萱香让小厨房预备午宴,一会儿你就看到她。” “东宫有流言,说皇祖父退位是听了妹妹的劝?” 他只依稀听了几句,他亦知道他是次子,虽寄在苏氏名下,一旦冒头,不仅引来广平王的算计,极有可能连郑良娣都会防备。苏氏教他的,就是我们碗里有肉,也得藏在碗底,不能让人发现,实惠自己得了,心里有数就行,但不必张扬。 苏氏将苏晴与嘉德帝飞鸽传书,还做了忘年交一般,每日都会有一封信。嘉德帝在信里指点苏晴书法丹青,还与她推荐了好几本书,嘉德帝推荐的棋谱、琴谱、字帖全都是适合苏晴的。 宇文晏道:“妹妹进益颇大?” “书法、丹青有你皇祖父几分风骨,你皇祖父未见其人,却极喜欢你妹妹。你皇祖父要瞒着你妹妹,我如何能道破真相?一会儿见到她,你只作不知道,由着他们祖孙闹腾。” 嘉德帝能想到飞鸽传信,还装成一个孤独的老人,以小画与妹妹结识,两人未见面,依然成了忘年知己,一来二往,倒生出几分情义来。 这会子,苏晴已经做完了今日的保养。 她沐浴之后,福嬷嬷抹了一遍雪花膏滋养,再为她推拿。 苏晴进入屏风后,用力地闻嗅着雪花膏的香气,这香很好闻,里头除了沉香,更有丝缕麝香,不是说女儿家最好不要用麝香?莫不是调出了仿若麝香的气味来? 福嬷嬷在苏氏眼皮底下,应该不会害她。 苏晴到底忍不住,从屏风出来时,问道:“福嬷嬷,雪花膏是宫里送来的,还是你调的?” “回郡主,是老奴自己调制的。” “你自制的膏子,可是用绵羊油、花脂?” “郡主也听过这方子?” “你用了麝香?” 福嬷嬷心头警铃大作。 苏晴道:“这是最近新调制的,以前没这么明显,今儿的麝香味更重。” 福嬷嬷心下大惊,她是奉苏氏之令做的,苏氏说瞧到太多的妇人成亲,死于产子,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受此等苦,让福嬷嬷在雪花膏里加了最上等的麝香粉,天长地久,麝香毒浸入宫床,郡主就会失去诞育子嗣的机会。 苏晴道:“这麝香味也是用花香调制出来的?我曾听人说,最好的调香师,能用草木调出各种香味,麝香能调,便是龙涎香也能用草木调出七分相似……” 福嬷嬷笑答:“郡主所言甚是,这麝香正是用草木调制出来的。” 苏晴道:“你的调香技艺甚是了得。” 真是奇怪,福嬷嬷刚才在紧张什么,一听她说是草木调制的,她竟松了口气。 明明就是麝香,是真麝香还是调制的香,她闻一闻就能分辩清楚。 “福嬷嬷,我回阁楼了。” 信鸽一定回来了,她还要给那位老先生回信呢。 老先生可唤她“小友”,她喜欢这个称呼,这位是她前世今生真正结识的朋友,更是懂她、晓她的人。 福嬷嬷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与郡主飞鸽传书的乃是皇帝。 苏晴取下小纸卷,缓缓展开,不是画,而是一封信:“小友,近安。我们结缘相识一月余了,一直盼着与小友能见面一叙,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要见面了?老先生到底是谁,他提议见面,会不会因为她是女子,一恼之下就不理他了。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女儿家呢? 苏晴很是纠结、犹豫。她是不是得问问,他现在何处?而她可是在洛阳啊,她不能骗人,必须得告诉对方实情,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她若骗人不对。 兰姑姑上得阁楼,看苏晴正坐在案前。 “郡主,长安王来了,太子妃让你去前院用午宴。” “姑姑,这……是老先生写的信,他说要与我见面,你说他要知道我是女子,会不会失望,他一定以为我是男儿,想推荐我入书院,或指点我学问,想让我科考入仕,你说我怎么办?我不想骗人啊。” 老先生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朋友,她很看重这朋友的,若要没了这朋友,她会很难过。她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别人嫌弃她,怕别人不理她。 自小缺乏安全感,自小为奴为婢,让她比旁人更多了一颗敏感的心。 “郡主想怎么回信就怎么回?若是他不理你了,就当是无缘;若他理你,你不是就有一个忘年交的老友。” 苏晴觉得很有道理,提笔回了信,觉得用辞妥当,抄录到巴掌大的纸笺上,卷成纸筒。笼中的信鸽已经吃饱,她将信塞入银环,将信鸽放飞。 * 别苑,前院花厅。 萱姑姑摆好饭菜,苏氏正与宇文晏说苏晴的事。 宇文晏听得笑眼弯弯,其他的兄弟姐妹各有亲娘庇护,与他不亲,只盼妹妹与他更亲近些。 苏晴走在路上,“兰姑姑,我的礼仪规矩现在真的学好了?” “郡主的规矩是太子妃亲自教的,学得极好。” 兰姑姑想劝慰自己,在她看来,郡主是少有的聪明人,只是太子妃眼里,一切都是利益为先,其次再是苏家大利在前,对郡主并不看重。 “我怎觉得你是哄我呢,若我真学好了,娘亲为什么还让我每日学一个时辰?” “这是担心郡主忘了。” 苏晴不大相信,管她什么原因,她照做就是,苏氏是亲娘又不会害她。 第57章 笑不真挚 待她近了前院,闻到一股饭菜香,眼睛本能地微微一眯,寻着香味迈入院门,看到花厅前立着四名亲卫,花厅里有侍女宫娥,她快走几步,苏氏身边坐着一个皮肤微黑的青年,他含笑盯着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苏氏道:“这是你哥哥宇文晏,你昨儿不是还打听他穿多大的鞋子?”她压低嗓门:“她为我做了一双秋鞋,被兰香几个一夸,就以为了不得,说要给你做一双鞋。” 宇文晏心下欢喜,“妹妹的针线甚好?二表哥家的表妹们做出的荷包一个比一个丑,丑得二表哥都不敢佩戴,生怕戴出来就惹了笑话。” 苏晴福了福身,“妹妹晴儿给哥哥问安!”她立起身时,将手一摊,“见面礼呢?” 宇文晏微怔,“我浑身上下的物件,妹妹瞧中什么了?” “真让我挑?” “你挑罢。” 苏晴一伸手拽住了他腰上的荷包,“我要这个,连荷包带着里头的……” 苏氏哈哈大笑,“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又舍不得了?” 宇文晏脸颊通红。 旁的都成,唯独荷包里的东西不行,那里头可有未婚妻给他的订情信物,是半块玉佩,原是龙凤佩,凤佩在表妹苏迦那儿,龙佩在他这里,他觉得挂在身上太招摇,便装在荷包里,哪曾想被苏晴给瞧中了。 苏晴道:“这荷包里装的不是银子,却是一块玉佩……” “快别闹了,这是你表姐给你哥哥的信物,如何能给你?” 宇文晏还真没想到,她一来就相中这个,“回头我再另补一个给妹妹。” “哥哥忘了,你不是送了一张名琴,那是见面礼呢,我是故意吓你。我早就听兰姑姑说了,说哥哥与四表姐乃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又是订了亲的未婚夫妻,我便想,你们必有信物,看你身上的玉佩,虽是羊脂白玉的螭龙佩,却不像是一对,倒是独一而成的龙牌玉佩,我就猜着,那信物许是被我小心收藏,伸手一抓,就抓到那荷包。” 苏氏笑着,拉着他们坐到桌案前,“今儿是萱香盯着厨房预备的,都是你们兄妹爱吃的菜式。” 苏晴扫过几样蜀菜,“哥哥与娘的口味一样么?瞧,糖醋排骨、糖醋鱼、酱香鸡,这些是娘爱吃的。” 这不是苏氏爱吃的,而是太子宇文雍爱吃的,苏氏早年为了讨好宇文雍,便照了他的口味上菜,久而久之,成了她自己的习惯。 苏氏道:“你哥哥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与我口味极是相似,东坡肉亦是他的最爱,一日三顿无肉不欢,你要他一顿不吃肉,他宁可一顿不吃饭。” 苏晴道:“顿顿吃肉,这怎么能吃下去,我以前半个月就能吃上一小块肉,更多时候只能分到一点肉汁。” 她原是随口一句,苏氏与宇文晏神色变了又变,难过辛酸。 两人一比对,宇文晏是真难过,苏氏的意外之色一掠而过。 苏晴忙改口道:“一日三餐,晌午吃肉就成,其他时候吃太腻。哥哥是习武之人,每日习武最耗体力,自得多吃,吃得多才有力气。” 苏氏笑道:“为娘嫁妆丰厚,田庄、店铺不少,你们兄妹俩一日吃上半头猪、十只鸡、十只鸭,我都养得起。” 苏晴立时乐了,“娘这么有钱,爹有娘有不抵自有。我还好些,哥哥可是男儿,现在是大人,要是没钱再同娘要,是会被笑话的。娘挑两家赚钱的铺子给哥哥,让他赚点钱花。” 虽是初见,但说话自如,很是亲切。 苏晴前世没见过宇文晏,但看他的样子,倒比宇文显更为亲和,心下自然多喜欢几分,皇家的情分,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宇文晏道:“十五岁时,母妃就给了我两家铺子、一处京城的田庄。” 一家现下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另一家则是京城的当铺,还有一处是八百亩的田庄,就他得的这三家,当年让广平王很是吃味,私下与太子说此事,都是太子妃的儿子,太子妃给了二公子,却未给他,算起来他还年长半岁。 太子问了苏氏,苏氏道:“吴承徽没有嫁妆,司马良娣可有嫁妆。她的嫁妆我又未插手管过,莫不是在太子手里,太子直接全给他便是。” 司马良娣的嫁妆哪里有苏氏丰厚,苏氏当年是燕国公府的嫡女,上头有三位嫡兄,她年纪最幼,老国公当年连个通房都没有更别说姬妾,一心就守着一个妻子度日。 当年苏氏嫁入秦王府为世子妃,那可是真正的十里红妆,且她老国公夫人在世时,那是出名的能打理、会经营,旺夫、旺家。 太子碰了个软钉子,回去问宇文显:“你娘留下的嫁妆去哪儿了?太子妃将自己的嫁妆田庄、铺子给了阿晏?” 太子妃愿给阿晏,那是她的慈母之心,她若不给宇文显,太子也不能逼她给。他堂堂储君,如何能打嫡妻嫁妆的主意,这不是惹人笑话。 司马良娣的嫁妆原就不多,加上她一逝,司马家便说要代为打理,后来说铺子经营不善,亏空了,除了一处六百亩的田庄,其他的铺子所剩无几。 苏氏此刻道:“你哥哥是个会经营的,当年我给他的两家铺子,这几年经营下来,当铺扩大了一倍不说,酒楼更是拆掉重建,现在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生意红火,极是赚钱。 还有田庄,瓜果菜蔬粮食可没少出息,更有鸡鸭鱼,要什么有什么?当年给你哥哥就是让他练手,学习经营之道,虽说打理这些是女儿家的事,但由小见大,总得学些正经本事。” 宇文晏敬重苏氏,也是因为苏氏视他为己出,该教的从来不吝惜,该给他的亦会给,就这三处产业,当初给他的时候就是最赚钱,出息多的。 宇文晏道:“母妃回头给妹妹两家铺子,就当给她练手了。” 苏晴忙道:“可我什么都不会呀?” “没这么难,母妃手里有人,挑几个人为你打点。” 苏氏道:“且等她生辰之后再说,原打算在洛阳过生辰,现在是不成了,得回宫去,如此也好,就在宫里给她过生辰。” “妹妹生辰想要什么?” “一家人平安顺遂,每个人身体健康,我就满足了。” 苏氏微笑,苏晴每次看到苏氏的笑,总觉得这笑隔蒙了一层纱,让人看不透彻,笑容虽美却少了几分真挚。 苏晴的心思很简单,说起来容易,但在皇家却极是艰难。 第58章 莲良媛 苏晴未动筷,只看着苏氏,她移眸时,发现宇文晏亦是如此,待苏氏动了哪样,二人方再动。 苏晴尝了一块糖醋排骨,甜而不腻,颇是爽口,“娘,今儿这道菜和上回的不同。” 萱姑姑在一边补充道:“糖醋排骨、糖醋鱼与酱香鸡,是长安王带来的厨子做的。” 宇文晏道:“我酒楼来的新厨子是徽州人氏,独糖醋菜做得极好,这次过来将人带来了。我在洛阳城开了一家酒楼,他在这边做大厨。” 苏氏道:“学会打理是好事,但过度沉溺就不好,晏儿得把握好分寸。” “儿子定不会因小失大。” 一家三口用罢午膳,苏晴吃了许多,只嚷着:“娘,我好像吃得太撑了。” “让兰姑姑陪你到花园里走走,回头着人给你煮山楂汤消食。” 苏晴直抚着肚子,福嬷嬷将她训斥几句:“下次郡主可不能再由着肚子吃,暴饮暴食最伤身子,适可而止,最多八分饱即可。”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糖醋排骨和糖醋鱼……” 福嬷嬷想到她以前流落民间,过惯了苦日子,不好再说。 苏晴肚子刚松,就饮了一大碗的酸辣山楂水。 苏氏因要回京,带着宫娥与萱姑姑收拾回京的东西。 宇文晏来到后花园,说要陪苏晴下棋。 说是下棋,实则是教苏晴棋艺。 原以为苏晴的棋艺很差,倒有些样子,且棋品还不错,只是遇到纠结时,便有些迟疑,而她下得最好的地方,便是这种纠结后的迟疑。 宇文晏很快发现,每遇此处,必会有奇迹,因为他发现,最终苏晴选择的,必是最正确的那步。如果宇文晏是下一步看十步,苏晴寻常是下一子看五子,可遇纠结时,则看得更远。 宇文晏心下讶然,不愧是他的妹妹,与寻常女子的心性不同,能沉得住气,就凭她这点,他日棋艺亦不会差。 一盘棋下了大半个时辰,虽是宇文晏胜了,但苏晴亦很淡然。 她问道:“哥哥的琴技如何?” “尚可。”宇文晏答了两个字。 苏晴的眉眼有几分酷似太子妃苏氏,也因此与他未婚妻苏迦相似。 “哥哥不是武功最好的?” “大周皇家的男儿自幼得学六艺,太学里有专门的师傅教授,上林苑有习骑术、弓马之地。” 苏晴道:“娘说我翻年就去太学读书,只听说太学原有甲、乙两班,不晓得我会分到哪个班?” “乙班多是公主、郡主与初入学的皇族子弟,要晋甲班就必须得参加考试,待得翰林院、文华阁的几位先生俱认可,方晋甲班。” “哥哥未去军营前,是在甲班?” “不光是我,荣王府、宁王府世子、肃王府几位公子,大哥及其陪读们俱在甲班,甲班里头,清一色俱是男儿,没一个女儿家。” 苏晴很有些意外,“哥哥瞧我能入甲班么?” “书法丹青有甲班上等水平,可诗词文章还得努力。” “考骑射、琴棋不?” “若是公主晋甲班,骑射不考,琴棋却要求中等水平,书法丹青、诗词文章、算学这五门必得考评达到中上。” 苏晴微仰着脑袋,“我不是还得学算学、诗词文章?” “晋甲班的规矩是太祖皇帝时就订下来的,谁也不能违背,五门里头,必须得有四门达到上等,方才能晋入。翰林院、文华阁的先生俱是学士,每一位当年科考时的成绩俱是名列前茅,才华横溢的饱学之士。” 苏晴道:“哥哥冬月要参加西郊大营的考校,若是过了,可会回宫,哥哥教我诗词文章与算学如何?” “妹妹要学诗词文章,三妹妹的生母莲良媛最佳,不输男儿;若要学算学,与芸香学就可。” 苏晴从未听过什么莲良媛,但她知道东宫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最得宠的当属郑良娣母子三个,其次便莲良媛。莲良媛虽生得不如郑良娣,但才华极高,“莲”是太子赠送给这位良媛的封号,她是太子嫔妃里唯一一个拥有封号的人。 莲良媛喜莲,住在东宫莲潭旁边的寝院。 苏晴道:“莲良媛会教我?” “她最喜潜心学问的女子,而妹妹正是她喜爱的那一类人。” 苏晴舒了一口气,“哥哥会琴艺,弹首曲子给我听可好?我到现在都弹不好,总弹得断断续续,明明琴谱背熟了,可这手就总要琢磨指法,要拨哪根弦,我最是羡慕像娘那样,不用看琴弦,就能奏出来,我要不盯着琴弦,就能拨弄音……” “不过是熟能生巧尔,妹妹多加练习就好。” “娘将我每日学习的功课,安排得满满的,哪里有多的时间练习?我还想给哥哥做鞋子呢。哥哥坐着别动,我用手量量你的鞋,你这鞋合脚不?若是小了,我再宽半寸?” 宇文晏坐着未动,任由她用手比划起来,比划完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反复量了两遍,确定无误,这悠悠输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天气好,她打了一些布壳子:用浆糊将不穿的旧裳、旧衫拆了,再一层层地糊在簸箕上,待晒干时,将其揭起,翻一个面再晒。 这是蜀地妇人们最常用的法子,多破的布都能糊成布壳子,然后再加上竹笋壳,用扫帚将上头的笋毛扫干净,打了鞋垫样,将鞋底用针线串到竹笋壳、布壳上,拿了剪刀沿着剪下,这样就算成了。 蜀地的千层底是加了竹笋壳的,而旁处只用布壳加软布填成千层底,大抵用竹笋壳是蜀地特有的。 苏晴纳鞋底时,还抱怨不如笋壳,真是浪费布壳子,而且纳起来也太吃针,不如加了笋壳的顺滑。 她其实没纳多少,其他的都是兰姑姑帮她纳成的。忙了三天,兰姑姑就将苏氏的鞋底儿纳完了。 苏晴自己修了鞋样子,做好鞋帮,又将鞋帮缝到鞋底上,一双给苏氏做的秋鞋就成了。 宇文晏坐在凉亭里弹琴,苏晴坐在案前绘鞋样子,经过反复修改后到底是成了,之后又让兰姑姑抱了针线笸箩来,熟练地剪鞋底,还寻了几种鞋样,“哥,你要撒鞋还得靴子?” “做靴子罢?” “那我就照靴样下剪了?” “好。” 一瞧自家妹妹拿剪刀、针线的样子,就是常做这样的,不说话就是个贵女,一开口就是家长里短,听着民间味浓郁,却令他倍感亲切。 第59章 老年笔友 苏晴填好鞋底,剪了靴帮,她自捧了靴帮做,鞋底由兰姑姑纳。 她时不时一脸孺慕、羡慕地看着弹琴的宇文晏。 宇文晏生得酷似太子,人高马大,又因最近一年在军营历练,越发结实,还生出了肌肉。他很是享受被妹妹这样看着,越发卖劲地弹琴曲,一曲弹完再弹一曲,几乎一下午要将他所有会的曲子都弹上一遍。 苏晴听着曲子,“哥哥,你早前弹过这一首,你陪我说话吧。” 宇文晏问道:“听母妃说,一只信鸽飞到你阁楼,你与一个老先生做了笔友。” 苏晴笑道:“老先生很厉害,书法丹青一绝,指点我字画呢,我将他指点我字画的书信都贴到簿子上了,得暇看看,受益匪浅。” 宇文晏笑,“许是一位鸿儒?” “他的字好,画也好,就是很特别。今日他给我写信了,想当面叙话,可是哥哥,他一直不知道我是女子。万一他和学堂、书院的老先生一样,都不喜欢女子,是不是就不想见我了。哥哥,要不下次他再约我,你替我去见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愿意见我,我下次再去?” 就你当成大事,皇祖父早知道你是他孙女,这才陪你玩一场,一来一去,倒是玩得很有趣味。 宇文晏问:“他称你什么?” “小友,我称他为老先生,他说喜欢我称呼他为老先生。我也喜欢他称我小友,很慈祥,学富五车,学识渊博,我觉得他比当朝大学士还博学……” 苏晴觉得那老先生好,一点也不藏私,每次都很认真地指点她,还推荐了好些书给她学习。 “我今天告诉他了,说我其实是个女子,但我喜欢学习,喜欢读书。如果他愿意见我,我就去见他。若是觉得我是女子,不必见,我就不去了。我还告诉他,说我在洛阳,问他在哪儿。 我觉得他应该就在洛阳,每天近午前,鸽子就能到我这儿,而每日清晨,鸽子就能带来他的信。” 洛阳离京城不远,且鸽子是驯好的信鸽,飞起来很快,一日一个往返并不算难。 “哥哥不知道,鸽子太厉害了,有一回,雪球诱拐了一只灰鸽子。这只灰鸽子长得又大又肥,被兰姑姑捉住,细细一查看,脚上没银环,是个无主的鸽子。 福嬷嬷要拿它做药膳,兰姑姑从外头买了三只鸽子回来,才把灰灰给救下来,快要吓死我了。我还等着灰灰与雪球生几只小信鸽呢。” 宇文晏觉得颇有意思,“灰灰是公的还是母的?” “雪球是公的,我问过老先生,是他说的。灰灰真是母的,都生了两枚鸽子蛋了,每隔一天,雪球过来,都让他们夫妻团聚,兰姑姑说,这样灰灰生的鸽子蛋就能生出小鸽子。” 宇文晏来了兴致,“我会识信鸽,你让我瞧瞧灰灰能不能培养成信鸽,若真是好苗子,说不定你真能养出几只信鸽。” 苏晴高兴地道:“我带哥哥去看,兰姑姑,我先回去了,你回阁楼时,记得把针线带回去。” 宇文晏进了苏晴的寝院。 苏晴招呼侍女捧了鸽笼子,分了上下两层,上头一层做了一个鸽窝,灰灰蹲在窝里。 信鸽多是红眼,通过眼睛辨别它能否做种鸽,宇文晏看着灰灰血红色中带紫的眼睛,呈不规则的多菱八角形,且眼砂干老,做种鸽必看其鸽眼。雪球就不必说了,是刘内监养的,刘内监自小就会养鸽子,后来皇祖父登基后,建立了龙卫,皇祖母在世便建了凤卫。 这批信鸽就是为了龙卫与凤卫传递消息用的。 整个宫里,要说识别信鸽优良,刘内监就是其间的行家里手。 “妹妹的运气让人羡慕,灰灰上难得一见的上等好信鸽。只是没人训练,生成了野鸽子,若是幼鸽长成,认真训练一番,必能成为好信鸽。” 苏晴喜道:“哥哥会不会训?若是你会,我把灰灰给你,回头你送我一只训好的信鸽。” “灰灰认主,它已认你为主,且还认雪球是它丈夫,它就不会再改。” “会识人、认夫,通灵性了?” “天地万物,便是猫狗中不乏有灵性的,就会显得比旁的更聪明。你没发现她看你时,眼神是温和的,看到我就是全身僵硬处于戒备之中。待小鸽子出生,能飞之时,你将小鸽送给我,我着人训练。” 宇文晏怕吓着灰灰,令侍女带了回去。 苏晴摆了笔墨,写了字给宇文晏看。 宇文晏看着如此漂亮的字,心下欢喜,若不是看着苏晴写出来,他很难相信这是十五岁小姑娘写的,难怪皇祖父会喜欢妹妹,在书画上头颇有天赋。 看妹妹绘画的运笔与基础,母妃必是用心教授过。 兄妹俩说得很是投契,宇文晏亦用心指点,说一些自己在书画上的感悟与看法,苏晴便将自己的,一边交流,一边演示,你写几个字,我再写上几个。 宇文晏的字,刚劲有力,运转之间又不失圆滑,看字如看人,她这哥哥是个能撑事,亦能独挡一面,且知进退分寸。因自幼习武,他的字很是大气、阳刚,气势不凡,就如苍天大树一般傲然而立,能感觉到踏实与可靠。 苏晴歪着脑袋,“哥哥的字很特别,很有风骨,如大树在前,似阳光在身,给人踏实可靠、可信之感。哥哥身边的人,是不是都觉得哥哥是一个值得倚重和信赖的人?” 宇文晏笑道:“你哄得我很高兴。” “谁哄你了?我分明说的是实话。只是哥哥的字风格很特别,你拜谁为师学的书法?” 宇文晏看着自己的字,“小时候,我看外祖父的字很特别,就与他讨了一本字帖临摹,时间一长便带了几分他书法的特点,要说书法好,外祖父的字是真好,如泰山在前,傲然天地之感。” “外祖父现下身体可好?” “外祖母仙逝后,他不大过问世事,得暇教几个表兄弟武功和学问,虚怀若谷,他的笑声让人听到就觉得开心,是一个豁达开明的老人。” 老国公苏勇,其父是开国名将苏青,是燕国公府第二位国公爷,子承父业,亦曾坐镇北疆,开国名将、名臣,或是兄弟单薄,又或是孤身一人,苏青出身绿林,膝下只得苏勇一个独子。 第60章 鸽子通人性 苏勇这辈,上无叔伯、娘族无亲戚,下无兄弟姐妹。自小便是皇子陪读,跟着高祖的皇子们出入太学,习武从文,性格活泼开朗,与肃王宇文隶的私交最好。 宇文晏讲起外祖燕国公府的事,大舅父、二舅父性情如何,二位舅母如何等等,表哥、表姐妹又是怎样的,说得无不一细致,偶尔再讲几桩燕国公府的趣事。 因老国公苏勇健在,燕国公府两房人并未分家,只分南、北二府而居,南府为长房、北府为二房,各自建有南北大门、小门、偏门等,两府之间又有一道短墙、月洞门,表姐妹、表兄弟位自小在自家学堂里读书识字。 燕国公府的家学亦分甲班、乙班,乙为启蒙与女学班,甲班讲的则更高深,坐镇甲班的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进士,而乙班先生则是举人功名。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暮。 宇文晏回到前院安歇。 明儿一早,他们就要启程回京。 一行人足有四五百人的长龙队伍,苏晴坐的车辇很大,她飞针走线缝着给宇文晏做的靴子,兰姑姑、萱姑姑各纳着一只千层底。 苏晴道:“娘,待哥哥的鞋做好,我再给外祖父做一双,外祖父的脚多大?” 苏氏笑道:“你外祖父的脚我最有数,昨儿给你哥填鞋底时,我让萱香填了一双你外祖的。你外祖如今不爱穿靴,就喜欢懒鞋、撒鞋,爱穿轻巧、舒服的。” 苏晴莫名地想到了宫里的皇祖父,这是一个老人,不知为何,她就想到自己的笔友“老先生”,都是一样孤独的老人,想到他绘的老人对着夕阳,就莫名觉得辛酸。“娘,我再给皇祖父做一双鞋,就做轻巧舒适的。” “我已经猜到了,若给你外祖做了,不给他,怕是他会吃醋的。” 苏氏想着苏晴回去,就按照民间的规矩,让苏晴给他们做鞋,虽不是最好的,但在皇家、贵族,这样的事很少,也最能表达苏晴的心意。 从洛阳回京城,只得数百里之遥,快则两三日,慢则要行五六日不定,说是苏晴做,但鞋底自有兰姑姑、萱姑姑纳,再有苏氏亦能做鞋帮,四个人齐动手,速度亦很快。 车辇很大,是一骑四匹骏马拉的大马车。 灰灰的鸽笼子暂时交给苏晴的侍女喜儿照顾,喜儿生怕惊扰灰灰,将鸽笼子固定在马车上,“这可是在马车上,你可别给我生事,满车乱拉鸟屎,你只能拉到鸟笼里,回头我给你换里头的纸。” 因着长安王说要讨小鸽子,这鸽子还成宝贝了。 雪球拐带回来的无主鸽,赖在郡主这儿就不走了,郡主还让人打了鸟笼,造了鸟窝,每日好吃好喝地侍候着。 苏晴有两个侍女,是苏氏挑选安排的,也是宫中的宫娥,一名喜儿、一名欢儿,人机敏,性子也活泼。 苏晴每做一会儿,苏氏就叮嘱她歇歇眼睛,四人歇上一会儿,看会风景又继续,三双鞋有四个人做,只一天半就完成了。 兰姑姑道:“郡主的针脚细密,式样也大方,长安王一定会喜欢。” 夜里,下榻到一处客栈时,宇文晏穿上妹妹亲手做的靴子,走几步,再走几步。 苏晴道:“如何,可合适?” “略有些紧,但新鞋都这样,穿半日就好了,很是合脚。” 宇文晏亦有妹妹疼,妹妹给他做了一双鞋。 想到苏家表兄弟们带着表姐妹们做的荷包、香囊时那洋洋自得的样子,现在他亦有夸耀的,他妹妹给他做了一双新鞋,很舒服。 宇文晏道:“妹妹若有时间,再替我做只荷包。” 苏晴恼道:“你用我做的荷包装表姐给你的玉佩?” 宇文晏尴尬一笑,“要不替我做个香囊,我喜欢蓝色、紫色的,祥云纹、松鹤图案的都成。” “好,回头我挑布料,配了色给你做一只。” 喜儿抱着一只鸟笼子,“郡主,灰灰又耍脾气,奴婢喂食又不吃了。” 这灰灰每日都要发作几回,她们喂不吃,一换成是苏晴,同样的吃食便啄食起来,每日还要吃一点肉沫,苏晴说喂了肉可以生小鸽子。 苏晴接了鸟笼子,又取了核桃碎,一点一点地塞进笼中的小竹槽里,“灰灰,你天都暗了,你吃饱喝足,陪你孩子睡觉觉……” 苏晴喂一点,灰灰未动;再塞一点,灰灰还是未动。 她微蹙着眉头,“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有心事?” “啊呀,你有什么心事,你一直住在笼子里,是不是厌了?” 灰灰还是不动。 苏晴道:“哥,你来瞧瞧,灰灰不吃不喝了,今儿一天都没吃东西呢,昨天白日未吃,晚上我哄着,它还吃了一些。” 宇文晏走近,灰灰立时调转身子,将屁股对着他,“它不喜欢我。” 苏晴道:“不会吧,我哥又没招你,怎就不受你待见了。你不喜欢福嬷嬷,是因为福嬷嬷要拿你煲药膳汤……”苏晴对喜儿道:“你去客栈弄点小肉沫来,灰灰最爱吃肉沫。” 苏晴敬重福嬷嬷,只是因为对方年纪大,但福嬷嬷在她使的东西里加麝香,她颇是不喜。她还未回皇家,发现护扶膏子里加了麝香的事,她还没道破,她怕一说破,自己回不到皇家。 太子妃到底知不知道福嬷嬷给她使的东西加了麝香? 宇文晏道:“妹妹别玩太晚,明儿一早得赶路,争取明日抵京城。” 苏晴应了一声:“哥,你早些歇息。” 他是要歇,可还得护卫安全。 苏晴用肉沫哄灰灰,啄了几口,灰灰又不想吃了。 苏晴道:“你以前吃得比这个多多了,灰灰,你怎么了嘛?是不是换地儿不适应?” 喜儿、欢儿围着鸟笼子。 欢儿道:“郡主,会不会是想它夫君了。” “对啊,以前每天它们都能见一面,可现在都两天未见了,一定是想雪球了。” 苏晴道:“我忘了告诉老先生,说我去京城了,不知道雪球能不能找到我们。” 欢儿道:“郡主,我听说信鸽都能自己找到家,要不明日放出去罢。” 喜儿想着自己就是照顾鸽子,没了鸽子,她做什么呀,“万一灰灰认不得路,找不回来怎么办?” 欢儿一脸茫然。 喜儿道:“雪球是训练好的信鸽,可灰灰没训练过啊。” 苏晴看着笼里的灰灰,“灰灰,你是不是想出去找雪球?如果是,我明日清晨将你放出去?” 三人齐齐望着鸟笼,灰灰对着苏晴点了两下头。 喜儿惊呼:“天啦,它居然点头了,它听得懂人话。” “长安王说过,猫狗有通人性的,鸽子也有,灰灰会点头。” 第61章 忘年交 苏晴道:“我明日放你出去找雪球,你今儿好好吃饱,吃饱了,你明天才有力气出门找雪球。” “听话,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放你出去。” 灰灰歪头看着竹槽,一边小竹筒里是清水,另一边则是食物,饮了清水后它开始进食,有肉沫,又有核桃碎,这次与昨晚一样吃了不少。 翌日天未亮,一行人就起来了,套马的套马,清扫马车的清扫马车。 苏晴怀里抱着鸟笼,让兰姑姑将鸟笼固定在大马车前方。 灰灰在鸟笼里跳来跳去,“灰灰乖,天还未亮呢,等亮了,我就放你出去找雪球,你要找到它,就把它带回来。它可是要做爹的鸽子,不能再在外头胡闹,你得管住他,不会他再招惹其他母鸽……” 兰姑姑一头黑线,郡主还真是孩子气,这说的都叫什么话。 在路上行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明。 苏晴走到马车前方,伸手开了鸟门,“灰灰,天亮了,你去找雪球吧。” 灰灰试探着走到鸟门口,很快冲出鸟笼,展翅飞在空中,越飞越高,盘桓在空中,苏晴立在车前,探头望着,“灰灰,找到雪球就回来,我们要去京城,以后你和我一起住,我会给你做一个漂亮的鸽子窝。” 喜儿道:“好担心它找不到家。” 欢儿道:“灰灰想雪球了,雪球不知道我们走了。” 苏晴回到马车,她亦担心灰灰不回来,窝里就三只鸽子蛋。 兰姑姑道:“刘公公有许多信鸽,要是灰灰不回来,奴婢与他再讨一只漂亮的鸽子给郡主。” “灰灰很聪明,都学会点头了。” 兰姑姑道:“许是撞对了。” 哪有鸽子听得懂人话的。 苏晴不再争辩。 苏氏正闭目养神。 苏晴玩了一会儿,继续绣香囊,挑的是蓝色底子,上头绘了银白色的仙鹤,墨绿色的松柏,这是宇文晏讨的。 苏氏自是知道西郊大营那些名门公子,就爱攀比,攀比谁的骑术了得,拳脚厉害,谁的箭术好,除了这个,还比谁的妹妹更贴心、可爱,一旦妹妹给他们做一回点心,就能宣扬得人人皆知。还有的,得了妹妹送的香囊、荷包,也能戴在身上显摆。 苏氏年少时,她的哥哥们也这样,只是苏氏那针线委实不好,但裁剪功夫不错,连朵花都绣不好,那时候,她没少惹人笑话,明明绣的是鸳鸯,哥哥们就能夸成“妹妹这牡丹绣得不错,只是配色略逊色些,下次直接绣成红牡丹、紫牡丹就可以了,不用在牡丹中间还绣旁的颜色。” 气得她能直跳,想说那不是牡丹是鸳鸯,可哥哥们的眼神有问题,她看着自己的鸳鸯,委实看不出是鸟来,根本就是一堆乱线。 苏晴的针线比她好,至少绣什么像绣什么,虽不及兰姑姑她们,也是像模像样能见人。 不是她女儿还真不是,在针线上的灵巧,倒是随了她亲娘。 可是再像又如何,那一对怕是到死,都不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兰姑姑早就备好珍珠、丝络和松香粉,配了少许艾叶,调制成长安王喜欢的松香,苏晴用了一天的时间,一只漂亮的香囊就成了,在沿口打了丝绦、珍珠。 萱姑姑捧着香囊,“这是蜀绣?” “是,李家给李小姐请了精通刺绣的绣娘教了半年,她未学会,倒是我学了七成。以前还想待学好了,赎身回家,许能靠着刺绣赚些银钱贴补家用。” 前世的她,确实这样想的,一面拼命读书识字,怕今后得嫁丁大平,让他没了面子,只要别人学的,她都会认真地学。 李太太让李翠芳学女红,家里花了六十两银子请绣娘教蜀绣,可李翠芳根本不想学,她是二等粗使丫头,只能偷偷地学,每次尽量站在旁边听,可就算这样,也受到杏儿、桃儿的刁难,每次绣娘教时,她们就赶她走得远远的。 后来,她用自己的一只银镯子讨好绣娘,绣娘才在私下教了她两回,“我只教你这些要诀,针法,你能学多少便多少罢,端看你的悟性了。” 绣娘讲的要诀很快,几乎是将教李翠芳半年的内容融成两次全讲给她听,绣娘不知道她记忆好,回去后又下了苦工夫。 桃儿、杏儿两个的针线都学得好,比她还好,绣娘教李翠芳时,她们亦在学,其间最好的便是杏儿,至少习得了八分,绣出的花鸟很有灵性。 桃儿嘴上厉害,在心灵手巧上,真是不及杏儿。 苏晴说到学女红的往事,讲了自己贿赂蜀绣绣娘的事,言辞之间敬重那位绣娘,就她给的那只银镯子,真是不值什么钱,最多也就一两二钱银子,可绣娘用心教了,将要诀与十二种针法技艺讲给她。拢共教两回,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但就是那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却让她学得了刺绣。 苏氏心头一酸,“晴儿想学,宫里有最好的刺绣师傅。” “娘,我要考太学甲班,哥哥说东宫的莲良娣诗词文章最好,芸香姑姑算学厉害,我想与她们学。女红会些就好,不一定要与顶尖刺绣比。以前我在民间,得学民间女子的技艺,针线、厨艺。现在我是皇家郡主,得有与身份相配的才德,更得拥有与之相匹的气度与言行,我不能丢了娘的脸面,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家女儿。” 苏氏想教给女儿的正是这些,但有些话她却不能说得太直白,她怕伤了女儿。 女儿丢失,亦有她的责任。 当时,她怀着身孕,早知腹中是一个男胎,想舍了苏晴为儿子图谋往后,也是为了哄独孤氏欢心。只未想到,儿子没保住,苏晴亦丢了。 苏晴是否平安,她没那么在乎。 咕咕—— 传来一阵鸽子的声音。 苏晴探出脑袋,空中出现一白一灰的鸽子,她伸出手来,灰灰落到手中,雪球亦落到她的胳膊上,“娘,兰姑姑,灰灰找到雪球,灰灰也会找回家的路了。” 苏晴收回胳膊。 宇文晏看着一对鸽子,鸽子认妹妹为主,能根据车队再寻回来。 兰姑姑取出一只小布包,从里头抓了核桃碎。 两只鸽子放在车内的小案上,俯首啄食。 苏晴看到雪球脚环上的纸筒,抬手取出,展开纸筒,却是三张,似这三天的内容,一张是说“小友只是他的小友,无关男女,都是吾认定的小友,与小友结识颇是庆幸。” 第62章 珍稀信鸽 第二张老先生说他住在京城,年纪大了,少出家门,却不知道能不能与小友见面,对他来说,出一趟家门太难了。 第三张是问小友是不是不愿意与他这样一个出不了门的老头子做朋友,怎么不回他的信了。 苏晴看完,兰姑姑取了墨瓶,是砚好墨好装到瓷瓶里,以免洒了,她沾墨写了回信:“老先生,近安。吾将往京城,正在途中,幸灰灰、雪球夫妻情深,灰灰寻到雪球,有幸收到信……” 苏氏抬头看了一眼女儿写的回信,十五岁了还有孩子气,什么灰灰、雪球夫妻情深,就是两只鸽子,一对畜牲,女儿还真当成宝贝了。 苏晴写好回信,卷成小筒,放到雪球脚环上。 “灰灰,我再不将你关入笼子里,那是你的家,你记得要回来,你寻到家了,我也放心了,你可以自由地出门,只是别近陌生人,小心被他们抓住煲汤。” 灰灰又做了两下点头的动作。 苏晴道:“你不回来,你的宝贝蛋可生不出小鸽子,福嬷嬷一定会煮了你的宝贝蛋吃……” 灰灰拍着翅膀,嘴里发出惊恐的声音。 苏晴又道:“你们一定要多生几只小鸽子,多子多福,到时候我给你们建一处漂亮的鸽宫,你们一家可以快乐地住在里头。” 灰灰又点头了两下头。 萱姑姑惊道:“郡主这鸽子真有听懂人话?” 苏晴道:“灰灰,老先生知道你和雪球是夫妻呢,你可以代我去看看老先生。” 她寻了一根布条出来,在上头写了“老先生安”四个字,将布条绑在灰灰脚上,“你跟雪球一起去,你去认认门。我也是有信鸽的人了,我们灰灰可是最聪明、尊贵的皇家信鸽。” 灰灰又点了两下头,走近雪球蹭了一下,雪球明白,这是要出发了。 苏晴打开车辇门,“老先生在京城,应该会很快的,早去早回。” 灰灰与雪球出来,在空中盘桓一圈,展翅飞去。 宇文晏看着两只鸽子,雪球拐回的灰灰,可他怎么瞧出,灰灰比雪球要聪明,飞在空中的体形更矫健,飞行速度更快,那一双眼睛红里带紫,砂眼干,又有菱形网状纹,是极品种鸽,现在它一飞行,方知是极品信鸽。 他看着时,旁边有人道:“长安王,灰鸽是难得一见极品的信鸽,我听说是只母鸽,都生三只鸽蛋了?” 宇文晏道:“我与妹妹说了,若是出了小鸽子,待学会飞了送给我,我请专人训养。” “嘿嘿,殿下,能不能送我一只。” “小鸽子还没出,这一只我准备养成军中信鸽,待以后有了多的,可匀你一只。” 最好的信鸽几千两一只,委实太难得。 苏晴运气不错,雪球带回一只无主鸽子,无论是做信鸽还是做种鸽,都是最佳的。 * 皇宫。 今儿一早,嘉德帝就处在兴奋、欢喜之中,就像小孩子盼到了过年。 刘内监正打瞌睡,一个小内侍附在耳边道:“公公,上次你想抓的那只灰鸽来了,脚上绑了一根白条,是随雪球回来的。” 刘内监立时睁眼,听到一阵咕咕鸽鸣,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到嘉德帝的龙案上,嘉德帝眼前一亮,另一只灰鸽又落下来了。 灰鸽眼里满是戒备。 雪球微抬鸟嘴,颇有几分得意。 嘉德帝看着灰鸽脚上的布条,上头写着“老先生安”四字,“哈哈,朕知道你,你是晴儿的鸽子灰灰,她在信里提了,说是雪球从外头拐了一只鸽子认她为主。” 刘内监走近,立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灰灰,“极品种鸽、信鸽,啧啧,看看那眼睛,红里带紫,这是难得一见的信鸽王啊,啧啧,老奴养了一辈子的鸽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信鸽王……” 嘉德帝看他一脸痴迷、贪婪,“信鸽王?你说灰灰?这是晴儿的鸽子,你别打主意。” 刘内监身侧的小太监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传说前朝时,信鸽王就绝迹了,雪球怎么把它拐给了嫡郡主……” “不是雪球拐她,是她拐雪球。” 嘉德帝取下它腿上的布条,“有没有漂亮的鸽环,给灰灰上,免得被人当成无主鸽子给伤了。” “皇上,信鸽王最聪明,能记住万里之路,记忆力也比寻常信鸽要好。相传信鸽王眼睛带紫,你看这一只便是红里透紫,砂眼明显,菱形网状细腻匀称……” 要说信鸽的事,刘内监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嘉德帝则兴奋于终于收到回信,他得提笔给“小友”写信,见面多没意思,不能相认,他将自己形容成一个年迈得不能出门的老人,只能通过信鸽雪球交友,但他会努力说通儿子、孙儿们,让他出一次门,也好与小友会面。 小内侍很快取了一只漂亮的鸽环。 刘内监捉了灰灰,捧在手里,“这骨架,这羽毛,这翅膀,果然不俗,不愧是信鸽王,回头老奴与郡主说说,若是生出小鸽子,里头有信鸽王血统的能否送一只给老奴……” 他温柔得似捧了一件传世珍宝,小心翼翼又动作熟练地给灰灰套了一只漂亮的脚环,“这是特制脚环,不伤脚,有了这个,你是有主信鸽。官府捉了你,都能将你放了。” 小小的脚环上,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天龙,这是皇家御用信鸽的标记。 小内侍看着灰灰,没瞧有什么不同,可刘内监说这是信鸽王,羽毛还没雪球的漂亮,怎么就是信鸽王了? 难道就在眼睛上,它的眼睛带了一抹紫色。 刘内监套好,用手轻柔地抚了一下,灰灰抬头就啄了一口,很是抗拒地跳开,落到龙案上,俯首用嘴啄脚上的小银款,吸不掉,很是气恼,眼里闪着仇视地望向刘内监,灰灰跳到嘉德帝胳膊上,顺着胳膊立在肩上。 嘉德帝道:“你把它弄疼了?要不它为何防备你,却亲近朕。” 刘内监道:“信鸽王多通灵性,许是皇上与郡主身上的气息相近,生得相似,虽是第一次见,却知皇上是自家人……” 第63章 小友好 嘉德帝觉得颇有道理,“晴儿生得像皇家人,我们祖孙相似也是有的,你别吓着它,朕还得用它给晴儿传信呢。” 灰灰:这人好可怕,就像一条狼。 刘内监笑得越是动人,灰灰就越是避着他,直接立在嘉德帝肩上,他果然不动了,只是那眼神古怪。 嘉德帝写好信,将纸筒插入雪球的脚环上,又取了一个长纸条,写了“小友好”三个字插入灰灰的脚环上。 “好了,你们可以送信了,雪球、灰灰,去吧。” 他一抬手,做了个赶的动作,两只鸽子飞出大殿。 刘内监的视线追着灰灰,怎么也收不回来。 * 苏晴正闭目养神,听到鸽子叫声,伸出手臂,两只鸽子落到胳膊上,她收回手,立时发现灰灰脚上多了一个银环,当即叫了起来,“娘,灰灰被人套了银环。” 银环上还有一个纸条,她取出纸条,眼睛却盯着银环不眨眼,“娘,灰灰的鸽环刻有一条龙,上头刻有龙,这……这不是老先生给套上的吧?” 苏晴转着眼珠子,她听宇文晏说过,皇宫里的刘内监总管就爱养鸽子,是训鸽、养鸽的好手,能拥有龙纹鸽环可不是寻常的鸽子,是皇家御用信鸽,她眯着眼睛,仿佛要从银环上盯着一个洞来。 苏氏暗道:刘内监行事缜密,怎会犯了这么大的错?明明雪球用的都是普通脚环,可灰灰就用了龙纹环,这不是暴露了“老先生”的身份。 苏晴似盯着一个洞来,“飞龙在天鸽环,皇家御用信鸽;飞龙在地,为龙卫专用信鸽。”她嘴里絮絮叨叨,“这是飞龙在天,为皇帝御用,所以……与我通信的‘老先生’其实是我祖父。” 苏氏心下大惊,“你哥告诉你的?” 苏晴心下一沉,宇文晏不知道此事,她做阿飘时,回到了出生时的地方,也留在苏太后身边,彼时的苏太后执掌凤卫,而龙卫则握在宇文显手里。 凤卫乃是独孤皇后所建,只是刚成,独孤皇后殡天,凤卫执掌令牌留在了嘉德帝手里,凤卫不仅认为还得认牌,非皇家人而不能成其主。 “多看多想,自然就知道了。” 苏氏道:“龙卫的事,你父王都不知,他只知道皇上手里有一支龙卫,用来做监督百官、民间动向的耳目。” 还有一支凤卫啊,难不成世人不知道凤卫的存在? 苏晴放开灰灰,捉了雪球,将它脚环上的纸筒取下来。 灰灰上的纸条上写着“小友好”三字,而另一张则是信,说他年迈体弱,已多年不出家门半步,你是皇帝,一旦出宫就是气势浩大,没说假话,还说儿子、孙子们看得紧,出门太难,怕有闪失,但他很是期盼与小友见面。 他一定知道与他通信的是自己。 皇祖父居然和她玩“笔友”、“信鸽书信”的游戏,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她一个后辈不与他计较,好罢,她继续装不知道。 皇祖父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真相? 故意将龙纹鸽环套在灰灰身上,若是旁人捉住,不能伤它,只能将它给放了,皇家御用的鸽环,代表着皇家所有。 苏晴问苏氏,“娘,你说祖父什么意思?他知道是我,我现在也知道是他,他是故意将龙纹鸽环给灰灰的,雪球身上就是寻常的鸽环。” 苏氏道:“你可以试着问问。” “鸽环是龙纹,可信上皇祖父不想让人知道他是皇帝,看来是鸽环拿错了。”她再看着那封信,言辞之间都是一个老人年迈身体不好,不能轻易出家门的无奈,还说被儿孙们管得紧,不想要告诉她身份,既然祖父不想人知道,她就装不知道。 她像以前一样回了信,说不见面也不要紧,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还说天气转寒,等到天气转暖了,再约见面的事,就算不能见面,她愿意做他的耳朵和眼睛,把在外头看到的美景画出来,听到的话写给他听。 她修改了一遍,认真地抄好,卷成竹筒,再提笔绘了一幅画,绘的是从洛阳回京城的山水风景,简单的山水图案。 小画纸筒装入灰灰的脚环,另一个装入雪球的脚环。 “灰灰、雪球,我的信写好了,你们去罢。” 鸽子飞出车辇。 苏晴蓦地转眸,苏氏与兰姑姑、萱姑姑一脸心虚状。 “你们一早就知道老先生是我皇祖父?” 苏晴问出来,三人不应声。 果然知道啊,就她自己不知道。 苏晴轻哼一声,气恼地将脸转向一边,“你们一早就知道,只我不知道。” 挑起车帘,看着外头,前方出现了一座恢宏的城墙,城墙上采旗迎风飘扬,可见巡视的卫兵、卫将,暮风吹拂着卫将的斗篷,竟有一个天人神将的气势。 “娘,我们到京城了,看上去很热闹,比绵州、利州都大,城墙修建得比那里的更高更雄伟……” 这孩子刚刚还生气,这一会儿立时就忘了,性子倒是极好的,少发脾气。 暮色中,远望而观,城墙高峨,气势恢宏;俯瞰而下,华灯宝炬,九霄霓虹,云蒸霞蔚。 十月的京城已有寒气,城门前人来人往,挑着空箩筐的村民脸上漾着喜色,有入城推货,离城推妻儿的汉子自城内出来,板车上的孩子或捧着包子,或舔着一串糖葫芦。 苏晴双眸熠熠,她活着回到了家,回到了出生的京城,“娘,糖葫芦很好吃的样子,我想吃,你给我买两串罢。我一串、哥哥一串。” 一边马背上,宇文晏哭笑不得,他一个大男人吃这作甚,还未待他说话,身边的侍卫早策马行到了队伍最前方。 马车轧轧,城门两侧停有几辆马车,更有数匹骏马,马车式样各别,有的车帘上绘有兰花标志,有一辆是五尾凤纹。 城门内,立时传出一声声少男少女的声音: “来了,来了,母妃和大姐姐回来了!” “姑母与表妹回京了!” 马车里探出一个个贵女的脑袋,服饰各异,有的今晨就出来了,在酒楼、茶楼坐了一天,还有的是午后出来的,在城门口待候,希望能接到太子妃母女。 他们要接的是年幼时失落的嫡郡主,嘉德帝看重这个孙女,各家亦得给面子,但凡沾亲带故的各家,都遣了儿孙来迎接,以示与东宫交好。 宇文晃驾马向前,迎上车队,抱拳一揖,“二哥。”当即朗声高呼,“宇文晃恭迎母妃、大姐姐回宫!奉父王之令在此迎驾!” 第64章 嫡郡主传 苏氏朗声道:“辛苦你们了,回宫吧!” “恭迎太子妃回京!恭迎嫡郡主回京!” 来迎接人众多少年少女齐声高呼,这声音很高,周围的百姓们放下了脚步,跟着高呼:“恭迎太子妃回京!恭迎嫡郡主回京!” 这声音传出,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进来,随着声潮一遍又一遍地高呼。 苏晴挑起车帘,黄昏中,看到了街道两侧的人,有穿着官袍的官员,有穿着华服的商贾,亦有寻常百姓,他们或是好奇,或是欢喜地随着声潮高呼。 《嫡郡主传》深入人心,在仕林、民间很得人心,尤其那样一个渴爱知识,努力读书,即便面对不公、委屈,出一往向前的嫡郡主幼年形象,感动了很多人。 苏晴对着两侧的百姓挥手示意,脸上漾着微笑,他们是在欢迎她回京,原来有这么多人在盼着她归来。 迎接的人见过面了,但天色已晚,今日他们得各回各家,十月二十八是嫡郡主生辰,东宫会举办庆生宴,这是嫡郡主长这么大,第一次设宴,只是唯有东宫心腹重臣、姻亲、故交家的女眷能参加。 太子妃因走失女儿,会过两年才给苏晴办及笄宴。 而此刻,宫里的嘉德帝正换好衣袍,刚看了苏晴回的信,颇是感动,孙女说她做他的眼睛,将看过的美景画给他看;她还说,她做他的耳朵,将在外头听到的事写给他听。 嘉德帝连连催促“倒是快些。”他一面指着刘内监,“你就盯着灰灰是信鸽王了,怎么能把龙纹鸽环给它戴上,你自来谨慎,居然会出这么大的错漏……” 自从灰灰再回来,嘉德帝取信的时候,发现鸽环上有龙纹,当即就将刘内监训了一顿,他不想暴露身份,好在刘内监又给换了,只是换平常的,又担心灰灰被人捉去炖了汤,委实好不纠结。最后只得换了一只与雪球一样的普通鸽环,想着回头见到嫡郡主,再与她建议,换上一只凤环。 灰灰再次被刘内监换脚环,更防备刘内监了,每次都碰它的脚,这是个坏人,待逃脱之下,撇下雪球就飞了。在空中寻了一圈,寻到苏晴的车辇,叫了两声,苏晴伸出手,它落到胳膊上。 脚上的鸽环换了,不再有龙纹,而是极普通,没有任何标记。 “灰灰,这次没带信回来?乖,天色要晚了,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兰姑姑将外头的鸟笼取下来,灰灰飞入笼子里,落到窝里便不再出来,那人太可怕了,每次都给它套个铁环上,它不喜欢铁环,实在太硬了,很不舒服。 马车轧轧,穿街越巷间进了宫门,长长的队伍进入宫门,往东边行去。 夜色中,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宫灯逐一点亮,在夜色里仿若天地的繁星,东宫大门前更是张灯结彩,两侧站立宫中侍卫,更有无数宫娥、内侍相迎。 嘉德帝来了,太子正在大殿相陪。 肃王来了,想来见证流落民间十四载的嫡郡主回归。他是皇族宗室亲王,他来了,还有一层意义:确认嫡郡主的身份。 荣王夫妇亦都来了,太子登位在即,再闹便没意思了。 太子直接告诉荣王:“朕登基后,你依旧是荣王,拿出弹劾孤的劲头,盯住百官,若孤行事不妥,你可奉父皇、孤的旨意继续弹劾,奉两代皇帝圣旨弹劾,不治你罪!” 荣王大喜,他可以继续耍威风了。 兰姑姑抱着鸽笼。 队伍减缓速度,前头的人进入东宫。 原是接人的宇文晃、怀庆兄妹等东宫公子、郡主一路飞奔,先迈入东宫,立在路两侧张望。 苏氏下了马车,转身拉了苏晴下来。 “恭迎太子妃回宫!恭迎嫡郡主回宫!” 内侍、宫人、侍卫们齐声高呼。 东宫公子、郡主大呼:“给母妃请安!恭迎嫡姐回宫!” 在场之中,没看到广平王,他原是出来了,嘉德帝一看他在,当即道:“不是在禁足,继续回宫反省。” 前头才要杀人家,现在有何脸面来恭迎,他没瞧出广平王哪里知错。 广平王被嘉德帝训回寝宫,嘉德帝的意思,无论东宫有何大事,既然禁足,就不能出来,这处罚相当严重,意味着太子登基,广平王观礼的资格被剥夺了。 两代皇帝的退位、登位大殿,他却不能参加。 司马良娣在世,独孤皇后明言不喜她;而今,嘉德帝亦直接表达了对广平王的不喜与愤怒。 太子不想在这样的日子与老父产生分歧,原本广平王就在受罚,便让他回去了,还叮嘱了一句“用心反省,你是长子长孙,原该友好手足,你这样做让弟弟妹妹如何看?” 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嘉德帝看来,却是做样子,晴儿那丫头吃了大苦,只罚广平王禁足寝宫,实在太轻了,不可原谅。 东宫与三大王府的世子、公子、郡主们齐刷地看着苏晴,或是好奇,或是意外,原来嫡郡主生得很美,与太子妃有些像,尤其那嘴和下颌,与皇帝像,也与太子像。 苏氏一路牵着苏晴的手,一直到了大殿。 举目望去,大殿上站满了人,多是皇家宗室的人。 嘉德帝捧着一盘猪油炒蛋拌饭,正用手抓饭吃,“晴儿,皇祖父也吃狗食了……” 一句“皇祖父也吃狗食”,击垮了苏晴所有故作的坚强,她唤声“皇祖父、爷爷……”张开双臂抱住嘉德帝:“你是世上最好的爷爷!” 眼泪扑簌簌地翻滚着,为了迎她回家,皇祖父吃了狗食,哪怕是做样子,他的诚意她收到了。 苏氏抓了一小把米饭直往嘴里塞:“晴儿,我也吃了。”她笑,有嘉德帝吃,往后世人再不能拿苏晴小时候与狗争食的往事笑话她。 太子宇文雍向前一步,抓了一团米饭,“父王也吃……” 荣王看到此处,心情激荡,快走几步,伸手抓了一把,“侄女,五叔也吃!” 肃王、宁王等人皆从盘子里抓了蛋拌饭吃。 宇文晏抓了一大把,直往嘴里塞,这样和乐的皇家,从未有过,这是妹妹带来的,亦是祖父领的头,大殿上所有人都抓了一把饭吃,就连郡主们也跟着学样,抓上一小点塞到嘴里。 所有人都笑着、感动着。 太子朗声道:“入座罢,今儿是东宫欢迎大郡主晴儿归来的家宴,只有我们皇家人,我们欢迎晴儿回家。” “多谢父王!” 各府之人按尊卑入住,鱼贯而入的宫娥摆上菜肴酒席。 肃王叹了一口气,眼里有泪,“九哥,多少年,我们皇家没这么热闹了。” 嘉德帝道:“是啊!晴儿归来,皇家宗室还能聚在一起吃家宴,不容易呀!” 他与太子共坐一桌。 第65章 吃狗食 苏氏则带了宇文晏、苏晴同坐,往下是郑良娣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往殿门处是荣王夫妇带着一双儿女;再是东宫嫔妃带着公子、郡主们。 右边席位上是肃王一大家子人,又有宁王夫妇携着儿女入席。 郑良娣拊掌而拍,立有十二名宫娥踩着音律翩翩而舞。 怀庆郡主发现一只漂亮的小狗儿跑出来,旁边有一只早前捧在嘉德帝手里的狗盆,直接奔近狗盆舔食起蛋拌饭。 怀庆郡主想到自己吃的真是狗食,一个忍不住就想吐。 郑良娣低斥道:“给我忍住!” “母妃,我……我们吃的真是狗食。” “我没逼你吃,是你自己吃的。” 她以为就是假装的,可原来真是狗食。 怀庆郡主发现了真相,望过去时,却见旁桌的二郡主与莲良娣神色淡淡,其他年少的公子、郡主们都发现了那只小狗儿,正甩着狗尾听着里头说剩不多的狗食,看样子吃得很欢,真的是狗食,那个也真的是狗盆。 天啊,他们皇家今儿全吃了狗食。 皇祖父是怎么了,竟然真的吃狗食。 右边往殿门处的几张桌案上,坐着东宫的詹事、少詹事等一众官员、幕僚,有发现那狗的,只微凝片刻,立时就明白了。 天晓得嘉德帝是何意,说不定他正在默默地观察众人。 酒过三巡,嘉德帝带了三分醉意,“十四年前,六王兵变,晴儿失落民间,吃尽苦头,她荣朕喜,她辱朕痛。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朕盼皇家子弟能同心同德,友睦手足。” 荣王抱拳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宁王亦同样表态。 肃王面带欣慰,“当年六王兵变,京城死了太多皇族,一直为九皇兄心中之痛,我们活下来的人,当珍惜这份安乐祥和。” 嘉德帝伸手,轻拍着宇文雍的肩,“待你登基,宽恕诸王后人之罪,恕了文武大臣及其后人之罪,允他们重返故里,许他们同等入仕资格。” “儿臣定遵父皇之命。” 他不想杀人,但当年那等情形下,必须得杀。 待他登基,必会大赦天下。 “皇家人丁不多,肃王、宁王府你多给赏赐一个爵位,肃王担负皇家宗庙祭祀,肃王府自第三代起降为肃郡王府,其郡王爵位代代相传,再不降爵。” “儿子明白。” 嘉德帝登基后,肃王便担负皇家宗庙的祭祀,皇家族谱,说简单:是皇家族长之职,是得给肃王府多一个爵位。 这一次东宫家宴,直热闹到三更二刻,方才陆续散去。 苏晴又累又困,回到宝珠阁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昨晚,嘉德帝回宫,各王府的人亦各自回家。 苏晴伸了个懒腰。 欢儿结起纱帐,“福嬷嬷送来了药膳羹,虽调养的药膳一日也不能少。” 委实不能少,在路上福嬷嬷一人一辆马车,在车上亦用红泥小炉煲着。 洗漱完毕,苏晴吃了两盏药膳羹。 兰姑姑侍立在旁边,宝珠阁外头建了一处鸽子窝,灰灰在窝里看了一遍,对这处比笼子更大的地方很是满意,一大早飞出去又回来,带着雪球来看地方。 而此刻,宇文晏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西郊大营。 宇文晃好奇地打量,“二哥要回军营了?” “嗯。”宇文晏在苏晴与苏氏面前话多,旁人面前,能说一个字,绝不会说两个字。 宇文晃道:“二哥,昨晚皇祖父吃的蛋拌饭,当……当真是……” “狗食!照着妹妹吃的那种做的,狗儿们最爱吃。你不是瞧到了,皇祖父带来的那只哈巴狗也吃那东西。” 宇文晃昨儿一宿未睡好,怀庆郡主想到自己真吃了狗食,回去就呕了,今晨还苍白着脸,狗这个词都不能在她面前提。 宇文晃做了一个作呕的样子。 宇文晏有意无意地用手拨了一下腰间的香囊。 “谁做的?花色挺大气。” “大妹妹给我做的,漂亮罢?这是正宗的蜀绣,看到我脚上的靴子没,舒服又合脚,是大妹妹给我做了。大妹妹做了好些天,一针一线亲自做的……” 宇文晃看着一脸显摆的宇文晏,很快忘了狗食的事,就看到他得意洋洋地迈着八字步,“军营里唤这个叫妹妹牌,嫡亲妹妹的针线,又温暖又贴心,但凡是男儿,穿上妹妹的鞋,就如有神助……” 宇文晏提上自己收拾好的包袱,“待大妹妹生辰,我再回来,这一次大比,有妹妹做的鞋,我必能勇夺前五。四弟,我先走了。” 宇文晃一脸莫名,妹妹做的鞋穿上能如神助,这是什么道理? 他也有妹妹,可妹妹这么大,别说是鞋,就连个荷包也没他做过。 宇文晃有些羡慕宇文晏。 找到怀庆郡主,“妹妹,你给我做双鞋罢?” 怀庆一脸莫名,“你没鞋穿了?” “二哥穿了一双大姐姐做的鞋,说能得好运,为了哥哥的好运,你给我做一双。” “胡说八道,哪有这种事,分明是二哥哄你的。” 她堂堂郡主,哪会做什么鞋? 府里不是有绣坊,唤绣娘们做就行。 苏氏回宫了,郑良娣的打理宫务之权没了,最多从主理变成协理宫务。苏氏还真让她协理,今儿东宫的嫔妃全来了,连素日不大走动的莲良媛亦在其间。 苏氏视线落在莲良媛身上,她离开一月余,自己是认真保养才年轻了几岁,可这莲良媛瞧着似又年轻美貌了。 苏氏微微笑道:“昨晚天色暗没瞧分明,莲妹妹近来真是将养得好,皮肤红润,容貌亦更甚从前。” 郑良娣看着莲良媛,还真发现她变好看了,蓦然之间,她忆起一桩大事,太子妃不在,她打理宫务,忙得像只陀螺,还得与广平王斗法。这一个多月,只侍寝了太子三回,剩下的时间,好似太子都住在莲良媛那儿。 没去其他姬妾处,全在莲良媛那儿,这说明什么? 这个狐媚子,瞧着是个清高人,原来在她背后捅刀子竟似要独占太子宠爱了。 莲良媛应道:“太子妃说笑了,婢妾许是近来睡得好,气色就好。” 郑良娣越看越觉得莲良媛有鬼。 苏氏含着浅笑,她是嫡妻,万没有下侧室、姬妾们争宠的道理,“二郡主早前想考太学甲班,这些日子功课可有进益?” 第66章 众位郡主 郑良娣似笑非笑,她从其他人眼里看到了一抹讥讽,果然是有鬼,只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莲良媛道:“二郡主诗词上佳,书画两绝,今年春天时只得甲班先生的中评,算学亦是平平。” 要入甲班得考五门,五门有四门为上等,方可晋级,书、画、诗词、文章、算学。 一位美貌姬妾道:“婢妾听三郡主说,五门必考,若只得三门上等,还能从骑射琴棋里选一门补充,若这一门评为上等,也能晋甲班。二郡主的琴棋皆是一绝。” 郑良娣道:“五门必考,怎么也得三门过试,骑射琴棋只能选一作为补考项。二郡主诗词上佳,可书法绘画平平,算学还不如八岁七郡主,文章可不是诗词,那是有见地之人才能做出来。 绘画好,当属怀庆的画最有灵性,太学先生们可都夸过;若说书法,东宫众位公子、郡主,就数长安王的书法最好;论琴艺,三郡主最好,最有灵性……” 太学甲班对公子来说容易,可仅文章这一门,就卡住多少人。 郑良娣道:“我不望怀庆一举晋级甲班,她又不参加科考,在乙班混着日子,老老实实学些做人道理就好。” 莲良媛以才女着称,将二郡主也教得仿若一朵净莲,每次看到她们,郑良娣便觉得不喜,诗词文章又不能当饭吃。 苏氏本想让莲良媛指点一二,可现下一听又觉得不好,莲良媛到底是女子,见识有限,还不如待苏晴过了生辰,送回燕国公府,让她与苏家的公子、小姐们一起读书。 苏家的底蕴有,府里的先生亦好,诗词亦有基础,只苏氏原是女子,文章这块儿她亦不会。 文章不好便算,这不是还有算学。 写文章是男儿们的事,算学涉及账簿、算账之事,亦是要学的,免得他日被人糊弄了去。 东宫妻妾云聚,说是请安,却各有心思,太子要登基了,而她们该是未来皇后管的。 苏氏是先皇后与当今皇帝为太子选的嫡妻,无论何时,嫡妻的位置不能动摇。 昨儿因皇家家宴,太学今日停课一日。 苏晴醒来后,用了药膳羹,从洛阳别苑的温泉保养,改成了药浴保养。 福嬷嬷到了时辰便过来。 姬妾们请安后,各自散去。 二郡主、三郡主、四郡主、五郡主相约来了宝珠阁。 以前没有嫡姐,如今有了,规矩亦得有,瞧昨日回宫做的场面,皇家宗室的全来了,这是嘉德帝做脸,也是看重。 怀庆抬头看到宝珠阁一侧的鸽子屋,“那是鸽子窝。” “大姐姐用鸽子与皇祖父通书信?” 苏晴正享受地微眯双眸,听到奶声奶气的声音,当即睁开眼,“兰姑姑,我与皇祖父飞鸽传信的事,她们都知道了?” 以为不知道呢,可今晨兰姑姑便已经知道,现在嫡郡主可是东宫大功臣,没有她,皇上不会提前传位给太子。 “是。” 既然知道,那鸽环为什么又要换掉,岂不是多此一举。 四位郡主进入宝珠阁。 五郡主看着这阁楼,她以前与父王讨过,父王说她住明珠阁就成。 原来阁楼是给大姐姐留着的,谁让她是太子妃所出,占了一个嫡长之名。 欢儿、喜儿福身行祀:“二郡主安!三郡主安!四郡主安!怀庆郡主安!” 二郡主进了宝珠阁,“大姐姐呢?” 怀庆最喜欢有人唤她封号,东宫只得一个郡主最早得到封号,别人都没有,以前她在众多郡主里便是最尊贵的。 欢儿道:“正在楼上泡药浴调养身子,早前大郡主负伤中毒,伤了根基,需得好生调养。” 喜儿指挥着宫娥们侍奉茶水。 怀庆正待饮茶,一只信鸽落到院子里,立在院中的桃树上左右瞧看,直至屋顶传来鸽命声,它拍翅飞走了。 四位郡主在楼下闲话起来。 三郡主道:“昨儿真吃的是狗食?” 四郡主答道:“我问过身边宫人了,说那是宫里美人养的狗,每日都要浩澡,可干净了。美人的狗时常与美人同桌用膳呢。” 好恶心! 还好那狗比较干净。 五郡主昨晚呕了一宿,偏又吐不出来,委实受了一场大罪。 苏晴在楼上听着下面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话,颇觉亲切。 雪球落在窗台上,兰姑姑起身捉住,将它放到鸟笼里。 苏晴做完了保养,沐浴更衣,整好衣裙,方取了纸筒,展开一看,上头是一幅画,绘的是一个老人独对棋盘,自己与自己下棋。 她到底是画还是不画? 罢了,就当是哄老人高兴了。 苏晴提了笔,在对面画了一个小姑娘。 取了纸笺写道:“老先生,今安。吾给祖父做了一双鞋,担心太丑被他嫌弃。我哥哥却极是喜欢,夸我做的鞋穿上合脚又舒适……” 回完信,将纸筒插入鸽环上,放飞了雪球。 苏晴方得下楼。 四位郡主齐齐起身,“给大姐姐问安!” 苏晴笑道:“且坐下罢,原是要早下来的,老先生来信,先回了信才下来的。” 就她下来的工夫,雪球一溜烟飞回嘉德帝桌案前。 嘉德帝看着画上的小女孩与老人对奕,再看信上说给他做了一双鞋,“刘伴伴,使个内侍把晴儿接来罢,让她将给朕做的鞋带来。” 宝珠阁叽叽喳喳正说话。 苏晴与她们蜀地的风土人情,说得正欢,外头一声高喝:“皇上圣谕!” 众郡主齐齐起身恭迎,一个内侍捧着拂尘进来,笑微微地道:“皇上圣谕,嫡郡主答应陪他下棋,现在就过去罢,还有你给皇上做的鞋亦一并带上。” 苏晴凝了一下,果然啊,皇祖父就是老先生,刚传了信,就派人来了。 苏晴福了福身,“孙女遵旨。”她对几位郡主道:“妹妹们,我得先去陪皇祖父了,下次再叙旧。” 喜儿一路上了阁楼,拿出苏晴做的鞋,装到一只盒子里捧着。 兰姑姑得留下看宝珠阁,她现在是苏晴身边的管事姑姑。 苏晴出得宝珠阁,上了嘉德帝派来接人的凤辇。 皇宫殿宇气派庄严,朱栏鲜亮,亭台楼阁移步换景;松柏苍翠如盖,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宫径曲折,两侧花木各有形状,一个雅字了得。 近了一处宫殿,苏晴下了凤辇。 嘉德帝已在殿里摆好了棋盘等着。 苏晴迈入大殿,“孙女给皇祖父请安!” “来,来,陪朕下棋。” “皇祖父,你试试我给你做的鞋,这是蜀地的式样,唤作撒鞋,穿上又轻便又灵活。” 苏晴蹲下身子,喜儿递过鞋,她给嘉德帝换上新鞋。 嘉德帝起身走了几步,还真是轻便灵活,且很宽松,“不错,很舒服。” 苏晴坐到他对面,嘉德帝取了白子,苏晴便执黑子。 苏晴道:“我唤你皇祖父还是老先生?” “皆可。” “我棋艺平平,只是初学阶段,要不我唤你老先生,你教我下棋。” “做朕的学生,要是太蠢,可是会挨骂挨打的,朕就打手板。” “我一定会用心学。” 苏晴上次与宇文晏对局过,学了一些,虽然初学,走得慢,但走得很稳,看棋亦如看人,这是一个行事沉稳的女子。 “老先生,我想考太学甲班,可听说有五门必考,还可从骑射琴棋里选考一门,过试四门就能晋级。我问过哥哥,他说我书画两门可过关,但诗词文章与算学还得加强。骑射琴棋我就不用考了,委实这四门中的骑射至今未曾碰过,琴棋二门也是初学,定是下下等。 我娘正与我找先生,想让我学学诗词文章、算学,好挑上二门认真学,以备明年初的考核。” 第67章 考太学 嘉德帝打量着苏晴,“你真想考太学甲班?” “正是,我是不是心太大了,哥哥说甲班过试极严,这是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定下的规矩,谁也违背不得。” 嘉德帝落定一子,这是一个有志向的孩子,虽是女儿家,倒与当年的独孤氏有几分相似,偏不信甲班只有男子,硬是考进去,当时他就觉得这姑娘很厉害,能考入全班清一色只有男子的甲班。 嘉德帝微微笑道:“你觉得老朽如何?” “你老一代鸿儒,哪有时间指点小生?” “有,有,老朽很快就闲了,离明年太学春试还有几月,指点你诗词文章还是有余,再有这算学,我也是精通的,你只要学得老朽一半,必能考入太学甲班。” 苏晴忙道:“老先生真是太好了,我要拜你为师,是不是得备拜师礼?” “你不是亲手做了一双舒适的鞋子送老朽,这个就当拜师礼了。” 苏晴当即起身,“小女苏晴拜见先生,还望先生指点、教导!” 这个孙女好,能陪他玩。 哪里像其他的,见到他不是吓得战战兢兢便是无趣得很。 祖孙俩扮起了先生与学生,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一盘棋结束,嘉德帝指点苏晴书法,这一节便是书法课了。 书法课结束,又是绘画课。 绘画课结束便是诗词课……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落入丛中看不见。” 这也叫诗,这是数数,却是他看着她写了半晌写的。 嘉德帝指着外头的花,让她以此为题作一首诗。 苏晴真没有写诗填词的天赋,憋了半晌也写不出好诗好词,好不容易写出来了,惹得嘉德帝大笑不已。 嘉德帝道:“诗词你无天赋,且先多背背古诗,多背自然就能懂了。我且教你写文章……” 苏晴被嘉德帝接走了,不到半日,宫里都传遍了。东宫嫡郡主拜了皇上为师,要跟着皇上学诗词、文章、算数与琴棋,准备明年初考太学甲班。 苏晴去了皇帝那儿,福嬷嬷只得将她的药膳送过来。 嘉德帝对刘内监道:“将旁边的翠薇宫拾掇出来,今晚晴儿就在偏殿将歇一晚,明日搬入翠薇宫。太子妃忙着东宫宫务,估计也顾不上她,就让她跟着我做学问罢。” “喏——” 苏晴搬过来了,福嬷嬷、喜儿、欢儿亦得搬过来。 到得晚上时,苏晴照着嘉德帝所说的文章格式,交了一篇文章。 诗词上没有天赋,可这文章还真有几分意思,言之有物,除了遣词造句上不妥当,观点、看法也颇有不俗处。 人无完人,没有诗词天赋,但写文章却是有天赋的,朴实简洁,亦能撩动人心。 当天夜里,苏晴便与福嬷嬷商量,“以前上午保养能不能改到晚上,我得跟着老先生学习呢,现在用心学,明年许能考甲班,我这么大年纪,若是与几个蒙学公子、郡主一起读书,实在……有点丢脸……” 福嬷嬷不好拒绝,当即道:“回郡主,保养改到晚上,白日的药膳一日三次不能少。” “谢福嬷嬷!” 苏晴与福嬷嬷商量妥当后,提笔写了课程:书画、诗词、文章、算学、棋艺都细细地列出来,每两天上一堂棋艺课,每两天亦上一次琴艺课。 苏晴去了翠薇宫,她的灰灰被迁到翠薇宫外的宫墙上安家。 每日入睡前,嘉德帝会给她写一封信,传信的便是两只鸽子。 她再给嘉德帝回信,待他看了回信,他便上床睡觉。 苏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太闲。 嘉德帝闲得发慌,找不到事做,且已打算退位,朝政更不想管,以前在位也不甚管,大部分都是太子在做,现在是更有理由不管。 十月二十六日,她从养心殿回到翠薇宫,做完了保养,正昏昏困乏欲睡,只听得一阵说话声,却是萱姑姑带了一个老内侍进来。 “姑姑,你怎么来了?” “太子妃还记得郡主身上那块疤呢,这位便是宫里精通纹身技艺的老师傅。” 苏晴想起来,可身上衣衫不整,“那个疤……疤不打紧的。” “这是太子妃的意思,你是皇家金枝玉叶,身上绝不能留下瑕疵。”萱姑姑福身道:“有劳师傅,就照娘娘绘的图纸,绘成一只凤凰。” “老奴明白。” 老内监长得精瘦,眸光犀厉。 苏晴怕疼,可已趴在榻上做保养,只能咬牙忍着。 喜儿、欢儿点亮所有宫灯,将殿内照着灯火通明,老内侍取出工具、颜料,先在她身上的疤痕处绘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再照着图纸细细地纹刺。 血珠不停地渗出,一次次被他拭去,再继续纹刺。 苏晴委实有些困了,迷糊之中,梦到了乔六婆与半块锦帕,恍惚之间突地回过神来,道:“老师傅,你是哪年入的宫啊?” 老师傅道:“年头可久了,是天华六年入的宫。” “老师傅在宫里认识的人一定不少。” “活得久了,认识的人自然就多了。” 此人可不像寻常的老宫人,眼神很厉,年轻时定是位当权者,至少也像刘翁翁那样的人,刘翁翁是苏晴对刘内监的称呼。 觉得叫刘总管太外道,人家可是教她学算学,原因是嘉德帝认为刘内监的算学厉害,既然宫里有嬷嬷,那唤他叫“翁翁”也不错,听起来特别。 “老师傅可认识天华年间,高祖皇帝徐淑妃身边的宫娥?” 老师傅手上一顿,苏晴倒吸一口寒气,是这一下太重。 “郡主,现在是纹凤凰的眼睛,需得重些。” 苏晴咬住牙齿,只待这一会儿过了,继续问道:“我在民间时,得王庄乔六婆祖孙相救。说到乔六婆亦是一个奇女子……” 她用敬重而不乏欣赏地语调,讲了乔六婆的故事,讲她年轻守节,讲她如何教导儿子,又讲儿子如何意外仙逝,她如何坚强,将年轻的儿媳收为义女,预备嫁妆,另选夫家,将她嫁出门去。 喜儿、欢儿听得很是意外,这民间还有这样的人,支持儿媳改嫁,独自哺养、教导一双儿女。 “老师傅,乔六婆早年便是徐淑妃宫里的宫娥。”她又讲了乔六婆年满二十五回家,家中为她选了夫婿,可她却不愿嫁人,因为她早年在宫里负过伤,不能生儿育女,偏她孪生妹妹求上门来,说守节日子艰难,她便与妹妹易换了身份。 妹妹以她之名改嫁,而她以妹之名进入王庄守节。 福嬷嬷听到此处,“早年徐淑妃身边的宫娥……” 她望着老师傅,欲言又止。 第68章 疑似故人 老师傅道:“她生得何等容貌?” “我认识她时,已是五十多岁,一对杏仁眼、弯月眉,年轻时是瓜子脸,个子比福嬷嬷矮上半头,人生得清瘦。当时,徐淑妃身边有一个宫婢,原姓杜,唤作杜鹃,她入宫时唤作乔大香,后来徐淑妃为她易名‘乔香’。” 老师傅沉吟道:“杜鹃、乔香,老奴有些印象,杜鹃是一个左眼角生有一枚胭脂痣的宫娥,容貌姣好,精通诗词。 乔香不识字,但人本份勤快,是杜鹃教会她读书识字。那年,宫里发生一些事,杜鹃要被乱棍杖毙,是乔香顶罪,被关入暴室……” 暴室那可是魔窟一般的地方,年轻的宫娥进去,不死亦得丢掉半条命。 苏晴说乔香后来出宫,其实并未嫁人,而是与她妹妹易换身份,以妹妹的身份活着。好在膝下先有儿子后有孙儿孙女,能自己做主当家,日子亦过得不错。 乔香出宫后,便知自己不能生养,许是在暴室承过重刑,不能再做母亲。 那一年,乔香到了出宫年纪,从暴室出来只要活着就能离开,但若死了,便只能怪自己命苦。 乔香从暴室出来后是杜鹃照顾她,将养两个月方才能下地行走。又一月后,乔香到了出宫之龄,她出宫了。 “乔六婆说,她与杜鹃是金兰姐妹,若我回到皇家,她还在宫里,让我照拂一二。除了杜鹃一人,她给了我好几个名字,她说这些人都是当年在宫中帮过她、照拂过她的人,让我与他们问声好。” 苏晴记得纸上的名字:“徐淑妃宫里的罗福、唐菊、余柔,太医院跑腿的羊串儿、丁小山,宫中的侍卫:张旦、许铁、王严……” 一个个的名字从苏晴口里飘出来,福嬷嬷眼里蓄着满满的激动,一些故人死了,一些离开了,事隔几十年,再听到故人的名字,她仅是控抑不住。 待他说到王严时,她感觉到老师傅的微微一颤。 苏晴道:“乔六婆出宫之后,这些年来,她一直记着宫中的故人、朋友,她曾对我说,如果有朝一日,这些故人出宫无家可去,可去寻她。她的孙儿便是这些兄弟姐妹的孙儿;她逝后有人供奉香火,她的故人、兄弟姐妹亦有后人供奉香火。” 福嬷嬷神色动容。 老师傅道:“出宫三十余年,难得她还记挂故人。” “老师傅认得这些人么?徐淑妃身边的杜鹃,后来如何了?” 福嬷嬷道:“老奴认得杜鹃,她现在活得甚好。” “她在哪儿?” “肃王府,为郡主、小姐们做教养嬷嬷,虽是无儿无女却颇得肃王府敬重。” 福嬷嬷笑着抹泪,人生之中,到了他们这个岁数,能突闻故人的消息,是件喜事、幸事,“你道这位老师傅是谁?”只顿了片刻,福嬷嬷道:“他是乔六婆提过的王严。” 老师傅盯着福嬷嬷,似怪她多嘴。 他冷着声儿,“你道她是谁?她是唐菊,罗福的妻子。” 罗福是内侍,但唐菊与罗福患难情深,二人做了对食,后来罗福死了,唐菊就变成了福嬷嬷,她用“福嬷嬷”这个称呼来记住自己一辈子都是罗福的妻子。 福嬷嬷摇头,“当年乔香被关入暴室,你不是悄悄打点过,她怎么会……” 王严道:“她承了三十大鞭。暴室的鞭子倒有倒勾,出来后将养了两个月才好。” 既是鞭伤,不可能不孕不育,唯一的解释是乔香不想嫁人。 福嬷嬷惊道:“她在等你?你明知她出宫,为什么不找她,她根本不想嫁给旁人,所以才编下什么自己不孕的借口……” 王严不再说话,神色里掠过追思、回忆。 他不可能离开,但她却可以过上平凡人的生活,他如何能拖累她。 只是他未想到,事隔三十多年后,再得晓她的消息,却是这样,她以不孕为由,终身未嫁,顶了孪生妹妹的身份,为一个陌生人守节,为他人养大儿子,养大孙儿、孙女。 苏晴一脸错愕,回头看着这二人,原来她要帮乔六婆寻的人,其实有一个早早就出现了,“老师傅应是侍卫,怎么变成内侍?” 福嬷嬷噗哧一声笑起来。 王严瞪着福嬷嬷,她快速止住了笑意。 “谁说我是内侍?我从来都是侍卫。” “侍卫?”哪家的侍卫是这般打扮,既不像内侍,又不像侍卫,“你不会是暗卫什么的吧?瞧瞧你的打扮两样都不像,倒像是暗卫首领这样的人物?” 福嬷嬷一脸肃色。 王严眼里掠过一道精光,要是旁人说这话,指定被他给弄死了,可这是嘉德帝最宠爱的孙女,是储君嫡女。 兰姑姑知郡主说中了,当即唤了声:“郡主,还有一点就纹完了,抹了药水,你就能歇下。” “王师傅,你给我纹漂亮点。” “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太晚?” 换成旁人,看他说话阴森,只怕吓得不轻,可苏晴根本没有惧意。 “再丑也不能比以前更丑。福嬷嬷,你回头可千万要给乔六婆写信,这些年她一直念着你们。 乔六婆的孙儿叫王明,孙女叫王巧儿,都是好孩子。王明懂事又刻苦,在县学里读书,人是顶聪明的,可仁和县那地方实在寻不到好先生,倒是有些误了王明。王巧儿清秀伶俐,是乔六婆的贴心小棉袄,心灵手巧,针线好,人亦爽俐。” 苏晴道:“福嬷嬷,除了王师傅、你、杜嬷嬷,其他人呢,可还在?” “药膳房丁管事是当年太医院的学徒丁小山,其他人都没了,也就我们四个老不死的还在。” 苏晴微微笑道:“福嬷嬷家还有人么?” “像我们这种无家可归的人,哪里还有亲人。” “福嬷嬷,以后你当我是亲人,我保护你,我给你养老送踪。待我将来出宫建府,我就为你过继一两个孤儿当孙儿,你做福嬷嬷一脉的老祖宗,受他们子孙后人代代供奉。” 兰姑姑当即呼了一声,“郡主!” 这种话,哪里能顺便说的。 苏晴道:“兰姑姑,我是认真的。福嬷嬷待我好,我也待福嬷嬷好。她在我眼里,和乔六婆一样,都是值得我敬重的长者。保家卫国是为国敬忠,宫中效力服侍皇家也是敬忠,他们担得我的敬重和保护……” 兰姑姑实在是无语。 郡主长在民间,心地良善,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可能在宫里活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 王师傅的针扎得很疼。 苏晴连连吸凉气,“王……王师傅,你是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娶乔六婆……你公报私仇,故意扎我?” 王师傅轻哼一声,“在郡主眼里,在下就这点容人之量?” 第69章 绘凤凰 他是王严,可已经少有人直呼其名。 “明明早前不疼的,你……你狠命的扎,你想疼死我?” 王师傅淡淡地哦了一声,“麻沸散的药力过了。” 福嬷嬷道:“王严,你不能再用点药?这可疼着呢。” “那种精制的汁液原就不多,今儿把所有的存货都用完了。” 前不久才考核了一批新人入暗卫,一旦入门,就得有他们特的标记,个个都纹了,哪里还有药汁。 “你再忍忍,就剩凤凰的尾羽,很快就好,王师傅亲自纹身,旁人模仿不来,这只凤凰纹得很美,独一无二……” 苏晴将牙咬得咯咯作响。 福嬷嬷埋怨道:“你早说药汁不够,我自备药。” 王师傅轻哼一声,只埋头纹刺最后的凤尾,时不时沾上其他颜料。 苏晴趴在那儿,嘀嘀咕咕地道:“明明就是个小疤,阿娘定要纹成凤凰,下次我再不要纹了,这也太痛了……” 她打了个哈欠,好困啊,屋里很安静,兰姑姑听她说话,突地没声儿,垂首看时,却是睡熟了,“不会疼昏了?” 王师傅道:“他承得住。”又过一会儿,被了一遍颜色,左肩后的凤凰更加鲜艳夺目了,他取出一只瓷瓶,从里头取出浅黄色的药膏,细细地摆在纹身上,原是红肿的地方,红肿竟似消浅不少。 “这是药膏,最近七日纹身处不要沾水,每日早晚各抹一遍,七日后便可沾水。一个月后我再来,会修补一些颜色。” 福嬷嬷接过,等着他离开。 “你还有事?” “她现下住在何处?” “谁?”福嬷嬷故作听不懂。 兰姑姑道:“救过郡主的乔六婆,话本子上,到了绵州仁和县一打听……” “我要寄信。”王师傅冷声道。 兰姑姑道:“蜀省绵州仁和县下河镇王庄,乔六婆。王明在县学读书,可以写到他那儿。” 王师傅收拾自己的工具,揖手抱拳:“保重。” 福嬷嬷将王师傅送出翠微宫。 “王严,乔香是重诺之人,等了你一生。她有孙儿,也是你孙儿,活到你我这岁数,能放下的便都放下吧,总得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什么亲生不亲生,到了他们这样的岁数也不在乎了。 乔香一手带大的孩子,倒比干孙儿要强。 王师傅冷冷地道:“嫡郡主心性坚韧却又良善,你若跟着她,晚年倒能求得安稳顺遂,莫要错了机会。” 他看得出来,苏晴不是随口说,而是认真的。 在孤独长大的人,都盼着有人相伴,福嬷嬷与嫡郡主更容易相处。 福嬷嬷虽感动苏晴说的话,却亦知道,在她遵从太子妃之意给苏晴下毒时,苏晴有朝一日若是知晓,必是不会留她的。 只她已经选择了站在太子妃那边,就没想过再讨好别人。 嫡郡主可以悄悄地查他们这些人的下落,但她没有,选择坦荡地说出来,看似艰难而复杂的事,她用最简单的方式做出来,却有了最简单的结果,最简单的快乐。 有时候这份简单,却是最动人心的。 王师傅道:“嫡郡主的信鸽王若出了小鸽子,能不能送我一只信鸽王?” 福嬷嬷轻啐一声,“小鸽子还没出,刘总管盯着,长安王又说要,你又来掺合。” “帮忙提一句,信鸽王仿若千里马一般难得,寻常人看到眼馋,却不敢讨要。” 千里马需得识它的伯乐,而信鸽王就得有王严,他能将其培养得更好。 福嬷嬷道:“回头我与郡主说说。” “多谢!” 福嬷嬷目送王师傅走远,嘴里絮叨道:“这下知道乔香为他一生未嫁人,就弄了个空名分守了一辈子节,心里难受了?哼,早干嘛去了,要是那时候娶了乔香,孙儿都该十几岁了,真是害人害己……” 她嘀咕一阵,转身回到翠微宫。 苏晴扒在小榻上睡得呼呼正香。 兰姑姑用羽毛沾了药膏,重新刷了一层。 福嬷嬷道:“都歇下罢。”她掖好被子,“后背疼,她自己都不会躺着睡,明儿就会好些,能躺过来。”她又对兰姑姑道:“明日吩咐翠微宫上下,灰灰乃是前朝灭绝的信鸽王,颇是少见,都仔细照应着,待它孵出小信鸽王这对朝廷有大用。” 兰姑姑应了一声“是”。 苏晴已经睡熟了。 嘉德帝正在养心殿来回踱步,“刘伴伴,今儿一整天朕未见着雪球,怎的灰灰也不露面了?” “皇上,前儿开始,雪球就不怎么出现了,我令人去翠微宫的鸽屋瞧了,雪球和灰灰开始孵小鸽子了,已经令人盯着了,不许猫去那附近,足足五枚鸽蛋,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添几只小信鸽王。” 嘉德帝以前不懂刘内监天天念叨信鸽王,后来明白了,王严说这东西就像汗血宝马一样珍贵,训养好的信鸽王一天能飞三千里,就是说北疆有战报,若用信鸽王一天就能传递到消息,比八百里加急文书还要快,更能省去人力、财力和马匹。 王严亦说想讨一只信鸽王,能称为信鸽王除了记忆力强、会识途外,其飞行力亦是少有,眼力非凡,一只训练好的信鸽王,用于军事上,其价值不输一匹汗血宝马。 嘉德帝听王严一说,就知道这信鸽王的珍贵之处,既然是宝,就得小心保护,偏灰灰认了苏晴为主,就得将它安顿在苏晴身边做窝。 嘉德帝道:“明日再送一只信鸽来。” “皇上,信鸽王能称为王,性子霸道,要是它周围出现母鸽,它便能与之打架;若是公鸽子,亦能被雪球给啄死。现在它们正孵小鸽子……”刘内监赔了个笑脸,“小内侍闲着,皇上要传什么信,写了放到盒子里,着人送到翠微宫,待郡主写了再传回来。” 嘉德帝总觉得不好,谁让鸽子现在不能动,只得道:“今儿便罢了,明儿用罢晚膳,替朕传信。” 他睡不着,捧了自制的簿子翻看,上头贴着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苏晴传递的书信,还编了日期与顺序号。 看罢之后,嘉德帝把簿子放好,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嘉德帝很忙,忙着当“老先生”,学生只有苏晴一个,连带着刘内监做了“刘翁翁”得教苏晴算学、棋艺。 苏晴一如既往的诗词无感,文章水平却颇有进益很有观点与想法。 十月二十七,苏晴在养心殿里继续学习,每日上午两堂课,下午亦有两堂,很有规律,棋艺有进步,琴艺平平,得盯着琴艺,不能随心、随情而奏。 第70章 做鞋 苏晴看着刘内监抚琴时的优雅,眼睛瞪得溜圆,内监抚琴原来很厉害,一个内侍竟也是才华横溢,不仅地读书识字,琴棋算学也精通。 “刘翁翁,你没看琴弦就弹出来了,好生厉害,怎么做到的?” “郡主要做到不难,来人,取布条,将郡主的眼睛蒙上,老奴说什么音,你就拨,这几堂课下来,郡主记熟了音。” 要熟悉音,再根据音而弹。 刘翁翁是琴艺先生,她听刘翁翁的。 苏晴被内侍蒙了眼睛,这个时辰嘉德帝去找宇文雍,他得问问,钦天监与礼部给苏晴定的封号选好没有。 刘内监训练苏晴熟悉琴弦,从一开始就盲弹,宁可弹得断断续续,亦一定要盲弹,从最简单的琴曲开始。 各有各法,这法子对苏晴很管用,她原就熟悉了琴弦与音符,这样练了一堂课下来,她自己亦觉得颇有成效。 松开眼睛后,苏晴还不会放弃,继续闭上眼盲弹,“刘翁翁,小鸽子孵上多久能出来?” “这可说不好。” 刘内监亦很期待,五枚鸽蛋,最后能出多少小鸽子还不定,最好能全是小信鸽王。 “生蛋的是鸽娘,孵小鸽的是鸽爹。”她说完,又道:“刘翁翁认得王师傅吧?他让福嬷嬷求一只小信鸽王,福嬷嬷说,我要不应他,他就能掀了鸽屋。” “你应了?” “我告诉他,有了小信鸽王,得先让刘翁翁和哥哥先挑,若有他的份,他方能挑一只。” 福嬷嬷携着欢儿进来,与刘内监行了一礼,“郡主,你该用药膳羹了。” 苏晴睁开眼睛,“福嬷嬷,刘翁翁好厉害,教我盲弹琴艺,我感觉甚好。” 福嬷嬷道:“还是刘总管的法子妙,郡主这琴艺总难长进,这一下就颇有进步了。” 法子是人想的,就这盲弹之法,刘内监亦是琢磨了好些天,现下瞧来,成效斐然,若是郡主翻年在琴艺上得了上评,他就更是骄傲了。 她现在愁诗词课,郡主能写出不错的文章,怎么诗词就寻不到感觉呢? 她写的诗倒很顺口,就是没有诗情画意的意境,总能惹人发笑。 待她吃完药膳羹,刘内监又教她算学。 算学苏晴学进去了,也颇是有趣,就像是做题,前世最后八年,她在静水庵度日,枯井师太除了易经相面、医术、佛理,亦喜算学。 她跟着枯井师太学过算学,当时是数人里头,有人有学易经天赋,有人跟枯井师太学医术,唯有算学没人感兴趣,她瞧出枯井师太是真的想将这些传授下来,便自告奋勇学习。一旦学进去了颇有意趣,什么鸡兔同笼,头多少、脚多少,算出鸡兔各有多少。 苏晴原是学过,这一次一点即通,表现出了书画外,在算学上亦颇有天赋。 学生优秀有天赋,教的人就会很有成就感。 刘内监教算学,他教的一是种解算法,可苏晴却能用另一种更简单、精妙的法子解题,其讲得头头是道。 莫不是郡主亦是个算学天才? 嘉德帝从御书房回来时,便看到刘内监与苏晴坐在案前在解题,怎么瞧着不是刘内监给苏晴讲,而是苏晴在教刘内监。 刘内监眼里闪着精光,显然是赞同苏晴的解法。 咳!咳—— 嘉德帝轻咳几声。 刘内监喜难自禁,“禀皇上,郡主可真是算学天才,她的解题法子,比老奴教的更精妙。郡主昨晚看了许久算学书,好多题都会做了,明年初春太学晋级考核,算学课必能通过。” 真的?假的? 嘉德帝道:“晴儿的算学真的不错?” “上册的题几乎都会了。” 前世学过啊,不仅是上册,下册也都学过了,再高深的也都会,这不是为了不让众人怀疑,你没学过就会了,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现在再过一遍,就当是加深印象。 嘉德帝连连道:“好,好,最近晴儿学得不错,下午与明天放假,你陪祖父用了午膳,且回东宫罢,明日是你生辰,放你一天假。” 苏晴福身道:“多谢皇祖父。”转而又道:“冬天要到了,祖父要毛靴还是棉鞋?刘翁翁,你呢,是要过冬的毛靴还是棉鞋?” “老奴也有?” “刘翁翁可是我的算学与琴艺课先生呢,就当是我给刘翁翁的拜师礼物,我今儿回东宫,与我娘讨要做冬鞋的材料,备好材料就能上手做了。” 嘉德帝心里暖暖的,“能像这撒鞋一般舒适?” “毛靴很暖和,不如棉鞋舒适。” “朕要棉鞋。” 刘翁翁道:“老奴也要棉鞋。” 苏晴道:“我量量刘翁翁的鞋。” 刘内监连说不敢,苏晴却不管这许多,“刘翁翁是我先生呢,学生给先生量鞋,这不失礼。” 嘉德帝道:“让她量罢。” 苏晴用手量了大小、宽窄,暗暗记在心里。 晌午陪嘉行帝用了午膳,回到翠微宫,带了兰姑姑、欢儿、喜儿、福嬷嬷回了东宫。 待她到时,苏氏正与莲良媛等人在说话。 “母妃,我回来了!” 苏氏笑问道:“去了你皇祖父那儿便乐不思蜀了,拜了师,还住在那儿了?” “皇祖父给我拨了翠微宫,离皇祖父的寝殿不远。” 苏氏亦听人说了,说苏晴的书画考下甲班没问题,只弱在诗词文章上,近来还听人说算学也学得不错,一点即通,文章补补也能过去,只诗词实在不懂诗情画意,能写出顺口得像打油诗的诗词来。 莲良媛等人起身告辞。 苏晴道:“冬天要到了,我要给皇祖父做冬鞋,母妃有做冬鞋的棉花、布料罢?” “有,不仅有布料,还有上好的鹿皮,都是削制好的。” 苏晴喜道:“鹿皮做冬鞋最好了,能防水防雪,母妃回头给我一张,我回头给母妃做一双棉鞋。” “那我就等着了,你给你外祖的鞋,我让你二哥送去了,你外祖很高兴,穿着你做的鞋去访世交故友了,现下全城的人都知道,东宫嫡郡主针线女红上佳,会做舒适好看的鞋子。” 苏老国公炫耀了一番,委实苏家小姐好几个,除了当年的大小姐苏追,其他小姐就只能做个荷包、香囊、帕子,会做鞋的还真没有。娶进门的太太、奶奶亦只成亲头一年做过鞋,后面全是绣针房的婆子、媳妇们做的。 苏晴做的撒鞋、懒鞋最是适合中老年人穿,又轻便,又舒适,式样又是蜀地那边的,苏老国公便觉得新奇,觉得这是外孙女的孝心,当天一穿上就去世交家转了一圈,故意让人看他脚上的鞋,夸了一通。 第71章 圣旨 苏氏令芸香开了自己的私库,由着苏晴在私库里挑选了材料,鹿皮不是几张,而是装了大半箱子,苏晴挑了几张出来,寻了布料、棉花、毛皮,准备给宇文晏做一双毛靴。 她觉得枯井师太真真是见多识广,曾有一度,组织静水庵的人做鞋子卖,式样特别,毛靴、棉鞋又好看又实用,最主要还很舒适,绵州城的人不买,倒是往来客商很受欢迎,尤其是去北方做生意的,一眼就瞧上了。那个冬天,她们赚了一笔钱,且人人都得了一件冬袄、一双冬鞋。 整个下午,苏晴便在宝珠阁里打鞋样子,棉鞋的、冬靴的,男式的、女式的都有,还照着前世记忆里几种卖得最好的式样绘了样图。 兰姑姑带喜儿、欢儿在打布壳,用旧布,如细布、葛布,不能选用绸缎,晒好布壳便能照靯样剪裁,而布壳通常要晒两三天,还得翻面反复晾干。 黄昏时,苏氏带了一群宫娥过来,鱼贯而入,“这是近来,我着人给你预备的宫袍,今儿都试试,明日是像生辰,你回到皇家,姻亲、重臣女眷都会登门道贺,我看看穿哪几身合适。” 苏晴就像个娃娃,任由苏氏换了一件又一件的宫裙,从杏黄、粉蓝、明紫、大红穿到了粉色、玫红、松绿…… “阿娘,你是不是将新裳做得太多了?” “你可是东宫嫡郡主,与怀庆她们相比,不算多。来,再试试其他颜色。” 宫袍换了一件又一件,首饰亦备了五套。 苏氏挑出认为最合宜的三套,“明儿先穿大红色的宫装,松绿、紫色备用,其他的都收起来,将配套的首饰备好。” 吩咐完毕后,苏氏留在宝珠阁陪苏晴用晚膳,“你爹吃醋了,说你给祖父、外祖做了新鞋,便是为娘与你哥哥也有了,却未给他做,你得暇给他做一双,哄他高兴一下。” “我是怕他嫌我做的不好。” 苏老国公是觉得外孙女有孝心,就算再不好,也会夸赞。 嘉德帝现下就是眼里觉得这孙女好,像他年少时,性子坚韧,不争不夺,只做不说,不张扬,内秀。 苏晴不知道的是,她炫妹狂魔的哥哥在军营很是炫耀了一回,香囊做得精致,绣工,仙鹤就是仙鹤,像真的一般,松树就是松树,带着一股仙气、灵气。他腰上的香囊一拿出,立时将所有人的香囊、荷包全压下去,论式样不如他的大气、精致,论花色也不如他的漂亮大方,便是刺绣功底也远不如苏晴。 苏晴要知道是这样,我前世活了快三十岁后,在庵堂里时,为了给庵堂增加收入,没少做针线,虽说与蜀绣绣娘学过,可后来也是加强练习,其实不比那绣娘差多少,因为在庵堂里学过,更添了三分仙气。 苏氏低声道:“我将鞋子尺寸给你,你给他做一双拖鞋,今年穿不了多久,但明年还能再穿。” “我知道了。” 撒鞋比较简单,很容易就能做好,又不用她纳鞋底,自有兰姑姑、欢儿、喜儿他们帮忙。 苏氏大声道:“明日郡主生辰,今晚得早些歇息。” 她一早,福嬷嬷便与她做保养,泡药汤,避开了身后的纹青,之后便是按摩抹药,做完之后早早上床歇息。 她睡熟时,嘉德帝拿着话本子看,这是近日京城新出的一册,也是大团圆的一册,写的是嫡郡主伤愈回京,与家人团聚。嘉德帝心疼孙女在民间吃苦、受屈,竟当众捧着狗食,率先吃,“晴儿,祖父也吃狗食了……”感动了所有人,太子、太子妃、肃王……皇室中所有人争先恐后的抓着狗食吃。 嘉德帝现下看着亦觉感动,那一天是他记忆里皇家最团结、和睦的一天,所有人都在欢迎苏晴的归来。 不知是为了凑字数还是旁的,从嫡郡主入城,百姓们的欢迎祝贺,到回到东宫,用了大量激动人心的词句描写,令看者仿若亲见一般。 * 翌日寅正,苏晴起身,兰姑姑、福嬷嬷开始为她梳妆打扮,穿上大红色的宫妆,有了几分少女的模样。 刚至辰时,就听外头一声高呼:“东宫嫡郡主接旨!” 苏晴与兰姑姑赶到前院大殿,刘内监已经到了,燕国公府、肃王府的女眷已经到了。 “臣女宇文晴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宫嫡女宇文晴贤淑高贵,知书达理,敬孝长辈……”一连串的赞美之词,她真有这么好,她就是做了几双鞋,最后才是关键,“今册封为华凰公主,赐凤凰山脉凤西、凤中二县为沐食邑,钦此,谢恩。” 凤凰山脉位于西南之地,与西南小国接壤,药草资源丰富,最出名的便是矿场,玉矿、金矿居多,看似偏远,实则富庶。 嘉德帝是直接给自己的嫡长孙女送了两个钱库银山。 知道的面露惊讶。 不知道的女眷们一脸迷茫,这凤凰山脉在何处,从来没听过啊。 “臣女叩谢吾皇隆恩,万岁万万岁!” 苏晴也不知道这凤凰山脉在哪,皇祖父待她极好,总不会给她太差。 她抬手接过圣旨。 刘内监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东宫郡主里,直接第一个封为公主,且封号“华凰”,凰与皇同音,嘉德帝给了她一个特别的封号,钦天监与礼部拟出了六个封号,因皇帝发了话要够尊贵,够特别,天、圣、元全用上了,结果嘉德帝挑了“华凰”作为封号。 “谢刘翁翁,刘翁翁来了,且吃了茶再走。” 苏氏递过一只荷包,里头装的是银票,晴儿的封号与封赏终于下来。 “不了,皇上还在养心殿,老奴得赶回去侍候。” 刘内监想到今晨发现有猫在翠微宫打转就着急,他不是下令不许猫去那里,信鸽王正在孵小鸽子呢,一只小鸽子如同汗血宝马一般珍贵。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祸害了信鸽王,还是回去的好,在眼皮底下,他更安心。 “刘翁翁走好。” “公主且回,不必相送。” 刘内监走了。 燕国公府的大舅母福身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苏家小姐们齐声道:“祝公主生辰快乐!” 兰姑姑低声道:“这是燕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公主的大舅母。” 苏晴行了半礼,“问大舅母安!” “燕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大表嫂安好!” “苏家大房的四小姐、未来的长安王妃。” 苏迦与大舅母宇文氏生得完全不同,五官眉眼没一处像宇文氏处,反倒是苏迦与太子妃苏生得很像,不仅五官像,连神韵亦似。大舅母原是肃王大郡主,并非嫡出,是肃王府庶长女,生母肃王侧妃。 肃王她见过,生得相貌平平,走在人群里就会消失的那类型,见过之后也不会再想起特别处,却给人一种很安心之感。 “苏家大房六小姐苏顺琳,比她年幼。” 第72章 华凰 苏顺琳相貌甜美,很有亲和力,连连福身:“给华凰表姐请安!” “苏家二房太太。” 苏二太太笑着行礼,先君臣,后长幼。 苏晴行了半礼,“二舅母安好!” “苏家二房的五小姐苏顺珍!” “苏家二房的七小姐苏顺瑶,比你年幼。” 与苏家女眷见了礼,便是与肃王府的女眷按长幼见礼。 萱姑姑笑道:“贵女们且一处玩闹,夫人、太太且去旁处说话。” 肃王府的郡主走了过来,开口道:“华凰公主,我是肃王府的宜乐。” 苏晴打量着她,今儿穿了一些玫红配杏黄的宫袍,整个人又明丽又动人,“你大还是我大?” 二郡主带着东宫几位郡主翩然而至,三郡主道:“长姐,她比你大。” 苏晴道:“唤你姐姐反而外道,我唤你封号可好?” “那我……也唤你华凰。” 苏晴笑道:“好,我唤你宜乐。”她对着几位东宫郡主道:“今儿你们可得帮我招呼客人,可不敢怠慢了各家贵女。” 姑娘们进了凉亭,宫娥侍奉茶水。 苏迦一直小心地打量着苏晴。 苏家几位待字闺阁的小姐觉得苏晴长得像她们姑母,姑母认回女儿,必是反复确认过的。 苏顺瑶道:“华凰表姐,我们听说寻回你,便是你身上有祖父亲手雕的寄名锁。” 苏晴应道:“除了这个,还有胎记、容貌辨识,这里头的讲究颇多,我也不是很懂,自是有姑姑、嬷嬷来辨认。” 她不是冒充,是经过反复辨认才确定的。 苏顺琳道:“我听说表姐翻年就要选陪读,将一个名额给了周家三房的小姐。” 苏晴道:“她是我在仁和县认识的朋友,与我颇是投契,他日你们若是见了,亦必会喜欢。” 苏顺琳道:“表姐你瞧我如何?” 苏迦心头一紧,当即道:“六妹妹切莫失礼。” 苏家女儿里,当她苏迦最尊贵,出了她一个陪读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宜乐郡主道:“华凰拜在皇伯祖门下读书识字,翻年要入太学甲班。自我朝以来,能考入太学甲班的贵女可不多,第一位是高祖皇帝时期的徐淑妃;第二位是先皇后,才学胆识是一等一的好。” 苏晴道:“我若考进甲班,陪读也能进甲班?” 苏迦解释道:“陪读想入甲班必须通过考试,现下甲班的皇族子弟全凭自己学问考进去。但是,若是皇子、公主们考进去,陪读们在五门课业里只需有两门评为上等,就能进入甲班就读。” 宜乐郡主道:“我听哥哥讲过,哥哥说考甲班如同考举人,可难了。” 怀庆郡主道:“长姐拜在皇祖父门下,书画已属上等,算学颇有天赋,再有文章也会写了,假以时日必能过试。” 她可是听母妃与宇文晃说过,拜了嘉德帝为师,太学的先生还能说皇祖父教得不好,只怕不好也得说好。 兄弟姐妹这么多,也只长姐一个看入皇祖父的眼,能得皇祖父喜爱和高看,还收了长姐当弟子。 刘内监教苏晴琴、棋、算学三门,嘉德帝则教书、画、诗词、文章四门,偶尔亦教苏晴棋艺课。 四门通过与两门过试进入甲班的,坐的位置不同,四门过者坐在中央位置,算是甲班精英学子,两门过试的则坐在两侧靠墙位置的课桌上,为陪读学子。每过一个月,左、右墙的弟子就会交换座次,据说这样是为了防备成为斜视眼。 想要坐到中间位置,就得在进入甲班一年后再考一次,若是过了四门上等的好成绩,就能进入中间位置成为精英弟子。 陪读弟子的作业可写不可写,但精英弟子必须完成作业,先生们也会认真点评修改,指点学问,一旦完不成功课,就会受到各种处罚。 苏晴柔声问道:“二妹妹近来也在预备考入甲班?” 二郡主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又道:“我的书画不及长姐,父王从皇祖父那儿带回了长姐的功课,书画是真真的好,连父王都赞不绝口。母妃说,若我能学得长姐六成的书画,许能考入甲班。” 其他人不信这话,可二郡主自来不说假话,委实她太过清高、骄傲,真真如一朵白莲花。莲良媛在东宫众多美人里,才华当属第一,画作颇有灵气,诗词更是一绝,只这书法虽在女子算上乘,与男儿一比,也只属平平,文章平平,到底是后宅女子,眼界和心胸决定她的思维。 清高之人,有几个精通金银之物,虽以算学上不算精通,也只平平。 二郡主是莲良媛手把手启蒙读书,偏还不如莲良媛才学,诗词一绝,旁的便无长处了。 苏晴若有所思,眼里含了笑,“我拜皇祖父门下,二妹妹何不拜父王门下,父王的书画亦是极好的。” 五郡主吃吃笑了起来,“大哥当年要拜父王为师,父王也没时间教导,往后父王更忙了,哪有时间教二姐姐。” 近来,郑良娣正与莲良媛争宠,没少给莲良媛下绊子。郑良娣自被太子妃似有似无的点了一句,方才发现,莲良媛成气候,有夺去太子心尖宠的位置,连儿子、女儿也顾不上,只顾着想方设法拢回太子。 莲良媛以前倒是不争不夺,也不知这次是怎了,有不退不让之势,与郑良娣对上了。 二人对上了,也至五郡主近来亦忙着找二郡主的不快,觉得莲良媛不正经,一大把年纪学狐媚人的法子,惯喜欢扮仙子作派,哄得父王近来大多歇在莲苑。 太学的乙班就是混日子,想真正学东西就得进甲班。 甲班的功课严谨,教授甲班的先生是翰林院、文华阁学士,当年不状元便是榜眼、探眼;而教骑射课的师傅,亦是御林军里一等一的教头,多是从御林军退役迁入上林苑养老的老师傅,不仅武功好,在谋略兵法上也颇有见地。 文武皆是天下最好的人做先生、师傅,自是去甲班更好。 有志气的公子,都是十二岁后就要努力考甲班。 不多时,凉亭里围聚的人越来越多,多是各权臣家的小姐,大家都知道嫡郡主封“华凰公主”,还得了凤西、凤中二县为沐食邑,一说凤凰山脉,众人就知道华凰的凰是哪个字了。 贵女依旧在说华凰公主选陪读的事,她现在是公主,又是嫡出,可以选二至三名陪读。 未及笄的小姐们心思都活络,尤其是还未议亲的,一想到太学里头龙彰凤姿的世子、公子,一个个眼睛亮了。 华凰公主拜了皇帝为师,听说字写得好,画也绘得好,尤其是擅长绘山水、花木与人物。嘉德帝做皇子时,他的字画就是一绝,如今更是精湛。华凰公主翻年要考太学甲班。 甲班里的学子不是皇家贵骨,便是世家名门文武兼备的公子,且现下里头全是清一色的男儿,连个女弟子都没有,要是进去了…… 第73章 才艺赛 周家三房的小姐听到这儿,周倩儿还没回京呢,也不知道几时能回来,周倩儿那才华,要是五门连两门都过不了,这不是丢人。 皇帝教的学生,肯定能进得了甲班。 周倩儿过不了试,陪读的公主在甲班,她却在乙班读,这得多丢人啊。 周家大房、二房的小姐亦同样有了心思,不想攀高枝的贵女不是优秀的贵女。 苏晴一直浅笑嫣然地大家说话。 苏迦知道这些贵女,大半都是冲着给华凰公主当陪读来的,以华凰公主的身份有三名陪读也可以,一名也行、两名也过得去,全看她的意思。 宜乐郡主道:“华凰,要不办个才艺赛,琴棋书画、诗词文章都可展示?” 嘉兴郡主道:“甲班考核,琴、棋是选考,书画、诗词、文章、算学才是必考,既然要办才学赛,不如比这几样好了。” “对,就比这几样。” 明知道人家华凰公主琴棋不佳,以前在民间也没学过这些,说什么琴棋,这不是故意凿人不快。 一阵七嘴八舌后,苏晴让喜儿去请示苏氏。 苏氏与夫人、太太们正说话,笑道:“成,我们就给贵女们当一个评判先生。” 苏迦笑得不好意思,“我一个订亲的人,就不与妹妹闹了,我打个下手,收收参赛卷子,再送到太子妃、夫人们那儿评判。” “苏四小姐说得甚是,我也不参加了,我和苏四小姐监督、跑腿。” 司马小姐笑道:“你们可不许作憋,我亦当回监督先生。” 虽说司马家与嫡郡主闹了不快,因着这儿,苏家与司马家近来也不来往说话,反倒是司马纲的妻子苏追颇是尴尬,偏夫家不是,偏娘家也不是。 一时间便有四位订亲的贵女自愿组成了监督组,甚是欢喜。 书画组、诗词组、文章组、算学组四组便这样组成了。 立有东宫的宫娥、内侍搬出书案,足有八张,一组十六人,可供同时十六人参加比试。 苏迦道:“书画组参赛者站到左边,不参赛的站右边,这一批结束,再有第二批,待书画组比赛结束是诗词组比赛。” 三郡主笑道:“长姐是今儿的寿星,让她第一个下场。” 苏晴道:“今儿我是东主,客随主便,让客人们先让,我第二批下场。” 司马小姐朗声道:“十六个人呢,还有谁参加书画组比赛,书画组,有书法有绘画,书与画并在,亦可只有书法或只有画作,俱由自己。” 小姐们笑着,有人对书法有信心,还有的对绘画有信心,纷纷走到中央,两人共用一张书案,书案上有摆好的文房四宝。 有人寻出一面锣,“当——”一声响,朗声道:“一炷香为限,开始!” 第一组除了几位贵女,亦有皇家的二郡主、三郡主、四郡主、五郡主参赛,十六个人齐齐站在场,又有人移来了四张书案,连着苏晴在内,还有七个人未参赛。 苏晴道:“大家请罢,都一起下场。” 她一人独自用了一桌书案,另六人各一张。 需得自己砚墨,而砚墨时还能自行构思。 苏晴倒是常做这些事的,慢慢地砚墨,若是要绘,就绘山河图《西山秋景图》却是近来绘得最多的,梅、兰、竹、菊也有涉及。崇德帝最擅长的便是山河、花木、人物,因着这儿,苏晴亦学了这些,颇有自己的心得。 她尽量将墨砚得细腻,色佳,她还在砚墨,已经有人完成了,写一幅书法,上头是一首唐诗。 苏晴不紧不慢,不多时,场上大半的人已经完成了,有的写的是字,还有的是绘画,她这才提笔,绘的是山河图,画中有山水,有木,还有人物。 山上有上山砍柴的村民,追逐猎物的三名猎户,更有一条可爱的猎犬,山下河畔有垂钓的老者,不远处有骑在牛背上的牧童,空中的大雁,山下的村落,组成一幅宁静致远的乡村图。 一炷香时间就剩最后一寸了,苏晴换笔沾墨,题写上《桃源图》,写了一句:心中有桃源,人间处处皆桃源。 在落款处,想了片刻,写入“华凰”二字,用的是古篆体。 待她落笔,时间刚刚好。 苏迦与司马小姐走到跟前,二人交换着眼神,其他贵女亦走到案前端详。 司马小姐连连道:“不愧是皇上的高徒,这一出手,立见高低。” 二郡主见过苏晴的字画,是太子带回来的,嘉德帝对苏晴赞不绝口,带了字画给太子看,说“晴儿的功课进益颇多,你快瞧瞧,比你小时候可成器多了,可惜是个女儿家。”若是儿子,嘉德帝会很更欢喜,在他看来,这孙女似他的性子,淡泊名利看重情义;孙女的记忆、聪慧与颇肖他年少时。 现下苏晴的《桃源图》比上次二郡主见到的无论是意境还是风格,又上了一层,就这等书画一出,太学甲班的先生也挑不出毛病,根本不像十几岁的人作的,就似习练了无数次,可苏晴拜入嘉德帝门下才多久,不近几日而已。 人比人气死人。 二郡主想到莲良媛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轻叹,“资质不足,以勤补之,瞧瞧你,又贪玩又不用心,你长姐聪慧,却是比旁人更刻苦……” 长姐,长姐的,近来莲良媛提得最多的便是她长姐,恨不得长姐是她生的才好。 二郡主有一种意外之感,更有些气馁,她拿什么与长姐比? 长姐长在民间,但见过的东西亦比她多。 从小到大,她出宫的机会亦是寥寥可数。 长姐从蜀地入京,这一路的风景就够她瞧了。 旁边的小姐们连连惊叹,“画绘得真好!” “字写得真好,你看到没,用了好几种字体,画名是隶书,那句话用的是梅花小簪。” “看功底,没有二三十年很难做到。” “人家是刻苦,我们练一个时辰,公主就练了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甚至可能是十个时辰。” 原来华凰公主如此厉害,画绘得好,字写得更好。 早前比书法、绘画的,现在都觉得自己与之一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苏迦道:“我将书画送到大殿,请太子妃与众位夫人点评,下一组是诗词,以二寸香为限,大家预备一下。” 宫娥们将十二张书案拾掇了一番,将文房四宝摆放整齐,准备下场一试的贵女立在左侧,不参加此组比赛的立于右侧。 第74章 作诗 诗词上佳的贵女都想搏一搏,华凰公主旁的都好,就这诗词上没有灵性,曾被嘉德帝打趣,说她的诗词还不如八岁蒙童,说不定华凰公主因自己的诗词不佳,愿意找一个这方面上佳的贵女做陪读。 苏迦送完了书画卷回来,身后跟着芸香姑姑。 芸香道:“诗词组比赛,丞相夫人拟题:以秋菊为题,咏诗或赋词一首,但全诗、全词不得出现一个‘菊’字,却能让人一看就知是咏菊,时间为三寸香,开始!”她一抬手,立有宫娥捧出一盆漂亮的金色秋菊与一盆难得一见的绿菊,这是指定以这花为题了。 这是写金菊、绿菊皆可。 二郡主蹙着眉头,谢相夫人是不是故意的?知道华凰公主不擅诗词,出题如此刁钻,不沾菊字却得咏菊。 苏晴脑海里涌出:“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又有“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芸香笑道:“公主不如下场试试?” 苏晴道:“姑姑,我诗词不佳,此轮就不比试了。” 芸香道:“太子妃可常说公主性子坚韧,不是未曾出战就认输的人。” 这是要坑她啊? 她根本不会写诗作词,就没这方面的天赋,总不能抄袭别人的。 她想想,在静水庵时,枯井师太经常对景诵诗,脍炙人口的诗她知道不少,比如刚才想到的两首,不知其作者名谁,不知是枯井师太自己写的,还是诵的别人的,她现下读过一些诗,也没听过这两首。 她读的书还是不够多,近来又专心在琴谱、棋谱、字帖、孔孟书籍。 芸香说了这话,她不下场亦得下,她笑微微地道:“太学甲班考核,是不允许弟子因哪门不好,就不应试的,且这最差的必须保证在中等水平。” 苏晴的脸一沉,似要哭出来,所以苏氏是要告诉她,有些事明知办不成,也必须全力去做,不能因自己的喜恶、强弱就能逃避。 诗词上佳的人到底不多,这一轮只有十六个人,看苏晴上场,有三位小姐亦上了场。 苏晴心里暗道:这是逼她抄袭? 万一被人识破可就糟了。 所以,只能仿写,不能照搬。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苏晴在这里琢磨改写诗句的事,整个眉头蹙成了一团,二郡主已经写好诗词交给芸香。 一个接一个的贵女写好了,苏晴还在那儿砚墨,这一轮的墨是早就备好的,根本不要砚,看她那一脸为难的样子,芸香只觉好笑,太子妃定要逼苏晴写诗词,说她的女儿的万没有不战而输的道理,可以差,但不能连战的勇气都没有。 苏晴好想哭一哭,终于提了笔,写道:“瑟瑟秋风满院栽,蕊冷香寒蝶难来。他年祖父成青帝,报与百花一处开。” 苏晴写罢,还是厚着脸皮写了“华凰”二字。 其他人已经将诗词交给芸香。 芸香道:“公主可写好了?” “写好了。”苏晴很是气馁,写这诗的先人会不会跳起来打她,你连我的诗都敢抄,改几个字就完了? 宫娥去了苏晴的诗,芸香接过,字写得好,总能诱人多看几眼,不由诵道:“公主这诗甚好:瑟瑟秋风满院栽,蕊冷香寒蝶难来。他年祖父成青帝,报与百花一处开。” 芸香觉得这诗好,很有皇家的王道之气,尤其是最后一句,成了全诗的精华,令人神情一振。 苏晴不想写,是被芸香说了一番话才下场的,二郡主面露讶色,这哪里是不会写,该不会长姐一直在藏拙,可她为何要藏拙? 芸香道:“公主原来会写诗?” 苏晴恼道:“芸香姑姑快将这一轮的卷子送到大殿罢。” 芸香笑了,“果然还是太子妃最了解公主……” 在场的贵女各有想法,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公主不会诗词是装出来的,她其实是会。 苏晴都快要哭了,你要走便走,说这么一句是何意? 怀庆郡主此刻面露恍然,“我明白长姐为什么说不会诗词,是不想东宫第一才女面子上挂不住……” 二郡主的俏脸煞白,她虽写了一诗词,但与苏晴的诗一比,在气势与韵味上就输了一层。“他年祖父成青帝,报与百花一处开。”这是拍了祖父的马屁,还有了皇家睥睨天下的傲气,且未犯规矩,颇有些仗势、借力之意,偏偏又中规中矩。 “华凰公主真是为了二郡主才说不会诗词的?” “二郡主是皇家第一才女,她是不想抢了二郡主的名头……” 可这回,太子妃定要公主下场写诗,这一下就被逼出来了,果然是知女莫若母,定是太子妃瞧出公主在藏拙。 要说藏拙,话本子上可写了,公主自小就明白不能锋芒毕露。 二郡主被五郡主一次又一次眼神古怪的瞟视,福身行了一礼,“请长姐恕罪,我有些身子不适,且先告退!” 苏晴亦知二郡主不快,她都说不写了,可阿娘又递了那样的话,“二妹妹,要不要传御医?” 怀庆郡主轻斥道:“愿赌服输,长姐的才华原就比你好,现在知道要输了,就不敢面对了,胆小鬼!” “五妹!”苏晴轻呼一声,“你少说几句,二妹妹身体不适,你何必再刺她。” 怀庆郡主将脸转向一边,定是假的,知道要输,得不了第一就故意装病,诗词第一的皇家才女,哼,还不是比不过长姐。 长姐是皇祖父的学生,皇祖父当年就是名动皇家的大才子,皇祖父的诗词甚好,长姐怎么可能不会,所以长姐一直在藏拙,生怕伤了二郡主,故意为之。 二郡主的脸色难看两分,似要哭,福了一礼,转身离去。 众人觉得怀庆郡主说的可能是真的,华凰公主其实会写诗,说不会是为了维护二郡主的名声,若不是芸香姑姑逼她下场,恐怕无人知道华凰公主是会写诗词的。 不多时,荷香领着宫娥们过来。 “文章组可以下场了,这次文章组的题目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李夫人出的,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题。要参加的可至书案,一人一案,以一炷香为限。” 考文章,闺中女儿有几个会写的。 一位杏黄袍少女走出来,选了第二张桌案,这是谢相府小姐,接紧着又出来一人。 苏晴现在明白了,太子妃弄生辰宴,就为了给她壮势,还不许她不下场,她今儿过生,怎么变成了考核她的才学。 满朝重臣家的夫人、太太、小姐都被请来了,还成了考官。 第75章 才艺赛2 苏晴不好推辞,可怜天下慈母心,苏氏一心为她,即便她不喜张扬,可现下她是公主,张扬一些也没什么。她走到第一张书案前。 不多时有了六位小姐站在书案前。 荷香道:“还有贵女参加文章组的比赛么?今日是华凰生辰,亦是太子妃为华凰公主挑选陪读,文章组再没人了?” 果然啊,是选陪读。 华凰公主书画、诗词都厉害,再有嘉德帝亲自指点,明年开年的甲班考核,过试的可能极高,只她那一手书画便是多少男儿都不及。 场上只有六个人,旁边的人想试,可她们闺阁女儿,也没学过学子们才学的制文,连格式都不懂,更别说旁的。 荷香道:“没有了,就要开始了,点香。” 她一抬手,立有内侍将其他的桌案移开,“户部丁侍郎夫人拟了算学试题,想参加算学的请入座。” 苏晴将手抬起来:“荷香姑姑,我要参加算学?” “好,给你延时三寸香。” “是。” 她写文章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得先审题,再破题立意,“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有才更有德。”这是她的破题,想明白后,下笔很快,写罢之后,修改了一遍用词,照着抄录,这原是一炷香时间,还余三寸香时她已经交卷了。 荷香接过她的答题,旁边的司马小姐、苏迦面露讶色,这漂亮的馆阁体写得很好,一点看不出是女子的,立意也好,文章通顺,在民间长大的公主竟然是一个高人,一朝有名师指点,进步神速。 荷香令人将苏晴的桌案移到算学组,算学这边有十二个人,又添了几张书案,前头立了一个屏风,上头是十道题,鸡兔同笼、求良田面积,求池潭有水几何…… 五花八门,苏晴都会只是要用些时间,她提着笔一一算起来,不多时就解了八道,第九道是求追速,张三脚程几何,李四脚程几何,张三出门两个时辰,李四因事要追张三,问多久能追上。 第十题九宫格填数字,苏晴计算了一番儿,倒亦容易,前世玩得最多的便是九宫格。 她看了一眼,一炷香只余不到一寸,已经有两位小姐交了卷,她起身将自己的卷要交过去,荷香道:“公主忘了写名字。” 苏晴有些不好意思,捧着回到座位,填了“华凰”二字再交给荷香。 算学组的考卷交完了,只有文章组还有两位小姐对自己写的不甚满意,但已经修改好,正在抄录。 不远处,有人道:“书画组、诗词组的成绩出来了,快去看。” 内侍拉了屏风,将各组前五的名单公示出来,连他们的作品亦挂在屏风上。 书画组,苏晴的《桃源图》挂在第一的位置,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诗词组里,苏晴的诗同样得了第一。 前头立着的内侍朗声道:“此次比赛评判先生是翰林院大学士李夫人、谢相夫人、肃王府世子妃、荣王妃、宁王妃、户部丁夫人、文华阁学士杨夫人七位,上上为五分,上为四分、中为三分、下为一分,五位先生评分,再统分,得分最高者为第一,依次排名,这是公布的前五优胜者名单与应试考卷。” 小姐们看着公布出来的两组前五,进入名次的欢喜不已。 苏晴看着两组前三都有一个叫谢清雅的,低声问喜儿:“谢清雅是谁?书画得了第二,诗词也是第二?” 喜儿指着一个杏黄衫少女,看上去只得十四、五岁模样,“公主,她便是谢相爷的嫡长孙女,谢家的家学很是厉害,据说三岁识字,六岁会诗。” 苏晴道:“她的诗比我的有灵性,今儿我生辰,皇婶们想哄我高兴,才给我评了第一,其实诗词上我不如她。” 谢清雅望着苏晴,福身道:“公主才华过人,臣女难望其项背。” “你的书画不及我,但诗词确实比我写有灵性,我不及你,这是事实,你很厉害!” 她是活了两世,书法绘画才得了第一,可谢清雅不是,能在这般年纪有如此不俗书法、绘画很是了不得。 怀庆看着成绩,两组里都没她,一看书画组亦无二郡主,诗词里二郡主竟排了第三,当即乐了,“我道二姐姐如何厉害,诗词一不如长姐,连谢小姐都比不过呢,人家可比她厉害多了。” 反正有人能压二郡主,她就觉得高兴。 长姐当然厉害了,皇祖父亲自指点的么,可是皇祖父的真传弟子,能得第一,她一点也不意外。 四郡主道:“五妹,大殿那边很热闹,这会子正在评文章,有评判组,还有记分组,评判先生举牌子评分呢,很是有趣。 怀庆大声道:“嘉兴,你去不去瞧热闹,这和以前可不多呢,又公允又有趣。” 有怀庆要去大殿看热闹,立时齐刷刷地跟着去了一大群贵女。 唯有两组得了前五的小姐留了下来,连着苏晴拢共八个人。 苏晴道:“谢小姐亦想去瞧热闹?” 谢清雅知道,“今日臣女来给公主贺生辰的,怎能失礼。” 她两组得了第二,文章、算学也不差,祖父、父亲都亲自指点过的,祖父说东宫嫡女是不同的,太子妃没有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谢家要做纯臣,倒不如放开手亲近东宫嫡女。 苏晴好啊,来自民间,代表着民心,且她亦没有争夺之心,嘉德帝夸她“性子纯良,坚韧,沉静,类似朕”。 嘉德帝当年就不想当皇帝,硬是被妻子、儿子给推上去了,他亦就做了,当了皇帝后经常不上朝,让太子代劳,与其说他是在当皇帝,不如说是太子。 苏晴道:“无妨,我也想去瞧瞧,走罢。” 几人到了大殿外头,外头聚了一群小姐,叽叽喳喳,立在殿门口看里头的点评,每报一个名字,就会有宫娥捧着文章立在考评组几位女眷面前,让她们细看,之后便是女眷们用手举牌子,每人面前放了五块牌子,五分、四分、三分、二分、一分,她们认为该得多少分就给多少。 “请给谢清雅评分!” 李夫人已经看完文章,举了一个五分牌。 丁夫人亦举了五分牌。 杨夫人微蹙着眉头,举了四分牌。 肃王妃不知道好坏,跟三位有学识的夫人学,他们举了多少,她就跟着举。 谢相夫人又举了,乃是四分牌。 她蹙着眉头,宁王妃、荣王妃只觉得新鲜有趣。 荣王妃道:“堂嫂还没想好?” “肃王妃觉得为难,两个五分,两个四分,她是举四分还是五分,犹豫之中举了个五分牌。” 荣王妃举了个三分牌。 第76章 才艺赛3 芸香姑姑道:“荣王妃,这文章有何不足?”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说女子的才是插手逾矩之事,何谓逾矩,便是不该女人管的事,若是大户人家丈夫没了,妻子还继续不管不问,当然得坚强支持门庭,我不赞同她的看法,所以只给三分。” 宁王妃原不知什么好坏,跟着举就是,举了一个四分牌。 芸香道:“统计分数!” “三十一分。” 后面木板上有一张大字,上头写了“谢清雅 三十一分”。 “下一位华凰,破题立意: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有才更得有德。” 宫娥捧着苏晴的答卷,七人看着字。 荣王妃道:“还是华凰这字瞧着顺眼,漂亮、温婉又大气,五分!” 你看完了吗?你就给五分! 荣王妃挑了五份牌举着。 几位大臣夫人唯有李夫人、杨夫人给了四分,其他五个人人全是五分。 “华凰 三十三分!” 文章组拢共只有六个人,评前五出来,还有两个并列第三,六个人都在名次上,会写文章的女子到底是少数,显得很稀有。 那边算数组的人在对答案,只得十几个人参加,很快就画完了,这个不用点评,直接以题记分。 芸香开始唱算数题的成绩:谢清雅 全对;丁娟 九对;杨嫣然 八对……一直唱到华凰全对。 算数组有两个并列第一,两个并列第三。 华凰、谢清雅并列第一;丁娟第二;杨嫣然、李芳芳并列第三。 谢清雅早前虽不是陪读,但一直早有才名,早前陪着父母在鲁省任上,直至今秋到了议亲之龄,才被叔父接回京城。 苏氏笑微微地道:“综合各家小姐的成绩,谢清雅表现最佳,定为华凰的第一陪读。第三个名额,华凰在民间时,许给周家三房的周倩儿。第二个名额,丁娟、杨嫣然、李芳芳、冯蓉四人的表现优秀。” 书画组:华凰第一,谢清雅第二,杨嫣然第三,三郡主第四,李芳芳第五。 诗词组:华凰第一,谢清雅第二,二郡主第三,杨嫣然第四,李芳芳第五。 文章组:华凰第一,谢清雅第二,丁娟第三,汝宁郡主第四,冯蓉第五。 算学组:华凰、谢清雅并列第一;丁娟第二,杨嫣然、李芳芳并列第三,嘉兴郡主第四,冯蓉第五。 冯蓉是谁,贵女小姐们你看我,我看你,以前都没听过。 苏晴低声道:“清雅,你知道冯蓉是谁?” “是大理寺卿的嫡次女,穿松绿裳、圆脸、大眼睛的那位。” 冯蓉亦是意外的,书画平平,诗词组的她就未下场,参加了三场,没想文章、算学都排第五。 苏氏笑道:“昨日,本宫与太子殿下商议过了,若是此次华凰生辰比试,成绩斐然的贵女,都能成为郡主、公主陪读。来人,把二郡主、三郡主、四郡主唤来,从这四人里挑一个做陪读。” 太子要登基了,郡主变成了公主,以前一个陪读能增加到两名陪读。 怀庆郡主道:“禀母妃,二姐姐说身子不适,回去歇着了,要不给让儿臣挑,儿臣年纪最小,让儿臣先挑。” 父王与太子妃商量过了,要给她们添陪读,这样好啊,就有两个人陪她一起读书玩耍,不想写作业,还能让陪读帮她写。 苏氏道:“怀庆,你母妃已经替你挑好陪读了。” 怀庆郡主就想要最好的,这次可是通过比试选拔出来的,母妃给她挑好了,怎的也没问她。 苏氏道:“三郡主、四郡主、华凰,你们还不过来,来人,去请二郡主,若她不来,请莲良媛示下。” 二郡主想到自己被怀庆奚落、嘲笑,心里堵得慌,回到寝院就伤心地抹泪。莲良媛便常她不争气贪玩,可长姐天赋好,又比她用心,长姐原不想比诗词,哪里晓得竟是个藏拙的,诗词不仅好,还很优秀。 长姐样样都厉害,就她是个不成器的。 莲良媛要知道她的成绩不好,指不定又要气恼。 莲良媛确实生气,气二郡主不争气,又气她没有面对失败的勇气,一见有人比她更厉害,立时就吓得装身体不适回去了,躲在屋里不见人。 太子妃派了内侍来请示,莲良媛才知道今儿这一场大比,太子妃在太子殿下那儿过了明路,要给郡主们挑陪读。 谢清雅已经定为华凰公主的第一陪读。 华凰公主是嫡女,可有三个陪读,第一、第三的名额定了,还有第二陪读待定。 莲良媛问道:“这四位小姐里头谁的书画、文章最好?” “回莲良媛,书画是杨小姐,文章是丁小姐。” 莲良媛想着自己不善文章,书画倒是会的,心下一转,“二郡主选丁小姐。” “是,奴婢就如此与太子妃回复了。” 不多时,回问话的内侍回来,禀道:“太子妃,莲良媛代二郡主选中丁小姐为陪读。” 丁娟心下一沉,她是冲着给华凰公主当陪读来的,华凰公主在民间长大,又受过苦,性子亦最好,听宫里的人说,华凰公主从来不打骂身边人,就算错了,也只是指出错处,让其改正便可。 华凰公主待下人如此,想来对陪读会更好些。 转而又想,今儿来了这么多贵女,多少人还没做上陪读呢,二郡主就是娇气一些,性子清高,但这样的人不会做坏事,更不会太过刁难。 太子妃道:“三郡主,该你选了。” 三郡主看着剩下的三位贵女,“我……我选杨小姐。” 杨嫣然走出来,给三郡主行了一礼:“给三郡主请安!” “以后我们就在一处了。”三郡主笑着。 四郡主道:“母妃,儿臣选李小姐。” 李小姐,翰林院大学士家的小姐。 李芳芳与她行了礼。 最后只剩冯蓉一个。 苏晴问冯蓉道:“你是不是精通律例?” 冯蓉面露讶色。 苏晴笑道:“我对律例亦有兴趣,到时候你多指点我。”她顿了一下,“我听说科考是要考律例的,每届策论都会有一二题目。” 谢清雅道:“公主学律例,莫不是还要参加科考?” 苏晴笑而不语,“我们都先学着,他日你们就明白了。” 上回她在嘉德帝那里嘀咕“男子都能下考场,偏我们女子学得再好,却连这机会也没有。” 嘉德帝道:“你以为自己能秀才了?” “我若有了秀才、举人的才学,老先生可能允我下场?” “若真有其才,老朽应你便是,别说是秀才、举人,便是进士也行。”当年独孤皇后也说此事不公,颇不服气。 嘉德帝倒想给她机会,可那时候她都做祖母,再下场应考也不合适。 名次出来了,成绩好的贵女都成了新晋“皇家金枝玉叶陪读”。 第77章 竞争 大殿里,夫人太太们正说笑着。 宫娥、内侍开始移案摆饭。 贵女在殿外三五聚一处说话。 谢清雅、冯蓉因有了苏晴的陪读,便自觉与苏晴站在一处。 冯蓉则在琢磨苏晴的话,“公主翻年要考甲班,我和谢小姐也要应考?” 谢清雅是不惧的,在家里时,她祖父就考校过两回,说她考入太学甲班没问题,只是不能放松。 谢相每次看到嘉德帝,就听他夸孙女,自己孙女如何孝顺,如何刻苦等云云。 冯蓉道:“我要过不了……” 谢清雅道:“你要过不了,我与公主上甲班,你在乙班读书。” “有书念就好。”冯蓉不想这么早嫁人,现在成了陪读,她祖母一定看她有出息,奇货可居,不会天天催她爹娘给她订人家。 谢清雅低声道:“乙班最小的学子才六岁。” “啊——”冯蓉一想到会与小萝卜头做同窗,心里堵得慌。 谢清雅意味深长地道:“你的算学、文章已很不错,入甲班做陪读学子的资格够了,想成精英学子,就得再努力,至少书、画、诗词三门里得有一样上等。” 她才不要和六岁小蒙童当同童,这也太丢人了,怎么也得去甲班。 有内侍招呼道:“贵女们,用午膳了,请回大殿用午膳。” 众人开始往大殿方向移去。 回到大殿,各自回到长辈身份,坐到宴席上用午膳,菜式很丰富,荤素皆有,与吃酒宴很像,足坐了十二桌,每桌能坐八人。 苏晴与皇家女眷们坐在一桌,大家都不说话,只埋头用午宴,上头亦有果茶、果子酒都是适合女子饮的,因苏晴在太子妃眼里就是小孩子,太子妃只让芸香倒了果茶给她。 “果子酒是给大人吃的,你小孩子家家就别碰了,酒吃了,没记性。” 太子妃苏氏拿哄小孩子的话告诉苏晴,苏晴压根不信,可又不能反驳。 肃王府世子妃道:“端午节时,宜乐偷着吃酒,还吃醉了,难怪她背首诗都能背好久。” 荣王妃道:“糖醋鱼做得地道。” 苏氏道:“请了徽省籍厨子入宫做了几道菜,这一桌有蜀菜、徽省、京城、江南城,是四位大厨的手艺。” 宁王妃道:“还是太子妃想得周全,这般一来,无论喜爱哪种口味,都能有自己爱吃的菜式。” 其他人的人尝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在一大桌上能寻到自己爱吃的菜式,有的还寻到了地道家乡菜。 大理寺卿冯府的老太太与冯蓉坐在一处,冯太太脸上带笑,这下子婆母不用催她给女儿订亲了,去了太学自有好儿郎,且做了公主陪读的,亲事便由不得自家做主了。 一顿午宴用了半个多时辰,时不时有新菜上,旧菜撤下,大殿里颇是热闹,都是酒菜香与吃饭的声音。 吃好的等着未吃好的,待吃好了,有的到外头赏花,还有的去偏殿说话,不到二寸香,酒席上的人撤得干干净净,宫娥、内侍开始拾掇。 苏晴的生辰,这是她回到皇家的第一次宴会,办得很成功,因是小孩子,也不提生辰,只说是让她与大家见面,又是给她挑陪读,声势浩大些。 怀庆未等用午宴,先回去找郑良娣大闹,说她的陪读,上回郑良娣给挑了,这一回又是她挑,姐姐们的陪读都是通过比试选拔出来,个顶个的好,就她的全是什么都不懂的。 郑良娣想哄,怀庆却不依,哭闹一场回到寝院,把摆件瓷瓶砸了一个稀巴烂,趴在床上大哭,亦不愿再用午宴。 怀庆觉得丢脸,这么大的事,郑良娣不告诉她,直接做主了。 害得她还以为自己也能挑一个陪读,才被太子妃告知,她的陪读已经挑好了。别人都知道的事,只她最后才知道。同样是亲娘,太子妃对长姐就很用心,可她亲娘就知道让她难受。 玩到未时,女眷们陆续起身告辞。 不到半个时辰,东宫的客人消得干干净净。 苏晴趴在苏氏怀里,“娘是如何想出那样有趣的事,通过考评,选出才华最好的做陪读。” “晴儿没回来时,娘就天天幻想着晴儿回来了会如何如何,想得多了,自然就有法子了……”她不会从姻亲、亲近各家里挑陪读,而是挑出最适合女儿的人,比如谢相府的谢清雅,打小就有才名,是个真正的才女。 二郡主有才名,在谢清雅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若是谢清雅提前两年回京,长安王、广平王必是她的夫婿之一,只是谢清雅的年岁比苏晴还小两岁,与这二位悬殊有些大,若配四公子倒是正好。但这事,苏氏不会提,委实在她眼里,四公子就是个混不吝的,连自家大哥的宫娥都能玷污,就没他不敢做的。 苏晴道:“娘,哥哥说要回来给我过生辰,今儿都没回来。” “今日宴请女眷,是我让他不要回来,你没瞧今儿连四公子都不在东宫。” 全是女眷,若是生出乱子,不止是损了太子妃母女的脸面,也是损了东宫面子。 苏氏不让宇文晏回来,也是避开那些居心叵测的贵女,她可不想宇文晏与苏迦未成亲,就添了侧妃、贵妾什么的,免得给苏迦添堵。 郑良娣也怕她儿子乱来,索性一大早就给打发出门了。 广平王禁足寝宫,外头再热闹,他亦不能出来。 宇文晏人未回来,但生辰礼物送到了,来的女眷亦各送了礼物。 * 广平王寝宫。 晌午宫人送来午宴,菜式很丰富,但他却在看心腹抄来的文章、诗词,眸子微敛,苏晴跟着嘉德帝学习,这才学果是长了,书画第一,无人不服。 原会诗词,却只说不会,被太子妃逼着写了,果然不俗。 “他年祖父为青帝,报与百花一处开。”他诵到此处,“倒是会仗势借力,若改为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百花一处开,岂不更有气势?” 苏晴有才华,谢相嫡长孙女谢清雅亦是不俗,诗词、文章皆有可取之处,一个女子能写得这么好,很少见了,在他看来,谢清雅的文章、诗词倒比苏晴的更好,只因苏晴是华凰公主,今日又是她生辰,评判先生心偏几分,评她第一也是有的。 “谢清雅年芳几何?” “回长安王,今岁十三。” “十三岁,再养三二年嫁人正好。”广平王似笑非笑,若考入甲班,苏晴、谢清雅两人的希望最大,才貌双全,家世不俗,哪个男人不心动。 * 燕国公府,宇文氏盯着庶女,真真是好大的胆儿,居然敢提出给华凰公主当陪读,当她是谁? 早前,太子妃苏氏是与娘家通了气儿的,老国公亦说华凰公主陪读不必从苏家选,原就受了苦,自想挑懂事、有才德的女子给公主做陪读。 苏氏的私心与宇文氏母女一样,苏家最优秀的当是苏迦,苏家女儿能做陪读的,有一个苏迦就够了。 庶女亦敢蹦跶,肖想不属于自己的,这必须得打压。 苏六小姐一回来,就被宇文氏下令抄《女德》。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便是冯家,这完全就是意外,根本没想到冯蓉还能入围,早前原就是去凑热闹。 冯老太太再不提订亲的事,还让冯大人设法给冯蓉寻先生,听说太学甲班不好考,万一翻年华凰公主、谢小姐都进甲班,就冯蓉考得太差,有些丢脸。 冯老太太亦听身边的仆妇说了,说太学甲班都是一群天之骄子,什么国公府的嫡子、大将军之子、候府世子、丞相府公子、尚公府公子等,家世、背景上等,文武双全,才貌俱全,云集了整个大周最优秀的未婚儿郎。 成亲的,便不再去太学上课了。 杨嫣然、丁娟、李芳芳三个,想着翻年会有甲班考核,她们虽是陪读,但若凭本事考进去,就能在太学甲班读书。 这三人比冯蓉还要拼,冯蓉是为了不与小萝卜头做同窗,想一想就觉得难受,脑海里浮现着先生讲课,小萝卜头在下对流鼻涕、哭闹的画面,真是太心塞了。 第78章 抄袭 十月二十九一早,苏晴收拾的衣袍,带着福嬷嬷、兰姑姑等人回转宫中。 学业继续,课还得上。 上午第一堂是诗词课,嘉德帝眯着眼睛,“你在老朽这里藏拙?” “先生何有此言?我真不会写诗词。” “不会用写,昨儿就得了一首能得第一的诗?瑟瑟秋风满院栽,蕊冷香寒蝶难来。他年祖父成青帝,报与百花一处开。”嘉德帝道:“出乎意料,可见会写。” 苏晴直呼冤枉,昨儿不是硬赶着上架,真是头一遭啊,“先生,我真不会写诗,那是我以前听人吟过一首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我改了几个字,写出来应付了事,哪里晓得,王妃、夫人们给评了个第一。我真不会写。” “此诗何人所作?” 苏晴答道:“偶然听乡间秀才吟诵而得。” 嘉德帝对刘内监道:“此乃反诗,当捉了此人砍头。” 苏晴是听枯井师太诵过,她当时就觉得写得好,便记下了。 嘉德帝道:“今儿以雪为题,你且作一首诗来。” 又要写诗? 她说了不会诗词,为什么还写,诗好难,词就更难了,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要如何写? 嘉德帝道:“今儿写不出来,这一堂不算完。” 苏晴捧着咬,好想把笔给咬掉吃了。 嘉德帝捧了本书看。 刘内监老神在在服侍茶点。 这是教她呢,还是在逼她? 苏晴笑了一下,很快提笔:“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写完了,用嘴吹了吹,捧到嘉德帝面前,嘉德帝看着诗,说不像诗,还挺通顺,说是诗这可一点诗意画境都没有,“你……你……” “我都与先生说了,我不会诗词,昨儿那首,真是借别人听来的,改了那么几个字,不是我写的……” 嘉德帝看看交上的诗,书法挺不错,就是这诗配不上书法,怎的就不会写呢?就她写的也叫诗,真是丢人哦。 “你写文章言之有物,有理有依,能动人心,颇有天赋。怎的写个诗,就成这样子?这也叫诗?” “我不会嘛。” “不会就学!”嘉德帝很生气,早前以为她藏拙,这丫头是根本不学,昨儿是被太子妃逼着写了,弄一首听别人的改几个字冒充交差,竟是被评了第一,所以现在么,还不能说是别人写的。 “我正在向先生虚心学习,怎奈天赋有限,实在不懂怎么写诗词。” 嘉德帝道:“她怎么就学不会,写首的讲究、要点已讲过了,她学不会。” 刘内监道:“学会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让她多读多背多感悟,做诗词要点,她必是懂的。” 苏晴连连点头,“我听先生讲过,可我不会用。” 嘉德帝道:“慢慢来,今儿继续谈诗词。” 就讲古人的诗词,听得多了,许某日突然开窍。 二郡主几人回太学上课。 怀庆郡主在课堂上对先生道:“昨日东宫为我们姐妹选陪读,贵女比试才艺,我们都挑了一位陪读,先生我们能带她们提前来太学不?” 现下已是十月底,马上进入冬月,照着往年的惯例,腊月二十书院、太学、官府就陆续放假,待到过完正月十五,早的十六开衙,其次是太学开学、书院开学。京城书院每年二月初一会有一次晋班考核,同样太学亦是如此。 先生道:“此事得请示太傅大人。” 怀庆道:“我长姐也很厉害,她不能来太学么?我长姐想上甲班。” “回头我代问太傅大人,若是太傅同意,她们就能来太学上课。” 怀庆点头,“先让她们上学,明年二月初一再参加晋班考核不成么?” 这位是国子监大人,在太学监任先生。 太学有大有小,大的除了皇家还有世家人来读书,但大周的大学,多是以皇族子弟为主,陪读来自世家,配了最优秀的师资力量。 京城亦有京城书院,这是大周最大、拥有学子最大的大书院。 不能入太学做陪读,便入京城书院读书。 前朝时,太学其实是一座大书院,但是空有其名,里头全是一群纨绔子弟,到了本朝,太祖皇帝就太学立下了严格的规矩,定位是:太学以皇族子弟为主,陪读为辅。甲班为精英弟子,授课严格,学经史、大学等,学治国策略。 乙班为蒙学、初学,教授最常见的知识。 冬月初三,苏晴刚上完刘内监的算学课,嘉德帝与宇文雍步入大殿。 嘉德帝拉着脸,似很生气。 宇文雍道:“晴儿,明儿开始,你可以去太学上课,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再请教你祖父。” 苏晴微蹙着眉头,“让我与六弟、六妹他们一起?” 宇文雍道:“你先到甲班听课。” 甲班的起步课是秀才以上,冲刺举人、进士的课业,学的知识更高深,苏晴想的是跟着祖父与刘内监先学习,补上去了再去甲班。 “父王,我去甲班,谢小姐、冯小姐是不是亦要入宫了,先到甲班学习,待明年二月初一再参加晋班考核?” 宇文雍道:“你且先去读书,看看你有何不足,腊月二十太学放假,至二月初一再上课,这段时间你还能再补。” 苏晴道:“先生也是这意思?”她面露苦楚地道:“诗词上我明明都懂,可就是写不出好诗词来,不会是先生觉得我太笨,要赶我去太学?” 嘉德帝原就不乐意,对他来说,苏晴就像一个极好的玩伴,而且教学生亦很有乐趣,看到苏晴进步,比他自己进步还要欢喜,“太子太傅与你父王的意思,说朕教你太累,让你去太学。你多乖的孩子,又刻苦又乖巧,太子太傅是见你在东宫大比上扬名了,来抢朕的学生。” 苏晴面露讶色,“他经常抢别人的学生?” “去年抢了京城书院一个叫柳殊的学子,一个寒门学子,被他弄成长安王陪读,常住太学学舍里。” 苏晴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太傅做了一件好事,寒门学子在京城书院读书,一月就得花耗三百文,寻常庄户人家可是承不住。” 入太学便可以免费读书,太学的先生、师傅全是在朝廷任有官职的,拿有俸禄,素日除了学问,就是教皇家子弟。 嘉德帝恼道:“他抢京城书院弟子,可是你是我弟子,我们家是养不起孩子的,让你明儿就去太学甲班,他与那几个学士定没安好心,弄不好明儿他们得考究你学问。” 苏晴答道:“先生,除了诗词,旁的我倒不甚担心,近来琴艺有长进,刘翁翁很厉害。先生学识渊博,我学业进步乃先生之功。” 第79章 老师指引 宇文雍不知道,原来华凰在上课的时候,是称嘉德帝为“先生”,称刘内监为“刘翁翁”,态度恭敬,更有钦佩之色。 嘉德帝道:“今儿就上到这儿,下午你让身边宫人收拾东西,明早就去太学甲班,若有不懂的再来问老朽。” 这语调就像自己的弟子再不回来,带着伤感。 “先生是弟子一生的老师,无论弟子在何处,老师都如天上日月,为弟子指引前路……”苏晴想到前世今生,像嘉德帝这样真心指点她的人这是第一个,说到辛酸处,竟得眼泪垂落。 嘉德帝眼睛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好想抱住苏晴大哭。 刘内监亦是暗自抹泪。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捣的鬼,华凰公主在养心殿学得好好的,碍着他们什么事了,竟让华凰公主去太学甲班。 “我舍不得先生和刘翁翁……”苏晴说完,泪掉得更凶了。 嘉德帝转过身去,“且先回翠微宫,先生离你不远,不懂的来问。你刘翁翁亦会指点你的……” 这么贴心的孙女,最是敬慕他的才学,更是他的忘年交,还是他的学生。 苏晴福身一拜,“父王,谢小姐、冯小姐她们是不是亦要入宫学习了?” “你先上两日,初六她们便要入宫,你令兰香备好二人的住宿。” “是,儿臣知道了。” 苏晴收好自己的东西,抱着书本,抹着泪走了。 嘉德帝愤愤盯着宇文雍。 宇文雍只觉嘉德帝教孙女就如同玩物丧志一般,下这么大的精力教学生,还只一个,“父皇要是喜欢教学生,可去太学甲班做先生。” “啊呸,你当他们都和晴儿一样聪慧乖巧。那些蠢物,朕才不屑教,瞧你把晴儿弄得伤心……” 从来没有哪个子孙像晴儿一样,一听说离开他,会难过得落泪,但还是乖巧地听宇文雍的安排。 “什么让晴儿去太学,我看你就是让我准备退位的事,不是有礼部官员在办,让我准备什么?” “十二月初六便是退位大典,离现下亦不过一月。” “知道了,误不了你的事,给朕的宫殿别离晴儿太远了。这孩子亲朕,看不到朕会难过。” 那么大的人,又不是三岁小孩。 宇文雍自是一一应了。 太学早派了宫人去各家传令,十月二十八新选的陪读贵女,冬月初六全部入太学读书。各家得了通晓,各自忙碌起来,为自家女儿挑选一名服侍丫头。公主陪读是允带一名丫头去的,而郡主陪读便是只身一人。 除华凰公主的两名陪读,其他各家都犯难,十二月初六太子要登基,郡主变公主,现下还能带丫头,只得辛苦自家女儿,太学离东宫足有六里路程,这一早一晚的奔波,郡主们倒有车辇,要是郡主们性子上来,让她们自己回去都有可能。 谁家的女儿不是娇小姐,可现在说是陪读,就是去侍候公主、郡主们的。 华凰公主住在翠微宫,离太学不到三里路,倒还近些。 * 翠微宫。 苏晴沉着脸说,“父王让我明日去太学甲班读书,往后先生和刘翁翁只能指点,不能像以前那样教我了。” 福嬷嬷觉得这是好事。 兰姑姑看她难受,“往后还能常见的,公主不必伤心。” 苏晴道:“可我还是难过,这些日子下来,他们不仅是我先生,更是我的家人、亲人。突然要分开,往后课业一忙,几日不见也有。我在先生身边,他用膳都香……” 她说罢便悠悠轻叹一声。 她是不是很假,提前入学,心里是欢喜的,却又不舍得嘉德帝与刘内监,鱼与熊掌难兼得,只能顾及一头。 福嬷嬷道:“公主,谢小姐与冯小姐她们几时入宫?” “冬月初六便来,让你们预备屋子。” 翠微宫很大,自有院墙,拨两间屋子给二位陪读小姐。 兰姑姑回了趟东宫,太子妃早早就预备好了,书袋、笔墨、甲班用的书本等。 * 冬月初四一早,苏晴起来了,欢儿、喜儿很是兴奋,一个提着食盒,里头装的都是点心,另一个抱着一撂书。 公主要去太学甲班了,这是大周以来,第一位进入甲班学习的皇家公主。 太学甲班里亦是喧哗开了,昨日就听崔太傅公布:“华凰公主会于明日来上课,明月二月初一再参加入学考核,各位郡王、世子、公子可别欺负她。” 华凰公主,那个流落民间,成为传奇人物的少女,他们听说她的书法绘画都很厉害,算学、文章、诗词也不俗。 今晨甲班的公子们起了大早,乙班的公子则围在甲班外头,等着瞧“传说中的华凰公主”,以为《嫡郡主传》已经结束了,昨儿下学,才听说书肆里又出一册,据说是最后一册,名为“嫡郡主才惊四座,嘉德帝赐封公主。” 这一集将她写得很厉害,绘了什么样的画,题了什么样的字,写了何诗词、文章,一定不差地全录到书里了,能写出“瑟瑟秋风满院栽,蕊冷香寒蝶难来。他年祖父成青帝,报与百花一处开”的女子,必是不俗。 苏晴由一位内侍领着进了太学,大学门口早有人候在那儿,“华凰公主,这是太学跑腿的内侍小镜子。” “奴婢给公主请安!” “你且进来,领我去甲班学堂。” “是,公主请——” 太学很大,是一座足有三进的园林式建筑,分学堂、学舍、师舍、花园、藏书阁等,这里的学舍又分男学舍与女学舍,但公主、郡主们多不住,只是白日临时小歇之地,亦有专门的茶水房,可供服侍丫头、宫娥、内侍们玩乐。 有人跑出学堂,看到小镜子领着人,立时叫道:“来了,来了……” 苏晴今儿打扮得中规中矩,既不失皇家公主的体面,亦不过分张扬,就是让人逃不出错处,是福嬷嬷与兰姑姑一想给打扮的。 小镜子道:“东边是甲班学堂,西边乙班学堂,我领二位姐姐去公主的学舍,里头能休憩,还有茶水房。” 欢儿捧着书:“我能将送给公主送进去么?” “若是乙班倒可以,可甲班规矩极严,除了太学学生、先生可入,其他人一概不得进入,若被抓住就得挨板子。也不允学生在学堂吃东西,若是饿了,一堂课结束,可回学舍或花园里进食茶点。” 第80章 柳殊 苏晴道:“喜儿、欢儿,你们把规矩都问明白了,晚上讲给我听。” “是,公主。” 吃茶点也不能学堂里,这规矩是有些严,听小镜子的意思,乙班就可以。 苏晴接过书本,换了一个优雅的动作,明明抱着书,却走出了闲庭赏花的步伐,慵懒之中带着惬意。 甲班的少年们、乙班的小公子齐刷刷望着甲班学堂的月洞门:终于出现了一个松绿色的衣袍:一张素脸毫无脂粉之色,素光更显容貌娇妍,肤白若羽毛。挽了一个未及笄少女的灵巧发式,戴着珠花钗子,额上戴了一条红宝石抹额。如缎长发以一条松绿的粉色丝带松松地束着,尤显袅袅风致,黑发如瀑,显得腰身仿能一握般纤细。抹额上的水滴宝石坠在眉心,更显得容色出尘,散发出淡淡的芒色,宛如这闲淡的步履、惊世的美、逼人的眼。 原来传说中的华凰公主生得这般好看,不管做什么都像一幅画,公子、少年们看得不错眼。 苏晴移眸,所有人,包括围观的小公子立马扭过头,装成望天的、看屋顶的,或是赏花赏木的样子,而学堂里的公子装看书。 苏晴抱着书,迈入学堂,立时发现两个人的握反了,当即笑了,这一笑,甜美如春日阳光,眼睛亦亮若星子。“诸位同窗好,我叫宇文晴,又唤苏晴,你们可以唤我‘晴同窗’,若唤我宇文同窗,我想在座诸位姓宇文的多;若唤苏同窗,姓苏的亦有几位,各位唤我‘晴同窗’就好,晴天的晴。我在乡野长大,课业基础不如你们扎实,还望各位同窗不吝解惑。” 她的声音真好听,人亦亲和有礼,一点也不傲气。 苏逊起身:“苏同窗,那边是你的位置。” 靠里边墙第一张桌案。 苏晴道了声:“多谢!” 未过规定成绩的都是陪读学生,只有过了,才能坐到中间两排位置上。两侧共摆了七张桌案,另四张在临门边墙下而摆,靠着窗户,一排四张,俱坐了四个少年。 看来她身后的两张课桌是冯蓉、谢清雅的位置。 苏晴将自己的书本摆好,从书本里取出笔墨摆好,墨汁不是现砚的,而是喜儿一早就给砚磨好了,装到了专门的瓷瓶里,说若需要时,从里头倒一些到砚盘里。 苏逊早前护送过苏晴,从中间位置出来,坐到她身后的课桌上,低声道:“苏同窗,你要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苏晴道了声“多谢”,视线落在中央两排最后的少年身上,他看上去有十七八岁,生得眉目清秀,别人都在装样子,只有他正在闭眸背书,从她进来到最后,都没睁开看一眼。 苏逊道:“他是柳殊,是崔太傅破例从寒门收来的学子,除了太学放假,一直住在太学学舍里,读书最是刻苦。” “对寒门学子来说,这样的学习机会难得,定会付出比旁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千金难买少年时,一寸光阴一寸金。”苏晴问道:“这儿是哪几节课?” 苏逊跑回自己的位置,取了一张纸递给苏晴,这上头是每月的课堂表,每五日为一轮,初一、初六、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六是同样的,表格制得很不错,一看就了然,“多谢您!” “我们是表兄妹,昨儿祖父交代了,让我护着你。” 苏晴点了一下头。 有人呼了一声:“李大学士来了!” 苏逊飞野似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来的李大学士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留着胡须,中等个头,一股儒雅气,迈着八字步,刚入学堂门,所有人起身高呼:“先生安好!” “坐下!”李大学士一眼就发现坐在里墙下第一张课桌上的少女,昨儿崔太傅提过,说太子的嫡女华凰公主来入学甲班。崔太傅与杨学士去了东宫,专程看了华凰公主的书画、文章,颇是看重,破例让她先在甲班学习,待年后二月初一再补考核。 “今日讲大学……”李大学士坐在前边开始分句分段讲解其义。 苏晴以前根本没学过这部分内容,就连课本也是太子妃给预备,必是打听了一番甲班的课程,这才预备好的,苏明看着书上的文字,认真听着李大学士的讲解,她听进去了,一扭头,发现周勖与一个不名的公子扒在桌案上睡熟了。 李大学士站起身,取了一根竹片,走近周勖落到课桌便是一声“啪——”响,周勖坐直身子。 李大学士道:“周勖、司马纪,你们明早将我此堂课讲的内容抄上二十遍。” 苏晴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说,太学甲班很严格,被抓住打瞌睡,当场就罚。 三人怎会打瞌睡,这可是上午。 苏晴一扭头,发现柳殊正在做笔记,拿的是最小号毛笔,在自制的空白书簿上写,这才是刻苦读书的榜样啊? 眼里掠过一抹赞赏,眸里带了一股笑意。 她取了一支毛笔,拿出空白书簿,将经义写下来,李大学士在学堂里走了几个来回,未看柳殊的笔记,立在苏晴身边,他盯着苏晴漂亮的梅花小楷出神,这小楷实在太漂亮了,少有的好看,而写的经义总结得很精准。 他继续释讲大学里的内容,迈着步子,坐回太师椅上。 半个时辰后,一堂课结束了。 “此堂课就到此为止,所有学子明日抄写三遍今日所讲内容,写一篇感悟上交。周勖、司马纪为二十三遍。” 所有人高呼:“恭送先生!” 下一堂是经史课,她将课本寻出来,捧在手里出了甲班学堂,待她一走,学堂上立时仿若烧开的水。 荣王世子一个箭步冲到柳殊面前,“柳同窗,把你的笔记借一下。” 说是借,直接上手抢,把书簿抢到手里,荣王世子翻了一遍,从怀里掏出一个簿子,“一钱银子,帮我把笔记抄到簿子上。” “二钱银子,笔记加今晚的感悟心得,柳殊干不干?” “我出五钱银子,今晚的……” “五两银子,二十三遍大学加感悟!” 柳殊面露难色,这些全是当朝权贵,每一个都开罪不得,抱拳道:“各位同窗,要不找老规矩,我……我最能帮三人,抽签!” 苏逊摇了摇头,“柳殊,能借你的课堂笔记否?我抄一份笔记。” 有人直接出钱,有人只是借笔记。 数名公子还真抽签,司马纪抽到了,哈哈大笑,“五两银子,今晚的作业归你了,将我的字模仿得像些。” 而此刻,苏晴从月洞门出来,喜儿就迎了过来,“公主,先生凶不凶?你能跟得上不?” “甲班的先生学识渊博,讲的道理好深奥,不过我听明白了,还做了笔记。我先去学舍用些茶点!” “福嬷嬷送药膳来了,正温在学舍呢。” 上半个时辰,休息两刻工夫,这段时间可以休息,可以回学舍吃茶点。 第81章 点评有新意 苏晴正吃着药膳羹,外头传来一阵“长姐”的呼声,怀庆郡主、三郡主寻了过来,两人打量着学舍,一脸不甘。 怀庆郡主道:“长姐,我们就是来参观甲班学子学舍的,你自忙,我们看完就走。” 两人拉在一起,从里头转了一圈,又到茶水间瞧了一遍。 “我早就听哥哥们说,甲班学子的学舍比我们的大,一带三的,花厅好大,里头还有两间休憩室,一侧有茶水间。长姐是少有的甲班女学子,旁边还有呢,瞧一瞧!” 二人推开一间的门,虽不如这一间大,但亦是一带一,分内外两间,里间可休憩,外间可读书会友。 他们的比这个小,虽是里外两间,小休憩室只能放一张小榻,而外间是作茶水间用的,小了一倍啊。 两人又看了另一间,布局差不多,里头的摆设有了,只差被褥等物。 苏晴的那间,是早前兰姑姑带人添置的,就算是午间想午睡也有地儿,还有一间给服侍宫娥们用的休憩室。 苏晴道:“三妹、五妹,你们不吃些茶点?” “长姐不吃了,我都吃饱了,同样是太学学生,甲班最差的学舍也比我们的好,今日我得问问先生,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怀庆郡主觉得不公。 她问时,先生答道:“秀才与进士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 既然是这样,乙班与甲班自然不同,且这规矩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诸位学子要觉得不公,那就努力考入太学甲班,听说那边剩下的学舍还有不少。” 可甲班是这么容易考的么? 郡主们也知道,甲班那边住的是怎样的学舍,还有专门的茶水间,更大更舒服,可他们住的屋子又小又逼仄,这是太祖皇帝定的规矩。 苏晴吃完了药膳羹,看了一遍手里的课本,将经史过了一遍,无论今儿讲什么,都有些印象了。 待她回到课堂时,学堂里一片静寂。 苏晴坐到案前,不多时一位老先生进来。 “先生安好!” 老先生扫了一眼,“今日经史讲历史上汉高祖刘邦。” 苏晴当故事听,前世今生都向往的学堂、私塾生活终于开始了,回头看柳殊时,他竟然在做功课,在抄大学上堂的内容。 柳殊进入太学甲班一年了,因着他来这里读书,家里省了束修,他每月还有三两银子的太学补贴,他再帮同窗做功课,一下月亦能赚上十几两,家里的日子亦得到了改善,柳家添置了十亩良田,日子亦过得宽裕了。 太学读书好,不仅不花家,朝廷还另给补贴。 苏晴眼里,柳殊就是一个学霸级的优秀学生,她学做过学生,但她可以跟柳殊学,想到这儿,她寻自己的笔记,可翻了两个来回,亦没找到自己的笔记,她记得很清楚的,明明走的时候就放在课本上的。 男学子们亦知道苏晴在找自己的笔迹,这会子找不到,你看我,我看你,一个比一个神情古怪。 苏逊愤怒地指着一个圆脸少年。 圆脸少年脸色微红,他们都在抄,可他是最后的,这没抄完就上课了,来不及还回去,现在直接将苏晴的笔记摆出来照抄。 苏晴一回头,看到圆脸少年,四目相对,少年的脸更红了。 柳殊会做经义,他们看了苏晴的经义,也做得极是精妙,一看就是会读书的,他们不想做经义,但会看,会不会做经义,一眼就能瞧出来。苏逊发现后,将苏晴的经义拿去抄,旁人发现亦跟着抄。 他们总不能对华凰公主说“公主,我出一钱银子帮我们抄经义”,估计回家就能被长辈训骂,重则还会揍一顿。华凰公主有两县为沐食邑,凤中县盛产玉矿,现下太子妃苏氏已经代为接掌华凰公主的沐食邑。 听先生讲汉高祖刘邦,听故事比听《大学》有意思,没一个打瞌睡。 苏晴不能做笔记,却提笔写下先生所讲的汉高祖刘邦故事,记了一会儿,看着倒像是生平小传颇有几分意趣。 老先生站起身,“汉高祖刘邦大器晚成,可见只要努力,就会有所成。”他缓步行走,柳殊快速藏了作业,装成在看《大学》,老先生看了一眼,转了弯,走到学堂最后,拐了弯从另一侧往讲堂上走,近了苏晴,瞪大老眼,看着漂亮的梅花小楷,竟根据他讲的事,写成了小传。 老先生少见有人在课堂上还做经史传记类的笔记,“宇文晴学子,你这写得很不错,今日老朽就为众学子留一功课,根据经史中的汉高祖,写一遍《论汉高祖》,字数不少于八百字。” 啥,上经史还要留课业? 众人看着老先生立在苏晴身边,她先前在找经义簿,没找到,就提笔写了什么。 老先生指着一干男子,“你瞧瞧你们,啊,上经史课写文学课功课的,躲着看话本子的,宇文晴学子就做得很好,即便是一堂经史课,在认真做笔记,还写了一遍文章。”他取了宇文晴写的文章出来,清了清嗓子,朗声诵读起来。 一堂《汉高祖》课,有人竟写了《汉高祖小传》,还对此人功过进行了一番点评总结:“汉高祖之功有七:一,结束乱世,平定天下;二,建立新朝,重修汉律……”“汉高祖之功有五……” 一堂的儿郎们觉得这位公主实在太有意思了,先生讲经史,她居然在下面写了一篇汉高祖小传,还点评此人功过,只是这第五写得委实太有意思“伤透结发之心,吕后之变根源在汉高祖未处理好妻妾关系……” 苏晴很恼,又不能骂老先生,人家胡须都白了,只是你当着课堂读我信手写的小传是什么意思。 柳殊则是一脸讶异,能将汉高祖一生这般点评的,当真世间少有。 老先生道:“宇文晴学子,你点评得很有新意。” 苏晴站起身,很是认真地答道:“这是中肯之谈,就我个人看,吕后在汉高祖大业未成前是一个贤良淑德,上敬翁婆,下育儿女的好妻子,纵观汉高祖一生,确实是汉高祖伤吕后之心在前。 妻就是妻,妾便是妾,嫡庶不分,便是惨剧、祸乱之根源。一屋不宁,何以宁天下?吕后不趁势反击,难道戚夫人就真的是个良善之辈?不过是人心自来同情弱者。自古以来,宠妾灭妻,废后、废储者可不少,吕后先是妻,为妻的尊严被损;生为母亲,汉高祖几次表示要废立吕后所出,另立戚夫人之子为储君,但凡被废储君位,又有几人会有好下场,为母则强,她为保儿女,自然得反抗。 故,吕后之狠辣,根源在汉高祖。 第82章 争辩 世间所有的女子,没有谁生来倾慕权势,若她们如此,多是为婚姻绝望,为丈夫死心,既然做一个贤良的女子只能被辜负、欺凌,何不反击成为掌控命运的主人? 女子生而狠毒者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是良善、柔弱者。世间女子最大的野心:不过是丈夫心中有自己,能敬重自己。” 周勖站起身,抱拳道:“晴同窗,你对自己未来的夫婿就只要求她心中有你,敬重你?” 宇文皓起身,“周同窗,我们在说汉高祖的功过,你问这话有些过分了。” 苏逊亦附和道:“说汉高祖就说汉高祖,你若不赞同晴同窗的观点,可以说你的观点。” 周勖道:“吕后乃千古毒妇,她是如何对待戚夫人母子的,世所周知,照晴同窗所言,吕后还是逼不得已?” 苏晴道:“我只说吕后之变,根源在汉高祖。吕后嫁给汉高祖时,汉高祖是何身份,他征战在外,吕后在家敬孝翁婆,养育儿女,极是辛苦,糟糠之妻、患难之妻来形容不为过罢。 汉高祖掌权富贵之后,做了多少令吕后痛心、伤心的事,一个人的转变,从希望到心死,到后来变得狠毒,是需要一个过程,故而我才说,其根源在汉高祖……” 立有一个银灰袍少年站起身,抱拳一揖,“我同意晴同窗观点!” 苏晴不认得他,看他打扮,不像是皇族中人,身上穿的袍服不同,生得七分英武,三分清瘦。 周勖道:“我反对晴同窗观点,吕后狠毒,是她生来狠辣。” 老先生走到讲堂前,“下次经史课,记得教一篇八百字的《论汉高祖》,今日的课就讲到这里。” “恭送先生!” 苏晴扫过众人,“谁拿了我的《经义》?” 圆脸少年道:“我就是借用,还有一点就抄完了,抄完就还予晴同窗。” “行,你抄完放回去,下一堂课是诗词。” 上午三堂课,一上完便是晌午,其间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则是两堂课,结束就会放学,学子回自己的学舍或寝宫,陪读则随陪读的皇子、公主们去。 苏晴走近柳殊,“柳同窗,你能借我诗词课的《经义》一瞧么?” 苏逊道:“晴同窗,我将《经义》借你。” 从课堂下掏出一个簿子,苏晴接过,“多谢苏同窗!”捧了簿子出门去。 待她出了月洞门,苏逊一个猛冲,从桌上寻出她写的《汉高祖传》,看着好看的梅花小楷,“这字就是好看。” 几个男学子围在中央,字好,人漂亮,听说过两日还有两个女学子进来读书,一个叫谢清雅,是谢相府小姐,另一个是大理寺卿之女唤作冯蓉。 苏逊拿着苏晴写的文章走近柳殊,“柳同窗,你服输么?瞧瞧柳同窗的书法,是不是比你的好?” 柳殊快速伸手,一把捧住,“这是晴同窗的字?” “废话,我们大家都看着她在课堂写的,还有旁人不成?” 其形字字珠玑当如是,风骨似梅,真真是好字了得,有梅之风骨,其字傲在骨,不在其形,而在其神。 柳殊道:“好字!好字!除了长安王,难有人的书法与相匹,便是我等男儿也比之不过。” 宇文皓道:“皇祖父高徒,我听说昨儿皇伯父让她来太学读书,她还哭了一场,说是舍不得皇祖父和刘翁翁。” “刘翁翁,谁啊?” “刘总管,晴同窗就是这么称呼的,刘总管可喜欢她这样唤他。翁翁在蜀地是叔公的意思。刘翁翁精通算学、琴艺、棋艺,教过晴同窗一阵儿。” 苏晴带着苏逊的经义回了学舍。 喜儿估摸时辰快到了,立在外头等着,一见着人就道:“公主,怎么样,经史课有趣吗?” “今儿讲的汉高祖刘邦,老先生居然将我写的小传给读了一遍,我与同窗争辩吕后之变根源在汉高祖。” 苏晴进了学舍,欢儿已经沏了茶水,奉了点头立在一边。 苏晴道:“上经史课的时候,有的在看话本子,有的在做文学课的功课,还有的在传小纸条。柳殊在帮周勖写功课,太不可思义了,他能模仿周勖的笔迹,我最多只能模仿六分李小姐的笔迹,我猜他还能模仿其他人的。” 喜儿问道:“他也能模仿公主的笔迹?” “极有可能,我回头问问他,我在想,这件事太学的先生知不知道?” “不是甲班管得很严,竟然也允许他人代写功课?” 主仆三人又议论了一阵,苏晴饮了茶,洗漱了一番,抹了雪花膏,坐在小花厅上看苏逊的诗词经义,整体来说写得还不错,这应该是从柳殊的经义里抄来的,看柳殊用的笔墨亦都不错,应是太学派发的。 苏晴道:“上午三堂课,下午两堂,晌午不回宫,在太学用饭,你们晌午可在学舍休憩室里小憩。” 喜儿道:“公主,我们打听过了,太学有饭堂,早、中、晚三餐皆有,早上是稀粥、豆浆、包子、馒头、一个鸡蛋、两样小菜;晌午是米饭、馒头,一荤两素一汤;晚上是面条、饺子。” 欢儿补充道:“公主,太学后面是上林苑,原来初六、十六、二十六这三天都有骑射课,俱是上午半天。” 苏晴夸赞道:“干得不错,多打听一些,再打听一下太学甲班那几个学子的事,今儿有个圆脸公子拿了我的经义抄,柳殊的经义做得好,回头我要借来看看。柳殊是不是能模仿许多人的笔迹,要不然,太学不会没人发现他代同窗做功课的事。” 苏晴别了茶,捧着经义回了甲班学堂。 欢儿、喜儿则到外头打听情况,尽量多了解一些,其实多是问五郡主、三郡主的服侍宫娥,她们乐得多讲些。 诗词课,来的是一位翰林院学士,讲了两厥词,苏晴拿笔写经义,下次得多备几个空白簿子,文学课、诗词课、经史课的都得写。 专职先生不同啊,一看学士就是做了有些年头的先生,讲得通俗易通,苏晴觉得她若用心,许真能填出词来,只是水平估计不高。 先生让各人下次上课时交一篇词作,题材不限,自由发挥。 苏晴的经义写了好几页,她细细地翻看,看着这些,都有一种身临诗词画境的感觉。 刚下课,苏逊就过来,“晴同窗能不能将经义借我抄一遍。” “晌午不行,晌午我得写功课,还得用它写一首词,下午我借给你。” “好,下午借也行。”苏逊扫过四周,低声道:“你记得把你的书和书包带走。” 他是提醒她? 难不成有人偷书? 这可是太学,应该不会罢,他是什么意思? 苏晴照做了,将文房四宝收入书包,将书整理好,抱在怀里出去了。 苏逊揽入一个少年,“走了,回学舍,一会儿要开晌午饭,吃完饭写功课,写完了再睡一觉。” 第83章 陪读 周勖、宇文皎几人立在柳殊面前,柳殊将早前的两门功课交给宇文皎,宇文皎一手付银子,一手收功课。 周勖道:“二十三遍大学,你几时能完成?” “一个晌午够了,下午开课交给你。” 宇文皎问道:“你能模仿华凰的笔迹不?” 柳殊连连摇头,“她的书法比我好,我委实模仿不来,就算模仿了六分外形,也仿不了书法风骨。” 宇文皎拊掌一拍,“你模仿不来就对了,模仿了她的笔迹,她会把你替我写功课的事说出去。还有,我可警告你,华凰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肖想的,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他什么也没想,他来这里就是读书,随便再赚一点银钱,以寒门学子的身份,能与皇子、世子们一起读书,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华凰公主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宇文皓与周勖更是表兄弟,周勖似要追求华凰公主,故意反对她的意见,但这事他只是猜测。 周勖有爵位,宇文皓荣王世子,原就有爵位在身,他们不需要赴考就有爵位,也能入仕为官,来甲班读书就是为了锦上添花。 宇文皓道:“华凰你不能肖想,谢小姐也不许肖想,你要敢多看一眼,我揍瞎你的眼睛。” 柳殊应道:“我只想读书,待我得中进士,家里自会为我求得合宜的姻缘。” 周勖微抬着下颌,“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柳殊收拾好笔墨、课本,挂在肩上,怀里抱了一摞书出得甲班学堂。 宇文皓道:“我妹的宫娥带了好吃的,我实在吃不下太学饭堂的饭,一荤两素,这可怎么吃?” 周勖道:“我父亲不许我贪口腹之欲,要我在饭堂吃饭。” “阿勖,你今晨怎回事,居然睡着了?”宇文皓问。 周勖看着四下,低声道:“我将一对美貌主仆养在别苑,昨儿烦闷,将她们弄了一番,有些日子没去,她们倒学得乖觉不少。” “可别被舅舅发现了,他要知道,少不得又要打骂一通。” 这可是养外室,要是传出去,皇家要同意将公主许他才怪。 周勖道:“现在在兴头上,玩乐一阵,这种女子要当了真,岂不笑话,过得这一阵,我自处理掉。” “小心弄出人命,我听说司马纲当年是因为外室有孕,坏了名声才娶燕国公府的丑女。”宇文皓可不想周勖出事,他们可是正经的表兄弟。 周勖道:“哪能呢,她们主仆早被灌了药,别说现下不会,便是将来也不会,我着人调教了一番,现下极会服侍人。” 宇文皓眉眼含笑,“滋味极好?” “改日我带你去,昨儿司马纪玩了一宿,乐不思蜀。” 两人并肩而行,脸上漾着坏笑。 晌午,苏晴在学舍里用饭,午膳是小李子送来的,主仆三人吃饱喝足,苏晴做功课、整理诗词经义,待得上午的功课全部做好,装到休憩室的盒子里,将课程表抄录一份贴在墙上。 下午有一堂《刑律》课、一堂《儒学》课,儒学讲的是孔孟、荀子等大家鸿儒的思想,刑律则是名案、大周律例的讲解,刑律课是五日才有一堂。 转眼到了冬月初六,苏晴留了欢儿在宫里,只带了喜儿到太学服侍。 谢清雅、冯蓉二人入宫了,住到翠微宫兰姑姑事先预备后的房间里,收拾了二人住的屋子,下午便由喜儿带着书袋笔墨、课本书籍到了太学甲班女学舍。 女学舍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有一道院门,院门一关,旁人都进不来,二人各带一名侍女入宫,俱留在翠微宫,到太学时,陪读不能带侍女服侍。 初六下午,苏晴带着谢清雅、冯蓉进入甲班。 “诸位同窗,这是两位新同窗:谢同窗,谢相嫡长孙女;冯同窗,大理寺卿嫡女。她们二位是我的陪读,是我保护的人,我宇文晴人敬我三分,我必敬人五分;人若犯我三分,我必回以十分。”苏晴扫过中央、靠个墙的少年们,指着自己后面的位置,“第二个是谢同窗的,第三个是冯同窗的位置。” 周勖觉得苏晴这话意有所指,朗声道:“晴同窗,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就是告诫大家,这是孔孟之礼的太学甲班学堂,不是什么市井,更不允出现恶霸,你们别欺到她们这儿。” 以前只一个女学子,现在变成了三个。 三人里头,就属苏晴年纪最大,她已十五了,但谢清雅才十三岁,冯蓉十四岁,“她们俩是我的陪读,我可以欺负,但你们谁也别想碰一根头发丝,若是被我抓住,我非让他好看不可。” 周勖拍着桌案,一脸纨绔状,“就两个小丫头,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材没身材……” 苏晴倏地站了起来,厉喝道:“你再混说一句?” “前两日倒还算正常,怎的今儿多了两个陪读,你就变了一幅模样?” “她们是来为我陪读的,可不是来受你们的闲气。”苏晴对身后的两位小姐道:“你们俩听好了,在太学里,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只管告诉我。就他们俩最不像话,功课不好好写,天天让柳殊模仿笔迹代做功课。 柳殊,你到底是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在你眼里,太祖皇帝定的规矩就如同虚设?你这是帮他们欺瞒皇家。 太祖皇帝设下太学甲级班的目的何在?在为国培养栋梁之材,能进这里的,都是凭真材实学,若是有人罔顾太学规矩,欺上瞒下,我身为皇家公主,定会如实禀报皇祖父与父王,照矩严惩。 还有你们周勖、司马纪、宇文皓,从明日起,不许再让柳殊代写功课,若是被我抓到,我必如实上禀,你们能考入甲班,难道还怕写功课?若是觉得写功课太辛苦,自可辞学。” 果然知道了! 苏晴说得义正言辞,他们的把柄握在她手里,只要报上去,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不赶柳殊离开,要么赶这三人离开? 柳殊垂着脑袋,一看他灰溜溜的气馁样子,谢清雅、冯蓉立时明白,这个穿着茧绸、文士袍服的便是柳殊。 不能帮人做功课,这一个月下来,就得少十几两银子的收入。 他心里直埋怨这位公主多事,知道了还要说出来,往后旁人也不敢找他写功课了。 下午上课时,柳殊一直心不在焉,他还答应家里,下次回去会送十两银子,虽有每月三两朝廷给的贴补,可代做功课才是大头。 一堂课结束,苏晴却未走。 她不走,谢清雅、冯蓉亦坐在位置上未动。 苏晴起身走到柳殊的课桌跟前,用手敲了敲,“柳殊,你若是缺笔墨钱,我可以带你去找太傅,让他在太学给你谋个差事,君子立于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代人做功课有欺瞒师长之嫌,你我承孔孟教导,此事不能做。” 柳殊羞愧不已,抱拳一揖,“是小子鲁莽。” 第84章 法子 周勖想说什么,被苏晴一瞪,立时哑然。 宇文皓有些畏惧。 苏晴道:“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就爱欺柳殊,俱为同窗,能帮则帮,你们那儿是折辱他读书人的气节,明知不可为而为。他日回想,他在你们心里便是一个为了钱,能不顾原则的人。 我朝取仕,德才兼备,德乃首位,一个品德有缺之人,朝堂必不会取用。你们自己不成器、不学会,莫要带累了柳殊……” 柳殊听到此处,只觉雷声轰轰,震耳欲聋。这一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没了读书人的气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明知不对,却去做了。 周勖苦笑一声,“晴同窗在民间时,就没替李小姐做过功课?” “可是柳殊是良民,他能拒绝不正确的事。 与其说,我是在代主写功课,不如说是主子在逼我做错事。主错,命令随从行错事,等同逼迫。你们拿钱让柳殊做功课,便是用钱诱同窗做错事;他本可拒绝,却收钱完成功课,便是目无师长。你们做得不对,他也不对! 我是你们的同窗,明知不对,有权指正。” 苏晴说完,扫过众人,带着谢清雅、冯蓉出了甲班学堂。 冯蓉心里连连舒气,这件事也只有苏晴能干,一个是荣王世子,一个是长平候世子,还有一个是新建侯府公子,谁敢开罪,一个个全是当朝权贵。 苏逊笑则不语,这便是她的表妹,有理有据,快人快语,便是周勖也不能说不对。 她知柳殊家里缺钱,又提出找太傅谋差使再赚一份补贴的事,旁人也说不出话。 苏晴带着二女回到学舍,饮了茶水、吃了点心。 谢清雅道:“公主今儿说的话,怕是很快就会传开。” “这可是太学甲班,有人付钱请同窗代写作业。” “照着规矩,柳殊不该入太学,太学是皇家子弟与陪读的学堂,太祖皇帝给甲班定下严格的晋班规矩,是希望为朝廷培养人才,全被他们搞乱了。” “先生们就不知道?” “肯定知道,为什么知道却不说,我想不明白。我既知道了,我就要说出来。” 下午散学后,苏晴带着谢、冯二女回翠微宫。 正到半道,一个内侍迎了过来,“华凰公主,皇上养心殿召见。” 苏晴对身后二人道:“帮我把书袋带回去。” 谢清雅应了一声“是”。 苏晴携了喜儿往养心殿去。 嘉德帝看着进来的孙女,“听说你在太学训人了?” 她做的事,祖父果然都知道了。 “他们坏了太学的规矩,孙女身为皇家公主,必要直言相劝,若是他们还不听,我便会告诉太学先生;若先生们不管,我会告诉祖父与父王。” 嘉德帝亦听说她做的事,不光此事,就连那日她写《汉高祖传》的事都知道了,不愧是他与独孤皇后的孙女,连想法都与独孤皇后一般无二,当年独孤皇后亦替吕后说过话,说吕后狠毒,是被汉高祖伤透了心,不得已而为之。 身为女人,遭遇太多的冷遇、不公之后,必会改变,为了护自己的儿女,也会奋力反抗,有时候一个反抗只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嘉德帝道:“你做得没错,你有何疑惑,问罢。” 苏晴歪着脑袋,“祖父,我会写诗词了,只是写出来太过平常,没有出彩处。” “得由感而发,情真意切,引人共鸣。”嘉德帝说得笼统,苏晴亦体会不了。 苏晴道:“柳殊只是寒门学子,照着规矩不该入太学,崔太傅为何让他入太学读书,只是因为太学有一月三两银子的补贴,饭堂还有免费吃食?我看不像。” 嘉德帝悠悠轻叹一声,“柳殊是崔太傅一位故人的后人,整个家族全没了,只他一人。崔太傅念及旧情,求到朕这儿来,为他求了一个进入太学读书的名额。” “柳殊现在的家人并不是至亲之人。若他们真是通情晓理之人,明知柳殊给同窗代写功课不对,还以此让柳殊赚钱贴家,这样的家人不分善恶是非,只会害了柳殊。” 苏晴落音,微锁眉头,继续道:“崔太傅明知柳殊入太学有违规矩,却带他入学,看他犯错却不指正,身为一国重臣,有负君恩。 既是他故人之后,他可以用旁的法子,可他却用了有违太学规矩的法子,这更是不妥。” 嘉德帝问道:“旁的法子是何法子?” “以崔太傅之名亲自指点他学问,依旧让他在京城书院读书。京城书院文风颇佳,更难得的京城书院能包容不同身份的学子。 太学是皇家子弟的学堂,即便陪读也非富即贵。在全是皇子、公主、郡主、公子小姐的学堂,对他而言并无益处。他在这里看到更多的不公、不平等。长此下去分辩善恶、分寸之心会迷茫,严重时还会迷失本性。学问虽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品性和初心。” 苏晴侃侃而谈。 柳殊来自寒门,看到太学里同窗的富贵与奢侈,极有可能会移心性。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事实上,真正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嘉德帝道:“晴儿,你长于民间,回想过往可觉得不公?” 同样是皇家骨血,其他的兄弟姐妹有皇族至高的皇权庇护,锦衣玉食,而她却食不裹腹,衣不蔽体,为人奴婢,承过人世艰辛。 “孙女常常想,上苍让我与亲人失散分离,十四年后让我回到他们身边,是要我看到百姓疾苦,借我的眼睛去看民间、借我的耳朵去听百姓的声音,借我的嘴为百姓说话。 那一段成长经历是我人生最有价值的财富。我看到、听到不一样的东西,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无论何处,我都会记得,天下还有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为了活下去,他们卖身为奴为婢,只求有口饭吃、有件衣穿。” 没有觉得命运的不公,反而是从另一方面去感悟与理解,只这一点颇是不易。 柳殊不适合在太学读书,旁人用钱诱他写功课,他若拒绝,他人恼羞成怒,必会报复、欺负于他。可他若接受,从最初的不愿,就会变得愿意,甚至希望能借此赚更多的钱。 现在的柳殊,多像曾经在李家生活的她。 其他人或皇家子弟,或权贵家的公子、小姐,全不是他能招惹的,任何一个恼了,想要对付会像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第85章 未失心性 曾经的她来自衣不暖、食不饱的贫民之地,回到贫民地反而更能平心静气。柳殊不应成为皇家学堂太学的弟子,在这里他是弱势,且是最弱的那一个。 嘉德帝的视线落到屏风处,里头有人比划了一个手势,他继续道:“当初在李家,你受小姐刁难,受侍女陷害。年幼的你也未失心性,你一个姑娘如此,柳殊难道不能做得比你更好?” “可我在太学看到的是好几个同窗出钱请他做功课,他拿出签筒让他们抽签,那神态颇是骄傲、得意,谁抽到‘中’字,他就替做功课,看他们的样子,不是一两次,而是一直以来便如此。 我在李家时,也帮李小姐做功课,但每一次我都会拒绝,是拒绝不了被迫为之。明知是错事,却被逼着做错事,这种感觉很不好,每做一次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会受良知的谴责与鞭笞。” 柳殊亦知不对,反而以自己学业优异能为别人做功课而骄傲,这与她完全不同。 嘉德帝道:“柳殊帮人做功课的事,太学会处理。” “皇祖父,这件事其实都是钱惹出来的,柳殊家缺钱,能否请太学崔太傅帮忙给柳殊在太学寻一个差事,让他用自己的劳动赚钱,不耽误学业的情况下还能再多一份收入。”苏晴继续道:“柳殊没有朋友,若真要留他在太学读书,不如从寒门里挑两名学子进来,除了朝廷给一些奖励外,还让皇族子弟瞧瞧,寒门学子是如何的刻苦用心。他们生在富贵地,更应潜心学习本事,报效朝廷,而不是只知一味的玩乐、消磨光阴。” 她的意思是让皇家子弟与寒门学子形成一个良性的竞争,在学业上比拼,奋进。 嘉德帝道:“你在太学写的诗、作的词,我瞧过了,虽然不成样子,但你在用心学,比以你前做的,‘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要有样子……” “皇祖父,多久的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能不提么?” 就这不成样的打油诗,还是昔日在市井里听来的,说的是蜀地一个秀才,去举人老爷家参加选婿宴会,席上令大家做一首关于雪的诗,但通篇不能沾一个雪字,此人便做了这样的诗。 当时,茶楼酒肆里当成新鲜趣事来说,她听了一耳朵,将这诗给记下了,只觉得很有趣味。 “你做的事,祖父都记得,现在见到朕不唤‘先生’。” “不是您说,做学问的时候,你是先生。家常的时候,你便是祖父。我们现在说的话无关学问,只话家常。” 嘉德帝噎了一下。 “你每日未在太学饭堂用膳?” “我也想去,可母妃说我在民间受苦,伤了根基,身子亏欠得厉害,每日还有三顿药膳要吃呢,好些吃食相克,这里头的学问,福嬷嬷能说几天几夜不带重样。母妃一片慈母之心,我要不听她的,她就会伤心,调理这么久了,总不能让她与福嬷嬷一片苦心白费。” 苏晴在调理身子,太子妃想将她身体的亏欠全给调养回来,苏晴的个头与别人家同样十五的姑娘比,最多像十三岁。 二郡主、三郡主她们的个头、身量都比苏晴长得好,那两个比苏晴还小两岁,可人家也有少女形态,唯有苏晴就没个少女样子,换上男装说是男儿都有人信。 嘉德帝已是心疼的,“近来在太学的课都能听懂?” “有听懂,听不懂我会事后请教先生的。祖父学问甚高,但现在才知道,教书育人也是一门学问,学问高不等于会教弟子。” 嘉德帝的脸一沉,“你是说朕不会教弟子?” “作诗填词的事上,先生当真不如太学先生有经验,这叫术业有专攻。先生何必着恼?你的本职是皇帝,在做皇帝上优秀,他们除了学问便是先生,自当比你厉害……” 这孙女就爱说实话,且常常还说得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嘉德帝问道:“真不向老朽请教学问?” “没有,我在太学都能听懂,还写了释义、笔记,下课便能再翻,我的记忆随了祖父,最多三遍就能贯穿全文,晓其义,熟记其原文。我疑惑请教先生,但我想请教刘翁翁一些事。” 不请教他,要问刘内监。 刘内监笑。 嘉德帝更恼,“算学上的?” 苏晴要拉刘内监去一边,嘉德帝道:“就在大殿说,老朽也听听。” 苏晴面露难色。 嘉德帝就知道不是学问上的事。 苏晴道:“刘翁翁,你可知柳殊家的情况,柳殊是崔太傅故人的后人,那养他的人家是怎么回事?” 刘内监望向嘉德帝,给了他一个可说的眼神。 “崔太傅早前原是先帝第三子魏王身边的幕僚、军师,柳殊确实姓柳,他的祖父是开国名臣。” 苏晴在心下转了一圈,“柳敬德!” “正是,他是柳敬德最小的孙子,柳敬德之女乃魏王侧妃,当年六王之乱,魏王府与柳家被燕王、赵王给杀了。当时柳殊方三岁余,染了痘染被乳母送到乡下养病,也因此躲过一劫。 柳殊的乳爹是柳家下人,夫妇俩听说俱变,谎称柳殊是他们的儿子,将柳殊养大成人,无论家里如何艰难,都供柳殊读书、识字。” 苏晴问道:“如此说来,他的养父母也是乳父母,更是忠仆?” “确实忠仆,柳三夫妇膝下有子二人,女一个,三人儿女个个不识字。” 不供自己的儿子读书,单单倾全家之力供柳殊一人,可见乳父母一直在报柳家大恩。 “家业如何?以何为营生?” “早前柳三夫妇听说柳家没了,带着柳殊从柳家庄子逃走,在洛阳做了佃户。柳三婶以给人浆洗、做刺绣赚钱贴补家用,为了供柳殊读书,一双眼睛快耗瞎了,柳家有个闺女,不过十二岁,眼神也不大好,看人都带重影。” 这是为了做针线伤了眼睛,可见柳家为了供柳殊度日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是真正的忠仆。 苏晴听到这儿,轻叹道:“当真不易,难怪柳殊会给人做功课赚钱,授人以鱼不如授以渔,我回去再想想,想一个柳家能赚钱的营生,哪怕是小本生意,许能让他们一家的日子过得好些。” 第86章 艰难 “柳殊是因家里过不下去,眼看着养母眼睛要瞎,养妹小小年纪眼睛伤了,他不想读书。他去京城书院辞学,被先生们知晓报给山长。 京城书院山长追问缘由,他便实言说了,后来山长与崔太傅提及此事,崔太傅见到柳殊,大吃一惊,他长得实在太像开国名臣柳敬德。崔太傅做主带他入太学继续读书,每月以太学的名义补贴他三两银子,可他却是一文不花,全拿回家贴补家用。 柳殊在太学读了快一年书,赚得的银钱全给了家里,如今他家在城外三桥庄置了二十亩良田,养父、养兄便靠着二十亩良田耕种度日。他的大兄已经十九岁,该娶妇。二兄比他年长三个月,养妹眼睛不好亦要出阁,他才会如此拼命的攒钱,是想替大兄、二兄赚聘礼,为妹妹攒嫁妆……” 知恩图报,对于柳殊全家没了,但养父母一家就是他的亲人。 苏晴听到这儿,心里很难过,“刘翁翁,是我自以为是了,没想到他家如此艰难……” “公主心地良善。” “我回去与福嬷嬷她们商量商量,我能在旁处帮他一把。” 柳殊是开国名臣之后,即便身在寒门,但他亦有自己的傲气,他看到得意,不是他能写作业,而是他的才华未负先祖期盼。 一个能倾尽全家之力,供旧主后人读书的养父母,必是大义之人,能分是非黑白,柳殊又怎么会迷茫其途。 苏晴福身行了一礼,“祖父、刘翁翁,我回翠微宫。” 崔太傅见她走远,自屏风后走出来。 嘉德帝道:“孙女许得为此事难过一阵子。” 崔太傅就不懂营生么?只是好些祖传的营生秘方,不是他夫人的陪嫁酒楼,便是儿媳的嫁妆,不是他能动的,除非柳殊娶了崔氏女为妇,要最好的菜谱方子,经营秘方便是给女儿当嫁妆,多少人都舍不得,定会留给儿子做祖传的赚钱营生。 “与柳殊一样,俱是心性坚毅,本性良善,恩怨分明之人,他们俩很像。” 嘉德帝瞪了一眼崔太傅,“你对柳家有愧,可不许打我孙女主意。” 欣赏是一回事,可要做孙女婿是另外一回事。 “不打主意,就是她说的事,臣得仔细琢磨琢磨,要不明年二月初一,从宫外招收几个寒门学子进来,免得太学的天之骄子、娇女,一个比一个不知天高地厚。” “你孙子孙女也在太学。” “正是他们也在,才该敲打敲打,全不是省心的,只会玩乐,正经学习不肯。太学甲班,最努力的便是华凰公主与柳殊,其他人连个释义笔记都不写,只等着下课,借了他们的笔记去抄。这长久下去如何了得,记录的人理解不同,自然就记得不同,别人记的,他们就能全理解?” 嘉德帝道:“你是太傅,太学就属你最大,你说了算。” “臣不时与皇上商议。” 当年魏王府上下覆灭,血流成河,崔家险些被宇文雍给灭门了,是嘉德帝出来说崔太傅是他的人,保住了崔家上下。 这,就是一个谎言,嘉德帝器重文人,当年他是想拉拢崔太傅,可崔太傅果决地投了魏王,若不是嘉德帝这句,崔家就没了。自那以后,崔太傅倒是真心向着嘉德帝,众多皇子只剩秦王府与肃王府,只能二择其优,他支持嘉德帝。 嘉德帝与崔太傅算是同窗,也是朋友,也因此,六王兵变后,崔太傅继续入朝为官。 崔太傅全家平安,可柳家、魏王府没了,到底是故人之后,如今遇见,自要提携帮助,何况柳殊的才华与心性在那摆着,他很疼惜这个孩子。 苏晴回到翠微宫,直接待在寝室不出去,坐在案前发呆,她要帮柳家,让柳家做什么营生好? 她提了笔写下一串能小本经营的:杂货铺,柳家连着柳殊在内有六口人,两个柳家兄弟长大了,柳父亦主劳力,京城的杂货铺太多了,不够有特点,划掉。 当铺,收当物可凭眼力,没有几十年的眼光,根本不敢开。哥哥宇文晏有当铺,那是因为母妃给了他得力的管事。划掉! 就这样写一个划一个,最后写下豆腐铺,她立时想到前世时,枯井师太带着静水庵里的女尼做蔬菜豆腐,那是一种五颜色六色的豆腐,取不同颜色的蔬菜汁制成,当时她亦在,她也会的,回头写出来,就说是古籍上看的。 自回皇家以来,她天天在看书,除了话本子,经史、孔孟、地域志等,都在看。 她取了一张纸,将做五色豆腐的方子写出来,列出了步骤。 福嬷嬷带着喜儿在预备药浴,“公主,该药浴保养了。” “好,就来。” 苏晴下午两门课的功课还没写,也只有待保养完了再写了。 谢清雅、冯蓉写完了功课,带着她们的侍女与兰姑姑、欢儿一起做冬鞋,早前苏晴做过几双,嘉德帝、刘内监、苏老国公,男式又与女式的不同,苏晴还给那棉鞋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麒麟鞋,据说冬天穿着还能防水,踩在冰霜、雪野都不进水冻脚。 女式则是毛皮靴,式样漂亮,现在他们做的就是大家冬天穿的毛皮靴,有太子妃的、苏晴的,欢儿看到苏晴做过,依葫芦画瓢就会了。 谢清雅的针线很差,一针长,一针短,还歪歪斜斜。 兰姑姑道:“谢小姐在家里没动过针线罢?” 抱琴道:“小姐一学针线,那针就像长了眼睛,专往指头上凿。” 兰姑姑伸手,抓住谢清雅的手,看着上头的针眼,笑道:“你不必碰针了,就打个下手,给大家分分线,或是修剪即可。” 冯蓉忍俊不住,“我还以为你样样厉害,原来不会女红。” 谢清雅道:“你算学、文章好,可这诗词、书画也是平平,怎好说我?” 冯蓉摇头道:“不过说你一句,倒是半点不让人。” 兰姑姑道:“公主设计的麒麒鞋、雪鹿靴都是极好的,下回你们寻了鹿皮,能自己做一双雪鹿靴穿。冬天要到了,你们在太学上学,若是下了雪,这一路可都有雪,没个雪鹿靴委实不方便。” 谢清雅问道:“京城冬天年年都下雪吗?” 兰姑姑道:“去年的雪下了一天一夜,足有六寸厚,大半月才融掉,雪鹿靴不透水,福嬷嬷试验过的,最适合雪后穿,且便是弄脏了,用帕子沾了绵羊油一擦就干净了。” 冯蓉道:“绵羊油擦鞋?” “这法子是公主想出来的,说绵羊油不仅能保护手足不冻不皲,还能保护鹿皮,像雪鹿靴抹了此物,就能保护好靴子不坏,今年穿了明年还能穿。” 第87章 有毒的保养 冯蓉道:“上好的鹿皮可不好找,这等好物也就宫里能有。” “是燕国公府送给太子妃的,燕国公府的世子夫妇在北疆,秋天时送了两车兽皮,她都是削制好的。” 喜儿从后殿出来,进了偏厢花厅里,与大家一样做针线,公主可是应了他们,一人做一双雪鹿毛靴冬天穿。 冬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子妃的雪鹿靴是苏晴做的第一双女靴,由兰姑姑送去东宫。 太子妃道:“要是殿下知道公主给皇上、老国公做了麒麟鞋,怕是又要不高兴,让公主也给太子做一双。” 苏晴只得给太子做了一双送到太子妃那儿,翠微宫的人多,做起来倒也快,不过是她动动嘴皮子,做一下鞋帮子。 兰姑姑算是心灵手巧,可她纳鞋底不错,要说做鞋帮子总也做不好,还得苏晴来动手,而雪鹿靴的鞋帮子就更讲究了,又是缝又粘,还得寻找从司宝局寻首饰用的粘液来用,兰姑姑不知道自家公主哪来的这些手段,连如何做雪鹿靴都知道。 今儿做的是兰姑姑与福嬷嬷的雪鹿靴,苏晴做了第一双试手,便有了第二双,这第二双还加了什么“坡跟”着小李子寻了两块增加身量的森制靴底钉进去,靴底还糟了波纹,加了铁钉,说这样走在雪地不会打滑。 苏晴在内殿药浴,与福嬷嬷聊起柳殊的事。说在古籍上看到一种五色豆腐的方子,明儿想让福嬷嬷照着那方子试验一下,若是可行,将秘方交给柳殊,让柳家人照着方子做五色豆腐卖。 她想起豆腐干、豆腐皮的制法,回头再写出来,一并让福嬷嬷做一遍,若是可以,宫中御膳坊增添食材种类,还能帮助柳家。 福嬷嬷笑眼弯弯,“公主心善。”眼里有笑,心下却极是愧疚,这段时间下来,她照了太子妃苏氏的吩咐,在公主使的雪花膏里加了麝香,公主这一生子嗣艰难。 太子妃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越发不能理解。 太子妃当时是如何说的“女人生儿育女便是一道鬼门关,当年我动胎气生景儿,险些一尸两命。本宫只这一个女儿,委实不愿看她冒险,繁衍子嗣姬妾、侧室们就能做,她占着嫡妻之位便好。” 听起来是怕公主将来生育难关丢了性命,可顺遂的女子不是更多? 福嬷嬷总觉得这里头有自己不晓的内情,苏氏不说,她亦问不出来原因。 “没想到柳殊如此不易,承了柳三大恩,如今两位乳兄长大成人,要娶新妇,他还得帮忙赚聘礼。” 苏晴生平第一次因为太累在福嬷嬷做保养时睡熟了,加了麝香粉的药膏,确实能护肤,且效果奇好。相传汉代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便是用此物为主材,制成束肌丸,保持身量、体形,成为绝世美人,即便已近三十,依旧美如少女。 是药三分毒,麝香粉的毒性不是一般的强。 苏晴回想前世,她一世未嫁,今生不嫁亦好,难不成苏氏也想她不嫁人。 男人没什么好的,她在静水庵八年,除了自幼在庵里长大的三人是孤女,其他后来进入静水庵的女子,谁不曾有一段悲惨的往事。 被婆家刁难,数九寒天洗衣落胎的,因落胎数次,总保不住孩子,反而被婆家嫌弃,休弃赶走,还在外头说她不能生养,命里无儿女,也至娘家弃,无家可归。 再有嫁得殷实人家,丈夫变心,千般折磨,与表妹交好,婆家帮着知有侄,刁难儿媳错处,最终以不敬翁婆的罪名将其休弃。 许多事,原不是妇人的错,可最后婆母或丈夫,拿她们的温顺当软弱可欺,休弃赶走了人,坏了人名声,逼得无家可去。 翌日醒来,才发现自己忘了写功课,转而又想这一日的课程,到时候可以在休息时间能补上,功课倒不多。 用了晨食,苏晴道:“福嬷嬷记得试试全福豆腐,我是从古籍上看来的,若是不对,你与我说,再与御膳坊的人改进方子。” “公主放心,豆腐干、豆腐皮的方子,老奴会吩咐御膳房照着你昨晚说的做一遍,御厨们总有法子的。” 苏晴继续忙碌地读书,很快到了初八,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俱是沐休日,她允了谢清雅、冯蓉回家探望家人,而这一日她亦回了东宫。 苏氏拉着苏晴上下打量了一下,“最近皮肤变白了。” 不是白了,还娇嫩了几分,越发像是娇养大的。 加了麝香粉果然有奇效,但苏晴这一生都不能做母亲了。 苏氏看着欢喜,因为畅快,眼里带了无法掩饰的喜色。 “娘,这是冬天,大家都不愿出门。” “我听说你坚持不坐宫辇,每日早晚都从太学回翠微宫?” “年纪轻轻的,腿脚正灵活,何苦坐宫辇?” 苏氏笑微微地道:“你让兰姑姑送来的雪鹿靴,娘很喜欢,穿上之后,娘一下子高了二寸,惹得你父王还问‘几日没见,你怎长高了?’” 太子宇文雍看了苏晴送回来的麒麟鞋,眼里有着嫌弃之色,那是棉鞋,自是臃肿肥胖了一些,除了显得大,但很实用。皇帝与刘内监现下都穿上了,太子妃让他试,他直道:“不用了,先搁着罢。” 苏晴取出一双男靴,“这是我给哥哥做的冬靴,里头嵌了羊皮,里面的毛垫能取出来,备了两双,记得两双换着用,今日用一双,若是垫子汗了,取出来晾晾,第二日再一双干的进去,这样穿着暖和。” 苏氏接过,看这式样甚好,也比以前的男靴看略肥大,“给你父王做一双这样的罢?” 苏晴就知道,苏氏必要这么说。 从喜儿手里拿过一双盒子,“这是给父王的,他若不穿便不必提,做冬鞋最是耗时。” 苏氏又问了苏晴在太学里的事,苏晴一一说了。 母女闲聊了一阵,到了晌午时,苏晴在苏氏宫里用午膳。 苏晴看苏氏处理宫务,待各处回事、禀事的打发走了,苏氏道:“沐食邑那边,我遣了你二表哥与管事去那儿瞧过了,西南凤凰山脉可有数千里之遥,怕是得明年才能回来。 我与你大舅母、二舅母以你的名义开了一家凤凰珠宝阁,你占六成,大舅母、二舅母各占两成,待得明春便能开张。 凤中县盛产美玉,不开珠宝阁便是浪费,玉器匠人、玉雕师是你两位舅母寻摸的人。” 总得将她的沐食邑先给打理起来,能主事、管事的人也得提前预备上,也免将来抓瞎。如此富庶之地,还有玉矿在,怎能不猜赚一笔钱。 苏晴一人乡野长大的,能衣食便成,要那么钱作甚?但苏家缺钱,她亦缺钱花,打点上下都是花销,将来再与苏晴说说,将珠宝楼的份子分一份给宇文晏、苏迦夫妇。 第88章 方子 苏晴笑微微地道:“娘,还有小铺子没有,不用太大,有一二间,最好后头带小院儿的,能磨豆腐还能住下一家五六口的小民。” “你打听这作甚?”苏氏眼里掠过防备。 她的嫁妆可不想白白便宜苏晴。 苏晴将柳殊的事细细地说了,又说了自己看了古方,让福嬷嬷弄六色全福豆腐,福嬷嬷照着方子一做就成功了,就连豆腐干、豆腐皮都做出来了。她赠送了几个菜肴方子,御膳坊的全福豆腐宴还得了嘉德帝夸赞。 嘉德帝一听是苏晴弄出来的,心下大喜,一高兴赏了苏晴好些布帛、首饰。 苏氏道:“你想将秘方送给柳殊的养父母,让他们以这个为营生。” “不是送,是一起做生意,我不是提供秘方,我准备再给三表哥二成,他是男儿嘛,到时候就说那铺子、房子是三表哥的,我再出本钱、秘方,也占上二成,剩下的六成归柳殊,他如何与柳家分派就看他的意思。” 知道捎带上苏逊一起,这还不错,若是不让他们沾好处,她是绝不会管的。 “这事我使萱香与你大舅母商量,让她以你三表哥的名义弄。苏逊是得学些经济营生的事,你哥哥十五岁时手头都有田庄、店铺,现在这些做得风风火火,便是花上八百一千两银子,他亦不寻我要。堂堂男儿,没有赚钱本事像什么话?” “娘说得甚是。” 苏氏见苏晴有想法,令萱姑姑取了五千两银票来,“拿去吧,若是不够,与我递个话。” “娘,我知道了!” 那可是古法豆腐方子,就当是买了方子给苏家。苏逊说是合伙做这生意,将来时间一长,方子归苏家,赚的钱亦不少。 苏晴在东宫待到未正时分,方携着欢儿、喜儿乘上宫辇回翠微宫。 她一回来,将豆腐的事告诉福嬷嬷。 末了又道:“嬷嬷,你觉得做冬鞋的生意如何,我打算让你和兰姑姑入股,再拉了清雅、阿蓉一起做鞋铺子,专卖各式各样的鞋子,大周各地有许多漂亮又实穿的好鞋,我都想做出来……” 福嬷嬷没想苏晴还要带着她与兰姑娘一起做生意赚钱,“老奴没儿没女……” “嬷嬷说什么呢?你可以提前攒点贴己,将来我出宫开府,你收养三两个孙儿孙女,有了鞋铺子,你就有根底,这也是个长期赚钱的营生。我得暇设计一些新式鞋样子,若是可以,我们还能将宫里无家可去的嬷嬷、姑姑安顿下来,愿意嫁人的姑姑,我着人给她们寻婆家。她们素日从鞋铺子领材料做鞋,再送到铺子上卖,做一双鞋付多少工钱,这对她们也是个营生……” 福嬷嬷道:“公主心意极好,老奴代她们谢公主的苦心。” 新帝登基,宫里必是要放一批宫娥出去,再从民间选一批新人入宫,这是自来的惯例,她们还未想到的事,公主已经想到了。 冬月初八黄昏,谢清雅与冯蓉带着各自的侍女回到翠微宫,这次回来带了不少东西,冬天的被褥、衣衫鞋袜都有了,还弄了一些鹿皮、毛皮回来,二人想做雪鹿靴穿。 夜里的时候,苏晴与她们一起做针线,说了自己要开一个大型鞋铺子,福嬷嬷、兰姑姑再她们三个都一起。 兰姑姑惊道:“还带奴婢一起?我……我在宫里,可是什么也帮不上忙。” “怎么帮不上了,可以设计新款式的鞋子,人行天地间,鞋子很重要,一双舒服的鞋能让我足踏实地。” “那……我占一成就行,多了我可不要,我可以帮忙设计鞋样。” 苏晴点头,“福嬷嬷二成,兰姑姑一成,清雅、阿蓉你们呢?” 清雅比划一根手指头,“一成,可我都不会针线活,更不懂什么鞋子。” “可以跑腿,比如挑选铺子,装修、订制货架、货柜等等,这些都是事儿。” 冯蓉结结巴巴地道:“清雅占一成,我……我也占一成。” 家里会不会同意,要是不入股成不? 苏晴歪头,“阿蓉不想入股,若是为难,不必入股也成。” 清雅想说不,可这是公主,人家好心带她赚零花钱,她却拒绝了,公主什么样的人没有? 冯蓉道:“我不懂做生意,只能出份子钱,旁的全不懂。” 苏晴道:“我也不甚懂,我让阿娘安排管事,阿娘会与舅母借人手,到时候我再拉了大舅母入份子,操心的事,大舅母会给包了,我们只提供鞋样子赚钱就成。” 谢清雅一听,“公主,我就不入份子了,我真的不懂。” 明明不懂,却硬往里钻,白得一份钱,她委实做不出这样的事来,良心上过不去,能做多少事,就领多大的差。 冯蓉觉得需要多问些再做决定,“公主想做成什么样的鞋铺子?” “将天下各地的鞋子式样都收拢来,做出来,世人只注重衣服,少有注重鞋子的,我都做出来卖,什么男鞋、女鞋、童鞋、老人鞋全做,还能教京城平民家的妇人们一起做。他们做了鞋,送到铺子代卖。明年会有一批宫娥出宫,到时候将无家可去的安顿进去,让他们学得一技之长,到时候再想想法子,我们做批发生意……” “甚……甚么是批发?” “就是专给南来北往的商人生意,一次性买许多鞋,以最低价卖给他们,而平常以零售价出手。” 批发、零售什么的,他们听不懂啊,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福嬷嬷与兰姑姑确实懂了,知道了苏晴是想做成一个大型鞋铺子。 冯蓉道:“很有意思的样子,臣女就一成份子,若是需要人手,公主与臣女说一声,我们冯府也是能出人的,还能让冯府的丫头、仆妇们多做些鞋子送过去代卖。” “正是呢。” 好些想法,都是她跟枯井师太学来的,在她看来,枯井师太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 说了这话后,苏晴就将鞋铺设计的事交给福嬷嬷与兰姑姑,当是给她们找些事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兰姑姑回苏氏那儿一说,苏氏听罢,轻哼一声“难怪司马家与广平王防着她,这收买人心的能耐还真不是常人能做的。” 怎就不是她生的呢? 想到她自己的女儿,也是个顶顶厉害的,她看着长大,捧着、宠着,定不会令她失望。 兰姑姑问道:“娘娘,这事应么?” “应什么?赚不了几个钱,赚的是名声、人心,安排无家可归的宫娥,给京城小户人家的妇人多一项赚钱的门道,法子是极好的,可我苏家不需要这些,要真做了,他日太子必定第一个要防的便是长安王。” 第89章 有心算计 赚名声、人心是好,但苏家不能沾,一沾就会惹来猜疑,故而她不能做。 兰姑姑道:“若是公主问起来,奴婢寻了借口婉拒。” “我们需要能赚大钱的门道,比如珍宝阁。”她眯了眯眼,“本宫这些年就爱那些美玉珠宝,苏家两位夫人亦是如此,正好迦儿要出阁,能从里头弄一批最好的珠宝首饰当陪嫁……” 若是再为长安王夫妇从珍宝阁里分一份红利出来,当然就更好了。 她占据了一个极好的名头:珍玉阁是给华凰公主备的嫁妆之一…… 可实则,是给苏家、自己与长安王夫赚的钱。 苏氏心里很欢喜,珍宝阁的原材料是从凤中县拉来的,而凤中县则是从山里挖出来,无本却有万利的大好买卖。 * 转眼到了冬月十九日这日,上午第一堂课刚结束,苏逊近了她跟前。 冬月十八,苏晴又回了一趟东宫,与苏氏说了自己要开鞋铺子的事。 苏氏道:“你不能专用心读书?怎的想到这事了?“ 苏晴寻了一大堆的理由,什么为平民女人增加收入,什么还能给出宫后无家可去的宫娥一个营生、出路,总之就是将苏氏说得心服口服地应了,不仅应了,还承诺让燕国公夫人也加入,让她选地段、铺面,再备好管事。 苏晴拿了自己的释义笔记。 苏逊道:“我不借你释义笔记,为着这事,父亲、祖父训骂了我一顿,说我读书不用心,上课不写笔记,还借你的。” 苏晴眨巴着眼睛。 苏逊道:“昨儿回家,母亲将我唤过去了,给了我一份房契。” 苏晴望向在一边默默整理书的柳殊,对身后的谢清雅、冯蓉道:“你们且忙吧。” “是。” 二女出了甲班学堂。 苏晴、苏逊走近柳殊。 柳殊转着眼珠,他最近没招惹华凰公主?确定没有。 苏晴长身一揖,抱拳行了一礼,“上次的事,是我自以为是了,我与柳公子赔个不是。” 他可当不得公主这么一拜。 柳殊心里直打鼓,“我……我已经没代同窗写功课了,太学让我替藏书阁整理、修补和抄写书籍,一月三两银子。” 加起来便是六两了,足够他花使,在京城二十两银子就能娶一个不错的媳妇。 苏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我照古方研制出的全福豆腐、五香豆腐干、豆腐皮秘方,苏同窗出店铺、房屋,我出本钱和方子,你呢就出人手学习这古方的全福豆腐,我们一起开一家全京城最在的豆腐铺子。现下是冬天,若是照了这方子做豆腐,必能赚钱。” 苏逊道:“我只出店铺、房屋,旁的可不管。” 柳殊接过布包,看着里头的几页纸,全福豆腐是有六种颜色的豆腐,黄、橙、红、绿、紫、黑,颜色是选用了果蔬的色彩,提取颜色制作豆腐,绿色则是加入绿豆,黑色为黑豆,红色则有红豆,亦可换成花的颜色…… 根据古法研制出来的全福豆腐,这种秘方最是赚钱。 柳殊看罢,秘方看了,他觉得家里能做出来,尤其是乳娘原就会做豆腐,做得还很好吃。“公主出本钱和秘方,哪……我给你五成……” “不用这么多。我占二成,只不过呢,你们赚了钱,得按月还一部分本钱,最终保留二成本钱不还,就当是我的份子钱。” 苏逊道:“我提供铺子、房屋,亦要二成。” “不,你们要二成份子,实在太少了,一人三成如何?” “二成五,不能再多了,我们只要二成五,你家占五成。”苏逊觉得二成是有点少。 学堂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当场细细地商量起来法子,苏逊与苏晴各占二成五,苏晴出本钱,待赚钱后柳家分三次还本钱的七成。 柳殊、苏逊都知道那秘方才是最值钱的,直接拿秘方卖钱,有的是商贾出高价买,这可真真儿地是授人以渔了。 苏逊说了那铺子的地方,与柳殊约了时间去查看,争取在年节前就给开起来。 苏晴给了二千两银子的本钱,她要多给钱,柳殊说二千两都是多的,开豆腐铺其实只要有铺面、房子,花不了多少钱,这是看在是冬天,又快年节了,才多要了一些。 三人晌午时又立了合作文书,各持一份,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柳殊觉得这事不能拖,当天下午就找了太傅告假,请了三天假,崔太傅不仅应了,还亲手写了一块“宫廷全福豆腐”的大字送给柳殊。 他没想到,苏晴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竟是将自己辛苦得来的古方豆腐秘法给了柳家人。有了这个,以柳殊的聪明,必能看到商机,柳殊是想早点赚钱,有了本钱,柳家特别的豆腐铺子就能开起来。 崔太傅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有这样的秘方,是万万舍不得给外人的,必是要留给子孙做营生传下去,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子孙读不了书,还有一项本事要维持生计。 柳家吃过苦,一家上下都很勤劳。 待柳殊再回来时,还了苏晴一千二百两银票。 学堂里,其他人或回学舍,或到外头说话去了,自从不许代写功课,不许抄录同窗经义笔记后,一到下课时,大家都回学舍。 苏晴道:“这么快就还?” “还差你三百两本钱,过些日子再还。” 苏逊道:“铺子开起来了?” “昨儿开的,崔太傅正赶上宴客,买了六色全福豆腐去,因有公主的菜肴方子,百味楼从我们那儿亦进了不少豆腐,生意很好。昨儿做了三十斤豆子,所有豆腐都卖光了。我劝了奶娘,家里买了一头驴子磨豆腐,这样更省事。” 苏逊从二舅母那儿拿到的铺子是两间,后头带了一个小院子,可以做库房,也能磨豆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柳家人已经搬进去了,柳殊盯着家里帮衬着将所有事都打理好,这才回到太学上课。 他奶爹、两个奶兄与奶妹都是勤劳人,不仅奶娘学会了,便是奶爹、奶兄也会做全福豆腐,还学会做豆腐干、豆腐皮,因为卖豆腐还赠送菜肴方子,生意不错,再加上有一块崔太傅写的匾额,附近的人也不敢欺了去。 苏晴问道:“你家五成份子如何分的?” “我给了大哥、二哥各一成,原要给妹妹一成,奶娘不许,我便做主给了半成给她,未出阁前算家里的,待她出阁就算给她的,那时候可允大哥、二哥用钱买了半成份子,钱给妹妹当嫁妆。” 柳家二成半,说是分到人头,其实是奶爹、奶娘管着,兄妹们最多得几件新裳,几枚铜钱花花。在这一块儿,奶娘精明,定是把持得严严实实。 苏晴道:“钱的事儿,我这儿不急,我娘给的钱多,我不怎么花钱。” 苏逊、苏晴与柳殊一起开豆腐铺子,因着这原因,三个人立时亲厚了不少,下课时,苏晴便与柳殊请教诗词,说自己就写不出来。 谢清雅原是神童,在诗词方面颇有灵性,有自己的经验和感悟,柳殊说一会儿,谢清雅便补充。 你一言,我一句,两个说得越发投契。 第90章 有心人 苏晴一脸佩服。 冯蓉看着这二人,总觉得这两人在诗词方面看法相似,竟能说中对方所想,真真有一种得遇知己之感。 苏晴捧着簿子记录要点,是以心入情,以身入景,一句话,就是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你看到美景,只觉得美,却不能体会美在何处,你如何能写出上佳的诗词来。 谢清雅心头一动,垂眸看着地上,柳殊继续侃侃而谈。 此人虽是寒门学子,却极有天赋,学业好,人也灵活,在诗词上的见地不俗,许多不像是人得人指点,她能这番感悟乃是得父祖指点的原因,可是此人却是全凭自己。 谢清雅移眸时正撞到柳殊明亮的眼睛,一时间一张脸臊得通红。 冯蓉一脸错愕:我的个天,谢清雅脸红了,她……她该不会是喜欢上柳殊了吧? 还有近来,公主总与柳殊请教学业上的事,还每次都拉了苏逊与她们俩一起。 柳殊见谢清雅脸红,越发不好意思,抱拳道:“听谢同窗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哪里,哪里,是我听了柳同窗之言,顿有豁然之感。” 这二人谢来谢去,夸来夸去,苏晴眨着眼睛。 苏逊忙道:“你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真没想到,谢同窗虽为女子,见地不俗。” 柳殊道:“轻视女子原就不对,譬如晴同窗,无论是见识、胆略不在男儿之下,再有谢同窗,虽是女子,却有状元之才。” 苏晴道:“柳同窗是通过考核入得太学,都考了什么题目,也让我们三个听听。明年二月初一,我们三个都要参加甲班考核。” 柳殊想了片刻,道:“诗词、书画、算学、文章、刑律五门,诗词是一首诗、一首词;书画则要求画是有诗,诗中有画;算学倒容易,是二十道算经题目,考的是算经十二章从第七章到第十二章的内容;刑律有案例,写出判案结果,当时出了五桩案子,全是本朝立国以来发生的大案要案。” 谢清雅惊道:“还要考刑律,刑律……” 她根本都没看过律例类的书籍。 苏逊道:“前四门是必考项,而每年根据情况不同会有调整,我当初考的时候,考的第五门是经史,题目是《论冯妇》,只得这三个字。” 冯蓉道:“也就是说,第五门具体考哪一类,不一定?” 苏逊道:“每年考的都不同,有时候是《儒学》、有时是《大学》,去年考的经史,今年考的是刑律,明年考《儒学》、《大学》的机率很大。” 儒学,其是儒家思想学说的简称,多是孔孟之学,只一句话,或几个字,要求应考者补全文字,很是考人,要求应考者必须多读书,才能补全,之后亦才能解析,就此破题作文。 大学乃是大家学派的意思,这一堂课每次讲的都是文坛名着、名人的文章,仅这一堂授课的便是几位先生,这个喜欢那位大家,那位喜难另一位,推崇谁,就讲谁的文章、名着。 不是指书的《大学》,有一年就考了《易经》,结果那一个无一人晋级甲班,故而太学甲班难进是有道理的。 柳殊道:“下月新君登基,明年晋班考核,倒有可能是务实类的。” 苏逊当即呼道:“柳同窗的意思是,考《国情》的机率很大?” 柳殊浅笑。 谢清雅现在才知道,男子的学堂,与女子根本不同,与谢家家学堂也完全不同。 苏逊面露同情地扫过三位女同窗,“国情之难度等同易经,三位女同窗放假后亦不轻松。” 冯蓉道:“考刑律多好啊?” 谢清雅道:“我还觉得考《儒学》好呢,可这又不是我们说了算,是太学安排的,明年有几个晋级甲班的?” 苏逊道:“左墙四位同窗,再有你们,我听说,下一次的规矩改了,太学要面对京城书院招收学子,三个名额,只要考过就能晋入。京城书院甲班的学子都快要疯了,但能参加的只有甲班前十,其他人没有机会。” 太学甲班有皇家骄子、权贵公子;乙班就是玩。甲班那是真严格,没有不想进来的。 谢清雅微微一笑,“这事我听说了,我大伯家的三哥想考太学甲班,听说每日读书读到三更二刻才歇。” 苏逊补充道:“明年翻年,长安王就该回来继续读书了。” 兄妹在一个班,还做了同窗,对方做了什么事,另一个全知道,感觉不要太酸楚。 苏晴道:“明年我哥哥要成亲了……” “皇子未领实职前,都得继续读书,不关是否成亲。”苏逊又补了一句。 苏晴似瞧出苏逊的想法,道:“他是长,我是幼,他都不在乎我做他同窗,我当淡然处之。” 苏逊九岁时就做了宇文晏的陪读,在太学读书的时间亦不短了。 宇文晏与苏家人的关系很好,更要娶苏家小姐苏迦为妻,感情就更好了。 柳殊道:“我听太傅说,明年太学甲班要分班,订亲、成亲的、基础好的为上班,年纪偏小的、基础略逊一筹的在中班。” 谢清雅拍了拍胸口,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她最烦与自家三哥一个班,到时候她要做了什么,三哥肯定告诉祖父、祖母,以三哥的基础,分到一个班的可能很大。 冯蓉仰头一叹,“我要考不进甲班,祖母能吃了我。我一回家,她就开始絮叨,什么读书要用心,莫丢冯家颜面……我都会听得起茧子了。” 以前这些话是念叨给公子们听说的,冯蓉初听新鲜,可听得多了,就有些发怵,生怕做不好,让长辈们失望。 苏晴自是知道崔太傅很关照柳殊,说不定崔太傅还私下给他开小灶,“乙班是不是亦要分班?” “明年,蒙童、初学者划入丙班,有基础者为乙班。” 苏晴道:“如此才合理,大的、小的全一起,委实不妥当,现在这样安排合适。” “我还听说,但凡考入甲中班,一律赐秀才功名,考入甲上班赐举人功名,往后都要形成贯例。此事皇上与太子殿下已经同意了,礼部、翰林院、文华阁也全通过。” 冯蓉惊呼一声,“所以说,我们要是过了甲班考核试,便是秀才?” 谢清雅亦是一脸激动,过试就能成秀才,她不是成了女秀才,这可是以前没有的。 柳殊道:“这是皇上提出的。说皇家、世家不能与小民考科考名额,但是对于优秀者朝廷当有所嘉奖,以此激励学子们上进,便有了考入甲中班为秀才,甲上班一律是举人。” 苏逊扬手,拍了柳殊一下,“柳同窗,不错嘛,你的消息挺灵通。” 柳殊低声道:“你们切莫说出去,我近来若得暇,几位同窗有惑,在下定知无不言。” 苏晴道:“你是过来人,与我们三个推荐一些书籍,我得加强诗词水平,其他的见识得提升。” 她最是能顺竿爬,有个如此厉害的同窗,不请教他请教谁? 几人正说话,回学舍用茶点的人回来了。 周勖眼神凌厉,带着告诫,近来柳殊与苏晴、谢清雅走得很近,苏逊也掺合到一块儿。 第91章 异样 苏晴朗声道:“周同窗,你和司马纪、宇文皓怎么回事?怎么每次休沐回来,一副未睡醒的样子?” 最近几次都是如此,苏晴看其他人都好好的,就他们不是打瞌睡,就是连连打哈欠。 宇文皓道:“与你何干,你连这事也问?” 苏晴道:“我关心同窗,你们不会一到休沐就玩疯了,一宿不睡?” 谢清雅觉得苏晴是故意打断他们的,指不定他们又要说什么奚落、讥讽的话。 苏晴问没事,她是华凰公主,就没她不能做的事。 冯蓉看着这三人,最近好得跟影子一样,她家里有许多刑律类的书籍,又常听父亲念叨案子,她怎么瞧着三人有些像一宿贪欢,纵欲过度。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寒颤。 谢清雅道:“阿蓉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苏晴正待问,周勖道:“晴同窗,我听说明年的甲班考核很严格,太学甲班学堂要从京城书院招收三名学子,外头都传遍了,就我们学堂房间的大小,摆得下几张课桌?” 宇文皓环抱双臂,“最多摆六张!” “也就是说,七位陪读同窗中会有四人被淘汰。” 苏晴轻哼一声,“你们的消息就这么些?早落伍了。” 时辰到,众人各回座位。 谢清雅还沉浸在新得的消息里,考入甲中班就是朝廷过试的秀才功名,考入甲上班便是举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甲班学堂是单独的院子,这里的房间除了是先生们的办公房,还有空置的,必是要从里头再拾掇一间做教室,到时候这里便是两间,有甲上班,有甲中班。 因得了消息,苏晴上进之心更强烈了,有了正经功名出身,那肯定得用心读书。冯蓉只恨自己以前学得少,女秀才、女举人,历史上下若干年,首开先河,只要一想到她能得功名,立时学习劲头十足。 冬天到了,苏晴盼望的骑射课直接被取消,原因是天气太冷,入学之后,一堂骑射课也没上,直接被取消,不过这样也好,她能拼命学习。 开鞋铺子的事,因着她忙着学习,直接交给福嬷嬷与兰姑姑便不过问了,每日除了保养便是学习、睡觉。 谢清雅、冯蓉二人很拼,两人每晚读书到三更时分。 苏晴占了记忆力惊人的便宜,他们读上许久才能背熟,她总是很快就背熟。 “我与你们不同,我的基础很差,你们启蒙有人教,我都是偷学的,我得比你们更努力。” 因着要学习,谢清雅、冯蓉冬月二十八的休沐日亦未出宫,关在翠微宫里学习。 每学一阵儿,苏晴就闭眸练习盲弹之技。 * 时光匆匆,很快进入腊月,宫里越发忙碌了,忙着新君登基之事,嘉德帝亦忙,好几次过去,养心殿里俱无人。 嘉德帝退位后的宫殿得选,还得重新装修、清扫。按照他的喜好进行布置,从养心殿到懿宁宫,一干嘉德帝的嫔妃亦要随他搬迁。懿宁宫的宫墙推倒了大半,重新圈了一块地儿,比以前大了两倍,大小得能安顿嘉德帝与他的嫔妃,听说未成年的小皇子、在乙班读书的,封了郡王爵,赏了一县为封地,直接迁入太学旁边的皇子府住着。 嘉德帝的三位未成年公主重新拨了宫室,将她们分到相邻之地居住。 玉贵妃不愿迁去懿宁宫,嫌新宫殿不如怡春宫气派,被嘉德帝斥了一顿,乖乖儿地带着宫人搬家迁入懿宁宫高墙内,住的是仅次于嘉德帝的寝宫。 太学放假了,原因是新君登基,皇族子弟要观礼。腊月初五、初六、初七三天,京城书院亦同样放了三日假。 谢清雅、冯蓉出宫了,冯蓉不想出去,可一听说这几日宫里事多,只得回家。 谢清雅弄了个小本本,收罗一大堆的疑惑、问题,带回家请示谢相爷,一副她要下场赴考,要是考不中,这一辈子就完蛋的果决、愤勇状,里头有些是她的,有些是苏晴问她的问题。 苏晴被苏氏抓回太子宫,演练登基时的各种礼节,严格令她不得出一丝儿半点的错。 嘉德十四年腊月初六,嘉德帝宇文泰传位太子宇文雍,刚过四更天,整个东宫忙碌起来,先是祭天,后是召告天下,宣布退位,再是太子登基,太子登基接着便是封后大典。 嘉德帝坚持一定要太子登基后封后。太子问原因,嘉德帝瞪了他一眼,“你这辈子,嫡妻只有苏氏一个,什么歪心思都没用,这是你母后遗命。” 苏氏处处防备苏晴,若非苏晴存在,嘉德帝根本不会偏着她。 宇文雍道:“儿臣知道。” “知道就给朕老老实实照着做。” 在独孤皇后与嘉德帝心里,宇文皇家欠苏氏,她的儿子在六王兵变中没了,她的女儿也在那场异变之中丢失了十四年。苏氏为了皇家付出颇多,她的后位不可动摇。绝不能只因她膝下无子,仅一个嫡女就薄待她。 嘉德帝除了坚持要求同日封后外,特允广平王初六参加宇文雍的登基大典。 苏晴在礼官引领下,与众多兄弟姐妹站在一处,五郡主怀庆的眼睛亮得惊人,二郡主一改柔风若柳状,一袭宫袍高贵耀眼,仪式从辰正一直进行到未时。苏晴饿得肚子咕咕作响,即便广袖里藏了一包点心,早被她吃了个精光。 仪式一结束,苏晴飞奔进入翠微宫,坐在案前吃药膳,“嬷嬷真好,知道我饿了,我好担心二妹妹、莲良媛会昏,好神奇,她们一点事都没有。” 兰姑姑觉得可笑,莲良媛是故意将自己打扮得柔风若柳,可一点也不弱,而二郡主是跟着莲良媛学。 苏晴道:“待我吃饱了,我去懿宁宫瞧祖父。” 嘉德帝祭完天,宣布退位后,便将后面的事直接交给儿子,未到中午就回懿宁宫,他提前两日就搬到懿宁宫了,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诚心退位的皇帝。 苏晴嫌宫袍太臃肿,早换成了宫中的常服,迈入懿宁宫连连行礼,“先生安好?” 晋为太上皇的老先生轻哼了一声,怀里抱了一只哈巴狗儿,“你来作甚?” “先生莫是忘了,你可是我先生,明年二月初一甲班考核试,弟子要过不了,你老面上无光,将我一脚踹到甲班做陪读学子,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既收了我,就别想把自己撇出去……” 苏晴一脸耍赖状。 太上皇年纪大,知识广,见地不俗,她是拿定主意要缠着太上皇学习。 “先生得指点我学问,快把那狗儿丢开,我近来有太多的疑惑请教先生。” 第92章 求教小人 她一面说着,掏出一个小本本,“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里的小人,是指品性不佳之人,还是指小孩子,若是说妇孺难养,莫不是感慨男儿养家不易?” 她一脸求正解的模样。 太上皇道:“你连孔子都未学好?” “我基础差,早前没人教,先生现在后悔也没用,你已经收我做学生了,就得对我负责。先生,求解……” 学生真心求解,太上皇讲当年先生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讲了自己的正解,苏晴拿着笔在上头写上释义,翻到下一页继续求问。 这般一问一答,太上皇又寻回当先生的感觉,再与苏晴讲了一堂课,直至入夜,留了苏晴一处用晚膳。 次日,苏晴直接去懿宁宫陪太上皇用早膳,又照以前的规矩学习。 诗词、文章,太上皇考校了一番,诗词亦有了几分样子,虽不算上等,但还以入眼,中规中矩,没有出彩处,但不会有大毛病,这诗词没灵性,是个人天赋原因。 文章用词用句比以往更严谨了,去了一回太学,长进颇大。 下午是算学和琴艺课,刘内监发现苏晴连算学十二章第十二章的题会做了,可见在太学是努力用心的。 琴艺课上,盲弹已经没有问题,能奏出最简单的曲子,复杂的偶尔会有不连贯处,琴曲与苏晴的诗词一般也没有灵性,很是木讷,但力度把握还不错。 苏晴直接在懿宁宫耗了一整日,待到用罢了晚膳还不走。 太上皇道:“天寒地冻,你早些回去。” “我还要有大事未与祖父说。” 太上皇一听她不唤先生了,从早上一来便是先生、刘翁翁,这猛地唤了一声祖父,他一脸凝重地道:“何事?” “祖父觉得,以我现在的学问,能考入甲班否?” “书画、算学皆属上乘,可这文章若是行得平稳,亦无问题。” 苏晴笑了一下,“祖父与我透个底儿,明春开考第五门会是甚?今年考的是《刑律》,下次不会再考罢?” “你问这作甚?” “祖父,我们可是一家人,我考得好,你面上有光对不对?我要过了,我可是立朝以来,不对,是以史以来第一位女秀才,第一位女秀才是你老的亲孙女,还是你学生,你不觉得骄傲、有面子?” 兜了一圈,是来打听考哪一门。 太上皇眯着眼儿,这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你且练得你的诗词上乘,你考入甲班无碍。” “祖父以为,就凭剩下的一个多月时间,我的诗词能从打油诗变成状元诗?快别说笑了,我自己有没有天赋,祖父比我还清楚。” “你怎么写诗填词就没天赋呢?” “我听说第五门每年都不同,《大学》、《经史》、《刑律》、《儒学》、《国情》都有可能,我第一次知道,太学开设课程,原来名目如此之多,寻常人许会以为大学、儒学、诗词、文章是一样的,可天晓得,这完全就是几回事。 这要考任何一门,你孙女如何能与谢清雅、冯蓉比?谢清雅三岁会识字,六岁会吟诗;冯蓉亦是五岁启蒙读书。我学会识字还偷偷儿学的,仅这些科目,以前都没听过。 祖父,你老这个冬天再与刘翁翁辛苦辛苦,给我恶补一回可好?你再与翰林院关老学士、张老学士说说,让他们给我补课。祖父……” “五门四门评上,就算过试,你不是还能选考一门?” “我琴艺过不了,棋艺也是初学,这些可都是你与刘翁翁教的,我的水平能与那些学了十来年的学子比么?肯定没戏啊,我只能恶补课程。 祖父,求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孙女。我倒想请我娘教,可我娘那学问,打理宫务有余,要做学问,连你一成的学识都不及,父皇学问倒好,可他哪有时间指点我。 祖父,你替我恶补罢,再让翰林院老学士与我补课,祖父……呜呜……” 苏晴说着,眼泪蓄在眶里,几乎要哭出来。 太上皇的一颗心立时软了,又不是求什么过分的要求,而是她真心向学。 “要过年节了,总不能留了老学士在宫里不回家,举家团聚乃人之常情……” 苏晴眼泪夺眶而出。 太上皇忙道:“我与你刘翁翁再教你便是,宫里有学问的人多着呢,让你刘翁翁再寻摸寻摸,定会给你寻到补课的先生,快莫哭了,大喜的日子你哭甚?” 苏晴抱住太上皇,“祖父最好了……”抱住就不撒手,鼻涕眼泪直往太上皇身上糊,“祖父应了,可不许变卦,恶补文章,我努力学诗词,争取提升水平,要……要实在不行,也只能仿写别人的。” “这可不成,万一是先生们读过的,你可犯了大忌,典故可以用,抄袭乃文人之耻,切莫再干,就算成绩不如意也做不得。” 太上皇应了苏晴,答应替她再另寻摸先生补课。 苏晴欢喜地离了懿宁宫。 太上皇悠悠轻叹:“这孩子若是男孩多好,又刻苦又用心。” “华凰公主若是男儿,太上皇就不会如此疼她了。” 也对,若是男儿,他亲近太上皇,天晓得会有什么打算,因是女儿家,心思简简单单,她只想凭本事考入甲班学堂,也知晓自己与别人的差距,所以才会格外拼命。 太上皇道:“诗词不出彩,连个琴技亦是平平。” “许是无天赋。” “听说谢相爷家的谢清雅,可是样样出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书画、文章,她不及公主多矣。” 太上皇道:“陶公近来可好?” “甚好,不爱出门,服侍的宫人还算尽心。” “请他出山指点公主,你与他夸夸公主,许他能破例。” “公主的事,他早有耳闻,这哪里用夸。” “这事交给你了,早年恩怨且不提,到底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朕不是皇帝了,他满腹的才华不该这样失传……” 苏晴回到翠微宫,一面背书一面做保养。 福嬷嬷从未见过如此刻苦的,连泡药浴都在背书。 这一日,苏晴看书学习到三更天二刻,方才躺在被窝里歇下。 翠微宫陪读小姐的屋里,灯光同样到了这个时辰。 翌日,三人用罢早膳,结伴前往太学,各自穿了一双雪鹿靴。 谢清雅道:“这次休沐,我与祖父说了,想请祖父与二叔亲自指点我学问。” 冯蓉悠悠轻叹:“祖母要为我求一位学问好的举人入府,专指点我和哥哥们学习,我父亲直说年节要放假,到时候他可以指点。” 苏晴道:“我昨儿求了我祖父,让他与刘翁翁再指点我学习,一定要对我严格,不能纵着。” 欢儿、喜儿跟在后头,依旧是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抱着一撂书。 第93章 养外室 苏晴道:“我打算从今天起,晌午、放学后都去太学藏书阁看书,我读的书还是太少了,我得恶补功课。” 谢清雅道:“我陪你一起去。” 还没去过藏书阁呢,既然决定了要冲击一把,就必须全力以赴。 冯蓉道:“我听说周家三房的周倩儿回京了,是腊月初五抵的京,周太太回来了。” 周倩儿是接了礼部文书,确定了她是华凰公主陪读的身份,这才与周太太回京,准备年后入宫做陪读。 苏晴道:“我回头写一封信,下次休沐时,你托家中下人送给周倩儿,太学的事总得与她透露一点消息,好歹也得拼一拼。她就算不能成为精英学子,做一年陪读学子亦不错,若是过不了两门,很难进入甲班。” 她们觉得真心不容易,但是女秀才、女举人的功名又不得不让她们拼一把,实在不愿就此放手。 冯蓉问道:“杨嫣然、李芳芳、丁娟她们是否知晓?” “此事必是传出去了,她们没道理不知道?” “我觉得乙班还真可能不知道这事。” 五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苏晴道:“冯蓉,周勖他们几个,每次休沐回来,都似没睡醒,你知道原因?” “这……这……”冯蓉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清雅道:“直接说嘛,吞吞吐吐做什么?” 冯蓉低声道:“我是听家中父兄说周勖养有外室。在外室住的院子里搜罗了几个美人,每至休沐,他就带同窗去玩乐……” 前世的周勖娶了李翠芳,那时李翠芳得封异姓“文藉县主”,被苏氏收为义女,颇得宠爱。外头曾有传言,说李翠芳实则是苏太后在六王兵乱之中走丢的女儿。 周、李二人结为夫妻后,李翠芳为他生了两子一女,日子过得简单幸福。 后来,若不是她报复托梦给宇文显、苏太后,宇文显使龙卫军查实,得晓李翠芳并非宇文皇族骨血,而是将真正的皇族宇文晴给毒害,寻了苏太后说破此事,苏太后大怒之下方下狠手。 谢清雅道:“没想竟是这种人。” 未曾成亲,便在外头养起了外室。 真真让人不耻。 “新建侯、长平侯府不如燕国公府门规森严,就似司马世子也是表里不一,我听说,司马世子到现在都没碰过嫡妻一下,嫡妻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偏司马家的夫人、太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的?嫌弃人家没生个一男半女,反是司马世子的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的生,现下都五个孩子了……” 司马世子不就是司马纲,他娶的嫡妻是燕国公府的嫡长女苏追。 苏追容貌不似其母,反倒随了外祖肃王,生得相貌平平,毫无出彩处,因着这儿,司马纲一直瞧不上,若不是苏追出身高,许早就被休了。 谢清雅轻咳两声,提醒冯蓉莫要再说。 冯蓉反问道:“你吸了寒风咳嗽了?” 这个傻货,她是提醒啊,居然说她吸寒风?素日不是挺机敏的人。 司马世子的嫡妻是苏晴的表姐啊,你大咧咧说出来合适么? 冯蓉继续道:“这件事,也不知道苏家知不知道?苏家姑奶奶也够可怜,成家四年余,人家都不碰他,这如何生孩子,倒是她的两个陪嫁丫头,连孩子都生了,偏燕国公府规矩严,嫁出门的女儿,不许和离,也不许休的……” 苏晴在心里暗骂司马家不是人,你可以不娶,娶回去就当善待,这样不碰,倒是庶子庶女生了一大堆,真是够恶心的。回头她得去告诉母亲,这事不是苏追的错,苏家人为什么不管她? 一行五人先去了学舍小坐,苏晴在看书,谢清雅、冯蓉将自己的学舍拾掇了一遍,时间到时,三人结伴进了甲班学堂。 三人进来,立时看到好几个眼下有青影的少年,除了周勖、司马纪、宇文皓,还有另几个人。 苏晴经过苏逊桌案前,道:“你休沐作甚了?怎的一副没睡好觉?” “祖父听说明年要甲学堂分班,要考校我功课,把我二叔请来指点我学问,这三天,我被他们盯着读书,昨儿为了做功课,我一直到四更天才歇下。” 苏晴一听他熬夜是为了读书,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 周勖大声道:“甲学堂分班,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不知道,如何分班?” 圆脸少年淡淡地道:“这事儿宫外都传遍了,以周同窗的消息,怎会没听说?” 另一个道:“我爹就是听说这事,最近休沐回家,必要考校功课。今晨出门,还给我装了十二本书,说是下次回家要考校,我昨晚背书背到近四更天。” “太学甲学堂分班,家里的老太爷、老爷们比我们还紧张,一个个生怕我们过不了关。” 宇文皓跳了起来,厉声道:“问分班的事,你们扯这许多作甚。” 一个长脸的道:“甲学堂明年开学要分班,分甲上班和甲中班,甲中班授秀才功名,甲上班授举人功名。以往过试没过试的,明年全都是再参加一次考试,成绩优良者入甲上班,成绩合格者入甲中班,要是太差者,退回乙班。” “对,我听到的消息也是这样,我还听说,乙班学堂要分出乙班、丙班,那边新圈的地儿是丙班,便是蒙童班。” 司马纪还以为那些眼下有青影,全和他们一样一宿未睡好,定是玩乐了一场,原来全都是连夜读书读出来的。 心里暗道:一个个装得人五人六,原来暗里与他们也是一路货色,盘算着要不要挑明,拉了同窗去周勖的外室院子一起玩乐。 “我爹可说了,不指望我考入甲上班,要是我保不住甲中班,一定往死里揍我。” “我爹也这样说了,要是拿到秀才功名要啥有啥,要是拿不到,那是有啥算啥。” 要啥有啥,这要是想要都能要,这是最大的奖赏。 有啥算啥,家里有的,你才能有份,没有的,想都别想。 “我们家几代武将,这回就指望我拿个文人的功名回去。待太学放假,我爹要重金聘了京城书院的先生入府指点我学问。” 还未曾放假,各家就给公子将一个冬假的事给安排妥当了。 “我爹给我找的是一个世家的叔父,他是进士,我爹说指点我绰绰有余。” “我娘说了,要是我考不上甲上班,她就能将我赶出家门。”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我们家也有爵位,硬是被长辈逼着苦读。” “你们说广平王、长安王知道这事不?” “广平王禁足寝宫,人家也是日夜苦读,怎会不知道?” “听说长安王回东宫了,只怕近来也在苦读……” 话未说完,有人直呼了一声,“长安王来了!” 第94章 整理书籍 宇文晏一袭蓝袍,手里捧着一撂书,书上放了一只盒子,神色淡淡,正缓步而入,那神态与他们当初看到苏晴时一般无二,明明是入学堂,竟走出赏景的步伐。 苏晴看到宇文晏,当即唤了声“哥!哥——” 宇文晏望向苏晴。 苏晴看到眼底的青影,“你昨晚看了很久书?” “被父皇抓去御书房,让我与四弟整理文书,我的那部分四更天整完了,四弟今儿估计还得整理。” 苏晴道:“哥,听说明年甲学堂要分班,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我功课落下不少,今儿回来上课。” “哥,昨儿我求了祖父,他愿意教我一个冬天,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懿宁宫听祖父教诲,你可以住在祖父偏殿。” 宇文晏看着苏晴,祖父宠她,那是因为苏晴是女子,可他是男儿,他若是去了,指不定广安王与四皇子会如何想? 若是兄弟们疑心,他就得扯入争斗之中,现在他可不想斗,一旦斗起来,父皇必然以为他有野心。 父皇的性子与皇祖父完全不同,有疑心,又霸道,眼里容不得沙子。 “成年皇子是不能住在宫里的,我不能违了规矩。” “那你的功课怎么办?” “我去找外祖、舅舅,他们能指点我,外祖的才华可是连太上皇都夸过的。” 苏逊笑道:“好,好,回头晏表哥同我一起去燕国公府。” 宇文晏道:“今儿开始,我就回来上课了。” 周勖三人竟不知甲学堂分班的事,神色里有些气恼,这一回连宇文晏也回来了,莫不是冲着甲上班来的。 他现下规规矩矩,生怕被宇文晏瞧出异样。 宇文晏坐在中间,身后的苏逊原是他的陪读,右侧的武将家公子也是他的陪读,他有两个陪读。 苏逊道:“晏表哥,你现在是皇子,照着规矩能有三个陪读,你是不是要添人?” “此事再看罢,自有父皇、母后做主。” 当今皇帝可有三个成年皇子,原本宇文晃不算,可人家已经知道要女人了,偏生现下还在乙班里混着。 李大学士迈着八字步,手里握着一本书进来,所有人起身高呼:“先生安好!” 李大学士发现宇文晏回来了,点了一下头,“看来大家都已经听说明年太学甲学堂分班的事,明年会进行考试,诸位可选择拥有举人学问的甲上班,也可以选择拥有秀才学问的甲中班,考入甲中班,朝廷授以秀才功名,考入甲上班授以举人功名。 考试时间已经定了,定在明年正月二十三日。今年腊月二十二日开始放假,从明日开始你们可以申请选报班级,一经选报,不能更改。” 苏逊举手,问道:“李先生,都考哪些科目?” “举人按照朝廷的乡试严格进行;秀才遵照童试规定。乡试、童试是什么规矩,我们这里便同样是什么规定。开考之后,会有都察院、礼部、户部、刑部官员监考,评卷、审卷的是六部科考入士的诸位大臣,还有皇族宗室的肃王、荣王、宁王坐镇,一经考完就会严格审卷,你们放假后得用心苦读。” 长安王从军营历练完,已回到太学继续读书。 “分班考试后,便是晋班考核与对外招考同时进行,此次太学对京城书院甲班学子放出三个甲上班名额,甲中班三个名额,准备晋级甲中班的七位学子,你们会与书院乙班学子一同参加考试。” 谢清雅举起手,“李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晋级考核便是秀才考核?” “可以这么理解,只要考试达到要求,你们便是秀才。” 冯蓉举手道:“要是过不了,我们只过了两门、三门,是不是便是甲中班的陪读学子?” “达到陪读学子规定的,依旧留在这里读书,若是达不到,就得降级处理,回到乙班学堂就读。” 真的是越来越严格了啊。 周勖等人原就是来混日子的,但要是被作了降级处理,这也太丢人了。 不能晋甲上班,进入甲中班也行。 李先生道:“可还有问题,没有问题,开始上今日的课……” 有了分班、功名的事,众人打足精神,提笔做经义的、写笔记的,无论男女个个全神贯注。 这一日,甲班二十多个人,个个都像在打仗,用罢午膳都去了藏书阁,连周勖等人亦在。 苏晴捧着借来的书,正在拼命背,这些都是基础知识,先背熟再说。 谢清雅从家里带了一个考秀才的书目清单,必学、必背的书一长串,不仅苏晴在背,冯蓉也在拼命地背。 三人坐在一处,不多时,便见二郡主带着杨嫣然与另一个少女进来了。三个人选了一个地方,将书单交给藏书阁老者,拿了几本书,挑了个地方坐下来看。 接下来,太学里气象一新,所有男女学子都在忙着学习,尤其是苏氏挑选出的有才贵女,更不愿落人之后,陪着几位郡主,不,现下已是公主到藏书阁看书。 * 腊月十二,新君封赏有功之臣,大宴群臣,忽闻莲良媛昏倒,传了太医,却是有孕三月余,新君大喜。 腊月十三,新君大封嫔妃:追封司马良娣为司马贵妃,封号‘敬’;郑良娣封郑淑妃,莲良媛封莲妃;杨承徽封端嫔;育有皇子的张承徽封宁嫔;三郡主生母封安嫔;四郡主生母封婉嫔;七郡主生母封如嫔;其他未育子女的嫔妃,一律封为五品贵人。 四皇子宇文晃封淮南王,五皇子宇文易封清河王,六皇子宇文晟封济宁王。 嫡女华凰公主封华凰大公主享特一品之尊,二郡主封南康公主,三郡主封西静公主,四郡主封北安公主,五郡主怀庆改封兴荣公主、六郡主封新昌公主、七郡主封新乐公主。 同为公主,嫡公主自来最尊,若是沾了嫡长二字,更是尊中带贵。 郑淑妃、莲妃虽是皇妃,但与华凰的特一品相比还低了半阶,她们见着华凰得行半礼。 赐封郑淑妃父亲为二等荣恩候,莲妃父亲为二等承恩候。 太上皇的三位未成年公主,封为福平、福安、福双,未成年的小皇子改封咸阳王。太上皇的玉贵妃尊为贵太妃,小皇子生母尊为静太妃;三位公主生母分别尊为太嫔,其他太上皇的妃嫔一律称为太贵人。 第95章 奇人 腊月十四日,苏晴几人回到翠微宫时,已是二更时分,她用完药膳羹便回屋药浴、保养。 福嬷嬷一面忙碌,一面低声道:“刘内监着人传话,让你后晚二更天去一趟冷宫旁边的南山小院。” 苏晴听到这儿,“冷宫旁边有南山小院?” 这地方听着名儿有些古怪。 “寻常人不知道那地方,刘内监说里头住着太上皇给你找的渊博先生,他愿不愿指点公主,还得看公主的机缘。”福嬷嬷一面服侍着,一面细细叮嘱一番,补充道:“这件事你莫告诉任何人,到了时辰,你只管进去,去的时候带小李子引路。” 南山小院,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对宫里原就不熟,最多是去养心殿、苏氏的凤仪宫。前儿夜里,她去苏氏那里坐了一会儿,苏氏说了新君封她做华凰大公主的事,公主里头加一个大字,那便是特别尊贵的意思,可享特一品,这等阶通常只有太子妃能用,太上皇、皇帝、皇后之下,就数她最尊贵。 “娘,会不会太贵了?” “我儿当得,这是皇上问过钦天监、礼部定下的。” 苏氏觉得再贵的身份,她的女儿也当得起,就当是给她女儿的补偿。可眼里掠过一抹异样,这原是给她女儿的,倒被苏晴给得了去。 不过,她的女儿的将来会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无人能及。这般一想,又觉得痛快了不少,她的谋划、她的野心,永远也不会暴露。 苏氏忙,苏晴忙着学习。 郑淑妃骂莲妃狡猾,一声不吭已有孕在身,更是怀了近四个月,若是现下动手,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若一举得男,赶在皇帝登基时,定被视为祥瑞之兆。她娘家封了荣恩候,莲妃父亲封了承恩候,几乎与她平起平坐。 做了贵人的想做嫔,封了皇嫔的想做皇妃,郑淑妃却是不甘莲妃早前比她低一等,如此摇身就与她平起平坐,不晓得在背后使了招数。以前倒是小瞧了,处处与她抗衡,她输给皇后不在乎,皇后又没儿子,且皇后牺牲了一双子女才保住正妻之位,便是她也做不到。可让莲妃与她相平,郑淑妃一百个不乐意。 以前还算得体的嫔妃,宇文雍一登基,就忙着讨好、服侍,大冬天在御书房、议政殿回养心殿的方向总能瞧见几个花枝招展的美人。 苏皇后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她懒得理会。 * 腊月十六日,苏晴回到翠微宫,用了一碗药膳羹,漱口之后,带了小李子往南山小院去。 夜色中进了小院,还真是一座小院,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厢房,篱笆院墙,院门亦是篱笆扎制而成,一侧立了块半人高的石头,上刻“南山小院”。篱笆墙内外能看到干枯的秋菊,不是名贵品种,是山野野菊、雏菊,上头的菊花已干,却有淡淡的菊香。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南山小院便是因此而来,只不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先生在吗?我是华凰,特来拜见。” 立有一个小宫娥奔了出来,真的是小宫娥,最多八岁模样,对着苏晴低声道:“先生最厌被人扰了清静,你快进来,他在厅上看书,你一个人进去。” 苏晴进入院门,小心翼翼地往正房去,推开房门,一抬头看着一个披着满头白发的男子,当即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瞧,却是个一身慵懒的老者,留着白胡子,眼神凌厉如刀,却不是看她,而是在盯着手里的书本。 他冷冷地道:“我收不收你还得另说,看到案上那本书了,拿回去,背熟,什么时候背熟了,什么时候再来。” “是。”苏晴捧过案上的书,小心翼翼地退出门。 待回到翠微宫方才展开书,真是一本奇怪的书,没有名字,却分了三十六章,但里头的内容很是有趣,讲的是如何写文、写诗填词。 祖父给他找的先生,莫不是难得一见的奇人? 苏晴捧着书按章进行背诵,几乎看二遍就会背熟了,这般背了十八章,时近三更天。 她将书放到盒子里,上床歇息。 翌日,她照常去了太学,夜里回来再背剩下的十八章。 这一日照着三十六章所说内容写文章抓关键,却似更轻松了,只是好些地方不甚明白。 她将三十六章的内容融合贯穿,将不懂的地方记录在小本本上,想寻着机会再问那人。 *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一下午,她已经将三十六章背得滚瓜烂熟,更是牢记于心。 谢清雅道:“这个冬天,虽说放假了,我们怕是亦不得闲,我祖父、二叔早就将我的课程排满了。” 冯蓉道:“祖母和父亲给我请的先生入府了,别想玩了,估计也就除夕、大年初一能歇两日。” 苏晴与二人道别,谢清雅、冯蓉带了侍女出宫。 南康公主却不许杨嫣然出宫回家,“我书画、文章、算学总不长进,你却是学得好的,你得指点我提升书画,教我写文章,还得教算学……” 丁娟哭丧着脸,“公主,臣女……” “少罗索,你父亲可是正经的科考进士,名列前茅,你的能耐本宫清楚得很,你留在宫里,只要我过了二月初一的大试,我好好谢你。” 甲中班是秀才功名,由礼部与朝廷授功名,她空有才子之名,没有功名就是个笑话。 她可听说长姐为了考入甲班学堂,又拜祖父学习了,天天忙得不着地,夜里看书到三更,她不甘心,也得冲一冲。 莲妃有了身孕,正盼着一举诞下皇子,根本顾不上南康公主。 南康公主出不得宫,自己做主留了丁娟,让她陪自己读书。 丁娟算学上佳,同样一道题,教上数遍,换一种方式,南康公主就不会了,愁得丁娟头发都掉了一把。 三公主、四公主那里亦差不多,李芳芳、杨嫣然别想出宫过年,得留下陪读,还得教她们不会的知识。这二位的亲娘更是坐在一边盯着,生怕她们不尽心,搞得二人压力很大,令她们不敢半分懈怠。 * 腊月二十二日一早,苏晴捧着书进了南山小院。 白发老人冷声道:“玉兔,收了她的书,令她通篇默写,逐字对照。” 原来这小宫娥名唤玉兔,眼里掠过一丝同情,摆了笔墨,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苏晴坐在案前,砚墨,提笔默写起来,每写完一章再检查一篇,确定无误继续写下一章,那可三十六章的内容,一本默写完,已是下午未正时分。 玉兔倒是帮忙递了两回翠微宫送来的药膳羹,她拿药膳羹当饭吃。 最后再检查了第三十六章的内容,将这一章递给了玉兔。 第96章 赶不走的人 玉兔接过,逐字比对,禀道:“先生,无一错处。” 白发老人搁下手里的书,“背第一章,按段讲解经义。” 苏晴背完第一章,开始分段讲经义。 “错了,错了,不是这样理解的……”白发老人让她自己讲,若是不妥时,便进行更正,苏晴提笔要记,他喝了一声:“不许用笔记,用心记。” “再好的记性也不如纸上的文字。” “继续讲你理解的经义……” 因要继续讲,苏晴根本不能做笔记,只能一边背一边说自己的理解,还将不解的地方请示白发老人。 这一番下来,坐到了夜里三更天。 白发老人纠正完最后一章的经义,淡淡地道:“明日交一遍文章过来,名为《富国策》题材不限,以你认为的道理写。” “是。” 苏晴应了一声,待她出来时,小李子从一边厢房里出来,原来那厢房中还有一个中年内侍,他对着苏晴微微颔首。 苏晴回翠微宫。 福嬷嬷心疼不已,明儿得多送几次吃食,那个人就是疯子,公主还是孩子呢,从早上就待到了夜里三更,这是不要命了。 好吧,他吃饭,还不给公主吃。公主只能吃她令小李子送去的吃食,直说:“你不能吃,若是吃坏了,岂不成老朽毒害皇族?” 苏晴猜测,此人身上必是有过这样的事。 好吧,她不吃,今儿吃了三顿药膳羹,以前吃一碗,这次吃一大钵,还吃得干干净净。 翌日上午,苏晴制文 ,写好修改,到下午方去了南山小院。 白发老人道:“将你的文章诵给我听。” 诵文章,还是自己的,苏晴有些错愕,她改了好几遍,眨了一下眼,不紧慢地将文章诵了出来。 待她落音,对方啐骂了一句:“狗屁不通!将你的文章呈来!” 苏晴捧着文章递给白发老人,他看着文章,“文章不怎样,这字还过得去,倒还真随了宇文泰,面子工夫真不错!” 白发老人坐端之后,提笔在苏晴的文章上圈改起来,不到一寸香便修改完了,将文章递给苏晴,他从头到尾地背诵出修改的内容,苏晴随着他的背诵细细地看,虽然改成了一团乱麻,却记下了先后顺序与全文。 她性子没稳,而对方改得热血澎湃。 改得像她的,又不像她的,她也能写出这么厉害的文章。 此人委实厉害,刘翁翁竟给她找了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白发老人诵完,“你不像十五岁,像是五十岁的老者,而老朽更像十五岁的少年。宇文泰竟将你教成一个小老头儿,呵呵,和他一样没趣。” 他一抬衣袖,“回罢,用我让你背的书对照我修改的,仔细地看,反复地品味,你要是弄明白了,也就会写了。今日功课,写一首七言绝句诗,便以雪景为名。” “辛苦先生,弟子告辞!” 苏晴出得房门,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听刘皮子说,你的鞋做得不错,下次替我做一双冬鞋。” 苏晴出来时,问了玉兔,玉兔直接捧了一双旧鞋,“这是先生最合脚的一双,照着这个做就成。” 苏晴用手量了尺寸,对玉兔微微一笑,看玉兔身上的衣裙有些旧了,“我下次给你带两身冬裳罢?” “多谢公主。” “不用谢。” 苏晴一路回去,脑子里全是白发老人诵文章的声音,根本不是一个水准,人家太厉害了,活了一大把年纪,能写出这般热血的文章绝非她能做到的。 她回到翠微阁,写下尺寸,让福嬷嬷带着喜儿、欢儿做一双麒麟鞋,又着喜欢去寻内务府,挑了两身小宫娥穿的宫袍来。 苏晴将文章重抄了一遍,背熟之后,又对照《制文三十六章》进行比对、感悟,寻找差距,这边一找差漏,用了足足一天多的时间,小札本子上写了十几页。 她又回味雪景,写了六首雪景诗,修修改改,挑了三首最好的抄录好。 她再到南山小院时,将装有两身冬裳的包袱递给玉兔。 玉兔低声道:“先生在厅上。” 苏晴迈入,他朗声道:“那文章感悟得如何,找出差距了?” 苏晴心里暗道:此人教人的法门很怪,幸而写了一遍,便将小札上的内容一二三足说了二十三条之多。 白发老人听到后头,越来越是心惊,这丫头的记忆力惊人,对照制文三十六章,寻出了二十三条不足。他眼里的光芒越来越胜,难怪刘皮子到他面前吹中嘘,说华凰大公主如何如何聪慧、刻苦,是个读书好苗子等等。 还真不是吹的,他找出的不足是二十四条,而这丫头第一次就找出二十三条,很是了不得,孺子可教。 “你少说了一条!” 白发老人噼哩啪啦一阵讲,末了,“记住了?” “记住了。” “你的雪景诗呢?” 苏晴捧着几页纸递过去,白发老人看着四首诗,刘皮子说她不会写诗,没有天赋,情景相融,诱人联想,虽少了灵性,却多了真情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且早年流落民间,真正拜师学习时间太短,是个好苗子。 白发老人提了笔,在纸上刷刷一阵改,一会儿改完,朗声诵出修过的四首诗。 苏晴愣愣地看过,自己写的蒙学水平,人家改上几个字,就变成了学士水平了,此人好厉害! “去罢,找出不足,找好了再来。以雪景为题,你填一首写雪的词交来。” “是,先生,这是我做的麒麟鞋,近来天寒,正合穿。” 她做鞋的程度与她打缺点的速度一样快。 苏晴捧着鞋,放到白发老人跟前,行了一礼退出南山小院。 * 苏皇后只当爱女在跟太上皇学习读书。 新君听说苏晴去了南山小院学习,瞪大眼睛,“冷宫旁边那个疯子?” “皇上,是陶公。” “晴儿怎么与他学习,他没将晴儿给打出来?” “没有呢,听说大公主第一天去,从早上辰正一直待到夜里三更,还不给饭吃,说怕到时候吃坏大公主,他得担下毒害皇族的罪名。” 新君轻哼一声,“多少年的事,还记恨着呢。早前囚他的是朕,后来让他走,他偏不走了,非要赖着住在那儿,一待便是十四年。” 那就是个疯子,招不得、惹不得还赶不得,全都由着他。 非说他爱的,敬他的人都死在宫里了,他要留在那儿陪那些人。 简直可笑至极! 伪太子娶了他的意中人为妃,他就因意中人效力伪太子。六王兵变后,伪太子死了,那女人被他带到了冷宫逃命,女人一听伪太子府上下死绝了,当即撞墙寻了短。 那一夜,他一夜白发,便在冷宫旁边留了下来。 最初,新君囚他,是怕他生出事端。 第97章 谁疯了 可后来一想,这人就是个文人,除了性子张狂,不受管束外,也没甚大毛病,便让他走,人家死活不走,还霸占了一座小院,自己改名“南山小院”留在那儿住下来。 白发老人用特有的方式教苏晴写文章,作诗填词。 转眼间就到了年节,可苏晴除了参加皇家宫宴,并不得闲,继续埋头读书。 正月初三,苏晴去了懿宁宫。 太上皇考校了一回,文章水平大进,诗词也学会了,比以前上了一个台阶,虽依旧无灵性,但景物情意相融,比以前有水平,言之有物,情意温婉,倒有可取之处。从早前的中下变成中上,再努力一下,顺利考入甲中班没问题。 白发老人前一日会要求苏晴带不同的书籍过去,他只抓每一本书上的重点、难点,勾出几个出题侧重点,挑出一处最精彩处为题让苏晴就此补全制文。 他要的书籍从大学、孔孟、经史、刑律不等,只要是书,他只翻看一遍就能抓住重点,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白发老人这种疯狂“填鸭式”恶补,让苏晴的文章、诗词大有进益,只他不讲算学、棋艺,琴艺上亦要求她盲弹,除了盲弹还要她以情投入,“弹琴不是为弹而弹,琴是陶冶情操,你有情,琴音便有情;你心境灵透,琴音就注入了灵气……” 总之,在他的点拨下,苏晴的琴音再不是苍白如白纸不带任何感情,而是有一份温婉如水的沉静,有了宠辱不惊的从容。 苏晴腊月十三时又去了懿宁宫。 太上皇与刘内监对苏晴的进步大为意外,尤其是诗词与琴艺上,与早前相比,就像是小学生猛地变成了高中生。 待苏晴走了,太上皇问道:“刘伴伴是如何说服陶公的?” “他对老奴说,要教那个民间公主成,让他报甲上班,若是过试,我收她为弟子,若是不过试,回乙班读书。” 太上皇瞪大眼睛,一脸见鬼,“你……应了?” “是,老奴在太学为公主报了甲上班的入试考试。” “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民间长大的公主,就连读书识字都是偷学的,还能与太学那帮子正经入学的强?居然敢报甲上榜,如果公主真考上了,这不是说明陶公才华盖世? 刘内监道:“老奴信任陶公,他有他的法子,对长久做学问的人无甚大用,但对入考场的人极管用。” “你居然会陪他一起疯!”太上皇觉得不可思议,刘内监居然会信他的话,真的给华凰公主报了甲上班的考试,要是真过了,哪有十五岁的举人,这不真成了一代天才。 “若是过了,大公主是举人;若是过不了,大公主继续在甲中班做陪读学子,但用一年的时间来巩固所学,下一次必能过试。” “你告诉大公主了?” “未曾,想来过几日大公主会知道。” 太上皇果决地道:“下次晴儿再来,便说是让她试手,那考场就是模仿贡院的,想让她提前熟悉考场,朕也想知道她能不能在太学考场上待上三天,担心她怯场。要是撑不住,就早些回宫……” 模仿考场,考验公主的体力,以防公主不怯场,这种话也只有太上皇能想出来。 苏晴来懿宁宫时,太上皇正说了自己的计划。 她眨巴着眼睛,“先生,你的意思是……二十三日这天弟子去太学应考。” 太上皇更正道:“别人是应考,你是历练,那就是模仿贡院考场,这不是以前都没有女子参加过,就当是配合朝廷试试。女学子娇气,不能验身、搜身,便是派了女侍卫也不妥,但可以安排官员、侍卫在女子考场监考……” 是配合朝廷进行一次演示,模仿…… 苏晴觉得这件事意义重大,办成了,意义深远。 科考入场,是要搜身的,总不能让监考的男子在女子上搜,就算派了仆妇去也不妥当。 太上皇一脸正容,半分没有心虚感:“你是大周公主,先去感受一遍女子考场的事,若是哪里不妥,再回来告诉朕。但你一定要全力以赴,虽是模仿,但也得认真答题,你要当成是真的参加秀才试,倘若成绩太差,老朽脸面挂不住。” 苏晴明白了,即便是让她历练,感受女子考场,但是她要当成真的下场应对。“先生宽心,弟子定会认真遵照太学考场的规矩,绝不违背。” “这可是三天时间,晴儿若是撑不住,可告诉监考的官员与护卫,若是方便什么……你也是告诉女护卫,让她随行。往后在女子考场,女考子之间是不允许说话的,虽不能搜身,所以即便去恭房,也得女护卫跟着……” 规矩还是说一说,免得她不知道。 苏晴道:“先生说了,弟子明白,不懂的自会问监考的女护卫。” “虽是模仿,记得一定要当成真的应对,拿出最好的水平答题。” “弟子记住了。” 看着苏晴的态度极好,太上皇心下略有心虚。 好或不好,就且一试。 但这是刘内监答应了陶公的,应了人的事,就得做到。 要是孙女过不了试,大不了就如刘内监说的,不就是维持眼下的情况,继续在甲中班做陪读学子。 * 这一年,改年号崇熙,新君史称崇熙皇帝。 正月二十三日,太学甲班的分班试开始,包括广平王、长安王、荣王世子、宁王世子、肃王府世孙等在内的皇族参加了此次考试,根据早前各人报班不同,进入不同的两个考场,而监考官员来自都察院、礼部、户部、刑部,拢共十二人。 皇族、陪读们在考试,苏晴坐在太学乙班教室里,正中坐着一个官员,旁边立有两个侍卫,她一脸莫名。 一个中年内侍进来,宣布了考试题目:人之视己。 这是《大学》上的内容,太学秀才试竟考大学,先得补全,再得破题、立意再写文。 “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这个题不好写文,很考人,没有功底抓不住重点。 官员道:“开始!” 苏晴一边砚墨,一边琢磨,待墨磨好,她挠了挠头,皇祖父说:让她过来先考考,当是熟悉考场,这主意不错,但必须认真对待,每一次完成功课,要像下场应考一般严谨;每一次下场应考,则要像平时完成功课一样轻松。 学问,是一件严谨的事。 苏晴砚好磨,提笔熟练地照着应考规矩与方式先补全,再破题。 官员立在那儿,手里捧着一只茶壶,也不知道太上皇如何想的,竟然为大公主直接报了甲上班的考试。 这一次的分班考试可比入学考试要难得多,那些考题是皇上与太上皇拟定的,都是到了近前才知晓。 第98章 考试1 苏晴一个时辰答完了,外头喜儿送了药膳羹来,由侍卫接过送到苏晴面前,苏晴吃了药膳羹,侍卫再取走还给喜儿。 喜儿好紧张,她是刚刚才知道,不是什么模仿考场,这乙班教室被设成了女学子考场,且这一场只有自家大公主一人。 大公主被太上皇哄骗了,还以为是考秀才,我的个天,这是举人试。 喜儿在外头看了一眼,见里头有一位官员、两名侍卫在,当即提着食盒又走了,出得乙班学堂的院门,双手合十,念叨了一番。 苏晴再将文章修改了一遍,对照白发老人所授修改的,改得面目全非,大抵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瞧出是什么,她改完之后,抄录了一遍,再修改,这次改得不多,再抄录。 这一日,喜儿送了三次药膳羹,一顿午膳,天暮之后,两名侍卫抬了一张软榻起来,还拉了一道屏风,“公主若想歇息,可以睡觉,但不能将笔墨、答卷带入屏风内。 真的和地方童试一样啊,夜里也要睡在这儿。 苏晴觉得很新奇,当即应了,进了屏风内,和衣歇下。 官员则下令暂时封卷,自己去了另一间房里小憩,不多时,她听到衣袂作响的声音,却是两名女侍卫亦弄了两张小榻、被褥歇下了。 是了,这是太学,女学舍里有不少宫娥、侍女用的被褥、小榻,移来便能用。 次日,醒来后只简单用热帕子擦了个脸、手,继续看了一下卷子,又修改了一遍,照着抄录下来,将作废的试卷抛之一边,写上名字,静待收卷。 辰时,只听一个高昂的声音道:“第一场,文章,收卷。” 苏晴抬眸时,喜儿正外头打转,有都察院的官员过来,监考官员将苏晴的卷子收了递给对方,两名官员很快走了。 这个模仿考场的人真是尽职,一定是祖父吩咐了,让他们扮得像些,不仅官员尽责,连侍卫也很用心,就跟真的一样。 第二场换了一位官员、两位侍卫,其间有一名女侍卫。 苏晴吃了一钵药膳羹,其间说要方便,由女侍卫陪着去了恭房。待她回到考场,新题目下来了是写关于冬天雪景的诗,还有一首关于冬景的词。 她眨巴着眼睛,她前些日子刚好写过,心下纠结了一番,没敢拿先生修改过的,那就用自己写得最满意来充数,反正都是自己的。 拿定了主意,又觉得不妥,这是考试,那一定写出最满意的诗词来,这般纠结后,提笔写了一首诗,修改了一会儿,再写了一首词,两首对照《制文三十六章》中诗词十二章的内容修改后,果然满意多了。 照抄入答卷,半日时间便过去了。 “第二场,诗词,时间到,收卷!” 苏晴署上自己的名字,捧着卷子递给了官员。 果然严格,和真的一样,居然是一场接一场,好在有人来送饭,三个人盯着,他们则是轮流吃饭,官员从不离开,时不时还有外头的官员来此巡视。 第三场换了一位官员,连侍卫也换了两名。 文章、诗词考了,这一场是策论。 拢共有五道策论题,刑律就占了两题,以前最多占一题,这是增加了比重。苏晴早前恶补了一番,白发老人让她看的四本刑律书,还规定两天看完,那些书上有案例分析。 刑律两道全看过。 苏晴第一步就先答刑律题,最后便是策论,越答越是心惊,这五道题有四题皆是那人考过的,她知道最正确的答案,只一道不晓答案,但亦能答得出来,认真修改,若一题十分,不以得十分,也能得九分。 “第三场,策论,时间到,收卷!” 苏晴听到这声音时,已经检查了两遍,最后竟然发现没写名字,当即填上名字,捧了卷子递给官员。 官员将试卷递给外头的巡视官员。 乙班月洞门外,喜儿在外头张望,又不敢进来,过得一会儿,一个红袍官员进来,身后跟着第一场的两名侍卫。 又换人了? 朝廷到底安排了多少官员来监考,三场的监考官员都不一样,弄得跟真的一样。 此时,天色已暮,官员走了,换成了两名陌生的女侍卫,苏晴吃了喜儿送来的药膳,在女侍卫陪同下去了恭房,回来后便上床睡觉。 第三日清晨,官员发了两张纸,这次是算学。 外头有人大声道:“第四场算学,收卷时间午时正,开始!” 除了第一日的文章是一天时间,第二天考了两门,今日看来亦有两门。也不知道最后一场会考什么? 苏晴接过试卷,一看上头足有五十道题,她提着笔开始计算,尽量其间不出错,算回之后进行验算,写出答案…… 最后一题写完,她在卷上写上名字,再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直接起身,将卷子递给了监考官员。 红袍官员扫了一眼。 外头传来一声高呼:“第四场算学,时辰到,收卷!” 喜儿正在张望,手里提着食盒。 女侍卫接了食盒过来,递给苏晴,巡视的官员拿走了答卷,又来了一员陌生的官员。 苏晴坐在那儿吃,这次同样是药膳羹,她吃得很快,也顾不得礼仪,旁人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所有人都知道大公主伤了身子,宫里正在给调养。 官员将一份卷子摆到她旁边,她一侧目,面露讶色,考经史,这回有些郁闷了,上头好些是答什么事件发生的时间,或是某年发生的大事,这件事的名称,引发者是何人…… 这份卷子像极了后世的填空题,亦有历史事件分析题。 多亏她的记忆不错,吃罢了药膳羹,女侍卫提了食盒送到外头。 喜儿连连道:“多谢侍卫姐姐,多谢!” 苏晴提笔将自己会的都做了,还有五题,她挖空心思地琢磨,想了又想,有一题想出了答案,另四题根本不知道,尤其有两道都是六王兵变的,伪太子是魏王杀的,魏王是燕王杀的,可是要问他们的名字,她根本不知道啊。 不知道的不能乱写。 她抬头时,看到新君与肃王的影子,似看到他们在月洞门外张望。 肃王低声道:“六部官员正在阅示前几门的答卷,大公主的文章写得精妙,后面几场亦考得不错。“ 荣王附和道:“名师出高徒,华凰侄女可是父皇亲手教导出来的,她人聪明肯学,甲上班可是父皇做主给报的。知孙莫如祖,她的才学,父皇心里最有数。” 第99章 考试2 人比人得死,这是朝廷恩典,给皇族子弟也赐功名,可他那儿子连报甲上榜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分析题是大题,好在她早前看过,有印象。 这是第五场了,是驴子是马全在这儿了,若是满分为十,这一场能得七分,不算好,但应在中上水平,最后在分析题的答案里又做了一些补充。 “第五场,经史,时辰到,收卷!” 苏晴生怕忘了写名字,检查了一遍,都没忘,捧着卷子递给官员。 外头巡视收卷的官员到了,接过卷子走了。 天色已暮,已是酉时。 喜儿见官员走了,提着食盒飞野似地进来,“公主,福嬷嬷做的药膳羹,快吃,一定饿坏了吧?夜里睡得可好,翠微宫上下可担心公主了,怕你吃不好、睡不吃,尤其是福嬷嬷,说好不容易养出一两肉,这回又瘦下去了,关在这里三天呢。” 苏晴捧着药膳羹,享受着喜儿的照顾,“祖父说的模拟考场,好生厉害,每一场都换监考官,连看守侍卫也换,我上恭房都有女侍卫跟着……” 喜儿蹙着眉头,太上皇可真会哄人,把公主哄来考甲上班,“公主,这不是模拟考场,是真的。” “真的什么意思?我不是参加晋班考试的么?” 喜儿觉得公主被太上皇哄得好惨,到现在了还不知道真相,“公主,你其实参的是甲班分班试,太上皇让刘总管给你报了甲上班!” 喜儿在说什么? 她才正经读几日,她考的是举人功名的甲上班? 这不是玩笑。 喜儿一脸凝重、认真,还肯定地点头,“太上皇说他相信公主能考上,就让刘总管给报了。太学原就是皇家子弟的太学,你……早有就在甲班,你明明是皇家公主,怎么能算陪读学子,所以是能直接参加分班考试的。” 刘总管就是这样与太学的崔太傅等人说的,刘总管代表了太上皇,自然是他说了算,于是崔太傅就给登记报名了。 苏晴笑,“喜儿也会开玩笑了,我才正经读几天书,我能考举人,还是太学的甲上班,真有意思……” “公主,是真的哦,我刚听肃王与皇上说,夸你的文章写得好,诗词得了四分,算学五分,这次不再采用上上、上、中评,而是用计分法,用五、四、三、二、一评分,四分就算过关,五分算优秀。” 这个还是他们从上回东宫选陪读里得来的感悟,觉得那法子更好。 苏晴心里大惊,她是真的参加考试了,而不是祖父说的模仿考场里来试试,壮壮胆子,过不过都没关系,这次就是假的,但是她一定要当成真的来考。 她吃着药膳羹,如若梦里,“待回翠微宫,我一定要好好地睡一觉。” “公主,奴婢会关注这边的成绩,一出来,就立马告诉你。” “我现在只想睡觉,觉得好累。” 苏晴破天荒地乘宫辇回翠微宫。 回来的保养还未做完,她就呼呼睡熟了。 福嬷嬷笑了一下,“幸好早前三个月的保养、药疗做完了,近来都是几日做一回,晚几日也不影响。” 兰姑姑道:“明早太学的成绩就该出来了。” “喜儿说,已有三门的成绩出来,公主得了两个五分,一门四分,还剩刑律与经史。” 两人说了一阵话,各自散去。 苏晴次日睡到日上三竿,还未醒来,就听小李子扯着嗓子欢呼:“过了,过了,公主考了第三名,三门五分,两门四分,成绩优异,公主是甲上班学子了。” “红榜张出来了?” “贴在太学大门外,好些人都在瞧呢。” 苏晴被这声音吵醒,她居然以第三名的成绩考入甲上班了? 我的个天,这不是做梦,她能吊尾过关就不错,考了第三名。 苏晴大声道:“小李子,第一名是谁,第二名是谁?长安王过试没有,苏逊过试没?” 小李子答道:“第一名柳殊,第二名杨君然,第三名是公主,第四名广平王,第五名宁王世子,第六名长安王、第七名肃王府世孙,第八名苏逊。这次考入甲上班的精英弟子拢共有十一人,陪读弟子两人。” “甲中班十五人,除了荣王世子、司马纪未过试,其余都过了。” 估计这回,荣王气得不轻,司马纪定会被家里父兄给揍上一顿。 苏晴整好衣裙,吃了一盏药膳粥,携着喜儿、欢儿去了凤仪宫。 待到她时,各宫嫔妃正陆续离去,纷纷行礼问安。 苏皇后见到她,“前几日考试甚是辛苦,今儿不多睡会儿。” 太上皇竟然有这本事,将一个山野小丫头教导成了举人,才华比广平王、长安王都扎实。苏皇后严重怀疑,太学与朝廷官员们是听说她是太上皇教导的,故意在放水、追捧华凰大公主。 就这丫头,正经才读多久的书,能比苏迦还厉害? 得了吧,肯定是官员们讨好太上皇。 她见大殿上还有几人,福身行礼,“给母后请安!” 苏皇后笑了一下,“昨儿睡得可好?” “甚好。我考上甲上班,我是皇族举人了。母后,皇祖父可真能沉住气,哄我说,那就是模仿一下考场,免得我因为害怕一紧张答不出来,一场换一名官员监考,换两个侍卫,心里还奇怪,怎的假的比真的还厉害,时不时还有人在考场外头走。直到考完了,喜儿见着我,才知道不是模仿考一下,而是考真的,我当时都呆了。” “你皇祖父一片苦心,怕你怯场。” 宫殿上的两位嫔妃连连行礼告辞。 大公主来了,苏皇后怕是也懒得理会她们。 苏皇后虽只这一位公主,但公主争气,会哄太上皇欢喜,还会读书,真正读书没多久,便考中了甲上班的举人功名,再往上可是进士了,委实了不得。 苏皇后很是欢喜,吩咐萱香着御膳房做大公主爱吃的菜肴。 苏晴拉着苏皇后说贴己话。 “母后,你宣大表姐入宫罢。” “阿追,说到你外家,你认得的只苏迦姐妹与苏逊,至今还未见过你大舅、二舅呢,现下考上甲上班了,回头你去外家走亲戚。” 苏晴道:“娘,你宣大表姐即刻入宫,等她来了,我们再说,好不好?” “你这么古怪,找她有何事。你这大表姐生得老实本分,最是个绵软性子。” “再老实本分也是苏家嫡长女。” 苏皇后未再追问,只与身边的芸香道:“你亲自走一趟,将阿追接到宫里,就说本宫想她了。” “是,娘娘。” 第100章 传言 苏晴早前听冯蓉说漏了嘴,但不知道苏家晓不晓得此事,毕竟又过了这许多日子,她看了眼左右。 萱姑姑令左右退去。 皇后宫的大宫娥带了喜儿、欢儿下去。 苏晴道:“娘,我听到一个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空穴不来风,必是有原由。有人说大表姐嫁给司马世子,日子过得不好,虽名为嫡妻却受尽欺负,成亲四载余,至今还是完璧身。可司马家长辈还以为她不育一男半女为由,左一个贵妾,右一个良妾地给他添人。” 苏皇后惊道:“你这话听谁说的?” 对苏追,连燕国公府上下都不愿管,委实苏追的品性有问题,行事拎不清便罢,更重要的是有那等品行缺撼——说谎成性。燕国公夫人发现时,苏追已经十二岁,打亦打了,骂亦骂了,就是罚也罚过,可苏追就是改不了。 现下,这事边苏晴都听说了。 苏皇后不愿提及苏追,委实苏追就是苏家最大的耻辱,偏偏还占据了一个“嫡长女”的名头。 “娘,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只需细细问了大表姐,有没有此事?原是该早问你,可前些日子,我因考甲上班的事,一直没顾得上。” 今儿一想起,立马就赶过来了。 “司马世子嫌大表姐容貌普通,配不上他,宁要大表姐的陪嫁丫头也不碰她。大表姐想要和离,可因大舅父说了一句:苏家的女儿没有被休与和离的,她再不敢提。 娘,若是大表姐入宫,你细细问问,她性子原就绵软,又生得老实本分,若是你和苏家都不护着她,再这样下去,只怕她一个好好的人儿就没了……” 都是女子,苏追因相貌随了肃王,生得平平,不被司马纲待见,司马纲觉得娶了个丑女很是委屈。 她是见过肃王的,哪里就丑了,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只是容貌普通,但也是生得端庄,不出彩罢了,不像苏迦一看就是漂亮清秀的。 苏皇后悠悠轻叹了一声,“她的事,自有苏家管,你不应过问。” 苏晴道:“娘是皇后,大表姐是你亲侄女,无论她再不好,都是你的亲人。这个时候亲人不护着她,可要她怎么过,既然司马纲一直嫌弃,不如让大表姐和离罢。 今春会有恩科,和离之后,再替大表姐另寻一个良人。就算今春不成,两年后便是大考之年,待那时再挑也使得,总不能看她,将大好的年华付给司马家那些的人。面对不待见她的夫婿,眼里、心里都是厌弃,大表姐这日子该有多苦。 大皇兄与我们的关系不好,他能生出杀我之心,司马家难免不会拿大表姐发泄。大表姐的日子原就不易,何必再让她的苦日子再添痛楚。 苏家不必讨好司马家,司马家无论我们如何示好,也换不来他们的真心,他们是狼、是虎,是个大火坑……” 苏晴怜惜苏追遭遇的不公,前世记忆里,她成为阿飘后,从未有人提过苏追,倒是苏家六小姐后来嫁给司马纲做填房。 苏追不该芳龄病逝于司马家后宅,她现下也不过二十岁,只要和离还能寻到好人家。 苏晴更是入情入理地劝解苏皇后,让她出面处理此事。 苏皇后悠悠轻叹一声:“你大舅父那人固执得很。” “大舅父固执,可外祖父却是明白人,要是他不肯,就直接找外祖父说道。” “我且看看,若你听来的传言属实,我做主将苏追留在宫里小住。” 苏皇后对苏追没有多少印象,苏追从小到大各方面都不出彩,虽是嫡长女,一直得不到重视,因容貌平平,又很自卑,话语不多。 荷香禀道:“娘娘,芸香带苏家姑奶奶已到凤仪宫。” 苏皇后道:“晴儿,你先至后殿避避,这事我来问她。” 苏晴应了。 芸香带着宫辇去得突然,只说是皇后娘娘想苏追,要让她入宫叙旧,等在外头,来得突然,司马家也未阻挡,苏追换了件衣袍上了宫辇,一路上很是忐忑,担心司马纲在外头惹了什么事,姑母才寻了她说话。 苏追随芸香迈入大殿,福身行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 苏皇后看着随她进来的侍女,已然挽起了头发,不像是管事仆妇,倒像是通房姬妾。“带她侍女下去罢,今儿我们姑侄话话家常。” 苏追看了眼同来的侍女。 苏皇后悠悠轻叹,“你出阁,你母亲替你挑了六个美貌的侍女做陪嫁丫头,身边还有几个?” “回皇后娘娘话,就……就这一个。” “其他的呢?” “翁爹讨了两个去,另三个做了世子的姬妾,有两个已经生了孩子……” 苏皇后气笑了,“好,真是好哇,这就是司马家的规矩,翁爹讨儿媳的陪嫁丫头当姬妾、通房,这世家的规矩没有比他家更好的了……” 睁眼说瞎话,苏追依旧不改。 她看着苏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也是嫡妻,怎的就立不起来?”苏皇后一把拉住苏追,撩起胳膊,却看到五枚清晰的青色瘀痕,在手弯处,一枚殷红的守宫砂耀入眼帘,“这瘀痕哪来,谁掐的?你说!” 苏追见苏皇后瞧出,所有的理智没了,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当即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他给打的……不是这一次了。” 苏皇后指着她道:“你也是姓苏的,连与娘家父兄告状也不会?” “父亲说了,别回娘家说司马家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我娘心里只得大哥、三弟、四妹,我是长女,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亲娘不喜她,她从记事起,就能看到亲娘眼里的失望,觉得她既不像爹,也不像娘,偏生像了自家的外祖父相貌平平,虽是男儿还算容貌端方,可她偏生成女儿家,更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苏追难得有人关心她,还问起此事,既有感动,又觉暖心。 “嫁他四年半,最初半年还好,第一年也还敬重,只他嫌我生得丑陋,不堪良配,还说是苏家将我强塞给他。 他前几日借酒发疯,瞧上我身边芬儿,便是今儿来的这个。我六个丫头给了他们五个,,只剩这一个护我、贴心,我不答应,他便抓了我打,打是我动弹不得,起不了身,便……便在我的榻上,强行玷辱了芬儿,强行让芬儿做他的人……” 苏晴直听得怒火乱窜,挑起珠帘从后殿出来,几步走近苏追,“大表姐且撩了衣袍给我瞧瞧!” 第101章 奇葩苏追 不待苏追说话,直接压下衣襟,看着后背,果见有一团瘀青。 “司马纲这个王八蛋,看着人模狗样,却个禽兽不如,娶妻娶贤,你的贤惠他瞧不起,就看到生得美的,便是这种人,还与他过什么日子?早早和离,没的把好好的人给折腾得没了……”苏晴早已经破口大骂,骂完之后,道:“娘且留了大表姐在宫里小住,我去燕国公府寻外祖,大舅父不管,总不能由着司马家的恶狼把大表姐欺负得没了。” 苏追的眼睛闪了又闪,她可是看过这位表妹的话本子,表妹性子刚烈,性子直率,恩怨分明,她时常在想,若是自己被逼到那等田地,除了跳河,可没有告状的本事。 苏皇后忙道:“你大表姐许有她的看法?” 苏晴道:“大表姐你自己说,你可愿和离,离了司马家,就凭你的嫁妆,也能衣食无忧,没的留在别人家里受这闲气……” 苏皇后瞪大眼睛,这都叫什么话?张口就让人和离。 苏晴道:“娘瞧我作甚?这种男人,打嫡妻,在嫡妻榻上强占妻子的陪嫁丫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这是坐在苏家人头上拉屎,娘管不?外祖管不管?你们都不管,这事我也要管?” 苏皇后恼怒地立起身,抓住苏晴就拍几下,“你这坏丫头胡言乱语个甚,就你这性子,怎的一点就着,你还是朝廷授的举人,就这般沉不住气?” “大表姐被欺负成这样,娘还要沉住气,能沉住的要不是陌生人,要么就是神仙。我是受不得的,娘可别让大表姐走,留她住在宫里,我这便出宫寻外祖父去。” 苏皇后一松手,苏晴跑了,风风火火,大喝了一声:“喜儿、欢儿,你们出来!” 两人从一边奔过来,齐唤一声“公主”。 “备车辇,我要去燕国公府,将小李子唤上。” “是,公主。” “来人,快拦住公主。”苏皇后不相信苏追,她一扫眼,竟在苏追眼里看到阴谋得逞的得意,心下大惊。 苏追在算计苏晴? 既是这般,她就要苏追看看,她今儿惹了多大的祸。 苏皇后连连轻叹,带着责备地看着苏追:“你怎的将日子过成这般,自己立不起来,就靠旁人帮你,怎的没一点嫡长女的气度、能力,也难怪人家欺负你。” 苏追不说话。 苏皇后道:“帮得了你这回,你自己立不起来,你往后可怎么过?” 苏追落泪道:“我……想和离。” “想和离,你敢与司马纲对质么?” 不敢! 苏追愣了,一旦对质,所有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苏皇后失望地摇头,“待你表妹寻了你祖父,你的事由着他们做主吧。” 苏追惊呼一声:“姑母!” 由她父母做主,宇文氏眼里没有她,而父亲觉得被休、和离很丢人,他们若真想帮她,她不会被司马纲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苏皇后冷声道:“你一点也不似苏家人,苏家人有风度,品性高洁,你虽担了一个苏的姓氏,无论是行事作派,还是模样,哪里像了苏家人?” 一想到苏追的品性问题,苏皇后便连连摇头,也难怪大舅一直不愿提苏追这个人,苏家的孩子敬重司马纲颇多,反而个个不愿提苏追。 苏追实在上令老国公失望,下令弟弟妹妹寒心,大家都羞于她的存在。 她指着苏追,“你有迦儿一半也成,学我家晴儿二分也行,你自己且仔细想想,未来如何做?总是这般不争气的样子,哪个长辈会喜欢?偏偏你这说谎话的毛病怎的改不了,哄到一个就觉得得意,今儿倒是哄骗到大公主身上来,苏追你可知欺骗、戏耍皇家,其罪当斩!” 苏皇后想到苏追这点破事,还让大公主知晓苏追撒谎成性的一儿,心里就是一肚子火。苏家多少人,自家爹娘不管,兄弟也不想理,这里头苏追就没做错,也难怪他们不管苏追。 苏家的丑事不能传出去,她更不想苏晴知晓。 苏晴护着苏家,这是好事。 她巴不得所有人都能护苏家,可苏追这东西就不是好的。 还是苏迦好,从来不生事端、麻烦,是她心头的骄傲与最疼爱的侄女。 “你是嫡长女,嫁去苏家后,你回娘家瞧过几回家人,探过几次长辈?晴儿回来,还晓得连夜给外祖做鞋做袜,你可敬孝过? 只说他们不管你,你心里有过他们么?一味地伤心,没遇着合意的人,就你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晴儿要像你这样早就没命了,还能风光回到皇家?” 苏皇后越想越恼,宇文氏对这个嫡长女情感淡泊,那也是有原因,是被长女苏追伤了心,只当没这个女儿。 当初,宇文氏也反对这门亲事,燕国公当时很迟疑,是苏追自己去求的燕国公,说她乐意这门亲事,她愿意嫁到司马家做世子夫人。 可她不想想自己的本事与模样,结果嫁过去,人家都不屑碰她。 “司马家的亲事,旁人不知根由,可是你自己求来的,既是自己求的,现下你要和离,你是如何开得了口?当初你祖父可是说过,若你嫁入司马家,一旦两家起了纷争,他们是绝不会帮你的。 既是你自己选的亲事,便是再苦再痛你都得自己面对?现下却把你表妹扯进来,打着她良善、热心,你是想瞧你表妹笑话,想借她的手再折腾一通。 自你十二岁开始,你闹出的笑话,惹出的麻烦还少吗?” 苏追哭得很是凄惨,年少时,只觉有身份有爵位,再有一个才貌双全的丈夫就好,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条件,明明祖父都说“苏家不必与司马家联姻”,可她呢,就瞧着司马纲生大高大威猛又英俊竟自己动了心。 苏皇后继续道:“就你的心思,你当我看不懂?你是打着本宫做了皇后,和离还能寻上好良缘,我可告诉你,休想打着我旗号觅良缘。就你这般自私自利、品性不佳,鼠目寸光,固执起来又不听劝的性子,嫁入世家、名门,哼,人家还真瞧不上。人家能聘个名声好、修身正的,凭甚得娶你这么个拧不清、品性奇差的东西。” 原来在姑母的心里,与母亲一般都瞧不上她,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 姑母有那般优秀的亲女儿,才貌双全,她算什么? 第102章 难辩是非 苏皇后少有这般生气的,骂完之后,对左右道:“将她安顿到偏殿,好好反省反省,这次苏家帮了你,你往后怎么办,再做错一次,一辈子全毁了。” 骂归骂,姑母到底没有真的不管她。 苏追被宫娥扶到偏殿。 今儿苏皇后这番话骂得有些狠。 苏追哭了一阵,芬儿立在一边劝解道:“这次若真和离了,往后可有打算?” “我……我不想再嫁人了。”苏追答。 芬儿摇头,“你年纪不小了,怎的还说这种胡话,你说给奴婢听,奴婢不信,你自己也不信的罢。” 她想和离,只是觉得司马纲这一辈子都不会碰她,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地狱里,只要离开就好。 苏氏做了皇后,她亦有小心眼,想仗着姑母的势再另觅良缘。嫁不得名门,寻个新科进士还是能成的,以燕国公府的势,这样的人总不能欺她。 芬儿继续道:“大太太当年可说过,你既不听劝,若是过得不称心,可得自己担着。四小姐今年要出阁,有一个和离的长姐住在娘家,你觉得合适?” 苏追道:“我求表妹留我住在宫里。” “多新鲜的事呢,你非皇族公主、郡主,凭什么住宫里?华凰公主热心,你却要顺竿往上爬,若是将这仅有一点情分都折腾没了,你要她与四小姐一样,对你失望寒了心,再不理会你?”芬儿沉着声儿,“你怎在皇宫胡说八道呢?明明是你给我下药,将我送到世子爷床上,也能说成是世子爷当着你的面玷污我,我说若是皇后娘娘与公主知晓了,会如何看你。谎话就是谎话,一旦你与世子爷对质,谎言自破。” 苏追道:“只要你认我说的……” “你是小姐、是主子,可你这般害我,我为何要替你圆谎?”她以前一直规劝着,指望过两年就赎身嫁给表兄过自己的日子,可未想到,她一直相信的小姐连她也坑害了。 “你的身契还在我手里呢,我……” 芬儿不再说话了,双眸看着外头,“你毁了我一辈子!” 她将脸转向一边,自去了一边静立,再不理苏追。 苏追一个人望着地上发愣。 芬儿到底不忍欺骗,找到皇后,将真相给说了。 皇后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芬儿,她知道苏追拎不清,也至苏家都不想再理她,只不曾想到,是苏追给芬儿下药,将人送到司马纲榻上。 这种人,就不该管她,任由司马家作贱好了,别人是防丫头,可她倒好还送丫头,这是不想好好过日子。 * 苏晴风风火火到了燕国公府。 门丁一路飞奔,与燕国公夫人宇文氏禀报:“华凰大公主来访,车辇已到大门外。” 苏晴已自车辇跳下,径直入得燕国公府,一边走一边张望,欢儿、喜儿、小李子紧跟其后。 “外祖父在哪儿?” “禀公主,老国公在后院习武堂。” “领路!” 苏晴跟着仆妇来到一处院落,立在院门前,能看到一个比太上皇年纪还苍老的老者正在比划拳腿,身后跟了两个少年,一个是苏逊,另一个瞧着眼生。 “祖父,华凰大公主来了。” 苏逊呼出,老国公望了过来,只一眼,他笑弯了眼,“是晴儿啊,今儿怎的有空出宫。” 苏晴迈入院门,“三表哥考入太学甲上班,现下是举人老爷,再读上二三年便能下场考进士。” 苏老国公道:“晴儿是特意来与我们报喜讯的?” 苏晴突然不忍心说苏追的事,没有缘由,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事不简单,她仔细地回响,除了司马纲在陈留故意露出破绽,一路过来,司马纲的能力倒比年少的苏逊更靠谱。 她与苏逊接触过,有同窗之谊,亦有几分兄妹之情,觉得苏逊对司马纲的敬重不像假的,而是真心实意。 “三表哥,我有事找你。”苏晴笑微微地道:“外祖且习武,我与三表哥说几句话。” 苏逊出得习武堂,紧跟上苏晴的步履,一行寻了个凉亭坐下,燕国公府的侍女进来沏了茶水,喜儿打发了侍女站到数丈开久。 苏晴道:“大表哥被司马纲打了,说是司马纲吃醉酒,当着她的面强要她的丫头芬儿。” 苏逊默了片刻,当即道:“不可能!大姐夫的为人我知晓,再有那芬儿打小有婚约,可是一门心思想嫁她姨母家表兄,这事儿大姐夫也知道,以大姐夫的性子,万做不出毁人良缘的事。” 苏晴觉得事情许不是她想的。 好奇怪,苏逊竟是信司马纲也不信苏追。 “莫不是大表姐有不妥?” 苏逊微蹙着眉头,“当年要嫁大姐夫的可是她,娘和祖父都说她配不上司马纲,是她哭着喊着非嫁不可。父亲常说,苏家不知造了什么孽,才生出她这么个品性的人,若不是她生得像外祖,母亲都要怀疑将人抱错了。” 苏晴回想从蜀地到陈留这一路,苏逊唤司马纲为大姐夫,叫得自然而亲切。 苏逊悠悠轻叹了一声,“大姐打小爱撒谎,早前无人知,待家里发现时,母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就是改不过来。 她是不是在外头说,大姐夫娶她之后,从未碰过,她还是完璧之身。胳膊上那个殷红点不是守宫砂,原是一粒胭脂痣。” 不仅苏晴,便是欢儿几个一脸不可思义的样子,敢情闹了半天,苏追就是撒谎精,还喜欢骗人。 苏晴点头,“她怎会是这样的人?” “家里是她十二岁时才发现她撒谎的性子,母亲为此罚了不少,却改不了。她和大姐夫成亲后,陆续怀过两个孩子,两次都是她瞎折腾、生出事端,被她给折腾没了,第二次怀了五月,硬生生被她作没了。 她仗着有身孕,想让司马家上下都捧着她,作天作地,大冬天非要洗澡,洗澡时嫌水凉了,发脾气,要出浴桶,踩到地上摔了一跤,一个不慎,正撞到浴桶边,生生将一个成形的男胎给撞没了。 经年的老郎中、宫里的太医都说再不能生。母亲去了司马家,说她性子不佳,让司马家将她休了。大姐夫未应。母亲做主将她已经开脸的陪嫁丫头给了大姐夫当姬妾,她哭着不应,直说没有这样做娘家人的。怎能怪母亲,两丫头还是她知自己有孕时,安排给大姐夫当通房,她自己还说什么,大姐夫要不碰,就是瞧不起她,而两个丫头若不能侍候大姐夫,她回头就要转卖……” 宇文氏只想着已经是司马纲的人,不如索性给二人一个名分。 第103章 谎话精 苏追自己作死,作天作地,又是个谎话精。 早前初到司马家,谎话连篇,司马家上下信以为真,发生了几桩事后,司马家亦知道苏追爱说谎。可那时,已经晚了,问到苏追品性的事,苏家燕国公夫妇并没有隐瞒,只连连赔礼,说便是他们休了苏追,他们也无话可说。 苏逊悠悠轻叹一声,一脸无奈地道:“只未想到,这一回把事闹到宫里了。” 苏晴道:“幸好问了你,要是直接与外祖父说,这不是闹了大笑话,她怎的是这般品性?” “母亲说,肃王外祖的亲外祖父是市井混混,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最后连亲闺女也卖入宫做了宫娥,还好外祖不似那性子,母亲本性亦好。可谁能想到,大姐姐随了那位品性。 当初母亲发现她说谎骗人的时候,都快疯了,曾有近一年的时间,天天盯着她,不许她做错事、说错话。 她老实了两年,一出阁,在司马家又发作了。现下家里知道,司马家亦知道。 以我对她的了晓,我估计是她瞧不得芬儿幸福,用了手段将芬儿送到大姐夫榻上,大姐夫最厌恨旁人算计他,事先必是大发脾气推她几下。大姐夫不屑打女人,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大姐夫是有姬妾,也只母亲做主给抬的那两个,一个生了儿子,一个生了女儿。” 苏晴道:“不是说五个?” “算上大姐姐落胎的两个,再有二姨娘落的那个,确实有五个,可生下来的只得两个。” 还能这样算么? 苏晴从未想到苏追是这样的禀性,真是白瞎了她的嫡长女身份,这是苏家嫁了一个祸害给司马家。 苏逊叹了一声,“大姐夫无论是才干还是品性都是极好的,是司马家此辈中最优秀的儿郎,偏娶了大姐这样一个不省事的。” 苏晴道:“因着这事,苏家有愧于司马纲?” 司马家轻着司马良娣的事,一直觉得对不住苏家。 苏皇后的儿子是因为广平王没的,苏皇后的女儿是因司马良娣弄丢的,且苏皇后、司马良娣同是宇文雍的妻妾,两家为了交好,司马纲便娶了苏追。 早前想着,相貌平平也没什么,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只要贤惠就成,谁能想到苏追是个谎话精,说谎话连眼都不眨一眼。 “家里想把六姐许给大姐夫做平妻,大姐夫未应,说没这样的道理。” 苏晴越发不明白了,苏家支持他休弃,甚至也愿意再嫁一个庶女给他,给他都未应。“是因为司马良娣欠了我与母后?” 苏逊未语。 苏晴道:“当年我虽年幼却知道一些往事,养父母带我离开京城后,一路连续遇到数次追杀,后来他们假扮夫妻,谎称我是他们的女儿,逃入蜀地养母的家乡。我不是被司马良娣无意间弄丢,而是被她趁乱扮成男童送走。” 苏逊一脸沉思,司马良娣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晴粲然苦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广平王比我年长近四岁,一岁与四岁的孩子差别很大,将我送走,挑唆广平王趁乱从屋子出来,母后为了保护广平王,没了阿景,她最终要打击、算计的都是母后。 事实无常,司马家欠了苏家,苏家将一个撒谎精的女儿嫁了过去,是不是很可笑?但是今儿,苏追利用我的良善与热心骗我,我回宫之后必会严惩。” 苏逊道:“该罚就罚吧,你知道她是何性子,下次就不会再被她骗了。” 苏家定是被苏追祸害得不轻,也至于亲人都不再信她。 苏追一个燕国公府嫡长女,怎的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行事荒唐,任意妄为。 苏晴道:“与外祖说一声,我先回宫了,告辞。” 她坐了一会儿又匆匆地走了。 宇文氏问苏逊道:“不是你表妹来了?” “她来与我报喜,说我考上了太学甲上班。”苏逊不敢看宇文氏的眼睛。 宇文氏最怕自己的儿女里也有撒谎的,她实在被这事闹得烦透了,要早知道苏追是那品性,从小就会严加管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大姐姐,撒谎骗人,骗到表妹那儿去了,直说大姐夫因相中芬儿打她,还在她屋里强要了芬儿为姬妾,求表妹为她出头……” 宇文氏跺了一下脚,“这个孽障,我怎就生了这么个祸害?那是皇家,她这是要作死?” 她当即就将此事定为骗人。 就算司马家的家风如何不好,可司马纲却是好的,她家的嫡长子苏迁有多优秀,司马纲便有多优秀,将心比心,若是她有苏追这么个儿媳,估计这日子没一天轻省。 苏逊道:“表妹心善,信了大姐的话,过府来就是问我的,我已经照实说了。” 宇文氏觉得丢人。 苏家有一个说谎精的苏追,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委实她不想损了其他小姐的名声。 若是庶女还好,偏苏追占了个嫡长女的名头,她为这事可是愁得头发都要白的。老国公根本不愿提这大孙女,国公爷恨不得没生过,能让全家上下对这么一个人死心、寒心,也真的没谁了。 * 苏晴上了宫辇,同行的宫娥、内侍一片沉默。 当年公主是不是无意弄丢,而是被人送走的。 苏晴会在宫辇上,近了宫门,正见司马纲从马背下来,入了宫门,而他行走的方向乃是东宫。 广平王、长安王、淮南王俱还住在宫中,他们三人算是成年皇子,不能继续住在后宫。 苏晴道:“去东宫。” 宫辇行走,在东宫大门前停下。 苏晴下来,“小李子跟着,你们在这里候着。” “是,公主。” 司马纲在前,听到身后一声高呼:“拜见大公主!” 他蓦地转身,看到一个俏生生的灵动少女携着一个内侍翩然而近,苏晴道:“见过广平王?” 司马纲未答。 “你若要见他,我正好见他。”苏晴对不远处的宫人道:“请长安王到广平王寝宫叙旧,有些事还是道破说明的好,免得矛盾越积越深。” 司马纲不知她有何用意。 苏晴道:“司马世子,请——” 司马纲面对苏晴,到底是心虚的。 苏晴一脸坦然,近了广平王寝宫,长安王来了,她抱拳一揖:“恭喜哥哥考中甲上班。” “妹妹的成绩比我好,甲上班第三名。” 苏晴道:“我恶补好些天,被祖父善意地哄着,说是模仿考场去应考,还让我看看女子考场有何不妥,以好告诉他。待二月初一那场才是真的应试,他怕我一个女儿家没见过世面先行怯场。” 宇文晏笑道:“皇祖父亦是一片苦心。” 第104章 弄丢? 三人迈入寝殿,抬眸处,正见一个少年在案前练习书法。 前世,她是阿飘,见过十几年后成为皇帝的宇文显,意气风发,气宇轩昂。而现下他的气度、五官更为青涩,却与十几年后的人很是相似。 宇文显看着面前的少女,只一眼,他就识出她的身份,委实她与苏皇后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苏晴移了几步,“你的书法不如我,太过沉重、压抑。”她看着四下,“我们兄妹叙旧,你们不必服侍。” 众人未动。 宇文显微微颔首,内侍率先退去,其次众人方离,可见宇文显的寝宫规矩极严。 “我该唤你大皇兄,还是唤你广平王?” 宇文显看着她的眼睛,似能看透他的心思。 苏晴道:“从我回到皇家以来,有一件事,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当年六王兵变,我不是被司马良娣无意间弄丢,而是被她扮成男童送出京城。养父苏林第一个发现,连夜追踪,从京城到洛阳,一路上我们遭遇到数次神秘人的追杀。” 宇文显手里笔一滞,他的猜测是真,苏晴果真知晓真相。 这件事必须得捂住,不能传出去。 他知道此事,是有一回独孤皇后指着司马良娣怒骂,说司马良娣心肠歹毒,宇文显在独孤皇后的宫殿外听到了,那天他担心皇后会罚司马良娣,从太学溜出来,正听到独孤皇后提到此事。 独孤皇后对苏氏的愧疚很深,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可为了东宫的和睦,又不得不亲自出手替司马良娣擦净痕迹,也免苏氏知晓真相,对太子心生怨怼。 苏晴继续道:“我的乳母死了,母亲给我的宫娥、内侍,在乱兵围攻秦王府时,司马良娣趁乱杀了他们。司马良娣派她身边的侍卫与宫娥丁香,将我送出去,说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若我死了,与他人无尤,是我命该如此。他们出门时,被我养父苏林发现,从秦王府到京城外,侍卫没了,丁香负伤。 苏林见城中混乱,便护着我与丁香逃亡,从京城到洛阳,这一路有数批神秘人人追杀,为了平安躲过追杀,丁香、苏林假扮夫妻。前往丁香的家乡,而我亦被他们谎称是他们二人的女儿……” 丁香,便是丁满坛,进入秦王府后,服侍司马氏,被司马氏赐名“丁香”。 宇文显沉声道:“你有何证据。” “当然有证据,当年司马良娣送我离京,给我换男童衣袍,有那一身离开的衣袍为证。除此之外,我养父从军离家,在那身男童衣袍里藏了一封血书,言明当日真相。 不仅如此,丁香还坦承了一件事,她亲眼看到司马良娣在送你离开时,吩咐你的乳母与你,要趁乱逃出屋子,寻到机会,弄掉我母后肚子的孩子,做成了有赏,做不成,她会杀了乳母全家。” 宇文晏、司马纲心下惊涛骇浪,一个小姑娘怀揣着这些秘密,当是如何的沉重,明明可以告诉长辈,她却选择未说。 苏晴定定地看着宇文显,“你令人在陈留刺杀我,是猜到我知晓实情,你的真意是杀人灭口!” 宇文显根本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登门对质。 这件事往事若是一直压着,宇文显为了保住秘密,还会下第二次手,索性直接挑明这人毒疮。 苏晴继续道:“宇文显,你与你的母亲欠了我们两条人命。你们送走我,令我缺失十四年的亲情。司马良娣明明是因为失宠、不甘郁郁而终,却说什么弄丢我,愧疚成疾而亡,你不觉得可笑! 我是她下令送走的,她何来后悔、愧疚和自责?只是她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丁香会生出恻隐之心,最后还与苏林结为夫妻,更会在临终前道破所有的真相。” 宇文显只觉无力,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知道为什么我直接与你明言,未告诉父皇,未告诉母后,甚至没有告诉皇祖父?” 宇文显道:“想说什么,直接说罢。” 现在他有最大的把柄握在她手里,当年的事,独孤皇后早就查到了真相,也是因为这样,独孤皇后才会对司马良娣极其厌恶,绝对司马良娣心肠恶毒不说,还居心叵测,才会做主替宇文雍赏赐美人,其目的就是让这些美人夺了司马良娣的宠爱。 “宇文显,世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我总希望,我的家人、至亲能相亲相爱,就像民间所有的寻常百姓家,有父子情,手足情。我宇文晴最大的野心是家人平安顺遂,健康和乐。 你欲杀我,这其间最受伤的不是我,是皇祖父。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皇家手足相残。 我今日过来,是想告诉,在你想要遮掩,不愿被人知晓的往事,却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愧疚、负罪。” 苏晴心情沉重,她拉过司马纲,“这是你的舅家表兄,司马家此辈之中最有才华、最优秀的后辈,因为你们母子,司马家愧疚苏家,愧疚母后。为了赎罪,娶了苏家最不成器、最爱撒谎、品性最差的苏追。你的光鲜建立在他牺牲自己一生幸福、一世婚姻的基础上。” 优秀的司马纲娶了最不堪的苏追,只为了赎罪。 “宇文显,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我一个女子,心无大志,最大的志向,在祖父面前,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孙女;在母亲身边,我只愿做一个普通的女儿。我能威胁你什么?你想杀我?今日你我就真诚相对,将各自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宇文显心绪繁复,她的真心话能说,可他却不能说。 “我们皇家儿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别人,你派杀手去陈留,司马纲为了配合你的决定,不得不故意露出破绽。你可曾想过,若我死,祖父、母亲可能放过他?司马纲也是你的亲人,你就如此无视他的性命,他的前程?” 宇文显知道,可他有信心能保全司马纲的性命,所以才如此行事。“你是母后唯一的骨血,祖父因为祖母的原因,对你们母女多有呵护。可是我呢?我才八岁,我的母亲就因失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便是我天天求她好起来,她还是走了。父皇、爱情,对于她就是天大的事,大过了亲儿子,大过了所有的事。” 司马良娣却是郁郁而终,却是因为不甘失去宇文雍,不甘失宠而去的,她是一个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因为这儿,她撇下了只有八岁的宇文显。 “司马良娣走了,可我母亲这些年刁难过你?还是短缺你的衣食,又或是你该学的本事不让你学?” 宇文显苦笑,“她是没有为难我,可在她心里,我与二弟到底是不同的,她可以拿自己的嫁妆给二弟练手,却不会给我一件东西,她能记得你的生辰、三弟的忌日,二弟的生辰,却永远也记不住我的生辰……” 第105章 你的生辰妹妹记 苏晴脱口而出,“从今往后,你的生辰,妹妹来记!” 她在说什么? 她记住他的生辰,她为他过生辰? 苏晴眼神真诚,干净得像是雪后的星子,“留不住的亲人,不值得留。真爱你的人,不用留亦一直在身边。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是大皇子、广平王,还是我大哥?” 若是前者,你我之间只有天下、朝廷大义,没有亲情。 若为后者,你我之间是亲人。 宇文显无法拒绝那一句“从今往后,你的生辰,妹妹来记”,他渴望最纯粹的亲情,“我想杀你,你真的可以放下?” “为什么不?民间有句话,牙齿与舌头再好,有时也会打架。至亲之间,再深的矛盾,都可以化解。你以前不认识我,不了解我,可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我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世上不是只有防备、仇怨,还有亲情、友爱。” 宇文显未动,他渴望真情,却又害怕被放弃。 苏晴道:“做错事的是司马良娣,不是你,就像你说的,你以前就是个孩子。你我是骨血亲人,不应该为了上辈的恩怨痛苦,更不能错下去。 祖父一生最大的愿望,是看到皇家和睦友爱,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无论我们有多大的芥蒂、矛盾,都可以沟通。 一件衣服破了,贵族弃掉不穿,百姓家却是缝补起来继续穿。感情当如事,破碎的感情不是放弃,而当修复,以裂痕自省。我们的一生,有多少值得珍视的情分,不要将每一份情在出现裂痕时就当成破碎弃掉……” 宇文显看着面前的少女,与她相比,他没有她面对一切的勇气,也没有她的坦然磊落,她就像阳光,不沾污浊,即便走近那些的困境,她依旧鲜亮的。 “你让我很意外?” “其实我只是做了你想做却不曾去做的事,只要做了,就会觉得,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宇文显伸出手,“我们是兄妹,你是最骄傲的妹妹。” 苏晴粲然一笑,他从未看过如此鲜亮的少女容貌,干净如雪,圣洁如高山雪莲,她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快速张开双臂,拥住了宇文显:“大哥,我们是亲人,往后你先是大哥,后才是当朝皇子。” 她拥着他,是这样的柔软、温暖而平和,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 司马纲笑了。 宇文晏亦在笑。 苏晴想离开他的怀抱,他会抱住她。 “恭喜大哥考入甲上班。” “你很厉害!”他拥着她时,眼睛却看着宇文晏。 宇文晏的眼里有片刻的黯淡,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是嫉妒了吧,他可以抱着妹妹,但宇文晏一定没有这样亲近。 苏晴放开了宇文显,用手拍了拍宇文显的胸口,“大哥的怀抱很厚实。” “若是你想大哥的怀抱,随时可以来找大哥。” “大哥成亲了,怕是不成,到时候嫂嫂会烦我。”苏晴抚了一下肚子,“我还未用午膳,今儿就在大哥这里蹭饭了,我不饮酒,我听老人说,酒会多了记性不好,我指望着中考进士呢,没有好记性便背不下书。” 宇文显朗声道:“来人,吩咐厨房准备午宴!” “是,大殿下。” 外头有宫人进来。 四个人各自落座。 苏晴道:“今日大哥、二哥和司马世子都在,说说苏追的事罢?大哥,苏追真配不上司马世子,今儿她也太过分了,居然与母后那里告状,说司马世子看上了芬儿,她不给,司马世子借醉打了她,还在她的榻上强要了芬儿……” 司马纲的脸黑得不能再黑,这女人果真是狗改不了吃食,颠倒黑白,说谎生事的事又做了。 宇文晏面露讶色。 宇文显道:“她说谎了?” 苏晴道:“司马世子自己说。” 司马纲觉得够丢人了,“是……她给芬儿下药,我吃醉酒被他扶到屋里,她将我与芬儿放到了一起。待我醒来,她便哭闹,诬我不是人,强要芬儿。 芬儿早就有婚约,是她身边六个陪嫁里年纪最小的,原想着今年三月满十六,就与她姨母家表兄完婚,还回苏家当管事媳妇。” 真相往往总是令人意外。 芬儿自幼便有婚约,而她未婚夫是苏家一个小管事,生得清秀,也有几分才干,表兄妹更是青梅竹马,芬儿无心留在司马府。 宇文晏听苏逊说过,说苏追爱撒谎,品性不好,苏家上下很是头疼,他在苏家待的日子多,其他人都好,只苏追似乎不得苏家上下喜爱,就连外祖苏老国公也不愿提及这个孙女。 但真正要说什么事撒谎,宇文晏还真没有接触过,一则他是皇族弟子,每次去苏家,都是与苏家男子待一处,少与女眷接触。苏迦是他接触最多的苏家女眷,两人自小就认识。 苏晴默了片刻,“司马世子吃醉,可有对芬儿……” 宇文显道:“他三分醉时,只会睡觉;七分醉时,就和烂泥差不多。” “你真没印象?” 司马纲摇头,“我不记得自己碰过芬儿,可她又哭又闹,嚷着上下都知道,我实在没法子,只能做主给芬儿开脸,让芬儿做了通房。” 苏晴道:“这事你做得糊涂,既然你没碰过她,这事许是一场误会,同卧一榻,一个中了药,一个吃醉酒,中的是什么药?若是迷药,那不就是迷迷糊糊睡一觉,什么事也没发生……” 司马纲倏地一下起身,“对,我怎么没想到?” 宇文显苦笑,“你定是被她闹得糊涂了。” 苏晴道:“既然什么都没发生,芬儿还能嫁她表哥,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宇文显的眼眸跳了跳,这个妹妹心地良善,心思也干净、纯粹,至少在他的身边,少有这样的人。 苏晴继续道:“司马世子想过如何处理此事?苏追撒谎欺瞒都骗到母后与我这儿来了,我能饶她,母后可不会饶她。她现在不止令你司马家头疼,亦令苏家头疼,虽然劝人休妻有作恶之嫌,可为了两家安宁,这个恶人……” 她的话未说完,宇文显果决地道:“我做主,大表哥休妻!” “大哥!”苏晴唤了一声。 宇文显道:“你是女儿家,这种恶人不能做。苏追欺瞒皇家,耍到皇家头上,委实可恶!”他当即又道:“上回,苏老国公不是要将苏六小姐许给你,虽是庶女,但比苏追强多了。既然苏家早前提过此事,不会反对你此举。” 苏追品性不端,连苏家人都嫌弃。 第106章 配不上 宇文显道:“用完午膳,大表哥去宫里把她接过去,带着她走一趟苏家,再处理后面的事。” 宇文晏只是听着,他不知道苏晴到底如何想的,这是真的要与宇文显做相亲相爱的兄妹,不在乎以前宇文显对他做的所有事。 苏晴无奈轻叹,“司马世子的幸福快乐最重要,若是你真心不喜苏六小姐,当另觅良缘,人生苦短,不过几十年光景,当活得无怨无悔,旁人给你委屈,是由不得己,切莫自己再给自己委屈。” 宇文显心里很温暖,苏晴的话很中听,也是真心为司马纲所想。 苏晴道:“无论是苏追还是苏六小姐,在我眼里都配不上你,有时候一时的委屈是隐忍,是品行优秀,可若忍一世那便是懦弱无能。司马世子,婚姻乃人生大事,还得谨慎对待才好。” 司马纲眼里明明灭灭。 苏晴莞尔一笑,“大哥、二哥瞧瞧,看他的样子,是早有意中人了,既有意中人,就遂了自己的心愿。” 司马纲站起身,抱拳一揖,“臣多谢大公主良言。” “莫问前程有悔,但求余生无憾。” “多谢,大公主此言,臣会铭记一生。”他对着宇文显行了一礼,“大殿下,臣告退,这便入宫将苏氏接出去。” 宇文显沉吟道:“你还真有意中人?” “往后殿下会知道的。” 司马纲退出大殿。 宇文显看着苏晴,“妹妹如何瞧出来的?” “我在民间常看到农妇给田间劳作的丈夫送饭送水,他们接过妻子食物的时候,眼里就有一抹温柔,那是我见过世间最美的眼神。是真情还是假意,最不能骗人的,便是眼睛、眼神。刚才我们说话时,他似想到了什么人,那一刻的柔和就与农夫的眼神一模一样。” 宇文显笑了。 这样的妹妹,聪慧又细腻,善解人意,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她。 不多时,内侍带着宫娥摆了午宴。 “大哥能使个人去东宫大门否?我的两个服侍宫娥还在那等着,让她们用些午膳罢,可莫饿坏了。” 宇文显道:“这等小事,我宫里的下人会处理好。” “万一忘了怎么办?” 宇文显摇头,“成,着人唤来,免得饿坏你的宫娥。” 苏晴尝了几口,道:“我回来后,给大哥做了鞋袜,又怕你嫌弃……” “妹妹给父皇做的麒麟鞋,赐给了肃王。他可乐了,只说那鞋子瞧着肥大,穿上正好,又暖和又舒适,说得父皇后悔得想要立马抢回来。” “麒麟鞋适合中老人穿,像大哥、二哥这样的少年,就得穿毛靴,回头我令人给大哥送来,你且试试大小,若是不合适可得告诉我。” “宫里都说妹妹的针线极好。” 苏晴道:“大哥夸我,我也不会多做。” “竟不上当了……” 宇文晏坐在其间,反倒像是多余的,而他不动声色,只垂首用筵。 一顿午膳用罢,苏晴起身告辞。 宇文显还在禁足中,将二人送到寝宫外头。 “大哥保重,二月初一后你就能回太学读书了。” 太学读书的事例外? 他可是被罚禁足半年。 宇文显道:“妹妹有空再来坐。” “好,大哥回去罢。” 宇文显看着他们的背影,原是柔和的眸光立时转为冰冷。 一个护卫走出来,“大殿下相信她的话?” “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全信,再看看罢,她一心示好求和,且原占下风就是我,不信也不成。” “太上皇、皇上的耳目众多,他们乐意看到一个为了皇家和睦,放弃前怨的公主,若真是如此,这位大公主的城府就太深了。” 宇文显笑,“她是怎样的人,总会了晓的,不急这一时。” “现在不杀她?” “一个女儿家,杀了只会坏事。皇后防着本王,你传话给司马世子,休了苏追,让他娶苏六小姐。” 苏家与司马家的联姻得继续。 “这……”护卫面露难色,人家分明有意中人,怎会再娶不喜的人。 “男儿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喜欢那人弄回家做贵妾便是。” 护卫应了一声“是”,只是不知道司马纲会不会应。 苏晴若是存心的,她几言几句,就让司马纲想娶意中人为妻,可见其厉害,他都不知司马纲有意中人,苏晴是如何知道的? 苏晴与宇文晏从广平王寝殿出来。 宇文晏道:“妹妹去我宫里坐坐。” “我以前还未进去过,正好到里头瞧瞧。” 宇文晏垂眸,二人身后跟着小李子。 待进入宇文晏的寝殿,“你们带小李子下去用午膳。” 有宫娥鱼贯而下,摆了茶点、水果。 “妹妹是真心与他交好的?” “哥哥在我心里才是最亲的手足,最亲的哥哥,旁人难以替代。” 宇文显在前世时帮过她,李翠芳害她之仇,是宇文显给报的。 苏太后为什么在她托梦之后,未放心上,她记得当时,苏太后脸上掠过的一丝古怪微笑,“哀家不为你报仇,你无法进入轮回?不入轮回也好……” 她说的是这一句话,为什么苏太后知晓真相,却说出这么一句。 苏太后待她并不是真心,她一次又一次看到了苏太后眼里的凉薄眼神。 宇文晏于她,还真比不得宇文显。 是人都会做错事,此一时,彼一时,她不信宇文晏,自也不会全信宇文显,但是,她是乐意帮宇文显的。 “你以为我会吃醋?”宇文晏反问。 “就算不吃味,但我总得说清楚,免得被你骂我不分轻重。”苏晴道:“我是真心不想皇家手足相残,他一直怀疑我知道当年的真相,与其继续让他猜,倒不如直接说明白,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我知道真相,今日我当着哥哥与司马纲的面挑破此事,就占据了大义。至少接下来,他不会在暗中做手脚。 他考中甲上班,哥哥和我也考中了,他日是手足,亦是同窗,何必要闹得像仇人一般,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当年司马良娣做错了事。 只一事,我至今不明。” “何事?” “司马良娣为何将我打扮成男童送走,送走前杀了我的乳母、服侍宫人,她像是在保护一个男童,以我为饵救那个孩子。” “此事妹妹不必瞒着祖父,他也许能给你意想不到的答案。” 苏晴颔首点头。 苏晴想到甲上班过试者名单,“杨君然是谁?” 她在甲班上了一段时间的学,不记得里头有这个名字,平时瞧见的人,也不过就十七八个人,广平王禁足未去,长安王在军营历练,就连肃王府世孙、宁王府世子也未在太学见过,但考试的时候,他们都出来了。 “杨君然是杨嫣然的堂兄,杨大学士曾有一个堂兄,才华比他好,十四年前死于京中兵乱。那一房的人,只余了杨君然一个独苗,杨大学士待他如亲子,颇是器重,他的才华不在柳殊之下。” “早前怎未见过?” 宇文晏道:“杨君然在当年受了惊吓,目睹父母家人惨死,一直体弱多病,杨大学士与皇祖父求的恩典,允他在太学读书,只在每年三至八月会在太学,天气转寒,就会在家中将养。” 也就是说,只在太学读半年,另半年都在养病。 “难怪早前未见过的人,此次都出现了。” “虽然他体弱,但能得功名的机会,他亦不想错过。” 苏晴静默点头,便是她也落俗,想要证明自己,拼命地读书,“我这次考中,全是运气好。” “妹妹这么说就有些无趣,我听宫人们说,你近来每日读到三更天。” 她不知道自己的学识基础是牢固还是飘忽,若说不扎实,她前世亦是活了近三十岁的人,后来跟着枯井师太学得的知识亦不少。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话,苏晴起身告辞。 第107章 说粗话 凤仪宫。 苏皇后正在查看账簿,见她进来,神色微微一凝。 “晴儿给母后请安!” 苏皇后沉着脸,冷声道:“本宫听说你去东宫见广平王,还与他和好了,前怨旧恨一笔勾销?” 人家要杀她,她却和人论什么手足情分,她到底傻不傻? “娘,都是一家人……” “你放屁!”苏皇后吐出三个字。 苏晴当即乐道:“娘,你居然说粗话,我的个天……” “你少插科打诨!防人之心不可无,司马良娣居心叵测,她的儿子能是什么良善之辈,人家要你的命,你还和人家说什么手足亲情,你怎就这么不让我省心?” 苏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在皇家是能论亲情的,要论也只她与苏晴是母女,是亲人,其他人会管他们死活。 “娘,我知道,我会提防的。” 苏皇后愤愤地瞪了一眼,“心里有数就好,别与他太亲近。” “知道了,娘既忙着宫务,女儿先回翠微宫。” 苏皇后一抬手,“来人,把那只箱子送到翠微宫去。” 苏晴看着内侍抬着的一口大箱子,“这是什么?” “你二表哥提前从凤凰山脉回来了,这是从凤中县玉矿里挑出的上好翡翠,你挑了喜欢的送到珍宝局,令玉师打制成首饰。这账簿是你沐食邑……” “娘,你帮我打理就成,我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看账簿,以前只看李太太、李翠芳瞧过,她哪里瞧过,近距离瞄一眼都有,该学的时候,苏皇后自会令她过去指点。 苏皇后无奈地摇头,心下却是欢喜的。 萱姑姑神色淡淡,大公主不愿接掌账簿,正合了皇后的心意。 “这孩子心性单纯,陈留刺杀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她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大公主在民间长大,不知人心险恶,这可是皇家,吃人不吐骨头,难怪苏皇后听说后,大气了一场,可见到公主了,想骂、想训的话都说不出口。 当年,皇后就算到了大公主会有性命之忧,甚至会弄丢,她寻回大公主,也是另有用意。 大公主很可怜,真诚待人,可旁人都是一肚子的算计。 * 苏晴回到翠微宫,着人将箱子放到后殿,打开看了一眼,里头全是去了毛皮的石头,翠绿的、冰果绿的、紫罗兰的、茄紫的,每一块都极是漂亮,难得一见。 福嬷嬷、兰姑姑看着石头,“这可是最好的翡翠玉石了。” 苏晴道:“嬷嬷和姑姑一人挑一块吧?” “我一个老婆子可用不上这东西。” “深绿色的适合嬷嬷嬷!”苏晴挑了块捧大的石头,足能做一对手镯,还能磨出佛珠,“姑姑适合冰果绿,就用这一块好了。” 一人给了一块,苏晴笑了,二人亦未再拒绝。 苏晴挑了一块紫色的、一块翠绿的,“这两块送到珍宝局,制成两套首饰。” 兰姑姑道:“奴婢替公主挑选式样。” 当即将两块石头装入盒子,携了粗使宫娥去了珍宝局。 苏晴吃了碗药膳羹,看不进去书,苏皇后、宇文晏都怕她被宇文显给哄了,她自然也不会全信宇文显。 宇文显的心思很深。 苏晴从衣橱里拿出一只锦盒,这是年前冯蓉送来的,冯蓉说周倩儿从蜀地回京,她去周家送苏晴的亲笔信给周倩儿,周倩儿便交了一只盒子给冯蓉。 周倩儿回了一封信,信上说,她使乳母去给苏二郎做衣冠冢,从石庙镇庙祝那里拿到了一只包袱,里头有两套苏二郎的旧裳,但旧裳之中包裹了一套小孩子的衣袍。 这是一套紫色宫缎,很柔和,有袍子与裤子,一看就是男童的冬袍式样,大小是二三岁的孩子穿,在这男童宫缎里藏了一封书信,是封在夹层里头的。 她当初未来得及看血书,但却按照常理推测了一番,今儿去见宇文显,原就是试探,宇文显果然知晓当年的所有真相。宇文显杀她,亦意在灭口。 苏晴取了剪刀,剪开缝线,从里头拿出了一块薄薄的羊皮,她不可思义的眨着眼睛,不应该是血书?她也以为是血书,今儿居然借着此事将宇文显给诈出了话,居然是一张羊皮地图。 她倒吸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还是去找祖父。 太上皇手里有龙卫、凤卫,估计她做的事,他心里跟明镜一般。 苏晴继续将东西装回盒子里,携了小李子、喜儿去懿宁宫。 太上皇正与李内监下棋。 “弟子给先生请安!与刘翁翁问安。” 太上皇道:“被你娘骂了?” 苏晴傻笑,“我娘骂几句就过了,她不信大哥会真心待我,只骂我傻。” 太上皇轻哼一声,“是有些傻。” 苏晴嘟着小嘴,“不过今儿,我却知道了一件事,当年司马良娣将我打扮成男童送走,其实是为了救另外一个男童,难怪那一路,我们都被人追杀,害得养父母都不敢带我回来。” 太上皇心下微凝,他知道司马良娣故意弄丢苏晴,却不知道扮成男童的事。 苏晴继续道:“我养母丁氏曾说,当年皇祖母让我娘与司马良娣交换孩子,她送走广平王之前,与广平王的乳母、宫人下了令,让他们设法弄掉我娘肚子里的孩子。趁乱让广平王从屋子里出来,害我娘负伤早产,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今日见到广平王,我用养父母留下的男童衣袍和血书诈他,他果然知道当年的真相,而他派刺客到陈留,就是为了杀我灭口。 可是我回来后,才……才发现男童衣袍夹层里藏的不是什么血书,而是一幅古古怪怪的地图,孙女瞧不明白,带过来给祖父。” 这孩子也太信他了,什么话都说。 广平王在自己的寝宫安排了暗卫,就连太上皇的人都接近不了,广平王越是如此,太上皇才越不放心,刺杀苏晴,可见他就不是个好的,连妹妹都不能包容,他的心歹毒。 太上皇看着一脸率真单纯的孙女,“你没看过就去问广平王?” “我摸到里头夹杂有东西,我以为是血书,这是近来忙着读书应考,实在没时间打开看,但我猜了一回。所以就去了,借和好诈诈广平王,就算要放弃前怨,也得知道他为什么杀我?所以我就说我手里有证据,一套当年送我走的男童袍服,还有我养父留下的血书。 我这么一说,广平王果然就认了,他早就知道司马良娣当年用我为诱,实则在救另一个孩子,还有景儿弟弟是被司马良娣害得没了的,这些广平王也知道……” 第108章 藏宝图 这么一听,她倒不是真傻,而是很简单,直接就大咧咧地试探人家,偏广平王还上当了。 苏晴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套上好的宫缎童服,紫色的,质量极好。 她指着上头的羊皮,“这羊皮制得很精妙,就藏在袍子腰部的夹层里,孩子穿上袍子再系腰带很难被发现。” 太上皇接过盒子,取了羊皮,快速扫过。 刘内监道:“这是一幅地形图。” “但不知道是什么的?” 太上皇若有所思,司马良娣要保护的男童是谁,居然拿宇文雍的嫡女扮成男童为诱饵。 “祖父,当年养父母带我离开京城,一出京城就数次遇到神秘人追杀,他们不敢回京,便是因为那一路数次死里逃生的追杀,现下想来,这个男童的身份不寻常,又或是他们是为了这幅地图才追杀?” 太上皇道:“这件事,你就别再过问了,你现下考中甲上班,去南山小院与他说一声。” “是,孙女告退!” 太上皇握着这地图,对刘内监道:“请皇帝来一趟。” 苏晴离开不久,皇帝就来了。 待皇帝看到地图,当即惊呼:“这……这是前朝藏宝图?哪来的?” 刘内监便将苏晴说的话细细给说了一遍。 崇熙帝想到这事又与华凰大公主有关,她发现了秘密,第一个寻的不是他,而是太上皇,可见她对太上皇的信任高于任何人。 太上皇轻哼道:“司马氏若是活着,朕必赐死她,用朕的嫡孙女作诱饵去救前朝余孽,临终还装什么,弄丢东宫嫡女,愧悔莫及。她这是送晴儿去死,分明是她干的,还装后悔。她到底还藏了多少的秘密?啊——” 崇熙帝只看着地图,与盒子一起的还有一身男童袍服,“父皇,这事儿臣会处理的。” 太上皇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崇熙帝带着盒子回到御书房,当即传召长安王入宫。 宇文晏见罢了礼。 他将宇文晏带入御书房后头的秘室。 他指着羊皮画,“照着这画临募两份,在这里,最关键的宝藏之处移到东十里的山谷,改换地址,其他地方尽量与真的一样。” 宇文晏看着这地图,羊皮制得很细软,乍一摸就像是布料,用眼看则是羊皮,这等手艺委实少有。 崇熙帝拿出两张同样细软的羊皮,“多久能制出来?” “绘起来容易,但制旧需要时间。” “就在御书房制好,朕有大用。” “是,父皇。” 崇熙帝出得秘室,将书架、书房伪装成以前的样子,司马良娣到底瞒了他多少事,对外说是因为弄丢东宫嫡女愧疚成疾而终,可实则,他以为是司马良娣失宠郁郁而终,现在看来,这事情不简单。 司马良娣不简单,也许她的死亦同样不简单。 如果司马良娣是前朝余孽,这事就太可怕了。 广平王知道司马良娣送走大公主的事,还知道司马良娣弄死了皇后的儿子,因怕大公主知晓真相,不顾忌讳,派杀手在陈留行刺。 司马良娣怎会与前朝余孽有勾结,身为她儿子的宇文显,对这些事知晓多少?牢不可破,密不透风的广平王寝殿,是他自己培养的势力,广平王与司马良娣有多少秘密? 东宫,广平王寝殿。 宇文显坐在大殿正中,一侧立着他的乳母,“当年,母妃将宇文晴扮成男童送出京城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乳母是一个长得清秀,体态微胖的妇人,答道:“这……这件事老奴委实不知。当时,司马良娣令老奴等人设法除掉苏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司马良娣是极疼爱殿下,是……” “休说无干之事。” 司马良娣最看重他,若真的看重他,为什么要心灰意冷,一意求死。他求她,求她好好吃药,求她好起来,求她不要让他成为没娘的孩子,可她还是不吃药,硬生生将小病拖成大病,最后病逝。 同样是母亲,苏皇后为了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女儿,即便再不能生,她亦坚强地活着。父皇早前不敬她,未喜爱过她,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唯有司马良娣,一看宇文雍宠新人便失魂落魄,尤其是听说郑美人诞下麟儿,她更是生不如死。 宇文雍是太子,怎么可能是只司马良娣一个女人? 司马良娣一个人坚持的爱情,就像是一场笑话。 宇文显道:“将宇文晴扮成男童,实为诱饵,她在保护另一个孩子,那是谁?” “殿下,老奴确实不知,当时老奴与你都在苏皇后身边,那一晚何等混乱。” “宇文晴已知母妃送走她,知皇后的孩子是母妃下令弄没的……” 乳母道:“怎会知道了?” 不管她是如何知道的,对方已经知道,且还点破了,司马纲与宇文晏同样知晓此事,他以为的秘密再不是秘密。 “司马纲知道此事,不会像以前那样听话。” 司马纲对宇文显很失望,以前以为宇文显不知上辈的恩怨,还有几分同情,可现在他觉得宇文显明知司马良娣伤害了宇文晴,为了灭口刺杀宇文晴。 他的牺牲与退让,为了宇文显的地位,拉拢苏家,娶了苏家那个撒谎精的苏追,就像是一场笑话。 苏晴说的那番让他为自己而活,司马纲听进去了。 那些话,对司马纲来说杀伤力太大了。 司马良娣当年所为,若是无意,反而能让司马纲做出退让,若为故意,司马纲定会重新审视宇文显母子的品性。 宇文显为了灭口,要杀宇文晴。 那么他日,当司马家挡了他的道儿,宇文显同样会除掉司马家。 司马纲生了防备之心。 苏晴此举仿若釜底抽薪,不可谓不厉害,一旦司马纲将真相告诉司马家,也意味着,苏晴与苏皇后不再纠结过往,那些步步谋略,对苏皇后母女的伤害太大,若是她们不放过,两家联姻也不足以让她们消除心中的怨恨。倘若她们不追究,与司马家是否与苏家联姻亦没有任何关系。 司马、苏家的联姻已经可有可无,不再重要了。 知晓司马良娣所为,苏家是不可能站在广平王这边的。 宇文显未从乳母那里打听任何有用的消息,苏晴不按常理出牌的一番试探,她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宇文显不知道的是,太上皇对他不满意,而崇熙帝对他的戒备、忌惮更深。 司马纲生平第一次,回拒了宇文显,也拒绝了照宇文显之意迎娶苏家六小姐为妻的意思,而是坚持要娶自己的意中人为妻房,还因此说服了司马夫人与候爷站在他这一边。 第109章 不拜师 此刻,苏晴坐在南山小院的大厅。 白发老人依旧一身慵懒地倚在榻上,“你现在有资格拜我为师。” “先生才华过人,但是华凰不能拜你为师。” 不能拜…… 白发老人望向苏晴。 苏晴平静地迎视着他的目光,“道不同不相为谋,先生当年因何读书识字?” 白发老人不答反问:“你因何读书识字?” “读书使人明理,识字为了开阔视野,书中自有大天地。”苏晴离开桌案,对着白发老人长身一揖,重重一拜,“先生的目的与华凰差别太大,我若拜了先生为师,不是看到更大的天地,反而困住了自己。多谢先生这些日子以来的教导,先生辛苦了!” 白发老人满是讶异,“你不愿拜我为师,你不愿拜我……” “不愿,也不能,请恕华凰失礼,今日过来原是感谢先生这些日子的指点,稍后我会令宫娥送来一桌酒席,还请先生赏脸收下。” “老子是缺一桌酒席的,老子……” “华凰告辞!”苏晴恭敬一拜,退出大厅,果决地转身离开南山小院。 她既然不愿拜他为师,怎会不愿意,她通过了他的考验。 她很聪明,用最短的时间,学会了《制文三十六章》的精髓,这可是他倾尽毕生的心血,她掌握了,却不愿拜她为生。 苏晴回到翠微宫,当即令小李子去御膳房备了一桌酒席,菜量精细,但很丰厚,着小李子送到南山小院。 * 懿宁宫的太上皇与刘内监很快就知道苏晴拒绝拜陶公为师。 陶公颇是打击,他相中了别人,别人却不愿拜他为师。 太上皇满是意外,“晴儿为什么拒绝?” 刘内监道:“老奴这就走一趟翠微宫。” 太上皇道:“你去问她原因,若她不改初衷,将陶公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刘内监应了一声“是”。 太上皇是惜才之心,这陶公也是一代名士,一身所学,怎能后继无人? 苏晴在翠微宫练习盲弹之技,闭阖着双眸,用白发老人所授感受弦律,神态专注,刘内监进来时,停下了脚步,高人便是高人,同样是指点,公主进步极大。 翠微宫的小李子正待行礼,被刘内监制住了。 一曲弹罢,苏晴睁开眼睛,看到刘内监,“刘翁翁。” 刘内监道:“今日天气不错,很快就要二月了,大公主可愿与咱家到御花园走走。” “刘翁翁,请——” “大公主,请——” “刘翁翁,你是长辈,更是指点过我学问的半师。” “一起走。” 苏晴与刘内监并肩而行,刘内监本能的露出几分谦卑,“大公主拒绝拜小院那位为师?” “刘翁翁,他有才华,是晴儿长这么大以来,除了祖父与刘翁翁以外,最有才华的人。但是,我不能拜他为师,也不敢拜他为师。他的野心太大,大到整个天下都装不下。 与祖父、刘翁翁相处,我感觉到温暖、安宁、祥和,这是至亲家人才有的感觉。可是与他相处,他就像随时要来的暴风雨,可以摧毁一切,亦可以令一切重生,他带给我极大的不安,他有才华,很高,可是再高才华的人,如果心中没有爱、没有束缚,就会是一场灾难。” 在大公主的心里,太上皇与他都是她的亲人、家人,她给太上皇做鞋,也给刘内监做鞋,只要太上皇有的,刘内监也有。 刘内监心里温暖,这孩子说的真心话,待人真诚是大公子的美好品质。 “我这些日子常常在想,不问南山先生是何来历,以我推测,他年轻时必是一个羁傲不驯,目中无人,且干过不少荒唐事的人,他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反而认定是他独有的风度,无人可以模仿。当一个人认为自己很完美,他就会想着把看入眼的人变成与他一样。” 好吧,就大公主说的,那人还真是,少年、青年时候,开办诗会不着衣衫,就这样赤坦相对,当时可是被不少人指责过,觉得太过荒唐,偏他还说“此乃真性情”“返朴归真尔”。 他确有才华,但亦确实羁傲不驯,活了一生,现下老了,他也不会改。 “刘翁翁,我读书是为明理,我做学问是想尽一份微薄之力,造福天下百姓。南山先生才华很高,但他的许多观点,请恕晴儿不敢苟同,晴儿怕真的拜他为师后,会生出太多不能有的贪念、野心,最终祸害他人。” 刘内监悠悠轻叹一声,“大公主可想知道他是何人?” “他就算是孔孟在世,晴儿也不会改变决定。道不同不相为谋,刘翁翁,请你如实将我的话带给祖父罢。” 太上皇让他将那人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即便大公主不问,刘内监还是得说,“晴儿可听过前朝梅林三贤之名?” 苏晴答道:“前朝梅林三贤略有耳闻。” “他是梅林三贤共同培育的关门弟子陶康。” “传说集智、才、勇于一体的狂儒陶康?” 不是说此人早在六王兵变之时就死了,怎会出现在宫中,且看他的样子,在那里过得不错。皇宫居然会任由他住着? 苏晴莞尔一笑,“难怪他给我一种疯魔之感,每次面对,我都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总是连出怪招,看来我的决定并没有错。” “公主不改主意?” “我一个皇家公主,学不了他,也不想做鸿儒、名士,他还是收合适的人为徒罢。” 刘内监微微颔首,是赞赏,也是敬佩,“老奴告辞了。” 他回到懿宁宫,将苏晴的话原封不动,不添一字,也不减一字地禀给太上皇。 太上皇听罢,当即哈哈大笑。 十四年前,他想让陶康指点太子、皇子,陶康果然拒绝。 十四年后,陶康要收宇文晴为弟子,宇文晴却执意不愿意。 陶康听了中年内侍的禀报,气得暴跳如雷:“臭丫头瞧不起我?啊!老子想收她为弟子,她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气死老朽!” 不知道名字不愿拜,知道了依旧不拜。 中年内侍道:“陶先生,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陶某活了几十年,从来没人这般不给面子,你让作罢就作罢,老朽非要她拜师不可。” 嘉德帝定在背后笑他。 可气,太可气了! 陶康越想越生气,看上去年纪不大,挡住了诱惑,他觉得她过关了,她却不愿拜师,焉能由她,陶康衣衫不整,披着一头白发,疯疯癫癫,一旦走路,瘦得仿若衣架子,一袭袍服太宽大,竟有一种飘逸如魅之感。 “宇文晴,你这个臭丫头,得老朽指点,考中太学举人班,就不想拜师了?你给老朽滚出来!” 第110章 拐弯骂人 苏晴正在看琴谱,现在有时间了,正好可以学新的琴曲,不说太多,至少得会上五六首,她坐起身,外头又传来一阵叫骂声:“你……你这个得我指点,却耍赖不想拜师的臭丫头,你给我滚出来!要不拜师,就把所学的知识还给我。” 福嬷嬷的脸黑了一下。 兰姑姑只觉这人好不讲理。 苏晴却立时乐了,出得翠微宫,笑道:“南山先生,我不是把所学已经还给你了?” “你少胡说,你几时还了。” “今天呀,真的还了,我未拜你与你学习前还是通情理的,自从与你学习后,变得有些不讲道理。你看你现在,这不就不讲道理了,真的还给你了……” 陶康听明白了,“臭丫头,你拐着弯地骂老朽不讲道理。” “拐弯骂人不是我与你学的,是我打小无师自通,但不讲道理委实与你学的,刚才已经学给你了,你老可不能再纠缠。翻脸无情、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什么的,在早前,我没这些本事,是得你指点后才有的,所以今儿全还给你……” 陶康一个箭步,一把抓住苏晴的衣襟,怒喝道:“拜不拜师?” “不拜!士可杀不可辱,你一巴掌拍死我,我也不拜。” 抓住她,她就吓住了么? 这人虽然疯魔、疯癫,应该不会随便杀人。 她也不像往常那般无趣,她不拜师,他还非收不可。 陶康一恼,他要收她了,她不拜师了,他这一身才华,怎么也要寻个继承弟子,他将手一抬,双手卡住苏晴,“拜不拜师?” “不拜!” “不拜师,老朽卡死你!” 福嬷嬷惊呼一声,奔了过来,大呼道:“南山先生,你快放开公主,快放开……” 这是什么文士,果然是个疯子,她不拜师就动粗上手。 苏晴被卡得呼吸不上,连连吐着舌头。 兰姑姑、欢儿、喜儿齐过来,围着陶康,更有人飞快去禀报苏皇后、崇熙帝。 陶康见苏晴脸色煞白,当即松开了手,苏晴被福嬷嬷几个扶住,喜儿、欢儿挡在身前,他厉声责问:“拜不拜师?” 苏晴连连喘大气,“不拜,说不拜就不拜,虽有师挑弟子,但弟子亦能选师傅,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拜!” 还嘴硬,他收拾不了。 陶康一挥手,喜儿拦在前,他一探手,轻飘飘提起喜儿的后襟,竟如同提起了一只小鸡崽。 苏晴看得两眼发直,这么瘦的人,居然能抓住喜儿,他会武功,而且还极厉害。 喜儿挥着手脚,“不许伤害公主,不许伤害公主……” 陶康将喜儿丢到一边,伸手用同样的法子拧了欢儿,欢儿亦落到一边,他再问:“拜不拜师?” “不拜,就是不拜!” 陶康拧了苏晴的后襟,提在手里要走,苏皇后带人赶到,一挥手,立有侍卫围了过来,“你们打得过老朽?这丫头过了考验,就得拜我为师。” “我不想拜你为师,我不拜!” 懿宁宫的太上皇带着刘内监赶到,陶康这是疯了,非逼着人拜他为师。 刘内监一边跑一边喊:“陶公,陶公,大公主不愿拜师,这皇家皇子、公主还有好几位,你收一个顺眼的便是。” “你们是不是耍老朽,早前说好的,要是她能一举考入太学举人班,老朽便收她为弟子,她现在考中了,却不愿拜师?她不拜也得拜。” 苏晴被他提在手里,显得可怜巴巴,“不拜,我不要做小疯子,我还有祖父、母亲要孝顺,要是变成小疯子,他们得多难过。你打死我,我也不拜师。一下子死了也是个痛快,可我变成小疯子,他们却天天难过……” “臭丫头,你找死!敢骂老夫是疯子?” 他眼里喷着怒火,当面叫他疯子的人,被他收拾得很惨。 苏晴道:“别逼我拜师,我说了不拜就不拜。你指点我考入举人班,我给你做了鞋子以示感谢,还请你吃了几顿酒席,要是这些不够,我再给你一笔束修。 我听同窗说,为了这次举人试、秀才试,他们家里请了名师,有的一月付一百两,有的是三百两,我……我付你三千两,就当是请了十个进士先生回家学习。” 陶康更恼:“我陶康视金钱如粪土,我不需要钱,你用钱衡量就是羞辱,作为代价,你得拜我为师!” “不拜,就是不拜!” 苏皇后看着陶康手里拧着苏晴,一颗心提得紧紧的,苏晴考中举人班,她一直以为是太上皇教导有方,原来是此人指点学问。 侍卫们要动,太上皇大喊:“别动,别动,别伤人了,都是自家人……” 侍卫们交换眼神,无人动。 苏皇后要抓陶康,太上皇又喊不能伤人。 既是自家人,就不会闹出动静。 苏晴被陶康拧着,直往御花园去,提着她像提着小鸡,抓住她的头就往水里按,“拜不拜师?” 她会水,原是不会的,但是跳了一次碧水河就懂了些经验,看着要按入水,立时憋住气,过得一会儿,陶康将她的脑袋拉起来,“拜不拜师?” “不拜!”她吐出两字,弄死我就是不拜你为师,到时候为你一样变成疯子。 陶康又将她的脑袋按在水里,“拜不拜?” 周围的人看到此处。 苏皇后急得要冲过去,被太上皇拦在一边,“他有分寸。” 可是,那人将她女儿按水里了,前面还卡脖子,这人是谁? 苏皇后从来不知道,宫里还住了这么一个怪人。 “不拜,不拜……”苏晴吐出两个不拜,还未调整好,又被他按到水里,头上已经湿透,她快速调好呼吸,依占吭了水。 很难受,再出来时,她连连咳嗽,伸手推攘,“疯子!你……咳,你是个疯子……咳咳……” 陶康厉声道:“瞧得上你,是多少求之不得福气,你居然敢骂我是疯子?” “咳,你就是疯子。”苏晴很生气,真将她按水里,不怕她被呛死,“哪有逼人拜师的,你收别人去,太学、京城书院多的是人。” “可我就相中你了。” “我没相中你!”苏晴站起身,揉着脖子,顾不得满头的水,“师生情分,那真是要讲缘分的,我们有缘相识,但无师生情分,陶公另寻他人……” 呛得好难受,这种感觉像极了她跳下碧水河时。 陶康道:“再说不拜,我就弄死你!” 苏晴闭上眼睛,这人还有武功,她又找不过,她可没习过武,“弄死我,我也不拜你为师,我不愿和你一样变成疯子。” 第111章 不学也得学 他的脑海里,闪出一张美丽的脸:陶康,就算我死,我也不愿嫁给你,哪怕是做他的姬妾之一,也不愿做你的妻…… 曾经,她也是这样的果决,闭上眼睛,等着他于她死地,不抗争,只是宁死也不会从。 事隔二十多年后,面前的少女宁死也不愿拜他为师。 她们如此的相似。 “要杀便杀,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拜你为师。” 陶康定定地看着一脸果决,视死如归的她,往事与今昔的交替,他突地哈哈大笑,“好,好,既然你宁死不拜师,我这就送你上路……” 苏晴未睁眼,只是等着,然而,半晌之后却不见动手。 睁眼时,陶康已经蓦地转身,高声道:“你不拜师,不想学我满腹学问,哈哈……宇文晴,我要你不学也得学。老朽明日就搬到太学去,做举人班的先生,我天天盯着你读书,老朽倒要看看,你是学还是不学?” 太上皇狂喜。 当年,他苦口婆心,说了多少好话,派了多少说客,陶康就是不收弟子,不愿指点人学问。 这一回,被苏晴一激,要去太学当先生。 刘内监一脸莫名,陶康将大公主折腾了一通,要去太学当先生。 陶康大摇大摆地走了,“老朽做太学的先生,那群臭小子该高兴了。” 苏皇后冲过来,问道:“晴儿,你没事吧?那人是谁?” “那就是个疯子,哪有逼人拜师的,都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非要逼人拜师。”苏晴很生气,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高呼:“不拜,你弄死我,我也不拜你为师,就算全天下读书人都想拜你为师,但我就是不拜……” 不拜他为师,也要让她唤我“先生”,不,先生太普通,得唤“老师”,非让她心甘情愿地唤他“老师”不可。 苏皇后道:“那南山先生到底是谁?为何太上皇护着他?” “他?哼,就是那个少年狂到现在的狂儒、前朝梅林三贤的关门弟子。”所有人听到苏晴愤怒的声音,“屁的狂儒,明明是疯,哪里是狂?我要拜了他为师,我就是小疯子!” 太上皇看到这儿,“散了,都散了吧。” 今儿才知道,一向乖巧温顺的孙女,也是个倔脾气,倔劲上来,宁死也不服输。 刘内监面露忧色。 太上皇道:“皇后在呢,有她看着大公主,怎的两个倔到一起了,往后太学那边有得折腾了。” “太上皇,这……” “若是年轻时的他,还得担心,他有分寸,且由着他吧。” 不由他能如何,陶康有武功,不出手便罢,一出手这宫里的侍卫都不是对手,且此人还有才华,除了狂傲,还有点疯,也没甚大毛病,但凡有大才者,哪个没有一点怪脾气。 苏皇后道:“这正月的水可凉了,让福嬷嬷用姜汁抹头,去了寒气,千万不能落了病根……”她叮嘱了一番,看苏晴领着喜儿、欢儿离开御花园。 整个宫里都知道,早前的南山先生,原来是狂儒陶康。 此人才华绝世,就是脾气古怪,还以为早就死了,竟是一直住在宫里。 崇熙帝很快就听到了消息。 “大公主不拜他为师,他要去太学当先生?” “是,是他自己说的,仿佛这样就能逼着大公主拜他为师。” 当年太上皇可想让陶康收崇熙帝为学生,让他指点一二,可陶康就是不收,不收崇熙帝,连旁人也不收。 不过一天时间,宫里都知道陶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生推崇真性情,提介返仆归真的陶公陶康还活着,那集智、才、勇于一身的陶康要去太学举人班当先生了,与之一起的,还有陶康近段时间指点大公主学问,这也是大公主为何在短短时间内,一举以第三名的好成绩考入举人班的原因。 这不是说此人有奇才,且颇有指点学问之能,大公主长在民间,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考入举人班,原来是背后有个绝世高人。 一传十,十传百,待到二月初一时,京城上下都知道陶康的事,正逼着大公主拜师,可大公主打死不拜师…… 最后两人僵持,便是陶康决定做太学举人班的先生,这样他就能继续指点大公主学问。 * 正月三十日,谢清雅、冯蓉、周倩儿各携了一名侍女入宫了,除了前两位,周倩儿带的东西最多,从被褥、衣衫倒首饰钗环。 周倩儿一看到苏晴,当即就道:“大公主,我听陶大先生要收你为弟子,你不应,被他很是折磨了一番,你没事吧?” 谢清雅一脸讶色。 冯蓉因上次口误说了苏追的事,被谢清雅认定性子直爽,而周倩儿一见面就问这事是什么情况?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晴道:“本宫威武不屈,宁死不拜师,我倒看看,他能拿我如何?” 周倩儿一脸羡慕地道:“他可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鸿儒,我大伯、哥哥、弟弟们一提到他,眼睛都像太阳那么亮。大公主,要是换成我,我立马就拜……” 冯蓉道:“所以,你是周倩儿啊。” 要陶大先生瞧得上周倩儿才行。 苏晴扫过三人,“明儿是正月初一,你们明儿一早就得入太学考场,这可得三天才能出来,是与各地童试的规矩一般无二。” 她正说话,小李子迈入大殿,禀道:“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来了,她们想请教女子考场的事。” “请她们进来。” 来的可不止是四位公主,还有皇家各王府的郡主们。 不多时,大殿坐满了人。 苏晴道:“太学有女子考场,监考的是六部科举入仕的官员与女侍卫,每考一场会换一名监考官、一组监考侍卫,其间他们就坐在你面前,不错眼地盯着你答题。 若是其间饿了,宫娥能将吃食送到女子考场外头,女侍卫会接了食盒,依旧盯着你吃,待你吃完,会将东西收走,还给宫娥。” 周倩儿道:“一直……不错眼地盯着你答题、用膳,甚至是睡觉?” “睡觉的时候,会有宫中女卫抬入小榻、屏风,在你睡之前,会封了你的答卷。其间若是要去恭房就与女侍卫说,她们会陪着你去,我考的时候只我一个女学子。到你们时,到了恭房不能与别的女学子说话,一旦说话交流,就会被视为作弊。” 女侍卫会全程盯着你吃饭、睡觉、答题、去恭房,总之就是一直盯着你,你作不了弊。 周倩儿拍着胸口,“完了,完了,要是有几个人一直盯着我,我会紧张的,答不出来……” 苏晴道:“我当初下场,是皇祖父怕我紧张,哄我说,‘你得二月初一才考完,但是这是第一场,弄女子考场以前没有先例,你去瞧瞧,若有不合理处,或有改进处回来告诉朕。”皇祖父讲了一大堆的道理,还说既然对我是一场模仿考试,可我必须全力以赴,不能太丢他的脸面。” 第112章 晋级考试 大公主是被太上皇给哄了,但这是善良的哄骗,估计是太上皇怕她紧张,让她去的,听说事先,大公主根本不知道是参加的分班试,还一举考中了甲上班,这也太厉害了。 她将需要注意的事项都给众人讲了,“别紧张,你们就当成是平日在家写功课,若是一紧张,本来考五分,许就考成三分。今年的评分标准和以往不同,以往是评上上、上、中上、中、下五等,今年实施评分制,满分为五,良好为四,合格为三,二即为中,一为下。” “你们考完一门,不必想那一门的结果,只管全力以赴作答下一门,若真是困了、乏了,与女侍卫说一声可以睡觉、小憩,但切忌不可睡过时辰。” “若是有人身体弱抗不住,亦可与监考官说一声提前退出考场、放弃考试。” 该讲的,她都细讲了一遍,还讲了自己应考的心得与感悟。 众人记在心里。 周倩儿紧张得不成,她去岁随周太太回到京城后,周太太花了重金给她请了一位老举人回家指点学问,周太太的原话是:“你考不上女秀才,可以考秀才班的陪读学子,先跟班读一年,明年再考便是。” 要成为陪读学子,五门必须过两门,且现在没有选考之说,是必考五门里过二门,周倩儿年前着重学的是诗词、算学,其他的亦都学了一些,用伯父的话“不求过关,但求不垫底”,若是太差,也太丢人了,且还不能交白卷,否则会被“蔑视皇家”的罪名。 “六部有评卷官员,每考过一门,就会送去评卷,差不多第二门结束,第一门的成绩就出来的。通过上一次太学考试之后,大家都有了经验,这一次的结果会出得更快,待考完后第二天就能公布结果。” 苏晴讲完这些,又安慰众人道:“先答初稿,可以在初稿上修改,待改好之后,再抄录到答卷上。我在第一门考文章时,反复修改了四次,抄录五回,改的时间比写的时间还多,好文章都是修改出来。在应考时,冷静、放松、平常心,且要算计好时间作答。保持答卷的干净整洁,尽量做到最好。” 众人听罢苏晴的讲解,公主、郡主们散去,今儿公主们住自己的寝宫,郡主们则会住入太学女学舍。 陪读曾随各自的公主、郡主住。 天暮下来,谢清雅、冯蓉、周倩儿屋里的灯熄了。 苏晴在看书,虽说试考完,但她还在反复练习诗词,每三天写一篇文章,且会照着《制文三十六章》进行修改、完善,直至满意为止,完成之后会让小李子送到太上皇那儿,请太上皇给点评修改。 近三更时分,方才合书歇息。 翌日五更天,翠微宫的三位陪读贵女已经起来,三人俱吃了早早备好的茶点,动作轻柔地携着三个侍女去太学。 待她们出来时,却见苏晴带着小李子站在外头,谢清雅唤了一声:“公主,你……起得真早。” “我送你们一起去太学,再带你们的侍女去认认地儿,接下来可是三天时间,她们得给你们送饭菜。” 三人都带了被褥,就像各地应考的学子一般,准备好了在考场里住上两晚。 谢清雅道:“我……我用惯自己的床榻了,用旁人的定不习惯,索性就先带上。昨日我们去问过,说女学舍现下不开门,东西亦取不出来。” 苏晴道:“走吧,这几日御膳坊要给几位公主做清淡的吃食,我与那边递了话,增加了你们三人的量,到了时辰,你们的侍女带着食盒过去取。” 大公主比其他公主的性子好,就如这次放假,那几位公主都不许陪读离开,得陪公主补习,杨嫣然几个更是苦不堪言,还不敢说,而她们不仅可以回家,还能得家中父兄恶补、苦攻。 周倩儿道:“我伯父、伯娘、娘就指望我考上甲中班的陪读学子,先在甲中班读上一年,明年再考秀才,谢天谢地,各路菩萨、各路神灵,一定要保佑信女倩儿顺顺利利地考上甲中班的陪读学子。” 冯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大公主已经是甲上班的学子了,得了举人功名,你考甲中班陪读学子,为谁的陪读?你要考陪读学子,不该是考甲上班的陪读么?可这话不能说,她怕一说,打击得周倩儿灰溜溜的。 冯蓉想到的事,谢清雅也想到的,只是应考在即,她不想打击周倩儿。 谢清雅紧拽住拳头,一副大义凛然赴刑场的果决,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走在前头,不一会儿就超过了苏晴,她的丫头紧追其后,背上扛着谢清雅的被褥,谢清雅则背着个书袋,里头装的是文房四宝。 冯蓉拍着胸口,“我无甚野心,这次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考过秀才,接下来让我考中甲上班的陪读学子……” 周倩儿蹙着眉头。 冯蓉快走几步,神色里带着雀跃而欢喜,这次为了应考,她可是感受了一把父兄们当年寒窗苦读的滋味,没觉得苦,反而觉得自己是庆幸的,新君登基,对太学实行了变革,女子只要和男子一样入考场,也能得到功名。 周倩儿道:“我娘对我指望不高,就盼我考中甲中班的陪读学子,读上二年,顺顺利利考个女秀才回去就满足了。” 她不用做官,但既然来了,就得拿个功名回去,否则这得多丢人啊。 苏晴带着小李子追上几人,一路上都不说话,多是没默。 待到太学大门外,门口立有四名侍卫,“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查验身份,对号入场。”门前排有队列,侍卫比应考的人多。 “女学子站右边,男学子站左边,接受检查,逐一进入,请领取考牌,对照考牌进入考场。” 男学子全都背了被褥。 苏晴看到女学子这列,最前头站了三位公主,每人背了一个书袋,在她们身后是三人的陪读小姐亦都各背了一个书袋。 她们看到男学子们带着被褥,再看谢清雅三人背的被褥,面露错愕。 四公主道:“在太学分到学舍的,都不用带被褥过去,到时候女护卫会把我样的小榻带被褥给搬进考场。” 谢清雅愣愣地道:“所以,我和冯蓉都可以不带?” 三公主道:“没分到学舍的,一定要带上,到时候能借空置的小榻,可借不到被褥。” 四公主道:“那边的学子全是京城书院甲班、乙班前十名翘楚。” 还没开始检查,但队列已经排起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人越来越多。 三公主紧张地道:“昨晚都没睡好,就怕睡过头了,总听乳嬷嬷有没有叫我。母妃说了,不盼我一下考入甲中班,考甲中班的陪读学子就行,反正我先去甲中班读一年,明年还能考女秀才……” 第113章 定级 杨嫣然不说话,她年节都在宫里过的,别人过节,她还在教三公主写诗词、文章,没人比她更苦了。 苏晴发现二公主眼下一片瘀青,昨晚许是紧张得一宿没睡好。 又过了一阵,女学子这般开始了,“报姓名,应考班级。” “宇文晓诗,甲中班考核试。” 红袍官员查着名簿,比对了一下,拿出一块牌子,丙班学堂二号考场,若是寻不到地儿,稍等后面的人,会有侍卫带你们去。 二公主应了一声“是”接过一块木牌子,立在一边等后面的人。 苏晴现在才知道,二公主原来也有名字,唤作宇文晓诗,而不是封号南康。 “宇文晓蕊,甲中班考核试。” “丙班学堂二号考场。” “宇文晓锦,甲中班陪读学子试。” “丙班学堂三号考场。” 接下来参考的贵女不是二号考场便是三号考场,直至到了谢清雅,一报名字,红袍官员打量了一下,“丙班学堂一号考场。” 冯蓉道:“冯蓉,甲中班考核试。” “丙班学堂二号考场。” “周倩儿,甲中班陪读学子试。” “丙班学堂三号考场。” 苏晴听出来了,她们分别进入不同的三个考场,而一号考场只有谢清雅一个人。 所有女弟子都进去了,由两名女侍卫引领进入。 女弟子离开,男弟子这边才开始查验、派发号牌,所有人都会搜身,亦会检查带来的被褥等物,没有问题,当即派了号牌,拿着号牌稍等,待通过检查的人多了,有人道:“报考甲上班的随我来!” “报考甲中班跟我走!” 两名侍卫各领了一队人离开。 女弟子在丙班学堂里考试,那么考甲中班的必在乙班学堂,而甲上班者则在甲班学堂。 上次苏晴考试时,便一个人在乙班学堂内参加考试,全场只她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太学大门口的侍卫只留了两名。 苏晴正伸着脖子张望,她就是来瞧热闹的,看得正入神,一个声音道:“华凰妹妹在这里作甚?想要进去瞧,大大方方进去便是。” 说话的是宁王世子,身侧站着柳殊。 柳殊冲着苏晴含笑点头。 苏晴道:“现在能进去了?” 宁王世子道:“走吧,我也好奇呢。” 三人结伴而入,小李子跟在后头,甲班学堂门口立了四名侍卫,严整以待,神态严肃,外头墙上贴了一张红字,上书“甲上班考场”。 柳殊道:“这里差不多只有京城书院十名翘楚,另有几名考甲上榜陪读学子的太学学子。” 这都是考过了甲中班的学子,但因陪读的皇子、世子考中了甲上班便想再试试,若是过了两门,就能去甲上班读书。 原是早前没这心的,昨儿到跟前,一听说陶康先生要到甲上班当先生,无论是长辈还是本人,全都动心,哪怕是陪读学子,只要进去了,就能听陶康先生教诲。 陶康先生太厉害了,大公主才正经读几个月的书,硬是教导得一举考入了甲上班,还是第三名的好成绩,名师出高徒,这可一点也不假。 乙班学堂贴着“甲中班考场”。 几人转到丙班学堂,但见外头守着的俱是女侍卫,贴的红字上写着“太学女学子考场。” 苏晴道:“我猜……谢清雅被她祖父给哄骗了,她考的是甲上班。” 宁王世子脱口而出:“与你一样?” 柳殊摇了摇头,“现在的女学子真是了不得,谢清雅只得十三岁,她要考中甲上班,便是最年轻的举人。” 苏晴道:“谢相爷想一冲,就算再差,谢清雅定能成为甲上班的陪读学子。”她顿了一下,“谢清雅三岁识字,六岁能诗,她的学问根基比我扎实。” “华凰妹妹此言差矣,你可是有名师指点,旁人比不上你。” 几人在太学转了一圈,发现有两处师舍亦有侍卫把守,原来一处是阅卷室,一处则是巡视室,巡视室如同监视,负责调配,换监考官员、监考侍卫。 丙班考场那边每一间考场都有一名女侍卫,又一名监考官员与一名男侍卫共同监考。 过得一个时辰,便见三位公主侍女前来送滋补羹,由各考场的女侍卫带进去,并到各人手里。又过一会儿,便是郡主们的侍女来送东西,直接在食盒上写了各自的名讳,由女侍卫转交。 再过得一会儿是陪读贵女的侍女来送吃食。 男学子考场那边,一直到晌午时分,由太学饭堂的人统一抬了饭菜进去,逐一给他们派了饭菜统一进食。 女子柔弱,是允许中途进食的,只是一个接一个的送吃食,显得有些凌乱,但这种规矩在苏晴时已经开了先例,当时全场只她一人还好,但现在人一多便不大合适。 第一场考文章,与上回的一样,听说亦是考三天,无论是秀才还是举人俱考五门。 柳殊低声道:“晴同窗,我听说二月初六是太学开学典礼,此次过了甲中班、甲上班的学子,会由礼部、翰林院授秀才功名、举人功名,会发功名帖。” 苏晴道:“这是好事。” “礼部、户部会将我们考得功名的造记造册,文书档籍上会有记载。” 这样就更正式了,即便是皇家子弟也是能考功名的,也免他们仗着出身,只会坐吃等死地消磨光阴。 几人在太学转了一圈,瞧了热闹各自散了。 苏晴回到翠微宫,满足了好奇,简单拟了一个学习课程安排,照着课程自学。琴棋书画、经史、大学等都学了一遍,对琴弦一熟,盲弹之技更佳,现在只要背熟了琴谱,她就能弹,只能弹简单的曲子,一些指点还待学习,繁复的弹奏指法还需盯着琴弦才能使出来,她对自己的琴艺很满意。 苏晴看到三位陪读的侍女,一日三顿地往太学送饭菜,晨食多是滋补羹,最合女子食用,夜里还有一顿加餐。 二月初三午后,抱琴三回便在议论什么。 苏晴道:“她们在说什么?” 喜儿去打听了,不多时回禀道:“大公主,抱琴她们说,二公主最后一门时在女子考场昏倒,她宫里的姑姑将她接回去了,太医说她太紧张,加上没休息的缘故。” 苏晴道:“告诉嬷嬷,让她挑些补品给二公主送去。” “是。” 太紧张没休息好,最后一场竟然厥过去。 天色近黄昏,谢清雅三人回到翠微宫,用了清淡的粥点倒床就睡。 第114章 授功名 二月初四,抱琴几人去太学看成绩。 回来时,抱琴一个人苦着脸,另两个侍女面带喜色。 喜儿低声道:“谢相爷哄了谢小姐,他想学太上皇,结果谢小姐的文章只得了三分,诗词五分,算学五分,经史四分、刑律四分,文章只差一分就能过试,就一点点啊,谢小姐便是举人了。” 苏晴对喜儿道:“你劝劝抱琴,就说虽不是举人,但能做甲上班的陪读学子,就谢小姐的成绩,太学定会授秀才功名,即有秀才功名又入了甲上班,这是喜事。明年谢小姐一定能考举人。” 喜儿听了,照了苏晴的话去劝抱琴。 谢清雅听到自己的成绩,她一进女子考场就感觉到不对,再回忆大家报考的情况,不看旁的,只看她们三个陪读,三个人进了三间不同的考场,这明摆着就是有问题,而是她所在的考场只有她一个人,每一场都会换一个考官,第一章的文章题目她以前根本没遇到过,虽知出处,连意思也只弄明白七分,只能照着自己的理解答题。 后面四门,尤其是诗词、算学她有信心,可经史、刑律也是后来才开始像男子科举一样苦读,有的题见过,有的没见过,但大周律她都看完了,也能答得上来。 抱琴见谢清雅不说话,“小姐,举人试也太难了,甲班精英弟子们就有一半未过关,你差一点比他们好些人强多了。” 谢清雅道:“我没难过,我只是觉得大公主比我厉害,我听说过上一场举人试的题目,比我考的还难。这一场与大公主考的要容易一些,能做甲上班的陪读弟子,我很知足了。” 抱琴吐了口气,“小姐能这么想很不错,以你的才学,秀才功名是有了。” “行了,我吃些东西继续睡,我认床,换了地儿睡不踏实。” 周倩儿如愿以偿地考至甲中班做陪读弟子。 冯蓉则考入甲中班了,拥有了秀才功名,她乐得直蹦。 苏晴知三人考中,从大箱子里各挑了一块翡翠,用盒子装了,当成贺礼送给谢清雅、冯蓉、周倩儿三人。 苏晴笑微微地道:“恭喜你们考入自己理想的班级,这是我送你们的贺礼,你们拿去制成首饰。” 冯蓉接过盒子,启开一下,当即惊呼一声:“这么大的宝石?” “这是凤凰山脉玉矿上产的翡翠,你们一人一块。” 谢清雅福身道:“多谢公主赏赐。” 几人坐在大殿上闲聊起来。 三公主考中甲中班了,五门总算学得了五分,另四门都是四分,三公主的陪读杨嫣然考入甲中班。 冯蓉道:“我听人说,三公主留了杨嫣然在宫中过年,杨大学士为了关照女儿,除了除夕、初一、初二在家,其他时间住在太学师舍,给三公主与杨嫣然讲文章、诗词。” “不止她们,李大学士给李芳芳与四公主讲课。这次李芳芳考入甲中班,四公主的算学、经史、刑律全未过,算学才得一分,经史、刑律皆得二分,考入甲中班做了陪读学子。” 陪读是精英学子,公主倒成了陪读学子。 苏晴觉得这称呼许得改了,比如精英学子与预备学子,或是挂名学子。 “嘉兴郡主、汝宁郡主这次亦考入甲中班了。” “荣王世子经过一个冬天的苦学,可考入甲中班?” 众人纷纷摇头。 她们看红榜的时候,没看到荣王世子的名讳。 汝宁郡主可比荣王世子还小两岁,且荣王世子还是男子,却考不过妹妹,估计荣王夫妇要气疯了,不是女儿太厉害,而是儿子不争气。 三公主的亲娘听说自家女儿考中秀才功名,名得哈哈大笑,原想庆祝一番,只听管事姑姑道:“娘娘,此事不宜张扬,大公主考中举人了,皇后娘娘也未提大办的事儿。” 人家考中举人未庆贺,你考中秀才就大肆庆贺,不怕被人说道。 “莲妃自恃才华不俗,偏她女儿这次五门连一个五分都没有,最后一门更是没分,徒有虚名!什么才高八斗,全都是瞎扯。像大公主这样的才是真人不露相,不声不吭就给考了个第三名的举人回来,比多少男子都优秀。” 她最是不喜莲妃那白莲花如仙般的模样,生个女儿也教得和那个差不多。 丁娟算学虽厉害,可诗词、刑律、文章都是弱项,但好歹是冲入甲中班的陪读学子名单。 二公主一听说成绩后,便坐在屋里抹泪伤心,丁娟劝了几句,怕说得多了惹她厌烦,二公主反倒斥骂起来:“三公主有什么能耐,不就是仗杨嫣然的爹是大学士,过年不回家,都在太学给她们指点学问。你爹真的不担心你,你入宫做了陪读,便不管不问了?” 丁娟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太学又进不去,太学属崔太傅所掌,又有文华阁与翰林院协理,两位大学士自是能进出自如。她爹想给补课,得她回家,二公主不许她回家过年不说,现在自己没考上,倒是埋怨上她了。 丁娟道:“公主,明年还有机会的,你切莫伤心哭坏了身子。” 她是倒了八辈大霉,才被挑来给二公主当陪读。 大公主多好的人,从不为难陪读,知道她们要冲刺考甲班,就允她们回家了。 虽说只一个月的时间,可谢清雅、冯蓉、周倩儿她们都过了,尤其是谢清雅差一点考入甲上班,也是个了不得的。 冯蓉成甲中班的秀才、精英弟子。 翠微宫里,大家热闹了一场。 苏晴挑了翡翠,用盒子装了,送了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以作贺礼,恭喜她们进入甲中班学习。 三公主、四公主是真高兴。 二公主一想到素日不如她的三公主都考上甲中班了,而被她原甩一大截的四公主与她一样,都成甲中班的陪读学子,心里又难受一场,坐在宫殿里暗自抹泪。只埋怨莲妃不会挑人,杨嫣然、李芳芳这样的不挑,却给她选了丁娟。 二公主却不想,若不是丁娟,她的算学根本不会像现下这般好。 二月初六,太学有开学典礼,这一天会给通过考试者录功名、授功名帖,一大早,翠微宫的三人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好,结伴去了太学。 除了丙班孩子,乙班、甲中班、甲上班的所有人都来了,按照班级列队整齐,崔太傅带着李、杨二位大学士,更有翰林院、文华阁学士站在前头。 崔太傅是一个体形胖,腆着大肚子,拥有双下巴,眼里冒着精光,皮肤白皙,中等个头的老者,“学子们,今天是崇熙元年开学典礼,从正月至今,太学举办了两次大考,一是甲班学堂的分班考试,一是甲班的晋级、新生入学考试,今天我们请来了礼部尚书王大人,他会为过试的学子们授秀才功名、举人功名,大家欢迎!” 第115章 功名帖 哗哗哗…… 一阵拍掌之声响起。 礼部尚书生得高大,一点都不像文人,穿上武袍更像个武将,皮肤黝黑,嗓门很高,有点像破锣,一张口就能让人吓一跳,文绉绉说了一堆大抵只有高材生们才能听得懂的话,之后便是授功名。 “我喊名字的学子请向前领取你们的功名帖,太学授发功名帖,仿若户籍帖,皇族弟子满了三岁即入皇族宗室,有了此功名帖,可当户籍帖使用。”身后有内侍捧着个托盘,上头放了一撂红帖,上头用金色文字写着“功名帖”气势不凡的隶书三个字,更有象征皇家太学的龙纹标记,下方写有“大周皇族太学院”。 礼部尚书朗声高呼:“甲上班学子,柳殊!” 柳殊脸上漾着笑,大踏步走到前面,从礼部尚书手里接过“功名帖”。 崔太傅道:“领了帖,先别下去,等其他同窗领了再一起下去。” “甲上班学子,杨君然!” 一时间,只听耳畔响起一阵女子的惊呼:“天啦,生得好俊的公子,真是太俊了……” “比女儿家还俊。” 苏晴望向大步向前的少年,生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这脸张宜男宜女,若不是脖上有喉结,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男子。 “宇文晴!”苏晴还在走神,谢清雅推了一下,“公主,该你了。” 苏晴当即走向前方,从礼部尚书手里接过功名帖,能当户籍帖使用的功名帖,原来是长这模样,启开之后,里头写着“宇文晴”三个字,盖有礼部、户部、翰林院与一方“大周皇族太学院”大印,四印齐全,杜绝仿冒,还有着单独的编号,上头是大周崇熙年天字三号。 之后照着上次的考试名次授功名帖。 分班试的甲上班学子授功名帖结束,十一人排队回到队列。 接着授甲中班过试者的秀才功名帖,帖子很像,不同的是用银色文字写着“功名帖”。 之后是晋班、新生的考中甲上榜者授功名帖。 只得几个人,很快就收完了。 最后是考中甲中班者授功名帖,较举人功名,秀才功名的人多,更有了三公主、汝宁郡主这样的女秀才,杨嫣然、李芳芳、冯蓉此次都考得秀才功名。 领授完了,崔太傅轻咳一声,“此次,有两位考中甲上班即你们嘴里的举人班挂名弟子,经过礼部与诸位先生、大人商议,他们的才学足以胜过秀才,为他们二人授秀才功名帖,谢清雅、李筹。” 二人走向前,接过崔太傅递过的功名帖,“你们俩是皇子、公主的陪读,现下又与他们同班,可以继续陪读,经过众臣商议,从今年开始,考入甲班学堂的陪读学子称为挂名弟子,既五门之中过试二门、三门,未达到五门皆过的精英弟子标准称挂名弟子。” 二人行了一礼,回到队列。 “你们中有皇子、公主、皇族世子、公子、郡主、县主,亦有陪读,更有今年从京城书院招来的新生弟子。往后每年会有一次从乙班晋级秀才班的机会,而从秀才班晋入举人班则是两年一次。 秀才功名帖持有者考取举人功名,此帖交回太学,所以你们切莫将功名帖弄丢了或破损了,一旦丢或破损都都是对皇家的蔑视与不敬。 他日,你们中有人想考进士,手持举人功名帖可直接报考,持此帖报名考进士,朝廷会额外增添名额,太学有多少人参加大考,就增加多少个名额。 皇族、太学的弟子不抢天下仕子的名额,这上太上皇与皇上的恩典与圣旨。” “皇上圣明!太上皇万岁万岁!” 李大学士高呼了一声,所有人跟着高呼。 礼部尚书打了个手势,“另外,有一件事要宣布,礼部请示皇上旨意,从今年开始,但凡陪读的公子、贵女,不能与皇族子弟同班者,撤去陪读身份,保留太学弟子身份。同班级的皇族子弟,可在同班学子中重新挑选陪读。一年之后,未有相伴皇族子弟的贵族子弟且成绩平平者,太学将其劝退回家。”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必须得与相伴的皇族子弟同班,若是不能,就得重新寻找相伴皇族,否则会被劝退回家? 一时间,整个现场议论纷纷,这个提议最初是荣王提出的,既为皇族子弟的陪读,与相伴的子弟不能同班,名不符实。 谢清雅立在苏晴身边,“公主,这个决定你早前知道吗?” “没听说过,我也是刚听到。”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人是二公主,这不是说考中甲中班的冯蓉不能做大公主的陪读了,那她可以抢过来。 不等她说话,四公主已经走近冯蓉,笑盈盈地道:“冯蓉,你做我的陪读可好?我现在就李芳芳一个陪读,我可以有两个陪读的。” 有人挑自己,总比没有的好,她不能再做大公主的陪读。 “多谢公主!” 周倩儿东瞧西看,汝宁郡主走了出来,“你叫周倩儿。” “是,郡主。” “你做我的陪读罢。” “谢郡主。” 从大公主陪读变成荣王府嫡郡主陪读,这样亦不错,总比没人相伴的好。 汝宁郡主虽是皇族,在皇宫没有寝殿,她休沐日回家,平日都住在太学的学舍里,有了周倩儿便有人陪她一起住了,今儿开始,学舍亦得重新分配。 “肃静,大家都肃静!今日所有学舍都进行重新分派,为举人学舍、秀才学舍、乙班学舍。诸位学子可去自己的学堂周围寻找你们的新学舍,若还不清楚,可询太学门婆、门翁和侍者为你们引路。所有学子无论身份高低,必须遵从太学规矩与管理,好了,大家可散开了,今日下午正常上课,具体参考各学堂的课程安排情况。” 一切变得更规范、亦更有秩序。 谢清雅与苏晴结伴,整个举人学堂只得她们两个女学子。 苏晴看到一位侍者,所谓侍者似宫里出来的内侍,年纪不大,像个半大的少年,“侍者,举人班的女学舍在哪儿?” 侍者应道:“两位学子请随我来。” 穿过甲班学堂,可见甲班学堂的后门,从后门出来,便是一大一小两处带围墙的庭院,大的是两进四合院房舍,小的只是一个寻常的小院子。 小院子上头挂着一块牌子“举人班女学舍”。 那座大的应该是“举人班男学舍”。 苏晴进了学舍,便见院子里坐着一个嬷嬷,想来这便是看守女学舍的人,嬷嬷迎了过来,“二位学子好,我是举人班女学舍的门嬷嬷,负责打扫、管理女学舍。” 第116章 改规矩 二人抬眸,正房门外挂了一块牌子,写着“宇文”三字,东厢房挂有一牌,上书“谢”,西厢房无牌,但一看就有人住,应是门嬷嬷的房间。 苏晴推门而入,里头的布局与早前的学舍差不多,仿若套间,有茶水间、休憩室、小花厅,只是比早前的学舍面积大了许多,两间休憩室一大一小,大休憩室里有一道竹屏风,内里有净房,外头是内室,临窗还摆了书案,倚墙位置有一张书架、一个衣橱。 花厅里的家具齐全,只缺了摆件。 小休憩室里头有两张小榻,中间有隔了桌案与衣橱,茶水间有茶水台、还有一个小灶,灶旁整齐地放了一堆柴禾、炭块。 苏晴打量自己的学舍,谢清雅也转了一遍,这一间与早前苏晴住的学舍一般规模、大小,像是完整的套间,茶水间里还有小灶,柴禾、炭块。 谢清雅寻过来时苏晴正坐在花厅,“公主,我们不会要搬到这里来住吧?” 净房很大,那么大的地方一看就有摆浴桶的地方。 苏晴寻到门嬷嬷,“嬷嬷,太学的规矩又改了?” 门嬷嬷笑道:“是,太学所有举人班、秀才班的学子,除了休沐日、放假,其他时候一律住在学舍,所有学子除了滋补药膳、汤药,不得再从外面送饭菜进来,一日三餐均入饭堂食用。” “二位学子需要什么,令侍女、宫娥送来,今晚开始,你们要住在这里。” 苏晴勾唇,这可真是,怎么感觉变化太大、太快。 门嬷嬷道:“皇族可携两名服侍者,其他学子一律携带一名侍从。现在二位学子可以去大门外将自己的侍从领进来,让他们认了门后,而我领着去太学院外务堂领取侍从身份牌,往后无身份牌者一律不得入内。” 管理更严格了。 谢清雅道:“公主,我去外头把抱琴、喜儿、欢儿她们带进来。” 苏晴点了一下头。 四下无人,苏晴拿了一只荷包塞给门嬷嬷,“往后有劳门嬷嬷多加提点。” “老奴多谢大公主赏赐!” 不多时,谢清雅领了三个侍女进来。 门嬷嬷道:“我带你们外务堂,走吧。” 三寸香后,抱琴三人归来,腰上多了一块铜牌,背面刻着“大周太学院”正面是“书僮地字七号”“书僮地字八号”,正面牌子横着是“书僮二字”再下面是竖着的“地字七号”、“地字八号”字样,而抱琴的则是“地字十九号”。 抱琴一脸庆幸,“大公主、小姐,奴婢今儿可机灵了,扳着手指头一算,生怕十八号掉到我身上,立马推了李筹公子的书僮站前面。” 谢清雅道:“他是地字十八号,这不是照着顺序来的?” 喜儿道:“地字十八号,十八号地狱,啧啧,这也太不吉利了,我们三个一早就想到了,抱琴一见不对,就与那书僮换了位置。” 欢儿道:“那小子傻傻地领到了身份牌还直乐呢。” 外务堂登记了所有侍从的姓名、身份,又将发放的号牌记录在簿,叮嘱他们,这是出入太学的凭证,不得外借,只能自己使用,若是抓住外借,就会将他们赶出去。 苏晴道:“今晚开始,我们就要住在这里,这是我需要的用品清单,你们俩回去,与兰姑姑和福嬷嬷说一声,将东西拾掇好了送来。” 欢儿接过单子,应了一声“是”。 抱琴看着谢清雅的单子,谢清雅除了几身衣服、首饰,在翠微宫使用的被褥俱是宫里的,现在亦只有取来先用着,待从家里取了来,再送回翠微宫。 喜儿道:“今儿在外务堂,那边的管事说,明日开始秀才班、举人班的书僮也要读书,上午一堂课、下午一堂课,读书识字。” 抱琴一想到书僮也要念书,教书僮的先生也都安排好了,学子们考核,她们也会参加考核,要是不过,就会被罚帮助太学打扫卫生、清扫恭房、照看花木等活计。 谢清雅很是意外,“你们也要读书上学了?” “是啊,上午是读书识字,下午也有课,下午上的课到时候会在书僮学堂里公布出来,每个月会考一次试,考的最差的人会被处罚。” 苏晴道:“那你们可得用心读书。” 三人很高兴,服侍主子读书,他们也能上学堂了,不知道里头会学些什么。 抱琴三人出得太学,回到翠微宫便开始整理。 兰姑姑连连道:“大公主就写这么一点东西,哪里够用,举人班的女学舍除了几样家具,旁的啥都没有,连个花瓶摆件都无。” 福嬷嬷道:“且将大公主需要的整理出来,再让欢儿、喜儿添补一些常用的,茶水间的茶具、厨具得备上。” 兰姑姑照着清单预备。 欢儿、喜儿在那叽叽喳喳地说话: “茶水间的茶具得备上两套。” “羹汤用的锅碗得备上。” “我听说除了汤药,连点心都不许带了。” “茶水间只能做茶点,旁的都不成。” “还得在太学饭堂吃饭呢。” “管得越来越严了。” “我们亦得去书僮班上学。” “也不晓得难不难。” “若是过不了试,就会被处罚。” 侍从们回去预备生活必需品。 而此刻,苏晴与谢清雅已经去了饭堂,偌大的饭堂足有二百多坪,分隔成左中右三间,左边是甲一堂,中央是大堂,右边则是甲二堂。 所有排队领了饭,俱人一人一个木制托盘,里头用一只盘子装菜,一只碗盛饭,再一只碗盛汤,需要馒头的可额外打上两只馒头。 打饭的是一个精干的内侍,“所有学子不得浪费食物,一经发现,便会严惩,‘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打饭的窗口分了三个,一为“甲学窗口”一为“书僮窗口”。 冯蓉看到苏晴、谢清雅,当即奔了过来,笑着道:“公主和谢小姐也来了,听说我们从今日开始吃住都在太学。” 苏晴道:“我到翠微宫取被褥等物罢。” 谢清雅怕冯蓉动了不该动的,“先借了翠微宫的物品用上,待家里送来了再还回去。” 冯蓉立时明白了,笑道:“谢小姐所言甚是。” 冯蓉直接早到谢清雅后面。 丁娟看着长龙队伍,大声道:“冯同窗,你怎么能插队呢?你要插队,旁人有样学样,我们还怎么排队?” 现下正是晌午,大家都很饿。 冯蓉被吼,看看周围,从里头退出来,只得排到最后,一看长龙,心里就有些打紧,她身后的女学子道:“这些男学子一点都不懂礼让。” 第117章 打饭 几个从京城书院考来的学子盯着有人打出来的饭菜,瞪大眼珠:“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有米饭、馒头,看着就好吃。” 苏晴、谢清雅来得早,很快就轮到她们,苏晴一看这饭菜,数量好足,不让浪费,她是两顿当一顿,身后的谢清雅道:“米饭少些,一块的一半再一半,鱼来半份,两样素菜各半份,对,对,就这样……” 她食量小啊,看到公主那一大盘子,谢清雅吓了一跳,她吃一天也吃不完。 苏晴眼睛一扫,立时看到了排在长龙中间的广平王、长安王,当即捧着托盘走近,“大哥、二哥,帮个忙,给我打得太多了,我吃不完,你们帮我吃掉吧?” 苏逊捧着肚子,今儿折腾一上午,“晴同窗,要不……把你这份给我,你再重新打一份。” 柳殊当即道:“你有没有脸面?人家女学子排队半晌好不容易打上了,却让人家让给你。”他微微一笑,“晴同窗,我食量自小便大,你吃不完,我帮你吃。” 后面的男学子们一脸鄙夷。 “没瞧出柳殊是这样的人。” “听说他家和苏家三公子、大公主一起开了全福豆腐铺子,生意红火。” 柳殊指着一边,“我让书僮去甲二堂占了位置,晴同窗,你们可以去哪儿。” 苏晴点了一下头,“清雅,我们去甲二堂。” 二人坐到平安桌前,这是一个大圆桌,周围摆了四方绣杌,一个半大的少年站在跟前,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这是举人班柳殊公子……” “他让我们来的。”苏晴挑了个位置坐下。 她吃不完,只得捧了汤喝。 谢清雅道:“公主下次打菜可以要半份,不要的不打。我从小到大最讨厌吃鸭子,第一天第一顿就做了鸭子。” 书僮看谢清雅那碗里自己两口就能吃下的米饭,吞咽了一下,这些小姐吃得可真少,跟猫儿一样。 红烧鱼块、胡萝卜炖鸭、炒大白菜、凉拌萝卜丝,汤是小青菜蛋花汤。 谢清雅道:“这个时节,能种出小青菜还真是少见。” 苏晴未说话,只听一个女音道:“当然少见了,这可是上林苑菜园里种出来的,原是专供御膳房,因着皇上说太学开学了,令上林苑的菜园管事每日送一些时新菜蔬过来给学子们添菜。” 说话的乃是荣王府的汝宁郡主,她身后跟了一个少女。 汝宁郡主这次很争气,考入了秀才班,周倩儿颠颠地跟在后头。 周倩儿道:“大堂是书僮、杂役们坐的地方,正经学子都坐甲一堂、甲二堂。” 汝宁郡主看着自己托盘里的饭菜,直接取了往周倩儿碗盘里拨。 周倩儿哭着脸:“郡主,我吃不完。” “我要吃不完,会被指责浪费粮食,我看你太瘦了,多吃点。” 苏晴叩着桌子,“我们一份吃不完,男生们一份不够吃,且先等着,待他们到了,往他们碗盘里堆。” “晴同窗这句‘男生’用得甚好,男学不妥,男学子、男学生简称男生,那你们便是女生了。”柳殊拽起文气来,让人鸡皮疙瘩直冒。 正说话,柳殊与苏逊过来,身后跟着广平王、长安王。 长安王与苏逊坐到一块儿,柳殊则与广平王一块,柳殊的书僮加了杌子过来,一张平安桌上坐满了男女学子。 苏晴捧着自己的托盘,先将米饭往柳殊的饭拨了一半,紧接挑了鱼块入碗,再挑了一些素菜装在早前的汤碗里,直接将大盘子的菜推过去,“柳同窗,这些都是你的了。” 苏逊起身,从菜盘里抢了几块鱼肉、鸭肉。 柳殊亦不说话,“这下我能吃饱了。” 广平王苦着眉头,“本王最讨厌吃萝卜,一顿还弄两萝卜。” 柳殊答道:“殿下可给我,我爱吃。” 苏逊道:“你不怕撑坏肚皮。” 周倩儿以前见过苏逊,这会子一颗心跳得紧,他们又见面了,原来苏逊也在太学读书,还考上举人班了,“苏……苏公子……” 苏晴莫名地道:“什么苏公子,我们是举人班,年级比你们高,你们得唤苏学长,我是你们的晴学姐。” 柳殊沉吟道:“太学之兄长、长姐,称学长、学姐,高,晴同窗这词用得甚妙!” 女生、男生、学长、学姐就这样诞生了。 苏晴歪着脑袋,这些词汇有些耳熟,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她想不起来,必是前世时听过,顺口一说就有了。 周倩儿道:“苏学长,你帮我吃一点吧,我太多了,一天也吃不完。” 苏逊笑道:“看在你小嘴甜,我给吃了,你别吃过吧?” 周倩儿连连摇头,“晴学姐只喝了汤,我也这样,我怕饭菜一动,没人帮我吃。” 长安王捧着碗吃,一坐下来就未说话。 苏晴觉得半碗饭、一碗汤、再一碗菜就足够了。 她没吃几口,长安王宇文晏已经吃完了,这速度惊得其他人都看着他,他抚着肚子,“饭堂能打第二次罢?”他似在问,却捧了托盘离去,不多会儿又坐回来,托盘里是鱼块、鸭块与一碗米饭。 宇文晏道:“刚才瞧过了,打饭的勺子分两种型号,一种大勺、一种小勺,用大号打称大份,用小号打称小份。我这次要的大份鱼和鸭。” 苏逊点了一下头,觉得宇文晏很厉害,“柳殊,你还欠晴同窗几百两银子呢。” “是三百两银子,还有两个月的红利,这段时间豆腐铺生意甚好,我大兄年前娶大嫂了,二兄的亲事亦订了,家里还添买了下人……” 苏逊道:“账簿我与大公主就不瞧了,你把盈利分给我们就成,过完年节,我都快穷死了,我亦当了叔父、舅父的人,偏还有弟弟妹妹,好不容易攒的银钱,全给发了压岁钱。” 柳殊道:“应该的,待一会儿吃完了,我就把红利分给二位。” 他现在有钱了,每个月都有一笔收入,他可以攒起来,早前两月赚的钱,他都给了家里,用来添置东西,家里的下人有了,大兄、二兄的婚姻解决了,大兄大嫂准备在城北再开一家铺子,那边从一铺拿豆腐卖,做豆腐的还是一铺。 房屋、铺子都是苏逊提供的,说好早年半年只收半成房租,但半年后得按市场钱收房租。那个地段的房租可不便宜,入份子归份子,但该分的钱,苏逊还是要分的,这算是家里贴补他给的铺子。 冯蓉道:“大公主去年说开鞋铺子,现下如何了?” 苏晴吃着饭,直至吞咽下去,才道:“忙着考试给忘了,与母后、福嬷嬷说过,回头我问问她们。” 第118章 开铺子 宇文晏道:“妹妹是自己开铺子,还是让母后帮你开铺子?” 苏晴苦笑。 宇文显道:“上回妹妹答应送我冬靴,我等了许久也没个回音。” 苏晴眨着眼睛,“近来事多,我给忘了。”抱歉地笑道:“回头我让喜儿送到大哥学舍。” “我住在举人班男学舍天一号间。” 宇文晏补充道:“我住天二号。” 苏逊道:“肃王世孙天三号,宁王世子天四号,荣王府二公子天五号。我住玄三号,柳殊住在黄字一号间。” 内院俱为天字号学舍,现下还剩了四间无人住。 苏晴眨巴着眼睛,“没有地字号?” “没有,只有天、玄、黄。” 皇族子弟全住在男学舍的内院,贵族与平民子弟住在外院,玄字号、黄字号的大小一般无二,只是定号时有了分别,平民子弟可带书僮,亦可不带,即便是平民,也得有依附的皇族子弟为陪读,以求共同进步,各学其长。 苏晴吃完时,看到柳殊把盘子里的菜汤也倒入汤里,捧着汤碗一饮,当真是干干净净,他的碗盘就和下了一场大雪一般干净。 全桌之中,食量最好的就数柳殊与宇文晏。 汝宁郡主不可思议地道:“柳殊看上去清瘦,能装下这么多的饭菜?” 众人用罢了饭,苏逊拉着柳殊,“快分盈利钱,我等着这钱买砚台,上次我在一家古玩铺子里,看到一方极好的砚,真是好……” 苏晴道:“清雅,你可同我一起去。” “不了,你们是分盈利,我跟着算什么。” 冯蓉一脸为难,祖母很欢喜她与大公主一起做生意,可是父亲觉得不妥,她到底是加入还是不加入,最终她道:“大公主,那鞋铺子臣女不入份子了,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知道了。”苏晴应了一声。 汝宁笑眼弯弯,“大公主,要不我入一份……” 苏晴摇了摇头,“这事我请母后寻管事,又让福嬷嬷盯着。现下如何了,我无法回复你。” 汝宁默了片刻,“年节后,京城开了一家凤凰珍宝阁,是专卖翡翠、上等好玉的铺子,里头的首饰式样精美,外头难得一见。” 苏晴道:“母后为我开的,说是将来能做嫁妆,里头的翡翠材料是从凤西县玉挑出最好的玉石送过来。” 汝宁迟疑道:“珍宝阁可收外人入份子?” 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可能便宜外人,原材料是从沐食邑封地里采挖来的,只需挑铺子,再选最好的玉师、工匠,有一个能干的管事就能做下来。 铺子是苏皇后的陪嫁,管事亦是她的人,但玉师、工匠俱是苏家两位舅母寻的人,两位舅母各占了一成五的份子,另七成都握在苏皇后手里。 苏晴道:“母后给大舅母、二舅母分了份子,素日亦是二位舅母在帮忙打理。”不会再吸别人入份子,平白只出钱入份,什么心不操,几个月能拿回本钱,哪里寻这等好事。 最好的生意自是与最亲的人分享。 汝宁道:“大公主再做旁的生意,可一定告诉我一声,我想入一二成份子。” “若我开新铺子,定会告诉你。” 苏晴与苏逊、柳殊出了太学饭堂,寻了一处风景好的凉亭,三个坐到凉亭,柳殊取了一张纸出来,上头是近两个月的豆腐铺盈利情况。 “第一个月,除掉成本、房租、人工等,还赚了六百二十八两又三百七十三纹钱,第二个月赚了一千三百九十一两又五百七十纹钱。” 苏逊道:“零头且记在账上,以后多了再分,我们分整数。” 两个月赚了二千两银子,很是了不得,要均分成四份,一人能得五百两。 “还大公主的成本三百两后,还剩一千七百两,分成四份,每份是四百二十五两,我给大公主七百二十五两银子,苏同窗是四百二十五两,前两月的房租一月八十两,便是一百六十两,当付六百零五两银子。” 柳殊取了银票,给了苏晴一份,又给了苏逊一份。 苏逊没出本钱,只出了铺面房屋,但屋子里的水源极好,井水自带甘甜,最适合做豆腐、沏茶卖,全福豆腐铺的生意如此好,大半原因便是因为那口井。早前,那是燕国公府的一处茶肆,开茶肆时生意亦是极好的,所以苏逊以那铺面入份子,一点也不为过,便是开茶肆,人家一月也能赚上一二百两银子。 苏大太太将店铺房契给了苏逊,便算作他的私产,亦让他自己学着赚些银钱贴补使用,没的一个大小伙子用点钱还当与父母讨要。 柳家的日子现下好过了,柳殊能在太学安心读书,且他独占了二成五的份子,柳奶娘夫妻自是明白,是因柳殊的身份,崔太傅关照,大公主出了古方与他们做生意,他们只有蛮力,没有什么大能耐,只能身靠大树好乘凉。 苏晴对柳殊道:“你的盈利银子也得攒起来,待有机会,还能与其他同窗一起做些生意。” 她语调真诚,自己赚到了人生中第一笔钱,是与人一起做小本生意得来的,她提供了秘方,还让福嬷嬷实验了一回,待回到翠微宫,就分一份给福嬷嬷,亦赏御膳房的厨子一引起。 不远处,崔太傅带着李、杨二位大学士,陪着一个白发、瘦高文士过来,苏晴背对着几人。 “那些当视金银为粪土,说这话的是浑人,做到如此,呵呵,那不算人,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苏晴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宇文晴学子是对老朽有意见?背后公然抵毁太学先生,你读的书呢?” 苏晴立时转过身,这一身宽大袍子的人不是陶康还有谁,“陶大先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与同窗闲聊,你这般说话可是道理?” 陶康盯着她,她愤愤地瞪回去,是比眼神还是眼睛大小?她全都不惧。 “你是要与老朽分辩一番了?” 苏晴道:“我要声明两点:一,我非背后说人,是你断章取义,要往自己身上安。二,我是就事论事,说的是大实话。” “这还是要与老朽分辩?” 她哪里说过要与他分辩,她就是表明态度。 陶康道:“老朽从记事起,身上从不带一纹钱、一点银。” “陶大先生不需要钱,只需报上名号,以名化利。你穿的可以用名换,你吃的也可用名换,说到底,就是名化为利。所谓的利,是好处,也能变成钱……” 第119章 不做陶康 这是要与他说道理,上次他将她整得那么惨,这丫头居然还不惧他,倒比那些一味讨好,或是一味畏惧的人强太多。 不承认我的话? 如果他不是陶康,能住在宫里? 如果他不是陶康,能得太学上下敬重? 说到底,是名换来了敬重,亦换来了利益。 名利,名利,有名则有利,这个利惠及了自身。 苏晴微抬着下颌,“大先生觉得我说的不对,如果你不是名士、鸿儒,只是一个寻常的糟老头,你进不了这儿,走在大街上,也没人会搭理你……” 陶康竟无从分辩,这是从未有过被个小丫头问住。 “老朽就是老朽,不做陶康……” “你不做陶康,不用他的才华,不用他的容貌,扮成乞丐坐在城门口讨食,你且看看是否能得人敬重,是否能得到几口吃食,说到底,‘陶康’这两个字是名,是最大的利,名利惠及了你,让你得到了世人的敬重,也得到了体面。” 这是歪理啊,他原就是陶康,如果不用陶康两个字就不是他自己了。 不用陶康的才华,不用他的容貌,他就没有体面与世人敬重。 陶康道:“你这是讲道理?” 苏晴道:“钱虽不是万能,但没有钱万万不能。钱能买到蔽体的衣衫,能买到吃食,没有钱怎么能行?视金钱为粪土,钱就是钱,怎么就是粪土?不能贱金钱,但也不能过于崇信金钱,钱能衡量一家之家业,钱能衡量一国之贫富,故,没钱万万不能。但,无论是贱视金钱,还是过于崇拜金钱,都绝非好事,前者脱离了民生,后者则成了金钱的奴隶……” 陶康微微点头,“钱的道理,你说得甚是不错。婉兮,希望在学堂上你也能如此态度。” 苏晴四下寻觅,“婉兮,谁?谁是婉兮?” 陶康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他大声道:“从现在开始,老朽赠你字,字婉兮。” 《郑风·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苏晴立时回过味来,跺脚道:“谁给你的权力,你当自己是谁?我自有祖父赐字,不需要你赐字,我才不要叫这个奇怪的字,婉兮,惋惜,惋惜个甚,本公主前程无悔,余生定会无憾,无甚惋惜的?” 想赠字就赠了,还是这么个字,一点也不好。 老不羞的,要不要脸,“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他是怎么说出来的,不知道自己一头白发了,老得快掉渣了,居然还有脸吟出来。 陶康的耳畔想到的那人,“我再说一遍,本姑娘叫婉如,不是什么婉兮。惋惜个甚,本姑娘前程无悔,余生无憾,无甚惋惜。” 这是第二次与往事记忆的重合,她死时,这小丫头从京城丢失,性子像,说话也像。 上一次,婉兮这字未送出去,这一次,他定要送出去,“宇文婉兮,今岁第一堂课讲《大学》,你可得准备好了。” 陶康带着几人翩然而去。 晌午,苏晴回到学舍,欢儿、喜儿、抱琴三个出出进进地搬东西,从换洗的衣衫,到钗环首饰,谢清雅在搬东西。 苏晴坐在学舍厅上,手里捧着一本《大学》,下午第一堂课,陶康会不会找她麻烦,都说了不要叫那字,非把字给她了,还叫什么宇文婉兮。 讨厌死了! 苏晴将《大学》从头到尾地背了一遍,确定无误再看,有些是早前祖父与陶康讲过的,这次就当是加深印象,从欢儿搬进的书箱子里翻出经义,看了自己的笔记,又回顾了一遍。 学堂的铃声响了,一个声音呼道:“举人班、秀才班的学子,上课了,上课了,大家快回学堂,准备上课了!” 谢清雅凝了一下,当即奔进屋里,背上书袋,抱上书就往学堂奔去。 喜儿往苏晴手里塞书和书袋,“大公主,上课了,听说举人班第一堂课是陶大先生上,要是迟了会骂得很惨。” 苏晴抱着书,背好书袋,快步出了女学舍。 喜儿吐了口气,“这么多东西,够我们整理了,偏旁人又进不来,还得去搬东西。” 抱琴道:“公主、郡主把太学的杂役都请去帮忙了,我们一个帮手都没有。” 喜儿道:“可以借举人班男学舍的书僮,他们不是闲着的。” “得了吧,皇族的今儿下午都在给主子打扫学舍、整理学舍;贵族平民带来的书僮,各有各的事忙,人家事儿都忙不过来呢?再说了,我们这里是女学舍,门嬷嬷可说了,是不许男子进来的,只能我们自己干活。” 欢儿一想到这么多的东西全得整理出来,明日她们也要去书僮班读书,就算夜里不睡也得归整,往后还有往后的事呢。 谢清雅进来时,中间两排除了左边第一处空着位置,左墙只得一张挂名弟子书案,因为另一张上坐着李筹,那必是她的位置了,课堂上首已经坐了一人:白发瘦翁老者,坐的是不倒翁椅,可以前后摇晃,神态慵懒。身旁侍立了一个半大的宫娥,俏生生地侍候着茶水,一边有个红泥小炉,炉里燃着炭火,炉上噗哧噗哧冲着壶盖,热气一股又一股喷发而出。 苏晴进来时,发现里头的人坐满了,就剩她一个。 陶康停止了摇椅子,“宇文婉兮,你是最后一个,且是最迟到学堂的,作为惩罚,你坐到位置上,背诵讲解全篇《大学》。” 苏晴很火,这是故意的吧? 那只是提前响课铃,第一响,学子入学堂;第二响才是先生入课堂。 “陶大先生,我叫宇文晴,不叫宇文婉兮。” 再乱给她取名字,她就要骂人了。 “你今天起就叫这名儿了,开始罢!” 苏晴坐到位置上,默了片刻,“能给一盏茶不?” 陶康抬了一下手,玉兔倒了一盏茶递到她跟前。 苏晴不紧不慢地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她先是背诵第一章,之后饮了一口茶,开始讲解经义。 她一面背,一面讲,若是讲得经义有不妥,陶康会进行纠错,若是正确的便不再言语,有时候中间会进行一些讲解典故,引申释义等。 每每苏晴听得入迷时,陶康总是很快打住,“宇文婉兮,继续!” 第120章 名士授课 这到底是你在当先生,还是我在当先生,为什么让我释疑,苏晴微蹙着眉头。 陶康讲课,不是按堂,完全是凭心情,不讲完不下课,而且颇有一口气要讲完的样子。 柳殊、杨君然等人得着笔,翻着《大学》将新的经义记录进去,不仅是他们,就连秦清雅也觉得时间不够用,动作太慢,生怕记漏了什么。 苏晴也能讲出来,且不看书,这是将《大学》能倒背如流了,还能正确的领悟其经义要点,谢清雅看着苏晴的眸光闪着光亮。 玉兔过一会儿出去,提了一只精致的小木桶进来,拿了水瓢往壶里注水,又过一会儿,到外头捧了一碟点心,一脸殷切地侍奉陶康吃。 而此刻,秀才班已经下课,那边的学子围在窗外,侧耳聆听苏晴讲《大学》,她的声音很好听,平和而恬静,就像是僧人的诵经声。 “不是陶大先生讲课?” “听说是大公主最后一个进课堂,被罚讲《大学》。” “他们不下课?” “陶大先生没说下课,谁也不敢出来,没瞧几位皇子、世子都坐在里头。” 陶康早前会纠错、打断、补充,而后便改成待她讲完一段再补充几句,他说完时会抬抬手,示意苏晴继续。 玉兔给苏晴蓄过三回茶水,苏晴喝了,不敢太高声,怕自己的嗓子受不住,回头问问喜欢,有没有带清嗓丸,弄不好明日嗓子就哑了。 秀才班上第二堂课了,而这边还在讲经义,待他们再下课时,这里还未下课。 外头又围了不少秀才班的学子,男生、女生都有,聚在那儿听得很专注。 苏晴讲完了一段,等着陶康补充,陶康抬了一下手,“不错,讲得越来越好了,继续。” “陶大先生,是不是该让学子们下课了,他们得方便。” 没见她旁边的广平王在憋尿,坐立难安,想起来又怕被人非议。 陶康“哦”了一声,声音很淡,“大家且休息片刻,一会儿继续。” 得了他的话,所有学子立时冲出学堂。 苏晴与谢清雅结伴而去,寻到女子恭房,待她们二人回来时,大半的男生已经坐回原处。 陶康道:“原来是你要方便……” 苏晴面上一白,这算打击报复么,“大先生好本事,喝了这么久的茶水,莫不是皮休所化?” 陶康瞪大眼睛,这是说只喝不拉,这是什么话?怎的听起来很怪? 苏晴淡淡地扫了一眼,不以为然,当她是软柿子。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长安王进入学堂,在她右手边坐下,想说什么,却见其他学子已回来,各自坐好,陶康道:“宇文婉兮,继续!” “为什么又是我,这一堂课我可不是最后一个?” “你终于承认自己叫宇文婉兮了?” 他这是挖了坑让她承认这赠送的字。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多美的名字……”陶康一脸沉迷,学堂的男子却不约而同地看着坐在最后倒数第二排的青袍男子,苏晴坐在第一排自是不知道。 陶康“哦”了一声,“老朽忘了,谢相的长孙唤作谢清扬。” 苏晴愤愤地瞪着陶康,没有继续。 陶康道:“中途小憩不是下课,开始罢,你不能让所有人等你一人。” 苏晴不想与他争辩,继续背诵原文,讲解经义。 这一讲,倒了日暮时分,举人班还未散课,崔太傅、李大学士、杨大学士等几位先生亦聚在外头。 陶康对玉兔道:“去饭堂,告诉管事,举人班今儿的晚饭不必留了,读书人,饿能明心,饿着肚子学习,能让他们更能牢记知识。” 不吃了…… 所有人都不吃了。 苏晴觉得这真是个疯子,想一出是一出。 崔太傅等人面露讶色。 谢清雅早就饿了,晌午就吃了一点,而且还以为下课能吃点心,或是吃茶水也行啊,结果这一堂课到现在都不散学。陶大先生还令侍女去传话,不给他们留饭,天啦,他们今儿所有人都一起饿肚子。 柳殊坐在后头,低声对左右道:“我早听人说过,陶大先生一旦上课,会忘时辰,废寝忘食,他不睡不食,也会要求弟子如此,说是当年梅林三贤教导他时便是如此。” 苏逊扭头,“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晌午才吃那么多?” “我自来食量大。” 敢拉着皇子、公主们一起饿肚子的人,这可是从未有过,也就陶康能干出来。 他是不饿了,没瞧他带了一个八岁小侍女,现下小侍女站不住,搬了一个矮杌坐在旁边,自己抱了一盘点心就着茶水吃。 陶康只作未见,或者是这小侍女也习惯了这样。 他是不饿了,一下午喝了两壶茶,吃了一盘点心,哪里会饿。 苏晴亦只吃了几盏茶水,现下亦饿了,但她与陶康接触过,知道他兴致来了,不让人走,你还真走不了,人家武功高,直接拧你如拧小鸡。 陶康对玉兔道:“去太学杂务堂取蜡烛、油灯来,秉烛夜读,历来有之,寒窗苦读也得让这些皇族、贵族子弟看看。” 广平王听说过当年太上皇想为太子聘此人为师,可此人油盐不进,就是不敢授,原来此人果然胆大,一旦做起学问,还会拉人一起,全然不觉得他们这些皇子、公主有何尊贵,连暮食都给免了。 谢清雅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饿得前心贴后背,想到最讨厌的鸭子都是世间美味了,晌午怎么就吃一点点啊,这样饿下去,会出人命的。 不知道抱琴会不会给她留饭? 估计是不成的,抱琴是书僮,只能在饭堂的书僮柜台前打饭。 她真的好饿呀,给一盏茶水也行。 从京城书院考过来的学子,觉得这陶大先生果然不俗,授学忘食,值得人敬佩,不就是饿一顿,他们在不乎,只要听陶大先生授课就行,没看崔太傅、大学士与先生都在外头,还有几个秀才班的学子也在外头不肯离开,全都静寂地听着里头的声音。 玉兔吃着点心,看到谢清雅依在桌案上,看着她吃,一脸可怜巴巴,再看苏晴,也有几分可怜,她可是与苏晴早就相熟。 苏晴送她新裳,还送她吃食、首饰。 她看了看陶康,小心翼翼地起身,走近苏晴,塞了两块点心给她。 苏晴说完一段,陶康闭着眼睛进行补充,她快速递了一块点心去身后,宇文晏看到,当即接过来,低头用手捂嘴吞食。 待陶康补充完,苏晴将一块点心吃完了。 谢清雅更是顾不得优雅形象,几乎狼吞虎咽将两块点心吃下去。 第121章 苏晴为字 苏晴吃了茶水,玉兔小心地蓄了茶,用眼睛与玉兔示意,看看茶盏,又看看谢清雅。 玉兔眨巴着眼睛,提着茶壶坐回绣杌上,从小茶案上取了一只茶盏,盛了茶水捧给了谢清雅,激动得谢清雅几乎要哭,接过就饮,也顾不得烫嘴。 待玉兔回来时,经过苏晴旁边,又塞了两块点心给她,苏晴当即藏在衣袖里,待背诵完一段,这才推了一下身边的宇文显。 宇文显一看是点心,立时要拿,却被身后的宁王世子一把抢了过去,气得宇文显直想揍人,正在他气恼不已时,苏晴又递了一块过来,他顾不得许多,看陶康阖着双眸,垂首偷偷吃起来。 外头,杂务堂的人送来了蜡烛、油灯。 玉兔带着他们给每人桌前都了一支蜡烛,陶康的身前地上曾摆上了一盏油灯。 讲解大学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紧不慢,只是苏晴的嗓音有些暗哑、疲惫。 回去得三枚清嗓丸才能确保明日嗓子不损,陶康真是太狠了。 二更天休息了一小会儿,是放了学子们方便,回来时继续。 这一次一直讲到了三更天方才讲完。 陶康补充完最后一段,“不错,甚好,学子们就以《致知在格物》为名写一篇文章,拿出你们最好的水平作文。下一堂课就你们的文章进行当堂点评,散学——” 他起身,玉兔颠颠地捧了他的茶盏跟在后头,杂役堂的弟子进来收拾东西,将陶康的椅子、茶炉、茶壶等物搬移出去。 谢清雅道:“大公主,我觉得我能吃下一整只鸭子。” 饿惨了! 从小到大就未这般饿过,要不是玉兔给倒了一盏茶,送了她两块点心,她一定会昏过去,下次再上陶大先生的课,一定要备些点心。 谢清雅摇摇晃晃,几乎要站立不稳,浑身乏力,头昏眼花,刚出学堂,就被抱琴给扶住了,“小姐,你没事吧?我都听说了,陶大先生让举人班所有学子饿一顿……” 苏晴收拾了书袋、书本,众人将自己的蜡烛捧在手里,天色已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可真是秉烛夜读,还是秉烛回学舍,好在离学舍不远。 喜儿寻了过来,手里支着一盏灯笼,“大公主,你饿坏了吧?好在奴婢跟福嬷嬷学了做药膳羹,一听说陶大先生让你们饿肚子就给熬上了,你回头多吃些。” 谢清雅可怜巴巴地道:“喜儿,能让我吃两碗,不吃三碗不?” “锅里做得多,谢小姐可以多吃。” 两人到得苏晴学舍的花厅上,药膳羹没有配菜,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地吃,一砂锅的羹吃了个精光。 谢清雅道:“下次上陶大先生的课,一定要预备点心,再这样可撑不住。” 苏晴道:“喜儿,我嗓子疼,有带清嗓丸吧?” 喜儿连连点头,“有,有,福嬷嬷给装上,奴婢问问欢儿。” 苏晴回到自己的休憩室,欢儿抱着一只匣子,“这是福嬷嬷让带来的,除了清嗓丸,还有养胃丸、热风丸、寒风丸、金疮药、化瘀膏、蒙脱散。” 热风丸是治热伤风的丸药,寒风丸可防治伤寒,金疮药可治红伤,化瘀膏则能治身上的青紫伤痕,蒙脱散是治拉肚子的止泄药,小匣子里满满的都是各种瓷瓶,每个瓶子上贴着纸条,写着各自的名字。 苏晴接过药匣子,取了清嗓丸从里头倒了一枚含在嘴里,“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歇下。” “大公主的衣裙都放到衣橱里,带了三双鞋来,钗环首饰是兰姑姑选的,送了两盒子,若是不够还能让小李子再送些。” “先这样吧,待休沐时便能回去,我先看看课程。” 她拿出课程表来,上头是五日一个变化,从课程安排来看,下一次是二月十一日上午又是陶康的课,怎的越来越不妙,她是不是装病不去,可今儿是给旁人释义,但她说得不对处,陶康进行了纠错,还引申出新颖的释义之法。 就算陶康盯着她寻错,她也得上课,总不能因为不喜陶康,连他的课也不上。 她躺在床上,待是第一枚清嗓丸含化,含了第二枚,迷迷糊糊间,熟睡过去。 翌日睡得正香,谢清雅便在外头喊:“大公主,快起床了,饭堂用晨食的时间到了,其他学子都去饭堂了。” 苏晴翻身起来,欢儿送了一盆热水,当即整衣洗脸,动作很快,不到一寸香时间全弄好了,连头发亦挽了一个干练、简单的式样,看了眼菱花镜还算得体,待她出来不见谢清雅,待她到时,抱琴道:“大公主,小姐在甲二堂一号桌等你,你的晨食打好了。” 苏晴进来时,一号桌已坐好几人:谢清雅、宇文显、宇文晏、宁王世子、苏逊、柳殊再一个眼生的少年。 苏逊是宇文晏的陪读,柳殊做了宇文显的陪读,看来那少年是宁王世子的陪读。 谢清雅笑微微地道:“快吃罢。” 托盘里,有一碗稀粥,盘子里有两样小菜再两个包子、一个煮鸡蛋。 谢清雅道:“我问过欢儿,说你早上不爱吃肉包子、馒头,爱吃五香素菜馅包子,每人派发一个鸡蛋,稀粥选了素菜粥。” 苏晴道:“都有什么粥点?” “今晨是素菜粥和豆浆,肉包子、素包子、馒头,一个拌萝卜丝、一个拌豆腐皮,一人一个煮鸡蛋,豆腐皮听说是御膳房那边送来的。” 学子们吃得好些。 书僮清一色是素菜粥、拌萝卜丝、馒头,其他的便没了,就算是这样,他们亦觉得很好,晌午学子四菜一汤,书僮则是两菜一汤。 苏晴望着陌生的少年,少年正咬肉包子,募地发现苏晴瞧他,当即一张脸涨得通红,她觉得甚是有趣,问道:“这是谁?” 谢清雅道:“昨日开学大典,你没记住?” “我读书记忆不错,可对不相熟的人,得见过三次以上才能记住。” 所以,她根本主没记住谢清扬。 谢清雅道:“这是我伯父家的大哥。” “谢清扬谢同窗,我们班有两个谢同窗,是不是往后得称大谢同窗,小谢同窗?” 柳殊正要开口,宇文显道:“柳殊又要夸这提议好,那班上多是姓宇文的,是不是得一宇文同窗、二宇文同窗?” 众人立时大笑起来。 苏晴道:“大哥不是该叫广平王同窗,二哥是长安王同窗,我么继续叫晴同窗……” 柳殊笑道:“是婉兮同窗。” 他一说婉兮,苏晴的脸微微一变,“陶大先生什么意思?我最厌恨随便给人取名字了,我喜欢自己的名字,我一直想着用‘苏晴’为字,苏乃我母后姓氏,‘苏晴’这名已用十五年,用作字正好。” “宇文晴,字苏晴?”宇文晏问。 第122章 学霸 苏晴点头,“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可他非得赠一个婉兮,以后私里你们唤我苏晴同窗或苏晴都可以,别唤我婉兮,一听这名就像是‘惋惜’,惋惜什么,珍视眼下,握住当前,就没什么可后悔、惋惜的。” 柳殊一脸佩服,“苏晴同窗很是厉害,那么长的大学能讲得少有错漏。” 苏晴道:“我看了许久,亦学了许久,否则哪能释义,十一是陶大先生的课,你们可得预备好,一顿不吃是轻的,到时候一天不吃……”她笑得意味深长。 谢清雅惊道:“一天不吃……”这也太可怕了。 苏晴道:“时间一长,就知道他的上课风格,他授学子,是填鸭式,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都教给弟子,上一堂课就不能中断,必须一气上完。昨日的功课得努力写好,否则就会失去得他亲自指点文章、学问的机会。” 甲二堂虽是饭堂的部分,但里头亦摆了两张大桌子,另一桌的学子一时间静谧无声。 谢清雅道:“我的文章不够好,对大学、中庸为题的文章,我到现在都是一知半解……” 苏晴默了片刻,“写好了,多改几遍,就像是你应考时写文章一样,今天写了改一遍,明天再抄再改,好文章都是修改出来的,改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早餐用罢,一号桌的陆续离去。 苏晴与谢清雅回到女学舍,整理书袋,抱了一张古琴。 抱琴、喜儿、欢儿也要去书僮学堂,但比苏晴他们晚半个时辰上课,听说一堂课只半个时辰,先生也会留作业,到月底还会考核,考得最差的人就会得到处罚。 今儿上午,举人班第一堂乃是琴艺课。 苏晴来得不早不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宇文显扫过苏晴,不多时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从外头进来,身后跟了一个侍童,怀里抱着一方古琴。 众人齐齐起身:“先生安好!” 中年男子抬了抬手,“在下是京城书院的琴艺先生钟毅,得崔太傅举荐,现调入太学任举人班、秀才班琴艺先生。”他展开一幅画轴,“这是一曲琴谱,你们可照之弹奏。” 举人班今日有琴艺课,皇族、贵族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古琴,寒门没有琴的,便与秀才班的学子借琴。 苏晴的古琴是宇文晏送她的礼物,音色好,还颇有些名头。 “记熟琴谱,可照着弹奏。” 谢清雅坐在案前,纤手一动,拨弄起来。 苏晴连看了两遍,在心里轻哼了两次亦记熟了,随着琴曲而动,闭上眼睛,本能地倾注情意于琴弦,她这般样子,直引得宇文显望着她。 他弹琴已久,要像苏晴这样盲弹,自认不能,必须要盯着琴弦才可,她是如何做到的。 一时间,举人班里丝弦声起,隔壁秀才班正在上棋艺课,听着参差不齐、技艺各异,其间更是夹杂着几声刺耳杂音的琴音,简直是苦不堪言。 钟毅的眼睛在谢清雅与苏晴之间游走,谢清雅的琴艺好,可见是下了苦功夫学习,但苏晴的琴技生涩,却能盲弹。谢清雅的琴音自带灵性,而苏晴却赋予了琴音以温婉、宁和的意境,各有其长,苏晴的琴更有发展空间。 他喝了声:“停——”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后面的人又听钟毅喝了一声“停——”。 琴音止,学堂里一片静谧,举人班与秀才班的课程排得颇有意思,举人班上琴艺课必是秀才班的棋艺课,同样的,秀才班上琴艺课时,举人班亦会是棋艺课。 钟毅坐下,“你们先听我弹一遍,注意指法。” 侍童递过古琴,钟毅手指落至琴弦,优雅的琴音飘出,苏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弹奏指法,刘翁翁蒙她眼睛,让她熟悉琴弦,当初她学琴苍白如一张纸,陶康教她如何赋予琴弦于情丝,她照着做好,自己的琴音亦有了意境、情韵。 苏晴随着钟毅的指法亦在学习的新的指法,原来那两处不懂的地方,有着精妙的指法,奏琴,有弹、拨、勾、击等,这些基础的技艺她皆学过,只是好些却用不好,她看过刘翁翁弹琴,亦看过宇文晏与苏皇后弹琴,各有各的特点。 钟毅弹罢,“我从三数到一,喊了开始你们便开始弹奏。” “三、二、一,开始!” 一时间琴音齐拨,早前还能整齐,越到后面越是凌乱不堪,苏晴闭着眼睛,只倾注于弹琴,钟毅走近其他人,示意宇文显不弹,一个又一个地人停下了琴音,最后只余谢清雅与苏晴,苏晴闭着眼,谢清雅则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鹜。 她们的琴音竟能整齐同步,听到耳里,令人如痴如醉,有灵性,有意境、情韵,一时间恍若天籁。 一曲弹罢,苏晴脸上漾着喜色,刚才新学的指法,她能用了,也会用了,不用盯着琴弦就能使出来。 钟毅道:“大公主习得才贤精髓?” 苏晴眨巴着眼睛,“我的琴技先与母后学,后与太上皇学习,再后来是刘翁翁所授……” 陶康只是告诉她如何将苍白琴音赋予感情,并没有指琴技,就像是随口点拨了几句。 杨君然柔声道:“琴艺之中的盲弹乃前朝梅林三贤之中的才贤所创。” 梅林三贤分别被称为智贤、才贤、勇贤,智贤精谋略,江湖人称“神算子”,才贤学富五车,精书画、文章、诗词,勇贤以勇闻名,武功独步天下。这三人都推崇返朴归真,追求真我、真性情,甚至一度觉得人要返朴,不应着衣,就当如野人一般归于自然。 着衣这一点上,不为当时的仕林所接受,觉得人不是动物、禽兽,当有礼仪廉耻,着衣不仅是为了御寒,而是礼仪的一种。 但,这三人在文坛的供献不能小窥,智贤精棋艺、兵法,相传亦撰写有棋谱、兵法留于后世;才贤名篇诗词不少;勇贤则自创了两种武功,无人知道这是两种什么武功,只有传言,三人在茫茫人海中,共同看中了一个聪慧过人的弟子——陶康。 三人约定将毕生所学传于陶康,然,先是智贤病逝,那时陶康不足十岁,第二年又是才贤病亡,勇贤独自一人,止步梅林不出,一心教导三人共有的弟子陶康。 陶康十六岁时,勇贤谢世。 陶康独自在梅林生活数年,直至二十一岁方才迈出梅林,以梅林三贤共有且唯一的弟子而闻名天下,他不仅写得一手好书法,精通丹青,诗词文章亦是一绝。 第123章 琴艺有长进 苏晴面露讶色,“我早前弹琴总不见长进,刘翁翁便蒙我双眼,令我根据感觉而弹,宁可慢,也不能出错,最早亦是断断续续。” 宇文显道:“定是陶大先生指点了刘内监,所以刘内监才会想到如此法子。” 寒门学子们想到原来盲弹是蒙双上,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如此。 钟毅道:“如此能说得通,陶大先生的才华独步天下,乃梅林三贤的弟子。大公主的琴音宁和、温婉,仿若山间清泉;谢清雅的琴音颇有灵性、生气。你们俩合作共奏一曲,有情有景有生气,甚是精妙。” 苏晴交换着眼神。 钟毅道:“继续练习!” 众人开始练习,钟毅在学子间游走,指点着错误的指法。 苏晴亦有几个指法不对,钟毅演示了一番,看她放在琴弦的姿势不对,又进行了调整。宇文显看着那双大手碰上苏晴,心里怒火乱窜,直想将钟毅的手给推开,他怎么敢?这可是大公主,他居然敢抓大公主的手,天晓得他是何居心,委实可恶? 苏晴照着钟毅的指法又练了两次,果然不同,眸含感激反复练习新学的指法。 钟毅一抬头,宇文显正面带怒气地弹琴,原是一音山间妙曲,硬是弹出了沙场杀气,气势汹汹,他问道:“弹琴乃高雅之事,广平王杀气腾腾是为何故?” 宇文显强作镇静,目光落在几只蚂蚁身上,道:“先生,地上的黄蚂蚁与黑蚂蚁在打架。” 钟毅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地上有两只黑蚂蚁抬点心碎沫,三只黄蚂蚁抢夺,黑蚂蚁向东,黄蚂蚁向西,钟毅道:“原来如此。”能看到蚂蚁打架,琴音带了杀气,广平王的琴艺不俗,琴艺有灵性的谢清雅,琴音带着情感的宇文晴,如今还有一个琴音能因所见之事染上杀气的广平王,太学有琴艺天赋的人比京城书院多。 京城书院虽学子云集,却远不如这里的学子出色。 钟毅走到前面,下课铃响,“各位学子,下去后要勤加练习,琴可修身养性,陶治情操,今天的琴艺课就上到此。下一堂,我会教授新的琴艺指法与新曲子,下课。” “恭送先生!” 众人长身而立,无论男女俱行揖手抱拳之礼。 一日的时间匆匆而过。 今日最后一堂课结束,学子们有的忙着做功课,有的则往藏书阁,离用暮食还有一段时间,苏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做今日的功课,还一会儿就完成了,她今晚还是写陶康留下的功课。 宇文显静默地看着苏晴,她的侧面很好看,尤其是她认真的样子,更是令人陶醉。 “华凰。”宇文显声音低沉。 苏晴“嗯”了一声,“大哥,怎么了?” “晌午休息的时候,喜儿将你给我做的冬靴送来了,还有一双春鞋,我试过了,很合脚。” 苏晴笑,提笔润墨,“唉,原是想开一张鞋铺子,可是福嬷嬷却不愿入份子,兰姑姑见她不想,也作罢了。我估计母后那里这事没下文。” 宇文显道:“这是小本生意,母后许是不想让你沾手。” 苏晴继续提笔写字,她的字很特别,就像她的琴音一样给人一种宁和、温婉的气息,她的右手腕戴着一串佛珠。 宇文显问:“佛珠是枯井师太送你的?” “是。”苏晴答着,继续默写功课,心下转了一下,写下一句,她很少看书,更多时候就是默写,待第一遍写完,翻开书比对了一番,见无一错字,这才继续写,别人是抄写功课,而她则是默写今日所学,写完五遍好,她搁好笔,将功课一页一页搁好。 这才一门功课,还有两门。 今儿的琴艺课是让自行练习写学的曲子,可其他三门分别是经史、算学、儒学三课,算学是练习今日学的两种题型解答方式,在她看来,这种解题方式远不如枯井师太教授的精妙,只要答案正确便算过关。 她将今日的十道题逐一算了一遍,取了一张纸将答案抄写上,在功课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第二门功课完成了。 第二门功课写完了,她将算学放到书袋里,捧了经史看,今儿上的有好几个地方需要记熟、背牢,一是事件发生年代,是因何而起,事件关键人物有哪些等等。 她正看着书,谢清雅道:“大公主,饭堂要开饭了,我先去饭堂,你一会儿记得过来。” “好,知道了。” 苏晴又看了一遍,已经记熟了,一面低声默诵,一面收拾文书四宝,将书本收好,看并无缺漏,这才抱在怀里,“大哥,饭堂要开饭了,我得回一趟女学舍,把东西放下再去饭堂。” 宇文显应了一声,“我去饭堂。” 他是着魔了么?看苏晴写功课竟会看得入神。 这是他的妹妹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只要看到她坐在旁边,他的心是安宁、平和的。 苏晴到饭堂甲二堂一号桌时,其他人已经坐好了,又是谢清雅为她打的饭菜。 现在苏晴吃多少,谢清雅亦清楚,谢清雅自上次被饿了一顿后,很怕饿肚子,最不能挨饿,总是到点就入饭堂。抱琴只能为她沏茶水,其他的都做不了,太学里不得携带茶叶、汤药以外的入口之物,就算是汤药也是生病学子才允带进来。 初十是休沐日,初九下午只得一堂课,下学后,学子们拾掇东西准备回家。苏晴在女学舍里拾掇一番,带着喜儿、欢儿回翠微宫。 * 凤仪宫。 苏晴与苏皇后请罢安。 苏皇后看着眼睛晶亮的女儿,“晴儿在太学可习惯?” “还好,先生们学识渊博,晴儿学会了不少。” 母女寒喧起来。 苏晴问道:“母后,鞋铺子的事如何了?” “与你大舅母、二舅母一商量,她们都觉得赚不了钱,不愿挑头。现下凤凰珍宝阁开起来,生意很不错,苏家大房、二房各占了二成的份子,我们母女手里可有六成份子,你若需银钱只管与我说一声。” “母后,我素日花不了什么钱。” “我替你攒着,将来好给你做嫁妆。” “有劳母后。” 她当时就是一时兴起,只是未想到,舅母们觉得赚不了钱,她原就没指望鞋铺子赚钱,只是想帮一些平民妇人。苏皇后显然已经决定了,难怪福嬷嬷会提出不入份子的事,就连兰姑姑也说了一样的话,原来是她们也生出了退意。 坐了一阵,苏晴告辞去了懿宁宫。 太上皇打量着苏晴,她在太学的事,太上皇全都知道了,“陶公乃是有大才之人,文武兼备,你若拜他为师……” 苏晴娇呼一声:“祖父,我不会拜他为师的,究其原因,我已经说过了。” 第124章 问原由 太上皇悠悠轻叹一声,“就算不拜他为师,你得尊敬他。” “祖父,他是太学的先生,值得所有学子的敬重。” 刘内监看她来了,令人去御膳房订制了一桌酒席送来。 苏晴陪太上皇用罢了晚膳,太上皇又考究了她的功课,她终于弹了一首像样的曲子给太上皇听。弹完了曲子,苏晴又陪太上皇对弈了一局,虽许久未下棋,但是初八上午第一节便是棋艺课,隔壁秀才班则是琴艺课,举人班的学子们直想骂娘,委实隔壁的琴弹得太难听了,简直就是吵人欲狂。 可棋艺先生道了一句:“如此安排是陶大先生的意思……” 所以举人班学子立时哑然了,委实此人高才,这么做必有深意。 苏晴学了一堂棋艺课,以前不明白的许多棋道也想透了三分,一盘棋毕,虽还是太上皇胜了,但她的棋艺比以前走得更沉稳。 太上皇道:“雪球与灰灰生的小鸽子长出羽毛,过一段时间便能飞,五只鸽蛋出了四只小鸽子,运气还不错,有两只信鸽王。” 苏晴笑道:“好长时间没看到灰灰、雪球,看来是忙着养儿女了。” “待小鸽子学会飞,他们又能传递书信,记得与祖父写信。” “好。” 太上皇道:“那只雪白色的信鸽王,你刘翁翁早就相中了,灰色的信鸽王且给王严罢,他在朕面前求了好几回,朕已经允了他。另两只虽寻常了些,但亦是难得一见的好信鸽,且送你二哥。” 苏晴没有不应的,她原就不懂什么喂鸽子,这段时间鸽子一直是小李子在照顾,小李子是刘内监挑来的,曾跟着刘内监学过三年,会读书识字,也会养鸽子。 祖孙俩说了一会话,苏晴见天色已暗,准备告辞出来,离了懿宁宫不久,便见路口立着一个人,瞧着背影像南山小院的内侍。 “大公主,南山先生有请!” 陶康又想干什么,看对方身上的寒气,似在外头立了许久。 小李子手里提着灯笼。 苏晴随中年内侍进了南山小院,“小李子,随我到屋里坐坐。” 她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灯笼光芒推开正房花厅的门,陶康与以前一样,慵懒地斜倚在榻上,白日的茶不离手,变成了现在的酒壶不离手,“坐!” 苏晴怕他又折腾,不打算关房门,她听到陶康道:“是称呼你苏晴居士,还是称呼你大公主?” 一句“苏晴居士”惊得苏晴转身合上房门,她心下纠结不已,这是她的秘密,谁也未说过,陶康是如何知道的? 苏晴在他的对面坐下,陶康定定地望着她:“为何不问原因?” “先生要说,我不问也会告知;先生不想说,我问了,你也不会讲。” 陶康笑,“你倒是个明白的,我称呼你苏晴居士,是我以前总想不明白,明明是十五六岁小丫头,怎的却是一副经历了人世沧桑的感觉,你在庵堂佛寺这样的待过,且待过五年以上,说说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晴不知道他到底要问什么,心里纠结着。 陶康等了良久,未听到她的声音,“梅林三贤智、才、勇,智贤被世人称为‘神算子’,但凡神算子精通天相、易经会面相。苏晴,你的命格很奇特,我活了几十年,你的面相令我看不明白。” “先生但讲无妨。” 智贤只是绰号,但此人的占卜之术很厉害,有人说他之所以死得早,便是泄露了太多的天机。 陶康仰头,用银酒壶嘴着对自己的脸颊,琼浆流泄正入嘴里,明明是个酒鬼样,却有道不出的洒脱飘逸,倒喝出几分酒仙的豪迈。 他饮罢了酒,“你的面相亲缘淡薄,一生不得与亲人相聚相认。” 不得相聚相认…… 前世,正是这样的命格,一直到死,她皆不知自己的身世,亦未能与父母相认。 “你生于富贵,却命陷卑贱,不是为奴为婢便是孤苦庵堂,且不得善终,为最信任的人算计、陷害。” 陶康说得像个神棍,但在苏晴的心里却卷起冲天巨浪。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说中了,陶康果如天下传言的那般,是可独步天下之人。 “先生不妨继续说……” 他果真说中了,他继续道:“你拥有前世记忆。” 苏晴吃吃苦笑起来,她是重生而来,她以为自己再不会存在,定是魂飞魄散,可醒来之时,却回到了年少之时。 “说说你那一世……” 苏晴提了桌上的酒坛,为自己倒了一碗酒,捧起碗大饮一口,“你听说过人可以重来一次,还是那个世界、不是那些人,我还是我,不过从若干年后回到年少时,在我跳下碧水河后,我就回来了。 前一世,我依旧被乔六婆祖孙所救,丁家人寻到乔六婆找他们的麻烦,我被丁家抓回去绑上了花轿,嫁给马员外为妾,在前往马府的路上,我挣脱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的木簪划破了自己的脸颊,毁掉了容貌。 马员外看我变得血腥丑陋,将我降为奴婢,赶往后院做粗使。没几日,李小姐来到马家,向我讨好紫檀木寄名锁,我将此物交给了她。 我在马家做了六年的奴婢,那年秋冬交替时节,我因洗了一天的衣衫,受了风寒病倒了,他们将我拖到了后山丢弃,迷糊之中,是外出结缘的枯井师太救了我,她为我治病抓药,待我病愈后,带我去了静水庵,我在那里一住便是八年。 枯井师太带着静水庵大师姐云游,嫁给周勖为妻的李小姐回到了绵州。她是来请枯井师太算命的,她的儿女大了,她想知道自己的儿女的姻缘前程,可我却欢喜地上去与她打招呼,以为是故人重逢,却未想到,李小姐动了杀机,哄我去香客房,令仆妇倒了一盏毒茶给我。 临死前,她告诉我一个真相:她冒充了我的身份,得到了荣华富贵,我原该早死,不该活着……” 苏晴大饮了一口酒,“那一世,我活得孤苦无依,话本子上在李家的故事都是真的,唯一不同的是,我在静水庵八年,枯井师太教授我很多,算学、书法丹青、做人的道理。我那一生最平静也过得最温暖快活的,是在静水庵八年。前世,于我有恩的,我未曾报恩。” 陶康未曾想到,面前的苏晴却是两世为人,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 苏晴道:“大先生能否告诉我,我为什么在被人毒害之后又回到年少之时?” 陶康不能回答,难怪苏晴身上带着一个佛门中人才有的宁和、平静气息,是因为她在庵堂生活了八年。 第125章 往事 苏晴道:“我回来之时,便知道第二天丁家人会到乔家大闹,我赶在他们上门前写好了状纸,到县衙告状,我想扭转自己的命运。我五岁时,养父从军,六岁时养母与弟弟病逝,之后跟着丁家外祖母寄居丁家,不过半年,外祖母仙逝,我为了活下去,只得卖身进入李家为婢……” “再回来,知晓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真相,当年我走丢,是司马良娣将我扮成男童送离京城,其目的是让我冒充那个男童,诱走刺客。我养父带着我们一路被人追杀,后来亦迟迟不敢再回京城。 司马良娣故意用我为饵,去救另一人;司马良娣令宇文显的乳母故意害死母后腹中的孩子……” 她回来了,努力去忘却前尘旧恨,不再去想那一世,现在的她已经改变了命运。 陶康问道:“男童,什么样的男童?” 他心头一惊,该不会是她一直在保护的那个孩子吧? 她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委身给伪太子宇文永为姬妾。 六王兵变之夜,除了血流成河,还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死了,他想带她走,她却不愿,执意要为宇文永陪葬。 苏晴道:“我穿的衣袍是两三岁的男童,我只一岁那身衣袍明显过于宽大,我将男童衣袍给了祖父。” 陶康微敛着眸光。 司马良娣给苏晴换上男童衣袍,将苏晴送走,不如说是司马良娣在保护那个男童,很显然那孩子不是司马良娣的儿子,而是另一个人,宇文雍没有那般大小的孩子。 苏晴道:“先生知道男童的身份?”她问出口,“我们来猜猜如何?这男童与伪太子宫的人有关?” 陶康想要保护的她便是伪太子宫的人? 只是那男童是不是她一心想护着的人,陶康拿不定主意? 苏晴道:“我说了自己这么多的事,大先生是不是该说说自己了,说不定我有你想知道的事。” 她知道十几年后的事。 陶康道:“男童从未出现过?” 苏晴讥讽道:“何为命?司马良娣受人要挟,用我为诱饵救男童一命,而我却与至亲分离。你说,是不是男童欠了我,不是欠一次,而是欠我两世。”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地图的事,她是把地图交出去了,但却在心里、眼里、脑海里反复画了不知多少知,而她亦在无人的时候偷偷画过,努力与记忆里的地图比对,直至绘得一般无二才住手,更是通过描绘,将地图记得尤为熟悉。 “那男童是谁?” 陶康想知道是否与她有关,她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央求道:“陶康,我从未求过你,你帮我找到那孩子,替我保住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到底是不是那孩子,那样耀眼的她,风华绝代,爱慕者不止他一人,那么会不会是另一个人救走了那孩子。 苏晴很平静,她说了这么多,他凭什么都不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不想说的话,你问也不会说,别想拿死来要胁我,这样没用的。” 陶康很想逼问,但他知道没用。 “知道我为何留在大周京城?” “你在找什么人,或者说在找一个对你重要的东西。” 他确实是为了找一个人,找她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因是她临终所托。 陶康道:“听说十五年前宇文永府里的幽兰夫人么。” “位于山巅而不傲,长于幽谷而不馁。”这是伪太子宇文永夸赞幽兰夫人的评语,这位美人有着仙子一般的姿容,更有着宠辱不惊的气度,动静皆宜,浓淡皆美,是宇文永最为宠爱的姬妾,有人说她姓杨,究其名讳而不知,但因其仙子般的气质,被宇文永赠送雅号:幽兰。 她喜爱幽兰,所在的幽兰苑当时种满了各种稀有的名品兰花。 “她是前朝落魄的贵族,整个家族无人入仕,受新贵欺凌,为了族人与后辈子侄的前程,家族将她献给大周太子为姬妾。我们相识于二十多年前的秋天,我对她一见钟情,我愿娶她为妻,我告诉她,我能帮她的族人,可她不仅不信还怒斥于我,我若强迫,她便以死相抗。她果决地前往京城,嫁给了宇文永为妾……” 那一路,他想了很多法子,写情诗,被她怒骂登徒子;送丹青,被她训斥无耻之尤;奏《凤求凰》又被她斥骂成浪荡子,还问他祸害了多少良家闺女。他对旁人做这些,立时会赢来爱慕,可在她那儿全没用,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很特别,承得住诱惑。 那一路追求,不是她动心,而是他沉陷其间无法自拔。从他离开梅林五年来,那是第一个不会对他动心的女子,却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子。 直到她进入东宫成为宇文永的女人、宠妾、幽兰夫人,他亦不能斩断相思,反而因为思念更是如痴如狂,既然不能与她结为夫妻,那他便守护她一生。他为她进入东宫,成为宇文永的幕僚,其实他才不会管太子死活,他想保护的只有她一个——幽兰夫人。 “六王兵变前两日,我预知东宫必生异变,高祖皇帝在位太久了,宇文永做了三十三年的太子,他不想再等一去,想趁着高祖皇帝病重出手,我担心她会有性命之尤,将她捉了,关入冷宫。一旦宫中生变,我想冷宫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将她关入冷宫,囚住了她的人,却未能囚住她的心。当翌日天明,传出最后的获胜者乃是秦王,她便痛楚地笑了。她生平第一次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救她娘家血脉,求他保住太子的香火,求他去东宫瞧瞧,看能否救出一二人来。 皇家的争取,自来血腥,每一位皇帝登上皇位,都踏着鲜血与尸骨,帝位的万丈光芒却是无数的血腥凝化而成。 幽兰夫人懂,她是那般灵透的人,没人可以瞒住她。 他受不住她的苦求,离开冷宫去东宫,看到的是满地尸首,伪太子宇文永死了。东宫幕僚、心腹、太子妃、良娣、良媛那一个个鲜活的美人,全都死了。太子的子孙、女儿、孙女,就连刚出生不到百日的孩子也都没了…… 他只看到内侍、御林军侍卫正在搬尸首,太子夫妇与有身份的姬妾、郡王、郡主能得棺木,不知名的,只能当成殉葬者埋入太子的坟墓之中,实惨烈,至今回想当时他所见到的亦是心有余悸。 待他感觉到不对,转身回到冷宫时,她已没了,她是咬舌自尽而亡,死前安祥地躺在冷宫的榻前,只留一几个血字“将吾与太子合葬,生同榻,死同穴。” 第126章 扑朔 直至到死,她所爱的依旧是太子。 看似狂傲不羁的陶康,有着那一段前尘往事,一生只守一人,一生亦唯爱一人。幽兰夫人死在冷宫,在她死后,他住在南山小院,就如同守护生前的她一般。 苏晴道:“我猜……先生并没有将他与太子合葬?” “太子已经有那么多的女人相伴,又有嫡妻、良娣,她生前为妾,逝后还要陪他。对她,我便自私一回,将她葬在冷宫后头的荒园里,她死在冷宫,亦当葬在冷宫,而我便在此相陪。” 这一陪便是十五年之久,能十五年如一日地陪着一个死人的坟墓,不可谓不情深。 陶康捧住酒壶,琼浆如线,流淌嘴里,红颜已逝,活着的人却再难放心,他不愿将她与宇文永合葬,存了一份私心。他不承认自己爱上了别人的女人,那只是他深爱的女子,即便在他人眼里有多不好,亦只是他心里最爱的人。 “昔日我将男童的衣袍交给祖父,衣料极好,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宫缎。” “你能寻来?” “我现在去取来。” 苏晴离去。 陶康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前世记忆的重生人,一切于她只是重来,又或是她在落水之后,看到了未来自己的一生,重生不可能,只能是天意借她的眼和心示警。 苏晴寻到刘内监,说明来意。 刘内监低声道:“大公主没提羊皮卷的事?” 苏晴摇头。 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她还能分辩,不能说的,她不会提一个字。 太上皇已经歇下,刘内监取了那身男童衣袍。 苏晴接过,福身行了半礼,“多谢翁翁。” 刘内监看她捧着衣袍消失在黑夜。 陶康接过苏晴递来的男童衣袍,用手轻抚,思绪似飘回了十几年前,眸光明明灭灭,这一身衣袍很是熟悉,这样的质地、这样的花纹,还有如此特别的针脚,绝不寻常,他到底在哪儿见过。 苏晴道:“这女红刺线很精妙,用的是前朝宫中针线局的绣活。” 她的话立时给陶康指了一条明路,“幽兰的祖母是前朝公主,她是众多公主里针线活最好的一个,幽兰的针线很特别,她的女红是她祖母所授。” 陶康起身,过得一会儿,从寝室里拿出一张已经变了颜色的锦帕,帕子上乡着一株兰花,在帕子的四角上,用缠枝花纹绣成了一个“兰”字,这锦帕虽已褪色,但是精妙的绣工,雅致的纹饰更显典雅。 陶康用锦帕与这男童衣袍的针脚相对比,衣襟、袖口有花纹,他眯了眯眼,“是她的绣工……” “所以,男童与幽兰夫人有关?” 便能解释得通,为何男袍夹层会有羊皮卷。 陶康道:“你拆过?” “我养父从军之前,在男童绣袍的腰间留下了一封血书,被我拆了腰间取出来了,正因为那封血书,我才知道,当年司马良娣将我盼成男童送走,而我的乳母、服侍的宫娥,全被司马良娣所杀。我养父发现了这个秘密,一路保护,后来又与我养母扮成了夫妻,谎称我是他们的女儿,方才求得一线生机。” 陶康沉吟道:“司马良娣不惜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救一个与她无干的孩子,这又是何意?” 司马良娣不会救,但若司马良娣最重要的人被人制住、要胁,司马良娣为了救人,就会舍弃苏氏的女儿,这般一来便得说得通。 但,亦有可能,是她重要的人求到司马良娣那儿,司马良娣不得不出手。一旦此人曝露身份,就会牵连到她,同样能让司马良娣出手。 前者是受胁于人,后者则是不能受其牵连。 苏晴未答话。 陶康则在猜测数种可能。 男童必是幽兰夫人的侄儿,是幽兰娘家唯一的后人,当年她族人为了求得前程,从族中挑出两位美人,一位是幽兰,另一位雅号梨花。幽兰进了太子府,梨花夫人入得魏王后宅。 她们努力在两府得宠,也确实让族中子弟入仕,再复家族荣光,可是却在那一晚,因他的族人无论是支持太子,还是支持魏王,有才干者死于六王兵变,无才干者后来被治谋逆,早已化成了尸骨。 陶康道:“我不会再收你为徒,但是,我可以将梅林三贤的绝学授你,你不能尽习得,可以从智、才、勇三贤之中挑一样绝学。世间授艺,没有白得的,我需拿出一件奇物相换。” 苏晴心下一沉,梅林三贤的绝学,没有不想学的,“何为奇物?” 陶康指着她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那便是奇物,南方普陀寺空明大师亲手刻制的佛珠。” 苏晴将佛珠捧在身后,这是枯井师太送她的,说能护她平安,上一次她在陈留负伤中毒,险些逝去,许是得佛珠保佑才活过来。 陶康看她不舍,“我也有一串佛珠,乃是前朝西域高僧迦叶大师所有,你将这串送我,我将那串给你。” 一个圆寂的高僧,一个是活着的高僧,是不同的两串佛珠。 苏晴从手腕上摘下佛珠。 陶康接过,每一枚上都有一枚芝麻大小的佛指,很是难得。 他起身离去,过得片刻,手里捧了一只锦盒过来,这锦盒自有机括,在他的飞舞开启下,锦盒弹跳开,数本书籍上乃是一串古朴的菩提果佛珠,无论是精致程度还是鉴赏度,远不如她的佛珠。 她取了佛珠,套到手腕,他说是前朝高僧留下的佛珠,那便是罢。 “这些是梅林三贤的绝学,你……可以挑一至三本学习,我只给你半日时间,明日午时待我睡醒,你便不能再学。若你有幸将这些全背熟记牢,这……便是你的造化。” 苏晴取了第一本,这是《梅林棋谱》,她翻看起来,这上头收罗了各种棋局,虽不是千古棋局,但这亦甚是奇妙,西施与越王对决的未解棋局、三国孔明与周公瑾对决之棋局,是真是假无法考证,但上头写来却甚是有趣。 苏晴想询问,却见陶康传出如雷的鼾声。 她只得打住,继续往后面翻看,只一遍很难记熟,每一个棋局非得演示一遍才能记住。 她看了一遍,天色已过四更天,只一本《梅林棋谱》虽是看完,却未能记熟。 第一本名为《梅林兵法》,她捧在手里快速翻看,兵法分为十八章内容,全是文章讲叙,她分章背熟,待得背熟时已是两个时辰后,这可是瑰宝,若是失传便太可惜了。 后一本名为《梅林阵谱》,上头有九种阵法,她粗翻之后,挑了一种名为《困龙阵》与攻击之力的《石雷阵》牢记,只记其阵谱,而不记如何使用,不能尽学,要学还需时间,她现在是尽快记熟,回头再绘出来慢慢研究。 第127章 梅林贤士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玉兔送了一钵菜羹进来,苏晴盛了一碗吃下,继续取了下一本,这是《制文三十六章》更是早前陶康给她的那本书籍。她扫了一眼正待放下,却感觉这一本似与早前看的相比更厚重,索性翻看再看,但见内页写的是:“文经五十四章。” 除了讲授如何写文章的十八章,还有讲如何写诗九章,如何写词九章,而最后更是多了如何提升书法九章,如何绘好丹青九章。 早前她的书画不错,故而并未看到后面的内容,这位才贤还真是厉害,将文人的诗词文章书画都研究精通了,那位智贤同样如此,棋谱、兵法着名,每一本都是千古绝学。 苏晴努力地背着书法、丹青各九章内容。 待她背熟记牢又是两个时辰过去,陶康还在呼呼大睡,外头已是晌午。 玉兔送了茶点进来,茶壶里有一壶热水,更有两盘点心。 苏晴却无心饮茶、吃点心,她得背书。 后面有《梅林琴谱》、《谱曲九章》,她却不能再看了,她怕时间不够,翻到最后则是三本书,一本是《梅林拳》、《梅林剑诀》、《梅林气诀》,这应是梅林三贤中勇贤的绝学。 她翻开《梅林拳》,一幅幅的拳谱,作得很简单,与太上皇绘的人物图有几分相似,却更简洁,能让人看到每一拳的招式,这本翻完,再翻看《梅林剑诀》,一双眼睛快速移动,翻得极快,看着外头的天色,翻完剑诀,再看《梅林气诀》,这是一部分为九章的内家功法,她从第一章开始背,背完之后是第二章、第三章…… 在她翻看梅林剑诀时,陶康已经醒了,只是继续装睡,看她翻看剑诀,最终选择内家功法的气诀,微微一笑,前两部是武功,最后一部才是修身养性的内家。 苏晴不懂医术,但知百穴,终于背会第七章了,她翻到第八章…… 榻上,陶康翻了一个身,苏晴只作不知,继续背书。 又三寸香后,她倒吸一口寒气,从第一章默念到第九章,其间有三处竟然忘了。 她起身将书整理好,照着以前的顺序摆放,对着榻上的陶康敬重一拜,他说看到午时,现在已近午时,她得离开了。 人不能太贪心,磕完三个头,她出了屋子。 小李子迎了过来。 “什么都别说,什么也别问。” 苏晴心里、脑海里都是刚背会的内容,她得尽快写下来,否则时间一长就容易发生混乱。 她出得南山小院,陶康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但见上头写的是《梅林易学》,书籍很厚,心里悠悠轻叹一声,“大师父便是因泄露天机而早逝,这部绝学非关门弟子而不能习。” 梅林易学,乃是梅林智贤毕生心血,其书更胜于棋谱、兵法、阵谱三书。 他的三位师父都是天下最难得一见的大贤大才之人。 * 翠微宫。 苏晴对欢儿、喜儿道:“替我去太学请假三天,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闭门做学问,旁的便不需多说,从现在开始,我闭门做学问,除了一日三餐送进来,你们莫要扰我。” 喜儿应答一声“是”。 苏晴回到内殿,摆好文房四宝,当即默写出《梅林气诀》只写在一张纸上,果然又有三处几乎要忘了,很用心地回忆才想起来,确定无错后,将其收入自己带锁的小匣子上,继续默写《书法九章》、《丹青九章》的内容,这个记得熟,主要是她对书法丹青上颇有心得,写完之后确认无误同样锁到盒匣子内。 她继续绘《困龙阵》、《石龙阵》阵图,努力回想,记图比记文字更难,亦是反反复复修订好起来,才让两幅阵图出现本来的样子,绘完之后便是《梅林兵法》,上头同样只是文字,默出来的《梅林兵法》却有五处地方记不清楚,忘了那一句本来是什么内容,她记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虽然最终想起来一处,还是在四处记不全,最后只得带了这一遍默写出的内容与两幅阵图去找陶康。 而此时,天色已晚。 她立在南山小院中,今夜的里头不见灯火。 里头似有声响,她快速避到一侧,刘内监从里头出来,“陶公要离开,怎的说走就走了?” “玉兔与老章走了。” 苏晴心下一沉,那兵还有四处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一句什么,应是很深奥的内容。 刘内监喝问了一声:“谁?” 苏晴应道:“刘翁翁,是我。”她走出遮蔽处,“昨晚陶大先生借我书看,可是我回去之后,想要默写下来,总有几处想不起来,想过来请陶大先生再给我看看……” 刘内监沉吟道:“他走了……” 陶康去了太学,却突然间又走了。 明日可有他的一堂课。 刘内监道:“他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看看罢?” “多谢刘翁翁,我回去了。” 刘内监问道:“你背的是何书?” “是智贤的两种《梅林阵图》,太深奥,我根本读不懂,那几处地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内容。” 兵法难背,不晓其义而背书,就和背天书一样,大公主竟是背会了,只是如今想不起的地方就更难了。 苏晴携着小李子回到翠微宫。 打发了小李子,独自一人拆开信: 婉兮小友: 见字如晤。我走了,临离开前,生平第一次与人占卜算命:福至祸所依,生死两两藏。若问安宁时,前路归来处。小友两年内将有大劫,亲缘之中唯祖孙情真,万望保重。小友当参加今岁恩科,过试则有生机。你默写之书,记熟牢背于心后可毁之,勿轻易传人。切记,切记!” 最后是“陶康留字”与日期,后面还有一页,书上只写了五句话,其间一句乃是她苦思忆起的兵法要诀,另四句也是。 他竟猜到她想不起不这五句,陶康此人乃这个都知道,委实一代高人。 苏晴拿着这张纸,掏出早前默写的纸,对照着将四句已忘的内容填写进去。 她静静的看着《梅林兵法》现下齐全了,可内容深奥,只能自己感悟,而最好的法子便是背熟,要如同记熟《制文五十四章》一般再无错漏,再不会忘。 亲缘之中唯祖孙情厚,母女情亦薄么? 他这是告诫他? 临离开且做了一回神棍,只不知陶康的占卜之术,是否与他的才华一般高。 当年司马良娣救下的那个男童,必与幽兰夫人的子侄后人有关,而陶康是在那件男童衣袍上寻到了线索。他离开,是为了完成幽兰的遗愿;他留下,守了幽兰夫人坟墓近十五年,亦只为情深。 第127章 淬体修练 太学。 举人班学子信心满满写好了文章,却得晓陶大先生离开了,大公主华凰在闭门学习,为此请了三日假。 苏晴是在反复地看兵法、《梅林气诀》、书法九章、丹青九章,而得倒背如流的则是书法内容,直至闭眼都一转都能诵出全文,她一面练习书法、一面绘画,用上头所授内容来对照自己的不足,才华果有大进。 两日后,她焚毁默写出来的《书法九章》、《绘画九章》,化成灰烬后,开始细看《梅林气诀》,照着上头所说闭关修练《梅林气诀》,好在她知人体穴位,从第一章初始篇开始,气息不顺,上头写了一个打通血穴的药材方子,可以用浸泡药浴的方式来打通穴道。 梅林气诀是内家功法,只要修成,再习外家功法就会一日百里。 她照抄药方子,却将其化成三个方子,其间又添了六味她识得的药材,交给小李子,令他去太医院取了三副药材,带了药包去了南山小院,着令小李子请刘内监过来。将不要的药材再挑出来,这亦是一件活计,苏晴挑拣干净,方将三副药材合到一处按照秘法进行熬制浴汤。 刘内监赶到南山小院时,嗅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刘内监看着小厨房里熬药的苏晴,“大公主想作甚?” “刘翁翁,我想打通浑身穴道,但需一个武功高手才能做到。翁翁,你得帮我,是……是陶大先生给我的信,他说离开时替我占了一卦,很不好,我实在担心,我想习武……” 为了以示她说的是真,她将信交给了刘内监。 刘内监看罢,看来陶康是把公主给吓着了,好好儿的,居然说要泡药浴打通穴道。 “翁翁,求你了,你帮我打通大穴。” 刘内监隐藏一辈子,知晓他有武功的人只有太上皇,可大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她眼神切切,有孺慕,又有信任。 “你这药方是从哪里来的?” “翁翁,我知道这药浴很痛苦,可我就是想试一试,我不想死,我有祖父、有你还有母后,我舍不得你们……” 刘内监道:“公主可知,但凡是习武的药浴非常人能受,你这药量极重,若是失败,你就没有下次机会,可若成功,必要承受抽筋剔骨之痛,你可是娇滴滴的女儿家……” “翁翁,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试,求你帮我。” 刘内监无奈轻叹一声,对小李子道:“大公主的事,你不得告诉任何人。” “小的记住了。” 刘内监道:“你到院门外守着,莫让任何人进来。” 他不想让人知道陶康给大公主卜命之事,更不想让人知道大公主习武,大公主是被陶康的信给吓着了。 刘内监帮苏晴将浴汤调好,看她只着内衫坐到浴汤里,初时只是温热,后来泡到一寸香后,药气入体,偏万千根银针,刘内监传了一部内修功法给苏晴,让她照着运转,每遇堵塞,便用自己的内道真气为她输通穴道。 每打通一处堵塞,其药效带来的痛楚就会增倍,苏晴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出声,随着刘内监一次又一次地打通穴道,抽筋剔骨之骨也随之而来,汤药的药气少了,但血腥之味却愈发浓烈。 苏晴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刘内监想劝停下,但已经进行到现在,剩下两处大穴亦得打通,他运足真气,又替苏晴打通一处穴道…… 太上皇正与贵太妃说话,刘内监出去快一日了,只说是苏晴寻他帮忙。 在众多的皇子、公主里,刘内监最喜欢的便是苏晴,因大公主贴心,且敬重他,一直都亲切地唤他“翁翁”,这样的后辈没人不喜欢罢。 最后一处大穴亦打通了,刘内监累极了,盘腿坐在小榻上,捧了一坛酒,一饮而下,这些贡酒都是他着人送到南山小院的。 陶康一生,不可缺酒、缺茶,守了一个死人十几年,在见过大公主后便果决离去。 也许,在他见大公主时,他就决定离开了。 苏晴痛得几近昏迷,熬过了两个时辰的剧痛后,身体已经酸麻,她回忆着《梅林气诀》第一章内容开始修炼功法,一个时辰便练得通畅,果然大穴通,便能修练。 第二遍只用了半个时辰,第三个遍只得两寸香。 她睁开眼睛,令小李子换了清水,洗去身上的药味,换上宫中常服。 她出来时,刘内监还在打座调息,她恭敬地跪下,对着刘内监拜了三下,“多谢翁翁助我。” 刘内监盯着她,生平第一次没有拒绝她的跪拜,“你知不知此事有多冒险,在药汤之中残废者有之,丧命者亦有,你的胆子怎就这么大?什么事都敢做。” “翁翁,我害怕,怕自己太弱,还没有孝敬祖父与翁翁,自己就死了。” “你是大周皇家嫡公主,谁会要你死,命数的事,不可全信。” “翁翁……可我还是害怕。”苏晴抱住刘内监,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他说我只有祖孙缘,在我的亲人里只有祖父与翁翁才算是亲人吗?我不信,我不信……” 她拥住刘内监,哭得很伤心,没人知道,她看了陶康的信后有多惊慌,有多害怕难过,她怕自己变成一个无依无靠,再无亲人疼爱的丫头,前世孤苦无依的她,最是渴望真情、亲情。 陶康真是可恶,好好的算什么命,还告诉大公主,却将她吓得不轻。 “你不会有事,定会一生顺遂。” “翁翁,我会努力变得强大,让自己能保护你,保护祖父,保护我敬爱与重要的亲人。” 刘内监不忍再责备她,“下次不可再鲁莽,做什么事一定要告诉翁翁,我与你祖父活了大半辈子,总能替你做出正确的抉择。” “翁翁,我知道了。”她抱着刘内监,面对这样一个真心对她,为了帮她,甚至不惜曝露自己的武功。 她原想的是,刘内监会去找王严,谁能想到刘内监暗藏武功,且武功不俗。书上说,唯有武功极高之人,才能为他人打通穴道,可现在她成功了,说明刘内监的武功高深莫测。 刘内监宽慰了一会儿,令小李子送苏晴回翠微宫。 苏晴道:“翁翁,我想参加今年的恩科。” 刘内监道:“你真的决定了?” “是,我不仅是和命争,也是为自己,为祖父争一口气,祖父一生都想做一个简单的文人,却为了秦王府一脉的活路,登上了皇位,放弃自己的抱负与宏愿。” “这件事,我会告诉太上皇。” “翁翁,好生休养。” “去罢。” 刘内监愿意为她打通穴位,也知道她能挣下来,十五六岁方习武,年纪是大了些,但一旦打通,更能坚持,自保定会绰绰有余。 第128章 授艺谢礼 苏晴回到翠微宫,谁也不知道她去做甚,只知道陶康离开前,她在南山小院待了一天,陶康离开后,她在南山小院又待了一天。 回来的苏晴更加沉默了,将自己关在寝殿内,继续苦背《梅林气诀》第一章至第三章内容已焚毁,她大穴通畅,在短短两天就修到了第三层功法上,后面的需要慢慢修炼,直将功法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方将后面的焚为灰烬。 《梅林琴谱》却有一些小技,比如如何练成盲弹之技,如何让琴音有灵,有情感等,上头都有讲授,虽然当时粗扫,但这些可以练成技艺的法子还是看进去了。 二月十三黄昏,小李子禀道:“大公主,太上皇召见!” “就来。” 苏晴刚练了一遍气诀,她穿上鞋子,整理一下衣袍,携着小李子来到懿宁宫。 崇熙帝亦在,看到苏晴细细地打量一番,“听说你要参加今年的恩科?” “是,父皇。” 她遇事,第一个找人商量的是太上皇,可见她对太上皇的信任超过其他人。 崇熙帝“哦”了一声,“有信心?” “儿臣会全力以赴。” 崇熙帝道:“既然想好了,且下场试试吧,朕会……着人安排。” 太学举人班只得苏晴一个要参加恩科,其他人都想再读两年,大后年三月便是科考之年,后年秋天是乡试,大后年春天是会试,举人班的学子都想在下届时再试。 崇熙帝道:“你将男童袍服交给陶康?” “是。”苏晴答了一句。 “他要那个作甚?” “他在寻找幽兰夫人的子侄后人。” “那男童是?” 苏晴道:“他没说,他只说袍服的针线刺绣有几分前朝宫中针工局绣娘的影子。” “你未提羊皮图的事?” “他问了是谁剪开腰间的夹层,我说里头藏了我养父留下的血书,他信了。” 崇熙帝满意地点头,陶康此人才华太高,武功又高,很难对付,若是在他们寻找前朝宝藏时弄出一些动静,会添不少的麻烦。 “既然决定下场,就与你祖父、太学先生们好好学习,恩科会试非同小可。三月十八开考,要到三月二十五清晨才结束,这可是好些天的时间,你一个娇弱女儿,当真能承受得住。” 太上皇道:“晴儿若受不住,记得早些放弃。” “皇祖父,孙女记下了。” 崇熙帝道:“你手上这串佛珠,若朕没记错,是陶公的?” “是,我那串给他作了授艺谢礼。” 其实是一串换一串,这一串只是寻常的菩提果佛珠,但那串却是木头雕琢而成,且出自南方空明大师之手。 崇熙帝问:“你学了什么?” 他的神色太严肃,这亦是她不能在崇熙面前撒娇耍赖的原因,她见过崇熙帝的次数寥寥可数,就连父女间的问答亦显得很正式,一问一答,除此之外彼此间都找不到话说。 苏晴道:“《困龙阵》和《石雷阵》。” 未提兵法的事,只说了阵图。 太上皇道:“阵法最是高深,不容易学。” “孙女会认真学习。” 崇熙帝沉吟道:“智贤的兵法还是极厉害的。” 太上皇道:“智贤除了兵法还有阵图、易学。” 苏晴看他们父女之间,太上皇随和得多,皇帝很严肃,太过刚正,苏晴突兀地道:“父皇,母后是怎样的人?” 父子俩没想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崇熙帝道:“她……很好,她很看重你。” 苏晴问道:“母后做得很完美,好到连父皇都挑不出错。可是这么多年,父皇既无法像喜欢司马良娣一般,也无法做到如保护莲妃一般,甚至不能与如淑妃一般相处。父皇,为什么呢?她很好,为何你却不能喜欢她?” 太上皇有些幸灾乐祸,如若他的孩子这样问他,他却答得上来,因为他一生最敬重喜欢的便是独孤皇后。 崇熙帝道:“你是听人说了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样的人?我知父皇,可父皇可曾知我?我知母后,恐她不曾知我。” 民间最了解女儿的必是自己的亲娘,夫妻之间也颇是了晓,可皇后做得好,连人挑不出错处来。 崇熙帝道:“你母后是怎样的?” 他亦想知道,皇后唯一的女儿如何看她? 苏晴摇头,“我眼中的母后与父皇眼中的她是不同的,父皇既不告知我,我亦不会告诉父皇。” 你未曾与我说,我为何要与你说。 苏晴福身行礼,“祖父,孙女告退。” 太上皇点了一下头,“明日要回太学上学了?” “祖父,若是举人班的课上得不尽人意,我想在女学舍里自学,若有不懂的,再去请教太学先生。” “此事,刘内监已与崔太傅打过招呼了,太学的课你愿去便去,既然决定了下场应考,就得全力以赴。在考场之中若有不妥,或是发现不妥,都可告诉朕,女子下场是首例,虽有太学的经验,但会试还是第一次。” “孙女明白。” 苏晴恭敬地退出大殿。 太上皇轻斥道:“你板着脸作甚?那是你女儿,她的胆子也是大的了,可见到你,连话都说得一板一眼,父女之间有必要这样?” 崇熙帝道:“她走丢十四年,自是不如南康、兴荣她们,但朕心里还是疼她的。” 太上皇怒喝道:“你眼里只看到那几个在你跟前长大的孩子,对她仿若未见。当年的事如何,你心里没个数,就算是愧疚、弥补,也要对她好些,朕倒觉着,这么多孙儿孙女,就这一个有人样儿。” 他在这儿,连晴儿说话都像换了一个人,生疏、客套,他们祖孙几时这般说过话的,太上皇认为这都是崇熙帝不对。 崇熙帝被太上皇训了几句,出得懿宁宫,对身边的总管道:“着苏迁来一趟。” “是。” 他倒吸了一口气,计划还得进行,否则前朝余孽如何能除掉。 前朝宝藏定会吸引他们露出水面。 苏晴坐到案前,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到大箱子上,那里头是从凤西县运回的玉石,她打开箱子,挑了几块玉石装好,携着小李子去了珍宝局。 管事迎了过来,哈腰点头,“大公主要订制什么首饰?” “我想订制几套玉首饰,墨翠、帝王绿、紫玉、冰果绿、桃花春各一套,可有玉师,想请他过目看能制出什么。” 第128章 大公主参加恩科 管事问道:“这墨翠是……” “给太上皇制牌子,挂腰间的佩饰,一个龙头牌、一个麒麟牌;一根墨翠的龙纹簪子、一根蛇纹簪;两枚福寿戒指,式样不一样;剩下的剩料可做成珠子,我想串成手上戴的佛珠。” 珍宝局当即唤了几位玉器师傅过来,里头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在苏晴看来,玉师多是男子,女子少有。 她将几块玉石取出来,询问了各自的意见,那块墨翠是极好的,给男子制首饰、佛珠都是极好的。 帝王绿能制一对手镯,剩下的亦能嵌成戒指、耳坠、钗子等,她则定了一对手镯、一串挂脖子上的佛珠。 佛珠准备送给贵太妃,一对手镯则送给皇后。 剩下三样是她喜爱的颜色,她亦说了自己想要式样,什么样的头钗,什么样的镯子等,坐了一个时辰,方才将这事吩咐好,留了一千两银子作工钱。 宫里的其他嫔妃、公主来订制首饰,从来只取物,很少付工钱,像苏晴一出手留了一千两银票的很少。 “各位师傅,若是工钱不够,只管开口,你们拿出最好的手艺,没人会嫌弃送来的材料变得更美。”她笑着,“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做好?” 五人交换着眼神。 领首的老者道:“一个月。” 管事道:“我们优先给大公主做好。” “有劳你们费心了。” 她寒暄了几句,方才离开珍宝局。 苏晴整理了翌日需用的书本、又整了书袋,吩咐宫娥备了浴汤,沐浴更衣后,夜里早早安歇,睡到半夜起来修习《梅林气诀》依旧是第三层,但更有了手劲与足劲之力。 每次修炼后,都会将功法再背上两遍,以免忘记。 * 二月十四日,清晨的太学,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中,太学里隐有杏花香动,各学堂周围的杏树已放,粉白粉白,虽只开得零星数朵,但春天已临,人工湖畔的杨柳枝软了,像一条条细细的鞭子在晨风中轻摇。 苏晴未回学舍,进入举人班学堂,坐在中间左第一排的座位上看书,看得一会儿,估摸还未到用晨食的时间,在学堂外的杏花树下继续背书。 谢清雅洗漱时,发现欢儿、喜儿的身影,“大公主回太学了?” 欢儿道:“大公主要参加今下的恩科大考。” “真的要下场了?” 她这是准备好了? 他们听人说陶康走了,而临走之前只见了大公主一人,大公主在陶康的南山小院待了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而陶康离开后,大公主又去了南山小院,依旧又待了一一天。 谢清雅去饭堂时,未看到苏晴,替她打好了晨食,方才看到苏晴捧着一本书,如闲庭信步一般过来。只是这次的她,仿似换了一个人。明明还是那个人,整个人的气质却更沉静、温婉、祥和了,初看就觉得太静,静得像一个雕塑。看第二眼,便发现她的不同,在那沉静的外表下,带着谜一样的烟雾。 宇文显正捧着晨食,看到苏晴,喜道:“妹妹来了?” 苏晴点了一下头,径直进了甲二堂,坐在一号桌前,她对谢清雅道:“谢谢你,下次你不用为我打饭,我自己来就好。” 苏逊、柳殊几人面露讶色。 宇文晏道:“妹妹请了几日假,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苏晴笑了一下,“是么?今日,我想将陶大先生要上的那节课上完,可能时间会很久,你们可以把点心、干粮备好。” 她得过陶大先生指点学问,早前讲《大学》一气作罢上到子时,这一次是要讲授文章。 苏晴道:“有劳派个人与太傅、先生们打个招呼。” 她垂眸继续吃饭。 宇文显、宇文晏觉得有事发生,可若苏晴不说,他们亦问不出来。 宁王世子道:“华凰,陶大先生为什么突然离开?” “他听说一个重要之人的下落,要去寻人,他在京城这么久,一直便在找那人。” 既然有了下落和消息,肯定是要寻人的。 陶康离开是为了寻人,陶康留下也是为了寻找那人的消息。 如果注定她的亲缘淡薄,注定她与皇家的兄弟姐妹不会有感情,只有利用和算计,她认命了,也不想再抗争,但她得做些防备。 苏晴吃着粥,望了眼宇文显。 “妹妹有何说?” “你不应该让我讲。” 宇文显笑,“有何不能说的?” 苏晴道:“广平王,我收回以前的话,你的生辰我不会记得。” 宇文显的面容俱变,果然是有事发生。 苏晴不紧不慢地道:“早前说和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事。事实上,就算我放下前怨,你也不会真心,虚假的相对,不如疏远罢,你我之间永远做不了真诚的兄妹,是我奢望了。” 她吃完了一碗粥,取了帕子,将鸡蛋与包子放到里头,转身翩然而去。 所以,她不愿与他和平相处了,因为她瞧出他的虚情假意,连装也不想装了。 做错的人不是她,为什么要放低身段。 如果注定得不到真心,她宁可不要。 苏晴琢磨过这事,有些人的心换不来,她亦不想去换。 她走到学子窗口前,“师傅,今日举人班上长课,就是像上次陶大先生那样的课,饭堂可有点心、干粮,能否取两份给我。” 厨子交换着眼神。 大厨道:“有,有,早有人吩咐过了,若是大公主要,我们定会供给,听说大公主下月十八要下场参加恩科会试,整个举人班就只你一个人要下场呢。” 立有小厨子用油纸包了两包点心递给苏晴。 苏晴道了声:“多谢!” 捧着点心,拿着书本转身出了饭堂。 身后,柳殊追了出来,一边追一边喘着粗气,“大公主,你真的要参加下月恩科会试?” “是。” “会不会太急了?” 苏晴笑了一下,她想知道自己全力以赴,有没有一线生机,她必须得考过恩科。 智贤的占卜术很厉害,若真的是一线生机,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待苏晴回到女学舍,正待预备时,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大公主,是奴婢来了。” 苏晴寻声望来,却是小李子。 “是太学令奴婢过来的,若是大公主要替陶大先生上长课,让奴婢过来服侍茶点。” “好。” 待她到课堂时,举人班里已经坐好了人,前头放了一张小案,一只茶炉、一只茶壶,更有一桶打好的清泉水,几只茶盏、两盘点心,就像陶康时的那般。 第129章 点评 她坐到小案前,轻声道:“把各自的文章交上来。” 从宇文显开始,各人捧了文章放到她案前,最后是挂名弟子的李筹、谢清雅。 苏晴道:“从广平王开始,每人诵读自己的文章。” 诵读自己的文章,文章不是交给她了,能完全记得的人不多吧? 宇文显同样不记得,都过了几日,谁还记得这么清楚,“我记不全了。” “下一位。” 宇文晏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苏晴。 “我亦记不全。” 苏晴道:“挨着答,记得的便诵读出来,记得者着重指点。” 她声音很严肃,不带任何感情,她提了笔,在宇文显的文章上画了一个圈,圈中写了一个“六”字,在宇文晏的文章上写了一个“七”。 宁王世子记得,是因为昨晚又看过一遍,还进行了修改,朗声诵读自己的文章。 苏晴在宁王世子的文章上写了一个“八”。 她静静聆听着宁王世子的文章,亦看着上头的文字,取了最小号的笔进行修改,对照制文五十四章中关于文章的要点,待宁王世子诵完,她接过话道:“你的文章得了八分,文章满分为十分,极其完美十分,优秀九分,良好八分,不错七分,合格六分。十分为绝世佳作,以举人之才考到八分,是极好的评价。” “再说你文章的不足有十二点,你可以仔细记下,稍后,我会亲自斧正,再诵出修改后的文章,你自行比对,若我修得不足,可请太学先生再予点评。” 她的声音不高,不紧不慢,语调中肯,指出宁王世子文章中从大至小的十二处不足。 全场一片静寂,得陶康先生指点过的人,果然不俗,便是改文也与旁人不对,每一点都能将人说得心服口服。 宁王世子生怕听漏什么,每一点都记在本子上。 杨君然道:“大公主如此点评,那且说说,你若修改会是如何。” 苏晴看着文章,在自己斧正后的地方朗声读诵起来,用词、遣句更会严谨,竟有一种热血澎湃上之感,该华词处绝不迟疑,该严谨时亦绝不会飘浮,言之有物,而此刻窗外的先生们听得连连咋舌,这与早前宁王世子所写,真真上了一个大台阶。 待她诵完,“宁王世子,领回你的文章。下一位记得文章的学子继续诵读。” 一个不记得,再一个不记得,转了两个人后,又有一人起身,诵读出自己的文章。 苏晴亦看过两人的,一个得了六分,一个为七分,在诵读者的文章画了一个“八”字,待他诵完,“你得了八分。文章不足九处……” 她捧着文章起身,移着莲步,款款道出哪十一处不足,甚至讲出改进的方法,这一番点评,只说得杨君然心悦诚服,长身一揖,“大公主才华过人,在下佩服!” “你若记住不足,加以改进,在会试之时得上上之评不在话下,你的文章我不斧正了。” 杨君然急道:“大公主为宁王世子斧正,还请指点在下。” 他想知道,经她修改后的文章会是怎样的面貌,也好进行比对。 苏晴捧着文章,仔细地诵读起来,只是遇到大改处,她会略作停顿,之后再继续,所有举子双眸明亮,这一篇可比宁王世子的文章更佳,早前便是难得一见的好文,而这一改更是令人拍岸叫绝。 杨君然久久地发愣,她的声音太美,更美的是文章,只觉胸腔的心似要跳出来。 苏晴点了一下头,“下一位。” 她坐回到案前,继续往下,这次起身的是谢清扬,轻咳两声,紧张地诵出自己的文章。 他的文章苏晴评“七”分。 “七分文章功底略差火候,要修改起来,与其说是斧正,不如说是我在写。不足之处有十四处,你自行记下,加以修改完善。” 她拿着文章,指着十四处的不足,能在这段短的时间寻出这么多的不足处,很少有人做到,从大到小,能将细节都能说得如此清楚。 苏晴指不足后,将文章还给了谢清扬。 后面的是从京城书院考入的学子,起身背诵自己的文章,苏晴同样给了“七”分,“你的文章有十七处不足,得分为七,需多看书,多记,行文不够严谨,词汇量不足,虽言之有物,却存在表述不妥帖,科考之中这些都是大忌。” 她将记得之人的文章一一进行点评,对于八分的文章亦会诵一遍自己斧正后的样子,这一改,就像从寒门书生变成了贵族公子,几乎让人不敢认,但那词汇、意境与表达之事,还是原来的风格,却令人耳目一新。 这一番指点,便是一个半时辰,苏晴中场道了句:“稍作休息,一寸香后继续。” 小李子一脸佩,大公主太厉害了,如今都能指点他人的文章,看这些举人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外面聚着秀才班的学子,亦有十几位先生,个个啧啧称奇,说起陶康想收苏晴为弟子的事,但苏晴就是不肯拜师,这其间必有缘由,原来大公主在读书上天赋颇高,尤其是在文章上更是悟性超然。 宇文显看着这样自信、美丽、聪慧却又才华横溢的少女,脑海里回想着她今日说过的话,他不会真心以待,所以她不需要与他相交相处,彼此疏远,若是一旦较量,她不会服软,也不会甘愿认输。 她曾说的原谅、曾说的和好,就像一场笑话,因为她在防备他,更将他当成了敌人。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至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不能视他为兄长、至亲,他宁可毁去,又或是征服。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征服一个人,眼里的光亮忽高忽低,小李子讷讷地望着宇文显,苏晴如芒刺在背,抬眸时,宇文显已经移开了视眼。 宇文显曾想杀她,怎会轻易罢手。 苏晴略过宇文显,继续看着案前剩下的文章。 其他人回来,坐回自己的位置,苏晴继续道:“现在是柳殊的文章。” 柳殊起身,诵读自己的文章,苏晴道:“评分九,这样的文章便是参加会试会在前五之列,不足之处有六,也是所有人里头写得最好的。” 她由大至小,一一道出六处不足。 说完之后,“柳殊,你的文章最易修改,你自己修改,只要掌握了如何修改,你才能写出更好的文章。” “多谢大公主。”柳殊走到前头,接过自己的文章,上头除了一个“九”的评分,周围更是花了从一至六的符号,明确指出哪些地方需要修改。 第130章 明悟 苏晴喊了声“荣王世孙,你的文章拿回去。” “不需要改?” “五分,太差,功底差了火候不说,文笔差,行文格式不对,大错屡出,你是将所有人的不足都犯了一遍,还多了一条‘言辞不通’!” 荣王世孙气得不成,接过自己的文章。 苏晴喊了声“李筹”。 他是挂名学子,接过时,但见上头有个“六”,“继续努力,杨君然所有的不足你都有,另多了四条,你可借他笔记比对,现下记下四条不足即可。” 苏晴指着李筹不足,将谢清雅的文章还给她,她的改了许多次,勉强得了“六”,“你的不足参照唐谦,再补六条不足。” 谢清雅当即提笔,将她说的六条不足记下来,当即借了唐谦的笔记整理起不足。 最后,她坐回原处,开始指点几个背不出自己文章的人,省去细说,某某的不足,减去多少条,再加了多少条,其他的自行参考。 她看着时辰差不多到晌午用饭时间,“今日且说到这里,往后你们记住自己的不足,加以改进,不仅得会写,还得会改,好文章都是改出来的。且去用午饭!我往后不与大家一起上课,但我依旧住在太学,会在近期向崔太傅与太学先生们请教学问。” 苏晴率先出了学堂。 小李子跟在后头。 苏晴道:“且到饭堂用午饭,回头你去一趟懿宁宫,问问刘翁翁,能不能寻到太上皇与刘翁翁这些年的诗词手稿,若是寻着了,你装到盒子里带来,我想替他们整手稿出诗集。” “太上皇与刘总管的……” 太上皇才华高,可刘总管写诗词,这不是开玩笑? 苏晴睨了一眼,“刘翁翁的才华好着呢,宫人里头少有人及,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得了吧,他要与刘总管说大公主要替他们整理手稿出诗集,估计刘总管能拍死他。 苏晴将小李子交给了欢儿。 她打了饭坐到桌前,依旧是那个位置,待快吃完时,才见其他人陆续过来,第一个打饭的是谢清雅,她坐到苏晴身边,低声道:“大公主,陶大先生离开前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 她是真的觉得大公主这次回来似变了一个人。 苏晴道:“你帮不了我,也没人可以帮我。” “若是大公主说出来,也许心里好受些。”谢清雅道。 好受了,可不是惹人笑话。 命中注定,生于富贵,长于卑贱,不得善终。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是要她认命么? 苏晴沉声道:“我虽有皇家血脉,因长于民间,到底难与长在皇家的人相比。曾以为只要我放下前程恩怨,便能重拾真情。其实我错了,看重我的,不需我努力都会看重;不看重的,无论我如何委屈求全,终究是镜花水月,到头来亦不过一场笑话一场梦。” 果然是有事发生。 谢清雅苦笑,她真的帮不了她。 “大公主有何打算?” “在还活着的时候,努力走得更高、更远,下场应该是我在挑战自己,成与败都在此一举。” 谢清雅道:“世人都说我三岁识字,六岁能诗,可大公主才是真正的天才,不仅会写文章,还能修改他人文章。” “清雅,你心胸受限,想在见识上突破,就需跳出后宅女子的窠巢,跳不出来,你的文章想达到进士水平很难。” 说白了,就是思维与见识所限,即便读再多的书,不能了晓民间疾苦,写出来的文章也只能是空中楼阁,华而不实,经不住推敲。 皇族子弟的文章她看过,唯宁王世子最佳,不像是单纯出自宁王世子之手,而是有人帮忙斧正过。 肃王世孙的文章一看便是真实水平。 广平王宇文显亦不是自己的文章,虽有自己的水平在里头,亦有他人修改、斧正的痕迹。 宇文晏的文章同样如此,发挥不出真实水平的文章,她就算点评,也无法帮助他们。 反而是京城书院考入的三位举人,根基很扎实,言之有物,有理有据,尤其是柳殊华而有实,无论将来监考者是谁,都会看中柳殊的文章,进入前五不成问题。 二月十五日,崔太傅着苏晴迁入太学师舍,但凡师舍则是一人一座小院,这里更方便学习,请教先生也更方便。 师舍房屋成排,有一座正房,左右各有厢房,可携下人同住。 崔太傅、杨大学士、李大学士在这里都有自己的师舍,其他任教的先生所分的师舍有大有小,师舍拢共有十八套,其中二人为丙班先生,三人为乙班先生,另十三人俱为甲班学堂的先生。 当日,苏晴带着欢儿、喜儿、小李子迁入师舍。 她自此开始从藏书阁到师舍、请教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每过五日写一篇文章,与崔太傅借了大周以来历届会方式考题,每日开始疯狂的刷题,每每还会请崔太傅、杨大学士、李大学士代为阅卷、审题。 她的文章极佳,诗词好,一时间成了太学先生们竞相传看的佳作。 算学、经史、刑律则需继续加强,策论与文章相近,主要是抓重点破题,有崔太傅提供的历年会试、殿试考题,她阅读了当年两试中前三名的应考文章、诗词,几乎每两天做一套题,再请崔太傅、两位大学士点评。 看得多了,刷题之中很快进入三月份,这其间她再未去举人班一次,每日忙碌地刷题,每每做完一门,就令小李子送到崔太傅处,崔太傅会进行点评。 经史、刑律原是她的弱项,但刷题多了,再经崔太傅推荐几套书籍,她仿佛又回到应对举人考试时,每晚天亮起来,三更天方才歇下。 欢儿、喜儿少有在跟前服侍,多是去书僮学堂学习,好在两人在二月末的考题过关了,听说倒数六位书僮,除了继续学习、照顾主子外,有两人得打扫甲班学堂的恭房,有两人服侍清扫甲班学堂、学舍的卫生,还有两人则要负责照看甲班学堂的花木。 这日,苏晴正在看书,从半合的窗户处落下一只鸽子。 “灰灰!”她惊呼一声,伸出手掌,灰灰跳到掌心,“你怎么来了?” 苏晴用手轻抚着鸽子,脚环上有一个纸条,取下来,上头写着文字,是太上皇的笔迹,劝她注意休息,命数之事不可全信。 苏晴扳开点心,将里头的花生仁、核桃碎喂给灰灰吃,灰灰先吃了馅里的果仁碎,之后啄食起点心碎沫。 第131章 整理诗集 她取出久违的小笺,提笔与太上皇回复书信,问了灰灰与雪球儿女的事,是不是它们已经学会了飞翔?小李子取来的手稿,她已经整理了几首,将修改好的诗词写在上头,太上皇的整理出六首,有两首是刘内监的。 与太上皇写信是她最平静快乐的时候,写完之后,将信塞到灰灰的脚环,“灰灰,去罢,与我祖父问好。” 太上皇收到回信,看着三页诗,最后一页上有两首诗,有诗名亦有作者:刘彼。 太上皇瞪大眼睛,“刘伴伴原来也会写诗,这首《咏春》写得很不错。” 这不是大公主派了小李子回来讨手稿,刘内监想着自己当年一时兴起,也是写过几首诗的,索性就交给小李子,自己分明是秀才水平,可整理好的变成了进士水平。 太上皇道:“也亏得晴儿用心,还真帮着整理成诗集,待她整理完,说不定真能出诗集。” 大公主原就想为太上皇出诗集,也是因这个才讨了手谢过去的,只是只改几字,诗的意韵立时上了几个台阶。 不想扬名的内侍,不是好内侍,即便是刘内监亦不例外,想着自己只送了六首,当时应该再多送几首过去的。 太上皇道:“瞧瞧,问灰灰儿女们的事,你一只、王严领了一只,再有兵部又讨了一只去,二皇子那儿的一只可送去了?” “送去了,是老奴让小内侍送到太学,听说二皇子交给燕国公世子训养。” 太上皇道:“你给晴儿回信吧,她待你这个翁翁可是真心真意,不比朕差。” 他有些吃味,刘内监哪里写得出这等水准的好诗,必是那丫头反复修改而成,替他整理诗集,竟亦替刘内监整理。 刘内监哭笑不得,看太上皇的样子是不高兴了,“大公主心善单纯,老奴哪能与太上皇相比,在大公主心里,你才是最亲的亲人啦!” “她可是说,你也是她的家人、亲人,待你倒比对皇帝、皇子们还好。” 只要她送他的,刘内监必有一份。 刘内监只得提了笔,“太上皇真不回信,你不回,老奴就回了?” “你回罢,明日我再给她写信,我瞧她的书法似有长进,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字比朕写得好。” 刘内监道:“太上皇当年未遇名师,大公主运道好,先得你指点,后又有陶公指点。” 太上皇轻哼一声,“陶公要离开,走便是,好好的与晴儿留下那样的话,这孩子心里苦啊。” 刘内监答道:“那日大公主问皇上那些话……” 太上皇摇头,“当年提出交换孩子,以求共进退的人不是独孤皇后,而是苏皇后。可是独孤皇后为了不让阿雍知晓苏皇后心狠,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放弃,才与阿雍说是她提议的。” 宇文雍一直不喜苏皇后,论道理,苏皇后无论是才华还是容貌、家世都是最好的,他可以喜欢司马良娣、郑淑妃,甚至是如今的莲妃,却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苏皇后。 独孤皇后因为苏皇后的孩子丢失的丢失,夭折的夭折,一直觉得对不住她,更是处处偏护。 刘内监道:“老奴倒希望大公主能愚钝些,这样就不会因心思太明透而伤心、难过。” 太上皇道:“晴儿说得对,苏皇后做得太好,好得比独孤皇后还要优秀。独孤皇后性子强势,当年她在世时,朕要是多看其他的女人几眼,她就会吃味生气。” “独孤皇后敬爱太上皇,因为太过喜欢,才会不容他人。” “苏皇后从未为阿雍吃醋过,她是一个完美的皇后,但不是一个好妻子,更不是一个好母亲。” 做皇后很优秀,但其他方面难说。 太上皇继续道:“她从未替阿雍做过一双鞋袜,也从未为阿雍做过一碗羹汤,她的心里没有阿雍。你说晴儿是不是知道,当年苏皇后提议交换孩子,是她知道自己腹中是男胎,牺牲晴儿,是为了保住自己与腹中儿子的地位,可她没想到,景儿保不住,晴儿也丢了……” 刘内监不知道这事苏晴是否知晓,若是知道,当年是苏皇后主动放弃了苏晴,明知道那一晚许一放手,就会致苏晴于死地,而年幼的孩子跟着母亲才是最安全的,但苏皇后这么做了,只为了大局,亦为了替秦王府求得和睦。 “晴儿近来很刻苦,拿自己当成了男儿,但她心里苦,她在害怕,怕皇家最终没有骨血亲情,最终会舍弃于她……” “太上皇,无论何时,您不会舍弃她。” 他刘彼亦不会舍弃大公主,就凭大公主唤他“翁翁”视他为家人,他就不能放弃苏晴。 太上皇道:“晴儿幼年时,过得太苦,因为近十年无亲人疼爱,她才会觉得忐忑不安,她想让我们看到她的优秀,可她不知道,她是朕的孙女。无论她是什么样子,朕都会疼爱她……” 但优秀又懂事的孙女,只会令他更心疼。 刘内监寻了笔墨回了书信,他可不敢逾矩使了太上皇的东西,皇帝与太上皇的文四宝俱是贡品。 即将入睡前的苏晴又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知道四只幼鸽的去向,与刘内监回了信,说自己近来很好,她会努力将太上皇的十八首诗、刘内监的六首诗整理出来,争取赶在会试之后上市,还问有没有其他诗作,这些诗有些少,怎么也得三十六首、四十八首。 太上皇道:“诗作少了,朕记得还有词,要不将词作手稿亦给她整理,这么多皇子、公主,亦只晴儿的才华好,有整理手稿的本事。” 旁人哪能整理,恐怕也不会修改,但经她之手斧正润色,立时多了更多的韵味。 苏晴则是通过整理诗词来提高自己的诗词水平,虽一直不满意诗词上的天赋,但现在学了秘笈之后,再读得多、背得多了,不会吟诗也能吟,更是学会借典故咏诗,这不得不说是实力的增强。 苏晴躺在榻上,一觉醒来又修了一遍《梅林气诀》在三层与四层之间便是一道坎,现下要应对科考,寻了时间,再与宫中侍卫学一些拳腿防身。 连续两日,每晚先是太上皇写的信,第二封必是刘内监写的。 三月初七时,苏晴就与刘内监讨药,她算到自己天癸必是三月二十日来,她想服药催天癸,若在贡院又来了天癸,必会影响成绩。 第132章 四人所写 刘内监听了后,亲自走了一趟太医院,开了两副药送过去,三月初八时,苏晴熬药,连吃两天,果然来了,量比以往略多,色泽暗红,倒像是排毒之效,她静养了五日,这几日多是注意休息,五日一过便到了三月十五日,苏晴再寻崔太傅,待她到时,崔太傅师舍的花厅上还有一人——柳殊。 柳殊咧嘴笑着。 苏晴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崔太傅看罢柳殊的文章,“大公主来了,你瞧瞧柳殊的文章,近来长进颇大。” 柳殊抱拳道:“是大公主指出不足,小生才能努力改进。” 苏晴道:“我指出不足的人多了,但像你这样能改进的少之又少。” 崔太傅道:“大公主可能瞧出不足?” 苏晴接过文章,看罢之后,微微凝眉,“典故、用词都甚妥帖,只是文风很是奇怪,你看这几句,带着豪迈之气,还有这几句却沉稳不足活泼有余,还有这几句内秀过于显得太过拘谨,不像是一个人写的,反倒像是四个人所写。” 柳殊心头已是惊涛骇浪,佩服得连连作揖,“大公主厉害,豪迈之句乃是唐谦所写,活泼之句是卢保所写,内秀之句为杨君然所写。” 崔太傅问道:“这是为何?” “自得大公主指点后,举人班学子的文章各有长进,我们便四人一组,为彼此修改。” 崔太傅道:“难怪会如此。” 他未瞧出来,苏晴却能瞧出其间的风格不多。 苏晴道:“崔太傅,这是最后一组会试考题答案,还有劳崔太傅给予点评。” 崔太傅接过,“你的文章、诗词、算学乃是上上之等,其水平长进极快,可见你很努力。刑律、经史则需多看,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接下来几天,我会攻刑律、经史。” 崔太傅道:“三月十八,柳殊要下场。” 柳殊的基础牢固,这一年多,崔太傅没少与他开小灶,再加上柳殊原就聪慧、刻苦,与其等到下届科考要与众多的天骄子们角逐,还不如今岁下场。 太学里头除皇族与有爵位的,下届都是必要下场的学子,皇族、有爵位的学子下场是不占进士名额,朝廷会另拨名额,下场几人就增加几个名额。 “以柳殊的实力,今岁定能名列前茅。” 柳殊抱拳道:“借大公主吉言。” 崔太傅道:“大公主以为柳殊的文章还有何不足?” “保持自己的风格就好,没必要模仿他人,完美无缺的是传世佳作,能达九分已属不易。” 柳殊道:“多谢大公主指点。” 苏晴道:“崔太傅且看看我今次的答题,以你之见,我得中进士的几率有几成?” 崔太傅先是看文章、诗词,最后看了刑律和经史,算学这块不用担心,大公主的算学很好,弱在刑律、经史上,“还有几日大公主不妨看一下治国、水利、农业类的书籍。” “多谢崔太傅提点。” 新君登基,必会考如何治国,学识上大公主没有缺点,但要说到治国,这就需要有想法。 苏晴直接去了藏书阁,新借了几本书回到师舍,闭门不出看其他方面的水。 三月十七日一早,苏晴回到翠微阁。 福嬷嬷、兰姑姑忙前忙后地准备文书四宝、赴考时的干粮、吃食。 苏晴依旧在看书,借了十二本,还有三本没看完,只要用心看过,总会有所收获,而除刑律、经史外,治国之策亦是她的弱项,但她长于民间,看的多,亦比养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强许多。 苏晴取出一本书,“小李子,这是我整理的太上皇诗集手稿,你给太上皇送去,若是太上皇再无更改,便可交去印刷出诗集。” 小李子捧在手里,这可是每日大公主都会翻看两回的簿子,原来是给太上皇整理的诗集手稿。 福嬷嬷负责准备吃食、备小炉,兰姑姑则负责准备文书四宝与在贡院时用的被褥、斗篷等物。 兰姑姑私下问道:“大公主,奴婢记得你是每月二十日左右的癸信之期,要不要备月事带?” 苏晴道:“这个月已经来过了。” “怎么会?” “我从太医院开了药催了癸信。” 提前来了,居然是服药所致。 苏晴知道福嬷嬷在她用的雪花膏里加麝香,后来在浴汤里也加了此物,她问过,福嬷嬷说是草木调制出来的香味,并不是真麝香。 她隐隐猜到,福嬷嬷是奉苏皇后之令而行事。 陶康临离开时的书信,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与她有一份真情的,唯有太上皇。 皇帝靠不住,苏皇后同样靠不住,那结兄弟姐妹亦全都信不得。 她这一生,注定孤苦无依,想求的,求不了。 “下次大公主可不敢再服此药,这有损身子。” “只这一次。” 兰姑姑未再继续说,经福嬷嬷调理,以前每次来时,下腹一阵阵偏若鞭子抽打,如今亦不见此疹,明明是催癸信的药,服了两日后,竟有排毒之效,或许她体内的余毒从来就没清过。 午后,苏皇后携着萱姑姑前来探望,这是她听到苏晴要下场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到翠微宫,问了准备情况,微微颔首。 苏晴道:“母后宫里的事很多罢?” 萱姑姑答道:“不仅是六宫事务,还要提前为大公主预备嫁妆,琐事甚多。” “母后,我有沐食邑,当真不必为我备嫁妆,听说二皇兄与四表姐的婚期订下来了?” 她是听喜儿念叨的,说是宇文显与司马小姐的婚期定在五月初二,二皇子的婚期订在了八月二十六,是钦天监与礼部报了佳期,请崇熙帝选定的。 苏皇后神色里略有些不自在。 苏晴道:“母后想为二皇兄添聘礼,为四表姐添嫁妆,母后只管放心添补便是,你的嫁妆原是苏家的,再送还给苏家女儿亦是应当。我是皇家公主,自有皇家为我预备嫁妆,万没有让我占了苏家店铺、田庄的道理。” 她说真的还是在试探? 她知道她在偷偷给苏迦预备嫁妆的事,这次还在凤凰珍宝楼订制了十二套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给苏迦添妆。 苏皇后见她一口一个母后,言辞之间颇多见外,“晴儿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 “母后,当年你与司马良娣交换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皇后心头警铃大作,母女俩目光相对,苏晴看到了苏皇后眼里的惊慌与心虚。 第133章 已知实情 “这……这是你皇祖母提议的,我不能不遵她意思,我若……” 苏晴看着苏皇后,真正提议的人是苏皇后自己,可是独孤皇后为了护她,不让世人以为她心狠得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对外一直说是独孤皇后的意思。 可她从来都知道,提议的人是苏皇后。 只是,她亦不止一次地希望真是独孤皇后,也许这样,苏皇后依旧是极爱她的。 直至陶康留下的书信,残忍地给了她一个鞭子,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的亲缘淡薄,唯有祖孙缘厚,什么兄弟姐妹,什么父女、母女,全都是假的。 宇文显想杀她,恨不得将她灭口。 宇文晏便未必有真心。 同在太学,这些日子她闭关苦读,在藏书阁、师舍、太傅处三点一线地生活,他们可曾有人关心过她。 “母后,你从苏家带来的陪嫁,尽可给二哥与四表姐,我未来也许是用不上的。” “晴儿,你说什么胡话?” 到了现在,还要装么? 断绝她身为人母的希望,她未问福嬷嬷真相,是说问透了,越发失望。 “母后,我明日要下场,想一个人再读一会儿书,我原就比旁人学识浅薄,再不努力就真的没希望。母后,待我会试之后再叙旧。” 苏皇后还想陪她,可她在苏晴的眼里看到了疲惫,话到嘴边又咽下,只得离了翠微宫。 福嬷嬷、兰姑姑陪着苏皇后,她抬手示意,其他人快速退出数丈开外。 苏皇后道:“大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兰姑姑道:“陶大先生离开前,曾指点大公主学问。但那之后,大公主就变了,不再相信福嬷嬷与奴婢,有些话也不愿告诉我们。她要下场赴考的事,第一个告诉太上皇……” “陶大先生除了指点学问,他与大公主说了什么?” 二人一脸茫然。 苏皇后怒道:“他说了什么你们不知道,她为何如今再不唤‘阿娘’,只尊称我为‘母后’?我让你们服侍她,你们就是这样服侍的?” 福嬷嬷道:“皇后娘娘,大公主知道当年提议交换孩子的人是您?” 提议的人若是苏皇后,大公主就知道自己的亲娘曾动过放弃她的念头。 大公主便不是笨人,若是她细想,就必会知道皇后当年的真实用意。 “她怎么会知道?是你们说的,是谁说的?” 而此刻,苏晴坐在屋里,自从修习内家气诀后,她的眼力、耳力更好了,翠微宫外的主仆对话虽低,却是一字不漏地听到耳内。 福嬷嬷道:“大公主很聪明,许多事,她不需要问,只需要想就能猜到真相。” “是啊,她何等聪明,本宫需要的不仅是个能撑脸面的公主,更是一个能听本宫话的公主,若是聪明到不仅不能帮本宫,还与本宫疏远甚至作对……” 兰姑姑惊呼一声,打断她的话,“娘娘,大公主不会与你作对,就在上个月,她还去珍宝局为你订制了一套首饰,想要孝敬你。” 如果她不仅疏远皇后,还与皇后作对,会是何下场? 就像当年一样,皇后再放弃她一会。 她曾以为的母爱,原来是这样的浅薄。 苏皇后苦笑,“本宫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好母亲,可若她不听本宫的话,本宫绝不会姑息。”她吐了一口气,“她早晚要嫁入别人家,如何能与晏儿、迦儿比,迦儿嫁入皇家是自己人,晏儿乃我养子,子以母为贵,母以子为贵,可惜她不是男儿,终究帮不到本宫。” 因为帮不了,所以她要放弃。 福嬷嬷道:“娘娘,你不是说过要善待公主,她是你最看重的人……” “若皇上不会这么快登基,本宫真的会做一个好母亲。可是大哥、大嫂说得没错,我是皇后,我在皇家,许多事由不得我任性。苏家的前程,晏儿、迦儿的未来全都需要我,我不能心生愧疚毁了更多人的平安与前程,牺牲一人,能保全更多的人,值!” 苏愈与宇文氏劝过皇后,让她以大局为得,以更多人的前程为重,所以当一切再来,苏皇后选择放弃的那人依然是她。 苏晴听到这儿,心痛得仿若撕裂一般。 命中注定父母亲缘淡薄,无论她做得多好,他们除了夸几句,亦会待她有多特别,她入考场,是为自己争命,亦在寻找一线生机。 自我开解、宽慰后,她装作从未听闻过,去了懿宁宫,陪太上皇、刘内监说话。 太上皇询问了准备的情况,知有宫人专门负责便不再问了。 苏晴道:“祖父和翁翁记得看好灰灰,考场可不允信鸽出现。” 刘内监道:“王严要借灰灰一用,没有十天半月,灰灰不能回来。” “王师傅还能借动灰灰?” “他懂得训鸽之法,再羁傲的鸽子到他手里都乖乖的。” 苏晴在懿宁宫陪太上皇用了晚膳,回到翠微宫沐浴之后,福嬷嬷要为她做保养,“嬷嬷,以后都不必再做全身保养了,头发保养我会做,你只需替我煲药膳就好。” “大公主,坚持那么久了,现在不做岂不可惜?” “我说不必就不必了。” 她的心一片荒凉,苏皇后从未为过去真正懊悔过,就像司马良娣送走她,从不知懊悔,如今她更是在背后坦言,必要的时候会放弃她。 苏晴的心寸寸成灰,亲耳听到是一回事,而真的面对心却这样痛。 她依旧是她,不会再依恋不会真心疼她的人。 她微阖着双眸,抬手道:“下去罢,今日我想早些歇息,将药膏留下。” 待福嬷嬷走后,苏晴看着药膏,明知里头有麝香,她还是果决地使用。一生亲缘淡薄,无父女缘、无母女缘、无手足缘,也无子女缘。 她取了药膏自己抹在身上,运了两遍内家功法,倒头便睡。原以为心情不好,会难入眠,可这一觉睡到四更天,被喜儿唤醒:“大公主,得去贡院了。” 她翻身起来,换上了干练的常服,带上斗篷、吃食与炉子、文房四宝,她拒绝携带被褥,只带了冬天的银狐皮斗篷,又软又暖和。 她是今岁唯一的女学子,考号一早已定,在主考官的屋子旁边用屏风隔了一个小间出来,屏风后安了一张榻。屏风外是考房,需在众多考官众目睽睽之下答题,根本不可能有作弊的机会,检查时并不繁琐,掏出太学的举人帖,直接放行。 第134章 唯一女学子 她披着斗篷,手里提着考篮,里头装的是往后七日的所有干粮、吃粮,另一只手提着一只小火炉与碗、碟、茶壶、茶杯,更携了一袋子的上等银炭,今晨福嬷嬷还教了如何教炭炉不灭的技巧,更能保证水烧沸后,一日十二时间水都是温的。 茶是福嬷嬷寻了太医院药房的丁小山配制的药茶,还用纱布包成一小袋,共备了九袋放到竹茶筒里。 福嬷嬷、兰姑姑等人看她进入贡院,再看不到人。 苏晴双手提着东西。 有人道:“大公主是此届唯一的女学子,在监考大堂里答题,请随我来。” 苏晴迈入监考大堂,说是大堂,真真是周围全是考房,每一个考房隔成小间,里头能蜷腿躺下的宽度,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间,与隔壁用实木板隔着,高度为四尺高,所有进来的学子都会通过检查后抽到一个号牌,运气好的明亮又透气,运气不好即用可能抽到恭房位置。 在一排的恭房之中,因今岁有了女学子,单独挑了一间在门上贴了一个“女”字,其他俱贴了“男”字。 苏晴进入监考大堂采光最好,离东边考房最近的一方区域,前头摆了书案,后面是一道六扇木制屏风,上头雕刻花鸟图案,有状元及第、并蒂莲花,或蝶舞春兰,或鱼戏夏莲,或猫穿秋菊,或鹊登寒梅,可挡住屏风内的一张小榻,那小榻很窄,不过三尺宽、六尺长,里头有木枕,唯缺被褥。 苏晴这次只携了一衣狐皮斗篷,夜里裹上正好。 她提了包袱,里头是一套换洗衣裙,直接放到身后小榻。 取了小火炉,这是一只式样精致,只得大碗口大小,高约不过筷子高矮的小炉,可放案上,亦可置放地上,火火炉虽是铁皮制作,却在外头镀银,雕刻着雅致的山水图案。 吃食、点心等物亦都整理一遍,放在能触手可及之处,取了一只小银盘,从数包点心里各取了两枚摆放到里头;一布袋银炭亦放在一边,查看了小炉里的火势,启了下头可推的炉灶门,举目一扫,发现监考大堂放了几只大桶,而大堂上亦有两只红小炉,旁边有小号的水桶,提了水桶寻了水井方向,提了一桶水回来,用碗盛了水,注满茶壶,将茶壶放到小炉上烧水。 监考官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不多时便能看此次监考者高达十二人,李大学士、李大学士俱在其中,主考官却非这二人,而是一个眼生的着紫袍的重臣,看那袍服应是某部尚书,可见新君颇重此届恩科。 众人进来时,看到大堂一角的苏晴,不由得扫上两眼,委实苏晴摆出的样子,不像是应考,反倒是参加茶会、诗会,精致的小炉,大小合宜的茶壶,还配了一只茶盏,当真一个悠闲自得。 有地方的贡生进来,在里头寻找考房,看到那边坐着的少女及一干监考,“仁兄,此届还有一位女监考官,不知这女大人……” “那不是女大人,而是当今华凰大公主,是太上皇与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听说此届要与我们一起赴考。” “女子也科考?” “这事你就别管了,她过了自有皇家宗室与朝廷授功名,不占我们的名额,亦是单独录用。” “我听说是为了激励皇族子弟,往后皇族子弟想入仕必须得有秀才功名,无功名不得派差使。” “太学那边人才济济,皇族公主、郡主里,就数这位才华最高,得过陶贤指点学问,更得太上皇亲自督促。” 三人在那小声议论,立有官差大声道:“所有贡生寻号房入坐,不得交头接耳。” 苏晴整理好自己的东西,静等着茶壶里的水沸,外头陆续有贡生进来,在一个个小间里寻找自己的号房。 号房区域很大,足有几间处,而这里天字考场,还有地字、玄字、黄字考场,足有四大区域,每一区域的号房都有数百个,就像数百个偌大的大殿,俱在房子里,因今岁有恩考,贡院已经修缮过,只要不是大风大雨便不会漏雨。 通常抽离茅厕最近的号房那都是运气差得极限,得闻臭不说,还有可能因此吃不下饭。 贡生入场就用了一个多时辰,一声锣响,“崇熙元年恩科会试即将开始,所有贡生备好笔墨,监考官入场,官差检查。” 苏晴这里不用检查,委实她面前有太多的监考官,早前看到了十二人,这一会儿又出现了几个人,庞大监考队伍,竟是十八人组成,其间还有一个着紫色蟠龙袍的人,相貌平平,不是肃王还有谁。 他一过来,立有监考官行礼问安。 肃王四下里扫扫,“太上皇、皇上对于此届有女学子入场很是关注,往后太学会陆续有女学子入场,不错,不错,将女学子号房安排在监考官大堂,一目了然。” 一张屏风亦设得好,往后若是有两个女学子,也可以这样设,朝廷虽允许太学女弟子可以科考,也只是授予功名,并非会允许她们入仕为官。 肃王在贡院里转了一圈,学子们各自整理,时不时有官差、监考官从面前走过,抓了两个带小抄的,据说一个藏在嘴里,将小抄裹在油纸内,直至进来,一个官差发现他的脸不对,捏住下颌,从嘴里取出一个油纸卷,打开看,居然是袖珍小抄,不过二寸见方的小簿子,里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 再有一个总护着手腕,一边摆了张湿润的帕子,大理寺卿心下奇怪,故意在那人跟前走了几个来回,那学子心虚,吓得满头大汗,冯大人更觉有问题,直接拿了帕子往他手腕上一捂,待得手腕湿润,立时便有文字显现,竟是用秘药书写在手腕上的。 肃王惊得目瞪口呆,便是御林军、兵部军机司也没有这等技巧,用秘药写字。 今岁主考官乃礼部尚书,此刻站在监考官大堂,朗声道:“带小抄入贡院,除去所有功名,一生不得再入考场,皇上对此次恩科极为看重,一旦发现舞弊者,一律从严处治。” “今次监考官乃是朝廷各部、院抽调的重臣,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俱有官员监考,用秘药写文字于手臂,还不是被大理寺冯大人给抓住了,你们都给本官老老实实地答题……” 还未开考,便有两个带小抄的被捉住,谁能想到有人会把小抄藏在嘴里,更有竟动用了秘药书写。 肃王道:“现在这些学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在朝廷重臣面前也能玩出花样来。” “哪里像我们当年,一处考场,老实得都不敢看监考官,哪里敢使这些手段。” 监考官与官差们四下走了几个来回,又抓了两个带小抄的,是在何处没说,但苏晴猜测估计很离谱。 第135章 论兴亡 柳殊不是下场了,但在天字考场未看到他,天字考场是最好但同时最严,谁让这里是监考官大堂,大人们要用饭、用茶点都得到这边,就连大堂后头还设有大通铺,但凡官员们乏了,就会去后堂轮流休息,拉下来可是足足七天的时间。 又一阵锣响,主考官大声道:“请皇上赐考题!” 内侍的高声响起,“第一场文章,《论大周之兴亡》。” 崔太傅猜中了,他估计新君恩科,必是说一国之兴衰、利弊,这亦是崇熙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科考,这考题是崇熙帝钦赐。 有官差捧着一个偌大的木牌,分成四组奔向四大考场,将木牌尽量抛到每一位考生面前。 两寸香后,有监考官朗声道:“第一场,文章。时间为三日,三月二十一日辰正收卷,开始!” 这个考题太大,写易,但写好难,若是考书本上的内容还容易些,好在近来苏晴恶补,将历年历届的优秀文章看过不少,她注水砚墨,两天时间写一文,接下来还有诗词、刑律、经史、算学,只不知考试的先后顺序。 苏晴用半日时间写好了文章,吃了药膳茶水与点心,还吃了几块五香肉脯,之后将文章在案头,用镇纸压了,进入屏风后面,盘坐在榻上调息打座,修练《梅林气诀》,这一番下来,修了几个来回,肚子饿了,将混在茶壶里的水再就着点心吃饱。 天色已暗,点了蜡烛坐到案前,对照《制文五十四章》又称《梅林五十四章经》修改了五个大处,七个小处,修改好后,秉烛再抄了一遍,将早前改得一团乱的文章就着烛火烧成了灰烬。 做完之后,已是夜里三更天,她再饮了几盏药膳茶,将茶包捞出,取了清水洗了茶壶,去了一趟恭房回来,从茶壶注入清水,封了小炉的灶门,加了新的银炭进去,估摸着能烧到明晨,方回到屏风内的小榻,准备睡觉。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开了灶门,加了新炭,烧了第一壶茶水,一边坐等水沸,一边再改文章,依旧是对照《梅林五十四章经》,这次寻出了六处大小修改意见,怎的这修改不足处,就似菜园里的虫子,那样毛病、不足没了,新的不足又产生了,也至她改来改去,只是减少的错漏,总会发现新的不足。 她抄录好后,旧的文稿又被她焚烧掉,捧在手里,又寻了三处不足,再修改,再抄录…… 待到黄昏,她再次吃饱喝足,去了一趟恭房回来,回到屏风后的小榻上打坐调息,这番一坐到已天亮,她发现修练一夜,与睡一夜一样,都是精神大好,而且修练一夜的身体更为舒爽。 对她盘腿打坐的事,官员们觉得很奇怪。 这位大公主是在冥想?感悟? 他们不止一次地看过大公主的文章,她会反复的改,有时候是睡一觉后修改,有时候是冥想之后,从早前的中等之文,改到中等、上等,谁都看得出来,改得越来越好了。 第二日便这样过了。 到了第三日,苏晴改得更为严谨,上午修了一遍,抄录后,再改了一遍,只是这次不再将前者焚毁,而是将两遍进行比对。 怎么就没有不触及《五十四章经》不足处的呢,上午那一遍有两处不足,下午则有一处,两相比对,都有不足,明日辰正就要交卷,完美无暇不可能,只是尽量减少而已,典故漏洞已修好,但这小处的不足唯有她能知晓,旁人是看不出来,她琢磨着如何弥补,两足弥补了,必会出现新的错漏,而新的错漏弥补了,就会出现新的不足…… 苏晴看着两版改好的,最终选择了下午版,在原有不足上比对,犹豫再三,将上午版焚掉,抄录了修订后的下午版,这一次的修改,在书法上亦对照了《五十四章经》,书法上有两处不足,但都是小缺点。 待抄完之后,很是满意,有些不足无法避免,若真完美无瑕,就成千古名篇,她的文章再配上她的书法,就文章一场的成绩很是不错。 她在卷上写上自己的籍贯:京城,考号:天字一二三七号,姓名:宇文晴。 以前曾出现同一籍贯,同姓名的事,从那以前,就添了考号一项,每一考场每一号房有着不同的编号,绝无错漏。 一二三七是后来一个官员放到她案前的号牌,天字考场的编号拢共有一千二百三十六号,她是最后一个号,为一二三七号,原因是这编号是规定的,刻在每个号房的墙上,每届会检查一遍排号,若是发现字号淡了,会用红漆再描一遍。 三月二十日夜,她继续在榻上打坐修炼。 主考官礼部尚书进来,立在案前看她的文章,眼晴冒着精光,委实这一手馆阁体写得太漂亮,半点看不出来自女儿家之手,再有文章也令人拍岸叫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进行了论述,词汇之精妙,就像是一座华丽的高阁拔地而起,她每一次修改,他都有看这。 他们亦听大公主常说,好文章都反复修改出来的,这可真是,初稿平平,但现在却令人拍案叫绝,如何一点点变化,他们都知道啊。 礼部尚书瞧得入神,杨大学士亦立在旁边看文,低声道:“大人可瞧过柳殊的文章?他与大公主之文各有千秋。” 大公主之文华美如高楼,有光耀人心之感;柳殊的文意如奔涌的江河、海洋,令人看到富庶、繁华的太平盛世。 苏晴曾指出过柳殊文章的几点不足,而柳殊则将举人班所有学子的不足都记录下来,整理出小札,更根据心得悟出了制文修改要点,用这些要点来对照,柳殊不仅会写文,更学会了如何修改自己的文章。 如果苏晴知道柳殊此举,定会大赞一声:实乃天才! 即便柳殊根据不足整理的制文修改要点,不如《五十四章经》齐全,但写文要点、改文要点来说,亦总结出了十六要点,只是没有《五十四章经》更为精妙,毕竟天下的才贤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多少年来,也只前朝末年出现了梅林三贤。 李大学士从外头进来,捧了自己的精致的汝瓷小茶壶,蓄了茶水,一边含着茶嘴,一边过来,“此届贡生水平高低不一,看过柳殊、大公主的文章,旁人的委实难以入目。” “京城书院甲班贡生的文章值得一看。” “但难与柳殊、大公主相比。” 第136章 赴考1 礼部尚书道:“本官听闻,大公主不仅擅文,还擅改。” “柳殊的文章可没现下好,这次他亦是反复改了五六遍,是得大公主指点学会了改文。” 李、杨二人都知道柳殊后面有崔太傅,崔太傅拿他当成自家后辈,听说崔太傅还将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许配给柳殊,只待柳殊高中,二人就会完婚。 杨大学士道:“大公主的‘匹妇有责’在培育出更优秀的子孙后代,一个优秀的母亲必能教导出更有才德的后人……” 礼部尚书心里暗道:大公主有才,却从不藏私,能指点人学问,这样的女子若是娶回家中,可不得造福后辈,定能培育出优秀的后人。 他可是有几个儿子,要是能尚大公主,不愁后代平庸。 心里琢磨着寻了机会与皇上求娶大公主,还得用自家最优秀的儿子、侄儿相配,否则皇家必不会将大公主下嫁。 几人说话,屏风里的苏晴只作未闻,潜心修炼之中,但在他人看来,她是在琢磨文章的不足处。 翌日天明,苏晴起来,在桌案旁活动筋骨,壶里正烧着今晨的第一壶水,待她用罢了药膳茶与点心,一阵锣响,“第一场,文章,时辰到,收卷!请学子写好籍贯、考号、姓名。” 苏晴的文章被礼部尚书第一个收走,一名监考官带着两名官差开始收卷,一寸香回来时,所有贡生的答卷收成了四撂,分属于四大考场。 “第二场,诗词,以秋为名作诗一首,以春为景,赋词一曲,时间为一日,明日辰正收卷。” 官差捧着考题,走过每一个考号间的学子,让他们瞧看清楚,一秋一春,加起来便是春秋,两首诗词一日时间倒也是够了。 苏晴坐在案前,以秋为名的诗,以春为景的词,提笔写了一诗,再提笔写了一词,之后便是对照五十四章经寻找不足,进行字字推敲,原是诗的地方被她反复修改得不成样子,之后抄录好,再修改词,修改时同样是一团乱,最终是有模有样了。 礼部尚书因生了私心,想为自家子侄求娶大公主便格外关注,发现经她修改过,原是平平的诗词,这次从中下水平变成了上等水平,可她还在仔细琢磨。 苏晴改到第二遍,将初稿焚为灰烬,之后抄录了第三稿,毁了第二遍的手稿,动作悠闲地吃茶用点心,摆了两枚果子出来,不紧不慢地小口啃食,明明吃的是果子,却吃出鸡腿、啃骨等美味佳肴的即食感。 吃完之后,她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活动筋骨,挥挥胳膊,踢踢腿,像她这样的贡生不少,还有的直接用火炉生火加柴为自己烧菜,有肉香飘出,亦有鱼腥味四溢,大多都是煮茶水喝,也好有几口热茶,而各式各样的小火炉子呈出不穷,都不如苏晴的银炉粗致小巧又实用。 苏晴举目望去,发现还有几个贡生,直接用油灯煮茶,上头那小小的铜壶小得就像个茶盏,真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倒了一盏药膳茶捧在手里,热滚滚的,福嬷嬷备了一袋银炭,除了清晨煮开一壶,后面只需温上即可,而灶门半得只留一个小缝,一整日只换一次银炭即可。 贡生很是羡慕苏晴的小炉,这炉子用的炭极贵,只怕几日下来,仅是炭钱就得几两银子,委实这炭无烟、不呛人,烧水即是便捷,而很耐烧,一天除了早上烧一壶换一次,再是夜里入睡再加一次,一天最多加三次炭就成了,即她倒出的茶水随时都是热的。 夜里入睡前,苏晴又改了一次,只待用一整夜的时间来修改,近五更时分,她点了蜡烛,继续静心修改,诗、词改好了,早前的稿纸焚烧掉,而此刻,有不少贡生坐在案前,对自己的诗词进行最后的修改,之后抄录。 苏晴抄录完成,诗有不足,只是总觉得不够完美,但意境够了;这次的词明显比诗的水平更高。 诗不成,有一个字用得不够好,推敲推敲,直至天色大明,她才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字代表,当即抄录好诗,写上籍贯、考号与姓名。 “第二场,诗词,时辰到,收卷!应考贡生写上籍贯、考号、姓名。” 苏晴检查了一下,两张都有名讳。 监考官大堂的人将她的答卷收了。 她继续坐好,斟了一盏茶,配着点心吃。 两寸香后,四大考场的答卷全部收回。 “第三场,算学,考试时间一日,明日辰正收卷,发放试题。” 一名监考官带着两名官差,开始一一发放试卷,每份试卷都有两页,用很小的刻板文字写了五十道题,全是算学十二章上头的内容,前六章只占十题,第七章至十二章占了四十题,第十二章的最难题目占了五题。 苏晴拿了试卷,开始在草稿上演算,待发放天字考场的监考官回来时,她已经将前十题算出了答案,检查一遍确无错处,在一声“开始答题”的高呼声中在答卷上写上答案,算学只有一次修改的机会,所以会尽量演算精确,实在是答卷纸不多。 五十道题,苏晴力求准确,不敢求快,只算到下午酉正时分才做完,而全场之中,早有人一个时辰就做完了,已经开始检查。 苏晴每做一道便验算一遍,如此这般,到最后在拿不定的五题中做了记号,最后再对五题进行验算,果然有三题有误。 她继续验算三题,而这三题一是计算水量,有池塘某某,水位多高,以运石入船每增一寸是多少石为准…… 这题以前是做过的,再有一题便是种水葫芦,长满一水塘需要五十天,而水葫芦是以每两日增一倍的数量,问三十天时,塘中有多少株水葫芦。 这个得用反推算法,当年枯井教她时,是有一套公式,但她发现包括那个做完最早的学子,现在正扒在案上计算,估计是用反推算法,没有公式,只能用笔计算,还有人用了算筹。 苏晴认真地计算之后,写出了正确答案,最后算了一遍,对于算学中场休息,可要求封卷,待到后面继续时,再开卷继续。 她请求封卷后去了一趟恭房,回来吃了饭,便入屏风后小憩,次日寅正起来,申请开卷后,再验算了有疑的几题,确定无误,方才誊抄答案到答卷上,对照一遍没有差误,将早前的稿纸焚掉。坐等茶水开,准备用早点。 “第三场,算学,时辰到,收卷!所有赴考者写好籍贯、考号、姓名……” 第137章 赴考2 苏晴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的名字居然未写,提笔写好,一会儿监考官员收了她的卷。 她取了果子捧在手里吃,两枚果子吃完,卷亦收回,封存入箱,贴了封条堆放在一边,待他们考完,会有阅卷官进行阅卷,待那时方才撕掉封条。 “第四场,经史,考试时间一天,明日辰正收卷,发放考卷。” 填空题、判断题、分析题又来了。 填空题通常是某事件发生的在何年;又或某年发生了何事件,让你补充几个文字,判断题不仅要判对错,对了只需“正确”二字,但若错了还得改错。 苏晴接过时,这个可没法修改了,必须得做得正确,因为一套有五页,印出的文字少,得用最小号的毛笔作答,在空白处填上文,那空白上的下头划有横线,原来大周的科考填空是这样的,与前几场都不同。 拿不准的,她便不写答案,先空在那儿,将有把握的填上。 最后有五道分析题,都是问历史事件的,其间竟有一道“六王兵变”事件,太学考过一回,她知晓正确答案,这一次直接写出正确答案。 填空题有一道没把握,判断题两题拿不准,分析题全做了。 她请求封卷,准备接下来琢磨那三题,回到屏风后,想了一晚上,判断题会了,也知正确答案,可那道填空题实在不知,问的是周太祖皇帝八年,有海外异士某人来访,是填人名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事啊?还问这异士献上了何种异宝? 她不知道,不知道…… 苏晴有些抓狂,想了一整晚,也没想到答案,那一题是真的只能空着。 空中不好,若是其他学子空着,会被视“蔑视朝廷”,故而,苏晴想了良久,提笔写了“不知则不知,确实不会。”用九个字表达对这题不知,而非蔑视,这样算是作对了吧。 礼部尚书带着人收卷时,看到苏晴对那填空题一侧写的字,顿有哭笑不得之感,这道题在大周太祖史是有记载的,只是只得一句带过,估计学子们看时,都未曾留意过。 崔太傅出这题到底有些奸猾,估计发生本朝的几道题,能难住不少人。 又一张答卷被封印进一口大箱子。 “第五场,刑律,考试时间一天,明日辰正收卷,发放考卷。” 苏晴看着,这上头有各种案子,什么因母病重,其子入室盗窃邻家,被抓,反击,误手杀人,各种案例分析层出不穷,其间亦有仗势者抢夺他良田等,最后是三道策论,问题有三:商论、农耕论、如何治理河道。 这就不是简单的刑律,而在问治理之策,看似只有二十题,但最后三题俱为大题,弄不好时间就不够。 苏晴在草稿上打底,修至满意后已到夜里,秉烛将正确答案抄入答卷,前十七题在俱在两页上,直接可以分析答题,那些案子多是发生过的,有的判案正确,有的有失偏颇,必须写正确的判案才可,有情有理,不能一律尽照律例来,律法之外尚有人情。 待她答完,已是夜里近三更天,焚了草稿,请求封卷。 在屏风里头借着天暗,换了一身衣裙,明日收卷后,就能出去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翌日继续睡到大天亮,待她醒来,请求开卷,开卷之后又看了一遍,确定无误。 她调了温水洗脸漱口,又至屏风后给自己重新梳了头发,虽是最常见的,但看着镜子里清爽得体的自己,心下颇是满意。 “第五场,刑律,时辰到,收卷!” 别人紧张答题,她一听这声音出来看,担心没写名字、考号,一看都有,心下松了口气。 监考官收走她的答卷。 苏晴心下一松,昨晚因吃今晨就能出去,故而灭了炭火炉,现在将点心、干粮拾掇起来,里头所剩不多,水果亦还有几枚,整理好东西,干粮依装到食盒箱子里,火炉、银炭等又装另一处,文房四宝则收入书袋,身上披了斗篷。 她正忙碌着收好东西,身上又是书袋,又是斗篷,左手吃食,右手炉子、银炭,柳殊从另一边过来,背了一床被褥,手里提了一个大食盒,脖子上挂着书袋,里头无书,装的全是文房四宝等物。 “大公主,你考得如何?” “经史有一题不会。” “哪一道?” “大周太祖年间,曾有海外异士何人来访,献上何等异宝?” 柳殊道:“你也不会吗?这一题我也不会,我看过大周太祖年纪、太祖史,就是不记得这题。” 不远处,一个青年神色憔悴,答题:“这题答案是大周太祖年间,有海外异士巽尘子来访,献上异宝龙石、凤珠。” 苏晴看着这青年,眼生得很,她不认识。 柳殊抱拳道:“久仰杜兄大名,这是记在何处?” “大周太祖史,第八年那段,有此一句,想来大多数看时,会直接忽略。” 大公主不会,柳殊亦不会。 杜兄,难不成是京城书院那位大名鼎鼎的杜云,据说家中原是半农半商,家有薄田,但父兄都在洛阳、京城开有几家铺子,此人颇有几分读书天赋。 此人便是那个在算学时,很快做完,伏案用了算筹那位。 杜云抱拳道:“算学里头,那道种水葫芦的,问种到三十日,塘有多少株葫芦,我一直在反推,可推来推去,推了五回,每次的答案都不同。” 柳殊问道:“大公主,此题答案是什么?” “一千八百六十株。” 两人面面相窥。 杜云拍着脑袋,“这是我第二次推算的答案,可我选了第四次推算的答案。” 柳殊问:“为何?” “因为第四次的数字是五数的中间数。” 柳殊哈哈大笑。 苏晴一脸无语。 杜云道:“大公主何以知道这是正确答案?” “那题计算有公式,套用即可计算,你们若是推算最易出错,无论是顺推还是反推一步错,步步错,而用公式计算,不易错,且答案准确。” 苏晴提着东西,“我的宫人来接我了,我得先行一步。” 柳殊追了过来,“大公主计算的公式……”他想学,他们不会的,大公主会,必是陶康先生所授。 但那法子还真不是陶康先生传授的,她是跟枯井师太学来的。 “我现在很困,想早日回宫,以后有缘相遇再说。”苏晴已听监考官们议论,说柳殊此次科考,金榜题名时,便与崔家五小姐完婚,崔五是崔太傅最疼爱的孙女。 第138章 前人经验 她还听说,柳殊在得她指点文章后,整理了太学举人班所有人的不足,弄了一个“写文十六条”的东西出来,就此颇得崔太傅夸赞,崔太傅教给了崔家上下的弟子,让他们用这十六条对照文章。 柳殊给了崔太傅,但并没有给太学的学子,苏晴有些不高兴,觉得柳殊这个人藏私,她指点时能瞧出的不足,全都讲出。 柳殊追在后头,“大公主那计算方式是以……” “世外高人奥数算法,你一早就知道我的算学与你们的不同,但奥数算法非梅林三贤所创,而是另有高人,我从算学第一章学的就是奥数算法,那是一套完全不同的算学理论。” 世外高人奥数算法,并非他们用的算法。 苏晴不想被他缠住。 柳殊不甘心地问道:“若我要学,需要多久?” “当年我第一章学起,到第十二章,用了八年时间。” 八年,所以大公主藏拙不止在李家,甚至后来也是如此,她的算学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她一早就在跟一位叫奥数的人学习。 苏晴道:“听说你得我指点,总结了《写文十六条》出来?” 柳殊面露堪色,他已经答应了崔家,此秘笈不得外传,他日只能传崔、柳两家的后人,但这是根据大公主指点总结出的经验,也是现下文人制文时最容易犯的错处。 苏晴道:“能给我看看么?” “对……对不住……” 杜云道:“柳贤弟,你如此就不地道了,大公主指点你文章,你根据他人指点总结经验,却不愿将自己总结的告诉于她,你可是犯了文人大忌。” 不是他不能,而是他答应了崔家家主,不能外传。 苏晴睨了一眼柳殊,“你令我失望,想得我指点算学,却不愿将自己的与人分享。汇总经验,太学的学子们众志成城,会做得比你更好。” 柳殊的十六条原不是自己的,是梅林三贤之一的才贤就写文、改文总结了一套前人经验,而你总结的乃是改文章叙中一部分的内容。 苏晴想到答应陶康,梅林三贤的才学不得轻易外传,但到底为了完成陶康未完的一堂课,还是大度地指点了他人文章上的缺憾。 柳殊的脸颊有些滚烫。 苏晴的笑带着意味深长,甚至有几分讥讽。 她出了贡院,看到旁边的宫辇前站着小李子、喜儿等人,冲她挥手,待她走出禁军把控的门口圈画位置,小李子、喜儿当即接过东西。 “大公主,很累吧,福嬷嬷与兰姑姑在宫里为你备了香汤、吃食,先回宫用膳。” 苏晴上得宫辇。 杜云道:“柳贤弟,大公主对你所为恼了。” 别人教他的知识,他加以修改,就变成自己的秘诀了,这岂不是可笑得很。 苏晴坐在马车里,柳殊的事,她需得回头与祖父说道。 回到翠微宫,先用了一碗药膳羹,依旧拒绝了福嬷嬷的保养,无论是头发还是皮肤,她自己来,她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被窥见身体,哪怕福嬷嬷是女子也不行,她想保留一些自己的秘密。 沐浴之后,换上宫中常服,苏晴携了小李子去拜见太上皇。 太上皇打量了一番,“好,甚好,在贡院数日,难得你的精神还如此好。” “祖父安好!翁翁安好?” 刘内监道:“大公主精神尚佳,太上皇该放心了。” 苏晴坐下来,刘内监令人去预备午膳,一定要精致,还点了一好些苏晴素日爱吃的菜式。 苏晴与太上皇说了此次会试的考题,说了自己如何应答,对不会的那些题亦有提及。 “祖父,大周太祖年间,海外异士巽尘子来访,献上异宝的题,答案真是杜云所说的那般?” 刘内监道:“大公主,这次的经史题是太上皇出的。” 苏晴立时瞪大了眼睛,太上皇亲自出题。 她只以为文章的题是新君出的,原来太上皇在恩科也插了一手。 “祖父好厉害?” 刘内监道:“太上皇用了三天三夜才出了此届会议的经史考题。” 苏晴点了一下头,“我回来便翻了书籍,太祖年纪上确有一句带过,寻常学子看到这里很容易被忽视。” 她说了自己在考号里小憩,听监考官们夸柳殊的文章好,又听杨大学士酸溜溜地说柳殊得大公主指点文章后,根据举人们写文常犯的错,总结了“写文十六条”出来,献给了崔太傅与崔家,现下这一篇“写文十六条”成了崔家不传的秘宝。 苏晴想看,柳殊居然拒绝了。 刘内监看苏晴生气的样子,也觉得柳殊与崔家行事过份。 苏晴道:“好是才贤所着的《梅林三十六章经》的内容,这部书籍,乃才贤毕生心血而成,讲了如何制文、诗词与通常写文、诗词之人会犯的错处、不足,并讲了如何改进。陶大先生离开时,曾叮嘱我不得外传,但是我想着,他既给举人班的学子布置的功课,我得替他完成未完的事,这才斗胆指点了一回。 不曾想,柳殊根据举人办学子行文时的错处、不足总结成经验,祖父,我是不是做错了? 还有那算学,其实我早就学了,是世外高人奥数所授,只他身份来历成迷,我不好多说,且他与枯井师太有旧,故而我在绵州才会下了马车,赠银枯井师太。” 太上皇看着这样的苏晴。 刘内监道:“难怪你精通算学,原是早有世外高人指点你算学,这么说来,书法丹青上亦是如此?” 苏晴默了片刻,“祖父,我……可以将制文禁忌,如何写文、改文公示出来?我会直接言明,这是梅林才贤总结的前人经验而成,但因梅林三贤自成一派,非入室弟子不得学得精髓,我只得公布文章部分的内容。” 太上皇轻叹一声,“没想崔家私心如此重,想将此当成一家秘宝。也罢,你便公布出来,就当是造福天下学子。” “谢祖父。” 刘内监喜道:“大公主,你整理的太上皇诗集已经出来了,明日就会在京城大小书肆售卖,首印五千本。” 苏晴接过,这是刻印版,融合了太上皇的二十四诗、十二首词,再有刘内监的六首诗、三首词,名为“嘉德帝诗词集”,但最后则加了刘内监的九首作品。 沾了太上皇的光,刘内监亦能出名一回,世人都会知道,太上皇身边的总管也是精通诗词的文人。 第139章 润笔费 苏晴笑眼弯弯地翻看,一页再一页地看过,前头她为诗词写的序,写了嘉德帝的简要生平,最后则是刘内监的生平与真实名讳。 她取了笔塞到太上皇手里,“来,来,祖父,你给留个墨宝,我要将这诗词集收藏起来,将来传给子孙后代,没有你的墨宝、大印可不算啊。” 太上皇被她闹得想笑,“你要朕写什么?” “写吉祥话、鼓励话都成,反正就是一句你最想对我说的,然后署上大名,加盖你的宝印。” 太上皇只得照做了,题笔写词,加了宝印,苏晴翻到刘内监生平那页,又让他写墨宝、署名、宝印。 刘内监无奈摇头。 苏晴道:“祖父,若是书籍赚钱,他们给你多少润笔费?” 刘内监答道:“是文华阁李大学士安排人印发。” 苏晴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点头,“他们不会赖了祖父与翁翁的润笔费?” 太上皇恼道:“你当朕缺几两银子?” “李大学士说赚了银钱给太学,饭堂、杂役花费不少,皇上还贴补了上林苑出的蔬菜。” 苏晴摆了一下手,“太学是皇子、公主读书的地儿,父皇理应多加贴补。” 太上皇琢磨着梅林三贤编写的《制文经》之事,原来还有此等奇书,偏生未曾流出来,还被柳殊理解学透,弄了一人“写文十六条”。 崔家底蕴,不是等闲之物能看入眼的,能被他们收录,必然厉害。 三人说着话,李小子垂手服侍在侧。 苏晴陪太上皇在懿宁宫用了午膳,用罢之后便说要去南山小院写书,又对太上皇道:“祖父,我不敢照搬,怕陶大先生斥我言而无信,只能根据自己的领悟和经验进行整理。届时你与翁翁给我把关斧正,当是你们二人共有作品。” 太上皇心下欢喜,她不要这名头,可他需要,他要名留千古。 刘内监忙道:“大公主,老奴就会写一二首酸诗,哪能着书,你写上太上皇与你的名字即可。” 太上皇心下一动,“写朕一人的名讳。万一陶康寻晴儿不是,便说这是朕一生的心得。” 谁不敢出名,可她却不想。 梅林才贤的作吕,改头换面一番,便是他宇文泰的,他宇文泰定能因这文章名留千古,成为文学上的一位奇才。 他可不杨将这天功给了刘内监,一个内侍而已,如何能担下天大之名。 苏晴笑道:“祖父所言甚是。” 苏晴拿定了主意,当日便去了南山小院,想一章内容就总结一段话,在原文上进行了精减,只取其精华,但这样的精华除非悟性极高,很难领悟。 小李子对翠微宫上下道:“大公主为太上皇整理书稿。” 早前整理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 苏晴将自己关了三天,终于完成了第三稿,看着内容亦很贴切,弄了个二十六条,延伸了几条,无论柳殊与崔家那制文十六条如何,绝没有这个齐全。 她将完成的稿本送到懿宁宫,交给太上皇,太上皇立时就被迷住了,连夜修改、斧正,抄抄写写。 苏晴在翠微宫睡了一天一夜,补了一个大觉。 京城之中,“嘉德帝诗词集”大受欢迎,原来太上皇亦是一代文豪、诗仙,这诗词写得极是精妙,一时间太上皇的名声如日中天,这是一个因当皇帝而被误了大诗人。 崇熙帝得了一本,觉得自己父亲当真了得,就连刘彼也是一个才华横溢之人,特想与太上皇说说话,可不想被刘内监道:“皇上,太上皇昨儿为着书,很晚才睡,这会还在睡着。” 很快就晌午了,太上皇还在睡。 他心觉遗憾,父亲的才学,是他不及的,现下又在着书了。 “父皇着何书。” “嘉德帝制文二十六章。”刘内监颇是气愤地说了大公主得太上皇指点,学得如何写文、改文要义,在太学举人班指点学子文章,偏柳殊总结了经验,弄了个《制文十六条》,还被崔家当成了秘宝概不外传。 “这哪里是他的经验,分明是太上皇一生总经的二十六条要义经验,倒是被他给抢了先,委实可恶。大公主为此很是生气,太上皇觉得崔家委实小气,索性将这些经验文稿整理出来,造福天下仕子。” 柳殊、崔家这是要作死,敢抢太上皇一生总结的经验。 崇熙帝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崔家,太上皇的心血不能抢。 刘内监将崔家、柳殊告了一状,太上皇不晓此事,苏晴亦不知道,经过太上皇数日修订,再让刘内监抄录完成,成书直接交给又一次来请安的崇熙帝手里。 崇熙帝从来不知道,原来写个文章还有诸多的讲究、禁忌、注意事项,要参照,要修改,都是有讲究的。 太上皇道:“趁着学子们还在京城,早日印发,也造福天下文人,交给翰林院与文学阁一起印发。” 这书是他所着,但整理者上写了“宇文晴”三个字。 四月初六,京城贡院大门前全是围观的学子,今日公布名单,第一名豁然写着“柳殊、宇文晴”,经阅卷官一再商议,就文章上,两人不分伯仲,且宇文晴的算学是满分,柳殊在水葫芦那题出错,但在经史、刑律上,柳殊比宇文晴优胜,宇文晴却在书法上远胜柳殊。 书法好的人,在会试会占便宜,历来如此,这料是最终两人确定了并列第一名的原因。 礼部与户部将结果报到崇熙帝处,崇熙帝特意调了前十的答卷,宇文晴的书法在其间当属第一,将一干男儿都压下去,“赐宇文晴状元及第的进士功名,她不必参加殿试,将前五之人的文章抄录公布贡院告示栏。” 皇家有一个才华横溢的太上皇,现下更有一个华凰大公主。 礼部尚书道:“大公主成绩优异,不让她参加殿试。” 崇熙帝不打算让她参加殿试,是因为一经殿试便要授官,他同意让她下场,是为了哄太上皇高兴,可进入殿试就不同了,历届殿试是在议政殿进行,一国议政的圣殿,如何能允一个女子进去,即便这女子是公主、皇女也不成。 户部官员亦道:“此次录八百一十人,进士三百六十人,同进士四百五十人,大公主与柳殊并列,若以后皇家子弟参加会试,是否都采用与同等贡生并列名次?” “这并列好,一并列名次,就不占据天下文人的名额,两不耽搁,就定成惯例罢。” 礼部尚书道:“若真如此,大公主得参加殿试,会试名次上佳,若不参加让旁人如何看。” 第140章 隐恶扬善 户部官员似瞧出崇熙帝的为难,补了一句,“八百一十人同考,议政殿许是坐不下,这殿外还得有二三百人。” “皇族应考殿试,一律在殿外就坐。” “是。” 两人立时明白,崇熙帝是不想让女子进入议政殿。 殿试时文,通常只有一至二个时辰,是皇帝亲自赐题,头日上午考,快的下午会点着前四之人,头名状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四名传胪会,慢的两日后分布名单,鹿鸣宴宴请所有新中进士,前三簪花,传胪会唱名,之后便是游街。 苏晴得到四月初八殿试的消息时,面上颇是讶异,这一日起了大早,来到议政殿,直接被接引的内侍安排到大殿廊下第一张桌案前,待得殿试之人陆续进入,按着名次入坐,约有三百人坐在殿外参加殿试。 时辰到,皇帝赐题“隐恶扬善”,这最出自中庸“《礼记·中庸》: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 “殿试时间一个时辰,开考!” 对于这类文章是苏晴的强项,比上回论国之兴亡好写,她早前坐下便在砚墨,此刻题笔,先是破题、立意,行文如水,因今日时间短,她故不得慢写,而是很快写好初稿,再对照进行修改,修改之后再在脑里过了一遍,将初稿画成一团糟,大抵除了她,也没人能看出什么,看乘下不到三寸香时间,方才提笔抄录,尽量将书法写得好些,抄录完成,对照检查,发现了三处不足。 她写上名字、殿试考号“地字一号。” 柳殊被定为“天字一号”,而她是地字之列唯一的一个号。 “时间到,收卷!” 立有数名大臣分成数列开始收卷,苏晴的试卷被特别被夹杂其间。 苏晴起身,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大公主。” 她款款回眸,眼神平静地望着柳殊。 柳殊抱拳道:“小生唐突,未曾想到《制文二十六章经》是太上皇毕生所学。” 苏晴回宫,必是将柳殊总经十六条写文章的经验给说了,杨大学士、李大学士两人正在抓紧刻版印书,想赶在此次会试,将这书成本售出,造福天下文生。 苏晴道:“若非公子所举,祖父不会根据多年感悟、经验与手札整理着书。公子的制文秘宝且小心收藏为佳。” 她微微一笑,颔首点头。 现在知晓此事的人都在笑话柳殊,苏晴指点人制文的经验是太上皇所授,太上皇是根据一生所学感悟、总结的经验,你拿着太上皇的经验当秘宝,简直就一桩大笑话。 早前嫉妒崔太傅抢了一个人才为孙女婿的,现下都不屑一顿。 柳殊十六条经验,人家太上皇却汇总二十条要述经验,比柳殊的更全面,不仅讲了如何制文,还讲了如何改文,甚至认为好文章重在立意,其次便是改。一个人的见识决定了文章的优劣,而只要用心,再差的文章通过反复修改也能变成上佳好文。 苏晴对柳殊此早前所举很是生气,这还不算完,当初给柳家的全福豆腐是她根据古书而来,她已经决定要与他人合作,以古法秘方入份子,再献上臭豆腐、卤豆腐干、豆腐乳的方子继续做生意。 她能与柳家合作,便亦能与他人合作,且还会有其他的秘方出现。 苏晴出得议政殿,远处立着几位公主、郡主,恩科才子云集,她们俱是来瞧热闹的,苏晴微微一笑,“妹妹亦在。” 汝宁郡主福身道:“华凰姐姐考得如何?” “自我感觉甚好。” 汝宁笑道:“姐姐会试可是与柳殊并列第一,我听人说姐姐的文章在会试改了六次,不知这回又改了几次。” “上次改六次,是时文非我所长,但这次是中庸为题,改一次即可,但若再改,定会更好。” 三公主有些吃味地道:“皇祖父亲自指点长姐学问,连制文要诀也传授长姐,我们姐妹可是羡慕得很。” 苏晴道:“我正要去祖父那里,你们可要同去?”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 汝宁吃吃笑了起来,“今日殿试,全天下的才子都来了,我们就想瞧瞧热闹。” 苏晴道:“妹妹们且瞧着,我要去懿宁宫祖父那里蹭晌午。” 她携了小李子翩然而去。 小李子紧跟其后。 苏晴低声道:“小李子,我将《梅林五十四章经》的文章部分改成太上皇所总经文稿,我行事地道么?与柳殊相比,是不是都像是贼,偷的是别人的文章、经验?” “大公主怎会与他一样,他是私心,可大公主却让太上皇的心血、文章造福全天下的文人。” 小李子如何能说不对,现在《嘉德帝制文二十六章》即将印发,朝中文人已经得了消息,只等此书一出来,立马抢购,上头可有太上皇一生关于如何写好文章,如何修改文章的感悟心得,各家要有了,肯定当成宝,这还是太上皇听说柳殊与崔家干的事,这才整理书稿印书出售。 * 懿宁宫。 太上皇正等着苏晴过来用午膳。 苏晴坐到桌前,太上皇动一样菜,她方才动筷子。 将柳殊与她赔礼的事说了,愤愤地道:“反正现在,我就觉得他就是个小人,我还把古书豆腐秘方给他了。祖父,我想再开一家豆腐铺子,我得学会给自己赚嫁妆。” 太上皇道:“你母后不是给你了一家凤凰珍宝阁?” 苏皇后是开了珍宝阁做生意,听说很赚钱,但是那日她与福嬷嬷等人在翠微阁外说的话,被她听到了,现下在苏皇后眼里,她不听话,也不够乖顺,苏皇后想要的是一个能听她话,她说东,就不敢往西的女儿。 苏晴粲然苦笑,“祖父,今儿父皇赐考题,未见圣颜。” 刘内监道:“西北大旱,听说去秋到现在颗雨未下,西北百姓无法耕种,朝廷正在思忖良方。” 太上皇悠悠轻叹一声,“先帝之时国库不大丰盈,如今银钱紧缺。” 虽不大丰盈,但因亲王府除肃王与秦王府尽数覆灭,嘉德年间国库的银子还是够的,支撑十几年,现下国库银钱所剩无几。 苏晴听到此处,“祖父,凤凰珍宝阁听说很赚钱,我……想献给朝廷,凤中县有玉矿,不如交给父皇,许能增加国库收入。” 太上皇愣愣地看着苏晴,“你刚才还说没钱要开豆腐铺子?” “小铺子不影响国利,凤中县的玉矿赚钱。赚钱的生意应该握在朝廷手里,先有国后有家。我愿意放弃母后准备给我的所有嫁妆,换凤凰珍宝阁献给朝廷,此事祖父可以转告父皇。” 第141章 反目 刘内监面带忧色,“大公主,此事皇后娘娘许是不应。” “请父皇以我自愿为名,收回凤凰山脉两县沐食邑,在他处另为我赐沐食邑,我现下大了,不必交予母后打理,我自己就能打理。” 这几句话,太上皇知道苏晴与苏皇后之间生出了芥蒂,最近一段时间,苏晴未去见苏皇后。 太上皇道:“晴儿,你与你母亲……” 苏晴道:“祖父,当年提议与司马良娣交换孩子是我母后的意思?” 她知道了。 “既是她所为,可所有人都说是皇祖母为了平复秦王府内宅安宁做出的决定?她既选择了,为什么不能承认是她的决定,要皇祖母为她担后果? 在母后心里,先是苏家,再是长安王与苏迦的前程,最后才是我。长安王将在八月完婚,母后挑了最好的嫁妆给苏迦添妆,我已与她明言,她的陪嫁不必给我。我是皇家公主,他日出阁,自有父皇、朝廷与礼部、户部预备嫁妆。 祖父,母后当年能放弃我一次,就能放弃我第二次、第三次。在她眼里,我虽是公主,却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苏迦嫁入皇家,她的儿女是皇家人,她是皇家妇,我无法与她相比。” 苏晴眼里有泪,她是如何知晓往事,太上皇与刘内监不得而知,但能感觉到,在她知晓真相时的无助与痛楚。 “亲缘淡薄,我近来并未全然放手,只是在观望,在劝自己面对现实。大哥、二哥、手足尽皆只作未见。我在民间长大,只是比不得他们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感情深厚,这是命,我无法强求。 看重我的,无论我多差多劣,都会依然视我如珠如宝;厌恨我的,无论我多优秀,亦只是一根路边草。 晴儿不想去挽回用权利之心来衡量我价值的所谓亲人之心,且由他们去罢,只是我不能容忍,母后拿着我的沐食邑,为他人谋利,却美其名曰:为我打理嫁妆。若真如此,我宁可不要。” 她福了福身,落漠地转身。 苏皇后那日的话,将她伤得很深。 她看似以国为先,却有她与苏皇后对战之意。 她不要苏皇后的假情假义,司马良娣的故意送走,苏皇后当年所谓“为大局而放手”无一不是对她最深的伤害。 苏晴刚出懿宁宫,喜儿便寻过来了,笑道:“公主,珍宝局递话来,你上次送去的玉石制成首饰,请你过去取。” “好。” 苏晴携了小李子、喜儿前往珍宝局。 珍宝局的管事含笑接待了她,将所有制好的首饰摆到一排的盒子里:墨翠的男式簪子、挂佩、佛珠;帝王绿的镯子、老年妇人挂在脖子上的佛珠;紫玉的钗子、镯子、手腕上的珠串、戒指、耳坠;桃花春的镯子、钗子、抹额、手珠等。 苏晴笑微微地道:“我很满意,做得很是精美。”她取了一张两百两银票,“这是给我玉器师傅们的赏赐,有劳管事给他们分了,下次我若订制首饰,会再送来。” 管事接了银票,“多谢大公主赏赐。” 苏晴将大大小小的盒子收起来,携了小李子、喜儿回到翠微宫。 整理一下,亲自去了一趟懿宁宫。 太上皇没想她去而复返,“这是送给朕的?” “龙佩、龙簪与这一串手上用的佛珠是给祖父的;麒麟佩、长蛇簪与这一串佛珠是给翁翁的;盒子的佛珠是给贵太妃与太嫔娘娘的。” 太上皇当即将佛珠套在手腕上,他的珠子略大些,刘内监要稍小,但粒粒圆润、水气极佳。 两串佛珠,贵太妃的更大,太嫔娘娘的略小,但每一枚珠子翠绿欲滴。 帝王绿的手珠还有几串,更有几枚帝王绿的戒指,苏晴交给太上皇,“祖父赏给太贵人们玩儿。” 太上皇心里很暖,得了好物件能想着他,可见是个有孝心的。“你父皇那儿呢?” “还有一块龙佩、一串墨翠佛珠,给他留着呢。” “好!好!” 苏晴稍坐片刻,带了一只锦盒去凤仪宫。 苏皇后今日请了燕国公夫人宇文氏与苏迁夫人、苏迦入宫叙旧。 苏晴未曾入宫,便已知道了。 萱姑姑禀道:“娘娘,大公主来了。” “且让她等会儿,一会再唤进来。” 这丫头近来有些张狂,孝敬太上皇,远比待她还好。 苏皇后有些不快,想要冷冷她。 宇文氏道:“凤凰珍宝阁的账簿……” “她一个孩子不花使银子,听说前几日,太上皇还赏了她好些银钱花,现下迦儿要出阁,先紧着迦儿备嫁妆。”苏皇后将账簿收入衣袖。 宇文氏笑道:“娘娘这般想,真令我们受宠若惊。” “大公主虽血脉尊贵,到底是民间长大的,且还为奴为婢,真真是丢尽了娘娘的脸面。” 苏迦补充道:“虽有几分才华,谁晓是不是太上皇故意为她做脸?”她停了片刻,自大公主回来,她们大房的人心就慌了,就怕苏皇后看重亲生女儿,忽视娘家。 为此,宇文氏婆媳没少在苏皇后面前讨好、赔小心,就想把苏皇后的心再拢过来,最后让苏皇后厌恶亲生女儿,多喜欢苏迦。 唯有这样,苏皇后才能全力帮衬苏迦与燕国公府,处处为他们谋划、打算、铺路。 苏皇后道:“迦儿在家里如何?” 宇文氏道:“这孩子要十七了,处处还像三岁孩子,每每出门一趟,一进家门就缠着我,赶都赶不走。” 苏皇后看重苏迦,宇文氏乐见其成。 当年苏晴走失,宇文氏故意将苏迦送到宫里,没想苏皇后一看到年幼时的苏迦就欢喜得不得了。 宇文氏当年生下苏迦,便得高人批命“腹中孩子当满三岁方可与父母见面。”故而,苏迦一出生,宇文氏就令仆妇养在乡下庄子里,直至满了三岁才接到身边,那时更是生得玉雪可爱,将家里其他的孩子全比下去,眉眼五官更酷似苏皇后。 因着她生得像苏皇后,苏皇后偏爱,每年都会有大批的首饰、衣裙赏赐下来,全是照关苏迦的身量高矮做的,就连首饰也是全京城时新的式样。 世子夫人道:“女儿最亲的都是亲娘,母亲哪能怪妹妹粘你,你让她换一个人试试。” 可是苏晴不是这样,她最亲太上皇。 苏迦小心地道:“我听说工部有个郎中姓罗,罗太太的嫡亲女儿就与罗老太太极是亲厚,有事没事都在老太太屋里陪着,任是罗太太待这女儿多好,可这女儿总与她隔一层,你猜怎么着?” 宇文氏连连摇头,“哪有女儿不亲娘,倒亲祖母的?” 第142章 挑唆 世子夫人道:“四妹说的事我听说过,我听说罗太太颇是不服,女儿是她生的,她养大了,从知事起不亲她,偏亲老太太。人长大了,她的亲事,亲娘做不得主,老太太倒能做主了。她寻了相师算命,你猜怎么着,原来啊,竟是这对母女命里不相生,只得三分情,怎么也做不到七分。” 这话戳中苏皇后的心思,芸香、荷香颇是紧张,再看萱姑姑神色淡然。 苏家大房的女眷自来私心重,现在更说这话,不是在提醒苏皇后,当年大公主出生不到百日,苏皇后亦给大公主算过命,便说大公主与苏皇后命里不相生,不如其他母女感情好,弄不好也会成仇、成敌的话。 当年,苏皇后在六王兵变之前做出那般决定,也是因为这命理一说,方才舍弃了大公主。 苏晴站在凤仪宫外头,静等着禀报的宫人来传。 她的听力好,即便隔得远,大殿上的谈话内容还是一字不差地传入耳里。 苏家女眷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无论是谁,都意有所指。 是说她不缠苏皇后,与太上皇亲厚,便与苏皇后的母女情薄。 她们在挑拨苏皇后与她的感情,可苏皇后竟没有喝斥,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一定是沉思琢磨。 宇文氏道:“命里三分情,任是当娘的如何收拢,也变不成四分,命该如此,人如何能与命相争……” 苏皇后想到自己在洛阳别苑相伴苏晴那么久,可苏晴回宫,最亲近的人却是太上皇,难道她付出那么多,还不如指点学问的太上皇? 萱姑姑道:“禀娘娘,大公主还在宫中候着。” “唤进来。”苏皇后声音低沉。 宇文氏三人交换眼色,苏皇后将话听进去了,苏迦、苏家依旧是苏皇后心里最重的。 苏晴迈入大殿,福身行礼,“儿臣给母后问安,上个月送到珍宝局的玉石制成首饰了,儿臣特意给母后送来。” 苏晴一抬手,喜儿捧着锦盒走近。 喜儿启开锦盒,里头是一对漂亮的帝王绿圆条镯,再配上一对耳钉、一只戒指、一对帝王绿的钗子,煞是漂亮。 苏迦惊呼一声:“皇姑母好漂亮!” 眼神灼灼,难掩喜欢与激动。 苏晴福了一身,“既然母后这里有客人,儿臣不打扰了。” 苏皇后接过,笑意不达眼底,“很漂亮,本宫很喜欢。” “儿臣告退。”苏晴退出大殿。 她屏息聆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斥:“瞧瞧,到底是民间长大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见到舅母、表嫂也不知问安请礼。” 苏家燕国公夫妇就怕苏皇后视大公主为重,前段时间,宇文氏婆媳俩没少给苏皇后上眼药,如今看来,成效显着。 苏晴是君,苏家妇人、小姐俱是臣,照着规矩是先君臣之礼,再是她行家礼。 她进来时,宇文氏婆媳与苏迦俱未行礼。 苏皇后睨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依旧在想命数之说。 苏迦娇嗔道:“姑母,我喜欢这套帝王绿首饰,姑母……” 世子夫人道:“妹妹不能要,这是凤镯,唯有皇后才能佩戴。” 苏皇后笑道:“我且替你养着,幸许将来迦儿能戴上。” 苏晴心下恍然,难怪苏皇后如此看重长安王与苏迦,原来长安王面上不显,胸中亦有欲找储君之位的野心,而苏迦亦想做第二位苏皇后。 为她养着,将来再戴…… 宇文氏道:“凤凰珠宝阁一开业,生意极好,上个月赚了十二万两银子,因大家知道这是娘娘给大公主开的铺子,颇是照顾生意,这是最近几月娘娘六成份子的分红。” “大嫂不必给我,从开张到七月这段时间的盈利,就留给迦儿当嫁妆罢。” 世子夫人心下一惊,倘若是她,也绝不会如苏皇后这般偏着娘家侄女,再亲也是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嫡亲女儿再差,那也是亲生女儿,“娘娘,万一公主知晓了……” “她不在乎,上回还与本宫说了,本宫的嫁妆都可以给阿晏与迦儿,那几处大铺子我已经交给阿晏了,其他的店铺田庄,待到七月时,我会整理好,一并添给迦儿当嫁妆。” 苏迦娇嗔道:“多谢姑母厚谢!” “迦儿,我可是看得你比亲生女儿还重要呢,你莫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看苏迦比自己的亲生女儿重要…… 苏晴听到耳里,只觉得讽刺。 崇熙帝到底是什么,一直不喜苏皇后。 独孤皇后在世时,又是因为什么一力维护苏皇后? 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一个厌弃,一个喜欢。 苏晴回到翠微宫,将送给皇帝的首饰捧在手里,这次只带了小李子求见。 皇帝在养心殿与户部、工部、都察院的臣子议事,已经这个时辰了还说商量西北大旱的事。 苏晴与内侍道:“有劳通禀。” 内侍进入养心殿,过得一会儿,再出来道:“皇上正与诸位大臣议事,公主说话的时间不多,进去罢。” 苏晴迈入养心殿,福身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几位大臣看着这个民间长大,却又才华横溢的大公主。 崇熙帝道:“今日殿试如何?” “回父皇,甚好。” 崇熙帝笑道:“你甚自信。” 苏晴回以一笑,“这是从凤中县带回的墨翠石制成了父皇与皇祖父的龙佩、佛珠等物,儿臣送到珍宝局制成了龙佩、龙簪和一串佛珠、一枚墨翠戒指送给父皇。” 也只这女儿家才喜欢首饰,现下国库无银,五月大皇子要大婚需银子,八月二皇子又要大婚。 苏晴捧着锦盒,崇熙帝抬手一挥,示意总管收下盒子。 苏晴问道:“父皇在为赈灾银子的事发愁?” 崇熙帝未答。 苏晴提裙跪下,“儿臣斗胆,请父皇收回凤西、凤中两县为朝廷所有,凤凰珍宝阁收归朝廷。儿臣愿将近几月凤凰珍宝阁的收益捐给朝廷作赈灾款……” 户部官员连连赞叹:“大公主忧国忧民啊!” 他可听说了,凤凰珍宝阁生意火红,而那些首饰最便宜的亦得三百两银子一件,那贵的高达万两,一件精致的玉山就得一万多两银子,雕工一绝,那玉的质地、成色亦是难得一见。 凤西县盛产美玉,且有一个开了近三十年的玉矿,产出的美玉更是难得一见的好。 崇熙帝笑道:“一家珠宝阁,能赚多少钱,还真是小孩子,你以为就凭那一点银钱就能有解西北之急?” “上月盈利十二万两……” 第143章 小钱 敢说这是小钱,一月十二万两,一年又是多少,你还会小瞧么? 崇熙帝看着左右,户部尚书道:“微臣早有耳闻,听说铺子日进斗金,只未想到,一月能盈利十二万两。” 崇熙帝没想能赚这么多钱,他扫视周围,原来这一座珍宝阁能如此来钱,他想拒绝,可国库不容乐观,他现在最缺的便是银子。 苏晴俯首:“请父皇收回凤西、凤中两县,富庶之地当握朝廷手中,请父皇收回凤凰珍宝阁,没有国,何来家?” “华凰,你且回去,此事容朕再思量一二。” 如果接手,早前的收益也会收回来,这可是几十万两银子,若是朝廷继续开,往后便能继续收钱。 “儿臣告退。” 苏晴出得养心殿,小李子紧走几步,“公主,事关重大,你真的不需要与皇后商量。” “沐食邑是我的,我怎么能容许有人借我之名,谋取私利,中饱私囊。” 苏皇后借着凤西县的玉矿,这几月不知捞了多少钱,可最后却用来给苏迦做脸,凭什么? 她很生气,虽不在乎,既然她得不到好处,就让出去好了。 苏晴转了一圈,又去了懿宁宫,将自己已禀崇熙帝的话说了一遍。 太上皇道:“现下非三百万两不能解眼下燃眉之急?西北三省同受大旱,若是五月前还没有雨,西北三省的百姓到秋天可就颗粒无收了。” 苏晴默了片刻,脑海里想着应对之策,想到枯井师太每每心情好时,会在月夜下讲故事,她说自己曾梦境天国,见过高楼大厦,见过会飞的铁鸟等,“祖父,可采用招标之法,将凤西玉矿与凤凰珍宝阁给标价最高的富商,价高者得,先让两年之利,且派朝廷管控玉矿,保证且不得过度采挖玉石,每年只出多少公斤的玉石……” “你仔细说说如何招标之法?” 苏晴便细细地讲了,是将玉矿与凤凰珍宝阁一并承包给商人,定下一个每年的最高出产多少玉石,玉矿由朝廷的人管控,所出玉石俱交给这位商人做出首饰出售。 随着苏晴的讲述,太上皇听得连连颔首点头,整个京城都知道那珍宝阁很赚钱,这样一来,别说三百万两,便是四百万两都有可能,至少能应对眼前的燃眉之急。 太上皇留了苏晴在懿宁宫用晚膳。 太上皇虽不大过问朝政,看着皇帝心忧赈灾银子,现下得了良法,亦觉可行,且不用太担心有人吃了银子,玉矿管控产量,规定出一定数额,不存在过度采伐,直接将珍宝以招标方式承包给皇商。 当即请了崇熙帝过来说话,将这法子讲了,先招标承包,拿银子。 崇熙帝道:“父皇这法子甚好。” “哪是朕想出的,这是晴儿那孩子看你着急,想出来的法子。她说最赚钱的玉矿应该握在朝廷手里,回头你收回珍宝阁与凤西、凤中两县且赏她自己挑一处沐食邑,这孩子大义不输男儿,你当多疼她些。你多疼她一分,她就能多孝敬五分。” 崇熙帝颇是欣赏,翌日早朝在朝堂上夸赞了大公主一番,说她心系天下,心忧西北百姓,自请朝廷收回凤中、凤西两县与珍宝阁。 崇熙帝决定收回产业,苏皇后听到消息,在凤仪宫砸了一套精美的瓷器。 一旦朝廷收回,他们还赚什么钱,且苏晴将前几月的收益献给朝廷了,还说为了补偿苏家两房,放弃苏皇后的所有陪嫁为自己做嫁妆。 苏皇后原就想补贴娘家,可这样一来,被苏晴喧嚷开来,全由暗转明,世人只会说苏晴大义,苏皇后所做的一切就成了一场笑话。 怒不可遏,忍无可忍中,苏皇后想到了当年相师所言:“世子妃与此女命格虽不相克,却不相生,且此女成人后,与世子妃离心。” 此刻她气得呼吸急促,“当年相师所言却是实现了,珍宝阁本宫与苏家两房好不容易打理得有了起色,她却放弃沐食邑,一举献给朝廷,将本宫所有的计划打乱了。” 苏皇后忍不下去,气势汹汹来到翠微宫。 苏晴福身相迎,“儿臣恭迎母后。” 苏皇后走向前来,扬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孽女,为了讨好你父皇,你竟能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你可知道我与你两位舅母为了凤凰珍宝阁付出了许多……” 苏晴手抚着脸颊,“母后借我的沐食邑为苏家谋利,打算将大半年所有的盈利给苏迦做嫁妆。在母后心里,苏迦远胜我这个嫡亲女儿更多。上个月,珍宝阁获利十二万两银子。七个月的盈利,六成红利则为七万二千两,足足五十万两银子,母后眼睛不眨就要全补给苏迦。” 她与苏家嫂侄们说的话,为何苏晴会听到? 苏皇后看着苏晴,她愤怒地大吼:“你在本宫的身边收买了耳目?” 她的一言一举苏晴全知道,所以苏晴才会如此失望。 “母后,你好意将福嬷嬷、兰姑姑送到我身边,照顾我、指点我、服侍我只是小部分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就是为了监视我、掌控我。素日里,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便是吃了几粒米,上了几次恭房都细细地报给你了罢?” 福嬷嬷、兰姑姑二人没想到,苏晴与苏皇后会闹到如此。 苏晴是什么时候变的,她们不知。 但陶大先生离开前,她见了陶大先生,回来后便有些不一样。 在苏晴的心里,这二人到翠微宫就是为了监视她、掌控她,难怪二人觉得苏晴渐行渐远,她对小李子的信任超过了所有人,甚至对欢儿、喜儿都有了防备之人,而对福嬷嬷、兰姑姑早不如以前那么倚重、信任。 苏皇后痛楚地摇头,女儿监视她,却指责她名为照顾,实为掌控,“在你心里,本宫就是这样的人。” 苏晴苦笑道:“母后借着为我打理沐食邑,中饱苏迦的体面,饱了苏家的富贵。” “苏家是你的外祖、母族……” “哼!”苏晴轻斥一声,笑得讥讽,“我可吃过苏家一盏茶,得过苏家一分好?母后,当年,我不过周岁,你看似为了大局,实为私心,你就放弃过我一次。对你而言,我即便是皇家血脉,也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枚棋子,若我乖巧听话、受你掌控,你便作罢,如若不然,你就就能放弃第二次、第三次……” 她果然知道了。 知道了当年是她提议交换孩子,那一晚,死了那么多的人,而周岁的苏晴无人保护,旁人就会像辗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第144章 争执 “宇文晴,我是你母后,是你亲娘,有你这样与亲娘说话的?”苏皇后是来训斥她的,她奏请皇帝收回沐食邑,将珍宝阁献给朝廷,还提出了一系列的举措,只为朝廷筹措银钱。 “母后,天下间也没有一个母亲明知周岁的孩子在危险之中可能性命不保,却为了一己之念,果决地放弃亲生孩子的母亲。 你是大周优秀的皇后,可你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如若晴儿可以选择,我宁可要一个做乞丐、可以真心疼我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可以放弃我的皇后母亲。” 脸颊火辣辣地痛着,已经红肿,可这又如何。 前世时,她是奴是婢,在得晓她是奴婢时,是李翠芳成功的替代,又或是皇后的刻意的放弃,已经是说不清了。 苏皇后气得胸口起伏,咬牙切齿,有些话可以说,但她身为母亲的颜面,尽被苏晴给撕破了,她扬起巴掌,苏晴伸着脖子道:“母后被我说中真相,恼羞成怒,你为苏迦步步谋划,视她比亲生女儿还要重要。我算什么?我只是一枚在你眼里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你不是一早就决定,要将你所有的积蓄、所有的陪嫁,甚至是名义上对我的慈爱,实则是为他们谋利,我只是把这些所有的事都放到了明处。” 苏皇后气得浑身发抖,这便是她的女儿,与她作对,还说得振振有词,将她的私心,将她的所为全给摊到了明处,亦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正是因为摊在明处,世人会知道,她这个皇后,看重娘家侄女胜过亲女。 什么贤良,她过去十四年每年嫡公主生辰时的自我苦痛,说是思女之日全成了笑话。 “我放弃你所有的嫁妆,母后不必在忌讳我会难过,你全部给苏家也好,又或全给苏迦也罢,我都不会说半句。母后放心,从今往后,我会牢牢记得,不该我的,绝不会打半分主意,起半分贪念。” 苏皇后指着苏晴,气得结结巴巴地道:“宇文晴,你……你这个不孝女……” 看着气得花颜失色,浑身颤栗,几乎要说不出话的苏皇后。 “当你决定且做出第二次放弃我时,你在我心只是大周的皇后,是我的母后,母后可以有很多皇子、公主,我只是皇家公主中最平常一个。” 苏晴可不想将苏皇后气病,她就是心里不痛快,苏皇后进来就打她,还不让她反驳了。 皇祖父曾说过,从今往后,她不用再压抑性情,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撩袍长身而跪,“宇文晴言辞过激,请母后责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宇文晴恳求母后歇怒,宇文晴请母后歇怒……” 苏晴跪在地上,长身一磕,就如对着高高在上的神灵、菩萨,面上恭敬,但神色疏远,她们母女之间,无法再当成什么也没发生。 此刻,崇熙帝已经下朝,想到苏晴与太上皇献的计,他对王总管道:“且去翠微宫,朕与晴儿说几句话。” 崇熙帝进了翠微宫,小李子欲报,被他止住:“不必通禀,朕自己进去。” 这个时辰大公主或是在读书,或是在用用茶点,他正想看看她素日的生活。 而此刻,苏晴已经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这样低沉有力,却又自信满满的脚步声是崇熙帝的,他怎会在这个时辰过来? 苏皇后看着膝前的宇文晴,指着她道:“果然是奴颜婢膝!呵呵,刚才不是得意?你怎么跪下恳求了?宇文晴,本宫就是喜欢苏迦远胜你,你除了是从本宫肚子里出来的,哪里比得了她?” 奴颜婢膝,在民间为奴婢的日子,她未觉什么,却成苏皇后心中的一根刺。 崇熙帝从未听到这般满讥讽、不屑的语调,阴森恶毒,句句伤人,嫡亲女儿还不如娘家侄女。 苏晴道:“母后在我归来时,去洛阳别苑陪我的那些的日子……” 那些日子,她们母女如此亲近,就像民间所有的母女,苏皇后亦是真心为她调理身子,为了照顾她,撇下东宫事务而不顾,只想陪着女儿,弥补她。 “我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你还真以为我是弥补你?当年本宫知道你会有危险,可还是坚持将你送出去,本宫猜到司马良娣必护不住你,只要她出错,本宫借此事打压她。” 她知道结果,所以故意交换了孩子。 苏晴丢誓,不用她出手,独孤皇后就能惩治司马良娣。 只是腹中孩子的意外早夭,却是苏皇后的谋划之外,尤其是后来再不能生,虽没有亲子,但有宇文晏,也算弥补了这个遗憾。 “从小到大,母后对我就没有半分慈母之心?” 苏皇后快被女儿气疯了,她是皇后,如果这样不懂事、处处与她顶撞的女儿,她宁可不要,她要苏晴讨好她、敬重她、顺从她。 “你配吗?” 崇熙帝想:这是不是她们母女演的一出戏?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相信她们母女反目? 对,一定是这样,许是提前知道他要来,特意准备好的,他堂堂帝王焉为被妻女算计? 苏晴流着泪,“在母后心里,我是野丫头,我是一介奴婢,不配做你的女儿。从今往后,我会如二公主、五公主她们一般敬重母后娘娘,亦会永远放正自己的地位,苏迦为尊,我为卑,她是未来要做皇后的人……” 苏皇后伤她,她为什么要为苏皇后留下面子。 崇熙帝听到了什么,听到了苏皇后与华凰大公主之间的争执,堂堂嫡公主,却要奉一个大臣的女儿为尊,当皇家公主是什么? 尤其是最后一句“她是未来皇后”,更是惊得崇熙帝心头浪潮翻滚。 不远处,欢儿、喜儿欲喊,但见崇熙帝一个凌厉的眼神,二女吓得立时跪下,他们一跪,其他人紧随而跪。 王总管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苏皇后一声惊呼:“你……你怎会知道?” 这种话传出去,可是犯忌之事。 崇熙帝原有的疑惑立时释然,若真是演戏作假,不会说苏迦的野心,这不像是作戏,而是母女俩当真反目。 “儿臣给母后在珍宝局订制的皇后凤镯,母后不是答应苏迦要为她留着,等到有一日她拥有能佩戴的身份时,就会亲自送给她。” 这件事,是苏皇后与娘家大嫂、侄儿媳与苏迦说的,当时便是萱姑姑都不知道,可苏晴是如何知道的,还知晓了她的意思。 她宠苏迦,是因为她当苏迦当成了下一任皇后在培养,是她的儿媳,更是她野心的延续。 第145章 贱种 “母后,父皇正值壮年,你做一个纯粹的皇后不好吗?宇文晴不敢苟同母后所为,请恕儿臣不孝,儿臣一生,只想做一个纯臣。今日儿臣是父皇的臣子,他日亦是其他兄弟的臣子,永不支持谁,更不会针对谁。他日哥哥弟弟们有了子女,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侄儿侄女。” 这不仅是说给苏皇后听,也是说给崇熙帝听,明白她给自己的定位。 苏皇后冷笑:“宇文晴,本宫会看着你如何做一个纯臣?你这贱种,你以为大皇子、四皇子会相信你不站在二皇子这一边?” 王总管觉得皇后过份,居然骂自己的亲女是“贱种”,她总不会骂苏家血脉,难不成是骂皇家?这胆儿不可谓不大,他往里一探,动作很快,大殿上所有人连带着福嬷嬷、兰姑姑全是皇后的心腹。 福、兰二人可是皇后送到翠微宫的。 苏晴沉声道:“一日两日不信,那便三日;一年两年不信,那便三年。日久见人心,只要我行事端正,不偏不移,总有一日他们会信的,母后若是想将我拉到苏迦与二哥一边,我做不到。我不会在皇祖父面前抵毁任何一个兄弟,也不会违心地夸赞任何一个兄弟。” 她跪在地上,即便跪着,却跪得昂首挺胸,有着她自己的傲气。“多谢母后今日给儿臣上了一课,让儿臣明白,母后与儿臣不是母女,而是君臣。多谢母后提点,儿臣往后再不会逾矩半步。沐食邑、珍宝阁的事是儿臣之错,珍宝阁处,若是令苏家亏空多少银钱,母后且说个数目,儿臣就算是借、是筹,也会补偿给苏家。” 苏皇后轻哼一声,“你补偿得起吗?我看你才学还不错,不如你就下嫁苏家四公子阿远如何?” 苏晴抬眸,眼里掠过一丝不可思议。 苏皇后沉声道:“苏远已有婚约,苏逊最能读书,像你这种野丫头,只配嫁给纨绔不争气的苏远。以你之才,若是将他教好了,本宫记你一功。” 崇熙帝浑身冰寒刺骨,苏远纨绔惹事,寻花问柳,是苏家此辈子侄里最不争气,若是苏追品性有端,这位惹事的能力就能与苏追相比,这真是亲生母亲,居然恶毒到要把亲生女儿嫁给这样的男子。 崇熙帝是努力控制,面上变了又变,不是他不喜苏晴,而是因为这是苏皇后的女儿,苏晴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皇后。 为什么不喜?当然是有原因,他甚至不愿与皇后多有接触,实在是这个女人面上做得太完美,内里的心思太多。 苏晴一脸错愕,眼里全是不可相信,“原来母后厌恨我到如此地步?” “你不是说了,自你出生到现在,你一直是我手里可有可无的棋子。”苏皇后看着膝前的女子,与她有几分要似,亦有皇家特有的下颌,可这又如何,她是亲娘、是皇后,拿捏着她的亲事。 苏晴道:“我以为母后在我回宫之时,就断绝让我嫁人的念头,原来要我嫁给苏家最不堪的纨绔。” 苏皇后沉声道:“什么意思?” “不是母后令福嬷嬷在雪花膏里加了麝香粉,在我的浴汤里用了麝香么,这数月下来,宇文晴已断绝做母亲的权力……” 她知道了? 她怎么就知道了? 苏皇后瞪大眼睛,“你是蠢的吗?明知下了麝香,你还用?” 他们听到了什么,苏皇后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毒,断了亲女生育儿女的希望。 “母要女死,女不得不死,儿臣只想求个明白,母后为什么要给我下麝香之毒?” 苏皇后当即哈哈大笑,她知道了。 “你因知道,所以与本宫离心?本宫那么做,皆是因为当年,我动胎气生景儿,险些一尸两命,我不想看从承受此苦,不想你……” 苏晴定定地看着苏皇后,她不信这理由,“我是皇家公主,若是我会遇到大难,那这天一有多少女子会亡,皇家有最好的御医。母后,这个理由,怕是连你也不信罢。” 母亲们虽都有担心,但像苏皇后这样令福嬷嬷动手,还成功的却寥寥无几。 “你不信?也不用你信。既然你有才华,能指点太学的举人写文章,你将苏远引向正途,你会是他的正妻,但永远别想生下贱种。” 苏家的骨血,她怎会主苏晴生下苏家的子嗣,当然不行。 苏皇后还要继续说下去,只听外头一声震天喝呼:“够了!” 苏皇后几乎心神俱裂:崇熙帝在外头听了多久? 他大步进来,脸上怒火丛生,眼里喷着怒火。 苏皇后心下大感不妙,“臣妾恭迎皇上。” 她愤愤地看着苏晴,是不是故意的? 苏晴知道崇熙帝来了,她猜到崇熙帝与自己不亲近的原因,因为她是苏皇后的女儿,因为燕国公府势大。 既然她与苏皇后之间不可能真有母女之情,那么,她就得表明立场,也免在宫中的日子更加艰难。 崇熙帝轻哼一声,“朕未想到,长久以来朕的嫡女还不如一个大臣的女儿尊贵。皇后一口一个‘贱种、野丫头’……” 他在外头听了多久,为什么没有禀报。 福嬷嬷、兰、萱等人俱在大殿上,她带来的人亦都在,今日能苏皇后带来的,几乎全是她的心腹。 谁能想到,因外头未能留人,皇帝就这么进了翠微宫,上下宫人没有提醒,皇帝在外头看了多久,听到了多少,谁也不知。 苏皇后想到苏晴说苏迦的那些事,皇帝会怎么样?他可不是太上皇,他当年二十出头,就能干出诛尽几大王府的事来,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帝王。 被他发现她们母女不和,心生芥蒂,更被他发现,她在背后如此作贱亲生女儿,他会如何想?会觉得她这个皇后心思重。 苏晴唤了一声:“父皇误会了,母后唤儿臣‘野丫头’,只是说笑,再有那……那个词儿,也是……是……” 崇熙帝很生气,“住嘴!”他看苏晴红肿的双颊,上头有清晰的指印,“是她打的?” “是儿臣不好,儿臣做错了事,理应受罚,母后是在教导、指点儿臣。” 崇熙帝却是气笑了,“朕在外头,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全听见了。华凰,你是朕的嫡长女,你有何惧?当年你走丢,是父皇对不住你,因着这事,一直误以为你母后承受失女之痛,看来过往十几年,太上皇、先太后与朕都弥补错人。” 孤独皇后为什么庇护苏皇后,不就是因为当年事变之中,苏皇后失去了一双儿女。 可现在亏欠的女儿回来了,为什么要弥补给皇后,真正该弥补的是苏晴。 苏皇后只觉得浑身凉寒刺骨,全听见了,也知道她想让苏迦为后,知道她想扶持宇文晏。 崇熙帝看着苏皇后,“你是瞧不起朕,才骂朕的嫡长女是贱种,还是瞧不起苏家?可是朕看你对苏家甚好,看重苏迦胜过大公主,这是真瞧不起朕?” 第146章 野心曝露 苏皇后惊呼一声:“皇上恕罪!”袖袍一挥,长身趴在地上。 崇熙帝道:“从即日起,大公主的事,皇后就不必插手了。上有太上皇与朕,不敢劳你费心,也不敢让你我指点大公主,朕怕你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就要将堂堂大周嫡公主为成苏家小姐的丫头了。逼得嫡公主说出苏迦为尊,她为卑的话,皇后可真是贤良淑德?” 他的女儿得多辛酸痛楚,明明才华横溢,却被亲娘咄咄逼人。 苏晴只是想解朝廷之急,苏皇后就这般打骂训斥,全然不顾皇后身份。 “父皇误会,这……这是我与母后……” 不待苏晴解释,崇熙帝轻喝一声:“她如此作贱于你,你还替她求情?你是大公主,永远都改变不了。倒未想到苏家野心这么大,想再出一个皇后呢?” 他双手负后,“传朕旨意,皇后口出不驯,冒范龙威,对朕不恭,禁足凤仪宫三月反思己过。六宫事务请贵太妃打理,着淑妃协理。” 郑淑妃行事有失公允,但太上皇的贵太妃打理六宫多年颇有经验,这一次就让贵太妃多多指点郑淑妃。 苏晴讷讷地唤了一声:“父皇。” 崇熙帝道:“你且起来,让宫娥给你上药。”对苏晴说话的声音,少有的低沉温和,眼里亦多了几分心疼,他一直以为当年洛阳别苑那些日子,母女俩感情很深,谁能想到,背后发生那么多的事。 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为亲娘不喜。 往后,再不必心存戒备,得对这孩子好些,亦更亲和些。 太上皇是不是一早就瞧出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才会这般心疼她。 苏晴福身道:“启禀父皇,兰姑姑是母后的人,让她回凤仪宫侍候吧。” 崇熙帝哪里不明白,估计兰姑姑被苏晴当成了苏皇后送来的耳目,“福嬷嬷呢?” 福嬷嬷满是纠结,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留在翠微宫,在这里大公主几乎不怎么管事,性子亦好,可今日之后,她却不能再留下。 大公主不信任她与兰姑姑,认为她们是派入翠微宫做皇后耳目的,原本也有盯大公主的意思,这一挑拨,她们却是待不下去。 苏晴心下转了一遍,福身道:“福嬷嬷回凤仪宫吧还请父皇给儿臣挑些得用的宫人。” 苏皇后心里暗骂:白眼狼!果然和算命说的一样,就是来坑她的。 她这般将两人送回凤仪宫,宫中上下定会知道她们母女不和。 崇熙帝看着苏晴,实在可怜,更有些狼狈。 苏晴的确未猜到崇熙帝会来,他从未来过翠微宫,父女俩见面的次数不多。 崇熙帝心里掠过一丝愧疚,为了为他解忧,她独自面对苏皇后的打骂、责罚,而更未想到,苏皇后竟如此不喜亲生女儿,视苏迦远重过苏晴,“王总管,回头去找刘内监,与他商量商量,重新替大公主选两个人。” “是,皇上。” 王总管打了个手势,苏皇后被兰姑姑、萱姑姑扶了下去,福嬷嬷不敢停留,默了片刻,退出翠微宫。 苏皇后与大公主的矛盾再难化解,如今这一场对峙,她们各有怨言。大公主早前言辞犀利,可后来许是怕担心不孝的骂名,才会连连赔礼道歉。而她一弱,苏皇后却趁势而上,力压大公主,偏苏皇后的运气真真不好,竟被崇熙帝瞧了个正着。 男人都有怜弱之心,即便是一代帝王也有,尤其看到自己的大公主如此可怜,又被亲娘不喜,再加上其间的缘由,定会被崇熙帝心疼。 大公主在帝、后之间,选择了站在皇帝那边。 皇帝虽敬重皇后,只今日的事后,心里必会扎下一根刺。 皇后偏宠苏迦,是想将苏迦培养成第二位皇后。 皇帝知晓这个真相,还会由着苏迦为嫡妃? 弄不好接下来皇帝就会打压二皇子宇文晏,再敲打苏家一番。 崇熙帝催着左右道:“快取化瘀膏,怎的把脸都红肿了,这不消下去可如何了得?” 王总管指挥着小李子。 小李子一路飞奔,很快抱了个药匣子来。 王总管将药递给崇熙帝。 崇熙帝用手挑了药膏,轻柔地给苏晴抹上。 苏晴看着面前的人,与太上皇有几分相似的神韵,眼泪扑簌簌地化成断线的珠子,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晴儿,是不是很疼?”崇熙帝的一颗心柔成了一滩水。 苏晴摇头,道:“从小到大,父皇是第一个在我受伤后给敷药的人。”她笑着,可眼里的泪水却是晶莹而辛酸。 崇熙帝心里更难受,他竟然不知道,苏皇后看重苏家最甚,一个为了打压对手,能放弃亲生女儿的人,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你曾问朕,为何不喜欢你母后?她从不信任朕,她信任的是苏家、是她自己。司马氏信朕、爱慕朕;淑妃亦信朕,爱慕朕。” “还有莲妃娘娘亦信任父皇,爱慕父皇,但母后没有信任、爱慕,只有敬重。” 身为男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会舔着脸去讨好一个不及任自己,对自己没有爱慕之心,只有敬重的女人。 “可是父皇,众多妃嫔里,大抵除了曾经的司马良娣,其他人都不是单纯的爱慕罢?她们爱慕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帝。” 无论是谁做太子,她们都会爱慕。 不关乎是谁,只因为那位置。 崇熙帝轻叹一声:“太上皇总说子孙里头,你最肖他,可朕看来,你这心思通透的样子倒是肖朕。” 他当然知道,以前亦是这样看,所以对大皇子格外看重,可如今,他也不敢保证,司马良娣是最爱慕他的女人,也是爱得纯粹的一个,那一幅前朝宝藏地图就是证据,他担心司马良娣与前朝余孽有瓜葛。 “父皇今日怎么有空来瞧儿臣?” “下朝之后,想来看看。” 这一看,却遇到苏皇后打骂苏晴。 看来苏晴的日子过得亦不好,难怪她亲近太上皇,因为除了太上皇没人再疼她。 崇熙帝道:“怨你母后吗?” “母女情薄是我们缘分太浅,我不怨她,人有亲疏,只是我到底不如她精心培养的苏迦亲厚。既然她眼里无我,我就如二妹妹、五妹妹一般敬她为母后。” 敬为母后,视为大周的皇后,却无母女情分。 第147章 查苏家 崇熙帝心下竟是一松,看着妻女闹到如此地步,他却为之轻松了。 “父皇,苏迦有野心,可二皇兄没有,他在太学读书用心,亦勤习武功。大皇兄曾领过一些差事,才干有、心性好。他们现下大了,父皇不如将拍卖凤西玉矿与凤凰珍宝阁经营权的事交给皇兄们做,他们需要历练了。 父皇能襄助皇祖父,他们也能为父皇解忧。” 宇文晏可是苏皇后养大的,他会没有野心?看不出来,不等于没有。反而看不出来的人,更得防备,这样的人城府太深。 “四皇弟也能领差,我看他总与周勖、司马纪他们混在一起。在太学上学的时候,每次休沐日后,他们几个总是哈欠连天。儿臣听太学的学子私下议论,说周勖他们在京城别苑里养了外室。一旦休沐就结伴去外室的别苑玩乐,儿臣担心,四皇弟总与他们混在一处会学坏。” 做一个纯臣,对兄弟们一视同仁,不参与权谋争斗。 崇熙帝心里暗笑:替三人都说了话,不偏不倚,倒真是难得了。 “拍卖凤西玉矿与珍宝阁的经营权之事,有许多细节还不甚清楚,太上皇说这法子是你想的,你拟一个章程文书出来,朕再与户部那边商议商议,这事不能久拖。今日就举官员前往接收珍宝阁与凤西玉矿。”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国家大事当前,苏家亦必须退让,儿臣以为,父皇借我与母后的矛盾,敲打敲打燕国公,苏家可是富庶得很,多敲些银子出来亦是好的。” 崇熙帝哈哈大笑,他一直想敲苏家,抓不到把柄,除了一个不争气的苏远,几乎无可挑剔。 “父皇,我献出凤凰珍宝阁与沐食邑,当真是因私心,我不服母后偏宠苏迦,事事优先于她,故而才献出来的,我不想让苏迦太得意。父皇切莫因此心生不安,今日儿臣被打骂,也委实行事欠妥。” 宇文氏婆媳、母女可没在背后少暗示、提醒苏皇后,这亦是苏皇后又故态重燃,看重苏家的原因。 崇熙帝道:“晴儿不必为你母后求情,朕心里有数,今日你母后被罚,乃冒范龙颜与你无干。” 他拍完药,对小李子道:“过一个时辰才给大公主上药。”他站起身,“晴儿歇着吧,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御膳,这皇宫之中,除了太上皇与朕,你便是最尊贵的。” 苏晴道:“父皇忘了母后?” “她是皇家妇,可没皇家血脉,自是比不得你。”他笑看苏晴,成长经历坎坷,以前都弥补错了人,谁能想到,苏皇后视苏晴如同一枚棋子,往后他弥补给苏晴即可。“起驾!” “儿臣恭送父皇!” “恭送皇上!” 苏晴将崇熙帝送出大殿,看他携着王总管等人离去。 福嬷嬷走了、兰姑姑亦走了,现下这里没有主事的嬷嬷、姑姑。 喜儿小心地问道:“大公主,福嬷嬷、兰姑姑的房间……” “你们将她们的东西拾掇拾掇,归拢整理成箱笼,再送到凤仪宫,你们记住了,皇后只是皇后,是天下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你们敬着就行。” “是。” 今日这事闹得很大。 他人必会打听皇后被罚的原因,苏惠嫁给崇熙帝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被罚、被训斥。 苏皇后回到凤仪宫,气得打碎了摆件,推倒了桌案,“孽女!她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皇上要来,故意引我说了那么多话。” 福嬷嬷道:“大公主回到皇家后,这是皇上第一次去看她。” 大公主想不到,苏皇后也根本不会想到。 可不偏不倚,皇上去了,还看到她打骂大公主,偏她还作死地承认了大公主不如苏迦,皇帝会如何看她,觉得她拎不清,连身为女人的慈母之心都没有。 苏皇后怒喝着指着兰姑姑,“查,给本宫细细地查,本宫要查出背叛、出卖本宫的贱人到底是谁?若被本宫查出,本宫要她生不如死。” 她们自家姑嫂在大殿上叙旧说的话,苏晴是如何知道的?居然拿那些话来塞她。 背叛者想这般做,就得承受她的雷霆之怒。 * 崇熙帝回到御书房,唤来暗卫统领,低声吩咐道:“你去查查燕国公府苏家,这二十年是否借着朕的名义在外敛财,拿着把柄,时间要快,朕只给你三日时间。” 统领应答一声“是”。 崇熙帝微敛着眸光,脑海里全是今日所见所听到的事,苏皇后行事当真令人意外,以为是完美的,却在亲女与娘家之间选择后者。亲女是她的棋子,对于她而言,是不是身为皇帝的他,亦同样是苏皇后得到权势富贵的一枚棋子。 晴儿太可怜了,不过周岁,就被亲娘放弃。 如今归来,亲娘却疼苏迦远胜于她。 明明是嫡公主,却自认卑微,还得承认苏迦尊贵。 嫡公主卑微,天下的女子又是何地位? 苏皇后令福嬷嬷给晴儿下毒,晴儿的身子被毁了,被亲娘断了养育子嗣的希望。苏皇后骂晴儿是溅种、野丫头,还一心想将她许给苏家纨绔为妻,却不许她诞下自己的子嗣。 她一早知道苏皇后给自己下毒,却因“母要女死,女不得不死”用了那些药。 苏皇后是恨他? 不屑为他诞育儿女,才这般作溅他的嫡女? 她心里喜欢的是魏王世子罢,当年,她眼里看到、心里想着的都是那人。偏生那人眼里,只有赵国公府的嫡长女。 他当年不想娶苏惠,便是因为她心有所属,他宇文雍也是骄傲的,你不喜我,只有旁的女人爱我。可没想到,她居然在背里折磨他的嫡女,还骂出那样的话来。 苏惠,她是故意的! 她不能反击他,就折磨他的女儿。 太可恨了! 背着他,作贱他的嫡女,他可以打,可以骂,但不容旁人如此欺辱? 苏迦是苏皇后给宇文晏选中的嫡妃,出了一个苏皇后不够,燕国公府还想再出一位皇后。 他心里琢磨时,忽视一份奏疏弹谧苏家,上头是说燕国公夫人为了给嫡次女预备嫁妆,夺人百年店铺,还以低价购下一处极好的田庄之事。 他正愁没有名目发作,竟是送上门了。 崇熙帝道:“传召长安王。” “是。” 这个时辰,太学那边快散午学,过一会儿就得用午膳。 宇文晏立在御书房外等了一会儿。 “儿臣拜见父皇。”宇文晏行礼问安。 第148章 两情相悦 崇熙帝放下手中的奏疏,语重心长地道:“你对自己与苏迦的婚事有何看法?” 宇文晏心下疑惑,皇帝怎会好好的问起此事,“儿臣与苏四小姐自小相识,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啊?不是因为苏皇后与苏家大力培养,娶她就能助你成为储君,或是成为皇帝?”崇熙帝不紧不慢,眼里的威严大露。 这确实是他最好的谋划,燕国公府势大,苏皇后又看重苏迦,在她失去儿女后,苏迦幼时常到东宫陪伴苏皇后,长则住上半年,短则住十天半月,感情深笃。 宇文晏心下一惊,以头俯地,“儿臣不敢!” “是不敢,苏迦好大的能耐,背里欺凌大公主,逼得大公主自认苏迦尊贵,她卑微。大周大公主都不如苏迦尊贵,她这是要做皇后还是想为女皇?”崇熙帝将手中的奏折砸了过来,“她能欺嫡公主,难怪有奏疏弹劾,你瞪大眼睛仔细地看,看清楚上面写的。” “她连嫡公主的沐食邑、珍宝阁的出息都能抢,欺负平民百姓算什么?” “华凰是朕的嫡女,她一个大臣之女,何来的胆子?啊——”崇熙帝怒喝,“苏迦狂妄至极,还是你想要那帝位宝座了?” 宇文晏大呼:“儿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想过不敢承认?”崇熙帝怒喝,“你的亲娘是宫娥,是卑贱之人,是朕抬举才生下了你。你此生此世只是庶皇子,出身最低,别以为皇后养了你,你就是嫡子。” 苏皇后居然敢骂苏晴“贱种”,如此欺辱,他怎能不气。 可以不爱慕他,但不能作贱他的骨血。 崇熙帝想到今儿所见,一肚子的怒火,既有对苏晴的心疼,又有窥破枕边人真实目的的愤怒。他不防苏皇后,因为她无子,却忘了苏皇后养了宇文晏,可苏皇后的目的是借着苏迦再出一位皇后。 他还活得好好的,就盯着他的帝位。 他在皇位上还未大展拳脚,就被枕边人与儿子盼着早死了。 委实可恶、可恼,他满腹的怒火,都发作到宇文晏的身上。 “大公主在珍宝局替皇后订制了皇后凤镯,她不知道那是后镯?竟是想讨要,要皇后为她留着以后能戴时方送给她,真真是好大的野心啊?哈哈,好,真好!你与她两情相悦能不知其野心?” 宇文晏心下大惊,苏迦想做皇后,他知道,但他不知道苏迦会蠢到让皇帝知晓。 崇熙帝看着宇文晏惊愕的眼神。 “儿臣当真不知。” “好,你既不知,这事便好办了。滚下去——” 崇熙帝最后三字一声怒吼。 御书房外,几位大臣正在静候召见。 宇文晏神色狼狈。 他们亦听宫里人在传,说今儿皇帝刚罚了皇后,好像是苏皇后听说大公主奏请皇帝收回沐食邑与珍宝阁,打骂大公主,被皇帝给瞧见了。 又有的说苏皇后出言顶撞皇帝,触怒龙颜,皇帝大怒。 还有的说苏皇后大闹翠微宫,指责大公主遇事不商量,皇帝看到了有失后仪之处,大怒。 纵说纷纭,但有一件事是真,那便是苏皇后确实被皇帝给罚了。 太上皇听说时,着人将苏晴唤了来。 苏晴本想不去,可若不去,太上皇会更担心。 待她到时,太上皇、刘内监两人歪头打量,两颊红肿未消。 太上皇道:“你娘当真打你了?” 苏晴一听这话,眼泪便滑落下来。 刘内监心下一软,“皇后娘娘怎的下得了手哦,瞧把这一张脸都打成这样了。” 苏晴依旧是哭。 太上皇摇了摇头,“你那老子也不是个好的,就不能换个方式,非说是你自己请求收回沐食邑与珍宝阁。你娘听了,能不将气撒你身上。还道她不会动怒,这回失仪了,却是把人打成这样……” 太上皇觉得皇帝办事也太不稳妥,法子多的事,遮掩遮掩,撒个谎,就说是他看上那里赚钱,只要他提出来,皇后还能不给。 刘内监指着宫人取了药过来,小心地给苏晴抹。 苏晴只是哭,若是旁人问,还没这么难受,看到自己最信任、敬爱的太上皇,再也忍不住,眼泪就似泛滥的洪,关不上闸,止不了奔涌。 太上皇道:“祖父知你委屈,你为了朝廷解急,没想被皇后给打骂成这样?还有你老子,平日不去瞧你,今儿怎的去了?” 苏晴只哭不说话。 刘内监急得不成,问小李子道:“你说!” 小李子便见苏皇后一进翠微宫就扇苏晴耳光,他们本是想出来搬救兵,可还未走多远,皇帝就过来了,他们亦不敢再走,偏皇帝不让他们禀报,自己带着王内监进了翠微宫,站大殿外,听到了皇后与苏晴说话。 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小李子亦没多一字,更未少一字地给禀了。 太上皇听得一脸讶色,“她……她拿了皇家大公主的沐食邑给娘家侄女赚嫁妆,要将所有出息给娘家侄女?” 这是一个母亲能干出来的事? 名声她有了,实惠会给了娘家。 当皇家个个是傻子,因为大公主坏了她的计划,气极败坏,冲到翠微宫打骂人。 苏皇后竟说苏迦比苏晴尊贵,苏晴就是“野丫头、贱种”,太上皇几乎要气个倒仰。 “皇后想干什么?皇家嫡出血脉竟是贱种?她这是目无皇家,可恶至极……” 难怪苏晴哭得这么伤心,没有比亲娘承认自己比不过表姐,甚至亲娘心里没她还令人心酸。 苏皇后竟然还说从来没有看重过苏晴,只拿她当棋子,当年是拿她来打压司马良娣的,她知道司马良娣护不住她。 这真是太可怕了,天下怎会有这样的母亲? 孤独皇后有看走眼的时候,要是她知道被自己选的儿媳给算计了,是不是得从皇陵跳出来,棺材板都盖不住啊。 皇帝听到能不气才怪,一句“冒范龙颜”都是全了皇后干糊涂事的脸面,这要传出去,皇后的名声就全没了,什么完美苏皇后,就是一场笑话。 苏晴看太上皇气得不轻,“祖父切莫动怒,我不打紧,抹了药,明日红肿就消了,我真不打紧,祖父千万别气坏了。” 太上皇道:“你母后是个糊涂人。” “也怨怪不得她,我自幼不在身边,长伴她身侧的是苏四小姐,她自是看苏四小姐更重些。” 太上皇道:“苏迦有为后之心,你父皇估计气得不轻。” 第149章 赐暗卫 刘内监却觉得:大公主肯定被皇后亦气得不轻,必是早就知道皇帝去了,故意诱苏皇后说了那番话,现在皇帝知道苏迦的野心,以皇帝的行事为人,苏迦想为嫡妃不能了,便是这侧妃让不让做还得另说,弄不好苏迦就得给毁掉。 皇帝亲眼看到苏皇后如何打骂、责罚大公主,但正因看到,皇帝会更心疼大公主,往后亦会亲近大公主,可是二皇子与苏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今日的那些事,在皇帝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他才刚登基,皇后与儿子就盯上了,苏家女儿还想做皇后,这是在咒他早死? “祖父,我真不要紧,这样的委屈,我受得多,早习惯了。只是没想到,我母后这般不喜欢我,难过这一回,以后不难过了,只要有祖父疼我,晴儿就是幸福的……” 太上皇主动拥住苏晴。 苏晴呜哇一声哭出声来,身子哭得直颤抖,太上皇却心疼得无以复加,心里直酸,惹得刘内监、小李子跟着抹泪陪哭。 太上皇道:“别哭了,朕心里难受,知道朕的晴儿委屈,你说得对,你只需做一个纯臣,做皇子们简简单单,公允公平的皇姐、皇妹。” 这般明事理,心思通透的公主,怎的亲娘却是那样,且还隐藏心思。 太上皇哄了一会儿,留了苏晴在大殿说了一会儿话,看她眼睛哭得肿成了桃儿,又令人用湿帕敷了,这才打发苏晴回了翠微宫。 太上皇对刘内监道:“苏家的野心被养大了。” “皇上以为皇后无子是好事,现下看来也不尽然。” “皇后的心思藏得很深,若不是晴儿将珍宝阁这个赚钱大生意献给朝廷,她不会气急败坏暴露出来。”太上皇亦很失望,他们看错人了,“着人彻查那日苏家女眷入宫的事,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查得一字不漏。” “是。” 太上皇要动用龙卫、凤卫,一旦动用,在皇宫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事。 苏晴在翠微宫里写拍卖经营权的章程文书,太上皇则听着一个女暗卫站在阴影处禀报,宇文氏说了什么,世子夫人说什么,苏迦说过什么全都知道了。 苏家女眷入宫意在试探、挑拨。 她们在挑拨皇后与大公主的母女情份,说别人的事,亦有所指。 太上皇道:“刘伴伴,皇后给晴儿算过命?” 皇后是因为命里说她与晴儿不相生,且母女情簿,所以当年将晴儿交给司马良娣,明知也许会死,为了自己的目的,连亲生女儿也给舍弃了? 一个小内侍进来,“启禀太上皇,养心殿王总管求见。” 刘内监要斥退女暗卫。 太上皇道:“不必瞒他,让他听听罢,你继续,不必再回凤仪宫,回头领一个新差事。” 女暗卫继续讲着凤仪宫里的事,将苏家三人如何挑唆苏皇后,怎样说哪有亲生女儿不与亲娘亲,反而与祖父亲厚,这哪里是挑拨母女,这是连太上皇也给挑拨上了。 王总管听得心里直想骂,宇文氏三个怕是要被训斥了,要是皇上知道,苏皇后打骂大公主还有苏家女眷插了一手,哪里能得好? 太上皇、皇帝都最恨这种挑拨是非的。 女暗卫顿了一会儿,“大公主请安留下凤镯离开后,燕国公夫人说大公主不懂规矩礼仪,见着她也不打个招呼……” 你们的君臣之礼呢,见着大公主也未行礼,倒是挑起大公主的错儿,他们的脸多大呢。 太上皇道:“燕国公夫人不是肃王的庶长女。” 刘内监补充道:“原是一个洗齿婢所出,因牙齿洗得好,被肃王收为姬妾所出。” 洗牙齿的溅婢所出,给皇帝洗牙称为“洗龙沟”,是专门挑了伶俐、美貌的宫娥来负责此事,有爵位的皇族亲王、郡王们也都如此。 太上皇一脸鄙夷,“就是这么个东西,她生的苏迦就敢说比嫡公主尊贵……” 这都什么玩意儿? 太上皇不高兴了,他的嫡孙女,他都不舍得骂,就被人这般作贱,以前不说了,现在可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被欺负了。 “小王,你听到了?”太上皇问。 王总管哈着腰,“回太上皇,奴婢听到了。” “你回去告诉皇帝,这事给处理了,什么玩意儿,来挑拨是非的,哄着皇后拿银子贴补苏迦置备嫁妆,啧啧,五六十万两银子呢,国库都没钱接济灾民,她倒是有钱给备嫁妆。什么时候苏皇后如此有钱了?苏皇后也是个没脑子的,听了这番挑唆,居然打骂亲女,果然是糊涂了,是得禁足冷静冷静。那个苏迦也不是个好的,若是嫁到皇家,皇家也别想这安宁了。大皇子、二皇子的亲事,皇帝得再把把关。得了,回头你让皇帝过来一趟,朕有话说。” 王总管道:“皇上让奴婢过来,福嬷嬷、兰姑姑两位回了凤仪宫,大公主身边还没个主事的宫中老人。皇上想问问太上皇的意思。” 太上皇想到刚那位女暗卫,在凤仪宫就是个干粗活、杂活的,没了她一个,回头改头换面,打扮清爽些,也没人能认出来。 她道:“凤七,你易回本名,去翠微宫做管事姑姑。” “属下多谢太上皇恩典!” 当了几十年的暗卫,最想站在明处。 苏皇后不待见大公主,但太上皇在乎,如今皇帝也开始看重了。 太上皇对刘内监道:“你对宫人们熟悉,挑几个可靠的送到翠微宫去,敲打敲打,办差用心些。” “老奴领旨。” 刘内监带人出去,转了一圈,领回两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宫娥,“这两个是宫婢,一个会药膳厨艺、会医术;另一个会看账簿、刺绣、会做首饰。” 大公主敬他如长辈,更一直唤他为“翁翁”,这最好的宫娥自然是给大公主了。 太上皇微微颔首:“甚好,给晴儿送去罢,有她们在旁边,朕能放下几分。” 凤七换了一身打扮,整个人再不似早前,显得神采奕奕。 王总管道:“太上皇,奴婢将这三人给大公主送去。” “让皇帝过来一趟。” 人走远了。 太上皇轻叹一声,“苏家女眷的是非都挑拨到宫里来了,皇帝还什么都不知道。后宅不稳可是大忌啊。” 苏家女眷这是在作死,连太上皇的是非也敢挑拨,对太上皇与大公主祖孙情深,人家也有话说,叽叽歪歪一大堆进行说道。 苏皇后打骂的是大公主,这和为难太上皇有何差别。 皇帝待到黄昏近晚膳时分,进了懿宁宫,陪太上皇一起用膳。 用罢了饭,太上皇看着皇帝。 皇帝道:“王总管将苏家女眷的事说了。” 第150章 敲打苏家 他一听就是生气,苏皇后不长个脑子,被人家一番挑唆,自己倒先为难上亲生女儿,但皇帝亦知道症结所在,苏皇后信了算命先生的话,认定苏晴与她不相生,命中注定与她不轻,所以她为防余生安稳,要将侄女嫁给宇文晏以求后路。 不指望皇帝,倒是培养起下一代皇帝、皇后。 太上皇道:“人家将是非都挑拨到你头上,你就没个想法?” 皇帝道:“儿子会敲打苏家。” 这次不让苏家脱层皮,他是不会罢手,这才刚开始呢,恩科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既然苏家打压大公主,但这是他女儿,他还非将大公主给捧起来不可。 太上皇道:“没子的皇后这般,那有子的嫔妃还能安稳,你没个人手也不成,免得你做了睁眼瞎,被人挑拨得六宫不稳,皇家失和也不是个事。”他抬了一下手,与刘内监示意了一下。 刘内监很快捧着一只盒子。 太上皇道:“拿去吧,这早晚亦是要给你的。” 崇熙帝接过盒子,打开时,里头是一面令牌,“这……”正面是一条九天祥龙,背后则是一偌大而古朴的“令”字,“龙卫令牌。” 太上皇道:“朕登基之后,建立了一支暗卫军,名为龙卫,以护卫皇帝平安为任。龙卫成员全是从御林军、金吾卫中挑出的好手,无论是忠诚还是武功皆是最佳。 御林军在明,龙卫在暗。有龙卫在手,你行事会更方便。下次再有各家女眷挑驳是非,你就能最快知道。拿去罢,不然你在宫里住着也不安全。” 苏皇后打骂大公主,他居然得了一支龙卫军。 崇熙帝将领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揣到怀里,笑道:“儿子怎会令父王失望?” “朕也没什么念头,就是希望皇家能和睦平安,这些东西早晚都要给的,你先收着吧。” 没了龙卫军,太上皇手里还有凤卫军。 他原想着时机到了,便交给苏皇后。 可现下,交给苏皇后定会生出事端,他就留着自己用,待以后有了合宜的人选再说,实在不成,可交给崇熙帝。 太上皇道:“殿试结果出来了?” “父皇将晴儿教导得极不错,这次殿试文章写得甚好。儿子打算授她女学士,允她行走翰林院、文华阁、太学、国子监。” “甚好,她盼着皇家平安和美。” 太上皇只关心苏晴,至于其他人如何,他未曾过问。 父子俩说了一阵话,崇熙帝又说了想请贵太妃指点淑妃打理六宫,近来各地送入京城的美人就要达了,宫中各处亦在放出一批大龄宫娥回家嫁人,诸事繁琐,但苏皇后犯过,不得不罚。 崇熙帝亦是想让苏皇后明白,不要以为这宫中只有她一个人能打理六宫,其他人也可以。 * 翠微宫。 苏晴令新来的三位姑姑、宫娥用回本来的名字。 凤七福身道:“奴婢戚秋。” “往后就唤你秋姑姑。” “谢大公主。” 戚秋的年纪最大,由她做翠微宫的管事姑姑最是合适。 容长脸的宫娥道:“奴婢姓朱名玉,善药膳、会医术。” “奴婢姓薛,名锦心,会读书识字,精账目,善刺绣、雕刻。” 一个会厨艺、医术,一个绣技雕刻,戚秋的年纪最长,瞧上去有三十五六岁,眼波沉静,朱玉与锦心俱是二十一二的年纪。 苏晴道:“朱玉、锦心,除了秋姑姑,你们俩便是翠微宫年纪最长的,以后有劳你们了。” “奴婢等全力服侍。” 苏晴对小李子道:“带秋姑姑、朱玉、锦心下去安顿,今儿且歇着,若是缺了什么,去内务府领。内务府总管那里亦得报备一声,回头带秋姑姑与朱玉、锦玉去御膳房、内务府露露脸。” “是,大公主。” 苏晴捧起写了一半的拍卖玉矿、珍宝阁章程文书,提了笔,沾墨继续写。 喜儿、欢儿今儿提心吊胆,生怕苏晴将她们亦赶走,能服侍脾气和善,且不会打骂下人的主子很少。便是二公主长得柔柔软软,发起脾气来,也会处罚宫娥、下人,同样不会把下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苏晴道:“欢儿下去帮衬秋姑姑她们,与她们说翠微宫的事,喜儿该砚墨了,再不砚墨,砚盘该无墨汁用了。” 二人一听这话,只不会赶她们走。 今儿来的三个,秋姑姑一看就是个厉害的,眼睛很有神,通常这样的人都颇是厉害。再有朱玉用药膳,还会医术,福嬷嬷虽会药膳,可她不会医术,这是去了一个福嬷嬷,太上皇与皇上给大公主送了一个更好的。 锦心不仅会刺绣,还会看账簿,必是会打理生意的,且人家还会雕刻。 苏晴莫名地忆起珍宝局里头,那位女雕刻师,现下瞧着,这位锦心与那女玉器师的五官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如出一辙。 * 四月初八夜,崇熙帝派了内侍来传话,着翌日一早苏晴到议政殿听封。 秋姑姑很快就上手了,做起翠微宫的管事姑姑,得了消息,带着锦心、朱玉为苏晴挑选合宜的宫袍。 小李子垂手看着她们三个似要把大公主所有的宫袍都挑一遍,秋姑姑觉得紫色最合,锦心却觉得大公主的气质更适合穿粉蓝、松绿色的,朱玉则觉得大红色最好。 三个人各有道理。 秋姑姑道:“小李子,喜儿,你们说大公主穿哪身好?” 小李子道:“紫色。” 喜儿说了句“红色”。 欢儿忍俊不住,“小李子是觉着呀,大公主的身份穿紫色最衬身份,喜儿打小就爱红色,觉得这世上的颜色,就属大红最美。” 苏晴在一边不紧不慢地道:“穿粉蓝色。”她顿了一下,“我的年纪撑不起紫色,大红色太过耀眼、张扬,松绿色显得太柔和。” 秋姑姑应了一声:“大公主所言甚是。” 几人又将苏晴的首饰寻出来,配着首饰,穿紫色有现在的一整套的紫玉首饰相配。 苏晴道:“上次的桃花春玉饰可相配。” 翌日一大早,苏晴吃了一碗银耳羹,沐浴更衣,打扮清爽,携着小李子、锦心前往议政殿。 待她到时,此次得中的三百名新晋进士已聚在大殿外,满朝文武陆续进入议政殿。 燕国公苏愈前日得到长安王使人送来消息,苏家被人弹劾,崇熙帝大怒,苏皇后与大公主起了争执,苏皇后冒犯龙颜,被崇熙帝禁足凤仪宫三月,现下打理的六宫是贵太妃,淑妃襄理。 第151章 拒认 他进了议政殿,看到殿外静立的苏晴,微微凝眉,走近问道:“拜见大公主。” 苏晴行了半礼:“见过燕国公!” 未唤大舅父,而是唤燕国公,这是公事公办。 苏忩哈哈一笑,“素闻大公主冰雪聪敏,小小年纪才学过人,怎么现在连大舅父、二舅父都不唤了?” “华凰一生从未唤过这些称呼,委实不敢高攀。苏家尊贵,华凰长于民间,不过一野丫头尔。” 这话便有些意思了。 苏愈、苏忩神色俱变。 苏晴端容道:“燕国公与苏大人该进去了。” 苏愈自是有事发生,但若苏晴不说,他们还真打听不出来。 苏忩道:“华凰,苏家到底……” “华凰只是弱女子,我所仰仗的唯有皇祖父、父皇的疼爱,不敢乱了规矩。” 她后退数步,神色冷峻。 二人不敢纠缠,这入朝议政的官员极多,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必不好交代。 荣王似笑非笑,他可是得了皇帝示意,让他盯着燕国公苏家,一定没错也要寻错,前仇旧怨,这回可不就瞧见了。 “华凰侄女,恭喜恭喜,考得甚好。” 苏晴回礼道:“多谢荣皇叔。” 苏家兄弟进入议政殿。 荣王若有所思,苏家人如何开罪苏晴,也至苏晴对二人不假颜色,问道:“他们怎了?” 苏晴道:“我告诉他们,华凰只是大周的公主,不敢高攀苏家这门亲戚。” 堂堂嫡公主不敢高攀苏家? 是苏家不敢高攀皇家才对,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家将苏晴给得罪了? 早朝鞭响,百官进殿,皇帝临朝。 未入的官员加快了脚步,大殿上沉寂无声。 小李子低声道:“苏家哪来的脸面,挑拨皇后娘娘训斥公主,现在倒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苏家女眷做的事,只作不知?” 恐怕苏家女眷所为亦是他们指使的,毕竟大公主与皇后娘娘反目,获益的只有苏家。 锦心低声道:“这可是议政殿,少说几句。” 殿内,一声“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万岁!” 海呼高喝声在议政殿上响起,整齐高昂。 礼部尚书奏请皇帝钦点前三甲。 崇熙帝接过名单,前五名的殿试文章他俱看过,苏晴的文章在其间与之一比,亦不弱,“宣京城柳殊、扬州陈万里、洛阳杜云、淮南宋明远、太学宇文晴觐见!” 小李子激动不已,“大公主到你了。” 众多进士群里走出四人,苏晴见过杜云,陈万里、宋明堂都是三十岁上下的文生,反而是杜云、柳殊很是年轻。 五人陆续迈入大殿,跪拜中央:“学生杜云(陈万里、柳殊、宋明远、宇文晴)拜见吾皇,万岁万万万岁。” 崇熙帝含笑看着大殿的恩科进士,视线落到苏晴身上,“吾儿读书刻苦,得太上皇上尽心教导,为皇族子弟之典范,朕钦赐吾儿为并列第五名进士,赐行走翰林院、文华阁、太学、国子监,监督太学、国子监上下官员。” 崇熙帝在避嫌,苏晴的才华,文臣们有目共睹,“儿臣谢父皇隆恩,万岁万万岁!” 钦点为第五名进士已是意外之喜,自古以来还无皇帝钦点的女进士,监督太学、国子监,可在翰林院、文华阁行走,虽无实权,但这些地方在仕林中颇有声望,这亦是对她最大程度的承认。 崇熙帝道:“吾儿去与太上皇报喜罢。” “儿臣遵旨,谢父王隆恩!”苏晴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崇熙帝对苏晴的喜色看在眼里,苏晴的才华,满朝俱知,昨儿礼部尚书还想为子侄求娶大公主,但崇熙帝未应,枯井师太的批命还在,他可不想这个嫡长女当真应验了命数。二十双以前不能婚配,重则年轻丧偶,轻则夫妻离心,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眼前的四个人,年长者三十出头,年少者十九岁,另有一人是二十八岁,点状元必须得才兼备,而探花则需其间生得最俊之人。 崇熙帝心下亦有盘算,“淮南宋明远,为崇熙元年恩科传胪会。” 宋明远在四人里头年纪最长,当即抱拳一揖,“学生宋明远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王总管朗声高呼,“淮南宋明远,钦点传胪会。” 崇熙帝继续道:“点京城学子柳殊为探花。” 柳殊在几人里头生得最俊美。 此举早在意料之中,委实早前因《制文十六条》的事不仅柳殊被人嘲笑,便是崔家也惹人非议。因此事更引来太上皇与崇熙帝的不满 ,觉得柳殊与崔家行事不地道,拿着太上皇一生的制文经验当成自己的秘宝。 “扬州陈万里为榜眼。” “点洛阳杜云为状元。” 二人喜出望外,这个结果颇是意外,接下来便由传胪会唱名,得唱其他考中进士的排名,今儿宫里有新进士游园会,由传胪会唱名热闹,三甲簪花,稍后三甲会骑马游街。 苏晴露了一回脸,亦进了一次议政大殿,去了懿宁宫与太上皇报喜。 太上皇听说苏晴得了进士第五名,前四不好安顿,便给了她一个第五名,且还是与人并列的名次,“好,晴儿颇是争气,比几位皇子还优秀,祖父甚是高兴。” 性子随了他,这才华倒有几孤独皇后的影子。 太上皇对刘内监道:“着御善房预备午宴,咱们几个得好好庆贺庆贺。” 苏晴笑眼弯弯,离晌午还早呢,捧着两页纸,“祖父,这是父皇要我写的拍卖经营权章程文书,你瞧瞧如此写可妥?” 太上皇接过,细细地看了起来,这上头不仅分析了利弊,亦讲了如何运作的细节,说得极是详细,用词亦很精准,看了一遍,“甚好,回头朕着刘伴伴给你父皇送去,不用担心商人重利,将凤西玉矿给挖没了,数量由朝廷管控,合理采挖。” 今儿因是恩科进士入宫,更有进士游园会,还有三甲簪花的盛况,太学为了鼓励学子们用功读书,放了一日假,允他们去瞧新科进士游园。 公主郡主与贵女们聚在一处,远远地隔着长廊瞧看那边的新科进士与三甲。 汝宁郡主眯着双眼,看着御花园里的年轻儿郎们。 御花园周围更有御林军把守,所有新科进士只允在御花园里行走,不得四下乱走。 “新科状元叫杜云。” “我打听过了,原是京城书院的学子,旁人都急着考太学,唯有他依旧闭门苦读,准备着今科会试。” 谢清雅亦在人群里,她现下是举人班里唯一的女弟子,苏晴离开后,她亦颇觉无聊,她猜到苏晴经历了一些事,而且并不愉快。 陶康离开后,苏晴似变了一个人。 第152章 弹劾 从回到皇家,到一朝成名,苏晴用了男儿便是十年、二十年也做不到的事,就连谢相也连连感叹:“大公主乃天纵奇才。太上皇更是才华盖世,《嘉德帝制文二十六章》崔太傅写不出来,本相更写不出来。” 苏晴被谢相认定颇得太上皇真传。 上次礼部尚书一脸讨好,想替自家子侄求娶大公主,新君那一脸看怪物的样子。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因多是赐婚下嫁,而尚公主的驸马是不允担任要职,有本事的不愿娶,没本事的皇家还得挑拣一番。自然,这其间和亲的公主不算。 现下百官私下都说,谁要娶到大公主可赚大发了,不是因为富贵,而是大公主能指点子孙学问,尤其是大公主在会试上写的文章,一目了然,匹妇之责在襄助丈夫,教导子女,一个优秀的母亲能教导出杰出的子女,此番说辞、观点颇得文官推崇。 能有如此见地的大公主,必能教导好后辈子孙。 娶一人能荣几代,若是立下了好的家风、规矩,自此这一脉都世世代代受到恩惠。 未婚的新科进士们知晓那边有皇家公主、郡主们看着,更有陪读贵女在打量,一个个温文尔雅,个赛个的翩翩君子。 皇帝稍作停留,唤了荣王进御书房。 原来是他派出彻查燕国公府的暗卫送回了一盒子的证据。 兄弟二人看了证据,便是荣王亦跳脚大骂:“苏愈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居然想掌控江南到京城的船运。” 崇熙帝微眯着眼睛,若是不查,根本很难发现这些事,现在一查一抓一大把,果然还是龙卫好使,龙卫一出手,这么快就找到了证据。 苏远强抢民女,那姑娘原是雨伞、灯笼铺子的,早许有人家,被苏远相中,要纳为姬妾,人家不同意,竟带着家奴冲入于姑娘家里,令家奴抓了其父母家人,将于姑娘拖入屋里将其糟踏,于姑娘隔日便悬梁自尽。 这种事不止一两次,竟有六次之多,其间死了四人,活着的两个也因名节尽毁,不得已做了苏远的外室。苏家二太太嫌都是平民出身,不愿给其名份。 崇熙帝想着苏皇后竟打了将大公主嫁给苏远的主意,就这么个货色,若是真成了,以晴儿的性子,不被委屈死,也会被呕死。 崇熙帝道:“皇弟挑几个有力的证据,着都察院御史弹劾,苏家委实可恶,夺人家业,强抢民女,亦成一害。” “臣帝遵命!” 崇熙帝打量着荣王,“看着阿皓些,朕听说他与苏远、司马纪这些纨绔常在一处玩乐。这二人置有外室便不算,还将外室当成……暗昌……莫让他跟着熬坏了身子。” 荣王哪里不明白了,怒骂道:“这个畜生,皎儿考中功名,偏他还多读几年书,一事无成,回头非严加管教不可。” 苏远惹了这么多祸事,司马纪亦是不成器的。 司马纪给大皇子当陪读都不能让他学会,能是个甚好的? 荣王抱拳道:“皇兄,臣弟定会严加管教,定不让他丢了皇族的脸面。” 他取走了崇熙帝给的证据,这次苏愈、苏忩兄弟被弹劾,就连苏逍、苏远、苏迦、苏追亦在其列,弹劾苏追被送入庵堂思过,却搬弄是非闹出人命,而苏迦则是不敬皇家,有失贤德。 第二日朝会,因前日是钦点三甲,这一日朝会很热闹,都察院的御史们追着燕国公府弹劾,除了老国公,两房老爷、公子、小姐被弹劾了一个遍。 朝臣们面露讶色,都察院是由荣王掌控着,荣王现下听太上皇与新君的,说得有理有据,查得一清二楚。 崇熙帝看罢几位御史递过奏章,看罢之后,对着苏愈、苏忩两兄弟便砸了过去,“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夺人祖传船行,逼人远走他乡,家破人亡;为嫁女儿入皇家,夺人店铺、抢人田庄;还有你苏忩,仗着是皇亲,任意妄为,纵子行凶,强夺民女,逼死了四条人命……” 崇熙帝本想做做样子,可龙卫还未查完,便已查出这么多事,当即起身,厉呼一声:“来人!将苏愈、苏忩打入刑部大牢,接受严查!拘捕苏远平息民怨! 苏追失德被夫家送往庵堂不思己过,闹出人命,朕恩赐司马纲奉旨休妻。苏追送入甘露寺剃发修行;苏迦不敬皇室,胆大妄为,德不配婚,解除她与二皇子的婚约,二皇子妃人选另择佳偶。” 崇熙帝要对苏家下狠手了? 群臣不敢出大气。 前几日,崇熙帝刚罚了皇后,对皇后被罚的原因亦是众说纷纭。 苏迦想做二皇子妃,想当皇后,这辈子都别想。 崇熙帝从来不知道苏家还有这等野心,这是当外戚做上瘾了,出一个皇后,还要再培养出一个皇后,连他的嫡女都敢不敬,孰可忍,孰不可忍。 苏愈、苏忩在议政殿直接被打入天牢,御林军从苏家别苑里抓到苏远交给京畿衙门审理苏远强夺民女,逼死人命的案子。 苏皇后未查出凤仪宫谁通了翠微宫,从萱姑姑那儿惊闻皇帝将两位兄长打入天牢,苏迦的婚事没了,苏远获了罪,苏追更是要被司马纲奉旨休弃,大房两个女儿都毁了。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苏皇后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太快。 福嬷嬷不说话。 她离开翠微宫,那边很快就来了三个更优秀的,凭着她的眼力,那位戚秋姑姑定是身藏武功,再有朱玉、锦心二人各有所长,听说是这太上皇与皇帝为大公主亲自挑的人。 那日崇熙帝听到的话,必是暗恨在心,偏苏皇后对亲女的恶毒又被他瞧见、听到,哪里会放过,但凡皇帝,大概除了太上皇对皇位无甚好感,当今这位可是十五年前就想做皇帝,当年一夜之间令皇族血流成河,至今想来还令人惊魂数日,心有余悸。 福嬷嬷定定心神,“娘娘,到了现下,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公主竟一早就知道她下麝香之毒的事,也知道她是受了皇后指使所为。 她担心自己干了此事,活不久长。 “嬷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 “娘娘要救苏家,得请老国公主持大局,皇上这回要下狠手,拿苏家杀鸡儆猴,求皇上无用,此次娘娘犯了皇上的大忌。在翠微宫发生的事,皇上看到、听到,往后必会防备娘娘。以前不妨,是因娘娘无子,可是这一次,让皇上想到了二皇子,亦想到了苏四小姐的婚事,能这么快抓到苏家的把柄,恐怕……” “什么?”苏皇后想问。 第153章 福嬷嬷逝 福嬷嬷张口欲言。 嗖—— 一阵风过,福嬷嬷的胸口插着一支羽箭,苏皇后一声尖叫,福嬷嬷双眼瞪得奇大,她犯了皇帝的忌讳,所以现下,皇帝要她的命。 皇帝这次打压不仅是苏家,更是让皇后明白,有些事不是她能想、能做的,因为对亲生女儿的放弃,皇帝不信皇后了,反而会将不得亲娘疼爱,又流落民间长大的大公主宠上天。 以前皇帝不宠,是因为忌讳苏家、苏皇后,但皇帝现在知道大公主与苏家、苏皇后不是一条心,对这个唯有依仗他与太上皇才能活下去的女儿放肆地疼宠。 福嬷嬷倒在地上,胸口的鲜血染红大片。 大公主为何不信她,她没有背叛过大公主,只因大公主怀疑她与兰姑姑都是皇后派去监视的,她是真心待大公主的啊? 不,她害了大公主,大公主这一生子嗣艰难。 福嬷嬷没了,死在凤仪宫内不知从何处飞出的羽箭。 苏皇后哪里不明白,不是她的宫里出现了内鬼,而是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地关注,要么潜藏在宫里的暗人是皇帝的,要么便是大公主的。 大公主哪来的人? 除非这暗人故意将消息透给了大公主。 她的一举一动都生活在皇帝的监视下,只要她行差踏错,下一步死的就是她。 苏皇后与四大宫娥吓得一身冷汗,周围一片寂静,暗处的那双眼,那双手根本未瞧见。 “怎么死了?这是凤仪宫,他们连本宫身边的人也敢杀?” 福嬷嬷想要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崇熙帝很快就知道盯着凤仪宫的暗人动手杀了福嬷嬷。 “她要告诉皇后什么?” “属下要是没猜错,应是告诉皇后,皇上掌握了龙卫军。福嬷嬷不能再留了,龙卫军的秘密,除了太上皇与皇上,再无人知道,这是皇家两代君王的利剑,更是君王的护盾。” “有皇子的后妃都着人盯着。” “那莲妃娘娘那儿?” “一起盯着吧。”崇熙帝得防着她们,苏皇后以前装得多好,若不是苏晴坏了苏皇后的布局,她还不会暴露出来,更不会发现苏皇后的真面目。她打着那样的盘算,扶养子登基,让侄女为后,自己做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是得给苏皇后一点警告,身为皇后,可别插手不该管的事。 崇熙帝表示知晓福嬷嬷死了,没了后文。 翠微宫的苏晴听说福嬷嬷暴毙,“前几日离开时不是还好好的?” 秋姑姑道:“凤仪宫那边,说是突发恶疾,皇后娘娘着人将人抬出城外安葬,还赏了处理后事的宫人二百两银子。” 苏晴问:“是何病?” “说是突发心悸,早前喘不过气儿,捧着胸口,宫人们还当她吃点心噎着了,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倒地上了。” 凤仪宫上下不敢让人知道,现下皇后已失圣心,一旦传出来,皇后的日子必会艰难,真实的死因更不敢公布出来。 秋姑姑说的便是宫里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苏晴悠悠道:“姑姑从我钱匣子里取二百两银子赏给处理后事的宫人,着他请人给福嬷嬷做一场法事。” 秋姑姑应了一声“是”。 朱玉神色黯淡,上回还看着精神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锦心虽心里感叹生命脆弱,但亦未说什么。 苏晴去懿宁宫时,与太上皇、刘内监说起福嬷嬷的事。 刘内监道:“她年轻那会儿确有心口疼的毛病,说是打小就有,后来太医院还开过调理的方子,最近几年倒未听说犯病,没想一犯病人就没了。” 苏晴越发相信真是突然得病没的。 刘内监则担心大公主会因这事难过,在他眼里,大公主就是个柔弱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会在他与太上皇面前哭成泪人。 苏晴道:“小时候在仁和县,听说方举人的老娘过六十大寿,儿子、女儿全给她贺寿,待到孙子辈的贺寿时,她乐得大笑,笑着笑着便没了,发现没了时,脸上都挂着笑。” 刘内监道:“福嬷嬷年岁亦大了,这样突然走了,倒不受什么罪,算是喜丧。” 苏晴道:“我取了二百两银子,让处理后事的宫人请人给做一场法事。尽量将她的后事办得风光些,又遣了欢儿跟着去送行,到底教导过我礼仪规矩,我不能去,有欢儿去亦是一样的。” 刘内监道:“大公主有心了。” 苏晴道:“生命无常,我们都要好好儿的,祖父要是有不适,可得早早传了太医诊脉,往后每过三日就诊一次平安脉罢。” 太上皇的平安脉是每隔一日诊一次,还有专门的三位太医负责。 太上皇觉得苏晴许是被吓着了,被个后辈担心,感觉还不错,“你祖父的身子硬朗着呢。” “祖父还能着书,可不硬朗着,当祖父初稿成了,我再帮祖父整理。我听秋姑姑她们说,祖父的《二十六章经》售得可好了,初印五千册,一日时间未到就抢光了。 京城的世家贵族一买十册、二十册,还有书贩子入手五百文,转手就卖五两银子。第二日还有卖到五十两银子的,真是太赚钱了,早知道祖父的书卖得这么好,我就该抢上一百本,这得赚多少银子啊?” 刘内监道:“听说京城书院印书坊亦要刊印了,国子监亦说要印典藏本。” 苏晴忙道:“回头我去买一册典藏本,再请祖父盖印题字,这可成传家宝了。” 昨儿李大学士送来了一笔银钱,说是卖书得的,照着规矩,得付作者一半的润笔费,这是太上皇生平第一次靠着此赚了一笔钱,感觉很不错,尤其听李大学士说这书卖得多火爆,简直得用抢书来形容,一日不到抢光了,还有好些人没抢到。 翰林院准备再加印五千册,听说外地的书商亦想抢购一批,准备运到各地。 苏晴与太上皇、刘内监说笑一阵,“祖父,我打算明儿去太学,除了继续学习,我想学骑射、武功,想……想请祖父给我指一个教习师傅。” 太上皇有些意外,孙女太好学,若是男儿必是储君人选,可惜是个姑娘家,“与你父皇说过了?” “父皇近来政务繁忙,我怎么能给他添事。” 太上皇道:“祖父回头给你安排一位教习师傅。” “多谢祖父。” 陪太上皇用罢膳食,苏晴出得懿宁宫。 翠微宫外,兰姑姑正携着一名宫娥在来回踱步,小宫娥提醒了一句,兰姑姑翘首望为,提裙重跪:“大公主,皇后娘娘有请!” 第154章 够无情 苏晴心下一转,携了小李子、锦心前往凤仪宫。 数日不见,苏皇后神色憔悴,只着一身素袍坐在凤榻上,头上钗环首饰全无,更无脂粉之色,一脸素颜更显苍白。 苏晴福身行礼,“华凰拜见母后!” 苏皇后望向苏晴,低喝道:“苏家是你的母族、外家,皇上将你的大舅、二舅下了大牢,你大表姐被休弃,四表姐的婚约没了。宇文晴,你不愧是皇家人,出手够狠亦够无情。” “母后唤华凰来,就为了说这些?”她面无表情,对苏家的人,她没有任何感情,唯一熟络的便只有一个苏逊而已。 苏皇后想到这一切都是因苏晴而起,早知今日,她何苦要寻苏晴回来,就让她在仁和县被人蹉磨死,权当她从未生过这个女儿。“你去与皇上求情,求他放过苏家。” “母后,后宫不得参政,华凰是女子,更得谨遵闺训,不得逾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母后得给刑部、都察院时间,若是燕国公与苏二老爷是被冤枉,总能彻查清楚,母后静待消息便是。” 苏皇后无法寻旁人说话,可现在她只能寻苏晴求情,她迈不出凤仪宫,一旦她行差踏错,就会是万劫不复,“你怎如此无情?” “母后,华凰是皇家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华凰姓宇文。父皇近来忧心国事,原就身心俱惫,华凰怎么能再给父皇增添烦恼。母后,若是苏家无辜,你只管等着刑部调查结果;若是苏家有罪,母后是不是更该自省?是什么纵容了苏家如此张狂,苏迦能自嘘尊贵过皇家公主。” “果然是你在捣鬼,你嫉恨我宠有迦儿,你要毁了她?”苏皇后愤怒咆哮。 苏晴苦笑道:“苏家女眷那日入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母后为她们隐瞒亦是瞒不住的,挑拨离间,连皇家公主沐食邑的收益都敢染指,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孰可忍,孰不可忍,他们的今日都是母后给纵出来的。” “那是你的母族,是你的外家……” “我姓宇文,不姓苏,即便曾名苏晴,那也是养父姓苏,而不是母后的苏。母后唤我过来,若是为了打骂,只管动手,但我可以告诉母亲,你打我一巴掌,我就会还以燕国公府两巴掌。 苏迦一介臣女妄想驾凌我头上,欺我、笑我,背后辱我,是母后将我站在了苏家的对立面。我现在就不妨明确地告诉母亲,我永远不会承认苏家是我亲戚,苏家只是母后的苏家,与我宇文晴没有半分干系!” 不认苏家,因为苏家辱她、骂她,她亦是有血性的。 苏皇后没想她心里会全然没有苏家。 苏晴神色漠然,但眼底却有深深的悲凉,前一世,为何她未回到皇家,过完那样的一生,这里头何尝没有苏皇后的手脚。 苏皇后苦笑,“没有苏家,你如何做得了皇家嫡公主?没有苏家,就没有你。” “母后到底想做什么?若是逼我与苏家扯到一起,母后要不要赌一把,我们就赌苏家最先死的人是谁?苏迦?苏愈还是燕国公夫人? 燕国公夫人与苏迦背后抵毁我、辱骂我、行挑拨之实,母后以为,我会单纯到只当是妇人的私心之举,这里头会没有燕国公的指使?” 苏皇后道:“你恨苏家?” “将心比心,母后会对一个背后辱骂、诋毁,甚至行挑拨之实的人有好感?你若知晓了真相还有好感,可真不是人,是神仙。 自母后做太子妃开始,这些年燕国公府没少仗着你的势触犯大周律例,为国也好,为民也罢,甚至是为了天下正义公道,苏家的案子也必须得查。 母后切莫担心,得相信朝廷,定会给苏家公道,给百姓以公道。若无旁事,华凰告退!” 苏晴不待苏皇后说话,福身行礼,退出凤仪宫。 身后,传来苏皇后的咆哮大骂:“宇文晴、华凰,你这个不孝女,你早晚要遭报应的。” “上苍给华凰最大的报应,就是从你的肚子里出来。” 苏晴说完这句,若是骂人,她也是会的,一旦骂起来,苏皇后绝不是她的对手。 苏皇后抱起一只花瓶,重重砸在地上,“不孝女,当年我生下你,就该一把掐死你,你这个不孝女——” 苏晴出来了,倒吸了一口寒气。 骂罢,母女俩已经闹僵,再难缓和。 苏家必须静待处理结果,明儿一早她就去太学,住在自己的师舍里,还能学武功、骑射,《梅林气诀》修到第三层再难精进,看来得学了拳腿功夫后,看能不能精进。 苏皇后唤了苏晴过去,要苏晴为苏家求情,被苏晴给拒绝。待苏晴走后,苏皇后在凤仪宫怒骂苏晴没良心,还说当年不该生下她,苏晴就是来讨债的等。 崇熙帝听着暗卫禀报,这也配叫母亲? 哪有母亲如此咒骂亲生女儿的,便是仇人也不过如此。 崇熙帝唤了王总管过来,“你悄悄给华凰递过话,若是苏逊求上来,替苏家指条明路,只要苏家接受户部、都察院清查苏氏家业,献上来路不明的产业,这件事朕会放过苏家。” 六王兵变,没有司马、苏两家的鼎力襄助,他不会在那场剧变中力挽狂澜,更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秋姑姑很快就将王总管传来的话禀给苏晴。 苏晴面露讶色,这么说崇熙帝一开始就是冲着银钱去的,并没有真的要对付苏家,但必要的敲打是少不得的,委实苏家的张狂触及了崇熙帝的底线。 苏迦凭什么要比公主尊贵? 即便这是流落民间长大的公主,那也是崇熙帝的嫡亲女儿。 翌日一早,苏晴携着小李子、喜儿、朱玉去太学。 她得皇帝钦赐行走太学,虽住师舍,但身份又高于太学先生,与太学最高长官崔太傅平起平坐,甚至还要略高一点。 喜儿、朱玉拾掇师舍,苏晴与小李子去了太学后头的上林苑,待她到时,刘内监已经候在那儿了。 在两匹骏马旁边,立着两个人,一个是不苟言笑王严,另一个却是生得阳刚、俊朗的青年,看上去有二十多岁,身形健壮高大,面部轮廓仿若刀雕石刻,眉似将眉,眸如黑矅石,皮肤略显黝黑,却带着自然与健康声。 苏晴笑道:“刘翁翁今儿来得可真早?” 王严沉着脸。 苏晴道:“王师傅,好久不见。” 王严未应话:“刘内监说要给你找教习师傅,这位是凤二,骑射、武功俱是一等一的好。” 教习师傅不仅年轻,而且还很英俊。 苏晴打量着青年,“姓凤,凤凰的凤?他怎么能姓凤啊?” 这话就奇怪了。 第155章 凤卫 宫中姓凤会武功的,无一例外全是凤卫军的人,难不成这位便是凤卫军的? 王严道:“他如何不能姓凤?” “我封号华凰,他姓凤,凤凰凤凰,这不是很奇怪?” 刘内监想笑,他们可没想到。 苏晴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 青年抱拳答道:“在下徐谡!” 王严道:“大公主,人给你了,往后你得管他教习期间的吃喝住行,他粗人一个,你在师舍里给安排一间屋子即可。” 苏晴点了一下头,“成,衣食住行我管了,他的月例从我这里领,瞧着他年纪不小,也是要攒媳妇本的,会尽量多给些,让好教会我骑射弓马后还能娶上一房媳妇。” 有这样说话的大公主,真真如民间女子一样,说上几句就显得像聊家常。 刘内监道:“徐谡,大公主就交给你了。王师傅,我们得回去了。” 苏晴唤了一声,“王师傅,你联系上乔六婆没?” 这丫头有完没完,怎么还关心起他的事。 刘内监笑道:“大公主有所不知,王师傅与乔六婆在三月时成亲了,王明、王巧儿兄妹亦晓实情,现下乔六婆带着一双孙儿孙女住在王师傅在京城置的三进王宅里,他亦是有孙儿、孙女的人了。” 苏晴欢喜地道:“此乃好事,我好久没见到乔六婆与巧儿,不知王家现下可有什么营生?” “王师傅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刘内监想再说几句,见王严无意提及此事,当即止住。 苏晴道:“王师傅有没有兴趣与我一起做生意?乔六婆能干,一学就会,我出秘方、主意,我与王家一人一半。” 王严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回头公主拿定主意做什么生意,与在下说一声,或是你派个人寻我,与我商谈即可。” 王明已经答应,将来他会过继次子到王严名下,继承他的香火。 王严与乔六婆已经错过了太多年,他亦是听了几个好友的劝,才与乔六婆在京城完婚,现下日子过得充实,亦有盼头,只要宫里的差事不多,亦是必回家中的,家里有妻子等着,还有孙儿、孙女孝敬,亦算是临老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 刘内监与王严走远。 苏晴道:“小李子,有没有觉得王师傅眼神有些怪。” “大公主,王师傅与福嬷嬷的私交不错,许是因为福嬷嬷的死心里不痛快。” 苏晴轻哼一声,“福嬷嬷心悸突发,这是不得已的事,好在没受什么苦楚。” 王严怨恨苏晴,当年一起的老宫人,活下来的不同,福嬷嬷是他的朋友,也是他当年答应故人要照顾的人。 未曾想,他出一趟门归来,福嬷嬷没了。 福嬷嬷不是病死,而是被杀人灭口。 他查了一下事情始末,知道福嬷嬷给苏晴下毒,也知道苏晴也苏皇后争执生出芥蒂,而福嬷嬷只是她们母女争执中被放弃与灭口的那个人。 小李子立在不远处,看徐谡教苏晴骑马,先是徐谡扶她上马,再是牵着缰绳转圈。 苏晴唤了声“徐谡”,“你们做护卫的都不爱说话?聊聊天呗,你这是在教我骑马?不是在溜马?” 徐谡望了一眼。 昨儿王严召了他们齐聚,说要从中挑一个人教大公主学习骑射与武功,做大公主的教习师傅,无论男女都跃跃欲试,他们这些人最是消息灵通,跃前不说,大公主有太上皇如珠似宝地疼着。可自打大公主被苏皇后打骂之后,皇帝亦疼上大公主了,许是觉得没娘疼的孩子可怜。 一个得两代帝王疼爱的公主,是很值得一教的,只会结下一段善缘,说不定将来就能用上。 但,徐谡不想,即便是大公主再好,到底是皇家人,伴君如伴虎,那福嬷嬷不就死得不明不白。 小李子生怕苏晴渴了、饿了,去上林苑取了茶水、点心,在一边摆了张桌案,坐在矮杌上看着,将大公主扶在马背上都转了大半日了,这当真是学骑马? 这般转来转去地兜圈子,一转就是大半日,很快近了晌午。 苏晴下了马背:“一日半天武功,半日骑射,徐谡你以为如何?” “大公主决定就好。”徐谡答。 苏晴听着这话,挑不出毛病,完全就是一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她眨了一下眼,“你不是教习师傅,怎的这个样子?” “属下就是这样子,二十多年了,改不了。” 苏晴很是无语,这是要把天聊死。 “那行,今儿下午学武功。从明日起,上午武功,下午骑射,练一个时间骑术,便习一个时辰箭术,中间可以休息三寸香。也就是说,每练习、学习一个时辰可休息三寸香时间。” “好。”徐谡答了一个字,“我去上林苑马场还马。” 苏晴看他翻身上马,不一会儿消失无影。 苏晴走近小李子,接了茶盏吃茶,“你有没有觉得这人怪?” “公主,他们做护卫的都这样,话不多。” “我是说他的眼神怪。” 眼神很有力,却很幽深就似要将人吸进去。 徐谡…… 这个名字她好似在哪儿听过,到底是哪儿呢? 苏晴闭上双眸,努力地想,在前世时,她在蜀地庵堂肯家有听人提过这名字的,若是听过,必是后来的名人,不是重臣便是名将。 想到名将,她的眼睛又是一亮,对了,对了,还真是听过,她做阿飘的几年,常听登基的宇文显提到“徐谡”,是宇文晏的护卫,后随宇文晏征战北疆,宇文晏战死之后,他步步高升,一路做到了北疆副将、一营主将、大将军的位置,封了“威武大将军”,因军功赫赫,宇文显将徐家的爵位赏赐给他。 徐谡,高祖皇帝徐淑妃的娘家侄孙儿,高祖第十三子韩王的表弟,六王兵变中,韩王与徐淑妃支持伪太子宇文永,被诛连获罪。徐家满门女眷被贬为宫婢,十二岁以下的男儿降为官奴,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尽数被杀。 竟然是他,未来的威武大将军、梁国公徐谡,原来年轻时候的徐谡话这么少,与后来那个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人根本就是两个人。 徐谡娶的是谁来着? 哦,是了,他根本没娶妻,倒是听说有两个姬妾通房,说是在战场伤了身体,无后,不愿娶妻是不想害人。 徐家被赦无罪后,一干女眷,徐家后人回到梁国公府。除了徐谡还有两个徐家男子回去,他过继一位堂弟的儿子到名下,封为梁国公世子。 待徐谡回来,一行三人结伴自后门回到太学。 第156章 辞爵 喜儿与朱玉已从饭堂打好了饭,摆在桌案上。 苏晴道:“我一人用不了多少,其他菜你们到厢房小花厅用罢,这里不用侍候。” 她取了一只盘子,从几样菜里各取了一些,又为自己盛了一碗米饭、一碗汤。 朱玉面有疑色。 喜儿道:“朱玉姐姐,大公主一直这样,我们去厢房小花厅用饭,走吧。” 小李子唤了徐谡同去,又与朱玉说了,回头得在他房间旁边给徐谡收拾一间房子出来。 苏晴用罢了饭,漱口、洗脸,坐在书房里提笔练字、绘画。 没写几个字,小李子进来禀道:“大公主,苏三公子求见!” “有请!” 苏逊迈入师舍,立在书房外,苏晴正全神贯注地练字,进入书房,苏逊“扑通”一声重重跪地,“请大公主救我父亲、叔父,求大公主救我苏家。” 苏晴继续写字,未唤起,亦未说话,而是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方才搁笔,“苏三公子,你祖父近来可好?” “祖父听说大公主来太学,他亦到太学了。” 苏逊在太学,家里的事原不知道,但总觉得近来先生们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有戒备,有同情,甚至还有怜惜,直至今日老国公苏勇来了,与他说了家里的事,他方晓原由。 苏晴道:“你去请老国公,这事我与他说。” “祖父就在师舍外头。” 苏晴与小李子点了一下头。 老国公近来头发都多白几十根。 苏晴出得书房,苏逊不喊起亦不敢起。 她微微一笑,“老国公近来可好?” 不唤外祖父了,这是彻底要与苏家划清界线。 苏晴长于民间,只凭她能考中进士,绝非寻常女子,有人说苏晴像当年的苏慕一般聪慧,可老国公觉得她更像当年的独孤皇后。 “劳大公主记挂,老臣一切皆好。” “苏逊,起来说话。小李子,奉茶。”苏晴坐到花厅上座,与老国公道了一声:“老国公,请坐。” 喜儿与小李子奉了茶点。 这里的点心多是从宫里御膳坊取来的。 苏晴道:“老国公对苏家的事知晓多少?” 苏逊道:“祖父早在十年前就过问世事,亦请辞爵位,由我父亲袭爵。” 苏晴捧着茶盏,“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四月初,燕国公府大房女眷燕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苏四小姐入宫,挑拨母后,更在背后诋毁、轻辱于我……” 苏逊当即惊呼:“不可能。” 苏晴抬手止住他的话,“母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本公主是皇子公主中的一人。” 宫中有传言,说苏皇后与大公主起争执,崇熙帝去翠微宫,正看到苏皇后打骂大公主,大怒之下,处罚苏皇后。 现下看来,那日闹的事不小。 “苏家是母后的娘家,本公主没有母族、亦无外家。这件事的真实与否,老国公回去问一问燕国公婆媳与苏迦便知。 当时,我从珍宝局取了为母后订制的皇后凤镯,苏迦很是喜欢,母后曾说先替她留着,待得日后苏迦能戴了再给她,还许诺将凤凰珍宝阁在八月前的所有收益给苏迦作嫁妆。母后曾言,在她心中,苏家与苏四小姐才是最重,而苏四小姐比我的地位更为尊崇。 翠微宫中,因我请求父皇收回沐食邑、珍宝阁,母亲打骂于我,是她亲口说,我宇文晴是野丫头、贱种,不及苏四小姐尊贵。 正是不巧,她骂我、训我的话被父皇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而苏四小姐欲为皇后的心思也一并知晓……” 崇熙帝听到这些,如何能容忍,只禁足苏皇后三月亦是轻的。 苏晴此刻面无表情,“世上没有抵毁外孙女的外家,既然苏家瞧不起我这个民间长大的野丫头,本公主是个知情识趣的,万不会厚颜去讨好苏家,皇家的傲骨不容辱。” 苏逊则是心下大汗淋漓,可他依旧不信自己的母亲、大嫂与妹妹会做出此事,“大公主会不会误会?” “你以为若有人挑拨,我会信,我初不信,可在翠微宫与母后争执之时,她亲口承认,不仅如此,她还承认当年将周岁的我交给司马良娣,是算到司马良娣保不住我。明知我生死未卜,却依旧相付,就为了打压自己的对头。 我……是一个出生就不受亲娘待见的人,她能放弃我一次,在苏迦生出要做皇后野心之后,便能为了助苏家侄女,放弃我一次。她甚至想要将我嫁给苏远……” 老国公看苏晴的样子不像说谎,现下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为何崇熙帝要对苏家下手,是苏家犯了大忌。苏迦一介臣女,如何能比公主更尊,且他听到了母女二人的争执,见苏皇后处处偏袒娘家,如何能容。 难怪崇熙帝突然在议政殿夸赞大公主,以前也没听说他有多喜欢大公主,这是因为他发现大公主与苏家、苏皇后根本不是一条心,既然大公主得依仗父祖的疼爱才能生活,他不在乎给予大公主一份父爱。 说到底,崇熙帝对苏家的防备从来没有减弱过,而这次的事件,大公主与苏皇后绝裂,大公主亦不可能再与苏家亲近,这样没有娘族依仗,亦无亲娘疼爱的大公主,反倒入了崇熙帝的眼,就像崇熙帝一直疼爱大皇子一般。 苏逊的脸通红,他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老国公更觉无颜面对。 苏晴道:“既然老国公望我伸出援手,我……便说上两句,苏家已犯大忌,只要不与皇家结亲,不生野心,能保平安。我生于民间,虽得祖父指点学问,多读了几本书,到底学不来那些勾心斗角,我便直言了。” 老国公揖手,以示自己理解。 “老国公,西北大旱,无数百姓眼看今岁颗粒无收,朝廷要拨赈灾款,苏家家业有多少来路不明,老国公心里有数。” 苏晴当即比划了两根指头。 苏逊惊呼一声:“二百万两白银?” 老国公蹙着眉头。 苏晴摇头,将两根手指头翻了又翻。 苏逊又道:“四百万两……这……这……”这也太多了。 苏晴苦笑,“这可是保守数字,要保爵位、保苏家与前程,必须得舍钱保命。现在的父皇不是昔日的父皇,你们苏家有多少家业,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普天之下,只有父皇想不想知道,而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事。路,我替你们苏家指出来了,要怎么做,如何做,你们好自为之。” 四百万两,这是要苏家砸锅卖铁。 第157章 下狱 苏晴道:“燕国公与苏二老爷下了大牢,老国公无碍,便是给苏家留了一条转桓之路,就这事儿,原不是我该知晓的,我可是缠了皇祖父、刘翁翁许久,才探出的口风。 苏家欲再出一位皇后的野心,这可是冒犯龙颜之事,若要我父皇消气,苏家就得拿出诚意。 言已到此,老国公与苏三公子斟酌行事罢。” 四百万两绝非小数目,要拿出来可不易,苏家上下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个数目。 老国公却不得不这么做,这是崇熙帝在敲打苏家,要苏家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苏晴再不好,那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岂容他人践踏,可苏皇后因为苏晴献出珍宝阁,再放弃沐食邑恼羞成怒打骂亲女,母亲打骂女儿原是最正常的不过的,可坏就坏在一怒之下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难怪皇帝会为二皇子解除婚约,要另觅良缘,是苏迦犯了大忌。 苏迦怎么敢,女眷们哪来的胆子敢对皇家公主的沐食邑收益下手,皇家的东西都能贪,要说她们无辜,皇帝也不会信。 老国公抱拳起身:“多谢大公主指点迷津。” “老国公客气,虽说我与苏家非亲戚,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能帮亦会帮。” 崇熙帝可不想被史书指责是过河拆桥之辈,当年秦王府胜出,燕国公府出了大力,这次只是为了敲打苏家。 老国公祖孙离去。 苏晴坐在花厅上,久久未动,这次她狠狠坑了苏家一把,皇帝敲打苏家,而她则想借老国公的手敲打苏家女眷,让她们记住,她们的每一句话,哪怕是私下的,早被人听到。皇宫是掌控在皇家人手里,那里的耳目众多,不是能任由她们挑唆获利之地。 徐稷进了花厅,苏晴心事重重,甚至有些失魂落魄,他欲开口,却听苏晴呢喃道:“我周岁时,母后放弃我,为了打压对头司马良娣。明知我不死亦会出事,她还是这么做。 我曾想着,那就是一场意外,后来才知道,她是故意的。 为了成全苏家四小姐的良缘,她放弃我第二次,借着为我打理沐食邑,说要为我备嫁妆开了珍宝阁,可事实是借着我的名头为苏家敛财,为苏四小姐攒嫁妆。 我不甘为苏四小姐作嫁衣裳,所以,苦求父皇收回沐食邑,献上珍宝阁,我以为她只是吃个哑巴亏,但未想到,会与她起了争执,还会被突然到来的父皇瞧见。 十五年前,那一夜的剧变,有无数的孩子变成孤儿,有像我一样的孩子从此与父母生离死别…… 如果我未曾回来,会被逼做马员外的侍妾,而以我的性子,必会毁尽容貌,宁为奴婢不为妾。也许有一日,会染病而逝,死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地方。 马员外家的后院有一口废井,但凡被马家老爷、公子折磨死的姬妾,都抛入里头,还有一些因干粗活、杂活疲劳而逝的奴婢、仆妇,死了之后,他们便将人绑了石头抛下去。” 他九岁时,梁国公府徐家覆灭,他贬为官奴,后来因颇有几分习武天赋,被挑选进入御林军。 而她,方才六岁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养父从军,养母病逝,对自己的身世更是一知半解,只能静静地等着养母嘴里说的亲生爹娘来寻。 回到了家人身边,才发现亲娘不喜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做给旁人看。 苏晴与徐谡道了句:“我们该去上林苑了。” 二人出了师舍院门。 小李子跟在后头。 徐谡落后她两步,他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 她的声音很好听,忧伤时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头。 不远处,宇文显正待去学堂,看到苏晴与一个男子,快速闪避开来,人慢慢地过来,他听到苏晴熟悉的声音: “我在民间时,天天盼着爹娘将我寻回去,做一个有爹娘疼爱的孩子,也许他们是小户人家的秀才,又或是猎户、侍卫,我养母还未来得及告诉我爹娘的真实身份便咽气了。她只告诉我,让我好好活下去,终有一天,爹娘会来接我回家。 我一个人在李家为奴为婢,受尽刁难、处罚,始终不放弃养母的遗愿,日日盼,夜夜等,以为寻到至亲就是一个幸福快乐的孩子,可最后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不得母亲欢心的可怜虫。 她不要我,我便休。 爱我的,无论我差劣不堪,都会始终包容、爱护;厌恨的,无论我多优秀,也不会让这厌恨变成喜爱。我只是我,再怎么差,也不会比在民间为奴婢时更差,与那时相比,我已经得到了很多,我有疼爱我的祖父、刘翁翁,还有父皇的呵护,我应该感到满足。 没有母爱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就当没有母女缘。 养母就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母亲,至少她是真心真意,曾用性命护过我、疼过我。” 苏晴说了这么多,依旧不见徐稷说一句话,当即恼道:“你就不会宽慰我两句?” 徐稷道:“与更苦的人相比,大公主所受的并不算苦。” “曾经有人与我说,世间的苦,总是各有各的苦;而世间的甜,却总是一种味道。你这个人还当真是无趣,王师傅怎么就引荐你做我的教习师傅,你需用多少天教会我骑马、射箭?” “大公主乃金枝玉叶……” “屁话!”苏晴啐骂一句,恨不得踹徐谡几脚,“我在民间长大,苏家人背里说我是不懂规矩的野丫头,有我这样的金枝玉叶?我总想做一个优秀的皇家公主,也许在那些世家门阀的眼里,我依旧是野丫头。 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为自己活,才不要活在他们的眼光里。他们爱怎么说就怎样说?我是父皇的嫡长女,他们只要背后抵毁不被我抓住,要被我抓住了,我要他们好看。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坏,就因为抓住苏家女眷骂我,现在又坑苏家一把。 徐谡,你说苏家能筹足四百万两银子么? 若是凑不到这么多,他们会怎么做? 会不会把那个自以为比我尊贵的苏四小姐给嫁了,用她换取大笔的彩礼? 苏四小姐生得娇美,听说才华亦不错,再有燕国公府嫡女的名头,一定有人愿意出大笔的聘金娶她罢?” 徐谡道:“惹你的是苏家女眷,你为什么要坑老国公?” “不坑狠一点,苏家怎么能记住教训,只有痛入骨髓、灵魂,才会知道有些事不能做。老国公是聪明人,逃避世事解决不了问题,他得整顿苏家,否则早晚有一天苏家会被几个妇人给毁了。” 第158章 习武 苏家不应该动任何念头,最好的忠诚是做纯臣,手握权,却不弄权。 若是老国公够聪明,通过这次的事,就会严束子孙。 苏愈有野心,就连苏迦都有野心,这很不好,野心太大,会让他们忘了身为臣子的本份。 苏晴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话,到了上林苑,徐谡指着习武堂里十八般武器,“大公主挑一样。” “选什么就能学什么?不是应该先学拳腿,比如扎马步?” 徐谡道:“大公主知道扎马步?” “话本子上不都是这么写的,练习之初扎马步?” “功夫分外家与内家之分,外家强却比不过内家功夫,内家心法多是各家祖传功夫,不会外传,内家讲究练习内劲真气,外家则能强身健体。” “你教我拳腿功夫,我再学剑或学鞭子,话本子上的刁蛮贵女天天带着鞭子,我一点也不刁蛮,最多就是有些野。” 她可真会给自己上金,她野? 他没瞧出来,未来时就听凤卫军的人总提大公主,夸得最多的是大公主知晓民间疾苦,待身边的下人很和善,很少发脾气,从未听说处罚过谁,大公主宠辱不惊,遇事时该坚持的会坚持。 “话本子里飞来飞去,像鸟一般的轻功很厉害。” 又是话本子,大公主不会是觉得侠女很厉害,想要做侠女? 徐谡道:“话本子上讲的公主不可尽信。” 不容易,终于说话了,以后话会越来越多。 四月的上林苑,花红柳绿,时不时会有兔子奔过,上林苑不仅是皇家园林,同时亦是皇家果园、菜园、兽园、武学堂、可学习骑射的练马场、箭术场等。 徐谡比划两个动作,苏晴照着做,手臂不够高,他抬高一点,蹲的力度不够,“再蹲一点,腰肢要直,继续做动作。一、二、三、四、五……” 五个动作反复练习,苏晴做得很认真,习武最是枯燥,要能静下心,还能持之以恒,对于大公主学骑射,大家想的都是会骑马,会射箭即可。 苏晴做了半个时辰,动作越来越纯熟,力道亦把握合适,半点瞧不出是个新学者,徐谡年幼时便因在武学上颇有天赋,破例进入御林军,再后来因武功学得好,又被王严挑入凤卫军。 “大公主,下一组动作,八个动作,这些都是对敌拳腿。” 又一个时辰后,苏晴再学习了。 徐谡心下连连暗惊,想当年就五个动作一组的招式,他可是练了五天,再有八个动作一招的又练了七天,他是武学天才,而大公主是比他还天才的天才。 果然,聪明人就是占便宜,他学数日,人家只需半个时辰,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徐谡一下午教了五招,每招由几个动作组成,学习到黄昏,二人离开上林苑回到师舍。 朱玉已备好的得,苏晴沐浴更衣,在浴汤里修练《梅林气诀》习武之后,遍体穴位更畅通了,以内家功法相辅,更有益习武,因大穴通畅,学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徐谡心下却是意外不已,大公主会读书,皇家读书天赋最高之人,但未想到,在习武上同样如此。上苍让大公主自幼与父母失散,不得苏皇后喜爱,但在文武天赋少有人及。 苏晴在浴能里修了两个小周天,再出浴桶后,练了一会儿书法,用罢暮食,在习书法中练习诗词文章,近三更天时回榻上修练内家功法。 《梅林气诀》依旧在第三层,但似乎根基更扎实。 苏晴这次运的是大周天,所谓大周天便是畅通全家大小穴道修炼,而小周天则是运转大穴流转之法,前者更益身心,一通百通,全身则无病,这亦是多有人修练内家,强身健身,延年益寿的原因。 她习一个大周天后,精神极好,到院子习练昨日新学的五个拳腿招式,练完几遍,想到《梅林拳腿》的招式,当时只瞧了一遍,有些记得,有些记不得,便照着记得练上几招,一挥,再挥,一踢再踢。 她想着天色尚早,出得院门,折了一根柳枝在手,当成剑,挥剑而舞,只粗略扫过的《梅林剑诀》有几招算几招罢。 随着手中柳枝的运转,她将自己能记得的几个招式都练了一遍,只是不能连贯,奇怪的是,随着她用心地想,在不连贯的地方竟能想起几招,这令她心下大喜。 * 清晨的朝阳跳出地平线,撒下万丈光芒,晨曦里一个少女衣着干练的常服,正挥舞柳枝而动,动作轻盈美好。 不远处,司马纪、周勖、宇文皓三人正定定地看着。 宇文皓沉声道:“上次我回家,父王将我好一顿斥骂,你们置有外室,还养有暗昌的事,他全都知道了……” 司马纪手里捧着一只盒子,“今儿是大皇子的生辰,你们可为他贺寿?” 周勖定定地看着晨曦里习武的少女,分明就像是跳舞,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招,不是说大公主在习骑射,怎的学起舞蹈了? 床榻之时,他变着方儿地折腾李翠芳,如今易名为翠娇,曾经的侍女杏儿亦改为杏奴,主仆二人经他教导一番,越发会侍候。李翠芳是当成自己的女人养,可杏奴则是用来招待朋友的,被他视为伎人,除了陪酒作乐,亦陪客入寝。 司马纪很是受用杏奴的服侍。最近几次去,必要点杏奴的名儿。 司马纪用两个美人与周勖换了杏奴,每月给一些银钱养杏奴,又给周勖贴补上一些。 宇文皓亦与杏奴换乐过几宿,每至那时,便恨不得死在杏奴的肚皮上,亦从外头买了一个娇美的丫头送进去,让杏奴给指点指点。 翠娇曾道:“苏晴心思深沉,小小年纪懂得藏拙扮傻,她自小晓得苏二郎夫妇不是亲爹亲娘,可这秘密,便是对丁家也没说。” 如果她一早说了,李家必会善待她,说不得就不是李家的丫头,而是李家的义女,与她享受一样的待遇。 翠娇知自己回不去,当初离开仁和县,是为了不嫁牛家三郎,任牛长南如何会读书,到底是下九流小县城狱头的儿子。可她最是嫌弃的下九流,而今她瞧明白,才发现自己根本回不了头。 三人在不远处的凉亭里说话,他们的话和着晨风,传送到苏晴的耳里,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宇文皓道:“大表哥,大公主不是你能肖想的,她的婚事自有太上皇与皇上做主,我听说,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过问。” 周勖肖想她? 苏晴竟不知此事,周勖与苏远是一路货色,但凡想想就恶心,只要他只是想,而不做什么,她只作不知,但一旦犯得她手里,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苏晴将提顺的剑招一遍遍地练习,看似只是三组动作,实为三个剑招。 徐谡立在师舍门口,挥着拳腿练习。 第159章 贺生辰 苏晴回头看了一眼,抛下手中的柳枝,跟在徐谡身后学习,有样学样,徐谡昨日被刺激得一晚未睡,天才大公主不负其名,瞧瞧,他练一整套,她除了几个动作不到位,便能学得像模像样,他索性停下喊了声:“大公主,继续!” “哦——” 苏晴根据记忆挥舞拳腿,奇怪,这一套拳腿打着打着越发觉得眼熟,待徐谡纠正了动作,“这一拳要用力,可直击对方面门,拳腿功夫必得用力才会有效果。” 到底是哪里见过这套拳腿? 苏晴一边挥,越发觉得熟络起来,脑海里疑惑之间,很快忆起来,这一套正是《梅林拳诀》,她试探性地问道:“徐谡,你认得陶康先生?” 徐谡微凝,眼里掠过一丝黯淡。 苏晴道:“我在南山小院看陶康先生用过这套拳腿功夫。” 徐谡未语。 “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即便他不想说,她一直在努力引他说话。 苏晴道:“你再看看,我这套拳腿的动作可对?” 徐谡立在一边,心绪起起伏伏,这套拳腿他从未在凤卫军露过,这亦是昨日受了刺激,觉得武学天才的大公主应该学最好的功夫,这才拿出来,没想刚一露手就被认出来。 苏晴练得很好,这一次除了踢腿时力道略弱,动作不够高外,其他都学会了。 徐谡又纠正了一遍。 苏晴继续从头到尾地习了一遍,双拳豁豁生风,双腿也越发灵活。 “徐谡,如何了?” “大公主很聪明,已经学会这套拳了。” 苏晴微微一笑,“你知道这套功夫叫什么名字?” 他不语。 苏晴道:“《梅林拳腿》。”她笑颜如花,“是勇贤所创。” “我素闻勇贤有三大绝学,这一套便是其中之一?” “这套拳腿我瞧过南山先生习练,早前我以柳枝为剑,也是学他的样子。” 陶康所练的剑招,必是最上乘的功法,难怪瞧着那剑招不俗,但怎会像是女子舞蹈呢,很让人觉得奇怪。 喜儿去饭堂打了晨食。 朱玉在里头唤着:“大公主,得洗脸用晨食了?” “就来。” 苏晴依旧盛了一碗稀粥,取了两个肉包子、一个鸡蛋,往小碟里挑了一点小菜,“你们去厢房花厅用饭。” 主子不与下人一起用饭,除非是微服在外,苏晴将自己取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朱玉带着小李子进来拾掇。 “朱玉、小李子,今儿是大皇子生辰。晌午时,你们以我的名义送一份生辰贺礼过去。”如果不是司马纪捧着盒子,她不会知道此事。 今儿是四月十九,她会记下这个日子。 虽然后来与宇文显说收回“他的生辰,妹妹为你记着”的话,但说出去的话,仿若泼出去的水,焉是说收就能收的,她说那些,不过是不想与他太过亲近。 苏晴回到房间,寻了几件东西出来:羊脂白玉龙头佩、墨翠山水牌,到底挑了龙头佩,又寻了个盒子出来,将龙头佩装到里,取了笔墨,写了一份简单的生辰贺帖:“恭祝大皇兄生辰快乐!顺遂安康!”只得简单的一句,最后是署名、日期。 最后又提笔绘了一张图纸,她在前世看枯井师太给大师姐过生辰,因为大师姐从小便是上一位师太从外头捡来的,从不知生辰,枯井师太亲手做了一个寿桃,但寿桃是嵌在一个圆形馒头状的东西上,还在那上头写上了文字,这是她见过最漂亮,也最奇特的寿桃。 苏晴绘的便是如此,是一个简单的后世生日蛋糕,上头还摆放了果子、鲜花为装饰,在寿桃底下还写了文字。 苏晴唤了朱玉,道:“待晌午放学后,你亲自去举人班男学舍天一号送生辰礼物,你照着这图纸做一个寿桃,有大盘子那么大,届时做好,装到盒子里。锦心会打缨络,你让她给这只龙头佩打一个漂亮的缨络,装点得漂亮些。” “是。”朱玉应了一声。 苏晴带着小李子,跟着徐谡去上林苑习武。 朱玉回了趟翠微宫,去御膳房做了一只漂亮的寿桃,照着苏晴所言,在寿桃上写了红色的字,待她做好寿桃,取了锦心打好缨络的龙头佩,带着东西回了师舍。 苏晴用晌午时,朱玉道:“大公主,生辰礼物备好了,奴婢以为你还是亲自去的好。” 苏晴不想见宇文显,可已经备了,倒不如再走一趟。 “好,我且罢午饭,与你一起去。” “奴婢就不去了,大公主带上小李子就行。” 朱玉不想再徒惹是非,老老实实在师舍里打点就好。 苏晴用罢饭,携上小李子来到举人办男学舍。 小李子提高嗓门,“大公主前来为大皇子贺生辰!” 今儿,大皇子未去饭堂,早前原想回东宫,可又觉得不妥,崇熙帝刚发作苏家,连二皇子也被唤去斥骂了一顿。 听得外头一声呼,宇文显的内侍出得房门,笑成了一朵花,“大公主,请——” 男学舍外院住的是贵族与平民子弟,一时间所有人齐齐出来。 苏晴依如闲庭踱步一般,自边角门进入内院。 宇文显笑道:“皇妹怎的来了,我听说皇妹近来在骑射、武功?” “强身健体,多学一些本事自保。” “皇妹说笑,需要侍卫,与父皇说一声,父皇还能不给你几个侍卫。” 宇文显的花厅上,坐着司马纪、周勖、宇文皓、柳殊、李筹五个人,几人眼里似有意外。 苏晴一抬手,小李子捧着大小两只盒子,“这是大公主特意为大皇子殿下精心预备的礼物。” 宇文显接过小盒子,里头是一只漂亮的羊脂白玉龙头佩,缨络很漂亮,他知苏晴精绣技,没想连打缨络也这么好看,“多谢皇妹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当即将龙头佩挂在腰上,走了两步,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苏晴道:“这是我设计的新款寿桃,大皇兄看看喜欢否?” 宇文显启开盒子,这寿桃是嵌在鲜花、果片之间,前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字“祝大皇兄生辰快乐!”他眼里写满了惊喜,“这是皇妹亲手做的?” “寿桃是我设计的,并非我做的。” “也只皇妹才有如此灵巧的心思,皇妹既然来了,不如多坐儿?” “皇兄有客,我不好久留。”她抱拳一揖,“再次恭祝皇兄生辰快乐!” 天字一号学舍与二号学舍毗邻,这里发生的事,宇文晏一早就知道了,他近来更是焦头烂额,他与苏迦的婚约解除了,从小到大,他想娶的人只有苏迦一个。 崇熙帝一句“德不配婚”,苏迦还能觅上什么样的良缘。 第160章 有心了 他倒霉了,隔壁大皇子却在庆贺生辰,偏华凰大公主还来送礼道贺。 宇文显笑道:“皇妹有心了。” 苏晴点了一下头,“我且回去,皇兄保重。” 她翩然转身,依如来时一般离去。 宇文显启开盒子,“很漂亮的寿桃。” 柳殊打量着寿桃,一只寿桃周围还有鲜花、鲜果,更有文字,这文字一看就是大公主的笔迹,“大公主很是用心。” 宇文显应了一声,“皇妹心思灵巧,太上皇和皇上都颇是喜欢。” 即便当日她说了收回的话,但她到底送来了精心准备的贺礼,这是他今年生辰收到最好的礼物,他将收到的礼物给旁人看,亦有炫耀之意。 苏晴出得男学舍,身后传来一声急呼:“妹妹留步!” 宇文晏追了出来,立在一株垂柳树下,喘着粗气,用复杂的眼神凝视着她。 苏晴转身,“二皇兄有事?” 宇文晏问道:“妹妹与母后、与苏家闹得如此地步,如此损人不利己,真有必要?” “二皇兄此言差矣,如何没有必要?苏家从未视我为晚辈、亲戚,我自然从此亦不需拿他们当亲戚。燕国公苏家是母后的苏家,长安王的苏家,与华凰并无半分干系。旁人可以要我为苏家求情说话,唯独你不能。” 宇文晏不明白,为何事情就到了如此地步,“为什么?妹妹明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喜欢迦儿,心里眼里都盼着与她早日喜结良缘,她喜欢我,我亦喜欢她……” “她真的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喜欢你皇子的身份?不是因为你能让她做皇后,让她成为第二个母后?” “妹妹怎的这么说,我相信迦儿。‘ 苏晴觉得可笑,宇文晏到底有多了解苏迦。 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她亦不需藏着、掖着,便将苏家女眷如何在背后挑拨是非,而苏皇后却因着苏迦是她与苏家培养的未来皇后,打算怎般牺牲她,来助宇文晏、苏迦成就大业的事细细地说了。 自然也说了她与苏皇后在翠微宫的争执,因为她苦求皇上收回沐食邑,献上珍宝阁,苏皇后大怒,到翠微宫打骂、责罚,以及她亲口承认的那些话。 宇文晏一脸的不可置信。 苏晴苦笑:“同情我?还是可怜我?” “你与苏迦是不是一面装成兄妹的情分,却在背后想将我踩入泥潭。宇文晏,收起你的表情?苏迦的心思你会不知道?你骗谁呢? 你们一个视母后为亲娘,本该敬她的,你是她跟前养大的。另一个却要代替母后嫡亲女儿,成为母后最爱的宝贝侄女,你们爱怎样便怎样? 一个牺牲周岁亲女的母亲来换自己的权势,这样的亲娘你们要,你们拿去好了,我华凰只是她无数皇子公主中的一人,没亲娘疼,我却有世间最的祖父疼爱,还有父皇呵护,我很满足了。” 宇文晏只觉一阵心痛,他当初与苏迦订亲,有自己的权衡,除了真心喜欢苏迦,是为了燕国公苏家的权势,更是为了报答苏皇后的养育之恩,想与苏皇后更进一步。“妹妹为了报复我们,所以……” “报复?你是不是太看重你们了?对于厌恨我的人,我只需要无视就好,报复太浪费我的感情与精力。宇文晏,到了现在,你们不觉得你们错了,还在怪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我当着父皇、母后的面,已经放弃了母后所有嫁妆,我是当朝大公主,我的嫁妆自有皇家准备。苏迦想要,你想要,你们拿去好了。 苏家背后挑拨、抵毁、辱骂我在前,这样的亲戚,我要不起。别说什么我无情,是他们伤人在前,这件事,我已经与老国公明言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明白,我没必要在这些事上说假话。 苏迦的野心犯了父皇的大忌,若是二皇兄当真爱极了苏迦,我有一个法子成全你们的良缘。” 宇文晏问道:“什么法子?” “你……放弃皇子的身份,她现在没了婚约,又得了一句‘德不配婚’的名声,如今京城之中但凡有身份的男子也不会娶她。” 她苏迦竟然要比嫡公主更尊贵,这不是蔑视皇家,胆大妄为,就凭她如此犯忌之言,皇家容不得她。真心想娶,便是让她为姬妾都不成,这样的女子进入后宅,皇家难安,皇帝在这事上,已经彻底厌恨了苏迦。 苏迦就算有苏皇后护着又如何,苏皇后还能斗得过皇帝? 独孤皇后在世,总是庇护着苏皇后,为这事,皇帝早就不满,独孤皇后仙逝这么多年了,最后连太上皇都说,独孤皇后错看了苏皇后。皇帝更会觉得苏皇后心机深沉,两面三刀,厌弃、防备已是必然。 苏晴道:“二皇兄还有时间慢慢地想,苏迦最大的错,是不该算计到我头上,不敢踩着皇家公主来成就自己的荣华之路。” 宇文晏道:“至亲之间,闹到如此地步,不过是让天下瞧我们皇家的笑话。” “谁笑话?笑话我吗?我是母后放弃的人,她放弃了两次,第一次是我周岁时,你不会天真地真以为,当年提出交换孩子的是皇祖母,那是母后提出来的。皇祖母为了护她名声,心疼她失子丢女,担下了此事。 第二次,是她为了苏迦,她放弃我,要用我沐食邑的收益成就苏迦的十里红妆。 我该乖乖地被你们算计、利用,然后像个大傻子一样,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这样才是安分守己? 宇文晏,你真是太可笑了!我曾以为你是明晓事理之人,原来也不过是个糊涂虫。” 宇文晏大声道:“母后是爱你的,每年你生辰,她会在宫里自己关上一日,东宫宝珠阁亦一直为你而留,年年都会为你做上若干的衣裙……” “我回宫许久,那些衣裙出现了吗?你看到了吗?”苏晴定定地看着宇文晏,“那些以我为名做出的宫袍,最后都穿在了苏迦身上。请告诉我,为我做的宫袍,为什么苏迦穿上合身又漂亮,就像每一件都是根据她的尺寸、长短剪裁、订制?” 宇文晏惊得无法回答。 苏晴满眸同情,“你得多天真啦?就和初初回京的我一样天真。” 她以前也信,与苏皇后争执之后,她静下来细想,就能发现其间太多的端倪。 所以人都说,苏皇后在她走丢之后,年年做了多少衣裙给她,可她回宫后,身上穿的全是新做的,那以前的衣裙就算小了,给她看一看也好呢? 因为没有,一件都未留下来。 问题来了,那些所有宫人都知道的衣裙去哪儿了? 后来她一想,便知道了答案:送给苏迦了。 第161章 盈利 苏皇后为何敢动沐食邑,敢将凤西玉矿据为自己与苏家所有,因为长久以来,她借嫡女之名,实则偏了娘家与苏迦。 苏晴摇了摇头,“二皇兄保重,我得去上林苑学骑射。” 是他错了吗? 为何是这样,他会被苏晴的话堵得无以回答。 苏皇后做的那些衣裙到底去哪儿了,从小到大,他经常听到“绣工局又给嫡郡主送新裳了”,新裳应该有很多,为什么小时候他也去过宝珠阁,大家都说那阁楼是东宫留给丢失的嫡郡主,但他从未在阁楼里看到小女孩的首饰、衣裙。 以前不懂,现在细细想来,确实露出了太多的端倪。 “珍宝局给嫡郡主送今年新式样的首饰。” “初春的新款衣裙,二郡主有的,嫡郡主的也送来了。” 听到的、见到的,有时候都可能是假的。 苏皇后做顺了手,所以才会在沐食邑与珍宝阁上故作重演,却未想到以前华凰不在宫,而这次她回来了,会因不甘与人作嫁衣裳,一招反击,让苏皇后满盘皆输。 苏皇后以为这个女儿长在民间,没有心机,岂止是有心机,更是有头脑。 华凰与苏皇后反目,却赢得了皇帝的呵护与怜爱,只要皇帝疼她,她就能在皇家、在天下站稳脚跟。 下午,苏晴与徐谡学骑马,就如她所言,学一个时辰后便学箭术,拉弓射箭,第一组十支,不是未射到位置,便是轻轻地挨了一下靶子,原来射箭得有足够的手劲、臂力。 虽说只能在靶心挨一下,好歹是在进步。 日落黄昏,一天的学习结束。 苏晴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徐谡与小李子。 “徐谡,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骑马?” “公主得循序渐进。” “徐谡,要不我教你文章书法如何?总觉得你教我,我却不能教你,我占了你天大的便宜一般,回头你写几个字,我指点你书法。我的书法可得过陶大先生与太上皇指点,同龄里头也是优秀的呢。” 自后门进入太学,刚进来,喜儿便迎了过来,“禀大公主,大皇子说今儿在太学莲湖凉亭设晚宴,只请大公主一人赴宴。” 大皇子生辰,太学特允他携酒菜进来,算是特赦,晌午便与几个交好的同窗热闹了一回,晚上这顿,宇文显只想与苏晴一起用饭。 “几时开始?” “二更天。” 苏晴回到师舍,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衣裙,简单地打扮了一番,带了小李子、喜儿到莲湖凉亭时,宇文显带着一名内侍已经等着了,凉亭里悬挂了灯笼。 莲湖是一处人工湖,足有三四亩大,在湖的中央建了一座观景凉亭,四月的莲湖莲生出,碧翠的叶子,错落有致,微风拂过,似千百只团扇摇晃。 宇文显道:“皇妹来了?坐!” 苏晴坐到宇文显的对面,桌上有糖醋鱼、糖醋排骨还有一盘糖醋里脊,“听说皇妹爱吃徽州厨子做的糖醋菜,特意令御膳房预备的。” 苏晴问道:“御膳房也有徽州厨子?” 宇文显道:“老御厨有两个告老的,添了五个新人,最后能留下几个还未定。” 一朝君子一朝臣,何况是御厨,太上皇与崇熙帝的口味就不大一样。 宇文显低声道:“父皇爱吃糖醋菜,这是内务府特意从江南、徽州挑了两个会做糖醋菜的入宫。” 崇熙帝爱吃糖醋菜,苏晴也喜欢,他听说的时候直说大公主的口味随他,有几分欢喜。 苏晴笑道:“那我得尝尝,看有没有二皇兄酒楼的徽菜厨子做得好。” “比那个更好,甜而不腻,还能开胃。” 两人相视而笑,苏晴举筷取了一块排骨,细细地品味,“很地道,我以为那一个就很厉害,没想这位做得更地道。” 宇文显看着苏晴吃,“皇妹喜欢多吃一些。” 苏晴道:“大皇兄亦吃。” 宇文显没想过她今儿会记得自己的生辰,精心备了礼物送来,无论是龙头佩还是寿桃,他很喜欢,“明日一早,我要离开太学。” 苏晴微凝,“这么快?” “五月初二我大婚,广平王府已经建好好,得开府别住,往后便是大人。父皇着人传了话,明日之后我要在父皇领差事,往后得在养心殿、御书房遵父亲教导。” 苏晴不由有些惋惜。 宇文显的功底比她扎实。 对于皇子来说,能凭学识考中举人班亦是不易,更是对才华的认可。 没瞧四皇子还在乙班混日子,郑淑妃天天盯着四皇子要长进。 宇文显见苏晴似有些不悦,想她许是舍不得自己,“妹妹往后有事,来可广平王府。” 苏晴道:“我会探望大皇兄,只是想着大皇兄再不能在太学读书,有些可惜。” “我们家不是民间百姓,家中的兄弟姐妹,学问好是锦上添花,略识几个字也不打紧的,毕竟如妹妹这般冰雪聪明,小小年纪便能考取进士的人太少。”宇文显道:“父皇昨晚召我过去,明日着我到御书房听差,拍卖凤中玉矿场、凤凰珍宝楼经营权的事交给我了,我想听听妹妹的意见,父皇说文书是妹妹拟的。” “大皇兄瞧过那份文书?” “看过了,写得很详细,照着行事便好,且这事还有户部、都察院、礼部官员辅助,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洛阳、京城、江南的商贾近日云集京城,拍卖经营权将在凤凰珍宝楼进行,价高者得,入场先付一万两银子的入场券,各领号牌,一旦定下,便得先付一半的承包金,待得三月后再付全款三成,半年后付全款两成。” “在户部登记的商贾有多少家?” “全是想做皇商的,我所知道的已经有二十八家,亦有大商贾联同了小商户帮忙竞争。” 苏晴脱口道:“这叫拉黄牛!” 宇文显觉得这词新鲜:“黄牛?” “就是为了万无一失,增加拍中机率,请了亲戚朋友帮忙领号,其实这些人都是为一个人竞拍的,这种代人竞拍就叫黄牛。生意成了,对方请他们吃一顿饭,或是送一份礼以示感谢。” 苏晴道:“户部那边底价几何?” “户部与都察院彻查了凤凰珍宝阁的生意,仅是正月一月,赚了这个数?” 苏晴看着他比划的手指,“二十万?” “不,是二十二万。” 第162章 赚钱 苏晴惊道:“燕国公夫人与母后报的账簿上写的是十二万,啧啧,胆儿不小,连母后都敢糊弄。” 宇文显亦知道苏晴与苏皇后撕破脸面,母女情缘,只维持皇后与公主的脸面。如果苏晴真就凤西玉矿与珍宝阁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帝才会伤心了。 苏晴一出手,待户部、都察院官员一查账,这生意真是太好了,交给私人,连户部官员都不乐意了,这要收归朝廷,每年得赚多少钱。 苏晴在文书上亦分析了朝廷官员打理产业的诸多弊端,首先很难杜绝中饱私囊,贪心,而最好的法子便是拍卖经营权,承包给商贾。朝廷可以杜绝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说,亦能直接收入大批银子。 “此次兵部那边也有出手,派人拦下了苏家送入京城一批上等原石,价值不菲,听说苏家还收藏了一批原石,为了凑足银子,正在售卖原石,京城各大小珠宝楼、首饰铺子都有买入,有赚的,亦有亏的,短短一日,仅原石就卖出了五十八万两银子。” 苏晴莞尔一笑,“原是我玉矿的石头,倒变成了他们的,早前我比两根手指糊弄苏逊,他一口道出是二百万,我看他说得轻松,当即翻了一下,说是四百万两银子。” “四百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恐怕得动苏家的根底,祭田、族田不会动,但燕国公夫人、世子夫人的陪嫁、私产肯定会动。老国公昨日见过妹妹后,回府唤了燕国公夫人、世子夫人与苏四小姐痛斥,说他们言语失当,触怒皇家,在宫里胡说八道……” 宇文氏婆媳听说她们谈话的内容,不仅苏晴知晓,便是皇帝亦知道了,吓得不轻。以前也这样,从未传出去,现在怎么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国公一阵痛斥,让宇文氏婆媳备齐一百万两银子,否则,会让苏愈、苏迁休妻。宇文氏听说皇帝知晓她们挑拨苏皇后与大公主母女情分的事,吓得心下打颤,这事若是肃王知道也必不会轻饶。 肃王是皇族宗室的族长,自恃位份高,行事公允,而嫁出门的女儿挑唆娘家人的感情与关系,必要怒骂,恨不得再不见她。一旦她被燕国公府休弃,问及原因,老国公绝不会替她遮掩。 故而婆媳俩理亏,只得整理自己的积蓄、箱笼凑银子,凑不出来便变卖出息不好的田庄、店铺。 老国公给苏二太太亦派了筹措一百万两银子的任务,苏二太太几乎要昏倒过去。 老国公道:“别说没有,苏远那混账,在外头招惹了多大的麻烦,砸锅卖铁也得筹备,这可是四百万两,偏朝廷拿了苏家把柄,想保全家,就得舍银钱保命。” 苏二太太不敢说不,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任务。 老国公则带了苏逊、苏遥两人处理苏家产业,能变卖的都变卖,但府邸不能卖,祭田、族田亦得留下,先是卖原石,再是卖古董字画,之后便是售出一部分上好家具,再是卖店铺、田地。 苏迦更是吓得胆颤心惊,她的野心,皇帝知道了,所以皇帝才会以“德不配婚”之名解除婚约。她现在不敢出门,就怕被人笑话、指责。皇帝知她野心,不赐死她便是好的,她曾险些嫁给皇子,被皇帝厌弃,往后谁还敢娶她。 苏逊找到苏迦,让她将一批首饰给卖了。 苏迦万般不舍,苏逊怒道:“这次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是你言行失当,被皇上知晓你的野心。皇上发作,也是因你而起,更是因你敲打苏家。你哪来的脸面,居然敢说出自己比大公主尊贵的胡话。你当太上皇、皇上是什么?全天下的贵女,谁能贵过皇家公主?” 而这位还是嫡出,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挑拨是非被皇帝知晓,你让皇帝怎么看苏家? 觉得苏家女眷就是一群长舌妇,正经事不干,就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恶事。 苏皇后与大公主撕破脸面,究其根由,原在苏家女眷身上,也是苏家起了贪心,能怪皇帝敲打苏家。 大公主到底念着几分香火情分,这才与老国公支了招儿。苏愈、苏忩被抓下狱,都察院与刑部可没真的去查案,而是将案子吊在那儿,这是作甚,这是给苏家留退路。 现在还不尽快捞人,非得逼朝廷严查?一旦真查,苏家就干净不了,那就得丢爵位,死人才能结。 苏迦不理会,苏逊一恼之下,直接着人搜苏迦的首饰。 苏迦一见来真的,当即大叫:“三哥,你……不能……” “不能什么?苏家大难,你不与苏家共进退,还要守着你这些首饰死物作甚?你留上几套充门面,其他的都拿去变换成银钱,先将父亲与叔父捞出来再说。” 苏迦道:“大……大哥还在北疆军中呢,皇上若真要对付苏家,就会先免大哥的军职……” “正是皇上此次只是敲打,才有转桓,待大哥被免职,苏家就真的完了,别不识时机,你还以为朝廷是来假的,你再不知理,可就真没救了。” 苏皇后被禁足反省,还是受了苏家的连累。 苏逊令人拉住苏迦,既然四小姐不出手,他亲自动手,无论如何也要捞人,再拖下去一旦生变,全家都得获罪。 苏迦看着这一盒又一盒的首饰,心痛得仿若滴血,这些大多是苏皇后赏赐的,以往十几年,每次说给嫡郡主备的,实则最后都进了她的腰包,成了她的首饰、衣裙,苏家众多小姐,就数苏迦的衣裙最多,不仅有燕国公府的份例,还有宫里送来的。 便是她底下的妹妹们,每遇她不穿的,亦会拿去穿,宫里针工局的手艺,少有人及,只是往后,她就穿不成了,她不是皇家人,且失落民间的大公主寻回来了,再也不能得大公主的份例。 苏逊一看首饰,泰半都有宫中内务府的标记,这要留在外头可是犯忌的事,“你哪来这么多内务府出来的首饰?” 苏迦不说话。 苏逊蹙着眉头,这个妹妹到底有多少首饰,他搬了六只首饰盒子还没完,任何一只打开,里头都有大周内务府造的首饰,原想多变换一些钱,现在却得斟酌挑选,当即着人将一盒盒首饰搁入一口大箱子,足收拢了十二只首饰盒子,每一盒都是满满当当。 苏迦道:“三哥,你不能全拿着,内务造的是不是给留下?” 第163章 竞拍 苏逊轻哼一声,“幸而你没嫁入皇家,若真嫁进去,全家非得被你连累死,你没姑母的手腕,却有比姑母还大的野心。你哪来的信心就能做皇后。皇上没砍苏家脑袋,已是恩典。你看看你这些首饰,便是皇家公主也没这么多的内务府造首饰,这可是实证……” 他一挥手,以前还不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苏逊的心一阵胜过一阵的冰寒入骨,自家的母亲、姐妹们都干了什么? 苏皇后敢给,她们就敢拿,这要追究下来,可是重罪。 仅是都察院的御史抓住一弹劾,治一个谋逆、心怀不轨之罪亦是轻的,委实证据太全了。 苏逊将一口大箱子摆到老国公面前,“祖父,这些是从四妹阁楼里抬来的首饰,里头泰半不能处置。” 老国公打开一只首饰盒,立时发现一半的首饰里头刻有“大周内务府造”文字,这是皇宫特制首饰,一只盒子有一半,再拿一只,同样有一半,颜色鲜亮的首饰盒里,乃是最近一二年时新的,那些略有尘土的盒子里,竟有幼童佩戴的小铃铛、头上戴的珍珠球、珍珠钗环等。 难怪大公主与苏皇后闹,亦不认苏家,苏皇后名为思念丢失的幼女,年年都会嫡女留下皇家的份例:首饰的,衣裙的,这些东西全进了苏家。 皇帝要知道了,还不得治罪。 哪家的臣女,敢享皇家金枝玉叶的份例。 难怪皇帝要敲打苏家? 他才放手十年,家中后辈怎的就这般不晓轻重。 老国公看到眼里,双眸冒光,“将内务府造的首饰、摆件寻个法子送回去,没有标志的整理出来,全部变卖,再有那些成套的、贵重首饰,所有女眷留下些许充门面,其他的尽数处理。逊儿,你来把关,千万不能将内务府造的首饰溜到市面上,否则,这干系可大了……” 变卖内务府造的首饰,上头追究下来这是大罪。 老国公连连感慨一番,看着仆妇下人将首饰分成能卖与不能卖的两种。 知道真相的大公主,对苏家有多失望,才会说出,苏家是皇后的娘家,不是她的亲戚,这是被寒心、伤透了心。面对一个在背后说她短处、是非的舅母、表姐,她能如何?只能绝决地自此不往来。 女眷们的首饰出售了一批,又凑了一笔银钱。 老国公忙前忙后,看着银钱从少积多,六十万两、一百万两、两百万两、三百万两……最后变成了三百八十万两,能卖的都能卖了,再卖下去,往后两房子孙如何度日。两房太太的嫁妆亦处理了一批。 最后,老国公只得去世交朋友那里借银子,好歹得把这亏空给补上。 * 四月二十一日,沐休日,老国公带着两房孙儿去户部押送银钱,而凤凰珍宝楼由大皇子主持,户部官员辅助,各部官员监督的盛大拍卖会开始。 凤凰珍宝楼一月盈利二十二万两银子的消息亦不胫而走,不仅吸引了富贾,当朝权贵家的管事亦进来了,这次朝廷可没说不许权贵参加,大不了到时候几家联手。 宇文显学着苏晴传授的知识,使了一个自己的心腹往中央一站,而他身后的内侍拿了一面锣,拍卖会,以前只在花楼有过,像这样的朝廷拍卖会还是首次。 “此次,朝廷拍卖凤中县玉矿三年开采权、凤凰珍宝楼三年经营权,现下说一下拍卖规则: 一、所有参与竞拍者,一旦敲下三声锣后,便停止喊价。 二、起价五百万两,众所周知,凤凰楼一月盈利二十二万两银子,最差的一月是十八万两,但凡懂生意,一旦得到玉矿开采权、珍宝楼经营权,便可开第二家凤凰珍宝楼、第三家凤凰珍宝楼,只要在经营权内,都可使用这个招牌。 三、每次喊价至少上涨十万两,最终以价高者得。 四、付款方式,成交之后,当即与户部签订文书,第二日支付一半承包金;三月后再付全款的三成;半年后付全款二成。 五、拍得者拥有凤西玉矿三年开采权,但得受朝廷掌控,不允在玉矿草菅人命,得遵大周律例……” 规矩还是要讲的,钱亦是要的。 这是把凤凰珍宝楼的招牌也买下来了,还能使用三年,但凡是生意人,就明白这里头的文章大有可为。 宇文显轻咳一声。 中央的男子朗声道:“拍卖会正式开始,起价五百万两,由谁出价!” “五百一十万两!” “五百二十万两!” 此起彼伏之中,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响起。 宇文显巴不得拍得更多价,钱越多越好,他的差事就办得越是成功。 不多会儿就涨过了六百万两,涨过了七百万两,最后一路涨到了九百万两,有几个商贾更是赤红了眼睛,这些权贵也能掺合,他们听说有一批是肃王府领的头,还有一批是荣王府领头,皇家必是知道这生意赚钱,无论如何亦得拿下来。 还有好几人在那嘀嘀咕咕地商量,“肃王府管事,我们合作如何,一起拍下,算肃王府两成份子,你们只出一成份子的钱。” “阁下哪位?” “在下不才,江南皇商沈富贵。” “好,我们合作,拿下凤西与珍宝阁经营权。” 荣王府的管事亦在与一个晋商谈,今儿认识的,一问名字,都是名头一方的大富贾,很有钱的那种。 最后一路冲到一千万两白银。 户部与六部的官员激动得不能自抑。 宇文显故作淡定。 现在还有两方人马在喊价,一是江南与肃王府管事,一是晋商与荣王府管事,喊得撕心裂肺。 晋商似笑非笑,“沈兄,这有意思,不如将这生意让给在下,你一个绸缎、茶叶皇商,做珠宝生意不大合适?” 沈富贵回答:“白兄一个药材商、粮商,似乎做珠宝生意也不大合适。” “在下祖传就是做珠宝的,洛阳喜庆珍宝阁便是我家的。” 台中的男子喊道:“一千零六十万两,还有没有加价?” “一千零六十万两!” 白姓商人大喝一声:“一千一百万两!” 他现在也是有后台的人,这里头的商机多大,他焉会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他想做皇商,想与皇家搭上关系,这就是一个平台,只有成了皇商才能认识权贵。 沈富贵气得不成,再往上追,他倾家荡产也凑不足钱来,他原就是皇商,这生意成了是锦上添花,但若不成,影响亦不大。 “晋省白万金,出价一千一百万两,还有没有加价?” 男子连喝三遍,无人应声,这可谓是天价。 一声锣,再一声锣,第三声锣后,“恭喜白万金拿下凤中县玉矿开采权、凤凰阁经营权,恭喜!” 第164章 红利 由朝廷官员退还保证金,每人持契据可领回自己的一万两银票,待到白万金时则与朝廷签订承包文书,上头有条款,更有付款方式,明日便要送五百零五十万两银子到户部,可用银票,亦可用白银交付。 最重要的是他搭上了肃王府,与肃王府一起做生意,肃王府需得出一百一十万两银子,只出一份钱,却占两成红利。 崇熙帝一听说拍卖玉矿开采权、珍宝阁经营权,一下子入账一千一百万两,而明日户部就会接收五百五十万两白银当即乐了。 今儿苏家将四百万两银子凑足了,正在与户部、刑部官员交接,银子交足了,准备无误,当即着人将苏愈、苏忩兄弟俩给放了,苏远身上有人命官司,现下还不能放人。 兄弟俩虚惊一场,老国公只当家里穷了,下人也不能这么多了,两房人齐聚一堂,“回头裁剪一批下人,只要子孙们平安就好。” 苏愈与苏忩回来便知道,老父亲为了捞人,短短几日,跑前跑后地筹银子,钱一交,他们就放出来了,皇帝只是为了敲打苏家,没想动真格杀人。 晚宴后,苏愈生怕老父为生计发愁,“父亲放心,家里还过得下去,不必裁减下人。” 老国公看着他:“你别哄我了,儿媳与孙媳的首饰都卖了一半。” 苏愈道:“我会填补她们的,父亲与崔家借了二十万两银子,明儿且先还了吧。” 苏家怎么能借外债,他也没借过别人的钱。 老国公看着苏愈送来的钱匣子,里头全是一盒银票。 苏愈道:“这……这是三十万两银票,多出的十万两,父亲留着花,若是不够,儿子再送些来。” 贪污的? 老国公当即跳了起来,抬手就打,“你这个坏犊子,畜生,你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你哪来这么多钱?难怪皇上要敲打,你是不是在背后干了很多出格事……” 他筹出四百万两,在他看来就是天文数字,居然被他们祖孙三人凑足了,可现在长子又拿出一只钱匣子,轻轻松松地说是三十万两,这个坏犊子,不知道弄了多少钱。 苏愈被老父一顿揍骂,抱头逃窜,只留下一句:“是妹妹给我的。” 老国公想哭,觉得自己把皇家坑惨了,生了一个吃里爬外的女儿,一味偏皇家,难怪这么多年,皇帝不喜欢苏皇后,如今连大公主与她亦是两条心。 苏愈出了天牢,国公夫人、世子夫人的部分嫁妆能赎的则赎,能追的则追回来,竟是苏愈自己攒了一百万两银子私房。 苏忩那儿不如长兄多,有三十万两,这笔钱一出来,二房依旧能过得很好。 崇熙帝在国库入了九百万两白银,五十万两搬入自己在内务府的私库,有钱心情好,第一批拨往西北三省的赈灾银亦下去了,只要一想到稍后还有银子进入国库,心情就更舒坦了。 “小王,大公主的章程写得好,主意亦好,还真为朝廷解了急,九百万两啊,户部有钱了,这次赈灾先拨往西北三百万两。” 王总管笑得见眉不见眼,“可见无论是男儿、女儿,多读书,脑子灵活,等闲人可想不到大公主这样的法子。” 崇熙帝更高兴的是,他令王总管给苏晴递了一句话,只说就是敲打苏家,苏家搬把梯子,他就放过去,没想苏晴能狠着心从苏家敲出四百万两白银,这女儿真是太贴心了。与他联手,让苏家脱了一层皮,此事之后,苏皇后定是更不待见大公主了。 苏晴近晌骑马回来,现在不用人赶缰绳,她亦能坐在马背慢走了,徐谡还夸她学得快,她却觉得徐谡在磨时间。 刚入太学后门,就见苏逊带着一个书僮立在一侧。 “苏三公子寻我有事?” 苏逊委实开不了口,但这事是父祖交给他的任务,他都没脸见人了,苏愈亦不知道宇文氏三个女眷干的混账事,当时气得将宇文氏与世子夫人一顿训斥,连苏迦也被罚抄女德,禁足三个月,不许迈出房门一步。 挑拨人家嫡亲的母女反目,这也没谁了? 那可是皇家,换成世家名门,估计那门亲也不相认,难怪大公主说苏家是皇后的娘家,但不是她的亲戚,这是生生断了一门亲戚,亦把大公主给得罪狠了。 苏逊脸颊微红,“是,是祖父让我送一口箱子给大公主,我已经着人送到师舍交给朱玉姐姐,是……苏家对不住大公主,真是对不住!” 苏晴一脸莫名,松一口箱子,说一声对不住。 待她回到师舍,喜儿便说苏逊送了一口大箱子来。 她启开大箱子,里头是八只首饰盒,每一只里头都装满首饰,每一件首饰上头刻有“大周内务府造”字样。 喜儿惊呼一声,“这……这不会是皇后娘娘当年给大公主的份例首饰,怎的在苏家?” 苏晴道:“我的份例,会给了苏迦,这次是老国公因两子下狱,重掌苏家,发现了这件事。内务府制造的首饰不能变卖,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治罪,故而,他令苏三公子给我送来。” 徐谡心里则是惊骇不小,苏皇后竟如此无视亲女,偏爱娘家侄女,委实天下少有,寻常人再疼侄女,也不会越过嫡亲女儿,可这位皇后做到了。 苏晴苦笑道:“当我是什么?收别人的旧首饰,还是收别人不要的东西,苏迦用过的,再给我这大公主送来。且这些小女儿家的饰物,我再不需要了!” 她控制心头的辛酸,猜到是一回事,可证实又是一回事,这便是苏逊连说几个对不住的原因。 小李子垂着头,为大公主难过。 朱玉柔声道:“大公主,这些首饰如何处置?” “给皇上送去,让他入了自己的私库,不必隐瞒,直言即可,父皇自会处置。” 朱玉应了一声“是”。 朱玉与喜儿去送首饰,出得太学正遇到要入宫回差的广平王宇文显。 宇文显问了几句,喜儿便像倒豆子一样说了。 喜儿学着大公主的样儿,“大公主可是皇家尊贵的公主,没的要大臣女儿还回来的旧首饰,大公主就看了一眼,让奴婢送去给皇上。这不朝廷缺银子,融了首饰还能得些金银之物。” 一大箱子首饰,苏皇后到底偏了娘家侄女多少? 苏迦这名声算是全毁了,什么贤良淑德,但凡有德,就干不出这种事,只怕还嫌苏皇后的首饰少了。 宇文显忍俊不住地连连轻哼,“大公主身边不能没人服侍,我代你们送去,且回去服侍罢。“ 朱玉正不想去,当即道:“多谢大皇子殿下。” 第165章 首饰 宇文显令人接过箱子,抬着大箱子去养心殿。 崇熙帝看他抬了一口大箱子,“显儿这次的差办得甚好,这是哪来的箱子?” 宇文显便将这箱子的缘故细细地说了。 崇熙帝蹙着眉头,“苏家是不是越发糊涂了,新首饰戴成旧的,照原样送回来给朕的大公主?” 堂堂皇家公主还要捡大臣女儿戴过的旧首饰? 宇文显附和道:“定是瞧着妹妹心善性软,专找好欺的,儿臣听说苏家虽被罚了银钱,两房人的日子照常富贵。说是母后贴补了燕国公一百万两银子,苏二老爷五十万两。这话儿是苏家一个管事吃醉酒说出来的,苏家早前在变卖田庄、店铺,现在又要照原价将这些好的赎回去,那已成新主的人家很是不快,说这买卖全凭苏家一张嘴给说了。” 崇熙帝恼了,“你传话给苏家,要送大公主首饰,怎的也得是新的,送一堆旧首饰是何意?听说苏家富裕,不如给朕的公主们都送几套值钱新首饰。” 用旧首饰羞辱他女儿,这回他再坑苏家一回。 所有公主的首饰都送吧? 宇文显笑道:“苏家可藏了不少凤中玉矿的好玉料,这些玉料一出手,又是大笔的银子呢。” 崇熙帝觉得窝火,拿着他的东西,自己家倒大赚一笔。 “小王,你去苏家传口谕,让苏家送公主们一人三套新首饰,大公主那儿就送十二套罢,告诉他们,朕对他们给大公主送旧首饰很不快,这是打朕的脸面。下次要送皇家人礼物,一定要无人佩戴使用过的,要时新好物,否则便治苏家不敬皇家之罪。” 王总管道:“那这些首饰……” “让内务府那边融了重打首饰,朕的女儿不戴别人的旧首饰。” 宇文显觉得近来他与苏晴又近了一步,同样是没娘的孩子,苏晴的亲娘又如同没有,还不如他呢。 崇熙帝从盒子里取出几张银票,“朕赏你的,你二万两,再给你妹妹二万两,拿去花罢。” “儿臣多谢父皇赏赐!”崇熙帝问道:“听说晴儿与王师傅家在做什么小本生意?” 宇文显道:“妹妹正需银钱入份子。” “今儿朕这里没事,你的王府都拾掇好了?” “家具、摆件都齐全了。” “户部与礼部会挑选宫娥下人。这几日,有各地的美人入宫,待毓秀宫、新秀宫的美人规矩学好,朕赏你几个做姬妾,你大婚后,得为皇家开枝散叶。” 前几日,四皇子姬妾里,一个唤紫玉的,另一个叫红玉,双双有孕。 四皇子今年虚岁才十四岁,竟要做父亲了。 郑淑妃颇是得意,将两个有孕的姬妾接到永福宫里照料。 “是,父皇。” 崇熙帝留宇文显说了几句,皇子大婚自有内务府、礼部操持,宇文显娶的是新建候司马家的嫡女、司马纲胞妹。 宇文显出了养心殿,近来宫里有一新美人入宫,住在毓秀宫、新秀宫接受宫嬷嬷的教导、学习宫规。 他经过御花园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婢妾拜见大皇子殿下。” 紫玉,曾与宇文显一起长大的宫婢,没想几月后再次得见,紫玉有孕的事,宇文显听人说了,无论最早是如何,在那一场他与郑淑妃母子的较量之中,他一败涂地,更丢了自幼一起长大的宫婢。 宇文显看着她微突的肚腹,“紫玉,你要做母亲了,若是一举得男,必是王府贵妾。” 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不想怀孕,但若没有身孕,四皇子就会拼命的折腾,亦不知最近几月从哪里学来的,还嫌她不会服侍,居然说出要将她送到什么巷子里头,受专人指点学习,直说那里的女人个个会服侍。 紫玉不愿落到那地步,偷偷吃药调养,好让自己早有身孕,天遂人愿,亦不知是缘分到了,还是那药真起了大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红玉与她一起有孕,郑淑妃听说后,怕她们年轻保不住孩子,将二人接到永福宫照顾,每日都有专门的汤羹服侍。 “殿下近来可好?”紫玉问,脸上漾着熟悉的笑,但眼里却是陌生的冰寒。 郑淑妃要她接近宇文显,若是宇文显能对她再度动心最好,还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赏,会升她做四皇子的侧妃。 紫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虽是宫婢,却想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宇文显点了一下头,“各自安好罢,你现下是四弟的女人,你我之间还是避讳的好。” 发了径直走过紫玉身边。 紫玉唤了声“大殿下”。 他微凝片刻,抬步而去。 过去了,再不能回头。 无论最初如何,他们之间都不会再的交集。 宇文显穿过太学的后门,上林苑的跑马场上,苏晴骑着一匹骏马,衣袂飘飘,小李子抚着胸口,“大公主,慢点,慢点……” 苏晴终于学会骑马了,会自己上马、下马,动作灵巧、敏捷,就连《梅林拳诀》亦学会了,看着马背上一袭粉蓝衣裙,轻盈如仙的少女,宇文显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徐谡的视线随着苏晴的身影,“抓紧缰绳,注意平衡,加快速度……” 宇文显走近徐谡,“本王要骑会儿马。” 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轻拍马肚,调转马头,策马近了苏晴的跟前,与她并排而行,“妹妹学得很快?” “好些天,现在才能策马,这也算快?” “很快了,你才几日,我见过学得快的半个月,亦有几个月才学会的。” 苏晴笑,“我总以为马术、箭术会很难,现在掌握到诀窍,似乎也没什么难的。” 宇文显道:“要不要比比?上林苑很大,足够我们跑马。” “好——” 声音未落,宇文显已拍马而去,苏晴夹紧马肚,喝了一声“驾——”追击而去。 小李子提着心:“大公主,小心啊,大公主,慢点儿!” 宇文显加快了速度。 苏晴在身后亦同样加快了速度。 原来与人策马扬鞭是这等的快活。 苏晴在身后笑了起来,声声催促:“大枣,快,追上黑宝,快——” 宇文显快,她亦快;宇文显慢,她亦慢。 苏晴追着宇文显的影子,跑过山坡,跑过了浅河,跑过了一片果园,亦看到一大片菜园,还看到了偌大的百兽园,所有的百兽都关在自己的一片区域,狐狸、兔子、梅花鹿、野鸡、野鸭、大雁等一应俱全。 第166章 婚宴必到 宇文显喊了一声“吁——”从减缓速度到最终停下。 苏晴亦跟着停下,举目望去,看到了那片池塘,“野鸭子!” 宇文显笑,“是大雁。” “过几天你便要大婚了,是不是需要捉一对大雁去司马家下聘?”苏晴问。 宇文显道:“我大婚时,妹妹来吗?” “大皇兄成家,我必到。” “华凰。”宇文显唤了一声,“我不该在陈留刺杀你,是我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不应该为了所谓的秘密对你下杀手。” 他在道歉。 苏晴很是意外,不知道宇文显有什么打算。 宇文显道:“你不信我?不要紧,时间会证明一切,我希望你我之间是兄妹,可以和平相处,能视对方为亲人。你虽有亲娘,可她不疼你,将你视若棋子。 我的亲娘早就病逝了,是一个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女人。父皇宠幸淑妃、莲妃,她天天垂泪,夜夜沉陷在失宠的痛楚之中。 你的母亲为了权势,为了地位可以牺牲你。 我的母亲眼里只有她的爱情,只有父皇。” 年幼的他苦苦央求母亲能为他而活,可眼里、心里只有爱情的母亲却觉得自己不想活了,失去宇文雍、没有爱情,她宁可去死。至少在她死后,宇文雍还能念她的好。她死的时候,宇文雍确实还对她有情意,只是有些厌烦了。 苏晴沉默着,她与宇文显怎会一样,她有祖父、翁翁,还有父皇的疼爱。 宇文显有皇帝的疼爱,对皇帝而言,司马良娣是不同的,这是他一生中,爱他爱得最纯粹的女人,因为有这份回忆在,即便皇帝因前朝藏宝图的事怀疑司马良娣,但在他心里,司马良娣占有一席之地。 “我们视彼此为亲人,一起在皇家相依取暖可好?”宇文显近乎央求,就像是当年,八岁的他跪在司马良娣的榻前,求她好好吃药,求她不要丢下自己,求她要活下去。 苏晴望着宇文显,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柔情,这眼神很怪,就像是她看到山野村夫看着妻子的眸光,也许她还是不懂情,这是夫妻、亲人之间才有的眼神,她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好,我可以试着与大哥相处,在没有完全相信你之时,请容许我为自己保留几分。” 宇文显笑了,笑得很欢喜。 谁会嫌亲人太多,只会嫌太少,皇家人是多,在他心里,能视为亲人的,目前为止也只崇熙帝一人而已,从今往后添了一个苏晴。 苏晴问道:“司马小姐是怎样的人?你真的喜欢她吗?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宇文显觉得这个妹妹很天真,“妹妹,我是皇子,注定这一生不会只她一个女人。父皇曾对我说,最喜欢的女人不能成为嫡妻,但可以成为仅次嫡妻一点的侧妃,她不用担负嫡妻的责任,却可以更好地与我生活。她能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更不会成为他人的靶子……” 苏晴听到这儿,蓦地转眸,“父皇现在最喜欢的人是莲妃?” 宇文显笑,“你现在才瞧出来?” 苏晴是听宇文显说话知道的。 “父皇此生,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是我母妃;第二个便是莲妃。在母妃的事上,他明白了一件事,最爱的女人一定不能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给了嫡妻最尊的皇后位,立了淑妃成为靶子,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最喜欢的是淑妃,实则,他是在保护莲妃。” 苏晴道:“我早该想到的,淑妃的父亲封了承恩候,可莲妃的父亲却是荣恩候,一字之差,却暗藏玄机。” 宇文显道:“前不久大选天下,各地皆有绝色美人入宫,现下毓秀宫、新秀宫两宫美人人数高达三百六十人,待到六月时,会进行第一次挑选。” 苏晴好奇地问道:“我在民间时,常听人说,宫里的美人娘娘就像天仙一样好看,跟画里走出来的,我还没瞧过选美呢,到时候我要和贵太妃、淑妃说说,让我也去瞧热闹。” 宇文显笑了起来,“幸而你是女子,要是男子,指不定旁人会误会。” 苏晴瞪了一眼,“爱色却不贪色,握权却不弄权。我是懂得这个理的,爱美之心人皆有知,我就想知道,她们是不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她顿了一下,“大哥有喜欢的女人吗?” “曾经有过,可是她嫁给了四弟,今日我去见父皇,经过御花园看到她了,她怀了四弟的孩子,似知我入宫,特意在那儿等着。她是四弟的姬妾,无论曾经如何,到底过去了。” 可见宇文显是一个自制力很好的人。 苏晴点了一下头,“大哥这样才好,谁晓得郑淑妃会不会打什么主意?她一直视司马良娣为情敌,一个活人与逝去的人争,真是很可笑。不过自莲妃有孕后,皇父将莲妃保护得很好。” 宇文显取了几张银票出来,“父皇说这次我们办差不错,赏了我们各二万两银票,你拿去罢。” “大哥要开府另住,父皇没赏赐田庄、店铺?” “自是有的,但几时下来还没定。” 苏晴道:“二皇兄便有钱,手头的两个铺子俱是日进斗金的。” “以前,我最是羡慕他,皇后给他铺子练手,还给他银子。他虽不是皇后所出,苏家上下却视若嫡亲外甥一般帮衬。” 宇文显说得云淡风轻。 苏家为什么将苏迦许给宇文晏,也是站队,更是支持宇文晏。 这样的宇文晏,如何说没有野心,不过是藏得好。 苏晴道:“我总是看不透皇家人,目前为止,反是祖父很简单,现在他只一心着书,想将生平所悟所学留下来,用以传给后代子孙。” “祖父的《二十六章经》卖得很好,翰林院加印五千册,京城书院印了三万册,俱被商人带往全国各地,现在进行第四次加印。” 苏晴笑道:“大哥有没有诗词手稿,若是有,你给我,我帮你整理整理,回头可以出个诗词集。” 宇文显答道:“如此有劳妹妹了。” “不碍事,反正我时间多的很,我就当是给自己寻些事做。” “只要我整理不成,父皇该吃味,回头我去父皇那里讨一讨,将他的手稿取来。” “好。”苏晴应了一声,“二皇兄还念着苏四小姐,我告诉他,他若真想与苏四小姐在一起,就得放弃皇子身份。这么些日子了,二皇子妃的人选亦未定下。” 宇文显道:“二弟的婚期在八月,幸许父皇会在秀女里头挑一位才貌双绝的赐他为妻。” 各地亦有封疆大吏,他们的女儿自是配得皇子妃这身份。 崇熙帝必有自己的打算,他心里扎了一根刺,觉得宇文晏觊觎自己的帝位。 宇文显问道:“你准备与王师傅家一起做生意?” 第167章 一起做生意 “这不是早前与柳殊做一次,生意极不错,听说做起来不到半年,柳家的分店开了两家。柳殊的奶娘夫妇带着女儿坐镇一店,长子在北城店,次子在西城店,柳殊最近两月的利钱没分,早前立契说一季分一次亦可,半年分一次亦可,若他每月送来,我们并不拒绝。” 柳殊家的全福豆腐,秘法方子是苏晴从古书看来的,还令人反复试验过,可以说那豆腐方子最关键的就是秘方。 “妹妹有没有兴趣,将全福豆腐开到天下各地,我们可以找新的商贾合作,这次父皇着手拍卖玉矿开采权、珠宝阁经营权的事,我认识了几个商贾。” 方子是苏晴的,她自然有权做主,当初写契书,又没说她不能给别人,且柳殊后来做的事,很不地道。 苏晴道:“我手头还有豆腐乳、五香卤豆腐的方子,这是昔日我留了一手,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大哥寻人合作,这个古方我可给你。” 宇文显问:“你与王师傅合作什么生意?” “酱香鸭,就是卤食,主卖酱香鸭,再有什么酱香猪脚、猪头肉、鸡、鸭等,但凡酱香卤味都做,方子是琢磨来的,让朱玉试验了几回,整理出来,交给了锦心,令她与王师傅的夫人商议。” “你以秘方入份子,这次占了多少?” “三成红利,我原要出一部分本钱,可王师傅自己有积蓄。听他的意思,家里过得不错,城外有田庄,家里有宅子、铺子,他家将自家铺子收回来,最近在装修,除了卖卤食,王老太太会做一些精致的点心,到时候一间卤食铺,一间则为点心铺子。” 二人说着话,调转马头往回走。 苏晴学会了骑马,能行动自如地上马、下马,待到黄昏,沐浴完毕,带了小李子回翠微宫,一回宫去了懿宁宫蹭饭。 太上皇打量着苏晴,“几日没见,怎的变黑炭?” 苏晴摸了一把脸,“没几日啊?” “怎不戴帽子?”太上皇想着其他公主,一听说黑了丁点,立时就是保养,可这位孙女倒好,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苏晴坐等吃,“今儿父皇赏我二万两银票,我变有钱人。” 她可是帮了大忙,只得二万两银票,她便高兴成这样。 “祖父,要不我送你一件礼物?” “你祖父一个老头子,现下没什么想要的,前几日才送了我佛珠、玉佩和玉簪,不用送了。” 苏晴道:“大皇兄拉我入份子赚脂粉钱,说是我出秘方,他出钱,再拉一个商贾进来。就是做那个全福豆腐,我当初留了豆腐乳与卤豆腐干的方子。祖父,你觉得怎么样?” “不好,兄妹一处做生意,若是赚几个小钱还没什么,若是生意做大了,少不得要因此出现分歧。你若想帮他,就把方子送他吧。” 苏晴低声沉吟,“我查了好些古籍,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耗了好大的心力……” 太上皇觉得好笑,“你将方子给他,回头祖父送你一座皇庄。” 宇文显没亲娘,当年司马家人丁兴旺,即便司马良娣出阁,嫁妆亦不同,加上司马良娣那性子,后来一仙逝,又将嫁妆田庄、店铺给了娘家打理,这一给,皇家不想再讨回来,宇文显也未要。 宇文显要开府别住,是一家之主,要养全府上下,没个寻钱的门道委实不易。 苏晴痴痴笑了起来,“我怎好要祖父的皇庄,既然祖父说,那方子给大哥,我回头便送给他,让他拿了秘方入份子。门道多了,总能想到一处。” 过得两日,宇文显来问。 苏晴将写好的秘方给他,“我问过祖父了,祖父说让我把方子送给你当大婚贺礼,我现在提前给大哥,你可不能再找我讨大婚贺礼。” 宇文显知她亦是靠不住亲娘拉拔,打趣道:“你真给我?” “真给啊,不是说了是大婚贺礼!待你大婚的时候,我捧着一只盒子,上头写个红帖:古方御豆腐秘方一套。啧啧,多省事,我不用担心大婚贺礼的事。” “敢情你是为了省心?” “秘方可比送几块玉料石头珍贵多了,大哥要弄玉料石头还不容易。” “这倒是容易,白富贵如今成了皇商,肃王府占二成份子,昨儿寻到我,说要送我一成份子。” “你收了?” “原是犹豫着,我去问了父皇,父皇说,我不收,白富贵亦会寻别人收,让我只管收下,我便收了。我与他提了一嘴,说我们有古方秘法的豆腐方子,比全福豆腐还品种还全,他就动心了,直说可以交给他,分我们兄妹五成份子,我们只需以秘方入份便成。” “大哥与他谈罢,我是不会分份子的。” 宇文显收了她给的秘方小簿子,里头有全福豆腐的六色豆腐秘方,还有豆腐干、豆腐皮,更有豆腐乳、五香卤豆腐、玉豆腐等,真是比早前的全福豆腐秘方更齐全些。 他收入怀中,低声道:“父皇今儿看辇图,要另赏你一处沐食邑。这次是两县,我与父皇道:‘此次妹妹立有大功,不若父皇赏赐妹妹自选两县为沐食邑’,父皇应了。回头许是会召你过去,你自己挑个喜欢的地儿,若是离京城近些也使得。” 苏晴拉着宇文显道:“我能如何挑?” “你是女儿家要挑江南富庶地,父皇宠你,亦不会说什么。” 苏晴深以为然,宇文显说了一会儿,自离开上林苑去。 * 夜里,苏晴站在御书房时。 崇熙帝上下打量一番,“是灯光不好,还是晴儿近来晒黑了?” 王总管道:“回皇上,大公主是黑了。” 他以为是自己眼神不好,“你一个好好的公主,怎的就黑得跟男儿似的,听你大哥说,你现在学会骑马,箭也能射到靶子上了,还学了一套拳?” 苏晴笑道:“正是。” “再黑下去,夜里走出来,都瞧不着人了。” “这多好啊,藏在夜里吓人。” 崇熙帝觉得这话孩子气,令王总管取了辇图来,“你早前在凤西、凤中的沐食邑,朝廷收回来了,你自己挑两县罢?” “父皇真让我挑?” “挑罢,这到底是你自己的地方,挑个喜欢的,回头你亲自打理。你是朕的长女,朕已经着户部拨银,在宫外给你建公主府。” 前儿朝会散了,崔太傅一脸讨好,说是要替自家孙儿求娶大公主;谢相、李大学士、杨大学士亦在为自家子侄求娶大公主,说的全是自家最优秀的儿郎。 崇熙帝好好地享受了一回,一家有女百家求。 他昨儿与太上皇提到此事,太上皇便气哼哼地道:“当年,朕要把福宁公主下嫁,满朝文武如临大敌,生怕就被朕给赐过去了,怎的到了你这儿,重臣们倒是自己贴上来了,争着、抢着要与你结亲。” 自己为个亲家,肯定比崇熙帝好,但福宁公主委实不能与苏晴比。 第168章 西北 福宁公主未曾出阁,就闹出养面首的事,将两个美貌男人扮成太监藏在宫里,这样的公主,谁家敢要,生怕给戴了绿帽子。 但苏晴不一样,她是皇帝唯一的嫡出,且性子好,才华好,品行端方,最主要得两代皇帝宠爱,娶一个就能繁荣一家百年。各家自然要娶,哪怕娶了大公主,驸马不能掌权,但也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大不了,夫妻成亲后,驸马做一个文人雅士,做学士、做学问还是不错的,正好珠联璧合,妻唱夫随。 苏晴走到辇图前,有了大皇子提前告知,她琢磨过一回,最主要便是回忆枯井师太与她们讲的那些遥远故事。 枯井师太喜欢游历,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头“化缘”,每每回到庵中时,就会讲她在外头的经历与故事。 她曾说过,崇熙八年她到了钱塘海盐坪县,这个地方最早是县,可是后来全县境内因土地受海水浸泡,染上了咸味,很难种庄嫁、树木,百姓们便一次次地往内陆迁移,百年之后,便变成了盐坪镇。 名为镇,全镇不过三个村子,全是渔民,靠卖海鱼、海货为生,生活极是辛苦。 枯井师太游历到盐坪县后,察看当地情况,后来说服当地村民,在海边掘了海田,每次潮水涨起,淹了盐田,待得海水退去,全是白花花的盐,她再架上大锅,将粗盐熬制成精盐。 这便是崇熙年后着名的“十万亩盐田”、“崇熙精盐”。当时,枯井师太用了多久办成,听她说,是在那里住了三个月,她当时绘声绘色地描绘如何掘盐田,如何晒盐,如何熬制精盐,她将笔记给苏晴瞧,在她眼里,苏晴记忆好,更是一个标准的读书人。 苏晴拿定主意选钱塘海的盐坪县,另一个地方…… 她眯着眼睛,在辇图寻了一遍,目光落在西北。 西北之地虽然贫瘠,可是崇熙十二年时,有人在西北发现了一座偌大的金矿,最初是由当地下富户把控,后来金矿发生了一场乱子,是西北的沙匪听说那儿有金矿,与当地人抢夺,发生斗殴,死了二十多个村民。 富户无奈,为保乡民平安,禀报朝廷,请求朝廷接手金矿。 朝廷亦未追他与村民的罪行,而是另在咸阳某县安置了他们,给家家都分了良田,因他们早有家底,这一个镇子的人都极是富庶。 因当时这事闹得大,她亦听往来的商人们说过,还有商人打趣,说要去西北捡石头,说不定那石头里头有金子。 苏晴用手指了一下西北的“金滩县”,再点了一下“盐坪县”。 王总管觉得眼花,“大公主没选错?” “西北金滩县,钱塘海的盐坪县,就这两个地儿了,我且试试手,要是变富庶了,回头再奏请父皇收回去。” 崇熙帝哭笑不得,“这可是选沐食邑,你选好之后就不改了。” “父皇,你到时候不会眼馋二县的富庶么?” “笑话,朕富有四海,会馋这两个贫瘠之地?” 绝对不会! 苏晴道:“就这两县。” “这两县太贫瘠,晴儿要不换一个。” 回头太上皇知道,定会说他连亲女儿都坑。 可这是她自己选的啊。 他不想惹太上皇不快,年纪大了,便顺着他一些。 苏晴摇头,“父皇疼我让我自己挑,我是一个很识趣的公主,父皇给我一些能干得用的人手,我有能人在手,便能将贫瘠之地的土地变成富贵之地。” 崇熙帝道:“你要什么人?” “能干事的人,比如,父皇有什么想赎罪的人,但这人无功,不能赎其罪?将他交给儿臣,儿臣带他们立功,这样一来,父皇就能赎其罪责。” 皇帝盯着王总管。 王总管一脸无辜,老奴什么也没说,皇上你怎么能怀疑老奴的忠诚? 不是王总管说的? 皇帝近来确实有几个人想恕罪,这些都是开国功臣的后人,当年牵连进六王兵变之中,家里人都快死绝,只剩了几个女眷与几个孩童,十五年过去了,当年的男童们亦长成了少年、青年。 太上皇在他面前念叨过一回,劝他能恕则恕,难不成是苏晴听太上皇念叨,记在心里,想为太上皇化解这个心结。 崇熙帝道:“就你挑的两个贫县,还能让他们建功立业了?” “父皇少瞧不起人,儿臣与你相约半年之期,半年之后定让你看到结果。只父皇得心疼心疼儿臣,好歹给我几个得用的人,没人可用,儿臣再读多少书也是白搭。” 崇熙帝点头 。 王总管与一个小内坐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自殿外进来四个少年、青年,清一色俱是侍卫打扮。 王总管道:“从即日起,你们就跟着大公主,听她吩咐,为她办差。” 四人抱拳一揖,“属下拜见大公主。” 苏晴问道:“父皇,他们有何来历?” “梁国公徐靖后人徐谨;赵国公赵炳后人赵崇真;薛国候后人薛青;长庆伯后人孟少堂。” 徐谨便是前世将最聪明、优有的一个儿子过继给徐谡的那位,后来承了梁国公府的爵位。 苏晴道:“父皇,记得早日下一道旨意,待儿臣将两县沐食邑变富庶了,再带他们请功。” 崇熙帝摆了摆手,“去罢,旨意明日会下,他们是当侍卫也好,还是当成跑腿的人使唤,即刻起,都是你的人。” “儿臣谢父皇恩赐。” 苏晴领了四人出来,未回翠微宫,那是后宫之地,不适合带男子过去,但可以带回师舍。 小李子颠颠地跟在后头,师舍可不大,早前原只五个人,一人一间卧室,现在可是添了四个人,得两人一间了,朱玉与喜儿挤一间。 夜色中,苏晴在前,四个人跟在后头。 待她迈入师舍院门,喜儿唤了一声:“大公主,香汤备好了。” 苏晴摆了一下手,“且等等,喜儿与朱玉住一屋,小李子搬到徐谡屋里,空出来的两间屋,你们四个分了,且两人一屋,我今晚得去藏书阁藏典籍。盐坪县、金滩县,这名字一听便是能出宝之地……” 苏晴沐浴更衣,带了一件薄斗篷,领着小李子去了藏书阁,翌日天亮时,小李子在二楼地板上睡熟,身上覆着苏晴的斗篷。 苏晴则在案几前盘腿打座,这般坐了一宿就天亮了。 说是查阅,亦是根据回忆整理,看起来就像是在抄阅笔记,有时绘图,有时则是文字,做样子就得做像。 她以要查阅典籍为名,不回师舍,小李子便一日三餐地送饭菜来。 这日正在整理笔记,汝宁郡主提着裙子一路过来,满是讶异地道:“大公主,这么快你就学会骑射了,我听说,你射十箭,能有七箭中靶,连太学的骑射师傅都夸,说你乃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你们的师傅该不会是徐谡罢?” “崔太傅看他教得好,聘了他做太学的举人班、秀才班的骑射师傅,他又推荐赵崇真、薛青二位师傅。我听说,他们五个由皇上赏给大公主了?” 第169章 沐食邑 大家都说,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是大皇子,因为这是长子;而皇上最喜欢的公主早不再是五公主、二公主,而是大公主了。 郑淑妃还为此酸溜溜地说道两回,皇上便道:“五公主有你疼着,华凰的亲娘又是那样子,还不让朕疼爱两分,世上哪有什么好事都能占到的,到底是朕对不住她,当年将她弄丢了……你权当是朕补偿她罢。” 崇熙帝说了这话后,郑淑妃再不抱怨了。 皇帝宠大公主,是觉得她在民间吃了苦头,想要补偿。 汝宁郡主坐到苏晴面前,“我听人说,皇上赐大公主挑选沐食邑,你专挑了两个最穷最贫苦的县,一个是钱塘海的盐坪县,另一个是西北的金滩县,为了打理好沐食邑,你将自己关入藏北阁查了五天五夜的典籍、书籍。” 苏晴眨巴眼睛,“我进来有五天五夜了?” 汝宁郡主连连点头,“因着大公主重新赐了沐食邑,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的沐食邑亦下来了。皇上各赐了一县,三位成年郡王各得二县为封地,允他们自行打理封地。” 亲王有三县为封地,郡王是两县,皇族的候爵则为一县为封地。 嫡公主沐食邑为两县,其他公主则为一县,有不得宠、不讨喜的只得二、三镇百姓做沐食邑。像亲王府的嫡郡主,便可得两镇百姓为沐食邑,再次一等又得宠的,经亲王请封能得到一千户、五百户百姓做沐食邑。 汝宁郡主道:“五公主因年纪尚幼,皇上说待她及笄再赏赐,昨儿一恼之下,说皇上偏心,皇上气得怒斥她的书读狗肚子里。三位公主不是今年及笄便是明年及笄,皇上这才赏赐沐食邑,可她不过十二岁,离及笄还有几年呢,就想要沐食邑,还说四皇子的王府都快建好了,她的公主府却没影……” 五公主自小娇宠,这回看其他姐姐赏下沐食邑,大公主挑了最贫穷的县。那是大公主的选择,崇熙帝还在朝廷上夸大公主贴心,为了给妹妹们带好头,可结果轮到后头的公主,同样是选,有的要选京南县,有的要选京东县…… 从来没有让公主选京县做沐食邑的。 后来还是王总管给她们指了十几个选择,只能让她们在那们标注好的地方选,二公主平日不吱声,选了江南杭州一县,三公主有样学样,选了咸阳一县,四公主选的亦不差。 这般一比对,反是大公主两县加起来也不及妹妹一个县的人口多。 苏晴听汝宁郡主絮叨了一回。 五个侍卫住在她的师舍里,只是其他人看住得太拥挤,崔太傅将旁边的院子拨给了他们,让侍卫住隔壁院子,苏晴依旧住在原来的地方,现下地方依然宽敞。 苏晴整理好笔记、笔墨装入带来的书袋里,低头闻了闻,现下才是四五月,天气不热,身上亦无汗味,就是发髻有些微乱。 汝宁郡主真是佩服苏晴,在藏书阁能待上五天五夜不出来,也真是能人。 苏晴道:“你父王为你请封沐食邑了?” “嗯,能请封二至三镇,我二哥请封了郡王,我母妃原想留给我胞弟,父王说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得给侧妃母子留条活路。” 未涉利益,府里甚是太平,这一回,荣王妃与侧妃斗起来了,侧妃以前自是温顺,可这回亦是不饶人,寸步不让。 你儿子得了亲王世子位,我儿子就不能得一个郡王爵。 苏晴道:“你母妃不就生你哥与你两个,你还有胞弟?” “在我母妃肚子里,下月就要出生了,近来我母妃天天嚷肚子疼。” 还没生出来,就忙着抢爵位了。 荣王估计很头疼。 太上皇只得四个儿子,还有一个最小的没成年。因着这儿,崇熙帝大方地给弟弟们多赐一个爵位,荣王府、宁王府各有两个,一是亲王爵,一是郡王爵,便是肃王府也是如此,不曾想,现下要赐爵了,各府后宅不安稳。为了爵位开斗了,你给我挖扛,我给你气受,以往的平和全没了。 苏晴与汝宁郡主说话间出了藏书阁。 小李子提着食盒,“大公主出来了,是回师舍用晨食?” “且先回去,我得沐浴更衣,还得好好睡一觉。” 汝宁郡主道:“大公主忘了,今儿是大皇子大婚。” 苏晴连忙拍了一下脑袋瓜,“我的个天,我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我答应大皇兄要去道贺。” 她飞一般地往师舍方向奔去,当即将两个簿子放到箱子里存好,沐浴更衣出来,用了晨食。 取了一只漂亮的锦盒,用一张红笺写了“古方御豆腐秘方一套:全福豆腐、玉豆腐、豆腐皮、豆腐干、豆腐乳、五香卤豆干。” 将红笺叠好放到盒子里,盒子备得很漂亮,自我感觉良好。 朱玉、喜儿给苏晴打扮了一番。 苏晴去了懿宁宫。 太上皇道:“大皇子大婚,朕得去瞧瞧,你父皇今儿忙,走不开身。附属小国、北辽听说大周换了皇帝,派了使臣来,朕代你父皇去瞧瞧,你同朕一起。” “是,祖父。” 因着午后再出门,苏晴回翠微宫补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未时三刻。 祖孙二人登上龙辇。 太上皇好不容易给孙女争取到挑选沐食邑的机会,可她倒好,挑了两个一西、一南,相隔几千里之遥的,且全是最贫瘠之地。 “你近来在藏书阁藏典籍,有何收获?” “孙女就是因为一个带了‘盐’字,一个带了‘金’字才挑的,一查之下还真有收获,回头就令我的人去金滩县寻金子,令我的人再去去盐坪县寻盐。 百姓离不开盐,金子又是钱。 一想到全县的盐、全县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孙女能激动得睡不着觉。” 太上皇颇是无语,“因为这两县的县名好,你就选了?” 苏晴一本正经地点头。 太上皇不认识这么蠢的人,她素日不是挺机灵的,这种事还能因为县名就挑的,明知贫瘠还挑了。 “想换地儿了与朕说,两县都换不可能,与你换一县还是成的,到底是你自己选的地儿,再不好也得坚持下去。” 原就没有亲娘补贴,你还能昏头干出这种事。 太上皇太无语了。 他更觉得,以苏晴的聪慧干不出这事,肯定是为了给后面的公主带好头,这才委屈了自己,可那些公主才不上当,全挑了好县做沐食邑。 他觉得懂事的孩子最吃亏,这不,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套进去了,挖坑的人还是她自己。 第170章 中毒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广平王府。 广平王府建在祥龙坊,这一大片称为祥龙一巷、二巷、三巷,全是皇族居住之地,有肃王、荣王、宁王府,现在又多了广平王府、长安王府、淮南王府。 “太上皇驾到!大公主到!” 广平王府的内官迎了过来。 经过收礼台时,刘内监递了一只盒子。 “太上皇贺,极品东海夜明珠一枚!” “大公主贺,古法御豆腐秘方一套:全福豆腐、玉豆腐、豆腐干、豆腐皮、豆腐乳、五香卤豆干全套制作秘方!” 用秘方给新人道贺,很少见,但谁都知道秘方无价,有了秘方就能赚钱。 人群中的宇文晏微微一凝。 苏逊不由自主的微皱了一下眉头。 柳殊亦面带忧色,这是比他家的秘方更齐全了,豆腐乳是什么,他不知道,必是以前没有的。 柳殊低声道:“听说大皇子与晋商白富贵合作,要开什么豆腐酒楼,想来便是这个了。” 他们要做就做罢,亦总得给他们这些人一点小钱赚。 柳家的全福豆腐铺发展得很快,都有三家了,每一家的生意极好。 苏逊道:“我猜大公主要出手全福豆腐的份子。” “一份值二千两银子,他若出手,我便以五千两买。” “就怕她不会卖给你。” 汝宁郡主可是念叨好几回,要与大公主合作做生意。 宇文晏有些吃醋,原本他与苏晴更亲近些,可因苏晴搅黄他的婚事,他心里是有些怨言的,再有苏晴对苏皇后太过无情,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苏晴,担心一旦苏晴翻脸,自己难以招架。 现下,想到苏晴以全套古法豆腐方送给大皇子,心下又有些羡慕,不知道自己大婚时,她会献上何物? 不多时,广平王接了新娘入府门,喜娘唱礼,一根红绸,一头是广平王,一头是新娘,同入花堂。 “新郎、新娘站好了,要拜天地!” 在礼部官员的高唱下,夫妻二人拜了三拜,被送入高堂。 太上皇坐了一会儿,广平王从新房过来,连连斟了一盏茶递给太上皇。 太上皇道:“换酒罢,你父皇忙得脱不开身,朕代他来道贺。” 宇文显斟了一盏酒,捧在手里。 太上皇道:“刘伴伴也吃一盏,沾沾喜气。” 苏晴笑道:“我也吃一盏,祝大皇兄百年好合,夫唱妇随。” “借皇妹吉言!” 三人捧着酒盏。 太上皇道:“成亲后就是大人了,得担起事。” “孙儿谨遵皇祖父教导。” 太上皇将一盏酒一饮而下,刘内监与苏晴各吃了一盏。 太上皇道:“朕年纪大了,不陪你们热闹,回宫将歇,好好过日子。” “孙儿恭送皇祖父。” 苏晴对宇文显道:“大皇兄,我送的是全套秘方,就不再另送贺礼了,多多赚钱!” 宇文显笑。 刘内监一声惊呼:“太上皇,太上皇……你怎么了?” 苏晴回头时,身边的太上皇已经口角溢黑血,昏厥了过去。 她满是讶异,正待说话,肚腹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身子一摇倒在地上。 刘内监大呼:“不好,酒里有毒,有刺客!有刺客!” 苏晴昏了,行走在黑暗的世界里,她听到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她是要死了吗? 她还有好些事没做呢。 她不应该就这样死了。 * 养心殿。 崇熙帝看着昏迷不醒的太上皇、大公主,厉声道:“快救人,给朕救人!” 广平王府已被御林军团团围住,严查下毒之人,可现下所有的太医都在这里,二十多个人,竟无一人查出是何毒。 刘内监面容煞白,他未昏倒,是发现不对后,立时逼毒,即便逼出了毒血,可体内还是有余毒。这毒来势汹汹,似要将内腹五脏都化为血水。 太医院的掌院带着医童熬解毒汤。 刘内监道:“让老奴先试药效。” 崇熙帝点了一下头,刘内监亦中毒了,只是和年老的太上皇、弱女子的大公主相比,身体强壮,这才未昏厥。 婚宴上怎会出来毒酒,今儿太上皇是代他去的,如果他去了,是不是现在人事不知躺在这里的便是他? 崇熙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因大皇子大婚不易动红,已将涉嫌之人尽数打入天牢,交由刑部细细查问。 刘内监饮下之后,腹里的灼烈似轻减了许多,几位太医诊了脉,交换眼神。 喜儿、朱玉扶了苏晴,早前还好好的人出去,回宫便躺在这里,命悬一线,二人灌了苏晴一碗汤药,苏晴腹中的难受减了许多。 太上皇亦同样被灌了一大碗解毒汤。 崇熙帝生怕一转眼,老父没了,嫡女也没了,立在大殿上时不时望上一眼。 苏晴如同火焰焚身,经过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待浑身绞心的刺痛袭来,她觉得自己要死了,本来地反抗,运转《梅林气诀》这一转之下,从早前的第三层轻松冲到了第四层,又从第四层修到第五层,一直修到六层时,内脏的灼热,浑身的刺痛奇迹般地消失了,修至第六层时,浑身大汗淋漓,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崇熙帝看着不停颤栗的老父,再看苏晴的汗珠,大喝道:“快诊脉,怎么会这样,不是服下解毒汤,之前脉像转好。” 刘内监捧着肚腹,“解毒汤最初服下确有效果,可过得一会儿,毒性再发,只能压制一会儿。” 崇熙帝对着一个年轻太医便踹了过去,“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还不给朕配解药,快配解药,配不出解药,朕砍了你们!” 老太医诊罢苏晴的脉,道:“禀皇上,大公主的毒解了。” 给太上皇诊脉的太医奔过来,太上皇的脉像与早前一样,可是大公主的毒真的解了,可是同样的药方,大公主的能解,太上皇的居然解不了。 他一转身又给刘内监诊脉,“刘公公的毒比早前深了三分。” “快给朕想法子救人,你们没看到太上皇难受,都疼得浑身颤栗了,快救人!” 三个老太医交换着眼神,聚在一处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最后推出了太医院掌院出来:“启禀皇上,这毒乃是一种厉害的古毒。” “蛊毒?” “是古代的古,乃是古代遗传下来的奇毒,老臣曾在古籍上看到一种解法,但凡古代奇毒,都带有巫咒之力。相传用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为引,再辅以解毒汤,便可全解。解毒汤有效,但还需一味为药引。” 以心头血为药引,可解异毒。 崇熙帝听明白了,太上皇至亲之人,是他这个儿子,当即喝道:“拿刀来!取朕心头血救人!” 第171章 药引 养心殿一声惊呼“皇上”,太医、宫人齐刷刷跪了一片,“请皇上以天下为重,太上皇生死未卜,您不能再出事,您若出事这大周可如何啊?北辽虎视眈眈,西凉亦不安稳,请皇上三思。” “朕不能取心头血?” “以皇上以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为重。” “荣王和宁王在外面,二皇子、四皇子与几位公主也在,能取之人何其多。” 王总管当即唤了两位亲王进来。 老太医看着二位王爷,“荣王、宁王,太上皇身中奇毒,需以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为引,你们二位谁来?” 扑通—— 荣王两眼一翻白,当即昏死过去。 取他的心头血,取了血,他还能活吗? 虽然人要孝敬,可这不是以一命换一命,他还没活够呢。 崇熙帝一看,荣王昏了,宁王吓得一张脸煞白,一副如临大敌,随时要死的绝望。 宁王颤如落叶,“皇……皇兄,我自小体弱,只怕心头血未取足,臣……臣弟就没命了……” 宁王确实自小体弱,不会吃饭就会喝药,十六岁以前吃药比吃饭的时候还多。 崇熙帝道:“将宇文雄给朕弄醒。” 宁王松了一口气,太上皇待他平平,但一个孝道压下来,他必须得献出心头血,身体发肤授于父母,为己之血,救父之命。 太医当即掐人中,荣王一睁,看到周围的太医,觉得这就是一群狼,而他的皇兄更是一条猛虎,当即呜哇一声:“皇兄啊,我……我的血不好,我有病,我救不了父皇,我……” 他不想死啊,这取了心头血,肯定没命啊,还不如直接说砍他的头。 崇熙帝蹙着眉头,对着外头一喝:“将皇子、公主们唤进来!” 王总管很是温柔地道:“太上皇身中奇毒,需取一碗心头血为引解毒,几位殿下……” 扑通!扑通! 不绝于耳,二公主昏了,五公主倒了,六公主、七公主几个年幼的一脸蒙,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公主、四公主吓得浑身直哆嗦,取心头血,还一碗,一个人拢共才多少,这是要她们的命么? 宇文晏不语,垂首看着地上。 皇祖父待他平平,现下要救人了,却要他们献出一碗心头血。 心头血便是用刀扎入心口取其鲜血,其间的痛楚不需说,必得承受惋心之痛,重则身死,轻则落下病根。 四皇子抱拳道:“父皇,皇祖父是在大皇兄府上中毒,大皇兄得担干系,理当让大皇兄献出心头血救皇祖父。” 大殿外,宇文显赶到时,正听到四皇子这句话。 二皇子抱拳道:“儿臣附议!” 崇熙帝指着两个儿子,“你们两畜生,那是你们的亲祖父,你们不想救人,还推给旁人?” 宇文显心头一沉。 三公主结结巴巴地道:“原当如此……” 四公主道:“皇祖父在大皇兄府上中毒,大皇兄该担干系,是他未防范刺客。” 本是他惹出来的,凭什么要他们献出心头血。 宇文显迈入大殿,“启禀父皇,儿臣……”他正待出口,就听一个女音陡地大叫:“取我的!”果决的,不容质疑。 苏晴睁开眼睛,看到一边苍白着脸的刘内监,“翁翁也中毒了。” “老奴还能受得住。” 苏晴问道:“太医,取我的心头血。” 崇熙帝心下感动,那几个都不愿,就连荣王也在推,危急之时见人心,“晴儿。” “父皇,祖父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如果他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算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晴儿也愿意。太医,你们准备取心头血。” 喜儿将苏晴扶起来,“大公主,你也许会死的。” “若我死,祖父能活,我亦死得其所。”她望着朱玉,“你学过医术,一会儿你来取心头血。” “是,大公主。” 苏晴被喜儿、朱玉扶到了后殿,几个太医亦相继进去。 喜儿帮苏晴解衣裙,压下内里的小衣,朱玉手持着一柄小刀,“能给大公主用麻沸散否?” “取心头血,麻沸散无用。” “令人点了我的穴道,这样我便动不了,动手罢。” 朱玉默了片刻,王总管伸手一凿,苏晴再难动弹,小刀扎入心口,是剜心剔骨之痛,鲜血涌出,随着太医扎入的银管子滴落碗内,苏晴痛得汗水直淌,喜儿瞧不下去,转过身,捂嘴低哭,刚到外头,便见刘内监一头栽倒在地。 “刘总管,刘总管……” 太医将手搭上手腕,片刻后道:“刘总管的毒在加深,这奇毒太厉害了,早前分明不重,可这两个时辰下来,却加重了两倍不止。” 崇熙帝道:“快备解毒汤,待血引一好,立马喂太上皇服下,快——” 太医们手忙脚乱,又捧了两碗汤药来。 崇熙帝指了一下刘内监,几人会意,这是要刘总管试毒。 刘内监被灌下一碗解毒汤,腹内的灼热化为温和,他睁开了双眼,这毒是逼不干净的,只要体内留存一丝,就会一生二,二生四,越来越重,最后毒发毙命,到现在,太医们都不知道这是何奇毒,只能用古法解毒。 刘内监睁开眼睛,一股血腥味飘过,内殿里,传来苏晴的声音:“再取。” 老太医道:“大公主,不能再取了,太上皇只需一碗为药引。” “我要救刘翁翁。” 刘内监心下一阵感动,起身冲入内殿,跪在地上,“大公主,老奴就是一个奴婢,不得你牺牲心头血啊,大公主……” “在我眼里,翁翁与祖父一样,都是我的家人、至亲。翁翁无儿无女无亲人,视我为最亲的后辈,我……是翁翁至亲至爱之人。古籍记载,至亲至爱可以是血脉亲人,亦能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翁翁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的心头血能解奇毒。” 苏晴拿定主意,她忘不了,自己想要打通穴位时,刘内监是如何全力帮她,他的眼神骗了不人,他是视她为最重要的后辈一般看待。 “大公主,老奴不值……” 太皇与刘内监自小相伴,漫长的岁月里,名为主仆,实为至亲。太上皇是刘内监的主心骨,刘内监则是太上皇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挚友。有一种情义,是不离不弃的相伴。若是没有刘内监,太上皇的晚年生活亦是叔寥、落漠许多。 “翁翁,容晴儿自私一回,晴儿年幼无人疼、无人爱,无数次午夜梦回,常常想着,当年若我能代养母而病,该有多好。看着至亲逝去是世间最苦的痛,晴儿承受不了失去你们。 第172章 解毒 若是我因此而逝,那是死得其所,用我的死,换你的生。晴儿觉得值,亦觉得幸福。翁翁要好好地活着,陪伴祖父度过余生。你切莫因我难过,就当丢失的晴儿从来不曾回来过。 翁翁,晴儿能得祖父、翁翁疼爱,是晴儿最大的幸福与圆满。” 刘内监老泪纵横,活了几十年,从未像现在无奈又心痛。 他一个无根之人,不配得到大公主这般看重,更不配让大公主以命换命来救他。 苏晴对朱玉道了一声:“继续!” “大公主。” 苏晴见她不肯,直接将银管往心品推了一分,鲜血又重新滴落而下,瓷白的碗里,血液越来越多,苏晴的脸色原就苍白,这会子嘴唇更是瘀青得几近发黑,她看着碗,里头的血越来越多。 朱玉道了声:“满了。”快速拔掉了银管。 苏晴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老太医捧起鲜血,“刘公公,这是大公主一片真心,切莫辜负,喝了吧。” 刘内监含泪捧过碗,一饮而下,喝完之后,体内隐隐要升起的灼热,竟如火遇到了水,消失不见,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能解古方奇毒,这竟是真的,他的毒果然被大公主的心头血给解了。 “快,快给大公主包扎伤口,备参汤!” 刘内监吩咐了太医,出得后殿,崇熙帝已然知晓后殿的事,眼里掠过一股莫名的火苗,在晴儿的心里,一个内侍居然和太上皇一样重要,她竟不惜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那他呢,他是她的父皇,她是不是亦同样看重? 华凰大公主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为了她看重的人,她可以用命去相护。 太医们正在给太上皇诊脉,“解了,真的解了。” “古法真的有用,太上皇的毒解了。” 宇文晏抬眸,至亲心头血能解毒。 如果中毒的是他,会有谁能为他以命换命相救? 苏晴做到了他们渴盼,却又不敢去做的事。 朱玉在后殿一声惊呼:“快来人!快来人,大公主快不成了,快来人——” 两名太医奔入后殿,大公主气若游丝,失血过多,只余半口活人气儿。 “备百年老参汤!” 一时间,后殿前殿一阵乱,有人捧了一盏参汤进入。 刘内监担忧地看着后殿,跪在榻前,静静地等着太上皇醒来,一寸香、两寸香、三寸香,几名太医还在后殿救人。 太上皇睁开眼睛,浑身酸痛乏力,“刘伴伴,朕记得自己在广平王府中毒了……” “回太上皇,是大公主献出心头血,救了您与老奴一命,大公主许是凶多吉少了,太医们正在后殿救人。” “朕记得她也饮下了毒酒……” “是,大公主也饮了,许是她人年轻,服下解毒汤便解了,可我们俩却无法解毒,需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方可得解。” 太上皇看着大殿上站立的荣王、宁王、几位皇子、公主,“他们呢?堂堂男儿不救朕,却要晴儿一个来救?” 荣王埋着头,挨一顿骂,总比就此死了的好。 宁王不说话。 宇文显、宇文晏与宇文晃不语。 五公主已经醒过来,“皇祖父可不能骂我们,我当时昏倒了,醒来才知是长姐自愿救人。” 太上皇听着这话来气儿,是给吓昏了,以为自己要死,“五公主,你现下用心头血救你长姐可好?” 五公主身子一摇,扑通一声倒地了,上一次是吓昏,这一次是装昏。 太上皇指着她道:“和朕玩装昏,这是在太学学来的本事,不愿面对就装昏?”他看向崇熙帝,“看你生的好女儿,值你宠她十几年?扶朕去后殿瞧睛儿。” 崇熙帝道:“都散了罢!” 这几个皇子、公主,对太上皇全无孝心,个个只想保自己。 那是他的父亲,虽然有些时候软弱一下,但一直都有慈父之心。如果苏晴不站出来,无人献出心上头血,崇熙帝就会在兄弟、子女中挑一人强行取心头血。 他们怎就没孝心呢? 宇文显虽有意,那亦是确实无人献心头血的情况下才会出手。 可是苏晴却只想救人,甚至是争先恐后,即便明知会死,她亦会这样做,因为她认为值 。 闹腾了几个时辰,他亦乏了。 刘内监就是一介奴婢,苏晴却愿意一命换一命也要救他。 崇熙帝在想,如果中毒的是他,这世上愿意牺牲自己救他只有两个人:太上皇、苏晴。若是司马良娣在,她许是愿意的。 人这一生,若有一个人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也不枉此生。 愿意护他而死的人很多,可在至亲里,只得这两个,一个是他的父皇,另一个是他的嫡女。 父皇看人的眼光比他好,苏晴是至情至性,值得人待她好。 崇熙帝在心里想着,往后要对苏晴更好些。 宇文显回了广平王府,如果苏晴不站出来,今日他就会被迫牺牲。 宇文晏不知如何评价苏晴,说她傻,还是说她太重情义,明知会死,她还是做了。 * 凤仪宫。 苏皇后看宇文晏来见,“晏儿怎的这般颓废,广平王府的婚事可还顺遂?” “太上皇、大公主在婚宴上中毒了,同服解毒汤,大公主的毒解了,太上皇的却解不了,需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为引。” 苏皇后听着大公主中毒,竟似在听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宇文晏不懂,亦无法理解苏皇后年到亲女有险却能如此平静。 “哦,谁献了心头血?” “是大公主。现下她生死未卜,太医全聚在养心殿救人,母后,她若救不过来会死。” “死就死罢,当年放弃她时,本宫就当没生个这个女儿。” 苏皇后没想苏晴如此傻,真的用心头血去救人,却害得自己命悬一线。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苏皇后努力地回想年轻时候的自己,她忆不起最初的自己是何模样。 苏晴破坏她的计划,让她在外塑立的慈母形象崩塌,太上皇、皇帝对她所为很生气,觉得她简直不陪做一个母亲。 她不知道如何做一个母亲,但她知道如何做皇后。 女儿周岁就走丢,儿子早夭,生下来没多久就去了,从此之后,因她负伤太重,再不能生。 她跟前虽有宇文晏,但这孩子是乳嬷嬷、宫人们帮忙带大的,宇文晏幼时就如同她身边养的猫儿、狗儿,欢喜了逗一逗,不高兴数日不见。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孩子还算用心、懂事,文武兼备,亦事事敬重苏家,与苏家公子、小姐们感情极好,就与她亲生的儿子没什么二样。苏皇后亦有了几分真情,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用来与众皇子争夺皇位的养子,再把苏家侄女嫁给他,养子与亲子便更没分别。 第173章 唆使 宇文晏道:“若救一人,她许能保命,可她坚持要救刘内监。刘内监的毒解了,我看到父皇眼里的光芒,那是羡慕,羡慕刘内监在大公主的眼里,就如皇祖父一般,成为她看重的至亲之人。 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要么是血脉至亲,要么是视对方为至亲至爱之人。什么时候,大公主与一个内侍的感情这般好,视彼此为亲人,大公主的亲人不该是母后,是我们么?” 他是羡慕的,能因情分,让另一个人舍命相救,在皇家很少。因为少更显得难能可贵,自今日之后,大公主在崇熙帝,在太上皇等人的眼里更不同了,便是宫人、内侍也会争着去服侍大公主。 大公主是至情至性之人,她能敬重刘内监为至亲,也会善待身边其他的人。 苏皇后痴痴冷笑,“傻,真傻!为了讨了太上皇与皇帝,连命都不要了,你做不到,其他公主也做不到。” 宇文晏不认同这说法,苏晴知道自己会死,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可见是为了救人,而非为了讨好谁。 她以命相救的还是刘内监,一个老宫人,只因刘内监疼她,她便能如此,只是因为情义所在,与讨好无关。 但,正因如此,这样的苏晴让人敬重,也让人心疼。 宇文晏道:“母后与大公主当真不能和好?” 苏皇后大笑起来,是讽刺,“她坏了多少计划,迦儿的野心她知道就成,便是私下拿来要胁本宫也成,可她却说出来,叫嚷得上下尽知,是她毁了迦儿的名声,迦儿的婚姻,也毁了本宫的名声。” 她被罚了,这不是简单的罚,而是皇帝告诉所有人:她苏惠不得圣心。 她做的事传出去,宫人们会议皇后的无情,拎不清,视侄女重过亲女,更会站到苏晴那边。 苏皇后道:“本宫与她再无母女情分,她是皇家众多皇子、公主中的一个,她会像其他公主一般敬本宫这人皇后。我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大周的大公主,仅此而已。” 只剩面上的称呼,再无情义。 苏晴因失母爱,反倒得了皇帝的疼爱。 皇帝是惜弱,还是为了弥补? 苏皇后想到此,若是弥补,那么以前皇帝的敬重也是弥补居多,一旦他对苏晴的怜惜、弥补之意超过自己,她的余生就只剩下一个皇后的称呼。 皇帝抓了苏愈、苏忩下狱,关了苏远治罪,这是打压苏家。她以为皇帝要杀苏家人,不想老国公凑了四百万两银子后,将燕国公兄弟俩给放了。 只是苏远身上可有人命案子,朝廷并没有放,这回要真的治罪。 苏皇后道:“晏儿,你与迦儿自幼青梅竹马,她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你为妻,可是现在,因开罪了宇文晴,没了这桩婚约,不能嫁给你,她这一生的幸福全毁了……” 他们二人,一个懂事就知道会娶她,一个从记事就想嫁他,眼里都没有旁人,虽然这里头也有角逐至尊的野心,但对彼此都有几分真心。 宇文晏痛楚地道:“母后,解除婚约,说‘德不配婚’的是父皇,我一日生为他的儿子,一日就得听他的。” 民间儿女还有父母之命,而在皇家,能做主皇子、公主婚事的唯有崇熙帝。 “迦儿失去你,这是要了她的命,虽然她有些野心,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这孩子现下在府里,不知道如何痛不欲生,你去瞧过么?” “我悄悄去过两回,表妹一见我就哭,眼泪怎么也收不住。外祖父罚她抄女德,禁足阁楼,不许她迈出院门一步,贵女们都在笑话他。” 苏皇后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大公主说,若我们真心想在一起,只有一个法子,便是我放弃皇子身份。” 苏皇后觉得可笑,当即笑了两声,“皇子、公主出生即如此,还能放弃……”她兀自笑着,心下却由此明朗,“迦儿除了嫁你,再不能跟别人,你们俩自幼一处长大,情分极好。旁的男子一会忌讳她的身份、名声,更有的会忌讳她心系于你。不过,大公主的法子还真的是一种法子……” “母后!”宇文晏大惊。 皇子焉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苏皇后道:“没人能放弃出身,世间可选对错,选择不了生身父母,你亦一样。你以此为法子,去求皇上,就说你与迦儿两情相悦,现下迦儿因痴情于你,就快伤心死了,你愿意为了她放弃皇子身份做个平民百姓,也要娶她为妻,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最后一句,才是苏皇后的本心,只要在皇帝面前有了这话,若皇帝同意,宇文晏这一生就不能有别人。 苏皇后年轻时,亦盼过这样的姻缘,但没有实现。在她身上无法实现的人间真情,若在苏迦身上实现,她也觉得欣慰。 宇文晏在琢磨这事的轻重。 苏皇后道:“这是权宜之计,你未曾试过就放手良缘,你一生会甘心么?你要看迦儿被送到庵堂了此残生?” 试一次,成与不成都这一次。 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是皇子啊,就算不做皇子,那也是皇族,拥有皇家的血脉,怎么可能一生只有一个女人。 “晏儿,你还有母后,还有苏家,只要我们在,你就有依靠,这只是权宜之计,救你们的良缘,救迦儿。母后在宫里,一有机会就会帮你,你不仅是本宫的儿子,更是迦儿的丈夫。” 于公于私,她都会帮他们。 苏皇后忘了,她失了太上皇的看重,也失了皇帝最后的一份情义。 皇帝没有废她,也仅是因为独孤皇后临终遗言“你一生只能有苏惠一个妻子,她若没了,不得再立嫡妻。” 当时他是答应了的,若是旁人可以敷衍,可崇熙帝一言九鼎,最不会做的便是如此。 宇文晏抱拳道:“母后,儿臣听你的,我会为我与表妹的良缘努力一次,若是苦求无果,这一生,儿臣都不会后悔。” “你若失败,迦儿必死。” 苏迦想嫁宇文晏,若是不能嫁,她自己就能把自己难过死。 苏迦可不是苏晴,苏晴长在民间,心性坚毅,就像一个拍不死的小强,但苏迦一旦看到宇文晏成亲,也许就会放弃活着。 苏皇后想救苏迦,明知救出苏迦,也许宇文晏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崇熙帝为大怒,他一心要为儿子娶个更好,可这儿子不领情,还在他当朝宣布解除婚约后,来苦求成全。 母子俩商量了一会儿说辞、法子,宇文晏离开时,眼里是果决,苏皇后则更是放松。 她自言自语地道:“晏儿,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如果你不能为储君,那就牺牲自己成全迦儿的幸福罢。” 她看重权势,但其次便是苏迦这个侄女,这是她的命根子啊。 为了侄女,她说服宇文晏再冒险一次。 第174章 凤珠 太上皇、刘内监不放心苏晴,占了养心殿,就近照看着昏迷不醒的苏晴。 她陷入昏厥之中,气息微弱,即便灌服了参汤,也只是吊着一口气。 第一日,喜儿、欢儿带着小李子、锦心及翠微宫的宫娥们点起荷灯,在御花园的小河里放,个个虔心祈祷,请求上天保佑大公主醒过来,这样的好主子难遇,即便是折她们的福气与寿元,他们亦心甘情愿。 第二日,懿宁宫的宫人加入进来,做了荷灯到小河里,真心祈求上苍保佑大公主。 第三日,六宫皆有宫娥、内侍自发去放祈愿灯。 “大公主心地良善,自小吃苦,最是心疼我们做宫娥、下人的。” “我听师傅说,大公主对刘内监如同至亲一般敬重。” “上古毒药的解法,需得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刘内监视她为后辈,她敬刘内监为翁翁,能解掉奇毒,这可掺不得假。” 宫里的荷灯飘至宫外,到了下半夜,形成星星点点的灯河,有人捞了两盏,上头俱是“愿大公主早日醒来。” “保佑大公主平安健康。” “我愿折寿十年,将我的寿数给大公主。” 全是围绕大公主祈福的留言,渐渐的,宫外亦有人放了荷灯,为大公主祈愿保平安。 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奔走相告,原来太上皇中毒,大公主献出心头血,如今伤重昏迷,生死难卜,大公主之孝令人动容。 太学里,有女学子有样学样,放祈福荷灯。 转眼过去了六天,一到夜里,宫中的人工湖、溪流里就会出现祈愿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 太上皇愁眉不展。 刘内监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太上皇,太医可是说,大公主若七日未醒,就不会再醒过来了,现下只能试那个法子。” “哪个法子?太医现在都没法子。”太上皇不想看着这么个贴心又优秀的孙女就这样离开人世。 刘内监继续道:“太祖年间,海外异士巽尘子来访,献上龙石、凤珠,除此之外,还有一卷上古秘术,而今大公主性命垂危,太医说只能听天由命。太上皇,试试吧,万一能救公主呢?” 死马且当活马医,说不定能救人。 大公主为了他们,能豁出命去,他们是长辈,更是见多了世间的血腥与无情,这般至情至性的感情,对他们的依赖、敬重,给予他们的温暖亦是人间少有。 太上皇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个东西,“你手持朕的手谕去宗庙将秘盒取来。如你所言,试试吧。” 凤珠可动,龙石早就与大周龙脉融为一体,用来永保大周国运。 晴儿是大周公主,更是人间凤凰,可用凤珠。 太上皇走到书案前,写了一份手折交给刘内监,“天快亮了,大公主等不了太久,记得快去快回。” “老奴遵命。” 苏晴救刘内监,一是视刘内监为信重的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上皇。 太上皇八岁时,身边就跟着刘内监,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路走来,相伴几十年,刘内监是比独孤皇后还伴太上皇更久的人,就如苏晴所言,名为主仆,实为挚友、亲人,他们彼此都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太上皇没了刘内监,会生活孤寂。 刘内监没了太上皇,则失了主心骨。 但,他们同样疼爱苏晴,这是他们一生中,见过最率真的女孩子。 刘内监接了手谕,离开养心殿,一路出了皇宫,没有骑马,亦未带人,只凭自己的武功加快脚程。 宗庙,很静,万籁无声。 刘内监进入里头,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何人?” “刘彼,奉太上皇手谕,过来取一物。” 一个长短腿,行走一摇一摆的老者过来,接过手谕,扫了一眼:“你跟我来。”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 宗庙里摆着太祖、高祖的画像、灵牌,而宗庙大殿的左右墙上则挂了太祖时的开国功臣画像,高祖时的四位重臣画像,这里一日三次会有专人供奉香火,能以画像进入宗庙的臣子,生前俱是一代功臣名将。 那人捧出一只盒子,交给刘内监:“是要救人?” “先生听说了?” “近来宫中每晚都有人为大公主祈福,就连宫外的百姓也加入进来了,只是传说之事,能不能救还得两说。” “总不能让太上皇白发人送黑发人,太上皇为了教导大公主,付出的心血与精力比以往任何一个子孙都多。” “爱之深,恨之切,快去救人罢。” “多谢先生。” 刘内监转身消失在黑夜里,瘸腿先生望着皇宫方向,“也只有民间才能养出重情重义的人,皇族都是冷酷无情之辈。” 他似有不屑,转过身来,他们愿救,且救罢,这位民间长大的大公主与旁人到底不同,是一个传奇。她的坚韧向上感动了无数人的心,那一部《嫡郡主传》又该出新册故事了,这一回是该写华凰公主如何舍命救祖父。 刘内监回到养心殿。 太上皇启开锦盒,里头有一张羊皮卷,上头写了一段文字,更有一副人体穴位图,上头用红线标准着运转轨迹。 “刘伴伴可能看会?” “能,老奴会尽快学会上头的运转秘术,是用内力真气将凤珠融入心脏,借凤珠之力修复创伤。” “你来试试罢。” 太上皇退后几步。 刘内监上了榻,将苏晴扶起,用手掌落在伤处,照着秘图运转功法,又看了文字的内容,原来这凤珠拥有起死回生之术,只要是伤重未咽气之人,都能得救,致命伤在何处,便将凤珠置于何处,再吸凤珠之力运转伤者体内大穴,从而达到治愈伤处的目的。 苏晴以为这一次必死,伤口处似有异物嵌入,之后那异物处散出一股暖流,她依稀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真气入体,随着真气的流转,伤口处的疼痛减弱,而身体里的真气越来越足,她本能地借着真气运转《梅林气诀》,自己运转与旁人相助截然不同,前者更顺遂亦更快。 刘内监立时发现异样,自己的真气正被吸食而走,吸他真气的不知是苏晴还是那枚凤珠,凤珠光芒大盛,他收回了手掌,好厉害的珠子,吸走了他五成的真气,若不是收得快,能将他所有的真气尽数吸尽。 第175章 心头凤血 凤珠仿若一轮小太阳,光芒闪耀,直将苏晴照得不似真人。 太上皇看着异相,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枚珠子原是太阳般的光芒,像一枚火焰珠,放在宗庙供奉多年,只是当年的传说一直都有,龙石早已用了,但这凤珠一直却不知用法,一代又一代地留下来。 苏晴运转了一个大周天,这得两个时辰才能完成,体内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心口的伤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凤珠从早明火红,渐变暗淡,最后变成一枚只有浅浅黄色的珠子自她身上掉落而下。 苏晴此刻在光芒中飘浮而起,身体缓缓上升。 “太上皇,可是有事?” 外头有人问。 太上皇喝斥道:“不得进来,我们正在给大公主疗伤,退下,不许任何人靠近,便是皇上也不成。” “是。” 苏晴运转的速度更快了,整个人似沐浴在春日的阳光,又是年幼时睡在奶娘的怀里,过了良久,苏晴的身子从空中落下,缓缓地落到榻上,就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太上皇捧着凤珠,早前明明是浅黄,可这会儿的颜色似变成了橙黄,珠子真的能救人,以前试过都失败,但这一次却成功了。 刘内监走近榻前,看着苏晴心口的伤,“太上皇,大公主的伤真的痊愈了,连一个疤都没有,真是太神奇了。” 太上皇道:“这锦盒你再送回宗庙吧。” “是。” 刘内监将东西放好,捧了锦盒回了宗庙。 瘸腿先生还在,正在偏殿诵经,听到脚步声,“人可救了?” “法子试过了,东西完璧归赵。” 瘸腿先生悠悠轻叹:“这样有情义的人,皇家是留不住的。” “这次成功了。” 瘸腿先生惊道:“不可能,过去数十年,太祖、高祖都用此物救过人,每一次都失败了。” “但这一次真的成功了,也许是因为大公主是连上天也不愿带走,近来宫里宫外有多少人为大公主祈福,百姓们希望上天让大公主回来。” 这玩意儿只是传说,两代帝王救人都失败,但太上皇成功了。 为什么呢? 难道是以前之人用的法子不对? 瘸腿先生接过,看着锦盒里的羊皮卷,再看看那珠子,“珠子的颜色淡了?” “以前是火红色,现在是橙黄,我记得这是能养回来的,听说最早供奉在宗庙,它就是橙黄色。” 刘内监笑着,大公主救回来了,他和太上皇都能安心了。 瘸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怎就救回来了? “是用这秘法与珠子救的?” “不然呢?” “我能瞧瞧大公主的伤?” “大公主是女子,那受伤的地方是你能瞧的?” 他与太上皇能一样么?这位可是陌生人,太上皇不拍死他,刘内监也会揍人。 刘内监抱拳道:“完璧归赵,在下得回太上皇那儿复命,你得把太上皇的手谕还我了,这可是规矩,带走的凭证,送回不留证物。” 瘸腿先生递过手谕,“让我瞧瞧大公主行不?” “人还未醒,你不能见,放了两碗心头血,没有一年半载都不能调养回来。” “心脏是不是破了?现在的心脉如何?心口的疤是什么样的?都治好了?” 瘸腿先生缠着刘内监,不放锦盒,竟是一副要随他一探究竟的样子。 刘内监要走,他就跟在后头,“我同你一起,几代皇帝试了数次,没一个成功,太上皇竟是一试就成功了,我得见识见识用秘术救活的人,啧啧,为什么旁人失败,你们就成功了……” 刘内监想着此人是宗庙的看护,只得带他回到养心殿。 太上皇正坐在榻前,一脸慈祥地看着还在沉睡的苏晴。 瘸腿先生进来,抱拳道:“太上皇安好,啊哟,喝了一碗凤血汤,整个人都年轻十岁。” 没个正形。 太上皇不想理他。 瘸腿先生立在榻前,“这位就是流落民间,先做童养媳,再是为奴为婢,后来还被陈世美给卖给乡下员外当妾的那位大公主?” 太上皇的脸沉了又沉,这宗庙的看护不会说人话,怎的句句往人胸口插。 瘸腿先生抓了苏晴的手腕,诊了一下脉,“奇事啊,放了两碗心头凤血,现下除了失血过多,身体太虚,什么问题都没有?啧啧,她体内还有真气流动?” 刘内监道:“我用真气提炼出珠子药力,你有意见?” 瘸腿先生轻哼一声,“就是说一说,不能让人说。”他睨了一眼,“皇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是等着皇帝收拾姓丁、姓李的。若是太祖、高祖二位,早将这两户人家大卸八块了,皇家嫡公主,焉是他们能辱的?啧啧,太上皇居然能忍了?” 太上皇脸色难看。 瘸腿先生道:“姓丁的千里寻未婚妻,听说大公主快没了,在客栈喝闷酒。京城知道他是大公主未婚夫的不少,今儿有妇人大骂说他是陈世美,一朝中举,就要抛弃于他有接济之恩的糟糠未婚妻。他直说自己错了,这次入京便是负荆请罪的,那番说辞,真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恭喜太上皇,贺喜太上皇,很快有民间举人老爷当孙女婿?” 这人是来刺太上皇,更是讥讽皇家软弱无能。 姓丁的,是丁大平,丁老太太一介乡下老妇人,何来资格为大公主的婚事做主。 太上皇轻哼一声,“宽恕一次是大度,再来一次是找死。” 瘸腿先生哈哈大笑。 太上皇道:“待天亮,朕就带晴儿回懿宁宫,是得给她好好调养了。” 刘内监道:“天色还早,太上皇且歇息一会儿。” 若是以往,太上皇熬两晚就承不住,可这次居然熬了六晚还像个年轻人,虽然白日时也会小睡一会儿。 瘸腿先生说他们年轻了十岁,不知是苏晴的心头血有效,又或是别的,但太上皇觉得他的命是苏晴用命换来的。 刘内监扶了太上皇上榻歇下,过得一会儿,太上皇睡熟了。 他出得大殿,对侍卫道:“绵州仁和县丁大平来了,你去查,他现下何处?” 侍卫抱拳道:“住在城西平安客栈,他自称是大公主的未婚夫,近来有不少落魄文人讨好他。” “真是找死!”刘内监啐骂了一声,披着夜色离开皇宫。 想毁大公主的名声,那些人是嫉妒,又或是想看大公主的笑话。 大皇子委实令人失望,他住在宫外,难道未听到此事,连宫里的侍卫都听说了。 第176章 为什么 苏晴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蒙之中,再做了一回阿飘,行走在前世熟悉的皇宫,就似她生来便是皇宫的一员。 她终于忆起来了,前世在苏太后赐死李翠芳后,周勖与周家亦被牵连治罪,周勖被斩,李翠芳的三个儿女被赐白绫,仇人死了。可苏太后却请了高僧作法,想要困住她的灵魂。 她不懂,问她:“你是我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苏太后在她失去知觉前,道了一句:“因为你若生,只会毁掉哀家,毁掉苏家……” “你从未想过寻回我?” “李翠芳说你早死了,哀家愿意信,至少与一个未知的你相比,她是一把好用的刀。” 她不甘心,挣脱了佛光织成的金网,逃离懿宁宫,进入宗庙,一道灼烈如太阳的光芒闪过,她被推开,她落到了碧水河,掉到河底时,她似看到了里头的异相,她看到年少的自己不甘被卖,跳下碧水河,自己瘦弱的身体沉至河底,她的灵魂被吸了进去,再醒来,她便在王庄乔六婆家。 陶康留下的批命回荡在耳边,“欲求安宁时,去地归来处。” 她一声惊呼,倏地坐起来,胸口起伏,心头隐有微痒,浑身酸痛,这里是养心殿后殿,她扭过脖子,发现不远处的龙榻上躺着一人,是熟睡的太上皇。 她心下一暖,扱了绣鞋,走近龙榻,小心翼翼地替太上皇掖好被子,立在榻前瞧了许久,祖父虽然熟睡,却显得精神不错。 她回到小榻前,却有衣裙,意外地发现伤口处连一个疤痕都没有,就像从来没有取过心头血,唯有衣衫上有点点血渍能证实她确实取过心头血。 刘内监从外头进来,苏晴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龙榻上的太上皇,待她着好衣裙,二人来到大殿。 “翁翁昨儿一宿未睡?且去小榻上歇会儿,下次让年轻宫人值夜,别太累着了。” 刘内监道:“老奴哪能说累呢,几十年过来,早就习惯了,这一日睡上两个时辰就够了。”眼里含着慈和与宠溺。 苏晴用力吸着空气,“是我身上的血腥味,还是翁翁身上的?难不成是我太久没沐浴了?” 他刚才出宫杀了一个人,那丁家好厚的脸皮,竟与丁大平出主意,让他来京城做大驸马。只要事成,丁家其他人都会迁入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先以大公主的未婚夫自居,之后再诚心认错,只要能做驸马,认个错算什么。 刘内监寻到客栈,抓了丁大平,寻了个僻静处将人给杀了。 为了大公主,杀一人算甚,便是杀十人、一百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敢伤大公主,他刘彼第一个要他见不到今日的太阳,令他再听不到鸡鸣。 大公主乖巧、懂事,心性善良,为了供丁大平读书,卖入李家为奴为婢,可丁大平一中举人,要娶马家小姐不说,还狠心将大公主卖给马员外为妾,这般男子就该杀,比陈世美还无情可恶。 刘内监道:“待回了懿宁宫,大公主再着人预备药汤。你伤了身子,得好好调养。” 这里是养心殿,当时大公主负伤太重,不能移动。 太上皇心忧孙女,只想照顾昏迷的苏晴。 “翁翁的毒都解了?” “老奴好着呢,精神抖擞。” 苏晴道:“翁翁,我能吃肉粥么,好想吃肉粥,肚子好饿。” 刘内监对外头唤了一声“来人”。 立有一名值夜的内侍奔来。 “去御膳房给大公主取一钵肉粥,大公主饿了。” “是。” 苏晴拉着刘内监:“翁翁,我睡了多久?” “七天。” “我怎么感觉就像睡了一觉?” 你是昏迷,哪里还能记得住时间。 刘内监拉着苏晴坐下,细细打量,“让老奴瞧瞧,这一病大公主又瘦了,不过皮肤倒是白了不少,可得好好补,太医说往后一年半载都得仔细调养。 太上皇还说,如果大公主醒来,待一过端午节,就带着你去洛阳行宫,那里比皇宫好,有药浴温泉,还有时鲜果子,待公主大愈,我们再回来。” 太上皇感动于生死关口,能用自己一命换至亲一命的是苏晴,他这一生也不算失败,至少有一个孙女可以为他去死。 内侍送来了肉粥。 刘内监拿着银针试毒,正要浅尝,苏晴一把止住他:“翁翁,不要,我自己来,待我吃了无毒,你和祖父再吃。” “大公主……” 苏晴摇头,“你们这回吓着我了,那日的酒如果我先喝你们过一阵再喝,就不会这样,是晴儿不懂事,没护好你们。” “大公主,那事与你无干。” 她竟是要保护他们,刘内监这一生,从未有人说出保护他的话,心波起伏,越发觉得,为了大公主,他亦可以去死,这一生能有人真心待他,死而无憾。想来大公主与他的想法亦一样,其实早前他待大公主,是因为太上皇喜欢大公主,但这次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苏晴坚决不让刘内监试毒,自己先盛了两口吃下,“翁翁,以后让我为祖父与你试毒罢。” 刘内监轻叹了一声。 小内侍则惊叹于大公主待刘内监的敬重与呵护。 过得一会儿,苏晴道:“翁翁,没事,我可以吃了。” 她盛了一碗肉粥,一脸满足地吃着,吃到半碗时,道:“翁翁吃一碗罢,没毒的。” 刘内监实在拒绝不了,“老奴盛上一碗尝尝,皇上新换了两个会做糖醋菜的厨子,估计大公主也喜欢,倒是苦了太上皇与贵太妃,贵太妃不吃酸,太上皇不喜吃甜的,偏这二人无论是给哪个宫做菜,必要送上几道又甜又酸的菜肴。太上皇现在看到糖醋鱼、糖醋排骨就皱眉头。” 苏晴满是意外,“就不能派人与御膳房的管事说一声,挑一个厨子专给太上皇、贵太妃做菜。” “太上皇最是不重口欲,如何愿意?他说得最多的便是,皇上忙,不容易,就别给他添乱了。” 苏晴却觉得不能不管,这原就是小事,回头她就去御膳房。 两人正吃着肉粥,一个声音啐道:“刘彼你这老货,在背后与大公主说朕不是。” 苏晴笑道:“祖父醒了,我是与翁翁闲话家常,这可不是说您不是,不是说新来的厨子觉得自己厨艺了得,但凡各宫主子点菜,就做几道徽州。” 太上皇看到苏晴,悬着的心便搁回肚里,“给朕盛一碗,还真是饿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上皇连吃了两碗肉粥,“今日这粥做得不错。” 第177章 去盐坪县 小内侍道:“这是御膳房老御厨做的,他的粥做得最好。” 苏晴道:“赏!从我账上赏十两银子,就说是太上皇赏的。” 太上皇不解。 苏晴道:“老厨子有赏,会让所有人知道太上皇喜欢他的菜,照料御膳房的大厨是不值夜,现下才五更多一点,他就在御膳房,是有人令他值夜了,有了祖父的赏赐,他在御膳房的日子能过得好些。” 从一个小小的事上,她亦能说得头头是道。 太上皇道:“多赏一些,再添十两银子。” 刘内监着人取了二两银子送去。 苏晴则拿定主意要替太上皇重新选御厨,专给太上皇做吃食。 天亮之后,太上皇建持,让苏晴坐在椅子上,由四位内侍抬着回懿宁宫。 苏晴早前不晓,只半日,整个宫里都知道苏晴醒来: “大公主的心碎了,原是太医都救不了,这下醒过来了。” “人是醒了,可大公主伤得太重,现在连路都走不了,这回可是吃了大苦头。” “能活着就好。” “我可是听人说过,多少取心头血的人,不死也残,下半辈子只能躺在榻上。” 宫里多有议论苏晴凤体的事,大多都认为她这一辈子再无健康,用刀捅入心脏,放出两碗血,只是想一想,就觉得能活就是奢望。 大公主到底不能与其他公主一样了。 崇熙帝听说醒了,派了太医过去诊脉。 两个老太医连诊了几遍,大公主取心头血,伤得多重,它们是知道的,心脏有伤,很难活着,就算活过来,往后可有心悸。 只是…… 大公主这脉律,不像有心悸,虽比正常人弱,那是因为失血过多,需要调理。 那么重的伤居然一点迹象都没有,这就好了? 怎么就好了呢? 老太医乙抱拳求教,“太上皇,大公主这伤恢复得甚好,不知太上皇给大公主服了什么灵丹妙药?” 他们主仆不说,可太医诊脉,瞒不过啊。 太上皇心下一转,这是说还是不说,但凤珠的事不能提,“朕未登位前,曾得一位高僧赠送了一枚救命丹,原想许也是骗人的,昨儿得刘伴伴提醒,这才忆起此事,没想真是灵丹妙药啊,大公主服下后,这伤就好了大半。” 明明是痊愈了! 老太医激动不已,“装救命丹的瓷瓶可在?能否给下臣研究研究。” 不能与早前一般,至少有过一二分药效就算成功。 太上皇道:“刘伴伴,那瓷瓶取来给他瞧瞧。” 苏晴盯着二人,她就觉得奇怪,原来是吃了灵丹妙药。 懿宁宫的人亦觉得太上皇真是疼爱大公主,将灵丹妙药给大公主吃了救命。 刘内监装得很像,回到后殿,过得一会儿,取了一个有莲花图案的瓶子来,“便是这个瓶子了。” 老太医接过,闻了又闻,“像是金创丸。” 另一个抢过闻嗅,“像散瘀丸!” “我再闻闻!” 刘内监板着脸,“大公主身子需得调理,你们是不是得开一个方子。” 对,还得开方子,这是什么救命丹,闻得久了,各种气味都能闻出来,一定很厉害,回头带回去,太医们一起研究。 两位太医写了一个补血养气的方子,又写了一个调养心脏的方子,刘内监令两个内侍跟着去抓药。 太上皇皱着眉头:“老太医医术是好,瞧着有些老糊涂了。” 苏晴笑。 “让他们给大公主诊脉,两个就抢着闻一只空瓶子。” 抢着空瓶子,竟是把大公主的事给忘了。 苏晴道:“那是装过救命丹的,经年的太医,能根据药味分辩出那是用哪些药材制成。” 太上皇有些发虚,还好刘内监聪明,弄了一只不知道哪来的空药瓶敷衍过去,回头宫里都会知道,太上皇会多年前得的高僧救命丹,救了大公主性命。 大公主勇救太上皇,太上皇舍灵丹救孙女,这是一桩佳话。 太上皇道:“五月初六启程往洛阳行宫,大公主的身子得调养,问问贵太妃、静太妃,太嫔与几位太贵人,可愿同往的,愿去的都可去。” 苏晴讨好一笑。 太上皇一看她样子就是有话说,“说罢,祖父且先听听。” “祖父,你看我服了灵丹都好了,我能不能不去洛阳行宫,我想去盐坪县,我……我得去打理沐食邑。” “就你挑的那地方,全县不足一千户人,拢共五个村子,你一个县还不如人家一镇的人多。” 苏晴皱着眉头。 刘内监道:“待过些日子,太上皇亲自为你重挑。” “这怎么行,我已挑了,焉能再改,就算要换,也得将盐坪县变成富庶地再奏请父皇收回去,现在这样可不成啊!” 太上皇道:“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朕去洛阳行宫,京城夏天太热,你身子虚弱,得静养、调理,洛阳行宫有一处药浴泉,最适合调养,你去了便知好处。” 刘内监跟着劝道:“皇上不是赐了你几个得力属下,着他们办差。几个大男人还能不比你亲往办得好,他们要办不好,太上皇会派更得力的。” 她是想看看江南、大海。 前世时,枯井师太将外头的天地说得太美、太广阔。那时候她就常常想:似枯井师太这般亦不错,走过、看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人,亦做过那么多的事,一生过得丰富多彩。 虽无儿女,但可以将弟子当成儿女,且一生自由自在。 苏晴的念头被打消,若她执意如此,太上皇不放心,刘内监会继续说道一通。 “翁翁明日令徐谡、赵崇真五人来懿宁宫,着小李子将师舍里我那口箱子抬来,我的书和琴都在那里头。” 刘内监与身边的内侍吩咐了几句。 巳正时分,崇熙帝念及华凰大公主纯善纯孝,为救太上皇献出心头血,赏宫绸贡缎若干,金银首饰无数,再赐下一批上等的燕窝、人参等药材,赐五千亩的上等皇庄一座,位于京城、洛阳的店铺十八家,以示恩典、嘉奖。 一起得奖赐的还有广平王,皇帝念及其已成家,没有产业不太好,赐六千亩上等皇庄一座、店铺二十六家。 太上皇听说后,与刘内监说道:“他是为了赏赐广平王,顺带着赏赐晴儿?” 刘内监亦觉得是是这样,广平王的田庄与店铺可比大公主要多。 大公主是拿命救太上皇,大皇子护祖不力,就因一句“成家立业”便要厚赐。 第178章 偏心 刘内监道:“回头太上皇多赐大公主一些好的,早年你不也说,十根手指有长短,哪能根根都一样。” 你年轻时,不亦最看重嫡长子,对其他儿子、女儿很是平常,福宁公主后来如何变得不堪,连你自己个儿都不知道。 太上皇道:“你给晴儿挑些得用的宫人,她老子偏心,我们多护她些。” 刘内监正巴不得呢,他对自己的未来都想好了,若太上皇安在,他自陪着太上皇。若太上皇某日仙逝了,他就陪着大公主,他这一生能有两个信任又敬重的人,是他一生之福。 刘内监真心待苏晴,又是宫中的老人,将崇熙帝赏赐的皇庄、铺子过了一遍,整理出一个名簿,带着内侍将宫人过了一遍。到二更天时,谁人何为皇庄管事,谁为酒楼管事、谁为茶楼管事、布庄管事、当铺管事等,捊得一清二楚。 安排了人,通知这些管事明日过来拜会公主,当即走马上任,去宫外打理大公主的产业。 待得太上皇与苏晴用晚膳时,刘内监便将事禀报了一遍。 苏晴苦着脸,这是太上皇令朱玉去御膳房做的药膳粥,一股浓郁的药味,与早前福嬷嬷的药膳技术比,朱玉差了一截,但朱玉会医术。 太上皇道:“我不是不怕吃药,一让你吃药膳粥,瞧瞧那样子,莫不是还在祖父与你翁翁哄。这是粥,就是有点药味,一点也不苦,为了陪你,祖父不也吃了。” 刘内监眼里是宠溺地温和,“朱玉这做药膳的技艺得多多请教太医院的丁小山,虽说他不是太医,当年福嬷嬷做药膳,没少得他指点。” 朱玉脸颊微红,这是被刘内监嫌弃做得不好,福身道:“奴婢明儿就与丁管事请教。” 福嬷嬷做的药膳粥,药气很轻浅,几乎没有。 刘内监道:“花木局的章尚宫虽是女子,却是宫里难得一见会侍弄花木的,不仅是花木,便是蔬菜瓜果、稻谷庄嫁,没人比她更精通的,着她带着两个徒弟去大公主皇庄做管事,最是合适不过。 内务府孙总管手底下的有几个宫人亦甚是不错,今儿老奴过去,他一听说要讨三个人走,那脸黑得要与老奴打架,老奴一说是给大公主打理铺子做管事的,他脸色倒好了一分,只是亦不好看。” 他将自己挑的人与太上皇都报备一遍,万一回头,皇帝要赏赐给大皇子,太上皇这边好说话,到时候还能说是太上皇提前挑走人了。 大皇子婚宴,太上皇中毒险些没命,大皇子理亏,他总不好与大公主抢人。 苏晴捧着碗,虽是不喜药味,到底是强行将一碗药膳粥给吃了。 她漱了个口,继续吃清淡的菜肴。 刘内监说何人在哪里当管事,此人的优点如何,说得很是详细。 苏晴一听就知道刘内监真是用了心,挑了最合适的人来用,这亦只有对宫里各自了若指掌的人能做到。 “祖父、翁翁,世人都说,家有一老若有一宝,晴儿可有两个宝贝,在你们帮着晴儿,晴儿得少走多少弯路,省多少心啊。” 太上皇道:“你不会讨好朕与你翁翁,我们也是疼着你的。” 崇熙帝虽怜惜苏晴,但若与宇文显放在一起比,他疼苏晴的心就淡了。 宇文显是崇熙帝的长子,亦是他心里最合适的储君。 太上皇道:“上回,朕还劝晴儿把古方豆腐送给广平王,这也是个没良心的。晴儿身子不好,也没来探望,唉,有了媳妇忘了妹。” 苏晴道:“大皇兄许是府里事多,一时未忙过来,现在得了田庄、店铺,许得安排管事接手,可不像我,我有你们二老帮我操心。” 太上皇心里暗道:这孩子就是个心大的,他说给,她就真给了,虽嘀咕了一句说她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但心性还是极好,懂得取舍。 用罢晚膳,苏晴陪太上皇下了一盘棋,早早回偏殿安歇。 她想回翠微宫,可太上皇上不许,直说她身子虚弱,怕底下人服侍不周,得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 入睡前,苏晴给自己抹了一遍保养的雪乳膏,运转《梅林气诀》还是不明白,怎的中毒后,突然就从三层冲到了六层上,就似那毒还有旁的奇效,明明是毒,怎么还能助人增长功力? 她昏迷的时候,感觉到取心头血的伤口一暖,之后没了刺痛,反而是如沐春光的舒适,她运转一个小周天后,再运转一遍大周天,以往运转大周天最快亦得两个时辰,这一次只半个时辰就完成了,惊得她一脸讶异,再运转亦是半个时辰,畅快顺利得无法比拟。 翌日用早膳时,刘内监选中的人齐聚懿宁宫拜见苏晴。 刘内监拿着名簿点名,与各人说了他们掌管的地盘,有家人的可带家人,无家人可带徒弟,户部与内务府那边太上皇会处理好,从今往后,他们都是华凰大公主的人,得忠心、效力大公主。 “数月后,大公主府就建成了,往后有事,可往大公主府商议,现下大管事便暂住皇庄,十八店铺的管事有事可往皇庄请示大管事。” 因太上皇出手,管事及其家人率先到位,从户部、内务府办理了各自的文人,前往工作岗位接任管事之职。 他们愿意效力大公主,不说大公主性子好、待下人好,只凭大公主能舍命救刘内监,只这一点就值得,他日他们若有难处,求到大公主处,必会得大公主帮衬、庇护,而不用担心大公主会落井下石、袖手旁观。 大小管事到位了,刘内监亦办理好这一批人离宫的文人,他们多是宫奴、宫婢,照着规矩是不能离开皇宫的,一辈子都在宫里,但若有了新主人,自然就可走出宫门。 刘内监从内务府回来时,苏晴的五个侍卫已经到了,五个人站成了一排。 太上皇坐在大殿上,佯装看书,实则听苏晴说话。 苏晴拿了一个本子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宫里、宫外都在说我挑的沐食邑贫瘠,就连皇祖父亦心疼我为了给兄弟姐妹们带好头,专挑最差的地方做沐食邑。 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我不是单纯的为了做好榜样挑差的,而是我早前在书上对这两处有些印象。 且说金滩县,位于西北河西长廊,往西是苍茫的沙漠,往北则是西凉国,那地方虽有两个镇子,可少有可耕种的土地,庄稼难生,全县人口不足五千人。 但是,前朝《豪侠游历记》你们有没有看过?这位豪侠乃是前朝乐昌公主唯一的儿子,不喜权势富贵,却独爱游历天下,为了不婚嫁,逃婚出走,一去便是九年。 第179章 黄金谷 他用九年时间游历了天下,又用六年时间着成了《豪侠游历记》。在此书第六十三章之中,他到过金滩县,曾记录了一件往事,说金滩县有一个有骆驼的货郎在沙漠里迷路,发现了一处山谷,他用山谷的石头来做标识,却无意间捡到了一块金石。 那是金石,是有金子的石头,之后他又继续捡,发现那山谷的石头都含有金子,有的多,有的少而已。 他装满了两袋子的石头回到村子,又偷偷这了炼金术,变成了数百两黄金,带着家人去了肃州城买铺子、宅子过上了富裕日子。 后来,他将这个秘密传给了儿孙。 待到他的孙子时,亦进了沙漠,可却遍寻不着那处山谷,他在饥渴之时,遇到了游历的豪侠,二人结伴,为谢豪侠救命之恩,他这个秘密告诉了豪侠,豪侠将这件往事记入《豪侠游历记》。 所有人都当成一个传说,可是我没有,我查阅了藏书阁的典籍,现下,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我知道那处黄金谷的具体位置。” 太上皇手里的手掉落地上。 她知道黄金谷在哪儿,那可是金矿,若是真的办成了,这可是成了朝廷的钱袋子。 五位侍卫你看我,我看你,立时议论起来。 苏晴颇有些得意,有前世记忆,能不知道么,当时这事闹得太大,她知道那个具体方伴,查典籍就是为了做样子,也是为了绘制图纸。 “第二件,盐坪县。”她吸了一口气,朱玉一脸敬佩地递过一盏热茶,她浅呷了一口,“盐坪县全县只得五个村子,全县人口不足三千人,无一例外全是以打渔、卖海货为生。当地百姓,居于宝山之上而不自知,你们若去,得建造盐田,学会制盐术,数十万亩盐田的宝山,若用秘法制成,一年至少能产二百万斤粗盐,精制之后能得一百二十万斤精盐。 我在民间时,曾得奥数先生传授世外算学之术,他常与我说奇人奇事,便笑话当今天下百姓多贫穷,不是百姓不好,是天下缺乏能为民解忧的能臣。 他曾以盐坪县为例说道‘那是宝山,用盐田法可得盐无数,且只需一次用人工造成盐田,往后百年、数百年皆可获益,盐自己就能晒成。’ 那时我甚是好奇,此次皇上赐我自选沐食邑,我选了盐坪县。因为我有奥数先生传授的造盐田良法,还得了炼制精盐的秘法。” 所以大公主是故意选这两个地方。 太上皇想到苏晴早前说,待这两县富庶了,便献给朝廷。 她是一早就知道自己能办成。 造盐田法,这是何良法,听起来似能将荒海滩变成宝山制盐。 苏晴坐到贵妃椅前,看着五个青年、少年,眼里燃烧着光芒。 上头可说了,只要他们立功,就能恢复他们家的爵位,还能入朝为官。 他们谁不想恢复家族荣耀,谁也不想做侍卫,不愿看到自家女眷成为宫婢、宫奴,一辈子不得自由。 苏晴悠闲自如地道:“现在,你们可以分成两组,一组前往盐坪县,离开之前,我会传授你们造盐田之法与炼制精盐的秘法。 另一组前往金滩县,我会给你们一幅地图,你们到了地方后,再请当地人为向导,虽不敢说十成把握寻到黄金谷,但我有七成。若我亲往,则为九成。 你们五个人可以选择如何组队,事成之后,朝廷会记下你们的大功,我当初选择这两县为沐食邑,就是为造福天下百姓,一旦两县富庶,必献给朝廷。” 她站起身,“你们五个再商议商议,想好了结果,明日上午,选择前往西北的来,未正时分前往江南的来,我会授你们地图、秘方。散去之后,入你们耳,不得再往外传,黄金谷、数十万盐田,俱为宝地,我是怕你们,不等到地方就被人打劫。” 大公主太厉害了,在藏书阁那么久,就为了查阅书籍,别人以为是传说的事,他就能变成真实,难不成这是女儿家心细的缘故。 五个恭敬地抱拳应“是”。 刘内监见几人走了,这才问道:“大公主一早就想好了?” 她肯定地点头,“这两处地方,在选之前,盐坪县有八成把握,金滩县只得五成,经过查阅典籍,制定章程、绘成地图。盐坪县九成,金滩县七成,若这两处是我亲往,我就能将它变成十成。” 太上皇连连摆手,“晴儿休得来哄朕,你身体虚弱,万万受不到奔波之苦,你要折腾得没了性命,祖父与你翁翁可如何过,不成,不成,便是朕多派些人相助,也定不会让你历险。” 太上皇想到了凤卫军,这里头的能人多着呢,到时候再挑一些跟着那五个人,助他们成事,这两县是苏晴打理的,法子是她想的,地图是她绘的,功劳也是她最大。 太上皇在琢磨这事,早上刚发生的事,待崇熙帝在御书房与重臣议完事出来,王总管就立马将懿宁宫发生的事说了。 崇熙帝惊道:“华凰真是这么说的?” “启禀皇上,正是,大公主对这两县的是说得很是肯定,她已经能确定黄金谷的位置,明日便要令决定去西北的人去见她,估计是说地形、地图的事。难怪世人常说,秀才不出门,能晓天下事,大公主这可不光是读书厉害了……” 黄金谷,有金矿…… 朝廷掌了一处大玉矿,现在又有金矿,真是才天都在帮他,虽然早前得了一批银子,可这才几日,先是拨了三百万两去西北赈灾,而现在兵部要为北疆军请拨粮饷,说是已经欠了三年,这下不能再拖。 工部又说修河堤的事,黄河一带的河堤多少年没修了,长江沿岸亦是加固。 刑部又说各地官衙年老失修,得拨银子修缮。 到处都要花银子,今年两位皇子成婚,大皇子大婚花了近六万两,建王府、办聘礼全都得花钱;二皇子八月要完婚,这亦得花银子。 崇熙帝正欢喜着,就听一声高呼:“请父皇成全儿臣心意,儿臣愿放弃皇子身份,成为平民,唯愿求娶苏迦为妻!” 原有的大好心情,被这一呼,立时凝成了冰。崇熙帝想起来了,昨儿午后,二皇子宇文晏就在养心殿外头请求,这是跪了快一天一夜了? 王总管道:“二皇子从昨儿跪到现在,其间未曾饮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 是得到消息,说大公主醒来了,没了性命之忧,拿准他心情不错,故意来求情,呵呵,不做皇子,也要求娶苏迦。 宇文晏无心皇位,可苏迦无心?皇后无心?苏家的人也甘心平凡? 他在朝堂上公然解除婚约,他却相求,若他应了,这不是自打耳光? 可恶! “宇文晏,你这是抗旨不遵?” 第180章 逼父 “儿臣不敢。”宇文晏高呼一声,以头俯地,“父皇曾说,苏迦不能得配皇子,只要儿臣不是皇子,就不算有违旨意。” “不做朕的儿子……”崇熙帝抬腿就是一脚,“混账东西,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朕为你解除婚约,又是为谁?苏迦野心勃勃,在背后挑拨是非,若娶她入皇家,皇家焉能安宁?你要跪,就给朕继续跪,好好地想想,那个女人就值得你放弃皇子之尊也要娶?” “启禀父皇,儿臣今生今世,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了一个女人,不仅要放弃皇子身份,还唯一生只她一个女人,不要姬妾,不要其他美人,好生的痴情?” 崇熙帝双眸灼灼,眼里怒火丛生,便是当年他也不敢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宇文晏说出来了。 宇文晏微蹙一下眉头,他是糊涂了,怎的说出这话?这是皇后说的,他知晓一旦出口,再难更改。 崇熙帝道:“起驾懿宁宫!” 不想理糊涂东西,同样是儿女,华凰冰雪聪明,又一心为他解忧,可这一个只会添乱。上次太上皇毒发病危,皇子、公主个个惜命,唯有大公主请愿救人。 * 懿宁宫。 太上皇正在与苏晴用午膳。 苏晴看着糖醋排骨,还有一整只的糖醋鸡,“这整只的糖醋鸡是怎么做出来的?” 太上皇素日一看到糖醋菜,会立时赏赐给自己的嫔妃,实在天天都有,皇帝爱吃这菜,别让他吃啊,偏那两个厨子自以为得圣宠,还目中无人,尾巴都快翘上天。 “晴儿爱吃,这两道菜都是你的。” 苏晴笑着,“孙女不客气了,这两厨子不行,难道不知道近来我与祖父用饭,直接上了一整只鸡,是他们要我没仪态,祖父可别嫌我用膳不雅。” 她挽着衣袖,一副要与人打架的模样,站起身,一手按鸡,一手扯鸡腿,扯一下没动,拧着鸡腿转了两圈,方才扯下一条鸡腿来。 崇熙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挽着衣袖吃糖醋鸡的大公主。 太上皇摇头道:“皇帝从哪儿寻来的厨子,这都做的什么菜,整只糖醋鸡,都扯不动,我这老胳膊老牙齿还能吃得动这玩意儿,能将以前的老厨子拨给朕不?” 他不想说啊,可看着现下,不说也不成,实在不能好好用膳了。 崇熙帝看了眼王总管。 刘内监道:“老奴去一趟御膳房,五月十六,太上皇带大公主去洛阳行宫调养,得带两个御厨同往,正好挑挑人。” 太上皇道:“皇帝来只糖醋鸡腿,朕扯不动,大公主体弱,你着人给你扯一只。” 这是奚落他,连自己老父、女儿的吃食都弄不好,以前吃惯嘴的老厨子不用,换了新厨子上来,连个饭都吃不好。 “朕让小王去御膳房重新安排,如何能让父皇饿肚子。” 太上皇恼道:“给朕上的都是什么菜,再好吃的,天天吃也能腻味。昨儿是糖醋鱼、糖醋兔,今儿就上了糖醋排骨、糖醋鸡。朕是老头子,吃得动骨头、整鸡,他们是想考考朕的牙齿中不中用?” 这饭不能好好吃了,一看大公主那毫无印象的捧鸡腿,委实不能看,真像个小乞丐样儿,一肚子的窝火。 太上皇吃着自己爱吃的几样,感觉也没以前的手艺好了。 崇熙帝就看苏晴吃完了一盘的排骨,还吃完了两条鸡腿。 太上皇道:“晴儿,多吃清淡的,你身体弱,莫吃坏肚子。” “祖父,我把这两道糖醋菜吃完,往后一年都不想了。” “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好的,你不必如此。” “我想试试厌恶糖醋菜的感觉,那便是吃腻不再想,想到就厌恶,我得体会一下祖父的痛恨。” 崇熙帝只作是小孩子脾气。 昨儿王总管来报,说太上皇让刘内监把宫里得用的好手全给讨走了,内务府总管很是不快,告到他这儿来了,偏刘内监说是太上皇的意思。他能如何,总不能太上皇要讨几个宫人,他还拦着不许。 有人给崇熙帝添了碗筷。 王总管布了菜。 崇熙帝现下不想吃糖醋菜,顿顿有、天天有,有些腻了,感觉自己打嗝都是糖醋味儿。 苏晴吃了半只鸡,连连摆手,“父皇吃不?” 崇熙帝道:“你让朕吃你剩下的?” “这是剩下的?明明是晴儿给你留下的?”太上皇分辩着,“我看皇帝近来也吃腻了,将半只鸡撤下去罢。” 苏晴起身净手、擦嘴,捧了碗盛汤喝。 崇熙帝不紧不慢地道:“晴儿今晨说金滩县有黄金谷,盐坪县能建数十万亩的大盐田,这是真的?” 太上皇知道,皇帝得了龙卫军,这是在懿宁宫也有耳目,原想一怒,转而又想,他当初为了保住这儿子的命,不是亦派了龙卫军的暗卫暗里保护。 也许,他的本意是保护老父亲,到底早前新闹了一场下毒行刺的事儿。 苏晴没想他已经知道了,她还叮嘱那五个人不说出去呢。“徐谡还是赵崇真告诉父皇的?” 崇熙帝道:“他们是朕的人。” 苏晴气哼哼地喝汤,一副装没听见的样子,吃里爬外,还带他们建功立业呢,竟是回头就违背她的意思。 太上皇道:“不是他们说的,是懿宁宫有的宫人报给你父皇,你父皇为了保护朕,派了两个会武功的宫里。” 苏晴知是自己误会了,“我与父皇生什么气?那些人先是父皇的,再才是我的,早前讨要的时候也说带他们立功。”她摆放好心态,“金滩县有黄金谷,这事是真,可我没实地去过,只能从《豪侠游历记》及前朝域志上查。盐坪县能建大盐田,是世外奥数先生教我算学时说的。他既能说,便是真能建,我根据他当年所授知识,写了章程文书出来。明日他们过来,我再分批讲解,只要他们照我意思办差即可。” 崇熙帝道:“大皇子成婚了,也是大人,需得好好磨砺磨砺,明日让他过来听你讲造大盐田,由他带着你的人亲往盐坪县,他是你大哥,有他帮你盯着,定不会出事。” 太上皇恼道:“法子是晴儿的,是她不眠不休查了许久的文书,你让他盯晴儿的人作甚?” 第181章 逼婚 崇熙帝用假前朝藏宝图在诱敌,到底不放过大皇子,那图已经放入江湖。现下整个江湖动荡,似乎北辽的太子亦潜入中原江湖,扮成贵公子在查前朝藏宝图的事, 万一大皇子真与前朝余孽有瓜葛,岂不要将小命玩完。 他还是将人支到江南去的好,建大盐田,就算人手足,没有一年半载也办不成,且让他看到甜头、功劳,宇文显必会欢天喜地的带人前往。 西北黄金谷不妥,那里离西凉太近,危险不说,西凉可是有一支前朝皇族后人在,必须得防。 崇熙帝道:“晴儿体弱,需得静养,此等造福万民的大事,总不能交给几个侍卫去办,即便是功臣名将之后,皇家还是有人盯着为宜,有大皇子在,为示朝廷器重,江南与钱塘海一带的官员、百姓也不敢怠慢。” 太上皇颇是无语,明明就是为了替大皇子抢功劳,非说这一堆的理由。 “几个侍卫公子去了,该他们的功劳,朕不会少,原早想将爵位还给他们的,这差的不就是一个名头。” 太上皇道:“西北那边,你是要派皇族中人插手?” “肃王世子,着他去,他行事沉稳,倒比荣王、宁王还稳妥几分。” 太上皇道:“朕还以为,你要派二皇子去?” “说到这孽子,朕是一肚子的气。昨日午后便跪在养心殿,不吃不喝,非要朕成全他娶苏迦为妻,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说为她宁可放弃皇子身份……” 太上皇笑道:“难得是个痴情种,为了苏迦连皇子也不当了。” 苏晴想的是前世的他们:宇文晏在北疆死得早,当时苏迦年轻守寡,但育下两个儿子。除了苏迦,宇文晏只两个通房。宇文晏一死,这两个通房出府嫁人。苏迦独自哺养着两个儿子。 她依稀记得,成为阿飘后,曾见苏迦入宫,说要在宫里住些日子,实为堕胎,在王府里养了两个俊美面首,意外怀孕。 苏皇后直指着她大骂,苏迦哭着说“姑母中年丧偶,尚有面首,侄女年轻失夫,怎就不能?不过就是玩玩,排解寂寞,又不会当真,过得几年,再遣他们离开便是。” 旁人都说苏迦对宇文晏情深义重,唯她知道,苏迦嫁宇文晏就是冲着做皇后来的,且在宇文晏之后,面首一养便是两个,其间亦不知换了多少次。 因着宇文晏长子闯破苏迦的丑事,劝苏迦给他亡父留点体面,苏迦对长子颇是不喜。后来,宇文显无子要过继,苏迦力保次子,而弃长子的原因。 苏迦与长子的关系一直不好,究其原因,也是其长子八岁时就知道苏迦养面首的事,将面首扮成内侍蒙蔽世人,可每过五年就换两个,又或是不喜了便换。 苏迦的两个儿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长子随宇文晏,敢作敢为,文武双全,一身正气;次子似苏迦,爱慕美色,八岁就知道女人美不美、好不好看,正事上没有本事。 苏晴道:“二皇兄是个好的,只苏迦实在配不上他。” 崇熙帝也是如此认为,恼道:“他怎就一根绳子吊死了,普天之下多少好女子,非得瞧上那一个,不吃不喝地跪求,难不成要将自己饿死?” 苏晴轻叹一声,“父皇,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愿。” “不行!” 太上皇与崇熙帝异口同声。 太上皇道:“苏迦惯会在背后挑拨是非,这样的女子娶入皇家,她要在后头挑拨几句,皇家还不得斗得你死我活。” 皇子公主间原就亲缘淡薄 ,再受人挑拨,这矛盾就更深了。 崇熙帝道:“若个个都似晴儿这般贴心,朕哪有这许多烦心事。” 太上皇甚是喜欢这话,“总让他跪在那儿不吃不喝也不成?” “王总管着人送了茶水点心,可人家就是不动不吃,朕难不成抓了他,硬往他嘴里塞?” 太上皇道:“你是皇帝,在朝堂上说出的话,若是再接受苏迦嫁入皇家,这不是自打耳光。” 正因如此,崇熙帝才恼。 苏晴道:“这主意,怕是皇后娘娘给二皇兄出的。” 太上皇问道:“晴儿是说从皇后入手?” “皇后心里苏迦便是她的命根子。我的意思是,二皇兄要放弃皇子身份,不如父皇做主,给了他这机会。父皇瞧着几位皇伯祖、皇叔祖里哪位最是不易,将二皇兄过继到他们名下继承香火,断了苏迦野心,让她明明白白的知道,她都这辈子都成不了皇后。父皇是捏着他一家荣华、平安的人,让她不敢也不能再行差踏错。” 苏迦就是想做皇后,苏皇后亦想帮苏迦,这对姑侄俩更是狼狈为奸,在丈夫没了后,就没个安分的。 皇后喜欢苏迦,其实苏迦很多时候与皇后很像,都是一样的自私之人,一样在对待人时,先权衡利弊轻重。 太上皇高呼一声:“晴儿的主意好!” 不用训斥,不用杀人,宇文晏还是皇族,只是不再是皇子,且这一招釜底抽薪,能断了苏皇后的野心,也能断了苏迦的不安分。 崇熙帝哈哈大笑,苏皇后以为有一个养子,就能生出野心,这样一来,只要她亲近一个皇子,他就弄掉一个。 不见一滴血,不杀一个人,同样可以诛心,诛灭他们的野心。 过继给魏王、燕王做继嗣香火的后人,依然是有爵位,但却失去竞争储君的资格,回为他们不再是皇子,而是皇族。 崇熙帝用罢了午膳,匆匆离去,召了礼部尚书、谢相等重臣议事:一,议二皇子所求之事,他对苏迦的情意令人感佩,他不得不为之成全,但君王一言九鼎,为成全这对有情人,将宇文晏过继高祖皇帝第五子燕王为孙,记入燕王世子夫妇名下,承继燕王一脉的香火,长安王即日起更为燕郡王。 二,大公主在民间时曾拜世外高人奥数先生为师,习得世外算学,习得本事,向朝廷献上造大盐田法、炼制精盐法,着大皇子前往盐坪县造大盐田,事成之后,论功行赏。 三,为嘉奖大公主献上国之良策,着肃王世子前往金滩县为大公主打理沐食邑。 最后一条令众臣觉得大材小用,这是派了一位皇族打理沐食邑,派一位今科进士做县令就成了,怎的是肃王世子。 皇帝的用意令人一头雾水,难不成为查什么事? 又或是西凉国不安分了? 翌日一早,赵崇真、孟少堂二人结伴而至。 苏晴看到二人,就知五个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抉择。 正待开始,小李子进入大殿,“禀太上皇、大公主,肃王世子到!” 太上皇道:“皇帝是怕大公主存了私心?” 自与苏晴相处久了,也是快人快语。 肃王世子进入大殿,见罢了礼,道:“是昨儿皇上召下臣议事,特令下臣一早来懿宁宫听太上皇教诲。” 狗屁的教诲,估计皇上亦说了黄金谷的事,这是说金矿必须握在皇家人、朝廷手里,这次让肃王世子着办此事,又给他配了三两个帮手,是为了送功劳给他们,好将他们的爵位还回去。 太上皇道:“刘伴伴,着人小心把守,不得让人再近大殿。” “是,太上皇。” 苏晴从偏殿捧出一只盒匣子,拿出一张纸,上头是自己绘的地图,“《豪侠游历记》上早有关于金滩县一带的记载,我便不再多述,现在要说的便是黄金谷的事,我通过反复查阅典籍,最后锁定了这一处——西风镇! 此镇下辖十一个村子,离镇子最远的是金家堡,相距三十八里,金家堡往西是沙漠,我查过典籍,捡到金矿石的金家货郎发家后,举家迁往肃州,金家货郎临终有,将黄金谷的秘密告诉了自己的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各有儿子,到了孙子辈共有九个孙子,其中三房两个孙儿,从太学藏书阁的西北地域志上了解到,其三房的两个孙子一直想寻到黄金谷,他们这一脉的后人又迁了回去,照着先祖留下的话,选了可能离黄金谷最近的地方建立了金家堡。 一百多年下来,金家堡显得很神秘,有人说,金家堡是江湖中人,也确实有江湖中人时常出没,根据我的推测,金家堡极有可能已经知道如何进入黄金谷。你们到了西北,必要与金家堡的人对上,需得加倍小心。” 苏晴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地方,“这三处,是我根据查阅书籍,反复推算后得出最有可能有黄金谷的地方,金家堡西北方的可能为五成,这一处为三成,这一处是两成,你们去后,就寻这三处地方。西北方三号地离金家堡有五十二里,二号地为四十三里,一号地最近是二十一里路。” 肃王世子想着能进入一个满黄金矿石之地,心情况激动,黄金谷,顾名思义,就是一个藏有黄金的地方,“大公主这地图是否送给我们了?” “你们可以拿去,到底是书本查证绘制,许有错处,你们他日将正确的地图送我一份,也让我知道知道,从前朝到如今尚有传说的黄金谷到底在哪儿,是什么样儿的。” “好,好,一旦找到,我们定会告诉公主。” 第182章 借信鸽 肃王世子打量着赵崇真、薛青二人,“你们是皇上给小王的属下?” 二人抱拳:“拜见小王爷。” “呵呵,好说,好说,既然这里的事说清楚了,我们随我回肃王府,今日拾掇一下,明日一早前往西北,为大公主打理沐食邑。哦,对了,御林军这次遣了五百人同行。”肃王世子道:“听说大公主有一只极好的信鸽……” 刘内监道:“被王师傅借走,原说借一月,现下借了两月。” 王严是个侍卫头领,难缠得很。 肃王世子又道:“能从刘公公的鸽楼借两只信鸽否?” “咱家会与管事说一声。” “多谢刘公公。” 刘内监不喜,听多了“翁翁”,还是觉得翁翁悦耳。 * 宇文晏跪在养心殿外。 有内侍传话,着他去议政殿领旨。 他到议政殿时,崇熙帝道:“朕思量再三,成全你与苏迦的良缘。接旨罢!”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万岁万万岁!” “下次见面,便不再是父子了。” 什么意思? 真不是皇子了?他变成平民了。 王总管高声宣读圣旨,说崇熙帝怜高祖之七子燕王无后,将长安王宇文晏过继燕王为孙,记入燕王世子名下,从此之后,供奉燕王一脉为先祖。 有长安王宇文晏苦苦跪求,一心求娶苏迦为妻,崇熙帝为宇文晏真情所动,决定成全良缘,免去宇文晏长安王封号,徙封号为“燕郡王”改赐燕地一县为封地,燕郡王宇文晏自此可与苏迦如期完婚。 苏迦不敬皇室在前,失德在后,一生不得受诰命册封。 不是皇子了,真的不是皇子,不是降为平民,而是将他过继给燕王为继承香火的子孙后人。往后皇子们的事便与他无干,皇子、公主不再是他的兄弟姐妹,而是同族兄弟姐妹。 宇文晏如在梦里,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会真正失去皇子的身份,而只是皇族郡王。 王总管朗声道:“燕郡王,领旨谢恩!” “宇文晏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你不想做皇子,此乃你自求,从今往后,朕就不是你的父皇,而你只是一个寻常的皇族郡王。 朝堂上的苏愈、苏忩心下拔凉,即便苏迦依旧嫁给了宇文晏,可宇文晏失去了成为储君的可能,就连苏皇后也从母后变成了皇伯娘,连养母都不能唤,往后可如何称呼? 宇文晏捧着圣旨出得大殿,失魂落魄,他一句“自愿除去皇子身份”,现在真不是皇子,不是平民,而是有郡王爵位,为何会如此难过? 一夕之间,母后不是母后,父皇也不再是他的父皇。 他没有父皇、母后了,就为了求娶苏迦,皇家的兄弟姐妹与他远了。 他每迈一步都沉重如山。 待他回到东宫自己的寝殿,大殿前立有几位宫人,领首内侍行了一礼,“燕郡王,你不是皇子,不能再居宫中,奴婢等奉命来替燕郡王搬东西,燕郡王可往燕郡王府居住。恭喜燕郡王得偿所愿!” 这样做值吗? 为了一个苏迦,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失去的不仅是父皇,还有竞争储君之位的资格。 宇文晏坐在大殿,看着宫人里忙碌拾掇,午膳时就吃了两碗汤,他要离开宫中,再无可能成为这里的主人,更无可能成为皇宫的主人,除非苏皇后能弄死所有的皇子。 苏皇后已失圣心,皇帝自会用其他的手段牵制于她。 宇文晏搬入燕郡王府居住,苏迦有婚约了,特过来转了一圈,有人羡慕她,也有人不屑,觉得她虽嫁给宇文晏,但得不到皇帝的诰封,也不会得到郡王妃的玉碟,有实无名尔,将来生的子女,既不是嫡出,也不是庶出,委实尴尬得很。 苏迦早前很绝望,觉得自己无法再得良缘。 宇文晏在燕郡王府住了一宿,第二日依旧回太学读书了。 太学里亦有人议论这事,说他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皇子之尊,还被过继给叛逆罪王为嗣子,委实不值得。 * 苏皇后听说后,久久地沉默,她逼皇帝,皇帝就能一招将她所有的谋划给毁掉。 她一直想着,只要苏迦嫁给宇文晏,就算成为平民,求求情,过些年就又回来了。 可这一招太狠了,过继给燕王为后,这是彻底与储君之位无缘。宇文晏往后就是燕王一脉的后人,与储君之位再无任何干系,他连皇子都不是了,更不能称呼崇熙帝为父皇,就连见到她,也不能唤一声“母后”。 苏皇后没想会这样,这在历朝历代,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但崇熙做出来了,不可谓不狠,一招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与希望。 苏迦嫁给宇文晏,但天下人都知道宇文晏为了娶她付出什么,苏迦往后但凡有半分不好,就会受世人指责、辱骂,认为她忘恩负义,认为她对不住宇文晏。 苏迦一生不得诰封、玉碟,妻不妻、妾不妾,这是最重的惩罚。若宇文晏有姬妾,他们能有名分,若为侧妃,还能记入皇家宗庙,但苏迦不能,皇帝旨意上的话,将她成为有名有实的皇家妇都打消了。 她不如侧妃,侧妃还能记上一个姓名来历,她只能像妾室一样,连记入宗庙族谱的可能都没有。 皇子、公主大婚由礼部主持,但燕郡王只是皇族,不需礼部主持,只需由其长辈张罗即可,宇文晏没长辈,婚事便得他自己张罗。 苏逊坐在学堂上,心情繁复地看着宇文晏,跪了两日,就是这样的结果,往后宇文晏无论是见皇帝还是皇后,都很尴尬,失去唤父母的资格。 皇帝彻底放弃了他,对他完全失望。 郑淑妃把四皇子唤到宫里敲打了一番,“你给本宫放老实些,要是敢将外头那种品行不端,上不得台面的弄回来,这前头可有一个不晓轻重丢了皇子身份的。” 宇文晃垂着头,“二皇兄给过继给逆王为嗣子,虽有爵位……” “让皇上寒心失望,为了苏迦那么个女子,公然抗旨、求情。他眼里还有皇上?皇上乃是明君,这次是遂了他的心意,若是恼了,以不敬君父之命当真贬为庶民,可有得他受。” 宇文晃打着寒颤,他正觉着翠娇好,想与周勖讨来,现在亦打消了念头,还是莫要去惹父皇。谁晓得父皇还有何后招,就父皇想出的过继之法,以前就没一个皇帝这么做过,满朝文武亦无一个出来反对的,可见早前,父皇与重臣们提过这事。 重臣们:反对过屁,二皇子要死要活自己求的,能怪皇帝? 可怜皇帝为了两顾,将一个儿子过继出去。 第183章 讲授 四皇子不知道重臣心里还在为皇帝叫屈,觉得二皇子太不懂事,如此苦逼父亲,偏这父亲得既顾朝廷体面,还得全了儿子的情义,都不容易啊,他们要再反对,这不是再让皇帝为难。 说来,也怪苏迦不成个样子,小小年纪,在背头挑拨皇后与大公主母女情分,谁家愿意娶这么个搅事精回家?都不愿意啊! 将心比心,既然皇帝难,就别再拦阻了。 淑妃觉得皇帝很厉害,高大威猛,那么难的事,都能被他轻松处理。她当时一想到宇文晏跪求不起,不吃不喝就觉得头疼,现在得借此敲打儿女免得寒了皇帝的心。 她可是皇帝最宠的皇妃,是绝不能与皇帝离心的,皇帝宠她,她就是最尊贵的人。 * 且说下午时,徐谨、薛青二人进了懿宁宫,大皇子宇文显到了。 苏晴先是介绍了盐坪县的地理环境,最后说了此县的人口、村落布局,同样绘了一幅地图,最后则是拿出“大盐田图”讲解如何造大盐田,盐田的利用、使用方法亦进行了讲解。 太上皇与刘内监很是好奇,但很快就明白了这用意,原来还能造出大盐田,用风和阳光晒出海盐,只需借助大海的潮涨潮落即可。 苏晴讲了半个时辰,见众人听明白了。 “现在,我再讲炼制精盐法,这是一口大锅,通过精炼,可以去掉海盐里的苦涩味与海沙,用这种方法精制的盐更细,味道更咸,这样说,寻常一份菜若是分三汤匙盐,往后就需一匙,甚是半匙就够了。” 她绘制成了操作图,有文字,有图样,图文并茂。 “盐坪县少树木,没有那么多的柴,所以要精制,就需建造一家精盐坊,就是制作精盐的作坊,且必须建在有很柴禾之地,将海盐运到精盐坊,再制成精盐。” 宇文显眼睛亮得惊人。 苏晴道:“大哥,你千万别动盐业这块,自前朝开始,盐运都握在朝廷手里,精盐制成是大功,亦能赚钱,但操作不好,就会价格太高太贵。你此次前去,若你心乱了,这一路的官员得有多少人乱心?” 太上皇睨了一眼,还不如女儿家沉得住气,居然想自己做生意赚钱。 苏晴问道:“徐谡呢?这可是立功好机会,他怎不去?” 徐谨抱拳答道:“禀大公主,徐谡要留在大公主身边做护卫,兼太学的骑射师傅。” 太上皇道:“你们都将今日听到的记牢记熟,这一套图纸,大公主会送往皇帝那儿,绝不能流出去。盐是朝廷民生产业最重要的一项,万不会出事,若图纸与秘法传出去,商人逐利,必引动荡。” “民生产业”苏晴是前世与枯井师太学来的,近日念叨过几次,太上皇就学会新词儿了,苏晴一概推到奥数先生身上,说是听他说的。 太上皇动手收了一图纸,装入盒匣交给刘内监,“给皇上送去,这一块必须握在朝廷手里。”他指了一下宇文显,“该你的,早晚会是你的,不该动念头时,莫要多想多动。” “孙儿记住了!” 他只是一刹的念头,哪能多想。 太上皇道:“你们三个去见皇帝吧。” “孙儿告退(属下告退)!” 苏晴要随太上皇去洛阳行宫调养,翠微宫里,秋姑姑留下,锦心、朱玉、小李子、欢喜儿都得去,其他人跑腿的内侍、宫娥亦得留下。 苏晴对太上皇道:“孙女还想瞧今岁入宫的新秀美人呢,民间都说个个如天仙,就像画里出来的……” 刘内监一脸宠溺,“明儿是五月十五,贵太妃、淑妃主持第一次选秀盛会,要为皇上挑五位新人侍寝。” 苏晴娇嗔道:“祖父,我还没瞧过这种盛会,你让我去瞧瞧吧,我不捣乱,就是想看看她们是不是真像民间传言那般好看。” “你玉祖母好看么?”太上皇问。 苏晴道:“挺美。” “他是高祖时,那届秀女里头前三的美人,我母后巴巴地求来的。”这是实话,太上皇却有些讷讷地道:“与晴儿一比,就一个俗气,你比那些秀女好看多了,你要去瞧了,哪里能挑出好的。” 苏晴道:“祖父几时也会哄人了,我自己的样子还不知晓,明儿让我去瞧瞧呗,你不放心,让翁翁陪着我,翁翁做事你总该放心的罢。” “你身体虚弱,记得打伞,与旁人可比不得的,瞧得差不多,就乘宫辇回来,可别累着了。” “谢祖父。” 苏晴很欢喜。 * 翌日一早,苏晴换上公主袍服,乘上宫辇去了毓秀宫。 待她到时,贵太妃、郑淑妃已经到了,二人是主位,两张主桌旁边还摆了几张桌案,坐的是端嫔、宁嫔、安嫔等。 苏晴福身道:“晴儿给玉祖母问安。” “你这孩子不好好养病,怎的出来了?” “晴儿没瞧过选秀盛会,想出来瞧瞧,我会乖乖儿的,定不会给玉祖母捣乱。” 贵太妃喜欢听苏晴唤她玉祖母,着人在自己身侧添了座儿。 场上正在献舞,有的跳得不错,有的完全踩不上拍,还有的撞了别人、或是踩了旁人的脚。 郑淑妃道:“穿绿衣的、杏黄裳的不错。” 贵太妃补充道:“舞跳得不错,可模样也太寻常的了,生得还不如你好看。” 挑的就是要比她丑的,要挑了比她好看又年轻的,岂不是抢了她的风头。 这话旁人不敢说,可这是贵太妃,太上皇身边最得宠,地位最高的一位。 贵太妃笑盈盈地问道:“晴儿,你说是紫衣的好看,还是你淑母妃好看?” 太上皇身边人里头,也就她可以唤大公主为“晴儿”,旁人都不敢,这是太上皇特赏的,太上皇还说大公主可怜,亲娘不待见,让她多疼疼。 紫衣的刚来,你老直接拿这二人比较,这样好吗? “淑母妃仿若牡丹,那位仿似芙蓉,各有各的美。” 郑淑妃立时乐了。 贵太妃道:“这孩子倒是谁也不得罪,要本宫说啊,还是那紫衣的好看。”她一扭头,对身后的宫嬷嬷道:“穿紫衣的留中,其他的散了,着下一组上场。” 郑淑妃是协理六宫,贵太妃才是主理,贵太妃为了打理六宫之权,竟似要继续留下来,明儿太上皇要去洛阳行宫,她居然说不去了。 又一组十二人上场,各自翩飞如蝶,上一组留了一人,这一次不知道又能留几个。 贵太妃道:“额黄衣的留下,其他的退去。” 苏晴瞧明白了,贵太妃挑人,专拣了生得最好看的留。 如此这般,一连六组,每组都是最漂亮的留下。 郑淑妃道:“贵太妃,这五人挑够了?” 第184章 选妃 “皇上昨儿传旨,得给荣王、宁王挑五个送去,纳妾纳颜,自得挑长得最好的留下。” 如此这般,十几组后,留下了十八个人。 贵太妃很是用心地再令十八人跳舞,将容貌最差的淘汰,看着最没有气质的淘汰,最后场上只余了十五个人。 时间近了晌午,只听外头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除了贵太妃,其他人跪了一地。 崇熙帝迈入毓秀宫,笑道:“今日有劳玉母妃。” “皇上说哪里话,能帮皇上,妾身很欢喜。这是今儿从毓秀宫里挑出的十五位美人,个个都是娇美不俗。” 郑淑妃起身让座儿,贵太妃就是故意的,一定早知道皇帝要来,她揪着一颗心,不想失去圣心。 宫嬷嬷朗声道:“五人一排,走向前来。” 早前隔得远,这会子近了,苏晴方才瞧清楚,一个个如花似玉,年纪小的只得十四五岁,年纪长的最多十七岁,瓜子脸、容长脸、满月脸俱有,个个都很美,难怪民间说,宫里的娘娘个个是天仙。 贵太妃道:“皇上为美人赐赏位分,妾身为她们安排寝宫。” 崇熙帝抬手,王总管递过一个簿子,苏晴提着宫裙走到旁边,歪头看着名簿,“晴儿,不在宫里养病,你出来作甚?” “父皇,我来瞧美人,瞧热闹,你问玉祖母,我可没捣乱,我只是看。” 崇熙帝看着名簿,当即一扫而过,点了一个名字,王总管高唱:“姑苏柳青青。” 一个杏黄少女迈出队列,福身行礼,“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崇熙帝道:“赏宝林!” 大周宫的嫔妃:妃四人,一品;嫔八人,三品;贵人十二人,四品;才人十二人,五品;美人若干,六品;宝林若干,七品;采女若干,末等。 嫔以上可称“娘娘”,其他位份都称其位分、封号。 “太原江绣梅。” 王总管看皇帝点一个名字,唱出一人,江绣梅是晋省都督的嫡长女。 生得好看,气度亦很好。 早前姑苏那位是庶女,父亲是姑苏县令。 难怪她穿了紫衣起舞,舞跳得不好,但人生得实在好看。 “吾皇万岁万万岁!”声音不错,很干净,通透。 崇熙帝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小女喜爱梅花。” 崇熙帝道:“以梅为封号,赐梅嫔,居永庆宫主位。” 一来就封梅嫔了,还是一宫主位,这里虽有几位嫔位娘娘,都是育了皇子、公主的老人,跟了崇熙帝十几年,她们还没捞到宫主之位,六宫设有六位宫主,在自己一宫能自行做主理事。 以前的嫔位娘娘不是归郑淑妃管,便是归苏皇后、莲妃管,以往跟随崇熙帝最早的女人,只占据了三宫:中宫凤仪宫、西宫怡春宫、再有莲妃的永福宫。 后面的女子见方绣梅一举得到一宫主位的梅嫔,心下大喜,有的柔情似水,有的腰肢扭动,瞧得郑淑妃怒火熊熊,这破天荒直接掉了个梅娘娘下来,有个莲妃不够,又来一个梅嫔。 十几人里头,当属有一个女子最是柔软无骨,这不是真的无骨,而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皇帝低声问道:“那浅粉裳的是谁?” 宫嬷嬷忙回道:“成都吴茵茵。” 皇帝寻到她的名字,蜀地富商吴尤之女,在蜀地颇有几分才名,擅歌舞音律,“赐宝林。” 苏晴看着上头的名单,“谢相府亦有美人入选,谢清灵,谢相庶子嫡女。” “京城谢清灵。” 一个清瘦漂亮的少女出列,皇帝权衡一遍,“赐贵人。” “谢皇上!” 这一开口,声音太好听了,苏晴有一种要昏的感觉,是那种生来就媚酥之感,人亦生得极美。 皇帝看到名单里又有重臣之女,这次是杨大学士府上的,“杨柔然!” 皇帝道:“赐才人!” “谢皇上。” 皇帝道:“有劳玉姨安顿了,剩下的挑五人送往荣王府,再五人送往宁王府。” “是。” 皇帝起身,王总管唱了一声:“起驾回宫!” 皇帝回头看着苏晴,“原就体弱,当在宫里静养。” 苏晴道:“父皇,祖父不让我去太学,也不许学习弓马,很是烦闷的。” “日头大了,早些回宫罢。” “是。” 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苏晴想着自己还未整理完皇帝的诗词手稿,是得回去给自己找些事做。 * 懿宁宫。 太上皇道:“今儿瞧了热闹?” “祖父,果然个个是美人,有个叫吴茵茵,啧啧,生得又美又温柔。还有个叫谢清灵,声音好百灵的声音一般好听。我认识谢清雅这么久,竟不知谢家有女入宫。今儿父皇封了一位梅嫔,一位贵人、一位才人,两位宝林。” 太上皇道:“那位梅嫔是何出身。” 苏晴看过名簿,答道:“晋省都督嫡长女。” 太上皇眯了眯眼,并不避讳苏晴,道:“皇帝这是想寻出一位能打理六宫之人?” 刘内监未答,似在思忖这话。 太上皇道:“他不信苏皇后,即便苏皇后禁足期满,不打算再由她打理六宫。他许是觉着,这打理的人必是嫡长女。莲妃吟诗作对、红袖添香可以,但打理不了六宫;郑淑妃争宠夺爱使手腕能成,同样打理不了六宫。晋省都督嫡长女,到底年纪太小了一些,难以服众。” 刘内监道:“梅嫔生得美丽,只怕要让皇上失望。” “跟他最好的女人,除了高位的三位,其他人出生不高,且多是庶出,指望不上。他与其没头苍蝇一般寻人,倒不如,朕与他推荐一位,你去将皇上请来。” 刘内监领命。 崇熙帝入殿,宫娥奉了茶点。 太上皇略微说了几句,切入主题,问道:“你欲扶梅嫔打理六宫?” 崇熙帝知是苏晴回来说了。 太上皇又道:“贵太妃不愿随朕去洛阳行宫,你是皇帝,六宫亦是你的六宫,梅嫔虽是晋省都督的嫡长女,因这长女生得好,读书识字是会,却心性骄傲,打理不了六宫。” 崇熙帝道:“儿子愿闻其祥。” 历代皇家父子,像这对父子这般能坐下说话的少有。 太上皇道:“能掌六宫之人一直在宫中,朕与你引荐一位,针工局女官赵素贞。” 崇熙帝还真未想过在宫里挑人,“十五年前,六王兵变,她已有十二岁,是赵国公的长女。后来赵国公府女眷贬为宫婢,她一直在针工局当差,虽说年纪大了些,但行事沉稳,且熟谙深宫。你既有心恕赵家之罪,不如破例收了她,抬她做皇妃,再重用她的胞弟赵崇真。晴儿身边的锦心与她有旧,锦心所学,多得赵素贞指点。” 第185章 拌嘴 崇熙帝坐了一会儿。 崇熙元年,第一轮选美盛会之后,就在所有人以为皇帝必会宠幸新人之时,当天夜里皇帝宠幸了一位针工局女官赵素贞。 翌日诏告六宫,晋赵素贞为贤妃,着其打理六宫宫务。 四大皇妃位分相等,贵、淑、贤、德,这是跃过莲妃,成为后宫第三位尊贵嫔妃。 六宫哗然,从来没有侍寝一回就一跃成为贤妃的,连中间的环节都省了。 贵太妃同样回不过神,昨日凭空出了一位梅嫔娘娘,今儿更好,直接跳出来一位贤妃娘娘,还是接掌六宫宫务之人,且今日就会过来与她交接。 贵太妃见到人时,立时就明白了,昨日梅嫔厚封,原是为了选六宫打理之人,而这位十二岁入宫,在深宫十五年,还能完好活着,定有自己的能耐,且是赵国公一脉的后人。她隐隐听人说过赵素贞,说他能护住胞弟、幼弟,还能保住两个弟弟没被送入净身房做了内侍,委实寻常人做不到。 贵太妃笑道:“太上皇正要我一会儿跟着去洛阳行宫,你来了正好,有你打理六宫,本宫就能安心去洛阳陪太上皇。” “太妃娘娘体谅晚辈,素贞感激不尽,素贞是奉令来接六宫宫务的。” 苏晴临登凤辇前,才知道贵太妃亦要一起去洛阳。 懿宁宫里,除了染了风寒的太嫔与一位太贵人,其他人都要去。 苏皇后在凤仪宫听到新任赵贤妃接掌六宫,仔细打听一番,知是针工局女官,赵国公后人,瞧着年岁略微偏大,有二十多岁。 赵国公的后人,必在深宫生活十五年之久,这是熟谙深宫规矩,崇熙帝令这么一个女人打理六宫,绝非心血来潮,必是早有谋划。 昨日新封的梅嫔,也不过是引出这一位。有了前一位一来就封三品嫔妃的,再有一个一品皇妃就不奇怪了。 苏皇后心里明白,她不仅失去圣心,更是彻底失势了,虽有皇后之位,却再次成为了崇熙身边最尊贵的女人,有名无实。 自她伤了身子,他再未碰过她。 夫妻情分早就淡了。 她为了自己谋划,断了宇文晏的前程,这一回是真的孤独无依。 郑淑妃以为自己最尊,不曾想还是做不成主理六宫之人,依旧是协理。人家哪需她,直接将针工局、珍宝局、花木局的管事、尚工唤来敲打一番,且她全都识得,一个个亦无异义,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去当差。 * 宫辇上,苏晴摇摇欲睡。 小李子殷勤地服侍着茶水,这次去洛阳行宫,太上皇的意思,得将大公主调养得健健康康了才回来,那边有药浴池,但皇宫没有。这次还带了几名太医、三名御厨过去,侍卫五百,服侍宫人三百多人,一行浩浩荡荡。 苏晴委实乏了,打了个哈欠,“秋姑姑,我睡会儿。” 前头的马车上,太上皇与贵太妃共乘一辇。 贵太妃道:“皇上突然封了一位贤妃,这是你的意思?” 太上皇睨了一眼,明摆着的事,他是昨儿才明白皇帝的意思:不想再由苏皇后打理六宫,皇帝对苏皇后生心戒备。 一个能拿亲女儿沐食邑为娘家谋利的皇后,换成是太上皇也会防备,担心她会不会把江山也谋去给娘家人。 苏皇后失权失势已成必然。 皇帝只需敬着她,依旧留她做皇后,却再不会让她打理六宫。 太上皇是听苏晴回来说梅嫔的事,待苏晴一说梅嫔的身世来历,立时就猜到了。 为什么皇帝不与他直说,他好歹是亲爹,还能坑了他,这不一猜出来,把人请过来,又给推荐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女官做皇妃。 贵太妃道:“妾身猜定是你的主意,皇上哪里知道什么针工局女官赵素贞,再说这赵素贞生得相貌平平,也就清秀而已,若不是有本事,你哪里会举荐。倒是便宜了她,也便宜了昨儿新封的梅嫔。” 太上皇道:“你一早就知道皇帝封梅嫔,是为了选一位能主理六宫之人?”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贵太妃打理过六宫,她有经验,也有能力。 当年独孤皇后仙逝,与太上皇举荐了贵太妃,说此女能打理好六宫,免去太上皇的后顾之忧,少不得隔三岔五要敲打敲打,否则野心膨胀,难以掌控。 贵太妃道:“皇上不让苏皇后翻身?新秀有了,能主事的人有了,便是继续禁足、或是长期养病也无碍。” 太上皇道:“他自有主意。” 贵太妃笑道:“苏皇后把自己给作死了?偏生大公主只认自己是皇家公主,处处以大义为首,而她是一个假大局,一真一假,母女俩撞一块,可不就热闹了。” 太上皇愤愤地盯着她,这是跟他最久的女人之一,也只在他面前敢说这话。 贵太妃道:“你疼大公主,妾身亦疼着呢,汝宁就没她懂事乖巧,若有一半,妾身得多省心。” 太上皇道:“瞧瞧你生的子孙,朕中毒了,需要心头血为血引,没一个愿意,素日好处没少得,关键时候都是胆小鬼。” “是妾一人生的?不亦是你的种,怎能全怪妾一人?” 独孤皇后没了后,贵太妃亦学独孤皇后,时不时与太上皇拌嘴,就似寻常夫妻。 “晴儿是朕的孙女,她怎就能做到,可见是你玉家的种不好。” “你一堂堂太上皇,能说出这等粗俗之话,还要不要脸面?妾可真是见识到了。” 贵太妃觉得不能与他说,能他的话给气死,好是他家的,不好就是玉家的,玉家是作了多少恶才遇上这事儿。 * 三日后,苏晴来到洛阳行宫,她的寝院安顿在药浴池附近,前往药浴池不到百丈距离,开始了每日药浴、药膳的调养生涯,如此养了大半月,能骑马、射箭、习武,偶尔陪贵太妃、太上皇打叶子牌。 进入六月时,苏晴整理好《崇熙帝诗词集》,让太上皇过目之后,交给锦心,从洛阳发布。 太上皇道:“三十六首诗词,不错,虽然略少了些,也很难得。” 苏晴笑。 刘内监道:“以大公主之才,当出一本诗词集。” 太上皇道:“你整理自己的。” 他想给苏晴找一些事,苏晴将自己以前写的诗寻出来,一改再改,有写蜀地风景、生活的,再有后来学会诗词后写的,再有来洛阳写的,还有部分赴考时的诗词,全整理了一遍亦收集了三十六首,交给太上皇过目,太上皇直夸好,以前她是修改别人的,而这次是自己写的,更是浑然一体。 第186章 出诗集 苏晴亦帮太上皇整理,太上皇想出一本字帖,他最是骄傲的便是书法,书晴就让他写了一篇关于《天下策》的文章,经过一遍又一遍的修改,这是苏晴历时最后的一篇文章,足改了一个月才成。 最后太上皇便练习此文,以漂亮的行书送到翰林院,印制成字帖发行,这种多是要刻印版,还得努力做得与原迹文字相似。 太上皇出了一本字帖,名声大起,早前群臣称他为诗圣,后又称为文圣,说他在诗词上一绝,连写文章亦颇有观点,现在再看到字帖,此次发行了一千本字帖,价格比《二十六章经》还贵,一本就得二十两银子,可依旧是抢购一空。 苏晴缠着太上皇给弄了一本孤本《天下策》嘉德帝亲书字帖,还让加盖宝印以作收藏。 进入七月后,七月初一这天,贵太妃备了酒宴请苏晴过去。 待她进去,立时看到了汝宁郡主。 “见过华凰大公主。” 苏晴拉着她的手,“你总算是来了,昨儿还与小李子、喜儿他们念叨,说太学要放暑假,你怎的不来,难不成你们不避暑了?” 汝宁道:“六月初五开始放的假,要到八月初二方开学,近两个月,八月十三又要开始放中秋呢。” 苏晴一抬眸,就见一边案上摆了嘉德帝的字帖、崇熙帝的诗词集、华凰诗词集,似京城那边的版本,包装亦比他们瞧见的精美。 因是太上皇的旨意,翰林院那边当成大事做。 苏晴道:“上回,你不是说要做生意,我早前与柳殊、苏逊一起合伙做全福豆腐的生意,有二成五的份子,你若觉得满意,我将份子送给你。” 近来贵太妃颇是照顾她,她这亦是投桃报李。 她早前与太上皇说过一回,太上皇没有阻止,便是赞同了。 汝宁道:“全福豆腐我知道,听说现下已经开了第五家铺子了,一家在咸阳,一家在洛阳,咸阳那处是柳大郎妻兄在开,洛阳则是柳二郎的岳父。” 她可是巴不得有一个脂粉钱的收入呢,生怕苏晴反悔,“大公主真要送我?这可是赚钱的生意,听说柳殊发话,所有铺子的收益,都得算大公主二成五的份子,柳大郎妻兄在咸阳的铺子自己得一半,另二成五是柳殊的。” 贵太妃道:“晴儿,你汝宁妹妹能懂什么,你将这份子给玉祖母,玉祖母给你荣皇叔。” 她们女儿家说话,怎的祖母跳出来要管。 汝宁大急,“祖母,你怎能这样?” “我怎样?你一心念书便好,早日考中举人班,就可从太学回府待嫁,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你有时间管生意,还不得被人糊弄了去。” 郡主再尊贵,亦得嫁人啊,这生意拿到手,坐等收钱就成。 身为母亲、祖母,当然得将男女分别对待,汝宁自有她的陪嫁,但这么好的生意,还有秘方就得握在自家手里。 这不是生意的事,还有秘方呢。 听说大皇子就得了全套的秘方,与皇商白富贵合作,广平王府的日子亦是宽裕得很,她为自己的儿孙谋划也没错。 苏晴为难地道:“汝宁且与玉祖母商议好,我回去拿当初的契书,再取了全福豆腐的秘方过来。” 贵太妃笑道:“晴儿且去,这事听祖母的,你汝宁妹妹心思单纯,就不是懂经济的人儿。” 汝宁气得不轻,祖母接她来洛阳行宫,说是避暑,一定是为了坑她,“祖母,就不能让给我,我赚几个钱花使。我母妃在府里,不是数落大哥,便是斥责我。拿大哥与大皇子比,又拿我与大公主比……” “你可真比不上,拍马也追不上。” 这不是凿心。 “我再不好,也是你亲孙女。” “可晴儿也唤我一声祖母,盛夏时,她皇庄的人送瓜果来,送了我好些呢,听说她特意为了皇庄的收益开了一家铺子,名为四季果蔬铺。铺子里卖的全是皇庄出息的瓜果,看铺子的亦是皇庄的人,生意极好。 大公主府建成了,现下又有管事盯着装修,待她冬天回京,她就是有公主府的人。你皇祖父说,她可没花户部的银子,户部就是挂了一个名儿,前前后后花了几万两银子,折合成银票上交国库。” “别人家公主、别人家皇子个个都是好的,就我不成器,替你争不得脸。” 贵太妃见她恼了,忙道:“秘方我握着,回头我找你父王说这事,待你出阁,陪嫁两家全福豆腐铺,十成份子连带铺子都是你的,可成?” “祖母可不能返悔?” “不反悔,这不是我许你的。” 苏晴取来契书、秘方,贵太妃一起收了。 她坐了一会儿,汝宁送了京城时新的胭脂水粉,直说如何如何的好使,苏晴笑着收了。 待苏晴走后,贵太妃轻叹一声,“得了,本宫的诗集现下也开不了口。” 汝宁道:“我替祖母整理,待七月末回京,我交给父王给你出诗集。” 贵太妃很是羡慕太上皇的大才,诗集、《二十六章经》、《天下策字帖》一本接一本的出,惹得太贵人看到太上皇就如同看到神仙一般兴奋。那些小妖精有的才二十多岁呢,天天捧着诗词背,直夸太上皇天纵奇才。 她好不容易翻遍了压箱笼,将年少时写的诗寻出来,再仔细地回忆,这才拼了十二首出来,想着也出一本。可今儿苏晴给了秘方,还将全福豆腐的二成五份子给了她,她可不好再开口请苏晴帮忙整理诗集。 汝宁道:“祖母怎的不信人,我是考入太学秀才班的女秀才,我定替你整理得好好的。” “成,我且信你一回。” 贵太妃欢喜了,将自己的诗稿交给汝宁。 汝宁说的整理,还真的就是整理,只是按着时间顺序抄录一遍,装订成册,觉得有些少,才十二首,旁人至少也是二十首、二十四首,这般一想,她挑了自己的十二首装订到后面,到时候就说自己与祖母一起出的诗集。 汝宁很满意,用了几天才弄好诗集,献宝一样的交给贵太妃瞧。 贵太妃夸了又夸,她根本不知道苏晴给太上皇、皇帝出诗词集,那是挖空心意的修订、斧正做到不出毗漏,惹了笑话,就是典故的使用亦大有来头。 苏晴每日会陪太上皇一起用膳,听刘内监说一些近来的新鲜事。 平静的日子总是美好的,汝宁来了行宫后,苏晴常与她一起骑马、射箭,有时亦一起在行宫里赏花、钓鱼,还学着男儿一般野炊、踏秋,亦作几首诗词。 苏晴问道:“听说你在替玉祖母整理诗集?” “整理好了,近来祖母又写了几首,待我回京城就交给父王出诗集。肃王出一本诗集,宁王叔听说也要出呢……” 第187章 放生龟 上行下仿,太上皇出了、皇帝出了,皇家的亲王们觉得他们的才学也不错,应该也出一本。 肃王一出诗集,宁王就追风,皇家个个都是大才子,就没有不识字的。 “皇祖父的《二十六章经》名动天下,现下又有《天下策》的字帖,朝里都说皇祖父乃一代文圣公,文章乃千古奇文,书法一绝,难怪能写出《二十六章经》,写文、修文的经验可不是寻常人就能总结出来的。” 嘉德帝《二十六章经》最是出名,所有学子、读书人,能买的则买,买不到的手抄一本放在身边,只是里头的内容有些地方太过深奥,寻常人根本领悟不了,就连太学的先生也时不时因理解各异起争执。 苏晴大呼一声,“鱼儿上钩了,今儿做清蒸鱼,浇上汤汁,甚是美味。” 汝宁帮苏晴扯鱼,拉上来的却是一只龟,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但见龟背上还刻有一个“九”字。 “怎么会有字呢?” 两人将龟从鱼饵上救下来,带了龟去太上皇。 太上皇看着龟,整个人似被定住了一般。 刘内监惊道:“这龟……不会是几十年前,太上皇放的那只,老奴记得太上皇与众位高祖的皇子们玩闹,一人挑了只龟,在背上各刻一个字放到行宫的河里,没想到这会竟被大公主给钓上来了。” 汝宁细细地看着,这龟约摸有一只直径约六寸的碗口大小,那个“九”字亦刻得分明。 苏晴道:“是祖父还是孩子时放进河里的?” “正是,那时候太上皇大概十来岁的样子,诸位皇子都放了一只进去,还打趣说,他年要是谁能再见自己放生的龟,必是极有福气的。” 可不有福气,高祖的皇子只剩太上皇与肃王两位,其他皇子全死了,太上皇做了皇帝,儿子又做了皇帝,还真成了兄弟里头最有福气的。 汝宁歪着脑袋,“华凰,我们寻只龟,刻上字放进去,说不定他年亦会有后辈将我们放生的龟钓起来。” 太上皇看着龟追思着,竟被苏晴给钓上来了。 刘内监道:“老奴记得,当年太上皇放生的龟,还不到拳头大,几十年就长了这么大一个。” 太上皇道:“既然钓上来,与朕有缘,且养上些日子,待我们离开行宫再放回池里。” 汝宁来了兴致,当即去寻贵太妃,缠着亦要一只龟,还要在背上刻字放到河里。 贵太妃只得使人去买龟。 汝宁看小李子在龟背上刻字。 苏晴在龟背上刻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晴”字。 汝宁问道:“给龟刻字,它痛吗?” “你可以试着在指甲上刻字。” 修指甲不疼,应和这个差不多。 小李子将汝宁的字刻后,两人捧着龟,将其放到河里。 汝宁道:“将来,我们的后人能将它钓上来吧?” 苏晴摇头,“不知道,不过是一种寄托,我给它取名字,唤作晴雨。” 汝宁望着河,“华凰,我父王母妃说,明年二月我若考不上举人班,就不让我在太学读书了。母妃要我嫁人,她想我嫁给周勖表哥,但我不想。” 苏晴面露讶色,“你母妃怎会有这心思?她难道不知道,周勖养外室,还建别苑弄得与暗馆一般。” 汝宁从不知道,她一个郡主,又是女儿家,怎会有人告诉她。 苏晴道:“宁可寻个寒门学子做夫婿,也别是周勖,此人心术不正。司马纪、苏远都是出名的纨绔,你母妃要真不为你所想,你有祖父,可以求她做主,再不成求皇祖父。” 汝宁扭扭捏捏地道:“其实……我有意中人。” “真的啊?是谁,我认识吗?” 汝宁低声道:“杨君然,他生得好看,学问又好,我母妃说他是病秧子,是幼年时落下的病根。他早好了,嫁过去后,上头没公婆,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就行,再是知根知底,比周勖强多了。我母妃觉得周勖好,我若告诉父王他养外室,还带坏哥哥,父王指定不会同意。” “女儿家一生的婚姻是大事,切莫草率。” “华凰你就好啊,皇祖父疼你,定不会匆匆将你嫁出去。他还想多留几年,你有学问才华,还能行走国子监、太学、翰林院、文华阁这些地方。不像我,今年及笄,明年母妃就巴不得将我嫁出门。” “你莫烦恼,一切总会好起来的,既然你相中了杨君然,你回去求你父王,人生一世,重要的是嫁个喜欢你、疼爱你的人,其他的皆可看轻些。” 两人相处了一月,倒有了几分友情。 很快要到八月了,七月二十六日一早,汝宁带着荣王府侍卫启程回京。 太上皇一行则要住到九月才会回去。 苏晴每两日泡一次药泉,不知是因为习武之故,又或是药泉真有效,她从早前的《梅林气诀》第六层晋到了第九层,六识更敏锐,知晓的更多了。 她听到贵太妃说汝宁的婚事,汝宁喜欢太学举人班的杨君然,一心想嫁给杨君然,可荣王妃想将嫡女许回娘家,贵太妃瞧不上周勖,说周勖背里置外室的事。 * 是夜,苏晴还在修炼,京城一处宅子里,一个满身戾气的少年正在折腾翠娇。 翠娇未想到,周勖会厌弃了她。 她听说,崇熙帝不仅从新入宫的秀女里赏了美人给皇族子弟,赏了一些进入重臣府邸,周家亦得了五位美人,虽是小官庶女、商贾小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 周勖养外室的事,连皇帝都知道了,长平候给周勖下了令:半月之内,处理掉你的外室,堂堂长平候世子养外室,还将别苑当成暗馆,你不要脸面,我要,周家亦要。 也许亲眼看到翠娇服侍了别的男人,他便能彻底的放手。 对翠娇原无真情,不可是她会服侍,他生出三分喜爱。 翠娇仿若一个破布娃娃,周勖放弃她了,今日之辱,原是杏奴经常有的,她瞧不起杏奴,觉得杏奴不干净,可她们俩都是一样的。 周勖坐在院子里,一盏又一盏地饮着酒。 苏远从屋里出来,整着衣袍,“司马纪夸翠娇会服侍,有没有搞错,在榻上就与一根木头一般,这也叫会服侍?” 周勖笑道:“她是接受不了,我不要她了。她这样的身份,周家怎么可能接纳她?” 翠娇心里满腹的怨恨,苏逊派人毁了她第一次,那是一个侍卫,为了报复,她求着周勖为她报仇,可周勖说要寻时机;她的第二个男人是周勖,那日在陈留大牢,若他晚来一步,她就被那些人毁了。 第188章 变身公主 她视周勖为恩人,为他的欢喜而欢喜,自不敢奢望做妻,做个妾就成,原以为只待周勖娶妻,他的后宅,总有她一席之地。谁能想到,这么快,他就要舍弃她,还让另一个贵公子折辱她。 她是真的喜欢他,爱他到极致,而他却在毁她,将她最后的尊严踩在地上。 周勖道:“这人,你要么?” “要,白送的美人,不要白不要,只要生死相逼,不怕她不好好服侍本公子。”苏远坐在周勖对面。 周勖沉声道:“要,今晚就把人带走。” “好说。” 苏远吐出两字,稍坐一会儿,拉了衣衫不整的翠娇上了别苑偏门外的马车。 兜转之间,苏远到了一处别苑,毫不怜惜地拉翠娇下来。 二人来到一处庭院,花厅里有一对男女,男子生得高大威猛,鹰勾笔,深邃眼,头发不挽,只用一根抹额束在额上,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身来。 苏远唤了声“四妹”。 苏迦打量着翠娇,“李翠芳,我查过你,要么你沦落风尘,要么摇变皇家金枝玉叶,你……做还是不做?” 李翠芳正在绝望,听苏迦说这话,当即眉头一挑,“你是谁?” 苏迦微抬下颌,“燕国公府四小姐、燕郡王妃。”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是被宇文晴害成这样的,陈留大牢里发生了什么,我比你更清楚。还有,你除了相信我们,你还能做什么?你残败的身子连生儿育女都不能,陈留大牢那一碗绝嗣汤,断绝你身为母亲的权力。 李翠芳,你恨极了宇文晴,正好,我亦恨极了她。是她坏了我的名声,毁了燕郡王的前程,断了我的希望,我要宇文晴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李翠芳道:“你真的能做到?” 苏迦苦笑,“凭我一人之力是做不到,可凭皇后与苏家之力,你觉得我做不到吗?” 李翠芳早听人说,苏皇后与苏晴的关系破裂,究其原因,便是这位苏家四小姐在背后挑拨。“皇后会帮我们?” 苏迦未答,“你要拥有当年走失女婴所有特征,像我姑母一样的眉眼,有当今皇上一样的下颌、嘴巴,还得拥有走失女婴的胎记。这位是从北辽来的神医,由他出手,你就会变得比宇文晴还像皇家嫡公主。姑母会帮你,苏家亦会帮你。” “我……能变成宇文晴、嫡公主?” “你恨宇文晴,那就将她踩在脚底,就像以前一样,她只配做你的使唤丫头。你恨周勖,待你成为嫡公主,取代了宇文晴,你就将他变成你的玩物、面首,让他臣服在你的脚下。” 她能成为公主,她能取宇文晴而代之。 这是李翠芳都想的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真的能做到?” “我们可以拭目以待,一旦成功,天下再优秀的男子,都会臣服在你的裙下,宇文晴,你不想与皇后相认,不想成为真正的嫡公主?” 李翠芳连连道:“想,我想。” 所有优秀的男子任她挑,因为年幼走失,太上皇想补偿,皇帝亦在弥补,她若成为嫡公主,华凰现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我们都会帮你,只是在成功之前,你需要接受剔骨削肉之痛,唯有这样,你才能变成另一个人,你承得住痛苦?” “我一定能承得住,我定不会让郡王妃失望。” 不经历磨难,如何成为另一个人。 世上竟有这等异士,能将她变成另一个人。 “好!你且调养半个月,半月后,神医会令你改头换面。我们有的是时间,半年或者一年,你什么时候比她更像嫡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带你去皇宫认亲,指证华凰是假的。” 李翠芳被送往了一处小院,近天明时,神医进来了。 “不是说半月后才开始?” 神医走近,用人撩着她的衣裳,眼里掠过异光,“这处别苑,除了苏家四公子,便只得你我,剩下的不是哑婆,就是哑仆。长夜漫漫,委实无聊,我们叙叙旧,也许下刀时,我手一抖,就将你的脸弄坏了。据我所知,苏家预备的人选可不止你一个,我来这里已经三个月了,失败了三个人。” 全是改容换貌失败者,不像苏皇后,亦没有皇帝的容貌特征。 李翠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神医道:“她们三个还真是失礼得很,一个个如贞节烈妇一般不识抬举。” “神医大人,奴家最乖巧听话,奴家会服侍好您……” 李翠芳可不想成为失败者,她必须成功,成为高高在上的嫡公主。 天明前,夜色迷离。 李翠芳与北辽来的神医似忘了时间,只有狂乱的呼吸,与放肆的你来我往。 * 洛阳行宫。 苏晴拉开弓,将羽箭放在弦上,调好靶心,嗖的一声放出,羽箭直入靶心,将靶心射穿,她的手力终于有劲了,就连书法亦是大进。 太上皇、刘内监站在旁边,看苏晴射箭,现在十箭能中九,另一支亦离靶心偏差不超二寸距离,很是了得。 第六箭偏离靶心,其他都在心中上。 这是苏晴的第十箭,她瞄准靶心,力道又加了两分。 轰隆—— 一声巨响,靶子被射成了几块,吓得小李子与喜儿连连闪避。 太上皇哈哈大笑,连呼:“好!” 刘内监有几分心虚。 太上皇道:“你教晴儿修内家功夫了?” 刘内监没教,可苏晴自一套内家功夫,说是陶康教的,她答应了陶康不外传。 太上皇道:“学便学了,朕又没什么。晴儿,你近来的箭术长进颇大,朕心甚慰,好了,着你身边的人收拾一下,九月初四一早,我们得回宫。得回去陪你父皇过重阳。” 苏晴道:“这么快就回去?” “重阳之后是秋狩,朕以为你会愿意看热闹。刘伴伴,她说不想去,我们再住一个月。” “祖父,别啊,我没说不想去,我去,我可乐意去了。”她连连解释着。 太上皇笑了。 九月,离宫几月的苏晴回来了。 一回翠微宫,倒头便睡。 翌日去了太学。 徐谡双手环抱,仿若打手一般立在师舍花厅里。 苏晴面带嫌弃,“我就是来瞧瞧,父皇令我行走太学、国子监,今儿来太学转一圈,明日我去国子监。”她低声问道:“我听说太学退了司马纪、周勖、宇文皓这些人?” 第189章 放弃前程 欢儿立马解释道:“大公主,这是皇上定的规矩,十六岁后,考不中秀才班退出太学,二十岁前考不举人班亦退学,他们三个都过了年纪,这才劝退的。” 这是对外的说辞,委实这三人置外室,一到休沐日就聚集胡闹,太学几位学士亦了解过,怕他们带坏其他学子,自得做此处理。 至于说规矩,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确亦定了规矩,太学退学,便可在国子监入学。 国子监里有读书天赋不高的皇族子弟,比如肃王世子几个不成器的庶子,再有宁王府不成器的公子等,那里就是混日子的地儿,你爱学不学,国子监亦分班,确有几个班不错,但其他班就是陪衬,里头是纨绔、贵公子的聚集地。 苏晴打量着徐谡,“你放弃去江南、西北立功的机会,真是让人意外。” “徐谨是我堂弟,他去江南立功亦是一样。” 徐谡似壮实了一些,在太学做骑射师傅,他的武功好,教人亦有经验,还有女学的贵女表达爱慕。 苏晴道:“那是我的沐食邑,一南、一北去了两批人,近来都未收到信。” 得了她献上的良法,反倒是忘了她。 罢了,她拿出来,就没有想过什么功劳不功劳,但凭己心而已。 苏晴与徐谡说了一会儿话,临离开时,道:“明日一早,随我去国子监看看。” “是,大公主。” 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 小李子道:“是谢小姐、周小姐求见。” 苏晴道:“你先下去吧。” 徐谡为了避嫌,直接从这边院墙下跳到那边。 欢儿笑着道:“这些日子,奴婢在太学上书僮班,听说太学好几位贵女都喜欢徐侍卫,他现在一看到贵女就吓得躲闪,偏偏嘉兴郡主、三公主最爱逗他玩,说他不爱说话,听他说话最有趣。” 谢清雅、周倩儿几人结伴而来,亦有杨嫣然、李芳芳、丁娟等人,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皆在其列。 一行人进了花厅,各自见罢礼,苏晴赐了座儿。 三公主嘟着小嘴儿,“汝宁郡主说,长姐把全福豆腐的秘方给了贵太妃,早前与柳殊一起开的豆腐铺子二成五的份子亦给了贵太妃。” 四公主道:“长姐好几个月的利钱未拿,荣王府一接手就分了几千两银子呢。” 二公主不说话,她最是不喜这些银钱之物。 三公主道:“荣王府要收回秘方,让柳家另开其他铺子,说秘方原是皇家的,若是他们再开全福豆腐铺,就要去官府告他们盗用秘方。” 荣王府是想独家生意。 广平王府亦有一份,但更全,现下已经开起来了,卖得最好的便是豆腐乳。听说很香、很好吃,内务府亦进了一批作为御用,听说皇上每日早膳也会钦点此物。 柳家的日子已经过起来了,置了良田、店铺、宅子,当时她原就是为了拉扯柳殊一把。她将秘方给贵太妃,原有谢她诸多关照的意思,只未想到荣王行事霸道,直接说秘方是他家的,是他们把秘方借给柳家的,现在要收回来,还不告诉再用。 大概是看到广平王与白富贵合伙开的古方御豆腐大火,因着白富贵原就是商贾,又有自己的门道,估计大周天下的大地方,都有他的铺子。 这才几月,白富贵便把自家的凤凰珍宝阁同样开得满地开花,有靠山,有依仗,还有大皇子帮衬,也不惧人暗算,放开手赚钱。 苏晴道:“柳家如今富裕了,再改做旁的生意便是。” 三公主道:“原来这话没错,可柳家只会做豆腐。” “柳殊饱读诗书,我能从古籍文献里查出古方御豆腐、全福豆腐的秘方来,他一定也能做出来的。” 二公主忍俊不住,“长姐查阅典籍文献的本事,太学崔太傅都自愧不如。为了造福金滩县、盐坪县两县的百姓,在藏书阁一月不出来,吃住全在里头,拿藏书阁当闺阁住的,怕是这普天之下,也只长姐一人能做到。” 苏晴道:“明明只得几日。” 三公主道:“可外头还有百姓说长公主在里头住了半年的。” “我听到的是住了一年,说拿太学藏书阁当家住,就为了查阅典籍,寻找造大盐田、炼制精盐的秘法儿。” 人言最是不可信,但外人信了。 苏晴道:“只要柳殊用心,总能寻到赚钱门道,他现在可是有依仗的人,背后有崔太傅呢,即便他乳娘一家没了营生,不是置了几百亩良田,又有一家铺子,日子比寻常百姓也能过得更好些。” 那方子原是她献的,当初就是为了柳家一解燃眉才拿出来,柳家学到了本事,到底得来容易,荣王府说是皇家的秘方也没错,做旁的营生便是。 三公主道:“好歹给柳家一条活路,人家这豆腐铺开得好好的,如今在京城、洛阳一带都有了名声,他们一句话,说让人家不做便不做这营生,如何是好?” 二公主眼神探究,三公主好好的替柳家说什么好话? 她好似看到三公主近来与乙班的崔家小姐走得近,莫不是崔小姐求到三公主这儿了。 苏晴道:“荣王府是皇家人,算是自家人,我肯定帮亲不帮理。” 三公主一脸意外,“长姐怎么能帮亲不帮理?” “柳家又不是过不下去,非得做这营生,这秘方我送给贵太妃,原就想帮荣皇叔,好歹让一府多一点根基不是,这是能长久做的营生,你们想想看,豆腐多少年了?几百年了,不,幸许是千年了,百姓们也做豆腐,可能做得这么好、这么优秀的少有罢。 柳家着实要开豆腐铺,换一个名头,做寻常百姓家的豆腐不就行了,那豆腐干、豆腐皮与全福豆腐不做不就行了。 荣王要祖传的营生,柳家抢去作甚?秘方原就是我们皇家的,借给他们做了一年,赚到了钱,家里的困难亦没了,是该还给荣王府啊。” 四公主觉得很有道理,那是人家荣王府祖传的营生本事,凭什么给外人,秘方是长姐的,她想给谁就给谁。 长姐说得对,自家人不帮自家人,等着外人来欺负么? 三公主原就是来求情的,想着苏晴说一句“柳家继续做”,到时候柳家就能把全福豆腐多开几个铺子,可苏晴压根不按常理出牌,竟是说出“帮亲不帮理”的话。 “长姐是大公主,怎能不讲理?” 四公主道:“长姐说得对,我们是自家人,当然帮自家人。” 苏晴道:“理,什么理?父皇的话就是法,是律例,这不是有一句金口玉律么,便是这般来的。我们是皇家,你让皇家讲理,皇家人不都有理,还需讲理?” 四公主哈哈直乐,连连拊掌而拍,觉得真是太痛快了。 第190章 养父嗣子 三公主哭丧着脸,几乎要哭出来,“我要告诉父皇,长姐不讲理。”扭头跑出了花厅,崔小姐可是答应,要帮她玉成与杨君然的好事,还愿意为他们传递书信,这一回,事没办成,估计崔小姐也不会帮忙了。 谢清雅抿着嘴。 丁娟只觉得这样的长公主亦很生动有趣。 周倩儿道:“大公主,你听说仁和县那边的事了么?” “说来听听。” 周倩儿道:“大公主的养父苏二郎,坟墓迁到王庄去了,现下王庄改成了王苏庄,王氏族长做主,给苏二郎过继了五个嗣子,都改了苏姓,入了祠堂。” 苏晴没想还有这事,“养父对我有大恩,他逝后还有香火,此乃大善。” 既能过继儿子出去,必是各家的儿子有几个。 周倩儿又道:“我见到御林军王师傅家的王巧儿小姐了,他家在京城开了四家酱香鸭铺子,生意很是不错。上次休沐时,王小姐及笄,请我去做赞礼,我与她说话时,她说在京城看到李翠芳和杏儿。” 其他贵女听到“李翠芳”不知是谁,可知道“杏儿”,话本子上那个恶婢,专会挑拨是非的那个。 苏晴道:“她们怎会在京城,莫不是李小姐与牛三公子成亲了?” 周倩儿摇头,“王小姐还与王庄族中的小姐妹有书信往来,她说李小姐在陈留出现后,李县丞的小太太武氏曾使下人去陈留一带寻人,听说是看中一位富贵公子,带着杏儿跟人走了。 王小姐说,她在衣料铺子里看到她们主仆,两个人都梳着妇人头,似做人外室,她想过去问几句,两人皆说王小姐认错人。 王小姐想着是同乡,令人打听了一番,结果杏儿去了花楼,在花楼里唤作杏奴。” “牛三公子是有读书天赋的,若得李县丞指点学问,下届不中,下下届必高中,配李小姐原是绰绰有余。” “李小姐跟人走了,武氏寻不着人,将娘家侄女许给牛三公子。听说她娘家侄女住在李府,另一个娘家侄女许给了李家大公子。上个月,武氏给李县丞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儿子出生不到七日,我爹晋了知州,他晋为县令。李县丞只夸李三公子带福运、官运。” 从七品县令晋为六品知州,连晋两级,周德隆必是欢喜。 李仕甲熬了多年,终于从县丞晋为县令,只要打点得当,往后还能再晋。 苏晴道:“世人多如此,若是一个新生孩儿给家里带来好事,便夸有福运。” 李仕甲的结发带着次子李青柏回祖籍,为翁婆敬孝。他在仕途走得坎坷,不得不屈服于命运,最后再娶一位平妻入府,妻子带了大笔嫁妆过门,他不用为了生计做出违逆之事。 苏晴道:“石庙镇的马家如何了?” 周倩儿道:“后门井里可是七条人命呢,唉,除了马三公子,大公子、二公子被判了秋后问斩,去年秋后就斩杀了。 原本马小姐要嫁丁大平,可丁大平一听说大公主的事,和家里闹了起来,死活不娶。马小姐现下在家守孝,听说她长嫂做主,许给邻县一位四十多岁的举人做填房。” 前世时,马小姐可是嫁给了丁大平,早前还很欢喜,生了儿子后,盼着丁大平高中进士,好做官太太,可丁大平考了一次又一次,都再未中进士。直至连考三次后,近了三十岁,看着膝下儿子大了,打消了念头,一心想培养儿子们好好读书。 “几月前,我听人说丁大平来了京城,我回家时,问了我娘,我娘说丁大平吃醉了酒,与一个泼皮打架,被那泼皮一推,撞在墙上没了。”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出手,将丁大平这个忘恩负义之辈给处理了。 四公主知道丁大平与苏晴的恩怨,“丁大平生得俊么?” 周倩儿道:“只能算是寻常,中等个头,走在人群里,就看不出来,与京城书院的学子差远了。若不是大公主赚钱供他读书,他哪里会识字,更考不中举人。” 四公主心下不解,既然生得寻常,长姐当年怎么就看中了。 苏晴道:“乡下人心思单纯,一听说许给他了,就觉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与嫁鸡随鸡的想法一样。没得选,只能认命。想着与其嫁给一个农夫,不如让他成为一个秀才,待他真中了秀才,又想他做个举人。做父母的多有望女成凤,望子成龙,那时候的我,就和这个差不多,就盼着他能耐出息。 为了配得上他,我在李家拼命读书,学刺绣,学厨艺,学识字,就怕将来,他吟诗作对时,我什么也不懂。 后来真会读书识字,遇到云游的奥数先生,才知道,读书晓理,不是为了旁人,而是为了自己,奥数先生教会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 二公主手里握着帕子,原来曾经的长姐是那样简纯的想法。 苏晴道:“在公堂时,他不承认与我有婚约,我与他再无瓜葛。” “丁家好不容易出一个读书人却是品行不佳,将命亦丢在京城。”周倩儿颇有些感慨。 这一年她在太学秀才班学得不少东西,明年拿到秀才功名,她便要辞学回家待嫁。她在太学秀才班读书,是很体面的事,这一年提亲的人家不少,每一位都是官宦人家,其间更不乏有世子人选。 众人闲聊起来,待得要散去时,谢清雅取了一篇文章出来,想请苏晴给看看。 苏晴为谢清雅指不出不足,拢共有七处,相较以前的文章,比以前进步许多。 谢清雅谢了苏晴,记住自己的不足。 众人方起身告辞。 二公主道:“长姐近来常在太学,暮食后,我能向你请教文章么?” “若我在时,你可过来,不仅是文章,便是书画方面,我亦能指点你一二。” “多谢长姐。” 四公主笑道:“我与二姐姐一起来,还请长姐不吝赐教。” 苏晴道:“回去好好学习。” 第二日,苏晴带着徐谡去了国子监,在那边看了一圈,国子监祭酒请他为举人班的学子讲如何写文章,推辞不过,便讲了一堂课,将他们最好的文章点评了一遍。 待得出来时,已过晌午时分。 苏晴抬眸时,却见不远处立着周勖、司马纪二人。 太学不留除皇家以外的人,宇文皓被荣王严格看管起来,没有这二人在旁边,倒比以前像样了些。 周勖抱拳一揖,“拜见大公主。” 苏晴道:“周世子近来可安好?” “尚好。” 她点头示意,正待走过时,突地回过身来,“仁和县的李翠芳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第191章 万亩盐田 周勖眼色一慌,只是一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大公主在寻她?” “随口问问。”她轻叹一声,“李县丞为她订的牛三公子,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她看不透罢了。” 苏晴携着小李子、徐谡走了。 走了得远了,司马纪紧张地道:“翠娇送到哪儿了?” “我若不送走,父亲绝不会饶我。我养外室的事,京城好些人家都知道了。” “与其送走,不如将人送给我。” “你敢养外室吗?你大哥上回不是因这事才罚了你。” “我爹都不管,就他事多。” “你们家,你大哥比你爹有威望。” 苏晴听到耳里,果然与周勖在一起。 人已经送走了,只不知道送至何方。 杏儿出现在花楼。 李翠芳就算不是花楼,也是某人的后宅。 周倩儿说的话无误,改日得暇去王家拜访。 苏晴回宫时,已是未正时分。 朱玉迎过来,禀道:“大公主,大皇子殿下回来了,西北那边有消息,皇上请你去一趟御书房。” “好。”苏晴应了一声,调头又带着小李子去了御书房。 大皇子宇文显眸子明亮,人壮实了,亦黑了,似乎比早前离开时高了一些。 “儿臣拜见父皇。” 崇熙帝道:“晴儿来了,你大哥与徐谨、薛青二人照你所授的法子,造出了二万亩盐田,你大哥建了两处精盐坊,这次入京便是押送精盐,今儿晌午将精盐送到御膳房,御厨们说精盐很咸,无砂、无苦味。” 苏晴福身道:“恭喜大哥此次建立新功。” 宇文显回道:“是妹妹的法子好,从不藏私。我从江南调了一千兵勇到盐坪县,能造出更多的盐田。待得下个月,一批批海盐运出送入精盐坊炼成精盐。精盐就算贵上两倍,百姓们尝过后,因用量比粗盐少了七成,他们也乐意买。” 苏晴道:“西北那边如何了?” 宇文显答道:“正与父皇提到此事,肃王世子传来消息,寻到黄金谷了,你说有没有意思,金家堡寻了一百多年,硬是没寻到门道,他们三个人拿着妹妹地图找,找到最远的那处,找到了,就如妹妹推算的一般,是那处有五成希望的地方。那一边方圆数十平方公里全是黄金谷,便是地下也埋在金矿石。 挖矿的囚犯,看护的兵将,炼金的匠人都交由户部、兵部安排了。明儿一早,这些人便要前往西北。妹妹可是我大周的福星,将两贫瘠县转头就变成了宝地。” 苏晴福身道:“儿臣恭喜父皇,贺喜父皇,得黄金谷,又得万亩大盐田,大周福运连绵!” 哈哈…… 崇熙帝朗声大笑,“好,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女,回头朕有重赏。那几个开国名臣之后,待他们回京再行封赏。” 宇文显抱拳道:“还请父皇恩赐皇妹重新挑选沐食邑。” 苏晴福身道:“启禀父皇,请收回赏赐沐食邑的决定,你已赐晴儿皇庄与十八家店铺,晴儿已衣食无忧,不需再赐沐食邑。” 崇熙帝道:“公主们可都有沐食邑。” “启禀父皇,儿臣恳求,不必赏赐儿臣沐食邑,早前所赐足够我富足度过一生。” 他是真希望她能再挑两县为沐食邑,也许她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变贫为富。 苏晴福身行了一礼,“父皇,我该去陪祖父了,儿臣告退!” 其他皇子、公主巴不得多些沐食邑,而苏晴却不愿要。 苏晴出得御书房,小李子紧走几步。 “公主为何要辞去沐食邑?” “沐食邑于我,可有可无。有,不过是锦上添花,人这一辈子,钱财够用就好,与我以前为奴为婢相比,现在的日子很好了。”苏晴突地放下了脚步,“你去找秋姑姑,取一万两银票来,我现在就有用。” “是。” 小李子一路飞奔,不多时取了银票。 苏晴调头回到御书房。 父子俩以为她后悔了。 苏晴奉上银票,“启禀父皇,这是一万两银票,我想买仁和县王庄附近的官田、无主荒山,官田三千亩即可。 想请父皇,以苏林救我一命,哺养我几年为名,赐给苏林的五个嗣子一千亩良田,再两千亩赏给王庄的王氏族人。 我跳入碧水河,救我性命的是乔六婆祖孙,但王庄为养父过继了五个嗣子,让他死后有侍奉香火之人。” 以皇帝之名赏赐给王庄的王氏族人、苏林的五个嗣子。 崇熙帝道:“银票拿回去罢?” “父皇,这是晴儿与王家的渊源,还请父皇成全。” 崇熙帝叹了一声,怎的这个民间长大的女儿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万两对女儿家来说不是小数目。 她给大皇子的秘方,给荣王府秘方的事,他全知道。 苏晴再次退出御书房。 翌日,崇熙帝下旨赏赐了王庄、苏林五人嗣了了,更封了苏林长子一个末等世袭爵位。 * 接下来数日,苏晴在太学、国子监间走动,偶尔会与两边的学子讲如何写文章,给几个学问拔尖的学子指点文章。 这日是重阳节,登高,插茱萸。 清晨陪太上皇用了早膳,备了宫辇出宫去王家。 乔六婆带着王明、王巧儿住在城南,她从周倩儿那儿打听到住址。 人刚到,乔六婆带着王巧儿迎了出来。 “乔六婆、巧儿,许久不见了。” 王巧儿笑颜如花,“我哥哥春天时考入京城书院,在乙班读书,十月便要下场参加童试。祖父将我们的户籍迁入京城。” 因为苏晴回宫,乔六婆与王严再次联系上,一个以为对方已嫁人,另一个以为对方已娶妻,三十多年前再聚。当年的青年变老头,少女成太婆,一时感慨,却一生都在等着那人。 前生已去,却在余生相伴再结夫妻。 接到王严的信时,王明给拆开瞧了,一看内容以为是弄错了,他只听说姨婆曾做过宫女,拿回家时,才知一直以来就弄错了,真正入宫做宫娥的是乔六婆,而嫁给猎户的姨婆才是他们的亲祖母。 王明、王巧儿生怕乔六婆撇下他们走了,乔六婆却令王明给王严写了信,说她现在过得不错,膝下有孙儿、孙女,若是他还能接受她,她就带着孙儿、孙女投奔她,她的孩子亦是他的,两人相携走完余生。 王严回了信,果决地说,他在京城等她,又写明详细地址,乔六婆便带着王明、王巧来了京城,两人亦未举行婚礼,只简单地拜了天地,就当是结为夫妻。 一大把年纪,也不需那些繁琐仪式。 第192章 假公主 王明、王巧儿视王严为嫡亲祖父一般,敬重有加。 王严走了门路,安排王明参加了京城书院的考试,一考中乙班便住到京城书院,只在沐休日时才回家。 王巧儿及笄了,王严说多留一年,但正在议亲。王严想在侍卫里挑个好的,王明则说在同窗里挑。祖孙约定好,挑了好人选,让乔六婆给细细琢磨,女人的眼光到底与他们男人不一样。 乔六婆将苏晴迎入王宅迎客厅。 苏晴取过小李子手里的首饰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对帝王绿的手镯,莹光盈润,“这是我送给乔六婆的礼,这盒子里是我送给巧儿的首饰,听说她及笄了,他日出阁,许我不能赶出宫里添妆,就一并给她。” 王巧儿羞怯地垂首。 苏晴将盒子放到她手里,“巧儿,你一定要幸福、快乐,切莫太过委屈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世是怯懦无能。” 乔六婆道:“我就想替她寻一个嫡次子为夫,上头有长嫂撑家,她不用活得那么累。”她对王巧儿道:“去把我们铺子的账簿拿来……” “乔六婆,你我不见外,待下次吧。” “公主自是不差钱,那好,我就先放着,待你需用时再说一声,我一并结给你。” 苏晴在王家用了午食,与王巧儿去街上逛了一圈,直至近黄昏才回到宫。 日子静谧无声地过去。 秋狩时,苏晴到底没去成,是因染了风寒,夜里浑身滚烫。 太上皇听说后,带着刘内监特意去翠微宫瞧看,连他也取消秋狩,即便盼了多年,但到底是大公主的健康要紧。 太医居然说大公主看似补养回来,身子还虚着。 这一次染风寒,苏晴足养了大半月,待秋狩的队伍归来,她方才康复。 秋去冬来,崇熙帝又提了一次让她选沐食邑的事,她依旧拒了。 冬月初一时,大公主府建成,她带着秋姑姑几人去瞧了一眼,做主让秋姑姑与锦心留在公主府,自己带了朱玉、小李子回翠微阁。 大公主府里的家具、摆件还需置备,翠微宫的私库里有不少东西,可运到大公主府,往后在宫外亦算有自己的府邸。 * 京城一处僻静的别苑里。 苏迦、苏远兄妹俩站在屋里,北辽神医正在给一个少女拆去脸上的白布,一层又一层,两人很是紧张,待最后一层拆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与苏皇后有六分酷似,却拥有当今皇帝一般无二的微翘下颌,漂亮嘴巴。 这般精致的容貌,比苏晴还要漂亮两分,亦比她更像是苏皇后的女儿。 苏远看看苏迦,又瞧瞧面前的少女,“成功了,除了下颌与嘴,几乎与姑母年纪一般无二。” 苏迦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这可是他们用来打倒苏晴的武器,不为苏家所用,敢与苏皇后为敌,那就屈辱地活着。直至折磨得她临死,方才告诉她:你其实是苏皇后与崇熙帝的女儿。 “身上后腰的胎记呢?” 北辽神医撩起少女的后背,腰上的胎记如一条鱼,与苏皇后给的图纸一般无二。 “你做得很好,四哥,给他银票。” 苏远对北辽神医道了一声“跟我来”。 到得外头,苏远递了一只盒子,“五万两银票。” 北辽神医未数,直接将盒子收下,“你们废掉华凰大公主后,能不能将人给我。” “那可不行,她太聪明,若是出了差错,我们苏家会万劫不复。大周是绝不会将人给你们的,就凭她能将盐坪县变成富县,便是死也不能给,我们答应你,事成之后再付五万两银票,你的事做完了。” 北辽神医的眼里瞧不出喜怒。 谁能想到,一个亲生母亲,因为恼羞成怒会颠倒黑白,说亲生女儿是假,还与娘家联手来对付。 北辽神医笑道:“假公主挺会服侍男人。” “这是她的事,你不必过问。” 苏迦伸出手来,轻柔地摸着少女的脸颊,“你很美,比宇文晴还要漂亮三分,尤其与我姑母年轻时很像,我们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记得将纸上的内容背熟,你的养父、养母,我们全都安排好了。华凰大公主会变成他们的女儿,而你会是真正的嫡公主。记住了,永远不要违背皇后的意思,更不要违背我的命令。” 崇熙帝将宇文晏变成了燕王后人,她就能将华凰变成平民的女儿,只要李翠芳冒充嫡公主入宫,她要废掉所有的皇子。 当崇熙帝无子可以继承皇位,她便不信崇熙帝不会再次认回宇文晏,而她只会成为太子妃。 接下来的日子,苏迦、苏远安排了一个江湖异士,教李翠芳学习口技,而她的声音也再无李翠芳的影子,与苏皇后的嗓音像了七分,乍听之下,还以为是苏皇后在说话。 * 腊月初三,一大早,一个少女拿着一枚紫檀木寄名锁求见肃王,说她才是真正的皇家大公主。 比华凰大公主更像苏皇后,有着与皇帝一般无二的下颌与嘴形,甚至就连一颦一笑都酷似苏皇后,声音更像了苏皇后八分。 肃王大惊,带着“李小晴”入宫拜见崇熙帝。 李小晴跪在御书房,一脸孺慕的望着崇熙帝:“父皇,我才是你的女儿宇文晴,这是我的紫檀木寄名锁,是我嫡亲外祖雕刻,我……我是数日前才得晓真相,父皇……” 宇文晴含泪讲叙,说一天夜里她起夜,听到父母屋里还有说话声,原来确实一个神秘黑衣人对她们说:“凤姬已经得到大周太上皇的信任,连崇熙帝也相信她是自己的女儿。真正的宇文晴尽快处理掉。” 李母惊道:“大人,现……现在就要杀了小晴。” “不杀真正的宇文晴,凤姬就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光复大齐的宏愿难以实现。” 李父连连道:“大人放心,为了凤儿,我们一定尽快解决她。你傻不傻,凤儿才是我们的女儿,这个就是假的,难不成为了别人的女儿要害死自己的女儿。” 宇文晴讲到这儿,崇熙帝已是面容俱变。 华凰是假的,她是前朝余孽派来的。 只听宇文晴道:“我听他们说,凤姬是他们精心培养的人才,是无数个女子里挑出最优秀的一个,她过目不忘,她诗词歌赋、文章、刑律无一不通,事成之后,他们的少主就会娶凤姬为后,重建大齐。” “我很害怕,我藏在窗下,一动不敢动,直到神秘黑衣人离开,我回了房间,待养父、养母睡熟,我便溜出了家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听人说,肃王是皇家宗室的族长,行事公道,就壮着胆子求上门去。父皇,我才是宇文晴,那个是假的,她是凤姬,是那些坏人派来的……” 第193章 胎记 崇熙帝抬手,心情沉重,宇文晴是假的,现在这个才是真的,“小王,此事不得泄露消息,尤其是懿宁宫那边,必须严密封锁消息。若是有人传递一句半句,杀无赦!你现在去凤仪宫,将皇后寻来。” 这个是真的,她确实比苏晴更像他们的女儿。 崇熙帝一想到华凰是冒充的,实为前朝余孽,世间怎会有如此优秀的女子,还是前朝余孽精心栽培的杀器,她来的目的就是颠覆大周天下,夺回江山,重建大齐。 为了这一日,苏皇后与苏迦反复推算过,就像当初的独孤皇后要成事,数次带着崇熙帝演算每一个环节,生怕出了错,就连细节都想到了。 行大事,先得算人心。 崇熙帝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威胁他的皇权、帝位。 前朝余孽派来的,这就是最好的借由。 近年来,前朝皇族后人杨昭在江湖显身,相传收拢了不少江湖异事,而这次直接将苏晴诬成是前朝皇族少主杨昭派来的,她就不惧崇熙帝不会疑心,不会防备。 下狠招打蛇,必中七寸。 苏皇后携着兰姑姑、萱姑姑出现御书房。 她一进来,看到一个与自己年轻时容貌酷似的少女,整个人一愣。 肃王道:“此女自称是真正的宇文晴,有信物为证,皇上召皇后娘娘前来,是为了一辩真伪。” 苏皇后呆愣走近,蹲下身子,“看她的胎记。” 这件事便是兰姑姑、萱姑姑也不知道,苏皇后用的是暗线传递消息。 看到面前的少女,她知道成功了,太像自己,只一眼,就能混淆眼目,比华凰更像亲生的女儿。 兰姑姑道:“娘娘,她身上有鱼形青色胎记。” 苏皇后看着少女,“你真是晴儿?你才是本宫的晴儿?难怪那一个她处处与我作对,原来是假的。晴儿,本宫的晴儿啊……” 崇熙帝如坠冰窖。 苏皇后哭得撕心裂肺。 假公主亦演得仿若真的与至亲久别重逢。 崇熙帝比划了一个特殊的手势,沉声喝了一声:“来人!” “属下在!”暗处走出一个如鬼魅般的阴影。 崇熙帝道:“快速抓捕华凰,将其打入宫中大牢。” 苏皇后扑通一声重重跪地,“请皇上为我女儿做主?她在民间受了这么多苦,被人给冒充,请皇上做主!” 崇熙帝轻哼一声,“你就无过吗?当年提出交换孩子的人是你自己,你明知司马良娣保不住孩子,还是交换了。别说为了大义,你苏氏有何野心,朕比你自己更清楚。真真假假,朕自有论断,带她回你的凤仪宫,朕想一个人静静。” 即便解决掉华凰,他不会再信她、重她。 苏皇后有野心,苏迦也不得不防。 宫里有一个赵贤妃,要手腕有手腕,要能力有能力,将六宫治理得妥妥帖帖。现在的他,再不是那个需要她来打理宫务的太子了,他有更多更好的人可用。 苏皇后扶起李翠芳,“华凰快起来!” “华凰,哼,凭她么?待确认身份,朕自会给你一个封号。”崇熙帝眸光转寒,“苏惠,记住自己的身份。朕是答应母后,一生只你一位皇后,凤仪宫的皇后和冷宫皇后都是皇后。” 他可以只她一妻,至于是什么样的,由他说了算。 他不需要苏皇后自作主张。 他不再信她,甚至能毫不留颜面的反驳她的话。 崇熙帝道:“苏迦近来很不安分,是不是还想做皇后。宇文晏没机会,她更无机会,退下罢,没朕吩咐,不得迈出凤仪宫半步。” 苏皇后怒道:“皇上对一个假公主能信任疼爱,如今真正的晴儿回来了,你却不肯疼她半分。” 苏晴是假的,李小晴也是假的,但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假公主,有假公主的存在,才能成全她真正的女儿。 “母后……”李翠芳轻唤一声,眼里蓄着泪,一副很是无助、可怜的样子。 崇熙帝道:“退下!” 他不是全信,可是若苏晴真与前朝余孽有瓜葛,他绝不会纵容。 他在江湖撒下前朝藏宝图,就是为了诱前朝余孽现身,如果苏晴真与他们有瓜葛,他是会戒备。可苏晴的成长经验,天下皆知,是为奴为婢地长大,不像是假的,难不成苏晴被人调包了。 这,会不会是苏皇后与苏家设的局? 苏皇后带着李翠芳出得御书房。 * 太学。 师舍之中,苏晴正在为举人班的学子修改文章,一行六人的侍卫进入师舍,领首之人抱拳一揖,“请大公主随我等走一趟,龙卫军请大公主回答几个问题。” 苏晴道:“回答什么问题?” “大公主,请罢!” 这个时辰,太学的学子正在上课,师舍里少有人在,欢儿、喜儿亦去上课了。留在她身边的只有朱玉、小李子,可早前,太学饭堂的厨子说要跟朱玉学做汤,将朱玉唤走了。就在不久前,小李子亦被人唤走了。 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故意有人支开了他们,目的就是带她走。 苏晴沉声道:“还有两个学子的文章未批,待我批完就跟你们走,只需一寸香时间。” “大公主且快些。” “会很快的。”她提笔在文章上写出修改意见,这一份是谢清扬的文章,她在上头留下了一个字迷,每排第二个字往下看,“吾被龙卫带走。” 待到杨君然的文章时,她亦留下了类似的字谜,只是手法上略有错开,第一排第一字,第二排第二字,第三排第三字,如此类推,同样是“吾被龙卫带走。” 她批完文章,恭敬地道:“走罢。” 待小李子回来时,屋里没有苏晴的影子,他寻遍左右亦无一人。 今儿上午,徐谡亦不在,去上林苑查看马匹,明日乙班学子有骑射课。 苏晴被龙卫避开一路的耳目,自太学到皇宫原来另有密径,甚至宫中亦无人知晓她被关入了大牢。 宫中大牢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看守的内侍。 徐谡回来时,小李子与朱玉正疯了一般地四下寻人,可问了所有人,都没人见到苏晴离开。 小李子哭道:“秋姑姑、锦心姐姐在大公主府打点,欢儿、喜儿在书僮学堂上课。有人寻我帮忙提水,我就走开了一会儿,回来就没人了。” 徐谡走近书案,发现桌前放了一张纸,看着熟悉的笔迹,在一团墨迹中,看出了里头的“吾被龙卫带走”,带去哪里,她没有说。 龙卫军早前握在太上皇手里,后来给了皇帝。 皇帝为什么要抓大公主? 皇帝在怀疑大公主? 徐谡心下一阵狐疑,是不是他太大意了。 大公主会去哪儿? 第194章 诬陷下狱 一连串的疑问,徐谡想去寻太上皇,可懿宁宫周围增添了无数的龙卫,“徐侍卫还请回太学。” “继续在太学做骑射师傅吧。” 龙卫在阻止他见到太上皇,若是他们出手,就算他武功好,一个人亦难对付这么多人。 而此刻,苏晴被关入宫中的牢房,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日三餐虽不丰盛,但亦不差,早上有稀粥、馒头、小菜;晌午是一荤一素与一壶茶、一碗米饭;晚饭是一碗面片,或是一碗饺子。 已经三天了,没有询问,没有所谓的回答问题。 * 懿宁宫。 冬日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夜风吹拂,一股股寒气直往脖子里灌入。 刘内监一路疾走,近来懿宁宫周围加强了戒备,有几日未见到大公主了,他查问了一一,大公主出事,被崇熙帝关入宫狱。 太上皇坐在龙帐之中,身后靠着一床被褥,身上又盖了两床,借着灯光正歪身翻着书页,“刘伴伴,出了何事?” 刘内监行了一礼,一个眼神,周围宫人尽数退下。 “太上皇,出大事了,大公主被人诬陷关入宫狱了。” 太上皇凝了一下,他是不愿将此事告诉刘内监的,刘内监对大公主华凰的感情远在他之上,“事情未查清,还不能说是诬陷。” “太上皇一早就知道了?”刘内监心下大惊,大公主怎会是假的?谁家派来的密探,会拿自己的性命救仇人?大公主救他们,可是死里逃生的,如果不是凤珠,她就真真死了啊。 太上皇扫了一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现下想来,肃王有一句话没说错,当日她归来,没有滴血认亲,我们都是凭借容貌,看她长着有皇家人的下颌,再与皇后相似的眉眼确定了身份。还有她的经历,因为写成了话本子,我们没有再细细地查……” “太上皇,当时司马纲、苏逊与兰香、萱香等人可是将大公主的过往查了一清二楚。苏林、丁满坛是她的养父母,这没错的,大公主的事也是经过彻查的……” 现在,因为苏皇后与新冒出来的“真公主”一说,就说大公主是假的。 太上皇轻叹了一声,“让皇上再查一遍,总得有个结果,李小晴可比大公主更像皇后、皇上。若她真与前朝余孽有瓜葛,便是朕再疼她,也绝不能纵容。天下、江山重过一切!” 刘内监没想太上皇会说出这样的话。 “怎会有舍命救他人的,太上皇忘了大公主是如何救我们的?” “前朝余孽为了颠覆我大周江山,死一二个人算什么,便是死十万、百万他们也能舍得,若舍命相救是为了换得我们的信任,这也太可怕了,我们必须得防。” 太上皇为了江山,要放弃大公主? 大公主是真的,刘内监坚信这一点。 “若大公主是假的,那黄金谷送给前朝余孽不是更好,还有大盐田之法,只要前朝余孽做成了,更是日进斗金……” 太上皇抬手,“让皇上查,这一次彻查后,再不会引皇上猜疑,这是唯一的法子。” 刘内监心下一凉,在太上皇的心里,江山重过一切。他是不重权势,但重祖宗家业、江山社稷。大公主的成长干干净净,她敬重太上皇,视为最重要的人,现在太上皇却说出这样的话。 他以为太上皇被瞒骗了,实则心里什么都明白。 “太上皇,大公主是真的啊。” “只要是真的,就经得住查。” 刘内监行了一礼,“老奴告退!” 太上皇到底是信大公主?还是不信大公主。 李小晴比大公主长得更像苏皇后,除了那下巴,其他地方几乎与苏皇后年轻时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一样。 苏皇后直说李小晴才是真正的大公主。 太上皇喝了声“等等”,肃色道:“皇帝要瞒着懿宁宫,你装作不知此事,朕也不晓此事。我们只需静静地等着彻查结果。” 刘内监道:“老奴入宫以来,宫中的冤案可不少。” 太上皇眸光一敛,“江山社稷的大事,没人可以做假。” “若这一切当真是苏家阴谋,苏家可有人做过御林军统领,有人掌过兵权,制造冤案,要一个他们想要的结果,委实容易。 大公主与皇后反目,为的都是皇家,是天下。这些日子,苏家的损失很大,难保他们为了私心、权欲,不想除掉大公主。 宁要一个听话的假公主,不要一个与苏家作对的真公主。” 太上皇怒喝一声:“刘彼,休要得寸进尺!你一个内监,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滚出去——” 想说他无情无义么? 刘内监跪下,重重一叩,“老奴僭越,请太上皇恕罪!” “退下——”太上皇喝斥一声。 刘内监退出寝殿。 宫里有多少冤案,他都见过,上位者想要什么结果,下面的人就能制造出什么结果。 华凰大公主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的血为太上皇解了毒,当亲王、皇子、公主全不愿救太上皇时,是大公主忍住剧痛救人。 太上皇为了江山社稷要放弃大公主。 刘彼退下,太上皇的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不是旁人,却是一袭夜行衣的王严。 太上皇道:“刘彼说,会有人制造冤案,你如何看?” 王严抱拳道:“在苏皇后对待华凰大公主、苏四小姐的事上,确实有太多异样,华凰、李小晴、苏四小姐都与皇后长得像,如果说谁更像苏皇后的女儿,属下以为,苏四小姐更像。” 太上皇心下一惊,“不可能,皇后是偏宠苏迦,可她将苏迦嫁给了宇文晏。” “皇后对苏迦的宠爱太不正常。大公主丢失的十四年,年年备下的首饰,大公主的份例衣裙一直在做,可最后这些首饰、衣裙,宫中公主、郡主们喜欢的玩意儿,全给了苏迦。苏家其他的小姐没得,都给了她一人。属下活了几十岁,只知道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后对大公主太差,步步都藏着算计,而这一次,李小晴出现,手里有一枚与大公主身上一模一样的寄名锁。 寄名锁是燕国公所雕刻,他能雕一个,就能刻出第二个。旁人认不出来,要属下对字画、物件的辩别力还有,李小晴身上的寄名锁虽确实燕国公所出,但年头绝不会超过十年。 属下彻查过,苏家为了寻回大公主,燕国公再雕了一枚寄名锁,令苏家子弟照着此物寻人,原是用来做参照的物件,怎么就成了真的?” 苏皇后对苏迦的宠爱太过异常,对华凰大公主太过残忍。 太上皇问道:“王严,你还查到什么,一并说!” 第195章 查身份 “苏四小姐生于天华三十七年十月,未曾出生,便有人为其占卜算命,说她出生后不问男女,三岁以前不能与父母见面,得养在外头。 她出生养在燕国公夫人的陪嫁庄子上,三岁以前未曾与父母相见,而她在周岁以前,燕国公夫人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件事委实太异常。 太上皇道:“王严,你是怀疑皇后之女是苏迦?” 王严并未否认。 自来,哪有亲娘看重侄女胜过亲女的道理? 太上皇道:“苏迦许给了宇文晏为妻,若是苏迦真是皇后之女,有违人伦。” “倘若苏迦是皇后与旁人的女儿呢?” 有违人伦自然不能成,但若苏迦不是皇家血脉,自然能另当别论。 王严道:“苏皇后当年是太学陪读,她心慕之人并非皇上。” 苏皇后的意中人是魏王世子,可魏王世子喜欢的是赵国公府大小姐。 苏、赵二位小姐,身份、背景不相上下,但赵氏更为柔美、温婉,人聪慧、灵透。 王严道:“当年皇上迎娶苏皇后的当日,司马贵妃与她同日嫁入秦王府,皇上爱慕的是司马贵妃,苏皇后是先太后订给皇上的。成婚之后,皇上更宠司马贵妃……” 太上皇指着王严道:“这事你给朕细细地查,查苏皇后所出之女到底是谁,更得将李小晴、华凰的真实身份给朕查清楚。” “臣遵命!” 王严离开了。 太上皇坐在龙帐内,仔细回想,苏皇后行事确实有太多不合常理处,她待苏迦太好,以走失女儿之名,年年备了时鲜的首饰、衣裙,却尽数送给了苏迦。 在他的记忆里,苏迦的衣裙很合身,就像是照着苏迦的身量制作而成,京城盛行什么小姑娘的首饰,苏迦总是拥有最最新的式样,最昂贵的首饰。 如果苏迦才是苏皇后的女儿,她如此帮衬苏迦,便能说得清楚。 她做了皇后不算,还要自己的女儿也做皇后。 苏迦嫁给宇文晏,就如王严所言,苏迦很有可能不是皇家骨血,而是苏皇后与其他人所出。 苏皇后是给皇帝戴了一顶天大的帽子。 * 宫狱里,昏暗沉闷。 直至第四天,苏晴在调息之中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领首的人是大皇子宇文显,他行动如风,神色里有些哀痛。 “大哥!” 宇文显坐到太师椅上,她在牢房内,他在外头,“本王真是你大哥?凤姬,如实交代。” 苏晴道:“大哥到底在说什么?” 他身侧的内侍道:“凤姬,别再装了,真正的大公主已回宫。李大志夫妇已受重刑,供认他们的养女是真正的大公主,而你原名李凤儿,雅号凤姬。 前朝余孽、皇族之后杨昭派你冒充我朝大公主,伺机颠覆大周,事成之后,杨昭娶你为后,与你重建大齐,共享荣华。” 她这是在听故事,这般可笑么? 她是前朝余孽少主杨昭派来的,杨昭又是何许人也,她从未听过。 苏晴忍俊不住,痴痴地笑起来,“真正的大公主回宫了?” 宇文显冷声道:“你有何话说?父皇念及你对我朝有功,造大盐田,献精盐之法,甚至于献上了黄金谷,又念你是一介弱女子,且不顾生死救过太上皇,特允我来审你。 本王甚是看重你的才华,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在皇上那儿保你一命,只要你弃暗投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甚至于杨昭能给你的,我朝亦可给你,虽不是皇后之位,皇妃、王府侧妃都能给。” 苏晴现在明白,这不是看笑话,也不是在讲故事,而是真的出现了一个宇文晴。 “如果我不是宇文晴,那我又是谁?我在仁和县的成长经历,一查可知。可是现在你们告诉我,我有父母,是真大公主的养父养母。 这世间有一个舍弃亲女,只为压制对头的苏皇后。难不成天下的父母,宁为养别人的孩子,也要让自己的血脉跟着苏林、丁满坛承受数千里被追杀之苦,劳命奔波。 你们的话,让我觉得自己这十六年的人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宇文显微蹙眉头,即便到了现下,她也不招认么? “凤姬,本王不屑对一个女子动手,你如实说罢?杨昭派你进入大周皇室,还有何目的?” 有何目的? 她没想到,背后的阴谋会是这样。 “皇上有没有告诉你,当年司马良娣将我扮成男童送离京城,男童衣袍的夹层里,藏的不是苏林血书,而是一份前朝藏宝图。当时我因忙着应考,前往东宫试探于你,想找出你刺杀我的真实原因。 回来后,拆开夹层,发现是前朝藏宝图,我当即将那套衣袍与图交给了太上皇,而太上皇将藏宝图交给了皇上。 那套衣袍我交给了陶康,陶康离开的事上,我是说了谎,因为陶康要寻的人是那身男童袍的主人。那个孩子是伪太子府幽兰夫人娘家的后人。 陶康看似羁傲不驯,年轻时,有一个深爱的恋人——幽兰夫人。六王兵变之前,他预感到出事,掳了幽兰夫人,将她软禁冷宫。 事后,秦王府兵马入宫,幽兰夫人猜到太子府出事,肯求陶康去太子府查看,哀救他为太子府与她娘族保住一线血脉。待陶康赶回冷宫,幽兰夫人已自尽身亡。 他最爱的女子逝在冷宫,他便在冷宫荒园安葬了她,默默守护她十五年。 那身男童袍看似寻常,用的刺绣针工却是前朝宫中的绣艺,他带走了男童袍,要去完成答应幽兰夫人的事,为太子府、为幽兰夫人的娘家寻找后人。 陶康走后,所有人都说我变了,不是我变了,而是陶康给我留下了一封信。他在信里告诉我,我这一生亲缘淡薄,唯一的一缕亲情只在祖父身上。我虽生于皇族,却长于民间。 福祸两相依,生死一线牵。欲求安宁日,去处归来地。这是他走后留下为我批命的诗,他还与我说,我的一线生机,在恩科大考,我中,即有一线生的机会;我若落第,是天命归亡,怨不得人。 我不甘心,过往十几年,孤苦无依,无人疼爱,却终究因一句宿命如此,便不得人间真情。我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亦不过是赢得亲人喜爱。 我何偿不曾知道,喜欢的,任我如何恶劣不堪,也会喜欢;厌恨的,无论我有多优秀,也会厌恨。” 宇文显凝视着苏晴,在分辩她的真假,在他以为她真时,却曝出大公主另有他人,而面前的女子是前朝余孽派来的凤姬。 第196章 对话 苏晴道:“能这般陷害我的,要不是敌国之人,便是视我为仇之人。敌国没有必要来对付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而我得罪最深、最狠的唯有中宫苏皇后。 皇上手握龙卫军,暗卫势力遍布朝野、深宫,能助苏皇后构陷我的,必是避开龙卫耳目的暗线,能助苏皇后成事者是苏家。 是我给皇上献策,既然宇文晏苦求成全良缘,要断苏家再出一位皇后的野心,唯有断了宇文晏成为储君的希望,过继高祖皇帝的儿子为后。 我几次破坏苏家的计划,他们恨我入骨,我之所为,并不是为了报复苏家,只是希望皇家能少些争斗,多些安宁。 世间最大的悲哀,是我知那些人是我的亲人,可他们却视我为仇人,防我如敌人。 我与前朝余孽没有半分干系,若我真有干系,我绝不会将得到的前朝藏宝图给太上皇,亦不会花费那么大的心力,绘制黄金谷地图,更不会将自己从奥数先生学来的造大盐田法、炼制精盐法传授他人。 我与前朝余孽没有干系,这是有人在害我。” 宇文显看她的样子,不像说谎,有些事是经得起查证的。 “我会与父皇求证,若是发现你说谎,待我回来,我不会因你是女子而不动刑。” 宇文显带人离开了。 苏晴等了四天,才知道“大公主回宫”,她成了假公主,更成了前朝余孽派来的细作。 她的成长之地在仁和县,一查就能查得清清楚楚,为什么没有人相信? 若她真与前朝有瓜葛,她不会献前朝藏宝图,不会绘黄金谷地图,更不会传授造大盐田法与炼制精盐法…… 她看重那些人,而他们却不信她。 她懂皇帝,敬他为父,可他不信她。 这,便是皇家,她努力做配得上身份的事,可原来,只因她在民间长大,他们不信她。 近来几日,她一直在琢磨自己被关入宫狱的事,如果真是苏皇后与苏家害她,世间再讨厌亲女的母亲,也万不会做出这般事,除非……这个女人不是她生的。 如果她不是苏皇后之女,那么谁才是? 她想到了福嬷嬷给自己下麝香之毒,断去自己的子息之事,再想到福嬷嬷是苏皇后身边的老宫人,那日她与苏皇后起了争执,以证实福嬷嬷所为苏皇后是知道的。 苏皇后这般害她,完全未拿她当女儿。 她许真的不是苏皇后所出。 如果她不是苏皇后之女,而苏皇后之女另有其人,会不会正是这位回宫的“大公主”? 苏皇后此生最爱的人是谁?是她自己,还有苏迦…… 想到苏迦,苏晴忆起在自己生辰宴时见到的苏迦,她与宇文氏生得一点也不像,与苏逊也完全不同,苏逊的眉眼里有燕国公与宇文氏的模样。 苏皇后待苏迦极好,原说给自己亲女备的首饰、衣裙,都给了苏迦,燕国公府送还的首饰太多了,那可是积攒十几年的数量。如果苏迦是苏皇后之女,苏皇后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宇文晏…… 苏晴想得很沉迷,往这条线继续下后推测,越发觉得,若是她、“大公主”、苏迦三人里有一个是苏皇后之女,只能是苏迦。 她是假的,而这个“大公主”亦有可能是假的。 * 御书房。 宇文显将苏晴的细细地说了。 崇熙帝道:“你信吗?” 宇文显道:“她不像说的假话,她救太上皇时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若不是太上皇得来的救命丹,她就死了,没有一个细作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敌人。 太医院那边,我去核实了,他们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血配上清毒汤,是古时就传下来的解毒法子,她不像是假大公主。 如果她说是真的,是苏皇后与苏家联手陷害,苏家能布这么大的局,才是最可怕的。” 崇熙帝觉得这事漏洞很多。 宇文显道:“将宇文晏过继燕王为后,是她出的主意?” “是。”崇熙帝答了一字。 “那身男童袍里发现了前朝藏宝图,她将图给了太上皇,太上皇给了父皇?” “朕以那藏宝图为饵,在诱前朝余孽现身。” “会不会是前朝余孽反算计我们?”宇文显觉得这事就像一迷局,“李大志夫妇死了,咬舌自尽,如果他们的话是真,他们为什么要死,看上去更像是让这事查不清。” “苏皇后的话,并不足信,父皇派龙卫盯了那么久,她背后做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如果她真的避开父亲的耳目勾通宫外设局,她太可怕了,因为我们不知道宫里还有她多少人?” 牢里苏晴所说的,经过证实,都是真的。 陶康意中人是幽兰夫人,宫里的好些老人都知道。 崇熙帝道:“你皇祖父还不知道她被关入宫狱的事。” “皇祖父相信她。” 宇文显心情沉重,到了现下,他更相信苏晴,而不是苏皇后与大公主。 崇熙帝沉声道:“太学那边已经知道我们抓走华凰。杨学士、李学士及举人班、秀才班的学子全不相信华凰是前朝余孽派来的奸细。” 宇文显问:“父皇,华凰的心头血能救太上皇,只凭这一点,她是皇家的血脉公主。”他实在不想那样一个才华横溢,又心存大义的女子就这样逝去,“明日,母后要与李小晴入宗庙滴血认亲,若是真是母女,不如保留两位公主,收回华凰的封号,将她寄到高祖已逝皇子的名下,我们封锁消息一日,可时间一长,必生变故,皇祖父若是执意要问为何数日不见华凰,我们如何解释?” 太上皇真的不知道吗? 数日见不到华凰大公主,他不会疑心? 可是懿宁宫那边,对突然增派了人手的事却未问上一句。 太上皇肯定已经猜到华凰出事,只是他未插手,他也想知道一个答案。 “若他真是前朝余孽派来的,妇人之仁会害了整个大周。” “那……就再观察观察。” 崇熙帝道:“若李小晴的血能与皇后相融,封号如何定?” 不能同时出现两个大公主,可苏晴并未做出有损大周的事,相反,她造福大周,黄金谷、大盐田,这都是造福天下的大事。 宇文显道:“二皇妹封号南康,不如就以东字打头,定为东顺如何。” “东顺,恭顺,她对苏皇后倒是极其温顺乖巧,不似华凰。” “两相比较,儿臣更相信华凰是真的,李小晴是假的。” 华凰敢于与苏皇后当场争执,也敢于坚持自己的立场。 “可从人之常情上论,李小晴更像真的。” 第197章 监督仪式 李小晴对苏皇后太好了,好到处处言听计从,就似没有自己的主见,更像是奴仆对待主子,不像是女儿敬重母亲,甚至于李小晴还有些谄媚讨好,不仅奉承苏皇后,连苏家人也一概敬着、捧着。 崇熙帝道:“若明日确认李小晴是苏皇后之女,封李小晴为东顺公主。华凰的封号、封赏暂作保留。你先暗中观察,若有不妥,再来禀报于朕。” “儿臣遵命!”宇文显拱手应承。 崇熙帝焦头烂额,“你明日带着礼部、太医院、都察院的官员前往宗庙,监督认亲仪式,以防有人动手脚。” “是,父皇。”宇文显也担心有人动手脚。 苏皇后并不像表面那般贤惠大度,她只是不在乎皇帝,也未将广平王放在眼里,但是,一旦苏皇后握权,绝不会放手,他们不得不防。 * 是夜,星稀月朗,长夜漫漫。 凤仪宫,苏皇后端坐在菱花镜前,她自盒匣里取出一只瓷瓶,从里头取了一枚药丸,用两指拈着,细细地端详。 兰姑姑看这不是苏皇后素日吃的荣养丸,颜色不对,药香味也不对。 苏皇后道:“那副方子的药可熬好了。” “回娘娘,熬好了。” “让李小晴服下一碗,明日五更天时再熬一碗给她喝,不必去御膳房,就在凤仪宫小厨房熬,你……要不错眼地盯着。成败都在明日,我们赌不起,一旦我们输了,就会身败名裂。” 放弃亲女,却认下无相干的女儿。 苏迦必须要保护好,绝不能将她扯进来。 苏晴此生犯的最大一件事,就是将矛头对准了苏迦,毁了苏迦的名声。 虽然苏迦还是嫁给了宇文晏,可是却一生都得不到玉碟,得不到诰封,她如何不恨。更令她着恼的是,宇文晏被皇帝过继给燕王为子,再不是皇子,想做储君再不可能。 兰姑姑低声道:“娘娘,这药真的管用?” “古方炼制的药丸,只要我与李小晴同服,明日我与她的血就会相融,这个古方可是连太医们都不知道。”她张嘴吞下药丸,“宇文晴的血能救得了太上皇,害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兰姑姑心下已是惊涛骇浪:广平王府那一场刺杀,是苏皇后令人做的,她要毒杀太上皇,还想毒杀华凰公主。 结果,不言而喻,她失败了。 如果太上皇死在广平王府上,广平王便说不清楚,一生都会为此而愧疚。苏皇后要的不仅是除掉太上皇,委实太上皇太护宇文晴,瞧得令她生厌。而她更想毁掉广平王,只有这两个人都没了,她方能安心。 但计划失败了,古方毒药出世,后面就需得更加小心,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兰姑姑自寝殿告辞出来,不多时捧了一碗汤药到偏殿。 李小晴看着汤药,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兰姑姑……” “公主染了风寒,这是娘娘特意令奴婢熬的,喝了吧。” 她根本没有风寒,故意这么说,是给旁人看的。 李小晴知道苏皇后有多厌恶宇文晴,她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一幕,连亲娘都不待见,宇文晴做人够失败。 她接过药碗,一闻就想呕,可她不能惹苏皇后不快,她自己的来路,苏家知道,苏皇后也清楚,她强忍住想呕的冲动,扬颈一饮而下,吃完之后,正待去取蜜饯。 “此药服下,不能吃任何其他有味的东西,从现在开始,所有辛辣之物俱要忌口,不饮酒、不吃茶,不沾荤腥等物。” 兰姑姑对华凰还有几分敬重,可对李小晴,直接就是用命令的语气。 她可是个假货,苏皇后要变假货变真货,这是皇后的事,但她不能让苏皇后的计划失败。 李小晴道:“兰姑姑,我记下了,绝不吃不该吃的。” 兰姑姑只着人取了清水给她漱口。 “明日宗庙会有一场滴血认亲……” 李小晴的心口一紧,万一失败,她可就会被处死,“兰姑姑,刚才那药……” 兰姑姑眼神立时转严,李小晴不再问了。 凤仪宫可不大安全,万一泄露秘密,她们全得担上“混淆血脉”的罪名。 兰姑姑道:“娘娘说你是大公主,你便是真正的大公主,早些歇息,明儿五更天还得用一次药。” 李小晴应了一声“是”,有服下药后,就能与人的血液相融的药,苏皇后果真是预备充足,真女儿变假的,假女儿变真的,能让亲娘放弃,宇文晴也太失败。 * 翌日,天刚亮,宇文显携着礼部官员三人,都察院御史两人,再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御医三人同往皇家宗庙。 皇家宗庙,肃王、荣王、宁王已到了。 肃王在各处都派了人手,井口处、厨房等都有人。 不多时,苏皇后带着李小晴来了,母女俩生得一般无二。 苏皇后道:“肃王,开始罢。” 三位太医检查水桶、清水、碗、刀具等物,确定没有异样,由领首的太医道:“无异样!” 都察院、礼部官员再查看一般,各自报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取了三碗清水,苏皇后接过肃王准备的小刀,在自己的指尖划了一下,鲜血滴出,在三碗里各滴了一滴血。 立有太医给苏皇后包扎伤口。 李小晴用小刀割破手指,同样在三只碗里各滴一枚血。 所有人的眼睛盯着三只碗,原是可以一只碗,但为示仪式的隆重,特意备了三只碗,第一只碗的两滴血融合了,之后是第二只碗、第三只碗里的血都融合到一处。 肃王对着皇家宗庙的先祖牌位一揖,“祖宗保佑,李小晴乃苏皇后之女,为我大周皇族……” 话未说话,但闻外头一声高呼:“太上皇驾到!” 太上皇携着刘内监从不远处而来,坐在宫辇上,一双眸子明明灭灭。 苏皇后既然敢来滴血认亲,必有后招,血相隔与否,并不能说明是否亲生,有是亲子却不相融的,有非亲子却能相融的。 太上皇近了跟前,刘内监扶他下了宫辇。 “再取一碗水,朕与李小晴再验验。” 李小晴眼神慌乱,她的血能与苏皇后相融,是因为昨晚、今晨她服过药。 苏皇后神色淡然,她早猜到会有此招,今日午时以前,李小晴与任何人的血都能相融,但若过了这时辰,便不一定要了。 肃王抱拳唤了声:“太上皇,你可是九五至尊,龙体贵重……” 第198章 验血认亲 “不就是一滴血,昔日华凰能为朕献上心头血解毒,上古奇毒非至亲心头血不能解,这么快,你们就忘了此事?”太上皇接过备好的干净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下一滴血到干净的清水碗里。 李小晴又滴了一滴血,两血相融。 李小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还是苏皇后神机妙算,一早就备好了。 太上皇微微一笑,“刘彼,将你的血与她的再试一次。” 刘内监微怔。 苏皇后的脸微微一变。 太上皇勾唇,“皇后,据古籍记载前朝有融血汤,服下此药,四个时辰内,此人的鲜血可融任何人的血液。若是刘彼的血能与她相融……” 李小晴听到此,面容刷的煞白。 太上皇似笑非笑,“若刘彼之血与她相融,便能证实一件事,前朝禁书《巫医药方》重现我朝,而早前朕所中之毒,源自此书。” 刘彼的血在清水碗里,有太医再取了李小晴的血。 “融了,果然又融了。” 太上皇道:“不如再试几人。” 苏皇后为了今日,一早谋划,神色未变,还好早有防备,就怕有人出现搅局。 荣王滴了一枚血,这一次两血未融,之后便是御医滴血,也未相融。 肃王观察了后面未相融的血。 太医再次检查,依旧未发现血里的异样。 她给李小晴服的是融血汤,但只要服上两次,融血汤只能取出五滴,后面的血液便是正常的,这个秘密苏皇后谁也没告诉。 若是服一次,能有四个时辰,但若服两次,半个月内,每月五滴血都能与任何人相融,她防的便是今日。 太上皇面露狐疑,不是王严来禀的此事,怎会出了意外,血又不能与人相融。 刘内监道:“皇后娘娘,你与李小晴再滴血认一次吧。” 苏皇后当即冷笑,“刘公公,早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取了本宫的凤血,本宫与小晴的血能相融,她是本宫的亲生女儿。若要再验,不如将假公主带出宫狱,令她与本宫验一次如何?” 太上皇道:“若是要验,将燕郡王府的苏夫人一并唤来,再细细地验上一回。” 谁是她的女儿,苏皇后心里有数。 太上皇提议后,苏皇后眼里掠过一丝惊慌,她的事,太上皇到底知晓多少? “李小晴是本宫之女,本宫绝不会认错,她有一样的胎记,还有与本宫一般无二的容貌,她……才是本宫之女。” “论长得像,苏迦生得像皇后,华凰亦生得像皇后,天下间再寻一个找得像皇后的,想来不难。”太上皇不信,他看到了苏皇后眼里的异样,她害怕了。 苏皇后福身一拜,“父皇,江山社稷为重,华凰身份有待确认。”她顿了片刻,“李小晴的养父李大志招认,小晴才是真正的宇文晴、本宫的女儿。” 太上皇道:“这件案子已经移交刑部处理,李大志一家是半年前突然出现在京城城外的庄子上,而绵州苏晴却是在仁和县长大的,李仕甲一家、王丁两庄的人俱可作证。你要朕如何相信,李小晴不是真正的细作?” 苏皇后担心太上皇将苏迦扯进来,到时候毁掉的不仅是她,还有苏迦的小命,甚至于苏家都会栽进来。 她在赌,赌皇帝顾惜名声,不愿将此事越闹越大。 “皇上驾到!” 一声高亢的呼声传来,皇帝乘着龙辇而近。 崇熙帝与太上皇行罢了礼,他问左右道:“结果如何?” “启禀皇上,李小晴的血能与皇后相融,也能与太上皇的血相融。” 早在崇熙帝的预料之中,李小晴与苏皇后长得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偏那下颌又像极了崇熙帝的下颌。 苏皇后眼波一转,肃王、宁王领会,当即抱拳一揖,“启禀皇上,李小晴确实是皇家公主,还皇上赏赐封号。” 荣王不想在这事上开罪苏皇后,“启禀皇兄,华凰这个封号……” 崇熙帝冷声道:“就凭她,不配!” 不配…… 他这是明确表示自己对李小晴的不喜。 凡是与苏皇后太近、太听话的,他都不放心。 “华凰公主对江山社稷有功,献出黄金谷,更献出大盐田之策,而她寸功未立,就想得厚赏?” 后来的女子,凭什么得到“华凰”这封号。 苏皇后撩袍一拜,“臣妾叩请皇上,为小晴赏赐封号。小晴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这本是她应得的……” 崇熙帝道:“无论是华凰还是她,都是你当年自己弄丢的,你为了一己私心,想要打压司马贵妃,故意弄丢晴儿,不是朕亏欠她,是你欠了她。朕赐封号,不是补偿,而是因为她是皇家血脉,与是不是你生的没有关系。” 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皇上还是不信小晴才是真正的大公主?” “苏惠,你敢对着宇文氏的列祖列宗发毒誓,就以你、以苏氏一族、燕郡王府的苏夫人发誓,保证小晴是真正的皇家大公主,若是有假,你们不得善终?” 敢吗? 苏皇后不敢,且是拿苏氏全族与苏迦立誓,她更不愿意。 “小晴的血与本宫相融了,她的容貌更像本宫,如何就不是本宫之女了?” “是也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既然你要替她讨封号,朕封她为‘东顺’,永远温顺莫污皇族名声。”他对着宇文皇族的祖宗灵牌,抱拳一揖,“列祖列宗保佑,若苏氏混淆皇家血脉,便让苏氏、苏家不得善终。” 苏皇后心肝颤了又颤,这一招,崇熙帝不可谓不狠。 他不信她,甚至质疑她。 太上皇不信,现在崇熙帝更是不信。 这一日,崇熙帝下旨,封苏皇后流落民间的女儿李小晴为“东顺公主”,未提华凰的封号。 华凰的案子悬而不决。 但案子同样悬在苏皇后的头上,一旦再查下去,必有破绽,到时候她就是混淆皇家血脉的大罪。 * 腊月十六,苏晴进入宫狱数日后,有人送来了宫中常服、被褥、书案与书藉、笔墨,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张琴。 待遇似乎改变了,但依旧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 苏晴近来虽无书,脑海里却异常的清明,亦一直在修炼《梅林气诀》。 宇文显携着侍卫、内侍迈入宫牢,“这些是我令小李子和喜儿为你预备的,你可还喜欢?你在太学、国子监的时间不久,你一出事,便有无数学子、先生为你请命,说你不会是前朝余孽。” 苏晴道:“大皇子殿下,能托你一件事么?” “你说。” 第199章 嘱托 “若我不幸离逝,你代为接掌皇庄、十八店铺,那些生意,管事们很是用心,这些管事里头除了一部分老宫人,还有六王兵变中受牵连的勋贵后人。 朱玉、锦心等俱是勋贵后人贬为宫婢。有朝一日,她们的兄弟立功恢复了爵位、官身,还请殿下赐她们恢复良民之身,回家人身边相聚,自由婚娶。 身在乱世苦,身在盛世权势的争斗之中,苦的更是这些弱女子。” 宇文显道:“你不会有事。” 苏晴苦笑,“可惜皇上不信我,我懂他一心要做明君的雄心壮志,他却不信一个在民间长大的嫡亲血脉。” 皇帝的宠爱也不是一尘不变的,一旦起了风波,他也会怀疑。 这更是她一人的悲哀。 “到现在都没放我出去,说明外头的大公主取信皇室更多的人。 而你们没杀我,是因为学子们求情,我这么久以来并未做出任何伤害大周的事。” 同样是皇家的女儿,有的公主可以连连做错,却有庇护,而有的只因自幼失落民间,却要饱受诸多的猜疑。 这次的事,令她觉得心寒。 “大皇子殿下,若是一切回不去,麻烦你将翠微宫的宫人送到懿宁宫安顿。” 到底是她累及了他们,也护不住他们。 曾经以为,只要太上皇、皇帝信她便够了,但他们的信任及脆弱,根本经不住任何的风吹雨打。 “你应该请白马寺的宝鉴大师为你诊一次脉,如果苏皇后与苏家真要兴风作浪,必会在皇家子嗣上动手脚,你是皇上长子,而她要出手,必是断你子嗣。苏家有前朝秘药存在的,要毁掉你的子嗣很容易。” 这几日,她想了许多,翻来覆去,最后认定害她之人必是苏皇后与苏家。 苏皇后对她有多厌恨,她心里是知道的。 苏迦颇似苏皇后,凉薄、狠辣、自私,为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 宇文显道:“你如何肯定苏皇后会对我下手?” “苏皇后曾对我说过,她不会让我好过。我既数年为奴婢,她会让我连奴婢都不如。她曾说过,没有人可以阻止她的计划。 她一直盼着宇文晏为储君、做皇帝,而苏迦成为皇后,苏迦的儿子可以最终成帝。宇文晏只是工具,她想要的是幼子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做高高在上的太后。 你若有儿子,这不是毁了她的计划?如果她避开皇上耳目与苏家合谋,她就有手段神鬼不知的给你下药。也许,是因为我无意窥破她的秘密,她才容不下我。” 前世的苏皇后给宇文显下了绝嗣散。虽然晚下了几年,但宇文显只得一个儿子,且这唯一的儿子后来染了痘毒身亡。 苏迦与苏皇后选了宇文晏的次子过继给宇文显,她的魂魄消散前,宇文显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听到了苏皇后与苏迦的计划,其实宇文显不是病,而是中毒,那毒会一日日消耗人的体力,最后衰弱而亡。 宇文显一死,必是小孩登基,苏皇后真正做到临朝听政。 苏迦想做太后,但孩子是过继出去的,所以真正掌握大权的是苏皇后。 宇文显离世后,真着人请了宝鉴大师入京。惊人的是,这事被苏晴给言中了,他中了奇毒,是断人子息的毒,要解毒、调养需要一年的时间,就算调养亦只有一半的机会,不易受孕的妇人很难生下他的孩子。 宇文显大惊,将这事报给了崇熙帝。 崇熙帝宣召宝鉴大师入宫,发现嫔妃之中,年轻美貌的这批,只有两个未中毒,其余全中奇毒。 这件事就严重了,皇宫中,神鬼不知中,竟有这么多的后妃中毒。 宫中大牢。 苏晴在练字,有时亦会弹琴,全看她的心情,偶尔她会与看守的内侍聊天。 崇熙帝在她被关入大牢近一月时来了。 内侍给他搬了一张贵妃椅。 宇文显立在他的身侧。 “你如何知道苏皇后下毒?” “皇上不该这样问,而该问,我为何如此了解她?”苏晴继续练字,“我为了平安活着,自然得了解害我的人,我将苏皇后从秦王世子妃至今的事细细调查一遍,发现她这一生中,出现很多不合事宜的地方。我了解她,就像我曾经为了在李家活下来,不得不去了解李家的主子。 宫中的大公主到底是谁?我近来一直在琢磨这件事。陈留时,我遇刺昏迷,仁和县李仕甲大人的嫡女李翠芳从陈留失踪,她跟周勖走了。我去国子监时,遇到周勖,李翠芳被他送走。 苏家要找合作者,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对付共同的敌人才能让他们更安心。 思来想去,若我是真的大公主,宫中大公主是李翠芳的可能极大。 天下异士无数,李翠芳改头换貌变成苏皇后与皇上模样。我曾听奥数先生说过,北宁江湖有一神医名为妙手,能将无盐丑女通过修骨、切肉变成闭月羞花的绝世美人。若是苏家以重金找上此人,一切都能说得通。” 妙手换脸改貌医术一流,只要你出高价,他就能照着雇主要求,换出你需要的脸。 苏晴捧起书案的字,“许久没有模仿李翠芳的笔迹,皇上与大皇子不妨取得她的笔迹比对一番,若有六七分相似,冒充者必是李翠芳无疑。” 宇文显接过,上次的事被她说中了。 苏晴垂眸,“皇上,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我不怪你,只是此事之后……”她打住了话,“你们的答案我给了,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请回罢。” 父子二人离去。 很快就要新年,而她在大牢里度过新年。 宫牢的屋顶窗孔里,飘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崇熙元年,腊月无三十,二十九是除夕。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后,寒冷的宫牢里终于传来脚步声,人未至,却先闻到了脂粉香气。 苏皇后携着东顺公主立在牢门外。 他们是在除夕宫宴上溜进来探看的,近来宫里的戒备更深了,尤其是昨日,大皇子与崇熙帝出手,一下子捉了她三个宫人,这些全是她埋下的暗线,是从高祖末年,苏家就埋在宫里的,活捉了一个,苏皇后以为必会关在宫牢。 苏晴手里捧了一本书,身上裹着被褥,牢里没有火炉,实在太冷了。 “苏皇后与公主怎么来了?” 第200章 谁是假的 李翠芳扯着嗓子,用与苏皇后相似的嗓音道:“你这冒牌货,到了如今,父皇还不杀你!苏家已上奏,要将你贬为营妓,以示惩戒,今日本公主与母后就是来送你离开的。” 苏家要代皇家贬罚她?什么时候苏家的权力能代替皇家? 苏晴苦笑,“李翠芳,你、我之间,到底谁是假的,你自己不清楚?” 李翠芳一声惊呼,立时恢复本来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她! 这是李翠芳的声音。 她扮出皇后的七分声音,必是习得江湖口技,能模仿皇后的声音。 苏晴莞尔,“皇后娘娘为了对付亲生女儿,不惜弄出假货来冒充亲女,你大概是天底下最狠辣的母亲,你真是渎亵了这个词。” 苏皇后对李翠芳道:“你出去!” “母后。” “出去。”苏皇后冷着声音。 李翠芳福了一礼,乖顺地退出宫牢,立到宫牢门口。 今儿是除夕,两个看守宫人在看守室里已吃醉了,有人送了好菜好酒,两人一阵欢闹,不到半个时辰便醉得不省人事。 苏皇后移着莲步,“宇文晴,谁告诉你,你是本宫的女儿?” 苏晴望向苏皇后,“你不是我母亲?” 她猜到苏皇后不是自己的亲娘,苏迦才是她的女儿。 “当然不是。当年我爱慕上的男子是魏王世子,独孤皇后与高祖为宇文雍求娶我。知道魏王世子娶的是何人?” 前世以为苏皇后是亲娘,根本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魏王府世子娶的是赵国公府大小姐,她是你的姨母家表姐。”苏晴答道。 “你……是赵氏与魏王世子之女,苏迦才是本宫之女。” 苏晴因应考时出现了六王兵变的考题,对这段时间的历史进行了恶补。皇家的档籍中记载,赵氏与魏王世子育有两子,六王兵变时,长子六岁,次子三岁。第三子于天华三十八十月初八诞生,产下之时却发现是一个死胎。 后来,她因黄金谷的事,再入藏书阁查阅资源,无意间发现一个大秘密,“六王兵变”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从头到尾,只有秦王府发兵,所谓的魏王灭了太子宇文永全家,原是子虚乌有。 六王兵变,是秦王府发兵灭了十大王府,而这十大王府是:太子宇文永、三皇子魏王、五皇子赵王、六皇子吴郡王、七皇子燕王(贤王)、八皇子陈郡王、九皇子秦王、十一皇子林郡王、十三皇子韩王、十六皇子淮郡王。 肃王当年是肃郡王,在高祖的皇子中序齿十二,秦王序齿九。 高祖膝下先后诞生了十七位皇子,唯有十二位得以长大成人。 高祖最是喜爱儿子,对公主却不甚欢喜,多许邻国和亲。当年未成年的公主死在六王兵变,嫁给本朝臣子家的公主各有支持的皇子,也尽数被杀。 若她是魏王世子的嫡女,应该是皇家档籍里记载的“死胎”。 “你调换婴儿?” “为了瞒天过海,我将迦儿的年纪报大一岁,那个死婴是燕国公府的五公子。” 死胎是苏家的男婴,宇文氏诞下一个死胎,苏皇后着人将死胎封存到地窖冰库之中,那一阵子,苏皇后疯狂地想诞下一男半女,若是女儿,就助她成为皇后,若是儿子就是未来的皇帝。 她从来都不在乎男人,但她要做的是皇后之母、皇帝之母,做高高在上的太后。 “你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哥哥?这有违人伦,你真是太可怕了。” 苏伽是苏皇后之女。 苏皇后冷声道:“我们来猜,迦儿与宇文晏到底谁不是皇上的骨血?” 有一个不是崇熙帝的骨血? 苏皇后怎会让一个亲生的、一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担负骂名,更不愿苏晴瞧不起她,干出有违人伦的事。 他们只有一个是她生的,另一个不是她儿子,不过是她养大罢了,怎就不能成亲,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事。 “宇文晴,你知晓真相就得死,你是不是觉得浑身乏力,看到的本宫是不是变成几个人?” 她如何下的毒? 苏晴全然不知,眼前的人影摇晃,在昏迷之前,她暗自运转《梅林气诀》,她眼前一黑,已昏迷过去。 苏皇后对外头喝道:“小晴,将人放进来。” “是。” 进来的是几个男子,领首之人身形熟悉。 苏皇后沉声道:“你不是一直渴望得到她,将人带走。三个月后,我要她出现在北疆军营,成为世上最不堪的营妓。” “多谢皇后娘娘!”来人一开口,却是周勖的声音。 门口的李翠芳心下一惊,她知道周勖,这声音变成鬼都记得,周勖已认不得她。她的身份秘密,苏皇后知,苏迦、苏远知,第四个知道的是苏晴。 周勖进入牢门,看着周围的摆设,即便在牢里,她同样在学习,他将人扛在肩头,带着两个同样黑色夜行衣的蒙面男子快速离去。 一行人仿若暗夜的诡魅,自冷宫后面的小径出来,行走越发灵敏。 徐谡自一边闪出,“放下华凰公主!” “徐谡,我劝你少管闲事。” “放下!”他重复一遍,挥剑而上。 苏晴还在运转功法,想要化解毒药,她记得当初,便是运转功法,便离奇地化解了毒,耳畔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打斗声。 一个异味扑鼻,是羊膻味,又有牛乳味,一个带着北宁口音的男子大声道:“多谢大周送我绝世奇女!” 徐谡与周勖相斗,反而是暗处出现的人将人带走了。 两人快速追击,追到京城,哪里还能看到人影,甚至不对那人是如何消失的。 苏晴有了知觉时,已然浑身被绑,双手、四肢都被绑在一张桌案上,触目处是一个体形高大的男子,生得很有阳刚之气。 “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女进士,如此前无古人的才华,怎的生得这般普通?你的容貌可真配不上你的身份。” 苏晴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一直用背对着他,似在准备什么东西,“北宁太子出了天价要你,你值五十万两白银,我将人夺了来,不改变你的容貌,如何将你带出大周?” “你是北宁神医妙手。” “错!不是妙手,是妙妙手。” 一个大男人,非要两个妙字,这么古怪,能是什么好人。 第201章 新身份 妙妙手继续道:“你的新身份,北宁太子已准备好,你会成为北宁贵族萧氏三小姐、北宁第一美女,画像也有了,你放心,我保管没有人再认得出你。” 苏晴挣扎着,可这绳子捆得太严实。 妙妙手转过身来,猛然回头,一块帕子捂住口鼻,苏晴再次昏过去。 她似回到前世时,她在马家染了重病,性命垂危,她被马家抛入后山,那时亦是这样,浑身动弹不得,使不出力气,头疼得似要炸裂开来。 苏晴潜意识中运转了《梅林气诀》,此功一转,体内的药效被化解,委实神奇得很,她依稀闻到一股血腥味,还有少女的痛苦低咛声,那是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无奈、无助地“救救我!救救我……” 苏晴睁开眼时,屋里一团漆黑,她小心翼翼地下了榻,身上换上了小户人家姑娘的寒衣,榻前没有绣鞋,她赤着脚摸索着出了屋,寻着那呼救声而近,在自己房间的隔壁,还有一间木屋。 这是纸糊的窗,用口水沾指,轻轻一凿就破了。 屋中榻上绑着一个少女,是一个与自己生得一般无二的脸。 她用手摸摸自己的,再透过纸糊的窗户看着被绑少女,不远处传一阵脚步声,她快速闪躲了起来,苏晴进入绑着少女的房间,快速解开被绑的少女,“快与我换了衣裙,快!” 她记得昏迷前,妙妙手曾说过,北宁太子出了重金要寻她,妙妙手弄出一个与自己眉眼一样的女子,必是为了冒充自己。 只片刻,两个人很快易换了身份。 苏晴道:“记住了,你现在是我,我叫华凰,名宇文晴,若是被抓住,你就说自己是华凰。我现在是你,你先出去。” 少女连连摇头,她不要出去,她可是看到上一个是如何惨死的,那是被北宁贵公子丢入了药炉里炼成了人油,她不想死。 苏晴道:“好,你不想出去,我可出去了。” 她是为了对方好,可人家不领情。 苏晴出得屋子不久,就听到身后的人扯着嗓子大喊:“有人逃走了,有人逃走了!” 模样很像,唯独这声音,与她可不像,更为娇柔,她的声音略带一分沙哑、七分轻灵温婉。 苏晴心下着急,辨清方向,从最近的偏门出来,像只没头的苍蝇往黑夜飞奔而去。 * 懿宁宫。 太上皇听说有人劫狱,徐谡在途中堵住周勖,可被周勖带出宫狱的华凰公主失踪了,据说是他们交手之时,出现一个江湖中人,将人给带走了。 苏晴失踪两个月了,再未寻到其下落。 太上皇看着手里的书稿,他还想着书,虽有《二十六章经》根本无法尽数参悟,他要成书非苏晴不可。 苏晴的才华比太上皇预料的要高。 他反复比对以前,比《二十六章经》的精妙,比《天下策》文辞的绝美,气得咣啷一声将书案上的书稿、摆件推了一地。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朕做几十年学问,却不如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女子?” 刘内监眼神有些木讷,就似一潭死水。 太上皇正在发火,若不是太上皇无动于衷,华凰公主就不会被人所劫。 太上皇坐在座儿上,生了一会儿闷气。 刘内监静默地整理了撒了一地的手稿,按照着序号重新排好,摆放到太上皇的桌案前,太上皇扫了一眼,“还未找到华凰的下落?” “太上皇,王统领正在寻人。” 太上皇悠悠轻叹了一声,“一旦她进入北宁便再回不来。朕不是不保她,而是不能护她,谁能想到,她不是前朝余孽而是魏王后人,是我三皇兄的嫡孙女……” 他也想知道华凰到底是什么人,担心她是前朝余孽,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魏王后人。 刘内监道:“魏王府已经没人,成不了气候。太上皇不是曾说过,她就是一个女子。” “可她是一个有心机、有才华的女子,魏王府是被我们秦王府所灭,谁能保证她得晓身世真相,不会为父母家人报仇,朕赌不起。” 当年的诸亲王府,都是为秦王府所灭,对外头魏王灭太子府,燕王灭魏王等这些说辞,都是为了欺瞒天下人,其实他们全是死于秦王府之手。 任苏皇后如何隐瞒真相,,最后还是被太上皇派出的王严一点一点挖出来。 挖出天华三十六年十月,燕国公夫人宇文氏诞下的是个死胎男婴,苏皇后将这死胎藏在了冰库,直至魏王世子妃赵氏于三十七年十月初八诞下一个女婴,苏皇后挺着大肚子,买通魏王府的稳婆,将赵氏之女换成死胎。 其后,苏皇后着人藏起女婴,待她产下苏迦,她将苏迦送到了燕国公府苏家的乡下庄子,安排了最好的仆妇、侍女照料。 难怪苏皇后如此疼爱苏迦,苏迦才是苏皇后所出。 苏晴不是什么前朝余孽,而是被苏皇后当年调包带走的魏王嫡孙女,甚至魏王父子都不晓她的存在。 明知道华凰公主不是前朝余孽,也不愿将真相告诉崇熙帝。 崇熙帝没有先防备华凰公主,反倒是太上皇生出芥蒂。 祖孙情深却抵不过华凰非太上皇后人这一点真相。 苏皇后一早便知华凰不是她女儿,变着方儿地诬陷,将她定为前朝余孽,也只是为了置对方于死地。当年苏皇后提出交换孩子,也是因为华凰不是她所出,她不在乎华凰的死活,只要能用来当成棋子,打压司马氏。 太上皇想到魏王府满门被灭,即便华凰是女子,谁能保证在她知晓真相后,不会想要报仇。 太上皇看着越来越不满意的文章,气恼地砸了几回书案、撕了好几次书稿,过上两日又会继续如此。 太上皇问道:“刘伴伴,若她回来,她还能为朕所用么?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救朕?” 如此重情重义的苏晴,不是他的孙女,是他胞兄魏王的孙女。这般满腹才华,其实不是像他,而是随了魏王父子。 小时候,他的记忆是好,可他理解能力、举一反三等远不及魏王。因着这儿,母后最疼魏王,更是大力栽培。高祖皇帝的朝堂上,最得高祖喜爱的也是魏王。 母后在晓他诛杀兄长全家时,指着他们父子破口大骂,说他们是恶魔,说他残忍,说她应该在秦王出生时就将他掐死…… 高祖的继皇后有多看重魏王,这个是她最疼爱的儿子,也是她的骄傲,可她未曾想到,最爱的儿子会被另一个儿子灭了全家。那时候,继皇后天天咒骂秦王夫妇,就连秦王的儿子亦个个不得她待见。 第202章 魏王后人 她生前说得最多的话是“宇文泰,你会遭报应的,你连你胞兄年幼的孙儿都未放过,杀人者人恒杀之。为了皇位,你灭了高祖皇帝十个儿子全家,你定不得善终……” 高祖几次生出废储之心,也是因为太子不及胞兄魏王有才干。 可是最后,优秀的兄长们,全都死在秦王府之手。 他知道独孤氏与宇文雍布局陷害各大王府的事,那一日,独孤氏等了很多年,避开高祖皇帝的耳目,养了龙卫军、凤卫军,没人知道。独孤氏在成为秦王妃并诞下宇文雍后,开始养了两支卫军。 独孤氏成功了,自那以后,太上皇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女人,他那些优秀的兄长,与其说死在秦王府之手,不如说,是死在独孤氏之手。 女人一旦狠起来,一旦争夺权势,绝不会比男人差。 没有独孤氏,就没有他登基的一天。 对于往事,他既有愧疚又有防备。 以为魏王府死绝,突然冒出一个苏晴,被他视为亲孙女疼爱的华凰竟然是魏王后人,他如何能不防。 刘内监不知道如何回答。 太上皇不会知道,自从上次华凰公主舍命救刘内监后,华凰公主在刘内监心里的地位不输太上皇,甚至还要高出一点点。 以为不是前朝余孽就好,不曾想,却查出苏晴是魏王嫡孙女的真相。太上皇的心情更复杂了,一面舍不得其才华,一面又得防备苏晴加害他,会为魏王府报仇。 太上皇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女子,苏晴是像孤独皇后一般聪明的女子。 “若是华凰回来,朕会恢复她的真实身份,让她做魏王府一脉的后人,依旧让她做公主。朕想让她放弃报仇,让她明白,好好且平安的活着,才是她最后的归路。刘伴伴,她信任你,你劝她为朕所用,为朝廷所用。” 刘内监应了一声“老奴定会尽力而为。” 太上皇在知晓真相之后,不会再待华凰公主如最初,他在防备,他更想利用华凰公主的才华来成就自己的千古才名。 华凰公主为他“整理”诗词集,为他编写《制文二十六章》,成就了他的字帖《天下策字帖》,仅是字帖他不能成功,但《天下策》的文章让他成了一代明君,太上皇亦是人,沉陷在当帝王时都不曾拥有的荣耀、推崇之中,尤其是身边年轻的嫔妃一脸崇拜地仰望他时,不是拿他当皇帝,而是将他视为神明一般,他很享受。 当他走出宫门,迎接他的是宫人们同样崇拜的眼神,他更享受、骄傲。 他不做皇帝,却能做一个皇帝有成就的文学大家。 从华凰公主被抓下狱,到现在太上皇的心思改变,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太上皇待华凰公主,再无昔日单纯的祖孙情分,有利用,有防备,甚至还盼着华凰公主在危急之时,像上次他中毒时奋不顾身地牺牲自己。 皇家情薄,太上皇也是薄情之人,即便知道华凰公主视他为最亲,可他却先一步放手,先一步有了算计、防备。 刘内监平视着前方,就似要穿过宫墙,想要告诉华凰公主:孩子,走得远远地吧,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回宫。 太上皇不再说话,也没了整理书稿的心情,他的才华竟不如华凰,这是一个如此残酷的事实,就像他虽记忆力惊人,却不如三哥魏王有才华一样。 魏王武功好,文才好,任是他如何追,都追不上。 独孤皇后当年为了宽慰他,便说他是一直在藏拙。 藏拙,他也曾这么认为。 可现在才知道,他不是藏拙,是他真的不如魏王。 他很生气,自己比不得魏王之才,竟是连魏王孙女的才华都比不得。 魏王一脉人杰地灵,最优秀的人才都在那一脉,连灭了魏王府后,流落在外的华凰都是绝顶优秀。只华凰一人的才学,就赛过他所有的子孙。 太上皇的心境繁复得难以描述,这几个月,他很是煎熬,先是令王严彻查,怀疑苏皇后之女另有其人,王严曾说苏迦的出身有太多诡异,可这般一一查下去,果然苏迦才是苏皇后之女。 再往下查华凰的身世,原是他们查不出来的,但苏皇后去在除夕宫宴时进入宫狱,看似里头的人引走了,宫狱里藏了王严安排下的暗卫,亲耳听到苏皇后告诉华凰身世真相,苏迦是她的女儿,华凰是魏王世子夫妇所出的嫡女…… 难怪,华凰的容貌有几分酷似苏皇后,所有的谜底全都揭开了。 李小晴不是苏皇后之女,而是李翠芳,华凰一早就猜到了。 她人在宫狱,却猜出所有真相。 在苏皇后道出,她的女儿是苏迦时,华凰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苏皇后道出华凰的身世,她终于露出一缕异样。华凰终于知道自己的亲人,可是他们全都死了,她是心痛,还是愤怒,又或是想要报仇? 苏皇后的野心很大,她说宇文晏、苏迦二人之中,有一个并不是皇帝的孩子,到底是哪一个不是? 苏迦已经嫁给宇文晏,倘若都是皇帝的孩子,将是千古以来一桩皇家丑闻,这是兄妹结亲。 太上皇令王严彻查苏皇后、吴美人。太上皇知晓了真相,严令王严、刘内监保守秘密,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 皇家绝不能承认苏迦是苏皇后之女,否则这桩丑闻,就会名动千古。 那么不能承认苏迦的身份,就只能承认一个假公主“李小晴”,不过就是一个假公主,还是一个不能诞育子嗣的女子,养着就养着,只要她行事不太过分,就留着她,但若太过分了,赐死便是。 “李小晴”成了太上皇、皇后手中的一块“遮羞布”。 太上皇很恼苏皇后,果然女人很可怕。独孤皇后提前十几年布局,苏皇后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为后,便是为人正义都不要,做出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宇文晏之事,甚至可以忍住不与亲生女儿相认。 太可怕了! 苏皇后就是一个疯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行事疯狂。 他这一生遇到了两个厉害的女人,现在还有一个苏晴,他如何能不防,如何能相信苏晴不会为魏王府一脉报仇。 刘内监望了一眼龙帐,里头的人阖上双眸,但他知道,太上皇并未睡着,着书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功。 太上皇想要写的是一部要不输《制文二十六章》、《天下策》这样的书,整理了几个月,时常发怒,是为自己写不出好的生气,也是在惊叹华凰公主的才华。 唯有到了跟前,才知道华凰到底是怎样的不俗。 “告诉王严,继续寻人,若发现华凰进入北宁,若她拒绝回归——杀无赦!” 第203章 宁杀 最后三字,掷地有声。 刘内监心下一震,太上皇为了不让北宁用华凰公主的大才,宁可杀之。 这就是皇权,便是帝王,他们可以多情,也可以很无情。 我不能用你之才,便将你杀掉。 刘内监应了一声“是”。 他出了懿宁宫大殿,做了一个手式,这是召唤暗卫的手语。 王严从黑暗里出来,抱拳道:“太上皇有何吩咐?” “寻找华凰公主,绝不能让北宁人将她带入北宁。” 杀无赦,这三个字,刘内监说不出来。 他是将死之人,可他的命是华凰公主救回来的,深宫一生,这是唯一一个愿意为救他而死的人,耳畔还有“翁翁”的声音,他还记得华凰公主当初说“翁翁,在蜀地是叔公的意思,我觉得唤你翁翁很亲切,你就是我的翁翁……” 如此心地良善的华凰,如此渴望一份人间真情的华凰,到底是被辜负、被利用了。 王严领命,闪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 苏晴出了不知名的小院,脚上没有鞋,关自己的屋子没有鞋,隔壁改换出与她一般容貌的屋子里也没有鞋。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有人逃跑了”之声,不敢回头,只能快速逃入一处宅子,脚上很凉,虽是二月,乍暖还寒,尤其是夜里,还有冬天的寒冷,她摸索着进了一间看起来像是主院的屋子。 可是奇特的是,这主院里似乎没有人,是服侍下人的屋里没有人,从屋里寻出两双鞋,挑了一间看起来合脚的穿上,比她的脚大了不少,穿上很松,她寻了裹脚布,将自己的脚缠了几缠,包裹得严实后再穿进去,方才将将好。 刚穿上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晴修炼《梅林气诀》的内家功法后,六识灵敏,人还隔得数十丈外,就听到了夜里的脚步声,她赶紧藏好。 不远处,移来一只灯笼,一个仆妇领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缓缓而近,迈入院门,仆妇提着灯笼走到主院门口,弯腰禀道:“东顺公主,周世子侍寝的时辰到了。” 周世子侍寝的时辰…… 苏晴心下大惊,周世子是指周勖? 看身形,确实是周勖。 周勖与李翠芳,可真是孽缘,兜兜转转,他们两人撞到一起。前世记忆里,他们是夫妻,今生也有瓜葛。 苏晴还奇怪这里怎会无人,原来是有人的,只不过未留下人在。 静寂的夜里,一个慵懒的男音不快地道:“表妹,你这什么意思?是嫌我服侍得不好,你又召他作甚?” 这是苏远的声音? 正房东屋里竟然有人,是李小晴模仿的苏皇后声音,“周勖可不如表哥会侍候,也不如你花样多,本宫唤他来,是让他向你学习。”李小晴对外头道:“安嬷嬷,让人进来。” 里头的灯光一跳,东屋陡然明亮起来。 周勖迈入东屋,屋里一片狼藉,除了一个服侍的内侍,便是帐中的一对男女。 李小晴用手撩了一下头发,她对自己现在的容貌很满意,比以前更美。苏远现在可是喜欢她得很,恨不得死在她肚皮上,苏远不可能娶她,他们就是各有所需,苏远喜欢她带来的尽兴,她则借苏家保护自己。 她见识过苏家的权势,也见到苏皇后如何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走,苏皇后厉害,苏家也不弱。“周勖,你是母后为我选的驸马,可你实在不如我表哥会服侍,今儿你就瞧瞧我表哥如何服侍,学好了,待我们大婚之后,你可得照做。本宫告诉你,若是他日,本宫养男宠、面首,可不是本宫不守妇道,是你实在服侍得不好。” 苏远揽着李小晴,笑得迷离地道:“不如让我做你驸马?” “表哥切莫说笑,母后不许。我在民间时,被李大志那对恶夫妇伤了身子,我怎能害表哥无嫡出子女。表哥,你可是顶顶好的,自有名门闺秀配你……” 苏晴听到东屋传来的声音,李小晴的声音在假音与真音之间切换,夜里听来,仿若鬼魅。她一路怆惶逃走,不知不觉间,竟是入了苏家别苑。 她曾听冯蓉说过几嘴,周勖在京城弄了一个别苑,里头养的是他外室。貌似苏远也有一处别苑,同样是养外室。 苏远杀了人,又被放出来,看样子没有任何事,也未判罪。 不得不说,苏家势大,杀了人也不会被治罪。 苏晴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苏皇后必是手握大权,能放苏远,除非是皇帝下令。 李小晴(李翠芳)变成这般不堪,让两位纨绔贵公子同时服侍,是她在玩人,还是他们在玩她,许各自都认为在玩对方,可实则都是对方眼里的玩物罢了。 送周勖来的仆妇离开了,苏晴寻了机会从正院出来,从另一方的侧门出来,天色还未大亮,她借着黎明之色,近了王宅。 是离开,还是回去? 乔六婆手里还有几千两红利银子,有了银子,她可以远走高飞,偌大的京城,她不信广平王,也信不得燕郡王,那些所谓的皇族,有利益时抢着来分,可不见得都会记她的好。便是柳殊那样的人,她帮过,可最后又如何? 柳殊能抢《制文二十六章》的功劳,可见也不是良善之辈。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落人,除了一个乔六婆,却无人可信。 而此刻,熟睡的乔六婆被身边的王严推了一下。 乔六婆道:“老爷,天还未亮呢。” 王严低声道:“华凰公主寻来了,就在我家大门外。” 乔六婆立时瞪大了眼睛,王严武功极高,必是从脚步声听出来了。 王严下床披好衣袍,“她若问起我,就说我昨晚在宫里当差未归,就照早前说好的行事。” 乔六婆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起身着好衣裙,来不及挽发,就听仆妇禀报:“太太,门外有一名小姐求见。” “悄悄带她进来,避开耳目。” 乔六婆坐到花厅。 不多时,仆妇领了一个杏黄衣裙的少女过来,打扮很干练,只着小家碧玉的打扮,却自有一股淡雅、清爽。 苏晴福了一下身,“我实在无处可去,只得前来打扰乔六婆。” 乔六婆抬了一下手,“你且退下罢,这是从蜀地过来的同乡。” “是,太太。” 仆妇退去。 乔六婆拉了苏晴进入偏厅,合上房门,用钗子挑亮了黎明中的油灯,“苏姑娘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苏晴吐了一口气,“被北宁捉走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一入京城就来寻乔六婆了。” 乔六婆坐回来,“你有什么打算?” 第204章 化解杀意 “心里实在迷茫得很。”她望着外头,心头悲怆不已,“我离开有多久了?” “你是除夕夜被人掳走,如今是二月底,快两月。” 乔六婆从内室提了一壶热茶,倒了盏茶水递给苏晴。 苏晴捧在手里,一口气吃了一盏,这么快便是两月,可她只记得除夕夜那晚的事,看来之后两月一直在沉睡之中,妙妙手有很厉害的药丸子,可她竟不觉得饿,也不会觉得累,可见昏睡时是有人服侍吃食的。 乔六婆坐到苏晴的对面,“苏姑娘可知自己的真实身世?” 苏晴道:“外头如何说?” 乔六婆笑:“若不是你,我不能与老爷重逢,了却今生遗憾。苏姑娘是在试探我?” 现在的乔六婆,到底不是绵州乡下那个人,眼里亦有了丝丝缕缕的算计。 “乔六婆在防备我?” “福嬷嬷是怎么死的,苏姑娘敢说与你无干?” 苏晴悲怆地笑了,“乔六婆可知,福嬷嬷在我归来京城后,一直给我下麝香,我嫁人、生儿育女的希望全被她毁了。虽然她奉的是苏皇后之令,可我明明都说了,我会为她养老送宗,她依旧做了。我苏晴到底做错什么?值得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福嬷嬷之死与我有干?我被她毁掉一生,就是理所应当?” 乔六婆不晓此事。 躲在暗处的王严也不曾知晓,还有这么一件事发生。 苏晴被福嬷嬷绝了诞育子嗣与嫁人的希望,这不是一下子打乱了乔六婆他们说好的计划。他们夫妻可是商量,若是苏晴寻上门来,就让苏晴嫁给王明,一则,王严知道太上皇对华凰公主不会下杀手;二则,此事若是运转好了,说不定皇家为补偿魏王府,还会给一个爵位。 可是苏晴不能诞育子嗣,爵位不可能有了。 朝廷只会将爵位给苏晴诞下的孩子,若她不能生孩子,爵位不会有。 福嬷嬷给苏晴下毒,必是受苏皇后指使。 苏晴道:“我与苏皇后闹翻,是赶福嬷嬷、兰姑姑二人离开,可我并无害人之心。既然乔六婆提到福嬷嬷的死,想来,并不如凤仪宫对外宣称的她是得心悸而死。” 乔六婆很是同情苏晴,只是这事由不得她做主。 在听王严说,福嬷嬷的死与苏晴有关,王严恨苏晴,乔六婆也是怨恨,可现在听说苏晴的事,他们的恨意没那么深。如果一定要找个罪魁祸首,这人必是苏皇后。 “你拿定此生不嫁人了?” “乔六婆,我不是苏皇后之女,但我确实是皇族血脉。苏皇后带人劫狱时,她已道破了我的身世真相,我不是她女儿,苏迦才是。 我是魏王世子、世子妃之女,一出生,苏皇后用燕国公夫人的嫡幼子死胎调包换走,就连我的亲生父母都不晓我存在。后来,苏皇后又用我与苏迦调换。 苏迦并非长我一岁,而是我长苏迦,真正出生于天华三十七年十月的人乃是苏迦。” 乔六婆不解地道:“实在不明白,苏皇后为何要这么做?” “让她女儿做皇后,让女儿的儿子做皇帝,而她做高高在上的太后,挟君王以令诸侯。宇文晏不是最重要,苏迦也不是重要,她要的是一个令她做太后的孩子……” 乔六婆默了片刻,“当年苏皇后可怀过一个儿子。” “若是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正常?” 不能正常是什么意思? 是痴傻?还是有天生残疾,与其生,不如死。 “她的儿子不能正常,自然就无缘皇位,牺牲一个有缺的儿子,换得孤独皇后的愧疚与怜惜,打压司马贵妃,成为胜利者。且若无子,她地位更为牢固,不会引来皇家的猜忌、防备,何乐而不为?” 苏晴在宫狱里反复想了许久,后来想到苏皇后若一早知道儿子有缺,索性舍弃儿子,而舍女儿,她又不是苏皇后亲生的,死也好、丢也好,对苏皇后的全盘计划都没影响。 苏皇后的女儿是苏迦。 无儿无女的她,反而更不会惹来皇帝的猜忌,只会赢来更大的敬重,更多的信任。只是苏皇后布的局,被苏晴全盘破坏,苏家与她的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乔六婆道:“当年在王庄时,我想让你嫁给明儿,可如今再聚,这样的话老婆子却说不出口了。” 王严提出让王明娶华凰,除了她的才华,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太上皇有补偿魏王后人的意思。但是不能嫁人、不能生子的华凰只是面上好看,她的婚姻、未来其实已经被苏皇后给毁了。 “苏皇后从一开始就断绝了我嫁人与诞育子嗣的希望。一个不会生出后代的魏王后人,更令他们安心、放心。 在宫狱近一月时间,我想了许多,不能嫁人、不能诞育子嗣,何偿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就不会牵累旁人。” 乔六婆问道:“你有何打算?” “出家为尼!”苏晴吐出四个字,她勾唇一笑,“这样是最好的归宿,能让太上皇、皇帝放心。孤独皇后的才干、苏皇后的步步为营,这一对父子,即便看我是女子,不能诞育后人,可他们已无法再对我放心。魏王世子夫妇给了我生命,我是他们的女儿,我就得为魏王府上下祈福、安魂,以报生我之恩。” 她真的说中,猜准了皇帝、太上皇先后下令“若华凰为北宁所用,杀无赦”的皇令。 皇帝未将她视若子侄,太上皇也未视她为至亲血脉。 这便是皇家,淡泊无情,一切都是利益为先,是所谓的大局在前。 苏晴悠悠轻叹,“我常常纠结,太上皇到底疼我一场,我要出家为尼,也得与他说一声。要说不恨不怨,我当然怨恨。 六王兵变到底是一场怎样的预谋,瞒过天下人却瞒不过各自的良心,所谓的六王兵变,不过是对外的藉口。从头到尾,都是秦王府一脉对其他诸王的残杀除尽。 什么魏王灭了太子,燕王再杀魏王……全都是鬼话,杀了他们的只有一个——秦王府! 秦王府是灭我全家的仇人,就算我暂时压下仇恨,太上皇不信,皇帝亦不信。” 乔六婆问道:“你放得下仇恨吗?” 苏晴摇头,“我放下,他们就信了?他们不信我,就如我不信他们。其实,我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天道轮回,秦王府杀了那么多的皇族手足,终有一天会招来同样的报应。”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们杀自己的骨血至亲如蝼蚁,有一天同样会成为蝼蚁。 乔六婆望着外头将明的天色,“真的会有报应吗?”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苏晴阖上了双眸。 前世记忆里,宇文显登基,可他无子,后来宇文显逝后,苏太后立了苏迦的次子、一个小孩子做了皇帝,偏这一位委实不成个样子,十三岁就有无数姬妾,结果皇帝没做两年就没了,苏太后立了他的儿子,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做婴儿皇帝。 第205章 相遇 宇文显在位时间不长,当今崇熙帝前世与苏皇后敬重有加,也不过做了十四年皇帝。 嘉德帝十四年为帝生涯,崇熙帝同样十四年,宇文显只做了六年,再下一位是两年…… 苏晴心下一惊,她有这么久的记忆? 她怎么记得自己回来时,宇文显还在位,正好是宇文显过继宇文晏的嫡次子为皇子那段。 她掐了自己一把,不觉得痛。 她再掐一下,终于有疼痛感,刚才是掐太轻了,吓她一跳,还以为在做梦,可是她有往后的记忆又是从何而来,连宇文晏的儿子只做了两年皇帝就死了都记得,之后便是苏太后抱着一个婴儿听政、燕国公苏家外戚当权。 苏晴继续往后面想去,却看到改朝换代,苏家当权引来天下动荡,更有人指责宇文晏的嫡次子乃是苏迦与男宠所出,根本没有皇家血脉,而那个婴儿不是皇家血脉。 苏太后活成了一代妖后。 当年秦王府如何屠杀诸王,最后他们又是被旁人如何当成奸人斩杀。 苏晴不再继续看下去,她什么时候厉害到能看到未来? 莫不是梅林气诀带来的视觉? 不像是,一定是她的幻觉。 苏晴道:“乔六婆,今日过来,是来取酱香鸭的盈利银子。” 乔六婆问道:“你不回皇宫?” “待我出家之后,再写信回去吧,皇家与我再无干系。”她福身行了一礼,“请乔六婆成全,我身上发生太多变故,我需要静心想想,也许遁入空门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我心安,皇家心安,天下更安。” 乔六婆悠悠轻叹一声,到现下,王严都未出现,许是认同苏晴所举。她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取了几张银票与一个簿子,“这是开店以来的账簿,你应得四千八百两银票,这是三家铺子的总账。” “乔六婆,这些钱足够了,待天一亮,我便出城。” 她前世做阿飘时,记得京南县有个冯家庄,里头有座冯家庵,冯家有长房江南富贵,提议分宗,带走了大半的人;留下的一支,却是日子艰辛,正要变卖冯家庵与其所在的山头。说是他们平民百姓,留着一家尼姑庵委实晦气。 她正好可以将那尼姑庵与山头买下来,只需二千五百两银子就能办成。 前世时,那冯家庵与尼姑山卖了好些年都无人要,女尼们全是苦命人。因无人供奉,后来发生了女尼们接连堕胎的事,事情闹大,惊动了官衙,一时成为冯家的巨大的丑闻,后来发现那些胎儿的父亲,无一例外,全是冯家庄的男子,女尼们因此自尽五个。 她若买下来,再带着她们做些营生,许能活下来,对于想嫁人的,也能允她们改嫁。 拿定了主意,苏晴与乔六婆借了一张纱帷帽。 乔六婆令人为她备了一个包袱,里头装的是干粮。 “苏姑娘……” “乔六婆,往后再无苏晴,只有‘无心师太’,无心告辞!望乔六婆保重!” 苏晴走了,从头到尾,王严都未阻止。 他甚至是期盼这个结局。 因福嬷嬷的死,王严是恨过苏晴的,当年他们那批老人,活着的不多,每一个都是从一路扶携闯过来的,都是生死之交。 福嬷嬷也曾暗中帮过王严数次,就像王严也帮过刘彼。说是朋友,更像是手足亲人,他们能活到最后,少不得各自的暗助、帮扶。 王严现下才知道,福嬷嬷的死,不怪苏晴。苏皇后极有可能为了杀人灭口害了福嬷嬷,可苏皇后就像一早就知道他与福嬷嬷的关系,将他的恨意引向苏晴身上。 苏晴不知道,因福嬷嬷的死,王严恨她,若不是她说出福嬷嬷给自己下毒的事,有朝一日,王严会放过她一次、两次,但绝不会第三次放过她。 她出得王宅,悄悄回了一趟大公主府,趁着天色未亮,寻到正殿后面的寝殿,从一口大箱子里寻出《功名帖》。这是当初礼部颁发的举人功名帖,一直便再未送回去。她从箱子里取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往后就得靠这些自己生活了,还有几张银票,她却未取。 银钱够用就好。 乔六婆看苏晴走远,再回屋时,王严已坐在窗前。 “你是不是觉得她还是出家为尼的好?”乔六婆的语调里带着两分不快,那是一个多年轻的姑娘,一身才华,聪慧过人,却被世事逼入空门,她是心疼苏晴。 王严道:“有一句话她说对了,她不入空门,很难活下来。当今与太上皇,对有才干且聪明的女人有防备、忌惮,且对华凰的忌惮之心绝不会弱于前朝余孽杨昭。” 他选择了沉默,且并没有阻止。 乔六婆道:“你没阻止,是在回报当年你欠魏王的大恩?” “魏王救过我一命,这次就当我回报魏王大恩。我会派心腹跟着华凰公主,待她出家为尼后,将她落脚处与修行地禀报太上皇。” 他拖上一些日子,待一切成为定局再报上去。 * 京南县。 苏晴在来的路上,寻了个山野之地,对着水潭用刀剃去了一头的青丝,这一份果决就如前世自毁容貌,看着光秃的脑袋,再看着一地的青丝,她果决地将青丝烧成了灰烬,就似曾经的自己与现在道别。 出家,于旁人是苦。 可她前世就在庵堂住了八年,最平静的日子,反而是在静水庵。 她换上僧袍,看着光秃秃的头顶,故意将脸抹成菜青色。曾经闺阁女儿的漂亮衣裙被她送给了两个置不起新裳的山野村女,两个人各得一身衣裙很是欢喜。 她顶着一个光头,捻动手腕上迦叶大师的佛珠。 冯家庵在冯家庄的东山,整个东山都是冯家庵的地盘,前朝末年时,冯家镇曾有一场兵祸,当时冯家的一个美貌少女用自己年轻美丽的身体,劝服入侵的绿林军放过全庄,服侍了那绿林军的头目一月。后来他们离开冯家镇,并未伤冯家镇一人,未杀一人。 冯女名节已毁,自此出家为尼。族中为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在东山建造尼姑庵,而她成为冯家庵的第一位女尼,也是第一位师太,她有了银钱后,将东山尽数买下,置成冯家庵的庵地、庵山。 几代流转,后人将冯家庵当成了冯家庄的私产,如今庵里还有十二个女子,长者六十出头,年少的不过十二三岁。 冯家庄的族长听说有人愿意买下冯家庵与东山,当即来见,见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女尼。 苏晴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冯族长打量着苏晴,“不知师太来自何处?” 第206章 地契 “从蜀地来,与静水庵枯井师太乃是故交,听闻贵庄在卖庵堂、山头,特过来问问。” 冯族长看着她的年纪不大,“枯井师太乃是当今佛门之中的高僧,师太也是正经修行之人?” 她戴了女尼帽,能看到光秃的脑袋,冯家庵的女子都是待发修行,包括年纪最长的太婆,原是冯家族里嫁入门不到三年就没了丈夫,膝下无儿女,被婆家送到了庵里修行,这一住就是四十余年。 苏晴不急不躁,转着手里的佛珠诵经。昔日陶康将佛珠送给她,倒是方便她了。她前世羡慕枯井云游天下,见闻不俗,羡慕不已,那时她便想: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除了清苦一些,可以四下行走,反而极好。 故事里,总有英雄救美的少年,可她的人生之中,前世没有,今生更没有,从来都是靠自己,也许是她没有姻缘,才会有这样的人生。 冯族长看她似在诵经,一看就是正经的尼姑,问道:“东山足有二百六十亩山地,山下有六十余亩水田,不知师太出价几何。” 苏晴眼眸跳了一下,“施主要价多少?” “三千两银子,这价儿可是很厚道了。” 苏晴道:“二千五百两,不能再多了。” “二千五百两太少,二千六百两如何,这也是看在师太是真正佛门中人方才给的价儿,不能再少了,若是你应,今日我就随你去县衙切换文书。” 苏晴原就想着是二千六百两,早前冯家庄的族长喊价三千二百两,过得二年降到三千两,前世时更是降到二千六百两,可依旧无人买。 谁买一个尼姑庵,这不是笑话。 尼姑庵的大案惊动天下,起因是冯家庄一个小媳妇洗衣还家,发现自己半岁的儿子丢了。后来,她在在山下发生一个死婴,就说有人偷了她儿子又给溺死,跑去告官,这一查之下,就牵出一系列的丑闻。 原来那个死婴,并非小媳妇的儿子,还是山上尼姑所生,尼姑不能生孩子,这触犯戒律,原是想将孩子给丢弃,不想夜里下了大雨,将孩子给淹死了。 现在提前了数年,一切都来得及。 那群女子也是没了依仗,才被迫出卖身体换来吃食。 苏晴与冯族长到得京南县。 县衙的县丞大人打量着冯族长,再看着苏晴。 “交切文书?尼姑山卖出去了?” “是,卖出去了,是这位师太买下了。” “师太可有户籍文书?” 苏晴默了又默,掏出一张《功名帖》,没错,这是太学当日颁发举人功法时给的《功名帖》,说此帖能当户籍帖用。 县丞瞪大了眼睛,而冯族长看到那金光闪耀的“功名帖”三字时,倒吸了一口寒气,县丞颤着手,这到底是谁啊,他听说过太学给过试的学子发《功名帖》,此功名不占各地方官府的名额,就连将来太学学子参加会试、殿试,也是与他人并列名次。 待启开之后,看着“宇文晴”三字,直接高呼一声“我的个娘啊!”吓得趴在地上,“华凰公主大驾,微臣……有眼不识泰山……” 华凰公主…… 冯族长吓得了一跳,当即跪在地上,我的个天,失踪数月的华凰公主出家了。这大概又是天下少有一桩奇闻逸事。 “阿弥陀佛!世上再无华凰,贫尼法号无心,无恩无怨,无悲无愁,即为无心。有劳施主为贫尼办理过户文书,往后贫尼便在尼姑山修行了。” 华凰公主出家,买了一座山头、一家尼姑庵,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失踪被掳后发生了什么,也不必追问,人家已经出家为尼,谁还愿意对一个尼姑穷打猛追。 县丞吓得战战兢兢。 苏晴取回自己的《功名帖》,“施主,请办文书罢。” 这是又出大事了,他是办理还是不给办理?人家是一个出钱,一个愿意售出尼姑庵,与他实在没有什么干系。 一个小吏进来,见县丞与冯族长跪在地上,看到县丞手里的漂亮的帖子,拿了过来,不由出口高呼:“天啦!华凰公主出家为尼了!华凰公主怎么就出家了呢?” 这一声高呼,立时引来了几个官差、捕头,聚在外头。 苏晴又催了一句:“施主,请办文书罢。” 小吏扶起县丞,“大人,办理罢。” 知县大人家的下人,更有一些县衙的小吏、差役,纷纷聚在周围看热闹,他们京南县发生一件名动天下的大事,委实华凰公主的名头太响,天下百姓都知道她的故事啊。 县丞收回旧文书,换上“宇文晴”的名讳,写了尼姑庵与尼姑山皆归她所有。 苏晴接过文书,“多谢施主,贫尼俗世时乃是魏王世子夫妇之女,生于天华三十七年十月,传说中那个诞生的死胎男婴将我调换,真正的苏皇后之女乃是燕国公府的苏四小姐苏迦,是现下燕郡王府的苏夫人。阿弥陀佛!贫尼并无虚言。父母不知有贫尼,贫尼却得为魏王全府上下祈福安魂,以报生恩。阿弥陀佛,贫尼告退……” 什么?他们听到了什么? 华凰公主不是苏皇后之女,而是魏王后人,是魏王的嫡孙女。 苏皇后的女儿是苏迦,嫁入燕郡王府的那位苏夫人。 他们听到了一桩皇家秘闻,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县丞大人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事。 冯族长如在梦里。 师爷道:“县丞大人怕什么,罪不及众,若是全京城、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这事,难不成皇家还能把全天下的人都给杀光。” 苏晴拿着文书、《功名帖》去了冯家庄东边的尼姑山。 人还未到,冯家庵上下十二个人都知道,山头换主,尼姑庵亦有主了,来头还不小,乃是华凰公主,失踪数月的华凰公主出家为尼了。 六十多岁的太婆,领着全庵的立在庵门前等候,终于看到一个包袱的女尼过来。 苏晴平静如常,“贫尼法号无心,阿弥陀佛,从今日开始,贫尼便是这庵中的庵主、师太,你们收拾一间贫尼的禅房出来。明日一早,你们要像佛门弟子一般做早课,都散了罢。” 六十多岁的太婆眼睛亮了,庵里来了一位公主做师太,往后再无人敢欺她们了,田地也是他们庵中的了,被公主买下来了。 立即指挥着手脚麻利的妇人收拾禅房。 这座尼姑庵倒比静水庵还大些,前院是佛堂,后院是禅房,前后两个院子,而她的禅房在后院正房,有打座修行的,有专做休憩之地。 她在前院里转着佛珠诵经,前世在静水庵看过几本经书,诵出来倒是像模像样。 第207章 魏王山 苏晴来的第一天,就给尼姑庵换了一个名字:无心庵。 山亦改成了“魏王山”。 好事不出门,新鲜事传得尤其快,且有生怕被杀人灭口的县丞、师父等做推手,只不到半天时间,全京南县上下都知“华凰公主在冯家庄东山出家”的消息,如风的速度立时传得四面八方,如星火燎原之势传到京城、洛阳等地。 苏晴来到无心庵后,上下女人们像有了主心骨,她安排专司清扫、专司斋堂、专司菜园、专司佛堂、掌管账目、库房的人,给各人分工,又挑了两个还算机灵的小弟子随侍左右。挑了最简单的佛经,讲给她们听,要她们早晚必须诵经念佛,修身养性。 她取出二百两银票出来,派了两个强壮的妇人下山采买粮油、布料,要给庵中妇人们添新裳,也会备一些常用的生活必需品。 一直空荡荡的两间库房,在她来到无心庵后的第三日,一间装了粮食,称为粮库;另一间则装了香烛等物,称为杂库房。 无心庵照了其他庵堂的规矩,一日只做两餐,晨食、暮食,午食则做斋包、馒头、点心充饥,且每日按人派发,各施其职,六十多岁的太婆做了庵中管事,监督上下弟子不得偷懒,做好他们的本职工作。 苏晴挑了四个精壮的妇人学习拳腿,传授了一套拳腿功法与棍法,若是遇上登徒子,直接用拳腿、棍法轰出去。 * 太上皇还等着寻回人。 苏晴一招“出家为尼”,“公布身世”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这种坦诚布公,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应对的,苏迦是苏皇后的女儿,“东顺公主”是假的。 要么苏迦不是崇熙帝之女,要么宇文晏皇族血脉? 太上皇与崇熙帝聚在懿宁宫,现下整个京城都在因华凰公主出家,而她说出的事更是惊动天下,她是魏王后人。苏迦才是苏皇后之女,她为什么出嫁?是因为触及皇家大秘密,而不被所容,又或是藏有不得已的苦衷。 百姓因为《嫡郡主传》的故事,对苏晴的事知晓颇多,以前他们欣赏、同情这个苦命却一直坚强的公主,现在更是同情她出生便家人死绝,世人都同情弱者,现在的华凰公主弱得不能再弱,虽有满腹才华,却被迫出家为尼。 外面因着这些事传得沸沸扬扬,燕郡王宇文晏亦得了消息,苏皇后对苏迦确实很好,好得让人意外,原是为华凰准备的衣裙、首饰,全给了苏迦。 原来,从一开始就有异样:苏迦是苏皇后之女。 而现下,苏迦怀孕了。 苏迦与他,到底谁不是崇熙帝的孩子? 如果苏迦不死,苏皇后犯了死罪。 若是宇文晏不是,为什么崇熙帝不仅未杀他,还将他过继给燕王为后,继承香火。 华凰是不是知道更多? 华凰是魏王后人?是因为知晓了身世,发现普天之下,却无她容身之处,索性出家为尼,以求自保? 宇文晏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如果他与苏迦都是崇熙帝的孩子,他执意娶了自己的亲妹妹,这就是有违人伦,他就是罪人。 宇文显听到消息时,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有人唏嘘,有人惋惜,有人感叹,那样一个才华惊艳的少女就这样出家为尼,抛下了所有恩怨、情仇,做了一个世外女尼。 苏晴此刻仿若无事人,提着笔正在默写佛经,既是庵堂,就得有几部佛经充门面,而她只会几部,能默出几部且算几部。 尼姑山有了新名字,在山下方了石碑,上书“魏王山”,并刻有一行字“本庵只接受女香客,谢绝所有男客上山。” 宇文显来了。 当得晓华凰不是血脉亲人时,他是欢喜的,甚至希望她是前朝余孽杨昭送来的奸细也好。 宇文晏来了,他只是想问华凰,她到底知晓多少? 宫里的赵贤妃正与新任赵国公相对而坐,他们以为一切都安宁下来,凭空掉下一个魏王后人,而此人还是他们的表妹。 赵崇真道:“这么多年,姐姐就没听说过她?” 赵贤妃摇头,“若非华凰公主出家的事闹得太大,我也不知她是大姑母的女儿,一出生就被苏皇后用燕国公夫人宇文氏的死胎儿子给调包,又用她与真正的大公主苏迦调包,真真匪夷所思……” 华凰亦是一个可怜人,一出生,怕是她父母都不知她的存在。 她为报生恩,出家修行,为魏王全府上下祈福安魂。无论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只凭一句“为报生恩”是大善之举,也是大孝。 赵崇真道:“以前不晓她与我们家的关系,现在知道却不能不管,她在京南县冯家镇出家,我着人给她送些东西去。” 赵贤妃道:“切莫轻举妄动,我们再观察一些日子,她既能买下一座山头、一座尼姑庵,可见手头还算宽裕。” 崇熙帝的态度很关键。 * 懿宁宫,崇熙帝凝视着太上皇。 “华凰是魏王府后人?” 太上皇点头。 他知道的事,华凰同样知道。苏皇后那蠢货,以为自己胜利了,跑到宫狱道破真相,不仅华凰知道真相,太上皇派去的暗卫更是听到了。 崇熙帝道:“儿臣废后,自此再不立后,父皇有何建议?” “废后也是后,只要活着,就有野心,不如赐死!苏皇后瞒过龙卫,弄出一个假公主遮掩真相,不得不防。” 混淆皇家血脉的事,她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是苏皇后不敢做的? 苏皇后不能再活着了,必须得死。 死后依旧是皇后,且先赐死。 他们有龙卫、凤卫在手,可就是这样,苏皇后也有手段与宫外的苏家联手,将李翠芳改头换面,变成“李小晴”,诬陷华凰是前朝余孽杨昭派来的奸细。 华凰对皇家彻底失望,在被劫离宫狱之后,果决出家,了断结尘。“无恩无怨,无悲无愁”是说她对皇家无恩无怨,她个人无悲无愁,宁可出家。 无心是抛下前尘旧怨,无悲喜之心。 崇熙帝是想废后,可太上皇却要他赐死苏皇后。 太上皇道:“舍不得?” “不,她瞒着朕做了那么多事,苏皇后该死,苏家也该罚,他们戏弄皇族,照父皇的意思,赐死苏皇后,朕着人去办。” 第208章 赐死皇后 永福宫。 郑淑妃收到旨意,要她奉旨赐死苏皇后。 白绫、毒酒,俱已备好。 郑淑妃领命,苏皇后真真是作死,混淆皇家血脉,难怪待苏迦如此好,这才是她的嫡亲女儿,竟是一调再换,将苏迦给换到了燕国公府苏家,侄女肖姑母,原就是母女,狗屁的姑侄,可不长得如此相似。 凤仪宫里,苏皇后在听到外头的人言时,就知自己大意了,原以为算准了苏晴会被周勖玩腻后,再毒疯毒傻送到北疆做营妓,可中途就跳出来一个北宁江湖中人,硬是把人给抢走了。 华凰从那人手里逃出来,一招“出家为尼”,果断斩尘缘,公布出的真相,被世人皆知。 她输了,无心算有心,她这有心人惨败。 无论是天下的流言还是真相,皇家已经查清楚了。 郑淑妃携旨而来,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宣读完旨意,身后有白绫、毒酒,郑淑妃一抬手,立有侍卫、宫人制住了苏皇后身边的四大宫娥,他们勒白绫的,直接用手卡的,荷香咽气了,芸香倒下了。 兰姑姑一脸哀痛。 萱姑姑虽有求生意志,但到今日,她们输了。 皇后输,她们得一起陪葬。 “娘娘选一个!”郑淑妃含着笑,“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灭九族的事,将魏王嫡孙女一调再调,谁给你的胆儿?” 苏皇后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他……” “皇上不会见你的。皇上答应先太后,说他不会有第二位嫡妻,死去的嫡妻也是妻,死去的皇后也是后,他没有违背先太后遗命。苏氏,你赴死罢,别让皇上为难,也别让本宫难做。” 苏皇后看着面前的郑淑妃,她从来不敢在自己面前张狂,可今日张狂了。 “两种死法,皇后娘娘选一种,李小晴被关入宫狱,熬不住大刑已经招认了,她是仁和县知县李仕甲之女李翠芳,是燕郡王府的苏夫人与苏五公子苏远请了北宁神医妙妙手,用换脸改貌之术,照着华凰公主与你的样子弄出来的。 已寻来了李翠芳的笔迹比对,李小晴便是李翠芳。 李大志是你与苏家寻来的死士,其目的就是要坐实华凰公主是假公主的事实。 华凰公主原是皇族,可李翠芳却是贱民,还是做过暗昌的脏污之人……” 苏皇后仰头哈哈大笑,“郑氏,你终于怒了是不是?你儿子可是痴迷李小晴得很,而你女儿,哈哈……是被李小晴唆使人毁掉清白的。” 李小晴引诱了郑淑妃的儿子宇文晃,宇文晃常往她的别苑去。 听了李小晴的唆使,有一回带了五公主同往。 李小晴便让苏远诱污五公主,其间使了一些旁的手段,还与五公主灌输了一大堆,“我们是公主,生来不同,是皇家血脉,皇子哥哥们能三妻四妾,我们也能有无数美男、面首,如此方不负世上走一遭。” 五公主竟是听进去了,李小晴送了几个服侍的男宠,还讲了一堆如何玩乐的法子,五公主沉陷其间,书不想念了,就盼着一到休沐日,好到别苑的畅快地玩乐一回。 郑淑妃怒吼:“苏氏,你不是人!” 五公主还未及笄。 “你女儿肚里的孽种是谁的,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小小年纪就知养男宠,还看兄长与风尘女子玩乐,哈哈……郑氏,你的一双儿女都毁了。你可一定要保住紫玉、红玉的孩子,他这辈子不可能再有骨血了。还有你女儿,现下这肚子里的孽种是留还是不留?哈哈……” 郑淑妃冲了过来,捧起毒酒壶,用壶嘴对准苏皇后的嘴,拼命往她嘴里灌毒酒,苏皇后不想饮,被郑淑妃锁住了下颌,刚启开一点,毒酒便灌入嘴里。 她要死了,最后败给了赵氏之女。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调包,就应该让她随着魏王府一起覆灭。 苏皇后被强灌下毒酒,腹内仿若有一团火苗在熊熊地燃烧着。“本宫若死,大周天下必起战祸?” 郑淑妃纵手一推,苏皇后跌坐在地上。 郑淑妃恨极了,苏皇后竟然指使假公主毁掉了她的一双儿女。“你还能左右天下安稳不成?皇后未免高看自己。” 不是高看她,是因为当年的“六王兵变”,她与苏家都是参与了,哈哈,为了保命,她与苏家可握有“秦王宇文泰得位不正”的证据,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太上皇为什么如此想青史留名,不就是想洗刷恶名,为了不背负“弑父杀兄”的罪名。 “皇上想如何对苏迦?” “苏迦、燕郡王二人,皇上选择了保住燕郡王,已对外宣称,说他并未碰过燕郡王宇文晏的生母。吴美人其实是燕王府三公子的女人,宇文晏是燕王后人。” 郑淑妃看着面露讶色的苏皇后。 宇文晏竟是燕王一脉的后人。 苏皇后有些明白,为什么长安王的名讳里会是一个“晏”字。 难怪他不喜自己,即便自己牺牲了腹中的儿子,走丢了女儿,除掉了司马氏,她依旧不得宠、得不到他的心。如果宇文晏是燕王后人,她挑驳司马氏与吴美人的关系,害她们主仆离心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不是,他亦知道,她当年放弃腹中儿子,是因为苏家有隐疾,是女传男的病。苏愈之苏追有疯症,而她若诞下女儿便无事,若是儿子不是傻便是疯。 故而,苏皇后在得晓腹中是儿子时,便已经拿定主意放弃那孩子。 她只能生女儿,不能生儿子,一旦儿子痴傻、疯癫,苏家有隐疾的秘密就瞒不住。 郑淑妃蹲下身子,“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皇上告诉臣妾,这件事是真。他将二皇子过继燕王,也是为了让他认祖归宗。司马贵妃一直就知道,吴美人是燕王府三公子的女人,她怎会傻得去害不是皇上的女人?” 苏皇后睁大了眼睛,“宇文晏,知道……知道是我挑驳司马氏与吴美人……” 郑淑妃吃吃笑起来,外头都说司马贵妃害了吴美人的性命,可真正害她们的人是面前的苏皇后。吴美人临死都恨着司马贵妃,而吴美人的儿子是燕王后人,这一点,苏皇后都不知道。 郑淑妃道:“宇文晏要知道真正害死吴美人的人是你,他会善待自己的族妹苏迦?认仇为母?恐怕苏迦会成为他今生最大的耻辱。” “迦儿……怀着他的孩子……” “同是宇文皇族后人,这孩子还能再留?” 第209章 天下必乱 苏皇后闭阖上双眸,是她算错了,她害了自己的女儿,以为让女儿做皇后,就是最好的帮她,哪怕是兄妹也让他们成婚。 她以为,不会有人发现苏迦的身份,却是被她自己说出来告诉了华凰,现下天下尽知,即便是成功,也不能得意妄形,她道出的秘密终究害了自己。 宇文晏知晓真相,定会恨极苏皇后。 苏迦的身世暴露出来,她腹中的孩子不能出生,这将是她与宇文晏最大的耻辱。 吴美人不是宇文雍的女人,而是燕王府三公子的女人。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苏皇后道:“你告诉皇上,本宫若死,苏家治罪,天下必乱!” 郑淑妃似笑非笑,“你以为自己是谁呢?”吓唬人的话,她才不会给递话。她恨不得早早弄死苏皇后,苏皇后毁了她一双儿女,五公主还未及笄就怀了身孕,她可不想再养出一个像福安公主那样的女儿。 苏皇后害了她的女儿,她郑淑妃就能害活着的苏迦。 一年后,郑淑妃才知道苏皇后临终再三说的那句“本宫若死,天下必乱”是何意,“六王兵变”之中,苏家与苏皇后为了自保,留下后招,即“六王兵变”的真相与证据。 * 宇文晏纠结了数日,不等他去一问明白,就听府里下人禀报:“郡王爷,苏夫人入宫了。” “她入宫做什么?” “今日一早,大皇子领三千御林军兵围燕国公府,只许进不许出,有府中人想要强装出府,被当场斩杀六人。” 出事了! 苏家有祸,苏皇后必是首当其冲。 苏迦亦听到了流言,她要入宫一探究竟,问一问苏皇后,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大公主,为什么要将她换出去? 从小到大,在她记忆里,都是苏皇后要她嫁宇文晏,而宇文氏而是与她说要做皇后,像姑母一样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只知道,自己要嫁的是皇子,要做的是皇后,没有第二条路。 苏迦挺着大肚,一路在侍女搀扶下进入凤仪宫。 她刚进来,就见郑淑妃领着一群宫人离去,“哟,原来是东顺大公主啊?不对,应该称你为苏夫人。” 被自己的亲娘算计,嫁给宇文皇族的人,这是祸还是福?但肚子里的孩子万万留不得。 苏迦愤然看着郑淑妃,她不喜此人,因为她总是与姑母斗,所以她指使李小晴对郑淑妃的一双儿女作恶,引他们走上邪路,五公主小小年纪就知道男色,而郑淑妃的儿子也被她给毁了。 郑淑妃并未点破苏皇后已死的事实,大摇大摆地迈出凤仪宫,眼里带着浓烈的报复快感,唇角溢出一丝讥讽,视线瞟了一下苏迦的大肚子。 苏皇后,你毁我儿女,我便毁你女儿、毁你苏家。 没有人害了她后,还能像个无事人。 苏迦入进殿,必是承不住一殿的死人,承不住亲眼看到苏皇后被赐死。 腹里的孩子不能留,这可是孽胎,是苏迦与族兄所出,也是皇家的耻辱。 苏迦与宇文晏的爱情,就是一场笑话。 而这段婚姻,更会成为宇文晏一生最大的污点。 苏迦进入宫殿,看到满殿的死人,再看到苏皇后嘴角的黑血,小心翼翼地用手一探,没气息了,啊呀一声,摊坐在地,死了。苏皇后死了!凤仪宫上上下下,以前来这里看到的鲜活面庞,全都死了。 刚才郑淑妃离开,是她杀了苏皇后? 苏迦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明,没有皇帝的旨意,郑淑妃哪来的胆子杀苏皇后,显然是奉旨而为,外头的流言太甚,崇熙帝再不忍,直接下旨杀人。 苏迦肚子一阵坠痛,有热流涌出,侍女惊呼一声:“夫人,你动胎气了,夫人……” 另一个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我们家夫人动胎气了,快来人啊……” 宇文晏听说苏迦入宫,一路飞奔,进入宫中,直往凤仪宫。 远远就闻到一股血腥气,里头飘出侍女的声音:“夫人动胎气了……” 他快走几步,进入大殿,看到的是十几条死尸,其间包括苏皇后,苏迦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身下淌着一股股鲜血。 “死了,我姑母被赐死了,苏家完了,我到底是不是大公主?我是谁?李小晴是假的,华凰是魏王嫡孙女,我才是大公主,我才是大公主……” 宇文晏来不及多想,“看着夫人,我去请太医。” 他飞野似地出来。 御花园里,崇熙帝正陪着莲妃,她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身侧的宫娥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莲妃去年新生了一个小皇子,因怀上之时,正值崇熙帝登基,视为大吉,这孩子被赐名“昌”,有昌隆天下之意。 宇文晏抱拳一揖,“臣宇文晏拜见皇上,见过莲妃娘娘!” 崇熙帝看他神色有异,“今日怎么入宫了?” “苏夫人在凤仪宫动胎气,臣与她寻太医。” 苏夫人,苏迦,宇文晏的妻子。 崇熙帝悠悠轻叹了一声,“你是燕王府三公子之子,你母亲吴美人,朕从未碰过,让你过继燕王为后,也有认祖归宗之意。朕之幼时,与你父亲的感情颇好,只是燕王府被韩王所灭,当时朕只顾着夺下京城,保护秦王府上下,实在顾忌不了旁人,也护不得他们……” “皇上,迦儿当真是大……大公主?” 崇熙帝示意左右退下。 莲妃带着儿子告退离去,她现在有子万事足,但她永远知晓分寸,司马贵妃死了,成了皇帝心头的最重。宇文显又中了奇毒,能不能有后还得另说。 崇熙帝道:“据目前的调查与苏皇后临终所言,苏迦才是大公主。苏皇后一早就知你不是朕的儿子,想助你登基,让苏迦做皇后。朕本想着,让你认祖归宗,她的心思就能歇了,没想到,苏皇后会混淆皇家血脉,让李翠芳化名李小晴,冒名顶替大公主。 华凰是魏王嫡孙女,出生就被苏皇后因嫉恨魏王世子夫妇的情深将人调包。她在宫狱时,苏皇后要害她性命,方才道破实情。经查证,华凰是皇族为真。 苏迦是大公主,这让朕很为难,朕大怒之下,赐死苏皇后,她委实不该混淆皇家血脉,戏耍于朕。李翠芳是一暗昌,她怎么敢……敢如此欺朕?” 宇文晏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心思,他原就是燕王孙子,父亲是燕王府三公子,他根本不是什么皇子,“皇上将我取名宇文晏,也是告诉我,我是燕王一脉的后人?” 第210章 燕王之子 “晏同燕,这是告诉朕,你是他的儿子。以他的才干,若是他未早逝,燕王府就不会被韩王所灭,他是燕王五子之中最有才华的人,也是朕在太学最好的朋友。自他仙逝后,朕一直保护着吴美人与你,希望你们能平安。原想着,等朕登基,就恢复你们母子的身份,可吴美人走得太早。” 宇文晏想到传言,“司马贵妃是不是知道我娘与我父亲的事?” “你父亲活着时,她说要成全一对有情人。你娘还未来得及将她怀有身孕的事告诉你父亲,你父亲外出当差,遇刺身亡。天华三十年后,六大亲王府斗得最是激烈,便是朕亦有两个兄弟中毒、遇刺身亡。我父皇母后何等聪慧,三个嫡子只保全了我一个。” 他看着自己的同胞弟弟们惨死,更是下定决心,不成功就死,他必须狠下心肠,尤其是三弟,是为了他而死,那一盏毒酒若不是三弟饮下,便是他吃下。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三弟如何死在自己的怀里。 宇文晏听到这里,“所以,害我娘的不是司马贵妃。” “当然不是她,她为了你的出生,将你娘扮成她的样子侍寝,但实则,朕并未碰你娘。你父亲死了,不能送你回燕王府,我们解释不清楚。若你父亲在世,以他对你娘的情意,必会证明你的身世。 外间传闻,说你娘怀你时爱吃甜食,是太医为她诊脉,说她血虚气弱,当多食甜食、红枣。你娘一直吃,一直吃,她想保住你,对她来说,保住燕三的儿子是天大的事。 你娘临终将你托付给苏皇后,是因为无意间,我们知晓了苏皇后一个秘密:她所诞生的儿女,是女儿便无佯,若是儿子便有缺。苏家这一脉是有隐疾的,苏愈嫡女苏追有疯症。若为男子,传女不传男;若为女子,传男不传女。 苏皇后生不出健康的儿子,不是痴傻便是疯癫。她在六王兵变之夜诞下的男胎,与大皇子没有半点的干系,是她故意弄掉的。 为了诬给司马贵妃与大皇子,她在华凰面前说,是司马贵妃指使大皇子故意跑出来,其实那晚,将大皇子从屋子里抱出来的人是她身边的萱香……” 宇文晏从小听闻的“事实”居然是假的。 崇熙帝面带无奈地苦笑,“华凰曾问朕,为什么不喜欢苏皇后?苏皇后的心藏得太深。 她说谎的秉性虽不如苏追,却相差不远。她一直不知道,朕与司马贵妃一早就知道苏家人有隐疾,若她不是有隐疾,朕如何会娶她?她自以为是,挑驳是非,可这一切,朕与司马贵妃早知真相。” 苏皇后生不出健康、正常的儿子,因为这个原因,崇熙帝才会立她为后。 “独孤皇后知道这个秘密?” “她一直以为,苏氏的孩子是为了救大皇子才没的,后来朕查了苏氏,因为朕相信司马贵妃。她要是会害人,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若她会害人,就不会郁郁而终,连自己是真失宠还是假失宠都分辩不清,她就是一只纸老虎。” 他这一生,不为权势,不为名利,只拿他当一个普通男人一般深爱的女人,大抵就只有司马氏一个。 宇文晏没想到在崇熙帝心里,司马贵妃无法替代的,连害人都不会。 “华凰幼时,是被人扮成男童送走,这件事总是她做的吧?” “这事她后来与朕说了,当时秦王府进入敌方死士,给大皇子下了毒。如果她不保男童平安,大皇子就得死。华凰身边乳母、侍女是司马贵妃的乳母下令杀的,也是她代司马贵妃做的选择。 司马贵妃当时派丁香跟着华凰,还派人将这事告诉了苏林。司马贵妃一直在努力弥补此事,她没后悔做这事。她是一个母亲,想救自己的孩子,这没错,朕未怪过她。” 是司马贵妃的乳母所为,还是她作恶,已经无法查清,但华凰幼时是被他们刻意送走是事实。 宇文晏得已顺遂地长大,至少苏皇后真心护过他。 可是华凰呢,长于民间,更在权力倾轧之中求生,在得晓身世真相后,果决削发为尼,遁入空门。 宇文晏道:“华凰妹妹受了那么多的苦,她……” 崇熙帝悠悠轻叹了一声,“她不信朕,不信太上皇。” “你们更不信她,怕她为祸大周,将她关入宫狱,看她被人掳走,她不得不斩断尘缘。”生在皇家,是他们最大的悲哀。 宇文晏明白自己名讳里的“晏”字原来一直都别有用意。 司马贵妃知晓的秘密,苏皇后从来不知。 崇熙帝最信任的女人是司马贵妃。 宇文晏道:“苏皇后是您下令赐死的?” “苏皇后人在深宫,有一批自己的人手暗通宫外。李小晴原是李翠芳,换脸改貌,变成大公主,瞒过皇家宗庙的滴血认亲,手眼通天,混淆皇家血脉,不得不死!” 人在深宫,就能做出这么大一件案子,若是谋朝叛乱,岂非更吓人,她犯了帝王大忌。 早前,他竟想贬入冷宫,还是太上皇的话提醒了他。 冷宫废后与死掉的皇后,都是皇后,活着就会有无数的麻烦,倒不如赐死省事。 崇熙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意。 “迦儿会如何?会恢复她大公主的身份?” 崇熙帝悠悠舒了一口气,“她到底是朕的女儿,你与她是皇族兄妹,同为高祖皇帝后人,你们的婚事就此作罢,腹中的孩子不能留。你去太医院请太医罢。” 宇文晏应道:“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他一路疾行,在这里与崇熙帝说话,耽搁这么久,也不知苏迦到底如何? 待他从太医院拉了两个千金科太医,再寻了一个经年的老嬷嬷赶到凤仪宫救人,曾经的死尸已经没了,屋里还留着心有余悸,似呆似傻的苏迦。 “晏表哥,晏表哥……” 苏迦看到来人,就似抓住了救命稻草。 宇文晏道:“赶紧救人要紧。” 宫中稳婆将人扶至偏殿,给检查了一遍,“胎儿保不住了!” 不多时,苏迦从偏殿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两名太医下了方子,侍女照方抓药、熬药,借用了凤仪宫的小厨房,苏皇后没了,她们得保住苏迦。 皇帝赐死了苏皇后与满宫的宫人,可他却未有赐死苏迦的意思。 苏迦惨叫了两个时辰,惊恐、畏惧,时不时唤两声“晏表哥”,得到外头的应声,宇文晏与她的夫妻情分走到尽头了,同族不能通婚,他们同是高祖皇后的子孙,不能啊,既然是错了,但不能一错再错。 这孩子不能来到这世上! 他的心里更有深深的罪恶,这不是自己寻来的,而是苏皇后撒下的弥天大谎。 苏迦昏迷过去。 第211章 身世流言 稳婆带着侍女,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头覆盖一层布,“是发育成型的男胎,郡王可要瞧瞧?” 宇文晏摆手,“埋了罢。” “是。” 宇文晏对太医道:“再给她诊诊脉,她是东顺公主。” 两名太医会意。 苏迦、华凰二人的身世流言传得太厉害,苏皇后再也瞒不住,真正的公主是苏迦,华凰公主是魏王后人,当年的魏王一脉常出天才,没有人不信,反而有不少人觉得,这才是应当的结局。 朝堂上,近来有不少臣子上书,恳求皇帝宽恕华凰公主,允其认祖归宗,她为大周所做的贡献不能被抹灭,造大盐田,献黄金谷,哪一桩都是大功一件。 苏迦昏迷的时候,宇文晏对外宣布:苏氏因动胎气早产,母子双亡。 崇熙帝听说时,不由得细细地审视、打量着宇文晏,“母子双亡……” “苏迦与臣解除婚约,太过奇怪,苏迦没了,但宇文皇族的东顺公主还在。从此之后,她只是东顺公主,是臣的族妹。” 崇熙帝吐了一口气,“你能如此想甚好。” 宇文晏抱拳道:“我能去宫狱瞧瞧李翠芳?” 崇熙帝实在想不出来,宇文晏见李翠芳做什么? 宇文晏道:“臣是好奇,华凰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就在我以为她会大展抱负时,她出家了。以她之才,若能为大周所用,定会造福苍生。” 崇熙帝道了声“去罢”。 宇文晏退出养心殿。 苏迦迁往皇帝赏赐的宫殿之中,她封号“东顺公主”。 赵贤妃挑选了十几名宫人进入漪澜宫服侍。 她醒来后,一个字都不说,曾经相熟的侍女只两个心腹还在,但却已经改了名字,身边全是一群陌生的宫人。 苏迦,不再是燕郡王府的苏夫人,而是“东顺公主”,本名宇文晓。 “宇文晓”,这是皇帝赐的名讳,因着其他公主都是晓诗、晓蕊,她就唤作宇文晓。 她布局那么久,却最终失败了。 李小晴被抓下了宫狱,不该说的,该说的,全都倒出来了,也是因宫中查实后,崇熙帝赐死苏皇后。 燕国公府苏家现下吉凶未卜,但想来不会好受。 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对燕国公府亦是有感情的,只是燕国公府苏家与苏皇后混淆皇家血脉,罪不容恕,此次的惩罚不会轻。 宇文晏与她如此相爱,可到底走到了尽头,皇家是不会允许族中兄妹通婚,他们的过去蒙上了“耻辱”的东西,宇文晏亦会忘了她。 她懂他,他一定会忘。 她明明还活着,却得看他娶旁人为妻,最后生儿育女,从此之后,他们成为陌路。 宇文晏一路到了宫狱,在宫人引领下来到李翠芳的牢门前。 李翠芳双手伤痕累累,一看在审问时就曾受过重刑。 她看到宇文晏,惊呼一声:“燕郡王,父皇原谅我了吗,我……” 宇文晏冷声道:“你是仁和县李仕甲之女,冒充皇家血脉,若是当真追究起来,灭你李家六族都不为过,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被发现时怕极了,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抓走了她,公主身份带来的殊荣没了,只余下现在的落魄。 宇文晏道:“今日我来,只问你一件事,华凰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李翠芳歪头看着宇文晏,用手撩了一下,“我现在美吗?” 宇文晏粲然苦笑,“华凰才是真正的皇家贵女,你……装不出来,你的骨子里都是低溅、卑微。” 他宇文晏做过一次畜生,不会再行这样的事。 他与苏迦的婚姻如此不堪,只要一想到,过往的痴情对的是自己的族妹,他就厌恨自己,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宁可说苏迦母子双亡,也不愿再面对现在的宇文晓、东顺公主。 宇文晏转过身去,“来问你华凰是怎样的人,小王真是多此一举。” 如此庸俗、不堪的李翠芳,根本不懂华凰那样的人。 李翠芳做过暗昌,曾是周勖、苏远之辈的玩物,却被苏家变成了“东顺公主”,换作是他,也绝不会宽恕苏皇后与苏家之罪。 风云突变的皇家,先是崇熙帝以“混淆皇家血脉,欺君罔上”的罪名赐死苏皇后,再是围困燕国公府,之后便是燕郡王宣布苏夫人动胎气早产,母子双亡,备了棺木厚葬苏夫人。 苏皇后死,苏夫人亡,燕国公府走上末路? 苏夫人没了,宫里的东顺公主还在,多了一个宇文晓。 宇文晓躺在榻上,定定地望着漪澜宫的屋顶,姑母没了,燕国公有难,可她认祖归宗,是大周皇族的大公主、东顺。 东顺,恭顺,当初她就知道这个封号的原因,这般随意的封号是给她了。而当初太上皇给华凰订立封号时,可是动用钦天监与礼部,从数个封号里选中“华凰”为封号。 她凭甚要李小晴用过的封号,那是个冒牌货,可她却是真正的皇家血脉、金枝玉叶。 郑淑妃在苏皇后死前,知晓了自己一双儿女的事,此刻正带了心腹仆妇去五公主的寝宫。 她的女儿竟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 但凡养了男宠、面首的公主,有几个寻得良缘? 当年太上皇的福安公主是因未婚就养面首,声名俱裂,令群臣避之不及,但凡有些家世的,都不愿娶,最后西凉国请求联姻,被太上皇许出去了,嫁到西凉不到半年便病逝。 必是西凉人知晓她以前的事,故意给折磨死的。 福安公主没了,朝廷也未提及。 大周皇族是要面子的,为什么华凰公主在文人、仕林之中的名头那么盛,如今群臣听说她出家为尼,无不惋惜、可惜,甚至还有谢丞相、杨学士等人求情,希望皇帝恕其之罪,能允她认祖归宗,恢复她公主身份。 崇熙帝气得喝问:“朕几时剥夺过华凰的身份、封号?何来恢复一说,她是魏王后人也罢,是朕之女也罢,那都是皇族中人,是皇家金枝玉叶?” 她未剥夺公主封号、身份,可人家似乎不需要这些,已然出家,行事太快,爆出来时,她已经削发为尼,自己买了一座山头,自己做了无心庵的庵主、师太,还将一个小小的尼姑庵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这般行事,必是前后思量已久。 第212章 出家了 王严手掌龙卫军,待事一爆发,传消息的人,还不如流言来得快。 好罢,那跟踪的暗卫说“属下把人跟丢了”。 结果满京城都晓“华凰公主出家为尼”,他这才知道下落、消息。 太上皇愤然看着王严,“华凰当真出家了?” 王严抱拳道:“待属下得到消息,前去京南县查看时,她已出家数日,至于几时出的家?属下实在不知。失踪两月,她去了何处,经历什么,还尚未查出来。” 太上皇悠悠轻叹了一声,“怎就出家了?” 刘内监道:“华凰公主现下过得如何?” “在京南县买了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尼姑庵,庵里有十二个女尼。她现在是尼姑庵的庵主、师太,诵经理佛,给庵中上下分派差事。山上有山地二百六十亩,山下还有上等水田六十余亩,靠着这些田地收租子,吃食倒是够了。 听说她令庵中女尼们侍弄菜园,养了鸡、养了猪。菜园里的菜种下地,新买了三十只小鸡养上,还着人在庵堂后头弄了鸡圈、猪圈,派了庵中弟子照应。 她说出家人不吃肉,但并未说不能养家畜,小鸡养大,留母鸡,将公鸡拿到山下变卖,养了公鸡,生了蛋,蛋就有了生命,若是不养公鸡,蛋就没有生命,佛门弟子便可吃无生命的鸡蛋……” 这种话也委实是她能说出来的,对于出家人能吃鸡蛋,吃如何的蛋也说得清清楚楚。 他们说的苏晴,这几日过得很平静,无心庵里的庶务也上了正轨,山地、水田赁给冯家庄、田家庄的百姓耕种。山地收三成租子,水田为五分租子,与旁人的四成、六成相比,委实少了一成,百姓们也乐意赁无心庵的田地耕种。 苏晴着人购买了一批果树苗:桃树、杏树、梨树、苹果树、杮子树,研究了困龙阵图后,用了数日用石灰画了圈,指挥着村民、庵中弟子按照她的意思种进去。 庵里将她奉若神明,觉得这位公主在这里出家后,她们走出去,都没人想欺负,甚至有些人家听说庵里有一库房的粮食,虽不食肉,但佛门女尼能吃鸡蛋,只是不能养公鸡,否则鸡们就犯了忌,生出的蛋就有了生命。 苏晴说什么,下面的人都是一脸佩服地听。 公主,尤其是话本子、故事里的华凰公主,以前她们只能听听,可是现在出现在他们庵里,那就是像神仙一般的人物。 她每日早晚教庵中女子们读书识字,还教她们诵简单的佛经,教她们做人的道理,甚至对年轻的妇人道:“你们的人生还很长,若是他日想要离开庵堂还俗嫁人,贫尼不会阻止你们,会真心为你们祈福。” 年纪最长的管事太婆一听,“师太哪里话,我们是佛门弟子,是侍候佛祖菩萨的人,怎么能还俗。” 苏晴道:“此言差矣,有人尘缘未了,当了断尘缘。今生不了,来世也得了。她们现下没去处,贫尼收留她们,他日有了好良缘,自可离去。” 立有两个妇人道:“公主师太,我不走,现在庵里住得好,吃得饱,还有新裳穿,嫁人一点也不好,要侍奉翁婆,天天干不完的活,还得受气、挨骂,明明是累死累活累没了孩子,还要被婆家嫌弃。” 其他妇人七嘴八舌地表决心,不回去,不嫁人了,住这里挺好,庵里有自己的庵地、庵田,有粮食吃,还养了鸡、猪,往后不吃肉,但有鸡蛋吃,还有好大一块菜地呢。 苏晴道:“我不赶你们走,若是你们想走时,提前与管事太婆说一声,由她禀给我。但你们现下在庵里,就算是无心庵的人,我该庇护的自会庇护,不让你们被欺了去,但庵中的规矩你们必须遵守。 无心庵不接待男香客、男子,除了每月上山送柴禾、米粮的,送完就得让他们离开。你们更不得在庵里与男子纠缠,若是被我发现,一律驱逐出庵。” 无心庵不接待男香客,只接受女香客,因着她来了,最近名声大动,就连京南县的知县夫人、县丞夫人还有几家大户的太太、小姐们也赶来烧香。 宇文显来过,只是当地百姓不许男子上山,说是无心庵的规矩,里头住的都是修行的女子。 上不了山,他进不了无心庵。 苏晴的名头太大,她在庵里不到一个月,吸引三个女尼入庵,两人全是真正的尼姑,虽没有枯井师太的佛理高深,但一个会算命、做法事,还有一个会打理庵中庶务、精通佛理。 两人来的地方不同,都是听说华凰勘破红尘,在此出家修行,慕名而来。她们想寻一个修行地儿,以前遇到的尼姑庵,不是假庵,便是里头腌臜事太多。 苏晴直接让会打理庵中庶务的做了住持师太,她与另一个依旧是师太,但另一个只在每月初一、十五给人解签、释惑。 皇家对她的事搁下了。 有一日,苏晴发现庵中的住持师太在看一个上古象形文字的书,脱口而出:“水月医经?” 住持师太惊讶不已,“无心师妹认得这上头的文字?” 苏晴点了一下头,“这是一部医经?” “这个……不瞒师妹,这是我意外得来的,说起来这话长了。” 住持师太法号“水清”,早前是在一个叫水月庵的地方修行。只这地方太腌臜,她拜了一个师父,师父在世上极好,原是定了她做真传弟子,可师姐妹斗得厉害,后来居然陷害她,说她与男子有染。 师父给了她一本书,“水清,离开水月庵吧,去寻你的机缘,你命里会遇贵人,这是我为你抄录的《水月医经》,是我传给你的。” 水清师太辞别了师父,揣着师父传的书,走过好些地方,真正的庵堂除了修行,却有传承、名利争斗;而那些假庵堂,她一眼就能分别出来,更是不愿在那里落脚。 她师父传她书时,还说:“贫尼读了一本子,上头的字,分拆开来,个个会认,可组合一起,没能看明白的不到十句,我瞧你是个有福缘的,许他日得遇有缘人,这书你就瞧明白了。” 水清道完了来历,又从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极厚的书,“喏,这个,是我游历时,在西域沙漠救了一个被毒蛇咬的盗墓贼,非得要谢贫尼救了他的命,让贫尼从他的珠宝金银里取一物,贫尼怎能去金银,瞧着这书不错,就给取回来。” 第213章 大辞典 苏晴接过这极厚的书,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掠过章氏一族的《古今大辞典》,还真是那一本大辞典,她越翻越是惊讶。这书在前世时瞧过,是蜀省都督章大人家的传家宝,当年枯井师太便想收藏,可章大人只同意借她看几日,根本不愿让。 但这本很像那一本,那一本像是手抄本,而这一本才是古籍,委实这里头用的纸张不是纸张,而是轻薄的皮子,只不知是何兽皮? 每个文字都有古今写法,古时、现代的引申释义,古代组词、例句及其释义,现下组词、例句的用法,两相对比,更能助人理解。 这一本,明显比章氏的《古今大辞典》更全,内容更多。 水清师太不喜金银,这是把人家祖传的大辞典给抱走了。 苏晴道:“水清师姐,那人是不是长着国字脸,一对一字眉,看上去很老实?” 水清越发意外,“师妹认得盗墓贼?我当时真不想救的,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是盗墓贼也是人命,出手救了。我为他吸蛇毒,险些没把自己毒死。瞧这书有些年头,就挑了一本。” 她很厚道,没挑金银珠宝,只挑了一本书,可当时那盗墓贼的眼神,显然很是不舍得,但她抱着就走。 苏晴道:“师姐对照两本书,也看不懂那医经?” “和我师父一样,分开个个都识,合在一起不懂意思。” “师姐若信我,将这书借我研究,待我看懂了,我解释给你听。” “大辞典送给师妹,我便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查,也读不懂医经上的文字。” 苏晴笑了。 接下来三个多月,苏晴将《古今大辞典》从头到尾地翻看完,厚厚的一本,几乎耳熟能详,近乎能背。后来再看《水月医经》,倒是能看懂不少。 请了水清过来,将《水月医经》上的内容解读出来,这确实是一本医书,用的上古文字,有些地方颇是深奥,但仔细琢磨,再回味《古今大辞典》贯穿一想,便能看懂七分。 同在无心庵挂单的虚云师太,很快看到水清天天跟得了宝一样地往无心师妹禅房里去,这日待水清出来,她问道:“水清师妹近来有喜事?” “无心师妹好心厉害,我师父传我的难懂古籍读懂了,正讲古籍给我听,我的医术必能再上一层。” 虚云师太道上:“连你师父也看不懂的那本?” “是啊,我手里的是手抄本,原籍在我师父手里,无心师妹懂,她教我了,明日讲第十二章的内容给我听。我昨儿回去一瞧,越想越觉得无心师妹讲解得精妙。” 虚云师太觉得这亦是自己的机缘,当即决定拿了自己的秘笈找苏晴给瞧瞧。 苏晴看着她捧来的秘笈,乃是一套武功,亦是上古象形文字,有图案有文字,“师姐是从南方来的?” “慈悲庵。” 苏晴道:“这是一部武功绝学,名为‘观音指’,可需我与你讲解功法?” “有劳师妹。” 她一点也不担心,看苏晴的样子不像习武之人,也未见过她习武。 苏晴便从第一章开始讲解功法,有内功心法,亦配有指法、拳腿,看起来很是厉害,苏晴自己理解时,对这功法也理解了几分。 虚云师太听了前两章的内容,很是知足,谢过苏晴回了禅房。 虚云师太照着功法修炼时,苏晴当天夜里亦在照心法口诀、拳腿修习“观音指”,这部是集内家与拳腿于一体上乘功法,以指化剑,颇是精妙。 水清师太在山上开了一亩荒地种药材。 虚云师太则每日在无心庵林里修炼武功,还随道传了四位武尼修习拳腿,习练棍法。 太上皇知苏晴在京南县,他等着苏晴,一等没有,再等还是没有,即便放出了雪球,再未收到回信。 苏晴一直与刘内监在飞鸽传书,一月会有一二封,是与刘内监报平安。 刘内监很是支持苏晴的出家之举,还说这样能保全性命,更委婉地说了,太上皇与皇帝对她的戒备、疑心。 * 崇熙三年六月初二,太学、京城书院放假。 六月初五,苏晴早早起来,跟着水清一起打理药田。 水清带了两个女弟子,是里头识字好的,要传授她们一些医术,苏晴便跟着学了一些。 正忙碌时,一个小弟子到了药田,“禀无心师叔,山下来了几位女施主,要求见师叔。” 苏晴凝了一下,“有人见我?” “是,她们说是师叔的故人。” “且安顿到香客房。” “是。” 香客房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以前只三间正房,后来苏晴入庵,将那处建成一个四合小院,还在周围种了果树,环境极好,素日无人,便安排了庵的几个弟子住在那边,一是看守屋子,二则是清扫。 苏晴继续与水清拔药田的杂草,又打了井水浇灌,井水也打成了存水井式样,一边是出水井,一边是用石子砌筑的石塘,面积略大,这水井足可供山上女尼们吃水、洗用,便是浇上一亩药田、二亩菜园也绰绰有余,不远处还建了存水池,池子里养了几尾鱼,鱼池里种了几株荷莲,鱼池旁建了一座凉亭。 众人继续忙碌,不见住到香客房里的几个女香客却结伴出来游玩,看到两个女尼在药田忙碌,那光溜溜的脑袋委实太扎眼。 谢清雅、冯蓉、南康、汝宁再也挪不动步子。 谢清雅唤了声“华凰公主”,眼泪再也控抑不住,扑簌簌地滑落下来。 冯蓉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见到是一回事,听到是一回事,当看到穿着一身僧袍,一个光脑袋的苏晴,还是让她大受刺激。 没有一头青丝的苏晴,一个光头尤其扎眼,清丽的五官给人一种惊艳之感,尤其是那双明眸,越发显得像是一对明珠般熠熠生辉,原是与她们一般的如花妙龄,斩断红尘,遁入空门。 苏晴对水清师太道:“师姐,不必介意,今儿先把药田的杂草拔完,今日事今日毕。” 他们与自己,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做自己的尼姑,旁人依旧是红尘的金枝玉叶,当翰贵女。她原不该与她们再聚,她们无论有怎样的心思,皆与她无干。 谢清雅哭得不能由自己。 冯蓉亦是一阵胜过一阵的难过。 昔日东宫中生辰庆宴,贵女们分组斗技,仿若是昨日发生的事,而今,再相见,那个曾捧至云端、惊才绝艳的少女转身已是世外人。 第214章 谁成全谁 二公主南康暗自抹泪。 汝宁亦有承受不住,总是回忆昔日她们随太上皇、贵太妃去洛阳行宫避暑的情形,那时她们姐妹无忧无虑,何等快活。 汝宁道:“华凰姐姐好像不愿理我们。” 冯蓉道:“以她的性子,不想理我们,就不会让庵中弟子给我们安顿香客房。” 几人在外头转了一圈,她们兀自赏景,苏晴依旧在药田拔除杂草,神情平和、安宁,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直至近午时分,几人方拔完了药田的草,各自回了禅房。 天气炎热,苏晴令弟子打了清水,沐浴更衣,又自己将衣袍衣了晾晒到到禅房旁边的林间。 弟子来问话,“无心师叔,几位女施主求见。” “请入禅房来。” “是,师叔。” 苏晴继续默写经书,这是给魏王府上下写的《安魂经》。她一得闲就会写,已有好些,只想待到中元节便烧给他们。 在京南县出家为尼已过去几个月,近来过得很是规律,就似前世最后八年的岁月。现下全庵上下有十五个人,女尼只有三人,其他人都是待发修行。 半大的女弟子领着四人进来。 苏晴继续提笔抄着佛经,待最后一字落定,她将经文收好,“阿弥陀佛,无心庵少有收留香客在香房居住,若有怠慢,还请施主谅解。几位施主请坐!” 苏晴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这一次,她结识了水清、虚云二人,她们各有特点,得了一本《古今大辞典》,她很是宝贝。早将里头的内容记熟,贯穿使用再理解,好些上古文字已识其字,晓其义。 南康、汝宁坐到苏晴正面,禅房里都是蒲团,她们定定地看着苏晴,她就像做过千百遍一般,动作纯熟,手里的佛珠不停地捻动着,嘴唇未动,但一看就知道她在诵经。 冯蓉想哭,刚一侧眸,便见谢清雅与南康再度哭成了泪人。 汝宁亦是一副泫然欲泣状,却在苦苦地压抑。 苏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汝宁道:“你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正是如花年纪,怎就出家为尼?皇祖父与皇伯父,从未说过要治你的罪。” 未说治罪,但到开口,必是赐死她。 如果不是她反应快,先行做出了选择,他们见她出家为尼,总不能赶尽杀绝,也仗着她有些薄名,献黄金谷、献造大盐田法等,在仕林中颇有名气。他们要杀她,却不得不顾忌人言。 “太上皇不放心,皇帝更不安心。现下贫尼遁入空门,是成全自己,也是全了两代帝王的仁慈之心。” 在他们的眼里,她是独孤、苏氏这样的女子,杀之,舍不得其才华;不杀,又难以让他们安心。 “贫尼一生才华,从遁入空门开始,不再为天下任何人所用,定会潜心学习佛理佛经。贫尼遁入空门,为生我之父母亲人安魂祈福。阿弥陀佛!” 汝宁愤然道:“皇祖父苦心教导于你,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遁入空门了,就算他不是嫡亲祖父,可也是你的皇叔公,你这么做,弃他于何顾。” “是谁成全了谁,他知,我知,上苍知。贫尼说过此生才华不为任何人所用,不打诳语,女施主将话带与太上皇、皇帝知晓。” 汝宁未听话里的意思。 南康微微蹙眉,一侧目发现谢清雅面露讶色。 “是谁成全了谁,他知、我知,上苍知。”话里有话,没有明言,而是一种另有所指。 汝宁指责苏晴说她有忘恩之义。 这是苏晴反驳汝宁的话。 谁成全了谁?不像是苏晴承了太上皇的教导,更像是她成全了太上皇。 谢清雅半年前就听祖父说,太上皇在着书,若以往,从说起到成书,也不过三四月就能完成,可这次半年多了,似乎还没完成初稿。 苏晴再三重申,她的才会不为任何人所用,这包括了太上皇、皇帝,还说她所言不打诳语,像是让他们安心,更像是绝决的一种表态,无意掺合其间。 “贫尼是世外之人,无意卷入红尘争斗,只望有一方安宁之地潜心修行。”她脸上含着平静的浅笑,在她们看来,这是温雅,是惊艳的美丽,可是看着同龄甚至是熟识的人遁入空门,她们很难受。 谢清雅道:“公主还这么年轻,未来的路还那么长,就算蓄发重来,也不过三五年的事罢了。” “蓄发做什么?贫尼自绵州而来,早在洛阳别苑开始,被福嬷嬷下了麝香之毒,内服外用,早绝姻缘、子息。中毒之初,自有法子为我化解,可许久以来,没有一个太医敢为我解毒。 几位女施主不必试探,贫尼只是做了他人期盼我做的选择。贫尼此生不会再入红尘,定会安守本分,转告太上皇、皇帝,放过贫尼,亦放过他们自己罢。” 她与苏皇后争执之时,皇帝听到,太上皇晓得,他们为何没让太医给自己解毒、调理,必是觉得没必要。 她身世真相说透,更没有必要。 冯蓉心下一颤,她们是知道了不得的事。 福嬷嬷给苏晴下毒,害她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也断了她的姻缘路,这事不像是假的,可福嬷嬷早就死了。 汝宁亦是吃惊不小,“给你下毒的事,定不是皇祖父的意思,是苏皇后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不重要了,宫狱一月,令贫尼看破虚妄的荣华、名利。京城繁华地,皇宫金银窝,亦不过是大一些、小一点的牢笼罢了。那是世间用最美的金银造就的最昂贵、华丽的牢笼。” 南康痴痴地听着苏晴的声音,她与苏晴的接触并不多,只是觉得苏晴很了不得,她一直活得耀眼,即便是那样的成长经历都未打垮她,一场身世真相的揭露,她遁入空门。 这样的话,汝宁都不敢说,可面前苏晴说了,说得这样深刻。在苏晴的眼里,京城、皇宫是金银造就的牢笼,她只想逃离。 “贫尼不喜欢那里,曾经暂留,也只是因一份尘世亲情,一朝醒悟,发现亲情脆弱,抵不过他人眼里的皇权富贵。 亲人?仇人?我欠的,却是欠我的。孰是孰非,恩恩怨怨,又焉能说明白?人心莫测,我晓他们、懂他们,他们却不懂我。 你们来一探究竟,是想试着劝我回心转意,我若回头,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红尘是非地,贫尼既然跳出来,绝不回头,明日一早,你们便下山罢。” 她将话说得如此地步,她们可如何劝,总不劝人是死。 南康听懂了。 谢清雅、冯蓉也懂了,唯一不懂的是汝宁。 第215章 不如前 汝宁恼怒道:“真是冥顽不灵!魏王一脉是燕王、赵王他们杀的,与我皇祖父、皇伯父无干。连我父王都说,你是无辜的,皇伯父还打算让你认祖归宗,你怎就听不明白?” 苏晴云淡风轻,眼里含着笑意,一行四个人,另三个都听懂了,偏这一个不懂啊。自己出家为尼,是顺从了太上皇、皇帝的意思。她断绝了姻缘、子息,更适合做个出家人。 南康道:“汝宁,别说了。” “南康姐姐,为什么不能说?她当皇祖父是什么?皇祖父……” 南康再次止住了汝宁的话,“谁成全谁”她还没听懂吗,太上皇连自己的手稿都改不好,请了崔太傅改,崔太傅改过之后,太上皇很不满意。 南康听莲妃私下念叨:“太上皇的文章不如以前好……”就连莲妃都发现那文章里的典故用得不妥。莲妃精诗词,但文章并不如何精通,她能瞧出来的问题,崔太傅、杨学士、李学士他们会瞧不出来? 今日再听苏晴说话,南康隐约猜到,成全太上皇才名的是苏晴。 苏晴得过陶康的指点,传授学问,更拜过世外奥数先生为师学艺,恐怕真正厉害的不是太上皇,而是奥数先生与陶康二位。 太上皇指点苏晴,那就是一个说辞。 南康道:“是我等打扰师太清静,我们明早便下山。” “几位施主保重。” 她们原是来试探,并有劝说之意,却知晓了这么多的事。 各自听懂了,却不能问旁的人,正是这种知道了,又不敢说明点破,更令人难受。 冯蓉叹了一声,“华凰公主委实不易。” 谢清雅道:“我们不是她,无法了晓她的痛。” 南康道:“皇宫是小一点的牢笼,京城是大一些的牢笼,即便黄金打造,到底是牢笼,她是出去了,可我们还在那里。” 她觉得这话说得很好,她不喜皇宫,不喜京城。母妃以前是极好的,可自从父皇登基,就像变了一个人,外祖、舅舅更喜欢弟弟,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公主。 南康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拼命考入甲中班,拿到了秀才功名。三公主、四公主想考入甲上班,使出好大的力气都没能考上,但拿到了甲中班的秀才功名。 《功名帖》能当户籍帖使用,还真的是。听说苏晴便是用《功名帖》买下了这里的山头、尼姑庵,在这里修行、度日。 天明之前,一只信鸽落到苏晴的禅房,她熟络地从鸽环上取下一个纸条:“一切安好,勿念!” 她喂了鸽子,在上头绘了一只鸿雁,是寥寥几笔而成,继续将纸条塞了回去,信鸽带着纸条飞了回去。 这是刘彼给她传的消息,告诉她“勿回皇家,别做棋子。” 太上皇对她的态度,早前是有祖孙情分,但太上皇这次查苏晴身世的秘密,连刘彼都不知道,也至后来王严查实,苏晴失踪,有一次太上皇与王严商议时,无意间被刘彼给听到。 太上皇怕刘彼偏向苏晴,一直瞒着他。 刘彼没有与王严说“华凰公主若往北宁,杀无赦”,王严未与太上皇禀报此事,是看着两个相识几十年的情分遮掩了过去。刘彼更明白,太上皇在苏晴的事上,已经没那么信任他。 刘彼不愿看到苏晴被人算计,最后鸟尽弓藏而死,特意放出信鸽提醒,鼓励她既然决定了自己的路,不要摇摆,来相劝的人是试探她的态度,一旦摇摆不定,只会下场凄惨。 太上皇让南康、汝宁前来,看着是劝她,实则是要她替太上皇修书。太上皇想做超过李白、王羲之这样的大家,这简直就是笑话,自己是有才,如何能与这些人物相比? 编得好,是太上皇的功劳;编写得不好,是苏晴的罪过。 世间没有这样的好事,刘彼才会出言提醒苏晴。 刘彼没有明道缘由,苏晴却已猜到几分。 * 夜已深。 明月孤傲,山风微拂,月华洒落山野,隐隐绰绰,像一支归于沉寂的夜曲,如一幅水墨泼的画卷。 苏晴无法安歇,屋里太过沉闷。 她出得禅房,立在凉亭里,看着月光倒映在荷池波光上,里头隐有鱼儿游过,破碎了一池的月光。 她瞧得正入迷,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苏晴蓦地回头,南康手里摇着团扇,“山上亦有蛙声,是荷池里的蛙么?” “有水的地方就会有蛙。” “倒添了几分野趣。”南康继续摇扇,“《嘉德帝制文二十六章》真正的着书人是你?” 苏晴沉声道:“不是我,是我根据陶康大先生的《梅林制文经》改编而来,当时我是照着才贤的制文、改文经验给举人班的学子提点写文意见。若没有柳殊在此基础上总结经验,我不会整理《梅林制文经》编写成《制文二十六章》。” “皇祖父的诗词集呢?” “是我反复修改出来的,字字精研。” 果然如此! 苏晴的学识已在太上皇之上,难怪她会说“谁成全谁”的话来。 南康道:“天下策字帖,字是皇祖父,文章是你写的?” “是,这只是以字帖闻名,与文章无干。” 可它出名,却是因文章令人拍岸叫绝。 “好文章吸引了更多的人,皇祖父的书法是好,可不如你的书法进展神速。你这次不愿回宫,是拒绝再为棋子?” 苏晴回眸,未曾答话。 南康抬起手,“宇文晓诗在此立誓,今晚与华凰姐姐所言,听之我耳,再不会出之我口,有违此誓,不得善终。” 苏晴莞尔一笑,“我下宫狱时,太上皇怀疑我与前朝余孽有关联,已动杀意。” 太上皇的原话是“若是暗卫彻查亦不能证华凰清白,为大周天下安宁,可错杀!” 冷血如此,那时的她,还是他的孙女,一句为了大周天下安宁,可错杀。 他配不上她的孺慕之情,待她听说时,很心痛,更拿定了不再回宫的念头。 “我被北宁江湖中人抓走,他再动杀意。” 太上皇令刘彼传话:“绝不能让华凰为北宁所用,若华凰入北宁,杀无赦!” 她,可错杀;亦可对她杀无赦。 她曾以命相搏,想要救太上皇的命,要最后,在天下江山面前,她永远排在其后,是可牺牲,是可冤死。 南康问道:“是刘内监告诉你的?” 苏晴立时就后悔了,若是刘内监说的,这不是害了他。 刘内监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生死、平安的人,连太上皇都不及他。 若是宫中还有谁放不下,这人是刘内监。 刘内监始终如一,如果没有他委婉的告诫,她许会傻愣愣地回宫、被赐死。 她悠悠苦笑,“原来二公主会如此看。” 第216章 想活下去 “不可能是刘内监。他是皇祖父身边的老人,就算你救过他的命,他也不会背叛皇祖父。莫不是魏王一脉还有忠仆在宫中,你是魏王府唯一的血脉,他们定会保你一命。” 苏晴沉声道:“当年我祖父在朝堂、天下、宫中,亦有一些自己的人。生死面前,方见真心,能助我保住性命的,却是得我祖父恩情之人,一碗饱饭,一句鼓励的话,却值得他们拼死传讯,可见世人还是有重情之人。” 为了让南康不再怀疑刘内监,她刻意说出了这一番话。 不远处的林间,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她的六识敏锐,这脚步声很是熟悉,她仔细分辨脚步轻重、步伐节奏后,很快辨出是燕郡王宇文晏的脚步。 她悠悠地道:“知道真相的我,不可能再回去,我不想再成为他人的棋子。遁入空门,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法子。我的才华再不为任何人、任何势力所用,是我对太上皇父子的承诺。二公主,你去过太学藏书阁的最顶层吗?” 南康默了片刻,“那地方只允太上皇、父皇、储君可入,旁人进不去。” “当年,为了查找黄金谷的地形,我上去过。我无意间看到了皇家秘档,六王兵乱其实是秦王府布局许久的一场阴谋,诛杀东宫、魏王府、燕王府、赵王府、韩王府及五座郡王府的是秦王父子。 秦王令侍从扮成他的样子装成服安神汤熟睡城外庄子上,实则领了一队死士进入京城,亲自诛东宫一脉。秦王世子领一支人马,独孤皇后再令女侍卫红鸾领一支兵马,燕国公府苏愈领一支、司马候爷领一支,兵分五路,先用精制迷烟弹,再入各府诛杀皇族。 十大王府毫无反击之力,一切来得太快,当时高祖皇帝并未咽气,待得天明之时,听闻一夜之间,秦王府诛杀他十个儿子的府邸,十子后人无一幸存,气得吐血而亡。 高祖皇帝的继后王氏听闻后,即便太上后已经登基,天天在懿宁宫咒骂他残忍、狠辣,连爱护他的胞兄魏王府上下都未放过。 高祖皇帝的驾崩时间被秦王府生生提前了一日。 秘档记载,六王兵变是留有真相、证据在世的,郡王府来不及应对被灭,可五大亲王府却有最强大的亲卫,很是抵御了一阵。 高祖皇帝临终前,将六王兵变的真相证据送出大周,他要让后人知道所谓的六王兵乱其实是秦王府一脉挑起的事端。 太上皇、皇上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仁慈和善,六王兵变的真相是他们心头一根刺。高祖皇帝临终曾说过:大周宇文氏历代祖宗永不原谅宇文泰父子。能逼得高祖说出这样的话,你能想像,当年秦王府何等血腥。 我的祖父魏王是太上皇的同胞手足,自小对太上皇多有呵护,可秦王府连我六岁的大哥、三岁的二哥都未放过……” 这才是真相,如此的血腥。 难怪苏晴不愿再回去,直说回去便尸骨无存。 苏晴道:“我未想过报仇,我只想为逝去的亲人祈福超渡,愿他们早得解脱。南康,生于皇家是我们最大的无奈,面对杀我全家之人,你要我如何面对? 六王兵变,秦王夫妻、世子夫妻都有参与,苏皇后也是参与者之一。 苏皇后不惧皇上,是因她握有秦王父子诛灭十王府的证据。如若苏皇后死,这些证据就会在北宁、西凉等国出现。 高祖皇帝已经病重于榻,证据是如何递出去的?当时秦王府已经掌权,虽有混乱,却难动手脚?” 南康隐隐觉得,父祖防备苏晴,也是有原因的,她太聪明,也太过危险,即便是女子若是拥有不输男儿的才干,就必须防备。“有合作者?” 苏晴痴痴地苦笑起来,“帮高祖皇帝将证据送出京城的是谁?当时的重臣,不是死的死,杀的杀,剩下的便是秦王派。苏家诛杀皇族,历朝历代,大臣这般做,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得自保留退路,若是他们握有证据,就能在秦王父子的眼皮底下送出大周。” 苏家杀人,苏家受贿,苏家一次又一次地目中无人,可是太上皇父子却一再轻饶,这本身就很奇怪。他们连自己的手足都能诛杀,还怕干“鸟尽弓藏”的事? 他们不是怕担负骂名,而是因为苏家手里有当年的证据。 他们不敢落下“得位不正”的评论。 苏皇后不能杀,苏家不能有事,那些证据在何处,苏家必定知晓。一旦证据公示天下,真相就会被天下人所晓,太上皇、皇帝的英明形象将会崩塌,就算大周史家不记详情,但北宁、西凉的史书一定会如实记录大周天华三十八年秋,秦王府如何血腥、残忍地诛杀自己的十位手足府邸。” 南康听得心惊胆颤,她一直以为史书写的六王兵乱是真,现下才知道,看到的未必是真,一直是秦王府设下的局。明明是秦王府趁人不备,诛杀十大王府,最后却被说成是,魏王杀太子,燕王、赵王杀魏王,最后韩王再灭燕、赵二王,秦王为了平息战事,再杀韩王…… “苏……苏皇后在三月初九时,已被父皇下旨赐死。” “死了?” “已葬入皇陵。你在山野庵堂,未曾听到外头的消息,因是获罪而亡,虽按皇后之礼下葬,未遵国丧之礼。” 苏晴望着莲池,“苏皇后临死前是否说了,‘本宫若死,天下大乱。’” 南康未曾听过这话。 苏晴道:“苏皇后必是说了这话,太上皇、皇帝有了追回证据的法子。苏家怎会将命脉交给旁人,苏皇后握了一件证据,苏家必握有另一件证据。” 而此证据一出,太上皇、皇帝弑杀高祖,灭杀十大王府的真相就会惊动天下。 南康道:“秦王府的事会掀出来?” “贫尼不知,世事难料。” 南康是崇熙帝的女儿,她可以知晓真相,但若真的曝露,父祖的英明全毁了。 天晓得苏皇后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样的证据。 南康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道破苏皇后之女是苏迦,你是魏王后人,你若出家为尼,必掀风波。人言可谓,父皇为了人言不得不赐死苏皇后。 苏皇后握有当年父皇诛杀十大王府的证据,她若一死,苏家落难,太上皇与父皇的名声尽毁。 你声声说不报仇,可你只凭一个流言就让一切都毁了。” 第216章 证据现 “在二公主眼里,我的城府如此深沉。如果你以为,我凭着那事就能算到苏皇后会死,你真是高看我了。我之所以出家,是想活下去,魏王一脉只我一人,为了活下去,与其继续躲藏,不如点破真相。 太上皇、皇上,难道没查出苏迦才是真正的大公主,难道不知道苏皇后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让自己的后人做儿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 他们担不起兄妹婚配,有违人伦,损毁国运的骂名,故而想留着李小晴假扮大公主。 我——宇文晴,只是不想做人手里的一枚棋子,我道破了真相。 二公主有母妃、父皇在世,自有他们庇护于你,可我唯孤身一人,想要活下去何其艰难。我与苏皇后斗,与他人斗,旁人争斗,是为了荣华富贵,权势名利,而我之斗,只是想求一条生路。 苏皇后一死,握在苏家的证据会出现,天下会知晓十大王府被诛杀的真相。若无后人还罢,若有后人在世,必已成年。秦王府得位不正,杀父弑兄的骂名逃不掉……” 南康道:“他们早就死了,以你的聪慧,必是知道苏皇后一死,定不会太平。朝堂不稳,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你决定出家为尼,为什么要徒生事端?” “我只要活着,苏皇后要我死,太上皇、皇帝全要我死,而我不想死。我是魏王后人,我就该死?他们杀尽我的家人,只余我一个孤女在世,却连一条活路都不给我。 我从未想过复仇,只想平静地活着,哪怕苟延残喘,唯盼魏王一脉有个供奉香火之人,可就是这平凡的愿望也不给我。 二公主,苏皇后算计我、害我,我就不该反击?帝后离心多年,这可不是我算计的,今晚之事,你要告诉太上皇、皇帝请自便。” 南康气道:“我明明都发誓不说,你还不放心?” “我说了实话,你却以为我是算计,要害你父祖天下。若你们心里当真有百姓,论才干,有我祖父魏王;论贤德,有燕王;论仁厚,更有韩王。太上皇当年与这三位一比,根本不算出色。” 南康苦笑,“你说不恨,可你心里还是为他们不平。” “数位皇子英明神武,却死在最不堪的阴谋算计之下,这是他们最大的悲哀,就连死后,也要被冠上‘六王兵变’。他们明明在高祖皇帝的病榻前发誓,绝不兵绒相见,反而是装病未去的那个将十大王府、数位公主府诛杀殆尽……” 苏晴蓦地转身,“秦王府残忍杀害承诺不会兄弟阋墙的十王府诛杀殆尽,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们。既然他们做下恶事,就得让天下人知晓当年的真相,让亡者得到公平!” 南康望着她的背影,“逝者已矣,你这么做,只会引来天下动荡。” “我的父祖,我英年早逝的叔伯、伯祖、叔公们应该得到一个公道,他们并未起兵,是被人兵困府中,残忍杀戮……” 苏晴不想再争执了,当初道破自己的身份,苏迦的身世秘密,只是为了求一份安宁,只是后来的事,失去了掌控。 苏皇后行错了事,可崇熙帝却一再放纵未曾治罪,直至在黄金谷查阅典籍时,她从里头看到了真相,才恍然大悟。 一切,不过是秦王府一家之言,真相是秦王父子领兵灭杀十大王府。 风华出众的皇子是被当成猫狗一般任人宰杀。 苏晴回到禅房,用了良久才平复好心情,提笔继续默写经书,写了一会儿,取出三块木牌来,上头刻了魏王夫妇、魏王世子夫妇、两位兄弟的名讳。 她用刻刀一下又一下地继续深刻他们的名讳,这是她为自己的亲人做的灵位,只想等着中元佳节时,就为他们拜祭香火,往后清明、中元、重阳、年节,他们就有了拜祭之人。 苏晴刻了一会儿,放下灵牌,用手轻柔地抚着上头一个个名讳。 “死者已矣,若真如此,世上的杀人者都不用治罪。祖父何等英雄人物,当年纵横北疆,令北宁闻名丧胆,可最后惨死在阴谋之中,逝后只得与魏王府上下数百人合葬一个大墓……” 宇文晏在外头,静静地看着光头的苏晴这样静静地雕刻着灵牌,有三只灵牌:牌子刻有人像,刻有人名,人名在两侧,人像在中央,第一块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人坐在椅子上,面容慈祥,第二块是一对年轻夫妻,相依而立;第三块是一对稚龄男童,一个比另一个高出一头,携手含笑。 苏晴的心里必是很苦,她知晓当年所有的秘密却藏在心底,而她不过是想活下去,已经遁入空门,还是不得安宁。 苏晴看了一会儿灵牌,取了墨汁,一点一点将灵牌涂染起来,神色凝重而专注,待三块灵牌涂完了色,她将灵牌捧回自己的卧室,跪在灵牌前焚香祈祷,诚心诵经。 木鱼敲击,声声回荡。 宇文晏以为自己活得艰难,可面前的苏晴比他还要艰难。 她是魏王后人,即便是女子,太上皇、皇帝都有防备。 苏晴诵完经,已近四更时分,她这才上榻而卧,深夜退热,渐有凉意。 宇文晏想要问她几句话,到底没有现身。 她觉得应该给逝者一个公道。 宇文晏则惊骇于,苏晴说出的“六王兵变”真相,真正起兵夺宫的,从来只有秦王府,其他十王是被秦王府兵围、杀戮。 他是燕王后人,他的祖父、叔伯、至亲,也死在那场兵乱之事,吴美人为什么会死?她是燕王府三公子的女人,必是因为探到秦王府的秘密,被杀人灭口。 * 翌日一早,香客院的女香客们用罢晨斋,决定离开。 无心庵的女尼每日晨斋前是要做早课的,这是苏晴来后定的规矩,她们会聚在一起诵经半个时辰,完成之后就会用晨斋,之后便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有的养鸡,有的养猪,还有的清扫、种菜、种药等。 暮斋时分,则是用罢暮斋再做晚课,也是半个时辰,晌午不用再做午课,到了时候,每处的人按人头去斋堂领取斋包、馒头或点心,这便是她们的晌午饭。 每日不是晨斋有一个鸡蛋,便是暮斋有鸡蛋汤喝,生活比以前好了许多。 崇熙三年八月初十,北宁出现高祖皇帝太子宇文永血书,怒斥秦王宇文泰父子狠辣歹毒,违背在高祖病榻前的许诺,发动兵变,诬陷十位皇子,诛杀东宫上下,连新出生不满百日的稚儿都未放过。 与此同时,韩王亲笔遗书问世,指责嘉德帝、崇熙帝父子残暴不仁,毫无兄弟亲情,对秦王府恶行严加斥责。 第217章 檄文 宇文晏于六月初五,请命镇守北疆,自称无颜面对东顺大公主。崇熙帝应允,封赐其为镇北将军,为北疆副帅。 苏晴猜到苏皇后手里必有证据,只不想到会是高祖时的太子宇文永、韩王遗书,此书一出,立时引得天下震荡,揭开“六王兵变”真相。 老燕国公苏勇祖孙三代人关押天牢,只待秋后问斩,此事发生不久,天牢有人劫狱,混乱之中,苏愈、苏忩、苏迁、苏遥、苏逊等被救出大牢。 崇熙三年九月二十六,北宁国内有大周皇族宇文淮,乃太子宇文永之第六子,借北宁兵马十万攻打北疆,自称“除暴君,安大周”,手持太子宇文永血书,宇文皇室之信物。 崇熙三年十月初二,西凉国内,韩王后人宇文明成揭竿而起,诏告天下《除暴君檄文》,已娶西凉国公主为妻,诞育子女三人,手持韩王宝印、螭纹佩,自称韩王第三子,手握韩王妃所留血书为凭,要为枉死的父兄家人报仇,领西凉兵马三万,长驱直入,进入肃州, 前世这些人从未出现,怎的一个个不是血书便是信物,全就冒出来了,要讨公道,要杀暴君。 宇文淮、宇文明成的真实身份,已经无法证实。 同年腊月初二,原在北疆镇守的燕郡王宇文晏反了,会同宇文淮,里应外合。宇文晏杀主帅,引宇文昊借来的北宁兵马入关,二人一路攻池掠地。 苏晴人在庵堂,时不时听上山敬香的妇人们说天下打仗了,黄金谷被小韩王宇文明成抢了,现在那里成了给小韩王供应粮草、兵马之地。 北方已夺下沧州,燕郡王宇文晏反。 宇文淮的《除暴檄文》上说:宇文晏是燕王府三公子的儿子,是燕王嫡孙,是燕王后人。听说燕王府上下是被嘉德帝父子惨杀,悲愤之下,要为父祖报仇。 苏晴每日依旧诵经、念佛,中元佳节时,她在庵中后山林子里选了块风水宝地,替魏王府的亲人立了衣冠冢,实在寻不到他们的衣冠,委实他们离逝时,她太小,他们不知有她,她还不知事,放进去的,是几身她给亲人们置备的衣衫、赔葬品,两两合墓,魏王夫妇、魏王世子夫妇,再有她的两位兄弟,三座坟墓。 她的头上戴上了女尼帽,新长的头发遮掩在帽子里,夏天时剃过一次,是为了凉快,后来天凉再未剃过。 * 木鱼声声,诵经低唱,香雾缭绕,即便在庙庵山脚下,每至朝暮时分,都能看到山上的诵经声、钟声,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庵堂,现在越发有些名声了。 昨日,苏晴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笔迹缭绕,可见当时刘彼很急,只写了一句“你乃魏王后人,勿中奸计,小心保重,吾再不能与你传信。” 山下,行来了一行人,领首的是一个紫色蟠龙袍服的青年,他翻身下马,抬手将缰绳递给了身后的侍从。 “这位公子,山上是无心庵,自来只接待女香客,不接男香客,男子不允上山。”附近的百姓好心提醒着青年。 青年道:“本王上山有事,休得阻拦。” 宇文显带着四名侍卫径直山上行去。 苏晴正在做早课,敲着木鱼,一个半大的女弟子近了外头,“禀师叔,平王殿下求见!” “有请——” 平王殿下,曾经的广平王晋封亲王爵,封号“平王”。 宇文显进入无心庵后院禅房。 苏晴坐在书案前,手里转动着一串佛珠。 宇文显打量着苏晴,早前南康、汝宁来见过,回去后二人难过了好久,看到华凰的光头就受不了。 苏晴任由他的打量,在他的身后有一人正是徐谡,他的眉头蹙了又蹙。 宇文显撩起衣袍,“华凰妹妹真是好定力?” “施主有些日子没见了,而今年节将至,风尘仆仆,要出远门?” 宇文显苦笑道:“近日才知,华凰妹妹一早就晓苏皇后一死,天下必乱。她的手里不仅握着当年六王兵变的证据,她还早早救下了几位皇族血脉后人。” 南康看天下大乱,整日心不在焉,在莲妃追问下,到底是将苏晴与她的对话给说了。 莲妃听后大惊,立马禀给了崇熙帝。 崇熙帝不晓苏皇后与苏家握家当年证据之事,可苏晴知道。 “六王兵变不是秦王府栽给十位天华帝皇子莫须有的罪名?真正发动兵变的是秦王府,史书是成功者书写的,可证据却握在旁人手里。 大殿下要不要与我分析一番,当年秦王府的五路兵马,哪些人灭的是哪几家。东宫太子是苏家所灭,韩王府是苏家所灭。” 宇文显定定地看着苏晴,“妹妹所知,比太上皇、父皇知之更多,那么妹妹可能算到,本王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杀我?”苏晴吐出两个字,“你若杀我,要不要打赌,我若死,你们就会困死山上,你们上山的时候,没发现山上的树木、石头不一样么?当年与陶大先生学习时,我还学了布阵之术,当你们上山之时,法阵便已开启。”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 她继续转着手里的佛珠,“燕国公府苏勇看到秦王府如此狠辣,自会替苏家留后路。前太子、韩王府那里留下后手、证据,以求自保。 前太子第六子宇文淮、韩王府宇文明成被他们给放了。 除了嘉德帝、崇熙帝所领兵马,另两路的红鸾、司马候爷就未留后招,这二位抄灭的是哪几家? 但我可以肯定,魏王府应是嘉德帝、崇熙帝带人灭的,若不是他二人,不会对我如此忌惮。魏王是嘉德帝的胞兄,他们父子怎么就能对最亲近的胞兄一家下此毒手?” 宇文显吃吃地笑了起来,“自小,父皇就告诉本王,千万不要小瞧世间女子,皇祖母是巾帼英雄,苏皇后心思深沉。而今再添一个华凰妹妹,即便身在庵堂,能晓天下事。” 苏晴神色未改,“小燕王宇文晏反了,宇文晏是燕王后人。” “华凰妹妹一猜就准,他正是知晓身世,受宇文淮的挑驳,要为他父祖报仇。” “欠人的得还,当年十几位皇子在高祖病榻前已经许诺,无论最后高祖要哪位登基,其他人不得发动兵变、引来战祸。可当时唯有秦王称病未去,忙着在府里布局……” “你不信六王兵变,认定是秦王府诛杀十大王府?” 苏晴摇头,“原是不信,可我身世曝露后,太上皇与皇帝的忌惮,足以让我证实是秦王府诛灭十大王府,连他们的姻亲、交好的大臣连根拔起。 第218章 诡阵1 魏王府最为秦王府所忌惮,是秦王父子领兵作恶,诛杀全府上下;其次是燕王府,燕王府当年最负盛名,早有贤德美名在外,人称‘贤王’同样引得秦王府忌惮。 宇文晏为何会反?必是太子府六公子宇文淮手握燕王府被诛满门的证据,引他愤恨、仇视,他方与宇文淮联手。燕王府必是被秦王父子中一人所灭,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崇熙帝。” 宇文显忍俊不住,拊掌而拍,“华凰妹妹果真聪慧,颇有当年魏王之风。” 苏晴不为所动,“赐死苏皇后前,她没说‘本宫若死,天下大乱。’?” 宇文显凝了一下,定定地看着苏晴,似笑非笑,“苏家重犯被劫狱,东顺公主失踪。东顺公主宇文晓不是父皇的女儿。” 不是崇熙帝之女? 苏晴难掩讶色。 宇文显道:“你就没好奇过?谁是父皇的女儿?” 苏晴莞尔一笑,“宇文晓不是皇帝的女儿,难不成是我父亲之女,苏皇后在太学做陪读时,爱慕之人是我父亲。” 宇文显立时哑然,她猜中了。 “苏皇后道破我身世之后,我用了古法验证身世,魏王乃我祖父,此事不容质疑。”苏晴想到刘彼传的信,立时明白宇文显的用意,要在她身世上动手脚,这是想启用她,利用她为崇熙帝卖命。 宇文显笑问:“不知华凰妹妹是用何法?” “说起来,颇有不敬父祖之意,以我之血,滴入至亲尸骨之上,血浸骨骼,即为至亲。” 这法子是她从杂书上看来的,多是仵作、刑律官员用来辨认死者身份。 “宇文晓是否是魏王后人,可用我使过的法子来确认。” 宇文显要使的手段还没使,就被苏晴给破招,脸上的笑变得尴尬。 苏晴道:“天下将乱,最好的法子是太上皇、皇帝罪己诏告天下,确认宇文淮的身份,若他确实是太子后人,拥他登基,将天下、皇位还给原本该得之人。” 这不是自寻死路? 宇文显笑,“妹妹这话,你觉得父皇、皇祖父会应?” “若他们心有百姓,就当如此。做了弑父杀兄的恶人,就得承担相应的骂名,你也莫说我承过太上皇教导之言,是我成全了太上皇的文名。《二十六章经》、《诗词集》、《天下策字帖》是如何来的?你当清楚。” 苏晴神色未动,“我成就他的美名,以报他的怜爱。我与你们早断尘缘,雁过留痕,风过有波,做过什么各自心下明白。平王殿下,你该走了!” 宇文显道:“妹妹就不能为了天下……” “我是出家人,昔日曾令南康等人带话,贫尼才华不再是任何人可以利用的,皇权之争,贫尼绝不会参与。平王殿下,此乃佛门庵堂,你该离开了。” 她不会违心地帮助灭杀自己全家的凶手。 宇文泰、宇文雍父子,在她记忆里,也只是守城之君,但他们杀高祖,弑手足,定会担下应有的骂名。 “宇文晓是否魏王后人,待天下大定,贫尼自会用法子验证。” 想骗她,门都没有。 还想将她忽悠成崇熙帝之女,再被他们利用、算计。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她不会再信他们一句。 说要杀她的也是他们。 苏晴捻动佛珠,静默地诵经,只听到一阵豁豁剑声,她本能一动,纤指飞出,夹住一柄宝剑,这是《观音指》上的武功,用力一折,宝剑立时化成了两截。 宇文显意外,看着自己刺出的剑。 徐谡几人更是定定地看着苏晴。 “你有武功?” 问出的是宇文显。 苏晴淡淡地道:“当年上林苑,我不是与徐侍卫学过马术、弓箭与些许拳腿。” 宇文显道:“你刚才这一手,没有十余年的功底,很难做到。” 苏晴微微一笑,“藏拙扮傻,我自小便会。”她保命的本事,如何能尽数展露,“来人,送平王殿下离开!” 宇文显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很可怕,她隐藏了很多东西,原想说服她回宫,可她却将他的话堵死。 宇文晓是崇熙帝之女,太上皇、皇帝都宁愿公主是苏晴,才想出一招,说苏晴是崇熙帝之女,令她回宫辅佐。 他们近来才知道,苏晴跟着陶康所学的不止阵术,学了兵法,这消息是王严与随陶康离开的内侍老章往来书信里,老章提及到的。 陶康对苏晴的记忆、理解力颇是赞赏,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华凰早出生四十年,梅林三贤之弟子是她非我。” 苏晴学了《梅林兵法》,可她从未与旁人提过一句,隐瞒下此事,“藏拙扮傻”不止是为奴婢时所用,即便回归皇家,她依旧如此,一个人习惯了藏拙扮傻,当这个成为生活中必然去做的一件事,得令人有多意外? 宇文显想到太上皇交代“若华凰不为我所用,杀无赦!” 他挥剑出手,却被对方轻松化解。 苏晴感觉到宇文显身上的杀气,但他杀了不自己。 她给水清、虚云二人解读古籍,自己也学会了,水清的《水月医经》、虚云的《观音指》,今儿初将观音指展露人前,便露出极为不俗的一面,只用半数之力,便折断了宇文显的宝剑。 宇文显问道:“你自小习练武功?” 苏晴道:“此次平王殿下来访,同行一百二十六人,五人上山,山下一百零一人,二十人分作五组,绕行后山,意图从后山潜入,二十人个个身佩兵器,杀气腾腾。领首之人是司马纲、赵崇真,是否想要看看,这二十位精挑高手被我所缚?” 她起身,摘下头上的帽子,许久未剃头发,头发已经长出四五寸长,很是凌乱,可她却全然不顾,将帽子戴在头上,宇文显难掩的窘意中夹杂着心疼,徐谡则涌过深深的愧疚,其他人各有情绪。 她迈出禅房,自后面的小门而出,负手而站,“想要进入无心庵,无我应允进不来;想要离开无心庵,无我应允出不去。知我出家以来,我想最多的便是保全之法,崇熙帝父子是在逼我为宇文淮所用?宇文显,回去告诉他,要我与你们互不困扰,你们莫来扰我清静,但若行事过分,我……不在乎出山襄助宇文淮一臂之力。今日的忍耐,是我最后一次!” 五人立在离她不远处。 这样的苏晴,更像一人世外高人,终于有人从后山上来,苏晴从地上捡起石子,石子击落到树干上,树木移位,飞快移动,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另一副样子。 第219章 诡阵2 第一组四人进入林间,刚至二尺,树丫飞舞,抽痛众人,有人纵身而起,使出上乘轻功飞掠,却被高树的树枝抽打。 第二组人,有人挥剑而出,一剑削掉了树梢,却引得地上的飞石齐出,仿似石雨冲着他们飞扑而来。 一人中大石,击中胸口,被击中数丈外,口吐鲜血,面容煞白,已然身负内伤。 苏晴呢喃道:“梅林三贤中智贤的《梅林阵谱》果然厉害,我只挑了一攻、一困两种法阵反复习练,未想两阵合用,威力而大。甚好,甚好,有此两阵,无心庵无忧也!” 第三组出现,直往这边奔来,同样被阻上法阵之外,不得进入,明明看着相隔不到五十丈距离,却是怎么也过不来,树木阵、飞石阵齐出,飞阵落下又回去,竟似织成了一个大网,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再次攻击。 宇文显道:“妹妹就不能为了天下……” “你们若真心怀天下,心有慈悲,就当罪己让贤,推太子宇文永后人登基。你们做不到的事,为何要我做到?对自私、残暴之人来说,不配提及‘天下苍生’四字。这一次,贫尼不下狠手,只是试验法阵,下一次,定不会放尔等生路。宇文显,我与你乃有世仇,带着你的人从后山离开!别想用火攻,石头不惧水火的,可别逼我出山襄助宇文明成、宇文淮,滚——” 他声声唤“妹妹”,可苏晴却从未唤他“皇兄”。 尘缘已断,人心太贪。 法阵启动,吸引庵中女尼自后门观望。 水清、虚云看飞石行,树木移,虚云连连道:“世外法阵……” 苏晴沉声道:“来人,将不速之客请出无心庵!” 四名习得武功的女尼交换眼神,各提一根棍子动手而上,组成一个棍阵,将五人赶出庵堂,退至法阵外。 苏晴只是照阵图布阵,没想到这法阵威力不俗,二十名好手闯不进来。 管事太婆一脸讶异。 小尼姑们个个面露喜色。 虚云诵了一声佛号,“无心师妹原是法阵师,失敬失敬!” 苏晴道:“当年得遇梅林三贤传人陶康先生,背熟了两种阵谱,让虚云师姐见笑了。” “能布法阵,皆非等闲之辈。” 赵崇真看着遥隔五十丈外的苏晴,她竟有这等本事,有这林阵、石阵相护,就算有人闯山,也能护她周全。 只是他们赵氏一族已被崇熙帝绑上贼船,明知是仇,却不得不襄助,但他出来前,已令堂弟带着家人逃出京城。 赵家一脉,不能折损京城。 他们得保住香火,有他与赵贤妃已然足够。 一个微胖女尼大声道:“你们这些登徒子,再有下次,便让师太的法阵将你们揍上一顿赶下山。” “无心师叔让我们照着画圈的地方种树,原来这树还能保护我们。” 苏晴面上露出一抹微笑,“今日之后,恐怕来访的人更多了,庵里潜心修炼便好。虚云师姐、水清师姐要有适合庵中弟子们的好营生?” 斋房的女尼当即道:“三位师太,我们卖豆腐如何,我们的翡翠豆腐又好看又好吃,自入秋以来,但凡上山的香客,都想吃我们的翡翠豆腐。” 水清微微摇头,颇有些无语,“无心师妹有何主意?” “制佛香如何?我们可以制两种佛香,每月初一、十一就摆在佛堂里,有香客时就卖上一二,也长是个营生。”苏晴答道。 斋房的女尼道:“我们的翡翠豆腐真的很受欢迎,我们可以做了豆腐卖。” 苏晴笑道:“师侄的主意不错,你可以试着多做一些,若是有人卖便卖上一些。” 管事太婆道:“翡翠豆腐这名太俗,不如叫如意豆腐,吃了无心庵的如意豆腐,事事如意。” 水清最是高雅之人,会医术。 虚云精通武功,且会法术,还能给人解签,近来也带了两人机敏的女尼跟着学艺。 苏晴道:“二位师姐若对法阵感兴趣,我可传授你们。” 水清忙道:“如此,便多谢师妹。” 多学一项本事,何不而不为。 “现下护庵法阵已经开启,可护庵中弟子平安,上山下山之法,我会每日绑绳与树上,指引一条路来,山下再立告示牌,令上山烧香的人不得任意乱走,以免法阵树木、飞石伤人。” 当晚,苏晴便在禅房教水清、虚云学习困龙阵、天石阵,以前的天雷阵被她改成了天石阵,用的原材料一个是树木,一个则是石头。 她与他们讲解阵图,这是借天地灵力自行运转的法阵,苏晴不知是几品,但好用就行。 苏晴将进出法门教给二人,又取了布条、绳索绑在树上,指出上山、下山的路。 没几日,有上山的顽童困在移动的树木、飞石之中,吓得妇人们大惊,虚云出现,将人给救出法阵。 一时间,无心庵的树木、石头有灵,能动能飞,还能教训人的消息立时不胫而走,更带了几分神话色彩。 山下的路碑旁,再立了一块告示碑,上写“无心庵设有法阵,上山香客按路引行走,不得闲逛乱走以免误入法阵,迷路、伤人。切记!” 崇熙四年正月初六,无心庵正式添了几位女尼,四位会武功的武尼、两个学医术、两位学占卜、面相之术,拢共八位女尼正式削发出家,成为无心庵的女尼。 苏晴使弟子去县衙办理好八位弟子的“渡碟”,从此她们是受官府承认的“佛门女弟子”。 苏晴一面继续与虚云、水清讲《水月医经》、《观音指》、两大法阵图,得暇继续研究佛香。她看枯井带着静水庵做过几次,每次都失败,佛香最后成了寻常的香,当时枯井是有两个方子,一名福寿香、一名平安香。 福寿香的原材料是松叶、柏叶、桃叶,松柏皆称长寿树,一年四季皆长青,桃则有祥瑞、辟邪之意,经过反复试验都失败了,苏晴越挫越勇,经过若干次失败后,总算是成功了,制成了福寿香。 福寿香成了,苏晴便领着八位入门弟子制作,却是工序繁复,无一人制成。 虚云道:“不如一人学一二工序,合作制香。” 苏晴觉得这法子不错,便给八人分配了任务,一人制两道工序,虽说质量不如她的好,到底是成功了。 福寿香成功,苏晴交给住持虚云师太,每次备齐材料,八名入门弟子就会在屋里制作一批福寿香。 苏晴继续研制平安香,平安香用的材料,则是竹叶、莲叶、艾叶,竹叶为主材,莲叶、艾叶为辅。 要将寻常的叶子调制出不凡的香味,委实不易。 第220章 佛香 前世时,枯井师太有方子,在制作工序上连连失败,后来研制许久皆以失败告终,只得放弃,方带着全庵上下做鞋子。 枯井师太先选制作佛香,可见最早就想过,令庵中弟子学会制香术,以此维持生计。 苏晴研究进去,不成功再试,就算出来不是,也能当成香使,也至她每晚必到魏王墓烧香,仿若不要钱地烧在三座坟墓前。 这般试验了近一月后,总算成功。 虚云、水清闻了制成的平安佛香。 水清道:“是平安佛香,师妹制成了?” 苏晴笑了一下,“明日准备教给庵中弟子,二位师姐感兴趣,不妨来瞧瞧。” “甚好,我令弟子们准备材料。” 庵里有福寿佛香,以二十根为一束,一束可卖二百文,早前百姓们嫌贵不买。可知县夫人、县丞夫人听说后,买了十束回去,试用之后,香气清新,味道亦好,还有助睡眠,又买了一百束回去。 福寿佛香能安神宁心,请了药铺的郎中瞧过,说此物还能入药。 隔日,京南县的大小药铺闻讯而至,将佛香库房里积攒的存货一口气给买光了。 庵里收购松叶、柏叶、桃叶等原材料,一斤上等晒干树叶八文钱,一斤中等晒干树叶五文钱,山下的妇人、孩子听说,在山里采摘树叶,晒干之后再卖到庵里。 辅助材料种在山上的药园之中,又在山中林间开垦几块荒地种上了制作佛香的数种药材。药材用量极少,虚云觉得还是庵中种植更好。 平安佛香以竹叶、莲叶、艾叶三种为主材,艾叶易寻,可莲叶少有,京城一带少有莲池,但在江南,此物甚多。竹叶更是西南一带的植物,京城少有一见,就算是收购,也很难寻到材料,需得从商人手里采买,原是骨头价就能卖到肉价,再制作出来,成本太高。 苏晴本不想制作平安佛香,虚云着人弄了几丛竹子种在无心庵后面,庵中后林有莲池,倒可采一些莲叶进入,又从江南商人那儿购入一批莲叶。 平安佛香因原材料不是当地出采,制了几回,售价比福寿佛香高出数倍,在推出第三日,被京城县城的大小药铺给包圆。 无心庵能制佛香,福寿佛香、平安佛香两种,前者能清心宁神,后者还能治风寒、肠胃不适,颇有药效,乃是按照古时佛香的方子制作而成,可入药,可焚烧,一时间这两种佛香名声大噪。 虚云因药铺收购是入药,想要倒卖的商人那里,却不给卖了,直说是供不应求,香客要买亦限购,一人最多不得超过两束。福寿佛香上等一束一两银子,中等一束二百文;平安佛香上等一束五两银子,中等一束一两银子。 无心庵多了一项营生,不需周遭百姓供奉,只卖佛香就能养活自己,且还有三百余亩庵地、庵田可收租子。 弟子们的日子好过,吃食上更精细,衣着越发得体。 入门弟子、俗家弟子有了月例,管事每月一百二十文,入门弟子九十文,俗家弟子从三十文至六十文不等,庵里每年发四块衣料或四身新裳。 无心庵有钱了,在后山选了一处一亩大小的地方建禅院,专住师太与本庵的真传弟子,因银钱到位,附近的匠人都来帮忙,不过一月一座禅院便拔地而起,里头亦规划出专门的藏书室。 虚云挑了个黄道吉日,三位师太、四位真传弟子迁入禅院,在里头单挑了一间做藏书室,再一间做库房。 四位武尼、四位待发修行弟子依旧住在以前的院内。 * 崇熙四年八月,中秋佳节,桂子飘香,明月高悬,庵里清晨布施五仁月饼、蛋黄月饼,一人只能领取一个,来领月饼的附近百姓、孩子很多。 庵中上下齐聚,给每个弟子派了两个月饼。 虚云师太道:“今日八月十五,杜家庄的三老太太说项,京城礼部文侍郎家的女儿被休,想送到庵里静修。 县丞夫人有世交家姻缘艰难的姑娘,也是个苦命人,说了三回亲:第一桩订亲半年,未婚夫采药时从崖上掉下去甩死了;第二桩亲事,订亲不到两月,未婚夫骑马摔死了;第三桩亲事,未婚夫据说水性极好,见自家侄儿落水,跳下水救人,侄儿得救,他没了。全京城的人都说这姑娘克夫,如今再没人给她议亲,想来庵里修行。” 管杂事的太婆道:“冯家庄三房的四姑娘,在婆家被刻薄,闺女生了病,婆婆不给拿钱瞧,嫌弃是个女娃,生生将好好的闺女给病死。现下与丈夫和离回冯家,看破红尘,想来庵来修行。” 苏晴近来听得最多的,便是某官家小姐想来修行,或是某被休的要来修行。 “虚云师姐是无心庵的住持,这种事你做主就好。” 官家夫人、小姐觉得无心庵是正经的修行之地,庵里只接收女香客上香祈福,男子不得入庵堂,周围更有法阵护庵,且庵里有制佛香的手艺,再有自己的庵地庵田,吃穿不愁,日子也比其他的庵堂好。 虚云心下权衡了一番,“文氏、米小姐收入无心庵,至于冯氏再过些日子,她闺女没了,说不得是在气头上,待她静静心,若是未改主意再议。” 苏晴道:“虚云师姐见的人多,是否了断红尘,一眼便能看出来,未断红尘的收留她们住上一月半月可以,但万万不敢收住庵中弟子。” 虚云轻叹一声,“庵中除了王六居士,另三个尚且年轻。” 王六是年纪最长的太婆,六十多岁,再嫁人不可能,但亦未剃度。 苏晴道:“她们未断红尘,若是家里另寻好人家,便可离去。” “正是呢,她们命里是有姻缘的。” 这三个有的是杜氏女,还有的是冯氏媳妇、冯氏女,是十二个女子里头,生得最清秀、好看的一个。苏晴未来时,她们三个最是招眼,冯氏媳妇是个节妇,因着丈夫没了,被婆家大嫂疑心勾大伯哥,将她赶到庵里来,膝下也没个一男半女,娘家在京东县,管不上她,她被赶出来后,就来了庵里,这一住便是两年。 冯氏女生得好看,还未嫁人,原许了婆家次子,偏生三子又相中,被未来婆婆、大嫂骂狐狸精,未曾出阁,上好的姻缘就断了。亲娘是个说不上话的,跟着哥哥嫂嫂们过活,两个嫂嫂觉得她丢了名声,将她送到庵里。 第221章 尘缘未了 杜氏女则是被后娘虐待,要将她卖给一个傻子为妻,她跑了出来,又不敢去旁处,担心当成逃妾、逃奴,索性在庵里借住。 苏晴对王六居士道:“你老与县丞夫人、知县夫人相熟,与她们说说,给她们三个挑几个合宜的后生,将她们许出去。她们在庵里长的住三年,短的住了两年。我做主,若是寻得好婆家,一人备五两嫁妆银子,只婆家、丈夫一定要可靠。” 王六居士叹了一声,“无心师太大善,托人给寻好婆家,还给预备嫁妆,是她们三人的大造化。” “这是她们尘缘未了,命中尚有良缘在,看她们能得幸福,贫尼很欢喜。” 十两银子,这在山野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置二亩中等良田了,殷实庄户人家嫁女儿才这么备,寻常汉子娶妻,可是要花银子的。 冯氏女、杜氏女眼里露出一缕喜色。 王家媳妇也是欢喜的,她嫁到婆家还没个儿女,丈夫又是个病秧子,不到一年就没了,偏因大伯哥多瞧了几眼,就被大嫂挑刺,说她行事不端。 她们都是没想做尼姑的,反而是两个庵里收养的半大孤女,认为无心庵就是她们的家,会读书识字,一个学算命术,一个学了医术,都做了真传弟子。 又数日后,文氏、米小姐或乘马车、或坐轿子到了魏王山脚下,由说项的中人领着,“无心庵规矩重,不许男子上山,文太太、米太太随我上山见住持师太。” 近来想在这里修行的人家很多,尤其是女儿不能再嫁,京南县无心庵是最好的去处,一来这里是正经的庵堂,不怕坏了名声。 文氏背着自己的包袱,一概首饰、物件都不能带,只能带两身换洗衣裙。 米小姐神色淡淡。 杜三太太道:“无心庵的虚云师太是南方过来的得道高僧,会相面、占卜,是慈悲道高人,我就爱听她讲经,是真正的得道女尼。文娘子有没有良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断红尘的,任是如何说项,她不会给剃度,佛度有缘人,这里的佛门规矩可是极严的。山上连养鸡,都不许公的出现,一旦瞧出是公的,立马送到山下农户家,换成母鸡带回去。” 文太太是心疼女儿,文家规矩重,休弃的女儿不得再嫁,只能入庵堂,她亦是反复思量许久,还拿定主意送女儿来无心庵。 县丞夫人看着米太太、米小姐,开解道:“若是虚云师太说尘缘未了,在这里住上二年也是好的,待克夫命数改了,再接回去。无心庵是真正的慈悲地、清心庵堂,那未断尘缘,命有姻缘,绝不会收。无心庵的王六居士还托我给山上三位年轻的俗家弟子寻婆家,说她们尘缘未断,命里有良人。无心庵的无心师太还给一人备了十两银子的嫁妆,近来打听的人家亦不少。” 三个女子里头,除了冯肖氏是嫁过一回,另两个可是黄花大闺女。 一行人下了马车、出了轿子,结伴步行上山,快近山顶时,众人开始照着绑布条的地方走。 杜三太太道:“山上有护庵法阵,不能乱走,一乱动,飞沙走石,树木化精打人,连朝廷来的将军都被打瘸了。公老鼠上山,都被庵里养的母猫给吃光了。” 县丞夫人听到这比喻,有些哭笑不得。 苏晴在禅院里继续看《古今大辞典》,这文每多翻一回,总能多长些知识。 王六居士立在庵门前张望,不多时,便见过来一行人,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阿弥陀佛!” 王六居士样子长得有些凶,过去几十年,一直是这里的老大,如今来了三位师太,又管着庵里斋堂、粮库的事,也管些佛堂的杂事。 杜三太太回了一个佛礼,“我们是来拜见虚云师太的。” “进来吧,师太在后院经堂,请随我来。” 王六居士领了一行数人,穿过佛掌到后院的边角门,能看到一个天井,天井里种了一棵皂角树,足有碗口粗,亦不知有多少年,上头结满了皂角。 三位师太对这株皂角树颇是喜爱,去年秋天收了三筐子,施舍了一部分给附近的百九一,还留了两筐子庵里用。 杜三太太道:“西边是香客院,东边是弟子院,那后头是师太与真传弟子住的禅院。” 地方不大,但环境还不错,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依稀还有一股荷气,松柏香气,不算浓郁,但很淡雅。 一行人进入弟子院,但见这是一座四合小院,有正房、有东西厢房,再有斋堂、库房,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庵堂建了一些年头,有刚修缮过的痕迹。 四合小院里种了两株桂花树,树下种有兰草,院子里有石桌、石杌。 正房是经常,墙上挂有佛门三圣图,亦有一排书架,上头摆放着经书、木鱼、木雕的观音像、佛像等。 一个半大的小尼垂手侍立在一个中年女尼身后。 杜三太太对着中年女尼诵了一声佛号,“虚云师太,文娘子来了。” 文太太带着女儿行了一礼,“有劳师太看顾小女。” 虚云捻着佛珠,微敛双眸,“你走近些。” 文娘子走近虚云。 虚云打量着文娘子,“且在庵里静养半年。” 文太太道:“师太,小女是来庵中修行出家的。” “她的尘缘未了,最多半年,她夫君归来,必会前来寻她。” 文氏面露讶色,“师太,不可能,我认得他的字,《休书》明明就是他写的。他在外为官,嫌我不能为他生儿育女,婆母嫌我不如她娘家侄女会讨巧,要休了我,为他另娶一个。我如何生育儿女,他一高中娶我,我过门不到半月,他就去了任上……” 他们的亲事,原是翁爹在世时就订定的,文家早年未嫌他家败落,依旧约定嫁女,可过门之后,才半月时间,婆母就要留她在家敬孝,他则去了任上。 这五年,他几次写信,想让婆母与文氏去任上,每次都被婆母给拒了,说还有个小儿子婚事未决。 如今,小儿子读书不成,考在秀才上,连举人也中不了,三年前就娶亲了,娶的是婆母胞姐的女儿。 杜三太太低声道:“文侄女,虚云师太不会说错,你就留在这里静养半年。” 文氏此刻已然哭成了泪人,“我与他青梅竹马,从记事起,爹娘就说我许给他,他得中秀才,父亲为了看顾他,接他到京城读书。可婆母……嫌我生得寻常,嘴又笨,女红厨艺不如弟妹,弟妹晚进门两年,而今又得两子,唯我不见个动静……” 第222章 尼庵琐事 文太太也知这事怨不得女儿,过门五年,夫妻只在一处半月,如何能有后,就算有了,还不得被人指点。偏生文家规矩严,容不得被休的女儿,她亦是没了法子,才寻了门道,要将女儿送来,好歹寻个清白地儿修行。 虚云师太对身后的弟子道:“将文娘子领下去安顿,她是暂住庵中,得谨守庵中规矩,衣物、饰物可一切照旧。” 弟子应了一声“是,师父。” 小弟子走近文娘子,“文娘子,请随小尼来。” 文氏背着包袱。 文太太对同来的仆妇道:“去把大姑奶奶的换洗衣衫多取几套,素净的首饰也一并取来。” 米太太带着米小姐行礼。 虚云道:“不错,确有几分佛缘,但还不能出家。” 米太太一听这话,“师太,小女有良缘?” “有,在庵里潜心静修,身上的戾气没了,良缘自来。” 米太太激动不已,“多谢师太吉言,若是师太算中小女良缘,妾身为庵里塑菩萨金身。” 县丞夫人当即扯了一下,止住米太太后面的话,这里可不同旁处,这里的三位师太个个都很厉害,上回还有人想买佛香,出了天价,结果被赶出去的。 虚云师太道:“王六,替米小姐安顿,住在庵里,遵守庵规,衣物首饰一概与家中一般。” 米太太使了仆妇去取东西。 送米、文二人来的太太、仆妇,在山上用了斋饭,发现斋饭虽清淡,那如意豆腐做得很是清淡美味,再有蒸鸡蛋也很是好吃。这里的庵堂,还真与旁处不一样,越发放心。 庵里有四个武尼,力气很大,听说一个能打十个壮汉男人,就是为了保护庵中而存在的,她们听了后,越发觉得这里好。 米小姐、文娘子二人留在山上,两个人合住一屋。 未午时分,两家太太下了山。 庵里多了两位官家小姐,日子照旧如常。 杜氏女、冯氏女的婚事有着落了,保媒人是县丞夫人,帮忙相看人家的是王六,她拿了备选的了五个男子生辰八字,请虚云师太给合了八字,虚云师太挑了两个能合上的。 杜氏女的婆家是开棺材铺子的,祖辈都做这生意,都是木匠,生意很不错。 冯氏女相看的婆家更好,是某镇的私塾先生,未婚夫是秀才,前头说过一门亲事,刚订下吉日,在成亲一月前,未婚妻染疫而亡。秀才与未婚妻原是表兄妹,姑母原说要将次女说给她,这次女生得比长姐更好,可秀才考了两次举人未中,偏有中举的耕读人家提前,姑母亲便将次女许了过去。 秀才苦等数年,因此误了亲事,如今二十有三,还未娶亲。 这次是官媒那边要说亲,早前都说他有婚约,只等小表妹及笄娶人,举人未中,小表妹嫁了旁人,他白白等了五年。 杜氏女出嫁不回杜家庄,只说后娘心狠,必会抢了她的嫁妆银子。 冯氏女倒是拿了十两银子,收拾了包袱,跟来接她的老娘、嫂嫂回王家庄待嫁。 杜三太太听说后,与杜家族长提了这事,哪有杜家女在尼姑庵出嫁的,人家养了二三年,还贴了五两银子,很是仁善。 杜族长唤了杜氏女的父亲、后娘敲打了一番,再三说了,不许抢她的嫁妆银子,否则丢了杜家庄的脸面,杜氏女有杜三太太来传话、保证,到底拾掇了包袱,带着十两银子回家待嫁。 冯肖氏看两个姑娘各觅良缘,比她们以前的还要嫁得好,难掩羡色。 在巴巴的期盼中,县丞夫人那边总算有了回话,给冯肖氏相中的是一个屠夫,此人是家中长子,今年三十有一,下面有四个弟弟妹妹,现在连最小的妹妹都出嫁了,方想到自己。 最小的妹妹出嫁后,他与两个弟弟分了家,房产、田地全平分给了弟弟,自己未留一块砖瓦,自己住在县城破庙里,摆摊卖猪肉。 人很勤快,就是现下没半分家业。 冯肖氏因是节妇,又被婆家不容,才赶出来的,她若改嫁,冯家那边不会阻拦,她不算冯家人。 再有便是县城差捕,前头娶过一房妻子,难产没了,留下一个儿子,今年三岁,在县城有小院,上头还有一个寡母。 另有县城酒楼的账房先生,同样娶过一房妻子,留下三个儿女,大的八岁,小的三岁。 冯肖氏瞧着不错,自己寻了虚云师太,很是恭敬地道:“还请虚云师伯指点。” “三人的八字呢?” 冯肖氏小心地递过三张红帖,她现在亦会认字、写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不算是睁眼瞎。 虚云看了一遍,“县丞夫人用心了,这三人都甚不错,而能与你合上的有两个,差捕、屠夫,你自己有何主意?” 冯肖氏默了片刻,“后娘难为,不瞒师伯,我便是后娘,亦听杜妹妹说过她的后娘,我实在不想给人当后娘。李屠夫虽是年纪大些,但过门不用做后娘。” 李屠夫是重情重义之人,现在将两个弟弟分家出去,就有往后让他们自己过日子的意思。该放手时就放手,以前不分家,是因着他给弟弟、妹妹们挣聘礼、嫁妆。如今小妹妹都嫁人了,他这才将所有家业分给两个弟弟,自己什么也没得,只带了几身衣裳出来,住在破庙时在,又继续做自己的屠夫。 虚云道:“就照你的意思,你命硬,他命恶,你二人成亲之后,若育下儿女,不能唤你们爹、娘,只能唤伯父、伯娘。且得拜他人为爹、娘,否则,孩子难以养活。待孩子出生满月,我再替他们占卜算命,看拜什么样的人为干爹、干娘。” 冯肖氏虽心里一沉,但虚云会相命,这是她自己的命,“多谢师伯,我记住了。” 冯肖氏很快就订亲了,挑了李屠夫。 因她是二婚,李屠夫借了牛车来山下接人,冯肖氏穿着一身自己缝的红嫁衣,顶着盖头,在王六、文娘子搀扶下,带着自己一口箱子、十两银子嫁人了。 嫁人之后,冯肖氏却是第一个回庵里探望的。 “我们在县城一块宅地,但能建一座小院子,已经请了人看期,过几日就要盖新房,匠人是李庄的,多是他族里的兄弟、叔伯,又从族里借了六两银子,好歹把房子建起来。 现在他卖猪肉,我做豆腐,逢集市时,一天也有赚上一些钱,先苦上一二年,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冯肖氏,不,现在是李肖氏了,她回庵里,买了菜、送了自家做的豆腐。在庵里待过二年,最大的收获除了学会读书识字,便是她会做豆腐,还学了几种不错的菜肴。 王六道:“你们把日子过好,我们就放心了。你们与我们是不同的,我们命里没良缘。” 李肖氏觉得现在的日子不错,李屠夫待她亦好,没嫌弃她以前嫁过人,她已经告诉李屠夫,说她命硬,李屠夫命恶,生了儿女不能叫爹娘,要改口唤伯父、伯娘,还得给孩子拜干爹、干娘,这样才好养活。 第223章 死鬼*妹子 李屠夫没反对,不好意思地说:“早前没想娶妻……小时候,我娘给我算命,说我克妻、克子女。” 李肖氏与王六、武尼闲聊一阵。 虚云从禅房出来,李肖氏巴巴地迎了过去,行了一礼,甜甜地道:“师伯,李大说他克妻。” 虚云道:“你不能唤他夫君、相公,他克你,你得唤他‘死鬼’。” 李肖氏觉得虚云很是了不得,当即道:“谢师伯指点,我以后唤他‘死鬼’,他如何唤我?” 虚云道:“他克妻、克子女,自不能唤你娘子、夫人,得唤你‘妹子’!” “我回去一定告诉他,多谢师伯。” 虚云道:“我不平白给人改命,记得送钱给王六。” “多……多少?” “瞧着给。” “我留一百文,这是最近我卖豆腐赚的钱。” “行。” 苏晴听到虚云的话,颇有些忍俊不禁。 虚云再入禅房。 苏晴道:“师姐给人的称呼颇有趣味?” “李屠夫的命太恶,唤‘死鬼’压一压。肖氏的命太硬,乃是女生男命,多唤‘妹子’多些女味。” 苏晴道:“没想上头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师妹要不要学占卜之术?” “不要了,我对此没兴趣。” “我对师妹的法阵颇有兴趣,今儿再与我们讲讲困龙阵、天雷阵。” 虚云唤了水清来。 苏晴拿着自己绘制的阵图,又与二人讲起来。 李肖氏回家后,夫妻俩还真改了称呼,人前人后,一个唤着“死鬼”,一个唤着“妹子”,虽然听着怪,可后来唤顺口觉得挺不错。 崇熙四年九月初九,苏晴再次巩固了魏王山无心庵的护庵法阵,这意味着法阵的威力更大。 崇熙四年冬,宇文淮、宇文晏大军自北方一路直入,攻破幽州,北宁兵马退回北雁关外。崇熙帝派出的定北军节节败退。 苏晴与水清下棋之时,水清说到此事,苏晴道:“宇文淮很聪明,收拢小燕王兵马为己所用,却并不落人口头,知道将北宁兵马劝退北雁关外。” “北宁能借兵马于他,非常人能做到。” 苏晴道:“燕国公府苏家握有当年六王兵变的证据,我最初当真没想到。” “高祖皇帝的数个儿子,俱乃人中龙凤,明知高祖皇帝驾崩,必有一场血腥,早早送出子孙,以保香火,原在意料之中。大周自太祖皇帝夺得天下,周边可还有数个小国,且高祖皇帝公主颇多,天华二十年前后,和亲至周边诸国为后、为妃者就有数位,而她们的同母兄弟、交好兄弟便是亲王、郡王。” 保住娘家子侄,一旦娘家兄弟有求,身为公主,必会全力以赴。 北宁国左贤王的王妃乃是高祖第三女,太子宇文永之胞妹,俱为高祖元后所出,只是相传左贤王夫妻情深,而这位封号安康的公主委实薄命,诞下一双儿女后撒手人寰。左贤王至今未曾再娶王妃,身边倒是有当年陪嫁过去的媵妾,人称“柳夫人”相伴。 前世之时,未曾掀出六王兵变的真相,这一次因太子宇文永痛诉秦王狠辣的血书惊世,之后有韩王遗书于西凉国现世。 太子、韩王俱有后人在世,一北一西,发兵“除暴君安天下”,秦王得位不正,弑父杀兄,登位血腥,人人得而诛之。 小韩王宇文明成攻占晋省太原府,速度之快,一路收服甘、晋两省的官员、世家无数。有传闻,宇文明成娶甘省大世族李氏嫡女为妃,再娶晋省大族谢氏嫡女为妃,原是三万人马,已壮大至二十万雄兵。 京城、洛阳一带人心惶惶,有贵族为避战祸,纷纷往江南、西南一带撤离,各寻退路。 这日清晨,苏晴与水清、虚云正在林间习练武功,一名半大的女弟子进来,禀道:“禀师伯、师父、师叔,山下来了几位贵女,想……想住在我们庵中,与王六太婆说……说他们多出香油钱……” 水清不爱提钱。 苏晴也少问钱上的事,他们每个月开工三日做佛香,做三日便是吃三月都花不完,故而现下庵里有余钱,时不时布施馒头、包子,还能布施月饼出去。 虚云正待发作,小弟子当即道:“师父,收留一人,出三千两香油钱,住半年的,往后多住一月给五百两。” 虚云的眼睛转了转,“住一月给五百两?” 这不是做梦罢? 小弟子连连点头,“来头都很大,这不外头打起来了,我们魏王山有护庵法阵,大内高手都闯不上山,京城重臣就把小姐们送来了。” 虚云到底被一大笔钱给砸昏了,“俗气,谈钱多俗气,问清楚了,都是什么人?” 水清一脸迷茫,这真是虚云师姐,说的视金钱如粪土,这就跟着去了。 “师姐不爱钱?”水清道。 苏晴道:“几百两瞧不上,但这几千两……”她顿了一下,“她愿收留就收留罢,唉,估计也是没地去了,京城世家贵族保女儿,是为了拿她们与新君联姻,否则他们不跑,能保人的法子多的是,单单送我们这里来……” “师妹说了不掺红尘俗事,且魏王山的规矩重,外头都说,连山上的鸡清一色全是母鸡,连老鼠都是母的……” 传说中不见一只公老鼠的魏王山便是最好的去处,宁可多花些银子也要上山来,过上半年一载,天下太平,各家族最优秀的女儿,便是一家一族最大的转机。 这一日,魏王山住进了六位大周权贵娇女,谢丞相嫡孙女谢清雅、杨学士嫡女杨嫣然、大理寺卿嫡女冯蓉、李学士之女李芳芳,兵部尚书之女张雪儿、户部尚书之女孔敏各带了一个服侍的侍女住入香客房,每一对主仆住一间房子。 虚云一人收了三千两银子的香油钱,当成几人的住宿费,一点压力也没有,当即到手一万六千两银子,取了几百两,让两个武尼弟子去采了几车粮食,禅院里头空了一间屋子做粮库,买了一库的粮食储备。 要打仗了,银票不安全,虚云全换成了银子存到禅院的钱库里,一万多两白花花的银了,装装装了近十六箱子。 没几日,山下又来了几个贵女。 王六摇头道:“山上住不下了,就一座香客院,现下住了六位贵女。” 第224章 贵女避祸 早前还说不接人的,可后来住持师太还不是收留了,只要出的香油钱够多,人就能收留。谢丞相等人真是狡猾,一副要与京城共存亡,他们相信太上皇与皇上是被人陷害了,结果一声不吭,几家把最优秀的孙女、女儿就送到魏王山来避祸了。 山上住的是谁? 华凰公主啊,这一位可是魏王后人,无论谁当皇帝,都不会对她下手,她是魏王一脉唯一在世的后人,又是个女子,且还出家了,人家不掺合事。 你说她不管事,是真不管,外头打成这样,没骂过一句,也没指责谁不是。 可你说她真不管事,一招出家为尼,直接引出身世真相,之后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天下大乱,高祖皇帝嫁到西凉的女儿养了子侄小韩王宇文明成,而北宁左贤王更为亡妻养了子侄宇文淮。 一北、一西各领兵马,要除暴君安天下打过来了。 送人来的仆妇盈盈一笑,“居士,我们小姐真是没旁处可去,知庵中日子不易,我们出香油钱,半年五千两!” 五千两啊,天啦,好多钱。 王六一辈子过门的最多也就一二百两,这还是华凰公主成了魏王山之主后才有的,以前见过几百纹、一二两银子。 王六心纠结,“你们都是一家的?” 一位小姐住半年给五千两银子,这要是一家的,半年得给几万两出去,谁出得起?谁又能给得起,可别玩笑了。 “不是,那是吏部高侍郎家的小姐、我们是工部尚书府的,我……我们半年出六千两,给我们小姐安排一间香客房,只带一个服侍丫头同住。” 王六面露难色,“山上只剩三间香客房,再多住不了。” 当即有一个打扮很俗气的妇人大声道:“住半年二万两银子,给我家小姐安排一间香客房,小姐带一个仆妇、一个丫头服侍,我们自己带小炉、粮油上山,若是为难,我们带十几个会建房的上山建小院……” 这是谁呀? 从后头冒出来的,看那千金车,啧啧,这真是黄金打造的,外头都打起来,驾这么耀眼的车子,不怕打劫。 工部尚书家的丫头探出头来,冷笑起来:“真是可笑,什么时候皇商白家的人也来凑热闹?魏王山之主是何人?人家需要他的臭钱,哼……” 仆妇睨了一眼,“这拍卖会都还有竞价,价高者得,我佛众生平等,你们住得香客房,我家小姐也住得。” 老爷可说了,白家这位最美、最聪慧、最有才华的小姐一定要保住,无论未来是小韩王、还是小太子登基,就靠小姐嫁新君做皇妃,拉拔白家保平安、得富贵,若是崇熙帝保住天下了,把女儿嫁给他也使得。 白家什么最多? 当然是银子最多,直接用黄金在山上给小姐建一座金银屋子都使得。 王六道:“山上只剩三间香客房了,真的只剩三间了,可你们现在是五位,这如何分派?山上不是随便能造房的,会破坏仙阵风水……” 送小姐来的仆妇脱下手上的宝石镯子,立时往王六手里塞,“有劳居士给安排一间,我们家小姐自幼体弱,受不得吵闹,她与侍女丫头住一间即可。” 王六是要在庵里养老的,当即将镯子推了回来,“我们庵里还真不缺银子,弟子们会制佛香,佛香本可以百倍、千倍之价售出去,可我们从来只按最低价售,明码标价,做的是良心事。你们且等着,我着弟子回去禀主持!” 弟子飞野似地上了山。 不多时,弟子再下山,道:“主持师太说,现下只余三间香客房,可你们来了五位,这如何安顿,怕是有人得挤挤。师太还说,众生平等,早前的一人收了三千两,今儿来的也只收三千两住半年,半年之后,你们自有去处。 上了山,任是尚书府的小姐还是天下首富的千金,到了山上,就得遵从庵堂的规矩,若是违了规矩,她会下令赶人。你们若是懂了便可上山,一人只许带一个服侍下人。随侍物品尽量从简!” 立时一阵沉寂,弟子盯着他们,只需一人带一只大箱子上山,一个小姐带一个侍从,有的带了服侍的乳母,还有的带了丫头。 待到了山上,看到树木上绑着布条,知晓这布条是为了引路,没来过,但外头听说过。 进了庵中,便是前院佛堂,正殿供奉佛门三圣,两侧又供奉有送子观音、月下老人等子,一是求姻缘,庵堂不算大,但因华凰公主在此出家修行,便有了名气。 王六领着五对主仆进了香客院,有弟子送了几支签。 弟子道:“这是我师父制的签,抽到一号签者,住九号香客房,抽到上签对上签,中签对中签,一组上签住七号屋,一组中签住八号屋。” 若是抽到一人住,是你运气好,若是抽到两人合住,也怨怪不得谁,只能说你来晚一步,运气不好。 能住下就好,旁处不安全,这里可是顶顶安全的地方。 抽完签就算分派房间了,想一人住的到底没成。 王六说了一下庵里的规矩:“无心庵只开两顿斋饭,晨斋辰正至辰时二刻之间、暮斋酉正至酉正二刻之间,到了斋饭点上,可令侍女前往斋堂取饭,过点不开饭。午正一刻,斋堂供斋包、馒头、点心,俱是按例发放,可带着茶壶取热茶水。 庵中错过斋饭点,一概不供应任何吃食,进了庵堂门,无论是小姐还是丫头、嬷嬷,都不得下山,若是发现肆意下山,乱了规矩的,一律赶走。 第二,后山林子里有洗衣之地,取水的水桶一早备好,休得用乱七八糟的木桶去打水,洗过的脏水倒入水渠,不得乱泼乱倒,晾晒被褥、衣物之地也有专门的地方,不得乱晾乱晒。 想要沐浴的,可借斋堂的热水灶烧热水,需得提前打招呼。 若遇身体不适者,庵中水清师太便是世外名医,她的两个弟子精通医术,可请她们来诊脉。 住在庵里,想要学理佛、诵经的,每日寅正、二更一刻入经堂,庵中弟子也是这个时辰进经堂做早课、晚课。 山上有药园、菜园、花园,这些都是三位师太的,莫要乱掐乱摘。” 王六说完了规矩、要点,带着弟子离开了。 第225章 庵堂避祸 两人同住,只觉得膈应,以前在家自己一人住一座院子,现在要与人同住一层,只得一张佛榻,这是要四人挤一张大佛榻。 这大佛榻怎么看都像是通铺,枕头、被褥倒是齐全,也叠放得整整齐齐。 有小姐指使着丫头道:“将我的被面、床单给缝上,我自来只用自己的东西。” “是,小姐。” “真是简陋啊,连个梳妆台都没有,还好我带了镜子来。” “啊呀,衣橱也没有……” “这是庵堂,你当自己家。” “这也太简单了。” “我要写信给住在山下的奶娘,让她给我送一个大衣橱,还得送梳妆台来……” 谢清雅、杨嫣然、李芳芳、冯蓉四个在太学就认识,现在因为外头打仗,先生们无心授课,皇子、公主的心乱了,更无心学习,太学停课了。 京城书院的情况好不了多少。 好些权贵的家眷、女眷开始往江南、西南一带撤离,人心都乱了。 苏晴住的禅房很大,一套一的,有调息打坐的地儿,还有一间禅房可会客。水清、虚云的房间也是如此,但四位真传弟子就只一间屋,可打坐,也可作禅房,里头布置极其简陋。 苏晴的头顶很光,与水清、虚云相处这些日子下来,越发像一个出家人,清心寡欲,她跟着虚云读的经书亦多了,还常听虚云说经。 水清擅长医术,说得最多的便是医理、药理,在食材上亦颇有造诣、讲究。水清一个弟子学医术,一个则学了药理,而后者喜欢捣鼓美食,即便是斋饭,更学会了做斋饭。 四个武尼除了习武守庵,还兼负斋堂、经堂的管理。 香客院里住了十一位小姐后,山下又有人送了自家女儿来。 王六道:“九间香客房住满了,当真住不下,真住不下了,唉……” “居士给安排安排,与人挤挤也使得。” 到年底了,小韩王攻入鲁省,战事越来越激烈。 小太子宇文淮、小燕王占了燕云之地,很快就要攻过来了,大半河山都占了大半去,现下太上皇、崇熙帝纠结于守与退之间。 谢丞相等人坚持要死守京城,说什么要与京城共存亡,那是伪太子后人与小韩王诬陷太上皇父子二人的,还建议和谈,把话说开。崇熙帝都能接纳宇文宴做燕郡王,也能封他们为亲王、郡王…… 司马家、周家、肃王府的姻亲,无一例外开始往江南后撤,俱在江南置了产业,女眷、家小亦是分批出京。 家中男人不准备撤的,誓与京城共存亡,家里为了保住女儿,甚至为了保怀孕的媳妇,无一例外全想到了魏王山。 无心师太这身份好,两不掺合,但又是魏王后人,无论是谁胜了,都不会杀她,且她在仕林之中颇有些名声,又有才华,更识趣晓进退。 此刻,一个仆妇搀着个大腹妇人出来,妇人近了跟前,“王居士,我……我是赵国公夫人周氏,能否与无心师太说说,你看我这肚子,已经七个月了,京城太乱,是来投奔无心师太的。赵家最年幼的后人,就我肚子里一个。” 这是周倩儿! 她嫁给赵崇真,做了赵国公夫人。 赵家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未来,但必须要保住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儿子。 周倩儿这次来了,还带了娘家的嫂嫂、侄儿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但总得搏一搏,赵家因以前的事,不敢想后招,也不敢冒头,到底以前是支持魏王的,魏王世子府便是赵家人。 王六看着最近三天两头就有人来,出钱想住到香客房,可香客房只有九间屋子,全都住满了,哪里还有房间。 王六对身后的弟子道:“与你师叔禀报罢。” 弟子上了山。 苏晴正与水清在说《水月医经》的事。 水清轻叹一声,“是来投奔你的。” 苏晴还真不知道周倩儿嫁给了赵崇真,现在都有七个月大的身孕。 她轻叹了一声,“香客房住满,也只能从东边的外门院子里撇两间给她安身。” 周倩儿来了,带了她娘家的嫂嫂、侄儿,周倩儿是孕妇必得单独住一家,那两个娘家嫂嫂与侄儿们倒是可以挤一间。 东院倒能腾出两间屋子,再多就不能够了。 赵家到底是她亲娘的娘家,不能不顾亲戚情面,且她与周倩儿也算有旧。 周倩儿带着娘家嫂嫂、乳母住到了山上。 其他人也想去,可王六再三道:“山上当真没有房间了,真没有了,香客院只九间香客房,全住满了。” 周倩儿住到山上,不到三日,周太太带着娘家的侄女、侄媳妇与三个不到十岁的男童亦住进来,美其名曰:侍候周倩儿生产。 王六在虚云那儿抱怨,“这都叫什么事儿,一间屋子挤了七八个人,现在是赶也赶不走了。周家两位少夫人的屋子里,连娘家的子侄、嫂子也给带来了,原就是佛榻,不大的佛榻上睡了十来个人,两家的娘家人都来了……” 苏晴捻着手里的佛珠。 虚云摇头轻叹。 水清道:“听说香客院那边,早前原是主仆二人,现在各家的母亲、嫂嫂、年少的侄儿、侄女全来了,一间屋子少的住了七八人,多的十二三人都是有的,全挤在小屋子里。” 王六道:“小太子、小燕王攻入咸阳、开封,开封城都没打,开封知府、守将直接令人开了城门,现下外头全乱了,各家为了保后,都往山上跑。” “斋堂就只得两个弟子,素日还要习武,现在可是几百人的饭要做,就算一日做三次,可这人也太多了。” 虚云道:“允他们备小炉自己做饭吃。” 王六道:“周家的女眷住在内门院里,大人倒是知事的,可那几个孩子,总拿斋堂的包子、点心,都被捉住几回了,还有香客院的那些小孩子,时不时到了晌午就溜进去拿吃的……” 苏晴悠悠轻叹了一声,“罢了,我在林子里圈几处地方,允他们暂时搭篷子安顿,现在是寒冬,宿在房子里,但多个篷子做库房、厨房也使得。” 虚云道:“法阵布局动不得。” “我有分寸。” 苏晴当天着人备了石灰,在山上林间用石灰画圈,小的十来坪,大的有二十坪左右,允各家上山的女眷可带仆妇、丫头搭建篷子安顿,可在篷子里置厨房、库房。 第226章 城破落败 香客院里的各家与周家听说后,立时到林中抢占地盘,使了仆妇下山,预备了各种材料,有的是帐篷,有的是牛皮,还有的则是茅草,不过一天时间,帐篷、茅草屋、简单小屋就拔地而起,建灶房的,建库房就像雨后春笋一般,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有的占得早,厨房、库房全有了,厨房备吃食,库房则有粮食,颇有一副要长期在山上安营扎寨。 山上的人住多了,无心庵上山的林子外头就有了集市,卖米面的、柴禾的、鸡鸭鱼、猪肉的,更有衣服、胭脂的全有了,颇像是庙会。 洛阳城破,与咸阳、开封一样,宇文淮、宇文晏都未打,知府、守城将领直接打开城门,欢迎小太子、小燕王入城。 这,便是民心所向。 而京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太上皇沉着脸坐在懿宁殿。 崇熙帝更是焦头烂额,除了宇文显、宇文晃及一干嫔妃,其他的皇子、公主已经撤往江南的金陵行宫。 “父皇,我们撤罢?我看赵崇真、谢丞相、崔太傅这些人不可靠,当杀,将他们全杀光!” 太上皇悠悠地道:“十几年前,我们杀的人还少吗?” “宇文晴该死,要不是她,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 “当年追回高祖遗诏,可未追回太子、韩王等人的遗书,更未想到,太子还会有后人在世……” “父皇,杀了有二心的所有臣子,与我们一条心的,都撤往江南了,就如洛阳知府,声声要与洛阳共存亡,却是他说服了守将,打开城门,迎接宇文淮入城……” “人是杀不完的,我们杀了皇族那么多人,难道还要杀臣子、百姓?雍儿,从一开始我们就做错了,做下恶事便无法改正。” “父皇是个好皇帝。” 他登基之后,最怕坐在帝位,故而经常不出现朝堂,将政务交给宇文雍打理。 “我登基以来,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良知,每日坐在帝位战战兢兢,担心前朝余孽,担心兄弟们还有后人,担心有朝一日被人杀了,我受够了!你带人离开吧,朕……为你守着!” “父皇,随我撤往江南?” “我不去了,不去了……你现在带人走,将值钱的东西全带走。” 崇熙帝重重跪下,“父皇,随儿臣撤往江南。” “雍儿,朕不走了,朕的兄弟死在京城,你的母后殒落在这儿,还有朕的父皇、母后也死在这儿。这是朕的家啊!” 太上皇仿佛听到自己的亲娘日夜咒骂,说他不是人,连自己的胞兄全家都杀。 他似看到高祖听闻十位皇子府被灭,一口喷出鲜血,颤着手指着他:“孽子,你的兄弟们明明答应了朕不动干戈,却被你给杀了……” 他的心痛,他的震惊,他脸上的愤怒,他身子一僵,倒了下去。 那一刻,英明一世,在位三十八年的高祖皇帝殁。那一年,高祖皇帝只有五十岁,他十二岁登基,乃太祖老年时唯一的嫡子。十四岁大婚,十八岁亲政,只得十八岁的高祖皇帝已是六个儿女的父亲。 高祖谨记太祖临终所言,要为皇家多育子嗣,太祖一生最大的憾事,便是孙嗣太单薄,只高祖一子。 他喜欢儿子,嫔妃们也在生儿子,他最厌恨任何一个女人谋害子嗣,一旦抓住,罪证确凿,治以“谋害皇嗣”之罪,必是牵连三族的重罪,连续下了两次狠手后,嫔妃们再不敢算计彼此肚子里的胎儿。 也至他的儿子多、女儿亦多,在位三十八年,生了十八个儿子,养成人的便是十二个,公主有二十六位,长大成人的十五个。 高祖皇帝不喜公主,才有了将公主和亲大小邻国的举动,也只有能得他欢心的几位,才能被下嫁给臣子。 因着她对公主们的严格,高祖的公主承蒙三从四德,但儿子们在太学更是文武兼备。高祖皇帝对他的儿子们寄予厚望,还梦想让儿子们征战天下,扩展疆土。只要儿子们优秀,他时有奖赏、赐封,从不吝惜。 大皇子是元后所出,封为太子;二皇子不到三岁早夭;三皇子魏王,彼时其生母只是德妃,四皇子在二皇子染痘症之年亦去了,五皇子赵王,这几位皇子都是同年出生,宇文永比魏王只大半岁。 皇子们同龄,也意味着最爱攀比,你优秀,我就要比你还要优秀。 而高祖最喜欢的便是这几个年纪最长的儿子,当成重点培养对象,太子、魏王、赵王在他心里拥有特别的地位。 高祖喜欢多子多孙,觉得子孙多福气厚,他的儿子都是十三岁议亲,十四五岁成亲,这三位儿子俱是十四岁成亲,十五岁当爹,与他一样,而这样做便是年纪轻轻便做了祖父。魏王世子同样是十四岁成亲,十五岁当爹。 因着皇家如此,也至民间多有妻长夫幼的事。太子妃长太子五岁,魏王妃亦长魏王三岁,年纪略长更为沉稳,这是高祖皇帝说的,元后亦比高祖皇帝长五岁,后来的继后是王德妃晋位封后,原因是王德妃当时有两个儿子,且行事最服人心,众望所归。 太上皇坐在大殿的玉阶上,往事历历,他仿佛忆起年幼时,与众位兄弟在太学读书,在上林苑骑马射箭,总要拼个前三,只有得到前三的好成绩,才会得父皇召见,与父皇共用御膳,那是他们最高兴,也最荣耀的事。 可是从来,都是他们:魏王、赵王、燕王,太子偶尔会有一次机会,因着这儿,父皇觉得太子不如三哥、五哥、七哥有才华,时不时训斥他,说他读书不用功,武功不用心,而得到表扬最多的,是他的三哥。 文才武功是最好的,便是太学的先生也多有夸赞。 那时候,母后一提到三哥,眼睛都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发光,其他嫔妃嫉妒三哥优秀、争气。对母后,三哥便是她所有的骄傲与脸面,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册封为继后,也是因为有一个像魏王这般出色的儿子。 父皇喜欢三哥,喜欢得张扬、高调,而三哥为了父皇领兵作战,平西南的南昭国,再平北宁的战事纷争。为了牵制三哥的战功与得宠,太子大哥便出主意,说服胞妹安康公主和亲北宁。 任三哥战功赫赫,但比不得太子有一个牺牲自己和亲北宁的妹妹。 三哥气得爆跳如雷,问父皇:“我们大周需要用和亲公主嫁北宁?父皇,大周的天威不需要和亲,儿臣为你夺下北宁……” 第227章 秘档 众位兄弟,没人敢这样与父皇说话,只有三哥,因他是父皇最得意的儿子,他做到了,就连太子都羡慕不已。所有人都知道,三哥在父皇心里是不同的,他从成为母后的骄傲,变成了成为父皇的骄傲。 三哥,三哥…… 他无论是背书还是写文章,就算是行事作风,永远也比不了三哥。他那样意气风发,那样的光耀鲜亮,就连他喜欢的孤独皇后,动心、喜欢的也是三哥,他不想输给三哥,壮着胆子去求了父皇,说他要娶孤独小姐为妻。 他还记得父皇当时那意外的眼神,只得一瞬,他突地哈哈大笑,“老九,你才九岁啊。” “可是父皇母后已经在给大哥、三哥、五哥他们议亲了。” 三哥只比他大两岁而已,既然哥哥们议亲,他也快了,最好的东西就得先下手为强,他现在说出来了,三哥总不能抢他喜欢的人。 孤独小姐比他大,他九岁,孤独小姐已经十四岁了,有了少女的美丽明亮,她更是安康公主的陪读。他瞧出太子对她也有好感,只要一想到自己能抢了太子心动、说不定三哥也喜欢的女人,他就觉得兴奋。 “父皇,儿臣只喜欢孤独小姐,只想娶她为妻。” “朕知道了,会将此事告诉你母后。” 他永远都记得,孤独小姐知道自己被许给他时的愤怒、悲伤,他是如何说的“你知道我聪明、装拙的事,所以,为了守住我的秘密,你就得做我的女人。” 那时候,一切都懵懂,可他就是说了,觉得这样说很有男子气概。 太上皇泪眼朦胧。 懿宁宫外,崇熙帝大呼:“儿臣今晚离开京城,特来向父皇辞行。谢丞相、六部重臣有泰半不愿离去,誓死要与京城共存亡,儿臣将他们交给父皇……” “去罢,不愿去的便留下,不要再杀戮了,你守住南方半壁江山即可。” “儿臣遵命,父皇保重!” 崇熙帝携着后妃、半数文武,浩浩荡荡撤离京城。 还有一半的重臣、老臣留了下来。 太上皇依旧坐在那儿,不说一句话,也没了胃口。 天色将明前,太上皇望着东方的鱼肚白,“刘伴伴,着御膳炖一壶人参汤来。” “是,太上皇。” 不多时,刘内监提了一壶的人参汤。 太上皇道:“京城的好风光,得在城楼上才能看到。小时候,朕常与兄弟们跑到城楼上翘望皇宫、京城、万里江山。朕想做皇帝的心思是那时候有的,其实朕的兄弟们个个都想当皇帝……” 刘内监提着一壶参汤,跟在太上皇身后,看着他上了城楼。 晨曦之中,太上皇身上的明黄龙袍迎风而舞。 皇帝上了运河码头,带着浩浩荡荡的船队前往江南。 而洛阳方向,正有黑压压的军队以急行军之速移来。 有人离开,有人过来…… 太上皇道:“朕……知道为什么华凰不回朕的信。” 刘内监眼里掠过一丝异样。 太上皇笑望着东方,“你给她飞鸽传书,在朕不知道的时候,你待她不比朕差。” 他知道,但他一直没有点破。 太上皇道:“皇帝想利用她的身世,让她为我所用,是你传书告诉她,她就是魏王之后。”他那时是生气的,甚至冷落了刘内监大半月。 刘内监宠辱不惊,渐渐地,他就理解了,他是刘内监的主子,而华凰同样是。华凰为了刘内监可以去死,但太上皇做不到。 刘内监与华凰通风报信,也只是为了回报这一份知遇之恩。 刘内监垂着脑袋,“天就要亮了。” “天要亮了,京城守不住,守城的将领是赵崇真,他是魏王心腹臣子的后人。” 魏王世子妃姓赵,是赵崇真的姑母。 刘内监道:“太上皇想将京城送给小太子?” “不,朕要将京城送给华凰,她想求得安宁,可她引来这一场风波,如何得安宁?哈哈……朕恨她。在这里,朕会告诉他们所有的真相,传信给华凰,让她来。 用京城百万臣民的性命、平安,足能换她火速入京。朕备了这一壶参茶,就是为了等她,等宇文淮、宇文晏。” 崇熙五年三月初六,小太子宇文淮、小燕王宇文晏兵临京城,城门未开,城楼上站着云淡风轻的嘉德帝宇文泰。 在午后的官道上,苏晴骑着快马,身后跟着两名会武功的武尼,正火速前往京城。近了跟前,她终于遥遥看到城楼上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太上皇,另一个是刘内监,在他的外头站着几百侍卫。 宇文晏看着那边飞驰而近的人影,对宇文淮道:“皇叔,是华凰妹妹来了。” 苏晴看着大军前头的领将,目光交汇,宇文淮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生着皇家人特有的下颌,眸光沉静中带着威严,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从容坚定。 宇文晏抱拳道:“华凰妹妹,他一定要见你,你上城楼罢。” 苏晴点了一下头,跳下马背,立有大军士兵过来接过缰绳。 “师叔……”两名武尼唤了一声,即便她们的年纪比苏晴还长,但苏晴是师太,辈份比她们高。 苏晴道:“不用担心,就在这里等着我。” 她光着脑袋,一身从容,进入城门,拾阶上了城楼。 太上皇为自己又斟了一盏参茶,不远处摆了一个红泥小炉,他将参茶放回火炉上,“宇文晴,你真以为是我灭了魏王府上下?” 苏晴道:“难道不是吗?藏书阁的秘档里就是这么写的。” “秘档?难道就不是有心人放上去的,比如……崔太傅!” 城楼下,除了二十万雄兵,还有留下来的重臣,有的立在城内,有的立地城外,俱在城脚下。 太上皇站起身,“崔太傅,你颠倒黑白,利用华凰引来这场皇家内斗,就不愧心吗?将十大王府所灭之罪,全诬给我秦王府。 灭魏王府上下的,是太子。 我三哥文武出众,父皇生前,曾数次生出改立三哥为储的意思,却一次又一次打消念头。恐怕你们谁也想不到,我十几个兄弟,个个都想当皇帝,包括我也想当皇帝,唯有三哥只想做开疆扩土,助太子成就旷世繁华的亲王。 父皇病卧于榻,也是三哥与父皇献计,召众兄弟于病榻前,恐父皇驾崩,生出战端,父皇逼他们立下毒誓,若他驾崩,不得生出干戈。 那日,我是真病了,染了严重的风寒并没有去,而且我也知道,那主意必是三哥给出的。 父皇为什么极宠三哥,便是因为三哥心存亲情,从无争夺帝位的野心。 崔太傅,朕登基之后,为什么保下你崔家,便是你明着为魏王府幕僚,实则是我的人,你在魏王府里借着三哥的势力,为我拉拢人才。 第228章 魏王无辜 那些早前以为三哥有问鼎至尊之位的将军、重臣,一个个为什么明里向三哥,实则投了我,便是因为三哥没有为帝之心,三哥没有,魏王世子却野心勃勃。 那一晚,不仅秦王府动手,赵王府、太子府、燕王府、韩王府也动手了。魏王府是被太子府、赵王府联手所灭。 太子许诺了五哥赵王,事成之后,他若为帝,封五哥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哥与五哥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灭了魏王府,却有燕王府、韩王府灭了他们的家小。 当年收殓皇族尸体时,太子与咸阳王父子、五哥赵王及其嫡子的尸体出现在皇宫,他们是被燕王、韩王带人射杀在宫中。 我当时是带了兵马,可我想救的人是三哥一家。三哥无为帝之心,也知道我收买他身边的人,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我知道他有成全我的意思,所以我不想他死,我想他好好地活着。 可我带兵进入魏王府时,却晚了一步,六哥与燕王府二公子、四公子带兵赶到,他们便说,魏王府是我灭的。 不是我灭的!我没有杀魏王府一人,我当时带的人只有刀剑,并无弓箭,三哥父子死于乱箭之下。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那一日,我带着兵马与六哥、燕王府的两位公子打了起来,我的人多,在外头还有一支,内外夹杂,斩杀他们。 待我冲出魏王府后,我很愤怒,三哥那么希望皇家平安,可是第一个被灭的居然是魏王府,我早就知道燕王、韩王联手。 燕王为帝,韩王为辅,我如何能放过他们?我以为是他们使的诡计,贼喊捉贼,所以我传令雍儿灭了两王府。 那一日,我已杀红了眼,脑海里全是三哥父子惨死的画面,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报仇…… 我原只想杀燕王、韩王,可是没想到,其他兄弟跳出来辱骂指责,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父子带兵灭了他们的府邸。 待我平息战事回到养心殿时,父皇已得了消息,指着我破口大骂,气得将传位遗诏丢给了我,那上头写的是我的名讳。 那一刻,我才知道,父皇为了三哥立我为储,因为三哥心系苍生,最盼皇家平安,只有我登基为帝,才能放心启用三哥,开疆扩土,创造一代盛世。 可是我们兄弟的宏愿还未实现,三哥就被太子与赵王给杀了。” 他仰起头来,望着天空,“三哥文才武功,俱是兄弟里最好的。伟哉,北拥圣雪山,南戏滔滔水;壮哉,东依巍峨山,西躺黄金沙……这是三哥十二岁时写的文章,那时候,他最大的梦想,便是目所及处尽为我大周天下。 若三哥有为帝之心,早在天华二十年时,宇文永就被废了,是三哥劝阻了父皇。可宇文永从来不信三哥无为帝之心,视他为最大的劲敌,而我是信的。 父皇一生,曾动了五次废储之心,其中三次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改立三哥,而最终劝住他的人都是三哥。三哥说,废太子有损国之根本,大哥年纪轻,做错事难免,纠正了就好……” 苏晴的心一阵揪痛,皇家的争斗从来不歇不停。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你自知身世后,绝然而去,我给你传信,你从来不回,我无算计你之心,可皇帝有,你防我也是应该。” “我在宫狱之时,你们担心我是前朝余孽,你曾言‘若华凰无法查证清白,宁可错杀’。后来,你们听说我为北宁江湖中人所劫,又道‘若华凰为北宁所用,杀无赦’。” 太上皇沉声道:“朕是太上皇,曾是一代帝王,绝不能留下任何有损天下江山的威胁。皇权路上,死了太多的人,死一人而换更多人的安宁,就算你再优秀,也得杀!” 苏晴的心里一阵悲怆。 太上皇道:“你很像三哥,不愧是他的孙女。三哥记忆力惊人,我也一样,但是我不及他,他的领悟力、学习力同样惊人。”他自怀里掏出一份遗诏,“当年,朕持高祖皇帝遗诏登基,你们说朕得位不正,朕的帝位来得正。朕杀诸兄弟,从来不后悔。朕为三哥报仇,他们每一个都有野心,都该死,而最不该死的三哥却是第一个惨死。既然他们错杀了三哥,我就杀尽他们,让他们给三哥陪葬。” 宇文淮大声道:“他们都死了,现在还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宇文淮,你以为朕不知道,为什么崔太傅两面三刀地帮你,因为你娶了崔太傅的嫡长孙女为妻,你一旦登基,就会封她为后,崔氏是最大的外戚,会封国公。 藏书阁里那一卷写着《六王兵变》真相的卷宗,是他放进去的,借着华凰查黄金谷资料,故意让她看到。 早前华凰未留心,在她身世曝露之后,她却在意了。 利用华凰离间我们父子与苏家的关系,秦王府掌权,苏皇后、苏家都有参与,亦在灭家之中,得到了几份亲王、郡王的血书、遗书。 那一日的事,除了魏王府,没有一个是清白的。即便是郡王早前支持其他人,也想做皇帝。 你们说诏书是假的,各派重臣可以上来验证,这一份诏书可有破坏之相。” 崔太傅大摇大摆地出城,站在二十万雄兵之中。 苏晴未动,只是定定地看着诏书,没有修改的痕迹,确实写的是“第九子秦王宇文泰”于朕灵前登基,除了这个还留下遗诏要封魏王宇文泽为“摄政王”,着其襄助宇文泰共建盛世。 高祖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是魏王,可魏王却无为帝之心,只愿襄助明君开疆扩土。 不多时,宇文晏、崔太傅、赵崇真、徐谨、苏老国公、谢丞相、李学士、杨学士等人陆续登上城楼,除了他们还有两个史学家,是一对师徒。 太上皇道:“看看这遗诏是否是高祖皇帝的宝印、笔迹,早在高祖皇帝病重时,就已经拟定好了,原本他要传位于给魏王,是魏王不肯,力请传位其他兄弟。高祖皇帝知太子心胸狭隘,不堪托付,这才传位于朕。” 崔太傅苦笑了一声,“太上皇也非心胸大度之人,若是大度,就不会诛杀其他皇子亲王、郡王,最后只余了一个肃王。” 肃王与太上皇的感情最好,两个人年纪相仿,自小就能玩到一处。 苏晴用手摸了摸,确定没有作假,“我在藏书阁见过高祖皇帝的笔迹,字体、风格确实一般无二。” 第229章 错了 谢丞相道:“是高祖皇帝真迹。” 这一日,城内还有不少儒生、文人在观望,兵临城下,却没有慌乱。 两个史学家看着遗诏,“是高祖皇帝亲笔所书。” 杨学士道:“夹层里还有东西。” “打开!” 当即有人取了东西,挑开夹杂,里头藏了一块软帛,缓缓地展开,是高祖皇帝传给下一位帝王的《帝王策》,上头清楚地交代,如何安顿诸位皇子,分析了他们的优点、缺点,就连开国功臣名将如何恩威并施都写得详详细细,其间更是写了“燕国公苏勇可用,但他的儿子必须得防。待苏勇逝世,可灭苏家满门,其女苏氏当杀,此女野心太甚,必乱天下。” 宇文晏看到这《帝王策》,只觉得胆颤心惊,高祖皇帝乃一代明君,不仅说苏勇之后可灭苏家,还说崔政不可留,此人心思诡诈,是一把以刃刀伤人亦伤己,当杀之…… 太上皇看到这儿,泪如雨下, 苏愈看到上头的小字,密密麻麻,当年的开国功臣、名将、诸臣,尽在其间,而泰半早已没了,但上头再三叮嘱,宇文泰登基之后,万不可将帝位传予宇文雍,此子戾气太重,可为将,将来可给像魏王一样的将帅,但不能为君…… 太上皇看到此处,唤了一声“父皇啊……”哭得不能自已,诏书在手近二十载,竟不知里头另有乾坤,竟有高祖传授的帝王之策。 孤独皇后英年早逝,这上头竟然说“孤独氏身为女子,野心勃勃,知吾儿不忍杀妻,朕已布局妥当,朕逝之后,孤独皇后必活不过三载。” 孤独皇后在嘉德三年春病逝了。 这不是病逝,众人眉眼机锋,大抵亦能猜到,她不是死,是被高祖皇帝给下了毒,是一朝毒发,不治而亡。 独孤皇后的娘家更是奇怪,在她仙逝后,男丁也接二连三地死了,死法各异,照上头所言,不用猜,也是高祖皇帝留了后手将孤孤皇后的娘家男丁给弄死了。 赵崇真眼里的光芒明明灭灭,赵家是被苏家所灭,而今只剩他们姐弟三人,妻子周倩儿为了逃祸,藏身无心庵,那是他的嫡长子,万不能有事。 他走近苏愈,看着他一脸煞白,大概没想到,高祖留下《帝王策》竟是要后人灭了苏家。赵崇真一掌击过,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击,苏愈就被赵崇真卡住了脖颈:“苏老国公已逝,臣奉高祖遗命斩杀逆臣!” 苏愈想说话,拼命挣扎。 当年赵家一脉,便是这样被他们给杀了。 徐谨立时反应过来,大呼一声:“崔家不能留,此乃高祖遗命!” 一掌挥出,生生拧断崔太傅的脖颈。 宇文淮见城楼有武将动手杀人,惊喝一声:“宇文晏,怎么回事?” “回皇叔话,是高祖皇帝的《帝王策》问世,他在遗书里提到有几位臣子不能留,他们是奉高祖遗旨杀人。” 宇文淮蹙着眉头:这是什么? 他要上去,立有幕僚道:“殿下还是小心为妙!” 太上皇悲呼一声:“父皇,儿臣辜负你所托,儿臣错了,儿臣错了啊……父皇,儿臣以死谢罪来了……” 苏晴大呼一声,“太上皇!” 太上皇纵身跳下了城楼,一抹明黄从城楼落下,血染龙袍,他的脸上却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太上皇,太上皇……” 声声急呼,唤不回已经落下的人。 刘内监含泪,“华凰公主,你要好好活下去,魏王府就剩你一人,是老奴错了……” 如果不是他传书,华凰回宫,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 苏晴想拉人,赵崇真一闪身拦在中央。 “刘翁翁!”她想唤住人,她看到刘内监跃下城楼,“刘翁翁——”她一声撕破喉咙的惊呼。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人,可那人已化成城墙下的一摊肉泥,这么高的城墙,人必是粉身碎骨,即便武功再好,也不能生还。 宇文泰父子得位不正?高祖皇帝遗诏是真,他登位便正,但他们父子确也灭了诸王府。 太上皇跳城楼殒命,刘内监追随而去。 苏晴想到前世的点滴,他们不该是这样死的。 不该啊,不该…… 可最后却走到今日这一步,已经有太多的人逝去。 苏晴转过身,愤愤地看着赵崇真。 赵崇真退后两步,“刘内监侍主一场,以全忠义之名。” “赵崇真,我还真是高看了你。”苏晴对宇文晏道:“太上皇到底是名正言顺登位,着人厚葬了罢,如实记载历史,任由后人评说,无愧于心,心正则身正。” 宇文晏道:“华凰妹妹,我们皇家人丁单薄……” “你们看着办吧!吾已出家,红尘恩怨与我无关。” 宇文淮却得为难了,他的妻儿怎么办?妻子崔氏照高祖遗命不能封后,那三个孩子也不能成为嫡出子女,崔家就当被灭门。 苏晴没有出京城,而是回了皇宫,与宫人讨了太上皇与刘内监的旧裳,各收了两个大包袱,提着包袱出了宫。 两名武尼迎了过来:“走罢,回魏王山,为太上皇、刘内监立一座衣冠冢,做法事超渡亡魂。” 苏晴回了魏王山。 又数日后,宇文淮诏告天下,嘉德帝驾崩,他将奉高祖遗命,于京城登基,改年号“正隆”,并将高祖遗诏之中《帝王策》部分内容宣告天下,着重于秦王世子宇文雍不为帝的那一段遗言,说此子暴戾、冲动、嗜血,不可登位,否则必引天下动荡。 宇文淮登基为帝,封小燕王宇文晏为燕王,为皇族族长;封小韩王宇文明成为韩王。在重臣各家中遴选后妃,谢清雅、杨嫣然、冯蓉、张雪儿、孔敏、皇商白富贵之女白玉霜等人赫然在列。 宇文明成还在山东,宇文淮在京城登基,厚葬跳城楼的嘉德帝。公布高祖遗诏《帝王策》,更有对诸王安顿的内容,敬重高祖的一片慈父之心,可是儿子们不省心,硬是你拼我杀,最后也不过留下两人,孙辈寥寥几人。 嘉德帝登位,肃王做了个缩头乌龟。 现在,他们的身份给证明,宇文明成也想当皇帝。这一公布,嘉德帝自尽身亡,江南还有个崇熙帝,是进不是,退也不是,总不能自家人打自家人。 第230章 高祖遗命 宇文明成不想投诚,但现下大义站在宇文淮那边,他是宇文永第六子,即便是庶出,但是太子的儿子这一点就够了,为了以示孝顺,连结发妻子的娘家都给诛杀了,原因很简单,这是高祖遗命,崔太傅不可留。 燕国公府苏家被宇文淮派赵崇真满门抄灭。 苏愈死后,宇文氏便让苏逊逃命。 苏逊微微一笑,“高祖遗命要灭苏家,无论是正隆帝还是崇熙帝,全是高祖皇帝的子孙,天下哪里还有我的活路,要杀就杀罢。” 他们能死,但是女眷的日子不好过,必是贬为宫婢官奴这一条路,若是命好的,不用入乐坊,一旦进了乐坊,下场更为悲惨。 苏家被正隆帝灭门。 宇文淮令谢丞相、杨、李二位学士撰写招安崇熙帝一派的文章,三人的孙女、女儿入了待选秀女名单,要说不想做后族的大臣不是好大臣,这三人更是卯足了劲,想要写出一篇上佳好文。 高祖皇帝时,他们都还未出名,未被盯上,那些高祖皇帝在遗书里指名说不成的几位,从崔太傅到燕国公苏家,尽数被宇文淮给灭了,就连崔元妃求情都没用。 “朕乃高祖子孙,高祖遗命不得不从,能保你们母子四人已属不易,元妃且回。” 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他可不想为了崔家,顶上一个不遵高祖遗命的罪名。 崔太傅做梦也没想到,他使足了劲要做国丈,结果因高祖遗诏的问世,自己一族人的小命全丢。只余了嫡长孙女一人在世,他是什么时候就被高祖在二十年前盯上的,居然给他一个“狡诈小人”的名头。 柳殊身份尴尬,他娶的是崔氏女,祖上也有爵位,偏生高祖他父祖的评价不好,开国功臣、名将、当时的重臣全在那名单里头,宇文淮视为千古奇书,捧着那薄薄一张却写满了文字的《帝王策》研读,时不时还拍案叫绝。 臣子一个个觉得,要是新帝真研究进去了,帝王的御臣之术就要开始了,什么权衡术、恩威并施法,全都得弄出来。 苏晴从京城回来,将自己关在禅房里,脑海里全是那一份《帝王策》,高祖皇帝竟然写了如此文章藏在遗诏内,将自己的儿孙、开国功臣、当朝重臣全进行了一遍分析,何人优点多少,缺点何处,说得头头是道。 如果嘉德帝一早知道遗诏里藏了这东西,看了之后,也不会碌碌无为这么多年,倒是被宇文淮给得了去,奉为奇书。除了上朝、批阅奏章,时不时拿出来研读一番,对照上头的人,看哪个臣子与之相似,寻找对付方略。 谢丞相的两个儿子回京城赴任,现在朝堂正是用人之际。 “父亲见过高祖的《帝王策》,到底是何奇书?” “就看了几章,密密麻麻,不仅有十二位皇子在其中,便是二十八位开国功臣也在其列,还有当时的几十位重臣也在其间,各有评说,有些认得,有些已经作古,还有的在地方为官已是一方大吏。” “听说皇上对奇书颇是推崇,天天研读?” 谢丞相道:“他要学会帝王权术,定是一代明君。” 他要研读,那就读呗,反正他们又不能多看。 皇上恨不得那日瞧到的只他一个,好在那上头的内容太多,估计他们也背不下来。 谢二老爷道:“父亲,华凰公主是不是给背熟?” 谢丞相想到这一位,记忆力惊人、领悟力与应用力同样惊人,若是被她给背熟,这不是将宇文淮的一举一动都给研究透了? * 苏晴回到魏王山,买了棺木,为嘉德帝、刘内监在魏王墓旁立了衣冠冢。她将自己关在屋里数日,抄经、超度后再做了一场法事。 “禀师叔,谢小姐、杨小姐、李小姐、冯小姐来辞行。” “有请。”苏晴将写好的经文放到一边。 谢清雅几人进入禅房,行罢了礼。 冯蓉道:“师太,家里来人接我们了,我们今日便要回家。” 当初家中长辈拿定主意“弃暗投明”,担心被太上皇父子一怒之下给杀了。崇熙帝动了杀意,不想将这半数朝臣留给他人,但太上皇没有杀人的意思。 现在众臣觉得高祖皇帝看人的眼光准,崇熙帝果然嗜杀,动不动就要杀人,难怪叮嘱太上皇,不可立宇文雍为储君。 谢清雅神色黯淡,她们四个全在新君的后妃名单之列,祖父、父叔都疼她,可是谢家养她一场,如今更得回京为家族未来一搏,而身为朝臣敬忠的最好方式,便是将家族中最优秀的女儿嫁给帝王。 宇文淮在北宁长大,听说是在左贤王府长大的,以前是当成左贤王府的二公子教养,但实则是宇文永的第六子,出生不久亲娘就没了,被人送到了北宁。 北宁男儿,可不如大周男子看重女人,即便是妻子,只是繁衍后代的工具,是不许参政议政。不许说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提。而她们几个在太学读书,颇有才华,眼界亦高,哪里是能安于后宅的。 谢清雅面带忧色。 冯蓉亦高兴不起来。 她们得家里呵护,早早将她们送来避祸,可是家里人没说一声,就把她们的名字报给新君。虽然新君只得二十几岁很年轻,可想着她们几个极有可能嫁给同一个人,心里哪能高兴得起来。 苏晴捻着珠子,“你们来见贫尼,是有心事?说来听听。” 杨嫣然道:“我……我不想嫁给新君。” 李芳芳更绝,直接道了一声:“听说北国长大的,一夜能换几个,孩子都有六个了,最大的九岁。” 一说完“一夜能换几个”,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苏晴道:“新君要学高祖皇帝,你们不想嫁,恐怕你们的父祖也不会放过这机会。皇族之中,还有燕王未婚,与其嫁新君,燕王倒还不错。” 谢清雅听明白了。 冯蓉的眸子似陡地亮了。 苏晴道:“清雅的路,你父祖已谋划好了,燕王你就别想了,与其想旁的,你还不如想着自己嫁给新君如何做好一个皇后。你是太学的女举人,新君不会放弃你。既然改变不了命运,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只要不动心,就不会伤心。 深宫寂寂,你们与其与旁人联盟,倒不如是你们联手,不是为了对付人作恶,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新君在学高祖皇帝,他绝不会允许后妃们对付子嗣,这是他的底线。第二个,后妃不得参政,你们在他面前不议朝政。把握好度,可得平安。” 第231章 落定 杨嫣然心有戚戚然,便是公主也帮不了她们。 苏晴道:“好好回去罢,改朝换代,燕王是想做魏王、燕王当年未完的事,新君则想做一代明君,尽量做一个简单的女子。” 各家离开前,将林子里的篷子拆了,恢复了原样,这是王六要求的。 又几日后,暂住山上的人陆续离开。 周倩儿在周太太、赵家仆妇的陪同下辞行,怀里抱了一个粉嫩可爱的小男婴,这是在山上出生的。 寒暄了几句,告辞下山。 香客院里的人走光了。 新朝已定,国泰民安,御林军统领赵崇真,金吾卫指挥使徐谨,现下是新君的左膀右臂,燕王宇文晏亦颇得新君器重、信任。 又半月后,正隆帝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宫宴,邀请满朝文武携未婚小姐们参加。 谢清雅被立为皇后,杨嫣然封为淑妃,二人同日嫁入深宫。 冯蓉、李芳芳被赐婚给燕王,冯蓉因行事干练,被立为燕王妃,李芳芳成为燕王侧妃。 新朝第一次选秀拉开帷幕,五品以上官员家,各家俱有一个女儿、妹妹送入新秀宫、灵秀宫接受宫中嬷嬷的训练。 新君娶后乃是大事,婚期定在五月初二,时间比较急,但谢、杨两家意气风发。谢丞相一想到孙女做皇后,心里就按捺不住,对辅佐正隆帝越发用心,还时不时讲解一番,就担心没说清楚。 太学继续开办起来,杨学士做了太学的山长,李学士继续在里头做先生,现下只有正隆帝三个满了五岁的皇子、公主读书,为他们挑了陪读。 杨嫣然还摩拳擦掌,既然做不了燕王的嫡妃,同是与人为妾,还不如入宫,李芳芳堂堂学士之女,为了勾上燕王,连春日落湖的戏码都上了,想到这事,她就揪帕子,那是她准备使的手段,结果燕王是出手了,将她救了起来。 新君要赐婚,燕王却开口自己求娶冯蓉,说颇是欣赏冯蓉的行事大方、干练。 李芳芳气得嘴都要歪了,生平第一次出招,倒是冯蓉看入燕王的眼,要聘为嫡妃,而自己就捞到一个侧妃。她严重怀疑冯蓉早和宇文晏勾搭上了,大家同在太学读书,以前她们都夸宇文晏是痴情种,很是夸赞了一番。 即便苏夫人没了,但她们都知道只是换了一个身份——东顺公主。 宇文晏是不愿提及那桩婚姻的,嫁给他的确是条出路。 谢清雅不敢使手段,谢家指着她,她要敢做出行事不妥的事,她父祖就会受到打击,她一直是最优秀的女君子,三岁能识字,六岁能诗,更是太学第二位女举人,人生得美自不需说,主要是品行高洁。 韩王在宇文淮派出第二批使臣后,终于接受做亲王,带着家小进入京城这日,正赶上一群如花美人参加第一轮选投。 只一眼,韩王就相中了几个美人。 参加完宫宴,韩王提到了美人。 宇文淮一抬手,将这些美人唤来,十二个美人俱是这一次里最美的人,是宇文淮让谢清雅给挑出来的,要求比较特别“人美,好强,爱掐尖,还要生事,不安份”。 谢清雅心里犯着嘀咕,这是把高祖的《帝王策》研究精通,要对韩王使招,让他后院失火,不就是挑出一批美的,再看着性子厉害的给送过去。 韩王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只挑三个太少了,这十二个美人各有特色,他笑眼弯弯,再看自己身边带的女眷,以前觉得美,可这一比对,变成路边小花了,果然还是京城才是大地方呢。 “皇叔送的美人,个个都美,臣侄都不知道挑谁了。” “皇侄喜欢都带回府去,这可都是当朝重臣家的小姐,位份可不能低了,这位孔美人,户部尚书家的嫡小姐;再有这位,章美人,吏部侍郎章大人的嫡小姐。” 美,真是太美了,不带重样的,各有风情。 韩王抱拳道:“糟糠妻不下堂,臣侄的嫡妻是西凉五公主,这二位做韩王府侧妃。” “皇侄决定了就好,回头写个帖子,朕着人发玉碟,皇家亲王妃、侧妃是要宗庙族谱的。皇侄放心,皇家子嗣单薄,你韩王府的亲王爵世袭罔替三代,三代之后再降爵,朕再许你一个郡王爵,一个一等候爵。” 许了你三个爵位,我够厚道,不愁你的后宅不斗得你死我活。 没儿子的想儿子,有了儿子的就会为了儿子的爵位争斗。 宇文明成抱拳一揖,“臣侄多谢皇叔赏赐。” 他刚说完,身侧的贵妇便拧了一把,娇声道:“王爷许了他们侧妃位,可叫妾身如何?” 孔敏可不想便宜了外人,故不得礼仪,唤了一声“王爷,君子无戏言,你可是亲王呢,你刚说了妾身是侧妃,王爷……” 宇文明成抚上孔敏的手,笑成一脸沉迷,还是京城好,这才是大地方,连美人也多,全是贵女,“爱妃的位分如何能低。” 章美人忙娇声道:“王爷,还有妾身呢,妾身早闻王爷的英明,仰慕不已……” 其他美人纷纷奔了过来,直接将两位侧夫人挤到一边,撒娇的撒娇,尤其是自恃美貌的庶女,更不要脸面,直接就撩上了。 宇文淮心里暗暗惊叹:高祖皇帝的招真好用,对爱美的就送绝世美人,瞧瞧这位,早前一请再请方入京,如今立时就被美人迷花了眼。 谢丞相提点他,遇事可寻华凰公主。 兵临城下,只瞧了一眼,不就是寻常的尼姑,但名头很大,大周以来第一位女进士,有状元之才。 宇文淮又着礼部从西北一带选秀,那一带是宇文明成打下来的,唯有联姻,才能将早前的联盟打乱。到时候这些贵女生了皇子,不愁还有人心向宇文明成,谁不想做皇子的外祖。 正隆元年秋,宫里的谢皇后、杨淑妃、白美人三人齐齐有孕在身,三家的亲娘纷纷入宫服侍女儿身孕、生产。 崔元妃要对谢皇后的肚子下手,却毒落了白美人腹中的胎儿,白美人哭得死去活来。 宇文淮果决地道:“将崔氏贬为贵人,二皇子降为郡王爵,大公主降一等,若是再犯,贬为庶人。” 要多育子嗣,对这种对孩子下手的就不能心慈手软,崔氏做错事,贬入冷宫,他的儿女也得受罚,若是崔家还在,他亦会拉出来再砍一回。 高祖便是严惩、严罚,才能镇住后宫魑魅魍魉。 白美人丢了孩子,从美人晋为“丽嫔”,掌一宫主位,可称“娘娘”。 白太太想到自己盼了许久的皇子外孙没了,难过了许久,忙着给白美人调养回来。白美人是第一皇商白富贵之女,她亲娘早前是姨娘,因白玉霜在宫里得宠,几乎能与谢皇后、杨淑妃持平,白富贵抬了三姨娘的位分,称为小太太。 第232章 自剃 谢、杨二人已经联盟,只是互相守护相望,不害人、不轻易算计人,谢皇后于正隆二年三月初三诞下正隆帝的嫡子,皇子中序三;杨淑妃则在三月二十六诞下一子,序四。 白丽嫔听说她们生的都是儿子,想到自己的儿子没了,又偷着哭一场,鼓足劲想要早得儿子。 待到四月时,出生的三个新生儿,带着嫔妃满满的期盼,落地时,全是清一色的公主,气得想母以子为贵的年轻嫔妃直恨肚子不争气。 待得五月初九,燕王妃冯蓉诞下一子,她与李侧妃一前一后怀孕,相隔一月,李侧妃天天捧着肚子,待到六月末,以为是儿子,却是一个女儿。 宇文晏初为人父,直乐了好些天,每日回家不是抱儿子,就是抱女儿。 李侧妃爱撒娇扮温柔。 冯蓉则更为娇憨,有时候还有点呆愣,但性子直爽,几乎没甚小心思,更得宇文晏喜爱。 谢清雅与杨嫣然能结盟,可李芳芳却视冯蓉为最大的劲敌,她亦听娘家父兄说了,燕王府也有三个爵位:亲王爵、郡王爵、候爵。女儿没用,只有生儿子才能承袭爵位,可她亦感觉到燕王待冯蓉,与对她不是一样的。 冯蓉做了燕王妃,因新君抬举,冯大人亦从大理寺卿升到刑部左侍郎的实缺上,刑部尚书年纪大了,只待他一告老就做一部主官。 冯蓉坐满月子,回了娘家后,挑了个吉日,缠着宇文晏陪她到魏王山来,因是陪妻子来访,苏晴见了他们。 宇文晏来时,苏晴正准备剃头发,刚洗了头,那头发只得三四寸长。 宇文晏道:“上次皇上还说,说你不必剃度,待发修行即可。” 苏晴道:“剃着剃着也就习惯了,没有头发,夏天很凉快。” 冯蓉愣了一下。 宇文晏哭笑不得,“我们这辈里,兄弟姐妹原就不多,若是妹妹愿意,可以还俗。” “我的姻缘路早就断了,还俗作甚?” 冯蓉道:“不能请名医调理,麝香之毒真不能解了?” “没这必要,也没想解。” 冯蓉悠悠轻叹了一声,“小孩子很有趣的,我们家馒头没来。我娘说,小孩子太小,不好来庵堂寺庙这些地方。一点点大的人,知道喝饱奶就不吃了,一口也不多吃,但是饿了也是知道的,会自己闻着奶香找吃的。 我娘给寻的奶娘,挑了干净、健康的送来,生下来瘦瘦巴巴,可一天一个样,我常想,小孩子生下来可真丑,现在白胖可爱,我祖母、我娘稀罕得跟什么似的。我家馒头去了冯府,我哥嫂家的少爷、小姐全靠边站……” 冯蓉给自己儿子取了乳名,唤作馒头,她说自己的儿子就像馒头,又白又胖,还很可爱。 她一说起自己的儿子,立马就收不住,仿佛能说三天三夜。 宇文晏见有人在准备剃刀,“皇上旨意,无心师太勿须剃度,可待发修行。” 苏晴道:“没头发也挺好。” 宇文晏道:“没头发看着碍眼,妹妹且蓄发罢。” 冯蓉继续道:“我们家馒头,听说长得像翁爹,夫君没见过,我也没见过,我爹说他见过的,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又有神,一双英气的剑眉也像。我爹还给绘了一幅翁爹的画像,我们瞧了瞧,还真与我们馒头的眉眼像呢。 我们家馒头一个多月大呢,会抓东西,抓住喜欢的就不放,要玩得不想玩了才会丢开。我爹说,他手劲大,将来能跟着夫君习武练箭……” 苏晴耐着性子听。 冯蓉还在说她的儿子如何如何可爱,长什么样的眉眼,欢喜的时候就流口水,不高兴的时候睡觉,就连她儿子一天能放几个屁都能当成新鲜事讲。 宇文晏居然全程没打断,还时不时补充几句,“那日天凉,必是凉了肚子,哪有小孩子一天打了五个屁。” “奶娘给她揉小肚子,还喂了一口艾水,啊哟,艾草水真苦,馒头苦得都快哭了。” 苏晴心里暗道:人小时都很可爱,可是长大了全都很淘。 她小时候可爱,略知事就很乖巧,从未让人操心过。 没人替她操心,她没亲人。 苏晴道:“冯蓉,没想到你成亲后会是这个样子,话还挺多。周倩儿的变化不大,不过与你一样,一来就说她儿子如何,肚子里的女儿怎样,孩子还未落地,天天就念女儿,我诊过脉,那明明是个儿子。” 冯蓉看她也不说施主了,错愕地道:“赵夫人又怀上了,还是个儿子?” “大的那个得有一岁多了,上个月来上香,说是有四个月身孕,我瞧又是个儿子,她说为了与你做儿女亲家,要生个女儿来着。”苏晴道:“八字没一撇,倒是早早就要订娃娃亲了,要是你们的爹娘也这般一时心血来潮,你们也不乐意,切莫混闹。” 冯蓉笑道:“不就是随意说了几句。谢皇后的堂兄,谢清扬,正隆年恩科的状元,现在还没成亲呢。直说这辈子不娶亲,谢丞相头发都要愁白了,连皇上都说要赐婚,他却说不成亲……” 苏晴道:“莫不是有意中人?” 终于问到话题了,她绕了这一圈,可真不容易。 周倩儿也不容易,为了劝人还俗,还是夸自己的儿子,累啊,真的好累。 苏晴睨了一眼,“不用说,贫尼明白,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无缘分暂且搁下。” 冯蓉道:“你就不问是谁?” “俗世之事,与贫尼何干,那是旁人的事。” 你又是“贫尼”。 冯蓉道:“也不知道你当年是拜何人为师,还给剃度,你当真斩断尘缘了?” 苏晴道:“剃度就剃度,寻一把刀子,先剪一把头发,再剃成光头不就成了。”她答得轻淡,好似是很容易的事。 只听一个小尼道:“师叔,不是这样的哦。先占卜问卦,确认斩断尘缘,后再挑选吉日吉时,方行剃度仪式,由师父诵佛门清规戒律,赐法号。” 水清刚从药园回来,接过话道:“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小尼道:“可师叔说,先剪一把头发,再剃成光头就成,弟子明明不是这样的,这可是很严肃的仪式。” 冯蓉瞪大眼睛,“你……你不会是个假尼姑?” 苏晴恼喝:“谁是假尼姑,我可是真真的。” “谁给你剃的头发?” 她自己剃的,寻了个地方,先剪了头发,再剃成了光头。 苏晴不答话。 水清迈入禅房,往苏晴的身边一坐,提了茶壶蓄了一盏茶,一饮而尽,“师妹,你未拜师父。” “吾师佛门三圣……” 自己剃的头发,还真是的,她自己把头发剪了再剃掉,就这样出家了,当真稀罕啊,难怪她出家为尼的事一传出来会有这般大的轰动。 第233章 非佛门弟子 宇文晏也没想到这剃度还有内情,“妹妹算不得佛门弟子?” “我有法号,有剃度,哪里就不是了。” “可你没拜师父……”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没师父有师姐,我是二位师姐领进门的。” 水清此刻仿似知道了不得的事,“你是自己剃度的?” 苏晴不以为然,“荒山野岭,以为是庵堂,结果是破庙,我一心要出家,莫不是石菩萨还能给人剃度,一事不劳二主,就自己做了。” 奇人啦! 还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苏晴道:“我心系佛祖,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最终的结果。你看我这比丘尼可是做得甚好,规矩、戒律一样没少守,不该碰的,绝没有碰。面前这男子,是冯蓉的夫君,是我族兄,算不得破例,不是独自上山的……” 冯蓉摇头,居然挖出这么大的秘密,她果然有破案的天赋,堂堂华凰公主居然是自己剃光头发的,“佛门剃度,不是都要占卜问命,看是否了断尘缘?” 水清歪着脑袋,“师妹确实没有姻缘,如果她有,虚云师姐一早就瞧出来了。” 虚云的占卜术可是很准的,她说文娘子不能出家,住上半年,昔日小姐们离开,文娘子的丈夫就寻来了,原来是在徽省做官,官声颇好,提到工部做员外郎,一回家,方知亲娘将文娘子给休了,再去文家一听,气得险些没昏过去。 没有岳父,他中不了进士。 可他娘就因为不喜文娘子的老实本分,居然请了人模仿他的笔迹,写了一封休书,把人给赶走了。 文娘子被家里人送到无心庵修行去了。 他在山下等了三天,只求见到文娘子。 文娘子想到休书,不想见他,虽是少年相识,青梅竹马,可那休书写得很绝情,到底是听了米小姐的劝,下山见了一回,才知道那休书是她婆母找人模仿写出来的。 丈夫说这次回京,和她好好过日子,不让她回婆家了,就住在京城,他们置一个小宅子,夫妻相扶相携地度日。 文娘子婆母去闹了一回,但她丈夫护着她,又说这辈子都只守着她度日,他亦不会娶旁人,纳妾也不能,他不能做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辈,这事儿在京城闹得很大,所有人都知道老太太干的事,还有的说,文娘子不认这样恶婆母都成。 文娘子依旧敬重,婆母来了好吃好喝的招待。 文太太看不过眼,带着儿媳上门,将那老太太指着鼻子给臭骂了一通,直说若不是当年这桩亲事,他们文家也不会把女婿接到京城读书,当进士好考,她那小儿子考了多少年,连举人都考不上,就是最好的证明,还夸文娘子是个旺夫的,要不是文娘子嫁给女婿,估计女婿也考不上进士。 文娘子的丈夫便道:“有高僧确实如何说过,说我家有贤妻,平步青云,我原该是个屡考不中的命数,是娶了个旺夫贤妻才考上了进士。” 文太太越发得意了,将老太太数落了一回,老太太受不住,第二日就回去了。 文娘子夫妻和睦,今年亦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文太太只说虚云师太算得准,给庵里添了三百两的香油钱,还拉着儿媳拜送子观音。 水清唤了虚云,要她给苏晴占一卦,问姻缘。 虚云打量着苏晴,“师妹一尼姑,还问姻缘?” “师姐不知道,我刚得晓,师妹是自己剃度,说是我们领进佛门的。” 虚云晃了晃脑袋,“师妹的命格,我早占卜过,乃是孤煞飞仙,做凡人时没有姻缘,命里几朵桃花,皆是昙花一现,一厢情愿,不是师妹动心,俱为他人动心,师妹命里无姻缘,但有仙缘。” 水清追问道:“仙缘?师妹能飞升成仙?” 虚云正色道:“师妹有极厚的仙缘,能白日飞升的人,此界生灵若想飞升成仙,需师妹开启仙途。” 冯蓉反复问道:“莫非我在做梦?” 飞升成仙,好荒谬的话。 宇文晏道:“我亦觉得自己在做梦。” 虚云沉吟着:“梦,梦……”她看着四下,“这里是魏王山,不是应该叫冯家山?”虚云看着周围,再看水清,“你……你是水月庵的第一代祖师水清师太,是你着写了《水月医经》?” 宇文晏用力地掐自己,不痛,还是不痛,“真的是梦?” 冯蓉则道:“水清师太不是前朝时最着名的佛门高僧,虚云师太是太祖时南方一带的高僧,为什么公主会是她们的师妹?” 水清师太拍了一下自己,“阿弥陀佛,贫尼想起来了,贫尼圆寂了,但圆寂后飞升极乐界。上次菩萨说,我还有一桩因果未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当年那一场梦是真的!” 水清师太沉吟时,身上佛光乍见。 虚云连连拜礼:“弟子虚云拜见水清祖师!” “我们且去外头说话,快走,快走……”水清拉了虚云便跑。 两人化成一片金光。 苏晴一脸错愕。 冯蓉惊道:“这是什么怪梦,我……我会嫁给你,还与你生了馒头。” “本王哪里差了?配不上你!” “真是不可思议!” 苏晴还在迷茫中,突地脑地一阵剧痛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 她做了一场梦,头好痛。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消失了,都不见了?” 苏晴身影一转,她站在岸边,两岸雄兵对峙。 宇文晓立在不远处,“这就是你想要的,你道破真相,却换来天下大乱,打仗死了多少人?”她蓦地转身,对着苏晴大吼:“最该死的人是你!是你!你才该死,是你毁了我的幸福,是你毁了一切……” “你与宇文晏是同族兄妹,不该结为夫妻。” “姑表兄妹可以,姨表兄妹可以,我们又不是同一个祖父,为什么不行?就因为同为高祖后人,我爱他,他爱我,我们就能结为夫妻!” 苏晴觉得讽刺,“你享受的是被他宠溺、喜欢,若他不在,你可能为他守上一生,不看别的男人一眼,不让任何一个男人碰你一下?” “我若先逝,他必会再娶;他若不在,我为何要守?” “真爱不是唯他一人,你生,你视为最重;他不在,你为他守上一生。除去巫山不是云。” “活着时,我对得住他,他对得住我,就行了。一个逝,一个生,另一个好好活着。” 第234章 梦很真实 “你更爱你自己,你要他唯你一生,却不求自己唯他一人。宇文晓,你是一个自私到极致的人,你与你母亲一样,明明爱极了男色,他若不在,你不会守,最多便是不生下你与旁人的孩子。在你看来,就是对得住他了,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我可见过你养男宠、养面首,还将你的面首送给你母亲,哈哈……” 苏晴笑得很大声,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这场梦太真实了。 她看到了宇文晏领兵,想一统天下,而崇熙帝父子占去半璧江山,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百姓们希望早日平息战事。 韩王宇文明成受宠妾挑唆,辜负西凉公主,西凉公主带着儿女逃回西凉,大兵压疆。 北方,北宁想趁大周动荡攻入北雁关。 生灵荼炭,道破一个真相,引来一场变故。 崇熙帝父子从来不是仁慈之辈,也未觉得自己不能为帝。 宇文淮更觉得江山、天下应该是自己的,誓要一统南北。 然,大地的尸骨,连年的征战,百姓们厌了,所有人都倦了,生者的哭泣,死者的亡魂,俱飘散在大地上。 宇文晓扑了过来,止住她的脖子,“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若非你,我与表哥幸福地过下去,你去死!” 苏晴电光石石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早前以为的前世,也许不是前世,就如现下发生的一切,其实是一场梦。 她要窒息了,她会在梦境里死去。 头好痛,痛得快要缓不过气,不,她不要死在梦境里。 她渴望真情,最后却是一个又一个的阴谋、诡计。 她被苏迦(宇文晓)给卡死了? 她在梦里好像会武功,怎么卡死了。 她听到冯蓉说,虚云与水清都是很久以前的人,她们在梦里化成了一片金光消失。 什么情义,从来都抵不过皇权,抵不过江山社稷,她就是他们眼里的傻子,他们却给了她绝世才女之名。 如果上一次,她不是中途醒来逃回京城,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这一次,她只想离皇家远远地,远得再不与他们相见,改脸换貌又何妨,就当从头再来。 她不要生灵荼炭,她不要求一个公道,逝者已矣,她只要好好地活下去,耳畔,她听到了虚云的声音:“福祸两相依,生死一线牵。欲求安宁日,去处归来地。师妹,你的选择能牵动天下风云,切记,切记……” “水清师姐!虚云师姐!” 水清悠悠地道:“当年一梦,穿越百年,是师妹成就了我们,没有这一梦,我们无法参悟《水月医经》与《观音指》,多谢师妹幻境传艺!” “水清师姐!虚云师姐!你们在哪儿,你们别走……” 她想寻声而追,周围全是一片迷雾。 她拼命地寻人,再听到她们的声音,也看不到人。 怎会做这样的梦? 再醒来时,她手腿被缚,一个侍女正坐在榻前,她刚一动,“小姐醒了,这是公子备的汤药,先吃几口。” 苏晴不吃,她被绑住了,不是应该在中途醒来?那时候应在京城。可这里,显然不是梦境中醒来时的地方,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里,道破了真相,逼得崇熙帝杀了苏皇后。 侍女哀求道:“公子说了,要是你不吃,他会杀了我的,他当真能说到做到,你伤了脸,他得帮你治好。” “这是哪儿?” 侍女道:“幽州城,我家公子的别苑。” 幽州在北方,再往前便是北疆,进入建州便是北宁都城,她不过睡了一觉,怎的就走了这么远。 “小姐,你好好吃药,你的脸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公子的医术很厉害。你的脸治好就能嫁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 苏晴不吃药,侍女就哭诉,说她家公子脾气有多坏,若是他们完不成任务,就能变着花样的处罚她。 苏晴一时心软,只得张嘴吃药,侍女将一碗药喂完。 侍女很尽心,不仅管喂药、喂饭,还服侍她出恭方便,接尿接屎,羞愤得苏晴骂人,可侍女也打不好绑着她的绳索。 这般又过了数日,苏晴无法得自由,只能装睡着修炼《梅林气诀》,依旧是第七层上,时间一天天过去,亦不知是什么日子,这日妙妙手又出现了。 侍女眼神畏惧,“禀公子,奴婢有按时给萧小姐喂药、喂饭,亦给她换衣、擦身,从没偷懒。” 苏晴道:“妙妙手,你绑着我有意思?你快放了,你放了我!” “不绑着你,我拿什么向北宁太子交人,还有三十万两银子没到手。太子殿下传话来了,明日会抵达幽州,接走他的太子妃。” 苏晴挣扎着,妙妙手仿若未见,又开始整理他的工具,她能感觉到脸上、脑袋上绑着布条,无论如何抗拒,她一定被妙妙手改变了容貌。 妙妙手道:“本公子出手,从未失败,丑女变绝世美人,三十万两银子;小美人变大美人只需五万两。像大周苏家兄妹请我出手这次,收了五万两银子,小美人还是变成小美人,不是我技术不好,是他们要求如此,这可怨不得本公子,特订容貌得翻倍。” 他走近苏晴,手里挥着一把精致的小刀子,轻轻一拉,脸上的布条点点裂开,苏晴只觉脸上一凉,顿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妙妙手眯着眼睛,“美,真是太美了!早前的萧三小姐虽美若天仙,却是个草包,落到翡翠湖里淹死了。现在的三小姐不傻还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这样的容貌方才配得上你的聪明。” 苏晴道:“我都没同意,你就把我变了一个样子?” “你同意作甚,世上的女子,都想做天下最美的女人,回头我赠送你两个保养的方子,一定让你几十年如一日的美貌如初。” 妙妙手取了一只瓷瓶,从里头抠出一团药膏抹到苏晴脸上,“这一瓶价值三千两,我可心疼,要不是还有三十万两没到手,本公子可舍不得呢,来,来,多抹一点,得让太子殿下看到一个美丽无缺的太子妃。他一高兴,说不定多赏我一些银子。北宁缺盐却有海,听说大周大盐田是你弄出来的,还有精盐,啊哟,真是美味。精盐有消炎去瘀之效,这次在大周,我带了一百斤回来。” 妙妙手原来是个话唠,现在一开口就似刹不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 苏晴被他抹了一脸的药膏,但这药膏的气味倒不错。 第235章 换脸 妙妙手抹完,取了一面镜子,“瞧,美吧,这可是太子殿下照着他心目中神女的样子绘出来的,比萧三小姐更美三分,我敢说名为北宁第一美人,便是天下一美人也不为过。” 她是瓜子脸怎么变成鹅蛋脸了,以前的凤眸变成了桃花眼,以前的新月眉变成了柳叶眉,不,是枯井师太说的雾眉,更梦幻、漂亮。鼻子笔直得不像真实,她甚至怀疑这鼻子会不会塌,她想到枯井师太讲的故事,说在那天上有铁鸟飞的地方,丑女花钱找进医馆,医者能通过修骨、垫鼻等,将人变成美女。 “这鼻子不会塌?不会歪?” 妙妙手直笑得两肩直抽,“所以说你的运气好啊?在你之前成功的,那鼻子会塌,一到年迈时,五官模样能变得吓死人。” 苏晴恼怒道:“这是假美人,我要假美人作甚?你把我变回去?” 妙妙手道:“变不回去了。你没发现你自己的脸比以前小了,也亏得你的脸够大。” 你的脸才大,你全家的脸都大。 她以前的脸蛋既不大,又不小,大小正合适,她对自己以前的样子很满意,不是惊艳的美,但是很舒服的五官容貌。 可现在这个,美则美矣,完全是美得她自己都不认识,别说是旁人,估计相熟的人没一个能认识她。 “大周东顺公主的脸最近五年没问题,五年后会变,十年后哈哈,那就是个怪物,丑得不能见人。谁让她的头骨小,小脸变大脸,这不是为难妙妙手,实在不能雕只能修补、垫,就她那脸,我试了三个女子,试一个死一个。 她是成功了,可是寻找养颜汁,知道这养颜汁,就是从年轻健康的身上抽取香脂,用特制的方法将人脂用于换脸术之中。 东顺那脸,就是炼了三个换脸中死去少女的香脂弄出来的,这里垫垫,那里嵌嵌,她就有了一张现在的脸。” 苏晴听得毛骨悚然,只要一想到换脸的香脂是死人炼出来的。 “香脂、养颜汁……是……是……” “就是人油啊,猪有猪油,羊有羊脂,这有何奇怪?” 苏晴胃里一冲,只觉恶心难耐,想吐又吐不出。 妙妙手一脸淡然,“看在你与本公子一样,都是天下聪明一族,本公子愿与你聊天。像东顺、苏迦那样的女人,本公子只当是黑母狗。” 聪明人是用来敬重的,笨人只能当猫狗、蝼蚁。 苏晴想到枯井师太对妙手的总结“江湖神医妙手,北宁人氏,自恃是百年难遇的医学天才,聪明人。在他眼里,世间人有两种:聪明人和笨人。他曾说‘聪明人理当敬重,笨人皆为蝼蚁、玩物。’” 李翠芳、苏迦在他眼里不值得任何敬重。 “你生的脸大、头骨大,容易雕骨成形,东顺的脸是修出来,而你是雕出来。前者年迈时越来越丑,后者与常人无二样。” 她现在的鼻子修直且挺拔,完美无缺。与崇熙帝相似的嘴与下颌不见了,下巴微尖之中不乏圆润,微翘,曾经的嘴亦变了个形状,现在的嘴小了许多,不硬不薄,仿若新鲜的樱桃,又似殷花的花瓣,嘴形更完美。 整张脸比以前小了许多,曾经的瓜子脸现在是鹅蛋脸。贝齿匀称而整齐,以前右侧有一颗微突且歪斜,现下却是整整齐齐的。五官无一不精致,融在一起,整张脸给一种惊艳之感,真真像是画中走出的美人。 秋雪为肤,星子为眸,黑云为发,只看一眼,苏晴都似要被迷住,她对自己以前的容貌很满意,以前的清秀美丽,变成了绝世惊艳,她不再是她,她不是苏晴,她又将是谁? 她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妙妙手道:“本公子知道你的记忆力惊人,将我的保养方子给你看一眼,只看一眼,你能不能记住可不关我的事哦。” 他解出她的手来,将一本医书递过来,“瞧一眼!” 医书,只给看封面? 苏晴看了一眼,翻到扉页,再翻一页则是方子,一眼扫过,再翻下一页。 妙妙手啧啧称奇,“当真是过目不忘,难怪能考女进士,被奉为大周第一才女,啧啧,真不是假的啊,只一眼就能记住。” 苏晴以前的记忆没这么好,只从中毒晋入第七层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记忆比以前好了许多,一页一眼,一本医书翻完了,她身上还有绳子未解,阖眸记熟,从第一页背到最后一页,竟似印进去了。 《梅林气诀》不简单,只她却说不上来何处不简单,不是内家功法,为什么记忆会变好,她解释不清楚。 去处归来地…… 她得回蜀地绵州,回到仁和县,回到碧水河。 苏晴佯装睡熟。 妙妙手出了房间,对外头的侍女道:“小心服侍,若是服侍不好,我将你炼成人油。” “公……公子,奴婢会很听话……”侍女说话的声音直打颤。 为了让他们记住教训,他们亲眼看到公子将一个侍女丢进了偌大听药鼎之中,几个时辰后,公子丢出白骨,那一日,别说是别苑的侍女吓晕,就是那些壮年叹子也吓得一脸煞白。 从那以后,公子比恶魔还厉害,在公子眼里,人命就如蝼蚁一般,在他面前,只有足够聪明的人才能活下。 公子觉得,聪明人应该像他一样是天才。 世间的天才有很多种,比如医术上的天才、武学上的天才,又或是诗词、文章上的天才,不是天才都不配与公子说话。 妙妙手厌恶地啐了句“蝼蚁”。 不多时,侍女小心翼翼地进入房中,仔细地查看着苏晴,“小姐可要方便?有没有饿了?” 如果小姐身上脏了,公子一定会发怒,生气的公子就是将人丢药鼎。 如果小姐饿了,而她却照顾上,公子也会将她丢药鼎。 侍女不想死,尤其不愿还活着就被公子丢进药鼎,那实在太可怕了,她还能记得那个顶撞了公子的少女,是如何生生被炼成了人油。 苏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十三。”侍女答。 这是数字,怎会叫这样的名字? “有一、二、三?” “是行一、行二、行三,到了十一时,就叫十一,公子说这样的名字好记,我们全是公子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苏晴吐了口气,“你们公子给多少人换脸改貌?” 第236章 奴婢胆小 “不记得了,经常有人来寻公子,公子出手收的钱很多,每帮一个人,都能买很多十三,公子说他最多的便是钱,若我们不听话,就炼成人油。反正他有钱,没了一个,他再买些回来。”侍女想到这朝不保夕的日子,说不定那一日公子就拿他炼人油。 看着这样卑微、谨慎,一看到妙妙手就吓得胆颤心惊的侍女,苏晴不由想到了李家的自己,“十三,如果我离开,你愿意跟我走么?” 侍女望着苏晴,眼里燃起了光芒,“小姐愿意带我走?” 侍女听妙妙手骂别人蠢,不配为人,但凡是人,就得像他一样的天才,普天之下,能被公子称为人的女子,一个是北宁的皇后,另一个便是大周的华凰公主。 可是最近,妙妙手很紧张这位刚换脸成功的少女,他们不知道以前她是什么样子的,反正公子就需要给人换脸,因为换完了,他就能收一大笔的钱。 十三道:“奴婢会很听话的,小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晴问:“你能帮我解开绳子吗?” 十三眼里掠过恐惧,“上次换脸的人,被行三解了绳子,那人被公子抓回来,行三……行三被丢进药鼎炼成人油。小姐,旁的都可以,这个不行……这会死人的,公子从来说一不二……” 苏晴心下感叹,看来现在是离不开了,绑着她不放,她也不得自由。 她又问道:“我来这里多久了?” 十三扳着手指头,算来算去,只得无奈地摇头,“我看到天上的月亮圆了三次,你一直睡着,公子说你是聪明族,是他族人,拿了最好的丹药给你吃。 你一直睡,一直睡,不吃不喝。直至一个月前,公子拿好几个买来的姑娘练手,最后一个姑娘成功了,她的脸就和小姐现在很像,但是没有小姐好看。她很高兴,想用美貌引秀公子,公子就……她丢进药鼎了……” 每一个成功的换脸改貌,都是妙妙手经过反复练手的成果,为了给她换脸,妙妙手不知道试验了多少回,上一个成功,却被他给杀了。 “你听说过大周华凰公主么?”苏晴终于整理出头绪,她做了一场梦,在梦里遇见了水清、虚云。 十三点头,“大周正在缉拿凶手,华凰公主被残忍杀害,尸体丢在京城河里,死得很惨,生前受过鞭刑,十指骨全碎了,大周皇帝震怒,太上皇气得吐血病倒。” 她死了? 那个死去的人,必是妙妙手用换脸改貌术弄出来的,一样的脸,一样的印记,如假包换,就是小李子、喜儿、秋姑姑也分辨不出真伪。 华凰公主死了,从大周的历史中消失,也许文人们唏嘘一代才女的殒落。 婉兮,惋惜,她再不是华凰公主,与那个人的一切都成了云烟。 她想到在梦里,自己一觉醒来,发现隔壁屋子里有一个被绑着的少女,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可后来再未出现过。 妙妙手必能分辩她们二人,那个少女定是被妙妙手丢入炉子里炼成人油。 她曾以为自己是苏皇后与崇熙帝的女儿,她不是,能解释苏皇后为何会那般待她。苏迦才是苏皇后的女儿,为了瞒过天下人,苏迦的年纪故意说大了一岁,就连生辰亦对不上,谁能想到,苏迦是真正的大公主? 苏皇后更是疯狂,丧心病狂地为了让亲生女儿做皇后,让苏迦在燕国公府长大,更是将亲生女嫁给宇文晏。 苏皇后每做一步,都是在为苏迦谋划,她是不是知道宇文晏不是崇熙帝之子,而是燕王孙儿。 难怪苏迦会如此像苏皇后,容貌像,性子像,就连野心也是一模无二。 苏晴望着外头,“现在是什么季节?” “六月夏天,幽州城里很热,可是这屋子里有公子买来的冰,每日都会有下人送冰盆来,公子说你的伤初愈,不能流汗,必须要保证屋里凉爽。你的脸好了,只要贵客来接你,公子收了钱,就会将你放开。 在贵客接人前,是不许给你解了绳子。小姐,你说过会带我走,你一定要带我走啊,十三会一辈子服侍你的。” 她想逃走,怎么会带十三,就算带了,也只是给十三一些钱,让她远远地逃走。 世间的可怜人很多,她也是可怜人,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小姐千万不能逃走,上次那个逃走的病人,听说武功很厉害,可是在公子手里,都没打过十招,就被公子带回来,就能放他走的侍女也被公子炼成人油。你打不过公子,你是小姐,一看就不会武功……” 妙妙手还会武功,而且不弱。 苏晴悠悠轻叹,“你说我给你家公子多少钱,他才能放了我?” “没用的,公子做生意很讲诚信。只要他接手生意,无论多难,他都会做到。” 这是油盐不进了? 十三坐在一边,与被绑在榻上的苏晴聊着天。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是沧州人,家里是庄户人家,很穷,我上头有三个哥哥,大哥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妻,我爹急得不成。县城的牙婆夸我生得好,说我这般好容貌,可以用我一个去她那儿换三个女人,不是瘸腿就是哑巴,但都是身体健康好生养。 我爹实在没了法子,就哄我陪他去县城,原来是去了人牙子家,她将瘸腿、哑巴和毁容的女人给了我爹。瘸腿嫁给我大哥,哑巴嫁给二哥,毁容的嫁给我三哥……” 苏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用一个正值妙龄青春清秀的女儿,为三个儿子换了一个残疾女人回家当媳妇。“你恨你爹吗?” “我被卖后,爹来找过我,让我寻法子逃回去,还说如果逃回家,让我嫁给村里的三牛哥。我真的逃过,可每逃一次,都会被打得很惨。最后一次逃走被抓,我在街上遇到了公子,他用二十两将我买下。 在这里,只要听话、不逃走、好好服侍公子和病人,吃得好、穿得好,但若是起了心思,被公子抓住就会死。” 她看到几次公子如何对付想逃走的人,再不敢动念头了,便是放走病人也不敢,公子说过,病人自有贵客来接走,那时候就是钱。谁要敢是坏了他的生意,他就让吃里爬外的人去死。 苏晴聊了一会儿天,想要出恭,侍女忙碌开来。 第237章 解读 待她撩开苏晴的裙子,道:“小姐来癸水了!我去找管事姐姐取月事袋,一会儿就回来。” 苏晴满头黑线,一想到昏迷的时候,是这侍女在侍候自己拉撒,尤其是清醒时,明明自己可以解决,却要侍女奔前忙后,很令人窝火。 不多时,十三带来一个美貌女子,年岁有二十出头,忙碌地备了月事带,看侍女给苏晴垫上,又冲了红糖水喂苏晴吃。 美貌女子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五分阴森,五分平静到仿若井水,若是夜里听到,会以为是女鬼在说话,她给苏晴添了一床被褥盖上,“这几日莫让她受凉,屋里既不能热,也不凉。” 十三乖顺地连声应“是”。 美貌女子是侍女们的头领,十三穿的是大户人家丫头的服饰,寻常茧绸。美貌女子一袭红衣,衣料质地是上等锦缎,花色式样好看,头上戴的珠钗,最便宜的亦是二三百两银子,更插了一支东珠钗子。 苏晴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放我?” “接人的贵客到了,我们定会放你走。” 美貌女子掖好被子,离开了屋子。 苏晴道:“十三,她和你们不一样,不像寻常的侍女。” “她是红衣姐姐,跟公子的时间最久,已经跟了六年,公子待她最好。” 那支东珠钗子价值不菲,可不像寻常侍女就能得的,“她是你家公子的……女人?” 十三低声道:“是公子的如夫人,但是公子不许我们这么唤,大家都唤她红衣姐姐,公子一直不愿给他名分,嫌她不是聪明族。” 红衣女子一看就行事沉稳,这样的人还笨? 妙妙手是将人都与他自己比,要与他一样聪明。 当真是个怪人。 人家将聪明人唤作“聪明族”,苏晴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妙妙手的族人,得他高看,除了被绑着不能动,其他待遇皆好,就如这屋子里,摆了三只冰盆,外头再如何炎热,里头亦仿若深秋般凉爽。 晌午,十三喂苏晴吃了特制的药膳羹。 “这是谁做的?” “厨娘,公子从外头买来的,听其他人说,公子买了十二个厨娘,其他全死了,就这一个活下来。公子说,他的身边不养笨猪,学不会就得像猪一样死。” 难怪这手艺能与福嬷嬷有得一比,原来是被逼出来的,不学好药膳、厨艺,就得死。 十三喂了苏晴吃完药膳羹,又给她换了一回月事带。 要保证她身上干净、无异味,还得照顾好病人,妙妙手的要求很高,做不好的人,只有死路一条,简单、直接。 外头,妙妙手双手负后,用脚一踹,门开了。 十三一见是他,立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出去。” 十三像只小兔子,一溜烟地连蹦带跑就出去了,动作灵敏得像老鼠。 妙妙手合上房门,吸了吸空气,“做女人就是麻烦,还有癸水这玩意儿。” 苏晴听得很懊恼,懂医术的男子最可恶,连女人来了癸水他都能知道。 妙妙手近了跟前,确定周围无人,“帮我解读经书。” 苏晴闭上眼,“你解了我的绳子,我现在不方便,明明可以自己做,却像个猪一样被你绑在榻上……” “聪明族的人,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北宁的皇后如此,你、我都如此。若不是瞧在你是族人的份上,你早就死了千百回。” 苏晴就不明白了,“我怎么就死千百回了?” “第一次,在京城,我带你走,你敢踹我。上一次踹我的,被本公子制成了人油;第二次,本公子抱着你赶路,人都昏睡了,居然拉了本公子一身……” 苏晴不记得,也没印象。 “那是你自找的,我能清醒,谁愿意沉睡,还不是被你喂了药。” “若不是看你是聪明族人,你能吃到如此上乘的丹药?少废话,看在同为聪明族的份上,给我解读经书。” 妙妙手将手探入被子,直接将苏晴的双手从绳套里取了起来,绑人的本事挺厉害,绳头全在榻下,还专门套了束住双手的绳套,一旦被套住,双手便不能动弹。 苏晴手里被塞了一本书,他自榻上按了一下机括,上身床榻就升了起来,直接从躺变成了坐。 这是一本经书,是一本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上头书写了《五灵心经》四个大字,“上古象形体,是比古篆体更久的文字,你的运气不错,若是寻旁人,少有识得的。” 她识字,前世与枯井师太学的。 有三年,枯井师太得了一卷兽皮,上头全是这种象形体文字,那时候,枯井师太觉得苏晴颇有读书天赋,便带着她学习象形体,连蒙带猜,直至后来,有一个饱学之士经过绵州,是蜀省大都督,乃书香世家之后。 枯井师太就打乱了文字抄录下来,请教此人,这人确实个个识得,原来祖上是太祖皇帝的摸金尉,故而对这种文字最是熟悉。 说是摸金尉,说不好听,那就是奉令盗墓的,还专盗大墓、古墓,替太祖皇帝弄钱,将陪葬品当成古玩出售,筹措成军资。 而她在梦境里,水清师太就拿了这章姓先祖的一本《古今大辞典》,虽是手绘本,但一看就知不知积攒了多少辈人的心血而成,拜这《古今大辞典》的福,这上头的字她全认得,组合在一起,也能领悟七分,多看几遍,就能全理解其义。 苏晴不紧不慢地道:“这是一部修炼功法,上头说,有天赋的人拥有灵根,而灵根按照五行分类:金木水火土,上头说修炼这心经,得配合灵根,无灵根者不得修炼。” 妙妙手点头,“继续。” 苏晴翻了一页,“第一章,感悟灵气。上头认为,天地有灵气,而但凡修此心经者,需得吸天地灵气入体,要吸就得感悟,全神捕捉,拥有灵根者,能感悟到天地间特殊的灵气。天地灵气亦按五行分类,还有冰、风、雷、混沌四种灵根,这四种地头,混沌灵根被称为灵根王,另三种为异灵根,拥有这些灵根者,便是修士中的佼佼者。” 妙妙手道:“这书是我从江湖人手里夺来的,听说是在一个上古大墓里发现的,族妹以为,我是什么灵根?” 谁是他族妹,完全就是一个怪人。 将人分成聪明族与蝼蚁,还自恃为聪明族人。 “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必是有法宝之类检测灵根,又或是你照着法门修炼。” 整个江湖,没一个人能认全上头的文字,且里头的内容深奥难懂。 妙妙手只能取了给苏晴一瞧。 第238章 灵气 苏晴继续道:“第二章,捕捉灵气。书上说,当感悟灵气波动后,与灵根相合的灵气就会亲近你,与你相汇应的灵气,便能知晓自己的灵根。” “第三章,吸纳灵气。上头说,若你看到了灵气的光亮,红色代表了火灵气,绿色代表木灵气,黄色代表土灵根,黑色水灵气,银白色则为金灵气,蓝色代表冰灵气,紫色代表雷灵气,灰色代表混沌灵气……” 苏晴直接跳过功法句,每一章都一句话,这是讲的如何修炼。 妙妙手将她坑得这么厉害,她要告诉他实话就是伤子。 “第四章,炼气。将捕捉到与自己灵根相应的灵气吸入身体,按照内家功法的原则运转体内。炼气一层能吸入体的为一分;炼气二层便为二分;炼气三层为四分。待到三层,就会淬体排毒,完成肉身的第一次淬炼,人的身体会变得更干净、完美。” 妙妙的眼睛透亮,苏晴却将第四章的心法记下,这一章足有两句。 “后面呢?” “第五章,炼气中期。上头说,这是炼气中期的修炼方法,是第四层至第六层。” “第六章,炼气后期,为第七层至第九层方法,让继续用第四章的法门。” “第七章,炼气圆满期,修至此阶段,寿元六十者,可增寿至一百二十岁,第十二层得准备筑基,筑基期者,寿元一百八十岁。” “第八章,筑基初期,上头说扩展筋络穴位,储存天地灵气于各大穴,储灵气于丹田。” “第九章,筑基中期,继续储灵气于大小穴,现在是储于小穴,化所有穴位为储存灵气之仓库。” “第十章,这一章最有意思,不是后面的功法,而是一些小法术,上头有手诀,说这个手式,在炼气三层后就能施展,名为清洁术;第二个这个手诀,乃是一个疾行术,炼气六层后可以施展;第三个,御水术,这个手势能御水,配合这个手势,能将河水化成雨落下,故而又叫春水化雨术,炼气六层能施展;第四个有意思,是生长术,是说用这个法术,每施一次,能助药草、花木生长,施展一次药草便能成年一截,修炼到极致时,一个法术就能将药草成熟,能令枯木开花……” 苏晴在这一一解讲,这个是什么意思,那个是什么意思,常用小法术居然有十二个之多,最后指着一柄剑,“我的个天,这是御剑术,能剑当成法宝,在空中飞,片刻能行一千里……” 妙妙手一颗心被撩得直痒,“后面呢?” “你自己看,后面只有一行字,‘此乃上卷释义,功法尽在下卷。” 妙妙手立时跳了起来,“这只是上卷内容,下卷才是功法。” “拿到下卷的才得呕心死,没有上卷释义,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图是做什么用的,这位先贤够厉害,将一部功法分上、下卷,还一个是文字释义,一个只有图,无论是谁得了一本,那都是不全啊……” 苏晴睨了一眼,“你还真有意思,就抢了这么个残卷回来?” 妙妙手拿过书,亦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原来这是奇书,可最关键的下卷在哪儿? 没有下卷,他修过屁啊,上卷倒是说得挺好,这不是坑他,寻不到下卷,他能把自己给急死。 苏晴道:“你把我放了如何?你看啊,就算你找到下卷,在读书天赋上,你不如我,当然你是医术天才,这是天下众知的。寻到下卷,我帮你释义,这可是修仙功法啊?修仙知道什么意思?就是凡人修成神仙,你不想做神仙了?” 妙妙手心情激荡,竟是这样的功法啊。 他蹲下身子要解绳索,突地道:“不行,我妙妙手最讲诚信,北宁太子就快来接人了,我不能自己毁了诚信,往后谁还找我做生意。” 苏晴道:“你不是说我们是族人?有你这么连自己人都坑的?” 妙妙手起身,“你做北宁太子妃,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此乃好事。” “你觉得好,你怎不把自己变成女人嫁给他,幸许能成就一段佳话。” 妙妙手道:“老子是男人。” 男人就是男人,焉能成为女人。 “丑女都能被你变成美人,男人就不能变成女人?” 妙妙手歪头,似在沉思:男人就不能变成女人? 男人可以变女人,是不是女人也能变男人? “果然是聪明族人,这么久以来,我怎就没想到呢,哈哈,男人也能变成女人啊,哈哈……” 妙妙手狂笑着飞奔而去。 人又跑了。 苏晴在脑海里将每一章的心法口诀过了一遍,后面的十二个小法术亦同样学了一回,定定心神,沉心感悟灵气,没感觉,什么有灵根的人能感觉到天地灵气,本是想感悟的,却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天色已晚。 十三与她换了一回月事带,为她清理之后,正要喂药膳粥,苏晴道:“我能动,我自己吃。” 十三道:“我听姐妹们说过,像你这样是很健康,若有血块、黑血就需瞧病了,你的颜色很正。” 她说的是月事的血色很正,不像带病的。 苏晴想到了太上皇、刘内监,在洛阳行宫的日子,时常泡药浴泉,还细细地调理,就算有病根亦都好了。 一去不复返了,她不是宇文晴,她是魏王世子与赵氏之女,可他们生前都不知道有自己这个女儿存在。 华凰死了,无论真假,在妙妙手弄出一个死人时,曾经的她死在京城河里。 十三问道:“夜里你一般换几次?” “三四更换一次。” “好,待到三更天我再替你换,若你离开不能带我走,你与红衣姐姐夸夸我。” 苏晴道:“你很好,服侍得很周到。” 十三立时咧嘴笑道:“红衣姐姐说过,若是病人夸了我们,就会赏我一件首饰。红衣姐姐有一只首饰盒子、有一只元宝盒,所有侍女得夸赞一次,可以从里头挑一件首饰。我看中一只缠丝花镯子,你夸了我,我就能得到那只镯子。” 这丫头也没那么想离开,有人带她离开亦可,不带她离开也行。 离开了,她便回家嫁人。 不离开,只要听话不生事,就会被公子炼成人油。 苏晴道:“我走的时候,会与他们夸你的。” “谢谢小姐,你真好。” 苏晴阖上双眸。 十三到一边的小榻上躺下,拢着被子,许是能得到那只漂亮镯子的原因,就连睡着了,脸上也挂着笑。 第239章 病人 夜里,十三唤醒苏晴,为她换了一次,捧了热茶给苏晴,苏晴服下后,十三回到榻上继续睡。 翌日天明,同样是换,这一日的癸水量比第一日多,几乎如泉涌一般,一天换的次数多了,不过十三很是欢喜,因为清晨侍女们聚集训话时,红衣道:“十三,公子赏你一件首饰,挑一样罢。” 十三将早就相中的缠丝花镯子挑中,虽然她戴上有些大,但她依旧很欢喜。 她想:定是服侍的病人小姐在公子那儿夸了她,所以红衣姐姐才让她选首饰。 十三得了赏赐,这一整日都笑得合不上嘴,殷勤又热情,跑前跑后的服侍。 她醒来后的第三日,用罢晌午饭后,苏晴问十三道:“最近就我一个病人?” 十三道:“除了小姐,还有一个公子,听说是富商嫡子,生得太丑。大嘴巴、大龅牙,一脸的麻子,眼睛小得像老鼠,她看上一个酒楼老爷的小姐,小姐嫌他丑。 为了赢得美人心,他决定变成一个翩翩公子,为了这个,用大半个家业,求公子出手。最近一直在养病,昨儿拆的绷带,我听行七说,现在当真生得俊朗非凡,像个再世潘安。” 苏晴问道:“你们公子一年要接诊多少个这样的病人?” “说不好,有时候会出诊,出诊是要加钱的,公子治病明码标价,小姐家付的是一等价,亦有二等、三等、四等的。已经有五六年没人出一等价了,但二等、三等、四等的倒常有,我们别苑接诊的病人今年有十八个。” 苏晴默然道:“你们公子可真有钱。” “公子的医术独步天下。”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 红衣携着两个侍女过来,沉声道:“接人的贵客到了,将香汤抬进来,衣裙、首饰备好,要快。” 十三道:“红衣姐姐,小姐她……来……癸水了。” “公子亲自配的香汤,便是癸水来了也能沐浴,你照做便是。” 苏晴要沐浴,将红衣等人赶走,说自己能成,她扭头时,腰上的胎记没有了,用手碰触,曾经凤凰纹身变了一个样儿,从彩凰变成了一只浴火凤凰,且大小比早前的小了一半,就似一切都如同一场梦。 凤凰纹身是重新纹的,还是真的变了一个样儿? 她沐浴完毕,换上备好的衣裙,对外头唤了一声,“我好了。” 红衣带人进入屋子,指挥着侍女给她梳头挽发、戴首饰,取的都是最好的,东珠的钗子、东珠的耳珠,东珠的步摇。 苏晴穿了一袭松绿色的衣裙,不是宫装,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待她出来时,经过门口,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十三道:“小姐也发现自己变高了,这些日子你天天抹增长膏,又有药膳调理,自然会高些。” 模样变了,身量高了,谁能还认出她来? 唯一未变的,是她的声音,依旧是自己的,要是再换成陌生的声音,她会觉得太过不安。 红衣道:“小姐,请——” 别苑的花厅外,站了十几个身材威武、高大的侍卫,穿花拂柳间,步入花厅,但见厅上正中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另一侧是个文质彬彬,眼神犀厉的少年。 少年生得很俊朗,肤色黝黑,明眸如星,看着时眼里带着欢喜。 红衣进了花厅,为三人蓄了茶水,其他侍女则远远地立在外头。 苏晴扫过少年,“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少年抱拳道:“北宁李元陵见过小姐。” 苏晴勾唇,“你们将我变成这样,我不会领情。” “华凰公主已被残忍杀害,民间各种传言都有,大周刑部、大理寺追查真凶,至今也没个结果。太上皇只认华凰是皇家嫡公主,苏皇后与苏家坚持东顺才是大公主。崇熙帝为抚太上皇,下令以嫡长公主之礼厚葬华凰。 世间再无华凰公主,那个惊才绝艳,造福了大周百姓,建造大盐田,传授精盐炼制法,为大周献上黄金谷的奇女子死了,死在了阴谋诡计、皇家争斗之中。” 苏晴眼里掠过一丝哀伤,却未任由自己的情绪外露,“我不会嫁给你,你说个条件,如何才能放了我?” “得到你,便可兴北宁,小姐以为本王会这么容易放手?” 苏晴“嗖——”的一下掏出一支钗子,对准自己的咽喉,“活,不容易,但死更却容易。我不会随你离开大周,我是大周人,既然华凰已死,而我早不该活。” 她闭上眼睛,往自己的咽喉扎下,北宁太子忙道:“停!停!有话好好说。” “你改变我的容貌,却变不了我的心志。李元陵,你们北宁不就是想要造大盐田法、炼制精盐法,我给你!不仅将这个给你,我再给你一整套古方豆腐制作法。 前者,能让你们北宁拥有自己的盐业,令北宁百姓吃到自己的盐;后者,则可以丰富百姓餐桌,除了豆腐制作古方,我还可以送你们一些菜谱。你用这样,足可以在北宁与商贾合作做生意、开酒楼。别说是花去的五十万两,便是五百万两、五千万两你都能赚回来。 我……只要自由,我不要去北宁,我是大周人,我是自由身,我想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苏晴说话时,妙妙手纵身一闪,移形换影,毫无声息,抬手一拍,击中苏晴的后颈,她眼前一黑,立时昏了过去。 李元陵伸手欲扶。 妙妙手却闪身退出数尺开外,“太子殿下,这笔生意,似乎在下亏本了。” “早前说好的,你想变卦,我与你合作,因你最讲诚信。” “再讲诚信,也不能太亏本。” “你要怎样?” “若你拿到古方豆腐秘方做生意,我要占一成份子,这不算多罢?” “下次合作,你可不能像对旁人一样一文不少的收钱。” “我给你八折价,可好?” “好,就这么说定了。” 苏晴昏迷了,她没想到妙妙手会出手将她打昏,再醒来时,已在一辆马车上,触目处是碧翠的草原,车辇很大,她浑身乏力,什么时候癸信之期已过。 这一次又睡了几日? 第240章 北宁贵公子 妙妙手的药果然厉害,服下之后,能让人昏睡得人事不知。 车辇外头,李元陵骑在马背上,车队足有一百多人,身后有押着绸缎、茶叶的商队,就像是最寻常的商队一般。 苏晴的车辇里坐着两个少女,俱是一身北宁人打扮:编着辫子,头上戴着抹额珠子,脖前挂着色彩鲜艳的项莲,身上是北宁人的牧民袍,脚上穿着靴子。 苏晴与她们的打扮不同,衣服却比两个侍女还要鲜艳,在北宁身上服饰的颜色越多,花色越繁复其身份便越是尊贵,而寻常百姓多是纯色,在衣袖、袍摆、衣襟上用三色、四色条纹做装饰。 北宁末等贵族则是五色服,三等贵族六色,二等贵族七色,一等大贵族为八色,北宫皇家子弟为九色。 她身上穿的袍服是八色纹饰,她用上摸了一下脑袋,头上戴了一顶帽子,上头装饰有宝石、珊瑚与羽毛。 闹亦无用,上次一闹,还没出手,就被人制住了。 就她那点三脚猫的武功,根本不够看。 但她绝不会嫁给李元陵。 李元陵是北宁太子,虽无太子妃,可家里的姬妾最少亦有二十个,此人看着文质彬彬,与他多病的父亲不同,身边只萧皇后一个女人,那是因为萧皇后强势,嫁给病弱北宁皇帝,得替他打理朝政,还为他生儿育女。 北宁皇帝就是个摆设。 在北宁,真正掌权的是萧皇后与太子。 萧皇后不许丈夫姬妾成群,可她儿子的府里却云集了整个北宁最美的少女。 妙妙手口里所说的萧三小姐,便是萧皇后娘家大哥萧楚材唯一的嫡女,萧楚材膝下五子一女,长子、次子、三小姐俱是嫡出,还有四公子、五公子,这二位俱是萧楚材的姬妾所出。 这萧三小姐生得极美,真有高山雪莲之纯净,偏生长到五岁时,萧家上下才知道这唯一的小姐是个傻子,一生亦只有三岁孩童的心智。 萧家遍访了名医,皆不得治。 一年多年前,萧三小姐跟着几个小姐坐船游北宁都城的翡翠湖,掉到湖里淹死了,但萧家却没有对外说人死了,只说受了惊吓,在北宁国寺——宁国寺里将养。 一行人穿过草原,看到了一座青山,山下、山上都是雄伟不凡的房屋,山上香烟缭绕,诵经声传出。 苏晴沉吟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注:《题破山寺后禅院》,作者:常建?(唐)) 周围,时不时有香客、信徒往山门行去,虔诚的信徒磕着长头,贵族香客或骑骏马,或乘马车,越往寺门近,遇到的人亦越多。 李元陵驾着马车,“表妹今日难得欢喜,一会儿我送你回寺里,待你的病大好,舅父和大表哥定会亲自接你回家。” 苏晴未语。 李元陵继续道:“表哥答应你,下次带你去都城吃烤全羊,放多多的香草粉,让你吃个够。” 苏晴觉得他亦太能装,太难演戏,她又不是他表妹,偏生一个人就能自信自语。 侍女甲道:“小姐可千万莫在寺里要肉吃,那是宁国寺,佛门弟子会不高兴的。” “小姐下次想吃肉,我们陪你出来去山下镇子上吃。” 苏晴睨了一眼,三个人还演上戏了。 李元陵笑道:“表妹还在生气,不想理我?回头我将母后手里那套红宝石首饰讨来送你可好?” 苏晴怒喝一声:“滚——” 有完没完了,还要继续演。 李元陵哈哈一笑,“表妹的病近来大有进益,只是脾气越来越坏,我不说了。你在寺中养病,可莫再吵闹,也不能吃肉。待你大好,大表哥会接你回家。” 苏晴要疯了,听到他的声音就想骂人。 马车在寺门前停下。 李元陵翻身下马,“本王既来了,且去寺中上炷香。”他得与寺中僧人们交代好,切莫把人弄丢了,她要出门,必须得派武功高强之人跟着,他可出了一大笔钱。 两个侍女一名阿蓝,一唤阿朱。 阿朱道:“小姐,得回香客院了。” 语调仿若哄小孩子。 苏晴不让她扶,冷冷地道了声:“领路!” 阿蓝点了一下头。 两个侍女里,是以阿蓝为主,阿朱为辅。 苏晴进了香客院,这是一处只得三间禅房的屋子,她进了最大的一间,“我有些乏了,你们谁也莫来扰我,否则,扰我心情的后果,你们可承不住。” 苏晴重重合上房门,抛下两个侍女面面相觑。 阿蓝低声道:“小心服侍便好,病是见好了,都知道发脾气了,以前一不高兴,就只知道哭。” “可见还是行宫更好,人变得更好看了。” 好看有什么用,却是个傻的。 萧家有女貌似天仙,可就是个傻子。 苏晴回到屋里,盘腿坐在榻上,妙妙手的丹药太厉害,吃下去让人仿若睡觉,却不影响健康,下一次再寻到那儿,她非将妙妙手的药方给毁了不可。 她调整好心境,阖眸打座,将《五灵心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感悟灵气,过了一会儿,果看到空中出现的星光,翠绿色的光点,还有点点火红色,翠绿的更多,火红的略少,她欲触之,却又游走,她频住呼吸,开始用第二章捕捉灵气。 所谓的捕捉,是有秘术开启灵根,借灵根吸引灵气,再吸纳入体,初用口鼻吸食,通过修炼将灵气输送入穴络、丹田。 时间点滴过去。 转眼便是大半日,阿蓝、阿朱见她的房门未开,想着她许真是累了,在房里睡觉。 阿蓝道:“她的禅房自来没断过吃食,饿不着她,待她心情好了,自然就出来。” 两女各自回房。 苏晴学会捕捉便是吸纳灵气,再随之将灵气运转于功法,《梅林气诀》载着灵气运转,上古功法与武学内修功法的合二为一,灵气所到之处,筋络一阵刺痛,却似能坚韧筋络,一夜之后,遍体的刺痛感消失,她成功进入炼气一层。 吸入木灵气与火灵气的比例是:三比一,若是以十分计,木灵气七分五,火灵气则为二分五。 她并没有停下,将桌案上的吃食、果子尽数取到石榻上,吃饱之后,继续修炼。 第241章 北国千金 阿朱担忧看着紧合的房门,“小姐还没出来。” “寻常这个时候,她吃完了屋里的东西,就会自己出来,吵着让我们带她玩。” “我怕她饿着,与寺里吩咐,多备吃食,是以往的两倍。” “再等等,她总会出来。” 又一天过去,苏晴在《梅林气诀》的辅助下,从炼气一层冲入炼气二层,而盘子里的食物已经吃完,可肚子里还觉得饿。 她下了石榻,打开门时,阿蓝正在晾晒衣服,色彩鲜艳的贵女袍服。 阿朱则在一边帮忙,她欢喜地迎了过来:“小姐可是饿了,奴婢去取食物。” 苏晴低应了一声。 不到一寸香,阿朱携着六名童僧过来,最大的童僧只得十一二岁,最小的才六七岁,清一色的灰色僧袍,光头,将一排排的果子、点心摆在她屋里。 苏晴坐在案前,抓了一枚果子吃。 六个童僧静静地盯着她,这位萧小姐虽然傻,但人生得很美。 苏晴问道:“你几岁了,看上去可真小。” 她递过一枚果子,是给其间最小的童僧。 童僧用稚嫩的时间道:“我六岁。” “六岁?这也太小了,你家里怎送你来寺里了?” “我阿奶病了,阿爹说阿奶不能没了,镇子上的萨满说,我们家得舍一个孩子到寺里祈福,我阿奶的病就能好起来。哥哥们要放羊、放马,就我什么活也做不了,阿爹阿娘就将我送来了。” 童僧在想:这位傻小姐不像真傻啊,只是小师弟说的话,她真能听得懂么? 苏晴道:“你们家多少口人?” “阿奶、阿爹、阿娘,二爹、三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姐、六姐、我……” “你没有婶婶的?” 童僧摇头。 “我和大哥、六姐是阿爹的孩子,二哥、五姐是二爹的,三哥、四哥是三爹的,我们家从祖上开始,便是女人当家。” 苏晴惊得目瞪口呆,她这会子听明白了,“大周一夫多妻,你们是……一妻多夫。” 阿朱几乎要倒,这种话可不是以前小姐能讲出来的,要不是这模样只是变好看了一些,可人还是那个人啊。 另一个童僧道:“穷人家给儿子们都娶不了女人,为了繁衍子嗣,会给儿子们娶一个妻子,这样就不用分家了。” “我家有四个爹,也只我娘一个女人。” “我们家五个爹,自从娶了婶,四爹、五爹就吵着要和婶分出去。原是三百只羊,就变成了两群羊。” 苏晴眯了眯眼,从盘子里或取一块点心,或取一枚果子,“拿着吧,你们吃,我这里无事了,你们回去。” 领首的童僧行了一个佛礼,“小姐家里会给我们童僧三院多捐香油钱吗?” 苏晴问阿蓝:“他为什么这么问?” “回……回小姐,像这种没佛缘、没悟性的小僧,宁国寺有很多,有身份的僧人都住在山上,这可是山下外门弟子的地方,外门弟子多是靠百姓们施舍、化缘度日。童僧三院有十八个孩子,听说他们那儿的钱快没了,今儿就只他们六个在,其他小僧都出去化缘了。” “没钱了会怎样?”苏晴问。 阿朱觉得小姐这次醒来就变聪明了,多少年第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心下狂喜,小姐的傻病好了,便能嫁给太子做太子妃。 当初萧皇后执意要将太子妃之位留给小姐,皇帝不同意,直说若是小姐病好了,他不会拒绝。 “如果没钱,他们会出门乞讨、化缘,外门各院各凭本事,寺里给房舍居住,每六年寺里会有一次考核。有讲经课、法事课、抄经、武功、庶务五类,通过考核便可入宁国寺内门,成为真正的佛门弟子。” 苏晴道:“我第一次听说北国宁国寺的弟子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她笑问道:“我能去山上玩吗?” 阿蓝道:“小姐是女香客,照着规矩不能上山,只能住在山下香客房,山上不容女子出现。” 苏晴含笑看着几个孩子,“你们先回去吧。” 最小的孩子道:“师叔说,如果没有香客出钱,我们过几天就要出寺化缘,小姐能与家里人说,给我童僧三院一些钱么?一年六十两就够了。” 阿朱恼道:“素日让你们搭手帮忙,一个个偷奸耍滑,现下需出钱了,倒在我们小姐面前说。” 最大的童僧道:“下次再有偷奸耍滑的,姐姐告诉我,我来管教师弟。” 香客们供奉他们,香客需要帮助,能帮则帮,哪能偷奸耍滑。 苏晴道:“且下去吧。” 六个童僧出了香客房。 苏晴望着他们的背影,无论是哪国的百姓,最不该为生计犯愁的是孩子,可面前的几个孩子却在担心他们的生计,一年六十两就能让童僧三院的孩子们一年不愁吃用。 “与太子传话,想要造大盐田法、制精盐法,送十万两银票来换。” 阿蓝、阿朱面露讶色。 苏晴敛眉:“你们以为我是萧小姐?” 可她明明与自家小姐生得一般无二。 苏晴道:“我不是萧小姐,我原本也不是现在的样子,我对自己与生俱来的容貌很满意,这都是拜你们太子所赐,将我弄成这副模样,传话罢。” 两女面露疑色,明明是小姐,可她却说不是。 但是,话还是要传的。 苏晴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这是前朝时西域高僧迦叶大师的佛珠,只是式样寻常,普通人根本不识佛珠,许是因为太普通,才保留下来。 离京时身上值钱的首饰全没了,唯有这一串佛珠留了下来。 佛珠的存在亦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 阿蓝备了笔墨送到苏晴的香客房,两人立在一侧,看苏晴摆好纸笔,提笔写起来,以前写过,这一次写得很顺遂。 “绘图需要最细的绘画笔,下次预备文房四宝时,记得备全套的笔,书法笔、绘画笔都得有,去备绘画笔。你们北宁没有自己的盐,多是靠商人从大周贩入,其价格亦比大周时贵了至少两三倍,想要好东西,你们就得跑得快些,我没工夫与你浪费唇舌,下去罢。” 她真的会写字,而且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她真不是自家小姐。 小姐不是落水后在行宫休养,那这接回来的却不再是小姐,只是一个照着小姐样子而活的人。 二女退出。 阿朱道:“我们是不是知道了不得的秘密,太子殿下会不会杀我们灭口。” “今日之事,谁也不要说,我们只管做,且必须当她是小姐。” 不能当她是小姐,就会被人发现异样。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心力从大周带回一个女子。 第242章 寺院 能让北宁拥有自己的盐,非常人能做到。 她们必须听她的。 一个时辰后,阿蓝送来了绘画的笔,这是从寺里寻摸来的,花了十两银子,若在都城最多二两银子。 苏晴扫了一眼,在完成文字描述后,她提了最细的画笔开始绘制图纸。 二女已经相信,这真不是他们小姐。 小姐只得三岁心智,不会读书识字,更不会绘画。 她出现了,小姐去了哪儿? “你们想知道你们小姐去哪儿了?这个问题,你们应该问太子殿下,我是他从一年多前就开始布局,用了半年之久才能从大周弄来的。” 两女每日会弄些新鲜的吃食过来。 苏晴一概笑纳。 三日后,新的文书完成,就连图纸也完成了,虽无第一次的细致,但只要一讲解,便能听得明白要表达的意思,图文并茂。 北宁有自己的海,被称为天龙海,有海亦能有海盐,只是他们不会制盐,每年只有少量的海盐送往都城。 这日一大早,苏晴出来时,院子里多了几个人:坐在石案前吃茶的李元陵。 与李元陵相对而坐的青年,眼睛与自己现下颇为相似,俱是标准的桃花眼,一样好看的仙女雾眉。 二人身后各立了两个威风凛冽的侍卫。 苏晴道:“就你们俩?” “表妹的病可真全好了,真是天神保佑,魂魄齐全,福佑北宁……” 苏晴恼道:“说人话!若是你们俩,我开始授课了,别三天两头来说造大盐田、制精盐遇到了问题,我可没工夫与你们反复讲解。只此一次,听不懂中原话的别来。我不是你表妹,你知道我是谁?” 李元陵敛住顽笑模样,拊掌而拍。 苏晴道:“十万两,一两都不能少。” 李元陵一点头。 青年取出一个油纸包。 苏晴打开,里头是银票,可是却是北宁朝廷钱庄的银票,一万两一张,上头写的全是北宁文字,如同蝌蚪一般,她似笑非笑,“太子殿下耍我玩呢?我要天下通用的大通钱庄银票人,给我北宁银票。” “本王不得不如此,万一你翻脸无情,带着钱跑了怎么办?” 苏晴气得笑了,拿出整理好的文书、图画,“你们且看罢,我得寻人给我验验银票。” 一副你们不老实,我就让你们看不懂的果决样儿。 苏晴寻了一个童僧,由他领路去了外门大管事处。 大管事是一个胖胖的僧人,一看到苏晴,当即恭敬哈腰,“原来是萧小姐,不知小姐找贫僧……” “换银票、捐银票,我来是打听一下消息,就知道寺中有多少童僧院?有多少童僧。” “宁国寺有童僧院九处,每处有童僧二十至四十人不等。” “哪几院的银钱快花完了?” “一、二、三、六、七、八这六院快断粮了。” “将这几院的管事唤来,我捐香油钱。” 好事跑得快,不到一寸香,六院的管事齐聚,就连另四院的管事亦来了。 苏晴拿了一张万两银票出来,拢共十张,一张一万两,“捐六院一年的童僧粮钱、再一百两给外门做香油钱,找银票!” 大管事看了又看,其他六院的管事喜露于色,“一院算一百两,六院则为六百两,要不小姐再给外门多捐些香油钱,可有心中放不下的人,我们可代做法事。” “捐四百香油钱,你找我九千两即可,我要大通钱庄的通用银票。” “好说,我们这里有,我给你找。” 苏晴很快就换成了九张一千两的银票。 她又取了一张银票,“六处童僧院明年一年的粮钱,再捐一千四百两香油钱。” “那是扣二千两银子,我找小姐八千两银票。” “依旧要大通钱庄的通用银票。” 大管事的眼睛乐成了一条缝。 苏晴收了银票,“我不识数,怕弄错了,只能一张一张的给。接下来,我给九座童僧院捐钱,就捐第三年的粮钱,你作一千两,再捐一千两作内门香油钱,剩下的你找给我……” “小姐要大通钱庄的银票,贫僧明白。” 真是爽快人! 苏晴点了一下头,又找了他八千两银票。 苏晴收好,“我甚满意,改日心情好,再来捐香油钱,这是亡者名讳,劳你给做法事了。” 上头写的是魏王、魏王妃、魏王世子夫妇的名讳,只得四个人。 “小姐做几日法事?” “第一次做三日,下次要做场大的。” “好,明日辰时,贫僧组织外门僧人做法事,定让小姐满意。” 哪家小姐也不是这样败家的,一下子捐了几千两银子出来。 这可是几千两,外门一年难得遇一次。 内门常有,谁让内门有高僧,是真正的佛门弟子。 苏晴确认银票是真,回到自己住的香客院。 她干的事,李元陵几人已知道了,他们不给天下通用银票,她用捐香钱的方式给换到了。 李元陵道:“表妹怎的不信我,倒是白白让寺中僧人得了几千两银子去。” “我乐意,我高兴,我自己赚的钱花起来爽快。”她不以为然,现下除了李元陵与一个青年,还有两个中年官员。 苏晴一手负后,讲起造大盐田的法子,就如同上课,能准备无误地说出图文编号,参看哪一幅图,而造田的原理亦说得清清楚楚。 这一讲便是大半个时辰,待她吃了茶水,又讲炼制精盐法,依旧说了原理、法子。 苏晴歪着脑袋,“这一次可听明白了?” 李元陵道:“表妹讲得很清楚。” “你们照着做便是。” 李元陵道:“北宁的天龙海与大周的钱塘海不同,钱塘海的浪潮更高,而天龙海涨上岸后,就算围上一圈也造不出多少大盐田。” 苏晴道:“引海水入田法,在海岸掘河道引入盐田。” “海底,岸高,如何引,若从高就低倒亦容易。” 苏晴对身后的侍女道:“取文房四宝。” 两个侍女取了东西。 苏晴铺好纸,提了画笔,绘出一只水车,眯了一下眼睛,“这是蓄水池,以蓄水池层层递进,再至高而低流下,海水干涸,必有一层盐晶。天龙海的盐品质如何,海水含盐量几何,我不可保证,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还能省去人力、物力。” 第243章 传方子 她绘好水车建造图,再绘好蓄水池图纸,最后是一张完成好的水车灌海水入盐田法,若照这样的法子,再远的距离都能制成大盐田。 她讲了一遍各图的功用,两个中年官员面露敬佩。 苏晴道:“额外附送的,且小规模试验,若是可行再推广吧。” 李元陵道:“表妹上回说要送豆腐方子、菜谱……” “几日再来取。” “本王近来得闲,住在山上香客房,若是表妹写好了,与我说一声。” 苏晴道:“会着阿蓝传话的。” 她转过身去,闲庭信步一般进了房中。 阿蓝、阿朱将笔墨捧到她屋里。 苏晴默了一会儿,将古方豆腐秘法写了出来,这一次写的是全套,为何不藏私? 她恼苏皇后,恼了崇熙帝,她是重情重义,却不是傻子。 她不会被人这般利用,既然她能献秘法给大周,就能给北宁,不是因为义愤,而是同情天下的百姓生活不易,何况,她给北宁太子,可是收了十万两银子。 就这些东西给大周时,却是分文未取,收了钱,她就心安理得的做。 苏晴写到黄昏时,“童僧九院之中,谁的北宁文文章写得最好?” 阿蓝问道:“小姐是要……” “学北宁话,学北宁文字啊,你去打听一下,若知道了是谁,请来给教我说北宁话、学北宁文字。” 翌日她出来时,童僧一院的管事立在院子里,带了两本书,“贫僧是来教小姐北宁文字的。” “有劳大师。” 一个愿学,一个愿教,北宁文字是由二十多上字母组成,且书写亦有自己的特点,他们书字文字用的是硬笔,旁人几日学会的字母,苏晴半个时辰就会记熟,在一院管事的指点下,亦掌握了书写特点。 之后便是教日常语言,“安好!”“吉祥!”“你吃饭了吗?”“这件衣服漂亮吗?”等,又一个时辰后,苏晴掌握了常用语。 每日上午只学一个时辰。 剩下的时间,她继续写古方御豆腐,将后头的几种制法写出来。 第三日,一院管事再来,他一本书,给了苏晴一本,他读一句,苏晴跟着读。 苏晴用三天时间写完古方御豆腐的制法,又用两天时间写了豆腐菜肴,炖豆腐、红烧豆腐、麻婆豆腐、拌豆腐;豆腐皮:红烧、凉拌、五香卤制、爆炒;豆腐干:卤、炒、拌,根据豆腐写成了一本《豆腐菜谱》。 七日后,苏晴不仅学会了北宁话,还学会了北宁文字,甚至能看得懂北宁的书信、话本子。 阿蓝、阿朱直觉得这让她们北宁人没法活,她们学会文字用了三年,同样是人,这位只用了七天,居然连话本子都会看了。 苏晴觉得自己的脑袋变聪明了。 是因为功法的原因,还是因为被雕骨了? 她抛去杂念,“阿蓝,将太子殿下请来。” 李元陵来时,身后跟了一个青年。 “表妹写好了?” “这次不收你的钱,带我去都城玩儿,天天吃素斋,嘴里都快淡出鸟。” 李元陵哈哈大笑,这样的话可不像苏晴会说的。 苏晴道:“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好!好!本王令属下预备马车。” 苏晴带着阿蓝、阿朱上了车辇,从宁国寺到都城约有十几里路,进入都城时,李元陵与青年领她进了一家最大的酒楼。 酒楼的名字简单:全羊酒楼! 李元陵道:“来一只烤全羊,再备上你们酒楼最好的菜式。” 苏晴临窗而坐,看着街上的风景,北宁都城的街道比大周京城的更宽,两侧的铺面房屋多是两层的,店铺林立,布庄、当铺、钱庄、杂货铺、医馆一应尽有,她坐在窗前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 一辆马车驶过,突地停下,挑起车帘,里头的女子唤了一声:“萧纨,你回都城了?” 她说的北宁话。 苏晴淡淡地瞥了一眼,这是认成萧小姐了,她现在的样子原就是照着萧小姐弄出来的。 女子继续道:“萧纨,你掉翡翠湖不是我做的,你怎不理我了?” 苏晴依旧不理人。 女子却不肯罢休,马车里还有一个贵族少女,一个错眼间,她看到了太子李元陵,当即道:“是太子殿下陪她来的。” 苏晴道:“那两人我不认得,烤全羊还有一会儿上来,我想去坊市走走,买些衣袍、首饰,再备些……文房四宝。” 李元陵道:“大表哥且在这里等着,我陪表妹去,莫将她走丢了。” 说是相陪,是怕她逃走了。 外头的马车还没走。 李元陵一出来,立时便有一个彩衣少女迎来:“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我要陪表妹逛铺子,你们自便。”他伸手拉了苏晴,径直进了一家最大的布庄,“这是都城最大最好的布庄,楼上还有成衣。” 苏晴道:“我能自己剪裁缝制。”她立在柜台前,用手指着,“粉蓝的、浅绿的、杏黄的,对,对,就是这三匹,各扯一身衣料,我要做中原贵女的衣裙。” “小姐需在我们店里订制吗?一身衣裙只收一两银子的工钱。” “不用,我想自己做,我买针线就好。” 她有时间啊,主要是自己做的更合心意。 “有卖宝石的吗?我最喜欢宝石。” “听说昨儿新到一批宝石。” 北宁有两处宝石矿,他们的宝石天下闻名,商人们将宝石运到大周,又换回大周的布料与茶叶、粮食。 苏晴买了三块布料与针线,再添了两身北宁贵女的新裳,进入首饰铺子里亦是买!买!不让李元陵付钱,她自己将钱给付了。 同样的锦缎布料,在大周最多二十两银子一身衣料子,在这里就要收八十两,简直是抢钱,这是涨了四倍,难怪有那么多做商人,出去再回来一趟,只要路上顺遂,就能赚几倍。 “有新到的宝石么?我要买宝石。” “小姐好运气,昨儿刚从矿场运了一批好货过来,近来出阁的小姐们都来挑选。” “取了最好的、次一等的、最差的给我瞧瞧。” 店家从柜台下推出两只箱子,“这一箱是最好的宝石,这一箱是次一等的,那两箱都是最差的。” “最好的如何买?” “我们店里上等、中等俱是论两,上等一两一百两银子,中等一两十两银子。下等论斤,一斤一两银子。” 第244章 火灵气 宝石论两买,枚枚晶亮,上等的有大红、蓝色、绿色、紫色,她捧了红色的入手,入手就感觉到一股温暖,手指竟在吸食宝石的灵气。 火灵气! 这大红宝石带有火灵气。 她用手一一摸过大红的,有的有,有的没有,挑了有火灵气的出来,又试着感应绿宝石,有木灵气则更少,将有的挑出来。 待到次一等时,发现其间一块灰白色的,里头的灵气异常浓郁,只要感觉到灵气都被她挑出来。 最后是最差的宝石,同样感觉了一遍,本能地觉得这一箱虽然灵力弱,但用来布阵当阵眼石刚好。 “还有其他的?我想再挑一下。” 她学会了北宁话,尤其是李元陵看她与北宁女子一样说得流畅,面露喜色。 与最聪明的女子生儿育女,孩子定是最聪慧的。 店家着人抬了几口箱子,苏晴又按上、中、下三等进行挑选,这次挑完,“还有吗?” 上等的宝石装了大半箱,中等的装了一箱半,下等的则装了两箱,她还要。 店家大喜,委实他们识得太子殿下。 不多时又抬出一批箱子来。 她再挑,直挑了大半个时辰。 “禀太子殿下,烤全羊做好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晴看着八只箱子,“店家过秤算银子。” 店家道:“萧小姐要出阁了吧,一下子买这么多宝石,这下等宝石做成首饰可以打赏侍女。” 苏晴未语,“要你罗索,快结算银子,我一次买这么多,你给便宜些。” “下等宝石送给萧小姐,我们只算上等与中等宝石的钱。” 这是这两种不少银子了。 苏晴道:“若我让下等宝石一起结算,当如何?” 阿蓝道:“禀小姐,店家不地道,像小姐买这么多的,他应该给算八折价。” 店家没想有一个懂行的,脸上沉了又沉,萧小姐一人做嫁妆,这得当别人家小姐十个出阁买的多了。 “下等的一起过秤,最后一起按八折结算。” “上等三十斤,中等五百六十斤,下等一千三百斤。” 苏晴沉吟道:“九万九千两银子,八折为七万九千两。” 店家还未算出,她就道出。 “小店再送萧小姐一块极品红宝石。” 小二捧了一只盒子出来,这位小姐上等、中等的全挑了红、绿两色,可见喜爱这两色。 苏晴接过,用手一触里头的火灵气很浓郁,“你们有极品,现下才拿出。” “极品一两得三千两银子,且此物小小一块得几两重。” 苏晴掏了银票出来,七万两再数了九千两大通银票。 掌柜的一双眼眯成了缝儿。 阿蓝招呼车夫将几口大箱子抬到马车上,与阿朱一起,一人缠着掌柜各讨了一块二等宝石,阿蓝喜蓝色,阿朱爱红色,直疼得掌柜眉头打抽。 “我们小姐买这么多,不就多讨一块宝石,你至于这么心疼。” “像小姐这样买法的可不多,你从矿上拿货上等三百两银子一斤,你拿来便卖一百两一两。” “你这是抢钱!” “抢我们家小姐的钱。” 两人说得振振有词。 苏晴回到全羊酒楼。 萧姓青年已经割好了羊肉,放在苏晴位置前的盘子里。 阿朱道:“店家的秤没问题?” “太子殿下在,他不敢捣鬼。” “没多少宝石,要了七万九千两银子。” 小姐拢共十万两,前几日给捐了几千两出去,现下手头也没剩多少了,这位小姐太厉害,花钱如流水,一般人养不起,也不知道在大周是什么人家的姑娘,这也太厉害了。 萧姓青年将烤老的放到另一只盘子里,摆在旁边的桌案上,不用问,那是给下人吃饭的地儿,那中间也有一只烤全羊,上头的好肉都被割了,唯这张上头的全羊还是完好的。 苏晴吃得很有味,沾着料,一个人吃了两大盘。 萧姓青年全程都是一脸宠溺关爱,充当侍女,一直在切肉、割肉,挑了好的放到苏晴跟前的盘子里。 李元陵则是持着刀子,动作优雅地切。 萧姓青年道:“妹妹这么喜欢宝石。” 苏晴“嗯”了一声,“大周的宝石价,比这里贵了至少六倍不止,上等的更是贵了十倍,各家贵女,有一套、两套宝石头成当嫁妆便很体面。” “大周的布料在都城亦涨了数倍的价格。” 苏晴点了一下头,“北宁未建自己布坊,没有织娘、织女?” “北宁亦有绸缎,可能养桑种蚕的只得区区几县,便是皇室都供应不足,其他贵族更是买不上了。” “为何不用羊毛织布?这可以织成冬天的厚布,若线纺得细还能织成薄布。桑麻不分,桑不成,麻总能成,纺织麻布可解决百姓衣着。” 李元陵道:“表妹有良方?” “这涉及格物术,我精算术,但这一块委实知晓不多,只能提出想法,需北宁工部精研,只要潜心研制,总能成功,羊毛纺线织布可以一试,种麻织布也可一试。” 萧姓青年道:“妹妹的想法甚好,看来工部官员们得忙上一阵。衣食乃百姓之本,北宁虽国土广阔,却有大半是牧民,能耕种的土地甚少。” “能耕种土地其实不少,我听奥数先生说过,北宁辽、黑二省便是最大的天然粮仓,只是你们没有寻到最合适的作物……”她一凝眸时,李元陵激动不已,她当即止住了话,“今儿这羊不错,味道甚好,下次我还在这里吃。” 李元陵道:“好表妹,合适的作物是什么?” 苏晴不语。 李元陵道:“你今儿把银子花光了,想要多少钱,表哥给。” “我写好章程文书,你……备十万两银子给我。现下是七月,只能明年春后播种,奥数先生定不会错,造盐田、制精盐是他授我的。” 萧姓青年道:“妹妹身子痊愈,父亲、母亲甚是挂念。” 一个、两个搞得她好像真是萧小姐。 “我还未见到宁国寺高僧广济大师,不离开。” 李元陵笑道:“表妹再住些日子无妨。” 咯咯…… 一阵悦耳的笑声,一个红衣少女手握马鞭款步行来,下颌高扬,“萧纨,听说你离开行宫住到宁国寺了?竟然想见广济大师,大师却不想见你这傻子?” 第245章 五灵心经 萧姓青年倏地起身,“完颜玉儿,你别太过分,当初我妹妹是如何被你哄上船,要不是你们,她不会死里逃生,还生这场大病。” “就你们萧家拿一个傻子当宝贝。” 完颜玉儿蓦地转身,噔噔地下了楼。 听人说萧纨回来了,她还不信,还真是回来了,只不过现下依旧住在宁国寺。 谁给她的妄想,居然想见广济大师。 大师连萧皇后都不见,也只三年前入宫探过皇帝一次。 萧皇后偏着一个傻子,这傻子是她亲侄女,太子殿下亦为一个傻子留着太子妃之位。她的姐姐为太子生儿育女,操持后宅事务,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傻子。 苏晴回到宁国寺香客房,为示感谢送了一千两银票给童僧一院的管事。 管事很是欢喜,又送了好些北宁文字的书籍、话本子,还说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苏晴闭关修炼了,令阿蓝备了足够七日的吃食,说要琢磨北宁粮食作物的事。 这次她冲击炼气三层,挑出绿宝石、红宝石备用。 宁国寺灵气浓郁,天地间红红绿绿的灵气很多,尤其绿色灵气仿若星辰海洋一般,吸入体内,绿色之中夹杂着红色的灵气,待到体内灵气已足,仿佛烧开的水,火力一猛,噗哧一声,锅盖冲开,她冲开晋入炼气三层的修为,这一刹,身体一阵灼痛,四肢百骇渗出密密的汗珠,鼻翼尖有一股刺鼻的恶臭。 她晋入炼气三层了,面前摆放的两色红宝石,光芒较之前转为暗淡,上等宝石降为中等,等品降为下等,难怪会感觉到浓郁的灵气,不是空气里的,而是这些宝石散发了灵气。 她将失去灵气的宝石重新装入箱子里。 她出得房门,对外头唤了一声,“阿蓝、阿朱,为我准备香汤!” “是,小姐。” 她的北宁话说得越来越熟络。 沐浴完毕后,她反复学了几次清洁术,这是一种小法术,炼气三层后就能施展,直至一个时辰后,才能施展,打到脏衣袍上,看到上头渗现一层灰黑恶臭之物,再将衣袍打湿,再施展清洁术,如此反复五次,衣袍方得干净,而体内的灵气亦消耗得几近于无。 她倒掉浴桶与洗衣服的脏水,回到屋里调息打坐吃了预备的点心。 阿朱道:“小姐下次不必自己洗衣,夫人要知道了,会责罚奴婢不尽心。” “我得再琢磨一下,你们把衣服晾好。” 前世跟在枯井身边八年,除了算学,最爱听她讲那些遥远得不太真实的故事,枯井师太博学多闻,对她们这些后辈颇是照顾,尤其怜惜天下女子的命运,觉得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 她种植各种各样的作物,将静水庵的红苕变得比其他地方的更甜,虽然单根变小,但一根绍藤结的比别人的红苕更多。 她研究棉花、大豆、麦子、苞谷、高梁,曾说道:“北宁黑、辽二省其实就是天然大粮食,他们只是未掌握到季节变化,将这些庄稼选择在合适的季节下种,定能获得丰收。” 苏晴根据记忆绘出这些作物的图纸,在图纸上讲述其每一阶段的生长变化与田间管理。她跟着枯井师太研究时,第一年是种在花盆里观察;第二年种在小块试种田;第三年才是大面积种植。 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了。 成功的就成了推广的经验,失败的她们继续总结经验。 每一种成功的背后,都有过失败的经验。 枯井师太还说过南北季节差异与温度差异,要让粮食作物适合北方耕种,除了掌握季节变化,还得培育的粮食品种,培育出适合北宁生长的作物才成。 当时,她是静水庵里少有会读书识字的人,任务便是记下这些作物的生长规律和变化,虽然那时是花盆和试种田,但她亦是有经验的,枯井教她进行人工授粉,还讲了雌花、雄花就好比男人与女人,通过阴阳调和,才能生出后代一样。 苏晴在着书,李元陵回宫将这事禀报给了萧皇后,萧皇后派了一个厨子进宁国寺,进了素斋房,专门给苏晴做各种美食。 李元陵拿到了豆腐秘方与菜谱,很快就在北宁几座城池开起了大酒楼,在北宁开出像大周那样的酒楼很有特点。 苏晴将每一种作物都绘图说明,做到图文并茂。 每日只绘一种作物,其他时间便是修炼、打坐,用《梅林气诀》的运转法子来修《五灵心经》,效果很好,待到八月时,她已是炼气四层的修为。 这日,童僧一院的管事来报:“萧小姐,广济大师明日在山顶禅房一见。” 阿朱忙道:“大和尚说的真的?广济大师要见我们小姐?” “是,明日辰正请上山,贫僧会为小姐引路。” 阿蓝难掩喜色,广济大师可是连萧皇后、太子都不见,这次却要亲见她们小姐。 而此刻,苏晴手里正在缝制一件浅绿色的中原女裳,飞针走线,她还是喜欢穿中原衣裙,不是北宁服饰不好,而是大周服从小穿到大,突然换成其他服饰不大适应。 苏晴将女裳缝好了,夜里试了一遍,看了眼纳好的鞋底,做好的绣鞋鞋帮,将鞋子最后一步完成已是夜里三更时分。 她坐在石榻上调息养神,近天明时,独在屋子里挥舞着拳腿,再以手指当剑,运出《梅林剑诀》。 近天明时分,她回到榻上睡了一觉,待炼气四层后,她发现自己一天睡一个时辰就能精神饱满,睡觉时间少了,意味着她学习与修炼的时间更多。 * 宁国寺,内门山顶。 站在山上,俯视山下,能看到苍茫的大草原,往北可见北宁都城,这座都城竟一点也不比大周的京城小,亦有皇宫、内城、外城,只是正中是皇宫,其次是权贵居住的内城,最后才是第三圈、第四圈环绕的外城,在外城里店铺林立,街道纵横。 童僧一院的管事道:“萧小姐,广济大师等闲不见香客,尤其是女香客,最近十年,你是第一个他会见的女香客。” “广济大师有什么忌讳吗?” “没有。”童僧一院的管事答两个字,“前方便是宁国寺高僧所居的禅院,自有支客僧领你前往,贫僧便在这里等候萧小姐。” “有劳管事。”苏晴行了一个佛礼。 第246章 默功法 当今天下三大高僧:南方的空明大师、西域的摩罗大师,北朝广济大师。摩罗大师精通佛理,空明大师禅宗高人,广济大师相传佛法高深。 三个人各有其长。 一个中年僧人诵了一声佛号,“是住在外门香客院的萧施主?” “正是。” “请随我来。” 山顶风光甚好,种有松柏之木,小径两侧多种兰草,桃杏长于花木园地,兜转之间进进入一道爬满薜萝的石门,一进来,便见院中错落有致地建造着几处石木结构又古仆大气的禅房,每一座只得一间,无名字,无编号。 中年僧人禀道:“广济师伯,萧施主到。” “进来。” 这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苏晴迈入禅房,行了一个佛理。 广济大师不是老头,而是一个看上去,外貌只得二十多岁的青年,生得高大,五官俊美,眼眸祥和而平静,苏晴立时想到了枯井师太,有几分像,但枯井师太更让觉得随和,而这位虽神态祥和却有一股傲然之气。 出家人怎会有让人觉得傲气? 广济大师敛神打量着苏晴:这是一个他无法看透过去、现在、将来的人,一句话,这么多年,这是一个唯一他看不出命数的人,似死似生,非生非死,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广济大师抬手示意,中年僧人退出禅房。 苏晴坐到广济大师的对面,“小施主从何而来?” “从来处来。” “往何处去?” “至去处去。” 这曾是枯井师太说的话。 广济大师道:“小施主在佛门修行过?” “是。”苏晴答了一个字,那是前世的时候,静水庵生活八年,时间不算短。 广济大师道:“你手腕的佛珠不俗。”旁人瞧不见,但他却看到这一串佛珠上的佛光,这必是一位高僧佩戴之物,天长日久,染了一缕佛气灵性。 “给我这串佛珠的人说,这是前朝西域高僧迦叶大师之物,只难知真伪,他说是,我权当是。” 广济大师道:“这是西域迦叶大师的佛珠。” 他转动着自己手里的,只凭这佛珠的光芒,少有人及,自己手里有一串佛珠,质地更佳,只她手里的一串已成法器,自己这一串只因是他的佛珠颇有些收藏价值。 苏晴见广济大师转着佛珠,眼睛却盯着她腕间的佛珠,当即将其摘下,“大师喜欢这佛珠,小女送给你。” 广济大师心下暗喜,面上却淡淡地道:“此乃难得一见的圣物,如何能使得。” “只要大师喜欢就好。” 广济大师默了片刻,虚空摊手,手中立时出现了两串佛珠,“这是老讷亲手所制的黑石佛珠,赠予小施主。” 苏晴接过,黑石佛珠,一颗黑石价值不菲,只是这宝石的等级既非极品,也非上等,而是用中等黑石打磨成珠而成,一串有十八枚,一串的正中嵌了一颗黄宝石转运珠,转运珠为四面,每一面都有一尊小小的佛像。另一串正中嵌的是紫宝石转运珠,同为四面,每一面有一尊小佛像。 广济大师道:“数日前清晨,老讷见山下香客院灵气波动,小施主是修士?” “意外得了几章残卷功法,便斗胆学着修炼了。” 广济大师知道《五灵心经》,或者是他得过类似的功法,他自己就是修士,才会说她是修士的话。 “小施主已是炼气四层修为,潜心修炼必有所成。”广济大师将迦叶大师的佛珠套在手腕上。 苏晴将一串嵌了紫宝石的佛珠套在手腕,黑紫与雪白的皮肤相间,很是清心悦目。 “小施主从何得来的功法?” 苏晴不打算瞒他,“大师听说妙妙手否?” “当今天下一代神医,听闻此人将世人分为两种人:一是聪明人,一是蝼蚁。视人命若无物。” 苏晴指着自己的脸,“我现在的样子便是他做的,我以前清秀灵动,很是耐看,他对我下药,令我昏睡了半年之久,待我醒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 他不知从江湖中什么人手里抢了一本古兽皮书,上头用的是上古象形体文字,请我为他解读,此书名为《五灵心经》,我给解读了,但是因记恨他未经我同意,让我变成一个陌生人的样子,所以对于关键的地方,我给带过去。 《五灵心经》只得炼气期功法,且这功法要求与武学内家功法合二使用。最后一页写了几种仙修小法术,再有一句话‘后续修炼功法,详见下卷。’ 我哄骗于他,说上卷只是功法释义,却无真正的修炼心法,还得寻到下卷才可。但是仙修小法术的事,我并未瞒他,而是一一解释给他听。” 广济大师心潮起伏,只有“五灵心经”四字,这可上古仙修功法里顶级的功法之一,只是早已失传。 “小施主,还记得《五灵心经》炼气功法的内容?” “记得。” “可能默写给老讷?” 她望着广济,他眼里有逼人的光芒,却无杀意。 “好。”她吐出一字,广济松了一口气。 “老讷不白要小施主的功法,这只储物袋赠与小施主。” 五灵心经的价值非储物袋可比拟,便是储物戒、储物镯也不能比,但这只是一卷残篇,且只有炼气期的内容。 “多谢大师。” 广济大师取了笔墨纸张过来。 苏晴提笔将上头的内容默写出来,用的是上古象形体文字,每一个字都深奥难懂。 广济大师越看眉头蹙得越紧,这些上古文字,他最多能识得一半,还有一半却识不得,苏晴只写了最核心的心法部分,很快就默写完了,但后面筑基期第一层至第六层的,她并没有写。 广济大师捧起来,他知道这是真的,只是无法尽数参悟。 “老讷亦有修行功法,是炼气、筑基期的,便赠与小施主如何。” “多谢大师。” 他虚空摊手,手中出现一个簿子:《火木诀》。 苏晴接过书籍,翻看一页,这是一本火木灵根的功法书籍,讲了如何修行,与《五灵心经》相比,这是完全不同的修炼功法,五灵心经能融合其他修行之法,但这个却固定了一种,有自己严格的运行轨迹与修行术。 待她从炼气一层看到筑基十二层,最后一页简要写了如何结丹,她心下一转,看过一遍只用三寸香,虽只一遍,她已记住功法。 第247章 盐田法 广济大师一直在等着:“小施主能否讲解功法?” 苏晴收了人的礼,不好拒绝,将书籍收入怀中,“大师,储物袋如何使用?” 广济大师教了一遍。 苏晴照他教的方子,原来要先认主,再用法术启用,可以收放自如,里头约有四坪大小,像两个大柜子,用来存放东西正好。 广济大师道:“天地灵气淡薄,修士是越来越少了,有运气、有修为的陆续寻到世外之路,前往别的世界。若是他日小施主得到机缘能离开,还望告辞老讷。” “大师,若真寻到法子,我一定传信给你。” 她指着上头的文字,逐字讲解起来,说出现今的含义,尽量更为详尽,亦说了五灵心经的精妙之处在于,它能同时融合武家内门功法,亦能融合其他仙修功法。 广济大师时不时地点头,脸上漾着了然的浅笑,苏晴讲一,他思二,很快明白五灵心经的妙处。 每每广济大师有想法时,就会说出自己的理解和看法,苏晴亦豁然开朗,待炼气期的讲完,她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上卷之中写到了筑基第六层,再往后就没了,说在下卷之中,我将筑基第一层至第六层的与给大师,我们再一起讨论讨论功法。” 她提着笔,在后面又写了六层功法的内容。 广济大师这次对新的内容几乎所有文字都识得了,从头看了一遍,则是他来讲,苏晴作补充。 广济大师更觉这功法的不俗之处。 苏晴道:“妙妙手说江湖中人发现了一座上古大墓,从那大墓发现了《五灵心经》,他则是从江湖人手里抢来的。我用后面十二小术法做饵,他一定会寻找下卷。大师,我将这十二小术法默给你。” 人年纪不大,防备心还强。 如果不是他真诚以待,她亦不会给后面的内容,若是不然,这心经就真的变成了残卷。 苏晴提笔,将后面十二小术法一一默写出来,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连图带文字写完。 广济大师道:“是上古术法,比现下的威力更大,看来老讷得走一趟江湖,查查这古墓的下落。” “大师若寻到下卷,可愿与我分享。” “小施主精通上古文字,老讷若是寻到,会再与你相见。” “大师一路保重。” 苏晴与广济大师说了半日的话,宁国寺的僧人觉得这萧小姐很是了不得,素日广济大师不见人,这次却能与一个女子说这么久。 广济大师道:“这串佛珠,你带给萧皇后。数年前,她想求一串老讷加持佛法的佛珠。” “多谢大师!” 苏晴接过佛珠,告辞出来。 支客僧领着苏晴出了垂花门。 广济大师看着两页纸发呆,他早猜到不真诚,很难让对方真心,尤其是刚被人算计的女子,对人的防备心更重。他赌对了,亦拿到了最全的内容。 妙妙是从江湖人手中抢来的,那处古墓他必须走一趟,还得寻到下卷《五灵心经》。 苏晴回到山下香客房,继续编粮食作物的图谱。 阿朱神色匆匆,脸上漾着喜色,“小姐,大公子、二公子来接小姐回府了。” 又不是真的,明明就是假的,萧绎扮得跟真的一样。 苏晴道:“我的图谱文稿还未整理完呢。” 阿朱看了看外头,“马车在山门外,这会子二位公子正过来。” 苏晴轻叹了一声,“令他们将我的东西搬进马车。” “是,小姐。” 不多时,萧家两位公子衣着华服进了香客院,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中年仆妇,几个侍卫、家丁,两人一组将苏晴的宝石搬到马车上,另一车是苏晴的衣衫鞋袜。 苏晴随阿蓝、阿朱上了马车,还捧着她的图谱文稿,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 萧丞相府。 大门是一块蓝色的大匾,上头是金字北宁文字,下头则是中原汉字,北朝建筑颜色鲜亮,带着一股异域特色。 萧二公子,单名一个缙字,笑着道:“妹妹怎不入府。” 苏晴道:“我怕你们动了我的宝石。” 萧缙忍俊不住,“我和大哥不动你的宝石,一会就抬到你院子里,一块也不少。” “府里何人明日入宫?” “父亲每日都会入宫议事。” “广济大师说,数日年前皇后娘娘求了一串佛珠,托我转交给她,回头我从箱子里寻出,令相爷转交皇后罢。” “姑母知道定会欢喜。” 苏晴抬步迈入萧丞相府,由阿蓝领着穿过二门进入后院,后面有大小几处庭院,清一色俱是四合院风格,北国贵女寝院同为院子,少见阁楼,以鲜亮华美居多。 苏晴借着拾掇为名,从储物袋里寻出佛珠,寻了盒子装好,让阿蓝给萧丞相送去。 丞相夫人在花厅里团团打转,自家事,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女儿是假的,但太有才华了,让萧皇后与太子都动了心,布了一个好大的局,才将人给弄来,现在更是顶了她淹死女儿的身份,要做她的女儿。 以前的女儿是傻的,但这一个不仅有才,还是极其聪明的人。 仆妇在外禀道:“禀夫人,小姐从宁国寺带回皇后娘娘求取的佛珠。” 阿蓝进入花厅,行罢了礼,将苏晴的话说了。 萧丞相接过盒子,看了一眼,里头是一串蓝宝石珠子的佛珠,一串十八枚,“明日我会转呈皇后。” 丞相夫人道:“小姐的性情如何?” 阿蓝道:“性子很好,不是看书便是绘图谱写字,北宁粮食图谱已完成一半,但这得需时间。” 萧丞相道:“你们小心服侍。” “是。” 阿蓝退去。 丞相夫人道:“妾身想见她,却又怕见到她。” “你先莫见,天龙海正在造大盐田。” “成功了?” “工部官员造了三百亩试验,成功了,亦制出精盐,但只这么一点远远不够。临滩之处,海民们不许造大盐田,说一旦造了,就断了他们的生计,海水之后,他们得拾海鱼海虾。” “造大盐田可是大事,他们怎地还闹。” “涨潮起伏最多的地域确实不宜造大盐田,得往上造,工部与朝廷会做好此事,盐田的经验亦需得慢慢来,经验多了,北宁能拥有自己的盐田,吃自己的盐。” 大周的精盐在本国还好,一斤十二纹,到了北宁就要卖一斤九十纹,甚至于有些地方卖到了一百多纹,若是北宁有自己的盐田、精盐坊,价格会更低,只需朝廷派人管理,每年就能得到很多盐。 最近工部与盐官都在总结经验,发现灌了海水后,需得慢慢干涸,第一次只有薄薄一层盐,为了保证质量,还需在盐田里铺上一层布,待海水蒸发后,留下的盐就没有砂子,灌一次的盐太少,就灌两次、灌三次,灌的次数越多,得到的盐就越多,当盐田就如下雪一般铺上盐时,他们欢喜呐喊。 无论如何,北宁掌握了盐田法、制精盐法,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第248章 作物图谱 苏晴总觉得住在萧丞相府不安全,夜里悄悄地研究阵图,这研究的是石雷阵与困龙阵,用下等宝石当阵眼,经过近一月的推衍后,困龙阵若是反着布,困住的就会是闯入者,支走阿蓝、阿朱,自己在寝院布阵法。 阿蓝回来时,刚踏入院门,就见空中飞着石头,她还未待回过神,胸口被一块宝石击中,“啊呀”一声,她被击出了院子。 苏晴拍着手,哈哈直乐,“从即刻起,寝院是我一个人住,一日三顿、茶水点心,你们送到院门口即可,我自会取来,你们不必就近服侍。” 阿蓝用手触,什么都没有啊,怎么就被打出来了。 苏晴道:“这是我布的法阵,可别乱闯,未伤是你运气,丧命都有可能哦。” 她直接霸占了一处寝院住下,不要侍女丫头服侍,一个人住在寝院里,有时看书,有时练字,而夜里则是修炼,她有武功,会法术的事,整个萧家上下从未察觉到。 李元陵听说苏晴在寝院布了法阵,阻止、拒绝任何人接近,带着萧缙闯过一次,被里头的飞石击了出来。 李元陵道:“表妹,你这是什么阵?” “说了你们也不懂,问了也破不了。” 苏晴答了一句,继续忙自己的事,“银票带来了?” “都带来了。” “将银票放在门口,你们退后十丈开外,我取银票,会放下《北宁粮食作物图谱》与章程文书,你们可做参考,不妥之处再行调整。” 李元陵将一叠银票压在石头下。 她教的造盐田法、制精盐法很是管用,工部近来有人提议,在有盐井的地方亦用此法,可在房前屋后造盐田晒盐,还能节省柴禾、燃料。 北宁有一座大森林,但那一带没有盐井、也离海很远,而有海的地方柴禾紧张,这就形成一个问题,要么将柴运到海边,要么将海盐运到森林外,但精盐坊是必须得建的,朝廷就两个方案一直争执不下。 最终还是觉得盐少易运,需要的柴禾太多,将盐运到森林镇,在镇上建造精盐坊。 苏晴还建议用油纸装盐,一斤一包,上头可印上文字、图案,标明这是北宁朝廷监督制造的精盐,在上头规定价格,而这价格便是最高价,不能再高于这价。 此刻,苏晴出了寝院门,从地上拾起银票,数了一下,一万两一张,十万两,她却没有放下粮食图谱。 李元陵大叫:“表妹,你拿了银子,怎不给图谱和章程书?” “早前的宝石玩腻了,想换一批宝石玩,你将这些宝石给卖了吧。” 说话间,苏晴抱了一只箱子出来,放到院门口又进去,如此这般,不多时抱出了五口大箱子,她喘着粗气,“除了我用来布阵的,全在这儿了,你帮我卖了。” “要多少银子?” “我不知道,你卖了就行。” 灵气没了,留着没用,只能打首饰。 李元陵看她放了一只盒匣子,打开盒匣子,里头是几张图谱,几乎每种植物都有一张图谱,图文并茂,是她一贯的风格。再启开章程文书,上头对北宁的地理研究得很透彻,说了气候条件、季节变化,甚至还提议工部农事官员培育适合北宁土壤、气候特征的农作物,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三本书。 他将书放回盒匣子,“我给表妹留七万两银子,当是卖宝石的钱。” “知道了,你留下银子,将东西带走,还有你别打我主意,我不会嫁给你,我最近要到北宁各地游历,了解各地土壤肥度、气候变化。明春之后,我要在院子里培育粮食作物,你们别来扰我。” 李元陵低声道:“谁晓得游历,还是想逃回大周,二表哥着人看紧了,这可是我北宁大兴的机缘,千万不能让人走了,他要钱,我们给钱,只要她乖乖留在北宁即可。” “我娘好几次想来瞧,都被我们给拦住了。” “且由着她罢,有本事的都有些怪癖,许是被妙妙手的药给坑怕,现在不信人。” 然而,翌日阿蓝、阿朱来送晨食,久不见人,想要进去,却见里头的石头上带了一块布条,“院中刚种植新品粮种,培育粮食抗寒性,切勿踏入。” 北宁上下,宫里宫外,全都盯着这儿,她要进去踏了院子,弄坏了种子,可是大罪人。 又一块石头飞过,上头的布条写着:“吾游历北宁,调查各地土壤、气候,明年二月末将归,静待好消息。” 而此刻,苏晴已经溜出了都城,将自己扮成了草原放羊女模样,委实看不出美丽的样子,一身轻松,连个包袱都没有,骑在马背上,手里拿了一张地图,借编图谱,得了一些北宁书籍,她这次要去北宁的两大宝石矿场,在那里修炼,想来能事半功倍。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二月,北国的春天来得晚,柳未绿,杏未开,萧丞相心情很差,生怕住在府里的“萧小姐”不归,她献的图谱、章程,工部与萧皇后、重臣们全看过,没有说不好的。工部亦是放了几个组,对这些粮食进行种植、研究,还准备照她的“人工授粉法”培育出自己的粮食品种。 苏晴此刻刚出一个废弃的宝石矿坑洞,在灵气浓郁的地方修炼就是好,从去年八月至今年二月,几乎每两个月晋一层,现下已是炼气八层的修为。闲暇时,她亦在周围走动,了晓民生,询问百姓们种植粮食、瓜果的情况,记录成文籍,还与有经验的老农了解他们的粮食耕作经验。 无一例外,北宁的粮食产量太低,不像大周江南,一年可以种几季,而在这里只能一季。 她亦与老农建议套种法,还绘出图讲解套种便是同时种两种作物,不浪费耕地,还能多收粮食。老农说明年全进行试验。 苏晴抵达萧丞相府时是三月初一的夜里,第二日天亮,她对着外头喝了一声:“阿蓝、阿朱,你们想饿死我,快给我送饭,我要吃饭!” 住在隔壁院子里的阿蓝立时跳了起来,外袍亦未穿,直接冲出来,看到院子里的人,“小姐回来了?” “当然得回来,我这次可走了不少地方,不对,是三个州、五个县,快去弄吃的,吃完了我还要整理这几个月的调查手札,回头我写个单子给你,你去粮种铺子给我买种子回来。” “是,小姐!” 第249章 丰收 苏晴回来了,萧丞相提着的心又放下了。 她将院子里的冻土刨开,从里头取了种子观察,种子还活着,只需浇水,待到春暖花开时就能发芽。 北宁没有冬前下种的惯例,但老农的经验是冬前引水灌地,待冬天一到,土就会上冻,来年冻土一融就会下种,她想试试老农的法子与自己的法子,两种方法进行比对。 阿蓝送了晨食。 从丞相府管家那儿领了钱去买粮种。 萧丞相更是将苏晴住的院子周围的花木给拔了,给她做试种田使用。 苏晴开始了种粮食、种作物的过程,每日拿着本子记录手札,还将阿蓝、阿朱当成了助手,更将如何记录亦传授给两女。 两女不会汉字,只会北宁文字,苏晴便让他们用北宁文字记载。 这半年种庄稼的过程,她只晋了一层,晋入炼气九层修为,但收获满满,亦很安宁快乐。 工部的官员分了五组研究种植方法,可他们亦想知道萧小姐的结果,进了萧丞相府一看,那一座寝院周围没有花木,全是大大小小不等的试种田。 “这块土以前种什么?” 阿蓝答道:“早前是苞米,夏天收了苞米,黄豆快成熟,小姐说这叫套种法。她在游历时,教会了五个县的老农,还说服他们用这种方法种植。” 官员甲问:“那是土豆?” 官员乙道:“我们的土豆可没这么大。” 阿朱道:“是那块地的土豆那么大?” “对,对,就是这么大?” “小姐说,各地有季节气候差,而身为农事官员,就要准确地掌握这种季节差,有的可以提前种下,有的则延后种下,小姐是为了解都城气候差,所以分了三个时间段,一早、一中、一晚,看看成熟时,哪一种收成最多。” 什么都是小姐说。 这是一个人带着两个侍女,就把三个组的试验给做完了。 萧丞相心系北宁百姓,把自家后院搞成了庄稼地一般,全由了萧小姐折腾,不过瞧起来,与他们种的也不差,就是地方小了一点,全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方。 官员甲看到院子里挂着苞米挂,一挂一串足有十几个多,全都是胳膊粗细,又长又好,颗颗饱满,“那是你们收的苞米。” “小姐试种的,发现都城适合早苞米,不适中、也不适合晚,这是用来明年做种的,我们的中、晚苞米都做成了食物,苞米羹、苞米饼、苞米做的窝窝头很香的,我们夫人、少夫人都爱吃,就是试种田太少,没收多少,两顿就没了。” 官员们嘴角直抽抽,不适合的就给吃了,留下好的做种子。 “小姐还说,待到秋后,她要继续游历,从北宁老农那里学经验。明年开春,她要更多的试种田,还要在试种田建寝院,吃住皆在试种田。 我们要收听话又勤劳,肯学习的年轻人做弟子,我们小姐会给他们讲都城适合种哪些粮食,还会教他们如何培育新品粮种。” 冬天来临前,萧丞相府后院的试种田都收获了,结果产量的没,亦有了不同的结论,苏晴写了新的总结文书,交给阿蓝给了萧丞相,她出门游历了。 宝石矿废坑里,她冲击晋入炼气十层,开始在去年走访过的农户家调查,老农们发现套种果然增产,很是欢喜,热情地招待她,她与老农们继续交流种植经验。 走访一个月后,她回到矿坑继续修炼,顺利晋级炼气十一层。 下一次闭关,便要冲刺筑基期,她外出预备足够多的食物。 修为越好,每晋一级的时间亦更多,到晋入炼气十一层时,她用了半个月。 她继续走访老农,交流经验,亦总结经验,还说服老农明年试着种一些棉花,说此物可以编线织成布,称为棉布,不织布亦能做成棉袄、棉衣、棉被、棉鞋等物。 赠送了棉花种籽,传授了种植经验,因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老农亦乐意接受,只愿种植一二分地,若是成功了,往后会多种。 腊月时,苏晴回到了宝石矿,矿工们因天寒地冻,早各自回家,天地间一片苍茫,她进了早前修炼的废弃坑洞,这一次往洞里送了不少上等火木灵气的宝石备用。 * 又是一年。 春暖花开,萧丞相准备好了试种田,在自家祭田里划了六十亩试种,还在里头建了屋子,三月了,人未归,阿蓝、阿朱带着丞相府的家生奴婢开始下田耕种,有了去年的经验,他们俩算是师傅。 四月初,苏晴终于晋入筑基期,用了数日巩固修为,她现下是筑基二层的修为,晋了一大级感觉很不同。 她出得废坑,赶回都城,直接寻到试种田里。 阿蓝看到她时,激动地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好,不错,这次走访老农,让我知道还得看黄历,每年的季节变化都有时差,他们说今年适合晚种,根据去年的经验,他们的话颇有道理。” 阿朱凝了又凝,“可我们会播种了,只有几样适合晚播的未动。” “适合晚播的再延后十至二十日,其他一律照这时间往后移。” 阿蓝道:“这庄子是三千亩的大田庄,要不重新拢几块地种?” “好,与庄头说一声。” 苏晴带着阿蓝、阿朱忙碌在田间地头,因添了十几个帮手,还要负责讲解,告诉他们如何培育新品粮种,只有最适合的北地生长的粮种,才是最好的。 又一年的试种、培育,苞米的收成又比上年涨了七成,相较一比,他们的试种田比别人多了一倍的产量。 土豆、黄豆收成大好,个大、颗圆。 萧丞相带着官员们来看,看到年轻的少年、姑娘们忙碌地丰收,而红苕并不适合北地生长,只长叶,不结果,但作为蔬菜和牛羊饲料还是不错的,且还能在北地的荒滩上种,荒滩上种的红苕个大又甜。 萧丞相问道:“小姐呢?” “小姐收了一天,回屋歇着了。相爷,红薯能种荒滩、荒山和荒地,小姐可高兴了,这东西高产,只要下种季节合适,也能丰收。小姐说了黄历的事,说每年气候变化有先后,若是立春早就早播,立春晚就晚播,根据季节变换来……” 第250章 夜访 到得九月,所有的作物都收了,有留作种的,亦有可食用的。 所有的种子由萧丞相送到了工部,只待明年就开始推广,工部通过两年努力,现下亦有了一批自己的农事官员,侧重在农业州县进行。 工部的新式织机亦研究出来了,羊毛能纺织,织出的布偏厚,第二年改进了细线织机,终于织出了羊毛布。 而各地皆有老农棉花丰收的报告,工部官员收购棉花,用棉纺线,织出棉布,吸汗、柔和,可作百姓穿用。 苏晴提议将棉与羊毛一起织布,称为棉毛布,还提议一些地方大量种麻,抽麻丝与棉、毛混合织布。 棉农们告诉工部官员,说这两年一到冬天,就会有一个精通农作的少女来访,传授他们经验,还鼓励他们用套种法种田,果然提高了产量。少女还让他们种棉,说了棉花的种种好处,棉种就是她赠送的。 萧小姐每逢秋收后,就会离家游历,行走在农业州县。 苏晴准备离开北宁了。 她知道,因为有两年自己回去,北宁上下对她的戒备已经没了。 她依旧整理了手札,写好总结文书,着阿蓝交给萧丞相。 丞相夫人送来了三套红、绿宝石的首饰,两套是萧皇后赏赐的,一套是她给订制的,用的全是极品宝石,式样亦精美。 苏晴收了,第二日离开了萧丞相府,院子里的下品宝石阵眼并没有收,她去了以前的宝石矿,先是闭关修炼,这一年几乎没有晋级,晋入筑基三层后,她走访了前两年的农户家,又与他们闲聊谈话。 老农已经知道,这位美丽却精通农事的少女是萧丞相的女儿,听说自小就爱侍弄庄稼,颇有经验。 她走访了一遍各家,在严冬时进入宝石矿,这里的矿工早已回了各家,只待来年春暖消冻再开始挖玉石。 她在宝石矿里取了上品、极品中有灵气的火绿宝石,遇到极好的其他属性宝石亦会收取,待储物袋里再也装不下时,她去一户认识的马场主那里挑了一匹骏马,付了银钱,骑马离开北宁。 要离开了,想到北宁左贤王府二公子原是宇文淮,纠结一番,到底挑了个黑夜探入左贤王府。 宇文淮现下唤作“李元淮”,是左贤王府的二公子,左贤王妃是他的姑母安康公主,只是早在十八年前便病逝了。 左贤王不喜女色,对结发安康公主颇是情深,后来只纳了一房媵妾,人称秀夫人,育有一个庶女,已经嫁人生子。 苏晴借着夜色,摸到一处北方庭院里,灯火映衬下,两个男子正在相对奕棋,其中一人颇是熟悉,却是宇文晏,即便换了北宁人的袍服,可气度如假包换。 苏晴落到屋顶,小心翼翼地移开琉璃瓦。 宇文淮道:“我是大周太子之子的秘密,除了我姑父、姑母与我的乳母,再无第四人知晓,倒是你,是从何听来的?” 宇文晏想到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因为这个梦,他生平做了一件极是疯狂的事,他向崇熙帝请求赐婚,要娶大理寺卿冯大人嫡女冯蓉为妻。 崇熙帝惊得目瞪口呆。 宇文晏一脸痛楚地道:“皇上,臣侄是燕王府三公子之子,他与你是自小的知己好友。迦儿……她……她才是真正的大公主,臣侄与她是兄妹啊……” 他现在只要一想就觉得与苏迦躺在一起何等恶心。 崇熙帝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苏迦的身世,太上皇告诉了崇熙帝。 宇文晏默了又默,“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臣侄在京城四下寻找华凰妹妹……” “华凰……是你杀的?”崇熙帝问。 宇文晏道:“她知道臣侄与迦儿是兄妹,可非说不知,不用重刑,她不说实话,她身上的鞭子是我派人抽的,在她道出真相后,臣侄恐走漏消息,给了她一个痛快。 碾碎她十指指骨,是……是迦儿做的,她说她胡说八道,不承认她与臣侄是兄妹,要拿华凰的尸体泄愤,我不能让她知道,其实我已经知晓此事,亦无法拦阻。” 崇熙帝身子一颤,“华凰是……魏王后人。” “我知道,若是她说出真相,天下大乱,皇家会被世人轻贱,臣侄很残忍,杀了魏王府最后一个后人,就为了瞒住兄妹通婚的丑事。 臣侄知晓了真相,无法再面对迦儿,臣侄要去镇守北疆,但臣侄是燕王府最后的后人,得为父祖繁衍子嗣。臣侄想要冯蓉,她坚强、干练,臣侄想娶她……” 宇文晏不能说那个梦,在梦里因为苏晴突然出家为尼,一切都变了。 他不愿看到仅剩的皇族自相残杀,最后却让西凉、北宁捡了大便宜。 大周不能乱,自家人也不能打起来。 真相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得好好地活着。 他再不想看到死人,他可以开疆扩土,但不想看到大周生灵荼炭。 在梦里,他爱上了冯蓉,他们还生了儿子,冯蓉性子爽利,虽偶尔有些呆憨娇气,却是他喜欢的样子,那是完全不同苏迦的做作。 崇熙帝无奈地阖上眼,苏晴之死是他们二人所为,难怪查不到,许是有人在背后清理了首尾,如果没有猜错,清理这些的人必是苏皇后。 她不想让苏迦的身世曝出来。 她更不想让人知道,杀了华凰的是她的女儿、女婿。 崇熙帝允了,次日便下了赐婚圣旨,将冯蓉指给燕郡王宇文晏为嫡妃。 苏迦挺着大肚,立在门口,像个疯子一般地大吼:“为什么?你要娶冯蓉?她有什么好?你可是答应了母后,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宇文晏道:“迦儿,我们是兄妹啊!因为这丑事,我都没法做人了,既然错了,那便纠正过来,皇上答应我,我娶冯蓉之后,带着她去镇守北疆。待这些事淡了,你回苏家,再行婚配,忘了我罢。” 他不想再错下去,他要忘了苏迦。 冯蓉才是他命里的良配,才该是他的妻子,在梦里,他爱上了冯蓉,喜欢看她与人絮叨说他们的儿子馒头,喜欢听冯蓉家长里短的念叨琐事。 苏迦承不住宇文晏迎娶冯蓉为嫡妃。 第251章 华凰未死 她苏迦是他的结发,却是皇家未下玉碟的妻妾,皇家宗庙上根本没有她的名字,即便有了身孕,有了孩子也不会有,她就这么见不得人,他要另娶他人,还要带着冯蓉远走北疆,双宿双飞,之后会忘记她。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是同族,你就要娶她?” “迦儿,人与畜生最大的不同,人有道德、有感情,但畜生没有,我们之间是错误的,既然错了,就得改过来,你去苏家回避吧。” “我是你的原配,我才是你的结发……” “皇家宗庙的列祖列宗,不会接受我们结为夫妻。我的妻子是冯蓉,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苏迦冲了过去,挥手击打着宇文晏,“你是负心汉,我还没死呢,你就不要我了,那是谣言,是华凰那溅人的鬼话,你怎么信了她的话,那是假的,是假的……呜呜,我不是大公主,我是苏家小姐,我不是,呜呜……” 宇文晏以为她不打了,打几下,能让她发泄,他承得住。 他转身走开,苏迦哭得将眼闭了起来,立时又扑倒,扑通一声,栽倒在石阶上,棱角撞在肚腹上,痛成了一团,宇文晏扭头看了一眼:“这样也好,这个孩子不该留着,你好生将养,将来好好地寻个好男人嫁了。” “宇文晏,我恨你!那是流言,你为什么要信华凰的话,那是流言……” 苏迦早产滑胎了,就与梦境里一般,这个孩子未能保住。 半月后,宇文晏迎娶冯蓉过门,婚礼既热闹又简单。 宇文显不知道他是燕王一脉的后人,对他客气中多了一份热心,跑前跑后地帮忙,求了崇熙帝,挑了一上等县做他的封地。 成亲数日后,宇文晏带着冯蓉赶赴北疆任北军副帅、将军。 冯蓉抱着嫁鸡随鸡之念,可冯家上下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带上冯蓉,苏夫人的孩子没了,只要冯蓉诞下儿子,那铁定便是未来的燕郡王,有爵位的皇族,他们亦是皇亲。 现下,冯蓉还在北雁城的将军府。 宇文晏则是寻了巡视各关隘的借口进入北宁,来到都城见到宇文淮(李元淮),入府之后,直接对左贤王父子禀明身份、来意,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二公子宇文淮,他知道宇文淮是前太子第六子,出生不久就被送入了北宁,以左贤王府二公子的身份长大。 宇文淮道:“你来半月了,到底是谁告诉你,说我是宇文淮?” “华凰公主临终前说的?” “华凰?”宇文淮有些意外,“她可没死,只是换了一个身份。” 宇文晏愣了又愣,“她……不是被恶人残杀了吗?” 宇文淮问:“那女子不是被苏迦杀的?苏迦才是苏皇后之女吧?” 宇文晏道:“果然瞒不住你,这么说,你在大周是有耳目的。” “就许秦王府培育龙卫、凤卫,我父王与姑母培养了一支麒麟卫,太子府被灭之后,这些人就在我手上。你来寻我,是要我起兵打回去?” 宇文晏道:“不,我是想说,我们一起隐姓埋名,不要复仇,不再流血、死亡,就这样平静地过一生,不能在大周,就在北宁寻一个村子住下来,做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宇文淮苦笑起来,“你是燕王后人,居然不想替燕王一脉报仇么?” “我不想,华凰也不想。宇文氏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不要再杀戮,不要战争,百姓们不能再死了。当年六王兵变,除了魏王府没一个是干净的,最无辜的魏王却是第一个被杀的,我们就做个普通的百姓……” “真让我意外,你竟不想报仇。” “若我们报仇,夺天下,换来的是生灵荼炭,我们内斗、相争,只会让北宁、西凉有机可趁,这样又有何意思?如果我们心有天下、百姓,只愿他们能过太平日子,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太子府、赵王府联手灭了魏王府;燕王府、韩王府联手灭杀了太子府、赵王府。而秦王府看到魏王府惨状后,又疯狂地灭了燕王府、韩王府与其他王府。 高祖皇帝留下的遗诏,要秦王灵前登基,只因为高祖皇帝认为,不想为帝的魏王,只有秦王不会杀。在高祖心里,他是盼着秦王、魏王联手创出一个太平盛世。 可太子、赵王破坏了高祖所有的计划。 魏王死了,秦王怒了,他才疯狂地为胞兄报仇。 叔父,报仇是这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事,秦王早就为杀了手足兄弟后悔了,亡者已逝,可活着的却受到良知的谴责。真的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想做郡王,也不想做皇族,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百姓,带着自己的妻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歇。 叔父,放下仇怨罢……” 宇文淮微敛着眸光,“太子宫那么多人就白白杀了?” “杀太子宫上下的是韩王与燕王,燕王是我祖父,你想报仇就找我,叔父可以杀我。” 宇文淮一把握住他的双肩,“你真是宇文晏?你真是燕王后人,你怎么能说出这些话?那么多的人命,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秦王府杀了我……” “假的,都是假的,是崔太傅骗你的,崔太傅在藏书阁放了一卷假卷宗,想借华凰的手道破真相。而叔父的外室,其实是崔太傅的嫡长孙女?他为你所用,待你登基,要立崔氏为后。”宇文晏从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份遗诏,“叔父,这是我从宫里盗出的高祖皇帝遗诏,是真正的遗诏,这上头写的登位之人是秦王宇文泰。” 屋顶上,苏晴看到这儿,她做的那个梦,宇文晏也做了一样的梦,所以他才会知道真相,才会从宫里盗出了高祖皇帝的遗诏。 宇文淮看着上头的字,一字一字地抚过,北宁人很是敬重大周太祖、高祖,他们觉得这二人是真正的英雄。但是北宁人看不起秦王父子,觉得他们就是窝里横。 宇文晏道:“叔父,为了天下,为了大周的百姓,我们不要报仇,秦王父子想做皇帝,就让他们做吧,这遗诏里还藏有秘密,高祖皇帝的《帝王策》。” 宇文晏有一样的梦! 苏晴越发能肯定了,只是不知道冯蓉是不是也做了这样的梦。 第251章 帝王策 宇文晏用小刀子切开遗诏,从里头取出一幅薄绢,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提到苏勇亡逝后,苏家当灭;崔政此人不可留,两面三刀,奸诈不可信,是一个弄臣…… 宇文淮的眼睛亮了,遗诏里藏了一部《帝王策》的书,太意外了。“这书我留下,遗诏我不要,据我所知,韩王后人宇文明成还在西凉,他的姑母是西凉太后,将西凉五公主许给了他。” “他那人没有雄心壮志,极爱美人,只要送她两个绝世美人,什么志向都没了。” 梦里时,宇文淮便是用这一招,将韩王的雄心灭得干干净净。 宇文晏道:“他在西凉挺好,好歹衣食无忧,还有姑母太后护着他。” 宇文淮歪着脑袋,“看在高祖皇帝的《帝王策》上,我且放下报仇。” 宇文晏道:“我会着人修复这份遗诏,让他和以前一模一样,那薄绢你喜欢便留下吧。” 宇文淮用梦里一样,对这书到了痴迷的地步,这可是梦中宇文淮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他对这东西宝贝得很,果然拿了书,旁的都不要。 宇文晏出了院子,苏晴看着他去一座客院。 她落到客院里,还未站稳,就听到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是你?” 苏晴不语。 宇文晏道:“当日我搜到妙妙手在京城的别苑里,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样昏睡不醒,我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你,是妙妙手出手抢人,抢走了一个,留下一个。 他既然能将李翠芳变成大公主,自然就能将不相干的人变成你,而那个被他留下来的必然是假的。” 苏晴没想还有这事,妙妙手带走她,恐怕也有宇文晏放手的缘故。 宇文晏道:“华凰得死,不能掀出苏迦身世的真相,一旦人言过盛,皇帝也得赐死苏皇后,而苏家就会将血书、遗书公布出来,再生战端。梦里的一切都会再次发生,我实在不想死太多的人了,生灵荼炭,受罪的还是百姓……” 苏晴悠悠轻叹了一声,“那一场梦,入局的不仅有你,还有我,冯蓉也记得梦里的一切?” 宇文晏摇头,“她不记得,她在我们入梦之时,生了一场重病,昏迷了五六日,那一阵子,京城有那些人都染了这种奇怪的风寒,一染上轻则二三日,重则十来日,可若醒来,自然就会痊愈。” 苏晴道:“你放弃报仇,我放弃公布真相,就像你说的,真相与报仇不再重要,重要地是平安地活下去。 晏堂兄,你只做了一场梦,而我却做了两场梦,第一场梦里,我没有回到皇家,最后是被李翠芳毒死的。在那梦里,你与苏迦育了两个儿子,长子颇是肖你,次子却极是荒唐。 而你战死在北疆沙场,你逝不久,苏迦开始养面首、男宠,被你的长子撞破,母子自此起了争执,你长子劝她给你留点脸面,苏迦却屡教不改。 苏皇后给宇文显下了绝嗣散,宇文显无子,过继了你的次子为子,宇文显死于苏皇后的毒药。苏家有一本前朝毒经,上头记录了数十种前朝难解剧毒。宇文显逝后,你的次子登基,只两年就因女色掏空了身子。 苏皇后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垂帘听政,做了太皇太后。 苏皇后逝后,苏家挟君王以令诸候,最终不想为臣,杀了儿皇帝自己做了皇帝。之后,天下大乱……” 她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因为第一场梦,我掌控了先机,回到了皇家,我想弄死苏皇后与苏家,避免战祸。” “因为第二场梦,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了,江山易主,天下换帝,都是我们无法阻挡的历史变迁,也是大周的劫数。何为对?何又是错?已经无法评说。 天下不是皇家的天下,不是帝王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一次,我听从命运的选择,没有逃回大周,而是留在北宁。在我眼里,北宁的百姓与大周的百姓一样,我用自己所学为他们做一些事,如果百姓们能吃饱饭、穿暖衣,在自己的故土能扎根,他们不会愿意入侵中原。没有人喜欢颠沛流离,也没有人愿意背离故土。 晏堂兄,此去一别,今生你我再难相聚,祝你与冯蓉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宇文晏这才知道,她以萧三小姐的身份为北宁百姓培育粮食品种,当北宁亦有了一样的豆腐酒楼、豆腐方子,一样的大盐田、精盐,他已经猜到她在北宁。 但他没想到的是,苏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也是为了天下安宁。 宇文晏道:“你有何打算?” “开启天门,飞升仙界,一朝醒来,我未逃回大周,得了仙缘。晏堂兄,我想第一场梦里,你也许并未战死沙场,而是金蝉脱壳,做了隐姓埋名的百姓。我得走了,各自保重!” 苏晴福身行了一礼,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左贤王府。 夜,寂静无声,就似她从来不曾来过。 * 半月后,她进入大周境内,在边城花了八十两银子办了一个新户籍,名为“赵晴”,待到沧州时,她用新户籍上户,换成沧州藉,这次只花了二十两银子。 从北地进入大周,越到中原腹地,对户籍管理得越是严格,到相州时又换了一次户籍,官员问及,她便道:“我是为了访亲,家里人都没了,阿爹临终前说,我有个堂伯在,让我投奔他,去了沧州,他们说来相州了,旁人一看我是外地,都不说实话,请大叔行行好,给我换了户籍罢。” 官员看她手持的户籍文书是真,收了二十两银子给换成了相州的。 苏晴得了新的户籍帖,又去了一趟京南县。 来到冯家镇、冯家庄,立在山脚县,看到了与梦里一般的石碑,上刻“魏王山”,山上的路与梦中一般无二,山上的树木更为茂密。 不是应该叫“冯家山”的? 她面露疑惑,沿着上山的路近了庵堂,庵门、庵堂上的匾额,不是“冯家庵”,而是与梦里一样的“无心庵”。 庵堂里有人在吵闹,是男子与女子的争执人。 “强盗,你们冯家就是一群强盗。” “卑鄙无耻,火烧香客院,引庵中上下救火,却溜入禅院盗走地契,现在还好意思拿出地契,逼我们拿三千两银子赎回。” “师父,我们报官!我们要告冯家盗走我们的地契。” 第252章 地契失窃 苏晴迈入庵门,却是冯家庄的族长带着十几个壮汉,与几个女尼对峙,女尼们个个手里拿着木棍。 众人看着一个戴纱帷帽的女子进来,齐齐侧目,苏晴道:“我是来上香的。” 冯家族长道:“要么用三千两银子赎回地契,要么,就拿你们的福寿佛香秘方来换。” 苏晴看着这些冯家庄的男人,居然偷盗人家的地契,现在还好意思来逼人。 “我出三千两,你们将地契给我如何?否则,若是师太们报官,你们就得担下偷盗的罪名。” 冯家庄的人其实是冲着福寿佛香的秘方来的,有了这个,多少银子换不来,可是他们与庵里的女尼斗了大半月,对方嚷嚷着报官,却一直没有报官,他们的胆子便更大了,他们推测,女尼们不报官,必是有所忌惮。 无心庵有福寿佛香的秘方,只是已经五十年没见她们制过,他们亦是听祖辈们说,太祖之时,这里的福寿佛香曾一度名动天下,就连江南、西域的商人都会前来采买,价值不菲。他们依稀听说,是秘方被盗了,好像是南方来的女尼住进来偷走的。 领首的女尼诵了一声佛号,“女施主,他们的地契,是偷盗庵中之物。” “你可莫被他们哄骗了。” 苏晴道:“三千两是太多了些,这可有得一场官司要打,一千两!” 冯家族长当即反驳,“两千两,若不是族人快吃不上饭,我是万不会卖的,我们祖辈也有姑娘在庵里出家,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一个年轻女尼冷笑起来:“你们有何苦劳?是赁我们的田地,你们不愿赁,我们可以赁给杜家庄,每年催个租子,推三阻四,就因为师父说不赁给你们冯家庄的百姓,你们就故意使计,将柳三娘打一顿送到庵里来,半夜让她放火,又溜到禅房偷走我们的地契。” 冯家族长脸上挂不住。 苏晴道:“人在做,天在看,是无心庵庇护你们,还是你们帮了无心庵,小心将一族人的福气都耗尽了。你要两千两,我便给你两千两,但是从今往后,无心庵不会再收留冯家庄的人进入后院。” 苏晴取了两千两银票出来,冷声道:“地契拿来!” 冯家族长展开地契。 苏晴扫了一眼,这地契上加盖的居然是前朝官印,推算年份,已有一百三十多年,难怪女尼们没报官,这地契早该换了,可她们没更换地契。 苏晴接过地契,将二千两银票给了冯家庄族长。 苏晴冷声道:“明年开始,无心庵的山地、水田不再赁给你们,但若再在粮食里掺石子、沙子,我可会去官府换地契,到时候我不收粮食,就要按规矩计算欠粮,一年收三分利,十斤粮食过一月就变成十三斤,两个月便是十七斤,三个月便是二十二斤……” 冯家族长大叫一声,“你比王老财还心黑。” “你们可是盗了地契的,平白捡了两千两银子,如何能怪我心黑,是你们心黑在前,滚——” 冯家族长带着人飞野似地跑下山,一路又确认了一番,知银票是真的,悬着的人心方搁回肚子里。 苏晴拿着地契,交给其间年纪最长的,这是出家的女尼,戴着女尼帽,能看到是真正的剃度之人。 苏晴道:“怎么没更换地契,这上头还是前朝的官印。” 女尼接过地契,诵一声佛号,“不瞒女施主,这是无心庵祖师留下的遗命,她说得等一个有缘人,此女能修复庵堂的护庵法阵,还能传授福寿佛香的秘方,她若做到了,便将祖师留下的盒匣子交给她。” 苏晴歪着脑袋:“我试着为你们修复护庵法阵吧。” 她是在梦里布下的,只是水清、虚云二位似得道高人,是意外进入了梦境之中,世上怎会有人跨越几百年,却在同一场梦里相聚。 苏晴在庵里住了下来,在前山、后山、无心庵周围转了一圈,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又进行了一番演算,最终开始着手,将过高的树从树梢削掉,有碍困龙阵多余的枝叶去掉,又在阵图上写下每一株树的高度,所占方寸之地的大小,一旦超过,就得修枝。 她计算好后,带着庵里的六位女尼、六位俗家弟子进行修剪,将树木修完之后,枝叶便堆放到后山一块空地上,足用了半月时间才完成。 她绘了天石阵的石头,哪里用什么样大小的石头,哪里用小石头,亦都计算精确,布将大石头放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布好两重法阵后的第三天夜里,有冯家庄两个吃醉酒的泼皮上山,以往也有这样的事,他们一吃醉,就堵在庵堂外头喊着一个俗家弟子的名字骂,也曾轻薄过人,吓得俗家弟子不敢迈出庵门半步。 这一晚又来了,在林子里穿来穿去,多少年不见移动的树木移了,更有飞石击人,树枝打人,两个泼皮哪里见过这等事,吓得以为见了鬼,想出又出不去,直扯着嗓子一阵惨叫。 庵里的女尼出来,看到树木移行,飞石打人。 “师父,法阵真的修好了,原来将石子移移位置,再修了枝叶,就能恢复……” 法阵好了,又恢复了前朝时的神奇。 女尼看到法阵修复,往后再不会有人来大闹。 他们终于有护庵法阵了,再不会有人敢在周围叫骂、欺负人。 苏晴睡在禅房里,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去。 翌日,待她醒来时,年轻的俗家弟子送来了斋饭。 “施主是我们庵里的贵客,我们庵里一日只开两顿,过点无饭,这是师太令弟子给贵客留下的。” 苏晴捧着碗,是一碗稀粥,炒了一盘番茄炒蛋。 “这个时节可没番茄了。” “是庵里自制的番茄酱,后山的菜园每年会种好些,吃不完时,就做成酱,待无菜时,取了来炒蛋,就与新鲜的一般。” 番茄酱亦是一块一块的,很是特别,能保存得如此新鲜,确实不容易。 苏晴吃了稀粥与番茄炒蛋。 师太请了苏晴过去说话。 师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尼,带了二分南方口音。 她悠悠轻叹了一声,“我原是南方福州水月庵的女尼,十年前,奉师令来此地修行,每过十年,都会派一名女尼过来。” 第253章 无心庵 苏晴不解地道:“这是为何?” “无心庵的开山祖师无心师太,对水月庵开山祖师有授艺大恩,更将平安佛香的方子赠送给了水月庵。这几百年来,水月庵、滴水寺都因这佛香受益,立足于南方。 水月庵祖师定下规矩,每过十年,会派一位女弟子来此挂单,指点无心庵的女弟子修行。她曾留下话,任何弟子到了这里后,不得更换地契,一直等到能修复法阵、能制出平安佛香的有缘人为止。” 苏晴默了片刻,“水月庵以医术闻名佛门,滴水寺则是以占卜、观音指独步天下,水月庵祖师法号可是水清?滴水寺祖师里可有一位叫虚云的?” “阿弥陀佛,与我水月庵结下因果的,正是三百年前的水月庵开山祖师水清师太,她圆寂之后,修出了真身舍利,乃是一代得道高僧。她生前天下人称‘佛医’,医术了得。” 水清居然是水月庵的开山祖师,也就是水月庵的第一位师太。 跨越了三百余年,却在梦境里齐聚。 难怪她会拿出一本比章大人还齐全的《古今大辞典》。 苏晴问道:“虚云师太呢?” “虚云祖师是滴水寺第十一代祖师,精通占卜术,观音指修到了第九层。生前曾说,她做有一梦,在梦里与水清、无心二位齐聚在京南县冯家庄魏王山的无心庵上,习观音指、上古法阵,学会制佛香。此梦醒来,虚云师太便令弟子来此重建无心庵,一百多年前,她将要圆寂时,曾来这里住过三年。 三年后,回到滴水寺不到三月便圆寂了,临终前告诉她那一脉的亲传弟子,待她逝后,于天华三十八年秋,六王兵乱后,入魏王府取魏王夫妇、魏王世子夫妇以前两个小公子的衣袍,在无心庵后山建造魏王墓,带领无心庵众弟子为魏王一家六口诵经超度亡魂。” 枯井师太的手微微一凝,这些事她只与庵中最喜爱的两个女弟子说过,一个是大弟子,一个是三弟子,二弟子好胜之心太强,虽不喜,但一个庵堂就需这样的人来打理,故而她也没排斥,反而让二弟子打理庵中事务。 苏晴问:“那是世外之地吗?” 枯井师太应了声“是”。 苏晴道:“广济大师一直在寻找前往世外之法,他曾与我约定好,若他寻到,他会告诉我;若我寻到,我亦会通晓他。” 她与广济大师必是投缘,两个人才会做出如此的约定。 枯井师太道:“我与施主约定,若贫尼寻得离开之法,定会告知。” 苏晴点了一下头,笑道:“好,我与师太约定好,我若寻到,也会告诉你。” 外头,一个女尼道:“禀师叔,该用斋点了。” 静水庵只有两顿,晨斋、暮斋,中午都是吃些点心、斋包充饥,这不仅是庵堂如此,所有佛寺大多如此。 “送进来。”枯井师太道:“赵施主且用斋饭,你我有缘,不妨多住些日子。若是施主要换绵州户籍,我与知州夫人还有两分交情,更换起来也能省事。” “如此就有扰师太。” 女尼捧着托盘,将一盘点心、一盘斋包放下。 枯井师太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庵中清减,赵施主且用一些。” 女尼看到苏晴时,立时被她的容貌所惊,师叔怎么认识这般神仙人物,生得也太好看了,乍眼一看令人惊艳。 “这几年,师太在庵中可还习惯,南方与蜀地生活大有不同。” “民间生活自是不一样,可庵堂、佛寺却都差不多。” “师太见地不凡,庵中做彩豆腐与豆腐乳吗?师太的红烧豆腐和麻婆豆腐最是地道。” 女尼听着她们说话,这是故人了,而且交情不薄,对师叔的事知道不少。 “赵施主想念这菜肴了,明日我令斋堂的女弟子做上。” “修行之人不重口欲,可故人重逢少不得就要贪嘴。” 两人说笑起来。 女尼出去时,这女子是修行之人,来头亦不小,不像寻常人,她出去便找了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说道,将这少女说成了天仙般的人物。 苏晴用罢了斋饭,便与枯井师太闲聊起来,多是讲北宁粮食作物,说到投契处,教枯井使了清洁术、水镜术。 枯井师太学会了两个小法术,使弟子告诉大师姐“庵中来了故友,主人不能出门,云游出门之期延后。” 苏晴每日教枯井师太两个小法术,三日后,枯井师太便学会了六个,其间有疾行术、传讯术,敛息术、灵盾术。 因她传授了法术,枯井师太与她更进了一程,在一起时,不仅谈论佛经,谈修行之事,还会谈各自的见闻、经验,越发像极了密友,而这期间,枯井师太让苏晴住到隔壁禅房。 每日醒来,洗漱之后,便与苏晴一起习练法术,再一起谈天说地,依然像是久别挚友。 二师姐几个觉得这个从天而降的师叔挚友太年轻,与师妹议论她的来历。 大师姐是庵中唯一一个有灵根的,除了火灵根没有,其他都全了,四灵根里头唯水、木二灵根最佳,亦在修行,只是学了四年,亦只是修到炼气五层,晋级艰难,但师叔说她比旁人优秀。 她曾听枯井说过,修行之人,看上去年轻,说不定便是百岁老怪,越是无害的,越不能招惹。 她听师妹七嘴八舌地议论,说那赵施主生得太好看了,不像凡人,当即轻斥道:“师叔挚友,也是长辈,且是你们能够议论的?庵中不许再议论。” 三师姐看着素日话不多的大师姐,“师叔待赵施主也太好了,两个人好得跟……跟穿一件衣服似的。” 大师姐轻斥道:“好了,都去做自己的事。” 这四日时,苏晴取了冰水宝石送给枯井师太。 枯井看着石头,很有灵气,“这石头……” “我搜罗来的冰水灵石,里头含有冰水灵气,你有水灵根且品质最佳,有这个相助最易晋级。” 枯井并未客气,衣袖一扫,案上十几块石头就没了。 苏晴点着她道:“你这个美尼姑,早有储物袋这样的法宝。” “小丫头不也有法宝?” 两个相视,哈哈大笑。 第254章 清婉 与枯井师太混得熟了,苏晴有了第一次拿她打趣,称她“美尼姑”,枯井师太眼里掠过喜色,她就知道,枯井师太喜欢这称呼。 大师姐从未听过师叔笑得这么高兴,立在门外道:“师叔,弟子求见。” 昨儿是枯井师太传的话,令她今日陪赵施主去一趟州府衙门换户籍文书。 枯井师太道:“进来。” 大师姐立在门外,苏晴打量了一下,难怪前世枯井师太将自己的医术、占卜术都传给大师姐,竟是一个有灵根的,整个庵里,也只大师姐一人有灵根。 那不是前世,极有可能与她被劫后的一场长梦。 被她视为前世的梦,很可能是她跳下碧水河昏迷时做的,短短几日梦过一生。 苏晴一抬手,取出两块石头,“拿去吧。” 大师姐盯着漂亮的石头。 枯井师太道:“赵前辈送你的,你且收下,这是水、土灵石,里头含有水、土灵气。” 大师姐当即收了石头。 苏晴道:“灵石吸去,还能当宝石卖给商人,看颜色售卖即可。” “贫尼倒觉得石头做佛器法宝甚是不错。” 苏晴若有所思地道:“你连用过的都能瞧上眼?” “在俗世也是宝石,各家贵女出阁,谁不备上几套宝石头面。” “我不缺银钱,瞧你这几年倒是过得清贫,我将红绿宝石留给你吧。” 她一抬手,立时就出现了两口大箱子,全是她用过的两色宝石,上品极少,多是中品宝石。 枯井师太惊呼一声,“我们是好友,你也不用这样坑我,要是传出庵中有大批宝石,还不得引来贼匪。” “这不是看你能处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唬。” 大师姐目瞪口呆,这位赵前辈可真阔绰,出手就是两箱宝石,这得值多少银钱,枯井师太抬手间,屋子里的箱子便不见了,大师姐只暗暗地道:师叔学会新法术了。 枯井师太正色道:“静心,你陪赵前辈去一趟官府换户籍帖。” “是,师叔。”大师姐一脸恭敬。 前世的大师姐话不多,但对庵中其他人亦颇是关照,痴迷于修练、云游与佛经,没有第三种喜好,对钱财金银也无甚想法。 苏晴施了一个剑息术,立时原本惊艳的容貌就只是清秀而已。 枯井师太道:“你这变化容貌的法术似比我的好?” 苏晴睨了一眼,“你早前可说没学过,这会子终于承认,你的外貌不是这般年纪,哼,看你实在,果然狡猾。” “这不是贫尼年纪大些,显得沉稳。” 苏晴轻啐一声,“得了吧,不就是怕人迷恋上你的美貌。”她抬了一下衣袖,“静心,带路吧。”她抬步欲走,“待我回来,我们切磋一下易容术。” 枯井师太应了。 大师姐带着苏晴出来,“赵前辈可要乘马车?” “不必,此处离州城不过十来里,步行更有乐趣,我们一路且说说话。” 大师姐有意结交苏晴,现在才知道,师叔那容貌也不是真实,说不定外貌很年轻,可师叔到底多少岁,她亦不知道,而自己陪着的这位指不定就是百岁老怪。 苏晴道:“枯井喜欢此地人杰地灵,我觉得此地很好,打算往后多住些日子。” “赵前辈喜欢就好。” 大师姐陪苏晴步行,看着娇娇弱弱的少女,可脚力不差。 苏晴头上又戴了一顶纱帷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险起见。 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进了绵州城,大师姐常来城中,进了府衙寻掌管户籍的司户大人。 司户看是个女尼,但知州夫人与静水庵的枯井师太有交情,不好怠慢,问明原因,是枯井师太的一位故人来绵州落户,现需更换户籍。 司户大人接过她的陈留户籍,扫过之后,“陈留人氏赵晴,现年十六岁。” 原有户籍,只是换一张。 司户大人提笔登记,取了新户帖填写,“明年十月初六,姑娘可就满十七了,照着规矩不出阁就会罚款,一年处以六百纹罚款。” 苏晴直接问道:“我是道姑,大人是让道姑嫁人?” 司户大人面露讶色。 大师姐肯定地点头,活了一百岁的道姑,只是看上去年轻。 “可姑娘是户籍帖,不是官府发放的度帖(度谍)。” 苏晴道:“据我所知,各州府都有一定数量的度帖,若是将户籍帖换成度帖,需要多少钱。” 司户大人笑得狡诈,但因是静水庵作的保,但不用担心来路,且人家来路正,有官书户帖在手。“出家度帖可不便宜,但拿到官府下发的……” “多少钱?” “三千两,少了办不成,整个绵州每三年才两个名额,前一个给了静水庵的女弟子静宜。” 绵州少有大寺庙,又因枯井师太闻名的静水庵,真正拿到度谍(度帖)的只得三个弟子。三年前的两个名额,全被知州夫人当成礼物送给了枯井师太,上头写的是大师姐与三师姐,这一次的一个给了二师姐静宜,有度谍便是朝廷与官府承认的出家人。 苏晴倒吸了一口气,“成,我付给你三千两。” 她当即取了三张银票,每张一千两。 司户看罢,着差役唤了同知过来,同知取了一份度谍过来,他照着抄录起来,“道长道号,清扬婉兮,你记入清婉二字。” 二人登录好,加盖官印。 苏晴取了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请二位吃茶,有劳了。” 二人得了赏,将办好的度谍递给苏晴,“祝道长早日成仙!” “多谢吉言。” 苏晴看了一眼,上头写了俗家名字“赵晴”,再有道号“清婉”。 二人出得司户的公差房,便听到外头有几官吏正在说话,“是知州大人赏的野鹿?” “足有半只呢,说是徐爷送来的。” “徐爷的功夫极高,每次来绵州都会送些野货,今儿我们也能解馋。” “冬天吃野鹿,大补!” 众人哈哈大笑。 大师姐静心解释道:“徐爷原名徐谡,曾是大周华凰公主的侍卫。华凰公主仙逝之后,徐爷奏请太上皇,愿护送华凰公主灵柩回绵州厚葬。他来之后,待建好公主陵,其他侍卫、宫人陆续归去,唯有他在公主陵墓结庐而居,这一住便是三年有余。今岁春天,他的家人曾前来接他,亦被他回拒了,说他愿为华凰公主守陵一生。” 第255章 守陵 华凰惨死。 太上皇见到尸体上的累累伤痕,再有被毁去的双手,悲愤交加,吐血昏厥,也至其后便大病了一场。 徐谡是在太上皇病后求见,自请护送公主灵柩回绵州,说了公主曾与他数次提到绵州家乡的美景,他认为公主是愿意回到那里安葬的。 太上皇动容,应了徐谡所请,答应华凰安葬绵州幼年长大的地方,还特意在王庄附近拨了一处山头修建公主陵,厚赏王苏庄的苏林五位嗣子中的长子为五等忠心伯,世袭罔替,令其及其后人世代看护公主陵。 五等忠义伯,其实相当于正七品,赏了山林、田地,原是山野庄户白捡了一个功名,也有了爵位、出身,连带着五个嗣子也不同寻常起来。 苏晴心头大动,徐谡话语不多,华凰没了,他为华凰守陵,如此举动实在像极了当年的陶康。 陶康在幽兰夫人仙逝后,一守便是十五年,直至听说幽兰夫人所托之人活在人世,这才离京寻找其下落。 苏晴回去的路上,再未说话。 刚入庵门,便有女弟子道:“赵前辈,师叔请你去禅房用斋点。” 苏晴装成无事人,与枯井继续说了易容法术,她用的敛息术既可敛去修为气息,还能掩饰容貌,枯井的则单纯是易容法术。 一来二往的切磋之后,苏晴将敛息术交给了枯井。 枯井见苏晴不藏私,越发觉得应该真心相待,取出一张古卷地图来,“这是我上次云游时得来的。” 前世时,枯井便研究这古卷地图数年,直至后来遇上摸金尉后人的章都督经过绵州,方得他指点,认全了上头的上古象形体文字。章都督有一本祖传的《章氏古今大辞典》,枯井眼馋得紧,可对方只同意借几日,舍不得赠送。 枯井为示感谢,将一枚空明大师制的银经筒编上腕绳相赠章大人。 苏晴再看地图,指着上头的文字解说,地图的具体位置在西域沙漠之中,在古柏王城以东三十里处。 枯井见苏晴识得上古文字,掠过一丝意外,想到她得陶康、太上皇指点,学会不难,提笔在地图上写起来,尤其上头的每个小处,都标上现在的位置。 苏晴道:“这是西域法王宫地图,从上头记载来看,王宫主人为历代古柏王国的大国师,法力无边,但是后来第十三世法王门下有两位真传弟子,大弟子阿力尔,小弟子阿尔法,两人皆不服彼此,小弟子觉得法王偏心阿力尔,设计毒杀了十三世法王,诬陷给阿力尔。 阿力尔力证清白,却苦于变化太快,被阿尔法砍去四肢,囚入地宫。 六十年后,阿力尔在囚牢里修成大神通,重生四肢为自己复仇,用更残忍的方法杀了阿尔法及其家人。 阿尔法的大弟子开启毁灭法宝,将整座法王宫沉入地底,煞气弥漫,整个法王宫的人皆死,法王宫亦淹没在沙漠之中。 之后岁月,古柏王国一日不如一日,再无法王庇护后,终于消失在沙漠……” 静心听得很是用心。 法王宫的法王法力无边,那里头许藏着无数的机缘。 苏晴道:“这幅地图是古柏王国的贵族所绘,他当年进入过法王宫。 这里是法王宫法王修炼大殿,这是法王宫的丹殿、这是法王宫的法宝殿,这是法王宫圣子殿,但凡圣子,指的是法王真传弟子。” 她一一指着上头的上古文字进行解释。 枯井在地图上写上自己能看懂的名字。 说了一个时辰后,枯井亦记好了。 “赵施主,可与贫尼同往西域?” “西域沙漠一片苍茫,要寻出法王宫仿若大海捞针,我得回仁和县建一处小道观。我领了度谍,便是出家人了,没有道观便如凡人无家。” 枯井哈哈一笑,“也好,若是贫尼寻着地方,我再传讯于你,这是空明师伯绘的传讯符,我送你几张备用。” 约莫有十来张,符文很特别。 “多谢!” 说了一会儿话,各自散去。 苏晴准备明日一早回仁和县。 枯井要带着静心去西域游历。 这一晚,苏晴并没有睡,而是满脑子都在想徐谡,他就是个木头,她学骑射时,想方设法地诱他说话,可他惜字如金,多说几个都极难。 她取笔墨,绘了道观图,她想绘一个最小的道观。 既为道观,就得供奉三清像。 前面是神殿,后面是禅房、修炼地。这样建太麻烦,最省事的方法,便是绘出三清像,挂于墙上,这样一来,房间便能直接做花厅,东、西两侧,一个做禅房,一个做客房,再在正房旁边建杂库房、厨房即可。 苏晴觉得法子不错, 纸上的道观很小,但她觉得甚是满意。 翌日一早,苏晴辞别枯井回仁和县。 枯井带着背着包袱的大师姐云游了,静水庵交给二师姐、三师姐打理。 * 仁和县。 苏晴白日行路,天暗取了沉香木剑用御剑术前行,很快,但是太耗灵力,这把沉香木剑是她在幽州一家古玩铺子里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瞧着有些年老。 她落在丁庄后村山脚下,这一处屋子,曾是苏林、丁满坛的家,也是她朦胧记忆里居住的地方,曾经的一座小院,变成了三处,后来苏林从军、丁满坛病逝,这小院就由丁家外祖母做主卖给村里一户殷实人家。 这人家原是两个儿子,大儿子住在祖屋,买去给小儿子安顿。 小儿子的三个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从一座小院变成了三座小院,分给三个儿子各自居住。 苏晴立了良久,回眸时,能看到村中丁足粮家。丁足粮有三个儿子,丁大平死了,还有丁二平、丁三平,丁大平在京城死后的第三年,丁舅母走了,她承不住最优秀的儿子惨死,天天怨天尤人。 丁足粮跟着丁二平过活,放牛的时候,从山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拒绝瞧看郎中,直说钱是留给孙儿们读书用的,他一定要培养出一个举人、进士来。这般拖了几日,到第三日突然喊肚子疼,不等两个儿子请回郎中,他就咽气了。 那些恩与怨,丁大平死,丁舅母、丁足粮先后没了,她早就不怨恨丁家。欠她的,早已报仇。有些人依旧和前世一样坏,比如李翠芳,前世做了郡主,这一世成了东顺公主。 第256章 归处 她在寻找地方建道观,先选址,再建造,她有银钱,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办成。 乏了时,在碧水河的一株柳树下盘腿调息,东方出现了鱼肚白,这里是她当初逃出丁庄,想要离开,被丁家人发现追出来,眼看就要被捉回去,她纵身从河畔的大柳树下跳入了碧水河。 “去处归来地。” 想要去的地方,是自己归来的地方。 是这意思么? 她是从这里跳的河,却是在王庄洗衣石台那边被王巧儿、王明发现,被他们兄妹救回乔六婆家。 一轮红日,耀出东边的山头,朝霞照耀着碧水河,河水缓缓地流淌,这条河足有一百多丈宽,每逢夏天,河水上涨,有渔船的人家会在这里捞鱼,或是养在自家的鱼塘,或是送到县城卖。 她起身,沿着碧水河往王庄方向慢慢地走去,就似在欣赏风景,步态美好。 丁庄属石庙镇管辖,而王庄属仁和县仁和镇地盘,两庄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碧水河两岸俱是上等良田,要买河两岸的良田得五两银子一亩,中等良田三两,下等良田一两五,荒滩只需二百纹钱一亩。 丁庄被她抛在身后,这一片区域灵气很浓郁,而这周围全是河滩,且呈斜坡状,离丁庄足有五里之遥,这一带既无良田又无村庄,倒是有一片片的竹林、柳林、桑林。 荒滩上杂草丛生,茅草、锯草、蕨草、艾草生得极是茂盛,因是冬天,竹林青,柳林无一叶,桑林已被修去枝桠,就连树根的根下亦被涂了白色的石灰,这样做可以帮桑树御寒。 两个牧童正在牧牛,任牛在河滩吃草。 六七岁的孩子奔近了跟前,“你是谁?你是仙人吗?你不像我们这里的人?” 苏晴听着熟悉的乡音,“我姓赵,是一个道士。” “可你明明是女子,我见过的道士都是男的。” “我是道姑。” “你来这里作甚?我瞧你在这里瞧了许久。” “我喜欢这里,想要……”她顿了一下,“我想请木匠给我造一艘小船,我可以坐在船上游河,如果生活在这里,会很安宁、幸福。” 孩子“哦”了一声。 那边略大的十岁孩子奔了过来,“道长要打船,我们家可以,我祖父、我大伯、父亲都是木匠,以前帮王渔户家打过一条船,他还夸过呢。” “你们能带我去你们家,我可以预备一条船,我太想早些坐船游湖,你们能尽快打好。” “苏长五,我带道长去我家,你帮我盯着牛,一会儿我给你带我娘做的大包子。” “好,那你快去快回,牛若打架,我可拉不住。” 令路的孩子是王苏庄的,姓王,到了他们这辈是“长”字辈,两姓的孩子都有一样的字牌。这孩子叫“王长武”,但音同字不同,因着名字一样姓氏不同进行分别。 王苏庄有一座气派的三进宅子,是庄里唯一的官宦人家:恩华伯苏家大房家,因着这儿,姓苏的五房人都过得极好,恩华伯的长子小小年纪便已经订了亲,娶的还是绵州城一个官宦家的嫡女。 在王苏庄后山方向,山头显得很整洁,山顶没有一株花木,山腰、山下郁郁葱葱。 王长武道:“道长看的那座山叫公主山,这是我们庄子守护的公主陵,华凰公主葬在山上,每月初一、十五、清明、中元、重阳和十月二十八日,苏大老爷会派苏家子弟去拜祭。” 苏晴轻浅地道:“是名动天下的华凰公主?” “好人不长命,我们村子受过她的大恩。” 王长武轻叹了一声,颇有些年少老成的样子。 苏晴跟着他进了一座农家小院,院子拾掇很干净。 王长武大声道:“爷爷、大伯、爹,有位道长要订做一艘船,她急着要坐船游湖,说钱不是问题。” 她是急着要,可没说“钱不是问题”,小小年纪,居然也会赚钱了。 一个微胖的中等个头男子从里头出来,身后跟了一个瘦小妇人,这夫妻俩一胖、一瘦太过醒目,委实这反差萌给人一种喜乐感。 小妇人道:“道长在哪儿修行?怎么这么年轻就出家了。” 苏晴道:“我是有官府度碟的出家人,听闻碧水河一带人杰地灵,要在这附近建一座小道观修行,今日瞧碧水河风光甚好,正想造船一游。还请大哥帮忙造船!” 多好听的声音啦,跟唱歌一样,说的还是正宗的官话,听起来是读过书的,王大伯夫妇俩一脸敬佩,在苏王庄最敬重读书人,因为华凰公主的书就念得好,也至于整个庄子只要女儿家能读书都可以读书。 恩华伯便出钱在苏王庄建了一座学堂,请了一名秀才坐馆专教庄子里的孩子读书,现下是腊月,学堂放学了,才有苏晴看到牧童放牛。 王大伯道:“道长,这船有大有小,式样亦多,实在不好与你订价,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苏晴问道:“可有纸笔,我绘一个草图,有劳大哥照着图样造。” 王长武取了纸笔。 苏晴提了笔,很快绘出一船来,这是一个凉亭式风格的船,空间足有三四坪大小,为观景叶船。 王大伯看她几下就绘出来,心下的敬意更重,“五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我急着用,我可以加到十五两银子,但需三天内造好,若是你们缺人手,可以请其他木匠打下手。” 王伯娘当即笑道:“十五两银子啊,好,好,别说三天,我们两天就能给道长造好船。” 苏晴抱拳道:“有劳大哥了,我今日先付十两银子订金,大后天这个时辰,我在碧水河收货,剩下五两再付大哥。” 白花花的银元宝,好大一团,王伯娘当即抱起一枚,用嘴咬了一下,看着上头的印儿,乐得见眉不见眼。 苏晴道:“我还要建小道观,若是这次满意的,我会将建道观的交托给大哥,有劳了。” 王大伯一听这话,当即道:“道长放心,大后天一早交货。” 苏晴往后山行去,出了王庄,因她一袭灰白色的道袍,头上挽着女冠发式,尤其显眼,她近了公主山脚下,沿着小径而上,整座山都精心打理过,山上没有一根杂树,不是松柏便是桃杏,甚至还有成片的李园、梨园等果树。 第257章 三年 她上了山脚,来到山顶时,整个山顶是一个六十多亩大小的平地,中央有一个微突半圆形坟墓,占地面积足有一亩大小,墓门处立有一人高的碑,上头刻有“大周华凰公主墓”底下是一遍墓志铭。 如此熟悉的书法,是太上皇的笔迹。是太上皇行文风格特点,只看一遍就能寻出七处不足,但这不妨碍他对华凰的一片爱孙之情,可以确认墓志铭是太上皇亲自撰写。 苏晴静默地立在陵墓前,唇角掠过一丝笑意,“太上皇先生,谢谢你!知晓了太多,再也回不去。” 不到十丈外,建了一座石木小屋,房屋建造得结实,正房三间,一侧有厨房,苏晴正觉肚子饿,取了厨房的米面准备做饭,厨房的屋顶挂着腌制过的兔子、腊肉,而山顶还有一块菜地,约有四五分地。 用罢了饭,她采了茅草编了一个草蒲团,盘腿坐在草蒲团上调息养神,夕阳西下,阳光洒落身上,她只觉心旷神怡。 夜色中,她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带着一股浓郁的酒气。 苏晴道:“徐谡,几年未见,倒是真长本事了,这是借酒消愁?” 谁? 这声音是华凰公主的,他很熟悉。 徐谡立在不远处,手里的酒坛松落,夜色下,一个女子的身影立在不远处,他快走几步,一把将人抱住,“华凰,你回来了?你终于入我梦?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你。我是你的侍卫,看着你被人带走,害你惨死……” 他与周勖相斗,华凰却被人带走。 一个月后,京河里漂出一具女尸,鞭痕纵横交织,双手指骨碎裂,腿骨破碎,手段狠辣,从五官与身上的宫袍,立时惊动了京畿衙门与大理寺,女子背上有纹身、胎记,经过反复确认乃宫里失踪的华凰公主。 他去衙门认领尸首时,那一刹,所有的理智化成悲伤,他跪在尸首前嚎啕大哭,恨不得将这一生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 她死了。 她失踪后,他才发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对这个民间长大的公主情有独钟,且情根深种,他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他更自责,习武二十多年,却护不住一个她。 “你守在陵墓三年,只是为了赎罪?” “你死之后,我才知道,情不知何时而起,你早在我心里,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华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你……” “人都死了,阴阳相隔,说这些还有用?徐谡,离开绵州回京城,娶妻生子过你自己的日子,如果不能再爱一个女子,那就去爱自己的孩子。你我缘尽今生!” “华凰,你别走,即便你是女鬼,我也愿意守着你。” “女鬼也是会投胎的,一碗孟婆汤,前尘旧恨尽数忘。徐谡,你说得太迟,你我已经不可能,回京城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华凰,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陪你,我来赎罪,是我失职未能保护好你,我不走……” 她挣开了他的怀抱,绕到他身后,快速一击,他昏睡过去,她将他扶到屋里,为他盖上被褥。 “明早醒来,一切都不存在,好好睡一觉。” 几年未见,沉默、阳刚的男子颓废得一脸大胡子,明明二十多岁,却如四十的中年大叔。 她不喜欢! 她为他盖上被褥,回到厨房整理一番,努力让一切看不出她在这里住过的样子,将茅草编织的草蒲团收了起来。 天亮之前,她翩然而去。 她先去县衙打听,那片灵气浓郁的荒滩无主,出钱将那一片给买下,是照着荒山价儿,一亩二百纹,三百亩亦不过六十两银子,拿到地契文书。 苏晴又去了石庙镇,找到镇上的庙祝,借助庙里,给庙祝添了一百两的香油钱,年迈的庙祝收了两个无家可去的孩子。 她从镇上买了几身衣裳,送给庙祝与孩子,又为自己剪裁了新裳,用两天时间缝好一件道袍,亦配了女道戴的头饰与头纱。 庙祝会看风水,苏晴说了自己要在王庄上游二里地建道观的事,想请庙祝帮忙看风水。 庙祝到了那一片,比划了一遍,“这里建道观,水蛟生角化龙之势,委实神来之笔。” 他在荒滩之处还转了一遍,寻了石灰圈了一块地方,说了一大通风水道理,如何朝向,哪里是三清殿,那里是悟道地等等。 * 腊月二十一,是她去碧水河收船的日子。 她沿着碧水河一路往前,到了王庄外头的河岸,除了一艘船,还有十几个人围观。 王大伯道:“道长来了?” 苏晴道:“我姓赵,道号清婉,你们可唤我赵道长。” 除了王家父子三人是木匠,还有四个木匠,一对父子、一对兄弟,那兄弟俩是丁家庄人氏,她认得。 苏晴在船板上敲敲、拍拍,再看了木材,用料扎实,式样是自己要的,“你们做得很快,这船造得很好。”她掏了两枚银元宝出来,“这是十两银子,另五两是我赠送你们的,算是奖品。” 王大伯难掩喜色,“多谢道长。” 苏晴抬手一指,“我已买下那片荒滩。” 王长武的祖父望了过去,“道长要在那里建道观?” “图纸已绘好,王师傅给瞧瞧,照图纸建造需多少银子,我一次性包工包料全包给你们督建。” 王长武祖父心下欢喜,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苏晴递过一张图纸,这是根据庙祝的意见进行修改后的图纸,原想建一座屋子居住,但庙祝真当成建道观,索性就建一座小些的道观。 神殿只供三清塑像,后院则是修行之地。 王长武祖父接过图纸,几个木匠见还有活,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起来。 王大伯道:“这是石木瓦房,建这些房屋,需得好好计算。” “无妨,你们可以慢慢算,算好了与我报一个价儿。” 苏晴上了船,问道:“王长武,会划船吗?” “不会。” 人群里一个少年道:“我会,我家有鱼塘,每年夏天涨水时,会在碧水河打鱼。” “你上来,教我如何划船。” 王长武跟着跳上了船。 少年划得像模像样,苏晴问了几句,学着他的样儿,很快就掌握了平衡。 王长武觉得在船上的感觉真是不一样,心旷神怡。 第258章 建道观 近了晌午,苏晴送两个回到岸上。 王家父子已经计算清楚。 王长武祖父道:“赵道长,像这么大的道观,若是建造完,需……需一千二百两银子。” 成本是五百两,他们得买木头、石头、砖瓦,但他们三家还得赚点钱,商量好报八百两的,可这位直接报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苏晴自然知道是八百两,微微笑道:“好,我多给你们一百两添置家具,三清殿、禅房、香客房需得添置一批家具、摆件,全由你们采买齐全。” 她拿了一张银票出来,“这是一千两银票,你们建好之后,我再付剩下的三百两。三清殿的三清神像,你们得找人塑好。” “我们定不会让道长失望。” 王长武祖父见过恩华伯有银票,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想着往后是近邻,没道理哄他,给一张假银票。 王家父子回家,与两家木匠分工合作,约定好了,王家到时候赚到钱,会多分一份利钱给两家木匠,将银票换成了银子后,长子备木材,次子备石头砖瓦,而他则召集了王庄、丁庄与附近村庄里的青壮来做活。 苏晴泛舟河上,日子悠闲自在。 徐谡醒来后,依稀记得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了华凰,她劝他回京城,劝他娶妻生子过回自己的日子,还劝他将对她的爱意倾注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他立在华凰的陵墓前,跪在地上,有愧疚、有自责,“华凰,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终于给我托梦了,是不是?” 当!当—— 一阵琴音和风而送,弦律似曾熟悉,他心下一沉,走到一块巨石上,眺目而望,山下碧水河上有一艘漂亮的赏景亭船,亭船四周悬挂着如烟似雾的蓝色轻纱,里头坐着一个女子,正在抚琴,丝丝缕缕,如诉如泣。 是她的琴音? 是华凰的琴韵,华凰的琴有着特殊的情义,就如她的诗词一般温婉清丽。 那片荒滩上,有人正在修房造屋,忙碌的人足有几十人,有的用牛车运石,有的用箩筐挑砖瓦,还有人在将石头、砖瓦堆放起来,更有青壮人两人一组、三人一队地扛着木头到河滩上。 华凰的琴音,华凰的情意,怎会从一个女子那里传来。 徐谡越听越中雀跃,就这样静静的眺望,怎会有如此相似的情意,而这琴音的主人,分明比华凰更精通琴艺,如果她是华凰,时隔几年,她有所进益亦在情理之中。 会不会……华凰根本没有死? 如果不曾死,她为什么不回宫见太上皇。 太上皇哭华凰时曾说过:“晴儿不该封公主,不该入皇宫啊……在民间吃尽苦头暂且能保命,回到皇家却被害惨死……” 徐谡一动不动,坐在石头上,盯着百余丈的河面上传来琴音,这琴声弹了足一个时辰,琴声没了,她看到船上的女子提着笔,在蓝色的轻纱上写字,太远了,看不清楚。 她用了一个时辰,将四面蓝纱都写上了字,依稀还绘了画。 王长武几个孩子盯着河面,“赵道长看上去很厉害?” “本来就厉害,我问过族里的秀才公,她说赵道长必是枯井师太那般的隐世高人。” 一个小女孩软声道:“我听大哥说,秀才公要劝赵道长还俗?” “人家有官府颁发的度谍,知道什么是度谍,那是真正的出家道士,如高僧一样,不会还俗的,这种叫……叫奉旨出家。” 孩子们七嘴八舌,这位赵道长很厉害,坐在新船上,不下来,吃住全在那上头,而且从昨天一天,他们都没看到她方便上岸。 徐谡下了山,去了恩华伯府。 苏伯爷道:“徐爷是问那位赵道长?” 徐谡道:“还请苏伯爷赐教。” 苏伯爷笑了一下,他有身份、有地位,拉带了全村的人。丁庄的人时常抱怨丁族长当年太小心眼,不让苏林进祠堂,全被王庄的人捡了大便宜去,还得了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也至整个王庄的地位都不同。 苏伯爷道:“有官府度碟,虽然人年轻,拜有名师,出手很阔绰。她有钱,一千、两千的银子轻松能拿出来,不会皱一下眉头。”他压低嗓门,“我着人去绵州打听,听我亲家说,这位赵道长是枯井师太的挚友,两人相交数年,交情匪浅,能在一个碗里用饭,一个盏里饮茶。“ 徐谡道:“苏伯爷不是说她很年轻?” 苏伯爷摆了摆手,“我亲家说,千万别以外貌看人,枯井师太的年纪可不轻。空明大师可是一百多岁的高僧,他的师侄至少有四五十岁,这位能与枯井师太相交多年,年纪应该不小。 这种江湖高人少招惹的好,背后还有佛门、道门的关系,且出手阔绰,必是来头极大,她出银子,村民们出力,两相得好。 这是正经道观,不是那些小庙小寺可比的,百姓们有地儿去烧香祈愿,何乐而不为。” 总之一句话,他是吃饱了撑的,才去与这大佛较量。 徐谡在恩华伯府用了午宴,回到山上时,敢情是个老道姑,还以为是个年轻女子,必是武林高手,或是内家高人,修内家工夫少出老相,定是这样。 地基打好,便开始砌砖,没几日又在上梁,除夕至正月初五放假六天,河滩上看不到人,倒有王家父子轮流看护,生怕有人偷盗了木头、砖瓦去。 河滩工地上不再施工后,船亦消失了,有人说看到赵道长摇着船往下流去了,再往下游是梓州方向。 苏晴在碧水河进入嘉陵江,游至正月初三再调船回来,看过沿途的风光,回来后在船上开始修书,将前几年的农书重新进行了完善整理。 她给萧丞相的家书想来已经收到了,她在信上说自己将要云游着写《北宁农书》,需得总结经验,更需静心编书,归期未定,她归来之时,必是《北宁农书》完成之时。 待她归来已是正月初七,河滩上热火朝天,离开时刚上过梁,再归来已经开始盖瓦,银钱到位很爽快,待得三清殿建好,有塑神像的匠人进入,不是一人,而是三个人,开始打铁王塑神像,这三尊神像一尊六两银子。 第259章 龙神像 前院神殿建后,后院的禅房、香客院正在铺瓦之中。 正月初二夜,一个老道夜观天象,发现绵州上空有异象出现,掐指一算,他有一场大机缘,若遇贵人,将得仙缘。 他离开深山道观,一路进入绵州,空中的灵气波动越来越强烈,他来到碧水河,一路往下游行去。 就是这里了,他看到河滩上有人在建房屋,看那布局,似一座道观,再观河上,有一艘赏景船,船的周围灵气波动非常,只船中隐有人影, 好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清瘦老道,立在河滩上,扯着嗓子指挥大叫:“河边建观,当请龙神像,东边神殿得塑龙神。” 有人问道:“道长是何人?” “贫道是道观道长,唤我林道长。” 众人听说他是这处道观的道长,心时猜测他的身份,是赵道长的长辈,还是赵道长的同门? 人家让塑龙神,那便塑,东边殿室还空中,有了龙神倒亦妥当。 林道长道:“西边为姻缘殿,可祈姻缘、平安,塑月老像。” 王木匠听从他的安排,又令塑像匠人在西殿塑了月老像。 林道长对神殿提了一大堆的毛病,什么祭台、香火台,签筒等等,还有神殿的摆设也得照他的来。 “银子不够吗?不够找船上的要,这四位阔主最多的便是银子。” 林道长挑罢了神殿,又对香客房、厨房、杂库房提了一堆意见,哪里应该添何物件,都得给弄来。 最后他看了禅房,正禅房三间,设有偏门,东、厢房亦有禅房。 建造合理,这里头挑一间可以做库房,他就挑东房两间厢房,一做库房,一做自己的禅房。 二月初二,龙抬头,苏晴晋入筑基四层,启开双眼,举目看到建好河畔道观,只是道观有了名字,悬挂上一块偌大的“青龙观”。 苏晴取了预备的点心、水果,吃了半饱后,摇船靠岸,上了船,将船与石柱系在一处,走了数丈远上了一处长廊,建长廊,是为了让水蛟生出长龙角,龙角长则可一飞冲天。 苏晴沿着长廊走到道观正门。 王老木匠唤了一声:“赵道长。” 苏晴打量着众人,三清殿的人可不少,东边是龙神殿,西边是月老殿,“怎么这么吵?” “林道长说我们给备的家具太差,嫌签筒不够好,将供桌、香炉都挑了一遍,这可是仁和县能寻到最好的东西了,香炉是铜制的,一对就要二两银子。” 苏晴问道:“林道长是谁?” 王老木匠道:“近来,来了一个道长,不是与赵道长是同门?” 她就一个人,哪来的同门。 苏晴进入三清殿,一个清瘦的道长正一手叉腰,“我们是缺钱的吗?我们缺钱吗?你们就给配了这等供桌,怎么也该黄梨木、紫檀木?柏木如何配得上青龙观的气派?” 苏晴轻咳一声,林道长回过头来,看到来的女道一身灵气逼人,当即抱拳一躬:“师叔啊,这些匠人欺负我们出家人,弟子已经说了要最好的,可你看看,这都是弄的什么,这破香炉又丑又难看。” 苏晴道:“适可而止罢,他们亦不容易。” 王老木匠说了一口气。 苏晴道:“还需添补多少银子。” 王二木匠道:“这次的摆件买了最多的,瓷瓶、碗盘都买了最好的,除了早前还需补的三百两,赵道长得再补我们二百两银子,仅是添买的五套上品茶具,一套就得二十两银子。” 丁木匠道:“这是我娘子与他家娘子去州城买的,真是二十两银子一套。” 苏晴道:“我没不信,这次辛苦你们了。” 她掏了一张银票出来,是一张五百两的,笑道:“下次若有需要,我还找你们。” 她扭头看了一眼,“鞭炮买了吗?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是二月初二,这道观又被你取名青龙观,放鞭炮以示庆贺,我……来上第一炷香。” 王老木匠道:“我家存有鞭炮,我着人送来。” 苏晴取了一锭银子,“着人送二两银子的鞭炮,三两银子的香烛、灯笼。” 有钱好本事,不到半个时辰,拉了两辆马车,灯笼、香烛全有了,鞭炮开发,噼哩啪啦地放起来。 苏晴手持着香,对着三清叩拜焚香,结束之后又对龙神拜香,最后是月老。 烧完之后,她面露疑惑,“我是道姑,拜什么月老。” 林道长道:“师叔,月老还能保平安。” “就当保平安吧。” 苏晴付了王老木匠银子,请他帮忙买一批米面粮油与蔬菜。 众人结了钱,陆续退去,附近的村民听到鞭炮声,知青龙观成了,开始接受香客烧香祈福。 从上午到黄昏,便有附近的村民陆陆续续地来烧香。 苏晴占了禅院正房最中一间屋子为自己的房间,中间一间与东是相连,中间墙上有一道门,里头可作修炼室与寝房,外头是禅房亦是会客室。正房西间则空置下来。 她用了一日的时间将自己往后要常住的屋子拾掇好,墙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道”字,又将早前绘好的三清神像悬挂屋中。 寝房里有一个书架,将游湖买来的书籍摆到书架上,书案上摆上笔架、镇纸等文房四宝。 苏晴刚整理好,林道长便在外头唤道:“师叔可在?” “进来。” 苏晴坐在蒲团上,面前摆了一张矮案,案上一头有油灯,而她背后则是一个偌大的“道”字,林道长看着这字,墨迹未开,抱拳道:“师叔书法一绝,弟子佩服。” 苏晴转着手里的佛珠。 林道长瞪大眼睛。 苏晴道:“你是我的假师侄,而我是个假道姑。在绵州换户籍时,司户说女子不嫁人就得罚款,思忖之下,就弄了道姑度谍。我一个修行之人,嫁什么人?有了度碟倒能省去诸多麻烦。” 修行之人,这是修士? 他自小坑蒙拐骗,也干过不少出格事,因着这儿,在观里几乎人嫌人弃,可是他是用了近二十年时间才学会观天相,占卜、算命、解卦,委实不容易。 有一回,三清观中来了一个贵客,观主与师伯、师叔,甚至得宠的师兄弟们都去了,他偷溜进后山,才知此人是修士,习有仙法神通颇是了得,挥手之间能化井为雨,还能御风而行。 “我没拆穿你的身份,是道观需要一位道长打理事务。说说你的身份、来历。” 第260章 我是修士 林道长在心下想着组织语言,脑海里传出一个震耳的声音:“我是修士,别想糊弄我。” 声音从脑海里炸响开来。 林道长老老实实坐在对面,“贫道是太白山三清观道士,姓林,名六,年幼时就是个乞丐儿,有一年冬天,快要冻死时,是三清观云游的空竹道长救了我,将我带回观中做了打扫弟子。” 莫不是她与六有缘,乔六婆有个六,第二场梦境里的王六居士,也有个六字,而今来了一个道士唤作林六。 苏晴道:“你都会什么?” “背诵道经、抄写道经、做法事,还会观天相、占卜、算命、解签、看风水,三清观不入世,但在蜀地有其他同门坐镇的道观,收了香火钱就送到观中供弟子们修行。” 观天相最近八年新学的,时灵时不灵,但最近一直有异相波动,他占了两次,都说自己有大机缘,他便从观里出来,一路寻觅,寻了许久才找到此地,来后一看河上,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机缘与这女修在一起。 苏晴道:“你为何给此观取名青龙观?” “我来到这里前,有一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河滩有一座古庙,庙里是一条碧绿色的大青龙。” 苏晴道:“往后就叫这名。你在三清观没习修仙功法?” “没有。” 苏晴道:“你可晓自己有无灵根?” “何为灵根?” 苏晴微蹙眉头,“灵根对应五行,分金木水火土,又有极品异灵根:风、冰、雷;再有灵根之王混沌。单一灵根称为天灵根,水生木,水木则称上品灵根,相合三灵根为中品,四灵根、五灵根以及相克双灵根称为下品。” 林道长摇头:“弟子不知。” “你得唤我前辈,但对外已经唤了师叔,往后就唤赵师叔。”她顿了一下,虚空一摊手,手中出现了一张银票,“这是千两银票,且作观中日常花销,你若一人忙不过来,收留二三弟子跑腿使唤即可。往后,青龙观由你打理,你为青龙观主持道长,我为长老。” “弟子多谢师叔。”林道长行了一礼,接过银票,她能凭空变出银票来,看那些匠人拿着的,不像是假的,应是真的。 苏晴道:“将手给我,我探探你有无灵根。” 林道长伸出手,苏晴摸了一下,用灵气感动,她是火木,木生火,火生土,无土地,木感应水,木灵根微微一动,这是上古的‘测灵根术’,十二法术之一,火克金,火灵气一掠,林道长的灵根为之呼应,有火亦有木,甚至还有金。” 她收回了手,“你运气不错,除土以外的四灵根。” 林道长面露喜色。 苏晴道:“你这几日好生打理观中事务,我需得整理功法,改日传你修炼功法。” “赵师叔,弟子告退。” 不过三日,林道长就从外头弄回了几个人,一个体弱的妇人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将他们收进了西跨院,那里有香客房,也有杂役房,且厨房、杂库房都在那边。 “你就在观里住下,云娘负责厨房,两个孩子负责清扫神殿,有时帮忙跑过腿。” 林道长带母子三人进了杂役房,里头有大铺,该有的家具亦都有。 “你们记住了,东跨院是道观重地,是我师叔修行悟道之所在,不得传召,不许迈入,否则,贫道能买你们回来过安宁日子,就能把你们给卖了。” 赵师叔可说要传授他功法,便是三清观都不能学到的神通,可不能让寻常人学了去。 徐谡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在黄昏下了山,来到河滩上,看着停在岸边的游船,走近时,看到熟悉的笔迹、丹青。 是她…… 她回来了! 她真的没有死。 是那个道姑。 徐谡难掩激动,在草丛坐待天暮,近了三更天,跃过道观的围墙,落在院中,一个中年道士正在数铜钱,“真是太穷了,捐几文香钱,还不如不捐呢,往后贫道只初一、十五解签,一次就一个时辰。” “这都多少日了,收来的铜钱还不到三百文,香油钱都不够,也亏得师叔有钱。” 徐谡心里暗道:华凰公主莫不是有了奇遇,被高人救了? 他小心翼翼地进了另一间禅房,这是一套二的屋子,外间是禅房,里头是寝房。 禅房挂着一幅偌大的“道”字。 寝房里,挂了几幅字画,山水、骏马有之,不仅有南国风光,亦有北国风景。 苏晴沉声道:“徐谡,进来吧。” 这声音,不是苏晴还有谁? 他到底还是来了,他推开禅房门,待进来时,她已经坐到案前。 徐谡这才瞧清,坐在面前的少女太美,美得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 “徐谡,回京城罢,华凰已死,世间再无华凰。” “你……你是华凰公主?你没死,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晴没有回答,“我在宫狱,曾告诉皇帝与大皇子,天下有一位神医,唤作妙手,能替人改颜换貌。当日从你们手里带走我的,正是他,待我醒来已经是半年后,我成了现在这模样。这是北宁萧丞相之女萧纨的样子。” 徐谡道:“我听梁国公府的人说了,北宁变得强大,北宁国舅、萧丞相生了一个自小喜爱侍弄庄稼,发愿要让北宁百姓吃饱饭的女儿。她一直在研究适合北宁种植的粮食,且已成功。北宁掌握了造大盐田法、精盐法,北宁在所有大城池甚至在边城开了‘豆腐酒楼’。” 原来,萧小姐是她,她便是萧小姐。 “为什么,你是大周人,你在帮北宁?” 苏晴神色淡淡,“北宁对我有知遇之恩,给了我施展才华的天地,更重要的是上至萧皇后,下至百姓,他们给了我真正的敬重。 我做那些,在我眼里,有猛虎为邻,饱老虎比饿老虎安全。” 一旦北宁缺粮食,大周进行制约,他们为了活命,必会扰边。战争发生,最苦的是百姓。 宇文晏将她视为战乱的起源,处处杜绝,如果不是寻到一个假的,估计找到真的,他也能杀。在宇文晏的眼里,死一人可保更多的人,就值得牺牲。 苏晴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 “你再也不想做回华凰,你就不想太上皇,不想……” 第261章 两个世界 “从我出生起,我就是苏皇后的一枚棋子。除夕那晚,苏皇后带着东顺进入宫狱,告诉了我所有的真相,我不是苏皇后的女儿,她的女儿是苏迦,我其实是魏王世子与赵氏之女。 苏皇后年少时爱慕魏王世子,可魏王世子娶了我娘赵氏。生我之时,苏皇后得到消息,以送稳婆为名,将燕国公夫人宇文氏一年前诞下的死胎换给了我父母。 皇家档籍之中,记录赵氏诞下一个男胎死婴,其实不是,我娘生下的是我。我与苏皇后有几分相似,因为苏皇后与我娘是姨表姐妹。 我在这世上,再无一个亲人,魏王一脉的后人早就死绝了。 赵国公赵家也因是魏王世子妃娘家受其牵累,成年男丁被杀,女眷被贬为宫婢。 在我改换了容颜醒来后,我知道再也回不去,我彻底放弃了华凰的身份,放弃了曾经的一切。 徐谡,我们之间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三年我遇到许多人,也遇到许多事,我更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我为伍者,是佛门高僧、道门道长、世外高人。” 她不是崇熙帝与苏皇后之女,苏迦才是。 “若苏迦才是大公主,苏皇后为什么要她嫁给宇文晏……” 苏晴道:“真相重要吗?我告诉过皇帝,我说东顺公主身份有异,她是李翠芳,可他们信吗?既然他们不信,说再多不过枉然。” 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那些人自己在装睡,可心里什么不明白。 “你并没有放下,如果真的放下,你不会回绵州,不会回到仁和县。” “陶康对我批命,‘欲求安宁日,去处归来地。’这是我的去处,也是我的归来地。徐谡,你我相识一场,就此作别,你可以去你的地方,你为华凰守陵三年,如果是因保护不力而愧疚,已经足够了。 你保护不了华凰,因为她这一生,从出生那一日开始,就被苏皇后算计了。苏皇后让亲生女儿嫁给宇文晏是皇家最大的丑闻。” “莫非,他们有一人并不是皇上的骨血。” “宇文晏过继燕王,是因他是燕王府三公子之子。” 徐谡沉声道:“你在看皇家的笑话?” 他在讽刺她。 难怪梦境里,虚云会说,喜欢她的那几朵桃花,全是对方一厢情愿。 这样的徐谡,她很不喜欢。 志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了解她,只是一味的喜欢华凰,他是喜欢华凰那个人,还是喜欢上华凰公主的身份,恐怕也只有徐谡能知。 “我的父亲、祖父是皇家人,在六王兵变之时死无葬身之地。徐谡,你我非一路人,我很厌恶你这样的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学天赋自以为是。不要来挑恤我最后的耐性,今日的赵晴只是赵晴!” 她衣袖一挥,眼里愤出了一团怒火,紧接着,身后的摆件瓷瓶开始摇晃,砰砰爆裂之声不断传出。 徐谡看着摆件破裂。 林道长听到异响,“赵师叔,出了何事?” 苏晴衣袖一抬,房门大开,破裂的摆件在立时化成了烟雾、飞灰。 林道长惊得目瞪口呆,这是赵师叔的法术神通,当即顿首。 苏晴冷声道:“送客!不许此人踏入此地半步,今晚我会在禅房布下法阵,你记好进入之法。” “是,师叔。”林道长面带恼色,“壮士,请罢!” 林道长扯着徐谡,将他推出后门外。 再回来时,苏晴取了一箱的宝石出来,各种颜色都有,她将宝石用手掰开,分成大小匀称的石块。 林道长学着她的用,一扳再扳,却依旧那么大。 苏晴道:“不得用蛮力,得有技巧,寻到宝石纹路扳分,你且歇下吧,我今晚要布个法字。” “师叔有事吩咐一声。” 这才是师叔的真实模样,生得也太好看了,莫不是天上落下的仙子,他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女子。 苏晴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在禅房布下了法阵,翌日将如何进入、离开的法子教给了林道长。 徐谡失魂落魄地回到山上,立在陵墓前,久久无语,华凰竟然未死,还道破了那么多的秘密,她是魏王后人,是太上皇胞兄的孙女。 她讨厌他,也不屑再搭理他。 她一怒之下,能让摆件破碎,还能化为飞灰,她是如何做到的? 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她说他不信她,既然不信,她也不需再多言。 当天空微明,徐谡还在沉思,在往事与昨晚所见的惊骇中,他似乎明白了那句“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我为伍者,是佛门高僧、道门道长、世外高人。”的真正含义。 她既活着,他便守着她。 她一日不接受他,他就守一日;她一年不接受他,他就守一年。 他早前不是发愿,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他会好好地陪她,保护她,再不让她惨死,为什么要在乎她的选择,要在乎她要不要回皇家。 徐谡想通之后,寻了荆棘,前往青龙观,在偏门外长身而跪,“徐谡向赵小姐负荆请罪!” 林道长一听这声音,当即跳了起来,打开偏门,斥声道:“哪来的回哪去?我师叔不会理你,你快走吧。” 这小子肯定是觊觎师叔的美貌,就凭这种凡夫俗子,师叔才看不上。 林道长合上房门,见苏晴房间无动静,去了西跨院,他好像少见苏晴进食,以师叔的修为神通,应该是辟谷了。 林道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肴,师叔还是要讨好的,往后修炼还得师父指点。 他指着自己做的菜,这可是在三清观学来的菜式,“瞧见没有,这才叫饭,你做的那个委实太难吃,就算我们这里是道观,好歹也要能下咽,不能下咽如何能吃。” 林道长捧起托盘,进了禅院,立在外头道:“禀师叔,弟子下厨给师叔做了几道菜。” “进来。” 苏晴呼了一声,林道长推开门,苏晴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感慨,“不对,功法还是不对,若是枯井在,她定会有法子,可她云游去了。” 林道长看她书案上写的字,深奥难懂,“师叔,这是弟子做的斋菜,你且尝尝。” 苏晴道:“功法的事,你再等等,我是火木双灵根,得用我修炼的功法推衍你修炼的功法,还需要时日。” 第262章 晓穴位 林道长道:“师叔,好饭不怕时辰晚,弟子能等的,反正都等几十年了,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晴对他道:“你坐对面,一会儿我有事和你说,后面的功法还未出来,但前面的功法还是能修的。” 林道长很是恭敬地坐在面对。 苏晴每样都尝了一下,“还不错,味道甚好。” “师叔喜欢,往后每过一段时间,弟子就亲自下厨做一顿。” 苏晴用罢了饭。 林道长不浪费食物,打了一碗米饭,就着剩菜吃起来。 苏晴拿出一张纸,“这是修仙功法:感悟灵气,你是四灵根,进入感悟之后,会看到天地间的灵气光点,红色为火灵气,绿色为木灵气,银白色为金灵气,黑色为水灵气,如果看到了这几种灵气闪动,你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便是捕捉灵气,你习过武没有?” 林道长摇头。 苏晴道:“对人体百穴可了解?” 他在摇头。 苏晴道:“得了,你明日去县城书铺,想办法买一张人体百穴图,先了解穴位,你不了解人体百穴,我如何与你讲运转功法。 捕捉灵气后是吸纳灵气,将人体百穴当成一处处仓库,灵气装满仓库,运转功法就能晋级。 从小小的仓库,晋级变成小仓库、中仓库最后是超大的仓库。 这是最基本的修炼,必须要熟谙穴位图。我讲运转轨迹时,你要一听就知道如何运转,现在我要与你说各种穴位,我现在说了你亦如听天书,若是不会,你抽空也老中医请教,得知道每一处穴位的功效。” “师叔教训得是,弟子明日就寻穴位图。” 这东西大多药铺、医馆都有,买不到,他便是偷也要偷一幅出来。 原来学修炼,还是精通百穴位,了解百穴的每一处功效。 林道长为了熟谙人体百穴,花了十两银子,缠着仁和县一位老郎中教她,老郎中收了银子倒是很用心地教授起来。 林道长不在,是云娘带着两个孩子清扫神殿与西跨院,一日三餐自做了饭吃,以前一直吃不饱,现在看到厨房里的米罐、面粉袋,放开肚子吃。 苏晴不是修《北宁农书》便是在弄功法书籍,弄来弄去了没个结果。 徐谡跪在地上,直跪了三天也没人睬他。 苏伯爷委实看不下去,着家中下人给他送了吃食。 “徐爷,你跪求无用,我们听说啊,青龙观的林道长去县城了,正与县城的老郎中学医术,他三天没回来,吃住都在老郎中家,说是学不会就不回来。喏,观中因他不在,连菜都不卖,上次买的米面不少,想来观中也不差吃食。” 徐谡饿得两眼发花,现下有人送来,接了饭菜吃起来。 苏晴知道他跪在外头,只得懒得理会,她是修士,而他不过是凡人,往后走的是不同的路,可她的修为不高,要看一眼就能瞧出灵根,非筑期八层以上不可,她只是筑基四层的修为。 徐谡用罢饭,依旧跪在道观偏门外头。 苏晴终于整理出功法书籍,是根据五行功法来的,用了火木诀的融合术,等级不高,比单一灵根的功法书籍还低些,但这是最稳妥的法子,加上前头的:感悟、捕捉、吸纳三部分,步入修炼不在话下,只整理出至筑基二层的功法,后面的以后再慢慢来。 耗时九日,她坐到案前继续整理《北宁农书》。 徐谡还在偏门外,她是不肯再接纳他,也不愿再给他机会了,明日就是第十天,她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因为他与皇家的一人,寒了她的心,被她认定他们个个居心叵测。 如果明日她依旧不理,他就起来,他会离开绵州回京城,曾经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曾经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女只作梦里人。 林道长终于背会了人体百穴图,还懂得所有穴位功效,哪些是管内腹,哪些管头部等,都背熟了,为了答谢老郎中,他记熟后又给了老郎中十两银子。 待她满心欢喜地回到西跨院,云娘迎了过来:“观主,厨房的米面用完了?” “一袋可是三十斤面粉,一缸大米是三十斤,我出门不过九日,你们就吃完了,你们怎么吃的?” 云娘低着头,多少年没吃饱过,她就拼命地做来吃,素日又无事做,不是做饭,就是吃饭。 林道长怒道:“你们给东跨院送了几次米面?” 云娘不说话。 “你们三个饭桶啊?一次没给我师叔送,你们三个就把米面吃完了,我明儿带你们回县城,我要将你们还给牙婆,她这是坑我,还说是厨娘,饭还没我做得好!” 云娘提裙一跪,身后的两个孩子也跟着跪下来。 林道长很生气,“不等明天了,你们收拾,现在就跟我走,九天时间,母子三个吃掉六十斤米面,知道这值多少银子,光吃不干事,谁养?” 他到底是把人带走了,拉了云娘,后面的两个孩子就跟着走了。 林道长少年时就混在市井,将坑他的牙婆狠训了一次,只要退银子,人不要了。 牙婆看着这母女三个,这出去不过半个多月,三人都胖了一圈,脸上亦有了血色,难怪林道长生气,三人九天吃掉六十斤米面,这是哪家都没遇到过的,六十斤啊,在寻常三口之家,吃三个月足够,可他们倒好,九天就给吃光了。 林道长吵了一场,这一回,牙婆重新给了一对兄弟俩,姑娘是个麻子,哥哥是个瘸子。“我只要退钱,我把人给养胖了,你照原价退我就行,否则我们去官府说理去。” 他已经想好了,与其买这种不可靠的,倒不如捡几个乞丐、孤儿回去,也好过云娘这母子三人,啥干不好,就只知道吃。 最后牙婆退了他十三两银子。 林道长拿了银子,在仁和县城转了一圈,捡了祖孙三人回去,儿子与人打架,误伤人命,被流放崖州十年。儿子走了,家败了,儿媳将家业变卖,拿着钱与人跑了。 祖孙三人没了去处,在仁和县一个废弃的破屋里以乞讨为生,大孙子十岁,小孙女八岁,祖父有近五十多岁,林道长将人给捡回来,又给了两身换洗衣衫,说了他们三人的活计,一句话,观里供他们吃住。若是干好了,也会给些赏衔,但是必须把活干好。说了上三个是母子三人,九天吃掉三十斤米、三十斤面,还有一大堆的蔬菜。 第263章 讲功法 这祖孙三人都是地道仁和县人氏,家住在离县城足有三十里地的花庄,是整个村子少有的异姓人,祖上是入赘到庄子里的。也至他儿媳卖了房屋、田地他都不知道,这儿媳原就是槐花庄人氏,将这些全低价卖给了她娘家父兄。 人家一接手,又有文书,立马将他们祖孙三个赶出来。 祖父称章大顺,孙儿唤作章小金、孙女叫章小玉。 章大顺连连应承,保证如何勤快用心。 林道长从西跨院的库房里取了一袋面粉,装了一缸大米,领他们看了住的房间,依旧是大通铺,但被褥等物一应俱全。 章大顺当天来了后,带着孙子、孙女将神殿、西跨院都打扫了一遍。 林道长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好的,着村民送了几捆柴来,那母子三个多能吃,柴都快烧干净了。 林道长留了两碗菜给章家祖孙三人,又让他们从锅里盛饭吃。 “师叔,该用饭了。” 徐谡听到里头的说话声,多少天了,他还以为她不在,原来一直在,她是不吃饭的?“赵小姐,我准备明日回京了,特来告辞。” 苏晴对林道长道:“你领他进来吧。” 林道长开了偏门,“我师叔令你进来。” 徐谡抬步进入院子,跟上林道长的步伐,进了禅房。 苏晴道:“今儿林六的饭菜做得多,一起用些,林六你的饭也盛上。” “是,师叔。” 苏晴接了一碗饭,递给徐谡,他真是饿了,接一触到,他想收回,而苏晴却惊然地发现,徐谡有灵根,且是天灵根——金。 单金天灵根,比她的灵根都好,很是厉害了,难怪在武学上如此厉害。 苏晴道:“吃完了饭,我与你们讲修炼功法。” 林道长看着徐谡,“师叔……” “他有灵根,比你的灵根好,你要不说回京城,我是不会开口留下,人得知进退,适可而止。用饭吧。” 吃完了饭,林道长飞野似地将东西送回厨房,又叮嘱章大顺:“东跨院是禅房,我师叔在修行,你们没事别过去,若是烦了,可从西跨院偏门出去走走。这一片三百亩的河滩全是青龙观的,实在太闲,开垦荒滩做菜地也行。” 待林道长回来,苏晴仿若老师一般讲解起功法,“第一步,感悟灵气。”将上回的内容重复了一遍,“第二步,捕捉灵气。” 她移着莲步,说如何捕捉灵气,尽量说得更仔细些,林道长要捕捉除土以外的灵气入体,而徐谡则只需捕捉金灵气入体。 “第三步,吸纳灵气,刚开始是用鼻吸入,而随着修为的晋级,可用皮肤、毛孔,四肢百骸来吸,你能吸入的越多,灵气恢复得越快。” “第四步,便是功法运转轨迹。” 她取了一幅人体百穴图来,用手指着图纸,将运转的功法划给林道长看,划完一遍,问道:“你用手转一遍给我看。” 林道长连划了三次才真正学会。 苏晴点了一下头,“不能出错,这是你的修炼功法,拿回去背熟了,一旦背熟,你就可以修炼了。” 她递过一页纸。 林道长接过,“师叔,弟子告退。” 终于拿到功法了,可以照着修炼。 林道长当即闭关修炼,照着苏晴讲解的感悟天地灵气。 苏晴拿了一张纸,“你的功法与他的不同,这是修仙功法《金灵诀》,你记住心法口诀,用你的武门内家功法进行运转。《金灵诀》乃上古大神留下的功法,是天地间最上层的修仙功法,你以后便知其高深之处。 此功法只适合金灵根之人,旁人无法修成,但凡修仙功法,不得私自任意外传,稍有不慎就会结下因果,善果还罢,若为恶果,传功者得担下大恶果。 你若记熟了,便可以回房,是回山,还是在我隔壁西屋修炼,皆凭你心意。” 他都想要放弃了,却是这般的峰回路转,原来苏晴已经踏上另一条路,修仙功法,他从未听过,但似乎那晚她用的便是这功法,是比武功更厉害的功法。 徐稷用一个时辰将心经背熟,苏晴为他讲解了一遍功法。 他转身去了西屋,吃饱喝足还得了功法,他傻了才回山上,得赖在这里继续住下来。 林道长感悟天地灵气,一个时辰没感觉,两个时辰不是没感觉,直至两天后,饿得前心贴后背,还是没感觉,只得从房里出来,进入西跨院厨房,见锅里有粥,盛了一碗吃。 不见章大顺祖孙三个,打开偏门一看,祖孙三个正在河滩上开荒,有的提着水桶,有的挥着锄头,还有的在拔草,忙得不亦乐乎。 徐稷因苏晴留他下来,心头欢喜,越发能放开心怀,很快进入修炼,看到了天地间的点点金沙般光亮,空气里虽不多,但亦不少,想来这个便是苏晴说的金灵气,他试着捕捉,忆起功心法口诀,照着苏晴所授将金灵气吸入体内,穴络传来一阵刺痛,强行推进,继续吸食,虽每运行到下一处穴位,那里都很痛,但他成功了。 修炼令人忘了时间,三天后,徐稷运转成功,晋入炼气一层,肚子里很饿,而他却不愿停下来,成功的喜悦让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他再继续运行,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一天晋入炼气二层。 好饿,可他能咬牙坚持,当年在宫中,因犯错被罚五天不吃饭也有过,那些日子,他只能饮水。 又两天后,徐稷成功晋入三层,只时遍体刺痛,就连毛孔都似在针扎,遍体生出的汗水,这种刺痛一直坚持了三个时辰,一遍完成后,内衫已经化成了硬壳贴在身上,一股恶臭传出鼻翼。 这是淬体排毒! 他听苏晴说过两句,这是炼气三层才会出现。 待他出得房门,外头正是繁星点点,他自偏门出去,借着夜色回到山上,沐浴更衣,将换下的衣袍直接烧掉,做了一顿大餐吃饱,收拾几身衣衫,将被褥、帐子等物一并整理到箱子里,扛着箱子下了山,再回到西屋,将自己的房间布置整理了一遍。 他不知道她在作甚? 直至近天明时分,听到声响,出来时,却见她将几株桃杏梨李种在禅院。 他昨晚进来时,并未发现院子里的树坑,可现下却有四株树坑,她纤指一动,便见碧水河谢飞出一条水龙,她以一化四,水龙洒落在坑里,她将树放到坑中,用脚交土填回树坑。 徐谡道:“你这是仙术?” 第264章 小法术 苏晴道:“小法术而已,唤作御水术,在世外常见得很,只是凡俗界少有人见便以为稀奇。” 徐谡挑了一株桃树放在另一个树坑,用手扶树,用脚推土。 苏晴很快将一株杏树种好。 她扶好树,徐谡过来推土,将其踩实。 苏晴道:“我会在青龙观继续修行、长住,我走过很多地方,论灵气不输北朝的宁国寺,适合修行。” “河对岸如何?” “灵气浓郁的这一片,全被我买下来了,这片河滩三百三十亩,算了三百亩的钱,河对岸灵气有,但不如这里,你没发现河对岸的河滩旁有一片良田?” 徐谡道:“明明是荒滩,怎会灵气最浓郁?” “以后会明白原因的,你往后就照着我讲的修炼即可。恭喜你炼气三层了,你把自己的胡子刮了,没胡子会显得精神些,你现在也是修士。” 苏晴与徐谡在院子里种了四株树,两人又带了剩下桃杏树,进了西跨院,挖了树坑,将树种下。 院子里的树种好了。 苏晴道:“昨儿夜里,我从山里挖了好些树苗回来,你随我一起种下,河滩边界处,一定要多种树,以示地盘是我们的。” 有松柏,有竹子,有柳树,还有梅杏桃李,苏晴与他去了边界挨上游的地方种了几排柳树,在靠高处的地方种上松柏,再在挨下游的地方种了几排柳树,最后挑了个地方种了几丛竹子,在旁边又种了梅杏桃李,这些是从山里挖来的,他日还需嫁接。 林道长第二感悟灵气又失败,这次饿了三天,实在受不住,他出来去厨房,又将锅里的剩饭粥吃了个精光。 章大顺祖孙三人在河滩上开垦了一亩地出来,将河滩的石子捡得干干净净,垄土撒了菜种,菜种是与附近村民讨的。 林道长看到苏晴带着徐谡种树,一天就能种上百棵,什么树都有,有大的,亦有小的,自己跟着帮忙种了三天的树,每一天都累得直不起腰。 苏晴道:“还是感悟不到灵气?” 林道长很是沮丧。 “慢慢来,机缘到了,自然就能感悟到,下次闭关前,准备一些干粮,蒸些馒头,准备一些清水在屋里总能做到。有时候忍一忍,抗一抗饿,会有意外的收获。” 林道长似明白了什么,当天夜里再感悟时,终于看到了光点,照着功法运转还真是成功了,只是这也太痛了,一忍、再忍,三忍,当正午之后,他欢喜地步出房门,站在苏晴的房外,“师叔,弟子成功了,我学会吸纳天地灵气,也会运转功法了。” “入门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师叔,我去厨房做些你爱吃的。” “好。” 徐谡从自己的房里出来,他晋级了,是炼气四层。 苏晴打量了一下,“恭喜,你晋级得很快。” 待他坐到对面,她拿出一页纸,“《金剑诀》是金灵根功法,你在这里背熟。” 徐谡用了一个时辰将功法背熟,他能领悟上头的内容。 苏晴一抬手,指尖凝出一团火苗,立时化功法化为灰烬。 徐谡道:“你是火灵根?” “是火木双灵根。”苏晴纠正了一句。 徐谡道:“禅房不错,地方还是小了些,要练这功法需得在室外,而周围的树木还未长成。” 苏晴道:“我们有三百多亩的地盘,如果你觉得住在这里的不舒服,可在这范围之内另挑一块地盘造屋,造好的屋子归你。” 徐谡笑道:“这好,我喜欢……”说完这三字,面上有些尴尬,反是苏晴神色淡然,“这里有屋住,你可以选择包给村民建造,也可以自己建造。” 他问道:“你想要一座单独的院子么?” “如果够漂亮,我会很乐意搬进去,可若都是一样的,不如继续住在这里。” 如果建好了,她会住进去。 这个时辰,林道长不见了人影。 徐谡道:“今儿是三月初一,林道长在前院给人解卦。” 苏晴道:“他是从太白山三清观来的,算命、合八字还是有几下子,由他打理观中事务就好,他知道分寸。” 外头,有人连连惊呼,“快看,碧水河好美!” “这有什么?也就你们石庙镇的人没见过,最近三年,每到三月,这一片的碧水河就会闪出翡翠般的光芒。” 苏晴带着徐谡出了禅院,自偏门进入长廊,立在长廊的尽头,河面上五光十色,这一片碧水河面仿若一面翡翠镜子。 徐谡道:“我来这里后,最近三年,每到三月就会看到这样的美景,清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是从河底升起的浓郁灵气,更多是木灵气,你说这个异象整个三月都会有?” “只出现在辰时的下半个时辰,时间久会是半个时辰,短的时候一寸时间,下雨天、阴天时,整个河面就像一面碧玉,若是晴天,朝霞照耀就会五光十色很是绚丽。” 苏晴看着天空,“明日亦会是晴天,我先乘船去河上查看。” 她下了长廊,走过河滩从石柱上解下船,跳上船摇浆,徐谡跳到船上,整个碧玉河面只占据青龙观这边六成的河面,河对岸虽有灵气,却远不及这里。 苏晴还待查看时,五光十色消失,河面恢本来的颜色,河水缓缓的流淌。 徐谡看着她惋惜的神色,“在仁和县志上有过记载,说每过若干年就会出现这样的异样,时间会持续六年,每次都是三月,这一片河面有半变转为碧玉色,朝霞之中会出现五光十色的美景。” “半江瑟瑟半江红?” “正是这样。” 美景消失,苏晴感觉到河面的灵气很浓郁,当即盘腿打坐,将灵气吸入体内,灵气极是干净,虽未晋级,但身心舒坦。 三月初一下午,苏晴唤了林道长来。 “林六,以后你唤徐谡为徐师叔,这是修为辈份论的,我明后日要出一趟门,我不在的时候,你是青龙观住持观主,你徐师叔便是观中的长老。你若要收授弟子亦是可以的,两间西禅房现下还空中,我的房间莫动,我不喜旁人动我屋子。” “是,师叔。” 徐谡做他的师叔,此人早前也不会,但修为比他晋得快,人家是天灵根,不是他能比的,他想到太白山三清观的弟子,多少人连修仙功法是什么都不知道,立时心下平衡了许多。 第265章 神龙秘境 苏晴拿了一块红宝石出来,“若是观里缺钱了,你拿这块宝石去绵州变卖。” 这红宝石足有拳头大小,少说亦能卖出几千两银子来。 林道长收了红宝石,“弟子需要为师叔预备什么?” “不用预备了。” “是。” 打发走林道长,苏晴给了徐谡十几块银白色的宝石,“这是金灵石,里头含有浓郁的金灵气,修炼时能吸其石中灵气晋级,用过之后石头降级,但亦是宝石,你且留着使用。” 徐谡将宝石收回自己怕房中,装在大箱子里,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的大箱子都是私人物品,平日也上了锁。 翌日天未明,徐谡想要送行,门上贴了一封信,上头写着“徐谡收”:信里说她要出一趟门,信里有两张传讯符,她的好友枯井师太去了西域游历,在寻找古柏法王宫,若是收到她的传讯,给她留一封信,他可以提前前往法王宫,她还提到,古柏法王宫里藏有大机缘,修仙之人,与天争命,所有机缘都当争取。 苏晴此刻已潜入碧水河底,不用鼻子呼吸,改用身体的毛孔呼吸,行走河底能看到一座倒塌的庙宇,一个偌大的龙形石雕像倒在地上,周围还有大小不等的石头,大的是足有三丈长的条石,小的只有三尺来长。 从倒榻的旧址上可以看出当年这里的庙宇亦有神殿、后院,后院之后是一个椭圆的蒙古包状,那随圆包上有一扇洞门,洞门为青铜,门上刻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青龙,她自门内游入,这洞不长,不过数丈深,洞高六尺余,宽六尺,在洞的尽头有一道碧玉般却闪着波光的门。 她近了碧光门,用手触之,却能感觉到一股墙状,明明没有,“这是结界。”她用内力,打不开,再用灵力,手穿过了墙,她随之用灵力撑起一个罩子,穿过碧光门,眼前豁然开朗,对面是一座悬崖高峰,她正立在另一座高峰之巅上,山风猎猎,拂过了衣裙,早前在那边明明衣衫湿透,只得片刻,衣裙已干。 苏晴还没回过味,空中飞来一只绿色的大鸟,鸟背上立着一人,来人抱拳一揖:“道友,你为此座龙峰之主,冒昧问一下,可否与在下交换龙峰。” 不远处,一个火红鸟飞了过来,上头有一个红衣少女,轻啐一声:“青霄公子,你如何有脸面说出来呢?这座龙峰可是刚刚出现的,上头的灵药灵草、灵果不知凡几,更有上古留下的机缘,人家还没找,你倒先开口了。” 少女抱拳一揖,“在下是三号焰龙峰之主。” 苏晴回了一礼,“请问道友,我第一次来此地,这是什么地方?” 红衣少女道:“道友乃七号青龙峰之主,七号已消失数千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道友但讲无妨。” “我想求一枚上品疗伤果。” 苏晴道:“我不知此物长成何等模样。” 红衣少女道:“这倒容易,我送道友一本《万药谱》,你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她掏出一本匣子,将匣子一抛,苏晴纵身接过,匣子里是一套名为万药谱的书,足有六本之多,每一本都极厚。 红衣少女道:“此乃神龙秘境,每一座山峰皆是上古时一位神龙修成的体内世界所化,神龙一族自上古开始就有自己的修炼功法,他们能修体内世界,将要殒落时,无论千里万里,他们都会回龙冢。 龙身埋葬龙冢,而体内世界会在他们殒落之后进入神龙秘境,唯有有缘人,才能让一座龙峰现世,越是久不现世的龙峰,上头生长的灵草灵药灵果便更多。因一座龙峰只能有一位主人,非主人而不能进入龙峰。” 她不能进入七号青龙峰,就像苏晴也到不了红衣少女所在的三号焰龙峰一样。 苏晴道:“好,我且在龙峰寻寻,若是找到疗伤果,我会送你一枚,你可有储放灵草的宝盒?” 红衣少女默了片刻,取出一只储物袋,“这里头有许多的药草宝盒,就送与道友了。我会在外头静候佳音。” 唤作青霄的公子轻哼一声,“红烟仙子,你可没安什么好心。” “至少我不像你,哄别人不懂。” 青霄公子乘着青鸟离去。 红衣少女望了一眼,鼻翼间俱是不屑。 苏晴转身间,看到山顶有一石殿,进入石殿翻看《万药谱》,分为草篇、花篇、果篇等,仅是草篇独占了四本,而花一本,果亦一本,原来天地间有这么多的药材,她一眼一页,仅是翻完六本就用了两页。 脑海里有了大致的印象,将书放回储物袋,在山顶寻觅起来,将上了年老的药草采集存放进盒子里,再往山腰攀爬,那里生长了两株疗伤果树,上头结了几枚疗伤果,从书上所讲分辩等级,上品果子有三枚,其余皆为中品。 女子看她采得疗伤果,驾着灵鸟而至,“道友采到了。” “我这就送你一枚,对了,这里会不会有传承功法?” “通常传在功法会在龙殿之中,你且入那里瞧瞧,如果功法好,你还能与别人交换。” “你能换一整套的五行修行功法给我么?或是换丹术给我,我是火木双灵根。” “五行修炼功法我可以送你一套,你能否用一朵上等驻颜花与我换。” “好。” 苏晴送了一朵上等驻颜花给对方,又得了一只盒匣子,这次是一整套的修炼功法,从炼气期到金丹期都有。 再回头时,少女已经离开。 她在峰上采了药材,只挑了最好的,回到龙殿寻觅起来,龙殿刻了一部象形体功法,上头是一部关于如何在体内修出空间世界的功法,可修于识海、丹田、心脏等,随主人选择,开避空间世界辟空间还需一种异果,名唤空间果。吞食此果再修炼此功法,无论是人是禽还是兽都能事半功倍。 空间果…… 万药谱上并无此果记载,但墙上文字记载,此果成熟时拥有空间之力自行开启掩饰功能,实将果子藏于与生俱来的空间中。空间果,非果树,而是长于草上,开花之时苗高二至三尺,每生出叶片九片时,开花,果成熟时有十二片叶子,其叶为七角星形,中央有一菱形大小的米粒光点。 她似在山顶瞧过这样的草,难不成那是空间草,她见过的、看到的都会有印象,当即在山顶寻觅,终于寻到空间草,生长在一片灵草之中,用手寸寸移动,果熟会隐形。神识、眼睛都寻不到,只能用手摸,果然摸了一个果子,她将其摘下,快速塞入嘴里,吞食之后回到龙殿。 第266章 资源排行榜 她参照上头的功法讲叙进行修炼,她思忖再三,觉得空间还是放在心房里的好,空间果里有一枚空间种,将此种移送心房,再将果肉的空间灵力注入,体内空间即成,一遍运转成果,心脏一阵刺痛,她内识探测时,只是小小的菱形米粒状,里头是一个直径约一尺大小,高约一尺的空间,还有土壤,怎的这么小? 她起身再寻到那片空间草生长的地方,这一次竟看到虚影中空间草生出一根分枝,上头结了一枚果子,比早前那枚明显要大,难不成是因为她拥有空间之力才能看到? 二话不说,她摘下这一枚带着浅金色光点的异果,入口服下。在采下之时,整株空间草快速地枯萎,最后化成灵气光点消失不见。 苏晴回到龙殿,继续修炼,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再将一枚金色的米粒种子移入心房,将两枚种子进行融合,曾经的一银、一浅金,立时变化了金色米粒,当空间灵气注入其间时,光芒大散,刺痛感再次传来,待痛感消失,空间从早前的一坪圆形直接晋入一千坪左右,接近二亩的空间,有土壤,里头的生机之力浓郁。 再转第三遍功法,将体内残余的空间灵气融入空间,又涨了一倍。 如此一届遍遍的运转后,空间涨到六亩大小,再无任何反应。 她起身出得龙殿,在山峰上采挖了一批品质上乘的草药,移种到空间,种满一亩大小,移植一株疗伤果树进入空间。 忙完之日,又是数日时间已过。 她将自己贵重之物移到体内空间存放,不打量的则放在储物袋里。 将七号青龙峰从山顶到山下都搜索了一遍,能移植的便移植,不能移植的便采取下来,不知名红衣少女所赠的药草盒全都装得满满当当。 她回到山峰,正待回龙殿继续修炼,空中出现一只立在剑上的青年,朗声问道:“七青峰主,不去神龙城吗?” 苏晴道:“我第一次来,有劳道友与我同行了。” 她很是爽快,开玩笑,现在这种时间也不是客气的时候。 这青年是剑修,来自另一方世界,从他处得知上古留下了四大神仙秘境:神龙秘境、麒麟秘境、朱雀秘境与玄武秘境。 能进入秘境皆各凭机遇,神龙秘境是凡人界每一千二百年开启一次,在修仙界大抵便是一百多年一次。 两人皆是御剑,行了一个时辰,便看到一片广阔的草原,在草原中央有一座古朴、威武的古老城池,整个城墙高约九丈,墙上刻绘远古神龙,或温文尔雅,或战意烈烈,又或是霸气十足,千姿百态,更一只傲视君龙,形象更是逼真。 两人落到神龙城门口,无人守城,门口有两塑雕刻的三丈高石龙。 青年道:“道友进入城中,切莫打斗,神龙城设有禁制,但回返途中却得小心了,但凡能进来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但能入者,俱是金丹以下的修为。” “炼气和筑基期?” 都是小修士啊,她也是一个小修士,实力不强。 “朱雀秘境是金丹期修士历练地,麒麟又称白、虎秘境,这一处是金丹期修士历练地,朱雀为元婴,玄武秘境为化神历练地。” 青年与苏晴说话,是看这女修生得委实好,且骨龄不大已是筑基修为,加上眼睛灵动,不似那种靠着男人上位往上爬的,是个自尊自爱的。 青年走近神龙石像,摸了一块灵石投进去,“入城得交入城费,神龙城便是靠这些灵石运转。” 苏晴挠了一下头,她没灵石啊,但她有绿宝石,想到这儿摸了一块出来,青年一看惊呼一声:“木灵石!” 苏晴不好意思地道:“我没带灵石。” “我替你交灵石,再给你一百块,你将这块送我。” 苏晴“哦”了一声,将绿宝石给了他。 他给了苏晴一百块灵石,又往龙像嘴里丢了一块,道:“入城之后,要多看,有时候旁人瞧你是新人就会坑你。” 苏晴道:“我看书上说有灵根果,吃了这种果子便能生出灵根。” “不光灵根果,还有洗根草,但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是极品龙峰。” “道友,那我就跟着你后面,还劳你多多指点。”她长身一揖,行了一礼。 青年很是受用,点了一下头,答应带着她。 苏晴跟着他进入城里,这也叫神龙城?我的个天,只得条街道,但这一条街却像九曲长廊一般几拐几弯很有特色,唯一的好处入城后不会走丢,没有岔路,沿着原路再寻回来即可。 青年入得城后,立在一块高三丈长九丈的龙碑前,这仅是神龙境贫富榜,排名第一的依旧是“金龙峰”,第二是雷龙峰,第三风龙峰,第四第一号白龙峰,第五是冰龙峰。 苏晴指着“七号青龙峰”笑道:“四十九位。” 青年低声道:“这可不敢声张。” 苏晴一脸懵,发现周围还有几个人在看。 青龙道:“排名四十九的七号青龙峰已消失数千年,凡俗便是万年之久,现下所有人都在猜测,此峰的资源最多,可看排名,虽在上等龙峰里头不算厉害。” 旁边有个生得很虎的男子环抱双臂,“这排行榜靠不靠谱。”他用手指着排名第一的金龙峰,“金龙峰乃上古龙皇殒落后所化,多少年了,一直是第一。我呸,谁不知道,金龙峰除了几株古松,穷得快连一根草都不长了,还第一,这不是胡扯。” “可我家族老祖说,神龙秘境的排行榜能通秘境天机,应该不会出错。” “我就说排行榜不靠谱,金龙峰乃三百龙峰里最穷的,呸,还富庶第一,这是倒数榜。” “要说第一,应该是七号青龙峰,多少年没有问世,一个月前突然出现了。” “我听说三号火龙峰主,拿了一套地摊上的《万药谱》换了人家一枚上品疗伤果。” “七号青龙峰主是个大傻子?” “上品疗伤果有多难求,在修仙界一枚就值百万上品灵石,一套五块上品灵石就能买到的书就换走了。” 被称为大傻子才明白,原来那书不值钱,是地摊货,在这里随处可见,可她那枚疗伤果价值不菲。 青年拉了一下苏晴,示意她离开。 有人大叫道:“快!剑皇宗天才出现了,正在满城寻找七号青龙峰主。” 苏晴心头警铃大作,这人找她作甚? 青年拉着她继续往前,还未走到百丈,一个骄傲俊美,背着宝剑的少年出现,身后跟着一个红衣少女。 正是得了苏晴上品疗伤果的那位,她盈盈一笑,讨好地道:“皇甫公子,这位便是七号青龙峰主。” 她被卖了! 第267章 交换 皇甫公子微抬着下颌,“我乃此届金龙峰主,我要与与交换龙峰一个月,喏,你以前采走的灵草灵药灵果我就不计较了,你意下如何?” 身边的青年抱拳道:“皇甫公子,这样怕是不妥?谁都知道金龙峰虽是龙皇殒落所化,可是那山上……” 除了几株古松,连根草都没有,说什么资源,而七号青龙峰却是资源丰富,即便这位女修采过一些,也不过像是井里打了几桶水,资源丰富出了名。 苏晴恼了红衣少女,“她用一套《万药谱》哄走我一枚上品疗伤果,公子做主让她把疗伤果还我,我将《万药谱》还她,公子来自大宗门,我想向公子求一套《万药谱》一套金、木、水、火、土、雷、冰、风的修炼功法,不能太低,中上品级的就好。” 上品功法就算有,多是家族、宗门的不传功法,但中上多是花了灵石就能买到的,下品功法就是地摊上就能买到,只需用下品灵石交易就能换得。 红衣少女跳了起来,“交易已成,你怎么能反悔。” “是你骗人在前,后出卖我在后,你用一套地摊修炼功法,换了我一株上品驻颜花,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但上品疗伤果你知心朋友给皇甫公子。” 皇甫公子一伸手,苏晴取了一套装有《万药谱》的盒匣子递过去。 红衣少女畏惧其权势,满分不舍地拿出一只盒子。 皇甫公子道:“这套书是我送你的,谁有她说的中上品级修炼功法,若有全套都拿出来,回头待我从七号青龙峰归来,我送大家草药。” 皇甫公子发了话,立时便有好几个修士拿出书籍,你一本,我一本,皇甫公子睨了一眼,足有十几本之多,“你清点一下,可是齐全了,能进这里的都是各宗门的天之骄子。” 雷、冰、风的功法少些,但亦各得一本,其他的最多便是水,足有三本,还有的是两种功法。 苏晴整理起来,收到储物袋,抱拳道:“多谢公子,只是我不知道如何交换……” 皇甫公子一抬手,手里出现了一枚玉简,“这上头有交换龙峰的秘法,你将其放在眉心就能学会。” 苏晴接过,往眉心一放,原来如此。 皇甫公子双手虚空一掠,一上一下,两手掐诀,化出一个光团,光团慢慢变成了一柄钥匙,是金光闪耀的龙形钥匙。 这是用自己的气息与灵气凝化而成,在他们进入这里成为峰主时,就带了那一峰的印记,只要凝出龙形钥匙,就能以交换钥匙的形式,与人交换峰头。 苏晴凝出的是一枚翡翠中带着一缕小火苗有龙形钥匙。 两人交换了钥匙,皇甫公子道:“捏碎钥匙就能进入龙峰,还有两月神龙秘境就要关闭,一月之期满,我们各回自己的峰。” 他当即捏碎了苏晴的龙形钥匙,身影闪光消失不见。 苏晴想着那青年一路待自己甚是不错,抱拳道:“道友,我先去金龙峰。” 金龙,在上古时乃是龙皇的真身,是众龙之帝皇。 苏晴消失不见,心里却暗道,待从金龙峰回来,定去十二号白龙峰拜访他,白龙属金,他是剑仙,来自二等宗门,而十二号白龙排名在六十多位,资源不如七号青龙峰。 苏晴再睁眼时,已经到了金龙峰,迈入龙殿,与七号青龙峰的龙殿只一部功法相比,这简直就是功法的海洋,我的个天,密密麻麻全是上古象形体文字。 “龙皇剑诀、龙相诀、龙威诀……” 她坐在龙皇剑诀前,开始背诵此剑诀,背完之后,照着上头的招式,修炼剑诀。 一天,两天……直至七天后,方才学会了龙皇剑诀。 她继续背熟龙相诀、龙威诀两部功法,背熟之后用笔抄录下来,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功法之中,找到了关于木、火属性的功法,一名“生生不息诀”一名“星火诀”,她用了两天背熟,再将其抄录下来,最后寻了“金、水、土”三属性的功法,再寻“风、雷、冰、混沌”功法。 寻到之后,各种抄录了一部存放起来。 一月时间就快到了,她四下寻觅,委实这山上除了功法,就没有别的,她却在十二株古松之间看到了灵气波动,她寻着灵气逆向而行,出现一扇偌大的门,上书“九龙神宫”四个大字,迈入大门,立时看到一座偌大的宫殿,说是宫,实为城,里头的各种异果、异草、异花无数。 上古神龙能修出体内空间,这才真正的体内世界,可是以前都没有人发现,难怪金龙峰之富庶秘境排行榜第一,果真是第一,遍地资源啊,她在《万药谱》上看到的各种异果,都出现在这里。 疗伤果,还是极品疗伤果树,不是一株而是有六株,只是果子不多,一株上只得二三枚,她挑了一株疗伤果树移植到自己的空间。 清毒果,此树移植易亡,极是尊贵,但吃一枚极品清毒果,妖毒、魔毒不侵。她采光了清毒果。 她一路便是疯狂的采摘,遇到以前没见过的树木、草药便移植进空间,最后来到了深处的九龙神宫的深处,里头有一座富丽堂煌的宫殿,华光异彩,正殿只有蒲团,正中有一条威风凛冽的金龙,整个宫殿全是用黄金砌筑而成。 她转入后殿,墙上依旧宝物形状大小、形状而设,摆放着各种奇珍异宝。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尊药鼎,将其捧在手里,正待再取,空中出现几个上古金字:“入此殿中,只能取一件宝物。” 这是警告还是提示。 她收了药鼎,退出后殿,又去了偏殿,里头似一个女子的闺阁,案头有一盏漂亮的琉璃灯,床上叠放着一套整齐的仙衣,薄如轻纱,却有七彩光芒溢动。妆台上有一面菱花宝镜,一侧放了两只首饰盒,一只俱是女子首饰,一只则全是男子首饰,无一不贵重华美,难得一见。 她取了琉璃灯、仙衣、两只首饰盒,连菱花镜也一并给收了,再走到书案前,右案放了六卷玉简,是古时用的简书,每一片玉制作光滑、圆润,是丹术文书,当年住在这里的女子必是一位丹师。 她收了玉简,看案上的笔质地不凡尽数,连偏殿的床榻、书案、衣柜全都收走。 去了另一间僻殿,这里是一间茶水房,能看到操作茶水用的灶台、工具,茶具无一不精美,她想到自己搬空偏殿,这次挑了两套茶具带走,对于其他的并未动。 第268章 宝盒 苏晴出了龙皇宫,又去了其他几座宫殿,可除了青龙宫、火龙宫能入,其他龙宫被结界所挡,她明白这与她的灵根属性有关。 青龙宫、火龙宫设有禁制,只能取一样,青龙宫《医书》,火龙宫《丹谱》俱为她所得。 之所称为九龙宫,有青龙宫、火龙宫、白龙宫、黑龙宫、土龙宫,更有雷龙宫、风龙宫、冰龙宫,合称九龙天宫。 苏晴在四下转了一圈,发现有一片灵泉,乃是九个灵泉池组成,旁的寻不到,只能寻到名为青龙泉的泉眼,她将青龙泉收入空间,虽然小了一些,不到六坪大小一处,寥胜于无,她猜中这与灵根属性有关。 又寻了几个瓶子,将九龙潭的潭水各装了一瓶进去。 她品了一下,青龙潭有强烈的生机之力,白龙潭则有金灵力,浓郁且纯净,在四处运了几圈,尽量多寻一些容器,装了各潭灵液收好。 在九龙天宫里转了一圈,收了一批花木,想寻灵根果、洗灵根草,可这东西竟是没有,清毒果、疗伤果都有,寿桃、福豆俱有不少,甚至生机灵草亦都有一大片,竟是没有灵根果、洗灵根草这样的东西。 确定没有,苏晴有些失望,在四下寻了一遍,收了一批药草种子,光影掠了又掠,她听十二号白龙峰的青年说过,若是看到影像化虚,说明秘境要关了,就得准备好。 她倒吸一口寒气,寻到出口处,根据灵气波动出得九龙天宫。 她刚出来,就被一只纸鹤砸中了,一砸之后,空中出现一行金色文字:“小道友,延期一月,七号青龙峰的草药还没挖完。” 苏晴的脸黑了又黑,这真是要把青龙峰给挖光。 她想着自己这次也没亏,得了功法不说,还进了金龙峰的九龙天宫。 她心下一转,取了草药种子,在金龙峰山顶山腰山下撒了一遍种子,吃掉的寿桃核也种在峰顶、山腰,足种了十二枚,福豆种了不少,取了空间的青龙灵泉,用御水术浇了一遍水,浇下去所有种子便开始发芽生长。 青龙灵泉有生机之力,所以才会长得这么快。 她刚做完,空中御剑行来皇甫公子,这次交换龙峰,总算不负厚望,得了一大批的草药回去,近了自己的峰头,他以为走错了地儿,这里除了十二株古松更没别的,曾有先祖想伐古松炼器,方挥了三下,就被弹出了金龙峰,再不得入,从那以为,剑皇宗的弟子便知道,那十二株古松有灵,动不得。 要是能动,只怕古松早就被伐没了。 皇甫公子落在山上,四下打量,“你种的草药?” 苏晴一脸委屈,“龙殿的文字太深奥,字也不如现在的文字,我实在无聊……” “所以你种了草药,还用你的生机术令其发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修,不是说了交换龙峰,那是有期限的,一月变成两月,他可是把她的山头给拔光了。 皇甫公子道:“你还想寻什么?我帮你。” 苏晴道:“我想要丹器符阵方面的书籍,等级太高的难,中上等级即可。” 他点了一下头,这个不难,凭剑皇宗的威望,一呼百应。 “我还想寻灵根果,听说此物吃了能生灵根,我有至亲长辈没灵根。” 皇甫公子道:“我带你去神龙城,许有修士有此物,不过你得用果子换,比如清毒果、疗伤果。” “我知道了。” 他可是占了人家大便宜,人家无怨,还给山上种了一山的草药,下次来时,不会再是光秃秃地了。 两人进了神龙城。 皇甫公子道:“这是最后三天了,大后天辰正时分就会关闭。” 他经过排行榜时,排名第一的金龙峰成为第三了。 旁边有人在议论纷纷,“名次变化了,七号青龙峰掉到五十位,金龙峰第三。” “七青峰主因采不到草药,把金龙峰全种上草药了,还用了自己的生机术。”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要我说才不傻呢,这是讨好剑皇宗,皇甫公子行事磊落,绝不会占她便宜,瞧着吧,接下来就该是皇甫公子为她出头了。” 名次变了,金龙峰终于不是最穷的龙峰。 皇甫公子站在街道中央,大声道:“谁有丹器符阵书籍,谁有灵根果?七青峰主用灵果换?”他低声道:“将你的灵果拿出来。” 苏晴应了一声“是”,取了三枚上品疗伤果、三枚上品清毒果,再六枚中品疗伤果、六枚中清毒果。 皇甫公子大声道:“说好了,上品果换上品书籍,中品换中上品。” 苏晴道:“我也换丹药、符录、法宝的,只要够好,我都换。” 立时围聚了许多人,有人拿书籍换,有的拿法宝换。 皇甫公子亲自给把关,确定品阶后,一套上品《符谱》换了一枚上品疗伤果;再一套上品《阵谱》换走了一枚上品疗伤果、一枚上品清毒果;一套《器谱》换成了一枚上品疗伤果、一枚上品清毒果。 有的是五枚七品疗伤丹换两枚中品疗伤果。 五枚七品清毒果换两枚中品清毒果。 眼看快没了时,苏晴又放了六枚中品疗伤果、六枚中品清毒果出来。 “我要换灵根果。” 人群里,有人大声道:“一枚中品灵根果,只换一枚上品疗伤果或一枚上品清毒,这可是生出灵根的果子。” “没有上品的吗?” “道友,神龙秘境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上品灵根果了,若是有,也必须用极品清毒果来换。” 没有上品就算了。 她取了两枚上品清毒果出来。 立有一人拿出两枚中品灵根果,两人交换成功。 苏晴对皇甫公子道:“公子还有没有宝盒?” 皇甫公子一抬手,便是大小十几个。 她蹲下身子,挑了两只宝盒,往里头装了疗伤果、清毒果,“这是送给公子的,我……我想请公子陪我去一趟十二号白龙峰,上次那位道友帮我,我还没谢他。” 极品疗伤果、极品清毒果,她竟然给了他两枚,多少年没出现极品灵果了。 皇甫公子点了一下头,不是一枚,一送就是两枚,各两枚啊,这次进来可是赚大发了。 苏晴收了小摊,有皇甫公子保护,其他人果然不敢动。 第269章 薄礼相谢 人群里,红衣少女愤愤地揪着帕子,这个小贱人定是送了皇甫公子上品果子,才会让皇甫公子护送她去十二号白龙峰。 两人御剑而行,来到十二号白龙峰。 苏晴唤了声:“道友,道友可在。” 青年迈出龙殿。 苏晴道:“多谢道友上次一路讲说秘境知识,我备了一份薄礼相谢,还望道友不弃。” 青年御剑近了跟前,苏晴递过两只盒子,“疗伤果、清毒果各四枚。” 出手时就是各四枚上品,那七号青龙峰果然富庶。 只是现在被皇甫公子将山头给挖空了,听说她想确那六株岩柏,结果被岩柏弹了出来,大家都说每座龙峰都有守护树灵,而这岩柏大概便是七号青龙峰的守护树灵。 青年接过,“道友,这套剑诀就送给了。” “多谢。” 苏晴接过,不远处有人乘着大鸟,有人御剑,还有的御风而立,她请皇甫公子相护,果然是对了。 皇甫公子知道那些围观的,是在等待机会,一旦苏晴无他保护,就会出手抢夺。 苏晴在皇甫公子护送下回了七号青龙峰,这与当初她看到的金龙峰一般模样啊,除了几株古树就无旁物了。 皇甫公子很不好意思,“那个,你缺灵石否?” “缺,很缺……” 皇甫公子掏了一只储物袋,“这是一百万上品灵石,我赠予你。” 七号青龙峰一山的药草便是三万万块上品灵石也计算不完。 这女修心眼太好了,他从未遇到过,面对人家好亏心,皇甫公子朗声道:“你们有没有灵石,把你的灵石借一些。” 远处有人过来,是一个女修,“一枚上品疗伤果,一百万上品灵石。” 苏晴应了一声“好”,直接拿出一枚碧绿的果子,女修递了一只储物袋。 还能这样的…… 一枚果子就值这么多灵石,苏晴不知道,这在修仙界一枚上品疗伤果在拍卖楼起价便是五百万两,有一回拍出一千一百万两的天价。 “一枚上品清毒果,一百万上品灵石。” 又有人过来,一手收果子,一手收灵石。 这般来了十几个人后,来了一个中年男修,他捂嘴轻咳,“两百万上品灵石,买一枚上品延寿果。” 皇甫公子凝眸细看,此人已经一百八十多岁,不是小门派的便是散修,还是筑基修为,看他的样子,以前绝不是土金双灵根,定是三灵根、四灵根的资质,身上有洗掉灵根的痕迹,他求延寿果是为了延年益寿,想再冲一次。 苏晴取了一枚上品延寿果,男子递过一只陈旧的储物袋,“我的袋子不多,你取了灵石,把袋子还我。” 苏晴将里头的灵石装入自己的储物袋里,将袋子还给他。 男子已经服下了延寿果。 皇甫公子道:“你有延寿果?” “公子想要,我可以送你一枚。” “有上品的?” “有。”苏晴取了一枚延寿果递给皇甫公子,他看了又看,是真的,“七号青龙峰没发现延寿果树。” 苏晴道:“在山下。” “不可能,我从山顶采到山下,从未发现延寿果树。” 苏晴抱拳揖手,行了一礼,“这枚中品悟道果赠予公子,告辞!” 悟道果…… 皇甫公子拿着果子,还未回过神,苏晴已经回了七号青龙峰,取了一个储物袋,开始在山上撒药草种子,其间不乏有寿桃果核。 她一进自己的峰头,就会受到结界的保护,可是他们交换峰头已经结束,便是皇甫公子亦进不去。 最后,皇甫公子的判断是:这女修得了大机缘。 她才是七号青龙峰的主人,是第一个采峰上草药的。 罢了,罢了,什么好处不能都被他得了,他们各有所求。 苏晴从峰顶到山下,待人走了后,无人再关注,她取了寿桃、福豆,再取了四株疗伤果树苗、四株清毒果树苗、两株延寿果树苗种下。 用青龙泉水用春水化雨术降了一场春雨,雨下之后,光秃得只余泥土、石头的山上长出了新的药草幼苗,她看到了六株岩柏之间的灵气波动,沿着逆向行走,出现了一座府邸,上书“翡翠龙府”,进入府门,入眼处便是灵果、灵花与灵草、灵药,再小的果子也是肉,虽等级不及九龙天宫,但亦很不错。 这次挑了一些小树苗、小花苗出来,将翡翠龙府整理了一遍,里头有一处三亩地大小的青龙潭,她施了一遍春水化雨术,再将自己空间的小青龙泉装满,可空间青龙泉就似怎么也装不满一般,任是装了许久,也不见满,而翡翠龙府的青龙潭水位却降了两尺。 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她如此想着,进了府中唯一的大殿,入目处便是晶晶亲亮之物,不是宝珠便是宝石,仿若星海一般,殿顶不是镶嵌宝珠,而是直接珠子铺了一层殿顶,墙上用宝石铺满了一层,大殿中央的宝珠、宝石更是堆成了山。 这一条青龙生前爱收集奇珍异宝。 苏晴将小山似的珠宝收走了三成,挑了最好的宝珠、宝石。 再到后殿,与前殿一般无二,依旧是小山一样的闪光石头,她挑了些自己得用的收了。 往东偏殿一看,堆了一殿的灵石,俱为极品灵石。 西偏殿亦是一殿的灵石。 敢情青龙大人把龙殿当成储宝库,除了龙殿那一部功法,这里只有珠宝灵石。 外头种植的花木也是为了好看,她这才发现,这里的灵果无一例外都有漂亮的颜色,疗伤果绿得像玉,清毒果不见一株,难不成是因为清毒果那样子颜色太杂、太丑? 寿桃全是粉红粉红,长得跟玉桃似的。 福豆不见踪影。 满府的花只有一个共同点:很美! 这位青龙是位女性吧?未免太爱美了一些。 影子化虚,苏晴从自己的空间取了几株清毒果、延寿果、福豆等种下,又撒了一遍药草种子,移走了半数的灵花,全将灵花堆到空间里,只待寻了机会才种下。 最后施了一次“春水化雨术”,她退出翡翠龙府,进入龙殿,发现墙上的功法变了,而是一部名为“万物生”的功法,开头第一句“此乃天地间第一生机功法。” 第270章 秘境藏空间 好大的口气,苏晴快速记着上头的文字,背熟之后比对一番,牢记心头,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眼前一黑,再睁眼,她已回到了上古龙洞,面前是一堵青玉石墙。 这垛墙能化虚,能打开前往神龙秘境。 她自洞中退出来,站在那扇古铜龙门前,眼前青光掠过,龙洞消失,连门亦消失了,只余河底倒塌的巨石、龙形雕像。 河底有月影掠过,她自河底而升,出得河面,风暖意美,河滩上春暖花开,桃杏花谢结青果,梨花枝头正热闹,垂柳依依,竟有几分江南的美景。 河滩畔除了曾经的道观,在道观上游三百丈外的地方正是花红柳绿,如花美景深处建了几间庭院。 苏晴回到禅院,进入自己的房间,盘腿打坐修炼。 林道长起来,看着四名弟子,一脸厌烦:“照规矩值日,初一十五批签。” “师父,今儿那几人还得来问,瞧把我们禅院的法阵都给破坏了,这法阵太厉害,我们都修不了。徐长老又不懂法阵……” 林道长跳着脚,“那些人就是强盗,不要脸,都说多少问了,赵师叔云游未归,非是不信,还赖在我青龙观不走了。” 枯井师太是赵师叔的好友就不说了,可那陶康、广济是怎么回事,这半个月见天地闯禅院,尤其是陶康,居然说出这法阵是他借了书给赵师叔看,赵师叔才会布阵的。 苏晴不在的日子,徐谡在上游建了一座庭院,未设围墙,还在周围种植了花木,她这一离开便是三年。三个月前,枯井师太来了,住了半月回去,三天前又来了。 北朝的广济大师来了,赖在他建的客院里不走。 陶康就更过分了,他来了不说,还带了一个生得极美,柔柔弱弱一脸病容的杨君然,他说这杨君然是他的弟子,既然是师徒,当然得走到哪儿都带上。 枯井远眺着青龙观方向,上空有灵气波动,有人在修炼晋级。 广济大师手里转着佛珠,“枯井师侄如何看?” “赵道友回来了。” “昨晚归来,你我皆不知晓,这次修为大晋。” “上次离开时是筑基四层修为。” “一别三年,定是长进了。” 林道长不知苏晴归来,倒是广济、枯井先瞧出来,徐谡清晨亦发现了,脸上掠过难掩的喜色。 苏晴有了神龙秘境一行,心境不同,只一天一夜就晋入筑基五层。 待晋级完成,依旧是深夜,她出得房间,神识一扫,发现整个法阵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索性掐指一转,下等宝石俱收手中。 苏晴虚空一划,掌中出现一只阵盘,放了一块灵石上,阵盘一抛设下结界,进入空间,将得来的东西重新进行了一整理,布法阵有了更好的材料,这些从翡翠龙府得来的宝珠、宝石正好合用,宝珠、宝石都有五行的,木灵珠、金灵珠等俱有。 她在里头整理,陶康已进入禅房,“赵道友,你是不是回来了?” 嗓门奇大,中气十足。 苏晴刚整理了一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得退出空间。 林道长道:“陶先生,你怎么能闯我师叔的禅房,你破坏我青龙观禅院法阵,别当贫道不出手便是怕你,且与我到外头打上一场。” “你就算是修士又如何,你不过是个炼气六层的小修士……” “我再如何,也比你好,你可是连灵根都没有,还妄想得仙缘。”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没有灵根的凡人!” 陶康气得衣袖一挥,林道长不甘示弱,这三年,他不仅刻苦修炼,还习了武,因为他知道,武功有时候可以辅助法力,他的四个弟子,全是经过徐谡认定都有灵根的人,有两人是当年在太白山三清观的外门弟子,原就不得喜,来投奔他,被他收为弟子打理观中事务。 四个弟子看林道长要动手了,立时追出来,两人在空中你来我往,陶康自幼习武,又习《梅林气诀》掌风乱飞,林道长衣袍猎猎,总能恰到好处地将他的掌风接过。 武学高人与修仙者在河上打斗,飞在河面,如履平地,衣袍飘飞,颇有高人气象。 枯井师太未动,静心先跑了,站在院子跟前大喊:“徐前辈,陶先生与林道长打起来了。” 徐谡正在打座,“爱打便打。” 下一句:与我何干。 苏晴离开三年了,至今没影儿,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到底是不信他啊,怎么就不能信他一回。 徐谡是单金灵根,这两年前筑基成功,如今已是筑基六层修士。他与广济大师交谈时,广济大师一听徐谡的灵根,羡慕不已,说他晋级太快了,一年就能筑基,两年便是筑基六层。 徐谡觉得是苏晴临走给的那些灵石有大用,每次晋级都会用上,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得来的。 苏晴本想出来,最后又回了空间,继续整理东西,用了半日才算整理完毕,将东西重新进行了归整,想着回头建一座库房,总不能就这样堆在空间里,委实不合适。 她出得空间,又出了屋子,一身慵懒,若闲庭信步一般出了禅房。 河面上,陶康与林道长打得难分难解,这般举动,引得两岸的百姓围观,河水时不时被激起巨浪。 苏晴看得不错眼,静心唤了一声,“师叔,是赵前辈。” 枯井与广济奔了过来。 苏晴看到枯井,眼波一转,“美尼姑,什么时候来的?” “我三个月前从西域回来了。” “寻到那上古之地了?” “啊呀,快别说了,好几次我与静心不是饿死就要渴死。” 苏晴睨了一眼,“你觉得我会信,你有法宝,能不储备水源?” “再是法宝,也装不了一年的干粮、水源,进了沙漠,哪儿跟哪儿都一样,只能凭太阳与星空分辩方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寻了近三年也没找到,我便占卜天相,嘿嘿,天相说,贫尼寻不着那地儿,能寻到那地儿的另有其人。” 苏晴回眸。 枯井笑得很谄媚。 苏晴道:“你说我?” “我最近有好运,有好友远游归来,我还能发笔横财,最重要的是,我的仙缘、修为会更进一步。” “美尼姑,你什么时候学神棍了,以前多实在的人。” 第271章 不是寻常人 “我算到你近日当归,可一来青龙观,陶康先生、广济都到了,他们二位可是等了半个多月。陶康先生的占卜术略差,占卜有偏差,半个月前就说你回来了,天天撞禅房,我家静心天天见他夜里占卜,每一次都是你已归,第二天他必再闯一次。 林道长数日前已经与他打过一回,那一次二人打了平手。 陶康先生没有灵根,却能与林道长斗法,能打平手很是了不得。” 苏晴默了片刻,“梅林三贤不是俗界之人,如果没有猜错,而是修仙界来此界历练的高人。” 广济大师转着手中的佛珠,“老讷有同感,三位的才华太高,高得不像寻常人。” 陶康往腰间一摸,一柄软剑飞出,纵身一闪,快如闪电,软剑缠中了林道长,“林六,你输了,即便老子没灵根,老子也能打得过你这小修士。” 苏晴喝了一声,“好了,住手吧。” 她面上掠过一缕笑意。 陶康看着这张脸,一时之间难掩错觉,不知是面前的美人是当年的幽兰夫人,她与两人生得不同,但是听说幽兰夫人的娘家杨氏一族多出美人。 徐谡在那边听到苏晴的声音,立时出屋,一脸温柔的笑容,“赵晴几时归来的?” “前天夜里,回来就修炼……”苏晴惊呼一声,“你是筑基六层了?” 她才筑基五层,人家就六层了,这不是做梦。 徐谡道:“你离开三年零一个月了,我怎么能不晋级呢。” 苏晴嘀咕道:“果然厉害,不对……”她问道:“我不是离开三个月?” 枯井师太道:“我算到你此次远行有大收获,你去哪儿了,怎么会离开三个月,不是三年吗?” “明明就是三个月,你看我,走的时候是筑基四层,回来才晋一阶,筑基五层啊。在那儿忙着呢,不过这次的收获还不错……” 枯井师太缠着苏晴,“快说,你去哪儿了,到底去哪儿了,说说吧。” 陶康与林道长落到岸上。 百姓们个个惊叹不已,这哪是凡人打架,分明就是两个神仙,原来青龙观这般厉害。 苏晴道:“回我禅房。” 不多时,众人回到禅房。 枯井师太直接挤到苏晴身边,与她共坐一张蒲团,“整个绵州都说,贫尼与清婉好得能一个碗吃饭,我们不坐一个蒲团,岂非生份。” 苏晴不晓枯井师太还有这样的一面,前世的枯井,是静水庵辈份最高的,才华横溢,会医术、能占卜,还精通算学,只是今生才知道,枯井师太就是一个女佛修。 林道长吩咐了四个弟子守在门口,不许人靠近。 陶康道:“我离开皇宫,查寻当年那个男童的下落,回了一趟梅林,才无意间得晓,养我、教我的三位师父是上界仙人。” 枯井师太道:“我们几个早就猜到了。” 陶康继续道:“我的二师父精通占卜术,离开前,要我云游天下,他说我的大机缘在皇宫,当一个不肯拜我为师的少女出现,我得与她结善缘,她能指引我寻到此生唯一的一线仙缘。” 苏晴能哄别人,可他却知道:华凰没死,正是面前的女修。 徐谡道:“大先生不是因为爱慕幽兰夫人才为她守墓十五年?” 杨君然依旧是柔柔弱弱,面容煞白的样子。 苏晴现下扫过后,不用握人手,竟是能瞧出这是一个纯阴之体的男人,若是女子原是极好的,偏生在男子身上,还是单水灵根。若在上界,那就是被女修们争抢的移动晋级丹。 苏晴沉声道:“我就说说这次的经历,碧水河在上古时称为翡翠河,由一位上古神龙——青龙掌管。每过一千二百年,这一带就会有一次仙缘福泽降临,当河水转为碧玉色,当朝霞照在上面闪出五光十色,河底就会出现一条龙洞,穿过龙洞,拥有木灵根之人,以木灵之气打开界门,便能进入上古神龙秘境。” 她得到了这次仙缘福泽。 徐谡、林道长面露惊色。 她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一旦进入,就不能出来,除非秘境关闭,会将进入者全部用禁制遣返回来。我进入神龙秘境时,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神龙秘境的由来是上古神龙一族,与生俱来拥有修炼体内世界、空间的神通。当他们感知自己将要殒落时,就会回到龙冢,龙身长眠于龙冢。在他们殒落之后,体内的世界就会进入神龙秘境,化成一座山、一座峰、一座岛,也给他们生前镇守的河、湖、海一带的生民留下一线仙缘。 每至开启时,曾出现神龙的地方,就会出现一条龙洞、一道界门,穿过龙洞打开界门就能进入其间。我去的那处山峰便是碧水河上古神龙化成的山,我听进入神龙秘境的修士们讲,七号青龙峰已经有六千年没有开启了,这是上界的六千年,在凡俗界是一万二千年。 因为七号青龙峰多年未启,也意味峰上的仙草、仙药、仙果遍地……” 众人听得很入迷,这是去捡宝贝了。 徐谡心头懊恼不已,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河底查看,里头出现了龙洞与界门。 林道长道:“徐师叔进入龙洞也没用,你没木灵根,打不开界门,进不去。” 一句话将徐谡所有的想法灭得干干净净。 苏晴讲自己采草药、灵果,又进了龙殿,所有上古神龙都会将传承留在龙殿,她得的一部木属性的功法。 后来有人要与她交换山蜂,她被人骗过,但却不自知。直到十二号白龙峰的剑修约她去神龙城,那是神龙秘境里唯一的城池,她描述了那座古城的特点,只得一条街道,但九曲九弯,人进去会觉得城很大,却不会迷路,那里头有许多的修士,只要在开启时进去,不是进一人、二人,只要灵根与那位神龙相合,都能进入。 她没提与人交换龙峰的事,只说遇到上界剑皇宗的天之骄子皇甫公子,这位在上界很出名,生于一等大世家,又是顶极大宗门的真传弟子,她用仙果请他保护自己,这人倒还可靠,因着他,她在神龙城用仙草仙果换了东西:修炼功法。 枯井师太微微颔首,“那等地方是天才云集,此人有大靠山,旁人不敢招惹,你送仙果给他,换他出手是明智之举。” “十二号白龙峰主与我说过,在神龙城不能斗法,各峰自有结界,只要不出峰,旁人就杀不了你,可是在路上就难说了,每一届开启时,里头死的人不少。 第272章 赠资源 “大家知道七号青龙峰六千年未现世,都认定上头的资源不少,一直有人盯着,不给人一点好处,很难换到同盟。” 苏晴说到此处,拿出一只储物袋,“徐谡,你没有储物法宝,这一只送给你。” 徐谡接过,旁人虽是眼馋,亦未动手抢,里头不仅有灵石亦有灵果、灵草、灵药,还有一柄下品灵剑,这是她用一枚中品清毒果从别人那里换来的。 苏晴取了一只盒子出来,里头是满满的疗伤果,“你们各自分罢了。” 陶康伸手就抢,枯井、广济与林道长不甘示弱,立时将盒子抢个干净。 苏晴拿出一只小号储物袋,里头只得三坪大小,“林六,这个储物法宝送你了。” “谢赵师叔!” 他接过时,发现里头有两只盒子,只装的不是仙果便是仙草,只装没有,一脸淡然。 苏晴道:“林六,不可再拿清毒果。” 她再取了一只盒子出来,只得枯井、广济与陶康三人在取。 陶康兜在衣袍里,“能送我一只储物袋否?” 苏晴取了一只出来,“早给你备好了,你我有渊源,理当还人情,你需要的东西都在里头。” 陶康接过储物袋立时悲催地发现自己开不了,惹得林道长哈哈大笑。 徐谡替他打开储物袋,又教会他使用,陶康得了东西,喝了声“君然,我们回客院。”末了道:“赵道友,你这师侄可不好,一脸小人样儿,我与你介绍个不错的道士来打理青龙观?” “姓陶的,我几时得罪你,你要来挑拨我们叔侄关系,我看你才是小人。” 苏晴送了枯井、广济几枚与他们灵根相合的宝珠,“这是木灵珠、金灵珠,可助修士修行,储放灵力。” 徐谡得了东西,早就离开了。 林道长就想看看别人得了什么。 苏晴道:“我带回一批修炼功法书籍与丹器符阵的书,你们可以抄录,往后传功传艺需严选弟子,不要选错,以免因此结下恶缘。” 枯井师太道:“这个道理,我与广济师叔都明白,修行之人最忌因果。”她指着林道长,“像林六,就欠了你一个因,这小子要是作恶,不得飞升就会魂飞魄散。” 林道长心头一颤,“枯井师太,贫道就算有时候哄人、骗人,但这大恶从来没有,赵师叔若我再生父母,我孝敬都来不及,哪会作恶?” 枯井师太笑道:“你要与她作恶,哼哼,怕是天会灭你。” 林道长不懂这话,可他有一种感觉,这不是她吓唬自己,而是认真的。 苏晴道:“禅院我留给林六师徒,今儿搬到长老院住。林六,我留一些仙草、仙药、仙果给你,你带着你的弟子种下。” “谢师叔!谢师叔。” 他们想帮忙,可苏晴只挑了用惯的物件,连一口箱子都没装满,静心扛了箱子。 苏晴道:“明日让弟子过来抄录他们得用的功法,他们是你的弟子,你好生敲打一下。” “是,师叔。” 她临走了留了一堆花木,上头还有新鲜的土,是从储物袋里取出来的。 林道长唤了四个弟子,禅院里以前的花木给拔了,种到河滩上,禅院中央改了花园花坛种下了仙果、仙花、仙草。 林道长将四个弟子敲打了一番,“禅院乃仙草重地,以后非我观中弟子不得入内,凡俗的金银都买不到这些宝贝,种了这些,往后能助我们修行。徐师叔让你们明儿一早去长老院抄功法,只抄你们与你们相合灵根的,你们已经开始修行,就是修士,不可违了观规律条,不得肆意杀生,不得无故欺凡人,不得无故杀凡人……” 枯井师太两人帮苏晴拾掇禅房,苏晴住的屋子是一套二,正中是禅房,东头是寝房,西头还有一间客房,要入寝房和客房,就得从禅房进去。 翌日,苏晴取了一批花木出来,徐谡带着观中弟子在长老院周围种植,将以前的移走,改种了新式的花木。 陶康师徒正在长老院的论道厅里抄录功法书籍。 陶康昨晚打开储物袋,里头有只盒子上贴着“灵根果”,启开看时,里头还有一页说明书,说服下此果就能生出灵根,但能生出何等灵根,端看天意与机缘。 陶康二话不说便给吞服下肚,今儿一早就带了杨君然抄录功法书,他请广济大师给瞧过,说杨君然是淡水灵根。 陶康很是欢喜,就知道是个有灵根的。 众人抄了一页的功法书籍,而广济、枯井、林六还得抄一套丹器符阵的书籍。 陶康进了师徒住的客房,“你传信玉兔与老章,着他们来青龙观。” “师父,我们原就是借居……” “要脸面管用?这一片灵气浓郁,赵晴是聪明人,天下这么大,旁的地方不选,单在这里建观立足,这是因为河底下有龙息,还能通往上古神龙境,但凡那边漏一缕半点的仙气过来,就够我们修炼了。 梅林都不如这里,爱面子活受罪,你要住得不舒心,可回梅林,老子是不回去的,有现在的人指点功法修为,去跑回梅林摸索,老子不受这罪。” 杨君然早就喜欢这里。陶康是一代大儒,可不高兴也会骂骂咧咧。 陶康拿定主意要住在这儿,还自己在上游挑了一块三亩地的地盘,只等老章与玉兔到了,使钱让村民给他建座院子,往后他就在这生活。 陶康原就记忆好,悟性强,得了功法的夜里便在客房闭关修炼。 杨君然同样如此。 苏晴在自己的寝房继续修炼。 好郁闷,出门一趟,徐谡的修为都比她高了。 苏晴一冲再冲,闭关半月晋入筑基六层,可出关时,看到徐谡正在习金剑诀,已经是筑基七层的修为,她险些没呕出一口血来,这样追还是落后一层。 她正盯着时,枯井师太过来,低声道:“那株洗灵根草我没舍得服下,我看了丹谱,上头有洗灵根丹,一根草能炼出五至七枚来。” “那是七品丹药?” “我还是想试试,火木灵根最合适炼丹,要不请广济师叔出手,合我们三人之力,总能成功吧?你有多少草药?我们拼拼凑凑从一品的辟谷丹、凝气丹开始?” 第273章 想法 枯井压低嗓门,“广济师叔是水木火三灵根,他想洗掉一种,不是水便是火,水火相克。我是金水木,金、木亦相克。他比我还想得洗灵根丹,肯定会卖力,我瞧他有一只丹炉。” 苏晴道:“我有一只中品灵宝的丹炉,用灵果所换。” “可试。” 静心更想要洗灵根丹,她可是四灵根,服下之后,若是洗掉两种,资质更佳。 广济大师给宁国寺的心腹弟子传讯,让他们过来取功法书籍。 几人合力搭了一间丹房。 四月初九后,三人进了丹房,合力炼丹,一边查阅丹方、炼丹术,苏晴拿了一卷玉简,查核上头的内容。 枯井师太连连高呼:“你还藏私?” “这是什么?” “上古丹术,全是上古文字,太深奥了,一起研究。” 枯井师太一脸眼馋,“能抄录不,我抄一份。” “你要能看懂,只管抄,但现在我先看书,你且帮广济大师配草药,你们是不是把仁和县的药铺子买光了?” “这是修士丹药,哪里能有?广济师叔因为功法的事,追了妙妙生三年,妙妙生见他就躲,不就是借他的上古书一瞧,就跟要他命一样,瞧一下都不成。广济师叔恼了,直接把他在幽州、咸阳、建州的药房全给打劫一空。还真别说,他那儿的药材比旁处的齐全多了,好些药,便是京城药铺都寻不到。” 苏晴没想还有这事,“妙妙生这么可恶,不就是借看一眼,他都不借?” 广济大师道:“他可不是赵道友,小气得很,一听我要借书,就说定是你说的,宁可一路逃也不借。” 苏晴疑惑道:“为何不借?莫不是书里还有我没瞧出的东西。” “他在江湖花了一百万两银子买消息,求古墓羊皮书下落,不过到现下都没回音儿,老讷付了十万两银子,若有消息,他们会告诉老讷,届时就看谁出手快。” 只要有消息,立马去取,若能花钱买自然最好,不能买也要抢回来。 苏晴会看上古文字,将文字内容解读给二人看,里头说了炼丹的方法、手诀、小法术,枯井不会炼丹,但广济会,因有经验,一听就知道是何易,还与苏晴一起学,一来二往,两个人将这一卷上古玉简就读透了。 半月后,三人方才开炉炼丹。 枯井照着丹方配药材。 三人合作,第一次炼的是三品三元丹,广济大师以前就是二品丹师。 “中品品质的三品丹,不错,继续。” 而此刻,梅林的老章与玉兔已经到了。 老章奉陶康之令去附近寻了村民,绘了一幅图纸,让在长老院百丈之外建一处庭院。 林道长听了大弟子禀报,赶到这边,“此乃我青龙观地盘,谁同意在这里建房造屋,还跑到我青龙观长老院上头建屋,呵呵,这是说他比我青龙观的长老还尊贵?” 老章道:“这是陶大先生的意思……” “他什么意思我不管,就是不能在我青龙观地盘造屋,置我青龙观于何地,更不能在长老院上游建屋,这会坏了我们的风水。” 老章想到林道长,此人虽有几分小人嘴脸,但对青龙观还是忠心耿耿,估计到时候他会带着弟子阻拦,打死不许,“他若不应,你就说到青龙观下游择地,总之一定要在这地盘造屋,那一块甚是不错,此人贪财,你与他说一千两银子一亩,划三亩地即可。” 老章抱拳道:“既然道长不允在下在上游,那下游可好,我出一千两银子一亩,划拨三亩给我们建院子。” 林道长心下一动,道观就是个名头,他们主要是为了修炼,旁边大弟子低声道:“师父,这可不成,我们是修士,又不是凡人,谁需要银子这等俗物。” 老章是习武之人,自是听得明白,当即道:“我们付仙果,一亩地一枚仙果如何?” 林道长道:“这还差不多,去下游。” 说好的是仙果,只是付三枚下品仙果是怎么回事。 林道长已经划了地,再返口来不及,气得破口大骂,直说陶康狡猾,哄了他。 静心听说后,找到林道长,也要买二亩地在下游建别苑。 林道长不应,她就说付一枚中品仙果一亩地。 林道长想着,佛门女弟子实在,便应了,待那边动工,送来的是两枚中品寿桃,他连呼上当受骗。 待宁国寺的弟子来时,又说要买六亩地,可以付一万两银子一亩,外加三十亩丹药,不想动心的林道长又应了。 于是乎,闭关炼丹的三人不知道,待他们出关时,下游多了一处“小梅苑”,还多了一座小静庵、小宁寺。 陶康带着杨君然、玉兔等人搬入小梅苑,还从长老苑挖掘了几株灵果树、几丛灵花、几十株灵草。 * 崇熙八年秋,九月十六夜,太上皇驾崩,崇熙帝召告天下,举国哀,禁婚娶,禁酒。 徐谡在丹房外来回踱步,太上皇离逝了,苏晴是不是很伤心,她愿不愿意去见他最后一面。 自华凰“惨死”后,太上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丹房里,枯井目不转睛地看着即将开炉的“洗灵根丹”。 “多几颗,多几颗,中品品质都成。” 广济大师挽了个手诀,三枚洗灵根落到盘子里,“两中、一下。” 枯井师太道:“我一枚,师叔一枚,这一枚给……给静心可好?”她已经取了一枚塞到嘴里。 苏晴未语,这是成功了但出丹少。 “还能配一炉,我还有一株洗灵根草,这次我来试试。”苏晴坐到丹炉前,五品以上便要用灵宝丹炉,广济大师那一只丹炉是极品法宝丹炉。 苏晴想到自己还有“雪丹草”近一年来,她天天炼丹,将丹方背得滚瓜烂熟,炼丹法术学会了,几乎是随着广济大师的炼丹水平一直在晋级,他今儿才知道,广济大师是筑基十一层的修为,就因为是三灵根,结丹艰难,只有洗掉一种,再结丹,金丹品质会提升一级。 枯井师太取了两枚丹,中品已经塞到嘴里,到一边调息打坐,准备炼化丹药,再洗掉灵根,她的木灵根品质最好,这个得保留,金克木,必须将金给洗掉。 广济大师看苏晴炼丹,七品丹耗时极久,少则六七日,多则一两月,而洗灵根丹则需大半月。 苏晴放也神识,这是从上古秘术里学来,可用神识观察炉内丹炼药的炼制情况,成丹艰难,“我只换得两株洗灵根草,这是最后一株,如果成功了,我便可以炼灵根丹。得了两枚灵根果,一枚给了陶先生。” 第274章 炼丹 她咬了咬牙,取出一只盒子,里头是一朵牡丹花。 广济大师道:“清除杂质,提升丹药品质的雪丹花?” “正是,只能一试。” 苏晴将雪丹花丢入丹炉,继续炼丹,原是不成的,品质一晋再晋,两日后终于出丹,而此时枯井已经成功洗掉了金灵根,成为水木双灵根。 她修炼时封闭了六识,睁眼就看到他们正在取丹,里头是七枚丹药。 “三枚上品、两枚中品、两枚下品,好,好!” 苏晴道:“大师取一枚上品吧。” 她当即取了丹药瓶,将丹药装了起来。 广济服下丹药,封闭六识。 苏晴继续炼丹,有人指点,果然少走弯路,且广济大师活的年纪大了,又有经验,她取了生灵根果,配了一份生灵根丹的药材,清洗丹炉继续炼丹。 这一次能成丹,但因只这一枚果子,苏晴又加了一朵上品雪丹花,成了六枚灵根丹,一枚上品,三枚中品、两枚下品。 枯井扭扭捏捏地道:“那个……大美人,送我一枚中品灵根丹如何?” 苏晴给了一枚。 枯井笑颜色如花。 她取了疗伤果准备继续炼丹,这一次不再用雪丹花,眼看着就要成丹了,枯井看着地上渗出的水,“靠!靠!靠,在搞什么,龙王发怒了?水都淹到丹房了,天啦……” 广济睁开眼,是被水淹回过神的,跟着枯井冲出丹炉,苏晴只能坚持,将丹炉升起,直往上升,又用了火灵符继续。 广济、枯井出来时,就看到整个河道漫了水,四面八方的洪水从各处奔涌而至。 河道里的水一涨再涨。 枯井道:“水淹过来了!” “再这样下去,碧水河两岸的百姓会被淹!” 这些百姓都是庄户人家。 枯井指着县城方向,“你看那边,县城被淹了。” 苏晴还在炼制,终于成丹了,这一次没有借助雪丹花就成功了,出了六枚,三枚中品、三枚下品,属七品疗伤丹。 她收了丹炉,放回储物袋,飞出房中,正见广济、枯井各施手段用法术治水,水势太大了,山上的、山坡的水似往河里倒,天空还在下倾盆大雨。 林道长带着弟子们也在用法术治水。 陶康、杨君然同样如此。 可是水太大,治不住。 苏晴的灵根一颤,是木灵根,火灵根似有畏惧之色,河道底有异样,她对枯井道:“美尼,我去河底查看。” 广济大师道:“我随你一起去。” 两人扎入浑浊的水中,里头几乎看不见,只能用神识探测,筑基期的神识最多能铺展三百米远,她近了倒塌的龙神庙附近,一股磅礴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底下就是什么要冲出来。 广济大师道:“河底有东西。” “是龙息。”她再铺开神识,地下有一间密室,里头有一枚龙蛋,而龙蛋正在碎裂,里头有一条小龙正在破壳而出,苏晴探到入口处,还未进去,眼前一眼,已进秘室,这处秘室四周无门,面前是一个一人多高的龙蛋。 咔嚓—— 龙蛋碎裂,里头金光大盛,将整间秘室照亮,一只苍绿如碧玉的小青龙从里头出来,一双漂亮的龙目望向苏晴,纵身一跳压在苏晴肩上,苏晴被巨大的重量压趴在地,“你是谁呀?” “娘,你是我娘,你有我娘的气息。” 她的识海里想起一个软糯好吃的女音。 以前镇守在这里的青龙是个女子,留下了一枚龙蛋在这里。 她身上有那条青龙的气息定是因为在七号青龙峰待过的原因。 “我不是你娘,我只是一个女修,有火木双灵根。” “可你身上有我娘的气息,我闻到了,你身上有我娘的气息……” “你娘早在若干年前殒落了,化成了神龙秘境的七号青龙峰。” “我娘叫翡翠,她离开这里时告诉我,说我叫碧玉。”小龙依旧压着苏晴,这是一条女龙,听名字就知道,“我要喝青龙泉,我要喝,没有青龙泉,我长不大,我会变丑,我要喝……” 她立时哭了起来,眼泪流,天上的雨在下。 “我们结契,结下平等伙伴、战友的契约,我就给你喝青龙泉。” 碧玉止住了眼泪,“你的修为不如我,我是神龙,出生就有仙人修为,你要骗我,我就吞了你。” “我不骗你。” 原来那青龙泉还有这等妙用,给新生的神龙吃了,她能长大。 苏晴召出一滴心头血,与碧玉结下契约,两人各施手诀。 碧玉立时变小,“将我的龙壳收入你空间。” “你如何知道?” “我们结下平等契约,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吃了空间果,还在九龙天宫采了一株带草的空间果种在空间里,这一枚归我,我吃了就能修出自己的空间。” 苏晴心下微苦,她什么都知道了,龙都这样聪明? 苏晴道:“我取青龙泉给你,也将那一枚空间果给你,只是你得将外头的水退下。” “那你为我娘建青龙壁,将她的雕像迁到岸上去。” “好,我答应了。” 她化了一个御水诀,从空间里调出青龙泉,碧玉张开龙嘴,一口又一口地吞,“还要还要!”苏晴很是心疼,好多的青龙泉都被她吞了。 碧玉打了个饱嗝。 “你得快些,待我治完水,你得把空间果给我,我修炼时会化成一只碧玉龙簪。” “知道了。” 她走近一处门,又出现在倒塌的废墟上,碧玉道:“那和尚想契约我,此处还有一只青蟒,也是灵族异兽,若他能契约,也是造化。” “青蟒?” “我娘留下保护我的人,是个聒噪的老头儿,脾气不好,他怕人发现我出事,故意引来水灾。” 苏晴缓缓而上,离开了水面,挽了个手诀,身上立时干透,“碧玉,去罢!” 嗷—— 碧玉飞在空中,化成一条翠绿色的大龙,飞绕了几圈,洪水开始减退,而此刻,王庄、丁庄的百姓已经迁到山顶,公主山上站满了整个王庄的百姓。 “龙,有神龙……” 苏晴施展御水术,飞在空中,神龙环绕。 苏伯爷激动地道:“是赵道长!她是上界的仙人……天啦,我们见到仙人了……” 所有人跪在地上,对着空中的人顶礼膜拜,有真龙,有仙子现身,他们看到的苏晴不是蒙着,就是戴着纱帷,而雷电之中的真人,美得不像人间女子,原来是仙子临世。 第275章 出来了 青蟒从河里出来,一身碧绿闪着瑰丽的光芒,化成一个青袍老者,“公主,你出来了?” 碧玉道:“我早想出来了。” “我们离开这里吧。” “不要,我与赵晴结契了,她现在是我的战友、伙伴,我得和她一起。” 她有好多青龙泉,这泉水能增进修为,她的空间还有好多仙果、仙草,都是她爱吃的,她还过九龙天宫,将天宫里最好的东西都移到空间了,有这么好吃的,她才不要离开。 “公主……”青蟒唤了一声。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我不能抛弃我的伙伴,几百年后,她就能飞升成上仙、仙君。我们神龙一族寿命漫长,我不要和我娘一样,一生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我要和伙伴一起成长。我娘曾经也这样想的,我有伙伴,有朋友……” 碧玉用的是神识传音,唯有青蟒与苏晴能听到。 青蟒悠悠轻叹一声,“既然如此,老夫就留下陪着公主。” 碧玉道:“刚才有个大和尚……” “呸,就凭他,也想契约老夫。”他立在空中,“吾……为碧玉河水府神将,现为青龙观护观神兽。” 他化出真身,河水快速退去,变成了早前的样子,而青蟒化在一根高约九丈的青蟒石柱,傲立于青龙观正门前。 见着神仙了,这世上真有神仙。 碧玉道:“真好,大和尚没契约到青蟒。” 苏晴缓缓着地,拿出一株草,碧玉张口吞食,“空间果连草吞食,其空果会大一倍。” “我以为只吃果子。” “不吃空间草,过上几百年,又会生出一株来,生生不息。” 碧玉答了一句,快速变小,最后化成了一根青龙碧玉钗插在她的头上。 她曾说过,她进入修炼时便是这个样子。 苏晴召出沉香木剑,纵身一跃,立在剑上,挽了几个手诀,河底的龙形雕像缓缓而起,用手一推,龙像落在河岸,她将一根又一根的巨石自水底捞出,就连铺在地下的石板也被取起,最后是那一间四方的秘室。 用法术用石条为基,以石板为墙,而龙像便立在墙侧,傲视着大地,她脑海里掠过一篇《青龙赋》,这是早前无事写过的一篇文章,召出灵剑,快速刻字,龙飞凤舞间,刻下文字,题名“清婉”及日期。 在后头还有一片空白,她提笔写了一篇碧水河来历,上古神龙翡翠数万年如一日默默守护碧水河的故事,修改了两遍,未寻到不足,再照着刻录至青龙壁上。 看着墙上的文章与小传,胸腔里热血膨胀,一个大爱苍生的神龙跃然于纸,这一刹她感觉到境界松动,立在原地,立时进入晋级,许是早前用了法术,几尽耗尽,又或是契约了神龙的缘故,从筑基五层一晋再晋,直接晋到了筑基十层方才停息下来。 她在晋级,林道长派了两个弟子在旁边护法,赵师叔大显神通,还召出了神龙为伴,就连上古青蟒也甘为青龙观护观神兽,这一下青龙观要扬名天下了。 哈哈…… 苏晴用了三天才结束晋级,回过神时,扫过两侧。 林道长抱拳道:“恭喜师叔,贺喜师叔晋级成功。” 苏晴拿出一只瓷瓶,“送你的。”传音道:“洗灵根丹,你灵根太杂,这次能洗掉多少端看你造化。” “多谢师叔赏赐!”林道长抱拳一揖,“这几日香客云织,观里忙不过来。” “你们师徒用心打理。” “是,师叔。” 陶康迈着步子,大摇大摆地过来,看着墙上的文字,“从河底捞出来的?” “数万年前,这里有一座龙神庙,神龙殒落后香火断了。地理变化,龙神殿在一场水中被淹没沉于河底,久而久之少有人知晓。” 陶康道:“赵道友是不是炼出洗灵根丹,能赠老朽一枚否?” 苏晴面露讶色,“你是三灵根?” “金火水,水火不容,火克金,这火就是多余的。” 必须得果决地洗掉,只余金水灵根。 苏晴应了一声,取了一枚下品洗灵根丹递给他。 陶康接过,闻了一下,握在手心,道:“徐谡去京城了,三个月前走的,哦大半年前太上皇驾崩了,本想告诉你,可你在丹房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是他拦了徐谡,他还待着洗灵根丹呢,哪能让徐谡把人拉走。 杨君然柔声道:“听说刘内监行刺皇后,被苏皇后抓捕,徐谡去救刘内监了。” 苏晴微蹙着眉头,“崇熙帝一早知道苏皇后的野心,为何一再纵容。” 陶康得了人的好,现在他们都是修士,且他能看苏晴的气运极强,“崇熙帝身中逍遥散,而此药散,唯有苏皇后会配。” 难怪明知苏皇后有野心,却不敢杀人,原来崇熙帝被苏皇后拿捏了。 “太上皇知道?” “太上皇要杀苏皇后,具体原因,道友入京便知。” 苏晴问道:“先生此次不入京?” “凡尘俗世恩怨已了,老朽去作甚?近来碧水河一带灵气充盈,我明日闭关修炼。” 苏晴嘴角直抽,还真像那么回事,也对,他得洗掉一种灵根。 下品丹洗掉一种绰绰有余。 苏晴要去京城,林六的大弟子给预备干粮、吃食。 枯井看着苏晴。 “美尼,你真不去?” 枯井果决地摇头。 苏晴轻哼道:“见利忘义,竟然撇开好友自己快活。” “你说的是自己,与贫尼无干。” “明明说的是你,你就不能去一趟京城,莫不是京城有你相好。” 枯井当即大叫:“你才有相好,贫尼乃一出家人,哪来的相好?” 苏晴道:“成,我出发了!” 夜色中,苏晴跃上沉香木剑,御剑而去。 静心弱弱地道:“师叔,你好似从不去京城?” 枯井师太道:“我答应过他的妻子,只要他在那一城,绝不与他同居一城。” “是……是师叔若干年前,爱慕你的那人……” 真被赵前辈说中了,这不就是相好吗? 难怪师叔会跳脚,还真是相好。 赵前辈没再拌嘴,难不成知道这事? 也对,她们相交多年,对师叔的往事肯定知道。 第276章 刘内监受难 苏晴御剑而行,七月的风吹过,带着一股闷热,蜀地的夏天进入三伏,仿若一个巨大的蒸笼,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汗流浃背,挥汗如雨。 她行在空中,风拂过脸颊,倒亦凉爽。 过太白山时,她刻意留意了一下,果然崇山峻岭深处有一处大道观,里头的人不少,足有五六百人,而有灵根的修士不到三十人。 “老祖,没想林六坑蒙拐骗却得了这等大机缘,遇到一位上界仙子入凡历练,得了功法不说,还让他打理青龙观事务。” “外门弟子的灵根太杂,我们看不入眼,没想现在,他们倒得了大造化。” “听说绵州仁和县碧水河出现神迹,有神龙现身,退去水患。” “这件事整个江湖与民间都轰动了,青龙观有神龙,更有上古青蛟甘为护观神兽,青龙观香火鼎盛。” “与林六联系,若他能献上功法,三清观愿收他入内门。” 苏晴给林六的只是中下品功法,在上界之中花银子就能买到,中等、上等的她都未给。《五灵心经》委实是一部极好的功法,能融合其他功法。 苏晴在空中听了一会儿,颇觉无趣,继续往前走,路上看到一些上好的石头,收入空间,又用法术凿成石板、石条,在空间里建了两间大库房,一件堆放珠宝、灵石,另一件放灵果、灵草,大库房里亦设了窗户,她制了木栏窗户。 伐了木头,在空间里给自己建了一间木屋,将从九龙天宫收来的女子床榻、桌案、妆台、书架等尽数摆了进去,往后这里可作自己的闺阁使用。 这一番停留是两天时间。 苏晴近三更天启程前往京城,这一路过去,近五更天时便到了。 * 懿宁宫。 太上皇驾崩后,有子女的嫔妃随自己的儿女过活,无女子的送往甘露寺出家。 这里除了几个打扫的宫人,再无旁人,且留下来大多年岁已大。 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 前世时,崇熙在位十四年,一生极是宠信苏皇后,曾有人赞他们夫妻情深,这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崇熙最后的几年,苏皇后暗中养了男宠、面首,但这事崇熙就算知道也不会拿她如何,想来前世、今生,崇熙帝都中了逍遥散之毒,此物是用晋代五石散改制而成,五石散能令人上瘾,而此毒同样如此,一旦发作挠心挠肺,非得再服食不可。 “快!快!行刺皇后的刺客在南山小院!” 苏晴拿出一枚隐身符,寻声而去,近了南山小院,里头确有两个人的气息。 徐谡连连咳嗽,他捧着胸口,近三个月数次与人交手,苏皇后拿到了凤卫令牌,这是徐谡怎么也没想到了。 凤卫军中,大多数的人他都认识,他不伤人,可这些人为了讨好皇后要立功,对他更是下了死伤,用狠招、用毒,无所不用其极,他中毒后,被人击了一掌,伤及气海穴,也至近来总是连连咳嗽。 刘内监道:“你救我作甚?华凰死了,太上皇也被他们气死了,我要贱人死……” 她见到了苏晴,但这事他一直瞒着。 他的武功被废,双腿腿骨被敲碎,双手被废,他彻底成了一个废人,他未想到,走到今日,王严竟会站在皇后那边,为皇后效力,抓捕他。 皇后将他关入宫狱,变着法儿地施以重刑,先令王严废他武功,再废去四肢,“华凰死了,她是我派人下的手,既然你这么想死,就和她一样,双腿、双手尽废,受尽折磨而亡。” 她的女儿、女婿做的,与她做的没二样。 皇后要他和华凰一样惨死,打算折磨他一月,可过了二十天后,就在他以为自己将死时,徐谡来了,从宫狱里将他救了出来,宫内到宫外,再到宫内。这几个月,每过几日,他们就换一个地方。 本想离开京城,可看得太严了,严得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徐谡想过用御剑术离开,偏刚一现身,就有城墙的将军下令射箭,任他有法术在身,可身上背一人,还得对敌,很难保证刘内监的安全。 “快,包围南山小院。” 苏晴进入房中,屋中光亮一闪,露出身形,“徐谡,以你的本事,不该被人所伤?不仅伤了气海,还中了毒。” 刘内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仿似从梦里传来。 徐谡抱拳道:“见过赵真人。” 苏晴掏出一枚果子,“下品清毒果,足以清除你的毒,我实在没时间炼制丹药,你先服下,这一枚是七品疗伤丹,你一并吞服。” 她蹲下身子,查看着刘内监,“翁翁的武功没了?” 刘内监颤着声音:“你……真是华凰公主……” 几年前,她来看他,夜太黑,没瞧分明,现在的人却真正换了一个样子。 苏晴道:“我不是华凰,我姓赵,法号清婉。” “近来名动天下的青龙观长老赵真人?你是上界仙子?” 苏晴摸了一枚疗伤丹出来,“你且服下,外头的人,自有我来打发。” 她取出一只阵盘,飞身空中,将阵盘自空中一把罩下,阵盘悬空,生成结界,护住整个南山小院。 苏晴衣袂飘飘,月光下仿若仙子临世,领首之人大声喝道:“你是何人?” “苏皇后胆大妄为,给皇帝下毒,令皇帝身中逍遥散,为她所控。这些年,她没少滥杀无辜,就连太上皇也是被她气死的,你们凤卫军乃嘉德皇后所建,本是忠君爱国,扫除奸人而存在,可现在你们在助纣为虐。” 领首的侍卫统领道:“还请姑娘莫要插手人间之事。” 说话的是薛国候薛青,他的妻子是苏家六小姐,那位本该嫁给司马纲做填房的,却做了薛青的嫡妻。 因着他娶了苏家小姐,得皇后看重,这些年更是步步高升,做了御林军统领一职。 “若皇家之事与我有前仇旧缘呢?”苏晴轻哼一声,“就凭你们,打不破我设下的结界,你们自忙。” 她一转身,落处结界内,大摇大摆地进了南山小院的厢房。 苏晴扫了一眼打坐调息正炼化药效为自己疗伤、化毒的徐谡,走到小榻前,查看了刘内监,“我动手为你接骨,虽然疼,但天亮之后你就能恢复健康,不仅如此,你的武功也会回来。” 刘内监沉吟道:“你是谁?为什么与华凰的声音一样。” 第277章 正骨 苏晴笑了一下,“太上皇是因为愧疚待我好,想要补偿,后来我拼死相救,他生出一份真情意。唯有翁翁,从来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拿我当后辈。可我不是太上皇的孙女啊。” “公主,那是苏氏的阴谋,你怎能信她?” 我们大家都知实情,却在徐谡面前演起戏。 “翁翁莫再说话,我为你正骨。” 她握住刘内监的腿,用手一拍,刘内监一声惨叫,她再继续为他正了腿骨,再正双臂,最后将他扶起,“静心调息,我为你催化疗伤丹药力,能尽快修复伤势。翁翁,你不必担心,这次我来,便是带你离开凡俗。” 刘内监心下一动,他见徐谡实力大增,徐谡说他转修了功法,这是上界仙人的功法,能修成仙人,飞升仙界。 苏晴就像当年刘内监为她打通穴络,这一次她为他炼化药力,药力所到之处,刘内监的伤势便开始转好,只是助人炼化不像修炼,委实很慢,用了两个时辰才炼化药力。 一遍结束,苏晴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她取了一瓶三元丹,连服了两枚,开始调息养神。 刘内监觉得那丹药真是神奇,他四肢骨头尽断,竟能恢复过来,盘腿坐在小榻上运转功法,第一遍小周天结束,恢复三成武功,再运转一个大周天。 外头,御林军、凤卫军的人正在攻击结界,明明无墙,却攻而不破。有人用轻功飞到空中想砍阵盘,根本触及不到阵盘。 苏晴听着外头破结界的声响,只作未闻未见,她恢复了所有的灵力。 徐谡道:“我出去……” 苏晴道了一声“不必。” 时间很快到了晌午。 苏皇后听说来了一位上界仙人,用一件法宝罩住了南山小院,仙人也怪凡间事? “废物,全是废物,上界仙人焉是他们能冲撞,摆驾,本宫要去南山小院。” 苏迦唇角似笑笑,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转眼之间,华凰惨死已八年,只是她的丈夫宇文晏没了,战死在北疆,这几年北宁国力日渐强大,不仅能解决粮食,听说他们培育出了适合北宁的粮食品种,什么“北宁一号麦”、“北宁二号麦”、“北宁一号红薯、二号红薯”,将他们自己的粮食全进行了编号,哪一类品种适合哪一片区域耕种了若指掌。 萧丞相之女萧纨被北宁上下颇是爱戴、敬重,听说此女还在游历天下,编写《北宁农书》第一册、第二册已经成书,这可是几年才出一书,在北宁但凡会识字的都会读。 东顺公主自几年前开始突然身体发福,现在整个人都大了一圈,奇丑无比,还不知节制,膝下无儿无女,公主府的面首、男宠不计其数,驸马周勖更是敢怒不敢言,还得捧着她。 “上界仙人是何模样,二皇嫂,我想见识。” 苏迦一脸厌恶。 东顺也不生气,只一味地讨好,“二皇嫂,走嘛。” 肥成这样,还三天两头的入宫,苏迦看着就恶心。 苏晴在等,等苏皇后与皇帝来此。 皇帝这次的速度很快,立在外头,用有些虚弱的声音:“住手,不得冲撞上界仙人。”他揖手抱拳,“朕大周皇帝宇文雍拜见上界仙人。” 侍卫们停止了攻击。 苏晴如闲庭踱步,脸上蒙着轻纱,出得厢房门,步步行来,外头的人齐刷刷凝视着她,即便戴了面纱,但她的容貌一览无余。 苏晴的容貌再也变不回去了,她的头骨、脸骨确实被雕琢过,脸上没有一丁点多余的骨头。 她立在结界内,“你中毒了?” “仙人所言甚是。” 苏晴虚空一摊手,掌心出现一枚清毒果,“此乃灵果,名为清毒果,可解凡间万毒,拿去吧。” “多谢仙人!” 皇帝弯腰,感激不已,仙界之物,当即咬了一口,觉得很甜又咬了一口,只得两口就没了,里头连个果核、果籽都没有。 苏晴沉声道:“此次前来,只为两个人,一是徐谡,二是刘彼,我与这二人许久以前有几分渊源,将人带走。至于毒后苏氏,作恶多端,我得给一点教训!” 她眼眸一凝,“凤仪宫的人全离开宫殿,我数到三,不离开者,自取灭亡。” 这声音是从空中传来的,铺展开来,凤仪宫上下宫人疯狂逃窜,逃离宫殿,“三、二、一!”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与这里相隔三里外的凤仪宫塌了,顷刻之间,烟尘滚滚,冲天的尘土从凤仪宫周围铺展开来。 苏晴道:“二十多年前的六王兵变,不是全仗你的雄心成事?” 皇帝胆颤心惊,这是上界仙人的手段,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将一座宫殿倾覆,“那是秦王一系所有人的谋划。” 独孤皇后细细地谋划了、苏氏参与了,他们父子更是反复商量过。 那时起,独孤皇后建了凤卫军,提前十年开始布局。独孤皇后培养了一个野心勃勃的苏皇后,还以为当年之事俱是宇文雍的谋划,原来却是两个人女人助其成事。 “陛下身为人间帝王却贪生怕死,枉顾正义,失去公道之心。你登基之后,大周国运渐衰,京城怨气冲天,若你不能拨乱反正,重用贤臣、能臣,继续纵之、任之,大周只能延续六代,妖后掌权,外戚取而代之。” 这是第一场梦的历史运转轨迹。 苏家无条件地站在苏皇后一边,必是苏皇后掌权后,苏家夺位。 皇帝听得心惊不已。 苏晴道:“你孙辈失去江山,不是他之错,而是你之过,是你为后辈埋下天大隐患。崇熙帝,好自为之。” 苏晴蓦地转身,“徐谡、刘彼,该启程。” 她纵身一挥,空中出现一艘灵舟,虽然小了些,但很是拉风,用灵舟换上品疗伤果的女修很可爱,将自己的灵舟装饰得很是华美。 她虚空一握,一只阵盘吸在手里,立时化成盘子大小,当即收入储物袋。 宇文显一路狂奔,近了跟前,朗声高呼:“请仙人赐我麟儿!” 前世的宇文显有两女一子,可今生因为苏皇后提前动手下毒,虽然得了华凰在宫狱提点,但身子根基已毁,宇文显年近三十,膝下空空,别说儿子,便是女儿也没一个。 苏晴心下一转,丢了一枚清毒果过去,“先清毒,再调养。”宇文显接过果树子,连连道:“多谢仙人。” 苏晴丢了一只瓷瓶,“服下灵果,再服丹药,后宫女人不在多,贵在贤德,一月内清心养性,若是顺遂,九月能得佳讯。” “谢仙人,谢仙人……” 没有儿子,皇帝迟迟未立他为储君。 第278章 抓捕 苏晴的两次梦境,第一场梦里,宇文显一生有一子两女,儿子病逝,过继苏迦次子为子;第二场梦里,宇文显膝下无一儿半女。 刘彼与徐谡从里头出来。 不远处,朝中重臣一路狂奔。 徐谨知道徐谡为救刘彼入宫,但今儿终于听说消息。四千多年前,他收到徐谡的家书,说他出家做道士了,往后忘了他。 崇熙帝对左右道:“御林军,诛杀凤卫军!龙卫军,抓捕皇后、东顺、苏迦!” 他一早就知嫡亲女儿既不是冒牌货的东顺,而是嫁给燕郡王宇文晏的苏夫人,好在宇文晏早早知其身世,另娶冯蓉为嫡妻,带着冯蓉镇守北疆。 只是三年多前,北宁发兵攻打北雁关,宇文晏与冯蓉失踪,有人说他们在那场激战中双双惨死。 苏晴到底没有一语点破苏皇后与苏迦之间的关系。 徐谡带着刘彼上了空中的灵舟。 所有人皆是一脸羡色,不知道刘彼与这仙人是何渊源,让仙人也要出手帮忙。 不远处,皇族亲王、公主、郡主、皇子、世子、公子更有无数朝臣,皆是或好奇,或惊讶地看着众人。 苏晴一眼扫过,却意外地发现二公主宇文晓诗是冰灵根,面容冰冷,看着打扮已然成亲,却依是完璧之身。 她抬手一指,点向南康公主,“皇家颇有意思,成亲数载还是完璧公主。” 南康公主一张脸羞得通红。 莲妃当即跳了起来,“怎么回事,说——” “奶嬷嬷……总不让我见驸马,再后来,驸马与奶姐相好,都快生了,我方晓实情。之后,我越发不想让他近我的身,觉得恶心。” 南康向莲妃求助过,可莲妃所有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偏奶嬷嬷当年是莲妃娘家人给逃选的,早在莲妃那儿说了一堆南康的坏话,皇家公主当有礼仪廉耻,怎能纠缠驸马,当是驸马殷勤小意才好。 莲妃因先听了奶嬷嬷的话,便以为南康没有皇家公主的傲气,必是不喜。南康又爱面子,与莲妃求助刚提了话头,就被莲妃给训斥。如此几次后,南康便猜到是奶嬷嬷在挑驳是非,抢了公主的驸马成全自己的女儿,最后还说南康子嗣艰难,成亲数载,无子嗣,驸马也甚可怜,总得有子女才好。 南康对婚姻从伤心失望,到冷了心肠,与奶嬷嬷、奶娘便这般僵持着,原想着,端看谁熬得过谁,皇家之中,全没有一个明眼人不成,她亦懒得解释。 苏晴粲然一笑,“你若非完璧,修不了仙,随我走吧,我授你功法,只要你心性坚毅,定能飞升成仙。” 南康公主眼睛一亮,福身道:“弟子拜见师父!” “起来吧。” 五公主当即跳了出来,指着自己道:“仙人,我呢?你看小女怎么样?” 你一个五公主,学东顺、苏迦养面首,未成亲就生了孩子,还嫌嫁人不好,嫁了两次皆和离,现在更是胡闹得厉害。 苏晴欲笑不能,“近年我在蜀地碧水河修行,他日有缘自会相见,但凡修行需有仙根,二公主身负上佳仙根,且心性不错,破例收为弟子。” 南康公主挺着胸膛,福身道:“父皇、母妃,我随仙师去了,替我与驸马解除婚约。乳姐与他才是夫妻,本宫不要他,你们成全这对真心人。” 苏晴揽上南康的腰肢,带着她迎风而飞。 五公主在底下跳着脚,“仙人,你看我呢?我不错啊,伶俐又乖巧。” “世外大小仙门会陆续入世,凡有仙根者皆有机会。崇熙帝记我良言,爱护万民,做个明君,你身上之毒已解,我送你一瓶灵丹。” 她丢下一只瓷瓶。 底下的人看着飞下的瓶子,立有侍卫将其握住,“皇上,接住了。” 崇熙帝大喜,对着空中高呼:“多谢仙人赐丹。” 苏晴往凹槽里丢了一块灵石,灵舟动,往西南方向行去。 刘彼琢磨了良久,抱拳道:“仙人早前是华凰公主,是转世历劫,现下回归本身,却念转世情义,搭救小人,小人感激不尽。” 这个脑补得好生厉害。 徐谡笑道:“刘内监不写话本子,委实有些可惜。” 苏晴笑得意味深长,她一转身,取了一枚丹药,“你之仙缘,服下吧。” 这是一枚中品灵根丹,会生出哪三种属性的灵根,她无法预料,但若相克,再用下品洗根丹洗掉一种。 苏晴对徐谡道:“你留意灵舟,注意行驶。”她挽了一个诀,开启灵舟隐身功能,灵舟消失在空中,皇宫与京城的百姓齐齐收回了视线。 世间有仙人,有仙人入世。这消息不胫而走。 * 崇熙帝解了身上的毒,凤卫军不敢反抗,有大半跪在地上,只有十几个人正在拼死一搏。 苏皇后、东顺、苏迦被抓起来。 崇熙帝道:“宇文显,带三千御林军包围苏家,不得放走一人。” “儿臣领命。”宇文显带人一路疾走,苏家这几年更是张狂。 苏皇后大叫:“你不想要命,你不要药了。” “朕的毒已被仙人赐下的仙果给解了。苏惠,你作恶多端,朕得为大周除你这妖孽,来人,将人押入宫狱,严加审问,看看她还有多少同党,务必要一网打尽。” 薛青抱拳一揖,“启禀皇上,臣府中的苏氏是送入刑部还是送入宫狱。” 苏迦挣扎着,“薛青,你卑鄙无耻,那是你妻子。” “苏夫人,你鼓动她在别苑养了两个面首,当我真不知情。你、她、皇后、东顺,互赠面首,若是生得好,会侍候还会当成礼物交换,她生的孩子都不是我的。” 这话便有些窝心,苏六是养了面首,却不是为她自己,而是培养后用来讨好皇后与苏迦,人未送出去,被薛青误以为是她养的,也因此怀疑上两个孩子的出生。 皇帝的毒解了,无论是因太上皇,还是因为旁的,皇帝都会诛杀干净,仙人说“大周六代后,妖后垂帘,后外戚夺天下。” 皇帝如何能不恨,恨不得将苏家杀得一个不留。 崇熙帝恨得牙痒,他还没死,苏皇后胆敢背叛他,“给朕严刑审问,别一下弄死,朕要苏氏为太上皇偿命!要妖妇生不如死,给朕审!薛青,这事交给你。” 薛青的妻子背叛了他,崇熙帝觉得可信,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薛青年幼曾目睹薛家横祸,他决定做个墙头草,谁得势向着谁。 以前,他装着不知皇后等人的行径,但现在要审苏家,当成投名状。 第279章 赵家结局 灵舟上。 徐谡抱拳道:“清婉可还记得赵贤妃。” “她……”苏晴沉吟着,“如何了?” “被皇后陷害打入冷宫,现下一身伤病。” 苏晴道:“赵国公府的人如何?” “这几年受苏党打压,赵国公为人低调,虽然日子艰难,一家平安。” 赵崇真娶的是周倩儿为妻,因苏家得势,赵家人少迈出府门,在朝中领的闲职、闲差。数年下来,膝下育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居长,女儿为幼,清一色全是周倩儿所出。赵崇真与周倩儿夫妻情深,听说无姬妾,就连两个通房,也是周倩儿给安排的。 苏晴取了一瓶丹药出来,“五品回春丹,凡人一次最多吃半枚,若是垂死之人连服两次,时间间隔为半月。” “我给赵贤妃送去。” “你想救谁就救吧,年少的情分在,放不下也是自然。在公主山守了一个死人数年,可见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酸? 刘内监在调息静养。 南康公主脸上掠过一丝讶色。 徐谡带着丹药离去。 苏晴从指尖逼出一滴血,挽了几个奇怪的手诀,移动灵舟,到了皇陵一带,她挥手一点,双手飞舞,从皇陵飞出一具又一具白骨,南康公主看得毛骨悚然。 南康公主只知皇陵周围葬的全是皇族,那个山包上葬的是谁,实在不知,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引出这么多白骨。 一具、两具……有六具之多。 苏晴取出一只储物袋,将六具尸骨收入进去。 “仙师,这是什么?” “血亲溯源术,那里埋葬着我的六位亲人。” 她一挥手,将土包恢复原样。 刘内监现在叫刘彼,他移了过来的,看着那土包,“六王兵变之中逝去的皇族。” “仙子的亲人是……是……” 苏晴不打算瞒他,脱口道:“魏王夫妇是我至亲,刚才用的法术叫血亲溯源,一滴指尖血就能寻到自己的亲人,无论生死,都能寻到。” 苏皇后没有骗她,她真的是魏王府后人。 这句话没有错,魏王是她亲祖父,魏王世子是她父亲。 刘彼道:“弟子记得,若干年前,魏王府有一位小郡主夭折,难不成她并没有逝去,而是去了上界?” 南康公主听到这话,五味杂陈,这到底是自己的堂姑姑,还是仇人,父皇可是把魏王府的人给杀光了,现在她寻到皇陵,就为了带走六具尸骨,想不明白啊。 藏书阁那卷秘档,她亦瞧见过,是秦王府灭了十大王府,手段狠辣。 苏晴并没有答话,“我为你讲解修炼功法。” 她拿了一本书:“这是南康的功法,将其背熟,若是不懂人体穴位,到了青龙观,你去请教枯井师太、静心师太,她们会教你。” 这是一本名为《玄冰诀》的功法,上头有文字,南康公主当即读了起来,先看了一遍,第一章为炼气期,第二章为筑基期,第三章为金丹期,第四章是元婴期,之后便没了,她仔细的从第一章开始背诵。 苏晴取出一张纸,将《五灵心经》的功法交给刘彼,讲解了一遍功法,鼓励刘彼将仙修功法与武学内学功法相融,这样效果更好,晋级更快。 这次她只给了炼气期的功法,委实这部功法只到筑基期第六层就没后续内容了,倒不如只给炼气期,待晋筑基期,改换成其他功法。 苏晴探了一下,“你的仙根刚生出,还未定型,这个时候修炼能提升仙根品质。”掏了一瓶辟谷丹,“你若饿了且服一枚,吃一枚能管半个月。” 刘彼将《五灵心经》的内容背熟,当即继续打坐修炼。 南康正在背书,得了苏晴给的一瓶丹药,小心收好。 待到了陈留上空,苏晴下了灵舟,进入城中买了六具棺材,又买了一些纸扎,换得铜钱、金银锞子、摆件饰物等若干。 灵舟行进,进入蜀道大山,在太白山一带,苏晴下了灵舟,灵舟隐身停在空中,她在林间采木采石,将石头凿成条石、石板。 凿得累了,取出一本书来,这是有一枚中品疗伤果换来的残卷,因是上古文字那位散修看不懂,换给苏晴,这虽是残卷,但里头有关于如何用符录、法术在湖泊、河流中央建岛塔,似岛亦是塔,有了这种法子,每年还能清理河道淤泥,让淤泥堆积于岛上,岛越来越高。她取了笔墨描绘起来,绘的是建造图与用到的符录,她得自己制这种符术,成与不成都要试试。 制符术没这么快习成,绘了十几张全都失败了。 她继续采石、凿石,将成型的石头收到空间里,想着木头的轻便,在山里转了一遍,挑了一些合用的树木采伐,准备过些日子再在空间里建一间屋子,可用作修炼。 累乏时,从空间里取了一瓶青龙泉,饮下一口,一股强烈的刺痛从嘴里一路浸到全身,这感觉倒有些是伐筋洗髓,她再饮一口,接连饮了五口,由内到外,都要燃烧起来,她掏出一只法阵盘,盘腿打座。 小青龙碧玉饮了好些,得有几十缸的青龙泉,她饮了五口便承不住,快速修炼,运了三遍,体内的灼热还在,又运力了三遍,灼热消散,浑身更是出了一层大汗,衣衫尽湿。 进入空间,想取水,空间只有青龙泉,这都叫什么事,龙天宫的泉水皆有妙用,当时她就该再多取一些,除了将青龙泉移进来,其他的泉水只取了几瓶,还是用花瓶装的。 她放开神识,寻到一处山涧幽潭,确定四下无人,解衣进入幽潭沐浴。 她在幽潭里布了个结界,取出几只花瓶,木生火,尝几口火龙泉,一口下去浑身就似炸开锅,火辣辣的痛,痛得钻心蚀骨;她运了几遍功法,灼痛感消失。 火生土,再饮一口土龙泉,这个倒甚温和,只是给人一种沉重感,就似浑身筋骨重如泰山,两次功法运转后,痛感减轻。 土生金,再吃一口白龙泉,这一口下去,就似有万千银针扎体,筋骨、肌肉一起刺痛,运两功法,痛感减轻。 金生水,吃一口黑龙泉,看似温柔,却有着一股诱惑之力,但亦温柔无双。 水生木,她取了一碗青龙泉,捧着碗一口再一口地饮,连饮三口后,不见刺痛,再饮两口依旧没有疼痛感,她有些诧异,怎会这样,明明第一次饮时,很难承受。 第280章 结丹雷劫1 她运转功法,运了一遍大周天,体内境界松动,她潜心继续,再运一遍大周天,筋络扩大了一倍,身体似开闸的洪水奔涌、翻逐,筑基十一层,境界还在松动,她继续冲刺,一路冲到了筑基十二层。 她再取一碗青龙泉,捧着碗一饮而尽,这一次饮下之后,体内又开始了,木生火,饮火龙泉一口…… 一个轮回后,她运一遍大周天,开始吸食天地灵气入体,灵气不足,压下修为松动,取了一身衣袍穿上,将换下的脏衣连挽了几个清洁术,直接用法术烘干收入空间,收了石料、木料、法阵盘,确定再无遗漏回到灵舟上。 刘彼已晋入炼气三层,身上换了一身衣袍。 苏晴问道:“我离开多久?” “赵真人离开两个多月。” 苏晴哦了一声,看着灵舟上还在打坐调息的人,往凹槽里又丢了两块灵石,驾着灵舟往绵州方向行去。 她取出一只储物袋,“此乃储物袋,你留着用罢,紧要的东西可放里头。”她教了刘彼一遍。 刘彼掌握了方法,将自己的换洗衣衫收进去。 南康一听苏晴给了刘彼法宝,当即睁开了眼睛。 苏晴道:“金土双灵根?” “有何不妥?”刘彼不知道哪种灵根好或不好,有灵根就意味有仙缘。 苏晴道:“无甚不妥。” 她给的是中品灵根,应该生出三灵根、四灵根来,不应该是金土灵根。 南康起身,捧着书道:“赵真人,弟子都背熟了。” 苏晴打量了一下,取了一个内里有三四坪大小的小型储物袋递给南康,“拿着吧,与刘彼学习使用,这里头能储物。” “谢真人赏赐。” 晋级的松动又袭上来,就像人喝醉了控制不住要呕吐,再继续就压不住了。 苏晴加快速度,灵舟嗖的一下进入绵州,她缓停速度,仅靠缓停到了仁和县上空,将灵舟落到青龙观外头的河滩上。 三人下了灵舟,苏晴一掐诀,灵舟化成一尺来长,她快速收入空间,对外头唤了一声:“林六!林六!” 林道长一路飞奔,“师叔回来了!” “这二人你安顿一下,往后便是青龙观的人。” 林道长面露难色,自打青龙观出现神龙后,江湖震动,英豪云集,天下慕名来访的道士、僧人不少,实在没地儿住了。 刘彼道:“听说陶康先生在这里有别苑,我去他那儿。” 南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苏晴道:“罢了,罢了,你们住旁人哪儿不是法子,且去长老院,住我那儿的客房。” 林道长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叔,你这几月不在,有几个名山女道姑,自称是你好友。” “我有几个好友,我不知道,广济大师、枯井、南方滴水寺女尼、水月庵女尼、京城无心庵女尼,陶康是故人,除了这几个,我识得几人?看你平日听机灵,长老院除了各长老自己,你怎么能往我院里安排人,我不管,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事给我处理了。” 林道长一直骗别人,这回却被人给骗了,肚子里一团怒火,看是同为道门人,竟然说谎,气死他了。 林道长唤了大弟子来,令他将刘彼、南康带到小静庵、小梅苑借住几日。 苏晴回到自己的院子,还好她的屋子没人动,一进去,立马布了个结界。 客房里的道姑,看到一抹倩影一闪,没人了。 “快,赵真人回来了!” 正要去缠人,林道长带着二弟子站在外头,“几位女道长是觉得林某好骗,刚才我师父因我将你们安顿进她的长老院大发雷霆。她说朋友有广济大师、枯井师太,故人有刘彼、陶康这些人,不曾认得你们,几位乃是出家人,这般骗人不妥。你们想拜见师叔,现在可不能住在青龙观了,青龙观房屋有限,要不去附近王庄借居百姓家,或是去县城都使得……” 三个道姑知被凿穿,虽有不甘,不得不离开。 前几日三清观派了人来,好说歹说,也没说动林六,他是一门心思做青龙观弟子。 苏晴运了一个大周天,境界破壁,体内的轰鸣声起,她开始吸灵气入丹田,碧水河周围的灵气蜂涌而至,吸入再吸入,丹田的灵气浓成了液态便开始凝丹,虽然《万灵心经》没有后面的功法,但她看过上界《生生不息》这里头可有如何凝丹,将浓至液态的灵气就像是炼丹凝成金丹。 因各人的灵根比性不同,金丹的颜色各有不同,各人天赋造化不同,金丹的品质亦有所不同。 浓郁,压缩,再压缩,丹田里旋转一枚金丹,整个金丹呈青绿色,就像小青龙的龙鳞一般漂亮,只是中间多了一个像眼睛的火红点。 火木灵根,她记得木灵根占七分五,火灵根占二分五,现在一瞧,分明是九比一,这便是她的金丹。 她结丹成功,筯络再次扩大了一倍,体内空间陡然增长了一倍,从六亩变成了十二亩。 她开始巩固修为,金丹初期小成,再巩固之后,再晋一小阶,变成初期大成,通常金丹品质上品,都会是大成,若是极品金丹会是初期圆满。 苏晴出了修炼室,天空沉闷得令人觉得压抑,她一路狂奔,奔过了碧水河,到了河对的河岸上,大声道:“我要历晋阶雷劫,所有人避让,离我越远越好,也免天雷误伤,快避让!” 她准备好了应劫,识海响起一个小女娃的声音:“赵晴,你坑死我了!” 头上的青龙钗立时化成一道碧光,落到龙神壁上,化成壁上的一条青龙。 轰隆隆—— 江湖豪杰、道士、佛门僧人,更有想要修仙的,站在青龙观的河滩上隔河而望。 苏晴盘腿坐在河滩上,一动不动,一道接一道的雷鞭从天而降。 百姓们看到此处,心肝直颤,做仙人也不易,还得雷霹应劫,这要是凡人,不是几下给劈成焦炭,让孩子做仙人,似乎有欠思量。 宁可孩子好好活着,也不愿他们被雷劈啊,太吓人了! 静心带着南康立在小静庵外头的河滩上,南康打了个寒颤。 “赵真人结丹了,引来雷劫,雷劫越重,其金丹品质越高。”她回头看着南康,“五师妹可是冰灵根,到时候应雷劫时就像今天这样。” 第281章 话过往 南康的脸吓得煞白,修仙大不易,此路难行,一路都是拿命在拼。 静心眯了眯眼,师父将五师妹交给她了。 枯井在苏晴闭关后,见南康灵根好,收为自己座下五弟子,即便那四个唤她“师叔”,她却让南康袭了早前的排序,还让静心指点南康修炼功法。 苏晴觉得很快,这次结丹有一月之久。 南康心里忌讳苏晴是魏王府后人,怕苏晴哪日心血来潮折腾她、报复她,再有枯井抛出橄榄枝,她不愿剃头发,枯井便说让她做座下弟子,但不需做尼姑,有了这承诺,南康果决拜师。 拜师之后,枯井以指点她修为为由,让她默写了玄冰诀的修炼功法,她是指点了,可她是水木灵根,并不是冰灵根,只是用自己的理解释义功法。 南康的灵根好,只是修行晚,现下已是炼气三层修为。 刘彼修炼不过三月,已是炼气五层,即便是金土双灵根,比南康晋阶更快,这是因刘彼一则年纪大,二则他以前有基础,武功高。这次一改仙修功法,一日千里,现在瞧不出,时间越久,差距就越大。 金丹雷劫每三道为一组,有三三、三五、三七、三九四个等级,分别是下品金丹对三三,极品金丹对三九,苏晴历的是三七雷劫,一共承了七组,黄橙红绿青蓝紫,从第一组的黄色起步,一点点的加,加到最后一蓝二紫收尾。 雷霹之后,苏晴的金丹更为凝实,在丹田滴溜溜地旋转着,她运转功法,先是一个小周天,之后再是一个大周天,天上降起了甘霖,只在她承受雷劫之处,甘霖落在身上,表皮的伤口快速修复。一遍小周天结束,皮肤恢复了本来的健康色;一个大周天结束,筋骨的创伤恢复了大半,雷劫带来的内伤,需时间慢慢恢复。 她取了一身衣裙套在外头,头上罩了一顶帽子,头发全霹焦,与光头一般无二。 刘彼踏波而行,到了对岸,“赵真人,我接你过河。” “有劳了。” 刘彼拥着她的腰,从河面掠过,来到对岸,将苏晴送至她的院子。 “翁翁,东西两边皆有禅房,你挑一间住下罢,往后那是你的房间。” 一声翁翁,令刘彼觉得颇是熟悉,就似回到从前。 苏晴道:“明日一早你来我禅房,你需要学习相应的法术。” “是。” 刘彼退出禅房,在空置的东、西两边挑了一间离苏晴最近的屋子住下,当天去小梅苑将自己的生活用品拾掇一番。 陶康道:“你去那边也好,能学习不少仙法神通。”他连连感慨一声,“那丫头待你比我好,他传你的心经与众不同,能兼武学功法于一体,传我的就是仙修功法……” 他有些酸,怎的就待刘彼更好呢。 刘彼道:“她是念旧的人,若不念旧会让你们在这里落脚,还由着你们挖了她的灵果、灵花,这在外头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皇宫都没有。我先过去了,得暇再聊。” 苏晴进了空间,配齐草药,为自己调制生发膏,润肤灵露,忙碌了一天,总算将两种东西给调好了,这是青龙宫《医术》上的方子。 苏晴在光头上摸了一遍,再在全身摸了一遍养肤灵露,回到自己的木屋闺阁,倒头就睡,一觉醒来,伸了懒腰,发现自己的头发已有一尺来长,虽然略短,不得不说果然有效,皮肤上的伤痕再也看不清,白皙如雪。 她坐菱花宝镜前,镜子里明亮如水晶,就似坐了一个真人,不是华凰的容貌,也不是萧小姐的容貌,曾经多情的桃花眼,变成了凤眼,眉毛还是漂亮的仙女雾眉,鼻子依旧笔直,嘴巴变得略大了一点。 萧小姐之貌令人惊艳,而华凰之貌清秀灵气,现在的她是介于华凰与萧小姐之间,从早前的惊艳变成了清丽无双,丽而不媚,秀而有雅,清新脱俗,身上带了一股仙气儿,气质完胜以前惊艳的美貌,属于耐看型美人。 鹅蛋脸有了当年几分华凰的神韵与眉眼,尤其是眼睛,她想自己以前应该就是凤眼,而不是杏眼。 她打开房间的衣橱,龙皇宫偏殿丹师仙子的衣裙,足有十几套之多,每一套都极其美丽,颜色各异,风格各异,她挑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裙穿上,坐在首饰前,从里头挑了与身上衣裙相配的绿珠耳坠,同样的绿珠钗子,手上不仅有一串佛珠,又在另一只手戴了一串绿珠手链,腰上挂上绿玉佩。 她寻了一双同样是绿色的鞋子穿上,上头装饰了绿色的珠子,煞是漂亮。 她出得空间,坐到屋里,取了一卷玉简,这是那女仙留下的另一卷关于丹术的玉简,早前那一卷讲炼丹方法:手诀、法术。而这一卷讲的是如何将符术、阵术应运于丹术之中,还在其间推荐了几种符。 “赵真人在吗?” 刘彼立在外头问道。 苏晴应了一声,“请在禅房稍等,我马上出来。” 她收了阵盘,抬步走出寝房,刘彼看到昨儿还光头,今日就有了披肩头发的她,头上挽了一个矮髻,打扮得体。 她坐到刘彼对面,拿出一本书,“这是修仙界的《小法术大全》,第一个是清洁术,你看这上头的手诀、咒语,你试着做一下,一遍不成就多练习一下。 土墙术,此术可以化出土墙。 土遁术,土灵根修士逃跑法术,沾土可行,借土逃。 御剑术,也是最常见的法术,御剑术炼气六层就能习练,你先记牢,回头再修炼,你有金灵根,最易学会这法术。 今日先学这四个法术,待能熟络掌握时再学的新的。” 苏晴召出一只小炉,里头放了一只茶壶,这些是她从九龙天宫随来的一套茶具,“翁翁与我是家人,陶康与你说了我的身世?” 刘彼很是迷茫,他想打听,可陶康不说,直道“这位的事,她愿告诉你时,自会说。” “他未说。” 苏晴将宫狱之中,苏皇后一心要她死的事细细地说了,因拿定她会死,便抖出苏晴的真实身世,亦告诉她谁才是真正的大公主。 说了她被妙妙手带走,之后昏迷半年,醒来后被妙妙手改脸换貌变成了萧小姐,她亦知华凰惨死,要说她是华凰亦无人可信,身上的纹身、胎记全都没了,除了声音还是自己的,几乎无一处与以往一样。 第282章 满足 苏晴道:“翁翁,我们重新开始,忘却过往的人,过往的事,待翁翁修至元婴,就能重塑肉身。若是你不想等太久,我可以为你炼制塑体丹。” 刘彼忙道:“清婉多虑,翁翁现下很满足,以前想都不敢想会有这么一日,一切但凭机缘,没有祸根倒亦六根清静。” 炉里的水开了,苏晴提了茶壶,取了一只漂亮的小瓷瓶出来,从里头取了几片茶叶,“这是上品灵茶,翁翁尝尝鲜,很特别的,你若是喜欢,这瓶灵茶你且带回去,偶尔泡上两片。” 刘彼没有拒绝,接过收好,脸上漾着浅笑。 苏晴道:“翁翁以后人前人后,都可唤我清婉,今日之后,我不能再唤你翁翁,得唤你叔公。” “不,不,唤我舅舅,唤叔公南康必能猜到,枯井师太告诉我,说你的身份没让南康知道。南康以为你是魏王之女,生怕你报复,所以……她拜了枯井为师。” 唤刘叔见外,若唤舅父,正想到是姻亲长辈。 刘彼道:“魏王妃赵氏,其实……与我有恩。我是孤儿,当年我病得快死时,是魏王妃给我瞧病。当年赵家为了在新朝立足,将我与另一孤儿送入宫,想为赵家说项,我一位族叔在太祖皇帝遇刺时以身挡剑而死,太祖皇帝恩赏赵家,重用他的兄弟,他的兄长正是魏王妃之父。”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是她动了念头时,刘彼就想到了,两家也算是亲戚了,因魏王妃之故,唤他一声舅舅倒也是得。 魏王为了避嫌,亦为了不做储君,刻意娶了一个身份、地位都不高的五品大臣之女。高祖皇帝心疼魏王的贴心,连连提拔魏王妃赵氏娘家父兄,一晋再晋,刘家亦是因着出了一个魏王妃得到高祖器重。 苏晴认可了这个建议,问道:“南康拜师了?” 刘彼道:“你一回来就闭关,不晓此事。” 枯井师太与苏晴不是好友,可她挖了苏晴的墙角,一则是南康的灵根好,二则是枯井师太想立功,要拿到《玄冰诀》的修炼功法。 苏晴道:“我要报复不会等到今日,我将上品仙修功法给她瞧了,让她背熟,但凡传功便是结下因果……”她看刘彼的眼神变了又变,大概在骂南康忘恩负义,“罢了,我们甥舅不提这事,由着她罢,枯井那儿好些功法还是我赠送的,我未传出去的才是最好的。” 她掏了一本《金剑诀》出来,“有金灵根得走剑修之路,剑修实力强横,在上界但凡修士,都不敢惹剑修,舅舅先背熟再练,若会了再还给我。” 她摸了一只盒子出来,“这里头装的金土灵根的金灵石、土灵石,更有一对品质上等的灵珠,这两枚灵珠能助你修行,若是灵气不足,可从灵珠里吸灵气补充体力。” “在修仙界,修士若有一技所长,就不愁没有资源,我选了丹师之途,舅舅亦想想自己在丹器符阵里选哪样,土灵根适合做阵师,绘符亦成,只是符师讲究天赋,我近日在琢磨绘符的事。舅舅想好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一本书拿回去抄录,以后反复练习,总能有所成。” 她取了一只阵盘出来,“这是法阵盘,可有防御、攻击两用,启用的时候用这个手诀,是无限次使用的,每次得用灵石,我再给你一枚无属性的灵珠,你可以用这灵珠储灵气,可用它来启动阵盘。” 苏晴给了两瓶辟谷丹、一元丹。 叔侄俩说了一会儿话,刘彼回了自己的禅房。 苏晴在禅房里琢磨建河中岛塔的事,继续拿了上古残卷的书籍看,里头几乎能背了,收了书籍,取了笔墨在案上练习起来,需得学习上头的符文,还得学习法阵,更是修习禁制法术。 一名弟子站在外头道:“启禀大长老,枯井师太带着普陀山空明大师、空灵大师求见!” “青城山青阳子道长来访,在青龙观香客房住下,盼大长老一见。” 苏晴道:“请枯井师太进来,青阳子道长那儿改日再说。” “是。” 弟子回头领了枯井师太过来。 苏晴继续练习符文,又在纸上绘法阵图,这是一个圈,那里一个三角,或是星号,料只她能瞧中意思。 “阿弥陀佛!” 三人齐诵了一声佛号。 “三位请坐,我正在琢磨建岛塔的事。” 枯井师太有些好奇。 苏晴道:“上古时,在江河之中建岛塔,用法术神通设下禁制,可集淤泥于岛,舒通河道,我想试试这法子,只是看似简单,里头涉及到上古禁制、符文、法阵,更有法术,需得仔细琢磨。” 枯井师太道:“若建成,这岛不是越来越大?” “正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碧水河往县城方向乃是平原,可碧水河往南却是丘陵,河道亦一直在往北移动。岛塔是岛是也是塔,届时可以在岛建修炼洞府,若干年后,岛若够大时,青龙观便可移居岛上,待那时,两岸河滩便成了河道,而河成了岛。” 枯井师太听得连连咋舌,她想出这样的法子,委实不是常人能做的。 空明大师年纪虽长,现下是筑基十一层修为,广济是受灵根影响,而空明则是几十年前被仇家伤及丹田,一直未曾痊愈。 这次空明过来,一是治伤,二是想求取完整的修炼功法,他听枯井说广济现下是七品丹师,这在上界颇有面子。 苏晴道:“几位吃一盏灵茶。” 她执了茶壶,取了几只茶盏摆上。 枯井师太看着茶盏,眯了一下眼,“这茶具是……” “上品灵器,难得一见,能恒温、能用热,自动将茶水调到不冷不热的温度。” 还有这样的法宝,枯井师太转动着茶盏,越发觉得很特别,浅呷一口,“灵气很足。” “我送你们一人一小包,再多却没有。” 她当即取了三只小包出来,不过拳头大小一点,三人各自收下。 枯井师太道:“我空明师伯早年为仇家伤了丹田,你……有没有疗伤丹。” “两枚七品疗伤丹。”她取了一只瓷瓶出来,递给空明大师。 苏晴品性良善,亦有想法。 枯井师太道:“像《玄冰诀》那种到元婴的功法你有多少部?” 第283章 划地盘 苏晴莞尔一笑,“在修仙界,除了至亲至重之人,绝不会将最好的功法给外人,各大家族都立下不得外传功法的传统。 枯井,你哄了南康拜你为师,我未往心里去,你名为拜师,实图功法,可你莫要太过份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待你一再宽容?” 枯井虽面貌四十多岁,实则是用了易容术,真实的外貌年纪是二十三四岁,是为了更显沉稳,也避开不必要的桃花,才扮成四十多岁的样子。 “要功法,就按修仙界修士的规矩。那里的规矩也是修士的惯例。” 枯井没想苏晴说变就变,她是一个穿越者,原身是在订亲之后、商议婚期那日,发现自己的好友、手帕交、表姐妹与自己的未婚夫抱在了一起依依惜别。原身悲愤之下,用自己的死来反抗,目的是让他们两个人为此懊悔一生,自尽前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是被那二人逼死的。 丫头从梁上救下她,醒来她后,早前的人换了个芯子。枯井接受了原身所有的记忆,为那样一个人不值得,更令她生气的事,父母、兄长得晓实情,不仅不站在她这边,还劝她接纳表姐,说什么表姐是商贾女,她是官家小姐,她为嫡妻,表姐为贵妾。 她一怒之下,想到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家哥哥如此,世上男人靠不住,就连至亲之人都要她成全那对的情意,好,她成亲,索性当天夜里自削了头发,换上了袍服,决然而去,离开前留下一句:“要我与人共侍一夫,我宁可出家为尼,你们就权当从未生过我。” 母亲哭成了泪人,她走得果决,未曾回头,她独身一人来到滴水寺,被寺中师太认为颇有慧根佛缘收在座下做了三弟子。 其实,是师太看出她有灵根,这才破例收入门墙。 枯井道:“你是说……以功法换功法?” “正是,中上品阶的功法换中上品阶的功法,以一换一;上品换下品,同样以一换一。枯井,我早前拿出的是中下品阶、下品功法,在修仙界是地摊货,但要学习,也得需要花少则上十块下品灵石,多则五块中品灵石才能得到的。 而中上、上、极品却是各家都不会外传的功法,修仙界有化神、大乘修士,为何即便是到上品的《玄冰诀》功法直到元婴?因为越往上,功法越是珍贵,化神功法没有数百万甚至千万上品灵石,你得不到,有些家族为了培育一位化神,甚至要倾舍大半家族产业。 一块上品灵石为一百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为一百下品灵石,而一块一品灵石可换黄金百两。那部《玄冰诀》是我用一枚上品疗伤果换来,一枚上品疗伤果在修仙界拍卖楼底价三百万上品灵石,而最高价为一千一百万上品灵石,你现在明白它价值几何了? 我手里几部上品功法,无一例外只到元婴阶段,且这些功法全是仙修功法,而非佛修功法,佛门要求功法还是当求佛修功法为宜。一旦修此功法,没有后面的功法内容,难道就不修炼,不晋修为,一旦你们以这批功法修炼,到了上界,就会被他们拿捏,上界的人可没这么好说话,想要功法,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有时候为了让一个宗门、一个家族的子弟有后续功法,将最优秀的女弟子许人为妾,供人吸食修为、繁衍后代的工具比比皆是。 修炼功法的价值非你们想的这么容易,而传功之人,从传授功法之时,就与另一人结下因果。南康欠了我一个大因果,他日天道自会让她以另一种方式偿还。 非我执着于灵石、价值,而是不得不如此,我是为你们不欠因果。” 禅房里一片静寂。 他们不想欠人因果,但是功法对他们很重要。 空明的眼里掠过沉重,能求得两枚疗伤丹已是欠了大人情,何况还有功法。 枯井师太拿出两只盒子,“这是两枚疗伤果、两枚清毒果,你……你把火灵根功法传给我师伯。” “我赠送你的是中品灵果,一枚上品灵果等同十枚中品灵果。” 又是价值换算,她定要算得这么清楚。 苏晴悠悠轻叹了一声,“单火天灵根功法,我是有一套上品,我对灵果没什么兴趣,你们自己留着吧。既然以功法换功法,你们又没有同样上品的功法,就和广济大师一样。” 三人更不明白了。 苏晴继续道:“普陀寺有符师,我允你们抄录一部上品功法,符师教我符术,以一部功法换符术。” 原来是这样? 枯井师太倒吸了一口,“你板着脸说话,美尼姑都要被吓成丑尼姑。” “我说了以一换一,是你们想不到。我手里的《符谱》是上界一位散修顶级符师的传承,就和广济与我一起炼丹一样,我悟到多少、学到多少,是我个人的事,但那人必须真心传授,否则,我不会给他看《符谱》、《制符术》,若是同意,我现在就将功法借你们抄录。” 空灵原以为要谈崩,事情又出现意外的转机,当即道:“赵真人,我们接受这建议。” 枯井师太道:“以前我送你的传讯符,便是空灵师叔所制。” 他答得很爽快,这是互相学习切磋。 空明大师是丹火灵根,在修炼上的天赋极高,悟性很强,故而在三大高僧之中,以禅而着名。 苏晴取了一本《火龙诀》功法出来给了空明大师,“带回去抄录,待抄完再送回来。” 空明大师接过书。 这是信任,允他带走抄录。 苏晴道:“空灵大师,在当今天下,谁的阵术最高?” “要说阵术,有两人,一人是道门青阳子,另一位应该是梅林三贤的传人陶康,但是他们二人谁更胜一筹,未曾斗法,委实难说。” 苏晴沉吟着:“青阳子,他今日提出相见,不如我就见见他。空灵大师,我会令林六建造符堂,待建好了,我们就闭关研究符术。《符谱》一本先交给大师研读,有劳了。” 空灵大师心下激动,这可是上界最完整的《符谱》,此界的符术早已经失传,且不完整。枯井师太继续坐在她这儿。 苏晴道:“美尼有事?” “那个……能不能再给拨几亩地皮?南方佛寺想建一座分院,六亩最好,二三亩也行……” 苏晴道:“不是林六在管?” “这小子越来越精,油盐不进,一口咬定,谁也不能再在青龙观地盘上建别苑、庵堂寺院。” 第284章 学一技 不是林道长精明,而是近来寻他求地皮的人太多,多少钱都不应,给宝贝他也不要,就连他下面四个弟子,全是牛哄哄的,骄傲得跟大尾巴狼似的,鼻孔朝天。 苏晴道:“你先回去,这事以后再说。”她对着外头道:“来人,请青阳子一见。” 枯井师太正要走,一听这话,“你要学阵术?这么多东西,你学得过来?” 苏晴轻哼一声,“美尼姑,你也该学一技之长,你无火灵根,不能炼丹、炼器,这不是还有符阵二术。” “水木灵根最好学医术啊,我会医术,不过你说得对,我得学一技之长,否则将来去上界,没手艺不好混。” 枯井琢磨着学符术好还是阵术好,若是要学符术,便与苏晴一起学。 林六的三弟子领了青阳子来,只是来的不是一人,还有两个中年道士,青阳子白发白须,鹤发童颜,中等身材,自带一股威仪。 青阳子是火土双灵根,修为是筑基十层,青龙观一朝闻名天下知,也至近来天下英豪、武林豪杰、佛道两门的高人全现身了。 “青阳子拜见赵真人,恭贺赵真人成为当今第一位金丹真人。” “道长请坐。” 她取了新的茶盏,为青阳斟了一盏茶。 青阳子道:“贫道辞去青城山青霞观观主一职,特来投奔赵真人,还望赵真人收留。” 苏晴看着他身后的两个人。 “这是我七个弟子里,灵根天赋的两人,单火灵根、单金灵根,修行与贫道晚上三四十年,苦无好功法,至今难以结丹。” 师徒三人皆是如此。 这位可是做过观主的人,她想到林六所说的事,“道长与三清观是何关系?” “同为道门。” “不是上司与下属。” 她以为青霞观是三清观下面的道观? “平起平坐,三清观下属道观多是玉清观、太清观、上清观为名,也因这三观不同,分属观中三位长老掌管,三位长老又称玉清长老、太清长老与上清长老。” 苏晴道:“道长精通阵术?” “略知一二,不敢说精通。” 苏晴哦了一声:“如此甚好,既然你是特意投奔,倒比早前林六请走的几位要真诚,这三位女道姑颇是好笑,谎称是我朋友。我自己有几位朋友还能不知道?” 说谎是最不可取的,为了得人敬重,连这种谎话都能编出来。 “外头传话?” “回禀赵长老,是弟子。” “去把你师父林六唤来,我有正事吩咐。” 弟子飞野似地走了。 苏晴道:“道长觉得,青龙观是依旧为道观,还是成立一个修仙门派?” 青阳子默了片刻,身后的两个弟子很是紧张,答道:“修仙门派。” “你来做第一任掌门,分外门、内门,外门掌外务堂、任务堂、戒律堂,内门掌丹、器、符、阵四堂,丹堂现下只得丹房一座,我现下是七品丹师,四堂得尽快建造起来,若是缺银钱,与我说一声,我不缺钱。” 苏晴想了一会儿,“火土、单火、单金的上品功法我有,不过单火功法借给空明大师抄录,得待他还回来再给你们。你们师徒暂时在禅房那边暂住,先建掌门大殿、掌门院,如何规整你们先拿个章程出来。” 她从来都是一个干脆人,当即取了两本功法,“火土双灵根功法与单金功法,抄录之后,将原稿送还给我。” 林道长来得很快,“赵师叔,弟子到。” “进来。” 林道长迈入禅房。 苏晴道:“这是青阳子,是本门第一任掌门,往后你得听他的。” 有掌门了,青龙观要成立修仙门派,那他是什么身份。 “你呢,依旧做外门执事长老,负责道观事务,以道观为界,下游全归你管,而掌门管本门所有事,也管你,你得在外门建任务堂、外务堂、戒律堂,既然是修仙宗门,就得有修仙宗门的样子,他日还是规范弟子袍服,杂役弟子服、外门弟子服、内门弟子服、长老服、各堂首座服、掌门袍服等,你都是设计好草图。” 这么多的事啊? 要成立修仙门派了,往后不能随便过日子了。 青阳子点了一下头,以示打招呼。 苏晴继续道:“从今日,我就舔为宗门第一位老祖真人,而我所居之地称为宗门禁地,我近日要做的事多。一,用上古神通聚河淤泥建岛修塔,将来那里是真正的修炼圣地;二,青阳子为掌门,制订严格的本门律例、规矩;三,上界修士分佛修、道修、剑修、仙修,体形、武修,数修之中,以武修地位最低,体修次之,另四修地位相同,上界还有魔修、邪修为邪派修士,我的意思,本门除了仙修外,还可选出剑修,徐谡走的便是剑修路子,可为剑修派老祖。” “内门除了四堂,还得建传道堂、藏书阁。戒律堂由一堂首座执掌,首座由掌门管辖。而外务堂,得还开店铺、做生意,增加本门收入,林六你若拿不下这块,就退居任务堂执事长老。” 青阳子刚接任,知是知道林六收了人好处,划了地盘给外人的事,这很不合规矩,是划出去了,本门可以收一批租金花使。 苏晴拿了一只箱子出来,“白色金灵石,红色火灵石,修炼时能吸其灵力晋级修为,用过之后,上品降中品,中品降下品成为宝石,将这些宝石变换成银子建造房屋,若是不够,再来寻我。” 她取了一只盒匣子,里头有两个布包,“这是一千枚辟谷丹、一千枚一元丹,寻了丹瓶分装,待建了器堂,有了自己的炼器师,我会着人炼制灵铢,所谓灵铢便是修士花的钱,里头含有灵力,一块下品灵石等于一百灵铢。 内门弟子每月多少月例,外门弟子又有多少月例,杂役弟子月例几何,全都得定下章程来。你们且回去,待一切都拟定章程,再能回我。” 几人应了一声。 林道长眼馋灵石,现在才知道这玩意原来还有灵力,很是宝贝,有过了还能当宝石卖出去。 青阳子将大箱子收入储物袋,脚步轻盈,得了功法,不愁不能结丹,他得先闭关修炼,但在修炼前,可以把庶务将给两人弟子开展,待他结丹之后,还得有一年半载的养伤期,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打理本门事务。 第285章 内伤未愈 赵老祖不在乎宗门取什么名字,但因这里有神龙,取名为青龙门很合适,具体的还得请示老祖。 现在是如何弄钱,青阳子带着弟子进了禅房,因是暂时居住地,占了西厢房两间,抄录功法。 空明大师借走的《火龙诀》两日后送了回来,苏晴借给青阳子的丹火灵根弟子抄录。 青阳子抄好了两本功法,将原本送了回来。 青阳子交代了两个弟子,当日在禅房开始闭关,答应待他出关,下一位弟子可以继续闭关修炼。 广济大师在小宁寺闭关,至今未出。 又一月后,徐谡出关,已晋入金丹修为,奔到河对岸历天雷劫。 她立在这边,看着电闪雷鸣中的徐谡,他盘腿坐在雷电中央,金丹三雷劫,三雷一组,苏晴承的是三七雷劫,而徐谡则是三九雷劫,她十八个时辰承受雷劫,徐谡则用了两天两夜。 青龙观出了第二位金丹修士,好些人以为此界第二位金丹必是广济,却是徐谡先出关。 两日雷劫后,天降甘霖,苏晴虚空而行,挽了个手诀,将半数甘霖聚于徐谡之身,又将半数收入自己手中的葫芦里,看似收入葫芦,实则她在空间里掘了一个十几坪大小的池子里,用了石头铺砌,周围嵌了五行灵行、五行灵石,半数甘霖,只在池子里聚了不到五寸的深度,她加强了聚收力度,从五成给徐谡改为二成,另八成收进去。 徐谡仿若浸泡在甘霖之中,而这甘霖以惊人的速度修复他的外伤、筋骨伤,大饮几口后,似内伤亦在转好。 天雷来势汹汹,将他劈入一个深坑里,坑里全是甘霖。 苏晴时,甘霖降了一寸香,到徐谡便是三寸香,她的池子里亦有了一尺深的甘霖。 雨住云收,徐谡的作为停固在金丹初期巅峰。 苏晴想骂人,她晋入金丹是初期大成,人家变成了初期巅峰,离中期半步之遥。 苏晴背过身去。 徐谡心头涌过一丝感动:她历雷劫,他在远远地观望;他历雷劫,她则聚甘霖助他快速修复伤势。表面的伤已愈,筋骨痊愈,内伤只余三分。 “谢清婉为我护法。”徐谡道。 苏晴轻哼一声,“别自以为是了,我不是为你。” 不是为你,是为了甘霖,她得用甘霖来煮茶,或是用来沐浴必有奇效。 只是这话,她不能直接告诉他。 徐谡自储物袋里取出一件衣袍着好。 苏晴道:“能走吗?” “能。” 苏晴应了一声,挽了个手诀,将深坑里的泥水化成一团,托在掌里,徐谡不知她的所为,虚空而行,她将泥水浇入院中的寿桃、灵果树下。 苏晴想到自己承了雷劫后,是刘彼带到回到对岸,而徐谡却能施展法术,心下不由得有些气恼,同人不同命,她承雷劫,内伤至今未能修复,养了近两月,才修复了六成,可是人家呢,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的伤……” 徐谡怕她担心,“只余一分内伤未复,已无大碍,想来几日就能痊愈。” 苏晴更生气了。 果然啊,人家就是比她好。 她现在还没痊愈,人家修为比她高不说,伤亦少,明明他的雷劫更重。 罢了,罢了,各人有各命。 苏晴笑:“恭喜晋级,你若无事,我就回屋了,近来我在忙着修书的事。” 徐谡想说什么,欲言又止,苏晴只给了他一个背影。 苏晴终于完成了《北宁农书》,请小宁寺的僧人过来,将剩下的四册交给了他,“你设法转给北宁萧丞相罢,我与北宁的尘缘已了。” 僧人来时,就发现苏晴的容貌变了,与萧小姐几乎没了相似之处,如果有,便是:同为美人。萧纨是惊艳之美,而苏晴是清丽脱俗之美。前者是人间富贵花,后者是世外净莲,这是完全不同的美。 若他不是知道这是赵晴,他几乎不敢相信真是她。 “阿弥陀佛,贫僧会将农书送往北宁。” 苏晴微微颔首。 符、器、阵三堂正在建造中,因苏晴要用符堂,青阳子令大弟子盯着加紧建造,他用过的火灵石当成宝石售与江湖中人,都说是仙石,卖出了天价,一块石头售价十万两银子。 苏晴继续琢磨建河中岛的事。 符堂建好后,空灵大师来了,青阳子的二弟子、枯井师太亦都来了。 苏晴与他们进入制符室,符堂是一座二层高的木楼,一楼是大厅,往后这里会售卖符录,设有柜台,会客室,二楼则有三间制符室。 空灵大师备了专用的符纸、符砂,先绘了一品的:传讯符、清洁符、平安符;二品的火符、水符、土符;三品的驱魔符、镇邪符、传讯符。 青阳子二弟子是单火灵根,讶异地道:“大师不是火土双灵根,居然能绘水符。” 苏晴道:“他以前是三灵根,洗掉了水灵根。” 又一个受灵根影响难以结丹的人。 她记得枯井多讨了一枚洗灵根丹,这一枚是给了空灵大师。 空灵大师道:“贫僧只会九种符。” 苏晴拿出一本《符谱》,移着步履,将自己看得几乎能背的《制符术》诵出来,符师多通勾涌天地,即能捕捉到天机,制符术亦有一些讲究,符师多受制于灵根影响,比如火符,水灵根之人很难绘出火符,但符术天才就能突破灵根制约,能随心所欲地制出水符,即便他是单火灵根,他也能做到。 她只讲了制符术的许多结论,拿出《制符术》给人瞧看,苏晴则觉得梅林三贤在《梅林五十四章》对文章诗词,以及才贤对书画上的感悟经言都能应用在制符术中。 待她说完,空灵大师心中有感悟,颇是赞同。 枯井则暗暗惊叹:这天才就是天才,在丹术上一点即通,在符术同样如此,可见苏晴早前是做了一系列的准备。 空灵大师讲了清洁符、平安符的制符心得。 苏晴照着样子绘了一张清洁符,因以前习练书画,在笔力把控,着墨匀称上是旁人没有的。 空灵大师面露讶色,一来就投影了张一品上品符。 苏晴道:“我曾听说,在上古之时,在贝壳,在树叶,甚至于虚空都能绘制成符,优秀的符师是没有符笔、符墨、符纸的局限,就如能突破灵根限制一样。” 第286章 符师 在金龙峰龙殿没有白待,那满墙的功法之中,不仅有修炼绝学,还有丹器符阵的内容。 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抄录,丹器符阵四类的只看过了介绍与诀窍,她一看就能记下且还能领悟一半。 她拿了一只寻常的笔,在最普通的纸上绘了一张清洁符,符成之时,上头有灵气涌过。 空灵大师一脸愕然。 是意外,更是惊喜。 枯井师太道:“师叔,不是说符师所用的笔、墨、纸皆是特制的,她在普通的纸上也能绘出灵符。” 此女天赋惊人。 苏晴心里则道:化凡为优的“点金术”果然厉害,她只是照着试了一下,竟就成功了,这点金术,取名成语“点石为金”,点凡为仙的上古神通。在金龙峰龙殿的符术里提到过,如何在普通的树叶、贝壳上用上点金术,化凡为优。 苏晴道:“空灵大师,做符师除了感悟、刻苦,还有什么讲究?” “勤加练习。” 苏晴道了一声:“好!我去隔壁制符,以寻常的纸笔、朱砂绘制,我再试着将树叶当成符纸。” 空灵、枯井与二弟子提笔抄录《制符术》一书。 枯井摇头轻叹,“人比人气死人,别人看一遍书就能倒背如流,我们抄了天天揣怀里,都未必能背熟、领悟,人说几个上古传说,就能在普通纸上绘出灵符……” 空灵道:“你与其羡慕别人,不如用心练习。” 羡慕没用,赵晴是有天赋的人,这一界福运女,可不是普通的福,赐予了聪明的头脑,还拥有不错的灵根。人家往河底一探,就能进入神龙秘境,异象出现三年,谁能想到下面有机缘。 枯井也听过,第一年时还能赏美景,夸赞这乃人间奇景,根本就没往那边想。她亦有木灵根,若是下去了,进入神龙秘境的就会是她。 苏晴绘了传讯符,不是空灵的那类,而是照着符谱上的绘,她原有书画基础,学习符术比旁人更快,只是绘符时,每一种符的落笔、收笔,笔画顺序亦是有讲究的,正确的运笔是关系一张符成败的关键,并非每张都能成功,且制符很耗灵气,苏晴制了十张,五成五败,这还是用了点金术,一气制成十六张一品灵符后,苏晴体内的灵气耗掉了二成。 她盘腿打坐,感悟符术,脑海里又回响起金龙殿时的情形,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只有小小的一块方寸之地写着符术材料的“点金术”,上头认为但凡天生地养的万物都能为法宝材料,而修士所需的技术,其实就是神通。 那满墙的文字,就像是一张张的报纸,闪耀的文字光芒,令她至今难忘。 她调息休养,运了一个大周天后,体内灵气充盈,她继续绘制,在将一品的清洁符、传讯符、平安符等十六种常符录都绘成一张,她继续绘制二品符,二品多是工具符,比如火符、水符、土符、木符、金符,火符可应运用生火,其灵力越足,使用的时间越久,就像她炼丹时用的火符,那都是五品符,炼一次五品丹就没了,若要炼制七品丹就必得七品符火灵符不可,一至三品俱属低阶灵符,四至六品属中阶灵符,七至十品皆属高阶灵符。 《符谱》收录了最常用的四十八符,符的等级是按其灵力与威力而论,比说传讯符、平安符,最低为一品,最高亦有十品。 十品传讯符能传九亿里之遥,而一品传讯符从十里到千里不等,二品则加一倍是一千里至五千里;三品得达到六千里至一万里;四品能达到一至五万里;五品为十万里;六品是百万里;七品是千万里,拥有千万里内可寻人的特点;八品是万万里,能据气息寻人;九品是十万万里,能捕捉对方的命机寻人;十品则是一界的任何地方,能穿越阴阳寻人。 灵力足、威力大、功能强,其等阶就越高,一枚顶级的符录值不少灵石。 苏晴开始制二品符,其消耗的灵力更多,每一种都需在心头反复试验无数次,方才会下笔,在连续失败了六次后,终于绘成了一枚二品火符。 她绘一张,再绘一张…… 她在这里绘,空灵大师去了另一间制符室,根据《制符术》的内容进行练习。 一时忘却,苏晴将体内的灵力耗了干净,手头有十八枚二品符录,盘腿打坐,这一修炼,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半灵气耗尽再修炼,能增进和巩固修为,就像是将陈水用掉,换上新水,不连身体更好。 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她每次都会将体内灵力耗尽,再通过修炼补足灵力。 这般闭关练习符术,让她忘了时间,当第n次用完灵力后,她早前准备的一箱纸笺已全部用了精光。 待她出来时,不见青阳子的二弟子,枯井正与一个陌生的女子在说话。 女子抱拳一揖,“弟子韩霜拜见大老祖!” 苏晴有些意外。 枯井师太道:“赵道友,这是青阳子收的六弟子,你研究符术不闻窗外事,青阳子创立天下第一仙门青云门,接位大典真真好生热闹哦,啧啧,整个江湖各派前来道贺,朝廷派了使臣相贺,更有权贵携了子孙前来拜师,这位韩霜呢……她爹是江湖韩盟主,兄弟姐妹五人,唯她一个有灵根,金水双灵根,拜在青阳子门下做六弟子。” 苏晴“哦”了一声,“我闭关多久了?” 枯井师太摆着手,笑道:“不久,不久,不到三年时间。” 三年…… 苏晴瞪大了眼睛。 枯井师太道:“你是我见过最拼命的人,一闭关修炼便什么事都忘了。” 苏晴道:“广济大师可出关了?” “三年前结丹,回宁国寺了,不过宁国寺的真传弟子来了十几个,都住在小宁寺。” 苏晴问道:“韩霜,符堂现下谁在打理?” 韩霜抱拳道:“符堂长老。” 谁? 苏晴一头雾水。 枯井师太道:“空灵师叔的弟子是个符师,现下是三品符师,做了符堂首座。普陀寺与掌门商议,既然青云门大海般的心怀,能接纳道门,还能收江湖剑客做剑修,就能接纳一位来自佛门的符师。” 苏晴道:“告诉符堂长老,给我送一批纸、笔、墨来,五十万张全用完了,让他派人把三口箱子抬走,一箱十万张灵符,从一品到五品。” 第287章 万年一出 枯井师太微张着嘴,空灵师叔说了机师兄颇有制符天赋,不到六十岁不是三品符师,谁见闭关三年就成了五品符师的。 “你不是人,是万年出一位的天才,清婉真人,来,收下贫尼的膝盖。” 苏晴这才发现枯井师太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女尼,当然骨龄已近六旬,“你不遮掩了?” “出家人,不能骗人,我早在两年前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苏晴盯着她,枯井师太说这话有些心虚,当即改口道:“你说气不气人,女人抢了我的未婚夫,带着孙儿孙女来拜师,看到贫尼,‘表妹,你怎么也老成这样’。气死了,什么叫我老成这样,这不是做了出家人,不能注意外貌。 更可气的是,她还来了句‘同为修士,赵真人仿若少女,你却老成这样。’ 她那孙女一脸瞧不起贫尼的样儿,还补了一句‘这就是当年和祖母抢祖父失败之后,恼羞成怒出家的那位表……表……表姨婆……’果然和她一个德性,一张嘴损人。 我一怒之下,撤了易容术,露出本来面貌。 哼,她竟说‘又生气了,变成年轻时模样来显摆,不就是学会了法术’。 我本来就是这般模样,怎么就成显摆了。 一大把年纪,还学年轻小姑娘涂抹脂粉,真是丢人……” 枯井师太想到这事就气恨,“住在小静庵的客房,还要一人一间,我说没有,只能给两间,镇日挑三拣四,还想指挥我的弟子,我直接一令,别搭理他们,什么人儿,这可是世外修行地,要显摆去旁处。 青云门开山收徒,带着孙儿孙女来试仙缘,六个孩子,五个嫡出全无灵根,只一个庶出的小可怜,听说是给嫡小姐当丫环跟来的,竟是个有灵根的,看到她的脸都僵了,可真是痛快……” 枯井师太说着年少的表姐、一生的情敌的窘事,她完全就是看热闹,是在为原身不平,就是这么个没脸面的,抢了人未婚夫,还自以为是胜利者,想压人一头。 枯井师太与苏晴说话,了机大师领了几个弟上来,放了两只大箱子,里头俱是剪裁好的符纸,又备了一盒匣子的纸笔、朱砂放到苏晴的制符室。 闭关三年,绘出三十万张符,足够符堂撑上几年。 苏晴与枯井说了一会闲话。 她此次闭关三年,比当初与空明大师学丹术更久,符已制成,她回到符室收了两箱子符纸、笔墨、朱砂等物。 将符室里拾掇了一遍,她回到自己的院落。 正是秋天,院子里的寿桃、祥杏、灵苹硕果累累,自从看她将甘霖浇灵果、灵草后,旁人有样学样,都学着收集甘霖,禁地里的灵果、灵药长势最好。 她伸手摘了一枚寿桃,咬了一口,汁多味甘,带有一股浓郁的灵气,上品寿桃降为中品了,还能有灵气很不错。 刘彼进了院子,眼睛闪亮,抱拳道:“大老祖出关了?” 他的身后跟了一个人,体形高大,因为瘦,有些扛背,整个身形亦有几分老态之状,却不乏 苏晴看着来人,一时不解,“舅父,这人是谁?” 刘彼走近,“是魏王世子妃的九叔。” 苏晴颇是意外。 刘彼补充了一句:“当年六王兵变,他是赵国公府最小的公子,是赵家老国公的老来子,最是得宠,闹着要去江南游学。事发之后,他因在外头,逃过一劫。只日子也过得不好,不能应考,也没个本事,还遇到了恶人,唉……” 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只能四下流浪、躲藏,更无一技之长,在茶楼做过账房,在酒楼做过账房,在镖局做过事,还在江南一处大户人家当直账房先生。在那户人家时,因无意撞破了后宅隐私,被人毒哑,还挑断右手手筋。 一辈子未能娶妻生子,唯一庆幸的是,那户人家不敢把事做绝,将他打发到庄子上,他哑了,不能写字,学会了用左手,倒是能干一手不错的农活。 刘彼两年前筑基成功,离开青云门游历,到了江南,他年少时见过赵延玖,二人见面,又是一阵感慨,他说自己是赵延玖的亲戚,要带他走。 主家不肯,刘彼便说要报官,直说赵延玖是宫中赵贤妃的叔父,赵国公叔公,一旦闹出去,大家都不好看。 那家人听到话,非但没歇了心思,竟动了杀念,要将刘彼与赵延玖给杀了。刘彼是修士,自是听到了他们的密谋,率先一步将他们告上了杭州官衙,知州一听赵延玖的身份后,当即捉拿了那家的家主与主母。 若不是他们要杀人灭口,刘彼不会如此。因他们残害良民,且受害人是当朝权贵,直接被判了抄家流放,但凡主家公子、小姐全获了罪,家主、主母被斩杀,那一家子没了。 刘彼发现赵延玖有灵根还是雷灵根,只是因一直未曾修炼,雷灵根的品质有所下降,但总好过他,将人带了回来。这两年手把手地指导赵延玖学习修炼功法,现下赵延玖已是炼气五层,早前看着更苍老,这两年还年轻了十来岁。 苏晴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舅舅的意思了,他是我的叔父,我会想办法炼制塑体丹,一枚七品丹药就能让他恢复,我手里有一本雷灵根修炼功法,交给叔父习练。” 三人进了苏晴的禅房,刘彼自储物袋里取了笔墨,着赵延玖抄写,自己则与苏晴说起话来。 “你学了制符术,我与掌门、阵堂首座学了阵术,现下是一品阵师。” 苏晴拿了一本《阵谱》和一本《阵术详解》的书籍出来,“舅父抄录这两本书,可让阵堂首座抄录上一套。待你们抄完了,再还给我。” 刘彼道:“文字容易,一日就抄完,阵谱需得半月。” 苏晴看着赵延玖,“他与你住一起?” “西厢原是两间房,分他住了一间。” 苏晴有些心疼赵延玖,原是贵公子,至亲全死了,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四处流浪,最后还被困在庄子上做了农夫,即便有故人搭救,口不能言,手不能是提,与个活死人差不多,若是心性坚毅走不到今日。 “我且去丹房,炼一炉塑体丹。” 刘彼道:“待你出关,书就抄录完了。我会告诉他,功法秘笈不得外传。” 苏晴出得制符室,再入炼丹房,以前只得一间,现下有三间炼丹房,她取了一叠五品火符,准备用符火炼丹,备好药材,听得外头一阵怪叫:“是谁进了丹堂?” 这声音不是妙妙手,他化成灰,苏晴都认得。 第288章 学器术 苏晴从里头出来,妙妙手看到人,立时笑了起来:“拜见大老祖。” 以前没有修为,不懂看灵根,妙妙手竟是单木灵根,难怪医术如此了得。 妙妙手道:“大老祖定是不认得在下,在下是青云门丹堂首座,三品丹师。” 他是听说青云门成立,要开山收徒就赶过来一碰运气。广济大师找着他,说愿指点他丹术,但是那上卷古籍得给他瞧。 广济大师接过古籍,说这上头有功法,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他不过是照着苏晴当年所言搬过来,妙妙手佩服不已,决定留下来,广济指点他炼丹,还传他修炼功法。 广济是火木灵根,妙妙手是单木灵根,指点起来亦容易。 妙妙手因为灵根好,一踏入修炼,八个月筑基,现下是筑基十一层,要说天赋不输徐谡,且因在医术颇有天赋,更超徐谡。 苏晴见他不识得自己,道:“过来,我还差几味药材,你给弄三份的量,我要炼七品塑体丹。” “早听广济大师说,大老祖乃是七品丹师,好,好,我着弟子们预备,立马送来,大老祖,能不能让弟子在一边观看。” “你来瞧吧。” “是!是!” 妙妙手现下法号妙手,青阳子说“修士得有个修士的样子,取个号得像模像样。”将另一个妙字给去了。 苏晴在三号炼丹房里准备药材,将自己的丹炉拿出来,妙手带了两个丹堂弟子过来,两人一个是火木灵根,一人是火土灵根,现下拜在妙手门下学习丹术,大弟子兼修医术,二弟子只学丹术,没有木灵根做不了医修。 苏晴洗炉炼丹,妙手师徒在旁观看,第一炉到外头时,妙手道:“成不了丹,那药汁差了火候……” “上次炼七品丹,我的七品火灵符全用光了,火力不足,这用的可是符火,得寻灵火火脉炼丹才是上品。” 妙手用的便是符火炼丹,这个方便好,他可以随时去符堂领火符,一个月那边供三百张一百二十张三品火符,这是份例,而他则需在一个月内供献一千二百枚一品丹药,主要是辟谷丹、凝气丹与一元丹三种,其他的可以折算成二品、三品的丹药。 妙手痛心疾首,“续筋草、接骨藤、重塑果,上古仙药,就……就这样没了?” 他只在《万药谱》上瞧过,整个青云门只一套这书,广济师徒抄了半年才完成。 苏晴睨了一眼,取了一朵雪丹花,丢到丹炉里。 “雪丹花?你竟然还有此物?” 苏晴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你想要,拿好宝贝来换,我手里的上古仙药颇多,除了灵根果、洗灵根草没有,不敢说全有,至少收集了七成。”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我这里没有凡俗间的药草,辅药得用不少。” 苏晴挽了几个手诀,纤指虚空画出一道金色小符,用手一推,符没入丹炉。 “虚空画符!你将符术用于炼丹术?” 他当时听广济说,可用神识观察炉内成药情况,惊讶得不得了,现在看到这儿,更是意外不已。 又两个时辰后,炉里成丹六枚,四枚中品、两枚下品。 取了三只小瓷瓶,将丹药收入瓶中,继续洗炉炼丹,这一次,苏晴将剩下的两份材料一起入炉,符火火力不够,她准备用五品火符加一张三品火符再试一次,五加三等于八,却到底是不是八,过了一会儿,直接改成一张五品、一张四品,用神识探测,能当七品上品符火,应该能保证品质了。 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晴给讲解了一遍炼丹手诀、法术,巩固三人的炼丹知识。 十八日后,开始凝丹了,苏晴往里头加了一朵上品雪丹花。 妙手很是不解,“你……你怎么还加仙花,明明能成丹。” 苏晴道:“我需极品塑体丹,加了此花,就能出极品。” 妙手无语,“暴殄天物,雪丹花就该用到八品、九品、十品这样的灵丹上,七品是元婴期服食的丹药。” 八品、九品是化神服食,十品是大乘,但九品中亦有几种极难炼制的是大乘服食丹药。 苏晴未搭理,过了两个时辰,出丹时一炉出了十六枚丹药,四枚极品、八枚上品、四枚中品。 她收入瓷瓶,取了几张纸,在瓶上写上“七极品塑体丹、七上品塑体丹。” 妙手看着丹药,他只是三品,炼不出七品,“大老祖能赏我一枚中品否?” 她倒出一枚丢了过去,“塑体丹,断胳膊断腿服下后便能重生四肢,上品、极品的药效最佳。” 苏晴道:“我且歇一日,明日继续炼疗伤丹、解毒丹、破障丹。” 她出得丹房,回到禅房时,刘彼、赵延玖听到声音奔了过来,他点了一下头。 刘彼道:“广济大师给了老赵一枚解毒丹,但中毒太久,已无法,疗伤丹对此无用,唯有塑体丹可以。这两个月,他照了功法修炼,晋入炼气八层了,是不是很厉害。” 苏晴笑了一下,拿出瓷瓶,“炼出了四枚极品、八枚上品,叔父若服一枚便能重塑完美,且服最好的。舅父不如也服一枚最好的,我再告诉你们如何使用塑体丹的药效,助自己重塑肉身。” 刘彼道:“此法广济大师已讲给我们听了。” 苏晴倒了两枚丹药出来。 刘彼将三本书放到苏晴面前,“藏书阁已经收录这三本书,掌门与阵堂首座各抄一套。《雷鞭诀》延玖已开始修炼,略有小成,这功法分了九层,得一步一步来。” “你们且闭关炼化药效,明日我还得再入一次丹房,炼一些中阶丹、高阶丹药。” 刘彼道:“清婉还有储物袋否?能不能给延玖一只。” “有。”苏晴取了一只有八九坪空间大小的,“里头有我绘的符、还有辟谷丹、凝气丹与一元丹,能用得上。” 赵延玖收了储物袋。 刘彼道:“你叔父想学炼器术,他是雷灵根,是最适合做炼器师的,我们一家三口,各有所长,有了本事,就算到了上界也不怕被人欺负。” “叔父的灵根最好,我与舅舅定会被他追上来,叔父结丹之间可莫动了男女杂念。”她微微一笑,“叔父是玄阳之体,这等体质是天生的修士。” 第289章 不要诋毁 刘彼连连道:“啊呀,让你一个后辈说破,我们两个老的可真没脸面了。” “待叔父出关,我陪他一起进炼器房,这是《器谱》、《器术详解》两书,叔父先塑体,恢复右手与嗓子。抄完将书还我,这是我收集的书籍,得暇我看看,了解一下也好。” 刘彼、赵延玖闭关了。 苏晴休息一日,整理了一遍符术手札、丹术手札,调息一整晚,翌日一早再入炼丹房,这次是炼疗伤丹、清毒丹、破障丹、五元丹。 破障丹是八品丹药,而五元丹是适合金丹修士补充灵力的丹药。 一元、二元俱是炼气期修士食用;三元、四元为筑气专用;五元丹、六元丹是金丹服用;七元丹为元婴;八元为化神;九元、十元丹则是大乘专用。 等级越好,需用的聚灵草更多,等级要求亦更严。 聚灵草一种一年生的灵草,能知行吸食灵气,凝结成籽,其叶、径、籽俱可入药,但通常籽只用作高阶补元丹之中,低阶用叶,中阶用根、用茎,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 青阳子听说有《器谱》、《器术详解》抄录了几套,藏书阁又作收录。 苏晴这一次炼了半年的丹,委实只破障丹就用了三个月,几乎难以成丹,用极品雪丹花救急,亦只炼成八品中品破障丹,这还是最高的水平,心疼得妙手连连急呼:“好浪费啊!” 苏晴出关后,刘彼将两本书送了回来。 “叔父可好了?” “痊愈了,右手很灵活,嗓子与听力恢复了,六识敏锐。” 苏晴发现刘彼长胡子了,看来重塑很成功,变成完人了。 刘彼道:“我准备闭关结丹了。” 苏晴点头。 “想问问你的意见。” “舅舅结丹,你历劫之后,我用甘霖为你护法,我用了快一年才疗好伤,饮食甘霖,再用甘霖浸泡,能助修士快速复原。” 刘彼想到徐谡、南康二人,心下有些沉重,南康是冰灵根,修为晋级亦顺遂,听说已经在准备结丹,且枯井已经为她备了结丹丸。 “清婉结丹,没服结丹丸?” 苏晴这才想到,晋级时是可以服食丹药的,她当时忘了,尝到了龙泉的好处,这会子眨巴着眼睛,立时回过味来,“舅舅不提,我还忘了一桩大事。”她笑了一下,取了两只葫芦出来,又取了两只瓷瓶,但见葫芦刻有文字:金、土。 她掏出法阵,往空中一掷,生成结界,低声道:“此乃金仙露、土仙露,舅舅可不敢多吃,我当时服木仙露时,是先吃一口,此物有伐筋洗髓、晋级修为之效,比结丹丸更佳。丹药这东西,能不吃就不吃,不可过度依赖。” 刘彼感动地接过,仙露,旁人没有,只有他有。 他早将苏晴视作后辈子侄,没少给赵延玖洗脑,“你要待清婉好,我们两个老的,就这么一个贴心后辈了,到了上界,就是最亲之人。” 一句话,他们三个人是一家人,不能舍弃、不能背叛,得一路走下去。 刘彼收了瓷瓶。 苏晴收了葫芦,“舅舅有事未说?” “你是如何看徐谡的?” “修炼刻苦,前程似锦,灵根上乘,若要飞升上界不难。” 刘彼道:“你对他是何感情?” “谈不上感情,只是一个故人,说不好听,他在我心里,还不如枯井这个朋友。” “清婉呀,枯井不像你看的那么简单、单纯。你可知道,枯井将南康许给徐谡。徐谡并没有反对。最近几年你不是制符就是在炼丹,这二人结伴去西域寻找法王宫,一路困难重重,患难与共。 你舅舅见过人和事多了,是真情还是假意,一眼就能瞧出来。南康爱上了徐谡,徐谡真心喜欢她,枯井更放出话,南康结丹后就令他们二人结为道侣。” 刘彼觉得徐谡此人有些过分,不是与苏晴表白,这才几年,调头就喜欢上另一个人。 南康的灵根、天赋是不错,可在旁处真不如苏晴。 苏晴道:“原有此事,谢谢舅舅告诉我。” “徐谡是二老祖,除了我们,掌门也不会提及此事,他乐见其成,徐谡是金丹中期巅峰修为,清婉,你得闭关修炼了。” “谢舅舅提醒,我想将河中岛建成,待落成之后,我在河中岛上闭关修炼。” 刘彼道:“你有想法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南康是不是知道我是曾经的华凰?” “是,她知道。” 苏晴悠悠吐了一口气,“我将祖父母、父母与两位胞兄的尸骨带回来,准备择个吉日,送他们到公主墓安葬。假华凰的尸骨迁入古墓,我会在墓内言明他们的真实身份,亲自为他们撰写碑文。” 刘彼道了声“好”,掐指算了起来。他微微一笑,“掌门会观天相、占卜,便与阵堂首座学了一些。” “四月十二的子时三刻,是个下葬吉日。” “好,那一日我去下葬。” “魏王妃是我族姐。” 苏晴送走刘彼。 刘彼心挂下葬的事,并未闭关修炼。 苏晴坐在寝房的窗前,拉上了窗帘,房门紧合,只听一个声音:“晓诗,快,哈哈……” 徐谡仿若情动的少年,拉着南康进入禁地,两个人手拉着手,依然是热恋着的爱侣,南康看着徐谡的目光里,蓄满了情意。 徐谡的眼里是满满的温柔。 苏晴又忆起年少时,她回丁庄给丁大平送钱,看到农妇给田间劳作的丈夫送茶饭时的情形,丈夫眼里的柔情,妻子脸上的幸福笑容,这一辈子怎么也忘不了。若干年后,她再见同样的画面。 南康问道:“大老祖没在?” “不是制符室便是炼丹房。” “她是将这些当成了求生的本事与手段,哼——我师父说,她舍本求末。” 南康眼里颇有不屑。 徐谡道:“无论如何,没有她,我们无法成为修士。” “她是运气好,换成我师父进入神龙秘境,也一样会这么做。”南康说得很肯定,“不就是孽王后人,还做了奴婢,有什么好得意的。” 魏王府上下是死了,是他不争,一旦相争,也没其他人什么事。 徐谡道:“我说过,不要诋毁她。” “她还真以为自己讨喜,在皇家时,仗着才华目中无人,要不是她是此界福运女,谁会巴结她?她在此界福运好,到了上界可不一定。” 原来她是福运女,枯井等人才会待她好,在背后却瞧不起她,觉得学符术、丹术是舍本求末。 她不欠枯井了,以前以为是前世,后来第二次入梦境,方晓那所谓的前世就是一场梦。在梦里,枯井传授了算学,又救过她一命,可她洗掉了枯井的灵根,助她修行顺遂,从今往后,只作泛泛之交。 你们相爱,只管相爱,但是不该这么翻脸无情。 第290章 灵花药膏 南康确定四下无人,拿出一只小匣子,开始往里头采灵花。 徐谡忍俊不住,“大老祖不会发现少几朵花。” “这花可好了,调制成胭脂,还能养皮肤。我想请妙手首座为我调药膏,我可不想结丹后变成秃头。” 徐谡道:“倒是未问大老祖是怎么做到的?” 南康喜欢,又是他喜欢的人,他愿为她去探探口风。 “我才不要你去求她,我能自己想办法。” 苏晴直接封闭听识,全心修改手里的碑文,是一家六口人的合碑文,一人一段话,也是他们的生平。 四月十二日,再次确认无修改后,苏晴布下结界,进入空间,挑了一块石块,在上头刻下碑文,挑了六块石头,刻下自己亲人的名讳,将分属他们的话,刻到不同的石碑上。 她耽搁太久了,早该这么做。 苏晴将六具尸骨穿上寿衣,放到不同的棺材里,在棺材里撒上铜纹、金银锞子、首饰等物,在神识里,她能看到他们生前的样子,中年模样的祖父,中年时依旧雍荣华贵的祖母,再有英俊硬朗的父亲,柔和温婉的母亲,更有六岁的大哥、三岁的二哥。 她将棺材收入储物袋,另一只储物袋里则是备好的香烛、纸扎。 她出得空间,悄然离开禁地,外头立了两个人,正是赵延玖、刘彼。 “舅舅和叔父来了?” 赵延玖道:“世子妃可是我们赵家人。”更是他的胞姐,因为唤叔公、舅公委实不妥,照着修仙界的规矩,是以修为论尊卑。 三人出了青云观,来到公主山顶。 赵延玖挥掌白天拍碎公主墓门,一手用了静音术,虽有乱石飞溅,却未传出动静,三人进入墓室,面前的一幕看呆了三人: 这里头没有棺木,只有一块木牌,黑色的牌子上写着“赵晴”有生辰八字,更有重生于某年某月某日,而那时辰正是她被乔六婆搭救醒来之日。在黑色的一人高名牌周围,用宝石摆出一个奇怪的法阵。 法阵的外围,从四个方向摆了四个金色的牌子,一个写的是陶康、一个是卫敏儿、一个是宇文晓诗,还有一个则是徐谡。 赵延玖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彼阴沉着脸,“盗运阵!他们在盗取偷食清婉的气运,难怪数年未晋修为,是他们在捣鬼,这法阵看着有三年时间。” 可恶! 苏晴觉得自己得了解法阵,多一项本事,就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赵延玖道:“你能改阵?” “是三品法阵,我只是二品法阵师。” 苏晴道:“我看过梅林三贤智贤的《梅林阵图》,智贤以为,所有的法阵都能逆摆,如果此阵逆摆就能反噬,届时再在其间埋下两枚五品天雷符,只要有人进来查看,就会爆炸。” 刘彼道:“我怎未想到,法阵逆摆,就会形成反噬之力,法阵必是陶康所为。” 既然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赵延玖道:“我听人说,陶康很赏识徐谡,待他很是不同。” “徐谡把《五灵心经》、《金剑诀》默给陶康,依旧敬称他为‘先生’。” 她有心报恩,对故人总是多了几分善意。 陶康算计,枯井背叛,他们四个人早已勾结,盗取她的气运。 “难怪三年多前,他们会让徐谡、宇文晓诗去西域寻法王宫,以为盗取清婉气运,就能寻到那地方?” 苏晴道:“人心不足哇。” 赵延玖道:“老刘,你可能逆摆法阵?” “能,但需要时间。” 苏晴道:“今夜子时是下葬吉日,我等不了。舅舅研究逆运阵,我先下山找青龙与青蟠帮忙,助我在河中结岛,我要将至亲尸骨葬于岛下河底的神龙穴上。” 她果决转身,胸腔里很是愤怒,回到河畔,立在神龙壁前,“碧玉,帮我一个忙可好,可这真是大事,帮帮忙。” 神龙壁上,一条石刻青龙幻化而,碧玉打了一个哈欠,“清婉,你有什么事?” “我要用上古秘法在龙穴上凝河中淤泥为岛,求你与青尊帮忙。” 她的声音刚落,九丈高的青蟒化成青衣老者,“这秘法我曾听过,只如何施展?” 苏晴递过一张纸,“二位且看着,我先下河底,待我破水而出,你们便助我成事,凝淤泥为岛,摆托了。” 这纸上写的是上古秘法。 青蟒看着文字,“竟是这样的,呵呵,老夫还真能助她。” 碧玉道:“如何?青蟒,我能学吗?” “公主能学。” 青蟒用神识传音,讲解秘法,又说了上头的古阵、符文各有何妙用。 苏晴潜到河底,看看时辰到,当即将六具棺木取出来,用法术掘坑,一具接一接地放到龙穴上,父母居中,祖父母在东,两位胞兄在西,又运转法术遮盖了坟墓,再在墓前各自立碑,有各自的碑后,再立一个合碑。 完成之后,她飞身破水:“青尊,准备好了吗?” 脑海里响起碧玉欢悦的声音:“好了,开始吧。” 苏晴双手纤指飞舞,嘴里轻唱,河里卷起了巨响,只得片刻,水响轰隆,淤泥仿若水一般流向河底,慢慢堆积。 青蟒双手打出符文。 碧玉飞在空中,将符文照图摆阵。 苏晴召出一块块石头,用石为基在下游一侧拦住淤泥,三人配合天衣无缝,在苏晴不停地抛下巨石为基后,淤泥堆积得越来越多。 苏晴用御物术,从附近的山间、田间移过无数的大小石子,填一层、再一层,淤泥与石子嵌合,筑固符一遍遍地打出,小岛终于出了水面,一层再一层长高,高出了河面一丈距离。 这是一座约有四平方公里的长形小岛,宽为二十米,长有二百米,从上游地界往下三丈一直绵延到五丈外。 完成之时,近五更时,终于完成了。 苏晴坐在岛上调息打座,一枚五元丹下肚,身体的灵气补充一半,运转一个小周天,补回了三成的灵力,待一个大周天补完,境界松动,她召出法阵盘,虚空一抛,将大半个小岛拢入其间。 天明时,所有人发现河中多了一座小岛,而一半拢在法阵中,内坐一少女,正在晋阶,这一次晋级,苏晴用了三天时间,金丹初期圆满,几年后终于晋了一小阶。 她再用三天巩固了修为。 开启六世时,却有人在另一半小岛上建房造屋。 她眯了眯眼,“是谁的意思?” 第291章 研习阵术 徐谡停了下来。 苏晴看着一边的青阳子,“金丹为老祖,原就不妥。你是掌门,自来立有大功者可受人敬重。”她微微一笑,“做人得服众。徐谡,你想住岛上,就为宗门立下不世之功,比如,带回功法,又或是带回传承。” 她一转身,“掌门是金丹,其门下两位弟子俱是金丹。这样罢,半数小岛归我所有,另半数允许各堂首座在此拥有一间修炼室,小岛一分为二,上游称后岛,下游方向称前岛,后岛为老祖圣地,前岛为修炼圣地。” 青阳子道:“徐谡再不是老祖了?” “做长老、首座都行,无功不服众,掌门说是不是,若是无功金丹修士都能做老祖,青云门现下得多少老祖,往后要金丹做老祖,功法就得不输我,又或是晋入元婴。以徐谡的天赋,想来早晚都会晋入元婴,多等些年便是。” 苏晴笑眼弯弯,说话和和亲亲。 苏晴点了一下头,虚空踏步,回到岸上,将自己的东西收入储物袋,再飞到小岛上,召出石条、石板,用法术搭建房屋、亭院。 做完之后,她在龙穴之上,自己至亲的坟墓上头建了一座八角大凉亭,悬挂一匾“六贤亭”。 完成之后,她在凉亭前祭拜起来,点香烛,焚纸扎、冥纸等物,在这里祭拜后,又以在青龙壁前念念有词地焚香祭拜,所有人都说,她在这里造了一座岛,是在告祭龙神。 唯有她知道,这是她在祭拜自己的至亲。 告祭龙神翡翠,是希望她能护佑自己的亲人亡魂早安,早入轮回。 用了半日祭拜后,苏晴回到案上,刘彼、赵延玖已经回来,“叔父和舅舅随我住岛上罢,你们的屋子我已建好,一人一间一套一的小屋。” 赵延玖问道:“掌门那里……” “我建的岛,我还做不了主了,河滩与周围变成朝廷赠送给青云门的地盘,可小岛却是归我的。” “收拾一下去岛上住,那里的灵气比这里更浓郁。” 二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入后岛圣地。 苏晴在四下转了一圈,将自己种的灵果、灵花、灵草用法术收了,曾经花木葱茏的地方立时变得光秃,她将东西交给赵延玖、刘彼,在四下寻了一圈,将早前住的地方的树坑、花坑、灵草园地种下了新的植物,有桃杏梅李、蔷薇、兰草。 她笑微微地道:“徐谡,你要加油哦,为了不影响这里的美观,我只好再种了一些,非圣地不当有灵植,这是规矩,若是寻来的灵植,可以种在自己想种地的地方,那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就先带走了。不妥之处,敬请体谅。” 早前的长老院,但凡是灵植,全被她给弄走了,现在都是凡物,没了灵植,空气里的灵气都薄了三分。 苏晴迁入小岛,用石料再建一间炼丹房、一间炼器房、一间阵室,造了假山、长廊,莲池、灵草园、灵花园,在灵草园里撒下了种子,按照五行进行分类,立了木牌:金、木、水、火、土,而五种之间有一条小径,小径尽头则是六贤亭。 她种了一丛灵竹、剪了一捆灵柳,为了能让其存活,她取了空间的青龙泉水,加入数滴,施了一个“春水化雨术”,将花木尽数浇了一遍。 苏晴未设下结界,而是回到屋子里,拿出残卷阵谱研究,一枚上品清毒果,换回半部残卷,这是一位几千年的阵法天才所写,上头是如何炼制阵盘、阵柱、阵旗的讲叙,附带了六种法阵的阵图,防御、攻击、困阵各两种,她看的是固若金汤阵。 之所以叫半部,因为阵图不全,应该还有其他阵法,且后面还有释义讲解。 这六种阵图,是《阵谱》、《阵术释义》上都没有的。 刘彼与赵延玖进入禅房。 他们还担心旁人说道,其他人对他们入岛亦是睁只眼闭只眼,各堂的人分了前岛圣的地盘,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建修炼洞府,看到后岛圣地建的石屋,他们有样学样,各堂的灵植迁了大半入岛。 苏晴丢了一只法阵盘,布下结界,这一抛出时,立时就感觉到一股神识掠过,如此精纯的金灵气,是徐稷。 他竟然会放出神识偷窥,而她却未觉察。 苏晴摸着两个法阵盘,“一人一个,刚有人放出神识偷窥,你们修炼亦好,炼器、习阵术也好,都多加防备。” 她取了两只箱子出来,“一人一万块上品灵石,也作不时之需。叔父可学会炼器?” 赵延玖收了箱子,“一品器师。” 苏晴道:“一品就成,能帮助舅舅炼出阵柱、阵旗,你们看看这上头的描述,回头我令掌门准备材料。” 刘彼道:“老赵准备学器术时,我们俩就在收集材料,太高的不成,但这阵柱的材料够了。” “舅舅和叔父看看,几千年前的上界阵法天才留下的残卷书籍,上头有讲解如何炼制阵盘、阵柱、阵旗,这是我们的保命底牌,为防万一,你们只能记,不能抄录。” 两人细细地看了起来,是用心记。 苏晴想着自己一眼就能记熟,而他们却记得很辛苦,心下感叹了一番,取了一本书,翻到关于如何修炼神识处,抄录了下来,抄完之后,“你们的记忆不好,没启用神识。徐谡确实是修炼天才,我只轻轻点拨几句,就能放出神识偷窥他人。你们背熟功法,先修神识,再结丹。神识不强,理解力、记忆力就会输人一等,一旦对方用神识攻击,你们就会变成傻子……” 没有修炼神识,就能学会释放神识,这是佛法的功法,还是陶康传他的? 二人依旧背不下高深的内容,但是将神识功法背熟了。 苏晴悠悠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奈,“这是一瓶雷仙露,叔父拿去吧,第一次饮一小口,此物一滴难求。” 两人离了禅房。 苏晴未收回法阵盘。 刘彼、赵延玖陆续闭关修炼,不是为了结丹,而是为了修神识。 刘彼没提公主山的事,必是布下的逆运阵成功了,一旦有人想动阵,就会引动五品天雷符,立时炸裂。 苏晴自知道有人偷窥后,越发觉得防人未错。 她反复研读六大法阵,这是阵谱上没有的,现在看来,这六种法阵比阵谱上的阵更高级。 第292章 修神识 她合了房门,将法阵盘移到寝房,取出一部修炼神魂的功法:《九锻神魂诀》,她给刘彼、赵延玖的是《万缕神识诀》,如何修炼神识,是这部神识里前三层的内容,以一化二,以二合一;以二为四、化八、化十八,再合一;以一化至一百二十八。 唯有神识强大,再能自身强大。 她开始修《九锻神魂诀》,这是一部融合神识与灵魂一起修炼的法诀,分为九层,第一层神识化剑,劈开灵魂;灵魂化剑,劈开神识。 苏晴劈开灵魂,太痛了,就似身躯被一分为二,几近昏倒,只得三息立时灵魂合二为一,她若再不融合,就会昏过去。 灵魂化剑,斩分神识,一斩为二,她咬牙坚持,早前修赤《万缕神识诀》,修至第三层,已能化出一百多缕神识。 徐谡能偷窥她,她也可以监视他。 她放出三缕神识,继续修炼。 徐谡的院子里,南康蹦蹦跳跳,自从筑基后,她就变得年轻了,仿若一个二八少女,一进来看到里头的样子,“徐师兄,那些灵植呢?” “大老祖说,灵植不当种在这里,就种到后岛圣地去了。” 南康面露疑色,“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若是知道,不会这么平静,他与我说话时,轻轻柔柔,态度亲和。” 徐谡伸手握住了南康,笑道:“你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皇上了?” “我当然得告诉父皇,万一她报复,大周可就完了。真是没想到,她会是魏王府的血脉。她的至亲血脉尸骨都没了,魏王府能出一个天赋异秉之人,又是此界福运女,父皇还想用魏王血脉辅助国运,可我们找不到她的亲属尸骨。” 徐谡道:“在她知晓真实身世那刻,她就变了,她襄助北宁,助北宁强盛就是最好的例子。天下谁做皇帝,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恨大周,恨不得大周衰败了才好。” 徐谡与她分心,便是因为她助了北宁强盛。 苏晴勾唇苦笑,看着二人亲昵地说话。 南康坐了一会儿,还想再采几朵灵花,可这回却是什么也没采到,只得回到小静庵。 苏晴的一缕神识悄悄地附在南康的发簪上。 她进了枯井的禅房。 “师父,赵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 枯井转着手里的佛珠,“借她福运,都不能寻到法王墓,难不成,还非得她亲往不可?” 南康道:“师父,我父皇想借她的福运绵延国运,能再摆一个借运法阵。” 枯井的手凝了一下,她是穿越女,遇到苏晴这个重生者,可是她根本不记得以前之事。“广济大师得到古墓的上卷,若是我们再出手,他就会知道我与陶康得到了下卷。徐稷虽有《五灵心经》的炼气篇,却没有筑基篇,我们的是从筑基中期开始至金丹期,没有筑基一至六层的心法口诀,后面的就不能用。” 南康道:“广济大师还是不肯给?” “我们瞒着他,他凭什么相信我们,我虽学会了炼丹术,可是我没有火灵根,根本做不了丹师。” 枯井很是羡慕苏晴,无论什么一学就会。 南康说了一会儿话,离开枯井的禅房。 神识飞到枯井的尼姑帽上。 枯井拿出一张手抄本功法的羊皮出来,上头俱是上古文字,她是照着写下来的,因为苏晴当初教过,所以她会看大半。 前世的她,对苏晴有大恩,这是苏晴一直对她多有包容的原因,分开来看,都能猜到,合起来看,却一句都瞧不明白。 神识快速地记着,怎奈只是一缕神识,她的着急很快吸引了另两缕过来。 枯井逐字诵读,对她来说,就像梵文一样深奥,看了半晌,气恼地掷到一边,“难不成得寻赵晴帮忙?可陶康说了,此女福运逆天,她能重生就是天道厚爱,绝不能告诉她。” “她是重生女,我是穿越女,我是从异时空穿越而来,以为自己才是传奇,可最后是她成为传奇。” “谁识得这些上古文字?需得寻一个识得的才成。陶康自恃为一代大儒,分开全识得,合成一起,一知半解,能懂一二成的意思,这太深奥。” 两日后,陶康来拜访枯井。 这次他本想晋阶,失败了,他一路从炼气期修到筑基六层不易,怎会失败了。 陶康道:“晓诗呢?” “闭关冲刺金丹。” “灵根好就是好哇,我想与赵晴讨一枚洗根丹。” “她以前给过你一枚。” “我想成为单一灵根,即便是这是相合的,可与单一灵根相比,晋级更快。” 枯井的眼睛亮了,“妙手是单木灵根,所以能炼丹,如果贫尼也是单一灵根,便可以炼丹。” 陶康点头。 枯井道:“她手里确实还有洗灵根丹,只能再试试。” “你前世对她有大恩,你若开口,她会给。” 枯井觉得有可能,她有两枚中品疗伤果、两枚清毒果。南康去西域寻找法王宫,身中蝎毒,吃了一枚清毒果,后来遇西域密宗僧人,见她生得美貌,强抢进佛寺,徐谡为了救她,双双身负重伤,两人分食疗伤果,方得保性命,逃出生天。 疗伤果没了,清毒果还有一枚。 枯井舍得,是她猜测苏晴手里还有数枚,陶康告诉她:赵晴是重生人。 她告诉陶康,她是异时空的灵魂。 陶康道:“怎么就找不到法王宫呢?” “徐谡是你的弟子,南康是我的弟子,合我二人之力,都无法找到,且再等等。我想想办法,说服赵晴去西域,你我都精通易学,若是她都不能找到,就没人能找到了。” 枯井想到上古功法,可不懂意思,很是懊恼地道:“精通上古文字的人还没找到?” “请江湖消息楼帮忙,还未下落,听说太祖皇帝打天下时,有一位摸金校尉,姓氏名谁还未查到,此人精通上古、古篆体等文字,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传承。若是寻到他的后人,就能识得。” 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前世时,那幅法王宫地图,就算给了完整的句子,此人也是一知半解,想请一个不懂功法的人来解读,也不怕走火入魔。 陶康离去。 苏晴的神识飞离正在出神的枯井头顶。 一路飘过河,回到了正在啃食灵果的苏晴体内,神识归来,立时带回了所见,苏晴当即取出笔墨,快速将文字默了出来。 神识的记忆可没有她好,能记住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天。 第293章 秘笈完整 待写完之后,她定定地看着纸上的文字,果然是精妙,能融合其他功法的《五灵心经》,要她说,应该叫《万灵心经》,现在完整了。 这下卷的功法,是从筑基七层开始一直到金丹期,最后还提到了元婴,若元婴之后需改修仙阶功法,“修《五灵心经》者,后续功法必为仙阶以上,切记!” 必为仙阶以上的功法,等阶低了会如何? 上头未说。 她继续往下看,这后面既无解说功法,而是一部关于上古阵术的心得,言简意赅,若一阵通则万阵通,要做阵修,只需修《九转乾坤阵》,此阵通,则万阵晓,布阵要素,破阵要素俱有。 苏晴进入空间,将自己珍藏的所有书籍都寻了一遍,并未寻到《九转乾坤阵》。 此次闭关并未晋级。 苏晴从空间出来,换了一身粉蓝衣裙,选了相应的首饰戴上,飞到对岸,脚步轻盈,一副要去访友的样子。 陶康正坐在小梅苑凉亭,与杨君然相对而坐。 杨君然筑基了,身子似没有以前那般孱弱。 “赵真人怎有时间来串门。” “过来坐坐不成啊,我想等我舅舅、叔父出关,待他们出关,就带他们云游天下,这可是我多年的梦想。” 陶康心头一动,“可去西域。” “不去。” 杨君然落定一子。 玉兔带着一名少女过来侍奉茶水。 陶康问:“为何?” “那地方少有人烟,又穷得鸟都不去,我要历练,自然是去人多的地方,了解风土人情。” 陶康心头一沉,“可西域有法王宫。” “人间法王还能比得了神龙秘境,那可是上古神龙一族留下的圣地,是那里的药草比神龙境更好,还是传承比神龙境更好。神龙境出现的修士可大部分是上界的人。法王宫顶了天,有一二部上品功法,我已经得了数部上品功法,没的与此界修士争夺这一点机缘,没必要,不想瞎折腾。”她歪着头打量杨君然,“哦,你让他改作了《玄冰诀》,是改作《玄水诀》了?” 杨君然面上微微一红,“并未改功法,我习的原就是玄冰诀。” 苏晴道:“水灵根能晋为冰灵根。” 陶康面露讶色,“灵根还能晋级?” 苏晴应道:“无灵根的人,吃了灵根丹都能生出来,灵根晋级算什么?就以他为例,灵根晋级,水化冰,需得入幽冥界取九幽冥泉为食,可食多少才能晋为冰灵根,上界修士没说。 他们说金水灵根的人通过淬炼灵根,能化成冰。 有没有人成功过就不知道了,都是听来的,但水晋冰,却是有人做到了,是一个进入神龙境的女弟子,她是纯阴体,因为晋为冰灵根,改变了体质、天赋。听说是上界一处秘境与幽冥界相连,她无意间采到了九幽冥泉……”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杨君然,“他是当年以我为饵,成功保住性命的那个孩子?” 杨君然想到这事就觉得愧疚,他保全了性命,却累及了苏晴流落民间。 陶康并没有告诉他:苏晴不是崇熙帝之女的事。 但杨君然知道赵晴就是华凰公主。 陶康道:“下一盘棋。” “不感兴趣,坐一坐,说一说话就好。” 苏晴坐了半个时辰,看他们下棋,分出胜负后,杨君然退去。 陶康道:“赵真人有事?” 苏晴有些不好意思,“有一件事,我得向你道歉。” “何事,当年我在皇宫南山小院,编的那个故事,其实是我跳下碧水河昏迷做了一场漫长的梦,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从梦里醒来,就像真的经历了一场。 我醒来之时,脑海里有一个苍劲地极有力的声音,就像是地下迸出,又似从天上降下,他对我说:不出手,你就会如梦境一般走向惨淡!快出手,快出手!” “还有我跳下碧水河寻到神龙境,不是偶然,是这个声音又出现了,他说:跳下河,得机缘!快跳河……” 陶康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这声音天道在提醒她。 苏晴见他坚信不疑,悠悠轻叹了一声,“昨儿这声音又出现了……” 陶康惊道:“他说了什么?” 苏晴摇头,“未发生的事不可说,只有发生后才能言。”她莞尔一笑,“我觉得自己真可笑,可笑到将一场梦当成了真,尤其是梦里出现的枯井师太救了我,现在看看,她怎么可能救我嘛?明明一路走来,是我在帮她。对不起,陶先生,我骗了你,我当时就是想着,要说实话,你肯定不信,毕竟一梦一生,就像会预知一样,实在太奇特。刚醒来时,分辩不出是梦还是真实。现在想想,我的命运从公堂开始,完全不一样……” 天道之音…… 她能听到天道之音,她是福运女,谁也改变不了,天道一直在庇护着她。 陶康问道:“你的算学,你会识上古文字……” 苏晴道:“在梦里学的。” “那位精通上古文字的人是……” “在梦里,有一天夜里下了大雨,一位章姓大人避到了静水庵,我在静水庵修行。枯井师太拿出了一幅《法王宫》地图,抄了上头的文字请教他。此人祖上是摸金校尉,他精通上古文字,古篆、小篆。具体是哪一年,有些模糊,毕竟那只是一个梦,能记住大概就不错。枯井师太与他学上古文字,我便在旁边跟着学。” 陶康问:“在你的梦里,有我吗?” 苏晴肯定地摇头,“有仁和县的人和事,除了仁和县以外的只有枯井、静水庵的人和事,也有广济、空明、青阳子。我在梦里从未未见过你。梦里印象的深刻的,除了这位精通上古文字的章大人,其他出现有记忆的人,无一例外全有灵根。 在梦里,有我舅舅,他在太上皇仙逝后,是肃王府的人,他曾随肃王世子入蜀办差,在静水庵添为香火油。在我梦里,叔父被一个江湖中人捆着,说要带他去寻亲人,一旦寻到,就要付一万两银子。” 陶康怒道:“怎会没我?” 第294章 疑点 苏晴道:“我现在觉得那是梦,有一个最大的疑点,我是火木灵根,比枯井师太、静心二人的灵根更强。如果现实中,我真在静水庵出现,她没道理不传授我功法,但凡修士遇上一个有灵根的人很不容易。” 陶康却无心听她说梦里的诸多不合理,他疑惑的是,天道给了苏晴一梦一生的奇异之梦,为什么在苏晴的梦里没有他? 是不是说,他最终无法飞升成仙,不能去上界与师父们团聚。 苏晴道:“陶先生,你怎么了?因为我以前骗你,你生气了,你不也骗过我吗?大家彼此彼此吧。” 她故作生气,果决地转身离去。 她就是要告诉他们:她不会再任由他们索取索求,她给是她的事,不给同样是她的事。 苏晴刚出小梅苑大门,便见大门外的梅树下立着杨君然,温文尔雅,他长身一揖,结结巴巴地道:“赵真人……当年的事……对不住……” “所以呢?”苏晴反问。 他递过一件女童的衣裙,“这……这个是你小时候穿的……” 苏晴接过,握在手里,神色有些奇怪。 杨君然飞野似地跑开了。 苏晴有些莫名,当年让她为饵,引开追杀,救下的人是杨君然,他是幽兰夫人娘家的侄儿,也就是说,杨君然与杨大学士家是本家,杨大学士便是幽兰夫人的娘家。 难怪他们说杨君然的父母家人全在那一场六王兵变之中死了,他受了惊吓,从此身体不好,身为男子却是纯阴之体,男生女命,多愁善感,这要能好了才怪。 苏晴收好女童衣裙,回到后岛圣地。 禅房里,她打开衣裙,用神识一扫,立时怔住,这件女童衣裙有夹层,当年六王事变发生在深秋,大人孩子换上了秋裳,可这夹层里竟在后背衣裙中缝了一层羊皮。 她取了剪刀,将衣裳背后的缝拆开,不多时,一块六寸长,四寸宽的羊皮出现,整体呈随圆形,上头绘着一个奇怪的地图,不对,这不是地图,乍眼之下很像地图,实是一副阵图,上头用象形体文字写着“九转乾坤阵”。 她正想着这法阵,便有人将其送到手上来,她幼时的童裙里,怎会有这么一幅阵图? 她不可思议地捧在手里,看衣裙的缝制手法,依然是前朝宫中的刺绣针法。 苏晴想到当年自己交给太上皇的那幅前朝藏宝图,现下细细思量,那幅图很是古怪,阵图会缝在她的衣裙里头,前朝藏宝图又藏在杨君然的男童袍服里。 这么久以来,陶康就未怀疑过? 当年她可是骗了陶康,未提前朝藏宝图的事,陶康根本不会想到两身童服里会藏有秘密。 这皮子不像是羊皮,很是柔软,与当年藏宝图那块几乎一模一样,而这一块更像是那块上剪下来的。 苏晴看着小小的阵图,拿出照着神识探测到的内容,看到上头对阵法的描述,反复对照琢磨,取了几块五行灵石,扳成蚕豆大小的碎粒,放在桌案上照样摆起来,这一摆法阵,便用了整整半月时间,只是照搬会摆,其他的还是仔细琢磨。 有些困乏了,她调息打坐。 想到《五灵心经》接着早前到筑基六层的功法,往后几层跟着修炼,每一层的功法都运上二小一大的周天,运罢之后接着运下一层,待她修到金丹三层心法时,体内有了晋级的冲动,她索性往前一冲,打破壁障,晋入金丹四层。 晋级成功,还得用时间巩固修为,现在是金丹初期巅峰。 而此刻,陶康琢磨了一个多月,他闭关晋级又失败了,是受到了天道的监视?他独自一人上了公主山。 一切都如曾经,像以前一样转动墓碑,石门未开,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他用手一击,墓门破碎,还不待反应过来,只听一声“轰隆隆——” 一阵剧响,地动山摇,陶康站立不稳,被压在碎成了碎石的地上,就算陵墓碎了、裂了,可击在身上很疼,将他的一生骨骼击得粉碎,他看着阴沉的天空,这是上天要他亡?是上天要亡他么? 枯井听到那边的声响,快速赶至,杨君然、徐谡、南康齐齐而至。 “师父”。杨君然唤了一声,蹲下身子,用手堆开石头,陶康血肉模糊,“师父,你的疗伤果呢?在哪儿?” 陶康说不出话,脸上全是血,浑身似从血池里打捞上来。 杨君然从陶康储物袋里取出一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疗伤果,喂陶康吃下。 枯井师太道:“陶先生,你怎么会来这儿?你不该来的。” 杨君然见陶康服下疗伤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身上的皮外伤在快速的愈合,陶康道了句:“另一枚喂……喂我服下。”杨君然将另一枚给陶康服下,这一枚下肚,筋络痊愈,可是内腑之伤却不易了,药效已经没了。 陶康道:“枯井,她骗了我,她讲的事不是前世,而是一梦,她梦见自己身为凡人的一生。这些年,天道一直在帮她,她跳下碧水河进入神龙境,是天道让她跳的。这是上天的处罚,砸了我们的法阵……” 他错了,不敢算计人、害人。 陶康催促道:“君然,快,快带我回去,求……求赵真人赐七品疗伤丹,我的内伤非此丹不可,快……” 徐谡将陶康托在手里,御风而行,快些,再快些,可是近了后岛圣地,三个人都已闭关,他们能感觉到三层结界,三座小屋、三个结界,就算他们喊破了喉咙,里头的人听不见,为了求清静,通常一旦闭关,就会封闭六识。 而此刻,苏晴并不在屋子里,而是进入空间,在空间里查阅书籍,继续摆弄《九转乾坤阵》,未能生出结界,便是布阵失败,真正的法阵能生出结界,一次不成就再布一次,计算每每比一回晚为精确。 书画总结出精髓数条经验,文章、诗词亦同然,法阵是不是也能总结出经验来。 她拿出《阵术》书,翻过每一页,以前看过,但每多看一次,总能总结了几分经验。 “赵真人,赵真人救命,赵真人……” 杨君然唤着人。 第295章 负伤 陶康道:“找……青阳子、广济,他们二人手里还有疗伤果,求他们借果救我……一命,我的内伤还未修复。” 几人飞到岸边,到了青云门掌门大殿。 青阳子蹙眉看着几人,“你们去公主山作甚,这是被公主山雷霹炸裂所伤?” 妙手摇头,“没救了,五腑内脏全伤了,丹田、气海也伤了,中品疗伤果根本无用,除非能拿出一枚上品,不,是两枚上品疗伤果才能治愈。” 徐谡抱拳:“还请掌门借疗伤果救人。” 青阳子摇头,“我手里只有一枚中品疗伤果,原是打算炼制成疗伤丹的。” 杨君然柔声道:“其他人呢?谁有上品疗伤果?” “上品疗伤果在上界也极难得,赵真人就算有,现下已闭关,她的结界无人能破,那可是上界的仙阵盘。” 等死! 陶康被巨大的死亡阴影包围着,“不,我不要死,救我,救我……” 徐谡道:“先生放心,我带你闯赵真人的闭关室。” 闯闭关室,弄不好就是结死仇。 在徐谡眼里,陶康是他的先生,将毕生的学问传给了他,他必须要救陶康。 陶康内腹刺痛,噗——喷出一口鲜血,“我不想死……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她不是福运女,而是天道宠儿,是天命所归……我算计她,便是算计天,我错了……” 他真的错了,他不想死。 徐谡御风而行,还未上岛,怀里的陶康频频吐血,一口再溢一口,他眼里急切地想要活下去,枯井却再无疗伤果给他,她甚至能够想像,当赵晴不再将他们视为恩人,梦里的人又不是真的对她有恩,她完全可以翻脸不认人。 下一次,负伤的若是她自己,是不是她无法生还。 枯井看到满是悔意的陶康,后背一阵阵发寒。 陶康还在吐血,突地身子一阵颤栗。 徐谡落到了小岛上,快速往那边奔去,然后怀里的人停止了颤栗,眼睛瞪大奇大,满是不甘,已然咽气。 徐谡停下了脚步。 杨君然用手一探,“不可能,不可能,师父怎么会死,不可能,不可能……” 陶康咽气了,两枚中品疗伤果也救不回他,即便皮外伤、筋骨伤愈,可是内伤却彻底要了他的命。 他终于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他算计苏晴,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南康伸手,探了一下鼻息,“他……真的没了,就这样……没了。” 早前还鲜活的人,在公主山陵墓被天雷劈中时,飞溅的碎石、石块砸中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天雷?他们都不知道,只是声音传出,地动山摇,人已经死了。 公主山顶被夷成了平地,没有陵墓,没有房屋,就连树木都没有了。 陶康殒落了!死在徐谡的怀里。 杨君然哭成了泪人,他再没有师父了,他往后要如何走下去。 徐谡抱着人再回对岸,老章与玉兔迎了过来。 玉兔道:“早前明明都好好的,怎就没了,先生不是有疗伤果……” 南康道:“内脏、丹田之伤,需上品疗伤果才能修复。” 而他们手里的,只是中品疗伤果。 陶康没了,老章与玉兔将他安入棺材,换上干净的衣袍,准备护送他的灵柩回梅林。 杨君然道:“章叔、玉兔,你们不能留下来?” 玉兔道:“梅林才是我们的家,这里是修士的地方。我们没有灵根,留下来并无甚益处,我们得回去。杨公子,你若孤寂,就从杨家带几个下人过来服侍,我们走了,你往后保重,告辞——” 老章与玉兔离开了青云门、碧水河、绵州、蜀地…… 陶康先生拜祭公主陵,被天雷劈中殒落的消息很快传出去。 “天雷一霹就死了?金丹修士承了那么多雷劫,不是活得好好的?” 陶康死了。 徐谡禀了掌门青阳子,搬入小梅苑陪杨君然一起住。 杨君然给杨家写了信,希望家里能派侍女、随从过来服侍,说他实在没有心思打理小梅苑。 南康成了小梅苑里的常客。 小梅苑是三亩地大小的园林式建筑,里头风景好,有侍从院一座、主子院落两处。 徐谡住了一处,杨君住了一处,这里有一些灵植,只要培育好了,不会少了资源。 苏晴继续研究着阵图,总算能生出结界,即便结界很弱,但也是成功了,激励她继续研究。 阵图研究得累了,便将自己从七号青龙峰、金龙峰龙殿抄写的功法拿来看。 《雷龙诀》是雷属性的功法,适合赵延玖修炼。 刘彼可以修炼《龙威诀》,功法似乎得有王者之气才能修炼,挑来挑去,她最终挑了一部《金蛟剑诀》的功法,他原有武功,且还不错。在金剑诀后,修这一部剑诀很不错,上古龙殿里抄写来的剑诀,应该不会差。 拿定了主意,苏晴摆了笔墨,将大纸上的《金蛟剑诀》抄录下来,绘了剑诀图谱,心法口诀她准备口授给刘彼。 抄完之后,比对一下,书册自己留存,而这卷图纸直接交给刘彼,待他学会即刻焚毁。 她挑好了两部功法,将书放到书架上,在其间挑了又挑,适合她的功法有《生生不息》、《生机诀》、《星火诀》、《长春诀》等,最终还是选定《生生不息》,挑《龙相诀》,龙皇剑诀的等级太高,现在还不能修炼,静待以后再说。 她先修《生生不息》照着功法运转,运得熟络后,已不知过了多久,生生不息能凝出藤鞭、花朵、甚至是果子,化出藤鞭发芽是小成,能化花朵则是大成,结果为圆满,籽成再发芽则为巅峰。 她只能化出一丈多长的藤鞭,照上头所言,待达到九十九丈长时方为初期圆满,像这一丈长的藤鞭仅是初期小成,花朵为中期,结果为后期,籽成发芽为圆满期。 有了以前制符的经验,苏晴直修炼到灵力空乏,方才盘腿修炼重蓄灵力,如此反复之中,修为更为凝实,这般修炼再修炼,累了再悟《九转乾坤阵》,终于布出的阵结界凝实了几分,而她的“生生不息”已是初期大成,能化出九丈藤鞭,藤鞭上能生出红焰色的叶片,木生火,说是叶片,不如说是火苗。 第296章 晋级快 外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她委实成功了,这次修炼并不有封六识,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雷鸣,这是有人进入金丹。 她停止修炼,当即调息,待灵气回来,当即出了空间,收回法阵,立在空中,但见县城方向在的河岸处,刘彼盘腿坐在雷电中心,一道道雷鞭击在身上。 赵延玖回望了苏晴一眼。 苏晴道:“叔父的修为晋级得很快。” “还好。”赵延玖是稳步进行,现下是筑基期。 苏晴说饮一小口雷仙露,他是饮了一小口,险些被仙露里的雷力给轰碎,只能拼命地修炼运转功法,待压下时,通过伐筋洗髓之后再饮第二口晋了一阶。 之后每过一段时间,他就饮雷仙露,修为是一晋再晋,就连他的灵根品质似亦有所提升。 “老刘终于结丹了。” “我们闭关多久?” “得有三年了。” 赵延玖低声道:“成熟的聚灵草被妙手采去不少,其他草药一成熟就被他采,他说是掌门的意思。” 苏晴轻哼一声,“我炼丹时,用了他不少草药,只是往后,他们想采却不容易,光采不种,谁受得了。”她岔开话题,“叔父近来可有炼器?” 赵延玖道:“我能炼中品法宝的宝剑,还能炼下品法宝的鞭子、大刀。” “恭喜叔父,终于能炼出下品法宝。” 嘿嘿…… 赵延玖一阵傻笑。 苏晴问:“炼制阵柱了?” “炼了,暂时炼了十八根阵柱、十八面阵旗,是中品的。” “回头给我吧,我打算在后岛设下禁制。” 三七雷劫,上品金丹。 苏晴御空而行,落到离刘彼不远处,待得天降甘霖,立马挽了手诀,用法术将刘彼托起,移到一只偌大的石缸里,将甘霖聚于刘彼身上,手里托了一只宝瓶,暗中将甘霖转入空间池子里。 刘彼迷迷糊糊中,只觉很是温暖,就像躺在母亲的怀里,又似沐浴在春泉之中,甘霖只降了一寸香,而石缸里水已满,刘彼没入缸里,大大地吞咽了几口,就像乳汁一般甘甜,不由得再吞几口。 苏晴空间里的池子里涨了三寸,委实降甘霖的时间太短。 赵延玖近了跟前,手里捧着一件衣袍,“清婉,你回去,这里有我照顾。” “甘霖我还得用来浇灵植呢,舍不得丢了。” 她会用来浇空间的灵根,圣地的灵植用一半即可。 刘彼在水缸里泡着,被赵延玖抱起了大缸,飞行在河面,回到后岛圣地,放在凉亭里,看刘彼继续泡着。 苏晴见有他盯着,回了禅房。 赵延玖见刘彼无佯,从昏迷里醒了过来,人的神智已恢复了,“我还活着?” “你以为自己被雷劈死了?” “我怎觉得雷比旁人的厉害。” “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 总觉自己的承的雷劫更厉害,苏晴却知道原因:刘彼早前没灵根,拥有灵根是逆天之举,金丹雷劫会比旁人的厉害,过去了,以后就和寻常修士,过不去会被霹死。刘彼一生受过不少苦,又是下人服侍君王,太过谨慎,这次能扛过来,也是因他心性坚毅。 赵延玖道:“清婉要阵柱、阵旗,我得取了给她,你若好得差不多就从里头起来,她还等着用这缸里的水浇灵植。” “这水很干净,浇灵植不得很浪费,我再泡泡。” 他没入缸底,又大饮几口甘霖。 赵延玖很是无语,转身出了凉亭,走过周围的灵草。 苏晴拿到阵柱、阵旗,便想着如何布出九转乾坤阵,最少得一百零八个阵眼,这才三十六,用灵石三十六,再用五行宝石三十六,好歹凑出一百零八,当即推算,在空地上布起来,待生出了结界,她凌空飞起,手托着法阵,照着后岛圣地往下一抛,法阵落地,立时出现一层结界。 苏晴将一百零八处阵眼进行了调整、加固,又在入口处加了一个上古禁制,试一次,再一次总算成功了。 她对赵延玖道:“叔父,需要你的一抹气息,往后除了我们三个人,谁也进不来。” 赵延玖给了一抹气息,苏晴打入上古禁制。 刘彼抽了一缕自己的气息交给苏晴,苏晴同样打入上古禁制。 一完成,苏晴取了数滴青龙泉,混在水里,给后岛圣地的灵根施一个春水化雨术,完成之后又对药草进行了归整,成熟的尽数采收,撒下新的种籽入土。 药草需要新鲜入丹的,放到药草宝盒内,需要晒干的,放在能晒到日头处;需阴干的,亦同样放到晒不到太阳处。 有了阵法与禁制,就连一抹神识都侵不进来。 刘彼只泡得外伤、筋骨、内脏的伤全好了,方才从石缸里出来,但神魂的伤需时间治疗。 赵延玖道:“清婉,你结丹时,神魂也受伤了?” “有啊,慢慢可以修复,我当时还有内伤呢,养了大半年才好。” 刘彼道:“甘霖便是恢复伤势的,我泡了一天一夜,就好得差不多了。” “甘霖快变成碧水河水了,你还能不好。” 苏晴带着两人进了凉亭,坐在石桌前,她拿出两张纸,“一人一张,你们的《万缕神识诀》修到多少层?” 赵延玖道:“我修到第三层。” 刘彼答道:“我是第二层。”他似有些不相信赵延玖,“你修为比我低,神识却比我高了?” 苏晴道:“有二层、三层就够用了,回头我传你们四至六层的,这是根据你们精挑的功法。舅舅走剑修之路,他以前原有武功,走这条路更容易。叔父修《雷龙诀》,这是上古雷龙功法,人族可修炼,仙阶功法。” 她将两张纸交给二人,又掏了一张纸出来,“五灵心经筑基期的功法。” 刘彼道:“我结丹了。” “舅舅,这是上古功法,能融合所有功法,我得来不易,你们仔细背熟,早前从哪里炼起,接着前头继续炼,时间一长,你们就知道这五灵心经的妙处,绝对有你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两人修炼神识后,记忆确实比以前强了不少,虽不如苏晴那般看一眼就记住,但读两遍背熟还能做到。 待二人背熟了筑基期,她拿了金丹期的功法,看他们背熟,将两张纸放在一起,开始讲解功法,说它们的意思。 第297章 出现异相 刘彼会提出自己的意见。 赵延玖对功法不熟,以前未习武功,只能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苏晴的观点有理,似乎刘彼的观点也不错。 苏晴道:“舅舅可有宝剑?” “老赵炼的,我用此剑修金蛟剑诀。” 赵延玖笑得很满足。 自此后,每日都能看到赵延玖、刘彼在他们的院子里习武,一个练拳,一个练剑,而苏晴在炼藤鞭,是一条青绿的鞭子上生出红色的藤叶,一伸手便能化成一条九丈长鞭。 青阳子等人远远观望,“他们找到自己的主攻之路。” 刘彼走的是剑修之路。 赵延玖练拳脚。 苏晴用法术化出的鞭子。 阵堂首座道:“师父可能看出这是什么法阵?” “此阵的等级绝不会低,但是何法阵,我还真瞧不出来。” 瞧不出来自然就不会破,更不能贸然去破阵。 青阳子对身后的内门弟子道:“去吧,与大老祖禀报一声,我有事找她商量。” 内门弟子走到结界外,大声道:“禀老祖,掌门有请,有要事相商。” 苏晴能听到外头的声音,但里头的声音传不出去,她收了鞭子,这一次耗掉了半数灵气,他们三人一起交流经验,说耗掉灵气后再调息能巩固修为,也能提升修为。 她出得结界,苏晴脚步轻盈,青阳子在掌门殿修炼院中,是一座四合小院,给自己划了一亩地,是下游临水方向,又在边沿处种了一排灵果树,树下则是灵花与灵草。 因是靠边沿处,各堂都不愿要,他就主动讨了,大弟子还说不好,他却说往后淤泥化岛,最可能就是往下游方向延伸,其他各堂的地盘固定死了,可他的这一块还能扩扩。 扩地盘是在周边,中间是没有发展空间的,往后再后悔都不能补一块地皮。 苏晴与青阳子相对而坐。 青阳子道:“大老祖,近日江湖消息楼与我们递了一个消息,南方终南山有一块地方今年六月时出现了异相,天晴则彩霞满天,天阴下雨则出现火烧云。彩霞满天十九次,火烧云出现十一次。” “是哪一处山头?” 青阳子令戒律堂首座拿出地图,在地图上勾点起来。 这地图与当年她送给太上皇的何其相像,这不是前朝宝藏图,为什么变成地图了,而且上头有几处错漏。 苏晴眯了一下眼,“我见过这图,应是前朝宝藏图。” 且这图上还有错处,他当年看到的地方,有一座山头应该中腹地,现在却往东移十里,不合理。 青阳子面露讶色,扭头看着戒律堂首座。 苏晴道:“地图是错的,难不成要我去终南山寻宝?” 她痴痴笑了起来。 “前朝宝藏图是在我年幼走丢时的童袍里发现的,我给了太上皇,太上皇给了皇帝,我见过真正的前朝宝藏图,你们被人算计了,天现异相引我前往,这是谁出的主意?”她站起身,“对寻俗世宝藏,我没什么热情,我可是见过上古秘境之人,文字也不对。” 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苏晴进入后岛圣地,继续修炼藤鞭术,直至耗尽体内灵气,方才坐到蒲团上,结手印打坐调息。 待她重聚灵气,调息完成,刘彼道:“掌门唤你作甚?” “舅舅可还记得,我当初给太上皇的那份藏宝图,在掌门手里,上头修改了一处,说是有异相之地,还说那是终南山的地图。” 刘彼凝眉道:“终南山确有异相。” 苏晴道:“这是真的?” 她以为是假的。 刘彼道:“当年你在宫里时,不是留下了信鸽王,我一直与宫里的旧友保持联系,这是他前几日给我传来的消息,我正想告诉你呢。” “如果是真的,那么明年六月我们悄悄动身去终南山。我曾听上界修士说过,四大秘境里头的朱雀秘境出现时会有漂亮的朝霞、火烧云,那里应是上古朱雀镇守地,我们去一探究竟。朱雀境非金丹修士不能进入,叔父想进去寻仙缘,就得尽快结丹。” 赵延玖很想去,上古秘境,必有大仙缘,“能再给一瓶雷仙露否?” 他递了一只小瓷瓶过来。 苏晴笑了一下,倒了一瓷瓶给他。 刘彼道:“这仙露颇行,我是靠着他才顺利结丹,连结丹丸都未服。” “叔父备了结丹丸,必要服下也没甚。” 刘彼道:“这事不能声张。” 三人约定好,谁也不说。 苏晴回到屋里,凭着记忆将正确的地图绘了出来,今儿一看竟是记忆犹新。 赵延玖当天夜里又闭关了,都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不存在心境问题。 刘彼看了地图,“清婉的记忆不错,与当年那幅几乎一模一样。” “叔父,地图得记在心里,到了那里,我们可没时间拿出来对照。若真是朱雀秘境开启,这次必能进去,我听上界修士说过,对应灵根开启界门,通常一个人能带一人进去,而第一个进入者,必为峰主、山主。” “我们俩定会让你第一个做山主,你运气比我们好。” “叔父的雷灵根很厉害,舅舅不知道我这火灵根品质不高,也就是装个门面。” “你的灵根要差了,能炼出七品丹?” 苏晴道:“既然决定一试,舅舅的阵术得提高,我们屋里说话。” 甥舅二人入屋,苏晴拿出一块兽皮阵图,讲了自己的发现。 刘彼道:“魏王妃与世子妃都有前朝贵族血脉,刘家祖上娶过一位前朝公主,世子妃娘家祖上可出过一位皇后,娶过一位嫡公主进门。前朝末年,大齐杨氏已无男丁,过继一位幼帝,却由外戚与太后专权,齐末帝就是个摆设。没有嫡脉男丁,却有国戚,这兽皮图传给公主极有可能。” “苏家是前朝小富户出生。” “必是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世,苏皇后以死婴换走你,若是一早魏王世子夫妇知情,知你已入秦王府,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定会放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旦秦王府获胜,你有生计,若魏王府得胜,他们知道你是他们的女儿,就会道破真相……” 苏晴道:“所以将兽皮图缝在我衣裙的夹层里。” 刘彼沉重地点头。 苏晴道:“无论真相如何,魏王府没了,我在世上最亲的人便是舅舅与叔父。这是一幅上古阵图,我研究了几年,舅父可以抄录一份,拿回去细细研究。” 第298章 不必给 刘彼在苏晴禅房照录阵图,看着小小的一幅,直抄了两日再绘完。 苏晴说了陶康、枯井的事,他们二人早就得了《五灵心经》的下卷,她犹豫着要不要将下卷的内容给广济大师。 刘彼听罢,“不必给了。” 苏晴不解。 “一则,功法来路不正,你难以解释;二则,功法不全,若你心下难安,再给他们一部上品功法。” “玄冰诀,既然枯井得了,就再送广济大师一份,广济大师是火木双灵根,我送一部火灵根功法。” “你再送一枚上品塑体丹。” 苏晴等着后面的话。 “广济大师的味觉出问题了,品不出味儿。小宁寺斋房弟子做的豆腐极咸,常人难以下咽,可他却夸‘甚好’。若是疗伤果与清毒果有用,不会是这样,你送他塑体丹。” 品不出味道的广济大师。 苏晴明了刘彼的意思。 过了几日,苏晴去了小宁寺,广济大师正在调息,寒喧了一阵,她将一本抄录的《玄冰诀》与一部《火阳诀》给了广济大师。 “这是两部上品功法,一直到元婴期,火阳诀连青云门都没有,你是独家收藏。” 广济大师有些疑惑。 苏晴低声道:“你能保住秘密否?” “道友但讲无妨。” 周围退去。 苏晴将青阳子说终南山出现异样的事说了,又说了那地图是错的,原是前朝宝藏图所改,她少有出门,请宁国寺的僧人进行核实,看这异样到底是否是真,出现在终南山哪一处?若是真,她怀疑那里有朱雀秘境的界门。 广济大师道:“道友当初是如何进入神龙秘境?” “我有一个最大的秘密,我有空间灵根,虽然空间灵根品质不高,只是下品,却亦难得。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隐藏空间。” 空间灵根…… 这是上古灵根,也就是说,她除了火木还有空间灵根,能穿越空间。 苏晴低声道:“若消息属实,大师尽快预备,到时候我们几人乘灵舟离开,一个相应灵根者能带一人同行,你可以再带一人。神龙秘境一处入口最多只能进六人,我、舅舅、叔父都要去。” 广济大师应了。 她稍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难怪河底有界门,旁人发现不了,但她能看到。 空间灵根与光明灵根一样,只存在上古传说之中,但凡有拥这种灵根的人,最后都成了上界的一方大能。 苏晴回到后岛圣地,将此事告诉广济大师的事说了。 刘彼并没有反对。 苏晴道:“我送的塑体丹,他收下了,独木难成林,我们需要合作者,广济大师人品贵重,值得信任。我告诉广济大师,说我有空间灵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隐藏空间。” 刘彼道:“只待老赵晋级金丹,他是雷灵根,希望在明年六月前能晋级成功。” “且先等着,明年六月前,广济大师会给我们消息。”苏晴道:“舅舅将金蛟剑诀练习熟络,我听上界修士说过,朱雀秘境有异火,上界丹师、器师会收取异火提升丹器品质。舅舅是金土灵根,最好收到金中火,火克金,若是有此火,你将不惧与火灵根修士斗法。” 刘彼道:“老赵最合适的异火是什么?雷火、天雷火……” 苏晴笑道:“雷火只是一种说法,最适合叔父的是九阳火,其次是玄阳火、电火,电火带有雷电之力,但与前两种比略差,做攻击异火不错,若说攻防两用且有助炼器术,还是九阳火和玄阳火。” 她面露苦恼,“上界有异火谱,我只听人说过,如何分辨属于哪种火,还得你们凭感觉来判断,对应灵根,是能感应到的。时间还有大半年,舅舅先提升实力,其他的,往后再说,我去器堂炼制一批宝盒,收异火得用宝盒、采灵草灵草也需得用宝盒。” 器堂首座见到苏晴,行礼问安。 苏晴道:“我想要一批装灵草、灵药的盒子,后岛圣地有些灵药需鲜药炼丹。妙手那小子,三脚猫的炼丹术,将我的草药浪费了不少,我采了药,再归拢归拢,准备进丹房炼一批丹药。” 器堂首座是道门中人,但不知道是青阳子从哪个道观收来的。 青云门不仅有江湖中人早前是剑客,现在的剑修的;有从佛门加入的符堂首座空灵大师;有青阳子的大弟子、阵堂首座;有北宁神医妙手为丹堂首座……颇是热闹。 器堂首座抱拳道:“赵老祖,我炼制的装药草的下品法宝盒藏多,还有上品的法宝葫芦,这一只葫芦能装二百桶水进去。” 苏晴喜道:“你炼出上品法宝了?” “这是赵老祖从上界换回的器术书籍好,研究、学习了数年,总算略有成效。” 苏晴道:“待你晋级灵宝师,记得给我炼一只上品灵宝丹炉,我现在这才是中品灵宝,想炼八品丹药太费力。” “听说赵老祖炼过洗灵根丹、生灵根丹,不知……不知能否赏赐在下一二。” 苏晴笑了一下,“想要一对,就看你能给我多少法宝盒子,有没有能抗住火法术攻击的宝盒。” “耐火攻的……”器堂首座沉吟着,“有,但能承住多少还不定,拢共只得三只,有一只是上品法宝,老祖想要,我着弟子取来。” 他将苏晴领到器堂库房,里头全是一排排的货架,架子不仅有宝剑、宝刀、鞭子,还有各种盒子、首饰,其式样多是照着《器谱》炼制而成,器堂首座的弟子全走的器修路子,有的擅长炼法宝首饰,有的擅长炼兵器,还有的擅长炼盒子。 上品法宝统一放最里面。 苏晴瞧了很欢喜。 器堂首座道:“老祖请挑罢。” 苏晴挑了一只宝葫芦,再将上品法宝的灵草盒子收入储物袋,在中品法宝里又挑一遍灵草盒子,出来时,给了器堂首座一枚下品生灵根丹。 “我需要一只能承住火法术攻击的盒子,再要几只宝葫芦,这两样多多益善,下次我给你一枚洗灵根丹。” “多谢老祖,这些法宝什么时候要?” “明年五月,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她不想让人家白忙活,取了一只箱子出来,“五万上品灵石。器谱有如何将灵石炼成灵珠的。四万块是给宗门的,另一万块是我赠送给你们器堂的。” “我会立刻禀报掌门。” “尽量少说几句,毕竟你我私下交易,他会不高兴的,我们吃了肉,心里有数就好。” 第298章 法宝盒 器堂首座连连应是,得了丹药,还得了灵石。 苏晴回到后岛圣地,将新得来的宝盒查看了一遍,上品也只能抵得了上界的中品,等级给升了一级。 青云门已经炼出了灵珠,但灵力很弱,只得一丝半缕,这与炼制灵珠的原材料有关,是派了弟子去北宁,从宝石矿里挑选有灵气的石头送回来,再炼制成灵珠。 青云门将灵珠分了三等,下品、中品、上品,一枚上品换十枚中品,一枚中品换十枚下品,下品灵珠等于一两白银,中品灵珠等于一两黄金,上品灵珠则需十两黄金。 器堂首座去了堂门大殿,说了大老祖送了上品灵石来的事。 青阳子得到消息快,“四万上品灵石,你留下五百块炼制成灵珠,其他的给我保管。” “就五百块?” 青阳子反问道:“老祖还私下送了你一万块是不是?” 器堂首座怀疑身边有奸细,这事只有他与老祖知道,这是怎么给掌门知晓的。 青阳子不动声色,“本座就好奇了,老祖给宗门灵石可以理解,可为什么给你灵石?” “不是给贫道,这是给整个器堂的。” “她为什么给你器堂?” 又不能说他们之间私下的交易。 器堂首座道:“看我们器堂委实很穷。” 最富的就是器堂,那些江湖人,对青云门器堂的法宝可是眼馋得很,现在也追风、时髦一回,在外头交易瞧不起黄金,觉得这东西委实又丑又俗,都用灵珠交易,灵珠比黄金值钱啊,是仙人用的钱。 青阳子道:“再多言,本座连五百块都不给了。” 器堂首座不再分辩,反正那事不能说,宁得罪掌门,也不能得罪大老祖。 “五十块炼成下品灵珠,再五十块炼成中品灵珠,其他的全部炼成上品灵珠。” “我会安排弟子炼制成灵珠。” 器堂首座稍坐一会儿,离开了掌门大殿。 大弟子低声道:“师父,这事有古怪。” “大老祖对终南山异相的事,说是不信,可她已信了,她见过真正的地图,我们从江湖中人得来的是一幅假的。若真是朱雀秘境开启,必需火灵根修士才能进入,你且准备好,我会让戒律堂盯着后岛圣地的动向,只要有动,他就跟着去。” 大弟子呵呵一笑,“师父,我能去不?” “就是让你去,你是单火灵根,进入秘境的机率最大。器堂首座是火土灵根,也令他去,回头你找器堂首座套套话,将消息透给他,不愁他不说实话。” “大老祖会怒的……” “过几日就好。” 阵堂首座奉了师令去套器堂首座的话,一提朱雀秘境,对方还真如倒豆子,一一将苏晴交易的事给说了,什么要宝葫芦,还要承得住火灵根修士攻击的宝盒。 “尽快炼制一批装药草的宝盒,大老祖要的法宝给预备上。” 器堂首座得晓实情,立时信心满满,干劲十足,当即安排两名弟子炼灵珠,再令两名弟子炼法宝盒、宝葫芦。 两人正说话,视线之内出现一个银白衣少女,翩翩而至。 阵堂首座连忙岔开话,“那个灵珠啊……五十块上品灵石能多少下品灵珠?” “一块上品灵石能出一百万枚上品灵珠,以一换十、再换十,一万万枚下品为珠。” “五十万万枚,够了,够给杂役弟子放很久的月例了。” 杂役弟子一个月发放五枚下品灵珠、一枚辟谷丹、一枚凝气丹;外门弟子则为五枚中品灵珠、两枚辟谷丹、一枚凝气丹;内门弟子为五枚上品灵珠、两枚辟谷丹、三枚凝气丹。各堂首座是五十枚上品灵株,二十枚辟谷丹、十枚凝气丹、十枚一元丹,他们若要别的,就需得自己花灵珠换,或是用丹药换。 苏晴道:“首座可是要进炼器房,我在一旁瞧瞧罢,我想看看你们是如何炼器的,以作了解。” 器堂首座心下一喜,“大老祖要学炼器术?” “器术、器谱这两本书我都看过,权当了解一下,我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炼器天赋。” 器堂首座恭敬地道:“大老祖,请——” 苏晴进了首座炼器房,器堂的炼器房拢共只有三间,首座单独一间,座下几个弟子是几人一间,经常是两三人一组炼器。 一间在炼制灵珠,另一间则在炼制装灵草灵药的宝盒。 苏晴立在旁边,看首座不紧不慢地炼抵御火灵根修士攻击的宝盒,水刻火,竟是以水灵石为原材料炼制,看来这器堂首座颇有新意,且在炼器上很有天赋。 她看着时,学着器堂首座的样子,用水灵石、铁石融炼一起,她要用宝盒装异火,回想书上看来的内容,提炼器水,又打了几遍虚空符,器水更为纯净了,她扫过器堂首座,有样学样,首座炼出一只宝盒用了半个月,她也是半个月。 器堂首座道:“老祖学过炼器,一来就炼出一只中品宝盒,很不错。” 那水灵石用得也太多了,居然是他的双倍,如果是他就能炼出两只来。 苏晴笑了一下,将手里的宝盒丢入融炉里,重新炼制,她还就不信了,炼不出上品法宝、极品法宝,什么中品,明明就是下品。 素日炼化只用两日,这回却用了五日,是因为将法宝炼化不容易,待炼化后,她再试一遍,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炼出了真正的中品(此界的上品),她自认还不满意,坐到一边,取了书出来查阅,将炼制宝盒那一章再看了一遍,细细回味,她用的是符火,是三品符火,如果换成四品、五品符火会如何? 她想到这儿,取了一张四品符火出来。 器堂首座现在改炼宝葫芦,用的是五行灵石与铁石,配合很匀称,有五行平衡,更易保存葫芦里的水。 她看着他忙碌,如何一步步将石头变成了一只中品法宝葫芦。 “不错不错,以前能装二百桶水,这回能装下三百桶,这是进步,若能装下五百桶便是极品法宝葫芦。” 苏晴想说“明明是中品,你非说成是上品。”罢了,个人的评判不一样。 她将一枚四品火符打入炼器炉里,火力猛增,这次她依旧炼宝盒,依旧双倍的水灵石、铁石,成器水,用容具盛装,固型成宝盒,火炉定型,修饰、加入功能…… 半个月后,器堂首座看着宝盒,“极……极品法宝盒?” 第299章 二百九十九 苏晴睨了一眼,未曾说话,继续炼制,非将法宝盒炼成灵宝盒不可,她收了法宝盒,这次从储物袋里取了冰灵石、水灵石,各自加倍,再取铁石,待器水成,她开始用模椇压制盒子,压制过程需不停地打诀,而盒盖与盒底部分衔接得天衣无缝,中间会有一层层薄薄的玄铁丝网,也防盒盖、盒底连接起来无法打开。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做得顺遂,她用了符术。 宝盒成时,首座惊道:“下品灵宝。” 分明是极品法宝盒,非说是灵宝。 苏晴睨了一眼,并没更正他的话。 她召出一张书案,提了纸笔,回想可用到炼器术中的阵法,就算炼不出灵宝盒子,但可以用法阵对法宝晋级,她可以用五行阵,凭借五行宝石,装点盒子,达到封印异火的效果。 最终思忖良久,还是决定用九转乾坤阵,虽是最小的,也需一百零八颗,计算好用五行碎宝石各用几枚,重新绘了阵图,她反复审视,不再有问题了,取了五行宝石出来,弄成米粒大小的碎石,重新走到器炉前。 依旧冰灵石、水灵石、铁石为主材,继续炼器,成器水,布阵嵌碎石,中央放了一块上品灵石,她对首座道:“把器水倒入模具,要快!” 首座听了,将她的器水倒进去,她直接将布好的阵法拍入盒盖,不妥的细节进行微调,阵法好了,她开始打诀成盒、定型,最后再取出盒子进行二度融炼,将炼器手诀与法术以往打一百零八遍,这次就打三百六十五遍,双手并用,挽得越来越快。 首座连连惊叹,看着漂亮华美的盒子,“上品灵宝盒,啧啧……” “这是中品灵宝盒,达不到上品。” 苏晴更正了一句,当即再继续,用了早前的法子再炼制,果然靠人不如靠己,徐谡、南康等人觉得她本末倒逐,由着他们说去,她只是想多学一些本事。 赵延玖在闭关,几时进入金丹还不一定。 正这般想着,她听到外头一阵雷鸣声,“你接着练。” 她竟然有冰灵石,这东西可不多见,他得过几块,只用了炼最好的东西,留了两块,还放在储物袋里当宝贝。 苏晴出来望了一眼,赵延玖出关了,正在河对岸历劫,她看了一会儿,又回到炼器房,拿了一枚五品火符丢进去,继续炼制,一枚不够再加一枚,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更顺遂,依旧用米粒大小的五行灵石布成法阵,在中央位置嵌了一块上品灵石,往地凹槽便是加上品灵石的地方。 刚嵌好法阵,首座道:“大老祖,雷声没了。” 苏晴当即出了炼器房,急奔河对岸,拿出石缸,将人移到石缸里,天降甘霖,聚甘霖入缸,再收甘霖入体内空间,手里捧了一只宝葫芦。 雨降了三寸香,赵延玖这次承的亦是三九雷劫,这么久以来,徐谡、空明是三九雷劫,现在是赵延玖。 雨住云收,苏晴托着大缸,将人带回了后岛圣地的凉亭。 刘彼道:“如何了?” “这一缸的甘霖,可供他慢慢休养,我在炼器,先回炼器房。舅舅照看着。” 她赶来炼器房,首座一脸心虚,他刚把那法阵给绘下来了,觉得下次也照用,一定能增加功效,苏晴看没出岔子,快速打诀,这一次使的次数更多更快,两手并用,成型之后,抛入炉火晋炼,上次三百六十五遍,这次就打一千零八十遍,拿定了主意,她的双手打诀更快,一套诀有数种,一整套下来,待打完之后方才收手。 打的多,也意味着时间更长,这次的宝盒用了一个月,再出来时,苏晴笑了,因为是真正的上品宝盒,装异火不成问题了。 一只如何能够,她得再炼一只,这次拿了一块品质极高的冰灵石,这冰灵石乃是从翡翠龙府得来的,又取了品质极高的水灵石,最后是一块玄铁石。 首座眼睛瞪得溜圆,她要炼一只更好的,不是一套的材料,而是两套的材料,不,便是三套也有了。 首座看着她用诀的速度、遍数比前面更多,不是他炼,而是他在看。 用了半个月炼器水,之后她唤着首座浇器水压模具,而她取出五块品质极高的五行灵石,将其分成豌豆大小,分派整齐后,虚空以五行灵石开始布阵,这一次在阵中安放了一块品质更高的极品灵石。 首座惊道:“仙石,大老祖收藏有仙石。” “当初有人换仙果,上品灵石不够,用此石作抵,这不是仙石,而是上届的极品灵石。” 她将布好了的阵拍到模具,快速打诀,这次的速度比上一次快了三倍。 这一只完成,这次是极品灵宝盒子,她勾唇一笑,很是满意,有了先前的经验,继续炼制,直接将器水倒入模具,再布了一个法阵拍入模具中…… 又一只极品灵宝盒子问世。 接下来她换了模具,这只盒子有九个小格,像是盒内的内盒格子。 她弄成了九个小格,依旧是加倍打诀,三天后成功了,她将小格子放到早前的盒子里,成了一个个的小格。 她又继续炼制小格,一直炼了三个,在不同的三只盒子里加了内盒格子。 首座问道:“大老祖用此盒作何用?” “装异火。” 异火…… 原来这盒子是用来装异火的。 苏晴笑了一眼,不再说话,收了炼好的宝盒,她立在一边,一脸沉思,脑海里是关于首座炼宝葫芦的情景,结合炼宝盒的事,她觉得自己能炼宝葫芦,明明是那么小的宝葫芦,却能装下三百桶水进去。 她默了又默,这宝葫芦、宝盒都用到了空间折叠术,若是将空间折叠诀多打几倍,其容量便会更大。 想到关键处,她当即动手炼制宝葫芦,有了炼宝盒的经验,这次用了自己的材料,第一只宝葫芦便是下品灵宝。 苏晴捧在手里,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状,她看了又看,“三千桶水,继续……” 首座瞪大眼睛,还要不要人活了,掌门是看他有火灵根,且是器术天才,可现在与大老祖一比,自己就得丢。 苏晴说完继续,却似想到什么,挥了挥手,“打扰你了,首座,我回后岛圣地了,忘了那儿也有炼器房。” 走了! 首座还想继续看,没瞧够,想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将宝盒连连晋级。 第300章 三百 苏晴唤了赵延玖,与他一起进了炼器房,火符仿若不要钱一般地丢到炼器炉里,“我会炼上品灵宝的宝盒,可用来收集异火。我现在要炼的是宝葫芦,不知道朱雀秘境有没有仙露,神秘境是有仙露的。” 继续炼制宝葫芦。 赵延玖看她动作纯熟,拿出一块混沌灵石,再取了几块玄铁石,“这……混沌石是不是太高等了?” “不碍事,炼成了宝葫芦,我们合作炼储物戒、储物镯,此物的空间比储物袋大,正能得用。” “器堂首座能炼出储物宝盒,可这储物戒、储物镯……” 苏晴道:“且试试罢,只要炼器手诀打得够多,炼器顺序、方法无误,就能成功,只是等阶有高低。” 赵延玖知道侄女一学习起来不要命,经常会忘了时间,制符如此、炼丹如此,而且她似乎生来就是学习型人物,学什么都能学进去,主要是这股学习的拼劲少有人及。 二十天后,苏晴看着一对宝葫芦,一个是赵延玖根据她的法子炼的,下品灵宝葫芦,一个是苏晴自己炼的上品灵宝葫芦。 苏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成功了,就算是下品的,多多益善。” 炼宝葫芦,继续,有两个一起炼,一出来便是一只上品、一只下品,赵延玖觉得自己浪费了材料,再不肯用苏晴拿出的五行灵石,只用自己的,苏晴便是一双一双地炼成上品灵宝葫芦,而他则是一只又一只的极品法宝葫芦,能装一千桶水的法宝葫芦,这是大有进展啊。 苏晴炼了三对之后,不再炼法宝葫芦,而是翻书查看关于炼制储物戒、储物镯的事。 最终绘制一对储物戒式样,准备一试,一只上头是一个方形,一个是圆形戒指,直接备了五份的材料,待器水炼成,她开始将器水取出,进行敲打成型,再放到火中,而储物则在戒面底下设有空间,需要的器水极水,每敲打之后便得加一次器水进去,每加一次就需一百零八套手诀、法术,如此往复,直敲了九天,使了十八次一百零套炼器手诀。 赵延玖在一旁看着,苏晴捧着方形储物戒,用神识探测,“照着书上炼制的,里头只得两坪大小的空间。” “第一次能炼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应该只在两坪大小,储物戒的空间比储物袋要大得多,我再琢磨琢磨,找到原因。” 赵延玖沉吟道:“我曾与器堂首座学炼器术,他到现在都不会炼储物戒,也只能炼储物盒,他炼的时候,并没有反复加器水,只加了三次,里头便有十坪大小,你加了九次,我听他说,加三次后,全凭炼器技艺而成……” “是我的法诀使少了,应该比那次数更多?” 苏晴坐到一边回味,想自己炼宝盒的过程,又回想炼宝葫芦的过程,在她浇器水时,那一段时间手诀跟不上,而浇器水时绝不能停下,出现了间隔,也影响了品质…… 找到了关键,她果决地将储物戒丢到锅里,连连挽诀,看着它一点点融掉,看似简单,却用了九日才炼掉,待融合之后,苏晴再取器成型、敲打,“叔父,帮我浇器水。” 苏晴加快使诀的速度,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来。 待她使完,“叔父,敲打炼器。” 他在敲,她在使炼器法术,两人配合无间。 “叔父,再浇器水!” 再敲打。 如此三次后,即是三天后,通过定型、雕花,一枚新储物戒成了,赵延玖喜道:“六十坪,得有两间屋子大小,可作两间库房。” “这是成功了,下次我们试着浇四次。再来——” 器水炼好了,一直在锅里温着,不让其凝固。 又五天后,第二枚储物戒成功,式样有所区别,里头是八十坪。 再五天后,第三枚成功,里头是一百二十坪大小。 再五天后,第四枚成功,里头是一百五十坪大小。 再五天后,苏晴想炼得更大,却再难晋级,依旧是一百五十平大小。 她为自己炼制了一只式样古朴大方的储物镯,同样是一百五十平大小。 剩下一点材料,炼成了最后一枚储物戒,内有六十坪大小,只浇了一次器水,委实只够这么多。 苏晴当即契约了唯一的储物镯,赵延玖契约了一枚一百五十坪大小的,苏晴给他分了宝葫芦,药草宝盒、收集异火的宝盒。 在另一只一百五十坪的储物戒里,亦分了这些法宝,再准备了符录、丹药。 赵延玖得了疗伤丹、清毒丹、五元丹等,更有各种防御符、攻击符备用。 整理了炼器房,二人出了炼器房。 两人一出来,便见炼器房外头立了几个人,广济大师带了一个火灵根弟子,阵堂首座、器堂首座。 苏晴将一枚储物戒指给了赵延玖。 他道:“我去找老刘。” 四人齐齐抱拳打揖,“见过赵道友(大老祖)。” 器堂首座道:“大老祖,终南山那边的事再次核实,异象已经出现十来日,不能再耽搁了。” 苏晴道:“好,出发吧。” 赵延玖去唤刘彼。 刘彼认主了储物戒,一想到里头有一百五十坪,乐得合不上嘴。 苏晴将后岛圣地成熟的药材收了一批,尽数打包丢给了丹堂处理。 众人在苏晴的禅房里坐到深夜时分,她取出灵舟,众人登上灵舟。 只听识海传出一个声音:“赵晴,你不地道,出门历练不带我。” 小青龙碧玉碧光掠过,化成一只青龙钗落到她头上,过了良久,才有人发现苏晴头上多了一只青龙钗,皆是知道这是那只神龙。 刘彼与赵延玖在一旁低声说话,神色里颇有些兴奋。 苏晴将一枚古朴的储物戒给了广济大师。 广济大师神识一探,当即会意。 偏器堂、阵堂的两位一直留意这边,器堂首座惊呼一声:“储物戒,大老祖炼出大空间的储物戒?” 苏晴气定神闲,“你没想过炼此物?” “炼过,不知是材料问题还是炼器术的原因,师徒七人研究了许久,我只能炼出四坪空间的,再大就不成了。” 广济大师觉得应该是灵根原因,苏晴有空间灵根,她炼空间法宝就会事半功倍,他可听器堂首座说了,他是如何看到苏晴上手就炼出法宝,最后还炼出了极品灵宝,可他折腾了许久,只能炼出极品法宝,连只下品灵宝也没炼出来。 第301章 三百零一 他说的宝盒也好、宝葫芦也好,全是空间法宝。 广济大师的储物戒有一百二十坪大小,对他来说足够大了,这等法宝可遇不可求,越发觉着清婉这人很值得深交,有了好处,从未忘了他。 器堂首座一脸眼馋,不仅看到广济的戒指,就连刘、赵二人的都看过了,“大老祖,能否赏我二人一枚,我……我炼了好些药草宝盒,我用这个换。” “多少宝盒?” “一百个换一枚储物戒。” 苏晴点了一下头,取了一枚六十磅的储物戒。 器堂首座取了一百只宝盒交给苏晴,苏晴收了宝盒。 他满是欢喜地道:“三间库房的空间,大老祖厉害,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弟子佩服。” 同样是炼器,他有样学样,根本就难如登天。 阵堂首座很是眼馋,“大老祖,你可需阵柱、阵旗,我只有这些。” “如何换?” “六十根阵柱、六十面阵旗换一只储物戒。” “好,成交。” 阵堂首座炼的是二品阵柱、阵旗,委实器堂首座拿出的宝盒全是中品、上品法宝,他不好拿了太低。 苏晴往凹槽里加了一块上品灵石,加快了速度。 待到近四更时分,众人进入南方终南山上空。 阵堂首座拿着一幅地图。 器堂首座道:“江湖人拿着这玩意,在森林迷路的不知多少人,谁看这玩意儿谁迷路。” 苏晴若有所思,“崇熙帝绘出错图,用来铲除前朝余孽。前朝只有公主后人,皇家男丁都死绝,可他依旧不放心。” “听说前朝有一个叫杨昭的后人在世,被前朝想复国的人奉为少主。” 广济大师对身后的弟子道:“你来查看,我们需停在异象最近处。” “是,师伯。” 弟子应了一声,用手指了一个方向,“往东南六十里。” 苏晴调好方向,驾着灵舟前行,过得一会儿,“再往西十二里。” 灵舟停了下来。 弟子道:“师伯,是前头那座山,异象在这座山周围。” “下灵舟,记得别惊动周围的人,上山。” “这是南方深山,除了几个武林中人,下下无人。” “小心一些总是无错。” 苏晴收了灵舟,御剑上山,其他人各施手段。 一行七人,无一例外全是金丹修为。 苏晴收了宝剑。 赵延玖、刘彼紧跟其后,她拉了二人立在一边,“朱雀秘境是上古四大秘境之一,如果我不能顺利开启界门进去,叔父就学我的样子,一手化出灵气罩,一手拉着舅舅进去,一定要做山主,只有山主拥有更大的权限。” 两人点头。 广济二人走了过来。 苏晴吐了一口气,“我听人说过,一处入口最多能进六人,我们间会有一人进不去。” 广济的师侄一脸紧张,为了今日,他可是准备了大半年。 僧人道:“怎会走漏消息?” 广济道:“有江湖中人献了地图给青云掌门。” 这是天下唯一的修仙门派,自己没灵根,但万一后辈有了,有这桩美事在前,总能得掌门关照,拜一个好师父。 苏晴道:“若是能进去,你们尽快进去,不必因为我而迟疑。佛门能不能用灵草、灵果换到上界佛门的功法就在此一举,道门修的是仙修功法,也非道门,这次来的两个都是道门的。 朱雀城里会云聚上界及各派修士,无一例外,全是姣姣者,你们可以从他们那里换取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佛修们看到你们,只会生出善意,只要诚心求助,会有佛修愿意帮助你们。” 阵、器两堂的首座交换眼神,他们是道士,道门有自己专有的功法,可以用灵草灵药、灵果与其他修士交换功法。 咕咕—— 一阵鸽鸣声,苏晴抬头望去,一株古枫树上,站立着几百只颜色各异的鸟儿。 刘彼唤了声“小雪”,声音刚出,一只雪白的紫眼鸽子落到他的肩上。 苏晴在众多鸽子里发现了一只熟悉的,“灰灰,你还活着?” 灰灰唤了两声,直接落到头上,还未立稳,就被一股力量扫开,她听到一个声音:“臭鸽子,赵晴的头上是本公主戴的,给我滚开!” 灰灰身子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落到苏晴的肩上,好可怕,离开主人数年,她有了新宠,而自己跟了她,却借着给人送信的工夫走掉了,待它许久后回去,找不到主人,从此再未回去。 从去年开始,所有鸟族感觉到异样,他们便聚在这里,等候机缘,只要有人族修士打开界门,他们就跟着进去。 树上的鸟看到两只鸽子各挑了主人,纷纷瞧过剩下的人,陆续选了一位主人,落到对方肩上。 广济大师肩上的是一只喜鹊。 僧人肩上落了一只彩鹊,不知其名讳品种。 阵堂是一只火红的红雀,有一对漂亮的鸟珠。 器堂首座亦同样是一只很漂亮的红雀。 唯有赵延玖,落到他身上的一只黑漆漆的乌鸦,他要赶走,乌鸦很是凶残,将其他鸟给赶走,一时间他头上的鸟羽乱飞。 “赵延玖,选你当主人的是一只黑乌鸦,哈哈……笑死我了,有只乌鸦跟着你……”器堂首座笑得不能自已。 碧玉传音道:“这么多鸟儿里头,就属这黑乌鸦血脉最高,只是他必须得进朱雀秘境,才能觉醒神鸟血脉,它拥有未觉醒的雷鸟血脉。” 雷鸟,上古传说中的一种神鸟,相传是朱雀的后代。 苏晴唤了一声:“叔父,既然他选了你,你就带着他,聚在这里的鸟族全是灵鸟。朱雀秘境能觉醒他们的神鸟血脉,他们能晋级化形,亦能得到先祖的记忆传承,现在大家都可以与认主的鸟儿结契。” 几人听了她的话,原有不喜的,陆续与自己的灵鸟结契,进去就能觉醒灵鸟血脉。 苏晴道:“只有结契,他们才能随主人进入秘境,结契之后,能用神识与灵鸟沟通。” 广济大师对这只喜鹊颇有好感,喜鹊自来都是祥瑞、报喜的化身,很受世人喜欢。 僧人看着这漂亮的彩鹊,“师伯,我要不要换一只?” 苏晴笑道:“彩鹊有凤凰血脉,觉醒之后会在朱雀境化成什么,还难说。” 刘彼问道:“清婉,这小雪呢?我想换一只。” 第302章 三百零二 “舅舅带着他,信鸽是佳讯的使者,它有上古风鸟血脉,飞行速度极快,他日当成坐骑亦颇是不错。” 器堂首座哈哈大笑,“我出门前,想去秘境契约灵兽,原来还未进就有了,哈哈,特意付了灵珠请妙手给炼制了一批灵兽丹,这回全派上用场了。” “谁要灵兽丹,用丹药换,一枚五元丹换一瓶灵兽丹。” 苏晴恼道:“你怎么不去抢,灵兽丹只有三等,低阶、中阶、高阶,像这些灵鸟吃低阶即可,所谓低阶便是一品灵兽丹,你好意思要五元丹换。” “你们爱要不要。” 苏晴召出丹炉,取出草药、操作台,当即准备现场炼丹,用符火炼丹,当即绘了两张二品火符,天色尚未大亮,她直接丢了十几份材料进去,为了提升品质,更是加了一朵下品雪丹花。” 不到一个时辰,开炉出丹,她直接用钵装,“来,来,一人先领二十枚,我再炼一炉。” 剩下的几人一人取了二十枚。 器堂首座忘了这个是妖孽,她是会炼丹的。 广济大师道:“赵道友能给几张二品火符否?” 赵延玖道:“大师,进了朱雀境,能收本命真火,待你有了异火,便不需再用火符炼丹。待入朱雀境,大师得暇替我们炼几炉灵兽丹。” 谁搭理器堂首座,他竟打了主意去朱雀境契约神兽。 天空,彩霞漫天,云蒸霞蔚,如锦似画,是难得的好天气。 阵堂首座四下寻觅,什么也没看到。 广济等人看着苏晴。 碧玉传音道:“这里被万年前的修士设下了禁制,这山上十八株古枫就是阵眼,你用神识寻觅,进入朱雀山,你若寻不到,他们就更进不去。” 苏晴明了,道了声:“跟我来!”她寻着灵气的波动,东拐西绕间,竟是走了半个时辰。 器堂首座道:“大老祖,这是为何?” “大老祖,这是上古阵法?” 苏晴未答,赵延玖紧跟在后头,他的身后是刘彼,苏晴停下脚步,赵延玖一手拉着刘彼,苏晴往前行了三步,虚空一划,立时出现一道火红色的门,如火团,似灵气,里头散发出浓郁的火灵气。 苏晴用手掌出灵气罩,欲将手指穿过,却不能打开。 “叔父!”赵延玖明了,当即化出灵气罩,将手往前一探,另一手拽紧了刘彼,眨眼之间,两个人没入界门。” 苏晴对广济大师传音道:“离开秘境后,用神识捕捉灵气波动去向,跟着灵气走,就能走出迷阵。” 广济大师眼神会意。 器堂、阵堂二位学着赵延玖的样子撑出灵气罩,生怕失了机缘,快速进了界门。 广济大师诵了一声佛号,“此次道友将这等机缘给了我们叔侄,宁国寺感激不尽。” “道门投奔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来借光而已,并无真心。我对青云门也从未归属感,但大师不同,你是我的挚友,你比我更需要这次机会。进入秘境后,会有朱雀殿,墙上有传承功法,看不懂没关系,抄下来,我为你们释义。” “多谢道友。”广济大师很是感动,撑出灵气罩进入界门,僧人行了一个佛礼。 苏晴走近,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能进去。 碧玉气得连连大骂:“笨蛋、愚蠢!你完全可以让人带你们进去,你放弃了机会,气死碧玉了,你怎么能这样,就因为道、佛两门需要功法,你就要让他们进去?多少年才开一次,如此难得的机会,你让给别人!现在进不去了,哭死你。” 苏晴试了第三次,还是打不开,只得悠悠轻叹。 她寻着灵气波动出得上古迷阵。 灰灰发了两声鸽鸣,展翅飞去,这样的主人,幸好没结契啊,丢了。 一时间,树上的鸟儿们或沮丧,或无助地四下散去。 苏晴在山上盘腿打坐,碧玉还在骂骂咧咧,借此发泄对她的不满。 啾啾—— 一只悦耳的鸣叫。 碧玉不再是钗子,而是盘成一条青龙,“有一只血脉高贵的鸾鸟,林子里还有这等鸟存在?” 鸾凤和鸣,鸾与凤是近亲,是神鸟的一种。 苏晴睁开眼睛,这是一只浅黄色的鸾鸟,她落到苏晴的对面。 碧玉道:“她要与你结契,结平等伙伴契约。” 苏晴道了一声“好”,当即从指尖凝出一滴鲜血,黄鸾吐出一滴血,两个完成了平等契约。 “在南海往南的尽头,还有一扇通往鸟神秘境的通道,我可以带你们去。” 苏晴点头,当即召出灵舟,一人二兽上了灵舟,她隐去灵舟功能,驾着灵舟往黄鸾所说的尽头而去,直行了数日,在尽头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火山小岛,整座火山仿若鸟巢,周围高,中间是个盆底,直径不到百丈。 灵舟落到鸟巢底。 苏晴果见一侧的巢壁上有一道门,有金色的灵力波动,如金色的水波。 碧玉道:“这是金凤殒落后所留,上古有龙皇、神龙;鸟族祖神是一对朱雀,他们诞下了凤凰、鲲鹏、鸿鹄,而凤凰又生了彩凤、大凤、火鸟、雷鸟等,金凤是鸟祖之神的长子。” 苏晴凝出灵气罩,试了一下,进不去。 再试,还是打不开。 试了三次都不成。 黄鸾道:“现下是六月二十日,待到六月最后一天,你能进去。” “为什么?她有火灵根。” “她的火灵根品质太差,木灵根达到极品等级,可火灵根是下下品阶,她原只有木灵根,是因误吸凤族涅磬火化出的一缕火灵,诞生了火灵根。” 碧玉只觉怪异。 黄鸾继续道:“朱雀界门,每次六月开启,前五日非混沌灵根不能入;再十日非火灵根品质上佳者不能入,再五日非异灵根不能入,最后四日非天灵根者不能入,最后一日拥有灵根者都可以进去。这是终南山那处界门的规矩,这一处的规矩,我不知道。 极品山头,只允一人入;上品山头,允二人入;中品山头,允四人入;下品山头,允六人入。” 碧玉连连感叹,“这规矩与神龙境一样,等级越高,禁制越严,进入的人越少。等等,什么叫你不知道这一处的规矩?” 黄鸾道:“那一处界门再不能进入,灵鸟们散了,很是伤心。但我是从父辈听说这里也有一处,就想着带一个人来试运气。” 第303章 三百零三 碧玉很生气,都不知这里的情况,你还说。 苏晴道:“我还是炼丹吧。” 她取了丹炉,召出操作台,摆好炼灵兽丹的草药,开始准备炼丹,低阶灵兽丹很容易,直接十几份丢进去,再出来便是近百枚丹药。 时间点点流逝。 苏晴还在炼灵兽丹,从低阶改成了中阶,最后是高阶灵兽丹。 碧玉只认是神兽,打死不吃这玩意。 黄鸾先吃了低阶,倒是迷上了中阶灵兽丹,觉得这东西很美味。 碧玉提醒是最后一天了。 苏晴走近界门,试着将手伸进去。 碧玉大骂:“黄鸾,你这个骗子,骗子……” 根本进不去,还是不成。 黄鸾神色淡淡,“也许是按年设的禁制,第一年是混沌灵根,第二年是火灵根……也许最后一年能进去。” 碧玉很火,“本龙要睡觉,别来吵醒我,要是本龙醒了,会有起床气。” 最后一年…… 她对苏晴道:“盯着些,明年开启时,过几日便试试,早上、白天、夜里都试,总能进去。” 苏晴将炼灵兽丹的草药炼完了,开始炼补元丹,从五品补元丹炼到了六品、七品。 这一年的时间,她并没有离开岛上,地下在炼丹,从补元丹炼到疗伤丹、清毒丹、驻颜丹、延寿丹、破障丹…… 一年的反复炼丹,终于炼出了破障丹,还炼了数枚元婴丹、晋神丹,再往上就无法炼制。 六月时,界门出现了,每分个时辰试验,皆失败,几乎是每天试一次,依旧失败。 碧玉还在睡觉。 黄鸾看不能打开,神色沮丧,但既然来了,得再等着。 她拿出从九龙天宫得来的药炉,上头绘有九条大龙,清洗药炉,开始炼制八品丹药宁神丹,第一炉用了雪丹花成功了,中品、下品各半,第二炉未用雪丹花出了七枚,五枚下品、两枚中品。 在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之后,她将自己的炼丹水平提升到了八品上品品质。 而这过程又是一年。 这是第四年的六月,第一年六月开启,错过了,但得了消息;第二年六月,她与广济等人来了;第三年六月,她在这里等着界门的禁制松动;第四年的六月,依旧不成,还是不成。 碧玉的声音传至识海,依旧是骂骂咧咧。 苏晴开始修炼功法,这一回修了一年,晋入金丹中期大成,她修了《九锻神魂诀》、《五灵心经》、《生生不息》、《龙皇剑诀》。 她想着,若是第五年的六月还不开启,她就研究符术、阵术,修炼即便只一人,不是还有一龙一鸾陪着她。 灰灰那家伙太没义气,不与她结契不说,还一看不能进去,立马丢下她跑了。 第五年时,苏晴凝出灵气罩,往里一探,人进去了。 她当即大唤:“碧玉,我能进去了,我能进去。”她快速将物品一扫,收入储物镯里,碧玉化成一条小龙,不再是发钗,而黄鸾立在她的右肩上,她撑出灵气罩,步入界门。 眼前是一片华美的世界,远远近近是大小不等的小岛,而所有的小岛俱飘浮在一片火红色的海水之中,不,这不是海水,是焰浆,很炽热,空中悬殊着一座古朴的城池,正有人或御剑,或乘灵鸟前往城池。 青龙一看进来了,当即来了热情,“这里有净血果,吃了此物能净化血脉,哈哈……我得给青尊那老头带一些回去。” 苏晴看着青龙冲天而起,立时就飞出百丈开外,“碧玉,碧玉……” “清婉,你自忙吧,我去寻自己的东西。” 啾啾—— 黄鸾看青龙跑了,展开翅膀跟着跑了。 青龙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苏晴不像别人有几月时间,她是最后才进来的,只得一月时间,这里一个时辰,外界一日;这里一月,外界一年。 她所在的岛屿资源丰富,她有体内空间,一路便是采、采、摘、摘,遇到以前没收集到的草药、灵果便挑上好的收到空间,只挑极品、上品的东西,中上的她采了都觉得浪费时间。但是药草种子还是会收的,她从岛中央采到岛周围,这里的岛全一个像,就像一座座的偌大鸟巢,与她在南海看到的那处颇是相似。 岛上采过一遍后,已是十日时间,她开启神识,寻到守岛灵,不是树,而是几块巨大的石头,沿着灵气的波动进入神鸟生前的空间世界,眼前豁然开朗,有一株极大的梧桐神木,她从上头取了两根梧桐神木。 树下,生长着不死草,她找了年份最高的采,一采便是十几株,剩下六株留下做种。 悟道果树、火焰果树各有数株,索性收了一株最小的悟道果树进入空间,连生长的泥土亦一并掘了进去,再取了三株火焰果种到空间里。 在空间里又用十日时间横扫了一遍,来到一处地焰河,河宽十丈,在地焰河上有一只沉睡的金凤,一直在扇动着翅膀。 “凤凰涅盘!” 她看着地焰河,里头时不时有焰花飞出,木中火、九阳火、玄阳火一应俱有,其间更有绿如青龙火焰,“这是……顶级木中火。” 她不知道,这其实是生机之火,一种融合了生机之力的异火,极是难得一见。 苏晴飞舞在地焰河上,采异火,一枚再一枚,身上的衣袍烧出了窟窿,顾不上留意,只能不停地收,再收。 从收低阶火炼手,再到最后想方设法收到了青龙状的木中火,终于收到了,这火的等级太高,她直接将其封印在最顶级的灵宝盒子里。 另一只灵宝盒里,一共九个格子,每一个里头都有一枚火苗。 空中的虚影颤了一下,快要关闭禁制了。 她转身在空间里寻觅一遍,在地焰河的尽头生长着一棵红通通的古树,上头结着同样红通通如烈焰般的果子,一枚、两枚……五枚。 她尽数采下,封到等级最高的宝盒里。 她启开神识,最后一次搜索,发现两株空间果,奔到跟前,将一株带有两枚果子的空间果连根拔下,又采了另一株的果子装入专门的盒子里。 空间里出现了第二次虚影颤动,她快速出了空间。 人刚现身,就听到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赵真人,你也进来了?” 第304章 三百零四 他们在朱雀城看到小青龙,这才知道她进来了,小青龙被几个修士追赶,意图想要契约她,小青龙与黄鸾一头进了这座小岛,再不愿出来。 金凤岛拢共只有六个,而这是六号金凤岛,据说从未问世过,一出现,资源排名榜上高居第一。 苏晴道:“你们别扰我,我现在忙得很,我还未入朱雀殿。碧玉,你将广济、舅舅、叔父他们三人领进来。” 她进入朱雀殿,还剩一天就要关闭了,她需得记熟这里的功法。 金凤无属性,她迈入大殿,墙上足有十几部功法,入眼第一部便是《万灵心经》是元婴至大乘的所有内容,她快速地记牢记熟。 赵延玖三人被青龙带进来,他们忙着采草药,早前苏晴不要的,在他们眼里都成了最好的草药,实在太多了。 黄鸾很是气馁。 青龙得意洋洋,她从一个修士手里抢走了净血果,只要一闭关就能晋级血脉,淬除杂质。 三个人采了大半日,眼看着就要关禁制了,寻到朱雀殿。 “清婉,你在背哪一部?” “你们各挑一部自己满意的功法背熟。” 广济大师没想苏晴会是最后一个月进来,天眷善良人,这位便是大善之人,如何不是把机会让他们,他们哪来的机会。 苏晴背完了《万灵心经》在墙上选了一部《凤舞九天》的功法背熟。 待到第三部,她索性取了笔墨抄灵,其他人生怕背不住,也学着她的样开始抄录。 带她抄了两部功法。 外头响起一个声音:“这里便是六号金凤岛?岛主可在?” 苏晴听到这声音,很是耳熟:“皇甫公子!” 苏晴问道:“你们这次可寻到本命异火了?” 广济大师轻叹一声,“唉,太难了,上等的异火都与人换了佛门功法,我们去的是十七号火鸟岛,排行六十三,因此岛数千年未出岛主,是此届新现世的,不用上等异火,他们根本不会换佛门功法给我们。” 赵延玖道:“我们有功法,就没再换,药草全都收起来了,只是与富岛相比,且我们一行有六个人,真不如他们。” 苏晴拿出一只灵宝盒,“这是我收集的异火。”她挽了个手诀,将玄阳火给了赵延玖,他想着马上要关闭秘境,直接收入体内,只等回去就炼化。 刘彼挑了金中火收入丹田。 广济大师选了一枚颜色最绿的木中火。 苏晴道:“你们快走,秘境要关闭了。” 三人陆续出了六号金凤岛,此界现世的宝岛,排名第一的富庶。 皇甫公子立在空中,拥有青龙的女子,好生厉害,上一次遇到了,这一次再遇上了,呵呵,真是有缘啦! “赵道友,神龙秘境时,我师父听说你的事,说若此次再遇上,让我送你一个见面礼。” 苏晴信以为真,“真的?” 青龙看影子化虚,化成一只钗子落到苏晴身上,黄鸾神色不振,就似失了亲人一般软趴趴地落在苏晴的肩上。 皇甫公子手里托着一只匣子:“看到没有,便是此物,这是剑皇宗上古异宝,你出来取,你我有缘,我堂堂剑皇宗内门弟子,实在不能欠你这天大的人情。” 苏晴出了结界,她伸手取盒子,一把被皇甫公子拽住,苏晴拼命挣扎,硬是被他拖拽着化成离弦的箭进入一个陌生的岛屿,这一处是朱雀岛。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刘彼要去救人,广济大师拉住他,“不可,不可,冲动不得,我瞧那人无恶意,且赵道友气运极好,不会有事。” “放开,我要救我外甥女,放开——” 光影化虚,皇甫公子死死抱住苏晴,苏晴手舞足蹈一直乱击,偏这人像个粘皮糖,只觉一阵眩晕,她晕晕乎乎时,就听到一声惨叫“啾啾——”黄鸾从她的肩上摔落下来。 他们站在一处百花盛开的花园里,而不远处一二三四五,立着五位修为极高的修士,众人一看皇甫公子抱着个女子出现。 皇甫公子松开了手,“可是累死我了。”他抱拳一揖,“弟子拜见师父,见过几位师叔。” 领首的白发老者问道:“此女是谁?” “赵晴,法号清婉,下界女修,朱雀秘境现世六号金凤岛,万年之前无此处,富庶排行榜第一。她是最后一个月出现,我灵机一动,说宗门长辈念她给我们的金龙峰种了药草,要送她一份厚礼,把人给带回来了。” 苏晴跳脚大骂:“你这个骗子!我要回去。” 五个人明白了,皇甫是因为对方身上有大机缘,很富有,直接把人抢回来,这是抢一座宝山。 皇甫公子道:“这是修仙界剑皇宗,三大超级宗门之一。”他又讨好地道:“师父,她有一只上古青龙神兽,在朱雀秘境时都轰动了。” 大家以为神龙无主,争着要去契约,好些人为此打了一架,神龙一看情势不对,带着黄鸾逃回了六号金凤岛。 “确实不错,还有一只拥有金凤血脉的黄鸾,这鸟昏了,莫不是苏醒血脉失败。” 苏晴问道:“碧玉,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回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净血果长什么样儿?” “长在火焰河附近,叶子红红,果子红红……” “我好像采了几枚净血果,品质还不错。” 啾啾—— 原在昏迷的黄鸾立时飞了起来,跳到苏晴的肩,用脑袋亲昵地挨着她。 “乖乖清婉,我们是朋友,给我一枚,给我一枚。” 苏晴“哦”了一声,取出一只盒子,刚打开,碧光掠过,黄鸾抢到一枚,另一枚被青龙碧玉抢走了。 苏晴道:“碧玉,你原就是神龙,你需要这东西?” “我爹是金龙,我想晋为金龙。” 黄鸾怒骂:“贪心,贪心,哇哦,是上品净血果。” 苏晴道:“人吃了会如何?” 黄鸾道:“若有上古神族血脉,只需一缕为引,就能以一化二,以二化四……机会好呢是神族,机会不好是仙族。” 碧玉盘在她头上,“那得有功法,就像空间果一样,光果子还不成,得有功法相辅。” 皇甫公子眼馋不已,“六号金凤岛果然富庶,你采到了净血果。” 苏晴苦笑了一下,“此物兽族、鸟族喜爱。” “还有么,给一枚,我相中御兽山的赤焰天蟒很久,若有此果,定能让他心甘情愿与我结契。” 第305章 算计 “你坑我至此,我凭什么要帮你。” “你是南十二界的福运女,运气极好,南十二界自五千年前便再无修士飞升。” “我……能凭着晋级打开飞升通道,这是我的使命。” 皇甫公子笑道:“你给我净血果,我让师父收你为弟子,这五位可是剑皇宗的老祖,全是大乘修为,我师父便是大老祖。” 难怪牛叉成那样,没人敢招惹。 苏晴道:“你是何灵根,上次出现在神龙境,这次又在朱雀境。” “混沌灵根,万年出一个的天才,只要我想进去就能进去。” 混沌灵根,混沌…… 苏晴想到自己为了进去,在那小岛上等了几年,年年六月都试,还天天试,直到第五年六月才让她进去了。 “你想去麒麟秘境否?想去就乖乖喊一声‘师兄’。”皇甫公子洋洋得意,“你唤了我师兄,我求师父收你为徒。” 苏晴不为所动。 碧玉骂道:“强盗、骗子!” 黄鸾补充了一句,“我要晋级了,呜呜,我是凤凰,我需要异火。” “什么火?” “涅磬火!” 苏晴道:“碧玉,能让她进你的空间涅磬否?” “你不是得了空间果,挑了那枚最大的给她,她一服下,我传她修炼空间的秘术,她进自己的空间就好了。” 苏晴默了片刻,转地身去,小心翼翼地掏了一枚果子出来,黄鸾当即一口吞下。 她回过神。 六人惊问:“那是什么东西?” 苏晴一脸淡然。 皇甫公子迈着八步,“呵呵,你的好东西不少,刚才那个闪金光的是什么异果?” 苏晴不语。 二老祖笑道:“小姑娘,你看我们五个,俱是大乘哦。” “拜了师,就能得最好的丹药。” “我自己会炼。” 会炼丹药的? “你能炼什么品阶的?” “八品丹。” 轰—— 几人定睛打量,她才多大年纪,就能炼出八品丹。 另一个道:“拜了师,有法宝、仙剑,想要什么有什么?” “我自己会炼。” “你能炼什么等级的?” “极品灵宝,从小到大,只要我用心学,就没有学不成的。” 会炼丹,还会炼器,小小年纪,这牛皮不会吹大了吧。 “如果拜了师,会有符……”另一位未落音,“你(我)自己会画。”两人异口同声。 “这么说,你还是一个阵师?” 苏晴道:“只要功夫深,什么不能学。你们五个人的本事,除了修为比我高,书画诗词、文章歌赋,丹器符阵,未必比得过我?”她微抬下颌,“既然你们的才华不如我,我为什么要拜你们为师?” 她移着莲步,气势很足,“天地间的异事多了,你们将我劫过来,就得将我送回去,想要我拜师,那是不可能。” “剑皇宗最好的功法。” “龙皇剑诀?还是龙相诀?龙威诀?九龙诀?”她抬着下颌,轻轻背诵起龙皇剑诀的功法,竟是高深难懂,但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竟是懂晓其意。 苏晴道:“别说这是你们的功法,神龙秘境时,是他非要交换峰头的,天地间的奥秘多了。我在凡俗间时,已精通文章歌赋、书画诗词,我付出了别人十倍、百倍的努力,我还是凡俗界万千年来的第一位女进士。原本我该是状元,可是世人重男子,给我点了个第五名。 我本是皇家血脉,却因皇权更迭、帝位之争流落民间,我得感谢上苍让我自小受了旁人不能承的苦,受了旁人不能受委屈。六岁时,我贱卖自己去官宦人家为奴婢,因为我知道,没有养父母,没有亲人,倚仗在舅家,我很难顺遂长大。 我以为,外祖母临终所订的娃娃亲表哥不能做农夫,我拿着卖自己的钱供他读书。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小姐几年读完的书,我两个时辰就背得滚瓜烂熟,我捡小姐不要的破笔偷偷练字……” 她从不觉那些过往有何不堪,相反,那是她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凡俗的巅峰,又是怎样做了修士,如何进了神龙秘境,她做什么都能够认真,够刻苦,她始终坚信光有聪明的头脑还不够,必须得拥有更强大的本事,从步入皇宫后她就知道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 大老祖指着皇甫,“听听,和你师妹一比,你就是个废物,人家什么都会,你除了实力、修为与剑道,你会什么?丹器符阵没一样会的?” 皇甫道:“她的灵根不如我好,战斗实力不如我强。” 苏晴打量着皇甫,“我现在正累着,最近几年都在学习丹器符阵,实力确有怠慢,我且住在你们这儿,闭关修炼三年,我有自己的功法,不需要你们的,与我安排一二间屋子即可。” 啾啾—— 黄鸾叫了两声,往苏晴额上一撞,额上一凉,苏晴用手一抹,什么也没有,用神识一扫,额上有一只黄色的鸟儿纹身,“这么难看的纹身,你怎么好意思往我额上撞,哪儿哪儿都行,偏往脸上停。” 她听到识海一声委屈的啾啾。 “金玉,你别生气,要不你去我耳后,你可是一个宝贝,宝贝就得藏起来,你没看我面前有五个大乘,动起手,我打不过他们啊。” 黄鸾听话的移到了她的耳背。 “涅磬火啊,涅啊火啊……”黄鸾悲伤地唱着。 苏晴再次转过身,黄鸾一看到涅磬火异火,嗖的一道金光过,她还未收回宝盒,大老祖已夺走盒子,看着里头剩下的五枚异火,无一不是上乘,甚至还有一枚九阴火。 苏晴道:“碧玉,把我们的宝贝抢回来……” “不就是异火,不抢!”碧玉待在头顶,“剑皇宗的宝贝不少,清婉,留下来罢,到时候我去搬空他们的宝贝,给你把面子找回来。” “这么好?” “再给我吃一回青龙泉。” “你吃一次就当我饮了若干年。” “你又不是青龙,怎么能饮青龙泉。” 苏晴正与碧玉说话,一股威压袭来。 大老祖想好,一生到要飞升时才收了一个传承弟子,现在么,他得再收下,“赵晴,拜师!” “我不要拜师,你们本事还不如我……” 她嘴里喊着不败,人已经跪下,被皇甫扫在地上,“师妹,只有乖乖听话才是好孩子,有师父护着、师兄帮着,你多体面啊,在我们剑皇宗,没有金灵根很入门,也就是师父看你人品甚好,才破例收下。” 有被按在地上拜师的? 第306章 被迫拜师 大概她是若干年来的第一个。 苏晴好想反抗,修为不如皇甫,人家是金丹后期圆满,不对,这修为有些高。 皇甫备好了茶,“捧着,给师父敬茶。” 苏晴哭着脸,想反抗,可被人押着,不跪也得跪,碧玉竟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根本不想管,她捧着茶,苦着脸:“给大……师父敬茶!” 她想说的是大老祖,被皇甫控制了嘴巴,一张口就出“大师父”,皇甫哈哈大笑,“你要拜几个师父,还大师父。” 二老祖忙道:“甚好,甚好,给为师敬一杯,我收你为弟子。” 皇甫得意地道:“这是你自己喊的。” 二老祖的大弟子可是掌门,有一个这样的师父不错。 苏晴又被皇甫逼着给二老祖敬茶。 大老祖道:“拜入剑皇宗要潜心苦练,不负厚望。你既喜欢炼丹,我送你一只下品仙阶丹炉,再有二百万上品灵石。” 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原则,苏晴接过了储物袋。 二老祖笑微微地道:“大老祖是剑修,我是阵修,你对阵术有了解,为师指点你阵术。送你几只极品灵宝阵盘玩儿,送你二百万上品灵石。” 苏晴得了人的好,恭敬地道:“谢大师父!谢二师父!” “起来吧!” 她站起身,还未高兴过来,皇甫道:“现在是你孝敬师父献上见面礼!” 她扭头看来,皇甫想笑,这种坑人的事很令人身心愉悦,估计这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她抢了一个下界女修回来,因为这女修腰缠万贯。 “师妹,朱雀秘境去了多少人,就这一会儿,整个修仙界、下界的修士,全知道六号金凤岛主富得冒油。数万年未出世的凤岛出现了,那岛上得有多少好东西……” 果然是被坑死了,要在自己的地方,她根本不用担心。 好吧,就是得把好东西拿出来,最好的都在空间,本着修为低下,好好活着,争取有一日回自己的一界,她拿出一只储物袋,将里头满满的药草取出来,再拿出一只储物袋,又是小山似的药草。 最后则是将自己储物镯里的药草取出,这一次更多,足能装满两间库房。 宝盒、药材,各式各样,无一不好,无一不是万年之久。 苏晴很是决决地道:“没了,储物镯空了,两只袋子也空了,不想你们用神识扫,我真没藏私了,这两只袋子可是刚才新得的,里头都是灵石,喏,这一只储物袋里装的是我的丹炉、丹药、法宝、符录,你们不信可以瞧,真没了……” 众人看着她手里的储物袋,里头有一箱灵石,再有一箱子的丹药,还有一箱子的盒子、葫芦等物,她果然是个符师,也只有符师才会备下那么多的符纸,整整两箱子。 再有这么多的丹药,说明她确实是个丹师。 那一箱子的草药盒子、葫芦,必是预备自己用的。 大老祖觉得,这就是一个实在孩子,有才华,却不了晓人心。 “你挑些草药收着?” 苏晴连连摇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富有,若走出去,必会有人打劫。” 皇甫道:“你不出剑皇宗便无事,出去了难说了。” 二老祖收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草药的年份久,品质难得一见,“你挑一些吧。” “好。”苏晴答了一个字,她有哪些,她心里有数,直接挑了得用的药草、灵果收下,最好的、未见过的草药、果子俱收在空间,当时一只储物袋装极品,一只储物袋装上品,极品的早转移到空间,虽只得上品的一半,足够她使用了。 空间里还有两根梧桐枝桠,当时就是觉得炼器的好材料。 苏晴挑了一储物袋的药草、灵果等物。 “皇甫,送你师妹去安顿,你旁边那处小院还空着,给她住吧。” 待她走了,大老祖、二老祖挑了三成。 二老祖唤了掌门过来。 剑皇宗掌门看着这小山状的东西,拾了一根草药,“这是驻颜花,近万年的上品,难得一见好,一枚驻颜丹能三百年。” 二老祖道:“今日我与大老祖收了一个女弟子,此女气运极佳,难得一见,又有青龙、金凤相伴,这是她给宗门的。” 掌门听人说了,“是皇甫师弟从秘境里抢来的那个?” “这怎么是抢,是邀请,邀请到剑皇宗作客,看入我们两位老祖的眼,收为内门弟子了。你回头与外务堂执事说一声,将她的月例、宗门袍服一并送来。” 三老祖补充道:“她是八品丹师,丹药瞧不上。” 四老祖道:“八品,看她储物袋里一堆的丹药,我怎的闻到洗灵根丹与生根丹的香味?” 二老祖觉得话有道理,“丹药瞧不上,你给多送些女弟子们喜欢的衣袍,她身上的衣裙都破了,多送总没错。” “是。” 苏晴住进了剑皇宗圣地、老祖们居住的地方,更与皇甫为邻。 碧玉依旧是钗子。 黄鸾在耳背后化成了一个纹身。 皇甫回去了,他此次的资源全是换来的,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又与一个弱势岛主换岛,又得了一批。岛主太懒,没在神后岛种几根药草,也至神后岛依旧光秃秃,想到这事他就来气。 苏晴坐在案前,取了笔墨,拿了一个空白簿子,将《万灵心经》全本默写出来,用的是上古文字,写完之后收入空间,继续默写《凤舞九天》,一个时辰后写完,从头到尾对了一遍,修了两个错别字,继续再默写。 皇甫去掌门大殿献了供献,随道作为一个关心师妹的好师兄,去外务堂给苏晴办了身份牌,还亲自挑了袍服,尤其是常服,他可是很用心地挑,外务堂长老得了上头的传话,对大老祖、二老祖新收的女弟子不必给丹药,换成衣袍即可。 为什不要丹药,听说是八品丹师。 真的?假的? 众人表示不可能,下界修士最多不是六品,什么时候出了一个高阶丹师,没听说过。 皇甫捧着东西进了苏晴的院子,苏晴正在案上写字,一看她写的,立时觉得头大是斗,字认得他,他不认得字,果然厉害,“你识得上古文字?” “嗯,在凡俗界时学过,后来知晓古今文字比对,就能看懂意思。” “你这是什么功法?” “金凤诀,不是人族修炼功法,是凤族功法,我给金玉抄录的,待她净化血脉,打算让他修炼功法。” 凤族的修炼功法。 第307章 神兽的传承 皇甫道:“但凡神兽,血脉苏醒就会有传承记忆,好像不会学,他就知道如何修炼。” 苏晴回过味,还真是这样啊,她是觉得自己给碧玉抄了一部,所以也给金玉一部。 皇甫哈哈大笑,“你是做学问和修炼傻了,连这事都忘了。” 苏晴恼道:“扰人默书是很可耻的,你且出去,我不想理你。” 皇甫放下东西,“这是师兄给你领回的弟子牌、份例,你的丹药给换成袍服了,以后都这样,是你瞧不起别人的丹,掌门下令给换了。” 苏晴依旧把《金凤诀》给默写完了,检查再校订,确定无误收入空间。一天时间,只记住了这三部,后来因为时间到了,没有再记。 《万灵心经》全了,已经了无遗憾,这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她还得了一枚又一枚空间戒,用了最好的灵宝盒子保存起来,希望能存得更久。 “碧玉,有空间丹么?那一枚果子从草上采下,需得炼成丹药。” 碧玉想了一会儿,说了一个方子出来,这是传承记忆,苏晴写下来,看了一眼,这里头足有三十六种草药,全是自己有的。 只要炼化青龙形的木之火,她就能有自己的异火炼丹。 决定之后,当即在门上贴了一张“闭关修炼,请勿扰”的牌子,在屋中用法阵布了个结界,取了一只宝盒,将异火收入丹田,开始用降服异火的功法炼化成身体的一部分,如此厉害的异火,似要将整个丹火烧灼成灰,内丹更是摇摇欲损,她频频吞食八品疗伤丹,依旧压不下去,最后取了一葫芦的青龙泉,大口饮下。 木之火颤了又颤,停了下来,苏晴开始运转功法,丹田里传出一股强大的生机之力,顷刻之间,平常需许久才能运一个小周天,这一次不到百息,她再运大周天,一寸香就完成了。 这是见鬼了? 似乎有些不对劲,快得就似做梦一样,她再试一次,一个大周天依旧是一寸香就结束,再试还是如此,直至试了连自己都忘记的次数,将丹田的异火送入识海,元神抱在怀里,用神识进行炼化异火。 元神似在异火里锻烧,比修《九锻神魂诀》好受许多,忍过去就好,而异火亦一点点地改变了颜色,从早前的青绿色变成了翠绿色,就如碧玉的龙鳞一般漂亮,当所有异火都改变了颜色,她完成了炼化。 雷可淬体,是不是雷龙泉可以令异火更为纯粹? 她取出雷龙泉,饮下一口,身体里立时噼哩啪啦响起,忍着巨痛再运功法,一遍之后巨痛减弱,运了三个大周天才没了刺痛感。 雷生风,可饮风龙泉。 她饮下一口风龙泉,入体之后,四肢百骇仿若刀剑在割,忍着巨痛步步推进,行走在百穴之中,走完一遍后,筋络越发坚韧,她咬牙坚持第二遍、第三遍。 刺痛消失再次冰龙泉,一出体,就似被冻住一般,之后便是修炼,待再无冷痛感,饮下冰龙泉,没有任何感,莫不是饮上了,她索性饮下一大碗,还是没感觉。 再饮青龙泉,依旧一大碗,没感觉。 饮火龙泉,没感觉。 将五行龙儿饮了一遍没感觉。 她倒了一碗龙皇泉,亦不知其效用,饮一口试试,待入体之后,身体就似点着了一般。 碧玉因她的折腾,是同伴契约,但能感应对方一直在作死,“你到底弄了多少龙泉,连龙皇泉都有。” 苏晴道:“当时想收一处泉眼,旁的收不了,只能收入青龙泉。” “你是木灵根,只能收青龙泉,旁的泉眼你寻不到。” 苏晴待体内龙皇泉带来的痛感消息,这次饮了两口,过了三日后,痛感消息;再一口气将大半碗饮完,这次用了五天修炼,痛感方消息,浑身再次大汗淋漓,经过一番折腾,她放开神识内探。 “碧玉,我的本命真火好像变了,绿得和你一样美,但在闪金光。” 小青龙嘀嘀咕咕,“见过狠的,没见过你对自己如此狠的,这一番折腾,硬生生将生机之火折腾成青龙仙火,本公主佩服!佩服!” 她得反省,就这样也能行。 同伴真是疯了啊,疯了一样的瞎折腾。 此刻,苏晴道:“不是木中火么?我瞧着特别,才刻意收在空间,幸好收进去了,否则就被抢走了,可见我有先见之明。” 她重视的亲人、朋友都得了自己的本命真火,她不需要再介怀。 体内,传来晋级的松动,她做好准备,打破修为的壁障,顺遂晋入金丹中期圆满,她呵呵一笑,巩固修为,取了大石缸,将宝葫芦里的水倒入缸中,再加几滴青龙泉,给自己施了几个清洁术后,方才迈入其间,沐浴泡澡,泡完澡出来,开始做保养,保头发的,保皮肤的,都抹了一遍。 完成之后,心满意足地将大石缸收入体内空间,用洗完澡的水浇罐灵植。 心满意足地躺在榻上小憩。 一觉无梦,醒来后,她进入空间,拿出九龙鼎备好空间丹的药材,正忙碌,一声惊呼:“清婉,你的空间好美。啊——青龙泉。” 碧玉一头截到青龙泉里,咕噜噜地大饮特意,奇怪的是,她进去之后,明明一直在海吞,却不见青龙泉的水位下降,一直在是高高低低,低低高高中,直至碧玉再不饮时,水位还是保持在那位置。 真奇怪! 苏晴想着,她召出一团青龙火,火苗舔食着丹鼎,她取了甘霖水,正提着水桶,碧玉道:“你青龙泉炼空间丹,能提升品质。” “多谢。” “下次让我进来吧,青龙泉就我族传承记忆里一样,是唯一一处不会因为我喝了就会消减的泉水,它既装不满,也不会消减,你的运气真好,若是挑了那处大的青龙泉,可没这个好,这才是真正的青龙泉……” 苏晴道:“我收的时候,想从大泉里将这池子填满,可怎么也装不满。” “当然装不满,这是天地生机之源,是永远不增不减的存在。”碧玉在池子里舒服地翻了一个身,“将那整株的空间草带果留下,那株不是结了三枚果子,采了最好的两枚炼丹,最小的那枚未成熟,你种在空间里,养上十年、八年,想来也该成熟。到时候,能将这整珠送给我么,我给青尊留下,他若吃了,就能修出空间。” “好,我给他留下。” “能再留一枚净血果给他么?血脉不够好,需得上品的才有用。” “好。” 第308章 净血丹 碧玉觉得她很好说话,又道:“我给你净血丹的方子,炼成丹药就能服食,除了神兽、神鸟能直接服食,人只能服净血丹。” “好!” 为示诚意,苏晴给了碧玉一只盒子,里头装的是一枚净血果。 她开始炼丹,一炉之后,以为很难成丹,为了提升品质,她要丢一枚雪丹草进去,碧玉道:“不能加此物,一加进去,空间丹就毁了,能成丹,你多打几遍法诀,像你炼器时一样,多打能提升品质。炼丹符与打上!” 苏晴照着她所言照做,以为成不了丹,意外地成了,“不……不会吧,九品丹药。” “那是九龙药鼎,能让丹师、药师越阶成丹,你是八品能炼出九品。” 原来是这原因。 苏晴觉得欢喜,将三枚空间丹取出来,一枚中品、两枚下品。她继续炼丹,这次是三份的药材量,空间果里头有一枚上品的,另一枚则是中品。她采下果子,捧着整株在手。 碧玉道:“种在青龙泉旁边,易活。” 苏晴早做,碧玉用龙尾给浇了几滴水,原有些蔫儿的叶儿,立时焕发了生机,多浇浇,浇好了,中品空间果就能变成上品,或者极品。 苏晴在炼丹,碧玉用龙尾给空间果浇水,也只浇得太多,空间果绽出两朵花苞。 “你能用种子再种下空间果。” “成熟了,你种一株。” “多浇水,它就长大了。” “你看着浇水吧。” 碧玉越浇越起劲,几乎每过半个时辰就浇一点,也至于那枚空间果被催得太过,没几日就成熟了,果子老得掉到土地,被碧玉浇了两日后,生出一枚幼芽,又变成一枚空间果。 碧玉就似发现了新鲜事,盯着空间果不眨眼。 第二炉得了六枚空间丹,出了三枚上品、四枚下品,她分装入瓶。 苏晴道:“碧玉,净血丹的方子。” 碧玉诵了一个方子出来,苏晴记住,这个方子居然要加十朵极品雪丹花,还说品质越高越好,真是肉疼,想着送出去,此物还多,不肉疼了。 她先拿下品净血果试验,这一炉用了一月之久,出了四枚丹:一枚上品、两枚中品、一枚下品。 这一次她用上品净血果试验,她加快法诀的力度、遍数,在早前的基础上加了十倍,最后下了雪丹花,化出一百缕神识,以十倍之高速打诀,双手拍符,一缕神识炼丹不够,就用十缕,现在更是用了一百缕神识。 上一炉耗时一月,这一炉耗时两月。 苏晴出炉之时,看着滴溜的三枚丹药,一脸迷茫。 “碧玉,丹上有霞光。” 碧玉嗖的一下伸手龙头,看着苏晴手里的丹药,“你……居然炼出仙丹,下品雪纹,中品云纹,上品霞纹,极品日月纹。” 碧玉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苏晴,“你早前是火木灵根,是因意外吸入一缕凤火变成了火木,现在居然恢复了单木灵根,哇靠,哇靠,木灵体,难怪你能越阶炼丹,九龙药鼎能越阶炼,木灵体就是能越阶炼丹的,哇靠,哇,这样也行……” 碧玉缩回青龙泉,自己遇到了什么人啊,还有这种操作。 “你能服净血丹,服此丹,得从低阶往上服,最好一年服一枚,不对,你的体质不会这样,总之记得从低阶往高阶服食,你是比妙手那家伙还要厉害的奇才。” 苏晴哦了一声,知道自己炼出了仙丹,三枚还是三个等级,早前的有下品、中品、上品,这次同样如此。 苏晴道:“我能留两枚给舅舅与叔父?” “可以,以他们的体质只能服最低等的净血丹,一旦服下,会提升天赋。” 苏晴将一枚九阶下品、一枚九阶中品留了起来。从中品开始服,炼化药效,一阵酸痛之后,浑身汗水直淌。 碧玉在琢磨一个问题:她是木灵体,自己没瞧出来? 木灵体与青龙一族最是亲和,难怪自己觉得她身上有母亲的气息,完全就是因为木灵体的原因。 要是一早有人知道她的体质,她早被人炼成人丹了。 现在正好,她有了净血丹,服下之后,看不出体质。 苏晴再吃了一枚九阶上品净血丹,汗水袭来,就如曾经的伐筋洗髓,只是更为温和,她再服一枚下品仙丹的净血丹,这一次吞下后,浑身仿若万千根针在扎,又似身体里有无数的蚂蚁,她痛得几近昏迷,强忍着未让自己睡过去。 剑皇宗上下,都知道大老祖、二老祖收了一个小师妹,是皇甫公子从朱雀境带来的,相传生得娇美好看,皇甫公子一见钟情,硬是连哄带骗再带抢把人给带回来。已两年了,谁也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小师妹。 有人说,小师妹会炼丹;还有人说,小师妹会炼器;更有人说,小师妹是符师…… 还有人说,小师妹其实是一个来自凡俗界的大才女。 此刻的苏晴在忍过了阵阵刺痛后,浑身夹杂着血腥味、汗味,还有浊气味,数味混合,她给自己施了几个清洁术,这味方才散去。 她感觉到境界松动,再一次水到渠成晋入金丹后期大成,她一脸迷茫。 碧玉道:“你现在是仙体,知道什么是仙体?金丹算什么,你接下来晋级会更快,只要轻松修炼,就能顺利晋级。你一出去就会引来丹雷劫,你得炼出仙丹。” “仙丹?” “不死草、驻颜花都有,随便什么丹都成。” “我没有仙丹的丹方啊?” “延寿仙丹,延寿果一枚,不死草叶两片……” 碧玉缓缓道出,“驻颜仙丹,一枚下品仙丹可驻颜五百年,极品驻颜花一朵,长春藤一斤……” 苏晴拿着笔,将碧玉说的丹方写下来,她在记,碧玉一口说了九种丹方,“这是最常见的,你挑一个能凑足材料的,要是他们问起来,取几枚下品仙丹充数,修仙界有一位仙丹师,是万佛宗的高僧,添你一位不算意外。” 她连连点头,最终决定炼制驻颜仙丹。 掌握到炼丹的快乐,主要是九龙天宫那位女丹仙留下的玉简太好,上头教的法子果然厉害,别人是分一缕神识,她则是分出一百缕炼丹。 苏晴这次耗时两个月,出了四枚,一上品、一中品,两下品。 正好拿两枚下品仙丹充数。 她第二次取了两朵驻颜仙丹,一次两份药材进行炼制,这次耗时一月半,许是偷了懒,出了七枚丹,三枚中品,四枚下品,她装好入瓶后,装了一中、三下的仙丹出了空间。 第309章 晋仙丹师 碧玉似迷上给空间草浇水,由着她去。 苏晴出来时,取了法阵,上头的一枚极品灵石快耗完了,一路狂奔,“要历劫了,历劫了……” 她呼喊着,皇甫从屋里出来,往后山,那里有历劫台。 “多谢了!”她飞身来到后山,还未站稳一道雷便落了下来。 几位老祖听到雷声,立在山头遥远,看着空中形成的丹雷云劫,就像一枚漂亮的仙丹。 大老祖惊道:“晋入仙丹师了?” 这姑娘才多大,金丹期就成仙丹师了,从未有过,金丹期最多六品丹师,可这仙丹师是怎么回事。 “三……三五丹雷劫,中品仙丹师,我的个天,这是比万佛宗那位还厉害?” 大老祖意味深长地看着皇甫,“你抢回来的这个弟子甚好!” 皇甫抢人,就是因为人家身上的资源多,抢回来了,软的、硬的一起施,总能让她拿出来。 三三丹劫是下品仙丹师,中品是三五,历了丹雷劫便晋入仙丹师行列,一来就是中品仙丹师,这实在太厉害了。 苏晴承过三五丹雷劫,扬头望天,发现空中出现一抹祥瑞霞光,起身召出一只大缸,挽了个凝水诀,落下的甘霖全聚到缸里,八成满时,她拿出一只宝葫芦,笑眯眯地收到宝葫芦里,丹雷劫降了两寸香。 几个老祖与皇甫看得眼睛发直。 “她像个没事人,还把甘露给收了。” 苏晴撩着衣袍,直接躺在在大缸里头,从未见过这种操作的,身上的衣袍焦了不管,还能这样躺进去。 三老祖道:“自古以来,所有的天才都是怪人。” 皇甫的脸黑沉。 苏晴饮了几口甘霖,觉得没青龙泉好喝,索性罢手,泡了泡,在里头当洗澡,再出来时,直接取了宗门袍服套上,这甘霖浇灵植还是不错的,她另取了一只葫芦收集起来。 收了大石缸,大摇大摆地从后山出来。 掌门笑眼弯弯,“清婉师妹,你炼的是何仙丹?” “驻颜仙丹,下品驻颜五百年,中品一千年,送到拍卖楼换成灵石。我在朱雀秘境收的本命异火甚是好用,以前都用符火,只能炼出八品,这次一改本命真火,果然提升了等级。” 众人面容有意外,亦有欢喜,原来丹术没问题,是因为用的火不够好。 掌门道:“我还未瞧过仙丹呢,师妹能否给我们开开眼。” 苏晴很是爽快,取了一只瓷瓶,从里头倒了一枚下品仙丹。 “很漂亮的浅金雪纹,真美,丹香纯净,啧啧,驻颜五百年的驻颜丹,女修们能抢疯。” 苏晴道:“这是中品仙丹,驻颜一千年。” “赵师妹交给我,我安排人拍卖,照着规矩,宗门一成酬金,其他全是赵师妹的。”掌门笑问道:“师妹可能炼冲乘丹、十品驱邪丹。” “药草得自备,这次我炼丹,药草快用光了,好些草药都没了。” “好,好,我着人预备。” “能在我屋子旁边建一座丹房么,也可做器房的?我制符布阵在屋子、院子里练习即可。” “好说,这就令人给师妹建一座专用丹器房。” 掌门对几位老祖道:“剑皇宗出了一位中品仙丹师,五位老祖,时不时办一次庆宴,诏告整个修仙界。” 剑皇宗不善炼丹,以前高阶丹药都是从其他宗门买,价儿太高了,有时候请人出手还得备谢礼,但现在自家就能炼。 二老祖道:“给你师妹多送几身衣袍,衣服又被雷给毁了,挑最好的。” “是,师父。” 皇甫看着以前用这种温柔、深情看自己的目光,现在全在师妹身上,不过三年啊,修为晋级了,丹术提升了,还说以前是符火才炼出八品,现在有本命真火就炼出仙丹了。 “喂,你的异火不是被师父拿走了,你哪来的异火。” “当然是藏在丹田啊。” 皇甫道:“不怕把丹田损毁了?” 苏晴面露疑惑,她似想到了什么,“我舅舅、叔父就把异火收在丹田,不会出事吧?” “有疗伤丹、疗伤果否?” “有,有!” “只要有这东西,就无大碍,有疗伤丹护着,能修复丹田,只要炼化异火就不惧其伤害。” “可我忘了给他们讲如何炼化异火的事。” “哼,他们可比你进来得早,什么事都打听好了,还要你操心,省省心吧。” 大老祖关切地看着苏晴,“没受伤?” “一二分的内伤,不打紧,慢慢养就好了。” 他点了一下头,看不清她的体质,也看不清她的灵根,早前是火木双灵根,木灵根品质上层,火灵根属下下品。 二老祖道:“清婉啊,上次你喂黄鸾的是什么果子?” 这眼神是甚意思? 值得人深思。 大老祖道:“神兽族服食空间果后,能修出空间?” “是空间果。” 他们都了解清楚,现在是试探,也是相问。 二老祖道:“听说上古修士会炼制空间丹,若是炼成此丹,修士服下就能生出体内空间,此空间可种植灵植,养灵兽。两年前,拍卖楼拍出一对异果空间果,剑皇宗给拍下来了,你可能将其炼制成空间丹?” 苏晴想到自己炼的几枚空间丹,她不会拿出来,“二师父,我可以试试,我听碧玉提过上古空间丹。我在丹术晋级如此快,也得她一路指点丹术。” 青龙居东,乃是上古神龙,拥有强大的生机之力,生来就有治愈之力,知晓丹术必是血脉传承的原因,难怪她说不需要剑皇宗的传承,有青龙指点,她确实不需要。 识海里,碧玉传音道:“空间丹的丹方绝不能留在此界。” “他们只有两枚空间果,最多能炼出七枚空间丹,若是品阶越好,出丹更低。没有九龙鼎,再无我,你觉得他们炼成的几率多大?” “你添两味药草进去,此物最是练手,你加进去,只是降低了品阶,但旁人照丹方炼制无法成丹。” 碧玉说了两种药草,苏晴记在心头。 二老祖道:“你还需要什么草药。” 苏晴道:“我将丹方给你们,你们照着提供几份材料。” 她照了碧玉所言,加了两味药,是第五味与第十五味,但凡是丹师绝看不出问题,“备两炉材料,不对……”她很是凝重的道:“那空间果是什么等级的,这是中品空间界的丹方,如果是下品或上品,丹方又是不同的。” 第310章 灵果 几人以前没见过,大家都不识,这才一对空间果拍出了二十三万上品灵石,说是一位剑皇宗依附小家族的弟子采来的。 二老祖取出一只盒子,苏晴未启,用神识一扫:“这果子未曾成熟就采下,品质大降啊,若是成熟当是中品,两枚俱是下品,我得调整丹方。”她在原来的纸上修改了一遍,重新递给二老祖,这做丹师还得会调整方子。 掌门已经安排了弟子去建一座丹器房,在苏晴等着二老祖配齐草药的工夫,那边已将丹器房建好了。 苏晴带了丹方,因为果子未成熟,品质下降,这意味着空间丹成丹率大跌,大老祖想要,二老祖亦想要,两位跟着苏晴进了炼丹房。 三、四、五老祖在外头候着。 “我们就这样候着?” “体内空间,谁不想要?种几株灵果树都是资源。” 苏晴当着大老祖、二老祖的面,将几十味草药一溜排开,取了大老祖赠送的下品仙阶丹炉出来,清洗干净,召出本命真火,取出宝葫芦,里头装的甘霖。 二人见她用甘霖炼丹,苏晴道:“用雷劫后的甘霖炼丹,能减少丹毒,达到仙丹品阶,是没有丹毒的。大师父、二师父下次多帮我收集一些甘霖,我很需要此物炼丹。” 劫后甘霖炼丹,果然不俗。 二老祖问:“是你自己想到的?” “对啊,在下界时,可寻不到灵泉、灵露,我就想到了甘霖,一听说雷劫声就赶过去,装成帮人护法的样子,悄悄收一点甘霖炼丹,未落到地上,有凝水术收入葫芦,最是干净,可以当灵泉用。” 这么多年,从来没人想到这一点。 难怪别人能做仙丹师,自己就不成。 二老祖看她处理药材,最后是陆续投放丹药,她不像别的炼丹师是一股脑儿会丢下去,处理的手法也恰当,她坐在丹炉旁,分出六十缕神识打诀,双手虚空画符,左右手配合得天衣无缝。 六十缕神识炼丹,到得后头再以十缕为组地增添,一直加到了九十缕。 大老祖、二老祖从未见过这样的炼丹手法,能虚空画符,至少也是六品以上的符师,修为晋级不慢,还能在其他方面如此优秀,委实少有。 苏晴是两份一起放,熬到七成时加入空间果,若是加得早了,就会失去空间灵力,缺乏应有的效果。 近一个月后,丹炉传出一声叮,丹药成型,苏晴挽了个开炉诀,五枚丹药飞到手里的小盘上,“九品空间丹,中品两枚、下品三枚。空间果的等级太低,若是炼成十品,空间会是现在的十倍大,有些可惜了。” 大老祖道:“你我一人一枚中品,另三枚给他们三个。” 二老祖看着苏晴,心下不忍,“那个……宗门库房里有一件下品仙衣,你穿最合适,一会儿我着人给你送来。” “多谢二师父赏赐!” 两人出去,掌门带着两个弟子在外头一脸笑容。 两位老祖视而未见,立时心下一阵拔凉。 掌门进了丹器房,“赵师妹,那空间丹……” “空间果未曾成熟就被采摘,品阶太低,两枚果子才炼出五枚空间丹。二师父刚才说要把库房的仙衣赏给我呢。” 师父是因为觉得过意不去,让赵师妹忙活了近一月,结果只有五枚丹,只够五位老祖分,没有别人的份儿。 苏晴接过冲乘丹、驱邪丹的药草,比对了一回,摆在操作台上,并不避讳众人,自顾自地处理药材,处理完冲乘丹的,洗丹炉,继续用甘霖炼丹。 冲乘丹直接是数份一起下,她越发有经验了,本命真火很给力,自己的体质更给力,在两重给力下,轻轻松松地开炉,六成出丹率,五份材料出了三十枚丹药,还等公平:十枚上品、十枚中品、十枚下品,俱是九品丹药。 掌门见苏晴没截留,猜想这就是一个只知学习、修炼的单纯修士,一心只晓修炼,“上次拍卖的丹药,拢共得了二千六百万上品灵石,扣除二百六十万,你的灵石全在这储物戒里,赵师妹清点一下。” “我信师妹。”她接过储物戒,直接往储物镯里一放,“我处理药材,准备炼驱邪丹。” 掌门带着丹药走了,留了两个弟子在这儿。 苏晴继续炼丹,认真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扰,又一个月后,驱邪丹成功,驱邪丹是十品丹药,能驱心魔、邪崇,甚至还能清除魔毒、妖毒,里头会加清毒果,苏晴依旧是六份一起下,出丹很是喜人,这次出了七成。 苏晴笑微微地道:“丹师是截留几成丹为宜,我想想……是五成。” 旁边的弟子心下一惊,早前是九品,这可是十品,当即道:“他派截三成,同门截二成,这是修仙界的规矩。” 苏晴面露迷茫,“是我记错了?” “师叔许是太忙,未记这些琐事,确实是这规矩,他派截三成,同门截二成。” “四十二枚,我可以留八枚,我挑四枚上品,四枚中品,其他的你们交给掌门。” 不用丹瓶装? 苏晴挥着盘子,“你们的瓶儿呢?我从下界来,真没丹瓶,不信证明给你们看。” 她当即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两只箱子,打开一只,里头的丹药全用布包着,“这一箱子是灵兽丹,低阶、中阶、高阶都有。”“这一箱子呢,补元丹从三品至七品都有,元婴丹、结丹丸、晋神丹都有,我要有丹瓶,早装起来了。” 她给两人看了一下,当即又收回储物镯,“与掌门说,给我送一些丹瓶来。” 敢情这个下界来的赵师叔,就是个炼丹狂人,这炼了多少久了,才有两大箱子的丹药,一个人将全宗的丹师都给灭了,难怪掌门师父说不可开罪这位师叔。 两人捧着盘子,飞野似地去见掌门,将看到赵师叔将珍贵的丹药装在大木箱子里,还用凡布一包一包地包着就痛心疾首。 宗门的炼丹师一个个牛哄哄的,瞧瞧这一个,一声不吭炼了多少丹,这才是大家气象嘛,哪像那些人,让炼个丹,要这要那儿,人家只要丹瓶装丹药。 五位老祖陆续闭关了,服了空间丹,得炼空间术,好催出体内空间。 掌门一听说苏晴这儿丹药多多,当即领着弟子又来了。 待他到的时候,皇甫正笑道:“师妹想要什么?你告诉师兄,我给你弄来。” “真的?” “自是真的,师父就收了你与我两个弟子,我自是帮着你的。” 第311章 三百一十一 苏晴歪着沉思,“我想要一把琴,音质要干净、空灵;我想要一支极好用的笔,无等级无关,但一定够好用,要用来画符;我想要百花灵蜜,听说很香甜,可我从来没尝过;我还想吃灵兽肉,没吃过呢……” 掌门听到里头的话,果然心思单纯,要的就是这些东西。 皇甫道:“师兄帮你弄仙琴、仙笔,灵蜜、灵兽肉也会有,你将高阶灵兽丹、结婴丹、金丹丸、晋神丹送些给师兄……” 咳咳咳! 掌门捂着嘴进来,这话是如何说出来的,当小姑娘单纯,哄人家的丹药呢。 皇甫笑了一眼,“金丹丸三十,元婴二十,化神十枚,高阶灵兽丹二百,如何?师妹。” 这一声“师妹”喊得柔肠百结。 苏晴看着他抛媚眼,只觉鸡皮直冒,“掌门师兄,皇甫师兄的眼睛怎了?是有眼疾?” 掌门很想笑,对这样不懂情事的小姑娘抛眼神,人家以为有眼疾,估计传扬开,够大家笑上一阵子了,以往皇甫对同门师妹们用这一招,那是一杀一大片,偏这位竟看不懂。 果然是个傻的! 皇甫道:“师妹这是应了?” 苏晴道:“你答应我的东西,不能忘了。” “不会忘的,你告诉我哪包是丹药。” 掌门笑道:“赵师妹,这是你要的丹瓶,有三千只,高阶丹药用高阶瓶装,中阶丹药用中阶瓶,若是不够,你再说一声。这批丹药我就抬走了!” 他一抬手,取出只箱子:“这是宗门库门的仙衣,再有六套上品灵衣,三双穿云靴,一盒子上品灵宝首饰。” 苏晴喜道:“这么多,我很喜欢,我没草药了,下次让我炼丹得备草药来,呵呵,真好哦。” 她抱了大箱子便走。 皇甫拦着众人,“稍等,师妹答应我的丹药还未取呢。”他拿出瓶子,凭着闻丹药味,寻到了四种丹药,这么多啊,就用了一件仙衣将师妹给哄住了,估计师妹根本不知道他这两箱子丹药得值多少灵石。 他将自己需用的丹药装了,恶狠狠的道:“我师妹不够尊贵吗?掌门师妹是不是得派一个使唤的杂役弟子来服侍。” 屋里,传出苏晴的声音:“不要,不要,我最讨厌服侍,侍女什么叽叽歪歪,主意还多,吵死了,我喜欢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掌门不想使人来,一旦赵师妹要选杂役弟子,大小世家又得挤破了头的塞人,但凡是人就有私心,到时候糊弄了师妹去,万一师妹防备起来,哪能拿到这么多的丹药。 掌门带人走了。 皇甫进了苏晴的院子,“师妹,那可是两箱子丹药,你就由他们抬走了?” “掌门不是送我东西了,我很喜欢呢。” “傻的吗,这真是个傻的,炼丹炼傻了?” “师妹心性单纯,你别被糊弄了,那两箱子丹药能值很多灵石。” “仙衣也值灵石呢,我卖了仙丹,有灵石花。” 皇甫连连摇头,“有空历炼一下,增强心境,得好好磨练才成,我辈生在这时候好,赶在四大秘境会陆续开启,照着时间算,这样的机会每六千年才有一辈人能遇到,再有十五年便是麒麟秘境的开放时间,你在这十五年内得晋到元婴,否则进不了麒麟秘境。” 苏晴待他走后,坐在案前沉思,所有的东西除了换洗衣衫与首饰盒放到储物柜,其他都放到空间里,思考令人静心。 她取了符纸开始绘符,虽有点石化金术,符术从以前的五品,能绘出六品,绘了数日见不能再晋级。 在门上贴了一个告示:清婉闭关中,勿扰! 布了个结界,进入空间,碧玉在青龙泉里沉睡了,不知几时青龙泉旁生出一排空间草,一株、两株、三株……竟有九株之多,有两株已经成熟。 苏晴将两株整株采下,装到药草盒子里。 她在青龙泉旁修炼,《万灵心经》续着以前,再修炼了一遍,一路修到元婴初期大成,身体果比以往更为顺畅,再修“生生不息”,手里的藤鞭化出的火红叶子比以前大了一倍,鞭子从九丈变成了十八丈,再从十八丈一点一点修到九十九丈…… 她盘腿时,脑海里掠过《梅林气诀》以前修到第七层,这次再照着武学修炼,一路冲到第九层,中间没有半分阻滞。 她再修《九锻神魂诀》劈过元神、灵魂,现在是元神控本命真火,以火焚烧灵魂,之后再以灵魂控火,焚烧元神,很是疯狂,但功法上这么说,必有其原由。 承受到极限时,就能增加神魂的坚韧性,从而一步步壮大神魂。 灵魂只能承住青龙火焚烧的一息时间,忍一忍,能坚持三息;再忍一忍,坚持到六息…… 最后坚持到九十九息时,灵魂几近昏迷,而她想摇摇欲坠,她召出灵魂,再改由灵魂控火,锻烧元神,元神许是修炼过万缕神识诀的原因,比灵魂承受得要久,直接能承受大半个时辰,越到后头,越是没有任何压力。 承过之后,继续锻烧灵魂,从以前的九十九息,能承受到一百八十息。 灵魂回体,苏晴开始修习生生不息,再《万灵心经》,这次万灵心经从元婴初期晋到中期大成。 苏晴再修生生不息,之后再是九锻神魂诀,这次从一百八十息直接能坚持一寸香,可谓跃了一大步,掌握到方法后,苏晴继续修生生不息与万灵心经,梅林气诀已修到极至,算是成功告一段落,往后不必再学。 她进入灵果园,将成熟的灵果采摘下来,实在太多了,想到可以酿灵果酒,准备好坛子,说干就干,酿灵果酒用的是甘霖,最好的灵果留下,其他的全酿成灵果酒装入坛中。 忙完之后,她继续修炼,再锻炼灵魂,能坚持到三寸香。 再修生生不息、万灵心经,坚持到半个时辰。 修为松动,她晋入金丹后期大成。 如此往复间,日子不知不觉地过去,她从坚持半个时辰到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九锻神魂诀修到了第七层,神魂强度达到元婴后期水平。 她感觉到修为的松动,冲破壁障,体内热血翻涌,金丹后期圆满。 此时,识海里响起碧玉的时间,“先别进入元婴,你要进入金丹圆满期。” “圆满期?” “上古功法里,金丹有十六层,后期巅峰后是圆满期小成,即金丹十三成,你现在可以修《凤舞九天》、《凤相诀》。” “我只知龙相诀。” 第312章 叶上绘符 “金玉就要苏醒了,她应记得凤相诀。神龙功法除了蛟龙、蛇蟒族,只有一半功法适合男修修炼。而朱雀秘境的功法但凡适合人族修炼的,都是女修功法。故而才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说。你可先习《凤舞九天》这适合你修炼。” 碧玉说了控制金丹不碎,压制行为,就像是江河的水,直流是元婴,稍另一个弯便是结丹,但最终通往的是更广阔的大海。 苏晴照着碧玉提点的法子,压制出修为松动,控制金丹的稳固型,待那一阵如沸的水再沸,却依旧是沸水,沸掉的水不加米,永远只是水,成不了粥,直控制了九天松动后,离奇的事直转而下,从金丹后期圆满一跳到了金丹圆满期十三成,之后便是晋级十四层。 “碧玉,元婴期是不是也圆满期?” “正是,只要靠意志与控制就能晋为元婴十三层,控制的法子就和现在一样,化神、大乘俱是如此,若是一路如此,别人飞升是黄仙、散仙,而你可直接成为上仙,能跳过黄仙、玄仙。” 苏晴取了《凤舞九天》的功法,再细细地解读功法,这是一部舞典功法,仿若跳剑舞,但却在起舞过程中攻击对手,她持沉香木剑反复练习,将这一套剑舞学会,直炼至小成,再修习万灵心经、生生不息、九锻神魂诀,九锻神魂诀终于修至第九层圆满,这部功法顺利完成,就像孩子终于学好那一项课程,且拿到了那一门的毕业证,往后只要未曾受到神魂伤害,都可以不再修炼,偶尔再练习也是巩固修为。 万灵心经、生生不息、凤舞九天成为她的主修项目,心经是为了巩固心境,生生不息则是与灵根相合的神通,凤舞九天为防御两用功法。 凤舞九天终于练到第二层,她停了下来。 出得空间,调整好心绪,吃了几枚灵果,握笔绘制符录,一张,再一张,符录从六品晋入七品再难前进,一箱子的符纸用完了,这一箱得有二十万张,成品十六万张,俱是五品至七品的符,各种符皆有,满意的被她留下来,约莫有一万多张。 她决定出去走一走。 刚出房门,就听一阵笑,皇甫在院门口,笑罢之后定睛看着苏晴:“师妹修的是上古功法?” “师兄同然。” 皇甫走了一圈,带着骄傲,“看出什么?” “师兄晋入元婴。” “还有十年,麒麟境就要开启了,这次师妹可与我一同前往,前提是,你得结婴。” 她这次闭关用了五年时间,修为晋级,符术亦晋级。 苏晴沉吟道:“麒麟境之后,玄武境相隔多久?” “五六十年,现在具体相隔多久还没算出来,这是大致的推算。”皇甫打量着苏晴,“晋级的速度不算弱。” 苏晴悠悠轻叹一声,“下界亦有麒麟境?” 皇甫答道:“没有。” “为何?” “神龙境此届是筑基历练地,下届便是金丹历练地;朱雀与它相反。麒麟与玄武,此次麒麟境进入的元婴,下一次必是化神、大乘。玄武与之相反。下界有七成之地是结婴即可飞升上界,只有三成大界是化神飞升修仙界。” 苏晴道:“修仙界有多大?” “修仙界分为五洲,东西南北中,每一处都极其辽阔。” “我所在的界是哪一界,若是那界的修士飞升会来何处?” “这我真不知道,但是你是修仙界丹术最高之人,你的亲人、朋友上来一问就能打听到你的名字。” 苏晴问道:“我能去藏书阁看书么?” “当然可以。” 掌门大弟子听说苏晴出关了,送了最近五年的份例过来,十套灵宝衣裙、一盒子首饰、一大坛百花灵蜜,十双灵宝女鞋、女靴、一百二十只笔。 苏晴接过送来份例。 “我绘了十六万张符,俱是五品、六品、七品的,什么符都有,带回去吧。” 她拿出一口大箱子,掌门大弟子看着满满一箱的符,果然是十几万张,只这符纸等级太差,可还真是五至七品的符,如此低阶的符,她便能绘出七品这样的高阶符。 师父说过,这位师叔很单纯、可爱,估计不知道符纸要分等级。 “赵师叔,回头我着人送二十张好符纸。” 苏晴道:“不用说符纸啊,我有笔。”她取了一笔,了手拿出只瓶子,信手掐了一片花叶,在叶子上沾了瓶中甘霖,绘出一张符,“看,这灵花叶比符纸好使,我竟绘出了八品符,早知道符纸无用,还不如用灵花叶子。” 掌门大弟子整个人呆怔在那儿,这位师叔太妖孽,哪个符师绘符不用符纸、符笔、最好的符墨为颜料,可人家用普通的笔、花叶就绘成了,“师叔那瓶里的水是……” “历劫时收集的甘霖啊,这东西很好使,不仅能炼丹,还能当符墨用,是不是很神奇。” 皇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你绘符不用兽血、朱砂?” “有水就成了啊,我从开始学绘符,就没用过你说的东西,我很穷,买不起,可又想绘符赚钱。” 掌门大弟子接过一片新成的符,收了一箱子的符,颠颠地去禀报掌门。 此时,有两位首座正在与掌门说话。 大弟子道:“师父,这位赵师叔除了不通庶务,悟性了得,你看她,用甘霖当符墨,用刚才送去的普通笔,掐了片花叶就绘成了八品符。她还嫌符纸太差,不如花叶好使。” 掌门道:“她用的什么符纸。” 掌门大弟子召出一口大箱子,“赵师叔说十六万余张符录,都在这儿了,我看了一下,五品的占了一成,六品、七品各占四五成。” “下界凡俗道士用的黄裱纸……” “这也太差了,修仙界最穷的符师都不用这玩意。” “可是她制出高阶符,还能在花叶上绘出八品符,这很了不得。” 不用符笔,不用符墨,不用符纸,就这样绘出来了,这制符术得有多高啊,我的个天,这是一个被材料限制了符师,弄不好还是仙符师。 掌门对着外头大喊,“来人,给清婉真人送五十万张最好的符纸、最好的符笔、最好的符墨过去!” 苏晴的符被掌门到符堂后,所有符师都去围观,普通的墨,普通的纸,普通的笔竟然绘出了高阶符,听说有人亲见她用甘霖为墨,用普通笔作符笔,掐一片花叶就绘出了八品符。 第313章 借书 一位微胖首座抱拳道:“掌门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他飞野似地离去,回到峰上,当即令弟备了厚礼,去圣地拜会传说中的赵师妹。 此女太过神奇,仙丹师,还是八品符师,更是一个被普通材料也未被限制住的八品符师。 他去的时候,苏晴不在,皇甫陪着她去了藏书阁。 苏晴取了一套关于《修仙界史》的书,不是一本,而是一套,而这一套便是一箱。 “能借回去否?” 藏书阁长老摇头,“赵仙子,最多能借三本,看完再借后面的。” “我能在这里看否?” “可以,有阅书室,你去那里看就行。” 传说中的仙丹师、能用甘霖在花叶上绘出八品灵符的清婉真人去了藏书阁,好事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围在外头,只看到阅书室里,一个少女脚边放了一口大箱子,正在一页又一页地翻书。 “天啦,她这是看书?估计看完一箱,就如我看完一本的时间,这也太快了。” “我听说赵仙子心性单纯,不通庶务,只会炼丹、制符,一炼就是两大箱子,没丹瓶装,用凡间的包袱布包起来,那可是数万枚丹药呢。” “她制的符亦是一制就是十六万张,太吓人了。” “是剑皇宗有史以来,做什么都很认真,且很快的人。” “就像炼丹傀儡、制符傀儡。” “你见过傀儡看书。” 苏晴发现自己的神魂强大后,一看就能扫十页甚至更多,将书翻得起风,她就看完了,一本结束,她提笔在空白书簿写上几行小字,这是一本书中的精华部分。 一个时辰后,她将一大箱子的书看完了,而空白的书簿上也写满了文字。 苏晴发现修仙界很有意思,剑皇宗位于中洲,地位最繁华,最热闹处,剑皇宗之所以名剑皇,是因为中州只有一国,且是超级大国,历代皇帝必是剑皇宗弟子,剑皇宗亦为此守护着皇室。 皇室是剑皇宗辖下大家族,姓皇甫,而她师兄是中洲帝国的三皇子,因身有混沌灵根,成为诸多皇子、公主里最得宠的一个,因他灵根好,原是寻常嫔妃的生母被封了皇后。与中洲皇帝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许是上天眷顾,皇甫的两个妹妹一个是冰灵根,另一个单水灵根、纯阴之体,还有一个弟弟灵根最差也是金水灵根。 因着这儿,皇后娘族的侄女们最受修仙家族欢迎,认为她们能诞下灵个优秀的孩子。 苏晴看完了,带着一大箱的书还给长老。 “赵仙子还想看什么书?” “器术类的书,在下界是我是上品灵宝师,我准备过些日子主攻炼器术。” 长老立与两个弟子使了眼色,这位太逆天,天赋太高,上头有吩咐,只要她想看的书一定要支持,必须全部搜罗来给她看。 苏晴坐回到阅书室,瞌着双眸在回味,手里翻着自己的笔记本,眼睛眯了眯,两个弟子抬了一大箱子的器术书,“赵前辈,这是本门所有的器术书籍,你可以慢慢看。” 苏晴拿起一本,将书翻得像风车转动,一本再一本,面上还露不屑的表情,“胡说八道!”她将书放到一边撂好,接下来她再不像之前那样,而是扫上一二眼,合眼缘就看,不合意,直接不看,箱子里第一层的书看完,都没合眼缘,她拾了第二层的看。 一看这等级,就像那么回事,这应该是剑皇宗一代又一代飞升器修的手札、感悟、心得,她一眼扫一页,与早前看史书比,慢了许多,但与寻常人快了许多,一本看完,她拿出一个小簿子记录要点,继续取下一本。 看过十几位器修的手札后,她看到了最后三本,包装很精美。 早前送书来的两个弟子立在旁边,很快就看完了,他们还得照原样把书放回去,这可是从下品到极品的书籍全在这儿了。 结果人家也会看,下品、中品的根本看不上,只挑上品、极品的看,尤其是极品看得很细,果然是行家,不用说就知道哪些好,哪些不好。 苏晴又看了一本,右手边还有两遍,翻看之后居然是上古文字,“上古炼器术?这个有好意思。”她的速度更慢了,一页要看十几息,不是一眼,而是好几眼,有时候还会沉默,最后两本,她看得尤其认真,时不时是沉静,时不时又似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这是信奉返朴归真,是因势利导,化石点金呀,若真用此法,大自然岂不是鬼斧神工,轻松就能炼出仙宝来。” 她看完了倒数第二本,继续拿了最后本,依旧是上古文字。 所有人不淡定了,上古文字都能看懂,这是什么操作啊,而且人家看懂了,这上古文字宗门能看懂的人只得寥寥可数的几个人。 每次释义,几个人各有意见,更是争执不下,弟子最后遇到上古文字,就怕理解偏差。 苏晴看最后一本时,速度同样很慢,但不到半个时辰,她搁下了最后一本书,神色凝重,转而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要照这上头所言,岂不只稍加雕琢了?回去试试。” 苏晴出了藏书阁,对长老道:“辛苦几位了!下次我来看阵术书籍,我回去研究炼器术。” 今儿在炼器术里,竟然看到了名为“通灵术”的神通,是说修到小成,可听得懂百鸟百兽之语,修到大成能听懂草木之言,修到圆满则能听懂石头材料之声,修到巅峰便能沟通天地,只是第四种境界很难,她要做到的听材料之声即可。 苏晴回到院子时,就看院子里有三箱符纸,几十只装满炼器材料的箱子。 她一脸懵。 掌门大弟子道:“禀赵师叔,这是师父令我们师兄弟送来的,师叔放心,从今日开始,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好。” 苏晴将所有东西收入储物镯,抬步进了丹器房。 没有开始炼器,而是在默写那两本上古器术书籍,默写完成,看着两本书再回味了一遍,看得越久,理解得亦越多。 她看到“通灵术”功法时,凝心调气进入修炼之中,不能找到感觉,还是不能。 苏晴正思忖,碧玉传音道:“你不是有悟道果,进入顿悟啊,上古通灵术对神兽来说是天赋神通,但对人族就必须潜心修炼。” 第314章 新鲜事 苏晴摸了一枚悟道果出来,服下炼化,很快进入玄之又玄的境界,脑海里全是通灵术的文字,不由自主地开始修炼。 灵魂出窍,飘浮在空中,耳畔有鸟在说话: “剑皇宗又出新鲜事。” “下界抢来的女弟子是符术天才。” “我听说是丹术天才。” 空中飞过了几只大雁,这不是灵禽,而是南迁的雁,只是凡鸟。 她的灵魂落到地上,几只梅花鹿正在吃食,一只蜗牛连连惊呼:“又来了,我是蜗牛,你们吃素的,不能吃,不能吃我……” 正要啃草的梅花鹿停了一下,看着蜗牛离开,有些嫌弃的不走那一丛草,还留下一道水渍,太恶心了。“下次再弄脏我的草,我就吃了你。”梅花鹿很生气,作势在地上踹了一下,一脚将蜗牛踹出了丈许远。 灵魂落到水里,听到鱼儿在唱歌,水里的虾疯狂大吼:“让不让虾睡觉,都给我闭嘴,闭嘴,还没水流悦耳,妄想与百灵比歌喉……” 她听懂了动物的语言,继续运转下一层听灵植之语,灵魂看到梅花鹿嘴下的小草在哀呼,“我的新发型,完了,完了,又要啃了,长发飘飘没了。” 青苔依在石头上,“还是我这样好,让他们啃都不啃。” “看啊,那株灵植生出灵智了,跳出粪便生在石缝里。” “它不想做插在粪粪上的花。” 那株花蔑视着周围,“丑八怪不配与我说话。” 一棵大树道:“真是傻孩子,没有粪粪长不到如此好,你还不回去。” 一株蔓藤道:“红蔷薇,回去吧。” “不回,我要住在干净漂亮的石头旁。” “快回去,石头虽干净,却坚硬心肠,你会枯萎的?” “就不,就不……”红蔷薇娇嗔地扭动着枝叶。 有不远回去的,说有主动生长在粪粪上的灵草,在扎根那里时,长得越发茁壮。 通灵术大成! 她继续聆听,石头在风里说话:“我在这里三千年了,谁走出过这里?” “我们是石头啊,没有腿。” “好想走出去,看看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与这里一样。” “等你变成了灵石,不用自己走,就会有修士带你走。” “不要,等到那时,我离消失就不远了。” “那你做一块宝石、玉石,能变成女修们身上漂亮的首饰。” 泥土里,有一枚生成的雨花石,“我是雨花石,当我变得很漂亮时,会有人来将我采走,那时我能看到广阔的天地。” 石头会说话,泥土会出声,甚至是枯死的树桩也有自己的声音,飞落的树叶在哭泣,不甘心化为尘土…… 修至圆满了! 苏晴心下大喜,灵魂往回走,河流在欢畅,小溪在低吟,大山在瞧看。 她回到了剑皇宗,原来这里很大,比她熟悉的大周京城还大了若干倍,宗门分外门、内门,有十二大山峰,更有三十六副峰,一百零八小峰,整个方圆百万里之遥俱为剑皇宗之地,这些地盘内有依附的三等门派、大小世家。 剑皇宗的山门前有一对巨大的石麒麟。 “身上痒死了,怎还不下雨?” “我不喜欢下雨,就你们女人事多,过一段时间就要洗澡。” 右大门说:“不是本门弟子不能进来,我与护山大阵说过了,那个人有些奇怪。” 左大门说:“护山大阵能挡住?” “我们就是门,负责进与出,他若挡不住,我们无奈何。”左大门说得很是顺溜,就像是打油诗。 即便是石头雕成的,有阴阳之别,左大门为阳,右大门为阴,是一对男女,有二人虚化的轮廓身形,只差一线就能化成精灵、妖怪,善恶一线间。善为灵,恶为怪。 苏晴修炼“通灵术”三个阶段,服食了三枚下品悟道果,现下大功告成。 碧玉道:“有巅峰期,你不修炼了?” “沟通天地之能不如始终抱存敬畏天地之心。” 能沟通天地,难免泄露天机,但凡能通天地的修士,少有修成正果的,反而是折损寿元,稍有不慎就会累及自身。 碧玉心下颇是佩服,“你能知轻重,我甚感欣慰。” “说得你好像一个老者。” 碧玉笑了起来,稚童女童的声音不再是识海,而是她能听到龙语。“往后不用神识传音了,我说的你都能听懂。” “金玉还在涅磬?” “净化血脉,苏醒天赋神通,这可不是容易的事,上次看他要完成了,结果一等再等也不见动静。” “我要学习炼器术了,碧玉有何建议?” “丹术我能指点,若说器术你得请教金玉。”碧玉懒懒地说着话,她喜欢亮晶晶的漂亮东西,原来苏晴收集了那么多的好看珠子、宝石,她从苏晴的库房里收集了七成走,还给留下了三成,现下瞧着不少了。 苏晴将几十箱炼器材料取出来,翻看着器谱,挑了几样有代表的,先与材料沟通,知道他们最真实的属性,最好炼成什么: “玄铁宝贝,你梦想成为什么?盾牌?剑?” 玄铁石突然听到说话声,微微一震,答道:“阵柱!” “阵柱,不想做神兵,只愿做阵柱,你问问同伴,还有多少是这愿望的,是的话都出来,我将你们炼成第一批阵柱。一旦炼成,你们就不能再改啦,往后通过修炼,你样可以做阵柱器灵。” “碧玉碧玉,如何让灵器生出器灵?” “清婉,能生出器灵的俱为仙阶法宝。” “我的下品仙阶炼丹炉就没有器灵。” “九龙药鼎有器灵,早年被龙皇封印在药鼎后,陷入沉睡之中。” “我能唤醒。” “要唤醒得等你飞升成仙,若是他醒了,早前的封印可压不住他,待你成仙,做了仙阵师,便能继续封印他,且还能让他乖乖听你的。”碧玉道:“你能沟通材料,若想让他们尽快生出器灵,就用点石化金术,这个神通不仅能用在符上,还能用于器术、丹术、阵术上,你且试试罢。” “好,多谢。” 苏晴将梦想做阵柱的一批玄铁石与一批同样做想阵柱的土灵石、金灵石一起炼制成阵柱,这一炼便是一年时间,当一根根的阵柱炼成,根根像筷子,竟有三百六十五根,要布九转乾坤阵最少需一百零八根,她留了一百零八根放到自己的空间库房。 神识一扫空间,发现珍宝库里的珠宝少了,“碧玉,你拿了我珠宝?” 第315章 资源平分 “没有啊,少了吗?” “少了七成,你说少没少。” “你将这些摆在库房,你装入箱子也好,这不是诱惑,我一天拿几块,一天拿几块就成这样了。” 苏晴看屋子里有装材料的空箱子,召出珠宝,装满六口箱子,取了符纸笔墨,绘了几张符贴在箱子上,这六箱得留下作大用,让碧玉再拿出来,估计她不愿。 她试探似地道:“乖,拿出来,这可是我得来的呢。” “明明是我娘龙府里的东西,我也能拿。” “你拿走了七成,我们平分,懂不?你要不听话,我可就赶你出空间了,你泡不成青龙泉了哦。” 碧玉舍不得离开青龙泉,珠宝与青龙泉相比,后者更重要。 她不知道二成是多少,直接取了一半出来。 苏晴用十只箱子才装完三成五的珠宝,每一只箱子都贴了符录,整齐地收入珠库房,便是碧玉也不能再拿,她是为了防止碧玉受不住诱惑再动她的东西。 这一批阵柱皆是极品灵宝,点石化金术、通灵术再加上她新学的上古炼器术很是好用。 她继续炼了一批想做宝瓶的材料,炼成四十八只宝瓶。 又一批想做神兵的材料,许是他们的愿望太强烈,又或是她的炼器术更厉害了,这次成了下品仙宝。 一件再一件,从宝剑到棍子、鞭子、大刀、长枪、弓箭,真可谓是一应尽有,最低上品灵宝,最高下品仙宝,中间不有极品灵宝。 “真人,我想做婉若矫龙剑。” “动如脱兔,婉若骄龙,蛟龙剑如何?” “谢真人!” 仙剑需命名,待名字落时,一个欢悦的男童声音掠过,她再用点石化金术,游龙剑晋为中品仙剑。 苏晴存放到剑盒之中,这是掌门着人送来的一批盒子。 这些送来的还有雷兽骨,而这些骨的愿望是是雷属性的神兵,如一对雷锤,她当然是满足他们的心愿,她还想替叔父炼制一对法宝,正好用这材料,最后出来的是两对雷锤,一对中品仙宝、一对下品仙宝,收藏了中品继续炼制。 时间流逝,岁月流转,天空的劫云来一次,又一次退下,这里头的人不出来,不要降器雷劫。 然,整个剑皇宗都知道,名动修仙界的赵清婉现在是仙器师,也不知道炼了多少仙器,惹来一次又一次劫云,偏她不出来。 她为自己练了一对用练凤舞九天中剑舞的宝剑,取了一对很拉风的名字凤剑、凰剑,名字成时,一对宝剑隐有剑灵生出。 “主人认主吧!” “好!”苏晴答了一声,将对剑抛入火炉,以三滴血祭炼认主,血祭生成时,一对六岁男童女童幻化而出,男童为凤剑,女童为凰剑。 “拜见主人!” “好,好,你们且先进入我的空间。” “主人,我们生出剑灵,化成上品仙宝剑,你再不出去,天雷就落下来了。” 认为就晋为上品仙宝了? 苏晴像在做梦。 碧玉道:“你一修炼就忘时间,这次炼器都过四年啦,仅是那阵柱就炼了一年多,再有这批兵器又是两年多。” 四年不眠不休地炼,不提升器术才怪。 苏晴携着对剑出了炼器房,奔往后山,天雷落下,她刚行到半道就劈中,她吐了一口雷烟,“这也太急了。” 不是天雷急,是你总不出来,人家来了好多次,这是看到了人,可不得劈下来。 苏晴落到后山历劫地,盘腿老座,让空中怒气站冲的雷劫在劈过三组雷劫后消了许多火气,三三、三五、三七雷劫。 老祖、掌门等人立在远处,待降到第七组时,心下已是微微一颤,四年时间晋入上品仙器师,啧啧,整个修仙界也没谁了。 苏晴承住了雷劫,又是一只大石缸,将甘霖收集,再用宝葫芦收集,之后她不顾浑身焦黑跳入甘霖大缸里浸泡养伤。 被雷劈过的双剑,剑灵更为凝实,不像以前是光影,现在更像是真人,似乎长了一些,变成八九岁孩子的模样。 二老祖道:“生出器灵了,那两个孩子一看就是器灵……” 苏晴扫过他们,“他们承了雷劫,就成了真正的器灵。” “多谢主人将我们从石头的石灵变成剑灵。” “这不是你们的心愿么。“ 掌门看了一会儿,领着人往丹器房去。 五位老祖的动作更快,待到苏晴的丹器房,看着地上凌乱的材料,操作台上堆了一箱像筷子似的阵柱,再有三堆杂七杂八的兵器。 阵柱俱是极品灵宝,兵器却是上品、极品灵宝与下品仙宝俱有,按等阶进行了分类。 几人交换着眼神,谁用四年时间能炼出这么多的兵器,这不是一二件,得有六七十件了,寻常人炼一件下品仙宝快则半年,慢则七八年,可这仙宝得有八件啊。 大老祖道:“皇甫这一辈子,就这一件事干得好,有功宗门。” 二老祖附和道:“果然人外有人啊,谁能想到下界修士里出了这么一个天才。” 啧啧,太意外了,就这样出现了。 皇甫的师妹抢得好、绑得妙,不将人抢回来了,他们如何知道此女。 人家修为不用教,丹器符全不用管,不懂了,自己去藏书阁看书找答案,当她的师父真省心啊,连指点都用不上。 掌门笑着揖手:“几位老祖,看中什么挑罢?” 大老祖摇头,他就是瞧瞧。 二老祖挑了一件鞭子,“族中一个后辈,是冰灵根,一直想要一件冰蛇鞭,这是用冰蛇皮炼制而成,正合她用。“ “我抢这对雷锤甚好,等了多少年,终于有一对了,呵呵,甚好,甚好,这就是为我专门炼制的。“ 除了大老祖,四人各挑了一样。 掌门领着人将一堆兵器带走了,离开时道:“弟子稍后将赵师妹这几年的月例送来,前些日子约摸到一张上好的灵宝古琴,音质甚好,送给她。” 得了人的好,就得回一份礼。 这位师妹不缺丹药、符、法宝,只能送些她喜欢的东西。 待苏晴在甘霖里泡了三天回来,炼制的东西没了,换成了一屋子材料。 碧玉幸灾乐祸:“这是让你继续炼呢?” “他们让继续,我就得继续,我最多再炼一批首饰。” 剩下的材料说他们想做美丽的首饰。 第316章 炼器 这一批都是爱美的,还要苏晴将他们变成最美的首饰。 她只能尽力而为,钗子、簪子、耳钉、镯子、项链、手链…… 在她的敲打、雕刻之间,一件又一件的首饰成型。 修仙界再次震动了,皇甫从下界抢来的女修,继被剑皇宗两位老祖收为弟子后,炼丹在仙丹师,制符成了大符师,现在又成了仙器师。 苏晴炼了一年多的首饰,再出来时,交了大半箱子首饰人掌门,神色疲惫,“别再找我了,这些都是防御、攻击的灵宝、仙宝首饰。好困,我得睡一觉。” 掌门令弟子抬了一口箱子来,“这都是赵师妹的月例,灵宝衣衫、鞋袜……” 里头还有一张古琴,音质颇好,正是苏晴早前想用的。 她可是有梧桐木啊,此木制琴,音质更佳。 “我带回去了。” 掌门道:“赵师妹是不是要研究阵术了?藏书阁那边随时欢迎,大老祖是剑修,师父是丹修,请教阵术得找五老祖,他是八品阵师。” 苏晴点头,“很了不得。” 表示自己知道了,得暇一定请教五老祖。 掌门又道:“四年后,麒麟境开启,师妹听说了吧?” “皇甫师兄告诉我了。” “他闭关了,待他出关,大概是元婴圆满期修为,师妹得进入元婴,麒麟境是元婴修士历炼场啊。” 苏晴连连“哦哦”应得很是乖巧、温顺,“我回去就闭关。” 掌门道:“阵术之事不急一时,师妹提升修为要紧。” “多谢师兄提点,我这就回去了,等我出关,我想吃灵兽、灵鱼、灵鸡……” “灵膳房那边会打招呼的,师妹想吃什么有什么。” “谢师兄,你人真好。” 掌门看她欢喜地离去了。 他的几个弟子心里暗道:传言不虚,这位师叔人很单纯,整个修仙界找不到第二个这般心思干净的人。 苏晴回到院中,迈入自己的房间闭关修炼,晋级元婴就能进去,快晋级罢,不能再耽搁。 待她入空间,除了青龙,还有一只金凤泡在池子里,不是青龙泉,而是甘霖泉。 一袭金光闪耀的凤羽,夺要眼目,学着青龙的样子,一脸舒坦。 苏晴当即跳了起来:“金玉,谁让你泡甘霖泉的?” “这不是你的意思,青龙泉归碧玉,甘霖泉归我?” “你自己不是有空间,为什么泡我的?” “我空间没甘霖泉。” 苏晴想骂人,正要开口,金凤道:“看在我给甘霖泉创出了泉眼,你不要生气可好。” 这软糯的男童声音,立时让她的火气消了大半。 “你如何创出来的?” 碧玉懒懒地道:“金凤、冰凰,是上古朱雀的长子、长女,金凤最是尊贵,拥有创造之力。” 苏晴道:“泡罢,我再弄一处泉池。” 说干就干,在两池之侧,以等角三角形之状再掘了一处泉池,苏晴仿若见鬼,什么时候多了一棵梧桐树,那不是她取来了两根梧桐枝桠,一截已成干木,上头那段不见了,应是眼下的这株梧桐树,那根完整的枝桠消失了,她猜测许是被金凤种到体内空间。 碧玉道:“金玉求我帮忙的,那根有生机的变成了树,他是凤凰,需栖梧桐上,那段干枯的上头枝桠就是这棵树,另一根枝桠泡在青龙泉数年后生出树根,被他种在体内空间。” 苏晴看着周围成片的空间草,“你们还需空间果?” 金玉道:“碧玉说你喜欢。” “我已经收了两株成熟空间果草,要这么多作甚?留下一二株做种就行,其他的移回去。”苏晴又补充道:“碧玉,你要不给青尊再挑一株,成熟的我都收了,未成熟的移植到其他地方种下。” 碧玉挑了一株最好的收好。 苏晴收了好几株空间果,未成熟的有十几株,这是用了多少青龙泉,才养出这么多,小心地移植到悟道果树下,浇了青龙泉,见未影响生机。 碧玉道:“你这空间有二十四亩了,可种了花木的只得中间十来亩,得寻两个傀儡来打理,修仙界是有傀儡阁,那里头有最好的傀儡。” “能买傀儡?” “当然能。” 碧玉道:“灵果、草木成熟,我有用药草盒帮你收哦。” 苏晴笑微微地道:“谢谢,谢谢哦!” 她转了一圈,将园子打理了一遍,开始潜心修炼,金玉将凤相诀传给了她。 “金凤殿、龙殿的功法是如何分别,哪些是神兽族,哪些是人族的?” 她辛苦抄录了功法,结果被告知,有些是神兽族的。 碧玉告诉金凤,说苏晴居然为金凤抄录了一部《金凤诀》他就哈哈大笑,但金凤却觉得这伙伴甚好。 “若是带剑诀二术的,俱为人族功法,像金凤诀为金凤一族特的功法,青龙诀则为青龙一族特有功法,像龙相诀、凤相诀俱为人族功法。” 碧玉道:“相、威、术、剑都是人族功法,其他的不是。” 苏晴跳了起来,“完了,完了,我好像把我叔父给害了,我将雷龙诀交给叔父修炼,还有一部雷拳术也给了,这雷龙诀只有雷龙才能修成。” 碧玉道:“啧啧,雷龙诀一看就是雷龙功法,你竟然给他。” “我不知道啊,我要知道肯定不给。” 金玉道:“他可修万灵心经?” “修了。” 金玉道:“修习此心经,便无大碍,万灵心经乃是神阶功法,每修仙界一万二千年,才会在金凤殿出现一次,且必须已修此心经的人才能看到。” 但是她只给了他们到金丹的功法。 金玉宽慰道:“雷龙诀是雷龙功法,他能通过修炼发挥出一成威力就是天大的造化,下次见了,你可以将龙威诀传给他,龙相诀非混沌灵根不可。你的皇甫师兄修的便是此功法,他对功法的释义、理解还不如你。” 苏晴道:“什么他能修龙皇剑诀?” “需皇族帝王气,且是混沌灵根,方可成功。” “他修龙皇剑诀?” “他修过,但他看不懂功法,晋级艰难,这是神阶功法,是神龙秘境中,唯一的一部人族神阶功法。” “龙相诀、龙威诀是何等阶?” “仙阶功法。” “金蛟剑诀呢?” “这是极品功法,离仙阶只差半步。” “什么样的人可以修龙相诀、龙威诀?” “龙相诀、龙威诀都需异灵根,以雷灵根者为首选,火、金天灵根亦可修炼。” 第317章 挑功法 苏晴道:“那我呢?适合什么功法。” “切合你的灵根与天赋,生生不息最适合你,这是木灵根的仙阶功法,其次么便是凤相诀、凤威诀,你是女子,凤相诀更温和,待晋入化神后可修凤威诀。男子则相反,先修龙威诀,再修龙相诀。” 金凤对功法颇是了解。 “金玉,谢谢你,我现在就修凤相诀。” “我将凤威诀一并给你,你可以提前熟悉功法,只有研读精通,才能修炼,对里头的释义,我是不懂的,这是人族功法。” “多谢。” 碧玉道:“你舅舅的功法,最好在麒麟秘境为他寻,金蛟剑诀很适合他,但仙阶功法只有麒麟境的最合适。” 金玉诵功法,苏晴记录,有时候还问一个哪个字,委实汉字里同音的太多,只有字对了,才能正确,金玉是识上古文字的,待苏晴写完,她给予校对更正,苏晴照着将文字给改了,两部功法修改好,重新抄录到功法簿子上。 她先修凤相诀,现在读熟后再弄懂。 时间一点点过去。 修炼令人忘了岁月,待凤相诀修至第一层,修为未动静;再修至第二层,境界松动,她运力一冲,体内欢鸣,一举冲下金丹第十六层。 修炼通灵术,与器材们交流,增深了心性。 苏晴正待结丹,只听碧玉道:“服净血丹。” 该服中品仙丹了。 碧玉道:“晋大乘时再服上品净血仙丹。” “好。” 晋大乘服上品净血仙丹,能保证她晋阶顺畅,飞升无阻。 现在服中品,则是为了提升血脉之力,结出完美的元婴,碎婴之后,金丹里的一缕凤火气息会自行融入异火,之后她便可以结婴。 苏晴进入修炼,服下净血仙丹,炼化药力后,身体充斥着一股巨大的仙灵力,不能冲刺,直接晋级,在晋级之力下,她忍住了巨痛碎掉金丹,金丹碎裂之痛,令人昏迷,身体更像是四五分裂,所谓碎金丹,碎的是肉身、修为凝聚的精华。 面容煞白,强行运转功法,即便运得缓慢,待运转一遍,金丹化成了强大的灵力充入在全身,她照着结婴之法,将灵力注入识海。 所谓结婴,便是将用灵力与修为凝化元婴,修成修士的第二条命,第二个灵魂,元婴不碎,就有一个保命的手段。 苏晴照着结婴法子,运了一遍后,识海里有一个元婴虚影,淡淡地一点,再运一转,清晰了一分,再凝一遍再清晰三分…… 待到七遍时,元婴由虚化实,修到第十遍时,元婴生成,是一个翠绿色与自己生得一般无二的小娃娃,只得拳头大小,住在识海之中,盘腿打座,与她现在的模样一般无二。 她在结婴,碧玉用青龙泉凝化出一件元婴穿的无袖小裙,金玉在上头装饰了花纹,一件浅绿色带实在尾羽纹的小裙就成了,这是元婴护甲裙,能保元婴平安。 苏晴结婴成功,因体内的灵力太足,更有血脉之力一冲之下,晋入元婴中期圆满,竟是跳过了初期,她来不及意外,先巩固修为,巩固之后她站起身。 碧玉、金玉将元婴小裙送给苏晴。 碧玉说了用处。 苏晴连声道:“谢谢你们,谢谢!” 碧玉不以为然,看在她寻了宝贝分给她,他们应该送一份礼。“你给我们炼仙兽丹吧,我把丹方给你。” “是高阶灵兽丹?” “比那好,是仙兽丹,仙兽丹,我们还未修成神兽,是仙兽,得吃仙兽丹。” “好。” 碧玉说了丹房,苏晴取了九龙药鼎,准备材料,开始炼丹,第一炉只有一份材料,第二炉放了两份,待成功之后,第三炉直接是十份材料。 第一炉是下品仙兽丹,第二炉中品仙兽丹,第三炉两种品质各半,装入四只瓶子,一龙两瓶,凤两瓶。 苏晴继续修炼凤相诀,再修《万灵心经》,几个月后,万灵心经冲到元婴后期大成境界,凤相诀亦晋入第四层。 生生不息还是九十九丈长的藤鞭,不同的是,粗了三倍不止,快有婴儿手臂粗细,上头的火属性叶片上带了毛刺。 原来,她因修压制修为,修了金丹圆满期,跳过元婴初期是常有的事,但寻常人压不住修为,控制不出,算起来与旁人亦差不多,但是后者的修为更凝实,不会出现飘忽之感。 碧玉还担心苏晴晋级太快,但因修了通灵术,反而心境很稳定,大多数修士结婴前会游历,晋化神也需磨练心境,苏晴性子淡泊,反而能稳步进行。 两世为人,那一世就是对她心境最大的磨砺。 她依旧会回忆,回忆前世的人生,那些不甘,那些委屈,现下虽已放下,通过回忆,她学会品味别人的人家,比如刘彼的、赵延玖的,他们二人的一生经历苏晴最是知晓,通过品味来增加自己的心境。 苏晴通过修炼,又晋了一阶,元婴中期圆满,她出关了。 一出来便是承受雷劫,而这一次,宗门正在开展如火如荼的麒麟秘境论道赛,唯有名列前五十者,才有机会进入秘境。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劫传出,苏晴立在历劫空地上,元婴五雷一组,分五三、五五、五七、五九雷劫,五九对应极品元婴。 前三组没有什么份量,只是烧去了她的头发,头发还没衣袍能耐住雷击;第四、五组,衣袍被雷电击破;第六、七组雷劫时,衣袍成了焦炭,只有几缕衣片挂在身上,浑身黑成了焦炭;第八、九组雷劫淬炼元婴。 元婴雷劫是淬炼元婴,也是对修士从皮肤到内脏、神魂的一次洗炼,越到后头威力越大。 苏晴承的是五九雷劫。 大老祖道:“她修的是上古功法。” “是何功法?” “《凤相诀》。” “适合女子修炼。” 雷劫过后,天现异相,空中出现一只青绿色的凤凰脑袋,就是一只脑袋,凤首为相,还是绿色的,这是何意? 结婴异相多是修士未来的前程,意味着能走多远,只是以往不是麒麟、神龙、凤凰、虎、鹏、鹰、蛟、蟒、天狼等 都出现过,人家的异象是一个云霞化成的完整动物,可是这一位只有一只青色的凤首,看不懂啊。 第318章 再入秘境 苏晴承完了雷劫,召出一只大石缸,天降甘霖后收集满石缸跳了进去,拿出宝葫芦收集甘霖,这次降了半个时辰,她收集得更多,新掘的池子有了一尺深的甘霖。 元婴甘霖,似乎比金丹时的灵气浓郁了许多。 苏晴喝了几口,没甚感觉,神魂伤无,元婴伤二分,内脏伤一分,皮肉筋骨皆无,都是轻伤,用时间慢慢修养调理。 她拿出瓶子,取了生发膏,将自己洗净的光头上厚厚地抹了一层,头发快速地生长着,而她在缸里昏昏欲睡,闭着眼睛,依在缸上小睡一觉。 迷迷糊糊之中,她似听到“清婉,清婉……”这无助的轻呼是刘彼的声音,她陡地睁开了双眼。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捧着剧烈跳动的胸口。 天色已近黄昏,竟是睡了好几个时辰。 取了衣袍换上,头发又长至齐肩,总算不是光头了。 收石缸入体内空间,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往自己的小院行去。 皇甫衣袍破了,是被剑划破,脸色阴沉。 “师兄这是怎了?” “金剑峰的弟子,修的是白龙剑诀……”怎么说,长这么大,居然输给了那小子,以前没瞧出来,竟然是个狠角色,这可是决赛第一次,就被对方打败了。 他可不好意思告诉师父。 苏晴道:“师兄是不是对《龙皇剑诀》、《龙威诀》一知半解?” 皇甫道:“我修的是《龙相诀》。” “可上古之中提到,女子修凤殿功法为上,男子修龙殿功法为上,而男修当先修龙威诀,先造威势,更显阳刚,待化神之后,方可习练龙相诀。女子则是相反,先习凤相,再修凤威……” 还有这说法? 不仅他不知道,他敢说大老祖也不知道这事。 苏晴道:“先后修炼的顺序不同,也会影响战力的,师兄若是信我,且将《龙皇剑诀》取来,我与你讲解剑诀如何?” 皇甫难掩羡慕,“我怎忘了师妹有青龙碧玉在侧,龙族功法,没人比她更了晓。” 苏晴懒得解释。 不多时,皇甫换了一身衣袍过来,苏晴指着上头的上古文字,从第一层开始释义,皇甫修到第二层,自认太过深奥难懂,可听苏晴说来,似乎也不难,只是以前的理解有误。 数位精通上古文字的修士释义,总会争执,个个都说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而苏晴所讲反而更中肯。 苏晴解说到第五层上停了下来。 皇甫很不客气地掏了一本《龙威诀》:“我以前修的顺序错了,难怪总觉不对,你给释义这本。” 苏晴捧过书,讲解起这部功法,尽量说得详细些,她往后还想刘彼亦习练此诀,不过碧玉说,刘彼的功法最好在麒麟秘境里挑选。 这一次,她讲了半日才结束。 皇甫时而听到茅塞顿开,时而沉思,这位师妹真厉害,难不成是因为早前是读书人,理解力比寻常人厉害。 “师兄现下可理解了?” “以前只晓二分,现下能晓七分,剩下的需回去琢磨。”皇甫接过她递来的书籍,“你从金龙峰龙殿瞧来的?” “对啊。” “抄了多少功法?” “龙皇剑诀、龙相诀、龙威诀,再有冰龙诀、雷龙诀、风龙诀、金蛟剑诀……”她很是气恼地道:“后来才知道,只有前三种与金蛟剑诀才是人族修炼功法,其他的是龙族功法。” 愤愤地道:“龙皇什么意思?神龙一族自有血脉传承记忆,将龙族功法刻在墙上是何意,迷惑众人,考大家能否分辨出来,哪些是龙族的,哪些是人族的?” “那是神龙秘境,难不成要人家尽给人族作嫁衣裳,每次开启时,不仅有人族,冥族、妖族、魔族、灵族都有修士进去。” 苏晴连连惊讶,“我的个天,还有妖族、魔族,我怎么没看到?” “他们化成人形,焉是你能辩出来的,他们各族的修为讲究又与我们不同,各族都是有自己的通道。” 苏晴道:“朱雀秘境的鸟后岛之门在圣地,神龙秘境的呢?” 皇甫答道:“宗门后山,有一片海,称为金龙海,这海底有连接通道。麒麟秘境在宗门以西的沙漠,不是一处通道,而是同时出现几处。” “俱是如此?” “中洲乃是修仙界的中央疆域,在上古时便是圣地,金龙海不仅有龙皇存在,还有他的后人,连着金龙门一起,拢共是九处。 鸟后岛之门在圣地,但火剑峰、雷剑峰、仙器峰、仙丹峰、丹堂、器堂所在之地便建在朱雀秘境之门的上头。 麒麟秘境的几处通道俱在西边沙漠,那里是土剑峰地盘,有金剑峰、戒律堂、冰剑峰派、掌门院派弟子看守。金剑峰分峰之所在连通金麒麟城、九号伯虎城,土剑峰连通三号火麒麟城、十八号火麒麟城,戒律堂连通的是二十八号、二十九号水麒麟城,冰剑峰分峰连通三十二号冰麒麟城。 这亦是有七处入口啊。 苏晴道:“这第一是哪儿?” “金麒麟城啊。” 苏晴道:“估计已被采光资源?” 皇甫笑得不好意思。 又不他采的,是每届第一名都去的最好的地方,且超级之地只能进一人。 “金剑峰的胜了好,九号伯虎城还富庶些。” “他是冲着金麒麟殿的功法去的吧?” “极有可能。” 苏晴道:“你接下还参加论道会否?” “绝赛第一场输了,接下来就得打十一场,那小子则只需打六场。” “若是十一场都赢了会如何?” “若真是如此,我就与未碰面的对手打,若都赢了,我与他得再打两场,早前那一场算是他胜,采用三局两胜制。” 苏晴道:“金麒麒城是独一无二,没编号?” “金麒麟是天地间第一只麒麟,诞育出伯虎、麒麟,听说虎、豹、狮子俱是他的血脉,只是后来血脉之力越来越淡薄。” “师兄得第一吧。” “我得第一,就不能带你进九号伯虎城,金麒麟城只能进一人,但九号伯虎城是两个名额。” 苏晴眯了眯眼,“麒麟一族也有体内空间?” “这是自然,不然何来的麒麟城。” 苏晴低声道:“师兄,我有空间灵根哦,虽然是下品等阶,可……呵呵,我能看到隐藏空间,知道神龙境时,我进去出来后,金龙峰从第一掉到第三,我进了峰中空间世界——九龙天宫。” 第319章 再入秘境2 皇甫倏的一下跳了起来。 他居然以为是因她种了药材变富了。 “你得了许多资源?” “也不算多吧,就是采到一些甚好的草药,疗伤果、清毒果、延寿果、寿桃、福豆罢了……” 皇甫提高了嗓门,“你……你是因为得到更多,所以种了一峰的药草、灵果。” “这算是回报,回报好吧,我不是送你极品疗伤果、极品清毒果了,你怎不提这事呢?你看我多厚道。” “厚道个屁,我从来不知道金龙峰还有隐藏空间世界,九龙天宫、九龙天宫……” 苏晴洋洋自得,“没奈何,谁让我有空间灵根呢,虽然品级低了些,偏能看到隐藏空间,不好不坏,适合去秘境寻宝啊!你当秘境排行榜是假的,明明是你们没发现空间……” 师兄妹二人说话,五个大乘老怪一字不漏全听到了,不仅听她解说功法,这会子听说她有空间灵根,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皇甫道:“万年难出的混沌灵根,上古才会有的空间灵根不是比我的更难得?” “我不是还有火木灵根么?” 能看到隐藏空间的本事,他还真学不来,人家有空间灵根啊,他好嫉妒,以前因为坑了小姑娘,他险些落下心结,结果人家得了大好处。 皇甫不甘心,“九龙天宫世界是怎样的?” “九大龙宫啊,我先进的是龙皇宫,你说坑不坑,满宫殿的宝贝,居然只能取一样,取多了,就会被空间禁制赶出来。” “你挑了什么?” 苏晴道:“仙衣啊,有一件好漂亮的仙衣,真是太美了,我肯定选仙衣,我小时候缺衣少食,衣食乃是大事。” 为了取信他,她从储物镯里取出一身衣裙,翠绿色的,上头的质地不凡,“美吧,我一眼就相中了,这辈子就没看过这么好看的。” 这真是够了,进了龙皇宫,旁的不挑,就选了这么个玩意儿,还以为自己有眼光。 “有龙皇宫、雷龙宫、风龙宫、冰龙宫,之后便是五行龙之龙宫,各宫各有禁制,龙皇宫都能进去,挑完一件东西就出来,我进了青龙宫,雷龙宫进不去,非得雷灵根修士才能入。青龙宫里我挑了丹术。” 丹术明明是龙皇宫偏殿里得来的。 青龙宫里,她得的是医术传承。 她拿了一卷玉简出来,挥了挥,“就是这样,上古炼丹术,我很有眼光的。” “我再入火龙宫,呵呵,原来这上古火龙精通炼器术,我便得了一卷上古炼器术的玉简。喏,便是这个……” 话是真真假假,她说得很是开心。 “那地儿还多亏你们没发现,要被你们发现了,就和那峰一样,变秃了,啧啧,资源丰富,草木等级颇高,一看就是自古以来,从无人族修士进去过。” 皇甫郁闷得要死,他以为自己赚了,原来闷头发大财的另有其人。 “快给好处,将你得的好东西,分师兄几样。” “你要丹术还是器术?” 他根本就不会啊? “功法不是在龙殿,你得了呀?” “那些什么疗伤果、清毒果、延寿果的给我几枚……” 苏晴轻哼一声,“就这果子啊,极品的没有,上品的有,那里头杂草杂树太多,影响了灵果花木的品质。” 她取了四只盒子出来,“各二枚,我够大方了吧,再附赠你一枚中品悟道果。” 皇甫正要收,眨眼之间,桌上的东西不见了,但见空中出现五个人。 二老祖揪住三老祖,“快给我交出来,我徒弟的东西你也敢抢。” 苏晴看着几人,又看皇甫,调头就跑,一溜烟进了屋,她忘了有大乘老怪,他们的话一定全听去了,失策啊,大失策,吓死人了。 当即抛了个阵盘,躲在屋里不出来。 大老祖、二老祖硬是把四只盒子给抢了过来。 三老祖笑得像个人贩子,“清婉师侄,你出来吧。” “不出来,出来你们就抢我的资源。” “小小孩子,怎么能欺瞒长辈呢。” “我那时候还不是剑皇宗的后辈。”她再抛了一个法阵,遮掩气息,进入空间,这是体内修出的空间,比空间法宝更好,当即决定炼一个储物宝盒,到时候他们问起来,就说这盒子藏在丹田里,她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一个月后,宝盒成,里头有六个格子,有的放药草,有的放灵石,有的放符录,甚是妥贴,归整好后,她将宝盒认主放到丹田温养。 外头已经过了三个月,五个大乘见她躲进来,还防着他们,许是怕他们抢夺宝贝,拿她无法,只得退去。 皇甫照着苏晴解说的功法修炼,《龙皇剑诀》才三个月就晋了三层,从第二层一下到了第五层,《龙威诀》顺利修到第三层,战斗实力大进。 苏晴出了阵盘,等着有人来质问,好拿宝盒充数,结果老祖们对她出来毫不关心。 太意外了? 不应该缠着她交出资源来的?全没影了。 苏晴一脸疑惑。 皇甫已经打了十一层,为了师妹他必须争第一,呵呵,那小子得与他加赛了,他现在呕得不行。 “师妹在瞧什么?” “大师父、二师父没盘问我?” “不是你说,那时候你还不是剑皇宗弟子,不属宗门资源,弟子历练,交七成资源即可。说是交七成,不少弟子交三成的有,师父相信你。” 苏晴准备了一场,人家不问了,有些失落。 “我要不要去打擂呢?现在打……” 皇甫道:“你打?五位老祖早为你争取了名额,现在各峰首座、掌门全知道你有空间灵根,能看到金龙峰隐藏的空间世界九龙天宫,他们一致认同让你进麒麟秘境。” “要将名下的所有秘境的小世界走一遍?” “不,师父说了,我们进去后,看谁不顺眼,就与谁交换麒麟城,当然是找排行榜靠前的换,换了之后,我们带你进入对方小世界。” 第320章 空间灵根 苏晴讶异地微张着嘴巴,这次变聪明了,要打动人家的小世界,“采完是不对的。” “都说是对头的,把灵植、仙植全抢了都成,这次一定要多弄一些资源回来。” 苏晴道:“剑皇宗有多少人?” “不多,还不到一万万人,养活这么多人不容易。” 不是她听错了,不到一万万人,那是九千万人,我的天,这比大周的人口还多,“这不到一万万人全有灵根?” “哪能呢,一百二十万人有灵根,这是剑皇宗所辖人口数量,包括三等门派、大小世家。” “人真多。” “养活这么多人很不容易,有功的门派得赏、大小世家得看顾,资源很重要……” 苏晴问:“大师父、二师父他们生出体内空间没有,那……那可是空间果……” “有了,大师父、二师父都是六亩,另三位老祖是二亩大小,听说再服空间丹,就能晋级。”皇甫打量着苏晴,“你一早就寻到空间果了,给那只鸟吃的便是,你的空间世界多大?” 他们一早就知道了。 她一说空间灵根,人家更知道了。 苏晴无语。 皇甫似笑非笑,“早该想到了,你有空间灵根,怎会发现不了空间果,这可是根据你灵根而生,果然是上苍厚爱,居然能赐你空间灵根,与你一比,我倒不算什么了。” 反正这师妹很妖孽,学什么一学就会,还蹭蹭技艺上涨。 苏晴道:“我……我去藏书阁看书,我得学阵术……” 皇甫看着她的背影,一听说要紧事,不是她爱听的,立马开溜,上回老祖们想讨几枚果子,吓得连法阵盘都拿出来了,不就是果子,麒麟秘境要开了,很快又有了,那些从未被人发现的隐藏空间啊。 皇甫仰天闷笑。 苏晴到了藏书阁,弟子们惊声道:“赵师叔来了!” 几年前来过一次。 “赵仙子今儿要看阵术书籍。” “正是正是,有劳长老。” 她坐到阅书室,不到一寸香,两个弟子抬了一大箱子书籍,即便是下品,她亦一本本翻看,下品里头的阵术师心得、阵术入门还是颇有意思的,等到中品时,她领悟的更多,对阵术解析往往很有新意。 阵术书理解慢,以往看快,但这次中品书籍用了七天才看完,她还得做手札笔记,再到上品时时间更慢了,用了半个月,好在数量少,她的笔记已经写了三本。 极品有三本阵术书籍,清一色全是上古文字,一本《上古阵术》、《上古阵谱》、《上古阵术解析》三本书得得对照起来,寻到《九转乾坤阵》,再翻到阵图那一页,再对照解析那一章,整解析有六成的内容都在讲此阵,其他的是一种阵法一段话进行解析,可见上古残卷中推崇九转乾坤阵,绝对有原因。 她看了看阵图,这里绘出了几处,要对照起来,绝对看不通,她将《上古阵谱》合上,只看文字叙述与解析,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忆阵图,描绘再描绘,勾勒再勾勒。 旁边一直有一个弟子守着。 她道:“其他的书收回去,告诉长老,《上古阵谱》上的《九转乾坤阵》错了七处,谁要学根本学不会,《上古阵术》及《上古阵术解析》我得再看看。” 弟子应了一声,将书整理收回箱子,对照了一遍,一本不差,将书放回原处。 藏书阁长老将这事禀了上去。 错的,极品阵术书籍竟然错了七处,她是如何看出来的,是推算,如果真是,不是太逆天了。 因她在研究阵术,旁人不敢打扰,而她一研究便是三个月,每每累了时,便活动活动筋骨。 两本书,她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当她再一次起来,皇甫寻了过来,“师妹,快准备准备,我们得去西方沙漠了。” “现在?” “明天辰正出发,那边的弟子传话,昨日秘境开启了,你按时到内门习剑广场集中,我们乘宗门灵舟过去,记得换上内门弟子袍服。” “知道了……” 苏晴一把拽住要走的皇甫,“师兄,你陪我去买傀儡吧,我需要傀儡打理灵植,这次你寻到空间果,我帮你炼空间丹。” 宗门长辈知道的是,空间果神兽可以直接吃,但人必须吃空间丹。 他笑了一下,“走吧。” 苏晴取了两本书,走到长老柜台前,长老递过一张图:“赵仙子,这图哪些错了。” 他恭敬地提过笔。 苏晴握着笔勾点起来,圈了七处地方,“两处的阵眼不存在,这五处方位错了,往我画的地方移,这样就对了。” 长老接过,看着阵图,他会些阵术,这样看着似乎是比以前好一些,但亦不知到底对不对,“我会禀与五老祖,请他核查。” 来这里后,整日修炼、修炼,也未曾出去过,但这次苏晴想好好的玩一回。 * 剑皇城很热闹,全城分城主府、内城、外城,城主府居于正中央,内环为内城,外环则为外城,剑皇城有居民三百万人,修士就占了六十万,多是大小家族的弟子,剑皇城的外门弟子多是从大小家族收来的,而杂役弟子多来自凡俗界。 皇甫陪着,有女修不停地对着他尖叫,他多情地眨着眼睛。 果然是祸水,出门了还会引诱女修。 “皇甫公子,我是碧烟阁弟子,名唤翠云。这位仙子是……” “我师妹,她要买傀儡打理灵植,我陪她过来。” 师妹…… 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仙丹师、仙器师,还是符师、阵师,居然什么都会,长得又好看,就是性子极单纯,被五祖看得严,等闲不许出门,怕她被人哄骗了去。 “她就是那个从下界被哄来的傻子?”有一个美貌女修打量着苏晴。 皇甫微蹙眉头,“我师妹是心性单纯,你聪明,你炼几枚仙丹给我瞧瞧。” 美貌女修挑恤地看着苏晴,“买傀儡啊,有啊,我们家族就是专炼傀儡的,金的、银的,真人抽魂炼制的都有,听说仙子还会琴艺,我们斗琴如何?” 苏晴面露讶色。 翠云仙子道:“林音音,你别太过分,你是天音门弟子,修的就是音攻术,却约她斗琴。” 原来这女子叫林音音。 第321章 玉帖片 林音音道:“应不应约,这个容易,我弹一曲,只要你能听完,就算你赢?” “不是斗琴,不需要听我的琴音。” “下界女修,就算琴艺非凡,焉能与天音阁相比。” 林音音道:“你若赢了,你只要不超过五只傀儡,全算我白送你的,如何?极品、上品俱由你挑。” 这个好!不花灵石啊。 “好,请林仙子赐教!”苏晴抱拳一揖。 林音音召出古琴,当街而弹,苏晴听了一会儿,这就是音攻之术,开启神识,用了专门的功法,能攻击神识和灵魂,可她是修过九锻神魂诀,且修到了第九层,算是修成圆满。 琴曲过一半,所有人避开林音音的对面,唯有苏晴还立在那儿,她像个没事人,林音音心下一沉:不可能,她的神魂怎会不怕音攻术? 难不成是她的琴技失效了? 她强大了强度,用上九成的法力,见苏晴还是没动静,最后又用上了十成,用力一弹。苏晴听到林音音的琴在痛呼:“好痛,好痛,我承不住了,我要裂了,要裂了,别弹了……” 这是一个的少女,叫得绝望而可怜,她传音那声音:“断弦!” “当——”的一声,琴弦已断,林音音噗哧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少女声音道:“终于好了,我不痛了,我不会死。仙子能听到我的声音?” “是,我能听到,你是一柄很优秀的琴。” 可她没遇到好主人,动不动就与人斗琴,完全不顾她承不承得住,难怪她听不出自己带了愤怒、悲伤。 苏晴不惧音攻术! 苏晴道:“姑娘弹完了,该听听我的琴音,请赐教。” 一时忘了是修仙界,她召出琴台,抚琴而奏,琴音灵动、悠长,似温婉的春水,是和暖的阳光,很美,没有用上任何法术,就是因琴音之美而弹。 此刻,附近的高楼上,一间房里有三位修士,望着外头的画面,一个美貌女修道:“此女琴艺不凡,虽用的是寻常的琴,却能弹出天籁之音,是修炼音攻之术的好苗子。” 就琴韵、胸怀、情感,琴曲上,林音音已经输了。 苏晴弹完一曲。 林音音脸苍白得厉害。 对方不会音攻术,可她却输给这样无欲无求,只志在山水逍遥的曲调。 苏晴收了琴台与琴,“仙子的琴艺虽高,但却少了灵气、情感,只为武器,就算是武器也该有自己的情感。你往后少找人斗琴,这张琴的琴音带了悲愤、哀伤,她为主人不怜惜而伤心……” 林音音忍俊不住,“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话,琴还会伤心,这只量一张中品灵琴,不是仙琴还没有器灵。” “可一张琴自诞生之日起,就有了自己的意识、情感,你既做了它的主人,就当像敬重朋友一样敬她,像爱惜孩子一样爱她,而不是肆意妄为,既然琴有灵,养出器灵便是早晚之事。” 林音音哈哈大笑,“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早闻赵仙子除了学习、修炼,对人情事故一窍不通,原来是真的。” 苏晴怒道:“收回刚才的话。” “怎么被戳中痛处了?” “真正的傻子是你?你不能分辩琴音,却在说别人不是,你刚才那一曲,已被反噬了,心脉已伤,现在心头刺痛,你咽喉还有热泉冲闯,你想吐血,却一压再压,强行将血咽了回去……” 她说的全是真的。 她是木灵体,学过青龙宫医术,知道林音音内伤不轻。 苏晴将手伸出来,“你是琴的主人,却感觉不到器灵存在,这真是她最大的悲哀,若是你再不爱惜,玲珑就会化为魔琴。将琴给我,我证明给你看,器灵就在琴中,只待修炼就能化出器灵。” 林音音递过自己的琴。 苏晴当即与器灵沟通。 少女很害怕。 苏晴道:“别怕,我会帮你,只要你现出身形,哪怕是虚影,她就会相信,你能晋级,以后必会用性命来爱惜你。“ 少女应了。 苏晴道:“打入三枚指尖血。” 林音音照做了。 苏晴将琴抛入空中,召出本命真火,飞快地挽诀,片刻后召回了真火,整个过程很快,琴浮在空中,上头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虚影。 “天地万物皆有灵,无论是法器、灵器在诞生之时都有灵性,主人爱惜,成为他们的知己,他们就能随着主人的晋级而晋级,你若视她为一生的同伴,你飞升成仙时,她亦能晋级为仙琴,看到了吧,这就是器灵,她本早该化形,却因你的虐待、任性,过度操练,与人斗琴,至今不能化形而出。 看到她眼里的悲伤、失望与痛楚,若你契约的灵器不能与你心意相通,你就算习一千年、一万年的琴艺,也难大成。 一曲天籁,需要琴师与琴的绝妙配合,琴师与琴是挚友、知己,就算爱侣背叛,她也不会背叛你,你不应该敬重她、珍惜她?” 远处的人看到这儿。 “这是幻术?” “不是,那确实是琴的器灵,只是她用了神通将其召唤了出来。” “那之前,她说的话就是真的。” 苏晴道:“玲珑回到真身,如果你的主人再不懂珍惜你,你另择明主。” 器灵另择明主,若已结契,那是为杀主的。 林音音现在看到了器灵,相信苏晴的话,也知道这张琴能晋级。 苏晴问道:“你说我能从你家挑五只傀儡,此话还作数。” “作……作数。” 宝琴能晋入仙琴啊,林音音收回在了琴,抱在怀里。 苏晴道:“你以后练习时,用其他琴,你用得太过频繁会伤她神识,不易她晋级。再有,玲珑不喜欢你用的琴弦,你得用雪蚕丝琴弦,还有上头的宝石不好,你改换成她以前的玉贴片……” 林音音看着怀里的琴,“她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我自小不得人喜欢,但猫儿狗儿们都喜欢我,连凳子都喜欢我。” 林音音道:“她为什么要玉贴片,明明现在的宝石更好看。” 第322章 傀儡铺 “那玉贴片不是寻常之物,是数千年前一位大琴师寻来的玲珑玉,能提升琴的音质。雪蚕丝原就是玲珑早前的琴弦,为什么选用雪蚕丝,是为了配上玲珑的音质纯净,琴名玲珑,音玲珑婉转,干净如雪,就像玉玲珑一般干净、悦耳。 你任意改换,有失本来样子,如果有一个人非要让你照着别人的喜爱去打扮,你亦不高兴,做灵器主人,需得敬重同伴,御敌之时才会有强大的实力。 你回家之后先疗伤,再将玲珑改成最初的样子,用元婴炼化后,你会收获到一张完全不同的玲珑,亦能听见她的声音。从今往后,你将她置放丹田温养,她会成你生命里的一部分。” 林音音听到这儿,抱拳道:“谢……谢谢……”很是敬佩的道:“我带你去我家傀儡铺,极品、上品的随你挑,我们家有抽魂炼制的人傀儡,是从北域弄来的傀儡。” 苏晴道:“这不是人命吗?” “是北域傀儡门买来的,赵仙子不知道,通常这种,都是客人先预订,我们才从北域进货,你若不喜欢,可以挑木傀儡、铁傀儡,这是我们家傀儡师炼制的,用的材料是木和铁,也有镀金银的。” 刚才不是要斗法,现在林音音就与苏晴熟络得像朋友,还与人介绍起来。 待她们进来时,管事迎了过来,唤了声“大小姐。” “这是剑皇宗的赵仙子,来买傀儡的,你记我账上。” 苏晴道:“我要打理灵植的傀儡。”她问林音音道:“哪种不惧水?” “金银的更好些,有极品、有上品,有十二岁真人大小的,亦有成人大小的,不会说话,有的只会浇水打理,有的会采摘,极品是什么都会,更适合打理灵植。” 苏晴在心下计算了一下,“三个极品,两个上品,要十二岁真人大小的。” 极品俱是黄色傀儡,上品是银质傀儡,五个都是半大的少女模样。 管事的心在滴血,大小姐一下子送出去,这得多少灵石啊? 苏晴看着傀儡还穿着衣服,极品的更为灵活,用的是灵石为能量,极品大概一年用一块上品灵石,上品五年用一块灵石,不是天天能动的,通常是每天有一个时辰会活动,可以设置时辰。 管事附送了一本《傀儡使用说明》的书籍给苏晴。 苏晴翻了一遍,如何使用了然于胸,将五只傀儡收入储物镯,取了一只瓷瓶出来:“下品驻颜仙丹,送你了。” 林音音惊道:“谢了,下次再买傀儡,我让管事给你优惠,最低价。” “好。” 一枚下品仙丹啊,她不是亏得太多,最多亏了一只上品傀儡出去。 皇甫跟上苏晴的步伐,师兄妹二人迈入大门。 苏晴道:“门仙子好!门公子好!” 两扇门第一次遇到有弟子打招呼。 右门当即大叫起来:“她听见我们议论了?” “废话,她都能听懂琴说话,能听我们说话有何奇怪。” “她怎么做到的。” 苏晴正走着,突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一边的石墩上的小麒麟,“你在感叹什么?” “赵仙子,你能带我去麒麟境么?” “为什么?你虽有灵,可你是石麒麟。” “麒麟境有机缘,若我得了机缘,就能从石麒麟化成真的,我在这里立了五万年。” “你在这儿五万年,这么久,那你知道的是不少啊?” “知道很多事,大门外那两只三丈高的石麒麟更久,那是上古石麒麟,我听他们议论,说麒麟秘境又要开了,可机缘一错再错,他们现在好了,能元神出窍,已经前往沙漠,只待机会便与宗门弟子一起进秘境。” 皇甫看她停下脚步与一只石麒麟说话,这感觉很奇怪,就像遇到了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师兄,石麒麟说他想去麒麟秘境寻机缘,要不……我们带上他吧。” 皇甫哭笑不得,“你别说笑了。” 苏晴道:“大门外那两只,很快就要飞升了,但他不会,他若得了机缘,便能做护宗神兽,就带上吧,寻到了,是他的机缘到了,寻不到也没什么遗憾。” 皇甫看着周围,“大门外的当真要飞升了?” “不出三十年。” 元神都跑出去了,一旦进去,肯定能寻到机缘。 皇甫道:“你说我把路边石柱上的麒麟给搬走,别人……” 苏晴瞪了一眼,直接将石麒麟收到储物镯里,“婆婆妈妈,收了就收了。” 这样也行。 皇甫指着另一只道:“这只我带上!” 他收走之后,发现没人注意,走近苏晴道:“石麒麟寻什么机缘?” “麒麟秘境的机缘,里头有麒麟族的精魂,只要神魂合一即可重生,这对石麒麟及大门外有殒落麒麟的元神。当天地间有人雕刻出他们生前的模样,他们就会归附其间,而他们留下的空间世界藏有他们各自的精元,进入秘境,他们就能寻到。门口那一对,元神强大,已经出窍离开,待寻到精魂,就能重生飞升。这一对,修为略低,需得我们带进去,帮他们找到精魂……” 还能这么玩的? 皇甫将信将疑,但想着就是一对石麒麟,带上就带上吧,师妹都带了一只。 “我这只是什么?” “火麒麟。” “你那只是水麒麟?” “不,是雪麒麟,一只雪白的麒麟。” 天啊,雪白的麒麟,听起来很漂亮。 两人一路说着话儿,回了圣地。 苏晴开始整理丹药、法宝、符录等,还有些继续留在空间,丹田的宝盒再度被清空,只留了一套备用资源,储物袋存了一份备用资源,储物袋里只有一只石麒麟。 五只傀儡给两只极品各加了两枚极品灵石,一开始动,两傀儡便开始打理药田、果园、花园,将浓密的地方移出一些药苗种到边沿地带,再将花园里灵花移植开来。 她用了两个时辰,给傀儡们建了一间石屋,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的房间,每至沉睡时,他们是静立不动的。 她想吃灵兽肉、灵鸡、灵鱼,问了去灵膳房的路,到了那儿,道:“我要吃一份美味的灵兽肉,一只药膳灵鸡,再来一条灵鱼。” 第323章 净灵水 “赵仙子且等着,一会儿就做好。” “你们这里有灵鸡、灵鱼、灵兔否?” “有,还有活的。” “我能挑几只不?准备带到秘境和沙漠里吃。” 管事地道:“仙子要活的,还是去饲养山挑,小老儿带仙子过去。” 苏晴笑道:“多谢管事。”当即道:“你老早年中过毒?” 两人结伴而行,一路上闲聊起来。 管事当年被选中做内门弟子,没想却被族兄算计,中了妖毒,虽是毒气损了,但灵根降级,硬是从上品灵根变成了下品灵根,能有金丹修为,全是凭着自身修炼。 他没说那位族兄是谁,但想来此人现在的地位不低。 碧玉传音道:“此人的运气上佳,除了你之外,我没瞧过运气好的人,是金土双灵根,与你舅舅的灵根一样,你可与他交好。” 苏晴道:“灵根降级,疗伤丹也治不了,除非……” 管事眼睛一亮,抱拳道:“赵仙子但讲无妨。” “上古传说中,有一种净灵水,可以提升灵根品质,如果你能寻到,不仅能恢复资质天赋,还能有所提升。” 管事难掩喜色,“不知这净灵水是什么样的?” 苏晴等着碧玉解惑,听罢之后,很是淡然地道:“此物是上古异水,是水亦像露,夜里能看出五色,白日与寻常的水、露珠没有二样。” 管事心下一惊,当即掏出一只瓶子,“仙子给瞧瞧,可是此物,我曾夜里观察,这确实是五色的,但到白日又很正常。” 碧玉连连大呼:“这种事也能被你遇到,清婉你这运气真是逆天了。” 苏晴道:“此物哪来的?” 管事道:“仙子喜欢,老儿这里还有一些,送你一大瓶便是。” “喜欢极了,正是此物。” 管事又取了一大瓶出来。 苏晴收了人的礼物,碧玉道:“将净血丹送一枚给他,就那枚最低的下品即可。” 她取了一枚丹药出来,照着碧玉的吩咐道:“这是晋灵根丹。”左右瞧了瞧,“是晋级灵根的意思,千万别传出去,我只炼了两枚,委实材料难寻,还有一枚是要留给至亲。你闭关修复灵根之时,先服此丹炼化药效,再服净灵水,你看着饮水,你老必有后福。” 管事赶紧收了,越发感动,他那水是偶然得来,没想那山洞的泉潭竟是净灵水,那一宝瓶能装三桶水,倒是足够仙子使用。 苏晴与管事说话间到了灵畜山,灵兽不杀,灵畜为食,这便是灵畜与灵兽的方便,灵畜有家畜之意。 山上的管事见是大老祖、二老祖共同收的弟子,很是殷勤,将她领进去,挑了六只灵鸡,三只灵兔,再有十几条灵鱼,又给挑了三只灵猪。 苏晴付灵石,管事道:“赵仙子,我们这里不收灵石,那个丹药?化神丹能否给一枚、二枚?” 这位可是元婴修为。 苏晴取了丹药瓶,倒了一枚,“上品化神丹。” “赵仙子若有地儿养,可以再挑几只,哦,我有法宝鸡圈、兔圈、猪圈,你可以养在里头,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灵膳房管事道:“李长老送仙子,你只管收下。” “有地儿养的,你再给挑几只,到时候多生几只。” 灵畜山管事附赠了一套关于如何养灵畜的书籍,还给了几包草种、菜种,这些都有稀微的灵力,是为了伺养这些的。说这些东西,喂低阶灵兽丹也能长大。 苏晴想到自己将灵兽丹给宗门的事,她现在手里还有一些,剩得不多,是想给人来着,那些药渣埋地里,罢了,罢了,灵兽丹炼起来快,一个时辰就能炼一炉,份数多些,几百枚都有了。 苏晴一一收下了,所有的灵畜各入畜圈。 她回到灵膳房时,灵厨已经做好,装到食盒里,她提着食盒回了院子,用罢了饭,只觉心满意足,进了空间,圈了一块儿地,撒下草种、菜种,用春水化寸术浇了加有青龙泉,很快发芽、破土,连浇了两遍,草与菜长势更好。 她再在另一块地方种了同样的草与菜种上,待生出苗时,将早前那块地布了一个九转乾坤阵圈了起来,地上有灵果树,地下是灵畜,且还有几只灵畜圈,甚好,甚好。 配齐十几份灵兽丹的药材,当即炼了一炉丹药,品质太高,想炼低阶,出来亦是高阶,将一枚碾碎,与药渣一起拌匀倒入四处食槽里,灵兔、灵猪竞相争食,灵鸡啄食得欢。 将灵鱼放出新掘的泉水池里,金玉已给开了泉眼,用甘霖养鱼,这也没谁了,她捏碎一枚丹药,引得十几条鱼竞相争食。 苏晴道:“碧玉,你喜欢小动物不?” “不喜,讨厌。” 她如何说下去,还想让碧玉照看小动物。 “想找饲养员,找金玉,他能改傀儡,能将那上品傀儡改成灵畜饲养员。” 金玉正在凤泉里养神。 苏晴道:“金玉帮帮忙呗。” “成,我给你改。” 苏晴笑着谢过。 一个时辰后,金玉道:“净灵水给我一些。” 苏晴愣了一下。 “我得出去一趟,我能寻到那处净灵水潭,我将其收进空间。” 苏晴给了一只小瓶。 金玉饮几口,“果然是净灵水,虽是中品,很是难得,我去了。” 他出了空间,外头已是深夜,很快寻到那处水潭,问他为何寻到的,凤族只有凤族的神通手段,金玉将净灵水水潭收入自己的体内空间,当即飞回来,进了苏晴的空间。 待苏晴又炼了两炉灵兽丹后,曾经的甘霖泉变成了净灵水潭,而她新掘的泉潭水位升到了七分。 碧玉道:“你天赋神通真厉害,照着一个中品净灵潭,就能在自己空间造出一个上品的。” “远古神兽,各有各的天赋神通。” 苏晴想着金玉把净灵潭给收了,到底没说什么。 饲养灵畜的傀儡改好了,能每日割草、取菜,还学会用灵兽丹喂食灵畜与灵鱼。 苏晴沐浴更衣,换上宗门袍服。 待她整理好,外头已有皇甫在唤“师妹,时辰到了,我们要去广场集合。” “就来。” 苏晴出来时,没见到两位师父,抱拳一揖,“大师父、二师父,我和皇甫师兄去历练了,你们不要太想我。” 第324章 塞人 二人到广场时,历练的五十个弟子已经到了。 “不是只七处,最多一处六人……” “每届皆如此,各凭机缘,有时候界门禁制松动,还能进去几人。上一次有五十人,后面都进去了。” 皇甫道:“沙漠那边会有弟子进入,属于候补者。” 领队的是掌门座下的两个弟子,连着苏晴、皇甫拢共是五十一,女弟子只得寥寥八个人,可见女修不易,能拥有实力的更少。 “怎么临时塞了一个进来?” 一个女弟子嘀咕着,他们进入五十强,可是准备好几年,打擂台从初赛、复赛、决赛,便是她都打了三十多场,可这位没露面就进来了。 另一个女弟子扯了一下,示意她别说话。 一个男弟子大声道:“赵师叔历练麒麟境,是掌门与老祖们都同意的。” 他是金剑峰弟子,师父可是与他说了,这位赵师父是空间灵根,能看到隐藏的空间,神龙秘境的金龙峰藏了一座九龙天宫,里头资源无双,还让他到了里头,先看排行榜,再与人交换,必须得换一个比自家城资源丰富的地儿,请赵清婉出手,带他们进入神兽空间福地,主要是弄福地的资源,外头的不动也罢。 再,自家城里的事,将麒麒殿给阵盘给罩了,不许进去,旁人要将城里的草药拔光,由着他们拔。 空间灵根,能带他们进入藏起的空间福地,正因为这样,五位老祖老会提议,掌柜更是举四肢赞同。 五十人里头,只有十二个是从外门拼出来的,心里不痛快。 内门上下,对苏晴进来全没意见,他们都知道上头这样安排的原因。 皇甫对金剑峰弟子道:“你去金麒麟城,我去伯虎城,就这样说定了。” 金剑峰弟子道:“这是自己说的,不过进去后,你换到了城,把赵师叔借我。” 苏晴看了看,“没危险吧,我总觉得很可怕的样子。” 雷剑峰弟子道:“在这天下,还没哪个门派敢公然与我剑皇宗为敌,这是不想活了。” 这可是此次历练寻宝的关键,得靠她进入空间福地,只要一想到福地的奇异资源,他们就觉得兴奋,为了这一日,师父们特意准备了很多工具,就怕带少了,全往多里带。 苏晴轻咳一声,“那个……你们进入福地,采灵果、异草可以,好歹给留点种,各福地还有殒落麒麟留下的余威,宫殿之中只容取一件宝物,切莫多取,回头触了禁制送出来,可就再进不去了。” 外门弟子一个没听懂,看内门弟子好像个个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什么福地,什么宫殿宝物? 有师父的就是不一样,定是将那里头的规则全给讲了一遍。 掌门弟子大声道:“进入那边后,都有各队的队长,你们听队长指派,莫要分辩,队长的话不会错。” 近天明时分,灵舟出了剑皇城一带,苏晴俯视着大地,只觉天地好广阔,仅一个中洲都比大周一界大了二十倍不止,一个剑皇城地盘就是十二个大周的疆域。 苏晴正沉思着,头顶一凉,似有什么滴到头顶,她抬头望天:感谢上苍,让我的一生有了这么多故事,谢谢! 她似看到一个老者的笑脸,慈祥而温和。 苏晴道:“看到了吗,我看到一个老伯伯化成白云的脸,好慈祥的老伯伯。” 哪有? 众人四下看都没有。 苏晴道:“天啦,这里居然有三处秘境。” 连有几人聚了过来,“哪里,哪里?” “你们看不到,明明就是秘境啊,我看到虚影了,河底有一处,那边山顶一处,还有那个小山村的坟山也有一处,莫不是哪个家族的历练秘境。”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 苏晴挠着头,她以前寻秘境是能凭着灵气波动而寻,这一回竟真的能看到了。 碧玉、金玉不作声。 苏晴暗道: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我休息一会儿。” 苏晴要走,皇甫拉着她,“那是金剑峰所辖地,一会儿到了雷剑峰地盘,你再给瞧瞧。” “他们自己的秘境,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你刚才说的三处,我们就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留着后人做资源,甚是不错。” 可他人不甘心啊,前去历练还不成,他们看着什么也没有。 苏晴要回去休息,她打了个哈欠,进了一间小憩室,倒头就睡,梦里看到那个白云脸的老伯伯,“你有空间灵根,等级太低,老朽用了极品净灵水,空间灵根晋入中品了。” 她是骗人的! 老者笑微微地道:“孩子,早日飞升吧,你尽量替那对石麒麟寻到精元,也不枉老朽为你晋级灵根。” 苏晴要说什么,只看到他消失的背影。 她连连传音:碧玉、金玉,我有空间灵根了,我有空间灵根…… “你不是一直就有空间灵根,以前品级太低,现在变中品了。” 一直……就有…… 她不是骗人,而是真的就有。 碧玉淡淡地道:“要不是你有空间灵根,你以为自己怎么能发现那些进入空间的灵气流动线路,你早前是看不到隐藏空间,但你能感觉到,也能找到,这是下品空间灵根的天赋。现在你能看到了,是真的进入中品空间灵根。” “中品很不错,比天灵根都强,这算是寻宝灵根了。” 真的有,她一直都有,她骗人的话其实是真的。 苏晴还觉得自己是做梦,原来真有老伯伯送了极品净灵水,还让她的灵根品质更好了。 她继续睡觉,这一次没再做梦。 迷迷糊糊间,就听皇甫唤着:“师妹,到地方了,快起来!” 苏晴坐起身,因她不与其他女修说话,旁人都觉得她很孤僻。 苍茫的大沙漠,金灿灿一片,看不到边际,只在沙漠深处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绿洲,那绿洲中央有人,绿洲周围设有结界,三十亩大小的地盘内,是一座园林式的建筑。 金剑峰弟子道:“第一处,金麒麟城,异灵根进入。”他跳下灵舟,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到了园中,便见花园里有一道界门闪烁,他伸试了一下,“不行,皇甫师叔,得你来,非混沌灵根不能入。” 第324章 遍地是宝 皇甫很气恼,“让我去,明明都说了换地儿的,现在让我去,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进不去,你多等几天,自然就能开启了。” “师叔要不先进去,你可以先与人交换城,我们保证带赵师叔进去,待一进去,你就与我们传讯,我们立马带赵师叔过去,可好?” 皇甫眯了眯眼,“没哄我?” “怎敢。” “你们要敢不带我师妹进去,坏我机缘,我非揍死你们不可,这可是你们让我去金麒麟城的,你们快点进去与我集合,不许把我师妹弄丢了。其他两派的人都想抢人呢……” 苏晴紧张地道:“这么快他们就知道了,不会吧?” “抢你去炼丹,师叔想多了。” 苏晴有空间灵根的秘密,只有剑皇宗上层知道,上头说了不得传出去。 皇甫跳下了灵舟,在众人的注目下,一试就进去了。 有人道:“混沌灵根就是好,什么好事都优先。” “羡慕也不用。” 灵舟移动。 金剑峰弟子、雷剑峰弟子与掌门弟子聚在一起商量,最后决定由一位金剑峰女弟子寸步不离地陪着苏晴,不怕万一,就怕有人来抢人。 “师妹护好赵师叔,我们得了资源自分你一份,宗门那里替你请功。” “师兄,我明白轻重,现在赵师叔最紧要,此次历练端看赵师叔呢。” 外门弟子觉得内门的人个个都有秘密,偏他们不知道,这亦令灵舟上划成了两组人,内门一派,外门一派。 到得下一处,有六个弟子下去,因全是天灵根,无一例外全进去了。 “这处是三等城入口,下一处是二等城,可入四人。” 灵舟上的人越来越少,只余最后一组,听说那里是伯虎城,能进两个人。 女弟子拉着苏晴,“赵师叔,走吧,我们该进去。” “这是金灵根啊……” “无甚,我是金灵根,我能带赵师叔进去。” 剩下的人跟着下来,领队地道:“伯虎城入口,留下四人静待机会,禁制一松可入。” 这次下了四个外门弟子,原来灵根差了,只能当成候备人员,灵根好的都是率先进入。 苏晴由金剑峰女弟玉菲儿护着进入绿洲结界内,行到巨石处,可见一道界门,旁边有金剑峰分峰弟子反映守,玉菲儿拉着苏晴,两人隐入界门,苏晴再睁眼,“广阔的沙漠上有一个个绿洲小城,与外头所见很像。” 玉菲儿道:“我是七号伯虎城主,我先给大殿设个禁制,再去麒麟王城寻人交换城池。” 苏晴道:“我能进去瞧瞧否?” “师叔我设好禁制就得两天,你先进去瞧,待我设好了,我带你去麒麟王城。” 苏晴站在七号伯虎城的神殿内,墙上有两部功法,“碧玉、金玉,这里有一部《伯虎诀》应是伯虎功法,另一部是《伯虎拳》,后者人族功法?” “正是,你可以抄录下来。” 苏晴取了笔墨,照着《伯虎拳》进行记录,两个时辰录完了。 玉菲儿的禁制还未设好,用的是法阵盘,只要要全部护住大殿很要费一番工夫。 苏晴在四下转了一圈,虽有药草,等级不高,她看到了隐藏的空间,通过弯弯绕绕的巨石阵,就能进入空间福地,不由自己地兜转一圈,不多是眼前出现了一片庄院,有一间高大的石殿,而周围俱是古木、草药。 她一进来,碧玉、金玉出得空间,一阵欢喜。 苏晴的眼睛四下搜索:树上长着心形的果子,而果子上有一枚金色的剑纹。“剑心果!” 传说中的一种异果,剑纹的颜色越深,品阶越高,她纵身一闪上了树,疯狂的摘!摘!摘! 挑了高阶的草药收上一遍,将浓密处用法术移栽,有续筋藤、壮骨草,品质难得一见,她采了一些,再往空间里各种了两株。 苏晴见碧玉、金玉虽然兴奋,只取他们感兴趣的。 金玉道:“麒麟精魂在这里,陷入沉睡。” 玉菲儿布完禁制,发现大殿内无人,她忙得很啊。 “赵师叔!赵师叔!” “来了,就来!” 她听到玉菲儿的声音,对方听不见她的。 苏晴唤了碧玉、金玉进入体内空间,两兽乖乖回去,碧玉遗憾地发现大殿里没有她喜欢的东西,金玉却了几枚凤果,还将仅有的两株凤果移了进去,还好她给苏晴传了一定要进去的感觉,里头果有她需要的东西。 凤果是凤族最喜爱的灵果之一。 苏晴出得石阵。 玉菲儿哪里不明白,“你……你进伯虎城福地了?” 嘘—— 她打了一个手势,低声道:“里头有传说中的剑心果,刚刚成熟,此届不采就废了,来,拢共三枚,你要不挑一枚上品,要不挑这两枚低阶的?” 玉菲儿没见过这果子。 苏晴道:“服食剑心果,能生剑心,剑修修为一日千里,提升剑道成就。” 玉菲儿当即挑了上品。 她一共得了五枚,两上两中一下。 苏晴未说话,一点都不谦虚。 “赵师叔,我们得去麒麟王城。” 二人出了结界,御剑而行,到了沙漠中央最大的城池,只有一处城门,外头伫立着一对偌大的石麒麟。 站在排行榜前,排名第一的金麒麟城,第二是一号伯虎城,第三是二号火麒麟城…… 玉菲儿指着自己所辖的那处,“我排到七十八了。”上届排第几,她不知道,师父也没提。 苏晴还立着,就见皇甫一声大叫:“师妹,你总算来了,来,来,我刚与人交换了城池,你帮我炼几炉丹药。” 他身后跟了两个弟子,一个是掌门弟子,另一个是雷剑峰的。 玉菲儿道:“皇甫师兄交换的第几?” “一号伯虎城。” 玉菲儿点了一下头。 皇甫拉着苏晴走了,御剑一个时辰,来到一处绿洲,比七号伯虎城大多了。 皇甫道:“道宗的人太狡猾了,竟似猜到我要交换,早早将大殿给封了,我们就不是冲着他们功法来的。” 苏晴觉得奇怪,领着众人围着巨石兜圈,过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变了,三个人往里头飞奔而去。 “快,快采,成熟的异果都摘了,成熟的草药也摘了,没成熟的别动!” 宝藏啊。 第325章 争夺 苏晴眼睛揪着那几株大树,纵身一跃,到手四枚极品剑心果。 皇甫觉得不对劲,青龙、金凤飞出来,各忙各的,“你在树上做什么?” 苏晴拿着装有下品果的盒子,“采剑心果啊,这果子近千年才成熟,吃了能淬炼出……” 她的话未说完,三个人开始争抢起来,苏晴捧着盒子,看着几人疯狂的样子,四枚极品都被她摘了,剩下的最高为上品,最差为中品,比早前那一处的等级高。 皇甫看到一道青光掠过,空气里有一道龙息,“你的青龙……” “福地麒麟府有麒麟精魂,师兄,我得给雪麒麟寻精魂。早前在排行榜那儿,他说五号雪麒麟城里有她精魂。” “你带的那只,他说在三号火麒麟城。” 皇甫想起火麒麟的事,现在寻宝最重要。 苏晴道:“师兄忙不开,就将他交给我,我去做罢。” “嘿嘿,我还真忙不开。玉菲儿在等着你了,你且先去,我们慢慢采这里。” 发大财啊!发大财…… 苏晴唤了碧玉、金玉,这两家伙在里头扫荡了一遍,将他们需要的收了,还收了一批草药,全给苏晴种在空间里,用龙尾一浇青龙泉便成活了。 苏晴出得一号伯虎城,刚出来,便有人立在空中,“赵师叔,得请你去指点我们采草药。” 苏晴出了结界,跟着金剑峰的弟子到了三号火麒麟城,这该三号火麒麟化出麒麟啊,这一处的大殿同样被封了。 苏晴绕着石头阵进入福地,火麒麟里头有火龙果树,碧玉已经冲了出去,直接将一对火龙果树给收了。 苏晴走近麒麟殿,将石麒麟取了出来,精魂感应到元神,元神感觉到精魂,这一刹之间,神魂合一,石麒麟闪出万丈光芒。 嗷—— 一声狂呼,火麒麟从石头变成了真麒麟,他纵身一跳,落到碧玉面前,“把我的火龙果树交出来,火龙果乃我火麒麟血脉进化之异果。” 碧玉看到这个威风不已的火麒麟,立时就怂了,可怜巴巴地道:“能不能送我一株。” 火麒麟道:“将你们的空间果送我一株,我去一号、二号火麒麟城给你抢火龙果。” 碧玉当即托了一只盒子。 火麒麟吞了空间界,闭了一会眼,不过片刻工夫,道:“小青龙,我带你去抢火龙果树,走!” 金剑峰弟子看到出来一只火麒麟,“还有火麒麟?” “是宗门石梯上的左手边石麒麒。” “变真的了?” “创宗门之时,雕刻之人刻出三号火麒麟的样子,他的元神一直在那上头,精魂在殿中,神魂合一能重生,火龙果树是火麒麟最爱的食物。” 所以重生的火麒麟迫不及待地去抢别人福地的火龙果。 苏晴想唤金玉,不见了踪迹,估计是跟碧玉、火麒麟一起跑了。 池子里,生长着几株火莲。苏晴采了几根莲藕,再三株火莲,她取了宝葫芦,装了火莲池的水,用手尝了一下,带有浓郁的火灵气,这让她想到了火龙泉,这便是火龙泉,装了满满两瓶宝葫芦,再取了一只宝盒收集了一盒的淤泥。 那三人见她收集亦跟着有样学样。 一人尝了一下,“火灵液,很浓郁的火灵液,快收,这是宝贝。” 苏晴收完这一处,对福地的草药已经无感,走到麒麟府里,一眼看到案上摆的一只麒麟角,将角收入空间。 四下无人留意,直接进了空间,将刚收的火龙泉、火淤泥挖了个新池子安顿,种了三株火莲,空了宝葫芦,火龙泉还少了些,再收一下。 她走近火龙池,从里头直接收了泉水,看似入了宝葫芦,实则进了空间,但里头八分满,方才装了一宝葫芦备用。 整个火龙泉里,水快干了,淤泥也被三个弟子给刮了,就连火莲藕、火莲也给分了。 苏晴道:“我得先出去了,你们先采着。” “好,你先忙。” 苏晴出来时,已有雷剑峰的弟子等着,他们与人换到了一处雷麒麟城,是与二等宗门换的。 这一处的福地很不一样,里头种了几株雷霆木,此物能承雷力,若是历劫用上此物,不怕被雷劈。 别人采药,她则拿了法宝采雷霆神木,直接取了一段一丈长的分枝,有抱大粗。 一个弟子见苏晴取了一段收了,看着树子,黑黢黢的枝干,只得寥寥几片叶子,“雷神木,这是雷神木!” 苏晴道:“莫动主干主枝,否则会触动禁制,只能采分枝。” 三人明白,数了数足有四株,分枝亦有三根,正好一人采一根。 苏晴抬步走向麒麟府,里头空无一物。 “你们这里无事了?我出去了。” “赵师叔且忙!” 待她出来,外头已经聚了十几个人,苏晴跟着他们去了三号雪麒麟城,将雪麒麟送到福地麟麟府,这里种得最多的是雪丹花、雪莲花两种。 冰剑峰的弟子见证了如何从石麒麟人成了真麒麟,还是一只洁白无瑕极其漂亮的麒麟,她摇了摇脑袋,蓝幽幽的眼里很是慈和。 “能给我一株空间果草?” 苏晴应了一声,取出盒子取了一株,她吞食之后,火麒麟只是百息,而她用了一寸香,再睁眼时,“雪丹花、雪莲花是我们雪麒麟的最爱,当年的那株雪麒麟果真的成功了。” 苏晴望着树上,灰色的果子上有雪花纹,她纵身一跃,采了两枚以上三枚果子。 雪麒麟张嘴将最好的雪丹花、雪莲花与雪麒麟果树收入体内空间。 “你坐我背上,我带你去帮其他同门。” 苏晴道:“你不介意吗?” “他们只采资源,不会惊扰麒麟精魂,我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大半的麒麟城已经没有麒麟精魂,他们不是轮回,便是去了仙界。” 苏晴坐到她背上,“几位,我先走了。” 当骑着雪麒麟的苏晴行到空中,跟着另几峰的弟子转了一圈,终于不用再帮忙了,所有人都在采摘。 碧玉、金玉与一只火麒麟在前,周围是几百个修士在追逐。 苏晴坐上雪麒麟的背,朗声道:“他们有主,你们追他们作甚?” 一个道宗打扮的弟子道:“你说是你的,这就是你们的。” 第326章 动手 苏晴道:“我与他们有无契约,你们早就知道,不过是想硬抢。”她抱拳一揖,“剑皇宗赵清婉,请诸位赐教!” 赵清婉…… 那个皇甫公子从秘境里抢回去,被两位老祖收为弟子的那位。 苏晴道:“火麒麟修的可是红莲业火,一旦让他喷出火来,诸位可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 “谁怕谁?动手——” 嗷嗷—— 火麒麟突地想起自己的天赋神通,一块咆哮,身形快速变大。 啾啾—— 金玉高呼,凤鸣声中,他的身上漾出金光。 苏晴道:“若你们先动手,火麒麟的红莲业火出,你们肉身毁灭,神魂化为虚无,可想好了?” 一位弟子道:“火麒麟是我们道宗的,它是从道宗所辖的麒麟城里出来的。” “你与我说什么?青龙、金凤是我的契约神兽,火麒麟、雪麒麟是我朋友,我在剑皇宗时就识得他们了。他们认你们,才算是你们的,他们不认,你们就不能招惹。” 两方对峙,苏晴带着青龙、金凤退到一边。 火麒麟正要喷火,就听空中传来一声:“火焰,休得杀生。” 空中掠过两道金光,一对中年男女出现。 雪麒麟一晃,苏晴落了下来,被青龙放在背上,这也太快了,只听雪麒麟俯在地上:“雪凝拜见吾王、王后。” 苏晴道:“我记起来了,他们是剑皇宗外头那对石麒麟。” 妇人笑眼微微,“没错,我们神兽各族各有自己的轮回手段,朱雀后人能涅磬重生,而麒麟族则借天地万民的香火、愿力聚神魂复生。”她传了一句话:“还有空间果草么?” 苏晴点头,意念一转,刚取出盒子,就不见了,再回来时里头还有株空间草。 妇人眉眼温和。 男子道:“火焰与雪凝化成石麒麟在剑皇宗修行数万年,方得重生。你们想要神兽护宗门,就当将石麒麟带入麒麟秘境,令其神魂合一重生天地。” 火麒麟很是恭敬。 男子道:“你们俩难得重生,去找剑皇宗,随他们回去做三万年护宗神兽。这是火焰与雪凝的许诺,助你们重生,你们护剑皇宗三万年,我神族各族绝不失信于人。” 两只麒麟吐出人言,应了一声“是”。 男子与妇人交换眼神。 男子道:“你助我族后人重生,乃是大功,此届麒麟秘境各城任你行走,你可去任何一城。” “多谢麒麟王。” 苏晴行了一礼。 妇人道:“你在下界的亲人身负重伤,苟延残喘,因你之故命不该绝,你早日回去救人吧。” “请问王后,是我舅舅还是叔父?” “你往二十四号伯虎城去定能找到答案。” “谢谢!” 她去了好几处福地,不用再去旁处了,她现在只想寻到二十四号伯虎城。 麒麟王夫妇叮嘱了几句,消失在空中。 火焰、雪凝结伴,往金麒麟城行去,雪凝给苏晴传音:“与我们去金麒麟城罢。” 苏晴正待拒绝,碧玉道:“且走一趟,那可是金麒麟城。” 雪凝道:“里头有麒麟血果,与朱雀族的净血果很像,都有净化血脉之力。” “好,好,走走!” 苏晴走丢了,所有弟子都忙着找机缘,采资源,谁都以为下一拨有人寻,结果就丢了。 两只麒麟进入大殿。 苏晴一行进来,看到大殿周围密密麻麻的功法。 碧玉道:“天雷诀是人族功法,麒麟剑诀是金属性功法,这两部俱是仙阶功法。” 苏晴道了声:“谢谢你,碧玉。”取了笔墨,抄录两部功法,前者给叔父,后者给舅舅,她得尽快回到自己的地方,还有人等她去救。 她不能失去亲人,最好、最合适的功法,有一部就够了。 她抄了一部,但墙上的功法不影响她看,里头有讲授如何培育灵植的事,远古神农氏是牛首人身的上神,坐骑是一只远古麒麟,麒麟未学会医术、丹术,却学会培育灵植。 苏晴努力将功法记在心头,记熟之后是默写,最后是校对。 与金麒麟城交换的是道宗弟子,将这里的药草挖得连片叶儿都不剩。 火焰道:“碧玉、金玉,你们进去可以,可莫要破坏,是我王与王后留下的福地。” 雪凝补充道:“我们答应守护剑皇宗三万年,定不会失言。” 王与王后化成石像在剑皇宗若干年,他们是为了报恩。 雪凝道:“清婉,我带你进去。” 不到十息,已入福地,比早前所见的更大,像一片极大的森林,“方圆得有十万平方公里?” “是九百万平方公里,这里有麒麟血果,我带你们过去。” 没人领路很有可能会迷路。 苏晴坐在雪麒麟背上,片刻后看到了地焰河。两岸生长着一种黑红色,另一种则是火红色的树木,黑红树上长着同样黑红得闪光的果子,火红树木上结着仿若血色一般的净血果。 麒麟血果、净血果生长在地焰河两岸,形成了两片树林。 “净血果能生于地焰河,而麒麟血果可以生长在普通灵土上,你们采成熟的果子。” 苏晴取出两只盒子,很快装了一盒净血果,一盒麒麟血果,无一例外全是极品,她将果子分装成四只果子后封上,上头写上文字收入空间。 最后挑生得过密处,将一株又一株的麒麟血果树收入空间里,这一次收了足有三百株之多,在麒麒血果的尽头,继续沿着地焰河种了二百余果树,剩下的留在空间。 之后采集金麒麟福地的灵草灵药,遇到没见过的亦种下,遇到一片灵根果树、一片灵根草,还有一片更高阶的剑心果树,同样将生得过密处的树株移植开,采了下品仙阶剑心果若干枚,其他剑心果亦尽数采下。 转眼又过去了一月,进来算上一直奔波的两个月已过去三个月。这方福地太广阔,两只麒麟为了报恩,更是将藏有资源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苏晴只采最好或是成熟的草药、灵果,对未成熟的,从不会伸手。有时候能顺手而为的事也会去做,比如整理一下麒麟血果林,净血果林,将太密的树苗移植到边沿和空白地带。 又一个月后,福地走遍了,时间过去四个月。 苏晴问道:“我生活在南十二界,那里开启玄武秘境么?” 第327章 仇怨 雪凝肯定地答道:“下界俱是大乘飞升,下界玄武秘境乃化神历练地。” 晋级大乘便是半仙,多是参悟、了结因果,静待飞升。 大乘殒落者寥寥可数,十个大乘只要不出意外,便能得以飞升,除非是早前的因果太多,以至飞升天雷过重被雷劈死。天雷之下,被霹死的人更少,且多是魔修、邪修,故而即便是邪修,到了大乘后,都不会继续作恶,而是修身养性,了断因果,为了赎前罪,许多邪修大乘还会在晋入大乘后多行善事。 皇甫骗了她! “雪凝,我要回家了,我准备了一只储物戒,里头有两个库房的草药、灵果,你交给我大师父、二师父。” 雪凝道:“祝你早日飞升修仙界,我送你出去。” 一行再出来,碧玉、金玉进了她的体内空间,游了麒麟王夫妇留下的福地,他们那空间太小了,很小,立时有些郁闷,但这次收集到的资源已经够多了。 苏晴出来时,便见有六个人正在山上,佛修的背影很是熟悉,“可是广济大师?” 众人听到声音,齐齐转身。 赵延玖惊呼一声:“清婉,你怎么在这儿。” 皇甫到底将金麒麟城买了几次,这是又换了一批人,早前就收得干干净净,现在还来。 苏晴笑了一下,“这里太干净了,皇甫师兄与你们换了多少?” “一个月。” 苏晴道:“别管他,他这会儿估计正四下寻我。” 寸草不生的一地儿,换了一次又一次,屡试不爽,将人家的福地扫了一处又一处,贪心不足是大忌。 赵延玖看着苏晴身后的一对麒麟,这是她的神兽? “剑皇宗的护宗神兽,入麒麟秘境寻机缘,来查看宗门掌管的麒麟城。” 两人很快明白了。 苏晴道:“时间还长,我先将这山上的药草种上,稍后再与你们说话。” 她从大殿开始,拿出一株株的树苗,“你们别再这批树苗,若是需要,我一会儿在四十二号伯虎城种上,我收集了许多树苗。” 麒麒血果、剑心果、延寿果等,更有适合种在麒麟秘境的若干草药,从城里到城外,完成之后用春水化雨术降了一施雨,待雨下透,满城亦有了绿色,连续三日后,树活了,草药发芽了。 苏晴与两只麒麟去了另六处城,有四处已经收回来,收回的地儿,她给种了树木草药,另两处最后再去时依旧有人。 回到金麒麟城时,只有皇甫一个人在,看到苏晴连连高呼:“师妹,师妹……” “师兄,就此道别,我舅舅出事了,我得回去,我在世上的亲人不多了。这次的资源我已交给雪凝了,她会交给大师父、二师父,就此告辞!你告诉二位师父,晋级大乘我会回到剑皇宗,告辞!” 两只麒麟落下,苏晴召出碧玉,立在龙首,碧玉载着她进入四十二号伯虎城。 这便是与皇甫交换的结果,除了几十年生的草药,几乎快被拔光了。 苏晴轻叹了一声,取了果树、草药种子,在伯虎城内外种了一遍。 “这是一界麒麟秘境的根基与资源,切莫再换了。” 众人在麒麟境大殿参悟功法。 赵延玖道:“清婉,你……不回剑皇宗了,我们听皇甫说了,你拜了剑皇宗大老祖、二老祖为师。你现在很厉害,他们很护你,你像剑皇宗的公主。” 苏晴痴痴笑了起来,“我师兄厉害着呢,她是中洲帝国的嫡皇子,修仙界有五洲,剑皇宗位于中洲境内,仅剑皇宗的疆域便有十二个大周国土那么大。整个中洲帝国大概是六十个大周那么大。另四洲疆域比中洲还大,每一个都有一百至一百五十个大周那般大,大小秘境无数,资源丰富,灵力充足。” 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康道:“你运气可真好,去了上界,拜了第一大宗门的老祖为师,被他们当成了公主一般。” 很酸啊,人跟人的命真是不同。 广济大师似不喜南康。 徐谡一直沉默。 另两个俱是剑修,早年是剑侠,因有灵根,专修剑术功法。 苏晴能瞧着徐谡与南康已结为道侣,南康梳的是妇人发式。 苏晴猜想,她不在的日子,必是发生了大事。 广济大师道:“上古功法深奥难解,朱雀秘境的功法,我们根本看不懂。” 苏晴道:“舅舅和叔父的功法我已挑好,你们不必要墙上的。” 赵延玖立时明白她的意思,欣慰地笑了一下。 苏晴归去刘彼的伤有治。如果不是进来时答应了掌门,他一定会杀了徐谡、枯井、南康三人。 苏晴问道:“广济大师可有换到佛门功法?” “换到几部,资源没多少了。” 苏晴唤了一声“碧玉。” 碧玉出现在空中。 “好碧玉,你带我叔父与广济大师进福地。” “金玉也去。” “好,我让他同你一起去,别太过火了,资源得给后人留。” 金玉出来,扇着双翅。 南康指着金凤,前段时间徐谡还说要捉了它送给自己,原来是有主人,且他的主人是苏晴。 金玉道:“这两个剑修不错,是情义之人。” “好,你带他们。”苏晴能与他们交流,她看着两位剑修道:“金凤说,你们俩不错,愿意领你们进福地,你跟着他们去,这是你们难得的机缘。” 南康拉了徐谡,“快起来,我们去福地,快点……” 广济、赵延玖上了青龙背,两个剑修上了凤背上,龙啸凤鸣中,一青一金的光芒掠过,四人不见了。 徐谡道:“你……不让我们去?” “我为什么要让你去?我与你们有关系吗?不,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苏晴起身,对着天空大喊:“我——赵清婉,与徐谡、宇文晓诗此生此世,非友非亲,乃是仇人!宇文晓诗的父亲灭我全家,徐谡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既然成仇,她要让整个修仙界都知道。 她用了法术,声音传得很远。 喊过三遍后,她神色冷漠地看着二人。 南康轻哼一声,“赵清婉,有意思?” “有意思,师兄不是说我是剑皇宗的公主,只要我说了你们与我有仇,你们飞升上界就不会有好日子。” 徐谡眼神冰冷,与南康结缡三十余载,夫妻情深,嗖的一声,拔出宝剑,“既然你心机如此深沉,休怪我们夫妇不给你活路。” 第328章 背刺 苏晴召出双剑,笑了一声,“出手罢。” 徐谡修的是金剑诀,这是她传给他的功法,她很是了晓功法招式,而凤舞九天却是她修的剑舞。 南康与徐谡一前一后,夹击苏晴,苏晴看似轻盈若舞,总能不偏不倚地接过二人的剑招。 徐谡早前不忍,越到后面,剑招使得越来越快。 南康在一边相助,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苏晴瞧出来了,这二人修的是双剑,只不是剑诀名讳,难怪敢对她出手。 他们快,她亦快。 苏晴到底缺乏战斗实力,在两人夹击下,渐落下风。 徐谡的剑一剑击中苏晴的胸口。 南康道:“抢夺储物袋、储物镯,里头有大笔的资源!” 徐谡的剑扎入胸口,这柄中品灵剑还是她给他的,那时候感动于他的一片真心,没想到,他会用这剑伤她。 徐谡搜了她的储物镯,拿走了腰上的储物袋。 南康笑得狠辣,“我要毁了你的脸,妙手的换脸术都会失败,我看看你变成丑八怪还如何活。” 冰中火…… 南康竟然有了上品异火,这是从哪儿来的?当初进入朱雀秘境的只得六个人。 苏晴忍住脸上的刺痛,脸口的伤已奇迹般地好了,她是木仙体,早就淬血成功,快速召出青龙仙火。 啊啊—— 一声惨叫,南康遍体的衣裙尽毁,徐谡看她被包围在火里,眸露愤然。 苏晴连连挽诀,“玩火,我可是有火灵根,与我比玩火,我用本命真火吞食你的火。” 苏晴很气,顾不得脸颊的痛,双手起舞,虚空化出一枚枚金符,“上界十五年,我可不是游山玩水,我不杀人,你们真当我是好欺的。” 南康扯着嗓子尖叫。 徐谡伸手去拉,只一刹,手臂立时被烧焦,片片肌肤掉落,露出了白骨,他心下大骇。 苏晴融合冰中火,一个手诀召回来,整个跳入火圈,继续飞舞,可火竟不伤她,还替她治愈脸上的灼热。 南康痛得撕心裂肺,脸毁了,身体也毁了。 苏晴收回本命异火,她的火融合冰中火后,更温和了,她步步行来,似笑非笑,“讲毁人,南康,你得与我学。” 她暗自手握一枚果子,挤出几滴果浆,涂抹在一枚疗伤果上,她纵手一抛,一枚疗伤果飞。 徐谡道:“是疗伤果。” 南康捧住果子,仔细分辨,确定无误,狼吞虎咽地把吞下。 苏晴丢了一枚果子给徐谡,他快速接过,手臂很快愈合。 她起身,“不是我仁慈,是我近来无聊,明日再打一架,端看谁更厉害。若赢了,给你们一枚上品灵果,若是输了,没有。” 她会给他们疗伤? 开玩笑,当她太善良了,那果子确实是疗伤果,却用消灵果浆涂抹过的,虽能疗伤,却能消去灵根,只需一日之后,灵根品阶就会下降。 《修仙界史》、《界域志》上都有对此的记载,没想到麒麟王福地里就有一片消灵果树,结的正是这种果子,她采到手里时就感觉到不对头,想着有时候毒果亦是药果便采了几枚备用。 只未想到今儿用上了,在她融合异火后,悄悄捏碎了消灵果浆抹在上头。 人善被人欺,她当硬则硬,是他们欺她在前。 麒麟殿上,一殿两头,苏晴拿出法阵盘,布了个结界,扫过墙上的文字,闲着亦是闲着,索性抄录了人族的修炼功法。 南康康复忘了疼,“不是说不稀罕?” “闲着也闲着,我高兴抄就抄,你看得懂上古文字?” 分开每一个字,全会认,合在一起不晓其义。 枯井师太跟着章大人学了这么久,依旧是一知半解。 苏晴想着时间还长,索性取了符纸、符笔、符墨,绘制符录,九品的,用了最好的东西,只是九品么?她继续绘,将九品与常用的符全绘了一个遍,盒匣子里的空白符纸越来越少,而她桌上的符则越来越多。 南康原想与她打一架,但总觉得灵力后继乏力,五天后,这感觉更明显了。 苏晴绘完一只盒匣子的符,起身道:“你们俩,与我再打一架,若胜了,这枚上品清毒果归你们,如何?” 两人交换眼神,双双出了大殿。 二人继续是双剑合璧,苏晴手持双剑应对,只是这一次她的灵力能坚持,二人却承不住,她下手更狠,只许他们虐自己,不许她虐他们么? 哈哈…… 吱—— 一剑飞掠,割破了徐谡的衣襟,再扑哧一声,一剑捅进了南康的腹部。 南康怒不可遏:“你……这是切磋!” “屁话,上次你要毁我容,他捅我一剑,这也叫切磋!”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一改方法,一招剑皇诀,徐谡一声惊呼,剑插至体内,下手狠辣,就如数日前的他。 “你们败了,呵可,这是伤还未复原,你们不是一直在调理打坐,啧啧,原来不过如此啊?” 她抽回宝剑,漠然无情地道:“先疗伤,你们输了,没有上品灵果。过几日待你们好了,我们再打。” “疗伤果呢?” “你们是元婴,上次需此物疗伤,今儿可不需要,体内的药力足可以为你们治愈伤口,我可是丹师,比你们懂。” 她是丹师,南康也是丹师,只是她是二品丹师。 她坐回地上,突地想到本命真火没了,以后炼不出丹,心情沉闷。 苏晴继续制符,结界内耗尽了灵力,开始打坐调息,打了两场,有了境界松动的迹象,她进入修炼之中…… 南康看到此:“她修炼了,我们攻破结界杀了她。” “这是偷袭!” “我们打伤刘彼,损了他的丹田,令他不能晋级,你以为这事,他们会与我们就此算了,杀了她!”南康提着剑起身,近了结界,挥剑开劈。 她能当着他们的面修炼,是因为她用的是下品仙阶法阵盘,这是二师父送她的,大乘中期以下,休想打破结界,就凭他们两个元婴亦打不破,除他们是仙阵师。 攻了半日,南康累了,再运不出灵气。 徐谡还在继续,依旧攻了半日同样打不破。 第329章 灵根变 夜里调了一宿,翌日继续。 然,此时广济等人归来,一进来就看到他们俩攻击苏晴的结界,而苏晴正在晋级。 剑修甲当即怒道:“没想到,你们如此卑鄙!” “趁人晋级,借人封闭六识偷袭。徐谡,你也配做剑修?”剑修乙觉得,剑修的宗旨便是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可这二人实在阴谋卑劣。 赵延玖厉声道:“你们想死在秘境尽管来,我赵延玖可以成全你们。” 几人想着,难怪苏晴要留下缠住这二人,若是他们跟着,同样会背后下黑手。这一路过来,南康一直说苏晴与她师父是好友,与她是姐妹的话,原来这就是姐妹、好友能做出的事? 赵延玖指着徐谡,“我挑战你,到殿外一战!” 赵延玖自从结丹后,一路顺遂,结丹不过二十二年就晋入元婴,几乎是一路高歌,而他的雷灵根亦很强大。 以往徐谡有必胜的把握,可这次在剑光之中,没打到五十招,灵力便后继乏力,识海里,元婴神色萎顿,这太不正常了,元婴的品质在下降,明明是上品元婴,他的元婴只比赵延玖略差,可现在变成了中品了。 徐谡道:“不可能,怎会是这样,不可能……” 南康道:“夫君,怎么了?” “你的元婴如何?” 南康内视,蓝色的元婴竟然发黑了,怎会是这样? 她是冰灵根啊。 他们寻不到原因。 二人回到大殿,开始调息打座。 徐谡在赵延玖手里,只能过五十招。 十天之后,苏晴晋入元婴后期圆满,麒麟秘境的灵气不差,更为精纯,她用了三日巩固修为,待睁眼时,看到其他人已经回来。 她解了结界,碧玉、金玉回到体内空间。 苏晴道:“怎了?” 赵延玖想到危险,“你怎么这么傻,在敌人面前也该修炼晋级,你知不知道他们趁你封闭六识,攻击结界。如果不是我们回来得巧,你会有危险。” “敌人?” 赵延玖怕苏晴待他们好,“枯井、徐谡、南康三人想要疗伤丹、清毒丹、结婴丹,数年前,南康设计哄了老刘去河岸,明讨没得到,三人围攻老刘,夺走老刘的储物戒,重伤老刘丹田。现在老刘伤势未复,晋级艰难,这一切都是他们所为?” 苏晴奔近南康,对方无耻,她却不能如此。 过得一阵,南康睁开眼睛,苏晴扬手就是几巴掌,“我舅舅是你伤的,我要毁了你的丹田?” 南康道:“我的元婴降品级了,原是上上元婴,可现在降到中品了,这怎么回事?” 苏晴愣了一下,“你们想杀我,夺我储物镯,难怪敢做,原来有过经验啊。我在上界能成为剑皇城的公主,那是有原因的,与我交好的人能得好运,而所有与我作对的人不是死伤就是倒霉。可我,什么都没做,对方总会莫名其妙倒大霉。” 她觉得不尽兴,还补了一刀,“有一种好命好运的人,被称为上天的宠儿、亲闺女,我大概就是这种人罢。感谢上天,感谢老天爷疼爱,我一定做个正直好人,不负你的厚爱……” 南康胸口凝了一口血。 所以好的运气特别好,好到大老祖、二老祖能看中,不顾年纪、辈份也要收她为弟子。 苏晴道:“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降品阶了?” “为什么?” “我既是上天宠儿,你们与我作对,就会受到反噬。陶康去公主山被雷劈死了,我听说他临死前一直在喊他错了,原来还有人步他后尘?” 徐谡不信。 南康已经信了,她能想到当年陶康惨死前的种种,的确是一直在喊他错了,想求苏晴救命,可苏晴当时在闭关。 “我们错了,你大人大量……” “有一种被伤害后,叫永不原谅,这是我对你们俩说的。你们伤我,我会生气,可是你们伤我舅舅,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南康,你就继续作吧,你若真心悔改,上天会看到,会放弃继续惩罚你,可若你死不悔改,我会等着你修为不进,再难晋级。元婴降级,真可笑,会有这种事,修为不进倒有,元婴降级……” 她后退几步。 徐谡发现元婴降级,原是银白色,现在变成黄白色,委实诡异。 她实在想不明白原因,那日的疗伤果没有问题,吃下后手臂的伤就好了。 南康同样如此。 赵延玖道:“清婉,我们要去麒麟王城,用灵果、灵草换些灵石和资源。” “我是高阶丹师,你们得用的东西且留着,我给你们炼丹药。” “我们换法宝、功法类书籍。”赵延玖道:“同我们一起去。” “我师兄定然在外头捉我,想将我抓回去,我不能被他抓到。舅舅负伤,我不放心,我得回去,我要凭自己修炼飞升。你们打听一下,下一次玄武秘境几时开启,上界时间与下界的一半,我在上界十五年,下界已过三十载。” 一句“舅舅负伤,我不放心”,她为了至亲,可以放弃在上界的优厚生活。 南康道:“夫君,我们也去。” 当初最先进来的是赵延玖,他带了广济大师进来,苏晴不在的日子,广济大师在替赵延玖炼丹药,赵延玖是炼器师帮宁国师炼不了不少法器。 徐谡不信苏晴的话,他想打听一下元婴为什么会降级,越想越不明白。 另四人满是防备,就连广济大师颇是不喜,他们不在的时候,二人想杀苏晴。徐谡、南康成为修士,皆得过苏晴大恩,没有苏晴他们只是凡人。 四人结伴出了四十二号伯虎城结界,各施法术进入麒麟王城。 南康与徐谡行到一半,灵气便已耗尽了,不得不停下来,只能停在沙漠里调息,没想沙漠里和世俗界一样灵力淡薄得很,以前一天就能恢复,这次却是三天也没恢复过来。 徐谡道:“你的元婴如何了?” “变黑了,不再是冰蓝色,是水黑色。” “元婴的颜色对应灵根,你再查看一下自己的灵根。” 南康点了一下头。 徐谡的元婴变色了,不是银白,早前还是黄白色,现在变成了土黄、银白色。 怎么会这样? 第330章 怨深 他不敢相信,再查看灵根,他的单金灵根变了,是金、土二灵根,各占一半,以前的上佳天灵根,现在是中品灵根,虽然相合,委实不算多好。 降了,降了…… 徐谡发现灵根还在发生变化,金灵根的品质还在降,再就像要化成什么别的灵根。 南康查看完,惊恐地道:“我不是冰灵根,怎么变成水灵根,我变成中品水灵根了。” 徐谡道:“是赵清婉做了什么,这事诡异,先调息。王城有许多上界修士,他们必会找到原因。” 两人在沙漠调息,离他们最近的是火麒麟城、水麒麟城,亦不知道是二人倒霉还是真的,徐谡调息时,似有一股微凉的东西进入,继续调息。南康觉得丹田一暖,以为是本命真火,以前就是这样的感觉。 广济大师一行四人去了王城,这次用资源、异果换了功法,赵延玖换了几身上界的灵衣法袍,一枚中品剑心果就能换五身上品灵袍,一枚下品可换十身中品灵袍,这次他们得的果子可不少。 他们有的换了功法,有的换了灵石,个个喜逐颜开。 待回来时,只苏晴在施展春水化雨术,整个四十二号伯虎城的花木更葱茏了,就连空气里的灵气浓郁了不少。 “南康、徐谡跟在你们后头,说要去王城换资源,没与他们一起回来?”与其等着人问,不如先说,这二人虽然卑劣,但她并未杀人。 剑修甲道:“他们的元婴降级……” “他们那日围攻我,南康用本命真火毁我容,我用自己的本命真火将它的异火用炼器术给融合了。徐谡捅了我一剑,我借打赢他就给一枚上品清毒果,他们出手了,我直接回捅他一剑。一报还一报,南康用火烧我,也用火烧她;徐谡用剑我也用剑。报复过了,气就消了。” 苏晴问广济大师:“换到丹炉没?” 广济大师道:“进来的丹师极少,就算有,也不愿换丹炉。” 苏晴道:“朱雀秘境时没换到?” “没换到。” 苏晴掏了一只丹炉,“中品灵宝丹炉,我以前用过的,你且拿着用,待出去了,我给炼一只更好的,我是高阶炼器师哦。我有一只大师父赐的更好丹炉。” 广济大师见她用过,很是喜欢,“多谢道友。” 剑修乙道:“我们要不要出去找徐谡与南康。” 赵延玖当即喝道:“你们要找只管去,我不会去,他们要杀我侄女,还伤了老刘。若不是掌门说情,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广济大师不说话,进了大殿打坐。 苏晴与赵延玖走了。 两个剑修你看我,我看你。 剑修甲道:“他们狠辣、卑鄙,不说清婉真人于他们有恩,就凭他们恩将仇报就不妥,修行之人,更得注重品行。出于道义,我陪你找人。往后我不与他们亲近,也免被人说道。” 两人结伴出去了。 赵延玖轻哼一声,“金剑诀是老刘给掌门的,徐谡仗着自己修过,指点过他们修炼,他们倒是记徐谡,不记老刘的好。” 《金剑诀》到底是苏晴带回来的功法,可后面的人,不记刘彼献出功法,反而记着徐谡的指点之恩。徐谡指点青云门剑修们修炼,完全是为了立功成为老祖,还想进入圣地后岛,早前可是说好的后岛是圣晴的,是他们三人住的地方。 “各凭心意,问心无愧就好。你们进福地,没采伐过度吧?” “没有,只采了成熟的草药与灵果,那里头很大,比麒麟城大上几倍,没想到每一座都藏着福地。” 苏晴笑着。“在朱雀境出去后,一路还算平安吧。” 赵延玖想到这事,现在回过头来还摇头。 他们是出去了,可那个阵林太难走,他们三人因丹田收了异火,一出去盘腿炼化,因与秘境相连,灵气充盈正合适。 阵堂、器堂的二人结伴先走,小僧人要留下给广济大师护法。 他们以为那二人走了,结果半个月后,他们又转回来了,还以为他们在森林里迷了路,而那时他们因为丹田被异火灼热得服疗伤丹,连服了三枚才治愈,后面自是好事,三人都炼化成功。 广济大师领路,可他们一行在里头转了半年才出来,到最后都不知道那路到底是怎样走的。 那一次之后,广济与赵、刘关系颇好,做了朋友,常帮他们炼丹。赵延玖投桃报李,为宁国寺炼器。刘彼则炼制阵盘,只能炼到三品阵盘,刘彼还想刻苦钻研一下,提升阵术,不想后来南康唤他出去。 他以前在宫里是内监,骨子还有三分奴性,却是南康要讨丹药。他说没有,三个人围攻夺了储物戒,还把人的丹田给伤了。 广济大师那时不在碧水河,是小宁寺的僧人听到动静不对出来,三人撤退,若是不然,那晚三人就能将老刘给杀了。 刘彼负伤后,对南康恨之入骨,也对皇族厌恨不已,说他们卑鄙无耻。 皇族不知听了谁说,宇文皇族的气运聚在魏王一脉上,魏王府全家只剩苏晴一个独苗,但魏王死得最是无辜,善恶有报,苏晴拥有超乎常人的气运。 南康便与皇帝献计,寻到魏王府人的尸骨,用他们的尸布阵,吸取气运,延续大周国运。 皇帝信了,寻到魏王大墓,将数百人的尸首敲碎塑造成一条龙像,以聚国运,但是魏王夫妇、魏王世子与嫡出子孙六人的尸骨,怎么也找不到。 南康在碧水河一带找了,她看着当年苏晴用血亲溯源术将尸骨带走,怀疑藏在公主山,但公主山被天雷轰平,寻了数次无果,至今亦未能找到。 要夺魏王一脉的气运,非得魏王父子不可,但寻不到他们,就无法彻底完成“盗运大阵”。 刘彼对南康所为很是生气,只记得她是公主,屡屡想要算计魏王府。 这几年,刘彼受丹田之伤所苦,越是存不住灵气,晋不了级,他就越恨,还找过小静庵的麻烦。他负伤后,实力大降,一用法术,灵气就一下泄没了,就是武功真气也存不住。 “老刘这些年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只一味研究阵术,能制五品阵盘了,是不是很厉害?” “待我回去,就能和舅舅学习阵术,我看了不少剑皇宗的阵术书籍,到时候与他一起研究研究。” 赵延玖与苏晴闲聊。 广济看似调息,却在听苏晴说话。 第331章 破解 大半日后,听到外头一阵说话声,却是两个剑修将徐谡、南康给带了回来。徐谡夫妇一身颓废气息,神色憔悴。 苏晴道:“可寻上界修士打听了?他们怎么说?我的认为是受天道反噬。” 南康的脸黑沉如墨。 苏晴摆了一下手,“不愿说就算了,当我没问,我只是好奇元婴降级这种事很稀奇。” 剑修甲道:“问过一位上界丹师,他说这是修士衰劫,就像神仙会有天人五衰,修士若是做了大恶,若是得罪了什么人,就会如此?” 剑修乙补充道:“我们说,他们得罪了你。那丹师哈哈大笑,算计她,难怪天道反噬。” 苏晴道:“你们夫妻真是情深一片,连修士衰劫都能撞一块应劫,咬咬牙就过了,过去又是一片大好前程。” 南康厉呼一声,面部扭曲,“你是不是在心里偷乐,连上天都帮你。陶康被天雷劈死,我们有修士衰劫,全是因为得罪你才这样。” “陶康死时,大家就知道我是福运女,我以为你们也知道,谁知道你们会生出杀我夺宝的事,要不是我厉害,早就被你杀了,再用本命真火烧在灰烬了,哎呀呀,许是上天可怜我小时候吃了太多苦,送了我‘苦尽甘来,一生顺遂’的祝福,多谢上天,多谢老天爷,赵清婉一定继续做一个好人。” 南康气得想吐血,不带这样的。 修士衰劫,传了出去,他们的名声可全毁了。 苏晴道:“修士衰劫,有没有说这种衰劫有没有等级差别?” “有,那丹仙说,寻常修士就是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吃一枚果子都能噎死;还有一种便是莫名其妙地得患病,被蚊子叮一下就能浑身溃烂;再便是像他们这样的,元婴降级,是修士衰劫最严重的,弄不好以后就没飞升希望。” “如何破解?” “让多做善事,救苦救难。” 苏晴想笑。 广济对这说法似信非信,但那句“多做善事,救苦救难”,他颇是喜欢。 苏晴微微点头,深以为然,语重心长地道:“你们回去,照做便是,让枯井师太帮衬着,她的主意总能帮上忙。” 徐谡不说话。 修士衰劫,一万个修士里才有一个能遇上,偏他们夫妻遇到了,委实诡异。早前还有怀疑,现在听了上界丹师的话已经完全信了。 苏晴不知道,上界丹师是个散修,惯会胡说,根据“天人五衰”硬是编了一个“修士衰劫”出来。不仅苏晴信了,广济大师也信了,还诵了一声佛号,“为人当善,做修士也当心存善心,二位道友还得正身正心才好。” 南康骂了句:“死秃驴,你和她就是一伙的,看我们应衰劫,指不定如何笑话。” “施主当以平常心应对,怨天尤人不妥。” “给我闭嘴!”南康吼了一句。 徐谡神色落漠,修士衰劫,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要如何挽回来。 空中出现了一阵颤影。 苏晴望着空中,“还有九天就要关闭了,第二次出现颤影是五天后,第三次是第八天。” 这是提醒修士当注意。 “还有十来天,我得做点什么,炼器时间不够,研究阵术罢。” 她掏了一本笔札,上头写的是上古文字,细细地看起来,良久才翻一页。 南康、徐谡懒于说话。 苏晴用了三天时间才看完一本,又换了一本继续看。 待她看完三本时,一把拉住了赵延玖:“叔父,叔父拉紧了,我是从上界来的,你得把我带出去。” 眼前一黑,能看见时,七人已经出现在沙漠上。 南康抱拳道:“诸位,可有兴趣找法王宫?” 苏晴召出灵舟,“叔父,得回去探望舅舅。广济大师可与我们同行?” “阿弥陀佛!” 苏晴不上当。 南康心下气恼,以前运气好找不到,现在倒霉更找不到,她是借苏晴寻找。 两名剑修想去。 苏晴三人登上灵舟已启动,南康想一起走又开不了口。 苏晴调好方向,看着苍茫的沙漠,“他们要找自便,我们回家。” 南康想借她寻找法王宫,只她不愿与他们同行。 看他们的样子,不是找一次、两次,这些年反复找过,不该你的机缘,怎么也寻不着,该你的机缘,就算像个没头苍蝇乱闯,也能遇到。 * 西域沙漠,一望无际的黄沙,白日是炎炎夏日,夜里是深秋般寒凉。天边初明之时,一抹霞光耀出地平线,云锦顿时鲜亮起来,广阔的沙漠染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色,繁华如画,炫丽得令人惊艳。 两个时辰后,苏晴吃惊地指着地上。 赵延玖道:“西凉国的王陵。” 苏晴哈哈大笑,“你道如何?法王宫啊,就在王陵下面,想不到吧?难怪他们找不到,你们要不要去?都遇上了,我们去瞧瞧,绕到那边沙丘底下……” 广济大师放出神识,扫了几个来回也未发现。 赵延玖也是如此。 苏晴灵舟隐在空中,两个时辰行得老远,早将那四人抛在后头。 她收了灵舟,走到入口处,纵身一跳,立时泥沙下陷,下头是一个深洞。 苏晴走在前头,穿过一条极长的地下长廊,在沙土的世界里看到了宫殿,一半被泥沙淹没,一半还在。 广济大师只能看到眼前物,这座宫殿有禁制,能阻拦神识。苏晴远远就能看到,只能说明她的神识比他的更为强大。 枯井找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可苏晴不想走,从历练秘境出来就能遇到。 苏晴能清楚地看到这里的摆件,“大师想要的极品灵宝丹炉很快就要有了,前方有丹殿。” 她轻车熟路,立在一座同样被掩埋一半的宫殿前,上头是梵文,写的是“丹殿”,广济大师道:“你识梵文?” “这里是丹殿啊,你看里头的丹炉、丹房、丹药。丹药时间太久,已不能服食,但丹炉甚好。” 广济大师进入一间丹房,中间有一只大丹炉,仔细确认乃是一只极品灵宝丹炉,打入一滴血认主,当即收入丹田进行炼化。 赵延玖道:“器殿在哪儿?” “我带你去。” 苏晴领着他进入器殿。 赵延玖在一间炼器房里停下,看着里头完整的炼器工具,全收入储物袋内,再看了第二间,发现好的都收。 第332章 苏晴寻到阵殿,在里头寻到几只高阶阵盘,还有首座寝殿的阵术传承,是若干羊皮卷,每一张都有一阵图,旁边写有西域梵文,广济大师通晓梵文,回头请他给翻译。 她转了一遍,将炼制阵盘的工具、刻刀等尽数给收了,总不能留给南康他们,让他们寻来发现这里传承没了,也没剩多少东西,这才解恨呢。 转完阵殿,苏晴去了符殿,里头的符录还是完好的,数量不多,加起来也不三万张,将攻击类的寻出来,用本命真火给一把火烧了,剩下的装入箱子带走。 符笔、符纸可用,符墨已经用不上,寻到存有符术地方,是用羊皮制成的书页,很是古朴。将东西收入储物袋后,她来到法王宫寝殿,挽了个手诀,将半殿泥清去,露出了本来的富丽堂煌。 满殿的奇珍异宝,耀花人眼,她还未回过味,就听碧玉连连惊呼:“珠宝,好多的珠宝!” 苏晴由着他去,转入后殿,发现墙上一墙书籍,一挥手尽数收入储物袋,待她出来时,前殿墙上嵌的夜明珠没了,屋里的珠宝也全消失了。 她正看着时,广济大师与赵延玖过来,“这历代法王好生清贫。” 苏晴想笑,现在看着什么也没有,除了摆件在,值钱的宝石、珠子全没了,金银玉器一概无。 苏晴道:“后殿有几十本梵文书籍。广济大师,这原是西域修士的传承,是不是要送到摩罗大师处?” 广济大师诵了一声佛:“道友心善,老讷正有此意。” 苏晴道:“你不会只收了一丹炉与丹术书籍,其他的都没动。” “老讷会在千佛窟住上一些日子,暂不回大周。” 苏晴取了两只大箱子出来,一箱子功法书籍,一箱子符术、阵术,“大师带上吧,我自上界走过一遭,只想作了晓,并不想据为己有,上界的书籍比这个更好。” 广济大师收了。 她看过仙阶、神阶功法,对这种天阶、地阶、玄阶的功法根本看不入眼。 苏晴低声道:“我们去珍宝阁。” 三人在她带路下,推开一楼大门,入眼处略显凌乱,可能瞧上眼的没有,再上二楼、三楼,如同被打劫过一般,除了上头有尘土,很难相信这是法王宫。 “这法王宫也太穷了。” “定是出事前,有弟子来过,将好东西带走了。” 碧玉已回空间,苏晴听到她连呼“发财,好漂亮!”等词汇,果然喜欢亮晶晶的,还爱珠宝,比她都还喜爱。 赵延玖道:“有没有藏书阁?” “法王宫的传承功法都在法王宫后殿,就那一箱子书,再无多的。” 三人出了法王宫,觉得这地方也值得枯井寻了几十年,到时候寻到得大失所望。 * 西域千佛窟。 广济大师递了拜帖,要见摩罗大师。 有僧人引领三人到了一处大殿。 众人见罢了礼,广济大师说明了来意,“这位是蜀地青云门的清婉真人,这是延玖真人,我们从外历练,经过西域,无意间发现法王宫。此次上门,是将法王宫的传功法、丹器符阵传承护送回来。” 苏晴在猜这个戴着头箍的头陀僧人会有何反应,但他旁边的人很是意外,摩罗大师打量着苏晴,“清婉道友去过上界?” “拜入上界剑皇宗为弟子,学习了丹器符阵四术,学得了天地间顶极的功法。” 人家瞧不上下界的功法,认为这东西入不了眼,这是一个骄傲的女子。 摩罗大师微微一笑。 广济大师召出箱子,“便是这口箱子。”他很是诚恳地道:“法王宫历代法王很是清贫节俭……” 法王会清贫?这就是玩笑,当时的法王宫地位比国主还要高,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收拢在法王宫。 摩罗大师看广济说出其他的来,当即道:“法王宫事发前已败落。” 是内斗造成衰亡、败落。 历代法王座会有弟子,还有的有儿子,有儿子则由儿子继位,无子者挑最优秀的弟子,可第十三世法王座下有两个弟子,皆出身于权贵,互不相让,这才有了法王宫的消失、淹没沙海。 苏晴在这里住了两日,取了阵图、阵术请教摩罗大师,请他给翻译,有时广济大师会补充几句,西域法王宫是正宗的佛门传承,有着自己的一套丹器符阵四术,她听得连连点头,“甚是精妙!” 她临走的时候,送了摩罗大师一袋子药草,“有劳大师为我解惑,我回中原了,希望大师看在广济大师护送传承归来,能容他抄录一份,佛门的功法太少。” “阿弥陀佛!” 摩罗大师没说应不应,但眼睛已经同意了。 苏晴召出灵舟,与赵延玖相继上了灵舟。 摩罗大师望着天空,“此女性子和善,没有贪婪之心,灵魂纯洁。” 广济大师道:“气运如何?” “难有人及。” 两位绝世高僧相遇,除了说功法,还说禅。 * 苏晴回到蜀地,离开三十年了,后岛还是那么大,前岛却扩大了一倍,正如当年青阳子预测的那样,早前掌门殿只分了一亩,现在已经变成了六亩,除了后岛圣地,就数他们的地盘最大,那上头种了药材、灵植。 定睛细瞧,有人正在攻击后岛结界,是妙手,双手并用,旁边还有一个人在帮衬。 赵延玖道:“这些年你不在,青云门的人越发过分了。” “一群吸血虫,他们聚在此处,我们撤走,另寻清静地,不与他们闹腾,我瞧北方不错。玄武境通道在北方,提前做准备。” 赵延玖道:“先帮老刘治好丹田。” “这是自然。” 苏晴提高嗓门,“离开三十年,青云门好嚣张的气焰。” 她撤去灵舟的隐身功能,将其停在对岸。 二人下得灵舟,苏晴收了灵舟,如履平地般缓步而行,到了后岛圣地,“几位是看上这地方了?你们想要?好啊,我让给你们。” 阵堂首座连连抱拳,“拜见大老祖。” “不敢当,我哪敢做你们的大老祖,当年你们来投奔,就是想要功法,功法到手了,翻脸无情了。得,你们要占这儿,我让给你们。” 苏晴看了眼结界,“阵堂首座,能攻击,能修复么?这阵一旦攻击三次以上,就会晋级,虚实转换,乾坤颠倒,得,你理解不了。” 她很是失望,大步迈了进去。 赵延玖进入里头。 第333章 院子里,刘彼激动得浑身微颤,“清……清婉,你回来了?” “她一听说你负伤了,连上界也不回,跟我们回来,不放心你。” “清婉……”刘彼老泪纵横。 “舅舅莫哭,我们进屋说话。” 三人进了刘彼的屋子,苏晴拿了一枚上品疗伤果,“舅舅先疗伤,其他的话,稍后再说。” 苏晴还坐又出来,进了自己的禅房,屋里很干净,看来一直有刘彼在清扫。 赵延玖道:“你这些年不在,每到魏王府祭日时,老刘都会买来香烛纸线祭拜,还花灵石请青龙观做了法事。” 刘彼是个念旧的人,便是因着苏晴,他也会这么做。 苏晴拿了一对雷锤,“这是中品仙宝,我炼的,叔父可做本命法宝。还有这个是天雷诀,以前那部雷龙诀是雷龙族修炼功法,叔父可以改修这部功法,天雷诀上品仙阶功法,我从金麒麟殿抄录而来。我现在与我讲解功法,心法不能记错,但其他的地方理解即可。” 她指着上头的文字,细细讲妥起来,对于心法又翻译成现在的文字给赵延玖背熟,这功法分为九层,因是仙阶功法,晋阶艰难,每一层又分小成、大成、圆满三小阶。 心法容易记,一个时辰就背得滚瓜烂熟,刘晴给讲了前三层的功法释义,见他理解了,方让他回屋修炼。 刘彼进了禅房,人比初见时精神了许多。 苏晴眯了一下眼,“舅舅修复丹田。” “我是剑修,上次他们三人围攻,方夺走我的储物戒,现在此物在枯井手上,我去夺回来。” “要我作陪吗?” “南康晋入元婴,枯井至今还是金丹,她不如我的战力强劲。” “好,我等你回来,我从上界带了灵鸡,我做药膳灵鸡给你们养身子。” 刘彼出去了。 苏晴没跟着,挑了两只肥美的灵鸡,许久未进来,曾经的十六只变成了四十多只,饲养傀儡每日都会喂,而侍弄灵植的傀儡将菜地扩大了两倍,一个采,一个种,配合得极妙,就连另一只上品傀儡被改成了种植灵植的好手。 杀灵鸡去毛,进入丹房煲药膳灵鸡,就像是前世一样做厨活,许是用了炼丹术,用的是三品火符,药膳灵鸡熟得很快。 外头,传来静心的怒骂,“刘彼,你不要太过分了。” “许她伤我,就不许我反击。储物戒原是我的东西,被她所夺,我不过是抢回自己的东西。” 枯井打不过刘彼,静心出手也不成,这一次刘彼出手狠辣,挥剑砍下枯井戴着戒指的手,拾了断臂就走,在离开的时候,从上头摘下自己的戒指,曾经的资源早被枯井花了。里头原有丹药、符录、阵盘,这东西亦给了南康。 枯井止住了断臂上的血,一路追到后岛圣地,“刘彼,你未免太过心狠手辣!” 苏晴听到叫骂声,唤了声:“叔父、舅舅,用灵膳了!出来用饭了。” 苏晴连唤了数声。 赵延玖未出来。 刘彼气定神闲地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很香!”闻着就有胃口,诱人垂涎。 赵晴回来了,难怪刘彼的伤痊愈。 枯井道:“清婉真人,你舅舅断了我的手……” 苏晴直接喊了一声:“干得好!”她望着外头,“枯井,陶康临死前,有没有告诉你,我将一个梦当了真,还骗了重生的故事哄他,你只是梦里对我有恩,可我用功法、用洗灵根丹已经还清了。何况,梦就是梦,若是你一直借着梦里的情分以为我一生当真,你是不是太过贪婪。没你害我舅舅在前,他会今日打上门? 我们回来时经过法王宫,将那地方告诉千佛窟的摩罗大师,传承功法、丹器符阵全在摩罗大师手里。你得了也没用,那上头全是梵文,你看不懂。” 她寻到了,自己不要,还给摩罗大师。 她为了寻宝窟多少年,一直寻不到,茫茫沙漠,怎么也找不到。 苏晴继续道:“你还没见到南康、徐谡罢?很有意思,他们二人在应修士衰劫,元婴降级,灵根降品,这是干了什么大恶之事才会应这劫数。我都瞧不出他们二人是何灵根,但元婴真是降级了……” 枯井知道这事,南康传了讯息回来,说这些两名剑修、赵延玖与广济大师都得了大机缘进入了福地,但他们没去,原因是苏晴不给机会。他们想杀苏晴夺宝,却被降下修士催劫,近来衰老得很。 南康没说元婴降级、灵根降品的事。 苏晴根本没留情,“枯井师太,你我情义已断,你走罢,在你伤我舅舅,你的弟子与徐谡偷袭,一个用本命真火烧我,一个枉想用剑杀我时,我们不是朋友,是仇人!”她提高嗓门,“我赵清婉与枯井从现在开始当是仇人!她不犯我,我不害人,她若犯我必遭天道反噬。” 枯井捂住伤处,“能否给一枚重塑丹?” “抱歉,不给仇人,自己晋级元婴,就会有得到重塑机会。” 枯井师太气恼不已,当初他们打劫刘彼,也是看苏晴被上界修士带走,刘彼的储物戒里确实有一批资源,但这些年下来,早被小静寺花光了。 没有资源,他们就抢。 枯井师太送了青阳子三成,这也是青阳搅和稀泥的原因。 苏晴给了刘彼一部《麒麟剑诀》,一部上品仙阶功法,比早前那一部金蛟剑诀更好,多亏苏晴让他们记,而不是给书,枯井师太是抢了资源,但里头抄录的功法全是上古文字,她根本看不懂。即便花了重金与章大人学习古文字,依旧是一知半解。章大人对功法上的事,能理解二三分,枯井师太读起来,更像是天书。 苏晴给讲解了心法,剑诀招式就需得他自己练习熟练。苏晴先给了三层的内容,说是修完后再给后面的,委实她担心刘彼再被人给抢了。 刘彼觉得,这大概是他修士生涯的黑历史,抹不去了。 二人吃了药膳灵鸡,苏晴进入丹房炼丹。 刘彼开始习《麒麟剑诀》,外头人只看到他在炼,却看不清具体的招式。 碧玉出了空间,去寻青蟒,将净血果、空间果、火龙果一并给他,讲了她在外头的见闻,说苏晴如何如何厉害,听得青蟒连连咋舌。 第334章 体内空间 苏晴取了空间果一株,连果带株入药,调整了遍药方,一个月后,出了三枚下品空间仙丹。她取了净血果准备炼成丹药,才想到他们服不了仙丹,默了一会儿,只得少打诀偷懒,炼成了九品中品净血果四枚,装入瓷瓶备用。 她取了草药,以二十份材料一炉,连炼了五炉灵兽丹,依旧故意偷懒,出了一百八十颗中阶灵兽丹,出丹率高了,品质低了。 青阳子等人有些无颜见苏晴。 夜里,苏晴见二人出关。 “叔父、舅舅,这是空间丹,服下之后,你们能体内能生成空间,将贵重之物放在空间,无人能抢能偷。” 她新学了一个传功术,将功法凝成法术,人得上卷的辅助生成空间的法术传给对方,纤指一点,两人便学会了空间术。 “此空间能种灵植,但能有多大空间,我尚不知,你们服下试试。我当时生出体内空间只用了几日,你们的修为比我那日高,应该更快些。” 两人再次闭关,一天后,赵延玖出关,再一天,刘彼亦出来。 苏晴道:“今晚我们离开这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除了六贤亭及其旁边的灵草,舅舅与叔父将所有东西都收入你们空间,我们去北方寻找下次玄武境之门,寻到了,便在那里安身。” 青阳子与众人商议如何赔礼的事,这日起来时,发现后岛圣地变了,没了结界,药草园、凉亭还在,可以前的房屋、灵果、灵花、灵竹、灵柳全没了,其他地方比灵草园矮了三尺,这是掘地三尺之势离开了。 青云观大门前的青蟒柱不见了。 地上只留了一个“我去也!再不归。”字样。 青蟒也走了,早年原就是因为苏晴才留下,现在苏晴果决离去,青蟒亦相随而去。 六贤亭上,只留了一偌大的白布,上头写着:“你们很令我失望,从此之后,恩怨两抛,各自安好,相忘于天涯。人犯我,天必罚之!好自为之。” 待他们知道人已走,苏晴三人进入北方长白山森林,三人商议伐木、采石在空间里搭建库房,苏晴简要绘了一幅画,上头是自己空间的样子。 两人都生出六亩空间,自己使用够了,对他们来说这很新奇。 苏晴留了两人在林中,自己则驾灵舟在北宁一带转悠,转了数日后,终于在草原尽头的雪山深处看到了隐藏之地,那里的灵气显得比旁处更为浓郁,玄武居北,属水,但她是仙灵体,能带人进去,而赵延玖是雷灵根也可进去,到时候她带着刘彼进入即可。 她寻到地方,回到长白山时,两人已经整理好自己的空间。 苏晴道:“叔父、舅舅,找到了,我们可以去那儿了。” “好,走。” 两人上了灵舟,俯视着北国的风光,即便现下深秋,但北国已经转凉,秋风萧瑟,进入雪山深处,落到一处山谷。那处连接通道便在山谷尽头,他们在谷中建造庭院,苏晴将收入空间的房屋等物直接召出来,再使了几个法术,就似一直就在这里,就连结界都不需再布。 刘、赵二人觉得没凉亭,也没了那片灵草园不舒服,当天夜里在苏晴调息时,建了一座一样的凉亭,在外头种了一样的灵草。 苏晴近天亮时给施了一次青龙泉雨。 苏晴给了刘彼一枚洗灵根丹。 “金土灵根相合,不必洗了吧。” “叔父真不洗?” “不洗了,多一个灵根就多一个本事,留着挺好。” “这是净血丹,能提升血脉之力,这是秘境里得来的‘净灵水’,晋级灵根与净化灵根品质之效,两物可以同服。叔父的灵根颇好,只需净血丹即可。” 苏晴取了两只傀儡出来,“这是打理灵植的傀儡,你们空间得有灵泉才行,我弄了三眼灵泉,你们一人一眼,另一眼我就安置在花园里,得暇再种些莲花养眼。” 等她取出,一人收了一眼灵泉,又得了一只极品傀儡打理空间,苏晴更给了一些灵果树,寿桃、灵杏、灵梨是必须,一人一株疗伤果、一株清毒果。 苏晴问道:“叔父不是契约了一只乌鸦?” “进入朱雀境就不见了。” 刘彼道:“我的小雪还在。” 她取了四枚净血果,“此物能让灵禽苏醒神族血脉,小雪是灵禽,有她牵线,定能为叔父寻一只来,净血果且留着,若是有灵禽来投奔,降服一只代步亦不错。” 青蟒来到这里,直接在谷口化成九丈高的巨蟒石柱,傲然而立。 苏晴与刘彼一起研习阵术,讲了在上界时看阵术书籍的一些感悟与看法,刘彼丹田负伤,阵术大有进益,现在能改进九转乾坤阵,就像院里苏晴早前设的,他就能修复、修改。 苏晴拿了一百零八根上品灵宝的阵柱,“叔父能改,我瞧着你将以前的阵眼换上来。” 刘彼用了数日才将所有阵眼换成了阵柱,等级高了,品阶亦高,攻防两用,还能开启隐匿功能。 刘彼的小雪回来了,苏晴让他加强了契约功能,以前是同伴契约,这次则是主仆契约,借此不让小雪乱跑,小雪吃到了中阶灵兽丹,再有净血果,赶也赶不到,服食净血果后开始进入血脉进化。 青蟒不知从哪儿给赵延玖弄了一只黑黄两色的斑毛老虎。 “青尊,你确定它能晋级?” “它有伯(白)虎血脉,净血果可试,最好给他一枚上品净血果。” 有灵兽总比没有强。 赵延玖与他结了主仆契约,喂了净血果,斑毛老虎在他隔壁屋里晋级。 苏晴还在研究阵术,得暇画符、炼丹、炼器,她将蛟龙剑给了刘彼,刘彼很喜欢。 岁月如梭,刘彼的伤势修复后,修为连连晋级,从金丹后期小成晋入大成、圆满、巅峰,他听了苏晴的建议压制了修为,晋入金丹圆满期,这般压了两年,一朝晋元婴,直晋中期大成,经历雷劫时苏晴在旁护法,虽有伤势但只需静养。 后来,苏晴才知道刘彼不愿放弃土灵根,是为了做一个优秀的阵师。而他同时又要修剑,两样兼有最好,金灵根达到八十七,土灵根七十三。 第335章 净血果 这期间,三人不闭关时就在一处切磋实力,苏晴用生生不息对二人的剑术、法术,有时候是她与赵延玖一起给刘彼喂招,有时又是她下刘彼一起给赵延玖喂招。外头的湖泊,谷口的空地全是他们的修炼场地,喂招多了,皆有了经验。 三人俱是元婴修为,苏晴各备了两枚化神丹、两枚晋神丹,高阶的丹药备了不少。 青云门早被他们放下,在这里只有他们,因为法阵上加了遮掩功法,整个天下都说苏晴对青云门失望,带着她的叔父、舅舅离开俗世,已经去了上界,她拜了剑皇宗老祖为师,在剑皇宗颇受宠爱。 苏晴与刘彼切磋阵术,两人进益很快,一来二往她跟着刘彼一起晋级阵术,五品、六品、七品、八品。 赵延玖的炼器术到了上品灵宝师,能炼出中品灵宝级的丹炉、上品灵宝级的丹炉,苏晴从上界带来的一半器材都给赵延玖炼了手,他素日还会去外头寻一些其他的材料。 转眼过去二十年,苏晴已晋入化神期,虽有元婴圆满期,晋入化神期后晋入初期圆满,之后便是稳步晋级。 早前担心一晋化神会飞升,但看到这里的通道时,她就知道不会。 许是早前压制修为太久,晋入化神后更为顺遂。 赵延玖的黑虎晋级成了一只雷翼虎,拥有伯虎血脉,生有双翼,最适合做雷灵根修士的坐骑与伙伴。 刘彼的小雪缓步晋级三次后,成为一只风鸟,虽不是十成血脉,却有六成,飞行速度极快,体形从早前的小禽变成比鹰还大几倍、能载人的巨禽。 咕咕—— 这日,苏晴走出山谷,一只信鸽落在肩上,“灰灰,这次可不简单哦,你想再回来,就得签主仆契约,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呢有同伴,青龙、金凤,你与他们比真的看不上眼,要不你找旁人去?” 咕咕—— “我后悔了,主人你原谅我。”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抛弃了自己的主人两次。” 她还有放弃三次的主人呢。 苏晴不在,她跟过南康一段时间,后来跟着南康进了秘境,禁制到时它出来了。它没寻到净血果,第三次它去沙漠里寻到了迷路的南康夫妇,还有两个剑修,带他们走出的沙漠。 它听到他们议论,说南康从冰灵根降成下品水灵根,而徐谡从金灵根降成了下品金土灵根,用从上界修士处换来的灵根法宝一测,金四十一,土二十七。南康的水灵根四十三,直说他们干了恶事,被惩罚了。 灰灰将南康领出沙漠后就离开了。 苏晴道:“灰灰,我不会再收你,你可以去找广济大师。如果他愿意收你,他来寻我时,我可以给你净血果,没错,我有很多净血果,足够给五位灵兽苏醒神兽血脉。” 咕咕—— 苏晴道:“赔礼没用,你在骂我?” 灰灰不承认:没有。 “我听得懂鸟语,你说这个臭丫头,忘了当年为她传信的事,现在翻脸不认人。” 很久以前了,久得苏晴都快记不住,她的一生被十五岁、十七岁分成了三部分,十五岁前是个乡下小丫头,十五岁至十七岁是皇家金枝玉叶,被劫之后踏上了修行之路,有过辉煌。 灰灰默然。 苏晴道:“你就算觉醒又如何?比不得金玉的血脉,他未觉醒前就是一个金鸾,之后变成了金凤。碧玉出生即是神龙,我让你另寻主人是为你好,你若不听,我没办法,委实你让人靠不住。” 所以,她对灰灰不再寄予希望。 灰灰:我真去找广济? “他怎么了?” “在西域千佛窟待了十年,用十年时间抄录翻译功法,回到宁国寺后一直在闭关。” “他和我一样是火木灵根,这么快就要晋级化神了?” 灰灰:不是晋级化神,是闭关晋级,最近已经出关了。 “也许是修炼什么新功法,我给他传讯。” 她取了一张传讯符,很快叠成了纸鹤,纸鹤展翅飞去。 灰灰:他什么时候能收到? “比你飞行快,最多半个时辰,他若出关了,会很快回复讯息,你在谷外等着消息。” 广济大师已经出关,出来就听弟子禀报,说空明、枯井携着徐谡、南康求见。 南康这二十年苍老了十年,修士衰劫太可怕了,异灵根变成了下品水灵根,徐谡的金灵根降成金、土灵根,虽是相合,可俱是下品。 二十年来,二人的修为每晋一阶,还随时摇摇欲坠,元婴就似随时会消失。 广济大师在禅房见了四人。 南康一进来就磕头,“大师是清婉真人唯一认可的朋友,请大师相告她的去向。” 广济大师道:“她对青云门失望之事,老讷确实知晓,但更失望背后捅刀子的朋友。这几年我们偶通消息,她在寻找玄武境界门之事,你们可以背叛朋友,但老讷不能。” 他是出家人,苏晴帮他良多。 枯井诵了一声佛号,“大师明知我们寻找法王宫几十年,却把法王宫传送给摩罗大师。这个消息就是清婉告诉我们的,她算不算背叛?” 广济大师道:“不算,这是我们商量好的,老讷愿意将功法送回西域佛门,数千年的古梵文,空明大师看不懂,你枯井更不懂。我将传承送还给摩罗大师,与他学习了十年梵文,翻译出佛门功法,宁国寺与千佛窟共拥功法,为示诚意,老讷将宁国寺的佛门功法转赠千佛窟。 此事,清婉真人理解,还说理当如此。清婉真人既是佛门朋友,老讷相信她的人品。 你的弟子承了修士衰劫,作何要她来化解。昔日公主山,你与陶康、徐谡、南康布下盗运大阵,四个人分食清婉真人气运之事,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老讷,也没瞒过青阳子的眼睛。 你们如此所为委实令人寒心,害人的是你们,陶康是去查看盗运阵,为天机所捕,被天雷霹死。 在秘境之时,老讷亲眼看到徐谡、南康二人见清婉真人修炼晋级,攻击结界,意图杀人。且在那之前,你们动过一回手,南康的本命异火是如何丢的?用异火想毁人容貌。徐谡又做了什么?用剑捅了清婉真人一剑。 如此种种,焉是正道之人所为?修士衰劫下,丧命者不计其数,看二位修为未进却亦未退,这是修为稳固了?” 南康跪在对面,“广济大师,求你了,你告诉我们她在哪儿,是我们错了,只要求得她原谅……” 第336章 盗运阵 广济大师感觉异样,出得禅房,天空落下一道流光,伸手握住,一行金光快速掠过:“老友,灵宠需苏醒血脉否?若需要,来雪山蓝玉湖。” 刚才的传讯,也不知道那几人看到多少。 空明大师出来,身后跟着三人。“师弟知道他们所在?”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广济大师呼了声:“来人,送客!” 空明大师几人出了宁国寺。 枯井道:“师伯,他肯定知道。” “盗运阵乃是邪派阵法,你们盗人气运,陶康倒行逆施被雷劈死的。” 枯井不说话。 她最初不同意,是南康劝说了她。 空明道:“你的弟子恩将仇报,毁人容貌,背后捅剑,与邪派有何异?” 枯井垂着头,“是弟子管教不严。” 空明道:“此事是你们理亏在先,既然对方有意避开你们,我劝你们避让罢,莫再去找他们。枯井,算命者不自算,你近日有一场生死大劫,而这劫是你弟子南康引来的,处理不当就会殒落,你若真要如此就去纠缠罢。” 以前不知道发生那么多事,现在知道了,他不能再向着枯井。 枯井隐瞒了他许多事,今儿被广济点破,连他都觉得没脸。 曾经的苏晴待他们极好,后来变了,也是枯井等人伤害在前,布盗运阵,夺刘彼的法宝伤人丹田,现在临到他们,好意思求上忙去帮忙。 空明严斥道:“这事你不能再纠葛了,随我回南方。没有清婉的青云门,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威望,整个天下的修士在找她,江湖同样在找她。” 她不想见旁人,对于她来说,那些人都不值得一见。锦上添花人人会,雪中送炭有几人,而他们这些人,也是曾经锦上添花之辈。 空明要带枯井走,枯井甩开了空明的手,“不,有些事我要问明白,她告诉陶康重生与梦的事,到底是梦还是重生,若是后者……” “若是后者,她为你炼丹洗灵根,授你功法,教你法术,就算是救命恩也早不欠你了,世界上再深的恩情,在你一再算计之后,已经磨光了。你若不听,只会丧命殒落!”空明要带枯井走,枯井再次推开他的手,“师伯,各人有各命,若她欠我大恩,就带我入一场玄武境,成与败,皆与人无尤。” 空明心下大惊:不是为了弟子求情,而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无奈地轻叹,“你不听,老讷拿你无法,既是如此,就此分别。阿弥陀佛——” 空明走了,枯井望着他的背影,“对不起师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弄明白。” 南康道:“师父,我们接下来如何?” “在外头等着,广济大师必是知晓他们的落脚处,只要他出现,我们隐身跟踪,总能寻到人。” 三人用了隐身符,枯井炼丹未学会,符术还不错,是五品符师了,能制出隐身符。 过得一个时辰,广济大师从宁国寺山上御风而去。 三人紧追而上,追了一个时辰后,到了雪山深处,在一片蓝玉湖畔的山谷里,熟悉的庭院,将整个山谷笼在结界之中。 咕咕—— 广济大师一出现,灰灰落到广济肩上。 广济大师道:“早前跟着清婉的鸽子,老讷有一只喜鹊,已相伴多年,为此老讷为她备了灵兽袋。” 不成…… 灰灰好不落寞。 苏晴的神识能化出三千六百五十缕,每日都会有三缕在这周围,她朗声道:“老友,本该可喜可贺,可是老友后面带了三个尾巴,我最后的耐性被他们磨光了。舅舅,你的仇人来了!” 广济大师回眸,神识一扫,空中果有三个人。 刘彼出了结界,对着空中一道袖手击过,用的是蛟龙剑诀,蛟龙摆尾,三个人站立不稳,徐谡落到湖岸,枯井现出身形,南康有些胆颤心惊。 苏晴不紧不慢地出来,漠然地看着三人,“来时,有没有人告诉你们,说你们的死劫到了。枯井,你还是对前世还是梦境耿耿于怀,要不我们就问问上天,‘我欠不欠你?’再问‘你欠不欠我?’若是上天以雷回响,即是不欠,若是上天沉默,那就是欠。问过天意之后,如果你还不走,你们三人都把命留下。” 苏晴挽了个手诀,“上天为证,弟子赵清婉请问上天,枯井欠不欠我?若是不欠,请以雷回应!” 她再掐诀,“请上天为证,弟子赵清婉请问上天,佛门女修枯井欠不欠我?若是不欠,请以雷回应!” 没有反应。 苏晴又使了一个手诀,继续问道:“请上天为证,弟子赵清婉请问上天,我是否欠佛门女修枯井人情?若是不欠,请以雷回应!” 她的声音落下五息,轰隆一声雷从天际传来,低沉得令人心头打颤。 苏晴又再一个手诀,“请上天为证,既然是枯井欠我,他们道行逆施,忘恩负义,我是否可以杀取三人性命?杀人之后,不需担下因果。若可杀,请上天以雷回应!” 没有声音。 苏晴又朗声问:“若我舅舅刘彼可杀子,请上天以雷回应。” 轰隆—— 又一声雷响彻天地。 刘彼抱拳道:“多谢上天主持公道,原来你们三个我能杀!” 苏晴似笑非笑,“枯井,你明白了吧,欠下人情的是你,而不是我。我虽不杀你,但是不会原谅,从此陌路。若是我舅舅杀你,我不会拦的,你们骗他、伤他丹田,毁人修为,这是你们狠辣在前,他找你们报仇是连上天都认可的,且杀你们,他不用担下因果罪孽,因为这是你们欠他的。” 她不想杀人,但若他们冥顽不灵,苏晴不在乎杀人。 枯井没想会是这样。 “前世我于你有恩的故事,是前世还是梦境?” “枯井,是你这个孤魂野鬼抢了枯井的肉身,我认识的枯井很善良、随和,更是恩怨分明,你不是她。她的未婚夫与表姐背叛她,她将他们弄得身败名裂,未婚夫一世都未入仕途,表姐一生不被婆家所喜,这些是她给他们最痛的反击。你不如她坚韧、勇敢!” 是真正的卫敏儿! 她所欠的人是那一个人,不是她。 在她的梦境里,那个枯井出家前,狠狠地反击了二人,未婚夫与表姐双双身败名裂,而她却洒脱而去。 第337章 不原谅 枯井无助地仰天,“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她?” “因为你们做的事不同,她是反击成功,看破红尘而出家,可你却是逃避婚姻而出家。前者,了断红尘,你却没有斩断尘缘,你不如她恩怨分明,也不如她能辩是非。” “原来如此,你欠的是另一个人,却将恩还我身上,上天是看她的面子,认为你不能杀我,但知道是我欠了你,你欠了她,我欠了你。” 哈哈…… 是这样,一直都是她错了。 苏晴摇了一下头,“错了,在梦里,她与我结缘,是奉水清、虚云二位师太遗命而为。我这一生,做过两场梦境,以凡人之身遇枯井是第一场;以修士之身,在梦境遇水清、虚云是第二场。天地浩渺,玄机深奥,听说过京城无心师太否?” 枯井凝了又凝,“无心是南方佛门水清师祖、虚云师祖的故人,便是我亦要唤她一声无心师祖。” 苏晴沉吟道:“若是史上真有一人无心出现,那……便是我的前世。” 若未曾出现过此人,那就人是一人梦境、一场梦。 苏晴勾唇一笑,“待你好,只是因为那两场梦境。” 枯井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晴。 她在南方佛门颇有佛缘之名,又有佛性,甚得师伯、师叔与师父的喜爱,后来便听师父、师叔们说过水月庵、滴水寺的先辈故事。 滴水寺的虚云师祖,曾在中年时做过一场奇梦,在梦里遇到了一个叫无心的女尼,她本皇族血脉,看破红尘,自剃出家,然颇有佛性,又心地良善,精通上古文字与文化传承,为他们破解《观音指》、《水月医经》、上古佛香,还一起修炼、学习。 那一场梦后,虚云师祖醒来,修为大进,知晓了天地之间还有一种人:修士!后来她沿着水清师太的遗命,继续收集修炼功法,即便看不懂也细细地抄录下来,封进一只铁匣子里,她圆寂之前,将自己的弟子与水月庵的师侄们唤到一起,再三叮嘱:“贫尼圆寂,你们莫要悲伤,贫尼师妹无心即将轮回入世,会成为此方天地开启仙途天门之人,带领此界修士飞升上界,修成正果。” 她神情平静,“这只匣子设有禁制,非无心师妹不能开启。贫尼圆寂后,你们派出女弟子前往京城京南县冯家镇冯家庄,将冯家庄东山买下,照着贫尼所绘图纸建造无心庵,此山名为魏王山。 贫尼圆寂后百年,即下一个皇朝天华三十八年秋,水月庵派弟子进入魏王府,收集魏王夫妇、魏王世子夫妇与两位嫡小公子的衣袍,照图纸在山上建造坟墓……” 京城有一座无心庵,是虚云师祖为她师妹所造,她算到一百多年后,她的师妹无心将轮回入世,身负天命,开启飞升仙途。 水月庵住持师太道:“师伯,我们如何与她要认?” “能修复魏王山护庵法阵,能制出福寿佛香、平安佛香之人,她……便是无心师妹的转世,亦是魏王府唯一的血脉后人。魏王乃天华皇帝十二子中,唯一一个大善、不争、心系苍生黎民之皇子,死得最无辜……” 虚云要子侄们将她的遗命代代相传,让她们静待无心轮回入世,她曾说,那是水月庵、滴水寺的机缘,也是佛门与天下修士的大机缘。 枯井错愕地、意外的、悲伤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你是无心师祖的转世?” “如果你说的是与水清、虚云相识,一起修炼、一起学习的那个无心,那……是我。”苏晴答道。 枯井想到自己要斗的,竟是虚云师祖再三叮嘱,要后世弟子们等想的机缘,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苏晴前世是一代高僧,必是大善大悲之人,能让水清、虚云两代佛门高尼如此推崇,必有过人之处。 刘彼想动手,苏晴传音道:“舅舅,能放枯井一条生路,就放过。南方佛门的事很麻烦,杀她容易,杀了小的,来几个老的,也恼人得很。若是南康、徐谡二人不识好,杀了吧!” 枯井痛苦地呢喃:“是我自误,我逃离卫家,是怕他们知道我是假的。宇文晓诗,从即日起你不再是我弟子,贫尼得回南方庵堂!” “师父,你不要我了?” “南康,这些年来,我每每做错选择,都有你在其间挑拨。若没有你,我与清婉不会走到今日。” 虚云师太能算天算地,将一百多年后的事都算到了,算到了魏王府全家惨死,算到了苏晴会是魏王唯一幸存的后人,可见其厉害。 滴水寺、水月庵已得修炼功法,只凭苏晴与两庵寺的前缘,她亦必会照拂,可自己却算计人、害人,把人给得罪死了。 “不,枯井,我感谢将这个忘恩负义的弟子到门下,因为她不挑拨就会来祸害我。你回去吧,好生修炼。” 南康眼里喷着怒火,过去几十年了,她喊她师父六十年了,居然说舍就要舍。她纵身一闪,一剑飞落,枯井不可思议地转身,“南康,你杀我?” “你不要我这个弟子,我也不要你,我要杀了你!” 苏晴呆住了。 徐谡看南康闯了大祸,拉着南康就跑。 刘彼怒骂:“畜生不如,那是你师父,你竟杀她!” 枯井对旁人如何,却是对得住南康的,一直护她、疼她、宠她。 苏晴走近,快速掏了一枚七品疗伤丹服下,枯井看着苏晴:“你为什么救我,前世对你有恩的人是卫敏儿,不是我。” “因为你们用的是一个身体,是一个身份,我是真心视你为友,可你不该伤我舅舅。你为空明大师求洗灵根丹,可见敬重长者,可你想过,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原就不多,不过只我舅舅与叔父二人。我若伤空明大师,你能原谅。你不能原谅我,我自然也不能原谅你?” 枯井眼里淌着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再滑落,“对不起……” 这一次是真心诚意。 “你诚意的对不起我收下了,你若要我真正原谅,就做一个真正的佛门女弟子。你是异世孤魂,一旦在此界死亡,就会魂飞魄散。这也是我不让舅舅伤你的原因,任何犯错的人,只要诚心改过,都应该得到一次改过的机会。” 第338章 契约灵宠 枯井哭了,眼泪晶莹,“难怪师伯听说我做的事,气得走了,我真的错了,你比我想的要善良,但绝不懦弱。” 苏晴沉声道:“伤口都好了,还让我抱你,我对再美的尼姑都没兴趣,我喜欢英俊倜傥的剑修。” 枯井站起身,笑得很不好意思。 “好了,进谷坐坐罢,灰灰,要不你认枯井为主,我依旧给你净血果,如何?”苏晴低声道:“这鸽子有一缕神兽血脉,最早跟过我,又跟地南康,有些靠不住,你要收它,就得结主仆契约,一定要严加管束。” 枯井、灰灰大眼看小眼。 苏晴走近广济,“喜鹊带来了?” “一直都在。” 枯井犹豫再三,到底与灰灰结下主仆契约。 刘彼去追南康、徐谡,追了一尘调头回来了。 枯井见到刘彼,“是贫尼对不住刘道友,对不起……” 刘彼轻哼一声,根本不信她是真心道歉,“清婉,你就让她进来了?这种人的话能信吗?” 苏晴扫了一眼,取了一枚净血果出来,“这是上品净血果,是灵兽苏醒血脉的异果。你给它吃吧,你这次来我还有何事?” “没了。” “你说是求丹药,只要不过份,我可以给你。” “那……能给我两枚化神丹否,我想为师伯求一枚,自己再一枚。” 苏晴很是爽快,“两枚极品化神丹,定能顺遂化神。” 枯井接过,道了一声:“谢谢!”要得的东西有了,她转过身去,“南康经常挑拨皇家,现在的宇文皇族上下对你很是防备与仇视,她说你盗了皇家气运,才会有那么好的福运。她一直想杀你,用你的尸骨为皇家改运,有一段时间连我也信了。” 苏晴道:“是指我将至亲葬在碧水河里的事?” 枯井面露讶色,“你将他们火化成灰,撒到碧水河了,难怪他们上天入地想寻找他们的尸骨都没找到,化成灰撒河,你能想到这个。” 她说的是至亲葬河,可枯井就能联想到骨灰撒河里。 苏晴问道:“这能抢皇家气运?” “无稽之谈,可笑至极,我会告诉别人,说你的至亲焚化成灰,撒入碧水河,难怪刘真人每逢他们的死忌会在河畔拜祭,原来如此……” 枯井离开了。 苏晴与广济大师进了谷中小聚。 徐谡拉着南康一路狂奔,追上了离开不久的空明。 南康捧着胸口,“师伯祖,师父……师父被赵清婉给杀了?” 死了? 就这样死了。 空明怒火燃烧,当即扭头,南康与徐谡趁机开溜逃走。 徐谡道:“南康,你怎能说谎?” “比被他追杀,这个谎言能让他放松戒备。” “广济大师在,他看到了一切。” “待他们见到再说。” 空明行了一程,却在路上看到枯井,枯井肩上停了一只鸽子,自言自语,又喜又悲地哭着什么,她一抬头看到空明,“师伯……” “南康说你被清婉真人给杀了。” “那个孽徒,不对,是南康要杀我,我差一点就死了。清婉真人拿了疗伤丹救了我一命,我教导她近六十年,她要杀我……” 空明摇了摇头,再见枯井,身上的怨恨少了,多了一股平和之气。“当年,你看她灵根好就收到座下,看弟子还得看品性。” “师伯,我知道了。我收了一个灵宠,待回南方就给她苏醒血脉,也不知道她晋级会是什么,我与清婉真人讨了两枚化神丹,她给了我两枚极品,她还真是奇怪,看我要死又救我。” 空明悠悠轻叹一声,“我们是出家人,静心静修就好。南康谎话连篇,实非正道中人,赶走就赶走吧,须得宣告天下。” 连自己的师父都杀,乃是大恶之人。 嘉德帝一脉的后人,果然身沾暴戾,难以教化。 枯井应了声“是”。 空明看到人,知枯井无佯,枯井是被南康挑唆、蒙蔽,现在好了,又变成曾经的枯井。 * 蓝玉湖,谷中。 苏晴取出一枚上品净血果,“这是朱雀境里的灵兽们的机缘,但在麒麟境却找到了。” 广济捧了果子,喂给喜鹊吃,“他唤双喜。” “双喜临门?” “这名儿吉祥。” 苏晴道:“我以为你要取个悟安、圆平之类的佛号,竟取了个俗世的名字,大俗即大雅。” 双喜吃完果子后,广济将他收到灵兽袋里。 苏晴道:“喏,你听说过空间丹否?” “空间丹,能生出空间的丹药,可置识海、丹田,甚至可附筋骨上,自成空间,常人难以发觉。” 苏晴取了一只瓷瓶,“内有两枚,一枚下品,一枚中品,送你了。今日请你过来,是想告诉你,玄武境界门找到了,就在这处山谷,查看了一下,界门还未开启。若有松动,我会传讯给你,这是二等界门,能进四个人,到时候你随我们进去。” “赵道友带刘道友,你我都是火木灵根……” “禁制总有松动的时候,入朱雀境时,我在外头等了五年,临关闭时会有松动,那时就能进去,机缘来了,多等一下无妨。” 广济大师来了,在客房里住下,四个人常在一起切磋实力,广济大师在宁国寺少有对手,临走的时候与苏晴讨了生灵根丹一枚,苏晴给了,未问是给谁的,但必是广济大师疼爱的一个后辈。 南康、徐谡走脱,在外头到底说赵清婉在雪山深处蓝玉湖畔修行,没几日南方佛门传来“南康弑师叛出佛门,不再是佛门弟子,南康得赵清婉传授功法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一时间,南康、徐谡在天下的名声差到谷底。 江湖中人、各方修士云集蓝玉湖,苏晴颇是厌烦,动不动就有人在外头高呼:“某某前来叩拜清婉真人!” 她懒得理会,驾着灵舟继续往北,听山水声音,问飞禽之语,这般寻了三个月,听一只雪山尽头的雪鹰讲,雪山那边有玄武境界门。 苏晴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灵禽,我领你过去,你给我一枚净血果。” 苏晴道:“好,成交,若是真有这样的地方,我给你净血果。” 她与雪鹰走到雪山尽头,到了那边,才发现尽头是一片大海,而雪鹰说的玄武境界门就在海边的大山脚下。 “大山先生,你在这里若干年,这处玄武境界门一次能入几人?是何等级?” 第339章 湖底界门 大山沉睡,答话的是大海,“二级,能入四人,这里很多年没人进,往南是雪山,往北是大海,这一带已无人烟。” “多谢了。” 苏晴给了雪鹰一枚中品净血果,雪鹰吃了,展翅飞到了悬崖上准备晋级。 确实这里有界门后,苏晴回到蓝玉湖,与广济大师传了讯,让他派弟子来这儿,与其守碧水湖那处,倒不如另寻一处。 她笑盈盈地指着湖底,“下面,曾是冰龙之地,神龙境开启时,那里会有异样,这里灵气充盈,我们迁走后,你令弟子在这山谷建一座分寺,同一地方有两大秘境界门,这可不多哦。” 广济大师抱拳一揖,“多谢道友。” “你我是多友挚友,便宜外人,不如给你。我们今晚离开这里,另寻了一个去处,开启之时,你带寺中弟子前往,二等界门,可入四个人。” 苏晴将庭院收入体内空间,驾着灵舟,带着刘、赵二人离开。 他们在北尽海安顿了庭院,重新落脚,背靠大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清婉真人又走了,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一夜之间离开了那个山谷,而广济大师则令人在那山谷建了宁国寺雪山分寺,蜀地小宁寺撤离,将小宁寺卖给了青云门,收了五万两银子。 青蟒、碧玉看到大海,跳到海里一阵欢腾。 苏晴、刘彼相继闭关。 赵延玖闷得紧了,乘着雷翼虎往北方行去,行了一个月后,在海之尽头发现了一片大陆,落到海边时,发现人群里有修士,他们看到赵延玖骑的灵兽很是好奇。 他抱拳一揖,“请问道友,这是何处?” “北十二界南海,道友何处来?” “雪山。” 在这里,修士们很受尊崇,被称为仙师,这方世界有数个宗门,还有修仙世家。 赵延玖在南海一带转了三个月,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颇是了晓,众人听说他是上品灵宝师,颇是敬重,常常有人捧了灵石、送来材料请他炼制法宝,他常会出手,炼制出令对方满意的法宝。 转眼间,过去了一年,赵延玖准备暂别,骑着雷翼虎,跨过茫茫的南海回到了雪山脚下。 刘彼道:“出门玩得可好?” “赵延玖讲了此次的奇遇。” 苏晴微微点头,“值得游历,我们出关了,我与舅舅去走走。” 临行前,给赵延玖留了十枚九品传讯符,若是界门松动,立马联系。 * 北十二界南海岸。 苏晴与刘彼乘着灵舟,直接落在城池外头。 这是一座临海之城,这一带既没有宗门,也没有修仙家族,而是散修居多,其间不乏有妖修,偶尔会有魔修出现。 看不修为的女修,身边跟了一个元婴老怪,衣着不凡,全是灵宝级别的衣袍。 苏晴进一处拍卖楼,看门的女修打量了一眼,恭敬地道:“二位前辈有何吩咐?” “你们拍卖楼什么丹药卖得最好?” “元婴丹、金丹丸、驻颜丹、晋神丹、延寿丹都是极好的。” “请你们管事来一趟,我有一批丹药出手。” “是,二位前辈请上二楼。” 两人在雅间等了不多会儿,一个中年修士进来,是金丹修为,连连行礼,“见过二位前辈。” 苏晴道:“我要寄拍一批丹药,五品金丹丸二十枚、元婴丹十枚、晋神丹五枚,八品可驻五十年容貌的驻颜丹三枚,九品延一百岁的延寿丹三枚。我只要半数灵石,其余的一律换成炼器材料,我是炼丹师,家里有长辈是炼器师、符师、阵师。” 刘彼道:“你们这里多久能拍卖完?我与外甥女是路过此地,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游历。” 他修习龙威诀后,男子阳刚之气十足,更有一股威压施展,绝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过往。 “半个月即可,在下令人准备契书。” “舅舅,你与他们签契。” 刘彼在宫里打磨那么多年,还是有经验的,索性全交给他。 很快就签了契约,当天夜里,拍卖楼便对外宣布进了一批新丹,品质上佳,更有八品、九品丹药,消息传出,南海城很是热闹。 舅甥俩去了拍卖楼,场面火爆,虽是此界的上品灵石,在上界也只是中品灵石,北十二界不缺灵石,这是苏晴的判断。 十五日后,二人收了灵石,一分为二,一人一半,出了南海城召出灵舟往前,刚行到一半,三艘灵舟挡住了去路。 苏晴道:“我们被拦路了。” “我与他们打一场。” 刘彼召出宝剑,挥剑而上,怪招、奇招频频使出,苏晴立在灵舟前,一个金丹修士挥刀而至,她双眸一瞪,身上威压施展,“不好,快撤,有化神修士。” 整个北十二界,一共没几个化神修士,叫他们遇上了一个,这是何运气? 刘彼打到一半,在连连的“有化神修士”声中,海盗们撤得无影无踪。 “不能让舅舅多打一会儿?” “能省事则省,没的耽搁时间。”苏晴继续往前。 北十二界的风土人情与南十二界略有差异,服饰有变化,更像南十二界南方人的口音,北极为南,南极为北。 行在空中时。苏晴指着一处山林,“这里有麒麟境界门,在那山头。” “那里确有灵气波动。” “你能看到灵气波动?” “用神识就能看到,以前看不到,自从体内有空间后就能看到了。” 难不成这是生了空间灵根,她曾记得碧玉提醒过她,空间丹的方子不能传出去,且不能在人族修士里广泛流动,她的空间里还有好几株空间果草,空间灵根太过逆天,不能再炼空间丹,回头那剩下的,她就给吃了,再也不要留。 苏晴道:“舅舅,我到空间里头调息,到了地儿,你提醒一声。” “去吧。” 大家都有体内空间,便不再是什么秘密。 苏晴进入空间,寻出空间丹,问碧玉道:“你曾说空间丹方不能流出去,写给剑皇宗的丹方看似无问题,寻常人却炼不出来。我舅舅他们吃了空间丹后,好像生出空间灵根……” “那是伪灵根,不是真灵根,是一种假相。你原有空间灵根,虽是下品,那也比旁人厉害,且修炼的是完整空间术,空间灵根晋为中品。他们是因修习残卷空间术能捕捉空间散发的灵气,空间术太过逆天,能打破界壁,不能再流出去。” 既是逆天的,就不能再授他人。 第340章 空间丹 苏晴道:“我把空间丹全吃了,剩下的空间果草留二株当种,其他的移到空间。” “不留对你我都好。” 碧玉很是爽快地将没成熟的十来株空间果草收入自己的空间,苏晴取出空间丹,“我能给皇甫留一枚么?” “你看着办。” 苏晴道:“哪一天遇到……算了,就给他留一枚,其他的不留了,我全吃了。” 她存一枚中品空间丹,觉得太少,又存一枚进去,只留两枚,再不能留,且下次就像对广济大师一样,不给空间术功法。 她吞了下品空间丹,运了一遍空间术,空间扩大一成,再服一枚中品空间丹,空间再扩大三成,最后服下一枚上品空间丹,空间从早前的二十四亩扩大了三十六亩。巩固之后,苏晴收住了功法。 她问碧玉道:“化神时,是不是就变成七十二亩?” “对,人族修士的体内空间,极限是一百零八亩,就算成仙也不会再涨,大乘还会增长一次。” “原是这样啊。”苏晴问道:“北极是北十二界,东极是不是东十二界,西极是不是西十二界,而中十二界如何寻?” 碧玉也是听了青蟒分析才知道原因,青蟒在自己的空间修炼,他服下空间果后便有自己的空间。 “中十二界在幽州城上空。” “那是南十二界的中原心脏?” “是,在那里一路往上,你有空间灵根就能看到中十二界。南十二界修士飞升前往的地方是南洲,若想去中洲剑皇宗,必须往中十二界飞升。” 又学到了一点。 对他们来说,上界哪一洲都一样,但她有人在中洲,自是去中洲更好。 苏晴与刘彼一路游历北十二界,从南海到北海,走一座又一座的城,见过一个个大小门派,也曾看到过妖修、魔修,这一番游历足用了三年时剑,他们有时拍卖符录,有时拍卖丹药,偶尔也卖一些灵宝。 三年后,他们穿过北十二界的北海北极头,出来时却是南十二界的南海,苏晴看着一处荒岛,“岛上有玄武境界门。” “要告诉空明大师?” “到底是同界修士,与他说一声吧。” 一个月后,苏晴到了福州普陀寺,见到空明大师,绘了一个海岛图给他,“这里有一处三等玄武境界门,一次可容六人进入,但那界门的禁制如何,允许哪种灵根修士进去尚未可知。” 想着她与滴水寺、水月庵有渊源,同样给了一份海岛图,至于佛门如何分派名额便是他们的事。 空明大师道:“多谢道友相告。” 两人在福州住了一宿,第二日继续乘灵舟离开,由南至北,到江南时,两人扮成凡间甥舅游历江南,在江南住了半年,看到江南繁华。 夜里,二人乘了灵舟往京城行去。 他们离开京城几十年,这一次就当是故地重游。 “舅舅,苏皇后、东顺、苏迦后来如何了?” “崇熙帝念及苏迦是他亲生女儿,赐下白绫;苏皇后、东顺处以凌迟之刑。苏迦的儿子被崇熙帝视为不祥,得‘疫症’殁了。” 苏迦的这个儿子,并非宇文晏的骨血,早前有一个已经没了,这是后来与面首生的,估计这孩子的亲父是谁,苏迦自己也说不清楚。 说是疫症,定是崇熙帝派人动了手脚。 “燕国公苏家满门抄斩,苏逊原可逃走,却誓要与家人同生共死,被斩首。苏家的几个出阁女儿只要夫家不揭发,一律未治罪。” 转眼间,已是五十多年了。 “崇熙帝在位二十五年,迷上丹药,赵家推荐的道士就是个骗子,中丹毒而亡。” 第一场梦境里,他是中了苏皇后的毒而死;而现实中,崇熙帝最后死在赵家推荐的道士之手。 刘彼道:“宇文显登基后,四十五岁时纳了赵国公府的嫡三女为贵妃,老来子最是宠,老夫少妻也是宠。在位十四年,临终立了八岁的赵贵妃之子为太子,允赵贵妃垂帘听政。” 赵贵妃儿子登基,她是年轻太后,重用赵国公府父兄子侄,赵家的小姐也比郡主还尊贵。而今幼帝成年,赵家把持朝政,将皇帝给驾空。 驾着灵舟到了京城上空。 皇宫里,一股肃杀之气,苏晴能感觉到京城的暗潮汹涌。 刘彼道:“赵家要开始动手了。” “不再等等……” “小皇帝不是赵贵妃的儿子,当年她是假孕,盗走皇族亲王的子孙养着,到了日子再弄进宫,就为了今天。赵家是因为你的预言?” 苏晴没听明白。 “大周第六代皇帝后,太后垂帘听政,外戚当权,后外戚夺得天下。” 从那时起,赵家就生出了野心,他们觉得忠心耿耿险被灭门,不如放手一搏。赵贵妃从小就知道,不死就得求富贵。 赵清婉是赵氏后人的传言,天下一直都有,这是他们先祖留下预言,要他们崛起。 苏晴道:“叔父与赵国公府有联系?” “每过二三年,会向他们报平安,有几回还说要帮他弄灵石,被你叔父给拒绝了。”刘彼道:“肃杀之气太盛,和六王兵变有得一拼,嘉德帝灭杀手足,他得来的天下亦被他人所夺,因果轮回。” “宇文晓诗不再是公主,资质下降,修为降级。” 冰灵根降到水灵根,降到中品元婴、灵根,再降到下品,如今更是下下品灵根,终于元婴承不住,元婴崩溃碎裂,水灵根消退至二十八。在元婴崩溃后,没有再降。 徐谡的天灵根金莫名变成了金土,元婴勉强维持住了,却是黄白色的下品元婴,金灵根降到三十九,土灵根二十一,元婴虽未崩溃消散,但晋级不再可能。 “她罪有应得,与你无关。”刘彼补充了一句,良久,他问道:“还看吗?” “太血腥,且避避罢,每一次皇权更迭,总要死人。” “明日过来,应该一切都结束了。” “能成功吗?” “能,赵家布局很久。” “回头给刘家、赵家后人各赏一套中上等修炼功法,再留一件检测灵根的法宝,一批丹药。你送去罢,当是给赵家的贺礼!” 第341章 怨气重 苏晴将灵舟驾到洛阳城上空,取了功法出来,再备羊皮纸抄录,这是她整理的功法,从感悟、捕捉、吸纳开始,之后便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阶段的功法,只抄录五行灵根。两套功法各不相同,刘家虽然等级一样,但没了前头的内容,直接从炼气开始,依旧是五行灵根的功法,每一种灵根都有完整的功法。 苏晴装成两只盒子,盒子里各放了一块验灵根石、一只罗盘,赠送说明书,再给了一只储物袋,里头有灵石与三品以下的常用丹药。 两家一视同仁,但就她个人而言,更偏赵家一些。 灵舟回到京城上空时,已是两日后,改朝换代,大周灭,大赵兴,赵贵妃的父亲登基为帝,封赵贵妃为公主,允其另配良缘,时年赵贵妃已快四十岁高龄。 刘彼道贺送上一只锦盒,赵帝很是欢喜,刘彼寒喧了几句,翩然而去。 他去了趟刘家,找到家主,送了一只锦盒,刘家才知道赵清婉是赵刘两家的后人,其祖母是魏王妃。而来送东西的刘彼,是刘氏族人,父母双亡,在族中是孤儿,刘家主拿着祖族一查,能追溯到高祖同辈,算是刘家的老祖宗。 刘彼与他们说了几句,就说了功法的重要,可亲自抄录炼气期的,以后有人筑基可由家主亲自传授功法,功法难得不得外泄,这是清婉与他亲自挑选的云云。 刘彼办完事,重新登上灵舟。 苏晴驾舟而行,经过幽州时望了一下天空,放开神识,道:“徐谡与南康在这里。” “你要看他们?” 苏晴摇头。 幽州城内废弃的院子,这里曾是苏晴醒来变换了容貌之地,曾经的红衣、十三早已寿终正寝。妙手当年拜入青云门做了修士,临离开时留下了一笔银钱给红衣,让她安排下人,十三回乡嫁人,只有一个瘸脚的家丁与红衣留了下来。 红衣曾是妙手的同房,是唯一一个服侍妙手就寝的人。妙手视她为无物,可她却一门心思只认定妙手。在这小院里等了一年又一年,希望妙手能回来,不求名分,只求他能多看她几眼。妙手当年一去,再未归来。 最终红衣终老于这处庭院。 待她死后,她将所有的产业、银钱交给了瘸腿。 瘸腿厚葬了红衣,交代邻家为他收尸,撞死在红衣的墓前。 几个街巷邻居安葬了瘸腿,分了他们留下的银钱,但凡帮忙了的,都因此发了一笔横财。有人迁往京城,有的去了洛阳,还有的去了江南,更有的回了祖籍买田置物,而这座院子因当年死了太多人,曾有人住进来过,一住入就会闹鬼、倒霉,索性再无人来住。 徐谡与南康觉这里清静,便在这里落脚。 刘彼道:“他们住的院子怨气太重,不适合住人。” 原就倒霉透了,还住在这样的地方。 “当年,我在京城被劫,醒来后便在这院子里,这是妙手在幽州置的别苑,他的如夫人是这别苑的主人,为他打理别苑。 天下各地、江湖豪杰,常有要换容貌,有的男子奇丑,想娶美人小姐为妻,人家看不上,便倾大半家业改换容颜,更有江湖杀手,厌倦江湖生活,改换容颜化为百姓,生意极好。 只是,每改换成功一个人,妙手都会用他人练手数次,我当年那张脸,是前面被他练手五次后的结果。在我之前,四个失败者、一个成功者,无一例外,全被丢进他的药炉,炼成了人油。 妙手给人换容貌,要常用到人油、人皮等物,甚是残忍血腥。我醒来时,被绑在榻上,服侍我吃食生活的是一个叫十三的侍女,闲聊时,她告诉我,说她亲眼数次看到妙手如何将大活人炼成了人油,故而她不敢生出半点逃跑、离开、背叛之心。” 刘彼也算是见过残忍狠辣的,现在听来,依旧是毛骨悚然。 “妙手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虽有才华,但害了太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是为医术沉迷,但杀孽太重。 苏晴应道:“确实杀孽重,他视人命如蝼蚁,将人分成两等,天才之人称为聪明族,另一种便是蝼蚁。” 而此刻,院子里的南康正歇斯底里的狂吼:“徐谡,我现在变老变丑,你就不爱我了?你去京城,把赵家那群叛臣逆子,谋朝篡位者给我全杀了,你把他们全杀了,我要替宇文家报仇雪恨,我要报仇……” 南康呜咽着痛哭起来。 赵帝登基,将宇文全族的男丁杀绝了,只余下了女眷,年轻美貌的当成美人赐给自己的子侄为姬妾,生得丑陋的尽数充为宫闱做了宫婢、宫奴。 徐谡站在屋外,感觉到空中的灵气波动,御风而上,用神识一扫,看到熟悉的灵舟,“是清婉真人?”他抱拳一揖。 苏晴淡淡地道:“你们安身的小院,怨气冲天。几十年前,这里死了太多的人,换一个地方罢。你们原就运气不佳,再住在这里,再是霉运连连。” 徐谡道:“这几十年来,在下一直不明白一件事,太上皇对公主有教导之恩,你改换容貌之后,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宫?” “舅舅,你知道答案吗?”苏晴问。 刘彼这些年对皇家的牵绊没了,反而将赵延玖叔侄识为最亲的人,前程往事早就放下了,他为奴婢,尽心服侍过嘉德帝,做了为奴婢的本分,不欠任何人。 “清婉为何不回?因为太上皇父子杀了他全家,他以前是认贼为祖。太上皇待她好,可更多的是利用,太上皇的《二十六章经》真正的作者是清婉,那书太上皇写不出来,是清婉写的;太上皇的诗词集只有寻常举人的水平,是清婉反复修改,变成了优秀的诗词;崇熙帝的诗词也是这样来的。 不是太上皇在教导清婉,是清婉成就了太上皇文学上的名声、才学和成就。清婉在皇宫用自己才学为他人作嫁衣裳,方才保全自己的平安…… 太上皇后来听闻清婉惨死吐血,是因为他正准备让清婉才替他写一部像《二十六章经》这样的大作出来,他要做名留千古的贤士。后来若干年,他身体不好,就是在对照《二十六章经》着写书,可越改越没有头绪,越写越气恼,直至他死,也没有完成新的作品。” 徐谡身心俱颤,真相如此离谱。 第342章 解释过往 苏晴淡淡地道:“《二十六章经》不全是我的经验,而是我读懂了梅林三贤中才贤的《制文五十四章经》,才贤乃是上界修士,来此界历练,着写了此书,这部书分为数卷,第一卷是文章,第二卷为诗词,第三卷是书画,总结了如何写好文章、修改文章的关键。 原本,我是不会替太上皇写《二十六章经》……” “那时候的太上皇太想做一个文豪、贤士,更想名留千古,你是不得已,也是为了报答他。” 苏晴应道:“当时,就是想替他完成心愿,偏偏有柳殊通过我指点人制文,根据我提的意见,总结了十六条经验,我索性就为太上皇写了《二十六章经》。”她顿了一下,“那不是我的智慧,是才贤的,我是看了他的《五十四章经》,将文章部分根据自己的理解,化成了《二十六章经》让其立足于《五十四章经》却又不同于五十四章经。” 她的声音依旧从前,就像几十年前在太学讲课、指点人学问一般,平静无波,却不乏自信满满。 徐谡苦笑起来,“当年你告诉我真实身份,我一直不理解所为,这几十年来,也从未想明白,你可以敬重刘、赵二人,视他们最亲的人,为什么对太上皇却如此淡漠?原来如此……是认贼作祖,是成为他人棋子的不甘、不愿。” 换成是他,再回那样虚伪的宫廷,他不愿意。 苏晴问道:“舅舅,我下了宫狱之后,太上皇真的不知消息?” “他嘴上说相信你是真的华凰公主,但是为了大周天下,他装成不知,你下宫狱后,徐谡找了王严,王严知道,他便知道了。崇熙帝想瞒他,他便装成不知。崇熙帝与大皇子查实,可越查越乱,太上皇很快猜到你不是苏皇后所出,甚至怀疑你是前朝余孽。他曾想过,把他的手稿送到宫狱让你替他完成。 但他生疑了,他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相信你,这也是后来听说你死了吐血的原因。他曾与我说,这个手稿一定是第二部《二十六章经》他能名动千古,可你没了,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 徐谡得到了思忖几十年不解的答案,现在知晓了,却越发沉重。“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但你为华凰守陵、自责时,我曾感动过,你跪在屋外数日不走,后来说要道别,我瞧出你有灵根,就想送你一场机缘。我知道你与陶康盗人气运时,我对你们最后的好感、善意就没有了。” 徐谡问:“陶康真是被天雷所亡?” “你若怀疑,自找证据吧,对你们我无愧于心。” “你说过,人若犯你,天必亡之。”徐谡道。 苏晴道:“你问了这么多,你来回答,我对你们有恩,为什么还要盗我气运,甚至对我痛下杀手。南康用真火毁我容貌,你没有阻止;你还用我赠你的剑捅我一剑……” 徐谡垂首,反问道:“你如何看?” “看罢,你问我,就盼我给一个答案,你实则在试探,看有没有办法修复过往。徐谡,你多疑又贪心,自以为是,忘恩负义,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一次负义,终生不交。 这便是你们与广济最大的不同,广济能把握方寸,即便你们挑拨,也依旧信我。可你们不成,只有动摇的心,才会受人挑拨。若是你们在面对南康第一次挑拨就严斥于她,第二次出现就斥得更凶,她便再不敢如此。 我的总结:你是一个心志不坚,立场不定的人,在修途之上难以走得更高更远。” 徐谡没想自己在她眼里,自己如此的不堪。 苦笑不已,摇了摇头,“原来如此,呵呵,原来如此……那我们元婴降级,灵根异变,是不是你做的?这几十年,我打听了很多人,他们从未听过修士衰劫之言。你精通上古文字,若是用上古手段令我们……” 苏晴道:“你们不过是不相干的外人,我为什么要在乎你们的看法,你们怎么看于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你走罢,今生今世,我不会与你们再有交情。你们欠我的人情,是你们欠下我的债,而我不欠你们……” 不欠他们…… 她说不欠便不欠了。 徐谡抱拳。 苏晴道:“不回答毁我容貌,用剑伤我,是真的承认忘恩负义?” “你不在乎,我不必再言。” “现在想明白了,甚好。” 徐谡调头往小院行去。 房间里,南康还在哭骂。 从南康被自己的驸马与乳姐伤害时开始,她一直在怨恨,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后来相信了徐谡,也是因为他们在西域一起同生共死了三年。 “徐谡你去京城,把赵氏逆贼都杀光,他们杀了我所有的亲人、子侄,你去杀了他们……” 自从南康元婴崩溃,变成了近五十岁的苍老模样,她不再见徐谡,最近几年说话都隔着门。但徐谡早知道她变什么样子,南康即便去西域历练过,再有自小有亲娘疼,不缺衣少食,最多就是五公主拿话刺上几句,实质的伤害并没有。 自她开始修炼,宇文皇族都捧着她,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就盼她一飞冲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现在她飞升无望,大周皇朝被赵氏所灭,越发不甘心,天天咒骂,天天让徐谡去杀人。 徐谡悠悠吐了一口气,“晓诗,一切都过去了。” “不,没过去,我要赵氏一族死光。” “几十年前,你的父祖杀过赵氏一次,现在赵氏后人再杀宇文氏,是一报还一报。既然你一定要我去京城对付赵家,我去,但我不在,你能照顾自己?” “去,你现在就去,我在这里等你。” 徐谡道:“好,我去。” 南康自来这里,天天骂,日日骂,先是骂苏晴,再是骂枯井,后来骂徐谡,说她堂堂公主下嫁徐谡这个罪臣之后、侍卫如何如何委屈。 南康不知道,骂得多了,夫妻情分就会被消磨掉。 听得多了,人的心就伤了、寒了。 第343章 修士劫 徐谡出了院子,他第一次认真地看这院子,苏晴没说错,这院子怨气缠绕,不适合人住,难怪在这地方会空置这么一处,他真的走了。 “赵清婉,我欠你的,我还予赵家,我去京城指点赵氏有灵根的子孙修行,来还你的人情。你不见我,我偏要培养赵氏子孙为修士,让他们为我说话、求情,所有人都说我们是修士衰劫,可我不信,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衰劫会折寿,会流失生机,会倒霉,会身体虚弱,但从没有元婴崩溃,灵根降级的怪事发生。 刘彼听到徐谡的话,“要阻止么?” “舅舅,他指点赵氏子孙,与我何干,赵氏子孙敬重他,便是回报他。而他欠我,当回报的是我,是他没弄清楚对象。” 刘彼点头,“我们已是修士,与凡俗是就断了。我无血脉至亲,你也没有,我们就是最亲的人,他找我报恩也成,竟想到找赵氏,果然是找错对象。” 苏晴痴痴笑了起来,“出来有些年头,且回去。” 灵舟往北方行去。 北宁还在,只是现在这位北宁帝致力于修炼,是个四灵根的修士,早早立了太子,由太子监国,但北方百姓日子还算和乐。 自打她的《北宁农书》写成,再有工部官员得力,改进了粮食品种,现下就连草原上也能种出生长的麦田,家家都会圈一块地种麦田,虽说不能有多少,但一家几口的嚼用够了。 天龙海沿岸,离海岸一里俱是沙滩,一里之外全是成片的盐田,有盐民正在田地取盐装袋,有牛车将一车车的盐袋拉走。天龙海有盐民、有渔民,渔民每至潮涨后,就会到海滩上拾捡海货,还有的会驾船去海上打鱼。 “海上有灵气波动。” “很久以前,这里有一条海蛟,留下一处通往神龙境的三等界门。” “要告诉广济大师?” “不,先等等,若是赵、刘两家能有成器的后辈出现,将这里留给这两家。” 苏晴觉得,南十二界必然还有其他界门。 玄武秘境是化神修士历练地,而大乘修士不需历练,只能化神修士进入。 苏晴道:“舅舅回去得闭关修炼。” “你也得修炼,你的丹术、器术、阵术、符术都有所长进,可这修为数年未进。” 她上次炼出仙丹,惊得刘彼许久,只说她的丹术大进。 之后,她收了人重礼,帮人炼了一件极品灵宝,刘彼又夸了数日。 苏晴道:“我在剑皇宗时,便是中品仙丹师,中品仙器师,八品符师。” 所以说,那不是她涨了,而是她一直就有那水平。 “符术长了……”他笑。 “我以前用的是最差的符纸绘出八品符,现在换成好符纸,不该是九品?” 他没说,符术没长。 苏晴道:“唯一长进的是阵术,舅舅厉害,带着我阵术长进。” 刘彼道:“老夫不知道如何与你说话,怕是阵术比我还高。” 以前小瞧了她,离开三十年,上界十五年,丹、器、符术长进了,一举冲到了多少人达不到的巅峰。 “我阵术真不如舅舅,你到底研究多年,你八品阵师,我才七品,不是比你还差一阶。” 刘彼笑骂道:“老夫不会上当,谁晓得你是不是瞒了什么?快回家吧,你叔父指不定急成什么。” “他可有阿鹏陪着,叔父取这名儿,旁人还以为他的灵兽是大鹏鸟,明明就是一只雷翼虎。” “名字代号尔,不值一提。” “说得甚是。” 二人穿过雪山时,苏晴停下灵舟。 刘彼问:“怎了?” “这里有一个古时修仙宗门,名为雪山门。” 刘彼心下一动。 苏晴笑道:“且留着,待叔父来了,我们一起去。这是南十二界真正的仙修功法。” 她不入,他们连如何进去都不知道。 刘彼只能感觉到灵气波动。 二人继续往前,到了雪山尽头,又见北极海,而这海却是北十二界的南海,北极为南,“大地为方”这话不对,大地应该是圆的。 结界内,庭院里的灵果已熟,地下掉落了好些熟透的果子,大半已经腐烂,药草园里,亦成熟、干枯了一批药草,灵花长得如火如荼,灵竹更比以前茂密。 赵延玖的屋间上贴了一张纸条:“闭关修炼中,勿扰。” 苏晴道:“叔父这是晋级化神了?” 刘彼未答话,他负伤那些年,赵延玖的修为冲到他前头了。 两人收了灵果,挑了一部分自己食用,另一部分酿成果子酒。 苏晴采了成熟的药草,能用的留下,有些已不能用,只能清除掉。 刘彼道:“下次出门,得留一只傀儡照看院子。” 苏晴道:“我们都只有一个能侍弄花木的傀儡。” 这一路过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进空间了。 苏晴默了一下,“我空间养了一些灵畜,看来得吃一部分,否则要泛滥成灾了。” “你还可以分一些给我养着,不用太多,各样有几只。” 打理庭院忙了三天。 灵竹最早一丛,由一丛移成三丛,现在由三丛变九丛,灵柳长得更大了,寿桃、灵苹、灵梨、灵杏长势极好。 苏晴闭关修炼前,进了一次空间,里头的灵畜还真是泛滥了,仅灵猪就有近二十头,要不是空间涨了,还养得起,有足够的灵蔬、灵菜,更有足够多的灵兽丹喂食,灵鸡已经发展到三百多只,灵兔更是了不得,足有一千多只,成一大群了,若不是在灵兽园设下结界,灵兔就能从里头跑出来。 苏晴当即进入器房,炼了一批畜圈、畜棚,完成之后,将肥美的灵畜装进畜圈了。 刘彼出房门时,看到院子里有几只畜圈,仅是灵鸡就有二百六十只,灵兔有一千只,灵猪则有十五只。 他进了自己的空间,圈了一块地儿,设下结界挑了些灵鸡、灵兔、灵猪养进去。 当即便是处理,宰鸡杀兔再宰猪,将已经杀好处理干净的装到法宝盒子里保鲜,肉质如此好,他可舍不得送外人。 苏晴进入闭关修炼中,这一路游历,心境提升,早前是化神初期大成,这一冲之下晋入化神初期圆,晋了一小阶,巩固了修为出来,还不见赵延玖出关。 第344章 女修不易 刘彼晋了一小阶,从元婴初期圆满晋入巅峰。 见她出来,便道:“你炼的畜圈,我都用上了,给灵畜用。” “舅舅用得上就行。” 刘彼递过三只盒子,极品法宝盒里是十只灵猪,已经处理干净了;上品装的五百只灵鸡;中品那个装了一百五十只兔子。 “还剩下一些,我与老赵平分,他若再不出关,我将自己那份吃完了,就吃他的。” “对,大户就是这么吃的。” 两人相视而笑。 苏晴道:“现下手头有好些药材,我得闭关炼丹,舅舅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你加紧修炼,晋级要紧,这出门一趟就用了几年时间。” “舅舅也得抓紧修炼,舅舅一日不飞升,清婉就留下来陪你。” “你这孩子……舅舅不用陪,真的,舅舅……” 为了他,苏晴放弃上界的优厚先活归来。 现在又说为了他,愿意多留在下界,即便是嫡亲子女能如她这般依恋他的很少。 刘彼笑着,心头很温暖。 “舅舅,上界再好,没有你和叔父在,对我来说就是真正的乐土。我愿意与你们在一起,做你们眼里的孩子,有你们宠着我,清婉很快乐。” “你去忙,我再琢磨一下阵术,巩固一下我们的护宅法阵。” “好。” 刘彼此次闭关晋了一小阶,但这对他远远不够。 苏晴这次炼了一批灵兽丹,她用的是下品仙阶丹炉,学会了掌握等阶,没有师父指点,她便自己摸索、总结经验,而上古丹师留下的玉简很好的帮助了她。 她这次从中阶丹药开始,一步步炼到八品、九品、十品,再是下品仙丹、中品仙丹,最后又炼出了上品仙丹,以前的品质下品,现在是上品,若是炼出极品的上品仙丹,其丹术会更稳定,还能成为极品仙丹师。 炼了三年的丹药后,积攒了数年的药材全备了丹药,丹药的品种亦是五花八门,仅是中阶灵兽丹就有一万多枚,高阶灵兽丹三千枚。 金丹丸、结婴丹、化神丹、晋乘丹、驱邪丹、宁神丹、疗伤丹、清毒丹、七元丹、八元丹、九元丹、十元丹,一有尽有,更有净血仙丹、延寿仙丹、驻颜仙丹、悟道仙丹。 净血仙丹除了用净血果炼制,用麒麟血果炼制的不仅品质更好,就连出丹也更多。 她尝试着修改丹方亦琢磨丹方,净血仙丹成功了。 碧玉道:“十品与仙丹只能你自己吃,你叔父能吃九品上品净血丹,你舅父只能吃九中、九下两种。” “能吃就好,吃得多了,也许就能……” “你以前机缘巧合,先得了一滴青龙神血,后吸入凤火淬体,再有了一缕神族血脉,他们就是凡人修成,只能吃九品丹,就算飞升成仙,也拥有不了神族血脉。净血仙丹不该在人族之中出现,这次之后,你炼来只给自己吃。天道看护下,若是你做太过逆天之举,也会降下惩罚。” “多谢提醒。” 苏晴挑了两枚中品、再挑两枚上品,在瓶子上写着“叔父的淬血丹”“舅舅的淬血丹”,说辞都想好了,就说是根据他们的体质,量身炼制的。 碧玉道:“净血丹变为淬血丹,不错,你可以再修改方子,用续骨藤等为材料,说不得能炼出淬骨丹。既然有淬血丹,就该有一个淬筋丹,淬骨丹,再来一个淬脏丹……” 苏晴抱拳道:“你不愧是神龙,好厉害。” 碧玉是听青尊说的,说上古之时,原本就有这些丹药,用丹药炼体,加强身体坚固度。 苏晴将送给两人的丹药分派好,一人装了一只箱子。 待她从丹房出来,已过五年时间。 她将两只箱子送到二人房间里,上头留了一张纸条。 赵、刘二人结伴去寻找东十二界,他们乘的坐骑,叫她不用担心,他们游历一番便回来。 回到房间闭关修炼,晋入化神初期巅峰后,巩固修为,服了一枚净血丹,饮了青龙泉后,一举晋入化神中期大成,巩固修为,苏晴打理庭院。 采灵蔬为自己炒灵猪肉吃,接下来是练习制符术,采灵竹叶子,用炼器手法,将竹叶炼制之后,裁成三截制符。半年之后,用才贤的《五十四章经》寻找不足,评判标准:灵气力、道韵力、功效、外观、完美度、流畅度等进行评判,为此她还写了“符文十八章”出来,往后但凡制一种符,就以此评点。 时间一长,不知不觉制符术晋入十品上品之中。 她用剑皇宗的符纸、符笔、符墨再绘,绘出的是一张灵光溢动的下品仙符,符成之时,天地变色,她离开庭院,在雪山挑了个地方历符劫,三三雷劫,九道雷鞭打在身上就如在挠痒,许是这方天地第一个诞生的仙符师,甘霖降了一个时辰,她收集到了足够多的甘霖入空间的甘霖泉。 符术晋级后,她继续吃吃喝喝,有时习书画,有时弹琴,有时吟诗作词,甚至还抄起老本行写文章,《修士当自强》、《女修不易》,写完之后对照《五十四章经》修改。 有碧玉、金玉为伴,日子不算难过,这般过了三年后,她的字画更好了,她闭关修炼,晋到化神中期圆满。 她将剩下的炼器材料配齐,用通灵术、点石化金术,炼出一件件灵阶法宝,有丹炉、有首饰,更有灵宝镜子,有穿云靴、追风鞋,有男式亦有女式,最后开始学习炼制灵宝衣裳,第一件是中品法宝,后来便是上品、极品,炼了十几件后,终于晋为极品灵宝衣裳。 转眼间,她回到南十二界已经五十年了,而赵、刘二人离开有二十余年。 她的修为已晋到化神中期巅峰。 阵术在她自己的反复琢磨,摆阵、破阵、修复阵中,晋入九品阵师,阵术上略显有些吃力,但只要下了苦力就能做到。 再一次拾掇好庭院后,她驾着灵舟,用一个多月穿越大海到了北十二界,在散修城里拍卖了一批丹药、符录、法宝。只停留了两月,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不问世的化神女修很厉害,等闲不入世,每次出现手里都有大批资源。 这次一起出手的还有五至八品的阵盘。 第345章 被困 苏晴换了一大批的符纸、炼器材料带回去。 北十二界只有储物袋,而储物戒、储物镯的出现更是引起一轰动,大的一百八十坪,最小八十坪,一场争夺,但她出手,无一不受欢迎。 苏晴觉得二位出去太久了,回到小院后,看着新绘的传讯符,是用七品、八品、还是九品? 她想了一下,绘了一枚十品传讯符,叠成纸鹤,发出一句话:“叔、舅,你们在哪儿?我一切平安。” 而此刻,赵、刘二人被困在古时雪山门,出不去。 刘彼收到传讯符,“老赵,清婉传讯了。” 赵延玖道:“你说你是不是作死?啊,与侄女说去东十二界,半道来这儿鬼地方,困在里头出不去,她肯定以为我们去东十二界,可我们却被困了二十多年,连个传讯符都发不出去,一撞结界上就烧了。” “他的传讯鹤进来了。” “进来就……”外头的传讯符如何进来的?这是离开的希望,“不对,她的传讯符进来了?” 苏晴等了几日,没有回讯,“难不成隔得太远了,他们手头的传讯符等级太低,这次给送一张高阶传符讯过去。” 她想了一会,绘了两枚十品,叠好了纸鹤,将一张夹在里头。 两人想传讯,但传不出去,这日又来了,纸鹤传完后自燃成灰,里头却掉了一张传讯符出来。 刘彼捧着时,几乎要哭了,当即叠成纸鹤,“清婉,我们被困雪山门二十多年了。” 苏晴想着若再不回讯,闭关前就再发一个,留言说她闭关了。 可一盏茶还没饮完,回讯来了,一看被困雪山门,她立时哭笑不得。 苏晴拾掇了一下,当即出前往雪山门。 驾着灵舟俯视大地,雪山门遇劫前,开启防护大阵,这是上古九转乾坤阵,因为一再的被人攻击,晋级成下品仙阵。 她收了灵舟,站在结界外,刘、赵二人奔了过来。 “清婉,你总算来了。”赵延玖指着刘彼道:“老刘是疯了,半道来这儿,结果一困就是二十多年。他现在晋为九品阵师了,天天研究,天天研究,可依旧出不去,这都叫什么事?” 苏晴打量着二人,赵延玖出关时是化神初期小成,现在是大成了,刘彼已晋入元婴后期小成,来这儿也没耽搁。 “要不是你,我们哪来的空间,好在空间里有灵果,备足了丹药,否则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会被困死。” 苏晴抬步要进,赵延玖连连大呼:“别进来,一进来就出不去了,这地方古怪得很。” 苏晴执意迈入结界,外头看到是冰天雪地,这里头却像原始森林,有倒塌的宫殿、房屋,杂草丛生,树木参天,将空中的阳光都挡住了,也至地上一片昏暗。 只有两间石屋,估计还是他们二人被困后留下的。 苏晴正好奇,听到一只怪叫声。 赵延玖道:“是魔兽,这里有很多魔兽,刚来的时候,我们险些被吞食了,与他们打了半年,好不容易将这一片的魔兽赶走,老刘就布了一个法阵,法阵内是安全的,但外头不仅有魔兽,还会有魔植。” 刘彼觉得是自己一时贪婪,就想进来碰运气,可进来后,才知道全都塌了。 苏晴道:“这是下品仙阵,我晋入九品阵师了,从七品晋八品难,晋九品更难。我用阵棋将这个仙阵的样子布出来,与舅舅一起研究法子,两人合力,总能寻到方法。” “数年前,我听到家宅方向传来雷声,你……” 不像是晋级啊? 苏晴笑答:“那是我晋为仙符师的雷劫,我现在是下品仙符师。” 赵延玖道:“他想找到阵眼,可就是找不到。” 苏晴取了自己炼制阵棋,这是棋,也可当成阵眼用,虚空结了一个水球,四下审视,用神识寻到隐藏在空中、地下,甚至在这整个偌大的法阵之中的大小阵眼。 阵棋有金棋、木棋等人,是按照五行阴阳之力而来,颜色有五种,她用了三个月才布好棋,取了自己的灵畜肉。 赵延玖不懂阵术,负责给他们做一日三餐。 苏晴将两箱子为他们备的资源带来了。 布成之时,一个小仙阵就形成了,自成结界。 赵延玖围着阵球转了转,“太难了,这是下品仙阵,仅是照着布就用了三个月。” “再难也得破阵,否则我们出去,我与舅舅一开始习阵研究的是九转乾坤阵,而这正是九转乾坤阵。” 两人研究了两年都不成。 赵延玖进了石屋闭关修炼。 刘彼闭关去了。 苏晴布了个结界,实在没法子,只能动悟道仙丹试试,她取出瓷瓶,当即吞食一枚,炼化之后,灵魂出窍,进入小号的仙阵,灵魂看到的大阵不同,里头的五行用法亦与小仙阵不一样。 灵魂在界壁转了良久,探到了一千零八十个阵眼,生门在东北方向。 阵术之事,即便你模拟一样,但亦会有偏差,何况是棋眼悬殊了十倍。 苏晴睁开眼睛,当即开始修改,这次用了一千零八十枚阵眼,照了原来的样子修改完成,她瞪大眼睛:“太高深了,不是下品仙阵,而是中品,这样看着,生门并非固定在东北方,而是在移动、旋转、改变,每个时辰就变一次。每辰时在东北方,巳时在东方,下一个时辰在东南方……” 她拿着笔,将其变化的规律记下来,要破阵出去,还得在安全地带。 赵延玖晋了一小阶,从里头出来,一看这阵就头疼,“我还是闭关炼器。” “等等吧,待舅舅出来,我与他合力破阵。” 苏晴观察着阵法变化,直至又半年,她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此阵的变化时,刘彼终于出来了。 赵延玖道:“你没晋阶?” “我研究这法阵了……”他突地止住话,他研究的是一百零八枚阵眼的阵,这可是一千零八十枚阵眼,这完全不一样,他研究的好像用不上。 苏晴道:“现在阵眼在东北,下一时辰移到东北,每次移动的角度是四十五,从地上移到空中,要移到我们所在的方位时,是午正时分。届时,得攻击这儿,这十枚棋子为一组,十个阵眼会变化,由主阵眼变为副阵眼、辅阵眼,而副阵眼转主,辅转副,主转辅。我观察了近一年,方才掌握到了方法。” 第346章 破阵1 下一次,他们不敢再乱闯了,不是所有秘境都能,一旦进来,就有可能出不去。 苏晴问:“不寻宝了,虽然倒塌了,但雪山门的圣地还在,传承还在。”她站起身,“走吧!” 赵延玖当即一把拽住她,“外头的魔兽很凶残,我们需要好好静修,过上几年再进来,只要寻到出去之法,进来还不容易。” 苏晴想去,两人都反对。 她只得放弃,将自己的笔记给刘彼看,他明白是攻击哪几枚棋子。 “我能做什么?” “你要再一阵乱攻击,仙阵再晋级,我们休想出去,我与清婉合力破阵打开生门,我们成功了,你将这个阵球收走,我们到外头再研究。” 现成的教科书,正好研究,用来提升阵术亦好。 时辰到,刘彼开启神识,齐齐飞上空中,两人同时攻击阵眼,百息后,刘彼一声:“出阵!” 赵延玖裹了阵球就往外冲,不到十息,三人冲出了法阵,那早前攻击之处很快恢复了原样。 “只有攻击生门,才不会改变大阵,要是攻错了,就会发生变化,攻击次数太多就会自行晋级。” 刘彼道:“是中品仙阵?” “最早的时候是九品大阵,岁月变迁,太多的人想进去,变成上品仙阵。” 几人上了灵舟,行了二十八日回到了家,刘彼将阵球放到院子里,悬在空中。 赵延玖道:“应该在球里放几颗夜明珠,还能当灯使。” 刘彼瞪了一眼。 苏晴忙碌地采摘灵果、灵草,现在又多了一块三分地的灵菜园。 刘、赵二人移植灵竹、灵柳,只得六亩地的庭院内却美得如诗如画。 忙完之后,苏晴闭关修炼。 这次闭关三年,破阵时有了许多感悟,晋入化神中期圆满。 岁月静好,又过回以前的日子。 界门处依旧没有松动。 刘彼闭关了。 赵延玖问道:“等了这么多年,还不成么?” “我记得皇甫师兄说过,得麒麟秘境关闭后,才有精通占卜、天相的人推算玄武境开启的时间,那时候预测相隔是五十多年,上界五十多年,便是南十二界的一百多年。” “这么算起来,时间还够久。” “可到底是多少年,我们不知道,只能从界门禁制松动观察。”苏晴道:“叔父与我合力炼制傀儡如何?” 赵延玖连连咳嗽。 只听一个声音道:“他为了研究傀儡,把你送给他打理空间的傀儡给拆了,拆是拆了,可他装不回去,自己倒绘了一堆的图纸。” “被困雪山门时干的?” “他能研究阵术,我就不能研究傀儡。” 刘彼继续补刀,“还想拆我的,我说这是外甥女送的,不能给他,为这事他有半年没理我。” 赵延玖恼道:“够了没有。” 苏晴道:“舅舅继续研究阵术,我与叔父去器房研究傀儡。我们这小院需要傀儡,舅舅养了灵畜也需要添一个饲养傀儡打理。” 赵延玖为了好打理空间,把傀儡拆了后,一概药草不种,只种能吃的灵蔬瓜果,再种了十几株灵果。 进入器房,苏晴看着赵延玖绘的图纸,“能给我一份么?一件一个图纸,我来整理看看,再把你拆掉的傀儡给我研究研究,叔父照着图纸再炼制如何?” “我炼了啊,照着拆后的铁块,照炼了三套,我都可以给你,可我拼合不起来。” 苏晴哦了一声,“我先取两套,研究研究再说。” 赵延玖给了他一堆奇形怪状的铁块。 苏晴回到房间,布了个法阵进入空间。 “金玉,傀儡是如何炼制的?我叔父把他的傀儡给拆了,恢复不到原样,自己照着炼了三套,我取了两套来。” 一件东西给拆了,再得组合回去,先得知道每一块的位置,怎会组合不回去。 金玉从一堆金银铁块里头,找到一只像不规则的盒子状东西。 苏晴道:“中间那个孔洞,是加灵石的地方,灵石为能量,傀儡就能动。” “这叫傀儡心,又称傀儡魂,是一具傀儡的核心,一个傀儡的等级,全是由傀儡心决定的。你用神识瞧,发现这上面有什么?” 苏晴开启神识,“有很多像丝线一样的光线。” “就是这些灵力丝,将傀儡躯体连了起来,控制着他们的行动。” 赵延玖照着形状炼制,难怪成不了,人家这里还有奥秘。 “你叔父炼的用不了,必须在这些铁块上炼制灵丝行走的脉络,就像人的百穴。” 苏晴拾起一块一模一样的,“能用点石化金术以刀雕刻?” “你可以一试。” 苏晴拿出一叠图纸,“这些图纸准确么?劳你指点,我来修改。” 金玉对图纸指起来,苏晴摆了桌案,照着金玉说的进行修改,每一部分都要叫脉络流向,仅是绘图、修订就用了一月时间,而傀儡心的炼制方法她亦记录下来,整理成书,这更是傀儡里头最关键的部分。 之后苏晴照着图纸编号,将早前的傀儡拼装起来,金玉教他如何组装,装完了第一尊,金玉又传授如何让傀儡拥有不同的功能。 在傀儡心里加入傀儡功能,是复制其他傀儡的记忆,让他们以为,那就是他们自己。 苏晴将两套傀儡配件细细地刻上筋络线,在空间里炼制傀儡心,失败了十几次,炼了两年后终于炼出了第一枚下品灵宝的傀儡心。 金玉看不过去,立在一边,指点她如何炼制,这次有金玉动口,她动手,总算炼出一只上品灵宝傀儡心。 再根据金玉所讲炼第二个,依旧是上品灵宝傀儡心。 她将早前的融掉,这次再行炼成,成了一个新的上品傀儡心。 会炼傀儡心,便可以炼制其他部分,有了图纸炼了一个成人大小的傀儡配件,在炼制之中加入筋络,因有金玉指点,第一个便成了。 苏晴很是欢喜,连连谢他。 金玉道:“我能吃那棵大树子上成熟的麒麟血果不,那一树五枚都归我。” “好,送你了,谢谢你进来指点。” 他早想要,但碧玉不许。 现在苏晴都应了,碧玉没道理再拦他。 那一树的麒麟血果,有两枚极品、三枚上品。 第347章 破阵2 苏晴再炼了一个成人大小的傀儡。 复制种植花木的傀儡记忆后,安上傀儡心,傀儡能动。 她再复制了一个饲养员记忆,第二个也成了。 研究五年久,总算能炼出傀儡,金玉功不可没。 苏晴出屋子时,取出了早前送赵延玖的傀儡。 赵玖延道:“我早前那只,被你复原了。” 刘彼讥讽道:“老赵,你研究二十多年没用,清婉研究五年就成功了。” 苏晴道:“这一只傀儡留下伺弄花木。叔父,我们到炼器房,继续。” 这次,赵延玖站在旁边,看苏晴讲解炼制,如何炼出配件,如何在上头留下筋络纹,这些浅浅的纹线,就是傀儡的筋络。 她炼的配件俱是一大一小,大的是成人,小的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炼完之后,她开始炼傀儡心。 无人讲解很难学会,赵延玖呢喃道:“有个好师门就是不同。” “是金玉教我的。他是金凤,有着记忆传承。” 剑皇宗还是不错的,她的份例一直都会送给她,知她不需灵石、丹药,换了最好的衣裳、灵宝鞋给她。 苏晴炼好两只傀儡心。 拿出簿子,将所有的配件组装起来,再将傀儡心安装到肚腹,之后是复制同类傀儡的记忆到傀儡心。 一个饲养员、一个种植员就这样成了。 半大的种植员,苏晴送了赵延玖一个,送刘彼一只饲养员傀儡。 她空间里从三只添了五只,有三个种植员、两个饲养员。 赵延玖学到如何炼制傀儡,试一次又一次,扎在炼器房不再出来。 苏晴复制了傀儡术的书籍,作了说明笔记,收藏了书籍。 完成《傀儡术》一书后,苏晴闭关修炼,晋入化神中期巅峰,她炼制了一枚吊坠,中央为虚空,看似只得拇指大小,实则有瓶子大大。小小的玉坠上足刻了四枚敛息符,若启一枚符,就能压下一级修为,开两枚则压两阶,开三枚则压三阶,开四枚压四阶。 中期圆满,她只作初期圆满,别人的化神十二层,她则有十六层,为了不让人看出他是圆满期,现在便开始做准备。 待她出关又是三年,晋入化神即便晋一小阶,都得几年时间,不像炼气时,晋一层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半个月。 苏晴出来时,刘彼还在研究阵球。 “舅舅研究如何了?” “还那样,不如你通透,不过最近颇有感悟,除了你说的那处生门,还有一处,你过来看,我指给你瞧。” 他指着一处从西南为始点,最终绕上一圈再回来,“现在是死门,一个时辰后变困门,之后就是生门,也就是说,每三个时辰,会出现一寸香时间的生门。在这时间内攻击破阵,就能出来。” 苏晴道:“甚是精妙。” 刘彼连连点头。 “雪山门是处历练地,要不要告诉南十二界的修士。” “就怕他们进去,再出不来。” 到时候那些人还不得骂爹骂娘,好事他们想得,可成了坏事就怨怪别人。 “直言明说,说那是上品仙阵,进去容易出来难。” “叔父看着办吧。” 刘彼打量着苏晴,“又在研究傀儡术?” “叔父的学习法子是错的,我学一下才能明白呀。” 为了赵延玖,她也学了傀儡术。 如此厉害的外甥女,将来谁能配得上。 正说话,只听一阵狂笑声,赵延玖从炼器房里出来,仰天大笑,“成了,哈哈,成了,我炼出下品灵宝的傀儡了,灵一,照看灵植。” 傀儡外观不错,只是到了灵潭,打了水,再倒出去;再打水,再倒,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刘彼一看,当即哈哈大笑。 赵延玖狂奔几步,“明明是照清婉那样做的,怎就不行。” “只能复制同等傀儡的记忆,高阶复制低阶的,会降低功能,而低阶复制高阶,则会令记忆残缺。” 苏晴传话金玉:“这种情况怎么做?” “这种傀儡太低级,只能打水、浇灌,修剪不了枝叶,也辩不来成熟与否。复制记忆后,删减其他的记忆,只余打水、浇灌的即可。” “要不直接改成清扫庭院,擦柱子、门窗。” “可以,你得做这些的记忆,它就会跟着做。” 苏晴取了录影石,挥着扫帚将整个庭院打扫了一遍,之后便是擦拭门窗,录下图像之后,用法术转成傀儡的记忆。 取了傀儡心抹掉以前的记忆,新的傀儡走到放扫帚处,开始清扫,完成之后,便开始拿着鸡毛掸子扫门窗、凉亭、桌案,最后拿了帕子,提着水桶再擦拭一遍。 庭院有了两只傀儡,苏晴归整了一间做傀儡室,更有一间做库房,还教灵植傀儡如何将采来的药材入库,库房里炼了一只灵宝货架,上头是一只只小抽屉,可以储物,所有小抽上贴了字条。 刘彼将蓝玉湖往北三千里有古时雪山门的事传给了广济、空明、青阳子三人,明言里头有上古仙阵,需谨慎进入,里头有魔兽、魔植、灵兽、灵植等,更有雪山门的传承功法。 苏晴与刘彼将护宅大阵再次晋级,晋为九品法阵,对三人气息的辨认更严谨。 赵延玖炼出了中品傀儡后,苏晴刘彼拉着他登上去东海的云舟。 “我不去,我要研究傀儡术,我是中品傀儡师了。” 刘彼轻哼一声,“得了吧,我们去东十二界,到时候不离开,万一被南十二界的人发现,又得来纠结,清静为要,走罢。” 苏晴道:“这次出门,在外头多走走、看看,各界都有玄武境界门,一旦听说玄武境要开了,我们再赶回来便是。” 这一次三人结伴,至东海尽头到了东十二界,那里的风土人情又更为不同,服侍有差异,束袖长裙、长袍,女子都喜干练发式,男子直接剪成寸头,也至苏晴拉着刘彼、赵延玖入乡随俗也扮成东十二界人氏的打扮。 东十二界亦有修士,只得三个宗门:道门、佛门、魔门。正道修士多是拜道、佛两门,邪派入魔门,正邪之间斗得很厉害。 一行三人在东十二界游历,化成寻常百姓,也曾与修士得法、打斗,在东十二界停了二十年,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三人将剩下的租金放在屋中桌案上,留了一个纸条,当天夜里乘灵舟归去。 第348章 大能助人 回到雪山脚下,三人陆续闭关。 在外二十年,苏晴晋入化神后期大成,旁人看到的是中期圆满,她开始压制修为,她得等到刘彼追上来,他们好一起飞升上界。 在东十二界时,刘彼终于晋入化神,现下是初期小成的修为。 赵延玖最厉害,已经晋化神中期小成,二十年时间晋了三小阶,他的雷灵根达到九十分的纯净度。 回到家里,刘彼研究阵术,赵延玖提升炼器术,苏晴则在拼命炼丹,上次在家里炼的丹全卖出去变成了灵石。这次回来,库房里的法宝药架都装满了各种草剂,而灵果柜里头全是满满的灵果。 她将所有的草药再次变成丹药,没日没夜炼了四年丹。 再出来时,又忙将这灵果酿成果子酒,自己酿的,刘、赵二人与青尊都爱喝,甚至碧玉都迷上了果子酒。 苏晴炼了一批特大号的丹药瓶,一瓶能装几千枚丹药,再炼了一只中号丹药瓶,一瓶能装几百枚。 将所有的丹药分门别类地装入丹药瓶,外头贴上纸条,摆到自己空间库房的架子上。 苏晴习符术,这是从东十二界采买回来的最好符纸,虽用的是普通符笔,墨依旧以甘霖代替,游历时,但凡有人晋级承雷劫,她都会借此机会收集甘霖,借了自己的大石缸给人泡甘霖,时间一长,那边的修士都知道:“从世外来了三个化神大能,喜欢助人历劫。” 她制符一直耗空体内所有灵气,方才停下,吸天地灵气入体,用了半月才恢复,修为松动,她努力的一压再压,方才将修为压了下去。 她继续制符,符的等级越高,所耗灵力越多,这次绘的全是下品仙符,才绘出六张,灵力就耗空了。 她进入房间,正待调息,只听碧玉道:“这种机会很难得,你可以服下那枚上品淬血仙丹,之后饮净灵水与青龙泉。” 苏晴照他所言,服下之后,身体本能的运转功法,半个时辰运完一个大周天,体内有一股庞大的灵力,她努力压制,一压,再压,到底压制不住,身体似要撕裂一般,轰隆一声,似冲开了闸门,倾泄之洪,铺天盖地。 一晋,再晋,竟是连晋两阶,冲入化神后期巅峰。 她用了三个月巩固修为。 碧玉道:“后期之后是圆满期,晋入巅峰之后便得苦苦压制修为,要像这次这样,一压再压,必须要压到晋入圆满期。” 符阵二术能增升人的悟性。 苏晴继续绘符,这次绘的都是八至十品符录,绘到灵气耗尽,方再填充,如此往复。 刘、赵二人还在闭关中,提升了阵术、器术后,双双进入修炼。 苏晴独自一人研究起阵术了,二十年过去,晋到九品阵师上很难再晋,她几乎是与刘彼同期晋级。 这次再研究阵术,也是为了巩固阵术基础。 她进入炼器房,估算自己需用的东西,炼制了一批常用的小丹瓶,再炼制傀儡,依旧是上品傀儡心。从上品晋极品很难,琢磨了许久,完成笔记,找原因、不足,再继续炼,还是上品傀儡心,只是品质是极品,于继续终于炼出一枚极品下品傀儡心。 再接再励继续炼,每一次完成总结一遍经验。 提升到极品中品傀儡心,再难提升,接连炼出的都是如此。 她正在收拾炼器房。 外头,传来赵延玖的声音:“哪来这么多传讯符,我们家变消息楼啦?” 苏晴出来时,赵延玖扎在近百只传讯符里,其间有五十六只立时包围了苏晴,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广济大师发了二十多只:“赵道友,我佛寺弟子被困雪山门,望伸援手予以搭救。” 青阳子:“请大老祖开恩,救我青云门弟子。” 空明大师:“清婉真人,我普陀寺弟子被困雪山门,还请出手相救。” 枯井传了信。 连中原大赵也有人传讯:“请老祖救我族弟子数人。” 苏晴取了一叠传讯符,挑了大赵皇室、广济、空明三人的,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之后是“清婉”二字。 放飞了三只纸鹤。 赵延玖看着给他的传讯,多是赵氏后人传来的,亦有广济大师的,竟还有不相识的修士发送,“新鲜,太新鲜了。” 苏晴道:“让他们继续等着。” 这次归来已有十年。 赵延玖晋入化神中期圆满。 刘彼晋入化神初期大成时,方得已出关。 三人聚在一起说了阵话。 苏晴将库房里的药草、灵果全部清空带走,给下品傀儡换成中品傀儡心,装了两枚上品灵石,而上品傀儡则装了两枚极品灵石。 上次离开二十年,回来时所剩灵力不多,这次多备些。 苏晴道:“行到半途,改道去草原,装成从南边草原前往的样子。” 另两人同意了,他们亦不想被人扰了清静。 三人上得灵舟,行了半个月,调转方向,直入草原深处,如此一来,又多走了三日,广济大师是两年前收到苏晴回讯,立时就带了人守在那儿,被困里头的人越来越多。 众人等得有些不耐时,南方空中行来了艘灵舟。 有人大叫:“是清婉真人,是清婉真人归来了。” 苏晴近了跟前,将灵舟停在雪原上。 刘彼道:“不是说了这处是上古仙阵形成的结界,进去容易,出来难。” 赵延玖道:“重利诱人心,这可是上古仙门,谁不想进去一探究竟。” 苏晴不语,静默地收了灵舟。 广济、空明、青阳子迎了过来,“拜见三位真人。” 三个人的修为看不透,这到底是何修为。 广济问道:“刘道友晋入化神了?” 他是出家人,也算是清心用心,五年前晋入化神出关,历完雷劫要养伤,就被弟子告知,说去雪山门历练的弟子被困了。他们派了弟子去查看,进去就出不来,他们送了资源进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里头有一片大约六亩大小的地方有结界,可进可出,但魔兽、魔植进不去,能保性命。 结界里头的人看到他们来了,齐齐聚在结界处,有的抱拳作揖,有的跪拜。 第349章 被困二十八年 刘彼跺着脚,“这些人胆儿大,想当初,便是我与老赵,被困了二十八年,整整二十八年啊,还是清婉寻来,她研究这仙阵,足研究了四年,用了四年时间才摸到一点规律门道,啊啊……你看看现在,仙阵又晋级了,上古布下的仙阵,要是被攻击结界,一旦击中阵眼,那是会晋级的。” 苏晴沉声道:“照着这里模仿的阵球呢?” “那个与这里的,现下不是一回事。” 原来他们也被困过,困了整整二十八年,要是凡人在里头,还不得被逼疯。 苏晴道:“再取一套阵棋,照着现下布阵。” “我布不出来,一千零八十个阵眼,当年我连一百枚阵眼都瞧不出,现在最多能瞧出三百多余阵眼。” 苏晴摇了摇头,“这些后辈哪来的胆儿呢,说了这是上古仙阵,出来难,出来难,还往里头闯。”她扫了一下其他人,“青云门不是自恃云聚天下英豪,就没培养出一二个大阵师。” 青阳子脸上微红。 苏晴提高嗓门,“我们三人确在碧水河修行过,早与青云门无干,这次出手是看在广济与一些无辜后辈的面子上,以后青云门再唤大老祖,见一个揍一个,我不屑做什么大老祖,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帮子道人。我不是道姑,从未修过道,也未读过道经。佛经倒是读过几本。” 她一来便与青云门撇干净身份。 刘彼取了一盒子阵棋出来,里头有五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装着不同颜色的阵棋。“清婉,你来吧。” 她走到跟前,化了一个水球,放出百缕神识,在整个结界上探寻阵眼,待百缕神识归来,再放出一百缕,她的手开始动了起来,将阵棋往水球上放,看似简单,而她用了半年时间才复制完成。 在若干次放出神识后,将细微处亦调整到一般无二,她往水球里放了一枚偌大的夜明珠。 苏晴道:“舅舅瞧出运行轨迹与破绽,无论是法阵、仙阵,都有网开一面之说,生门何处?” 刘彼指着一处,“这一组,六枚棋子一组,上次可是十枚,这次晋级,变成了六枚,也意味着,阵术变换得更频繁。这一组是生门,每半个时辰移动一次,而破阵的时间只有六十息。” 赵延玖道:“上次破阵开启生门可是有二百息的时间?” “上次是上次,现在晋级,等级更高,只有六十息,且只有正时刻的六十息,一旦开启,离开的时间是三十息。三十息后,生门自行关闭。” 苏晴布阵,刘彼就在旁边看,寻找其运行轨迹,待她完全调整好,刘彼已经摸索到规律。 苏晴看着空中的偌大阵球,足像一个大水球,里头有五色的阵棋为阵眼,“叔父护法,对修士们忘恩负义辈见多了,以防有人背后偷袭。” 除了广济,另两人脸色不好看,而周围的小辈们更是不敢接话。 广济道:“三位道友是老讷请来的,老讷定会护你们周全,若有人在你们救人时伤人,便是与我宁国寺为敌。” 苏晴点了一下头,与刘彼寻到生门阵眼,两分工合作,“我们喊出时,你们就往外冲,离开的时间只有三十息,不能第一次出来的,静等一个时辰。” 结界里,已经有修士开始整队,准备让修为低的弟子先出来。 苏晴与刘彼出手攻击阵眼,两人配合,只听刘彼大呼:“出!快出来!” 立时一个接一个的小修士从里头出来,三十息时间到,从里头奔出了四十多人,后面的人撞到了界壁上。 苏晴与刘彼收住手,回到早前的地方,两个人看着空中的阵球。 他们能布仙阵,而刘彼会瞧仙阵,是不是说他们已是仙阵师。 过得一个时辰,苏晴刘彼再次联手,第二批人从里头出来。 五个时辰后,被困里头的修士尽数离开里头。 徐谡带着十几个后辈过来,抱拳一揖:“多谢三位真人援手。” 后面站成一排的十二个孩子高呼着:“多谢老祖相救!” 赵延玖道:“赵家后辈?” 一个少年道:“我们五个是京城世家刘家子弟。” 刘彼道:“来了多少人?” 少年答道:“拢共十五个人,那三人历练时都没了。” 刘彼摇头,“胆儿大呢,我们三个化神进去都能被困,这探查阵眼的神通,便是我也不会,你们就敢往里头撞?” “是我等鲁莽。” 苏晴没说话,继续问着阵球,“舅舅要留下这个?” “研究用罢,多一个多作研究,差一点就变成极品仙阵了,啧啧,你将这球变小些,太大了,我不好收藏。” 苏晴挽了个手诀,水球开始缩小,最后缩成直径三尺大小的,“再小距离就变形了,有失准头。” “我研究的时候再变大,太大了,一尺。” “一尺就一尺。” 苏晴化成一尺大小的直径。 刘彼收了阵球。“真不好意思,怕你炼的阵棋又给花光了。” “回头让叔父再炼一批,这阵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没见赚几块灵石,仅是所需材料就得花灵石。” “我怎没赚钱,上回我卖出去的那般阵旗、阵盘,可进账六百万灵石,你怎不提了?” “行,行,你厉害,你能赚钱。” 一群少年见三位老祖不理他们,领首的又是一阵高呼:“弟子拜见老祖!” 刘彼摆手,“老夫的耳朵好使,听得见,吼什么。你们不就是想讨资源,我只有阵旗、阵盘,一个个来,要哪一样,我送。” 十二个人立时排成了一队。 刘彼指着赵延玖,“那是你们赵家老祖,是个上品灵宝师、上品灵宝傀儡师,傀儡就别想了,他不会给你,材料难寻。” 第一个孩子要了防攻两用的阵盘,直接挑了一个上品灵宝的,刘彼看了又看,“年纪不大,眼光倒好,一眼就挑了只最好的。” “是老祖阵术高明。” 上品灵宝阵盘只放了一只,其余全是中品灵宝阵盘,看起来都差不多。 领首的孩子得了阵盘,收入储物袋,对着赵延玖道:“弟子赵开荣,大赵宁王第三子。” 赵延玖道:“从这些法宝挑一个吧。” 他拿出来的全是上品灵宝的法器,什么样儿的都有,最多就是剑,也有丹炉、鞭子、宝刀、长枪。 第350章 赠药 苏晴仿似摆地摊的,正召出几只中号瓶丹药,将大瓶的丹药装到小瓶里,那小瓶上自有文字:“三元丹、筑基丹、结丹丸、五元丹、五品疗伤丹、五品清毒丹。”她将辟谷丹倒入一只盒匣子里。 待这两人处的东西领完了,孩子们又排在苏晴面前。 苏晴道:“辟谷丹随便装,适量即可,其他丹药一人只能取三瓶,由心即可,开始吧。” 领首的看着这样装丹药,这得多少啊。 青阳子悔青了肠子。 第一个人抓了三把辟谷丹,取了结丹丸、疗伤丹、清毒丹三瓶丹药,之后退到一边。 第二个取了同样的丹药。 一直到最后三个孩子,取了筑基丹、结丹丸与疗伤丹(或清毒丹),他们都是炼气期,修为最低。 徐谡抱拳道:“多谢三位前辈出手相救,多谢赏赐赵刘两族弟子法宝丹药。” 苏晴捧着盒子,“还有需要辟谷丹的没有,有需要的再来抓,把盒子里的都取走。”“三元丹、五元丹随便拿。” 她又取了两个盒匣子出来。 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有人带头,立马就将丹药给分了。 苏晴见有好些个没有储物袋,取了一堆储物袋出来,“拿去吧,需要都取,全是一个等阶的,聊胜于无,炼器时炼着玩的。” 有储物袋的又取了一只,没有储物袋者更想取,贪心的取两只。苏晴只作没看见,他们见苏晴不训斥,胆子大了,有人取了三只,最少有两只。 苏晴只看到一个男孩,他亦没有,别人全是两只、三只的拿,他只拿一只。灵根不好,是水土金三灵根。 广济正与被困的弟子说话,了解里头的情况。 苏晴任由孩子们取东西,对广济道:“那个蓝袍孩子不错,心性好,不贪心,意志坚定,收到你宁国寺门下,安排一个有耐心的师父,我给你一枚洗灵根丹、再给一瓶净灵根药液,你洗掉他的水灵根,再用净灵根药液晋级灵根,将来做个阵师不错。” 广济看着那孩子,旁人都在争抢,只有他心满意足地捧着一只储物袋,将东西装了进去。 他点了点头,“很有佛门弟子的淡定。” “所以让你收下他啊。”苏晴指着他道:“穿蓝袍的,对,水土金灵根的你,过来。” 少年进了跟前,揖手行了一礼,“你拜入宁国寺修行做个俗家弟子,我呢现在将你交给广济大师了,往后有了师父就要乖乖听师父的,努力做个阵师,你的水灵根,广济大师会为你洗掉。” 苏晴递了一只盒子广济大师,意味深长地道:“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们得准备去玄武境的事,实在没时间教导,待我们回来,到时候他心性未改,再指点他修炼。” “阿弥陀佛!” 其他孩子盯着这孩子,这什么意思? 怎就给赵呆头找了个师门? 广济大师知道里头有一瓶“净灵药液”,还有一瓶“生机液”另有一瓶洗灵根丹,东西是极好的,外头花灵石买不到。 广济大师道:“秘境开启时,若道友那儿有名额,再给老讷一二个如何?” “到了那时,若有名额,我会传讯。” 广济大师道:“孩子,走吧。” 赵呆头,不叫赵呆头,而是唤作赵开腾,不知怎的被同伴们唤来唤去就变赵呆头,一是因为他显得老实,有些呆,二是那名字比较特别。 赵开腾对着徐谡行了一礼,“徐师父,我得去宁国寺修行,我跟广济老祖走了,劳你与我娘说一声。” 广济领人走了。 青阳子笑呵地道:“几位公子、小姐,可有想投入我青云门的?” 苏晴打量着徐谡,“你怎未与南康在一起,她人呢?” “她已仙逝。她仙逝后,我去京城做了皇家太学的仙修课师父,这些都是我的学生。” 苏晴道:“修为巩固了,虽说没晋级,也没有降级,不容易啊。就你的情况,我研究许久,我有净灵根药液,再有一枚七品淬血丹,要不你拿回去吃吃看,能不能有好转。先说好,这药有没有用,我真不敢保证,再坏也没有比现下更差的,是不是?” “多谢赵前辈赠药。” 苏晴拿了枚七品淬血丹,再给了装有两口的净灵根药液,成不成就看此次。 徐谡接过药,“这次有两个相合灵根的孩子……”他一说完,苦笑道:“在你眼里,心性人品比灵根重要。” “心性好,灵根差,不就是一枚洗灵根丹的事儿。就此道别,各自珍重。” 他赌对了,只要用心教导大赵皇家的子弟修行,她就会对他有好感,虽说不知道管用,但肯定是管用了。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怕她下毒不成? 南康是真的死了,元婴崩溃后,容颜老得很快,过了几年,他从京城回去,那屋里只有她的尸骨。他将南康埋葬后,是难过了好一阵子,但现在已经走出来了,他一心只想做太学的仙修课师父。 苏晴几人上了灵舟,架着灵舟往草原深处而去。 青阳子带人在后头追,可追了两天后再寻不到方向,他们拐了个弯往西边沙漠方向行去。 一切都无法回去了,再见只是陌路,刘彼都已经晋入化神,看着这速度委实不慢。 苏晴道:“西边沙漠尽头应是西十二界,待听到界门松动的消息,立马赶回来。” 灵舟行了四个月后,进入西十二界,这里是只有佛修、魔修、散修的地方,没有道士,便是修仙家族也多是佛门俗家弟子,修的是佛门功法。 在这里,只要花灵石就能买到下品、中品佛修功法,苏晴便花灵石买了几套中品功法,想再淘弄中品、上品的,这两种得拍卖楼才能拿到,中品得近百万灵石,上品就得上千万灵石。 她拍卖了一批六至八品的丹药,买到几本中上、上品佛修功法。 到了喜欢的城池便租下洞府住上二三年,住得厌了再换一个地方,三人修为高,一旦有生事,施展威压,对方直接就吓跑了。 苏晴制符、炼器、炼丹,再研究那个阵球,观察其变化规律,当她与刘彼观察得多了,试着破阵,经过一次次的尝试后,第一枚阵球被破了。 这期间,她感觉到三次修为松动,但一直压制不晋,当第四松动袭来,在碧玉的指点下,拼命压制下,晋入化神圆满期小成,不是晋为大乘,而是化神圆满。 第351章 压修为 碧玉道:“往后晋级,必须得压上三次之后才能晋,压制修为的次数越多,根基越是牢固。最近百年,你一直在游历、学习,道心稳,根基牢,这很难得。” 苏晴对外显示的修为依旧化神后期大成,她又开启了一枚敛息符,修为压了三阶。 她未晋级,刘彼晋了两小阶,每次第一次闭关两年,第二次则是三年,现下是化神初期圆满,赵延玖晋入中期圆满。 赵延玖道:“越到后头,晋级越是艰难了。” “慢慢来吧。” 在西十二界游历了三十多年后的冬天,苏晴正在绘符,赵延玖从外头回来,“界门松动了,外头都在传,说明年冬天玄武秘境就会开启。” 刘彼因念着界门要开,一直未闭关修炼。 上次晋大成,他就闭关了三年,他担心一闭关就错过机会,一直在压制修为,只等从玄武境出来再闭一次长关。 苏晴道:“我们拾掇,准备回去。” 临离开前,苏晴拍卖了一批丹药,换成了炼器材料、符纸带走。 三人乘着灵舟,行了五月后,回到家中。 苏晴闭关炼丹。 刘彼道:“别忘了时辰,炼中阶丹药即可。” “五元丹、结丹丸,我懂。” 这种丹药通常一炉需半月、二十天。 刘彼道:“你答应了广济,若有名额得带一个人。” “舅舅走一趟,明年腊月前将人带来即可。” 苏晴炼丹。 赵延玖在研究他的傀儡术,给一只傀儡装了傀儡心,把早前两只傀儡的记忆复制到一起。这次却是成功了,这傀儡浇完花就能扫院子,几乎能让自己不停地干活,因有灵植傀儡的记忆,很有种灵植的经验。 进入腊月前,刘彼从宁国寺带回一人,是西域的摩罗大师。 刘彼与他查看了界门,确有松动。 摩罗大师看着苍茫的大海,谁能想到,雪山尽头是大海,且这一片并无人烟。 苏晴在炼丹,碧玉、金玉早叫嚷起来:“界门要开了,快,快!要开了……” 苏晴道:“这一炉还有一个时辰出丹,离腊月还有两天,不急。” 两个跑出去守在界门外头。 摩罗看着青龙、金凤,心下啧啧称奇。 苏晴收拾了丹房,不紧不慢地出来,换上了上界剑皇宗的弟子袍服,就连给剑皇宗的东西都备好了。 这一次,他们若是给她送东西,她就回赠,若是没有,只等没有这回事,符、法宝、丹药、阵盘、阵柱、阵旗她都有,全是她自己炼制的。 苏晴到了宅子后头,界门松动,能看到一个界门虚影。 她笑微微地问道:“广济大师说的人是大师?甚好。” 摩罗竟然是冰灵根,很意外。 广济大师是怕只有赵延玖一个异灵根,他们无法进去,索性送了一个冰灵根的人来,竟不动声色,还让摩罗大师记着他的人情。 苏晴问道:“大师听人讲过玄武境内的情况么?” “老讷是听广济提到,才知道有四大秘境的事。” “大师可知,我们南十二界,能前往其他世界?” 他摇头。 苏晴道:“大师,西域往西的沙漠尽头乃是西十二界,是佛修世界。那里所有的正道修士俱是佛修。待大师从玄武境回来,可约了广济大师游历西十二界。” “阿弥陀佛,多谢道友告知。” 在这方天地生活这么多年,他居然不知道还连着其他世界,是得去走走、瞧瞧。 碧玉传音道:“他有体内空间。” “赠广济大师两枚,那枚下品空间丹必是给他。” 众人在界门外头静候,直至界门越来越清晰,苏晴看着界门,第一次看到了这处界门的全貌,与这座山嵌到一处,界门上设有数层禁制法阵,开启之后的第一层禁制是金属性的,用了上古金灵珠为阵眼。 苏晴轻叹一声:“这是一道与以往都不同的界门,我们之中今日谁都进不去。” 三人审视世界。 金玉、碧玉、青尊不信,先是青尊被拒,再是碧玉碰壁,之后金玉也被挡住。 刘、赵二人不信,相继试了一遍。 摩罗大师试时,同样被阻。 赵延玖道:“清婉瞧出什么?” “这道界门设有九重禁制,第一层是金属性禁制,当这层禁制运转时,只有金灵根之人能入;第二层是木灵根禁制,明日我能一试。有一人符合条件,大家都能进去。 先回去罢,调息养神,我炖几日灵鸡给大家吃。 大师,你吃灵鸡否?若是不吃,就只能吃灵蔬汤。” 摩罗大师诵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阿弥陀佛!” “大师高,在下佩服。” 苏晴做了四只药膳灵鸡,一人一只,又取了两大坛果子酒,她饮得不多,不过两盏,吃饮喝足,摩罗大师到客房调息。 翌日天明,几人再聚界门。苏晴运出灵力罩,用手一探进去了,“舅舅,你的灵根最差,把手给我,我带你进去。” 拥有相应灵根之人,就像是一把钥匙,苏晴进入界门,后面的也跟着进来,碧玉、金玉、青蟒很是兴奋,“清婉,快去福地,快进福地。” 苏晴道:“接下来的时间还多。” 玄武秘境是一片汪洋大海,漫布着一座又一座的岛屿,与朱雀秘境的火海之岛有些相似,一个是蓝海,一个是红海。 大家分散开,开始采集药草。 苏晴进了传承殿,殿墙上写着几个闪着光芒的大写:三十六号龙龟洞。 不应该是岛,竟是称之为洞。 龙龟洞,一开启便是金属性,莫不是一只金色的龙龟。 碧玉道:“玄武乃蛇首龟身,龙龟拥有玄武血脉。” 青蟒道:“蛇首龟身,是不是蛇族、蛟族、蟒族的传承也在这里?” 碧玉、金玉看着大殿上的功法,有六部功法。 “第一部为玄武诀,应是正宗玄武功法;第二部名为龙龟诀,不用问是龙龟功法;第三部称为青蛇诀,金蛇族功法;第四部金蟒诀,蟒族功法;第五部,青蟒诀;第六部祥瑞诀。” 青蟒当即化成了人身,看着第五部的功法,文字全认识,可意思只能弄一半,“这功法好像是说青蟒通过修炼如何晋级玄武,青蟒不是应该晋级成蛟龙,怎么是玄武?” 第352章 铜钱树 苏晴认真的看了一遍,道:“功法真是这意思,照这上头的意思,它们认为,青蟒与金蟒都拥有玄武血脉,与龙族相比,你们身上的玄武血脉更多,所以通过修炼能晋级成玄武。”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他修了数万年成不了正果,完全是方法全错了。 “能否解读一遍功法?” “好。”苏晴将这部功法细细地读了起来,主要是分段句,又以与青蟒讲解了一遍功法,金玉、碧玉正侧耳聆听,青尊以前修的方向错了,苏晴的讲解很认真,自信是对的,她会说就是这样,没把握的地方“是我的理解。” 苏晴讲了一个时辰,方将青蟒族的功法讲解完。 她对着墙上抄录《祥瑞诀》六部里头,唯这一部是人族修炼的功法,“祥瑞诀,能呈祥瑞之气,修炼此功法之人,会令生灵产生信任感、亲近感。” 值得一学。 她抄录完成,再对照了一遍,确定无误,索性照着功法运转修炼起来。 三十六龙龟洞,说是洞,其实是一座岛屿,三人采灵果、草药,他们要走遍这个岛,寻遍全岛的草药也需大半个月。 苏晴修了十天,祥瑞诀便成了,说是诀,其实是术,一种上古法术,点石化金术一般,修起来很容易成功,但要修到巅峰却需时间。 她继续默写了一份功法。 碧玉催促道:“快,带我们进福地。” 青蟒摇头道:“除了我与清婉,你们进不去?” “为什么?” 碧玉、金玉两只很是意外,要不是为了进来寻资源,他们来作甚,到了宝地,现在说他们进不去。 青蟒补充道:“清婉身上有一缕玄武气息,而我身上也有玄武血脉。” 苏晴想到神龙进麒麟秘境时,那是想去就进去了,金玉也是如此。 “上古之时,看似神兽各族不分尊卑鄙,可实则上,玄武的地位比神龙、朱雀都要特殊,这是血脉禁制。” 碧玉、金玉立时觉得很气馁。 “这里有青蟒洞、金蟒洞,公主可以寻这样的洞,这些地方你能进去。青蟒既有龙族血脉,也有玄武族血脉。” 金玉忙问道:“我呢,我能去金蟒洞?” “你只能试这一个地方,且去试试吧。” 两人立时飞出岛上,消失在空中。 苏晴与青蟒寻着进入福地的灵气波动,行了大半个时辰,看到了一片山河,方圆足有一万平方公里。 “玄武、龙龟寿命漫长,他们的体内福地自然就更大些。” 青蟒好些灵草看不上,苏晴放出两只采灵草的傀儡,给二傀儡一人一只储药草宝盒,里头是一个个小格,每一个小格都有文字,可以存放不同的药草。 这里头有山林、果林、药草园,寻了两日后,终于看到一片平原,四周都是水泽,里头长着数色莲花,更有水稻、水竹等水中生长的植物。 青蟒道:“《万药谱》早些这些上古灵植的介绍,那叫五行莲,有平衡五行阴阳之意,是上古五行丹的原材料,即便修成仙人,这些东西也极是难得的。若你体内空间够大,可以开劈一二亩出来,才寻到此地的泉眼,移植这些水生植物。” 苏晴连连应好,当即进入空间,在空间里挑了个地方,开辟一块三亩地大小的水塘为田,在青蟒指点下才寻到一处下品泉眼,苏晴说了想要中品的。 青蟒道:“下品可管一至三亩,中品可是四至六亩的,上品是一百亩以上,极品可管一千亩。” “我挖得深,能否寻两个下品泉眼。” 青蟒帮她寻到了泉眼,苏晴置入新掘的水田里,又收了一些进去,之后便是疯狂地移植水生植物,数色莲移了三分田,水稻移了二亩田,水竹等水生植物移了七分田,又将一块田划成了两块,以此分开。 苏晴彩了五行莲藕、莲蓬,准备带回去炼成五行丹。 又与青蟒打听了五行丹的丹方,五行丹用五行莲,再用几味调理阴阳的灵药入药即可。 苏晴想着还有其他人,索性再收了一批五行莲,只待出去了,再分给众人。 另三人在外头采药,采了半个月后,觉得好些还没采,又返回再采。 苏晴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采了一个月,药材由两傀儡采回来,她清空药材宝盒,他们继续再采。 苏晴敛住眸光,在水田中央竟有一处像小岛一样的庭院,外头布了隐匿法阵,“青尊,这里有龙龟府,被法阵隐藏起来了,我们得进去看看。” 苏晴挽了个手诀,法阵结界现,辩明入口,带着青尊进入里头,龙龟府只得二亩大小,除了有一座大殿,更有几株古树,苏晴却从未见过。 “长得像铜钱一样的树叶,这是……” “铜钱树,用此树的树叶炼制成占卜的铜钱,相传比数万年的古钱更佳,又称龙龟叶,龙龟认为将此树叶当食物吞食,能增加沟通天地之能。” 苏晴道:“如何分辨等级?” “此树叶,非采摘而不能落下,叶片越厚则生长的年份越久,你不妨多采些回去,此树无法移植,且这铜钱树有避邪之效,若是融入法宝能增加法宝的防御力,能化魔气、妖气。此叶若与清毒果炼成驱邪丹,其药力更胜。” 这里头不是一株而是有两株这样的铜钱树。 青尊道:“你一株,我一株,我若苏醒血脉,正需此物为食。” 不是晋级青龙,而是晋级玄武,这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 苏晴挑了叶片最厚的采,能分成几等,足有九毫米厚的极品,六毫米厚的上品,她只采这两种,对中品都瞧不上。 采了一天后,她装满了六只药草盒子,想着要不要采中品用来绘符录,在小小的铜钱叶上绘出的符,是不是很厉害,她采了两盒子中品备用,足有一万多片。 青尊将一棵树采得只余下品的,看苏晴这儿还有半数的中品,“你不要,我全采了?” “青尊请便!” 青尊将剩下的中品尽数给采了,不无惋惜地道:“树挪死,人挪活。这树指的是铜钱树,一挪即死,可此树要结种籽太难。” 苏晴指着树上两片奇怪的颜色,“为何会长紫黑色的叶子?” “铜钱树种,在哪儿,为何我瞧不见?” 第353章 羽化诀 苏晴纵身一跃,采下两枚紫黑色的叶子,明明是叶子,拿到手里就变成了铜钱色的元宝状。 青尊看不见,苏晴看到了。 苏晴又望着另一株树,“那树结了一枚,我再采下。” 采得了三枚,苏晴留了一枚,青尊得了两枚,有了这个,他的空间也能种出铜钱树。 二人进了龙龟大殿,大殿周围雕刻着奇怪的图案,上头是说龙龟、青蟒、金蟒如何晋级成玄武。 苏晴看了一会儿,对人修炼飞升成仙的图案更好奇,写的一个孩子出生,之后拜师问道,步步修炼,飞升成仙。讲起来只几句话,可仔细看图案却另有玄机,似乎隐藏着如何飞升成仙的奥秘。 尤其是最后几幅:一个人有两个影子,影子化实,身体化虚,虚实交替,最后融合,而化虚的身体化成尘土、烟雾…… 影子是什么意思? 影子是自己的,一个是元神,一个是灵魂,元神化实、灵魂亦化实,反而是肉身成虚,也就是说,抛弃肉身,终成大道? 苏晴心头一怔,但见这十八幅图案立时有金光掠过,刺中她的眉头,识海涌过了十八句《羽化诀》的心法口诀,第一句便是“此诀不得传授他人,违者必受天罚。” 只能自己领悟修炼,不得传授给任何人。 修仙原就是逆天而行,此本正理。 苏晴记下后头的心法口诀,识海里的金光消失,却多了一滴金色的血滴。 这是什么? 像是血液。 苏晴当即用元婴炼化血滴,却在炼化之时血滴融化在元婴身体里,原是翡翠色的元婴竟带了一种淡淡的金光。 血滴莫不是仙种?是神仙的一滴元血? 元神化实,灵魂化实,而肉身化虚,那两样每化实一分,肉身就会化虚两分,当肉身完全化虚,化成尘土、云烟,元神灵魂就可当成肉身使用。 成仙,可弃肉身,追求的元神强大,灵魂强大,最后是神魂合一,成为至高仙途。 苏晴回味着所有的心法口诀,琢磨、领悟,她只能将自己的神魂化实百之一分,要达到两分都难,但她已掌握到法诀。 睁眼时,青尊还怔怔地看着墙上,陷入沉思之中。 苏晴离开了龙龟府,寻到两个傀儡时,已采满药材宝盒,她清空盒子进了空间,将新得的药材给整理了一遍,傀儡好时好,分不出等阶,只会认成熟与否,好的劣的只要成熟了都给采回来,这让她的工作难度大增,好在这福地里最差的都是中品药材,用了许久才将药材整理到库房的货架抽屉里。 待她整理完,又是几日过了。 她带着傀儡人在福地再转了一圈,这福地比外头的龙鱼岛还要大上十倍,难怪福地难进,到了玄武秘境时,更是难得进入,所设的禁制等级太高。 她再出空间时,两个傀儡第n次采买了药材宝盒,而整个福地都走了一遍,她将傀儡收回空间,正待回转时,青尊寻了来:“我们得出去了。” 两人结伴出了福地,刚出来,就见皇甫带着一个金剑峰弟子、一个掌门弟子立在玄武殿前,另两人正在抄录墙上的功法。 苏晴道:“前五部俱是神兽族功法,最后一部才是人族功法。” 三人交换眼神。 皇甫扯着嗓子,唤了一声:“雪尊,雪尊……” 只片刻,一道雪白的影子如风一般速奔过来。 苏晴抱拳道:“雪凝,好久不见。” 雪麒麟走近,口吐人言:“我们出来时,几位老祖、掌门交给我几只储物戒,让我一定要转交给你:一储物戒的炼器材料;一储物戒的符纸、符笔、符墨;两只储物袋的药草,一储物袋的灵衣灵裙、穿云靴、追风鞋,还有灵宝的首饰若干,上品灵石三千万。” 苏晴猜到了,剑皇宗那几个老祖,包括掌门都是人精,这是想拢住她,也是真心待她好。 苏晴收了东西,“我备了一笔资源:一百二十枚仙丹、三千枚十品丹、五千枚九品丹、一万二千枚八品丹;仙阶法宝二十六件、灵宝法器六百件;仙符一千二百枚、十品符二万、九品符五万、八品符十万、七品符三十万张;八品阵盘三十、九品阵盘二十、十品阵盘六只。这是礼单簿子,这是储物戒,全在里头了,你过目,回去交给掌门。” 雪凝放出神识,这储物戒里可是好大一笔资源,送出去多,可收回来的更多。 皇甫惊道:“师妹是仙符师了?” “我阵术提升艰难,下界可是一百多年,现在才十品阵师,我都不好意思。” 你一百多岁便是十品阵师,让那些活了千岁还是七品的人怎么活? 很厉害! 师妹一努力,就没旁人什么事。 苏晴道:“此次进来,得了一些上古五行莲,我挑些你带回去,交给掌门种上,五行仙丹可平衡体内阴阳,减轻飞升雷劫。在仙界之中,仙人们也常服食此物,五行莲又称仙莲,小心养着,待我回到剑皇宗,再给老祖们炼五行仙丹。” 皇甫见苏晴将好东西都交给雪凝。 果然啊,老祖、掌门信这只麒麟远超过他们。 雪凝喜道:“我与火焰也适合吃五行仙丹,你有丹方没,我可以告诉你,你……你现在就帮我炼一炉可好,就用这盒里的五行莲?” 皇甫怒喝一声,“雪尊,你是公宝私用,这是仙莲……” 苏晴笑微微地道:“你将仙莲带回去,我采了成熟的入药,药效更好,我现在就给你炼丹。” “师妹怎么能炼丹?你带我们进福地,为了换三十六号龙龟洞,我们可与他们换了两月,你不知道我多心疼。” 苏晴轻哼一声,“师兄开玩笑呢,他们三个进不了福地,因为玄武的禁制更严,法阵威力更强大,你问问雪凝,她进不进得了福地?” 他们早知道雪凝进不了,要能进福地,雪凝早进去了。 雪凝道:“我是冰雪麒麟,龙龟为水木属性,我进不去。” “我师妹是火木灵根,她为什么能进?” “她……”雪凝想说:明明是木灵体,不,半灵半仙体,怎么就是火木灵根,这是木灵体还要好的木仙体,“她有空间灵根,怎么能挡得住,但禁制很强大,她根本带不了人去。” 皇甫道:“师妹,你带我们进福地。” 第354章 福地 苏晴道:“那你们跟我来,若是进不去,你们也莫怨我。” 龙龟岛是水沉木做阵灵,她走了一段,再回头不见那几人,再调头出来,三人被结界挡在外头。 雪凝道:“我是神兽进不去,你们更进不去,连玄武法阵都不能进,还如何进福地,偏你们不信。” 皇甫连连后悔。 苏晴道:“你们换的是哪处?” “三号玄武洞?” “你们在这儿采过草药了?” “这里不是好些年没开启,全是下品的,采了都浪费时间。” “你们要不要回自己的洞,试试能不能进福地,你们得与那处洞的灵根相合,才能进入福地,闷着脑袋乱换,换了也白搭。” 掌门弟子道:“赵师妹,我陪你去另四处洞岛,你可以再试试,若是有人能进去,也是美事一桩。” 苏晴问道:“雪尊、青尊,你们可一道?” 青尊道:“我与你一走。” 皇甫吵着也要去,一行人出了三十六号龙龟洞。 雪凝道:“二老祖猜到你不会回修仙界,提前十年就给你预备东西了,这次给备了二十身上品男子灵宝衣袍。” “我叔父、舅舅未曾飞升。我不想飞升,等他们飞升了,我再飞升。” 皇甫道了句“傻!” “还不如说我固执罢,人也好,修士也罢,总得有一份自己的坚持。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难能可贵。” 几人落到十一号青蟒洞上,那里有六个弟子,这是一处三等岛。 青尊心下一怔,青蟒洞,这不是与他的族类相同。 苏晴道:“青尊,你觉得哪几个弟子能进去?” “你能,其他的是那个水灵根女弟子、再一个木灵根弟子、雪尊可以一试,没了。” 水剑峰、木剑峰弟子,旁人都进不去。 苏晴道:“你们跟紧我们,其他的都试试。” 两个弟子跟在苏晴、青尊后面,雪凝走在最后,四人一兽都进去了,后面的几人一试,全碰到界壁上,禁制太强大,进不了。 福地比早前那处小太多,方圆不过一百平方公里,像一个小森林,里头草木葱茏。 “大家只采极品、上品及成熟的草药、灵果,都分散开。” 这次她没召出傀儡,而是一路采摘,只摘最好的,不能全采光,虽说地方小,又有四人,依旧采了六日才结束。 青尊早进了青蟒府,在里头寻找传承,苏晴几人过去时,只看到关于青蟒修行的壁图,其他什么也没有,里头很穷。 苏晴与雪凝出了福地。 皇甫道:“我是混沌灵根都不能进?” “每一处洞岛,谁是从界门凭自身进来的,就能进入那处洞主福地。” 皇甫立时明白了,他能进三号玄武洞福地,其他地方的福地进不了。 三号玄武洞草药不多,罢了罢了,早知道就不折腾了。 掌门弟子带了她继续往下一次去,到了那里,虽有四个人,但只有两个化神是凭本事进来,另两个是他们带进来的,根本进不了福地,苏晴领他们进了十一号龙龟洞。 两人一路采草药,这次发现一处玄铁谷,里头的石头含有玄铁,苏晴果决地开始捡玄铁石,另两人捡满了两个储物戒,待捡得再也装不下,留了一只储物袋挖草药。 苏晴撇下两人,独到到了传承殿,这里头是龙龟诀,青蟒诀,内容与三十六号龙龟洞的一样,她放开神识,在这里同样发现一处隐藏的府邸庭院属于空间中的小空间,里头足有二十亩大小。 进去后就看到足有十亩大小的一片铜钱树,大的需得三个人合抱,小的只是婴儿手腕粗细,当即决定采了小树苗。看似多,亦只得六株小树苗,整个十亩大的地方只长了两株铜钱树,委实树子长得太好了,她采摘铜钱树叶,采采采,拼命的采,树生得久,也意味着那树叶品质更好。 两棵大树太大了,只两株就据了十亩地盘,连府邸的阳光也挡住了,而另一半则是个水池里头种的是清一色五行莲,她挑了最好的收了,将五行莲给种得稀疏些,最后还未重栽完的都收入空间,用青龙泉施了一次春水化雨术。 苏晴与两名弟子说了一声,提前出来。 雪凝巴巴地跟在后头,“你送他们进了下一处龙龟洞,为我炼五行仙丹……” 苏晴道:“你帮我抄人族修炼功法可行?” “好,好,这送他们进去,给我炼仙丹,我帮你抄人族功法。” 两人说好,苏晴领了三个弟子进去,再出来就地开始炼五行仙丹。 雪凝在剑皇宗所辖的几处洞岛上奔走,将人族功法都抄了一遍带回来,是她盯着弟子们给抄的。 待她各自奔走抄完回来,苏晴已经开炉取丹,不想误了雪凝的事,五份草药一起炼,出了十一枚仙丹,四枚上品、七枚中品。 她装到两只瓷瓶里,“可放好了。” “这是我让弟子们给抄的,他们就会乱抄,将神兽、灵兽族的功法也抄了,那些抄了也没用。” 皇甫等着交换的两月期满,终于回到三号玄武洞。 苏晴领着他进入福地。 玄武洞,果然不俗,这也太大了,与其他地方比,真是没法说,这让苏晴想到了麒麟秘境金麒麟城的辽阔,而这一处与那里不相伯仲。 苏晴放开神识,又是空间之中的小空间,六株铜钱树,百亩五行莲。 她放出两个傀儡去采药,一人给了一只药材宝盒。 皇甫看着傀儡,“你是傀儡师?” “极品傀儡师!” “厉害。” 苏晴道:“你在,我到另一个方向采草药。” 皇甫看着这里的广阔,自己有这么大的地盘,瞎折腾什么,还与人换,早知道这里如此大,就算一年他一人也采不完好,现在只能抓紧采草药,寻机缘。 苏晴进入小空间玄武宫,采了极品铜钱树叶、极品且成熟的五行莲,进入玄武殿,整座宫殿极大,周围的墙上不仅有文字,还有图案。 第一组图是一个上古神女收服一只玄武为坐骑,带着玄武飞升仙界的故事。第二组则是那神女留下的功法,只有图,没有文字,图案有些杂乱,就像是故意打乱,苏晴根据其动作、情节重新组合,足用了三天时间才理清顺序。 第355章 仙种 在完成的一刹,第二组图案被点亮,一道金光掠过,她的识海里多了一滴仙血,更有功法的心法口诀,同样要求不得外传,这功法名为《青木神诀》,她之前修炼的生生不息只是上篇,而这里的才是下篇。 这次不敢再让元婴炼化仙血,她将仙血温养在丹田,生恐本命宝剑给融了,设了个结界护起来。 她在墙上寻了一遍,有一部名为《淬体术》的功法,上头记录了四组药方:淬血、淬筋、淬骨、淬脏,更有相应的功法修炼,这上头所讲,需先得仙种,所谓仙种就是一滴仙血,以此为血种,淬炼出仙血,第五便是淬神魂,神魂化实。 《羽化诀》与淬体术相结合,才是真正的如何飞升成仙功法,更为详实。 难怪有传说,说玄武秘境藏有飞升成仙的秘密,端看各人的造化和机缘。 苏晴在这里转了一圈,又有一部《惊雷术》的功法,她忆起碧玉所说如何分辩是神兽族还是人族功法的区别,看了一篇,确定是惊雷术,取笔将其抄录下来。 满墙之中,虽有其他的功法,她用不上,赵、刘二人也用不上,但依旧抄录了剩下的两部人族功法,一是《冰轮术》,一为《火木阴阳术》。 校对了一遍后,她出得小空间。 寻到两个傀儡,清空了他们的药盒,任他们继续采挖草药。 她从另一边过了一记,只照了极品、上品的采,论草药品种,远不及神龙境品种齐全,但这里有铜钱树、五行莲,前者可炼丹炼器,后者是五行仙丹的原材料。 正采摘时,空中的光影颤了一下,这么快就要关闭秘境了? 颤动的光影中,掠过一个黑点,像是一滴水,这是什么? 黑水精? 她透过那滴黑水,看到的景物又颤了一下,就似秘境要关闭时的提醒。 她听到数个声音在说话: “她身上有仙种。” “假装被她收服,进入丹田便能偷食仙种。” “快,我要被假装契约。” “我来,我来!” “我不要,我怕被她炼化成本命异水。” “你不想从精灵变成神仙?” “不要,骗人是不对的。” 苏晴坐在原地,就像地闭目调息,一滴黑水滴过来,在水滴的中央有一枚小小的金点——金中水。 她抬手一握,轻易就将它给收了,装成收入丹田,实则放到当年收异火的宝盒里。 过得一会儿,又有一枚水滴精灵过来,上头有一枚小小的蓝点——冰中水,同样给收了。 如此往复后,收了冰中水、玄阳水与两枚金中水后,终于有一枚带绿点的过来,苏晴快带收入宝盒里,一连有五个同伴莫名消失,早前说骗人不对的那个飘了地过来:“冰冰、阳阳、金一、金二、木三,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 苏晴神识捕捉到,这次的水灵比早前的品质更好,九木水,趁它不备,一把抓在手里,她听到:“放开我,放开我……” “不会放的哦,叫放也不会放,乖,我现在要炼化仙种,回头再与你们说话。” 苏晴布了个结界,在里头打座调息,用功法炼化体内的那滴仙种,炼化之后,仙种立时消散,她想到《淬体术》里的功法,仙种先融入心脏,当即捕种仙种,将其运至心脏,反复洗炼,融入心脏,原是红扑扑的心脏有了淡淡的金色光点,这是融化了。 她解了结界,从里头出来,两个傀儡候在一边,待她清空药盒,他们继续采挖草药。 苏晴给皇甫传了一个讯:“师兄,我要走了!本想给你空间丹,等下次吧。” 苏晴寻到傀儡,将其收回空间,刚到出口处,皇甫出现在门口笑容如花,“原来师妹给我炼了空间丹,我就知道师妹还是亲的好。” 师妹有亲的? 都是外头收来的。 苏晴从丹瓶里取出一枚,“中品空间丹,与大师父、二师父一个等级。” “多谢。”他接过就收到嘴里了,当即盘腿打坐,还有大半月时间,“师妹忙,不送了。” “师兄,你可真实在。” 东西一到手,就说不送了。 苏晴出了三号玄武洞,没看到青尊,便是碧玉、金玉也没影儿,想着自己身上的一大笔资源,罢了,且先回去。 她没有去玄武城,御剑回到三十六号龙龟洞。 回来时,只有青尊一人在龙龟殿打坐。 苏晴看了眼四周。 青尊道:“赵真人、刘真人与摩罗大师去了玄武城,碧玉、金玉跟着去瞧热闹。” 苏晴低声道:“三号玄武洞,福地内藏小空间,那里生出六株小铜钱树,我给移植了,用了青龙泉,定能成活,此物对你大用,你取两株。” 有青龙泉,不易挪移的铜钱树就能活。 “你有心了。” 苏晴取出两株小铜钱树,说小,亦有成人手腕粗,长了近两丈高,给了青尊一宝瓶的水,“里头有三百桶水,足够养活小铜钱树。” “那个……碧玉请金玉给我造了一处青龙泉,不是你的那眼,也是中品。” “我收回去了。” 青尊收了小铜钱树,当即进入体内空间,将其种进去,浇了青龙泉水。 苏晴种了两株,用青龙泉浸透泥土,小铜钱树焕发出生机。 几个时辰后,听得一阵说话声,却是赵、刘二人带着广济、摩罗二人回来,一路上说说笑笑。 苏晴分了五行莲给二人,五行莲各有属性,每种属性各两株。 赵、刘听说此物的妙用后,得了两套五行莲。 碧玉、金玉也要,苏晴给分了两套。 广济打听起西十二界的事。 苏晴将游历西十二界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只说西域沙漠极西尽头是西十二界。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广济见结界将要关闭,先行离开。 有的整理自己的药草,有的打理着空间。 刘、赵二人采来的药草全给了苏晴,刘彼的空间种有常见药草、灵果、疗伤果树、清毒果树、剑心果树等。 赵延玖清一色全是灵果树,也有疗伤、清毒两果种,不愿种剑心果树,说那树霸道,长了他,周围除了洗灵根草旁的全不能活。 苏晴问碧玉要不要铜钱树,以为她会不喜,谁知碧玉全要了。 碧玉不需铜钱树,但她觉得青尊需要,尽数收下。 金玉不要,说他是凤凰,只种梧桐树。 秘境的景物光影第三次摇曳之后,众人准备好离开。 第356章 分辨 待眼前转黑,天光乍亮时,回到海边山脚下。 赵延玖道:“我得闭关修炼,失陪了。” 他率先进入自己的石屋。 刘彼看了眼周围,“还是家里舒服,得潜心提升修为。” 广济大师就是来瞧地方的。 苏晴道:“有朝一日,我们三人离开,这处地方会设下强大的血脉仙阵,只有大周京城赵、刘两家的后人可以进入这里历练。广济大师,蓝玉湖底有神龙界门,山谷更有玄武界门,你知朱雀界门、更有西域沙漠的麒麟界门,当知足。” 既然有了四大秘境的界门,就不能再贪心。 广济确实想将此处给收了,苏晴说破之后,反而不好开口,笑道:“老讷就是来瞧瞧地方。” “我不留二位,从秘境出来正是闭关晋级的好时候,二位好走。”这是下逐客令了,这几十年,他们少有联系,情分已然淡了几分,但若真是朋友,就不该再对这里生出主意,毕竟蓝玉湖那一处绝佳之地,本就是苏晴他们寻到的。 广济亦知不妥,这才没有开口,若真是说出来,苏晴定会骂他贪心。 广济、摩罗二位大师回转雪山,可行了半月却被结界挡回来了。 摩罗用手触碰着界壁,“上次老讷随刘真人过来,并没有发现界壁,现在怎么就有了。” 二人在界壁外头琢磨半年,寻不得良方,只得调头回到海边山脚下,可是苏晴三人的小院有结界、禁制,非三人不能进出,其他人则是能出不能进,而两只傀儡更是不能出。 傀儡一个重复地做着清扫、浇灵植的活,另一个则是采收、放好,再采收,将灵植园里的杂草拔得一根不剩。 广济二人在外头等了一年,知三人闭关,出关之期遥遥无望,二人相约穿过大海,他们从不曾知道,在雪山极头会有大海,这一穿越过来,看到了南海城,知这竟是南十二界,整个南海城属于散修城,道修、佛修俱有,更有妖修、魔修。 在南十二界,修士知“世外三真人”的名头,一个称清婉真人,一个刘真人、一个赵真人,会炼丹、炼器,更会符、阵二术,在这里颇受欢迎,只要他们来到南十二界,价格合理,就会替人炼丹、炼器、制符,且比南十二界的其他丹师收费还便宜三成。 这三人必是已经游历过此地,广济、摩罗似发现了最了不得的事,自此开始游历南十二界。 苏晴闭关是炼丹,她炼的是真正的上古淬血丹、淬筋丹、淬骨丹、淬脏丹四种,用麒麟血果代替净血果,每一种丹方都需要研究,直至六年后,总算炼成了四种丹药,每样只得十二枚左右,品质有高有低。 她炼制疗伤丹、清毒丹、五行仙丹、驱邪丹、晋乘丹、羽化丹,前五种以前炼过,但驱邪丹则是用铜钱叶为材料改丹方炼制,羽仙丹属于下品仙丹,种有丹方,以前从未炼过。 炼丹总是令人忘了时间,待她新的丹药备好,分成三份,叔父、舅舅自然得有,淬体丹未给,他们未得仙种,给了也没用,只炼了一炉八品净血丹,这次一人三枚,赵延玖的为中品,刘彼的为下品。 疗伤丹、清毒丹一人各五枚,五行仙丹各三枚,驱邪丹一人两枚,晋乘丹一人三枚,羽化丹一三枚,九元丹一人各五十枚、十元丹一人各十枚。 碧玉、金玉、青尊看她炼成,拿了自己收集到的五行莲,让她给炼,炼顺了手,几份草药一起,只一炉就得半年才成,一炼便是三年时间。 苏晴直炼到体内灵气匮乏,不剩丝缕,方将一百八十二枚五行仙丹给三人,各分六十枚,青尊多得两枚,回自己的体内空间潜心修炼。 苏晴在丹房闭关修炼,蓄回灵气再行调息,这次仅是重新蓄满灵气便用了半年时间,一蓄回来,出了丹房回房间,进入空间,熬制好淬血药汤,照着《淬体术》的法子开始淬炼血液。 外用内服的药双管齐下,药效发挥时,浑身刺痛难耐,身体里的鲜血化成汁珠从全身毛孔里渗出来,原是褐黑色的药汁,渐渐变成了血色,药汁里全是一股血腥味,心脏里的血液化成了浅金色,一点一点地生出更多仙血,仙血所到之处,早前的鲜红变成了浅金,运转第一遍功法,用了十二年之久,其间服食了六枚淬血丹皆为下品仙丹,一遍完成血液尽数变色;再运第二遍,服三枚中品淬血仙丹;第三遍时服两枚上品淬血仙丹;第四遍时服下一枚极品淬血仙丹。 她现在能炼出极品下品仙丹。 第二遍用了三年,第三遍耗两年,第四遍耗时半年。 待到第五遍时,全身的血液化成了金色,颜比以前浅得不易察觉的金色浓了许多。 她,成功了。 出得浴桶,沐浴更衣,沫了养护灵膏,被泡起皱的皮肤恢复早前的颜色。 她再修《五灵心经》以前化神后期圆满,这次修至大乘初期大成,心经必须比实际修为要高,才能稳定心境。凤舞九天、凤相诀轮流修炼,凤舞九天修到第五层大成;凤相诀修至第七层圆满。 血液晋级之后,便有晋级的冲动,被她死死地压制下去,待凤舞九天实力晋级,再涌修为松动的感觉,再次压下,修凤相晋级时同样有晋级冲动,再被她压制下。 一压,再压,压了三次,化神圆满小成的修更为稳固。 刘彼出关了,二十年时间,晋入两阶,成为化神中期小成。 赵延玖同样晋了两阶,进秘境前就有修为松动,是被他压下,这一下,同样晋了两小阶,化神后期小成。 两人出关后,一个研究阵术,一个继续炼器。 苏晴第三次压下修为后,本想炼器,见里有灵气波动,索性进入空间,空间里有大批的炼器材料,一部分是剑皇宗送来的,一部分在福地玄铁谷捡来的。她对火莲池、五行莲池不满意,决定尝试一下炼成法宝莲池,设计、炼制,用的玄铁石与上古铜钱叶。 碧玉道:“青尊说,若是铜钱叶炼成占卜古钱,最好是同一甲子的铜钱叶。” “这如何分辩?” “这也是有分辩法门的,这铜钱树颇是奇特,一年只生出一片叶子,需得十万年以上方为极品,五万年以上才为上品,再三万年以上为中品,这三万年以下的都是下品。” 第357章 炼器材料 碧玉传了苏晴一个识别年份的小法术,用这法术,若是同一甲子生出的铜钱叶,就会自行成组。 这可真是! 她运转法术,打开一只宝盒,里头的铜钱叶还真自行组成一组,多的有六十枚叶子,少的从十几枚到五十九枚不等。 碧玉道:“六十枚齐全的是最好的占卜铜钱原材料,是最好的炼器材料,若非炼仙器,不成套的俱可用。” 苏晴将齐全的用一只宝盒专门装起来,不齐全的另一只。 碧玉道:“使用时,最好只用一组残缺铜钱叶儿,至于为什么,青尊未说,这是他血脉传承里的记忆。” 苏晴挑了一组等级最差的,全了占了一成不到,不全的倒有九成,可见采摘铜钱叶儿也得有经验,不能一味乱采。 她炼制一个火莲池,只有池沿没有池底,沿上雕上火莲花纹,待她给安上时,金玉大叫:“我要凤池,我要凤池,周围雕刻漂亮的凤纹,要黄金色的。” “行,我空间还有一箱子黄金,我给镀色。” 她照着早前的法子,将玄铁石提炼成铁水,再丢入一组铜钱叶儿,用炼器法术熬了器水,最后便是炼制成铁皮,计算好凤池的边沿长短,通常可长不能短,长了多抄一点,一旦短了就不能用,最后是将铁皮雕上凤纹,再镀金,围成圈,处理好衔接处。 碧玉看着金玉金光闪耀的凤池,“我也要,我也有,围着池子旁边好漂亮,我要翡翠色的。” 苏晴为难地道:“黄金能镀,这翡翠如何能镀?” “当然能镀成翡翠,真是枉作仙器师,连这种小手段都不会。”碧玉很是不屑。 金玉友好的如何镀成翡翠色告诉了苏晴,翡翠也能像黄金那样镀色,且镀成之后,完全可以以假乱真,逼真到以为那就是翡翠边。 苏晴连连道:“好生厉害,我若炼五行莲池,就可以用五行之色?” “这是自然,照着那法子用,换成不同的颜色即可。” 苏晴又学了一招。 继续炼制时,还真给碧玉炼成一个翡翠龙池,加在青龙泉四周,立时就是高大上。 碧玉很是兴奋,对于新龙池满得很,时不时将龙尾甩出来,浇铜钱树、梧桐树。 苏晴决定炼一个能装下外头庭院的容器,那是六亩地大小,她可以炼得略大些,弄个七亩、八亩,这一次得炼出底子来,更得用上空间折叠术,他日可以带着庭院走,可大可小,小时最后能几十坪,放开便是几亩大的庭院。 连一个失败,一放大就无法缩小。 金玉看到后,站在旁边盯她炼器,时不时指点几句,苏晴再炼一个出来,能放大,亦能缩小。 苏晴感动地道:“金玉,你真厉害。” “炼丹术我不懂,但炼器术我都是懂的。” 苏晴又感谢了几句,夸得金玉不好意思。 将那不能缩小的二亩大池子弄成了水稻田,将水稻全移进去。 再回去炼了五行莲池,以前只得三亩,这次扩大一亩,将未曾种下的五行莲全种了进去,又炼了一亩的水生灵植池子,这次将灵鱼池改建成水生灵植池,里头的甘霖与水灵植相合。 灵鱼以前十几条,现在有六百多条,她捞了五百多条起来,装到一个偌大的缸里,往庭院里一丢,再不管了。 刘彼、赵延玖看到灵鱼,便知道是苏晴放的,刘彼是什么都养、都种,挑了几十条略小,有成长空间的收到空间,其他的与赵延玖一起将灵鱼剖杀弄干净,装到宝盒里,分成三份,他一份、赵延玖一份,一份最多的留给苏晴。 赵延玖道:“不错,呵呵,中期小成了。” “你都后期小成,再差一小阶就撵上清婉。” “清婉这些在丹器符阵用的心思太多,得劝劝她提升修为。” 刘彼轻叹道:“她在等我,我更得加紧提升修为。” 赵延玖道:“你抓紧些。” 苏晴炼出了一个八亩大小的圆形法宝托盘,再有两只二亩大小的,装了一储物戒的泥土,填满二亩大小的那个,能放大又不能缩小了。 “金玉,空盘的时候能缩小,现在怎么不能缩小。” 碧玉摇着龙头,“多呆啊!那泥土连灵土级都未达到,又未经过炼制如何能缩小?” 金玉从不嘲笑苏晴,现下耐心地道:“你要可大可小的,得照着炼制仙宝的级别,炼成阵盘,仙阶阵盘便可大可小,先为阵盘再装泥土,这泥土也得用点石化金术进行炼制,有了大小自如后方可使用。” 苏晴道:“这不是要炼一千零八十阵柱?” “空间小,可用阵眼棋代替,你将阵眼棋炼制成上品灵宝即可。照了阵盘进行制作炼制,且以后一经开启,那是移动的仙宝府邸,很合用。” 苏晴拿了一个二亩大小的炼制,将其缩到直径三尺大小后开始制作阵盘,照着八品阵盘进行制作,炼这样的法宝,一个成功就得两年时间,她不例,竟是刻制就用了一年半,最后半年是炼制、完善,总算是成功了。 金下看着她将二亩地的泥土进行了炼制,用的点石化金术,早前的凡间土变成了中品灵土,装到阵盘再合炼,可大可小,最大时是二亩,最小时是直径为三尺的桌子大小。 苏晴夸了金玉几句。 碧玉道:“能不夸他么?金凤族精通器术,我精通丹术。” 他们是有知识,但自己并不用,他化身在人才能上手,可这二只年纪太小,都化不成人身。 苏晴炼成一个,继续制作后面的两只,越发有经验,只是这东西委实耗时太久,好在那两位长辈也各忙各的,一个又陷入傀儡术不能自拔,一心想炼出极品傀儡心,另一个对着上品仙阵球转来转去的研究,时不时还故意攻击一下,看被攻击后的变化。 苏晴用一套残缺的铜钱叶与五行灵石、玄铁石炼制成一百零八枚阵眼棋,两个二亩的,只需一零八枚即能完成,有了一次成功经验,制作第二只更有经验,很是顺遂,最后才是制作八亩空间。 苏晴与金玉请教如何将外头的庭院收进阵盘之中,金玉传授她一个“缩地成尺术”,此术分小成、大成、圆满、巅峰四个阶估,小成是缩十里为一步,大成缩百里为一步,千里则是缩千里为一步,巅峰则是宿万里为一步。 第358章 缩物术 自上古以来,大多将缩地成尺术当成疾行功法,实则也可用于御物术,使用得当,说有神奇的效果,就像现在她将御物术与、缩地成尺融合,能将十里大山缩得尺许大小。 金玉与苏晴讲解了一遍法术,苏晴照着试了一下,是将一块巨石缩小,对着一块巨石练习。 练了一年后,不仅用过了用脚使用此术,更是能将一块如房子大小的巨石缩小到弹丸状,体内灵气用尽,她调息再聚灵气,境界松动,她努力压制,却是受到境界松动的反弹,挡不住时,体内嗡鸣中,修为水到渠成一举冲入化神圆满期大成。 她开启了第四枚敛息符,修为依旧是后期大成模样。 现在能降四阶修为,下次再晋级,便是自然晋级。 苏晴用了两年时间巩固修为,待出关后,走到后山,对着一座足有的十里大山反复练习“缩物术”,能缩巨石只是有了进步,真正的大进是给将十里大山缩成一尺大小。 再两年后,大山缩小到一丈,再放大,再缩小,又练习了一个月,终于能缩成一尺大小,“缩物术”修至小成。 缩物术小成,便是缩地成尺术圆满,能缩千里为一步。 若是她能将百里之地缩至一尺,修成“万里成尺”之术。 当千里之地缩成一尺时,更了不得,便是十万里地能缩成一尺,这一阶段称为仙术,非仙人不能修成,上古之时修成的仙人多些,如今更是难得一见。 每次修炼到灵气竭尽时,便用半年时间再修复灵气,每一次都能激发出更多的本能。 苏晴回到庭院,准备了一份淬筋汤药进入空间开始修炼。 以为淬筋耗时更久,第一遍功法运完耗时六年,服了六枚下品淬筋仙丹,但疼痛是淬血期的双倍,第一遍忍过痛成了习惯,便不再觉痛,但第一遍运完时,筋络化成了极浅的金色;第二遍耗时半年,疼痛减半,服三枚中品淬筋仙丹;第三遍耗时一月,疼痛再减半,已经感觉不到,服两枚上品淬筋仙丹;第四遍服一枚极品淬筋仙丹。 淬筋成功,拥有仙筋、仙络。 而完成之时,体内的修为松动袭来,她压制住修为,沐浴更衣,飞到后山修炼百里大山缩成尺的神通,一次再一次,一修炼松动被成功压制住。 百里大山缩十里容易,一次缩成一里却极难。 没了灵气,布下法阵在里头调息打坐,重新修炼蓄完灵气。 待她收回法阵,却见刘、赵二人带着摩罗、广济在外头等着。 苏晴问道:“出事了?” 赵延玖道:“清婉,往南一万八千里之外有结界,以前往返并未发现,可是这一次界壁坚实,我们被困在北十二界了……” 苏晴淡淡地道:“困就被困了呗,南十二界没有什么牵挂的人和事。大赵也好,刘家也好,说起来,与我们三人何干系?我没吃过他一粒米,没受一滴水之恩,更未受过一根丝的好处。无因果、无干系,对我等修士而言,在哪儿都一样。” 她完全就是一副光棍样,可是广济要出去,摩罗也得出去。 四人的脸一沉,尤其是两佛修神色难以表述。 苏晴道:“我在这里受过符雷劫,若有雷降下,就是上苍认可的此界之人。” 赵延玖一脸同情地看着两位佛修。 苏晴似笑非笑,“二位大师,不是什么机缘都得的,自来福祸相依,看开些罢,要不去北十二界再建佛寺,挂单也行。” 摩罗原是个好脾气,可这回子被激得不轻,“道友何故打趣,你有空间灵根,能穿越界壁,还请道友出手送我们出去。” 她正待开口,只听青尊传言,“不要轻易答应他,这二人得了机缘,身上有空间灵力波动,应是空间石的气息,想办法拿过来。” 苏晴微微一笑,原来还有这等奇物,“大师,你可知道用空间灵力送人出去,一旦无法补充灵力,会是何后果?” 还有后果? 苏晴不愿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空间灵根降级,更有甚者因撕裂界壁,灵根崩溃,我是能撕裂界壁,但对我而言这是冒大险。试问大师,若是你,为了将不相干的人送走,会冒着修为难进、甚至葬送仙途去做这事?” 赵延玖、刘彼则快速脑补,且补得过头。 刘彼惊道:“这些年,你明明修行刻苦,修为再未增长,就是因为消耗空间灵力?” 一定是这样,他以前以为是她不想晋级,现在想来,不会是这样。 苏晴未答话,“穿越各界是要付出代价的,早前界壁因秘境开启转弱,从神龙境到玄武境,这是修仙界每六千年才会遇到的一轮盛事。 四大神境皆已关闭,离下一次开启俱是从六百年到三千年不等,神龙境每六百年开一次,朱雀境一千二百年,麒麟境两千年,玄武境是三千年一次。每六千年只有最后一次四境才会出现在二百年内同时出现。” 两人不语,虽然敲诈熟人的东西很无耻,可是连青尊都会出言提醒的东西必是异宝。 苏晴道:“二位大师,你们是出家人,在哪儿修行都一样,四大皆空,请体谅我的难处,我带着舅舅、叔父穿越各界,以前是界壁松动可行,可现在界壁恢复,我真不能冒险。除非……有空间灵石,可这种异物世间难寻。我不能冒着自己灵根崩溃的危险助你们,还请你们体谅。” 刘彼自是护着自家人,抱拳道:“二位大师,清婉因为我们两个不懂事的长辈,都百年未进修为了,这事……你们多多体谅,实在冒不得险。” 赵延玖跟着劝道:“我们都放开红尘俗事了,你们也想开些,可以在我们家旁边建几间屋子,我们俩能帮忙的,往后我们可以做邻居。” 苏晴连连点头,“二位大师看开些。” 看开个屁,他们要出去,要回家。 他们游历北十二界,弄到了佛修功法,还有一些资源,是要送回佛寺的,被困在这儿怎么办,他们的根在南十二界,传人也在那儿。 他们要回去!要回去! 苏晴道:“几位,你们忙,我在修炼御物术,这神通才修了一半。” 她挥着双手,对着百里大山施殿法术,缩小再缩小,那大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百里缩成了十里。 苏晴再松开手,双手飞舞,大山从十里恢复到原样,再练习。 第359章 惹事了 赵延玖赔着笑脸,“二位大师,我们建房子去,回头让老刘给你们布个法阵,就有结界了,里头只你们俩能自由出入。” 两人被刘彼二人拉走了。 青尊传音道:“他们归去之心很切,你耐心等着,两个出家人的私心很大,你得了五行莲,可分了他们的,可他们得了异宝却只字不提。” 碧玉在空间里骂:“还出家人呢。” 金玉道:“空间灵石乃是异宝,难得一见,数万年也出不了一块,你且等着,定让他们将这东西拿出来。” “有了空间灵石,清婉的空间灵根就能晋级,空间神通会更强大。”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总之一句,就是要拿到此物。 苏晴继续修练缩物术,这次太卖力,再次耗尽灵力,而调息恢复、补服九元丹需要半年时间。 待她解了结界出来时,外头又是四个人。 刘彼道:“灵气耗尽,你不服九元丹?” “我极少服食丹药,即便是高阶丹药,能不吃就不吃吧。” 苏晴问道:“屋子造好了?” 广济大师抱拳道:“赵道友,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准备回南十二界。” 赵延玖没有说话。 广济大师捧出一只盒子,启开时里头两小块灵石,这灵石由若开菱形的宝石组成,看成分开,实则是一个整体。 青尊道:“是空间灵石,灵气不足,是从一块巨石上凿下的小块,他们应该有一大块,只有完整的空间灵石才能提升足够多的灵气。” 苏晴扫了一眼,“可惜是这是碎末空间灵石,灵力太弱,连补充我空间灵气都做不到,天地间有九大属性的灵气,偏偏没有空间灵气。对不主了,广济大师,这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不行! 说是碎末,她不愿出手。 摩罗笑了一下,“道友一早就知道我们此次游历北十二界得了大机缘,想要我们拿出完整的空间灵石?” 广济大师道:“要不,将大空间灵石给她。” 摩罗很生气,“她有空间灵根,肯定一早就闻到气息了。” 苏晴道:“我得五行莲时,也未藏私,还拿出来与二位分享。在法王宫,我可以摸着心说话,我没有占你法王宫一物。” 碧玉拿的,那是碧玉的东西,她是真的没有拿任何一件。 “我是一早就感应到你们身上的灵气波动,毕竟这与我的灵根相合。” 广济大师道:“摩罗师兄,给她吧。” 除非他们不想离开,不愿回寺。 “狡诈!”摩罗以前对苏晴很有好感,正要掏出来时,突地道:“我可以将那块完整的空间灵石给你,但你……得送我们去西十二界,佛修要飞升修仙界西洲佛地,就得前往西十二界飞升,你送我们进西十二界,再将我两寺的弟子接回南十二界。” 苏晴笑了一眼,“时间久了可不成。” “以十年为期,他们游历十年,你到入口处再接他们回去,我们二人留在西十二界飞升。” 苏晴沉声,这个法子很绝,“想要我送人、接人,你们自便,大不了飞升北洲。” 凭什么要揽这种事。 苏晴很生气,她还大方地送了两枚空间丹,可最后他们却算得如此清楚。 她沉了沉身,抬步而行,使出缩地成尺术,缩五百里为一步,“你们留下更是好事,莫再来扰我修炼。” 广济大师道:“此次游北十二界,佛门的功法已经全了,你何苦要激怒她。若没有她,我们就没有这些机缘,我们要出去,就得靠她,唉……” “我不信她不需要空间灵石。” 苏晴走出五千里之遥,另寻了一片百里大山继续练习。 金玉道:“你莫生气,我出去,闻了空间灵石的气息,我能寻到它的来处。” “金玉,辛苦你了。” 青尊道:“我与金玉一起去。” 碧玉道:“我也去。” 三只出了苏晴的空间。 苏晴吐了一口气,继续修炼法术,岁月流转,缩物术直修了六年,方才能将百里大山化成一尺,在反复成功之后,她停了下来。 苏晴正待离开,识海里响起一个声音:“清婉,快来!在北十二界北海深处,是南十二界的南海界壁处,海底有大机缘。” 她当即使出千里缩尺术,转身往那边行去,若用灵舟,需几月之久,可这次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到了,她传音碧玉:“碧玉,在哪儿?” 青尊使出一个引路术,苏晴寻到空中流光。 广济、摩罗原就归心似箭,现下又与苏晴闹僵,二人在他家附近建了两座石屋,毗邻而居,闭着修炼晋了一阶出关后,二人更想归去。两人去找苏晴,却发现她根本不在雪山深处,寻了个遍都没人,越发紧张了。 而此刻,苏晴到了海底,在海底的崇山峻岭之中,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建筑群。 “这是什么?”苏晴问。 青尊道:“是上古巫门,有上古仙阵相护,这阵与雪山门的仙阵有些相似。” 都是仙阵,同样会晋级。 苏晴放出百缕神识,拿出阵棋,照着布设起来,仙阵一样,但里头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同样是进来就出不去,布完之后,她观察上头的规律。 碧玉、金玉各取了几枚空间灵石,“看,都在这儿,这是此处所有的空间灵石。你看这一块,比他们手里的还大,品质还好。” 苏晴道了声:“谢谢你们。” 三人笑。 大家是同伴,他们一个懂丹术,一个懂器术,可是要说阵术,他们也不会,破阵离开,只能靠苏晴。 苏晴用了一年时间才布好阵球,观察其规律变化,三人则在结界内四下转,收了不少东西回来。 她观察了半年,终于找到了生门。 青尊道:“广济、摩罗进入的地方就是这里,只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出去的?” 金玉道:“用的是破阵珠,从这结界法阵来看,以前绝不会是上品仙阵,是他们用破阵珠轰炸之后,才晋为上品仙了,丹、器、符、阵全没了,传承功法没留下一本,他们二人身上有这里的气息。 我们过来的时候,北十二界道宗的两位化神老祖也有此地气息,其中一人负伤了,必是在这里受的伤。” 碧玉道:“道城之内,贴了广济、摩罗二人的画像,他们在寻人。” 难怪那二人一心想要离开,原来是惹上了事。 第360章 卑鄙 与北十二界的化神抢机缘,这二位化神估计恨不得活剥了他们。 “是青尊发现了一处旁人没进入的地宫,里头有一批灵石、法宝、丹药、符录,但丹药全不能用了,除了上最好的符可用,其他的都朽了。” “旁人没进入的地宫,资源应该不少。” 碧玉道:“你可以进去,我们将自己得用的挑走了。” 苏晴起身,放开神识,很快寻到了那儿,进入地宫,这是一间足有一千坪大小的地下宫殿,四周的墙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法宝、异宝,这里一片凌乱,就似被打劫过一般,地下撒落着灵石、法宝等,无一例外全是上品灵石、上品灵宝,最好的必是被那三只给拿走了。 上品也能用,苏晴将这里横扫了一遍,灵石装到一只储物戒里,灵宝再装一只储物戒。 出得地宫,放开神识,心下一喜,快走一程,立在一座倒塌的废墟,用灵力施出一个遁地术,潜入地底,这里有一座灵石矿脉,她得把灵石给挖了。 苏晴一去便是半年不归,三人寻了一遍找不到人,直至三个月后,苏晴神色狼狈却精神大好地出现。 对于得了极品灵石、上品这种事,她是不会张扬的,而是将装了五只储物戒的灵石封印在一只宝盒里,盒子上炼了禁制,除了她,旁人打不开。 苏晴又观察数日阵球,指着一组六枚阵棋的地方,“这里有生门,每至午、子两正时分,用六十息攻击阵眼后,三十息内能出去。” “今晚子时出结界。” 苏晴点头。 夜里子时,她收了阵球,她站在生门前攻击六枚阵眼,喝了:“走!”青尊带着碧玉、金玉冲出生门,苏晴纵身一闪出了结界。 只有攻击生门才不会晋级,其他地方攻击多了,仙阵晋级,能进不能出。 三人进入苏晴的体内空间,苏晴施出缩地术,行了两个时辰后,面前的画面将她惊住了,自家的小院被上百个化神、元婴团团围住,她傲立风中,“怎么回事?” 领首的是一个着道袍的化神,指着结界内的人道:“臭秃驴,出来!炸伤我师弟,毁他气海穴,令他仙途无望,这个仇,我道宗必须得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杀了你们。” 苏晴抱拳一揖,“道友,那个头陀我不熟,另一个是我朋友,我刚从外头修行回来,我们家只是普通的修士,以我朋友的为人,我相信他不会无辜伤人。” 道人见苏晴是化神后期修为,颇是恭敬,抱拳道:“正是那头陀使用了破阵珠,炸伤我师弟。他还抢了我师弟的储物袋,那一袋子里可是北十二界上古仙门的传承,既有功法,也有丹器符阵。” 苏晴听罢,“摩罗大师,你这就不对了,当年在西域沙漠,我们寻到法王宫,可是将功法传承,半页纸没少送到你手上。 这是北十二界上古仙门的传承,你用破阵珠伤人,再夺人储物袋,这可不对。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把东西还给人家罢。” 摩罗大声道:“无主之物,有缘者得之。” “可那是别人储物袋里的东西,在他们寻得之时,就是他们的。虽然修士,杀人夺宝比比皆是,但我真看不惯你这种,看入眼就抢的行为。难怪你要我送你回南十二界,竟然是因为在此界惹了大祸。现在因为你们,这些人追来了,扰了我家三口的安宁,你要么将功法传承还予人家,要么离开我家。” 苏晴看出摩罗、广济二人,颇有以摩罗为主的意思。 她对摩罗了解不多,但这次却颇是生气。 苏晴看着自家的结界,“你把我家的结界都搞得晋级了,连我要回家,都不得进入之法,摩罗,是不是以为我赵清婉很软很好欺?你自己出来,我家的结界是能出不易进,把你的破事处理好再说。” 摩罗看着来了这么多人,如何敢出来,一旦他出来,根本打不过三位化神、近百位元婴,这是整个北十二界的大能全来了。 “我没有他们说的储物袋,不信你们可以用神识搜。” 领首的道门化神轻哼一声,“二位服过空间丹,体内有空间,当我们不知道?上界剑皇宗老祖座下弟子清婉仙子,乃是仙丹师,能炼空间仙丹,服下此丹,即生空间。 这位仙子应该就是上界剑皇宗二位老祖的座下爱徒清婉真人了?” 苏晴应道:“不敢当,原来道宗的消息这么灵通。” “北十二界道宗,乃是上界道宗的分支,我宗弟子飞升上去,只入道宗继续做弟子。那处上古巫门,乃是我宗在北十二界寻找一百多年的地方,可这头陀用了邪术,迷惑我座下弟子,盗走地图,寻到上古巫门。 他们进去得晚了三日,知上古巫门传宗在我师弟手里,用破阵珠伤我师弟,再破阵而出,抢走了我师弟的储物袋,此事我瞧得一清二楚,绝不会诬他。” 领首老祖说得信誓旦旦。 苏晴道:“摩罗,今日我做和事佬,你把东西还给人家,我替你补偿他们一枚下品疗伤仙丹,将那位道友的伤治好。你若不听,我袖手旁观,你要被他们捉住,他们会如何对付你,我不会出手相救。” 广济低声道:“摩罗师兄,将东西还给他们吧。” 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抄录,也该抄录完,你不还人家就不会放手。 摩罗不甘心,已经拿到了,就该是自己的,有两宗学会,如何比得独家神通,只是那上古巫门的文字很是怪异,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文。 领首化神道:“你是佛门弟子,拿了传承根本修不成,气息不同,上古巫门称为巫师、祭师,后来衍生为道门,都是上古时地道的东方文化,而你们佛门是西方文化。即便北十二界有佛门弟子,那也是外来文化。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修炼,必化身魔头。” 摩罗心里是怯懦的,“清婉真人,若我还回东西,你是否会无偿送我们离开?” 哈哈…… 苏晴笑了,笑得很大声。 一代西域高僧,却是此等卑鄙之人。“摩罗,我瞧不起你!” 她出面为他说情,他却提条件。 清婉传音领首化神,“我让他出来,你有什么手段惩罚他,不必给我面子,此人服过空间仙丹,确有体内空间,搜储物袋是搜不到的,以我的了解,他必已抄录了功法。” 能将同界修士都给恼怒,摩罗很是了得。 第361章 摩罗是魔修 别人的功法讨来何用,上古巫术,正邪难辩,这东西可不大好沾。 苏晴道:“你将东西还回去,道门的人离开,将空间灵石全部留下,我……送你们离开。毕竟,我出了一枚下品疗伤仙丹。” 摩罗从里头出来,拿出一只储物袋,“我未动过,全在这里。” 另两位化神化出神识检查。 领首化神掐了个手诀,一道金光掠过,摩罗眼前光亮一闪,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领首化神虚空吸到储物袋,用手一握,飞快地抛开储物袋,他的手立时染上了一股黑气。 “魔毒,你是魔修?” 苏晴大惊,摩罗不是佛修,怎的成了魔修,不仅是她,便是广济三人也吃惊不小。 哈哈…… 摩罗大笑。 苏晴一闪身,瓷瓶出,一股粉末兜头而下,摩罗浑身一颤,身上的魔气陡然被化解了,她从瓶子里倒出一枚九品驱邪丹,“驱邪丹,可化魔毒、妖毒。” 领首化神当即服下。 摩罗捧住胸口,立时仿若泄气的皮球,顷刻之间,他抱住脑袋,传出一声惨叫,是体内空间出异样了,里头爆炸了,空间爆了。 摩罗倒在地上,空中掉落下五行莲、若干药草,更有无数的书籍、灵果…… 苏晴心下惊讶不小,道门的神通果然厉害,一个小手段就寻到空间动了手脚,还将摩罗的空间给毁了。 摩罗躺在地上:“清婉真人,救我,救我,救我……” 领首化神频息解毒,挽了好几个清洁术,用剑挑破储物袋,里头的书籍涌出,仔细检查,确定书籍未下毒,方移到自己的储物镯之中。 摩罗提着储物袋,将地上的东西往手里收,一股火龙冲来,书页尽数化成灰烬。 “不,不,那是我花灵石买来的,不……” 书籍全被化神的本命真火化成了灰烬,摩罗几乎要疯狂,疯狂地大吼,“老讷要惩罚你们,要惩罚你们……” 苏晴正看着时,识海里一阵刺痛,一团黑影冲了进去,看到元婴,飞扑而上,一口咬住了元婴的胳膊。 魔头! 早前的摩罗不是魔头,便是魔头夺了他的身体。 苏晴一阵剧痛,她纵身一闪,当即掏出一个法阵盘,布下结界,盘于地上,快速运转功法,用元神召唤本命真火入识海,就在元婴的另一只胳膊被吞食后,真火包裹了黑影。 “青龙仙火!” 元婴在仙火的焚烧下,很快生出了双臂。 黑影被烧得惨叫连连,撕心裂肺,元婴冲过去,抓住黑影开始撕咬,吞食着黑影,黑影挣扎得越来越厉害,这火对他的破坏太大,不多会儿,黑影就缩小了一半,再过一寸香工夫,黑影被元婴吞食干净。 元婴的颜色经过这场大补,淡金的颜色更干净,更鲜明了。 苏晴用本命真火将识海清理了一遍,一丝魔气不存。 等她回神时,摩罗还在地上翻滚:“老讷被魔头掌控了。” 苏晴解了结界,取了一枚九品疗伤丹,喂摩罗服下,又取了一枚丹药装到小瓶里,“这是给那位负伤者的疗伤丹,拿去吧。” 领首化神道:“摩罗,这次是给清婉仙子面子放过你。” 苏晴道:“他确实被魔头掌控了,刚那魔头想要夺舍我,被我给灭了。” 领首化神沉吟道:“驱邪仙丹?” 苏晴未答话,“摩罗,将你的东西收拾起来。” 资源还在,只是得来的功法全毁了。 他抄录了功法,这些人绝不会放过他,不许他拥有巫门功法。 苏晴道:“他将东西还你们了,你们得了疗伤丹,这件事便一笔勾销了。我会送他们离开北十二界。”她吐了一口气,“这么多的元婴,有上界剑皇宗的分支?” 立时有几位元婴走出来,抱拳一揖,“拜见清婉真人。” “既然同为一宗,你们且留几日,我有些事交代,也随道指点一下你们的修为。” 这是七位元婴,众人应了一声“是”。 领首化神道:“清婉真人,能否我为道门炼几炉丹药?” “以后有缘再说吧,我现在还有要事。” 众人领会,她对其他人没有好感。 苏晴看众人离开,摩罗整理完自己的东西,神色颓废地回到石屋调养。 广济大师出了结界。 苏晴看那些人走远,指着自家屋子后头,“那边有通往玄武秘境的界门,三十六号龙龟洞,一次可入四人,每次开启先金灵根,后木灵根,第三日转为土灵根,第四日是水灵根,第五日是火灵根,第六日是异灵根,第一个进入者则为洞主,三十六号龙龟洞资源丰富。 这一处机缘,我留给你们。” 七人连连道谢。 她取出一只盒子,“此乃剑心果,是麒麟秘境的异果,服下之后能生出剑心,你们俱是剑修,可服食,一人取一枚,取完之后,你们就回去罢。三个月后,来这里接管此处玄武境界门。” 她一转身,指着南方,“从这里到东南八千里的山谷,有一面湖泊,我称之为黑蟒湖,那里曾有一条上古黑蟒掌管湖泊,湖下有通往神龙境的三等界门,一次可入六人。” 两处秘境界门,机缘难得,尤其是神龙境,每六百年就会开启一次,只要进入就能得机缘。 “多谢真人指点。” “你们回去吧。” 三人告辞离去。 一下子知道两处秘境通道,这才是最大的机缘,而他们七人各了一枚异果,往后在剑道上更为顺遂。 苏晴进不了庭院,因摩罗惹来的事,苏晴只能放开神识,重新用阵棋布了一个法阵,因这里的等级不是仙阵,只是九品法阵,布出之后很快寻到了生门,她自生门而入,后到阵中当即修复法阵。 这一修复用了三个月时间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只是早前的八品法阵变成了九品法阵,对三人气息的捕捉更为牢固。 摩罗与广济很不好意思,没想到这次还连累了别人。 摩罗道:“是我累及师弟。” “都过去了,师兄。” “只怕这次清婉真人要对你失望了。” “一切皆是缘。” 他给了摩罗空间丹,结果空间给毁了,现下没了,他更没想到摩罗会被魔头所掌控,他们游历北十二界,收集功法,现下毁去大半。 第362章 抄录功法 广济道:“师兄可到宁国寺再抄录一份功法。” “只能如此了。” 两人都想离开,只得将所有的空间灵石拿出来,装到一只箱子里交给苏晴。 苏晴看着箱子一枚就有盘口大小的空间灵石,那零散几个小的,全从上头凿了下来。“舅舅、叔父要送他们吗?” “不了,我们还有事。” 这次的事,他们也有份。 苏晴收了箱子里的空间灵石,取出灵舟,载上二人往结界处行去,半个月果然看到一道凝实的结界,她用空间灵力运出灵气罩,广济走了进去,摩罗道了声“多谢道友”。 “愿有缘再聚吧。” 摩罗穿过结界。 苏晴收回灵气罩,揖手抱拳,“二位保重。” 摩罗与广济结伴,一前一后地御风行驶。 广济道:“师兄被魔头所控,万不得已。” 摩罗难过的是体内空间裂了,现也没了,这还是广济送他的,若不是苏晴给了疗伤丹,他真的全死,当时识海穴都受了重创,爆裂太厉害。 苏晴送走二人,收了灵舟,用千里成尺术,不到半个时辰回到海边山脚下。 刘彼、赵延玖面带愧色。 她微微一笑,“舅舅、叔父,不知者不为过,摩罗隐瞒他体内有魔头的事,我们也瞧不出来。收拾一下,我们离开这儿,去北十二界东方尽头试试。” “你真的不要紧?” 苏晴道:“我有空间灵石,稍后用灵石补充灵气即可。这次我得把我们的庭院收走!” 搬家离开这里,去另一个地方落脚。 两人拾掇好出来, 苏晴立在一边,一手托着一只一尺多大的圆盘,圆盘中央有一根柱子,另一只手对着庭院连连施展法术,半个时辰后,她取掉庭院布下的法阵,又一寸香时间后庭院缩成了一尺大小,落到圆盘上。 苏晴将庭院周围的空置边沿又挖了海边的泥沙填进去,就如炼器一般,反复凝实,待一尺大小的圆盘盆填满了泥土,她挽了几个诀开启了法阵,立时形成了一个结界。 圆盘上的庭院还在,只是房屋、灵植、傀儡全都变小了。 赵延玖看着圆盘,“我的个天,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法术我炼了十几年,现在才能做到,缩地成尺术,反复感悟,只能领会,无法言传,我称之为‘缩物术’,大山、树木都能缩小。” 她将庭院收入空间,看着不远处的两座石屋,“舅舅、叔父需要收走那两座石屋么?” 这可是他们帮着那两个搭建的。 苏晴再取出一只圆盘,依旧一尺大小的模样,“这是二亩地空间,可以当成移动庭院,如果你们要我就各收一座石屋进来,待我收好之后,会像刚才一个施术,往后你们可以自行收放。” “你给我们炼了移动庭院?太有心了。” 这样的法宝很是难得。 刘彼道:“我要广济住的石屋。” “好!” 苏晴用了三天时间,将二亩空间填满,再收了那住石屋,开高护园法阵,教会刘彼如何使用,刘彼得了之后,立时放在以前的庭院位置上,从空间里移了灵竹、灵果树、灵草种上,打理成自己的移动庭院,他打理了三天,苏晴则弄好了赵延玖的移动庭院。 赵延玖捧在手里,笑得合不上嘴,“这个好,很妙,难得携带方便,我就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 将其放大后,赵延玖便同样打理了一遍移动庭院,只是打理好,又出问题了,他们再缩小,树木还是那么大,根本不能做到。 苏晴道:“法术原因,我替你们缩小。” 赵延玖道:“还是把早前的屋子移到我们自己的庭院里。” 苏晴未说话。 刘彼解释道:“我们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还住在一起,只是阵室与我的屋子移过来更妥当。” “将这两座石屋移到你的许院里。” 苏晴答了一声:“好”。 她将二人的屋子、器室、阵室移了进去,在原来二人的屋子里移入两座石屋。她又炼了一批泥土,将早前的器室、阵室留下的深坑给填满,“你们的气息我替你们留着,你们的庭院记得留下自己的气息,若是需要在里头安排傀儡,亦需要施展缩小术进行祭炼,只有通过缩小术的物件,才有大时如实物大小,小时能缩在阵盘之上。” 各将移动庭院收入空间,苏晴召出灵舟,三人上了灵舟,苏晴开启隐身功能,这艘灵舟不是以前的,而是一间内有三间小憩室的灵舟,每一间里头有三坪大小,就像一个小型的三室一厅。 赵延玖对现在的灵舟更喜欢,“北十二界的东方尽头是哪儿?” “应该是东十二界!” 苏晴道:“试试看。” 灵舟在海上行了两个月后,看到了山河大川,再继续往东,行得一月后,又是片大海,这期间,苏晴一直在屋里调息打座,她吸食了两块最好的空间灵石,在净灵水、净血丹的辅助下,空间灵根晋级,从以前的中品晋为上品。 巩固了灵根之后,她迈出房间,眼前依旧是浩渺的大海。 她看到大海尽头的界壁,行得半月后,近了跟前,苏晴收了灵舟,三人御风而立,苏晴空间灵气罩掌起一个灵气罩,刘彼先入、再是赵延玖,她最后进入结界内。 继续拿出灵舟,三人登了灵舟。 赵延玖道:“这是东十二界?” 刘彼摇头:“不像,不像,东十二界的灵气感觉不是这样的,那里的阳光更和暖。” 赵延玖道:“打赌,你输了,送我一个十品阵盘,我输了,为你炼一对极品灵宝的傀儡。” “说定了!”刘彼当即应道,“我说不是东十二界,你说是。” 在海上行了半月后,终于看到了海岸,对东十二界的东海、西海他们都去过,这里的修士穿戴暴露,尤其是女修,怎么凉快怎么来,不仅衣袖短,裙子也短,成膝盖处,男子由穿着成膝的裤子,女子外头罩透明的纱衣,男子罩的是纱袍。 待灵舟露出身形,海城的所有人都望着天空,三人在城门外停下,收了灵舟。 门口站立的弟子喝了一声:“入北海城者,需交并五块下品灵石。” 第363章 紫坞 刘彼取了十五块下品灵石,丢到弟子跟前的桌案上。 另一个弟子打量着几人,“你们哪来的?到我北海城作甚?”态度倨傲,刘彼立时释放威压,两个筑基期也如此张狂,这一施展,立有一个中年男子奔过来,“休得无礼!三位化神前辈远道而来乃是贵客,请入城。” 苏晴道:“此界为何界?” 不知此界的名字? 苏晴打量周围,“我们是世外修士,看到虚空有一片美丽的大陆就进来了。” “原来三位是世外化神前辈,我们这界名为东荒六界。” 刘彼指着赵延玖,“老赵,不服气,你可说这是东十二界,明明是东荒六界嘛。” 苏晴道:“修仙界中有五洲,你们东荒飞升的上界是何地?” “若是佛修飞升西洲,若是剑修飞升中洲,倘若是道修则飞往南洲,邪修飞往北洲,妖修飞往东洲。” 苏晴沉吟道:“这与其他界的规矩不同,其他各界是按区域划分,可东荒六界倒甚是合理。” “甚是,三位前辈若有什么需要,但讲无妨。” “我们是过来游历的,不劳你了。” 苏晴点了一下头,与刘、赵二人进入城中,北海城有三大家族,整个城中的势力皆由三族分派,城中有三门,一族掌管一门。 在城里转了一遍,三人皆无好感,天暮之时陆续出来,乘上灵舟继续往前方行去。 刘彼打赌输了,赵延玖给了一对极品傀儡,心疼几乎要哭出来。 苏晴取了一张纸,在上头绘制起来,先会南十二界,后是北十二界,绘东十二界、西输送二界,在北十二界往东位置绘了东荒六界,每方天地之间有界壁,穿过界壁可得见另一方天地。 出得北海城后五天,收了灵舟,三人步行前往下一处城池。 游历三年后,终到南荒六界的散修城,二人在城中未租洞府,而是租了一块中城的八亩荒地,一租便是二十年,签了契约,这地方灵气稀薄,一年只得二百块下品灵石,一次性付清了灵石,签定了契约。 在南荒六界的散修城,中等洞府不到半亩地,一个月就得五百块下品灵石,若是上等洞府就得一百块上品灵石,这般比较,委实便宜。 苏晴挑了个深夜,将自己的移动庭院取了出来,那二人只得另在里头各建了一座石屋,里头的摆件等物亦是重新预备。 苏晴对着他们的石、摆件施了一个“缩物术”再进行了一番融合炼。 两人的石屋、阵室、器室与早前的几乎一模一样,就连摆件都挑了相似的用。 苏晴放出十缕神识,修为涨了,每一缕神识的记忆约有三十年,放出之后,神识各自依附到一人的身上,有修士、有凡人,她得用这种方法感悟修行。 刘彼闭关修炼了。 赵延玖在器室里炼制傀儡,准备送到拍卖楼里寄拍,这里中品灵宝傀儡极少,上品更是价值不菲。 苏晴在修炼《五灵心经》、《凤相诀》、《凤舞九天》,八年后,万灵心经修至大乘中期、凤舞九天六层小成、凤相诀八层圆满。 这期间又有一次晋级的冲动,再次被她压下。 待她出关时,刘彼化神中期大成,赵延玖是化神后期大成。 刘彼见她出关,忙碌地做了灵鱼、灵鸡,还蒸上了灵米饭,唤了赵延玖一起在凉亭里吃饭。 苏晴道:“你们是不是收集了东荒六界的中品、下品功法?” 赵延玖道:“不仅收集了,还买了几部上品功法,有道修、有剑修还有佛修的。” 苏晴点了一下头,“我们的故土到底在南十二界,先随手收集一些,将来建一座仙修藏书阁,就当是造福南十二界。” 刘彼对刘家无甚好感,需要他牺牲,就送了他们这些刘氏孤儿去牺牲,如今他风光了,却想打主意。 赵延玖对大赵颇有感情,即便他不说,刘彼亦知道。 苏晴道:“我们的庭院还是得取个名字,现在好些人都知道中城青竹巷尾出了大能,那里住着三位化神,有阵师、有傀儡师、器师。” “我们这里多有灵竹和灵柳,绿烟如诗,我们是南十二界的人,不如叫南苑如何?南方的南,以示不忘来处。” 刘彼道:“唤作悠苑如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南之意,却更为贴切。” 苏晴品了一下:“舅舅还没放下陶康?” 陶康可是他们给弄死的,用天雷符,他一进去就触动了禁制,天雷符一引,仿若天雷,但他的死亡真相早就被掩埋在往后的回忆之中。 赵延玖反复念叨着:“悠苑……”突地道:“怎的像忧怨,这是深闺妇人的名儿,还不如此青苑、紫苑的好。” 刘彼沉吟良久,“紫坞如何?” “紫苑不够大气,叫紫坞更贴切。” “还不如叫紫坞呢,你的移动庭院金坞,我的叫蓝坞!” 此事就如此定了。 苏晴在庭院门口加了一块巨石,石上刻着“紫坞”,在宅门外加了六步台阶。 她进了一趟库房,里的药材又堆满了,进入炼丹房,炼了一批从五品至九品的丹药,将药材耗掉八成方才出关。 八品、九品为自己人服侍,其他的由刘彼、赵延玖送到拍卖楼拍卖。 在继青竹巷尾仙园之内有阵师、器师后,又出现了丹师,这三位委实了得。 刘、赵二人觉得高阶丹药更赚钱,出手九品晋乘丹、驱邪丹,虽只可数两枚,立时引起了轰动,场面火爆。 南荒六界的元婴、化神云集散修城,抢夺化神丹、破神丹等高阶丹药,更是将丹药炒成了天价。 苏晴取了十二身灵宝男袍,给了赵、刘一人六身,又挑了数件男子使用的灵宝首饰给二人。 剑皇宗在玄武境送来的东西不少,符纸、药草、炼器材料、灵宝衣裙、首饰、灵石,她其实不缺灵石。 刘彼从外头买了一批符纸回来,苏晴制成五至七品的符,他便继续送到拍卖楼。 八至十品及仙符,苏晴舍不得出手。 制符耗尽了灵力之后,苏晴打坐调息,重新蓄满灵气。 第364章 感悟 她进入空间,炼了一批法宝,一上手便是中品穿云靴、追风靴,之后层层恢复到以前的水平,炼制的等阶亦越来越高,最后是极品灵宝、下品仙宝、中品仙宝,再往上便无法再晋,她不喜炼制神兵,但往往神兵是最受欢迎的,炼的都是鞭子、棍子、长枪、丹炉等,若是极品就留下,若是上品便另行收起来。 闭关最是无岁月,炼得多了,感觉亦找回来了,后面不是下品仙宝便是中品仙宝。 待她出关时,又是十年后。 她极少出门,算着时间,收回了放出的一缕神识,这是一个女修的记忆,她是散修城城主的姬妾,因为没有本事,师父历练时惨死,为了继续修行,在筑基之后,凭着美貌嫁给了城主。 城主的女人太多了,最初几年待她很好,可后来,她发现自己失宠后,修来再难晋级,一观察后,发现其他后宅的女修姬妾全是如此,他们似被人吸走了好运与修为,要晋级委实艰难。她很是不甘,在另一个失宠姬妾找来时,二人联手,背里算计害死了城主的三个嫡出儿女。 他们的恶行还在继续,现在她们想毁掉城主的所有女人。 苏晴品着这姬妾的不甘、愤怒与怨恨,感同身受,没有因,何来果,是城主利用她们在前,即便她们委身,也是为了求得资源,并不想作恶。 苏晴品完了此人的爱恨,收回第二缕神识…… 十缕神识,每一缕带回一段故事,就如同她自己亦经历了一回人间离合,喜欢哀乐。每一个故事她都用心品味,不能如他们走过一生,但她可以去感悟。 在她感悟别人故事的时候,刘彼晋入化神中期圆满,随后不久,赵延玖出关,晋入化神后期圆满。 苏晴感悟完十段人生故事,许是心境提升,修为松动,不是很强烈,她强行将其压制住,用习练凤舞九天来消耗自己的灵力,如此练了半年多,待体内的灵气耗尽,再用半年的时间养足灵力。 待她出来时,刘、赵二人看她依旧是后期大成,神色微微一变。 刘彼道:“清婉,我与老赵商量过了,他想去中十三界历练,如果可以,想在那里飞升。” 苏晴道了一声“好。” 两人出门交接地皮租金的事,又从拍卖楼领回最后一笔银钱。 苏晴在夜里将紫坞化成尺许大小的圆盘,里头飞出一些不是以前的东西,她正待说话,刘、赵二人用储物袋将空中属于的东西收起来。 三人离开东荒六界的散修城,用五年一路往东游历,即东再遇结界,穿过结界进入东十二界,再用五年从东至南,自东海结界出来,三人一眼辩出,他们回到了南十二界。 三人整理了自己用不上的书籍,除了功法,还有丹器符阵,大多是他们走近的另四界寻罗来的,最好的为上品,最低为中下品。 苏晴行到幽州城,“你们且去,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将这批书籍交给大赵皇室之后再回来。” 赵、刘二人去了半月,苏晴将灵舟隐在幽州城上空,不是绘画,便是在制符,神情悠闲自得。 又等了一月,还是不见人来,苏晴发了一只传讯鹤出去,却是赵延玖将要飞身,经不住大赵皇室的央求,要为他们炼一座藏书阁,而刘彼大应设下法阵与禁制护住功法书籍,工程浩大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刘彼、赵延玖已经与两族的人说了,清婉真人其实与他们两姓都没有关系,清婉是魏王世子夫妇的嫡幼女,一出生就被调包换出去,既未沾赵家任何东西,也未得刘家丁点恩惠,原是不相干的外人。说到底,清婉应该姓宇文,修行之人,只有道号没有姓名等云云。 两族人不由有些落漠,一直以为厉害的清婉真人与他们沾亲,现在被另两人说没关系,多少念头也被他们一说没了,好在刘、赵二人答应出手。 刘彼骨子里是维护皇权,也维护赵家,谁让刘家当年对他太过无情,他只给了一些中下品级的丹器符阵书籍,再给了八大灵根的中品功法,还特意说明,往后不会给他们任何东西。他直接道:“我恨刘家!” 这四个字直接将刘氏几房的人惊得不敢说话。 他说了自己方才八岁,刘氏族人见他是族中孤儿,父母双亡,上头无叔伯,母族无舅父。为了在前朝站稳脚跟,将他送到宫中当内侍,还逼他为刘家说情等等,提到往事,听者能感觉到刘彼对刘家的恨意。刘彼是故意这么做,他不想与刘家纠缠太深,既是如此,不如一刀切断,再无瓜葛。 刘家人得了书籍、功法,不敢奢望太多,甚至还有的怕刘彼报复,毕意刘彼那一支是没有后人的,在刘氏族人将八岁的他送入宫中时,便已经断了刘彼那一房的血脉。 刘家不再来纠缠,刘彼在赵延玖炼制完藏书阁后,便在每一层设下了各种禁制,第一层是最常见的功法与书籍,第二层是中品功法、书籍;第三层是中上品功法、书籍;第四层是上品功法、书籍;第五层是他们从秘境里抄录来的功法、书籍,后人能不能看懂,那是后人们的事。 越是往上层,其禁制法阵的等级越高。 两人联手,用了五年时间才完成。 完成后,他们演示了一遍,四层、五层俱有血脉限制,非大赵皇室子弟无法进入,旁人想入,就得由皇室族老亲自带进去。 刘、赵二拒绝参加庆宴,当取夜里离开了京城,赶到幽州。 苏晴的灵舟还在空中,放飞的神识附在十个人身上,妙手在准备晋级化神,他回到了幽州,住进了当年个废弃的院子里,睹物思人,当年那些人又浮现在他心里。 这次与妙手同行的是徐谡,这二人不知何时起成了朋友。 徐谡道:“这院子里死了很多人?” “当年年少,将人分成聪明族与蝼蚁,每一个换脸成功的人之前都会试手数次,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最后都被我炼成了人油。” 徐谡悠悠轻叹一声,“当年,我与南康住在这里,清婉真人提醒我,说这院子里怨气冲天,换个地方。” 第365章 深恨 妙手道:“你听了。” “对她的话,我从来就是将信将疑,这么多年,我一直怀疑我与南康元婴降级,灵根下降是她动了手脚,可一直找不到原因。后来为了寻到一线转机,我去了太学做仙修课的师父,做了几年方才见到她,她给我的净灵药液与淬血丹,服下之后,我的灵根从下品又恢复到了中上品,这本身就很奇怪。” 妙手沉声道:“你只给我一滴净灵药液,我实在研制不出来。” “她在上界是仙丹师,一等大宗门的弟子,你实无法与她相比。” 徐谡这话说得很奇怪,既不像感谢,又不像怨恨,就像就事论事,说得很轻浅。他们三人离开南十二界几十年,再相见,妙手、徐谡都在准备晋级化神的事。 妙手讥讽道:“你是不是后悔与她闹翻,若不是你们要盗她气运,她会一直信任你。” 徐谡道:“不,她从未信任过我,她信任的是刘彼。在她心里,嘉德帝都比不过刘彼。” 妙手默了良久,“如果你们元婴降级、灵根品质下降的事真是她做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疗伤果,当时在秘境他打伤我们,后来又给了我们疗伤果,必是在那果子上动了手脚。” “可她后来为你解决了灵根的事。” “南康死了,无论南康再如何,那也是我妻子,我们曾经相濡以沫几十年。” 妙手哈哈大笑。 “徐谡,既然你恨她,何不杀了她。” “我打不过她,再恨只能藏在心底。” “恐怕你这辈子都不敢为南康报仇,原本是你们负义在前,整个天下都知道。你与南康恩将仇报,无论你去太学做多久的师父,清婉是魏王后人,不姓赵,不姓刘,宇文皇族的男人已经死绝了,而她是一个女子。 你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根本就是一场笑话。在京城,赵、刘二人的所为,就代表了清婉的态度,没有她的示意,他们不会这么做。清婉与赵家无干,更与刘家无干,她的法号叫清婉。” 以前的名讳如何,早就不重要了。 徐谡一直在深恨着她。 苏晴觉得可笑,她到底还是心慈手软,只可徐谡的灵根到底没恢复到上品,只是中上水平,金灵根六十三,土灵根四十七,若想晋级化神,需付出比他人多十倍的代价。 刘、赵二人上了灵舟。 苏晴道:“都办完事了?” “是,都办完了。” “若是办完了,我们就该出发了。” 她起身调整灵舟,灵舟往上空直行去,灵舟的突然启动产生一股灵力旋涡。 妙手、徐谡飞奔出来,望着天空。 苏晴一路往空中,后面有两人在追,追了一阵,再往上飞已是艰难,两人只得放弃,苏晴回着灵舟越飞越高,开启了护罩禁制,在北方看到了一层结界。她再次调整着灵舟,往北方行去,看着近,走了半个月,方才近了跟前。 刘、赵二人下了灵舟,苏晴收了灵舟,用空间灵气罩打开界壁,两人从灵气罩进入,她纵身一跃,进入里头,他们站在空中,脚下是一片苍茫的大海,待召出灵舟后,三人落到灵舟上。 在海上走了十余日后,海面上出现数个御剑而行的修士。 “中洲各界多是剑修,还有好些界只有剑修。” 中十二界想来也是剑修占大多数,其他修士加起来还不到三成,中十三界有散修城、四方海城,更有剑皇宗,但这里的剑皇宗是上界剑皇宗的一个分支,五大散修城里有道、佛、魔三种修士,剑皇宗的势力最大,剑修也最骄傲、体面。 在苏晴的建议下,三人皆扮成剑修模样,学着好些剑修的样子,弃了灵舟,御剑飞行,三人比赛着看谁行得又快又好。 三人开始了在中十二界的修炼,从南海到北海城,再从北海城到西海城,从西海城到东海城,去过了剑皇城,看到了剑修的张狂霸道,最后在中十二界的散修城安顿下来,这次依旧是租了一块灵气稀薄的八亩地荒滩,年租金五百下品灵石,一次性付了五十年的。 安顿好以后,三人陆续闭关。 这一路的见闻走了二十年,各有感悟。 刘彼晋入化神后期小成,用二十年的时间闭关晋了两小阶,待他出关时,赵延玖还在闭关。 苏晴压制修为失败,水到渠成晋到圆满期圆满,而他人看到的修为是后期圆满。 刘彼出关看到她的修为终于晋级,颇是欣慰,当即杀了一头灵猪,采了灵蔬、剖了灵鱼做了一顿丰盛菜肴。 苏晴放出了十缕神识,只待三十年后再将其陆续收回来。 她依旧制符、炼丹、研究器术、阵术,雪山门的两枚阵球已经研究过了,现在研究的是巫门阵球,这一个仙阵比雪山门的还要复杂。 一个阵球两人研究了二十年,刘彼有了感悟,在阵室里炼制出一只下品仙阶阵盘,天现异相,他奔到城外历劫,一时间,整个散修城都知道有人晋为下品仙阵师。 这在上界可都没有的。 苏晴在刘彼晋为下品仙阵师的第三年,她成来晋为下品仙阵师,在城外历了仙阵师雷劫,捧着自己制作的下品仙阵,她扬眉笑了。 刘彼晋为仙阵师后,修为松动,晋入化神后期大成。 苏晴虽有松动,却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晋入化神圆满期,每晋一级都需要一压再压,必须要压上三次才能晋级。 苏晴的万灵心经已进入大乘后期小成、凤舞九天七层大成、凤相诀晋入九层圆满,她一鼓作气继续修炼凤相诀,最终晋入九层巅峰,这也意味着凤相诀已修结束,又一门功法拿到了毕业证。她当即转修《凤威诀》从第一层开始,因为第一层极是容易,一路从第一层修到了第三层,几乎一年一层,三年就修到了第三层巅峰。 刘彼出关后,与苏晴作伴再次游历中十二界,这一次游历便是十年,待十年后归来,是为了延地盘的租金,这次又延了五十年,租金却从早前的五百块下品灵石涨了十倍,变成每年五千块下品灵石。赵延玖闭关五十年,还没有出关的意思,二人猜测是在冲击大乘。 往散修城拍卖了一批高阶丹药、上品灵宝后,赵延玖依旧没有出关,反而是刘彼又闭关了,这次闭关是十二年,苏晴每日不是制符便是炼丹、炼器,有时候又炼法阵盘,她想着待赵延玖出关,托他带一批资源回剑皇宗,不能太多,有一小笔就成,就算为了给赵延玖铺路。 刘彼再次出关时,已是化神后期圆满修为。 第366章 历劫飞升 赵延玖闭关七十二年的一天,天地灵气突地浓郁,像有旋涡倒入他的修炼室,这般坚持了五年,待灵气波动停止,赵延玖出关已大乘初期小成的修为。 “老刘、清婉,我要飞升上界了,现在就得去城外历劫。” 刘彼道了声:“好!” 苏晴道:“我们为你去城外护法。” 赵延玖奔到城外,晋级大乘会有雷劫,是按照个人资质来的,有九九、十九、十一九、十二九雷劫,每九声一组,最低为九九雷劫,最高为十二九雷劫。 赵延玖历的便是十二九雷劫,在雷劫降临时,他手里高举着一对雷锤,雷声轰轰,周围聚了几百个散修围观,所有人这才知道,他们以为紫坞只住了两人,原来是住了三人,自从他们住过去后,那一带的灵气就浓郁了几分,也至房租都涨了几倍。 雷劫一直响了九天,第一天只一组,第二天也是一组雷,到了第七天每日有两组,雷劫亦越来越厉害,黄橙红绿青蓝紫银金,到第七天时,只剩紫银金三种雷,直至最后一组只余四银五金的雷劫。 赵延玖被霹到地下深坑之中,早已昏厥过去,待雷劫过后,天现异相,甘霖降临,苏晴取出大缸,用御物术将他轻柔地送到缸里,聚水术将水聚于缸中了自己的宝葫芦,甘霖只降了一个半时辰,赵延玖身上的伤正在快还修复,他大饮几口,这甘霖的等级比以往都要高,就似疗伤药液,从内而外,伤势恢复了大半。 他伤好时,当即取了一身上届修士的灵衣法袍穿上,刚穿好,人不由自主的往空中飞升,再飞升,“老刘、清婉,我在上界等你们。” 苏晴掏出一只储物盒,“这是我给剑皇宗的资源,里头是我炼制的符录、法宝和丹药,麻烦你亲自交给我师父与掌门,上头设了禁制,非我师父打不开。” 她追上赵延玖,将储物盒塞到他手上,随着盒子的还有几张高阶传讯,“到了上头,放飞传讯符,我师兄会来接你去剑皇宗,对你的未来你要谋划好。” 散修们看着这一幕,这是在上界有人? 送给上界剑皇宗的资源,那可是上界。 有人道:“清婉仙子,我知道了,是上界剑皇宗两位老祖的弟子,那位放弃上界,回到家乡修炼的清婉仙子。” “不是南十二界的人,怎在我们中十二界?” “也许她原就是中十二界的人。” 果然传言有误,明明就是中十二界的人嘛。 赵延玖飞升了。 苏晴含笑望着不远处的刘彼,“舅舅,下一个该你飞升了。” “我……我飞升了,你……” “舅舅,这些年不是我修为难晋级,是我一直在压制修为,想等你们都走了再晋级。舅,早日飞升,待你飞升了,我就不用再压制修为。” “好,我一回去就闭关修炼。” “不用这么着急,我还可以陪你走一走,飞升得水到渠成的好。” 赵延玖飞升后,紫坞几乎天天都有人来拜访。 苏晴很是厌烦,早前给了租金也不讨,直接搬家,这次搬去了南海城,人少了,换了刘彼的二亩小院放出来,她给自己新建了一座修炼院、丹房。使用早前的庭院法宝,太过引人注目。 这次是二十年签一次租金。 在南海一带游历了一圈后,回到金坞,刘彼便闭关冲击飞升。 苏晴在游历时又压了一回修为,这是压第二次了,她回到空间,备了淬骨药汤,进入大缸淬炼骨骼,此次的疼痛于上次淬筋更甚,她本能地运转功法,运不到十之一成疼得昏睡了过去,疼昏了,又在剧痛中醒来,潜意识的运转功法已运到一半,后面没再昏,一遍功法运完。 耗时十八年,服了六枚下品淬骨仙丹;第二遍耗时三年,服了三枚中品淬骨仙丹;第三遍耗时二年,服二枚上品淬骨仙丹;第四遍半年,服一枚极品下品仙丹。 第五遍时,遍身骨骼尽为浅金色为骨头,已化为仙骨,且骨头坚硬无比。 苏晴沐浴更衣,再次修炼万灵心经,这一次一举修到大乘后期巅峰,再往上一冲,万灵心经修毕,修为松动,她快速压住修为,改修凤舞九天消耗体内灵力。七层大成的实力很耗灵力,强行修炼至七层圆满、七层巅峰,体内灵力再度耗尽。用半年时间调息补充完灵力,刚补充完修为壁障再次松动,她一压再压,只得强行挑战凤舞九天的第八层,因是挑战下一层的功法,方修半月,灵气再度消耗干净。 待她再补充灵力后,灵力一满,修为松动无法阻挡,她潜心修炼,轻松冲到了化神圆满期巅峰,而外人看到的是后期巅峰。 碧玉传音道:“压住修为,一定要压住,最后一次要压五次以上,压的次数越多,晋入大乘后的修为越高越稳固,飞升大乘前可以淬炼内脏。” 金玉道:“清婉,我有一个想法。” “请讲。” 金玉想这事很久了,“你飞升大乘的地方可选在北十二界。” “为何?” “修仙界北洲乃是魔修所掌的一洲,你若飞升在那儿,必会惊动全洲,魔修必会将你扣住,而你可以一路打回中洲剑皇宗,一直以来,你最欠缺的就是战斗实力。在世人眼里,只知你会炼丹、炼器,却从未见过你的战斗实力。” 碧玉道:“剑皇宗与道宗有矛盾,若她飞升南洲,道宗一样会阻。” “没有北洲那般激烈,这只是我的想法。” 苏晴道:“我会考虑的。” 用这种方式一战扬名,让世人看到,清婉不仅会炼丹、炼器,也会打架。 “我不会打架。” “中十二界是剑修之地,这些人最好战,但是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打不起来。还有南荒、西荒、北荒你未去过,据我所知,但凡沾了一个荒字的,那一界的修士好战。你下次历练隐姓埋名,可以去惹事,与人打一打,战一战,当是提升自己的战斗实力。” 一句话,就是没事找事,专找人打架,去抢化神的东西,惹得化神来追打。 “我会认真考虑。” 碧玉道:“中洲所辖下界,俱是剑修得势,真正的剑修得有剑意,以剑道问仙。清婉,你还没悟出剑意,你炼的悟道丹、收藏的悟道果能派上用处了。” 剑修得有剑意,苏晴是第一次听说。 碧玉道:“中十二界有一处地方,名为剑修圣地,只是你要进去可不大容易,青尊说中十二界有一处秘境,乃是古剑仙府,那里有一座悟剑峰,你可前往历练。” “怎不早说?” 第367章 体内三才 如果告诉刘彼,刘彼便能去哪里悟剑。 “古剑仙是木灵根,那处剑仙府只有你能进,是禁制法阵的缘故。” 苏晴进入炼器房,现在赵延玖不在,炼器房是她一个人在使用。 她为自己炼了一个六分地大小的小庭院,再建了一座别致的法宝房屋,二套一,一寝房、一书房再一花厅(禅房),建了一间丹器房。 在小庭院种了移植了灵竹、灵柳,一株灵桃树,再一株灵梨树。 院子里不再种药草,而是种了两丛灵花,一是蔷薇,一株芙蓉树,当年是从翡翠龙府挖了一些种在空间里,经过这几百年的流转,空间里繁衍出很多。 完成之后,反复用缩物术缩到直径为六寸大小的法阵盘上,开启法阵,自成结界。 她整理了一遍,将下一次带给剑皇宗的资源整理好,同样分为:法宝、符录、丹药、阵盘、阵旗四大类。 给刘彼备了一只储物袋的丹药、符录及挑了三套男子灵宝袍服、穿云靴、追风鞋装进云。她留了五套男子袍服,准备下一次历练时,用敛息术扮成男修,挑战他人。 苏晴问金玉道:“如何将早前的紫坞变成一处空间?” 碧玉道:“是两处融合一处?” 苏晴道:“不是,再开辟一处空间。” 金玉想了一会儿,“旁人做不到,但你可以,你可以将紫坞缩小,直接用提炼术将空间丹内空间之力注入紫坞,用炼器术将紫坞炼成空间,传承记忆里只有吞食空间界修成空间,但这种炼制空间的没有,你可以尝试一下。” 原理是差不多的。 炼制空间需空间之力,且还有一个首先条件,炼制空间的器师必须是空间灵根。 苏晴琢磨了数日,写出三个方案,交给金玉瞧看,金玉道:“服空间丹,将空间灵气注入紫坞,再用炼器术。” 注入空间灵气是第一个方案。 “将空间丹捏碎,当成一种炼器材料与紫坞融炼。” “用空间灵石与紫坞融炼。” 金玉道:“第二种、第三种融合,捏碎空间丹、再加空间灵石进行融炼。” 苏晴确定之后,与金玉进入空间炼器房,她先将空间丹捏碎融入紫坞,再将空间灵石与紫坞进行融炼,她的青龙仙火很是温和,用这种火炼制之后,里头的灵植、灵鱼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是飞快生长,原是一尺直径的圆盘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一枚半颗带豌豆大小的珠子,里头的空间依旧是八亩。 金玉道:“空间灵力太足了,你吸走灵力,可继续炼制那枚小空间,一旦炼制,就不再是移动宅院,而是下品仙阶的法宝宅子。” 苏晴将紫坞里多余的空间灵气吸出,再将新炼的法宝屋进行炼制,这般分出了剩余的灵力,用了半月时间,成功将新建的法宝屋炼成,因空间灵气浓盈,原是六分地的大小,增长了一倍,变成二分地大小。 金玉道:“这两处空间法宝,一个你炼化后置入识海,另一个置入丹田,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苏晴回到房间,将新炼的空间法宝炼化,大的移到识海,小的存在丹田温养,金玉说的意外收获到底是什么? 直到完成之时,她终于知道了,心房、识海、丹田是人体三处最重要的位置,若有三处空间,每一处都是储存灵气的仓库。 她先巩固了《万灵心经》,虽已修毕,但偶尔再修炼一番,有助修为。再修凤舞九天、凤威诀,最后巩固了生生不息、九锻神魂诀、万缕神识诀,虽然那这些功法早已修毕,但现在这一番修炼下来,体内的灵气没有减弱,反而似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灵气生出。 苏晴当即明白了有三处空间的原因,那便是有源源不断的灵气可供使用。 她寻到金玉,道:“此法能让体内产生用之不尽的灵气?” 你每减弱一份,就会自行从空间里抽出一份。 “这不是消耗的空间灵气?” “准确的说,是消耗青龙泉灵气。” “如何能不让身体抽调这些灵气。” 金玉道:“空间封印术,只要用上此术,就不会抽调空间灵气,真正提供你灵气的心房的龙凤空间。你要记住,往后除非在绝对安全下,你才能进入龙凤空间,若是可以,只能进紫坞与小宅空间。” 苏晴未语。 金玉道:“北十二界的道宗化门,就用了上古巫术追踪摩罗的空间,最后不动声色地下了爆裂巫术,摧毁了他的空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往后若未绝对安全,绝不能暴露龙凤空间。” 体内拥有三个空间时,会产生出现奇特的效果。 “金玉,识海、丹田、心房各有一处空间,是不是形成一种法阵?” “天、地、人,这是三才阵,也达到了体内灵气的绝对平衡,只有在绝对平衡下,才会产生奇效。天是识海,地是丹田,心房掌气海穴即为人。” 原来如此…… 看来她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 “所以,我炼成的小宅空间不能拿出来?” “最好别拿出来,你想办法再炼一个便是,小宅空间里可种成灵植,不必有房屋。” “你传我封印空间术。” 金玉用凤爪轻拍苏晴的头顶,关于封印空间术的功法就传给她。 金玉离云后,苏晴修炼印空间术,一炼便是三年时间,方才习成,无论是何法术、神通皆不是一学就成的,她能封印小宅,却封印不了紫坞,可见还是差了些,又修了二年,方才能封印紫坞,再修三年,终于能封印龙凤空间。 既然金玉将心房的空间称为龙凤空间,从此便只唤那名。 碧玉自苏晴封印后,它出不来,也感觉不到外头的动静,抱怨金玉脑子有问题,好好的传授清婉什么封印空间术,现在好了,若是清婉有一日封印空间,他们想进来也进不了。 金玉道:“这空间名为龙凤空间,有我们的气息,就算是封印,我们也能进入,只是出去不如以往方便。” 封印空间术最大的好处,便是封印后,任何人都发现不了她体内的空间,且只有她能进入。 苏晴封印完三处后,又巩固了两年。 继续配齐材料再炼制了一个六分地大小的法阵盘移动庭院,炼成之后,挑了泥土,在里头重新种了灵竹、灵柳、灵桃、灵梨与两丛花,将小宅空间里房屋移到庭院里,特意取了一个名字:晴宅。 苏晴这个名字一直在心底,即便她并不姓苏,但养父苏林姓苏,她已经不记得苏林的样子了,太久远了。 晴宅,是为了让自己记得,她的名讳里有一个“晴”字,清婉只是她的法号。 第368章 桃源居 想到自己的法号,索性给丹田空间取了一个名字叫“桃源居”,桃源居安排了一个侍弄灵植的傀儡,建成一间库房,灵植灵草灵药不嫌多。她在桃源居的地下铺了一层灵石,以此供应灵力。 金玉给创了两眼灵泉潭,一个六坪大小、一个只得三坪大小,她将其融入桃源居与晴宅。 她在紫坞同样铺了一层灵石,用的全是上品灵石,既然桃源居用了下品、中品铺地,这里就用上品。 发现此法果然能增加灵力,又在晴宅地下埋了下品、中品灵石,灵石太多没用,倒不如用来给自己的宅子提供灵气。 来南海已经二十年多年了,她出了金坞,交了第二个、第三个二十年的租金,同样涨了五倍,原因是那地段的灵气变浓郁。 没有金坞在,他们那方圆三里的灵气变浓郁简直就是做梦,但她懒得因为几块灵石与他们纠缠。 苏晴回来后继续制符、炼丹、炼器,又研究着巫门的仙阵,一次又一次反复琢磨。 放出的十缕神识被陆收回,她感悟着那些人的悲喜人生,这一感悟便是十年。 她没看到飞升大乘的灵气波动。 识海里,响起了三个声音: 碧玉悠悠轻叹:“老刘冲击化乘失败了。” 青尊道:“他修行晚,能不到五百岁晋级化乘已是奇迹。” 金玉道:“心境不够,悟性来补,除非他能悟出剑意。” 青尊沉吟道:“悟出剑意,补足心境,确实能助飞升。” 碧玉传出扑扑的摇龙头之意,不用问,又在玩青龙泉水,“他服了净血丹都帮不了忙,只能靠悟出剑意飞升大乘。” “中十二界剑皇宗的剑修圣地可不好借。” “只要他飞升上去加入剑皇宗不就成了,算是自家人。” “此界剑皇宗有三位化神,颇是难缠,再有那位掌门,斤斤计较,很难应付。” “清婉得大出血了。” “非晋乘丹不可。” “可不,这四位可是极贪心的。” 苏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苏晴道:“四枚晋乘丹……不是说了我是同门?” “你是上界剑皇宗的,他们不敲你敲谁?他们可知道你是仙丹师,没讨仙丹是仁慈。” “以他们的强势霸道,只有晋乘丹很给面子了。” 苏晴沉声道:“好,我带舅舅去剑皇宗拜访,借他们的剑修圣地悟剑意。” 刘彼冲击大乘失败了,虽是化神后期圆满修为,但修为更为凝实,神色有些颓废。 苏晴微微一笑,“舅舅,你心境不够用悟性来补。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剑皇宗借剑修圣地悟剑意。” 这么快就找到原因了? 刘彼心下一阵疏朗,“厉害,清婉瞧一眼就知道原因。” 本想退租金,可想想就此作罢。 刘彼收了移动庭院,二人乘上灵舟。 苏晴道:“舅舅可知,但凡剑修,无剑意就不算真正的剑修。” 刘彼还真不知道。 “剑皇宗有一处剑修圣地,可悟剑意,这是两枚十品中品悟道丹,舅舅去了那儿后,若是不能进入顿悟状态可以服食一枚,若是后继未完成可再食一枚,能悟之时记得用法阵布下结界,防人之心不可无。悟道丹我一直未出手过,为防他人眼馋,你小心些的好。” 她又拿出一只储物袋,“这是给你个人的资源,飞升到中洲之后,你能用得上。” 再有一只储物宝盒,“这只盒子是给剑皇宗的资源,你到了那儿后放出这只传讯鹤,自会有人来接你,你悟出剑意,最好的去处是加入剑皇宗,看在我的面子上,剑皇宗会妥善安排。一个仙阵师不可多得,上界至今最高的阵师是九品。” 刘彼将东西收好,哪是自己的,哪是给剑皇宗的都已明白。 进了剑皇宗,苏晴直接传讯,除了中十二界的掌门,还有三位化神。 待他们进入剑皇城,近了山门前,已有两名内门弟子来接,看到他们,抱拳一揖,“可是刘真人与清婉真人?” “正是,领路罢。” 苏晴早就拿定了主意,不就是舍出四枚晋乘丹,只要能让舅舅入圣地参悟剑道,她舍了。 剑皇宗很大,分外门、内门,整个中十二界众多宗门里头,就数剑皇宗势力最大。 剑皇宗掌门殿外头,三位化神老祖与掌门正在等候,各峰的首座亦到了。 苏晴换上了上界剑皇宗的袍服,刘彼同样如此。 “见过刘真人、见过清婉真人!” 二人齐齐还礼。 大老祖道:“二位——” “我来中十二界是游历的,是上界剑皇宗的内门弟子,今日来此,只为一桩事,借剑修圣地一用。” 借圣地…… 这剑修圣地每百年也难出一个悟出剑意者,若真是有人悟出来了,后面的人就失了一次机会。 苏晴落座,看到大殿上各人繁复的表情。 一抬手,手中出现一只盒子,“我不白借,三位老祖与掌门一人馈赠一枚晋乘丹,十品上乘丹,只要心性、修为到了,服下之后晋入大乘的机率为九成。如何?” 掌门心下大喜,当即道:“皆为同门,清婉真人真是太客气,见外了,见外了,不是要入剑修圣地悟剑意么,实在见外……” 我要不给,你们肯定不借啊。 大老祖道:“是你们两位?” 苏晴道:“不,是我舅舅刘真人借宝地一用,你们放心,我舅舅是下品仙阵师,飞升上界后,只会进剑皇宗。上次我叔父飞升上界,我已将此事禀报掌门师兄。” 已经是仙阵师了,不能得罪,多一个熟人多一条路。 苏晴取出四只瓷瓶,“虽然十品上品晋乘丹只得四枚,但十品中品我再附赠三枚。” 她一抬手,立时出飞出七只瓷瓶,三位化神一动身,各取两瓶,只余一只十品上品晋乘丹,掌门看了又看,这是要给自己的弟子留着。 他是因为三位师伯、师叔斗法,都想扶自己的弟子做掌门,最后才扶他做掌门。 掌门唤了声“来人”,对弟子道:“领刘真人去圣地参悟剑意。” 弟子揖手抱拳,行了一礼,苏晴与他点了一下头。 刘彼跟着弟子去了。 第369章 戒备 苏晴道:“皆为同门,你们备一些药材,我为你们炼一批丹药,七品以下的休得提了,我只炼七品以上的丹药。” 众人狂喜,这位可是仙丹师,能让她出手,委实不易。 三位化神忙道:“多谢清婉真人,多谢,本门弟子该欢喜了。” 苏晴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对他们来说,刘彼到底是外人,有她炼丹,剑皇宗也能多些忌讳,不会刁难于他。 苏晴住到了剑皇宗化神老祖的圣地,不到半月,就送来两大储物袋的药材,写了化神丹、晋乘丹的丹方,她扫了一下,冷声道:“那只袋子拿回去,药材不全,晋乘丹非晋级果不可,晋级果一枚难求,你们不备主材,我如何炼出晋乘丹?” 她只取了一只储物袋,“化神丹的材料齐全了,这么多,便是二十炉都炼不完等着吧。” 来人应了声“是”。 她以炼出晋乘丹,却不会贴了晋级果给不相干的人,有多少材料炼多少丹。 他们自行弄来再说。 苏晴进了丹房,先炼了两炉,最后将剩下的十几份材料全投了进去,化神丹炼完了,有八品化神丹,也有九品,分成了六个等级,装到六个不同的瓶子里,剩下的药材残缺,有多有少,她亦无心讨,但按照着规矩,截了三成的丹药出来,就算是这样,成丹率颇高,丹药品阶越高,出丹率越低,像化神丹寻常人能出一枚就不错。 却没有炼丹,而是进了紫坞空间习符术、阵术、器术,将一箱子符纸全绘制成符,再将那枚巫门阵球细细地研究了一遍,攻击再攻击,观察其变化,直至听到一阵雷声,她方出得丹房。 识海里,青尊道:“老刘晋级大乘了!” 苏晴来到雷劫处,在雷鞭电网中央,刘彼正在历劫,这次去剑皇宗圣地,参悟用了十八年之久,总算悟出自己的剑意:义之剑意! 义,是情义,也是坚守情义。 大乘劫九雷一组,同样承受了九天,赵延玖飞升大乘时是十二九雷劫,刘彼此次乃是十一九雷劫,最后两天加到每日两组。 刘彼在最后两天时已陷入昏迷之中,历完雷劫,天现祥瑞,苏晴将人用御物术送到大缸内,天降甘霖,聚甘霖于缸,待缸中已满,收入自己的宝葫芦。 甘霖下了一个时辰,苏晴时不时往大缸里补充一些,委实耗得太多,刘彼饮,身体亦在吸食,但全身浸泡的好处很明显。 甘霖停下时,刘彼的外伤、内伤几乎尽数痊愈,他取了一身剑皇宗袍服穿上,人开始缓缓上升,“清婉,舅舅在上界等你。” “舅舅保重,一到上界就放出三枚传讯符,掌门师兄定会派人来接你。” 刘彼道:“你要保重。” 为了守护他,苏晴竟一直未能晋级,明明是天赋最好的,悟性也好,却是三人里最后一个飞升上界。 刘彼越飞越高,高得立在了虹桥上,他回眸不舍地看着苏晴,消失在云海之中。 掌门迎了过来,抱拳道:“清婉真人!” 她拿出一只小箱子,“化神丹,拢共三十二枚,品阶各异。” 那可是照着十三份材料预备的,能炼出这么多,委实不易,小箱子是个宝盒,里头还有剩下的材料。 苏晴抱拳道:“此件事了,我得离开了,诸位保重。” 她当即施展开缩地成尺术,眨眼之间看她迈了几步,已不见人影。 掌门很恼,明明可以炼出晋乘丹的,偏没有主材晋级果,宗门里若有此物,玄武秘境里得来的,可这些人全有私心,现在好了,那些人都没得此物,但他的晋乘丹有了。 苏晴离了剑皇宗,“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过河拆桥?” “不,你是付了丹药为代价的,这不算。” 苏晴问道:“青尊,那处古剑仙府在何处?” “剑皇宗往南三千里的森林里,有一处山谷看似荒凉,但那里却有一处隐藏古仙府,是上古仙阵,能进不能出,但凡进去的都被困死其间。” 苏晴继续实施千里化尺之术,很快来到青尊所说的地方,站在谷中,开启神识,里头有结界护着的仙府虚影,她大踏步进入里头,放开百缕神识,拿出阵棋,用法术化出一个水球,照着这古仙府布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仙阵球,她可以细细地研究,同样是上古仙阵九转乾坤阵,可此阵变化之多,难以计算。一旦遇上了,就得研究学习一番。 她在仙阵球下开启了一个法阵,将其给护住,这才转身审视仙府,整个仙府足有百余亩大小。 她往仙府大殿来,大殿上有些凌乱,更有十几具尸骨,大殿偏殿同样有数具尸骨,里头有打斗的痕迹,后殿有坐枯的三具尸骨,墙上刻着各式图案,还有心法口诀。 飘花剑诀,这是飘花剑仙成名的剑诀,是她自创,是木灵根功法。从墙上雕刻的自传来看,飘花剑仙原是俗世家族的庶女,自小亲娘不得宠,在嫡姐与得宠的庶妹之中求生,几乎是她们的服侍丫头,卑微不得志。 后来,有仙门入俗世收弟子,她原是陪嫡姐去的,嫡姐是三灵根,而她却是天灵根——木,更被当时收徒的元婴真人一眼识破,她是木灵体。 拜入仙门后,她潜心苦练,修为一日千里,别人在炼气期一泄便是数年,她只用半年就进入筑基,入门三年就晋入金丹。然后,那是变故发生,她的师父乃是一丹师,竟想将她炼为人丹以助自己飞升。 她被师父捉住,在她将要一死时,她打翻丹炉,逃出了宗门,可她师父却对外宣称,说她意图杀师。宗门弟子的追杀,令她不得不潜藏起来,后来她来到这里,在此处发现了一位上古仙人留下的“悟剑台”,在这里布下法阵,建造仙府,最后参悟剑道,悟出“飘花剑诀”,更悟出了“无情剑道”得已飞升上界。 墙上所刻的飘花剑诀便是她自创,只传木灵根之人,且以木灵体为最佳,更明言墙上一百八十幅剑图,顺序凌乱,全靠悟性整理顺序。 苏晴放了三只从体内空间出来。 青尊看着墙上的一百八十幅剑图,“此地有一株生机果树,我们且去瞧瞧,清婉你仔细参悟,那处悟剑台在仙府靠近山脚的地方,是一块巨石,上头留了两位剑仙的剑痕、剑意。” 第370章 九龙鼎 三人离开,苏晴一人留在后殿,对着剑图,寻找里头的先后顺序,心诀未乱,但剑图是乱的,需得解读心诀。 她盘腿凝神无神周围的白骨、死人,瞧了三日后,脑海里全是剑图。 她将后殿、偏殿、前殿的所有白骨收拢起来,在殿前掘了一个大坑埋了进去,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又从空间里取了香烛、纸钱焚烧。 完成之后,她对后殿连施了几个清洁术,里头干净了许多,她取了笔墨照图临摹,很快绘出了一百八十页,将散乱的一百八十页重新进行排序,看似简单,但她用了半年时间才排,对着自己整理和顺序修习“飘花剑诀”,通过修炼来学习、感悟是否正确,时间一天天过去,前二十幅没错,这部剑诀分为九层,但凡分九层者必是仙阶功法。 第二层二十幅也没有错。 第三层二十幅略有停滞,不像前两层,她将后头的再对照感悟,从第六层里调换了一幅图,再行修炼,果然顺序…… 她在反复修订、修炼之中,将前六层的顺序整理出来,最后只剩第七层至第九层的,后面剩下六十页,练了几遍第七层,没错;再看第八层,将其中两幅和第九层调换,再修炼也没错;最后便是第九层二十幅顺序,这个也最难。 她顾不得整理,只忘我的修习第七层、第八层…… 第七层修炼成功时,修为松动一开,她奋力压住修为,封印了三处空间,拼命冲刺飘花剑诀的第八层,挑战高阶最耗心力与灵气,果然压住了修为,第八层修成。 第九层研究时用了三年,才调出正确的顺序,顺序一对,滞了三年不进的剑术一朝水到渠成而修为再次松动,她再拼命压制。 压住晋级冲动后,她来到了府后的悟剑台,坐在巨石前,感悟着上头的两道剑意,一道是战之剑意,另一道是无情剑意。 没感觉,还是没有感觉,一旦悟出剑意,她再也压不住修为。 她起身离开悟剑台,不远处,青尊带着一双孩子立在路口,青尊的身上掠地浅淡的光芒,而碧玉、金玉竟然化形了。 苏晴面露讶色。 青尊道:“清婉,我们要飞升了,这座古仙府中有化形仙果,他们是吃了化形仙果才能化成人身。” 碧玉连连道:“清婉,对不起,这些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们。” 金玉继续道:“你每次压制修为,我与碧玉就会吞食你大半的修为之力。” 所以,不是她自己压制住了,而是有人吞食了那爆发的晋级松动之力。 碧玉道:“对不起啊,你……能不能把青龙泉送给我,我要收走,可青龙泉认主。” 青尊道:“碧玉,青龙泉认主,你收不走的,金玉不是在你的空间造了一处青龙泉。” 苏晴很生气,他们哄她进入这里,也是为他们自己寻找机缘。 化形果、生机果,他们都得到了,能化成人形,现在就要离开了。 碧玉连连摆手,“对不住,青龙泉我不要了。” 苏晴铺展开神识,放了两缕进龙凤空间,当即似笑非笑,“谁带走我的五行莲池,最好是交出来,没有我的同意,你们离不开古仙府。那是我的,你们当初也得了五行莲池……” 碧玉有些心虚。 苏晴怒喝:“交出来!你们吞食我晋级之力我不怪你们,你们现在能晋级,也是因为吞食我的灵力之故。我的东西,没我允许谁也不能拿,你们明知道我有多看重五行莲池,还想独占,连一株也不给我留。” 青尊道:“碧玉,还给她,不然他日不好见。” 碧玉嘟着小嘴,“还你,还你。” 化出一只五行莲池,但里头的五行莲却少了一半。 苏晴当即大吼:“当我好欺是不是?啊,要逼我用上古巫术?挑走了最好的极品、上品,只将这些剩下的给我,我里头共有四十八组五行莲,极品中的极品是十二组,极品中的上品是十二组,上品中的极品是四组,你当我傻到对自己有多少东西都不知道。” 碧玉嘟囔着:“还你就是,这么凶作甚?” 原少了五行莲又归了回去。 苏晴收入龙凤空间,归回原处。 青尊道:“有劳你与他们解除契约。” 苏晴冷声道:“碧玉,你拿了我的九龙鼎,这是我从天龙神宫得来的,还有古医仙子的医术玉简,你得还回来,你抄录玉简我没意见,但是,你不能拿我的东西。 对我帮助最大的是金玉。 而你与青尊,多是借我之光获益更多。 你们要离开,却顺手牵羊就不对,碧玉,拿走的东西必须还我。” 碧玉以为做得人鬼不知。 她咬着牙,“九龙鼎是我神龙一族的宝物……” “九龙鼎是龙皇的,龙皇殒落,有缘者得之,你夺我机缘,就欠下因果,我怕你飞升神龙会有大劫。不该你的,就不要动。” 青尊没想碧玉拿了这么多东西,看到什么就动手。 苏晴此刻虚空一掠:“雷霆神木两段、上古宝珠宝石四箱、梧桐枯木一段、铜钱树两株、麒麟血果树六株……” “你们动了我哪些东西,我心里跟明镜一样,都还回来吧。金玉,梧桐枯木我要炼制仙琴,只是对自己的炼器术一直没有信心才未动手。铜钱树两株,我原有六株,当初你们想要,我可是送出了四株,你们将最后两株也带走,未免太过贪心了吧。”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放出百缕神识施展清洁术,将龙、凤的气息从里头带出空间之外,待得里头都没了他们的气息,她连施了几个封印空间术,不是一次,而是上千次。 青尊不好意思,“对不住!” 苏晴勾唇苦笑,“你为尊长,我一直敬你,你可从未帮我什么忙,你记着,你欠我一场大因果。” 她这个手势…… 是道心术! 完了,完了,往后飞升上仙,不了这场因果,就会承受数倍雷劫。 金玉不语。 碧玉大叫,“你……怎能用道心术,不对,你……你几时学会道心术的?” 苏晴冷声道:“在我们结下同伴契约之时,我一直留了一手,你在读我记忆,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想告诉你的记忆,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是神龙,可我出生是木灵体属于半仙之身。平等契约,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第371章 古巫术 道心术…… 说起来这得益于她元婴吞食的那个魔头,她拥有魔头生前死后所有的记忆,不仅是这个,还有几个上古巫术,她亦是会的。 青尊还给一对铜钱树。 苏晴道:“将我最好的换成上品,我是傻子,我要极品中的那对上品树。” 这是要闹翻了。 碧玉想进她的空间,发现自己进不去了。 她愤愤地盯着金玉。 苏晴道:“你怪金玉作甚?我用的上古巫族的封印术,金玉她会么?” 碧玉大惊:“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上古巫术?” 巫族是极强大的存在。 苏晴笑而不语。 青尊只觉面前这个少女太陌生了。 金玉还回了梧桐枯木。 虽然万般不舍,但是,若不是苏晴,他就得不到一株梧桐树。 “别让我动用上古巫神的神咒之术,虽然我不是仙,但我已近仙体,一旦我动用后,留下天道印记,待我飞升成仙,我定会因为怨恨、愤怒你们的所为,加强神咒之力,即便你们是神族,也难逃我的诅咒。” 碧玉揪着心,“你要与我们翻脸?” “前提是你们过分,你们利用了我,没有我出手,你们就算借天雷之力也出不了古仙府的结界。” 苏晴双眸微眯,双手划动,纤指间带着一股绿色的灵力,“我从六数到一,不还东西,我就施展巫神咒术。” “六、五、四……” 她一顿吐一字,青尊心下紧提,这真的是巫咒之术,赶紧将拿走的东西尽数还回来,这次还回的还有不死草、延寿果树等,苏晴当即吐了一个“一!” 吓得金玉、碧玉将自己拿走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苏晴手势一转,将这些东西全收了回去。 没有觉察出来的,他们也得了。 而青尊还拿了两箱子铜钱叶,这全是等级最好的,也是她进入三号玄武洞的福地所得。 苏晴已经没有脾气了。 相较于青尊与碧玉的贪婪,金玉便只拿了一段梧桐枯木。 苏晴继续道:“空间果苗是不是还两株。” “你不是不要了?” “我现在怀疑你所言的真实性,思来想去,这东西委实难得,还两株好的。” 碧玉嘟着嘴,这可真够狠的。 苏晴收回两株未成熟的空间草。 “你们给我惹了天大的麻烦,我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整理好青木空间。” 碧玉惊道:“不是叫龙凤空间的吗?” “那名字太俗,还是青木好,我喜欢。” 金玉当即与碧玉传音:“她一直对我信防了一手,我们要用龙凤空间,是为了抽一份气运,她一定是知道了,才会改名。” 苏晴修了通灵术,即便他们传秘音,她也听得见的,只要她想听。她念头一转,进入青木空间,将收回来的东西放回原处,仅是重新整理,再一遍遍给铜钱树施青龙泉,就用了三年时间才重新养活两株树,她很生气,既然他们如此能耐,由着他们去罢。 她放出一百缕神识,重新将空间再检查了一遍,确定再无丢失,麒麟血果树六株、铜钱树两株、梧桐树一株、疗伤果树六株、清毒果树六株,悟道果树一株、剑心果树两株、空间草两株、晋级果树三株…… 寿桃、灵杏、灵梨、灵苹等数量不差。 书籍、功法再审视了一遍,神兽一族的功法少了几卷,那身最美的仙衣不见了。 她再出得空间,到了阵球处时,青尊正在研究仙阵。 碧玉轻哼一声。 金玉依旧不说话。 神兽又如何,也有失义不讲理的,她遇到的便是。 她为了给自己的空间改名,特意弄了一个大门,挂上了“青木仙府”四个大字,这次进去,再将金玉、碧玉的气息清除了一遍。 苏晴道:“我抄录的神兽族功法是谁拿的?那套七彩仙衣是碧玉偷的吧,交出来?还有那盒子的仙簪、仙钗,丢了九件。” 碧玉正要开口,她摆了摆手,“你们因我得了大机缘,别说不能要,那是我最好的东西,将来我飞升成仙是要充门面的,一拿就拿人家最好的。碧玉,你要如此,我可就要施上古巫咒,毁掉你的空间了。这么多年,我从未提过进入你或金玉的空间,我想,你们瞒着我,在秘境中得的宝贝不少罢?我有的,你们都有,你们有的,我却没有,这世上有如此便宜之事。” 她很生气,即便早前相逼,他们也不服软。 神兽不可信,往后绝不是平等契约,而是主仆契约。 她双手划掠天空,嘴里轻唱出来,那是上古巫族的咒语,这一回是当真了。 青尊喝了一声:“还她!” 苏晴却没有要罢手的意思,碧玉掏出了两只盒匣子送过来。“我为什么要放你们走呢,你们是背叛者,我给过你们诚心以待的机会,可你们还一部分留一部分,我——清婉,请上苍为证,大地为凭,施上古巫神之术,我要诅咒……” 她的话未说完,连带青尊在内,吓得连连跪下,“大家好歹相识几百年,请清婉真人手下留情。” “要留情,好啊!我要入你们三人的体内空间,你们空间资源,任我取用,若不同意,我就请天地为凭证,诅咒你们。” 她结了一个手诀,“我要让巫咒之力飘在空中,你们要是看它破了,可不是我施的,是你们自找的。” 她很生气,同伴背叛是对她最大的欺负。 她收回仙簪、仙钗,不多不少有九件,另一只盒子装的是那套仙衣。 她第一个进的便是青尊的体内空间,原来神兽怕上古巫术。 青尊的体内空间足有一百八十亩大小,里头有六株铜钱树,明明有六株,还要拿别人的,可见即便是神兽也不知足,这六株是她送了两枚树种,再给了四株铜钱树,现在她要取回两株最好的,不让他们痛了,就会觉得她好欺。 读心术…… 这是好法术,那魔头的记忆里有也有此术,她虽未炼过,但有他的记忆,当即挽了几个法术。 青尊心里连呼:“她学了上古巫神的法术,早知如此就该趁她不备,杀了她!” 他后悔没杀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372章 解除契约 苏晴越发失望,听到了他的心声,在灵植园里转了一圈,里头也有一枚青龙泉,用手试了一下,青龙泉的生机之力不如自己空间的那处,就是仿造的,这必是金玉用天赋神通所为。 “好高阶的晋级果树,比我的那株可厉害多了。” 不是一株,而是六株,挑了四株最好的移到自己的空间。 苏晴一路上就是收手,挑挑挑! 她出得青尊的体内空间,又进了碧玉的空间,碧玉无奈何,整个空间有一半的地方都堆着灵石、亮晶晶的珠宝等物,虽不及青尊的大,也有一百二十亩大。挑了三成的灵石、珠宝给自己。 一处伪造的青龙泉,足有三十亩大小。 另三十亩大小是灵植园,种的是麒麟血果、净血果树、空间草、五行莲、悟道果树,造了一处地浆河,将净血果树种在两岸,不用问,这定是金玉干的。 悟道果树有六株,啧啧,每株的品阶都是最好的,直接收了两株到自己的空间。 空间草长出一大片,足有六十多株,再挑上十二株最好的种进空间,用不上,种着玩也好。 一片不死草、一片驻颜花,哪一片都不下六十株,挑了最好的移植。 苏晴就这样挑拣一番,再回自己的空间种植、整理后,方出碧玉的体内空间。 碧玉用神识一探,还好珠宝没少太多,但成熟的净血果全都没了。 苏晴看了眼金玉。 金玉果决地合眸,他的体内空间,碧玉没进过,可现在他们被威胁,不同意都不成。 金玉的空间比青蟒的还要大一倍,足有近四百亩大小,里头分了灵植区、凤池、火池三处,火池足占据了一半的地盘,周围种了净血果树和麒麟血果,再有几十株火莲,自己的火莲总不见长,在这里却长得极好。 火池里已生出涅磬火。 苏晴眯了眯眼,直接召出自己的青龙仙火融合三枚涅磬火,待融合之后,再行祭炼,青龙仙火的颜色更漂亮了。 她只留了一枚异火。 她采了三株成熟的火莲。 灵植区里有一处三十亩大小的五行莲池,里头长了十几株五行莲。 她施展出读书术。 金玉连连哀呼,“成熟的火莲没了,千万别动我的梧桐树,呜呜,那可原就是她的。” 他怕啊! 哪有凤凰没有梧桐树的。 苏晴立在梧桐树前,“金玉,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我得了‘异水’,你告诉我异水有何妙用?” “异水……” 苏晴召出一只盒子,一掐手诀,从储物镯里取出一枚木中水,“此乃木中水,你告诉我妙用,我不动你的梧桐树。” 金玉看着这异水,心下大动,“我闻到玄阳水的香味,你是不是有此物?” “是有此物。” “能送给我么?” “我得考虑一下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实。” “玄阳水对我有大用,若我炼化此物,就能拥有御水之能,龙族御水,凤族御火,但此物就能改变格局。你如何炼化木中水,就会拥有御水的神通,往后不需调用青龙泉,只要你施的春水化雨水都拥有生机之力,而且你治愈之力会是以前的数倍。” “原来如此……” “那功法……” “我传给你,但我拥有玄阳水的事,请你不要告诉旁人。” “好,我不说。” “一个人能否炼化数种异水?” “原则上不能,但你是木灵体,你能,你炼化的异水越多,不仅能御水,还能御水灵。” “若是炼化冰中水,是否能御冰?” “是这样。” “金中水能御金?” “是。” “好,我将玄阳水送你,你把法术给我,金玉,我对你一直是心存友好与情义。我这次进来,原没想为难你,可是若不进来取一些东西,他们就不会信任你。 青蟒与碧玉是一起的,他日你跟他们去了,多存一份防备心,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灵石。” 金玉传了她如何炼化异水,如何化成自身一部分,异水不是异火,异火可以作为火具,而异水则是辅助修行相应的法术,拥有新增的本领与技能。 苏晴相信金玉,将玄阳水给了他,自己则在他空间炼化最好的九木水、金中水、冰中水。 异水有灵,在她炼化之后便有脆弱的灵魂飘出来,苏晴超渡了灵魂转世轮回,手里还余了一枚木中水。 “金玉,我还有一枚木中水,你可有用?” “我是金凤,最合适的便是玄阳水,你将其炼化罢,能令你掌握的木力更强大。” “好,那我留着了。” 苏晴炼化了木中水,将小小的水灵超渡送入轮回。 金玉道:“你……你能我一株悟道果树么?我在青尊身上闻了它的香气,此树对我有大用。” “好,我给你。” 苏晴找了一株好的,亲自种在金玉的空间,她看着一株开得很是漂亮的花树,“那是什么树?” “凤凰花,得遇有缘人方会开花,早前没开,你来之后开的,你可以剪一枝插入青龙泉,待生出根须再种下。” “我不客气了。” 凤凰花是凤凰最喜欢的一种花。 苏晴在金玉的空间里留下了两瓶五行仙丹,足有十二枚之多,之后出了金玉的体内空间。 她飞舞双手,“今有青蟒名青尊、有青龙名碧玉,有金凤名金玉,有人族弟子法号清婉在此以天地立契,若他日,他们不伤害我、不算计我,我定会友好待之。他们若对我不仁,望上苍惩罚乱其道心。” 她话语未落时,就夺了三人的血,再献自己的一枚血,施与血咒之术。 誓言成,空中的咒术球破碎,消散无形,这一刻,三人感觉到似被禁锢、约束。 碧玉跳着脚,“你怎么能?” 苏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不伤我,我不会对你们如何。” 苏晴看着依旧在研究阵球的青尊。 “看出什么了?” 青尊研究了数年,一点头绪都没有。 苏晴扫了一眼,“阵眼在这儿,我攻开阵眼,打开阵门,你们离开吧。” 因为有了道心血咒,金玉是从未有伤她之心,没有苏晴,就没他的现在。 碧玉道:“你得与我们解除平等契约。” “好啊!” 苏晴与金玉、碧玉同时施术,解除了平等契约,心头顿时一松。 她攻出阵眼,喝了声:“出!” 第373章 压修术 青尊跃出生门,碧玉、金玉紧跟其后,很快天地变色,三个神兽飞升的雷劫即将来临,青尊盗她的雷霆木,原就是想助自己轻松历劫,可最后还被苏晴打劫了一番,最好的两株铜钱树没了。 苏晴继续在古仙府里修炼,修的是御冰术、御水术与御金术,金玉传授给她的是整套可法术。 修炼熟络后,她开始静心调息,修为松动再次袭来。 她不要现在晋级,她得离开中十二界,继续游历,可是她还没悟出剑意。 脑海里突地的一痛,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珠子,上头有了一部名为“压修术”的功法,这是传承珠? 是金玉留下的? 金玉果然是他们三只里待她最真心的一个,人走了,还送了她一枚功法传承珠,是凭借他的记忆凝聚而成。 压修术上说,可以自己凝成修为珠,在想晋级时再用,而这样做的结果是,一旦时机成熟,连连晋数阶不是梦。 金玉真是太好了! 她唤着金玉之名施咒是迫不得已。 苏晴有了压修术,放心吞下悟道仙丹,盘腿坐在巨石前感悟…… 森林里雷声阵阵,化成人形的三个神兽正经历着飞升雷劫,因他们原是神兽,是直接飞升成仙,待成功之时,可直接穿过修仙界飞往仙界。 苏晴闭封了六识,对外头的雷声全然不顾。 雷劫足足降了二十七天,是化神晋大乘的数倍,雷劫过后天空出现了龙龟、神龙、金凤的异相,天降甘霖,而三只早有经验,备了石缸,将甘霖聚于其间,甘霖降了一整个夜晚。 第二十八日清晨,霞光耀天中,三只神兽化出本体真身,冲入云霄。 金玉一个法术,在她的识海留下一缕讯息。 苏晴还在顿悟中,她看到一个上古修士在这里参悟剑道,耗时十八年,成功之时留下一道带着烈烈战意的剑痕,那一挥之间巨大的战力,令人心惊。 她看到,一袭绿衫的少女在经历要被信任的师父炼成丹药的绝望,绝情弃爱,在这里悟出绝情道,留下剑痕时,那无视世间六情的果决与冰冷。 我的剑意是什么? 我是因何而修剑,最初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是为了走得更远,是为了求得一份安宁…… 我,便是我,是为了守护自己,也是为了舅舅,她在乎的人里,舅舅比叔父更重,到底相识更久,情义更深。 舅舅悟出了义之剑意。 她灵魂飞出了结界,看到了剑皇宗后山圣地的巨形山峰周围,盘腿坐着十几个弟子,有的是化神,有的是元婴,还有的是筑基、金丹,正在冥思苦想,那巨形山峰上刻有“剑道峰”三个大字,峰上深深浅浅全是悟出剑意者留下的剑痕,无情剑意、多情剑意、痴情剑意、守护剑意、醉之剑意、狂之剑意…… 凤舞九天是剑舞,却亦是剑诀,以柔克刚。 飘花剑,是木灵根剑诀,就似百花起舞,模仿了春日繁花飘舞盛景。 她有不屈的意志,她有勇往直前的心。 她摸出一枚悟道丹服下,脑海里响起了“韧!” 坚韧不屈,坚韧如蒲草,却自有柔善之美。 她的剑意:韧! 脑海里一阵轰鸣,立时出现一个小人,挥剑起舞,元婴动了,在练剑招,那是的凤舞九天剑诀! 她随着元婴而动,手里挥着一柄木剑,一招又一招,以前只当是修炼功法,现下才知还有一套专门的剑诀,不是双剑,而是可双剑亦可单剑。 习练正痴迷时,体内传来修为松动,灵力凌乱。 元婴放弃继续,快带挥舞双手,凝出了一枚珠子,这是一枚翡翠般的珠子——修为珠,只要往后再有松动晋级,就用此法凝出修为珠,便能轻松压制下修为。 她再行修炼时,再无境界松动,继续如痴如醉地修炼,不仅学会凤舞九天剑诀,飘花剑使得更为熟络。 苏晴出关了,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剑意,她从中挑选了一柄极品灵宝剑作为自己的剑,重新制作了仙符,需得变换成男子模样挑战中十二界的剑修寻找差距。 往后在其他地方,绝不能进入青木仙府,紫坞、桃源居都可以。 耳畔,响起金玉的声音:“清婉,仙界再会。” 金玉几人飞升了。 往后都只得她一人。 她对着空中轻叹了一声。 立在阵球前,看了一下阵法变化的规律,她收了阵球进入紫坞,待有了机会再想办法。她自里头出来时,已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剑修,穿的是男子袍服,背上背着一柄剑。 她来到剑皇宗,挥剑一指:“吾文宇要挑战贵宗大老祖!” 她的挑战之路开启了。 第一个十八年,她疯狂地挑战着剑皇宗的三位老祖,从逐一挑战,到以一敌众,直至剑皇宗的老祖从三位晋为五位。 那两位是与她打过架后顿悟晋级的,也至虽然她总爱挑战,但剑皇宗上层并不反感,甚至乐得有人与他们喂招、过招,委实这叫文宇的也是一个剑修,是个人才。 十八年有五次境界松动,化成五枚修为珠被她存起来。 文宇,中十二界的剑疯子,明明是个极厉害的,却悟出“韧之剑意”,难缠得很,颇有文雅之气。剑皇宗几位老祖都打不过她,从两人联手只能打平手,到后来五人联手也只能与她打平手,最后是五人联手都败了。 终于打败了五位剑皇宗老祖,苏晴学着男子的样儿,哈哈大笑,收回宝剑,丢出五瓶丹药,“五枚九品疗伤丹,多谢几位道友陪我炼了这么久的剑术。” 大老祖道:“道友要去哪儿?” “去哪儿?”苏晴问了一句,“云游天下啊,告辞!” 她回到森林,将仙府里的“晴宅”收入紫坞,背着剑,施出“缩地化尺”术前往来时的结界,再出来时,已是南十二界。 回都回来了,去找广济、摩罗几个打架。 摩罗刚得了一卷上古功法,瞧得正认真,凭空闪过一个灰袍男子,抢了上古功法就走,“哪来的小贼,站住,给老讷站住!” “摩罗,想要拿回去,就得打败我,打不败,别想拿回去……” 先是摩罗败了,他为了拿回来,因对方说了一句“你可以请帮手联手打我,只要打败了,这东西就还你们。” 第374章 无趣 佛修与剑修相比,果然弱啊。 广济来了,空明来了,就连枯井也来了,最后是青阳子、妙手、徐谡等人也来了,一大群人,硬是没打过苏晴。 苏晴与他们大战了九九八十一天,看着地上再有动弹不得的人,有的忙着养伤的,有的忙着调息。 她啐了一声,“无趣,无趣,实在无趣得很,你们南十二界的化神高手就这两下子,古籍还你们,我可未看,告辞——” 这人是谁啊? 战力太强了,就是个疯子,剑招很怪,柔韧如丝,总是能将人困住。 苏晴从沙漠往东极而行,进入了西荒,这里有剑、道、佛、魔四派,互为牵制,她先是挑战剑修,谁与她打平手,就定要分出胜负,再是挑战道、佛、魔三派的高手,就这样一路打,其间中过魔毒,她备有驱邪丹,将魔派两位化神狠揍了一顿。 “卑鄙!无耻,打不过就下毒!为了惩罚你们,本座决定掠走你们的储物戒、储物袋……” 现下的她很生气,必须不留情。 铺展开神识,用御物术将对方的东西搜刮一空,其中一位的储物袋里居然是六个死人,还有一只里头关了六个活着修士的。 她放了活人,把死人丢过去。 “他娘的,本座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晦气的事,用人炼傀儡,你们是如何想出来的。” 活着修士睁眼时,看到一个俊美的少年修士正在力打魔宗两位化神,二人被他打得很惨。 苏晴喝斥一声:“你们自由了,还不快滚!” 六人俱中了魔毒,她各丢了一枚七品清毒丹,“不要谢本座,随手之事。” 几人服了丹药,感觉魔毒没了,立时作鸟兽散。 苏晴觉得西荒亦不过如此,这次游历了六年,晋级的松动越来越频繁,又多得了几枚修为珠。 修为越到后面,因根基越牢,越是牢固。 苏晴施展“缩地化尺术”空中而行出了西荒,穿过南十二界进入南荒,这里有泰半是道修,有少数散修,再有一半是魔修,与魔修打过几年后,对付魔修的经验老道,她疯狂地挑战、惹事,抢人的宝物,非要别人打败她才还回去,结果是,发现自己的对手越来越弱,闹得无聊了,还了东西,继续往下一界而去。 苏晴在每一界逗留,也收一些东西,闯过一些秘境,只是进过四大神阶秘境的她,对这种小秘境颇是看不上。 她在九界之中挑战修士,每一界逗留的时间从六年到十八年不等,看高手的水平,若是高手厉害,就多待一些年,九界之中,唯中十二界的剑修最厉害。 最后她回到了北十二界,她记得当年金玉说过,建议她在这里飞升,上头是中洲,那是魔修的地盘,最是复杂,她可以一路打回去。 上界的刘彼,等了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转眼上界都过了一个甲子,还不见苏晴飞升。 他上来是大乘,做了剑皇宗第七位老祖,前头还有六位,苏晴的大师父早在修仙界的一百多年前就飞升了,刘彼没见过。 苏晴换成了女装,为了让自己有女人样儿,重习琴棋书画,甚至还绣花给自己做了几身衣裙,炼丹、制符、研习阵术、再炼法宝,硬是将搁了一百二十年之久的东西用了二十年时间重拾回来。 好了,都回来了。 她看着水镜里清丽动人的少女,这样才像个女子。 她看着刚炼制好的“凤尾琴”,因这琴上刻绘有凤尾纹,便取名“凤尾琴”,为了炼琴,取了松木、桃木炼琴,直至将普通木头都炼成了上品灵琴,这才用干好的梧桐木炼制了这一张凤尾琴。 换上了最好的雪蚕笔,一拨琴弦,声音清脆、悦耳又不失干净、空灵。 她试着弹了几曲,越发喜欢。 该闭关晋级了。 苏晴进了体内空间,将里头的药材用五年时间变成了丹药,最好的、少见的放到一边,常见的、得用的再放一边,整理成数份,宗门的、舅舅的、叔父的、自己的…… 她终于开始修炼了,修炼前熬制了双份的淬脏汤药,备好了淬脏仙丹。 原以为运第一遍会很久,这才三年就完成了第一遍,服下了五枚下品淬脏仙丹;第二遍耗三个月,服两枚中品淬脏仙丹;第三遍耗时一月,服一枚上品淬脏仙丹;第四遍九日,服一枚极品淬脏仙丹。 运第二遍时,又凝了一枚修为丹。 第一遍时疼痛更甚上一次,但因这一百二十年的挑战,与人打架、斗法,战斗实力大增,竟是承住了剧痛,没有昏过去,这一次也是对以前淬体的一个完美弥补。再服一枚极品下品仙丹,将淬体术从头到尾的修炼了一遍。 这一遍,耗时六年之久,对以前的淬体进行了一个修补,修为松动,再化成一枚修为丹存放。 大乘碎婴,跨入大乘是半仙,拥有三千余岁的寿元。 苏晴潜心进入修炼之中,很快感觉到修为的松动,在这松动里得立马碎婴。 元婴似感觉到她将不复存在,正想逃离,神识化成一柄利刀,将元婴分成了两块,苏晴疼得几近昏厥,快速碎掉元婴,过程只用了不到五息便完成,运转功法,身体吸收元婴之力,磅薄而强的灵力袭来,身体仿若江洪奔涌之势,筋络被扩大了两倍。 晋级了…… 在金玉留下的功法里,在这次晋级中是存在天道漏洞的,可以将修为珠化为全内,她取出一瓶,五枚修为珠同时下去,身体的轰鸣继续…… 青木仙府的禁制已开,再有修为珠里的修为之力,灵力与修为力融合,修为晋入大乘初期小成,再往上一冲晋为大成…… 她再取出一瓶修为珠炼化体内…… 金玉说过这里有机会,飞升上界的化仙池还有一次机会。 修为晋入大乘中期小成,她眯了一下眼,再继续晋级,冲入大乘中期大成,巩固了修为,还剩有两瓶修为珠,这个待到了上头再服食。 她出得晴宅,挽了手诀,将其收入紫坞,飞快寻到一处历劫处,为了防止他人偷袭,直接在周围布下了法阵。 天雷隆隆,雷鞭落下,击在身上并没有预期的疼痛。 一连六日尚能承受。 第七日雷力陡然一转,是第六日一倍,她能承受。 晋乘雷劫吸引了数名化神前来查看,他们竟不知道北十二界几时出了一个化神女修,看着雷光之中的身影,竟有一种熟络感。 第375章 一路挑战 有人道:“是剑皇宗在下界的女弟子清婉真人!” “这是要飞升上界了?” 第八日,雷力再加一倍,除了金雷令她难受,但她更忙着继续修炼,这金雷不仅能淬体,还是淬炼神魂,她的元神出现了金色的虚影,灵魂亦带了一股紫气,这些都是仙人才能做到的。 苏晴闭着眼运转着功法,在雷电之下,旁人只能远观。 很快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突地有一抹异魂闯入,“哈哈……这身体好,虽是女子,可已经修出了仙骨……” 闯入的灵魂还没弄明白,就被苏晴的灵魂冲过来撕咬,一口再一口,异魂传出惨烈的叫声开始疯狂反扑,撕咬了灵魂一口,立时觉得大补,苏晴从丹田调出本命真火,青龙仙火出,灵魂很是享受,异魂已昏厥过去。 灵魂几下将异魂吞食干净,她的本命真火再次清理了识海。 她得到了那异魂的记忆,竟是一个殒落数千年的化修。 正待撤离,又有一抹异魂冲进来,这位是道门修士,殒落有三千年,还未动手就被青龙仙火包裹,灵魂开始吞食他。 苏晴用神识控制身体继续修炼,雷声停了,天空出现了祥瑞的霞光,在万丈光芒中,是一只漂亮、华美的凤凰脑袋,不见凤身,只有头像。 众人只觉怪异。 苏晴召出大缸翻身坐了进去,施出御水术,甘霖汇于身上,手中的宝葫芦开始自行收集甘霖。她大口地饮着甘霖,泡着甘霖,有人想靠近,才发现一近就有结界,四下寻觅,竟未发现阵眼所有。 “是仙阵!” “清婉真人除了仙丹师、仙器师、仙符师,同时还是一名仙阵师。” 苏晴取出一身剑皇宗的女弟子袍服,戴上了以往都不曾佩戴的首饰,身子开始缓缓上升,她挽了个手诀,一千零八十枚阵棋收入盒中,而大缸亦被她收入体内紫坞空间。 她的修为显示的是大乘初期小成,实为中期小成。 她缓缓地上升,再上升…… 空中百鸟齐鸣,灵花飞舞,她很快上了虹桥,回望着陌生的一界,没有半分的留恋,除了被她挑战过的人,全是陌生的面孔。 苏晴眼前云雾缭绕,再睁眼时,已经重重地掉落在一处泉潭之中,这里头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一对男女是魔修。 苏晴二话不说,自储物镯中召出一个法阵盘将自己护了起来,这是九品九转乾坤阵盘,若遇攻击就会晋级。 她继续进入修炼之中,从青木仙府里抽出强大的灵力,境界一松,立时便是一瓶修为珠吞服而下,一枚接一枚的修为珠融入体内,化成了磅薄的晋级之力。 大乘中期小成、大成、圆满、巅峰…… 她又掏了一瓶,尽数倒入嘴里,一举冲入大乘后期小成、大成,修为停在了大成修为上。 女魔修惊道:“她在吃丹药晋级,从大乘初期小成直晋中期大成,这是跳了一大等级。” 他们也想这样,谁不知道晋入大乘后,晋级有多艰难,可来了一个女修吃着丹药就晋级了。 不仅是魔修眼馋,那道修动了心,三人开始攻击结界,可这结界不仅攻不破,反而是越攻越厉害。 苏晴在巩固修为。 又有人飞升上来,掉到结界上落到池子里。 看那三人攻击结界内的女修,“你们怎么了?” “闭嘴!”女魔修狠声斥了一句,在这飞仙池里,若能晋一小阶都是机缘,可此女晋了五阶,太离谱了,他们想要晋级丹。 结界从九品晋到了十品,再从十品晋到下品仙阵,三人依旧奈何不得。 那男子看着不对,匆匆泡了一天,跑出池子去禀管事。 管事带着几个魔修弟子过来,厉喝道:“你们在作甚,为何攻击她?” 管事定睛一瞧,结界内的女修竟是大乘中期大成修为,这不应该啊。 “她为何晋级这么快?” 女魔修道:“她有丹药,吃了两枚就晋级了,一阶接一阶地晋。” 那是她每次修为松动要晋级时炼制成的修为珠,可不是什么丹药。 自然,她不会解释。 管事沉声道:“你们不想泡飞仙池,就给老夫起来,你们不泡,旁人还要用。” 晋级的丹药,什么丹药如何厉害? 苏晴已经拿定主意,要从北洲一路打回中洲剑皇宗,她要让人看看,她清婉不止会炼丹,也是一个狠角色。 修为巩固了足足三年,自那三人后,再没人攻击结界,其他人也不知道她晋级很多的事,还以为她是在这里修炼。 苏晴的修为巩固后,收回仙阵盘,出得飞仙池,挽了一个法术,身上的衣袍干了,背上负上一柄剑,待得一个飞升者出来,苏晴跟在此人后头。 “要出飞升阁,需交一万上品灵石,便是下界的一万万上品灵石。” “为什么这么多?” 男子是个道友,苏晴修炼时,放出了几缕神识,魔修明明缴纳一百上品灵石,到了其他修派的人直接涨了百倍。 “下界的极品灵石只是修仙界的中品灵石,那玩意在我们这里不值钱,自然得多收。” 苏晴冷声道:“北洲飞升阁真是好本事,我在飞仙池里待了三年又三个月,据我所知,魔修要过去,只需修仙界的一百上品灵石,即下界一百万上品灵石,到了道修就要收上百倍。” 管事身后的少年厉声道:“这是魔修的地盘,你们不服,要么交灵石,要么送往灵石矿做杂役、苦力。” 管事冷声道:“仙子想过去,就得交出晋级仙丹。” 苏晴道:“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想要过去,就把你所有的仙丹留下。” 苏晴“嗖——”的一声拔出宝剑,“既然你们咄咄逼人,本座就不客气了!” 她扬剑一挥,干净利落,不就是魔修,是他们欺人在先,先取二人的耳朵,再执迷不悟,直接取二人的性命,出剑太快了,身上的杀气代表她是久经沙场的人物。 道修吓得不轻,连连闪避。 苏晴厉声道:“剑皇宗清婉回来了!”她一转身,看着周围被惊住的众人,“不想死的就避开,刀剑无眼!” 一个弟子扯着嗓子尖叫:“快来人,有剑修闹事,快来人!” 战,战! 第376章 晋级仙丹 苏晴一转身,化出一道残影,已击杀了数个魔修,对魔修绝不能心慈手软,先前是警告现在则是要围攻,打群架,不下狠手,只会越来越多。 她手握宝剑,手起剑落,狠辣、果决,这明明一个娇俏的美人,可杀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剑皇宗清婉回归仙修界,想活命的避开,找死的只管上来,本座一定会成全他的死心。” 她仿佛是地狱里修罗。 早前一起飞升的女魔修大声道:“她……她有晋级仙丹,服下之后就能晋级……” 苏晴轻哼一声,“晋级仙丹,只有你这种无知妇人才想象得出来,明明是补元仙丹。” 她挥起宝剑,凤舞九天与飘花剑诀交替使出,还有一些奇怪招式是这一百二十年来无数次与人打架总结出来的,也是看别人使着实用,总结了一套保命的招式、手段。 杀!杀! 那女魔修看到这样强大的女修,同为女子,她不得不感佩。 剑皇宗的人,为何会飞升到北洲,还是以这种上场的方式。 苏晴一直在厮杀,从飞升阁一路杀出,行了五千里,杀了三个月,魔遇诛魔,道遇灭道,一身弑杀之气,勇往无前。 而此时,整个修仙界轰动了,剑皇宗当年两位老祖收授的下界弟子清婉飞升了,杀了北洲若干魔修,手段狠辣,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剑修,悟出剑意,修出剑心,在剑道上的实力很厉害,不像剑皇宗的功法。 修仙界之中,一直流传清婉未得剑皇宗任何功法与传承,她曾说自己有功法传承,当初是被逼着拜师。 空中,立着两个北洲的大乘。 一个是魔修,另一个是道修。 魔修大乘道:“如何,有办法对付么?用你们的上古法术,毁了她的空间,她的空间里必有若干法宝。” 道修道:“我观察了许久,她很聪明,取用丹药从来是从储物袋里拿,她不开启空间,不动储物镯,根本无法下手。” 魔修大乘道:“她不飞升中洲,偏飞升到北洲,到底有何用意?绝不能让她回到中洲,一定要将她留下来。” 道修大乘道:“我们留不下她,她是有备而来,我们能猜到的,她早就算到。” 不眠不休打了三个月,她除了中途吃过补元丹,就没再休息过,就似有用不完的灵力,越战越勇,越战越有经验,她是经历沙场的老将,在下界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战斗过,对道修有经验,对魔修更有经验。 苏晴杀退了又一批阻挠者,使是缩地成尺术,虚空踏步,一步就从两个大乘面前走过了。 “这是什么神通,快追……” 苏晴在前,两个大乘在后,前方出现了三个大乘,身后还有两人在追,拦住去路的两个魔修、一个道修。 难怪剑皇宗视道修为对头,这是哪儿都有他们。 “战——” 她挥起宝剑,直奔而上,有保命之法绝不能迟疑,她虚空往剑上一掠,剑上有汁液掠过,她扬起宝剑夹裹着浓浓的剑气,滋滋声响,三人被割破皮肤。 感觉不对劲! 伤口快速恢复,可是体内的灵力在消散,三人愤起直追,可越追,灵力消散得越快,道修大乘惊呼一声:“不好,是消灵果!” 他们中了消灵果,而身中此毒,根本无解,她是下了狠手,不给对手活路。 两名大乘追了过来,抱拳一揖,“那女子去哪儿了?” 道修道:“青光,莫追。” “师兄……” “她是有备而来,她带了消灵果浆,只需一点就能毁人仙途,此毒乃是极品消灵果浆,还经过特意炼制,一滴就能毁掉十人。” “她怎如此狠辣。” “当年在上界的她许还良善,可在下界生活几百年,足可以令她改变,切莫招惹。” 苏晴一路再未遇阻拦者,激战了三个月,体内再次传来晋级的冲动,灵魂在识海结出一枚修为珠,她将修为珠放入丹瓶。 这不是晋级的时候,一切待到了剑皇宗再说。 她走得很快,剑皇宗听说苏晴飞升,大闹北洲,那边的魔、道两派死伤无数,手段狠辣,便是数位大乘都被她算计了,现在无一人再敢拦她。 明明杀了八百人,硬是被吹成了八千人,最后说成了三万北洲精英弟子,血流成河,一步杀十人,杀出了八百里。 更有甚者,说苏晴在北洲杀了十二万人两派弟子,死在她手里的元婴、化神不少,就连大乘也不是她对手,不仅剑术了得,更带有防备毒药,剑毒一绝。 苏晴行了十余日后,方才感觉到修仙界之广阔,以前未曾游历,这一回却走到慢,再慢也是一步千里,她走到一座城池,在里头转了一圈出来,迎面走来两个大乘,她脱口道:“是来阻我,还是来挑战的?” 两位大乘当即抱拳,“请清婉仙子恕罪,我等是中洲修士,奉命来此迎接仙子。” 苏晴微眯着眼睛,“迎接我的?” 她觉得不可信。 其中一人拿出一件信物,“这是仙子在下界炼的法宝,剑皇宗所赠,你当认得?” 苏晴认得自己炼制的东西,炼器师都有自己的标记,她不例外,她选择的标记是韧草——菖蒲花,而最后她悟出的剑意竟是“韧之剑意”。 她开启读心术。 一人道:“她会信吗?” “难说。” “只要她放松心神,暴露空间,我就能炸掉他的空间。” 她再开启神识,这二人的身影不对,用了敛息符与剑息术改换了容貌,变成了旁人的样子。 这两人一正一邪,邪的是那日追她的魔修,而这正的是那道修,当时她从他们身前走近。 看来此次得牺牲晴宅,伪造成空间,引他们上当。 苏晴道:“辛苦二位了。” 道修笑道:“仙子一路辛苦,是回城中,还是回中洲?” “既然经过这里,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魔修捧出一只盒子,“此乃上古仙靴,颇是难得,就赠予仙子。” 她放出神识,里头确实装了一双上古仙靴。 苏晴接过,装成已无防备的样子,装成往空间里一收,她猛地抱住脑袋,头上飞出一个空间,轰隆一声,晴宅的结界破碎,里头掉出丹药、法宝。 两人大喜,飞快收集东西。 第377章 谁算计谁 砰—— 轰隆—— 苏晴不再伪装,纵身一闪,退出五百里外,待声响过后,她近了跟前,挽了个手诀,将所有东西往自己的储物戒里收。 道修大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怎么办?” “北十二界的上古巫术,我比你还了解,因为曾经有一个上古巫修想要夺舍我,我吞食了他,所有巫术我都学习了。你用我会的巫术来算计我,这不是笑话。” 他看着空中发现爆炸后,虽然里头景物缭乱,却又恢复了原球状的空间,“那个……” “这不是你们想要找的体内空间,想不到吧,体内空间是这模样,我的体内空间能随时离体,且不会伤害到我。因为我了晓你们的本事,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空间布下了禁制,每被攻击一次,其禁制越是牢固,以前是下品仙阶,这一次爆裂成了上品仙阶,我得感谢你们将我的空间晋级,多谢了。” 她将手中的储物戒置入空间,空间只是一个直径不到五寸的圆球,她看了又看,“要哄大乘修士的资源,可真不容易,还得陪他们演戏。谢谢你们送的资源、灵石,除了有些少,本座勉强给你们评为一点满意。” 呕—— 好想吐血。 可道修吐不出来。 太狠毒了,她一早就识破了诡计,却陪他们演了这一出,东西拿走了,他们攒了几百年的宝贝全被劫走了。 她收完了二人的资源,两人被炸伤了,他们的储物戒、储物袋全毁了,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打劫干净。 苏晴收完了东西,继续使出“缩地成尺”术,一步千里,只三息便不见了身影。 苏晴落到一座城池,“来呀,再来几个哄骗的,或是来几个拦路的。这一路过来,真是太无聊了,好无聊哦……” 在城里逛了一圈,看到一家名为“灵味酒楼”的地方,迈入其间,“将你们的拿手菜都上一份过来,本座有的是灵石。” 她径直往楼上,却听得一个欢喜的声音:“清婉师妹,真的是你?你真的飞升上来了?” 不是旁人,而是皇甫。 苏晴轻哼一声,“北洲真有意思,才收拾两个冒充的,又来一个,说吧,你想怎么死?” 他是真的啊! 皇甫还未答话,直接被苏晴凶残地拖出去,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想到当年的窝囊,怎么也得消了这口气,“娘的,你们北洲有完没完,前头才派人冒充我师父、师兄。现在还来,看我不收拾你们,揍死这个用敛息符扮我师兄的……” 苏晴打得很欢,皇甫被封了禁语术,只能任她打骂,苏晴打得很尽兴,打完之后,拍了拍手,“北洲哪一派的?把储物戒、储物袋全给本座交出来,想打劫本座的丹药,本座就得把你们打劫光。” 不是啊,他是真的,他不是北洲派来的。 苏晴动手,直接将皇甫的戒指、储物袋搜了个精光,一脚飞踹,将人踹出了千里之外。嘴里骂了一句,“北洲真是卑鄙无耻,诡计多端,北洲道门也不是个好的,定是邪道,与魔门蛇鼠一窜,惯会使诡计。” 我的个天,这女修将剑皇宗的皇甫公子给揍了。 这不是假的啊,可女修说是假的,揍了人,还一脚给踹飞了。 她拍了一下手掌,“邪道小子的资源还不错,随身带着这么多灵石,就当是给本座赔礼了。”她喝了一声,“一寸香内,不给本座上菜,本座拆了你们酒楼,北洲界内尽为魔邪,拆就拆了,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人我揍一双。本座最讨厌魔修、邪道了。” 酒楼看到她的彪悍,不敢怠慢,火速给上了一桌美味佳肴。 苏晴举着筷子大吃特吃,灵猪肉做得地道,不比剑皇宗灵膳房的大厨差,灵鱼也甚是美味,这一道尝尝,那一道吃吃。 为自己倒了一盅果子酒,轻品慢尝,过一会儿就呷一小口尝味。 皇甫在北洲往中洲的城池里等人,结果一见面,就被自己的师妹给揍了一顿。他的心瓦凉瓦凉的,。年未见,曾经温顺可爱的师妹变了啊,好凶残,一脚踹飞了三千里。 他用了半个时辰养好伤,又用了半个时辰回来,这次拉了刘彼来。 二人到的时候,苏晴还在吃饭,还让人给热了一遍,一面吃用一面调息消化,啧啧,这一顿美食下去,竟然又有修为的松动,说明根基牢固,继续凝成一枚修为珠。 刘彼边走边唤:“清婉,是我,舅舅啊,你终于飞升了。” 苏晴一拍桌子,“北洲邪魔,你们还来?信不信这次本座剁了你。” 刘彼凝了一下。 身后的皇甫道:“是不是很凶,和当年完全就是两个人。” “我真是你舅,你忘了,当年在俗世,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通信啊。” “现在的邪魔果真了得,连这事都调查清楚了。” 苏晴说出口。 皇甫补充道:“她要不信,就要揍人了,你快证明自己是真的。她现在出手太快,修为比我还高,我可打不过。” “我是仙阵师,你看这是我珍藏的阵球,你攻击阵球,令其晋级,我来寻找到生门。” 苏晴还真出手攻击了,一收手后,完全就是一副你敢骗我,我就揍你的看好戏样子。 刘彼指着一处生门,“在这里,生门变了,不信你瞧?” 苏晴定定地看着阵球,“这是哪来的?” “照着一处秘境布下的,我飞升上来后就研究这个。” 苏晴指着他身后的人,“我信你是舅舅,可你身后那小子,不是北洲修士变化的,我早前就遇到两个骗子,把我的空间给炸了。可他们不知道,我感觉不对,就将空间取出来了,我的空间能移出体内,这才免去负伤。我将那两人给打劫了,穷得只有灵石,丹药品级太低,法宝太低……” 刘彼坐到她身边,看她一个人点了这么大一桌,“你喜欢吃,回头让灵膳房多给你做。” “舅舅来了,怎好吃剩下的。”她对着外头高呼一声,“来人,再照着这个上一桌。” “不,不,上一道灵猪肉、一条灵鱼,再一个爆炒灵兔就够了,送一盘灵麦馒头就成。” 第378章 开打 刘彼打量着苏晴,“你这孩子,怎的下界过了一百二十多年才飞升?” 小二添了碗筷,有些同情地看着皇甫公子,这次被人揍得狠。 苏晴道:“舅舅飞升了,我在下界无牵无挂,放开手脚大干了一场。” “什么大干一场?” 皇甫想着早前的事,他怀疑师妹就是故意的。“中十二界出了一个剑术天才,名唤文宇,将剑皇宗五大老祖都给打败了,这人不会是你吧?” 苏晴呵呵一笑,“是那里有人飞升上来了?” “中十二界的剑皇宗大老祖飞升了,说你委实厉害,他们五人联手都被你打败了,还说你就是一个剑术疯子,天天没事就挑战人。” 真是大干一场,专找人打架去了。 刘彼道:“你一直等我飞升,就为了这事?” 苏晴笑:“身为剑皇宗弟子,不是剑修不是最大的怪事,所以我得做一个合格的剑修,悟出了剑意,挑战了九界所有化神修士,实力最强的,也就中十二界,其他八界的实力没法与中十二界相比,打起架来很是无趣。” 刘彼讶异地瞪大眼睛,“你打遍九界?” “用文宇的身份打,对魔、道、佛、剑四派修士的风格摸了个熟络,待我回到宗门,我要着书立传。舅舅,这才是我的老本行,我定会造福整个修仙界,告诉他们如何与各派弟子打架,这书肯定好卖,到时候我等着数灵石。” 用罢饭,刘彼召出坐骑小雪,现下长成一只偌大的风鸟,飞行速度极快。 皇甫的坐骑是一只银白色的大雕。 皇甫道:“师妹,你的灵宠呢?” “我习惯了用双腿走路,你在前头领路。” 两人在前头领路,苏晴似在空中漫步,悠闲若赏景,无论他们行得多快,她都能轻松地跟上,风鸟一动翅膀便是五百里,可苏晴的速度似乎亦不慢。 刘彼暗道:她的修为大涨。 待几人到得剑皇宗时,灵禽落到掌门大殿前头的广场上,苏晴从空中落下脚步。 皇甫道:“现任掌门是当年的大师兄云衡,上任掌门晋级大乘,现下是剑皇宗五老祖。” 苏晴不动声色,该争的时候一定要争,“我是大乘老祖里唯一的女子?” “是。” 苏晴点了一下头,跟着刘彼、皇甫迈入大殿,里头已经坐了五位大乘,剑皇宗此辈的化神人数不少,她抱拳一揖,“见过诸位师兄,清婉有一事不明,在剑皇宗是修为论高低,还是实力论高低?” 二老祖晋为大老祖,是她当年的二师父,当即道:“老夫现下大乘后期小成,怎么你的修为比我高,想做剑皇宗大老祖?” 苏晴沉声道:“请问诸位何为师?飞升的金元真人、在座的青虹真人可能做我的师?为师者,为师授人以艺,为人解惑,你们二位从未尽到一份的为师义务,自是不配为我师。” 当年的掌门道:“现下大家俱为大乘,当以同辈论交情,早前的师徒之说自是不存在。” 以实力论尊卑,同阶之中险了真有师徒情义的,另当别论。 “当年是皇甫按着我、逼着我拜的,你们想要的,是我的丹药、法宝、仙符、仙阵盘,这些年来,你们送我五份材料,最后收获的必是多出一倍甚至是数倍的东西。 剑皇宗大老祖的位置,清婉要了。若是不服的,就在前面广场一战,我们以实力和修为说话。” 大老祖青虹哈哈大笑,笑声爽朗:“你在北洲一路打杀,就为了今日?” “不,我从凡俗开始,就沦为棋子,一生之中,受了太多的委屈,知道我为什么,原本数百年前就能晋级化神,却数百次地压制修为? 因为我要的飞升,不止是大乘初期,我要的是大乘后期,你们看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修为?” 她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摸索,摘下一枚项链吊坠,身上的修为更是一晃,所有人惊得回不过神,大乘后期大成。 她勾唇一笑,拿出一只瓷瓶,“下品补元仙丹,一人一枚,而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晋级能够随心所欲!” 众人包括皇甫在内,俱得了一枚补元仙丹。 而她仰头从瓷瓶里倒出两枚丹药,看上去与他们手里的一样,但这不是丹药,而是她早前弄的修为丹。 青虹是后期小成,她至少得比他的修为更高。 炼化之后,她退出掌门大殿,抛出一个仙阵盘,再次运转着《五灵心经》此功法最是离奇,能助人顺遂晋级,她修了神魂术,以虚化实,现在修到了第三层上,运转完《五灵心经》她开始挑战神魂化仙术,身体轰隆一声,她要晋级了,她从空间里抽调大量的灵气,快速地运转。 两枚补元仙丹就能晋级? 其他的大乘看着仙丹,再看着场中晋级的人,别人晋级会如何?可她是怎么做到的? 天啦竟然几个时辰就进入晋级阶段,三个时辰她晋级结束了,已是大乘后期圆满,她在巩固修为,体内的灵气太过浓郁,竟似再要晋级,她压制住修为,用了两天时候完成巩固修为。 仅是巩固阶段,旁人也不可能只用两天,但她做到了,只能说她的修为压了很久,根基牢因。 苏晴取回仙阵盘,缓缓而来,“这是剑皇宗,诸位多是剑修,我……就从排名第七的开始?” 这位老祖是从中十二界飞升上来的,连连摆手:“不,不,在下甘拜下风,不是清婉真人的对手。” 苏晴看着刘彼,他排名第六,刘彼抱拳道:“在下也绝不是真人对手。” 她“嗖——”的一声拔出宝剑,“前掌门,你排名第五……” 前掌门忙道:“清婉真人,你与四老祖打。” 他才不要动手,他可不是纯剑修,七、六二位都是悟出剑意的人,他们都不打,他来打,不会败得太难看。 苏晴从北洲一路打杀归来,这实力绝不是盖的,她一直在压制修为,如今归来必是有备而来,哪是如此好对付的。 四老祖想推辞,周围都看着他,抱拳道:“如此,有劳师妹赐教!” “请——” 苏晴抛出一只仙阵盘,立时设下结界,“开始,我可不会心慈手软的!” 她的剑,柔美若美,可每每以为好对付时,就像是腕间的风,手边的水,让人捕捉不到,她的身形很柔软,亦很敏捷、滑溜。 第379章 输了 苏晴一直在摸四老祖的路数,三百招了,她勾唇一笑:“我要开始攻击了!” 她的剑风一转,不再是柔软的路数,而是凌厉、霸道,不过第三十招时,他的剑击中了四老祖,再一个飞快的转身又击了一剑,再纵身一迎又是一剑,其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不是几招,而是接连五招都击中了,若她有杀意,四老祖必死无疑。 四老祖心下大骇,道:“我输了!” 苏晴一挥手,阵上出现一道出口,四老祖出来,她亦随之而出,笑得无害地道:“三老祖,该你了,我要挑战第三的位置,你胜了,你还是三老祖,你输了,这三老祖便是我。” 不能低调么? 一回剑皇宗便是挑战数位老祖,太张扬、强势了。 三老祖耐住性子,“你对剑皇宗有怨言?” “俗世有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可你们谋了其事,却未尽责,尽得人好处。我去下界时,便曾发过誓,待我有一日强大,绝不再受一丁点窝囊气,忍和等,成了我的修行的功课之一。你们知道,一个人压制修为数百年是何感受? 为了一上来就能超越你们,我付出你们想像不到的努力,当一个人数百次甚至千次地压制修为,就像是忍耐所有的不公与威迫,这更能让我变得强大。 你们不愿让我做大老祖,我偏要凭自己的实力与修为做大老祖。要做,我就要做剑皇宗第一人,我要让所有人再不敢欺我、逼我、犯我。” 苏晴进入法阵盘。 三老祖只是大乘初期巅峰修为,四老祖原是初期圆满,他们一百年晋小阶,可谁能想到,当年的小姑娘,一朝归来,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苏晴在神兽离开后,一路挑战他人,无数次压制晋级的冲动,就想到了今日这般出现。 三老祖不想打。 苏晴道了一句,“一个畏战的人不怕修仙,你若畏惧,我就替你了结性命,别忘了,我对剑皇宗从来没有归宿感。你们于我不过是不相干外人,我从下界杀了不知多少修士。在北洲亦是尸骨成山,能从杀路上一路杀过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三老祖进了仙阵结界,狠!实在太狠了,一旦惹恼她,便是同门也能杀。 苏晴动了,招招狠辣,她就是要逼出对方的真实实力,三老祖应接不暇,三老祖与四老祖原是师兄弟,同是金剑峰一脉的,四老祖的修为就是他教的,四老祖还坚持了一个半时辰,而他更是半个时辰都没坚持下来。 苏晴最后六招,招招击中,若她下杀手,三老祖已然身亡。 三老祖道:“清婉老祖实力强劲,在下甘拜下风。” 苏晴轻哼一声,看他出去,喝了一声:“二老祖,该你了!” 二老祖抱拳道:“三老祖是剑修,在下乃是器修,甘拜下风。” “青虹老祖,该你了!” 不进去都不成。 待大老祖进入,一时间剑光四溢,看着气势很足,在接二连三地被苏晴破了剑招之后,下界打了一百二十余年,这可不是吹的,而是凭实力走过来的,苏晴的剑招刁钻,怪招奇出,不两个时辰,大老祖便有些后继乏力,委实对方连连破招,而他却拿对方没有半分法子,这些怪招很实用。 大老祖中了一下,又中了一下…… 被击中了七次,苏晴就像是猫逗老鼠一般,老祖与掌门,甚至于各峰的首座看着结界内。苏晴击中七次后,看青虹慌乱,一脚飞踹,将他踹向界壁,青虹被弹飞撞在另一边界壁上。 “让你们逼我拜师?让你们欺我弱小?让你们拿我当蝼蚁?让你们空顶师名,让你们误人子弟,要不是你们的折辱,我清婉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晴居然揍了青虹老祖,因为他徒有师名,却从未教导过她。 众人目瞪口呆,这位女子的战斗实力到底有多高? 太可怕了! 皇甫想到早前,那不是无意,是对方故意要打他,他浑身一紧。 苏晴见打得差不多,停下了手,她拔出宝剑,“二、三、四,你们三个进来,与他联手攻击,要是你们赢了,我供你们补元仙丹,不拿宗门草药,一月一枚,但若你们输了,一枚也别想要!” 这是逼他们动手。 三人进了结界,看了一下有些狼狈的青虹。 青虹暴跳起来:“你……你简直可恶!” “打啊,就是要你们联手打我,快点!” 刹那间,结界里打成了一团,苏晴的动作越来越快,怪招再次频出,一个人怎么可以右手持剑,左手还能召出冰法术来,她不是火木灵根,为什么能御冰? 御冰就罢,当用冰击败两个对手后,又快速一变,化成了金法术,她用金法术对付二老祖。 苏晴没有落败,反而是其他老祖也学着用法术对敌。 同样用冰,被她用火龙给化了,还被她反噬,将水化成了冰剑反击,她一挽手,布出一个冰剑阵,纵身一挥,原是数百冰剑往四位老祖飞刺而去。 嗖嗖—— 四人便有三人中招,唯有二老祖的四肢衣袍被钉在界壁上。 中冰剑的人负伤了。 苏晴轻哼一声:“真没劲透了,我还以为剑皇宗实力过人,这才打多久,你们就败了?” 她一抬手,喝问道:“清婉为剑皇宗大老祖,你们可服气?” 青虹看着苏晴,没看他们都中剑了,“你是用剑阵获胜。” “两军交战,不论手段,只要我不是使毒、使卑劣手段,我就赢得正大光明,我若使毒,你们全都变成凡人。” 二老祖连连道:“在下佩服!” 三老祖道:“是你胜了。” 四老祖答道:“你胜了。” 苏晴道:“你们的补元仙丹没了。三个月后,给你们一次扭转的机会,你们飞升上界是做剑仙,不是做软脚虾。既然我现在是大老祖,我就要盯着你们修炼,你们四个必须要在我之前飞升,要是我看到你们没飞升,除我闭关外,我能每三个月揍一顿。” 想当年,她只是小金丹啊,结果对方就是大乘了,现在她都大乘了,他们还是大乘。 苏晴收了仙阵盘。 “你们四个马上、立刻、现在给我滚回圣地闭关修炼,要是四人联手打不过我,别想要仙丹,晋级大乘就坐吃等飞,世间哪有这样的事,必须得加强苦修,都给我修炼!” 你不是后辈么? 可你一回来,就让我们去修炼是为哪桩。 四人没吭声,真是太打击人了,想当年多可爱的小姑娘,现在怎就变成这模样了,四个人联手都打不过。 但是这被训的感觉,好像他们当年做弟子时,不是被师兄训,就是被师父说不用心刻苦,现在又有人盯着了,四人未言语。 第380章 对头是道修 掌门小心地问道:“大老祖在圣地的院子?” “我有体内空间,直接召出便可使用,名为晴宅,上次有人冒充剑皇宗的邪修给毁了,回来时收拾了两个大乘,哼,还不错,那些灵石、资源我没用处,都给宗门罢。 告诉化神弟子,想得九品丹,他们可以三人至七人组成一队,只要与我打了平手,我就管三年的丹药。 大乘每三月与我比一场,化神每三年打一场。大乘赢了得仙丹,化神赢了得九品丹。” 她一抬手,直接从储物镯里出两堆小山,啧啧,这得数千万上品灵石,还有丹药、符录、书籍和法宝,一看全是男修的,果然是把拦路的大乘给打劫了。 这一位才是狠人! 啧啧,惹不得,连四位老祖联手都打不过。 苏晴回到圣地,修复了自己的晴宅,拾掇了一下,施了几个春水化雨术,里头的灵植重新焕发了生机,她将自己的晴宅安顿在一个不错的空地上,就算是落脚了。 晴宅里有一个傀儡,除了打扫,还会侍弄灵植。 半月,第一支由六名化神组成的挑战队成立了,与苏晴下了战书。 苏晴将自己的修为压到化神后期圆满,与他们入阵激战,三个时辰后,六人被她趴在地上,无不浅吟痛嚎,压制到化神后期就能打败两个同样是化神后期的人,这可是六人队。 苏晴给了一人一枚疗伤丹:“一人一枚八品疗伤丹,回去好好炼,就这实力,还是炼得少了,你们配合不到位,配合好了,未必不能与我打平手。” 第一支挑战队败了! 剑皇宗现任大老祖清婉真人,是一个打架狂,不仅要求化神组队打她,还必须得得打了平手还能拿到八品丹、九品丹。 苏晴在着书。 刘彼受了刺激,越发拼命地修炼。 青虹闭关后久未出来。 很快三月之期要到了,四、五、七、八组成了一支挑战队。 剑皇宗,现在连她在内是八个老祖,在四大顶级宗门里,当数第一。 早前的排序,其他人往后挪了一个数字。 苏晴一看四人,全是剑修,全都有剑意,是真正的剑修。 当时就乐了,“先说好,打赢了立马发放未来三个月的仙丹,要是输了可就没了。” 补元仙丹很好,他们想着要是多攒几枚,肯定能晋级,他们早前一人得了一枚,尝过味了,委实不错。 这当然不错了,这种补元仙丹可是加了五行仙丹进去的,一炉加三分之一枚五行仙丹为材料,能平衡体内阴阳,更能助人晋级。 四人就是冲着仙丹来的。 这一场打斗开始,苏晴与他们打了三天三夜,早前四人没经验,后来正摸索出经验,就被苏晴给破了,他们又一次败了。 四个人出了结界,还议论着应该如何配合。 又半月后,第二支化神战队组成了,依旧是六个人,可未打完一日,就被苏晴给打败了,同样是她压制了修为打败的。 看嘛,大老祖就不是人,明明仙丹师,非要学人做剑仙,你做剑修就罢,还成了剑皇宗第一。 四五七八老祖组成的大乘挑战队,三个月后又进行了一次挑战,这次与苏晴打了个平手,为示嘉奖,她给了四人各三枚补元仙丹。 四个回去后,一次性服下,一个月后,四人都晋了一小阶。 苏晴闭关了,留的告示“闭关炼丹”。 四个人聚在一处,商量下次如何配合,那仙丹果然厉害,名为补元仙丹,根本就是晋级仙丹,且无副作用,无论如何都要多弄几颗,天晓得大老祖什么时候就飞升了。 苏晴在炼补元仙丹,四份材料当成一份炼,仅一炉炼成就得大半年,出了二十枚补元仙丹,花去了一枚五行仙丹。 她接连炼了两炉,从早前的四份材料,加到后面的十份材料,十份加两枚五行仙丹,同样可以出补元仙丹,这般亦总结了经验,五份配一枚五行仙丹最合适。 炼完了丹药,她制了几月的仙符,再是炼器、研究阵球。 都做完了,再开始编书,写的是《如果你遇到魔修》,以数个小故事组成,说是的她遇魔修打败、逃生、保命的经历,总结出了打败秘笈、逃生秘笈、保命秘笈,甚至还分析了魔修最常用的手段和法术,讲如何破解他们的手段、法术,诿诿道来,颇是有趣。 苏晴写完之后,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进行修订,完成之后,对照《五十四章经》挑了一番毛病,再修改,确定无甚大毛病,方抄录了订稿一份。 出关之后,她直接去了掌门大殿,将手稿一给,“将这书刊印出来,发给本门弟子,告诉他们,魔修并不可怕,只要有一颗勇往向前的心,就一定能获胜。” 大老祖吩咐的,那就出书呗。 “这书如何售卖?” “精装版十块上品灵石,普通版十块中品灵石,得了灵石全给宗门,第一批主要针对本门弟子,外人想买给加倍。” 剑皇宗大老祖清婉真人出书了,传授如何与魔修斗勇斗法斗智的故事,一时间外门、内门的弟子蜂涌求购,人手一本清婉真人的书籍,上头剖析魔修的几大功法,面对这些法术如何应对等等。 苏晴写的书,不仅是下面弟子在看,就连化神、大乘也在看,好些看罢觉得里头写的颇有道理,大乘、化神们直接要求宗门,这书当收录藏书阁,不能流转出去,可供弟子们学习。 苏晴继续回去闭关修书,这次的书名叫《对头是道修》,分析道门功法,道门弟子的内心剖白及对敌战略等等。 她闭关修书时,几个历练的弟子遇到了魔修,用书上的法子得已成功脱身,回来后说了那书,一时间更是火爆不已。 待她的第二部《对头是道修》的书出来,同样大受欢迎,被剑皇宗弟子当成修行了晓对手的经验学习书籍。以前道门未曾公开的法术,及其法术的独到之处尽被披露,什么上古巫术中的追物术、爆裂术等等,更讲了如何防范对方施展小手段。 早前售给门下弟子,现在更是原价收回,要求所有弟子不得外传,只能本门弟子看阅、学习使用。 第381章 失望 苏晴正在伏案疾书,写的是剑皇宗几位老祖、化神各自修的功法,实力强势与优劣点,对众人一一进行了分析,大概没人知道,她会从《五十四章经》、《梅林兵法》等得来灵感,弄出《对敌三十六计》书,总结经验,如何应对敌人团队联手作战,如何打破他们的联盟等等。 实战必须得总结经验,她将打架当成一种修行。 回到剑皇宗后,她一下放出六十缕神识,留了五缕在本门,其他的神识飘移的地方有远有近,有的附在飞禽身上,有的在走兽身上,还有的在石头上,但有三十缕是附在凡人、修士身上,借此感悟他们人生的喜怒哀乐。 苏晴没打算将自己的这部《对敌三十六计》传出去,整理完毕后,取出小炉,悠闲自得地焚香煮茶,摆上两盘灵果,取出一张琴,叮叮当当地弹奏起来。 八老祖问刘彼道:“七师兄,这大老祖是怎么修行的,丹器符阵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一不晓,这样的人物,委实难得一见。”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学习型人才,学什么都能学得很好,说的大概便是苏晴这样的,且她一旦学进去了,就是玩命学,拼命学,非得学好不可。 两人正在凉亭说话,两个内门弟子过来,见罢了礼,一人道:“禀七老祖,宗门来了一对自称姓赵的父子,长者是一位大乘,说是你故人。” 八老祖道:“是你下界飞升的故人,不会是赵延玖赵真人?我记得当初他飞升之时,大老祖可是托他给宗门带回一批资源,他比七师兄早飞升几十年……” 来报的是两个弟子是掌门坐下的,赵延玖真人给剑皇宗带回一批资源,他们是元婴,若是三百年前的事肯定都记得,可仔细一想,自他们师父接掌掌门一职后,根本没有这回事。 刘彼沉吟道:“本门圣地,可不好见外人。” 八老祖道:“七师兄得去外门或坊市一见。” 刘彼对两名弟子道:“你们告诉赵真人,就在剑皇城茗香茶楼雅间一见,订好哪一间与掌柜留话,我稍后过去。” 苏晴的神识附到刘彼身上,另一缕落到掌门弟子身上。 两名弟子一人去传话,另一个去见掌门。 弟子甲禀报掌门,“师父,一百多年前,赵真人飞升修仙界,大老祖托他给我宗带回一批资源,估计数量与七老祖带回的差不多。” 掌门一惊,“一百多年前,我们有收到大老祖带回的资源?没有啊,如果有收到,你们师兄弟一直在我身边,会不知道?” 大弟子抱拳道:“师父,这可是一大批资源,里头有仙丹、仙器、仙阵盘和仙符,如果真是被他给吞了,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敢吞我剑皇宗的东西,他的胆儿还真不小,此人是从哪里飞升的,你们与八老祖、七老祖的弟子侧面打听,一定要弄明白了。” 他们的资源被吞了,这不可轻饶。 苏晴收回了神识,知道赵延玖没将资源给宗门,很是意外,这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刘彼在剑皇宗收了三个弟子,俱是男子,大弟子剑、器之术的天赋颇高,早前是外门金丹,被他收在座下,这几十年下来,又因他时不时赏赐法宝、丹药,已晋为元婴。 二弟子、三弟子皆是剑皇宗依附世家的子弟,修行上亦颇是刻苦。 刘彼进入剑皇宗,做了剑皇宗的老祖,自然就要在宗门留下的自己传承。他的三个弟子与他住在一起,住的皆是一座大庭院。 八老祖飞升上来后,同样收了三个弟子,全是从外门挑了合眼缘的,有一个女弟子,他的弟子无一例外全来自世家。 刘彼唤了大弟子一起出门。 不多时,师徒二人到了茗香茶楼,刚进来,掌柜便抱拳行礼,“七老祖,那二位客人在天字三号雅间。” 刘彼点了一下头,以示自己知晓了。 大弟子跟着刘彼到了雅间。 赵延玖的身后立着一个少年,生得眉清目秀,骨龄八十出头,三灵根,金丹中期修为。 刘彼坐到他对面,“这是你长子?” 一句“你长子?”苏晴惊讶不已,她一直没问赵延玖的事,没想到竟然娶妻生子了,而儿子已经八十多岁,资质平平,苏晴的神识细细地打量着少年,生得自是极好的,气度神韵很像当年文弱的赵延玖,可眉宇五官真找不到一样的地方。 苏晴暗中施出“血脉溯源术”,自己与赵延玖之间没有丁点的血脉关系,与那少年更没有。 她不是魏王世子与赵氏之女,赵延玖是赵氏的九叔,应是嫡亲的叔侄,怎会没有血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延玖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 但是,魏王府一脉确实是她的亲人。 魏王府六个亲人都是她的至亲,但他们早早就没了。 苏晴的神识附在少年身上,暗借少年的血液再施法术,少年与赵延玖不是骨血父子。 她直接惊诧不已,委实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彼问道:“你在南洲可还好?” “尚好。”赵延玖答了两个字,“清婉飞升上来了,名动修仙界,果真了得。她在下界一直不晋修为,就是为了今天,亏得你我还以为是她频繁穿越各界损了灵根。” 刘彼道:“清婉从小到大,都是靠自己走过来,虽敬我为长,不是我们在护她,却一路都是她在帮护我们。我们都承过她的大恩,没有她,我无法成为修士,而你也是同然。 我曾经说过,我帮你,也是顺手而为,真正对你有恩的是清婉,你可以不必记我的恩情,但一定不可恩将仇报。 当年你飞升修仙界,清婉可是给了一批资源,你将这资源给我,我送回宗门,她在上头加了禁制,除了六老祖与二老祖,旁人是打不开的。” 赵延玖有些心虚。 刘彼现在要他交出来,他哪里交得出来。 刘彼见他神色有异,“怎了,有话但讲无妨。” “那笔资源,我……我交给道宗了。” “什么?”刘彼一掌拍在桌案上,“你是不是疯了?就因为你选择道宗,你居然敢把剑皇宗的资源给别人?” 第382章 说实话 苏晴神识探到此处,终于明白那两人自称是剑皇宗的人哪里不对,他们拿的灵宝确实是她炼制的,而那件东西正是她交给赵延玖宝盒的一件。 当时她是为了给赵延玖铺路,让他能投靠剑皇宗,寻到落脚处,所以才借故挑了一批资源装到宝盒里,里头有符,多是防御符、工具符,足有二万张之多,皆是高阶符录,但没有仙符,里头亦有灵宝,足有一百多件,没有神兵,多是首饰、丹炉,最高为极品灵宝;里头有丹药,全是从七品至十品的,十品只得六十枚,九品一百二十枚,八品三百枚,七品有六百枚;里头更有法阵盘,八品九只,九品六只,十品三只。 这批资源,若是拿出拍卖就是偌大一笔灵石。 赵延玖竟然给了道宗,难怪刘彼会如此生气。 赵延玖道:“对……对不住,当年我飞升中洲,落到飞仙池里,遇到了其他界飞升的道宗修士。他在上界有师承,他……他说服我去道宗做老祖,还让他师父把美貌的女儿嫁给我。” 刘彼轻哼一声,“道宗大老祖之女涟漪仙子,谁不知道她结丹之后,便慕男色,就这等货色,你也能娶之,在你之前有男人无数,在你之后亦有男侍若干。你自甘堕落到成为她众多男人之一,赵延玖,我看不起你。” 赵延玖这次上门,原是有求于人。 少年面露愤色,正待开口,却听赵延玖传秘音:“我们有求于人,你不得多言。“ 赵延玖道:“她是有男人,但长子是她所出。我不止她一个妻子,我还有大夫人、二夫人。” 这话何意?是不算正经妻子,大家各取所好?各自洒脱、自在。 刘彼道:“你大夫人虽说灵根差了些,但人比涟漪夫人强上千百倍。你也是个男人,还是大乘,就由着她继续养男侍,坏你名声?” 赵延玖道:“三十年前,她就与我和离了,除了这孩子,我与她断清楚了。” 刘彼道:“你成亲亦有几十年了,现下有几个孩子?” “大夫人、二夫人各诞了一个女儿,长女德馨,次女德香,这是我儿子德弘。”赵延玖答道。 刘彼沉声道:“既然有子有女,就安心过日子,你要知道现在的清婉可不是下界的她,我们离开后,她身上必然发生了大事,而这桩事,才是她彻底改变的原因。 说句她现在是大乘实力第一人,一点也不为过,这是她用了一百多年打出来的。她已不是不会杀生的女修了。她飞升北洲,凭实力打出一条路,你、我都做不到。” 清婉变了,连他都看不懂。 她心里有秘密,她不愿说,他不好问。 赵延玖道:“我想带德弘……见见清婉真人。” 刘彼道:“她很忙,忙着炼丹、炼器。她与我之间保持了距离,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若不能见,能否求到洗灵根丹。德弘是水木土三灵根,得将土灵根洗掉方有机会晋级元婴。”赵延玖道。 刘彼道:“那笔资源的事一闹出来,清婉会不会生气?剑皇宗的怒火,你得想好,那笔资源价值不菲,便是建一个二等家族也绰绰有余了。” 赵延玖沉声道:“南十二界的飞升之地在南洲,你自幼父母双亡,受族人欺凌,你对刘家可以无情,是他们欠了你。清婉本是大周皇族血脉,却因全家被嘉德帝父子所灭,她更是孤身一人。 但我不同,赵家落难之时,我已十七岁,正在江南游学。我是在赵家长大,承过赵家的养育,我得为族人谋划。赵家将来也会有后辈子孙飞升上来,我得给他们留下安身立命之地,赵家得有自己的地盘,得有自己的家族。 那批资源能为我的族人换来一块封地,我自然愿意献出来。” 刘彼摇了摇头,“道宗能给你的,剑皇宗也能给,你却拿出剑皇宗的资源,为自己谋划去路。” “南十二界的飞升之地是南洲,不是中洲。” 若是中洲,他肯定在这里建族地。 但在南洲,一上来就会受人刁难,本洲修士与外洲修士总有太多的不同。 刘彼道:“清婉会不会见你,愿不愿出手,我不知道,我会把话带到。” 话不投机,几句多。 刘彼坐了一会儿,带着大弟子走了。 刚进宗门,掌门弟子道:“禀七老祖,掌门有请!” 掌门想到一大笔资源被人吞了,心里很不痛快。 刘彼到时,掌门又问了起来,这事早晚都瞒不住,他将自己知道的说了。 掌门道:“这是卑鄙小人,是我剑皇宗的资源,他凭什么代为做主给道宗,哼……委实可恶!” 刘彼道:“那笔资源早在八十多年前就给了道宗,讨不回来了。” 这才是掌门气恼的,剑皇宗与魔宗、道宗一直不睦,道宗、魔宗数次联手对抗剑皇宗。 刘彼回到圣地,立在“晴宅”外头,“刘彼拜见大老祖。” 苏晴道了声:“进来!” 结界上出现一道门,这个禁制越发厉害了,刘彼心中思忖着,迈入大门,里头并不算大,但布置得很雅致,一只极品灵宝的傀儡正在擦拭门窗,其灵活度远胜上品傀儡。 苏晴道:“见过赵延玖了?” 不再唤“叔父”,而是直呼其名。 “是。”刘彼答了一字。 苏晴道:“舅舅下次去见他,替我从侧面打听一件事。” 刘彼意外。 唤赵延玖名字,而依旧唤他舅舅是嘛意思。 苏晴瞧出他的疑惑:“舅舅知道,我修了血脉溯源术,我知道自己与赵延玖没有血脉关系,也就是说,我与整个赵家都没有关系。我是我娘的亲女儿,是魏王府嫡脉,这件事不用再核,那么问题来了,我娘是赵家抱养的女儿?” 她一早就知道,却一直没有点破,她真的很能忍,是因为与他刘彼也无血脉,却敬若真舅舅一般,所以她不在乎再多敬一个人。 只是,赵延玖的情分,却远不及刘彼。 “当年,你带他回来,我是看在舅舅的面子处处优待他。若没有你,我不会正眼瞧他。因为你在乎他,因为你需要一个朋友,所以我接纳了。 但假的就是假的,如果说赵家养大了我娘,又因我娘一度家破人亡,可赵家做了皇族,这是一因一果。” 第383章 非他骨血 分明是往后要各走各道的意思,颇有可不相往来之势。 刘彼没想,当年他带回赵延玖,他看中赵延玖的灵根,而她却看重。 也对,她自来看人,从不看灵根。 灵根在她眼里,从来都不是事。 她更看重的心性和人品。 “第二件事,赵延玖身边孩子不是他的骨血,他是知道此事呢,还是不晓此事。第三件事,修士进入大乘之后,无论男女都会修身养性,若是沉迷颜色,只会自断仙途。赵延玖飞升上来后,已近百年,修为未晋,这就是证明。 大乘体内会生出仙灵气,所谓仙灵气便是接近仙气的极品灵气,他身上的气息很杂,有被女子采纳过的迹象,采纳他仙灵力的人必是那位三夫人。他若不将此事处理,别说未来一百年,便是三百年来休想晋级。他一心想建世家大族,估计也不想飞升,若是不想飞升成仙,就当我今日的话没说。” 走到今日,不想飞升,这不成了笑话。 “你替我与捎一句话:我与赵家没关系,没一丁点的血脉,赵家养了我娘,这个恩情我早替我娘以百倍、千倍之代价还清了,与他只是同乡,再无其他。”苏晴道:“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他侵吞的资源补上,为他抹平此事。当然,他得付出一些代价,等着剑皇宗掌门带人寻麻烦,待他无法应对时,我会出手抹平,但从此再无瓜葛。” 刘彼心下大惊,她什么事都知道,只在一边看着。 一句“再无瓜葛”,不会再给他任何好处。 苏晴笑了一下,“舅舅还是童子之身,如此甚好。” “你越说越没个正形了。” 刘彼几乎是落荒而逃,近来有几个女修表达爱慕,他今儿瞧着赵延玖,竟有羡慕之色,现在想想,觉得不妥,往后还是好生修炼罢,少沾情爱之事。 掌门不忿被人吞了自家宗门的资源,令座下弟子带了戒律堂、外务堂前往客栈,要赵延玖交出八十多年前,大老祖令他从下界带回的一批资源。 剑皇宗弟子不嫌事大,只得片刻,外头就聚了几百个内门、外门弟子,一听说赵延玖吞了他们的资源,而事隔八十多年后才知此事。 “交出剑皇宗资源!” “交出我们的仙丹!” “还回我宗法宝!” “还回我宗仙阵盘!” 赵延玖没想这事传得这样看。 赵德弘看了眼外头的人,“父亲,定是刘世伯的弟子将事传出去了?” 那可是剑皇宗的内门弟子,知道了这么一件大事,肯定会说,现在剑皇宗的人才追上门来。 赵延玖道:“他连自己的弟子都管束不好,倒令我意外。” 近百年未见,有时候回想过往,他觉得现在的日子才是自己要过的。 有三位女修为妻妾,一比一个比美,大夫人贤惠,二夫人温婉,三夫人妖艳,他这一生很是知足。现在有自己的一县为封地,二夫人殷勤小意,大夫人打理赵府,日子过得很自在。 刘彼反复琢磨了苏晴说的事,赵延玖被采了,想想就觉得可笑。赵延玖的灵根比他好,天赋高,不应该飞升上来不晋级,可他都是大乘初期圆满了,上来后晋了两小阶,赵延玖一阶未晋,太不正常。 他组织一回言语,出得宗门,来客栈见赵延玖。 这次,刘彼带了大弟子出来。 赵德弘带着敌意打量大弟子,觉得此人多嘴多舌,听到什么都宣扬出去。 刘彼道:“怀德,带赵公子出去,我与赵真人叙叙旧。” 赵延玖示意。 赵德弘与怀德出了雅间,很快就听不到里头的声音,连气息也感觉不到。 刘彼布了个法阵,隔绝了气息。 他轻咳一声,“魏王世子妃不是赵家血脉,可是抱养的?” 赵延玖惊问:“谁说的?” 刘彼笑了,“清婉真人说,当年我将你带回去,她就用了血脉溯源术,你与她之间没有血脉牵连,不是血脉亲人。所以她猜到,魏王世子妃不是赵家血脉。” 不是赵家血脉,不是…… 赵延玖失魂落魄地坐着,人家一早就知道,他却当成了天大的秘密一直在小心地藏着,他不成了一个大笑话。 刘彼道:“魏王世子妃是何来历?” 赵延玖心里暗道:不能说,不能说。他的年纪比魏王世子妃还要小几岁,他十二岁时,曾无意间听家里人议论过此事,魏王世子妃不是赵家血脉,是大嫂抱回来的,好像是大嫂娘家一个姐妹的孩子,出生亲娘就没了。 大嫂可怜她,念着是娘家好姐妹的临终托付,当成自己的孩子哺养。 大嫂一生视她为亲生女儿,还劝着大哥、二哥站在魏王府一边。 苏晴的神识跟着刘彼过来,用了读书术,就连赵延玖也知晓不多,且魏王世子妃死时太年轻,究她的身世,赵延玖也不清楚。 刘彼继续道:“你可用血脉溯源术查过你儿子?” 赵延玖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直全力栽培的儿子,不会不是自己生的?“不是我骨血?” “你用此术查看就知,旁的我不多说。还有一件事,是清婉真人要我告诉你的,你身上的气息繁杂而混浊,你被人采了纯阳之身,还被吸走大乘仙灵气,已伤根基,你不解决此事,未来三百年你别想晋阶。 延玖,我们相识几百年,我劝你少沾女色,你看晋级大乘有几个会沾颜色情爱?当然,你的目标若只是大乘,就当我没说。” 他被人采了,会有谁? 不会是旁人,必是涟漪真人。 他还记得,自己娶她时,她是元婴,可跟他做了五十年夫妻,她便从元婴中期大成晋入化神。和离时,她是化神初期圆满 ,五十年时间,这晋得太快了。平日也未见她如何修炼,只是这五十年,他若与大夫人在一起十年、二夫人一起十年,必是与他粘了三十年,委实她在那方面很厉害,能放得开,有一段时间,他恨不得能死在她肚皮上,还曾与她的男妾争风过。 刘彼悠悠吐了一口气,“清婉当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觉得我看重你这个朋友才接纳了你。延玖,好自为之吧!” 他站起身,刘彼召回法阵盘。 第384章 看重人品 赵延玖这才发现刘彼的修为比自己高出两阶,若是自己三百年不晋级,会被刘彼甩下一大截。 他只是想为族人在上头争得一席之地,怎就成这样了。 刘彼走了,赵延玖闭阖着双眸,在回想飞升上来后的点滴,道宗大老祖、涟漪夫人、德弘,他们将他耍得团团转。 已损根基,晋级艰难,这几个字似刀、似箭,凿痛他的身心。 他要报复,但他不能动声色。 清婉真人知他与她毫无血脉,却隐了几百年,装作不知道。 她根本不在乎此事,从她与刘彼的事就能看出来,在她看来,不是血脉也可做亲人,她看重人品优于灵根。 他得查阅典籍,寻找到破解之法。 涟漪夫人采他晋级,原来是这样,难怪她晋了,他自己修为不长,这是他们欠他的。 但是,涟漪夫人的父亲是道宗大老祖,不除此人,自己难以安宁,必须要先杀大老祖。 赵延玖想了许多,心里已经暗自有了自己的计划,先除大老祖,再除涟漪夫人就容易了,绝不能等到涟漪夫人的实力比自己高。那时候,他就真成了笑话。只要大老祖一死,其他世家就会侵吞孙氏一族的资源。 外头的剑皇宗弟子看七老祖离去,又开始高喊: “赵真人归还我宗资源!” “赵真人归还我宗仙丹!” “归还法宝!” 赵德弘进入雅间,看着心事沉沉的赵延玖,唤了一声“父亲”,他点了一下头,“回歇着罢,不必理会,有刘真人说项,且再等等。我将资源给了道宗,清婉大老祖很是不快,得给她时间消气。” “若她消气,就能拿到洗灵根丹?” 赵延玖看着这孩子,以前觉得像自己,现在再瞧,哪儿都不像,涟漪夫人身边的男妾,哪个都是温柔多情,就像面前这一个。他怎就觉得像自己年少时的神韵,现在越看越不像,反而是大夫人、二夫人生的一双女儿,五官眉眼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赵延玖回了房间,布下结界,从指尖凝出一滴,生平第一次施展“血脉溯源术”没有任何的反应,德弘不是他的骨血。 涟漪骗了他! 大老祖更是可恶,明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货色,还让他娶回去,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却是他被她采,损伤根基。 这个仇必须得报。 赵延玖侵吞剑皇宗资源的事闹得很大。 足闹了大半月,客栈外头,日夜都有人守着,一副必要令赵延玖交出资源的样子。 二老祖青虹出关,召了六老祖、掌门来议事。 青虹很是头疼,“一大批资源就被道宗给吞了,化仙池里怎会有道宗弟子把我们的人拐走,给我实实地查。在我们眼皮底下带走人不说,还拿我们的资源。” 六老祖道:“二老祖,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七老祖似乎知道一些事,要不请他过来商议。” 青虹同意了。 刘彼道:“资源给道宗了,法宝人家收了、仙丹也没了,还能还给我们……” “那是我宗的资源,一枚仙丹价值不菲,我们自己人都不够用,倒是便宜了外人。” “仙丹炼成的药材难寻,不能算了。” 几个人商议来,商议去,青虹的意思是杀掉赵延玖父子泄愤,再派人追到道宗拿回资源,有多少拿回东西,拿不回来就让道宗索赔。 刘彼反对,“与其杀赵延玖,不如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 刘彼讲了赵延玖被涟漪夫人采去仙灵气以损根基之事,又讲了赵德弘并不是赵延玖的血脉,以他对赵延玖的了解,这事绝不会完。他可以出面,让赵延玖背熟《对头是道修》这本书,让他拿此书上的经验去对付道宗。 道宗大老祖是涟漪夫人的父亲,赵延玖要报仇,必是第一个对付他。道宗之中,看不懂道宗大老祖的人大有人在,放弃一笔资源,能让道宗折损大老祖,且内斗起来,他们何乐而不为。 刘彼不是为清婉,完全是为了赵延玖,没有他出这主意,赵延玖也会报复,不如给赵延玖提供报复的便利。赵延玖本性不坏,出发点是为了赵家能在上界立足建立世家,只是他未想到付出的代价会如此惨烈。 赵延玖侵吞他人资源,这事一出去,人品受到质疑,名声尽毁。清婉说出事实时,便已经放弃了赵延玖,但资源的事,清婉会出手,只是会在赵延玖无法处理,且看到道宗的嘴脸之后才会出手。 既然是如此,刘彼就再搧一把火,让这火燃得更旺。 赵延玖父子被堵了,根本出不了客栈,离开剑皇城都不可能。 掌门按照计划,派了戒律堂弟子去道宗追讨资源,说道门有人糊弄了赵延玖骗走剑皇宗的资源,还附了一份来自清婉的资源清单,上头有多少东西尽皆在上。 不交东西,就要道宗以上品灵石补偿。 仙符、仙丹价值不菲,要照着这个单子补偿起来,道宗不伤筋动骨,也会脱层皮。 道宗掌门道:“我宗不知那资源是剑皇宗的,道宗六老祖赵真人未提,我们当成是他的东西敬献……” 消息传回去,赵延玖连连苦笑,大难来临,堂堂道宗只会推脱,全推到他一人身上。他是听了五老祖的挑唆才将资源献上去,他打不开上头的禁制,上头的禁制可是道宗三位老祖联手才打开的。 当时,大老祖还道:“是上古法术,很是厉害!” 如此厉害的禁制,他们会不知道那资源原是剑皇宗的,强行破开禁制瓜分了资源,现在就推一人出来。 这件事只半年时间,在剑皇宗、道宗闹得很大,剑皇宗扬言要拿赵延玖父子祭天,还有的说用来炼丹。 这时候,刘彼来了。 又与赵延玖密谈,“我在清婉那儿为你求情了。” 赵延玖心下一动。 刘彼继续道:“唉,道宗是要推你出来顶罪啊,你呀……便是飞升大乘,你也赔不起,毕竟你不是大老祖。这次道宗大老祖都未帮你说话,他们全往你一个人身上推,是知道,你与我、与清婉大老祖是同乡,我们不会杀你?” 这未免也太令人心寒了。 第385章 想报复吗 赵延玖道:“我恨他们。”他们折辱他,还如此算计他,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我们是老友,但讲无妨。” “你想报复吗?”刘彼问。 如果他想报复,刘彼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他们不仅是朋友,更是一路相扶相携,虽然赵延玖变了很多,但刘彼心里始终有他的一席之地。 赵延玖道:“当然想,可道宗大老祖是后期大成修为,我如何能打过。” 刘彼拿出一本书,“你仔细看看,看完了,我可要拿回去,这是清婉大老祖根据自己在下界、北洲与道修对决总结出的经验,对道门的秘术、功法了若指掌,你看之后许能了晓。” 赵延玖翻看一页:《对头是道修》,她写出了这样的书籍,且未传到外头,看来是剑皇宗弟子看阅的书籍,用来历练时倘若遇上道修,起了争端,就有争得先机之利。他越看越是心惊,即便他是道宗六老祖,可是对道门知晓的法术神通,他最多知其三成,更有七成闻所未闻。 苏晴这是把道门的修炼功法全扒了一个遍,还以过来者、对战者的身份进行了论述,论功法的利弊,如何趋势避利加以善用等等。 翻到后面时,此书中得到了道门的《合好术》,究其根源说到古修士,如何从夫妻修炼的合好术变成了邪术,是如何行采纳之事,里头亦分了多种:采阳气、采修为、采灵力、采气运,从多方面进行阐述。 刘彼见他看得入迷,扫了一眼,道:“大老祖编修的此书,她在下界一百多年,挑战九界,战力大增,与剑修、魔修、道修、佛修全有过交手。这书在我宗颇受欢迎,我们几个老祖也是人手一把精装版收藏。 采纳术来源上古巫族的双修合好术,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喻意,后来就被改成了现在这模样,现在的合好术,有合,可这好嘛,却是修炼者一人,吸了别人的好给自己用。 难怪大老祖未见你人,便晓你的事,今日观你的气息真是很乱,气运消减大半。唉,你在下界也是顶尖天才人物,怎的就变成这样了?你看得令老夫心疼啊,延玖,真是美色误人……” 赵延玖战意猎猎,算计他,害他,他非要弄死他们不可,他看完了这一部分的内容,继续往后头翻看,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将一本书看完了。 道宗待他并非真心,若是真心,书上提到的秘术、禁术为何不知。难怪说道宗藏书阁顶层非从小到在宗门长大的老祖不能看。 什么破规矩,他是老祖不能看,那是因为他们不愿他学习这些神通。 赵延玖看完。 刘彼收回书,“这书的事你千万莫说出去,剑皇宗上层约定好,只供本门弟子看阅,内门弟子与有功外门弟子能看,其他人全不能看……” “我不会说。”赵延玖连忙表态,“你还记得,当年在秘境时,我们采了一种果子,你说看似灵根果,但气息不对,应是消灵果,你说此果……” 刘彼道:“此物难解得很。” 赵延玖默了一会儿,“徐谡、南康中的便是此毒?” 刘彼可不会承认,“他们是承修士催劫。” “老刘,这般说话就没意思了,我们都飞升上来多久,有没有修士衰劫一说,你、我心里不是有数。他们二人分明就是中了此毒,只要好用就成。” 刘彼的识海里响起一个女音,“将那瓷瓶给他。” “那是什么?” “伪消灵液,中毒之后,症状形同消灵果浆,实则不是,其药效持续十二年,但身中此毒,十二年内无法修炼晋级,不能运转功法,只能消耗灵力,却无法吸食补充灵力。” 刘彼没想还有此物,当即拿出一只瓷瓶,“这是伪消灵液……”他将功效说了一遍,“是我为了自保,求大老祖给炼制的。她在我飞升时给我的,我……我是怕上来有人为难我,我又打不过。” 十二年的药效期,药效一过又恢复如前。 但听着,药效期内却比消灵果浆更厉害。 赵延玖抱拳道:“多谢老友,大恩不言谢。” 刘彼道:“往后多长个心,世上哪有种种好事,行事有异,必有用意。”他站起身,拆了结界,“清婉大老祖会为你化解此次资源的事。只是此事之后,你与她再无瓜葛。你不是剑皇宗人,她不会再帮你,有事可来寻我。” “多谢,多谢!” 清婉原待他就不如待刘彼好。 刘彼飞升,给了刘彼好些保命的手段。 而托他带的资源,还被他转手给了道宗。 刘彼道:“道宗虽令人失望,到底是你的宗门,他们的是非我不言道了。” 你自己懂得,多加防备,切莫心慈手软。 刘彼出了客栈,朗声道:“都回宗门吧,这次的事,大老祖出手了,念在与赵真人是同乡,此事她来填补亏空,处理赵真人与剑皇宗的事,至于道宗与剑皇宗这笔资源的瓜葛,自有宗门出手。” 有弟子大叫:“凭什么?道宗吞了我们的资源,却让大老祖填补亏空?” “仙丹药材多难得,那是我们剑皇宗的。” “就是,我听说了,道宗吞了我们的资源,拿着大老祖炼的法宝,装成我们剑皇宗老祖在路上骗人打劫,差点毁掉大老祖的空间法宝。” “卑鄙无耻!资源是我们剑皇宗的,就得还回来!” 拿着他们的东西,伪装成剑皇宗老祖,这更加可恶了。 还有人扮成了皇甫,结果大老祖看到皇甫,一怒之下就把人给揍了。 因为大老祖以为皇甫也是道宗之人假扮的,人家还有那批法宝作为信物呢。 现在这事传得很广,各种道宗伪装剑皇宗老祖、弟子想算计大老祖,大家怀疑道宗没少干这种事。 刘彼道:“宗门会处理这事,都散了吧,该历练的去历练,该修炼的修炼。” 有人跟着散了,可还有人不甘心,就像自己的东西被抢了一样。 “那是我们的资源,凭什么给道宗,这些年道宗与魔宗没少联手坑我们。” 这两宗都不是好人,太可恶了。 第386章 填补亏空 圣地。 刘彼还未归来,数位老祖除了苏晴,都在了,掌门带着戒律堂首座、几峰首座亦来了,全都坐在二老祖青虹的大殿上。 青虹道:“七师弟,你去请大老祖吧。” 这一位太好战,一个不好就要出手揍人,将皇甫揍得现在不敢再唤“师妹”,连青虹都揍了,人家就不认师,还说当年是被逼的,说他们不配为师,现在大家默认了此事。 苏晴在“晴宅”里自娱自乐,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有时又制一些符录。 刘彼来唤她,她跟着过来,进入大殿,所有人抱拳揖手:“拜见大老祖(大师姐)。” 苏晴走到正中的座儿上坐下,那是坐排名前三的三位老祖,左右又各设了两位老祖的太师椅宝座。 “赵延玖与我是同乡,他将资源给了道宗,道宗说他们不知道,我在那宝盒上下了上古禁术,需得三位大乘联手才能开启,若是剑皇宗的人,需六老祖、二老祖共同开启。”苏晴顿了一下,“是我们的东西,就能回来,我知晓实情后,已经激活了禁术,那破禁而开的三个人,很快会被反噬。待那时,道宗要保三位大乘,就得乖乖把资源送回来,要么就任由三位大乘殒落。” 我的个天,难怪人家像什么事都没有,这是一早就动了手脚。 苏晴哈哈大笑,“我先填补一笔亏空,我们寻道宗,人家不好好说话,届时都把架子摆足了,求上门救人的事,不狠狠地坑一笔,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你现在怎么这么坏啊? 刘彼这才知道,她一早就有对策。 苏晴一抬手,立时出现了九口大箱子,“不就是符录、法宝、丹药、阵盘的事,我还有些。道宗那里的必须得拿回来,我从北洲回来,他们拿着我炼的法宝说自己是剑皇宗的人,我就见过当年的几位大乘,好些人都认不得,不收回来,万一以后他们继续拿着我们的法宝骗门下弟子,这不是乱套了?” 九口大小箱子:四箱符录,仙符有一匣子,足有三千张,十品符一箱,九品符一箱,八品符一箱;再有法宝那是整整齐齐地装了两口大箱子,一箱子阵盘,再两箱子丹药,用的全是特大号的丹瓶。 “十元丹一千枚!九元丹一千枚……”那偌大的丹瓶外头贴着红纸条,全是千枚装,中号丹瓶装的则是“下品羽化仙丹十枚”、“下品驻颜仙丹六十枚”、“下品延寿仙丹六十枚”、“下品补元仙丹二十枚”……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补元仙丹,这可是好东西,他们吃下两枚晋了一小阶,且无丹毒,三十枚啊,得晋多少阶。 苏晴道:“有多余的送到拍卖楼卖,仙丹能卖出好价钱,若是无事,我回去研究书法。” “恭送大老祖!” 这才是高人气象,出手阔绰,好大一笔资源。 苏晴这次给的仙符,也至三万年后剑皇宗还有弟子在用,委实几万枚仙符太难得了,啧啧,且仙符能无限次使用。 她前脚一走,二老祖就给一位大乘分了一枚羽化仙丹,更是将初元仙丹给瓜分了,刘彼得了两枚,其他人都分得三枚。 刘彼道:“二师兄,为何我只两枚?” “你不是与大老祖是同乡,一枚亏空你还不能得来。” 众人对驻颜仙丹、延寿仙丹一概不想要,这东西还不如补元仙丹实惠。 苏晴拿出一笔资源后,回去闭关修炼。 她现在要潜心修炼《羽化诀》,在修之前炼了一段时间的万灵心经、凤舞九天、飘花剑诀、生生不息,再巩固九锻神魂诀、万缕神识诀,神识能化成三千六百五十缕,很成功,再分就不成。 羽化诀,肉身化虚不易,先将肉身修出分身,这里头涉及《分身术》分身越多,肉身就更虚,当能修出九个分身时,肉身化虚就完成了,但她必须得进入大乘圆满期才能修炼分身术。 羽化诀的神魂部分,元神、灵魂已凝实三分,也就是说已经修到神魂部分的第三层。 她阖上双眸,沉入修炼之中。 赵延玖带着赵德弘回道宗,只字未提赵德弘不是亲子,也未提洗灵根丹的事。 赵德弘追问了几次,“父亲,洗灵根丹拿到了吗?” “这次若不是清婉真人出手,我们父子就无法平安,我实在开不了口,等以后寻到机会再说。问问你母亲,她认识的人多,可以寻到门道弄洗灵根草。 不能直接讨丹药,若是有主药材,我们备了材料请清婉真人出手炼丹还是可能的。” 赵德弘现在才知道当年有多大一笔资源,真真是价值不菲,二等世家都能建了,可父亲就得了一个县,那是末等世家的地盘,“父亲,当年你送回的资源里有没有洗灵根草?我听人说里头有仙丹?” 父亲将偌大的资源给了道宗,这回剑皇宗大老祖是彻底给开罪了,她不会再帮父亲。 那一笔资源,便是在散修城买三座县城也用不完,可父亲听了五老祖的话,将资源献给了道宗。这回的事,剑皇宗这边是失信之人,道宗那边未必就有好话。 赵延玖回到道宗后,见了大老祖,这是涟漪夫人的父亲,带着赵德弘一道,就像以前一样,为了讨好大老祖,他亲自沏了一壶灵茶,这是他空间里种的一株灵茶树上采下的叶子,他有这样的一株灵茶,他谁也没告诉。 赵德弘道:“父亲,我想喝。” “这是给你外祖的。”赵延玖轻斥道,但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宠溺。 大老祖道:“给他喝一盏,不可太多。” 赵延玖没吱声。 大老祖想到赵延玖的事,生怕他怨恨道宗,若是赵德弘也饮茶,反而证明这茶没有问题,毕竟剑皇宗的清婉真人手段太多,花样百出,将道宗与魔宗合谋想抢她资源的事看在眼里,反过来算计了他们的人一场,最后还被她反劫成功。 这女子以前瞧着单纯,这哪里是单纯之辈,分明是狡诈狠辣。 正说着话,两位老祖闻着香味过来了,赵延玖今儿特意将茶沏得很香,见到大老祖祖孙饮得香,二老祖道:“六师弟,给我们两人上一盏罢,我们可就是冲着你这灵茶来的。” 赵延玖似有为难,“这灵茶真没多少了,下一次得有半年后才有,这……” 第387章 不均 赵德弘觉得这些人有些讨厌。 大老祖道:“不过两盏茶,盛上吧。” 赵延玖没想对这二人下手,是他们自己讨来的,他们看到大老祖在吃,且他儿子也在吃,若是赵德弘没饮,他们还不会讨,他只得又斟了两盏,两人浅呷一口:“果然是好茶。” 大老祖道:“延玖,你也斟上吧。” “大老祖,我少吃一盏,你与弘儿就能多吃两口,你们吃罢,我采茶树上的老叶煮,多煮一阵工夫便是,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味儿。” 大老祖笑了一下,以前他便是刻薄了自己,也要将最好的资源留给赵德弘。 赵延玖自储物戒里取了肉盘灵果,摆到大老祖与赵德弘面前。 赵德弘道:“外祖,父亲在家里可舍不得给吃这些,也只每回我跟他来你这里,他才舍得拿出来。” 赵延玖有体内空间,在道宗几个老祖里并不是秘密。 他摆了灵果,“弘儿,你是在你外祖多住几日,还是随我回赵县瞧瞧,你大妹妹、二妹妹可一直挂着你呢。” “父亲,我就不回赵县了,我留在这儿陪外祖说话。” “你可要懂事听话,不能扰了你外祖清静,我得回赵县瞧瞧,免得你大娘、二娘记挂。” 赵延玖临走又给了一筐灵果,单独给了赵德弘一些,叮嘱他不要太吵闹。 赵德弘看他走了,觉得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问道:“外祖,当我父亲给道宗的资源里有没有洗灵根丹,剑皇宗那边可是有资源清单的,连单子都公布出来了。” 怎么瞧着这事是有备而来。 苏晴备清单,是在俗世是学的,送人礼物,甚至是婚娶,嫁妆有嫁妆簿,聘礼有聘礼簿,她自然也有一个簿子,抄录了一份给剑皇宗掌门,掌门直接将那一批资源的数量详情给公布出来。剑皇宗上下一看清单,越发是愤愤不平,觉得道宗过分。 大老祖道:“没有。” “连仙丹都有,洗灵根可是八品丹药,孙儿有了这丹药,就能洗掉土灵根,资质天赋就能变得上乘。” 大老祖肯定地道:“以后再想办法。” “我已经是金丹了,现在不掉灵根,更待何时,那外祖可有洗灵根草,我备了药材请大丹师炼制洗灵根丹。” 大老祖不耐烦地道:“好了,且去你房间调息吧。” “外祖……” “下去吧。” 他临离开时,取了两枚灵果在手,他一拿,二老祖、三老祖各取了一枚吃起来,灵果再配上灵茶,委实很美味。 大老祖打发走赵德弘,悠悠轻叹一声:“剑皇宗这一招够狠,恐怕用不了多久,待道宗知晓那份单子,另两位老祖就会闹起来。赵延玖是五老祖带回宗门的,我们撇下他得了好处,四老祖当时闭关,现在知道也会大闹。” “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而此刻,离开了宗门的赵延玖,用隐身仙符又回来了,隐在天地里,见两位老祖离开,回到大老祖的大殿。大老祖感觉到不对,他狐疑地看着杯盏,再看着灵果,茶无问题,灵果也无问题,为什么体内的灵力正在消散,无法聚拢。 就在他自待反应过来时,身子一黑,再出现时,他已经进了一个空间,这里足有六亩大小,没有灵草,只有灵果与一座小院,小院的不远处是有一泓灵泉。 大老祖怒喝:“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为自己报仇啊!孙通,你真当我拿傻子,你让你的女儿采我仙灵气,害我根基受损,这个仇,我怎能不报呢。什么名门正派,你女儿修的乃是邪派功法合好术,吸他人阳气、修为、仙灵气为己用。难怪她一副要为我痛改前非的样子,因为我的纯阳仙灵气能助她晋级啊。” 大老祖明白了,是赵延玖动了手,“那灵茶与灵果,你儿子也吃了……” “是不是真当我是傻子,赵德弘根本不是我的种,是你女儿与男妾诞下的溅种,你以为我会在乎他。孙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会将你活炼成丹,你们猜不到吧,我除了是炼器术,还是丹师,虽然丹术不及清婉真人,可也是会的,用你炼成人丹,必能修复我的根基。啊哈哈……” 赵延玖很生气,他回赵县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待他将孙通丢进丹炉炼化,再回到赵县,就说自己闭关了,没人会怀疑,他瞒过耳目,就是为了今天。 大老祖怒斥道:“你……你对我下了消灵果汁之毒?” 赵延玖似笑非笑,“这不是消灵果汁,但却比那个厉害。”他伸手,大老祖挣扎着,越是想要反抗,才发现自己的法术、灵力全施展不出来,赵延玖提着他,将他剥了个精光,为他施了好几个清洁术,丢在一边,开始生火洗丹炉,加入水后,渐次往里头丢了几种草药。 “清婉在下界时,我与老刘经常在一边看她炼丹,看得多了,也就会了。只是我凝不出丹来,没关系,但我炼的汤药还是极不错的,你可是大乘后期修为,服下之后,定能大补。” 赵延玖看孙通怨毒狠辣的眼神。 孙通没想到,这位也是狠角色,只是以前扮得太真了,不到半个时辰,炉里的水就开了,赵延玖拎着他丢了进去,合上了丹炉。 “你们道宗的秘术、法术,我全都了晓,不禁了你的灵力、法术,你会诅咒我,可你没这机会了。” 施不出法术,就不能用咒语。 赵延玖用本命真火加大了火力,快速地打手诀,但没有分出神识炼药,却用神识关注着里头,看着差不多,出了空间,待离开了道城,方召出自己的坐骑雷翼虎,乘着雷翼虎回了赵县。 刚回到赵府,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奔了过来,甜甜地唤着:“父亲回来了!” 赵延玖应了一声,“这两双穿云靴拿去吧,一人一双,可不争抢,啊,过些日子,我再给你们炼些灵宝衣裙穿穿,你们可是赵家的小姐呢。” 两人大喜,虽然父亲更疼大哥,但对她们也一直不错,对她们的亲娘也多有敬重。 第388章 暗自谋划 赵延玖进了后院,二夫人已经打扮齐整,飞一般地迎了过来。 他扶着她的双肩,“可见近来静养得不错,甚好,甚好,我给你备了一些灵果,拿去吃用。我得闭关炼器,你给大夫人那儿送一筐过去。” “是,夫君。” 赵延玖在二夫人脸上轻捏了一下,笑着取了两筐灵果出来。 二夫人很是欢喜,虽不是大夫人,但丈夫一直待她很宠爱,知冷知热,与其他族中灵根不好的姐妹比,她是很幸运了。 赵府上下很快就知道家主回来了,在炼器房炼器。 而赵延玖开启阵盘,再进了空间,用神识一扫,里头的人已经昏厥过去了,加强了火力,分出十缕神识炼药,不到半个时辰,大老祖就被他给炼制了,他继续,看着血肉消融于药汁之中,又分出神识观察,确定对方的灵魂离体,取了锁魂瓶将魂魄锁了起来,大老祖的灵魂处于茫色之中,现在未醒过来,还要待何时,他要得到道宗真正的传承功法与法术。 拿定了主意,赵延玖留神识控火,将大老祖的魂魄吸入神识,让自己的灵魂吞食了大老祖的灵魂,不过几日,大老祖身体没了,连灵魂也消失在天地间,唯一留下的只有那陷入昏睡的元神。 赵延玖有了大老祖的所有记忆,果然,他一早就知道赵德弘不是赵延玖的儿子,涟漪夫人也知道,但是却哄着他认下这个儿子。 赵延玖炼了三个月的汤药,最后化成了一大钵黑漆漆的汤水,药渣与骨头未曾炼化,一并被他埋在空间的灵果树下。 他捧着汤水一饮而尽,虽然有一股药腥味,但里头的灵力极其浓郁,饮下之后,当即盘腿打坐,炼化灵力,近百年不涨的修为开始一晋再晋,最后竟一路晋到了大乘中期大成,这是连晋了五阶修为。 赵延玖巩固了修为,这整个过程耗时六年时间,难怪有人要做邪修,如果他将二老祖、三老祖也给炼成汤药,是不是就能飞升了? 不,他现在还不能飞升,他一出去,别人就能看出修为大晋,他得用敛息符压制修为,只能呈现初期大成的样子,让人知道他晋了一级,对外的说辞是他的好友刘彼给了补元仙丹,他晋级了。 对,就这样。 赵延玖想好了主意,用敛息符伪装成大乘初期大成,他在炼器房里,取了几身灵宝衣裳出来,准备给妻儿四人一人一身,就说是这次炼的。 待他出来,德馨、德香姐妹就奔了过来。 赵延玖笑微微地道:“给你们炼了灵宝衣裳,一人一身,出门的时候可以穿上。” 赵德馨欢喜地接过。 德香捧在手里,“爹爹是特意为我们炼的?” “能不是么?你喜欢红衣,爹爹给你炼了红色。” 赵延玖道:“这次回来闭关,爹爹晋了一阶修为,可你们不先恭喜我,倒是只看到你们的礼物,真是让爹爹好寒心啊。” 姐妹立时不好意思,交换着眼神,齐齐行礼:“女儿恭喜爹爹晋级。” 赵延玖道:“让你们母亲备家宴,我用了家宴,还得赶回宗门去。” “是。” 大夫人是二等世家的嫡女,灵根不好,是四灵根,二夫人则是相冲水火灵根,比大夫人的灵根还差,通常灵根不好的世家女,都是用来联姻的。 二人见丈夫给炼了灵宝衣裙,很是欢喜,嘘寒问暖了一番。 赵延玖道:“我闭关了多久?” 赵德馨答道:“六年又三个月。” 他应了一声,“家里都好?” 赵德香道:“爹爹,大哥好像出事了?” “我走的时候,不时吩咐他,叫他别惹事,好生听他外祖的话,他是打伤了人?还是抢了人法宝?” 这种事,赵德弘以前干过。 二夫人轻声道:“谁知道他开罪了什么人,被人给报复,听说是中了消灵果毒。” 赵延玖蹙着眉头,“此毒难解,我只在秘境时听过,修仙界还有这种东西?”似有些意外,“大老祖呢?可想办法了,涟漪真人知不知道?” 大夫人道:“夫君,你闭关六年多,定是不知道孙大老祖失踪了?” “失踪?”赵延玖笑,摇了摇头,“他可是大乘后期的大能高手,失踪,这可能吗?莫不是闭关了,或是游历?” 二夫人道:“可不像呢,以往他要闭关、游历,会与人打招呼,听说涟漪真人都不知道去向?” 赵延玖道:“大老祖常去的地方寻过没有?” 二夫人默了一会儿,往赵延玖碗里取了灵鱼肉,“这是夫君最爱吃的,你多用些。” 赵延玖宠溺了一下,“派人找了没有?大老祖实力强,修仙界少有人及,常去的几个地方找过没?还有德弘,好好的怎会中消灵果毒?我离开的时候,他可是好好在大老祖那儿……” 大夫人道:“涟漪夫人把大公子带走了,她是不放心我与二妹呢,生怕我算计她儿子。” 赵德香道:“大哥也不喜欢我和姐姐,每次都问,父亲回来给了我们东西,明明他得的最多,总怕我们多得了。” 父亲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也是她们的父亲。 赵延玖道:“待我用罢家宴,再去瞧瞧吧。原是想在家里多待些日子,好好陪陪你们,四老祖说,我命里是有几个儿子的,唉,还盼着你们俩给我添几个公子呢……” 两姐妹装没听见。 大夫人、二夫人的脸倒红了。 赵延玖叮嘱道:“你们姐妹俩得潜心修炼。” “是,父亲。” “灵根不好,没关系,父亲来想办法,我会与拍卖楼那边说,多留意一下洗灵根草,若是有了此物,你们都能变成天才。” 姐妹二人的眼睛亮了。 赵德香道:“有了洗灵根丹,大哥还不得第一个取。” “一份药材若是请清婉真人出手,那是最少能出四枚丹药的,你们也有份,好了快吃饭吧。” 大夫人、二夫人立时有了想法,能出至少四枚,若是有多的,她们也能得一枚。 赵延玖用罢了家宴,当即乘上雷翼虎去了涟漪夫人那儿。 涟漪夫人自幼长在道宗,是一峰首座,自从晋入化神,又与赵延玖和离后,越发放飞自我,不,从她靠着合好术晋级以来,她一直都这样,喜欢美男,但凡生得好的,都想勾到手。 第389章 生疑 涟漪听说赵延玖来了。 赵延玖一进来,“我刚出关,怎么回事?弘儿怎会中毒?不是说好的,我闭关,你照看他,你是怎么照看的?” 涟漪当即发作起来,“我怎么照看?儿子出了事,你就怪我?” “我闭关不在,你就得照看,不怪你怪谁?怎么中的毒,查清楚没有?” “查个屁!”涟漪夫人口出粗言,一说话,看到赵延玖的眼神,很是愤怒,再定睛细瞧,看到身上的灵气比以前纯净,“你……你晋级了?” 不应该晋级呀,没有三百年,他的根基之伤根本恢复不了。 要不是看在要借此人养儿子,得给儿子一个好父亲,她会下手更狠。 啊约,这么快就修复了,莫不是清婉真人给了仙丹修复的。 涟漪夫人当即笑得娇艳无双,连抛媚眼,若在以往,赵延玖早就承不住,可是现在,他心里如何不知对方的心思。 只是,这是她送上门的,他吞了孙通的灵魂后,才知道孙通在晋入后期前,全是靠着欢好术晋级,孙通一身,祸害的女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委实太多了。 涟漪夫人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是魔宗送给他的姬妾,还是元婴,生下涟漪后就死了。涟漪是孙通唯一的女儿,父亲如此,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人。 赵延玖想到那反采纳的功法,现在便试着运转,涟漪夫人勾住他的脖子,“死鬼,有好些年没来瞧我,一来就问儿子,他中毒了,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得法子,我们且好好说说话……” 赵延玖被涟漪夫人拉入了红帐。 赵德弘听说父亲来了,正在质问母亲,可近了跟前,就被一个女弟子拦住了去路,“公子还是莫要进去,这一会儿首座与六老祖正在议事。” 所谓的议事,是两个人有…… 赵德弘想见父亲,一听这事,只得调头就走。 这一场激战,赵延玖以绝对的强势获胜,第一次进行了反噬灵力和修为,照着孙通记忆里的功法修炼,将涟漪夫人的修为与灵力给吸了,而他的修为从中期大成晋入圆满、中期巅峰。 赵延玖看着身下立时从二十五岁模样变成了三十二三的妇人。 涟漪夫人本想吸他,却被反吸了。 赵延玖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溅妇,你真当我傻,不知道你吸我仙灵气,从化神跌落元婴初期的感觉不错吧,继续呀!你不是想让我死在你肚皮上,给你一个机会继续吸……” 他怎么也修了欢好术,这功法一旦开始修炼就停不下来,且高修为必会吸食低修为。 她被吸了,赵延玖的修为晋级了。 “你怎么会?你……” “就许你修炼邪术,就不许我修?孙涟漪,这才刚刚开始,继续!” 他粗鲁地强行索要。 涟漪一声惊呼,赵延玖挥着鞭子抽打折辱。 他打骂了一阵,一把将人推开,“吸食我仙灵气时的热情去哪儿了,没了修为、灵力,又老又丑成这样,孙涟漪,你父亲去哪儿了?说——” “赵延玖,若我父亲在,你敢这样待我?” “我在他回到宗门前,成为那个实力不输他的人,就算他知道,也奈我不得。你们蝴蝶峰自来修习合好术,你座下女弟子不错,我就在这儿住下了,不仅是你,还有她们全都供我晋级修为。” 他想做个好人,可这些人不许。 清婉放弃他了。 刘彼虽是他好友,但因不在一门,往后也不能太过亲近。 他只能靠自己,他不仅要庇护赵氏一族,还得庇护自己的妻儿。 既然要坏,那就坏得彻底。 放飞自我的赵延玖,将孙涟漪座下的七名女弟子都碰了,将自己的修为巩固在大乘后期小成上,这些女弟子有的一夕之间跌到金丹初期,最不服且刁钻的直接跌到筑基。 孙涟漪的修为跌到了金丹后期,若不是后来在男妾身上找补又冲回元婴初期,后果不堪设想。 赵德弘想见父亲,硬是过了近两个月才见到身上气息邪魅的赵延玖。 “你招惹了什么人?怎会突然中了消灵果毒?” 赵德弘莫名觉得父亲的眼睛有些可怕,他听说父母之间发生了矛盾,父亲修了邪术,母亲修邪术,他一早就知道,现在父亲连母亲的灵力、修为都吸。 外祖失踪了,现在他只能依仗父亲才能庇护自己。 “父亲闭关后三日,儿子才发现不对劲。” “这三天去过哪儿?” “去过坊市,还与外门弟子……” 赵延玖蹙着眉头,“说,与外门谁在一起?” “一对好看的表姐妹,都是外门弟子……” “你碰了人家?” “是……是……” 赵延玖轻哼一声,“你怎的与你母亲一样,荤素不忌,与我成亲,还养男妾。我虽是嫡父,却不是你的亲父,你没有我血脉,你是你母亲与一个男妾所出。 你母亲已经承认了此事,德弘,易回你亲爹的姓氏,或是用你娘的姓氏罢,我……赵延玖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更不敢自己给自己认儿子。” 既然孙涟漪对不住他,他就将这事闹大,这个女人,他是喜欢过,但现在也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不仅是她,她们师徒数人都是。 孙涟漪从里头出来,大声吼道:“你一早就知道此事,这些事一直在装,现在我父亲失踪,你立马就露出本来面目。” 赵延玖隔空就是一巴掌,打得孙涟漪身子直打转,“溅人,就凭你做的事,也配质问我,这孽种明明不是我的骨血,你却哄我数十年,凭甚不能追究你。你现在是我养在蝴蝶峰的外室,你三弟子甚是不错,我要带回赵城纳为大姨娘。” 三弟子与孙涟漪最是不合,也最有反骨。 孙涟漪为了压制她,没少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三弟子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妾身谢过老爷!” 赵延玖拥住三弟子,柔声道:“从今往后,不必在蝴蝶峰受闲气,你是本座的大姨娘,若你诞下儿子,我抬你做三夫人。” “谢老爷。” 孙涟漪现在又如何,还不是得服侍赵延玖,以前还觉人家种种不是,现在却不得不依仗他,若她有反抗,这偌大的道宗可护不住她。 道宗有两派:正派、邪派。 正派不屑与邪派为伍。 邪派又觉得那群道士是假正经。 道宗内部一直都有争斗,最近若干年,更是邪派势大,主要是邪派勾结了魔宗,狼狈为奸。 第390章 易姓 蝴蝶峰便是道宗最大的、最出名的邪派山头之一。 赵延玖拥着新任大姨娘上了雷翼虎背上,不多时便消失无影。 赵德弘道:“父亲说,我不是他的骨血,娘,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中消灵果毒,没有父亲出手,我根本无法得到解药。父亲可以求清婉真人,如果清婉真人都炼不出解药,这世上再无解药。” 孙涟漪道:“你不是他的骨血,他到底是知道了,往后你就随我的姓氏,唤作孙德弘。” “我不要姓孙,我要姓赵,我是父亲的儿子。” “你当他为什么将江萍带走,江萍那贱人怀上了,在我眼皮底下怀上他孩子。” 赵延玖有多想要一个儿子,孙涟漪比任何都了晓。 一旦江萍生下儿子,一定会被赵延玖捧在掌心上。 孙涟漪不顺心的事一桩接一桩,先是孙通失踪,再是赵延玖知道德弘不是他的骨血,接下来天晓得还会有什么事。 大弟子神色慌张地从外头进来,唤了声“师父”,“道宗出大事了。” “何事?” “是二老祖、三老祖中了上古秘术,体内灵力消散,生机流失,刚才有人在宗门命殿里查看,发现大老祖的命灯灭了!” “我父亲死了?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大乘后期修为,只差半步就能飞升。”孙涟漪不信,如果大老祖当真没了,她的依仗也没了,赵延玖可是声声说,要在她父亲回来前,比孙通的修为更高。 赵延玖连连晋级,反吸她的修为与灵力,根基便已经恢复了。 她是吸了赵延玖的仙灵气才晋入化神的,现在再被吸,她哪里再去找一个大乘来吸? 孙通死了,明灯都灭了。 孙德弘比她还要紧张,“外祖没了,外祖怎么没了?” 大弟子道:“掌门殿那边正在议事,二老祖、三老祖要宗门将夺来的剑皇宗资源还回去,实在还不了,就用灵石抵,或是用道门的草药、炼器材料相抵。” 所有人都说,上古秘术太厉害了,当年那只储物宝盒可是下了禁制的,是被三位老祖联手破除封印。 四老祖、五老祖不同意还回去,说若是还回去,不就是承认是他们错了。 六老祖带了新得的姬妾江萍回赵城安顿,对宗门的事根本不知道。 这件事,有人同意,有人反对,且是正邪两派的道门中人,要有个结果最快也得拖几年。 孙通死了,如何死的? 孙涟漪再坐不下去,当即前往圣地求见四老祖。 四老祖是道宗的正派道修,是个真正的道士,擅观天象、易理,能问吉凶,“弟子孙涟漪求见四老祖。” “你回去吧,贫道不会见你,你若问你父亲的事,贫道只能告诉你,他殒落了,尸骨不存,再不会回来。” 孙涟漪立在外头,问道:“还请四老祖告知,我父亲死于何人之手?” “你们父女做了什么事,你们不自知?你们招惹了一个仇家,若还不自省,你们孙家都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孙家会有大麻烦,这个仇家是谁? 孙涟漪道:“是谁?” “你问自己吧,最近百年,你招惹了什么人物?” 招惹了谁? 他们父女杀的人多了,她如何知道? 但最近的话,是她与赵延玖翻脸,赵延玖强行带走了江萍,还要护着她。 “是六老祖么?” “赵延玖本是下界的正道修士,却因为你们父女走上邪路,你们父女罪孽深重。” 孙通一生干了那么多恶事,却是死于赵延玖之手。 四老祖给孙通占卜一卦:尸骨无存,活炼汤药…… 算过几番后,所有的事都指向赵延玖。 赵延玖开始反击了,近来修为晋得很快,用的是邪术晋级。 赵延玖明明杀了孙通,却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一旦老实人变坏,更让人防不胜防。 道宗邪派得势,现下连赵延玖这样的老实人都修了邪术。 四老祖对宗门还不还资源的事,未曾表态,得到好处的是邪派,大老祖没了,若是二老祖、三老祖也殒落在秘术之下,正派就会掌权,会将道宗领向正途,以他的意思,那些邪派就该赶出南洲,去北洲做魔修。 但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弊端太多,未曾真的自乱自损过,正派道士不会反击。 二、三老祖已经结伴前往剑皇城,想要拜访剑皇宗大老祖清婉真人。 这一位委实厉害,剑术了得,实力强横,丹器符阵样样精通。 他们当年破开宝盒禁制,现在被秘术反噬,必须得请清婉真人原谅。 * 苏晴正在论剑台上,与一组六人的化神修士打了一架。 她不记得这是第几场了,总之打得很是畅快,“不错,不错,有长进,知道配合布阵,你们这战阵结得太慢,遇到像我这样的大阵师,一击攻击主阵眼,你们就溃不成军。” 又败了。 这战阵,他们六个人炼了两个月,不敢求胜,大老祖太厉害,打平手也成,补元仙丹太好了,大乘吃上两枚就能晋一阶,现在连二老祖都盯着仙丹,七位老祖组成两支战队,一四人、一支三人,时不时挑战大老祖。 可打了这几年,老祖们发现自己剑术上更精湛了,每打一回,都会增加一些实力和感悟。 化神修士组建了三至六人战队足有十几支,要挑战大老祖就得提前半月至两个月下帖子,大老祖有了结果就会派弟子来送信。 苏晴沉声道:“大男人装什么死?快都起来,回去疗伤再练,你们不是抄录了秘境仙阶剑术、功法,一个个连功法的六成都没领悟到,简直可笑!不懂装懂,就不能请教懂的,看看你,将麒麟剑诀练成了四不像,要说麒麟剑诀,全宗之中,也只七老祖理解准确,你们下场找他打,看看他是如何用麒麟剑诀的? 还有你,你那叫金蛟剑诀,笑死个人,那叫金虫剑诀,蛟龙气势全然没有。 男子修剑,当兼修《龙威诀》,说了多少回,《龙威诀》、《龙相诀》属上下两卷功法,被分成了两部,当先修《龙威诀》修毕之后,方能修《龙相诀》看看你们修的个啥? 这是金丹没做,从筑基就成元婴,你们不觉得可笑?” 第391章 搞反了 苏晴索性站在原地,当着六个人的面,将龙威诀诵了一遍,之后开始逐字解读功法。 原是死人状的六个人,又被打得一颗心支离破碎,他们有些理解,二老祖为什么颓废数年,最近三年才恢复过来,这位大老祖太厉害了。 有一个认得上古文字的,听着苏晴解读功法,是这样理解的,那他以前那样理解不是南辕北辙,不仅是他在听,其他五人也听得很是认真。 苏晴解读了一个时辰,沉声道:“一个个没学会走,就要学飞,怎么不上天啦?先练龙威诀,所谓练毕,就像是你筑基修至毕业才能晋级一样,没修完不得修炼龙相诀。 女弟子则是相反,先修凤相诀,再修凤威诀,别把顺序搞反了。 起来,给我麻溜地滚回各人的洞府去,下次再看到你们这群半吊子,我能气得再揍一顿。” 大老祖训骂完人,走了。 六个人却觉得收获不少,立即爽快地散了,然后闭关修炼。 几位老祖也知道他们修习的功法弄错了,上下卷先修了下卷,难怪如此难修,弄错了啊,真是坑死人。 四五八老祖当天就与刘彼请教龙威诀、龙相诀的功法,刘彼给三人讲解了半晌,看他们都听明白了,三人当日回洞府闭关修炼。 传功堂、藏书阁的几位化神聚在一起,重新研读两部功法,现在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是弄错了,只有少有的几个化神是先修龙威诀,后修龙相诀,可功法释放也是一知半解,这次在上至大乘,下至化神、元婴的带动下,全门上下重新苦读功法,认真研究,照了苏晴的讲解才发现以前真弄错了。 苏晴又有三次晋级松动,俱化成了修为珠存放,她现下攒足了六枚珠子,再攒上三枚,她就准备冲击大乘圆满期。 她回来之时最初的两年还看到皇甫,最近几年不见其人,皇甫闭关修炼了,被苏晴给刺激的,人家在下界刻苦修炼,还兼修了丹器符阵,可他呢,还不如下界飞升的苏晴。 苏晴要知道了:上界六十年,下界可是一百二十年,多了一倍的时间,这多出一倍就当修习其他四门功课了。 苏晴身边不放服侍弟子,她有傀儡,只一个,打扫是傀儡,伺弄灵植也是傀儡。 掌门正捧着功法本子看,重新理解功法。 弟子禀道:“师父,道宗二老祖、三老祖求见!” “不见,我正忙着呢,待我弄明白功法,我得闭关修炼。” “师父,你不想拿回被他们拿走的资源?” 掌门一听资源,立时搁下了书,“大老祖说过,我们的架子得拿足,不能堕了剑皇宗的名头。” “弟子说你现在很忙,没空得见,让他们等等。” “道宗自打得了上古巫术传承,越来越胡闹,与魔宗搅合一起。” 好好的道宗,分出了古巫派、道派,名为古巫派,其实就是邪派,他们可是看过《对头是道修》那书,将古巫派的法术、功法说得很详细。 道宗的两位老祖求见,掌门给推了,过得半月二人再次求见。 掌门让弟子递话:“还资源就见,不还资源,免谈!” 一句话,他们不想见。 两人脸色难看。 他们这次来剑皇城,发现这里有些不对,所有弟子都忙着修炼,还有一些弟子聚在一起议论功法的事,想听得分明,他们又不说了,顿作忙着回宗门的样子。 苏晴依旧很忙,两支大乘挑战队,九支化神挑战队,二十几支元婴挑战队,约战的帖子堆到了半年以后,每五天会有一场架打,一人对付一队人,面对化神队,修为压到化神;面对元婴,修为压倒元婴。 看似大老祖在打架,可是她每次还会提点二三意见,甚至高兴了,还给他们解读功法,令他们茅塞顿开。 若是打赢了,大老祖在法宝、丹药、符录上从不吝惜,可至今也只最强的化神挑战队打赢过,听说得了丹药和法宝,羡慕得其他人恨不得也打赢。 苏晴今儿又打了一架,是一支化神队,“起来罢,回去修养半月能痊愈,上次一个时辰就败了,这次坚持了两个时辰,阵法也精进了,不错,像剑修了。都起来,什么时候,你们这组与本座打了平生,本座赏你们一人一枚剑心果。” 众人立时像吃了鸡血,一个个撑着全身的疼痛坐得端正。 苏晴道:“多好的天气!阴天最适合打架。” 她话刚落,就见两个内门弟子近了论剑台,“禀……师父,三师兄他们回来了,北……北洲魔修把他们赶回驻地,还把人打伤了。” 苏晴道:“谁打伤的?” “北洲魔宗的弟子,一百多个内门弟子围攻了我们在北洲的驻地分宗。” 苏晴道:“果然是想找我们剑皇宗麻烦。他娘的,谁给魔宗的胆子,敢欺我们的弟子,我回圣地一趟,今日非得好好教训那帮子不知好歹的。他们以前对一打不过我,就欺负我们弟子算什么?我们也没仗着人多打他们在中洲驻地的人,找掌门领疗伤丹、驱邪丹,可莫中了魔毒,好生安顿人……” 她风风火火地去了圣地,一脸兴奋,终于可以干一场大的。 她到了二老祖住的大殿,“众位老祖,发生大事了,北洲派了一百多个内门弟子把我们在北洲驻地的弟子打伤了,还赶出了北洲,这事不能算了,收拾好法宝,我们打架去。得让整个修仙界看看,剑皇宗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欺负了人,就得付出代价? 养伤的药材得要,人得教训。 疗伤丹花的灵石也得讨!” 她说得头头是道,四、五、七、八几人当即摩拳豁豁,“魔宗这是瞧不起我们剑皇宗?” “根本就是小人,我以一对千,都没生气,他们倒欺负小辈,没有大宗气度。但我们的小辈不能被人欺负,要是传出去,在外历练的,在各州驻地分宗的,岂不是更得被欺了,报仇找场子!走——” 二三六老祖你看我,我看你,“大师姐,你看我们几个……” “你们的功法以前修炼方向不对,且慢慢修炼,待修至大成,下次带你们出去。今儿我带他们几个,化神组、元婴组也带上几支。” 第392章 交手指点 大老祖要想魔宗打架了。 原因是魔宗派了一百多个内门弟子打伤了驻地分宗的剑皇宗弟子。 整个剑皇宗的弟子兴奋了,还有的自发地跟在大老祖等人的后头,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出门了。 道宗两位老祖看着这架式,这是要打一场大的。 大老祖清婉没用灵舟,更未用坐骑,直接空中疾行,后面是四位带着不同坐骑的四位老祖,再后是三支化神队、六支元婴队,一路上,众人骂骂咧咧,说北洲魔宗不是个东西,不顾道义。 千人打大老祖一个,大老祖没生气报复,他们倒先下手了。 苏晴跑得太快了,修为高了,现在再修“缩地成尺”就能修至三千里缩一步,再使用疾行术,这速度就更快了,不多会儿,她就将后面的人甩在身后了,很快进入北洲地盘,她寻到魔宗方向,人未近,用法术传音:“剑皇宗大老祖清婉特向魔宗讨公道!魔宗无辜围攻我剑皇宗在北洲驻地分宗,打伤我分宗弟子,魔宗的掌门、老祖都出来吧。” 来了,果然来了啊。 一路过来不容易,先得修行“缩地成尺”,后还得加因三处空间的封印禁制,就像是加了一层又一层防护,还得备好疗伤丹、驱邪丹、清毒丹,以免到时候有弟子负伤救人不及时。 魔宗掌门看着五位老祖:“来得好快!” “分宗弟子被打,身为剑皇宗大老祖,她不能不来。” “照计划动手?” “难道要等其他剑宗老祖赶到,这群剑疯子,打起架来不要命。” 苏晴衣袍猎猎立在空中,“你们几个,打是不打了?动手吧?” “清婉真人远道而来,北洲魔宗有失远迎!” 苏晴觉得有古怪,她已经听到了,他们是故意的。 “你们在地上布了九转乾坤阵,只是这阵是半吊子的,你们许不知道,本座最熟练的法阵便是此阵。”她微微一笑,“知道本座现下如何破阵?” 她纵身一手,手里取出一叠符录,启动符录,刷刷丢了出去。 轰隆隆—— 一声震天的雷响,尘烟滚滚,苏晴拊掌而拍,“你们且看这九转乾坤可还能用?哈哈,这可是最极致的破阵术!” 阵柱倒了,阵旗毁了,果然厉害,一出手不是让法阵晋级,而是彻底毁了大阵。 她在尘烟之中放出千缕神识,只出去了不到三百息便又召回。 苏晴一转身,“我还知道你们在魔都城外布了一个法阵,我且去破阵,免得让我剑皇宗的小辈被陷。” 魔宗老祖暗呼一声不妙,快速追去,却是晚了两步,只两息就听到外头又是一阵雷声,南城门被轰平了,尘烟滚滚而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蘑菇云。 识海里,神识们正在布置魔宗的护宗法阵,千缕神识很快就布好了。 一个面带憔悴的老祖道:“老夫就说了,此人不好招惹,这下可好,整个南城都被毁了。” 五雷符,还有更厉害的天雷符没出手。 苏晴干完了这两件事,再回到魔宗外头,“魔宗诸位,本座以为,这护宗法阵可以不存在了。” 她眯着眼睛,寻到破绽后,将阵球送回紫坞空间,只等他日再细细地研究。 魔宗弟子飞快进入,高呼:“禀掌门,数千剑皇宗弟子过来了,浩浩荡荡!” 苏晴道:“来得太快了,我还没将护宗法阵给破了,不要紧,很快就破了。” 她就离开破了城门的法阵,再回来,人家启了护宗法阵。 她迎风而力,寻到破绽处,掏出一枚天雷符,这是主阵眼,只要毁了主阵眼,整个大阵就会降级,如果是九转乾坤阵,她不敢这样,这可不是。 她一枚天雷符轰了进去,又是一声雷鸣巨响。 苏晴整个离开了千里之遥,她掏出一叠五雷符,看着果然降等的结界,没有早前坚固了,站在大门前,十几枚五雷符打入大门附近的阵眼,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鸣声传出,她立在外处观望。 魔宗强大的护宗法阵被破了,轰然崩溃,再无防护了。 苏晴看到了不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剑皇宗弟子,高声道:“这里有魔修、道修,记得我写的那两本秘笈么?学以致用的机会到了,魔宗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保护我们弟子的时候到了,给我冲啊——” 姑娘,这不是上战场! 苏晴热血沸腾,她爱上了打架,爱上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魔宗看着潮水般的剑皇宗弟子涌了进来,率先进来的四位大乘老祖,之后是化神、元婴,落地就开打,刀光剑影,出手狠辣。 不是他们布局引清婉真人,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 失算了! 掌门跺着脚,大呼道:“请大老祖,快请大老祖!” “师父,大老祖已闭关二百年。” 大老祖可是为了飞升上界才闭关的,现在不敢打扰。 “不请大老祖出关,等着魔宗被剑皇宗所灭么。” 苏晴只挑魔宗老祖打,一手用法术,一手用剑招,两手并用,连飞起一脚都能使出法术来,这一仗,打得天昏地暗,被后世称为“正邪之战”,也是剑皇宗从此一跃成为第一超级仙宗的开端。 三位魔宗老祖围攻苏晴一人,早前剑皇宗还会担心,可现在所有人都当没看见,只挑自己的对手狠打。 魔都城的修士、世家纷纷逃离。 魔宗这会是惹到大人物了,清婉真人在剑皇宗乃是第一大能,听说所有老祖加起来都打不过,这是摸到老虎须? 三位魔宗老祖两日变成了四位,其间还有一个银发黑袍的银面人,现手狠辣,怪招连连,苏晴观此人一身魔气,必是一个大魔头,当即令元神彼紫坞空间里取了一枚驱邪丹化入体内,以免中了魔毒。 法术乱飞,剑光四溢。 苏晴越战越勇,识海出现了一枚黑色的种子,却被神魂当成豆子给嚼碎吞食了,过得一会儿,又出现一枚黑色的种子,这次的更厉害,带着一个魔气,可刚来就被她的驱邪丹药力给化了,只余种子被神魂当豆子吃了。 银发黑袍第一次遇到不惧魔种、魔毒的怪人,下了两次都没反应,要是旁人,早化成魔头了。 第393章 魔种酥脆 苏晴轻哼一声,“怎么?不继续下魔毒,魔种净化魔气之后,味道还不错,微甜,比松籽酥脆。” 银面人眼里燃着熊熊的火苗,“你怎么做到的?”开口时,这声音委实难听,沙哑又阴沉,像一个恶鬼。 苏晴道:“早前是你们下魔毒,现在该我了!” 她纵身一退,直退出了数丈,嘴里喊着:“剑皇宗弟子后退,本座要出大招了!” 轰隆一声,一条青色的火龙自掌中化出。 银面人高呼一声:“青龙仙火?” 苏晴未语,纵身跳入火龙,继续挥剑开打,四位魔宗老祖被困在火墙之内,生怕被仙火灸伤,银面人在惊讶之后,眼神灼灼,在青龙仙火之中来去自如,仙火不伤她,反而在庇护她,这可是从未见过的怪异。 即便是本命真火,他的就做不到。 异火是手段、工具、武器,但绝不能保护主人。 苏晴挥着宝剑,一脚踹飞一个老祖,老祖的身子穿过青龙火墙,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银面人看到这儿,青龙仙火是魔修的大克星,若他不能出去,就会大败,这火墙就是他布下的牢狱,不是伤,就是困。 他纵身张开双臂,忍住火燎的痛楚冲出了火墙,回眸一望,快速奔跑而去。 苏晴来不及追人,又踹了一人出火墙,但凡被火所灼,立时浑身灼伤,第三个老祖被苏晴踹了出来,苏晴收回青龙仙火,将自己识海净化了一遍,神魂在这仙火里舒适得如同沐浴,各有陶醉。 苏晴立在高处,放出了几十缕神识观察、防备周围,魔宗的老祖人数不少,化神更多,现在与剑皇宗的人战成了一团。 这场架,两宗打了十八个日夜,最终以剑皇宗大获全胜,抓捕了魔派大乘九人,化神四十三人,元婴一百二十七人,其他弟子若干。 苏晴坐在魔宗大殿上,扫过左右,按照修为从高到低来的,她一扫周围,“掌门呢?该他出面谈判、签定合约了,怎不见人?魔宗这次败了,就从北洲割地赔偿,割几郡给剑皇宗,再有魔宗打伤我宗弟子,伤了多少人,统计统计,一人赔偿一千万上品灵石做道心创伤费,再赔偿多少药材疗伤,这都得有个章程。” 很快,外头就传来掌门的声音:“大老祖,弟子到了,外务堂管事也来了,他对这块的事务最是清楚。” “好,我们剑皇宗是讲道理的仙门,你看我们没杀人,只是将不懂事的教训一下,自来没我们这样讲道理的,你们来谈判罢。弟子们的道心创伤费得讨,疗伤药材也得要,割地赔偿是必须的。” 这是有史以来,最不公平的谈判。 可剑皇宗认为很公平,因为他们只是“讲道理”让对手心服口服地签谈判条约,上头更是约定了洋洋洒洒十八条,割了北洲与中洲接壤的六郡为赔偿,那可是北洲最富庶的六郡,割了这不说,还得赔灵石、药材…… 苏晴则带着四位老祖逛魔宗前山后山,看到好的东西,成熟的灵果——摘,成熟的草药——采,那就像土匪一样,她看不上眼,其他老祖看得上,而他们后头还跟了一群化神、元婴,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留。 他们搜刮了一场后,苏晴带着老祖离开了。 化神们还不甘心,到得后头,其他化神听说打赢了,也能分一杯羹,白捡的资源,不要白不要。 当化神对化神,魔宗打不过时,听剑皇宗的人嘀嘀咕咕地说“大老祖的着作《遇上魔修》写得太好了。” “现在一对战,越发能感悟其经验之精妙。” “啧啧,好几次要不是早有防备就中魔毒了。” “这次来了五千弟子,中魔毒者八十多人,很喜人。” 以前不中毒过半都不可能。 “这八十人怎么搞的,没看那本书。” “总有一些人,当那是话本子。” “回去之后,我得叮嘱弟子背熟,另一本《对头是道修》也得背熟,实战对决很有用。” “可不就是,这一次后,下面的弟子该重视这本书了。” 敢情他们打败了,是因为清婉真人写了两本书,无论是魔修、道修早被人家看穿了,连弟子们都学会了。 苏晴回来后,继续写了十几页的“与魔修作战总结”,看着上头的字,改了再改,方收入青木仙府的书房里存好。 二老祖过了几日与三老祖来求见。 二老祖心情大好,“大师姐,魔宗打伤了我们一百二十三人,一人赔偿一千万上品灵石的道心创伤费,当赔一十二万万三千万块上品灵石。” “有这么多人?” “有啊,这次去讲道理,不是还有八十一个中魔毒的,一并算进去了,照着宗门的规矩,宗门出面为弟子讨公道,九一分成,宗门九,弟子一,药材就不必分了,弟子们的灵石已经分派下去了,魔宗已经把灵石全送来了。” 不送来不成啊,剑皇宗的人不走,还有人想进藏书阁,扬言要了晓一下魔修功法,没了晓就知道他们许多不外传的秘书,要是进去了还了得。 魔宗咬着牙凑了灵石、药材,割了六郡给剑皇宗,像送瘟神一样把人送走了。末了还送了三百个美人,男人、女人都有,女子有纯阴体、玄阴体,男子则有纯阳体、玄阳体,啧啧,真的太美了,更重要的都是元阴、元阳俱在。 本来不想收的,可化神、元婴道:“为甚不收,又不娶妻、娶夫,当个姬妾养着便是。” 苏晴道:“知道了,照你们的规矩办罢。药材上好的送半数给我,其他的分给丹堂、药草峰。炼器材料我这里取三成即可,旁的我就不要了。” 二老祖道:“这次送了三百个美人,有六十个是美男,大老祖这儿……” “我一心修炼,对这种事没兴趣。灵宠不如傀儡,男人则不如灵宠。” 二人快速脑补:莫不是被男人伤过? 灵宠不如傀儡怎么说? 他们记得她是有灵宠的,是青龙、金凤,可这次却从未见到。 她说不要就不要罢,掌门也只挑了五个最好的留着,回头分派给宗门的化神女修便是,她们喜欢就收,不喜欢另作安排。 二老祖将“灵宠不如傀儡,男人则不如灵宠”的话讲给刘彼听。 第394章 问询 刘彼到晴宅小座。 灵茶饮到兴头上,刘彼问道:“清婉,飞升这么久,一直未听你提到碧玉、金玉。” 苏晴心下一凝,神兽飞升要离开时,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且最后他们各有私心。她视他们为伙伴,也知早晚要分离,真到那一日,她受伤了,缘何不能好聚好散。 “他们飞升仙界了。中十二界剑皇宗森林有一处古仙府,内有化形果,神兽吃的飞升果,直至最后,我才知他们引我进入古仙府的真正目的。临离开前,他们算计了我,愤怒之中的我也算计他们。” 她细细地将当时发生的事给说了,说了他们悄悄拿了她空间的资源,少了一大半她才知道,她没说那些资源的具体名字,但刘彼能感觉到,当她知晓实情的愤怒与伤心。 苏晴粲然一笑,“他们离开后,我反而放下了,打遍九界,其间亦遇到过灵兽,却想着我有缩地成尺的神通,不收灵兽也罢。相聚时自是欢喜,分别时未免感伤,一个人了无牵挂甚是不错。 需人照料空间灵植,多炼制几个傀儡就能做到。 若是觉得寂寥,以书画、琴棋为伴,打发日子也很不错,多看书还能增长知识。 从小到大,我早已习惯一人生活。当年幼时的举目无亲,无以依靠,重新面对时,何曾不是鞭策我强大,靠不上别人就靠自己。” 他们无助的时候,她在相陪。 她需要人陪时,他们已相继离开。 苏晴道:“刘真人不必难过,踏上这条路,是我们各自的选择,你、我之缘也会终结于修仙界。待到仙界时再遇,你我会是新的身份。我娘的来历不简单,我的灵根也不简单。” “从来没有火木灵根能御水、御冰。”刘彼沉吟道。 苏晴道:“也许那时,一切谜团都能解开。”她悠悠轻叹一声,“我在此界不会收弟子,但我会指点化神、元婴修炼功法,了断自己与剑皇宗这一场因果。” 在她的心里,她遇到的人和事,都是一场因果。 刘彼道:“这些年,你晋级顺遂,心境牢固。” “我未入世,却知凡人之苦;我未出宗门,却晓宗门发生的所有事。刘真人早年也曾修过《万缕神识诀》,能分出多少神识?” “三百余缕,再分就不成了。” “我会放出神识,附于凡人、修士的身上,每过二三十年就召回来,用来品味人生疾苦,感悟喜怒哀乐,这便是我加强心境的法子。你不妨一试,一次不用放出太多,十缕总是成的,收回来时,便是十段人生。入世品味是品,看别人的人生路也是品,只要用心,就能品出来。” 这等法子,她能想出来,可他们修神识,只是为了强大,可她却能用在旁处。 苏晴道:“一百个人体味同样的人生,会有一百种不同的感悟,而我一个人品味一百个人的人生,同样会有一百种喜怒哀乐、一百种悲欢离合。 刘真人往后得靠自己,修行路上,谁也陪不了谁? 我用一百余年来学会放下,放下过往恩怨,在碧玉他们飞升离开时,我曾发过誓,余生,只为自己而活,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委屈自己。即便这个人是你,也不成。你再不是我的软肋,我无所畏惧,我更无爱无恨,无欲无求。” 最终,在修行路上,她也放下了他。 在他们陆续离开,在碧玉离开前的算计后,她用了一百多年只依靠自己,变得坚强。 苏晴道:“刘真人,我们以后做朋友吧。” 刘彼想要说什么,可面对苏晴无欲无求的清澈眼神,她曾为他们而付出,可他们却一味地索取,未曾回报,赵延玖的诚信尽失,投入道宗。 “我们再不是亲人了?” 苏晴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赵延玖做了邪修,与我不再是同样的道。 仙界的情势会比这里更严酷,我要走向更高,就得有舍弃,如今放手,是对你最后的保护,也是对我自己的成全。 我变了,我没法要求你不变,庆幸的是,在修行路上,我曾真的全力视你们为亲人、为挚友,也真心为你们盘算未来。赵延玖做了灵器师,你成了仙阵师,你们都有一技之长,不至没有求生的手段。 刘真人,君子之交淡如水,在我眼里,你已与四、五、八老祖是一样的,不再有差别。在凡俗界时,我以为开诚布公的谈话,就算放下,我也会与你明言。” 刘彼沉声问道:“你……还有多久会飞升?” “不知道,也许一百年,也许两百年、三百年,谁知道呢,我修的是古仙功法,在大乘后期之后有一个圆满期,我要迈出的步数比你们多。” 古仙功法,与他们不同。 他对她以为了解,现在才知道,他并不了解她。 苏晴道:“我们都保留一份自己的秘密吧,你不说,我不问。” 刘彼默了片刻,到底要失去这段特殊的情义了,她放下,是为了他们都好,“在俗世时,太上皇查过你的身世,也知晓了真实答案,但这事,我答应他不说。你母亲赵氏不是赵家女,而是赵国公府世子夫人王氏娘家堂妹王六小姐之女。 王六小姐聪慧过人,与王氏虽为堂姐妹,却好得比亲姐妹更亲。那年初春,王六小姐与王氏外出踏青,在洛阳城外结识了一个翩翩公子,他生得极俊,谈吐不俗,两人一见倾心。 王六小姐当时所许之人乃是赵国公世子,她跟那人相恋,之后,她与公子私奔。 王、赵两家的婚约得继续,赵家选定了与王六小姐交好的王氏过门。直至三年后,王氏收到了王六小姐的求救信,赶到了京城外的一户农家。那公子失踪了,王六小姐诞下一个女婴,她求王氏代为照顾。在王家众多的人里,她只相信王氏。” 魏王世子妃不是赵氏女,而是王六小姐与那不知名的公子后人。 第395章 外祖是修士 刘彼道:“当年,王六小姐临终前曾说,你娘的生父是仙人,可所有人都当成是一桩笑话,包括太上皇也说世间没有仙人。现在想来,他应该是修士。” 苏晴道:“你一早知晓此事,却在赵延玖面前故意询问,而他并未告诉你实话?” “老赵一直在隐藏这桩往事,他怕你与他生份。” “假的就是假的,真相总会揭秘。” 刘彼隐瞒这事几百年,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苏晴道:“祝刘真人仙途顺遂,早日飞升成仙。” “多谢清婉真人的祝福。” 相视一笑,不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而是朋友。 刘彼坐了一会儿回了自己的洞府。 翌日,苏晴与四名剑修大乘还有一场比试,待她到时,论剑台上两个美貌女修正相对而立。 八老祖问:“怎么回事?” 这地方可是他们一早就约下的,今儿过来却有人。 苏晴未语,这是近来剑皇宗的一桩大事,天大的事,木剑峰首座玉泠真人与水剑峰水柔真人同时相中了一个美男子,此男生得极是俊美不说,更难得还是玄阳之体,两个人都想收为剑奴。 所谓剑奴,其实就是男妾,不过在剑皇宗另有说法,有剑奴得宠成为弟子的,也有剑奴最后成为道侣的。 四老祖环抱着双臂。 五老祖有些不耐烦,“你们打不打?不打就下来,我们今儿可是与大老祖说好要论剑的。” 玉泠真人、水柔真人对着五位老祖长身一揖,“五位老祖作个见证,今日无论是谁胜了,另一人愿赌服输,金公子归胜者所有。” 苏晴不动声色。 五老祖道:“呵呵,真是出息了,我宗仅有的两位女化神真人居然争起男人。玉泠,我记得,你最是不屑男修的。还有水柔,你这些年换剑奴比道宗孙涟漪换男妾还勤,就不能让给玉泠。” 水柔真人似笑非笑,眼波流转,“五老祖未免太过偏心,虽说我们不是同一个师父,可到底是同年入门,你就偏着她?” 苏晴淡淡地道:“要打快打,打完了我们还有一场,不打就下来,你当我们五个老祖愿意瞧你们论道?” 不远处一阵轰动,五个美貌男子在一群女弟子簇拥下过来。 苏晴扫了一眼,没有多作停留,几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作甚,生得比女子还好看是怎么回事? 一个女弟子沉声道:“都放规矩些,那位可是我宗大老祖,她一心修仙,不会多看你们一眼。” 传说中大乘期修为,战力第一人,打遍北洲无敌手,剑皇宗内无敌手,那被称为“金公子”的俊美少年,一双桃花眼凝视着苏晴。 他生得这般好,这位老祖居然不正眼瞧一眼。 苏晴看着论剑台上的两个女子,看着她们过招,你来我往间,不言不语,苏晴看着玉泠使出的木属性剑招,再看着水柔的剑招,不到半个时辰,二人你来我往间,已过了一百余招,不相上下。 水柔的修为是化神后期圆满,玉泠是化神后期小成,按理前者更强,可因灵根差异,反而是玉泠越来越占上风。 玉泠宝剑一挥,击中水柔的心口,“你输了,还打?” 水柔看了看人群里的金公子。 金公子高声道:“世上最美的男子,当属修仙界最强的女修,我不会臣服任何其他人。” 玉泠恼了,她打了一场,好不容易胜了,可金公子却说这样的话。 水柔笑了,“金公子好心气儿,以你的才貌、灵根,当配修仙界最强女修。” 苏晴不紧不慢地道:“最强的女修是魔宗的红罗老祖还是佛宗的净莲大师?” 她问出口时,一脸求解的模样,惹得几位老祖想笑。 苏晴道:“净莲大师是出家人,那定是红罗老祖,听说她闭关百年了,是冲大乘后期,既然这是人家心愿,着人给红罗老祖送去吧?” 水柔真人没想苏晴会这么说,当即道:“大老祖,弟子说的是你啊,整个仙界,除了你能称最强女大能,谁人……” “给我闭嘴!本座是那种爱慕虚名的人?” 你不爱虚名,为什么一飞升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你现在可是剑皇宗所有女修的追逐梦想、目标,谁都想像你一样,打得男修们一个个没脾气,还不敢不敬着,她们想要的敬重啊。 “我为什么做大老祖?那是为了不受约束,为了自由自在,更是为了,你们这一群后辈,乱解读功法,将好好的仙阶功法,炼成了地阶功法,你说我不心痛。 打完了?快下去,我们要用论剑台。” 苏晴只当什么事没有,跳上论剑台,往中间一站,“结阵,开打!” 四人结成剑阵,苏晴右手持剑,左手使诀,一时间论剑台上剑光飞舞,法术乱飞。 金公子几人看着圈中的女修,用脚都能施出法术来,这是什么功法? 难怪清婉真人名动修仙界,竟是这一身的本事多少人都学不来。 金公子微敛着眸光:她有强大的神魂,她对决时,还有神识在双腿使诀,一个人将神识修炼得能用法术,从未听闻,难怪她是最强大的,这要是有多少神识,就能施多少法术,岂不是更了不得。 原来如此…… 丹器符阵样样了得,便是这法术、剑术也是一绝,还有传言,说她是上古空间灵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空间,在下界时便打遍了九界,更是选择了北十二界飞升上来,九界之中只选中此界,她必是经过深思熟虑。 她的真实用意如何,无人知晓。 但此女却是他二千多年来,第一个高看的女子,洁身自爱不需说,更难得是一身的本事。 四位大乘已经输了,可她后退数步,挥着宝剑,“第一场,我胜。往后与你们对决采用五局三胜制,还有四局,再来!” 她自储物袋里掏出一只丹瓶,一挥手,飞出四枚丹药,“十品补元丹,补充了灵力再战。” 第二场开始不到两寸香,她身上的气息变了,这是要晋级,可是不到百息,这气息就被她压下去了,能轻松压制晋级气息,切换自如,任金公子活了两千多岁,亦是第一次见,心下啧啧称奇,越发对这个清丽的女修更为好奇。 第396章 连胜 又一个时辰后,她又胜了。 “十品补元丹,一寸香后第三场,第二场,我胜!” 打败了,给对方丹药补充灵力,之后再战。 周围聚了不少弟子,有化神亦有元婴,自从前几次苏晴讲解功法后,大家都来围观,就盼着能从大老祖嘴里听到讲解功法的美事。没修炼那一部也没关系,回头可以去藏书阁看,一看就明白了。 第三场坚持了许久,这一次足用了三个时辰也未分出胜负。 金公子却看出她在给挑战队放水,四个人还真以为他们配合了得,越发卖力,更是越战越勇。 苏晴发现四人变强之后,来了兴致,刚一认真,四人立时就垮下去了,又是她胜了。 四老祖道:“大师姐,我们输了。” 苏晴叹了一声,“你们的剑招用得不对,我将自己理解与正确的剑招运一遍。” 她立在一侧,挥起宝剑,熟练地耍起剑招,有人轻呼一声:“金蛟剑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剑诀。 苏晴演示完毕,“麒麟剑诀,看好了!” 她身子轻盈,带着一股特殊的韵味,很是好看,剑招用得很精妙,更为流畅,不像旁人,使得很是勉强。 两套剑诀用完,她收住了剑式,召回宝剑。 “功法正确,剑招也得纠过来。” “多谢大师姐赐教!” 上回说他们对功法的理解有误,这一次更是纠正了正确的剑招。 苏晴迈入论剑台,扫过众人,五位美男各施手段,都盼着能入这位的眼。 见她将要离开,一位美男娇呼一声:“清婉真人!”双膝一跪,哀切忧怨地道:“小的仰慕真人已久,还请真人收小的做剑奴,端茶倒水,奉剑侍炉,定任劳任怨。” 苏晴看着这生着一张绝美瓜子的美男,“端茶倒水、奉剑侍炉,我炼制的傀儡就能做到,且傀儡不会言语,不会扰我清静。” 金公子听到这儿,一路快奔近了苏晴跟前,眼神切切,温柔多情地看着苏晴。 苏晴打量着他,“你有哑疾,不会说话?” 金公子连连点头,就是因为年少时生得好看,总有人打他主意,后来中毒伤了嗓子,他一张口,声音极是难听。 苏晴吸了一口气,迈着步履,围着金公子转了一圈,“四、五、七八师弟,这个苗子甚不错,你们瞧出什么了?” 四个刚打完架,四个有三个没回过神,五老祖走了过来,“不就是玄阳之体、单金灵根?” 苏晴正要训斥,只听金剑峰的首座惊呼一声,“我的个天,这不是金灵体,天生的剑修苗子啊,你姓金啊,我是金剑峰……” 四老祖一听金灵体,立时冲了过来,昂首挺胸,“我是剑皇宗四老祖,你可愿拜我为师?” “拜师?” 要收他为弟子。 金公子望着苏晴。 苏晴道:“教导徒弟这种事,实在太麻烦,还不是教导有基础,又特聪明的化神、元婴,人家是一点即透,本座绝不教笨人。你们谁相中,谁收他到座下!” 他谁也看不中,就觉得清婉真人好,可人家还要推开他。 四老祖道:“怎么?你不愿意?” 五老祖拉着金公子一按,“快拜师,长得怪好看,体质亦上佳,居然有哑疾,委实可惜了。” 苏晴道:“既然是四师弟收他为弟子,我再辛苦一些,回头给他诊诊脉,看能否将他的哑症给治好。” 开玩笑,他哑了两千多年,还是进入元婴学会腹语等手段,方能用肚子说话,他就发不出音,嗓子是被极厉害的毒药毒哑的,听说胎里就带了嗓子方面的弱症,结婴时都不能重塑。 四老祖收了金公子为弟子,生得最好看、哑巴金公子竟然是金灵体,天然的剑修天才。 水柔、玉泠交换眼神,互不理对方。 苏晴回到晴宅,金公子的嗓子很奇怪,一半像是胎里带的,另一半又像是中毒所致,怎就不会说话,那么好看得像是画中人的人物,居然是个哑巴,太可惜了。 如果是金玉在,一加提醒,她就知道如何治愈,现下只能查那几卷《医书》,这是从青龙宫里得来的,青龙拥有生机之力,天生是万物的医者。 她翻看上古文书的医书,若不是学会丹术,真真是深奥难懂,就算这样,她每看过一一章,得反复琢磨良久才能明白这一章的意思。 医书分了医脉、病症分析、医方三部分,她看进去就会忘了时间。 金公子成了四老祖座下的小弟子,住到四老祖、五老祖洞府院落之中。圣地洞府、院落自有禁制,所有老祖都有自己的区域,更有公共活动区域。 金公子因是弟子,受身份限制,他只能在自家师父洞府里活动,出得圣地,可在后门、外门活动,因他灵根与天赋原因,他入门便是精英弟子。 他观察了几日,清婉真人果然是修炼狂,听说不打架时都在学习,从未休憩,一直是在学习、修炼。 这期间,有化神挑战组通禀说约战时辰到,她提着剑出去打了一场又回来,如此这般,很快就过了三个月。 她的晴宅大门上贴了一个“闭关,勿扰,一切约战延至出关后。” 她琢磨再琢磨后,觉得将灵畜园弄在青木仙府不妥当,哪有仙府养了一群灵畜的道理?即便畜生前头有一个灵字,这还是畜生。 再三琢磨后,她服下一枚成熟的中品空间果,将空间灵力注入桃源居,她将其改名为“桃源山庄”,意为世为桃源之意,在里头设成一座山庄规模,名字改了后,经过缩物术的反复炼制,桃源山庄从早前一亩二分变成十二亩大小的空间,完成之后,将早前的灵畜园、菜蔬园,饲养傀儡,尽数迁入桃源山庄,而灵鱼池里的灵鱼,照着品阶,留下了极品,将极品以外的尽数迁入桃源山庄的灵池之内养着,取了一组五行莲种在桃源山庄内。 整理好桃源山庄重新进行二度祭炼。 灵畜再次繁衍出很多,现在分开了,统一养在单独的空间里,往后桃源山庄都灵畜灵蔬灵果果,在灵畜园里亦种一些灵果树,再不种植灵草灵药。 青木仙府建成了一座园林式府邸,里头设有书房、修炼室、寝房、丹器室、阵室、制符室等、炼器材料库、药材库等,更为正规、整齐。 第397章 空间极数 碧玉曾说,人族修士的体内空间一百零八亩是极数,青木仙府现下是七十二亩大小,是三处体内空间里最大的。 金玉留下的传承珠,禁制每开启一次,就会有一部新功法出现,现在出现的是名为“时间术”的上古神通,感悟时间法则,就能掌控时间,配以上古的时间法阵,就能设出一比十,一比百,甚至是一比千、一比万的时间来。若有体内空间,用时间术施下禁制,外头一日,空间就会变成十日,对于修行之人来说,拥有颇大的好处。 别人一年,你实用了十年,光想想这时间比例委实是好。 苏晴开始感悟时间法则,服下一枚悟道丹后,沉陷在感悟之中,时间可顺流,今日之后是明日,明日之后日。 那么,可否逆流,今日前往昨日,昨日再昨日…… 时间术上说了顺流时间与逆流时间,顺流修到圆满,可往未来;逆流修到圆满,可往过去,可往过去寻找到别人不知道的真相。 想到真相二字,苏晴激动了,她想知道外祖母王六小姐的丈夫是谁,也就是她的外祖父到底是何方神圣。 顺流易修,逆流时间术却难,不过悟出时间法则,她先将顺时间术修到小成,即一比一十,之后用炼器术将青木仙府剥离出体,重新进行了炼制,用时间术施法,一比十,再一比十,便成了一比一百,外头一年,青木仙府的时间则是一百年。 她进入青木仙府内忘情地修炼,感悟,里头用了六十年时间,方将顺时间术修到大成,即一比一百的时间比例。 出来后,重新将以前的双层禁制进行了修改,直接改成一比一百的禁制,反复巩固,再施用了封印空间术,巩固时间术,确定在一比一百上。 她修炼时间术很是忘情,直至逆时间术修至小成,顺时间术依旧是大成,想晋入圆满极难,而此时,空间里又过了百年。 因为感悟时间法则成功,她又凝出了两枚修为珠,现在收集到的修为珠更多了。她在又一次修为松动来袭时,开始晋级,一举晋入大乘后期巅峰,连服一枚修为珠,一面晋级,一面压制修为,在即将飞升成仙那一刹,拼力一压,冲入大乘圆满期小成、大成,最后在圆满期大成上欲停下来,金玉留下的传承珠里,晋入大乘圆满期后,每晋一阶极是艰难,最后一举冲入巅峰。 她拿出一瓶上品补元仙丹,三枚齐齐倒入嘴里,再运转《万灵心经》,轰隆一声,修为再次晋级,三枚不够再服三枚、再三枚,直连服十二枚再冲入大乘圆满期巅峰。 苏晴终于停了下来,运转功法,巩固修为。 这一盘空间里耗时三百年,外间已过三载。 她暂时放下时间术,转修《羽化术》,神魂化实修到第三层,肉身化虚则在四层,晋入四层时,可以修出一个分身,这里得用金玉留下的分身术。 分身拥有何本领源于本尊赐予她的力量,可以照着自己复制,但最好的办法是有所分别,比如现下,她要给自己修出的第一个分身,赐予第一分身以火木灵根,更赐予其丹药之术,拥有深谙上古文字、理解功法之本事,更擅剑术、修炼。 本尊的修为在大乘圆满期巅峰,分身降了一大级是大乘后期小成,以前用敛息符是为了压制修为,这一次用了晋级符,伪装成大乘后期圆满。 本尊炼了一对传送法阵,安放紫坞空间与青木仙府,青木仙府有层层禁制,除了本尊,很难进入,即便分身也不能。 分身要进青木仙府,得通过传送阵盘。 分身可以在紫坞、桃源两者自由进出,这是她赋予分身的权力。 本尊留在青木仙府修炼,分身以她的身份出关。 分身出关后,当即为自己沏了一壶灵茶,摆上几盘灵果,日子甚是不错,美滋滋的,很是悠然自得。 这次闭关用了六年,她刚出来,几位老祖皆知,掌门亦知道了,方歇两日便上了论剑台开始论剑,先是大乘组,这一次,四五七八几位老祖与五局三胜中,老祖们赢了,足足打了五局,这一场论剑,用了十八日。 四人欢喜非常,她照着约定了,给了一人两枚下品补元仙丹。 四人哈哈大笑。 分身略有些郁闷,打败她算什么?要换成本尊来,焉是能打败的? 金公子立在人群里,人还是那个人,可总觉哪里不一样,他怎瞧着,现在的实力不如六年前,只用了剑术,连法术都未动用,若是用上法术,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为什么呢?她是故意落败,还是只想以剑术修为获胜? 分身神色淡然,“不错,可见在我闭关炼丹时,你们很是用心,现在的实力比六年前进了一步。” 苏晴夸了一句,迈入论剑台。 走近金公子,开启神识打量,金公子心下发怵,不会是认出他了?他越发觉得面前的人很古怪,苏晴道:“你的嗓子一半是胎中带来,还有一半则是年少中毒所致,虽然病症麻烦些,却并未不能治。重塑丹,治不了;清毒丹,也没用……” 苏晴眯了一下眼睛,“上古补天丹……能治,丹方已失传,我只能自行琢磨丹方了。”她顿了一下,“你……可想痊愈?” 废话,他连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都不喜,但总比一直做哑巴的好。 金公子抱拳一揖,眼里颇有动容。 苏晴道:“你想痊愈,我替你研究上古补天丹,待得成功时,你服下之后能痊愈,是集重塑、清毒与疗伤于一体的奇方。 我这人从不勉强人,曾有人不愿意变得完美,若我真做了,未免多此一举,你若不愿意时可说一声,我研究补天丹,与你无干,是我愿意一试。” 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愿意一试。 苏晴静静地走了。 金公子觉得剑皇宗这位大老祖有些奇怪,让人看不懂。 实力好像下降了,上次明明是大乘后期圆满,可今儿再见降了两小阶,是后期小成,她使了敛息符,伪装成大乘后期圆满 。 其他人识不破,他却是瞧得真真的。 第398章 修为降了? 她的修为怎么降了? 分身回到晴宅,接下来便是一批接着一批的挑战队,她不再用法术,而是只凭剑术应战,剑术越来越精湛,这在期间,她不再是打不败的,面对组队挑战,成败参半,而打赢过的人发现分身越来越强大,他们的剑术也越来越精湛。 四五七八几位老祖组成的挑战队,无疑是最强大的,其次便是由金剑峰首座、戒律堂首座等五人组成的化神挑战队排居第二,委实第一组之后一直成败参半;而第二支十次便有三次获胜的机会。 其他战队,就没有胜的先例,但还是有希望得胜。 胜了能得仙丹、高阶丹药,当化神队第一次得胜时,一人便得了两枚九品上品晋乘丹,这是多少灵石都买不到,第二次得胜,得的是十元丹。 惹得其他化神挑战队眼馋不已,偏这五人队人数已满,其他队只能拼命的苦练,想着打败大老祖。 如此转眼就过了五年,这一日,分身感应到本尊的召唤,在门上贴了“闭关感悟,不再接受挑战,接下来修身养性。” 不接受挑战了? 为什么? 怎么就不接受了,要改为修身养性了? 众人不明白,议论了一阵。 分身进入晴宅修炼室,来到青木仙府时,苏晴融合了分身,陆续召唤回放飞在外的三十缕神识,一一品读他们的人生,哪怕是石头,也有石生。 这般一品便是空间的六十年时,她的羽化术里,神魂化实修至六层,肉身化虚晋入六层,两边同阶,才是平衡之势,为了调整这个平衡,她用了空间里五百年的时间。 修到六层,就能化出两个分身。 苏晴修出了两个分身,一个化成了男子模样,除了眼色有自己的样子,五官里根本看不出来,她给自己幻想中的男剑修模样绘出来的,身量比她本身高出六公分,一米七多一点,在剑修里不算高个儿的,只能算是中等身量。 她赋予男分身以剑心、金灵根,拥有剑术、法术神通,并拥有下品空间灵根之力,给他使用挑源山权,令他有极强的饮酒力,酷爱饮酒,千杯不醉。她给了男分身储物戒、储物袋,一批修炼资源,化名宇文青,允其游历修仙界。 她赋予女分身火木灵根、丹医术、阵术、看懂上古文字、能解读功法之能,并拥有琴棋书画、文章诗词之能,更有超强的记忆力与保命法术,给她紫坞使用权,而她需用自己的身份继续坐镇剑皇宗。 男剑修有一柄飞龙剑,穿着上品灵宝的衣袍,在一个黑夜用了敛息符悄悄离开剑皇宗,开始游历修仙界。 大半年后,分身出关,身上少了一份凌厉之气,温婉如水,虽多了仙气,可完全没了早前的霸气。 刘彼几人看到分身,“大老祖真的不论剑了?” 分身道:“不了,我决定沉淀,为他日的飞升做准备,我现在修身养性,研究研究上古补天丹,再练习练习琴棋书画,文章诗词。” 刘彼道:“大老祖要准备着书了?” 分身低应了一声,“书名想好了,叫《剑修这修士》。” 你取的名字总是很随意,可内容能叫人大吃一惊。 四老祖心肝一紧,“你要写如何打败剑修?” 五老祖忙道:“啊呀,大老祖,你不是还没写佛修,要不写《佛修者修士》。” 别写剑修,要是你写了,这不是说明你把剑修都研究得透透的,万一传出去,其他修派就抓住剑修的弱点。 分身就没想写,只是他们问了,想逗逗他们玩,“要说佛修,分禅宗、密宗,这两派不大相同,这几百年下来,接触过的佛门功法也有一百多部了,四大秘境里看过的不少,确实值得一写。” 八老祖忙道:“写这个,佛修最是高深,我们遇到佛修经常不知如何应对。” 苏晴道:“但凡功法,有优点就会有缺点,本门功法一比对,优缺明显。” 四人都支持她写佛修,不想她写剑修的书。 苏晴道:“佛修的手稿、资源收集了几百年,回头细细地整理出来,再写《散修之路》,我想着,我还能写自传。刘真人可还记得,在凡俗界里,一群秀才、举人追着我的《嫡郡主传》那最后一集,是不是把我写死了,说我被武林中人所劫,被打碎筋骨惨死……” “后来又有出续集的,写的是你意外得生,踏上仙途,我可是收集了一套呢。” “你收集我的传记,回头给我看看续集,与其让人写得不靠谱,不如我自己来。”分身很是自得,“我的计划可多了,要写《清婉丹术》、《清婉符术》、《清婉器术》、《清婉阵术》这些书,我在飞升前,传承笔记、炼丹心得得留下来,供后来者学习,唉,唉,哪一部都需要很多时间。你们看我大乘后期圆满,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了机缘,突然就飞升了,趁我现在还能压住修为,赶紧修身养性。论剑是好,能提升修为,可是得办眼下的大事。” 你老太忙了,原来你要写的书太多,没时间论剑了。 本尊融合了分身,再化出分身,分身的修为就晋了,两个分身都是大乘后期,男剑修是后期大成,这个是后期圆满,本尊好像是后期巅峰,在里头修了五百年了。 分身觉得本尊太了不得了,五百年修炼,就为了一部《羽化术》,此功法越到后期,晋级太难,五百从三层修到六层很不容易,差不多一百多年才晋一级。 剑皇宗大老祖在准备飞升之事,开始修身养性、着书了,最近要写《佛修》,全门上下颇是期待。 二老祖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大老祖修书。 多几分传承书籍,以助后辈修习,这事得支持,论剑台论剑的弟子,由着他们自己打去。 但苏晴因为挑战之事,成了剑皇宗的传统,大乘与化神打,化神组与化神组,化神与元婴等,各种各样的打法呈出不穷,高阶修士打低阶,必须是以一敌组,这一组则是三至五人组成。 分身整理了三年的书稿,终于完成了《佛修这修士》,书刚出来,只出十八套,全由藏书阁收藏,七位老祖一人抢借了一套出来看,啊呀,原来佛门的功法不少啊,以前还以为就那几部,现在才知道人家的传承也是浩渺如海,从下品至上品常见,到外人不曾听说过的,俱在其例。 第399章 好书 道宗的两位老祖听说大老祖出关,火速赶来,人家又闭关了,这一回是着书,再次求见,直接被掌门所拒,“老祖们说了,大老祖在修身养性,着书准备飞升,不见任何人。连圣地的老祖们都见不到人,他们……别来凑热闹。” 想见人,好啊,先还回资源。 两位老祖觉得自己气运被夺,这些要多倒霉有多倒霉,手腕用尽,才令掌门拿出未动的资源,可六成已使,只收集到剩下的四成。 现在的剑皇宗势力太大,委实道宗不敢招惹。 两位老祖讲剑皇宗有一本《对头是道修》的书,上头将他们道门的大小功法分析详细,尤其还有对应法术、策略。魔宗为什么浩浩十万弟子,扛不住剑皇宗五千人的攻击,就这儿,剑皇宗只出了一半弟子,为什么啊? 原因:魔修功法被那位奇才清婉真人给研究透了,不仅研究了,还写成了书。 这可叫人怎么活? 若是两宗起争端,道宗必败,因为他们有分析道门修士的书。 现在的金公子一言不吭,将四老祖从藏书阁借来的书捧在手里,四老祖看一本,五老祖再看,五老祖看罢金公子看。 金公子瞪大眼睛,这《佛修这修士》标题而俗套,可内容石破天惊,他看了一本就被里头的内容给吸引了,难怪自己这个魔宗大老祖白修了二千多年,看看人家分析得何等透彻,自己全白活了。 他也是天才,可与人一比,觉得自己就是个渣,活得好生迷糊。 难怪剑皇宗上上下下对清婉佩不已,看看人家这本事,只着书严谨,分析得头头是道,不是寻常人能写出来的。 五老祖指着上头的《八部天龙诀》这一章,“我的个天,佛门有神阶功法,功法领悟有偏差,修成了仙阶。” 四老祖道:“估计大老祖是在秘境里看到过,你没听七师弟说,她是凡人时,过目不忘,凡俗界十七岁的女状元,多少男子都比不过。” 金公子比划了起来。 五老祖道:“你说那话本子啊?掌门正在让人印,第一部《嫡郡主传》,第二部《修士清婉》,第三部《老祖清婉》……” 四老祖道:“还有第四部?” “现在不少弟子想看《嫡郡主传》,都想知道大老祖做凡人的样子。” 天才人物,那是从小就是天才。 啧啧,太厉害了。 厉害的人,在哪儿都厉害。 晴宅里,飘出优美的琴声,如倾如诉,如歌如吟,清灵温婉,如丝如缕,似诗如画,令人痴迷。 四老祖摇头晃脑,“好琴音呀!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难道几回闻。” “话说当年,天音阁女弟子林音音与大师姐斗琴技,甘败下风。”五老祖落音,立时想起一桩要紧事,“北洲又有大事发生。” “一个名叫宇文青的剑修,天生剑心,明明是修士,使的剑术全是凡俗界江湖剑客的招式。武林剑招打败了北洲魔宗的大乘,你说怪不怪?大闹两年,魔宗没一人能奈何得了他。” 两人从清婉说到宇文青其人,说他是金灵根,有剑心,似乎还有剑意,使的剑招俗得没特色,长得除了一双眼睛凌厉有神,其他地方真真普通。可就是俗不可耐的剑招,人家就是能打得过魔宗。 此人现下处处挑战北洲魔宗各门派,哈哈,更有趣的事,魔宗红罗老祖被此人挑战,大败了,还被狠虐一通。结果红罗老祖对人家痴心不悔,追在人家后头,喊着吵着要嫁给他。 红罗老祖是多骄傲的人,爱上一个不知其来路、家学的剑修小子,有人说此人出生江湖,只是有幸拥有灵根,才得以飞升,天生好战嗜血。 宇文青有几邪性,从未听说过的人物,能在北洲闹得轰轰烈烈,偏偏有魔宗大美人红罗老祖加入进来,这让他这个平凭几分传奇。 苏晴的本尊在青木仙府里投入地修炼,空间时间千余年,其间有数次修为晋级的松动,每多一次,便能巩固一次修为,次数越多越好,早前尽化修为珠,现在修为珠又攒到了十二枚之多,她需要更多的修为珠,待凝出第十枚后,第十一、第十二枚是一次性凝出的。 凤威诀第九层修毕,也就是说凤相诀、凤威诀这上部为仙阶,连着下部一起修毕时,这部功法已成下品神阶功法,她修成功了,也修结束,往后只需偶尔再运一回。 五灵心经依旧是辅助功法。 空间数百年,《羽化诀》的神魂化实术修至第七层,仙体化虚术修至第七层。如她所预料的,越到后面晋级越是艰难。 剑皇宗最顶尖的剑诀乃是《剑皇诀》,那么她现在能不能修炼? 苏晴尝试着修炼剑皇诀,不知是《五灵心经》强大的融合功能,还是旁的原因,二十年后,修至剑皇诀的第一层圆满,事实证明她能修,既然能修,又理解了正确的功法,便可修。 女分身在晴宅编书立传,在继《修士清婉》后写成《老祖清婉》,写的是她飞升修仙界的种种,《修士清婉》里多是自传,写了她伪装成文宇,挑战九界修士的故事,对九界的风土人情,有过接触的大小门宗进行了描述,其间不乏各界的古府、秘地,甚至精确地写出这九界至今未被发现的四大秘境之界门。 八老祖是这书的忠实粉丝,出来就追,看到中十二界还有三处未发现的四大秘境界门,哪一处在何地,是属于哪一类神兽殒落沉寂后留下的界门,对界门的禁制也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尤其是中十二界后山森林里藏有了一座古仙府,里头有神兽所食的化形果、飞升果,她相伴几百年的青龙碧玉、金凤金玉与青蟒青尊便是服食这些异果得已飞升,不过这上古果树亦被飞升神兽带走了。但那古仙府里有一座悟剑台,还有远古剑仙留下的战之剑意,木仙留下的无情剑意,而仙府后殿刻有功法,虽是杂乱的一百八十幅剑诀图,却是自四大秘境外,数得上上品仙阶的功法。 八老祖看到里头用了一大章的内容画描述了古仙府如何如何的美景,就似与苏晴一起进去了,看到了里头若干的枯骨,看到里头藏有的机缘。 在下界做了那么久的修士,不知道遗漏了半数的仙府、机缘。 八老祖觉得自己白活了。 第400章 她的故事 七老祖睨了一眼,以为他们陪苏晴走过更多的地方,现在才知道南十二界也有秘府、宝地的,啧啧,这书一出来,修仙界的人还不得倾巢而动,前往九大界寻找机缘。 下界的修士要入修仙界,那得晋入大乘飞升。 上界的修士要入下界,谁能穿破那界壁,便是八老祖也只能干着急,知道那些秘府,却不能进去,除非再出现一个空间灵根之人,能打破界壁。 他甚至幻想了一遍,苏晴进入秘府,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将那里四大秘境相比,她清楚地描述了四大秘境的神龙峰上,峰上藏福地空间,每一座山峰皆有一个隐藏的空间,有缘者得之。写了当年她如何进入南十二界碧水河青龙仙府——翡翠仙府,看到了怎般多的宝石、宝珠,也知那位青龙乃是一女子,原是碧玉的母亲。 后来碧玉对这些珠宝是抵挡不住的诱惑,在古木仙府碧玉飞升之时,巴巴拿走了这些珠宝。 但她没说自己讨了回来,也未说她与三只神兽之间起了争执的秘密,甚至用感恩的心,感谢三只神兽数百年的陪伴。 在她的故事里,碧玉是一个喜欢珠宝,喜欢一切亮晶晶,爱美爱漂亮的神龙,以收集漂亮衣服、首饰、珠宝为乐,拥有上古丹术传承记忆,碧玉指点她丹术。 青蟒是一个喜欢收集上古灵植,拥有玄武血脉的上古神兽,他对一种叫上古铜钱树的古树情有独钟。铜钱古树拥有两大奇效:丹药上,能提升驱邪丹化解魔毒、妖毒的药效,能十倍扩大。器术上,铜钱树叶每一年只生一片,只有十万以上的铜钱叶才能达到极品,且同一甲子的树叶炼成铜钱,拥有最强的占卜功能。 三老祖看到这里,心里直痒,天生万物,他第一次听说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宝贝,好想好想要一套铜钱古树炼成的占卜铜钱。 玄武血脉的神兽估计都爱这玩意儿,要不然,青蟒不会如此偏爱铜钱古树,恨不得把玄武洞仙府里的两株几十万年的古树都给拔了,然,铜钱古树挪移亦枯,后来,青尊请了碧玉帮忙,动用了强大的青龙生机之力,方才保住了铜钱古树幼苗。铜钱古树每十二万年只能结一枚种籽,落地生根,长出不易,得来更不易。 书中,苏晴没有说铜钱古树幼苗有几株,只说很是难得。 金玉倾向于各种功法,拥有着超强的学习与创造之力,更善于举一反三。在他相伴的时候,她对上古功法的理解、分析,多承自于金玉指点。 在她与他们分别时,他们四个约定好在仙界相遇,且彼此不伤害对方等等,就似一段人与神兽之间最最美好的友谊。 刘彼嘴角直抽,她讲给他的故事,可不是这样,分别之时,他们闹了一场,她还给神兽下了上古咒术,在书里就成了美好的友谊。 铜钱古树的事,刘彼是第一次知道此古树的存在,更是生平第一次听说它奇特的功效。 三老祖精通占卜术,越看越觉得这铜钱古树炼成的铜钱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先天法宝,可他只能从书中描述之晓,《万药谱》、《器材谱》全没有此树的描写,他想着这先天法宝,也至睡不着,吃不香,天天就琢磨着如何得到这东西。 四老祖看到书后,对五老祖道:“啧啧,原来世间还有各种各样的异宝,你说要是取一些铜钱树叶炼入我的本命宝剑,是不是我的剑就拥有辟邪功能?” 五老祖歪着脑袋,“你说大老祖有没有一株铜钱古树?” 这东西太珍贵了,如何有几片树叶也成,当是长长见识,能入药,便能清除魔毒、妖毒。还能炼器,炼丹能提升药效,炼器就能拥有辟邪功能,便是直接炼成铜钱,那也是连龙龟、玄武都眼馋的先天灵宝。 “雷霹木,这可能避雷劫,是个好东西……” 二老祖几个聚在一处,“金龙峰有九龙天宫,聚九龙奇宝于秘府。三号玄武洞的福地,皇甫可是进去过,且在里头待的时间最久……” 这小子肯定留了一手,说不定得了铜钱树叶一直没提。 “皇甫晋级大乘,至今未出关。” “皇甫家的人就不能信,这些年,他对宗门的贡献远不如大师姐,他承宗门的好处可不少,最好的功法,最好的资源,历练回来,他说交多少资源就交多少……” 三老祖道:“大老祖有没有铜钱树叶,没有极品,给一组上品的也行,炼成占卜的先天灵宝,啧啧……” 这是又一个被书撩得不安宁的人。 分身出关了,在写完《修士清婉》后,刚出关,七位老祖第一次聚在外头等候。 “吾等拜见大师姐!” 这大师姐喊得越发顺溜了。 分身整了一下衣裙,“进来!” 七个人排成一排,逐一进入晴宅,这里头有一个打扫、侍弄灵植的傀儡。 几人坐到苏晴的小花厅里,苏晴坐在正中,飞了几盘子灵果出来,“刚整理完《清婉丹术》。” 二老祖道:“给我们过过目,回头让掌柜出十三套,这套亲笔书稿得收录藏书阁顶层。” 大老祖的字写得真好看,不怕是凡俗界的女状元,越看越好。 分身问道:“这次整理丹术,补天仙丹炼成了,四师弟取两枚给我的弟子小金,且吃吃看,下品仙丹不成就吃中品仙丹。” 四老祖接过飞来的丹瓶,抱拳道:“我代小金谢谢大师姐。” 三老祖抱拳道:“大师姐,《修士篇》里提到的铜钱古树叶能不能分我一百零八枚,这可是先天占卜法宝,不敢要极品的,上品的也行,没上品,给一些中品也成。” 苏晴默了一会儿,“炼制好的占卜仙宝却有两套,每一套正好一百零八枚,多一枚没有,是由两棵树在一甲子内生出的树叶,一套是极品、一套是上品,炼制之后,一套为上品仙宝,一套为中品仙宝,我正待送到拍卖楼拍卖。” 极品仙宝…… 三老祖心肝颤了又颤,“大……大师姐,你便宜些让给我一套,多少灵石我出。” “极品仙宝少了五千万极品灵石不卖,上品仙宝一千万上品灵石。” “我……我要上品的罢。” 五千万极品灵石,他也凑不出来,但凑一千万上品灵石还有可能。 第401章 铜钱树叶 苏晴取了一只盒子,一挥手,飞到三老祖面前,他启开时,里头是一串铜钱,青铜古钱啊,多美的颜色,看起来像翡翠,上头掠过华光,太美了。 其他老祖伸长脖子,还有的直接用神识扫,三老祖果决收入丹田内,将一只储物戒给了苏晴,里头装了一千万上品灵石。 苏晴道:“这套极品仙宝送到拍卖楼拍卖,规矩照旧,八二分成,我八,宗门收二成酬劳。” 其他老祖心下直乐,二老祖道:“大师姐还有没有残缺的铜钱树叶,分……分一些给我们,我们加入一些晋炼法宝……” 苏晴一抬手,取了一只盒匣子出来,挽了个手诀,盒匣子里的树叶立时组成不同的组,“一组为同一甲子的,这些都是一组不全的,你们需要,一人取一组残缺的,炼丹、炼器却不影响,若是一组齐全,那可就是先天法宝。” 众人很是欢喜,原来这树叶长这样,圆圆的,直径约有三尺,中间有下方形凹柄,周围是青绿色,而中间却几近透明,委实生得奇特。 “人族用的铜钱,莫不是就照着这铜钱古叶炼制的?” 苏晴道了声:“神木有灵,是早就知道后来的铜钱就和自己的叶子一样,有灵的铜钱神木能沟通天地。” 掌门听说苏晴出关,火速赶到晴宅。 苏晴将一只极品仙宝交给他,让他一定要卖出个好价儿来。 好不想拍卖啊,可这是大老祖给交的。 她取了三组残缺的铜钱古树叶,“此物乃先天仙药、先天仙器材料,皆属上品,全是五万年以上的年份,拿去拍卖罢。” 她又取了一对孪生铜钱树叶,“这个乃是数十万年难得一见先天宝贝,是炼夫妻法宝、雌雄法宝的主材料,孪生铜钱树叶,数十万年才得一对,这比寻齐一甲子的极品铜钱古叶还难得,这一对可是极品铜钱古叶,定要卖个好价。” 苏晴交代了几句,掌门捧着东西走了。 有人挂着那一对孪生铜钱古叶,炼制对剑、雌雄剑的主材料,比一甲子的极品铜钱古叶还稀罕,但这价值肯定不低。 众人坐了一阵,各自散去。 苏晴继续闭关着书,这一次写的是《清婉符术》,就是自己制符的心得与经验,未提通灵术,授了徒弟饿死师父,最关键的部分被他省去,只说经验之谈,一生符术传授七分,另三分为私藏,她未打算尽授。 金公子吃了一枚下品补天仙丹后,三日后炼化药效,嗓子好了一半,能发现沙哑的声音,这声音与他用腹语说的差不多,再服了一枚中品补天仙丹,再九日后,嗓子奇迹般地痊愈了,两分沙哑,八分洪亮,有一种男子独有的磁性,自己听了都觉得好听。 原来,他嗓音康复是这样的,也亏得她能炼出这等仙丹来。 对苏晴,他是既感激,又有些想勾搭。 最近他读了《嫡郡主传》,对清婉真人在成长经历很是了解,原来她出身就被人调包,再被调包,为了救另一个人,诱刺客,从此流落民间。 年幼时太苦,养父从军、养母、养弟病亡,她卖身官家当使唤丫头,偏上有恶小姐,中有两个爱挑拨是非丫头,而她小小年纪,便爱上了学习,背书会被诬陷咒骂小姐,捡破笔也会被小姐的丫头挑刺寻麻烦…… 回皇家,却不晓皇后不是亲娘,而皇后却在维护自己的亲女。原来从十几年前开始,皇后就在布局,一心想要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最后夺权上位。 在故事里,清婉积极向上,性情坚韧,勇敢不屈,努力地活着,付出旁人意想不到的艰辛,苦读苦学,终于考中秀才、举人、进士。可朝廷却因为她是女子,明明她会试、殿试的文章比前三甲都优秀,皇帝只赏了一个第五名进士给她。 金公子几乎是一口气把这话本子看完了,在故事里,有一个情义、开明、通晓情理、才华横溢,却又不畏强权,重情重义的女子,为救太上皇,她取心头血;为救待自己疼爱的刘内监,她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救……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奇女子,在面对苏皇后与苏家等人的陷害时,皇帝与太上皇却顾忌她是前朝余孽,信了苏家陷害的鬼话。 太上皇明明派出龙卫军查出她的身世之谜,知道她亦是皇家血脉,只是家人魏王府一脉,尽在她周岁那年的六王兵变之中满门被太上皇父子所灭。可太上皇猜忌,害怕她知晓身世会替家人报仇,将她关在宫狱迟迟不放。 苏皇后用一个比花楼女子还不如的李翠芳顶替失散的女儿,太上皇知苏迦才是亲孙女,却因孙女、孙子的婚姻而不愿承认与公开。 宫狱之中,苏皇后决定迫害苏晴,终于道出了她的真实身世。 苏晴中毒,被苏皇后交给觊觎已久的周勖时,却与侍卫徐谡相遇,两边打斗,苏晴被江湖神医妙妙手带走。 三月后,京城河里漂出一具女尸,身形、五官、纹身、胎记俱是苏晴,一代惊世才女惨死,生前四脚骨头尽碎,更承受了鞭刑,死状悲惨。 故事到这里告一段落。 《修士清婉》里,接着第一卷的故事,写她醒来时,是在妙妙手的别苑,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来北宁国太子出了高价,令妙妙手将她换容改貌变成北宁国舅、萧丞相之女萧纨,此女貌似天仙,乃北宁第一美人,然却只有三岁孩子的心智,被称为北宁傻女。 妙妙手得了一部残卷、上古修仙功法,只有炼气、筑基期,请苏晴给予解读,她看过之后,便只是功法,只看一遍就背熟了功法,这也是苏晴踏上修行之路的开端。 换一个人试试,不是背不熟,根本就看不懂,可人家看懂、背熟了,还理解了功法精髓。苏晴在北宁用萧纨的身份继续生活,却在看到北宁百姓的疾苦后,开始改良粮食品种,致力于让北宁百姓吃饱饭而努力。 因为她的努力与贡献,北宁人对她放松了戒备之时,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与理解,她为北宁编写农书,前两年都会如期回去,并献上农书,第三年她回到了自己成长的家乡,看到了太上皇为她修的陵墓。 第402章 你是我的 金公子能感觉到当时苏晴的无奈与凄苦,自幼无亲,渴望人间真情,她视太上皇为嫡亲祖父,可太上皇知晓真相时,却因不是孙女而放弃了她。在他的心里,假孙女永远不及皇权重要与天下的安宁重要。 她决定放弃过往的身份,重新做自己,在家乡建道观,却无意间发现了碧水河底的异样,看到了龙洞,打开了界门,进入神龙秘境,在这里她第一次看到了神奇的世界,也结识了修仙界剑皇宗天之骄子皇甫。 金公子看着书,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特别的女修,这一日,他难得地做了一个梦,梦里仙雾缭绕,一个清丽的少女从迷雾中款款走来。 “清婉,清婉……” “小金!”就在她走向自己,他就要拥上她时,却见一个贵公子拥着她的腰上,“清婉你是我的!” 金公子立时吓醒了,他腾地坐起来,他居然做了一个怪梦,多少年没做过梦了,皇甫把她抢走了。 金公子默了良久,清婉真人是最大的变数,写了《如果遇上魔修》这书便罢,还把佛修、道修全分析了一个遍,难怪上次魔宗与剑皇宗对敌,败得其惨无比,人家早就研究透了,不败才怪。 以前还想寻了机会除掉此女,现在不能除。 他是魔修没错,可是人家治好了他几千年都没治好的哑症,他现在能说话了,恢复了健康。 他最近是不是疯魔了,还是从一开始就疯魔了。 那日,她用本命真火烧他们,居然把他身上的魔气给烧没了,他的修为直线下降,就连骨龄看上去也只有二十来岁,白发变青丝,真是奇怪极了。 待魔宗签下议和契约时,他打昏一个美男,自己冒充进来,一路也没人认出来,他因生得太俊,一直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金公子拿出镜子,看着里头的自己,委实生得好看,掐了个诀,镜子里不仅有自己的脸,还有苏晴的脸,他与她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双,果真得配。 这世上,除了她,没人配得上他。 金公子眉眼一弯,想到梦里的皇甫,这小子好生讨厌,仗着有几分本事,居然和他抢人,听说是闭关晋大乘了,在他出来前,他得让清婉真人喜欢上自己。 金公子拿定了主意,与内门弟子打听起清婉真人的喜好。 “小金,为什么?” “师兄,这不是大老祖治好我胎里带来的哑症,我想做些她喜欢的事感谢她。” “我倒是听灵膳房的人提过,大老祖喜欢吃灵畜肉,灵鱼、灵兔、灵鸡、灵猪肉都爱吃,她从下界刚飞升上来,就在灵味酒楼点了一大桌美食佳肴,一个人就吃了大半。” 金公子决定去灵膳房学做菜,要炼出一手好厨艺,他应该向她学习,只要决定学什么,就会学得最好,从不敷衍马虎,正是因为她的全力以赴、刻苦用心,才会学得这么好。 一个月后,着书的分身,每日都能吃到金公子送来的一顿佳肴,灵鱼、灵鸡、灵蔬等皆有,七天之内绝不带重样的。 而此刻,分身宇文青也在吃灵畜,是从桃源山庄里捉来的灵兔,烤的是全只,上头撒上了佐料,手里抱了一只灵酒坛子。林间,传来低沉的脚步声,他睨了一下,继续转着木棍上穿着的灵兔。 红罗近了跟前,巧然嫣笑,“青郎……” 宇文青一听这声音就发麻,还好是灵魂是女子,要是男子还真受不住,不就是被他虐打了一回,她居然就喜欢上自己,原来这是被虐潜能?骨子里一直希望被人虐,只是以前没人敢这么做? “你再乱喊,信不信我收拾你?” “青郎,青郎,你不要这么凶嘛,你离开北洲来东洲也不与银家说一声,害银家找了三个月。青郎果是厉害,几个月没见,修为又长进。” “不许叫我青郎!” “青郎,青郎……”红罗一口气叫了十几个,宇文青爆跳起来,冲上去就是一顿揍,只是这下手揍打之后,红罗的声音太销魂了,叫得人浑身直冒鸡皮,不像是被人揍了,反而是无法控抑地发浪。 “揍吧,青郎,我都是你的,你怎么打骂都行,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成祸害。我知你喜欢我,你想怎么都行……” 宇文青抬腿就是一踹,“能不能正经些?啊,就那么喜欢被人揍。” “你一定是我要等的人,别人打骂我,我可不会这么欢喜,只有你才让我欢喜,来吧,继续打吧,下次可别再避开我了……” 宇文青实在受不了,“你不能继续闭关?” “我晋级后期了呀,没有二三百年不会再晋阶,我就想好好陪着青郎。” “给本座闭嘴,再唤这两字,我还揍你。” 红罗从地上爬起来。 宇文青转着兔子,闻了又闻,扯了一只兔腿,看红罗巴巴地看着自己,抬手将兔腿递给她,“你说你,也算是女人,一不会温柔,二不会烤兔子,连个架都打不好,有什么用?” “我愿意为了青郎学。” “那你学得会烤兔子?” “我学。” “成,我爱美食,可我做不好佳肴,你要学成修仙界第一好厨艺,我可以考虑一下与你好。” “青郎说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我爱美酒,爱美食,我从记事起,就决定要娶一个会酿美酒、会做美食的娇妻,要管住男人的心,就得先喂饱男人的胃。所以凡俗界的妻子们才会如此用心地学厨艺……” 宇文青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红罗忽悠得信以为真。 “闯功名,变强大,这是男人的事,男人得保护妻儿,得做家里的顶梁柱,你一个女人跟着跑什么,把身为妻子的事做好。我宇文青想做修仙界最最厉害的剑修,飞升上界,连上界仙人都不能欺我妻子。” 红罗说的,他要保护的人就是自己,心下感动得稀里哗啦。“青郎,我一定做个贤妻良母,这就回去学酿酒,学厨艺。” “去吧,早些回去,我现在要挑战东洲大能,你在多不便,万一有人抓了你,我还得分心来救你。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要站一个优秀的女人,懂情识趣,还得贤惠。” 第403章 未见过亲娘 红罗觉得很有道理,她看中的人,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她才不会只看长相,青郎既不特别俊,也不丑,真正好,就是她喜欢的类型,重要的是,做他的妻子就是她的梦想。 红罗吃了两兔腿,只觉得很是美味,待宇文青准备挑战东洲大能时,她回了北洲。 骗人是不对的,可她是女儿心,现在这个分身虽是男子,但是假的啊。 从此之后,每过三五年,红罗就会来寻宇文青,给他做一顿饭。 宇文青总能挑出一堆的不足,“这鱼火候过了。” “药膳鸡的灵药太多,药味重了。” “爆炒灵兔太柴,是不是那厨子糊弄你,你是要做修仙界第一厨的,怎的学成这样了?” 红罗听他挑了毛病,先是不快,可宇文青就像点评人的文章,能说得头头是道,连红罗自己尝着也觉得这佳肴简直太糟糕了,怀疑挑的灵厨有问题。 宇文青为示嘉奖,总会送上一件衣裙,或是一件灵宝首饰,“乖,早些回去,我后日还要与人打一架,你也别学得太辛苦,做不成第一厨,我们做个第五第六也成。” “不,青郎都努力要做第一剑修,我怎么只能第五第六,我现在就回去学。” “我不是怕你太辛苦。” “青郎才辛苦,我现在就去学。” 宇文青总算打发走红罗,该去南洲历练,南洲乃道宗所在,有邪道修士,更有真正的道门修士,上古巫术好的没学,倒是把坏的全学会了。 转眼间又过了数年,宇文青在打遍北洲、东洲、南洲后,名声大振,他就要离开了南洲了。 苏晴召回宇文青、女分身,三合为一,她用了空间一千二百年的时间方才修到羽化术的第八层,这是最关键的一次分身,第八层里说,将仙体精华留给本尊,而将凡尘俗世的血肉、污浊留给分身。 第一次分,分出宇文青,再第二次分,分出了女分身,两次分身,本尊已经没有杂质,纯净得像一块四九赤金,而女分身是二九,宇文青这块赤金拥有最多的杂质。 宇文青是大乘后期圆满修为。 女分身是大乘后期巅峰修为。 本尊是大乘圆满期巅峰修为,但修为更为稳固,她的修为珠已经存了满满两只瓷瓶,足有三十八枚之多,前十枚是一次修为松动凝一半,从第十一次开始,一次能凝出两枚。 她需要继续凝出修为珠,争取一举晋入上仙修为。 苏晴继续着书。 宇文青依旧行走南洲,中洲只有一个皇甫朝,而南洲有三大国、六小国,就要离开南洲,他得在南游四下转转,看能不能发现秘府、古地之类。 这日,宇文青进入一个名为云国的地方,这是三大国里排名第三的一国,云国皇室是云国最大的修炼家族,依附于道宗,只是几千年前,云国皇室产生了分歧,有了正邪之争,而最终掌权的是邪道。 他的心莫名地一阵揪痛,像是错觉。 宇文青停下了脚步,这感觉很奇怪,他以为是弄错了,又是一阵揪痛,他听到一个苍老的男音:“孩子,来吧,来吧,我等你数百年了。” “谁?谁在说话?” “孩子,是我,你是我的后人。” “你是谁?” “你继续往前,看到西南方的那座高山么?我就在那座高山深渊里。”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谁知道你是人是魔,我宇文青可不是被吓大的。” “你是我的后人,你可是来自南十二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当年,我被人追杀,为了保命,不得不用空间灵根开启下界通道,逃往南十二界。” “你认识王六小姐?” “她是你母亲?” “她是我姥姥,我出生就被母亲情敌调包,而所谓的姥姥在生下我母亲后不久也仙逝。我既未见过母亲,更未见过姥姥。” 这个声音应是刘彼提到的云姓贵公子,王六小姐临终还念念不忘“仙人”,以王六小姐的执念,她从未后悔过爱上这个人。 宇文青寻到了大山悬崖旁,崖很深,探不到底,那声音还在脑海里回响,“你怎会在这里?” “这座大山是云国皇陵,历代云国皇帝、皇族都埋在这大山中间的地宫里,而我是云国皇族。几百年前,正邪皇权之争,我失败了,被现在的云国皇帝封印在这里。” “你不是去了南十二界,怎会被他捉住?” “我……”男子道:“说来话长,当时我在下界,感觉到至亲将要落难,又回到了上界,不想,那就是一个诡计。他们抓住了我,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庶兄杀了我母后,又将我封印在皇陵深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宇文青道:“你想我救你?” “你是我的后人,你应当我救我离开这里。” “我既未见过姥姥,又未见过亲娘,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说是就是了?有本事把这肉身之躯拿回去。” 宇文青当即传音给苏晴。 苏晴正在调息,听到他传完的讯息,“先别急,待我查查再说。” 宇文青道:“本尊能施展逆时间术回到过去?” “已经大成,多试几次总能成功。” 宇文青离开了深渊。 脑海里,传来那个苍老的男子声音:“孽障,你怎么能离开,你不救我,我是你外祖,你怎能不救我……” 任是他如何使用法术,宇文青已经进入体内空间。 苍老的男子道:“体内空间……” 他果然是自己的后人,拥有同样的空间灵根。 他再也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他能施血脉同心术,一施此术,只要是他血脉后人,就会感觉到他一样的心痛,能将人引过来,可现在这突然失去了联系太快了,只能是空间术,他离开了。 他当年给自己占卜一卦,他在飞升成仙前,会有一场生死大劫,害他的是骨血亲人,而能救他的则是他的后人。他几番推算,知道自己的生机在南十二界,这才有了几百年前,他冒然用自己的空间术打开界门,进入南十二界,认识王六小姐。 苏晴召回了宇文青,并未与他融合,只是融合了神魂再分开,她不会再与那两个分身的仙体融合,她的仙体已经再次淬净,很是干净,仙体越干净,在飞升成仙时,承受的雷劫就会更少。 第404章 记忆有真相 苏晴施展逆时间术,一层一百倍,再一层便是一万倍,在计算精确后,数层之后,她纵身跳入时间光圈之中,一圈,再一圈,她随着时间河逆象而奔,一路上浮现点滴记忆,在闭关中的她、与剑皇宗修士论剑的她、与北洲修士大打出手的她,刚飞升的她…… 穿过一幕幕的记忆,她看到了南十二界,看到了未飞升前的自己如何一界又一界地与人斗法,最后她看到了自己与刘、赵二人云游几界的记忆…… 一路走向过去,最终看到了昏迷的自己,如果被妙妙手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再往前是在宫中做公主的她、在绵州仁和县做侍女的她、幼年的她、再往前,是只得周岁的她,话还说不全,只会唤爹爹、凉凉。 她站在了秦王府,看到了司马良娣与一个黑衣妇人,正飞快地脱下一个男童与自己的衣裙。 黑衣妇人沉声道:“救不了我家小公子,你的儿子就会毒发而死!你若救了我家公子,待小公子平安,我定会将解药奉上。” 司马良娣没办法,她的儿子宇文显被人下了毒,早前几日就中毒了,秦王妃、世子妃联手算计诸位皇子,可也有人算计了他们。 黑衣妇人看着换衣了衣裙的苏晴,指着两个黑衣人,“你们俩带着她出去,引开杀手,我将小公子送往安全地。” “是,侍卫长。” 两个黑衣人抱着苏晴,从司马良娣看护的偏门出来,外头有人喝了一声:“快追!不能让前朝余孽逃走了,前朝藏宝图就在那孩子身上……” 这才是当年的真相,司马良娣没有勾结前朝余孽,她是被人要挟了,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不得不用苏晴扮成杨君然。 杨君然不是杨大学士的侄儿,为什么他们会说是前朝余孽。 苏晴跟着黑衣妇人,但见她蹲在那幼童跟前,“小公子,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杨君然,若是娘娘在世,定会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大人……”一个年轻的女子轻唤了一声。 黑衣妇人道:“大齐没了,小殿下是大齐唯一的血脉男丁,他必须得活下来,娘娘与主子受了那么多的苦,就只剩这一点血脉。他与杨君然的年纪差不多,小孩子是最易扮成的,他往后就是杨君然,你留在杨家,护住小公子平安长大。” 黑衣妇人将睡熟的杨君然交给了年轻女子。 杨君然、杨昭,杨君然是杨昭,大齐最后的皇族血脉,而今连大周都没了。 杨君然不是真正的杨君然,他是杨昭。 那后来宫狱里,宇文显逼问的杨昭又是谁? 她跟着黑衣妇人往前,再见那一夜的惨烈,得胜的秦王府布局严密,对魏王府、前太子、燕王等皇子进行大肆杀虐,即便贵为皇族,生命仿若蝼蚁。说什么,魏王灭了太子府,燕王灭了魏王府,这全都是谎言,他们都死于秦王府之手。 杨君然被黑衣妇人带走了,年轻女子带着杨昭扮成杨君然。 她看到黑衣妇人将那孩子武功,从小就告诉他:“你是大齐皇家的后人,你祖父是大齐皇帝,你父亲是大齐皇子,你叫杨昭,你要复国……” 这,才是真相。 杨昭、杨君然在六王兵变那一夜,互换身份,而她为了救真正的杨昭,成了被人追杀的对象。传说里,她身上有前朝藏宝图。 她身上确有一幅地图,而是终南山通往朱雀秘境的一处界门。 她施逆时间术,继续往前,她看到了正在痛苦生产的魏王世子妃,赵氏果与苏皇后生得有几分相似,一样的眉眼。 苏皇后美得孤傲,像一株雍荣的牡丹,而魏王世子妃美得像娇兰,而惹人怜爱。 魏王世子妃昏过去了,醒来时,魏王世子心痛地道:“爱妃,孩子没了,是个男胎,所幸你我膝下还有两个儿子……” “我生产时听见苏惠来了,她来做什么?太医说是女婴……”世子妃的话未说完,就被魏王世子捂住了嘴巴,“别嚷,孩子被秦王世子妃调换走了。” “她怎么敢,她疯了?” “她要换就换罢,皇祖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各亲王府斗得太厉害。父亲与九叔早就貌合神离,各有谋划,若是九叔得胜,她许还有一条生路,他日若我们得胜,再将女儿寻回来。” “可我都未瞧过她一眼,她就……” “我们努力活着吧。” 魏王世子悠悠轻叹了一声。 父母是为了保她一命,才明知苏惠有计,任其成功。 世子妃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你把两个儿子想法送走。” “若是送走了,一旦我们失败,无论得胜的是谁,也会将他们寻出来;而若我们有得胜的机会,对头也会抓了他们要胁魏王府。他们是公子,没有任何一个亲王登上大宝后,还会放过他们。要死,就与我们一起死罢,魏王府若败,我会给他们一个不痛苦的死法……” 苏晴想起来了,她的两个哥哥身上没有伤痕,尸骨完好,她看到了一年后的那场大乱,魏王府落败,魏王父子死后,刘氏听说秦王府兵马入府,刘氏擅着双手,用被子捂死了一双还在睡梦里的哥哥,他们大的才六岁,小的才三岁,就这样逝于亲祖母的手。 而另一侧,世子妃看着一双儿子逝后,捧起了毒酒一饮而尽,刘氏在看着儿媳饮下时,捧起毒酒盏跟着去了。 再看一遍,苏晴依旧心有余悸。 她继续往前,看到了年少的赵氏、苏惠在太学做公主陪读,再往前便是赵国公世子夫人大王氏神色匆匆地出府,她乘上马车,到了乡下庄子。 庄子的屋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半躺在床上,一脸病容,人更是虚弱不已。 这是她的亲姥姥王六小姐。 “五姐,你……你终于来了。” “六妹,他呢?你怎会一个人在我的陪嫁庄子,这三年你过得可好?” “五姐,我不行了,他是上界的仙人,他回上界了,我不怪他,他的至亲有难,他得去救人。五姐,这是我与他的女儿。在王家,我谁也信不过,只信得过你,求你……收留这个孩子,将她哺养成人,待她大了,给她寻一个好人家……” 大王氏在陪嫁庄子陪了王六小姐两日,虽带来了郎中,还是没能救活她。 王六小姐仙逝了。 第405章 吞了她 王六小姐的死有异相,她是被采吸过度失去生机、寿元而亡,再因拼死生下孩子,油烬灯枯,邪道一派的和好术只能是云公子对她使用过。 王六小姐有灵根,是极好的单木灵根,虽不是木灵体,却接近木灵体,采吸这样的女子,不仅能提升修为还有疗伤之效。 苏晴再往前,看到了王六小姐与大王氏姐妹结伴去踏青,在她们出现城外花海时,就被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仿若谪仙的云公子注意到了。他知晓王六小姐的体质,故意吸引王六小姐的注意,还写了一首夸赞王六小姐仿若天仙的诗词。 王六小姐果然芳心大动,使了丫头去打听他的身份。 苏晴再往前,追着“云公子”看他打开了从修仙界到南十二界的界壁,来到了修仙界,看到了云公子的生母云国皇后因修邪术,被云国皇帝怒斥失宠,云公子的庶兄与贵妃在一旁得意的笑着。 云国皇帝厉声道:“谁让你们修邪术?别人修可以,云国皇族绝不容许修邪术。” 云国皇后被贬入冷宫,贵妃掌权,大皇子得势,她苦苦哀求三皇子远走高飞,以保性命。“什么邪术,那明明是上古巫术,只要能成仙,管它什么法术?” 那不过就是贵妃母子为了陷害他们编出来的借口,但皇帝信了,他将她废了,贵妃才是他心坎上的人,她不过是他娶回来的摆设。 “云烨,走罢,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回来。” 皇后催着儿子快走,云公子不愿意,她作势要往自己的头顶击了一掌,“你若不离开,我就死给你看,快走!我已经为你占卜过一卦,你飞升之前会有一场生死大劫,去往南十二界,那里已有数万年没有飞升修士,你的转机在那里。 去寻一个单木灵根的女子,娶她为妇,以她躯体修复创伤,再改变自己的灵根,那女子是古医仙后人,你要让她生下你的后人,而后人便是你度过大劫的转机,快去!” 皇后带走了云公子,云公子逃离了云国,用了六年时间方找到前往南十二界的界门,云公子的灵根并不好,除了中品空间灵根外,她还有金火水三灵根,水火相克,金火亦相克,最后的办法就是改变自己的灵根。 苏晴看到了名为云烨的公子进入南十二界,如何寻到王六小姐,怎样诱她情动,随他远走,他又是如何一次次以温柔多情的样子采吸王六小姐。 他从未真正爱过王六,王六只是他精进修为,提升灵根的工具,上古巫术有一种“变灵根术”,能挖走旁人的绝佳灵根,王六小姐的木灵根达到了九十以上,几近满灵根,他趁着灌醉王六,挖走了灵根,培育成自己的灵根,之后他用火灵根洗掉金灵根,再用水灵根洗掉火灵根,最后只余自己的水与夺来的木,成了水木灵根,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提升木灵根的品质,更是吞食了水灵根。 云烨奇妙地变成了单木灵根,从那之后,他的天赋越来越好,以前是艰难筑基,可改变灵根后,不到三年成功金丹,结丹之后不到十二年又结婴…… 因他的优秀,云国皇帝宽恕了冷宫皇后之罪,降为敬妃。 只是就在云烨晋入化神时,云国皇帝寿终正寝,几位皇子开始了激烈的夺位之争,贵妃与大皇子掌控前朝深宫多年,一举获胜。 敬妃为保儿子,临终前让云烨吞食自己的肉身,快速进入大乘。 这是上古巫术之中的一个秘法,相传吞食至亲,就能快速晋级。 云烨不愿,画面里,敬妃自绝性命,临终要云烨吞了自己,“巫术不是邪术,每一个神兽诞生,父母的生机会失掉半数,巫只是神族的一支,也是因这原由,我能助你晋级,夺回帝位,这原该是你的……” 然后,一切太晚了。 云烨闭关晋入大乘,历雷劫时,就被大皇子、贵妃关入了囚笼,抛入皇陵底,他到底没有机会转败为胜。 这一次被囚,云烨在崖底过了一年又一年。 一个与人生出后代,只为了保自己的命;一个为了改进灵根,连凡间女子都要利用的冷血之人;他吞食了自己亲娘的修为,就这样还不算邪修? 贵妃母子不是好人,云烨母子未必就是好的。 这,才是最残酷的家族与真相。 云烨是大乘初期大成修为,几百年后,因深渊底灵气匮乏,依旧是这修为,不进、不退,艰难地维持着修为。 苏晴知晓了所有的真相,知道云烨是自己的外祖父,但她对这个人一点没有好感,除生了母亲,他什么也没做。外祖母是被他害死了,生下了母亲,却从未管过。他生后人,只是为了自己能求生,亦能拥有一线生机。 她开始调头改为顺时间术,回到真实的时间点,只是这一次因为无数的奔跑,时间点跑过了,她看到了崖底的贫瘠之中,一个俊美却清瘦的男子捉住了红罗,在男子的身旁有一个面容煞白的冥修。 “云烨,这女子是大乘,吞了她,吞了她……” “母亲……” “你想晋级,就必须得吞了她!” 红罗挣扎着,可面前一活人、一死人,俱是大乘修为,“青郎,救我,青郎……” 苏晴往后退一步,回到当今的时间点上,此刻的画面是红罗正走在一座大山上,“青郎,是你在与我说话吗?青郎,你等着,我来救你!” 苏晴出得房间,看着一侧立着的宇文青,“崖底有两个人,生人是云国皇族云烨,死者是云烨的母亲敬妃,云国先帝的皇后。现在,他们用了秘术,扮成你的声音,将红罗给诱下崖底了,你若不救红罗,红罗必死。这对母子俱是大乘修为,红罗打不过。” 宇文青骂了一声“可恶”走到装有传阵仙阵的屋子里,启动仙阵,再出来已是桃源山庄,灵植员、饲养员正在各自心着,他在这里建了两座石屋,一是自己的修炼,一是傀儡的小憩室,再有两间是库房。 苏晴通过传送阵亦来到了桃源山庄,开启神识静默地留意着外头。 宇文青立在悬崖上,纵身一跃,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落到崖底,便看到崖底中央布下了法阵、结界,正中有一只十几坪大小的铁笼子,中央用玄铁链子绑着一人的四脚,挣不脱、逃不开,在铁笼子外头,一个衣着黑袍,面容苍白不已的妇人控住了红罗。 第405章 痴情种后人 红罗在她的手里,脆弱得像一只小鸡。 “你们是何人?为何扮成青郎的声音诱我下来?” “青郎?你是说宇文青那个不孝后人?” “青郎不是你们的后人,你们是骗子!” 正在此时,宇文青大呼一声:“放开她!” 黑袍冥修妇人阴森地笑了起来,“云烨,看看你的后人,真是一个痴情种,不像你,倒像王娥。” 宇文青冷声道:“放了她!” 黑袍妇人用力地吸嗅着,“云烨,是你的外孙,拥有极好的金灵根,若是我们母子吞食了他,必然会修为大进。” 宇文青扬手,落在自己的头顶,“放了红罗,让她走!我替她留下!” 红罗心下感动,为了救他,他能放弃自己的性命:“青郎,不要,你快走!” “他们想诱我下来,被我拒绝,没想到,会扮出我的声音,将你给诱下来,你怎么这么傻,如果我真有危险,我是绝不会愿意看你也落入危险中。放了她,若是不然,我若死了,你们的计划就全落空了。” 黑袍妇人松开了红罗。 红罗一着地,立马转身疾奔,很快就逃出了阵法内。 苏晴在桃源空间里,用神识探回的讯息,很快复制了一个与法阵一模一样的阵球,不是上古九转乾坤阵,而是一个九品困龙阵,此阵虽厉害,但她已是仙阵师,寻找生门阵眼不难。 黑袍妇人抓住了宇文晴,闻了又闻,嗅了又嗅,“我闻到了仙血的味道,你修出了仙魂,我儿吞食你的仙体,就能飞升;而我吞了你的仙魂同样能飞升……” 黑袍妇人纵手一抛,将宇文青塞入了铁笼。 云烨抓住了宇文青,定定地看着,想从他身上寻找些什么,“你有空间灵根?” 宇文青不语。 红罗想进来,宇文青大声道:“红罗,不得进入法阵,你若进来,只有一死。” “青郎……”是她害了他,如果不是她被抓,他就不会进来。 云烨道:“你与王娥很像,为了挚爱能不顾一切,当年她知道我是修士,需要借她的木灵根疗伤,她一次又一次地成全,为了我能去死。” 宇文青道:“我羞于有你这样的先辈,我姓宇文,不姓云,不姓王,我从未听过,也未见过你们。” “但没有我,就没有你,你的仙种是从哪而来,献出你的仙种。”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们是邪修,难不成还会与我讲血脉亲情?我宇文青命里注定无亲缘。” 敬妃厉声道:“云烨,还不动手,你不动手,我就要吞仙魂了。” 云烨挽了个手诀,吸食起宇文青的一身血液。 桃源山庄里,苏晴看着这一幕,明明被吸食了分身的血液,她没有痛楚,反而就像是将压在身上的大山给吸走,就似解脱了禁锢。 红罗撕心裂肺地狂呼:“青郎,青郎……” 她想救人,可她更怕死。 所有的真心,却抵不过大难来时的求性,虽然痛楚,到底比不过宇文青敢为她而死,到底是她害死了宇文青。 宇文青道:“红罗,我要走了,我曾答应你,要保护好你,往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早日飞升。不要为我报仇,这两人是我血脉长辈,即便我从小到大都不知他们的存在,但是他们给了我血肉,如今我将血肉之躯还与他们,从此再无瓜葛,再不相欠……” 到底是他们给了他血肉、生命,不欠了,再无相欠。 红罗真的懊悔,她恨自己没有赴死之心。 宇文青怒喝一声:“你还不快滚?滚——” 红罗含着泪,张开双臂往悬崖上飞奔而去。 桃源空间里,苏晴召回了宇文青身上的分神分魂。 宇文青在快速地干枯,最后只剩一具皮包骨,更就在此时,崖底一道金光掠过,苏晴出现在法阵外头,虚空一吸,三枚金光闪耀的仙血飞到跟前,她召出青龙仙火,将三滴精纯的仙血进行了炼制,再无杂质后,融入体内。 敬妃想冲出来,却被结界给困住了,她愤怒地大吼:“你是谁?” 苏晴微微一笑,“你们说呢?” 云烨吸完了宇文青的血液、身躯。 敬妃想吞仙魂,可哪里有仙魂,连一缕残魂都不存在,这实在太奇怪了,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一个人怎会没有灵魂? 云烨炼化了血肉,有了修为松动,他盘腿坐在囚牢的石榻上,大乘初期圆满、大乘初期巅峰、大乘中期小成,修为停了下来,明明晋级了,可为何反而觉得沉重。 敬妃看到苏晴,“你进来,我指点你修为可好?”她的声音变得很柔软,“你是王娥娘族的后人,我在你身上感觉到她的血脉气息。” “上古医仙后人,传女不传男,世世代代俱有木灵根,难怪我出生即为木灵体,原来如此?” 可她又得了与云烨一样的空间灵根。 她知道自己的来历。 敬妃道:“你是宇文青的表妹?” 苏晴的分身分得很成功,云家血脉分化成宇文青,而古医仙血脉则是自己,宇文氏血脉应是女分身。 苏晴道:“这是九品困龙阵,知道我是谁么?我是修仙界大名鼎鼎的清婉真人、剑皇宗大乘战力最强之人,就算我进来,你们母子联手也奈我不得。我是仙阵师,就这区区九品阵想困住我,难如登天。他吞食了宇文青,我……要取回古医仙族的灵根。” 她眯着眼睛,看到了王娥灵根特有的标记,那是一片翠绿的云鳞纹,像龙鳞却是云状,她发现自己的木灵根上也有这样的标记,本能的觉得此物必有大用,她要拿回来。 她挽了个手诀,虚空一吸,隔空御物术出,灵根化成一片苍翠的树纹,带着云鳞纹近了跟前,她召出青龙仙火,将灵根、云鳞纹进行了淬炼。 云烨被强夺灵根,睁开了双眼,敬妃想要阻止,却抢不到灵根,灵根被青龙仙火给包裹起来,带出了法阵。 苏晴看着纯净的木灵根与云鳞纹,立时吸入体内,融入自己的灵根,这云鳞纹到底是什么,会出现在灵根之上,就像一种特有的标记。 敬妃露出狰狞的大嘴,“你夺我儿子灵根!” “他是金火水三灵根,是他夺了王娥木灵根,这从来就不是她的,而属于古医后人。他能夺走我族之物,我不过是拿回来。他得感谢我,若不是我,他不会成为金灵根。” 即便不是顶尖的金灵根,但也是上品灵根。 第406章 不配称巫族 敬妃定睛看云烨,不是木灵根,怎会变了灵根? 苏晴沉声道:“他吞食的宇文青是金灵根,哼,吞食生母、吸食妻子生机,连后人也吞,便是大魔头也没你们残忍无情,配称巫族,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敬妃想吞食她的神魂,只是无法离开结界。 苏晴虚空一指,一道光亮落在法阵结界上,“看到了,这里才是生门阵眼,全力冲击此处就能出来。” 敬妃心下大喜,化成一股烟雾冲刺,真的出来了,立即侵入苏晴的识海,然后这里却是一片火海。 苏晴明明在外头,可现在又在识海里,神魂化实,肉身化虚,到底哪个是身,哪个是神魂。 “你的识海怎会是这样?你……你竟然有体内空间。” 敬妃看到了神识里的空间珠,里头是一座庭院,足有十六亩大小。 “你有空间灵根?你……你到底是谁?” “宇文青是化出的分身。” “难怪我明明占卜,说云烨的后人是女子,却出现一个男儿,原来……” “宇文青是你们的后人,但我不是,我将自己化成了三个人,杂质最多的是宇文青,他拥有你们的血脉;拥有宇文族血脉的是另一个分身;而我,拥有最精纯的古医仙族血脉。 我通过分身术,将杂质分离出去,你们不吞食宇文青,在我飞升上仙时,他也会在天雷之下消亡肉身。 我——才是本尊,而我与你们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本尊是古医仙族的后人,没有你们的血脉,也没有宇文氏血脉……” 敬妃听明白了,他们以为自己晋级了,在无意间落入了她的算计,“你在算计我们?也在斩断血脉尘缘?” “是你们不配做我的长辈亲人,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清婉一生纵横天地,为了不被人算计,读兵法,研究世道人心,但从不玩弄人心,以诚相待,但若有人来犯,自会反击。敬妃,既然你我毫无干联,你已进来,就别再离开。” 敬妃惊道:“放过我,我再不会算计你了,求你了,我不想魂飞魄散,你放过我……” “我可以不吞你的神魂,但是我要用青龙仙火淬炼你灵魂里的魔性,抹去你的记忆,送你入轮回,让你再也记不得今生今世,来世再做个凡人,直至赎清你所有的罪孽,你才能重为修士。” 她挽了个手诀,用上古巫术中的渡魂术开始锻烧敬妃。 敬妃痛得几乎昏迷,强撑着清醒,记忆里一片苍白,原是黑色的灵魂变了颜色,化成了蓝色,她是谁?为什么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身份。 苏晴带出敬妃,她呆愣愣地看着前方囚笼里的男子。 云烨大喝:“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我为她超渡灵魂,你没发现她身上的魔气没了,她可以入轮回,待她赎清罪孽就能拥有灵根做修士。” 她不会杀他们,只因他们是她血脉长辈,即便她通过修炼上古分身术,身体里再无他们的血脉,但有些东西是无法更改。 他们残忍,但她不能同样残酷无情。 苏晴道:“轮回去罢,前程往事尽可抛!去罢……” 敬妃重复呢喃,“前程往事尽可抛,轮回去罢,去罢……” 她化成了一道蓝雾,消失在深渊底。 苏晴道:“宇文青没了,你坏了我所有的计划,不过我寻回祖辈的东西,现在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古医仙族的云鳞纹有何用处?” 云烨轻哼一声,他母亲根本不想轮回,可她却为母亲超渡,令其轮回去了,往后再无人陪他。 “作为条件,我破开法阵、囚笼,放你离开,他们囚你是他们欠你。在你飞升前,你与他们有一段因果要了结。你现在可以说了。” 可以放他离开,这委实是一个好条件。 云烨道:“我与母亲是古巫族后人,我们长到十六岁后,就能苏醒传承记忆,龙皇爱极了一个从人族修成神仙的女子,人称青妍医仙,后来飞升成神,名唤医神。 龙皇爱她,将她囚在身边数万年,可她并不爱龙皇,她爱的是自己的师兄。成神之后,她果决离开龙皇,嫁给爱慕已久的师兄金奕,二人生下了一个女儿。龙皇出关,得晓此事,一怒之下,抢走他们女儿将其抛往下界。龙皇设计杀了金奕,囚禁医神。 剑皇宗最顶级的功法剑皇诀是金奕自创的神阶功法,是医神刻入金龙殿,要修成此诀,传言需皇族血脉,其实错了,要修成此诀,必须是金奕后人。医神一族,血脉之力从来传女不传男,你是王家后人,王家便有医神血脉。” 苏晴问道:“医神是如何没的?” “她将自己与金奕的传承刻入金龙殿后,与龙皇同归于尽了。医神一族,但凡拥有云鳞纹标记者,便拥有空间灵根,一枚代表中品灵根,两枚为上品,三枚则为极品。” 苏晴道:“那你早前的空间灵根从何而来?” “修仙界里,有一支医神后人,是我母亲发现后夺其灵根给我,虽是下品灵根,但能助我前往南十二界。王娥亦有下品空间灵根,是我将两枚进行融合,晋级为中品……” 她还以为一直就有。 “云鳞纹必须得炼化,否则必为他人所夺?” “正是如此。” 苏晴拿出一柄削铁如泥的仙器,挥剑砍断束缚住云烨的铁链,再砍断了两根玄铁棍,指了一下空中的生门阵眼,“攻击那里,你就能出来,告辞——” 她化成流光,回到了桃源山庄。 苏晴回到青木仙府,将桃源山庄收入体内。 这些年,宇文青游历三大洲,山庄的灵畜被他吃掉了大半,就连灵鱼的剩不多。 她得尽快炼化云鳞纹,最好的方法便是用神魂炼化云鳞纹,苏晴先是炼化收回一枚,炼化之后,脑海里多了一些记忆,原来云鳞纹是传承记忆,里头有医神后人一脉的修炼功法,非其后人就算强夺炼化,也无法得到功法传承,但若是其后人,就能得到这些特有的功法。 里头是一部《万灵心经》,五灵心经极品功法的内容,从炼气到大乘,而《万灵心经》是前一部的晋级版分为仙阶篇、神阶篇。 第407章 金色种子 苏晴讶异不已,上古医仙是远古医神后人,而《五灵心经》是自家先族第一位医神所创的功法,此人的医术了得,能医各族疑难杂症,还创下了能融合各族功法的《五灵心经》,就算没有灵根,也能修炼此功法。 她得到了后面的内容,自是立马记牢背熟,也待下次修炼。 她炼化自己的两枚云鳞纹,第一枚炼化之后,乃是医术传承,当年从九龙天宫所得的青龙医术只是这完整医术的上卷内容。 她炼化第三枚云鳞纹时,里头是自上古以来的一套丹术传承,各种丹方高达三千种之多,涉及天地神、仙、人、妖、魔、灵、鬼等各族丹方,更有更详细的炼丹术。 待她炼化三枚云鳞纹,灵台穴里出现了一枚金色的种子,到底是哪一片云鳞纹里出来的,苏晴想不起来,竟然是云鳞纹里出现的一枚,索性继续用神魂将其炼化,只是炼化这一枚远比早前那三枚用的时候还在,待金种子爆开之后,竟然是一枚金剑纹,里头藏着《剑皇诀》功法。 金龙殿的剑皇诀是下部,练习剑皇诀还有上部《剑祖诀》,颇有万剑归宗之意,唯有先炼上部,再修下部方能成功。 金奕是上古之时第一位剑仙,也是医神的丈夫。医神将自己一族如何令后辈诞出传承印记的秘术告诉了他。当他们二人的后辈拥有三枚云鳞纹时,就能开启第一剑仙的血脉传承记忆,拥有完整的《剑皇诀》。 剑皇诀非金奕后人不能修成,但若有了《剑祖诀》,修成的几率更大,《剑祖诀》是仙阶功法,而《剑皇诀》则是神阶功法,完整的两部剑诀修炼,会成为天地间最厉害的剑修。 苏晴以为《五灵心诀》只到大乘,现在才知道还有仙阶篇、神阶篇。 金奕是天地间第一位剑仙,称为剑祖不为过,没想他会是自己的先祖,太意外了。上古之时,医神、金奕与龙皇之间会有那样一段纠葛往事。 她急需再修出一个分身,代她游历修仙界,继续走宇文青未走完的路。 她现在修到羽化术第八层,每晋一层都太难了。 融合了女分身,再次分化仙体,宇文家化出一个分身,其他各代人族血脉融化出一个分身,她拥有剑祖与医祖最精纯的血脉,这次分身之后,她拥有的仙血更纯净了。 她在玄武秘境得到那两滴仙种,一个是医神元血,一个是剑祖元血,兜兜转转为她所得。玄武秘境藏有飞升机缘与奥秘,但同时也给上古神仙的后人留下了一场莫大的机缘。 进入玄武秘境,唯有相应神仙的后人,才能触发禁制,令他们的元血出现,借此来淬炼后人的血脉。 宇文家的化身化名宇文蓝,另一个各种人族血脉融合的则是女分身,宇文蓝拥有冰灵根,她将金中水的潜在能力,化成三成神通的金灵根送给云烨,现在还余七分,为了自己能习练剑祖诀、剑皇诀,必须得留给本尊,以习剑术。 她给宇文蓝剑心、冰灵根,金剑诀、麒麟剑诀等,拥有大乘后期大成的修为,令他继续沿着宇文青的足迹游历,给了他与宇文青七分相似的性情:爱吃灵畜肉,爱美食,爱酒,行事洒脱。 她给了女分身以前一样的神通本能。 苏晴开始继续修《万灵心经》仙阶篇,从黄仙第一层心法修到玄仙第一层心法,每遇阻滞后,便改修《剑祖诀》的剑术功法,其间再修《羽化诀》。将仙体分化得最纯净,是羽化诀以为第九层还需空间内的几百年,比预想更快晋级。 肉身修至羽化诀第九层,神魂却怎么也晋不一第九层。第九层分小成、大成、圆满和巅峰。 她继续修《万灵心经》仙阶篇,从玄仙第一层修到了第十二层,再修剑祖诀,这原就是仙阶功法,情势立时顺畅,在停停歇歇中,一举冲入第四层。 剑祖诀第一至三层乃是黄仙功法;第四至六层是玄仙功法;第七至九层是上仙功法。 剑皇诀是神阶功法,晋级上仙后可同时兼修剑祖诀与剑皇诀,可令其进行无缝衔接, 晴宅里的女分身还在着书。 苏晴在青木仙府闭关。 宇文蓝离开了南洲前往西洲佛地行走,感受着西洲的环境与氛围。 红罗想着宇文青殒落,沉陷在巨大的悲伤之中。云烨母子太狠了,他们除了给了宇文青一缕血脉,没养过宇文青,宇文青自小家破人亡,是在江湖长大的,他们凭什么吞食他,连灵魂也没留下。 红罗用秘术寻过宇文青的灵魂,想送他入轮回,或是转为冥修都成,可寻了几年一丝半缕都没找到。 巨大的恨意,堵在她的心头,她要报复! 偌大修仙界,再也不会一个男人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她声声说喜欢宇文青,大难来临,她却怕死。 她想起宇文青说过的话,要保护自己的妻儿,她只需站在他身后,他为她担下所有的风雨,承下所有的危险,因为他是男人,他能保护她,可想到他为了她而死,红罗痛不欲生。 “禀老祖……” 一个女弟子话未说完,红罗飞手便是两耳光,女弟子一个踉跄撞在墙上,不敢哀求,快速跪下。 红罗厉声道:“南洲云国的事查得如何了?” “老祖,云烨回云国了,听说修为涨了,他……他把云国皇帝给吞了,还吞了数位皇子公主。” “他比我们魔修更像是魔,连亲孙子都吞,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要杀了他,我要给青郎报仇……”想到宇文青为救她而死,要不是她傻傻地下了崖底,他们就不会捉了她来要胁青郎。 “宇文前辈他……”女弟子未说完,看到红罗那阴狠的眼神。 “青郎根本就不愿做他们的后人,可他选择不了,他们没养过青郎一天,却要了青郎的命。他们才是真正的魔,狠辣无情,他们杀了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我要杀了他们……” 老祖将自己关了数年,不再醉心学厨艺,原来是她喜欢的男人没了。 宇文青是云国皇族的后人,是被亲祖父吞食的? 红罗出了大殿,眼里的果决不减,“青郎,你让我不要报仇,可我怎能不报仇。若不是我,你就不会死。即便那人是你祖父,我也要杀他为你报仇,红罗这一生都是你的妻子,今生今世不改心意!” 第408章 尾章1 她纵身而起,化成流风,化成离弦的箭,直往南洲西南方向而去。 云烨要灭云国皇族,她偏要救下云国皇族,哪怕与云烨大打出手。 红罗出现在皇宫之中,打破了结界,对着被囚禁的皇子、公主们大吼:“还不快快逃命!他就是个恶魔,他把自己的嫡亲孙子都吞了,焉会放过你们。” 不仅是吞孙子,还吸妻子的生机,吞亲娘的血肉,这是真正的魔头。 云烨想吸过一个皇子,却被红罗出手打断,“又是你?” “是,你杀我挚爱,我要为他报仇。” “你打得过本座?” “打不过也要打,不为他报仇,我连人都不配,又何称修士。而你,比我这个魔女更像魔,我虽狠辣却从不伤无辜,你连自己的后人都吞食!” “要打便打,如此废话作甚?” 云烨出掌而来,数百年的囚禁,他早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云烨,他的大哥囚禁他数百年,他一出来就吞食了云国皇帝为自己报仇,当年的贵妃太了太后,他直接将她给吞食了。 云国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公主、后妃全被他吞了,剩下这些都是不得宠的,只等着他陆续吞食。 母亲轮回了,再没人陪他,他孤苦无依,如何能不开杀劫。 他要飞升,他要嗜杀。 红罗挥着手里火红的仙绫,红艳如血,红得令人心惊,明明是战斗,却打得像是舞蹈般轻盈。 宇文青用死证明了对她的爱意,她不为他报仇,誓不为人,无论多难,她亦要杀了云烨。 被放出的皇子、公主、后妃们逃出皇宫,有娘家、亲戚的投奔亲戚,没有的,便二三作伴去中洲。 中洲剑皇宗是最厉害的,打得过魔宗,斗过门道宗,魔宗是邪魔,道宗亦有邪道,他们得去求助。 * 宇文蓝在西洲官道旁的大树下打坐调息,面前烤着新剥了皮的灵兔,上头撒了佐料,正烤得香烹诱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道友能否分老讷一条灵兔腿?” 宇文蓝睁眼:广济与摩罗,来讨灵兔腿的正是摩罗。 广济诵了一声佛号。 “二位是新飞升上来的?” “正是,我们刚从南洲过来。” 宇文蓝道:“佛修飞在南洲飞升台,没狠狠地讨好一笔灵石?” 广济答道:“当年在下界时,认识一个朋友,她送了我们一些修仙界的上品灵石,收了我们一人三千块上品灵石,方放我们出了飞升阁。” “收你们三千块上品灵石,不算多,换在北洲,非魔修、邪道,得收一万块上品灵石,拿不出来,就得去灵石矿挖矿,啧啧,干的比谁多,却无一块灵石。三年一块上品灵石的工钱,这般一算,你们得挖三千三百年的灵石,多少飞升的大乘修士就被耗死在灵石矿……” 摩罗当时还心疼灵石,可不叫人家不放人,只是忍痛交了,他们上来便从南洲一路游历进入西洲。 宇文蓝继续道:“看你们两个下界佛修没吃没喝,罢了,罢了,我请你们吃灵果、吃灵兔肉,只这兔子我烤了许久,最多只能分一只兔肉尝尝鲜。” 他召出一篮灵果,他的桃源山庄里有一片灵果园,这是苏晴特意为他准备的,早前那个宇文青死得一点不值,是为了救红罗死的。 那女人声声说爱他,关键时候还不是更爱自己。 罢了,那是宇文青的事,他现在是宇文蓝。 广济打量着宇文蓝,“道友与南十二界大周皇族宇文氏是何关系?” 宇文蓝摇头,“提他们作甚?因着剑皇宗大老祖清婉真人名动修仙界,我听说过这一族。” 广济道:“道友身上有宇文氏的血脉气息?” “是么?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家破人亡了,做了一个散修,因着还有几分天赋,便有了现在的修为。”他答得很淡。 广济已感觉到对方的不俗,这气息似曾相识,很像曾经的清婉,他很快便明白,这是血脉气息。 宇文蓝道:“南十二界如何?前些年飞升了道宗赵延玖,后来又飞升了剑皇宗七老祖刘彼,几十年前更飞升了剑皇宗大老祖清婉,听起来,你们那一界倒是出了不少厉害人物。” 摩罗得了一只灵兔腿,“道友如何知道我们来自南十二界?” “三千上品灵石,不可能是下界的灵石,那肯定是修仙界的。下界众多人里,能有上界灵石的,只有剑皇宗的清婉真人。她在下界时,一有机会,剑皇宗就使弟子给她送灵石,她更是带了好几批资源回宗门。 你们看话本子不?下界的《嫡郡主传》在剑皇城就能买到,你们想看《修士清婉》不,可惜剑皇宗那些小气鬼,不给看,听说里头披露了中十二界与周围八界的诸多秘府、古墓,很是精彩,是那位清婉真人写的。 这位真人颇有意思,最爱着书,不仅分析魔修、道修,也分析你们佛修。在她眼里,无论哪个修派都分正邪……” 宇文蓝像个话唠,噼里啪啦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广济原还疑心他,现在一听,再不将他与苏晴联系一块。 宇文蓝抱着一只灵兔吃,取了一小坛果子酒大饮,一脸厣足状,“我是一个散修、剑修,为飞升上界做准备,来游历磨练的,你们要去哪个寺庙,看你们二人的打扮,一个像禅宗高僧,另一个倒像密宗高僧,很令人意外。” 禅宗、密宗都是佛门,不过是两派。 就像道门分出古巫、三清两派一样,古巫更像是邪道。 宇文蓝继续道:“以我的经验,你们南十二界飞升的人俱不寻常,你们都有何本事?除了你们,还飞升了谁?” 广济诵了一声佛号,“道友很关注南十二界?” “不是说了你们厉害,多打听一二。赵延玖做了道宗的邪修,将与他和离的三夫人降成了外室姬妾,将孙涟漪的山头当成自己的外室宅子,外头有传言,说他扣了清婉真人送回剑皇宗的资源,给了道宗。 现下,他与清婉真人再不往来,听说与剑皇宗的刘彼真人倒还保持朋友关系。知道他是如何晋级的,吸食孙涟漪师徒的修为,孙涟漪师徒修合好术的,借与男子合好吸人生机与灵气、修为。 照着时间算,赵延玖现下也是大乘后期修为,啧啧,晋级太快,绝非好事。但凡晋入大乘,都忙着了断因果,可他却偏偏逆行,这真是找死啊? 第409章 尾章2 因果欠得越大,飞升成仙时的雷劫就越甚,以为有一对用雷霆木炼成了的雷锤就没事了,他是没见过,一道连环金雷下来,将半步神器劈成渣的,毁了,全毁了,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下界当个邪修,飞升成仙,仅雷劫都过不了。” 他是爱找人打架,可最多是伤了对手,若是太重时,还得拿丹药给人疗伤,就是不想欠下因果。 赵延玖成为邪修了,二人还真不知道。 他们在飞升阁里,就得了赵延玖交好修士的关照,说是赵延玖说了,但凡南十二界飞升的修士,给开方便之门。若是道门的,不收灵石,直接领回道宗。若是佛门、剑修,收三千上品灵石,放其离开即可。 宇文蓝问道:“青阳子、枯井、空明这些人如何了?” 广济道:“道友认识他们?” “话本子都有啊,我借了剑皇宗弟子的《修士清婉》看过,那书上有嘛,你们不好奇吗,话本子里的人物竟然遇上了,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书里的人走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因着清婉,他们亦被修仙界不少人知道了。 广济道:“我们飞升时,空明师兄已是化神后期大成修为,枯井是化神中期小成修为,青阳子是化神中期巅峰。妙手、徐谡这些人都已化神。” “徐谡、青阳子这些人上来,应会投奔赵延玖,他在南洲有一个县的封地,称为‘赵县’,有他庇护倒有落脚处。” 三人闲聊了一阵,结伴而行,准备游历西洲,遇到合缘的佛寺再另行安顿下来,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寻一个二等寺庙挂单、修行极不错。 广济道:“道友可知清婉真人现下修为如何?” “大乘修士第一人,打遍北洲无敌手。她飞升在北洲,上来与魔宗大打出手。听说激战三月,杀掉魔修十万弟子,回到剑皇宗后要做大老祖,不服就打,将剑皇宗数位老祖全打败。她现在是剑皇宗大老祖,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敢招惹。” 在下界多温婉的小姑娘,怎的如此嗜杀了,三个月杀了十万魔修弟子,这也太恐怖了,广济连连诵佛。 摩罗道:“她修的是杀道?” “只知悟出了剑意,是何剑意并未见过。” 他们飞升上来,而她已经是这里厉害的人物,一直渴望被疼爱、被保护,当明白能保护的人唯有自己时,她变得更加强大。 结识朋友,三人倒颇是投机,宇文蓝此人除了好战之外,但他不会轻易杀手,自来论道挑战皆是点到为止。相熟之后,广济、摩罗二人联手与宇文蓝打过几场,俱是以失败告终,摩罗的好战心被挑起,时不时找宇文蓝打一场。 宇文蓝开始了在西洲的游历。 女分身继续编书、着书,将丹器符阵四类书籍全给写了一遍,该保留的保留,把握好六分、七分的度写,剑皇宗有了《清婉丹术》、《清婉器术》、《清婉符术》、《清婉阵术》四套书籍,每种只出了五套,手稿收录于剑皇宗藏书顶层。 掌门找到二老祖、六老祖,语得心长地道:“近一千多年,掌门一直是在我们这一脉,师祖与师父要不要写一个《如何做掌门》或是《掌门秘笈》的书。师祖,七老祖、八老祖都在修书了,七老祖的《刘彼阵术》都已经完成了,写得很是不错,可见是有真才实学的……”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是谁给出的主意。 六老祖道:“能与大老祖比吗?人家凡俗界就是女状元,且才华有目共睹,我们写《掌门秘笈》呵呵,你可真能想,我们写不了,不过啊,你能写,待你做老祖的时候,你就写出来。” 他们不跟人追风,最近连四老祖、五老祖也在着什么《某某剑诀》,那一脉的弟子还跟着起哄,将二人吹上天,夸他们如何如何厉害等等,定能名传后世,两个人彼为剑术了得,还上劲儿,一个绘图,一个总结心法口诀。 他们就是一帮子剑修,什么时候剑修从文了,一个个忙着着书,仿佛身为老祖不是写文,不留点东西下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要说着书,清婉真就是一个着书狂人,从自己的传记,到分析各派功法长短,再到丹器符阵,也至全宗上下,崇拜她的弟子不知凡几,实用于历练,一个个获了益,更是追捧得厉害。 空间里正潜心修炼的苏晴,正在苦于如何晋入第九层,空间里又是一千多年,还是不能晋级,羽化诀晋第九层,难度太大了,难到她的剑祖诀都修炼完毕,熟络使用了,还是未能晋入第九层。 神魂化实,虽不是十成,那也有九分。 肉身化虚,除了那两个分身没有别的了。 为什么不能真正修到第九层呢? 空间一千多年,神魂卡在第八层无法晋级了,太他娘的怪事。 苏晴挠着头皮,觉得自己都快愁没了。 《万灵心经》仙阶篇九层,明明已经修毕,只是必须晋入上仙,才能修神阶篇的功法内容。 为什么羽化诀晋不了第九层呢? 两个分身的神魂无数次融合再分开,但仙身却再未融合过。 宇文蓝与阿晴两个分身,各施其责,宇文蓝从武四下游历,阿晴着书提升感悟心境,文武兼修,她觉得很合理,没道理修不到第九层。 修为松动空间一千多年,差不多第二十年左右就有一次,苏晴的修为珠都有一百多枚了,她倒出来,认真地数一数,不多不少一百零八枚。 这日,宇文蓝在西域禅宗一等大寺光明寺歇脚。 广济、摩罗去拜访主持,他跟着二人同去。 住持是一个大乘后期的佛修,他打量着宇文蓝,诵了一声佛号,“素闻剑皇宗清婉真人法力无边,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什么意思? 广济、摩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明明就是一个男子,他叫宇文蓝,他们相识十三年了,还看他下河洗澡,确确实实是个真男儿。 宇文蓝当即哈哈大笑,“大师莫不是瞧错了,清婉真人乃是女修,在下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修、剑修。” 明悟大师笑眼弯弯,“观真人气象,将要飞升,好厉害的本事。” 第410章 尾章3 宇文蓝道:“可羽化成仙最后一层怎么也冲不破……” “天雷淬炼,自会晋级。” 苏晴听到这几个字,心下大异,自己许久勘不破的事,被佛门高僧给点破。 明悟大师道:“多谢真人手下留情,未将佛门的六大神阶功法一一道破。” 人家指出了原由,苏晴不好再不动,自行切换中,空中金光闪过,一个翠衣女子出现在禅房。 一个男身,一个女身,苏晴揖手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广济、摩罗总觉得这宇文蓝很是熟络,他们只当成是有缘之人,一路同行十三年,从未想过宇文蓝会是苏晴的分身。 明悟大师道:“真人乃上古仙人后裔,飞升早在预料之中。” 苏晴坐到明悟大师对面,答道:“我的身世来历,也是最近百年方才知晓。” 明悟大师抱拳道:“待真人飞升上仙,还望真人允我观礼,真人造福修仙界,着书数册,丹器符阵四术还望赐我佛门一套。” 苏晴想着广济,心下一动,“我本无心藏私,既然大师求书,我赠你一套便是。” “《佛修这修士》、《对头是道修》、《如果遇上魔修》能否各赠一套?” 苏晴道:“大师对我所着之书倒是知之颇多。” “老讷修过通灵术,真人未曾飞升仙界,可仙界亦有真人之书。” 上界仙人也在研究这些书。 天外天的天神殿即将开启,研究精通了,就能多几分把握。 苏晴微蹙着眉头,“传得这般快?” “上头有人等候真人飞升已有多年。” 苏晴道:“有人等我飞升?这倒是一桩意外。” “乃是真人的故人,该相遇的,总会再见。” “丹器符阵四术各赠一套,旁的休谈。” “你剖析佛门的功法总得赠送一套吧?” 苏晴不想给,可明悟大师苦苦相求。 她颇是爽快,将剑皇宗送来的丹器符阵送了一套,取了一套《佛修这修士》送给明悟大师,明悟很是喜欢。 苏晴心念一转,“本座得回去闭关晋级,诸位保重。” 音落时,人影不见,只余了宇文蓝在这儿。 广济看着人:这是怎么做到的? 明悟大师道:“上古羽化诀、上古分身术,这些上古神通功法,没有上古血脉很难修成。她是剑祖与医神后人,也是他们的最后一位后人,险些殒落在天地间。” 摩罗抱拳道:“大师,这险些殒落……” “她命里亲缘单薄,无依无靠,为了让她奋进,仙界之中承过她先祖大恩的神仙,用轮回神镜吸入一缕天机,为她化出一世幻境。在那幻境里,告诉她不奋发,就会惨死的结局。” 广济突地想到了一世,他依稀记得枯井与苏晴曾说什么第一世,在那梦里,枯井救过苏晴,“幻境一世仿若一梦?” 苏晴以为那是梦,有时候连她自己也迷得是一个幻境。 原来那一世,真的是一场幻境,是一场梦,还是仙界神仙为了警醒她,特意借了神器,给她的一世梦境。 “正是,天外天的天神殿即将开启,当年龙族欠了剑祖与医神后人一个公道。医神在六界之中救助生灵无数,本不该那样殒落惨死,而她的后人,更不该沉入凡俗界。若干年来,再无神兽飞升成神,皆是因为他们当年欠下的因果。” 明悟大师道:“老讷很忙,得准备准备飞升仙界,此界之吾,非仙界之吾,这是吾之化身,来此地修行,便是为了一见医神、剑祖后人,点拨她晋入羽化诀第九层之法。广济,留在本寺接任住持……” 广济一脸意外,不是在说清婉真人的事,为什么就轮到他了。 明悟轻叹一声,“蠢儿,待你飞升,自晓一切真相。”他对着外头喝呼一声:“来人,准备广济大师接任住持,即日起,他便是光明寺住持。” 他用手虚空一点,广济脑海里似炸开了一般,浮现仙界之中一个高僧的样子,而他竟是一个与明悟生得一无二的菩萨座下弟子,日日听他诵经。 广济大师整个人当即愣了。 明悟大师对宇文蓝道:“你乃一分身,还不回去?” “不,我还要去游历中洲,这西洲之地也算走遍了,在下告辞!” 麾罗看广济做住持,他是密宗佛修啊,他怎么办? “宇文蓝,你等等,我……我随你游历中洲。” 待他追出来,已不见宇文蓝的身影。 苏晴回到青木仙府,准备放开手脚晋级修为,只要将一百零八枚修为珠融入体内就能晋级。 修炼《万灵心经》冲入上仙中期修为后,她继续往前冲,体内传来了修为松动,她乘势而为,一晋,服一瓶修为珠,炼化之后晋入黄仙,两瓶下去,直冲玄修。 一瓶有九枚修为珠,按先后顺序装瓶。 黄仙修为服三瓶,玄修期服了六瓶,一下子吞了九瓶冲入上仙修为,她一遍遍地运转着功法,修为巩固在上仙后期小成,再无晋级了,不得不说这修为珠很厉害,靠着其强大的灵力修为就能晋级,这可是这些年在空间数千近万年凝化而成,最后以为不会再晋,竟又晋了两小阶,晋入上仙后期圆满。 她以为很快,空间里过了一千二百年,而宇文蓝已在中洲各地游历了十二年之久,感觉到本尊的召唤,他与分身阿晴齐入青木仙府。 “准备一下,我们要飞升了!” “是。” 苏晴出得空间,天地变色,劫云密布,她收回晴宅,朗声道:“本座即将飞升上仙,离开修仙界,允尔等在历劫场观礼!” 飞升上仙…… 三年前刚晋升大乘的皇甫心下一惊,如何做到的,晋入化神,他连连压住修为,每压一次都异常艰难,可对方直接跳过黄仙、玄仙,直接飞升上仙。 苏晴落到历劫场,雷电轰鸣,击在身上很痛,她召出两个分身,一左一右盘腿坐在两侧。 空中的大乘老祖、化神首座们看着场中的三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金公子道:“是分身术,她修出了两个分身,这些年代她游历修仙界的是那个男剑修,而坐镇宗门的是女分身。” 第411章 尾章4 金公子道:“是分身术,她修出了两个分身,这些年代她游历修仙界的是那个男剑修,而坐镇宗门的是女分身。” 中央的才是本尊,她身上的仙气最浓郁。 轰隆—— 一阵响雷霹下,正中男剑修,但见他的身体立时化为灰烬,只余下几枚金色仙血与神魂。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将那仙血淬炼得更为耀眼,神魂融入本尊。 化神们看不懂,元婴就更看不懂了。 金公子看在眼里,他有些明白了,那男剑修是仙体杂质融化而成,飞升成仙的雷劫,就是修士变成仙人的一步,淬掉、化烟成灰的是杂质,留下精华。 天雷并未霹本尊,接下来就该霹那具女分身了。 轰隆隆—— 此刻四方各洲飞来几个大乘,遥遥立在空中,静望着雷电中央的人影。 四老祖道:“谁看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金公子道:“分身术的关键,本尊越干净,飞升成仙的地位就越高,神通法术更强大。男剑修是宇文氏的血肉凝聚而成,女分身则是若干代凡人血脉的凝聚而成,本尊仙体很干净,只有仙身仙体,没有一缕的杂质。” 二老祖等人仿若看怪物,他们没看懂,就这个弟子就看明白了。 一阵雷鸣起来,鞭鞭击在女分身上,女分身颤了几下,一股烟雾消散,又一股烟雾消散,经过十几缕烟雾消散后,她的身形化虚,能清楚地看到三滴仙血,在雷鸣之中,每有雷鞭落下,仙血就更明亮干净三分,直承了三次雷鞭,明媚若阳光般耀眼,这时,三滴仙血融入本尊体内。 天雷滚滚,雷鞭击在本尊身上,金公子以为很是干净,但每落一鞭,她的身上就有一股轻烟消散,那是天雷化出的体内杂质尘烟,要鞭到一缕尘烟都不再生出。 宇文蓝承了三鞭,女分身承了十二鞭,每一鞭后都有一缕烟雾化出。 而此刻,苏晴亦是如此,打在身上,撕心裂肺,不仅有身体的污垢、杂质,便是神魂里也同样有,她忍住剧痛,继续修炼羽化术第九层。 一冲之下,成功了! 她晋入第九层,原来羽化术的第九层是去浊求清,化糟留精,没有了杂质之后,自然晋入第九层,难怪她如何修炼都做不到,这一层必须借助天雷之力淬魂淬魄淬元神。 每击在本尊一道雷鞭,她的仙体就更为透明,最六道雷鞭之后,再看不到烟雾化出,现在淬的是神魂,他们能看到两个金色的身影,一个是元神,一个是魂魄,由虚化实,仙体为虚消失已无,可神魂化实成就仙体。 二老祖问皇甫:“大老祖修的是上古功法,从金丹到大乘,别人走十二步,她修了十六步,而走十六步后,也会有天地馈赠,跳过黄仙、玄仙、金仙等,直晋上仙。” 飞升成仙,是所有修士的梦想,成仙之后自然是飞升成上仙,可跳过几大等级的人之少又少。 皇甫道:“我在化神后期巅峰时,没法进入圆满期……” “所以你进入大乘了?你怎么不压制修为,进入圆满期多好,就算现下看似低了一等等,未来的好处多多……” 可惜了,这可是混沌灵根,晋入大乘了,没进化神圆满期。 三老祖连连摇头轻叹,“实在可惜,你压压修为,若是晋入圆满期,飞升大乘,同级之中,当是第一人。” 看看大老祖,人家可是走的十六步,比他们多走四步,便能跳过黄仙、玄仙。 金公子在一边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与她比不了,修士修为越高,晋入圆满期越来难控制。她是神族后裔,你们看她身上的仙气、光芒……” 众人开启神识,这哪是寻常的神仙,而是一轮耀眼的太阳,这纯净的绿色气息,这等耀眼的赤白光束。 “不是火木灵根,怎会是金木属性?” “那不是金木属性,是来自两位神仙的血脉,如此纯净的生机仙气,是医神后人。那赤白光束,是剑祖后人的血脉,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她是医神与剑祖的后人。上古之时,龙皇大怒,将二人之女丢入凡俗下界的那个女婴后人……” 几位老祖仿似认不得金公子。 “你怎会知道?” 金公子微微一笑,他整个人动了,大胆地步入雷电交织的天网之下,待一道道惊雷击落身上,他身上化出一股股浓烟。 我的个天,这是仙人与修士之间的差别,修士承一下这雷,就跟一团湿柴一样,有这第大的浓烟翻滚。 四老祖反应过来,咆哮大呼:“小金,你是不是疯了?啊,你才是化神,你这臭小子,你一个小化神如何能与大老祖比,你快给我回来!” 他要冲过去拉人,却被五老祖死命拉住:“师兄,去不得,你看到空中的天雷没有,一下鞭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师兄去不得,去不得!” 佛门的大乘修士对自己的弟子,“看到没有,不到境界,千万别乱来,那弟子怕是要被劈死了。” “哎呀,日子多好过,怎就想不通呢。” “看别人飞升,这是眼馋了?” 就连东洲的妖修大能也在观望,从大乘飞升上仙,从未见过,一定得看,好大的阵仗。 苏晴还在承受雷劫,小金从前三道的浓烟滚滚,到第四道时减轻了一半,再到第九道天雷更轻了,只是连骨头都不剩了,只看到一抹金色的虚影。 众人看到目瞪口呆,只有灵魂,没有元神的修士? 这小金不像是寻常修士,那灵魂像是仙魂? 有人脱口高呼:“那小化神是上界仙人转世。” 苏晴的身体彻底消失了,从今往后,神魂可实可虚,这便是她的仙体,她凝出了一具新的,就如寻常人的没有二样,仙体越来越凝实,化成一个清丽无双的仙子形象,她掐了个手诀,召出一袭绿色仙衣套在身上,召出几件首饰,天雷滚滚,她再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 再感觉不到身体带来的任何不快与沉重感,只有那种超脱一切的自在。 天雷降了九九八十一天,剑皇宗清婉真人飞升,吸引了修仙界各洲大能、化神前来观礼,修为高的到得早,修为低的来得晚。 苏晴的身子缓缓而起,空中出现了一座彩虹桥,有天女乘坐神凤仙鸾在空中抛撒仙花,仙界仙鸟彩雀飞舞空中,空中隐有仙乐飘过,在彩虹桥的那头,站着一群仙界的神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飞升上仙,果与黄仙不同,有这么多的神仙相迎。” “连极乐界的菩萨都出现了。” 第412章 大结局 三老祖看着皇甫道:“我的大乘初期修为,还能压回化神圆满期不?飞升上仙多好,还有上界仙人组队接引,哪像飞升黄仙,自己走虹桥,看看人家这气象,这才像是飞升仙人嘛……” 有人发现小金化成的金光,与众多神仙里一个负剑的仙人融合,真的与小金生得好像,俊美非常,原来小金在上界是一个有身份的剑仙。 苏晴走上七彩虹桥,有仙鸟彩鹊飞舞,一只金色的凤凰飞来,落到虹桥,化成一个半大的少年,长身一揖,“金玉拜见清婉仙君!” 负剑仙人走近,揖手一拜,“师妹,我已等了若干万年。” “你是……” 慈祥笑容的菩萨道:“这是剑祖金奕的弟子金阳仙君,是你师兄。” “剑祖被龙皇设局害得殒落的那位……” “唉,这是龙皇一时冲动做下的错事。” 苏晴抱拳回礼,“拜见师兄。” 金阳仙君道:“师妹真的不记得了,你第一世是师父与师娘的女儿青青,这是你轮回的最后一世,我们怕你不能飞升,我与普渡菩萨借了轮回神镜,让你在镜中走过一世幻境。” “我的记忆里被人贱卖为妾,为奴婢,做了庵中女尼,是一场幻境。” “对,若你不上公堂为自己求公道,那会是你最终的命运归宿,我们都盼你回来,天外天的天神殿就要开启了,只有你才能打开结界之门,你得带我们在场各位进入天神殿拿到神格。” “我也能拿到?” 一位老神仙哈哈大笑,“仙君乃医神与剑祖后人,第一世是他们的女儿,最后一世也是他们后人,医神神格非你莫属。” “还有六十年,大家都再准备准备,这次我们也能进天神殿,到时候肯定有一场硬仗,其他仙界必会抢夺。” 众人簇着苏晴消失在云游尽头。 修仙界史十二万九千九百零九年,剑皇宗大老祖清婉真人飞升仙界成清婉仙君,受仙界众仙前往接引,清婉真人乃是上古医神与剑祖后人。 所谓的金公子,乃是剑祖传人金阳仙君。 修仙界光明寺的悟明是普渡菩萨。 * 仙界,万剑墟。 这里是剑祖金奕留下的仙山,所有飞升仙界的剑仙都会来到这里,万剑墟很大,有许多仙山、洞府,有主的、无主的俱有。 万剑墟现下有两位仙君,一是金阳,剑祖的传人与弟子,再一个便是苏晴(清婉仙君),剑祖与医神的后人。 剑祖仙殿是一座用金石砌筑而成的大殿,分大殿、后殿,东西偏殿之分,金阳座下有十二位弟子,最长的亦有六万岁,最小的只得一万多岁,无一例外,全是修仙界飞升上来的剑仙。 十二位弟子里头,只得两位女剑仙,第十弟子、十二弟子,别看长得柔弱,打起架来,不容小觑。 剑祖仙殿从以前的一张仙座又添置了一张骑子。 金阳道:“这是你们清婉师叔,见礼罢!” “拜见清婉师叔,恭贺师叔飞升仙界。” 十二个弟子见拜了礼,坐在大殿两侧各自的席位前,一群仙童捧着仙果、仙茶进来侍奉茶水。 苏晴低声道:“这些都是修仙界飞升来的?” “大弟子、三弟子是仙界仙族子弟,另十位都是下界飞升。” 苏晴点了一下头,“有多少修仙界?” “九方修界,中央修仙界、东南西北四方,再有四荒,你所飞升之地,称为中央修仙界,四荒修仙界俱只中央修仙界三四成大小。” 苏晴道:“师兄,为何只有我能开启天神殿界门?” “整个仙界神仙之中,只有你拥有空间灵根,旁人去了那儿也寻不到界门。” 还有这样的事。 苏晴道:“金玉也在万剑墟?” “他飞升仙界后,来了这里。我收留了他,给他划拨一处凤凰谷,他在那里修行。像他这样无依无靠的神兽,一旦被仙人捉住,多是结成主仆契约,若是不从,被杀了炖汤都有可能。” 苏晴有太多的好奇,这位师兄委实生得好,模样太俊了,“你见过我母亲父亲,他们是什么样儿的?” “师娘美丽大方,雍荣华贵,师父战力很强,他们自小拜在一位昆仑墟真人门下学艺,师娘学的是医术,师父习战术。原本师祖是要将师父培育成一代战神,可师父却自创剑道,成为剑祖。若是师父未曾英年早逝,必是一代剑神……” 倒是有些可惜了,如此英雄人物,死在龙族的阴谋与算计之下,偏生襁褓中的女儿还被丢去了凡俗界轮回。为了寻到师妹,他曾无数次去下界寻找,找到之时,苏晴也不知道在下界转回了多少世。 苏晴道:“师兄,我也能抢到神格牌?” “只要你想,你就能抢到,你是师父与师娘的骨血,天生尊贵,还有一个甲子的时间,你可以潜心修炼。”金阳端容道:“不可分化仙身,你初飞升上来,分化仙身对你巩固修为有损,仙界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一个上神了。” “师兄,我也有亲人了,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是,师兄就是你最亲的人,我会替师父、师娘照顾你。” 苏晴笑了,想到照顾二字就忍不住,“这么多年,我都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她默了片刻,欲言又止。 金阳对十二弟子道:“你们都散了罢,往后每月初一、十五,只要不闭关修炼、外出办差、游历的,来大殿见礼请安。” “师父、师叔,弟子告退!” 在仙界,也会有诸多规矩,看这些弟子的礼节也很到位。 金阳抬手斥退了服侍的仙童,“师妹想问什么?” 苏晴低声道:“师兄,你说我父亲母亲还能救回来吗?” “我试着寻过师父、师娘的元神、灵魂,他们不在此界,曾寻仙人推算过,仙人说他们去了他界轮回,且现下已飞升成仙,前程往事尽皆遗忘。师妹,你得放下。这世的师父、师娘依旧是仙侣夫妻,知晓他们过得好,这就足够了。” 苏晴道:“师兄,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执着此事。” 金阳笑着点了一下头。 仙人殒落,自有他们的归处。 而他们还活着,得努力地活得更好。 师父、师娘,你们放心,往后金阳替你们照顾师妹。 苏晴闭关了,在剑祖大殿后面的洞室,人则进入青木仙府。 她有信心,为了师兄,为了仙界的仙人开启天外天的天神殿界门,带着他们夺得神格牌,踏上真正的永生之路。 (正文完,后有番外) 第413章 番外-仙界 仙界六十年,青木仙府内六千年,《羽化诀》在她飞升之后已修完毕。苏晴在废寝忘食地修炼《万灵心经》、《剑祖诀》、《青木神诀》、《剑皇诀》,每每修炼乏时,在青木仙府里行走,再习练以前的凤相诀、凤威诀、九锻神魂诀、金蛟剑诀、麒麟剑诀等,温而知新,读透、读懂,以前若是八十分,通过复习,能达到九十九分。 九十九分才是真正的毕业。 为何不是一百分,功法非她所创,永不可能是满分。 她学习医术,再习丹术、器术、符术、阵术,仙人四艺并进,丹术、医术晋级最快,已然达到极品仙丹师。 剑术的晋级,仅次于丹医术,剑神诀修满级时,顺遂开始修炼剑皇诀,因对这部功法吃得深,理解透,空间三千年后,她顺利晋入剑皇诀第七层,青木神诀修第八层。 每每感到晋级艰难时,就收回几十缕放出的神识,因她有空间灵根,飞升上仙后,不仅能让神识进入中央修仙界,亦能前往东方修仙界、南方修仙界等地,上一次放出了三百六十缕神识,每一方修仙界进入四十缕。 这次召回九十缕,几乎是每一方修仙界一缕,收回神识,也了解下界。 中央修仙界,空明、青阳子飞升,青阳子投奔道宗,由赵延玖领入道宗做了七老祖。 赵延玖经二、三老祖身中伪消灵液,十二年后恢复,赵延玖又给下了三次,虽未损二人的根基,赵延玖借着机会成为道宗第一人的实力。 青阳子飞升后进入道宗,他多了一个臂力。 蝴蝶峰女弟子江萍诞下一子,取名赵德鹏,是赵延玖直接意义上的长子,单火灵根,颇得赵延玖疼爱,江萍成为他的三夫人。 赵德鹏五岁时,大夫人育得一子,拥有火木灵根;又三年,二夫人再诞一子,为火土双灵根。 孙涟漪是赵延玖的外室,不仅是她,蝴蝶峰一干女弟子全是。蝴蝶峰上下仰仗赵延玖保全平安,不至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 赵延玖为自己的子孙再弄了两县封地,三个儿子各掌一县,而三位夫人同样随子各掌一府。江萍从一个不被注意的女修,因嫁给赵延玖育得一子,母凭子为贵,不仅不愁修炼资源,还替子掌管一县封地,成为主母夫人。 江萍的成功,也致蝴蝶峰女弟子个个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孙涟漪因算计赵延玖,赵延玖只将她当成晋级的移动丹药,再无感情,又得有三子,日子过得平静。 徐谡、妙手飞升修仙界,二人拜入道宗。 枯井、净月飞升,前往西洲佛门莲台寺修行。 赵延玖的三个儿子长大成人时,终于迎来南十二界大赵皇族第一位飞升弟子赵开腾,他未投道宗,而是选择继续做西洲佛修。 岁月流转,中央修仙界六万三千八百年,在又一次神龙秘境开启后第三年,剑皇宗二老祖飞升仙界;又二十年,剑皇宗四、五老祖携手飞升;再五十年,剑皇宗七、八老祖携手飞宗。 剑皇宗老祖在新一轮大乘飞长后,化神晋大乘之人高达十三人,成为中央修仙界拥有大乘老祖最多之人。 自清婉真人之后,剑修好战,几乎每月都有大乘、化神、元婴在论剑台斗法、挑战。 青木仙府内,苏晴感悟收回的九十缕神识带回的记忆、讯息融合后,她顺利晋入剑皇诀第八层,青木神诀修第九层。 神阶功法修至第九层,即拥有上神实力。 青木仙府已过五千年,苏晴又一次收回第二批九十缕神识,感悟完成后,《万灵心经》神阶篇修结,此功法顺遂修结,往后她能修天地间人何功法,无论是魔功,还是龙族、凤族,她全能修炼。 苏晴从抄录的功法里,挑出《九凤诀》修炼,用了三百年的时间终于修成,每过百年收回一批神识,现下已收回所有的神识,并放了一批新的神识出去,收到第三批时,每收一批回来,就放出一批新的神识出去。 苏晴通过放出再收回后,从南方修仙界一个仙族后人那儿,知道飞升上神,需得参悟属于自己特有的天赋神通。 医神青妍悟出了《青木神诀》,上古第一位医神更是悟出了《万灵心经》;剑祖亦是第一位剑神,之所以能殒落后被称为神,则是因为他自创了《剑神诀》,他的上卷剑祖诀,下卷剑皇诀,合起来便是完整的《剑神诀》。 飞升上神、封神的关键就在天赋神通,这是旁人学不过,独有的功法,还能通过血脉之力,传承给后辈。 苏晴服下悟道仙丹后,在青木仙府里潜心感悟,放出的神识,每一缕都像一枚种子,有的附在树上,变成了一棵树,那树拥有强大的生机;有的融入花上,化成了一株花;还有的融入一株草,就成了一棵拥有灵智的灵草、仙草…… 她听见若干的花木在呼唤着:“花皇,花皇,草木之皇,乃神也!” 一缕神识根据其树,悟出《树王诀》;一缕神识,因化成花,悟了出了《百花诀》;一缕神识,化成了草,便有了《仙草诀》;还有一缕变成了藤,悟出《青藤术》…… 苏晴道:“《花神诀》,上卷凡植篇;中卷灵植篇;下卷仙植篇。” 她重组功法,从如何创造凡间植物,到如何创造培育出灵阶植物,最后是创造培育仙阶植物。 强大的生机之力,令她能随心所欲地创造任何植,从上卷修到中卷,最后是仙植篇。 万剑墟上空,风云环绕,气压极低,也至最近数年不散。 金阳仙君昂首而立。 大弟子抱拳道:“师父,师叔闭关快六十年了。” 金阳仙君道:“时间禁制之下,应是近六千年,师妹是个修炼狂人,每每进入修炼,必要有所成。” 二弟子看着天地,“师父,这情形,有些像凤凰谷凤神飞升上神时的样子,要师叔是人族仙人,不会这么快飞升上神……” “凤神飞升上神,仙界一百余年,可实则用了十几万年的时间,他设的时间禁制可是一比一千。” 金阳仙君双手负手,“等着吧,曾有仙人说,此方天地六界不全,凡、冥、修、魔、仙都全了,还差一界,这是哪一界?” 第414章 番外-上神 啾啾—— 一阵悦耳的凤鸣,一道金光掠过,一只金色的凤凰化成一个俊美的青年,身上不是黄金袍,而是银白凤纹袍,翘首望着空中,“一别经年,清婉即将飞升上神,可喜可贺!” 不远处,青虹、刘彼等人结伴而至。 青虹道:“比不得,人家是神族后人,我们就是人,是从凡人修来的,这才多少年,便是飞升上神了。” 刘彼道:“听说用了时间秘术,一比一百。” “我听说是一比五百。” “以清婉真人的悟性,需要一比五百,我看应该是一比一十,她何等妖孽,我们可是见过的。” “等着吧,没看到凤神飞升,看看这位飞升上神,权且长长见识。” “飞升上神,听说会激起以往各世的轮回记忆。” “你怕什么?” “我怕自己在某世伤过她。” “得了吧,就你这模样,她要能看上你,是你修了几千年的福气。” “我比你生得好,看上我也看不你。” 一群剑仙说着话,那话题早偏了十万八千里,从八卦时间秘术的比例,到八卦清婉真人过往轮回的若干世,他们是不是在某一世里,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什么浓墨重彩的一页。 苏晴终于修成了,能创造出各种花木,但凡是天地间现在有,曾经有,未来可能会有的,她都能用神通创造出来。 那些依附花木的神识,此次功通颇大,因是自己激发的天赋神通,通过感悟而得来的功法,她便是与这神通相应的神。 苏晴初得青木仙府,飞身而出,身后出现五颜六色的繁花,有盛开的仙桃、仙梨,还有盛放的仙莲、水仙,更有牡丹、月季、春兰、秋菊等,在她所经之处,俱是繁华盛开的美景。 凤神金玉遥遥一望,抱拳揖手,“凤神金玉见过花神!恭喜花神悟出天赋神通!” 苏晴凝了又凝,她想过很多可能:医神、药神、剑神、战神、丹神、器神…… 可最后,全不是,而是花神。 凤神望着天空,“飞升上神劫即将到来,此方天地当有六界,还缺一界,我名为凤神,亦称羽神,为羽族之皇,愿助花神创出花界。” 苏晴凝了又凝,面前的人是金玉,她的记忆里还是半大的孩子,现在长成了青年,“花界?” “对,花界,用你我体内空间创出一界,你能化出若干空间果,但凡天地间存在的所有空间果与空间灵力,就能创出一界。”凤神神色果决,“你若信吾,吾愿将创界之术授予你,你为主,吾为辅。” 苏晴阖上双眸,凤神将创界神通传给了她。 她一脸迷茫,“你为何只愿襄助?” 一只青鸾从天边飞来,落地化成一个少女,酸溜溜地道:“你当凤神愿意啊?羽族没有生存之地,花木生虫、有露,鸟族可以虫为食,而仙露则可为凤鸾族为食。花界若成,必有半壁为我鸟族之地。” 苏晴恍然大悟,“愿是如此,我定全力以赴。” 轰隆隆—— 在凤神给的功法里头,若在飞升上神时创出一界,就会免去大劫,以功化劫,飞升上神有极重的生死大劫,这些年,她走得太快,但她自第一世生为医神、剑祖之女。这其间已是轮回千世,生生灭灭,做过皇族公主、郡主,亦曾是皇后、皇妃;还有商人妇、贫家女……世间各种身份,皆为她尝了一个遍。 苏晴在天雷之下,忍住巨痛,将体内的桃源山庄化出,一枚漂亮的体内空间出,桃源山庄出,晴宅立时抢占以前的空间位置,她再掏出青木仙府,抹去早前的名字,只有两个字“花界”用的是上古文字,双手飞舞,将两枚空间融为一体,再用手凝出空间果草,用炼药术将其化成空间灵液,再用炼器术将空间灵液融入已成的花界空间。 一道又一道的雷鞭击在身上,神魂俱痛,她面容煞白,却坚持完成创界。 凤神金玉协助在侧,时不时用神通将一枚空间球变大,再变大,苏晴凝出一株又一株的空间果草,但凡天地间存在的空间草都能受其召唤,出现在她的手掌之中,化成一股精纯的空间灵液…… 一百零八亩,一千零八十亩,一万零八百亩…… 空间一直在涨,再涨,她身上飞溅身血,落到空间球上,与渐次变大的空间融为一体,花界,她是花神,是她所创造。 待涨到一万零八百亩时,凤神金玉掏出自己体内的空间世界,同样是一枚珠球,努力将自己的世界融入其间。 远处,行来数名佛仙,普渡菩萨遥遥道:“天外天,天神殿开启了。” 苏晴望了一眼,身上伤痕累累,即便是仙衣,已被雷鞭抽破,淌出的血与一界相融。 凤神金玉道:“花界将成,花界与羽族仙人可生活其间,你……还能开启天神殿之门?” 苏晴未语,用神通再化出一株空间果草,凝炼成空间灵液后,再入一界之内。 有仙人道:“清婉上神可能开启天神殿门,送我等进入?” “我可以的。”苏晴答了四个字,望向虚空,看到隐在空中的神殿与大门,纵身飞起,不顾血肉之躯的刺痛,飞近神殿门,道:“拥有上神修为的,可入神殿!”她用带血的双手推开殿门,所有人看到空中出现的一道金光大门,金阳化成离弦的箭,普渡菩萨等人相继跟上。 金玉看着空中创造出的一界,“我先入天神殿。”眼神里难掩忧色。 苏晴点了一下头,金玉闪身进入金光大门,一个女音响起:“青尊,快,天神殿开启了,哈哈……”一道青光近了跟前,苏晴还未开口,一条巨大的龙尾袭来,苏晴还未反应过来,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不由自主的坠落,坠落。 碧玉怒喝道:“进的人太多,我们如何拿到神格牌,我们将是此次最后进入的人。” 苏晴原有雷伤,被这一推,落到花界之中,界壁为屏,立时消失不见,而花界之内,百花盛开,草木葱茏。 一名剑仙怒喝:“青龙碧玉,我万剑墟与尔等誓不两立,是你伤我师叔!” 更可恶的是,天神殿之门关了,这进去的人不过几十,这两人一直在等,不仅苏晴未进入,便是后面的人也进不去了。 第415章 番外-五千年后 近古史四十八万九千六百年,花神清婉创出花界,可容花、鸟两族仙人、精灵修行、居住。花神开启天神殿大门之时,被青龙碧玉偷袭,负伤之身坠入花界,身化花木,消失六界。 有人说,花神清婉殒落;还有人说,她其实是在花界沉睡,何时醒来未知。 而进入天神殿之中,拿到神格牌的唯普渡菩萨、战神金阳、凤神、麒麟王四位,整个仙界拥有自上古以来的第二批上神。 五千年后。 随着又一次玄武秘境开启,九大修仙界飞升了一批仙人,羽族、木族仙人进入花界,青木仙府自成结界,里头花木品种之多,梧桐树、凤凰花、铜钱古树、雷霆神木、麒麟血树等,但是在花神消失之后,一年又一年,青木仙府的结界牢固非常,无人可以进入,只能看到里头的仙树、神木生机盎然。 普渡菩萨带着两个佛门弟子而来。 战神金阳静静地望着青木仙府。 凤神金玉道:“花神不归,青木仙府打不开。” 麒麟王带着麒麟王后,二人的身后立着火焰、雪凝,仙界五千年,修仙界亦是六万年,二人早在仙历二千五百年前飞升仙界,住在麒麟仙岛,随着火焰、雪凝的重生,修仙界知晓了麒麟重生之秘,之后每至麒麟秘境开启,会陆续有石麒麟神魂合一得以重生。 火焰盯着里头的麒麟血树,“雪凝师妹,有没有觉得里头的麒麟血果特别美味。” “隔着结界,我都能馋得吞口水,那果子品阶很高。” 麒麟王后柔声道:“是上品仙果,以前我们用了漫长的岁月,才培育出下品仙果,但现在已经晋级成为上品仙果,那株最大的,是极品麒麟仙果。” 普渡菩萨道:“那株菩提树甚好?此方天地亦有极品仙阶的菩提树了。” 另一个佛门弟子道:“师父,此树结的菩提果做成佛珠,必是先天灵宝。” 凤神身后的青鸾与一群鸟族,有的盯着那株梧桐树眼馋,还有的看着凤凰树眼直,青鸾自言自语地道:“主君,这凤凰树都长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开花。” “看着从小树苗长成了大树,怎么就不开凤凰花。” “净血果能将凡兽晋级成灵兽,我们是羽族,若是吃了凤凰花,是不是就能从灵族晋级成仙族。” 战神金阳的弟子从当年的十二人壮大到了十六人,刘彼提名十四,“师父,若是弟子的本命宝剑用一组铜钱仙叶精炼,是不是就能晋级?” 立有其他弟子附和道:“多少年了,那四株铜树古树生出多少仙叶,只需一组,我的仙剑就能晋级。” 每近一段时间,总有人站在青木仙府外头眼馋,不是馋里头的神木,便是馋里头异花,五行莲、空间果、不死草、延寿果…… 仙人们每每在外头望一望,挠得心发痒,进不去,也只能感叹一阵。 战神金阳蹙眸看着里头的一株抱大树,“普渡菩萨,那一株绿如翡翠的仙树是何物?” 普渡菩萨看着那树,这树生得有些古怪,树干粗壮,却不见几根树枝,亦不见多少树叶,却有一种沧桑之感,生得很是雅致,多一片叶子太多,少一片又影响美观,每一片叶子,每一树枝都美得如诗如画。 凤神与麒麟王交换着眼神。 瑞后(麒麟后)道:“三百年前,我们过来时,未曾留意到这树。” 雪凝道:“有的,以前就有这树,上次看它时,生得像凤凰树。” 火焰道:“不对,是生得像麒麟血树。” 青鸾道:“为什么我觉得它以前生得像梧桐树。” 佛门弟子道:“以前长得像菩提树。” 万剑墟的十三弟子呢喃道:“我上次记得这地方是有一棵树,可我记得长得像雷霆神木。” 麒麟王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三百年前!” “五百年前!” “六百年前……” 所有人的答案都不一样,但几乎都相隔了百年,为什么每次看到的不一样。 普渡菩萨道:“麒麟王,你以为这是何物?” 麒麟王若有所思,“菩萨不是猜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青龙神木!” 这是什么木?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凤神不紧慢地道:“青龙神木还有一个名字,你们一定听过——建木。” “建木?”有人惊呼一声,“传说中拥有一根树枝便能穿越界壁的神木?” 难怪这么漂亮,可是为什么它有时候像这种树,有时候又像那种树? 雪凝惊呼一声:“快看,上头打了一个花苞,建木还能开花?” 没听说过啊。 众人的眼睛聚在建木的花骨朵上,开出的是什么花?是神花,是不是很厉害。 其他人:从未听说建木会开花。 建木长在青龙泉之畔,以前见过不是现下的样子,众人期盼着建木开花,一年过去,再一年过去…… 一百年过去。 两百年过去…… 三百年的一天,一只羽族小精灵发现青木仙府有了异样,花仙子、花精灵,鸟仙子、鸟精灵们聚在外头,不错眼地盯着里头:青木仙府里所有的花木抽芽、开花的,里头依然是盛春时节,百花斗艳,仙木逢春,仙气十足,春意盎然。 这强盛的生气之力自结界里弥漫出来,花界草木逢春,所有的花木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生长、盛放、抽芽,这一股生机之力扩散至整个花界,再飘散至仙界,仙界的花木立变,再从仙界弥漫至九大修仙界,修仙界的花木逢春,弥漫至人间,美丽如画…… 人间的花木逢春,散发出生机之力,那丝缕灵气飘散空中,汇于九大修仙界;九大修仙界的生机灵气汇成巨浪,融汇仙界;仙界的的生机灵气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仙气,汇于花界,花界的生机仙气又融入青木仙府。 青木仙府的仙灵气则汇于建木树上,建木上的花骨朵开了,那是一朵翠绿的,足有酒盅大小,由若干翠绿色的小花组成一大簇,俏丽有之,清雅有之,灵气有之…… 在翠绿色的花中央,有着三朵银白色的小花,就像是花蕊一般嵌在中央,尤其注目,天地的灵气融合那花中,花快速地吸食着建木的生机,从翠绿变成浓绿再浓绿,绿浓欲滴,而中央的小花变成了金色,变得浓绿时,花上化出了青龙形状的灵雾形状。 这里的异相,很快吸引了凤神金玉,自战神金阳发现万剑墟突然变得草木逢春,已前来查看。 凤神惊道:“青龙神木开出青龙花。” “青龙花开,凤凰辉映。凤凰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