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华》 第1章 初遇 平行界,方都与姚都边界,南游城。 两支队伍正打得不可开交。今日之战,为国为家亦为尊严! 姚都主帅独孤奕骑着通身白色全副甲胄的战马,手持宝剑奋战于姚都的重重包围之中。这包围并非胜利前的围剿而是穷途末路最后的挣扎!南游城城门大开,为今之计只有掩护大部队撤回城中关闭城门才是最后的选择。这包围正是一众将领为方都大部队争取的撤离机会。 方都主将林皋协副将白袅带着一众士兵回撤。包围中的独孤奕见状两腿猛夹战马腹部,马惊起,越过包围直奔他们而来。 “将军,你们先回城,我拖住他”副将白袅对林皋说。 “那你小心,待城门关闭之后你就伺机逃跑,先保命!”林将军嘱咐。 “好,知道了”白袅应着。她十分清楚眼下这种情况南游城不关城门肯定保不住。这城是她守了十几年的城,她怎能轻易放弃呢!拖住他,为主将争取时间。这是现在她脑子里唯一的念想! 她带队与主将分兵,故意走的慢些。 独孤奕见状也分兵追击。他带队追击白袅。看到追击自己的是姚都主将白袅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到底是首战,立功心切,没有经验! 白袅下令分散开跑,自己拼命地向远离南游城的方向跑。独孤奕骑马紧随其后。只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白袅干脆也不跑了,转身站定,眼睛直直的看着马背上的独孤奕。独孤奕站在落日余晖当中,白袅被阳光影响没有看清他的脸。独孤奕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转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停下来看着白袅。两人不语,只是互相扫视。独孤奕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来,很微妙。直到白袅隐约的听见了城门关闭的声音才放松下来。要么被俘,要么死。她笑了笑,不想反抗了那就坦然接受死亡。 “为什么选方都,为什么是南游?” “因为,弱!”独孤奕面无表情的回答,眼睛里透出寒光。说罢举起宝剑向白袅刺去。 宝剑出手的瞬间,姚都传令兵来报:南游城破。 不知是否是受到了传令兵的影响,出手的武器有些偏差。剑头擦着白袅左侧眉末端穿了过去。巨大的惯性让白袅倒地,后脑撞在了石头上。 白袅倒在地上,感觉晕乎乎的,剑划过的地方开始流血,半张脸都被鲜血覆盖。头下面一阵湿热,然后是血腥味。 是血吗?是吧。我是不是要死了,可是我还没行及笄之礼呢,我还没看过万里河山呢…白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想这些不明所以的东西。 独孤奕下马捡起宝剑,看着血泊里的人,他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他想起来了,是他的妹妹,这个副将的眼睛像他的妹妹一样,会说话。等首战结束他一定要好好陪陪自己的妹妹。 独孤奕正想的出神,又一传令兵来报:首战时间到,主上请将军清点战绩返程。 “知道了” 白袅眼前的天空已经布满斑驳的腥红色,知道红成了一片黑… 天空下起了暴雨,雨水冲刷着一切。水汽稀释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雨水冲淡了血水。 不知过了多久,白袅被雨水冲醒,忍着剧痛跨过尸身血海向南游城走去。短短几百米,白袅走的十分吃力。 这暴雨来的也算是时候。姚都只留下一小部分人清理战场。 城里的百姓大多已经被林将军护送撤往上岐城,这城里只剩部分流民散兵。 白袅找了一个相对算是大家都能看得见的地方,举起腰牌,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雨声“各位,我乃南游副将白袅,诸位将士们请组织保护好流民,回撤上岐”。 南游的士兵都训练有素,开始组织流民回撤。 这时有姚都的士兵围过来,白袅字字有力的说“各位,首战已经结束了。按照规矩城是你们的了,但人不是,我有权利组织他们离开南游。你们想破坏规则吗?你们想被联国追责吗?到时候难过的可就不止是你们了。” 那些士兵手里有繁重的清场任务,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流民组织好后,白袅从残兵中选了一个相对来说可靠的能服众的人,让他带队回撤了。 她得留下来,万一雨停了独孤奕亲自前来,依照独孤氏的战场惯例,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的。 白袅在城门口运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设防,自己捡了一把剑傍身,躲在城楼里。 可能是战争也可能是暴雨,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林皋将军出现在了她眼前。但她的条件反射还是让她挥起了剑。此时林将军变成了那个敌军主将!她双眼尽是红血丝,眼前尽数是敌人。她挥剑向眼前劈去,然后又是一阵眩晕… 这“首战”是各都正三品以上官员及皇子才会有的制度——男子满二十岁行冠礼之后就要选定一个国家进行“首战侵略”。一日为限。所攻打或者是失去的城池作为“成人礼”被赏赐给男子作为封地。此战合理合法,一日期限内,概不追责。 雨停了,所有东西归于往常,花还是那样娇艳欲滴,树还是那样高傲挺拔。不同的可能就是地上多了许多无人认领的尸体,城门前多了几缕战死沙场的英魂! 白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上岐城了。她费力的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都动弹不得。照看她的医师看见他睁开眼赶紧向外面喊到:副将醒了。林将军带着撤回来的副将来看她。 赵副将说“小白你终于醒了,我们都担心死了,若不是将军回去从暴雨中把你找回来,这位医师全力救护我们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到这里,白袅脑海中顿时又闪过许多画面:尸山、血海、暴雨、雷鸣…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在提醒她认清现实——输了。 第2章 初遇(二) 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是白袅还是问了一句“南游城呢?” 周围一阵沉默… 林将军打破沉默说“小白既然已经醒了,大家也不必担心了。都好好休整几日,我们就启程回皇城复命吧” 各副将行礼告辞。 林皋嘱咐白袅说“好好休息,军中事务繁忙,我先走了” 然后出门向医师也嘱咐了几句。 林将军走后,那位女医师进来照顾白袅。 “你是谁?”白袅问她。 “被你从南游护送回来的流民,我跟他们说我会医术,他们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了,两个女子也方便些。对了,我叫欲晓”那医师回答。 “我挺难救的吧”白袅说。 “是啊!差点就没救回来。你伤了后脑与眉骨”欲晓回答。 “辛苦你了”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医者应尽的责任啊,何况是你先救的我” “你,有地方去吗?”白袅问。 “等你好了我就去流民营碰碰运气吧”欲晓回答。 “不然你跟着我吧,我看我们年龄相仿,我也需要医师常伴身边”白袅说。 “好啊!” 几日后,白袅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到了启程的日子。军队回皇城复命是大事,方方面面东西都特别多。各位副将都在为自己负责的部分做最后的检查。林将军对白袅说“轻装简从,多准备些细软,你和我今天晚上就走” “不是明早吗?”白袅诧异的问。 “我们是遣返,不是凯旋。对于方都来说失城之责尚且可以补救,但是这一战我们还失了脸面。这时候我必须先站出来才能保护更多人”林将军解释说。 白袅已经猜出了林将军是想要自己顶罪。 “将军,守城失败我也有责任,末将愿与您一同顶罪”白袅说。话音里透出坚毅。 “不是顶罪,是负责。这种事儿一个人做就够了。何况现在我们的军权被收了,主将也就没什么用了。让你跟我一同回去是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林将军解释说。 白袅将欲晓托付给赵副将与林将军先走了。 路上,林将军向白袅解释了一切——经此一役让享受了太久和平日子的方寒(他们的国主)意识到方都只是看着繁华,实际上国家早已军备不足,将才稀缺。因此,特在首都皇城设立<上艺阁>为高级学府以培养全能人才。白袅要做的就是以‘四皇子’的新身份进入上艺阁学习。那是能重新拿回军权最快的方式。 三天两夜虽是匆忙赶路,但是这一路上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变化。风更和气了,空气更新鲜了,甚至草木的颜色都更艳丽了。 按照戍边将领回城的规矩,他们需要先去使馆‘繁星酒楼’递通关文牒。那里会有专门的房屋供他们居住。但是林将军并没有去酒楼,而是直接把白袅带去了百尺楼。 百尺楼与楚都的摘星阁姚都的千寻塔为所有国家中最高的建筑,同时也象征了他们三都并立的地位。百尺楼全楼共十八层。下十层为平民开放。十一为将,十二为商,十三为农,十四仕,十五朝妇,十六朝臣,十七上艺,十八主。每层都有直达通道。每层设给不同阶级作为地位的象征。或许正是如此才造成了方都如今重文轻武,无将可用的局面。 十七层的地位正彰显了方寒对上艺阁的重视。 他们直接去了十七层。这里早有人等候他们。 林将军与白袅跪与一屏风前,屏风后的人正是方都的国主方寒。 方寒问他“你打算一人承担所有责任?” “是,还望主上放过其他人”林皋回答 “好啊南游城守将林皋守城失败,褫夺身份,赐自尽。副将白袅念其掩护撤退有功,从轻发落,贬去上艺阁重修。其余守将,免罪。满意了吗?”方寒轻飘飘的几句话,决定了所有人都命运。 “谢主上”林将军回答。将身体跪的更低了。 这几句话,字字戳白袅的心。 “可是我们…”白袅想要辩解什么被林将军拦住了。 “林将,你的手下还需要多学习规矩啊!”方寒冷冷的说 “属下知错,定会严加管教” 方寒起身,看了白袅一眼说“但愿你能不负所托”说罢直接走了。 他俩回府途中将军在前,一言不发,气氛十分压抑。一到家,白袅便被罚跪于礼贤堂前。林皋手持戒尺斥责她“平日里教你的礼仪都忘了吗?敢直接冲撞主上了!” “可是主上根本就不清楚情况…他轻飘飘的就赐死你,你让我怎么懂礼!我们誓死守护的就是这样的君王吗?”白袅回答。 林将军气的起身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皇城,主上脚下。你此言若被有心之人听去死的就不止是我了明白吗!” 白袅接着说“您守了南游一辈子最终落得个自尽的下场。将军您对我如师如父,我的一切都是您教的。忠君,爱国…这是结果吗?” 林将军举起戒尺“怎么,最后一次管教你了,不听了吗?” 白袅伸出手,但是心里并不认。 林将军打了两下说“原因” “冲撞主上,不懂规矩”白袅回答。 林将军似乎是交代后事式的语气说“记住了吗,这是皇城,你说的每个字都要付出代价,明里暗里的不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你不能出错,知道了吗。在这里,要么卑微如泥,要么登上巅峰。我能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四皇子…” “可是明天是我的笄礼,能不能…”白袅已经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 “行了,退下吧!”林将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这一退,便是永远… 第二日,天还未亮。 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就冲进了林府,白袅一直以为那是主上怕林皋反抗而派去的。他们到了,迎接他们的只有凉透了的尸体… 白袅也被押送出了林府,带走了尸体。更不让白袅近身。他们给林府贴上封条…一代名将就此尘封。 白袅根本不熟悉皇城又无处可去,只能在街上游荡着。 是悲伤,是难过,是压抑,更是不甘心…白袅心里五味杂陈。 眼前一个建筑吸引了他的目光——这建筑的豪华程度仅次于百尺楼。 是繁星酒楼,她到使馆了。那么应该就能见到赵副将他们了! 白袅朝酒楼跑去。 但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南游城回来的人,也就是说南游城的将领都不见了! 白袅正疑惑的时候,看见了欲晓。 她赶紧上去拉住欲晓的手问“赵副将他们呢?南游回来的人呢?” “副将!”欲晓见了白袅也是十分激动。“半路上我只是喝了一口水就感觉晕晕乎乎的,醒来就在这了,只有我自己,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我问这里的人,他们都说没见过什么南游来的人…” “你呢,你没事吧”白袅问她。 “我没事,这里给我们留了房间,我们在这里也算是有一处栖身之所”欲晓说。 “不是说了,免罪吗,主上这分明就是赶尽杀绝啊!”!白袅说这句话的时候浑身都在用力。 第3章 初遇(三) “对了,房内有个人等候你多时了”欲晓说。 “等我?我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会是谁等我?” 繁星酒楼方寒早已在屋内等候多时。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着!”白袅看见方寒压制着怒火说。 “不然呢?你能去哪啊?”方寒略带轻蔑的回答。 “你把林将军带哪去了!就是你逼死了他对嘛!”白袅一边说一边挥剑朝他刺去。 方寒身边的内侍林辞楼打掉了她手中的剑。控制住了白袅。 欲晓在门外也被拦住,根本进不来。 “他率领二十万人守不住一座城,我要他何用?况且他是为你们顶罪而自杀的,怎么会是我逼死了他呢!”方寒依旧是用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 “你胡说!”白袅十分激动拼命地挣扎着想挣开。但仍然无济于事。“南游城的守将算上死人都不到二十万,到底是谁向你谎报了军情!” “看来你还是没学会规矩啊,可惜了。林将还是没能教会你”方寒说。 “是,我自小生于边境,自然是不了解皇城的规矩。那主上你呢?您蜗居于皇城,看过天下吗?怕是早已被小人蒙蔽了双眼而不自知。有时间计较我这个戴罪之人的规矩,不如清清君侧吧。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白袅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硬气。 “放开她” 林辞楼收手后,白袅才得以站起来。 “进上艺阁的意义想必林将都告诉你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必然能进去,至于能否站住脚那就看你的本领了。开阁时会有人通知你”方寒说罢和林辞楼走了。 路上,方寒对林辞楼说“暗中调查一下吧,一个刚从边境回来的副将都知道了这朝中不干净!” 姚都,永安城,长庆殿内。 姚都国主端坐于大殿前方,独孤奕和众副将立于殿中,文武重臣分列两侧。 “此次首战是我姚都近年来最漂亮的一场战争。一日一城!不愧是独孤家的后代。后生可畏啊!”姚国主几乎用尽了一切溢美之词。 “臣不敢居功。此次首战大胜多亏了大家,这是所有人都功劳,臣只是托了他们的福”独孤奕十分谦逊的回答。 “传令:独孤奕首战有功赐字‘欧阳’,赏黄金万两,丝绸百匹。其余人论功行赏”姚国主十分开心的说着命令。 “臣,谢主上” “好了,将士们长途跋涉也累了。择日再大摆筵席,犒赏全军。散了吧,回去休息。”姚国主依旧笑的那样开心。 散朝后回去的路上,一些看出名堂的大臣开始悄悄议论: “赐字赏钱名义上都是莫大的恩典,可南游城才是公子奕的成人礼主上却闭口不谈,这明显就是不想给啊!” “是啊,这‘欧阳’二字所谓何意!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众人主上认定了公子奕为欧阳公主的夫婿了。今后谁也别有与独孤氏联姻的念头了嘛” “可欧阳公主才不过六岁” “独孤氏近几年来声誉倍增,主上这是在防他啊!” …… 独孤府,无念堂。 独孤令正听着儿子独孤奕复述战况。 “……然后我们就攻破了南游城门,看着林将护送百姓回撤上岐城。因为首战时间到了,所以我并没有率兵追赶。打扫战场换城旗的时候下起了暴雨。我们留下了一队人继续清理。其余人回营准备回朝事宜。父亲,战况汇报完了”独孤奕恭恭敬敬的复述。 “不对,漏了一点”独孤令十分严厉的说。 独孤奕吓得跪在地上从头到尾仔细的回想“儿子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还望父亲提点一二” “战报上说你在攻城的时候分兵了,分兵干什么去了?”独孤令问。 “当时他们主将副将在城门口分兵逃窜,儿子害怕他们留有后手,所以率一队人马去追击副将。这并没有影响攻城大计,所以…” 独孤令听了独孤奕的说辞更加生气。他拍桌站起说“你分不清当时的形式吗?末路之徒值得你分兵吗?值得你亲自去追吗?这就是你胜了,你若败了你知道战报会怎么写吗!他们会说‘独孤氏首战主将临阵脱逃’。你带了不少独孤氏亲军攻城,到时候你付得起责任吗!” “儿子知错,还望父亲息怒” “怎么做知道吧,退下吧。” “是,儿子这就去领罚” “这半个月不要出门了,好好反省吧” “是” 领完罚的独孤奕趴在床上。他的母亲顾氏带着膳食和伤药进来看他。 “母亲”独孤奕想要起来,奈何只要一动下半身就钻心的疼。 “不必起来了”说罢拿出膳食摆在他面前。 “这次确实是你父亲有些心急了。你首战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整他就罚你。但是,他打了一辈子仗容不得战事上有一丝失误。你也不要怪他”顾氏解释说。 “我懂的母亲,我知道父亲只是想让我成为他那样的优秀的将军。我不会怪他的。是我让父亲失望了。” “你父亲本来就对你严苛。联国又有‘得战神者得天下’的预言加持。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倒是成了你的枷锁”顾氏叹息上说。 “预言什么的我是不会在乎的。父亲现在对我严厉是不想让我日后死在战场上。我只知道父亲是为了我好就够了。”独孤奕故作轻松的回答。努力压制着身上的痛苦不让他母亲看出来。 “你倒是从来不让我操心。我给你带了些伤药,能让你快些好”顾氏拿出伤药放在床头。 “母亲的医术在各都都是有名的,儿子定然能早日好的,劳母亲挂心了” “一会儿我去叫长策来帮你上药,你好生休整,一会儿把饭吃了。我先走了” “好,恭送母亲” 顾氏刚一走独孤奕就不再掩饰了。不一会儿就出了满头大汗。 门再次被推开,独孤奕以为母亲又回来了,赶紧慌乱的擦着汗,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难受。 “不用装了,是我”顾长策说。 听见了顾长策的声音,独孤奕才松懈下来。 顾长策走到床边看着独孤奕说“主君对你也太狠了。这可是你的首战啊。没死在战场上倒是要被打死在家里了” 独孤奕谈了一口气说“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习惯了” “习惯挨打啊!你看上去都要死了” “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就真死了” 顾长策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说“奕,我都替你感到累” “那你就好好照顾我吧,我未来半个月都出不去了,全靠你了”独孤奕开玩笑的说。 “这也就是你,都要死了还开玩笑”顾长策不禁感叹。 “大哥,轻点儿,要疼死了”这是今天独孤奕第一次喊疼。 …… 只有在顾长策面前独孤奕可以卸下伪装展露真情实感。 顾长策是独孤奕母亲顾氏妹妹的孩子。他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所以顾长策一直养在独孤府,随母姓。自幼与独孤奕一起长大。以独孤府次子对外宣称。顾长策没有继承一点儿顾氏的医术,反而是精通制作各类暗器制作,只扫一眼便可做出。自小到大没少给独孤奕做暗器防身 第4章 初遇(四) 十五日后,独孤奕禁闭结束。复朝。 路上听见有大臣在议论: “听说郡主随商队入方都采购,按理说也该返程了,可商队至今杳无音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谁也没想到郡主前脚进城公子奕后脚就攻城了,方都怕是要乱上几天了,没有消息也正常” 独孤奕走上前去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说的郡主可是舍妹?” 两人见独孤奕行揖手礼相敬。 “奕君还不知?令妹此次随商队出行,正是自南游城入的方都。至今没有音讯啊”其中一个大臣说。 独孤奕这才反应过来,依照他妹妹的个性,在禁闭期间她应该会千方百计的来看望自己的。他以为只是父母看管的严了她才没来。 “你们别胡说”顾长策在旁边说。 “你早就知道了!”独孤奕问长策。 那两位大臣自知说错话了,赶紧行礼告辞。 “是,主君不想让你知道。所以让我瞒着你。阿笥是以一级遣使的身份去的,她若失踪方都定会派人寻找的,先别担心”顾长策回答。 “没消息应该就还是安全的”独孤奕自言。 早朝上。 “吾听闻方都设上艺阁广纳天下学子,后辈中可有英勇者愿替吾分忧出使学艺?” 姚国主话音刚落,独孤奕的声音紧随其后。 “若主上不弃,臣愿前往” “爱卿首战之劳累尚未休整好,可有精力前去?”姚国主问。 “主上,臣已成年。愿早早为姚都建功立业,还望主上成全”独孤奕回答。 “好!阿奕不愧为我姚都后辈楷模!好生休整,择日出使”姚国主十分高兴的说。 回家的路上顾长策对独孤奕说“方都首战失了颜面,如今开阁广纳学子名义上是传艺,实际上不就是向各国索要质子,警告各国不能再轻举妄动吗。况且你又是刚刚打败他们的人,此时前往必然会遭受针对!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以为我不主动请命就可以不去了?刚才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瞒着我那么久的事儿怎么就会有人当众议论了,那不就是主上派人演给我看的。还有那句‘后辈’,你看看这朝中除了你我还有谁是后辈。你又是文官。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主上就差直接点我名了,我还不主动?”独孤奕回答。 “主上这是开始防着我们独孤氏了?”顾长策问。 “他防的不是独孤氏,而是那个预言。我父亲是常胜将军军中威望极高,我首战大胜名声渐起。放眼所有国家谁家最有可能出战神不言而喻”独孤奕说。 顾长策看着独孤奕说“奕!” “啊!” “别人想一步你得想十步,你是不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哪有你多!既会察言观色又会装傻充愣。关键还能洞悉人心。你心眼儿才多”独孤奕回怼他。 “不过你此次出使往好了想既能学艺又能找阿笥,回来还能立功。也算是一举三得。要不你也带我去吧,我去蹭个功,顺便陪陪你”顾长策半开玩笑的说。 他们已经行至独孤府大门口,独孤令已经在门口等候。 “父亲” “主君”他们两个行礼问安。 此时姚国主的郑内侍也来到门前对顾长策说“顾公子,主上有请。” “你可能去不成了”独孤奕小声说。 “跟我来”独孤令只说了三个字但是充满了不可违逆的气势。 独孤令将独孤奕带至顾氏的祠堂。 “没少跪过祠堂吧”独孤令问着拿起一柱香点燃,供奉于香炉中。 “是” “来给先祖们上柱香” “是”独孤奕照做着。 “如今长大了,学会自作主张了?”独孤令问。 “父亲,此次出使一举三得。儿子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征战沙场为主上拼搏了一辈子才为独孤氏挣下如今的前程。但是我只有你们一儿一女。我真的不愿你们涉险。阿笥已经失踪了,你不能再有事,知道吗!”独孤令一字一句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这是他身为一家之主练就的隐忍与坚强。 “父亲,孩儿既已行了冠礼成年。便是能替父亲分忧了,今后这独孤氏的前程我帮你一起扛。此次出使儿子保证定会不辱使命,定会将妹妹平安的带回来”独孤奕句句坚定。 “知道了,去准备吧” 独孤奕行礼向外边走去。 “注意安全”!独孤令小声的嘱咐了一句。那声音小到自己好像都没听清。 “儿子知道了”独孤奕回答,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独孤奕走后,独孤令又上了一炷香。十分虔诚的跪下来说“请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一个不信鬼神的年迈将军,如今也寄希望于鬼神了吗? 第二日一早。永安城下,使队整装待发。独孤奕在城楼上拜别国主和双亲。 姚国主亲自扶起他说“想到阿奕此次出使任务艰巨,吾特意为你挑选了一位副将。望他能助你一臂之力” 然后轻轻一摆手自人群后面出来一位年轻的男子。 “这是杨嘉逸杨氏后辈中的佼佼者,有他在你定能如虎添翼。”姚国主补充说。 独孤奕看了那男子一眼说“谢主上,臣必然不负众望” 然后独孤奕走下城楼飞身上马“走!” 一个字尽显少年的意气风发! 路上休整的时候独孤奕走到杨嘉逸身边问“有字了吗?一直叫你副将也怪生分的” “有,字子叶。将军可直接叫我杨子叶。”杨嘉逸回答。 “你也别叫我将军了,我还不配。叫我公子奕或者是和其他遣使一样叫我欧阳也行,这毕竟是主上赐的字,也多叫叫。” “那是主上派你来监视我的吗?” “是,也不是”杨子叶回答。 “怎么说?”独孤奕好奇的问。 “是主上派我来的,但不是监视你,确实是帮助你的。可能也是为了让我跟你蹭个功”杨子叶回答。 “出使方都不是个好差事,九死一生的功你也敢蹭?”独孤奕问。 “没事儿啊,不是有你呢嘛”杨子叶回答。 独孤奕笑笑说“你倒是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啊?” “我兄弟,顾长策。你们两个性格相似,将来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独孤奕甚至是带有些许骄傲的说的。 “顾长策…是你兄弟啊!”杨子叶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甚至有些迟疑。 “对啊!很好的兄弟” …… 出使的队伍走了几天,终于到达了方都的使馆繁星酒楼。 递交完文书登记好后,所有人都回了房间进行休整。 林辞楼早早的等在了独孤奕的房间里。 开门的一瞬间,独孤奕看到里面有人,下意识的抽出了剑防身。 “欧阳遣使不必惊慌,我是方主上身边的林内侍。主上遣我亲自来告知你上艺阁今日开阁纳子,请你前去报到”林辞楼说着递上旨意。 杨子叶看了看独孤奕说“我和你一起去” 林辞楼马上制止说“上艺阁不比别处的学府,非邀请之人不得入内。公子还是在使馆好生休整吧” “我没事,一路奔波,你们也都很累了,休息吧。我就是去学习一下”独孤奕对杨子叶说。 “那么,欧阳公子请吧”林辞楼做邀请动作说。 与此同时,白袅那里包括所有学子的家里都来了宫里的人将他们带走,也都是只能带走学子一个人。 第5章 初遇(五) 独孤奕他们在前面走着,杨子叶在后边紧紧跟着。 “我姚都使队刚到贵地。我又是他们的一级遣使,免不了要再多嘱咐几句,不然他这样在后面跟着您也不好交差。林大人可否行个方便。”即将走出使馆的时候独孤奕突然停下来说。 林辞楼思考了一下说“尽快” “好” 独孤奕走到杨子叶跟前说“使队接下来还有任务要交接,我走之后你就暂代我一级遣使的职务。行事小心,你代表的可是国家”说罢抱了一下杨子叶。同时附耳小声说“我根本没有怀疑过你,我知道你喜欢阿笥,她就拜托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杨子叶瞳孔在那一瞬间突然放大或许是小心思被看破的难以置信。 说罢,独孤奕拍了拍杨子叶的肩膀。然后跟着林辞楼走了。 杨子叶怔在原地…自己的心思怎么就被看破了呢? 杨子叶也是不负所托,每日出去寻找独孤笥的下落。第二天就找到了姚都的那支商队。但是根本没有独孤笥的下落。破城当日许多人都走散了。几天下来杨子叶找遍了皇城,却依旧没有她的一点儿消息。 直到有一天,杨子叶搜寻一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看着又是一日的夕阳西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收起远望的目光打算回房间休息。 恍惚间,他觉得视线的尽头的小亭子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阿笥! 他满身的疲惫顷刻间烟消云散。眼睛里疲惫变成热烈的期盼。心跳的剧烈好像这颗心比眼睛更想知道答案。双腿却在这时变得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阿笥!阿笥!心中呼唤过千百次的名字如今终于可以大声开口说出来。 “阿笥!”终于杨子叶不顾别人的目光大声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身影转过身的时候杨子叶终于确定了,那个人就是他的阿笥! 他拼命地朝她跑去,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 “我终于找到你了…”杨子叶激动地说。 “我也是,终于见到你了”阿笥紧紧的搂住杨子叶说。 在久别重逢的“小情侣”腻歪够了之后,两个人开始在亭子里寒暄。 “主上派来出使的一级遣使是你?”阿笥好奇的问。 “不是,是你兄长。他刚来的那一天就被带去上艺阁了”杨子叶回答说。 “我兄长也来了!那不是来送死了吗!我听说上艺阁如今开课半个月没有任何夫子来管束学子们的行为。不少国家派遣来的学子受不了那里乌烟瘴气的环境已经自愿退出了”阿笥说。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听闻上艺阁里面的学子被断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就连我们都没打探出任何消息”杨子叶问。 “我和里面的一个学子有密语” “那你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杨子叶继续问。 “我在南游被流民冲散之后意外的进了军营,救了他们的一个女副将,然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她被带进上艺阁之后我就一直被安顿在这里。” “所以,你一直都是安全的!对吗?你没受什么伤对吗?”杨子叶关切的问。 “是啊。我也试图给你们写信。可是自使馆出去的每一封信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有的甚至会被篡改。我怕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所以就一直没有与你们联络” “方都没有派人找过你吗?” “方都根本不知我来。我虽也是以一级遣使的身份入关的,可是南游城破之后入关的文书根本就没递送到方寒的手上。怎么会派兵寻找我呢” ……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今天的月亮不用照着那个寻不到心上人而担忧的脸了! 上艺阁。 各个国家的和方都不同阶层的各个学子被单独带到上艺阁门前集合,等候方寒来宣布训练的开始。方寒的长子方南浔和次子楚玉成也在其中。 白袅被带到这里的同时恰巧遇到独孤奕和方南浔。 方南浔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白袅,然后说“你就说南游回来的四皇子白袅?” “是,怎样?” “哼!”方南浔嗤笑了一声说“他果然还是那么爱拈花惹草,外姓私生子一个接一个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自南游回来,可曾听说过…”方南浔欲言又止。 “什么?”白袅疑惑的问。 “算了,若真有她的什么消息那个男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说完直接走了。 知道‘那个男人’的话出现,白袅大概知道了方南浔要问什么了——必然是要问先国后白兰的消息。‘她指的就是白兰’而‘那个男人’必然就是方寒了。 白兰是方寒的发妻,方都的第一任国后。白都的和亲公主。白袅的生身母亲。十六年前方寒要迎娶现任国后楚潇湘。但是平行界规定国后无过不可轻易废立。所以白兰受到了莫名的追杀,逃至南游城失踪。 按照方南浔的叙述,方寒这么多年来也在找寻白兰。可是又为什么要派兵追杀呢?听方南浔的语气也是对方寒怀恨在心的。那也就是说方南浔是自己的亲哥哥了…白袅脑子里渐渐的理顺了这些事情的思路,没有注意到身边来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他并非是针对你,只是南游回来的人他都是会问问的。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代他想你们赔不是”一个声音将白袅拉回现实。 “南游?”白袅问。 “是,那是先国后消失的地方。我兄长一直对此心存芥蒂。” “你是?”白袅又问。 “楚玉成,方都二皇子。想必你就说南游回来的四皇子吧” “是” “欢迎回家” 独孤奕在旁边目睹了一切后走过来问了一句“这算是‘兄友弟恭’,不愧是皇城,果然热闹。” “您是?”楚玉成问。 “欧阳”独孤奕回答。 仅两字楚玉成便知眼前人正是首战刚攻下南游城的独孤奕。 “原来是遣使啊。遣使远道而来怕是连使馆都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吧。一上来就探听我们的消息,也真是辛苦你了。”楚玉成的话暗喻独孤奕就是为姚都跑腿的。 “我怎么会像二皇子一样清闲呢。对吧,楚玉成”独孤奕故意将‘楚’字咬的很重。明里暗里的讽刺楚玉成的皇子身份来路不正。 “您是武将世家世代为姚都卖命,您的的忠诚我是比不了的,但只怕到时候独孤家功高盖主被弃如敝履,你得不偿失啊!” 传闻中这二皇子楚玉成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如今仅凭这三言两语就怼人于无形,要非说‘嚣张跋扈’到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刚才楚玉成的谈吐与独有的气度怎么也不像是“不学无术”的样子。 白袅不由得对楚玉成另眼相看。这传言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败坏楚玉成的名声。 这阁中就是像阿笥知道的消息那样。自学子入阁起,没有任何人来告诉他们要干什么,要怎么做。 整个上艺阁里没有任何一件武器。演武场上杂草丛生,试武台上锈迹斑斑。 这里每日除了给学子送餐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和学子去接触。送餐的人也被明令禁止不许开口说话。他们自东门出入。那里又重兵把守。 三日后,有人开始议论: “为什么还没有先生教我们东西啊!” “就是啊,我父君还说让我到这儿来别怕吃苦什么的,怎么在这里比在家里还清闲” “对啊,看看那演武场,都长杂草了也没人清理一下” “这里根本不像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嘛!” 七日后,情况如此。只是有人发生口角打斗起来。没有人出来制止他们。 以至于一些小国的遣使会平白的受欺负。 一个月后,亦然。但是东门门口贴出了一张告示:各国遣使可自愿离开上艺阁,方主上会向各国家国主说明原因,算出使结束。一些被欺压的受不了的遣使纷纷退出。 一个半月后,学子们的聊天内容变了‘今天吃什么?’‘今天怎么玩儿’变成了主要话题。 如今在看这群人,妥妥的一群纨绔子弟。早就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一个月前那样一群意气风发的学子。 但是也有一小部分人脱颖而出。 百尺楼正对上艺阁北门口。方寒每日登上百尺楼观察这群学子的变化。亲眼见证了学子们的颓废,以及人员的减少。这其中包括那些试图来窥探消息的遣使。此一遭也让他们知道了,方都只是败了一战,但是方都依旧是那个他们惹不起的大国。 两个月后。方寒站在百尺楼上说“差不多了,别憋坏了这群孩子…” 林辞楼令命而去,直奔上艺阁。 第6章 初遇(六) 上艺阁的学子们还不知道这所谓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入夜之后,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行至上艺阁外,将上艺阁团团围住。 另一队人潜入上艺阁。入阁后就冲进房间将大部分学子俘获。 他们还在一个房间里玩乐,还未反应过来刀剑就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都在一起呢。也好,省的我一个一个去找了。都押起来吧”那群人的头领说。眼神里尽是蔑视。 “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上艺阁的学子,未来的将才!主上都很重视我们的!…我们,我们…”被俘获的学子里有人说着。 “是啊是啊,我们是未来的将才!”其他人附和着说。 那队士兵的头领大笑着说“就你们,也配称自己是未来的将才?真是可笑!摸过刀吗?杀过人吗?别看过几本兵书就自称自己是将军了。” 那群学子也知自己入阁以来的所作所为羞愧难当,不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为首的那个人在他们的屋子里转悠着,看着屋子里的一切——打翻的酒盏与饭食的残羹散落一地,各类娱乐玩具倒是摆的整整齐齐。 那头领转了一圈后,捡起地上的一本书籍,掸了掸上边的污渍,翻开看着。满眼珍惜。 “俘虏你们就恢复自由之身,对我们来说有点儿大材小用了。你们不配啊!”那将领看了看书又看了看被围着的那群学子,长叹了一口气说。 “带走,去搜其他人!” 士兵们押送学子自东门出了上艺阁。 搜寻继续。 白袅感觉到了屋外有动静,自窗缝向外看去,看到了前来搜寻的士兵。 白袅把一把椅子拆的粉碎然后挑了一个趁手的,躲在门口。等待着士兵的进入。 一个士兵搜寻至白袅的屋外,见房门紧闭也开始紧张起来。他将剑紧紧的攥在手里,插入门缝,一点点的将门闩打开。 门开的一瞬间白袅径直朝那个士兵拿着剑的手打去。 剑脱手后,白袅迅速接住,然后将剑头调转一下了结了那个士兵的命。 白袅将尸体拖入房间,重新关上房门。 拖动尸体的时候白袅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儿军人的特质。手上无茧,身体也并不健壮。反而是瘦的皮包骨,看着就像是营养不良一样。 白袅刚要出去,又一个士兵挑破门闩进入,也是被反杀。身体特征也是一样。 门闩彻底坏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白袅捡起这个士兵的剑挂在腰间,试探着出了门。 没走几步她便遇上了同样出来的独孤奕。 “欧阳!”白袅小声招呼着独孤奕。 独孤奕走来和白袅汇合。 “这上艺阁还号称方都最高学府呢,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军队攻陷了”独孤奕问。这并不是好奇,而是挑衅。 独孤奕自入阁那天白看见了她的脸就知道了白袅就是当初守城的那个副将。只是白袅逆着光没看清。 白袅把那把多余的剑扔给独孤奕说“他们不是军人。虽然装备精良但是根本没有武功基础。顶多就算是练过” 独孤奕接过剑,十分惊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愿意帮助那个攻打她国家的人。 “给我的?”独孤奕十分不确定的问。 “对啊,你不是遣使吗。得首先保护你啊!你受伤难过的可是我的国家”白袅说着然后又问“别的国家的遣使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啊?你是哪个国家的遣使?” 独孤奕明白了,是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早晚都要知道的。 “姚都”独孤奕回答。 白袅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说“所以,你就是独孤奕!” “是。那这把剑还给我防身吗?”独孤奕问。 白袅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你死,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说过了你出事难过的是我的国家。我请你保护好自己!”白袅十分克制自己的怒火强装镇定。但是眼泪已经说明她不是那么镇定的。白袅又攥紧了剑柄,恨不得此时就刺向独孤奕。 方南浔和楚玉成也从房间里出来了,走到他们两个这里。 “没事吧都”方南浔问他们。 “没事”他们两个回答 白袅擦干眼泪,平复心情。 “我们得从这里出去,不能死在这里”方南浔说。 他们四个继续试探着前进。 路过一个房间,又有几名学子被俘。 包围学子的人群中有个人宣布说:十名学子被俘,退出上艺阁三年内本人不得考取功名,五年内本家不得晋升官级。带走。 “看来只有两种方法出去了,要么杀出去,要么被俘退出”独孤奕说。 “看来上艺阁的入阁考试才刚刚开始啊!”楚玉成感叹说。 “他还真会玩儿!”方南浔说。 “我观察过了,上艺阁除了重兵把守的东门以外还有南门和北门。这两个出口守备相对松懈”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他们转头一看,也是一个学子。看样子也是一路杀到了这里的。 “我叫谭乡”那个人接着说。 “北门不行,那是厨房运输的地方,而且与这些人相比照顾咱们的那些厨师更像是军人,相比早已在那里等着咱们了”楚玉成说。 “百尺楼正对南门,想必那个人正在楼上看着我们。南门也有些危险”方南浔说。 白袅听他们分析着他们说的话,脑子里不断的回忆着上艺阁的地图。 “我们要去一趟南门…”白袅说。 他们五个自屋后绕道至后院,向南门走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与南门之间隔了一个演武场,杂草丛生的地方正好可以掩饰他们的行踪。 此时已经有士兵开始搜寻演武场这片地方。 方寒和林辞楼在百尺楼上看的一清二楚。不由得有些担忧。 难道我方都后辈中注定无将可用了吗…方寒心里默默感叹。 这时演武场内起了几处火,浓烟四气。大火顺着风向南门烧去。 有人向东门处守候的头领禀告。 大火向南门门口蔓延,如果烧出一条路,学子们就可以顺着浓烟出上艺阁了。 “原来都在这儿呢!”那个头领笑了一下说。然后率兵前往南门。 百尺楼上,直到看到东门守将分兵方寒紧促的眉头展开了漏出了笑脸。 “走吧,我们去东门迎接我们未来的将才” 上艺阁东门处。 他们五个果然在东门这里向外攻去。这群守卫本来就弱又被分走大半,所以他们很快就出了大门。 迎接他们的是方寒和上艺阁真正的老师们,两个教武,两个教文。 方寒带头为他们五个鼓掌庆贺。 “恭喜你们正式进入上艺阁!”林辞楼说 “你们已在南门处放火为何不顺着火势出门,反而折回东门来呢?”方寒问。 “南门外面也是像北门那样的伪装已久的精锐部队吧”楚玉成回答说。 “是” “一队精锐和几队山匪我们都是打不过的,所以我就只能声东击西让他们分兵了”白袅说。 “你怎么知道那是山匪而不是下等士兵呢?”其中一个武修的老师问道。 “很简单啊,他们身形瘦弱,一看就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又都会些武功只是没什么章法。应该是死刑犯里的部分山匪吧”白袅回答。 “没错!”方寒回答。 “应该是许诺给他们什么了,所以他们才会很拼命”楚玉成说。 “只要俘虏你们,他们就能免除死刑,恢复无罪之身”另一个武修老师说。 “那么,我们算正式通过入阁考试了吗”白袅问。 “当然,三天后,正式入阁训练。方都的未来交给你们了”方寒对他们说。 白袅心里也算是有了意思慰藉,三年训练结束后拿回兵权她势必要夺回南游城。想到南游城白袅看向了那个人——她日日夜夜都想杀了的人! 第7章 初遇(七) “各位今日辛苦,请稍作休整,三日后可带一名随侍一同正式入阁学艺。此间各位可游览欣赏方都盛景”林辞楼说。 “四皇子久居边疆,回皇城后又忙于各种事宜。不如趁此时间入万思殿拜见各位大臣”文修的一个夫子提议说。 此时的场合有外人又有一众夫子,白袅实在不宜反驳,恰好白袅也想见识见识万思殿是什么样子,所以就答应下来了。 留下来的学子都趁此机会回家拜望双亲。独孤奕回了使馆。白袅方南浔与楚玉成随方寒回了皇宫。 路上,马车里。 方寒坐于主位,玉成南浔坐于右边,白袅一个人坐于左边。 “你能同意入朝拜见我还是有点儿意外的”方寒看着白袅说。 “礼貌问题,不是为了你.”白袅回答,眼睛却并不看方寒。 方寒尴尬的笑了一下说“如今你也开始懂礼貌了吗” “我不想让任何人在任何方面看不起南游的士兵,国主!也请你不要因为对我有偏见而轻看了南游”白袅转过头去看着方寒说。眼睛里说不出来是怨恨还是愤怒。 或许,白袅已经对这个父君失望了… 各个国家为了区分自家君王与别家君王的称呼,通常叫自家君王为‘主上’,别家君王为‘国主’,白袅口中‘国主’二字一出明显就是不认方寒。这也让楚玉成和方南浔感到十分震惊。 “父皇,四弟他就是一时口误,还望父皇不要怪罪于四弟”楚玉成赶紧替白袅辩解说。 “还是玉成最懂事,若他们两个都像你一样我得省多少心”方寒感叹说。 方南浔不屑的笑了。 “大哥和四弟还有很多地方值得儿臣学习”楚玉成又解释说。 方都这边,气氛十分紧张。反观使馆的独孤家气氛就和谐很多。 “子叶,我收到密语说上艺阁学子可休假三天,我兄长可以回来了”独孤笥拿着刚刚收到的密语满脸高兴的跑过来跟杨子叶说。 “太好了!那我们好好准备准备,迎接遣使回来”杨子叶也十分高兴。 独孤笥换了一身姚都的衣服,戴着出使那天独孤奕亲手为她带上的头饰,做了满满一桌子姚都特色的菜肴等着独孤奕。 独孤奕回到使馆。刚一进门独孤笥就跑过来迎接他,跳起来抱在了独孤奕身上。 “几月不见,变沉了呢,是不是使馆吃的太好了啊”独孤奕抱着独孤笥说。 独孤笥听了这句话,有些嗔怪的说“放我下来,生气了。哪有一见面第一件事说人家胖的,烦死了”。然后假装要打独孤奕。 独孤奕将妹妹放下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然后十分关切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有受伤吧?…”一大堆问题连着问了出来。 独孤笥捂着耳朵说“没事 没事,能不能不像母亲那样唠叨啊…”然后就往屋里走。 杨子叶听到声音出来,打趣的说“是谁天天念叨想兄长的,怎么如今见了兄长还嫌烦了?” 独孤奕听了这句话有些得意“哦,有个小姑娘天天想见兄长啊…” 杨子叶行礼拜见独孤奕,然后说“遣使有所不知,阿笥做了一桌子的饭菜,等着你回来呢” 独孤笥让他们两个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快去吃饭吧…我都等饿了” 席间,他们都解释了自己的经历。 独孤奕注意到独孤笥头上的头饰然后问道“阿笥,你的头饰是出使那天兄长帮你戴上的那个吗?” “嗯,是啊。从南游到上使馆来的一路上都戴着的,怎么了?”独孤笥好奇的问。 “这样说的话那白袅留下你应该有别的目的”独孤奕思考了一会儿说。 “为什么这么说呢?”独孤笥问道。 “因为你的头饰” 第二日,万思殿。 白袅身着皇子朝服入朝拜见。 万思殿外白玉的栏杆,理石的台阶。殿内雕龙的柱子,朝堂正上方富丽堂皇的龙椅像是嵌在那金碧辉煌的墙面上。 白袅锦衣华服,玉簪美饰。正襟站立于殿外等候宣见。 目光所及尽是红墙黄瓦,偶有几棵绿树点缀其中,显得格格不入。站岗的侍卫不苟言笑像是一座座泥塑。不时飞过的鸟儿翅膀有节奏的摆动,好像哪只都不敢乱了节奏。明明充满生机,但是却从上到下透出一种压抑。 “宣四皇子入殿朝拜”司礼监一层一层的将命令传到白袅这里。 白袅又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入殿拜见。 “儿臣拜见主上”白袅行稽首礼以敬。 “见过各位大臣”转而向各位大臣行揖拜礼以敬。 “四皇子久居边疆,没想到对皇城内的礼仪也如此熟悉”右丞相张佩说。那口气说不上来是不是嘲讽。 白袅起身,向右丞拜了拜说“右丞过奖了,此乃身为皇子该懂的礼数” “传闻四皇子博学多识,骁勇善战。今日一见 果然器宇不凡”左丞相刘儒说 。 “多谢刘左丞赞扬,晚辈愧不敢当”白袅不卑不亢的回答。 和众多大臣“见过面”之后,早朝结束。 众臣退朝。 林辞楼对白袅说“主上为您专门准备了宫殿” 白袅辞谢说“多谢林内侍好意,也代我谢谢那人,只是锦衣华服对于我来说就是束缚深宫红墙就是囚禁我的牢笼,我潇洒肆意惯了还是回使馆了,只望你们能别收了我的那处住所才好” 方寒嘱咐林辞楼,白袅需要什么尽管答应,所以也就没再强求。 白袅回到使馆。 这里各国使臣众多,包容性更强。也不至于太早的暴露自己是南游遗将的身份。 白袅回到房间,靠在窗前看着后院的景色。这里的花草树木形形色色,千姿百态,最适合静心凝神。这扇小小的窗子也成了白袅进入皇城以来最喜欢的地方。 白袅忽然看见,欲晓正和独孤奕在一个房间里,拉拉扯扯似乎是在争吵。 白袅冲下楼,推门而入 。 独孤奕此时正扬起手像是要打欲晓。 “姚都的堂堂一级遣使,欺负一个奴婢算什么本事?”白袅冲到欲晓身边把欲晓拉过来护在身后。 “我的事儿什么时候轮你管了?白副将!”独孤奕十分生气的说。 “这里是方都,繁星酒楼使馆,我们的地方。这里只招待各国有诚意的外宾,要撒野滚回你的姚都去”白袅十分硬气的说。 独孤奕说“我没空跟你拉扯”说罢就要去拉欲晓。 “遣使,这是我的侍女,你还想要强抢不成?” 他们的争吵声吸引了不少人,各国遣使纷纷议论,此时若在纠缠下去对姚都的名声是极其不利的! 独孤奕已经又伸出手想要去拉最后一把,可是手伸到一半就缩回去了。 “不过就是个有点姿色的侍女,还当个宝贝似的护着,方都也不过如此”独孤奕收回手,正了正衣冠说。 “看了姚都遣使也不都是正人君子”白袅扔下这句话,拉着欲晓离开了。 但是,如果围观的人仔细看就知道独孤奕收手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国家形象”而是白袅身后的那个侍女在摇头警告。 第8章 初遇(八) 白袅将欲晓带回房间。仔细检查着欲晓看她有没有受伤。 万思殿的压抑还没缓过来如今就看见自己唯一认识的人被欺负,那一瞬间白袅真的有点儿害怕了。怕自己像林将军那样死的悄无声息。 “你没什么事儿吧!”白袅焦急的问。 “我没事”欲晓回答。 “你没事太好了,在这里我只有你了!”白袅说罢紧紧抱住欲晓。 欲晓听见白袅说这句话心里升起一丝丝愧疚。 “你怎么回来了,方国主没给你准备住的地方吗?”欲晓问。 白袅这才松开手说“准备了,我不想住,太憋屈。” “住在使馆也好,我们两个能在一起玩儿几天了”欲晓说。 “嗯,听说皇城里好多新奇的事物呢,我们一会儿出去逛逛吧。趁现在我还在放假。等正式入阁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白袅说。 “好!”欲晓十分激动的回答。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总是能快速的统一意见,尤其是在吃喝玩乐上。 皇城远比他们所听闻的更繁华!十二横九纵的主街道上商铺林立,水域交错纵横于街道间。除了主街道外还有大大小小无数条副街道。其实副街比主街更好玩儿,因为主街代表门面,能在主街经商的住户条件十分苛刻,副街相对没那么严格,所有小商贩特别多,种类也更齐全。 白袅和欲晓在副街道上闲逛。此时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路过一个卖玉石饰品的小摊,欲晓非常激动。因为在姚都是没有玉矿的,一切玉石器具全都要进口。非皇室和功勋卓着的人是没有资格佩以玉饰的。因此玉石在姚都是身份的象征。 没想到在这皇城内竟然随处可见。 欲晓走到小摊前,看着那些玉饰眼睛里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悦。 “我能买一个吧!”欲晓十分期待的问。 “当然可以啊,听闻皇城内只要不是特别穷的人都会戴玉饰呢”白袅说。 “太好了吧!”欲晓更加激动了。 欲晓在小摊上挑了一个镂空的圆形玉佩说“要这个” “啊?这个啊!这个不像是女孩子戴的唉”白袅看着那个玉佩说。 欲晓脸有些红。害羞的低下了头。 玉饰摊贩的老板说“姑娘买这个是要送给心仪的公子吧!” “啊!这…”欲晓支支吾吾,脸更红了。 白袅看见欲晓这个样子瞬间明白了,麻利的从钱袋里掏出钱说“我们就要这个!” 付完钱之后拉着欲晓跑了。跑出了好远还远,知道白袅确定看不见那个小摊位了才停下。 他们两个靠在一个酒楼的门前大口的喘着气。 “你心仪哪家的公子了,我帮你去提亲啊!”白袅看着欲晓说。 “没有…”欲晓解释说。 “还装,我跟你说,以前抓到的细作都是我审,察言观色没人比我更在行了。你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还不承认”白袅说。 “嗯!” “那是哪家公子啊!”白袅十分八卦的问。 “呃,一个副将…”欲晓骄傲的说。 “啊?副将啊。副将不行,副将老得打仗”白袅说。 “其实,他还不算是副将不过也快是了”欲晓说。 “哪个副将那么命好能把你娶回家啊!”白袅说。 欲晓笑了笑。 他们两个气缓的差不多了,一抬头看见酒楼的招牌,也都有些饿了。 他们两个点了不少好吃的。 等待上菜的时候旁边桌的几个男的看见这个桌上只有两个女孩子就忍不住过来搭讪。 “哟,只有两个小姑娘啊,多不安全啊!”其中一个男子语气十分轻佻的说。然后坐在了她们两个中间。 其他四个男子也围上来,坐在了他们旁边。 欲晓在衣服了掏出了几只细小的银针,神不知鬼不觉的刺入了那个男子的身体里。 那个男子只觉得后背上一阵刺痛感。天气炎热,蚊虫十分多。那男子没注意。 白袅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十分“礼貌”的笑眼睛里满身不屑的说“我杀人的时候你还需要喂饭呢!” “哟,小姑娘口气不小啊!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那男子伸手就要去摸白袅。 白袅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就在那个人的手要搭在她身上的时候,白袅站了起来顺势伸手将那男子的胳膊往上一抬,左脚撑地,右脚将男子的腿踢倒。只听见一声跪地声和骨头之间清脆的相互摩擦声。接着就是那个男子的惨叫声。 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 那个男子已经倒在地上了。 “试试啊!”白袅回答,语气里尽是不屑。 “所以,还有人要试试嘛?”白袅问。 其他几个人都不敢上前。 “滚!”白袅厉声说。 那几个人将地上的男子拖走,他们飞快的逃出了酒楼。 “你没事吧!”欲晓问她。 “纨绔公子酒囊饭袋,再来十个都伤不了我”白袅回答。 插曲结束,他们两个继续吃饭。 他们本想再逛逛,但是刚出酒楼就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围满了人。他们两个也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 是刚刚找茬的那几个男子,其中被白袅打倒的那个此时此刻倒地不起,嘴角流出鲜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其中一个男子看到了他们两个赶忙站起来指着她们两个说“就是她们两个,刚才就是她们两个动的手,他们两个是杀人犯,快抓住她们!” 周围的人将目光投向他们两个。 有人说“这两个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把他打成这样!你别是胡说的吧!” “就是啊,就算真是她们两个干的也必然是你们先欺负人的吧!” “前几天还看见你们几个欺负别的小姑娘呢,定然是你们有问题” ……周围的人附和。 舆论风向一下就转向这几个男子的恶行。 欲晓看着地上那个人心里骂了一万遍:让你欠… 但是十几年以来的医德让她窃喜之后转而为自责:我是医者啊,怎么能这么对待别人呢… 矛盾纠葛间,她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我能救他,我是医师” 骚乱的人群里欲晓的声音清晰且坚定。 那几个男子依旧十分警惕的说“人就是你们两个搞成这样的,现在还要我相信你们两个能救他吗?” “现在情况紧急,再拖下去怕是不行了,倒不如让她们两个试试”周围的人群里有人劝说。 那几个男子渐渐放下警惕。 欲晓走到倒地的那个男子旁边为他把脉。 这人脉象倒是很强健,只不过是当时白袅扭他的胳膊造成了他的血液堵塞,刺入他体内的银针运动受阻罢了。 欲晓找出那个银针的位置把针推了出来。然后又按了按那个男子的穴道促进血液循环。 那个男子果然看起来好多了。 “去药店抓一些活血的药,能更有助于他的恢复”欲晓医治完对那群男子说。 “药方呢?”其中一个人问。 “我若真开药方你会按着我的方子抓药吗?你不还怀疑我们要害他吗。自己去抓就行,只要是学过几年医术的医师都会给你”欲晓说。 那几个人扶起地上那个男子,半信半疑的向药房走去。 第9章 初遇(九) 周围的人纷纷称赞她们两个。 她们两个在一片称赞声里走出人群。继续她们的游玩儿。 “欲晓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医师了”路上白袅不禁发出赞叹。 “怎么这么说呢?”欲晓问。 “你能不计前嫌救刚才那个人啊!要是我我一定不救他”白袅说。 “没办法啊,看不得别人死在我面前。学医这么多年,早就把治病救人当成自己的责任了。如果他们真的需要,亲人会救,熟人会救,陌生人也会救,哪怕面前的病人是我的仇人我可能也会救吧”欲晓回答。 “所以我说你是天下最好的医师啊!”白袅再次说。 欲晓笑了笑没说话。 “在边界的时候听闻独孤令将军的发妻顾夫人医术是万都之首,经她指点过的医师会进步非常快的。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出使姚都我们想办法去拜见一下她”白袅忽然想起来似的,对欲晓说。 欲晓听见白袅说这话确定她还未怀疑自己的身份。 “好啊,到时候你也学学”欲晓笑着说。 她们两个玩儿了一整天都没有逛完方都的街道。眼看天就黑了,不得不回去。他们两个意犹未尽的往使馆走。 路上,行至一处小桥时白袅突然拉欲晓藏到小桥底下。 “怎么了?”欲晓小声的问。 “有个人跟我们一路了,自酒楼吃饭出来就跟着我们”欲晓警惕的说。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个人出现在了桥上,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子叶。杨子叶在桥上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跟丢了之后只得失望而归。 欲晓看见杨子叶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欲晓心里不断祈祷杨子叶能赶紧走!希望不要和白袅起冲突!或者说是万一起冲突了她自己该如何转圜。一瞬间欲晓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想法。每种想法都在保护杨子叶与保护白袅之间抉择,当天平偏向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会马上被否定。她在寻求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了,他走了”白袅拉起欲晓的手想要起来。 欲晓手心里,额头上满是汗珠。万分的紧张让他汗流不止。 甚至白袅来她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 白袅摸到了欲晓手心里的汗发现了她的异常。 “你怎么了?”白袅紧张地问。 “啊?没事儿,可能是被吓的”欲晓回答。 “没事儿,跟我在一起,我保护你”白袅看着欲晓用一种“男子汉”的口吻说。 欲晓看见白袅突如其来“保护欲”不禁发笑“好啊,那你要一直保护我!” 她们两个回到使馆。收拾了一下明日去上艺阁要带的东西,然后睡下了。 半夜,欲晓自床上起来拿上那块买来的玉佩走向了姚都遣使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一片寂静压抑。黑暗里,杨子叶正跪在地上。 欲晓推门进入,蜡烛随之亮起。 欲晓整个身子还未完全进入房间就被一鞭子打倒在地。 忍着背上的剧痛欲晓在地上跪好说“我错了,兄长。” 杨子叶听见了声音回过头去看,正巧看见欲晓倒地的样子。 杨子叶连忙求情说“遣使,是我的错,还望遣使手下留情。切莫伤了郡主。” “少不了你的,闭嘴!”独孤奕厉声呵斥。 “我从来没有打过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什么都懂,你就是这么表现的?”独孤奕接着对欲晓说。 “我错了”欲晓接着说。 “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想怎么样?一个自作主张深入敌营做婢女,一个无视军令尾随皇子被发现。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是吧!”独孤奕拿着鞭子在他们两个之间行走,一边走一边说。 “兄长,我自作主张确实错了,但是我做出的这个决定绝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我遣使说身份并无人知晓,且又深得白袅的信任,我留在她身边正方便探查上艺阁最新的消息。此对国都对独孤家皆有利”欲晓说。 “你才几岁?国都用得着你护吗?我们独孤家用得着你谋取利益吗?明日你也不必去上艺阁了,直接启程回国吧,我派人护送你”独孤奕说。 “兄长,我若此时回国必然会成为众臣攻击独孤氏的借口。我身为遣使弄丢商队无力回国是错,不顾郡主身份在敌国为婢是错,救助白袅养虎为患也是错。倒不如随你一起入上艺阁,与国都断绝往来,三年学艺期满回国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功过相抵”欲晓说明自己的理由,这倒是劝动了独孤奕。 “你知道父母有多担心你吗?父亲母亲名满天下,只有我们两个孩子。我不得不以遣使身份入上艺阁为质,你也不回去,倒是难为父亲母亲这么大年纪还要为我们忧心”独孤奕无奈的说。 “待学成归家,我必亲自向父亲母亲请罪,还望兄长成全欲晓报国护家之心”欲晓俯下身子请求。 “你倒是真长大了!不是那个只会躲在我身后哭的小姑娘了”独孤奕说。 说罢要扶她起身。 “欲晓自作主张为错,愿自请鞭刑”欲晓跪的更虔诚。 杨子叶见状马上说“遣使,我愿替阿笥受罚,明日阿笥要入阁,身上不宜有伤啊!” 独孤奕拿起鞭子走到欲晓身后,扬起鞭子打了十下,每鞭下去都伴随巨大声响。 “还望遣使手下留情…”还未开始打的时候,杨子叶就一直在求情。一鞭下去之后杨子叶就趴在欲晓身上为她挡着。 虽然有所遮挡,但是还是有不少鞭子打在了欲晓身上。 十鞭结束后。独孤奕说“父亲不在,长兄如父,此为兄长第一次罚你,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只愿你能记住凡事不可自作主张。” “是,欲晓记下了” “你先出去,我跟他还有账要算”独孤奕说。 欲晓起身说“是” 欲晓出去后,刚刚强撑着装镇定的一口气顿时松了,只觉得背上胳膊上疼的要死,她找了个柱子撑在上面心里想着:只是十鞭,还有子叶为自己挡了不少就已经如此疼,以前在家里父亲对兄长的惩罚动辄五十鞭起步,兄长以前得是多疼啊!况且兄长下手定然是留了情面的,父亲一向铁面无私…兄长实在是太难了。 这也坚定了她要为兄长分忧,一起完成质子任务的决心。 欲晓大口呼吸空气,希望这能缓解疼痛。 屋内。 “你倒是真护着她。”独孤奕说。 “郡主千金之躯,怎受过如此惩戒,我若不护着她,十鞭她定然是受不住的”杨子叶回答。 “你是真心喜欢欲晓的?”独孤奕问。 “是” “你若是真心喜欢今天就不该跟踪她们,白袅是什么人啊,那是守城守了十几年的将军,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踪她?”独孤奕质问的说。 “遣使明鉴,我只是看她们在酒楼与人起了冲突,怕会对欲晓不利,这才漏了破绽。是我无视军令,甘愿受罚”杨子叶说。 “你确实比欲晓更该罚!没暴露你是姚都人吧!”独孤奕问。 “没有,我今日出去穿的都是方都百姓的常服,绝对看不出来我是姚都人,况且…” 杨子叶一句话还未说完独孤奕一鞭子就下去了。 那声音欲晓从外面都听的清清楚楚。 杨子叶感觉背上像裂开了一样,忍着剧痛接着说“况且,近些天来一直穿的方都常服,必然不会有一丝破绽。” 话音刚落又是一鞭子。 鞭声过后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 然后还是鞭声打破宁静又归于平静。 三鞭过后。独孤奕停下来说“剩下的先记下,以后再说。日后你若对我妹妹不好未我必然加倍打回来。明日你不必跟我一起入阁。使馆必须有人,我们走后你就快马回国,将这里的消息告知主上与我父母。欲晓的消息就说她喜欢这里的药材要常住,其余的不必多说,我父亲自然会懂。两日之后必须回来,将探子散出去然后就常驻于此收集情报。” 杨子叶听明白一切后退了出来。 欲晓听见开门的声音后转过身来,后背扯的生疼。面目忍不住的扭曲了起来。 “你没事吧?”杨子叶跑回来问她。 “这话该我问你,你替我挡下了好几鞭,自己又挨了好几鞭,你没事吧! ” 欲晓说。 “害,没事儿,我皮糙肉厚这几鞭子没什么。”杨子叶故作轻松的说。 “哦,对了,这个给你”说罢欲晓从怀里掏出今日在集市上买的那块玉佩接着说“我见它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买下来了,把它佩于腰间在姚都别人一看你也是王公贵族的样子呢”欲晓说。 “你送的怎么能佩于腰间呢,应该放于怀里,日日珍惜才对”杨子叶说。 “我得走了,出来时间太长了也不好,明日就要入阁了,未来三年可能都没什么音讯,你要保重”欲晓依依不舍的说。 “你也保重,等你学成归来我来接你。”杨子叶说。 回到房间里欲晓艰难的躺下睡觉。 第二天鞭痕消了不少,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临入阁之前欲晓悄悄地来到杨子叶的房间想要告别,结果却发现房间门紧闭。 一人拿着汤药和外敷的草药往进送。 “这是…”欲晓拉住那个人问。 “杨遣使昨夜不知做错了什么被独孤遣使罚了几鞭子,如今还下不了床。独孤遣使吩咐让他今日启程回国,所以我们正在全力为杨遣使治疗呢”那人回答。 欲晓知道也是看不上了,所以便走了。 果然,兄长还是手下留情了,三鞭子就能给子叶打的下不来床,而自己十鞭子今天就能跟没事人一样…欲晓不禁在心里感叹。 欲晓跟白袅一起入阁,独孤奕也进入上艺阁。 他们的前路都充满了未知… 第10章 初遇(十) 姚都,长庆殿偏殿。 顾长策随薛内侍来到偏殿。姚国主伏案而坐。顾长策跪于案前。 “参见主上”顾长策恭恭敬敬的行礼。 “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独孤府二公子”姚国主语气平和但丝毫没有要抬头看的意思。 顾长策抬起头,看着案前的姚国主。 “久闻二公子的大名,听闻你不擅功法擅暗器,不喜兵书喜史书,对吗?”姚国主依旧保持刚才那个姿势,丝毫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是。臣丝毫未能继承家父的衣钵,此事是臣不孝”顾长策回答说。 听到‘家父’两个字姚国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顾长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笑了一下说“眉宇间确实有几分书生气,这倒是挺像的” 顾长策听到这里大概明白姚国主要干什么了。这是想拿他的身世说事,让他自立门户,振兴顾氏与独孤府抗衡。 “谢主上赞扬!”顾长策回答。 “看过《姚都百家论》吗?这里面记录了近年来我姚都诸子百家的身世及生平。”姚国主问。 “百家论事涉姚都史书,臣非太史公,并未看过”顾长策回答。 姚国主这么问倒是让顾长策明白了自己的想象是对的。 “吾今日特许你看。就在此地看吧。看完再来和吾交谈”姚国主说罢,起身离开。然后偏殿就被封锁。 听见姚国主对守卫说“转告独孤将军,吾闻二公子喜好读书,特留下了让他陪吾分享读书之乐,近几日不回去了,让将军放心。” 顾长策起身,看见了案上的《姚都百家论》,被翻开的这页正是他母亲顾氏那一页。上面写道:顾氏总谱:…顾氏无子,渐没落。(三)顾萧:顾家长女…姚都历四十七年(联国历八百一十七年)嫁于独孤令。(四)顾笙:顾家二女。姚都历四十八年(联国历八百一十八年)与一杨姓书生结婚,书生入赘。入赘两年后育有一子。同年杨姓书生出逃无踪,其毙于独孤府。 顾长策看完之后嗤笑“呵,什么百家论,什么史书。这不就是姚都官员的生平吗!倒也是难为主上这么费心,生怕我帮了独孤氏。” 顾长策起身在偏殿里溜达,这偏殿里吃喝用度一应俱全,一看就是要他在此久居的样子。房间里除了那本百家论没任何消遣之书。 名为“看书” 实则软禁。主上这倒是打了一手好牌。现在的独孤府长子出使,次子被软禁,女儿失踪。也算得上是“后继无人”了…其实,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好好看看这百家论。顾长策心里想着,走到桌案前研读百家论。 薛内侍将顾长策要留在长庆殿“看书”的事传报给独孤府。 独孤令自嘲的笑着说“想我一生征战沙场,不会死了之后没人能为我收尸吧…” “当然不会”顾夫人在一旁说。 “主上忌惮我的军权,忌惮那个预言,也忌惮我们夫妻二人的美名,已经开始设防了。怕是不日我独孤府就要被查封了”独孤令说。语气里尽是一个忠贞不二的将军对现实的不甘。 “主上扣押长策定然是想让他重掌顾氏旧部以身世之名与独孤府相互制约。他若应,顾氏旧部必然会让他与我们为敌。若不应,或许我们都得死”顾夫人分析说。 顾长策看完全整个百家论之后很是疑惑,此论中对所涉及之人都有详细的记录,唯独对自己的母亲只有只言片语。着作此论所需各氏族如实上报,核实查验之后才会成书。若不是顾氏瞒报就是独孤府瞒报。此事必然是有人不想让自己知道真相了。那又会是谁呢?踌躇徘徊之际姚国主在此开启了偏殿的门。缓缓走进。 “看完了吗?”姚国主问。 顾长策起身行礼回道“回主上,重要的看完了” “哦,重要的?”姚国主疑惑的问。 “姚都建国时间虽不足百年,但百家论中所涉之族却很全面。人广而关系交错,读起来有些困难。进而臣只看完独孤氏与顾氏之记载”顾长策回答。 “你知道我想让你读哪一个”姚国主说。 “是。请主上屏退左右。容臣细细道来”顾长策说。 姚国主示意其他人退下。偏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顾长策跪在地上说“主上,此论中关于我母亲的疑点颇多,臣愿振兴顾氏旧部与独孤氏相互制约。望陛下允许!” “可独孤府是养你育你之地,你可真愿与之为敌?”姚国主问。 “若真是独孤氏害死我母亲。我必然顾不得养育之恩,定当手刃仇人。”顾长策十分坚定的说。 “好,吾给你机会。现赐你顾府旧地,准你另立门户。可出外寻找顾氏旧部,望你早日查明真相。”姚国主说。 “臣多谢主上。” 顾长策入顾府旧址。顾府大门重开。主上赏赐了不少奴婢来料理顾府。收拾起来倒是很快。 看着衰败没落已久的顾府,顾长策心里没有任何底气。 独孤府终究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顾府重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姚都,各种流言也随之而起。什么‘独孤令杀死了顾长策的母亲,以至于顾府无后家族没落…’‘顾家的入赘女婿就是被独孤家施压赶走的…’‘独孤府就是为了不让顾府重新振兴才收养顾长策…’流言越传越多,越传对独孤府的影响越不好。 短短几日,朝中便有不少奏章弹劾独孤令。姚国主之计得逞,却还要装作“迫于”舆论压力的假象。对独孤氏做出了收回军权,罚俸三年,禁朝禁足半年的处罚。 此处罚对其他各族皆有震慑之意。各族的小动作确实少了许多。 在独孤氏禁朝禁足的这半年来顾家在姚国主的扶持下日益壮大,加之姚国主对顾长策的器重顾长策很快便身居高位。顾家也青云直上,成为朝中唯一能与独孤家抗衡的文官之家。 这半年的飞速晋升让顾长策明里暗里的招致了不少嫉妒和非议。但是有主上的支持,这些非议大多被压下来。或者是深受打击。 远在方都的独孤奕还不知道,独孤府在顾长策与姚国主以及众多嫉妒独孤氏威名的人的多重打压下正逐渐衰弱。 第11章 初遇(十一) 上艺阁。 经此优胜劣汰之后学子们的整体水平明显提高了一个档次。所留下之人大多可以直接委以重任。 三日假期结束。学子重返上艺阁。众子齐聚演武场等候主上前来开阁训话。 白袅的身高在学子中比较矮因此和欲晓一起站在最前面。方南浔,楚玉成,独孤奕,谭乡居其左右。 主上的仪仗行至演武场。 学子们一起跪下向方寒行礼。 方寒行至高台说:众将请起。自今日起阁中学子皆不必向任何人行跪拜礼,包括孤。愿诸将不拘俗礼早成大事。 众学子起身齐声说:多谢主上厚爱,我等必将竭尽全力,以身报国! 方寒挥了一下手说:“此四人为孤精心择选之良师,他们必会助你们早成良将。” 四名夫子应声走上高台说:共勉!为我方都共育栋梁。 他们四人分别为武修夫子赵捷,谭轩。文修夫子张硕,张远。 赵捷出身南郡武将赵家。虽不如姚都独孤家那么出名也是方都顶级说武将世家。赵家长子赵文长久跟随林皋将军驻守南游屡立战功。次子赵捷以用兵如神名扬各国,奈何一直不肯出仕。如今愿意出仕为师也算是一段佳话。 上阳谭家以善近身之战闻名,是近年来的新兴氏族。谭家此次为师也可借上艺阁之名扩大家族影响,早日立足于朝堂之上。 皇城张家以文学造诣显达于各国,张硕张远二兄弟年少成名,各国千金求字,万金纳谏之事时有发生。 毫不夸张的说,上艺阁这四名夫子绝对是方都文武之最! 武修夫子赵捷向前一步说:臣,捷。主要负责各位学子的骑射之术,也是你们的总教习。愿诸子皆能弓马娴熟,决胜沙场! 谭轩上前一步:臣,轩。负责各位学子近战搏杀之术,愿诸子皆能杀伐果断 ,以一敌百! 张硕走上前一步:臣,硕。负责各位学子兵书策论之道,愿诸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张远走上前一步:臣,远。负责各位学子诗辞历史之事,愿诸子皆能舌战群儒,倚马可待! 学子们再拜:我等定不负主上及夫子所愿! 方寒看着意气风发的学子们激动的说:今日辛苦各位学子,请整顿休息。明日开课。 训话结束后,阁中学子按照演武场上张贴的分屋明细告示回到各自院落,两人一室。白袅独孤奕一室。方南浔楚玉成一室。谭乡萧孜一室。 “怎么回事啊!我与你势同水火怎么可能共居一室!”王欲行十分生气的说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住一起啊!卧榻怎可与敌人共眠!”李玉竹也不甘示弱与他对骂。 禁卫军巡视闻声赶来为首的萧将军说:如对安排有异议者自可去面见主上请求调整。如若闹事军法处置。 旁边的人开始上前劝说他们俩不要因小失大。 他们两个也觉得不应该把事情闹大。所以都没在说什么。 独孤奕在旁边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暗暗道:这方都国主倒是将每个学子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让对家共居一室,多损啊! 白袅也想明白了方寒的用意:对家共处一室可监督又可制衡。此计一举两得。 方南浔和楚玉成也回到屋内。 楚玉成倒了一杯水递给方南浔说:父王玩儿了一手好的御下之术啊! 方南浔喝了一口水说:主上嘛,必然善于玩弄人心。 “只是没有想到父王连学子都要防备”楚玉成说。 “父王防的不是学子是其他国家的遣使,尤其是来自姚都那个。” 白袅和欲晓按着明细来到自己的屋子。屋内平整的木质地板,几案帷幔,熏香珠帘,镂空雕饰等一应俱全。进门之后是共用的厅堂,堂两边设屏风格挡以区分两位学子各自的领域,供其休沐。屋子里的一切低调内敛又不失奢华。 白袅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么广阔的房间只住三个人着实是有一些享受了。 香炉里飘出丝丝清香。缓缓蔓延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给人一种安定之感。 “这沉檀龙麝可是极佳的安神定心之香,千金难得。主上竟然将其用于我们的房内,太有钱了吧!”欲晓感叹。 “什么?千金难得?那我吸这一口得几两银子了吧!”白袅大惊。 “差不多吧!” “关门,赶紧关门!别让钱飞了!”白袅一边着急的说一遍迅速跑到门口关上门。 门关上的同时,独孤奕行至门口,正好被关在了外面。 白袅关上门之后一路小跑到香炉旁边,想要伸手摆弄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看向欲晓说“快,赶紧给他整灭了浪费。” 欲晓还是第一次看见白袅这种手足无措的样子,嘲笑着说“杀伐果断的将军怎么被这熏香弄成这个样子” “你可不知道,这轻飘飘的一口气能够多少将士的餐食呢!”白袅解释说。 独孤奕在门口听着她们的对话微微一笑推门而入说“君因何故拒我于门外?这也是我的房间吧。” 白袅不语,脸色转为严肃但是手里的动作没停下来。无论白袅怎么用手盖香炉里的香总是会顺着指缝飘出来。她实在不耐烦了干脆直接用袖子盖住了整个香炉。 独孤奕忍着笑意走到白袅身边拉着她的衣袖说“好东西要分享啊!” 白袅一把扯会衣袖盖的更严实的说“我才不跟你分呢” 独孤奕看着白袅的样子笑了笑说“公共区域你得共享” 白袅抱起香炉走到自己那边的屏风后边大声说“不是公共的了,这边是我的” 独孤奕无奈“松开吧,那炉子捧久了烧衣服”说罢走回自己的那边。 “和你共处一室本来就是耻辱,我是不会给你享受这么好的东西的”白袅一边说一边把炉子抱的更紧。 “随你吧” 欲晓走到屏风后面对白袅说“不至于,咱们以后还要共处三年呢,咱们也不能什么都护着吧” 白袅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很不得一箭射死他。一会儿我们就去申请换房间” 香炉在袖子下面越积越多,香气越来越浓郁。 欲晓劝说白袅“快松开吧,一会儿把衣服烧了,这衣服也价值不菲呢。” 一股若隐若现的焦糊味儿在袖子下面传来。白袅瞟了一眼对面的独孤奕小声说了一句:不能便宜他了。然后抱起香炉走到门口正巧遇到在门口经过的谭乡。 白袅叫住谭乡掀开袖子说“快多闻几口!” 谭乡莫名其妙但是也照做了,猛的吸了几口。 “什么啊!”谭乡好奇的问。 “钱的味道好闻吧!”白袅说。 “呃,什么东西糊了” 白袅看了一眼衣袖叹了一口气“完了,今天浪费不少钱了…” 他们几个听见有人在争吵,循声而去正是刚才吵架的王欲行与李玉竹。 赵夫子前来传讯:在场之人全部到文武厅议事。 白袅他们也不得不前去。 赵夫子端坐与厅前,满脸严肃。 王欲行与李玉竹跪于大厅中间,其余人分列左测。右侧为各式冷兵器。 “夫子当知我们两个向来不和,但主上仍让我们二人共处一室还望夫子禀明主上学生申请重新调配房间”王欲行说。 李玉竹附和说“请重新调配房间” 赵夫子生气的说“主上如此分配定然是有主上的道理,岂容你们置喙!把刚才的事情重新复述一遍。” 王,李二人尽述经过。 赵夫子听完之后更加生气“你们两人不是好斗吗,在你们旁边有各式刀剑,每人挑一件趁手的打到对方起不来为止,死伤不计,我们这么多人也算是做个见证,开始吧!” 王,李二人虽不和,但也知道此时万万不可挥刀相向。因此万分犹豫。 赵夫子厉声呵斥“你们是我方都未来将帅,你们应该一致对外。懂吗!如今因为分房之事就相互争吵,将来到了战场上你们也相互捅刀子吗?” 他们两个连忙认错“夫子教训的是,学生知错。” “知错犯错,杖责四十,再有下次直接问斩。下去。” “学生领罪,告退。” 白袅在旁边看着,知道这是赵夫子在这阁中立威的手段。这样的事情肯定会来,就是缺少机会。只是没想到王,李二人这么快就提供了这个机会。 赵夫子起身向外面走走到白袅身边打量了一番之后说“你就说南游回来的皇子?” 白袅突然被问连忙行礼说是。 “看看你不整的衣服,还抱个香炉,你哪里还有一个副将的样子。” “学生知错,这就去换,学生告退”白袅给谭乡和欲晓使了个眼神,他俩立刻会意,三人一起退下。 回到屋里白袅松了一口气,把香炉扔在桌子上说“看热闹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都怪这个香,以后别点了,倒霉。” 欲晓和谭乡也松了一口气。 独孤奕在对面嘲笑说“你在战场上不挺聪明的吗,怎么生活上蠢笨如猪” 白袅没有搭理他,经过这件事白袅也明白了换房间之事是不可能了。白袅隔着屏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是解了怨气吧…… 第12章 初遇(十二) 翌日。 第一堂课本是赵捷夫子的骑射,但是眼下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演武场无法使用因此改为时政课。 所有学子端坐 赵夫子说“诸位,关于如今三都并立有何看法?” 谭乡举手发问“夫子,《宪令》明文规定当朝学府不得议论朝政,我们此举可否违法” “上艺阁独立于各省部,直接听令于主上,不受监察司监视。且自今日起一个月上一次早朝,旁听朝政。不议政则不通政。所以你们但说无妨。”赵夫子回答他们。 独孤奕微微一笑心里想道:方寒以此为考题无非就是为了看看学子们对各都局势的了解。看来方寒也觉得这三都并立的局面维持不了太久了! 谭乡回答“回夫子。在我看来我方都,以及姚都楚都当全力维护三都并立的局面。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安定和谐此乃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赵夫子微微一笑。 独孤奕轻蔑的笑了笑。 赵夫子见状说“欧阳遣使有何高见?” “在我看来永俟兄的见解只是幻想。三都早晚得分崩离析。说白了三都并立其实就是三都之间的相互制衡。当年姚都方都楚都三都联盟力克百家之都成为实力最强的都城。安定后三都划分州界自立,相互盟誓。且不说这已经是几十年以前的局面,且看现在各都皆秣马厉兵,壮大实力。姚都主上与方都国主之间是同窗之情,方都与楚都之间有联姻之盟。表面上看相安无事,但没人能保证为了一统谁不会先背弃情意。所以,此三都定然不会像百年以前那样坚守并立的局面。” “我赞成欧阳兄的说法。近年来,各个州界除首战以外局部战争不断,一些小都已经变成大都的附属国。三都版图日益扩张,很难保证各都主上依旧保持并立的初心。且…”白袅欲言又止。 赵夫子见状连忙说“其他学子呢?” 白袅这才得以将话咽回肚子里。 楚玉成说“此三都我方都历史最长,实力最强。近些年各都遣使不断,我方都早已威名远扬。不战,我定会守我家国繁荣富强。若战,我必然以我之躯戍卫边疆。” 赵夫子欣慰的笑了笑说“人人如此,敌必然不敢来犯。不过,方都还不至于送一群后生上战场。倒也不必有必死的念头。”。 方南浔在旁边一言不发。 赵夫子问道“南浔,你怎么看?” “我不是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而是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局部战争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三都并立确实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外战之后必然还会有内战。只怕到时候便几十年不得安宁了”方南浔回答。 其他学长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正午下学。 赵夫子叫住白袅说“刚刚上课看你欲言又止,是有什么顾虑吗?” 白袅行礼回道“是的,夫子。” 赵夫子又说“此时只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白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若是三都开战,姚都定然会第一个进攻方都,所以我们要早做准备。” 赵夫子听完拍了拍白袅的肩膀说“姚国主在方都为质的时候与主上是无话不说的同窗好友,不会真的到针锋相对那一步” “可是,夫子。南游城破,方都南边门户已经敞开了。姚都之所以不发兵是因为他们没有理由。我们两都迟早有一战的!方都一直重文轻武,看似繁华早已败絮其中。打起来我们将会很吃力的”白袅有些激动。她不明白为什么皇城的官员们丝毫没有“危机意识”,为什么会意识不到姚都攻占南游的用意!难道真的是“肉食者鄙”? 赵夫子还在叫他宽心。 多说无益,白袅也就不再争辩了。 他们的言行都被记录成册,午时一刻便被送到了百尺楼顶层。 方寒翻看着这些言论感叹道“看看,我方都后辈已有如此长远的眼光了!” 林辞楼递过来一封密信说“这是赵捷单独呈上来的四皇子在课堂上的后半部分见解。” 方寒结果密信看完之后说“下午叫上艺阁忠苑的学生来百尺楼。常服简饰,行路两个时辰后方可入楼。” “百尺楼距上艺阁快马不过一炷香时间,主上是想让他们…”林辞楼发问。 方寒将密信放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说“让他们看看金玉败絮,察四方民情” 方寒起身,自窗边向上艺阁看去。眼睛里饱含希望。 上艺阁。 忠苑学子们齐聚大厅等待着下午上课的指令。 赵夫子走进来通知他们去百尺楼的命令。 学子们回去换常服。 王欲行和李玉竹他们两个在房间里“互帮互助”换衣服。 “唉,你说主上是不是在照顾我们两个‘病号’啊。毕竟我们刚刚受完罚,各式训练确实很吃力”李玉竹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主上还能为了照顾你就不训练了?快穿吧你,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了,迟到可是也要受罚的”王欲行略带嘲讽的回答,边回答边帮他整理衣袖。 “没事儿,两个时辰呢,爬也爬过去了。不着急”李玉竹不紧不慢的说。 “你不着急我着急啊!我还没换衣服呢,你快点儿!”王欲行咬着牙耐着性子跟玉竹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 “不急” “看来我们不但有仇,性格也合不来!” 白袅在房间里边换衣服边思考方寒的用意。为什么那么一段路一定要走满两个时辰。她看着皇城的地图突然明白了! 此段路程既能路过方都最繁华的水运港口清风里,路程全段都在东轩街,是皇城最为富庶的街道。两个时辰,足以体察民情了!方寒真是用心良苦。 想明白以后白袅对欲晓说:“走” 欲晓问“现在?不是两个时辰之后再到就行嘛” 白袅拍了一下欲晓的头说:“谁说现在就去百尺楼了。我是说带你去清风里。” 欲晓非常激动的说“就是那个唯一一个位于皇城内城的港口!” “对,走吧。” 他们两个收拾好了就要出发。 独孤奕听见他们的对话说,在门口拦住她俩说“我也去” 白袅瞪了他一眼说“哪你都想去,你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独孤奕说“你不认路” 白袅反驳说“自上艺阁到百尺楼只有东轩街这一条路,清风里就在路上。你觉得我会找不到?还有,这是我的国家,还轮不到你一个遣使带路吧。” 欲晓看他俩大有要吵起来的架势赶紧插话调和说“算了算了,我们走我们吧。他愿意跟就跟着”边说边拉着白袅出去了。 一路上独孤奕都跟在她们两个后面。 白袅转过身来看着独孤奕问道“你一个遣使,你烦不烦啊老跟着我们!” 独孤奕无所谓的说“你也说了去清风里只有这一条路,怎么就一定是我跟着你呢?” “烦死了” “没办法,我愿意。” 欲晓看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赶紧找事儿转移话题。 欲晓环顾四周看见了一个牌匾为“中艺阁”的楼赶紧说“我只知道有一个方都最高学府上艺阁,什么时候这里出了一个中艺阁?” 白袅走到中艺阁门前看着里面。院里不时传打架的声音。但是理石盘龙照壁阻挡了向院子里望去的视线。好奇心驱使下白袅走进了那个院子。院中的人正在欺负一个看上去十分瘦弱的男孩子。他们明显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有外人来到。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看向白袅。被欺负的那个男孩子也得以缓过来抬起头。 欲晓和独孤奕也跟着走进来。 院子里的人更加吃惊。 因为中艺阁这个地方一般是不会有外人进来的。 “白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被打的那个人抬头看清了眼前人吃惊的说。 “肖楚,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白袅一边吃惊的说一边跑过去搀扶肖楚。 周围的人看这个来扶肖楚的人“势单力薄”,并且一起进来那两个人没有要帮助她的意思立马就变得“硬气”起来。 为首的人厉声呵斥道“你是谁?多管什么闲事儿!”说罢一群人围了过来。白袅扶着肖楚根本抽不出手来还击。 情急之下独孤奕亮出上艺阁的腰牌说“上艺之将,位同右相,谁敢造次!” 周围的人都瞬间没了气势。 独孤奕观察周围的人,有不少都是第一次进上艺阁被俘而淘汰的人。必然是懂上艺腰牌的意义。因此亮明身份,转变局势。 白袅扶起肖楚环视周围的人。看见为首的那个人说“我认识你,你就说当初来上艺阁俘获学子的死囚!对吧。” “劳您记得,我就是。” “姓甚名谁?”白袅问。 “久居监牢无名无姓,无牵无挂,他们都叫我棋中将。”为首那人说。 “既然已经摆脱死囚身份又为何屡次犯禁,恃强凌弱!”独孤奕质问。 “他们本来应该和你们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他们被我俘了就是戴罪之身连累本家。我们本来确实获得自由之身,奈何还要看管这群罪臣。这只是例行盘问,谈何犯禁?”棋中将咬牙切齿的说,边说边瞪着肖楚。眼神里冒出的寒光令人发颤。 “生而无根,半世漂泊。白袅,我认命了!你们走吧…”肖楚尽全力要挣脱白袅。 白袅说“你为自己挣命了吗就认?” 此时外面的守卫身着甲胄手持宝剑走了进来:什么人胆敢擅闯中艺阁重地。 独孤奕说“来的正好,告诉你们管事儿的,这个人我带走了。” 守卫说“他们是累及本家的罪臣,带走他们要有主上圣谕” “看不明白主上对上艺阁的态度吗?上艺阁代表的就是主上。我自会向主上解释,你就说你们放不放人!”独孤奕态度坚决。 守卫犹豫再三还是让路给他们并且恭恭敬敬的说“将军慢走!” 刚出中艺阁的门,肖楚看照壁外面的世界,直直的看着外面的世界!一种死里逃生的喜悦瞬间涌上心头。笑意挂在脸上。紧接着就是啜泣,昏迷。 欲晓连忙上去为肖楚诊脉说“我们得赶紧找一个医馆!” “最近的医馆在清风里附近,我们赶快去吧!”独孤奕说。 他们连忙赶到医馆里将肖楚安顿下来。 白袅问欲晓“他怎么回事?” 欲晓说“自脉象上看是长期忧思恐惧引起的暂时昏迷。” “就在中艺阁那种地方他不恐惧才怪呢!”独孤奕说。 这时候医馆的老医者出来说“没什么事了,但一时半会儿的醒不了了,让他休息休息。” 白袅问“敢问老先生,这个中艺阁是什么时候建的啊?” “上艺阁重建的时候。不知怎的前段时间在上艺阁的学子里被挑选出一些人来关押到了中艺阁。还有不少官家子呢”那老医者说。 “好的,谢谢老先生,打扰了”白袅说。 “看来上艺阁被俘的那些人都被关在这里了吧。只不过他们名义上还是在上艺阁修学的人。”独孤奕说道。 “应该是吧。”欲晓说。她向医馆门外看去几个忠苑的学子在游玩。然后看向白袅小声说“清风里” 白袅马上明白。 此时医者的小斯走进来说:“你们谁和我来一下,还有一些注意的事情先生要交代” 白袅和欲晓一起看向独孤奕。 “好,我去。你们走吧,还有一个半时辰,够玩儿了吧!”独孤奕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宠溺,不知是对妹妹的还是对白袅的。 她们两个有一种小心思被看破的“小尴尬”。 欲晓说“我们会给你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的”说完拉着白袅跑了。 独孤奕看着她们两个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微微一笑。 清风里是唯一一个位于皇城内城水运枢纽。部分商品可以直接进入皇宫。水运货商都以货物能够在清风里交易为荣。港口名字为方寒亲赐,取自诗文“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传闻先国后白兰与方寒相遇于此,因而定情。 第13章 初遇(十三) 欲晓和白袅沿着岸边走。岸边尽是停泊的商船,或装载货物或补给物资。 岸上衣着各异的商贩都在卖力的推销自己的新鲜玩意儿。 欲晓看着这一切不禁感叹:清风里不愧是方都最繁华的港口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各国的宝贝呢。 白袅看着她问道“姚都不是三面环海嘛,海运怎么可能不发达” “姚都周边多浅滩,大型船只根本靠近不了。所以货物只能靠小船往岸上运。海运只是看着繁华,三面环海不抵一个清风里货物多呢。”欲晓叹着气说。 “那我带你你好好玩玩儿。”说罢白袅拉起欲晓的手走到一处临海高楼上。 “这里好好看啊!”欲晓在楼上眺望整个清风里港口感叹道。 “清风楼,这里有各国的美味佳肴。”白袅看着欲晓说。然后又凑的更近说“比繁星酒楼好吃” 欲晓瞪大眼睛十分惊讶。 白袅见状连忙解释说“繁星酒楼的菜品主要招待遣使,为了表示重视只会做各国十分有名的皇家菜系。清风楼这里却是寻常百姓家的菜。这也是为了迎合商船停留时间不长的特点。” 欲晓点点头,好像是真的听明白了。 白袅招呼一个店小二过来对欲晓说“你也好久没吃过家乡的味道了,我们简单的吃点儿,然后…呃…”白袅犹豫了一下接着说“然后给肖楚带一些饭菜,顺便给独孤奕带些” 欲晓看着白袅想要说独孤奕有说不出口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给他带?” “毕竟他帮我照顾朋友嘛!也不好意思饿着他”白袅一边说一边四处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清风楼上菜很快。 迎着海风,赏着美景,吃着美食。有那么一瞬间欲晓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他们一家人在千寻塔上观海景的日子。 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将欲晓从回忆拉回现实。 只见隔壁桌的几个商贩不知因何而扭打起来。 白袅刚想去劝架。只见几颗花生从她们两个身后向那几个商贩射去,正中商贩们的膝盖回弯处。他们几个顿时也顾不得扭打,只是低头查看自己这不知名来的痛楚。 还不等他们几个在疼痛里缓过来,白袅就听见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她后面传来“诸位,皇城内城,主上脚下。打坏东西是要三倍赔偿的。” 商人逐利。听到这里他们顿时压不住怒火了。其中一个没好气儿的说道“凭什么你说三倍就三倍。”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戴黑色面具的人在白袅后面缓缓走出来轻蔑一笑的说“哟,看来公子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不让他懂懂” 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飞箭,正中那人肩膀。那人顿时疼的跪地。 “想做皇城的生意就要守皇城的规矩,要么赔钱要么赔命”黑衣人接着说。语气懒散却又不可违逆。 那几个商人吓的够呛,连忙赔钱退出了清风楼。 那几个商人都走后黑衣人说“我乃清风楼老板金契。诸位受惊了,在下特此向各位赔罪。在场所有人餐饮补给费用全免,另赔付诸位铜钱三贯,愿各位在清风里玩儿的尽兴。” 这金老板即可以随随便便的掌握商贩的生死,又能随意挥霍钱财。此处就在皇城脚下若不是主上默许那就是“皇亲国戚”了。白袅想着,不由得对金老板生出一种厌恶之情。 金老板及其下属拿着铜钱依次分发给在场的人。到白袅他们两个的时候白袅连忙推辞。 “怎么?嫌少?”金契问。 “不是。是因为一来我们即将要去拜见主上拿着六贯钱实属不方便,二来我们学府有规定不能拿任何俸禄以外的钱财。金老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至于钱财就免了吧!”白袅连忙解释。 “见主上?哦明白了。你们是上艺阁的人。既然这样那这钱财自当是你们存在这里了,将来再来我清风楼我给你们免单。”金契说。 “那还多谢金老板了。” 自清风楼出来白袅他们两个随便逛了逛,刚才的事情让她们两个游玩儿的心思削减了大半。但是白袅时刻观察着清风里的民情。 清风里港吸引了天下商人来竞相逐利,绫罗绸缎,金饰玉器加上商人本身他们就是这里“金玉”。而地位地下的纤夫,备受欺压的脚夫以及枉顾律法地头蛇就是这里的“败絮”。东轩街和清风里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又当如何? 白袅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是为方都百姓生活,更是为自己无力改变现状。 “怎么了?”欲晓问她。 “没事,我们回去吧。时间也快到了” “好” 他们两个回到医馆。欲晓拿出为独孤奕带的东西说“这是白袅为你准备的吃的,快尝尝,和咱们家外面的…和姚都的一样。” 此话一出独孤奕和欲晓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齐齐看向白袅。“咱们家”那不就是点明身份了吗! 还好,白袅在外面忙,没有注意他们两个的对话。 “以后慎言!”独孤奕小声提醒欲晓。 “我知道了”欲晓小声应答。 过了一会儿白袅进来问“吃完了没?吃完走了,时间快到了。” “吃完了,走吧。”独孤奕回答。 “欲晓你留下了看着肖楚吧,医师说他应该快醒了”独孤奕接着说。 “好” 白袅和独孤奕出医馆向百尺楼走去。 路上。 “听说那个饭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 “不是,是我们两个吃剩的” “哦哦,恰巧剩的姚都民间特色菜,还是一口没动的” 白袅站定,抬起头看着独孤奕说“因为欲晓生活在方姚两都边界,所以我们点的姚都菜。又因为当时清风楼发生打架,我们没吃几口,所以剩下了。怕浪费就给你带回来了。我解释清楚了没!” “清楚,清楚。别生气!别生气!”独孤奕赶紧装的低声下气的哄白袅。 “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烦死了”白袅吐槽他,然后走的更快了。 白袅自己心里清楚,走得快其实不是全因为烦,还因为一种特别的感觉,说不上来。只是这种感觉一来自己就会心跳加快。 独孤奕看见周围的小摊位上有卖发簪的就叫了白袅一声“唉,你不看看?” 白袅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说“不需要,华而不实。” “你不会没成年吧!”独孤奕跑着追上白袅问。 “我已经成年三个多月了。”白袅转身很严肃的回答说。 “那你怎么不戴发簪?”独孤奕问。 “不想戴。我都说了华而不实。”白袅回答。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不是白袅不想戴簪,是因为她还未行笄礼。准确的来说是无人给她行笄礼…除了林将他们貌似这个世界上根本无人记得她的生辰。 独孤奕还想要问什么白袅直接打断他说“碎嘴子,别说话了你,烦死了” 行至半程,独孤奕又有些按捺不住的问“对了,你们去清风楼干什么了?” “玩儿啊!” “是去体察民情完成任务去了吧!” “知道还问。” 独孤奕不知道该怎么接然后就没说话。 “你呢?你体察民情了吗?”白袅问。 “嗯” “你不是一直在医馆吗?” “在医馆里就够了,医馆里也能看尽人生百态啊” “嗯,你别到时候完不成汇报就行!” “你这是…关心我呢?”独孤奕疑惑的问。 “我是怕你连累我。毕竟阁中有连坐的规定。看李、王二人不就知道了”白袅回答。 “行叭,我就知道你没有好心”独孤奕说。 路程不长,他们很快就到百尺楼了。 入楼的时候他们遇到了谭乡。 谭乡和他们两个打招呼。 白袅赶忙跑过去说“快走快走,这个碎嘴子烦死我了” “啊?碎嘴?你说独孤奕?我都没听他说过什么话!”谭乡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词会被用来形容独孤奕。 楼上。 楚玉成方南浔早早地来到楼里,看到白袅他们三个上来微笑示意了一下继续看他们两个的风景。 谭乡还是第一次登楼。不禁被眼前的陈设所震惊。 各色桌椅简约大气,金丝绸缎屏风是各个座位之间的格挡,八方窗子使整个皇城的风光一览无余。 忠苑的学子逐渐到齐入座。 方寒在楼上下来坐于正前方的座位上问“请诸位简单的将自己此时心中所想写出来。” 白袅提笔写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方南浔思考了一会儿写下“争名逐利,熙来攘往” 楚玉成看了一眼外面飞过的雄鹰写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谭乡顿了顿写了一句“一日看尽长安花” 独孤奕什么也没写,交了一张白纸上去。 诸位学子都写了交上去。 林辞楼收起以后说“诸位请回阁,准备明日的课程。” 方寒看着这些纸条感叹说“有人察民事,有人看本质,有人展壮志,有人表雄心。忠苑的这些学子只有独孤遣使看不透” 林辞楼看着方寒手里拿的白纸说“人人皆知此次上艺阁开阁是为培养自家将领同时俘虏其他质子,听说他是主动来的,想必定然是最会伪装的。” “忠苑除了他是姚都的剩下都是我们国家的。但愿让白袅在他身边是个正确的选择吧。”方寒将那无字的纸条紧紧攥在手里。 “对了,主上。密探来报说四皇子见过金契了。”林辞楼汇报说。 “在哪?” “清风楼。听说是有人闹事惊动了金契亲自出来调解。” 方寒笑笑说“有人故意引他出来的的。人人都知道清风楼由我直辖,何况楼里那么多隐藏的箭手,谁敢闹事儿” “那要不要让金契撤回来,他的身份…”林辞楼问。 “不必,他在那里我才放心。不然清风里迟早得被破坏。他们两个早晚都要见面,既然已经见了那就顺其自然吧”方寒说。 方寒走到窗边,望着清风里的方向无言… 日落时分,白袅他们回到了医馆。 此时医师的小斯正将煎好的药端来。 “各位大人这是刚刚煎好的药,劳烦待那位病人醒了之后给他服下”小斯说着递过来盛着药的托盘。 欲晓接过来说“好的,知道了。” 那小斯走后欲晓把托盘放在桌上端起碗来将药全部倒掉。 欲晓看了一眼白袅和独孤奕,他们两个马上开始设防。 “有问题,不只是药”欲晓警惕的说。 “感觉到了,那小斯身上丝毫没有草药的味道”白袅说。 “何止啊,哪有小斯穿金戴银的”独孤奕补充说。 “怎么每次跟你在一起都会被暗算啊独孤奕,你不会在我们国家得罪什么人了吧”白袅问。 “你怎么不说是你得罪人了呢,我是姚都遣使死在这会有很大麻烦吧!”独孤奕回答。 “你…”白袅刚要接着说。 欲晓赶忙制止说“这会儿你们俩就别吵架了行叭,杀出去慢慢讨论好吗我们这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呢” 话音刚落,几只箭就射进屋里。白袅用脚踢翻桌子来挡箭。 “袖弩,看来他们也不是很想把事情闹大”白袅看着插在桌面上的几只小箭说。 “那我们也速战速决”独孤奕说着翻过桌子,抄起地上的几块碎瓷片向对面扔了过去。瓷片命中了其中两个人的脖颈,那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地上。 听见倒地声杀手们也意识到了白袅他们不简单,所以他们也急忙找掩体。 独孤奕蹲下来问“看清了吗?几个人” 白袅在独孤奕“飞”出去的时候也看清楚了对方的人。 “还有五个”白袅回答说。 他们离的很近,不过四五步的距离。但是现在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对面也有人问“几个人?” “三个” “怎么会是三个?不是说只杀一个吗!” 自他们开始戒备到现在不过一刻时间,欲晓将昏迷的肖楚拉到床幔后面用被子挡起来,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发现。很显然起作用了。 这个医馆在东轩街,按照方寒的规定各内城商铺都必须安装统一的警示装置,以备不时之需。 白袅这一路走走看看的发现这条街每个商铺里都有一盆兰花,而且放置花的架子都是统一的。警示装置应该就在花架里。 这间医馆里的花架在靠近左边门口的地方,此时此刻花架前有一张作为掩体的桌子一个杀手正躲在后面。 白袅向欲晓和独孤奕示意了一下,他们马上明白。 “右前方,柱子后面”白袅小说说了一句。 独孤奕轻声走进,一下子杀了右边柱子后的人。 其他人被吸引都拿起袖弩向右边瞄准。 一个杀手已经射出小箭,那箭直直的奔独孤奕来。 白袅跨过桌子用地上捡起的瓷片打掉了箭,然后一下解决掉了那个射箭的杀手。 欲晓趁此时跑到花架前,实在是不知道该按哪里于是就随便乱按了一通。意外的真触动了警示装置。一声鸣箭直接射上了天空,并且发出了巨大的警示声。 杀手看见欲晓触动了警示装置转而将目标换做欲晓。 剩下的三个杀手同时射出了袖箭白袅冲过去挡掉了一支,独孤奕扔过去一只杯子当掉一支。剩下的那只眼看就要射中欲晓了…这时候在另一边飞来了一个碗,仔细一看正是刚才小斯端来的那个——肖楚醒了。 独孤奕和白袅三两下就将剩下的三个杀手擒住。 警示的烟花一出,临近的安防军迅速赶到包围了医馆。 白袅他们依旧是戒备状态,丝毫不敢松懈下来。 一个熟悉的黑影进来,白袅瞬间松了一口气。 第14章 初遇(十四) “金楼主!”白袅叫了一声金契。 “是你啊!你怎么样,没事吧!”金契迅速跑到白袅身边焦急的看着白袅问。 “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金契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楼主看了一下医馆内的状态,白袅他们确实没吃什么亏。 “来人,将涉事之人全部带走,等候问话…将刺杀之人全部…”金契话还没说完剩下的杀手全部服毒自杀。 欲晓刚要说闻到了某种毒药的味道,话还没来得及说杀手们全都应声倒地,七窍流血。 “死士”独孤奕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无奈的笑了一下又补充说“当街刺杀我们的人早就想到失手的结果的。” “遣使放心,我国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金契看着独孤奕说。 “这可是方都最繁华的街道,大名鼎鼎的东轩街,金楼主我要是你我就封锁消息,谁会知道他们会怎么传,毕竟谣言足以毁了一个人的。”独孤奕说。 “遣使以为能住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金契回答。 “那就好”独孤奕说完走过去扶肖楚向外走边走边说“上艺阁有宵禁的,我先回了”。 “那我也回…”白袅边说边追过去,但是被金契拦住。 “毕竟你们触发了警示装置,需要回去做一下记录的。”金契解释说。 “好吧” 去天牢的路上。 金契在前面走,白袅在后面跟着。 白袅总感觉前面这个人的身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金楼主还掌管安防军啊。”白袅忍不住发问。 “嗯。” “只有安防军吗?”白袅接着问。 “皇宫的禁卫军,万思殿的御林军,外城的京畿军都能调配。” 这四处的军队尽是精锐,能在这四处任职几乎是全方都武将的梦想。 这四处的军职几乎是全方都武将的梦想白袅也不例外。她不由得对金契增添了几分敬佩。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医馆里?”金契的突然一问让白袅在激动中反应过来。 “一个朋友在那里医治,我们去探望。” “可曾见过杀手的样子?”金契接着问。 “只见过一个端药的小斯的脸,但是刚才已经被杀了。”白袅回答。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干的?”金契又问。 “不知道。肖楚和欲晓没什么仇家。那就只可能是我的仇家或者是独孤奕的仇家。毕竟我一回来就平白占了个‘文武双全的四皇子’的名号,而他是预言里的“战神”,这些年树敌太多了。”白袅想了一下回答。 “上艺阁的宵禁时间马上就到了,你回去吧”金契说。 “不问话了?” “问完了,你走吧。受害者无罪” 白袅正好赶在宵禁时间之前回到了阁中。 白袅推开门,独孤奕在房间中等着她。 “没事吧?”独孤奕问。 白袅瞟了他一眼问“肖楚呢?” “在繁星酒楼,欲晓留下照顾他了。” “那就好。”白袅松了一口气。 “酒楼里每三天会核查一次身份的,肖楚待不了太久。”独孤奕说。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返乡的,得像个办法让他留在皇城里”白袅说。 “我有办法让他进来”独孤奕想了一下说。 “什么?” “随侍…” “就算肖楚是平民也不能让他做随侍啊…这不是对他的侮辱吗!”白袅说。语气里已经否认了这个做法。 “像欲晓那样,有名无实。” 白袅想起来欲晓也是平民却做了自己的随侍,如此也是折辱欲晓了…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繁星酒楼。 欲晓和肖楚在曾经白袅住过的屋子里休沐。 肖楚身体还是十分虚弱,欲晓小心翼翼的照顾他。 肖楚躺在床上有些虚弱的问“我们在什么地方?” 欲晓将毛巾打湿拧干走过来放在肖楚额头上说“繁星酒楼,就是方都用来招待外宾的使馆。” “我们在这里…”肖楚犹犹豫豫的问。 欲晓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赶忙说“且先住下,你先把身体养好,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肖楚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至少现在还在皇城,还没有被劝返…还有机会。 “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事叫我就好,我答应了南漓他们要照顾好你的”欲晓又嘱咐了两句然后就出去了。 我还有机会…我还不能回去…肖楚一遍又一遍的默默告诉自己。 肖楚越这样想越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是这样躺在床上,至少应该站起来走走,看看自己的样子是不是真能建功立业。肖楚想着直接下了床。只是起身的一瞬间感觉有点儿头晕目眩的。但是并无大碍。他在屋子里来回的走,走到窗边感觉风景还不错,干脆就倚靠在那里看了起来。 其实他本来也没什么病,只是长期的压迫和积怨让他精神有些不好,加上只能吃一些残羹剩饭而造成的营养不良罢了。 欲晓出门之后来到了姚都遣使的区域,她本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想要遇到的人。 “阿笥!”熟悉的声音在欲晓身后响起。 欲晓激动的转过身来果然看见了子叶! 杨子叶十分激动的跑过来紧紧的抱住欲晓,好像只要放开欲晓就会消失一样。 杨子叶毕竟是个武将,欲晓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欲晓拍了拍杨子叶后背说“我要憋死了。” 杨子叶这才放开,转而紧紧的盯着欲晓“你没事吧!你过得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欲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等到杨子叶的心情稍微平复之后欲晓说“我们进屋说吧,这里人多眼杂。” 杨子叶觉得有道理,拉着欲晓进到了屋子里。 肖楚也算是看了全过程。 虽然没看清那男子的脸但是男子在抱欲晓的时候有一种‘不得不’的感觉,像是必须要表演出来的东西。 肖楚也没什么心思管这些男欢女爱,他眼下唯一的事情就是必须留在皇城里,将来谋得一官半职回乡报效乡里。 房间内。 “你怎么能从上艺阁出来了?”杨子叶问欲晓。 “方寒命阁中学子今日下午去百尺楼,我作为她的随侍自然也能一起出来。” “你做了方南漓的随侍?她竟然如此折辱你!”杨子叶有些气愤。 “这是我能最快留在上艺阁的唯一办法了,没关系的,我不在意那些外界的名声。”欲晓解释说。 “你兄长呢?他今日可曾出来?”杨子叶问。 “嗯,不过他已经回去了。” “你兄长的此次学艺能否暂停啊!”杨子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令欲晓有些不知所措。 世人皆知上艺阁的选拔机制十分苛刻,也都见识了方寒的重视程度。如今独孤奕好不容易才成为上艺阁的正式学子,欲晓十分不解为什么要放弃。 “为什么?”欲晓问。 “顾公子不知为何脱离了独孤家,带领顾氏旧部住进了顾府。主上看中他,大力扶持顾氏宗族,打压独孤氏旧部。独孤氏举步维艰。就连伯父伯母也感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杨子叶把回国后所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欲晓,欲晓更加不敢相信。 “顾公子?是长策二哥吗?这不可能啊!长策二哥是不会背叛独孤氏的”欲晓条件反射的维护顾长策的形象。 “可事实就是如此。出使前日顾公子被主上叫走,几日之后才送出长庆殿,出来之后他就另立门户了…” 欲晓听着杨子叶的话陷入沉思… 曾经的美好又浮现在眼前…关于顾长策的,关于独孤奕的,关于杨子叶的,甚至还有关于白袅的…欲晓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杨子叶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但是欲晓已经听不见了。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两个。 “怎么了?”杨子叶走到门口轻声问。 “遣使,刚刚接到线报,明日要对繁星酒楼里的所有遣使进行身份核验”外面的声音简洁明了的传递信息,传递完之后就消失了。 “不是三日一次抽检吗?怎么突然要全体核验!”欲晓又紧张起来。 “怎么了?”杨子叶问。 “有纸笔吗?眼下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做!”欲晓问。 杨子叶拿来纸笔快速的写下“明日核验”然后匆匆的走到外面交给了白袅的暗哨,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上艺阁。 白袅和独孤奕看到信也都十分紧张。 “肖楚此时还算是中艺阁的重犯,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主上我们将他带出来了,私藏重犯可是死罪的,我们要赶紧想办法”白袅焦急地说。 “明日什么时候开始核验?”独孤奕问。 “卯时三刻” “还有时间,我先去准备一下。”说完独孤奕起身出门。 “你干什么去,已经宵禁了!”白袅问。 “我再不做点什么迟早被你拖累死”独孤奕十分‘嫌弃’的说。 方寒寝宫。 林辞楼将忠苑各位学子的行程递给方寒过目。 不待方寒问,林辞楼直接说“今日四皇子的随侍没回来。” “去哪里?” “繁星酒楼。带着肖楚一起去的。肖楚和四皇子相识一场,依照四皇子的性子一定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明日的身份核实安排下去了吧”方寒问。 “已经安排好了,并且放出口风”林辞楼回答。 “我倒想看看这白袅又给我搞什么名堂”方寒自言自语的说。 “被带出来那个人叫肖楚,他是谁”方寒疑惑的问。 “东宁县县丞独子,东宁肖氏出身贫寒,只有肖忠,也就是肖楚的父亲一人在朝为官。为官清廉,家境贫寒。” “东宁县,就是东边界的那个小县吧。东宁距此千里之遥也算是难为肖楚了”方寒说道。 “肖楚曾在第一次开阁的时候被棋中将俘获,与其他被俘获之人一起住在中艺阁里,直到今天下午四皇子将他带出来。”林辞楼接着说。 “棋中将汇报说所俘获的学子尽是一些不学无术,吃喝玩乐之辈。想不到肖忠的独子也在其中。也不能让肖忠后继无人,明日的核查之后将肖楚遣返回乡即可,也不用太严苛了。”方寒不禁感叹的说。 “主上,上艺阁学子的身份再次核实也已经做完了,我们发现萧孜其实是韩都人,并非方都人。” “他又是哪个?” “韩都涠洲萧氏,多半是韩都国主的亲信。萧孜是韩都第一批派来的遣使,已经在我国生活了近十年,因此音容相貌十分近似我国国人。所以第一次核查才没发现。”林辞楼继续汇报。 “韩都以前是我方都的附属国,我们还帮扶了不少呢!韩都地界在姚都境内属于我国的一处飞地上,当初同意他自立也是为了好治理,近几年姚都不断在暗中帮扶韩都,都让他们有些忘本了”方寒感叹的说。 “如今忠苑就算是有两个遣使了,我们要不要给他们调到别的苑去?”林辞楼问。 “不必,忠苑的人已经安排妥当,轻易调整怕是不妥,给萧孜身边安排一个我们的人做随侍,也好监督。”方寒吩咐说。 方寒看完忠苑学子的行程之后走下床榻来到窗边。 窗外月亮又大又圆,撒下满地的银霜。还没等方寒好好看看就出来了一阵风,风带着乌云将月亮挡的死死的。底下一片漆黑。 怕是这天下要不安定了…… 独孤奕自上艺阁偷偷出来之后直接去了繁星酒楼去找肖楚。 因为繁星酒楼是使馆的关系,守备十分森严,晚上更甚。酒楼里的窗门全部带有机关,一但有人在外边想要打开就会发出像东轩街那样的鸣箭。安防军会马上赶到。门口一刻钟之内会有两队安防军巡视。 独孤奕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摆脱守卫来到肖楚的房间附近。他观察了一会儿还是觉定‘走’窗子进去。 肖楚听见窗外有动静警惕的走到窗边。还不等肖楚开始探查外面的情况就听见一阵窗户纸被刺破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脖颈处的一阵寒意。一把锋利的剑抵在了肖楚的喉结处。随着呼吸而动的喉结随时都有被刺破的风险。 第15章 初遇(十五) “开窗,放我进去”独孤奕压低声音说。 肖楚开了窗。不等独孤奕完全进来肖楚就一个转身逃脱了劫持。然后站定就要反击。 “是我”独孤奕说了一句。 因为打斗声势必会引来安防军所以独孤奕必须避免一切打斗。 借着月光肖楚模糊的认了一下独孤奕的脸,就是下午的时候亮明身份救他的人。 肖楚马上收手转而换了一个礼节向独孤奕致谢“多谢恩人出手相救” 独孤奕扶起他说“快快请起。这么晚来多有打扰,应是我先致歉才对。” “恩人客气了” “我长话短说。明日身份核验你定然是过不去的。想必你也知道身在中艺的都是戴罪之身,你的结果最多就是遣返回乡,但是我们未上报就带你出来是会被连坐的,你可有应对之法?”独孤奕问。 肖楚知道自己是断然不能被遣返的。县里层层选拔才选出了他作为代表来上艺阁受训,奈何自己如今连上艺阁的大门都摸不到了。县里从来没有哪个人到过皇城,他不能丢人!想想一路走来他的艰辛,他心里暗暗说道‘一定要留在皇城!’ “恩人可有应对之法?”肖楚问。 “我确有一计。此计若成我们皆无事。” “此计何为” “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是姚都遣使独孤奕。身边缺少一名随侍,可懂?” 肖楚深知做随侍的意义,那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折辱。在任何一个国家非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人是不会甘愿做他人的随侍的。随侍的社会地位比普通的下人仆役还低,是整个国家最低级的存在。何况还是给一个刚刚夺了自己国家城池的人当随侍。 “我…我想想。”肖楚有些犹豫不决。 “我会尽量在明日核验之前赶来酒楼。说你是我选的随侍。愿不愿意全在你。我先走了,你好好想一想”独孤奕说完翻窗原路返回。 上艺阁忠苑。 房间里白袅一直为独孤奕留着灯。她十分焦急的等着不知道独孤奕又在想什么。如今等独孤奕之际她忽然想起方都的法律里规定私带罪臣是会被连坐的。白袅将下午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复盘了一遍。发现今日下午事情太多,以至于当时从中艺阁将肖楚带出来的时候忘记了想方寒报备… 思绪被一声很轻微的开门声打断。 白袅知道是独孤奕回来了。果然,独孤奕向她迎面走来。 烛火将独孤奕的身影照的越来越清晰。直到独孤奕坐在了蜡烛旁边,烛光映在他的半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忧伤。微弱的烛火没能力穿过他高挺的鼻梁所以另外那半边脸还在一片漆黑之中。 独孤奕拿起茶碗喝水,茶盖一打开一股茶香扑鼻而来,此时水温不凉不热入口正好。 “给我准备的?”独孤奕放下茶杯问。 “是。” “多谢。” “没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比如你去哪了,干什么了!”白袅怔怔的看向独孤奕。 “去找肖楚,告诉他我少一名随侍” “他答应了?”白袅有些吃惊的问。 “他…在考虑。”独孤奕有些迟疑的说。似乎很没有底气。 “我现在去面见林内侍,上报这件事”白袅还是觉得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去解决。 “深夜叩宫门是死罪。你想‘出师未捷身先死’?”独孤奕看着白袅的脸问。 一阵沉默… “对不起…”白袅十分愧疚的说“我只是看到了朋友被人欺负才一时没忍住将他带走了。我忘了《宪令》里规定的连坐制处罚…” “如果被欺负的是我的朋友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带他逃离是非之地。你能出手不是恰恰证明你是忠义之人吗。”独孤奕停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至少…不会像我一样被世人评价为心狠手辣…” 独孤奕说最后那句话时能明显的听出来一些失落之情。 “武将世家,少年成名。天选战神,首站大捷。这么多名号加身的人如果不装的‘心狠手辣’一些怎么立足于世啊…”白袅温声细语的说。 “你百步穿杨,骁勇善战,精通兵法的白副将名声也不差啊,也没听别人说你心狠手辣”独孤奕强颜说道。 白袅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找肖楚吗?”独孤奕突然问。 “为什么?” “我想到了我的一个好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我挨打的时候他就是像你一样不顾一切的护着我。如果不是他每次那样护着我我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我小时候就没朋友。我挺羡慕你的。” “我去找肖楚能明显的感觉到肖楚想要留在这里,所以我也想帮帮他。”独孤奕说。 “谢谢你!” “不客气,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既能保全性命又能结交朋友,我不亏啊…”独孤奕故作轻松的回答。 “如果此计不成…”白袅轻声的问。 “所以我才说是我找的随侍。我可是姚都遣使,就算依据你们的律法也不能真杀了我。遣使犯错是要移交回本国受审的。我只是担心被遣返会丢了我独孤氏的脸面……” 白袅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自己恨透了的人。他如今为了帮助自己平息祸患竟思虑的如此周全。依照他的谋算此计若败也不会牵连到自己… 若不是出身所迫,或许他们会变成朋友,会无话不说… 第二日。 上午全是张硕夫子的策论之课。这种兵法策论之道对于出生武将的独孤奕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张夫子讲完一些兵法之后打算让他们自由辩论。 “夫子,学生可以告假吗?学生离乡数月思乡情切,今日我国使团回国学生想去送行。”独孤奕突然举手问道。 白袅看了一眼沙漏,已经快到核验的时间了就明白了这是独孤奕想的脱身之法。 “策论兵书于你而言确实简单了些,现在又是自由辩论时间。定要在正午下学之前回来。”张夫子说。 “学生谨记”独孤奕行礼告辞之后转身向外面走去。 “四皇子你跟着一起去”张夫子补充说。 白袅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起身行礼准备一起去了。 白袅在路过张夫子身边时张夫子小声说了一句“把你们的随侍带回来。” 白袅突然就明白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上艺阁全都知道。 那昨天晚上独孤奕夜班出逃岂不是也被知道了! 白袅有些紧张,但是脸上依旧在强装镇定。 他们出了上艺阁白袅说“出门的时候张夫子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把你们的随侍带回来!” 独孤奕的大脑快速思考,几秒钟之后他突然明白拉起白袅的手狂奔。边跑边说“快走,晚一步恐怕肖楚就保不住了” 白袅被独孤奕猛的一拽差点儿摔倒,因为惯性不得已跟着一块儿跑了起来。 此时金契骑马路过,看见他俩叫了一声。 独孤奕脚步变慢了一些,大口喘着粗气。 “你们这是怎么了,如此着急。”金契问。 “金楼主,可否将马借我们一用,人命关天”白袅喘着粗气的说。 金契下马将缰绳递给了他们说“快去。” 白袅和独孤奕一起上马。 “多谢金楼主,晚一些定会登门致谢”白袅在马上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独孤奕双腿夹了一下马腹,马儿便飞快的跑了起来。 “你们国主好算计啊!在这儿等着我呢!”独孤奕对白袅说。 “这到底啊算计你还是算计我,此事因我而起,他就是不想让我好过!”白袅说着,有些无奈。 到了一个岔路独孤奕下马说“使馆的事情我来解决,你快去万思殿。” “你那边更麻烦,你小心”白袅说完转身快马向万思殿奔去。 刚才在路上跑那阵儿白袅明白了独孤奕为什么说“人命关天”。张夫子说那句话就代表了方寒必然知道此事,那么突如其来的身份核验就一定是方寒安排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肖楚不同意做随侍那么方寒就会因错被遣返回国。那样忠苑就会彻底是属于方都的培养军将之地。而她自己也会因参与其中被治罪杀头流放那就全看方寒的心情了。白袅确实有些恨她的这个父皇,她也知道方寒看不上自己,但是不明白为什么方寒会做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动了杀念。 独孤奕下马那瞬间白袅明白独孤奕和自己想的解决办法不谋而合。 由独孤奕去肖楚那里解决身份核验问题,她去找方寒解释带肖楚出来的原因。 万思殿。 大殿之外侍卫将白袅拦下:皇宫之内禁止骑行,请四皇子下马。 白袅快速的下马然后向殿内奔去。 此时下朝的大臣正从殿内往外走,看见白袅十分匆忙的样子不禁议论“这四皇子竟如此不懂礼数,大殿之外怎可疾行。” 白袅顾不得他们的窃窃私语,反正也听不清。她依旧快速的跑着。 方寒还在殿内等着白袅。 白袅尽量放慢了脚步恭恭敬敬的跪于殿前。 还不等喘过来一口气就说“臣有事上报!” 话音未落方寒就说“我就是在等你。说吧!” “臣于昨日在中艺阁带走一名罪臣,未及时上报,特来请罪!”白袅缓了一口气说。 “为什么带走他?” …… 繁星酒楼。 身份核验的官员已经检查到肖楚。 那个官员走到肖楚面前说“请这位遣使出示通关文牒。” 肖楚说“方都东宁肖氏,入皇城参加择选。未通关无文牒。” “东宁肖氏?别不是从哪里来的细作!来人,带走。”说完两个身形魁梧的士兵走过来就要押走肖楚。 “为什么带他走?”独孤奕及时赶到问。 官员们看见独孤奕身上独属于上艺阁的花纹和腰间的令牌时回禀道“回将军,此人无文牒且居于繁星使馆。属下怀疑他是细作居心叵测,现准备将其带回细细审问。” “不必了,他是我的人。” “将军,他身份不明…怕是…”那个官员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能明显感觉出来他的顾虑。 “他是随侍!”独孤奕说。 与此同时万思殿那边白袅也说了这句话。两边都是长久的沉默。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随侍的称呼就是一种耻辱。做了随侍的人除万不得已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身份的。 万思殿。 方寒先开了口“东宁肖氏虽然是方都小姓,但肖氏也没落魄到让独子当外都随侍的地步吧!” 使馆里肖楚打破了那里沉默的氛围“我是自愿的!” ……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肖楚留了下来能顺利学艺。白袅和独孤奕“先斩后奏”的事情也算是平息。 白袅从万思殿内出来看了一眼太阳。太阳正高高的挂在正南方。温暖的阳光照在白袅脸上她伸手挡了一下,会心一笑然后松了一口气。 她骑马去繁星酒楼接独孤奕。走到刚才的那个十字路口独孤奕恰好也在。 独孤奕脸上挂着一种“怎么样,我厉害吧!摆平!”的得意样子。 白袅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像此时此刻他确实没那么讨厌。 白袅骑马走到独孤奕面前一拉缰绳马顺势抬起两条前腿然后长长的嘶鸣了一声。 要是普通人看见马在自己面前抬起两台前腿估计会吓一跳,但是独孤奕丝毫不慌。 “没事吧?”白袅问。 “你说那件事?是关于肖楚还是你刚刚?”独孤奕反问。 “你明知故问。” “都解决了啊。肖楚留下来了虽然是以我随侍的身份。还有就是你刚才没有吓到我。” 看白袅什么都没说独孤奕接了一句“我对你的御马之术还是放心的。” 只一句话就让白袅想到了南游的惨烈…自己是因为长时间过那种刀剑上舔血的日子才会精通各类对于自己来说是‘保命之法’的一切…但是现在南游不在了。而破城之人就在眼前她竟然还在想什么‘这个人不那么讨厌’的话… 或许,南游城一日未归自己对于独孤奕的心结就会一日不解…想到这里白袅刚才的好心情就突然没有了。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已经不在正南方向了。 独孤奕看白袅抬头看太阳自己也顺势看了一下。 突然独孤奕问道“张夫子说什么时候回去?” 白袅猛然想起说“上午下学之前!” “那不就是正午前吗!” 独孤奕三步并做两步跨上马,双腿用力的夹了一下马腹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驾’马儿飞速奔跑,向着上艺阁奔去… 第16章 初遇(十六) 果然,他们两个还是晚了… 赵总教习已经在上艺阁门口等着他们两个了。 独孤奕低声和白袅说了一句:“完了,躲不掉了。” “该害怕的是我。”白袅也低声回了一句。 “你爹也不能杀了你啊,但他可能杀了我!”独孤奕再次说。 “我爹又不疼我!”白袅也不甘示弱。 在‘比惨’这件事上他俩倒是互不相让。独孤奕是上艺阁忠苑的唯一外都人,白袅是方寒不情愿接回的‘私生子’,这两个人都是方寒的“眼中钉”,在刚才的事件里就能看出方寒是绝对动了杀心的。赵捷能被选为总教习除了有能力以外还有一点就是赵捷对方寒的话言听计从。可以说赵捷在上艺阁就代表了方寒。 白袅和独孤奕走到上艺阁门口一起说道:“学生私自外出,自请处罚。” “我生平最恨不守时之人,你们私自外出,超时未归。既然如此且在外面对着日头好好学学时间吧。找个人不定期的问他俩时间。答错,杖十,接着跪。学会为止!”赵捷生气的说完回到了上艺阁内。 白袅和独孤奕跪在上艺阁门外对着太阳。 眼下时间夏末秋初太阳还是很毒辣的。不一会儿就满身大汗,汗水慢慢的流到了地上,地上的石子湿了一片。 赵捷问他的随侍几时了。 赵随侍回答说日跌。 赵捷说:去问他们。 赵随侍走出上艺阁问:“教习问几时了。” 白袅刚要说却被独孤奕抢先一步。 独孤奕说:午时三刻多些。 赵随侍说:“错了遣使。依照总教习的令杖十。” “未时啊!你怎么连这都能错!”白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独孤奕。 十杖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事儿,但是白袅实在不明白独孤奕为什么会答错。 “你不是武将世家吗?你没学过根据影子测算时间?”白袅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独孤奕回答。 白袅无奈的点点头说:“要不,我教教你?” “不学!”独孤奕‘傲娇的’回答。 “不学你下次让我先回答行吧!”白袅问。 独孤奕没说什么。 接连几次独孤奕都抢在白袅前面答错。平白无故的挨了不下百杖。 日头已经渐渐西沉快要看不见影子了。独孤奕突然问:“没太阳了你怎么看时间!” “看星星!看月亮。出征在外得想尽办法知道时间,不然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遣使大人!”白袅回答。 “嗯” “嗯?没了!嗯就没了!遣使大人,你让我平白无故的挨了不下百杖了,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白袅生气的问。 “我也是豁出命救了你的朋友,我们算是扯平了!”独孤奕说。 “你有病吧!你不是处理任何事都很冷静吗?这算是什么?报复我吗?”白袅问。 “一起受过罚,我们就是朋友了!”独孤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白袅难以置信的看着独孤奕。 “遣使大人,这次你能答对了吗?”无奈的白袅只能问出这样一句话。 “能!”独孤奕信心满满的说。 等到赵随侍再次来问时独孤奕果然答对了! 赵随侍叫人扶他们起来的时候他们两个由于跪的时间太长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缓了好半天才稍微能走。 白袅实在是不能理解他这种迷惑行为! 白袅和独孤奕被送回屋里的时候欲晓和肖楚也从繁星酒楼回来了。 白袅躺在床上欲晓帮她一起揉红肿的膝盖。 白袅越想越气她对欲晓说:“独孤奕就是个疯子,他明明就会看时间还故意答错,还说什么‘一起受过罚,我们就是朋友了!’我真是理解不了他!” 肖楚在那边也很疑惑的问独孤奕为什么这样做。 独孤奕什么也没说,但是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哪有人被罚了还这么开心的。”肖楚问独孤奕。甚至肖楚也一度怀疑独孤奕是不是真的有病。 听到肖楚说这句话白袅忍不住的抄起身边的一个花瓶向独孤奕那边砸去边砸边说:“他还笑,有什么脸在那笑!” 欲晓看见花瓶过去还吓了一跳,结果花瓶砸在了屏风上,被屏风一弹掉地下摔碎了。 独孤奕被声音吓一跳回过神来。他激动的抓住肖楚的胳膊说:“我又有朋友了!” 肖楚明显是被独孤奕吓了一跳。甚至还躲了一下。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独孤奕会这么“疯狂”,但是欲晓却非常理解他。 独孤奕从小便被当做“战神”抚养,接受的教育都是做到最好与事事周全,根本没人交他怎么跟别人相处。以至于独孤奕只有欲晓和顾长策两个朋友。这两个朋友总会在独孤奕因为小错受罚的时候求情或者干脆一起受罚,这便让独孤奕有了一种“一起受罚之后就是好朋友”的错觉! 然后独孤奕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起来跑到屏风前激动的对白袅说:“我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我可认你这个朋友了啊!” 白袅听独孤奕说这话更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了,顺手又拿起身边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向屏风砸去,看没砸到就要起身去打独孤奕。 “你是不是有病!”白袅很大声的骂道。 独孤奕赶紧躲回自己屋子那边,但是脸上依旧难掩喜色。 欲晓赶紧拉住白袅给她解释独孤奕这种与众不同的对情感的理解方式。 白袅听完之后气才消了一点儿。 第二天。 等待宣布今天要上的科目的时候白袅走到独孤奕身边说:“想不到冷面战神居然对待交朋友这件事这么幼稚啊!” “我也想不到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居然不会处理生活中的小事啊!”独孤奕像以前那样冷静的说,根本丝毫看不出他昨日的兴奋。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俩都发现和对方拌嘴似乎成了一种‘日常’,有时竟然会因为赢了对方而高兴半天。 “我说遣使大人朋友不是你那样交的!哪有拉着朋友一起挨罚的。”白袅说。 “那怎样交?”独孤奕一脸认真的问。 “你好!我是方南漓,能和你交个朋友吗?”白袅说着很真诚的看向独孤奕。他没有动。 独孤奕第一次明白原来交朋友的方式是这样。 独孤奕的‘好’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白袅就接了一句:“学会了吗?下次再交朋友别拉着他一起挨打了好吧。” “嗯” 独孤奕看着眼前这个人,竟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激。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人与人之间怎么交往,他也早已习惯了听命与服从。自从眼前这个人闯入他的世界之后他才发现原来生活还能有另一种过法。这同时也让他觉得自己认定她做朋友是正确的选择。哪怕她是方都人! 一天的训练很快就过去了,除了背上的伤有些隐隐作痛以外这一天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离重返南边界又近了一天!”白袅心里想着。 独孤奕突然走到屏风处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嗯?什么事!”白袅很好奇的问,但是还是起身走到了屏风处。 “你好,我是独孤奕,能和你交个朋友吗?”独孤奕非常正经的说。 隔着屏风还能看见独孤奕那张一脸严肃的脸。 “还有什么事?”白袅问。 “没…没了”独孤奕这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白袅只告诉他怎么说却没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哦!”白袅应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那边。 “‘哦’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独孤奕有些焦急的问。 “早就是了!”白袅回答。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独孤奕十分开心。 “好的!” 抛去战争给他们带来的重重光环,他们也只是刚刚成年的孩子啊…… 转眼已集训满一月到了去旁听朝政的日子。 四苑学子分别跟在一位内监身后被引进了万思殿偏厅。仅隔一金丝雕龙屏风,学子们可以隐约看见朝堂上的人。 方寒坐于高台龙椅之上,几级台阶之下左相刘儒和右相张佩身着紫袍正襟危坐,往下是站在最前面衣着绯色的当朝肱股,再后各品级服色的文武大臣分列朝堂两侧。 世人皆知方都尚文,却不知方都朝堂之上武将难以立足,武将官袍寥寥无几。 白袅透过屏风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眉头紧皱。三都并立之首居然无武将可用! 独孤奕看见这一幕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方都军备不足三都并立局面极有可能被打破,楚都近几年来安分守己那么尚武的姚都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他是武将倒不惧战争,只怕到时候百姓会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方寒道。声音撞击大殿墙壁产生不小的回声,显示出说话之人的无限威严。 “启禀主上,臣接到南边界加急军报南游城…”兵部尚书程安远从人群里“挤”出来,跪在大殿中央。 “咳!”方寒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 程安远跪的更低了说:“臣失言,臣无事启奏” “回去吧。” “是” 程安远起身回到原位,瞬间就被淹没在文官朝服中。 自南游失城之后方寒再不许任何人在朝堂上议论关于南游的事。不知原何偏今日兵部尚书在上艺阁听政的时候提起。 “南游”二字一出白袅和独孤奕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错过关于南游的一点儿消息。 “北泽郡的水患和西域郡的旱灾诸爱卿有何看法?”方寒问道。 “北泽江是我国连接各都的水运顺杻,水运全赖于此。又为我国半数地区供粮,是主要产粮区。且北泽域小而民富,三成商贾聚集于此致我国经济损失惨重。据此臣认为于国于民都要先救水患!”张佩说。 “西域虽地广人稀,可实为我国西边界。不过百里便是楚都和姚都的不少附属国。西面门户全仰于此,西域若失楚都只需攻下十城便可入我皇城。臣以为先救西域。”刘儒紧接着就说。 张佩与刘儒在朝廷中的政见没有一次相和也因此相互制衡。 殿中也因此响起了一阵先救哪地的窃窃私语。 “噤声。”林辞楼一声之后再无声响。 “两位爱卿,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可以统一政见?每次都对着干让孤很为难啊!”方寒说道。 他们俩赶紧跪于台阶之上齐声道“臣惶恐!” “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奏?” “主上,半月后就是中秋节了。”礼部尚书陆为敬说。 “按每年筹备即可” “是。” “无事退朝。” 百官出来之后议论纷纷。 礼部侍郎问陆为敬“主上说的按每年筹备即可是什么意思?” 陆为敬十分得意的回答:“你小子刚来还不知道往年都是大办,这可是肥差。” “主上如此重视中秋节?” “可能是思念故人吧。主上的心思咱们就别猜了,总之你就记住每次大办都是主上给咱们的机会,咱们要好好表现!” “是” …… 程安远自顾自的感叹道:“水灾旱灾不救却大办半月后的节日…哎…我忠的是什么贤明的君主啊…” “程尚书慎言,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程安远转头看见是白袅。 “四皇子。”程安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我知程尚书忧国忧民,在你看来应先救何处?” “先救西域。” “为何?” “西域贫瘠,北泽丰腴。西域不救则百姓尽亡,北泽不救只损其表。况水路一日不通商贾损失一日之财,商人逐利定不会看着钱财白白流失。” 白袅附身行礼道“受教了。程尚书爱过爱民定会有一番前途。” 程安远摇了摇头轻叹“多谢四皇子厚爱。但武将与方都无出头之日啊!” 白袅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是不争的事实! “学生定不会让程尚书拳拳爱国之心付诸东流。” “多谢四皇子抬爱。臣不胜荣幸!” “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程尚书赐教。” “四皇子请讲。” “刚刚于朝堂之上大人提到南游所所谓何事?” “南游城的布局奇怪,恐有要北上之态!” “为什么?” “南游城本该被作为成人礼送给独孤奕管辖,姚都国主却赏金赐字丝毫不提此城。反而驱离全城百姓使其变成一座空城。昨日探子回报晚上城中有兵马在操练,所以我真才不顾禁令在朝堂上提及南游。” “若南游真的有兵马操练,以上岐的城防最多抵挡五日城门必破。此事绝对不能忽视。” “四皇子你……” “您也知道,南游城是从我手里丢的。此城一日未归,吾心病一日不除。我定将此时禀明主上,求的护城之兵” …… 程安远忽然跪下道:“多谢四皇子挂怀,我代南游诸民拜谢四皇子。” 白袅被突如其来的“下跪”吓了一跳赶忙去搀扶程安远。 “大人请起,学生受不得大人这一拜!” “皇子您是唯一记挂南游的人了……”程安远竟情不自禁的留下了泪水。 “大人可知我守那座城守了十六年,我自然是记挂它的。何致大人如此感激。” 甬道上来往的大臣许多,皆看着他们两个热泪盈眶的交谈。 “皇子可否随在下来兵部。” “自然可以。” 兵部,程安远府邸。 进入院中之后程安远忽然又给白袅跪下。 “白副将!再下终于再见到您了!” “大人这是为何?” “在下如今深居兵部尚书之位全赖大人当日在南游让在下护送百姓撤离之功。” “大人不必如此。当日城破我身负伤,只觉护送百姓需找一牢靠之人。大人身居高位完全是大人有领兵统帅的能力,与南漓无关。” 白袅把程安远扶起来说:“你我皆是南游遗将,应以南游之事时时勉励自己,避免破城之辱再次发生。” “是” 百尺楼顶层。 “四皇子进兵部了”林辞楼汇报说。 “程安远我给她了,至于怎么用全看她自己了!”方寒执棋轻叹说。 “主上,我的棋还下吗?”棋盘那边金契手里紧握一颗棋子问道。 “下啊,怎可半途而废?” 方寒话音未落金契的白子应声而下,落在了黑棋的重重包围之中。 “死棋?”方寒问。 “死棋亦可扭转乾坤”金契缓缓道。 回到上艺阁之后独孤奕隐隐感觉不安。如今方都朝堂之上禁止谈论南游相关事宜足以侧面印证方寒对南游的重视程度。南游地理位置极其重要,那本该是自己的属地如今却被姚国主把持着,如果不是为了防止他反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姚国主要发起战争了,只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 第17章 初遇(十七) 方都人尽皆知礼部尚书陆为敬依仗自己的左丞姐夫处处敛财,他最喜金银珠宝,奇珍异石。自任职以来没少贪墨官家府库的钱财。但那层关系让其他人都敢怒不敢言。因为弹劾的奏折还没走到方寒眼前就会被左丞压下来。陆为敬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在朝之人没有一个不厌恶他又不得不巴结他。 独孤奕觉得陆为敬倒是可以争取过来为己所用。他身为外国遣使在这里独木难支,情报获取确实受限。若朝中能有一个支撑行事也方便些。 只是这贿赂陆为敬的东西该用什么?独孤奕回到上艺阁左看右看都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珍贵之物”。以陆为敬的身份怕是早已见过金山银山了,普通珍宝怕是都没机会入他的眼。 欲晓回到上艺阁看独孤奕在那里发呆忍不住走上前去问。 “兄长想什么呢?” 独孤奕的精神被这句“兄长”一下子弄的紧绷起来。他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才说了一句。 “在这里还是不要叫兄长了。” “放心吧,白袅去兵部找程尚书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她去兵部了?” “对。我听他们对话的意思程大人也是南游遗将!” 独孤奕想了一下说。 “看来方寒是想要把军权交给这个四皇子了。” “兄长因何事发愁?” “礼部尚书陆为敬贪财,我想争取他为我们所用。奈何并无行贿之财。” “我有一物可替兄长投石问路。” 独孤奕惊喜之余更是疑惑。 “有什么?” 欲晓走到屋内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竟是一株草药。 “这是?” “九死还魂草。可续人性命价值连城。” “可是,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是假的。是杨副将找来哄我开心的。” 听到杨副将独孤奕一时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欣慰。他知欲晓对杨子叶的心思,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不赞成这件事。 看独孤奕要生气,欲晓赶紧说。 “兄长先别恼。寻得假草已是不易,若是真的足以当做传世之宝。” “没人见过真的吗?” “我在母亲的珍草阁里见过一次,所以我才会知道这是假的啊!你拿这个去投石问路足够了。” “行,我去试试。” 礼部陆为敬府邸。 陆为敬正在统计中秋节要用的钱财账目。 “独孤奕见过陆大人。” “遣使大可不必如此。您现在是上艺阁学子位同副相,依礼该是我向您行李才是。” “实不相瞒,奕今日来此却有事想向大人请教。” “遣使何事?” “不知大人可知九死还魂草?”说着独孤奕在袖子里掏出盒子示意了一下。 陆为敬屏退左右将独孤奕带到了内室。 独孤奕将盒子递给陆为敬。 “这就是传说中价值连城的草药?” “是!” 陆为敬半信半疑的问“怎么证明?” “陆大人既知我是独孤奕自然也该知道我母亲。” “顾夫人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医者,她的医术是当世一绝。” “我母亲的珍草阁里有这世间一切罕见草药,我有也不奇怪吧!” 陆为敬虽身在方都但是关于顾夫人有珍草阁的事也是知晓的。独孤奕作为顾府独子能拿到世间罕见的草药倒也不奇怪。 陆为敬不知道独孤奕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这个草确实价值连城他也不想放弃。 所谓九死还魂不过是说它的生长方式。此药生于幽深谷底依靠自身藤蔓向上生长最终攀爬至高山之巅。于山巅生长三天就会枯死。藤蔓每次攀附至岩壁之上其本体就会快速枯萎,仅依靠幼苗存活。变成能用的药材要历经几十次死而复生因此得名。所以采得此草不只看命还要看运气。 “遣使此举何意?” “陆大人在方都处处不受重视,偏我姚都主上惜才如命。大人可否想过另谋高就?” “姚都也有丞相能为我隐蔽吗?” “自然没有。” “那……” “丞相是没有,但战神可以。” “你的意思是你能护我周全?” “能!”独孤奕十分肯定的回答。 “自联国出“得战神者得天下”预言之日开始各都武将崛起,你怎么确定那个战神就是你?”陆为敬问。 “放眼各国你觉得还会有别人有资格成为战神吗?” 陆为敬思考了一下说:“好!礼我收下了!那就祝遣使早得战神之名!” 看着独孤奕走后陆为敬转身打开了一间密室。 映入眼帘的尽是各类珍宝。什么北泽夜明珠、西境金佛像、涠洲琉璃杯…… 陆为敬把九死还魂草安放在一处角落里后巡视了一下密室里的宝贝。正在他沉浸在琳琅满目的珍宝中时忽然听见一句。 “此处珍宝皆价值连城,难怪这棵破草只配待在角落里!” 陆为敬吃惊的转过身看见独孤奕正站在他身后。 “你…你怎么…没走…” “忽然想起要问一下关于今早朝堂上的事…误打误撞就进来了…想不到大人的私库竟比方都国库还丰盈许多。” 陆为敬挪动到一把宝剑旁边手还没碰到刀柄就被独孤奕抓住。 “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陆为敬也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独孤奕就放弃了挣扎。 “我会跟你合作,但是你要保我周全!” “你必须跟我合作!”我本来也没十全的把握让你投靠姚都,是你自己把把柄送到了我手上。” 陆为敬一时懊悔自己不该急于将宝物送到密室。 “方寒不会信你的!” “上艺阁可以监察百官呈匿名密折你知道吧!如果哪一天检举奏折出自上艺阁,你说方寒信与不信!” 陆为敬一时语塞。 独孤奕在珍宝中穿梭,心里不禁感叹这陆为敬是真贪啊! 角落里的一幅山水画吸引了独孤奕的注意。 “你来。”独孤奕摆手叫陆为敬。 “这也是你的?”独孤奕指着面前的那幅画说。 “是。” “陆大人啊 ,我送你一株珍草你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啊!” “此图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 “普通到让你把他放在最隐蔽的位置?” “故人相赠就格外重视了些。” “陆大人,我对你的珍宝没兴趣就是喜欢这幅画想把玩几天,过几天就给你送回来了。” 陆为敬见不好推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回到上艺阁之后白袅也已经从兵部回来。 独孤奕把画挂在床头仔细看着,看的不是画而是画轴。 顾长策研习机关秘术的时候自己也没少在旁边观摩,这个画轴一看就有问题。加之此画并非出自名家没印玺却被藏在隐蔽之处定然非同寻常。 独孤奕摸着画轴,突然触碰到了一处机关,山水画直接被下面的画轴抽了回去,从上面的画轴里出来另一幅画! 独孤奕看见这幅新画不由得震惊——这幅画竟然是各个国家的地形图!各国山势水文情况尽在其中,细节之处无不让人感叹。 白袅听见了画轴碰撞的声音在那间屋子里问了一句“怎么了” 独孤奕赶紧又按了一下把地形图藏了回去,面前的画俨然就是普通山水画的样子。他应了一声“没事。” 第二天一早,密诏传到上艺阁——派遣白袅和独孤奕去北泽,派遣方南浔和楚玉成去西域。 卯时未到这两队人就已经出了皇城。 他们走的时候沿途商铺还未开张,街道上几家烛火稀稀落落的亮着,越往西去道路越破,官道少之又少。 从身后吹来一阵冷风,楚玉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道:“密诏来的太突然了吧,父皇为什么会让咱们连夜出发啊?” 方南浔警惕的看着四周:“皇命不可猜,我们遵命就是了。” 楚玉成看了看他:“我记得往常去北泽视察的人都是你,父皇今日怎么会派我们去西域?” “北泽那些人精有的是招儿来应对咱俩,派他们去也好,但愿他们能顺利的解决水患,不然难过的还是普通百姓。” 楚玉成十分崇拜方南浔,明明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但是和方南浔在一起就好像是什么都需要大人讲解的小孩子。 另一边,白袅他俩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这边的道路明显比那边更繁华,大多都是官道。街边早市已经开张了,路上一尘不染,人也熙熙攘攘。 白袅一路没怎么说话,走的很快。 独孤奕追上去:“唉,你说你爹为啥派咱俩去北泽啊?他真的觉得我会全心全意的为你们服务?” 白袅没说话,找了个早茶铺子坐了下来:“老板,来两个包子。” 独孤奕坐在了桌子另一边不解的看着她:“你不赶路了?” 小店老板很快就端上来一个小盘子,笑呵呵的说:“客官慢用,有事儿招呼我。” 白袅拿过包子咬了一口,抬头看了看满脸不可思议的独孤奕:“你吃吗?自费啊!我可不管。” 独孤奕也不客气一下要了四个包子和白袅面对面吃了起来。酒足饭饱之后白袅一路磨磨蹭蹭东逛逛西逛逛的,等到中午了才刚走出皇城五里地。 方南浔他们两个已经在城外驿站里骑上好马向西域去了,一刻也不敢耽搁。 直到太阳偏西,白袅没有要去驿站的意思。 独孤奕一路就这么跟着白袅吃喝玩乐,他总觉得白袅好像在策划什么。 路上的商队越来越多,各色的商队都共同朝着皇城去,只有白袅他们俩在“逆行”。 迎面走来一队从北泽来的商队,白袅招呼了一声,用北泽的方言询问了些什么然后拿了一个什么东西继续赶路了。 独孤奕就从旁边看着,一直等着白袅走过来:“啧,你还会北泽方言呢?” 白袅把那个东西往怀里塞了塞,看了独孤奕一眼:“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驿站就在前方,只要他们现在上马三天后这个时候就能到北泽了,但是白袅依旧没有要去的意思,往反方向走。 独孤奕有些忍不住了:“不去驿站骑马?你爹可是让咱们一个月之内回去复命的!” 白袅继续往前走,只不过是回头看了一眼:“你不是说你不会为方都卖命吗,你觉得我就会?” 独孤奕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了白袅前面打量着她:“你会!” “你看错了!我现在巴不得赶紧跑呢!”白袅推开了他,逛街去了。 三日之后,方南浔和楚玉成已经到了西域。 太阳渐渐西沉,方南浔他们两个打算把马放到驿站,稍作休整明天一早再去。 驿站的人听说皇城派了两个大官来赈灾,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天天在外面等着,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看到衣着稍微衣着华丽的人就上前去问是不是来救灾的,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当他打算回去的时候望向了太阳西沉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视线收回来的时候隐约看到了两个人影。他失落的心情又再次高涨,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仔细的瞪着那两个越移越近的人影。直到看清了这两个人身着锦衣华服,不像凡人之后激动的跑上前去:“你们是皇城派来救灾的吗?” 楚玉成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兴奋的人条件反射的开始戒备。往前走了两步将方南浔挡在身后,听见那个人说的这句话才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是!” 那人直接上去拉住了楚玉成的手,十分激动:“太好了!太好了!”接着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又问:“只有你们两个来了?” 楚玉成以为他问的是来的人就回答了一句“对啊,就我们两个!” 那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愠色:“就你们两个?那拿什么救灾啊!他们吃什么啊!” 楚玉成看见面前这个驿站负责人居然吼他们两个,刚要回话。方南浔把他拉到了身后:“救济粮就在我们后面,再有半个时辰第一批就会送到,您不要急!” 听到这句话那人才恢复刚才的脸色:“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他就一直向方南浔他们来的方向望去,对他们的问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着,十分敷衍。 第18章 初遇(十八) 白袅这一路吃吃逛逛的,三天下来才走了一半路程。行至一处客栈又停了下来。 店小二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帮他们俩牵马。 白袅将缰绳递给店小二:“店家,给我们的马用最好的草料。” “好嘞,好嘞。二位客官这是吃饭啊还是住店啊?” “住店。” 店小二听到这里,将他们浑身上下快速的打亮起来一遍,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我们只有上等房了,不知二位……” “两间上等房!” 店小二朝着客栈里喊:“上等房两间,贵宾两位!”紧接着从客栈里出来另一个人迎接着他们进入里面的一个雅间。 “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好。” 白袅有些不理解:“可是我们还没点呢!” 店小二解释道:“客官第一次住我们店吧。您有所不知,本店上等房免费提供餐饭,也因此上等房的房价嘛……”他捻了捻手指,暗示价格昂贵。 白袅点点头:“哦,好!那你催促厨房快一些,赶了一天路了有些饿。” “好嘞!”店小二转身走到一个看上去像是掌柜的人身边耳语了几句才转身去厨房。 独孤奕环视了一遍周围,这雅间看上去就是好,富丽堂皇的堪比皇城东轩街最好的店铺。这里看上去与楼下的铺面完全不一样。处处透露着泼天的富贵。 刚刚那个掌柜的一脸谄媚的向他们走来:“两位客官,鄙人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姓齐,有什么嘱咐吗?” 白袅感觉十分诧异:“齐掌柜客气,我们就是来歇歇脚,嘱咐谈不上。” 自从他们进入这个客栈,这里面的人好像都表现得怪怪的,恨不得马上迎上来当牛做马。 齐掌柜淡淡一笑:“鄙人见二位客官衣着不凡,又是自皇城而来,以为上面有什么嘱咐呢。见笑了。” 独孤奕打量着齐掌柜仿佛已经把他看透了:“这间客栈路通八方,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皇城来的?” 齐掌柜不语,保持微笑退了出去。 “你们方都人真奇怪!” 白袅仿佛看清了一切:“你看着吧,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北泽的官员都会知道!” 北泽郡。郡公府。 北泽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里参加“宴会”。为首的就是北泽郡公陈泠。参会人员是北泽两大富商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 他们都坐立不安的看着陈泠,对面前的珍馐视若无睹,好像都在等着他拿定主意。 一个看上去十分面善的富商喝了一杯酒给自己壮胆:“郡公!上面派人来了,这次不是皇长子他们,咱们该怎么办?还是用老办法?” 陈泠大口的吃着酒菜,假装没听见富商的话。 富商看了看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举起酒杯向上恭敬的对着陈泠:“季然兄,多虑了,也不看看我们郡公是谁啊,上面的人来了多少次了我们郡公都摆平了不是,不在乎这一次。” 陈泠拿起酒杯敷衍的举了一下:“就爱听我们说话,孟季然你多学学!” 孟季然没说什么,自己在那里喝酒。 陈泠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你们也不用担心,换人就换人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来的是强龙他到了我的地界也得给我盘着!” 宴席结束,富商们陆陆续续离开宴厅。 陈泠将自己面前的餐盘全部都推到了地上,杯盏珍馐散落一地。旁边的侍女赶紧跪在地上,生怕陈泠的怒气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他妈的都是什么东西!他们不过是挣了几个钱的商贾,都敢质问我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骂了几句陈泠还觉得不解气,低头看见地下的一个琉璃盏一脚就踢了出去。琉璃盏滚下台阶滚到了门口一个正在进来的人脚边。 那人看着在地上一直转动的琉璃盏,一脚踩了上去,琉璃盏瞬间停下,碎了。 “不过几个商贾,值得你生这么大气吗?” 陈泠看见来的人是陆为业,收了收怒火:“他们一个个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陆为业穿过满地狼藉走到陈泠身旁:“我沿途布下了不少密探,他们刚刚来信说上艺阁那两位刚刚走了一半。” “那又怎么样?” 陆为业轻叹一声,好像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不开窍:“皇城到北泽快的话三天就到了,这都五天了,他们刚刚走了一半!”他等着陈泠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奈何陈泠是个榆木脑袋。“你想啊,一个是南游接回来的私生子,那个地方天天打仗,哪来的时间了解我们北泽的事儿 一个是姚都遣使,你觉得他会真心为咱们国家办事儿吗?” 陈泠恍然大悟:“他们不想来啊!” “对啊!主上给他们一个月时间回去复命,我看这样没半个月到不了!”陆为业为陈泠的开窍感到高兴。 “那我们还按原来那么办?” “不用,你交给我吧!对付他俩可不能用对付皇长子的办法!” 陈泠看陆为业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试探的问:“你有办法了?” “他们不是爱吃喝玩乐嘛,既然来到了北泽这个地方我们还不管够!” 西域郡。 那人依旧在忽视方南浔二人,看到了天边运送粮草的几队人马之后赶紧跑到驿站里去叫了一些青壮年出来,这些青壮年有平民有士兵看上去没什么联系但是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面容焦黄,看上去饿了很久。 这些人都忽略了方南浔他们,径直朝着救灾粮跑去。 楚玉成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方南浔拦了下来:“不用管他们了,他应该能安排好。”说完瞅了一眼刚刚的那个驿站负责人。 “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西域郡的郡公刘秉义。他向来以清廉仁义着称,我们不用担心。” 第二天一早,方南浔和楚玉成就到了郡公府,偌大的郡公府除了管家以外没有任何人。 楚玉成喝茶都喝撑了:“刘秉义这是什么意思?都现在了还不回来?” 管家赶紧走过来,看上去十分惶恐:“二位贵人有所不知,郡公已经连着半个月没回府了。” “他还没回来?”楚玉成很不理解。 “好了的,我们知道了。拜托你一件事儿,帮我们准备两套普通百姓穿的衣服行吗?” 管家应了方南浔的要求赶紧下去准备。但是却迟迟不回来。 “这管家不会也跑了吧?”楚玉成看着管家走的方向。 方南浔似乎已经明白了:“他在为难要不要拿上来。” “啊?” 方南浔向着管家离开的方向走去,果然管家早就等在那里了。 管家看到方南浔他俩过来吓了一下:“这衣服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方南浔接过衣服,递给楚玉成一套。 “没关系。” 换好衣服之后他们两个就离开了,管家吓的脸色苍白。 白袅他们还是继续四处闲逛,终于在第十五天到了北泽郡城门。但是却没进去,转而休在了城门口的驿站里。 当天晚上一则流言就传遍了北泽城:使臣不入城是因为城内道路潮湿,不利于行。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陈泠耳朵里,他眼珠一转心想:这四皇子还挺娇贵的!那不就好办了嘛! 第二天一早陈泠就派人去北泽公府取了百米红绸铺在了白袅他们要走的路上,从城门口的驿站一直铺到了北泽衙门。他带着几个富商早早的侯在了驿站门口。 独孤奕站在驿站房间里侧身看着外面的“盛况”,他明白了白袅一路以来吃喝玩乐的目的: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纨绔公子样子!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白袅假装没听懂:“什么目的?”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 白袅走到他旁边,向着窗外看了一眼:“我可没装,只不过是在享受皇子该有的待遇罢了,这是我应得的。” “哦!是吗?” “是!” 陈泠在驿站外悄悄地跟身旁的李伯贤说着些什么。 白袅又想到了什么主意似的,一脸坏笑看着独孤奕:“你说,他们分得清四皇子和姚都遣使吗?” 独孤奕心领神会:“我知道了,我会帮你。” 没过多久李伯贤就上楼来敲门:“大人舟车劳顿,我们已经为大人安排妥当,请大人下楼。” 独孤奕打开门看着李伯贤装作很为难:“早就听闻北泽多河湖,气候潮湿。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我自从入境以来衣服就没干过!” 李伯贤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是四皇子还是姚都的遣使,只得继续叫着“大人”。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确是如此,前几天又刚刚遭了水灾也就会更潮湿些。不过大人您放心,我们早已安排妥当”李伯贤说着故意跺了跺脚,脚下正是他们铺的红绸。 独孤奕上前一步,脚踩在红绸上:“得了,走吧。” 李伯贤看了看屋内:“这位大人……” “我们方都的事儿他一个外人插什么手啊?” 李伯贤觉得也有道理,毕竟这是方都内部的事儿,也没再多想,紧跟着下楼了。 陈泠看有人下来了赶紧迎上来:“是鄙人思虑不周了,还请大人恕罪。”他一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人,于是也叫着“大人”。 “去府衙吧,他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李伯贤赶紧快走了两步到独孤奕面前引路:“四皇子,这边请。” 陈泠听传闻中这四皇子武将出身但身形却不甚魁梧,虽是皇子却长了一副女子面容。眼前这人面容秀气俊郎但又不失武将之风,举手投足间尽似大家风范。再加上李伯贤也说了他是“四皇子”也就没再多问,应和着独孤奕就一起去北泽府衙了。 他们都走后白袅借着独孤奕的名字去了奏折上说患水灾的地方。 一路上都是各各国的水路商人,和前来中转的船只。看上去也不似遭了灾的样子。 北泽是一个形似洞庭湖的湖泊,分为大泽和小泽。大泽由地方太守负责,主要用于和外界通商来往。小泽由朝廷直辖,主要供给朝廷。无论是大泽还是小泽四处都有河流相连,是除了清风里港以外方都繁华的水运枢纽。只不过清风里只做皇家生意,这里做的是各国的生意,人员构成更复杂,来往船只商品更琳琅。 报灾的是大泽,说是泥沙淤积至河水决堤。 白袅来到大泽边上的茶楼。 茶楼老板来招待她。 “唉,老板,我听闻这大泽是咱们方都最大的水运港口,这泽上怎么没上船啊?” 茶楼老板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泽叹了一口气:“您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这北泽啊……唉……” “是大泽出什么问题了吗?” 茶楼老板摇了摇头:“您还是别问了,问了也没人管。” 白袅也没再追问下去,喝完茶就走了。她来到港口的位置。大大小小的商船都停在这里,停滞的商人将大泽周围的客栈都挤满了,每天愁眉苦脸的盘着大泽能早日通航。眼巴巴的在舶船司多面观望。港口的纤夫百无聊赖的倚靠在岸边的阴凉处睡觉,偶遇蚊虫叮咬只是随意划拉梁下,翻个身就继续睡了。 船舶司的舶官好似看不见外面拥挤的人群和停摆的港口。 白袅走到船舶司门口敲了敲门。 “不能通航!说几遍了!还敲还敲!” 白袅继续敲门,敲到舶官实在听烦了起身道:“催命呢!说了不能通航了!还敲!” 白袅将上艺阁腰牌举到舶官眼前:“挣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舶管惊起,赶紧跪下叩头如捣蒜:“大人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白袅顺利进入了舶船司。 对面的商人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一起向舶船司门口拥挤过来。 “是能通航了吗?” “上面有消息了吗?” “官人啊!能放行了吗?我们停泊这几天已经损失白银百两了,有消息了吗?” ……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引得门口另一个舶官满脸怒色:“没有没有没有,有就通知你们了!回去等着吧!” 第19章 熟悉(一) 白袅也没废话,直接进了船舶司找都水丞。 船舶司府苑设计皇城里方寒的寝宫万福殿十分相似,加之北泽本身就是富庶之地这小小的船舶司由内到外都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这船舶司的都水丞就是陆为业。他明面上是都水丞,私底下是陈泠的谋士。陈泠又是个没主见的人,整个北泽最实际的权力全都在陆为业手里。 “你就是北泽的都水丞?” 看着慢慢走来的白袅陆为业没有丝毫的慌张。 “遣使一路远道而来,稍作休整就来我船舶司视察,下官不胜荣幸,恭候已久。” 白袅似乎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好对付。 “都水丞日理万机,居然也能对我们的行程了解的一清二楚。” “让遣使见笑了。北泽商路,远通各处。来来往往的人我们都会派密探去监看一番,不然怎么能保证北泽乃至皇城的安危呢?” 白袅笑了笑,点点头。 “那我们入席吧。”陆为业将白袅引到船舶司的待客厅。 满桌子的珍馐美酒,姚都特色。歌舞妓和乐官侯在两旁。 “遣使请!” “您也请。” 入座后陆为业拍了拍手歌舞声起,舞妓踩着鼓点跳舞,跳的别具姚都特色。 姚都官乐自方都五音而来,变成了七音。多了变宫和变徵二音。听起来相似而又不同。 白袅长期生活在两都边界,乐曲中的这点儿不同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是?姚都官乐?” 陆为业很得意,以为自己掌握了全局:“下官考虑到遣使离乡数月定然思念家乡,特此命北泽最好的舞妓乐师加紧练习,以此缓解遣使的思乡之情。你看看这……还是有些技艺不精啊…” “嗯,都水丞有心了。” 陆为业给身边候着的下人递了个眼神,那人离开了房间不知道下去干什么了。没过多久就回到了陆为业身边。 陆为业又拍了拍手,船舶司外的人各路商人一股脑的涌进院子吵吵闹闹,十分引人关注。他装吃惊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怎么把他们放进来了!” “许是底下人看管不力,疏忽了。” 陆为业拍了一下桌子,很生气的样子:“这些商贾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遣使远道而来居然让遣使看了笑话!阿五你等什么呢?还不把他们赶走!” 阿五听了赶紧到门口去拦着他们。 白袅也知道这陆为业在盘算什么,所以就顺着他的意思假装拦了一下:“唉,我听闻北泽税收全仰赖这些富商,所以他们的问题岂有不给解决的道理。倒不如让他们进来说一说。他们说完心里也痛快,至于办不办嘛……”白袅举起酒杯敬了陆为业一下。 陆为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姚都遣使就算是入了上艺阁又怎样?对我们方都的事儿也就是看个热闹…… “让他们进来!” 阿五走到门口摆了摆手,门口的守卫这才放行。 商贾们走进船舶司,想了一肚子的问题但是看到白袅那一刻都变成了缄默不言。 陆为业擦了擦嘴角:“这是皇城上艺阁派来救灾的使臣,姚都的遣使。你们有什么问题大可在他面前讲清楚。”他故意将重音放在姚都这两个字上,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富商们也不傻,看着这个使臣和陆为业吃的正好,聊的正欢就知道这个使者八成也会和陆为业勾结。他们更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而且这使臣还是姚都人。何况就算是来的是上艺阁的别人又怎样,每次向这些“上面派来的人”说明的问题全部都没有被解决过,成千上万的建议一条条都石沉大海。 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就是看向陆为业和白袅。 陆为业勾了勾嘴角:“怎么不说了?我看你们刚才不是有很多问题嘛!怎么使臣在这儿你们就害怕了?不敢说了?” 其中一个商人不知道是第一次来北泽通商还是真的决定要和陆为业刚一刚。那个商人走出人群,站在了最前面:“我是韩都商人,近日才进入北泽海域,奈何这北泽迟迟不放行,我已经赔了很多钱了!都水丞可不可以给我们个说法!不然我今天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和你搏上一搏了!”说着,商人将通关文牒拿出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好像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位商人明显是给其他商人开了个好头儿,几个“胆大”的也开始发表自己的想法: “我是楚都的商人,我船里有大批的茶叶要送往其他国家,本意是在北泽稍作停泊休整几日再行出发,奈何船靠岸了居然不让我们走了!茶叶在船舱里都受潮了啊……” “我是本地的船商,平时就靠着入北泽捕鱼出租商船渔船为生,而今北泽封禁,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了啊……” “是啊是啊!我本该十日前就回国,滞留至今身上已经身无分文了……” …… 商人们越说越多,越来越激烈。地上的文牒一个接一个,越堆越多。 就连阿五都感觉到了陆为业的愤怒,他想上前去让这些富人别说了,奈何陆为业没给他眼神。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陆为业“假笑”。 陆为业手里死死的攥着一个酒杯,脸上尴尬的笑着。他明显是没想到这会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儿。心里一阵谩骂:以前也不是没来过皇城使臣,也没见他们反应这样激烈!妈的!都想死了吧!趁今天让我下不来台!那个挑头的人,今天就让他滚出北泽,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在北泽行商……他视线在底下这帮商人里找刚开始出来闹事儿的那个人。突然他发现,刚才挑头儿的那个人不见了!视线瞟到白袅那边的时候发现白袅正伸着头附身向前听着他们的“意见”! 陆为业突然明白了,心里暗暗骂道:“妈的!让一个黄毛小子给我摆了一道!”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姚都遣使”会真的管方都的闲事儿。难道,难道他不是姚都遣使?他狐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看不透! 白袅站起身来伸了伸腰:“意见还不少!哎,那个什么…你…对…就你…你去拿纸笔来”白袅指了指阿五接着说:“意见太多了我记不住,还是记下来吧。” 阿五被白袅指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不该去。一边是自己的主子,去拿的话一旦这些被记下来必然会侵害主子的利益。一边是上边派来的使臣,也不能不听。阿五向陆为业投去求救的目光。 “去吧,阿五。没听使臣说嘛,北泽税收全仰仗他们呢,我们要积极解决他们的问题。” 阿五庆幸陆为业解决了他尴尬的处境。 “是。” 纸笔拿过来之后白袅给每个商人都发了下去:“大家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写出来,我会上报皇城维护大家的利益。” 商人们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开始写了起来。 白袅将他们的通关文牒挨个捡了起来,擦干净递还给了他们。 陆为业牙都要咬碎了:妈的!还他妈挺会收买人心的! 写完之后白袅收齐了他们的建议卷成了一团别在腰间。 商人们向白袅围了过来纷纷表达自己的感激。最起码,真的让他们说了内心想说的话。 白袅拱手向陆为业示意:“多谢都水丞的款待,饭很好吃,舞曲很优美,意见也不少。未来几天还要多多打扰,希望都水丞不要嫌弃我才是。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陆为业肺都要气炸了但还得陪着笑脸:“使臣这是哪里话,下官肯定会积极配合您的工作,届时还望使臣在主上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 白袅拍了拍腰间的“意见”:“那是肯定的!”她大摇大摆的走出船舶司。 确定白袅走后陆为业把酒杯往地下一扔,瓷器与石板撞击的声音让嘈杂的院子里瞬间安静。商人们不敢再说话,抬头看着陆为业。他用力一掀桌子,满桌子食物全摔在了地上。 舞妓们停止跳舞,退到了一边。乐官停止演奏。他们都屏息凝神的看着陆为业。 “滚!全给我滚!” 商人们迅速离开,两旁的歌舞伎也退到了后厅。 “妈的!算计我!就算你是遣使又怎么样!我他妈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北泽!” 白袅出了船舶司以后就去和刚刚那个“领头闹事”的商人去汇合了,这个人正是肖楚假扮的。 北泽衙门。 陈泠摆了慢慢一大桌皇城美食,带着孟季然和李伯贤招待这个“四皇子”。 陈泠拍了拍手正宗的方都五音旋律响起,歌舞伎应着乐曲起舞。 乐曲过半音调陡然转换,庄严的曲调里多了几丝轻佻,给人一种“烟花柳巷”的艳俗气。 独孤奕自小欣赏各大皇室的乐曲,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官乐”像是闹着玩儿一样。这后半段也是官乐,只是不那么纯正。 陈泠看独孤奕一脸疑惑赶紧解释道:“皇城官乐庄严肃穆不太适合这个场合,所以我改良了一番,不知使臣感觉如何?” 独孤奕笑了笑心里想:白袅他俩一路吃吃逛逛营造“纨绔公子”的形象,如今看来塑造的挺成功啊!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的拿官乐试探他! “官乐属实无趣,在我看来啊,世界上的乐曲没有哪个比得上咱们北泽这‘后庭巷’里的好听。” 后庭巷是北泽最大的烟花柳巷,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为了真正的贴合“纨绔”的形象白袅特意拉着独孤奕去“逛了逛”,前几天还在感慨白袅这种行为“难以理解”,现在不得不感叹她的“先见之明”——他们可是“纨绔”,怎么能不知道这种地方呢! 听到后庭巷陈泠笑了笑,向身边的下人阿四示意了一下,阿四马上下去带了一个女人上来。 “这是?” 陈泠笑了笑:“后庭巷新来的姑娘,叫蓝月。” “哦?” 李伯贤拿起筷子为独孤奕布菜,趁机在他耳边轻声说:“朱砂痣还在。” 陈泠满脸得意,鼻子翘的老高仿佛在说:看我干的,多漂亮! 独孤奕冷哼了一声:“多谢了。” 独孤奕扫了一眼:蓝月姑娘头上带着各色的宝石金饰,脸上戴着蓝色面纱。脖子上的项链大且俗气。胳膊上脚上带着饰以宝石的铃铛,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所有的饰品似乎都在传达这一种消息:选我!但是她的衣服却十分保守,虽然袖子上和衣料上都缝着彩色的薄纱但是内衬却将薄纱下露出的肌肤遮了个严严实实。保留尊严的同时又不失轻佻。这个蓝月姑娘,有意思! “咳咳。”陈泠若有似无的咳嗽了一声。 阿四立马会意:“蓝月姑娘,请到使臣身边去吧。” 看着蓝月一步一步往自己身边走独孤奕竟然感觉很紧张!从小受到的绝对严苛且正统的教育让他骨子里抵触这种“非正确”事情。 独孤奕的坐立不安陈泠全看在了眼里,但是陈泠却认为这种现象是“迫不及待”。他在旁边笑着看独孤奕的反应。 蓝月姑娘越走越近,到了他面前。 独孤奕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接受这种事儿。 蓝月明显看出了独孤奕的局促,赶紧上去拉住他的手,眼睛死死的看着独孤奕的眼睛。 在这双棕色的眸子里独孤奕看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他的妹妹。他低头看了看这双手,确定了是他的妹妹。 原来在前一天白袅带欲晓悄悄地去探望蓝月姑娘是这个目的! 孟季然笑了笑:“看我们蓝月姑娘,魅力好大啊!使臣都迫不及待了。” “那我就先……” 陈泠立刻会意:“不急不急,吃完饭再走。我们蓝月姑娘又不会跑,就是先给您带来看看。”说着继续为独孤奕布菜。 “哈哈哈哈哈,也好也好,那咱们就先吃饭……” 第20章 熟悉(二) 这场见面的最后独孤奕“醉倒”在了酒桌上,怎么也叫不醒。 陈泠给旁边的李伯贤使了个眼色,李伯贤去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的独孤奕醉醺醺的说:“使臣,使臣,你醒醒啊。” 叫了半天也不见独孤奕有什么动静。 陈泠把酒杯放下往椅子背上靠了靠:“行了,别叫了。” “那这……” “醒不了了,一会儿找几个人给他送回去就是了!” 孟季然马上补充道:“动静闹大点儿,最好让周围的人都知道四皇子和我们喝了一顿酒。” 陈泠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要论算计啊谁也没你会!” “郡公见笑了。” 突然,独孤奕猛然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陈泠! 陈泠吓了一跳,强装镇定:“使臣、使臣你怎么醒了?” 独孤奕满脸通红,脸色严肃,慢慢伸出手指着陈泠:“你不要跟我抢蓝月!我要带她走!” 陈泠松了一口气:“她就是你的!” “送我回家!我要回去。” 独孤奕一说话满口酒气,熏的陈泠有些想吐。 陈泠屏住呼吸:“使臣不住在府衙还想要去哪儿?” 独孤奕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陈泠面前:“去驿站!回我来的时候住的那间……就那间……” 陈泠满脸嫌弃,往后退了退向孟季然使了个眼神:把他带走! 孟季然马上笑脸上前扶独孤奕:“使臣,使臣,我们送你回去吧!” 独孤奕转过来:“行!” 孟季然和李伯贤扶着独孤奕出门,给他准备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陈泠跟在身后,站在了大门口就再也不愿意向前。 独孤奕瘫在马车里嘴里不停的念叨:蓝月……蓝月…… 陈泠很不耐烦,向欲晓看了一眼:“你,就去车里陪他吧,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欲晓应了一声:“是”跟着独孤奕上了马车。上车的时候孟季然扶着欲晓,在她耳边上叮嘱了一句:“知道自己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吧!” “知道。” “知道就好。” 孟季然和李伯贤亲自驾车送独孤奕回驿站,一路上生怕没人看见故意走了最繁华的那一条路。 驿站。 季、李二人搀扶着独孤奕进了房间把他放在了床上。 独孤奕刚刚接触到床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那里,嘴里嘟嘟囔囔:“蓝月……” “蓝月姑娘我们给你留下,那我们就走了啊……”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独孤奕瞬间清醒。 “又冒险!” “我和南漓调查过,他们不近女色,不然我也不想到掉包这招儿啊!”蓝月姑娘摘下面罩,她就是欲晓扮的。 “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好的!好的!我保证下次提前告诉你好吧。”欲晓抱着独孤奕的胳膊晃了晃。 “先离我远点儿,我满身酒气,再熏着你。” “醒酒汤已经准备好了”欲晓说着去桌子上端了一杯醒酒汤递给独孤奕。 独孤奕一仰头全部喝了下去:“这些方都人可真是往死里灌我啊!生怕告诉了我什么。” “还好去的人不是南漓,不然她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听了这话独孤奕心里有些嫉妒:“你这是帮她说话呢?怎么还协助外人坑害你哥哥呢?” “没有没有。因为了解你们啊,你可比她酒量好!我这是在夸你啊!” “好吧好吧,暂且信你一次!” 白袅和肖顾城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话音刚结束,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白袅看着独孤奕在对着欲晓笑赶紧把欲晓拉到自己身后:“独孤奕!你是不是还在惦记欲晓!” 独孤奕满脸震惊:“什么?” “你对着欲晓笑什么!笑的那么猥琐!” 独孤奕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只能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我冲我妹妹笑还得向你汇报?管的咋那么宽呢! 欲晓也意识到白袅可能误会了,赶紧打圆场:“他没有惦记了,我们就是在为这个计划高兴嘛。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巴结错人了嘛……” “那倒也是!但是独孤欧阳我警告你啊——不要再对欲晓打什么主意了!” 白袅的态度十分严肃,肖楚在旁边听了个云里雾里。只觉得他们三个好像在演一出三角恋的话本子。 稍作休整之后他们开始分享关于今天拿到的有用信息。 四方的桌子一人占了一面,白袅与独孤奕对立而坐,右手边是欲晓。 白袅拿出那些富商的请愿书:“我今天去了一趟船舶司,那里聚集了好多富商,听他们说北泽已经停航好几天了,这是他们说明的情况,都在这里了。” “北泽府郡公陈泠肯定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或许这件事就是他们安排的。和陈泠勾结在一起的还有孟季然和李伯贤这两个北泽最大的商人。” 独孤奕又想了想补充说。 “据我观察他们不像是出谋划策的人。” “能让一郡郡公和富商之首同时为他做掩护,这应该是个大麻烦啊!”欲晓看了看白袅,她正在理顺思路:“陆为业!他像是个聪明人!都水丞这个职位完全能和他们接触到!他在朝廷里的关系……” 屋子里一片寂静,烛火在他们中间摇曳。独孤奕的脸一半在烛火的照应下变得通红,一半在漆黑的屋子里让人看不透。 “我说说我看到的吧。”肖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在北泽百姓间好像流传着什么不成文的规矩,大约隔十一年北泽就会闹一次水灾,这水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次灾情结束北泽都会富一阵子所以当地商人也就默许了这种规矩的存在。” 白袅有些不理解:“以前怎么没听人上报过?” “被压了吧!” 白袅拿出北泽地图展开放在了桌子上,肖楚往对面挪了挪烛火。 烛火被吹动向着对面独孤奕的方向过去。烛火越过他高耸的鼻梁照在了他另一半脸上。白袅的视线跟着烛火留在了独孤奕脸上。这张脸还是那个样子:英俊、冷淡、充满未知,一副生人勿近的死样!可是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很好的中和了这张死脸给人的冷峻感。微微紧缩的眉头让人能看出来他在思考,显得整个人又充满了亲近感。一个人给别人的感觉是怎么做到既和谐又不和谐的?真奇怪! 白袅的手在北泽地图上摸索了一下:“沿着北泽的河道,往这边通向皇城。往这边出泽汇聚到了北海……” 手指停在北海的位置白袅突然想到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 独孤奕看到了与北海相连的是楚都也瞬间明白了:“我也知道了!” 欲晓和肖楚在旁边满脸疑惑。 白袅赶紧解释:“《淮南子》一书里写道:日中有骏乌。经过农人们劳作发现骏乌出粮减产。楚都又是种粮食的大国。北泽毗邻楚都产量地,自然比别的国家更好采购一些。” 肖楚反应过来:“他们在囤粮!” “对!” 独孤奕补充道:“所有国家粮食歉收北泽却能拿出多余的粮食,他不富谁富?” 白袅看了看独孤奕:“明天咱们换换?” “好!那我去会会你们的都水丞。” “我去看看郡公!” 西域郡,灾区。 方南浔和楚玉成换好衣服以后就混在了灾民里。 这些人正艰难的向着救济粮奔去,但是长时间的饥饿让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正常走路,只能拄着被扒干了树皮的树枝一步一步往前挪。 人群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够搂着腰步履蹒跚的向前走。这位老人皮肤被晒的黝黑,瘦的皮包骨,看上去像个乞丐。 一阵风吹来,老人颤巍巍的随着风的方向就要倒下去了。方南浔赶紧跑过去扶住他。 “老伯,您没摔着吧!” 老乞丐摆摆手,继续向前走。 楚玉成看着老人颤巍巍的背影:“这位老伯……” “跟着他!” 就这样,两个“青壮年乞丐”尾随着一个濒死的老头儿来到了发放救济粮的地方,这里乌泱泱的全是人。 一路上全是倚靠在房前屋后的灾民,他们身边脚下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白骨。路过的时候周围人有的对“年轻乞丐”指指点点说他们有悖人伦、欺师灭祖,有人看着前面的老乞丐眼里满是惋惜。 老乞丐突然转过身来:“你们…不要跟着我了!我是来……给我小孙子领粮食的!他还不会说话,你们能把我带走就放了他吗……”这就话很长,老乞丐说完它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大口大口的站在那里喘着粗气,边喘边咳。 “老伯你说什么?”楚玉成看老人咳的要站不住了想要过去扶他。 “别过来!”老乞丐十分警惕,万分恐惧。 “好!我不过去。”楚玉成退回了原地。 不知道老乞丐咳嗽了多久,方南浔他俩几次想要去扶他都被他呵斥走了。 一老二少就这样对峙。 周围领到了救济粮的人猫在墙根吃东西,一脸看热闹的样子看向这边。看到后面觉得没趣了就开始起哄:“嘿!你俩要吃他就赶紧给他带走!这么大岁数了他也活够了。你俩吓他干嘛?” 周围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嘲笑。 “什么?” 方南浔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瞬间明白了路上的人为什么那么看他俩又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老乞丐慢慢跪下:“我…还是…还是那句话…希望你们能够放了他……” 这是无可奈何的妥协更是无可奈何的抗争。 “唉!老头儿,小孩儿肉可比你这一把老骨头好吃啊!”周围人继续煽风点火。 “闭嘴!” 方南浔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声音里尽含王者气概。不仅震慑住了旁边的人更震慑住了楚玉成。 楚玉成从来没见过方南浔生这么大的气,亦或说楚玉成从来没听过方南浔这么大声说话!一直以来方南浔都恪守长子该懂的礼仪,无论干什么事儿说什么话都十分得体。 今天,他发怒了!今天,他不再守规矩了! “再多说一句我保证让你付出比现在惨痛千百倍的代价!” 旁边的人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方南浔走上前去将老乞丐扶起来,恢复了从前温文尔雅的姿态:“我不会让你死亡,更不会让你的家人死!我来了,我来救你们了!” 老乞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你…你们是…是使臣?” “是。” “你们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方南浔刚才的声音吸引来了在旁边救灾的刘秉义。 刘秉义远远的看见两个“年轻乞丐”围着一个老乞丐以为又要发生那种现象了,赶紧跑过来。边跑边说:“唉,那两个,你们放开他!卫兵,卫兵快去把他们俩控制起来!” 老乞丐看见刘秉义带着卫兵过来了激动的要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晕了过去。 刘秉义快速跑了过来:“给他们两个控制起来!” 卫兵围过来堵住了他们两个的嘴,七手八脚的给他俩“控制住”了。 刘秉义把老人抱在怀里:“快!叫个医师来!他孙子怕是也凶多吉少了,马上派人去找他孙子!他们一家子都死在这场天灾里了,得保住他小孙子。” 虽然方南浔被卫兵压着跪在了地上但是他看的真切:他是个好郡公。 仔细看刘秉义的样子:脸颊向里凹陷显得颧骨高高的,蜡黄的脸上衬着一双疲惫的眼睛,第一眼就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衣衫破烂看上去也像个乞丐。 这里的人都像乞丐,郡公就是个乞丐头子。 医师来将老乞丐接走了。刘秉义这才走到了方南浔他俩面前。 “你这衣服……怎么那么像我……” 不等说完一个人就急匆匆的跑过来小声对刘秉义说了些什么。 “先带下去,忙完了再跟他俩算账。” 卫兵很听话的将他俩关到了监狱里。 传话的人是郡公府管家派来的,告诉他使臣来过郡公府了,现在正在来灾区的路上。 “我们去迎接使臣?别太怠慢了。”旁边的一个卫兵问。 “没时间!他们要真是为了老百姓着想就不会让我们这个时候抽调人手去列队欢迎他们。何况……何况在驿站的时候我好像已经怠慢了……也不在乎多怠慢这一次!”说完就又投入到了救灾工作中。 第21章 熟悉(三) 西域郡监狱。 方南浔和楚玉成和其他一些年龄相仿的青年被一起关在这里。 狱卒把束缚着他们的绳索解开之后推进了监狱里。方南浔注意到这一路上都没什么守卫包括监狱门口。就连这个狱卒都是把门关上之后就匆匆走了。 监狱里看上去都是一些未成年小孩儿,最大的也就十六七的样子,最小的大概也就五六岁。看着方、楚二人进来赶紧把他们两个围住。 “哟,新来的啊!这刘郡公管的事儿还真多,你们俩是为了点儿什么啊?偷东西还是打架?”犯人里面看上去最大最强壮的那个小伙子说。 楚玉成假装思考了一下,缓缓道:“吃人。” 周围的人赶紧往那个小伙子身后躲了躲。小伙子护着他们往后退了几步。 “放心,我们这会儿还不饿。”楚玉成半开玩笑。 这些孩子们警惕的靠在一个小角落,方南浔他们俩新来的倒像是这间监狱的“原住民”。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方南浔走到了那个青年小伙儿身边。小伙子吓够呛,这群孩子们也又往回缩了缩自己的身体。 看得出来,这个小伙子站起来之前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我…我叫……魏武……是他们的哥哥!”魏武的声音颤抖但眼神坚毅。 “魏武。我看着门口也没守卫啊,你们怎么不出去?” “不出去。出去就是个死!” “你指的是被饿死还是被吃掉?”方南浔故意把重音放在了“吃掉”这两个字上。这些孩子条件反射的颤抖。 见他们没回答方南浔又补充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朝廷的救济粮已经送到了,每个人都可以吃饱了!” 听到外面有吃的这些孩子眼里放光。 “真的?”魏武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 “不信!你们肯定是骗我们的!你们和以前的人肯定是一伙儿的,就是为了骗我们出去是不是!”魏武话音刚落,那些孩子们眼泪的光就慢慢熄灭了。 骚乱中,监狱门被缓缓打开。 刘秉义急急忙忙的进来:“使臣恕罪,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希望您……” “他们是怎么回事儿?”方南浔打断了刘秉义的话。 刘秉义视线越过方南浔看向了角落。魏武和一些孩子们蜷缩在那里。刘秉义以为孩子们做了什么事惹的方南浔不悦了,所以想要赶紧让孩子们离开这里。 “魏武!我不是说了让你乖乖的待在这里看着孩子们不要惹是生非嘛!赶紧出去!” 魏武听出了刘秉义的言外之意,迅速带着孩子们离开了监狱里。 刘秉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千错万罪皆在臣一人,还望使臣明查不要牵连郡中百姓……” “刘郡公请起。”方南浔赶紧去扶刘秉义。 “先出去吧,这里不适合交谈。” “是是是。” 西域郡郡公府。 管家竭尽所能的吩咐厨房做看上去“高级”的菜品,奈何粮食有限忙活了半天只勉勉强强的煮了两个猪蹄。 刘秉义把方、楚二人带到郡公府的会客厅。他左看看有看看拿了个茶壶想要给他俩倒水。在刘秉义拿起茶壶的瞬间,他感知到了茶壶里并没有水只得尴尬的放下。 方南浔看出了他的尴尬,说:“不用忙了,我们不渴,说说旱灾的情况吧。” 刘秉义走到后面拿出了一叠账目。 “这是受灾以来的所有收支,请使臣过目。” 方南浔随便翻看了一下:“这些账目皇城自有记载,你跟我说说账目上看不见的吧。” 刘秉义心里一惊,不知道眼前的使臣值不值得他说实话。毕竟……以前……不然他也不会在郡公这个位置上从弱冠坐到了耳顺之年迟迟得不到晋升…… “使臣想听什么?” “随便说说,比如我在监狱里遇到的那群孩子、比如西域郡的旱灾如此严重你为什么只上报了一次……” 刘秉义看着方南浔的眼睛:“属下可以相信您吗?” “刘郡公,您逾矩了!”楚玉成在旁边不怒而威的提醒了一句。 刘秉义再次跪下,“使臣恕罪。”但是他知道眼前之人可信! 方南浔看了看这个会客室,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再无其他人,说道:“郡公会客管家往往要在身边陪同,您的管家呢?” “在……” 不等刘秉义回答方南浔就紧接着说:“三弟你去找找吧。” “好。” 楚玉成在郡公府里四处找管家的身影,最后在厨房找到了——管家正在给猪蹄儿摆盘儿。猪蹄煮的很那没看,看得出来他正在尽力让它变得好看了。 “管家好兴致啊!” 楚玉成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管家一跳。 管家一边把装着丑猪蹄儿的盘子藏起来一边磕磕巴巴的回答:“厨房之地多油腻,小人不知使臣突然来此……还望使臣见谅……” “有事儿找你,收拾一下来会客室。” 管家很快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跟着楚玉成一路向会客室走去。 会客室里,方南浔走上前去将刘秉义扶起来。 “郡公请起,不必拘泥于俗礼。” “您是皇长子吧!是您吗?” “是我!” 刘秉义十分激动:“您微服至此,西域郡定然能度过此次大旱……” “我说了不必如此,我是来救灾的,不是来享福的!所以您知道什么必须全部告诉我,知道吗!” “是!属下定知无不言。” 传闻中,皇长子至善。完完全全继承了方寒的所有优点,他一来刘秉义完全可以卸下防备。 方都皇城,万思殿。 林辞楼宣布了下朝之后方寒依旧端坐在龙椅上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什么喜怒:“今日下朝希望众爱卿思索一事——立储。”说完,方寒缓缓起身向偏殿走去。 此话一出,正打算下朝的大臣们怔在原地——方寒正值壮年怎么会突然想到立储呢! “诸位大臣请回,还望多多思量主上所说之话。”直到林辞楼提醒之后大臣们才陆续离开大殿。 他们在甬道上就忍不住自己的疑问了。 陆为敬满脸忧虑的向自己的饺子走去,礼部侍郎任重道紧随其后:“你说他怎么今天突然提到立储呢?” 任重道扶着陆为敬上车:“或许是主上觉得早点儿把这件事定下来早安心吧。” 马车里,陆为敬又思索了一会:“不对!不对!快去,现在马上给我弟弟写信,让他回来一趟!” “怎么了?” “皇子都不在朝中,他此时谈论立储完全就是给咱们这些朝臣听的!他就是想听咱们对于皇子的看法!”陆为敬顿了顿接着说“北泽和西域可能真出问题了!” 北泽府衙。 白袅正以“四皇子”的身份坐在会客室。 刘泠的脸色非常难看。 “我说刘郡公啊!你接待别人的时候也认认清楚啊!怎么以接待我的礼节接待了那个姚都遣使呢?我在驿站等了一天也没人来迎接了我还以为你们都去赈灾了呢!”白袅有意无意的在那抱怨,实则处处都在点陈泠。 孟季然和李伯贤在旁边,端着的茶水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眼睛死盯着杯子里被泡的舒展开的茶叶,好像要瞪死这几片叶子。 西域郡。 刘秉义细细的说明了西域受灾以来发生的一切。 最开始受灾的时候刘秉义就已经把库房的粮食拿出来分给受灾的人了,后来灾情越来越严重已经不可控了。刘秉义号召全郡青壮年和军队一起组成了临时的救灾队。一方面能够防止青壮年饿的失去理智对老人和小孩儿做出不利的事儿,另一方面这些青壮年在一起也可以更好的集中劳动力。他散尽家财来抵御这场旱灾,奈何杯水车薪。 魏武最开始就是被保护在人群里的小孩儿,后来偷偷跑出出去。人人都以为魏武的出逃是小孩子的不懂事,但是他自从回到了大街上之后就开始像个大人那样救助比他更小的孩子。 灾情发展到后期,在救灾队里付出的人越来越少,甚至一些村子里出现了“易子而食”的场景。 刘秉义一遍又一遍的写奏折但都是石沉大海。自从他知道了皇城派人来救灾之后就一边进行灾后重建一边等在驿站。 还好,他们来了! 第四批救灾粮成功运抵西域,西域郡的粮食问题得以结局。 方南浔在西域周边考察了一番发现这里地上河非常少,一到枯水期河流大部分断流,很容易发生旱灾。 刘秉义在职期间写了非常多的关于开凿地下水的建议都被打回了。方南浔作为使臣代表了方寒,所以开凿地下水的工程很快就开始了。不到三天水井里就冒出了干净的地下水。旱灾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刘秉义和使臣能够合适的在府衙内吃一顿好饭。 小方桌上摆了几个菜,很家常很普通的菜,但这是西域现在能拿出来的最好的菜。 刘秉义拿着小酒壶为方南浔和楚玉成分别倒了一杯酒。 方南浔看了看杯里的浊酒,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刘秉义:“刘郡公,这好像是我们认识以来唯一一次坐下来好好喝一杯酒吧。” “是。” 管家在旁边说道:“使臣有所不知,这是我们郡公自受灾以来唯一一次坐下来好好吃饭!” 刘秉义回头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想要说什么但是憋回去了。 “你看他干什么,我倒是想听他说说我不知道的事。”方南浔看着管家继续说:“你接着说。” 管家看了看刘秉义又看了看方南浔,不知道该不该说。 楚玉成看到桌上的猪蹄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了。我倒是知道一件事你一定知道。上次我们来我看见你在厨房给猪蹄儿摆盘,后来我们就去赈灾了……你就说说摆盘的后续吧!” 两个使臣同时看向管家,弄得管家不得不回答:“这……这……后来那俩猪蹄儿被几个偷偷溜进来的孩子偷吃了……” 管家回答的有些不好意思。身为西域郡的郡公,在私府里准备的招待客人的饭被偷吃了,这种话确实说不出口。 方南浔笑了笑:“要是我我也会溜进来吃了。” 刘秉义怕方南浔再为难管家就让他先下去了。 方南浔喝了几杯浊酒,吃了几口小菜问道:“那个老人怎么样了?” “他和他的小孙子都被救过来了。” “那个小孩儿呢?” “说实话吗?” “当然。” 刘秉义咳了一声,魏武从门口进来:“使臣,我想跟着你!” “这是?” “他的意思。他想要见见您。” 魏武跪在地上磕了一个特别响的头:“您救西域百姓于水火我也希望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方南浔这些天也看清楚了这里的现状,让这个孩子跟着自己确实就是能给他的最好结果了 “跟着我学些东西也好,那你过几天就跟着我走吧。” “多谢使臣,多谢使臣!”魏武的话里有着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 方南浔瞥见刘秉义满脸欣慰的看着魏武,像是一个父亲看自己年少的孩子。像……方寒每次看向楚玉成的眼神。自己从来没有过…… 方都皇城。 大臣们第二天上朝路上。 相熟的大臣凑在一起交流着自己关于“立储”的见解。 “你们说诸君将会是谁啊?” “我猜是皇长子!自古以来立嫡立长,皇长子为储名正言顺。何况以皇长子的德行足以匹配诸君之位!” 旁边一个大臣紧接着发表见解:“我觉得也是!皇长子一定会是个明君!” “哎!我觉得不会啊!要论嫡长三皇子楚玉成也算得上是嫡长啊!” “说的也对!一个是先国后所出的嫡长,一个是现国后所出的嫡长,这确实有些难办啊!” “唉!我看不会!三皇子出身不明还随母姓,主上可能最开始就没打算将储君之位传给他!” “但是你们看这么多年主上多宠三皇子啊!他的风头可是远远盖过其他皇子了!” …… 大臣们讨论着,带着自己的答案上朝去了。 第22章 熟悉(四) 北泽郡,郡公府。 陆为业接到信件之后连夜走了,此时此刻没什么人能够为刘泠出谋划策。 孟季然为商期间没少受到刘泠的庇护,他深知刘泠不能倒。 “哎呀!”孟季然假装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使臣!这是那个姚都遣使的离间计啊!” “什么?” “姚都遣使意欲离间皇城与我们北泽郡的关系。甚至不惜假冒您的身份。您一定要上报主上为我们做主啊!”孟季然那语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肯定会如实上报的!我会给每个人公道。” 北泽船舶司。 独孤奕听说都水丞连夜赶到皇城去了就没进去,直接回了郡公府。 路上,几个平民打扮的人一直跟在他身后。 独孤奕行至空无一人的小巷,是死胡同。后面几个人带着面面相觑露出奸笑。 独孤奕丝毫不慌张的转过身来:“你们是谁派来的?” 为首的那个人看了看独孤奕:“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自己是姚都遣使就可以了!” 独孤奕不屑的哼了一声:“凭你们?也配?” 这几个人不再废话,抽出腰间的匕首都向着独孤奕刺了过来。他也不躲,等着冷兵刃刺向自己。就在刀剑刚刚要接触到他的时候独孤奕抬手握住了匕首。 那人手腕突然间受到了重创,手不受控制的松开了刀子。 独孤奕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刀子向着杀手的脖子划去。不等他反应过来,脖子已经喷出了鲜血…… 第一个杀手倒地,独孤奕拿着滴着血的刀子指着其他人:“还想试试吗?” 其他人踌躇不前,意欲逃跑。 独孤奕勾起嘴角:“真以为我会心慈手软吗?” 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公子从破烂的小巷子里走出来,衣裙的下摆装饰着点点猩红。 独孤奕回到驿站的时候白袅还没有回来。 欲晓出来迎接他,在离独孤奕还有三丈远的时候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 “你受伤了?”欲晓小声问道。 “没有。” “那你杀人了?” “杀了几个小喽啰。” “这可是方都境内!” “无事。先进去吧。”独孤奕很淡定的回答,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 北泽郡公府。 刘泠附和了白袅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恰巧这时一个小斯走进来附耳和他说了什么。他神色大变:“郡中杂事繁多,眼下正有一事需要下官去处理,照顾不周还望遣使见谅。” 白袅也觉得在这里待下去没什么意思:“我也回去了,郡公忙吧。” 白袅走后刘泠赶紧又叫那个小斯上来问话:“你说都水丞派人去刺杀姚都遣使了?” “是。”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日遣使在众人面前让都水丞失了颜面,都水丞早有报复之意。今晨发现司中少了五名舶官。正是都水丞走之前派出去的……” 刘泠眉头紧锁:“他们五个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那独孤奕呢?” “他毫发无损的回驿站了!” “那便好办了……这都水丞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还好没有酿成大祸!”刘泠浅浅的松了一口气:“给他们五个好生安顿了!死亡原因就说是海难吧!阿五你跟着他一起去。” “是。”阿五跟着那个小斯一起回了船舶司。 郡公府房顶上的瓦片被人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让人丝毫没有察觉这上面有个人。 驿站。 独孤奕已经重新换了一件相似的衣服。白袅推门而入的时候独孤奕沏的茶刚刚好。 “刚沏好的茶,你回来的真是时候!” 白袅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陆为业今天这么好对付?” “他不在,回皇城了。”独孤奕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昨晚连夜走的!” “什么事儿值得北泽的都水丞连夜回去?” “不清楚。船舶司里人的嘴可比郡公府里的人严多了。” “嗯,那倒是!” 独孤奕看着满脸疲态的白袅:“刘泠可没那么难对付,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累啊?” 白袅站起来伸了伸腰:“在他的房顶上趴了一会,听了点儿别的事儿。” “哦。” 白袅走了两步挡在独孤奕面前:“你没什么想说的了吗?” 白袅的影子落在了独孤奕身上将他挡了个严实。 独孤奕抬起头来看着那张严肃的脸:“没有!” 白袅附身,眼睛死死的盯着独孤奕的眼睛:“遣使大人!这是方都境内!请您遵守方都的规矩行事!” 独孤奕看着那双眼睛,深邃的眼眸里透出的是寒光,这寒光仿佛要通过眼睛直接进入他的心里窥探他的内心世界。 “你是在审讯我吗?” “没有。”白袅站起身,同时也收起了直抵人心的目光。“我只是希望此时你不要瞒我。” “在这里没什么事情值得我瞒着你!” 白袅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连你差点死了也不值得告诉我吗?” “啊?”独孤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想到:她这是……关心我? 白袅意识到自己有些说错话了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五个舶官失踪了这件事也不值得告诉我吗?” 独孤奕笑了笑:“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已经解决了!” 白袅十分清楚独孤奕的作风:“是事儿解决了还是人解决了?” “有什么区别吗?”独孤奕把头朝向白袅那边端详着她,换了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接着说:“话说你怎么得罪他了?他这么想杀了你!” “就是打着你的旗号让他丢了几分面子。” “行!你这招借刀杀人玩儿的好啊!” “彼此彼此吧,遣使大人。” 皇城陆府。 陆为业一刻都不敢停歇,历时三夜两天赶回了皇城。到了府邸之后也是一口水都没有喝就跟着陆为业一起进了密室。 一间阴暗的密室,一条雕龙长案,陆家两兄弟相对而坐。香炉中檀香木飘起的缕缕青烟在案几正中间弥漫。 “兄长连夜召我会来可否是朝中出了什么问题?”陆为业端起案几上的茶喝了一口。 “方寒要立储!” “什么?”陆为业一口茶水还没完全喝完,听到这句话差点儿喷出来。他接着说:“方寒一脉算上刚刚接回来的四皇子一共才三个皇子。皇长子方南浔性子冷淡,不受待见。三皇子方南泽(楚玉成)倒是最受宠爱。可他不文不武,难成大器。四皇子方南漓(白袅)根基未稳,有勇无谋。他要从这三个人里选储君?” “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主上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这几天上朝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立储之事。” 陆为业又喝了一口茶不屑的笑笑:“三个皇子三家姓!他能选谁啊?何况皇子们现在都在外出使他能立谁啊?他这就是看朝堂中的肱骨之臣们愿意追随谁罢了,也值得兄长您叫我回来一趟。” 香炉里的青烟已经笼罩了整个案几,陆家两兄弟在青烟里令人看不清。 “你说的这是其中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他却是想要立储。我们安插在太医院的细作近日传回来的消息说方寒的药膳里最近多了一味药——惊精香!” “传闻这惊精香取自反魂树,死者闻之复生,生者闻之不死。他正值壮年何故用此药续命?”陆为业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说我们要做好扶持储君的准备了!你觉得谁最合适?” “兄长以为呢?”陆为业实在拿不定主意。 陆为敬盯着香炉看了好一会儿一字一顿道:“四皇子!” “他……” “他自从回到皇城之后除了上艺阁的朝见以外方寒没有单独召见过他一次。不受宠爱,我们扶植他不会引人注意。再者四皇子武将出身。自小跟在林皋身边南征北战,勇气可嘉而谋略不足。我们好把控。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你说的他根基未稳定然急于培养自己的势力。此时我这个礼部尚书向他伸出手他必然会紧紧握住。” 听了他的分析陆为业也觉得有道理:“听完兄长的一番话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方寒让四皇子去北泽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个姚都遣使是不是一直跟在四皇子身边?” “嗯。” “想办法让他别回来了。这个遣使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我在临走之前已经派人去暗杀他了,如果事情进展的顺利他现在已经死了。”陆为业一副已经得逞了的表情。 “他可是战神!你别掉以轻心!” “好!我回去再安排一下。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他是姚都人,你做的干净一些,别留下什么把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为业就离开了皇城。 百尺楼顶层密室。 林辞楼给方寒呈上一封密报。方寒打开看了一眼道:“您这步棋开始奏效了啊!” 方寒对面,金契手里正把玩着一枚白子:“棋局才刚刚开始,主上切莫心急。” “我不急,只怕有些人要着急了!” 金契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方寒:“还望主上论功行赏之时将此物一并赏赐给四皇子。” 方寒打趣道:“金楼主这是又在哪里搜罗的稀世珍宝?” “在礼部尚书的密室里。” 两人相视一笑。 谁的小动作又能逃过一国之主的眼睛呢?哪国国主不掌握点儿权贵们见不得人的私事呢?自作聪明的人到最后往往自食恶果! 西域郡。 旱灾已经得到了缓解,加之方南浔依据西域的特点,仿照《史记》中的记载修建了“井渠”,让西域解决了水源问题。 方南浔赢得了西域郡上下的爱戴。一月期满,在他回皇城的当天全郡百姓夹道为他送行。 方南浔紧紧握住缰绳希望可以走的快些,但是那匹马好像听懂了百姓的心声一般走的很慢。 魏武骑着自己的小黑马跟在方南浔身后,他心里暗下决心: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做到和眼前这个人一样,受到百姓的爱戴。他仰头看向方南浔的背影——眼前这人高大伟岸,一身正气,必定是值得自己追随一生的人! 刘秉义目送方南浔,似乎看到了方都光辉的未来。 北泽郡。 陆为业刚回到船舶司阿四就马上告诉了他刺杀失败的消息。“我知道了。果然不能小瞧这个遣使!”就在他说话的瞬间心里已经计划了一个让姚都遣使独孤奕“有去无回”的计划。 翌日。 北泽大泽船舶司宣布正常通航前提是各路商人要一起参加祭河仪式,白袅和独孤奕做为皇城派来的使臣自然也要出席。阴谋就在这场祭河仪式中! 时间接近辰时。 刘泠、陆为业、白袅和独孤奕身着正装都端坐高台。 大巫神和四位小巫神穿着各色的布条拼凑而成的衣服在台中跳着祭河的舞。 台下各路商人无心观舞却又紧紧盯着台上的巫神——他们盼望舞蹈快点儿结束,大泽早日通航。 舞毕,大巫嘴里念叨着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些桃木枝扔进了高台四周的火盆里。火盆里登时冒出两丈高的火蛇直冲云霄。所有人都被火蛇吓了一跳。大巫瘫坐在台中大喊:妖患不除,北泽不宁!妖患不除,北泽不宁啊!然后大巫往前爬了爬,跪在陆为业的正前方道:“还望郡公做主斩杀妖患还北泽安宁!” “北泽一向安稳,何来妖患之说!”陆为业一脸严肃。 “北泽河道淤积正是因为妖患踏入了我方都福地,北泽乃方都最为富庶之地自然首先受到妖患的影响。”大巫一板一眼说的恳切。 独孤奕和白袅相视一笑,瞬间明白了这祭河仪式的意义——祭河通航为假,以公谋私是真。 “妖患现在何处?” “就在我们之中!” 商人们窃窃私语,看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谁是那妖患啊!” “就在我们中间!” “这个人是祸患,北泽一定留不得!” “对啊!杀了他!杀了他!” 陆为业看了看白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23章 熟悉(五) 陆为业满脸正气:“还望大巫能够铲除祸患,保佑北泽!”不知道的人也许会觉得这是个为民除害的好官。 大巫猛然转向白袅所在的方向:“祸患就是他!” 白袅仿佛早已经料到了一样,十分镇定。独孤奕也没什么吃惊的表情。最震惊的是刘泠! 这四皇子可是主上点头接回来的新皇子,怎么今天变成祸患了?仔细想想北泽堵塞的时候恰好是宣布四皇子回城的时候。难道……刘泠不太敢想一个小小郡县的都水丞私自处决一国皇子的罪名。或许,自己应该趁现在阻止陆为业,以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四皇子乃千金之躯,岂容你一个九流之辈如此置喙!来人把他拿下!” 周围的卫兵听见刘泠的命令全都围上来。 陆为业也早已没了刚刚那副得意样子。只得顺着刘泠的意思往下说:“四皇子所做之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北泽正是有皇子荫庇今日才得以通航。你这大巫是在可恶!” 大巫一脸茫然心里疑惑: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但是他什么都不敢说,只得任由卫兵将他押解下去。 待高台之上恢复平静之后刘泠站出来:“北泽今日重新通航,为了弥补大家自受灾以来的损失,三日内通航船只全部减免过税!”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北泽监狱。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蜷缩在监室角落的破草堆里。花花绿绿的彩色衣服也掩盖不住他身上受过刑伤的痕迹。透过脸上模糊的油彩可以看出这人就是刚刚还在高台之上风光无限的大巫。 典狱长亲自引路带着四个锦衣华服的人走进这个他们这辈子都可能不会走进来的地方。 祭河仪式上发生这样诋毁皇家的一幕就算再三告诫商人不许传播也奈何不了人多嘴杂。 所以,白袅提议亲审大巫。 他们四人走在逼仄压抑的监狱里,刑讯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里不断的传出来。两侧监牢里的人不断的喊“冤枉”。 “你这监牢里喊冤的不少啊!”白袅边走边说。 典狱长笑了笑,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使臣见笑了。”转而以不屑的语气接着说道:“进来的人,哪个不喊几句冤枉啊!一轮刑讯下来还不是该说什么说什么。” 白袅和独孤奕相互看了一下:这不就是拿典狱长向他们示威吗! 很快就到了大巫所在的监室。 典狱长打开木门,五人相继走了进去。 大巫没什么力气能够抬眼看他们,只是缩在那里忍不住的抽搐。 白袅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上过刑了?” “是,使臣!北泽监狱里的规矩但凡进来的人都要先敲打一番再过堂。” “谁的规矩?”白袅盯着典狱长问道。 不等典狱长回话陆为业就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天家面前谈规矩!” “小人失言,还望使臣恕罪。” “不恕!” 典狱长瞳孔放大,向陆为业投去求救的目光。 刘泠先开口:“他这种粗鄙之辈不值得使臣生气,我们还是先看看这个人。” 说话间,独孤奕趁所有人不注意去检查了大巫的伤势,悄悄地给他吃了一颗小药丸。 独孤奕为大巫把了把脉:“皮外伤,死不了,可以问。” “谁指使你的?” 大巫丝毫没东阿,仿佛没听见。 独孤奕蹲在地上随意拿起一根稻草,他将稻草对折之后插到了大巫腿上的伤口里:“没听见吗?谁指使你的!” 大巫惨叫一声,但是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白袅眉头微微一皱,她不太赞同独孤奕这种做法,何况他是姚都人。 独孤奕的做法让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一个遣使却对方都人刑讯逼供,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丢脸的可是两国。 “使臣尊躯,不必如此。刑讯这种事交给这些下人去干就是了。”刘泠赶紧打圆场,招呼着监室外面的人进来。 “我现在是皇城派来的使臣理应为皇城分忧。何况今日被构陷的人是我,若不是他认错人了我今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独孤奕丝毫没有要结束这件事的意思。 白袅是了解独孤奕的,他说的只是一方面。他确实是皇城派来的使臣,但首先他是姚都遣使。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立威,为姚都、为他们独孤家、为他这个战胜国的遣使立威…… 她将他看的透透的,看的比自己还透。 陆为业和刘泠的脸上都已经挂不住了,典狱长此时此刻却像个愣头青一样的来了一句:“使臣何必为难我们!明日一早便会上公堂,到时自有定论。我们用刑是规矩,您私自用刑这又是什么道理?” 独孤奕缓缓起身,满脸不屑的看着典狱长:“我就是规矩啊!你们国主亲自下诏说上艺之将,位同右相。怎么?在你这儿不好使吗?” 典狱长只知道独孤奕是姚都遣使,并不知道他进入了上艺阁:“您一个姚都遣使……” 言未毕,独孤奕抽出腰间内衬里上艺阁特有的玉佩扔给典狱长:“看清楚了!” 典狱长接到玉佩仔细验看,他根本辨别不出真伪。 玉佩被扔出来的那一刻陆为业就已经看清楚了,就连刘泠都看清楚了——上艺阁。 他们两个迅速跪在了地上,典狱长很不服气的也跪下了。 白袅有些不懂,他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看清楚了?郡公,你手底下的人还需要好好管教啊!” “是是是,属下一定严加管教。” 独孤奕走到典狱长身前:“还拿着?” 典狱长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 独孤奕撇给白袅:“给我换个新的,脏了!” 白袅虽然懵,但是心里已经骂了一百遍了:你有病?在我面前装什么? 独孤奕自顾自的走出监室:“累了,明早再来。希望这个大巫能顺利活过今晚。” 白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不太想和他们纠缠:“你们保护好他,我想要知道答案。无论是构陷遣使还是皇子他都会牵连北泽。你们应该知道上艺阁学子有密报朝臣之权,我也不希望独孤奕上报的密折上出现你们的名字。明早公堂见。” 当她说道密折的时候就明白独孤奕的用意了。但是他真的是为了帮她吗? 一路上独孤奕都走在前面,白袅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到了驿站房间里。 独孤奕倒了两杯水都端起来,一杯自己喝另一杯递向了白袅的方向。白袅没有接。独孤奕收回杯子:“我知道你想要为什么,稍后我都会跟你解释,但是现在不行!” “这是方都不是姚都!”白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憋了半天就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独孤奕说完转身去案几上写了什么东西,写完叫肖楚进来不知道送去了哪里,接着看向白袅:“明日公堂,大巫必死。他会揽罪,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我知道。我已经知道是谁指使他了。公堂之上,我要保他。” “你确定?” 白袅也不知道保下这个人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她还是想这么做。因为她不想看见方都任何一个人死。 第二天,北泽公堂。 陈泠坐在明堂之上亲审大巫。白袅他们在两侧观审。 “堂下何人,所谓何事!” “草民……北泽巫氏……为祭河构陷事……”大巫看上去比昨晚更虚弱了,想必昨晚又用刑了。 “把事情的经过如实的汇报出来,你受何人指使,可受什么人胁迫。”刘泠接着说。 “你可想清楚了,不要牵连无辜!”陆为业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白袅看了看陆为业转而看向大巫。这分明就是胁迫之语! 大巫叹了口气:“没人胁迫。是我恨那个姚都遣使才这么做的!奈何认错了人,做错了事儿!” “你恨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故恨我?”独孤奕很是费解。 “无冤无仇吗?你敢说南游破城与你无关?”大巫挣扎着站起来“我虽是九流之辈但我知道不能与收我城池之敌同席而坐,同桌而食!同室而处!今以鬼神之论构陷你不成是我的失误,愿来世化作厉鬼杀尽吞我疆域之敌!”说完大巫扑向独孤奕,独孤奕很轻松的躲开。几乎是同时,陆为业将短刀刺向了大巫的心脏。这次大巫没再起来,而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谁让你杀他的!”白袅死死的盯着陆为业,她没想到陆为业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动手。 “他构陷不成意欲行刺!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遣使受伤吗?”陆为业此时的花显得理直气壮。 刘泠赶紧打圆场:“诸位大人,嫌犯已死,真相已明。这大巫因为南游城破之时怀恨在心意图谋害遣使,奈何认错了人。大人们不要为了草芥之辈伤了和气。” 陆为业接着说:“是啊!九流之辈尚且铭记破城之辱,也不知……” 刘泠知道他下半句要说什么赶紧打断他:“昨日收到皇城来信,信中说等着使臣们回去参加中秋宫宴。不若趁此事已了,今晚为使臣们摆酒践行。” 白袅半天没反应过来,独孤奕见状应了一句:“好!劳烦郡公了。”说罢便拉着白袅走了。 白袅一路被独孤奕拉着回驿站。 我虽是九流之辈但我知道不能与收我城池之敌同席而坐,同桌而食!同室而处!今以鬼神之论构陷你不成是我的失误,愿来世化作厉鬼杀尽吞我疆域之敌…… 九流之辈尚且铭记破城之辱,也不知…… 这两句话不断的萦绕在白袅脑海里。 是啊,九流之辈尚且常思破城之辱,而她这个守城之将又是在干什么?她在与破城之人合谋!在与遣使合谋逼迫自己国家的百姓认罪,甚至默认了他对大巫的私刑…… 白袅仰头看向正在拉着自己的这个人的背影,她停下来,抽回自己的手:“放开我!” 独孤奕转过身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件事能不能回去再说!这里满街都是陆为业的暗探,你想让他们知道你们国主派来的使臣彼此不和吗?” 街道上人们熙熙攘攘,二楼阁楼不时的会冒出来几个看街景的人。街边四成的小商贩都无心买卖。依照独孤奕从小积累的经验来看这些商贩明面商贩,实则暗探。他不明白白袅有那么多征战的经验为什么会看不出这一点!或许她还是不信任自己,但是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帮助她完成出使任务的…… “使臣不和?呵!”白袅笑了笑。“遣使大人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想杀了你的人!” “你说什么?” 两个商贩对视一眼,退入了人群里。再出现就已经到了郡公府里。 刘泠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他们两个真的当街争吵起来了?” “是。四皇子还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想杀了遣使的人。”扮成商贩的细作回答说。 “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走后,刘泠快步走到府内密室。陆为业正在密室里泡茶。刘泠走进来的时候茶刚刚点好,一杯清澈的茶水被推到了刘泠的方向。 “是你暗示大巫提南游的?”刘泠迫不及待的问。 “新泡好的茶快尝尝。”陆为业答非所问。 “真的是你啊!” 陆为业品了一口茶道:“是也不是,我只是跟他说了四皇子是南游遗将,独孤欧阳是当人的破城之人罢了。他的说辞可不是我教的。” 刘泠坐在陆为业对面:“大巫不是北泽人嘛,怎么会对南游的事情反应这么大?” “他儿子应征参军,恰好被派去南游守城,又恰好是当日的守城之军。天意吧!” 刘泠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你说这四皇子,主上派他来赈灾他就只管赈灾得了,何故得罪我们!” “反正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们与他们总要死一个。” “那我去安排?” “不必。你去叫孟季然和李伯贤来,要不是他俩认错人了我们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劲儿!先跟他们算账!” 第24章 熟悉(六) 孟季然和李伯贤被分别“请”到了郡公府。他们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时瞟对方一眼。似乎是在想应对的说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能出谋划策也就罢了居然坏我大计!是谁说那个姚都遣使是四皇子的!”陆为业把杯子摔在地上,杯子应声而碎,散落一地。 李伯贤跪的更低:“是小人看走眼了,还望大人恕罪……” 陆为业走到李伯贤身边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拎起来恶狠狠的说:“你看走眼了,说的倒是轻巧!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我告诉你,他们的密折递到皇城那一刻,无论主上看不看我都要让你全家陪葬!” 李伯贤拼命挣扎着要扒开陆为业的手试图让自己能够呼吸。 刘泠在旁边有些看不下去,这件事他们是有责任可罪不至死,他没想到陆为业会生这么大的气。他想要为地上这两个富商求些情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为业或许也知道此时必须留着他们,等到李伯贤满脸憋的通红的时候就松手了。 李伯贤大口的呼吸空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跪好:“多谢都水丞不杀之恩,小人日后必以死相报。” 陆为业蹲下用李伯贤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等的丝绸衣料被抓出了褶皱。“我不想要你的性命,不然我今天就能杀了你!” “是,小人谨记。” 陆为业给刘泠使了个眼色然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刘泠去搀扶李伯贤,将他扶到了椅子上。接着去扶孟季然,将他也扶到了椅子上。之后他向他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多有得罪了,这不是我们本意。” “郡公言重了,本是我们的过错。”孟季然说着去扶刘泠。 “都水丞也是着急。二位见谅。这次来的四皇子不比皇长子那般好应付,何况还多了个姚都遣使。他们来自上艺阁,是有直接向主上递交密折的权利的,我们的处境很危险,都水丞和我很有可能会被撤职查办,只怕届时二位也会失了庇护……”刘泠不再继续说下去,但是他俩都明白后面的意思。 “我明白,我们既然已经上了一条船就必然患难与共。”孟季然看向刘泠。 李伯贤轻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被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现在想下也下不去了…… “我记得伯贤兄的府兵大多是退役的安防军……”孟季然话说一半。 李伯贤道:“我会安排的。” 刘泠走到李伯贤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是为难伯贤兄,只是唯有安防军才有一击制胜的可能……” “小人知道。” “切记不可在北泽境内出手,不然我们……” “明白。” 北泽驿站。 白袅的思绪的确容易被别人口中的南游所影响,此次当街争吵则是证明了这一点。她自知自己不该如此但是当烙印在脑海中的事情因为三两句话被人挑拨而起的时候,她控制不住……此时此刻,那个破城之将就在自己身边,但是她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读过三十六计吗?”独孤奕在旁边倒是显得很淡定,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什么?” “在我看来你是方都为数不多很理智的武将,还以为你不会被轻易离间。” 白袅已经稍微镇定了下来,恢复到以前平静的语气:“我也知道这是他们的离间之策,但是我没办法……南游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的心里。除非收回失地,不然我可能一辈子无法释怀。” “这是你的弱点。你不能也不该有弱点!” “我知道……” 傍晚,北泽郡公府。 刘泠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为白袅二人践行。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快马回城了。 算起来这算是白袅第二次回皇城了。第一次还是被遣返…… 金秋九月的景色比她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更好看些。层层叠叠的颜色铺满了道路两边的小山。 可是这些在白袅眼里就只是萧瑟…… 踏入皇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来了…… 行程过半,他俩又回到了那家酒肆时间接近傍晚。店小二依旧很热情的招待他们。丰盛的酒菜被送到他们所在的房间。满桌子的好酒好菜对一路奔波的他们来说确实是很大的诱惑。 酒肆房间。 独孤奕倒了杯水递给白袅,她闻了闻,咳嗽一声。 独孤奕立马会意,快步走到门口,警惕的看向外面——空无一人。 “没人。” 白袅也已经走到了窗边,就在刚刚还热闹的街道此时却也空无一人。 白袅干脆把整个窗户全都打开:“我说怎么前半程路走的这么顺,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独孤奕问道:“你说这次是杀你的还是杀我的!” “当然是杀姚都遣使的,毕竟得罪两边儿的人都是你。” “无所谓,你别到时候在身后捅我一刀就行。”独孤奕走到满桌的珍馐前,俯下身子用手扇着闻了闻“果然都下药了,真是浪费粮食。” 不到半柱香时间,一群蒙面人从酒肆的各个房间涌向他们所在的房间。 一个蒙面人破门而入,手握长剑直奔白袅刺了过去。 白袅依旧很镇定的闭眼坐在床边上。直到剑头马上刺向她的额头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她左手一拉纱质窗帘顺势而下,挡在了蒙面人前面。白袅趁蒙面人走神的几秒夺过她手里的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将剑头调转了方向,刺向蒙面人。 独孤奕在窗边站着,背对着门。几个蒙面人冲进来围住了他。 “谁派你们来的?”独孤奕问。 蒙面人没说话,只是相互使了个眼神然后一起出剑。 独孤奕直接从窗子上翻了出去,蒙面人似乎是秉承着一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信条,所以其中两个探出头去看了看。独孤奕抓着他们的衣领又翻了回来,然后直接把那两个人拽了下去,还顺了两把剑。之后很轻松的就把围过来的几个人全都杀了。 “要吗?”独孤奕举着手里多余的一把剑看向白袅那边。 白袅没说话,只是也把自己的剑举起来。 独孤奕看了看窗外,确定没人之后关上了窗子。就在关上窗子后没多久就听见了房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照这种情况我们可坚持不了多久。” “在来的路上了吧,他俩可是比咱们早回来五天呢。”白袅拿桌布擦了擦剑上的血渍。 “你确定看了你的上艺阁令牌之后金契会帮我们?” “不确定。所以我嘱咐肖楚金契不行就直接去上艺阁找总教习。毕竟他讨厌我,暂时还不希望我死。” “啊?这是什么办法?” “多一个机会多一条路的办法。” “行吧。” 不知道是第几批蒙面人进入了这间屋子。白袅和独孤奕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受伤。 几个蒙面人围困白袅,白袅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一个蒙面人趁机向她的腰间此了一剑,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没能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那个东西掉在了地上。 独孤奕见状赶紧过来协助她。他看清了掉在地上的东西,眉头一皱。“没事吧?” “没事。” 另一边,肖楚和欲晓已经带着援军赶了过来。这批援军里还有几名方寒的暗卫。 杀了一批又一批人之后白袅他们两个都有些累。 独孤奕扯下蒙面人对面罩在自己的剑上擦了擦,但是不管怎么擦那剑上的血渍都擦不干净,他索性就将剑和布都扔在了一边去换了一把新的。“我们也不是没有实力突围,为什么要耗在这里?” 白袅也在地上捡了把新剑:“我在找幕后黑手所在的地方。” “你是说刘泠?他在这里?” “八九成是吧。” 独孤奕理了一下思路,恍然大悟:“北泽境内他们不敢下手是怕惹祸上身,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人多眼杂,查案很困难,而且他们必须在附近看着才能确保我们真的死了对吧。” “嗯,你不愧是武将世家,一点就通。就是缺少实战经验。” 独孤奕也不知道白袅这算是夸他还是损他,于是就换了个话题:“你这是在帮我?” “现在咱俩可是在同一间屋子里,你死了会拖累我,所以我是帮自己。” “好吧。” 白袅走到床边,再次打开了窗户,她环视四周确定了这个“幕后黑手”的藏身之地。她转过身来假装咳了一声,使了个眼色。 独孤奕顺着她示意的方向向窗外看去,在右侧远处山上的一个小亭子里隐约的冒出火光。 白袅关上窗子:“他们从我第一次开窗就在那,现在已经将近五个时辰了还不走。山上风吹日晒的他们倒也挺得住。” “那咱们也走吧。” “走吧,去看看刘郡公安排排什么人来的。” 白袅他们两个迅速离开了房间。 山上,李伯贤坐在亭子里踱步,旁边的蒙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养的暗卫已经要用尽了…… 忽然他看见亭子后面隐隐约约的有一处光亮,李伯贤赶紧跑到那个光亮处——有人在点火把!他一把夺过火把摔在地上:“谁让你点的!” 那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李伯贤踹了他一脚:“带下去,回去再跟你算账!所有人马上撤离!快!” 再看对面酒肆,那个房间门窗大开,灯火通明,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现在李伯贤想明白了,按照白袅和独孤奕的身手他们两个完全可以随时脱身,拖到现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营造一种已经抵抗不住、精疲力尽的假象。看看到底是谁有能力清空酒肆还安排好这么多蒙面人在此暗杀皇子。他自知扛不住皇城的重刑,一但牵连了不该牵连的人,皇城必定拿他这个低贱的商人来平息事端…… 李伯贤一边思索一边快速上了提前准备好脱身的马车。转念一想,找了个身形相似的人坐在了马车里面,自己骑着一匹马跑了。 白袅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马车在飞快的向前跑,独孤奕飞速的把剑向着马车车轮扔过去,车轮被别住,停了下来。 独孤奕上去拉开轿帘——不是他们!他转身朝着白袅摇了摇头。 正巧此时肖楚他们带来的援军赶到。 欲晓赶紧跑过来:“你怎么受伤了?你没事吧?” “没事,小伤。但是你们要是再晚点来可能就有事了,会被饿死。” 独孤奕刚要上马去亭子上面看看,白袅制止住了他:“不用去了,给他留点儿体面。” 独孤奕有些不理解她了:她为什么会袒护一个要杀了她的商人? 白袅走到马车边上,扯住轿帘看了看,撕了一小角下来,揣进了怀里。 欲晓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干粮给白袅,她看向独孤奕,犹豫着要不要把干粮递给独孤奕的时候肖楚走了过去,拿出干粮分给了独孤奕。欲晓稍稍舒心。 这些微妙的表情白袅全都看在了眼里。她以为欲晓对独孤奕有意。他虽然是姚都人但至少是个贵族,欲晓一但去了他家倒是不必过这种生活了,还可以摆脱贱籍。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归宿。所以自这时候开始她就有意无意的“考察”独孤奕,看他是不是一个可以值得欲晓她这个唯一的朋友。托付终身的人。 方南浔比白袅他们早回来了三天,自从他们回来之后方寒就禁止朝中再讨论关于立储的事情,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 白袅他们回来的当天晚上,方寒就摆酒设宴为他们一起接风。 万思殿偏殿。 “四位使臣传回来的赈灾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辛苦各位。”方寒端起酒杯敬了他们一杯。 他们回敬。 方寒有意无意的瞟向白袅。 白袅察觉到了,她和方寒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何况现在方寒还老看自己,她只想酒席快点结束。 在不知道看了多少眼之后,方寒终于忍不住说话了:“老四你身上有伤,先少喝一点酒吧。” “是。多谢主上。” “遣使一路险些丧命,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方国主言重了,我是以上艺阁学子的身份出使的,自然要为阁中尽力。” 宴会在方寒尴尬的“问候”里结束。 白袅他们四人回到上艺阁履职。 第25章 熟悉(七) 中秋佳节转眼将至。 方都上上下下都在为迎接中秋节做准备。 礼部忙的连轴转,不仅要准备各处的宫宴,拜月祭月的流程还要安排民间的各项花灯活动。 此时国库的巨额拨款正是贪墨的最好时机,陆为敬不放心别人,只得又把陆为业叫了回来。 上艺阁被告知要协助安防军守卫民间花灯的安防活动。因为自中秋节开始连着三天皇城将无宵禁,若某个国家要安插暗探此时就是一年里最好的时间。赵捷明面上给上艺阁放假半天休整,以便更好的准备晚上的拜月礼,实则每个人都有守卫任务。 此时虽然刚刚未时不到,但东轩街已经早早备下了晚上灯会要用的花灯,也有出来早的人已经开始在猜灯谜了。 上艺阁的人四下散开,各自出去“游玩”。 这皇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十二横九纵的街道交错复杂,纵使两条路的交点处建有望楼也不能确保这三天完全无事。 北面四条横向的路分别为国香路、九畹路、古香路、幽客路。 中四路分别为淡泊路、高雅路、高洁路、贤德路。 南四路为照阳路、春晖路、早秋路、飞霜路。 九条纵路依次为四时路、天枢路、天璇路、天玑路、天权路、玉衡路、开阳路、摇光路和寒暑路。 上艺阁文苑分管北四路,行苑分管中四路,忠苑分管九纵路,信苑分管南四路。 另外各苑抽调精锐去分守东轩街。 萧孜和谭乡在巡守幽客路的时候发现这条路两侧的店铺大多以售卖花鸟虫鱼为主,兰为最多。 萧孜指着满是兰草的店铺问道:“永涘兄可知此状为何?” 谭乡看了看回答道:“因为皇族喜兰百姓效仿啊!” “皇族?可我听说楚国后最是厌恶兰花啊。” “主上喜欢。” “哦。” 幽客路走到头之后他们两个要掉头去继续巡视国香路。 “国香、国香……幽客、九畹、古香……幽客……”萧孜嘴里嘟嘟囔囔的重复着北四路的名字。 谭乡看了他一眼:“你在嘀咕什么呢?我们要去国香路了。” 萧孜满脸疑惑:“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北四路的路名都是兰花的雅称啊!” “唉!”谭乡叹了口气。“你到底是不是方都人啊!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额,一知半解,愿闻其详。”萧孜一脸八卦的把谭乡拉到一边,想听他详细的说说这件事。 谭乡拗不过他,只好给他讲:“当年主上与白国后在清风里一见钟情,彼时白国后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平头百姓。为了给我们白国后安心主上就将皇城内主路的名字全都改了,新路的名字正是取意白国后的“兰”这个字。若不是巫神说九纵路改名会有损国运说不定纵路也改了。” 萧孜感叹了一句:“主上还挺痴情的!” “自从迎娶楚国后之后这件事也就没什么人再提了。” 萧孜叹了口气:“造化弄人。” 谭乡拍了拍他的肩膀:“干我们的事儿吧。” 九纵路之一的天权路上,王欲行和李玉竹在巡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他们两个倒是也能“和平共处”了。 王欲行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但是这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这要是以前他俩定然会因为谁在前面走而吵一吵。 李玉竹有些按捺不住的问:“你哑巴了?” 王欲行转头看向他,挤出一个笑脸没说话。 “你聋了?” “滚!” “嘶!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李玉竹挡在了他面前。 王欲行把他扒拉到一边,小声儿说:“执行任务呢!你认真些!” “总教习明面上可是给我们放假,你脑子里的那根弦儿也别太紧绷了。”李玉竹装的像个纨绔。 王欲行一本正经:“九纵路安危事关国本,我们怎么能够儿戏呢!” “唉!”李玉竹无奈的叹了口气“欲行兄,人人都知道文苑习文,行苑尚武,忠信二苑文武兼修。你这么一本正经你怎么不去文苑啊!” 王欲行瞪了他一眼:“滚!上艺阁培养的可不止是文官武将,他培养的是方都未来的全才!” “还是有所偏差的。别忘了我们可是因材施教。”李玉竹伸胳膊搭在王欲行肩膀上“走!带你做纨绔公子去!” “我不去!”王欲行想要扒拉开。 “不!你去,你去!我带你去找情报去好吧!”李玉竹拉着王欲行走到了天权路尽头的一家店——四路商行! 商行里衣着各异的商人在进行货币交易。 李玉竹和看门的壮汉示意了一眼,径直走向四路商行二楼的一间密室。 “这是商行吗?什么时候开的?”王欲行有些好奇,因为他在皇城里生活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天权路上有个商行! “当然不是商行,是情报站!和上艺阁同步建立的,负责协助我们!你不知道?这还是隶属于令尊的呢!”李玉竹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看王欲行那个样子又不像是在骗他。 王欲行十分真诚的摇了摇头。 李玉竹此时觉得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哎呦我说王大公子,你平时能不能少守一些没有的规矩,多出去走走看看啊!哎!” 王欲行再次很真诚的摇了摇头。 “王大公主,你上次和我打架是不是就是你做过的最不守规矩的事情了?” “是!” “额!谢谢啊!” 王欲行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巡视那些事情交给安防军就行了,我们在这里完全可以!”李玉竹走到房间窗边的一副画像前,掀开画像按下了一个按钮。一道暗门在角落里缓缓打开。 进去之后别有洞天——里面好多人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情报工作。 普通人甚至不会想到这么小的商行里会藏下这么大的情报地点。 “走吧!带你看看你家的情报网!”李玉竹走在前面,王欲行紧紧跟着他。“我跟你说,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一天我在你家的产业里给你做讲解。” “我也没想到。” 申时左右,夜市大开。 猜灯谜的地方围了不少人,但是人最多的地方还是放花灯的池塘边。 东轩街上的游人和摊位超过平时的五倍,各国人都想看看方都最繁华的街道长什么样子,有些人刚一到皇城就马不停蹄的往东轩街赶。当然,这其中包括各国细作。白袅和独孤奕被抽调来巡视东轩街,肖楚和欲晓跟在旁边。 “卖花灯——” “猜灯谜嘞——” “上好的皇城本土玉佩,卖玉佩喽——” “姚都新鲜珊瑚树——” 各色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来往游客欢声笑语。 或许没人知道在这片繁华之下正在暗流涌动。 姚都顾长策乔装入皇城,正在奔向东轩街的暗桩——朝香胭脂铺。 自从独孤奕出使以来姚国主不断扶持顾长策与独孤家对立,如今不到半年时间顾长策就已经独揽大权,架空了独孤家。此次他秘密入皇城不是接到了姚国主的指示而是私自前往。他来之是为了一件事——送给独孤奕一件东西。 胭脂铺的位置距离清风里很近,这是姚都在三十年前就安插在这里的细作,三十年的蛰伏只是为了紧急时刻动用。作为遣使独孤奕自然清楚,所以每次都有意无意的避让开这个地方,以免让人产生怀疑。并且这胭脂铺经营的十分火爆,又地处清风里周边,各国人争相购买他家的胭脂,常常供不应求。 但是,就在独孤奕他们四人走到胭脂铺前面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顾长策。他乔装改扮的进去了。 顾长策拙劣的演技让欲晓都觉得他肯定有问题,更别说经验丰富的白袅了。好在肖楚没中怎么注意。 欲晓看了看白袅,她正在看花灯,看似无意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其实白袅已经看的清清楚楚。等顾长策完全进入胭脂铺的时候白袅的视线才从花灯里移了过来。她看了看前面的胭脂铺,转过来又看了看欲晓,伸出手在欲晓脸上摸了摸:“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跟我们在军营里待着,都晒黑了。走,我带你去买胭脂!” “我不太需要这个”欲晓有些紧张。 “走吧,就当陪我去看看呗”白袅附耳“我想要啊!” 白袅拉着欲晓就要往胭脂铺走,为了不引起怀疑,欲晓跟着去了。 肖楚看的一头雾水:“欧阳兄,你说南漓兄是不是看上欲晓医师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想要去买胭脂呢?” 独孤奕听他说这话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又不好解释:“额……我们跟着吧。” 胭脂铺里。 王侯贵眷的侍女、慕名而来的游人、别出心裁想要哄老婆开心的小斯都挤在柜台旁争抢着要买最新款的胭脂。 “各位卖家,大家不要挤,都会有的!”胭脂铺掌柜韩朝香在柜台后喊破了喉咙依旧无济于事。韩朝香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人,那人马上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队禁卫军进来了。 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挤进这个小店,店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各位买家不好意思,人员拥挤给大家带来不好的感觉,本店愿以礼相赠以示歉意。但还请大家现在排队购买,有序购买。好吗?”店里静悄悄的,只有韩朝香软糯的声音。 店内的人不只是听劝了还是害怕禁卫军,都自觉的排起了队伍。 欲晓小声的问道:“这个人是谁啊?怎么有权调动禁卫军啊?” 白袅看了看欲晓回答说:“韩朝香啊!她可是楚国后口中全国最厉害的调香师。” “啊?” “你不知道也正常,她平时都在楚国后的宫里为国后一人调香。要不是她请旨在今天出来我们也见不到她。” “她这么厉害啊!” “传闻她调的香,灰尽三日而香气不散。当然厉害了!”独孤奕从后面补充道,说着拍了欲晓后脑勺一下“多看啊!” 白袅斜楞了他一眼:“别动!” 欲晓再次仔细看了一下那个人的衣着:身穿赤色绣花襦裙,高耸的飞天髻上饰以流苏点缀。发簪上明晃晃的大东珠由内而外的昭示着这个人身价不菲。她怎么忽略了这个!能在皇城佩戴形似东珠的珍珠的人怎么能是个小角色呢! 队伍在禁军的“守卫”下行进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白袅他们。白袅看了看四周的人,刚刚那个人不在这里。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韩朝香轻声问道。 白袅指了指身边的欲晓:“给她买!” “我猜这位小姐应当是长久与草药作伴” 欲晓有些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嘛!”韩朝香顺手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您更适合用这个。”说着递给了旁边的人,那人很快就包装好递给欲晓。 “嗯,好吧。”欲晓接过包装盒。 白袅看了看店内的环境,除了柜台应该没什么地方能藏人,但是依照那个人的身形来看根本藏不到柜台里去。而且禁军在这里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查,干脆等一等。也就准备出去了。 “等一下!”韩朝香拉住了白袅的手。 “怎么了?”白袅有些不适应。虽说都是女生,但是白袅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拉过。 “这位……公子……这个适合您,全当送给你了,好好照顾自己。”韩朝香说着将另一个小瓶子放到了白袅手里。 虽然很不理解但是白袅还是收下了这份白嫖而来的“好意!” 出来之后,独孤奕看白袅将那个小瓶子揣在了怀里:“不愧是我们四皇子啊!走到哪里都能招桃花!” “滚!你就是嫉妒!怎么没人给你啊!遣使大人?”白袅一句话转八百个语调的回答。 往前走了很远,近乎要出东轩街的地方玩,朝廷摆置的灯会就在那里。这灯会可是耗费巨资。 他们决定去那里看看。 他们走后,韩朝香走出店铺,来到了对面茶楼。 第26章 熟悉(八) 顾长策正像个普通游人那样坐在那里安静的喝茶。 韩朝香坐在他对面:“独孤二公子,您怎么回事儿啊?” 顾长策给韩朝香斟满茶水,小声道:“朝香姐姐,我可是偷着来的,你别声张啊!” “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我想见兄长!” “不行!”韩朝香很快否定了他的提议。 “为什么?” “二公子,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想要传达什么话或者说转交什么东西我可以代您交给大公子,但是您是万万不能见他的。” 见顾长策没说话,韩朝香接着说:“主上怀疑我们独孤家背主所以才让您另立门户与独孤家相制衡。独孤家失势您得权,可见主上对你还是信任的。如果被主上知道了你还依旧对独孤家有情,顾家、独孤家都得死!眼下,朝中众臣都知道独孤家对您有养育之恩,主上碍于这点,至多就是夺权软禁,断然不会发难于他们。您不会没想到这点,对吧!不然您就不会偷着出来。” “嗯。” 韩朝香继续说道:“二公子,您快回去吧。也不知道您撒的谎能在主上那里瞒多长时间,您一定要在主上发现前回去。” 顾长策拿出了一个形似腰带的东西递给韩朝香:“那我走了,这个帮我转交给兄长吧” “嗯。” 韩朝香将东西收起,拿回胭脂铺,放在了柜台最下面。 顾长策的谎确实没在姚国主那里瞒多久。 等到顾长策赶回去的时候,姚国主正在顾府端坐着。 庭院里跪着帮顾长策一起圆谎的下人,他们看上去已经受过刑了。 顾长策下马之后快步跪在了姚国主面前:“臣有罪,还望主上息怒。” “回来了?”姚国主摆摆手,站在院子两边的侍卫将院子里的下人架走。 “是。” 姚国主走到顾长策面前:“他们说你去方都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去了?” “是。” “我听你解释。” 顾长策还跪在那里:“臣听闻近日方都兴办中秋,皇城取消宵禁。所以才未上报私自外出。” “为了什么?” “为诛杀独孤欧阳!” “什么?”姚国主有些不敢相信。 “我寄人篱下十余载,如今另立门户定当扫除障碍!” 姚国主看着跪在脚下的这个人,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姚国主扶起他:“你们都是孤的肱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不要伤了和气。孤定会替你查清当年的真相的。” “多谢主上。” “只是,下次不要私自外出了,军政要事还要靠你!” “是,臣谨记!” 被侍卫架走的人全都放了回来。 顾长策赶紧去扶一个鬓发花白的老者。 “顾叔,受苦了。” 那老者紧紧握住顾长策的手:“公子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顾长策将老者扶进屋里要为他涂药。 “公子,万万不可啊!”老者有些着急。 “没什么不可的!您照顾完我母亲照顾我,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说着,顾长策就已经开始为顾叔涂药。 “为主尽忠本来是我们身为下人的责任,您和郡主一样都是善人啊!”老者忍不住感叹。 顾长策笑了笑,没说话。他总是听人说他的母亲是个和善的人,但是自己却没什么记忆了…… “公子,主上信你了吗?” “不信,但又不得不信。” “这是为何?” “因为只有我能与独孤家抗衡,我是他一手提拔至此的,还没利用我呢,她不会轻易舍弃我!” “公子当小心,主上多疑……恐怕……” “嗯,知道了。” 皇家特设的花灯看上去比任何一条街上的花灯都更要豪华些。 灯楼整体看上去像个向上蔓延的藤蔓,藤蔓的每个分支上都带着一个精美的花灯。灯周围还有许多小灯,形成众星拱月之势。即使没点灯看上去也十分漂亮了。 白袅看着其中一个旋转的荷花灯有些沉思。 独孤奕看了半天,小声问:“怎么,喜欢啊?” “不喜欢。” “那你看半天!” 白袅撇了他一眼。 “我乐意!” 礼部尚书陆为敬在灯楼上大声道:“吉时已到,点灯!” 几乎是在一瞬间,火红的颜色以整个灯楼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整个东轩街犹如白天。在场的人无不赞叹这一壮丽景象。 在人们还沉浸在繁华的时候独孤奕悄悄回到了朝香胭脂铺。 此时人们都在外面看灯,所以铺子里没什么人。 “请问一下,沉檀龙麝有卖吗?”独孤奕在柜台前问道。 “有。但是很贵的。”韩朝香回答。 “百年檀树可否!” “可,但是不建议。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沉檀龙麝,客官请跟我来。”韩朝香推开暗门带独孤奕走了进去。密道的其中一个尽头依旧是对面酒楼。 “不知公子前来所谓何事。”韩朝香率先开口。 “韩前辈我也不骗您就有话直说了,我看见长策进了这里!他在哪?出什么事了?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独孤奕话说的很快,但脸上依旧很平静。 “独孤公子坦诚相见我也不瞒你。我让他回去了。不为别的只为和你避嫌。主上忌惮独孤家,所以现在你们不适合见面。” “我知道。但长策此时冒着风险来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他真的走了?” “是。” 独孤奕眉头微皱:“他没留下什么?” 韩朝香摆手,边上的一个人递上来那条腰带:“这个。” 独孤奕接过腰带:“多谢!” “独孤公子,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带它出去。身处上艺阁一器一物都要被记录成册,您平白多了个这个东西……怕是会对您不利。何况,万一因此暴露了这里……” 独孤奕有些犹豫,因为他真的想要带这东西走。 “大人不要因小失大以致损害国家。给您看只是不想瞒您……但是,您应该……” 独孤奕叹了一口气,放下腰带:“受教了,多谢前辈。” 百尺楼顶层。 金契递给方寒一封密信:“这是今日上艺阁众学子的巡视报告。” 方寒接过看了看:“朝香胭脂铺。是韩朝香的那个?” “是。” “能吸引一国的国后、皇子、别国遣使、外来游人的地方…不简单啊!” 金契立马会意:“属下明白。” 晚上的灯会很安全,除了安防军暂时抓捕了几个暗探以外没出什么大事儿。灯会结束,学子们回到各苑。 巡视了一天白袅很疲惫的进了屋子,独孤奕跟在后面。 白袅刚要往自己的屋子里拐,独孤奕就叫住了她:“等等。” 白袅转过身来,满脸疲惫:“我现在没力气和你吵架了。” 独孤奕装作满不在乎的将一个荷花灯扔在了她怀里:“本来是打算买给欲晓的,但是他两个起卖,送你吧!” “我警告你啊!你别打欲晓的主意!” 独孤奕觉得有些想笑,但是憋住了:“嗯,我知道。” 白袅叹了叹气:“你是姚都遣使、预言里的战神。你身上的责任注定了你不能给你身边的人安稳生活。此时只有我们两人,我也直说了,欲晓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耽误了她。” “嗯,我知道。”独孤奕的语气显然有些失望。 白袅将荷花灯放在了大厅的几案上:“明天还要去巡街,早点休息。” “嗯。” 独孤奕回到房间,白袅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得战神者得天下”的预言就在各国流传,各国都在暗自培养自己的“战神”。姚都的战神人选很自然的就落到了独孤奕头上,他自小就接受严苛的训练,像个为战神而生的人。等到独孤奕渐渐长大之后各都也看明白了这个战神人选非他莫属。他是战神!是各都公认的战神!因为白袅的出现才让他知道了人是可以不用墨守成规而活的。 “你身上的责任注定了你不能给你身边的人安稳生活……” 独孤奕仔细回想着自己曾经枯燥且乏味的日子——欲晓、顾长策、父母、独孤府……确实是因为自己成为战神候选之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或许,只有自己做个没有弱点的战神才能给身边的人安稳的生活…… 白袅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荷花灯点燃那一刻的景象。 等等! 荷花灯! 是不是刚刚独孤奕递给自己一个荷花灯! 白袅仔细回忆刚才的场景,确定自己的确是收到了一个荷花灯。 他为什么会给自己一个荷花灯? 白袅仔细回忆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终于在混乱的脑子里搜罗出了关于“荷花灯”的记忆。 “本来是打算买给欲晓的,但是他两个起卖,送你吧!” 他本来是要送给欲晓的!他一定还再打欲晓的主意!以后一定要让欲晓离独孤奕远一些!可不能让他拉欲晓下水! 第二天。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红墙之中的时候,万思殿门前已经排满了前来早朝的大臣。 他们三两成群的讨论着“国家大事。” 只有陆为敬的身边围满了一圈的大臣。 “陆尚书所设办的中秋花灯收效颇丰啊,仅昨天一晚的收益就远超过去一个月的收益了,充盈国库还是需要陆尚书啊!” “听闻昨晚的点灯仪式令百万人驻足观望,陆尚书好构思啊!” “昨晚的灯会别出心裁,比往年的灯会都好!” …… 各种溢美之词经过各种不同的删减加工从不同的人嘴里出来,这些词都是为了夸奖一个人,那就是他陆为敬。不知道是不是从此时开始,陆为敬心里逐渐埋下了一颗狂妄自大的种子,以致后来的某一年里他试图以一己之力扭转已经被颠覆的国运。 上艺阁学子这三日不旁听朝政而是直接上朝,虽然没什么发言权但是也比躲在屏风后面揣测大臣们的心情强多了。至少他们可以直接通过大臣们的细微表情直接看。 与紧紧被包裹住的陆为敬不同,兵部尚书程安远的周围几乎没人。 方都本就重文轻武,再加上程安远只是因为护送百姓撤退之功就被从无名小卒一下子晋升到了兵部尚书,他的晋升之路太快了,快到让人嫉妒。让人觉得他德不配位。平日里,程安远也只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所以根本没人愿意巴结他。 白袅走到程安远身边:“程尚书安否?” 程安远有些受宠若惊:“臣安,多谢四皇子殿下挂怀。” “你我都是武将,不必拘礼。” “是。” “学生想向程尚书打探一个人,不知您是否知道。” “殿下请讲。” “清风楼楼主金契,程尚书可知道这个人!” 程安远想了想,回答说:“臣听闻他是主上的暗卫,主上最信任的人。并且除了主上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容。” “还有吗?”白袅继续追问。 “殿下还想要知到些什么?” “我想知道全部。” “其实关于他的了解我也不比皇子您多多少。其他的也就是些传闻了。” “什么传闻?” “就是在我回到皇城的前些日子,这皇城里都在传金契是杀了前任楼主才继承了清风楼的。” “杀了前任楼主?” “是。” 白袅刚想要继续追问,林辞楼就从万思殿里走了出来。 “上朝!” 上朝之后也没什么其他的事儿,几乎都是夸赞陆为敬有能力有作为,后生可畏什么的的话。白袅只听了一两个就明白,这些肯定是陆为敬买通人弄的,就昨晚的那点“丰功伟绩”陆为敬恨不得让全国所有人一起夸他。 白袅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而是在角落里的程安远身上。他说的“杀了前任楼主”这件事儿,又是一个还没传播就被朝廷压下来的事情。 清风楼的特殊性就代表它守卫的重要性,能在这里任职的人肯定都具备三个特点:一、方寒的绝对亲信!二、有能力号令安防军、京畿军、禁卫军、御林军四处精锐,并且能够让他们完全信服。三、为人要绝对的圆滑,能够妥善应对不同国家的人。 但是,能同时满足这三点的人……真的存在吗? 第27章 熟悉(九) 金契能够杀了前任楼主并且顺利掌管清风楼可见他有绝对的实力。 独孤奕在旁边也听了个大概,他也将目光看向程安远——他能当上兵部尚书绝对不止是因为护送之功。他低调了几个月,却在白袅在的时候提到了南游、引起注意……他们一个个的可都不简单啊! 早朝很快结束,昨晚巡视的学子被安排轮休。 白袅也不怎么愿意在屋子里和独孤奕待着,所以就漫无目的的在东轩街闲逛。在路上碰见了金契,想上去打招呼,她悄悄地跑到金契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楼主!” 金契条件反射的将手放在腰间然后迅转头,直到看到身后的人是白袅后才放松戒备。 “是你啊。” 只是这一个条件反射的动作就让白袅想到了一个人——一位故人。 小时候她也这么吓过那个人,那个人也是这样的反应——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去拿宝剑。迅速的转头寻找目标。一样的左手持剑!一样的熟悉感! 白袅一时没反应过来。 “四皇子!”金契又叫了一声才将白袅从回忆里拉出来。 “金楼主。”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金契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看到您了来打个招呼。” “不用谢,这是作为臣子应该做的。四皇子有时间来清风楼小酌一杯吗?” 白袅看金契手里拿着一些信件定然也是有事在身:“多谢金楼主美意,但是公职在身,不宜饮酒。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白袅一直盯着金契离开的方向,直到在街里再也看不见一点儿金契的身影。想到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大约十年前, 方寒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白兰在失踪之前还留下了一个女儿,并且这个女儿跟着林皋出生入死,已经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副将。知道消息之后就下令让林皋带着白袅入皇城。明面上说是让林皋回来看望自己的妻儿,实际上却是让方寒见见这个还存活于世的女儿。 白袅在皇城生活了几个月,她就被安顿在了林府并且和林皋的儿子林云帆成为了好朋友。 林云帆自幼头脑灵活善于经商谋算,但是偏偏林皋是个墨守成规的武将。林皋想让林云帆继承自己的衣钵上战场,奈何林云帆只会左手舞剑并且迟迟练不会最基本的动作。林皋恨铁不成钢,缕缕出手训诫。最后竟然闹到了父子二人断绝关系的程度。林云帆舍去林姓,另立门户,不再与林府有任何关系。当年这件事还掀起来一场不小的风波。 林皋去世、林府封禁的那些天白袅总觉得隐约有人在林府周围观察,当时她没精力去管这件事儿,现在想来可以确定那人就是林云帆了。 按照白袅对林云帆脾气秉性的了解,他才不是别人口中重利轻义之人。 记忆深处的这个人,竟然能够给白袅带来一丝慰藉。这皇城里,也有她的故人了!或许,自己可以去找找这个故人! 这突如其来父想法居然让白袅打心底里涌起一丝暖意。 回到房间里白袅忽然想起昨天韩朝香递给自己一个什么东西,但是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找不到了。 对面,独孤奕在怀里悄悄拿出白袅找不到的那个东西——是一包安神的香料。 独孤奕隔着屏风喊了一句:“唉!” “干什么!” 独孤奕明知故问:“找什么呢?” “不告诉你。” 独孤奕走到大厅里,隔着屏风将那包香料递了过去:“是这个吧?” 白袅抬头看了一眼:“昂!” 就在白袅的手要碰到那包香料的时候,独孤奕突然把手抽了回去:“我捡到了,你不谢谢我?” “我谢谢你!” “哎,其实谢倒是不用,你带我出去玩儿吧!” “啊?”白袅不敢相信“出去玩儿”这样的话居然会从独孤奕嘴里说出来。 “我听说中秋过后你们主上会放外邦学子回去探亲,我奉命而来不好回去,你带我逛逛方都吧。” 白袅总觉得独孤奕心里肯定在盘算些什么,想要假借自己的手来实施。他那么心思缜密的人,没有万全的保证他肯定不会轻易开口。所以他必然会留有后手。 “啊!不行,我有事儿,要去探亲。” “哎!四皇子,您这样玩儿就不礼貌了,您才回来多长时间啊,您能有什么事儿啊……能有什么……亲……”亲字还没说出口独孤奕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要你管吗?”白袅一把夺过香料,回到了自己屋子那边。 独孤奕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言白袅这条路肯定走不通了。“对不起啊!” 白袅没搭理他,只是回去看了看那个香料。 第三天,灯会结束。 各街各处都已经打烊,收拾着自己的铺面。灯会顺利结束,没什么太大的风波。上艺阁的假期也如期而至。整个学府洋溢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 谭乡决定回家去探亲,自从他离开家里到现在将近半年时间还没回去过呢。谭乡在收拾行李,白袅恰巧来找他。 白袅来到谭乡的房间玩,探出头:“永涘兄,你在干嘛呢?” “哦,是南漓啊,进来吧。我在收拾行李啊,我打算回家去 。”谭乡没有停下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 白袅有些失落:“好吧。”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打算找你陪我去探个亲。现在看来不用说了。” 帮着谭乡收拾好东西之后白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独孤奕不停的抬头向外眺望,看白袅什么时候回来。 看到白袅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独孤奕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佯装镇定的喝着。 白袅已经察觉了独孤奕这个永远镇定自若的人反常的样子,但是不想拆穿他。 “回来了。” “嗯。” 白袅回答着,往自己的房间那边拐。 “那什么……”独孤奕叫住了她。 “怎么了。” “我陪你去探亲吧!” 白袅转过来看着他:“我不带你去,你还是去玩儿你的吧。” “对不起。我真的没带有目的性,只是单纯的想要为我的失言负责。”独孤奕赶紧道歉。 “不必如此。我没有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的流言蜚语了,不在乎。”白袅说完默默地回到了房间。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第二天一早,独孤奕就等在了门口,一路上不远不近的跟着白袅。但是她无意去管,因为她在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林云帆在哪儿? 自从林皋与林云帆断绝关系之后林皋对这个儿子就绝口不提,十年时间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林云帆的丝毫消息。他改成了什么名字?音容笑貌有何改变?身处何处?这些她都不知道,她该怎么找? 白袅决定去林云帆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去碰碰运气——林府! 林府现在还在封禁当中,大门口还有不少禁卫军在看守。但是这几个人怎么可能拦住白袅。 白袅很快躲开禁卫军顺利进了林府。 院子里虽然将近半年没人打理但是破败荒芜中依旧彰显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院子里两侧灌木肆意的生长,树枝上爬满了不知名的低矮藤蔓。枝条和藤蔓交缠在一起分不开,不知是谁开出的纯白色小花星星点点的点缀在其中,显示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生机。 大门左侧种着一棵笔直坚挺的美人松,白袅从来没见过这么成材的松树。直冲云霄像是要直接次破天际。 走到院子中间,就能明显的看到弯弯曲曲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向各处厢房。 白袅注意到了一点,通向厢房的小路上枯枝败叶落的很自然,但是通向正房的却像是人为模仿出来的。 白袅小心翼翼的走到正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长期的经验让白袅隐约感觉到不安。 一般来说,在大事来临之前都会有一段很平静的过渡期。 白袅绕道后门进入了屋子。屋子里面一片死寂。她在房子里到处观察着,落灰的家具显示出一种渗人的感觉,随着她的步伐而激起的灰尘让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色薄纱。 一条白色的光芒忽然从房梁上向着白袅的头顶刺过来。 白袅飞速躲开,看清了发出光芒的东西——一柄长剑。拿着剑的人是个少年左手持剑,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但是戴着面罩,不确定是敌是友。 那少年拿剑指着白袅:“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又是谁?” 两个私自到封禁之地的人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想要再出手。 良久之后白袅先开口:“你认识这府邸的主人吗?” 那少年没说话。 “我认识!”白袅接着说。 那少年眉头微皱,手里的剑慢慢放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林将军?” 白袅微笑道:“我说过这府邸的主人姓林吗?这府邸封禁之后一切能代表主人身份的东西都被抄走了,所以你早就知道这是林将军府对吧!你也认识林将军!” 那少年又重新举起剑指着白袅:“你是到底是谁!” 这次,白袅看清了那少年使用的宝剑,这正是当年林皋为林云帆打造的,剑柄经过特殊处理能够完美贴合林云帆的左手。 “南游遗将,白袅。” 见那少年不太相信,白袅在内衬的腰间拿出一块玉牌——南游将军的玉牌,上面刻着林皋的私印和白袅的名字。 那少年仔细看了看,确定是白袅无误。她缓缓摘下面罩:“我是云帆,玉颜妹妹好久不见啊!” 听到玉颜两个字,白袅确定眼前之人是林云帆无疑,因为自己的小字只跟这一个童年玩伴说过 。 “以前的白袅字玉颜,现在是四皇子方远字南漓。你呢?现在叫什么?” 林云帆笑了笑:“你变化还是挺大的。你以前可没现在这么敢开玩笑。” “近十年毫无音讯,一见面就要杀了我,你还指着我好好说话啊!”白袅往前走可作为,假装把脖子伸到那把剑前面。 “嘶——”林云帆把剑收回来。“好好好,我错了好吧。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林云帆说着带着白袅走进林府深处的一个密室。 这密室就在正房前面的地下,暗门就在美人松对面的墙上。 走到松树前面的时候白袅还是忍不住的感叹一声:“这树长得真好!” “我父亲……林将军种的!是我出身那天他亲手种的!” “才十几年时间,长的好快啊!” 林云帆转头看她:“你说树还是我?” “你俩!” 林云帆被白袅的回答逗笑了。 “将军为什么要在你出生那天种树啊?” 林云帆已经打开了暗门,两个人一起往密室走。 林云帆边走边解释:“皇城的习俗啊。在皇城里每家每户只要有孩子出生,他们的父亲就要在孩子出生那一刻种下一棵松树。男孩儿出生就要在院子左边种,女孩儿就在右边种。树象征着孩子,树和孩子一起长大,孩子要和树一样健康挺拔。算是一种祈福仪式吧。” 白袅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皇城里每家每户都种树,原来种的不是树而是父母对孩子的祝福啊!可惜,没人给自己种,因为在南游没这种习俗。 进入密室之后白袅才知道在林府还有这样的地方,这里和地面上林云帆的房间一模一样。 “你这是在地下给自己建了个家啊!”白袅忍不住感慨。 “不是我建的确,是我……林将军建的!” “其实,改不过来就不要改了,叫父亲又怎么样呢?” 林云帆叹了口气:“我怕给林将军丢脸啊。父亲想让我习武奈何我天资愚钝辜负了父亲的期盼,反而走到了父亲最厌恶的商道上。连父亲回皇城我都只能在远处观望,不敢上前……” 白袅安慰道:“哥哥,无论是习武还是修习商道,只要你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我相信父亲还是欣慰的。你从商,我习武。我们都不会辜负父亲的。” 第28章 熟悉(十) 林云帆笑了笑,摸着白袅的脑袋:“行,长大了,会安慰人了!” 白袅抬着头看林云帆:“你别摸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对了,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是想要找找你的,来这里碰碰运气!还好你也在这儿。” “这应该算是心有灵犀吧!” 稍作休息之后林云帆带着白袅走出密室,回到了他现在的安身之所——清风楼。 在回清风楼的路上白袅总觉得这路越来越熟悉,直到最后真的到了清风楼。 “你先休息一下,我上去换一身衣服。”林云帆说着上了楼。不一会儿就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出来——黑色衣服!黑色面具!黑色斗篷! 没错!就是金契的那身衣服! 在白袅的惊讶表情里,林云帆缓缓走下楼梯:“怎么,四皇子,才换了一身衣服就不认识我了!” “你是金楼主!” “意外吗?” “你不是从商了吗?” “清风楼可是各路商人最向往的地方,我当然也是从商了!” 白袅脑海里不断回忆以前见过的金契的样子,其实是不太像的。至少金楼主胳膊上是有个疤痕的! “还不敢相信啊!”林云帆走到白袅面前,伸出了胳膊给她看。 确实是有的…… 白袅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件事:“不是不信……我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你……没想到你还是当了个武将……” “我可不是武将!我是个商人。四处军权只是个挂名罢了!” “嗯。” 沉默良久,气氛有些尴尬,好在白袅问了一个问题打破了这个尴尬:“呃,以后我叫你金楼主还是云帆?” 林云帆有些羞愧:“还是金契吧。我已舍弃林姓,照理说也不应该再忝居云帆之名,以后还是不要再叫了。” “你看你,又这样!” 百尺楼顶层。 方寒还在与金契下棋。 “她不会信的,我很了解她!”方寒拿着一颗黑色旗子放在了白色棋子中间。 “她会。我更了解她!”真正的金契手里摩挲这一颗白色的棋子,有些举棋不定。 “朕的这个女儿就是太重情了!” “重情重义是君子的优良品性,但是不知道这个优点放在她身上是福是祸……” 姚都。独孤府。 顾夫人在自己的珍草阁里仔细的搜寻珍贵草药。 “夫人,您有什么事儿交给我们做就好了。”身后的侍女焦急的跟在后面。 “我这珍草阁任何一株草药都价值连城,但是我还有可能救不了他……”顾夫人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身边的侍女说话。 顾夫人很快就选好了几株草药,然后快速的走到小厨房为独孤令煎药。 独孤老将军的情况很不乐观。 常年征战沙场让他身上患了不少疾病,加上姚国主的猜忌让他也心神不宁,儿女在敌国为质情况不明。原本还可以上战场上厮杀的老将军竟然卧病在床就这么一病不起了。着病让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现在的独孤令看上去很像一个古稀老人。 顾夫人拿着煎好的药来到独孤令的床前。 碧绿色的小碗里盛着灰褐色的中药,这点儿草药价值连城。 “不必如此劳累了,没什么药能够救我,这是心病。” 看着顾夫人端着药过来,独孤令强撑着坐起来。 “只要你不到油尽灯枯我就能救你!我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医师!” 顾夫人把药放在桌子上,帮着独孤令掖了掖被子。然后把药端起来递给他。 独孤令仰头将所有药全都喝了下去:“还是苦!” 顾夫人好像预料到了一样,在袖子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两块冰糖:“我就知道,快吃吧。” 独孤令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起一块较小的冰糖放进自己嘴里,然后把那块大的喂给了顾夫人:“夫人懂我!” 喝完药之后独孤令感觉有些困,朦胧间想到了以前求娶顾夫人的时候。 顾夫人是名门贵女,书香世家。自小养在深闺之中修习药石之术。 彼时独孤令只是个将军府不受重视的庶子。 一次独孤家设宴,邀请皇城中所有名门贵女来参与。独孤家的每个公子都要出席,旨在为独孤家挑选门当户对的儿媳。但是唯独独孤令被反锁在了房间里,被禁止参加此次宴会。 迷路的顾夫人此时阴差阳错的来到了独孤令的房间前。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让顾夫人很害怕,但还是来到了门前。 “谁……谁……在里面!” 独孤令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趴到门前:“我是独孤令,独孤府的五公子。能放我出去吗?” 顾夫人看了看四周,找来了一个树枝想要把锁撬开,但是无济于事。树枝被撬断了卡在了门缝里。她去剪卡在门缝里的树枝的时候独孤令也要去捡,两个人就这么透过门缝相互看着对方。 长期接受的教育让顾夫人很快躲开。 独孤令也意识到自己那么看女孩子有些失礼。 “在下冒犯了,姑娘恕罪……”独孤令赶紧躲到门后,生怕再让顾夫人不自在。 顾夫人总觉得门里面的这个公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锁在里面但肯定不是放荡之人。她走上前去小声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这里有两块冰糖,如果不介意就当是为公子赔礼了……”她将冰糖顺着门缝塞了进去。 独孤令看着门口被皱巴巴的牛皮纸包裹的糖果,刚想要谢谢她,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几个仆从的声音。 “哎呀!女公子您在这儿啊!怎么随意乱跑啊!让奴婢好找!快回去吧,家主正找你呢!你若再不回去家主都要生气了!” 独孤令透过门缝看着这个女孩子被仆从带走。 独孤令再次看了看地上的牛皮纸。他小心翼翼的捡起,拆开,里面是两块有些被揉碎了的冰糖,看样子已经珍藏许久了。他没有吃,小心翼翼的又再次包好,揣在了怀里。 等到独孤令被放出来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女孩子。 转头一看刚才带走女孩的那两个仆从正在门口闲谈。 “你说这顾女公子迷路乱闯,好巧不巧的跑到了关着独孤五公子的房间里。” “哎!可别说了!我看顾家主那样子,这个女公子免不了要受到惩罚了!” “那是必然的。未出阁的女公子就这么隔着门缝偷看男子。何况这独孤五公子是什么人啊,文不成武不就的……” “再说你看啊,咱们家主办这个宴会本来就是走个过场,其实早就暗定了顾家的这个女公子,如今搞了这么一出,估计咱家主是不太中意顾女公子了……” 独孤令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够优秀了,所以才不受父母待见,所以才会让只是见自己一面的女子受到处罚…… 他暗下决心,必然要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年末征兵御敌,他报名参军,因为骁勇善战不惧牺牲连连取得战功。 最后独孤家最不受待见的五公子独孤奕继承了独孤家的荣耀,成为方都的武将。 最后独孤令也成功的保护了这个曾经在黑暗中给过他一丝温暖的女孩子,将这个女孩子视若珍宝。 忽然,独孤令梦到顾夫人倒在血泊之中,他就那么抱着顾夫人的尸体感觉怀里的人慢慢冷下来…… 惊慌、无助让他不由得喊了出来:别走! 顾夫人就守在独孤令床边:“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独孤令一把搂过顾夫人,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紧紧的抱着。 “怎么了?”顾夫人又问了一遍。 “对不起,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顾夫人微微一笑:“怎么会呢!嫁给你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夫人!别离开我好吗?”独孤令看着顾夫人的脸,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 独孤令看着顾夫人:“我还是想问那个问题。” 顾夫人像哄小孩儿一样回答:“我当年真的没有受罚。从你向我家提亲的时候就问,怎么到现在了还在问啊!” “但是,问记得带你走的那两个仆从说……” “唉!他们胡说的!” “那就好。” 当年之事没人愿意再提,顾夫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独孤令。 顾府。 顾长策得知独孤老将军还在卧床想要去看看,奈何姚国主不放心他,总是派人监视他。他也出不来,只得让下人暗自送过去一些补药。但是都被顾夫人退了回来,还附带了几句话: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早朝。 顾长策看独孤令的位置上依旧没人,免不得有些担忧。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最不到“保护自己,保护别人”了! 朝堂上顾长策是受尽宠爱的权臣,但是他的处境比任何人都难。姚国主的偏心让朝中大臣嫉妒他,他另立门户与独孤家抗衡让大臣们厌弃他。无论进退他都没有路,所以他只能守住现在的地位。 方都,上艺阁。 学子们按部就班的训练,学习,整体实力更上了一个台阶。 第29章 熟悉(十一) 独孤奕还藏着那个从陆为敬那里“要”来的堪舆图。他趁着白袅外出的时候悄悄把图拿出来仔细研究。图中有许多方都现在用的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地方,他想要去求证,但是上艺阁的训练繁重,一直都不得空。上次本想趁着中秋假期忽悠白袅带他去看看堪舆图上的路,但是却不小心把她得罪了,后来也就那么搁置了。 礼部刚刚忙完中秋,现在又开始准备上了新的典礼,陆为敬忙的四脚朝天暂时也没时间想堪舆图的事情。 十月二十日是楚国后的生辰,方寒下旨大办。 上艺阁里的学子像往常那样集合准备开始张远夫子的训练,但是赵捷却走了过来:“今日停训,明日是楚国后的生辰,我们奉诏协助禁卫军安防今日你们先好好休整。” 聚集的学子四下散开,回到各自的房间。 楚玉成有些高兴,因为作为皇子每日除了晨昏问安以外他不能和他母亲独处。这是为了防止皇子与后宫勾结干政。只有当楚国后生辰的时候他才能以儿子的身份去祝贺。可以说每年楚国后的生辰是楚玉成最期盼的日子。 “准备贺礼了吗?”方南浔跟在楚玉成后面问。 “早就准备好了!”楚玉成满脸开心的转过来。 “那就好。我还记得前几年你光顾着激动了连给你母亲的贺礼都没准备。后来不得不吟了一首诗。” “兄长不要取笑我了!那是十岁的时候,现在我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这个数字一出,方南浔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已经失踪十六年了…… 厌恶的表情从方南浔脸上一闪而过,他赶紧调整自己的表情。“我这才不是取笑呢,我这是在夸你能够瞬间作诗,才比曹植啊!” 楚玉成有些失落:“其实兄长我挺羡慕你的,你能够文武兼修,但是我虽然身处忠苑却只能学文。” 方南浔拍了拍楚玉成的肩膀:“你不要多想。武将可不好当,父皇这是保护你啊!没准儿父皇是要准备让你继承大统呢,你不好好学文将来怎么舌战群儒啊!” “兄长别胡说。立储之事事关国本,怎么会让我来呢!” “好了好了,我们也不要私议这些事儿了,你还是好好休息,明日去为国后过生辰吧。” 白袅房间。 案几上的熏香漫无目的的飘着,白袅伏案而坐,一脸愁容。桌上的几个空杯子被白袅摆来摆去,看不出什么规律。 欲晓走进屋里向独孤奕屋子里那边看了一下然后转到了白袅那边:“怎么了,有心事啊!” “唉——我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明天告假一天。”白袅还在摆弄着杯子。 欲晓也是多多少少的听过方寒娶两任国后的风流往事,楚国后来的那天白国后正在被追杀。楚国后生楚玉成的的时间段白兰也差不多生了白袅。白袅告假也很好理解,毕竟人家一家子的事儿她去掺和什么,除了尴尬以外也不会发生什么。 “要不……你说你病了……” “不行啊!我们的身体状况会被每日发送到国主手里,我说病了肯定会被认为是欺君啊!”白袅又叹了一口气,能想到的理由她都想到了,结果都是一次次的被推翻。 “我可以帮你啊!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是医师啊!” “哎!对啊!我怎么忽略这一点了!你快说说有什么药能够让我明天不用参加国后的生辰宴吗!”白袅十分激动,直接跪起来看着欲晓。 “风疹!” 上艺阁里,兴奋的人可不止楚玉成一个人,几乎是除了白袅都很兴奋。其实他们更多的不是兴奋而是好奇。楚潇湘国后自从生下楚玉成之后身体亏虚一直不好,平时若不是用药石养护着怕是早就死了。一些大臣为官近十几年连国后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上艺阁这些小孩儿了。这次生辰宴,方寒请来了高僧为楚国后祈福,并且下旨大办,所以楚国后必然会出席。 就在所有人都整装待发的想要去给国后过生辰的时候白袅也已经开始准备让自己犯风疹了。 当天下午,白袅就成功的把自己弄病了,太医院来人查看说让白袅好好休养,暂时不要出门了。有了太医的话,白袅也就可以在方寒那里有交代了。 翌日。 天刚蒙蒙亮,礼部的人就开始忙忙碌碌的在万福殿布置。当第一缕阳光照到大殿的时候整个大殿都已经被红绸装饰好了。各色果子点心和菜肴也都被摆放到了宴会厅里,只待宾客入座。 临近中午,各处大臣带着家眷陆续进入万福殿。 男女分席而坐,除了三品及以上大臣在大厅以外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了偏殿。上艺阁被安排的地方离大殿只有一个屏风之隔,这是除了大殿以外离正厅最近的地方。 方南浔和楚玉成被安排在了主席面旁边,离楚国后和方寒最近的地方。 楚玉成难掩激动,相比之下方南浔却很镇定,由于还没开席,他也不能吃,只是默默地看着桌上的珍馐,恨不得把菜的纹路都数出来。 魏武在方南浔身后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可是苦于没什么解救他的办法,只能在后面默默地守护着方南浔。 李玉竹和王欲行的桌子被安排在了一起,他俩倒是和和气气的。他们的父辈在正厅里也得碍于孩子们的交情在面子上装一下。所以其他人就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景象——水火不容的两家相互给予对方笑脸,他们的孩子同桌而食。这倒也是一桩美谈。 独孤奕也没见过这传闻中的楚国后,加上自己代表的是姚都的颜面,他也推不掉。现在的他和方南浔的样子一样。 相熟的大臣在相互交谈,家眷在偏厅诉说这家里的大事小情。看上去倒是和普通大臣办的宴会没什么区别。 “主上、国后到——” 随着林辞楼的声音,方寒和楚国后一前一后的走进万思殿。 方寒走在前面,牵着楚国后的手,楚国后紧紧的跟在后面。 楚国后穿了一身正红色的正装,正式且不反锁,高贵且优雅。头上戴着绒花装饰,低调而奢华。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及时已经涂了胭脂也无济于事。面容姣好,妆容大气。已经年近四十看上去却像个小姑娘。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某个家主在送女儿出阁。 “参见主上、国后。”参会人员全都跪在地上迎接他们入席。方寒一路上眼神都一直在楚国后身边,看上去非常痴情。楚国后倒是没怎么搭理他,只是走自己的。 落座后方寒才缓缓道:“众卿平身。” 宾客们起开坐好后方寒接着说:“今日是国后生辰,国后乃一国之母,大家就权当家宴吧。” “是。” “开席——” 直到听到林辞楼的开席指示宾客们才敢动筷。 楚玉成无心饮食,只是一直往楚国后那里看。看了几次他就有些克制自己了。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哭出来。 楚国后的身体已经能明显看出来是在强撑着了。但是楚国后身后的嬷嬷还在不断提醒她要注意仪态。 这个嬷嬷是楚国后在楚都带来的陪嫁。在楚玉成的记忆里这个嬷嬷总是寸步不离的在规束自己母亲的言行。他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亲眼看见这个嬷嬷责罚母亲,他向方寒反应方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这是她的家事……这个嬷嬷就像是楚国后的苦海,她永远无法逃离。有这个嬷嬷在自己的母亲永远也不会开心。 现在他完全有能力让自己母亲过的开心,所以一个想法在楚玉成脑海里开始构思…… 方寒突然来了一句:“玉成,来。敬母后一杯!” 楚玉成拿起酒杯,站起来面相自己的母亲:“母后在上,儿臣祝母后身体安康。”说罢一饮而尽。 楚国后看着自己的孩子出落的如此有出息赶紧拿起酒杯也喝了一杯,但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 方寒又接着说:“今日是家宴,你也好久没有和你母后说话了,宴会结束之后留在宫里好好陪你母后说说话,我们一家人也好好团聚一下。” 楚玉成十分激动,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楚国后却满脸忧虑…… 方南浔自顾自的吃着,想要快点儿结束这场不属于自己的“家宴”。 在这场宴会里自己还不如一个外臣,不止这次宴会,而是每次都是这样。无论什么场合,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楚玉成相比方南浔就像是个备受冷落的庶子,默默无闻,不受重视。 只因为小时候楚玉成向方寒抱怨了一句练武太累了,从那以后方寒就再也不让他习武了。但是自己怎么说方寒也不允许,甚至这个父皇还勒令自己不允许在他面前说累。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想过外人…… 觉得时间差不多之后魏武在后面提醒了方南浔一下。 方南浔起身:“主上,国后,儿臣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告退了。” 方寒没理他,楚国后为他解围:“去吧,今日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儿。” “多谢国后!” 在方南浔退出宴会那一刻,驻足看向了宴会上的“一家人”。 他苦笑了一下,心里想:有我在,这一家人也不自在。 魏武看出了他的心事儿赶紧找了个话题:“皇长子您吃好了吗?今日不用回上艺阁,要不然我回府给您做点儿饭吃!” “你还会做饭啊?”方南浔有些吃惊。 “对啊!”魏武十分自豪“我会的可多了!” “好啊,那我得尝尝您做的好不好吃。” 万福殿,寝宫。 宴会结束已经临近傍晚,送走大臣及家眷之后楚玉成留在了万福殿休息。 本该是母子相见之后热泪盈眶的场面可是这对母子却像是陌生人。 楚国后在屋里,楚玉成在后面。大门紧闭,两人根本见不到面。 “母后,求您见见儿臣吧!”门外的楚玉成跪在地上,祈求着。 “你现在是三皇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分府之后就是亲王了,是外臣。外臣和后宫不能勾结,这是国法。主上允许我们母子相见已经是开恩,你不要恃宠而骄了!”楚国后语气冷淡,泪流满面。 “是!儿臣谨记母亲教诲!”楚玉成起身走到门前小声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助您脱离苦海的!” 等到确认楚玉成走后,楚国后才敢哭出声儿。 嬷嬷在她身后道:“姑娘,您这是何苦呢…… 相比于处处拘束的方南浔,白袅这个皇子今天倒是很清闲。她在屋子里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正在睡梦中的时候她突然听到独孤奕的屋子里传来了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可此时独孤奕应该是在楚国后的生辰宴上。她起身去那个屋子里看了一下。 可能是开着窗子的原因,在独孤奕床边的位置一副画被吹倒了。 白袅走上前去把画扶了起来。 这是一副用丝绸画的画,本该很轻,但是这幅的重量却有些不对。 白袅拿起画仔细观察着,忽然发现画轴的地方好像有个什么机关。她按下那个机关,画作瞬间收起,随之换成了另一副画——九州堪舆图。 白袅十分吃惊的看着画上面的各个地方。画虽然小但是各个国家的陆路、水路、建筑、布局等一系列的位置都标注的很清楚,甚至画上还有许多现用的地图上未被记载的官道!白袅突然想到了那天独孤奕叫自己带他出去玩儿的事儿,这不就是借自己带他去核实堪舆图上的路线吗!毕竟此图有待考证,这些未被标注的官道也存疑。 看来,这个遣使依旧不能信任…… 白袅自嘲,想到自己逐渐放下的戒备心就觉得自己可笑。 欲晓在外面看到了全部,该怎么为自己兄长做掩护…… 白袅把画收好放回原地,回到房间。 欲晓正好从外面进来:“你的风疹就快要好了,但是你得装的虚弱一点儿,别露馅知道吧!” “知道,知道。谢谢我的医师。” 第30章 熟悉(十二) 百尺楼顶层。 “你说四皇子是突发风疹?” 方寒的声音里毫无关切之意,倒像是审问,似乎在等着太医为白袅的缺席编造一个合适的理由。 “回主上,是的。应该是误食或者是接触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点儿不该说的话。 “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张太医回到太医院之后浑身的冷汗还没有完全干。 几个太医出门来迎他。 其中一个开玩笑道:“张太医怎么看上去淋雨了一样啊!” “哎呀,别提了,主上怎么偏偏派我去呢!”张太医把医药箱递给旁边的人,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不顺利?你不会得罪主上了吧!”一个人试探性的问。 “前面倒是都很顺利,就是最后主上向我询问四皇子病情的时候,那知道的是父子,不知道的以为是典狱长在问狱卒审问细节呢……哎……”张太医叹气。在太医院任职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主上如此明显的厌恶一个人。 方寒明明那么爱白兰国后,怎么会对她的孩子厌恶至此呢? “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张太医摇了摇头:“我们只管治病吧,其他的事儿……哎……不要多管了。” 当天下午,林辞楼带着方寒的口谕来到太医院,突然允许张太医告老还乡的请求。张太医走后,其他人都议论纷纷: “这张太医马上就要晋升了,怎么偏偏今天就告老了?” “莫不是因为四皇子的事儿?主上怀疑张太医为四皇子做伪证?” …… 最后大家统一了一个观点:远离四皇子! 他们的对话早就被暗探传到了方寒那里。 “主上,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林辞楼试探发问。 “你僭越了!”方寒语气冰冷,不可违逆。 “是,属下知错!” 上艺阁,忠苑。 宴会结束后,独孤奕回到房间里。 桌上的杯子还是白袅昨天晚上摆弄的样子没有动。 独孤奕坐在几案前,拿起一个杯子,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喝。 白袅听见独孤奕回来的声音,在屏风里探出头:“怎么样,无趣吧!” “很无趣。如坐针毡。”独孤奕说着拿起茶壶,壶里倒不出一点水。 白袅走出来,坐在独孤奕对面:“欲晓出去拿拉起,你稍等一下。” “行!”独孤奕放下茶壶。 白袅就那么抬头看着独孤奕,满脸都写着:给我讲讲! 独孤奕看着白袅的脸,这张脸上的眼睛和欲晓实在是太像了,可能是她俩老是生活在一起的原因,乍一看独孤奕都有些分不出来。她的脸上还有星星点点尚未消退的红疹。他骨子里的规矩突然警醒他不能这样盯着一个女孩子看,他稍微正了正身,眼睛从白袅脸上挪开。 “给我讲讲呗!” “明年你自己去不就得了!”独孤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回答。竟然有些紧张。慌乱中拿起了一个空杯子就要喝水。 “我都说了欲晓去取水了!” 独孤奕咳了两声,把杯子放下。 “你给我说说,作为交换,我带你去皇城外逛逛怎么样。你不是想去嘛!” 独孤奕想,如此一来自己出去核实官道不就名正言顺了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是他还要装作有些犹豫:“这……行吧。毕竟明年你们这国后的生辰宴还办不办都不一定了。” 白袅心里暗暗想到:装的还挺像! 欲晓正好端着茶壶进来:“说什么呢?我也想听听!” 白袅拍了拍旁边的软垫:“快来,快来!正好刚要开始!” 独孤奕给她俩讲在宴会上的见闻。 讲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所以就喝了一杯水,正好也停了停,稍作喘息。 “按照你说的,那皇长子方南浔是不是也和你一样难熬啊!毕竟他不是他们一家的!”欲晓突然问了一句。 “我感觉是,他宴会进行到一半就走了,估计都没吃饱。”独孤奕回了一句,然后继续讲。 白袅心里突然有些怜悯这个被困于皇城的兄长,自己过的日子虽然艰辛,虽然朝不保夕但至少算得上自由,身边有林将军和那些副将的偏爱。可是方南浔什么都没有,不但如此他碍于规矩还要天天为那个现任国后晨昏定省,说着“母后安否”。还要一天一天看着自己的父亲越来越不待见自己,看着他们一家子团团圆圆。即使是这样方南浔也不算是长偏了,一直做着那个完美的皇长子。他啊!真难! 白袅想了心情,突然就理解了方南浔为什么对自己有敌意。楚玉成的出现分走了方寒对他为数不多的关心。自己的突然出现让他变的更怕了,怕方寒完全忘记他这个儿子。还好,方寒同样不喜欢自己,而且因为自己的出现,对比之下方寒好像注意到了方南浔的存在。这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了这个哥哥吧! 独孤奕事无巨细的复述出宴会上的见闻。听完之后白袅觉得还好让独孤奕去了。换做别人估计都观察不了这么细致。 “你观察的好细致啊!真不愧是欧阳公子。”白袅象征性的为独孤奕鼓了两声掌。 “你这是夸我吗?” “是!”白袅点点头,十分肯定。 “那什么,我风疹告假了三日呢,你明天如果有能力告假,我就带你去皇城外去。” “行,一言为定。”独孤奕答应的十分爽快。 “啊?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合计什么呢?”欲晓一脸疑惑。 “保密!”独孤奕起来摸了摸欲晓的头。 “啧!你别碰欲晓!”白袅站起来拿开独孤奕的手。 “知道了!”独孤奕转身回房,满脸高兴。 “这个人,他怎么老对你动手动脚的!他是不是喜欢你啊!你可不能看上他啊!”白袅一本正经的告诫欲晓。 欲晓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白袅戴着面纱在清风楼等独孤奕。 独孤奕果然来了。 “你还真有办法!”白袅看着他说。 “那肯定!告个假还不简单。”独孤奕有些自豪的回答。 “走吧。”白袅说着就要去骑马。 “你行吗?” “什么?” “你的风疹。” 白袅上马,勒紧缰绳:“这有什么?我戴面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以为我不能见风呢?” “那就行。”独孤奕也上马。 两匹马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皇城。 皇城郊外。 十月之后的郊外总是呈现出一种繁华之后的破败感。 几株开败的小花无精打采的开在路边。枯黄的草破破烂烂的堆在一起。道路两边,杨树整齐有序的向远方延伸。树上枯黄泛黑的叶子随风簌簌飘落。整个官道都被笼罩在一片黄色之中。 白袅他们两个下马,牵着马走在官道上。到了一个驿站,他们两个把马放在了那里,步行去了九州堪舆图上不被记载的道路。 白袅拿了个现在各都通用的地图,沿着地图标注好的地方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片树林前面。 “没路了,还往前走吗?”白袅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独孤奕。 “出来玩儿嘛,当然要不走寻常路。走,去林子里看看!”独孤奕拿过白袅手里的地图,收在了自己腰间。 “行!” 林子很大,什么树木都有,各色树木的枝条盘曲折叠在一起杂乱无章。从树的高度来看,像是活了几百岁的样子。直插云霄的枝干遮住了太阳,给人莫名的带来一种压抑感。树木的生长方向毫无规律可言,应该不是人为种植的。 林子里总是莫名出现一些狼嚎和猿鸣,树叶时不时的被风吹动,发出诡异的响动,感觉很渗人。 白袅听到了这些动静笑了笑,很放心的说:“今天果然是来对了哈!没准儿会有重大收获!” “嗯,我也发现了。这么大的林子只能听见鸣叫却看不见一只动物,这明显就是吓唬我们的嘛!”独孤奕也明白过来。 不到半柱香时间,他们果然就找到了出路,这出路就是堪舆图上尚未被标注的官道。 这条路上的人相比皇城郊外官道的人更少一些,但是从他们的衣着来看,这条路上的人更加富贵。 白袅截住了一个路过的商人问道:“请问,此处为何?此路又通向何方?” 那人大量了白袅和独孤奕一番:“二位公子并无行李伴身相比是迷路才得以至此吧。” “是的。” “这是一条官道,只是不被人熟知。是连接皇城和中枢酒肆的近路。和其他官道相比能节省一个时辰的路程呢。” “好,多谢。” 中枢酒肆就是白袅和独孤奕出使北泽时被刺杀的那个酒肆。 难道,这条路也与陆为敬有关?白袅正在想着,就听见独孤奕在旁边很惊讶的说:“这居然真有路!” 白袅也陪他演戏:“对啊!这条路地图上都没有!” “我们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嗯,误打误撞。” 白袅心想:装的还挺像! “这地图有误,我得报告总教习,不然免不了要出什么乱子的!” “不行!”独孤奕马上制止,然后快速编造了一个“不行”的原因。 “此地图万国通用,既然是通用那必然是经过方国主他们认可的了。此时莫名出了一条官道在这里没被记载,如果是你们国主私开的官道匿贸然上报难道不会坏了他的大事儿吗!” 白袅也不想戳破独孤奕暗自查找官道的心思,毕竟自己也在求证堪舆图的隐藏官道,只得应了一句:“也有道理。” 独孤奕看了看通向皇城那边的路口:“要不,走走!” “走吧,反正也得回去!” 这条路的尽头在清风里附近的一个港口,距离清风里不过百米距离,小巧而荫蔽,来往商人若不仔细看压根不知道芦苇之下的这里还有个路口。 白袅和独孤奕都假装漫无目的的按照路的方向走,其实都在考证这条路的相关信息。 最后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答案:九州堪舆图关于这条路的记载丝毫不差! 一条路的记载相似可能是桥和我,所以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验证其他未被记载的路。 他们两个都在等对方开启下一轮出游的目的地,以便有利于出发去下一条路。 独孤奕拿出腰间的地图:“我们这次换个地方吧!半天净赶路了,都没有好好玩玩儿呢!” “好!” 白袅看着独孤奕手里的地图,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那里绝对好玩儿!” “什么地方啊?” 白袅收起地图就往清风里东面走:“这个地儿用不着地图,我闭着眼睛都能带你去!” 独孤奕紧紧跟着,期待这个“好玩儿的地方!” 白袅带着独孤奕来到皇城东面的石林里,这个石林是方都特有的地貌。各种形态的石柱、石峰、石芽高低大小各不相同,每个石柱都像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但石柱与石柱间又有紧密的联系。 独孤奕十分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不自觉的羡慕方都的广袤国土。 原来,在百尺楼上看见皇城东面的凹凸不平的地方近看居然这么壮观。 “走吧,别人我都不带他来的,今天为了给你赔礼道歉带你来看看。” 白袅带着独孤奕往石林里面走,不多时就走到了一个宫殿前。 “这个宫殿……就算在百尺楼也看不见……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别管。今天是带你玩儿的,你就好好玩儿就行了!” 白袅带独孤奕从侧门进入了宫殿。 穿过曲曲折折的小路就是一个巨大的后花园,花园里亭台楼阁、假山花树一应俱全。这处宫殿的陈设堪比方都国主的宫殿。 “玩儿吧!这个后花园今天属于你!”白袅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啊?这不会是你的私宅吧?” “当然不是!我哪有钱!这里是全皇城最令我舒心的地方,今天把它分享给你,全当谢谢你事无巨细的跟我分享生辰宴的谢礼!” 第31章 熟悉(十三) 独孤奕本来是打算让白袅带他去看看其他路,如今白袅却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说实话,这个地方确实比官路更出人意料。毕竟,就在皇城旁边,这么大一个园林居然没人知道!再说去找别的路也有些过分,不如干脆把这个园林摸透。 独孤奕往前走白袅在他身后跟着,时不时的为他讲解。 一阵凉意突然袭来,独孤奕迎着凉意继续往前走,行至园林深处,一座假山瀑布矗立在他俩面前。 流水自山上往下流,经过曲曲折折的小路全都汇集在他们面前的池塘里。令人奇怪的是,流水落入池塘居然没有丝毫声响。难怪这个园林能够在皇城周边隐藏这么久。 姚都,长庆殿。 楚都派皇长子楚衍(字千词)出使来此,姚都国主亲自迎接,设九宾之礼。 楚衍是楚都的皇长子,更是独子。因为只有这一个儿子所以楚都只能靠外嫁公主谋求安定。也正因如此,楚都虽然也是三都并立中的大国却被国土面积比它小一半的姚都压制。成为三都中实力最弱的国家。楚都地势低平,是所有国家中唯一的产粮大国,若不是有粮食的加持怕早就让其他小国吞并了。 姚国主和姚都的肱骨大臣都在长庆殿迎接楚衍。 楚衍持旌旗走入长庆殿,他身后两侧跟着的楚都的官员,几个官员都双手托举着牛皮卷轴。队伍的最后边就是一些抬着金银珠宝的卫兵。 自从楚衍步入长庆殿开始,姚都官员就开始窃窃私语。 行至大殿中央,楚衍用旌旗杵了一下地面,欠身鞠躬。不卑不亢:“姚国主,我是来联盟的,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姚国主给郑内侍一个眼神。 “众臣噤声——” 嘈杂的殿内逐渐安静下来。 姚国主起身,走向楚衍:“使臣息怒,是我们失礼了。” 姚都的大臣一边惊讶于姚国主的做法,一边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睁大眼睛看姚国主到底要干什么。 “姚国主言重了……” “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若稍作休整,我们稍后再议联盟之事。” “多谢。” 姚国主并没有让楚衍一行人入住使馆,而是直接派郑内侍跟随,直接安排到了千寻塔高层里。位同方都百尺楼十七层。 安顿好之后,郑内侍才回长庆殿复命。 楚衍走后的长庆殿,姚国主也不再制止议论纷纷的众臣,假装没听见一样自己吃自己的。 自从楚衍那句“我是来联盟的”说出口之后顾长策就明白了姚国主这些日子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开战做准备! 自从独孤奕首战开始到现在,姚国主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开战。这样以来南游城至今不做封地、派遣独孤奕出使上艺阁、派遣独孤笥跟随商队去采购药材、邀请楚衍来联盟……这些看似毫无联系的事儿也能联系在一起了! 如果开战……将会死多少人啊! 顾长策悄悄出去,派人给欲晓传了一封信。 长庆殿内的大臣越吵越激烈,姚国主烦的不行,将玉箸一撇,往后倚了倚:“说完了吗?” 姚国主不怒自威,大臣们没人敢说话。 中书令冯仲景起身道:“主上,您贸然与楚都暗地结盟,为什么中书省完全不知道?” “我做什么决定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您此举置中书省为何地?”冯仲景无视礼教,直视姚国主。 “你此举,置我于何地?”姚国主死死盯住冯仲景,几乎想要把他吃了。 冯仲景是两朝老臣,又任中书令,在朝中地位极高。近乎半数大臣都只听命于他。姚国主从方都为质会来之后正好老国主薨逝,在冯仲景的拥护下姚国主才得以继任。自从姚国主继任之后所做决策处处受限,冯仲景也成了地位不可撼动的权臣。 但是今天,姚国主想试试! “主上,中书省有权监管天子德行!” “那我就撤了中书省!” 殿中再次一片哗然。他们都觉得姚国主说这句话确实有些赌气。 顾长策知道,姚国主这是要掌握实权!只不过是做法过于极端了。 “主上不要意气用事!贸然与楚都联盟只会断送三都并立的局面!”冯仲景继续谏言,似乎没看出来姚国主已经在压制怒火了。 “三省六部制本来就是从方都借鉴来的官制,事实证明这并不符合我们姚都的国策,改改又有何不可?中书令未免太循规蹈矩了!” “主上……”冯仲景还要接着说。 顾长策生怕他们两个再吵下去会造成姚都的内部矛盾,连忙打断他:“主上,今日楚都派皇长子而来想必联盟诚意满满,不若我们先看看楚都的意思再做决策。” 姚国主点点头:“也罢,撤销中书令的事儿日后再说吧。我也乏了,就回去了。” 郑内侍带着姚国主退出了长庆殿。独留在,大殿内的朝臣面面相觑。 楚衍在千寻塔上整理他们带来的卷轴。 这些卷轴是楚都的地图。 楚衍将地图平铺在桌子上,满脸忧虑的看着卷轴上画的一山一路。 “可惜啊……今日之后楚都国土将不完整了……我……是楚都的罪人……” 几颗泪珠落在了卷轴上,模糊了上面的墨迹。 不知道何时,顾长策站在了千寻塔窗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个绝世公子。看着他对着地图流泪,顾长策也明白了楚衍是被迫前来的。 “早就听闻楚都千词公子多愁善感,咏春悲秋,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顾长策进了屋子,打算和楚衍谈谈。比如,为什么宁愿割地也要破坏三都并立局面与姚都结盟。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大国永远体会不到小国在夹缝中谋求生存的艰辛……你们不懂……”楚衍没抬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温柔的摸索着,动作轻的像抚摸稚嫩的婴孩儿。 “楚都……算小国吗?楚都原本就是方都的一块飞地,近十几年不断扩张变成了国土面积比姚都大几倍的国家,能和方都、姚都一起并立。楚都,算小国吗?”顾长策走到楚衍的对立面,和楚衍一起看着楚都的地图。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长策公子见笑了。”楚衍苦笑,又像是在自嘲。 “我想要和你谈谈。方便吗?” “能和长策公子秉烛而谈是千词的荣幸。” “先让我们暂时忘却身份,坦诚相待,如何?” “好!” 烛火摇曳,两个贵公子抛去身份,忘记使命,就以一个同龄人的见解聊形势,谈政治。这天晚上两个人都说了平时憋着不敢说的话,只因为一见如故的信任。 顾长策很是不理解:“楚都地大物博,何至于此啊?” “楚都是产量大国,每逢春秋就是用水时期。巨大的用水量,让我们受制于人啊!”说到水的时候,楚衍紧紧的盯着自己手里盛满水的杯子。 顾长策突然想到了,前几个月姚国主突然在河流上游兴修大坝,原来是以此为要挟,逼迫楚都签订联盟条约。 “我国唯一一条山脉横在了姚都与楚都之间,春秋之际雨水常常过不去。我们两国又临海,地下水不可用,所以你们只能靠河水了……可偏偏河流上游位于我国境内……即便是如此条件,贵国依旧产出了所有国家最高的产粮量,真是难为你们了。”顾长策分析说。 楚衍叹了口气:“长策公子说的对,经济命脉掌握在你们国家,我们虽然位列三都又怎样,还不是受制于此……” “千词公子有没有想过,以粮食反挟制?” 楚衍很震惊:“当然有,只是我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都说了坦诚相待。我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楚衍再次叹气:“反制之路何其漫长,水源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况且,我隐隐感觉有一丝不安……总觉得你们国主好像在筹划什么,所以才突然要走了我们的领土……我们也只得照做……” 顾长策有些惊讶:“你是说,这块儿地是我们国主要的?所以只是叫你们来走个过场?” “是!” “我可否再看看地图。” “您请。” 顾长策在地图上仔细观察这块被勾画出来的地方。这块地方是楚都距离姚都最近的丰腴之地,全楚都的耕地只有这一处不受地形影像的耕地。 顾长策的手沿着地图上的路从楚都一路走到姚都,往旁边看去就是方都。 难道!姚国主是想要拿这个地方做战后粮食储存地! 换了这个思路,这个地图就好看多了!万一开战,此处将是最佳运量场所! “千词公子,万一打仗,您能保住楚都吗?”顾长策突然问。 楚衍也算得上是熟读兵书的任务,他看了看顾长策指出的路线,瞬间明白——姚都准备开战! “保不住,或许到那个时候我只能以身殉国了。” 顺着这条思路,他们两个谈论自己关于战争的设想。蜡烛燃烧殆尽,天边泛起晨光,两个少年毫无困意。 门外传来敲门声:“公子,我们该去见姚国主了。” “知道了。”楚衍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是一个国家的人,必然会成为挚友。” “现在也不晚,只要没有战争,我们永远是朋友。” 楚衍微笑道:“是。” 门外的人开始催促:“公子,该走了。” “知道了。” 楚衍不紧不慢的收起地图,坚毅的走向门外。 这一刻,顾长策明白,楚千词公子才不是那种只会附庸风雅的俗人,他是真正心怀大义满身文人风骨的人。 长庆殿。 还是一样的陈设,一样的人,在一样的地方,只是心情不一样了。 “请使臣奉上地图。”郑内侍说着,两个禁军走向了楚衍面前。 楚衍身后的官员将地图递交上去。 姚国主摊开地图,满眼贪婪。 “贵国确定愿意割让此处膏腴之地?”姚国主明知故问。 “是。” 姚国主把楚都要割让的地永朱砂批红圈起来:“传给大家看看。” 楚都的地图就这么在姚都官员手里转了一轮。楚衍像个等候审判的罪人,等着他们判刑。 “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吗?”姚国主问。 这些大臣没说话。 “使臣还有异议吗?” “没有。” “既如此,签字吧。”姚国主挥挥手,郑内侍就将联盟书拿了上来,姚国主先签字,签完之后递给楚衍。 楚衍拿着笔,迟迟不肯下笔。 姚国主有些不耐烦:“使臣这是要反悔了?” “这是联盟条约,也是割地条约,签字之后我就是国家的罪人了……能否再答应我一个请求?” “说说看。” “条约不必更改,我希望在场所有人向我保证,不再拦截河堤流水,不再为难我楚都百姓!”楚衍依旧是不卑不亢,哪怕现在自己正处于弱势。 “好,你快签吧!”姚国主再次催促我。 楚衍身后的大臣都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见证这耻辱的一刻。他转身淡然道:“都挣开眼睛,记住这一刻,记住是我签订联盟书的!替我记住,我是国家的罪人……” “公子……” 楚衍挥笔沾墨,很快就结束了签字。 “好了,希望贵国能够信守承诺,开堤放水。不要误了春耕时期。” 姚国主笑了笑,丝毫不放在心上:“知道了,不然我们今年都没有新粮可吃,对吧。” “是。” 方都,皇城。 白袅带着独孤奕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也没有让欲晓跟着,欲晓干脆就在东轩街溜达。走到一个临河的小酒楼就在那里稍作休息。 一只信鸽突然飞到了欲晓肩膀上,欲晓一看信鸽脚上的环就知道这是顾长策发来的。他们之间的信件为了避免被别人打开,信纸都经过特殊处理,除了他们以外没人能看清信件上的内容。 欲晓结下信鸽腿上的信件:姚楚联盟,并立将崩! 杨子叶还在附近搜集情报,看到欲晓在酒楼上就过来找她。 看见她看什么正入神,就打算吓唬她一下。 第32章 熟悉(十四) 杨子叶偷偷绕到欲晓身后:“干什么呢?” 欲晓着实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纸条都掉在了桌子上。 杨子叶捡起纸条看了看,并没什么字儿。“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没什么,就是很无聊,没看我能拿着一张废纸玩儿半天嘛。”欲晓赶紧拿过杨子叶手里的纸条,假装漫无目的的在手里揉搓。 姚都方都地理位置的差异让两处芦苇有些不同,所造出来的纸张也有所不同。杨子叶深知这一点。再看看窗边还未飞远的信鸽,杨子叶也明白:一定是姚都来信了! “你不是还要搜集情报嘛,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好,那你一个人小心一些。” 白袅和独孤奕就在那个石林里的宫殿玩儿了一下午。准备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 东轩街即将宵禁,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 白袅还是第一次看东轩街这个样子。 繁华之后的寂寥,热闹之后的死寂。天边的黑幕渐渐笼罩过来,万家灯火显得微不足道。微弱的烛光照亮不了整个街区,正如一位善战的将军救不了一个国家。 模糊间,白袅突然注意到前面的店铺里出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像是一对父子。 看清之前白袅满心都是羡慕,看清之后满眼只剩厌恶。 独孤奕也看清了那两个人——微服的方寒和楚玉成。 民间传闻,方寒和楚玉成父子每年十一月初一都会去福禄寺为楚国后祈福,想来今天正是到日子了。 独孤奕察觉到白袅的心情不太好,想要把她带到一边去。 “那个……从那边走近,我们去那条路吧……” 说着独孤奕就要去拉白袅。 “父慈子孝啊!看看又怎么了?”白袅径直朝着方寒和楚玉成那个方向走去。 独孤奕的手差一点儿就碰到白袅的袖子,但是她走开了。 白袅走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听见他们说话又不至于被发现。 方寒声音和蔼,满脸慈祥:“你从母后宫里出来到现在总觉得你不开心呢,有什么心事吗?” “劳父皇费心了,儿臣无事,只是忧心母后的身体。” 方寒将手放在楚玉成肩膀上:“忘了今日的规矩了吗?今日无君臣,我们只是世间最普通的父子。” “是,儿子谨记。” 看着远处的宫殿,方寒不知道是对楚玉成说还是喃喃自语:“她身体不好,可是我一年之中只有今天才能为她祈福……” 白袅不再跟着了,这种父慈子孝的场景看了也是白看,毕竟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并不不属于她。 说羡慕是有的,但是更多的还是嫉妒。 凭什么方寒这个父亲会对自己发妻留下的一双儿女不管不问却年年愿意身穿素服为那个代替了发妻的人祈福?多可笑啊!这竟是民间的美谈!他竟然成了方都男子爱妻的标杆! 一阵无名的痛楚涌上白袅的心间,眼泪也不自觉的想要夺眶而出。 她日夜渴求的家庭的温暖,父母的疼爱竟是人家唾手可得的东西…… 只一瞬间,一股孤独、无力、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来临的时候,独孤奕握住了她的手。 “先过来吧,要宵禁了,我们先回去。” 什么男女之间授受不亲,什么尊卑规矩白袅都顾不得了,她就这么任凭独孤奕拉着自己的手,回到了上艺阁。 独孤奕把白袅送回了房间,想要走的时候白袅还死死的拉住他的手不放开。 “先别走。” “好。” 烛火燃烧过半,蜡油顺着烛台流到了桌子上,变成一大片红色的花。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月光透过窗缝照在他们脸上,像是沉寂的世界只为他们两个留了一束明亮。 白袅轻叹了一口气,放开了独孤奕的手,自嘲道:“想不到,现在在皇城里能给我一丝安慰的人居然是你。” “我也想不到你会这么在意方国主对你和其他皇子的态度。” “从小就得不到的东西,当然渴望。” 独孤奕也叹了口气:“没什么值得渴望的,我也得不到。” 白袅抬头看他:“不信!” “不信?” “不信。听说你父亲就你和你妹妹两个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爱你们呢!你可不要为了安慰我胡编乱造啊!” 独孤奕停了一会儿,仿佛是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半晌才又开始说:“我跟你讲个故事吧。某个官宦世家人丁日渐衰微,到这一辈只出了他这一个男孩。或许是因为如此,他的父亲对他极为严格,甚至是严苛……” “你说你啊!”在独孤奕说第一句的时候,白袅就意识到他可能要以他的故事来安慰自己了,怕触及到他的伤心事,白袅想要打断他。 “不是,官宦世家。” “是独孤家。” “好好好,是我!”独孤奕也知道自己肯定瞒不了她,所以干脆就承认了。 “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要触及到你的伤心事了,还听吗?” 白袅隐隐觉得独孤奕可能要说到南游城,这的确是自己的伤心事。可人的伤心事总不能成为自己的软肋吧!那不如就去面对。 “南游城。” “是。” 白袅没说话,沉默良久。 独孤奕沉默良久,全当默许。自顾自的说:“首战那次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回家以后人人都说我在家闭门半月修习兵法,实际上我是因为分兵去追你被打到十天下不了床。我从来不敢直视我父亲,不是什么敬畏而是害怕。” 说完独孤奕倒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一样轻松。 “或许……或许……你父亲只是不太会表达呢……像……像你一样。” “或许吧。无所谓了。”独孤奕看了看她接着说“要不,你也说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和你比起来我还行。至少…我父……他吧,他只是看我不顺眼但是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要我死。”说完,白袅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你父亲觉得对你严格就是爱你了。” 独孤奕笑了笑:“如果严格才是爱的话,那方国主应该最爱你兄长。” “我兄长?” “对啊!方国主对他最严格,不亚于我父亲对我。” 白袅想了想:“和我比起来,那倒是。” 秋末的风既带有夏日的暖也带着冬天的寒。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开了白袅房间的窗子,为这间屋子带来了不少的寒气。 两人刚刚说的正投入都没有意识到由于敞开心扉交谈而出了不少的汗,如今冷风一吹居然都打起了寒战。 独孤奕起来去为白袅关窗子。关好之后又坐回了原位。 “说起南浔兄来,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 白袅有些诧异:“关于我兄长的事儿?” 独孤奕点点头:“在我们出使北泽的时候,方国主在朝中突然讨论起了立储之事,在我们回来之后就禁止谈论了。” 白袅眉头微皱:“你是说,他想要立我兄长为储君?” 独孤奕摇了摇头。 “那是楚玉成?” 独孤奕再次摇了摇头。 “难道……不会是我吧!”白袅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 独孤奕刚要再次摇头,白袅马上制止他:“直接说,别兜圈子!” “朝中大臣多分两派,分别支持皇长子和三皇子,当然支持你的也有,只是很少。” “支持我的,是兵部程尚书吧。” 白袅想了想,觉得除了程安远以外也没人能支持她了。她思考了一下,方南浔是先国后而出,文武双全。楚玉成是楚国后所出,颇得方寒偏爱。方都无论交到他们谁的手里都算得上是好结果。但储君到底会是谁呢? 白袅接着问:“那其他的人怎么说?” “就是两种声音,立长立贤。论立长,他们都是国后所生的嫡子。论立贤,他们倒也都不是纨绔。所以这件事儿在我们出使结束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独孤奕对方都情况的了解还杨子叶布下的情报网。这情报网还算缜密,不到一年就能够打探到朝中压下来的消息。 白袅突然意识到,独孤奕能够得到她都得不到的消息,必然是在皇城里布下了不少暗探。如果他真成为方都的敌人……后果不堪设想!况且,他手里还有九州堪舆图…… 白袅看着独孤奕,心情复杂:“你和我,为什么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呢……”她小声说了一句。 独孤奕有些没听清:“你说什么?” 白袅催促着:“没什么,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课业要做。” “好吧。” 独孤奕出来之后欲晓就将密信内容告诉了独孤奕,独孤奕也开始暗中观察观察方都的调兵遣将情况。 月光透过乌云撒到皇城里,楚国后站在宫门前静静地望着月亮。 她倚靠在门框上,身着一件米白色长衫,头上不饰一物。清冷的气质堪比月亮。微微紧锁的眉头里写满了心事,不时的轻叹几声。 “公主,夜里凉,当心受风。”楚国后身边的侍女带着一个相对厚一些的披风来给她披上。 “我……算个什么公主啊!无论在哪儿都是一颗弃子罢了……” “公主别这么说,至少上古城派人来了……” “主上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回去了。” 楚国后床上,放着一封刚刚打开的信,信封上写着——姑母收。信件落款——千词。 方姚边界,南游城。 自从独孤奕首战之后这座城就这么荒着,方都按照约定将城池割让,但是姚都却迟迟不派人来接手。南游就这么成了个三不管的地界。 近半年以来吸引了不少逃荒逃难、没有户籍,或者是逃离奴籍、贱籍的人在这里生活。这里仿佛成了这些无家可归者的新家。 当初被独孤家留下来清理战场的小卒倒仗着自己的官职成了这座城的临时掌权者。他们聚集在南游府衙里,就这么鸠占鹊巢。 其中一个小卒坐在明堂的椅子上,嗑着瓜子儿:“唉,你说咱们是不是被抛弃了啊,咱们本来都要晋升了,如今却只能守着这么一座破城。” 旁边一个人一只手按住烤鸡,另一只手狠狠地撕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贵人多忘事儿吧,在这多逍遥自在啊。在独孤府还得谨小慎微的守规矩,生怕毁了独孤老将军苦心积累下来的名声。” “唉你听说了吗独孤老将军被撤职软禁了,欧阳公子入方都上艺阁为质,长策公子回顾家另立门户了,独孤郡主就在这南游城离奇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着呢!” “啊?怎么可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了,在姚都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了,说主上要弃了独孤家……” 那顾小卒吃惊的嘴里的鸡腿都掉了下来:“啊!不会吧!主上为什么这么对独孤家啊!不会怀疑独孤家有二心吧?独孤家世代追随主上,就算谁会有二心独孤家也不会有啊!” “不清楚。听说独孤老将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已经卧病在床了。” 第三个小卒在旁边感慨:“可惜,一代名将最后会以病床为伴。” “若不是顾夫人医术高深恐怕独孤老将军已经没了……” “唉!不知道欧阳公子做何感想。” 就算不是独孤家的士兵,也感叹独孤老将军的境遇。 当天晚上,一群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腰间别着匕首,手里拿着短剑潜行至南游城,第二天一早又乔装成乞丐出了南游城……夜里好像没干什么。只不过从这天开始南游城的乞丐越来越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收留乞丐的消息传了出去。乞丐数目变多了也没什么影响,毕竟这里没人管。 姚都,永安城。 姚国主将楚千词扣留在永安城几日迟迟不放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到这里来当质子了呢。 楚都国主在上古城急的没办法了,发了近十封信盼望姚国主放人。 楚千词直接拿着旌旗上了姚都朝堂。 “因联盟后续事宜滞留几日,多谢姚国主款待,本打算再多留几日以游览姚都盛景,奈何家父年迈体弱,实需我回去在身前尽孝。希望姚国主能够早日放我回去。”楚衍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发言。 姚国主一脸刚刚想起来的表情:“呀!孤只想着多尽地主之谊,忘了贵国的国情了。那就盼望使臣下次来时再行游览了!” 第33章 熟悉(十五) 楚衍终于算是成功的离开了姚都的“软禁”,踏上了回国之路。楚国主也放下心来。 每个人的生活好像都步入了正轨,日子难得的平静。 打破这场平静的是一封密信。 演武场。 忠苑的学生们正在进行骑射的测试。百步之外有移动的草靶子,他们要在规定时间内射中所有靶子,并且到达指定地点才算合格。 这对于白袅来说轻而易举。因为,她在南游的时候除了白副将这个头衔以外还有一个更出名的称号——穿杨将军。 白袅换好骑射装,走向自己要骑的马。 独孤奕走到白袅身边小声说:“这点儿距离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嘛,对不对,穿杨将军?” 白袅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默默地整理马背上的鬃毛。然后一踩马镫骑了上去。 见白袅没什么反应,独孤奕也就不再纠缠了,去换自己的骑射装。 林辞楼突然来到白袅身边:“四皇子,主上有请。”那语气像是很着急。 白袅在马上并没有想要下马的意思:“他找我?” “是。请皇子速速前往刑部。” “行。”白袅下马,背上箭筒里的箭发出器械碰撞的声音。 “皇子,见主上不可持械。” 白袅卸下箭筒放在了马背上:“好了,走吧。” 独孤奕正好换完衣服出来,看着白袅被林辞楼押走。因为林辞楼身后跟的是一级禁卫军。 刑部。 方寒坐在高堂上,在他头上有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明镜高悬”。右丞相张佩恭恭敬敬的在他身边站着。刑部尚书甄亦明欠着身子站在左边堂下。右边是两个专门记录审讯过程的刀笔吏。 整个刑部从内到外都散发着阴森的庄严感。让人不敢靠近。 从白袅踏入刑部开始,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在告诉这她一件事——这是一场为她设下的鸿门宴。 衙门里的气压很低,低到连喘气儿的声音都听不到,屋里明明有很多人但是却比乱葬岗都死寂。 白袅很恭敬跪在地上:“臣,参见主上。” 其实,他是不愿意跪的。但是,至少现在她不能让他们挑出她的错处。 左边的刀笔吏兢兢业业的记录着白袅说的话,右边的记录方寒他们的话。 话音未落,两个狱卒就拿着刑杖走了过来,站在白袅身后。 白袅还没有完全起身,一个狱卒的刑杖就打了下去。她没有防备被一下子打趴到地上。她倒吸一口冷气,直起身子:“主上此举所谓何意?” 方寒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拿起桌上的密信扔到地上:“你自己看!” 白袅想要站起来去拿那封信,但是刚刚站起来身后的狱卒就向着她的腿弯出打了一杖。虽然有所防备但还是一个趔趄。 方寒的声音再次传来:“跪着!” 白袅干脆跪回原地,不再去看那封信。 刑部尚书甄亦明去拿那封信,双手递给白袅。 白袅打开信,倒是有一点期待——到底是关于自己的什么内容才能够惊动一国之主和刑部尚书。她一字一句的读着。无奈的笑了笑。“就这些?” 方寒大义凛然,似要为民除害:“这些还不够吗?北泽八成百姓联名状告你!这些还不够吗?” “随便吧。” 右丞张佩在旁边劝和道:“四皇子切莫赌气,主上不叫大理寺卿审理此事而亲临于此就是不想要把事情闹大。” 白袅向着张佩拱了拱手,谢了谢他:“我没有赌气。你们随便吧,要打就打,要罚就罚。都是我做的,我认。也不必非得上演一出大义灭亲。阁中还有课业,我需要快点结束这里的事情,不然就赶不上骑射测试了。” 方寒拿过桌上的竹简打向白袅:“好啊!你认是吧!出行百里红绸铺地,饮食金盘玉盏珍馐方食,是与不是!” “是。” “流连忘返烟花之地,是与不是!” “是。” “还有……” 白袅打断他:“我都认了,还问什么?” 方寒大怒:“你言行无状,德行有亏竟如此理直气壮!你看看你还有个皇子的样子吗?” 白袅看着方寒,满脸失望:“我言行无状,德行有亏你是第一天知道吗?你难道不是从接我回来那天就知道吗?” 方寒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袅:“好啊!好啊!真是朕的好孩子!我看你也不会说实话了!” “想听什么实话?是别人口中说的算实话还是我说的算实话?” 方寒气的发抖:“进了刑部,没人不会说实话!来人,先杖二十!” 狱卒手脚麻利的将一个长凳放到白袅面前,又来了两个想要架起她。 “不必,我说了我认!”白袅推开了他们,自己趴在了长凳上。 甄亦明看形式不对赶紧上前:“主上三思啊!四皇子千金之躯切不可用刑啊!” 方寒厉声说“闭嘴!”然后看向白袅:“逛青楼,饮珍馐。你想当个纨绔,朕成全你!” 白袅抬头看着他——看着这个方都的一国之主而不是她父亲。 沉闷的杖声响起,动作迅速,很快结束。 白袅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重新跪回那里,和刚才一样。 方寒问:“还认吗?” “都是发生过的事情,有什么不认的!当然认。” “继续!” 白袅起身,准备再次受刑。但这次,一个人来扶住了她,扶她站在原地。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方国主!出使北泽是奉你的命,出使之人是我们二人,怎么如今却只为难她?” 这人是独孤奕——那个白袅曾经恨不得杀了的人! 张佩在旁边说:“遣使的言行我们方都无权干涉。还望遣使自重,不要丢了贵国颜面!” 独孤奕取下腰间的上艺阁玉牌,扔在地上:“上艺阁不算方都的?我不是上艺阁一员?” 方寒看着地上的玉牌:“遣使何意?难不成要干涉我国内政?” “我也不愿意掺和你们的国事,只不过事涉方南漓,按上艺阁那破规矩我是要被连坐的,我可不想受罚。我只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不知方国主是否准许。” “说。” “密信从何而来?信中所述之事可有详实情况我,可有目击证人?这八成联名情愿者身份为何,其余两成又是为何不愿联名?希望方国主弄清事情原委再行处罚。”说完,独孤奕看了白袅一眼:“反正,她也不会跑!” 方寒也算是听劝,没再对白袅发难。 甄亦明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在他的地盘要是上演一出国主大义灭亲杖刑皇子的戏码,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 只有张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主上,皇子无状当依《宪令》做出相应处罚,以安民心啊!” “切!”独孤奕十分不屑:“早就听闻张丞相不近人情只谈国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方寒问:“《宪令》当如何?” “脊杖四十,禁足思过一月。” “那就这么办吧!” “等一下……”独孤奕还要说些什么,白袅制止了他。 “我做这些就知道,这些刑杖早晚是要挨的,如今倒也算了解了。不必再说了。” 行刑结束后,白袅强撑着问:“能走了吗?” 方寒摆了摆手。 白袅回到上艺阁,参加箭术测试。她换好骑射装,要去骑马。 独孤奕赶紧拦住他:“你不要买了!你忘了刚才受刑的是谁啊!” “你替我求情我谢谢你,但是现在你不要拦着我,这测试对我很重要!” 独孤奕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干脆也换好衣服跟在她身后。 白袅背上受刑之后已经开始往外渗血,加上搭弓射箭免不了要用到背部的协调,才射了两箭,鲜红的血液就顺着她的骑射服流到了她所骑的马身上。 测试结束后,白袅已经无力下马,她紧握缰绳试图保持平衡。 独孤奕走过来关切的问:“还可以吗?” 白袅苍白的嘴唇微动,似乎用尽所有力气说话:“结果如何?” “很优秀,肯定过了!” “那就好……那就好……” 她再也坚持不住,从马上摔了下来。 她被独孤奕带回房间的时候欲晓连忙给她医治。 欲晓轻轻的剥开白袅脊背上已经和血肉融在一起的衣衫,剔除过程中白袅几次被疼的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上艺阁的房间里了。 独孤奕在几案上无聊的摆弄着孔明锁,欲晓在床头洗毛巾给她替换头上的毛巾。 “你醒了?”欲晓拿起一块新的毛巾放在她头上。 听到欲晓的话之后独孤奕赶紧看向床边:“我说白副将,谁家军人挨了几下脊杖臀杖就发高烧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很坚强呢!” “废话!很疼啊!”白袅还很虚弱哟,但是看说话的语气已经没什么大事儿了。 “那你还非得参加箭术测试,拦都拦不住!” “我当然有我必须做的理由。” 欲晓把换下里的毛巾放到水盆里洗了洗:“你刚醒,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欲晓开门出去的时候,阳光照在白袅的屋子里,这屋子才看上去有些活力。 白袅看到阳光照射所产生的影子发现,现在应该是下午时分,按照往常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在训练。 “今天…放假了吗?”她问。 “放什么假啊,是禁足思过!你说你非得顶撞他干什么!那信我就扫了一眼就知道,明明漏洞百出你不会看不出来?你怎么非得跟他对着干呢!你解释啊!”独孤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认定全是我的错了,我怎么解释…”白袅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接着说“我一进去,狱卒就拿着刑杖站在我身后了,我刚跪下刑杖就打下来了,我怎么解释?” 独孤奕想想,当时的情形倒真不像是审讯,像是严刑逼供。 “也真是难为你了,在自己国家被搞成这样。” 白袅自嘲:“我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去救我……” “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去救你……” 白袅去了一趟刑部回来就被禁足的事情被禁止谈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流言总会在明令禁止之下诞生。 旁听朝政的时刻,方南浔照理去的很早,只听见两个朝臣在那里讨论这件事。 “听说四皇子去了一趟刑部就被禁足了,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不知道。” “我跟你说,我知道!”这个大臣一脸得以。 “为什么啊?” “听说是因为上次出使北泽的事情,她被百姓联名检举了!” “我就记得这北泽以前是皇长子去出使的,听说主上就是为了让皇长子多历练才派四皇子去北泽的。谁知道他第一次去就出了这件事儿……” “就是,没准儿要是皇长子去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那也不一定,没准儿是四皇子为皇长子挡灾了!” …… 咳咳,独孤奕走过去提醒了一句:“主上禁止谈论此事,还望两位大人谨记!” 那两个大臣赶紧闭嘴:“皇长子教训的是,日后我们定当谨言慎行!” 朝堂上,不知道为什么方南浔脑海里总回荡起那句“说不定是四皇子为皇长子挡灾”。 说不定,是四皇子为皇长子挡灾! 方南浔仔细想了想脑海里所有关于这个四皇子的记忆。 他是因为守城失败被褫夺军权来到上艺阁重修。被新接回来的私生子,来自南游。做事处处争先却装的像个纨绔。和自己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样不受父皇待见。 等等!方南浔突然意识到他来自南游!算起来,她的年纪应该就是母亲白兰失踪那年才出生的!或许正因如此方寒才不顾在外养私生子的名声接他回来!如果有了这层关系加持,南游只有他回来也就不奇怪了! 方南浔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却只因为方南漓是被接回来的私生子而排斥他,没准儿他将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兄弟! 方南浔开始派人调查白袅的身份,她的身份被保密的很好,南游以前的人都没什么可透露的。 调查两天一无所获,方南浔决定自己去看看他…… 第34章 熟悉(十六) 方南浔还是第一次踏入白袅他们住的这个院子——随云轩。 他看着这名字不禁联想到了自己的院子——离天轩。 《三命通会》里说:飞龙离天,随云入渊;潜龙在渊,随云上天。 方寒这是……把他们比作潜龙了?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没等方南浔细想就听见房间里有一个女声说话。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方南浔走到窗子边上往里看。 白袅的随侍正在照顾他。他躺在床上看上去很痛快的样子。 外界只说四皇子被罚禁闭,没想到他居然被伤成这样。 白袅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脸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之间就腹痛不止!” 独孤奕在旁边:“她的伤势明明已经大好,难不成又厉害了?” 欲晓将独孤奕推出去说:“你去取些热水来!快去!” 独孤奕走后,欲晓关上门:“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啊?” 白袅从小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没什么人会为她普及女孩子的常识。 “就是……腹痛……”欲晓小声的在白袅耳朵边上说这回事。 “你的意思是,来月事之后我这里就会变大!”白袅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欲晓点点头。 “那我怎么在上艺阁待下去啊!能不能不让它长!” 欲晓摇了摇头。 独孤奕很快就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来了来了!”他着急忙慌的放在白袅床头,水受到惯性撒出了一些,弄湿了白袅的枕头。 白袅拿起枕头,枕头上还滴水,她干脆直接砸向独孤奕:“你干嘛?要谋杀我?” 欲晓见状哭笑不得:“端来一盆干嘛!我是说拿喝的水!” 独孤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欲晓解释说:“没什么事,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她刚才……” “女孩子的事情。” “哦。”独孤奕把水盆端走,重新拿来了一杯热水。 欲晓也出去为白袅准备手炉。 白袅躺在床上,枕着枕头的另一端,闭着眼睛。 独孤奕问:“那什么……你还好吧!” “嗯,死不了。” 独孤奕看着枕头上的水渍,突然上手把枕头扯了出来。白袅没做准备,头一下子磕在了床上。 “你这又是干嘛?”白袅坐起来,满脸怒气的盯着独孤奕。 “我去给你换一个吧!” “不用,不影响!” “那我去给你晾晾。” “不用!”白袅都没什么力气跟他嚷了。 独孤奕像没听到一样带着枕头向外走,走到窗子边上看到了外面的方南浔。 独孤奕把窗子关上说:“别着凉了!” 很快他就拿来了一个干净的枕头给白袅放好,把门重新关好出去了。 方南浔已经在院子里的凉亭等着独孤奕了。 独孤奕走过来,刚走到凉亭门口就说:“南浔公子,在别人窗外听墙根儿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无意偷听,是你们正好说了。”方南浔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欧阳公子请坐。” 独孤奕坐下之后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主上不是说了我们禁闭期间禁止探视了嘛,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自有办法。”方南浔看白袅刚才的样子也不像是能问什么的样子,干脆在这里问独孤奕了。“你早就知道她是女子?” “嗯。”独孤奕点点头 毕竟从他们第一天在战场上相遇的时候就知道了。 方南浔问:“她到底是谁?” “方都四皇子方南漓啊!” 方南浔看着独孤奕,看了一会儿之后说:“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你也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方南浔顿了顿:“我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亲人……如今又要去出使,九死一生……如果她真的是麻烦你照顾好她。如若不是替我向她道歉,我曾经不该那么待她。”说完他起身行了个礼“打扰了。” 方南浔的背影很落寞,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同样为人兄长的独孤奕此时如同感同身受。 “她是。”独孤奕小声说。 方南浔停了下来,但是没有转身。 “她是你亲妹妹。”独孤奕走到方南浔面前,方南浔无声啜泣,泪流满面。 “你问完了,该我问你了。”独孤奕将他拉到了庭院里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地。 方南浔也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独孤奕问:“你说的九死一生是什么?” 方南浔很诧异:“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姚楚二都私下结盟,意欲开战。此番便是作为使臣出使求和。但我感觉我应该会是先锋军……” “什么!” “二都国主休书前来让主上派人出战,但是主上根本不想开战,此番只调拨给我三千士兵让我出使南游,重修联盟之事。” 独孤奕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这不就是让你去死吗!他们修书而来本就是抱着开战之心,你如今调兵而去不知道的会以为你去应战而非出使!说不定你还没到南游你就死了!” 方南浔笑笑:“遣使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方都人。出使之前知道这世间尚且有自己的亲人。此番出使也算因祸得福。” 独孤奕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突然就很气愤,或许是因为姚国主瞒着自己让自己完全当个旁观者,或许是因为自己明明接触的都是方都的掌权人却不知道一点儿风声,或许是因为自己耗费尽一年的时间布下的情报网万全探查不到这个消息……又或许,他是真的在方都时间长了,把自己当成方都人了…… “你的消息我不会帮你转达,你自己活着回来跟方南漓道歉吧。”说完独孤奕转身走了。 方南浔看着眼前这个姚都人,竟然觉得他不像是敌人。 白袅的禁闭已经关了十天,伤势大好,除了做一些幅度大的动作会有些拉扯伤口以外,于正常生活并无大碍。 这十天她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消息。为随云轩送菜送饭的人也是一言不发,送完就走。 直觉告诉她,越是得不到一点儿消息越是要出大事。 被关禁闭的第十二天,白袅偷偷坐上送菜人的车跑了出来。这个车停在了清风楼的后厨,白袅出来的时候发现这是清风楼。想着这里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他往楼上走,想要找到金契问一下。今天的清风里有些不一样。运送货物的船只大多是官船,还全部印着皇家的印记。船上的人几乎都是布匹,粮食一类。像是战备物资。 金契看她来了有些吃惊:“四皇子,你怎么来了!你此时不应该被关禁闭吗!” “出来看看,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白袅望着远处的官船问道“这些官船是干什么的?” 金契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默默退去。 “官船嘛,运送皇家私物。” 白袅盯着金契戴着面具的脸:“别骗我,这些东西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这是战备物资!对吧!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这……主上不让讲。”金契吞吞吐吐。 “云帆哥哥,你连我也要瞒?” “你也是军人,也当知道服从命令。我不能告诉你。” “那你不用说,我说。你也不用回答,只需要点头摇头即可,行吧!” 金契没有回答。 白袅看了看湖面,此时湖面上的官船比刚才更多了。 “要打仗了,对吗?” 金契点点头。 “是姚都来犯,我们应战。对吗?” 金契摇了摇头。 白袅思索一会儿接着说:“是姚楚联盟。” 金契再次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先走了。”白袅转身刚要走就看见林辞楼带着禁军来了。 白袅看了看金契,金契立刻把头低下去。 “金楼主!”白袅一脸不敢相信。 “四皇子,主上有请。” 白袅被禁军压着回到了随云轩。 负责给随云轩送菜的人正跪在碎石头上,跪成一排等着受罚。跪着的人里还有欲晓。 白袅什么也没说,也跪下了:“是我私自外出,不关他们的事儿,不要罚他们!” 方寒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看来你的伤是好了!” “是我的错!还望主上放过他们,一切责任我会一力承担。”白袅双手着地,俯身下去。 “那就打你吧!其他人退下。” 欲晓起来之后站在旁边,担忧的看着白袅。她的伤势本来就没好利索,再次受罚可能要躺一个月了。 两个小吏过来把白袅架到刑凳上。另外两个手执刑杖站在两侧准备行刑。 方寒说道:“他们一共七个人每人十杖,看你主动认错就打五十杖吧。” “不必。您还是秉公处理吧!” 欲晓有些着急,她不明白为什么白袅一和方寒说话就赌气。 “好,成全你。” “主上!还望主上收回成命!”欲晓跪在方寒面前为白袅求情。 方寒低头看了看欲晓,说道:“堂堂方都四皇子,身边总是跟个女随侍。这事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换了吧。” 白袅有些愤怒,要起身跟方寒辩白一番!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是女子,也知道欲晓是自己从南游带回来的人,让欲晓进入上艺阁和自己作伴也是他默许的。怎么今天就要换了欲晓!但是她刚起来就被那两个拿着刑杖的小吏压了回去。 “欲晓你回去!” 欲晓转头看着白袅。 “你越求情他就会打的越重,你快回去!你要是也受刑,谁照顾我啊!”白袅只能努力的抬起头向着那边喊。 “主上!私逃出阁本就是我一人之事,此时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关。您既然已经答应了饶恕其他人,如今却要换了我的随侍,这不是出尔反尔吗?君子一言九鼎,难道身为主上不该以身作则吗?” “来人。把她带下去。”方寒叫人带欲晓下去,然后走到白袅身边接着说“以后,做事情之前考虑一下后果。再有下次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白袅拉住方寒的衣角,小声道:“臣,有话要和主上讲,请主上屏退左右。” 方寒摆摆手,让行刑的人上一边去。然后蹲下来:“说吧!” “姚楚联盟已成,不知道主上还有多少军将可用?主上莫不如放了我,让我戴罪立功去破了他们的联盟。” “不必。”方寒站起来,行刑的人直接走了过来。 “主上……”白袅话还没说完,刑杖就又打了下来。 “两次都是这样,你倒是让我把话说完啊!”白袅叫他,但是他好像没听见一样。 这次的刑杖比上次疼许多,但是白袅知道方寒还是没下死手,不然不到五十杖她就一命呜呼了。只是这次得让她躺一个月,怕是要赶不上去出使了。 白袅趴在床上,欲晓为她上药。 “你刚才又说什么了,我看他这次明显比上次更用力了!” 白袅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就说要打仗了,他没武将,不如让我去。” 欲晓很不理解:“你老刺激他干什么,到头来受罪的还是你自己啊!” “我就是想看看他对我的态度。” 欲晓故意碰了碰白袅的伤口:“就这态度,看见了吧!” 白袅吸了一口冷气:“你是不是他派来的卧底啊!” “我是,那我可回去复命了啊!”欲晓顺着白袅的话往下说。 看欲晓要走,白袅赶紧叫住她:“回来回来,快回来。我不说了。你快回来救我的命!” “咋不疼死你!” “我可是说了要护你一辈子的。疼死我你就要回难民营了!我这是为了你而活着啊!”白袅转过来,“含情脉脉”的看着欲晓。 欲晓笑了笑:“也就是你,要换做是别人哪还有精力开玩笑。”虽然嘴上有些嗔怪,但是欲晓心里却有些暖暖的,然后是自责。万一,日后白袅知道自己是独孤家的人,知道自己接近她是有所图谋,知道她的真情错付之时……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独孤奕也私自外出了,他去了繁星酒楼与杨子叶碰面。在路上他还特意去了一趟清风里,看到了增多的官船与满船的军备物资。 刚一见面,独孤奕就问:“姚楚联盟我为什么不知道!” 杨子叶一脸懵圈:“我也我不知道啊!听谁说的?” 第35章 熟悉(十七) 独孤奕看着杨子叶一副天真的脸,问道:“你布下去的那些人干什么的?不会看吗?那清风里成船成船的运送军备物资你们看不见吗?他们看不见你还看不见吗?你也算自幼接受训练,就这么点儿侦查能力?” 杨子叶赶紧跪下认错:“遣使息怒,是属下的失误!请遣使责罚。” “责罚日后再说。我如今被连坐禁足出行不便,那四皇子私逃外出估计是被抓了,这禁闭之期不知道又延长到了何时。限你三日之内给我查清了姚楚联盟之事,不然你就回国去吧!” “是。” 独孤奕回到随云轩之后看见白袅又趴回了床上:“你逃出去被抓了?” “不然呢?” 独孤奕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吧,这禁闭是不是又延期了?” 欲晓在旁边说道:“不要幸灾乐祸了,是我们都出不去,也不是就南漓一人出不去!” 独孤奕点点头,喝了一杯水:“哎,要不下次你跟我一起出去吧,不然你还得被抓!” “提到这个我就来气,金楼主他表面上给我讲一些事情其实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举报我,就等着我被抓呢!”白袅说话的动作大了些就会扯到伤口,她不得不强压怒火,很平静的说。 “什么事儿?”独孤奕问。 “姚楚联盟。”白袅随口回答了出来。 “什么?”欲晓有些惊讶。 白袅意识到自己说快了。所以就不再说话了。 “不必藏着掖着了,这皇城怕是除了我们都知道了。就是姚都和楚都破坏了三都并立之约,私自修立两国联盟,意欲进攻方都。现在两国正在进行战争准备并且向方都下了战书。方都也在调集军队准备应战。但是事发突然,方都一时半刻调集不出那么多军将,现在正在派人出使南游求和,希望能够维持三都并立的局面。” 白袅看着独孤奕:“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你兄长告诉我的。因为他就是出使之人。” 白袅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若派人出使求和大可以派遣一些有经验的公使前去。为什么会派一个初出茅庐的武将? “我兄长说随行之人多少了吗?” “三千。”独孤奕说完觉得有些不确切,所以又补充了一句“三千精锐!” 白袅想明白了。方寒压根就没想让方南浔回来!想必两国早已筹谋已久,时刻做着开战的准备。下战书通知方都也只不过是假模假式的君子行径。方南浔带使臣前去求和,不如直接说他带着这三千人去当了个应战先锋…… “什么!” “就在刚刚已经出发了!” 白袅用力砸向枕头,“他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命!”恨不得现在跑过去质问一下方寒。 奈何力气用大了身上的伤提示着她,她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是先保你自己是命吧!”独孤奕扶住白袅。 白袅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知道联盟国的先锋是谁吗?” “不清楚,联盟国的消息极难打探。” “公然挑衅三都并立条约,联国没有追责吗?” 独孤奕看了看她,觉得白袅有些天真:“联国一向软弱,如若开战第一个溃逃的就得是联国。那里面的不过是一些坐享其成之辈。靠不住。” 南游城。 楚都派遣来的先锋和姚都先锋汇合于南游。 楚都派来的先锋是楚衍,而姚都是顾长策! 他们两个都是各国有名的文人。 在民间,方南浔、顾长策、楚千词被并称为翰墨三公子。私下里他们三个也是经常通信的至交好友。碍于各国颜面,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顾长策看楚都派来的是楚千词有些意外:“千词公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对啊,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要打仗了……”楚千词满脸遗憾。就算是满脸忧愁也挡不住他眉宇见的书卷气。 “是啊!” 方都。百尺楼。 金契带着方南浔递送回来的战报来面见方寒。 “主上,这是皇长子传回的战报。” 方寒看完之后放在桌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明天就到了!真快啊!”转而换了一副猜不透的语气:“想不到翰墨三公子初次会面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们要不要现在放出消息?”金契问。 “去吧。消息传的越快越好。” “是。” 养了两天伤,白袅已经可以稍微动动,这两天躺在床上仔细思考了一下要开战了这件事。 楚都的国情比方都更不乐观。楚都地广而多良田。以售卖粮食为生。极度重视农业生产而轻视军事储备。近几年来为了提高粮食产量甚至发布了三年内连续高产的商户可以免除兵役,导致军人近乎全部卸甲回归农田。楚都人丁凋敝,只有楚千词这么一个皇子苦苦支撑皇室。虽然姚都以水为要挟让楚都不得不同意联盟但是楚都根本没什么人能够领兵打仗。所以楚千词必须亲自出征。 姚都虽然以武着称可近几年培养的将军良莠不齐,可堪大任的只出了独孤奕这么一个,还被派来出使了。独孤老将军已被软禁多日,断然没有能出征的可能。况且顾长策作为姚国主身边的红人本来就是为了分散独孤家过于集中的军权。所以此次出征姚都先锋也许会是顾长策。 最重要的一点是,就算联盟军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为了让后世评价他们师出有名也要做做样子。 白袅设想了许多可能,只有楚千词和顾长策最有可能成为联盟军先锋。如果这是这样就好办多了! 欲晓带着饭菜进来,看白袅正想的出神,问道:“想什么呢?” “看到欧阳了没?他去哪了?”白袅问。 “出去了。” “啊?” “我们这几天知道的消息都是他打探回来的啊。” 白袅点点头:“让他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儿金楼主。” “为什么啊?”独孤奕正好推门进来。 白袅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知故问,所以有些生气:“为什么?我这个样子还说明不了吗?” “可是这几天的消息都是他告诉我的!” 白袅在心里暗暗骂道:林云帆你个混蛋! 独孤奕拿起桌上的碗筷自己吃了起来:“金楼主跟我说,翰墨三公子在姚都会面了,他们是三都分别派遣的先锋军。”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独孤奕扒拉了两口米饭继续说:“我看这仗啊,打不起来。要是他们说做先锋,大概率能重修并立条约了。” “我觉得也是。”欲晓在旁边附和说。 翌日,早朝。 近几日各省部忙着征兵和筹备战备物资,武将忙着让征集上来的百姓能上战场不得不没日没夜的训练以求速成。 整个朝堂上都弥漫着一种疲惫的氛围。 “户部这几天征集多少士兵了?”方寒问。 “回禀主上,不到五万人!”户部尚书高顺回答。 “不到五万人?”方寒重复了一遍。 户部尚书高顺赶紧跪下:“皇命下发仓促……皇城和周边郡县的适龄男子大多出外经商……来不及赶回来……所以……所以……主上恕罪……” “新兵操练的如何了?”方寒接着问。 朝中鸦雀无声去,没人回答。 “程尚书呢?” “主上,程尚书连夜操练新兵,身体不好,告假了。”林辞楼在旁边回答。 “征召过急,辛苦你们了。休朝两日吧,诸位爱卿也好好准备开战事宜。” 方寒此话一出,朝中一片哗然。 明明要打仗了,为什么要休朝? “退朝。”说完,方寒又补充了一句“高卿,你去转告程卿,朕明日要去犒赏三军,为你们鼓舞士气。” 高顺一下子愣在原地,直到方寒走了之后他都没反应过来。 “走吧,退朝了。”旁边的大臣过来扶高顺。 高顺站起来,死死的抓着那位大臣的手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 “快想办法吧!”那大臣似乎知道高顺想要说什么。 高顺跌跌撞撞的跑到程安远的府邸。 程安远此时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太医正在为他把脉。 见高顺风风火火的进来,程安远问道:“怎么了?” 高顺替太医收拾好医药箱给太医背好,往外推他:“您先去外边休息一下吧啊!先去休息一下。”说着招呼外面侯着的小厮,让小厮把太医先带下去。 “到底怎么了?”程安远放大了些声音嘶哑的问道。 高顺走出去让所有人都退下,直到确定周围都没什么人之后才进屋,关好门焦急的对程安远说:“主上明日要视察新兵,犒赏三军!” 程安远眉头紧锁,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 “我就说你不该这么做吧,你非不听我的!” 高顺有些着急:“主上征兵召令来的突然,我临危受命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何况皇长子作为使臣前去求和,你知道联盟军的先锋是谁吗?是楚千词和顾长策啊!这三都都派文官当先锋,仗根本打不起来!谁知道主上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说程尚书,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程安远猛咳了几声:“这不是你把孩子找来充军的理由!我为什么会躺在这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没办法,你另谋高就吧!” “你、你……”高顺指着程安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都新兵营。 几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岁的小男孩儿聚在一个帐篷里面挑选着心仪的衣服,他们甚至还要互帮互助的穿。他们手里的衣服不是别的正是方都军人的军服。 他们挣着抢着要第一个穿好。同龄小孩儿聚在一起总喜欢攀比一些。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大的男孩子率先穿好了,即使穿的很不利索。衣服上还有许多褶皱。他跑到门口的架子上,挑了一个最新最亮的白色战甲,拿起了摆放最高的那个头盔,十分开心的说:“我是第一!我先当上的大将军!” 其他孩子有些着急,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也去抢头盔。生怕当不了大将军。 这些孩子眼里全是天真,丝毫不知道穿上这身衣服意味着什么。 一个看上去是老兵的人走了进来。他满脸沧桑,脸上的皱纹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深棕色的眼眸里满是怜惜。 这些孩子们已经排成一排站好了队,一个个挺直了腰板,努力的抬着头,那样子像是等待检阅的将军。 “换好了吗?”他问他们。 “好了!”他们一起回答。 那老兵说:“你们记住,上战场的时候不要往前冲,知道了吗?” 那个最大的孩子很疑惑的问:“为什么?上场杀敌不是应该冲在最前面才能当将军吗?” “对啊!我们以前玩儿的时候都是最勇敢的才能当大将军!”另一个说。 “只有第一名才是大将军!”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什么样的人是大将军。 老兵没有制止,只是叹了口气 等着他们兴奋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们都安静了老兵才说:“记住!每次上战场能活着回来的人才能当大将军!” 孩子们的心情明显比刚才失落。 “这是贪生怕死!”最大的那个孩子激动的说。好像老兵是个逃兵。 “这是你们的生存之道!”那老兵倒是还和刚才一样平静。 “可是……” “不要可是。你们现在应该期盼此刻的充军只是走个形式。如果方都真的派你们去战场,方都的根基才是真的毁了。”老兵没什么耐心听这些孩子的义愤填膺之词,只是留下了一句他们听不太懂的话。 老兵走到最大的那个孩子身边,正了正他的头盔,又帮助他整理了一下不平整的衣角。自言自语的说:“我的孩子该和你一样大了……” 兵部程安远府邸。 高顺在程安远床前来回踱步。半晌才说:“征兵之事涉及我户部也涉及你兵部啊!我们现在同在一条船上。” “我已经递交辞呈了,想必现在已经出现在主上面前了!”程安远回答。 “安远兄!国家罹难之际你怎么能卸甲呢?你可是南游回来的将才啊!”高顺拍着手问他。 “南游……已经是别人的了……” 第36章 熟悉(十八) 高顺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正是因为南游没人了,所以你才应该肩负起武将之责,发扬南游之将的遗志啊!” 程安远咳了几下:“你也不必对我用激将法。你征收老兵和孩童的事情我也没办法。你不如趁现在主上还没发现的时候早日坦白了吧!” “问题是我一时之间上哪儿弄那么多适龄的人参军啊!” 百尺楼顶层。 方寒看向新兵营的方向。金契在他身后待命。 “他们是不是真以为我天天在百尺楼上待着是看风景呢?”方寒把手搭在窗框上,继续看着新兵营。 “不算老兵和孩童,我们这些日子征召的人不足三万。若是开战……要不要把清风里的暗卫派出去?”金契有些忧虑。 方寒转过身去,看着金契:“我派南浔去讲和就是希望这仗打不起来。将军,你就负责守护好清风里就好了。其他的事儿我来做。” “是。” 南游城。 城外驻扎着他们各自带来的先锋军。他们三个很默契的都不让军队进城。这些军人各自安营,互不打扰。 郡公府里,他们三个在商议讲和事宜。 方南浔、楚千词、顾长策坐在郡公府里的会客厅里。虽然现在他们三个人三方立场但是目标一致——不能开战! 方南浔看着坐在另一边的另外两人,先说道:“我来此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讲和。此时开战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楚都近期在忙着播种冬麦,因为这件事在全国范围内大量征召劳动力,没什么人能够种田了。良田荒芜不止对我们国家是损失,对你们也是啊!”楚千词也说。 “我也不想打!你们都知道我们独孤家的人在方都为质,一但开战方都必然会杀了他泄愤。”顾长策也说。 看到了他们的态度方南浔松了一口气:“既然大家都不想打,我们还是重新修正并立誓约,早日回去复命吧!” 南游城外。 联盟军里的楚都士兵由于长期居住在内陆地区,跋山涉水的来到南游城驻扎本就水土不服。加之南游城位于姚楚边界,紧紧靠着海边,潮湿的气候加重的楚都士兵的不适之感。不到三日就病倒了近百人。姚都士兵虽然没什么影响但是身边处处有楚都人,近两日也被传染上了病情。方都军队这边也不太乐观,陆陆续续也有人病倒。整个先锋军里都被一片病气所笼罩。 南游城内。 似乎这种“水土不服”现象在城内更为严重。城内长期的无人管理已经让这座小城里聚集了太多来路不明的人。城外聚集着大量的士兵让城内的流民整天忧心忡忡,生怕哪个当官的一声令下就让他们失去了庇护场所。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都私下散开各自逃命。没人知道这城内到底有多少人,也没人知道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是不是有人。 起初只有两三个人发生不良反应,所有人都没有注意。没人知道这次的水土不服将会是未来十年里人们谈之色变的、百年来他们所遭遇过的最大的一场鼠疫。 方南浔三人正在商讨重新修立的合约如何才能让他们自己的国家获得最大的利益,因为他们现在代表的是自己的国家。 楚千词这边的传令兵突然着急的来到南游郡公府里。 “没规矩!不是说了我们在商讨联盟大事,不可打扰吗!到底怎么了!”楚千词有些生气。毕竟另外两个国家的人还在这看着呢。现在丢的脸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更是楚都的。 “公子,军营里三成士兵感染鼠疫,半数人有鼠疫症状。”那传令兵也顾不得礼仪,直截了当的说了情况。说完之后才喘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 “鼠疫!是只有你们楚都军队感染了吗?”顾长策问道。 “城外驻扎的军队多有此状。”传了兵回答。 “听说南游城人员复杂,就是为了避免这些情况我们才商议不让军队进城,如今竟出了这事!”方南浔站起来看着他们俩。 三人对视,立刻决定先去探查情况。也顾不得休整什么条约了,都赶回自己的军队了解情况。 楚千词连忙赶回军营,和其他将领一起商议鼠疫之事。 楚千词看着营帐里的军报,十分气愤,指着满桌的军报问道:“军报已经堆积如山了为什么不上报!等着干什么呢!” 其中一个副将赶紧跪下,回答道:“起初,只有三两例。我们以为是水土不服……毕竟……毕竟…南游城这里气候潮湿我楚都生于内陆……” “闭嘴!怎么,三两例不是病吗?非得等到瞒不住了才告诉我是吗?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少主吗!” 这些副将有些意外,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少主会发脾气!赶紧都跪下,让他息怒。 楚千词知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解决鼠疫的问题,他调整了一下心情说:“各处马上统计具体人数,两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所有情况。死亡人数,感染人数,轻微感染者以及与感染人数接触过的人都给我统计清楚了!否则你们提头来见!” 他们赶紧下去统计。 此时楚都派来的传令兵也来到了,说楚都的大军还有一天就会到达南游。 他赶紧写了两封百里加急报让传令兵分别送到了楚都和联盟军手里。 楚都本就不愿开战,如今正好有理由原路返回。 顾长策也给姚国主写了一封加急信,里面说明了南游城的状况和鼠疫的影响,再三说明此时不便开战,需尽快撤回去。 姚国主却以为顾长策是文官怯战,没有同意顾长策的撤退申请。 方都部队死伤最少,加上全部都是精锐一,也浅显的懂得一些缓解鼠疫的方法,所以军营里暂时没出现大规模的爆发。他也给皇城送回战报,可是却被左丞拦了下来,方寒根本没看到。 差不多一天之后暗探将楚都大军未到南游先行撤军的消息上报给了方寒。方寒还以为是姚楚联盟内部出了问题,居然下令让方南浔早日修订联盟。 上艺阁,随云轩。 白袅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站起来缓缓行走。她挪动着走到门口的时候独孤奕正好打探消息回来。 “怎么样了?”白袅问。 “暗探两个时辰前传回消息说楚都大军在到达南游城前突然全都撤了回去。具体原因不明。” “楚都撤军了?那楚千词呢?姚都军队呢?”白袅问。 “楚千词带着先锋军驻扎在南游城外,正在拔营。有一点很奇怪就是姚都明明距离南游城最近,大军却迟迟不动,只是在方姚边界内安营扎寨,丝毫没有要开战的意思。”独孤奕过来扶了一把白袅,又将她扶了回去。 白袅看着的托盘里有几个杯子,干脆拿这几个杯子草草的摆了个南游城的局势图。 以托盘比作南游城,三个杯子分别当做他们的三支部队。 “你看啊,这个是南游城,这三个分别代表他们三人率领的先锋军。” 说着白袅将其中两个杯子放在了一起。 “这两个是姚楚联盟军,这个是方都的军队。” 然后又将茶壶放在代表楚都的杯子后面说“按理说,楚都的大军马上就要进城了,为什么会突然撤军?” 说罢,把茶壶拿走,又拿走了代表楚都的那个杯子。 “楚千词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拔营?他会临阵脱逃给楚独丢脸吗?”说完白袅看向独孤奕。 独孤奕看着桌上的“局势”分析道:“姚都不发兵,方楚二都也不会开战。联盟军也算不战而散了。那姚都先锋为什么不走呢?”他有些担忧,因为先锋军的将领是顾长策。 “为什么方都军报没回来,暗探的消息却先回来了呢?又为什么军队不入南游城呢?”白袅接着说。 他俩几乎一同抬起头,一同说了一句:“南游,出事了!有人故意隐瞒不报!” 左丞相刘儒府邸。 刘儒气定神闲的喝茶,礼部尚书陆为敬在屋子里踱步。 “你快坐下,晃的我头疼。” 陆为敬焦急的说:“我说姐夫啊!你头疼是因为我吗?难道不是因为你私藏军报吗!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着什么急啊!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鼠疫,何况南游城那么远,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刘儒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陆为敬停下来看着刘儒:“难道您早就有计划了?” 刘儒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放在了陆为敬方向,他指了指茶:“坐。” 陆为敬坐下问:“你真有办法?” “本来我是觉得主上派皇长子去当先锋军是无计可施,不得已才让自己的孩子去送死。他要就这么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在南游城会面的是翰墨三公子,这反倒壮大了他的名声。眼下楚都大军临阵脱逃,联盟军人心不齐,溃散只在顷刻之间。又出了鼠疫这档子事儿这仗打不起来了,但是我还是不想让皇长子回来……” 陆为敬恍然大悟:“你是想借鼠疫除掉皇长子!” 刘儒笑了笑,喝了口茶,缓缓道:“不是我,是天灾!” “那我们要扶植三皇子吗?” “四皇子!” “啊?除了皇长子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不是三皇子吗?”陆为敬有些不理解。 陆家人才济济,大多在朝任职。朝中近两成文官都是陆家的后辈。正因如此陆家的野心渐显,一心想要辅佐个无能皇子坐上辅国大臣之位。可偏偏方寒的这三个“儿子”都不是什么纨绔。 刘儒不屑的笑了笑:“三皇子一个楚都人的后代,方寒不会把方都交给他的。只要皇长子一死,储君之位必然是四皇子的!” “那姐夫打算怎么做?” “压住南游鼠疫的消息,拖住他。让他死在天灾里就好了……” 南游城。 楚千词撤回楚独之后南游城就只剩下了方南浔和顾长策两个决策者。 他们两个将军队里分成了几个区域:感染区,隔离区,安全区。 分区好了之后开始排查鼠疫来源。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这鼠疫到底从哪里先出现的。 这天,方南浔登上城外的高山,看了看整个南游的状况。既然不是人的问题那就去看看外因。 他们所驻扎的地方有一条小河发源于城内,南游所有人共用这一条河里的水。方南浔他们最开始驻扎的地方有一口井,所以很少用河水。 “我知道了!河水!”方南浔很高兴,终于算得上有些头绪了。 顾长策在城门口看着越来越多的未感染者被转入了感染区和隔离区。姚国主又不让他们撤退,他们只能苦苦支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城门口,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从城内互相帮扶着出来。他们个个咳嗽,脸色苍白。 顾长策突然想到,他们之所以来南游会盟就是因为这里算是一个三不管的地界。姚都自首战胜了之后却对这个城不管不顾。方都碍于颜面也不好插手。他们来了之后也没有对这里的“原住民”加以管理,仍然任由他们随意进出。他们的走动会路过军队,只要不是发生冲突他们几乎就是互不干涉。这些人的症状明明就是感染鼠疫的症状!或许鼠疫来源于他们。 “来人!控制住他们!”不待那群人走过来,顾长策就突然下令。 军人们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照做。 看见军队向自己迎面而来,他们难免害怕,开始四下逃散。 “你干什么!”方南浔正好回来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是鼠疫的源头!”顾长策指着抓到的这些人说。 方南浔看了他们的状态,确实是得病的状态。 “你太莽撞了!你这一出手,就算他们真是源头你也找不到他们了!”方南浔皱着眉说。 顾长策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是我太过了,我真是急于求证!唉,等等,你刚才说就算他们真的是,是什么意思?你也有线索了?” “水!”方南浔说。 第37章 灾难(一) 方南浔和顾长策顺着城外的小河往城内走,河的源头是城内的一处小泉子,泉水周边是最大的流民集中地!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源头找到了! 流民看他们两个过来躲的躲,藏的藏,四下逃窜,不到一刻钟就跑没了。 “南游没人管,算是中立之地,但是现在看来我们需要管管了!”方南浔说。 “是!”楚千词也很同意。 他们两个回到军营让尚未感染的人群做好防护将城门整个围住,禁止一切人员出入。给密切接触的人备好药材,做好自我保护,然后进城去集中流民,防止他们四下散开将病情蔓延到其他的地方。 南游城内某破庙。 一批衣着各异的人聚集在这里。他们中间有破产的商人,有逃荒是农民,有科举不顺的考生,更有为了逃避征召的退役老兵……一些生活所迫的人来到了这个三不管的南游城,好不容易能够过上安定日子。结果突然被突如其来的军队管制,抓捕。再次失去了安身之所。现在的他们更像一群亡命之徒…… 他们的脸上无不面带愁色。 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看上去十分清冷,身量高挑、看上去像个书生的人很留恋的看着眼前的破庙,看着这个四面透风的安身之所。在他身边有个小女孩儿,比他矮半个身子。 所有人都在为前途担忧,丝毫没注意在破庙的角落里出现了几个陌生面孔。 这几个人也是一副逃荒的打扮,并且他们比所有人看上去都更脏一些。他们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人,眼里满是狠厉。 他们躲藏在破庙已经两三天了,身上的食物早已吃完。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唉!你!”角落里的那群人中突然有个人站起来指着长衫青年。这个人长大不算高大 但是和长衫青年站在一起却能衬的青年十分弱小。 “不然你出去为我们找些吃的吧!我们都这么在这等着就是个死!”那人以命令的口气对长衫青年说。 “可是我出去不也得是死吗!外面的军队见人就抓,抓了就关起来,你让我一个人去,我怕是没找到食物就先被他们抓去了!”长衫青年反驳道。 “你难道想让我们这么多人因为你饿死吗?”那人继续说,仿佛他们躲在此处是因为他。 长衫青年没理他。 角落里另一个人也站起来符合说:“不然为你找一个伴儿,你俩一起去!这样总行了吧!” 第三个人开始说话:“两个人去也安全些,你们两个一起去!你们有人愿意跟着她一起去吗?”他环视着破庙里的人,周围人都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第一个人示意其他人把长衫青年身边的孩子拉到自己身边来,那两个人推搡着把那孩子押到自己身边。威胁道:“你若不去,我们就让她去!” 可能是他们抓的太狠了,也可能是他们是在太吓人了,小女孩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长衫青年觉得忍无可忍,攥紧了拳头,刚要出手。 “不然哥哥您就去吧……全当是救救我们……”一个老婆婆走到他身边,满眼祈求。 接着,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多,都是让他自己出去找食物。 他们是那么团结好似在维护共同的利益…… “好……我去……但是你们要保证她的安全!” “好!”那三个人满脸得意,像是做了一个壮举。 长衫青年独自一人出了破庙,头也不回…… 南游府衙。 因为这几天军人们在找百姓的时候过于粗暴,导致他们现在风评很不好,南游的人看见当兵的就跑。加上流民们将南游的地形已经摸透了,每次都利用从综复杂的道路躲避他们。这几天下来出了疲惫的身体外一无所获。 顾长策和方南浔在府衙里整理感染人数,商议压制鼠疫的政策。 顾长策看了看,把竹简扔在了桌上:“这些人得了鼠疫还乱跑!我们是在救他们啊!怎么一点儿也不识好人心呢!” 方南浔也将竹简放下:“是我们行事太莽撞了!才导致他们不愿意相信我们!” “可这也不赖我们啊!这南游城里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国家的人。像是方姚楚三都还好,毕竟我们语言相通,多少还能听懂一些。有些人说话我们根本听不懂,只能强抓了啊!我们总不能跟他们说话还带几个翻译吧!” 方南浔突然明白:因为这里现在属于杂居区,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告示! 此时正好魏武为他们拿来了今天的饭:“劳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方南浔很快想到一个方法,连忙说:“小武你去取些纸笔来!” 魏武很快就拿来了许多纸笔:“主子,这是还要写告示?” “写!” “可是我们以前也写了好多都收效甚微啊!” “换一个方式写。你派人去找找,看我们救治的人里有没有能和我们交流的别国人,让他们写。写完把他们和干粮放在一起,放到每个他们容易聚集的地方。” 顾长策笑了笑:“他们心惊胆战的躲避我们,肯定更饿啊!” 天空中飘起了片片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 方都皇城。 红墙黄瓦此时都被笼罩在皑皑白雪中。飘落的雪花刚刚停止,甬道上宫女太监在清理着积雪。吉祥缸里储存的清水早已冻成了砸不开的冰。宫人们在缸底架火,正在抓紧时间化冰。 随云轩。 白袅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但是依旧被关禁闭。 白袅盖了两床被子还觉得冷,她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独孤奕推门进来,搓着手,快速关上门。 透过屏风,他看白袅还躺在床上。所以就停在了屏风边,稍微提高了些音量:“我说四皇子,要不你跟你父……跟你们主上低个头认个错吧!我们已经被禁足一个多月了……” 白袅没搭理他,干脆用被子把脑袋也盖住。 “这随云轩冷的要死,偏偏他连碳火也不为我们提供……我父亲都没这么狠……” “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我父亲……”白袅回了一句。 独孤奕想要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白袅起来,拿了一把剑出去,在院子里练了练剑。 独孤奕倚靠在门前的柱子边上看着她。 虽然动作看上去有些没力气但依旧充满杀气。 一套剑术下来,白袅已经感觉身体有些发热了,但是他没有停,一套又一套的练。好像浑身上下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最开始独孤奕以为她是想要练两套剑术热热身,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随云轩的门被打开,金契走了进来。 看到那套熟悉的黑衣,白袅更加气愤,提着剑就朝着金契刺了过去。剑将金契的面罩划破,掉在了地上。 独孤奕还是第一次看见金契面罩下的这张脸。见到这张脸的时候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脸有一多半像林皋! 林皋可是让姚都军将恐惧的存在!是独孤家的死敌。南游城当年要没有林皋带兵镇守,姚都早就可以攻入皇城了! 只是这张脸更稚嫩,看上去也没有林皋那样的威慑力。 “你来干什么?”白袅用剑指着林云帆问。 “来道歉。我不是有意要举报你……害你受罚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林云帆解释说。 独孤奕现在很理解白袅为什么要划开他的面罩了,若是自己肯定直接朝他喉咙刺去,只划个面罩算是轻的了。 “云帆哥哥,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个皇城里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现在看来我错了。”白袅将剑放下,转身往回走。 “这真不是我的本意!是主上…主上他说……”林云帆情急之下差点儿说漏嘴,赶紧换了一句话“你确实不该在禁闭期间私逃外出。这就是你错了!” 白袅转过身“你觉得他是对的是吗?对!是我错了!我就是言行无状,德行有亏怎么了!我就是去烟花柳巷了,怎么了!我就是去船舶司去郡公府了,怎么了!我的错处他什么都知道,他怎么不知道我在北泽几次三番的差点儿死了呢!他怎么不知道我差点儿被人陷害入狱命丧北泽呢!” 林云帆看着白袅,更加自责:“我不知道你出使期间九死一生……” “你回去吧!以后你做你的楼主,我做我的四皇子。” 看白袅过来,独孤奕开了门,将林云帆拦在了门外。 “金楼主请回吧!” 白袅回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 寒冷的屋子很快让白袅冷却下来,没一会儿就打冷颤。 独孤奕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先喝点水,暖和一下。” 白袅接过来,喝了下去。 “凉的!更冷了!” 独孤奕说:“没办法!” 白袅问:“你这是也在暗示我该向他认错吗?” “不是。我很理解你,以前我被我父亲冤枉我也不会去认错的!” …… 皇城,楚国后寝宫。 门口的几株红梅傲雪开放,鲜红的花瓣仿佛在与冰雪做抵抗。 屋内,优质的银骨炭将房间里烘托的暖暖的。 楚国后戴着红斗篷走出门去,在院子里看着那几株梅花。 侍女马上过来叮嘱:公主,廊下的风硬,我们回去吧。 “你忘了,楚都人自小从事农业生产,连皇族也不例外。我的身体可好了……”说完,突然很失落“至少我以前身体可好了……” 屋檐下,一阵寒风吹过。楚国后被吹的有些发抖。 “走吧,回去吧……”楚国后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屋子里。 姚都,永安城。 楚都大军回国,楚千词让尚未感染的先锋军也回去了,把已经感染的人留在了联盟军驻扎地隔离治疗。他自己去和姚国主说明情况。 姚都大臣都对楚都临阵撤军感到很气愤,朝堂之上也是处处针对楚千词。 姚国主假装很为难:“我说楚公子,联盟军以长策公子和你为先锋实属无奈之举,但这也不是你能让楚都大军撤退的理由啊!你们突然撤军,是置联盟于不顾,您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已修书给您,想必长策公子也向您汇报过了。城内爆发鼠疫!在城里聚居的流民来路不明。此城的性质我们也不好插手管辖,不撤退难道让我楚都人全都葬送在那里吗?” 朝堂之下议论纷纷。 目前,暂无什么药可以根治鼠疫。就连顾夫人也束手无策。 “当真有人得了鼠疫?”姚国主问道。 “楚都先锋军里已经有人患病了,此时就在联盟军驻地隔离医治,您大可以派人前去查验!” 姚国主看楚千词的样子也不像说谎。 “传令,让太医院派人随楚公子去医治。万万不能让鼠疫在姚都蔓延!” 联盟军驻地。 楚都先锋军轻微感染的人发病急剧,寒战、高热、体温骤升。 姚都太医在此医治了两天,感染人数反而上涨。 姚国主有些生气,怒斥太医无用。 太医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臣等无能,还望主上息怒。” 姚国主掀翻了桌上的奏章:“连个鼠疫都控制不住!要你们干什么吃的!要是楚都那些人保不住我们姚都今后还怎么同别的国家结盟!” “主上,臣有一人,可治鼠疫……”一位太医鼓起勇气说。 “谁?” “独孤氏夫人……只是……” 此时此刻,顾夫人正在和独孤令一起被软禁。 “没用的东西!滚下去。” 姚国主有些摇摆不定。现在召顾夫人就必须解了对独孤家的软禁。一但顾夫人再得民心,自己以前对独孤家的分权之策将全部白费……可若不召…… 犹豫之后,姚国主还是对身边的郑内侍说:“召独孤氏夫妇觐见……” 独孤府。 大门上次被打开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几个月之前。 郑内侍在门口宣读口谕:“主上召将军夫妇入宫觐见。” “是我们夫妇?”独孤令问。 “是。” 第38章 灾难(二) 当独孤令以一个白发苍苍的形象再次出现在姚都朝堂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现在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曾经是个驰骋疆场的将军。 “臣独孤令携内人顾氏拜见主上。” “爱卿请起。多日不见,爱卿苍老许多。”独孤令的样子竟让姚国主心底生出一丝悲悯。 “多谢主上挂怀,臣无碍。”话音刚落,独孤令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朝内一片唏嘘。 片刻后,独孤令才有力气说话。 “臣殿前失仪,还让主上恕罪。” “爱卿一心为国征战,年老方才落下这一身毛病。何罪之有。” 独孤令还是行了个礼:“多谢主上。”顾夫人在身后跟着他也行礼。 姚国主看了看独孤令身后的顾夫人。 虽然顾夫人看上去也老了许多,但是身上的气质仍然不减。那是所有官眷里独有的气质。 “久闻顾夫人丹青妙手,不知可否能够医治鼠疫。”姚国主没什么可寒暄的了,干脆直奔主题。 “鼠疫?” “是。就在城外的联盟军军营里。” “请主上快些带我去看看,鼠疫蔓延后果将不堪设想!” 南游城。 一场大雪彻底阻断了剩下流民们的生存希望。 方南浔和顾长策按照计划还是在流民聚居的地方发放多语言告示和粮食。收获颇丰。 被迫出来寻找食物的那个长衫青年努力的躲避着军队,终于在大学来临之前躲到了一个废弃的粮站。 破破烂烂的柜台仿佛在说明,这个地方已经被洗劫过好几次了。青年仍然抱有希望,打开所有可以打开的柜门,努力的搜寻着救命的粮食。 终于,在一个落满灰尘的小柜子最深处,他找到了一罐落满灰尘的窝窝头。看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谁从哪里偷来的贡品,而且已经珍藏许久。 青年已经饿的不行,但是他还是咽了咽口水,把罐子用破布包好,紧紧护在了怀里,向破庙方向回去。 大雪随即而起,他实在走不出去。干脆折返回粮站躲雪,等待雪停。 或许是等待途中太累了,青年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雪已经停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在粮站周围出现了许多官兵。 青年抱好罐子,小心翼翼的躲着官兵,往破庙方向走。 连续的劳累与饥饿让他力不从心,双腿发软,竟在逃跑途中一下子摔倒在了街上。 方南浔听到了声响走了过来。 青年蜷缩在一处废墟下面,躲过了这名官兵的寻找。他怕再有官兵来追他,干脆捡了一把剑护身,然后继续抱着罐子往回走。 方南浔看见跌跌撞撞往某个方向走的长衫青年。只是远远的,不让他察觉的跟着,生怕惊吓到他。 长衫青年在进破庙之前,在罐子里掏出了两个窝窝头,揣在了自己怀里。然后推开门,将罐子扔在地上:“那孩子呢?” 破庙里面的人看到是青年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罐子,知道那罐子里面多半是吃的,一个个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罐子。 看他们抢的差不多了,青年再次问:“那孩子呢?我妹妹呢!” 周围人低头不语。 青年瞪着当初逼迫他出去找食物的三人,再次问:“我妹妹呢?” 旁边一个老奶奶发出了啜泣声:“你回来的太晚了……” 顺着她的视线,青年看到了角落里带着血渍的衣服和一些带着血肉的白骨。 青年那剑指着他们:“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他关上门,提起剑,向其他人走去…… 方南浔听到求饶声和尖叫声推开门进入破庙的时候,青年的剑正划开最后一人的脖颈。鲜血顺着剑的方向喷到庙中的残破雕像上。青年人的长衫也血迹斑斑。 青年意识到门被打开的时候,转身看向方南浔,然后神志不清的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青年已经躺在了南游的监狱里。是方南浔带她回来的。 方南浔就坐在监狱门口,等着青年的醒来。 “你醒了!” 青年不语。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将你带过来了。只是你身份不明,我只得如此。” 青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想要试图挣开身上的绳子。即使无济于事。 “你是个女孩子,怎么会有如此身手?你为什么要杀了庙中的所有人?”方南浔继续问。 “你若是什么都不说我没办法放开你。” 方南浔转身要走,青年起身,撞了撞木门。 “你是有话要和我说?” 青年点点头。 方南浔凑近了一些,青年也往前凑了凑。但是没说什么话,而是偷走了方南浔腰间的钥匙。得手之后青年假意要咬方南浔,他下意识的躲闪。 “既如此,你还是先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吧!” 方南浔走出去还不到五步,青年就追了过来。 几个回合下来,青年人有些不敌,败下阵来。 方南浔直接用铁链将她锁住。 “你还是在这里待着吧,免得出去伤害别人。” 青年愤怒的摇晃着铁链。 独孤奕笑了笑:“你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方都,上艺阁,随云轩。 当天晚上。 白袅他们四个都聚在了白袅的房间里,集中“过冬物资”。也没什么东西,都是一些秋天的被子和一些用不到的夏天的衣服。 白袅看了看堆在一起的单薄衣服,拿起一件撕了起来。 “你干什么?”独孤奕问她。 “过冬啊!”白袅手里没停,很快就撕完了那件衣服。 “欲晓你去找一些针线,我们自己缝吧,虽然薄了些但总比没有强。” “哎!堂堂一国皇子居然沦落到自己缝制过冬衣服的地步。”独孤奕说着,也撕了起来。 “那要不请你去偷几件回来?”白袅看着独孤奕问。 “我不!” 欲晓很快拿来针线。 白袅拿着针线很快就缝好了一个袖子。她拿着缝好的袖子在独孤奕面前比了比:“还行,尺寸没错。” 独孤奕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袅手里这个像是衣服又不像衣服的东西,然后抬头看着白袅:“这是……给我缝的?衣服?” “昂!毕竟你是受我牵连的。” “呃……倒也不必……毕竟我们是同窗……” 白袅手里没停,继续缝着。 欲晓的针线活比白袅好了几倍,缝的也快,她缝好之后递给了肖楚:“给,缝的不好,先穿着吧。” 肖楚还是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给的东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怔在原地迟迟不敢接着。 “拿着呀!”欲晓再次说。 看到肖楚窘迫的样子,白袅替他接了过来然后递到他手里:“怎么了?害羞了啊?” 肖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声道谢谢。逗的他们都笑了。 欢笑之余,白袅心里不免有些担心:照方寒对自己的这种态度,她身边的都会受到牵连。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三年学艺期满,自己真的能顺利拿到军权吗?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照的整个皇城都特别明亮。 方寒还在借着烛火批阅奏章。小山一样的奏折堆满了案几,从案几前面只能看见方寒竖起的发髻。 奏章旁边的茶水发出淡淡的茶香,起到了一点提神的作用。直到茶水不在发出香气方寒都没有喝它。 大殿一侧的沙漏刚刚漏下最后一粒沙子然后自动倒转,开启新的一天。 “主上,该休息了!”林辞楼在一边提醒方寒。 方寒不知道在看什么奏章,是一份密报。眉头紧锁,像是没听到。 奏章里应该是写了什么棘手的事儿,方寒脸色越来越难看。林辞楼也就没再打扰他。 过了许久,方寒才在奏章后面朱批了一个字——准! 看完了这份密报方寒才伸了伸腰,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凉茶入口瞬间方寒倒是清醒了些。 “几时了?” “已经子时了。” 方寒放下茶水,拿起刚才的密报递给林辞楼说:“你看看这个。” “赵家一向为人正直,我想赵大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林辞楼看完奏章说。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 。得让他们两个单独见见了。不然日后君臣失和方都该怎么办啊!” 上艺阁,辎重处。 几个小官正在为上艺阁分发第二天各苑要用的物资。 “随云轩禁闭将解,我们要不要……”其中一个小官看着随云轩的牌子问道。 “不必。将解就是还未解。随云轩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啊——私生不受宠皇子、敌国遣使、南游流民和中艺阁的的罪臣。你看主上和赵夫子对随云轩的态度,我们不用多事儿了上面的巴不得他们死呢!”另一个看上去官职稍大的人不屑的回答。 “那这些还是该怎么分怎么分吧。” “分了吧,要不也白瞎了” “好嘞,多谢大人赏赐。”那小官看着随云轩的份例满脸欢喜。 随云轩。 白袅手里的“丑东西”也算是缝完了。她得以的把衣服递给独孤奕:“给!” “呃……” “不要吗?不要还我!”白袅说着就要拿回来。 “别啊!这不是你给我做的嘛!虽然丑但是它能保暖啊!”独孤奕拿过来穿在身上。 真的像是独孤奕说的那样,他们身上穿着这些用夏季衣服拼凑出来的棉服果然热乎了许多。 也不知道今年的初雪为什么会这么冷,西北的寒风像是要把人骨头撕开。 白袅他们四人靠在一起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还未亮,一些陌生面孔的下人带着上好的碳火和过冬的衣物棉被来到了随云轩。 白袅被外面的脚步声吵醒,起身到外面看了看。 “这是?” 赵捷站在门外指挥着那些下人。听到开门生物,赵捷转过身去,打量了白袅一番之后说:“看看你的装束,像什么话!” “我总不能冻死吧!” 白袅有时候就是很不理解这高高在上的人说出的一些不切实际的话! 当权者凌驾于一切之上俯视平庸而嘲笑平庸,百姓仰视他们却遥不可及。 君与民严重脱节。君不知米价,民不晓绫罗。 “主上有令,今日起解除随云轩禁闭,复课复训。” “学生领命。” 赵捷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是那么看着白袅。 “夫子还有事吗?” “主上召你我去百尺楼面见。”赵捷说。 “您和我?现在吗?”白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你收拾一下吧。我们一会儿去。” “是。” 白袅回到房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本来也没几件像样的衣服,昨天晚上还剪了大半,如今要找一件穿的出去的衣服还真是有些困难。 “怎么了?”独孤奕问。 “主上召我。” “你是不是没什么衣服面圣了?” 白袅苦笑。 “那你等我一下。”说玩玩,独孤奕就翻墙出去了。他去朝香胭脂铺去找了韩朝香。韩朝香恰巧不在他就随意在柜台里拿了一件看上去还算体面的衣服。 直到把衣服递给白袅的拿一刻,独孤奕才发现顾长策送给自己的腰带就夹在衣服里。 白袅看着衣服,满脸惊讶:“哪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先去去面见国主吧。” 白袅摆弄着衣服,衣服里夹带的腰带突然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还是一套,多谢啊!”说完转身回去换衣服。 独孤奕想反正白袅不知道腰带里的玄机不如就让她先带着,晚些时候拿回来也可以。 白袅很快换好了那身衣服,出来在独孤奕身前转了一圈:“好看吧!” “行,比你自己做的那丑东西好看多了!你快去吧,夫子还等着呢!” 路上。 赵捷在前面走,白袅在他身后跟着。气氛有些尴尬。 因为赵捷始终不承认赵文拼死护送会来的“四皇子”居然是这个德行。丝毫没有一点儿皇子的样子,粗鄙不堪,空有蛮力。 他看不上白袅更多是怒其不争。他认为白袅身为南游遗将理应肩负起收复南游的重任为难,理应是个积极向上的人。但是白袅长期以来的表现处处像个纨绔。装的也好,事实也罢。他不能接受。 第39章 灾难(三) 白袅从来没觉得从上艺阁到百尺楼的距离这么长。 “对不起啊!”赵捷在前面说。 “啊?” “他们克扣你的月例,对不起啊。”赵捷没有放慢步伐,继续向前走。 “我知道您并不知晓。这不怪您。” “我是上艺阁总教习,我应当知晓上艺阁的一切。这件事情是我的失职。”赵捷停下,转过身来。 白袅还是第一次这么被赵捷关注,感觉十分别扭。 或许是意识到了白袅的尴尬,赵捷转过去继续走。 白袅愣了一下然后跟了上去。 新兵营。 这个地方原本是农田被临时征召作为新兵训练营。所以,新兵脚下全是一些青青的麦苗。 清晨,整个新兵营还笼罩在一片晨雾之中。起床号角声划破了晨雾,召集起了每个新兵 。 陆为敬穿着官服正襟危坐在训练场等着他们。 这些老弱病残的新兵很快就集合完毕。 程安远走到陆为敬身边,皱着眉:“这就是你召集来的新兵?” “嗯。” “你……”程安远盯着陆为敬,嘴里竟说不出一个字。 陆为敬看着这些人,指着队伍里的几个人:“你、你、你、你……算了,你们这两排,还有你们这两排,都跟我走。” “你干什么?” 陆为敬走到程安远身边,小声道:“你别管,我是在救咱俩!” 陆为敬走后不久,一批看上去很年轻的人就站在了刚刚被带走新兵的位置上。 不待程安远反应过来,陆为敬就回来了。 “怎么样?他们看着更像新兵吧!” “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些人?” “这你就别管了,只要主上视察满意就行了!” 这些人的确比那些孩子看上去更像是新兵,但是仔细一看就知道他们也不是。 方寒非常重视此次征兵,所以上艺阁的人也跟随方寒一起来新兵营视察。毕竟上艺阁的人以后都会是军将,提前巡视军营对他们来说也有好处。 白袅在去新兵营的路上听到了许多关于强制征兵的闲言碎语,于是打算提前来兵营看看。 在离新兵营还有百步的地方,白袅看见一队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人正排成一排离开兵营。他正打算去看看,独孤奕突然从后面拉住了他。 “今天主要任务是检阅新兵,不要多事!” “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招来的新兵。但是你此时出去解决不了任何事!何况他们回会来的,到时候再问也不迟!不要因小失大!” “嗯。” 白袅看着越走越远的那队人,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她一直是知道方都重文轻武,但是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征兵多时居然只征些老兵和孩童…… 新兵营不大,没走几步就到了新兵训练场。 为了迎接此次检阅,陆为敬早早地就让新兵们穿上铠甲列队站在了训练场。 白袅扫视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一些新兵和曾经俘获上艺阁学子的人十分相似,像是来自监狱。 “咳咳”白袅示意独孤奕看了看那边的人。 “来自监狱?” “很像。” “这个得问问棋中将了!”独孤奕看向新兵营场角落,棋中将正站在那里目视训练场。 第40章 灾难(四) 顾夫人已经来到联盟军军营近五天,鼠疫的扩散速度确实没前几天那么快了,但患病人数仍然在增加。 整个军营里人心惶惶,楚都的士兵远离家乡且突患重病,很多人都产生了逃离这里的想法。 最后一丝残阳被夜幕吞没的时候,联盟军军营里燃起了火把。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营帐里几名身患鼠疫的士兵正在商讨着一个计划。 一个久经沙场老兵模样的士兵在营帐门口把风,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不时的看向营帐内的几人,发出一些示警。 “没人吧!”里面的一个人警惕的问门口把风的士兵。 “没有!” “好。那我们闲话少说,直接说正事儿。”几个士兵迅速围到一起。 “我已是患病之身,就算回去了也无法进入祖祠。所以我打算为楚都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啊?”周围人问。 “我要去姚都!” “什么?” “姚都处处威胁我们国家,我们虽是三都之一却处处受姚都制约。就连国主和少主都被迫成为姚都附属。不若趁此机会让姚都看看我们楚都人的骨气!”那老兵义愤填膺的说。 “好!我和你一起去!就算是我为楚都做最后一件事了!”几个人附和说。 营帐里的人都为他们做出的这个决定而兴奋。 “咳咳。”把风的人发出示警的声音。 “拜见少主。” “不必多礼,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营帐外传来楚千词的声音。 营帐内的人赶紧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你们感觉如何?可否好些了?”楚千词问。 “还好,多谢少主挂念。”那老兵代他们回答。 “此次鼠疫来势凶猛,但是大家不用担心。姚都已经派顾夫人来为大家医治,我们楚都派遣的医师也在来的路上。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去的。” 楚千词还是那么温文尔雅,白衣染尘像是一个坠入泥潭的仙子。 “少主……” “我为大家带来了一些带有家乡味道的糕饼,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说着楚千词拿出食盒里摆放整齐的糕饼分给大家。 来南游城这么些日子他们还是第一次尝到家乡味,都不自觉的热泪盈眶。 那老兵拿起桌上的一块面巾给楚千词系上:“这里都是病人,少主以后还是少来吧!”说罢将楚千词推了出去。 “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少主!他的尊严不该被姚都人践踏!”老兵心里暗暗道。 联盟军军营,方都驻地。 方南浔看着桌上的军报,十分犯愁。鼠疫相关事宜每日都上报但是皇城迟迟不回复消息,甚至连个医师也不肯派遣,也不知方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方都先锋军病患人数在持续上涨,照这种情况下去他们真的坚持不了几天了。 方南浔放下军报,双手按压着太阳穴,希望通过这种方法缓解自己的疲劳。 顾长策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皇城还没有消息?” “是。我日日上报,但是发出去的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方南浔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方寒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你也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联盟军这里有我呢,你先休息一下吧。” 顾长策以前只是听说方都皇长子不受待见,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方寒居然连这么重要的军报都可以视而不见。他竟然对方南浔生出一丝怜悯。 “鼠疫之事已经很麻烦姚都了,我若再不出一份力让我方都如何自处啊!”方南浔苦笑道。 “随便你吧。”顾长策放下药“这是预防鼠疫的药,你还是先喝点儿吧。别过几天你再病倒了。” 碗里的药只有一半,一看就是被分出来的。 “眼下南游城药石紧缺,我还没生病,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了。”方南浔看着那碗药说。 “给你喝怎么是浪费呢,你可是方都先锋军的统帅,他们还指望着你带他们回家呢!” 方南浔笑了笑。 “其实,你也不是传闻里那么无情是吧。你对我这个敌人都是这样何况是家人呢?” “我……”顾长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魏武正好走进来。 方南浔好像看见了希望一般弹射起来,满眼期待的看着魏武:“怎么样?” 魏武摇了摇头:“皇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顾长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从满怀希望到失望到底是什么样子。 方南浔一下子就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再次瘫坐下去。 顾夫人在外面叫顾长策。他听到后看了方南浔一眼,十分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啊!” “属下再去送信,这次我直接送回皇城去!”魏武咬了咬牙,很坚定的说。 “不必。” “主子……”魏武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方南浔,他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方南浔指了指桌上的药:“你把这个喝了,你一个孩子别总是想着去涉险。” “这是顾公子给您的。” “我又没病。我自幼习武身体强壮的很。何况我答应了郡公要好好照顾你,我不能言而无信啊。” “可是……” “你要是不听我的就不必跟着我了!”方南浔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是……” 方南浔心里想着“看来,我得自己回去送信了……” 第41章 灾难(五) 新兵营。 接受检阅的新兵正排成一个个方队在高台前路过。 方寒一本正经的盯着眼前的地方像是出了神。 “主上!求主上开恩!重新征兵!”当初看着那群孩子们换军服的老兵突然冲出方队,径直扑上高台。 陆为敬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连忙召集身边的守卫:“他意欲行刺主上,还不把他拿下!” 守卫手起刀落,就在马上要杀了老兵的时候方寒制止住了守卫:“住手,把他带上来。” 老兵的双手被死死捆住,押送到了方寒面前。 方寒看着眼前的老兵,率先开口道:“我认识你。你是十年前就已经退役的老兵你叫长枫是吧?当年还是我送你们出的皇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长枫老兵明显十分震惊,他不敢相信方寒堂堂一国之君会记得一个早就退役的老兵。何止是老兵震惊,在场所有人都很震惊! 陆为敬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神死死的盯住长枫。 棋中将眉头紧锁,死死的看着陆为敬。 反观程安远像是松了一口气。 “主上您……还记得属下?”长枫缓缓抬起头。 “当然记得,我记得每个为了国家付出心血的人。” “主上!求主上开恩,重新征兵!若此次征召的新兵真上战场方都就完了!”老兵感恩之余再次重重的磕了个头。 “去给他松绑。”方寒给林辞楼使了个眼色。 “主上……”长枫刚要接着说,方寒却没给他机会。 “此事稍后再谈,你先在我身旁候着吧。” “是。”长枫虽然不解,但是此举无疑已经是给他最大的宽恕了。毕竟冲撞主上可是死罪。 阅兵继续。 等所有新兵方阵全都检阅完毕之后白袅也看了个明白,这不到五万人的新兵营里真正能上战场的人压根不足两万。 以方都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一战必胜!现在唯一能盼望的只有远在天边的南游和谈了……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方南浔。 “程尚书和陆尚书何在?”方寒问道。 “臣在。”他们两个从人群里出来。 “新兵抓紧时间训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上战场了。” “是。” 长枫在方寒身后欲言又止。 这句话的意思是新兵还是要上战场吗?一个连退役老兵都能认出来的人真的会让孩童上战场吗?这真的是自己生死追随的明君吗? 从新兵营回到寝宫之后方寒屏退所有下人,只留下了长枫和林辞楼。 “这里没有外人,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方寒说。 “是。奉诏征兵本应是召集适龄男子参军入伍。但是征召令到了下面却成了强制征兵,每家每户必须出两名男子。实在出不出来的竟要两女抵一男……”长枫越说越悲愤,竟在方寒面前失态了。 “征召令都在何处施行了?”方寒问林辞楼。 “征召令下发至今,差不多遍及全国了!” 方寒环视空荡的宫殿:“马上追回征召令,把随军女子全都放了,十五岁一下的孩子也全都放回去。” “是。” 林辞楼刚刚要出门,方寒又嘱咐了几句:“等等!暗中进行,新兵营里的孩子找个理由让他们走,别大张旗鼓的!切记不要惊动了那帮人!” “是!” “长枫你刚刚不怕吗?万一陆尚书命令说的快一点你就没命了。”方寒问。 “不怕。” “为什么?” “我已失家,不愿再失国。”长枫回答。 “可是我明明记得……” “被姚都人杀了……”提到姚都,长枫眼泪满是仇恨。 “你今日之举无疑得罪了很多人,不如就在这里住下。” “主上,我需要回去。” “为什么?” “那些孩子和我的孩子一般大,我实在不愿意看着他们去送死!” “好,那等孩子们全都撤下来之后你就到我身边来。” “好。” 门外。 白袅求见。 进入大殿之后白袅直接跪在地上:“臣,自请入驻新兵营协助训练,望主上允许。” 方寒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协助训练总比在上艺阁里更不容易死。 “好。但是你不能落下你的功课。” “臣,领命。” 方寒让长枫协助白袅,这样他们明面上也不能动长枫。 长枫随着白袅去随云轩收拾东西。 到上艺阁门口之后长枫才知道眼前之人居然来自上艺阁。 “您是上艺阁的将领?”长枫问道。 “嗯。” “您是住离天轩吗?” “四皇子!” 白袅有些犹豫,她很不喜欢四皇子这个身份,但还是得应下。 “是。” 长枫有些庆幸自己勇敢的迈出了一步,不然也不会遇到四皇子。虽然四皇子的名声不如皇长子那样显赫但是同样都是白国后所出他相信他们的品性应当相通。 南游城。 患病士兵越来越多,整个联盟军驻地几乎失去了全部战斗力。 方南浔突然想到那个被关进监狱的长衫青年,他看上去倒是有些能力,说不定可以策反一下为己所用。 当方南浔再次来到监狱的时候发现关押他的监室通铁质通风窗已经变形,形变的地方恰巧够穿过一个人。 随风飘动的青衫像是在宣告青年的越狱成功。 方南浔走到外面,以通风窗为中心向四下看去。这几天零零散散的下了几场小雪,足以掩盖青年的踪迹。 “越狱了!你果然有些能力!”方南浔自言自语。 魏武突然跑来,气喘吁吁:“顾夫人在找您,想要与您一起商讨抗击鼠疫之策。” “好。” 南游府衙。 为了保证顾夫人的安全,他们决定让顾夫人临时在府衙内开设医馆,数十个小斯看着陶罐熬制药材。也许是被药气熏陶的原因,他们住在府衙里的人确实看上去没什么染病的样子。 “夫人。”方南浔叫了一下正在忙碌的顾夫人。 “你来的正好。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已经整理出了一套比较完整的救灾之策,你快看看。” “只给我?” “当然不是只给了你,还给了楚都那孩子。你们若是死在这里是你们国家的损失。”顾夫人依旧埋头在药材堆里,没顾得上回头看方南浔的表情。 如果顾夫人回头看看就知道方南浔此时多么震惊。 见方南浔不说话了,顾夫人以为他走了,刚要起身看看才发现他还在原地。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顾夫人有些担忧的走过来,伸手摸了一下方南浔的额头。 当顾夫人的手碰到他头的那一刻他才从思绪里回归现实。但是转而又陷入了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里。 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摸过他的额头,像这样对他嘘寒问暖。虽然顾夫人的手有些凉,但是方南浔的心里却涌起阵阵暖意。可笑的是这份暖意竟然是来自姚都人。 “还好没有发热,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顾夫人摸完方南浔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 “没……没有……没有不舒服。”方南浔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好,快去忙吧。切不可让感染人员流窜,不然鼠疫会控制不住的。” “是。多谢夫人。夫人大义!” 顾夫人微微一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我不过是安分守己谈什么大义呢。” “夫人不必过谦。您不分国界不论贵贱救人自然是大义。” “好了,快去吧!” 方南浔带着顾夫人总结好的治疗鼠疫的方法开始在方都驻地施行。 第42章 灾难(六) 顾夫人的药方非常奏效,不到七日鼠疫就得到了有效的遏制。联盟军看上去恢复了不少生机。 第二场大雪开始下的时候联盟军睡得正香,几个人悄悄溜出军营走向了姚都方向。寒风刮过,掀起的阵阵白色风暴掩盖了他们的足迹。 楚千词担心士兵们的安危,天刚蒙蒙亮就前去军营查看将士们的情况。 士兵们所住的军帐门前都有用来照明的火把。每天晚上会轮流值守,一方面检查火把是否熄灭另一方面为了安全。但是这个军帐门前的火把早已被大雪熄灭,看上去没人打理。 楚千词走到最后一个军帐门前,看着火把上的雪,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们的火把怎么熄了” 进入军帐的时候证实了这份不安——他们都不见了! “快!快去通知南浔公子和长策公子去府衙,有要事相商!”楚千词第一次慌了。 他们身上的鼠疫还没被治好,随时有感染他人的风险,一旦他们逃到了人多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南游府衙里。 楚千词死死的盯住桌上简易的南游城地图,推测出他们逃跑的路线。 “听闻千词公子有要事要说,怎么了吗?”方南浔率先赶了过来。 “昨夜大雪,我们驻地感染区里跑了几个士兵。现无处可寻!”楚千词眉头紧锁。 方南浔明显一愣:“什么?” “跑了?他们虽然快要治好了但还是有危险的啊!”顾长策正好走到门口,听到了楚千词的话。 “正因如此才叫你们来商议。我们也都看到了鼠疫的危害。士兵感染尚且如此,若是普通百姓感染怕是会死更多人!” 顾长策看着桌上的地图:“绝不能让他们进城!我马上派人去追!” 灰褐色的地图上南游城被标红,南游城旁边的红字分别是方都的“上岐”和姚都的“北关”。 “此处距北关只靠走路至少要两天,到最近的上岐城也要一天一夜,他们病患未消,至少要走一天两夜。此时派骑兵去追,应当能追回来!”方南浔分析道。 顾长策自告奋勇:“他们的病还未被治好,我有经验,我亲自带骑兵去追!” “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我也去!”方南浔说。 “既如此,我必守好联盟军驻地!争取让他们早日恢复。” 路上的雪很大,但是根本没有一丝足迹。两队骑兵分别出发,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 上岐城,门口。 守城士兵刚刚准备要开启城门。 “关闭城门,禁止任何人同行!关闭城门,禁止任何人同行!”方南浔举着皇长子令牌大喊。 城墙上的士兵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那块牌子。 “快,放他们进来,除此之外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门口的士兵拦着要同行的百姓,让出了城门。 方南浔一行人顺利进城。 守城的人连忙下来迎接他们:“不知皇长子殿下来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听是皇长子,城门口慌乱吵闹要出城的百姓连忙跪下,生怕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从现在开始关闭城门,除了我的命令以外谁的话都不许听。敢放进来一个人你提头来见。还有让驻守在上岐的将军马上写奏疏上报,说南游城惊现鼠疫,让皇城派医师前来救治先锋军。”方南浔没下马,只是勒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那马在原地转圈,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了。 “是是是。”守城士兵连忙答应。 这时候驻守在上岐将军慌慌张张气喘吁吁的赶来,一边跑一遍用手擦着头上的汗。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跑出来的。 方南浔只是看了那将军一眼,那将军看上去也不像个武将的样子,方南浔知道指望不上他了。 “按照我刚才说的做”然后朝身后骑兵道:“你们留下排查昨日到现在进出的人,绝对不能让那几人进城。小魏你留下协助将军,顺便看看上岐有没有感染的人!” 刚安排妥当,方南浔就止不住的咳了几声。 “少主,你的身体……不如还是让我回皇城送信吧。”魏武很担心。这些日子方南浔没日没夜的操劳,他都看在眼里,若不是方南浔自小习武怕是早就累趴下了。 “我没事。有些话我得当面问问他。” 说完,方南浔松开勒紧的缰绳,马很快就消失在了白茫茫的远方。 方南浔几乎路过两三个驿站就要换一次马,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想要快点回去问问方寒的意思。问他为什么要置先锋军的性命于不顾。为什么传回的军报全都石沉大海。 方都,百尺楼。 方寒正在楼上赏雪。这里的确是个赏雪的绝佳地点。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方都。远处是重重叠叠的小山,近处是错落有致的小房子。皑皑白雪盖在上边像是铺了个棉被。方寒看向南游城方向。看向远处的那个看不清的黑点儿。就算他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正如即使有情报网也看不清那里的局势一样。 “主上,中枢驿站送来的消息。”林辞楼进来,递给方寒一封密信。 方寒看完后递给了林辞楼:“你也看看。” “主上,我觉得皇长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的理由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迟迟不传回军报,明天早朝就会有人参他拥兵自重,无召回城!” 方寒叹了口气:“我们的纸鸢可以用了吗?” “还需要一段时间。旧情报网还在使用中,为了不引人注意,启用新情报网我们都是缓慢推进的。” “尽快吧!” “是。” 那几个逃跑的老兵互相搀扶着往北关的方向前进。在风雪里赶路本就不易,再加上他们年老体弱还是患病之躯。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到第二天中午也走出南游城不过十几里。 城郊破庙。 这庙曾经是方都出关和姚都入关的人都要来祭拜的神庙,据说能保生意兴隆,一路无忧。南游首战前后这里战争频发,南游城附近的人都自身难保也就没什么东西来祭拜这神仙。何况两都现在边境封锁,势同水火,自然也要减少来这庙里的次数。 不过数月,它就已经荒废的的成样子。屋顶上的瓦片松松垮垮,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勉强能开关的大门一碰就会发出刺耳的呻吟声。大门正对面摆着一尊看不出是什么佛的雕像,雕像下面的供桌上中间的香炉里还插着几根尚未完全烧尽的高香,两边曾经摆放的贡品都被打翻在地,四下散落。雕像后边是和蛛网融为一体的红布。四周承重柱子上的红漆斑斑驳驳的能看清里面的木质结构。四周的窗户上窗纸早已破洞,能清晰的感受到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地上零零散散的铺着几堆杂草,看样子以前有人在这里住过。 几个老兵蜷缩在破庙里的柱子边上,试图让自己单薄的身体少受一个方向的冷风。 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人走到供桌前,试图在厚厚的灰尘下找到一丝吃的。 “那是贡品,你也敢拿?”旁边的角落里有人说。 “老子征战沙场多年,能活下来全靠自己,我才不乞求这泥像能够保我性命呢!”那人回答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也是!保住自己的性命都难谁还有精力敬畏他们啊!”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人扶着柱子站了起来,走到雕像旁扶着雕像的胳膊站到了雕像的底座上把那几块破破烂烂的红布撤了下来。随着红布下来的还有几片瓦片和数不尽的灰尘蛛网。他把红布披到身上保暖,还慷慨的把多余的送给了别人。 “你们这样会反噬家人的气运的!”角落里的人想要制止,但没有能力。他确实不能因为不会说话的雕像对朝夕相处的战友大打出手。 褐色衣服的人也分给了他一块红布,直接扔在了他脑袋上:“你先活着再去恕罪吧!别还没到姚都呢你自己先冻死了!” 红布盖上的那一刻,他确实觉得温暖了许多。他披着红布走到雕像面前跪下虔诚的祷告了一番。 “我找到了几块打火石!我们可以生火了!”灰色布衣的人惊喜的说道。 其他人都十分兴奋,眼睛里好像已经看到了即将升起的那一簇火光。 “现在不能生火!”领头的那个人说道。 周围人的脸一下子变了样。 “现在生火必然会暴露我们的行踪。你们看看外面,现在大雪刚刚结束,太阳还没升起多高。我们若是此时生火,庙里面的温度一升高屋顶的雪就会率先融化。只此一点就会告知外面的人这庙里有人在了……大家都是老兵还用我多说吗?”领头人那人一番话结束后他们的目光都从那火石上移开,默默回到了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 休息了一会儿后,领头那人走出破庙:“我去看看能不能给大家找点儿吃的。” 外面除了枯树枝就是厚厚的雪,哪里会见到一丝能吃的东西。 忽然几只鸟从林子里飞起在树林上空盘旋,鸟叫声惊的树枝上的雪重重的掉到了地上。 老兵条件反射般的察觉到了危险。 他赶紧往大路方向跑,借着路边的树林作为遮掩,果然看到了路上的骑兵。他们都是联盟军的打扮,小腿上还沾着雪,应该是边走边搜查。而且顾长策带队,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是来抓他们的。 老兵赶紧回去通风报信。 路过这段路的时候顾长策隐约觉得路边好像有人。他让骑兵停了下来,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声音。整个独孤家他的听觉是最好的,除此之外就是独孤笥。就算独孤奕努力训练也和他们两个差一大截。 马的呼吸声、鸟鸣声、雪从树枝上落下来的声、风吹树叶声……在雪地上奔跑的声!就是它,就是这个声音!这声音不似普通农户的奔跑,而是急促慌张的逃跑!至少可以确定传出这个声音的人是逃兵之一! “去那边追!那里有人!”顾长策指着声音的方向。 几名骑兵沿着那个指定的方向挥鞭而去。 破庙的大门被推开,这里除了庙前杂乱的脚印以外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他们一定还没跑远,沿着脚印的方向给我追!”顾长策看着地上的脚印似乎松了一口气,好在他们没有走到北关,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杂乱的脚印在森林深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动物捕食拖拽的痕迹。 “再找找!应该跑不远的!”刚刚放下来的心有再次悬了起来,怎么沿着脚印走还能跟丢了呢! 找了大概一个时辰,顾长策一无所获。 “你们几个再留下找找,密切注意周边的村子,看到穿着联盟军衣服的人直接拿下,你们两个跟我回北关,我们不能再拖了这消息要赶快送回去!”顾长策看着消失的脚印和渐渐偏西的日头,不得不做了这个决定。 太阳西沉,方南浔没有赶在关城门前赶回皇城,不得不在门外的酒肆里住了一晚。 与此同时,陆家接到密报——方南浔就在皇城外,明日一早就会进城说明先锋军在南游城遭遇鼠疫的情况。 陆为业急的团团转:“哎呀!我就说不能拦截军报吧!你看看这皇长子他自己回来了!我们怎么办啊!” “慌什么!他无召回城形同谋反。你觉得他为什么不直接递牌子进城而是偏偏要在城门外等上一晚。因为他孤身一人悄悄回来的!”陆为敬倒是显得很泰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这消息……” “明早我们先递上去就是了!军报从南游传回来不知道要经历多少磨难呢。能躲过敌人的拦截、能躲过灾害和意外传回来的军报少之又少,我们中书省日理万机,才看见也情有可原。况且他不敢动我们家,最多也就是杀几个底下的人示示威罢了。” “兄长果然临危不乱啊!”陆为业也放下心来。 陆为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为什么中枢酒肆的消息现在才传来?” “或许是皇长子一个人行踪隐蔽才刚刚被情报网发现吧。你也说了他不敢声张。” “也许是吧。但是他越不想声张我却偏要给他声张。我们的皇长子啊,也该被大家重视起来了吧!”陆为敬看了看窗外。 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像是要替他守护这个秘密…… 第43章 灾难(七) 第二天,方都早朝。 本该在南游城讲和的方南浔突然出现在了朝堂上。还不等他禀明情况就有人先开口弹劾他。 “主上,皇长子无召入城有违礼制。还望主上依制处罚以儆效尤。”最先开口的是右丞张佩。他一辈子遵循礼教,从未逾矩。 陆为敬看向张佩,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刚正不阿又恪守礼教的人最容易被人当枪使,陆为敬正是看中了他这点。 昨天,陆为敬故意派人在左丞府上散布方南浔会回来的消息。所以今天早朝的这番情景在他意料之中。 “我有南游紧急军报!”方南浔说着拿出袖子里的战报。 “主上,中书省也有来自南游的紧急军报,八百里加急。”刘儒也拿出了一份几乎一样的军报,只不过日期是在两天前。 两份军报内容几乎相似,都是讲述南游鼠疫和先锋军的损耗情况。因为这两份军报都是出自方南浔之手。 方寒看着面前的军报震怒:“中书省干什么吃的?百里加急军报延期两天才让我知道!传令,立刻召集皇城最好的医师前往南游救治先锋军。早日将我先锋军接回来!” 方南浔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臣,多谢主上。”他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了林辞楼再向他摇头。于是将挂在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臣罪该万死,主上息怒。但中书省掌管全国大大小小的事儿,或许是底下人疏忽了,臣这就去查……还望主上恕罪……”刘儒赶紧跪下。 陆为敬面上风平浪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儒会将战报拿出来,本来他们已经计划好了将这些战报销毁就是了,如今拿出来只会让他们很麻烦。况且今日预计的局势是右丞弹劾方南浔众臣附议直接让方南浔失势,现在事情的走向却帮方南浔立了功。 “你马上给我滚回去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延误了军报!”方寒把刘儒的那份军报扔在了刘儒面前。 “是,臣遵旨。” “你,无召入城本是死罪,念你事出有因准你戴罪立功。先锋军回来之前你就先当个庶民进天牢体反思吧。” 皇子被贬为庶民,就算是张佩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臣,领旨谢恩。” 下朝以后皇长子被贬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上艺阁。 白袅刚刚结束一整个上午的训练,正要赶回新兵营去。还没走出演武场就听见有人在议论早朝发生的事。 “听说就在刚才上朝的时候主上下令将皇长子贬为庶民了!” “怎么可能,他现在应该在南游城才对。” “就是因为私自回城被贬的。” “可是无召回城不是死罪吗?” “皇长子带回了军报,南游城现在闹鼠疫呢,也算是立功了。现在皇长子已经是戴罪之身了,正要被押往天牢看押呢!” ……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再次听到兄长的消息时会是这样的。 白袅将手里换下来的训练服扔到独孤奕手里。 “生面孔,先别去。”独孤奕提醒说。 “正是因为是生面孔才代表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我要遂了他们的愿啊!放心,不会冲动了!”白袅说着,走向了天牢的方向。 这几个月以来白袅确实沉稳了许多,至少已经不会跟方寒顶嘴了。但是独孤奕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跟了上去。 白袅跑到天牢门口的时候方南浔正被押送这进去。 “等一下!我有话要对皇长子说!”白袅赶紧叫住了他们。然后赶紧跑了过去。 “草民拜见四皇子。”说着方南浔就要跪下行礼。 “你不许跪我!”白袅眼含泪花的说。 独孤奕赶紧到旁边扶了一把方南浔。 “我现在是庶民,不跪不合适。”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以身犯险,值得吗?”白袅问。 “值。以一人之命就万人与水火,天下没什么比这更值的事了。” “可是……” “我的傻妹妹啊!主上只是让我来这牢里住几天又不是让我去死。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死的。”方南浔故作轻松的说着。 狱卒有些难为情的在旁边催促。 “兄长,我一定会让你早日出来的!” 天牢门关上的前一刻,方南浔转过头来朝白袅笑了笑。 姚都北关。 顾长策赶到北关就立刻封锁了城门,严查来往人员。在封城的第二天后,那些老兵也赶到了城门前。 他们借助从庙里面撤下来的红布包裹住身体,滚下密林,还用被野兽吃剩的残骸挂在身后拖拽痕迹掩饰他们留下的痕迹。这才让顾长策留下的骑兵无处可寻。 老兵们在成门前观望了一天,发现在傍晚的时候城门守卫相对松懈,于是他们看准了时机钻到一个贵人的车底进了城。 进城之后他们专门找人多的地方待着,没几天就传染了大批的百姓。 听闻城内有人感染之后顾长策马上派人搜寻那几个老兵的踪迹,避免更大的扩散。搜索了两天还剩了一个人没找到。那人就是领头的那个老兵。他是经验最丰富的老兵,对付顾长策这样的文官还是绰绰有余。 顾长策在地图上分析这些老兵的轨迹发现他们一路向南走似乎是要直到永安城。而下一站正是永安城。他马上让人封锁了永安城,严禁任何人进入。本以为万无一失但还是算有遗策。 按照那老兵的脚程本来该在前一日就到这里了,但是直到今天太阳西沉也没见到,沿途派去搜索的人也一无所获。 顾长策在成门前向远处张望,似乎松了一口气。 守城士兵换岗,下岗的士兵走到水缸前大口大口的喝水。 顾长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地方!他赶紧跑到小河边上,这里能够直通永安城! 那老兵的尸体果然就在河边,他用自己的身体污染了整条河的水! 顾长策赶紧传信给姚国主,姚国主连忙下令禁用河水,但是为时已晚。 姚都永安城里半数百姓住在这条河边上,加上姚都周边全是海,没什么淡水可以用,就靠着这条河梳洗灌溉。这条河下连楚都而河道水系又联通方都,不出十日,三都感染鼠疫者十之有三…… 各国人人出门脸覆面纱,不敢轻易喝水。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方都,百尺楼。 奏折里弹劾方南浔的人越来越多。林辞楼在旁边奉茶的时间就看到了不下四本奏折全是要求处置方南浔以正国法的。 ——皇长子南浔,知法犯法。合谋于联盟,无召入城,意欲谋反。身为先锋军主帅置军队于水火弃百姓于不顾。军报延迟贻误战机。依国法当立斩于朝。望主上切勿徇私依法惩办—— 林辞楼看的入神。若方寒没有力抗众臣的能力方南浔必死。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方寒突然说。 林辞楼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茶壶里半数的水都倒在了那个小小的茶杯里。茶杯不堪重负早已溢了出来。他赶紧跪下:“属下知错,主上恕罪。” “你想说什么?”方寒问。 “皇长子现在身处天牢,不知……”林辞楼欲言又止。 “他在那里才能活着。这是能保住他的最好的办法。至少他们不会把暗探伸到那里……”方寒说着用杯盖刮了刮溢出的水。 “可是他毕竟长途跋涉,才刚刚回来就被贬黜下狱,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你如此怕是父子之间要生嫌隙了。”林辞楼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是这么多年因为方寒宠爱楚玉成忽视方南浔他们之间早已有了不是一丝半点的嫌隙了。 “无所谓了,我没保证他们的母亲,该保住他们才是……” 外边的黄门来报,说白袅求见。 “不见。” “四皇子会不会是为了皇长子而来……”林辞楼在旁边说。 “正因如此所以不见。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了!”方寒看向白袅跪着的门外,眼里尽是愧疚。 “我早该知道自己没能力独揽大权,我早该知道自己保不住他们母子平安,我就不该将她接回来……” “主上……您先是一国之君才是一家之主!” 既然非要选择,那就做个好国君吧。方寒心里想着,但是一只眼睛还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让她走去,我现在不想见她。” “是。” 林辞楼走到门口:“四皇子,主上公务繁忙没空见你,你请回吧。” “臣今日前来为皇长子事,求见主上。请主上留兄长一名!”白袅忍不住喊道。 “四皇子,不可殿前喧哗。您快回去吧。眼下只有你保持冷静才可能有解救皇长子之法,若您也折在这件事上他才是真的没救了。”林辞楼说着,蹲下附耳小声说:“情报传递皆要路过中枢酒肆,若有人要拦截那便是最好的地方。” 白袅转过头看了林辞楼一眼。 “明白了吗!” “明白。” 林辞楼打晕了白袅,叫旁边的两个侍卫将她送回上艺阁。 白袅醒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中枢酒肆。 方都,天牢。 自从进入天牢以后方南浔总觉得自己会无端的咳嗽,最开始只当是不适应牢房里阴暗潮湿的环境,后来才意识到可能是鼠疫的初期症状。彼时他已经入天牢四天,这些天来来往往的人、送饭的人、巡视的人……数不尽的人路过了他所在的监室…… 南游城,联盟军驻地。 顾夫人的方法让整个联盟军恢复活力,除了一些症状严重的还在治疗中其他的人都已经恢复健康。 希望就在眼前的时候顾夫人却病倒了。 独孤令连夜从永安城赶到了南游,当他看见顾夫人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时候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顾夫人缓缓睁开眼,慢慢伸出手给独孤令擦眼泪:“你别哭啊!明早眼睛会肿的!” “对不起,对不起,当初就不该让你来……对不起……”独孤令摩挲这顾夫人的手。 “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顾夫人想要安慰他,但是连说一句话都要缓半天。 顾长策连忙赶来,在他们面前跪下:“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夫人……” “我们任何人都没有错,错的是泛滥的鼠疫……你们不必这样……” “联盟军不能群龙无首,你去忙吧!”独孤令冷冷的对顾长策说。 正好此时联盟军又有了突发情况,来了好几个人找顾长策。 “你去忙吧,我没事……”顾夫人说。 “对不起,我晚上再来。” 顾长策走后顾夫人再次说:“若不是长策在我怕是早就病倒了……” “我知道,我们怪他。只是现在他是顾家我们是独孤家,总是要避嫌才能保护他。”独孤令自己擦了擦眼泪说。 “若我们是普通人家就好了,孩子们就不用背负这些……” “你也别多想了,先养好身体。我照顾你。”独孤奕给顾夫人掖了掖被子。 “好。” 联盟军再次出了问题,许多已经治好的士兵突然失踪不知去向,且名册上用的全是假名字。 顾长策到他们以前住过的军帐里寻找他们的痕迹。 叠的工工整整的被褥,折的一丝不苟的衣物,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有人的迹象。 “是皇家暗卫。” 独孤令突然出现在了顾长策身后。 “各个皇室贵族都有养暗卫的习惯。但是看着衣物的折叠方式,衣袖朝里领口向内。这是只有皇家暗卫才会有的习惯。”独孤令接着说。 “所有国家都是如此吗?”顾长策问。 “这种方式只有三都用。” “我们三都?” “对!目前只能判断这些人是三都的皇家暗卫,其他的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去调查一下这些天与他们接触过的人,看看能不能确定人到底是哪国的。” “是。” 方都,中枢酒肆。 白袅找到酒肆老板把他堵在角落:“给我调皇长子出使以来所有途径这里的密报,一份都不许漏掉!” “大人,您说笑了,我们就是个酒肆……哪里知道什么情报……” 白袅拿出上艺阁的腰牌:“上艺查案,全员配合。你敢抗命?” 第44章 灾难(八) 酒肆老板慌忙跪下:“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只是小人真的不知道什么密报……” “你下去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在楼上走下来一位翩翩公子,替酒肆老板解了围。 白袅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林云帆。 “你怎么在这儿?” “跟我走吧,带你去找你想要的东西!”林云帆毫无惊讶之感,好像她早就知道白袅会来。 “你掌皇城精锐,清风里,还在这里管着情报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白袅在林云帆身后问。 “商人逐利嘛,有利可图的地方我当然要在。”林云帆很平常的说着。 他带白袅走到第八层的一个普通房间,走到房间尽头的时候按下了一个藏在画后面的按钮,第八层天花板迅速收起,随之降下来一段楼梯。上面连通着九层的密室。 “走吧,都在这里了。”林云帆带着白袅进了九层。 九层房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书架,架子上全是标注着时间编号的情报。 “你要找的东西全在东面的架子第二层上,去拿吧。”林云帆又说。 走到架子边上,看见架子上写着“皇长子方宁”,在这个架子的右边的是分别标注着“公主方静”“三皇子方致”“四皇子方远”。其中标着“公主方静”和“四皇子方远”架子上的竹简看上去只是旁边的一半。 白袅顾不得细看,马上找到对应时间开始翻看有关方南浔的密报。 ——十二月十日,始到南游,当日发密报悉数告知路上所见所闻。次日发军报……十二月二十五日,传军报,首提鼠疫之况……一月三日,传军报,报鼠疫缓解……一月八日,传军报,因南游鼠疫事求医师驰援南游……一月十二日,传军报,先锋军安,鼠疫无碍……—— 白袅的眼睛仔细的搜寻着这些军报里对方南浔有利的话。 鼠疫始…鼠疫盛…鼠疫缓解……方南浔的军报至少是一日一发,是是在没办法了才不得已回城的! 既然这里有军报存档而皇城并未收到军报的话必然就是在中枢酒肆到皇城这段路上出了问题。 “转运使何在?”白袅问。 “跟我来。”林云帆带着她到了屋子的另一端,走到一间小密室里,这间密室缓缓下移行至地下。 直到今天白袅才得以好好看看这中枢酒肆的样子。全楼共八层,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八层,每一层都有各具特色的套房和餐食,甚至繁盛程度堪比清风里和百尺楼。九层密室开窗在外面看就是顶层八层在开窗 ,正因如此这里藏密报根本不会引人注意。这些机关运作会发出不小的声音,但是地上酒肆的歌舞演出,酒肆里的推杯换盏完全可以掩盖住这些声音。 中枢酒肆地下。 白袅和林云帆在正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这里是一处高台可以看见所有运转的机关装置。他们四周是几个正在运作的齿轮机关装置,这装置巨大无比,每一次齿轮咬合都会带动相应的小抽屉开关,而每一个小抽屉的开合都代表了一个地方的密报到此。每个人都有条不紊的拿着密报送入相应的地方。 这些情报转运使等级划分严格,只有最高级的人才可以在这里当差。这里也掌握着方都最多的秘密。 “你先坐,我去叫他们。”林云帆给白袅倒了杯水,走到最高台西边:“召皇长子情报转运使。” 几个转运使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高台前集合。 “你问吧。”林云帆说。 台下恭恭敬敬的站了三十多人。 白袅没问什么,只是仔细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她挨个走到每个人面前,稍作停留然后走开。就这样看完了所有人之后他才开口对林云帆说:“不是他们。” 西边的机关旁,有个转运使悄悄向这边瞟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是白袅早就把那瞬间的小动做捕捉到了。 “皇长子众转运使有泄密之嫌,全部处死。”林云帆很平常的说。 一队京畿军走进来要押送他们。 “等等!”白袅看向林云帆“全部处死?” “对。泄密不是小事,事关国家兴衰。容不得半点差错。他们所负责的情报有失,绝不可轻饶。” “培养转运使往往需要耗费巨资,不亚于对上艺阁的投资。如今一下子处死这么多,我是怕怕是会有碍情报网运作。”白袅看向台下的转运使,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哪怕是现在即将被处死前的恐惧。周围的人更是看上去麻木至极,没人向他们投来一丝怜悯。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帮助皇长子出狱。”林云帆挥挥手,京畿军将他们全部压送了下去。 一批新的负责皇长子情报网的转运使迅速补上,继续运作着情报机关。 “密报有失,罪不在一处。此举是不是有失公允?” “那就全杀了,都换新的,从根源上解决这种情况的发生。” “林云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袅抬头看着林云帆,他脸上比前几天当金楼主的时候多了几分杀伐气。 “来人!”京畿军再次进来,这次进来的是上次的几倍。 刚刚偷瞟这边的那个转运使手里的竹简突然掉落。 “就是他!给我抓住他,要活的!” 京畿军一拥而上,有人用剑划破他的袖口,有人用剑划破他的领口,有人去控制他的双手。没一会儿,那名转运使就被牢牢困住,再也挣脱不开。 “你是转运使,你怎么会出现情报掉落的低级错误呢?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你压根就不是,对吧!”白袅走到他身边说。 “是我配合的好吧!”林云帆在后边开玩笑道。 “是,谢谢你!”白袅转过头看着他。 这一切从他们走进这间屋子开始都是他们的计划,就是为了钓出这名冒充的转运使。 回到顶层这一路上白袅都没有搭理林云帆。 顶层。 楼下喧闹的声音充斥在这间寂静的档案室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们都在他们该在的地方!”林云帆的声音打破了这间屋子里的沉寂。 “我只是说演一场戏找出转运使间的内奸,没说要杀了那么多人!” “转运使能够到这里来都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他们必须绝对忠心,不然情报网就完了。今天能够出现一个明天就有可能出现另一个,我不都换了怎么保证情报准确!我得为这个国家所有人负责!”林云帆解释说。 “我知道了。我回去了,我兄长还等着我呢。”白袅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沿着八层的楼梯一路向下走,由高到低人们的衣衫配饰都有着明显的不同,楼梯将他们自动的分成了三六九等。 到了酒肆后边,白袅看见一个巨大的水车,水车在风力的带动下运转,活水由此流向酒肆周围的小河。周围人的的生活用水全都在此。 再往后走就是酒肆的马棚,就在白袅刚要走的时候林云帆突然追来喊道:“皇城爆发鼠疫,主上让你先别回去了。” “鼠疫?” “是,主上刚传给你的密报”林云帆说着将手里的密报递给白袅。 白袅看完满脸不可思议:“他让我借此机会整顿中枢情报网?那我兄长怎么办?” “我去救吧!我将情报网交接给你,反正也是要回去述职的,我回去吧!”林云帆说。 “皇城现在很危险……”白袅虽然有些生他的气但是也不愿意让他去涉险。 “我没事儿,等一切结束了我自会全部向你解释清楚的。”林云帆摸了摸白袅的头。 上艺阁,随云轩。 鼠疫在皇城里横向,上艺阁被迫停训。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赵捷让他们不许出阁,减少出门次数。 独孤奕在几案上问:“现在医师紧缺随云轩麻烦你了。” “兄长说笑了,能帮到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是不是很懂事啊!”欲晓坐在旁边,等待被夸奖。 “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事儿。”独孤奕说。 “为什么啊?” “因为懂事儿的孩子没糖吃啊……” 姚都,永安城。 这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鼠疫横行,遍地哀嚎。 早朝能上朝的大臣不足半数。 中书令又一次向姚国主施压。 “臣,作为中书令自有监察百官之权,顾长策身为先锋军主帅陷军队于浩劫,如今又对患病士兵看管不利,致鼠疫在我姚都境内横向。还望主上严惩。” 姚国主扶着额头,一点儿都懒得搭理他。这几天各处全都是上报鼠疫的奏折,他紧急召集医师还仍然无济于事现在已是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是没精力处置自己人。 “主上!求主上权衡利弊啊!顾长策若不严惩主上君威何在啊!” “你闭嘴吧!”姚国主把桌上的竹简全都扔到地上。 “先皇将你留在孤身边是为了让你辅佐孤而不是为了让你代替孤!你不觉得此僭越了吗?难道孤还保不住一个朝臣吗?” “臣不敢。但臣身兼辅佐之责,理应指出主上的过错之处。”中书令说。 “如今鼠疫横向,中书令年事已高近日先好生在家修养吧。退朝!” “主上!”中书令还要说什么,姚国主转身看了一眼,中书令便不再开口。 下朝后,姚国主在偏殿稍做休息。 “独孤令在哪儿?” “在南游城陪着他夫人。他夫人病了。”郑内侍回答。 “病了?” “是,据说是日夜操劳累的病倒了。” 姚国主想了想:“你亲自去一趟南游看望一下顾夫人,如果她没什么大碍了让她回来,永安城现在更需要她。” “是。” 南游城。 在独孤令和顾长策的悉心照顾下,顾夫人的身体大好。 独孤令端着一碗粥坐在顾夫人床边,轻轻的吹着勺子里的粥。 顾夫人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将军。 “你终于能够安安生生的在我身边待一阵子了,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啊。”顾夫人开玩笑说。 这场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夫人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嘴唇略微发白。鬓边已经出现了几丝白发。低矮的发髻被简单的木簪盘着,看上去随时可能散落。 “嫁给我让你受苦了!”独孤令说着。 “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谈什么受苦。” 独孤奕将吹凉的粥喂给顾夫人。 “主上让我来看望顾夫人,还望长策公子行个方便。”门外传来了郑内侍的声音。 “郑内侍此番前来可否是永安城有什么命令?”顾长策问。 “看来我们要回去了!”顾夫人听着外边的声音说道。 “我去让他走。”独孤令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别去,我不想让你为难!”顾夫人拉住独孤令。 “长策,让郑内侍进来吧别为难他!”顾夫人向门外喊道。 顾长策不得不放郑内侍进来。 郑内侍走到屋里的时候看了看顾夫人。 “多谢夫人解围。”他行了个礼 “这没什么,郑内侍请起。” “主上听闻夫人操劳过度生病了,特派我来看望夫人。”郑内侍说着在袖子里套出了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棵百年人参。 “多谢主上挂念,臣妇无碍。”顾夫人看了看独孤令,独孤令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根本不想去拿。 “去啊。快去啊。”顾夫人催促说。 独孤令这才过去接过了郑内侍手里的盒子。 “另外,还有一事。永安城突发鼠疫,主上希望夫人可以早日回去救永安城于水火。”郑内侍说得很犹豫,但是又不得不说。 “内侍大人,你也看到了。我夫人如今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独孤令说道。 “内侍大人也看到了,臣妇现在实在是走不了。然鼠疫之患迫在眉睫不可不救。臣妇已经将这些日子的救灾之策整理成册,大人可先将书册带回,按上面所写所做永安的情况必然可以有所缓解。届时大人也可以交差了。”顾夫人将身边的书册递给郑内侍。 “好,多谢夫人。那我先回去复命,还望夫人照顾好自己。 第45章 灾难(九) 郑内侍走了好久之后独孤令生气的坐回床边。 顾夫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别生气,我是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医者不能总用自己的生命去救别人啊!你什么时候可以照顾好自己,为自己考虑考虑?” “当他们不再需要我的时候吧。”顾夫人笑了笑说。 方都,天牢。 方南浔连续高热,鼠疫症状越来越明显。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等着,该做点儿什么缓解天牢里的鼠疫情况。 连续的高热让他的头脑有些不清醒,他在角落里找来一个树枝,努力的回忆顾夫人给他的鼠疫救灾之策在地上写着,只是写了一会儿他就累的直出虚汗,不得不停下来。 监室墙壁高处的小窗子现在正往里飘进来阵阵雪花,洁白的雪花落在脏乱的监室里,正如方南浔这般神仙的人身陷囹圄坠入凡尘…… 方南浔伸手,一片雪花正好落在他的手心里。 还不等他看清楚,雪花就在他他的手心里化成了一滴小水珠。一丝凉意在他手里蔓延,直到全身各处。 不知不觉里,他睡了过去。 在一处世外桃源里,有白兰,有方寒,还有白袅和他。他们一家子就在那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 他的父亲每天都在笑,对他笑,对他嘘寒问暖,亲自教他剑术…… 他的母亲还在,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和妹妹切磋武艺…… 在上岐驻守的魏武知道方南浔被关进了天牢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夜奔袭,只为早日见到方南浔。 “主子!主子!”几声急切的呼喊将方南浔从梦里拉回现实。 就在监室门口,魏武正在焦急的喊他。 “你怎么回来了……”方南浔问。 “主子您怎么样了?他们不会对您用刑了吧!”魏武的手紧紧的抓着监牢的木质牢门,牢门不堪重负发出低沉的呻吟。 “没有。你先说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是上岐城出事了吗?”方南浔很艰难的起身,倚靠着监牢墙壁。 “鼠疫蔓延全国,不止南游。因为先锋军有对抗鼠疫的经验,所以我们都被召回来了……”魏武说着这几天外面的情况。 “上岐城没守住他们吗?”方南浔问。 “没见他们。皇城的鼠疫正在溯源,不知道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主子您这情况倒像是也染上了鼠疫,属下这里有顾夫人的药,您快先吃了!”魏武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方南浔。 “你离我远些,我已经患病了,你不要被我传染了。溯源之事估计很快就会查到我这里了。我是国家的罪人……你出去找南漓,她会收留你的,你也替我守护好她……”方南浔慢慢扶着墙起来,走向魏武。 “主子。您怎么会患病呢?”魏武仔细回忆着“难不成是在南游的时候?是您把药让给我了才会染病的,都怪我……” “你听我说,我如今断断续续回忆起了许多顾夫人写给我的救灾之策,我说给你听,你整理好呈给主上,皇城不能再乱下去了……”方南浔看向地上刚刚写出来的字,继续努力回忆。 ——第一,患病丧命者土葬改火葬,销毁其接触过的衣物,餐具等。 第二,按患病程度不同划分患者等级,相同等级者安置一处。 第十,医者进入感染区必须以面纱隔绝,防止感染。 第十一,派医者走访各处患病人的轻重情况,安抚民心。 …… 百尺楼上。 十八层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是等比例缩小的方都全域。林家的几个朝臣正看着沙盘,在记录着什么东西。 方寒正在楼上看着方都的夜晚。 月牙静静地躺在天上,不时的飘过来几片黑云,本就微弱的月亮更加黯淡无光。 如今临近年关,按照往常此时会解除宵禁开展夜市。各地游人络绎不绝。可现在连最繁华的街道上都大门紧闭,街道上除了四处奔波的医者和传令兵以外几乎看不到别人。 “中枢酒肆怎么样了?”方寒突然问道。 “四皇子已经全面接管,正在运作中。”林云帆回答。 “南游城呢?” “本国先锋军已痊愈,被撤了回来。因为他们有经验,所以随医者在皇城内救治。”林辞楼回答。 “南浔……”方寒想了想重新说“他呢?” “皇长子身边那个小孩儿今天闯了天牢去见了皇长子一面。”金契说着看了看沙盘上代表天牢的位置。 “没人拦他?” “皇长子身在天牢确实可防人祸,但是防不住天灾。我看那孩子带了药就放他进去了。” “他也被感染了?”方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乱,但是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主上,外面皇长子随侍求见。”门外有人通报。 “知道了,让他进来!” 开门的一瞬间,沙盘迅速上升至天花板,变成了与楼顶融为一体的建筑。取而代之的是平常的那套待客桌椅。 林辞楼他们三个走到方寒两侧,好像是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属下,皇长子随侍西域魏氏,参见主上。”魏武跪在地上,十分恭敬。 方寒看着跪在地上的这小小一个身躯道:“你就是南浔身边那个孩子?抬起头来我看看。” 魏武抬头。 方寒仔细端详:“果然还是个孩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魏武呈上誊抄的救灾之策:“此乃姚都独孤氏夫人所写救灾之策,南游施行,效果显着。皇长子在狱中背默此策让属下千万要呈给主上。” 林辞楼将救灾之策拿给方寒看。 “独孤氏夫人,她写出的方子必然药到病除,快,马上按此方法全国推行!”方寒满脸高兴。因为有了这个策略他就可以有合适的理由放了方南浔了。 第二天早朝,一些支持楚玉成的大臣还在有意无意的提醒方寒,让他处置方南浔。 “众卿昨日是否已经收到鼠疫救灾之策,又是否收到了对应的伤药?今日又是否觉得身体好了许多呢?”方寒直接答非所问。见他们没回答,方寒接着说:“陆卿你说!” “臣自昨晚以来确感舒适了许多。”陆为敬回答。 “程卿,你奔波与新兵营与兵部,你觉得呢?” “臣将救灾之策在新兵营施行,至今晨患病人数确实没有增加。” “好,看来我们皇长子立了大功一件。”方寒笑了笑。 “可是,主上,依照礼法……”张佩还要再说什么。 在他看口那一瞬间方寒的脸直接沉了下来:“朕已经按照礼法将他贬黜下狱。如今他立功了不该赏吗?还是你非要治他于死地才肯罢休?” “臣不敢!” “他身在牢中,以病躯献策就是为了救你们。你们病好了却在这里进言让朕处死他?” “臣等不敢!” “不敢就闭嘴!” 救灾之策下发的晚上,欲晓按照上面的方法调配药材给上艺阁的人。 独孤奕在旁边帮忙碾压草药。肖楚则在外面看着药罐熬药。 整个随云轩因为欲晓在的缘故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医馆。这样也就为别的地方腾出了更多的医师。 最后一个方子调好之后欲晓总有一种感觉,她盯着药方看出了神。 “怎么了?”独孤奕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写这方子的人医术一定很高超。”欲晓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和母亲相比呢?”独孤奕往前凑了凑,小声问。 “不好说。” “自从鼠疫蔓延之后我们的整个情报网都停止运作了,不然的话我帮你找找这个医师。” “听说这救灾之策出自皇长子。”欲晓问道。 “他被下狱了,看来可以出来了。”独孤奕回答着,把最后一棵草药拿过来碾碎。 林辞楼将方南浔接回了上艺阁,将离天轩封锁,以防方南浔的病情蔓延。他到随云轩来找欲晓的时候他们正要去给各苑送药。 “欲晓姑娘稍等一下。”林辞楼在门口拦住了他们。 “林大人,出什么事了吗?”欲晓问。 “皇长子被赦免,已经送回了离天轩。还望欲晓姑娘费心照顾一二。” “大人忘了我是医者,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只是……皇长子他……有些严重……” 欲晓将手里的药递给独孤奕:“快带我去看看吧!” “好,多谢欲晓姑娘。” 方都,国后寝宫。 本就体弱的楚国后自鼠疫泛滥以来就一病不起,人人都以为她熬不过这个冬天。甚至有传闻礼部已经有人悄悄议论要不要准备着国后的丧仪。 谁也没想到的是救灾之策全面推行之后楚国后竟身体大好,甚至可以在外面赏一个时辰的雪景。 寝殿门口,楚国后在门口看着盛放的红梅。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衫子领口和袖口都点缀着许多白色的狐狸毛。乌黑的秀发盘起,只有一枚玉簪固定。 红梅前的楚国后远比上次赏梅的那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血色。除此之外和曾经无异。 红色的梅花已经有不少开败的了,寒风吹过,一阵阵红色的花瓣雨落在地上。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个一直管着楚国后的嬷嬷出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赶紧嘱咐道:“公主慎言啊!” “你怎知我口中的他们是谁?你总是叫我慎言,慎言!我连话也不能说了吗?楚都的前尘往事我早已放下,如今我只想好好的照顾我的相公我的孩子!你为何偏偏要每日在我的耳边提起?我在上古城都没人敢这么管我,如今出嫁反倒处处受你限制!谁给你的胆子?” 那嬷嬷明显吓了一跳。就连路过的宫女都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站在原地不敢动。 因为这是楚国后第一次发脾气。 “奴婢,奴婢只是奉王命行使规劝言行之权……”那嬷嬷吓得半死。 “奉命行事?规劝之权?奉谁的命?楚都先国主还是现任国主?那我告诉你,我是先国主钦定的公主,是现国主指定的太子妃。心有大义才奉命来此出使和亲!还轮不到你来规劝我的言行!” 方寒正好来此,看了个全部。 这么多年来,他和楚国后的关系可以说是相敬如宾。他不爱她,同样她也不爱他。他知道楚国后心有所属,就像楚国后同样知道他爱的是白兰一样。但是他们都不得不在外人面前做足了戏,让人觉得他们是恩爱的夫妻。 现在,方寒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楚国后这番话,心底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愧疚。这么多年他们都不过是权利争夺之下当权者用来稳定政权的棋子。他是,楚国后和白兰是,姚国主和楚国主也是……现在,他们又将这棋布到了下一代身上…… “下人不听话杀了就是,何必动气。”方寒走过来安慰楚国后。 “臣妾失仪了,陛下恕罪。”楚国后赶紧跪下。 方寒伸手扶起白兰:“地上凉,你身子弱,快起来。” 楚国后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丈夫。这个人的眼神温柔似水,满是怜惜。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的温情,独属于她的温情。 无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楚国后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划过她白皙的脸庞,为楚国后的容貌增色。 “别哭,对眼睛不好。”方寒轻轻的为楚国后拭去脸上的泪花。 这么多年方寒不是不知道这个老嬷嬷是楚都派来监视楚国后的。因为这个人楚国后受到的委屈不是一点半点,但是他只当那是楚国后自己的家事,没有过多的干涉。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她的家事了,而是他的家事。 “来人,带下去乱棍打死!”方寒狠厉的看着那个老嬷嬷。 林辞楼走过来,带走了那个嬷嬷。 几声沉闷的棍棒声之后,林辞楼回来复命。在林辞楼的衣角上还有几滴鲜红的血迹。 “明天,让南泽来看看你吧。现在你自由了。”方寒还是那么温柔的说。 “是,臣妾多谢主上。”楚国后看着方寒,满脸感激。发自内心的感激。 第46章 灾难(十) 三都先锋军都回去支援国内疫情,根本没时间再去想开战的事情。南游城再次成了一座空城,与之前不同的是,城郊的荒山上多了许多无名的坟茔。 顾夫人回到永安城以后就直接投入到了救灾的工作中,独孤令就那么跟在她身后照顾她。 永安城人多,结构复杂。鼠疫救灾工作推行的不如在南游城那么顺利但也算是稳步向前。 顾长策也以“戴罪立功”之名跟在顾夫人身边帮忙。 现在,顾长策与独孤家的接触名正言顺,别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方都,上艺阁,离天轩。 欲晓带着面纱进入方南浔的房间的时候,方南浔正在剧烈的咳嗽。一滩鲜红的血液就喷在了欲晓脚边上。 “林大人,快去随云轩将我的药箱取来。” “好。” 欲晓坐在方南浔床边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方南浔昏昏沉沉的睁开眼仿佛看到了白袅的那双眼睛。他强撑着一口气:“你来救我了?” “是,殿下,奴婢来救你了。你不会死的!”欲晓说着,掀开了方南浔背上的衣服,他的后背上已经密密麻麻的起了好多疱疹,只要稍稍触碰就会化血流脓。除此之外他背上还有许多棍棒的痕迹,应该是什么时候被罚留下来的。 欲晓看着方南浔这英俊的脸庞,再加上各国对他的评价,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才会被打成这样。 “对不起啊……以前不该那么对你……”方南浔已经神志不清了,但嘴里还在嘟囔着。 “什么?殿下您说什么?”欲晓实在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欲晓姑娘,药箱来了。”林辞楼一路小跑的赶来。 欲晓只以为那是方南浔高烧说的胡话,没再理会。 “药箱底层有个药包,劳烦大人派人去给煎药,稍后要给殿下服下。”欲晓麻利的在药箱的各个抽屉里拿出小药瓶子和纱布,很快就为方南浔清理好了背上的伤。 “好,我马上就去。”林辞楼又出去,派人直接在院子里为方南浔煎药。 欲晓只要稍微往外看一眼就可以看到煎药的下人,这样也方便欲晓知道药什么时候好。 林辞楼去找方寒复命,说明了方南浔的情况。 “你是说,他病的很重?”方寒问。 “是。” “主上,属下多嘴。虽说四皇子的随侍医术高超,但毕竟出身乡野。要不要为皇长子派几个太医去瞧瞧……”林辞楼试探性的问。 “现在我就是想派太医去也没有了!”方寒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看那个随侍的医术不错,可以选拔一些宫女去她身边帮忙,顺便学习一下医术。等这阵子过去了请顾夫人来培养一下他们,届时我方都也有名医了。” “是。” 让欲晓培养女医官的圣旨下到离天轩的时候欲晓正在煎药。她自然知道方国主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没办法推脱只得应下。 欲晓借取药之名回到随云轩和独孤奕说明这件事。 独孤奕看着圣旨:“方寒这是想借此疫情培养出独立的医师,以免总是受制于我们。” “我知道。但是我在上艺阁教授医术让跟多人学医也是一件好事。只要我们家的医术不是唯一或许国主就不会处处借医术为难我们家。到时候母亲也就解脱了。” 独孤奕想了想。确实是如此。就因为顾夫人是当世名医,姚国主就总是有意无意的不让她出国,这几年就连外出讲学都有了限制。而欲晓也是被姚国主当做下代名医培养,自小就失去了许多快乐。他们独孤家的高官厚禄又何尝不是对他们家的禁锢…… “教吧,这世间多些医师就会少些病痛。” “嗯。” 林辞楼筛筛选选了三日,最后选出五十名宫女去和欲晓学习。方寒特意下令让信苑的学子与文苑合并,腾出一苑专门为欲晓讲学用。 最开始大家还不敢相信一国之君会下令让上艺阁学子为一些宫女腾地儿。直到一排排宫女穿着女官的衣服进入信苑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什么是君无戏言。 百尺楼。 方寒围着沙盘走了一圈,在中枢酒肆前停了下来。 “她上任也有一个月了,叫她回来吧。如今皇城疫情好转,那里毕竟不如皇城安全,至况且在上艺阁里有人帮扶她。” “是。那边还要派别人去吗?”林辞楼问。 “还叫林云帆回去吧,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那里。” “是。” 中枢酒肆情报处。 白袅处理着各个国家流通进方都的密信,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她已经看尽了半数国家的机密。只是知道的越多她身上的无力感就越多。知天下事而不能言,晓人间苦却不能帮。只能看着这些信件经转运使之手去它该去的地方,然后静静等待…… 夜间换岗的第二批转运使已经上岗,她也该回去休息了。 她走在一层的楼梯上,仰望月亮。小小的一个月亮就那么远远的挂在天边,微弱的光不能把每个人照亮。每往上走一层月亮就会变大一些。等到了第九层房间的时候,月亮就在她面前,大大的月亮似乎触手可及,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白袅靠在窗边看着月亮,月亮照亮了整个街道,但街道上空无一人。突然觉得她好像失去了一直以来奋斗的理想。 曾经她只想做个将军戍卫一方,能保一方百姓平安就好。可现在她已经不在战场,而是生活在了自己曾保护的那群人之中。在戍边军的护卫之下每天依旧要死很多人。自己这么多年的劳苦好像什么也不是。如今鼠疫横行,八方受灾,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无辜之人枉死。 这不是战场,却满地猩红! 月光皎洁,照的她脸上也泛着银光。月光之下她眉头紧锁,无尽心事。 她与月亮对望,想要倾吐忧伤。 “公子,皇城来信。”门外一位转运使正在敲门。 白袅关上窗户,阻断了月光。 “什么事?”她站在门前,没有开门。 “主上召公子回去,协助创建医馆事。”门外是人说。 “创建医馆?”白袅打开门接过信件。 “主上说接到信件即刻启程。若公子现在出发可在明日皇城闭门之前到达。”那名转运使说。 白袅这才注意到那么转运使手里已经备好了供她出行的包袱。 夜幕之下,一人马出了酒肆,直奔皇城方向。 离天轩。 经过欲晓的悉心照料,方南浔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渐渐恢复了意识。 欲晓带着药再次进来的时候方南浔正好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你醒了?”欲晓把药放在桌上,背对着方南浔在桌上调制药引。 不知道是不是欲晓和白袅老待在一起的缘故,她们两个的着装和身形都有些相似。就连说话声音也趋同。 “南漓。”方南浔问了一句。 “我不是。这些日子你可总把我认成四皇子啊,殿下。”欲晓端着药,走过来。 方南浔仔细看了看那双眼睛,很像很像,但是不一样。 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满脸通红,低着头:“不好意思啊,欲晓姑娘,这些天麻烦了。” “没事。”欲晓说着将药递到方南浔面前。 “我这几天,神志不清……若说出做出什么失态的举止还望姑娘恕罪。”方南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迷迷瞪瞪间说了好多话。 “你怎么知道你在朦胧间说的话不是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最渴望说的话呢?”欲晓笑了笑。 “啊!”方南浔更加不好意思,埋头喝着药。 “皇长子殿下这是不相信自己的人品吗?你那么遵守礼法怎么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只是一直说自己对不起四皇子,以前不该那么对她而已。”欲晓笑着说。 这样的方南浔和独孤奕很像,他们俩这种害羞的举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哦,欲晓姑娘见笑了。” “是南漓向主上求情才有了救你的机会。你们兄妹心里明明都很担心对方的。” 方南浔没说话,继续埋头喝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出征南游之前他都一直以为白袅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私生子。若不是去了随云轩一趟他都不知道白袅是自己的亲妹妹。若是早日知道,他又怎会那样对她…… 欲晓看方南浔手里的空碗,伸手接了过来:“对了,以后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来离天轩了。主上在信苑开设了医馆,让我去讲学。我可能会没时间来。但是南漓要回来了,她会代替我来照顾你。” “嗯,好。”方南浔不知道自己该回些什么,只得应了个好。 欲晓一边收拾一边说:“你的那些话可以当着南漓的面好好说一遍了。她会原谅你。” “嗯。” 楚国后寝殿。 楚国后悉心打扮,拿出了最好看的胭脂口红和头饰衣物。只为以最好看的面目去见楚玉成。 曾经那老嬷嬷在他们不便多言,这么些年的母子情处处受限。如今好了方寒亲自处决了那个嬷嬷,如今她终于可以不用抑制自己的想法了。 楚国后的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饰品换了一套又一套,胭脂擦了又画,画了又擦。几个时辰下来都不满意。 “你看看这间怎么样?”楚国后问身边的侍女。 “这件湖色衣裙很衬您的肤色。再带上这个钗子。我们国后好像仙女下凡呢。”旁边的侍女拿起一支玉钗递到楚国后面前。 “好。那就这个吧。”楚国后仔细的把钗子插到高耸的头发里。微笑的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恍惚间,她居然看见了那个十几年前的自己。 她自从生了楚玉成之后就身体有亏,方寒每日流水似的补药吃着都没什么用处。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她好像就没再怎么打扮过自己。又因为鼠疫又大病一场。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几副药下去身体竟然就大好。 如今那个嬷嬷也死了,楚玉成也年少有为,方寒对她的态度也在渐渐转变。一切都在变好,她要美美的、好好的活着了。至少要做回从前的自己。 “你去看看南泽来了没。”楚国后有些激动。 “国后您忘了,三皇子在处理皇城鼠疫的事情,要中午才能过来呢。”身边的侍女说。 “嗯,也对。不如我去看看他吧!”楚国后看向侍女,满脸期待。 “可是现在鼠疫肆虐,主上为了各宫安全已经下令不让各宫宫人随意外出了。国后总不能第一个打破规矩吧。” “嗯,国后确实要以身作则,不能坏了规矩。可是,南泽处理起公务来怕是又要一下子忙到黑了……”楚国后有些失落。 “国后别担心,咱们三殿下一向说到做到,说了中午来看您就一定会来的。您想啊,三殿下奉命处理皇城的事,这是主上的重用啊!我们要为三殿下感到高兴才是。”侍女安慰说。 “嗯。但愿吧。” 中午十分。 楚玉成果然来了。 楚国后想要过去抱一下他,但是被他制止了:“母后别来,儿臣刚从疫区回来玩,虽已做过消杀但还是要小心为上。若让母后玉体再次染病可就是儿臣不孝了!”楚玉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母后知道了,你有没有用膳啊,来配母后一起用膳可以吗?”楚国后满脸泪水。 “此时怕是不便,儿臣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待鼠疫结束儿臣定当向母后赔罪。”话音未落,楚玉成就起身走了,继续投身皇城的救灾工作。 楚国后赶紧跑到门口,看着楚玉成的背影,泣不成声。坐在门口缓了好半天,楚国后才慢慢起身,往寝殿走。走到刚才楚玉成跪着的那个方向停下来,往寝殿里看。 “你说,他看清我了吗?”楚国后问。 “必然是看清了的。不然三殿下也不会停在这里以全忠孝啊。”侍女回答。 “看清了吗?看清了吧!”楚国后叹了口气,自问自答。 第47章 灾难(十一) 离天轩。 最近这些日子,这里格外的热闹。随云轩的人全都搬到了这里,一方面方便白袅照顾方南浔,另一方面就是这里距离信苑近,欲晓可以随时往返。 月亮静静地挂在天上,照着在黑夜里忙碌的人。 肖楚正在认认真真的扶着梯子,独孤奕则在梯子上点着院落各处的灯笼。 “我第一次不希望院子里有这么多灯!”独孤奕说着,点亮一个灯笼,把灯罩放上。走下梯子,继续刚才的一套流程。 “欧阳兄以前没干过这样的活儿吧!”肖楚扶着独孤奕再次上提自取,然后递给他灯罩。 “若不是疫情蔓延,上艺阁遣散了洒扫官人我估计现在也干不上这个活儿!” “点灯这件事儿确实有些为难你,但是除了你们也没人能胜任了,对吧。”欲晓抬起头笑着说。 “确实啊!” 欲晓正在院子里检查明天要送往各苑的药材,每一个盒子上都贴着对应院子的名字。看到最边上的那个盒子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向屋里喊了一句:“南漓,来一下!” “来了来了。”白袅一路小跑着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块糕点。 “给,先吃着,这可是皇城里最好吃的糕点。林内侍傍晚刚刚送来的。”白袅直接拿着那块儿糕点,塞到了欲晓嘴里。 欲晓指了指最边上的一个药盒:“这是长春宫的,点名让你送去。我差点儿忘了。” “长春宫的东西找我干什么?”欲晓走到药盒面前,看了看。就是普通的防治鼠疫的药材。 “那三皇子不是每天都要去长春宫嘛,怎么不直接让他送去。也正好给他一个见他母后的理由。”独孤奕点燃了最后一个灯笼,走过来说。 “就是啊!” “这药盒和糕点是林大人一起送来的,你们没见到他吗?”欲晓问。 白袅摇了摇头。 “听说我们国后一向体弱,叫你去送药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肖楚也走了过来。 白袅看了看药盒,苦笑了一下:“总比独自去见国主安全吧!” “我和你一起去!”方南浔在屋里出来靠在门框上。 “我是见过国后的,她不像是有那些小心思的人。但是你一个人去我还是不放心。”方南浔接着说。 “不行!你身上还带着病气,不适合在外边走动。”欲晓一下子否定了他。 “我去吧,我与楚国后也有过一面之缘。”独孤奕说。 “你……”白袅看向独孤奕,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这么定吧,明日我和你一起去。”说着,独孤奕走到白袅面前低语了几句,白袅瞬间满脸通红。反观独孤奕,满脸得意的样子。就好像经常失败的比赛选手突然扳回一局。 第二天一早。 欲晓去信苑讲学,白袅和独孤奕一起去长春宫。 一路上,白袅都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想问什么吗?”独孤奕问道。 “我在想楚都人一向擅长田间劳作,体质向来都是各个国都中最好的。就连现在的少主楚衍都算不上体弱。怎么偏偏就楚国后体弱。” “你觉得她是在蛰伏?我曾在楚国后生辰宴上见过她一次,她那个样子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独孤奕回想着那日的场景,觉得他不像是装的。 白袅看了看手里的药盒:“我就是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长春宫。 宫门前的小路上只有星星点点的几道雪印,看上去应该是刚刚有人扫过。 但是方寒为了防止鼠疫蔓延已经下令裁撤宫人,剩下不到半数的宫人分配到各处就更不剩几人。 “这宫人倒是真尽职!”独孤奕在门口说。 突然禁闭的宫门打开,楚玉成拿着一把大竹扫把走了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略显尴尬。 “那个……我……”楚玉成赶紧把面纱往紧系了系,脸上好像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窘迫,双手紧张的攥紧了扫把。 “我们奉命来给长春宫送药。”白袅说着,把药盒往前提了提。 “嗯……我来……我来……”楚玉成有些组织不好自己的语言。 “和我们一起进去吧。”白袅走过去接过扫把。 “不行。我的身上可能有鼠疫。”楚玉成往后退了几步。 “你身上有浓烈的醋味,草木灰味儿和酒的味道。你必然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才来到这里。真的不想进去看看吗?”白袅看着楚玉成的眼睛。 楚玉成眼神躲闪。 “那我们走了。” 白袅快走了几步,独孤奕跟上去问:“你这是……” “见不到母亲的滋味儿确实不好受……” “等一下!”楚玉成跟上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殿内,楚国后正换好了衣服在镜子前面梳妆。 “算算时间,南泽是不是要来了啊!”楚国后一边梳头一边问。 金丝檀木的梳子上雕刻着梅花纹饰,梳子尾部还绑着一个深红色的流苏。梳子整体看上去十分粗糙,但是楚国后却用的很小心。 “刚刚还在外面,已经扫到大门口了吧。”身边的侍女白止说。 “那应该是快走了!我得去看看!”楚国后放下梳子快步向门口走去。 刚出门口,就见宫人满脸喜色:“禀国后,二殿下,四殿下和遣使大人来看望您了。” “真的吗?”楚国后很惊喜的问。 “奴婢看的千真万确,他们已经往这边来了。” 楚国后压制着自己的喜悦,生怕被宫人们看到什么失态的举动。她的脸上泛着红晕,看上去像是喝醉了。廊下的微风吹起了她披散的秀发,发丝随着风在空中跳舞。 “快回去,这样有些失态。”楚国后往屋里走。在屋里很快就梳好了一个发髻。 她坐在梳妆台前,在这里她正好可以看见门口路过的人。果然,不到一会儿他们三个都进入到了她的视线之内。 楚国后赶紧走到门口,屋门打开,她第一眼就见到了楚玉成。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他看上去比以前更高,更状了。皮肤有些黑,面纱没有盖住的额头上像是蒙了一层灰尘。 “儿臣拜见母后,问母后安。” “臣,拜见国后,问国后安。” “起来吧。”楚国后的视线都没有从楚玉成身上移开过。 “这是国后今日的药石,请国后按时服用。”白袅将药盒递给楚玉成身边的侍女。 侍女白止接过药盒,行了个礼,退下了。 “你们坐吧,我这不常来客,也就不常备着茶水,照顾不周了。”楚国后招呼着他们。 “国后说笑了。”独孤奕回答。 “想必这位就是姚都遣使了,果然如传闻那般年少有为,仪表堂堂。”楚国后看了看独孤奕说。 “国后谬赞,欧阳愧受。” “四皇子可比他们传闻的好了一万倍。”楚国后说。 “臣……愧不敢当……” 虽然楚国后一直在和他们两个说话,但是余光里一直有楚玉成。 “我们南泽啊,还要多向哥哥弟弟学习!”直到把每个人问候了个遍之后,楚国后才敢光明正大的看向楚玉成。 “是,儿臣谨记。” 闲聊了几句之后,白袅和独孤奕要准备走了。 就在白袅站起来的时候楚国后突然发现,白袅的身材有些不像男孩子。 “四殿下,可否稍等,我还有事要嘱咐殿下。”楚国后轻轻的拉着白袅的手走进了内殿。 白袅被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了一跳。只要她想挣开,楚国后绝对拉不住她。但是她不想……她甚至有些享受来自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给她的片刻温存。 “国后,外男……外男……不能进入后宫内殿……”白袅磕磕巴巴的说着。 楚玉成和独孤奕在外边同样也很震惊,不知道国后要干什么。 内殿。 楚国后让白袅坐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在旁边的箱子里翻找些什么。 “国后……” “找到了。这个给你!”楚国后拿出一个盒子给白袅。 “这是……” “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今后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上艺阁那些男子终究是照顾的没那么仔细。”楚国后温柔的说着。 “您知道我是女子?”白袅有些惊讶。 “也是刚刚知道。女子活于世间本就不易。你也不必强迫自己。”楚国后安慰道。 白袅从小就没感受过母爱,更别提有这么温柔的人让她别强迫自己。她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感觉,只是紧张的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就算在战场上生死一线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我……多谢国后……” 当白袅红着脸出来的时候楚玉成和独孤奕都吓了一跳。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南泽,你要好好保护南漓知道吗?” 楚玉成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独孤奕小心的试探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白袅回答。 “那你这……” “楚国后看出我是个女子了。” “啊?” …… 百尺楼顶层。 方寒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象,街道上已经零零星星的有人在活动了。看上去没以前那么死寂。 “算算时间白袅该和楚国后见面了吧……” 林辞楼拿着密报走过来:“中枢密报。” ——南游郊外见青衫女子,形似幽若—— “有她的消息了!我终于有她的消息了!”方寒把信当成稀世珍宝一样看了又看。 “主上!当心有诈!”林辞楼提醒道。 “让金契派地宫里的暗卫去看看,别被任何人知道。” 林辞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真要为这等事派出地宫里的人!” “去!” 林辞楼也知道方寒的命令不可违:“属下遵命。” 姚都,千寻塔。 姚国主正在看着各国密报。 郑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主上,天眼密报,事关幽若殿下。” “怎么会,天眼已经十几年没有打探到幽若的消息了,现在怎么会?”姚国主嘴上不心情,但动作已经出卖了他,他走过来的时候差点儿踩到衣服绊倒。 ——南游郊外见青衫女子,形似幽若—— “在南游!我就知道她可能还在南游!让暗卫再去寻寻!”姚国主十分激动。 “是。只是……主上,属下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姚国主的视线没有从那密报上挪开。 “幽若殿下已经十几年杳无音讯,如今鼠疫泛滥却突然有了她的消息,属下怀疑……” 姚国主脸上的喜色明显减少:“我知道。但是还是要去看看的!” 又是一场大雪,和前几场不一样的是这次雪停之后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了红灯笼。 离天轩。 楚玉成被方寒特许搬入了长春宫。方南浔的病也已经没什么大碍,剩下的几个决定凑在一起简单的过个小年。 欲晓剪了不少窗花贴在窗户上,独孤奕在挂灯笼。现在的他看上去比第一次点灯的时候灵活多了。 “来吃饭吧!”白袅叫他们。 “知道了!”独孤奕看着窗户上的花纹,总觉得有些熟悉。 白袅见他们半天不回来就出来看了看,这窗户上的花纹他也觉得有些熟悉。那样式十分像姚都贵族纹饰。但是欲晓毕竟生活在方姚边界,知道姚都纹饰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欲晓也就没放在心上。 “你们还不进来!” “来了来了,这不得扫扫身上的雪嘛!”独孤奕说着用手扫了一下肩膀上的雪,然后伸手就要去帮欲晓掸雪。 “干什么呢,走开,不用你!”白袅挡在了欲晓和独孤奕中间,抢先一步帮欲晓把雪扫掉。拉着欲晓进了屋。 外面一片寒冷,但屋内满是温馨。 腊月二十九。除了这红灯笼和外面的红色对联以外没有任何要过年的样子。陆为敬几次上书请求举办过年的仪程都被方寒驳回了。方都还没从这场大灾中缓和过来,方寒比任何人都知道国库到底还有多少存银。所以这一年就在悄无声息中慢慢过去…… 正月十三,这场波及了所有国家的鼠疫正在逐渐好转。方都姚都境内各大港口开始通商,一切正在慢慢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第48章 灾难(十二) 正月十五。 为了庆祝复航,也为了庆祝元宵节。方寒亲临港口举行通航仪式。 整个东轩街全都挂着彩绸,彩绸直通清风里港。家家户户都高挂鲜红的灯笼,门楣上的红对联还洋溢着喜庆。 清风楼前的空地上,一些人正在忙碌的修葺着祭祀要用的高台。楼下,另一队人马正拿着红色绸花往屋脊上挂。港口沿岸,许多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纤夫正拿着工具敲击停泊的船边刚结的冰。顶楼两侧,两个长长的红绸被放下来,正好盖在了清风楼两侧。 “主上到!” 命令被一层层的传到了清风楼。 金契下楼迎接。 周围忙碌的人自动跪成了两排,屏息凝神的等着方寒大驾。 方寒的仪仗队出现在了金契的视线内,《独断》中记载:“天子有大驾、小驾、法驾。法驾上所乘,曰金根车,驾六马,有五时副车,皆驾四马,侍中参乘,属车三十六乘。”就现在方寒的仪仗队人数和规模来看,连小架都算不上。 虽然人数规模远不如从前,但是该有的威严一点儿也没少。方寒身后的虎贲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保持着机敏。 “臣,参见主上!”金契在高台下恭恭敬敬的迎接方寒。 “爱卿请起,不必多礼!” “恭请主上上高台,为通航祈福。” 方寒在台下点好了三支高香,拿着走向高台。 方寒的仪仗队分列高台两侧,虎贲军将高台围了起来。 众朝臣分列高台两侧,注视着方寒。 古老的仪式,庄严的祭台,肃穆的官员,淳朴的百姓。方都的人们都万分关注着这场祭祀盛典。 大灾之后的人,都带着最虔诚的心,注视着未来。 方寒登上高台,走向祭台。 祭台四角是燃烧的火盆,盆里燃烧的木柴正噼啪作响。正中间是供奉的河神像和香炉,神像两侧是泛着光金盘,金盘里整齐的摆放着五谷。最边上是高高悬挂的经幡,此时经幡正随风轻轻摇晃。像是神明对眼前人的回应。 方寒将高香插到香炉里,闭上眼睛带着所有人的希望默默祈福。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燃烧的香正发出了一个很漂亮的形状。 方寒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清风里港,再次通航!” 台下一片欢呼。 这次的通航仪式非常成功,仪式结束后工匠们麻利的拆卸了祭祀高台,恢复空地原来的模样。 虽然清风里港口全面通航,但是比起以前的繁荣盛况还是有所差距。 上艺阁复学。所以课程都步入正轨。 忠苑,策论课。 张硕夫子看了看兵书,将书放到了桌子上。一言不发,在他们中间走动。 “夫子,今日不讲书吗?”谭乡问道。 “今日不讲书。这书中的内容对你们其实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我们今日讲形式。书中讲官渡之战、淝水之战、赤壁之战和巨鹿之战为以少胜多着名战役。今日请大家从此四役中总结经验,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楚玉成思考了一下说:“夫子,学生回答。” “三殿下请讲。” “以少胜多看似在人实则在谋,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谋略就是制胜关键。上兵伐谋亦是如此。” “三殿下说的对。”虽然张硕给予了楚玉成肯定,但是看得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最优结果。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发表了一些看法,大致都是如此。 白袅看着越来越相似的答案总觉得张硕想要问的并不是什么什么“上兵伐谋”。她思考着,不自觉脱口而出:“方都对战姚都,以少胜多。” “四殿下何意?”张硕问道。 “方都重文轻武而姚都重武轻文。方都对战姚都没什么胜算,只能靠谋略,只能靠以少胜多。不然,去年就不会派我兄长去讲和了,对吧。” “是。所以我们开设策论,讲兵书,总结经验。就是为了让你们将来可以成为出谋划策者,减少我方都的损失。”张硕肯定的说。 策论结束,骑射开始。 当他们换好了骑射装在演武场集合的时候,看到了棋中将正在演武场里等着他们。 “各位学子,赵总教习在皇城城外六十里里处集合点等候大家,请大家想办法前往。”棋中将说着,拉开了一个信号鸣笛。 “现在?”方南浔问。 “是。从现在开始你们还有半个时辰,请尽快到达。” 他们快速跑出演武场边上的马场,里面一匹马都没有。 “这让我们怎么去?”楚玉成看到空荡荡的马场发出了疑问。 “出去找!”白袅说着,开始往外走。 上艺阁周边的马匹全都被借顾调走,在役马匹被禁止借调。 方南浔,白袅,楚玉成和独孤奕四人聚在一起想出城的策略。 方南浔想了想:“去驿站!百里加急战报可以调马。” 驿站。 方南浔一行人来到驿站的时候了,一批新的未被驯服的军马正在进行训练。 “上艺阁任务,需要抽调军马,请配合工作!”白袅拿出上艺阁的腰牌给他们看。 “军马暂时只有这些可以抽调,但是他们尚且未被驯服……不知……” 白袅看着那官员犹犹豫豫的样子,看向训马场。 一个看上去十分有经验的驯马师正骑在一匹红鬃烈马身上,紧紧的勒着缰绳。 红鬃马嘶鸣着,奔跑着,用尽全里的想要挣脱缰绳。 驯马师用尽力气也没能坚持一刻钟。重重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几个身强力壮的人马上拿起绳子将那匹红鬃马捆了起来。即便浑身被束缚着那马依旧在反抗。 “畜生就是畜生!已经三个月了,跟这马同批的早已投入军队,就它这个样子!”那驯马师爬起来,走到训马场边上拿起带着倒刺的鞭子,骂骂咧咧的向着那马走去。 就在鞭子要打到那马身上的时候,白袅走了过来。 “住手。上艺阁临时抽调军马,这马我要了!” 那驯马师扬起的鞭子落下,狐疑的打量着白袅:“上艺阁抽调我们必然配合,只是这马我们训了三个月还是这幅样子,怕是会妨碍公子任务。” 白袅看了看那驯马师,他正捂着刚刚被摔的肩膀,脸上还带着地上的泥土。 “无妨。眼下除了它也没什么能用的了。” 驯马师示意了一下,几个人将束缚着马的绳子解开。那马重新站了起来,在原地嘶鸣。 方南浔三人也挑了几匹烈马。被迫骑着这样的马上路了。 路上,他们几人都被摔下来几次。但是也算是慢慢被驯服拉起,骑着马走比走着快点。 白袅骑着红鬃烈马被摔下来了几次。落后他们许多,身上脸上全是泥土。 不知道第几次被摔下来,白袅干脆不再骑它。 白袅拍了拍身上的污渍,看了看那桀骜不驯的马,直接牵着缰绳往前走。 “怪不得你三个月都没出训马场,看来你还没有找到想要的主人。”白袅对马说,她知道得不到任何回答但还是默默地说。 “自古以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可就你这样伯乐来了能选走你吗?” 那红鬃烈马像是听懂了一般在原地停止不强求,像是在抗议。 “你还不乐意听啊?你不乐意听我偏说!” …… 百尺楼。 训马场来信上报方寒说他们各自选的几匹马上路了。 赵捷派在各个路段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信说明他们的情况。 “老四选了那红鬃烈马?”方寒看着密信,有些担心。 “是……而且……四殿下走的最慢。” “但愿她能顺利完成任务吧,毕竟到了哪里他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 太阳渐渐移向正南方向。 白袅还在林子里没走出去。 红鬃烈马停在路边,一点儿也不愿意走了。任凭白袅怎么拉扯缰绳它都不走去。 就在那马死命的往白袅相反方向拉扯的时候,白袅突然松开了缰绳。 “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你也别拖累我了。我们就放过彼此吧。可先说好了,你要是跑的不远被人抓回去可别赖我啊!”白袅说玩玩,自己往集合点走去。 身边没了那个马的吵闹声,白袅能够更好的听清了周边的声音。 幽深的林子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声。这个时节有些野兽野鸟出来觅食倒是也会发出这种声音。但是白袅知道发出这声音的才不是什么野鸟野兔而是时刻观察着他们动向的士兵,想必是赵捷安排的。 白袅没在意,自顾自的往前走。 忽然,有人戴着面纱从路边的林子里面出来,挡在白袅前面。 “怎么?我任务超时了?”白袅问。 那几个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抽出腰间的剑向着白袅刺过去。 白袅顾不得刚刚被那马摔出的伤痛连忙还击。 “谁派你们来的?”一个回合下来,他们虽然人多却没站任何优势。 那些人还是什么都没说,再次向白袅刺过来。 几个回合下来,白袅将这些人打倒在地。他们的招式很杂乱,看不出来是哪派的招式。白袅掀开他们的面纱哦,刚想要看看他们的面容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们的脸全都不同程度的被烧伤过,重新长好的皮肤根本看不出任何原本的容貌。 “这皇城里到底有多少人想要置我与死地啊!”白袅有些生气,但是又不知道该气谁。想杀她的人确实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 太阳偏西。 白袅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在规定时间内赶回集合点了,加上自己满身伤痕,不得不慢了下来。 白袅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练习射箭的场景。 那时候应该是六七岁,也是在一个雪天。她还没有弓长得高。林皋将军在十几米的地方摆了个巨大的靶子让白袅射,但是她连弓都拉不开。周围的副将都笑她,她一气之下拉弓搭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哎!想什么呢?”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白袅抬头一看,独孤奕骑着马像他走了过来。 “你这马,挺听话啊!”白袅感慨说。 “听什么话啊!它非要回来的!我都拉不住她,干脆就跟着他走了呗!你这是……被你的马抛弃了?”独孤奕有些幸灾乐祸。虽然自己也没有驯服这匹马,但是比白袅连马都没有强多了。 “我抛弃它了,在不抛弃我都得被他摔死了……”白袅自嘲道。 独孤奕下马。 “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想我以前练箭时候。我那时候最恨射箭,每天不是拿着很沉的弓举着练习姿势就是扎马步练重心。后来我实在忍不了了就去问林将。林将没回答我,只是向着靶子随意的射了一箭。正中靶心。从那天开始我就能射箭了,但是每天必须要有一千支箭射中靶心才能停。从早上起来练到晚上,吃不上饭是常有的情况。” “后来呢” “后来明白了林将的苦心,自请军法了啊!没有那个校场上拿着弓箭边哭边射的小孩儿就没有选在我引以为傲人人称颂的箭术。” “毕竟是穿杨将军,这名号可不是平白得来的吧。” “当然了。” “现在可以享受了!” “享受?享受不了啊!”白袅自嘲道“知道我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刀尖舔血朝不保夕。每天陪着我的就只有铠甲兵器,看到的全都是队列和尸体。要做的就是巡防与杀敌。服从与坚守占据了我以前的生活。我倒是也想享受生活,可是我享受不起。就算现在也享受不起啊!” 独孤奕想了想:“我也是。自小就是战神候选,和你过的差不多。” “你有没有想过,不做武将今后去干什么?”白袅问。 “不知道。我以前,现在,今后可能都只能当个武将了吧,毕竟其他事一事无成。你呢?” “我啊,我没那么大理想,守一方乐土,保一方人们也就够了。” “守一方乐土,保一方人们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啊!” 白袅叹了口气:“是啊!” 集合点就在眼前,但是已经下午十分。 第49章 灾难(十三) 集合点处已经空无一人。 “好了,我们直接回去吧,看样子他们结束了。”白袅看着空荡荡的集合点说道。 “走吧。” 除了集合点以外的空地还都在被积雪覆盖着。他们两个最好的选择就是原路返回。 白袅刚刚打斗的伤口已经慢慢往外渗血,血迹混着泥土渍在白色的骑射装上非常显眼。 “你的胳膊……” “没事,小伤,死不了。”白袅扫了扫身上的土。继续往前走。 “不是,我是说,你这伤可不像是摔的!” 白袅看了看胳膊:“可能是刚才那群人划的吧,没注意。” “刚才那群人?”独孤奕感到有些奇怪,按理说这条道路应该算得上是上艺阁进行演练的路,除了随时记录他们状况的人之外应该再无其他人了才对。 “嗯,刚刚遇到的不知道什么人,上来就杀我,还好我命硬!”白袅说的风轻云淡。 “又被刺杀了?” “嗯。” “你还真是……命硬!” “我现在就希望总教习能够网开一面,从轻处罚了。” “没事儿,我陪你!”独孤奕见状安慰道。 “谢谢啊!”白袅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好笑,好像真的是每次自己发生什么不好事情的时候独孤奕真的都在身边。 他们两个还没走出多远就见楚玉成追了上来。 “四弟!”楚玉成叫了一声。 看楚玉成那样子应该也是被那马摔了几次。 “你怎么在这儿?没去集合点吗?”白袅问。 “集合点没人。” “没人?” “是。我在正午之前到的集合点,但是那里没人。” “总教习这是在搞什么?”独孤奕实在是有些疑问。 今日的骑射突然改成了这个,但是又不告诉他们来集合点干什么。 一切都处在一种未知的状态。 周围静悄悄的,甚至有些死寂。 独孤奕听到远处有马蹄声正在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他们三个警惕的躲在树后。不久,一个穿着上艺阁衣服的人带着任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他们出来,开始接受任务。 ——解救同窗—— “解救同窗?”这是什么任务啊?独孤奕问道。 “上艺学子半数遇险,尚未遇险的人任务就是解救他们。”那人回答。 “那遇险的人呢?”白袅问。 “他们的任务是自行脱险。遇险人物身份不明,状况不明,范围以皇城为中心方圆百里的郊外密林。祝各位好运!” “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是你们国主安排的?”独孤奕看着走远的传令兵说道。 “也许吧!” “集合点处的任务已经算是没完成了,好好完成这个任务吧!” “嗯。” 他们三个在路边分析目前的状况。 “做一个最坏的设想。假设除了我们三个其他人全部遇险,那么我们需要救多少人。”白袅找来旁边的树枝,在地上画了这片密林的大致形状。他们所处的密林是环皇城一圈的防护林,抛出密林中间的皇城区域是个巨大的环形。 “有兄长,慕天轩的李陵(李玉竹)和王珏(王欲行)。济时轩的谭乡(谭永俟)和萧孜(萧恩远)。青苍轩的袁良(袁安逸)和何思(何平安)。他们七个人。”楚玉成说。 “密林情况未知,寻人不易。我们三个人必须一起走以防发生别的什么意外。”独孤奕补充说。 白袅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在地图上标记着:“我们的位置大概是在这里,以此为点向北出发,天黑之前可以找完这片区域。” “那我们现在出发吧!”楚玉成看了看图,也看了看太阳,时间有些紧迫。 他们三人沿着路边一路向北出发,沿途是一排排的千年古树。遒劲的古树枝盘曲着延伸到天上,似要做通天之梯。 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他们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这两侧的路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就是左边看上去更平坦宽阔,似乎会通向宽广明亮的未来,右面大有曲径通幽处的禅意。 “现在天色渐晚,不如我们走左边。”楚玉成说道。 “可若有人孤身一人困在了右边的密林里,以现在的天气必然挺不过今晚。”白袅有些犹豫。一边是他们的最优选择,另一边是同窗好友的安危。 西北风也在此时好巧不巧的刮了一下,松树枝上的积雪应声而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可是,如果我们在深夜里被困于林中,我们自身也有很大的危险。”独孤奕有些赞同楚玉成的说法。 正在他们在岔路口犹豫不决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右边的路走了过来。 “兄长!”楚玉成十分惊喜的叫了起来。 “你没事吧!”白袅走上去十分急切地问。 方南浔看上去比他们遭受的苦难少了一点。但是貌似也不太乐观。白色的骑射装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上去比白袅胳膊上的伤轻一些。 “还好。”方南浔回答。 “你这是怎么回事?”白袅看着方南浔的衣服说。 “就是不小心滚到了一个坑里,没什么大碍。倒是你,你胳膊怎么回事儿?”方南浔看了看白袅的伤口。伤口的血已经凝结住,死死的帖在了她的胳膊上。 “我没事。” “南泽呢?”方南浔看向楚玉成。 “我也没事。” “那边不用看了,除了一些周边猎户挖的捕兽坑以外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我们忠苑没人被困在那里。”方南浔似乎知道了他们要说什么。 他的话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指向——走左边的平坦大路。 百尺楼,十八层。 方寒正在看送回来的上艺阁各个学子的任务进程。 ——四皇子,选烈马往集合点。半路弃马而去,走之。遇刺,化险为夷。伤左臂,其余无妨。刺客身份不详,所属不详,面部皆伤。至集合点遇独孤奕。两人共同折返。路遇三皇子……—— “又有人来刺杀她了?谁派来的人?”方寒对白袅遇刺这件事情甚至有些习以为常,甚至觉得隔三岔五的要是没人行刺她一次才会不正常。白袅的突然出现,平白地占了一个储君备选队位置。原来在二选一之间权衡的人不得不再重新站队,进行三选一。一些人摇摆不定,一些人坚定的选自己心里德才兼备的储君。当然,其中不乏有些人想要永绝后患,想要杀之而后快。可以说,自从白袅以四皇子的身份出现在皇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一条腿跨入鬼门关。 “纸鸢可以用了吗?”方寒突然问。 “最晚月末就可以全面投入使用了。”林辞楼回答。 “嗯。” “另外,主上。派去南游城的暗探传回消息。青衫女子曾和南浔公子有过交往”…… “南浔现在在哪儿?” “在密林。” “既然如此,让他回来!”方寒毫不犹豫。 “主上,南浔公子现在在正在完成任务阶段。贸然叫回怕是不妥。”林辞楼劝谏说。 其实林辞楼跟了方寒这麽多年早就知道方寒的脾气秉性,他也早该知道提到那个人他就会失去理智。就像方南浔听到南游城,白袅听到林将军,楚玉成见楚国后一样。多情,似乎是他们一家子人共同的优点。同样,也是致命的缺点。 方寒不语。面带愠色。 “属下自会权衡利弊。此命难从!”林辞楼再次表明自己的观点。 长春宫。 自从欲晓入信苑讲学以来,上艺阁诸苑的防疫药品输送就划分给了太医院专门负责。但是随云轩还是要负责给长春宫送药。欲晓作为随云轩的医师,自然也就需要亲自负责此事。 欲晓带着药盒往长春宫方向走,恍惚间看见长春宫宫门口有个快速闪过的黑影。再定睛一看,那黑影却消失不见了。欲晓只觉得是自己连日劳累出现了幻觉。只当做是看错了没有理会。直到看见长春宫虚掩着的大门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保持警惕的进入宫门,虽然有所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长春宫宫内的禁卫军全都被杀害,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院子周围尚未被清扫的雪吸收了地上的血迹变成了一块块儿带血的冰球。欲晓紧紧抓住药盒,强装镇定。自她看年黑影到出现在院子里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而且,那黑影明明是一个人!就是着一个人,,顷刻之间杀了一队全副武装的皇家禁卫军!她听见偏远里有一些细小的交谈声,四下观望无处可藏。她干脆直接躲到了挂着长春宫牌匾的房梁后边。 “快点!” 就在欲晓刚刚藏好之后 那声音清晰地出现在了院子里——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稚嫩的少年,这少年穿着整齐的铠甲,指挥着后边的人。 后边的禁卫军即刻赶到了院子里,他们穿着不属于方都的铠甲。 “换好衣服,快点儿把这些处理掉!”那少年将军发号施令,周围的人马上行动。很快就将地上那些禁卫军尸体上的铠甲脱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一人扛着一个尸体往偏殿走去。 那少年将军留下来断后,像警惕的雄鹰一样观察着周边的危险。就在那少年将军转头的一刻她看清了那双眼睛——熟悉的眼睛!属于杨子叶的眼睛!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一直以为杨子叶没那么高强的武功,这一点应该说是杨子叶隐藏得很好。而杨子叶也跟她说这次随使团出使主要是负责情报收集工作。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此。杨子叶算得上是身兼数职,他说的,他在做。他没有说的,也在暗中做着。他能以现在这个少年将军的身份悄无声息的进入长春宫杀人。也能以遣使的身份久居繁星酒楼不被发现。只是这一眼,让欲晓觉得杨子叶这个自己深爱的人突然看不透了…… “从现在开始,记住你们的身份,如若有一天被怀疑。你么们只有以死明志这一条选择,知道了吗\/”杨子叶语气冷淡,态度严厉。 “是。”那些人回答。 “现在……”杨子叶刚要接着说就被一个声音给打断。 “你是觉得我保护不了他们?”长春宫正殿得大门被打开,楚国后走了出来。楚国后穿的还是和以前那样,出水芙蓉,清新丽质。但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傲气。 “属下绝无此种意思。只是我们奉命守卫公主安全就必然不能牵连公主。这也是为了您……”杨子叶说得毫无底气,他自己都不相信这话。 “你信吗?”楚国后轻蔑的问。 杨子叶不敢回答,但是默默低下的头已经出卖了他。 呵!楚国后冷笑;“我也不为难你,马上进来,马上走。我希望下次从密道里看见你时你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属下遵命。” 楚国后开门让那些扛着方都禁卫军尸体的人全都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而且身上的尸体不翼而飞。他们快速的清理好了地上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让这个院子看上去恢复如初。然后他们各自回到所顶替的方都禁卫军的岗位上,接替方都禁卫军的位置,护卫着长春宫。 一切“恢复如初”之后,杨子叶递给楚国后一封信;“这是上主给您的信,主上说这是他只想说给你的一些话,希望等我走后您再打开。” “知道了。” 杨子叶进入长春宫内殿,没在出来。 过了好久,欲晓趁着守卫换岗的时间从房梁上下来。她看了看药盒里的药材,重新整理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拜见了楚国后。 楚国后的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像是刚刚哭过。看见欲晓进来楚国后连忙把摆在桌子上的信件飞快地藏入梳妆台里。 “国后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欲晓问。 “其实没什么,南泽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全都写在信里交给我。你也知道我这么多年啊亏欠他太多了……”楚国后情到深处不能自已。 第50章 灾难(十四) 其实若不是刚刚看过了那一幕,楚国后这套说辞他肯定会相信。但是现在欲晓对这番话一个字儿都不会相信。 “三殿下受尽荣宠,忙于政务。母子之间不能常常见面是难免的。国后莫要伤心了。”欲晓劝道。 “欲晓姑娘见笑了。”楚国后擦了擦眼泪,平复心情。 欲晓拿出药盒里的药材道:“疫情渐消,但这些药还是不能断。还需要再吃几天。” “好,多谢欲晓姑娘。”楚国后接过药包,走到了一个小匣子旁边,打开之后将这个药包放了进去。 “我身子孱弱,不得不常备着这个小药箱子。”楚国后摸了摸那药箱的盖子,有些自嘲的说。 就在刚刚药箱打开的一瞬间,欲晓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各种补药味儿。什么灵芝,鹿茸都是上佳的种类。但是,有一种淡淡的不属于补药的味道混杂在其中,若不是欲晓自幼练习依靠嗅觉辨别药材种类估计也闻不到。 “国后所用之药,必然是最好的。”欲晓笑了笑。 “这些都是主上赏赐的。说是让我早早调理好身体,将来带我出去看看清风里港的繁荣景象。”楚国后说着,嘴角露出微笑。好像她现在已经出现在了清风里,看见了那水天相接一望无际的景象。 堂堂楚都公主,方都国后。居然连看近在咫尺的清风里港都成了渴望。 欲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是有些替楚国后感到不值。无论她的那个的身份在外人看来都是高贵无比的存在。 “国后,没去过清风里吗?” “嗯,没有。”楚国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记得,您是从清风里……” “从清风里下轿子的。”楚国后脸上的忧伤变成了苦笑。 “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还记得这港口名字的由来吧。世人皆知我不是主上的原配夫人,但是使团又不得不在那港口接亲。我得避嫌。所以一路上全是盖着盖头被人搀扶着过来的。根本没看过这港口到底是什么样的。” “国后想要什么东西吗?在清风里港的东西。”欲晓说。 “当然有啊。”谈到外面的东西,楚国后眼睛里都放光。 “下次我去清风里可以帮您带回来。” “真的吗?”楚国后十分激动。 “真的。” …… 看着楚国后一反常态的活泼样子,欲晓总觉得自己做的很正确。即便不知道这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临近傍晚,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准备晚饭。白袅他们四人透过密林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属于皇城郊外的烟火气。即使身处皇城外围,这里也有着别的地方不曾有的繁华。 方都自从联国各姓中独立出来之后几乎是用了最短的时间保持了最长久的荣华。时至今日,在外人看来它依旧是整个平行界中最大的,最强盛的,最具实力的代表。而方都皇城则是这繁华中的精粹,是盛世之珠。 即使明珠蒙尘,他依旧是明珠。无与伦比,不可替代。 就在白袅他们四人打算找个背风的地方过夜时,独孤奕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的求救声。 他停下来仔细的听着呼啸的寒风里我微弱的求救声。在往北一公里左右。 “怎么了?”白袅问道。 “我听见有人在求救,就在不远处。”独孤奕一边说一边仔细地听着。 楚玉成停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除了呼啸的西北风以外没有任何声音。 “在哪儿呢?我怎么没听到?”楚玉成有些不信。 方南浔也听了听,的确什么都没听到。 “我确实也没听到。” “我信他。”白袅说。 独孤奕看向她,有些感激。 “独孤家听力奇绝,可以听到许多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或许你们不知道,但是我非常熟悉。” 守了这么多年的方姚边境,独孤奕这个最强劲的对手的一些秉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我和你去看看。”白袅说着和独孤奕往那边走去。 “那我们也去。”方南浔看了看楚玉成,跟着他们过去。 走了一会儿之后,天气越来越暗,呼救声也越来越明显。 大约两个时辰前。 就在呼救声传出的地方,李玉竹和王欲行正在一处深坑里向上望。 这坑和右边的路一样,是周边猎户挖的捕兽坑。坑底有为了防止猛兽精力旺盛而安置的涂了毒液竹刺。也许是时间很久的缘故,毒液的毒性已经大大减弱。和毒液混为一体的是鲜红的血迹。 王李二人打算沿着这条路往北,打算去搜救其他遇险的人。一不留神就跌进了这个深坑里。 李玉竹的腿被尖刺刺穿。鲜血直流。 王欲行看着流了一地的血和李玉竹苍白的脸,有些于心不忍。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可以止血的东西。他干脆撕开自己的骑射服,想着李玉竹走去。 “我说,你不会想趁机杀人灭口吧!你要勒死我还能说我是掉坑里摔死的,是吧!”李玉竹开玩笑的说。 “别动!我好歹是受过上艺阁教导的准将军,不会趁人之危的!”王欲行说着蹲下来给李玉竹包扎伤口。 李玉竹心底里升起了许多暖意。 一个很丑的结被系好,王欲行才慢慢直起身子。 “谢谢啊。”李玉竹说。 “你应该谢谢这坑不算太深,应该谢谢这竹刺不算太密,更应该谢谢这刺儿上的毒时间长了没那么大的毒性。反正,别谢谢我。我只是不想被你连坐罢了。”王欲行又看了看自己的骑射装。 “你得赔我一件新衣服啊!我还没穿几次呢。” “我赔你一百件。” 现在。 李玉竹倚靠在坑底,他的腿上被刺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伤口处已经被毒液感染变紫流脓渗出包扎的布条。李玉竹脸上毫无血色。 “哎,你说我要是死了你会高兴吗?”李玉竹突然发问。 “会啊。我会高兴死。” “那我可能要如你所愿了。”李玉竹的声音越来越低。 王欲行碰了碰李玉竹,恶狠狠的说道:“我要是你我就好好活着,才不会让我最讨厌的人高兴呢!” “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算了,我成全你吧。” “你给我闭嘴!多说一个字我都不会再救你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告诉你爹你是因为课业任务失误掉坑里摔死了,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是因为你的无能而死,让后世的人笑话你一辈子。”王欲行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发自肺腑。 李玉竹无奈的笑了笑;“你真不愧是我最讨厌的人啊!知道我最在乎什么。” “还死吗?你要敢死我就让你丢一辈子人!” “不死了。代价太大。你说你这么恶毒……”李玉竹想要吐槽几句。 “别说话!”王欲兴打断他的话。 “你怎么还不让能人说话。” “嘘!你听,有人来了。”王欲行站起来仔细听着坑外边的声音。 “外边有人吗?”李玉竹看着面前站着的王欲行。 “有!”王欲行十分肯定。 白袅他们往前走,看见路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上面原来覆盖着的杂草有一处陷下去的痕迹。 “里面有人吗?”独孤奕问。 “有!”李玉竹回答。 “快来,玉竹在下面。”独孤奕叫他们过来。 “先带他上去。”王欲行将李玉竹套在绳子上。独孤奕将他拉了上去。到达地面上的时候李玉竹的嘴唇青紫,已经有些是神志不清。 王欲行被拉上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给他们打招呼而是直奔李玉竹过去。见李玉竹昏迷不醒王欲行直接跑到密林边上将记录员拉到这里,指着李玉竹说:“他中毒了!” 见记录员没反应,他揪着记录员的衣领,再次提高音量;“我说他中毒了!救他啊!” “王欲行,你冷静一下。”楚玉成赶紧上前去拉开他。 “冷静个屁,一会儿他该死了!” “送他回去啊!你们真想弄出人命吗?”王欲行情绪有些失控。 其他几个记录员走过来:“放他走吧,别一会儿真的弄出人命了。他毕竟是李家的独子。” 楚都。 杨子叶自长春宫出去之后就沿着密道进了上古城。沿着这密道往返两国至少能够节约两天的路程。 谁也没想到,姚都国主的重臣,战神备选人员的杨子叶会投靠楚都。 楚千词在密道的另一端迎接他。 “还有什么事儿吗?”杨子叶问。 “一个月之内不会再有了。”楚千词回答。 “行。那我希望这一个月内你真的能够做到一点儿都不要来打扰我。”杨子叶说着就要回去。 “启用你是不得已的做法。”楚千词在他身后说。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个所谓的不得已的做法我已经在独孤欧阳那里被怀疑了\/?他本来就怀疑我是暗探,你频繁的召见我只会让他更加怀疑?”杨子叶转过身来与楚千词对峙。 “我知道,可这是你的选择。” 姚都,顾府。 成为宠臣就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可以打着主上的名号为所欲为。顾长策现在可以随意调集太史公手里的任意卷宗。 还记得第一次看《姚都百家论》的场景。 ——“看过《姚都百家论》吗?这里面记录了近年来我姚都诸子百家的身世及生平。”姚国主问。 “百家论事涉姚都史书,臣非太史公,并未看过”顾长策回答。 姚国主这么问倒是让顾长策明白了自己的想象是对的。 “吾今日特许你看。就在此地看吧。看完再来和吾交谈”姚国主说罢,起身离开。然后偏殿就被封锁。 听见姚国主对守卫说“转告独孤将军,吾闻二公子喜好读书,特留下了让他陪吾分享读书之乐,近几日不回去了,让将军放心。” 顾长策起身,看见了案上的《姚都百家论》,被翻开的这页正是他母亲顾氏那一页。上面写道:顾氏总谱:…顾氏无子,渐没落。(三)顾萧:顾家长女…姚都历四十七年(联国历八百一十七年)嫁于独孤令。(四)顾笙:顾家二女。姚都历四十八年(联国历八百一十八年)与一杨姓书生结婚,书生入赘。入赘两年后育有一子。同年杨姓书生出逃无踪,其毙于独孤府。—— 除了《姚都百家论》里草草几笔带过的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以外其余任何地方都没有关于他母亲顾笙的记载,一个官宦世家知书识礼的贵女就这么被整个国家抹去存在过的痕迹。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是能够让人如此容不下她? 顾长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几页纸,似乎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个杨姓书生到底有何本事可以让高门贵女不顾身份悬殊执意下嫁?这杨姓书生又为何会在两年之后,家庭和睦,幼子无知的时候出逃。而自己的母亲又为何会在杨姓书生出逃之后暴毙于独孤府……这一切似乎都在互为悖论。每一个字都在告诉着他他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传闻里,他的母亲和父亲恩爱非常,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大有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互相盟誓。什么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好像都不如他们的生活日常,当日人人称赞,现今绝口不提。 顾长策看的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顾夫人出现在了他身边:“怎么在这儿睡下了?” “夫人……不好意思,我……”顾长策赶紧把压在身下的书收了起来。 “藏什么呢,我看看。”顾夫人说。 “没……没什么……”顾长策有些尴尬。 但是顾夫人就那么看着他,他也不好意思不给。 顾长策把手里的书给顾夫人。 “《姚都百家论》,……顾氏总谱(四)顾笙:顾家二女。姚都历四十八年(联国历八百一十八年)与一杨姓书生结婚,书生入赘。入赘两年后育有一子。同年杨姓书生出逃无踪,其毙于独孤府。在看这个啊,我可以给你简单的说说。” 第51章 灾难(十五) 顾长策有些震惊,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提这件事情,他们也很自然的把这件事当做保密的事情没人再提。 今天,顾夫人居然说“可以讲”。 “真的吗?” “我只能跟你说,你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你的父亲也非常爱你的母亲。他们都是为了大义。你的母亲,方都的白兰,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顾夫人越说越伤心,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所受的苦难。 “她……她们……现在还好吗?”顾长策问。 “不知道。整个平行界的情报网都探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各个国家不约而同的删除了有关他们的所有记录。”顾夫人说着把《姚都百家论》拿了起来,看着关于顾笙的记载。她轻轻的抚摸着竹简上的字迹,自言自语道:“其实,这个人本该是我……” 方都,城郊密林。 黑色天幕遮蔽了最后一丝残阳,密林深处一个被背风的地方燃起了微弱的火光。 白袅他们五个人好不容易点了把火,借着这微弱的火光取暖。 地上的火随风飘摇,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火旁的人,无精打采各怀心思。 “李兄不是一向与王兄不和吗?今日怎么会为了李兄与记录员发生争执?”白袅问道。 “就像你与欧阳兄一样,我们只不过是看着对方讨厌罢了。”王欲行说着,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松枝。 “你讨厌我啊?”独孤奕明知故问的说。 其他几个人看向白袅,想要听她的回答。 “你要是独孤奕就讨厌,你要是欧阳没那么讨厌。”白袅回答。 “你看吧。就算讨厌也不会想让人家去死的。”王欲行说。 “是!” 火光摇曳,没人再说话。 他们就这么围绕着这堆小小的火焰小憩。 上艺阁。 记录员将昏迷不醒的李玉竹送回上艺阁。 赵捷看到李玉竹这个样子明显有些震惊,这似乎是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 “怎么回事儿?” “他们两人跌入猎户挖的捕兽坑里,他被坑里的毒刺伤到了。”记录员回答。 “赶快送去太医院救治!” 几个下人将李玉竹送往太医院。 “去叫其他三位夫子来,快!”赵捷对自己的随侍说。 上艺阁议事厅。 赵捷焦急的在议事厅里踱步。密林的道路他们再三确认过,根本没什么猎户挖的捕兽坑!更别说坑里还有什么毒刺!他们所设计的任务只是让他们找到遇险的同窗并回到上艺阁,其实就是为了考验他们对同窗之间的情意,和野外辨别方向的能力。教会他们团结一心而已。何况我,根本没什么根本没什么遇险的人。能够一起回去就算他们任务结束了! 就在赵捷在议事厅等待时,方寒传来消息:终止训练任务,解救被困学子。 而且这消息是林辞楼亲自过来传递的! 收到命令之后赵捷更加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收到的记录明明是一切正常啊!就在见到受伤的李玉竹之前他收到的记录都是一切正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捷问。 “四皇子遇刺,慕天轩的李陵中毒。济时轩的谭乡和萧孜。青苍轩的袁良和何思失踪,下落不明。整个忠苑全部失联。刚刚收到的记录。”林辞楼说着。 每当说出一个人所出现的意外是赵捷的心都会快速跳动一下。 《论语》中讲—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上艺阁四苑就是出自此处。可以说整个上艺阁就是方都最具希望的地方。而上艺阁忠苑的人,且不说身份高贵。他们几个人是从全国挑出来当做全能之将培养的人!在他们几个人身上耗费的精力最多,所寄托的希望也最大。如今竟然要在一次课业任务中全部夭折了? 赵捷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会现在发生。他早知道方都的各处已经被各国的细作渗入,哪个国家不是如此。但是我这样的事不该发生在上艺阁这个地方!进入上艺阁的每一个人他都全部做过背调,都是确定是清清白白的人才启用的!现在,结果告诉他,上艺阁也不安全。 “赵将军,一些话我不得不说。主上现在很生气,他没想到你安排的任务里会有这么大的纰漏。若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都将会是整个国家的损失啊!”林辞楼走到赵捷身边我,小声说。 “我知道,问必然会将上艺阁的损失降到最低!” “希望你不要辜负主上的信任!话已带到,大人深思。我回去复命了。” 其他三位夫子匆匆赶来,他们四人很快协商决定马上终止任务,救他们出来。 京畿军被尽数抽调去密林里寻找他们。 密林被火把照亮,犹如白昼。 呼叫声此起彼伏在密林里游荡。 声音随着风声传到白袅他们所在的背风处。 “有人来找我们了,听这武器装备是皇城京畿军。”独孤奕听到叫喊声之后猛然站起来,听清之后十分激动。 “是真的吗?欧阳兄你再听听,好好确认一下。”王欲行说。 “是!” “我们在这儿啊!我们在这儿!”王欲行拿起一个地上的火把挥舞着说。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夜行者将他们周边的记录者全都杀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事情。快到记录者的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滴在手上的血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割断了。 “等一下!”独孤奕捕捉到了这些记录者在临死之前发出的最后几声呻吟。 “怎么了?”王欲行问。 “声音不对!” 他们赶紧警惕的藏到周边的大树后面。 “怎么不对?”楚玉成小声问道。 “我听见有人的呻吟声。应该是临死之前最后的声音!”独孤奕回答。 “会不会是你太累了听错了啊?这些人应该是来接我们的!”楚玉成接着说。 白袅想了想,马上想出了一个小计划。 “是不是来救我们的,试试就知道了!” 白袅从躲着的树后慢慢走出来,拿起火堆上的一个火把:“我在这里!” 京畿军很快赶来。 “你那里还有别的人吗?”那几个京畿军一边向这边走一边问。 “没,就我自己!我还受伤了,你们快救救我!”白袅的声音里满满的求救意味。听上去极度害怕,而且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那几名京畿军走进去,看着白袅拖着一条腿倚靠在大树上,没什么反击的能力。 “你是上艺阁的人吗?”其中一个人问。 “是。”白袅回答。 “你是哪苑的?” “忠苑独孤欧阳。”白袅说着往独孤奕那边瞟了一眼。 独孤奕回了一个白眼儿,似乎是对白袅冒用他名字的回击。 “忠苑有这个人吗?”旁边一个京畿军小声问道。 “有,就是那个姚都遣使,独孤令的儿子。”另一个笑小声回答。 “好,我们送你回去吧!”最开始问话的那个人说。 “好,多谢。”白袅伸出手想要让他们帮忙扶她起来。 可是那几个人丝毫没什么要去扶白袅的意思,而是渐渐的抽出别在腰间的宝剑。 “什么意思?”白袅看向那个人。 “送你上路!”那人说着朝着白袅刺过去。 “唉!又来了。”白袅似乎早已预料到一样,向左一翻身躲了过去。 那人的剑砍到了白袅身后的树上,大树被削掉一大块儿树皮。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穿着京畿军的衣服?”白袅站在旁边问道。 那人冷笑道:“姚都遣使,不愧是武将世家啊!有点儿东西。可是你一个姚都人何必在这里跟着方都人受罪呢!” “呃……”白袅想了想“可能是因为这是我们国主让的吧!” “既然入了上艺阁那就都一样!”那人说着再次向白袅刺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混入京畿军的?又是为什么非要杀上艺阁的人?”白袅一边应战一边问。 几个回合下来略占上风。 “不愧是忠苑的人!但是今天注定要死了!”那人再次冲上来。这次明显比上几次都更用尽全力。白袅应战的有些吃力。 “你也不错嘛!”白袅嘲讽道。 其他人也和这些冒名顶替的京畿军对打,这片密林里全是打斗声。 赵捷带着真正的京畿军走到了刺伤李玉竹的那个捕兽坑前。 他向坑下看去玩,这坑看上去的确像是个标准的捕兽坑,坑底王欲行清理出来的那片没有竹刺的地方还没有被清理。看样子挖这个大坑的人还没来清理。 赵捷纵深一跃跳了下去。 进入坑底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捕兽坑,而是故意伪装成捕兽坑的大深坑。大多数的陷阱都在坑口铺设带有隐蔽性的植物,坑底还埋设数量不等的竹木尖刺,竖直朝上,用以刺伤陷落下来的动物。而再捕获大型猎物的时候,坑挖大一些,在坑底插一根粗刺;捕野猪,则要多插尖刺。所以只有遇到大型猎物的时候才会用到现在坑里这样的倒刺。并且,此处密林距离皇城较近,几乎没有大型动物,而且为了保证周边人员的安全早已明令禁止不得在此处挖坑捕兽。现在这个样子的捕兽坑肯能是专门挖来对付忠苑这些孩子的。 他走到那些竹刺前看了看,竹刺上的毒根本不是什么时间长了毒性变弱而是那毒本身就是这个样子。 故意挖坑在他们等候命令任务的必经之地处,在坑底插入足以毙命的毒刺,在皇城旁边的地方躲过情报网并且一夜之间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这个人,必然对方都,对方寒,甚至是对赵捷都有着深刻的了解。 赵捷用轻功从坑里上来之后再次转过去看了看这个捕兽坑。坑底的竹刺就像一根根长针扎在他心里一样。 另一边,白袅他们一次次的击退了几批穿着京畿军衣服的人。 在不知道第几批的人还没来得及补上来的时候白袅他们得以休息片刻。 “你们说这是课业任务吗?我怎么觉得赵夫子好像在玩儿真的一样啊!”王欲行喘着粗气。 白袅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课业任务和“玩儿真的”之间的区别。这次明显就是真的。但是她不能说。她看向独孤奕,他也看出来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课业任务。但是他也与自己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当然是课业任务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怎么玩儿真的啊!如果真的要开始玩儿真的的话,主上肯定会通知我们的。”白袅安慰对说着。 “对。”独孤奕迎合着白袅。 不过通过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方都内政好像也出了问题。这对于姚都来说是一件好事。 上艺阁这个地方是方都给各个国家看的最优秀的教学水平。按理说不会出现课业任务伤人的这种低级错误。而且,刺伤李玉竹的那个毒药他也有所了解,那可不是什么能够轻易得到的外邦毒药。现在课业任务所涉及的地方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我,派来救援的京畿军也是敌我不分,这方都果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盛了。 或许我,自己可以因为方都内乱而提前结束此次方都之行了! 天微微亮,伪装的京畿军不再冲上来。他们倒在原地休息。 没过多久,赵捷带着真正的京畿军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但是,已经没人信他了! 白袅他们几个人现在除了对方以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其他人。 一晚上的刺杀已经将他们对京畿军的信任大打折扣。 就算是赵捷在这儿他们也不会相信那群穿着京畿军衣服的人。 “孩子们,课业任务结束了!你们快回去吧!”赵捷劝说道。 他们眼睛里早已布满了红色血丝,满眼警惕的看着赵捷。 “夫子,你让我们拿什么相信你们?”楚玉成问道。 “这一夜我们我遇到京畿军都以为看见了希望,可是每次当穿着这身军装的人拿着长剑刺向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不敢再信任了!” 第52章 灾难(十六) “先回去!”赵捷不知道他身后的京畿军里有没有外人,所以其他的什么都不能说。 独孤奕把白袅护在身后:“夫子!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 “你们也知道我是姚都遣使,更是天选战神。我如果在贵国出了问题,贵国能否担当得起?今日之事我会如实上报,希望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是自然。但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上艺阁。 太医院最好的医生全部在各个苑里待命,等待为他们检查身体状况。 信苑欲晓培养的医者们跟在太医后边准备学习经验。 “南漓!”欲晓站在太医前面喊道。 自从欲晓升至信苑教习以来虽然名义上还是白袅的随侍但是早已有着和太医院的太医一样的待遇。 不知道是不是方寒急于求成想要方都出一个像顾夫人那样的名医,而欲晓又是很有“天赋”的医者,自然也就被当成了重点。 “欲晓!” 在看到欲晓那一刻白袅戒备的心才放下来。她才开始相信赵捷没有再“考验他们”。 “你们都仔细看看学子们,务必保证他们的健康。”赵捷吩咐说。 “你们这段时间确实受苦了,明日起休假半月好好调理调理身体。”赵捷对着白袅他们说。 密林深处那些“冒牌京畿军”都乔装改扮出了密林,回到了派他们来的地方。 姚都,千寻塔。 派去调查长衫青年的暗探回报,找遍了南游城也没看见所谓的“长衫青年。” 郑内侍示意了那暗探一下,那暗探退了出去。 “主上,依属下看,就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这个消息。或许是要以此为要挟做出有损我姚都的事情。” 姚国主轻叹道:“如果是这样我就知道是谁了!” “那我们……” “不必再在此事上费心了,南游的暗网慢慢撤下来吧。”姚国主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些失落。 “是。” 姚国主走到窗前,看着南游城方向。其实是看不清的,但他总觉得这城的样子就在眼前。 有人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也有人会因为一个人执着于一座城。 当初独孤奕首战所选之城其实不是方都的南游而是楚都的希远。 楚都希远城距离姚都同样很近,而且每年都会有丰富的产粮量,可以说拿下希远城就能够保永安城一年粮食无忧。 是他在首战之前“暗示”独孤欧阳选南游城的确,因为他想要去找找她到底在不在。可是,眼看南游城已经划分到姚都地界了偏偏中书令非要拿南游城做军备之地。他是不想的,他只想找到她!但是中书令是朝廷重臣,他几乎没能力能够与中书令抗衡。在他和中书令的僵持之下南游城也就成了皇城。 远处的天空昏昏沉沉,最后一丝太阳光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姚国主发现在天边有个小黑点在向这边移动,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安插在方都皇城的暗探传信用的信鸽。 那一瞬间姚国主觉得内心深处即将熄灭的火把又被重新点燃了起来。 他快速向外边伸出手,信鸽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姚国主解下信件看着,上边只有四个字:四子非男。 传信的人正是那些“假冒的京畿军”。他们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姚国主早早安插在方都皇城的暗探。十个暗探为一组,每组配备两个博闻强记的人 这两人只需要在每次打探消息交手的时候记主对手的样子,御剑方式,用剑特点等信息。一人在暗处不必出现,但是要进行战后复盘,听那两个人口述并化简消息传回永安城。其余七人负责护卫这三人。 “四子非男”这四个字就是密林里死的所有人所换取来的最关键情报。 姚国主仔细的回想着从方都传回来的所有关于这个“四皇子”的情报。 这四皇子生于南游长于南游,是自小养在林皋身边的方寒的私生子。在首战失利林皋将军回去请罪的时候才被接回去并送入上艺阁学习的。传闻中的四皇子“傲慢无礼,屡次翻上无视方寒。是个空有一身武艺的莽夫。” 最开始听到这个情报姚国主只以为那是方寒不知道在哪儿生的私生子我,还嘲笑方寒几年不见,性情大变。学会沾花惹草了呢。 但是如今“四子非男”这个情报传回来也就说明了这个名义上四皇子其实就是个女子。 若是女子,方寒又如此大费周章的从南游城里弄回来还给了个“四皇子”的身份方便行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四皇子方南漓是先国后白兰生的! 姚国主看完密报之后沉默良久才提笔写下几句要传给独孤欧阳的话。 密报几经辗转终于送到独孤欧阳手上时,独孤欧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南漓细则,附画像。 以前密信也不是没附赠过画像,但大多都是地图、海运图、布防图、官员出使路线什么的。第一次见到要“附画像”的! 但是没办法,姚国主下令了他就要尽量做到。 正好最近这半个月上艺阁放假,时间每那么严苛,但是怎么才能给白袅画像而让她不产生怀疑呢?这个问题独孤欧阳绞尽脑汁。 机会或许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就会自己找来。 白袅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来找独孤欧阳帮忙了! “去国后寝殿帮忙,你去吗?” “去干什么啊?”独孤欧阳问。 “后宫要选秀了,国后体弱自己忙不过来,想让我帮忙去安排新来的秀女的住所,为他们画像。”白袅回答。 “行!去!”独孤欧阳心里窃喜。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但是,有一点小前提……你愿不愿意?”白袅看着独孤欧阳,眼神里有点儿不怀好意。 “什么啊?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好事儿呢?” 也是同吃同住了一年了,现在他俩有什么事儿似乎都瞒不住对方。 “你也知道刘儒丞相嘛,他要是知道我们去后宫帮忙肯定会参我们一本,说我们是外男不宜入后宫更不能过夜什么的。所以我们要留在长春宫几日的话可能要采取一些特别的措施……” 独孤欧阳想这“措施”再特别也应该特别不到哪儿去吧,也就答应了。或许他还不知道这一次草率的答应会让他到老年时期想起来都会后悔。 第二天一早。 白袅和独孤奕在长春宫偏殿等候,没过多长时间楚国后的侍女白止就带着两套女装走了进来。 “奴婢拜见四皇子,遣使。请四皇子和遣使换装,奴婢会将二位带进宫去。”白止说着将衣服递到了他们两个面前。 独孤欧阳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眼睛瞪的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且不说那是两件宫女的装扮,就看那粉色的衣衫,上面还缀这几朵复杂的刺绣小花。他想的倒不是自己穿女装会不会尴尬,而是这种飘飘欲仙的小裙子怎么把自己这个“壮汉”装进去? 白袅接过小裙子,还递给独孤欧阳一件:“给!这就是我说的特别的措施。” “呃……”独孤欧阳半天没说话,他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拿着啊?”白袅又催促了一下。 算了,算了,既然给我拿来了那就肯定能穿上吧!独孤欧阳自己安慰我自己。 “那二位大人先换着,奴婢去殿外等候。”白止说着出去,还顺便带上了门。 “你先换吧!我去门口守着。”独孤欧阳有些脸红的走到门口,背对着白袅。 独孤欧阳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羞。或许,是第一次要穿女装的缘故。 白袅很快换好,她走到独孤欧阳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换好了,好看吗?” 白袅笑的十分灿烂,看上去青春活泼。或许是看惯了白袅穿着作战服和骑射装的样子,这样的白袅让他感觉耳目一新。 可能,如果她不是出生在边关应该也是个可以像现在这样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样子吧。 独孤欧阳想着,愣愣的看着白袅。 “哎!我好看吗到底?我还是第一次穿女装呢,感觉真不自在。”白袅说着忍不住开始调整胳膊上的衣袖,她总想要把这个飘着的毫无意义的衣袖下摆给撕下来,总是觉得这个衣袖设计的有些碍事儿。 就现在这个对着衣袖较劲的样子看上去白袅还是那个白袅,就算换上裙子也不会马上变成淑女。 独孤欧阳有些没忍住笑了出来:“好看啊,但是你可别想着撕那个袖子啊!” “唉!你怎么知道我想撕了它!我感觉它太碍事儿了,你看啊,我右手拿着剑往前一刺,这多碍事儿啊!还以为,你看我要是拉个弓这这袖子就缠在一起了!一点儿都不方便!”白袅一边说一遍比划。 独孤欧阳再次笑了起来,这次是宠溺。独孤欧阳帮白袅把缠在一起的袖子解开说:“一般穿这种衣服的人是不会没事儿拉个弓练个剑的啊!” “哦!”白袅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也是啊!” 独孤奕把白袅推到门口:“好了,该我换了!” “好,那我给你把门儿啊!” 独孤欧阳的穿衣速度倒是比白袅快多了。 “好了。” 白袅转过身来盯着独孤欧阳看了看,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这是不是小啊!” “好像是!我感觉有点儿上不来气儿!”独孤欧阳全身紧绷着,吸着一口气。生怕一送气衣服崩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给你要一个大的来!”白袅越笑越放肆,已经从刚才控制音量的小声儿笑变成先在的放声大笑。 白袅笑的独孤奕更加害羞,整个脸烧的通红。 没过多久,白止拿了件新的衣服过来,独孤欧阳穿上,感觉比第一件宽松了不少,至少不用深吸一口气了。 白止带着他们两个进入长春宫内殿。楚国后正在内殿里等着他们。 “嗯,还是穿上襦裙好看。”楚国后满脸欣慰的看着白袅。 看到满脸通红的独孤欧阳,楚国后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光顾着想南漓了,不好意思啊……” “无妨,无妨。”独孤欧阳赶紧回了个礼。 “秀女们都在储秀宫,今天上午他们要来拜见我,大约中午十分开始分寝殿,明天一早在御花园里画像。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况。到时候还要劳烦你们两个帮忙分宫和画像了。” “好。” 上午拜见楚国后的时候,白袅和独孤欧阳就站在楚国后两侧,当个正常的宫女。 秀女一个接一个的向国后问安,一个时辰之后还看不到最后一个秀女的踪迹。 白袅和独孤欧阳虽然已经换上了宫女的装扮,但是那魁梧挺拔的身姿还是显得他们两个很渺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的缘故。还没到中午就听见一些传闻说国后身边有两个十分强壮的侍女,而且非常凶。 这让白袅和独孤欧阳有些哭笑不得,他们那里就凶了? 中午。 白袅在前,独孤欧阳在后,带着这群秀女往他们的临时住所去看看。 “你们就按着站位十人一间了,后续的筛选会走到一半,今天先这样。你们稍事休息,等到下午画像的时候才能精神饱满。”白袅说着,让他们各自去各自的屋子里边,但是他们丝毫不慌。 白袅他们两个等在门外。 “你说他们谁会是未来的娘娘们啊!”白袅有些好奇。 “不知道。” “好吧,我是觉得这些人是真的有人看看也是很可能的。” “嗯。” 这些秀女的食宿全都安置妥当之后白袅他们两个也可以回去简单的休息休息了。 他们两个住长春宫内殿,离楚国后住的地方最近。并且这里离储秀宫也近。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叽叽喳喳的秀女等在住所旁的小空地上午,一位资深画像师跟大家问好。这画像师鬓发花白,看上去得有七十,但是画工还是很优秀的。 第53章 灾难(十七) 储秀宫偏殿。 秀女们一个个的坐到布置好的景物之前等待入画。 “下一个!”独孤欧阳尽职尽责安排他们一个个进入。 “阿颜,你来一下。”楚国后也换了一件宫女的衣服,悄悄走来。 白袅愣了一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叫自己的这个人是楚国后。 “楚……” “嘘!”楚国后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好。”白袅向着楚国后这边走来。 “走,这里应该也没什么事儿了,我带你去别处看看。”楚国后拉着白袅往储秀宫外走。 “可是……”白袅看向独孤欧阳,他正在那里“兢兢业业”的忙着。 “他能应付的过来。”楚国后十分肯定的说。 楚国后一路拉着白袅来到尚衣居。 为了给新来的秀女们定制新衣,尚衣局采购了许多好看的衣料。 楚国后悄悄的带着白袅走到一个装满新布料的架子后边。这架子后面有一个高大的柜子,柜子上雕刻着好看的牡丹花花纹。 “看!好看吧。”楚国后指着柜子说。 “嗯!”白袅点点头。 “还有更好看的呢!”楚国后说着打开了衣柜。柜子里是一件正红色的霞帔。衣袖上的龙凤纹饰栩栩如生,袖子和领口处饰以珍珠。长长的拖尾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架子边上,从折叠起来的厚度看,至少有两米。在拖尾旁边还有一个小盒子。这个盒子看上去更精致,金丝檀木的盒身上整体围绕着黄金条纹,条纹正中间有一颗红宝石。 楚国后打开里面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凤冠,金灿灿的凤冠在盒子刚刚打开一条缝隙的时候就发出了金色的光亮。仔细看就会发现上面的龙凤栩栩如生,精致到角落里的小花都有精致细腻的纹理。 “这是……”白袅问道。 “我的凤冠霞帔啊!”楚国后说着眼睛里都带着喜悦的光芒。 “好漂亮!” “可惜,我没穿上。这是我认为全天下最好看的衣服了。”楚国后的眼睛里明显没那么高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伤。 白袅最擅捕捉人的表情变化,从楚国后的微表情里她知道一定有故事。 “没穿上?” “对啊,这衣服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缝的,这凤冠是我最喜欢的人一点一点为我雕的。在我们楚都有个习俗,男婚女嫁,女子要亲手为自己缝制嫁衣,而男子要为女子准备凤冠。这是啊,我认为全天下最好看的衣服了。”楚国后摸着衣服上的花纹,目不转睛的看着。 “那自然是的。” “你觉得她好看吗?”楚国后突然问白袅。 “好看啊,非常好看!” “我把她送给你!” 白袅愣了愣:“啊?” “我们方都啊,皇室后代衰弱,皇子只有两个,公主只有你一个。你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给你的嫁妆添色!” “这太贵重了!我实在是受之有愧!何况,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幸能够穿上嫁衣呢……” “你现在的女子特征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当你藏不住的那刻开始,你肯定会恢复公主身份的,到时候就能穿了啊……” 白袅是在推脱不过就只能接受了楚国后的好意。 楚国后又挑了几件好看的衣服给白袅让她一并拿了回去。然后又挑出了她认为最衬白袅气质的一件白色衣裙让白袅换上。 这间白色的衣裙下摆修着几朵浅色的荷花,白袅清清冷冷生人勿近的气质很符合荷花高雅的样子。这也是楚国后选这间衣服的原因。 换好衣服后白袅被楚国后拉着带到长春宫。 楚国后让白袅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的为她梳妆打扮。 “其实我以前跟你差不多,我也不喜欢被束缚。”楚国后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让白袅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性格自由洒脱本就不该被困在这红墙绿瓦之间,你应该像鹰一样翱翔在广阔的蓝天。”楚国后也不管白袅听不听就这么说着。 “可是我……” “哪怕是上艺阁也不行。” “国后……”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女子和你年纪一般大,她也自由洒脱,无拘无束。她的父母很爱她,兄长弟弟也很爱她。她也是家里唯一的公主。她不爱诗书礼教,喜欢下田劳作,喜欢一望无际的麦田,更喜欢秋日收获沉甸甸的稻子。她爱上一个男子,这男子也爱她。就那男子打算去求亲的时候,她接到了要出使和亲的任务。后来她不得不出使和亲,从那以后再也没下过田。因为做这样的事情情不符合她的身份……” 白袅自然知道楚国后在讲她自己的故事,楚国后这短短几句就概括了她自己悲惨的前半生。 “南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经历像我一样的命运,但是我们活一天就要活出一天的样子。活的漂漂亮亮,活的舒舒服服。”楚国后这话像是再嘱咐白袅也像是自己对自己的开导。 “好。” “好了,看我们南漓多漂亮!”说话间楚国后已经麻利的把白袅的头发编成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头发边边还挂了一个小珍珠编成的流苏。 白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另一个人。她从来都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戴这样的发髻。一瞬间白袅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般迷失了自己。 楚国后说的对,她本来就是个女子,是方都唯一的公主。现在却占着皇子之名才能行使调兵权,才可以上战场……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像以前在南游那样,就叫白副将,以女子的身份上战场。 “国后!”一个声音将白袅从朦胧间拉回现实。 是独孤欧阳。 “怎么了?”楚国后问。 “两个秀女吵起来了,我不太方便插手。”独孤欧阳说。 “吵起来了?”白袅转过身来。 独孤欧阳看着这样的白袅好像瞬间有了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眼前这女子美的不可方物,像是画中仙又像是天上月。 “快带我去看看。” 就在他们慌慌张张的赶到时那两个秀女还在吵。 听清他们的大致吵架内容之后才知道独孤欧阳所说的“不方便插手”是什么意思。 本来该轮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秀女画像,但是另一个看上去没那么高的秀女突然之间插了进来。 “这是干什么?”瘦高的秀女问。 “我想先画,你往后排一排吧!”那秀女回答。 瘦瘦高高的那个秀女看上去很朴素,家里应该是没什么钱财,反观那个没那么高的秀女满身绫罗,满头珠翠,像是要把全部身家穿在身上。 “不行!你不能插在我前面。画师每天画二十个人,今日我正好是第二十个,你若站在我前面我就要等到明天了!”瘦高秀女不卑不亢。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孟语嫣!孟贵妃的妹妹,我姐姐是当朝宠妃!你们谁敢对我不敬?” 孟贵妃确实是当朝宠妃,后宫里的一切用度她这里都是最好的,甚至有一些楚国后都没有。据说是因为她长得有四五分像白兰。就借着这相似的容貌特权,孟贵妃越来越跋扈,她的家人也可以在朝廷里横着之前。就算犯错方寒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之楚国后常年卧病,后宫的实权实则都在孟贵妃那里。 与跋扈的孟贵妃相比楚国后像是个被架空的后宫掌权者。 “我若是你我绝对不会向你这么张扬!免得给孟贵妃丢人,让世人怀疑你们孟家教女无方!”白袅走过去说。 孟语嫣见白袅穿着不凡,应该是宫里的小主,但说话行事的风格又不太像是宫里小主的样子。 “你是谁?”孟语嫣问。 “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白袅回答。 孟语嫣打量着这个行为举止毫无规矩可言的人:“你是宫里的小主?” 白袅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孟语嫣:“回去排队,不然我会让你以后永远都无法参加选秀!” 孟语嫣见白袅态度硬气不像是装的,只是瞪了白袅一眼说:“我会让我姐姐替我报仇的!”就灰溜溜的走了。 瘦瘦高高的那个秀女过来感谢白袅,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得说了句:“多谢恩人。” “不用谢。我看那人像是睚眦必报的主儿,你以后遇到他怕是要受针对了!”白袅提醒说。 “是,我记下了。恩人今日解围之举我感激不尽,定当铭记恩情。” “你叫什么?”楚国后走过来问。 瘦瘦高高的那名女子看楚国后的样子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国后,赶紧拜见:“参见国后。” “你怎么知道我是国后?”楚国后问。 “听闻楚国后常年卧病,因此身体必然有所亏损。我看国后面色有些苍白,虽然已经有了几分血色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久日不见阳光的缘故。”瘦瘦高高的秀女解释说。 “那我呢?”白袅问。 “想必您常年习武,你的手指处有摸损我,皮肤虽然看上去已经在保养了但还是有边境之地的痕迹。想必是常年戍边的军将。” “她呢?”白袅指着独孤欧阳问。 瘦瘦高高的秀女笑了笑:“他啊,他是男子!” “你既有如此观察力为何要进宫选秀局限于后宫的方寸之地呢?”楚国后问。 “其实,我想当个医师救死扶伤,最好是随军医师。但是军营不收女子,我又恰好到了年纪,若不进宫将毫无去处……” “医师啊?,上艺阁不是在培养女医师吗?”楚国后看了看白袅。 “是,你可以来上艺阁学习。”白袅回答。 “有天赋的医师难得一遇,怎么能因为男女的问题就放弃天赋给人带来的影响呢?”楚国后看着瘦高秀女说。 “你叫什么名字?一会儿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上艺阁!” “我叫陈楉音,多谢国后,多谢恩人。” “阿颜,现在画像也结束了,你们自己去逛逛吧!我带她走了。”楚国后说。 “啊?我们自己去逛逛?”白袅有些惊讶。 “对啊,去玩玩吧。有人问就说是长春宫的人。” 白袅不太想去,一方面自己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还有就是自己有一个致命缺陷,不能在独孤欧阳面前暴露出来。 但是独孤欧阳却不这么觉得,他认为自己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摸摸这后宫的构造和不防,将来总有一天能用上。 “好,多谢国后,我们去逛逛。” 独孤奕说着往宫门外走。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白袅不得不追过去。 “早点儿逛完早点儿休息啊!”独孤欧阳回答。 他们就这么沿着宫墙一直行走,红色宫墙前,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夕阳撒在他们身上,看上去像是上天为他们撒下的金光。 白袅在这金光下更加好看,看上去像是下凡的神在审视人间的杰作。 “哎!你……”独孤欧阳转过身来想问一问刚才她和楚国后去哪儿了,但是又再次被白袅的样子所震惊了。 明明衣着和人都是和刚才一个模样但独孤欧阳总觉得每一眼的白袅都不一样。 “啊?什么?”白袅抬头看向独孤欧阳。 四目相对的场景往往让人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像是抛出肉体之下两个灵魂的相互对望。 “你好漂亮!”独孤欧阳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几个字。话刚说完独孤欧阳就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漂亮!”白袅回答。 “不是,我说真的,我没开玩笑!”独孤欧阳很认真的说。 “嗯!”白袅也被独孤欧阳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只得转移话题“你刚刚要问我什么?” “哦!你和楚国后刚刚去哪儿了?” “尚衣局,国后跟我说楚都结婚的习俗是女子为自己做嫁衣,男子为女子打凤冠,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打造凤冠吗?我们姚都是禁止的,民间不能私自用凤冠,就连一品大臣都不可以,除非是御赐。你们方都什么样儿啊?” “皇城我不知道什么样,但是南游确实是男子为女子打配饰,凤冠倒是不至于。” 第54章 灾难(十八) 夕阳掩映,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就在他们逛了逛打算要回去的时候,白袅突然迷失了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走来的,该往哪里走。四周的红墙长的一模一样,让她更加没有方向感。 白袅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希望可以不被独孤欧阳发现。但是他们两个可是彼此最强劲的对手,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弱点。 “我记得是向这边走。”独孤欧阳指着左边的道路说。 “嗯。” “唉,不对不对,或许是这边。”独孤奕故意的又指了指右边。 “行。” “要不我们往前走呢?” “也行。” 白袅的语气里看不出一丝喜怒。 独孤欧阳像是要故意逗白袅一样,故意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不会不认识路吧!” “是啊!不认识。你不是知道吗?” “唉!没意思。走吧走吧,往这边走。”独孤欧阳见白袅没有因此生气,觉得有些没意思。 他见顾长策就是这样逗别的小姑娘的,那些被逗的小姑娘都会有些生气。 白袅这个人,果然和其他女子不一样。 “就你这点儿道行还想气我呢?” 白袅追上独孤欧阳,模仿着他刚才的语气回了一句。 这一句话给独孤欧阳气够呛,这应该算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吧! 独孤欧阳心里说着:不能信顾长策的了!他的方法不好使! 晚上,白袅换下了那身漂亮的衣服,穿了一身白色宽松的睡袍。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面前的满桌珠翠。有些精神恍惚。 只今天一天她看遍了这后宫之中女子的生活。妃嫔之间的相互攀比,相互不容。就连秀女之间都是如此。若自己真的有一天需要像楚国后那样出使和亲,自己该怎么办!是像孟贵妃那样满身锋芒保全自己,还是像楚国后这样称病不起明哲保身?再或者像其他不知名的妃嫔一样碌碌无为满腹委屈的走完自己的一生? 不!我的一生不该是这样!不该被困于后庭!就像楚国后说的那样,自己该做一只在天空翱翔的鹰,拥有最广阔的天地! 白袅的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的发出这样的提醒! 她不属于后宫,不属于朝廷,他属于边境! 第二天一早,储秀宫里就流传出了长春宫小主仗势欺人,欺辱秀女的传言。 独孤欧阳听到后,只是觉得有些可笑,她怎么无论在哪里都会被人造谣啊! “走吧,去接着安排他们画像。”白袅来敲独孤欧阳的房门。 独孤欧阳看白袅的样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不免有些担心。他知道依照白袅习性一向喜欢把不好的情绪藏在心里。 “你……没事儿吧?”独孤欧阳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啊,走吧。” “可是……” “我也听见那些话了,可我们过几天就不来了,管他呢。”白袅似乎知道独孤欧阳要说些什么。 “那就好。” 独孤奕出门才发现,白袅又换回了宫女装。 储秀宫的宫女们还是按部就班的排队画像。白袅在走廊上看着她们。 独孤奕悄悄地躲在柱子后边给白袅画像。为了不让白袅发现他小心翼翼的画,画一会儿停一会儿,半个时辰才画了个一个脑袋。 “干什么呢?”楚国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独孤欧阳身后,直到楚国后发出声音他才意识楚国后在他身后。 或许是“做贼心虚”。独孤奕手忙脚乱的把画像藏起来。 “没……没干什么……” “在给南漓画像吗?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找尚画师画,他是全方都画人像画的最好的。” “啊……其实……不用麻烦了……” 楚国后莞尔一笑:“好吧,那你画吧,我不会告诉南漓的。” 独孤欧阳也不知道为什么,听楚国后这么说总觉得有些安心。 就在快要画好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将白袅的画像吹的飞了起来,独孤欧阳条件反射般的去抓了一把但是没抓住。 画像落到了走廊旁的荷花池里。荷花池里的水将画像上白袅的头部打湿,让人看不出画像本来的样子。 独孤欧阳将画捞起来,画像浸水一点点的断了。 看见独孤欧阳往荷花池那边走,白袅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儿。” 独孤欧阳将浸水的画团成一团紧紧的攥在手里。他叹了口气,回去重新画。 结果,新画的画都发生了一些以外。要么就是风吹将画像吹的撕裂了,要么就是毛笔上的墨滴不受控制的滴落到画像上。 接连画废了五张纸之后独孤欧阳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虽然独孤欧阳一向不相信这种鬼神之说但是这次他好像要信了! 楚国后又走过来,看着独孤欧阳脚边上团成一团的几张废纸,笑了笑说:“让画师来吧!” “好。” 就在画师给所以秀女画完之后分别给白袅和独孤欧阳画了一张。 就在白袅要去拿自己的那副画像是,独孤欧阳抢先一步挡在了她面前:“我拿吧,我拿吧!” “行。” 秀女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白袅他们也就打算回上艺阁了。 因为他们的十五日假期刚刚过了三天,所以独孤奕绕路去了繁星酒楼,将白袅的画像交给杨子叶。 “四皇子的消息调查的怎么样?”独孤欧阳问。 “自从四皇子进入皇城那天起,事无巨细的都调查清楚了!”杨子叶回答。 “好,将这画像和消息一起送回去,你亲自去!”独孤欧阳嘱咐说。 “遵命。” 杨子叶快马三天将搜集来的有关四皇子的情报送回了永安城,但是却不止送回了永安城。在楚都国主的面前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份。 画像上的女子亭亭玉立,面容姣好,一身白色的衣裙像是在随风舞动。坚毅的眼神看久了总觉得好似是在盯着自己。 姚国主看到画像那一瞬间,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是她!就是她!” 郑内侍自小跟着姚国主,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这是姚国主最近几年来最开心的一次。 “主上,这不是……她吗?” “是她!这是她的女儿!”姚国主激动的两眼放光。 “那是不是代表,她还活着!” “至少,当年还没有死……” 楚都国主看到画像那一刻也万分震惊,这个本该在十六年前就死了的人怎么又出现了。 “这是……方南漓!她好像白国后!”楚千词说。 “这是她的女儿!你和方南漓接触过吗?”楚国主问。 “没有。倒是每次方南浔提到他这个“弟弟”倒是有意回避什么似的!”楚千词仔细回忆着和方南浔在南游城接触的那段时间。 “那就是他们在故意回避什么。此女是白兰的女儿,当是会继承了白兰的能力。想办法争取让她为我们所用!”楚国主吩咐道。 “但是据我所知方南漓曾经在南游的时候是林皋将军麾下的得力副将,怕是不太容易被策反!”楚千词说。 “是人就会有缺点,要么为钱财利益,要么为承诺情意。就像林皋将军看上去坚不可摧实则最是重情重义,何况她一个女子,想办法去探探她。” “是。” 白兰,仿佛是一个所有国家都要忌惮的存在,一方面想要用她,另一方面又厌弃她。她虽然只是白都最平凡的一个公主但是却是《山海经》中咸巫转世,具有最强大的占卜能力。 二十年前她出国游历,在途径方都的一个小港口的时候船舶抛锚,就在她要溺死在河里的时候方寒将她救了起来。 方寒的举止谈吐,为人处事的方式让白兰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男子。 朝夕相处之下两人变成了相互爱慕。 就在白兰满心欢喜的准备嫁给方寒的时候才知道方寒是方都少主。 她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为凶。但是她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 占卜师的能力需要在游历人间的时候慢慢积累,但是白兰那个时候的经验还不太丰富。 后来,方寒成了方都国主,白兰嫁给了方寒,成为一国之后。并且很快就有了方南浔。 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算错卦象的时候方寒突然要求娶楚都公主。 白兰怒气冲冲的找到方寒:“你要娶别人?” “是,她是楚都公主。” “你是怎么向我承诺的?” “兰儿,这也不是我想的!是我母后非要逼着我娶她。我保证迎完亲之后我绝对不会碰她!”方寒举手发誓。 “不必发誓了!从今以后你说的话我都不会相信了!” 白兰觉得自己也游历好几年了,若不是因为方寒早就该回去继任占卜师之责。如今方寒要另娶他人,不如自己也可以正好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在临走之前她拿出占卜用的东西打算再为方寒算一卦。 白兰先先在龟甲之上凿若干小孔,数目多少不定,然后将龟甲丢到火里灼烧,在高温之下,龟甲“呯”的爆裂开来,甲面会有不规则的裂纹产生,此时把龟甲取出,等冷却之后,对上面的裂纹进行分析,根据纹路的走向等等来占卜吉凶。龟甲上面的纹路经过灼烧冷却,所卜事件的结果也就自然显现。 白兰第一次看到占卜结果之后有些难以置信:皇城繁盛二十年终。 方寒刚刚继位不过一年,方都在他的带领下日益繁荣,方都上下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样一个充满生机的地方怎么可能就只有二十年的光景? 白兰第二次放置龟甲,重新占卜。她挑选了一块最厚实的龟甲,写符文,烧烈火。结果还是如此。 第三次…… 第四次…… 结果无异。 白兰匆匆收拾好占卜的用具慌慌张张的去找方寒想要告诉她这一结果。 就在她出门的时候林内侍突然跑过来告诉她让她赶紧走。白兰知道林内侍绝对仲裁委,也就没有什么怀疑的上了一个不知道去哪里的马车。 临行前,白兰特意嘱咐林内侍一定要转告方寒去她的屋子里看一看。 就在白兰的马车刚出城不久就有一队人马去追杀她。 马车一路逃亡至南游城。消失不见。没人知道那马车的去向。 方寒本意是想要把白兰托付给自己昔日的同窗好友姚国主,但是他在上古城等了三日也马车也没有来。 方寒和姚国主分别派兵到南游城暗中搜寻都一无所获。 方寒在收拾白兰的房间时找到了不少占卜用具,还有尚且留有余温的占卜龟甲。他找占卜师解密了龟甲上的内容发现居然是:皇城繁盛二十年终…… 白兰失踪后最后一条占卜消息被公之于众。是她在联国游历的时候留下的:得战神者得天下。除此之外什么消息都没有。不知道这战神出自何处,更不知道他源于何家。这消息想个虚无缥缈的传言,但偏偏所有人都相信……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这条在白兰嫁给方寒之前做的占卜消息成为了最后一条。各个国家自此暗暗偏向培养武将,都希望战神可以出自自己国家。 直到迎娶了楚国后之后方寒才知道白兰竟是咸巫转世。 所有人都认为白兰的女儿一定继承了白兰的占卜之力。都在有意无意的“讨好四皇子”。唯有方寒还想以前那样“处处针对”她。 上艺阁。 白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好像别国遣使都在有意无意的接触自己。今天说一句话,明天送个吃的。开始白袅只是以为这不过是同窗之间的你来我往,后来发现他们越来越殷勤。往往这种情况是楚玉成才会有的待遇。虽然楚玉成身边的人也没怎么见稍微,但是自己身边出现的人有些多的离谱。 独孤欧阳也注意到了这点,频繁接触白袅的人群里遣使所占最为繁多。无论上艺阁内还是上艺阁外,只要白袅在的地方似乎都会有一两个遣使在等着她。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有问题。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他在繁星酒楼路过的时候找到了这些人巴结白袅的原因。 第55章 意外(一) 繁星酒楼。 假期第五天。独孤欧阳打算去酒楼找杨子叶问最新收集的情报,顺便将欲晓进信苑成为女医官的消息告诉他。 就在独孤欧阳往姚都使馆方向去的时候,杨子叶急匆匆的跑到他面前,气都没喘匀就连连说:“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独孤欧阳看一向冷静的杨子叶如此不顾形象,他第一感觉是撒在皇城的情报网是不是出问题了。 “是楚都……他们要……” “等等!这里人多耳杂,我们进去说!”独孤欧阳带着杨子叶进了屋子,关闭了所有门窗,再三确认屋外没人的时候才放心。 “说吧,楚都出什么事儿了?” “楚都国主要向方都求亲!” “谁?谁要求亲?”独孤欧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都国主一向以专情着称,自从迎娶了国后以来就一直独宠她一人,甚至不顾群臣反对虚设后宫多年,如今竟然要求亲?还是和方都求亲?关键是,他会求娶谁啊?方都皇室子嗣衰微,就目前看根本就没有公主!他和谁和亲?方都皇室的宗亲吗?可是据他所知宗亲里也没有适龄女子可以出使啊! “密报说他们要求娶长公主!” “长公主!长公主?方南漓吗?” “是!” 白袅是以四皇子的身份回的皇城,也一直以男子的身份对外宣称。楚都国主是怎么知道她是女子的呢? 不对!不对!依照楚国主的秉性他一定不会求娶别的女子。一定是在算计什么! 四皇子方南漓,这个身份对他们楚都有什么影响吗?或许,换个身份呢?南游守城副将白袅,亦或是白兰的女儿白袅…… 就是白兰的女儿白袅! “马上加急秉明主上,切勿向方都求亲!快!”独孤欧阳嘱咐杨子叶。 独孤欧阳明白了楚国主“求亲”的目的。 方楚联姻,方姚再联姻。到那个时候三都就是姻亲关系。三都并立的局面就会再被维系。而姚都也会看在这次“让亲”的面子上不再发难于楚都!而姚都就会因为国主“爱母求女”的事情为世人耻笑。姚国主本就没掌握多少实权,如果发生这种极其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中书令一定会因此夺权,姚国主将会被彻底架空…… 其实,楚都根本就没打算求娶白袅,只是放出消息来诈姚国主的!姚国主同方寒一样对白兰有执念,如今怕是已经知道白袅就是白兰女儿的消息,寻觅十几年哪怕是蛛丝马迹都视若珍宝,何况白袅是白兰女儿,并且她和自己的母亲十分相似。想必姚国主早就有想要“见见”白袅的想法,现在楚都放出消息要求娶白袅,为的就是让姚国主着急,让他兵行险招。只要姚国主比楚都求亲早,楚国主的计策就成功了。 这个时候独孤欧阳突然明白姚国主让给白袅画像的目的了。但是,方寒想不通楚都国主是怎么知道白袅是女子的消息的! “是!属下马上去!”杨子叶争分夺秒的出去。刚到庭院里就看见魏武急匆匆的赶来,带着姚国主的命令。 杨子叶再次出现在房间里,面色凝重。 “怎么还不去?”独孤欧阳有些生气,这也算得上是姚都生死存亡的时刻了,杨子叶居然如此没有时间观念? “主子!主上任务。”魏武走进房间。 “什么任务?”独孤欧阳心里有些不安。 “即刻回城。” “没了?” “是!” 独孤欧阳看到信件上的三根鸡毛不得不即刻收拾行装。 驿站传信,凡传递特急信件者,习惯在信件背后插上三根鸡毛,人们称之“鸡毛信”。 晚上,独孤欧阳把白袅叫到外面的凉亭了一起看月亮。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在晚上的时候其实还是不算暖和的。 一阵又一阵带着寒意的冷风吹过凉亭,吹的白袅想要直接回屋去。 而约白袅来这里的独孤奕却迟迟没有出现。 “再等一刻钟!他要是还不来我就走!”白袅说着搓了搓手,哈了几口气。 “三、二、一……好了,走了!这是你不来的,可不是我没有赴约。”白袅说着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方南漓!”独孤欧阳突然在身后叫住她。 白袅回头看去,独孤欧阳满头大汗的往自己身边跑。 “你这是干什么?”白袅问。 “这个送你!”独孤奕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玉簪,就是他们第一次路过清风里时白袅盯着看了几眼的那枚玉簪。 “你把我约出来,把自己累成这样就是为了送个这?”白袅实在是有些不理解。 “是!”独孤欧阳喘着粗气回答。“我下午就出去了,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他的语气倒是有些自豪。 “我不是说了嘛,行军打仗不方便戴。你不必破费。” “这个不一样!它还可以当束发簪!”独孤欧阳极力的想要让白袅收下这枚簪子。 “不要!我回去了啊!” 一阵春风吹过,天上的白云被吹的遮蔽了月亮。地上瞬间一片漆黑。 “明天的我将不一样,或许我会不认识你!” 在这漆黑一片的环境下,独孤欧阳终于开口。 “你说什么呢?”白袅走进独孤欧阳,这个时候月亮又冒了出来,月光就撒在他们两个身上。 “没什么!总之你就记得认识这簪子的人才是我就对了!”独孤欧阳将簪子放到白袅手上,留下了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就在几个时辰前,紧随鸡毛信的第二封信件上写的消息是:顾长策易独孤奕回,奕速归! 第二天一早独孤欧阳就悄悄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顾长策易容成的独孤欧阳。 白袅照理去敲独孤欧阳的房门想要叫他一起去清风里巡视。但是房间里的独孤欧阳早已穿戴整齐,而且在温习几日后要用的书。 “南漓兄,早。”这个“独孤欧阳”笑着和白袅打招呼。 “早!你不会发烧了吧!我怎么感觉你有那么一丝不对呢?”白袅有些感到奇怪,今日的“独孤欧阳”怎么这么“懂礼貌了”? “以前是我做的不对,对你太不礼貌了,我向你道歉。” 面前的这个“独孤欧阳”简直令白袅感到震惊!独孤欧阳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不是,你昨天晚上把脑子吹坏了啊?” “并没有!” “算了,不管你了,赶紧走吧,清风里不比别处,不要迟到了!”白袅催促着往清风里走。 白袅越走越感到疑惑。这独孤欧阳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太正常。今天早上起来更加不正常了! 她往后看了一眼,独孤欧阳还是那副样子,没有一点儿变化。但是人怎么还突然傻了呢? 清风里。 清风楼前的湖泊上还零零散散的漂着一层薄冰,但是丝毫不影响船舶通行。哪怕是一早也已经有好多船只开始通行。 白袅带着独孤欧阳在清风里港视察了一番,就在她刚要打算结束视察时忽然发现远处的一个纤夫正在有意无意的望向他们这边。 “那边那个人,他是个细作!”白袅给独孤欧阳使了个眼神,独孤欧阳无动于衷。 “你!你故意的是不是?”白袅在心里咒骂独孤欧阳一百遍。 “那人是细作!”独孤欧阳也看向那个纤夫。就在白袅刚要觉得独孤欧阳恢复正常的时候,独孤欧阳就变的更加不正常! 独孤欧阳迅速上去抓住了那个纤夫:“你是谁?来自哪里?” 他居然就这么直接上去问了啊?啊? 那纤夫自然不会承认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喊冤。 “别墨迹了,送刑部!”白袅也不再废话。也不想跟独孤欧阳玩儿什么你画我猜不着的游戏,干脆不如自己干了! 姚都,永安城。 这边,独孤欧阳易容成的顾长策看上去倒是显得游刃有余。 他处理起顾家的事儿来很干脆,将顾长策几年忘了打扫的屋子也给打扫的一尘不染。 姚国主来到顾府看望“顾长策”。 “可还习惯吗?”姚国主问。 “习惯的,毕竟是我长大的地方。” 姚国主把门窗关好,独孤欧阳把脸上的东西揭了下来。 “拜见主上!” “不必多礼。匆匆叫你回来主要就是一件事——我要拿回实权!” “是!属下一定协助主上一起完成。” “眼下就我们两个人,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也知道在我小时候父王突然薨逝,留下了中书令大人给我个当辅政大臣。当初我年少,不懂从政。因此也就让中书令大人行监国之权。眼下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自己决策军政大事,但中书令却还要来插一脚。致使我决策受限。我需要你协助我嚷中书令退位。” “臣,知道。臣来想办法!”独孤奕想了想然后又补充道:“眼下夺权才是关键,臣希望主上顾全大局,先不要求娶方南泽。不然失去民心夺权可能会失败!” “我知道!”姚国主回答。 姚都,长春宫。 楚国后的身体正在变的越来越好。加上方寒的偏爱和楚玉成时常来跟他聊天讲外面的见闻。她的精神头也越来越好。 就在欲晓再一次去送药的适合我,楚国后出来迎她。 “国后不必总是出来迎接了,春寒势强,容易生病。”欲晓嘱咐说。 “我总是想着你会不会来,想着出来迎一迎。”楚国后看上去面色红润,看上去已经比以前好了太多了。 “信苑女医者们课业任务繁重,有些医术晦涩难懂。我总想着现在给他们多讲一些他们未来就可能多救一个人。所以每天时间都会不一样。国后以后千万不要再等了!” “好。” 就在楚国后带着欲晓进殿内的时候,楚国后突然昏倒在地。 “国后!国后!您怎么了?”欲晓一边叫楚国后一边给楚国后把脉。 脉象结果我,差点儿让欲晓怀疑自己的医术! 医书里说:气血调和,脉搏滑而有力如走珠之势,乃是有喜。可楚国后虽脉滑如走珠,但脉沉细而无力,观楚国后面容,萎黄神疲,体态瘦削,动辄气喘。是谓气虚血弱,鼓动无力,濡养无源。需小心养胎,补血养气。 可以说,楚国后现在的身体状况正是在恢复期的一个重要阶段。此时的身体状况怀孕楚国后和腹中胎儿都会有危险。 “去叫主上来!”欲晓说着。 不一会儿方寒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怎么样?国后没事儿吧?” “国后有喜了!”欲晓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姚国主万分激动。 “请主上移步,奴婢有话要说。”欲晓觉得还是有必要让方寒知道。 方寒跟着欲晓来到楚国后放着药盒的那个房间。 “主上,依照楚国后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适合怀孕。不然国后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欲晓嘱咐说。 姚国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适合怀孕?可是……” “主上,您可知医者的鼻子可以闻到好多种不同的味道,并且能够仔细区别那种味道是什么人发出的。”欲晓说着,看向了那个装满名贵药材的柜子。 姚国主的脸色非常难看。一句话都不再说。 半晌才来了一句:“信苑距长春宫路途遥远,欲晓医师奔波劳苦还是在信苑讲学吧。至于国后,还是交给太医吧!” “可是我,主上!” “就这么定了!不必多言!” 没过多久,楚国后就从床上醒了过来,姚国主就在楚国后旁边照顾。 “主上,臣妾失态了……”楚国后要起来。 “不必多礼。你知道吗,你怀了我们的孩子!南泽要有弟弟或者是妹妹了。”姚国主十分激动,像是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一样。 “太好了!我们终于要有第二个孩子了!”楚国后也很激动,甚至连猛烈的咳嗽他都可以笑着咳完。 “只是……”姚国主看了看远处和太医一起侯着的欲晓,接着说。 “只是,欲晓医师说,你的身体可能吃不消……” 第56章 意外(二)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关系的。”楚国后说着,看向欲晓那边笑了笑。 欲晓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所以只能默默期盼楚国后能够顺利生下皇子了…… 刑部。 白袅和“独孤欧阳”将在清风里抓到的那个细作牢牢的绑到了行刑架上。 到现在那个细作还在为自己开脱。嘴里一遍一遍说着抓错人了。 “闭嘴!”白袅厉声打断了那细作的叫声。 “你没问题我们会抓你吗?” “大人,大人,我真的是冤枉啊!我就说个纤夫,全家老小都指着我……我……”那细作说着。 “纤夫大多因为家境贫寒和长期下水,不论春秋都不穿衣服。就算穿了也会因为汗浸盐汲加上纤索的磨损看上去很破烂。而你刚刚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白袅说着走到那细作身边,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独孤欧阳”看到白袅现在的样子,果然与在上艺阁和平常生活中的样子不一样。哪怕只他只和白袅接触了不到一天时间。 “楚都的吧。” “独孤欧阳”的手在放满刑具的桌子上挑选,最后他的手停留在一把尖刀上。 “为了符合纤夫的身份你身形佝偻,但你弯曲的脊背不是装的而是长期从事农业劳动的结果。” “独孤欧阳”说着将那把尖刀插到了那细作的肩膀上。 细作古铜色的皮肤上立刻流出殷红的血迹,鲜血顺着皮肤流到地上,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血泊。他呻吟着,换了一副样子。刚刚懦弱的小贫民一瞬间变成了个眼神坚毅的暗探。 “栽在你们手上也算值了!” 这细作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阴差阳错的打消了白袅对“独孤欧阳”的怀疑。 就“独孤欧阳”这个审讯的样子,白袅在北泽也见过。 其实白袅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独孤欧阳”。毕竟他的样子和以前确实有些不一样。 “你要知道,进了这刑部你就是想死都难了,真不打算说些什么吗?”白袅问。 “四皇子出身军营,定然知道作为暗卫的规矩。你觉得我会说什么吗?”细作释然的笑了笑。 “嗯,出身军营。知道了。” 白袅转过身看了看“独孤欧阳”,他回应了白袅。 “没什么用了,这样的人再回去也会思维,倒不如现在全他一个忠义之名。” “嗯。” “没想到我,临死之前还要谢谢你们!”那细作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倒是感谢他们的成全。 短刀成全了这名细作的失败。 也让白袅打消了对“独孤欧阳”的怀疑。 从刑部出来之后白袅问独孤奕:“你说人会一夜之间发生改变吗?” “会!比如我。” “嗯。也比如我!” 方都新的情报系统“纸鸢”正是投入使用。这是专属于方寒的情报网,在朝所有人全都不知晓的情报网。 纸鸢传回来的第一条消息就是:姚国主欲求我都长公主为亲。 百尺楼。 方寒在楼上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太阳落到山下,西边天空满是残霞。 一封来自姚国主的信出现在了方寒面前。 ——欲想方姚两都相安无事则下嫁方南漓,否则姚都铁骑将踏平方都皇城—— “辞楼,你说我叫南漓回来是不是错的!”这已经不是方寒第一次否定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了。 他接回白袅的本意就是想要补偿她,边境苦寒,朝不保夕却让她在那吹了十六年的风,担惊受怕了十六年。他想要尽到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可他先是方都国主才是白袅的父亲!原以为把白袅接回方都最繁华的地方就是为白袅好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皇城里的尔虞我诈是白袅所应付不了的。他早就看清了,白袅不适合活的太拘束。但是,一切好像都晚了…… “主上……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懊悔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应战吧!”林辞楼在一旁说。 “应战?我们哪还有应战的可能?我方都本就没什么武将,鼠疫又刚过……我们真的没能力应战了……”方寒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城到底实力如何,不然他也不会开设上艺阁了。 “若不应战……” “只能让南漓去了……不对,是让方都长公主去!”方寒看着渐渐升起的月亮,满脸忧愁。 上艺阁假期倒数三天。 繁星酒楼,姚都驻地。 一个乔装改扮的商人走进了只有姚都一级遣使才能出现的地方。 确保四下无人之后进入了房间。 不一会儿,“独孤欧阳”也走了进去。 “长策!”那商人激动的说着,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装备。 “欧阳!” “我偷着溜出来的,我们长话短说。”独孤欧阳也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好!” “主上想要倚靠我独孤家的实力和顾氏旧部的能力助他专权,所以处处拉拢你。而中书令则频频对独孤家发难。明眼人都知道我独孤家会跟随谁。现在主上又要求娶方南漓,如此便可解决外患,专心对内了!”独孤欧阳分析说。 “是!所以我才找你前来。方南漓已经对我产生怀疑,不若我们趁此换回来,混淆她的视听。不然依照她的侦查能力迟早发现我是假的。”这几天顾长策也不是没有发现白袅在有意无意的试探自己。 “好。” 顾长策和独孤欧阳相互说明了情况之后就再次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只不过要在此基础上扮演对方。 天气渐渐转暖,到了可以播种种子的季节。 不知道是不是觉醒了一些什么血脉,白袅在南游的时候就种了一手的好菜,即使现在身在皇城也觉得不种点儿什么东西院子里就没有点儿人气儿。为此她特意将院子前面的空地留了出来,准备种菜。 天刚蒙蒙亮,白袅就起来在自己的菜园子里忙碌。 撒种、培土、施肥、浇水……所有步骤一气呵成。没一会儿就讲自己屋子前种好了。 独孤欧阳走出来看到已经浇好水的菜地,又看了看满脸泥浆的白袅:“起的挺早啊!” “嗯。” “种的什么?” “每样都种了些,看看秋天能收获多少。” 白袅说着在旁边的水桶里洗了洗手。 “行,那我等着吃了!” 白袅直起身:“等着吃?想的真美,拿着你旁边的水桶去浇水!每天两次水,你要是少浇一次我都不给你吃!” “每天两次?你压榨我呢?” “爱去不去。” 就在独孤欧阳想要理论一下的时候,楚国后进入了随云轩。 “南漓你还会种地呢?”楚国后惊喜万分。自从楚国后嫁到方都以后就没再见过什么人种地了。 “嗯,会一些。” “种地这种事儿是个精细活儿。你付出多少他就会回报你多少。你多锄一下草他就会多结一个果。”谈到种地的事情,楚国后明显高兴了许多。 “差点儿忘了,国后是楚都人。楚都最擅劳作。”独孤欧阳在旁边说。 “对啊!” 太阳渐渐升起,清风开始吹拂。 “我们去里面说吧,这里风大。”白袅搀扶着国后向屋里走。 “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南漓,如今你的女子特征越来越明显了。如此下去怕是你的四皇子身份怕是用不了多久了。” “可是,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白袅问。 “就是需要你以四皇子的身份出去执行个任务,然后失踪。再以长公主的身份回来。”楚国后说着具体该怎么施行这个计划。 独孤奕听完计划就知道这一定是方寒安排的。他只觉得方寒真不愧是能当上国主的人。四皇子失踪,也就是说暂时找不到了,但是什么时候需要了白袅也可以以四皇子身份再出现。而方都长公主这个人早在白兰失踪那一年就已经让全天下人知道公主失踪了。如今找回来了就会是一件喜事。 “那我现在就走吗?”白袅问。 “现在就走。到了密林之后稍作停留等着密报被中书省收到之后再赶回来。”楚国后回答。 “好。” 没过多久,四皇子就接到了任务去协调边防。等到了中午,中书省就接到了四皇子失踪的消息。晚上长公主被找到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此时此刻,中书省正因为密报上说姚国主要求娶方都长公主的事儿儿一筹莫展时,长公主就找到了,这不巧了吗。中书省马上将姚都的求亲书和长公主找到的消息一并呈递给方寒。 晚上,白袅穿着女装出现在忠苑的时候所有人都出来张望。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失踪好几年之后好不容易找到的长公主什么样子。能够代替四皇子的位置入阁学习的人会有什么样的能力。 白袅特意穿了个女装,打扮的风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随云轩门口堆满了人,谭乡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前面能够看清这个长公主长什么样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长公主和方南漓长了同一张脸! 即使这个长公主看上去有些高贵,看上去超凡脱俗 ,一尘不染。但是谭乡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就是方南漓。 等白袅进了随云轩之后,大家确定她不会再出来了才四下散开。 然后都对自己看到的感觉进行讨论。 “这长公主是真的好好看啊,不知道能不能经受得住上艺阁的训练。” “这么看,四皇子确实应该就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子了。你们看啊,这长公主都将四皇子的位置占了,到现在看到一个人为四皇子担心了吗?满皇城全是长公主回归的消息,谁会为他个私生子担心啊!” “听说长公主只是暂住于此处,过几天就要去信苑陪欲晓医师了!” …… 暂时安排的是长公主代替四皇子的位置入阁学习。一应事物不变。 屋里。 白袅摘下头上做工复杂的发钗和配饰,扶了扶自己的脑袋:“不是我,为什么长公主要在脑袋上戴这么沉的东西?累死了!” 独孤欧阳在旁边幸灾乐祸:“据我所知,你这些配饰已经删繁就简了。不然会比这还多。” “哎!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戴了。我只不过是用自己最正常的样子出现罢了!”白袅坐在梳妆镜前面整理着那些配饰。关于姚都要向方都求亲这件事白袅其实也是多多少少听过一点的。但是就方都皇室来看我,根本就没有公主能够去和亲。就连宗亲中适龄女子都挑不出来。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就是公主!而且还是长公主!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样也好,你也能放松些了。” “嗯。” 过了一会儿,白袅换了一身比较正常的衣服。 独孤欧阳在门外守着。忽然他看见随云轩对面的小山上有两蔟若隐若现的火把。这是他和杨子叶在夜间用来传递消息的信号。 杨子叶在对面山上走来走去的挥舞着火把,传递不同的信号。 独孤欧阳在这边一点一点的接受。 ——出使结束,主上召回。—— 结束?召回?可是最开始来的时候明明说好了是学艺三年,如今一年半都不到就要召回了? 独孤欧阳十分不理解姚国主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是迎亲也不需要终止出使任务吧! “换好了,进去吧!”白袅出来说。 “好!” 白袅注意到了山对岸的火把:“那里有人!” “我也看见了。估计是晚归的村民吧。没什么太大影响。”独孤欧阳说着往屋里走。 第二天一早。 两道密折下到了随云轩。 ——长公主方静,即日起转入长春宫学习礼仪—— ——姚都遣使独孤奕,出使任务结束,两日后返回姚都—— “你要走?”白袅问。 “你还是要出使和亲?”独孤欧阳几乎在同一时间问出。 “我以为你不会去呢,毕竟马上就要大考了,这大考可是能不能拿到军权的关键。!”独孤欧阳说。 “我前一天以女子的身份面相你们后一天就被通知要去和亲,我能怎么办?其实我是愿意去和亲的,毕竟可以用一人换万民。出使和亲和拿军权驻守边境是差不多的效果,所以没什么可不去的。” 白袅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像是突然就接受了这个长公主的身份给她带来的责任。 第57章 意外(三) “欧阳!”白袅看着他说。 “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提前结束出使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求你一件事,不要用从上艺阁学到的东西对付方都人?” “好!” 姚都要求娶长公主否则就发兵的消息传遍方都,就在方都刚要陷入恐慌的时候长公主横空出世,像个救世主一样救了所有人。皇城的人一边感叹长公主的命运多舛一边又赞叹她的深明大义。所以就算这个神秘的长公主不是方寒和白兰的亲生孩子她现在也是了! 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在讨论人会不会一夜之间长大,现在看来答案显而易见。 独孤欧阳准备回国的东西,白袅到长春宫备嫁,欲晓在信苑讲学,肖楚恢复了学子的身份转入离天轩学习。 随云轩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人去楼空。 上艺阁验尸所。 关于密林遇刺事件赵捷已经调查调查的差不多了。 刺客的尸身被抬回尸所,几名专业的仵作对他们进行验尸。 仵作将刺客的衣服剪开,查看他们的致命伤。 这些刺客的伤或脖颈一剑毙命,或直插心脏。 高明的仵作可以看出杀人者是如何运剑的,比如赵捷。 他走到一个尸体面前,这尸体的致命伤是脖颈。一条约十公分的伤口直接从左侧颈动脉直接划到右侧颈动脉。在死者的面部表情来看,应该是在打斗过程中被人偷袭而死,或者说他认识杀他的人,所以根本没什么反抗的痕迹。在尸体的右侧肩膀上有一个被烫伤的痕迹看样子伤口刚刚愈合不久,因为打斗这伤口还微微向外渗血。糊成一团的伤口里还有奴隶的专属刺青痕迹。 赵捷凑上去看这点细微的痕迹。 各国为了区分家奴们的身份,也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往往会在普通的刺青墨迹里加入不同的带有颜色的东西作为区分,这种颜色大多是植物枝叶,但是也有一小部分是矿石研磨成粉之后调制的颜色,这类矿石颜色大多出自贵族。 赵捷的脑海里迅速闪过虽有贵族的奴隶纹饰,最终确定了这名刺客的身份——刺客来自皇城,不出意外的来自陆家。 这陆家仗着自己对先皇的从龙之功屡次使用与皇室相似的花纹,比如用在奴隶身上的金色石矿。 赵捷又看了几个尸体,也得到了相似的结论。 “尸身入档,今日至此。” “是!”其他仵作手脚麻利的将尸体整理好,安放到了停尸房。 赵捷将验尸结果报告给方寒。 方寒只是草草敷衍了事,似乎并不看中这个结果。 在赵捷回到上艺阁的路上正巧遇到了程安远。 赵捷忍不住感叹:“其实,有时候我挺理解四皇子的!” “赵夫子何出此言呢?”程安远问。 “别的事先不提,就看上艺学子密林遇刺一事来看。我们费劲力气调查出行刺上艺的人是陆家,但是主上却只是跟我说“知道了”!我看主上的样子,根本丝毫没放在心上。被刺杀的可是上艺阁啊!可是忠苑的人啊!主上简直……简直……”赵捷越说越激动。就连语调都忍不住上扬。 程安远生怕赵捷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赶紧提醒说:“教习慎言啊!” 赵捷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赶紧缓和语气:“主上简直……不可理喻!” 程安远笑了笑:“你这算是帮四皇子说话吗?你不是有些看不上她吗?” “哎!你不懂!”提到白袅,赵捷倒是有些欣慰。 “他啊,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将才。不得不承认他是有天赋的。我也不是看不上他,最多算是怒其不争吧!他师从林皋,又是我弟弟拼死相护的人。他若品行不端,主上也不会将他接回来送入上艺阁,为天下典范。但是你看看他回来以后都干了什么啊。他故意顶撞主上,出使北泽还因为奢靡被联名上奏了。他想装个纨绔子弟但他明显不是。我觉得他不该如此罢了……” “其实,你还是挺看中他的!” “还行吧!” “中枢酒肆传回来的情报你看了没?”程安远问道。 “最近忙着查刺客身份还没有看呢,怎么了?”赵捷听程安远的语气像是这密报里出了什么事儿。 “四皇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了!” “什么?他会失踪?以他的身手绝对不会!”赵捷想要极力否认这一消息。 “没说完呢。还有,姚都意欲求娶方都长公主,否则就会开战。” “啊?”赵捷第二次震惊。 这朝中武将寥寥无几,看各位学子的综合能力也就四皇子能够有绝对的把握能够与之一战。可眼下偏偏四皇子失踪了! “还有一件事。”程安远像是故意卖关子一样一句一句的说。 赵捷看着他。 程安远不说话,故弄玄虚。 “不是我,你说啊!一口气说完!”赵捷有些着急。 “有人能去和亲,我们两国不会开战了。” “谁啊?放眼整个皇室哪有公主啊!何况是长公主!不会是找宗亲们假冒的吧?那也不行啊,如果被姚都国主发现恐怕还是要开战的啊……” “是长公主,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不到一刻钟,赵捷第三次震惊。 “不是!你不是挺精明一个人嘛!怎么这点儿事儿想不明白呢!”程安远有些“失望”的看着赵捷。 赵捷想了想,恍然大悟:“她是长公主啊!” 程安远点了点头。 “方南漓是长公主!真的吗?” “是。她已经去长春宫备嫁了。” 半晌,赵捷才叹了口气,缓缓道:“可惜了,她明明可以成为一代将才的……” 长春宫。 白袅麻木的学习各种枯燥无味的规矩。她一向不爱学习规矩,可是她又不能给方都丢人。 孟贵妃特意在姚都请了两个教规矩的嬷嬷来教白袅。 孟贵妃带着那两个嬷嬷来到长春宫的时候,楚国后正在为白袅添置假装。 “臣妾见过皇后。”孟贵妃懒散的行着礼。 “这是?” 孟贵妃不等楚国后说起身就自己起来:“臣妾特意奉主上之名带姚都的教习嬷嬷入长春宫教长公主规矩。” “有劳了。”楚国后知道这孟贵妃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最开始孟贵妃还得以洋洋,一方面故意恶心楚国后,暗示后宫之权在她手里。另一方面也算是为孟语嫣出气。 那两个嬷嬷倒也是“不负她望”的狗仗人势了一番。 “公主要知道。我们姚都只是说了要您前去和亲,但是又没明确的说明您要嫁给谁。所以上至我们主上,下至文臣武将的侍寝规矩您都要学习。这主上的侍寝规矩必然是最多的,所以我们最后说。您若高嫁给文臣了,就需要每日寅时起床为家主准备吃食,之后研磨,准备家主上朝要用的东西……您若高嫁给了武将则要每日寅时为家主擦拭好佩刀宝剑……晚上在床前侍候家主洗脚。当然了若是最不济,嫁给了朝廷小官,您也就不必这么忙了,但是也要晨昏定省,侍奉公婆,准备三餐……您若有幸入了我们主上的后宫那就是我们的小主了……” 这两个嬷嬷滔滔不绝的讲着规矩,好像白袅下一刻就要开始侍奉他们了。 孟贵妃刚听到一半就不再得意了。虽然她讨厌楚国后和白袅但是她也是方都的人,自然知道保护自己国家的颜面。如今这两个嬷嬷的话明显就是拿方都的颜面扔在地上踩。 楚国后满脸愠色的走到孟贵妃面前问:“你满意了吗?” 孟贵妃自知理亏,羞愧的低下了头。 楚国后拂袖而去,留孟贵妃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白袅只是接受了出使和亲的事情,但是接受不了姚都的人这么羞辱塔尔,羞辱方都。 “嬷嬷,可以问问题吗?”白袅满脸真诚的看着那两个嬷嬷问。 “侍候姚都贵族非同小可,公主您不明白的一定要问。不然到时候您不守规矩犯错可别说我们没教好您!”那俩嬷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能被白袅这样身份的人求教是一件光宗耀祖对事儿。 “我听嬷嬷话里的意思当是什么样身份的人该对应什么样的规矩对吧。” “是。” “那出使必然也是如此吧。我身为方都皇室唯一的公主,身份也算是高贵吧。但是贵国派你们两个前来是为什么?是因为二位嬷嬷身份高贵吗?还是贵国只能拿出你们两个来对应我的身份?若贵国只能拿你们来代替整个皇族那就当我没说。若不是贵国以贱婢接亲,怕是会遭世人耻笑吧!这就是贵国的规矩?”白袅还是刚才那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你……你……强词夺理!”其中一个嬷嬷被怼的脸色难看,哑口无言。 “还有,敢问嬷嬷。为什么问嫁给文臣武将是高嫁而嫁给你们国主就不是了呢?一向听闻贵国重武轻文,难不成姚都的地位就是如此?文臣武将尊于国主?刚刚嬷嬷话中提到了嫁给文臣武将要做的事儿又提到了嫁给朝廷小官要做的事儿,但是在文臣武将那部分并没有提到要晨昏定省,侍奉公婆,准备三餐,所以是嫁给文臣武将就不用了吗?我实在是不懂,还望嬷嬷讲讲清楚……” 孟贵妃在旁边忍不住感叹白袅这伶牙俐齿,她知道为什么孟语嫣说不过白袅了!甚至在孟贵妃心里还有点儿开始崇拜白袅了。一个自小流亡的公主想必是历经磨难才能有如此清晰的逻辑……怜悯之情不禁油然而生。这位长公主啊,自小没有享受到公主的待遇如今刚刚被找回反而要履行公主的责任了…… “这位公主好生没有教养……居然如此顶撞我们……我们回去必然将此时上报主上……”另一个嬷嬷有些气急败坏。 “二位嬷嬷息怒,我看我们长公主也是虚心求教。不懂就问我。何况这样不算什么顶撞,这不也是怕学不好规矩嫁过去有损嬷嬷的脸面嘛。您二位不若再说的细致一些,也让我们长公主好好学学……”孟贵妃走过来为白袅说话。 “不论怎样,今日之事我们必当如实禀告。”第一个嬷嬷说。 “好!我也我一定会为为二位嬷嬷主持公道。二位有所不知啊,你们国主对你们的行为十分重视,特派了四位刀笔吏来记录你们和我们的言行。而我们为了表示对贵国的重视也派出了四位刀笔吏同时记录。每天晚上这七八名刀笔吏都要核对记录内容然后整理成册交给我们两国的主上。哪怕只有一句话意思相悖他们都要找到当时涉事的人取证。所以我一定会保证二位在这里受到绝对的公平对待!”孟贵妃说着拉起第一个嬷嬷的手,像是在做一个什么保证。 这两个嬷嬷这才发现就在这长春宫的四角分别坐着八个刀笔吏。这屋子里四面八方全都能听清楚。 没一会儿楚国后带着方寒来到长春宫。 “参见主上。”白袅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这动作比以前都更加标准。 “小女顽劣,有劳二位嬷嬷了。”方寒说着向他们两个走来。 这两个嬷嬷想到刚才说的话到了晚上都要被方寒看到就有些害怕。她俩哆哆嗦嗦的说:“公主品性端庄,没让奴婢们费心……” “品性端庄,没让人费心……”,果然啊,这种词儿只有在说谎的时候才能用来形容自己。白袅心里默默念叨这几句话。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二位嬷嬷早日回去休息抱歉,明日再教如何?”方寒问道。 “全凭方国主定夺。” “好。辞楼你亲自送她们回去。” “是。” 送走两位嬷嬷以后,方寒才看向低头不语的孟贵妃,他慢慢往孟贵妃身边走,刚走两步孟贵妃就跪在地上:“住上午,是臣妾错了,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起来吧。”方寒将孟贵妃扶起来。 “你也是好心。” 白袅的嘴角微微上扬,若是好心就不会叫人来这么羞辱她了…… 第58章 意外(四) “你若以前守些规矩现在也不至于受这委屈了!”方寒看向白袅这边。 白袅正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是。” 要是放在以前白袅一定会据理力争一番,但是现在她不想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看着方寒对她的态度,她也明白了。就算自己在上艺阁的课业全优方寒也不会将军权给她。和亲出嫁不仅是她作为公主的责任还是她能以身报国的唯一方法。 楚国后走过来拉着白袅的手:“今天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是。”白袅心里有些庆幸楚国后将她从这尴尬的境地解救出来。 白袅独自一人走在回寝殿的路上,路过的宫女见到她都恭恭敬敬的跪成一排,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一阵风顺着宫道吹过,吹动了她头上佩戴的流苏,流苏和头发勾在了一起,看上去有些凌乱。但是白袅丝毫不想管它。 深红色的宫墙和黄色的琉璃瓦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高贵典雅,由内而外的奢华一度让白袅觉得自己身处幻境之中。 现在她一个宫人也不想要了,她总觉得自己会给别人带来灾难。还是身边不留人的好。 在白袅的院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姚都送来的聘礼,金银珠宝,丝绸如意,带着彰显身份纹饰的器具,刻着百年好合的红烛……最中间是写着具体聘礼数的清单。 几个宫女正在按照清单核对聘礼数目。旁边是姚都派来送聘礼的使臣。 “都出去吧,把这些也退回去。” 那几个宫女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听白袅的话。那些使臣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我只要一样聘礼,我只要南游城。” “公主所说之事,我们不能擅自做主,需要请示主上。”其中一个大臣说。 “好,去吧。我觉得他会同意的,毕竟南游城现在对姚都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了。”白袅面无表情的说。 南游城是在自己手里丢的,现在,也算是用自己的方法让南游城回来了…… 独孤欧阳回到独孤家之后,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独孤欧阳的父母在门口迎接他。 转过一个转弯之后,能看见独孤府高大的楼阁了。楼阁没变,还是那么古朴典雅。屋檐上的红灯笼红的刺眼,灯笼上写着巨大的“独孤府”三个字更让独孤欧阳感到亲切。沿着这条路继续向前走,刻着金色字迹的“独孤府”牌匾映入眼帘,亲切感倍增。在牌匾下面有两位老人,独孤欧阳还以为是当朝的那位大臣来独孤府商议事情,再走进才发现这两位老人竟然是自己的父母! 怎么自己的父母变的如此苍老了?自己的父亲明明是个驰骋沙场威风凛凛的将军,怎么现在却成为眼前这个鬓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了?自己的母亲明明是所有官眷中最年轻貌美,最温柔贤淑的女子,怎么现在却变成了眼前这幅样子? 独孤欧阳赶紧下马,奔向自己的父母 “爹,娘!我回来了!” 独孤令满眼欣慰的说:“嗯,回来了就好!” 顾夫人早就已经泪流满面,赶紧迎上来:“你受伤了没有啊?上艺阁吃的好不好?你过的怎么样……怎么瘦了……” “夫人,别问这么多问题,孩子刚刚回来。”独孤令转身温柔的对顾夫人说。 “对对对,快今晚去,快进屋!”顾夫人紧紧的拉着独孤欧阳的手,独孤令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笑脸。 没过多久,姚国主就在长庆殿为独孤欧阳摆接风宴,特意派郑内侍来接独孤欧阳。 郑内侍来的时候,顾夫人刚刚摆好了一桌子菜。 看到郑内侍的时候顾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但是还要保持一种欢迎的样子。 依靠“变脸”来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对顾夫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这是她嫁给独孤令这么多年练就的本事。 不到一秒钟,顾夫人的脸上就换了一个很正式的笑容:“郑内侍来的好巧,不如一起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多谢夫人。不过属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多留,改日一定来尝尝夫人手艺。” “好。” “不知内侍大人前来所谓何事?”独孤令问。 “主上在长庆殿为欧阳公主设宴接风,派属下请公子前去。” “知道了。” 顾夫人走到后庭叫独孤欧阳出来,独孤欧阳来到前堂看见郑内侍那刻就明白了,自己今天这顿晚饭是吃不上了。 “放心,母亲。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独孤欧阳安慰着顾夫人。 “好!”顾夫人笑了笑,眼里满是担忧。 “夫人放心,此次接风宴全是自己人,不会太晚的。”郑内侍说。 “多谢大人。” 长庆殿。 这场“接风宴”似乎是一场空有其名的聚会。来这场宴会的人客人只有顾长策、独孤欧阳、姚国主和杨子叶四人。 “今日之宴,全为欧阳和子叶二人接风洗尘。两位爱卿出使辛苦,今日不必拘束。”姚国主拿起酒杯,先敬了他们一杯。 他们马上拿起酒杯,回敬姚国主。 “多谢主上!” “在座各位都是我国当朝肱骨,也是我最为信任的人。今日叫大家还有一事。既然欧阳回来了,那大家就要回到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顾长策和独孤欧阳看了看对方,他们自然明白姚国主的意思。毕竟现在他们还在用着对方的身份。 “三位都知道,我继位仓促,中书令掌握着姚都的实权,如今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专政但是中书大人却迟迟不愿还权,我希望,各位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是,臣等定然竭尽全力。” 独孤欧阳在方都朝廷旁听了不少日子的朝政,对方都朝廷的局势也算是大致有所了解。他突然意识到方都与姚都的朝廷情况非常相似。 因为方都是早早从联国独立出来的国家,历经几百年经久不衰。所以,后来独立出来的国家大多效仿方都的治国方式。而姚都无疑是学的最好的一个。不知道是学的太好了还是真的凑巧。方都和姚都现任国主似乎都是年少仓促继位,有一个三朝元老作为辅政大臣,国家的实权都毫无例外的掌握在辅政大臣手里。现在辅政大臣所担任的都是中书令的位置…… 那也就是说看似是方都国主和姚都国主在针锋相对,实则是他们背后的辅政大臣在明争暗斗! 独孤欧阳脑海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宴会结束。 三人各自回家。 “长策,今天晚上和我回家吧!母亲做了一桌好菜等着我们回家团圆呢!”独孤欧阳说。 “可以吗?我怕这一路上有中书大人的暗探……”顾长策说的小心翼翼。 “无所谓。今日的接风宴办的仓促,一看就是主上背着中书大人擅自安排的。我们见面的消息总是要传到中书大人耳朵里的确,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得了,毕竟你是中书大人一手扶植起来的,他要和主上分权一定会要争取我们去他的阵营,所以他现在不敢动我们。” “嗯!有道理!那我今天就光明正大的回家!” 独孤府。 照明的烛火被换了两次,顾夫人和独孤令坐在满桌饭菜前静静地等着。 几盘肉菜上已经结了一层油汤,带着冰块摆盘精致的水果也变成了飘在一碗水上,看起来不那么新鲜的水果汤。 “夫人,我们先吃吧!”独孤令说着就站起来给顾夫人夹菜。 就在顾夫人刚要说再等等的时候就听见了独孤欧阳的声音。 “爹,娘,我们回来了。” 然后独孤欧阳和顾长策就并排着出现在了门口。 “长策回来了!”顾夫人有些惊喜。 自从顾长策被迫出独孤家回顾家另立门户之后,每次他们相见都要避嫌。哪怕顾长策来了独孤府也是待不了一会儿就要走。 就刚刚他们两个并排走来的时候,顾夫人有一种回到曾经的错觉。 “是,回来了。今天不为公事,只为我兄长接风洗尘!”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夫人属实是有些激动。 “你们两个!”独孤令语气严肃。 独孤欧阳有些害怕去,觉得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们两个怎么回来这么晚!把我夫人都饿坏了!”独孤令似乎意识到吓到了他们,赶紧换了个语气。 “你啊!这个时候先别吓他们两个了!”顾夫人嗔怪道。 “好的好的!”独孤令有些尴尬。 “那就罚你们两个多吃点儿吧!”他看着独孤欧阳他们两个说。 “是我,是,我们遵命!”顾长策说着拉着独孤欧阳围坐在饭桌前。 “来人,把这些菜拿下去热一热!” 独孤令一声令下,几个仆人手脚麻利的把菜端下去,很快便拿上来。和最开始一样的饭菜被重新摆了上来。 独孤家的饭桌前,难得围坐这么多人…… 第二天,早朝。 方都长公主将彩礼悉数退回而只要南游城为聘的消息传回姚都。 姚都国主特意在早朝上商议此事。 中书令虽然说着不符合礼法,但是他还是希望姚国主可以硬气一回,坚决娶方都公主的。只要姚国主敢娶,他自然有理由继续不归还辅政之权。 姚国主求娶白兰之女的事儿在朝廷里本来就没多少人同意,如今这个公主居然要以城池为聘,反对的人自然更多。 “南游城是欧阳的成人礼,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交到欧阳手上,那名义上也是欧阳的东西!不若听听他的意见!”中书令很快将这个难以决策的事情推给了独孤欧阳。 姚国主也很像听听他的意见。 “臣以为,此女不可娶。” 姚国主和独孤奕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似乎都没想到独孤欧阳会说出这样的话。 “欧阳……” “原因有三。首先,方都长公主身份额特殊,加之失踪多年,刚刚回归皇室我们就要强迫她出使和亲,此为不义。其次,南游城是方都南门户,是我们进攻方都的关键,所以此城不可送。最后,此女若和亲来此,将她嫁给谁才能够匹配她方都独女的身份?或者是能够派谁去迎亲才能彰显对方都的重视?” “爱卿说的有理,容孤考虑考虑……”姚国主似乎刚刚意识到,迎接白袅还有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 下朝之后,姚国主仔仔细细的考虑了独孤欧阳说的几个问题。若是让白袅嫁给自己的确是有点儿对不起白兰。但是……若是将她嫁给别人…… “主上!南游城情报网密报南游城再现青衫女子身影!” 杨子叶着这份密报回来,完美的解决了姚国主的纠结。 “我看看!” 姚国主激动的拿着密报看来看去。 ——南游城再现青衫女子,形似白兰—— “派人去找!快派人去找!” “那求娶方都长公主的事……”杨子叶问。 “不娶了!反正他们也将聘礼送回来了!”姚国主丝毫顾不上迎娶白袅的事情。 “那独孤府那边……” “我现在不想夺权了,让他先回上艺阁吧,就当是回来休个假。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让他回来的!” “是!” 方都和姚都的计划都被姚国主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打断。 独孤欧阳离开上艺阁之后,只要再找个理由调走萧孜整个阁中就都是方都自己的部将了,赵捷就不用担心别国遣使会学走什么策略了。可是还没高兴几天独孤欧阳就又回来了! 白袅在长春宫学了那么多天规矩,突然之间告诉她不用嫁了,还能够回上艺阁学习,这倒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姚都这边,中书令已经暗自屯兵,私下拉拢朝臣,做好了以姚国主有悖人伦,不接受谏言为由发兵夺权的准备。现在突然说他不娶方都长公主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居然变成了遣散聚集的军队,让他们等候命令! 这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求娶方都长公主这件事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 第59章 意外(五) 所有人的生活再次回到正轨,失踪的四皇子被找了回来,长公主在长春宫里“静养”。 仲春时节,风中已经没有那么多寒气,清风里港边上的柳树已经开始微微泛黄。东轩街的不少铺子已经开始售卖春装。 上艺阁。 白袅自从回到这里之后几乎很少说话,除了一些必须的社交以外整日待在演武场。或练刀剑,或练骑射。她似乎是想将自己放在是个十分忙碌的状态。相比之下,独孤欧阳日益显现的活泼倒和以前完全相反。 太阳向西边移动,逐渐移到了西面的山顶。 独孤欧阳看着演武场上像是不知疲倦的白袅,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赵捷夫子来到演武场。 “方南漓!” 白袅的剑术刚刚练到杀招,若是前面有个人肯定会被一击毙命。但是在她听到赵捷的话的时候,就没再举剑,而是艰难的收了这套招式,回收的剑锋差点儿刺伤她自己。 “学生在!” “你跟我来!” “是!” 赵捷带着白袅来到了林府。 一路上,赵捷什么都没说,白袅也就是那么静静地跟着。 走到林府所在的那条大街的时候,白袅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即使没回头,赵捷也知道白袅必然会有情绪变化。 林府门口。两座石狮子像是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雨,原本光滑的石身变得斑斑驳驳。石狮子脚下的绣球缝里满是泥土。门上挂的红灯笼也因为没人更换而被风雨侵蚀掉色。 “在那之后进去过吗?”赵捷问。 “进去过,偷偷进去的,看到了金楼主。”白袅如实回答。 “你倒是诚实。” 赵捷走到门前,按下了一个红色门钉,在左边院墙的角落突然打开了一道暗门。 “走吧。” 白袅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道暗门,所以在暗门打开那一刻明显有些震惊。 “不用惊讶,林云帆都不一定知道有这个门!” 从这道暗门进去之后正好是院内的松树旁边。 赵捷带着白袅进了正堂。 这里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人打扫的样子,桌子上积了一层灰。 “就现在屋里这样子,让老林看见得气的站起来!” 赵捷说着很熟练的在旁边柜子后边拿出几块抹布,他把抹布扔给白袅:“你去,打桶水来,给你师傅打扫打扫这屋子。” 白袅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过了好长时间,白袅将正堂打扫的一尘不染。还没等她稍作喘息,赵捷就在门口叫她。 “上祠堂来!” 白袅带着抹布和水桶来了祠堂。 祠堂里供奉了林家先烈,最下面的是刻着林皋名字的木牌。 赵捷已经在祠堂生了个火盆,盆里的火烧的很旺盛。 “总教习,祠堂里不宜生火……”白袅看见灰色房间里的那一抹光亮的时候就一直想说这句话。 “死都死了,还在乎这些。再说了老林不喜欢周围黑漆漆的感觉。”赵捷说着又往火盆里扔了一些纸钱。 火盆里的火更旺盛,在这个黑漆漆的小房子里显得十分刺眼。 “你觉得,他希望你变成这样吗?” “我不知道。” 赵捷拿起林皋的木牌扔进火里,白袅近乎是条件反射的去抓那木牌。 赵捷死死的将他抓住。 白袅眼睁睁的看着木牌消失在火里。 “你若是为他的期望而活,我帮你拜托束缚。你若是为了自己而活,就给我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和我弟弟拼死相护的人不该是这个样子!”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循规蹈矩的和亲公主吗?还是你们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就变成什么样子!”白袅有些生气。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从南游回来之后到现在我,她一路上都在被人推着向前走。每次都是不等她摸清现在的环境就要被迫进入下一个环境,没做完这件事情就要被迫进行下一件事情。这些日子,她甚至没什么时间精尽自己的武艺。曾经引以为傲的技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不会的东西还是一点儿不会。说实话,她的迷茫全都来自身边的人,每一个人……. 欲晓精通医学,独孤欧阳专攻兵法。方南浔文武双全,楚玉成以诗词为傲……与他们相比自己好像并没什么特长,也没什么会绝对偏向她这边的人…… “你在南游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赵捷说。 “可是南游不在了!” “是在你手里弄丢的,你不应该给它拿回来吗?”赵捷似乎是想用一些不好听的话刺激白袅 但是激将法好像对白袅没什么作用。 “我应该!可是没人给我将它拿回来的机会!” 赵捷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至少以为你们之间是有值得堪当大任的,现在看来都是一样……” “您指谁?” “算了,跟你说也没什么用。皇城倾覆,我怎么能寄希望于你们几人……” 白袅对赵捷话里的意思有些好奇,皇城倾覆?寄希望于谁? 南游一城的破城之景白袅现在想来还觉得可怕。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数不尽的士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南游惨状至今在目,我断不希望皇城,甚至是方都之内的任何一城再重蹈覆辙。这便是我之所求!”白袅的眼神再次变的坚毅。 “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是哪天你在像刚刚那般颓废,我便不认你这个学生……” “是。学生谨记。” 赵捷看向那些牌匾,有些欣慰的说:“今日带她来给各位先辈看看……看看林将军和我弟弟亲自挑选的人到底值不值得……” “学生定不负先生所望。” 出林府之后,赵捷带白袅去了赵府。赵府的祠堂里比林府的木牌更多。 赵捷把赵文副将的木牌也是拿过来扔进了火盆里。 “今日之后他们便不再存于世间,所以我们要带着他们的理想继续向前。” “是。” 赵文的木牌消失在火里,赵捷也开始讲述木牌上这个人不为外人道的往事。 “我弟弟曾经和你一样,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曾经放出豪言壮志去,只辅佐正义之师,只效忠仁义之主。所以他一直跟着林皋将军驻守南游,因为林皋将军的品性值得他效忠。突然有一天,他给我来信说找到了要效忠一世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他只说了是皇室后辈。后来我们约定在中秋节相见,但是他没来……再后来就是南游守将尽数牺牲的消息……” “所以,这就是您讨厌不守时的人的原因!” “对。” 赵捷接着说:“皇室后辈,必然要入上艺阁。所以我来了。我每日考察你们这些皇室后辈的品性,直到我发现了你!” “我?”白袅有些不理解。 虽然在南游城赵文副将确实很照顾自己,但是自己有什么品性值得让他“效忠一生?” “对,就是你!” “可我是……女……” “女子又何妨?帝王之所以是帝王,是因为他有怜悯众生的善意和救万民于水火的能力。你,绝对有!” “那我……该怎么办?”白袅突然间被给予了这么大厚望,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尽你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至少不要颓废下去。” “好。” 天上飘着几片云彩,一场不缓不急的春雨悄然下起,大有润物无声之意。 随云轩门口,独孤欧阳早早地等在那里。看到是白袅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些担心。他感觉带着油纸伞迎上去:“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事儿,甚至还比以前更好了 。”白袅结果雨伞。 雨水顺着她被打湿贴在脸上的头发往下滴答。雨水让白袅的衣服都湿哒哒的贴在了身上去。她的女性特征更加凸显。 “快进去吧,别生病了!” 进屋之后,独孤欧阳去屋内拿了一些毛巾递给白袅:“先擦擦!” “嗯。”白袅结果毛巾擦了擦脸,感觉再等一会儿她的视线就会被雨水模糊掉。 “你进去换身衣服,我去给你拿驱寒的药。”独孤欧阳说着往厨房走去。 “好,多谢。” 等独孤欧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回来的时候白袅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除了头发看上去还是有些湿以外,没什么要生病的样子。 “把这个喝了吧,驱驱寒。”独孤欧阳将姜汤放到她身边。 白袅仰头喝姜汤的时候独孤欧阳才发现白袅的眉毛中间好像少了一块儿。 “你的眉毛怎么回事儿?” “这啊!”白袅摸了摸眉毛中间断裂的一块儿。“一次守城任务中受的伤。” “守城?因为我吗?” “对啊!这不就是你刺的嘛!” 半上午,独孤欧阳才说:“对不起啊!” “没事儿,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白袅笑了笑说。 姜汤喝完之后白袅将空碗放下,他们两个就这么尴尬的坐在桌子前。 白袅还是觉得头发有些湿漉漉的,于是再次拿起毛巾要擦头发。 “那个……我……我来帮你。”独孤欧阳站起来拿着毛巾帮白袅擦身后的头发,擦完就开始梳了起来。 独孤欧阳几次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有些窘迫。就在头发快要擦完的时候,独孤终于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样,鼓起勇气说了那些想说的话。 “你不要随便嫁给别人,他们都不怀好意!” “啊?”白袅被独孤欧阳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你不要随便嫁给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们会利用你。” 白袅笑笑:“你从哪而听说的?” “就是我们国主和楚都国主要求娶你的那段时间,在这朝野里都传遍了。说是白国后留下了一个女儿。他们都是看中你的身份才娶你的,他们都不是真心地……” “因为我是白国后的女儿?”白袅听的一头雾水。 “白国后有全国最好的占卜技艺,她所占卜之事都会应验。得战神者得天下就是她在联国游历的时候预测出来的。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她们以为你会继承你母亲强大的占卜技艺。自从你恢复公主身份之后好多人都去长春宫求亲,那人多的都要把长春宫宫门踏破了!”独孤欧阳解释得很快,语言也有些没逻辑。生怕少说一句白袅都嫁走了。 “好,我知道了!” “你不要随便嫁给别人啊!”独孤欧阳再次强调。 “那我嫁给你啊!”白袅开玩笑的说。 两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子突然聊到了这个话题难免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的脸瞬间从上红到下,羞愧的感觉涌上心头。 “其实……我是说要嫁人的是长公主,我是四皇子……所以……” “嗯,我知道我知道。”独孤欧阳感觉说。 白袅的头发不算多也不算长,颜色不是单纯的黑而是黑里透黄,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因为行军打仗长发不是很方便,白袅的头发刚好够扎起来一个高高的马尾。 独孤欧阳梳的很快,不一会儿头发就变的又顺又直 。 “好了!” “嗯,果然比我自己梳的好看。欧阳兄手艺不错。” 独孤欧阳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多遍“不要嫁给他们”,好像白袅是自己未婚妻了一样”。 独孤欧阳回到房间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些混乱,好像满脑子都是白袅的样子。她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皱眉……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她了? 白袅回到房间之后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一方面赵捷说她是“值得效忠”的人,另一方面是独孤欧阳给她梳头发。 白袅拿起胸前的一缕头发,顺滑的头发上还微微带着皂荚树的味道。 好像真的是,每次都是这个遣使在暗中帮助自己 。这次的赵捷都不用想,肯定是独孤欧阳找来的。 仔细想想竟然有些可笑,一个人深处皇城之中,所有的温暖竟然全都是来自别的国家的人…… 懵懵懂懂的年纪,遇上了懵懵懂懂的人。不止是白袅,这群孩子好像都在被推着前进…… 第60章 意外(六) 暮春时节。 现在的时节对于清风里的劳工来说是相对来说最轻松的时候。 这时候天气还不炎热,他们的生存环境也就相对来说更舒适些。河水也不算充沛,大型船舶不能通航,他们也就不至于太累。 平静的水面上飘着几只不紧不慢的航船,港口沿岸守港的士兵虽然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还是有些打瞌睡的样子。岸边浅水处的几只鸭子在水里漫无目的的游动。垂在水面上嫩黄色的柳枝随风舞动,带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场“春困”似乎在俘获着所有清醒的人。 和清风里港口一样平静的还有姚都和楚都。姚都的纸鸢丝毫没有探查到他们有什么异常的情报。同样,他们两个国家也没探查到方都的情况。 在平行界众多国家中,只要三都并立名义上还在,其他国家就更不敢有什么异动了。 他们终于回归了最开始的平静。 长春宫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生气。 楚国后束着攀膊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菜,一排排整齐的播种好的田垄里都被细心的浇好了水。 孟贵妃拎着一个小篮子进了长春宫。 “这些小事儿也不找个下人去做,什么金贵的东西要一国之后亲自去种。”虽然话听着有些刻薄,但是孟贵妃语气里丝毫没有刻薄之意。 “就是一些平常的菜罢了,等长出来送你一些啊!”楚国后直起身子看着孟贵妃说。 “我才不要呢!”孟贵妃有些傲娇的说。 “好,那就不给你了!” “那不行!”孟贵妃说着把小篮子递给楚国后。 “我送你种子你送我菜,理所应当!所以你必须给我啊!” “这是什么种子啊?”楚国后有些好奇的问。 “我也分不清这些种子!你自己看嘛!”孟贵妃似乎是想要保持最后一丝神秘感。 “土豆种子?你在哪儿弄的?”楚国后有些惊讶。 “楚都盛产这个,当然是在楚都弄来的!本来有好多,但是一路上坏了不少,只剩这八个了!你好好种吧!” “好!我种出来肯定第一个给你送过去!” “不能给别人啊!只能给我!” “嗯。” 楚国后找了最肥沃的一块土地准备种这八颗土豆块,这块地无论是在门口还是在屋子里都正好能看见,也能时刻观察土豆的长势。孟贵妃在旁边认认真真的学怎么种地,眼里满是好奇。 对于孟贵妃这样的豪门贵女,自小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久了对从未接触过的事物总是有很大的好奇。 “来,最后一个给你种!”楚国后招呼着孟贵妃。 “啊?可是我不会啊!”孟贵妃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教你!”楚国后从菜地里出来,在桌子上取了一条 攀膊给孟贵妃系上。 孟贵妃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紧张。 “系好了,跟我来。”楚国后拉着孟贵妃的手往菜地里走。 “对不起啊!”孟贵妃在后面说。 “什么?” “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我真坏!”孟贵妃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没事儿,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就好了!”楚国后很轻松的回答是,好像早就知道孟贵妃要说这番话。 “你真是一个很好的国后!”孟贵妃看着眼前的楚国后,发自心底的说。 正好走到了菜地边上,楚国后也就没回答什么。她拿起最后没种的那颗土豆块茎说:“土豆不像别的种子,没那么长的留存时间。看见切口这里沾的沙土了吗?”楚国后看向孟贵妃。 “嗯!”孟贵妃点点头,听的一脸认真。 “这就是为了防止它的水分流失,延长储存时间的。” “好,知道了!” “把它种下去的时候要芽朝上,那样它能更好出一些,你试试!”楚国后将那颗土豆块茎递给孟贵妃。 孟贵妃接过来之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土里。 “然后呢?然后呢?”孟贵妃急不可耐的问。生怕伤害到它。 “盖土啊!” “盖土!盖多厚?不会把它埋死吧!”孟贵妃满脸真诚的问。 “和我种的齐平就行,种好了踩一踩。”楚国后回答。 孟贵妃小心翼翼的盖了几捧土,仔仔细细的对照着楚国后培土的高度。 “七十七,多点儿少点儿也没关系。土豆也不是很娇气的东西。”看到孟贵妃极其认真的样子,楚国后提醒说。 “还是一样吧!不然我把它种死了怎么办?” “种子播种到完全破土而出就是要有所损耗的,不是所有种子都会发芽,也不是发芽的种子都会长大。这都是正常现象。”楚国后走到了空地外边向着孟贵妃招了招手:“出来吧。” “好。”孟贵妃十分听话的向着楚国后这边走来。 “这个时节种子发芽很快的,你怕是以后要常来长春宫了!”说话间,楚国后将自己的攀膊结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孟贵妃见状也想解开,但是根本不知道打结的地方在哪里。 “我来吧。你别急。” 孟贵妃乖乖的等着楚国后给她解开。 “好了。” “明天会发芽吗?”孟贵妃问。 “差不多,快的话就这两天了!” “那我明天还来找你!” “好!” 孟贵妃想了想又补充说:“我是为了看它啊!可不是想来看你!” 楚国后笑了笑:“知道!” 第二天一早,孟贵妃就来到了小菜地旁边,仔仔细细的看菜地是不是有变化。 “你来了!还没吃饭吧!”楚国后在门口问道。 “它还没发芽?” 楚国后点点头。 “留下来吃饭吧,我做的。有土豆!” “你还做饭呢?”孟贵妃赶紧走过来。 楚国后以为孟贵妃是不相信自己的厨艺,赶紧说:“当然了,我做的还不算差呢!”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还做饭呢!你身子虚弱如今又怀有身孕,厨房这种地方还是少去啊!”孟贵妃说着玩,小心的摸了摸楚国后的肚子。 “好,听你的!” 孟贵妃看长春宫里这两天都没什么洒扫的下人,有些好奇的问:“姐姐你宫里的下人呢?” “他们啊,最开始就没有多少因为鼠疫还遣散了许多。还有就是我不太喜欢有人照顾,我更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那样生活也有些意思!” “这些日子你先别做了,我把我的厨子全给你。你不为孩子考虑也得为你自己考虑啊!我跟你说啊,在我的土豆没结果之前你可不能出事儿啊!我可不知道它长好了是什么样子的!” “好!”楚国后很爽快的答应。 孟贵妃觉得,楚国后和所有人口中传的都不一样。她更洒脱,更豪放,也应该更自由…… 屋内,楚国后做了三个热菜和一小盆汤。 “还挺丰盛的!”孟贵妃说。 桌子上有一个土豆丝,一个土豆炖鸡肉,一盘土豆饼还有一个蛋花汤。 “你可以尝尝和你平时吃的有什么不一样。”楚国后有些卖关子的说。 孟贵妃夹起一些土豆丝,仔细的品尝:“别的先不说,就是我吃过的土豆就没有能完完整整的炒出丝来的,都是炒一半就断了。” “嗯。只有楚都的才不会炒断。这还是我找人从繁星酒楼的楚都驻地换的。是不是更好吃。” “对!” “我们种的就是这样的!” 吃完饭之后孟贵妃往自己的朝晖殿走。 途中路过后花园,觉得里面的鸟叫十分好听,临时决定要去走走。 后花园里一片春意。红墙旁的迎春花花叶呼应,路边的小草也长的茂盛。远处松树叶子褪下了冬天的那层墨绿换了一身浅色的衣服,池塘边的水草也在争先恐后的冒头…… 不远处的假山旁边,几个贵人正在闲聊。 孟贵妃想要走进她们去一起聊一聊,但是走进了之后却十分生气。 “你说那病殃殃的国后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的天天往她那跑!”其中一个坐在假山石头上,面容姣好,身穿粉色衣服的贵人阴阳怪气的说。 “就是!”旁边站着的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贵人迎合道。 “欲晓医师天天往她那跑就算了,毕竟她天天吃药!我看怎么孟贵妃也去啊!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怎么会和那样的人交往密切!”最边上一个穿着黄衫的答应也说。 “我进宫之前听说楚国后和孟贵妃一向水火不容,如今倒是亲如姐妹了?”粉衣服的人继续阴阳怪气。 孟贵妃在假山后面听着,心里暗暗想道:谁和楚国后亲了?我这是和我亲手种的土豆亲! “唉,你们说,咱们国后是不是会什么妖法啊?”黄衫答应好像开辟了一个什么新的话题一样。 “对啊!楚都重视体力劳动,他们种地都靠天吃饭,总会在种地前或者是收获前祭拜什么土地神,通晓点儿这种下九流也很正常吧!”青衣贵人讥笑着说。 “我听说国后在院子里种地,她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楚都那种嵴贫小国的什么公主吧……”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 “你们的父母将你们送进宫来的时候是把你们的心落在家里了?”孟贵妃再也忍不了了,在假山后走出来说。 那三个贵人才刚刚在选秀里脱颖而出,有了自己的身份和宫殿。但是也是仅此而已,她们除了偶尔见过楚国后以外这宫里的哪个小主都没见过。 但是她们也知道眼前这人衣着不凡,应该是妃位或者是以上的人。 她们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三都并立,楚都占一。你们却敢说楚都是嵴贫之地,敢说国后是小地方出来的公主?谁给你们的胆子?楚都为半数国家产粮,因此才人人从事农业生产。上至天子,下到贫民。他们是在为所有人种地,你却嘲笑国后以身作则之法?楚都祭拜土地神是为所有人求丰收 这本是一个仪式,仅仅是因为这样你们就信口胡说国后会妖术,这有是什么心思?是把你们喂的太饱了吗?后宫诸妃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今天见这个明天见那个再正常不过,怎么到你们这里就被恶意揣测了……你们是进宫新秀,就这点儿眼界?”孟贵妃十分生气。 她们三人皆是这批秀女中留下来的人,他们的品性必然经过层层选拔。若是连她们都随意编排国后和贵妃,如此轻贱百姓……其他人又会如何? 她们三个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哆哆嗦嗦的跪在那里。 “来人!”孟贵妃还在气头上,这气好像也不是为了自己。 几个下人快速走到孟贵妃身后。 “她们几个先按编排国后的罪名处置,昭示各宫,以儆效尤。然后给我返回原籍,三族之内女子不可再参与选秀!” “贵妃息怒,我们只是一时口误……不要罚我三族……”黄衫答应赶紧抬起头求孟贵妃。 “贵妃,息怒……臣妾愿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还是罚我吧……” 楚国后也在外面走,听说后花园里花开了也就过来看看。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怎么了?”楚国后问。 “国后救救我们……”粉衣贵人求情道。 “她们……她们刚刚说那些话就该即刻打入大牢,斩首一百次!她们的家族教养出这样品性的女儿也一定不是什么好家庭,倒不如一并去了!”孟贵妃越说越激动。 “几句闲话罢了,也把你气成这样。”楚国后安慰说。 “你不知道她们刚刚说你什么!”孟贵妃想要复述一遍但是又怕说出来之后让楚国后难过。 “哎呀,算了,你还是不要听了,免得脏了自己的耳朵。”孟贵妃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不说了。 “国后,请救救我们……”黄衫答应跪着往楚国后身边诺动物,紧紧的拉着楚国后的衣角。 “既然是说的我的话,不若交给我处置?”楚国后自然知道孟贵妃是为了她好,但是跪在地上的人似乎也有些可怜,所以楚国后试探的看向孟贵妃。 “算了……你管吧!”孟贵妃妥协。 第61章 意外(七) “既然你们轻视田间劳作者,那你们就去体验一番吧。方楚边境农田肥沃,到年底你们如果能够做到亩产五石稻子就恕你们无罪,否则就按贵妃说的办。下去吧!” 她们三人赶紧下去。 贵妃有些不悦:“你这算是什么嘛!” 楚国后微微一笑:“天下良田,楚都占多半,但你知道楚都最好的良田亩产多少吗?” 孟贵妃摇摇头。 “七石!” “那你这是……”孟贵妃瞬间觉得自己刚刚说的处罚不算什么了。 “她们入宫,一言一行就是天下典范!如果连她们都做不到尊重劳作者话的话,还指望着百姓向谁学习?”楚国后说着。 “是!”孟贵妃对楚国后的话表示肯定。 “内廷该整治整治了!你觉得呢?”楚国后看向孟贵妃。 孟贵妃点点头。 这的确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这批秀女是各大氏族的后辈代表,他们尚且如此别人又当如何…… 上艺阁。 阁内的学子们每月都要进行课业检测,主要分为文测和武测。然后再细分为词赋、策论、骑射、剑术等具体课业。各苑学子根据自己所学内容自行选择测试内容,然后再根据排名顺序制定奖惩。当然,这些内容忠苑都要测试。 今天正是月测时间。 首先是策论考试。 考试形式形同殿试又有所不同。只考策论,应试者自黎明入,日暮出。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然后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收卷完毕后考生方可自屋内出来。 那小屋算不上大在里面看不见外面的日光,只有昏暗的蜡烛作为照明工具。直到巡考人员来收卷他们才能够出来。 白袅从屋内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外面的阳光。她闭上眼睛让自己适应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赵捷正出现在她面前。 “总教习。”白袅行礼。 “嗯,感觉怎么样?”赵捷问。 “还好。” “明天的词赋可是你最薄弱的一项功课,你如果再考倒数我可罚你了!” “是,学生一定尽力。” “回去休息吧。” “是。” 赵捷走后白袅更加紧张……可是词赋这个东西真不是她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啊…… “怎么了?”方南浔走过来问。 “夫子说我词赋不能再考倒数了……不然就要罚我了……可是我真不会啊!”白袅有些苦恼。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我教你啊!我可是翰墨公子!”方南浔有些骄傲的说。 “没用的……我是真学不会。要说排兵布阵上场杀敌我怎么都不再怕的,唯独这词赋……唉……”白袅蹲在地上。 方南浔想了想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去哪儿啊?” “去能帮助你写词的地方!” 白袅一下来了兴致:“快走!现在就去!” 他们两个一路来到了清风楼。 “这里能帮我写词?” “当然!” 白袅疑惑的看着方南浔,眼里满是不信:“真的?” 方南浔信心满满:“我保证还不信吗!” “好,那走吧!”白袅说着往直达顶层的通道上走。 “走这里!”方南浔说着往楼梯那边走。 “走这啊?” “对啊!不然你看什么?” 白袅虽然不理解,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清风楼地下一层。 这里是港口的纤夫和卫兵休息的场所,窗子旁边是屏风,门口是照壁。外人几乎看不到一层里面的情况。 甚至白袅他们每次来都没有注意这层。 “进去过吗?”方南浔问。 白袅摇摇头。 “那正好,进去看看吧。” 沿着门口向下走,进到了地下一层里。 里面的破败和外面的繁华完全是两个极差。 里面的各个角落都能看见人。或躺或坐,或吃饭或小憩。 外面的天色不算暗,但是顺着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经过屏风第二次遮挡之后照的这层楼里灰蒙蒙的。即使四面八方的点了些煤油灯也无济于事。 见到进来人了坐在门口的一个看上去是管事儿的人赶紧坐起来,点头哈腰的问:“客观,租船吗?” 这人是这群人里唯一穿的比较利索的,穿着灰色麻布长衫蔽体,衣衫下摆还有一层白色的结晶。 “我们先预定一艘,下来再坐。”方南浔掏出了一锭银子。 “这位贵人,我们这儿现在这个时间没那么大的船了……”那人虽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银子,但是脸上还是有些为难。 “你们平时坐的就可以!” “这……这……” “不用找了,剩下的就当给兄弟们的茶水钱!”方南浔出手倒是十分阔绰。 “好嘞!小人文成殊,这就去为二位贵人准备船舶。”文成殊十分开心。 屋内的人看到这人出手阔绰脸上也带着难得的喜色。 方南浔带着白袅继续往上走。 “一锭银子!你出手真大方!”白袅感叹说。 “很多吗?” “你知道我在南游城戍边一个月才赚多少钱嘛!战兵(前线杀敌的士兵)一个月能拿到九百文,杂兵一个月才能拿到六百文!你这租一条船就花了一锭银子!”白袅十分震惊的说。 “哦!怪不得我看这里的人腰间都别着个装铜钱的钱袋子。我嫌沉就没带!” “你下次出门也换钱袋吧!” “好。” 一层是一些在清风里停泊的商人暂时歇脚的地方,他们穿着各色的绫罗绸缎用自己带着家乡口音的话和其他商人交涉。 “客官,您喝这茶是老茶,要是买同样价格的你还是得看我的熟饼和青饼。您看看我这茶饼,看着就大是吧……”一个卖茶的商人拿着茶饼在旁边的柜台前向着里面的买家推荐。 “兄弟,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方都人啊!若是连我都分不清什么是好茶饼那还有什么人能分清啊!”买家不紧不慢的喝着。 在它旁边是买琉璃珠的专栏,几个韩都商人奋力推销。 “客官,看看我们韩都独有的琉璃珠!” “韩都独有?谁人不知烧制琉璃的技艺是起源于放读完,怎么就成了韩都独有了?”两个商人在旁边路过,其中一个忍不住辩解了几句。 “口误了,口误了。客官看看?”商贩捧起自己的琉璃珠。 另一个刚要看看,旁边的人拉他走,说:“算了算了,买琉璃还是要买方都产的,这只有琉璃珠,那边还有琉璃盘子琉璃碗呢!” 他们走后那商人低估了几句什么,继续叫卖:“琉璃珠,韩都专有琉璃珠……” 总有不明所以的人被他的叫卖声吸引,然后带着“韩都专有”的琉璃珠去下一站。 另一边是售卖丝绸的专栏,里面的商人拿着自己的样布准备为往来客人推销。这里的商人明显就是方都人的样子。不用他们吆喝,柜台外面就集满了人。 “新花样!我要买最新花样的双绉……” “我买乔其!烂花乔其、薄而透的乔其和厚而糯的重乔。每样一百匹!” “我要桑波缎,素绉缎!” …… 港口上停泊着的一艘韩都航船在采买了足够多的丝绸之后启程回国。在所有官船里韩都的官船可以说小到不足以引人注意。 和实力强盛的三都相比,韩都只是万千不起眼的小国之一,但是在上艺阁除了姚都独孤欧阳以外韩都的遣使萧孜是唯一一个留在那里的小国遣使。 萧孜也算行事小心谨慎,处处留意。以至于让人都忘了他是韩都人。 越往上走,房间越精致,所售卖的东西也就越高级。 最上边的楼层则是只有方都贵族可以进入的地方。他们凭借上艺阁的腰牌进来了。 这里的空间被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里都有不同的故事。 方南浔带白袅进入一个面向港口的房间,然后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看外面,想想里面!” 海天交界的地方,太阳正要从湖面落下去,夕阳映照的整个湖面都泛着红色的波澜。湖面上几艘小船缓缓前行,消失在水天一色的地方。 “写词最重要的是借景抒情。好的词作文章写的是你的所见所闻,你的所思所想。白纸黑字是你目光所见之处的景象,更是你内心深处的情感向往。”方南浔看着外边的残阳说。 “我以前写的也是啊!” “我观你往日写的词作,像是用华丽词藻堆砌出来的空中楼阁,看似华美的表象之下是空无一物的枯骨,毫无血肉可言。” 白袅点点头。 “比如现在,有什么要说的吗!”方南浔指着远处问。 “现在只是感觉心里有些乱……”白袅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或者说是因为她的文学素养完全不足以支撑她表达心里的想法。 “现在你看到的是清风里的落日残霞,但是你可以不写它。你写繁华之后的寂寥,写乱世之中的喧嚣,写郁郁不得志的武将,写满朝文臣的荣光,或者写万国商人对皇城的向往……总之,是它又不是它。看似毫无关联的意项之间有一线相连就可以了。” “嗯。” “看完夕阳,我们去坐船吧!”方南浔说。 “好。” “一会儿你仔细观察观察那个文成殊。”方南浔小声说。 “好。” 楼下等待的文成殊等的有些打瞌睡,就在低下去的头再次抬起的时候,方南浔他们两个出现了。 文成殊几乎是弹射着起来,满脸困意瞬间全无:“二位贵人这边请!” 一个带着小棚子的小船停在岸边,文成殊将船拉过来:“贵人里面请!” 小船脱离岸边往湖中心划去。 “傍晚划船,我们是不是头一波儿啊!”方南浔笑笑,和文成殊找话题。 “这会儿算是吧。到了夏天就不是了!夏天的这个时候正好是一些游人出行的时候,一些文人雅客就是奔着夜游清风楼来的,他们就爱在傍晚划船。”文成殊在船尾有规律的划着。 “您在这儿多少年了?”白袅问。 “一两年了吧,也不怎么记得了。清风里港忙起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时间休息,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天……”文成殊一边回忆一边说。 小船渐渐漂到了湖中央。 “就只能到这里了,再往前划不安全。夜深了看不清路容易回不去。”文成殊收起船桨,坐在了船尾的角落。好像是在十分识趣的给他们两个留出足够的空间。 “还有一点,写词最重要的是要言之有物。平白想象思绪有限,所以还是要看到实物的。”方南浔继续说。 …… 白袅仔细的记住方南浔说的每个写作点。 回到随云轩之后白袅还在回想,只希望明天词赋测试的名词能够不要再垫底。 独孤欧阳坐在桌子前等她。 “一出考场就看不见你了,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独孤欧阳有些担心的问。 白袅无精打采的坐到椅子上。 “去清风里划船了。”白袅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划船?你这表情可不像是去划船的样子啊!” 白袅叹了口气,十分沮丧的回答:“我刚出考场就遇见赵总教习了,他说我的词赋测试要是再垫底就罚我。我兄长带我去找写作方法了……” “他教你什么了?” “要借景抒情,要合理联想,要言之有物……” 独孤欧阳笑了笑:“他净教你这些虚的!你要是会这些不就不用愁了嘛!他是不是还说你要身临其境多看多想啊!” “对啊!你怎么知道!” “文学素养是要一点一点积累的,夫子怎么妄想你在词赋上一夜成才呢。他属实是有些为难你了!”独孤欧阳用手拖着下巴,装作遇到了棘手困难的模样。 “唉!我明天可怎么办啊!我也不能一夜之间从现在的水平变成翰墨三公子吧……”白袅将头埋到胳膊里。 “要不你称病吧……” “你别说话了,净出馊主意!”白袅没抬头。 “夫子说你不能再考倒数,没说不让你考倒数第几吧……”独孤欧阳问。 “倒数第几都是倒数啊……” “也对!” 第62章 意外(八) 第二天的词赋测试很快到来。走在去考场的路上貌似除了方南浔、楚玉成、独孤欧阳三人以外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开心。 方都文化源远流长,底蕴深厚。其中文字就是最典型的代表。周边国家的文字皆是由方都文字发源、转化而来。经过各种简化重组形成了本国文字。方都的文字分为形声、指事、象形、会意、转注、假借六大类。除此之外还有直音法,读若法,叶音法,反切法和譬况法五种注音法。这是他们躲不过必考的内容。 其实,其他的对于白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让她最头疼的是反切注韵法! 作为忠苑的全能人才他们要学习各种造字法和注音法,以备不时之需。 反切注韵,就是用两个字注一个字的音,第一个字为“反切上字”,第二个字为“反切下字”。反切上字注声母,反切下字注韵母。然后上字辨阴阳,下字辨平仄。借此方法用两个字去加密一个字。 白袅肚子里本来就没几滴墨水儿,现在还要用这种方法写词来传达另一种涵义……她想想都觉得困难。 去考场的路上,白袅遇到了谭乡和萧孜。他们两个也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南漓……”谭乡叫了一句。 白袅看到他俩也这表情竟然觉得有些心安:“永俟,恩远……你们两个怎么也这样啊!” 谭乡打着哈欠:“我俩一夜没睡……就是为了研究别人写的好词儿……” “我是真弄不明白……”萧孜无精打采的说。 白袅点点头:“我也差不多。” 谭乡拍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真不知道,为啥要考武将写词儿啊!早知道忠苑考写词我就去行苑了……” 独孤欧阳在他们后边走过来:“我说,你们月考不是都考过好几次了嘛,怎么作词水平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白袅白了独孤欧阳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啊!” “唉,欧阳兄。你会反切注韵法吗?”谭乡问。 “不会啊!” 白袅有些幸灾乐祸:“咳咳……忘了告诉你,今天的月考要考!” 独孤欧阳的瞳孔瞬间放大,刚刚自得的表情变成了惊讶:“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萧孜笑着说:“要是欧阳也不会那我们可就放心了啊!” “不是!谁说要考这个的!难道不是只考词赋吗?”独孤欧阳明显有些没缓过来。 “这是一年半一次的大考啊!第一次入阁的时候不是就说了嘛!算是年考所以会考的更多!”谭乡在旁边提醒说。 “忘了忘了!完全忘了这件事儿了!” 独孤欧阳只是觉得这是一次普通的月考,完全忘记了已经入阁一年半了! 考生入场! 门口的内侍已经开始催促。 他们都不得不硬着头皮进了考场。 词赋的考场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四角是教他们的四位夫子,座位与座位之间是巡考人员。方寒亲自坐镇,中书令在旁边一起辅助监考。考生每人在临近考场前随机抽取号码牌选择座位和题目。 他们排着队进入考场。 刚到门口,谭乡就有些好奇:“今日词赋测试怎么这么大阵仗?中书令和主上都来了?” 听到谭乡的话白袅也忍不住感叹了已经:“都来了?” “对啊!一会儿你自己看看。” 门口的桌案上放着两堆信封,一边是考场座位一边是考题。 “请第四位考生抽取座位和试题。”监考官说。 谭乡选好信封之后将信封递给考官。 考官打开密封的信看了看说:“第四位考生坐丙五号桌,答乙一号题。” 考场内出来一个人将谭乡带去相应的座位。 下一个轮到白袅。 考官依旧说着一样的话:“请第五位考生抽取座位和试题。” 白袅仔仔细细的挑了两个信封,然后递给考官。 “第五位考生坐丙一号桌,答甲一号题。” 里面同样出来一个人,带着白袅到相应的座位。 等到所有考生全部入场之后考官将对应的题目分别发给考生。 白袅拿到题目之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题目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题目里没有反切注韵的题目。 时间过半。 看着一点一点流逝的沙漏方寒突然说了一句:“各位考生注意,现在发放甲一号题第二张!” 白袅心里还在想哪些考生会这么惨,已经不到半数时间还要再做一张新的试卷。 结果下一秒,分发考卷的考官将一张新试题发到了她手里。 等等!我就是甲一号试题啊!白袅顿时心跳加速,紧张的不行。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朝形势与解决方法—— 看着沙漏里越来越少的沙子,白袅脑子里一片混乱。 当朝形势已经分析了几百回了,说白了无非就是保文臣、兴武将。清君侧、振朝纲。 可是!可是!自己该怎么用反切注韵给它写出来? 白袅大脑飞速旋转,但是思绪依旧是一团乱麻。 沙漏里的沙子即将漏尽。 算了算了!大不了就受罚吧! 就在最后一点沙子漏完之前白袅在考卷上写下:波涛无痕春恨,西亭问语家乡。这样两句狗屁不通的诗词。 白袅刚写完,赵捷就宣布考试时间截止:“考生停笔,双手下垂立于桌前!” 所有考生全都站在自己桌前等待考官收卷。 就在收到白袅的卷子是,考官在她桌子前停留了一下,看了一眼她的桌子。 “这是怎么回事儿?” 白袅明显是不知道考官问的是什么:“什么?” 那位考官指着她桌子上的一些墨渍问:“这是你写的吗?” “不是!” 白袅只顾着紧张了,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有星星点点的墨渍。这墨渍似乎是一首诗,但是由于自己长时间在这墨渍上按着纸张写所以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了。 赵捷看收卷考官在白袅桌前停留许久,于是走过来问:“怎么了?” “夫子,他的桌子上有墨渍……” 赵捷蹲下看着桌上的墨渍:“无妨,你忙你的去吧!” “是。” 赵捷起来之后对白袅说:“你晚上来找我!” “是!” “赵大人,怎么了?”中书令问。 “无妨,一些小事儿,不过已经解决了!”赵捷回答。 中书大人笑笑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是考生作弊了呢!” “中书大人说笑了,上艺阁乃万千学子表率,怎么可能会出现科场舞弊的行为。” 方寒斜楞了中书令一眼,心里暗暗骂道:你才作弊了呢!你全家都作弊! “中书大人应该知道丙一号桌的考生是谁吧,她怎么会作弊呢!” “唉!主上此言差矣。”中书令停了停,似乎在心里遣词造句。“正因为他是四皇子,所以才要保证他的公平,坚决杜绝舞弊行为发生啊!再说了,四皇子的词赋水平……”中书令不再说话。 方寒起身,拂袖而去。中书令和其他四位夫子带着考题走了。 独孤欧阳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白袅指了指她的桌子:“我好像……被认定为舞弊了!” 独孤欧阳看了看他桌上的墨渍:“有人陷害你啊?” “我不确定……” “你考的是甲一号题吗?”独孤欧阳问。 “是啊!我都不知道甲一号题有两张,我都没写完!” 独孤欧阳想了想:“最后一题你写的什么?” 白袅有些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答案。 独孤欧阳催促道:“说啊!” 白袅犹犹豫豫的说:“波涛无痕春恨,西亭问语家乡。” 独孤欧阳瞬间无语,过了半天才说:“呃……勉强算你的答案是保文臣、兴武将吧。然后呢,还写了什么?” “没了!” “没了?就没了!”独孤欧阳有些不敢相信。 白袅的脸瞬间红了:“不是!你那么惊讶干嘛!你不知道我肚子里有几斤墨水吗?” “那没事儿了。就看你写这答案,说你是抄的都没人信!” 白袅感觉又羞愧又放心。竟然还有些庆幸自己没那么高的词赋水平。 白袅看独孤欧阳一副很平常的样子感到有些好奇。明明都不会反切注韵法,怎么他能够这么自得? “你做的什么题?” “我乙一号。那题的难度就和平常月考差不多。”独孤欧阳满脸轻松。 “啊!不会就我是甲一号题吧?” “当然不会啊,还有我们俩!”方南浔和楚玉成走过来说。 “满场考生就我们三个啊?” “考试试题按照难中易程度有不同的占比。所以总会有人会抽到难题。”楚玉成说。 独孤欧阳有些幸灾乐祸:“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了!甲一号最难。” “唉!这次还是没逃过去……” 长春宫。 新选出来的秀女给楚国后请安。 孟语嫣因为孟贵妃的原因一进宫就被封了嫔位。平时就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一进宫就封嫔倒更助长了她的气焰。 长春宫内楚国后和四妃已经等在屋内等着秀女们的拜见。 这偌大的后宫除了楚国后和代理掌权人孟贵妃以外其他人大多没丝毫存在感。进宫之后就是白白蹉跎韶华。 比如其他三妃:上阳崔氏崔玉寒,北泽卢氏卢望之,皇城郑氏郑秀群。 他们三氏加上皇城孟氏并称为四氏女。想要求娶四氏女的王公大臣踏破了他们的门槛,但是他们丝毫看不上。她们一般只会嫁给对娘家最有利益的夫家。就连四妃之中除了孟贵妃是本家以外其他的都是本氏旁支末族,不得不入宫而来。 “三位妹妹闲来无事也要多来长春宫帮帮忙,我们国后这菜地她一个人可打理不过来。”孟贵妃说。 楚国后笑笑:“你别为难她们了!” “国后姐姐有所不知,我们早就想来了,但是一直不敢。现在孟姐姐说了我们便有了来的利益了!”郑秀群说。她一副文文静静的样子,说起话来倒是显得十分活泼。 “是啊!我们早就商量着要来,生怕打扰了国后姐姐休息。”卢望之也说。她长相清秀,但是清秀的面庞下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那你们就常来,来了我这长春宫也热闹些!” 崔玉寒软软糯糯,慢悠悠的说:“那个……就是……我们如果常来真的不会打扰姐姐养胎啊?”与其他三妃想必,崔玉寒就是典型的养在深闺中的闺秀,一举一动都是慢慢的。 “就妹妹着慢性子也打扰不到哪儿去吧!”孟贵妃开玩笑的说。 “那倒……也是啊……那我……也常来……” 她们几个笑成了一片。 “注意一下,新进宫的秀女们可要来了。要是被她们看见了我们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多不好啊!”楚国后提醒说。 她们几个连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一后四妃”。 秀女们进来行礼。 看见仪态端庄、表情严肃的“一后四妃”都屏息凝神,生怕自己说错话。 “诸位妹妹果然都天生丽质。估计你们也听说了,我身子孱弱,如今又怀有身孕,晨昏定省就免了。没事儿也不要来见我,好好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楚国后嘱咐说。 “是!”这些秀女们一起回答。 “还有,现在后宫是孟贵妃掌权,你们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去向她请教。” 楚国后看向孟贵妃,孟贵妃瞪大了眼睛,仿佛再说:这都我干啊? 其他三妃也是一副憋笑但是又不好意思笑的样子,纷纷拿起茶水或者是果子来掩盖自己的笑意。 “没什么事儿你们可以走了……”楚国后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两声。 “国后保重凤体,嫔妾告退!” 这些秀女们走了之后她们几个再也憋不住笑。 郑秀群哈哈大笑:“哪有国后姐姐您这样的啊,上来就免了她们的请安,然后居然说让她们没事儿别来了!”她一边笑一边说,过了半天才停下来。 “就是……啊……估计这些小孩子要不知所措了……”崔玉寒也说。 “姐姐是轻松了!都交给我我啊!”孟贵妃一脸为难的说。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等菜地长出来了我给你一半!”楚国后哄着孟贵妃。 “那还差不多!” 第63章 意外(九) 正当白袅他们要走的时候突然中书令火急火燎的又折返回考场,在中书令身后跟着一批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封锁考场,所有考生在原地等候检查!” 中书令一声令下,禁卫军从门口向内合围。 “怎么回事?” 所有考生都十分茫然。 “接到监考官举报,词赋测试中有考生舞弊!现所有考生配合检查!”中书令都不待他们问就解释说。 “舞弊?谁啊?” “怎么可能!” “中书大人说我们之间有人舞弊啊!” …… 这些考生小声讨论。 “各位考生稍安勿躁,本官会尽快查明真相,还各位清白!” 中书令安抚骚动的人群。 白袅突然想起自己桌上那两行诗。 独孤欧阳看向白袅的方向,有些不安。 赵捷也脸色严肃的回到考场。他手里拿着这些考生的名册,看向了白袅的方向。 “现在,念到名字的考生以此出来接受检查!”说着,赵捷将手里的名册递给一个禁军。 禁军首领棋中将打开名册:“李陵!” 李玉竹一脸懵的出来。 “请站到这里来。” 李玉竹走到棋中将前面。 棋中将开始给李玉竹搜身。 “干什么!”李玉竹有些抗拒。 按照李家的身份,除非下狱。否则让棋中将这样死囚出身的人给他搜身就是对他们李家的折辱。 “例行公务,请公子配合。”棋中将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李玉竹厉声道:“让我配合也轮不到你!” “若公子不配合,我们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让公子配合了!” 李玉竹看向赵捷和中书令,他们两个对眼前的事情无动于衷。 “我不配合!” 棋中将挥挥手,几个禁军走过去围住李玉竹。 “他身上还有伤,你们要干什么?”王欲行挡在李玉竹前面。 “我说了,例行公务!” “中将当知道什么人该做什么事的道理。你该知道我们忠苑是朝廷臂膀、主上喉舌!例行公务可以,换个人来!”王欲行倒是显得比李玉竹更讲道理些。 比起身份上的折辱,白袅现在要考虑的是搜身这件事。搜身就必然会发现她是女扮男装。届时在场所有人都会知道方都有个女皇子!一但他们中间有人嘴不严把这件事说了出去,给她带来一系列麻烦不说,还会给方都带来不可预估影响。 独孤欧阳似乎看出了白袅的为难。方南浔也知道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白袅的女子身份。他们两个都往白袅那边挪了挪,有意无意的将白袅护在身后。 “动手啊!等着我请你们吗?”棋中将说。 禁军刚要动手,李玉竹也打算应战。 “久闻方都重文轻武。如此待我们,我们是算武将吗?我们现在是学子!是读书人!放眼各朝各代,没有哪一朝哪一代会如此轻贱读书人!今日我算是看到了,读书人在你们眼里竟然一文不值!”独孤欧阳一字一顿的说。 方南浔也站出来:“中书大人!您不管吗?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罪臣如此践踏上艺阁学子的尊严?” 中书令倒是看上去有些为难:“此次中测事关方都前途与科考公正性,所以必然不能马虎。这棋中将也是一路搏杀才走到现在的位置。他搜你们身也不算折辱……” “此事不明,我们不会盲目配合!您也说了,此次中测事关方都前途,我们身为方都后辈定然要保全自身名声!若搜身,请取主上召令,见到召令我们必然配合尚书大人行事!”楚玉成也站出来。 中书令的为难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十分强硬的态度:“二位皇子若也要执意阻碍本官行事,本官就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可以试试!”方南浔的气势丝毫不弱。 “动手!” “中书大人这是干什么!都住手!”在一旁静候的楚国后走出来替他们解了围。 “参加国后。”中书令连忙行礼。禁军齐齐跪下。 “例行公事,多有怠慢。国后见谅。” “什么公事?” “国后,后宫不得干政!”中书令显得像是占理一样义正言辞。 楚国后在怀里拿出一块玉佩说:“这道理我自然是知道的。主上刚刚去长春宫突然急火攻心昏了过去,在昏迷之前特意交代我带着他的玉佩来主持公道。大人还要对这所谓的“正事”绝口不提吗?还是大人觉得主上不配知道中测考场发生了什么?” 中书令看了看,认出了那的确是方寒的随身玉佩:“下官不敢!”他示意了一下,禁军收了武器,站回原处。 “传主上令:封锁考场,严查每处。考场学子全部禁足各苑等候盘问。”楚国后说。 “让他们回去?让他们回去还怎么查?”中书令有些急。 “大人当真相信他们会舞弊?”楚国后反问。 中书令不语。 “就算他们真的舞弊了,你带着这么多人来,你能保证他们每个人对今天所见之事保密吗?若此事被添油加醋一番流传出去你让他们脸面何在?又让方都颜面何存?我虽深居后宫但也知大人一向思虑周全,这必然是大人为保公正的无奈之举。既如此,放他们回去有何不可?” 明眼人都能看出了此事是中书令故意为难但楚国后这番话明显是想要将中书令从“故意”转变为“无心”,这几句话将中书令摘了个干净。 “国后说的是,是下官思虑欠佳。多谢国后提点。” 楚国后笑笑,收起玉佩,回了长春宫。 中书令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府邸,刚到门口就看见在门口侯着的陆为敬。 看到中书令回来,陆为敬赶紧迎上去:“大人,如何啊?可探到那四皇子是男是女?” 中书令瞪了陆为敬一眼,没好气儿的回答:“到底是谁告诉你说那四皇子是女子的?” “这……这这这……大人!这事实就摆在那里啊!且不说四皇子和长公主从未同时出现过,您就单看那四皇子日益显现的女子特征!她绝对是女子啊!”陆为敬解释道。 “你就单凭这两点就说他是女子?做事要讲真凭实据!你什么时候拿出证据来什么时候再说吧!”中书令甩甩袖子往院子里走去。 “大人!大人……”陆为敬还要说些什么。 “慢走不送。哼!” 中书令门口的守卫将陆为敬拦在外面。 屋内。 方寒有些焦急的等在那里。 “你倒是清闲,让你体弱的国后替你抛头露面!”中书令说道。 “多谢大人!”方寒倒是先行了礼。 “你别瞒着我,我只要一句真话,你得亲口告诉我!” “她是!” 能坐到中书令的位置上的人怎么会分不出男女? “若她真是,你要早早想好对策了!到底是想让她以哪个身份去见世人!”中书令提醒道。 “是。多谢大人!” “你也别谢我。我们只是偶有政见不和,我还没有蠢到被人三两句话就牵着鼻子走的地步。” “那刚刚……” “她的桌上确实有两行模糊不清的诗,不过赵捷已经看过来玩,那不是她的水平能写出来的,所以她没作弊。我让赵捷带着他们的考卷来只是想要对比一下笔迹罢了。结果那个蠢货以为我要搜身……”中书令显得有些生气。“他在我身边跟了这么久一点儿也不机灵!好像那陆家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不管怎么说,多谢先生大义,保全上艺阁名誉!”方寒再次拜了拜。 “没你大义,让子女全都入上艺阁!你好好做你的主上,我好好的替你出谋划策!” 陆府。 满桌瓷器玉盏被摔在地上,陆为敬喘着粗气在桌前:“那个中书令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分不清时势!我给他机会他不要,宁愿一辈子让方家踩在脚底下?” 一旁的陆为业连忙劝道:“兄长别气。那中书大人毕竟是前朝老臣。性子执拗,认旧主也可以理解。” “他那是执拗吗?他那不有病吗?本来都要让禁军动手了。国后来了三言两语就收兵了?” “国后来了?” “对!” 陆为业满脸担忧:“那就不好办了!” “怎么了?她一个病秧子有什么难办的?”陆为敬有些不解。 陆为业眉头紧锁:“难办的当然不是她,是她背后的楚都和与她交好的后妃们背后的势力!以前她久居深宫体弱多病,行事谋划从来没将她算在内。但是长公主自从回来之后就养在她身边,没有任何人见过。不排除她是在遮掩什么。现在看来我们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陆为敬恍然大悟:“对啊!我们这个楚国后低调的让人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如今看来曾经她也有可能是在蛰伏!” “得马上叫她们再去探探,看楚国后到底什么情况!” 陆为业快速写了一张小纸条,走到窗边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就飞来一只信鸽。 信鸽带着信件来到储秀宫。孟语嫣在宫内收到了这封信。 ——长春宫、楚国后、长公主—— 孟语嫣接到信件之后有些烦躁:“不是!我早就告诉他长公主不在长春宫内了,还让我探消息!我上哪儿给他找人去啊!” 她旁边的侍女赶紧提点:“小主慎言啊!这可不是什么螚让别人听到的事儿!” “我说的就是啊!我明明在上次拜见楚国后的时候亲眼所见那长公主根本就不在宫里,她的别院里空无一人。” 孟贵妃走进来扇了孟语嫣一巴掌:“今日之事居然真的是拜你所赐!” “贵妃娘娘!”孟语嫣有些不知所措。“贵妃娘娘,嫔妾错了…嫔妾错了…娘娘息怒……” 孟贵妃满脸怒气:“这就是国后及时赶到了!若是国后没有及时赶到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不但你得死,你还会连累我们孟家全族!” 孟语嫣赶紧跪在地上:“嫔妾真的错了……” “家里送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前朝后宫不能通信吗?你居然跟陆尚书互相通信,你不知道陆家和主上的关系吗?你还跟他通信?是家里人给你保护的太好了让你看不清时事了是吧?我告诉你,你想死可以,别连累我们家!” …… 上艺阁。 赵捷已经在等着白袅了。 白袅刚走到门口,还没有碰到门就听见屋内赵捷的声音:“你当真出身南游,师从林皋吗?” 白袅心里惴惴不安,但话语很坚定:“是!” “他就是这么教你的?” “夫子所说,学生不明。还望明示……” “你的桌子上有那么清楚的两行诗,你居然没有察觉?” “我……学生知错……” 白袅知道无法为自己开脱。自从回来之后她的状态确实不好,心里乱七八糟的杂事儿太多了。失踪的南游军将、手握重权的林云帆、从未有过的同窗之情、心怀大爱却困于囹圄的楚国后……她回到皇城之后遇到的每个人、每一件事都足以牵动她的心。 “你越来越让我失望。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保你回来……” 白袅想要进去和赵捷解释,就在手刚刚搭在门上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不用进来了,我想说的话说完了。” “可是……” “你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你怎么对得起他们对你的期望。” 随云轩门口。 独孤欧阳有些焦急的等在那里,看到白袅失魂落魄的回来的样子更加担心,赶紧迎上去:“怎么了?夫子罚你了?” 看见独孤欧阳的那一刻她有些想哭:“没有。但是还不如罚我呢……” “没事儿啊!可没事儿!” “欧阳……”白袅有些哽咽“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啊,我是不是真的越来越差了……” “怎么会!别忘了你可是我最强的对手,你怎么会差呢!”独孤欧阳安慰道 。 “可是我,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就刚刚,有人在我的桌子上写了两行诗我都没有察觉……” “那是别人的问题,又不是你的问题。是不怀好意的人要陷害你,你是受害者你有什么错!” 第64章 意外(十)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白袅说着,像是失魂一样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独孤欧阳十分不放心:“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白袅没有回应,像是没听见。 房间里静悄悄的,静到独孤欧阳在旁边屋子里听不到她的任何声音。哪怕是微弱的呼吸声…… 她静静地倚靠在床边。好像周围什么都没有。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可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少年英雄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欲晓就从信苑回到随云轩。 欲晓被封了皇城第一女医官的职位,主要负责为方都培养优秀的医师。欲晓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袅。 “南漓,我回来了。”欲晓高高兴兴的从外面小跑回来,只为了第一时间和白袅分享这份喜悦。 独孤欧阳出现在了门口,朝着欲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引着欲晓往白袅的方向看了看。 欲晓赶紧调低银两万,放慢脚步:“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中测的事情夫子批评她了吧。她从昨天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欲晓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她才不会是一个因为被批评就变成这样的人呢!我去看看!” “行,你去看看我也放心些。” 欲晓走到房间的屏风前:“南漓 我进去了啊!” 白袅没有回答。 欲晓进屋之后看到白袅的样子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颓废的、毫无精神气的人居然是白袅。 “南漓,你怎么了?” 白袅慢慢抬头,看到面前的人是欲晓的时候眼泪瞬间铺满了眼眶:“欲晓……” “没事啊,我在呢!”欲晓抱着白袅安抚道。 “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啊!我是不是不配做先生的徒弟……我给他丢人了……” 欲晓扶着白袅的肩膀,看着白袅的脸说:“怎么会呢,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了。除了你没人能做林先生的徒弟。” “可是我什么事都做不成。”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做不成就不做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还……” “南漓!你听我说。没有人生下来就会所有事。词赋不会写我们就多写,诗歌不会唱我们就多学。你的武艺退步了我们就多练。这世上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儿能够压垮我们,知道吗!”欲晓满脸认真。欲晓一边说一边观察白袅的反应,以一个医者对患者那样的方式。 欲晓从进屋开始就观察白袅。她哪里是什么因为被批评了想要静静,她的样子分明是病了。 “我……知道……” “你现在很累,需要休息。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聊聊好吗?” 白袅点点头。 欲晓出来,示意了门口的独孤欧阳,他们两个走向院子里的小亭子。 “我去信苑之前她还不这样,怎么不过短短数月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欲晓问。 “她怎么了?” “她生病了,很严重的郁症。” “郁症?”独孤欧阳仔细的回想了白袅这些日子的样子,好像确实一直郁郁寡欢。 “确实有一段时间了!我只是以为她压力太大了没有调整过来。我早该想到的!” “其实,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从南游到皇城、从畅所欲言到谨言慎行、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年小将到处处不如意被人轻视的私生子。既要学有所成对得起期待,还要每天担惊受怕的防着别人来刺杀自己……她确实太累了。”欲晓说着,有些同情。 “她这病……怎么治?” 这欲晓倒是真不知道:“郁症不像其他病症。常见的病只要对症下药即可。但这郁症每个人的致郁原因不一样所要采取的治疗方法也就得因人而异。有人只需要多笑笑就能好,有人多说说话就好,还有人出去散散心就能好。可是她这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主要致郁原因。” 独孤欧阳想了想:“她的压力来自于夫子,来自于方国主,来自于身边人的期待……有了!我想到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一试,等她醒了你叫我一下。” 韩都,涠洲城。 在方都满载而归的上船在海上漂了几日终于回到了韩都。 韩都国主亲自到港口迎接。 整个涠洲港围满了人。他们似乎都很期待这批货物。 船刚刚停稳,韩都国主就迫不及待的往船边走。 货物被一批一批往下运。有的箱子十分庞大,需要七八个人一起抬。有的很小,一个人可以拎两个。 被抬下船的货物经过韩都国主面前他都要掀开一角看看。看完之后指定抬到哪个方向去。然后这些货物就会被沿途的人看。 有精美的丝绸,精致的陶器,做工精细的乐器,时下最流行的一些记录成册的诗词歌赋…… 这些货物经过一路传递送到了相应的人手里。或是韩都本土绣娘,或是匠人,学子…… 韩都绣坊。 一些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绣娘在纺车前面等待来人给她们分发刚刚运来的丝绸。 一匹十分素雅的,秀着祥云纹的丝绸被分给了年纪最小的一位绣娘。 那位小绣娘打开绸缎,细细抚摸着上面精美的祥云纹,不禁感叹道:“方都的祥云纹真漂亮啊!” 分发丝绸的那个官员听到之后快步走过来扇了那绣娘一巴掌。 “你叫什么名字?” 那秀女一时不知所措,赶紧跪下磕头:“奴婢丹青……大人恕罪。” “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那位官员说。 丹青紧张的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她努力回想但是脑子好像短路了一样根本想不起来。 那个官员看丹青半天不说话又打了她两巴掌:“下次要是再说错话就不是打几巴掌这么简单了!” 丹青也顾不得嘴角流着的雪,只是连连叩头:“奴婢知错…多谢大人开恩……” “我告诉你们啊!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你们手里拿的就是你们的绣品!那上面的纹饰、绣样、都是我们自己的!半个月之内必须给我秀出一模一样的来,连针脚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否则株连本家!” “是!”那些绣娘们提心吊胆的接受任务。 她们要在一个月时间内从选材、打样到成品全都自己独立完成,因为每个人的绣品都不一样。 这一个月里不断的有人来看她们绣品的进度,稍有差错就会被罚。丹青一个被迫入宫的绣娘根本没什么基础,也就被罚的最多。 第十天的时候,韩都又派官员来视察她们的进度。 一些人的丝绸已经要成型,就丹青的刚刚开了个头儿。 韩都国主走到丹青面前,满脸严肃:“祥云纹该是这里最简单的了吧?你就织了这么多?” “主上……我……” “带下去,给她长些教训!但是不要伤了手。” 几个人过来将丹青拖下去,没一会儿就又架着回来了。再回来的时候她满头大汗,十分虚弱,下半身衣服上有渗出来的血迹。 “照这个进度下去,你们可是要耽误我们的大计了!”韩都国主忧心忡忡。 “属下定然会在月底让她们做出一模一样的绸缎,毕竟这就出自她们之手!”最开始分发绸缎那个官员说。 “那就希望你别辜负全国的期望了!” 晚上。 丹青强撑着身体站在纺车前做自己的布。 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的绣娘走过来:“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 这个绣娘是韩都最厉害的绣娘,为人和善,温柔如水。她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丹兮。 “还可以,这几天也有些习惯了。” “我帮你。” “可是你的怎么办?” “反正我也是做不出来的,不如帮帮你。我看你年纪尚小不该将命折在这儿……”丹兮说着,坐到了丹青的纺车前。 “兮姐姐,你的是什么?” “龙凤纹!”丹兮苦笑,这本来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方都丝绸有千百年的历史,她们的绸缎无论是选材做工还是纹饰花样都十分考究,不是我们一朝一夕就可以复刻出来的。国主想要将别的国家的东西据为己有,但是他太急于求成了。怕是最后会落得个欲速不达的效果……” 丹青十分警惕的环顾四周:“兮姐姐慎言吧!大人不让说这丝绸来自方都!” “窃取别国文化成果这件事本来就是藏不住的。”丹兮又笑了笑“反正,我完不成那纹饰也快死了,将死之人说什么假话呢?” 月底。 除了丹青以外所有绣娘都没有完成绣品,等待她们的结果就是全部处死。 韩都国主走到丹青面前,有些不屑:“我真没想到,最后居然只有你留了下来!” “求主上开恩。此纹饰乃丹兮姐姐与我共同完成,求主上饶了丹兮姐姐!” “可以啊!饶了她你死!” 丹青几乎没有犹豫:“好!多谢主上!” 韩都国主的眼神更加鄙夷:“若不是现在用得着你们俩,你们俩早就死了。哪有时间给我在这儿演绎什么姐妹情深!” 那官员将丹兮带上来的时候她的脖子上还有被勒出来的淤青。 韩都国主俯视跪在地上的这两个人:“丹兮,丹青。名字倒是好听!样貌嘛……”韩都国主蹲下来用手拖着丹青的下巴“样貌也不差。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韩都顶尖的绣娘。你们两个要负责把这个祥云纹……不换个名字,叫青兮纹吧。你们要负责把这个青兮纹交给下一批绣娘。以后这就是我韩都的专属纹饰。” 新一批绣娘进宫,开始跟着她们两个学习秀制“青兮纹”。 上艺阁,随云轩。 白袅从来没觉得自己睡过那么安稳的觉,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累了很久突然放松下来。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夕阳透过窗子打在她的床上,深黄色而温暖的光晕出现在天边。 “醒了?走,带你出去走走!” 欲晓已经给白袅准备好了出去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边。 “我们不是还要中测吗?” “词赋舞弊案要调查几天,所以其他的考试推迟了!”欲晓拿起床边的衣服递给白袅。 “那我们不是还要配合调查吗?” 欲晓把白袅从床上拉起来:“不用担心,已经解决好了。你只要安安心心的跟我们出去玩儿就好了!” “你们?” “对啊!我们去春游啊!再不去都要到夏天了。” 白袅这才注意欲晓穿的是民间便装。 “都在等着你了,快换衣服啊!” 白袅换好衣服以后发现独孤欧阳、方南浔、楚玉成、李玉竹、王欲行、谭乡、肖楚都在等着她。 他们都在那个小亭子了或站或坐,那个小小的亭子显得不堪重负。 谭乡招手示意:“南漓兄怎么换个衣服这么慢啊!” 独孤欧阳啧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踹了谭乡一下:“就你事儿多!” “不是!不是!哎呀!欧阳兄怎么动手动脚的呢!”谭乡赶紧跑的远离独孤欧阳。 “永俟你注意一下啊!我们这群人里除了欲晓姑娘可就南漓最小了!咱们不宠谁宠啊!”李玉竹笑着说。 “那你就是第三个需要被宠的!”王欲行紧接着说。 李玉竹回过头去看,一脸疑惑:“谁啊?我啊?” “昂!你们说说谁家好人掉坑去之后拖拖拉拉的好几个月不好啊!”王欲行打趣道。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袅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说实话,他们这些人的的确确是她这昏暗无助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光亮。 真正的朋友或许就是这样。可以聚在一起学习争吵。也可以聚在一起嬉笑玩闹。 他们都时刻观察着白袅的情绪波动,都希望她可以早日治好郁症。 “天色不早了,我们快走吧!”欲晓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 他们出上艺阁之后坐上了一辆大马车,马车向着清风楼驶去。 金契在楼楼门口等着他们。在清风里港口停着一辆巨大的官船。 第65章 意外(十一) “多谢金楼主。”独孤欧阳给金契行礼。 “不用谢我,这船也是主上应允的不然我可弄不来这么大的船。” “那就替我们谢谢主上。” “主上的意思是希望可以让四皇子回到最好的状态。”金契小说提点。 “我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欧阳!快来啊!”王欲行在船上向独孤欧阳招手。 “那我先走了。”独孤欧阳向船上走去。 “一月期限,你们好好玩。”金契看着船上的人,最后的目光落在了白袅身上。 甲板上,几人正看着慢慢消失在湖面尽头的夕阳。 肖楚看着水天相接处的那抹红色光亮,感叹说:“我还没在湖面上看过日落呢!” “东阳县没有河吗?”李玉竹问。 “当然没有了。” 方南浔突然想到自己在西域郡按照古书修建的坎儿井。西域那么干旱贫瘠的地方尚且有河东阳为什么会没有呢?于是他问:“可是西域还有河呢,东阳怎么会没有?” “这个就说起来话长了,以后有时间慢慢说吧!”肖楚草草的带过这个话题,似乎有什么不能告诉他们的隐情。 欲晓从船舱里走出来叫大家:“过来端饭吧,这船要航行一天呢,我们吃完饭赶快休息。” 方南浔、白袅、肖楚去船舱内端菜,其他几个人将桌椅板凳摆放在甲板上。 所有人围坐在满桌美味佳肴前。 “还得是我们欲晓姑娘,这么短的时间了就做了这么多好菜啊!”谭乡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独孤欧阳试探的问:“这是你做的?” 欲晓莞尔一笑:“当然不是啦!船上有厨子啊!我就说去看了一眼。” 李玉竹碰了碰谭乡的胳膊:“永俟兄你谢错人了,你快去谢谢大厨!” “这……我一会儿去!”谭乡有些尴尬的笑笑。 “永俟兄,这算不算拍马屁拍错马了……”王欲行补刀道。 “哎呀!”谭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干了!这事儿可就翻篇了啊!翻篇了!” “那就换个话题。比如,我们要去哪里春游?我们明明是春游为什么会坐这么大的官船?”白袅看着着满桌珍馐没救感觉有些不安。 谭乡向她投来感谢的目光。 “这次是公事私事一起办。”楚玉成说。 “公事私事一起办?什么公事?又是什么私事?” “北泽富商近些时日上交的赋税不及往常的零头,主上想要派人去查看一番。这是公事。但是春游的的确确是春游,只不过还没确定好地方,这是私事。两相结合我们就决定去北泽春游啦。”方南浔很轻松的说。 “其实就是去调查调查,调查好了交给别的官员负责。这事儿不大,你们不用担心,出来一趟好好玩吧。”楚玉成也说。 “那我们可就要花着公家的钱吃喝玩乐了啊!”谭乡说着夹了一大筷子肉到自己碗里。 “可以可以。” 一桌人热热闹闹的吃饭,白袅的精神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这顿饭他们吃了好久好久,说了好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 “唉!欲行兄有一件事儿我老早就想问你了。”谭乡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走到王欲行身边。他走路都有些不稳,看上去随时要倒了! “什么事儿?”王欲行拿起酒杯迎接谭乡。 其他人也都看向这边。 “那个,就是那次玉竹兄掉坑里那次……你差点儿给那个记录员杀了,夫子罚你了吗?” “呃……我想想啊!”王欲行的脸比刚才更红,像是被憋的上不来气一样直接红到了脖子。 “肯定罚了呗!你们还不知道夫子嘛!”楚玉成醉醺醺的说。 李玉竹看向王欲行,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王欲行好像醉的胡言乱语:“忘记了忘记了……但是夫子脾气确实不好……脾气不好……他得改改……”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说完之后他就醉的趴在了桌子上。 “醉了!醉了你看看!”谭乡说着晃了晃倒在桌上的王欲行“欲行兄?你醒醒啊!”晃了半天王欲行也没反应,谭乡走回自己的座位。“你说他们两家世仇在朝堂上斗的水火不容,他们两个在这儿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这朝堂变幻无常,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李玉竹站起来:“这话不对!我们两家是世仇我们俩又不是!我怎么就不能跟欲行称兄道弟了?” 谭乡定在原地思考了一下:“你对!你说得对啊!” 李玉竹走到王欲行旁边,扶起他往船舱里走:“我先送他回去休息休息啊!” “我帮你!”白袅起来要去帮忙扶一下。 “不用不用,你们去吃你们的。”李玉竹赶紧说。 独孤欧阳对白袅说:“你别去了,他能应付的过来。” “好,玉竹你有什么事儿就叫我啊!” “好嘞!” 白袅坐回原处之后独孤欧阳说:“我觉得他们两个这样挺好的。” “什么?”白袅不知道独孤欧阳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不会因为家族是世仇而盲目仇恨对方。你说是吧!” “是啊。他们两个真好。” 白袅知道独孤欧阳说这话什么意思,但她和独孤欧阳之间可不是世仇而是血海深仇啊……眼下这平静的情形又能维持多久? 船舱内。 李玉竹将王欲行“扔”在了床上。没错,就是像扔一件衣服那样扔在了床上。磕的木床发出几声声响。 “还装?” 本该醉的不省人事的王欲慢慢坐起来,一边起来一边摸刚才被磕的地方。 “不是!大哥!我是醉了昏迷,不是醉死了!你是不是真想置我于死地啊!” “你装的还挺像的,要不是大半夜老看见你在阁内偷偷喝酒我就真信了!” “你……知道啊……”王欲行有一种最坏事被抓包了的尴尬。 李玉竹白了他一眼:“废话!咱们的屋子只隔了一个中堂和两扇屏风,你觉得这能阻断味道传播吗?” “也是啊……” “刚刚的问题,我想知道答案!”李玉竹一脸严肃。 “什么啊?” “你还装?我再摔你一次?” “我真忘了……” 李玉竹似乎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 “是前段时间你走路跛脚的时候吗?是那个时候吗?”李玉竹问。 王欲行觉得还瞒着他也没意思,所以就应了个“嗯”。 “我听医治我的太医说要是再晚些医治我就要死了。是吗?” “嗯。” …… “我欠你一次!” 白袅站在甲板上看着模糊成一片的远方。 欲晓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个披肩。 “想什么呢?” “想北泽纳税的事啊。北泽的人……挺可怜的。” “你还可怜他们啊?他们联名上书让你关了那么久的禁闭还受了那么重的罚,你还可怜他们?” “对啊!我来过北泽了。”白袅忽然记起自己上次出使来的就是北泽。 “别想那么多了!这是你兄长的任务,我们就是出来玩儿来了。”欲晓说。 “欲晓!” “嗯?” “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病了?” 欲晓有些惊讶,磕磕巴巴的说:“没…没有啊…” 白袅看着欲晓:“看吧,你一说谎就结巴。还有,你最近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妈妈在看她生病的女儿一样,温柔的都能掐出水儿了!我都觉得咱俩好像差辈儿了!” 欲晓没说话。 “好吧,你赢了,她果然能察觉到!”独孤欧阳出现咋她们身后。 “察觉什么?” 独孤欧阳靠在栏杆上,很平常的说:“也没什么。我和她说你被夫子批评说状态不好,连最基本的侦查能力都在变弱。欲晓还不信。我就跟她打了个赌,结果显而易见,欲晓赢了。” “你不要跟他学!都被他带坏了!”白袅把独孤欧阳往旁边推了推。 “好,我不学。” 独孤欧阳笑了笑:“哎!这个样子才对嘛!” “你不会还在打欲晓的主意吧!我告诉你啊,有我在你休想!” 欲晓瞪大了眼睛,原来白袅不愿意让自己和独孤欧阳走的太近是白袅怀疑独孤欧阳在打自己的主意! “我不是!我不会啊!”独孤欧阳赶紧解释。 欲晓在一边有些憋不住笑,但还是要忍住。 第一缕阳光照到甲板上的时候,他们还没从昨晚的醉酒状态醒过来。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已经被下人收了下去。 白袅只觉得周身有些冷气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这样趴在外面的桌子上睡了一夜。和她一样在外边的还有欲晓和独孤欧阳。 湖面上的水汽还未散尽,但是远处好像隐约有一条小船。 白袅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的看着前面的小船。 独孤奕也醒了过来,看见白袅在船头看着什么于是走过来问:“看什么呢?” 白袅指着前面:“你看那是不是有一艘小船?” 独孤欧阳仔细看了看:“是!但是这个时间点通航的都是官船,怎么会有这样的小船呢?” “会不会是遇难的渔船啊?” 独孤欧阳闭上眼睛仔细的辨别着那边的声音。很微弱的挥道声、很急促紧张的呼吸声、大概四五个人踩在船上的吱嘎声…… “那边除了他们还有别人,要不我们去看看!” 白袅点点头。 大船加速向着小船的方向驶去。 走进才发现在小船后边还有两只小船。后边两只小船上几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挥刀走到前边的那个小船上。前边的小船上两个蜷缩在船头的女子瑟瑟发抖。 眼看着刀就要落在她们身上。 独孤欧阳和白袅从官船上跳下来,体态轻盈的用着轻功。点了两三次水之后就跳到了小船上。 白袅挥了挥袖子用袖子裹住那个蒙面人的刀,用力把刀甩在了水里。 蒙面人明显下了一跳。 “你们是谁?” “你在方都海域行事还问我是谁?”白袅回答。 官船驶入小船旁边。 蒙面人看那官船装饰奢华,船帆上的上写着大大的“方”字。又见面前这两个人衣着高贵,器宇不凡。气势上已经泄气了不少。 领头的蒙面人小声下命令:“方都皇室,惹不起,准备撤!”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方都海域杀人?”白袅问了一句。 蒙面人放了一个烟雾弹之后跳水而去。 白袅顺势下水,但是没追上。独孤奕看船上这两个女子被吓的不轻,温声安慰道:“不要怕。我们是方都皇城人,你们得救了。” 那两个女子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听到方都皇城几个字之后更加害怕。 独孤欧阳刚要再问,白袅就从水里出来了。 “让他们跑了!” 见那两个女子丝毫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独孤欧阳干脆也就不管她俩了,而是转身过去把白袅从水里拉了起来。 “南漓!”欲晓在船上喊。 其他几个人也看向他们这边。 “来把她们两个带上去。”白袅说。 回到官船上之后欲晓赶紧拿来毯子让白袅擦身体。 “你没事吧?”欲晓关切的问。 “我没事儿,你看看她们有没有事吧。别人看也不方便。” “好!” “你们两个起个大早来英雄救美来了?谭乡温情。” “你闭嘴吧!”白袅把湿毯子扔到他身上。 白袅对她们两个说:“先给你们们腾出一个安身的地方,等靠岸了之后想走就走吧。” 她们两个还是一言不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多的缘故,看上去更紧张了。 欲晓简单的查看了她们两个的情况:“没什么大碍,就是受到惊吓了。缓一缓就好了。” 她们两个的腿哆哆嗦嗦根本就站不住。白袅和欲晓将她们两个带下去安顿好又回到甲板上,白袅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 “你真没事儿啊?”独孤欧阳看了看白袅头上将干未干的头发。 “我没事儿。就是没抓住他们。” “抓不住就算了,好在救下了这两个人。”独孤欧阳安慰说。 词赋中测舞弊案最后不了了之,让一个无关轻重的死囚背了锅。 第66章 意外(十二) 方都的朝廷似乎在这平静的环境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自从上艺阁忠苑词赋中测舞弊案以后中书令就称病不再上朝,方都的实权正式移交到了方寒手里。曾经,朝中暗自分两派。分别是中书令的门生和方寒的亲信。朝中众臣分别属于两派。现在,中书令失势,方寒独揽大权,他们不得不变换队伍。 立储一事上,中书令始终支持方南浔。而方寒则是希望楚玉成继承大统。现在看来此事似乎也能做个了结。 早朝。 待朝臣们上报完奏疏之后方寒再次谈论起了立储话题。 “众爱卿,你们都是我方都肱骨,掌我方都未来。今日趁着皇子们都不在不若选选我方都今后的栋梁……” 朝堂上一阵窃窃私语。但是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张丞相,你说说!”方寒看向刘儒。 张佩有些为难:“依理治……当立长……可……这嫡长……” “朕明白爱卿的意思了。刘丞相你呢?” “臣以为当立三殿下!” 此话一出,满廷哗然。 刘儒虽说是陆家人但在立储方面却与陆家不和。刘儒支持方南浔而陆家支持楚玉成。虽然陆家有暗地里扶持四皇子的计划但明面上还是支持楚玉成的。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中书令失势,让刘儒改了主意? 不少摇摆不定的朝臣在听了刘儒这话之后在心里默默选了自己的答案。 “哦?”方寒也感到诧异。“爱卿何出此言?” “三殿下德才兼备,自鼠疫以来深得百姓爱戴。若许以储君之位,重担在身定然会成为盛世明君。”刘儒像是做了许久的深思熟虑才说出这两句话。 “臣,附议。三殿下生母乃楚国后,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且三殿下品行兼优,无论立长立贤都是最好的选择!”陆为敬连忙说。 陆为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刘儒居然和陆家的想法不谋而合。 朝中附议的人越来越多,方寒倒显得有些摇摆不定。 “安静!”林辞楼总能适时的说出方寒的心声。 “其他人,你们呢?”方寒问。 朝堂又恢复了安静。 “程尚书,你当如何?” 程安远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臣是方都皇城之臣,自当以皇城未来考虑。所以臣拥护能保皇城安稳者……” 半晌,方寒才缓缓开口:“爱卿的答案,摇摆不定啊!” “退朝——”林辞楼又很和适宜的说了一句。 散朝之后,程安远毫无例外的被留了下来。 偏殿,程安远跪在殿内。方寒的脚刚踏进店内,程安远就马上拜下去:“臣知主上想要问什么,臣的回答不会变。” “你当知道我想听的答案是什么。”方寒顿了顿,还是进了殿内。 “是。” “朕是觉得,或许你不会选她,但你至少会选皇长子。” “主上。容臣直言。” “好。” “主上了解您每个孩子的脾气秉性,自然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谁更适合做盛世之主。四殿下……并不合适。大殿下也略有欠缺。臣不能因为私情而不顾方都未来……”程安远说的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程安远直起身子,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你当知道你说这话……”方寒欲言又止,言外之意待人深思。 “臣自知是死罪。”程安远又拜了下去。 “无妨,下去吧。” “是!” 林辞楼试探的说:“主上,程大人的话……” “他说的对!我的确有些不想承认,确实是南泽更适合做盛世之主。南浔看似文武双全的背后是不易察觉的弱点,看似能够扛起社稷,实际只能守护一方平安罢了。南漓……心气太浮躁,不适合守江山……还需要历练啊……” 另一边,白袅他们的官船已经行驶到了北泽界。 被救的那两个女子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但是依旧不愿意说话。 白袅将两个收拾好的包袱“再行驶两个时辰就到北泽港了,那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为难,最易打探消息。你们两个等船靠岸之后就走吧。” 那两个女子好像听不懂白袅说话一样,眼神里又充满了警惕。 “怎么?是听不懂吗?”白袅将包袱拆开,里面的东西悉数站现在她们面前:盖着上艺阁印的通关文牒、几张银票、两身换洗的衣服。 她们两个就是听不懂看到这些东西也该懂了。 其中一个突然跪下来,连忙把包袱合上。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白袅貌似听得懂实际上又听不懂的话。 白袅忽然就明白了她们两个不说话的原因:“怪不得不说话,原来不是方都人。”说完白袅走出穿出去,没一会儿就和方南浔一起进来了。 “她们不会方都的话,我也听不太懂。你听听。”白袅说着指了指还在地上跪着的那个人。 方南浔用不同国家的语言问了她们是谁的问题,只有用了韩都的语言时她们才有反应。 方南浔继续用韩都的话跟她们交流。没一会儿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就起来了,她们的样子看上去也放松了不少。 “她们不愿意说她们是谁。只说了她们来自韩都,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希望我们不要赶她们走。”方南浔说。 “不愿意说是谁?” 方南浔点点头。 白袅想了想:“我看她们倒也不像什么细作。但是我们总不能走到哪儿都带着他们吧!” 刚刚那个女子说了什么。 方南浔给翻译了出来。 “她说自己可以当个洒扫的婢女。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船上就好,不会随意走动。” 白袅提议:“不如我们叫他们一起来商量一下。” 方南浔也认同这一建议。 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同意她们两个留下,但是不能随意下船,等到回到皇城再做定夺。 北泽港口。 当白袅他们乘坐的官船到达港口的时候等待卸货的劳工怎么也没想到这船上就下来几个人。 这几个人虽然麻布素衣但是丝毫遮不住高贵的气质。 正当执勤士兵要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儿时,方南浔悄悄拿出了上艺阁令牌。 “上艺任务。全员配合。” 那士兵赶紧行礼:“是。” 方南浔扶住他道:“不必行礼。放我们上岸。” “是。” 士兵象征性的搜了搜身,然后放他们上了岸。 “我们不是奉命出使调查嘛,怎么跟做贼一样?”楚玉成问。 “这北泽郡公可不是个好对付的!我和他打交道多年,对他有所了解。”方南浔解释说。 “确实。”白袅十分赞同。 “既如此公府是不能去了,我们现在去哪?”谭乡问。 方南浔笑了笑:“去春游啊!先好好玩玩儿!” “大哥可是对这北泽再熟悉不过了!一定要当个好向导啊!”楚玉成说。 “那是自然。第一站,让我们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方南浔说着带他们往一个驿站走。 红灯笼上写着四个大字——“九州驿站”,这里就是他们的落脚点了。 “九州!我们能住这里吗?”肖楚有些激动。 “当然了。” “这里可是全北泽最大的驿站了!我只是从书籍里看过!我们真能住?”肖楚再次确认道。 “可以。” 这驿站整整有十七层。取“迎九州客,纳八方财”之意。 坐落在方都最豪华的北泽郡,九州驿站的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百尺楼。内部装饰也与百尺楼十分相似,足以达到可以混为一谈的地步。 单从这楼来看,已经万全超出了身为“驿站”的规模,甚至有一种足以比肩百尺楼的地步。 建造这驿站的人明面上是刘泠,实际上却是陆为业。陆家想要取代方家成为方都国主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可刘泠还丝毫不知道因为建这楼他已经无数次的出现在了弹劾名单上午,只不过都被刘儒压了下来。 白袅们进楼之后选了几个房间号相连的屋子,也方便行事。 在这个九州驿站上,足以望见整个北泽的航船情况。也因如此,第十七层被用作检查了望之用。 北泽郡公府。 刘泠已经接到了在官船上只下来几个人的线报。 刘泠没太在意。毕竟官船私用在皇城是很普遍的现象。 皇城。 又到了上艺阁旁听朝政的日子。 陆为敬向着屏风里看去总觉得今日听政的人少了几个。 下朝之后他特意走在了几个学子身后。“如今看到你们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后生可畏了。今日之政若有不懂大可向我询问,你们可都是我方都未来的希望啊!” “陆尚书言重另外,学生愧不敢当。” 陆为敬直奔主题:“上艺阁不比别处,每日课业繁重。我看今日听政之人就似乎比平日少些。” “是的大人,忠苑的部分学子都被派出了。” “哦!原来如此。” 他刚刚意识到方南浔、楚玉成和白袅这些人好像确实是没出现在这几日的朝堂上。怪不得方寒说:趁着皇子们都不在!原来是被派出去了! 陆为敬赶紧叫着陆为业一起去找刘儒。 他赶紧把自己在朝堂里打探到的事儿告诉他们:“听闻忠苑的一批学子被派去北泽调研了!皇长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在内。” 刘儒想了想:“怪不得主上突然议论立储之事,原来是故意支开了皇子们。” “北泽近日……确实不怎么太平……估计是他们听到了一些什么风生吧!”陆为业说。 “情报处由我一手掌握,所传译出来的每一份战报密报都是由我亲自过目,信中并未提到过北泽近日之事儿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刘儒问道。 陆为敬陪着笑脸说:“姐夫,其实也不是瞒着。还不是你一直支持大殿下,我们还以为你真的要与我们陆家分道扬镳了呢……最近北泽的事儿也就没让你知道。” 刘儒觉得有些生气,他拍了一下桌子:“到底是什么事儿?” “姐夫别生气。就是一些过税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往过税抽成十之二三,这不临近夏天了嘛。过往船只增多,我们就将过税调整到了十之四五。谁知道那群富商一个比一个扣。有些人就是不愿意多花那些过税,所以就不在北泽航行了。这航行船只少了我们交给朝廷的钱也就少了……主上,主上有些生气罢了。”陆为业解释说。 刘儒听后只是觉得心中压抑,他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摔在桌上:“简直胡闹!来往船舶过税皆由皇城亲自定价,不可私调。你们居然私自增加过税!还提高了那么多!不想活了?” “哎呀,姐夫!都跟你说了别生气了!”陆为业劝慰道。“每年汛期与枯水期的过税有所波动是正常的!谁知道那些富商那么不识趣儿啊!不过没关系,这事儿好解决……” “北泽乃我方都水运命脉,主上既然派你担任都水丞一职是对你莫大的重用,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的话来?”刘儒看着陆为业,担忧的说。 “姐夫,你不知道那北泽的夏天有多潮湿!我一个自小在皇城长大的人去北泽任职。这不是重用是变相的流放啊!”陆为业像是哭诉。 “唉……你,你……你居然如此想……” “姐夫!”陆为敬打断了刘儒的教训。 “姐夫你有时间批评小业不如想想该怎么应付大殿下他们。这次去的可不是他一个人,还有我们不知底细的忠苑其他人。”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陆为业:“若是自朝堂之上商议立储哪天开始到现在,以官船的速度他们该是早就到了!” “没错!” “不若我现在回去!”陆为业说。 “不可!”刘儒回答。“眼下是决定储君的关键时刻,皇子们都在那里,你现在回去怕是会让主上怀疑我们陆家会对储君不利。” 听到刘儒说“我们陆家”,陆为业竟然有些欣慰。这么多年来,这个姐夫可终于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一回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给刘的传信,让他务必先瞒几天,不要让他们出使北泽的消息传回来!” 第67章 意外(十三) “就这么拖着?”陆为业有些着急。 “拖着!他们瞒着所有人出使北泽,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死了根本就没人会知道。等刘泠发现他们一行人之后写奏折上报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后我们就不好办了!” “姐夫您的意思是……” “北泽行船海难也算不上少见吧……天灾人祸之下,谁能活着回来谁自然就是储君!我不让你现在回去一来是怕主上怀疑,二来也可以把我陆家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长春宫。 自从欲晓和白袅他们出使之后照顾楚国后的医师就变成了信苑的新医师陈楉音。 和久居深宫苦苦熬日子相比,还是医师的生活更适合陈楉音。她也不负所望的成了心苑医师的典范。 楚国后的身子日益笨重起来,孕反让身体本就虚弱的她看上去更加虚弱。好像以前的补药都白吃了一样,丝毫没了作用。 陈楉音来给楚国后送药,楚国后正虚弱的躺在床上,看上去好像刚刚大病一场。 “国后,奴婢来送药了。” “还是放在那里就好,我现在吃了也是浪费。”楚国后虚弱的说。 陈楉音打开楚国后的药柜,想要将药放进去。柜子刚刚打开的那瞬间陈楉音就闻到了药柜里已经有了一些药材发霉的味道。 “国后,已经到了夏天了,药材不适合总是锁在柜子里。我看外边艳阳高照,不若奴婢帮您将这药材拿出去晒晒吧!” “好,你去吧。也别捂坏了这些好药。” 陈楉音把药柜里的药材全都拿出来整理整理,想要分好类再拿到院子里。就在药柜的最深处有一个已经受潮发霉的黄色荷包。她把这个黄色荷包拿出来发现这荷包做工非常精细,上面还绣着两只鹰。她打开荷包,里面是她没有见过的,还不太认识的几种药材。药材已经被潮气阴湿,不能再用了。 “国后,这个荷包里的药材已经没有晾晒的必要了!已经全发霉了。”陈楉音举起那个荷包说。 楚国后难受的紧,有些昏昏沉沉的:“发霉了那就扔了吧,就是可惜这药材了!” “那这个荷包还要吗?” 听到荷包这两个字之后楚国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支撑着起身走过来,接过陈楉音手里的荷包:“这个交给我吧,你弄其他的就好。” “好。”陈楉音继续埋头整理药材。 楚国后盯着手里有些不太美观的荷包,想的出神。 发霉的药材味道属实是有些不好闻,只是出神这一小会儿楚国后就被熏的有些想吐。 陈楉音被熏的咳嗽了两声,发现楚国后还在这里没有走赶紧我身体,有些紧张:“国后您快去里面歇息吧,这霉味儿对身体不好。” 楚国后更加难受,嗯了一句便回了屋子里。即使这样她还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那只荷包。 陈楉音很快就将药材都拿了出去,然后开窗通风让房间空气保持清新。 房间里。 楚国后忍着不适悉心的将荷包里的药拿了出来仔细的清理着荷包。 这个荷包是她出嫁那日楚都现在的国主送给她的,算得上是两人的信物吧。眼下物是人非,就连荷包都变了样。 擦拭好荷包之后楚国后已经被那一小包药材熏的更加想吐。 楚国后打开那一小包药材发现里面有好多她不认识的中药,还有许多颗相思子。原本鲜红光亮的相思子已经变成了褶皱的暗红色,还因为长期发霉的缘故有几颗的皮子已经脱落了下来。 楚国后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她不像让任何人看到这些东西,强撑着赶紧收了起来。然后点了一个味道很重的熏香来掩盖这包草药的味道。 “楉音!你进来一下!”楚国后有些虚弱的喊。 当陈楉音进屋之后发现楚国后已经晕了过去。 陈楉音赶紧给楚国后安顿好,为她把脉治疗。把完脉之后,她有些不敢相信脉象显示的结果……她满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楚国后…… 没过多久,方寒就带着几位太医匆匆赶来。孟贵妃也匆匆赶来。 陈楉音在床边站着等着,心里暗暗希望太医可以说出实情以救救可怜的国后。 几位太医轮番为国后把脉。 方寒坐在床边有些着急的看着楚国后。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到底怎么回事儿?”方寒有些不耐烦。 张太医看了看四周,熏香炉里飘出的缕缕白烟给了他借口。他灵机一动:“主上,国后没什么大碍,倒像是被这屋子里的熏香和满院子的草药味儿熏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方寒像是舒了一口气。他接着问“这满屋子的味道是谁弄得?” 陈楉音有些不理解太医为什么会这样说:“主上……” 孟贵妃赶紧拉住她。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嘴型明显是在告诉她:不要说! “是奴婢弄的。奴婢见国后药箱受潮恐药材变质对国后身体有害,因此才讲药材都翻了出来晾晒。”陈楉音回答。 “药箱?”方寒脸色有些难看。 孟贵妃赶紧转移话题道:“主上。姐姐体弱,常年服药。这长春宫的房间想必也是常年受到药材的浸染有些味道。也不一定全是这一箱子草药的问题。” 陈楉音被孟贵妃按了下来。挂在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换成了刚刚回答的那句话。 方寒想了想说:“贵妃说的对,不若让国后搬到你的永秋宫去吧!也方便你侍候国后。” “是。” 知道国后没什么大碍之后方寒开始问责:“国后昏倒是谁在照顾?” 照顾楚国后的几个人跪在地上。 方寒看着她们:“他们几个怠慢国后,给我带下去杖毙!” 眼看着几个人就要过来拖他们下去。孟贵妃赶紧求情道:“主上!主上先息怒。他们照顾国后不利确实该罚,但是罪不至死。稍作惩戒即刻。何况他们一直是跟在国后身边的人,国后定然也不愿意看见他们全都被换掉。” “没用的人留着也是没用,倒是贵妃怎么如此感性了?”方寒不屑的说。 “主上,就算不留下国后身边的人,至少也要留下陈女医。”孟贵妃继续求情,想着能救一个救一个。 方寒的语气稍微缓和:“陈女医?信苑成绩最好的那个?” “是!” 方寒说:“陈女医是谁,站出来。” 陈楉音跪着往前走了几步:“是奴婢。” “这段时间就是你一直在照顾国后?”方寒问。 “是。” “国后身体有什么异常吗?”方寒紧紧盯着陈楉音。 孟贵妃替她捏一把汗,一但回答错误…… “并无。” “那就好。虽然你照顾国后有功但今日之事你也有责任。” “是!奴婢甘愿受罚。”陈楉音有些颤抖,忽然觉得无论在后宫还是信苑都是差不多的命运。都是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命运。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杖责四十戴罪立功吧。” “是,奴婢写主上不杀之恩。”陈楉音声音有些颤抖。 “其余人……”方寒接着说“其余人杖毙!” 那几个下人被拖下去的时候都在奋力求饶,可是无济于事。 长春宫是院子里,几声哭天喊地之后就寂静的像是空无一人一般死寂。 陈楉音走出去的时候被打死的下人刚好被拖出去。她晃了一眼那几具尸体。都是七窍流血血肉模糊,一看就知道掌刑的人下了死手。她走下台阶走到刑凳旁。 “陈女医,请!” 刑凳旁边是两个彪形大汉,他们手里都拿着刑杖。刑杖前段红的发黑,可能是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的缘故。 陈楉音趴到刑凳上,任凭这两个大汉用麻绳束缚住她。紧张的情绪还未消散,重重的一杖就落在了她的臀部。一阵难挨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奈何身体被束缚住丝毫动弹不得,不然她可能会疼的跳起来。 身边有一个下人被拖走,陈楉音瞟了一眼发现他们的四肢上并没有被束缚的勒痕。这可能就是杖责与杖毙的区别吧。杖责是为了惩罚,不会毙命。因此要防止伤到其他地方。而杖毙是为了要命,无论打在哪里都可以,所以被杖毙的人会有人七窍流血…… 不待陈楉音继续往下想,又一杖重重的打了下来。 这一下比上一下更痛,似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只是挣扎了这么两下,她被束缚的手腕就已经被麻绳勒红。 十杖过后,陈楉音已经瘫软在刑凳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臀部已经肿起,但是并没有什么伤口。 刑而不伤,这两个人行刑的人倒是练好了本事。 方寒在台阶上看着:“不要下死手,稍作惩罚就好。打死她你们两个照顾国后吗?” 得到方寒授意以后他们两个下手确实轻了许多,但是刑杖划过空中的声音丝毫没有减弱。直到刑行完毕陈楉音都十分清醒并没有昏过去,这掌刑的人手里十分有分寸。 陈楉音现在的状态就是既受了刑又没什么大碍,除了臀部的疼痛以外,没伤到身上的任何地方。 方寒问道!“陈女医要记得,侍奉国后要尽心尽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吧!” “是,奴婢知道。” 陈楉音似乎明白了方寒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方寒明明知道楚国后的身体根本支撑不到孩子出世但是还要让国后怀孕。他也知道楚国后身体虚弱不止是因为产后的问题…… “知道就好!”方寒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才离开。 孟贵妃帮陈楉音解开捆着她的绳子:“你倒是机灵,知道我不想让你说什么。” “贵妃娘娘……奴婢……”贵妃要扶她起来,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看到陈楉音有些不想让她扶,贵妃也就没强求,她放开手:“你自己能起来吗?” 陈楉音用手勉强支撑着身体:“可以……多谢娘娘。” “国后宫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你要是觉得可以就在偏殿养伤吧。那样你也免得走回去了。” “是。” “我马上派人来给你送药,你好好休息。” “是,多谢贵妃娘娘。” 陈楉音知道这刑罚不止是因为那个“对国后照顾不周”的罪名,更是主上对他的警醒。他在警告自己什么都不能说……她慢慢的挪动自己的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门口。她用手扶着门,将头倚靠在门上,闭上眼喘着粗气。好像这样可以缓解身上的疼痛。她有些走不动了,打算先歇一歇。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是脸上因为受刑出的汗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滴在了她手腕上。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两个手腕上都已经被磨出了血。手腕上的血渍变成了一大片猩红然后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在她床边照顾她的是楚国后。 “国后……我……奴婢不敢……”她赶紧起身,想要下床去,奈何轻轻一动就会拉扯到受刑的部位。虽说今天的疼痛已经比刚刑行完之后缓解了不少但是也还是部怎么能下地。 “别动!是我的问题。若不是我身体虚弱连累了他们送命连累你受刑,我们长春宫现在应该还是有很多人的!”楚国后很自责的说。 “国后……是我的错。是我要整理您的要箱的……”陈楉更加自责。 “你先趴下吧,孟贵妃差人送来了这些伤药,你吃了估计明天就能好了。”楚国后说着端起桌上的药碗。 “奴婢自己来……对谢国后,贵妃。”陈楉音赶紧接过药碗。 “还好他们是收着力气打的,不然这四十大板子下去你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是,奴婢知道主上是看在娘娘的面子才对我手下留情的。不然我可能和其他人一样……” “不是!”楚国后否定她的话。“你能留住一条命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 “我自己?” “对!因为你是信苑培养的女医。你要知道女子存活于世本就不易,所以我们女子更要自强不息。你一定要好好学本领,将来只依靠自己!这阵子过后你就回信苑好好的学医术,争取像顾夫人那样受人尊敬的人……知道吗!” “奴婢……知道……” 第68章 意外(十四) 北泽郡。 当刘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艘官船上的人是方南浔他们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在这五天里,他们乔装改扮打探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猛涨的不止是过税还有摊位税和通航税。富商们被折磨了近半个月时间了也不敢说什么。 下船第四天的时候,白袅和欲晓在酒楼周边的小摊位前先广汽,一方面是欲晓想要帮白袅散散心缓解一下压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探查消息。 这里的摊位接近北泽港,大多是一些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和时兴的果蔬。在这些地方做生意的商人看上去也都十分圆滑。似笑非笑的招揽着来往的客人们。 “这港口繁华程度堪比清风里了!”白袅一边看一边说。顺便寻找合适的能够打探消息的目标。 欲晓也说:“对啊!北泽不愧是方都最繁华的港口啊!” 在这些摊位中有个鬓发花白的老婆婆十分显眼。与周边肥头大耳满脸算计的商人相比这个老婆婆显眼的不止是长相,还有她卖的东西——几只手工编织的小竹篓。甚至仔细看能看见竹篓某些交接地方的竹片上还有点点的血迹。而那个老婆婆的手上也有被划出的小口。 白袅瞬间提高警惕,能在这种地方以这样的形象出现的人绝非善类。不待她提醒欲晓,欲晓就已经走了过去。 “老婆婆,您这竹篓怎么卖啊?”欲晓轻声问。 “我这也不敢卖几个钱……两位姑娘您看着给吧……”那老婆婆几乎用近似祈求的语气说道。 白袅打量着这个“弱小”的老婆婆:“两位姑娘?” “姑娘可能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讨生活恨不得长三头六臂……我失了眼睛,若听觉再不如别人当如何在这里立足啊……”那老婆婆说的恳切,似乎三言两语就能道尽自己一生的凄苦。 “玉颜,失去视觉的人听力见长的例子在医书上是有记载的。若加以练习是可以听声辨位的。”欲晓抬起头帮着那个老婆婆说话。 白袅无意辨别,依旧保持警惕。“好吧好吧。你说得对。” “对了,婆婆。您怎么自己在这里摆摊啊,您的子女呢?”欲晓一边挑着竹篓一边问。 “我两个儿子在外经商,每天跟着商船跑。就只有我自己和我老头子在家呢,我老头子啊……他身体不好……我这也是不得已才出来抛头露面啊……”那老婆婆情到深处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欲晓满脸同情:“我买这几个……给您钱……”她将一锭银子放到了老婆婆手上。 那老婆婆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练声推辞:“姑娘,这可使不得……” “您拿着吧,也帮不上您什么忙……” “姑娘,不若你和你朋友一起到我家去坐坐……” 白袅刚要开口提醒,欲晓就给出了回答:“这就不必了。我们还有事,改日再去吧。” “好。姑娘你们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白袅和欲晓往前走了没两步,就看见几个士兵向着那个老婆婆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士兵粗鲁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这里摆摊,不要在这里摆摊!你怎么又来了!” “官爷……官爷您行行好……”老婆婆跪地哀求。 那士兵几脚踢翻了老婆婆的摊子:“拿着你的东西快走!别在这平白的占着地方!” 白袅毫无波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是因为她练就了铁石心肠而是这事儿是在可疑。那老婆婆刚刚以最软弱的形象出现博得了她们的同情,当她们提出拒绝去那老婆婆家里的时候那老婆婆脸上有很明显的一闪而过的表情。就在她们要走的时候又好巧不巧的出现了几个士兵来赶那老婆婆走。官兵与贫妇、强势与弱小、不屑与求饶……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有了反应,但只不过都是窃窃私语,没人敢上前去。好像,这出戏就是演给她们两个看的,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们两个人出手相救。 “官爷,先住手!” 此时,欲晓的这句话正合所有人的意。既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又不用自己出手。 “别过去!”白袅拉住欲晓,在她耳边提醒道。 “没事,我就去看看!”欲晓执意要过去。 “你信我!别过去。”白袅死死的拉住欲晓。 欲晓像是着了魔一样不顾劝阻的非要过去,任凭白袅怎么拉都拉不住。 就在欲晓挣脱白袅手的那一刻,白袅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欲晓眼睛里发出的求救信号。 白袅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向着欲晓追了过去。 “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多管什么闲事?”那个士兵一脸不屑。 “和我比起来,你才是个无名小卒!我要是你就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息事宁人!”欲晓不卑不亢。 那士兵被挑衅,有些生气,挥着手里的鞭子就向着欲晓过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确定你敢伤我吗!” 欲晓镇定的样子倒让那个士兵有些心虚。 旁边的士兵也觉得欲晓应该不是个平常人,赶紧劝那个士兵:“看她的样子应该身份不凡……万一她真是个大官儿,知道了我们私自提高了税收……怕是不好收场……” “以后别到这儿来摆摊子了,不然我见一次掀一次,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罢,那个士兵朝着地上的老婆婆啐了一口,然后斜楞了欲晓一眼离开了。 白袅全程紧紧的拉住欲晓,生怕她在跟刚才一样不受控制。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现在姑娘愿意去我家坐坐了吗?”那老婆婆可怜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得意。 “好。” 白袅抓着欲晓的胳膊越来越用力,她好像要把欲晓捏醒。 “这位姑娘,我知道您对我有意见,但是你看这位姑娘都说想去了……您……” “我也去。”白袅礼貌的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那老婆婆说着转身收拾东西。 白袅将自己的上艺阁腰牌摆到了旁边一个卖玉器的小摊子上。腰牌和那些玉器看上去没什么差别,混乱之下也没人注意。 白袅边走边记路,但是有些吃力。她深知自己这么多年只是个副将的原因——她不认路!现在她只希望自己可以能多记一点儿是一点。 最开始走的一条路是依河而建的大路,路上有很多摊位。其中以卖玉石的为主。向右拐了个弯摊位变成了芦苇荡,最开始是只有左边是芦苇荡。后来两边都是……现在,现在她们身在一大片芦苇之中,前后左右全是芦苇。 那老婆婆拉着欲晓,甚至比白袅来的还要用力。 白袅故意找了个话题:“婆婆,你家离北泽港有些远啊!你每天怎么来啊?” “天不亮就起了,得早点儿来……”老婆婆似是而非的回答。 …… 白袅越走越记不住路,她目光瞟向路边的芦苇想要折断一些:“这芦苇长的真好啊!” “嗯,是!” 说话间,一棵高高的芦苇已经被折断。那老婆婆顺手就给白袅揪了下来。 “长得好你就拿着玩儿吧,这儿没人管。” “嗯?” 那老婆婆丝毫不慌,河边的芦苇被折断或者说是被揪下来几棵又有谁会注意呢?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警告白袅不要再有什么其他的小动作罢了。 看欲晓的样子应该是被什么药物给迷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白袅记得曾经在南游的时候自己中了迷药之后是被赵副将泼醒的,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对欲晓中的药管不管用。 白袅正好用芦苇顶端的绒毛去沾了沾河里的水,然后有意无意的向着欲晓的身上弹去。几次之后欲晓看上去清醒了些,正在白袅窃喜的时候那老婆婆转过身来:“姑娘,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中了我这迷药的人一个时辰内都不会有自己的意识,只能听我的话,知道吗?” 白袅见那老婆婆一点儿都不装了干脆也开门见山:“你是谁?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袅刚要带着欲晓走,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一股力气打晕。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屋子里。她醒来之后只觉得后颈生疼,看了看周围,这里有好多和她这个年纪的女子,还有一些孩子。 “你醒了。”欲晓在她身边说。 “这是在哪儿?”白袅摸了摸后颈。 “不知道。” “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你刚才不跟我来就好了!”欲晓有些自责。 “我听那那老婆婆说中了她下的药一个时辰都会失去自我意识,你现在好了吗?” “嗯。” “那就行。” 白袅站起来沿着被钉死的窗户往外看。 一个看上去十分忠厚朴实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根拐杖坐在院子里,他旁边是一张方桌,桌子上放着一只破碗。这男人没了左腿,她身边站着的是那个老婆婆。他们的对面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看上去五六岁的孩子。 “你的!”那男子用着近乎威胁的语气说。 他对面的小男孩在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入碗里。走到另一边站着。 其他小孩儿听到这句话之后也会重复这个流程,站成一排。 “你的!” 一个小男孩哆哆嗦嗦的拿出一枚铜板放进去。 老婆婆走过去扇了那个男孩一巴掌:“就这么多?剩下的让你私吞了吧!” 小男孩赶紧求饶:“不是…真的只有这些…” “你过来!到这里来!”那男人接着用那种不可违逆的语气说。 小男孩十分害怕的过去。 男人拿起拐杖向着男孩儿打了过去。 小男孩想躲,但是被老婆婆拉着。 “真是晦气的东西!就这么点儿还敢躲?”这老婆婆的样子和在港口的那个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小男孩已经被打的站不起来了,那老婆婆也松开了手。 “行了,打两下得了。过两天买主就来了,有伤买不上好价钱!” “行了,滚吧。” 得到了男人的允许之后小男孩才敢走过去,和其他人站成一排。 “今天带来的那两个看上去像是有钱的主儿,我们不会有事儿吧!”老婆婆有些担心。 “怕什么!我们干这个买卖可是郡公默许的确。不然他那高价税收找谁要啊!”男人满不在乎。 “也是。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出手吧!” “嗯!” 白袅和欲晓无比清楚他们话里“有钱的主儿”说的是她俩。 目前院子里就两个人,可是白袅知道打昏自己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院子里这个男人。在不知道旁边的屋子里的情况下还是不好突围的。反正也没法走,白袅干脆坐下来仔细复盘经过的路,和这一路上听到的话。路这一条实在是走不通了,她现在一点儿都记不得了。话这里倒是有突破口了!那个男人说他们做这些事儿是郡公默许的,并且通过做这些事儿给郡公缴纳了高额税收。但是她们来北泽达目的就是为了查北泽税收过少的问题。那么,这些税收都到了谁的手里?还有就是皇城法律明令禁止不许人口买卖,他们为什么能够得到北泽郡公的默许?那老婆婆能够在北泽港这么光明正大的拐人,还能够让低级士兵陪她演戏,靠的又是谁……顺着一些事情慢慢往上溯源最后似乎都能够得到一个答案——刘泠! 天渐渐黑了起来,饭菜已经上桌多时。但是迟迟不见白袅和欲晓的身影。 “已经摆好了饭菜怎么不吃啊?”方南浔刚刚回来就看见等在桌边的他们。 “老四和欲晓姑娘还没回来。”楚玉成回答。 “还没回来?” “对!中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谭乡补充说。 独孤欧阳在旁边一言不发,满脸担忧:“我有点儿不放心,我还是出去找一找吧!” “我也去!”方南浔接着说。 谭乡也接着说:“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知道她们两个去了什么地方。” 第69章 意外(十五) 她们都跟着谭乡往白袅和欲晓刚刚在的那条街走去。 看见有人来了之后那些商人马上开开心心的迎接。 那个玉石商人打算向他们推销,好巧不巧的拿起来的那块玉石正好是白袅留下来的上艺阁腰牌。 “贵人!看看玉器吗?” “不看不看。”楚玉成有些不耐烦的说。 独孤欧阳突然发现那玉石是白袅的腰牌,连忙走上去拿过来仔细看看。 “哟!贵人真是好眼光,这玉石可是上等的白玉,只卖五十两金子。” “你在哪儿弄的!这腰牌的主人呢?”独孤欧阳用另一只手紧紧的锁住那玉器商人的脖子。 玉器商人被这么猛然勒住明显吓了一跳。但是还是很快想好了说辞。他深知不能让面前这些贵人知道他这些玉石是走私来的。 “我……这是……我采购的……” “你采购的?睁开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这是皇城上艺阁腰牌!” “啊!……贵人!贵人饶命,我知道这腰牌的主人在哪……”那商人明显没想到在他这些破石头里会混进来一个真货。但是眼下还是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人在哪儿?”独孤欧阳松手。 那商人也来不及多做喘息:“被张婆子带着往芦苇巷去了……贵人您一定要饶了我的命啊!” “芦苇巷?” “是是是!就算现在不在等天黑也是会在的……” “永俟你带他去见官,就说他手脚不干净偷了你的东西,让官府处置。” 独孤欧阳话音刚落,那商人就慌忙跪下:“贵人…贵人不要送我去官府……那芦苇巷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进去极易迷路。不若我带你们去,你们千万不要送我去官府……” 方南浔刚还在疑惑为什么独孤欧阳不让那个商人带他们去找,原来是要玩儿攻心计。 “快走!” 他们一行人跟着这个商人往芦苇巷走。走到深处独孤欧阳脸色有些深沉。因为他知道就这条路的路况来说的话就算白袅白袅想要回来也根本回不来。 “你没故意带我们走错路吧!”方南浔问。他问的也不无道理,因为这片芦苇深入天际,丝毫看不见有人活动的踪迹。 “没有,没有!大人!我哪敢啊!我若早知道那个女子来自上艺阁我怎么也会制止住张婆子的!毕竟……毕竟这张婆子干的是哪种行当……” “那个女子?只有一个?”独孤欧阳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跟这个商人确认是不是白袅她们,而忘了确认人数了! “被下药的只有一个……我也不确定另一个是不是跟着啊!”那商人看独孤欧阳有些生气,赶紧换了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 “哪个被下药了?是穿白衣的还是穿粉衣的?” “白衣服?不对不对,粉衣服的吧……好像是白衣服吧?”商人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导致他的思绪混乱了 不论是她们中间哪个人被吓了迷药,她们能够自己跑回来的几率都很渺茫了。 “走快些!自中午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她们两个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那商人也不敢磨蹭,很快就到了芦苇巷。 到了巷子口,那商人磨磨唧唧的不敢上前。 “怎么了?”独孤欧阳问。 “我就不往前去了……张婆子家里那个跛子……有些瘆人……” “永俟你和南泽在这里看着他,我们几个去前面看看。” “好。” 另一边,张婆子扶着张跛子进了那个关着白袅她们的房间。 开门的一瞬间房间里的人都条件反射般的往后躲闪。 “她们几个”张跛子指着左边是几个女子“她们几个送到明天要去姚都的货船上,溜一圈儿之后再带回了。姚都来的人那些卫兵不会查。” “好。”张婆子说着向外面叫了一声,两个男子走了进来将那几个姑娘捆到一根绳子上带着出去了。 “这几个现在就送到后庭巷去,跟那老鸨好好谈谈,往高要要价。”张跛子指了指身边近处的几名女子。 “至于今天新带来的这两个……长得还不错送到郡公府去倒是便宜了那个郡公了……不若我现在……” 白袅看着这个人向着欲晓她们两个过来,稍微往前卖了一步将欲晓挡在身后。 “哟,还挺重情重义的!那就你先来吧!”张跛子看到白袅的举动有些来了兴致。直接拉过白袅。 即使被束缚着双手也丝毫不影响白袅的身手。几次闪躲之后竟让那张跛子脸上挂了彩。 张跛子看白袅有些身手也就不再硬碰硬。趁着白袅不注意在她脸上撒了一层药粉。白袅吸入之后只觉得头晕脑胀然后就瘫软了下去。 “玉颜!”欲晓想要去救她但是自己也吸入了药粉根本使不出力气。 那跛子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个鞭子,气急败坏的向白袅抽去:“他妈的,真扫兴!” 看白袅没有一点儿反抗力气之后张婆子才出言劝阻:“差不多得了。毕竟是还要送给刘泠的人,伤太大不好。” “也别送郡公府了,直接送后庭巷吧。这样的人送到郡公府对我们也没什么用。” “行,那就听你的吧。” 张婆子出去发现刚刚出发去后庭巷的几个人已经走了。她返回屋子:“他们,明天再送吧。” “看着这晦气的东西就来气,也不能让她砸在手里!你亲自去送吧。”张跛子带着近乎命令的语气。 “也行。” 欲晓和白袅被分别装进了去郡公府和后庭巷的马车。等到欧阳他们进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了好久。 独孤欧阳打开大门,不,准确的来说是踹开了大门。那力气让坐在屋里的张跛子吓了一跳。 当他拄着拐棍出来的时候,看到几个小青年出现在了他的院子里。 “你们是谁?” “你们中午在港口带回来的两个女孩在哪儿?”独孤欧阳没回答他,只是问着自己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能血口喷人啊!”张跛子也丝毫不慌。毕竟长期干着人口贩卖这种行当的人。 “还不说?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独孤欧阳拿出白袅的腰牌。 张跛子自然认识那是上艺阁之物。浑身冒着冷汗。 独孤欧阳也没再废话,一脚将张跛子踹倒在地:“你知道她们是谁吗!她们是上艺阁信苑培养的医师!她们要出什么事儿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张跛子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绑到身份这么尊贵的人。一时慌了神,有些语无伦次:“我……我……这都是郡公让我干的……不关我的事儿啊……” “她们到底在哪儿?”独孤欧阳继续问。 “被送去了郡公府和……和后庭巷……我也分不清是哪个……” “你……”独孤欧阳强压着自己的怒气“走多长时间了?” “得有半个时辰了……” 独孤欧阳询问期间方南浔,肖楚和王欲行李玉竹四个人已经将这个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发现了被困住的一些女人和孩子。 “没有。”方南浔说。 “我们这里也没有。”王李二人说。 “我这边发现许多女人和孩子,应该是被拐来的。”肖楚说。 “时间紧迫我们分三路,南浔和我郡公府和后庭巷,留下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善后。另外,叫南泽他们一起带这些人去驿站,你们等着我们回来。”独孤欧阳几乎是瞬间想好了这个方法。 “好!” 方南浔和独孤欧阳在院子里找了两匹马分别向着郡公府和后庭巷走去。 马车上的欲晓和白袅也在想着自救的方法。 欲晓吸入的药粉较少,很快就恢复了行动。但是她身边有个男子在看着他,不时的还想要动手动脚。外边还有个驾车的人。她只能等待时机。好在机会很快就来了。 听外面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到了热闹的街道。也正是如此马车行驶的不是很快。车内的那个男子探出头去问:“这么两步路怎么走这么久了啊!” 欲晓趁着那男子头探出窗外的时候欲晓迅速伸出胳膊把自己的胳膊套在了男子的脖子上。绳结的疙瘩处重重的砸在了男子的喉结上,男子顿时感觉呼吸困难。欲晓不敢松懈,紧紧的勒住他的脖子。没挣扎一会儿男子就断气了。 “我怎么知道啊!”驾车的男子抱怨道。 由于用了很大的力气,欲晓手腕上被绳子勒处一道深红,也因如此绳结松了。她咬开绳索,掀开窗帘观察了一下外面的环境。果然是北泽的街道。甚至就是郡公府所在的那条街道。她推了推后门发现根本打不开,窗子也被钉死的不能通过。她翻了翻那具尸体的身上去,有一把匕首。除此以外没有任何能够帮助她逃跑的东西。如果不能一击毙命……犹豫间驾车那人居然将脑袋从车门里探了进来:“唉,我说……”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发现自己的同伴躺在了车里。欲晓来不及细想径直向着那个男人的脖子捅了过去。那男子不知道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能够杀了自己的同伴,直到匕首贯通他的脖子、鲜血顺着颈动脉喷出来的时候他还瞪着自己的眼睛…… 闹市杀人……这对于欲晓来说还是头一遭!或许说是他张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杀人——自小就治病救人的她第一次杀人! 经她手被治好的人数不胜数,她也深知治病救人的不易。原来与救人相比……杀人居然这么简单……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马车内已经流了一层血,驾车的那个人的伤口也在止不住的向外流……没过多久欲晓就已经坐在了一层鲜血上。 由于驾车的人私聊我,所以马车在路中间停滞不前,阻挡了后面的人来车往。后面的一个马车里,一个商人不耐烦的人走到欲晓所在的马车前想要去探探情况。离马车还有很远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走到马车边上就发现这辆马车的四角再往下滴血…… 欲晓能听见有人向着这辆车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十分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那把匕首再次拿在手上用以自卫。 直到看到掀开帘子的人是独孤欧阳的时候欲晓的精神再也绷不住了:“兄长……我……我……” 独孤欧阳将匕首拿过来,怕欲晓伤到自己,赶紧安慰道:“没事了!兄长来了!别害怕。” “嗯。” “我带你回去,你可以一个人坐在这里面吗?”独孤欧阳问。 “可以。” “如果害怕就出来跟兄长一起坐在外面。” 欲晓看着自己浸泡在血泊里的双腿和被鲜血染红的粉裙,深知自己这幅样子出去会给独孤欧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害怕……” 帘子被再次放下来,欲晓感觉到心安。 另一边。 张婆子带着白袅即将进入后庭巷。 白袅吸入的粉末太多了,以至于到现在都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她能感觉到张婆子的手在捏着自己的下巴打量自己。 “嘶!这张脸也算不上俊俏吧,也不知道能卖几个钱还得我这个老婆子亲自送你。”说着张婆子又拿起白袅的手细细看着,白袅的手上有长期练武磨出来的厚茧子,即使已经好好保养了但是还是有些不光滑:“看不出来,还是个练家子。本来就卖不了几个钱,那老鸨子要在压价你绝对得砸手里!你这顿鞭子不白挨!” 白袅已经能听到马车外那些独属于后庭巷的热闹了。 马车停在了后庭巷的后门,白袅被用黑布盖着扶了进去。在一片漆黑的地方走了不久后到了一个屋子里。白袅被交接到了对面的人手里。 一个尖细而尾音故意拉的很长的人掀开黑布,打量着白袅:“这姿势……啧啧啧,张婆子你怎么回事儿啊,送来的一批不如一批。我还以为你单单送来的会是什么人间绝色呢。” “她和刚送来的是一批,这个落下了。”张婆子说。 “那一批已经送下去了,这个也送下去吧。”那个老鸨说着挥了挥手。 张婆子拦住老鸨:“唉!这个得单结啊!我还特意给你送来一趟呢!” 老鸨不耐烦的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她:“不能再多了!” 第70章 意外(十六) 张婆子也认栽,毕竟按照这个白袅这个情况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行!我认了!”张婆子脸色难看的走了。 “得了,送下去吧,还得让我上来一趟。”那老鸨十分嫌弃的说了一声。 那两个壮汉拖着白袅进了一间更加黑暗的屋子。如果说他们刚才所在的屋子还能勉强看到外面透进来的光亮的话那么接下来进入的这间就是完全密不透光。 在这无尽的黑夜里白袅吸入的粉末终于失效了,随着药物的失效白袅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上被那张跛子打的鞭痕正在隐隐作痛。白袅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一下这屋子里的陈设。但是无济于事。现在能做的就是听听一切可能听到的信息。这间屋子外面雷声大作,应该是在下着一场急雨。 突然,白袅只觉得巨大的光亮冲向自己的眼睛。突然由极度的黑夜转到极度的光亮之下她的眼睛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又是一阵猝不及防,随着外面的雷声响起,白袅被推入了一个巨大的池子里。从池子里露出头的时候她能听到连续不断的落水声和呼救声。这个池子里应该全都是像她这样被推下来的人。然后就在正前方传来了那个老鸨的声音:“这些腌臜货都不知道是那张婆子从哪儿弄来的,都洗洗干净了好好检查一番。”紧接着就是头上传来的凉意——应该是有人在她们头上浇水。不容她细想就感觉肩膀上被什么外力压了一下,她的整个脑袋都被按到了水里。池子里的水像是发疯了一般向着她的耳朵和鼻子里灌……一次、两次、三次……耳边传来尖利的求救声,哭泣声,一些居高临下的笑声……这种窒息的感觉让她想到了南游城破城那天……一样的无助、一样的接近死亡…… 终于就在她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被人在水里捞了起来。 “送到那间屋子里。” 在水池捞起来的这些浑身湿漉漉的女子被送到了指定的屋子。 “主子,巷子里催着让这些新来的姑娘去接客。”有个人过来传话。 “真是烦死了!催什么催。”老鸨语气十分不耐烦。 “那边……等的有些急了……” “行行行!现在就送去。也别验身了,直接送去吧。反正明天还会来一批新的。我也不指着这几个能卖什么好价钱了!” 然后有人七手八脚的给她们套上了一层十分宽大的衣服。带着她们上了几层楼梯。 白袅被推进了一个屋子。她的视线还是很模糊,但是看着这陈设十分艳俗的房间肯定的是这是后庭巷里的房间。 白袅解开自己腿上的绳索,正在解手上的绳索时,有个醉醺醺的人推门而入。向着她扑了过来。 就在那个醉汉马上就要接触到的时候白袅成功解开绳索。然后扯过旁边的帷幕缠住了醉汉的脖子。顺势踢了一下那醉汉的膝弯处,那醉汉直直倒地。 就在醉汉倒地前面的桌子上,一个小铜炉正往外冒着青烟…… 白袅趔趔趄趄的往门口走,只觉得又是一种眩晕感袭来…… “哎呀我说贵人啊!您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一遍又一遍的劝告。 “上艺查事,全员配合!给我滚!”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白袅用尽力气打开门……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方南浔看着倒在门口的白袅赶紧过去,撤了门口的一个帷幕挡在了白袅身上然后将她抱了出去。 自从方南浔亮出上艺阁腰牌的一瞬间,整个后庭巷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原地。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个贵人。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对外谈起,否则我会让这个后庭巷从北泽消失!”方南浔压着怒火。 “是是是…”老鸨跪在地上连连应答。 “稍后我会派人来处理,在此期间你们就跪着吧!要是让我发现跑了一个人或者是起来一个人…想想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方南浔的声音充满压抑之感,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出后庭巷的时候,方南浔在门口放了个信号,一些暗卫很快出现在门口。 “把这里给我封住了。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出入!” 这些暗卫齐齐回答:“是!” 后庭巷周边的人虽然说也见过什么富家子弟为了某个女子而大闹后庭巷的事儿,但是今天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从这名男子能够迅速召来这么多人,干净利落的发号施令来看,这名男子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富家子弟。 方南浔带白袅回到九州驿站。找了最好的医师来为白袅医治。 白袅依旧是昏迷不醒。 医师为白袅把脉。 方南浔十分担忧的问:“怎么样?” “她没什么大碍,身上的伤按时涂药不出半月便可康复。” “那她怎么还不醒?” “她呛了不少水,又受到了惊吓。还有就是……就是……”医生说的犹犹豫豫。 “就是什么?” “她中了几次迷药刚刚又吸入了不少春药……” 方南浔皱着眉头。 医者赶紧继续说:“不过没什么事……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醒了!” 方南浔的眉头舒展开,医师也松了一口气。 “好,多谢。” 医师出去之后欲晓赶紧过来看望白袅。 “她怎么样?” “没事。就是受到惊吓了。医师说还有一炷香时间就会醒了!” 欲晓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为白袅把了把脉。 方南浔见欲晓的头发有些凌乱:“你呢?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还没到郡公府呢欧阳就来救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 屋子里静了几秒之后方南浔说:“对不起啊!” “嗯?”欲晓被他这不明所以的道歉说的有些懵。 “不该让你们跟着我涉险……我没想到这次……” 可是谁也没想到两个女子只不过是在路上逛街买东西就会被拐走啊!着能是谁的错呢? 欲晓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没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所以你不必自责。” 看方南浔还是哪有钱,欲晓接着说:“你如果觉得真的是自己的错的话,不如知错就改。以我们为鉴,从今往后让所有女子都可以安安全全的走在大街上,不用担心下一秒就会被拐走。” 方南浔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这就去!” 方南浔走了以后独孤欧阳才进来。 欲晓才发现自从自己被送回来之后到现在才刚刚见到独孤欧阳,所以问了一句“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处理那两具尸体拉起,若有人问起你就是人是我杀的,你太害怕了没敢看知道吗!” “知道。”欲晓顿了顿接着说“南漓是为了我才挨打的。” “为什么?” “那个人想要碰我们,南漓挡在了我前面还跟那个人交了手。那人见打不过就偷偷下药,偷袭了南漓。” “怪不得。”独孤欧阳知道以白袅的身手肯定不会让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弄的这么狼狈。 “有一件事。那个老婆婆用的迷药是姚都特有的。准确的说是母亲独有的。” “什么?” 独孤欧阳也知道欲晓在顾夫人的熏陶下自幼学医,一般的迷药肯定不会迷到她的,只是他没想到迷药居然来自自己母亲之手。他大脑飞速运转:北泽地方不算大,而且方都法律明令禁止不允许贩卖人口但如果和姚都有了勾连……将是暴利!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兄长会解决。” 欲晓很乖的点了点头。 “你今天也是死里逃生,回去休息吧。她这边我来守着,醒了告诉你。” “好!” 独孤欧阳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她现在老老实实的样子倒是真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白袅昏迷间觉得自己身处南游,周边下着大雨,她还在那个破败不堪的城墙上,拿着一把短剑……周围全是敌人……接着城墙倒塌,她掉入了河里……窒息、恐惧、无助…… 她惊醒! 窗外正巧打了个声音很大的雷。 她双眼布满红血丝,整个身体瑟瑟发抖。 独孤欧阳刚想要过去安慰她却发现她现在处于一种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于是他只能在床边安抚:“南漓……是我……你别怕……” 声音很熟悉,眼睛也慢慢的恢复了。 当白袅看见眼前的人是独孤欧阳的时候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感突然涌上心头。她起来保住独孤欧阳,眼泪止不住的流。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最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独孤欧阳第一次觉得怀里这个人是这么弱小,这么需要被保护。 后庭巷。 大雨冲刷这这里的一切繁华。跪在外面地上的人丝毫不敢去旁边躲雨,生怕动一动就会被砍头。 跪在屋里的人比他们稍微幸运一些,至少不用浇雨。 最前面,刘泠也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周围人更加恐惧,知道在前面坐着的这个人肯定身份不凡。能让一国郡公吓成这样,那不是更能轻轻松松要了他们的命吗! 方南浔的气质本就是不怒而威,何况现在他已经生气了。“刘郡公!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言语间尽是压迫之感。 “殿下……殿下息怒,殿下饶命啊!下官…下官……小人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是小人照顾不周……” “你以为我让你解释什么呢?为什么在北泽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人口贩卖情况!你不知道宪令上怎么写的吗!” “我……”刘泠紧张的一直出汗,只得不断的用衣袖擦汗。 独孤欧阳扔过来一张纸和笔:“不敢说就给我写!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我可能还会考虑饶你一命。你要是敢有所隐瞒等你问斩那天我一定亲自去监刑!” 刘泠跟方南浔打过不少交道,以前都没见方南浔生过这么大的起。他现在不敢有丝毫隐瞒,深知面前这张白纸是他全部生的希望。自知罪孽深重,也顾不得什么能说不能说的了全都一五一十的写了上去。他现在就一个念头,多说一件事就是多一分生的希望! 方南浔看着满篇子的真相气的浑身发抖! “除了刘郡公,其他人全部收押待审。现在就办!” 屋子里只剩下方南浔和刘泠之后方南浔才又说到:“知道为什么吧!” “是!殿下是为了保全我的脸面,多谢殿下。” “郡公大人!你当知道北泽是方都的经济命脉,你们在此如此猖狂的贩卖人口是置方都前途不顾。不仅如此你还在昭示众人,方都的国法不过是一纸空谈,根本毫无作用!”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殿下饶命……” “想让我保你也可以,你现在就传一份奏折到皇城,一切按照我说的写!” “是。” 第二天一早,刘泠的奏折就出现在了方寒的桌子上。与奏折一同启程的还有一封密信,只不过这密信出现在了陆为敬的书桌上。 这封奏折的出现让陆为敬他们的心悬了起来。 “昨天晚上北泽刘郡公上报了一封奏折事关过税,我觉得我们大家可以商量商量。”方寒的语气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你说是吧,陆爱卿!” “是。” 陆为敬收到的那封密信里写道:刘泠恐被策反……方南浔之事可以利用。 “这封奏折里啊,刘郡公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倒是让我重新认识了北泽啊!” “主上,谈到北泽,臣有一要事想要禀报!” “什么要事?” “今晨刚接到的密报,事关大殿下…不知……” “讲!” “昨日夜间,臣收到密报说大殿下到北泽之后频繁出入后庭巷,就在昨天还抱着后庭巷里的一位姑娘出风尘回了九州驿站。而且目击之人全部被收押待审…到现在还没有……” 朝廷众人窃窃私语,有人说方南浔以权谋私,有人说他仗势欺人…… “放肆!” 众臣马上跪在地上:“主上息怒…” “我说怎么让他去给我查过税他就给我带回来这么点儿消息,原来是忙着英雄救美去了!” 第71章 意外(十七) “主上息怒,依照殿下的性子肯定不会做出此等事的确,想必是被有心人陷害了……”程安远壮着胆子说。 陆为业也想着不能让方寒怀疑是他们在做戏,于是也帮方南浔说话:“主上,或许是弄错了……” “退朝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议!”方寒震怒,衣袖被狠狠地甩出了声音。头上的珠帘剧烈晃动。 方寒回去换了一身便装之后就去了清风里。 金契正在清风里的密室里看刚刚收到的密信。 ——方宁,北泽事—— 这封密信上插着三支鸡毛,仔细看就会发现,上面的朱墨还没干。 不待金契拆开这封信,方寒就怒气冲冲的进来:“金九重!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儿?” 金契赶紧解释:“主上息怒。因为殿下们是微服,臣想着不要动静太大,便私自撤了跟着的暗卫。这才导致殿下出了意外……” “我是问你纸鸢为什么没有传来消息,而是让情报网先收到消息了!” “臣……”金契赶紧拿出那封密信“纸鸢的信,臣刚刚收到!” 方寒打开信看了看,和陆为敬给他看的那封信一样。“我知纸鸢的建立困难重重,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让它变成一个慢人一步的东西。不然,它将毫无作用!” “是,臣谨记。” “你亲自带暗卫过去,估计今晚他们要难过了!” 北泽郡公府。 刘泠自知他已经在陆为业那里失了信任又在一群怜人面前丢了脸面。深知自知难逃一死所以他决定放手一搏。 九州驿站。 白袅擦了擦眼泪,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这时候身上的鞭痕也开始隐隐作痛。 “行了,哭两声儿得了吧。要不一会儿你兄长回来看见你这副样子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举动呢!”独孤欧阳安慰说。 白袅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我兄长干什么了?” “他亮明了身份把你从后庭巷带回来的。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责令跪在那里,刘郡公也在其中。” 白袅的脑子还是不太清楚:“等一下,把我带回来?怎么带回来?” “这个……” 方南浔适时的推门而入让独孤欧阳将要出口的那句话。 方南浔一路小跑过来:“南漓你醒了!” “嗯。” “怎么样,感觉如何?” “我没事儿,就是呛了几口水。” “你还说你没事儿呢!当时你满身血,吓死我了”方南浔说着很自然的替白袅把脉,脉象显示确实没什么影响之后才放下心来。 白袅看方南浔风尘仆仆的样子:“兄长,你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情吧!” “没有啊!当然没有!”方南浔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足以以假乱真。 “你还没有呢?你还没有呢?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南漓从后庭里面抱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庭里面可能有别人的眼线啊?”独孤欧阳毫不留情的拆穿了这个谎言。 方南浔瞪了独孤欧阳一眼,警告道:“闭嘴!” 白袅一时语塞:“兄长!你……” “我没事儿。你好好休息啊,我找欧阳兄有些事儿。”方南浔说着把独孤欧阳拉了出去。 方南浔的手死死的拉住独孤欧阳的胳膊,一直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才松开。 “方南浔!你要知道这件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皇城那边……” 方南浔不等独孤欧阳说完就一拳挥了过去,重重的打在了独孤欧阳脸上。 独孤欧阳毫无防备的挨了一拳,有些生气:“你干什么!” “独孤欧阳!你真把自己当方都人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方都的事儿?”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把真相永远放在肚子里,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了!你要记住——我方南浔、方都殿下自入北泽来就频繁出入后庭巷,并且是为了一名怜人对整个后庭巷施压。至于那个怜人是谁,你不知道!明白吗!” 独孤欧阳自然知道方南浔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么做代价有些大。 “你这么做……对你……” “可那是我妹妹!如果让世人知道她被送入过后庭巷,不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都会被世人说三道四……” 独孤欧阳觉得方南浔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毕竟欲晓那边他也差不多是这么做的。 “对不起。” 方南浔叹了口气:“欧阳,你有妹妹吗?” 独孤欧阳心里暗暗答了个有,但是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你要知道。女子生存于世间本就比男子更为艰难。那些规矩条框更是她们摆脱不掉的枷锁。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保护好南漓。” 屋内沉默良久之后,独孤欧阳率先开口。 “你今日的做法的确有些冲动了。” “那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独孤欧阳摸了摸被打的那半边脸,已经红了一片。嘴里能隐约感觉到一股血腥味。但是他还是提醒道:“你让刘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跪,依他的性子一定会怀恨在心。估计现在他正在想怎么取你性命呢!” “欧阳兄只和刘泠打了一回交道就知道他睚眦必报了,我能不知道吗?”方南浔回答。 独孤欧阳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以前出使北泽的可都是方南浔。 方南浔反问了一句:“你呢?” “什么?” 方南浔看了看独孤欧阳有些红肿的脸说:“你会报复我吗?” “看我心情吧!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把这一拳还回来了!” 白袅在房间复盘了一下这一路的见闻。玉石商人以次充好哄抬物价、人贩子当街拐卖官商勾结、周围百姓视若无睹见怪不怪……按理说这些勾当若是被刘泠默许,那他们一定会上缴巨额税款,北泽的税收应该比往常高才对。怎么会比正常还少了一大截?如果刘泠按照平常上报,剩下的又被什么人私吞了…… 思绪被窗外吹来的风打乱,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让身上的伤口也变的更加疼痛。 “南漓。”欲晓的声音化解了这阵寒意。 “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又跑到我这里来了?”白袅问道。 “我没什么事儿。我还有有些放心不下你,所以还是来看看。”欲晓做到床边上掀开白袅的袖子看了看。“他下手真重,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没事,能忍得住!” 欲晓在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小心翼翼的将瓶子里的药倒在白袅的伤口上。“这个药是我特制的,治鞭伤特别有效,就是有些疼,你忍着点啊!” 果然入欲晓说的那样,这个药确实很疼。她开玩笑的说:“你这算不算对症下药啊?” “其实也不是。我兄长以前总是被父亲用鞭子罚嘛,为了让我兄长少受点罪这种药我也就总是随身携带了。” 白袅以前从来没听欲晓说过自己有兄长:“你还有兄长?” 欲晓这才潜意识的自己说多了,赶紧解释:“对啊。不过南游首战之后就被冲散了,我也不知道兄长现在在哪里……” “你别难过,等没什么事儿了我帮你去找!” “好。” 九州驿站外。 一群黑衣蒙面人在迅速向着驿站移动,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那是人影。 就在这些黑衣人接近方南浔他们屋子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这层屋子里多了许多帷幔。黑色的薄纱在白色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更加神秘,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这些黑衣人警惕的用刀尖掀开薄纱,然后慢慢向着床的方向走去。 “你们是谁派来的?说出来饶你们不死!” 方南浔的声音几乎是从这个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根本分辨不出声音的具体方向。 黑色薄纱被风吹起,微弱的光亮下黑衣人们都提高了警惕,迟迟不敢前行。若不是这阵风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镜阵之中,这房间内的巨大镜子让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不说?那就带着你们的忠诚下地狱吧!” 几个黑衣人看的真切,方南浔明明就拿着长剑出现在他们身后,但是他们反击的时候打碎的却都是镜子。 几个黑衣人已经倒地不起,剩下的黑衣人更加警惕。 不待方南浔再次出手,剩下的黑衣人就全死了。几乎是在一瞬间被从外面进来的人杀了。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方南浔吩咐说:“起来吧。清理好这里,然后到你们该到的地方去。” “是。” 后进来这批黑衣人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将房间恢复成原样。 方南浔和独孤欧阳从门口旁的帷幔出来。 “这些人是?”独孤欧阳问。 “皇城的暗卫。” “那皇城是知道这件事了?” “嗯。不然他们不会来。” 独孤欧阳有些替方南浔担心:“那你……” “暗访边税的事情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了,至于剩下的。想躲也躲不掉不是吗?” 第二天。 方南浔他们正要下楼吃早饭,但是九州驿站的大厅里空无一人。 他们到了一楼才发现金契正坐在一楼。 方南浔问:“金楼主,您怎么来了?” “殿下,主上派我来交接,殿下和您的朋友今日可以启程回去了。” 白袅知道方寒派金契亲自来的话对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她站出来问:“林……金楼主……主上派你来可曾有什么交代的吗?” “四殿下,对不起。无可奉告。” “现在就要走吗?” “是,马上启程!” 方南浔走出来说:“好。请金楼主随我来。这些日子我所收集的东西全在屋子里。请楼主随我去交接一下。” 刚要到二楼的时候,方南浔走到栏杆边上对他们说:“你们简单吃一些饭,别上船的时候晕船。” 独孤欧阳看了看桌上的事物,都是些汤汤水水不好带的,只有个包子可以带走,于是他拿起桌边的油纸包了两个包子揣在怀里。 房间内。 方南浔将一箱子密信和情报都装在一个小箱子里给了金契。 “这里面的是一些书信和情报,另外在北泽监牢里我还囚了一批人,已经审了一遍拉起,金楼主看没什么事儿的话就给放了吧……” 金契打断方南浔的话:“殿下,你当知道主上派你来是为了什么!” 方南浔顿了顿:“我知道,我没忘。” “您的事情,主上很生气。” 方南浔苦笑道:“我看出来了,我父皇派你来,我就知道他的用意了。您来这里,不止是为了给我们的事儿收尾吧?” “不止!主上让我押送你们和刘泠回皇城,然后来暂代刘泠的郡公之职。” “嗯。我就知道。北泽之弊积压已久,不是个好处理的任务。除了您估计他也不放心别人。” 金契看着方南浔的样子不禁生出恻隐之心。他知道方寒此次绝对不会让这件事轻松的过去。“殿下……属下知道不该这么说但是,请您您回了皇城不要再和主上顶嘴了。该认错就认错……” 方南浔给金契行了个礼:“多谢金楼主。我会的,这件事是我错了。” 等他们再下楼的时候刘泠已经被捆绑好了押送到了船上。 临近中午,他们被晒的有些疲累。早上简单的吃的那些饭也早已消耗殆尽。偏偏这船上没有准备什么吃的。 “我要早知道吃完刚刚那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吃了,我就应该多吃一些。”谭乡摸着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说。 独孤欧阳刚要拿出怀里的包子,就见楚玉成和白袅先拿了出来。 “给,先吃吧。我就拿了这么多。”白袅说。 “南漓!你怎么会未卜先知呢?”谭乡既好奇又感激。 “也不是。这算是习惯吧。我原来戍边的时候常常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所以就会在身上带一些吃的。”白袅解释说。 “那玉成你呢?”李玉竹问。 “我……是为了给我兄长留一些。”楚玉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方南浔。 方南浔站在船头,并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我不必,玉成你给他们分了吧。” “好。”楚玉成说话间就将包子全都分给了他们。 第72章 意外(十八) 独孤欧阳将自己藏起来的两个包子拿出来,走到了方南浔身边,碰了碰他:“给!” “还不饿,你留着吧。” 就在方南浔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肚子就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现在不饿你就留着一会儿吃。他们都有了。” 独孤欧阳把包子塞到方南浔手里。然后坐在了船头。 他拍了拍船边:“来,坐。我们聊聊。” 方南浔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你说,我们要是不是敌人的话会不会是朋友啊?”独孤欧阳问。 方南浔想了想:“呃…不会吧,可能会是最好的对手。” “哎!可不是啊!若论文,我肯定比不过你,但是若论武,你肯定比不过我。”提到武,独孤欧阳还有些小骄傲。 方南浔笑笑:“那是,你可是未来的战神呢,对吧,战神!” 海上航船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天气。比如现在去,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晴空万里,现在正从天边爬上来一大片乌云。那个小小的太阳马上就要被乌云吞没了。 过了许久,独孤欧阳从怀里拿出一小瓶药递给方南浔。 “这个给你吧,关键时候能保命。不关键时候你也能用它治伤。” 方南浔开玩笑说:“你不留着保你自己的命啊?” “我现在又不需要。” 方南浔看着独孤欧阳:“这不会是毒药吧?能早日送我下地狱?” “这是我母亲特制的药。每次我父亲罚我罚的狠了我都会吃一颗。你也不想还没上战场就先死在自己家里了吧?” 方南浔想了想,收起了药瓶:“也对啊!” 又过了许久。 方南浔像是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真的要折在这件事上了,你替我照顾好我妹妹行吗?她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亲人了。” 独孤欧阳答的很迅速:“我不!” 方南浔看了看旁边和欲晓倚靠在一起昏昏欲睡的白袅。满眼都是担忧。 “求你!” “她不需要我的照顾。我是说她有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或者是根本不需要任何一个男子做她的倚靠。” “可是,我不放心啊……” “那你就挺住了!不然这世上就会少了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清风里港。 禁卫军已经等在港口等候押送他们。 金契押送着刘泠到禁军面前:“棋中将,这个人就劳烦你送到天牢了。” “职责所在。”棋中将回答。他上前走了两步“主上的气还没有消,你小心一些。” “好。” 金契交接完之后就退到了一边。 棋中将拿出诏书:“忠苑学子回上艺阁禁足反省,等候询问。” “只是这样?”方南浔有些怀疑,为什么方寒没有处置他? “忠苑是这样。但是殿下,您不是……” “我就说。” 金契在旁边说:“殿下,您需要跟属下来。” “兄长……”白袅和楚玉成都想要过去,但是被禁军拦了下来。 方南浔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要多事!回去!” 方南浔跟着金契来到了幽若殿。这个地方是白兰曾经居住的地方。自从白兰失踪以后方寒就下令锁了这里,任何人不得入内。方南浔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在这里?” “是。主上正在里面等着您。” 在方南浔记忆里这是“幽若殿”这三个大字第二次出现在他眼前。第一次的记忆……是他回忆起来就浑身发抖的惨痛记忆……以至于到现在他见到这三个字都双腿发软。 方南浔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从门口开始沿着廊道被种了一圈兰花,犹豫长时间每人搭理已经破败不堪了。枯枝败叶间只有几棵小绿叶在顽强的生长着。院子里好像被蒙了一层灰色薄纱,即使在白天看着也是灰蒙蒙的。在院子最中间铺里一层鹅卵石。光亮的鹅卵石一看就是被新放进来的。 不用说,这是为方南浔准备的。 “跪下!” 屋子里传来了方寒的声音。 方南浔规规矩矩的跪在了那堆石头上。 日头从东方移动到头顶,又慢慢移动到了西边。 直到整个天空都变成灰蒙蒙一片的时候方寒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进来!” 方南浔的双腿已经麻木,地上的石子仿佛已经嵌入了他的膝盖。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抬不起来。 正堂的门被打开,方寒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短鞭。 刚要起开的方南浔又跪了回去。规规矩矩的拜了下去:“臣,参见主上。” “我记得你以前都是说儿臣的,什么时候开始说臣了?” “臣为公事而来,不敢逾越。” “那你就讲讲什么公事值得你做出那样的事?” “臣……” 方南浔刚刚开口,方寒的短鞭就抽了下来。 方南浔倒吸一口凉气,接着说:“臣奉命前往北泽,暗访过税之事。” “你就是那么暗访的?” 方寒又是一鞭。 “我……臣错了……” “罚你三十鞭,可有异议?” “没有。” “那你就给我好好受着!下次英雄救美之前想想后果!” “是。” 最后一鞭打完的时候方南浔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悬着的什么东西好像放下了。此时他后背鞭痕叠加的地方已经开裂,鲜血顺着衣服往外渗。 方寒的怒气依旧不减:“起来,滚到屋子里去。别在这院子里给我丢人!” 方南浔艰难的从齿缝间挤出一个“是”,然后很吃力的用手支撑着地,强迫自己站起来。 屋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深色的梨花木桌子上摆放着两封密信,密信的上面是一根看上去韧性十足的藤条。 方寒走进屋子关上门。 “纸鸢传来一封密信,你猜猜上边写的什么?” 方都的情报网方南浔是知道的,里面从来没什么叫“纸鸢”的分部。如果说不是常用的情报网的话……有没有可能,事情真正的经过已经被传了回来? 方南浔有些慌,连忙又跪了下去:“不是信上说的那样……主上!” “我说上面写的是什么了吗?或者是你有什么瞒着我?”方寒的语气不怎么严厉但是气势很逼人。 “臣没有丝毫隐瞒主上的意思……只是……只是……” “那你就把到了北泽之后发生过的事情完完整整的给我复述一遍。若跟密保上有一丝一毫出入,你知道后果!” “是。” 方南浔一字一句的复述着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还有他让所有人看到的那些事情。 “……然后,臣带着那女子出了后庭巷……暗访至此结束。金楼主带着我们回皇城了。”方南浔字字句句斟酌,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方寒拿起纸鸢传回来的密信打开,一句一句的看着。好像是在核实方南浔说的话。 方南浔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担心的却不是自己。 “你自己看。”方寒说着把信扔到了地上。 这信离方南浔还有将近一步的距离,他只得弯下身子向前去够。他一动就会扯到背上的伤口,衣服上的血渍也越来越大。 看到信上写的内容的那一刻,他又放下心来——和他所说的相差无几。无非就是一些细节上自己没说的那么仔细。 “我问你,你去那种地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读的那些圣贤书?有没有想过你作为一个兄长的责任与作为皇长子殿下该有的样子?”方寒依旧是那种语气。 “回主上……是臣思虑不周。” “我也不瞒你,在你们出使期间我已经让朝臣商议立储之事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做出这样的事情!” 方南浔不知道该为自己说些什么,干脆就跪在地上什么也不说。 “你去偏殿,换一身衣服再来。” “是!” 在偏殿,方寒已经为方南浔准备好了一身不饰一物的白色素衣。 方南浔看到这身衣服就明白了方寒的意思——这和第一次来幽若殿的场景一样!他脱了身上做工复杂的华服,背上的衣服已经凝在了伤口里面,他干脆一咬牙直接将衣服从背上撕了下来。衣服刚刚换好,那背上的伤口就又不受控制的开始流血,没过多久,刚换上的衣服就也粘在了背上。房间里没有准备发簪,他就简单的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后走了出去。 再出来的时候方寒也已经换好了一身白色素衣在那里等着。 “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吗?”方寒问。 方南浔刚要有个跪下的趋势,方寒就紧接着说:“不必跪了,你也跪不下了,站着回话。” 方南浔行了个礼:“知道。” “现在你可以再说一遍了。现在这里无君臣,只有父子。” 方南浔还是跪了下去:“父亲让我脱簪待罪,既如此我便为自己辩解几句。” “讲!” “儿子入后庭不是为了什么英雄救美,也不是为了演什么救风尘的话本子。而是不想让无辜之人受无妄之灾。” “那种地方……有什么无辜之人!” “父亲!女子视贞洁如性命,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会进入那种地方?何况那女子她是被绑去的!她只是在街上走着就被人绑走了,醒来的时候就在那种地方了!这是她的错吗?或者说,她不能在街上走吗?” “你继续说。” “我所救的那女子算是运气好的,没被带出北泽。有些运气不好的女子会被送往过往航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北泽之地水路发达,陆路交错。一个时辰便会有几十条船在港口停泊。她们便是想找人救她们都无法呼救。” “所以你对那怜人是可怜吗?”方寒问。 “是又不是。” 方寒听完结束更有些生气,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方南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天下女子千千万,你偏选了一个怜人是吗?” “父亲!我说了她是误入风尘!何况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你喜欢谁我可以不管,但是这个人不可以!你就算不为你的名声考虑你也得为你的弟弟们考虑。如果他们有一个入过后庭的人当嫂嫂你让他们如何抬得起头?” “儿子知道。所以儿子已经将那女子安排妥当估计此时她正隐姓埋名生活在一个美好的地方。” “方南浔!你到底让我说你什么好!” “儿子觉得……我做的没错……” 方寒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真应该好好跪在你母亲面前让他看看你这个样子。” “父亲!我母亲只是失踪,她没有死!” 方寒看着眼前满脸坚决的方南浔:“你当记得你第一次被人挑拨入幽若殿和我说这句话的代价!怎么?还没长记性?” “儿子说的是事实!哪怕背上的伤痕一辈子去不掉儿子也不后悔。” “果然!当年还是罚轻了!”说着方寒拿起桌上的藤条“今日这里无君臣,所以我行的是家法。一错为你顶撞父亲,二错为你不顾兄弟,三错为你口出狂言!有异议吗?” “儿子认前两条错误。若口出狂言是为刚才的话,儿子不认。”方南浔态度坚决。 “那就罚你两条!” “是。” 方寒拿着藤条走到方南浔身后,看着背上已经一片鲜红的衣服道:“趴下!” 方南浔照做。 “上次在这里出去之后你两个月不能下床,今日念你有伤在身便不罚那么重。藤条打断,此事翻篇。” 方南浔的脸紧紧的贴在地上,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是。” 藤条像雨点一般密集的向着方南浔的臀部,大腿和小腿砸去。即使方寒已经尽量避免再打到背上的伤,但还是有几下叠了上去。 “此次事情希望你记住,做事不可只顾自己,还要时刻记得家里人的脸面!” “儿子……谨记……”方南浔浑身发热,有些意识模糊。 “给我挺住了!最后一下!” 方南浔用残存的一丝意识理解了方寒的话——最后这一下将藤条打断。 不等他再反应,只觉小腿上被万钧之力重击了一下。然后一节被打断的藤条弹到了他面前。 第73章 选择(一) 随云轩。 白袅被软禁在屋子里十分焦急。她不知道方寒到底会怎么对付南浔。 人,一旦慌乱便会失去理智。 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在白袅脑海里萌生了出来。她将自己的那柄短剑擦的亮亮的然后插入刀鞘。十分坚定的向着门口走去。 独孤欧阳正拦在门口:“我知道你想去干什么,我劝你还是不要踏出这个门!” 白袅不想和独孤欧阳纠缠:“那是我兄长!”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 “不用你管我!” 独孤欧阳整个身体挡在门上:“你现在出去,然后呢?知道方南浔现在在哪儿吗?就算知道了,你知道该怎么带他回来吗?还是说你想要去劫狱,再杀死一些无辜的守卫?” “我没想那么做!我只是想找主上说清楚!我不能让我兄长因为我……” 独孤欧阳打断她的话:“你也知道他是因为你!他就是为了你才会被带走的。既然他已经这么做了,你就不如好好的收下这份好意。你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吗?因为你是个女子!你也知道后庭巷是什么地方。女子入后庭,纵使我们都知道没有发生过什么,但世人是不会放过你的!若论杀人,流言蜚语的效果丝毫不比长枪短剑来的差!” “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 “什么都不做,总比做错了好。” 幽若殿。 金契和林辞楼候在门口。 林辞楼有些担忧的从门缝往里看,试图窥探到屋子里的场景。奈何总是徒劳。 向来稳重的林辞楼难得的出现了这样的失态行为,金契有些忍不住的问道:“辞楼兄,这是……” 林辞楼叹了口气:“我是万万没想到,主上会让你将殿下押送到这里……” 金契看了看这座宫殿,和寻常荒废的冷宫并没什么两样。 “这里…有什么特别吗?” “这是先国后的寝宫。” “什么?”金契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谁的寝宫?” “先国后的寝宫。”林辞楼又重复了一遍。“自从国后失踪之后主上就下令禁止任何人出入这里。我上次来,还是在殿下十岁左右的时候。” “上次是……” “在殿下十岁左右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有人说这里是他母亲住的地方,然后殿下就不顾禁令进了这幽若殿,还把里面供奉的先国后的牌位全都给砸碎了。” 方南浔的性子,金契是知道的。自小就一直说白兰没有死。这一点倒是和白袅一样。 “然后呢?” “主上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发雷霆,在幽若殿罚了殿下。刑杖打断了一根又一根,几条短鞭上都浸了血。殿下被打到两个月下不了床。” 金契也明白了林辞楼为什么担忧方南浔被带到这里了。 “我们……不能去劝劝吗?” 林辞楼摇了摇头。 “主上,臣有密报,事涉南游……” 林辞楼一边小声叮嘱一边拉金契起来:“你不要命了!主上现在正在气头上……” 金契不顾劝阻,继续在门口喊。 过了许久,方寒才开门走出来。“你派张太医来接他。” “是”林辞楼飞快的向太医院跑去。 “九重,你觉得我方都还有希望吗?” 金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接跪在地上将密信呈上:“臣有密报,事涉南游,请主上定夺。” 方寒看过之后抬头望向那渐渐西沉的太阳,过了好久才说:“通知赵捷让上艺阁快速结课,我怕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是。” 上艺阁,离天轩。 楚玉成独自一人被软禁于离天轩,历经两天都没有人来找他问话。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有人来了。 打开这扇房门的人是方寒。 “主上,大殿下不是沉溺于烟花酒巷之人,他入后庭定然事出有因,还望主上明鉴。”楚玉成跪在地上,开口就为方南浔求情。 方寒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只是很冷的说了一句:“他的事不用你管。” “主上!” “你从现在开始不用去上艺阁了。” “啊?”楚玉成抬起头,满脸疑惑。 “你在这里学习储君礼仪,七日之后举行册封礼。” 楚玉成慌忙跪下:“儿臣愚钝,储君事关国本,儿臣恐不能胜任……” “那你觉得谁合适?” “兄长比臣更适合治世,儿臣推举兄长为储君。” “哦?是吗?”方南浔拿出几本奏折扔在楚玉成面前“你看看,这些人都说你更适合,你觉得他们错了?” 楚玉成捡起奏折看了看,这些奏折将他夸的天花乱坠,说没人比他楚玉成更适合当储君。他瞥见方寒那张捉摸不透的脸,心里直发怵。难道……难道父亲怀疑他结党营私? “父亲,儿子……并没有结党营私……” 听到这话,方寒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思。” “那父亲的意思是……” “我的确想让你当储君。” 方寒走上前去将楚玉成扶起来。用难得一见的平静语气对他说:“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楚玉成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父亲,兄长真的比我更合适……” “若他没有出这件事,或许合适。” “那……四弟……” “你想让一个女子替我们扛起家国重任吗?” “儿子……” 方寒拍了拍楚玉成的肩膀:“好好学!” 七日后。 楚玉成在众臣拥护下成为储君。长子因一事而失心于朝,四子因出身与德行从未在储君之列。那些不支持楚玉成的朝臣一时也找不出任何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这也给方都关于储君的党派之争画上了一个句号。 另一边,方南浔受刑之后连续几天高热不下。最开始除了太医以外方寒禁止任何人探望,自从立储之后才额外开恩的允许白袅进幽若殿照顾他。因为,这几天太医不能来。 白袅换药包扎的水平也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变得轻车熟路。 方南浔背上的鞭痕已无大碍,其他地方淤青也渐消。最难好的还是腿上那道一寸多长的血口。也是因为这里的伤口有些发炎他才一直昏迷不醒。 白袅用小剪子小心翼翼的剪开方南浔腿上的啥不去,然后熟练的换药重新包了回去。 白袅总觉得心里好像憋着一口气,总觉得需要出去缓一缓才行。 幽若殿,这个自己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这个只有自己母亲住过的地方。白袅看着残破的院子,细细感受着这院子里残存的自己母亲的痕迹。 红墙长期没人修缮,红色的涂料已经斑驳脱落。就在红墙的角落里,一株纯白色的兰花开的正绚烂。雪白的颜色在那处小角落里十分显眼,十分吸引人。 白袅走了过去,蹲在那朵兰花旁边。 “你怎么会开在这里呢?” 那朵白色小花随风摇曳,像是在与白袅对话。 “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的话?” 白袅将那朵小花旁边的杂草都清理了一下。现在,那朵小花可以被阳光照到了。 “四殿下,您在这里啊。”张太医从门口进来。 白袅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张太医。” 张太医显得有些局促:“这几日,太医院上上下下都在配合储君登基仪式,仪式复杂冗长,不少后宫嫔妃坚持不下来,所以……下官……” “太医不必解释。我知道您有自己的苦衷。” “多谢四殿下体谅。” 白袅将张太医迎进屋里:“医术我只是略懂一些票务,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您医治。” 张太医检查了方南浔身上的伤,眉头一皱:“伤的有些重。不过你处理的很好。” “劳烦太医了。” “其他的伤都无大碍,只是这腿上的伤口……我不保证治好之后殿下还能像以前一样走路……” “您尽力就好。” 张太医为方南浔带了不少消炎退热的药,几副下去他就已经不再发热了。 白袅在门口煎药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口有个下人犹犹豫豫的不敢进来,于是便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在门口做什么?” 那人跪到宫门前:“太子殿下在花园时咳嗽了几声,主上叫我家大人现在就去为殿下看看……” 白袅这才看见那下人穿的是太医院常服便知道这是来叫张太医的人。她起身走进房间,张太医正在为方南浔施针。 “大人,主上召你去东宫,您别误了主上的时辰。” 张太医有些为难:“我……这……” “您回去吧,主上之令不可违。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张太医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走的匆忙居然将脉诊都落下了。 白袅带着脉诊匆匆追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张太医和身边人的对话。 “大人,您不顾禁令为大殿下治疗,若是主上怪罪可怎么办啊?”那个下人问。 “你懂什么!大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何况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我作为医者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死在这冷宫里不成?”张太医义正言辞。 “可是您私自出诊,主上怕是要怪罪了……” “无妨。大不了脱了这身官袍就是了。” …… 原来,张太医是私自出诊…… 原来,不是太忙了,是故意忘了…… 白袅回到药炉旁继续煎药。就在她煎好一副药正在往小碗里倒时忽然听到屋内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往屋里跑却忘了手里还拿着滚烫的药炉。药炉受到颠簸摇晃之后撒出来不少药汤。她深知下次张太医再来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所以每一滴药都弥足珍贵。几乎没有想,她直接用手去接撒出来的药……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她的左手手背就被烫的通红,起了一个很大的水泡。 白袅慌慌张张且迅速的收拾好一切之后再进屋方南浔果然已经醒了。 白袅看到方南浔的那一刻,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开了几次口之后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兄长!你醒了!” 方南浔很虚弱的向着白袅这边笑了笑:“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白袅走过去摸了摸方南浔的额头,果然已经不再发热了。 “我才没哭呢。我就是……” “好好好玩,你没哭。是风吹的行吧!” 白袅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兄长,你饿不饿,渴不渴啊?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吧!” “不用…你先别去……”方南浔伸手去够白袅。 “嘶——我不饿。” “对不起兄长,对不起,我忘记了你身上还有伤……”白袅赶紧又坐了回去。 “你先别忙了。陪我说说话吧。”方南浔说。 “好。” 方南浔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区,轻叹了一口气。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白袅点点头:“知道。” “我跟你说。在我小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在这里立着母亲的牌位。然后我不信就偷偷的溜进来看。”说着,方南浔指了指前面一个小桌子“牌位就在那个桌子上,上面还有一应贡品。” 白袅看了看现在空无一物的桌子:“现在怎么没有了?” “被我砸了。”方南浔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傲娇。 “砸了?” “怎么,不信啊?” “不是我,我只是觉得这不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是不是啊,翰墨公子!”白袅笑了笑。 “嗯……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儿了。” 白袅接着问:“然后呢?” 方南浔用很轻松的语气回答:“结果比我现在还惨!” 白袅实在是想象不到比现在还惨得是什么样子。 “啊?” “那时候打断了三根刑杖,浸红了四条短鞭。”方南浔很骄傲的说,像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在诉说着自己的功绩。 白袅的脸上已经由最初的好奇转变为同情。 “你图什么呀?” “活人是不能立牌位的啊!会折寿的!” 白袅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儿了:“兄长……你……辛苦了……” “我们的母亲只是失踪了,她并没有死,不然父亲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之后还是答应了我不立牌位的要求,你说是吧!” “嗯。”白袅的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白兰还没有死…… 第74章 选择(二) 入主东宫的楚玉成似乎过的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每天雪花一般的政务被送进东宫,这些都要由他为国主分担。他也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方都建立上艺阁的必要。 就在刚刚,林辞楼又送来了一些奏章。还交代楚玉成说这些都是不太着急批示的奏折,让太子先行批改然后再送回万思殿去。 楚玉成拿起最上边的一本奏折看起来。 ——臣启。姚都意欲交接南游领土,使臣不日入皇城。臣以为当派皇子前去迎接,一来彰显我方都的大国气概,二来震慑姚都,以防姚都做出出格举动。叩请圣裁。 ——礼部尚书陆为敬 ——皇历二十六年,五月初三。 楚玉成心中疑惑,这已经是三天前的奏折了,事涉国土怎么会混到了这堆“不着急”的奏折里呢?一但是有人弄错了,以至于误了领土转接这种大事……方都于情于理都会失了面子。他不敢多想,连忙拿着奏折去找方寒。 早朝刚刚结束方寒就跑到了长春宫去看望楚国后。 随着楚国后肚子里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陈楉音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楚国后,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而方寒更是对楚国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万分上心。如果是男孩的话,方都皇室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止是放寒气,朝中大臣也在苦苦盼望着楚国后这一胎。 长春宫内,楚国后虚弱的倚靠在一个小软垫上,方寒正坐在他身边准备给他喂药。 楚玉成在窗外看到了这一幕,将手里的奏折藏进了衣袖里才进屋。 “主上,国后。” 看到楚玉成,楚国后满脸高兴:“玉成来啦,快坐。” 侍女白止将一个小凳子放在了楚玉成身边,但是楚玉成看了看方寒,他只是觉得父亲的神色有些严肃,不似平日里对他那般温和,所以楚玉成没敢坐下。 方寒只是转过头去看着楚玉成:“你当了储君以国事为重自然是很重要的,但是也不要忘了尽该尽的孝道。空闲了就多来看看你母亲知道吗?” “是。儿子谨遵主上教诲。” 楚国后拽了一下方寒的衣角。 “你母亲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吧。” “是。”直到得到了方寒的允许之后楚玉成才敢慢慢坐下来。 “那你们母子先聊,我去厨房看看今天午饭吃什么。” 方寒很和适宜的走了。也因为他走了她们两个才可以不用绷着了。 楚国后看着楚玉成日渐消瘦的脸:“阿泽,我怎么感觉你瘦了!” “没有啊,母后。儿子自从登上储君之位之后一应份例都比做皇子的时候多了,儿子每天都吃的饱饱的,怎么会瘦呢?” 楚国后笑了笑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瞒过我呢?” “然母亲担心了……” 楚拉着楚玉成的手:“南泽,你父皇不在,母亲要单独交代你一些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楚玉成有些好奇,什么事情还要避着方寒说。“母亲说就是了。” “你是众臣推选出来的储君,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也有可能是方都未来的主上。但是你更是南浔的弟弟和南漓的哥哥。所以无论以后如何,你都要保护好他们知道吗?我不希望将来某一天发生政变之后你们兄弟阋墙。” “那是自然。母亲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我只是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儿会发生。” 楚玉成联想到事关南游的奏折情况,觉得楚国后的担心很有道理。 “母亲,儿子一定会尽好储君的责任,保护好百姓与兄弟。” “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是。” 方寒就站在门外的柱子后面,将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多时,方寒进来:“午饭好了,你在这儿吃吧。” “儿臣遵命。” 午饭之后,楚玉成跟着方寒离开。 正在楚玉成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方寒先问了出来:“你今日来,不是为了跟你母亲嘘寒问暖吧?” “是。儿臣此行是为了找您而来。” “找我?” 楚玉成将奏折从袖子里拿出来:“此折事涉南游,儿臣不敢擅专。还望父皇定夺。” 方寒接过奏折看了看,好像并没有感觉这是一件多么大的事:“这事儿不大你自己定夺吧。” “可是,父皇。姚都遣使为南游领土而来,我们若不派人去交接……” 方寒有些不耐烦:“派谁去,或者是派不派人去都你定吧!毕竟南游城早就不是我方都的了。” “可是,父亲……这是领土交割……” “那你就派老四去,南游是她丢的。” “可是,父亲……” 方寒有些生气:“不要说了!你作为储君这点小事儿还用我教吗?” 楚玉成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就老四去,要不就你去!领土交割,这是把方都的脸面往外送,谁去都是耻辱!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呢?” “儿子知错。”楚玉成赶紧跪下。他若不是为了全了方都的脸面才不会来找方寒。 方寒沉默良久才开口:“你要是拿不定主意你就去问问老大和老四。你们几个商量一下。” “是,儿子遵命。” 幽若殿。 方南浔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可以勉强下床走动。楚玉成来的时候白袅正扶着方南浔在院子里走路。 “兄长,四弟。” “南泽,你来啦!”白袅指了指凉亭里的凳子“你先自己做啊。” 方南浔似乎像是在诉苦:“我才刚好啊!今天能少走一圈吗?” “不行!张太医说你要进行适当的训练。” “适当啊!适当!” 白袅很严肃的看着方南浔的脸。 方南浔的态度弱了下来:“好好好,走完走完好吧!” 楚玉成在旁边笑着说:“兄长!你得反抗南漓的压迫啊!” 方南浔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她不给我吃饭!” 白袅满脸嫌弃:“我什么时候不给你吃饭了?啊?” “呃……” “你造谣是吧?那我就真不给你吃饭了!” “唉!别别别啊!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管,你今天中午要少一个菜了!” 方南浔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楚玉成那边,楚玉成耸了耸肩:我也没办法帮你。 方南浔走完最后一圈的时候,楚玉成正好也喝完了茶。楚玉成走过来和白袅一起扶他到屋子里。 “南泽,今日主上放你出来了?”白袅问。 “嗯,我没被禁足几天。” 方南浔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转头瞥见了楚玉成头上的金簪——储君的金簪。 “你当储君了?” “是,兄长。已经举行完册封礼好几天了。”楚玉成说的倒是有些心虚。 “恭喜啊!” “恭喜啊!” “可是兄长,我什么都不会……我觉得我做不好这个储君……”楚玉成有些委屈。 自从他继任储君以来方寒就对他十分苛刻,甚至比以前对方南浔还要苛刻。 “你可是全天下最适合做方都储君的人了!怎么会什么都不会呢!”白袅安慰道。 方南浔倒是很理解楚玉成这个样子:“南泽,是不是主上批评你了啊?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不想让你被世人戳脊梁骨。” “兄长。”楚玉成拿出那道奏折。“这件事情,我实在是处理不了了……” “给我看看。” 方南浔看完之后脸上有些严肃。 “什么事啊?”白袅问。 “姚都派使臣来皇城商议南游交割的仪式。现在应该已经到繁星酒楼一天了。”方南浔说。 白袅听到这个地名之后虽然不似曾经那么激动,但还是不能做到毫无反应:“主上派谁去啊?” “这是三天前的奏章,被混杂在一些不着急处理的小事里塞到了我那里。我刚从主上那边回来。主上的意思是不处理……”楚玉成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担心,姚都会拿此事做文章,做出什么有损我方都的事情。” “你的担心是对的。这件事情的确很难办!” “只怕现在已经有方都仗势欺人怠慢姚都使团的消息在流传了。”白袅说。 “这的确不是个好差事。做好了让方都失去领土,做不好就是两边都会给得罪。我们还是商议一下。”方南浔说。 另一边,独孤欧阳也接到了使团的来信,使团已经入繁星酒楼一天但是根本没人接待。 独孤欧阳觉得此次的交割仪式绝对不止是想要拿到南游城而已。这座早在两年前就该被交割的城池偏偏要到今天才进行交割。这两年内的任何一个时间都可以,唯独这个时间节点不对! 楚国后临盆在即方寒万分重视,楚玉成刚刚继位政事繁忙,方南浔重伤未愈出使困难…… 领土交割从来都是所有国家最重视的事情,而今姚都使团四处扩散方都招待不周的消息。再加上重重限制因素,好像在迫使方都必须派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出使才能平息。或者换个说法,姚都就是在逼迫白袅作为此次领土交割的代表! 白袅思考了一下说:“不用商议了,这件事情,我去吧!” “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扛起割地的千古骂名!”方南浔制止道。 “我现在是方都四皇子。那个向来不懂礼教、枉顾人伦、一事无成的人多一项骂名又没什么影响。” “我去吧!我是方都储君我,未来的主上,我出面才能显示我们方都对这件事的重视!”楚玉成也说。 “你难道想要背负一个尚未继位就出卖领土的骂名吗?”白袅反问楚玉成。 “兄长,你也不要说什么你去。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走到南游去参加议程。所以只有我去。” “你去,但是不要以四皇子的身份去,你要以长公主的身份去!”独孤欧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来干什么?”白袅问。 “帮助你们渡过难关。”独孤欧阳拿着一副地图在桌面上摊开“南游城,方都要塞。它对你们方都对重要性不用我多说吧。你们可以想一想,为什么自首战到现在我们国主才要举行交割仪式?他真的是为了这座城吗?” 白袅不确定的说:“你的意思是……他为了人?” “他就是为了人,为一个十八年前就失踪的人!” “我母亲!”方南浔说。 “没错!我父亲给我传信来说我们主上近日来在南游城频频寻找一个青衫女子无果。就在此时你们失踪的长公主被找到。而你们的长公主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像白国后的人了吧!” 地图上,南游城的版图界线十分模糊,让人不知道是方都的领土还是姚都的领土。 “他……姚国主他……未免也太偏执了!”楚玉成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们也听说过,他的后宫里都是长得个白国后有几分相像的人……” 方南浔已经预想到了后果:“可是,如果姚国主真的觉得南漓和白国后长得像的话……” 后面的话不好说,但是白袅自己说了出来:“我可能会去和亲!” 方南浔站起来:“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去。只有我去南游才可能回来。他就是想用我们自己的城池作为要挟来换我!既然是从我手里丢的,那就用我去换吧!” “可是…你一个…”方南浔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兄长,我戍边十几年。杀过人也几次死里逃生。我见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也感受过太平盛世里的国泰民安。我们生于和平,长于盛世。看过皇城里万都朝贺的盛景也见过北泽南游络绎不绝的商船。学过各都经久不息的文化也知晓条条大路都与我国相连。我虽是女子但我也爱我的国家。能够用一个人换回的城池就不要非得动用千军万马了……”白袅顿了顿接着说“可惜,不能当个武将报效家国了。”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结果。 但是就在白袅他们前去繁星酒楼查看情况的时候姚都的使臣却突然连夜回国了,没人知道为什么…… 第75章 选择(三) 当看到自己国家的使团像是逃荒一样回来的时候姚国主也满脸疑惑。 大殿之上,一向装作懦弱的姚国主也忍不住发火:“谁让你们回来的?” 为首的使臣也有些诧异,连忙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一般的解释:“是主上您连着下发了三道金牌让我们回来的啊!臣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我姚都金牌!” “我什么时候发金牌了?” 姚国主和中书令互相看着对方,以为是对方搞的鬼。 “臣……真的是主上您的金牌啊!”使臣也觉得此事存疑,但是自己亲眼所见那就是姚都皇室特制的金牌啊! “带到天牢去!等候发落!” 那些使臣看向中书令,中书令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中书大人,救小人一命啊!中书大人……”使臣祈求着。 “你们仓皇而归实在是太给我们丢脸了,我救不了你!” “谁敢求情,同罪论处!”姚国主站起来说。 在这件事情上,姚国主和中书令难得的意见一致。 走上来几个士兵将使臣拖了下去。那些使臣的求情声过了好久才消失。 “退朝吧!中书大人留下!”姚国主的命令不可违背,语气里满是一国之君的威严。 偏殿,只剩下姚国主和姚都的中书令。 “中书大人,或许我们政见不和、我们明争暗斗,但我们不都是为了…不都是为了姚都嘛!你明明知道现在此时此刻是交割南游的好机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他们回来?” “你急于交割南游是为了姚都吗?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你敢说你是一心为了姚都?”中书令的气势也丝毫不弱。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我是有私心!那你至于如此吗?你知不知道这么做让我们丢了很大的颜面!” “不是我!我以为是你!但看你的反应我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 中书令回答完之后,偏殿一阵沉默。 “整个姚都除了我们两个没人有权力能调配金牌了!”姚国主说。 “南游城交割仪式是我们攻打皇城的一个契机。此时的方都方宁重伤、方致为储、方远被软禁……这的确是一个好时机。但是已经错过了,不如再等等……” 姚国主满脸不甘:“得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没机会我们就自己创造机会!” 又是沉默良久。 “中书大人,我们可不可以先放下成见一致对外啊!” 姚国主率先开口求和,让中书令也有些拉不下脸。 “臣愿与主上携手,共创姚都盛世!” “多谢大人。” 盛夏时节,蝉鸣不止。炎热的天气和聒噪的声音让方寒有些心烦意乱。即使桌上已经放着冰镇的水果,旁边已经站了两个扇风的下人。但是暑气丝毫不减。 桌上的密报更是给方寒平添了三分火气。 ——姚都异动,近日永安城内下召令,征召新兵,扩充军备—— “叫赵捷马上来觐见。” 不多时,赵捷就出现在了方寒面前。 “汇报上艺阁情况。” “上艺阁正在按照课程安排稳步进行,年底这批新将就能顺利毕业。” “没时间了!课程时间压缩,下月月底进行结课大考。我一个月之后就要看到上艺阁的将军在各个军队里训练新兵!”方寒不耐烦的说。 “主上,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方寒将那封密信甩到赵捷面前:“自己看看!你去问问姚都能不能等我们的学子都毕业了再来攻打我们!” “臣遵旨。” “还有,你带老大,让九重去带老四。他们两个必须在结课大考里拔得头筹。” 赵捷有些犹豫:“让九重带南漓……会不会……” “该让她知道的早晚都要知道。” “是。” 上艺阁。 赵捷来到离天轩找方南浔。开门见山的来了一句:“殿下以为微臣如何?” “夫子这是干什么?”方南浔有些不知所措。 “回答我的问题!” “学生以为,夫子是最优秀的夫子。” “那你愿意跟我学吗?我会将我毕生所学都交给你,助你做个治世明君!” 方南浔有些不解:“可储君……” “这世上不是只有储君能够救国!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学生愿意。” 随云轩。 白袅真在院子里练习剑术。这套剑法是当年林皋教教她的林氏剑法。又根据白袅的运剑习惯做了改动。剑术柔而不弱,变幻莫测。 “在练习?”金契走进院子问。 “嗯。” “主上让你跟我学习。” “哦!” “那你就是答应了?” “嗯。” 金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白袅一套剑术正好练完,刚刚收剑:“怎么,不习惯啊?那我不学了!” 金契顺势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不是,你怎么会答应的这么迅速?” “因为我知道你比我强啊!” “好吧,那从明天开始你就到清风里来,我教你。” “好!” 结课大考很快到来,这次大考是上艺阁众学子两年多以来学习成果的检验,更是决定着方都未来的军权将会落到谁的手里。 考核方式为单人对垒。各自从无到有扩充营地。守护自己营地的同是要不断向外扩充、吞并其他人的营地。三日为限,能够探测到最内部情况者为胜。或死伤最少且营地面积最多者获胜。与此同时,万思殿设沙盘 半个时辰内更新一次考核情况,百官见证。一些大臣还跃跃欲试的想要去大考地点现场观摩但听到具体地点之后都不敢前往。 大考地点在雾林——一个方圆百里的密林。 传闻雾林瘴气遍地,没人能在那里活过七天。误入密林者无一人生还。除了环境恶劣以外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猛兽出没。所以说这些学子想要赢既靠自己的能力也靠命运。 大考时间为六月七日。 学子们带够一天半的口粮和一件趁手的武器从四面八方的入口进入密林。 白袅拿了一把短匕首从东面的门口进了林子。 方南浔则拿了自己的佩剑从西面进去。 万思殿内。各位大臣都仔细的看着眼前的沙盘。生怕错过了某个学生的运动轨迹。 陆为敬看了两眼便走开了。陆为业看了一个时辰之后也回去了。 “兄长,不看看各位学子的情况吗?”陆为业问。 “没什么可看的!这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找到立足之地安营扎寨之后再看也不迟。入口并不能决定什么。正如起点无法决定终点一样。” “那我们还派人去吗?” “不用了。大考选在雾林这个地方也许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做手脚。” “主上真是煞费苦心啊!” 陆为敬在桌子上摊开了一张地图。地图上画的正是雾林。 雾林百里,只有最外围的五里有人探测出来,也只有这五里路最安全。 陆为敬看着地图:“这雾林,是整个方都最神秘的地方。方都几代人耗费几年也不过才勘测出五里的安全范围。方寒居然还指望着他们几个黄毛小子弄出什么名堂来,真是可笑。” “我听说只是这五里就给方都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是这样吗?” “是!方都生产美玉就是得意于这五里。这点儿地方出了三座玉矿。” 要知道,方都的玉石文化可是传播了百余年。 “雾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是比方都国库还富有的地方!” 陆为业也走到桌前看着这个神秘的地方。 “传闻曾言,雾林最中心是一棵榕树。千百年来就是这独木变成了密林。而那棵最古老的榕树里有全天下最珍贵的东西。” 陆为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真的吗?” “传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姚都。 姚国主刚刚接到从方都传回来的密报之后就匆匆登上千寻塔顶层,他试图从这里眺望到方都雾林的情况。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雾林上空的浓雾将整个林子遮的严严实实,从高处看去像是一大片灰色乌云。 “方忍冬!你居然让她入雾林!她要是出什么事儿我必然踏平方都让整个皇城给她陪葬!” 姚国主紧紧的攥着那封密信。 这雾林的传闻姚国主在方都为质的时候就听说过。让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全都入雾林,方寒此举无异于在给方都断绝后路。姚国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姚国主一样不明白的人还有陆为敬他们。 “这么做,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大考开始两个时辰。 两名文苑的学子发射了示警烟花,示警位置大概在雾林外围三里左右的地方。赵捷亲自带兵去救。接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有鬼!雾林里面有鬼……”第一个学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的身上有许多野兽的抓痕。 第二个被抬出来的人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已经不能说出什么话来了。 救援结束后,赵捷亲自到万思殿汇报。 “主上,文苑两人已精神失常。” 方寒走到那个大沙盘前拿走了代表那两个人的棋子。 “继续!” 大殿上的百官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可是文苑啊!他们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武艺傍身,去到如此凶险的地方……” “文人已经没有前朝那么高的地位了啊……” “主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 方寒没有理会,只是死死的盯着象征着忠苑那几个人的棋子。心里暗暗祈祷:“我希望你们可以挺过三天!” 白袅此时已经走到了五里处,也就是最后的安全区。 路上的确是遇到了一头黑熊,只不过她在黑熊看到她之前上树了。这一路上都是从树上走的。 这一路走进来她发现一个现象。这雾林所谓的瘴气只有最外围的五里有,而且越靠近雾林外缘瘴气越浓。比如现在这里瘴气根本不足为惧,近乎变为了一层水汽。 安营扎寨还是向里探索是个值得好好考虑的问题。 白袅在周围的树上看来看去,发现有几个人选择在外围安营,扩充领土来坚持三天。 不到百步便看见了好几个人的营地。 所以她决定继续向里探索。 还是在树上往里走。 万思殿。 传令兵再次来报。 “已有一人出安全区向里走!” “谁?”方寒问道。 文武百官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四殿下。” 方寒的脸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你说谁?” “四殿下出安全区,还在向里走。” “知道了,下去吧。” 半个时辰后,传令兵再次上报。 “又有两人出安全区。” “这次又是谁?” “大殿下和遣使独孤奕。” 众臣议论纷纷。 方寒皱了皱眉:“储君到哪儿了?” “太子殿下在五里处,同行之人为李陵,王珏和谭乡。” “同行?” “是!” “知道了,下去吧。” 几乎是同一时刻,同样的消息出现在了陆府。 陆为业听到消息之后说:“忠苑这几个人这是都要继续往前走了?” “除了他们也没人敢往前走了,这几个人想办法争取一下吧,不然将来都是祸患。” “嗯。” 万思殿的沙盘上,在安全区安营扎寨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小营被陆续吞并扩充成了几个大营。代表忠苑的那几个小棋子还在往前移动。目前还是白袅的那颗棋子领先。 大概是十里左右的位置。 白袅依旧没有从树上下来。这避免了好多的麻烦。只是这些树的枝干好像交织在了一起,越走越困难。 她不得不回到路上走。路上和树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说树上可以提前看到危险,那么路上就是必须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突然,白袅看到几株很眼熟的小草。这个小草她只是模糊的记得欲晓曾经跟她提到过,但是具体叫什么万全忘了。估计是刚才吸入了不少瘴气,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发作了。她隔断几棵草放在了腰间的袋子里。然后继续前进。 后面的方南浔和独孤欧阳也欧阳到了一起。相遇的时候独孤欧阳正蹲在地上不知道看些什么。 第76章 选择(四) “欧阳兄,看什么呢?”方南浔问。 “你来看。”独孤欧阳招了招手,“这里人迹罕至,所以这脚印应该是参加大考的学生的。” 方南浔看了看,地上确实有几个浅浅的脚印。只不过是只有这一棵树下有,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都没有。 “可是这脚印没头没尾的……” 忽然,他们听到了随着风声而来的狗熊的叫声。 他们两个赶紧躲到树后面。 果然,一头全身黑毛的大狗熊来到了脚印这里。围着树转了几圈之后才走。 方南浔小声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个脚印会这样了!” 独孤欧阳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也一起爬到了树上。 楚玉成一行人比方南浔他们慢了两里左右的路程。 楚玉成也发现了林子里瘴气的变化:“这瘴气到了里面居然变成了水汽!” “也就是说,这雾林只有最外围的五里左右最凶险。”谭乡接着说。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小心些!” 走了一会儿之后,水汽有了明显的消散。但还是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李玉竹揉了揉眼睛看着前面。 有一个很大的黑色东西向着他们移动。 他们虽然已经摆好了戒备状态但是看清那个黑影是什么之后还是吓了一跳——那只黑熊。 “我去!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熊!”王欲行惊讶的合不拢嘴。 李玉竹挡在王欲行前边:“你先把你嘴合上,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 他们手里拿的武器几乎都是长剑短剑之类,倒是有自卫能力。 那黑熊突然仰天长鸣一声,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不是!我们也没招惹你啊!”谭乡举起长剑准备应战。 楚玉成叮嘱道:“不要跟它硬碰硬,我们的目的不在此!” 黑熊扑向了李玉竹的方向,李玉竹举起长剑准备应战。 剑头碰到黑熊的胸前,笔直的剑被顶弯——这点武器的攻击根本伤不了它! 黑熊继续向前扑过去。李玉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黑熊举起爪子就向李玉竹扫了过去。 熊爪要碰到李玉竹的一瞬间,王欲行扑了过去。熊爪重重的砸在了树上,灰褐色树皮顿时消失,露出了黄白色的树干。 他们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你有病吧!它都来了你还不躲?找死啊!”王欲行一拳打在李玉竹胸前。 这一拳的重量远比平时大,甚至还带了不少内力。 楚玉成和谭乡在和黑熊缠斗。打斗间隙谭乡看向这边说:“黑熊没伤到他,你别把他打死了!” “起来!”王欲行说着就把李玉竹拉了起来。刚要继续说什么李玉竹就缓缓开口:“谢谢啊!” 王欲行愣了一下才继续说:“快惜命吧你!” “不是,你俩先别愣住了!这还个熊呢!”谭乡在一旁提醒。 楚玉成发现旁边的树上有几条垂下来的藤蔓,瞬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玉竹,你和欲行先把它引到那边去。” “好!” 楚玉成趁着黑熊注意力不在这边的间隙快速的将藤蔓看下来简单的编了一个大网。 “南泽,快点儿啊!它要把我吃了!”李玉竹正围着一棵树躲避黑熊。王欲行在他旁边策应。 “好啦!让它过来。他过来之后我们就上树!” “上哪儿?”旁边编网的谭乡发出了很大的疑问。 “上树,然后顺着这个树往前走。”楚玉成说着将大网的一端捆在了树上。 “行!好啦!” 谭乡将熊往大网那边引,楚玉成躲在树后时刻准备着砍断那个固定的藤蔓。 “砍!” 谭乡喊了一声。 楚玉成适时的砍断了藤蔓。 “快走!上去!” 他们四个手脚并用的上树,那黑熊竟然也挣脱了藤蔓开始往树上爬。 “不是!它也会爬树啊!”谭乡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熊。 “快走啊!你还想问问它不成?”李玉竹说着拉着谭乡往另一棵树的树枝上跳。就这样走了几棵树之后那黑熊才渐渐不追了。 摆脱了黑熊之后,他们又迎来了另一个困难——他们迷路了! 他们四个跳下树之后发现这里和他们计划的路线发生了很大的偏差。而且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瘴气。 雾林深处。 白袅也发现了同样的情况,这里大概是二十多里的位置。 水汽突然又变成了瘴气,而且越往里走越浓。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刚才遇到的那种草越来越大了。从最开始的几株变成了连片的草地。 雾林深处几乎无人踏足,这里的森林地面上积累了大量的枯枝落叶和动物遗骸。空气中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如果说雾林外围的瘴气还能够勉强忍受的话,到了这里就是几乎不能忍受的程度。 白袅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虽然在这里无法靠太阳辨别时间,但是综合她入林子的时间现在也该是申时左右。为了安全考虑白袅还是觉得应该停下来休息休息。她还是爬到了树上,毕竟树上比地面上安全一些。她砍了几棵藤蔓将自己绑到了树上防止半夜熟睡对时候掉下来。确定安全之后才稍微放心。眩晕之感越来越强烈,甚至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夜幕降临,笼罩了整个皇城。万思殿此时是整个皇城里最亮的地方。近六成的官员还在不知疲倦的看着沙盘,他们想知道到底谁有资格继承方都的军权,到底谁才担负的起保卫方都的责任。 ——两名文苑学子发求救信号—— ——三名行苑学子发求救信号—— …… 传令兵的信号还是半个时辰发回来一次。每一次似乎都是不好的消息。 酉时末。 属于六月七号的消息最后一次传回来。 方寒看着沙盘上所剩不多的棋子,叹了一口气:“今日至此结束,诸位爱卿回去吧。” 大臣们陆陆续续的回去之后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一名传令兵走进万思殿。这名传令兵的衣着与刚才万全不一样。与其说是传令兵倒不如说是死侍——独属于方寒的死侍! 此时的方寒万全换了副面孔,面色镇定自若:“说说你掌握的情况!” “回禀主上。参与结课大考的学子共七十人。其中忠苑十人、文苑三十六人、行苑二十四人。大考认输者三十人。其中文苑二十人,行苑十人。” 方寒停了一会儿才说:“知道了。这些退出大考的人看着安排到各处吧。” “是!” “另外,密切观察忠苑各个学子的动向。我方都靠他们了!”方寒嘱咐道。 “是!” 万思殿的烛火全部熄灭。百尺楼顶层的烛光却渐起。 一个更加细致的沙盘出现在百尺楼顶层的房间里。 摇曳的烛火将雾林的位置照亮。 仔细看就会发现沙盘上雾林的构造与白日里万思殿的沙盘有些不一样。这里能清晰的看出雾林上面的浓雾分成了三层。一层在森林外,一层在三十里处,最后一层在最中间的五里左右。 方寒看了看沙盘另一边的人,笑了笑:“这雾林的全貌当年还是你探出来的!” “可是我现在老了。不知道还进不进得去。”那人回答。这次他难得的摘下了面具,以自己本来的面貌出现在这层楼里。 “除了你,没人再进去过了!” 林辞楼走进顶楼:“目前还是四殿下在最里面,三十里左右的位置。独孤奕和大殿下在中间,二十五里左右。三殿下和其他三人偏离最初轨迹还在十七里左右的位置。” “金契”听完之后眉头微皱:“三十里处……不好过啊!” 方寒将视线移到沙盘角落写着“南游城”的地方:“今晚召你们前来除了大考还有一事。姚都自上次错失机会到现在也有一阵子了,我推测最近几天姚都不会安生。所以你们要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金契”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权衡。良久之后才说:“主上,恕臣直言。我觉得姚都国主屡次施压不是真的要开战,而是为了一人……” “我知道。”方寒几乎脱口而出。 “方都此时……无力应战……” “我也知道!” 百尺楼顶层一片沉默。 “北泽税收锐减的原因已经查清楚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方寒问。 没人回答。 方寒继续说:“因为陆家在用贪墨下来的税款招兵买马。如今战马紧缺所以他们不得不用更高的钱去买马。北泽人口贩卖猖獗就是陆为敬默许的。他陆家,要反了!所以我现在担心的根本不是姚国主会不会发兵,而是姚都中书令会不会和他们陆家里应外合置我方都于死地!” “陆家?他们可是方都老臣!联合姚都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林辞楼问道。 “独孤家倒是姚都老臣,你还预测不到结果吗?自古人心不可测,何况陆家早有反心…” 与此同时,方都陆府。 陆为敬写了一封书信交给陆为业,再三交代一定要亲自送到收信人手里。 漆黑的夜里,方都皇城是城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匹快马带着一个人跑向天边…… 长春宫。 楚国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身体羸弱,面色枯槁 不知道的人看一眼也会觉得楚国后时日无多。此时此刻她正身穿素衣跪在神像面前虔诚的为整个上艺阁参与大考的人祈福。 白止走过来轻声提醒:“国后,已经快三更天了,回去休息吧!” “都这么晚了?” “是啊,国后。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您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楚国后叹了一口气,向白止伸出手。被扶起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有些头晕目眩。 “不过才跪了几个使臣而已,我怎么弱成这样了……” “国后,您现在怀有身孕自然是不能和其他时候相比较的确。等您诞下皇子之后体力一定会恢复到以前的!” “但愿吧……” 楚国后刚走了没几步,腰间佩戴的荷包就轻轻的滑落下来。轻到她们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陈楉音见楚国后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便去佛堂里寻找楚国后。她赶到的时候恰巧发现了地上的荷包。她作为信苑学的最好的医者这包里装了什么她一下就能闻出来。但是,方寒也已经用一顿板子告诉她什么都不能说了…… 她从小就被教导医者治病救人、不图回报。但是现在却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这只荷包的拥有者要想一片枯叶一样死去……她觉得她好像失去了医者的本心…… 陈楉音拿着荷包往长秋宫走去。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上艺阁的信苑。她见欲晓房间的灯还亮着就忍不住去敲了敲门。 “老师,您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欲晓在屋里回答。 陈楉音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向欲晓求交钱,但是看到欲晓桌上那摞比半个人还高的医术药方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不是在长秋宫照顾国后吗?怎么回来了?”欲晓问道。 “我…学生心中烦闷,不想阴差阳错走至此处……” “是吗?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 “是这个。”陈楉音将荷包拿出来递给欲晓“这是国后身上经常佩戴的……” 欲晓的鼻子当然更灵敏,当这荷包被从袖子里拿出来的时候欲晓就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东西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楉音有些诧异,难道欲晓早就知道此事? “两三个月前。” “没和别人谈起吧?” “是。” “主上也已经告诉你该怎么做了?” “主上…打了学生一顿…暗示我不能说这件事……” 欲晓停下手里的笔:“那你还有什么可烦闷的?照做就是了。” “可是,这对国后不公平!她至纯至善,不该经受被身边人算计这种事情。”陈楉音十分激动。她觉得欲晓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我比你更早知道这件事情,你知道主上为什么没罚我吗?”欲晓问道。 第77章 选择(五) 陈楉音摇了摇头。 “因为主上知道我不会说。” “那,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一直瞒着国后?等到国后再也没救了?” “楉音,我知道你有当医者的天赋。也有怜悯众生的心思。但是救人这种事情不是医者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国后的身体没救了,这么多年来早就被一些药材断断续续的给侵害坏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国后的痛苦,至于其他事……听天由命吧!” …… 第二天一大早。 方寒就来到长春宫看望楚国后。刚进门口就看见有个宫女在鬼鬼祟祟的拿着一个药罐。 “站住!” 那宫女赶紧跪下将药罐藏在了衣服下面。 “藏什么呢?” “主上……奴婢……没藏什么……” “拿出来!” 那宫女哆哆嗦嗦。 “我再说最后一遍!拿出来!”方寒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这是什么?” “这是……奴婢的药……” “你喝堕胎药?你不知道宫女任职期间不能与别人私通吗?”方寒看了看药罐问。 “主上饶命,奴婢不敢……这是……这是……国后的……” 方寒愣在原地:“你再说一遍!” “奴婢失言。主上恕罪……” “我让你再说一遍!这药是谁的!” “是…国后的…” 林辞楼在门口看见方寒沉下来的脸色赶紧过来打圆场:“还不滚下去,一会儿再审你!” 那宫女赶紧慌慌张张的下去。 “你知道她刚刚说什么吗?那罐子药是楚潇湘的!那是堕胎药!”方寒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这几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主上,国后不是那样的人!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大考尚未结束,您此行的目的是看望国后,不要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稍后您还要去监理大考。此时不适合动气……” “你说得对……” 即使方寒已经努力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但是脸上阴沉的样子还是能让人看出了他心情不好。 楚国后已经收拾好了准备继续去为上艺阁大考祈福,刚刚走上台阶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阿止,荷包不见了,你快去看看是不是落在了屋子里!” 方寒已经走到了楚国后旁边,愣是等白止走了以后方寒才开口。 “你是为丢了安神药着急还是为了丢那个荷包着急?” 楚国后明显一愣:“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现在到底爱谁?” 楚国后十分难得的语气不温柔:“方忍冬!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不如我们就好好谈谈!” “行啊!好好谈谈!” “我知道那个荷包是楚国主送你的,你当个宝贝似的珍藏了十几年,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觉得我一直不问你是装的好吗?” “那荷包是楚涟送的没错,但是那里面放的是你送我的安神药!我曾经确实和楚涟有过一段过往,但是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就已经放下了!” “放下了?”方寒苦笑了一下,好像是在自嘲“你人确实是在我床上,但是你每天盯着那么个东西在我旁边睹物思人!你觉得谁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说你放下了还每天拿着那么个东西干什么?” 白止很不合时宜的出现:“国后,那荷包不在房间里,是不是丢在什么地方了?” 方寒吼了一句:“滚出去!” 白止还是第一次见方寒发这么大火。 “你先出去吧,把门关上。”楚国后说。 “是。”白止刚刚关上门之后林辞楼正好从刚刚那名宫女那了解完情况回来。 “怎么回事儿?” “主上对国后发了很大的火……”那宫女现在想想还觉得刚才那一幕有些害怕。 “为什么啊?” “国后随身携带的荷包丢了让我去房间里找的,我出来的时候,主上就已经生气了…具体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林辞楼顿时觉得,刚才那个宫女就是个引子,而这个荷包才是关键。这一系列的事情就是为了让方寒和楚国后不和!“你马上去追刚才那名抱着药罐的宫女,务必把她给我带回来!” “是。” 屋内。 两个人的怒火让整间屋子显得静悄悄的,哪怕是掉地下一根针都可以听到。 “方忍冬,我是楚都和亲过来的。我只身一人来到你们皇城,甚至连送亲的人都没有,但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我们楚都!你觉得我没有尊严对吗?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楚国后声音还是很温柔,但是却很有力量。 “是你一次次的挑战我的底线!你要记住你是和亲来的!” “是!但是是你们为了楚都的良田求着我来的!不是我想来的!我也有我的家人朋友,凭什么我就得抛弃他们!” 一阵沉默之后,方寒再次开口。“你为什么背着我喝堕胎药!” “我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当初就不会留他了!” 方寒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确实如此。依照楚国后的身体状况来说,孕育一个孩子只会让她的身体加速衰竭…… “主上,大考的消息来了,百官都在万思殿等着您……”林辞楼在外面说。 楚国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你去忙吧,我得去为大考的学子们祈福了,这件事耽误了不吉利……” “楚……” 方寒伸手过去拉楚国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楚国后没有给他机会,直接离开了。方寒悬在半空中的手久久都没有放下…… 拿着药罐的那个宫女从长春宫出去以后就不见了踪迹,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除了派她来的那个人。 万思殿。 方寒匆匆赶到的时候在沙盘旁边已经积压了两封实时的消息。方寒不来没人敢开信。 “开!”方寒在沙盘正前方说道。 最下面的信封被抽出,在万众瞩目下被打开。 ——两名文苑学子发示警信号,退出大考—— 象征着他们两个都棋子被取下来,几名大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封信也在万众瞩目下被开启。 ——密林三十里,无报。方远、方宁、独孤奕失踪—— 百官议论纷纷。因为他们是最有可能探索到密林中心的人,失踪了的结果可能凶多吉少。 “我在开始之前就多次上书说大考地点不能选在雾林,你们没人听我的…现在好了吧!我们方都后辈要折在里面了!” “是啊!就连中书令也倾向于主上的决定!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儿…” “曾经主上和中书大人意见相悖我们还能权衡一下,谁知道他们这次的意见居然相同……” 方寒十分不耐烦的说:“都给我闭嘴!失踪了又不是死了!那么紧张干什么?” 刚才议论的几个大臣敢怒不敢言,干脆都噤声了。 “再探!才第二天,急什么?” 旁边几个人刚要过来拿走属于他们三人的棋子,一抬眼却看见方寒警告的眼神。于是他们赶紧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那三枚棋子仍然停在沙盘上。 雾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照在了树上。白袅感觉到了周边温度的变化,睁开了眼睛。 白袅看了看天空。勉强知道了时间。这个时间点,瘴气浓度还没有那么强,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向前赶路,等到巳时和午时之间瘴气最浓的时候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白袅把自己身上的藤蔓解开,刚要下树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她干脆继续在树上待着,观察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个人! 雾林里除了参加大考的人那里还会有其他人?难道真的有人住在这里? 那个黑影穿的衣服似乎是个兽皮,不怎么规则。既不像方都的丝绸纹饰也不像其他国家的花纹样式。 白袅面前有一棵巨大的树干,就在她绕过树干的时候那个黑影却不见了。就在他四处寻找的时候突然发现地面上我,自己的影子后面出现了另一个影子。不待她转过头去看就觉得后脑处传来一阵疼痛,跌落到地面的时候,恍惚间她看清了那黑影的脸。 方南浔和独孤奕也走到了三十里处。这是的瘴气浓度已经明显比早晨的时候高了。他们不得不暂时找落脚的地方,等到瘴气散了再出发。 方南浔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这棵大树旁边有拖拽的痕迹。这痕迹一直延伸到密林深处。 “欧阳,你看。”方南浔指着地上的痕迹说。 “这里应该有人来过。” “我们过去看看。” “好。” 他们两个一路沿着这个痕迹往前走。 独孤欧阳听到了不远处的有什么人都说话声和柴火被燃烧殆尽的噼啪声。 “前面有人!”独孤欧阳说道 “有人?” “嗯,应该是一群人。至少有十个…他们点着火把,应该是在围着火把唱歌。” “你又听到了?” “对,很清晰。我们小心一些。” “好。” 又往前走了大概几百米,方南浔看见地上有不知道被什么野兽刚刚啃食完的白骨。白骨上的肉丝被啃的干干净净,在这堆白骨的周围还有好多已经腐化的和被风化的骨头。 “人!”独孤欧阳说。 “什么人?” “人干的!野兽不会弄的这么干净!” “你是说…这些是人干的!” “嗯。” 方南浔简直想象不到方都皇城周边还有这样茹毛饮血的人!。 “声音越来越大了,我们小心一些。”独孤欧阳提醒道。 他们两个继续往前走,果然看见了一群围着篝火跳舞的人。这些人都身披兽皮,头戴野兽羽毛编织成的帽子。围着篝火,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低声吟唱着什么。在篝火旁边是几具野兽尸骨。旁边有一个木质栅栏围成的囚笼,笼子里有一些活着但奄奄一息的野兽,比如比他们遇见的黑熊再大一圈的黑熊。再比如老虎。大囚笼旁边有个被一些树叶盖住的小笼子,不知道那里盖的是什么。 吟唱结束,其中一个应该是地位最高的人在囚笼里抓出一只老虎,带到了篝火边。然后手起刀落,虎头还来不及反应就落在了地上。其他人一拥而上将老虎穿起来架在了火上。 方南浔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新鲜的、带着浓厚的腥味儿的血流了一地。鲜红的、红的刺眼的颜色越来越多……他也不是没见过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但是这里的血腥明显比战场上的更加直白,更击人心!他有些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等等!先别出声儿!”独孤欧阳捂住方南浔的嘴。 方南浔愣是憋了回去。 “你看那把匕首,像不像南漓的!”独孤欧阳示意道。 方南浔这才注意到那把砍了老虎头的匕首的杨子是方都皇家武器的制式。 “是!” “他们可能把南漓抓了!大考的武器是我们唯一的保密武器,所以南漓绝对不可能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把南漓俘获了,然后拿走了这把匕首。”方南浔分析说。 “对!”方南浔不敢往坏了想,于是就按照独孤欧阳的思路往下走。 架在篝火上的老虎皮刚刚被烤焦了些,那群人就一拥而上,不一会儿就分食了个干净。 然后,还是那个人,他把小囚笼上的树叶全部撤走,伸手去把小囚笼里的什么东西揪了上来——昏迷不醒的白袅。 那些围观的人一边鼓掌一边欢呼,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好的战利品。 突然,他们中间一个人发现白袅腰间的上艺阁腰牌。惊慌的指了指。 其他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竟然都大惊失色的跪在了地上玩,然后十分虔诚的祷告着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聚在一起似乎是在商讨着什么决定一样,把白袅又放回了囚笼里,只不过是轻手轻脚的放进去的。然后抬着囚笼向远处走去。其他人则是带着大囚笼里的野兽跟在后面。 方南浔和独孤欧阳相互看了一眼,决定跟上去看看。 第78章 选择(六) 长春宫。 楚国后刚才的心情一直没有平复下来。即使佛经还像以前那样捧在手里,但是根本一点儿都读不下去。 白止也看出来楚国后心不在焉,在一旁说道:“国后,您是不是累了?不然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 “可是您说过,祈福的时候心不在焉仙人是听不见的。” 楚国后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确实不妥。“好吧,先去休息一下。” 白止扶着楚国后到旁边的屋子里休息。 楚国后坐在椅子上,心烦意乱。从前,方寒对他态度冷淡她也对方寒爱搭不理,现在好不容易他们看对方顺眼了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从前就算再怎么样他们明面上也还是会装的相敬如宾。最起码在外人看来是帝后和睦的样子…… 白止端来一碗粥:“国后,夏季炎热,容易心烦。吃点东西吧。” “好。” 楚国后接过粥,心不在焉的喝。 “国后,奴婢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奴婢看得出来主上心里是在乎您的,不然也不会在大考之际抽出时间来看您……” 在乎我?在乎吗?楚国后在心里问自己。他在乎的该是那个早已经失踪的白兰才对!而自己不过是逼走白兰的罪人…… 白止继续说:“您总说自己不爱国主。可是奴婢也能够看得出来,您心里其实也有国主。奴婢觉得你们既然心里都有对方,不如把话说开了。” 我心里有他?有他吗?当初若不是被迫出使和亲,她应该会和自己的年少玩伴楚涟在一起…… “白止,你是先国后的近侍对吗?”楚国后问。 “是的。奴婢有幸得先国后亲自赐名白止。” “跟我讲讲她的事情吧。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国后和国主相识于清风里,国主把先国后带回来的时候,先国后就像个受惊的鸟儿一样警惕。国主把我派来给先国后梳洗她还有些不适应。” “白兰……是被捡回来的?”楚国后有些好奇的问。 “嗯。” 楚国后与白兰从未见过面,只是从宫人的口中的只言片语了解她,她的的确确是个很传奇的人。 “我真羡慕她……” 白止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国后,您和先国后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子,你们无需比较。” “不是比较强,我是单纯的羡慕她。她敢爱敢恨,一直都在做自己。我好像在有意无意的向她看起,想要得那个贤惠的名声……到最后我也没有比得过她也没有做好自己……”楚国后感叹道。 独孤欧阳和方南浔跟着这几个身披兽皮的人来到了雾林深处。 这里看上去像个聚落——很落后的聚落。整个聚落呈圆形环形,从门口向前看,最中间点了一堆很大的篝火。周围围着彩色布条,应该是祈福的场所。篝火对面是看上去有些庄重的藤蔓编织的椅子,椅子后边通天的大树显得这椅子也充满了威严。有一个身披虎皮,脸上画着什么代表权利的符号。 刚刚为首的那个男子把白袅从小囚笼里带出来,然后取下她腰间的玉牌递给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人看到玉牌之后脸色大变,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分怨恨的东西。 “这是哪儿来的?”那人问。 另一个人指着昏迷的白袅示意。 方南浔和独孤欧阳听了个清清楚楚。那个人会说方都话,但是似乎又不那么纯正。听上去更像是方都语言和姚都语言的结合体。 被所有人望而却步的雾林深处,住着一群近乎原始的人类,而管理他们的人还是个会方都和姚都语言的人!这个发现无论对他们那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儿! 那个人走到白袅身边,看到白袅的脸那一刻十分震惊:白兰? 心里有个十分理智的消息提示他:眼前这个人不是! 白袅的头还在流血,那一棍子打的实在是有些不轻。 那个人去椅子边上拿了个刀子,直奔白袅而来。 独孤欧阳看到白袅有危险,突然头脑一热就冲了出去,也没有分析这种情形是不是对他有利。 长剑在独孤欧阳手里变成了嗜血的利器,不待最外围的几个人反应过来就已经一命呜呼。 绑架白袅的那个人听到动静之后刚刚转过头来就看见了独孤欧阳的长剑已经划过了他的脖颈。除了长剑以外还有自背后刺入心脏的一柄短刀——刀子来源于他们的人! 周围人反应过来在他们周围出现了两名外来者之后都纷纷拿起长矛开始反击。 “都住手!”脸上画着符号的人说。 那些人听到之后犹犹豫豫的要不要放下。 “我再说一遍,都住手!”然后他走到独孤欧阳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独孤欧阳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瞳孔都放大了一倍。 周围的人得到示意都离开了,整个环形场地只剩他们三人。 “你们认识她吗?你们知道她和白兰是什么关系吗?” 方南浔和独孤欧阳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的问题。 “算了,先救她吧!”说完脸上画着符号的这个人很熟练的为白袅包扎伤口。 方南浔看着这个人问:“你是谁?为什么会住在雾林里?又为什么会是这身打扮?” “知道太多对你们没好处,不然你先说说你们为什么会进来?方寒怎么会允许其他人进来的?” “我们能相信你吗?”独孤欧阳问。 “在这里,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出去的路。你们只能信我!”那人不卑不亢的说。 “我们来自上艺阁,在进行结课大考。”方南浔还是说了。 “上艺阁?呵!又是方寒培养的死侍吗?”那人苦笑着继续说“看来他还是不满足啊!” “你认识我父皇?” “他是你爹?”那人仔细的看着方南浔“仔细看,眉宇之间好像确实和方忍冬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你看起来比他单纯多了。” 独孤欧阳观察那个人半天,那人虽然看上去有些消瘦,但也是有些内力在身的。他他能号令其他的人想必是有些手段的。还有就是他认识白兰,有认识方寒。身份也一定不简单。思虑再三,独孤欧阳还是问了一句:“这位前辈。我听您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是这雾林易入不易出?可是,我们只要原路返回就好了啊?您为什么会那么说呢?” “别叫前辈了。叫我雾寒茧。这雾林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有去无回是常态。活着走出雾林的人自古以来只有一人,那就是林皋。”雾寒茧看着这两个后辈,提醒道。 “你是说守南游城的林皋?”独孤欧阳问道。 “方忍冬居然派他去守南游城?”雾寒茧听到这句话有些吃惊。 方南浔问:“你也认识林将军?” “当然了。当年我们为寻真相我们一起闯雾林。结果他出去了,我和几个人被困在这里了。可惜……我们这群人里只有我们俩还活着了……” “林将军已经去世了……”方南浔说。 “他也死了!怎么死的?” “守城失败……以死谢罪……” 雾寒茧突然大笑起来:“我看是被方忍冬赐死的吧!他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为了自己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不许你这么说我父皇!” 雾寒茧十分不屑:“他就是这样的人!你是白幽若的儿子吧?你会你母亲的巫术吗?” 方南浔摇了摇头。 “不会最好。不然你也会像你母亲那样被方忍冬利用至死的。” 白袅在昏迷中渐渐苏醒,听到这句话之后很虚弱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你醒了?感觉如何?”独孤欧阳过去扶起白袅。 白袅看着雾寒茧:“你刚才说什么?我母亲被谁利用至死?” 雾寒茧听到白袅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你也是白幽若的孩子?” “是!” “你也不会巫术?” “不会。” “不应该啊!按理说她的能力那么强,后辈总该会一些才对啊!怎么回事儿?”雾寒茧像是在和他们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雾林的浓雾在正午阳光的穿透下显得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可以知道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正午。距离大考结束还有一天半。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考的时候,有个人悄悄地潜入了长春宫——就是那名失踪的宫女。他还带来一位民间医师。 他们两个到长春宫的时候,楚国后正在观赏着那片生机勃勃,马上就要开花结果的菜地。 “拜见国后。”那名宫女行礼之后说“国后,这名医师是主上特意吩咐派来给您调养身体的。” 这几年来,楚国后一直卧病在床,没少和太医院的医师们打交道,但是这名医师她却眼生的很。不只是医师,就连着这名宫女看着都有些不熟悉。她很警惕的问道:“主上说太医下午才会来。你们来这么早吗?” “是的。国后。主上知道您身体虚弱加上月份越来越大,已经将请脉时间做了调整。”那个宫女回答的倒像是真的一样。 楚国后还是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对劲儿。起身向着屋内走去:“今日累了,不想把脉。这次先免了吧” “国后,这是主上的命令,我们不好推辞……” “他那里我自会交代。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他们两个无动于衷,好像没有听见。 “难道需要我派禁军请你们出去吗?”楚国后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很严肃的说。他们很犹豫,似乎在权衡利弊。 “来人!” “谁惹姐姐生这么大的气?不想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先行传来——孟贵妃。 宫女和那名医师赶紧跪下,连连磕头。 “贵妃娘娘,主上派我和医师来给国后请脉,但是国后说什么也不让我们把脉。奴婢因为这才惹恼了国后。国后,贵妃恕罪……” 孟贵妃见楚国后十分警惕的捂着肚子,眼睛死死的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主上原也是为了国后好。但你们这么咄咄逼人除了让国后受惊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奴婢知错……” “下去吧!你们惊扰到国后已经是罪过了,一但国后肚子里的皇子有什么闪失,你们九族都不够砍的!懂吗?自己下去领罚吧……” 直到他们走了之后楚国后的戒备心才放下来。 楚国后赶紧跑到孟贵妃神帮我,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他们要害我!我看出来了他们要害我!要害我的孩子!” 孟贵妃赶紧安抚:“我知道,我知道。我来了,不要害怕!” “但是我真的好害怕……” “从今往后我一步都不会离开那我,直到皇子诞生……好吧……别害怕,别害怕……” 孟贵妃安抚了好半天,楚国后的心情才安定下来。孟贵妃看着欣欣向荣的小园子,赶紧找了一个话题她指着园子里一朵黄芯白花瓣的花问道:“这个是我的土豆开的花吗?” “嗯,都开花啦!”提到这片小园子楚国后的心情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说话也更有兴致了些。 “真的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它开花呢!” 楚国后兴致勃勃的介绍:“它开花之后会在秧子上结出一些绿色的小果子。” 孟贵妃好奇的听着,很真诚的问:“是土豆吗?” “当然不是,土豆在地里啊!” …… 孟贵妃和楚国后问了好多。除了土豆以外还问了其他的。 楚国后也乐此不疲的介绍:“这个是黄瓜,这个是豆角…他们都会爬蔓,需要架架子方便他们长得更好。这个是西红柿…这个是菠菜,这个是生菜……” 那个宫女也不敢违背孟贵妃的话,所以规规矩矩的去领了罚。领完罚之后还是回派她来的那个人那里去复命了。她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磕头:“大人…国后是在警惕…奴婢…没得手。” “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那你的弟弟可能需要在我们这里多待上些日子了。至于回去之后是死是活我们可就不保证了啊……” 第79章 选择(七) 雾林。 雾寒茧不愿意再说些什么,只是规规矩矩的照顾了他们一天,直到白袅头上的伤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了。见他不愿意透露什么他们三个也就不再强求。 第三天中午。距离大考结束还有半天。他们三个现在回去占领别人的营地也不赶趟了,但是也不算是走到了雾林深处。所以怎么说都是失败了。 “你们也不必担心交不了差,拿着这个给方寒看看,你们的成绩不会太差。”说着,雾寒茧拿出几株药材分别递给方南浔白袅。然后又拿出一块质地非常好的玉石矿料递给独孤欧阳“你是姚都人吧,这个给你最有用。” 白袅接过那几株药材看了看,只觉得眼熟,这和她在林子里发现的草是一样的。她拿出包里的草来进行对比:“我在雾林里也看到这个草了,他们是一样的。” “没错,他们都是问荆草。”雾寒茧说。 “问荆草?这雾林里有金矿?” 雾寒茧笑了笑没回答。 方南浔看着自己手里的草:“我这个是开紫花具紫红茎的葡匐草吧,这雾林里还有铜矿?” “足够你们交差了吧!” 他们三个点点头。 “行了,快走吧。现在走你们天黑之前能回去,让小林给你们带路。”雾寒茧招呼了一下,昨日打伤白袅的人便走了过来。与昨日不同的是这个小林的胳膊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 白袅看着雾寒茧问:“这是……” “他伤了你们犯了大错,略施惩戒而已。正好,你稍微留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 方南浔和独孤欧阳往前走了几步等着白袅。 “我长话短说。你和你兄长必然有一人会继承你们母亲的巫术,无论是谁都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离开皇城。有你们在方都皇城才能永远安定,知道了吗?” “好。我会转告我兄长的。” “走不稳,时间不早了。” “好。雾前辈,我们有缘再见。” 小林带着他们在林子里穿梭,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走到了雾寒的十五里交界处。 剩下的路小林不便往前走,便在交界处给了白袅两张纸条。他们顺着小林给指的路自己往回赶。 独孤欧阳有些好奇那纸条,于是问道:“写的什么?” 白袅打开第一张之后之后发现上面写了《桃花源记》中的一句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白袅看了看说:“看来,雾前辈并不想让我们和别人提起这件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不要提了。”独孤欧阳说。 “好,那我们都别说了。就说迷路了。” 方南浔他们三个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白袅打开第二张纸条:“二选一。” “这什么意思啊?”独孤欧阳问。 白袅自然知道这什么意思,雾寒茧想要告诉白袅她和方南浔必须有一个人在皇城才能保皇城无虞。 “不知道啊。” 方南浔看了看头上的雾,雾气已经开始聚拢,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先出去吧。不然一会儿错过大考结束了。” 走到五里处的时候发现楚玉成他们也在这里安营。 昨天中午,李玉竹由于吸入了太多的瘴气身体虚弱,楚玉成和王欲行就带着他回到了五里处安营扎寨。虽然只过了一天多一点儿但是他们的营地已经是最大的了。 看见他们三个出来之后,楚玉成赶紧迎上去:“兄长,四弟。你们不是进林子里去了吗?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只不过一无所获。浪费了两天多对时间而已。”方南浔回答。 “兄长,此时距离大考结束还有两个时辰,按照你们的水平应该可以过关。”楚玉成说。 “南漓的身体暂时不适合去争夺营地,我们就先在你营地旁边稍作休息再做打算。”方南浔说。 万思殿。 对于他们三人的是总问,方寒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消息。如果说上艺阁一定会出一批佼佼者,忠苑的几个无疑是最有可能的。而他们三个是最有可能的。可是……他万全不想让他们三个拿到军权……或许,此时失踪才是最好的消息。不然楚玉成根本争不过他们… 林辞楼突然低声和方寒说了什么。 方寒交代了几句,林辞楼就下去了。 百官们窃窃私语,讨论着军权最有可能落到谁手里。 不一会儿,一个传令兵匆匆来报。 ——发现方宁,方远及独孤奕踪迹,在雾林五里处的—— 不等方寒享受喜悦之情,又一传令兵来报 ——方宁,方远,独孤奕发出示警烟花,忠苑三人退出大考—— “你说什么?”方寒愣在原地,手里的杯盏落地,半天之后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百官们几乎是愣在原地一直没反应过来。 这消息足以让所有人震惊——因为他们三个是最可能成为拿到军权的人! ——他们发出烟花示警,已经退出大考了—— 传令兵再次重复。 雾林边上,几个禁卫军找到方南浔他们三人。为首那人正是棋中将:“殿下,你们三人发出示警烟花,自愿退出大考。” 白袅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示警烟花,果然不见了。独孤欧阳和方南浔的也是如此。 “按照规矩,你们可以跟着我去看医师了,这边请。”棋中将说着向雾林外面看道。 他们三个相互看了一眼:“走吧。反正也没什么希望。” 医官们在雾林外准备为他们检查身体,欲晓也在列。当然,欲晓只负责白袅。当太医们看见走过来的人居然是他们三个的时候震惊的嘴迟迟没有合上。 “张太医,辛苦你了。”方南浔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殿下言重了。” 白袅也是直接走到了欲晓身边。 欲晓一边检查一边小声在白袅耳边问:“你们怎么出来了?我以为你们怎么也得等到傍晚大考结束!” “说来话长。” “你头怎么回事儿?谁打的?”欲晓为白袅解开纱布。 “一个不认识的人。我觉得没什么大碍” 她的伤口包扎的不错,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欲晓很快为她包好,然后将白袅的身体情况写好奏折呈递了上去。 “好了,回去休息吧。按照主上的意思,退出大考的人就可以回上艺阁等候结果了。” “嗯,我去看看我兄长和欧阳。” 白袅往过走的时候正好看着他们两个过来。 “欲晓医师,南漓的头没什么事儿吧?”方南浔问。 “无碍。” 方南浔给欲晓行了个礼:“对谢欲晓医师。” “不用谢我,这是我该做的。” 独孤欧阳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走过来说:“好啦,我们回去歇会儿吧。现在这里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方南浔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要等一个人。” “等南泽吗?”独孤欧阳问。 方南浔笑笑没回答。 “那我们先走了。” “好。” 夜幕渐渐降临,雾林外点燃起一排排火把。大考的学子们陆陆续续的出来。方寒和一众文武大臣已经移至雾林外等候。 楚玉成最后一个出雾林,成了上艺阁首批学子的第一名。 楚玉成被簇拥在人群里,所有人都脸上都挂着笑容,所有人都在围着楚玉成转。这一刻楚玉成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是所有人眼里的希望。 简单的进行了大考结束仪式之后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府邸。方南浔一言不发的跟在方寒后面。没有什么要说话的意思,只是那么默默地看着——看着他的父亲! 方寒也没搭理方南浔。 这对父子越来越像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说,他们父子之间早有嫌隙那么这一次就是个转折。这次之后他们的嫌隙变成了裂痕,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第二日休朝,所有人都难得的休息了一日。大考落下帷幕让他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结局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不可改变…… 方寒一早就登上了百尺楼,他最喜欢看这楼上的风景。在这里他能看到万都朝贺的盛景,能看到方都百年不变的繁华……甚至能够看到方都未来的命运……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络绎不绝的商船让人心安,但谁又知道风平浪静之下有没有惊涛骇浪呢? “主上。”林辞楼在屋外说。 “什么事儿?” “大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是。” 方南浔进来的时候方寒还在窗子边上看风景。 “臣,参见主上。”方南浔跪下行礼。 “我记得你以前,至少还是会说儿臣的。如今倒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方寒没回头,方南浔依旧跪着。 “臣有一事不明,特来向主上请示。还望主上赐教!” “想好了再说。” “臣已经想好了。” 方寒转过身来:“问吧。” 方南浔抬起头,盯着方寒的眼睛:“敢问主上,我们的示警烟花是谁放的?” “示警烟花是为了保证你们在雾林的安全为你们特制的,每个人都都不一样。一种烟花每发出一道就代表你们自己选择放弃了继续的机会,所以只有你们自己才能放!明白了吗?”方寒态度冷淡,语气有些像是在和无关紧要的小臣说话。 “再问主上,我们的示警烟花是谁放的??”方南浔再次说。 方寒有些不耐烦:“想让我回答几遍?” “最后问主上,我……” 方寒打断方南浔的话:“若还是问烟花的事,你就不必开口了,我的回答不会变。” 方南浔顿了顿,从头开始说:“最后问主上,您觉得您自己偏心吗?” 方寒走上前去扇了方南浔一巴掌:“你觉得我偏心?你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你觉得南泽会这么跟我说话吗?你觉得南泽会这么质问他的父亲吗?” 方寒的力气不小,方南浔的右脸已经开始有些红肿。 方南浔摸了摸有些火辣辣的右脸,苦笑道:“主上,父亲!自小到大您对我的种种我都觉得那不是偏心,我一直以为是你对我的期望值高,是我做不好一次又一次的让你失望。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小时候南泽他不想练武就可以撒个娇不练了,我却因为一个小失误一次次的挨罚。他可以每天去母亲怀里撒娇,我却连母亲住过的地方都不能进。您扪心自问一下,这不算偏心吗?” 方寒只是瞅准方南浔说话的间隙插了一句:“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方南浔继续说:“您觉得我难道不够优秀吗?我不配成为方都的希望,不配肩负起身为皇子的责任吗?论文,我是民间公认的翰墨三公子之一。论武,我虽不抵独孤家那般富有名气但是我也是首战拿下过一座城池的人!我还是不如他吗?您重伤我,软禁南漓,就是为了让我们给他登上储君之位扫清障碍是吗?人人皆传,上艺阁的魁首会在我、独孤欧阳、南漓和南泽中间产生。我以为您放我们去雾林就会保证公平了,结果我又错了。大考结束前,除了南泽以外我们三人的示警烟花全部无故丢失,就在大考结束前,我们都烟花被打开了!我们“自愿”退出大考。您在担心什么?您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您说您想直接把军权给南泽,那您大可不必如此。我们两个都不会跟他争!单是您的偏爱,他就已经赢了……他是我弟弟,我会辅佐他,也会做个忠贞不二的王侯,肯定不会谋权篡位的。若您还是不放心,那我就去戍边,守封地。一辈子无召不出……您满意吗?” “你闭嘴!”方寒十分严肃的说“今天的话我全当你没说过,下次再敢这样僭越你就去幽若殿反省吧!” 方南浔的话语里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父亲可知道,我曾在漫漫长夜里一遍又一遍的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您讨厌。现在我知道了,就是我的出现阻碍了您最爱的儿子的路,我就是他晋升之路上最大的阻碍……对吗?” 第80章 选择(八) “来人!把他给我关到幽若殿去好好反省!”方寒有些气急败坏。 “不必劳烦别人了,去幽若殿的路,臣认识。该准备的刑具臣也会自己准备。自此之后…臣,只做臣……” “你……你个逆子!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方寒的斥责方南浔一句也不愿意听,转过头去很决绝的走了。 方南浔不是没有察觉到方寒的偏爱和对他的不待见。他也知道那些“严父”的话是他自己骗自己的。经过大考这一件事他终于不再抱有幻想了。 这次,方南浔知道记忆里那些残存的父爱方寒也不会给他了。 “四殿下!四殿下!”魏武一边往随云轩跑一边喊,生怕晚了一步。 “怎么了?”白袅赶紧出来。 “我们殿下又被主上关到幽若殿了!您快救救我们殿下。” “什么?有说是因为什么吗?”白袅问。 “只知道是主上和殿下在百尺楼发生了争执……四殿下,您救救我们殿下吧!他每次进幽若殿都……”魏武连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白袅仔细想了一下,扶起魏武:“小武,别跪着了。你现在马上去百尺楼打探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我现在就去幽若殿找我兄长! ” “是,我马上去!” 白袅赶到幽若殿的时候方南浔正眼神木讷的坐在屋子里。在他面前摆了几条短鞭和刑杖,和上次的刑具一样。 她还是第一次见方南浔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走到他身边:“兄长……为什么啊?” 方南浔回过神来:“南漓”。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失望又像是释然“你知道一直以来我为了得到父皇的认可有多努力吗?” “兄长……” “但是我为什么要偏偏得到他的认可呢?他可是天下共主……立储的时候他重伤我去,软禁你让你照顾我就是为了给南泽成为储君扫清障碍。大考的时候我们的烟花莫名其妙的丢失、并且在考试结束前夕提前发出就是他为了不让我们跟南泽枪军权……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只喜欢南泽……他怕我们和南泽抢……他在防着我们……” 白袅这么长日子也看出来方寒对于楚玉成不是特殊的偏爱。只是没想到,方南浔居然成了这份偏爱中时间最长的受害者。 “或许我,他不是那个意思……” “无所谓了。不管大考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留在皇城了。我可以去地方郡县、可以去边防戍边…无论如何我不会再留在皇城了!”方南浔态度十分坚决。 白袅犹豫憋在自己心里的话该不该说,如果雾寒茧说的是真的,他们两个人就必须要有一个人留在皇城才能够保皇城安定……那谁留下呢? 方南浔看出了白袅的犹豫。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吗?” “在出雾林之前,雾前辈跟我说我们两个中间必然会有一人继承了母亲的巫术。只有这个人留在皇城才能够保皇城安定……可我不知道是你还是我……” 方南浔笑了笑:“不用担心。所有人都知道你志在南游,你就安心的等着上艺阁讲你分配到南边界就好了。雾前辈的话,不用放在心上。若我们真的继承了母亲的能力,怕是各国早就要抢我们了。” “嗯。” 方寒并没有来幽若殿。因为他现在无暇管这个“逆子”。 大考前积压的奏折这几天才陆陆续续开始看。这才发现方都全境范围都在遭受一场大规模的旱灾。 清风里水位下降十米,中型、大型船舶全部搁浅。就连北泽都被迫停航。 河流干涸,大地龟裂,天上没有一朵云彩,整个方都就像是一个大火炉。 楚都情况最不容乐观。第一批粮食刚刚收获,根本没有灌溉水源足以支撑他们继续种植第二批粮食。人们饮水都成了巨大的难题。 一些内陆小国来三都逃难的人日益增多,他们自顾不暇根本没什么经历来安置难民。 大考结束不到半个月时间,方都接纳的难民就已经接近上万人。方寒不得不下令关闭城门,不再接纳难民…… 大考完的各位学子陆陆续续被派出去赈灾,他们也竭尽所能的为解决这场天灾做斗争。 天灾之下,一场人祸也在悄然滋生。 陆府。 陆为敬在密室里读着自姚都而来的密信。读完之后,他嘴角上挑,将信放在烛火上燃烧殆尽。 陆为业慌慌张张的走进来:“兄长,刚刚接到线报,主上要派方南漓去北泽赈灾。” 陆为敬想了想:“想办法让方南浔去!方南漓我们留着有用。” “储君已定,军权给谁也有了明了。我们还用得着她?” “姚寒刃给我来消息了,合作的条件是他要方南漓。” “她要方南漓?” “嗯。” “那他还真是…痴情啊!” 陆为敬笑了笑:“他那就是有病,跟方寒一样有病!” 陆为业总觉得有些什么事儿被忽略了,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或许是为了白幽若的巫术。” “没用。若是方南漓真的继承了白幽若的巫术早就应该显现出来了。你找人去上艺阁散布消息,就说方寒想要让方南漓去北泽。他们两个会给我们想要的结果的!” “好,我马上去!” “一定要快!估计方寒的消息也要去了!”陆为敬叮嘱道。 陆为业走了之后陆为敬去了程安远府邸,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程安远也直奔上艺阁而去。 陆为敬的消息果然比方寒的快了一步。等到林辞楼过去宣布委派任务的时候白袅需要的正是求证。 白袅迫不及待的走到林辞楼身边:“林大人,我要去北泽是吗?” 林辞楼点点头。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想要去的是南边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为了南游城!为什么会派我去北泽呢?” 林辞楼不是不知道白袅的心思,他很为难:“这是…主上的意思…四殿下,你要知道北泽是方都水运经济命脉,如今的旱灾已经严重影响北泽了。或许,主上是想让你借此赢得民心……” 白袅想起在北泽的遭遇都忍不住打寒颤:“让我赢得北泽的民心?他们需要我吗?” 林辞楼还要解释什么被门口的声音打断。 “四殿下!” 说话的人正是程安远。 白袅见来的人是程安远以为他会帮自己说话。 “尚书大人。” “四殿下,请顾全大局。无论身在何处都要为国尽忠!南游城已经不在了……” 白袅万万没想到程安远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以为同为南游守将,程安远应当理解她才对! 独孤欧阳知道他们这是要逼迫她答应,他趁无人注意的间隙偷偷溜出了随云轩。 “尚书大人……他们不理解我您还不理解我吗?” “四殿下,请顾全大局!”程安远和林辞楼几乎是同时说的这句话。 “北泽向来由我出使,什么时候轮到她老四了?” 方南浔像个救星一样出现了。独孤欧阳也回到了白袅身后。 白袅看了一眼独孤欧阳,知道是他叫来的方南浔。 “参见大殿下。” 方南浔没让他们起来,反问道:“是不是,只要有人出使北泽就行?” “林大人!是不是?”方南浔继续追问。 “臣……不好做决定……” “那好办,我也不为难你们两个。我去见主上,我会说服他让我去北泽。你们跟我走吧!” “兄长……”白袅有些着急。 “没关系,北泽我熟啊!相信我,我很快就会解决的!”方南浔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白袅往前走了几步,独孤欧阳将他拉了回来。 “可是……” “没事儿,我说了我不信雾前辈说的话。” 他们都走了以后,独孤欧阳看白袅并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 “不用去北泽了,你不高兴?” “我的确不想去北泽。但是我也不能让我兄长替我去啊!” “可他的确比你更熟悉那里啊!他可以搞定!” 白袅没有应答,万一雾寒茧说的是真的…… 百尺楼。 方南浔质问方寒:“为什么一定要让南漓去?她是个女子对南泽没有任何威胁!” “是上次进幽若殿没有罚你让你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了吗?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方寒避而不答。 “只有我去才最和你意。因为我是南泽最大的威胁,对吧!” 方寒斜视方南浔,眼里充满不可思议:“上艺阁学子为方都出力是理所应当的,不会因为谁是皇子,谁是储君就能袖手旁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臣,会在明日早朝自请去北泽赈灾。还有,南漓对南游城的执念很重,希望主上至少成全她……” 长春宫。 楚国后的身体越来越差。黑色的眼眸深深的凹陷了下去,两颊下陷,颧骨高高凸起,面色枯槁大有油尽灯枯之相。即便如此她还要每天去小菜园子看看,好像看着这些就能延长她的寿命。 孟贵妃扶着楚国后出来,走到菜园旁边。 楚国后有气无力的说:“去那里。” 孟贵妃看着楚国后示意的方向,那正是种着土豆的地方。 这几株土豆秧子长得很粗壮,因为有人照顾的缘故它们长的比郊区的好上许多。即便如此也逃不过干旱的天灾。最下面的几片叶子干枯发黄,蜷曲无力的耷拉在地上。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掉在地上。植株上面的绿色小果子光滑的表皮也被晒出了褶皱,后开的小花,花瓣也全都卷边干枯。 孟贵妃扶着楚国后坐下:“你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它!” “这个是你种的。”楚国后笑笑。只是这笑似乎用尽了她的力气,她缓了好半天。 “人都要没水喝了,咱们别管它了啊!” “嗯……” “你得好好的。等生下这个孩子之后你就好好养好身子,到时候我们多种一些,好好种啊!” “嗯……” “还有……” “阿柔…”楚国后打断孟贵妃说的话“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儿啊?” “如果我挺不过来了,保下这个孩子你照顾好不好啊……” “不好。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养,我才不管呢!” “那好吧……那我的菜园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啊?这个比养孩子简单的……” “不好!你别总是说这些话,你还年轻呢!知道吧!” “嗯…” 楚国后说完之后缓了好半天,好像万全没了力气。 孟贵妃看楚国后在那里闭着眼睛迟迟没说话,轻轻的叫了一声:“姐姐!” “嗯?” “我们回去吧。” “好…” 夜晚的风里没有丝毫凉气,哪怕是清风里港也不似以前那般潮湿。一些芦苇的叶子直接直直的干在了岸边,轻轻一碰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港口边上龟裂的土地裂缝有两指宽,不见一滴水。从清风楼上向外远眺,可以看见翠绿的远山上斑驳的嵌入一些枯黄,那正是因为干旱而直接枯死的树。 方寒看着尽头的枯黄:“九重,你说…方都能挺的过去这场天灾吗?” “主上想听实话吗?” 方寒看向金契:“天灾还有什么假话可说?” “这真是天灾吗?” “是!”方寒几乎没有思考的就回答了出来。 “或许吧。” “九重你什么意思?”方寒的眼睛打量着金契,好像生怕他会说出些什么。 “没什么意思,主上多虑了。主上可知久旱必有蝗。我方都耕地产粮本就勉强维持全国生计,每年都需要从楚都采买。现如今楚都方都一起大旱,若之后再逢蝗灾,方都必然挺不住……主上要早做打算啊……” “知道了!” “属下告退。”就在金契刚刚碰到门的一瞬间,方寒说了两个字让他有些脊背发凉。 “等等!” 如果说一国之主需要靠什么震慑下属,除了能力之外就是那独属于当权者不怒自威的语气。那种语气自他们继任之后就会一直陪伴着他们……直到下一任一国之主的出现。 方寒慢慢走过来在金契耳边说:“清风楼是你的地盘儿,要走也是我走啊!对吧,九重!” 第81章 选择(九)转折 直到“九重”两个字的时候,方寒的语气才恢复原样——少了威慑力的平常的样子。 方寒拍了拍金契的肩膀。 金契知道,这是警告! 当天晚上,金契就在楼上那么看着几近干涸的清风里港。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早朝。 朝堂上能够到岗的官员少了一大批,他们都被派到各个地方赈济灾情。剩下的人也都愁眉不展,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会被派到哪里……全国旱情似乎已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一旦赈灾失败很有可能变成千古罪人…… 方寒坐在龙椅上,双手摩挲着椅子边上镶嵌的龙头,半天都没有开口。 “主上,北泽事关方都水运命脉,臣自愿前往赈灾。” “主上,臣认为……” 说话的人正是方南浔。 人人都知道北泽灾情的情况,没人愿意此时出头。 方寒像是没有听到,没有回答。 方南浔跪在地上起了个誓:“劳烦百官做个见证,我方南浔在此立誓:北泽灾情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回皇城!” 百官齐齐看向方寒,等待他的答复。 方寒站起身:“那你就去吧,记住你说的话,灾情一日不除你就一日别回皇城!” “臣,遵旨!” 方南浔以为这样就可以让白袅拿到其他地方的赈灾资格,哪怕不是南边界也至少不是北泽的。但是他错了!方寒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白袅留在皇城…… 新的隐患正在悄然发生…… 独孤欧阳近期频繁出入繁星酒楼和杨子叶了解姚都的事情。每一次的消息都会刷新他对于三都近况的认知。 一天中午,独孤欧阳又接到杨子叶传来的去繁星酒楼会面的消息。 独孤欧阳换好衣服刚要出门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林辞楼。 “林内侍。” “欧阳公子出门吗?” “是。大人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也没什么。主上召见四皇子,特派我来通传。” “哦。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林辞楼点了点头。 繁星酒楼。姚都驻地。 独孤欧阳确定一路上没什么小尾巴,依旧是从繁星酒楼周边的街道转了两圈才进去。房间里,杨子叶正在拿着密报等他。 “最近的消息是不是太频繁了?”独孤欧阳问。 “公子,要打仗了!” 独孤欧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杨子叶拿出姚国主传来的密报:“主上让您三日之内启程去南游城参与土地交割仪式。然后在南游城内休整生息,准备迎接和亲队伍。” 独孤欧阳在这句话里捕捉到了姚国主要传递的三个信息:一、回城,结束出使任务。二、将南游城变为姚都的战略之地。三、方都有人要和亲。 前两个都好理解。但是这和亲之人…… 独孤欧阳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个人是白袅。 “派谁和亲?” “暂时不知道,属下预测大多数会是方都的长公主。” “知道了。” 方南浔有些想不明白,第一次要举行南游城交割仪式的时候靠舆论压制方都,那这次呢? 窗外微风吹过,一片有些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落让他恍然大悟——是水! 姚都的地理位置来说是目前来说最不缺水的国家。为了自保,姚都围造堤坝将河水拦截。这就导致了下游的楚都没了水源。方都的水虽然勉强可以自给自足但是现阶段本土的河流根本无法维持生计,也不得不向姚都求援。 “国内旱情怎么样?”独孤欧阳问。 “目前可控。” “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方南浔就要启程去北泽。 临行之前,白袅早早地赶到了离天轩等在院子里的凉亭。 方南浔穿着行军装向着白袅走来。 “这么早就来送我了?” 白袅拿出一块帕子,帕子里包着什么东西:“这个给你。” 方南浔接过:“这是什么?” “这个小瓶子里的是能够在紧急关头救命的药。这个帕子是我给你绣的。” 方南浔展开帕子看了看:“嗯!果然像是你绣的。但是…这是什么?” “这么明显的柳叶看不出来吗?”白袅指着帕子上歪歪扭扭的叶子问道。 “柳叶?” “嗯。皇城里不是有习俗说折柳赠别劝君留嘛,我知道没办法让你留下来了,那你就把柳叶带走吧。” 方南浔小心翼翼的把帕子和药收好:“好!” “兄长,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嗯。” 兄妹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千言万语在此时都化为了沉默。 “你不要来送我了,我怕那些朝臣见到你再参你一本。”方南浔率先开口。 白袅知道方南浔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只答了一个字:“好。” 皇城门口,一些百姓自发在城门口,手拿柳枝为方南浔送行。因为干旱,他们手里的柳枝上几乎没几片叶子,有的甚至还是枯树枝…… 方寒也带领文武百官在城墙上目送方南浔出城。只有一个人悄悄的在送行的人群里走了出来,向着随云轩的方向走去。 进入上艺阁三年以来,白袅第一次觉得这么冷清。楚玉成继任储君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方南浔出使北泽、独孤欧阳在准备回姚都的事宜、欲晓接任信苑在长春宫照顾国后、李玉竹和王欲行被派去别处赈灾、谭乡回到家乡报效乡里……整个皇城里她熟悉的人全都不在身边。那感觉就像做了个美梦,突然之间梦醒了发现自己还是只身一人……就像当年林府被查封之后她游荡在大街上一样无助…… “副将!” 程安远一句话将白袅从来不及感伤的情感里拉了回来。 “程尚书,你不是应该在城门口送别我兄长吗?怎么回来了?” “我来只问一句,您为什么不答应去北泽?您难道不知道接下北泽的差事才能逆转你现在的名声,说不准还会让你受到百姓的爱戴。您为什么不去北泽?” “我……” “白副将。南游遗将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我们不抓紧一切机会往上爬,谁会看见我们?谁会记得南游城那些亡魂?谁来为他们昭雪?如今这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您为什么不争取?您是怕了吗?” 白袅笑了笑,有些无奈:“尚书大人,同为南游遗将我不瞒你,我就是怕了,我害怕去北泽,我害怕我再去一次就保不住我这条命了……” “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副将吗?”程安远大声质问“是不是在皇城的好日子让您忘记了我们每天在南游戍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还是你对什么人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情感,动了什么恻隐之心?” “程尚书!注意言行!我害怕,我懦弱,你怎么说我我都认,你为什么要牵连别人!”白袅也不甘示弱。 程安远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扔在地上,似哭似笑:“白副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在皇城苦苦支撑。受尽了满朝文官的冷嘲热讽,看遍了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方向——要为南游众将士平反,让他们的英魂得以安息。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以为希望终于来了……但是这两年你的表现让我越来越觉得我看走了眼!你变了,副将!你不再是那个敢只身一人引开姚都精锐的勇士了!因为你天天与那个破城之人共处一室,你与他同流合污!” 灰褐色的令牌静静地躺在那里,被无数鲜血浸染的牌面上斑驳的划痕和岁月的磨损好像在进行着一场无声且庄严的反抗。 白袅默不作声的捡起地上的令牌——南游城守将人手一块的令牌。 这牌子,她太久没见了……她甚至不敢将属于自己的那块拿出来看看…… 一瞬间,无数记忆的碎片涌上心头。 “你说我同流合污?”白袅将令牌紧紧攥在手里,站了起来。“南游城的破城之辱像个噩梦一样没日没夜的折磨着我!我也曾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有好多机会都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了独孤欧阳我却没有下手。你有没有想过我一刀下去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现在是遣使,死在方都境内会给方都带来多大的麻烦!你刚才说对谁产生什么不该产生的感情,我告诉你我比任何人都想杀了他!我比任何人都想!” 门外,独孤欧阳也早早回来。他正想要趁现在没什么人告诉白袅自己要回程的事。可是,偏偏听到了这番话。他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没有任何人知道。 “还有这次,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愿意去北泽赈灾,为什么不愿意去赢得那里的人心。我一共去北泽出使了两次。第一次,我顶着都水丞、刘泠和皇城这边的压力让北泽重新通航,但是通航之后他们却联名上书状告我言行无状、德行有亏、奢靡浪费……可是我若不那么设计北泽不会那么快通航!第二次……”白袅有些哽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调整了一下语言之后继续说“你知道不通水性的人在看不看四周环境密闭空间里窒息的感觉吗?北泽这个地方啊……不适合我……” 这句话结束之后,房间里沉寂了一会儿。 白袅将令牌擦干净重新递给程安远:“况且,我不去北泽不是更有机会去南边界了吗。上艺阁还没有出去赈灾的人就这么几个了,地方也就剩那么几个了。我觉得可以再等等……” 程安远接过令牌:“别忘了,南游城是在你手里丢的!” 白袅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难道不也是从你手里丢的吗?”独孤欧阳在门外不紧不慢的进来。看到了程安远手里的令牌之后又看向白袅说:“这牌子你不也有一块儿吗?我记得有这个牌子的人是平级吧!那你们就都是副将喽。”说完走向程安远:“攻城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去哪儿了?” “你……”程安远被气的有些发抖,一时语塞。 “哎呀,只怕有些人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努力上进,背地里用的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上位方式啊!到底是谁努力啊?你说是吧,尚书大人!”独孤欧阳慢慢悠悠的绕着程安远打量了一圈。“我看大人比三年前胖了几圈啊,都说你们这皇城风水养人,我看确实如此啊!” “呵!我说副将你怎么越来越不愿意再提南游了呢,原来是有人护着啊!”程安远嘲讽到。 独孤欧阳回道:“你有病吧!那是首战!要报破城之仇你怎么不自己来啊?还是你根本没能力,就是只会动动嘴上功夫。是不是在皇城待了几年你真忘了自己是怎么登上这兵部尚书之位的了?护送流民的功劳是她让给你的,时间长了你是不是真觉得那是自己的功劳了?还有我现在都身份是上艺阁学子,上艺阁学子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是为了上艺阁!” 程安远被气的够呛,也说不过他们,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 “你就这么让她拿捏?他这是借着你对南游的愧疚之情利用你。你看不出来吗?”独孤欧阳问道。 白袅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他说的是事实…南游城的确是从我手里没的……” 看到白袅这个样子,独孤欧阳一顺间居然觉得程安远说的没错——白袅的确是变了!她变得不再自信,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白玉颜!你还是我在战场上认识的那个人吗?你还是当年那个白副将吗?你是武将,当知道一场战争失败的因素有很多,你只不过是万千因素中的一个,当真觉得你自己有逆转战局的能力?武将多情在战场上是会送命的!”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武将……” “随便你吧。”独孤欧阳想了一下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们还在战场上相遇,你会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 独孤欧阳抓着白袅的胳膊:“你得杀!” 第82章 选择(十)转折 “你得杀知道吗!战场上谁跟你讲那么多感情!”独孤欧阳几乎是喊出来的。 他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知道她这个样子上战场绝对活不下来。他不想让她死! “我不管你到底怎么了,现在的你和我以前认识的确实不一样。你得记得不要愧对林将军!” 白袅微微点了点头,因为她不确定。其实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人啊,最怕清醒着堕落。明明什么都明白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白袅只觉得心中无比憋闷,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要冲破他的胸腔。 独孤欧阳察觉到了白袅的表情:“我们出去走走?” “嗯。”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走出了上艺阁,走到了东轩街。 因为大多数百姓都去为方南浔送行了所以即使是这条街道也没什么人。 “你矛盾是因为你在权衡,对吧?”独孤欧阳率先开口。 “是。” “同窗两年多,我们都了解彼此。我知道你在权衡什么。你怕将来我们战场上相遇,对吧!” “对。我不是怕将来我们在战场上相遇。我怕的是将来你会来攻打方都……” “玉颜,我还是那句话——武将多情是致命的缺点……” 白袅还没有回答就瞥见不远处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林皋! “林将军…” 当白袅条件反射的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独孤欧阳几乎也是第一时间的向前看。 “林将军!”白袅兴奋的向前跑去。 独孤欧阳跟着跑过去,与白袅的兴奋不同。独孤欧阳脸上的是担忧。 林皋曾是姚都攻克南游城的最大障碍。是姚都的劲敌。可以说普天之下配做姚都敌人的只有他!就是因为确定林皋死了姚国主才不着急收复南游。但就是这个本该死了的人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林将军……”白袅走到林皋面前,死死的盯着他看。在观察、在确认、在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玉颜!”林皋回她。 “将军…你……”白袅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跟我来!” 面前的这个人的长相和林皋一样,声音一样,言行举止都一样。白袅确信这个人就是林皋。她的眼泪似乎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但是脸上还挂着微笑:“好!” 独孤欧阳也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林将军。” 林皋微微一笑:“你是独孤家的长子吧!” “是!” “你很像你父亲。你们眉宇间的英气十分相似。不愧是未来的战神!” “多谢林将军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你也看到了,我们有话要说……” “明白,晚辈不会跟着。” “嗯!” 林皋带着白袅往清风里的方向走去,独孤欧阳就这么目送着他们往前走。他们没了踪迹之后独孤欧阳迅速跑到繁星酒楼。 “子叶!”独孤欧阳跑的飞快,感觉嗓子都要干了。 杨子叶还是第一次看到独孤欧阳这个样子:“遣使何时如此着急?” “林皋…林皋…” “林将军怎么了?” “林皋还活着!”独孤欧阳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让自己安稳下来。 “我们屋里说!” 杨子叶为独孤欧阳倒了杯水,独孤欧阳一饮而尽又喝了几杯才缓过来。 “遣使刚刚说林将军还活着?可他不是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今日在东轩街亲眼所见,林皋他还活着!你速速将此时上报主上,问问南游交割仪式要不要要提前!” “好!我马上修书给主上!” “信要写。你也要亲自回去一趟。我怕关于林皋的信根本不会出皇城!” “好!” 林皋在前面走,白袅在他身后跟着。 突然白袅脑海里闪过金契带她去取证的画面。这是当时她前面那个人是金契,现在的人是林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这样两个画面联系在一起。以前和别人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的场景也不是没有过,只有这次她脑海里出现了联想。 “将军……你过得还好吗?”白袅小心翼翼的问。 林皋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还可以。” “那…其他人呢?” 林皋没有回答。白袅也不再过问。 就在马上要到清风楼的时候林皋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但这不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我……我错了……”白袅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她瞥见林皋脚上穿的鞋子总觉得很眼熟…… 清风里的人好像对她和林皋并没那么关注,他们很顺利的上了楼。 一位情报转运使走到林皋耳边低语了几句。 “涉事转运使全部处死。”林皋的话语气很平常,可是已经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 就在林皋转身和情报转运使说话的时候白袅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和金契十分相似。金契总是身穿黑衣,戴着面具,所以白袅根本没见过金契的样子。就这一瞬间白袅将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待情报转运使走后,白袅也换了一副样子,从见到林皋的喜悦变成了疑惑。 “我该叫您林将军还是金楼主?”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林皋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没过一会儿林皋就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那身衣服正是金契的! “或许,哪个称呼都没问题!” 一种被蒙骗戏耍的感觉涌上白袅的心头:“所以,您一直都在只是在瞒着我?” “不是瞒着你,是瞒着所有人。只有林皋死了才是南游之事的最好结果!” “云帆是假的,是你们找来骗我的?你一直都在守着这个港口?” “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那几个闹事的人被射伤了吧,那箭就是高副将他们射的。他们都在……” “所以,南游城是你们送给姚都的!南游遣返的戍边将领返回途中尽数失踪就是因为他们都被调回来守清风里了?你将戍边将士全数调回就是为了守这个货运港口?” 白袅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自己就像是棋盘上一颗可以被随时抛弃的弃子…… “现在怎么又不瞒着我了?” “玉颜你听我说,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也我不知道现在向你说明情况是不是时候。我长话短说,方都境内的旱灾尤其以北泽为主的旱灾不是天灾,是人祸!我不知道主上要做什么,但是他要做的事儿肯定会损害我们方都的利益。南浔此行凶多吉少……” “不是天灾?” “最近的情报显示姚都故意建造堤坝拦截水源,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拦水工程。在哪之后方都就开始干旱,可是按照我们的泉水状况来看我们不至于干旱到如此地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调走了其他的水源……” 出于本能,白袅对林皋的话绝对信任。 “那我们该怎么做?” “在皇城周边赈灾,暗中调查水源状况!” “好!我会做到的!” “你也注意自己的安全!” “嗯。” “今日你我几当没见过面,我还是金楼主!” “我知道了。” 身在东宫的楚玉成此时焦躁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为储君却不能出东宫,不能参与赈灾活动,更不能去为方南浔践行。每天除了看看奏折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自己批注的东西方寒会重新批阅,根本不会采纳自己的任何建议。现在的他,日日都能知晓国家大事却连出谋划策都做不了…… 储君的身份像是一道禁锢牢牢的将他锁在了东宫,人人都以为他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长春宫,楚国后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她梦见有人给她的保胎药里掺了东西。 “国后,怎么了?又做噩梦了?”陈楉音在旁边问道。 “楉音,我梦到有人给我下药。他们不想让这个孩子出来……”楚国后惊魂未定死死的抓住陈楉音的手。 陈楉音拿出手帕为楚国后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没人这么想的,国后。他们都在期待您肚子里的孩子降生呢!”陈楉音安慰道。 “欲晓医师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她问问。” “信苑又招了一批新的学子,主上要求他们三个月内必须见成效。欲晓医师现在正在抓紧时间为他们上课呢。” 楚国后叹了口气:“唉…方都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精通医术的人,真是难为她了……” “国后忘了,我可是欲晓医师手下最好的医师了。” “嗯,也是。” “所以说国后啊,您就是太累了,多多休息就好了。” “好。” 陈楉音说完服侍这楚国后再次睡下。她不知道国后的这种情况还需要瞒多久。 医师看着自己的病人一天不如一天还要强颜欢笑着说病人没事儿。 自从陈楉音发现楚国后的药箱有问题之后几乎每天都在纠结。她想说出实情,关于楚国后身体越来越差的实情,但是方寒向她施压,欲晓告诉她要瞒着……好像所有人都在阻碍她…… 陈楉音在长春宫的院子里走着。院子里除了被晒蔫的菜地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生机。四四方方庄严肃穆的庭院像个牢笼一样囚禁这这里的人,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现在甚至有些理解为什么楚国后一定要种这些菜……这是楚国后在深宫之中的精神慰藉…… 百尺楼,方寒依旧在眺望着远方,只不过这次是姚都方向。 林辞楼拿着一封密报走了进来。 “主上,这是刚刚截获的发往姚都的密报。” “陆家发的吧!” “是!” “他们要投诚,但是姚国主觉得他们没诚意对吧!” “是!”林辞楼正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你有话要说吗?” 方寒的背后好像长了眼睛,时刻观察着林辞楼的表情。 “主上……陆家这样……我们还不处置?” “无所谓啦!他们出手正好可以将水搅混些。我到要看看能摸到多大的鱼!” “那这……” “给他送回去吧。好不容易写的。” “是。” 林辞楼又拿出另一份东西,是两片丝绸。 “主上,这是最近出现在清风里的商品。” 这两片丝绸都是最普通的绸缎,上面都绣着祥云纹。如果非说有差别那就是一个上面的祥云纹是青白色,一个是浅绿色。 “这怎么了?” “青白色纹饰是我方都本土的祥云纹丝绸。浅绿色是韩都来我国贩卖的商品叫青兮纹!” 方寒凑近了看了看,两片丝绸的纹饰完全一样,几乎没有差别。 “韩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丝绸的编织方式和祥云纹的绣法都借鉴走,也是有一定的能力啊!” “就任由他们这么把我们的技艺偷走?” 方寒想了想:“旱灾之下,清风里水位骤减。那韩都的水运就先停一停吧。还有,限制韩都所有的货品交易和入境情况。直至他们给这件事情一个说法为止!” “是。”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所谓青兮纹全都给我撤下来。那韩都屁大点儿的地方,养的出蚕吗?” “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林辞楼走后方寒想了想这件事觉得有些可笑,自言自语道:怎么韩都那样的小破国家也敢来我方都窃取东西了?谁给他的胆子? 人人都说他方寒无所作为白白的占着主上的位置靠尚书令来决策大事,人人都觉得他不配做一个好国主。可谁也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心里正在谋划着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平行界现在格局的大事! 方寒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把他的计划实施完成!至于功过全都交给后世去评价吧!名垂青史他不在乎,臭名远扬他也无所谓。他只想完成他的计划! 太阳渐渐升向天空中最高的位置,他知道属于他的那个世道要出现了!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看着远方的太阳,方寒缓缓开口,一字一顿:“时势造英雄,而我要造的是时势!” 第83章 选择(十一) 皇城里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起了传言说是因为当权者为官不仁导致的天灾,方寒和楚玉成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坐立难安。不少朝中大臣也开始在私底下议论这件事。 “好像地确定三殿下继任储君之后这皇城就没太平过……” “是啊是啊!” “当初就说不能选他吧!你看看老天爷惩罚咱们了吧……” “我记得你明明是最赞同我们这个三殿下当储君的啊!如今怎么变了?” “立长立贤,我也只不过是遵从礼法。你们当初不是也赞同我的看法吗?如今这储君是我们选的,可是天神不同意啊!” …… “主上驾到!” 林辞楼的声音在偏殿传来,在万思殿议论的大臣不再说话。 方寒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的大臣,他们都有意无意的看向皇子和储君的位置。因为这里空无一人。本该出现在朝堂上的四皇子和储君一直都不在。他解释道:“近日朝中事务繁忙,朕命令储君日夜不停的批阅奏章,所以今日储君不上朝了。至于老四,你们也知道他是个不中用的……” “主上,臣有事要奏。”陆为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奏章说道。 “讲!” “姚都遣使独孤欧阳明日将从我上艺阁结业回城,姚都国主来信要求他在南游停留准备南游城土地交割仪式。不知主上想派遣何人前往?” “这件事情我在想,先放一放吧。” 张佩说:“主上,今早在姚都传来的线报表示姚都国主意欲求娶我国长公主。待公主下嫁之后姚都愿意支援我国,帮助我国缓解灾情。” “今早?” 张佩拿出奏折,呈递上来:“是,这是相关事宜。” “好,知道了。” “诸位大臣可还有事要奏?”林辞楼问。 没有人回答。 “退朝——” 对于这些消息方寒并不感到惊讶,因为昨天傍晚纸鸢就已经送来了消息。只不过他不明白姚寒刃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说是为了白袅可能会继承的医术根本没必要等这么久,但如果只是因为白袅是白兰的女儿又有些不合常理。他了解姚寒刃的为人,姚寒刃不会做出求娶心爱之人女儿的事情来…… 姚都北边境,一队装备精良的人马正在向南游城移动,他们在南游城外五里埋伏起来我,等候命令。 白袅也听说了今日朝中的事情,她知道自己去和亲是必然的事情。她现在还是很担心雾寒茧说的那件事,她和方南浔都离开皇城皇城怕是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她是必然要走了,现在就是希望方南浔能够早日完成赈灾回来。 出嫁在即,白袅想要和朋友道别,结果忽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在这皇城里没什么人可以道别的。 一队信苑的女医在白袅面前路过,她想到了在这皇城可以道别的人——欲晓和楚国后。 白袅先去信苑,欲晓正在忙着教学。她倚靠在门口看着欲晓讲课。 现在的欲晓虽然劳累但是在闪闪发光。她很高兴欲晓能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一番事业,她现在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被救助的流民…… 欲晓在桌子上拿起一株草药:“现在,在你们左手边的药是柴胡。它的特点是苦、辛、微寒,但是可治感冒发热。是山上一种很常见的草药。 白袅盯着那株草药看了看,记住了她的特征。 课堂上的人熟悉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发现门口有个人在认认真真的听课。 “先生!”一名男学生示意欲晓门口的人。 欲晓向门口看去,发现是白袅之后非常高兴,对学生们说:“你们先自行熟悉,我去去就回。我回来的时候会考你们的!” “是,先生。” 欲晓带白袅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上艺阁忠苑的学子都被派出去赈灾了!”欲晓给白袅拿来一杯水。 “你也知道,他一向看不上我。整个忠苑就只有我还在闲着。” “啊?” “不过我马上就要有活儿干了。” “什么啊?” “去和亲。去姚都和亲。” 欲晓有些惊讶:“你要去姚都和亲?这件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是得去?” “眼下只有姚都有能力援助方都的旱灾。援助的代价就是我去和亲。而且欧阳已经去南游准备代表姚都迎亲了!” “什么时候?” “三天后。” “我和你一起去!” 白袅握住欲晓的手:“欲晓,看着你在信苑过的很好我就放心了,其实我在这皇城里没什么牵挂,除了你就是楚国后了,今日来就是和你们道别的。” “玉颜。是你先救的我!当年在南游城的时候是你先把我从姚都士兵的剑下救下来我才有机会救你的。所以我的这条命是你给的。我和你一起去姚都,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会影响你的前程……能进信苑是方都医师的向往,你如今已经在了……” “那又怎样!我只知道如果你走了我在这皇城也没朋友了!” “此程凶险,何况我都不知道去了会嫁给谁……不能让你跟我冒险……” “我有办法!”欲晓起身在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几棵草药递给白袅“这个药很常见,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药效。短时间内服用就会产生身体虚弱的现象,他们总不会逼迫一个病人马上结婚吧!” “短期服用会虚弱,那长期服用呢?” “长期服用折损寿命。” “折损寿命……”白袅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正巧陈楉音来找欲晓拿楚国后孕晚期的药,看到了欲晓手里的草,一时没忍住:“先生,这不是……” 欲晓摇头示意陈楉音别再往下说。 “这怎么了?”白袅问。 “没……没事儿……师父,楚国后即将临盆请您过去再看看……” “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好。” 长春宫庭院菜地里的秧苗不少已经结了果实。因为干旱的原因小小的秧苗还没有长的很高就已经开始结果。沉甸甸的果实显得秧苗有些不堪重负。 “国后,你看谁来了!”陈楉音说。 楚国后躺在床上看过去,看到了白袅和欲晓。十分开心:“欲晓,南漓你们来了……” “国后别起来了,好好休息。”白袅赶紧走过去。 “南漓,说到底我还是有点对不起你……”楚国后的话里满是歉意。 “国后哪里的话,怎么会呢。” “公主出嫁一般都是国后操持一切,但是我这个身体啊,实在是不好……让你吃亏了……” 白袅坐在床边:“国后,您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了。再说了孟贵妃准备的也很好,不会亏待我的……” “国后,这是最后一顿保胎药了,吃完之后我们就不用再吃了。”陈楉音说着从外面端来一碗药。 “最后一次了啊!我那药箱里还有好多呢。” “那是主上送您的补药啊!”陈楉音说。 “我也用不了那么多,南漓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没有,你都带上。” “不用的。” “我这除了药也没什么可送你的。”楚国后有些失落。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我的药箱深处应该是有一棵百年老参,你去给我找出来。” 楚国后催促着,白袅也不想扫兴。 就在白袅在药箱里翻找的时候发现在药箱最上面有一个精美的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让她有些惊讶——正是欲晓刚刚送给她的那株草药。 白袅害怕看错了,特意拿出来和自己手里的这一份进行了对比。 她转过身看着楚国后问道:“这……” 欲晓在旁边摇了摇头。 “啊,那个啊,那是主上送我的。他说这个也不贵还能够调养身体,所以我就一直在喝了。”楚国后说。 “国后您喝了多长时间了?”白袅有些担忧的问。 “十几年了吧,从我和亲来了就开始喝了。怎么了嘛?”楚国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白袅没说话,看向欲晓和陈楉音。 楚国后满脸严肃,一改常态:“欲晓,你是方都最好的医师。你说这药怎么了!”欲晓和陈楉音连忙跪在地上:“国后,您还是先不要知道……” “说!” “此药……短期服用可以造成身体虚弱的假象,但是对身体并无大碍。”欲晓回答。 “短期服用无碍,那若是长期服用呢?”楚国后接着问。 “长期……损害身体、折损寿命……” 楚国后好像明白了什么。方寒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善待她这个和亲公主…… “你早就知道,对吗?”楚国后问欲晓。语气很平缓,但是脸上已经有了两行泪。 “不是很早…” 楚国后看向陈楉音:“你也早就知道,对吗?” 陈楉音不敢回答。 “我记得,有一次你帮我整理药箱。结果被主上看见了,然后你就半个月没来长春宫。是被罚了在修养吧。” “是…” “也是难为你们了……明明知道我没救了可是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骗我!”楚国后擦了擦眼泪“整个太医院是不是都在瞒着我啊?” “你们都回去忙吧,我自己静静。”楚国后很平静的说。 “国后……”白袅看楚国后的状态不是很好,怕她出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不会寻死的,只是想静静。你们下去吧。” 整个屋子里只有楚国后自己,静悄悄的环境让楚国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冲破眼眶流了出来。 楚国后心里五味杂陈。 最开始她独自一人来到皇城,成了方寒的续弦。各国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国后无过不得被休弃。但是方寒却在白兰还是国后的时候又娶了她。这不免让人猜测是不是她用了什么手段,无论是在楚都还是在方都她都已经是低人一等的存在了。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不愿意和方寒交流,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她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楚国后现在只觉得周身麻木,好像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百尺楼,林辞楼正在整理最新的情报。 “主上,刚刚发现四殿下在南游带回来的那个随侍其实是姚都人。” “姚都人?” “是。” 方寒看着情报:“她怎么入的城?不是南游的流民吗?” “南游城首战之前一直保持对外畅通,没有限制边关内外的人员往来情况。就是哪天她带着姚都的药材采买商队进城的。破城之时的通关文牒都没有来得及及时上报便被战争给搅乱了。再加上这名随侍是林皋将军举荐安排在四殿下身边照顾的,也就没人多想。近日纸鸢在整理当年的事情经过,这才把她筛选了出来。” “她是谁查到了吗?”方寒问。 “独孤令的独女独孤笥。” 方寒有些自嘲道:“我方寒的女儿,周围怎么全是姚都人啊!”转念一想,也难怪她医术那么好。有顾夫人这个全世界医术最好的人做母亲她又能差到哪去呢? “主上,那我们,处置她吗?” “信苑的人她教的怎么样了?” “近期就能结业。这自从为她开设信苑医馆以来到现在已经培养成七十八名医师。其中学艺精湛可以出师者四十四名。” 方寒想了想:“南漓出嫁的话估计她也不会愿意在这里待下去,是走是留随她去吧。” “是。” “另外,独孤欧阳已经到达南游。纸鸢在南游城外五里发现了姚都隐藏的士兵。恐怕会对我国不利。” 方寒想了想:“这些人肯定不会是接亲队伍,先观察着吧。” “是。” 方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楚国后的身体根本无力支撑置办嫁妆的活儿,现在谁负责呢?” “是孟贵妃。除了楚国后以外她是后宫身份最尊贵的女子。所以这件事就交给孟贵妃了。” 方寒点点头:“无论孟贵给南漓置办的嫁妆有多少,你在那个基础上再添一倍。” “是。” 第84章 选择(十二) 关于姚都的彩礼白袅还是以前的要求,她要南游城。姚都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独孤欧阳在南游城内准备迎亲的事宜,总觉得这里将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如果姚国主真的答应了将南游城作为彩礼,那么根本就不会安排人在这里准备领土交割仪式,更不会在城外安排那么多伏兵。他越想越不对劲。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姚国主打算在迎亲的时候开战! 独孤欧阳赶紧给白袅写了封信,告诫她要加强上岐城的守卫情况。 战争本就劳民伤财何况现在还处于大灾之下…… 可惜这份情报被方寒的纸鸢截获。 方寒看着密信上的内容半信半疑,为了弄清楚这份密信里的情况他决定派个值得相信的人前往。 “你觉得派谁去最合适?”方寒问林辞楼。 “属下不知……” “你去叫南泽过来。” “是。” 得到了方寒的召见,楚玉成显得无比兴奋。他这个储君总算可以离开这四方天地,不用看枯燥的奏章了!他换了一身非常得体的衣服很快就来到了百尺楼。 “父皇。” “起来吧,你看看这个。”方寒将密信递给楚玉成。 拿到信的第一眼,楚玉成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即使没有署名他也知道这信出自何人之手:“这是……独孤欧阳给四弟写的?” “是。” 南游城现在是个非常关键的地方,此时独孤欧阳递回这封信虽然只是想让白袅早做准备,但是无疑也让她多了一份勾结敌国之嫌。 “我需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南游,你愿意去吗?”方寒问。 楚玉成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儿臣愿意。” 方寒眼里多了几分欣慰:“我得提前告诉你,如果这信上说的是真的,那姚都很可能在签订交割仪式或者是迎亲的时候动手。一但开战你们将会变成先锋军……” “儿臣愿意。” “好,你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以后就出发。” “是!” 看着楚玉成很坚决的背影,方寒的心里居然有些纠结。 姚都陈兵关外的事情在朝堂上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纷纷预测两都将要开战。他们都在为自己谋划着…… 清晨,白袅坐在轿子上出城,方寒并没有来送她。反而是许多生活在皇城里的百姓。 他们都赞叹白袅这个“长公主”是为了大义出嫁,是为了他们出嫁。 时间匆忙,婚礼相关事宜本就不充分,但是方寒还是让她如期出嫁了。白袅身上的婚服还是楚国后亲手缝制的那套。头上的流苏样式也有些旧。但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身不由己。 楚国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双眼无神、脸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谁能想象到近二十年前镜子前这个人是每日下田劳作,一般的男子都比不过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楚国后才缓缓开口道:“白止,为我梳妆。” 过了一会儿也没见白止进来,楚国后便自己卸下头上的装饰,拿起那把珍视的木梳开始梳头。今天她自己梳头才发现乌黑的秀发里掺杂了不少银丝,原来以前梳头的人都将这些白发藏起来了。 白止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国后,国后不好了……” “怎么了?” “主上昨日派三殿下去南游当先锋军了!” 楚国后手里的木梳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你说什么?” “昨天下午,三殿下去百尺楼见了主上,然后殿下就带着军队连夜出发了……” 楚国后虽然生活在后宫之中但是她也不傻,朝堂上的局势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现在去南游一但两国开战先锋军必死无疑! “主上现在在哪儿?”楚国后问。 “在寝宫。” 楚国后马上写了一封信绑在了鸽子腿上放飞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通禀说林辞楼带着一个黄门在前屋等候。 “麻烦让林大人稍作等候,我梳洗一下就来。”楚国后说着让白止给她梳洗打扮了一番。 楚国后穿戴整齐之后来到前厅,她看见了林辞楼身后那个黄门手里拿的东西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是她一直喝的那个损害身体的药。以前都是这么送来的,如今就连她怀有身孕也不能停…… “林大人,这是为何?”楚国后问。 “这是补药啊,您经常喝的那种。前段时间胎相不稳,主上怕这药损害皇子所以停了。现在主上怕你怀孕身子虚弱特意又将这药恢复了。”林辞楼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胡编乱造出来的,想必是早就计划好的说辞。 “前几日欲晓医师已经说那是我最后一次服了,为了我和皇子的安全还是不要了吧。” “国后……这……”林辞楼看楚国后态度强硬知道楚国后肯定是不会再喝了。但是他没办法在方寒那里交差… “你也不用为难,我自己去找主上说!” 白止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接过了那个药盒。 方寒在门口看到了拿着药盒的楚国后感觉她好像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悄悄跟身边一个下人说:“去查查今日都谁去了长春宫。” 那人领命之后从侧门悄悄溜走。 “主上,我有话要和你说。请屏退左右。” “好。”方寒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就都在门口等着吧。” 屋内,楚国后将药盒放在桌上。 “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想让我说什么?” 楚国后心如绞痛,有些支撑不住的扶在桌子上。柔弱的样子让人觉得这个人马上就要碎了。 “我们夫妻多年,你就是这么待我的?” 方寒不为所动,没什么要去扶楚国后的意思。反而走到屋内拿出一个鸽子笼,笼中正是楚国后刚才放飞的那只,只不过绑在鸽子腿上的信已经被拿下开了。 “楚潇潇!你要不要先跟我解释解释这个?你什么意思?你给楚国主写信让他保护南泽,哦不对,是楚玉成才对!楚玉成他身为储君担任护送和亲队伍的先锋军有什么问题吗?那楚国主是你什么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什么事儿都和他说?”方寒把信甩在桌上,厉声问道。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和楚国主已经没有关系了!这次请他帮忙是因为我害怕!是个人都知道这先锋意味着什么,你自小不让南泽习武现在却让他奔赴战场。他是你亲生儿子,你这是害他!”楚国后站直了身子,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气势一些。 “他是我亲生儿子?”方寒笑了笑“我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认过这个儿子!我根本就没临幸过你,他是怎么来的?他是不是你在楚都带回来的野种都不知道,明明是你不忠!现在你说他是我儿子?” 方寒说完之后看着楚国后难以置信的表情居然还有一种成就感。这么多年,他就看着楚玉成在自己眼前晃悠,越看越讨厌。现在终于把这些深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他也松了一口气。 楚国后听明白了方寒的话,也懂了这么多年来他限制自己和楚玉成见面的原因。原来他一直怀疑自己! “你说你从未临幸过我?那南泽是怎么来的?大婚之日若不是你酒后乱性南泽又怎么会存在?你说我对你不忠?你对我又何曾忠贞过?这么多年,你忌惮我是楚都人,对我一直是忽冷忽热。你送来的药,你以为我不知道里面掺了什么吗?从最开始的避子药到后来损伤身体的药,你以为我真的一点儿都没察觉吗?我以为我的退让会让你良心发现,可是你却变本加厉!你怀疑我,现在怀疑南泽,甚至还怀疑肚子里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到底怕我什么?我自问从未对不起过你!” “因为你是楚都人!”方寒的回答显得有些心虚,其实根本原因就是他的怀疑。但是他不想承认。 “就这?真可笑!”楚国后嘲讽道”堂堂一国之主居然怕近千年的方都毁在一个病秧子手里!” “但是,今日之事不是证明了我说对了吗?你难道不是楚都安插在皇城里的内应吗?” “是!你早该知道我是楚都和亲公主,自然事事为母国考虑啊!但是现在我告诉你!你碰到我的底线了!你不该在昨日派南泽去当先锋,你更不该在刚刚给我送来这碗落胎药!皇城不会毁在任何人手里,但他会毁在你手里!是你残害忠良,纵容奸佞,忌惮皇子。皇城才会走到傍这千百年的产业还需要靠和亲求求援的地步!你没资格怪任何人,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方寒气的发抖,因为这些话都是事实,都是他不愿意听人提及的事实。他头脑一热居然扇了楚国后一巴掌。 楚国后压根没有预料到这一巴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扇到了地上。 “呵!方忍冬!”楚国后强撑着坐了起来,只是坐了起来就耗费了她的全部力气,以至于后面再说话都十分虚弱“怎么?我说对了?你恼羞成怒了!” “你太累了,就在此处好好休息吧!”方寒说完拂袖而去。 楚国后感觉自己肚子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几拳,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下流出鲜血但是无力喊叫昏了过去…… 走到门外的时候看着候在外面的白止和林辞楼。 “侍女白止照顾国后不利,杖四十、处截舌之刑,没入罪奴所!” “主上、主上饶命啊……”白止跪在地上苦苦求饶也无济于事,两名禁卫军来将她拖了下去。 “主上,如此处罚是不是有些过了……”林辞楼在旁边说道。 方寒转头看向林辞楼:“你想为她求情吗?” “属下不敢。” “你在这看着国后吧,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是。” 南游城,独孤欧阳已经换好了姚都的官服在城门口迎接。 白袅掀开轿帘一看,这周围的环境她再熟悉不过了,此时即将入城。斜前方正是接亲的独孤欧阳。 “停轿!” 轿子外面的教习婆婆赶紧说道:“公主,按照规矩此时您还还不能下轿……” “我说停轿!” 车夫很为难,不知道该停谁的。 独孤欧阳看着踌躇不前的轿子,走了过来:“怎么了?” “遣使大人,公主想要下轿。但是按照我们方都的规矩此时还不能下轿……”教习婆婆说。 “入了我姚都地界就守我姚都规矩。她想下让她下来吧!” “可是……这……” “我跟着她!出什么事情我负责。” 独孤欧阳掀开轿帘,向白袅伸出手:“来吧,出来看看。” 白袅走下轿子,奔着城门口的方向走过去。 南游城还和以前一样,青灰色的大块石砖垒砌而成的石墙向两边延伸,深红色带着金色门钉的大门紧闭,显示出无尽的庄严。城门上的谯楼带着边关独有的颜色。“南游城”三个黑色大字是第一任方都国主亲自题字写下的瘦金体,现在看来也依旧充满威严。 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三年不见,这南游城似乎被风雨侵蚀的更厉害了。城墙上的石砖已经被风侵蚀的有些圆滑,石砖四面的棱角已经不是很分明。 白袅伸手触碰城墙,一种释然的感觉在他心里升起,她想着:老伙计,我终于把你接回来了,在外三年受苦了……她一路摸着城墙走到了城墙上面。 没一块石砖好像会说话一样,无声的向白袅诉说着着三年以来的遭遇…… 这里的视野还是那么开阔,目之所及除了苍凉没有任何变化。 独孤欧阳跟在身后也到了城墙上面。他知道现在白袅心里十分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在后面跟着。 “欧阳,我跟你说我在梦里幻想了无数次我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带兵将南游城抢回来,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它会靠着我和亲赢回来……” “我知道。还好,南游城还是回来了。在你出嫁前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嗯。” 第85章 选择(十三) 白袅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如果不来看看,下次再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如果你想,我可以随时带你回来。” “但愿吧……” 白袅就这么在南游城上走着,直到太阳西沉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吧……” “如果你不愿意待在轿子里,是可以走着去接待处的。”独孤欧阳在一旁说。 “真的吗?” 独孤欧阳感觉这一刻白袅的眼睛里又有光了。 “嗯,至少现在我还可以做主。” “好。” 白袅没有上轿,欲晓和独孤欧阳跟着她一起走到了接待处。 一路上,白袅走的很慢。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周围的建筑全都披上了一层太阳的余光好似在挽留此时路过的人。 白袅身上红色的嫁衣泛着一层闪闪的光亮,像是穿了一层太阳给予她的衣裳。额间的花钿与额饰交相呼应,衬得她的脸上满是忧伤。 欲晓和独孤欧阳离的很远,生怕打扰了白袅。 “兄长,我们这样主上真的不会怪罪吗?”欲晓小声问道。 “无妨,反正现在天色已晚也没办法赶路了,让她看看吧。” 过了一会儿独孤欧阳补充说:“她这样的人如果一辈子困于后宫才是最大的悲哀……” 到达接待处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落山,院子门口已经点起了火把。 “你和欲晓住在这个房间,我住在隔壁。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啊。”独孤欧阳说道。 “好。” “明日要起早赶路,你们早点休息。” 白袅点了点头。 这屋子就是南游的府衙,格局和装饰除了看上去旧了一些其余的几乎没变。而这间屋子偏偏就是她以前住过的那间。 欲晓扫了扫床上的灰尘说到:“南漓,我们早点休息吧。” “欲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住在哪儿啊?” 欲晓似乎明白了这间屋子对于白袅的意义:“住在这里吧。” “嗯。” 欲晓看着白袅这幅样子,出于一个医者的角度她知道白袅的郁症还没有完全好。 生这病的人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却比正常人煎熬数百倍。偏偏眼下还没有什么药能够根治这种病。 欲晓安抚道:“都过去了,南漓,我们都要往前看。” 白袅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我好像还是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我会一直陪在你什么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说。” “嗯。” 白袅卸下头上像枷锁一样的饰品,感觉一下轻松了不少。在拿下来的时候头饰上的流苏和一缕头发勾在了一起,任凭白袅怎么摆弄都解不开。 欲晓看到之后赶紧过来:“我帮你吧!” 只见欲晓拿起白袅的头发,三两下就解了下来。 “别着急,我们慢慢来。” 白袅看着梳妆台上的头饰,只觉得心中一阵烦闷。 “欲晓,我怎么了?” “你没事,你很好。只是太累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 白袅脱下鲜红色的嫁衣挂在衣架上,这嫁衣上绣着龙凤纹样,看上去高贵典雅。白袅摸着上面的龙纹心里想到:我真的要一辈子困于后宫了吗…… 第二天天不亮教习嬷嬷就来催促。 “公主,该起来梳妆了!” 欲晓睡眼惺忪的起来开门:“这么早?” “对啊,欲晓姑娘。而且今日开始我们都要要换上姚都的服饰了。公主也要换上姚都的嫁衣。这姚都嫁衣样式繁琐,所以我们要早早准备。” “好,知道了。” 白袅像个木偶一样任凭梳洗嬷嬷们摆弄。 看到嬷嬷将他的嫁衣收起的时候才问了一句:“不穿这个吗?” 欲晓已经换好了姚都的衣服过来:“要改装易服了。” “好吧。” 没过多久,梳洗嬷嬷就带着十几个人走到了屋里。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件衣服,而这些都是要穿在白袅身上的。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一件当属最大的那个蓝色嫁衣。深蓝色的衣服上点缀着由银丝绣制而成的精美纹饰,云肩上还挂着大颗珍珠组成的流苏。头饰也是以银色为主,看上去既内敛又奢华。 梳洗嬷嬷在一旁说:“公主,我们要换衣服了。” 白袅嘴角微微上扬,无奈的说道:“姚都的衣服和方都果然是不一样呢。换吧。”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白袅和欲晓才从屋子里出来。 大门打开,等在门外的独孤欧阳看到完全不一样的白袅之后直接愣在了原地。多年以后他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还会说——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完全确定我爱上了你……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南游城出发,就在刚刚进入姚都永安城的时候姚寒刃身边的郑内侍急匆匆的等在城门口。 独孤欧阳问:“内侍大人,怎么了?” “公子,眼下有一新的任务主上特别交代需要你去完成,还请公子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回方都吗?” “是。” “那方都的长公主怎么办?” “主上说先暂且安置在贵府,正好让她在贵府和令堂学学我们姚都的规矩。” “这么着急吗?” “是啊!和亲事小,另一件事才是我们姚都目前最重要的事。” 独孤欧阳跟轿子里的白袅和欲晓交代了一下就领命原路返回了,和亲队伍跟着郑内侍去了独孤府。 另一边,方南浔早已到了北泽,并且已经查明北泽干旱的原因。 一方面北泽河流上游是姚都,姚都建造堤坝拦截了大多数的水源。另一方面就是北泽范围内的所有水井被全部封死。 来北泽的这些日子方南浔发现在自己停留的驿站外面多了许多小商贩,他们无心买卖一看就知道是刘泠派来监视他的。这让他的调查工作进展的有些缓慢。他们不住刘泠给他们准备的府衙就是为了拜托监视,没想到就算住在这里也有。几年前刘家还没有这么猖狂,这才几年不见方南浔总算明白了刘家在北泽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方南浔在窗子旁边观察他们,魏武端来今日的饭菜。 “主子还在看呢?” “嗯。” “经过我这几天观察发现这间驿站的前门后门都有人在监视我们。只要我们出去就会有人给刘郡公那边传递消息。” 魏武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摆到桌子上。 “后门也有吗?” “对啊,而且比前门还多两个人呢。” 方南浔走到饭桌前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顿时有了主意:“像这间驿站这么大的地方,应该不止有两个门吧!” 魏武也明白了过来:“主子是说送菜的小门!” 方南浔点点头表示肯定。 “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没过多久魏武就弄来了两套粗布衣服。 方南浔和魏武混在送菜的车队里出了驿站。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儿啊?”魏武问道。 “找找这附近有没有水井,我们去问问。”魏武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后指着前面一个被封住的水井说道:“主子,那里就有一个!” “走,我们过去问问。” 在水井旁边是一个很简陋的茶摊儿,看样子也很久不营业了。身体瘦弱的老板无精打采的躺在一张藤木编织的躺椅上,草帽盖在脸上,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在茶摊的外围,瓶瓶罐罐都被整齐的摆放了出来,就连茶碗也不例外。 “老板……”不等独孤欧阳说完,那老板就回答“没水没水……整个北泽都没水了!” 魏武看老板的样子有些为方南浔打抱不平,一个小茶摊老板居然敢对一国皇子这样。 方南浔拉住了他。继续对老板说:“我们是从东边来的,听说北泽水运发达想着这里应该不缺水才对啊……” “整个方都都大旱,管他什么东边西边北边的……”茶摊老板有些不耐烦。 “可是,我看您这摊子旁边不就有一口水井吗?怎么封死了?”方南浔指着那口被封死的水井问。 说到这个,那老板顿时坐了起来来了兴致:“你们当真是从东边来的?” 方南浔点了点他。也是在这个时候方南浔才看清了这个茶摊老板的面相——嘴唇干燥起皮、眼窝深陷、面色苍白。这正是典型的缺水表现。 “当真不知道北泽的事儿?” 方南浔再次点头。 “那我得事先告诉你,千万不要喝北泽水井里的水,不然你们连自己怎么死都都不知道!” “这是为何?” 茶摊老板用蒲扇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要不嫌烦就坐下来慢慢听。” 方南浔和魏武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听着关于北泽的一切。 茶摊老板慢悠悠的扇着蒲扇,不紧不慢的讲:“上游的姚都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建造河坝拦截水源,只不过当时出于枯水期没人在乎。一些百姓向刘郡公反应刘郡公也不上报。眼看着雨季来临,但是整个北泽都没多少水,给水运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刘郡公这才上报,可惜为时已晚。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泽水位一天天的下降。” “那井水是怎么回事儿?”魏武疑惑的问。 “按照北泽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井水与河水相辅相成。河水水位下降,井水水位也会相应的降低。”方南浔说。 “对!”茶摊老板肯定的说。 “北泽作为淡水湖泊,整个北泽境内的吃喝用度全赖于此。所以水井并不多,一共也才二十七口水井。北泽接近枯竭,人们就不得不去水井打水。可是偏偏在前几天水井里的水全都不能喝了!”说到此处,茶摊老板又惋惜又气愤。 方南浔问:“是怎么个不能喝法儿?” “水里有毒!” “有毒?都有毒吗?” 茶摊老板点了点头。转而十分惋惜的说:“一夜之间啊!喝了井水的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都死了!” “是啊!为了避免我们再喝井水,刘郡公下令将所有水井全部封了起来。还留我在这儿看着这个。” “那您……怎么不离开这里呢??”方南浔问道。 “害,问一家老小全都在这儿了,我还能去哪儿呢?”茶摊老板说着,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蒲扇。 方南浔注意到在茶摊不远处有几个看上去很新的坟茔,明白了茶摊老板话里的意思。魏武也注意到茶摊老板说完之后不自觉的向那边看去。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这件事。也明白了摊子外边放的那些瓶瓶罐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北泽之地,福泽之地。想不到我们一家老小竟然有一天在这多水的福泽之地会因为水而死去……” 方南浔看向 方南浔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茶摊老板:“多谢老板救我一命,这些水全当是谢礼了!” 茶摊老板腾的站起来:“这可不敢!再说我又没做什么,无功受禄我受之有愧啊!” “您就拿着吧,若不是您我怕是早就撬开这水井打水喝了。所以您就是救了了一命。” 茶摊老板小心翼翼的捧着水囊:“现在这个年月,水就是命啊……我这……这……我给贵人磕个头吧……”说着他就要下跪。 方南浔连忙扶起他:“您这样是折煞晚辈了……” “贵人初来乍到,可否有歇脚的地方。如若不嫌弃小店可以容二位贵人借宿……”茶摊老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 “住倒是不用。我们粗通药石之术,您可不可以帮我们取一点井水让我们看看。” “您通药理?那请您一定要仔细看看这水啊!”茶摊老板熟练的撬开了在井口压住的那块儿石板,向里面望了望,抿了抿嘴唇。看样子他也没少这么做了。然后他熟练的将水桶扔下去打了一桶水上来。 水桶里的水清凉而透明,还带着一丝独属于井水的凉气。茶摊老板忍不住的盯着看,咽了一口又一口唾沫。终于,他忍不住了,上去就捧了两把想要往嘴里送。 方南浔一把拦住他:“这水有毒啊!” 第86章 选择(十四) 茶摊老板这才缓过神来,让手里的水顺着指缝又重新流回桶里。 “您喝这个吧!”魏武递上自己的水囊。 茶摊老板再也忍不住,拿起水囊就是一顿喝,直到魏武的水囊里再也倒不出一滴水。 “把空水囊给我。”方南浔说。 茶摊老板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的把水囊递给方南浔。 方南浔在水桶里灌了满满一嚢的水。然后把所有井水又都倒了回去。茶摊老板伸着脖子看水井,恨不得自己钻下去。 “为了防止有人喝这里的水,劳烦您把水井再次封死吧。” “好。” 茶摊老板走到井边,再次看了看井里,眼神有些贪婪。 “麻烦您了。”方南浔说。 独孤欧阳重新返回南游城之后才知道,南游城并没有变成白袅的陪嫁归还给方都。同样,土地交割仪式也没有进行。而是直接开战了! 楚都国主亲自披甲上阵当一国先锋,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只有楚国后——楚国后死了!可以说是惨死在方寒的寝宫。 自从方寒下令将楚国后幽禁在寝殿的那刻开始,楚国后就已经经受不住打压晕倒了。 方寒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一日三餐都放在门口。本来是想让楚国后为所谓的“失态”道歉,可是再次见到的却是楚国后的尸体。 第一天。方寒看到放在门口的饭菜以为是楚国后在赌气,没有进去,也没让任何人进去。 第二天。门口的饭菜更多了,在炎热的夏天甚至招来了不少蚊蝇。方寒只是走过去踢了踢发馊的饭菜,咒骂道:“你要是挺得住你就给我继续挺着!我看你什么时候求饶!” 第三天。门口的饭菜已经堆的老高,方寒在门口故意很大声的说:“都给我撤了,以后也不必送了!送来也是浪费!” 第三天晚上,楚国后宫里经常受到楚国后照顾的小侍女觉得国后这样肯定会撑不下去。于是偷偷的溜进寝宫里想要给楚国后送些吃食。 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寝宫,小声叫着:“国后……国后我来看你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无人应答。 那个小宫女想要过去点一根蜡烛,没走出两步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等她抹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和手上好像沾了什么湿漉漉又黏糊糊的东西,她没有在意。摸索着走到桌边点了一根蜡烛。借着昏暗的烛光她才看清自己手上和脸上沾的是血!已经凝固的血!刚才由于紧张,她好像什么都没闻到,现在看清了是什么鼻子就变得异常的好使。刺鼻的血腥味混着什么腐臭味儿全都一股脑儿的灌入她的鼻腔。她忍不住的干哕…… 过了半天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见自己面前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慢慢蹲下来,当烛火凑近地上的东西她慢慢看清楚是顿时吓的坐在了地上,烛火也打翻在地。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寝宫的安宁,守在寝宫外面的士兵踹开门进来。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看到了眼前这幅景象都愣了神。 “啊——国后死了!国后死了……” 那宫女叫嚷着跑了出去。逃生的本能让她发挥出了绝对的潜力,速度极快的消失在了寝宫外围。 “别让她跑了!抓住她!”为首的禁军赶紧发号施令。 几名禁军向着那宫女的方向追去。 “守好这里,马上派人通禀主上!快!” 没过多久方寒匆匆赶到。 整个寝殿被火把照的犹如白天,在场的每个人都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寝殿内的情况。 楚国后面容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就这么在苦苦挣扎中没了性命。地上有将近一米的血渍。根据血渍的方向可以推测出楚国后生前极度想要爬向离她不过两米远的凳子。两只手紧紧护住肚子,但是她还是没能力护住自己的孩子。已经僵硬的身体下是凝固的血泊,最外围的血已经干成了小片片,轻轻一碰就会发出断裂的声音。 方寒脚边上有一条白色的蛆虫在不断的向着他脚的方向移动。他一脚踩下去,恶狠狠的说:“那个宫女找到了吗?” “回禀主上。还…还没有……” 方寒转头死死的盯着这个搭话的禁军:“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宫女都抓不住!限你们在天亮之前找到她带到我身边,否则你们就提头来见!” “是!”那些禁军赶紧下去完成他们这个艰巨的任务。 那宫女躲在一处假山里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的不发出任何声音。可是看着假山外忽明忽暗的火把她知道自己藏不了多久。 一处火把离她越来越近……近的马上就要贴到她的脸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个声音的突然出现制止住了前进的火把。 “回禀陆尚书,我们奉命在抓刺客……” “寝宫里有刺客?国后没事吧?” “这个……属下不方便多说……” “好,我也不为难你。我刚刚和主上商议事情,他匆匆离开我闲来无事才来此转转,我一直在这里,这里没什么刺客。”陆为敬回答。 “多谢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小心,刺客到现在还没有抓到……” “知道了。” 陆为敬就守在假山周围,等到所有禁军都离开这里他才走到那个宫女藏身的地方。 “出来吧,都走了!” 那宫女出来之后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尚书大人饶命、尚书大人饶命……怒不去,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是你要把你看到的如实告诉我!字字句句不得有半句虚言!你要是敢说假话,我也保不住你!” “是是是……奴婢不敢欺瞒大人。我刚才在寝殿里看到……” “嘘!”陆为敬连忙制止住她。“此处不安全,你跟我走!” 陆为敬认为安全的地方只有自己的府邸。 宫女被蒙住眼睛送进了陆家的密室,陆为业发现有人开门,迎上去的时候发现是个女子吓了一跳:“你是干什么的?” “我带回来的!”陆为敬在后面说。 “兄长,你吓死我了。大晚上的擅闯内宫可是死罪!”陆为业说完了还是有些后怕。 “无妨,今日这趟值了!” 陆为敬帮那宫女摘下眼罩,还为她倒了一杯水:“现在说吧,记得要事无巨细!” “是……” 那宫女一边回忆一边复述所看到的景象,都没忍住的哭了起来,说完之后还泪流不止…… “来人,送这位姑娘下去休息吧。”陆为敬吩咐道。随即来了几名侍女将宫女带了下去。 “按照她的意思,楚国后死了几天了才被人发现……” 陆为敬点了点头:“唉——我们这个主上啊!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一尸两命啊……” “楚国后之死确实过于憋屈了,堂堂一国公主,一国之后,居然是在尸体腐烂之后才被人发现……” “那宫女说的关于她发现楚国后尸体的细节你还记得吧?” “嗯。” “找几个人……”陆为敬没再说。 “好,我懂!早朝之前我保证让上朝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我会让这消息传到它该去的地方……” “嗯。” 第二天的早朝,果然所有人都在讨论昨晚方寒寝宫之事,不少人都在惋惜楚国后之死。 陆为敬偏偏今天告了假,因为他打算去一个更重要的地方——南游城。 此时南游城的主将是杨子叶。陆为敬将楚国后之死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然后还说什么方寒德行败坏,不配做一国之君之类的话,到最后才点名了他想要和姚都联盟里应外合逼方寒下台的目的。 杨子叶暗里还是楚都的细作。听到楚国后死了之后一股愤怒涌上心头!楚国后是他见过最好的人,居然被方寒这么践踏!不待上报,他随即答应了联盟之事。 楚都也在正午十分听到了关于楚国后的消息。这消息在楚都掀起一阵浪潮。百姓自发参军,誓要攻破方都皇城、生擒方寒给楚国后谢罪。 楚都的民愤传到姚都,姚都国主马上派顾长策亲自出使意欲再次联盟,一起诛杀方寒! 独孤欧阳赶回南游的时候姚楚联盟已经攻下了方都南边界上岐城,正在上岐城整修、制定计划。 大帐里,楚都国主、杨子叶、顾长策正在看着沙盘。当独孤欧阳掀开帘子进去的时他们正在商讨下一步的进攻策略。 “我觉得还是要强攻!就算这当阳城就是个老城,就算易守难攻他方南泽那小子也扛不了多少时日了!”楚都国主说。 “不可!”独孤欧阳说着,走进沙盘。 顾长策有些激动:“兄长!你来了!” “嗯。” “这不我们预言中的战神吗!你来的正好!我们打算今天中午就攻打当阳城,你来正好出谋划策一番!”楚都国主显得有些兴奋。 “方都派的是方南泽?” “对!”杨子叶说“本来,方都国主只是打算让公主出嫁然后再把南游城当彩礼收回去。所以就派了方南泽带了三千兵来充个数儿。他们没想到的是我们两都会再次联手。送亲就变成了开战!” 独孤欧阳看着沙盘上他们的排兵布阵情况不禁感叹:“方南泽就带了三千兵守了这么多天?” “嗯。自开战之日算来他已经守了四天了!在昨天才不得已弃了上岐城退守到当阳的。”顾长策说。 “精锐几何?” “最多一千!” 独孤欧阳接着问:“方都伤亡多少?” 楚都国主想了想说:“只有第一天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伤的最多,大概五百人。除此之外这三天几乎没什么伤亡。” “那便更不可强攻了!”独孤欧阳说。 楚都国主有些不理解:“这是为何?《左传》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明明大胜,为何不乘胜追击?” “当阳一城全靠一关,就是这当阳关。城依关而建,夯土为墙辅以石木。所以此城易守难攻。”独孤欧阳指着沙盘说。“再有,满打满算方南泽那三千兵折损一千,我们呢?伤亡多少人了?” 楚都国主算了算:“将近八千了!” “所以说方南泽占据着当阳城的有利地势,我们如果强攻必定伤亡惨重。” 杨子叶问:“那我们怎么办?” “等!” “等?”楚都国主说“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国主莫急,等不了多久的。方都全境缺水,他们又是先锋军,物资定然不丰富。又连着打了四天的仗,他们的物资只会消耗的更多。我们只要等到他们物资匮乏之时自然就可以事半功倍的攻克此城了!” “战神不愧是战神!”楚都国主夸赞道。 “国主过奖了!” 顾长策看着沙盘上标记的路线,忽然意识到方南泽也是一个用兵的高手。此战明面上虽然姚楚联盟获胜成功拿下一城,可是按照伤亡来算其实是方都赢的。此战也算得上是以少胜多。 顾长策忍不住感叹道:“这方南泽……真会用兵啊!” “他就是个文臣,不过是靠着有利的地形罢了!”楚都国主说。 “国主此言差矣。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真正的武学奇才!方寒若是让他习武,这战神之名怕是没我什么事儿了!”独孤欧阳说。 楚都国主还是有些不在乎:“我们这战神怎么一来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国主您仔细考虑一下,他以不到一千兵的战损和一座空城换了我们姚楚联盟近八千的折损……这不是只靠地形就能做到的!” 楚都国主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这方忍冬,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放着这么聪明的儿子不培养偏偏送来了战场……这要是我儿子……”楚都国主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意识到了当着一堆姚都人的面儿他好像说多了。 独孤欧阳岔开话题:“国主劳累了几天好好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嗯,好。” 第87章 选择(十五) 另一边的白袅,已经在独孤府安顿了下来。 独孤府的布局高贵而内敛。体建筑坐北朝南,分东、中、西三路。中路建筑由南向北依次为:照壁、府门、仪门、大堂、二堂、三堂、四堂共五进院落。府门外是一块雕刻着仙鹤的大青砖照壁。 和亲队伍来到的时候,顾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即使是暂住独孤府也给了白袅最大的排面。门口和院子里挂着娶亲时才会挂的红绸。 白袅走下轿子往顾夫人旁边走。她隔着扇子看向顾夫人。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白袅也能感觉到顾夫人高贵端庄的气质。 “夫人。”白袅欠身行礼。 顾夫人温言道:“不必多礼。一路舟车劳顿,快进去吧。” 顾夫人扶着白袅进了院子。 白袅在余光里看到这个传闻中全天下最优秀的医者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些激动。顾夫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的清香,那是她一辈子救死扶伤的功绩。 红毯一直从大门口通到白袅所在的屋子。她现在看到红毯还有些条件反射,生怕别人说她铺张浪费。 “夫人……这太奢侈了……”白袅小声说。 顾夫人回答说:“无妨。公主能屈尊在独孤府暂住是我们的荣幸。”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担心有人指责你铺张,这是一个公主该有的待遇。” “多谢夫人。”白袅听了顾夫人的话觉得很安心。 走到屋子里之后顾夫人屏退了下人。 “我听欧阳说过你的事情。在这里你不必拘谨。”说话间,顾夫人走到旁边的一个柜子旁指着说“怕你穿不惯我们姚都的衣服,这里面是一些方都制式的衣服,方便你换洗。”然后顾夫人又走到另一个箱子前面“这里是一些你日常起居要用的东西,我都收在这里面了……” 过了好久,顾夫人才终于嘱咐完了。回过头来才发现白袅正穿着嫁衣愣在门口。 “看我,只顾着说了,忘了你还戴着头冠。”顾夫人连忙拉着白袅走到梳妆台前,让白袅坐下。 “我帮你摘了它吧?” “好。” 顾夫人就像个母亲在照顾自己的女儿,关爱至极。那种缺失了的来自母亲的爱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夫人……”白袅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么待着不太好。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玉颜,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一个女子能在边关打出那样的名声你得比男子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所以你很优秀……你就踏踏实实的在独孤府住下来,等过几天欧阳回来了再让他来见你。” 白袅的万千思绪萦绕在心头,最后还是说出了最直白的一句:“多谢夫人……” “你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至于别的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一会儿叫阿笥过来陪你啊!” 顾夫人口中的这个这个“阿笥”白袅大概猜到了是谁,一定就是顾夫人的独女。只是听闻顾夫人这个女儿醉心于研究医道已经好几年闭门不出了。此时让她来陪自己恐怕有些不妥…… 白袅赶紧推辞:“多谢夫人,但还是不用了……” “无妨。” 说话间,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母亲…” 这声音白袅觉得无比熟悉……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 果然,走进来的人是欲晓!只不过她穿着姚都贵族的衣服,头上还戴着一个雕刻精美的玉制兰花簪。整个簪子通体呈乳白色,没有一丝杂质。 在姚都能戴玉就已经身份显赫了,何况是是那么精细的玉饰。 这玉簪将欲晓衬托的更加楚楚可怜,尽显大家之范。 “公主,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阿笥……” “母亲!”欲晓打断顾夫人的介绍。“她就是我在家书里向您提到的救我一命的女将军!” “哦!那公主和我们独孤家还真是有缘分呐!既然你们早就认识了,那你们聊吧,我就先出去看看席面准备的怎么样了啊!” 房间里只剩下白袅和欲晓两人。 白袅透过梳妆台上的铜镜看到身后那张熟悉的脸。应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现在仔细看来,欲晓的脸真的具备了典型的姚都人特征……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呢…… 她自己是方都人,欲晓是姚都人!就是这样两个生活中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相互认识了,并且成了交心的朋友……若说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若是最开始的她肯定恨不得马上绝交,但是现在的她远没有以前那么意气用事。欲晓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她不能因为国籍问题失去欲晓…… 正在她犹豫时,欲晓率先开了口:“玉颜,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我只知道你叫欲晓,我早该想到这是你的字的!所以你姓独孤,独孤欧阳是你的哥哥,对吧!” 欲晓点点头。 白袅突然笑了起来:“所以,她以前对你全都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我还以为他对你图谋不轨。我甚至还警告他离你远点儿……我真傻……” “玉颜……” “说来也奇怪,我好想真的和你们独孤家挺有缘分的……” “你如果一时难以接受,我可以暂时不来的……”欲晓说道。 “唉!”白袅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欲晓,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我们是两国人并不影响我们做朋友……” “你放心,在姚都的地界上我一定护你周全!就像你在方都保护我那样!”欲晓说道。 “好啊!” 白袅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欲晓带着她在独孤府熟悉环境。一圈下来已经接近傍晚。白袅瞟见在独孤府的东南方向有一处小型练兵场,练兵场旁边还有一处专门饲养马匹的地方,那里面的红鬃马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凡品。欲晓没带她到练兵场去,反而是径直想南沿着假山小河一路走到一个园子里。 “这里就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了——珍草园。据说这里是一片荒山,什么植物都不爱长偏偏爱长药材。我父兄特意拿战功换来给我母亲种药草用的。在前面有个珍草阁,里面全是我母亲培育的珍贵药草,有些甚至能够给人续命!” “你父亲是不是很爱你母亲啊?”白袅问。 “嗯。主上和朝中大臣想要给我父亲塞小妾,我父亲都拒绝了。甚至不惜得罪一些人。” “你父亲真好。你家也好。真羡慕你!” 欲晓拉住白袅的手:“玉颜,以后你大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白袅点点头。 欲晓的家庭氛围正是她一次又一次在梦里看到的那种——那种和和美美幸幸福福的家。 突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对欲晓说:“郡主!家主回来了,你快去看看!” 欲晓顿感不妙,如果是正常回来绝对不会如此慌张。她拉着白袅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攥紧了些。 “我们快走!”白袅拉着欲晓飞快的跑过去。 她们赶到的时候,独孤令正躺在房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这是中毒的迹象…… 顾夫人在床边强忍着泪水很镇定的收拾。一边帮独孤令擦掉嘴角上的血渍一边给独孤令号脉。 欲晓看到这副景象之后有些哽咽:“母亲…父亲这是怎么了?” 顾夫人来不及分心回答欲晓明知故问的话,只是吩咐到:“珍草阁最高层有一棵九死还魂草,你快去取来!快点儿!” “好!我马上去!” 欲晓跑的慌慌张张,脑子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快点儿去珍草阁,快点儿取到九死还魂草! “欲晓,上来!”白袅骑着一匹马出现在欲晓身后。她伸手将欲晓拉到马背上。 “你指路!” “好!” 她们骑着马很快就赶到珍草阁。 欲晓赶紧跑上去取了九死还魂草,还顺手拿了几株续命用的百年人参。 她俩很快回到房间里。 此时的独孤令已经不再吐血,而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来回用时总共不到一刻钟,顾夫人看上去却比刚才相见憔悴了许多。顾夫人一直蹲在地上照顾独孤令。从顾夫人沾满血渍的衣裙和地面上的黑血不难看出,顾夫人一定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独孤令安定下来。 “母亲,回来了!”欲晓将九死还魂草递给顾夫人。 顾夫人将草放进床边的研钵里然后拿出刀子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顺着刀口往外流,直到血液没过了草药顾夫人才用纱布勒住了伤口,避免再出血。放了不少血让顾夫人的脸色变的惨白。 欲晓赶紧过去帮顾夫人包扎:“母亲……”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顾夫人还是那么镇定“我不是教过你这九死还魂草……怎么用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吗!” 欲晓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女儿记得!” “别哭!这么多年你父亲明里暗里的也受了不少伤,母亲不是都把他救回来了吗!” 顾夫人说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但是顾夫人手里并没有停下来,她搅拌着草药和鲜血混成的新药剂,一刻不停。 “嗯。” “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不如把你带的那几棵参去炖了。等你父亲醒过来也好补补身子。” “好,我现在就去。”白袅也跟着欲晓走了出去。 “你也别太着急了,凭夫人的医术独孤将军肯定没什么事儿的!” 欲晓哽咽着回答:“玉颜!去父亲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有夫人在,肯定会化险为夷的……相信夫人的医术!我们快去炖汤吧!好让将军在醒过来的时候马上就能喝到。” “好……”欲晓的声音颤抖,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们两个守在汤锅前有规律的扇扇子。 没过多久顾夫人就走了过来。 欲晓腾的站起来,问道:“母亲,父亲没事儿吧!” “没事儿。这里交给我吧,又是接亲又是这件事的,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 可以看得出来,顾夫人的状态是在强撑着。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头发也有些凌乱。 “夫人,您没事儿吧?” 顾夫人回答:“我没事儿。可能就是有些累。一会儿我也回去休息。” “母亲,您先去休息吧……我……” “听话。按照规矩,你明日还要带公主一起去拜见主上,忘了吗?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让任何人挑我们独孤家的错处!知道吗。” “是,女儿明白。”欲晓有些担忧,但是她明白现在必须要以独孤家的名声为重。 方都。 楚国后去世的消息突然,礼部抓紧一切时间筹备楚国后的葬礼。陆为敬再次忙的不可开交。同样也又捞了不少。 没日没夜的忙了两天才把葬仪程、祭拜仪式、随葬品项目等一系列事情确定好了。戌时才回府。 即使回了府他也没有休息,而是径直走向了密室。 里面有一个人已经等了他一天——姚都中书令。 “我以为,陆尚书是怕了不敢来了呢!” “我哪敢啊!中书大人不远千里的来和我合作。我怎么敢推辞呢!只不过国后去世的蹊跷,给我们礼部的时间匆忙,我们礼部只能没日没夜的忙了!”陆为敬回答。 “这我知道。我们也不是要那这件事说事儿的。聊聊正题吧!”姚都中书令说。 陆为敬姿态高傲:“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帮我赶方寒下台拥立我上位继任方都国主。我就给你们五座玉矿!” 姚都中书令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听上去确实很诱人!” “我说中书大人。玉矿可是只有我方都才有的!五座玉矿难道只是听上去诱人吗?” “我有一事不解。” “您请说。” “我知你的投诚之心情,但是我们书信联系这么长时间,你还从来没说过为什么一定要代替方寒成为方都的国主呢!” 陆为敬说着居然有些愤慨之情:“因为他德不配位!他就是一个情种,为了寻找那失踪之人每年耗费巨资,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 第88章 选择(十六) 姚都中书令想了想说:“可是据我所知,自从你接任礼部尚书以来也没少贪墨啊,你贪墨的这些不也是取自民间吗?你这也没考虑百姓的死活啊!” “中书大人这话说的不对!”陆为敬辩解说“我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我可是一点儿都没给自己留!” 姚都中书令笑了笑没说话。 陆为敬故弄玄虚的说:“为了表示我投诚的诚意,我会送给你们国主一份大礼。” “哦?是什么?” “等中书大人回国就知道了!届时我也会说都是您的功劳!” “是吗?那我就先谢过尚书大人了!” 北泽的天空上没有飘着一朵白云。岸边的芦苇荡早已没了绿色,沿岸的人们无心生意,守着自己的小摊位睡觉。 方南浔已经将所有的水井全都查探清楚。被下药的只有市区里的那几口井,郊区的反倒没什么事儿。但是封井却封了全部。 就在方南浔在最后一口水井取完样打算往回走的时候,魏武突然警觉了起来。 “主子!那边有人!” 方南浔看向旁边的树林,两个人影一闪而过。 “不用管他们,一看就知道是郡公派来的。” 魏武有些不解,仅凭一个模糊的影子就能看出是谁派来的吗?于是他问了一句:“主子怎么知道是郡公派来的?” “在北泽这个地界儿,除了他没人会派人监视我们!” “哦。” “我们回去吧。” “还坐菜车回去吗?” 方南浔想了想:“来了这么多天,你想不想去玩玩儿啊?” 魏武心智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孩子,他有些兴奋的问:“能去吗?” “走吧,带你去玩玩儿!” “好!多谢主子!” “但是有一点!” 魏武以为是要在游玩途中执行些什么任务,马上认真了起来。 “以前我就想说,别叫我主子了!总感觉怪怪的。现在叫殿下也容易暴露身份,不如你就随南漓一样叫我兄长吧!你觉得怎么样?” 魏武带有些高兴的回答:“是!兄长!” 姚都,独孤府。 白袅一夜没睡,总觉得独孤府在这个时候出事有些怪怪的。独孤欧阳和顾长策在外出使,独孤令受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偏偏自己这个和亲公主被安置在了这里…… 她总觉得心中烦闷,想要出去散散心。天刚蒙蒙亮,本来打算在院子里走走但是却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珍草园。 这里比白袅想象中的还要大,就连打理珍草园的下人都比别的地方多。 一排一排不同品种的药材按被按照他们的习性被种到不同的地方。看上去倒是也别有一番韵味。 即使天还不亮,散落在园子各处的下人已经开始打理着园子里的药草,生怕起晚了照顾不好它们。 “你们听说了吗?就在前几天欧阳公子刚到南游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个锄草的女工说道。 提到南游,白袅不禁紧张了起来。因为按照时间来看,楚玉成和独孤欧阳还都在南游。她躲在旁边的灌木后面听着,等待着后续。 “怎么着啊?”另一个锄草女工问。 “欧阳公子去了没多久就攻克了南游城!”第一个锄草女工很兴奋,话语间的肯定好像她在现场一样。 “不是说南游城被当做方都公主的彩礼要还给方都了吗?” 一个男工走过来说:“你懂什么!已经开战了!那这城池不是谁有能力就是谁的!” 第一个女工有些惊讶,以为自己掌握的才是一手消息,没想到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手了。“开战了?” “对啊!楚都国主带着大公子和二公子一起不止拿下了南游城,就在三天前已经拿下了上岐城。现在他们已经把方都那个文官儿围困在了当阳城!” 白袅听完不禁心跳加快。按照日子算下来楚玉成已经守了上岐城七八天了。 对于南边界各个城池的情况谁也没有她更清楚。方都南门户有两城,一为南游二为当阳。而夹在这两座城池之间的上岐看上去易守难攻实际上就是花架子。上岐一城年久失修,即使几次加固也无济于事。所以上岐城被攻克也在情理之中。 也是因为她了解所以她心里不禁开始佩服楚玉成。能以上岐为屏障抵挡姚楚联盟五天即使是她也不敢保证这样的结果。 当阳城易守难攻什么战术都不怕唯独怕围困!如果没有援军,任凭楚玉成在战术上再有天赋也无济于事。 一个看样子是他们主管的人过来说道:“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干活儿!” 他们几个赶紧散开,干自己手里的活儿。 白袅悄悄退出珍草园,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回到欲晓的房间时欲晓正在为白袅挑选去拜见姚国主要戴的首饰。 “你回来了。” “嗯。” “我刚要派人去寻你,还怕你找不到路呢。” “你带我走的全都是直行路,我再怎么路痴也找得到啊。” 欲晓笑了笑。在桌子上拿起一枚玉簪递给白袅。 “这个衬你,今天入宫戴这个吧!” “好!” 欲晓脸上的疲惫之色稍加修饰就可以掩盖住,反倒是白袅的满脸愁容有些难办。 “玉颜。” “啊?怎么了?”白袅回过神来。 “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有心事吗?” 白袅也没打算瞒着欲晓,把在珍草园听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你是说开战了?” “嗯,不过我不知道他们的话可信不可信。” “我去问问。” 欲晓找到了独孤府的管家询问了这件事,得到的结果一样。 “阿笥!”顾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欲晓有些慌乱。“母亲!兄长和二哥在战场上!” “我知道。没告诉你就是怕你着急!” “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你先带公主去面见朝臣,一切事情回来再说,知道吗!”顾夫人很憔悴但是很镇定。 “好!我们听夫人的!”这次,是白袅的回答。 “多谢公主理解!” “欲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面见朝臣吧。我这个和亲公主不能第一天来就给姚都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夫人也点头表示认同。 “好。” 白袅和欲晓坐上了去长庆殿的马车。顾夫人在府门口目送她们远去…… 方都。 当阳城的战报雪花一般都飘进皇城,情报站都不用打探就知道战报来自那里。 方寒这个方都国主要应对干旱的“天灾”,要处理当阳城的战事,还要应对楚国后的葬礼。 兵部尚书程安远每日安置在训练场,生怕方寒突然召集。但是接连好几天,关于调兵上战场的事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礼部尚书陆为敬忙的个不行——因为方寒把重心都放在了楚国后葬礼一事上。其他事一概不论! 陆府,密室。 陆为敬向着陆为业大吐苦水:“你说这方寒到底是怎么想的!南边境开战了已经失掉上岐城了,他不管不管的!偏偏在这儿忙着楚国后的葬礼!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以百姓为重,反倒在这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他配当这个一国之主吗……楚国后还不是因为他死的!人活着的时候不管不问的,人死了在这装什么深情!一边在那追忆白国后,一边在这哀悼楚国后!谁也没他顾的周全!” “兄长先别生气!”陆为业劝说道“他这样更容易失去民心。我们夺权指日可待了!” 这句话确实是让陆为敬平息了不少怒火:“那倒也是!” “我们现在就等着民怨越积越多,然后招揽民心就好了!” 最让陆为敬头疼的是楚国后葬礼的随葬礼单。他将礼单拿出来递给陆为业“看看这个!” “这是…随葬礼单?” “嗯。” 陆为业看完之后也不禁眉头紧皱“方寒要这么多陪葬品!我们上哪儿给他弄去?” “其实要是愣凑,我陆家也能给他凑出来。但是国库根本没那么多钱。一但我们给他凑出来就会从侧面证明我陆家确实贪墨了!” “方寒这帝王之术用的很好啊!又想要钱又想整治我陆家!” 陆为业想了想:“兄长,您明日上朝这样做……” 第二日早朝。 刚刚开朝方寒就看向陆为敬:“陆爱卿,关于国后随葬品一事准备的怎么样?” 陆为敬出列,跪在大殿上。摘下帽子放在一边:“臣,有负主上之托。自请革职。”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人人都知道礼部尚书一位向来由陆家任职,而今就因为置办一个葬礼就让陆家甘愿辞职了? “陆爱卿这是做什么?” “主上!近两个月来我方都全境被旱灾所困扰,赈灾之款拨了一笔又一笔。前些日子,公主出使和亲,嫁妆亦出资丰厚。现如今主上所列随葬品名单数额巨大。国库资金不足,臣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臣没有做好主上交代的事情,愿意辞官谢罪!”说完,陆为敬将随葬品礼单放到面前,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 张佩看着地上的随葬品礼单,向自己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拿起交给张佩。 礼节不可废,这是他的信仰。如今看到陆为敬这般,也忍不住想要看看这礼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看完之后他大吃一惊。连忙道:“主上,此礼单过于铺张,还望主上重新裁决!” 方寒厉声道:“我方都大国国库竟空虚至此吗!若是连这些都拿不出来,我看这国后的葬礼也别办了,直接拿个草席一卷,随便找个乱葬岗一扔。让她们母子生生世世不入轮回。让我千百年后也被后世戳脊梁骨得了!” “主上!按照常规国后丧仪来办国库是可以负担得起的!只是您所列的随葬礼单超过常规不止十倍。您这让国库怎么负担得起?如今,干旱未解、战事又起。如此铺张浪费只会寒了百姓的心啊……”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佩。 陆为业昨晚说的话果然没错。只要张佩看到这份礼单肯定会向着陆家这边。张佩这个人向来只站自己认为守礼的一面。 “这是朕欠他们母子的!可怜我那未出世的皇子……”方寒试图用自己声泪俱下的演技博得同情,但是朝臣并没有如他所愿。 朝臣们也纷纷劝诫国后的丧礼要从简处理,拿出主要精力来应对战事。 方寒迫于压力只好屈服,答应了从简处理。 程安远趁此上奏:“兵部现已加紧训练,成效显着。随时可以上战场……” “此时稍后再议。今日退朝吧!”不等程安远说完全,方寒就宣布了退朝。 陆为敬走上前去扶起跪在地上没反应过来的程安远:“你也不必日日如此。依照主上的性子,此时他不想议军事就肯定不会搭理你。” “多谢陆尚书。只是我实在是不理解主上何故如此了!南边界失了一城怎么在主上眼里像没有发生一样……” 陆为敬拍了拍程安远的肩膀,摇了摇头。 另一边,白袅也在姚都的朝堂上陷入困难。 姚都中书令看着在大殿上的白袅问:“久闻方都公主娴静典雅,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啊!” 白袅恭恭敬敬的行礼:“多谢中书大人夸赞。妾实在愧不敢当。” “不过话说回来了。听说你失踪了好几年了,还是今年才刚刚被找回来。想必这十几年你也看过了不少方都的民间疾苦了,方便说说看吗?” 整个姚都朝堂没有一个人有不同意见,姚国主也默许中书令的咄咄逼人。 “方都的民间并不疾苦,不然我也不会失踪好多年才被找回来。您说是吧,中书大人?” “那倒也是。只不过啊……女子存于世间最重要的当属一个贞洁名声……不知道……公主……” 白袅回答道:“中书大人,您既明白此理又怎么会将此话拿在朝堂之上说呢?这不是毁我名声吗?我不远万里和亲来此,连最后要嫁给谁都不知道名声就已经先毁了大半……大人此举让我何以在贵国立足?” 第89章 选择(十七) 姚都中书令没有想到白袅会这样回答,连忙道:“公主说的是,是本官唐突了!” 欲晓在偏殿听的提心吊胆,不过好在白袅尚能应对。 方都、当阳城。 为了不影响当阳城百姓的生活楚玉成将大营安顿在了郊外,还明令禁止任何军士不得在战争期间拿取百姓的任何东西。 大帐内,楚玉成还在写着军报——求援的军报。几名副将在大帐内注视着这个能够救他们性命的军报。每份军报上只有简单明了的两个字——“求援”,然后上面盖着楚玉成的私印。同样的军报他写了好几份,只希望能够有一封能够传到皇城。 “冯副将,传斥候。” 冯副将马上去叫了几名斥候。 楚玉成将信分别递给他们交代道:“先保命,再送信。” “遵命!”几名斥候接到信之后起身要走。 “等等!”楚玉成叫住他们。 几名斥候又回到原地。 楚玉成走到其中一名斥候面前停住,上下打量着他:“你叫什么,所属何处?” 那名斥候不敢回答,只是跪在地上。 楚玉成问大帐里的副将:“这是谁的下属?” 副将们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仔细辨认,表示不是他们的兵。 冯副将总觉得这个斥候眼熟,并且绝对不会是在军营里见过。 “没人认领的话当做细作处理!来人,带下去!” 眼看着两个士兵进入大帐,冯副将赶紧解释说:“殿下,我见过他!他绝对不是细作!”然后对着跪在地上的斥候说“你要是现在还不说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个斥候抬起头,一张稚嫩而白皙的脸庞映入大家都眼帘。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楚玉成,好像会说话。这张脸看上去不过十五岁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生活在军队的人! “殿下,请留下我!” 楚玉成示意那两名士兵退下,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属下万尚思。” 冯副将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了什么,斥责道:“胡闹!你到这来干什么?” “你认识他?”楚玉成问。 “是,属下认识。前几天去和万县公交涉的时候见过他。他是当阳县公的独子!今年不过十三岁!” “你起来。马上回去!我们方都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个孩子上战场!”楚玉成说。 “殿下。我从小在当阳长大,没人比我更熟悉这里。眼下当阳正处于姚都的包围之中,若没有援军的话我们撑不了多久的!您让我去吧!” “不行!我再说一遍,你马上回去。冯副将,你送他。务必把他安全的给我送回县公身边。” 不等冯副将回答,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 进来的人正是万县公。 “县公来的正好,令郎误入军营。还望县公将他带回去!” 副将们以为县公是来问罪的,结果万县公接下来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殿下若是送信的话,确实是没人比他更合适了!让他去吧!” “可是他还是个孩子!绝对不行!” 万县公笑了笑说:“敢问殿下行冠礼了吗?若没有,您不也还是个孩子!” 楚玉成确实还没有行冠礼,这点他确实没法否认。 “那也不行!” “殿下,当阳城如果真的守不住我们方都的南门户就真的打开了,到时候我们就是国家的罪人。我身为一县之主现在应当以身作则,我的儿子也该如此!” “请殿下让属下去吧!属下定会将信安全送到皇城!”万尚思说。 万县公再次说:“殿下,让他去吧!” 楚玉成非常犹豫,万县公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也因此备受奸臣嫉妒,迟迟得不到晋升。但他仍然一辈子兢兢业业的守着当阳城。他的妻子也是为了当阳城而死,如今还要搭上他儿子的性命…… “容我想想……” “殿下,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还望殿下早做打算!”万县公催促道。 “殿下!若尚思不幸也算是为国捐躯了。死得其所!” 万尚思的眼神中有远超过他这个年纪的坚毅。 “你想好了?”楚玉成问。 “是!” “那就去吧。我还是刚才的花钱,先保命,再送信!” “遵命!多谢殿下成全!” 万尚思和其他斥候一起出去。 在一众斥候中,万尚思显得是那样的弱小。 万县公看着儿子的背影,想要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直到完全看不见万尚思的身影万县公才转化自己的情绪,很平静的说:“殿下,属下今日来,还有一事。” “怎么了?” “请殿下移步军帐外。” 楚玉成和一众副将来到军帐外才发现万县公带来了几马车的粮草还有整个当阳城所有的青壮年。这些人里面有商人有农民,有贵族也有贫民……他们的眼睛都像万尚思那样坚毅,带有无与伦比的决心…… “县公,这是……” “殿下,我说过了,当阳失守我就是国家的罪人。他们和我一样,都不想成为国家的罪人!这是当阳百姓自发筹措的全部粮草和自愿随军的人!还望殿下全了他们一颗报国之心!” 楚玉成担忧的问:“可是,你们来此,妇孺怎么办?你们将将粮草全部运送至此,城中百姓怎么办?” “妇孺皆已安置妥当。也为他们留下了不少粮食。殿下不必担心!” 那些青壮年一起说道:“我等不愿做国家罪人,请殿下全我等报国之心!” 楚玉成心里波涛汹涌,激动的心情已经盖过了这几天积压的愁绪:“好!那就让我们一起守卫当阳城吧!” 冯副将说:“那我这就去把他们收编!” “收编到各个队伍里就好!”楚玉成想了想补充道“召集士兵,我有话要说!” “是。” 楚玉成带来的三千人现在算上伤员也就剩了不到两千人,难免士气有些低落。当他们集合完毕看到在楚玉成身后的人和成车的粮草都以为是援军。 楚玉成说:“将士们!我们的第一批援军来了!” 听到“援军”两个字,他们的士气明显比刚才高涨了许多。 “但是他们不是来自皇城,而是来自这当阳城!他们集全城粮草援助我们,一城壮年自发从戎。他们说此城若破他们就是国家的罪人!所以我们也当拼尽全力守住此城,至少坚持到皇城的援军来到之日!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我等誓死护城!” 姚楚联盟将整个当阳围的水泄不通。派出去的斥候几乎尽数被俘。为了打压当阳城守军的士气,姚楚联盟每次抓到斥候都折磨的不成样子再派人将斥候们送回去。 冯副将进帐禀报:“殿下,又送回来一名斥候!” “还有人吗?”楚玉成问。 “只剩下万尚思了!” “知道了。告诉军医务必全力救治斥候们!” “是!” 姚国主下令让联盟军全力搜捕当阳斥候,抓到一个赏千金。联盟军们铆足了劲儿没日没夜的搜查。 万尚思走了好几天路都不通,只能在当阳关周围依照地形做掩护。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万尚思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借助一处不高的崖壁做掩护,稍微休息一下。 “我们去那边看看!”一名联盟军说。 “你说那方都储君到底派出来几名斥候啊!”另一人说。 “不知道,他派的越多越好,我还嫌他派的少呢!我就靠着抓斥候已经转了一千金了!这可比我们一年的军饷都多!” “也对。”这个联盟军被旁边的树枝当了一下,没有注意脚底下,一下踩空差点儿掉到崖壁下边。 另一个赶紧拉住他:“小心点儿。” 这个联盟军士兵过了一会儿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这当阳本就以崎岖不平的山地为屏障,白天行走尚且困难何况是这大晚上的。我们人生地不熟,不如今晚先到这儿吧!” “行!我看也是。”另一个联盟士兵拿着火把向着崖壁下晃了几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两个踩在崖壁边上踩下的碎石土屑几乎全都掉在了万尚思头上。他提心吊胆的在崖壁下面待着,不敢弄出一丝声响。 火把在他头上的那几秒,万尚思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不敢跳出声儿。 直到这两个联盟军走了好久之后万尚思才敢稍微活动一下因为过于紧张而僵硬的全身。他尽量的保证继续不出声但是却大口的呼吸,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了。左脚僵硬的挪动了一下,全身都瘫软在地。倒地的一瞬间他立刻警惕的看向崖壁之上,生怕那两个联盟军回来。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就是不知名的野兽叫声。借着月光,万尚思走出了当阳关。他就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神经向着皇城的方向走去……任何风吹草动在他眼里都如临大敌。他紧紧的握住腰间的剑柄,随时准备抽剑自卫。 天渐渐亮起,借着晨雾的掩护他还往前走了大概五公里。直到太阳升起他才停下休息。对应现在的万尚思来说,夜晚行路才是最安全的做法,所以他白天必须要休息以保持体力。他不敢往城镇里走,一直贴着城郊的林子一路向前。高度紧张的神经让他根本睡不着,但是一阵头晕的感觉袭来,他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分。在万尚思的身边还坐了一个青衫女子。 万尚思条件反射的抽剑自卫,他想要站起来但是两条腿根本动不了。 “你打不过我,不要白费力气了!”青衫女子站起来说。 万尚思赶紧摸了摸身上的军报。没有拆封,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青衫女子接着说:“方南泽一共派出七名斥候,每名斥候上都带了同样的军报。那军报上只有两个字——求援。上面盖了他的私印。对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除了你其他六名斥候都已经被抓住了!你能逃出当阳算你命大!”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当阳的事情这么清楚!”万尚思问道。 “我啊…”青衫女子笑了笑,“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记住我会帮你就行了!” 万尚思十分警惕:“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为什么!” “你怎么确定我会相信你?” “因为现在你只能信我!这里距离当阳不过十里,如果有腿脚勤快的联盟军士兵只要骑马追来你必然到不了下一座城!”青衫女子信心满满,好像早就知道万尚思会答应。 “好!我相信你!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皇城!”万尚思说。 “跟我来!” 青衫女子带着万尚思直接走向城镇。 万尚思有些不解的问:“走城镇难道不会更引人注意吗?” “这你别管!听我的就是!” 只见青衫女子向门口守卫出使了一块令牌,守卫看了仿佛看见了什么大官一样马上放行。 万尚思就紧紧的跟在青衫女子身后,隐约看见那块令牌上雕刻这一朵白色的花纹样式,花纹样式他倒是没看清。但是看那令牌的精细程度也能知道这个青衫女子身份不一般。 进城之后青衫女子将万尚思带到了一处别致的院落。走到了屋门前说:“带来了!” 屋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万县公的独子出来送信,这方南泽怎么想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和殿下没关系!”万尚思说。 “罢了!这都不重要。你也看见了院子门口有一匹快马,你骑着它到中枢酒肆取钱,那里有人会给你换乘个;更快的马。两天之内你必须到皇城,否则我不确定你还有没有命回去!” 万尚思赶紧说:“多谢您。等我回来在做答谢。” “回来答谢我就不必了,我不一定在这儿了。行了,快走吧!一会儿真来不急了!”殿内的女声说。 万尚思走后,那个青衫女子有些担忧的说:“我们这么做真的不会暴露身份吗?” 屋内的人叹气道:“国都要被内忧外患击垮了,我还管身份暴露不暴露?” 第90章 选择(十八) “只怕到时候……”青衫女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再说吧。我不确定……” 独孤府。 顾夫人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独孤令,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儿。 眼下虽然说还没有全面进入战备状态但说到底也算是已经打仗了。即使姚都以善武闻名,他们独孤家也是绝对不可撼动的存在。老臣们敬仰独孤令、后一辈以独孤欧阳为标杆。以前就算是姚国主想要动独孤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所以,此事姚国主必然不知道! 身在朝堂之上,白袅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姚都国主觉得不会在此时毒害独孤令!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下的毒手! 白袅和欲晓走在回独孤府的路上。她们两个一改往日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成熟。 几乎是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她们就突然变成熟了。 当阳城外,姚楚联盟驻地。 他们的包围已经持续了十多天了,联盟军疲乏不已。自那天以后,楚玉成没再派出一名斥候。没了高额赏金的诱惑早已让营帐外的一部分士兵已经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势头。 楚都国主在大帐内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打算出去寻营。 大概七八名士兵正在驻地内围着吊锅吃晚饭。 他们人手一块骨头,毫无形象的啃着。布满油光的嘴无情的撕咬着骨头上的肉,两只眼睛直冒光,直直的盯着锅里的剩余。 其中一名楚都士兵很迅速的吃完手里的,然后跑向吊锅伸手进去又拿了一块。 “哎哎哎!”离锅边最近的一名姚都士兵赶紧制止,拿着锅里的汤勺把他手里的肉打掉,“这里面的肉都是有数的!没人一块儿啊!别想多吃多占!” 楚都士兵不甘示弱的回怼了回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餐食都是按照从南游来的人头发放的!但是他们已经在上岐一战死了!他们的餐食以前可都是被你们吃了,今天我吃怎么了?” 姚都士兵直接站到了吊锅前面:“被我们吃了又怎么样?这是我们该得的!死的都是我姚都人,我们吃他们的饭有问题吗?你们楚都一共才多少人参军,还妄图以那么几个兵就攻到方都皇城去?我看就凭你们根本连上岐都拿不下来!要不是我们姚都的人豁出性命你们早就都死了!亏你们还打着为楚国后讨个说法的旗号发兵,楚国后要知道你们楚都只能派出这么点儿人来估计得起的活过来!你们楚都倒是也不嫌丢人!” “你说什么呢!”楚都士兵也不甘示弱“我们丢人?也不谁们更丢人!你们姚都带了五万多人吧,即使是带了五万多人不也是不敢攻打方都。你们不是还要借助我们为楚国后正名的借口才能出兵。你们在怕什么呢?怕方都这个大国记恨你这个岛国?还是怕你们师出无名将来会被后世口诛笔伐?” 这时候,楚都士兵的身后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楚都的人。围在吊锅旁的方都人也站了起来。 两波儿人大有要打起来的趋势。不知道是哪一方先出了手,他们竟真的动起手来。场面陷入了无比混乱的境地。又有很多人加入到混战之中,不知道是在拉架还是在打架。 “都干什么呢?没事儿干了是不是?”楚都国主走过来说。 楚都士兵赶紧行礼。 姚都士兵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挑衅。楚都国主问道:“传说中的战神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见了主帅不用行礼?还是你们姚都的军容军纪就是如此?” 那几个姚都士兵不情不愿的行了礼。 “刚才的事儿我也听了个大概。但这是你们如此大打出手的理由吗?我们现在是联盟军!我们目标一致,难道就不能团结一心吗?” “国主,您不知道!自从和这几个姚都士兵在一起吃饭之后,将士们天天吃不饱饭!他们每次都多吃多占!”楚都士兵赶紧诉苦。 “姚都尚武,饭量普遍比我们国家人饭量大,这有什么?还有就是,你们为什么会和姚都人在一起吃饭?”这件事情情楚都国主确实不知道。他前两天因为水土不服休整了两天。虽然这两天的大事小情都有人禀报,但是总觉得事情少了许多,就比如这件事。 “回禀主上。前日开始独孤大公子下令减灶,以三化一。很多人共用一个灶台有些饭如果不抢的话根本吃不上!偏我们也跟姚都人并灶,他们像是饿狼一样。有他们在我们根本吃不饱……” “闭嘴!”楚都国主很敏感的意识到那名楚都士兵只顾着诉苦,已经开始说些编排姚都的话了!这种情况在两国联盟的时候是最忌讳的!。 那么楚都士兵好像没眼里见一样,愣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主上,这联盟军的大权都在姚都人手里,咱们楚都恐无出头之日啊……” “够了!闭嘴!联盟本就是能者任主将!最忌讳有失偏颇!不管谁做主将都会对联盟军任何一人一视同仁!来人把他们几个带下去,按照编排同盟军的罪名给我杖责三十!好好反省!”楚都国主有时候觉得他们脑子实在在不开窍! “把他们几个也带下去。以扰乱军心,挑衅盟友杖责六十!”独孤欧阳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几名打架的姚都士兵看到独孤欧阳来了,赶紧羞愧的低下头。 独孤欧阳看着他们几个说道:“方都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楚都国主在一旁说:“欧阳,他们双方都有错。” “国主,联盟军我姚都军将人数确实多,今日若不严肃处理他们还会依照人数上的优势欺凌盟友。到时候没等攻到皇城呢我联盟军先内乱了!这绝对不行!”说罢,独孤欧阳看向那几个姚都人“给盟友道歉!他们若不原谅你们就杖责翻倍,遣返回国!原谅你们了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礼让盟友!” 那几个姚都士兵赶紧对楚都士兵求道:“各位盟友,对不起。我们不该冲动,更不该对你们大打出手……请原谅我们……我们不能被遣返回国……求你们了……” 他们现在低声下气的样子让那几个楚都士兵心里暗爽,但他们没打算原谅,毕竟自己身上都背着三十军棍的责罚呢。 独孤欧阳说道:“行了,看来他们是不原谅了。那就带下去杖责吧,三日之后全部遣返回国!” 楚都国主给他们使眼色,他们才不情不愿的说:“此时我们也有错,不必如此……” “多谢盟友宽宏大量……多谢……”这几个姚都士兵如同得到了什么豁免权,十分激动。 “此时今日到此为止,再有相似之事发生绝不轻饶。明白了吗!”独孤欧阳问道。 “是!”在场的士兵们一起回答。 回大帐的路上,楚都国主问独孤欧阳:“听说你下令减灶了?还是化三为一?” “是。本来觉得这件小事不足以叨扰国主,也就没告诉您。” 楚都国主接着说:“西汉·司马迁《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说“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可是你觉得我们真的是田忌,而那方南泽又真的如庞涓般自大轻敌吗?” “当然不是!我下令减灶是为了节省开支。我们也没有多少粮草了!”独孤欧阳回答。 “那我们何不直接攻城!” 独孤欧阳信誓旦旦的说:“国主莫急,攻与不攻今晚必然会有结果!” “那我就等着公子的好消息了!” 当阳城内。 百姓送来的粮草消耗殆尽,士气也不是很高涨。 探子来报说姚楚联盟驻地的军灶在减少,有望打破包围圈。 几名副将也纷纷附和。 “三殿下。包围僵持到今日姚楚联盟军怕是也没多少粮草了,不如我们趁此直接杀出去,破了他的包围,用胜仗来鼓舞士气!”冯副将说。 “不可。我熟悉独孤欧阳,这是他的减灶计。目的就是想要让我们突围!”楚玉成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们同在上艺阁学习兵法,都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气秉性和用兵套路。独孤欧阳应该知道他不会因为一个减灶计就突围才对,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副样子来给他看? 楚玉成再次嘱咐:“还是按找以往的样子防御,不可轻易突围。只要过了今晚,我必然会有应对之策!” 低下的副将虽然不解,但也不敢明着违抗楚玉成的命令。 中午十分,太阳异常毒辣。晒的军帐里好像蒸笼一般让人难受。一些不当值的将士纷纷出营帐在营地周围找阴凉的地方休息。 楚玉成看见几个收编的当地村民悄悄地离开了营地向着一处林子里走去。他一路跟上去才发现,他们当日送粮的时候说已经给妇孺留下充足的粮食那些话完全就是为了让他安心。他们几乎是把所有粮食全都送给了楚玉成他们!因为这里正是他们安置妇孺的地方。地方到还算是隐蔽,在当阳的众多地方可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也正是因为隐蔽所以这里更没什么物资。 地面上的草地被挖的坑坑洼洼,树上的叶子也被摘的光秃秃的。有些树的树皮也被撕下来,露出了树干的白色…… 那几个士兵分别走到自己的妻儿面前将节省下来的口粮递给她们。 其中一个士兵的妻子看上去大限将至,说话气若游丝:“给其他孩子吧!让孩子们活下去!”说完,两行眼泪就从她的脸上滑落。 “那你怎么办?那你怎么办?没了你让我怎么办啊?”那么士兵将妻子的手紧紧攥在手里哭着问。 “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好好守护我们的当阳城……”话音未落,妻子的手无力的在那名士兵的手里落在了地上…… “悠然……你让我怎么办啊?” 楚玉成默默回去,暗下决心必须要突围! 伤心之余,那名士兵还是按照妻子所说的将自己带来的干粮分给了那些孩子。 临走之时他的女儿拉着他的手问:“爹爹你去哪儿?” 那名士兵蹲下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爹爹去保护我们的城池,去做大英雄了!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好!那爹爹去做大英雄吧!采菊乖乖等爹爹回来!” 那么士兵点了点头。 楚玉成看着简陋的地图分析独孤欧阳会怎么排兵布阵。到底哪里才是联盟军最薄弱的地方…… 独孤府。 白袅回去的时候在院子里想应对之策,忽然看到一个年龄不过十岁的小姑娘在后院的水池旁闷闷不乐。 白袅走过去问:“你是谁啊?哪里来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身边的嬷嬷呢?” 那个小姑娘看见白袅,马上向她打手势:“嘘!我叫阿骄,是偷偷跑出来的!你不要声张!” “可是你一个人出来很不安全!”白袅压低声音说。 “将军府怎么会不安全!”那个小姑娘一句话让白袅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可笑。对啊!将军府怎么会不安全呢? “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有什么心事吗?” “他们总是逼迫我学规矩!还要我嫁人!可是我根本不想!”阿骄说完更加难过。 白袅简直难以想象让这么一个小姑娘嫁人会是什么样子!看她衣着不凡,估计是独孤府的郡主。可怜她这么小就背上了联姻的目的。 “好巧啊!”白袅说“他们也逼我学规矩,逼我嫁人我也不想。” 阿骄明显有些吃惊的问:“他们也逼迫你?” “对啊!我是方都人,他们让我在这里学规矩然后嫁人。” “那你是那个来和亲的方都公主喽?” “是啊!” “我知道你!”阿骄更加兴奋了“有人跟我说了你今天早上在长庆殿大杀四方的事情,还让我不要学你!但是我很钦佩你,想要变成你这个样子!我不想听他们的就是想要向你学习!” “那我教教你?”白袅问。 “好!” 第91章 战争(一) 不知怎的,白袅总觉得和这个孩子十分投缘,看见她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长庆殿之后,姚都国主真真切切的看见了白袅的样子——和白兰神似! 回到寝殿之后姚都国主兴奋不已,身为国主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也抛之脑后。就差把他现在的心情昭告天下。 郑内侍看到姚都国主这个样子赶紧提点道:“主上,你这样不好。会给您和静公主带来危险的!” 姚都国主好像没听见一样,激动的对郑内侍说:“真的一样!她和她母亲真的一样!” “主上!” “我跟你说,我要把她召到王宫里来!我要日日夜夜都看着她!” “主上!她是静公主!不是幽若殿下!”郑内侍说。 姚国主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你逾矩了!” 郑内侍赶紧跪下:“主上!静公主是方忍冬和幽若殿下的女儿!您不可以这样!不然会被后世唾弃的!” 姚国主十分不耐烦的说:“行了,你下去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主上!” “滚!要我说第二遍吗?” “主上,奴才奉先皇所托自幼陪伴在您身边!奴才是要看着您君临天下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做错事!今日就算您取了奴才的性命奴才也要说:静公主绝对不能纳进后宫!” 姚国主好像也冷静了过来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知道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姚国主走到寝殿最里面的屋子里,正对门口有一幅巨大的画像——一幅栩栩如生的女子画像。这画像与白袅十分相似。他看画像看的出神,似乎也要进入那画里。 姚都,中枢酒肆。 万尚思骑着青衫女子为他准备的马一刻也不敢停歇。到了酒肆里是中午时分,但是万尚思却连水都不敢喝上一口就来到马棚。 “我要换马!”万尚思十分着急的说。 偏偏这个掌管马匹换乘的人懒懒散散:“这中枢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对我,也没看哪个像你这么着急啊!” 万尚思上去揪住马倌的衣领,瞪着他说:“你给我快点儿!这是当阳的军报!当阳如果失守方都就完了” 那马倌一听是当阳的军报,转头看向了那匹已经累的站不起来的马。那马身上的铠甲一看根本就不是方都军队的制式。马倌还以为万尚思是什么细作,就把他引到一处马棚前,立马换了一副态度:“贵人莫急,只是眼下这良马都已经被派出去了,只有这匹马可用……您看……” 万尚思看着那马倌指着的那匹小马,那马看上去十分瘦小。根本就不像是能够骑行的马! 万尚思看到那匹小马气的直接抽出腰间的宝剑指着那马倌:“我没跟你闹着玩儿!这是紧急军报!延误军情你有几个脑袋可砍?” 那马倌也不甘示弱:“这位贵人!我们这中枢酒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借马的!您要是真这样的话我们也只能不好意思了!”说完,他示意了一下,几名膀大腰圆的大汉手握木棍将万尚思团团围住。 虽然万尚思也有一些武艺傍身,但是他一个人根本打不过这么多人。何况他长途跋涉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 “我不像与你们争辩!如果您不信我大可叫酒肆主来见我!” “你以为我们酒肆主是谁都能见的吗?相见我们酒肆主?可以啊,把你绑了带到大牢里一样能见!” 刚说完,那几个大汉就向着万尚思打过去。万尚思只能硬着头皮与他们对打。不到两个回合万尚思就被打的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怎么回事儿?” 在万尚思昏倒之前,听到了一个绝对和这些马倌不属于同一级别的声音。 那马倌赶紧让那几个彪形大汉带着昏迷的万尚思下去。然后奉承道:“卑职见过金楼主。” “刚才是怎么回事儿?”金契问。 “也没什么,就是这个小子身份不明来这里换马,卑职害怕他是细作就把他拿下了!这不,他骑的马还在这儿!”马倌谄媚的指着地上那个口吐白沫的马说道。 金契走到那匹马身边仔细看了看。这匹马绝对不是劳累致死,而是被药催死的!过量的药物会刺激马匹达到一种亢奋的状态连着几个小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直到停下来的那一刻全身器官破裂而死。若这是什么国家派来的细作又怎么可能会给马喂这种药?除此之外,金契还发现这匹马身上的铠甲既不像是方都制式也不像是姚都制式,更像是好几个国家的铠甲拼凑在一起的样子。金契掀起铠甲的一边想要仔细辨认,在铠甲内侧看见的东西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才那个人呢?”金契问道。 “已经…已经带到柴房去了……估计现在……” “他要死了,诛你们九族都不为过!” 那些马倌赶紧跪下求饶。 金契飞快的跑向柴房。 打开柴房门的时候,一个大汉正将举过头顶的木棍向着万尚思的头砸去。而万尚思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金契抽出腰间的佩刀扔了过去,锋利的宝剑直接讲大汉的小臂斩断。小臂连带着手里的木混一起落到了万尚思的头前面。 啊———— 大汉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断臂跪倒在地上。 马倌赶到看到了满地的血,以为他们已经把万尚思杀了。他赶紧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的求饶。 “滚!” “是是是!小人马上滚!” “等等!去给我把最好的医师找过来!” “是是是……” “把这个东西也带下去!” 马倌弯着身子捡起地上的段比我,几个人过来把疼的在地上起不来的大汉带走。 他们都走了以后金契试图叫醒万尚思但是试了几次万尚思都是毫无反应。金契给万尚思把了把脉,身体倒是没什么大事,但是紧张高压的情绪一直刺激着她让他醒不过来。 金契知道眼前之人非同小可,他在万尚思的衣袖和怀里摸索着什么。果然在万尚思的怀里发现了那封求援信。他将信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他继续翻找着什么。除了信以外一无所获。 金契心里暗暗说道:不应该啊?是不是那里漏掉了什么? 这时,柴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是马倌带着医师回来了。 “全力救他!务必让他早点儿醒过来!”金契吩咐道。 马倌和那几个大汉在外面侯着,时不时的张望屋内的情况。 金契走过来:“你们给我一直守着他,他身上的衣服,鞋子,配饰一样都不能少,除了你们和医师外不能让任何人碰,换好了之后给我留着。” 马倌心里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想到还好只是照顾他,而不是什么其他的惩罚。 “从现在开始到他醒过来之前你们每天去自己领五十板子。我回趟皇城,在我回来之后最好看到他是醒着的,否则你们就将你们的三族来列出来等着给他陪葬吧!”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战战兢兢,此时他们比任何人都怕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死去。 金契取下那匹马身上的铠甲带着密信飞奔向皇城。路上他还嫌马跑的不够快,给马喂了两次药。 在申时三刻的时候终于赶到了皇城。 林辞楼通报的时候方寒刚刚要在储秀宫睡下。 方寒问:“金楼主?他不是帮朕在中枢盯着吗?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林辞楼说:“看样子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让他去偏殿等我。” 金契焦急的从偏殿里踱步,脸上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很着急。 方寒披了一件衫子出来问道:“九重,什么事儿?” 金契将怀里的信掏出来说:“主上,这是当阳城传回来的军报,还请主上过目!” “当阳?”方寒接过信发现那上面只有两个字——求援!楚玉成鲜红的的私印印章就盖在这两个字上面。 金契说:“当阳自围城之后就再没穿回过一次消息!本以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方寒的脸上不知道是喜还是忧:“近日朝中已有不少大臣上奏说支援当阳城,如今看来果然是要派兵支援了!” 方寒将信正反面仔细的看了个遍,除了那两个字和印章以外什么都没有。“自从当阳被围之后连纸鸢都探不出情报,你这信是从哪儿来的?内容可否属实?” “回禀主上。今日巡查中枢酒肆的时候看见几名马倌正在围殴一名男子。这就是从那名男子身上搜出来的。” “那男子是谁?” “属下救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了,目前正在全力救治。另外,马倌身份均已查明,他们都是陆家安插的人。近日频频有人反应中枢的马匹以好充次,想必就是他们干的。” 方寒不知道这封信到底该不该信,就在这个时候金契叫人将那套铠甲拿了上来。 方寒看这铠甲的样式有些四不像,问道:“这是哪个国家的?为什么看着如此眼熟?” “这是那男子所骑之马身上的铠甲。他的马被喂了大量的药,以至于到了中枢的时候直接就死了。” 说着,金契走过去将铠甲翻了翻,露出了铠甲内侧的花纹。 方寒看见之后马上陷入了沉思,因为没人比他更熟悉这个花纹。 那是方寒和白兰第一次相见。 在清风里港的码头上。那时清风里港还没有改名,它还叫内港。方寒刚刚继任便微服出皇宫体察民情,了解内港货运状况。白兰就在内港的一个最边上蜷缩着。 方寒看她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在那里于是走过去问:“你是谁?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白兰闻声抬头,白皙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抬头,泪珠便顺势滑落下来。她含满眼泪的眼睛好像会说和我,直接勾走了方寒的心。 “不然,我先带你去驿站吧,你一个女子再次不安全。”方寒接着说。 白兰擦了擦眼泪,看着方寒。方寒折断旁边的一株芦苇自己拿着一端,将另一段伸向白兰。 “这样,我们就不用接触了。走吧。” 白兰抓住芦苇的另一端站了起来。 “辞楼,你带路。” 林辞楼在前面带路,方寒走在最后面。一路上方寒发现白兰的衣服上绣的全是兰花的图案,就连头上都带着一支十分别致的兰花玉簪。 “姑娘很喜欢兰花吧?”方寒突然问道。 白兰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姑娘的气质和兰花很像呢。” 白兰还是没有说话。 初次见面之后方寒对白兰一直念念不忘,他在皇宫边上给白兰买下一个大宅子,还派了几名侍女来照顾白兰。除此之外他总是找各种借口给白兰送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在这一来二去的交往中两个人相互倾心。 没过多久他们两个就在这处大宅子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白兰身份不明,方寒不去查探。 方寒时长不回家,白兰也不过问。 两个人就这样在这处宅子里过了很长时间幸福的日子。 方寒在纸上为白兰画了一个十分别致的兰花花纹,然后告诉白兰说这花纹只属于她。 有一天方寒陪着白兰去寺庙祈福。 白兰虔诚的跪在神佛面前说:愿神佛保佑信女这份姻缘。信女虽然曾经一直想嫁给天下共主但现在信女只愿和相公一起过平淡日子去。只希望这日子能够长久…… 方寒在门口听了个真切也记了个真切,他要实现白兰的这个愿望!他要变成天下之主! 从寺庙回去之后方寒就命人将兰花花纹刻成了印章,作为一国之后的私印。还命人重新刻了凤印,在凤印里也加入了那个兰花花纹。 三天之后,皇宫的銮驾就到宅院门口来接他们回皇宫。 再之后,方寒力排众议立白兰为后。将他们初次相遇的内港改为清风里港。还在她诞下方南浔之后将皇城主街道改名,赦免天下…… 现在,铠甲内侧的花纹正是当年他为白兰刻的那个…… 第92章 战争(二) “那个人呢?”方寒问。 金契回答说:“在中枢酒肆,医师还在全力救治。” “马上派太医前往,人醒了立刻给我接回皇城!” “是,属下明白。” 姚都,千寻塔顶层。 郑内侍正拿着一份天眼传回的密报。 姚国主看完内心十分慌乱,连忙问郑内侍:“独孤老将军呢?” “正在应召回永安的路上,差不多这两日也该到了。” “他已经回来了!而且被人下毒了!目前正在府中养病!”姚国主将密信递给郑内侍。 “啊?这不可能啊!”郑内侍一字一句的看信上的字“韩都储君行冠礼首战,独孤将军应该在应战才对!” “小小韩都不足为惧,让独孤将军去倒是大材小用了!桌上那个是刚刚接到的战报,韩都储君已经在两日前放弃首战了!所以独孤将军应该是已经回来了。”姚国主说。 “按照首战规矩,应战双方不论输赢都要先行回朝堂复命。难不成独孤将军真的被下毒了?” 姚国主看着桌子上标注详细的地图:“现在这个时候,独孤家绝对不能出事!独孤家可是我攻克方都的关键一环!” “那属下明日一早就去独孤府看看。” “好!” 北泽。 方南浔在北泽城区里闲逛。身后的人一直紧紧的跟着。 魏武有意无意的向后看去的时候总能发现那个人:“主子,自郊外到现在那人一直跟着。要不要我去解决了他。” “不用,让他跟着吧。我还怕他跟不上呢!”方南浔回头看了一眼。 在不远处,有一堆人围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方南浔看着有些好奇:“走,我们去哪儿看看。” 方南浔走进人群发现竟是卖水的摊位!一个青衫女子在那里卖水!这青衫女子戴着面纱,但是仅凭那一双眼睛他还是认出来了这名女子就是当年在监狱里跑了的长衫青年。 这女子顿时让方南浔来了兴致,一个女子生于边疆又有武艺傍身,能够只身一人在监狱里逃脱,又能够在如此干旱时带着那许多的水跨越千万里从南边界跑到北边界来交易…… “姑娘,你这水怎么卖啊?”旁边的人纷纷问价。 “不要钱,老伯。但是水源有限每个人只能带走一罐水。”青衫女子回答。 “真不要钱吗?真的吗?” “不要钱啊!” “我们都能拿吗?” 周围人群一阵骚动。 “是的。都能拿。但是为了避免混乱你们要排队领取。” 周围的人赶紧一次排队,队伍很长,甚至已经排到了刚才方南浔所在的位置。他们都眼巴巴的望着前面越来越少的水。 方南浔越来越不理解这位青衫女子的做法。心里喃喃道:这是……为了收买人心? 方南浔也走到队尾排了起来。正好到他的时候那些水正好发完。 青衫女子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今日的水已经没有了……” 反正本来也不是为了领水才排的队,方南浔回了一句:“没关系。只是我有些好奇啊,方都全境缺水,你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 突然,一队士兵将魏武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方南浔一直在观察这个青衫女子,即使是现在这种时刻她也丝毫不慌。这种胆魄绝对是经历过大事儿的人。 青衫女子问:“各位军爷,敢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当街发放水源?”为首的一个军官问道。 “不是!” “不是?” “不是我们,是我!”青衫女子不慌不忙的回答。 “是我们!有什么问题吗?”方南浔说。 军官皱了皱眉:“我管你是不是,在一起就是一伙儿的。把他们都给我带走!” “官府抓人之前都会告知原因,我能问为什么吗”方南浔说。 “好!我告诉你们。你们在全国大旱期间私自售卖来历不明的水源。” 方南浔笑了笑说:“没有售卖。” “那更可疑了!我现在怀疑你们居心叵测!”军官回答。 “我们居心叵测?你知道我们是谁吗?”魏武上前一步说。 “我管你是谁?” “好,我跟你们走!”青衫女子回答。 他们三个人居然被一路带到了北泽监狱。 “进去!”军官催促着魏武,推了他一下。 “你……” 方南浔示意魏武先不要反抗。魏武这才将满腔怒火咽了下去。 青衫女子找了个稻草比较多的地方靠着墙坐了下去。 方南浔坐在了青衫女子对面,沉默良久。 “殿下不必这么看着我,我知道殿下想要为什么。”青衫女子说。 方南浔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越来越看不透。“哦?说来看看。” “殿下想问我是谁,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当街发水。对吧。” “对!” “反正殿下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我现在告诉殿下也无妨。我叫青蓝,是个暗卫。你也是知道的。我家在南游。到此处调查北泽干旱一事。至于当街发放水源……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青衫女子说着。 “吸引我的注意?” “嗯。” “为什么。”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北泽井水的状况,知道那些井里有毒那些井里没毒。但是以我一人之力肯定是无法接触到郡公,或者说是根本无法将真相说出来的。所以,我得吸引你的注意啊,你说对吧,大殿下!” “我才刚刚查清井水的问题,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方南浔有些不敢相信。 “井水的事情很好查的,若不是你被困于驿站想必也早就查清楚了。” 青蓝好像总是一副掌握全局的样子。 “那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方南浔问。 “等他们来请你出去就好了,毕竟那刘郡公没了陆为业在旁边出谋划策什么都不是。” 暗卫这个身份想要知道一个人的秉性或者说行踪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毕竟能养的起暗卫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这些贵人往往都会在暗中成立自己的情报系统。 青蓝作为一个暗卫来说是很成功的。但是新的问题就是,她是谁家的! “你真是暗卫?” “如假包换。” 方南浔开门见山的问:“你是谁家的?” 青蓝站起来走向方南浔说:“殿下难道不知道身为暗卫就是死也不能透露主子的身份吗?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告诉你呢?”说罢青蓝蹲下,对着方南浔的耳朵小声说“你家的!” 青蓝喘出的气息全都吹向了方南浔的耳朵,耳廓上顿时感觉到一阵温暖。她的头发拂过方南泽脸颊。然后起身,头发慢慢再划出去…… “殿下现在知道了?”青蓝问。 “知……知道了……”方南浔脸红心跳,因为他从来没和任何一个女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魏武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方南浔躁动的心还没有停下来,刘泠就带着人来监狱请方南浔。 刘泠一边紧张的擦着汗一边说:“殿下恕罪,底下的人……有眼无珠错抓了殿下……” 方南浔也无意为难刘泠,但还是要吓唬一下,让刘泠把驿站外的守卫撤走。“郡公啊!到底是真错抓还是有人受益我自会查明的。郡公何必如此紧张?” “下官不敢……此时绝非有人指使……” “是吗?但我怎么觉得我驿站的门外老有一些个探子在监视我啊?若不是受人指使有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又怎么会当街为难我呢?” 刘泠擦汗的频率更加频繁:“殿下明鉴,驿站门口乃是下官派去保护殿下安慰的禁军,还望殿下恕罪。” “既然郡公是出于对我的安全考虑,我就不再追究了。你马上撤了那些人吧。不要在我这浪费禁军。” “是,下官遵命。” 方南浔对魏武说:“走吧,我们出去吧!” 出了监狱之后已经是太阳西沉的时间。 方南浔问:“青蓝姑娘可有去处?” 青蓝点点头。 “那就好。” “告辞。”说着,青蓝转身要走。 “哎!等等!”方南浔赶紧说 “怎么了吗?” 方南浔解下腰间的一块儿玉佩递给青蓝:“北泽干旱之事还望青蓝姑娘协助我一同处理。” “你就不怕我以权谋私?” “你不会。” “好。” “明日卯时,就在北泽酒楼会面吧。” “可以。” 回驿站的路上方南浔的思绪有些混乱。就连魏武都看出了方南浔的异常。 “主子,您是不是对青蓝姑娘有意啊?” “啊?” “属下可从未见过主子今天这个样子。” “我只是觉得她和别的姑娘不一样。”方南浔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感觉算不算喜欢。 “可是主子。若青蓝姑娘真的是暗卫的话,只怕您现在的感情对你们两个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方南浔转侧头看向为呜呜,那眼神仿佛再问:为什么? “因为暗卫一辈子只能活在暗处,如果出现在明面上只有可能是身份暴露,任务失败。况且他们不可动情!主子应该也知道身为暗卫唯有无情无义、无牵无挂才可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顾生死。一但动情就会有所顾虑……” “我知道。” 方南浔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当阳城的楚玉成已经开始研究突围的办法了。 夜幕渐渐降临,一小队士兵轻手轻脚的从当阳关旁边的峭壁出经过。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姚楚联盟守卫的军营。他们麻利的抽出腰间的短刀,一下一个的划开了守卫的脖子。 眼看就要在这团团包围之中开辟出一个小豁口、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在营地周边亮起了许多火把。火把将整个营地照亮,几乎和白天一模一样。 楚都国主、顾长策和独孤将军在火光照耀下走了过来。 楚都国主笑了笑说:“欧阳分析的果然没错,你们真的在今晚突围了!” 独孤欧阳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因为他感觉这件事情有问题。楚玉成要是派兵突围的话不可能只派这么几个人过来。何况他们的样子丝毫没有计划败露马上被俘的慌张,反而是一脸慷慨赴死的坦然。 楚都国主再次说道:“你们放下手里的刀还能够饶你们一命!” 天空中出现了一枚烟花信号。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似是在道别。然后纷纷举起手里的刀自尽而亡。 独孤欧阳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说道:“不好!快回去!” 等他们回到主营地的时候才发现主营帐的帐篷全都被一把火烧了。 “哎呦!这是什么情况啊!我的东西还在营帐里呢!你们快去救啊!”楚都国主看着滔天大火赶紧往自己的营帐那边过去。 独孤欧阳发现一个身穿辎重营衣服的士兵正在主营灭火,赶紧把他叫过来问:“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辎重营怎么样?” “辎重营里的粮草被全部运走……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所以我们才来抢救主营……” “去吧!” “兄长……主营已经没救了,粮草也被洗劫一空。我们回撤上岐城保存实力吧!”顾长策说。 “眼下只能如此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信鸽飞到独孤欧阳肩膀上。 独孤欧阳取下信看了看,正是楚玉成写的——多谢欧阳兄的救命粮草! 顾长策看了之后十分愤怒:“他这……他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这个方南泽我以前是真的小看他了!自他决定突围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他能在这几个时辰里安排出如此周密的计划……实力绝对不在方南浔和方南漓之下!” “我去带兵出战!定然取了方南泽首级来!”顾长策愤愤的说。 “此事日后再说。军队长时间的围困已经不具备高效的作战能力了,与其平白折兵损将倒不如休养生息。眼下先收拾东西回撤上岐吧!” “好!” 当阳城里一片欢呼雀跃。因为他们真的在姚楚联盟军的辎重营里带回不少粮草。就是这些粮草足以让他们再支撑一个月的时间。 第93章 战争(三) 当阳城的万县公对楚玉成说:“多亏了殿下足智多谋啊!” “先不说这个了,冯副将你马上清点粮草和人员状况。派人将一半粮草运送至城中妇孺藏身之所。” “好!”冯副将领命出了大帐。 眼下这种情况,楚玉成也算是过了个难关。只是……独孤欧阳那边恐怕要有麻烦了。 楚玉成深知独孤欧阳的性格,他虽说算不上争强好胜但是多少也会在乎自己的颜面。如今联盟军在他的带领下大意而丢失了联盟军的粮草,又没有达到攻克当阳的目的,不管传到楚都还是姚都人耳朵里他都是要丢面子的…… “欧阳兄,不好意思了……”楚玉成望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 姚楚联盟军已经退守上岐。大帐之中的氛围十分压抑。 其实独孤欧阳知道楚玉成是有些带兵的天赋的,只不过在上艺阁期间楚玉成一直在守拙。这也就让他对楚玉成有些轻视…… 此次确实是他轻敌了…… “诸位,合围之计为我之策。眼下撤营惨败实属是我轻敌了……奕愿自请军法,给死去的将士们赔罪……” 楚都国主说:“欧阳公子,孤认为此法不可。历经这么多天的围困,眼下联盟军人员疲惫,本无开战之心。此时你自请军法恐将士们生怯战之心……” “就是啊,兄长。我们之间只有你最擅长战场搏杀之术。若你受罚卧床联盟军怎么办……” “你们不必再说了。若不是我轻敌辎重营便不会被烧,那些辎重兵也不会因此而死。这当阳城破也就不会有转圜的余地。我独孤家向来恪守军法。有功当奖、有错必罚。若非如此何来骁勇善战的独孤军。我作为独孤家之一员,更应该以身作则……” 楚都国主心里盘算着:此战战败,攻克当阳城就遥遥无期了。独孤欧阳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况且……此战确实得找个合适的“替罪羊”。“素来听闻独孤家家教严明……罢了,若是自请军法能够让欧阳公子心安一些便罚吧……” 独孤欧阳身穿素衣在行刑场上,楚国主和顾长策在旁边监刑。 “诸位将士,因奕决策失误让兄弟们丧命,让攻克当阳遥遥无期。奕自知当以奕之骨血祭奠亡士。然当阳未克,奕尤有重任在身,今日自请军法以告慰因奕而死的军士亡魂……也请诸位将士做个见证,奕在此立誓,势必将我联盟军之军旗插到方都皇城内!以全我联盟军追求公道之初心!”说完独孤欧阳自己趴到了刑凳之上,看向刑场旁边的楚都国主。 楚都国主说:“开始吧!” 此罚为震慑,也为认罪。所以使用的是形似扁担的军棍。看上去骇人但百棍下去仍能留人性命。 掌刑之人也知独孤欧阳现在是整个联盟军的主心骨,所以行刑的时候也收这力气。十几棍下去也不会有瘀血只是会比平时更疼一些。 独孤欧阳在军棍落下的间隙咬着牙说:“今日之罚……不记数目……奕自觉足以谢罪为止……” 楚都国主本来只以为独孤欧阳只是说说,给这些军将一个交代而已。最多不过几十下罢了。如今看来独孤欧阳并没有想要放过自己的架势,这就是奔着把自己打到昏死去的! “独孤奕!” “楚国主……奕自有分寸!” “孤与长策也算是将军,我们也有出谋划策失误之责。今日你既然要一人受过扛罚,是不是也该听听我们想怎么罚?” 顾长策跪在地上:“我愿为兄长分担刑罚……” “欧阳公子所谓的足以谢罪的标准是什么孤猜不透,但是在孤心里此罚已经足以谢罪了!众将以为呢?” “属下认为也是如此,还望刑罚到此结束!”那些将士一起说道。 “那便停下!”楚国主说。 行刑官立刻停下,站到了一边。 “今日到此为止,此事就此作罢,我们攻克当阳来日饭海草舞,还望各位将士好好休养生息,我们改日再战!” 顾长策跪到独孤欧阳面前,忍着眼泪:“兄长,你这又是何苦呢,是不是楚国主不求请你真的打算以死谢罪啊……” 独孤欧阳已经十分虚弱,但还是劝顾长策道:“没事……我自由分寸……何况,就挨了这么几下比我父亲罚的可轻多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家主的坏话,小心他知道了真再打你一顿……” 楚都国主叫了两个人来将独孤欧阳搀扶起来:“今日委屈你了……” “国主,这是奕该受的。多谢国主为奕求情……” “快叫军医给欧阳公子看看,务必用最好的药!” 楚玉成在当阳城里收到了独孤欧阳自请军法的消息,向着上岐城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姚都,千寻塔顶层。 姚国主确认独孤令的确是中毒在家。眼下独孤欧阳和顾长策都早前线攻打方都,偏偏刚刚又吃了败仗。如果此时再让他们两个知道独孤令中毒的事必然会在战场上分心。 “郑内侍。” “属下在。” “独孤令中毒一事万万不可声张,切不可让独孤欧阳和顾长策知道。” “是,属下一定会安排妥当。” “还有,去查一查到底是何人敢对独孤家动手。” “是!” 姚都中书令刚刚回国家就看到了郑内侍派人送来的密报,里面记录的内容正是独孤令中毒卧病在床一事。他好像知道陆为敬说的大礼是什么了! 中书令气的发抖,他自知此时是姚楚联盟攻打方都都去关键时刻,任何人都不能出事,何况是独孤家。 “他这不是给我添乱吗!你说他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此时下手!快给我拿纸笔来去,我倒是要问问这陆为敬安的什么心!” 姚都中书令的信很快就传到了陆为敬的手里。 陆为业看完信说:“兄长,姚都这中书大人似乎对我们准备的诚意不满意啊!” “哼!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虽然想取方寒而代之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他的态度若摇摆不定我有的是办法灭了他!我方都立世千百年,他和我合作已经是高攀了,他还给我摆上谱了!” “那我们怎么回他?” “不用回了。” “这样恐怕不妥,万一这中书令一气之下不和我们合作了怎么办?”陆为业有些担忧。 “无妨。方都现在这个局面,我们就算没有外援夺权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何况,那人出现了!” “那人?哪个人啊?”陆为业有些不解。 “让我们主上心心念念了十九年的人!她要出现了!” 金契这些日子总是在中枢酒肆和皇城来回折返,每日汇报万尚思的状况。方寒对万尚思上心的不行,把皇城里最好的太医过去给万尚思医治。 方寒看着那套铠甲上的花纹,忍不住有陷入了回忆。 那天是方寒求娶楚国后的日子,也是白兰怀着身孕被追杀的日子。 白兰坐在马车上一路逃亡,身后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追兵一路狂追。 方寒在清风里面无表情的接亲。依照礼制,凡坐船而来的和亲公主,都要被夫君亲自扶下船然后走一段路。 楚国后所在的船上,船帘被打开。方寒伸手扶住楚国后的手走了几步。 “来人,把轿子抬过来。楚国后一路舟车劳顿不宜多走!”方寒吩咐说。 “不用,其实我可以……”楚国后刚要说自己的身体完全没问题就被旁边的嬷嬷小声告诫道:夫君说话公主不要插嘴,要说对谢主上! 楚国后连忙改口:“多谢主上。” 轿子还没有抬过来的时候方寒就松手,自己转身骑到了马上。 楚国后能感觉到方寒的态度,为了不让朝臣和随从觉得方寒的嫌弃意味,楚国后便赶紧将手放下来。 此时此刻,上岐城和南游城交接。 那批追兵已经追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把马车周围的护卫全杀光了! 一个追兵将连接马车和马的缰绳砍断,马惊起,飞快的自己跑了。马车受到惯性的影响还保持原速往前冲出去一段距离。但是很快车头就沉了下去。 白兰死死的抓住轿子才没被甩出去。 就在黑衣人走过来将轿子围住的时候,林皋带领的戍边军听到声音赶来。 “你们是什么人?”林皋问。 那些追兵也不废话,知道走不了干脆就开始推起轿子来。轿子被推到了悬崖边,只要在用些力气就可以推下去。 “放箭!”林皋一声令下。几名追兵应声倒地。 林皋赶紧走过去将轿子里的白兰拉了出来,白兰刚刚出来,轿子就因为失去平衡摔下悬崖。 “国后!你怎么会在此处?” 白兰一路惊吓,如今看到了林皋不免有些激动:“林将军……” 就在方寒和楚国后在万思殿受文武百官朝拜的时候,林辞楼突然过来对方寒耳语了几句,方寒便马上让林辞楼出去。 晚上,楚国后和方寒并未圆房。直到天蒙蒙亮也没有。 第94章 战争(四) 直到第二天晚上方寒也没去。 楚国后身边的嬷嬷以楚国后新婚第一夜便留不住丈夫为借口罚楚国后跪了一晚。并说依照方都规矩此后若是方寒还不来与楚国后圆房那便要每夜跪下反思自己的德行是不是让丈夫厌弃…… 等到方寒派出去保护白兰的士兵赶到南游城的时候只在崖边上找到了已经被一些穿着楚都服饰的尸体和被腐蚀殆尽的尸骨。他们在崖壁底下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白兰的尸首,只找到了白兰的部分发饰和衣服。 当他们将所有东西带回去的时候方寒一眼就认出了白兰的发簪。 “只有这些吗?” “是。崖壁下及崖边上的尸体已经被腐蚀殆尽,无法辨别身份。” “查到追兵是什么人了吗?” “属下无能,还在调查中。” “知道了,下去吧。” “辞楼,幽若没了……”方寒看着发簪,眼泪止不住的流。 林辞楼安慰道:“主上请节哀……” 方寒失魂了一般翻看着这些找回来的东西,忽然看见一块不属于白兰的衣料残骸。那衣料看上去像是铠甲。 “辞楼你看这个!这不是我们方都的东西吧!” 林辞楼拿过衣料看了看:“看着样子像是楚都皇室暗卫的铠甲碎片……” “楚都皇室暗卫!我知道是谁了!”说着,方寒将衣料拿过来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楚国后就那么没边儿的等着终于在第三天,方寒来了。 “您是主上吗?”楚国后还是第一次见方寒的模样。 “是!” 楚国后赶紧行礼:“臣妾见过主上……”她跪了两晚上的腿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以至于行礼的时候摔倒在地。 方寒想要伸上去扶楚国后,手刚伸出去犹豫了一下就收回来了。 “对不起,臣妾失仪了……” 方寒看出了楚国后的腿似乎有些问题,于是问道:“腿怎么回事儿?” 教习嬷嬷怕楚国后说错话,赶紧在旁边答道:“回主上,国后有些地方做的不好,按照祖制,奴婢有规劝之责。” 方寒看向楚国后:“她让你跪的?” 楚国后低下头。 “她让你跪你就跪啊?” 教习嬷嬷赶紧跪下:“主上恕罪。公主之礼仪乃母国之代表,一国之表率。若今日因不守规矩被人嘲笑实乃母国之过。奴婢这么做实在是为了公主着想……” 方寒看了嬷嬷一眼:“知道了,你下去吧。” “进屋吧,我有事要问你。” 楚国后答了一句:“好。” 楚国后为方寒点茶,方寒开门见山的说:“你可知我在你之前有一位国后。” 楚国后的手停了下来:“知道。” “那你可知国后无过不得擅自废立。” “知道。臣妾无意分走主上对幽若姐姐的爱,是臣妾的出现让幽若姐姐陷入为难的境地。” 方寒拿出衣料给楚国后说道:“看看这个。” 楚国后接过看了看说:“这料子摸起来好像是臣妾母国的。” “你仔细看看。” 楚国后看衣料上的丝线价值不菲、针脚细密有度,如此不贫不贵的样子应该是暗卫了。不过看着这衣料上边沾染的点点血迹,衣服都主人应该是没了。她觉得方寒此时拿着这片衣料过来肯定不止是想要让自己单纯的辨认辨认,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楚国后问:“这是臣妾暗卫的衣料,他们怎么了吗?” “你的暗卫?” “是。” “他们死了,朕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细作呢。既然是你的暗卫那便没事了。他们保护你有功,朕会厚葬他们的!” “多谢主上。” “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吧。政务繁忙,朕就先走了!” 方寒推门而出的时候那嬷嬷正在门口侯着:“主上,天色已晚不如在长春宫休息。” “政事为重,朕先走了。” “这……” “你,教导国后有功。赏银一百两。我希望一个月以后能见到一个端庄典雅的国后,你懂吗?” “是,奴婢明白。” 有了方寒的嘱咐和楚都皇室撑腰,这个嬷嬷行事起来更加高调。对楚国后动辄立规矩,这一切……方寒看在眼里,默许! 大概就是从这一刻起,方寒彻底恨上了楚国后!也是从这一刻起找到白兰这件事成了他的执念…… 十九年的执念终于在看到这个花纹的那一刻有了结果我,方寒坚信,白兰还活着! 白袅起了逃离独孤府的念头,但是看着顾夫人一个人苦苦支撑偌大的独孤府有些吃力,她还是决定等独孤府的情况有些好转了再走。 有一天,姚都国主没有事先通知突然亲临独孤府。 顾夫人还在照顾昏迷不醒的独孤令,欲晓在珍草阁忙着调配续命的药材。白袅端着刚刚熬好的药给顾夫人那边送过去。 姚国主带着郑内侍来的时候白袅正往独孤令所在的房间走去。 姚国主看到白袅的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白兰。 那时候姚都还不算强大,姚国主在方都为质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好。有时候生病了也无人问津。如果没有白兰照顾他的话恐怕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姚国主和方寒当时算得上很好的朋友,方寒和其他质子住在一个院子里。方寒刚刚继任不像劳民伤财也就暂时没迁宫,还在当时的院子里住着。哪怕知道最后还是要分道扬镳他们还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一天傍晚。 方寒很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要往外走:“寒刃,你说这世上会有一见钟情吗?” “怎么了?你看上谁家姑娘了?” “不是,就是吧。我前几天微服的时候在内港捡了个姑娘。” 姚国主打趣道:“什么内港啊!怕是现在要叫清风里港了吧!你力排众议立一女子为后,为了她给内港易名、给皇城街道易名的事情我可都听说了啊!” 方寒有些惊讶:“这事儿传的这么快呢?” “你现在是方都国主啊!你的命令自然会被传诵,何况是给港口和街道易名这种事儿了啦。他们为了巴结你这个一国之主当然会打探你的喜好了!” 方寒突然意识过来:“这件事情好像是有点儿草率了!” “你啊,已经是当国主的人了!也不要每日将心思摆在明面上了。当心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给你身边的人带去危险!比如现在,你的朝臣都知道你喜欢那姑娘的事儿了,那姑娘可能会成为别人用来对付你的把柄。”姚国主对方寒说。 “我想想办法吧!我会保护好他的!” “哎!”姚国主谈了一口气说“还是你好。喜欢谁就能将谁带回来,我就不行。” 方寒一副八卦的样子:“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算是也不算是吧。是我对人家心存感激。” “快说,那人是谁!眼下你马上就要回国了,不若带回你们姚都去,那样不就能保护她了吗!” “也是!但是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是幽若殿的宫人!” “那好办!”方寒拍拍胸脯说“我说的那姑娘就住在长春宫,我让她帮我们找找!” 方寒和姚国主说着就来到了幽若殿。 白兰正在院子里给院子里的兰花修建残枝。 方寒兴冲冲的朝着院子里的那个人喊到:“幽若,我来看你了!” 姚国主看到这个“国后”的那一瞬间才知道偷着给自己送东西的人居然是方寒的新国后! “幽若,这是我朋友,姚都人叫姚寒刃。” “这是我的国后,白幽若。” “幽若,我跟你说啊。寒刃喜欢上了你宫里的一个宫人温暖,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 “是吗?”白兰说“那我马上召集她们过来。” 正巧此时一位宫人端着果盘过来。 姚国主磕磕绊绊的说:“不必麻烦了,我心仪之人便是此人!”说罢走到那名宫人耳边低语:姑娘请配合我一下,稍后会向姑娘解释…… “是她吗!好巧啊!”方寒说。 “对。曾经若不是这位姑娘偷偷为我送去吃食和药品恐怕我早就没命了。你说是吧。” 那宫女回答:“您虽是质子但也是主子,照顾主子是奴婢应该做的。主子不必挂怀!” 方寒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荏菽。” “荏菽姑娘,你可喜欢寒刃?”白兰也问。 “贵人若天上明星,奴婢只是水中浮萍。自不敢高攀。” 姚国主不知道该怎么说:“荏菽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如若你愿意……” “奴婢愿意!”荏菽不待姚国主说完就回答了。 “太好了。你看我就说找得到吧!”方寒说“来人,传召,宫人荏菽性格温良,为人淳朴,特晋升为三品女官。” “多谢主上!” “你不用谢朕,这是你的福报。改日寒刃回国你便是他的夫人了,届时朕会风风光光的送你出嫁。” “主上大恩,奴婢感激不尽。” 事后,姚国主向荏菽解释了其中缘由。他不想耽误这位姑娘一辈子。但是荏菽却很执着,说着什么非他不嫁的话。 姚国主知道,现在他心里那个姑娘永远只能压在心底了…… 姚国主深情恍惚的喊了一声:“幽若!” 白袅恍惚听见庭院里有人说话声,出来看是正好看到姚国主和郑内侍。 “拜见姚国主。” “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国主。” 顾夫人听到之后也迎了出来:“主上恕罪,臣妇迎御驾不周。” “孤今日前来为看两人,所以你们都不必多礼。” “对谢主上宽恕。” “孤听闻独孤将军病了,特来看望。” “多谢主上挂怀,只是主上……他现在……”顾夫人忍不住啜泣起来。 “快带孤去看看!” 姚国主看到独孤令就那么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忍不住问道:“将军这是……” “他自战场上回来便是如此。是被人送回来的……” “郑内侍,你去太医院叫王太医来给将军看看!” “主上不可!此时正值姚楚联盟军攻打方都的关键时刻,此时我夫君中毒的消息一但穿出去势必会让我儿分心……” 姚国主给顾夫人鞠了一躬:“夫人大义啊!晚辈佩服!” “我夫君为国而战却被奸人陷害。臣妇现在只盼主上可以早日抓到害我夫君的凶手,还我夫君公道。” “夫人放心,孤自当全力搜寻陷害将军的凶手!” 虽然姚国主一直在和顾夫人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瞟向白袅。 白袅自然有所察觉,赶紧找了个借口出去:“还有一份给将军的药在厨房,我去看看,先告辞了。” “夫人,孤今日前来还为看一人。” 顾夫人回答:“她现在很好。” “那便好,还望夫人多多费心。孤先告辞了。” “恭送主上。” 回去之后姚国主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会在此时给独孤令下毒! 郑内侍又带着一份密报过来:“主上,此报事关颜公主!” 姚国主看完之后轻蔑一笑:“这方寒果还是那么实诚。” “此报不是关于颜公主吗?怎么会扯上他?”郑内侍问。 “当初,方寒以四皇子之名将玉颜接入皇城,却又在我们的施压之下恢复其公主身份。眼下正是方都的用兵之时,偏偏四皇子随着公主的出嫁不知所踪。方都朝堂上弹劾四皇子的奏章越来越多。我看,方寒要瞒不住了……” “此二人本就是一人,既是他撒的谎那结果他必然也要受着。此事是方寒自讨苦吃。” “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方寒一定要以四皇子的身份接玉颜回去。”姚国主知道,依照他对方寒的了解,方寒肯定在谋划什么大事儿,而且已经谋划了很长时间。 “或许是怕有心之人对公主不利吧。万一朝臣都想着联姻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也行吧!” “另外,主上。还有一事。刚刚接到顾长策传回的军报。我们的姚楚联盟军在当阳城外的辎重营被抢,大营被烧了。现在他们退守上岐,独孤欧阳主动揽责、自请军法,听说被打的很严重。” 第95章 战争(五) “独孤家军法严明,他自请就自请吧。估计他挨完打之后心里还会好受些。派辎重营去支援上岐,顺便慰问一下独孤欧阳。” “是。” 姚都,朝晖殿。 荏菽国后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日益苍老的脸。他拿着一把玉质的木梳梳着头发。 宫女卉儿匆匆跑来。 “国后,国后不好了!” “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 “主上去独孤府了!” 荏菽放下木梳:“去便去了!骄儿养在独孤府,他这个作为父王的去看一下也没什么的。” “可是方都来的颜公主也在独孤府!据说这个颜公主和白……和那个人长得十分相似!” 荏菽听后火冒三丈,抓起梳妆台上的东西就摔在了地上。“这个贱人,一直抓着主上的心不放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派自己的女儿过来和亲!死了快二十年了还在这存心恶心我!” “国后,奴婢听说这个颜公主和那人非常相似,所以方都国主才将她藏了十几年。而主上只是看了一幅画像就一定要求娶这位公主。若不是朝臣上奏主上娶颜公主有悖人伦,怕是这颜公主早就入宫了。” 荏菽想了想:“怕是入独孤府学礼仪也不过是个幌子。他想要拿独孤府当借口,我也能拿独孤府当借口!我绝对不会让这个颜公主入我姚都后宫!” 独孤府,珍草阁。 欲晓累的睡在了一堆古医书里,白袅来的时候她没有丝毫察觉。 白袅拿起旁边的毯子给欲晓盖在身上。欲晓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猛然惊醒。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着凉,没想要惊醒你……” 欲晓突然起身抱住白袅大哭起来。 “怎么了?” “我救不了我父亲……”欲晓抽泣道。 白袅自知欲晓的医术水平。现在顾夫人身体劳损无感早已不如从前,欲晓就是这世上医术最好的人。这世上若连欲晓都说治不了那怕是任谁也无力回天了…… “慢慢来,你一定会治好将军的,我相信你!”白袅安抚道。 “玉颜,我该怎么办……” “我们一起看,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欲晓也不敢再耽搁,擦干眼泪很快就开始继续看书。 她们两个人一直看到三更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白袅只觉得眼前古书上的文字越看越模糊,微弱的橘红色烛火好像直冲自己的脑袋。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了一行令她精神的字。 ——寒蝉翼,产于方都雾林深处。色灰,味苦,剧毒。服下此药者肌肤生浅蓝色翼状花纹,昏迷不醒,心生喜悦无忧之情,喜悦尽而生命止。似寒蝉沉寂,枯槁而终。—— 白袅总觉得这个翼状花纹,自己好像在独孤令的脖颈处见过。 “欲晓!欲晓你快来看这个!” 欲晓揉了揉眼睛,吃力的走过来:“怎么了?” “我想我找到将军中的是什么毒了!” 欲晓瞬间精神百倍,她拿过古书看了看:“我父亲身上的确有翼状花纹!”她往后翻看,但是古书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后半部分的书页已经破损殆尽,根本看不清上边写的是什么。 “不如我们去问问夫人!” “好!” 欲晓拿着古书来找顾夫人:“母亲!我知道父亲中的是什么毒了!” “寒蝉翼。” 顾夫人好像早就知道了,十分平静的回答。 欲晓问:“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对症下药呢?” “因为此毒无解。” 欲晓的希望被一下子浇灭。愣在原地半天没办法动弹。 “怎么会呢?万物相生相克。怎么会有药无解呢!” 顾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以我现在都能力,只能控制毒物晚些发作,其他的…全都看他的运气了……” 欲晓的脑子里闪过她所有读过的医术,她试图从里面搜索出只言片语的解毒之法。 “古书上说:毒物若出,三步之内必有与其相克之物。所以三步之内必有解药!此毒既生于方都雾林,那么解药应该也能在雾林找到!女儿这就启程去方都!” 白袅拉住她:“不行!” 顾夫人也说:“不行!我们两国在打仗!若非战事,我还可以以我之名去信方寒。让他帮忙寻找解毒之法。但现在不行。现在通信只会给我独孤家平添通敌之嫌……” “欲晓,听夫人的吧!” “那我父亲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去死吗……” “会有其他办法的!” 姚都,朝晖殿。 姚都国主来朝晖殿的次数越来越少,荏菽直到姚国主的心已经又被白家的女人勾走了。 “卉儿,主上说要把和亲公主许给谁了吗?” “还没呢,国后。国主近日朝中事物繁忙,暂时没时间理会颜公主的事情。” “朝中有动静吗?” “朝中大臣有人进言说将颜公主许给年龄相仿的适婚男子。朝臣们也不希望主上娶她!” “年龄相仿……适婚男子……”荏菽心里已经又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方都,北泽酒楼。 青蓝早早地等在了将要会面的地点。暗卫领命行事,不论生死,不计后果。从她第一次领到保护方南浔的任务开始,她的命就已经完完全全是方南浔的了……她以为自己从南游的监狱里面逃出来就能够有活路了,殊不知是从一个火坑跳向了另一个火坑。 北泽之边哪怕已经干涸了也望不到尽头就像青蓝的命运一样…… 方南浔走到青蓝身边问:“你真的是暗卫吗?” 青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若真是保护我的暗卫,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察觉过你的存在?” “殿下,我们还是先看正事吧。当下最要紧的是先解决北泽旱灾的问题。其他的事情,时机到了属下自会全部告诉殿下。” 说着青蓝拿出北泽的水利图。 “殿下请看这里”青蓝指着北泽最大的分支说道“这里的水是北泽的第一条补给,然这条河流经我方都内陆。内陆干旱,上游中游已经将水拦截殆尽,所以流到这里时已经没什么水了。” “嗯。” “在看这里。北泽的第二条补给河流。此河源于姚都。姚都有内陆湖,且内陆湖足够他们一国之人的生计,所以他们对此河一直不怎么重视。但是在三年以前,姚都突然在上游建造堤坝,此堤坝刚刚建成投入使用不久但是巧的就是河坝开始投入使用之时正是我方都大旱之时。” “你的意思是说是人为的吧?” “是!”青蓝拿出笔在皇城上圈了一下“问题出在这里。” 方南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这场大旱像是人为的!” “但是……” “怎么了?” “方都水源自给自足完全没问题,大旱一出,造福的是姚都。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皇城里到底是谁会干这件事情!” “先别管那个了,眼下还是先解决北泽水源的问题。” 方南浔和青蓝相互看了一眼,目标一致——炸堤坝! 当阳战事再次告急。 独孤欧阳亲自率兵对当阳发动了两次攻城计划,都损失惨重。 姚楚联盟军的厌战情绪达到顶峰。 独孤欧阳下令休整,短时间内不会在攻城。 楚都国主和独孤欧阳的想法产生了分歧。他认为攻城自当一鼓作气。 “欧阳公子这是怎么了?怯战了吗?我们已经攻了两次了,那方南泽也守了两次!你为什么偏在此时下令休整?何不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当阳!” “国主!现在将士们已经厌战了!再发动进攻只会让联盟军离心!除此之外无任何意义!” “我只知道我要为我国公主报仇!她的尸体现在就躺在冰冷的妃陵里!那方寒到死都在羞辱她!我能等,她等不了!她马上就要下葬了我们却还在这当阳停滞不前!” “国主!楚国后的事情我们也很痛心!我也想早日攻入皇城!但是现在不能让将士们白白送命!”独孤欧阳说。 楚都国主嘲讽道:“传闻中的战神也不过如此!也不过是个怯战的缩头乌龟!”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在短时间内开战了!” 姚楚联盟军正以不易察觉的速度慢慢分崩离析…… 姚都,朝晖殿。 姚国主来看望荏菽的时候她正在祈福——为战场上的姚都士兵祈福。 “愿我姚都军将皆能所向披靡,大胜而归……” 卉儿刚要通报,姚国主就摆摆手让卉儿下去了。 “辛苦国后了……” 荏菽赶紧回过头:“拜见主上,臣妾有失远迎还望主上恕罪……” “国后请起。国后为国祈福何错之有。” 荏菽问道:“主上今日怎么得空到朝晖殿来?是朝中出什么事了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姚国主回答。“联盟军在当阳城停滞不前,欧阳和楚国主意见不和。联盟恐有崩盘之相。” “这楚国主不过一届布衣,论躬耕之术他必然是数一数二的。但这杀伐之术他是不太擅长的。他不是一向听欧阳的吗?怎么这次态度这么坚决?” “孤也不知啊……这楚国主要是像你这般通情达理就好了!”姚国主感叹说。 荏菽觉得,自己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若主上不弃。臣妾有一计。” 姚国主丝毫不觉惊讶,甚至他早知道会有如此结果。 “说来听听。” “主上可亲自前去慰问一番。此间可召欧阳回来,一方面让楚国主消气,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欧阳回来侍疾。” “让欧阳回来?” “是!我看那独孤将军已时日无多。独孤将军离世,军中必然会掀起一阵骚乱,如果此时有欧阳公子出面,主上您会不那么棘手。还有就是,召欧阳回来既可保住姚楚联盟又能让欧阳感念您的恩德。” 姚国主想了想:“可是我去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攻下当阳城。” “主上前往,不必攻城。此番前往只为安抚人心。” “只是安抚吗?要多长时间?”姚国主问 “臣妾相信,不需要很长时间。主上您想啊,等欧阳回来我们只需要含糊的告诉他独孤将军是被方都人下的毒,不出几日独孤将军薨逝。欧阳定会化悲愤为战力,助主上攻克当阳城的!” 姚国主碰了碰荏菽的鼻子:“你啊!果然是我的智多星!” “只是,主上啊。臣妾此计有一致命问题。”荏菽很为难的说。 “国后此计拿捏楚国主与独孤家已经万无一失,还有什么致命问题?” “主上披甲亲征,长庆殿那边怎么办……” “嗯……”姚国主想了想。“这确实是个问题!长策也随军在外,欧阳……孤是不想让他监国的,何况他回来侍疾肯定也无心监国……” 荏菽眼含热泪:“都怪臣妾无能,没能保护好我们的两个孩子……不然主上也不必在此时如此为难……” “菽儿,这不是你的错。是孤对不起你……不若这样,孤亲征期间让他们把奏折送到朝晖殿来,你帮孤看吧!” 荏菽大惊失色:“臣妾愚见是万万上不了台面的,怎可对国事擅专。还望主上另选忠臣。” “你的政见和你的才能孤是了解的,让你监国完全没问题。何况就几天而已。” “主上万万不可!” “那不如这样,孤让中书令监国,但是他批阅的奏章你复批如何?这样你既不用行监国之权,也能帮孤处理国家大事。” “这……臣妾遵旨。” 姚国主拉着荏菽走到寝殿,伸手就把荏菽的发簪摘了下来。荏菽的秀发垂落,衬的她的样子别有一番韵味。 “主上这是要留宿朝晖殿吗?” 姚国主一把将荏菽搂在怀里:“让我们再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吧!孤会千百倍的爱他!将他两个哥哥该有的爱都给他!” …… 待姚国主睡着后,荏菽起来坐到了梳妆镜前。 她深知自己这副年老色衰的样子根本不足以吸引姚国主了,所以姚国主现在还愿意踏足朝晖殿完全就是为了找自己出谋划策。她但是国后只能是她的!谁来也不能撼动! 第96章 战争(六) 姚国主向来听荏菽的劝,除了荏菽卓越绝的见解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姚国主觉得自己从心底里对不起她。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荏菽背井离乡这么多年…… 第二日,姚国主就带着辎重补给前往上岐城,独孤欧阳也在当天下午收到了独孤令将军病重的消息。 就在姚国主出征当天,荏菽就找到了姚都中书令。 “中书大人,本宫此番前来只为一件事。本宫想要将那颜公主嫁出去,不知中书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按照规矩,和亲公主学习我姚都规矩的期限还未到,是不能嫁人的。国后是不是有些心急了?”姚都中书令回答。 “中书大人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我们都知道主上看上那颜公主了,只因为那颜公主长的像那个本该在十九年前就死了的人。但是大人,娶妻不成娶其女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丢的可不是主上一人的脸,而是我整个方都的脸啊!本宫知道中书大人一心为国,想必不会看到这件事情的发生。” 中书令自然也知道姚国主心里想的什么,姚国主若是真的娶了颜公主对姚都来说就是奇耻大辱。此前他也屡次上书请姚国主为颜公主寻觅佳婿以用作笼络朝臣的手段。但是姚国主鬼迷心窍了一般视若无睹,眼下……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将颜公主嫁出去也好早日断了姚国主的念想…… “国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最合适的人选在回来的路上!” “可是独孤将军病重,独孤欧阳怎么会在此时答应娶亲?”中书令问。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届时还要看大人在朝堂上能够让多少人支持这件事了。只要对此婚事上书之人超过十之六,大人是有全权处理此事的。” “好!只是……国后这么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荏菽叹了口气:“大人也知,我只身一人来到姚都,那我便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主上的了!自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上……” 独孤欧阳回到府里之后连铠甲都未来得及卸就跑着去看望独孤令。 一个白衣女子在院子里熬药,扇子扇起来一阵又一阵呛人的白烟。 独孤欧阳只是瞟了一眼,没再理会。 独孤欧阳走到门口的时候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扶住门框向着屋里叫了一句:“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顾夫人听的恍惚,直到独孤欧阳又叫了一遍她才相信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她现在多想冲过去保证这个日思夜想的儿子。但是她现在却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顾夫人手里拿着的药碗在颤抖,勺子直接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半…… 独孤欧阳走到床边,捡起勺子的碎片:“母亲,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顾夫人明明非常高兴,但是眼睛却止不住的流泪。他盯着独孤欧阳的脸看了半天才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他们母子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好像仅 靠眼神就可以诉说这么多年母子分别的感伤。 “夫人,将军的药熬好了。”白袅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独孤欧阳转头发现,这人正是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 白袅看到独孤欧阳并没有多惊讶:“荏国后说你今日便该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独孤欧阳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答了一个“嗯。” “药给我吧。你们两个出去说说话。”顾夫人接过白袅手里的药说道。 “好的,夫人。” “母亲,父亲这个样子……” “没事,有我呢。” “走吧,别耽误了!”白袅竟直接拉住了独孤欧阳的胳膊将他带到了院子里。 独孤欧阳觉得自己被一个女子这样拉着走有些不和规矩,甚至还会有损女子的名声。他赶紧挣脱:“南漓你这是干什么?” 白袅转过身来,眼睛看着独孤欧阳的眼睛:“我要嫁给你,你愿意吗?” “你说什么?” 白袅回答:“就在昨晚,荏国后带着钦天监来独孤府作法,钦天监夜观星象说将军的情况很不好,府里需要办婚礼来冲喜。” “我是想救我父亲,可是……不能牺牲你啊!” “昨天早朝,几乎全部朝臣上书说要我嫁给你,监国的中书令和荏国后都同意了。包括我!我也同意了,就只等着你回来办婚礼了!” “可是我……” 白袅突然跪了下来:“我知道你很为难。我也不是你喜欢的人。但是,我求你先暂时答应下来。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独孤欧阳赶紧去扶白袅:“你别这样,嫁给我只会耽误你!” “欧阳!你听着!将军中的是寒蝉翼的毒,这种毒产自雾林。姚都根本无药可解,哪怕是夫人都不能解这种毒。所以你必须回到雾林去看看!还有,方都现在正在打仗,我作为武将不能袖手旁观!我必须回去。但是和亲公主无故不得私自回国,所以我只有嫁人,等到回门的时候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去!求你帮帮我也救救你的父亲!” 独孤欧阳扶起白袅:“你先起来!我再好好想想……” “欧阳!我不想做方都的罪人……” 独孤欧阳知道,白袅说的非常有道理。与其这么耗着让自己的父亲受罪,不如去雾林碰碰运气。 “好,我答应你。我们快点儿结婚,早日回门!” “多谢!” 白袅和独孤奕当天晚上就去拜见荏菽。荏菽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甚至已经早早地为白袅准备好了嫁妆。 为了让自己心安,荏菽还特意又当着他们两个都面问了一遍。她拉着白袅的手,摩挲着问:“颜公主当真愿意嫁给欧阳吗?” 白袅点点头:“嗯。” “欧阳,你呢?” “颜公主很好,属下当然愿意。” “那就好,那就好。”荏菽笑的合不拢嘴。“你们两个也算是一对璧人了,简直是郎才女貌。” “国后过奖了。”独孤欧阳说。 “本宫已经让钦天监查了个吉日,明日正是婚配的大好日子,不如趁此吉日,你们两个早点儿把事儿办了吧。也算是了却了本宫的一桩心事儿。” 独孤欧阳和白袅一起行礼致谢:“好,多谢国后。” 第二天,白袅和独孤欧阳在众多朝臣的见证下举行了一个十分草率的婚礼。婚仪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化繁为简到只剩下拜天地。就连婚服都是穿的白袅来时穿的那套楚国主留下来的衣服。 这场婚礼,没人开心。都各有所图。 三天后,荏国后的高兴劲儿还没过,白袅和独孤欧阳就找到她,请求回国省亲。 荏国后不好定夺,准确的说是她现在有些害怕了。如果说设计让白袅出嫁是筹谋依旧,那么白袅要回门省亲绝对是她的计划之外。她知道只要同意白袅回门势必要经过当阳……势必会被姚国主看到……她将这件事报告给中书令,希望由中书令来定夺,至少那样姚国主怪罪的人会是中书令。中书令没有应邀前来,以为能够躲过这件事。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独孤欧阳带着白袅出现在了姚都朝堂! 白袅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说:“依礼制,和亲公主当于成亲三日后回国省亲,以显人道。颜自知今后要在姚都为人妻子,为人母亲。不能再回方都、不能尽孝于长辈膝前,还望各位大人全我孝心……”她说的声泪俱下,甚至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独孤欧阳在她旁边有些不好受,虽然他知道白袅说尽孝的话是假,但是身为和亲公主除了省亲以外一辈子不能再回国却是真……他知道白袅的爱国之情,一辈子不让她回国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 “我妻身兼和亲之职,还望各位大人全我妻一片孝心……”独孤欧阳在旁边说。 不少朝臣被感动,纷纷同意了白袅的请求。中书令被形势所迫也只能答应。 其实中书令也是权衡了的。只要让姚国主早点儿知道这件事而且,估计也能早一天让他对白兰的事情死心…… 早朝结束后,白袅和独孤奕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门的事宜。 在独孤府门前,数十辆马车整装待发。一些丝绸玉器被装上马车。 白袅悄悄在最后一辆车上放了许多粮食和药品,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也能救一些人的性命了。放完之后他将这些粮草用丝绸盖起来。 独孤欧阳看到这一幕,知道他肯定是要去支援当阳。“等等,把这些俗物都撤下去。”独孤欧阳说。 “可是,公子。这些都是回门省亲要带的东西……何况这些东西才能彰显我大国之范……” “方都是什么地方,方都地大物博,是缺这些东西的地方吗?既然此次要展现我大国之范不如直接拿些我独孤家的代表!送些草药吧!” “可是……”礼仪官有些为难。 “这件事我自会向主上和国后解释,你们尽管照我说的办就是……” “属下遵命……” 白袅走过来,满心感激:“谢谢你……” “无妨,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第97章 战争(七) 在这一瞬间,白袅对眼前这个人的好感达到了顶峰!她知道独孤欧阳应该明白这么做的意义,独孤欧阳也知道这些东西会被送往当阳前线……但是独孤欧阳还是这么做了…… “你……”白袅的“为什么这么做”还没有说出口,独孤欧阳就接道:“不为什么!” “还是要谢谢你。” “别说这些了,我们走吧。” 白袅的省亲车队浩浩荡荡,整整得有三四十车药材被丝绸和玉器盖着送出了永安城。沿街百姓一边艳羡白袅嫁了个好夫君,一边唏嘘白袅的命运多舛。 “你们看,颜公主省亲带的东西好多啊!” “那是,颜公主可是方都唯一的公主!且不说颜公主本身身份显赫,你就看颜公主所嫁的夫君!可是嫁给了预言里的战神啊!这排面自然也就大了些!可是她值得这排面啊!” “真令人羡慕啊!” “你们先别羡慕了!我都替颜公主感到不值!好好的一个公主,本该养于皇城受万人敬仰。但颜公主可是一直流落在民间啊!好不容易被找回来了,又偏偏被送来我们姚都和亲。和亲公主除省亲以外不得回母国,也就是说颜公主此后就再也回不了方都了。何况,我们姚都与方都此时正在开战,就算能为她回门停战一天,那又能改变什么呢?当阳若破,颜公主便是亡国公主,届时姚都的怨气肯定会发到她身上。当阳不破,我们姚都就是战败国,你们觉得到时间会有人尊重颜公主吗?” “哎!可怜啊……” 白袅坐在轿子里,表面平静,内心却泛着波澜……她不敢看独孤欧阳,她知道车队里的东西足以让独孤欧阳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独孤欧阳如此对待自己,自己却无以为报。或许,这种“不敢”正是来自这份愧疚之情…… 独孤欧阳坐在客位,目不斜视。他不敢看向白袅,哪怕是余光。雾林在方都算是半个禁地,当时进入完全是凭借自己的上艺阁学子身份。如今修学期满,他根本不可能再进入雾林,但是白袅可以,因为她是皇室!结婚之名是假,他想要凭借她的身份去雾林找寻寒蝉翼的解药才是真。就连那些药品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对白袅的这次利用…… 轿子里的气氛有些说不上来,他们两个甚至都觉得是自己利用了对方…… “公子,夫人。到城门口了。”轿夫在外面说道。 “知道了。” 轿子的四角上挂着写着“独孤”二字的灯笼。但是守卫还是要例行盘问。 守卫行了个军礼:“请轿中之人下轿,例行盘问。” 独孤欧阳掀开轿帘:“稍等,我夫人身着礼服,下轿不便。”说罢,他放下轿帘。 独孤欧阳小声说:“我们还是得出去,出去让他们看一看。” “好。” 守卫向后退了几步,守在旁边。 旁边的下人将杌扎摆好,以便轿中人下轿。 独孤欧阳先出了轿子,下轿之后就一直用手掀着帘子等待白袅出来。白袅到轿门边上的时候独孤欧阳还伸手在白袅的头上挡了挡。 “夫人小心。” 白袅微笑着说了一句:“好。” 白袅穿着十分不方便的鞋子,踩在杌扎上的时候竟然有些没踩稳。独孤欧阳掀着轿帘的那只手迅速扶住白袅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了白袅的手。 “夫人小心!” “对不起啊!” 白袅的脸一瞬间红了起来,心跳速度急剧增加。她不确定这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是源自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还是和独孤欧阳的第一次身体接触…… 如果没有独孤欧阳搀扶这一下,怕是下一秒就会看到身着华服的白袅带着华贵的头饰摔个狗啃泥…… “城门地面不平,方夫人小心……”守卫提心吊胆的过来。万一颜公主要是在他驻守的城门口因为下轿配合检查摔出个好歹来,他怕是这身军装不保!“还不快来几个人,把这城门口的坑给我平了,万一摔了方夫人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赔的!” 旁边一些低阶守卫赶紧找来工具开始平整土地。 白袅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看着守卫因为自己绊了这一下,忙前忙后的平整土地,连忙说:“对不起啊……” “不必如此,我夫人不喜欢麻烦别人。马副将不如快些检查,我们也好快些赶路……” 守卫明显是震惊了一下:“少将军……您还记得我?” “那是自然,入我独孤军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何况当年还是我救的你!” 马副将感动不已:“卑职一介草民,怎敢劳烦少将军记得……” “你当初在军营里可是事事争做先锋,你值得被我记住!” “少将军对卑职有再造之恩,卑职在此谢过少将军。” 独孤欧阳指着后面的车队道:“这些都是我夫人回门要带的东西,都是些俗物,马副将去看一看吧。” “卑职相信少将军定然不会携带不利于我姚都的东西出城,卑职不查了!”马副将向着不远处挥了挥手,远处的几名士兵将城门口的拒马拿开。“少将军,请!” “多谢马副将。” 独孤欧阳扶着白袅进了轿子,就在最后一辆马车驶出城门口的时候,马副将的脸色突然很难看。 “谢谢你!”白袅说。 “其实,是我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刚刚演戏摔了一下,我也没时间想到这个守城的副将曾经是我独孤军的人。” “她是独孤军的人?” “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奉命去平一伙山匪,他当时就是随军的人。而且他当时腿受伤了根本无法行走是我救的他。看到你刚才摔倒那一幕我才想起这件事来。” “你十七岁就披甲上阵了?” “比起白无伤小将可差远了,他不是十岁就随军了嘛!” “算起来,我也是十岁就随军了。只不过没白无伤小将那么大的名声。” 独孤欧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不会就是白无伤吧?” 白袅笑了笑:“你就别取笑我啦!我哪有白无伤小将那般有魄力,何况我那哪算是随军啊,没拖累死林将军……” “哦?是吗?”独孤欧阳有些好奇的问。 “是啊!我当时看见对面万箭齐发的场面简直连剑都拿不住了!愣在原地等着林将军来救我……”白袅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当初怎么那么怂啊! “呃,和我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呢?你不会是自谦吧!”独孤欧阳说。 白袅来了兴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参与的第一场战争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嗯?不一样吗?那你听到的是什么样?” 独孤欧阳想说自己听到的关于白袅随军的事情,但是却冥冥之中将白无伤小将的事情说了出来。“世人皆传,方姚边界有位戍边小将。红衣上阵,返而无伤。所以还给她取了个字叫“无伤”。你难道没听说过那个顺口溜吗?就是写你的——白无伤,白无常。带兵出战少伤亡,敌人见了要投降。这说的难道不是你吗?南游城守城的所以军将里可就你姓白!” “啊?”白袅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好像真的是这样,南游城所有守城的副将里只有她姓白!她还是第一次将这个广为流传的关于“白无伤”的顺口溜和自己联系起来!“这说的是我吗?” 独孤欧阳看到白袅这个反应好像确实不知道她就是那个顺口溜里的少年将军,于是便说:“你不知道,我因为这个顺口溜受了多大的折磨!我父亲天天让我跟这个白无伤小将看起,我每天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累的要死!我少时便发誓一定要真刀真枪的跟这个白无伤小将干个三百回合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这个……不是我吧……” “其实,以前真的没觉得这个白无伤是你,但是自从你回皇城以后南游就有传言说白无伤小将就因为劳累过度去世了。再那之后再也没人见过白无伤。加上你的种种事件所对应的时间都与白无伤的事情对的上,所以他只能是你了!” “别开玩笑了,林将军经常教训我说我是她带过最差的武将呢!” “不如,我们做个测试吧!”独孤欧阳说。 “什么测试?” “你到南游城之后换上白无伤曾经穿过的衣服,看看南游的人什么反应!” “我不。”白袅拒绝的很干脆。 “我还是觉得那个白无伤说的就是你!” “不信!” 轿夫在外面很适时的缓解了轿子里的这份尴尬:“公子,夫人。前面有个驿站,我们今晚要再次歇息吗?” 独孤欧阳掀开轿帘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于是便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在此歇息一晚吧。” “好的,公子。” 独孤欧阳还是和第一次那样扶着白袅下轿。但是白袅并不想麻烦独孤欧阳。 “其实你不必每次都扶我的……”白袅小声说。 独孤欧阳也很配合的小声回了一句:“我们是夫妻,这是应该做的。你难道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有名无实吗?” “不…不想……” 独孤欧阳再次伸手:“下轿吧,夫人。” 白袅将手搭到独孤欧阳手上,被独孤欧阳搀扶这下轿。 独孤欧阳向着随轿的侍女交代了一句,侍女转身向着后面的马车走去。 驿站老板看到白袅和独孤欧阳的打扮知道这肯定是一个大车队,赶紧迎上去问:“贵人可是要住店?” 第98章 战争(八) 独孤欧阳大手一挥,施展了一次“钞能力”说道:“对,住店。所有的上房全都要了。给我们的马也喂一些上等的草料。” 驿站老板笑的合不拢嘴:“好嘞,贵人。您楼上请!” 白袅小声问:“包一层?用不了那么多房间吧?” “我们还带了不少礼官和使节呢,总不能让他们和仆从住一起吧。”独孤欧阳回答。 “带礼官和使节?难道你要……”白袅看着独孤欧阳,眼睛里满是感激。虽然没有明说,但独孤欧阳已经猜到白袅要说什么了,回了一句:“是。” 他们的车队很多,几乎占满了整个驿站的空地。 “你们将这些马车全部拿雨布盖起来,以免晚上下雨浇坏了这些布匹。你们将所有的马匹全都牵到马棚里。你们几个去那边值守,务必确保公子与夫人的安危……” 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这人名叫计臣心。是独孤欧阳少时陪读,亦是独孤欧阳最忠心的侍卫。独孤欧阳应召出使,为了安心便让他留守府邸。 “大人,有一车丝绸小人觉得有些异常,还望大人亲自去看一看。”一个家仆走过来说。 “好,带我去看看。” 计臣心跟着家仆来到那车“有问题”的丝绸前。刚到车前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儿。 “这怎么回事儿?” “回禀大人,此车丝绸在路上时被不小心弄上了水渍,想来是水渍让这匹丝绸受潮了!” “知道了,你们先都下去吧!一定要将其他的保护好,切不可再出现此类事情,否则耽误了给前线运送药品我们都得死!” “是,大人!” 计臣心掀开丝绸发现下面盖着的草药确实有些已经受潮了,所以才会发出这么大的味道。在独孤府待久了,自然对药材也有所熟悉,这批受潮的药草正是战场上常用的止泻救命的药。他以为独孤欧阳是想要以带公主回国省亲之名暗助姚都前线,是怕被公主发现才做此掩饰,殊不知…… 独孤欧阳将礼官和使节都安排妥当之后回到了白袅的房间。他的手里还带着给白袅准备的要替换的衣服。 “那个……礼服太重了,你换下来吧……”独孤欧阳说。 “可是按照你们姚都的省亲规矩这一路上都是要穿着礼服的。” “整个车队都是自己人,他们不会乱说的,你换了吧。” “好。这些饰品老是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一路上烦都烦死了。”白袅说着一把撤下头上的发钗,左边的头发顺势落了下来。 独孤欧阳笑了笑:“果然,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白袅接过衣服:“真的没事儿?” 独孤欧阳宠溺的点点头。 “那我换了啊!” “嗯。” 看独孤欧阳没有要走的架势,白袅将手里的衣服拿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说了一遍:“我说,那我换了!” 独孤欧阳这才意识到自己需要出去,又害羞了起来:“我……我…我出去守着……”他迅速出去,关上门,倚在门上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心突然跳的厉害…… 我这是怎么了?独孤欧阳在心里问自己。但是他的心并没有给他答案。 “公子。”计臣心走上来寻找独孤欧阳。他赶紧缓和了一下情绪,很平静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又一车药材受潮了,要不要翻出来晒一晒,就是那车装着止血药材的马车。” “此处距永安不远,你将那车药材拉回去,再换一车新的来。一定要在明日启程之前赶回来。” “是。” 独孤欧阳解下自己的腰牌:“如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借回门之明暗助前线的药品。将我的牌子给他们看,守卫定不会过多为难。” “是。” 另一边,昏迷不醒的尚万思被方寒连夜接回皇城。他一刻也不想等,只希望尚万思醒过来的时候他能够第一眼看见。 方寒盯着铠甲上的花纹,再次陷入沉思。 彼时方寒和白兰还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小情侣。他们虽然贵为国主和国后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幻想未来。 婚房里,红烛氤氲。雕着龙凤呈祥的一对花烛正在慢慢燃烧,红烛旁的盘子里摆放的是满满的大枣、花生、桂圆和瓜子。取“早生贵子”的含义。 床上也七零八落的散着一些花椒,方寒将花椒细心的扫到一旁然后将白兰报到床上。 红帘落下,两个人在明亮的烛光下畅享未来。 白兰问:“你说,我们未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不然你取一个。”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白兰很认真很认真的思考。 方寒在一边说:“我的皇子是南字辈,你要好好想想啊!” “方都成名于北泽,我们亦相识于水边。浔字,你觉得如何!而且,方都百年大国,南浔也偏偏是一个古国名,多巧啊!”白兰很认真的说。 方寒一把搂过白兰:“好啊!那就叫方南浔。别说古国名是他的了,将来整个方都都是他的!” “不行!我不要我的孩子做储君。他会不快乐的!”白兰反抗说。 “好!我答应你。” 白兰点点头。 方寒搂紧了白兰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那要是女儿,叫玉颜好不好。她肯定和你一样漂亮。” “那为什么女儿就要起关于美貌的名字,我希望她身为女子也要有所建树,而不是靠着自己的美貌依附男子生活!” “那你重新想一个,想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好不好。我听你的!” “嗯。” “那我们现在先……到时候是儿子还是女儿再说,好不好……” 一声虚弱的呻吟将方寒从回忆拉回现实——万尚思醒了! 方寒激动不已:“快!快来人!传太医!” 太医很快赶来为万尚思诊脉。 “怎么样了?能说话吗?” 太医回答:“此时病人还很虚弱,尚且无力说话。” “能点头摇头吗?” “可以。但是主上,为了避免病人情绪激动,还是少问一些为好!”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事儿再叫你。” 太医走后屋子里只有方寒和万尚思二人。 “你现在不能说话,所以我说什么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听见了吗?”方寒说。 方寒举起铠甲:“这铠甲来自当阳?” 万尚思点点头。 方寒明显激动了不少,他翻出铠甲内侧的花纹:“认识这个花纹吗?” 万尚思摇摇头。 “你再好好看看!” 万尚思还是摇头。 怎么会呢?难道白兰不曾以真面目示人?还是说这真的只是巧合?方寒的心里开始不确定。他换了个问法。 “给你这匹马的人是女子?” 万尚思点点头。 “你见过她的样子吗?” 万尚思还是点头。 “那她可是自己做决定?” 摇头。 “她听命于男子?” 摇头。 “她听命的女子身份很高贵,你不曾见过。” 点头。 果然是白兰不曾以真面目示人,而是考其他人代为传话。方寒的心里再次掀起了一阵波澜。 她果然还活着! 方寒还在高兴之际,万尚思突然死死的握住了他的衣角:“请…主上…派兵…派兵支援当阳……”万尚思很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 “当阳之事,朕自会定夺。” “求…主上……派兵……”万尚思抓的更紧了。紧到用尽全是力气。 方寒挣脱万尚思的手:“此时稍后再议,你还是先跟我说说这个铠甲的事儿……”方寒再看向万尚思的时候,他已经再次晕了过去。 “太医!太医!快点儿过来。”方寒有些着急。 太医急匆匆的过来:“主上……这…这…” “把他给我整醒,朕还没问完呢!” “主上,病人现在十分虚弱。他现在根本无法回答主上的问题。”太医劝解道。 “什么时候才能问?” “最早也要两天后……” “那朕便容你两天,两天之后要是他还不能回答我……” 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两日后,下官必然让他开口说话!” 此时林辞楼从外面进来,俯耳道:“主上,您派我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出去说。” “是。” 一直到了百尺楼顶层方寒才开口问:“怎么样?” “青衫女子确实是从南游而来。” 方寒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激动之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果然是她!她回来了!马上集结兵力,两天后出发去当阳!这次我不会再失去她了!我一定要找到她!” “主上,纸鸢线报,北泽也出现了青衫女子的身影。” “那我们便去北泽!不论她在方都境内各个郡县,我这次都要找到她!” 林辞楼知道方寒对白兰爱的很深,但是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偏执的程度。他赶紧劝诫道:“主上,眼下当阳战事焦灼,前线急需救援。眼下方都全境都处于大旱灾之中。劳民伤财的只为寻找一个人怕是不妥!” “你懂什么!失去挚爱之人这天下于我何用?” “主上!这样会有损方都根基!” “去召兵!两日之后出发!”方寒的语气似乎不容置疑。 第99章 战争(九) 房间的气氛异常尴尬。金契的出现适时的打破了这里的氛围。 “主上,属下有事要报。” “说吧。” “臣观近期皇城总账目发现,韩都在大批收购我方都货品。” “这个时候他们还在方都购进货品?”林辞楼问道。 “是。所采购的东西为丝绸、药材、金银玉器、经书、乐器等。” 方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从现在开始我,限制韩都和其他各地的货品出入。尤其是带有我方都本土特色的货品,一律编号出售。” “看来,韩都是想要窃取我方都的文化了!”林辞楼说。 方寒十分生气的说:“屁大点儿个地方!史书还不如《三字经》厚,偷起东西来倒是得心应手!一块儿飞地,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国呢?” “主上,要不要将派暗卫将出口货品追回?”金契问。 林辞楼和方寒相互看了一眼,答案一致。 “先不必。水运停运之后陆运也运送不了多少,先暂且让他们高兴几日。等南方战事一平再派兵也不迟。” “另外,主上。那名男子已经醒了,他说自己是万县公的儿子,冒死前来求援。可见当阳战事的确不容乐观,臣以为当马上派兵前去支援,主上意下如何?”金契问。 “去,那便先去当阳。” 听到方寒这么回答,林辞楼比金契更兴奋。林辞楼心里暗喜:还好方寒没有意气用事。 “是,属下这就去调兵。” 天色渐晚。独孤欧阳安排好一切再回到驿站里的时候礼官和使臣们已经吃的差不多,桌上只剩下些残羹剩饭和七零八落的酒杯。他吩咐他们今晚可以不拘俗礼,他们也就放松了下来。甚至还有两个脸喝的像猴屁股一样的礼官还颤巍巍的拿着酒杯相互敬酒。 老板见独孤欧阳过来,欠着身子走过去,陪着笑脸道:“贵人……你看着……” “此处所产生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承担,你们只要负责今晚将他们送回房间,明早辰时叫他们起床即可。”说着独孤欧阳在腰间掏出一锭金子递给老板“够了吗?” 老板看到那锭金子之后眼睛就没再离开过:“够了够了!小的必定遵从贵人吩咐,一刻钟都不会差!” “我夫人吃饭了吗?” “这个……小人只顾招呼楼下的贵人了,未曾见女子下楼……” 独孤欧阳又拿出一袋碎银,悄悄塞给了老板:“去准备一些饭菜送上楼去,剩下的你自留便是。” “小人这就去,这就去。保证让夫人吃上本店最好的饭菜。” “麻烦你了,多谢。” 独孤欧阳走上楼去在白袅门前犹豫了好久才过去敲了敲门:“夫人,歇息了吗?” “还没。” “稍后给夫人房里送些饭菜,夫人可否开一下门。” 白袅走过来开了门,独孤欧阳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站在门口。 看到独孤欧阳手足无措的样子白袅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你可以直接进来的。” “我……我怕……唐突了你……” “饭呢?”白袅问。 “那个……还…还在做呢……” “那你进来吗?”白袅又问。 “可…可以吗?” 白袅将门打开,转身回了屋内。 独孤欧阳将门半掩着进了屋子。 白袅已经将礼服换下来叠好放在了一边,珠钗也全都卸下来装入了盒子。 “赶了一天路了,不如你早点儿休息吧。”独孤欧阳说。 “欧阳,其实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的。” “我是觉得…我有些对不起你……” “这不是你的错。你我都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贵人,餐食已经准备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进来吧。” 独孤欧阳去开门,指挥着他们将饭菜摆放到一个大桌子上。这些饭菜看上去十分精致,精致道一个盘子里就摆放了几口吃的。也不知道这驿站老板是不是会错了意。独孤欧阳的意思是准备些吃的饭送给夫人,老板好像理解为准备些饭菜给他们两个新婚小夫妻营造情调…… “好了,你们下去吧。多谢。” “贵人慢用。” “饿了吧?”独孤欧阳问。 白袅点了点头。 “那你吃吧,我就不打扰了。”独孤欧阳起身要走。 “你也没吃吧?一起吃吧,去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独孤欧阳转身回过头正好和白袅的眼睛对视,终于在几秒之后他们两个都崩不住的大笑起来。 独孤欧阳一边笑一边说:“你吃不了这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样子啊?在上艺阁的时候你恨不得把所有人都饭都抢走!” “你知道就准备这些?”白袅反问。 “不是,我也我不知道他这菜量就这么大点儿啊!我看他给礼官们准备的东西挺多的!”独孤欧阳赶紧解释,生怕白袅有什么误会。 白袅走到桌子前,拿筷子夹起盘子里的一块豆腐。豆腐被夹走后盘子里只剩下些汤汁:“你自己看,没了!这点儿菜都不够我一口吃的!”她嚼了几下之后艰难的咽下去“真难吃!” “难吃你不吐掉?” “你花钱了!我不能浪费吧!”白袅说完就去夹另一个盘子里的菜。 真是个傻子!这菜本来也不是用来吃的!这就是驿站专门骗那些游行的小侠侣的精致菜品,他们做这个菜本来也不是打算让人顶饱的啊!菜品难吃那些小游侣就会一直交谈,交谈久了便会口渴点酒。酒水的利润可是比这菜不知道高了几倍呢!独孤欧阳心里默默道。 独孤欧阳看着白袅一边嫌弃一边艰难的下咽,觉得眼前的场景还有点儿好笑。 “别吃了!我带你出去吃!”独孤欧阳抢过白袅的筷子说道。 白袅的嘴已经被塞的慢慢的,一时竟然腾不出嘴来问一句“去哪儿。”只能任由独孤欧阳拉着她出去。 独孤欧阳和白袅共骑一匹马出了驿站,三更半夜驰骋在荒郊野岭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直到跑出去快半炷香的时候,白袅才问“你带我去哪儿?” “往前十里是天水郡,那里有夜市,带你去吃饭。” 姚都天水郡是类似于方都北泽一样的富庶之地,水运通常,河道众多。如今天下大旱只有姚都天水郡未曾受到一点儿影响,依旧保持着往日的繁荣。此郡修建本意就是姚国主为了打造一个姚都版的北泽与方寒攀比。眼下看来天水郡的确是更胜一筹。天水郡有自己独特的水利系统,净化周边大洋之水为淡水以调节郡中水位。可以说只要姚都周边大洋不干涸,天水郡就永远不会干旱。水源问题自古就是水运河道的大患,在解决这一点上,姚国主比方寒做的好些。 到达天水郡之后,独孤欧阳在夜市门口取了面具和披风戴上。 “进夜市要带面具吗?”白袅问。 “嗯。天水郡允许女子行商,但是行商的女子会受到男子的打压,所以女子都会在夜市上售卖自己的货品。最初带面具是为了保全女子的名声,现在同一着装是为了给所有人体面,为了让入夜市之人都玩儿的开心。希望入夜市者可抛却男女之别,一视同仁。”独孤欧阳回答。 “这里和永安城可完全不一样,这不会是你独孤家的封地吧!” 独孤欧阳笑了笑,回答道:“是我的封地。” 夜市内的场景比白袅想象中的还要热闹,夜市丝毫不逊色于皇城内办的节日宴会。但是这里更自然,更令人舒心。买卖的东西也全都是常吃常用的便民之物。 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草帽、天水郡本地芦苇草帽……” “莲蓬、新鲜的莲蓬……” “小挂件、平安福……” “方都画本,传奇故事,民间趣闻……” “丝绸、漂亮的丝绸、韩都特有青兮纹丝绸……” “天水郡特色烹鱼……” 白袅觉得眼前的事物正是自己阔别已久的烟花气。皇城里人人高傲,没有丝毫人情味儿。而且他们所谓的“便民之策”根本就已经脱离百姓,完全就是一些空谈之策。白袅回头看了看独孤欧阳,因为天水郡的政策,独孤欧阳在她心里的形象再次高大了不少。她心里默默想道:为官者当如独孤欧阳,只有亲身经历过百姓之艰方可体会到百姓之苦,也唯有这样才能写出真正的便民之策。 “我们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做鱼非常好吃。” “好。” 独孤欧阳带着白袅来到了街边的一家小店,找了个角落坐下。 一个店小二很快走到桌边:“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忌口?” “并无。” “好的,饭菜马上就来,二位客官稍后。”说完,店小二很快离开。 白袅十分不理解的问独孤欧阳:“我们还没点啊。” “天水楼的菜品不分高低贵贱,不论是谁来吃点都是一样的东西。” “哦!我还是第一次艰这样的店。” “这种形式也的确是天水楼独一份儿。” 饭菜果然很快上齐,菜品种类十分齐全,几乎是每样菜都盛了一些,不多不少刚好够两个人吃。 “你快尝一尝,这是天水楼的特色。”独孤欧阳夹起鱼腹上最为肥美的一块肉放在白袅的碗里。 白袅加起来放进嘴里:“方都的味道?” “对!”独孤欧阳又夹起了旁边一条鱼“再尝尝这个。” 白袅吃完之后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是姚都的味道!可是一道菜里怎么会有两个国家的不同味道?” “所以说这是特色嘛!” 第100章 战争(十) “这是怎么做的?”白袅问。 独孤欧阳故弄玄虚的说:“这个嘛,你得去问厨子。” 白袅吃的很开心,独孤欧阳看白袅吃的也很开心。 白袅吃饱之间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这真的是我自从出嫁以来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了!” “什么?她们不给你吃饱饭吗?” “也不是,就是一直在学规矩嘛,就不能吃的太饱。虽然欲晓和夫人总是给我开小灶但是毕竟总有人看着我嘛……”白袅赶紧解释。 白袅越这么说独孤欧阳就越感觉愧疚,若不是嫁给了自己她一个公主怎么会受这种待遇……于是独孤欧阳便提议说:“还有时间,不如我带你去玩玩儿吧。” 一听玩儿,白袅瞬间来了兴致:“好啊!去哪儿?”白袅往前凑了凑,独孤欧阳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声。 “去……去逛逛……” 白袅迅速站起身:“走吧,快走啊!” 独孤欧阳带着白袅在天水郡最繁华的街道上游玩,白袅也看到了好多以前没看过的东西,直到后半夜夜市散场他才带着她离开。 回到驿站之后独孤欧阳问:“怎么样?还开心吗?” “很开心啊!我觉得天水郡和这世界上所有地方都不一样,更像是……呃……《礼记》中所说的大同。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你是怎么知道的?” “感觉啊!沿街百姓发自心底的笑是装不出来的。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在天水郡找到了归属。我看有一户卖草席的人他的腿好像不太方便,但是周遭店铺的人并没有拿他当成个残疾人看待。另外我看到一个女孩童背着书箧自得的走在街上,能感觉到天水郡兴办庠序之所。让女孩子也有了启蒙上学的机会……这不正是大同的诠释吗。” 白袅说了好多好多亲眼所见之景,几乎是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独孤欧阳心上。的确,他就是为了构建一个大同世界。 独孤欧阳感叹说:“这世上,居然有人懂我。” “你所做的是最伟大的事。不该只在一州一郡推行啊。” “哎!你有所不知。我在所有封地里都推行了大同制度,只有天水郡成功了。而且在天水郡推行大同制度就已经困难重重,几乎推广不开。”独孤欧阳十分忧心。 “以后,我帮你!” 独孤欧阳的心就像是在阴霾遮蔽下忽然得见一缕阳光。他激动的说:“真的吗?” “嗯!” “欧阳,我有一点不明。”白袅问道。 “什么事?” “天水郡既是仿照北泽而建,为何取了个郡县之名?” “这个名字是我取的。无论是我们还是其他人,亦或是飞禽走兽。我们同生天地间,同饮天地水。本就不该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理当众生平等。正如天水,它不会因为谁是贵族就让谁多得一分,也不会因为谁是蝼蚁就会让谁少得一分。天水如此,郡亦如此。” 这一刻,白袅觉得独孤欧阳的地位在自己心里更多了几分好感。她知道他说的真切,并没有在说谎。一个想要在天地间推行大同制度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这一晚,他们两个聊了好久。内容几乎全是关于大同制度。 人生在世,能找到和自己同频共振的人是多么不易。所以他们两个都很珍惜这难得的时间。他们也都知道,太阳升起重新上路那一刻开始,他们就要各自为了各自的国家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他们的对话结束。一夜之间一个理想社会已经在他们的脑海里构筑完成…… 计臣心过来敲门:“公子,夫人,该上路了。” “知道了。” 白袅看着独孤欧阳,心里暗暗说道:如果我们同是一国人该多好啊! “你换衣服吧,我在门口看着。” “好。” 独孤欧阳吞吞吐吐的说:“昨晚……昨晚的事儿……那个昨晚好多店小二看见我们驾马而归,我也不好从房间里出来……所以,对不起……” “我知道。毕竟我们是新婚夫妻嘛,同处一室再正常不过了,你解释什么?”白袅笑笑说。 “那我出去等你。” 白袅点点头。 白袅换好礼服之后他们再次赶路。两天后到达姚都北边界。 这里开始,空气中能明显感觉到没那么多水汽,环境也大不相同。 独孤欧阳掀开轿帘看了看:“前面就是南游城了,去看看吗?” “走吧,还有人在等着我……” “好。” 当阳城外,姚楚联盟军大营。 没有了“一意孤行”的独孤欧阳在营中,大营看上去的确和谐了不少,至少楚都国主不敢直接对姚都国主发难。 大帐里,姚都国主、楚都国主和顾长策在一起商讨要不要对当阳城发动总攻。斥候突然来报,说在上岐城有一支队伍正在向着当阳城移动。 “这时候哪儿来的队伍?”楚都国主问。 姚都国主也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派几个斥候去看看,摸摸这支队伍的底细。” 斥候领命出营。 “主上,属下也去看看。”顾长策说 。 “好,你去吧。” 顾长策来到当阳外的了望塔果然看见了那支向着当阳而来的队伍。 六面开道锣,六面大鼓,六对禁牌(喜牌),唢呐、笙、九音锣、笛等,其中以唢呐、笙等十二名乐手,六对戳灯,金瓜、钺斧、朝天凳各一对,喜字旗及飞龙、飞凤、飞虎、飞豹、飞彪、飞獬旗等)各六面,伞六对,扇六对,宫灯六对,花轿居其后……这分明是和亲公主回门省亲的排面!可是,会是谁娶了姚都公主呢?又为什么偏在两国交战的现在回门省亲呢?难道……难道是……顾长策心里瞬间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他默默祈求:千万别是我兄长! 顾长策回到大帐的时候恰好斥候也探明情况回来禀报:“是欧阳公子的车队,看样子当时……” “当是什么?吞吞吐吐成何体统!”姚都国主问。 “看车队的制式当是喜车。” 喜车此时从永安城而来往方都而去,姚都国主瞬间明白是独孤欧阳把白袅给娶了!几乎是瞬间,一股强大的怒火冲上姚都国主心头……“马上让独孤欧阳和他夫人去我的大帐等着我!快去!” 来到联盟军驻地以来,姚都国主为了稳住楚都国主都是收着自己的脾气和楚都国主共事,如今他也不再收着了。楚都国主也是真身切切的感受到了来自大国国主“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的魄力。楚都国主在旁边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万一说错话了被姚都国主的怒气牵连…… 听完斥候的通报以后,顾长策默默退出大帐去给独孤欧阳通风报信。 收到命令的斥候也马不停蹄的去找独孤欧阳传令。 还好,是顾长策先到。 “兄长,主上猜到是你娶了颜公主,主上现在非常生气,传召你和颜公主去大帐听训呢。” “你先上来。”独孤欧阳打开轿子门,顾长策到了轿子里面。顾长策看到白袅的那一刻直接惊在了原地:“这不是四……” 独孤欧阳点了点头。 顾长策说:“如今方都内忧外患,武将稀缺。怪不得你一定要现在回来!” “公主出嫁回门省亲是人之常情。”白袅回答。 “兄长…你…果然娶了她?你不知道她是主上心心念念的人吗?”顾长策担忧的说。 独孤欧阳回答:“主上心心念念的人是幽若殿下,那是玉颜的母亲,不是她!” “可是…你…你这样会置自己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无妨。”独孤欧阳拉起白袅的手说:“我现在有她,什么都不怕!” 白袅心里暗暗道:居然当着你兄弟的面儿还在演戏。真不愧是你独孤欧阳啊!如果不是和你唱戏的人是我,恐怕我都相信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了!于是白袅也将手搭在了独孤欧阳手上,很配合的说:“对,我现在有他,什么都不怕!” 姚都国主派来的斥候也到了车队前:“公子,国主有请。” “好,你回去禀告国主,马上就来。” “是!” 顾长策看到白袅和独孤欧阳现在的样自我,知道说什么也没用,干脆只嘱咐了一句:“主上现在真的很生气,你小心一些。” “好。” “那我先走了,主上不知道我来找你。” “嗯。” 顾长策走后,白袅迅速将手抽出来:“想想该怎么办吧。你们国主那里可不是轻易能够过去的。” “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就是办法啊!” 白袅回忆起这一路上独孤欧阳的所作所为,在城门口扶她下轿,让所有守城士兵都知道是他娶了公主,要回门省亲。在驿站故意安排店家准备餐食还全部送上房间,整个驿站也都知道是他娶了公主,要回门省亲。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能作证,是他娶了公主要回方都省亲。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现在近乎大半个姚都都知道这件事。甚至来往都客商还能将这件事传的更远……如果姚都国主敢发难,不让独孤欧阳带白袅回去,届时两国联姻的美谈就会变成姚都国主出于嫉妒棒打鸳鸯的舆论……这一路的所作所为足以让独孤欧阳得一个美名,被口诛笔伐的还是姚国主。 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利用了白袅…… “利用国主都爱名声的心思,这真是个好办法。”白袅嘴上赞叹,心里却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原来,自己不过是他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配合我便好。” “好。” 姚都国主大帐。 独孤欧阳拉着白袅的手走入大帐。 姚都国主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更加气愤。总觉得有人想要再次把白兰从自己身边抢走…… “臣,独孤奕携妻子方氏参见主上。” “起来吧。” 姚都国主夹枪带棒的说:“孤让爱卿回国本意是与楚都国主避嫌,顺便回家侍疾。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爱卿竟娶了颜公主。真是令人想不到啊!不知道独孤老将军的病是不是好了,喝到你们的喜酒了没?” “劳烦主上惦念,家父已无大碍。臣自知身份鄙陋配不上颜公主,然钦天监大人上报中书大人和国后娘娘,说颜公主乃我独孤家福星。定会有福泽庇佑,保我独孤家安康。国后娘娘、中书大人和众朝臣商议,不得已才将公主下嫁。家父性命全靠公主福泽,臣自当谨记主上和娘娘大恩,为保姚都一方安定献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此话一出,字字句句届时爱国,姚都国主也不好发难,只得不情愿的来了一句:“爱卿这是哪里话,姚都还要靠你建功立业,尚且不需要你战死沙场呢。平身吧,赐座。” “多谢主上。” 白袅也说:“多谢国主。” 姚国主看着白袅,越看越觉得像白兰。 “不知道颜公主对令堂可还有什么记忆吗?” “回禀国主。没有。” “就一丝记忆都没有吗?” 白袅摇了摇头。 姚国主还要再问,但是被独孤欧阳的问话打断了。“主上,今日带夫人回门还有一点要和主上商量一下。” “什么事?” “按照和亲公主回门的规矩,可在家待满三天。然自此回到皇城便要两天半的路程,现在我们两国尚在开战,路上难行。臣希望可以将回门时间稍作延长,也好让我夫人多跟家人告别一下。” “好,但是最长不能超过十天。十天之后她必须回来。” “是,多谢主上。” “还有,回门省亲当休战一天……” 姚都国主本来想说独孤欧阳不要得寸进尺,但是看到了白袅渴望的眼神总觉得是白兰再求自己。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传斥候,告知当阳守城士兵,孤愿休战一天,让公主回门省亲!” 看着白袅微笑的样子,姚国主一阵心安。 “孤看颜公主思乡情深,等斥候回来你们就走吧。”姚国主心里想着:权当是成全白兰了! “是。” 第101章 战争(十一) 楚玉成怎么也没想到白袅这么快就嫁人了,并且居然嫁给了独孤欧阳。 直到车队入当阳城,楚玉成真真切切的看着是独孤欧阳从主轿上下来又扶着白袅下来的时候他才强迫自己承认这个事实。 “南泽!”白袅穿着礼服向楚玉成跑去,楚玉成一下子就将白袅抱在了怀里。 铠甲上的鲜血被礼服的大红色盖住,鳞片也被覆盖在礼服的珠帘之下。 “玉颜,你受苦了!” “你瘦了,也黑了。你守城更辛苦。” 独孤欧阳看他们两个都要哭了赶紧说:“你们兄妹两个别在这儿叙旧另外,回去说吧!” “你看我,竟一直让你在这儿站着,走,我们回府衙。”楚玉成说着,拉着白袅的手往府衙的方向走。 独孤欧阳叫计臣心过来,让把草药全部卸车。 “可是,公子……把草药卸在这里……” 独孤欧阳说:“我说了,要拿出我姚都求娶公主的诚意。雪中送炭不是更能体现出我们的诚意。” “公子此举,会将独孤家陷于险境。”计臣心十分担忧。 “臣心,我独孤家已经身处险境了!我父母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你比我更清楚吧!按我说的做吧!” 有些话,不适合明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言外之意是何。 “是。” 当阳府衙。 万县公和一众副将早已等候在府衙里。他们都想要看看这传闻中身肩大义的“长公主”长什么样。 刚到门口楚玉成就迫不及待的说:“诸位大人久等了,我们的长公主来了。” 白袅应声走进屋里。 万县公看到白袅的第一眼就觉得白袅怪怪的,从头到脚、从言谈举止到穿衣打扮都很怪。既不像是一个长久流落民间的公主,也不像是个软弱无能的后宫女子。那坚毅的眼神和手上的厚茧……倒像是个习武之人。而且非常像他认识的那个骁勇善战的故人。他虽然一辈子守在当阳城可也知道白袅身上的这套礼服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式,也知道白袅行的礼是军中常用之礼。 独孤欧阳察觉万县公一直在观察白袅,知道他定然是察觉了些什么,赶忙说道:“公主知晓各位是习武之人,特用军中之礼回礼,各位大人不要见外。” 白袅也发觉自己竟然一时没改过来给他们行了军礼,干脆将错就错,又行了个军中的单膝跪拜大礼:“玉颜见过各位大人,各位大人守护当阳辛苦,玉颜拜谢大人。” 万县公过来扶起白袅:“下官可不敢受公主大礼。食君之俸,忠君之事。这是我们身为人臣该做的。”扶这一下之后万县公确认,白袅是一个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 “多谢县公。” “公主请上座。当阳现在作为南边界第一关自当以全礼迎公主回门省亲,然当阳多战事,照顾不周还望公主见谅。” 楚玉成也说:“对啊,玉颜。今日正是你回来当阳才得以休战一天。不然兄长定然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 “我回来就是为了解当阳燃眉之急。车队的丝绸之下尽数是些个粮食草药,希望可以帮助当阳渡过这次难关。”说罢,白袅看向独孤欧阳。 独孤欧阳也说:“那些都作为我独孤家求娶公主的薄利,不成敬意。还望各位大人不要嫌弃。” 万县公笑了笑说:“自然是不会嫌弃。” 傍晚,白袅在当阳府衙前看月亮。月亮高高的挂在天边,看上去十分明亮。 “你有心事?”独孤欧阳坐到白袅旁边问。 “你能看出来吧,除了南泽他们都不相信我。” “嗯。其实是有解决办法的!”独孤欧阳说。 白袅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什么?” “还记得我在轿子里和你说的白无伤吧。你穿上白无伤以前的衣服去见万县公,他肯定见过你以前的样子的。” “你知道的,我……是不愿意……” “我知道。但是我和你讲,我们车队卸下来的药草粮食万县公到现在都没有派人接收。其实我理解万县公的心思。当阳现在处于守城的关键时期,任何一个决定做错了都会陷当阳于万劫不复。所以他不敢冒险。” “好!”白袅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换!我不能因为我个人原因陷整个当阳于危难之中。” 白袅换好衣服以后一刻不停的去见万县公。此时万县公和一众副将正在府衙内因为粮草问题而犯愁。 其中一个副将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县公,我看颜公主带回来不少粮草,不如我们……” “哎!不是我不想。是我真的不敢。我不能拿你们所有人都性命去冒险……首先,颜公主的感觉并不像一个流落在民间的公主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个习武之人。” 冯副将说:“县公是觉得,这颜公主是假的?” “依照方都的水平,找到一个面容相似的替身也不是没可能。还有,第二点,我们与姚都正处于交战时期,这时候以公主和亲回门的理由送来一批正好可解我们燃眉之急的药草…属实是可疑……”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白袅听完之后推门进入房间:“县公,还记得我吗?” 冯副将抽出腰间的佩刀将万县公他们挡在身后:“什么人敢擅闯当阳府衙!” 万县公认出了那衣服的样子,示意冯副将放下到。他慢慢走到白袅面前:“你是……白无伤?你是白副将对吧?” 白袅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万县公还记得。 “我回来了!” 万县公激动万分,紧紧拉住白袅的手:“白无伤……真的…回来了吗?” “县公,我回来了。你该相信我的!我回来省亲了!” “所以,颜公主真的是你。” “是。” “快!快!冯副将,还有你们,马上去安排。立刻派人将公主车队的粮草全都卸下来,今日公主回门,我们犒赏全军!” “是!”冯副将明显比万县公更激动。当阳之困终于又有救了! 房间里只剩下白袅和万县公一人,万县公激动过后赶紧松开了白袅的手:“属下唐突了,副将…不,公主恕罪。” “县公坚守当阳,何罪之有!”白袅回答。 “公主有所不知,皇城求援斥候派出去一批又一批但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今日公主所带粮草可谓是又救了当阳一命。” “我知当阳如此才匆匆嫁人借此回门。此次回门省亲欧阳为我将时间争取到了十天,十天之内我必然会回到皇城为县公带来援军。” 万县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给白袅跪下:“微臣跪谢公主大义。” 白袅赶紧搀扶万县公起来,“县公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实不相瞒,公主。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县公请讲。” “当阳城内还剩半数妇孺孩童,还请公主将他们带出当阳,以保我当阳根基。” “这……县公何出此言。当阳一定会守得住的!” 万县公摇了摇头:“公主,这战局你当比我看的更清楚。你真的觉得当阳守得住吗?哪怕是依托天堑,真的守得住吗?” 白袅不语。她早在入城之时就已经发现这城中可以上战场守城的人越来越少了。她觉得她只要不说就不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就不会有人因此失去应战的决心。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当阳的所以军民或许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完全是报着必死之决心在守护当阳,守护着方都南边界…… “我答应你,我会带走他们,我会给他们安身之所。皇城定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公主大恩,万某无以为报。还望公主受我一拜。” 这一拜,白袅没有推辞。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万县公眼里唯一的希望。直到万县公拜完,白袅才将他扶起。 “安顿好一切后,我必与你们共同战斗!” 另一个房间里,楚玉成和独孤欧阳也第一次真的坐下来好好谈了一次话。 一张不大的小方桌、几碟简陋但是下酒的常备菜品。几罐浊酒摆在桌上桌下。楚玉成和独孤欧阳对立而坐。 楚玉成为独孤欧阳斟满了一杯酒,递给独孤欧阳:“喝吗?” 独孤欧阳接过酒,一饮而尽。将空杯拿在手上给楚玉成看。杯里倒不出一滴酒。 楚玉成笑了一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也是一饮而尽。 “我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娶了我姐姐!” “我也没想到,你们的称呼还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啊!” “这……你不懂。叫南漓四弟他就是皇子的身份。叫她借借她就是公主的身份。现在她回门,自当是以公主的身份我,我又怎么能够拆穿她的身份呢!” 独孤欧阳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还真是!两个不同的称呼代表了两种不同的责任!可惜,都是她一个人在扛……” 楚玉成拿起就被敬独孤欧阳,他将酒杯放的很低,这也就表明了他在独孤欧阳面前放低自己的身份:“这杯敬你。你也看出来了吧,当阳城破只是迟早的事儿,我回不去了。你要照顾好我姐姐啊!” “你净胡说!以你的才能还守不住一个当阳!何况当阳易守难攻,有你在完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楚玉成放下酒杯,看着独孤欧阳。“你不坦诚!你不用骗我!我虽空无一身武艺,但我好歹也是上艺阁忠苑出来的人,我看得清时势。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一句实话——当阳到底守不守得住?” 独孤欧阳被看的有些心虚,赶紧夹了一口菜来掩饰自己的心思。但是还是被楚玉成看穿了。“守不住,如果皇城不派援兵最多再守十天!” 楚玉成放声大笑:“你比我看的透彻,我以为至少还能再守十天呢!” “南泽,我又一事不明……” “欧阳,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皇城要放弃当阳!为什么皇城到现在都不派兵驰援!又为什么主上会选我作为储君!我根本无武艺傍身,怎么救我的子民于水火……”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对得起储君之名了。” 楚玉成又连着喝了几杯,脸上和脖子都变得通红。 “后来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因为我!主上就是想让我死!他为了让我死甚至不惜让这么多人陪葬!” 独孤欧阳觉得是楚玉成酒后胡言,赶紧去捂住他的嘴:“你别胡说!” 楚玉成是真的醉了,他扒拉开独孤欧阳的手说:“我告诉你!我在我母后出殡前夕,我曾偷偷溜回皇城去看过我母亲……” 长春宫,楚国后的灵柩停在院子里。一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楚玉成还以为是方寒知道楚国后喜静,不想让太多人打扰才撤走了所有的人。他走到楚国后棺椁前,点燃了三炷香。 “母后,儿子来迟了…儿子不孝……” 就在楚玉成跪拜完准备起身时才发现自己刚刚点燃的那三炷香不知道因为什么竟全部莫名其妙断掉,和香炉周边的碎香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有人刚刚点过香的痕迹。 楚玉成刚要拿起旁边的香再点就听到门口有人进来的声音。他躲到灵棚后面想要看看这个来祭拜的人是谁。 这个人是方寒。 方寒看了看地上的碎香,冷森森的笑道:“居然还有人祭拜你,你这么多年在后宫果然在收买人心!” 楚玉成是在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母亲说这样的话,更何况是在灵前…… “你啊!就是惯会收买人心的!我告诉你,就算没有最后那几碗堕胎药你也生不下这个孩子,我能容忍你把楚玉成生下来就已经是开恩了,你应该感恩于我!”说着方寒拿出楚国后生前常佩戴的荷包扔在了楚国后棺椁之上“我知道你向来对这个东西不离手。所以从我知道那天起,这荷包就成了你的催命符。现在把它还给你。还有玉成给你刻的这把梳子,一并还给你。全当时你两个儿子在下面陪着你了,反正楚玉成不久之后也要下去陪你了!让这梳子先去替你儿子开开路!” 第102章 战争(十二) 方寒随手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给你儿子取一个楚姓名字吗?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认为他是我方忍冬的儿子!” 躲在棺椁后的楚玉成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这么多年来自“父亲的溺爱”都是假象吗? “还有,我告诉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想要让你的儿子继承我方都的大统,他不过是我磨砺南浔的一块儿磨刀石罢了。你的儿子在武学上十分有天赋,但我就是不想让他学。因为我不会培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他越是擅武我越是偏让他学文,他越是清正我便偏要他身居高位。你以为我立他为储是顺应天命吗?呵!我是想让他心甘情愿的去死!当阳关什么地方,一个文臣守关会是什么结果……” 方寒冷笑着说出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像利刃一般刺进了楚玉成的心里。楚玉成直到现在才明白,他敬爱的父亲竟然一心想让他死…… “你不知道我每天看到他那张脸有多厌弃!我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 方寒说了好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对楚玉成的厌弃。 原来,父慈子孝都是假的。 原来,自己以为偏心的父爱都是方寒出于对方南浔这个“准国主”断情绝爱的试炼…… 琉璃酒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楚玉成自嘲道:“欧阳你都不知我有多羡慕你们,我羡慕你们所有人。我羡慕你们想习武就习武,羡慕你们的父母待你们真心实意,羡慕你们身边的人都不是逢场作戏……我一直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居然如此恨我!他明明知道当阳关是什么地方,他也知道你们姚楚联盟军来势汹汹。但是他还是让我来守关了!他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守关了!此行,他就没想过让我活着回去……” 独孤欧阳总觉得心里十分不好受。难怪,在上艺阁演武场上训练的时候楚玉成总是用一种十分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其实他也看得出来,依照楚玉成的悟性学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或者说根据他在上艺阁对楚玉成的观察,楚玉成如果习武,战神之虚名肯定不会轮到他来承受。 独孤欧阳斟满一杯酒,隔着桌子:“我敬你!敬你的不易!你过的比我难!” 楚玉成回敬:“我注定要和当阳关共存亡了,城破之日便是我命陨之时。到时候,能劳烦你你能帮我收个尸吗?” “我不,我和你非亲非故才不帮你披麻呢。过几天我和玉颜就来了,让她给你收!” 楚玉成强颜笑道:“也行,别让我曝尸荒野就行。” 就在方寒决定发兵北泽寻找青衫女子的前夕,纸鸢传回了关于白袅的情报。 ——颜公主回门省亲,已行至当阳—— 第二天早朝,中书令和兵部尚书程安远也以此为由,反对出兵。方寒迫于高压决定等白袅省亲完毕之后再出兵。 散朝后,中书令和程安远破天荒的走在了一起。 “程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大人您第一次支持我的进言吧。”中书令说。 “是,中书大人看我平常哪有能够进言的机会啊!若不是主上要派人领兵,中书大人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会支持谁的言论了。” 中书令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倒也是。” “大人有所不知啊!我此时恨不得马上解甲归田。宁愿无所建树也不想领命出征……” “程尚书何出此言呢?” “我也不瞒着中书大人。我以为主上派兵是要驰援当阳战事,结果主上竟然是要发兵北泽。可笑的是发兵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不知道还是否在世的女子……” “也是为难你了!” 正巧,陆为敬从他们旁边路过。 程安远看着满目愁容的陆为敬说:“现在为难的该是我们陆大人了。” 中书令笑道:“你别看陆大人现在脸上这样,心里怕是早就骂娘了!” 陆府。 陆为业看到怒气冲冲的陆为敬赶紧迎上去询问:“兄长今日上朝不是向主上要军饷去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那个方忍冬!他是不是有病!他让我把军饷的事儿放一放,先准备公主回门事宜!他是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啊!就照他这么作下去,咱们都不用与这个合作与哪个联手了,他自己就能把方都败光了!” “公主回门?哪个?”陆为业听后还有些不相信。 “颜公主!送去方都那个!她怎么非得在此时回门!眼看方忍冬就要将精锐掉到北泽去了,她一回来时间又得推后!我们已经和姚都中书令商定好了等到方寒出兵,皇城实力空虚我们就里应外合,这一来……哎呀……我真是服了!” “我看兄长也不必着急。这颜公主定然是想要回来应战。按照礼制颜公主到姚都不足半月就结亲,定然是匆匆结亲为了趁此回门援助皇城。” 陆为敬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脾气,在气头上的时候完全忘了思考这层。“你的意思我们用颜公主的身份做文章?” “是。”陆为业回答道“颜公主回来,定然会以四皇子身份行事。那么当阳的战事肯定会被他放在首位,届时我们只要让她犯错,让她受罚,在规定省亲时间回不去……那姚都发兵的理由不就更充分了吗!所以即使时间推后,我们还是可以里应外合。而且我们还会平白送给姚都一个理由,那么我们谈判就会更加有底气了!” “嗯!看来我将你留在皇城的确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若没你在旁策应,我怕是早就被方忍冬气死了!”陆为敬说。 “皇城有兄长坐镇定然无碍,只是我担心北泽……” “北泽尚且不必担心,那边传来消息说方南浔每日被软禁在北泽驿站里。从未出来过。” “那就好。” 与此同时,纸鸢传回情报。 ——大殿下暗中收集硝石意欲炸毁姚都堤坝—— 还沉浸在夜色中的当阳城已经开始为明早的开战做准备,说是迎亲休战一天,但也仅仅只是一天。今天之后,白袅继续往皇城走,当阳还是会回归到以前的战备状态。 太阳初生的时候,白袅的使团也已经上路了。 楚玉成在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的身影。白袅的车队沐浴在晨光了,像是当阳远去的希望……他喃喃自语道:“回了皇城就不要再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见你们的最后一面……” 来不及感怀,冯副将就来报“姚楚联盟军正在拔营,像是要对当阳进攻。” “你传令下去,一半士兵入当阳关各个狭隘,另一半埋伏在入关前的乱石路上随时策应。” “是。” “或许,这次将会是生死之战……” 白袅的和亲车队快马加鞭,不到两天就赶到了皇城,快到礼部根本来不及准备周全的礼仪来迎接她。方都繁星酒楼的使臣让白袅现在酒楼稍后,万思殿正在准备回门仪程。 这次再回到繁星酒楼,白袅住的不是第一次住的方都区域,而是姚都区域。这里的一应器具全都独具姚都特色。 “我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方都和姚都的差别。”白袅看着房间里的装饰感慨道。 “其实,姚都的东西都是从方都学来打球,所以并没有很大差别。”独孤欧阳说。 “也许吧。”白袅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打算休息一下,等待稍后的传召。 “你不休息一会儿吗?待会儿繁星使臣来通报我们可就休息不了了。”白袅说。 “就是个回门礼,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 “哎!”白袅站起来摇了摇头,将独孤欧阳拉到床边“你在上艺阁学艺的时候就没觉得我们方都的礼仪又臭又长吗?何况这是回门礼——他名义上唯一的女儿的回门礼。他当然要大操大办昭告天下了!” 独孤欧阳打趣的说道:“你这么了解?怎么,经历过啊?” “我是学着方都的礼教长大的,从小到大就一个感觉——繁文缛节且华而不实!” 独孤欧阳半信半疑。 “不信啊?我的话一会儿就会被证实!你不休息我可休息了!”说着,白袅躺在了床上,丝毫不顾礼服和头饰的影响。礼服硌的难受就调整调整,头饰碍事儿干脆直接拆掉。 “你这就拆了?” “不然呢?反正一会儿也不穿这身。” 没过一会儿,繁星使者果然来通报。一群人拿着各种衣服收拾来伺候白袅和独孤欧阳沐浴更衣。 更衣时旁边侯着的宫女就不下十人。有摆弄衣袖的,帮忙系腰带的,手捧熏香的,在旁边扇扇子的,还有什么都不用干单纯好看的。 好不容易穿好了指定的衣服,又要祷告,敬姻缘神,敬天地……一套下来好像重新结了个婚。 等到这一套做完,已经是中午。独孤欧阳到这时候才见到白袅。因为他们两个要一同乘八抬大轿入万思殿。 “哎!”独孤欧阳往轿子边上一倚“我真的该听你的刚才就该休息一会儿……” 第103章 战争(十三) “没人比我更了解皇城的礼仪,当初林将军可是把我关在大帐里苦学了三个月……” 现在回忆起曾经的“苦日子”,白袅竟然觉得有些好笑。那算什么苦日子…… “怪不得当时有一段时间探查不到你的消息,原来是背礼教去了。”独孤欧阳说。 轿子停在了万思殿前。 独孤欧阳和白袅被安排站在了正门前。 皇宫庄严的大门大门全部开启,一条红绸自大门口铺到宫殿前。红毯两侧是各式礼官大臣。 繁星使臣在他们旁边说:“请公主,驸马稍候。九宾之礼即将开始。” “知道了,谢谢。” 白袅看到眼前的红绸,有一丝发自心底的害怕。想当初,自己在北泽红绸铺地的代价她还是记得的…… “别害怕,这是你应得的。”独孤欧阳牵起白袅的手安抚道。 “我没有害怕,可能是激动吧。我没想到他居然用九宾之礼迎接我……”白袅的害怕之余是一阵忧伤,无名的忧伤。眼泪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独孤欧阳轻轻抚去白袅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别哭!丑!” 白袅自己擦了擦眼泪:“你才丑呢!” “你若害怕就向后看,我一直在你身后。我来做你的底气!” 白袅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堂堂一个公主。只是回个门而已,不过是进一次万思殿而已,害怕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公主,驸马,这边请。”繁星使臣在前面引路,白袅他们两个跟在后面。 万思殿内,百官已经分列两侧正襟准备迎接。方寒也是难得的换了一个更华丽的帝王之冠。 越往前走白袅心里的恐惧就越强烈,甚至再看到方寒越来越清晰的面孔时心底的恨意也在不断壮大。 独孤欧阳很自然的拉住白袅的手,小声道:“忍着!” “我知道。” “儿臣,拜见主上。”白袅跪在地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方寒轻轻抬手:“平身吧。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多谢主上。” 白袅起身之后轮到百官向她行礼:“臣等恭迎公主回门。” “诸位大人起身吧。” “多谢公主。” 礼毕,众人移至偏殿会客厅,筵席开。 靡靡之音充满整个房间。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礼部的陈词滥调结束之后《牡丹亭》、《西厢记》、《白蛇传》、《桃花扇》竟轮番上演。 看戏的人一遍称赞戏中之人的爱情一边祝福戏外之人的婚姻。白袅和独孤欧阳这两个“戏中人”则一边顾全礼仪一边笑脸应和。终于,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结束了此次宴会。彼时已经是深夜。 繁星使臣再次为白袅和独孤欧阳引路:“此时宫门已经落钥,主上特意安排公主和驸马在此暂歇。此处为长春宫,先国后住所,公主也是在此出嫁。” “好,有劳使臣了。” “驸马这是说的哪里话,为公主和驸马效劳是小人的荣幸。主上知道公主重情,特意安排此处住所……” 白袅知道繁星使臣肯定要说一些赞美方寒的话,她赶紧打断使臣:“有劳使臣了。此处距长春宫不过百米,我想和驸马一起走走,使臣先回吧。” “遵命,属下告退。” 红墙间只剩下白袅和独孤欧阳两个人,直到这时候独孤欧阳才把手放开。长时间的拉着手让他们两个人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楚国后一向爱侍弄那些花草,如今我们住在长春宫也方便了不少。一会儿我们可以去看看楚国后的药箱里有没有寒蝉翼。”白袅说。 “好。” 长春宫向来就不怎么热闹,如今更平添了一丝萧条。 推开院门几个下人在院子里侯着等待白袅的吩咐。 “你们都先下去吧,早点儿休息。” “是,多谢公主。” 白袅继续往前走,看到了屋门前的小菜地。一些蔬菜秧子半死不活的耷拉在地上,野草长的也有些猖狂。 “果然,楚国后去世之后这里就几乎没人打理了。”说着白袅蹲下在菜地里随手摘下一根黄瓜递给独孤欧阳“你吃吗?” 独孤欧阳接过咬了一口:“还是第一次吃这么新鲜的菜。” 白袅又摘了一根自己吃起来:“如果楚国后还活着,肯定会把这些菜分给各宫嫔妃。现在她不在了,这些事儿也没人张罗。” “其实,楚国后如果不当国后肯定会过的更好。” “我也这么觉得。” 吃完之后白袅推开了房门,屋子里的摆设根本没变,甚至桌子上还有未被打扫干净的灰尘。 独孤欧阳随手在桌子上一摸,手指上顿时出现一抹黑色。“真不知道这方寒是怎么想的,连灰尘都不扫干净了!” 白袅拍了拍被子上的灰尘说:“他明为重情实则囚禁。能住先国后的寝宫,这已经算是条件好了。”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方忍冬的意思就是想要囚禁我,若不是有你在侧他恐怕早就动手了。” “你这个送上门来的质子,他不要白不要嘛!” 独孤欧阳拿起桌上的茶壶想要倒些水,但是根本倒不出来一滴。 “哎!这方忍冬,一口水都没给我们留下。” 白袅已经铺好了床。又拿了一套下来说道:“水是没有,门口有菜,你要渴了的话就去摘吧。还有啊,你睡偏殿还是我睡偏殿?” 独孤欧阳看了看白袅手里的被子赶紧接了过来:“我去偏殿吧。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让一个姑娘家家的睡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宫殿偏殿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多不好。” 白袅笑了一下说:“就算有留言也得是传我这个公主和驸马在先国后寝殿睡了一晚。我们怎么能让分房睡的流言传出去呢?” “也是。” “对了,明天你得早些到正屋来,我们要去拜见各宫娘娘,剩下的时间我想去趟西郊,到时候你就去雾林吧,我们还能有一段顺路。” “你不去上艺阁拜见夫子吗?”独孤欧阳问。 “上艺阁自从我们结业以后就关了,夫子们隐居的隐居,辞官的辞官。已经都走了。” “怪不得。”独孤欧阳这才意识到百官迎亲的时候没有上艺阁的人。还以为是被派遣到哪里任职了呢,原来是都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些吵闹声,像是抓住了什么刺客。 白袅开门问道:“怎么回事儿?” 之间一个侍卫正扭送着另一个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要出长春宫。 “公主,此人假冒侍卫,图谋不轨属下正打算将他带去刑部严加拷问。” 那个人赶紧抬头:“是我!” 独孤欧阳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了这个面孔之后白袅和他全都震惊的不得了。这个所谓刺客居然是欲晓! “此事是个误会,放开她吧。”白袅说。 “是,那属下告退……此人……” “此人是我的故交,不用在意。” “是。” 侍卫刚要走,独孤欧阳就叫住了他。 “等等!今日之事不可多说半个字,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是,属下今日什么都没做过。公主和驸马也未曾见过属下。” “嗯!”独孤欧阳点了点头“很好,下去吧。” 独孤欧阳走下台阶将地上的欲晓拉起来,直接拉到了房间里,白袅紧随其后进了房间。 独孤欧阳板着脸问:“你怎么来的?” 欲晓支支吾吾的回答:“就是…一路……” 独孤欧阳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具发出剧烈的响声:“你最好别想着骗我,不然我明日就让繁星使臣送你回去!” 欲晓也知自己私自前来确实理亏,干脆跪在地上:“一路随军而来,混在护送南漓的使团里……” “简直就是胡闹!你明天马上给我回家去!现在方姚两都正在开战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是母亲同意了我才来的!我还知道兄长为什么一定要来皇城,是为了找寒蝉翼的解药对不对?那兄长认识吗?我认识!兄长不如留我让我跟你一起入雾林!” “不行!” “我觉得可以!”白袅去把跪在地上的欲晓扶了起来。“就算是我们到了雾林,就算是我们知道了哪一个是寒蝉翼也务必知道哪一个是解药。欲晓深得顾夫人真传,她肯定认得。” “就是啊,胸中午,留下我吧!”欲晓扯着独孤欧阳的袖子撒娇道。 “此事结束,回家再和你算账!” “那我能留下来了?” “不留下来去哪?回使团吗?” …… 第二天,拜访完后宫妃嫔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没人注意到白袅身边多了个贴身丫鬟。 独孤欧阳看了看天空说:“此时不便入雾林,不若我同你一道吧。” “好,正好我打算去拜见赵总教习。” “他住在西郊吗?”依照独孤欧阳对赵捷的了解,他一向厌世,自从赵文死在南游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他便搬离了赵府隐居于世。西郊应该是赵府的位置,他根本不可能回来啊! “他打算云游于世,此番回府是为了告别。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遇见。还不知道能不能遇见,看缘分吧。” 白袅他们两个赶到赵府的时候赵捷已经走了。 “看来我们是没赶上。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白袅有些难过。 “我们回去吧,商议一下进雾林的计划。”独孤欧阳说。 “好。” 回程路过清风里,清风楼上倒显得格外热闹。 第104章 战争(十四) “清风里水运早已停运,这楼里怎么还这么热闹?”欲晓疑惑的问。 白袅也感觉到了有些危机。 “我们上去看看。” 行至楼上,一个怎么也不会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人群中间——孟语嫣。她在变卖自己的奴隶。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个人是谁啊?看她衣着华贵必然身份高贵。” “你们有所不知啊!她是宫里的孟贵人,是当朝宠妃的亲属!” “啊?那她这是唱的哪出儿啊?” “看见笼子里那个人了吗?听说是得罪她了,还是个女医者,可惜了,这辈子再没办法行医了……” 白袅这才注意到在人群周围还有一个小笼子,笼子里的人已经被折磨的看不出是男是女。 欲晓走过去问旁边的一个路人:“请问一下,你们说的女医者可否知道她到底是谁啊?” “好像是姓陈吧……其他的……” 陈!女医者!白袅的脑海里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陈楉音! 欲晓看向白袅,眼里满是担忧:“是她吗?” “我们去看看。” 独孤欧阳也联想到了那个人,他转身出楼叫人去找金契。 笼子里的人蓬头垢面的蜷缩在一角,看上去受到了严重的惊吓。被血渍和灰尘掩盖的白色囚服也丝毫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走近之后,孟语嫣正在以高傲的姿态说着自己的目的。 “在场所有人皆要为此事做个见证,此人官契在我之手,自今日起,此人将自愿舍弃官籍堕入奴籍。谁家缺少奴隶自可将此人带走!” 此言一出,万般议论。 先不说笼子里面的人从官籍一下子堕入奴籍是得犯多大的事端,就看孟贵人这架势肯定是不想让此人活命。一但帮孟贵人解决了这个人那就是可以跟孟家攀上关系,可以说此举是给这些商人送来了一个路子。 笼子里的人丝毫都不反抗,就眼神麻木的看着外面的高谈阔论自己的命运。 一个胆子大的商人问道:“敢问贵人,这个人犯了何事?万一此人犯的事儿大了我们岂不是成了包庇罪犯的帮凶?” “此人所犯之事可大可小,但决不会到牵连你们的程度。你要吗?” “不不不,小人不敢要贵人的侍婢。”那个商人赶紧推脱。 欲晓问:“她是谁?” “信苑欲晓的高徒,陈楉音!” “你说什么?” 孟语嫣打量着欲晓:“陈楉音,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培养一个医者有多难吗?”欲晓压着满腔怒火。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寸步不离的为楚国后治病,楚国后死了!她为本宫施针,扎的本宫很疼!你觉得她不该被这样对待吗?”孟语嫣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 白袅走过来将欲晓拉到身后小声道:“我来!” 白袅恭恭敬敬的给孟语嫣行了个礼。 “参见孟贵人。” 孟语嫣不屑道:“你们也不是很不懂规矩!” “既然说道规矩,奴婢想要反问贵人一句:您知道规矩吗?” 现在震惊的人换成了孟语嫣:“你说什么?” “贵人身为后宫中人私自将他人官契损毁,给人乱改奴籍这符合规矩吗?她身为医者犯错自有太医署和主上对其施以惩戒,贵人将人折磨成这样为滥用私刑,这符合规矩吗?贵人如此抛头露面,当众以权谋私这符合规矩吗?还有贵人此举到底所谓何意?是为了杀人泄愤还是为了拉拢权贵?亦或是两者兼有?这,符合规矩吗?” “你是谁?”孟语嫣有些示弱。 “贵人口口声声说规矩,做事却处处违规。如今询问姓名是想要暗中把我除了吗?”白袅步步紧逼。 “你给我闭嘴!本宫做事哪里轮的上你这个贱人插嘴!”孟语嫣有些气急败坏的说。 “贵人的过分之举只会给孟家带来灾祸,让孟贵妃为你蒙羞!” 陈楉音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芒,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白袅和欲晓的出现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扶着笼子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透过笼子缝隙可以看见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确定就是那两个人。 “上艺阁信苑乃主上亲赐培养女医者之地,所培养出的女医者深得主上称赞。贵人如此践踏医者,是在说主上决策有问题吗?”欲晓也在旁边说。 “你们……一群贱人!我身为贵人怎么容你们这般践踏!来人!来人!把他们给我带下去杀了!”孟语嫣气急败坏的说。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没想到自己居然看了一出皇室之人的好戏。 一队禁卫军应声而来,带队的正是金契。 看到金契,孟语嫣仿佛有了底气,马上装作一副受欺负的样子,走过去拉住金契的袖子说:“金楼主!金楼主你终于来了,快把他们给我拿下,他们居然羞辱本宫!” 金契才不吃她那套:“贵人,注意规矩!” “反正此事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金契拿出令牌对周围的人说:“今日之事谁敢多说一个字,诛!” 那些人赶紧跪下,头也不敢抬。 “诸位大人,主上有请!劳烦跟属下走一趟!” “先把楉音放出来!”白袅说。 金契摆摆手,一个禁军将陈楉音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带她去看医者,稍后再将她带来。” “多谢金楼主。”白袅和欲晓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跟着金契回去的路上,孟语嫣一直哭哭啼啼的说白袅他们怎么欺负她,怎么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但是金契一直不为所动。 白袅小声问:“你叫金楼主来的?” “对,本来只是传信,但听说金楼主就在附近巡查便去找了。” “哦!” “玉颜!”独孤欧阳十分担忧的叫了一句。 “怎么了?” “你知道孟语嫣为什么敢这么无法无法吗?” 欲晓觉得独孤欧阳既然这样问事情肯定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难道除了孟贵妃还有别的原因吗?” “我刚听金楼主说前几天方寒下令立孟贵妃为后。而且孟家全族在朝为官的人连升三级。孟语嫣可以随意调兵遣将!” “你说什么?他居然允许这个嚣张跋扈的孟语嫣调兵?她会什么?她凭什么?”白袅问。 独孤欧阳望着前面孟语嫣的背影担忧的说:“而且现在她在军籍上高你一级。你见她是要行军礼的!” “方…他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要把方都皇城祸害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白袅有些无奈的说。 万思殿偏殿。 方寒和林辞楼已经等在了那里。 孟语嫣有哭了出来,她哭着扑到了方寒怀里:“主上,今日臣妾的脸都丢尽了。” 方寒一脸宠溺,示其他人如无物。 “怎么了我的爱妃?你说你想要军籍朕不是已经给你了吗?谁还敢欺负你?” “就是他!”孟语嫣指着白袅说。“臣妾只不过是想要处置一个贱奴而已,她居然当着所有人都面说臣妾不懂规矩!” 方寒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白袅他们几人。 此时,方寒说出的身份将是关键。 “哦!是老四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禀主上,刚刚。” “哦!” “主上~”孟语嫣娇嗔的说“臣妾才知道是四皇子嘛。既然是四皇子那便算了。就算是她侮辱臣妾、贬低我孟家、说主上坏话这些事情都算了吧。” “你说他侮辱你,贬低孟家,还说我的坏话?”方寒轻轻抬起孟语嫣的下巴,让孟语嫣的眼睛和自己的眼睛对视。 “哎!算了吧。臣妾忍了!”孟语嫣装作很大度的回答。 “方南漓!” “臣在!” “给孟贵人道歉!”方寒的语气充满威严,不可违逆。 “我不!” 独孤欧阳悄悄扯了一下白袅的袖子:“你别犟!” “你说什么?”方寒死死的盯着白袅问。 “我说我不会给她道歉!主上,你知道孟贵人在清风楼干了什么吗?她滥用私刑,毁弃官籍,甚至想要变卖医者!” 方寒看着孟语嫣问:“是这样吗?” 孟语嫣自知理亏,干脆又哭了起来:“他说是便是了,臣妾不想辩解什么……” “方南漓!”方寒再次说。 “主上!此事是欲晓出头在先,南漓只是为了帮欲晓出头才冲撞了贵人,一切责罚欲晓愿一人领受。还望主上开恩!”欲晓在旁边说。 “你是欲晓?那个信苑的?” “是!” “据我所知,你是姚都人。我们方都的法律怎么能责备你呢?” “是!但信苑的女医者是我教的!今日之事因我学生而起,为师当承担管教不力之责。”欲晓接着说。 “管教不利?好一个管教不利!来人!” “主上!”独孤欧阳紧接着说“主上!欧阳与舍妹为颜公主回门省亲而来。此番前来正是为了重修三都并立之局面。难道主上要责罚遣使吗?” “你是姚都遣使,欲晓于我朝有功。你们二人自是罚不得,但今日之事还是要有个说法的!”方寒说,话中丝毫没有要放过白袅的意思。 第105章 战争(十五) “欧阳,欲晓。你们先出去吧,剩下的是我的家事了。”白袅轻叹说。 “可是……你怎么办?”独孤欧阳十分担心,他似乎能感觉到白袅此番并不会轻易过去。 “你们先出去吧,万一我要是起不来了,你们好将我带回去。” “二位使臣,请出去吧。”孟语嫣在旁边说。 现在,跪在下面像个犯人一样的只剩下白袅了。 “刚才有外人在场,我全当你是不好意思。现在只剩下我们了,给孟贵人道歉!”方寒再次以高傲的态度说。 “我不会道歉的!我若有错不用别人说我也会认,可是我没错凭什么要认?我并不觉得为弱者打抱不平是什么错事,所以我不会道歉的!”白袅不卑不亢的回答。 方寒被说的有些下不来台,很生气的说:“要么道歉要么受罚!” “我不道歉!” “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 “我说了我不道歉!” 方寒转身对林辞楼说:“带上来吧!” 林辞楼转身向后殿,不一会儿就拿了一根荆条出来。那根荆条湿湿的,看上去应该是刚从水里拿出了。 方寒拿着荆条走到白袅面前:“愿意领罚是吗?” “如果颠倒黑白才能免罚,那我愿意领受!” “好!那就伸手吧!” 白袅刚刚伸出手,方寒就直接没有丝毫预兆的打了下来。一瞬间,白袅的两个掌心里全是被刺扎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红点儿,还有一条横亘在掌心的红色檩子。 “还认罚是吗?” “是!” “再伸手!” 方寒又是毫不留情的一下,甚至是越来越用力。 旁边的孟语嫣看到这场面都忍不住害怕,她本意没想将白袅伤成这个样子。或者是她没想到方寒会对白袅这么狠。她只是想为当年在储秀宫白袅救陈楉音的事儿出口气……“主上!主上!算了吧,臣妾无事!” “这你别管了!她冲撞你就要付出代价!” 鲜血自白袅掌心而出滴落在地上…… 他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大殿门被推开,“主上!” 白袅循声望去,来的人正是赵捷! “夫子……” 方寒停下手里的动作:“赵太傅不是去云游了吗?今日怎么回来了?” “臣听闻臣之学生犯了错误,特来请罪!”赵捷看了看白袅,跪在了他旁边。 “太傅说笑了,这里只有四皇子!” “四皇子便是臣最得意的门生!” 白袅感激的看向赵捷,原来夫子是认可自己的! “爱妃出气了吗?”方寒问孟语嫣。 孟语嫣点了点头。 “那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太傅带着你的得意门生也请回吧!” “多谢主上!” 赵捷扶起白袅:“跟我回去吧!” “夫子……” 门外,欲晓和独孤欧阳焦急的等着,看到赵捷带着白袅一起出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也跟我走吧!” “是,夫子。” 不远处,一匹宝马停在城墙边上。 “这是……夫子的马?”独孤欧阳问。 “是。我听闻清风楼的事情就快马赶回来了!还是来晚了一步。” “夫子是为我回来的?”白袅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是,也不是。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 “夫子不是已经隐居了吗?难道要再次入仕?”独孤欧阳问。 一辆马车驶到他们面前,赵捷说:“先回去,有事儿到家了再说。这里不安全。” “好。” 上车之后赵捷从箱子里拿出不少瓶瓶罐罐。 “欲晓姑娘,治伤你比我熟悉,还劳烦你为南漓简单的做一下处理。” “应该的。” 白袅的手掌心上已经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欲晓实在是不确定哪里能够下手,只能先一点一点的为白袅擦去手上的血再行医治。 欲晓一边擦血一边说:“你父亲也太狠了,明知道你是武将还打你手,这手今后怎么拿剑啊!” 白袅安慰道:“就是打个手板而已,小伤。很快就好了!” 独孤欧阳见白袅的嘴唇发青,脸色苍白。这种面相绝对不是挨打导致的……倒像是……中毒…… 独孤欧阳看向欲晓,欲晓点了点头。 到了赵府之后欲晓带着白袅去进行更进一步的诊治。 赵捷对独孤欧阳说:“你不用客气,请坐。” “多谢夫子。” “我知你为人,所以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的确是要入仕,再次入仕,做白袅的太傅!” “夫子以前不是最看不上方南漓,所以今日出手也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唉!造化弄人吧!你也看到了,我方都朝廷已经烂透了。一国之主视军权于儿戏、朝廷内各处官员的以权谋私、后庭干政对妇人掌握军权……此时此刻只有她能解这乱局……” 独孤欧阳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白袅中毒的消息告诉赵捷。 赵捷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知夫子可否观察到方南漓受罚之后的面相……” “我知道,她中毒了!” “那……” “看她的面相应该不是什么太厉害的毒。我有把握清除她体内的余毒。何况,何况不是还有欲晓姑娘嘛!” “其实,说到中毒一事,学生还有一件事想要向夫子请教。”独孤欧阳说。 “请讲。” “夫子可知方都雾林一种独有的草药叫寒蝉翼?” “倒是听说过。” 独孤欧阳有些激动:“那夫子可知解毒之法?” “听闻雾林深处有解毒之法,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你怎么会突然提到此毒?” “哦,没什么。舍妹最近研习各地奇毒珍草,提到了这个。”独孤欧阳解释说。 赵捷也大概猜到了定时独孤欧阳家里有人中了此毒,提醒道:“你也知道,雾林的凶险。你还是劝劝欲晓不要执迷于此毒了。此毒虽产于方都但是至今都没有听说过谁真的解了此毒。若真是中了此毒……长痛不如短痛……” “学生明白。” 百尺楼顶层,方寒看着桌上放着的带血的荆条。若有所思。 “主上!”林辞楼在一旁说“主上此举,定会让四殿下恨你一辈子的!” “可是不这么做我就保不了她,就像当初保不住她母亲那样……” “可四殿下身为武将一身功力尽失…属下怕她会想不开。”林辞楼自是知道白袅的性格,失去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她可能真的会…… “她既已嫁为人妇便该收心于后庭之处。何况,她身带武功肯定会一直想着回来杀敌报国……只有断了她的念想她才能保命!” 储秀宫。 孟语嫣秘密召陆为敬进宫。因为这个能够“出气”的办法就是陆为敬为她想出来的。 “尚书大人,看看你出的好主意!本宫差点儿就成了大恶人了!” 陆为敬装作惶恐的跪下,实则心里正在为自己计划成功得意。“臣一心想为娘娘出气,未曾想陷娘娘于险地,臣罪该万死,娘娘息怒!” “你确实该万死!” “臣斗胆问娘娘一句,娘娘可否出气了?” 孟语嫣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出气了。 “倒是出了!陈楉音和方南漓的下场我倒是很满意。” 陆为敬知道时机已经到了,于是接着说。“娘娘,只怕此事尚未完结啊!” “怎么没完结?” “这陈楉音为欲晓的高徒,四殿下和独孤欧阳关系密切。他们可都是独孤家的人啊!如今姚都陈兵关外,万一有一天攻了进来,独孤家要是想要帮他们两个出气,怕是到时候娘娘无法应对啊……” 孟语嫣有些害怕:“这……尚书大人有什么办法吗?” 陆为敬假意思考,:“办法倒是有一个,只看娘娘愿意不愿意让臣实施了。” “说来听听。” “娘娘只需要将手里的虎符借臣一用,臣出兵支援三殿下,届时姚都攻打不进来,独孤家就无法发难,何况这独孤欧阳省亲完回去就肯定再没有理由来此。那么一切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嘛!” 孟语嫣有些犹豫:“可是这虎符主上每天都要看我带在身边的,一但交给你我无法交代啊!” 陆为敬在袖子里拿出早已伪造好的虎符递给孟语嫣说:“此事微臣早已想到,娘娘先拿此物应对便好。臣自当快速解决发兵之事,不让娘娘为难。” 孟语嫣拿着陆为敬递过来的虎符和自己手里的细细对比,果然相差无几。 “好!还望尚书大人快速解决此事!” 陆府。 借着烛光,陆为敬仔细的看着手里的虎符。 “兄长果然拿到了?”陆为业问。 “那孟语嫣果然是深闺中的女子,难堪大任。只会为了眼前小事斤斤计较,丝毫看不清国家大局。我不过三言两语便将虎符骗到手了。” “兄长足智多谋,对付区区一个孟语嫣定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还要多亏了你提供的陈楉音和孟语嫣之间有嫌隙,不如我也没办法布局至此啊!”说完,陆为敬去密室将那副藏匿在画中的“堪舆图”拿出来铺在桌子上,虎符放在了图中标有皇城字迹的位置上。 “下一步,就看姚楚联盟军的了!” 第106章 战争(十六) 欲晓给白袅重新包扎好之后正好赵捷过来询问白袅的情况。 白袅站起来行了个礼说:“夫子。” 赵捷说:“欲晓姑娘,欧阳正在在议事厅等着你。” “好的,我马上去。”欲晓出去之后把门关上。白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赵捷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我看看。” 白袅将包扎好的手伸出来说:“已经没事了。” 赵捷抓住白袅包着纱布的右手,稍稍用了一下力。“真的?” 白袅一下没反应过来赵捷会这么做,由手开始的一阵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嘶——没,没事……” 赵捷放开白袅的手,斥责道!“你就是嘴硬!因为跟他顶嘴你都被罚过几次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白袅无言以对。 “再有下次我也不救你了!” “多谢夫子。” “玉颜!” 白袅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叫自己。“嗯?” “你回来干什么?” “回门省亲。” 赵捷盯着白袅的眼睛又问了一遍:“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回来干什么?” 白袅跪了下来:“学生不敢欺瞒夫子。此次回来为了守国!如今正值国家风雨飘摇之际,学生身为武将断然不会在敌国贪图享乐。” 赵捷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中大喜。 “好!你有此心便好。”继而转为一种担忧的语气道“我们方都有救了!国主昏庸无道,识人不清。储君被困当阳,九死一生。大殿下被北泽俗事拖累,无法回都。而你远嫁和亲,出使姚都。我以为皇城再无希望,心灰意冷隐居于世。还好,你回来了!还好!” 白袅没想到赵捷对她寄予如此厚望“夫子……学生……你愿意相信学生?” “我当然相信你!” “学生定不辱命!” “我要你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我们方都的国土。” “是!学生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我方都的国土!”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赵家剑法的下一任继承人!我会用两天时间教会你赵家的所有秘术。你愿意吗!” “夫子您愿意教我?学生定当竭尽全力修习剑术,不让夫子失望。” 当阳城。 正当楚玉成为粮草之事得意缓解的时候冯副将急急忙忙的来报:“殿下,粮草出事了!” 楚玉成急急忙忙赶到辎重营发现守粮士兵全都中毒倒地,状态濒死。 楚玉成立马说:“把他们带下去,马上让军医诊治!快!”他走到粮仓里发现粮仓中充斥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白色薄雾。越往粮仓深处走薄雾越浓。行至正中间时只觉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他赶紧往出走。这种状态出了粮仓才有所缓解。“封锁粮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再次进入!” “殿下,您没事儿吧!”冯副将赶紧过来扶住楚玉成。 “我没事。等看守粮仓的士兵醒了问问他们,粮仓内的白色薄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白色薄雾?”冯副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近日山中潮湿,多起大雾。前两日看见还以为那是正常现象。” “你看见过?” “是!大约两天前,属下奉命调粮,进粮仓的路上发现周边山林多薄雾,进仓之后发现仓内也是如此。还以为是……” “两天前!遭了!你马上吩咐下去让军医给每位士兵都发一些闭气丹,尤其是精锐之师,更要多发一些!晚了就来不及了!” “是!属下马上去办!” 楚玉成出粮仓一路往军帐里走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当阳要守不住了! 回到大帐之后他迅速给白袅写了一封信:当阳不保,迅速支援! 不到一刻钟时间,各处副将纷纷上报说又倒下了不少士兵。 冯副将气喘吁吁的说:“殿下,现有闭气丹已经全部发放完毕了,但是……远远不够军中所有将士们的份例。治疗闭气丹的药材全在粮仓里……” “万不可去粮仓,那里现在就是个瘴气场!”楚玉成立刻否定了冯副将接下来的话。 “什么?” 繁星酒楼,计臣心给独孤欧阳传了一封信。独孤欧阳接到信之后马上就赶到酒楼。 独孤欧阳几乎是踹开了房间的木门,门发出了长久且刺耳的声音。“你说你在给当阳的那批粮草里下了毒?” “是!公子。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独孤家的安危啊!”计臣心说。 独孤欧阳狠狠地甩给计臣心一巴掌:“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公子!这三年您不在家又杳无音信。我眼睁睁的看着主上是如何联手朝中大臣欺辱我独孤家的!若您真的在现在这个时局给敌国送粮草,独孤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这是通敌叛国的罪名!” 独孤欧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没有这通敌叛国的罪名我独孤家就不会万劫不复了吗?” 计臣心心里比谁都清楚,姚都国主就是怕独孤家功高盖主,所以无论如何都肯定会除了独孤家。“公子,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比我更懂国内局势如何。” 计臣心恍然大悟:“难道……公子是想要将方都作为独孤家的后路?” “为人臣者最怕主上起疑,疑虑变为猜忌之事就是臣子的死局。我独孤家已经行至于此了!我确实是想要以草药作为诚意,以使臣作为态度希望方都能够救我独孤家。也唯有方都能够有实力保我独孤家安危!所以当阳之战我希望方都赢!这是我给独孤家留的后路……” “公子……属下不知公子布局……还望公子恕罪……” 独孤欧阳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叹息道:“三天了……你下的毒该发作了吧!” “是!” “还有解吗?” “并无。” “那当阳关方南泽必然守不住了!你现在马上到当阳去,等到城破那一天你就大肆宣扬方都守军受制于粮草,这一切都是我独孤家的诱敌之策!记住,一定要让这消息自城破之日起迅速传遍姚都的大街小巷!” “是!属下这就去!” 漆黑的天空上月亮又大又圆,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秋天的味道。 “玉颜……对不起了……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第二天一早,白袅正在吃早饭,独孤欧阳想要把当阳的情况告诉她,但是看她连筷子都拿不稳都样子还是决定晚一些再说,或者是等当阳的战报。 独孤欧阳的心情十分矛盾,他想要保持着和白袅现在的状态,又不想让他被蒙在鼓里…… 白袅两只手的手腕扶着碗想要喝碗里的粥。就在嘴唇刚要碰到碗的时候一只手突然过来将碗拿走。她抬头一看,那人正是独孤欧阳。 独孤欧阳拿起勺子一边搅动碗里的粥一边吹,想要让粥凉的快些。 “夫子的剑术你学的怎么样了?”独孤欧阳问。 “干什么?你也想学啊?” 独孤欧阳微微一笑:“夫子传给你的,我学什么?” 白袅将包着纱布的手举起来说:“就是看夫子练啊,我现在这样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何况是剑了。” “嗯!” 独孤欧阳觉得粥凉的差不多了就盛了慢慢一勺粥,送到白袅嘴边,甚至还知道用碗去接着。 白袅受宠若惊,往后退了退:“这是干什么?” “你觉得你自己能吃的了饭吗?难道不需要人喂吗?”独孤欧阳又将粥往白袅嘴边送了送。 白袅推开他的勺子。 “我可以自己来的!你放下吧!” 独孤欧阳将碗放下:“那你自己喝吧!” 白袅看独孤欧阳的样子明显是有话要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你!” “作为你的夫君,关心你的情况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想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假的!” 白袅瞪了独孤欧阳一眼:“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你肯定有事儿要和我说。不要随便岔开话题!” “还真有事儿。” “你看,我说吧。有什么事儿你说吧!” “昨晚夫子跟我说寒蝉翼的毒目前无解,所以我想要问问看什么时间你让我去一趟雾林,我想要去找找雾前辈。” 白袅想了想说:“不如今日正午吧,那时间雾气消散的最多,我们带欲晓一起去。” “嗯!” “欧阳!” “嗯?” “你说当阳能挺过来吗?” “能的!” 一只信鸽落在了白袅屋子的窗台上,白袅走过去看那鸽子腿上的环是当阳的样式,笑了笑说:“是南泽的信。” 独孤欧阳走过来取下信看了看。 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怎么了?南泽说什么?” 独孤欧阳将信展开给白袅看。 ——当阳不保,迅速支援—— 这八个字化作一股寒颤迅速席卷白袅的全身。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白袅还来不及细想,赵捷也已经接到了战报。 “玉颜!换上铠甲,我们即刻发兵去支援当阳!” “是!” 独孤欧阳问:“夫子有权调兵吗?” “若说四军我当然没有调配权,我赵家这么多年有三两千府兵难道不正常吗?” 第107章 战争(十七) 当阳城外,姚楚联盟军驻地。 姚都国主越想越生气,怎么颜公主就突然嫁人了?楚国主也是断会察言观色的,楚国主决定利用现在姚国主的情绪发兵攻打方都。 楚国主在大帐里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宴请姚国主。他端起酒杯:“寒刃,今天这第一杯酒,我敬你!” 姚国主端起酒杯:“无华兄何出此言呢?” “今日此处没有别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们楚都啊虽然是并立的三都之一,然我楚都却只通四时劳作之道不会战场杀伐之策……此次发兵已经耗尽了我楚都半数国库。说实话,我们不想再打下去了。再这么耗下去我楚都半数良田将无人采收……我觉得不该瞒着你,所以酒全当我的践行酒了……” 姚国主有些慌,如果楚都撤军,姚都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能够继续打下去了! “眼下只要攻克当阳我们便可长驱直入,用不了十天便可直捣方都皇城。无华兄万不可此时撤军啊!” 楚国主又喝了一杯才接着说:“寒刃!永失所爱原是不幸,我已经对不起这世上最爱的人了,万万不能再对不起楚都千万百姓!围困当阳之事,我们楚都最多再坚持三天,三天之后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会撤军。”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楚国主摇了摇头。 “好,我知道了!” 就在姚国主左右为难之际,杨子叶的消息从繁星酒楼传来——当阳可攻,城内空虚! 姚国主喜出望外:“无华兄!为楚国后报仇的机会来了!” “什么?” “当阳援军至今未到,城内守备空虚,明日便可大举进攻了!” “好!那我马上下去准备!” 出大帐之后的楚国主一改刚才的醉态,叫来身边的副将说:“传令全军,明日攻城!” 楚国主比任何人都清楚,依照姚都的战备情况完全可以不用拉着楚都结个联盟再攻城。之所以还带着楚都是因为姚都需要楚国后做个借口。楚国后之死是楚都发兵的借口,而楚都是姚都发兵的借口。攻城到现在,这个借口已经被淡化了。姚都随时可能跑去楚都,若是再不进攻当阳怕是楚都会变成第一个消失的国家……“永失所爱”这几个字的暗示,姚国主肯定是听得懂的!再加上适时而来的军报…… 杨子叶自三年前扎根繁星酒楼,辗转于三都情报之间,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谁效命了。 最初,自己作为楚都皇室细作打入姚都内部,而后又以姚都朝臣的身份被派到方都……如果说有一个地方能够看清所有国家兴衰的,那一定是他所任职的情报机构。三年的情报传递让他十分清楚三都的局势,方都内忧外患,覆灭是必然。楚都必然依附强国。姚都将来定会一家独大…… “子叶!”思索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杨子叶回神,发现果然是欲晓来了。 “你怎么来了?” “今晚赵府无事,我便出来看看你。” 这么多年,杨子叶接近欲晓全为利用。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欲晓是有感情的! “两都正在开战,你怎么又来了?没受伤吧?”杨子叶关切的问。 “我没事,我随颜公主回门使团回来的,一路上很安全。” “那便好!” “子叶。今日前来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嗯,你问吧。” “你到底是谁?” 杨子叶十分错愕,欲晓为什么会这么问!“你说什么?” “子叶,你也看见我这身打扮了,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随军去当阳战场。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临走之前我想要问清楚!” 杨子叶一把抓住欲晓:“你上什么战场?跟谁去?你以什么身份随军?” “军医!” “你不能去!当阳之战方都必定死伤惨重!你不能去!” 欲晓挣开杨子叶的手:“我不会看着南漓和我兄长上战场我置之不理的。此番前去是我主动争取。临走之前只是想听你一句实话,你都不愿意说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见过你与楚国后的对话!” 杨子叶十分震惊:“什么时候?这怎么可能?” “所以,到现在了你还打算骗我?你是楚都人,是吗?” “是!” “你来姚都,来我独孤家都是为了收集情报,是吗?” “是!” “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更方便行事,是吗?” 杨子叶拉起欲晓的手:“阿笥,你听我说。最初是的。但是与你相处下来我发现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欲晓挣开被拉住的手:“我知道了。我走了!” 杨子叶从后面一把搂住欲晓的腰:“别去!别去当阳战场!求你了!” “我必须去!” “阿笥!听我的!当阳必然保不住了!方都大厦将倾,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是非!” 欲晓转过身,将杨子叶扑到床上:“你是为了我吗?你这是在在乎我吗?” 杨子叶面红耳赤,他怎么也想不到欲晓会这么做。他能听到欲晓匀称的呼吸声,能感受到欲晓的热烈……他也没有把持住,和欲晓缱绻在了一起…… 欲晓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要是敢做有损国家的事儿,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你还在给楚都传递情报吗?” “经过我手的情报都是一式两份,楚都知道的,姚都也都知道!” 杨子叶还在享受的时候,欲晓突然起身:“我是真的爱过你的,但是仅仅是爱过了!” “什么?”杨子叶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若还为楚都办事,我不拦着你。但是我不会在爱你了!今日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各司其职,各为其主!” 杨子叶猛然坐起:“阿笥,你听我说!这么多年我已经认定我是姚都人了!” “是吗?” “是啊!我虽出生于楚都,受训于楚都。但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最爱的人,最幸福的日子全都在姚都!姚都也是我的国家!” 欲晓没再说什么,拿着自己的外衣走了。 出征路上,白袅总觉得欲晓的心情有些低落。 “欲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事儿……就是突然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当阳城,其实你是不该来的。对面是你的国家!” “你和我兄长都来了,我当然也要来!” “对不起啊!” “没事,是我自愿的!” “你先休息一下吧,还要好长时间才能到客栈呢!” “好!” 当阳城。 主帐内,楚玉成和一众副将商讨最近的一系列问题。粮草问题还未万全解决,斥候又来通报。 ——姚楚联盟军正在拔营、集合军队—— 冯副将有些担忧:“看来他们这是要在此时发动攻击了!” 楚玉成看着地图上的作战痕迹叹了口气:“准备死守吧!这将是一场硬仗!” 另一个副将无奈的用手敲了一下桌子:“主上为什么迟迟不给我们援兵呢!” 楚玉成回答道:“许是皇城情况也不容乐观吧!”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方寒是要放弃当阳了,哪怕方寒知道当阳的重要性…… 冯副将说:“殿下,如今当阳人困马乏,军心不足。怕是无力抵挡大战!” “尽力守吧!尽人事听天命吧!” “殿下……” “去安排吧!准备应战!” “是!” 楚玉成一个人登上当阳关城墙,眺望着不远处的姚楚联盟军军营。那边的火光成片成片的,反观自己这边不过星星点点。他心里忍不住幻想自己可以依靠关隘达到以少胜多的结果,像官渡、淝水、赤壁、巨鹿那样青史留名……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了!他会成为史册上遗臭万年的守城失败之将、会成为史官笔下方都最不堪最无用的储君……他转身望向皇城方向,想说些什么有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朝着皇城方向跪下磕了几个头…… “愿此战亡魂皆可青史留名、魂归故里……” 中枢酒肆。 赵捷一行人决定稍作休息,天亮再行赶路。 越往当阳方向走欲晓的心里越不踏实…… “有心事?”白袅问。 “玉颜,副将都是要上战场的吗?” “是啊!副将如果不上战场那他一辈子只可能是一个副将了!” 欲晓心里默默的想:其实我倒是希望你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而不是在繁星酒楼里左右为难…… 白袅看出了欲晓的心思:“你是说你喜欢的那个副将吗?此番他上战场了吗?” 欲晓摇了摇头:“没有。但是他在比战场前线更危险的地方……” “他是在担任情报转运使的任务吗?” 欲晓看向白袅,眼睛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应该往好了想,至少他最近会很安全。最近的事情根本用不上情报转运使。” “你说得对。”欲晓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独孤欧阳推门进入。 “都在呢?” “嗯。”白袅回答。 “还没休息啊,早晨连夜赶路估计明天中午我们就能到当阳了。” 第108章 战争(十八) “欧阳,你们不必来此的。”白袅说。 独孤欧阳回答:“最近,当阳有一些关于我独孤家的传闻,总是要我独孤家的人出面才能平息的。” “也好。”白袅在旁边的柜子上拿过一个小盒子“这个是寒蝉翼的解药,先给你吧,我怕到了当阳之后再没时间。” 独孤欧阳大惊:“你拿到了?” 白袅点点头:“临走之前孟贵妃交给我的,说是此物珍贵,全当替孟语嫣赔罪了。” “太好了!” 独孤欧阳的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一般纠结……万一,白袅听到当阳城的传言怎么办? 赵捷带着白袅和府兵私自援助当阳的事情当天晚上就已经传到了方寒耳朵里。 “要不要把他们追回来,他们贸然出兵会不会坏了主上您的计划!”林辞楼问。 “不必!她要是不出兵,四皇子怎么出仕?想来四皇子沉寂的时间也够长的了。眼下朝中无将,怎么也该有人想起他了吧!” 林辞楼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在主上的计划之中。” “她啊!我太了解她了!我知道她肯定会回来,也知道她肯定不会对当阳的战况置之不理……”方寒顿了顿小声说“所以,只要她还认为自己有救世之能就不会自保……所以,我才要断了她这个念头……” “要不要……支援……” 方寒回答道:“你不是早就让中艺那些人去了吗?” 林辞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跪下战战兢兢的说:“主上恕罪……微臣不是有意要欺瞒主上……” “算起来,中艺的人该比赵捷的人先到吧!” “是!” “那中艺的人应当能参与到明早的守城之战!” “主上……微臣……” “我知道你的心思,中艺那些人你调配一下也就算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下不为例!” “是!多谢主上宽恕!” 方寒扶起林辞楼:“辞楼,我希望你们林家可以完全相信我!包括你兄长!知道吗?” “是!” “其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兄长手握重兵,一但他做了和你这件事相似的事情……我可保不了他!” “微臣明白!” 翌日方都早朝。 一位大臣突然站出来道:“主上,如今家国正处于危难之际,敢问四皇子何在?” “四子无德,所以朕无可奉告。”方寒回答。 “自姚楚联盟军围困当阳以来我方都周边小国战事频发,伤亡惨重。四皇子身为皇室此时更当以身作则。皇子食人供奉,此事怎有躲在百姓身后的道理?”说完,这位大臣跪下“臣请四皇子出征!以彰皇室威仪!” 程安远自是知道这“四皇子”定然是无法出现的。赶紧帮忙打掩护道:“大人这话说的不对!四皇子在上艺阁之时处处拔得头筹,也不见你们对他有多上心。如今要冲锋陷阵了却让四皇子冲锋陷阵……大人此举未免有失偏颇……” “程尚书!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理不用微臣在说了吧!您既然说到上艺阁了,且看所有上艺阁学成之将皆被派往四面八方赈灾的赈灾,救国的救国。偏偏只有这四皇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所建树。甚至臣前几日观察,中艺之罪臣皆以被尽数派出。怎么,四皇子身为上艺之将反而久居皇城,销声匿迹了呢?” 提到中艺的时候,方寒看了一眼林辞楼,林辞楼稍显心虚。 “你……” 程安远刚要继续辩解就听方寒说道:“爱卿说的对!就在早朝之前四皇子还确实身在皇城。” 此话一出,满庭哗然。 方寒这话其实还说明了一点,那就是现在四皇子已经不在皇城了! “敢问主上,四殿下此时何在?” “当阳!” 庭下议论之声再起。 “四皇子此时去当阳那完全就是奇兵了啊!” “真没想到,四皇子会在此时出兵当阳啊!” “难怪四皇子这段时间销声匿迹,原来是筹划着去支援前线啊!” …… 等到他们讨论猜测的差不多了,林辞楼说:“众臣噤声!” 待朝堂再次恢复安静的时候方寒才说:“诸位也知道,四皇子确实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朕将他藏起来的!为的就是培养一支奇兵,让他们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效果。诸位爱卿也知道当阳对于我方都的重要性,如今已经到了方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也是时候该站出来了!程尚书!” “微臣在。” “朕命你点兵五万,两个时辰后出发以策应四皇子的奇兵。做他的后援!” “臣,遵旨领命!” “当阳之关,朕必然会守住!” “主上圣明!” 此话一出让陆为敬浑身冒冷汗,他可是上朝之前才给姚楚联盟军传了情报说当阳之战方都定然不会派出援兵!可偏偏方寒就在此时派兵驰援了! 下朝之后林辞楼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的样子跟在方寒身边。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派兵是吧?”方寒问。 “微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其实我的确是不想派兵的,因为南漓去了,我不想让她死在哪里!奇兵之说,你知道该怎么安排,不用我教了吧!” “是!” “别派南漓认识的熟人去!” “是!” 当阳城。 姚楚联盟军借着晨雾对当阳城发动了总攻。 姚国主只下了一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克当阳!他还放出了巨额悬赏:先爬上城墙者赏万金,赐官升三品。 白袅他们一行人刚进入当阳界内就听到了关于独孤家的那些传言。 ——独孤欧阳假借回门省亲之名给当阳的慰问粮草早就在暗中下了毒。现在当阳全体军民半数中毒、半数疲乏。根本无力守城。当阳城破全是独孤家的功劳—— 白袅全身心都在驰援当阳的紧张状态下,她骑着快马、自是没怎么听清路边难民说的话。但是赵捷听了个全部。赵捷骑马跟在独孤欧阳身后……他不知道独孤欧阳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独孤欧阳一定要来当阳…… 当阳的战事正打的火热,楚玉成的守军节节败退,若不是有当阳关做屏障怕是联盟军早就攻克了。与他们浴血奋战的还有要为自己一时软弱而正名的中艺阁的“官二代”们。他们已经因为自己的懦弱让家族蒙上了三年的耻辱,而今虽死无惧! 联盟军攻城也损失惨重。姚国主看着城墙根下越来越多的尸体,下令道:“再上投石车,点火球!我就不信攻不下来一个当阳!” 顾长策在旁边劝阻道:“主上,不可!当阳关多怪石险峰,山上草木众多。使用投石车会造成山体滑坡和大火的!而今天气干旱,灭火不易啊!且风向不利于我都,一但山体起火,最先烧着的会是我们联盟军的驻地!” “先把城给我攻下来再说别的!”姚都国主根本丝毫不听劝阻,执意使用火球投石车。 守城的士兵发现联盟军尽数撤退刚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却发现天上布满了火球。 “全体撤退,进敌楼!找城墙作为屏障!快!”楚玉成歇斯底里的喊道。 一枚火球降落在了他身边。 …… 一番火光之后,楚玉成再次醒来看到的就是身后遍野的哀嚎和满山的大火…… 顾不上自己的耳鸣和半面被烧糊的铠甲,他依旧在发号施令:“中艺阁众将,马上去灭火!当阳城守将给我驻守城墙和城门,绝对不能放进来任何一个联盟军……” 此番火光之后,姚楚联盟军军心大振,又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 云梯一架又一架的搭在当阳的城墙上,联盟军像是不知疲倦一样屡屡冲锋…… 城门口联盟军的人怀抱撞木试图攻破城门…… 就在楚玉成要绝望的时候白袅他们来了! “南泽!”白袅激动的喊道。 楚玉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之后难以置信的回头。然后近乎完全耳鸣…… “南漓!你们终于来了!”说罢,楚玉成松了一口气。他登上城墙大声喊到“援兵到了!皇城的援兵到了!大家坚持住!” 即将泄气的当阳军将看到白袅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援兵也军心大振。 云梯被悉数砍断,即将被撞开的城门也再次被合上。 观战的姚都国主和楚都国主突然发现当阳守城的人好像多了起来。 “奇怪!陆为敬不是说当阳绝对不会有援军的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姚都国主气愤的说。 “此时他们军心大中午,对我们不利,先撤军吧!”楚都国主劝解说。 “主上,撤军吧!”顾长策也在旁边附和。 姚都国主不得不下达命令:“撤军!” 斥候来报,姚楚联盟军撤军。当阳城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楚玉成的双耳完全失聪,但是他看见周围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就知道,守城成功了…… 突然,他的耳朵开始流血,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双眼被一片黑红覆盖,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倒下去…… 第109章 敌对(一) 白袅赶紧过去搀扶楚玉成。她焦急的问:“南泽!你怎么样?” 楚玉成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很着急,猜测可能是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他虚弱的解释道:“我没事啊,可能是太累了吧!” 他们赶紧把楚玉成带回大帐诊治。欲晓为楚玉成诊脉。他脉象十分虚弱,大有油尽灯枯之势…… “火石在他身边爆炸,巨大的冲击导致他耳膜破裂,双眼充血……他半身被烈火焚烧,烧伤面积太大,已经治不好了……最致命的是他长期操劳当阳战事,肝脏脾胃俱损……”欲晓实在是不想说下去了。 “欲晓,你再想想办法……”白袅虽然强忍着自己的悲痛但也早已泪流满面。 突然,楚玉成像是没事儿了一样,紧紧的握住白袅的手“我有话想和你说,能不能让他们先出去……” “好!我这就让他们出去。” 其他人很自觉的都出去之后楚玉成也开始流泪。眼泪掠过她带着灰尘和血渍的脸庞,落到了他被烧伤的伤口上。白袅赶紧帮楚玉成擦泪,希望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他的痛苦。 “姐姐…我好羡慕你啊!我好羡慕你有一身武功可以保家卫国啊……”楚玉成说完一句话都要停顿好半天,好像再也没有力气要说下一句话了一样。 “南泽,你一定要好起来。等当阳的事情结束了,姐姐教你,姐姐将会的所有武艺都教你好不好……”白袅安慰说。 “姐姐,你知道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学武吗?” 白袅用自己的手颤颤巍巍的继续为楚玉成拭泪:“我们不听他的,只要你想学我就教你!” “父亲不让我学是因为他怀疑我是楚都人……” “什么?” “我亲口听父亲所说。他说我是楚都人……可你们是知道的,我生于方都,长于方都……我甚至连出使都没有去过楚都,我……怎么会是楚都人呢?”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姐姐,当阳关我守住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好!” 似乎是听好了想要的答案,楚玉成面色安然。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无生气…但是他的嘴里还喃喃的说道:“吾以血肉报家国,惟愿皇城无灾祸……”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帐里静悄悄的,静到能听见帐外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白袅想要拿起帕子将楚玉成的脸擦干净,但是试了好几次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现在连帕子都拿不稳…… “我这是……怎么了?”她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这双手上缠着纱布,纱布上沾着不知道几个人的鲜血。这双手现在正肉眼可见的、不受控制的颤抖……一个不愿意承认的结果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她的手可能再也不能拉弓射箭了! 白袅环顾大帐四周,没什么剑之类的可以验证自己这一想法的武器。她冲出大帐,四下寻找着什么。 独孤欧阳见她的样子忙问道:“你怎么了?” 白袅没有理会独孤欧阳,看到独孤欧阳腰间的长剑之后就一直死死盯住,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出长剑拿在手里。 “你干什么!快放下!”赵捷在旁边说。 不等回答的话说出口,长剑就从她手里滑落。 白袅好像失去理智一样继续搜寻着什么,终于在前面的一处空地上看到了几把无人认领的短剑。她冲过去跪在短剑边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将短剑握在手里…… 结果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一双手连帕子都拿不起来又怎么会拿的起宝剑呢? 欲晓和独孤欧阳进入大帐发现楚玉成早已没了气息。 “兄长……我没救活他……” “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当阳之后恐战事四起,他此时离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白袅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云,一种无力之感瞬间袭满全身。 旁边的营帐里出来几个伤兵,其中一个一眼就认出了白袅。 “你是四皇子!”那人十分激动“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你们上艺阁的军将,主上宠着,朝廷护着,百姓敬着。耗费巨资是供你们享乐的吗?你们会打仗吗?能带兵吗?凭什么要这些平头百姓冲锋陷阵!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迟来的援军让我们这些中艺阁的人回不了家了!我们已经为了当年的一时失误付出代价了!我们的家族因为我们抬不起头,这还不够吗?你身为上艺阁的人为什么才来!为什么才来?” 白袅的脑子一片混乱,几乎没听清他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问你你怎么不说话了!羞愧难当了吗?”那个人继续说。 白袅再次试图拿起地上的短剑,短剑再次滑落。 那人这才注意到白袅的双手被血色的纱布包裹着。“你怎么了?” 白袅突然大笑起来,似乎接受了这命运的安排。 “一个武将……连剑都拿不起来……我还做什么武将……”她一边笑一边说。 转身回大帐的时候,不远处的营帐旁边出现点点蓝火。只是这蓝火并没有引起任何人都注意…… 大帐里,一众副将在楚玉成的尸体前默哀,悲伤的氛围笼罩在整个营帐里。 “所有人听着,四殿下去世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当阳不保!”赵捷说。此时在这个屋子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就是他。所以他必须先从悲伤里出来。 冯副将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太傅您带的援军不是已经到了吗?” “我只带了四千府兵!” “什么?所以说主上还是没派遣援军来是吗?主上是要放弃当阳城了吗?” 赵捷回答说:“主上的意思做臣下的自当不要猜测我,但是你们要知道我们既然能来就代表真正的援军也能来。所以,我们不能先自己乱了阵脚!” 独孤欧阳默默退出大帐,他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实在是不能过多的摄入到他们的讨论中。他心情烦闷于是便在军营里四处走走。 路过伤病营的时候他听见了里面的人关于这场战争的讨论。 一个伤兵坐在床上义愤填膺的说:“要我说此次守城战况惨烈完全就是因为颜公主的那个好驸马!若不是他靠着颜公主博取我们的信任让我们收下了他有问题的粮草,我们也不至于还没开战呢就损兵一半……”他的左边胳膊衣袖里空荡荡的,衣袖随着伤病说话的动作而做出摆动。如果里面装着胳膊,独孤欧阳甚至能够想象到他挥拳的样子。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病床上失去双腿的人应和着说。“你们听到当阳城最近的传言的吧!这就是那个好驸马故意用的计策!他就是为了在此次战争中立功!” “要我说啊!姚都人就都不该信!他们惯会利用人心的!” “哎!也不能以偏概全啊!我们军营里的女医者欲晓姑娘也是独孤家的人呢。她可是独孤令唯一的女儿。若是没有她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我还听说我们军营里的不少医者都是欲晓姑娘教出来的!她还在上艺阁信苑里培养了一批女医者呢!” “那是!欲晓姑娘可是在皇城和主上都说上话的人!她心地纯良的特质真的和她母亲一样……” “从前顾夫人各国游行传授医术,可惜了,被独孤家困在后庭了。” …… 他们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广,能从田野说到庙堂,从守城之将说到停战之后如何让国家恢复繁荣富强…… 独孤欧阳心里五味杂陈。能够听到他们讨论关于独孤家在当阳的传言也就代表自己的计划奏效了,可是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反而是迫切的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思忖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是欲晓。 “兄长,我刚才去检查了一下剩下的粮草。我发现……” “嘘!”独孤欧阳将欲晓拉到一边“我们到旁边说。” 直到独孤欧阳确定不会再有别的人能够听见之后才放开欲晓的手问:“你去检查粮草了?” “是!我在为他们诊治的时候发现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出现过间歇性寒颤、高热、腹痛等症状。当阳是断然不会出现瘴气的,所以只有可能是他们吃的事物导致的。” “你说得对。” “是我们带来的粮草有问题吗?” 独孤欧阳点了点头。 “可是兄长,你该怎么跟玉颜解释说你利用了她?” “我不知道。” “所以我听到的关于此战之功皆在独孤家的传言是真的?” “嗯!”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怎么能一边享受着玉颜对你的信任一边又利用她对你的感激之情呢?” “我没办法了!”独孤欧阳解释说“我带来的粮草是绝对没问题的,是臣心自作主张给这些粮草下了药。他能够下手代表肯定是经过主上默许的,不然他一个人不可能瞒着那么多人!如果我们不在这个时候领了这份唾手可得的军功主上肯定会借机给我们扣上通敌的罪名!父亲病重,我们两个不能都折在这里!我承认我最初是想要帮助玉颜援助当阳,但是现在我的心意被有心人利用了!我只能这么做了!” 第110章 敌对(二) “可是,兄长……” “没那么多可是了。从现在开始你记住,这一切就是我独孤家的计划。是我的计划,你什么都不知道!”独孤欧阳告诫说。 欲晓想了想说:“这件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我就不添乱了。” “你只管跟随本性救你的人!无论是哪国人!剩下的交给我。” “好!” 白袅一个人躲在大帐里看着楚玉成的尸体。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气。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赵捷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白袅的脸色如同一潭死水,唯一有生气的地方就是那还在流着眼泪的眼睛。“夫子……我该怎么办?” “你是四皇子,还记得你怎么答应我的吗?” “可是我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 “这只是一时的,你难道真的觉得你会一辈子提不起剑吗?” 白袅抬起头看着赵捷:“可是我现在……” “你现在只是拿不起剑,但是你的所会的兵法策论都是你的别人拿不走。就算不能冲锋陷阵你也能够出谋划策。南泽已经没了,我不知道他在临死之前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他肯定交代了要你守好当阳城吧!不要让他失望!” “嗯……” “姚楚联盟军的斥候很快就会探查到我们的援军根本没有多少,所以擦干你的眼泪吧!我们要去战斗了!” 白袅擦着自己的泪,啜泣着回答:“好!” 根本就没有太长时间给白袅伤怀,出了大帐之后她就得继续做回那个少年将军。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营帐里好像隐隐冒出蓝色光亮。她走上前去看发现正是她前几天带回来的粮草。 白袅拿起地上的一株蓝色草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虽然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毒但是她敢肯定的是这粮草绝对有问题。她拿着粮草想要去找欲晓问情况。就在马上要到欲晓的营帐的时候却听到了关于这批粮草的传言。 “若不是三殿下前几日让我们将这批粮草集中销毁我们怕是根本活不到现在。” “是啊!关键谁能想到颜公主送回来的粮草有问题啊!” “哎!其实我们本不该掉以轻心的。毕竟这粮草是出自独孤家的。” “就是。现在当阳关里里外外都说此战姚楚联盟军大捷全靠独孤家此条计谋。” 白袅有些不敢相信,带着自己的疑问继续向欲晓的大帐走去。 正巧独孤欧阳送欲晓回去。 “欧阳!我有事问你!”白袅叫住他。 “你先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独孤欧阳对欲晓说。 “你们好好谈谈。” “嗯。” 白袅说:“那我们去边上说吧。” “好。” 当阳关之上,两个人一言不发的望着远方。远方姚楚联盟军的营帐灯火通明。像个热闹的灯火…… “你说,你们国主知道我这批援军其实不足五千时他会不会再次发起攻击?” “会吧。” “所以,粮草的事是你的计划?” “是。” “最开始我是你计划里的一环吗?” 独孤欧阳没有在回答。 白袅看着独孤欧阳,轻叹了一口气。“明天你带着欲晓去姚楚联盟军驻地吧。在这里多待下去你会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到时候独孤家就完了。” “颜公主该和我们一起走的……她……” 不等独孤欧阳说完,白袅就抢着说:“你就说颜公主死了。她不过是个娇弱的公主,扛不住战乱很正常!” 独孤欧阳回答说:“她不回去,独孤家也得完。你是知道的国主喜欢颜公主那张形似白幽若的脸!” “至少我要待够省亲的十天。尽我所能缓解当阳战况。” “我等你!” 北泽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方南浔和青蓝四处搜寻制备炸药的材料,刘泠明里暗里的派人追杀他们。他们躲避的时候以外坠落悬崖,居然阴差阳错的在两山之间的山口处发现北泽一个名叫北百泉的边陲小镇。 北百泉村口。青蓝率先在昏迷中苏醒,她四处寻找方南浔,方南浔正趴在一块石刻旁。青蓝叫方南浔好半天他才醒。 “这是哪儿?” “北百泉镇。” 方南浔摸了摸生疼的脑袋:“你怎么知道的?” 青蓝指着他旁边的石刻说:“那写着呢!” 方南浔起身看到周边野草丛生,只有一条看上去很不明显的小道通向镇里。 “我们去镇里面看看。”方南浔说。 “小心一点。地图上并没有这个地方。” “嗯。” 镇口很隐秘。树叶茂密之时此镇在外面完全看不见。这里也几乎没有通向外界的道路。所以方南浔他们两个只能沿着小道往里去。 刚走了不到百步就看到一口废弃的水井。方南浔沿着井口向里望去黑洞洞一片。他扔了一块石头下去,能听见里面有水的声音。 “方都全境干旱,这口小破井里居然有水?”青蓝感到十分以外。 “北百泉……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地方……” “听说过吗?”青蓝拿出怀里的地图仔细搜寻,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地方的一点儿描述。“可是地图上没有!” 他们两个继续向前走,又陆陆续续遇到了好多泉眼。几乎每个泉眼里都有水。 可以说现在这个村镇拥有整个北泽最充足的水资源。镇如其名,里面有上百口泉水。泉水汩汩的往外冒,让人看到了大旱以来的希望。但是这样一个水资源富足的小镇竟然没再方都地图上标注出来。 方南浔察觉到周边的林子里有人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青蓝也感觉身后有人,就在她要转头搜索人影都时候被方南浔一把拉住:“别回头!” “有人跟着我们!”青蓝小声说。 “我知道。所以叫你别回头。” “不解决了他?” “或许他能带我们探查这个镇子。” 青蓝点点头。 他们两个继续向前走,四下搜寻着走。每当走到岔路的时候身后的人就会探出头来看看。方南浔在那人的几次探头中掌握了规律。只要那人探出头就代表他紧张这个地方,那也就是他们必须要走的地方玩,与之相反的地方就不是很重要。眼看就要走出这条小路的时候,身后的那个人却突然不跟了。 “他走了。”青蓝说。 方南浔看了看前面说:“看来,他不能进这个地方。也就是说我们还是走对了的。” “嗯。我们要更加小心一些了!” 走了不到百米之后,一个盛大的祭坛出现在他们面前。祭坛上摆着六畜的头颅和各种祭品。看上去庄严肃穆又压抑十足。 “这个……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种祭祀仪式…”青蓝说。 “你见过?” 青蓝想了想说:“民间有两句话说:六畜之礼祭鬼神,祈愿风调雨又顺。五谷杂粮祭鬼神,祈愿来年谷满盆。这祭祀仪式和这两句话正好对应上。”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开坛作法呢?” “荒山野岭怎么不适合作法?”在林子深处走出一个巫师扮相的人。他的头上带着一圈由各色羽毛编织而成的帽子,脸上带着刺青,看上去像是古老的文字。他拄着一根檀木拐杖,拐杖上挂着几颗獠牙和一些彩色布条。 方南浔和青蓝立刻做出战斗的准备。 “是你们闯入我我的领地,我都没有要动武的意思,你们先动手是不是不太好?”那名巫师说。 “你的领地?” “当然。” “你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怎么敢说这是你的领地?”方南浔说。 那巫师突然大笑不止,好半天之后才说:“你口气倒是不小,想你也该是这方都皇室的成员吧!” “我是。” 巫师仔细的端详着方南浔:“倒是有几分王者之气,可惜了只能守护一方平安。不如你就单单守这北泽吧!你有足够的能力让北泽永远姓方!” “身为皇室怎么志在一方?” 巫师拿着拐杖指着方南浔说:“守一方安定远好过看着八方沦陷。何况你只能这么做。年轻人你记得,越是珍视的东西你越抓不住!”继而巫师将拐杖指向青蓝“你!不该动情。意念起则能力消。要么你就以下属之位伴其左右,要么就以身死报其恩德。缘起缘灭皆在一瞬……” “你什么意思?”青蓝问。 “言尽于此,二位可以走了。” 方南浔说:“可是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比如为什么全境干旱唯有此处泉水不息!再比如,前辈您是谁?” “北百泉可解北泽旱灾。北泽盈则方都兴。” “那我该……”方南浔话还没说完,只是眨个眼的功夫那人便不见了。 “那我前辈去哪里?”青蓝揉了揉眼睛问。 “就这么消失了?”方南浔说。他看了看周围,树木丛生想要躲着不见外人也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北百泉…北百泉……我想起来了!”青蓝激动的说。“传闻北泽成泽之初,中心地是一个名为百泉的村庄,村子里皆为白都逃难来此的巫咸。后此处成泽,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尽数消失。人们都说他们化为了北泽之仙,世代保佑北泽安危。” 第111章 敌对(三) “他们是白都的后人?”方南浔问。 “传闻是这么说的!” “白都现在全然依附姚都,如果被主上知道这里还有巫咸是断然不会留他们性命的!我们在这里刘泠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来,我们还是先走吧。” “好。” 姚楚联盟军驻地。 姚都国主怒不可遏:“传令兵,马上给陆为敬送信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好的没有援兵,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儿!现在,马上去!” 传令兵看姚都国主生那么大的气也不敢上前劝说只得战战兢兢的出去。而那些在大帐里执勤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的跪下,生怕自己受到怒气的牵连。 “主上,我觉得此事倒不一定是情报有误。”顾长策说。 楚都国主给顾长策使了个眼色,希望他不要在此时迎着怒火而上。顾长策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说“撤兵之时臣留意到当阳的守军全部依据关隘而攻,我们撤兵之后他们也没有要乘胜追击的意思。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的兵力根本不足以达到能够出城追击的水平。臣怀疑,这只是自发而来的府兵或暗卫而不是真正的援军。” 姚国主稍微冷静了一下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派几个侦察兵去探探,给我摸摸底!” “是,属下这就去办。” 楚都国主唯唯诺诺的说:“寒刃兄,楚都此时正值麦收时刻,如今我楚都强壮年尽数参军,已无人收麦了。所以……近日我楚都就得回了。我楚都为全界产粮,若无人秋收恐粮食不保。届时所有国家都没有粮食吃……” “你们回去不。这仗我也不想打了!” 姚都国主的回答让楚都国主感到意外。居然这么简单?姚都国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真……真的吗?” “嗯。你们回去吧。” “寒刃兄,多谢。”楚都国主给姚都国主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是,此次出征伐方毕竟是我们姚都辅助你们楚都,我们劳民伤财的买你这个人情,你们楚都是不是该还啊?”姚都国主话锋一转,刚才的“善解人意”之态全无。 “是是是,我楚都定然算清姚都损失折换成现银双手奉上。” “我不要银子。” “那……金子?”楚都国主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金银玉器都是俗物,可有可无。但是有一样,你们楚都拿的出并且此物也不俗。”姚都国主说。 “我们楚都拿的出……莫不是……”楚都国主实在是不想说出那两个字。 “没错,就是粮食。” “可……楚都粮食供应全界……战损若换成粮食的话……” 姚都国主拍了拍楚都国主的肩膀:“我自是不会让你做损毁全界的无德之事。待秋收结束后,你就把供应全界的粮食划分出来,该供给哪个国家就供给哪个国家。卖多卖少这是你的事,我不会插手。还给我们姚都的粮食就从你们楚都自己那部分的国库出便好。我不会为难你的!” 眼下,楚都国主别无他法:“好,秋收结束后我定当将贵国此行的折损全部换算为粮食赔偿给贵国。以报贵国出手相助之恩。” “现在方都正在自救,无暇顾及这边请,你们楚都军队现在就收拾收拾马上走吧。再晚走两天他们该有所察觉了。” 楚都国主点点头,下去吩咐撤军之事。 姚都国主看了看地图上被朱批圈起来的当阳城暗暗道:现在,就算师出无名我也要最后一博! 驻地内的姚都和楚都士兵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收到了两个不同的命令。 姚都士兵:全体整装,准备再次进攻。 楚都士兵:拔营收装,准备班师回朝。 就在士兵们不知道该执行谁的命令的时候,姚都国主和楚都国主同时出现,很默契的一唱一和。 “诸位楚都的将士们。”姚都国主说“你们都知道,楚都粮食供应全界。你们都是质朴无华的庄稼人,本就不适应战场杀伐之道。如今秋收在即,你们必须回去承担起你们该有的责任。比为楚国后报客死他乡之仇更重要的责任。” “姚都的军将们。”楚都国主接着说“战场之上全仰赖诸位。我楚无华在这里拜谢诸位。然身兼重担我们不得不先行撤军。剩下的事还望诸位多多费心。” “联盟军今日各自听取各家命令,依令而行吧!”姚都国主说。 “是,属下领命。” 两位国主走了之后姚都士兵才敢逐渐发泄自己的不满。 “不是,这仗不是为了楚都打的吗?怎么求人帮忙的人先走了把帮忙的人留在这里啊?”一位姚都士兵说。 他旁边的一个姚都士兵也说:“就是啊!就他们楚都人,主上还说他们是什么质朴无华的庄稼人,我看他们都是最胆小怕事的小人。” “他们这是怕攻城之后得罪方都,不攻城又得罪我们。他楚都两面都不敢得罪这才先撤了!我看啊,哪国人也没有楚都人会算计,我们姚都和他方都都被耍的团团转呢!” “你们说什么呢?”几个楚都人走过来质问“你们说谁会算计?” “说的就是你们!怎么?不敢承认?这战为何而打你们心里最清楚。现在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了留我们在这替你们报仇,然后你们坐享其成。仇也报了也没什么损失。这不是会算计这是什么?当我们姚都人好骗呢?” “你放屁!这天下谁人不知我们楚都报公主之仇有理由发兵方都。你们姚都嗅到了几乎巴巴的跟着我们发兵。明明是你们更会算计!用我楚都的借口圆你们姚都的统一大梦!”一个楚都士兵辩驳。 “你们发兵?就凭你们也想发兵攻打方都?你们会用剑吗?会使枪吗?你们也就会拿着锄头在田间地头砍几株杂草罢了。若没有我们姚都在旁辅助,你们现在连上岐都拿不下来,还在这跟我们谈什么报仇?”另一位姚都人说。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楚都人的手除了拿锄头之外还会干什么!”说罢,一个楚都人就挥拳向那个姚都人打去。 姚都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下了这一拳。他顿时觉得嘴里充满了血腥味,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唾液里混着血水。 “妈的!敢跟老子动手!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武将!”说完就向那个姚都人还击。 一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最后变成了群架,自联盟以来的怒火全都在此刻得以释放。混战的规模越来越大,大到惊动了刚刚回来的顾长策。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顾长策喊到。 混战的人群几乎没人听的他的声音。 顾长策看到旁边又大鼓,他拿着鼓锤重重的敲了几下。混战的人群听到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都在干什么呢?刚刚撤军就内讧?联盟军就这么自残让方都人看笑话吗?” “顾少将,都是这楚都人……是他们先动的手……”一个姚都人说。 “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你们不必参与接下来两都的任何行动!我不管你是要冲锋陷阵还是要班师回朝。这件事情弄不清楚谁也别想走!我到要看看谁是在挑拨联盟军内讧。” “主上都说了各自听各自主上的,你有什么权利,凭什么管我们楚都人……”一个楚都人小心嘟囔说。 顾长策走到他身边死死的盯着他:“你看我有没有权利。我告诉你,只要我想,我能让你随时战死沙场,还能让你的家人连你的尸骨都见不着、抚恤金都拿不到你信不信?” 那个楚都的士兵这才闭了嘴,老老实实的在一边站着。 顾长策叫来旁边一个传令兵说:“你去告诉两位国主,这些人涉嫌挑拨联盟军内部安慰,让他们给我一天的审讯时间,我定会给两位国主一个交代。” “是。” 参与打架的人通通敢怒不敢言。 “你们没人给我说一遍事情经过,事无巨细。我会一一对应确认,谁敢说谎,定斩不饶!”顾长策想了想补充说:“谁先动手的谁先说吧!” 那个楚都人站出来说:“顾少将,是我先动的手……事情是这样的……” 顾长策派出去的侦察兵带回消息——当阳守将正在加固城防,看上去援军数量并不多。 “皇城果然没有派遣援军,既然这样我真的可以冒险一试了!方忍冬,你等着吧!此战若胜我必让你跪下来为幽若谢罪!”姚国主下定决心的说。 当阳城这边的侦察兵也察觉了姚楚联盟军的情况。 “姚楚联盟军内讧、楚都又要回去秋收的话姚寒刃也没必要再继续攻击当阳了呀!两军对战皆要师出有名,他这理由走了他还不走?”冯副将说。 赵捷说:“他若还要名声就会走。” “他不会走,而且他还会发动最后一次总攻!”白袅十分肯定的说。 “他不想要美名了?为君者可是最在乎名声。”冯副将说。 第112章 敌对(四) “他若想走不会再派探子来查看我们的情况。我怀疑是顾长策看出了我们的情况。还是早做准备吧。”白袅说。 赵捷也觉得不安,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这就去安排。” 天不亮,姚都国主果然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就在当阳城马上要破的时候不知道在哪儿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这批军队黑甲覆面、骁勇善战。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冲锋陷阵根本不分是哪都人,完全就是混战。 方都大帐,接到军报那一刻赵捷和白袅都察觉到了异常。 “马上让当阳守军撤回来,不要守城了,往里走!”赵捷下达命令。 与此同时,姚都国主也察觉到此战的异常。当斥候来报说出现了一队黑甲军的时候他也下达了同样的指令——马上撤军,不要再进攻了! “这不对劲儿!”交战双方将军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姚楚联盟军驻地。 “主上,此战实在是蹊跷,我们暂时撤军吧!”顾长策建议说。 “当阳城破在即,此时放弃不知何日再能拿下当阳了。”姚寒刃十分纠结。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走进大帐传了一份情报。姚国主看了之后当即觉得撤军,丝毫不带犹豫的。 当阳城内。 白袅看着那些被黑甲兵杀死的人的尸体,这些尸体只有一个特征——十字伤口直接贯穿心脏,死者几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就死了! 是谁会在此时帮助姚都?是谁非要在这个时候置当阳守军于死地?那些黑甲卫的身手远胜过训练有序的军队精兵。难道是姚都果主的暗卫? 白袅想的出神的时候赵捷走进停尸房。 “姚都撤军了。” “撤军了?” “是。” “怎么可能?战局优势在他,他们又有这支莫名而来的黑甲军帮助,为什么会突然撤军?”白袅十分不解。 “与其说是撤军倒不如说是仓皇而逃。他们半数营帐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走了。这的确很奇怪。” “难道黑甲军不是他们的人?” “不管黑甲军是谁的人,他们都来者不善。如今当阳关算是拱手让给他们了,我们只剩下最后一道屏障了!” 白袅抬起头说:“一日峡!” 赵捷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准备。” “嗯。” 姚都军队一路撤到了南游城才稍作停歇,一路上姚都国主神色严肃不与任何人交往。到了南游城之后才召见顾长策。 “主上。” “你马上吩咐下去,让杨子叶带领在繁星酒楼的细作全都撤回来,然后派人固守上岐和南游,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听明白了吗?”姚都国主有些慌乱的吩咐。 “是。” “现在就去,快点儿!现在就去!” “主上,属下能问为什么吗?” “那批黑甲卫是方都的!” “什么?” “那批黑甲卫是方寒暗中培养的人,方寒就是在故意示弱。其实他们本来就打算放弃南游和上岐然后把我们引到当阳一网打尽!” 顾长策分析了这几日的战局,能清晰的感知到姚都是不打算给当阳派遣援军的。不然楚玉成不会行事那么艰难。 “这不可能啊!如果他们早有黑甲卫完全可以在上岐就出手,完全可以不用等到如此绝境再出手。” “你自己看!”姚国主将那封密信拿出来给顾长策看。 信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一统之计! “这是……”顾长策问。 “这是幽若的字迹!” “幽若殿下还活着?” “目前看来是的。而且她已经知道了方寒故意放弃南边界的原因,这才给我们写信提醒。” “一统……”顾长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四个字如何能概括出方寒所谓的计划。 “当阳不能再攻打了,不然我们就得都交代在那里。快下去安排吧!” 顾长策听的一知半解,但是还是领命下去办了。他将姚都国主撤军的事情经过全都写信交给了独孤欧阳。 独孤欧阳看到这四个字马上就明白了姚都国主的意思。 白袅进独孤欧阳的大帐时正好看见独孤欧阳面色严肃的看着手里的密信。 独孤欧阳也没打算瞒着白袅,直接将密信递给她说:“我觉得这件事需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先看看再说。” 白袅看着密信说:“又是你的国主写给你的?” “这是你母亲的字迹。” “你不用拿这种借口来骗我。” “我不会骗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欧阳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你母亲的失踪不止是因为楚都人的追杀,还有就是她可能知道了一些你父亲的秘密。这才招致了她的失踪。” “然后呢?” “你自己想想南边界的城池沦陷,为什么这里的每一次战争都没有援军,为什么每次敌人都能掌握你们方都军队的动向……这些事情你比我更清楚吧!” 白袅没回答,其实这些事情她早就有所怀疑。只是……她不敢承认这个设想。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国家内部已经烂成了这样。 独孤欧阳接着说:“我们主上接到这封信之后马上撤军,不仅撤军还撤走了安插在方都的细作。他都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理解吧!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吧!” 白袅将密信死死的攥在手里走出大帐之后将信扔进了火盆了,看着那封写着自己国家命运的信化为灰烬…… 一统之计!一统之际!方都国主方寒想要改变方都现状,但是自己没能力扭转局面。于是他设计将自己变为昏君,听信谗言、摒弃忠臣良将、任用小人佞臣……他将自己国家的内政变得腐朽不堪,放任肱股之臣通敌卖国……这些他都知道,因为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要借外人之手让方都分崩离析然后再建造一个崭新的方都!这些白袅已经慢慢的明白了。方寒就是想要方都被毁灭!所以他不会救南游,不会救上岐,更不会救当阳!当然也不会派遣任何一个援军来应战! 如今,当阳关已破。一日峡为方都最后的希望。 当阳的守将已经陆续往一日峡之后撤离,就在所有人都在忙着撤离之事的时候,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方寒遇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 这女子摘下黑色斗篷的帏帽,用一双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看着方寒。这双眼睛很平静,很深邃,看上去像是要时刻洞悉人心。 “幽若……你回来了?” 白兰看着方寒的反应,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你早就知道我会回来的,是吧!” “是!因为我一直在找你!全天下所有人我最在乎你!” “那现在我回来了,你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吗?”白兰问。 方寒没有回答。 白兰接着说:“才二十年不见而已,我竟然有些恍惚,好像从来不曾真正的认识你。” 方寒冷笑着回答说:“呵!你的意思是我变了是吗?我告诉你我那都是为了找你!我为了完成你的梦想才变了的!因为我见你的第一眼看你许愿要嫁给天下共主!我为了配得上你才改变的!” “方忍冬!这世上到底有你在乎的人吗?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找我这个下落不明的人不惜以亡国为代价,将百姓和子女卷入时局。现在找到我了,你又是怎么做的?你还是不想过安稳的日子。民间流言四起这正是你挑起的三都战乱,你让民间沦为了炼狱!你看得见吗?看得见多人家妻离子散,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吗?你是国主!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吗?”白兰质问道。 方寒笑了笑回答:“我以为你懂我呢!你且看吧,这场大难过后我方都领土将会扩充、失去的城池将会尽数回归。再也没有人敢轻视挑衅方都了!我就是在造福他们啊!我就是在履行国主的责任啊!我还就真的告诉你,方都已经烂透了,烂到骨子里了!任何人都扭转不了这个局面了!所以它必须走向灭亡!我还是那句话,时势造英雄而我要造的是时势!” “方忍冬!你真的不觉得你的做法是错误的吗?你低下头去看看吧!南边界的人已经要死绝了!”白兰依旧在试图改变方寒的想法。 “你不懂!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都是我们这代人必须要经历的事情。我们要是不经历战乱受苦的将是我们的孩子!我也不指望着后世为我歌功颂德,我只是希望我的做法能让他们活的更幸福一些!”方寒也不再解释什么,但是他绝对会坚持他的计划。 “我,要站在你的对立面了!”白兰说。 方寒恢复平静的样子,丝毫没了刚才见到白兰时的情绪波动。“也好,反正我现在已经与全世界为敌了,多你一个也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我们再也不要见了!” “好!都依你!” 白兰重新戴回帽子,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方寒叫住了她。 “等等!” 敌对(五) 白兰以为方寒要放弃自己的计划,转身问道:“怎么了?” “你不要去见其他人了!” 白兰笑了笑:“不用你说,我自然不会去见别人的!” “那就好!” “方忍冬啊!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你会重新认识的!” 楚都上古城。 楚千词听说楚都军队回来了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直到看到楚都国主安安全全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进入了城门才松了一口气。他生怕自己的父亲被姚都国主当成炮灰…… “全体官民,恭迎主上!”楚千词说。城门两旁的百姓和官兵齐齐跪下重复着这句话。 “诸位免礼。”楚都国主回答。 楚千词走到楚都国主身边为他牵马,楚都国主下马。然后所有将军也像楚都国主一样从马上下来,他们都面向同一个方向——队伍末尾运送战死的士兵的地方。丞相原望山亲自去接战死士兵的灵柩。然后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向着装满尸体的马车注目默哀,齐颂默哀乐。 “是我对不起诸位,我将他们带回去却没有安全的带回来。是我因为一己私利让他们献出了自己的性命……我对不起大家……”楚都国主说道。 周围的人群里开始有小声儿的啜泣。 “军将们即将回家,一日后大家就可以到大理石认领自己的家人了……我对不起大家……”楚都国主为他们鞠了一躬道歉。 此时此刻楚千词也没什么可以帮到楚都国主的,所以他就默默地看着楚都国主。等到安抚好百姓的情绪之后他们一父一子才回家。 皇宫宫道上。 楚都国主开口道:“别让你母亲知道今日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我怕他担心。” “其实,母亲比您想象中的坚强。何况我们瞒不住母亲的。”楚千词回答。 “唉!此战……” “父亲!”楚千词说“此战已经过去了,不要再纠结过去了。” 楚都国主拍了拍楚千词的肩膀,一只胳膊将他搂住:“好!我们不纠结过去了!我们一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回到皇宫的时候楚千词的母亲李国后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饭等着他们。看见楚国主和楚千词进来的时候就迅速的从椅子上做起来,喜盈盈的说道:“回来了,吃饭吧。” 任谁看了楚国后的样子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女子在等待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丈夫,因为她太平静了。平静的就像是平常人家的妻子在等待出去打拼一天的丈夫回家。 “我真的是想死你做的饭了!快,千词我们赶紧尝尝!”楚都国主高兴的说。 李国后佯装生气的说:“去洗手!”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楚国主说。 楚都国主在和楚千词在旁边洗手,一边洗手一边说:“看你的母亲,还是以前的样子……” “你们父子俩是不是又说我坏话呢?”李国后在饭桌旁边故意提高了音量问。 “我俩哪敢啊……”楚国主回答。然后他给楚千词“递了个眼神”。楚千词也说“对啊,母亲,我父亲可不敢说你坏话呢!” “洗好了就快来吧!” 一桌子团圆饭,饭上全是楚都国主爱吃的饭。 楚都国主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饭,夹起一个丸子放到李国后的盘子里:“夫人先吃!” “好!”李国后很愉快的夹起丸子自己吃了起来。 “文佩……”楚国主看着看着突然有些失落。 “怎么了?饭不好吃吗?” “对不起……” “怎么了?不舒服吗?”李国后有些着急的问。 楚千词看到楚国主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有心里话要说。“那父亲母亲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下。” 楚国主点了点头。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没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吗?”李国后站起来用手摸了摸楚都国主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你也没有发烧啊?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楚国主将李国后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好像他的手里此时正拿着这世上嘴稀有的珍宝。“我对不起你。从前我心里总是想着故人而忽视了眼前人。忽视了你对我付出的一切……现在开始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李国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 “这很重要!” “无华,楚潇潇是很优秀的女子,你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所以你比我更清楚。所以你喜欢她很正常,我也喜欢她。我之所以不嫉妒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李国后说。 “文佩……” “还有我们不正在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吗?不要想太多了。吃饭吧,一会儿凉了。”李国后接着说。 楚都国主感慨说:“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李国后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吃自己的饭。 楚都国主自从继任以来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这么直面生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发动战争是个错误的选择。哪怕这战争是所谓的“师出有名”。战场上的受制于人、战争过程中的突发状况、战争后的重新建设……直到他有幸捡了一条命回来,看见自己的孩子迎接自己,看着自己的妻子为自己准备的一桌子饭菜……此时此刻,他厌战的心情达到了极致!他痛恨战争,庆幸自己能够及时在战场中脱身,不让自己国家的士兵枉死……还好,一切都不晚! 当阳城,一日峡。 这里是当阳关最深不可测的山道。两座直冲天际的山峰间有一条仅容马车通过的小路。在峡谷里可以看见太阳在一日内的变化,这里也因此得名。 赵捷安排守将向一日峡之后撤离,安排了一些精锐埋伏在峡谷两侧以防黑甲卫和姚都的追击。 斥候来报说黑甲卫已经撤军,姚都也已经班师回朝了。 听到这消息之后赵捷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独孤欧阳在此时接到了密信,姚都国主让他带着白袅和使团马上回来。 临时大帐内,白袅正在向赵捷请辞。 “你真的要走?”赵捷有些不敢相信。 “姚都撤军了,看样子一年半载的不会再进攻,所以四皇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你知道现在皇城的情况……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夫子……我只是去完成长公主的任务。我还会回来的。况且,我若此时不回去姚都国主一定会发难独孤家。独孤家的人于我有恩,我是要还的。” “你还能回来?” “只要我想,我就会回来。” “好,我希望你早日回来。” 白袅刚出大帐就看见独孤欧阳在不远处来回踱步,这个样子肯定是有心事。 “想什么呢?”白袅走过去问。 独孤欧阳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没什么……” 白袅注意到独孤欧阳一直将手背在后面,于是说道:“给我看看。” 独孤欧阳将信递给白袅。“我知道此时说让你跟我回家的话很不现实,毕竟当阳刚刚经历完在哪亟待建设……” “我跟你回去。” “啊?”独孤欧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跟你回去。此次出战姚都也不算大胜。正逢城破之际被伏击,你们国主心里肯定会有怨气,我如果不回去他肯定会向你们家发难的。况且你父亲还在等着你救命呢,我们早点回去吧!” “多谢!” “但是有一点。” “怎么了?” 白袅讲手举起来说:“只是你可能要带一个废物回去了。” 独孤欧阳笑了笑说:“你才不是废物。” 独孤欧阳带着使团提前结束了省亲任务,自当阳到南游,一路上全是战火弥漫的痕迹。惨败的村子、大火后的残林、破败不来的小道……荒凉到让人不敢相信这里几天到底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白袅掀开轿帘向外看了看,然后又马上放下帘子。 独孤欧阳对外面的车夫说:“我们快些走过这里。” 车夫加快了速度,但是窗外的破败依旧没有改变。 过了一会儿白袅问了一句:“到哪儿了?” “前面就是南游城关门口了。”车夫回答。 独孤欧阳问:“要停一停吗?” “不必,等到有一天南游城真的回归了我自会见到的!”白袅说。 又赶了一天的路,终于抵达了永安城。 独孤欧阳将寒蝉翼的解药交给欲晓让她带着白袅先回家了,然后自己去拜见姚都国主。 独孤府的现状似乎比白袅想象中的更加难过。下人已经走了大半,庭院的落叶都没人打扫。 顾夫人还是在内堂衣不解带的照顾独孤令,而且样子看上去更加憔悴。 “母亲,我们回来了!”欲晓说着拿出解药“这是姐要我,母亲!” 听到解药两个字,顾夫人好像满血复活了一般快速起身走到欲晓面前:“真的吗?” “是。” 顾夫人接过解药验了验,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喜悦的颜色:“是真的,太好了!我马上就去煎药,你照顾好呢父亲啊!” “好!” 第114章 敌对(六) 欲晓在床边照顾独孤令,独孤欧阳示意了一下白袅,把她叫了出去。 秋天渐渐到来,独孤府的庭院里铺着薄薄的一层黄叶。微风吹过之时才能勉强扫出来一条棕色小路。院子侧面有一个不小的池塘,池塘里是破败的残荷和枯黄的叶子。池塘正中央有一处湖心亭。有时候独孤欧阳和白袅说话的时候不像被别人听见就会到这里来。 “怎么了?”白袅问。 “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现在是名义上也是独孤府的人,所以我不会做有损独孤府的事情的。” 独孤欧阳突然说:“我们和离吧!” “怎么?觉得我没价值了?”白袅说。 “你懂我的意思的……” “好!那就离吧!等你父亲醒了我就走!”白袅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湖心亭。 独孤欧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保不住白袅了…… 千寻塔,姚都国主在窗子前面眺望远方,郑内侍走过来说:“主上,军队已经全部撤回来了。” “繁星酒楼的人也都回来了吗?” “是。” “知道了。” “属下告退。” “等等!”独孤欧阳突然叫住郑内侍。 “主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住在独孤府的人……没受伤吧?” “没有。” “好,下去吧!” 姚都国主一个人站在窗前等了好久好久,然后写了一封密报传了出去…… 顾夫人很快就将药弄好端了上来,顾夫人舀了一小勺药吹凉送到独孤令嘴边,可是根本一点儿都喂不下去。 顾夫人耐心的为独孤令擦去嘴边的药,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偏偏今天这么不省心呢?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母亲,父亲已经喝不下药了吗?”欲晓在旁边问。 “昨天还可以的……你明明昨天还可以的……”顾夫人像是在回答白袅的问题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独孤欧阳在门外听到之后便不再进来,在门口守了一会儿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白袅换了一身便装出独孤府想要打探一下姚都军队会不会再对当阳造成什么威胁。刚出独孤府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即使如此她还是出去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独孤府待很长时间了…… 独孤府的位置也算得上是在永安城的中心位置,这里的街道布局和方都皇城十分相似。白袅走了一会儿之后居然有一种还在皇城的错觉。这里的街道上,就在和方都皇城朝香胭脂铺几乎完全一样的位置也有一家胭脂铺,同样也叫朝香。 白袅带着好奇走了进去,韩朝香果然在里面。 “呀!颜公主来了?快进来!”韩朝香倒像是早有准备,丝毫没有很惊讶的样子。 “你知道我会来?”白袅问。 “我还知道你要离开独孤家了,不如在我这里先住下来吧。” 白袅突然意识到韩朝雨也是扎根在皇城里的姚都细作,以她的能力收集一下独孤家的近况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去离开独孤家会到那里去你比我更清楚吧,所以我怎么可能在这里住下呢?”白袅苦笑道。 “这永安的皇宫水很深的,你应付不来。” “反正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兵来将挡吧!” 韩朝雨在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环:“如果你需要帮助就将这个小环绑在鸽子腿上传信给我,在姚都境内没人敢拦截带有这个腿环的鸽子。” “你为什么帮我?” “当然不是为你,是为了一个故人。” “好,那我收下了,多谢。” 白袅出去之后韩朝雨敲了敲身后的暗门说:“走了。” 一个女声从暗门里传来:“多谢!” “就是替你保护个人罢了,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方都,当阳城。 确定姚都真的撤军之后赵捷和其他守将才松了一口气。 驻守在当阳的黑甲卫也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赵捷他们回到当阳城之后重新加固了城墙守备,然后清理战场。就在快要清理完的时候方寒派来的那几万援军才姗姗来迟。 援军的主将正是棋中将。 “主上派你来的?”赵捷问。 “是!” “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只剩下清理战场了。” “太傅大人,主上叫我们来不是清理战场而是为了找一个地方。” “什么?你再说一遍?” “回禀大人,卑职今日前来只为寻找一个地方。这些所谓援军来到当阳也只是为了配合我完成此次任务,至于守城之事,主上并未交代……” “哼!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愿意帮忙清理战场了?城我们都守了结果你到现在给我说你们不是来帮忙的?只是为了找一个地方,主上不明事理你也不明吗?” “卑职只听从主上吩咐,还望大人不要为难卑职!” “好啊!你们去吧!去吧!今日之后我将不会在为守城出一点儿力,你就跟随你的主上去找人吧!去找地方吧!”赵捷说完径直离开。 回到大帐之后方寒什么也没带,反而将自己的主帅令牌交给了万县公。 “县公您多受累了,晚辈的任务完成了该卸甲归田、四方云游了…” “太傅大人,您真的要走了吗?” “嗯!”赵捷点了点头。“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大人,如果没有你这当阳可是守不住的啊……”万县公说。 “县公啊,晚辈可不敢冒领军功啊。如今飞鸟尽也该良弓藏,不然……”赵捷顿了顿接着说“害,不说这个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尚思回来了,很安全。还因为求援之功被主上亲自嘉奖,如今尚思已是军功在身的功臣,估计马上就会来见您了。” 将近一个月毫无音讯,万县公都已经觉得万尚思是被姚都人抓走了,突然听到自己的儿子不但没死还带了军功回来竟然一时有些恍惚:“真……真的吗?” “嗯!” “太好了!太好了……”喜悦之情还未消散,万县公就突然担心起来。 “县公怎么脸色不太好看?”赵捷问。 “我是觉得,依照犬子的功劳完全不能得到主上的亲自嘉奖……贸然得了军功我怕……会遭有心之人恶意揣测对犬子不利啊……” 其实万县公的担心不无道理。赵捷也想到了这一点。 “县公放宽心,会没事儿的。” “但愿如此吧。” 赵捷卸下一切重任出去云游了,牵着一批烈马向着蜿蜒曲折直通天边的小路走去,洒脱的像个仙人……这一次,任凭谁叫他都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他知道方都的繁盛如今已如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坚持不了多久了…… 没过多久,万尚思果然出现在了万县公的大帐门口。 “父亲,儿子回来了!儿子幸不辱命……” 万县公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过了好半天才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万尚思一瘸一拐的奔向万县公:“父亲!”然后父子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父亲,螚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你腿怎么回事儿?”万县公问。 万尚思拍了拍自己的腿说:“小事儿,已经好了,真的好了,不信你看父亲!”他强撑着走了几步。 “别动了!明明就没好呢。好好养着吧!” “我没有辜负您和全城百姓的信任,成功的将信送回去了。瘸了一条腿算什么!”万尚思自豪的说。 “你一直都是我万家的骄傲!这一点根本不用其他的东西证明。” “嗯。” “万公子,该走了。”大帐外边传来棋中将的声音。 “好,我马上就来。”万尚思回答。然后对万县公说“我去协助中将完成一些任务我,稍后就回来。” “嗯。”万县公点点头“我等你回来。” 棋中将一路跟随万尚思来到了曾经那个青衫女子带万尚思来的地方。 这个小院子还是很别致。哪怕是战火也没有波及到这片土地。 “就是前面了。”万尚思指着这片小院子说。 “公子真的是在此处遇到的那名青衫女子?”棋中将问。 “是。” 刚进入院子万尚思就指着门口说:“我就是在这里换乘的那匹好马。当时屋子里有一位女子的声音,她的声音非常端庄典雅,听上去临危不乱。而且其他的人好像都听命于她。” “好,知道了。麻烦公子了。” 棋中将推开房门进去看了看,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桌椅板凳、器物饰品全都被搬空了。只剩下自房梁上垂下来的几片薄纱,薄纱在屋子里随着风缓缓飘动。 棋中将心里暗暗道:“真不知道,主上要在这里找什么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棋中将转身去院子里看了看,似乎想要从已经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院子里找出些能够证明这屋子主人的一星半点信息……但是一切都不是很遂愿……正在他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时突然看见了墙根下有一处亮晶晶的东西。他走过去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枚精致而小巧的玉石耳坠…… 第115章 敌对(七) 搜索完要找的这个地方之后几乎算得上是一无所获。棋中将只能把找到的耳坠作为线索带了回去交给方寒。 方寒拿过耳坠之后没太大的反应,因为他知道这枚耳坠属于谁——这一定属于白兰! “除了此物再没有其他的了?”方寒问。 “是。房间里被搬空了,任何能代表房子主人身份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棋中将回答。 “行!你下去吧。” 棋中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跪下来说:“主上,您说过此事之后就还我和兄弟们的自由身的……” 方寒换了一种口吻说道:“你也知道方都此时内乱未解,等这一切过去我自然会还你们自由。我是一国之主,肯定说到做到。” “主上……” “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方寒不耐烦的说。 “是,属下遵命。”棋中将不敢再言语,生怕方寒临时反悔。 棋中将走在皇宫里的甬道上,这深红色的宫墙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就像方寒施加给他的那些压力。 人人都说棋中将他们一行人从死刑犯的囚牢的被大赦出来又做了大官直接听命于主上是天大的恩赐。可是没人知道他们的家人全都被方寒捏在了手里,只要稍微有反抗的精神他们的家人就会受到非人的折磨。他们身在官场,被文人厌弃,被武将排挤,甚至连阉人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只能听命于方寒,因为方寒答应只要办完一些事情就能够放他们自由,还他们家人的生路…… 出宫门之后和棋中将一起放出来的那批人都在等着他,等着好消息的到来。他们看见棋中将的身影之后全都围上来问“怎么样?怎么样?主上答应放我们走了吗?” 棋中将摇摇头说:“主上说等这段时间都事情都解决好了再放我们走……” 希望之后又失望,这是他们几乎每天都要经历的事情。 “哎!主上又在找借口了……”其中一个人小声抱怨。 “嘘!不要在这里说这种话,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我们性命不保!”棋中将赶紧过去捂住那个人的嘴。 那个人挣脱开说:“阿棋,我们早就该死了!是他让我们苟且偷生了几年,不是我们的我们想留也留不住!你看看我们这几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多少兄弟从牢里出来就永远死在外面了?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啊!反正早该死了!” 棋中将知道自己劝不动,干脆自己走了。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人都走出了好远影子还在这群人边上…… 姚都街道上,白袅像个幽魂一样在漫无目的的游走,像是个傀儡,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尸身……不知道为什么身处异国他乡的她在这一刻突然出现了浓重的思乡之情。眼泪也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流出来…… “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你回国了呢。”独孤欧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白袅将眼泪全都憋了回去。 “我怎么可能回国呢,我连出永安城的令牌都没有。”白袅回答说。 “也是啊。” “你父亲醒了吗?” “还没有。我母亲说看你有些不开心我,让我出来找找你。” “哦!” 独孤欧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哪儿?” “跟我来吧。” 独孤欧阳带白袅到了千寻塔。 千寻塔和百尺楼完全一致,就连各个楼层所对应等级的人都相似,只不过在姚都武将占主导地位,武将们在第十七层。 “千寻塔,带我来这里干嘛?” “带你去看看姚都的武将。” “啊?” “走吧。” 白袅实在是有些搞不懂独孤欧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居然会带自己来看他们国家的武将! 千寻塔的十七层,她几乎见到了姚都的全部武将。这些武将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人人都说姚都军将各个都是以黑虎面具覆面,面具之下是嗜血的眼睛和青面獠牙。 最初她也以为姚都的武将都是这样,直到看到独孤欧阳之后这个刻板印象才得以解除。这里的武将们大多数和独孤欧阳一样,都是后辈中的佼佼者。 “哟,你们两个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其中一个小武将看独孤欧阳过来马上迎了过来。 在人群里挤出来一个女子,径直走到了白袅旁边说:“这是颜公主吧!快过来!” 白袅看向独孤欧阳。独孤欧阳小声说“她是欧阳花榕,我们姚都的武将。武艺嘛,和你差不多吧!” “花……”不等白袅说完,欧阳花榕就将白袅拉到了人群后的餐桌旁坐了起来。“咱们也别客套了,坐下聊吧!” “你果然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独孤欧阳笑笑说。 这些武将很快就围坐在桌子前。 “欧阳你不得先喝一杯啊!颜公主这么漂亮被你小子娶了过来,你还藏着掖着。一点儿也不拿我们当兄弟啊!”一个名叫全盛名的武将说。 “好!那我就自罚一杯!”独孤欧阳拿起酒杯说。 “全盛名!”欧阳花榕看着他瞪了一眼。 全盛名赶紧“求饶”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的欧阳哥哥喝酒好了吧!” “你给我闭嘴吧!”欧阳花榕说。 旁边那个小武将碰了碰全盛名的胳膊,示意他说错话了。全盛名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白袅现在已经是独孤欧阳的妻子了。他赶紧端起酒杯自己敬了白袅一杯:“夫人见谅。” 白袅微笑着说:“无妨。” “今日之宴为欧阳凯旋,为欧阳和颜公主庆贺,我们不醉不归啊!”欧阳花榕说。 其他武将跟着一起庆贺:不醉不归! 白袅小声问独孤欧阳:“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不是说了吗,为我接风,为我们庆贺。”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等回去我告诉你!” 这些武将都拿着酒杯来敬独孤欧阳和白袅。喝的有些微醺的全盛名刚端着酒杯故过来要敬白袅,独孤欧阳就挡了下来:“我夫人不能喝酒,你们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白袅瞪大了眼睛似乎在问独孤欧阳:你说什么假话呢? 独孤欧阳摇了摇头也似乎再说:这你别管! “今日算是补给你们的大喜之日,今天也不能喝吗?”全盛名问。 独孤欧阳看着全盛名的眼睛看了两秒,全盛名立马道歉:“好!知道了!” 白袅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些武将喝酒,她也发现了欧阳花榕对独孤欧阳不一样的“感情”。 这种“情况”只有置身事外的人才能看的明白。欧阳花榕对独孤欧阳是爱慕之情,男女之间的爱慕。 现在看来欧阳花榕和独孤欧阳如果真的在一起也算的上是般配。 等一下!独孤欧阳、欧阳花榕!这两个名字……听闻独孤欧阳名字里“欧阳”两个字还是因为首战有功姚都国主亲赐的字! 如果不是自己自以为是的所谓“两全其美”的计划,会不会他们两个现在就已经在一起了…… 白袅看着旁边还在喝酒的独孤欧阳,又看了看旁边性格豪放的欧阳花榕。自己挡在这里好像挡在牵牛织女中间的那条银河。 “欧阳,你别喝了。”白袅说。 “夫人说不喝我就不喝了!”独孤欧阳立刻放下酒杯开始吃饭。 其他武将看着独孤欧阳放下酒杯他们也都放下了,开始安安静静的吃饭。 独孤欧阳突然说:“其实,今日叫你们来主要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我娶了多好的一个夫人。你们将来见到我夫人可不要失礼啊!” “欧阳你放心,我们对夫人可能是比对你还好的!”一些将军起哄说。 “好!那我就放心了!” 白袅看着独孤欧阳的样子,他现在的脑子绝对比在场所有人都清醒。哪怕他喝了桌上最多的酒。 “你说什么呢?”白袅小声问。 “以后你就知道了。” 欧阳花榕拉着白袅的手问:“公主会武功吗?” “啊?” “公主若是不会的话,我教你吧!” “公主你可能不知道,花榕可是我们这里面武功最高的人了!让她教你保证你一个月就有自保的能力!”全盛名在一边很自豪的说,好像这个武艺高强的人是他。 “好!那我就跟着花榕姑娘学个一招半式的自保能力吧!”白袅答应道。 “其实,我们身处乱世,还是要有一些武艺傍身的。不然我们女子在乱世很难生存下去的。”欧阳花榕说。 “嗯。”其实白袅有些羡慕欧阳花榕的性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女子的身份和这些男将军一起饮酒作乐。她就像个住在底下暗格里的囚犯,只能通过一个小小的缺口去窥探、去羡慕别人的生活…… 白袅问:“花榕姑娘一路走上来很难吧。” “其实也不难。难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回过头去看曾经以为是高不可攀的绝壁也不过是一小节台阶罢了。”欧阳花榕笑了笑说,满脸都是释然。 第116章 敌对(八) 白袅自然知道作为一个女将军一路过来到底有多难。像自己就没有花榕这么释然。 花榕刚拉过白袅手的那一刻,独属于军人的敏锐就告诉她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该有的手。即使她自小流落民间过的正常百姓的生活也不会有这样的手。这双手上茧子的位置明显就是长期握剑练武磨出来的……她知道颜公主肯定不一般! 白袅自然也知道她的手会暴露自己练武的很几万,于是赶紧将手抽出来说:“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 “不好意思……”花榕赶紧道歉。 “没事,是我没有事先说明。” “阿颜!”独孤欧阳叫了一声。 白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在叫自己,直到独孤欧阳又叫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回答“啊,怎么了?” “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玩,他们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有什么事我不能及时赶到你就找他们。” “嗯。” “一定要记得找他们啊!” “嗯。” 过了不到一刻钟,顾长策也走进这个屋子。“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你再早点来得了呗,再早点儿你就得打扫卫生了!”全盛名说。 “真不好意思。主上把我叫去商讨当阳之战的事情,这实在推脱不掉。我自罚三杯好吧!”顾长策说着端起酒杯给大家“赔罪。” “好了!你一会儿还得去跟主上复命吧,少喝一些吧!”欧阳花榕说。 独孤欧阳也说:“算了,我们这些人里只有长策最辛苦,别为难他了。” “好吧好吧,看在长策劳苦功高的份儿上先原谅你吧,快来,快坐啊,长策!” “长策,主上留你这么晚是当阳那边有什么事儿吗?”欧阳花榕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复盘了一下前几天的计划和其他的副将一起商量了一下利弊。” 独孤欧阳从小和顾长策长大,他知道顾长策此时就是在面不改色的“撒谎”! 独孤欧阳说:“今日不为公事只为聚会。聊点儿别的吧!” 欧阳花榕也加入到转移话题的行列:“今天欧阳和公主是主角,不如给我们讲讲你们俩的故事吧!” “这,怎么说呢。我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庆贺公主回来的宴会上。当时公主流落民间好几年好不容易找回来,方都国主宴请群臣为公主接风洗尘,我作为上艺阁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白袅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独孤欧阳“胡编乱造”。独孤欧阳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小特点,只要说谎就会脸红。只是刚才喝的酒已经上脸了。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脸上的红晕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说谎。 “第二次见面是在楚国主的生日宴上。我还是在屏风后面坐着,只能通过屏风窥探公主的容貌……” “那你对公主算是一见钟情吗?”全盛名一脸八卦的问。 独孤欧阳看了看白袅:“算是吧。” 白袅心里说道:“这谎话还编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差点儿都信了!” “公主,以前的日子辛苦了。我们会和欧阳一起保护你的!”欧阳花榕说。 “花榕姑娘,我有些事情有些不明白。” “公主说便是。” 白袅小声问:“你们年纪相仿,也同样都是武将,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听欧阳的话?” “我们年龄确实差不多,但是我们的官职或多或少都受到家里人都照顾或者是主上的提拔。你也知道独孤家,虽然说他是武将世家但是只有欧阳的官职是自己真刀真枪的从战场上搏杀回来的。你知道南游城的白无伤小将军吧,只有欧阳有能力和他对抗,还次和他交过手呢!” “哦,是这样啊!” “还有,知道我们为什么都听欧阳的话吧,因为我们的明大多数都是欧阳在战场上捡回来的。”说着欧阳花榕悄悄指了指全盛名说“盛名在一次出去打仗的时候被围困了三天三夜,是欧阳只身一人冲进包围圈里将他捡回来的!军医说再晚一刻钟盛名都没救了。你别看盛名平时一副吊儿郎当不会说话的样子,他可是最重情的了!现在只要欧阳说一盛名绝对不会说二。” “你也是欧阳救回来的?”白袅问。 “当然了!” 听到这个回答白袅明白了欧阳花榕为什么会用那么爱慕的眼神看独孤欧阳了。 “哦!” 欧阳花榕将白袅拉到一边说:“你们先吃啊!我带公主四处熟悉一下。” “早些回来。”独孤欧阳说。 “好,知道了。” 欧阳花榕带着白袅一路走下去,路上她几次要开口但还是等到了没什么人的时候才说:“公主,欧阳一路走来很不容易。还好他遇到了你,我也看得出他心里有你。” “还好他遇到了我?” “对啊!还好与他成亲的人是你。” “花榕此话何意啊?” “公主知道欧阳这个字是主上亲赐吧。” “嗯。” “其实赐字是恩赏也是警告。主上在用这两个字告诫群臣,谁也别再有想要和独孤家联姻的主意。独孤家只能和姚家结亲。” 白袅有些不明白姚都贵族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为什么?” “主上和荏国后结亲多年却只有一个女儿,我们这位公主的封号便是欧阳!而且,公主已经以独孤家准儿媳的身份早早地住进了独孤府。 “啊?他名字里的欧阳不是因为你的姓氏吗?” 欧阳花榕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啊,我的公主。哦!我知道为什么在饭桌上你看上去有些不开心了,原来你以为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啊!” 白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些事确实是她搞错了。 “欧阳的字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们公主的封号却和我有些关系。”欧阳花榕接着说“荏国后想要让我们的长公主做个淑女,但是主上想让她学习储君该学的东西,将来做个女皇,继承姚都的大统。国主和国后为此一直僵持不下,后来就让长公主自己选,她选了学习储君的东西,还说将来要做个像我一样的女将军,用我的姓氏给自己定了个封号。” “但是你刚才不是说欧阳公主已经入住独孤家准备做个儿媳了吗?那还怎么学武?”白袅问。 再说话时花榕一脸惋惜:“公主在一次练武时摔伤了脊柱,再也练不了武了,所以她就接受了嫁给欧阳的和亲命运。” “有些可惜了……” “所以我说还好是你嫁给了欧阳,你们两个人心里有对方,这样的人相互结亲才能成一段佳话。若是公主和欧阳结亲……他们两个谁都不会有好的结果的。还会白白浪费了他们两个的大好青春。” 白袅点了点头说:“这样对欧阳公主也不公平……” 其实,听完了欧阳公主的遭遇白袅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共情的。正如她失去了满身武功,现在作为公主和亲是她仅剩的报国方式。公主两个字,听上去就养尊处优、千娇万贵。她们享受百姓供奉也自然肩负起了该尽的责任。人人都认为公主和亲就是身为公主能尽的最大的责任,甚至有时候公主自己也这么觉得。她们都忘了自己能够为这个国家做的事往往比和亲更多…… “公主,欧阳公主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白袅听后十分震惊:“什么?她还这么小!” 欧阳花榕点了点头。 “真是难为她了……小小年纪就要身兼重任……” “公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漆黑的夜里忽然有人给你点了一盏烛火。你就沿着这烛火的方向走啊走啊,以为自己只要走的快些就可以走到烛火面前。我快要走到了,但是你已经在他身边了。所以我啊,要返回去寻找一直在追赶我的那个人了!” “嗯,你也会找到爱你的人的。”白袅越来越喜欢欧阳花榕的洒脱性格。心里又什么话都讲出来,不藏着掖着。不知道为什么,白袅听到这些话之后居然真的觉得心里有些安定。 她好像真的把自己带入到“妻子”这个角色里了…… 荏菽寝宫。 姚国主来了,来兴师问罪。 “荏菽!你给我出来!” “主上不必这么大声,臣妾还没有到耳聋的年纪。” “是你同意将颜公主下嫁给独孤家的!是吗?”姚都国主质问。 “主上认命中书大人监国,这决定自然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啊!”荏菽满脸平静。像是早就聊到会发生这一切。 “前朝后宫相勾结!你可真是我的好国后啊!” “主上这话错了!明明是你亲口说有什么事让我和中书大人商量的,这怎么能算是勾结呢?” “你也别跟我装傻!我想要什么你是知道的!你一定要跟我作对吗?” “主上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荏菽反问了一句。 姚都国主更加生气:“你还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你已经是姚都最尊贵的女人了你还想要什么?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我能让你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已经是开恩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第117章 敌对(九) 荏国后笑了笑:“怎么?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是吗?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我想要我的女儿!现在你知道了吗!” “现在说的是你背着我偷着将颜公主下嫁的事情,你不要跟我说别的事情!”姚国主更加生气。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不是一件事吗?我的女儿下嫁和颜公主下嫁难道不都是嫁给独孤家吗?这不是一件事吗?”荏国后还是耐着性子说。 “这不是!” “姚寒刃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一边将我唯一的女儿许配给独孤家牵制独孤家和半数武将为你所用。另一边又明里暗里的打压独孤家。你到底把独孤家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你不要偷换概念!” “我跟你说点儿心里话吧,我有些话也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你喜欢白兰但是你娶不了她,所以我只身一人到了这里。你知道我无依无靠身份低微,性子温和,有能力协理后妃,所以你选我做国后,这样就不会有所牵制。这些我都清楚。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忍耐你吗?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 “你说什么!”姚都国主突然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些事情。 荏菽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一个漫长的故事。“我在方都皇城里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任谁都能过来踩我一脚。因为我的家没了,被方寒、被他们方家人毁了,所以我入宫当了个身份最低贱的宫女。我观察皇城是每个人,最后发现方寒尤其喜欢去怀了孕的楚国主宫里。我用尽了一切银子上下打点终于进了长春宫。” “后来你见到了我!”姚国主回答。 “对!我本来打算找个机会杀了方寒以命换命。后来我发现你对白兰有情。”荏菽微微一笑“情窦初开的男子就是很容易喜欢上给他温暖的人。何况是当时她是唯一对你好的人。我很理解!” “你在利用我!所以当时你根本就不是偶然路过而是蓄谋已久!” 荏菽看了看姚都国主,眼神里满是蔑视。那双眼睛好像在说:你才知道? “对!我知道你是姚都质子,知道你痛恨方都皇城里欺负你的王公贵族,也听说你即将要回去临危受命的继承姚都国主之位!所以我就日日打探你的情况,总是适时的在长春宫里、在白兰面前和你相遇。只不过当时的你满眼都是白兰,根本看不见身份低微的我。” “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我恶毒吗?难道不是我不远万里的跟你来姚都,在你继任的时候为你出谋划策协助你稳定前朝后宫吗?我帮你完成的你的任务你就出一点点兵力去攻打攻打方都边境,这算恶毒吗?”荏菽再次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满是计划得逞的满足。 “独孤欧阳首战被换成了南游,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是吧!” “嗯。” 荏国后看了看姚都国主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说“我承认从前帮你却有私心,但我也是真真切切为了你的利益。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在为你谋划的吗?” “我下令将天骄嫁给独孤家的时候?” “是你将天骄真的送去独孤府的时候!她才六岁!你将她送去那里指着她给你带回来说什么?”提到自己的女儿,荏菽终于不在平静。“在姚都这个地方,你和我的女儿是我最珍视的人。为了你们的前途我可以委曲求全甚至是牺牲自己。但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你难道没发现自从你送走我的女儿之后你的后宫就再没出生过一个孩子吗?” “你!是你杀了她们!你这个毒妇!” “是你!这些都是你的报应!你让我母女分离的报应!从那天开始我没有一天不恨你!你,方都的所有人,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下地狱去赎罪!”荏菽近乎癫狂。 “我真后悔没有早日识破你的计划!你毁了我!”姚都国主说。 “你先不用后悔,该你后悔的还在后面呢!我最大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姚都国主过去狠厉的掐住荏菽的脖子将她摁到了床上:“你还做了什么?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荏菽被掐的满脸通红但是脸上依旧带着得意的笑。她丝毫不挣扎,用尽力气说道:“杀了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姚都是怎么完蛋的!” 姚国主顿了一下,荏菽顺势掰开他的手狂笑道:“不敢了?不敢搭上整个姚都的命运跟我玩儿了吗?那你就看着姚都一点点的覆灭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简直是疯了!疯了!今日起你就在你的椒兰殿闭门思过吧!” 荏菽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主上,我可是贤后!你无故禁足贤后不怕朝臣们上疏吗?我劝你不要做损害我的事情,不然我可不确定会做出什么计划之外的意外!到时候如果死了更多的人,那就是你造的孽了!” 姚都国主生气,但是他无可奈何。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么多年荏菽的确是收揽了太多的人心了!现在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一致的决定她是个贤后…… “今日起,我再不会来你的椒兰殿。你好自为之。” “无所谓啊,反正我也不盼着你来。”荏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丝毫不在乎姚都国主已经气的发抖的身体。 姚都国主摔门而出,随后荏菽就叫下人来满脸嫌弃的说:“来人,把这地板、门都拆了换新的。然后再打几桶干净的井水把外边的院子给我好好刷几遍。” “是,国后。” 说完,荏菽又满脸担忧的说:“钦天监说我的院子里被天狼星照过,恐为国家留霉运。本宫实在是不敢以自身损毁国家气运……不好意思,只能劳烦你们了……” “国后这是哪里的话,谁人不知国后一心为国,是我们姚都的福星。”为首的一个下人说。 “但愿吧。” “国后千金,福泽万疆。天狼之星定然是被国后的福运震慑了才只敢照一下这椒兰殿。国后大可放宽心。” 楚国主的脸上这才挂了些喜色:“呈你吉言了。” 姚都国主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越想越来气。继位之出荏菽贫贫献计,自己也的的确确的利用她的这些政策让姚都日益繁盛。以至于自己太过于依赖她了!现在她的实力已经不太能够撼动了…… 不行! 姚都国主暗下决心!必须得给荏菽分权! 就在此时中书令求见姚都国主。 此时,早已过了外臣求见国主的时间。但是姚都国主必须见他! “宣!” 中书令走进来跪在地上:“臣,叩见主上。主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唉!照你们这个方法下去,孤连百岁都不一定能够活到,还谈什么万岁啊!”姚都国主说。 “主上,微臣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主上着想啊!微臣是在惶恐……” “你也不用装。孤知道你心里的那些小算盘。” 中书令跪下去:“微臣所做一切全然为国。请主上容臣解释。” “那你倒是说说你勾结国后私自下嫁和亲公主为的是哪门子国?” “回禀主上。颜公主到达姚都之时我们两国正在开战。若颜公主入了后宫则会向世人传递出一种错误的信息那就是姚都方都要联姻,停战就是必然的。一但两国军将知道这些消气则振奋方都军心而打压本国军心。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军队吃败仗就是必然的。”说完,中书令停下来悄悄撇了一眼姚国主。 姚国主真真切切的在权衡。 “但是,颜公主既然已经来和亲了,自然也不能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普通的权贵。那样也会向别人传递出错误的消息。那就是我们姚都都方都唯一的公主不够重视。这会激起方都民愤、会让方都上下团结一心。这一点,楚国后的死就是个例子。” “所以,颜公主就该嫁给独孤欧阳吗?”姚国主问。 “是!嫁给独孤家是最有利于我们的事。而且独孤欧阳是预言里的战神,即使不是皇子,颜公主也算不上下嫁。”中书令面不改色,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心为国。 姚国主问:“你知道我的意思。为什么不同我商量了再做决定?” 中书令一脸胜券在握:“主上,臣有办法让颜公主嫁给独孤家就有办法让她名正言顺的入后宫。只是主上真的想吗?” “想!”姚国主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就请主上静静等待。臣自有办法!” “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多谢主上。” “但是你联合国后欺瞒我的事情也要有个交代!就罚俸三年吧!” “是!” 中书令回去走到半路的时候,陆为敬已经在路口等着他。 陆为敬上了中书令的马车里。“无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他治罪我也有脱身的办法!”中书令回答。 “那就好。” “只是这次国后属实是坑了我们一把,这件事得找国后要个交代。” 第118章 敌对(十) 千寻塔上的人喝的很尽兴。此时此刻,这里人抛却身份忘记烦忧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刻。或许过了今天,过了这个晚上他们再见面就难了…… “欧阳,现在颜公主和花榕都不在,我和你说点儿心里话。”全盛名搬着自己的椅子往独孤欧阳那边移了移。 “什么事啊?” “你真的喜欢颜公主吗?” 独孤欧阳几乎是没有思考就直接说了出来:“当然啊!” “那颜公主喜欢你吗?” 这一点,独孤欧阳很不确定。 “会喜欢的吧……” “欧阳,你很优秀。你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有实力,最重情重义之人。我要是女子我也喜欢你。” “……” “我悄悄告诉你,我喜欢花榕。” 独孤欧阳眼睛一亮,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大八卦。 “但是……我感觉他喜欢你……” “啊?” 全盛名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埋藏在自己的心里的话:“我甚至有点儿庆幸你提前娶了颜公主,不然花榕真的可能会等着嫁给你哎!”说着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盛名,你是真的喜欢吗?”独孤欧阳拍了拍全盛名的肩膀说。 “我当然是真的。只是依照当前的形势来看,花榕肯定不会拘泥于一人的小情小爱。我怕我们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喜欢一个人没必要非要和她在一起。有些如皎月一般的人就应该高悬于天。非要把她拽下来那不是爱,是害!”独孤欧阳说。自从认识白袅以来他几乎见过了不同样子的白袅。或意气风发或失意难过。但这些的前提是到了第二天她依旧会精神满满的重新来过。唯有嫁给他之后……只有在嫁给自己之后再也没见她快乐……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把月亮摘下来了。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照的外面的街道亮亮的。 “那我们回去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欧阳花榕说。 “好,回去吧。” “如果……如果欧阳欺负你了你就到兵部来找我,我帮你揍他!” 白袅笑了笑回答说:“好。” 姚都国主接到了永安城内的密报,密报里提到了独孤欧阳一行人在千寻塔聚会的事情。 “独孤欧阳、方静、全盛名、欧阳花榕……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会干什么呢?”姚都国主看着密信上的字儿说。 “或许,只是后辈们聚在一起的小酌罢了。主上不必忧心。”郑内侍回答。 “其他人聚聚就罢了,独孤欧阳带颜公主去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姚都国主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荏菽说的那个“计划”…会不会他们在配合荏菽的计划? “你去传令,明日让独孤欧阳夫妇来见我。孤还没见过这对新婚夫妻。”姚都国主说。 “是。” 回家的路上白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今天又整的哪儿出啊?” “带你见见我的朋友嘛,你和这些人肯定比那些诰命夫人更有话题一些。”独孤欧阳回答。 “你私下聚齐这些小武将你们主上不会疑心吗?” “管他呢,反正他早就疑心了。” “那你不会有麻烦吗?” “估计明天就要召见我了。”独孤欧阳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你也不着急。” “那着什么急啊。该来的早晚都得来。” “……” “我跟你说,我们独孤家自从姚氏从联国分裂出来建立姚都以后就一直追随姚家。到现在也有百年了。我现在越来越不懂主上对我们独孤家的态度了。我总隐隐有些不安……” “谁人都知你们独孤家是姚都的忠臣良将。他就算真的要对你们家动手也要顾虑一下怎么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白袅回答。 “但愿吧……” 独孤欧阳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问:“你说月亮愿意到地上来吗?” “不知道。” “我觉得她是不愿的。哪有高高在上的人会愿意惹的满身泥泞呢?” 白袅看得出独孤欧阳有心事,她拉起他的手说:“欧阳。怎么说我们也是夫妻。我们夫妇一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你一起面对结果!” 独孤欧阳脸色绯红,他低头看向白袅。 “夫妇一体?” 白袅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说:“呃……至少名义上是的。我们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对吧。”白袅要把自己的手松开,但是独孤欧阳已经攥紧了。 “那就夫妇一体!”独孤欧阳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微笑,发自内心的、很满足的微笑。 独孤府,顾夫人已经给独孤令喂了两次药。顾夫人一直守在床边,盼望着他能醒过来…… 独孤令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顾夫人已经因为劳累趴在床边上睡着了。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了嘲笑顾夫人。 但是顾夫人已经察觉到了。她瞬间清醒…… 两双眼睛就这么对视在了一起。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你醒了?” “你辛苦了。” “你醒了!” “嗯。” “真好!” “真好!” 独孤令伸出手擦去顾夫人脸上的泪水:“别哭。别哭!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老了?” “我也不知道啊。” “看你的眼睛,几天都没睡了吧?”独孤欧阳招了招手“过来,好好睡一觉吧。” 顾夫人反而站了起来:“你饿了吧?我做饭了。你吃一些再睡。” “好,多谢夫人。” 顾夫人转身出门的时候眼泪根本就止不住的往外流,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没过多久顾夫人就端着一碗粥进来了。 独孤令已经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微笑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夫人。 “等久了吧。”顾夫人问。 “也没有。” “吃吧。” “你吃了吗?”独孤令问。 “嗯。” “那孩子们呢?” “也吃了。”顾夫人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你啊,真得好好谢谢两个孩子。欲晓为了让你早日康复天天泡在珍草阁里研究古方,每日都依据你的身体情况改良药方。欧阳更是直接出使方都去求药。” “什么时候?” “就三天前吧。” “姚都和方都不是在打仗吗?欧阳怎么会去出使?” “这个说来话长了。现在已经停战了。” 独孤令说:“我醒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孩子们也不告诉吗?” “先不要告诉了。我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有点儿问题。” “那就先不想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方都。 自从和白兰见过面之后方寒就没再上过朝。没人知道方寒到底在干什么,包括林辞楼。 一国之主突然好想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整个皇城里消失了。 林辞楼不得不对外宣称方寒身体不适暂时休朝几日。 现在已经有些瞒不住了。林辞楼赶紧到清风楼里来找金契协商。 “兄长!主上失踪的事情怕是要瞒不住了,我们得早点儿相处对策啊!不然这消息传到姚都耳朵里他们肯定会再派军队来的。当阳战事刚解,方都已经无力支撑大战了……”林辞楼焦急万分的说。 “依照主上的秉性,这场消失肯定是蓄谋已久。”金契回答。 “可是,就算是蓄谋已久也不该在此时消失啊!朝廷里已经有传言说主上失踪了,甚至有人说是我们林家挟持了主上,想要谋权篡位啊!” 金契想了想说:“朝廷里流言的事情先不要管了,不管怎么传他们也会有个度。先控制住不要让主上失踪的消息传到姚都那里去。进出皇城的信件、密报一定要严加盘查。就算是皇家的也要全部拆开验看!” “好,这件事我会安排!” “你自小在主上身边长大。主上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你。这次居然自己走了。这件事来说,主上或许已经疑心林家了……” “那我们怎么办?” “君心难测……我们无愧于心即可。” “好!” 陆为敬府邸。 陆家两兄弟又在为自己的“大局”谋划。 “已经三天不上朝了,主上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那样被林家挟持了?”陆为业问。 “就算你不了解主上你还不了解林家那些人吗?你觉得林家人会做出这种事儿?” “那倒是不可能。就算方都群臣叛变,林家也不可能。” “这不得了。我现在怕主上不上朝是在谋划些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早做准备。提前开始我们的部署吧。”陆为敬说。 “提前!” “怎么?有困难?” “有些难!” “就尽量提前吧!我怕方都照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到我们计划万全实施的哪天。” “好,我去催催。对了兄长,还有一件事情。姚都中书令那边来信了说是要加码,事成之后要加一座金矿。” “这姚都人还真是贪心啊!事儿都没做成呢到先开始摆受害者的谱儿了!先口头上答应糊弄过去得了,现在没工夫儿搭理他们。等我们陆家当了方都国主之后第一个发兵灭了他们!” “那我下去安排!” “去吧。” 第119章 敌对(十一) “对了,后宫现在还是孟贵妃在协理吗?”陆为敬问。 陆为业回答:“是。自从楚国后没了之后就一直是孟贵妃在管理。再加上孟家后辈中的那个孟语嫣,孟家现在的地位几乎无法撼动了。” 北泽。雨季已经接近尾声。北泽湖底也出现了浅浅的一层水。只是这些水对于北泽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姚都国主密召顾长策,派他去了北泽。 方南浔和青蓝准备炸姚都水坝的炸药也准备的差不多。 姚都水坝守卫森严,守备全是精锐军队。 方南浔和青蓝摸排了一个月才勉强了解了那些守卫的轮岗情况。他俩干脆直接“光明正大”的在北泽的府衙里面进进出出,甚至是住在了哪里。这点让刘泠十分苦恼。以前他们两个住在外面的时候刘泠派兵监视也好刺杀也罢,这些事情有人知道了一时半会儿也赖不到他刘泠头上。但是现在他们两个每日进出府衙,一但出现什么问题刘泠肯定免不了第一个被盘查。刘泠一下子变得被动,根本不能下手…… 北泽府衙客房内。 方南浔将摸排情况绘制了一张简易的地图。 “根据这一个月的摸索,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水坝的轮岗情况。炸药也差不多准备好了,今晚我们就去炸了它。”方南浔说。 青蓝有些担忧的说:“姚都私建水坝拦截上游水源,我们炸掉水坝确实是一件好事。我现在还是有些担心,你看这里。”她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就说“你看这里,这里守备不明显但是却十分重要。” 方南浔叹了一口气说:“这里的问题确实很难,但是如果我们不趁这段时间让北泽水源充盈起来等到旱季来临方都的旱灾就真的救不了了。” “那我们便去。” 方南浔收起地图,看着青蓝说:“青蓝!” “嗯?” “如果明天失败了……” 青蓝打断方南浔的话:“一定会成功的!” 方南浔微笑道:“这么肯定?” “嗯!我向你保证!” 青蓝的样子看上去的确信心满满,像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此次炸水坝的计划多半是成功不了的。自从青蓝进入方都皇室暗卫组织之后几乎没有一天不在学习各种兵书、没有一天不在复盘前一天计划的优劣。所以只要计划一出她就能很快分析出此战的利弊。即使她和方南浔已经做了十足的把握这次计划也大概率不会成功…… 天黑以后,青蓝独自一人来到了姚都水坝边上观察情况。这里的黑夜被火把照的犹如白昼。几乎没有靠近水坝的机会。她看着月亮数着时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姚都轮岗时间换了!守备也更加森严……这一个月的努力打了水漂! 就在青蓝想要回去告诉方南浔需要重新制定计划时突然看见一名守卫向着墙角他们埋藏炸药的地方走了过去。 青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虽然说这些炸药并不是全都并联在一起,但是只要一处被发现肯定也会引起姚都人对整个水坝处的隐患排查。 还好那名守卫只是草草走过,只是拿着他的剑扫了一下地上的草。然后他登上城墙像是在城墙上的人汇报着些什么。 还好,没有被发现! 刚刚的事情占据了青蓝的大部分注意力,以至于她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向她悄悄靠近……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带走了青蓝…… 青蓝似乎并没有挣扎,她的眼睛被蒙住,所以她只能靠听声音来记路。 抓她的人也怕她认路,所以故意兜了几圈。 但是青蓝还是凭感觉记住了。 等青蓝再次能够看见的时候已经身处姚都军营里了。 顾长策示意了一下,押送旁边的人将塞着青蓝嘴的毛巾拿了出来。 “说说吧。” 青蓝看此人气质不凡但是周身根本没什么武将的感觉,于是猜测道:“你是……顾家公子吧!” “不错。” “顾公子,你应该能猜到我今日被抓就没想着活着回去吧。” “看得出来。”顾长策走到青蓝身边打量了她一圈说“我猜到了这几天会有人来想要炸掉水坝,没想到方都会派一个暗卫来,而且还是个女子。” 青蓝笑笑说:“顾公子不做个武将反而做了个文臣真是可惜了!” “以你的身手,做个暗卫也有点可惜。” “造化弄人吧!” 过了一会儿,进来了一个人说在顾长策耳边说了几句。 “你应该能猜到。”顾长策说。 “炸药被发现了。当那个守卫用剑拨弄那片草的时候我就大致猜到了,你们肯定排查过水坝周围。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不错。其实我有时候挺佩服你们暗卫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镇定。甚至我现在根本看不出你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顾长策回答。 “身在敌营,虽死何惧?” “来人。”顾长策说“送去审讯吧。” “是!” 青蓝被带到了一处刑讯室里。她很快就记住了走过的路,并且推算出了整个军营的大致布局。 掌刑的人见到被送来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娇弱的女子问道:“女的?” “是啊!” “没弄错吧!” “顾尚书亲自去抓的,肯定不会弄错。听说还是个什么皇室的暗卫。你就尽量从她嘴里撬出点儿有用的吧。看她这个样子我觉得得挺难的。” “嗯。” 掌刑人将青蓝绑到十字架上:“啧啧啧,多俊一个姑娘啊,怎么偏偏当了个暗卫呢?你这脸上我要给你划伤一刀,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这位大人,你觉得已经入了暗卫的人还会想着嫁人生子,安居乐业吗?” “嗯!那倒也是!那我们就按照顺序走一遍?看你到底到哪步才愿意说出点儿对我有用的吧!”掌刑人招呼了一下,两个拿着鞭子的壮汉就分别站在了青蓝两侧。 “随你!” “那就开始吧!” ……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青蓝已经被凉水泼醒了四次。血水混着冰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就少说点儿,我也好交差你也少受罪不是……”掌刑人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这点儿手段甚至比暗卫营还差点儿……” 掌刑人走到火盆前拿起一块儿烧的通红的烙铁,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放下。然后在火盆里认真挑选趁手的烙铁。“其实你挺弱的。这只是开胃菜就受不了了?” “呵!” 掌刑人终于挑好了一块儿觉得差不多的烙铁——是一块带着奴隶花纹的。它能达到的效果就是烫伤面积极小但是羞辱极大。三都都会以此花纹区别奴隶与百姓的区别。带有此花纹对人是最底下的存在。 “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印在你身上,你还能抬头做人吗?” 青蓝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哪怕是一丝的恐惧。 “报!大人,顾尚书刚交代,先停止对她的审讯。” “哎!无趣!”掌刑人放下烙铁。“那就送牢房吧,明日再审。” “是!” 青蓝被送到牢房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正如她所愿。在最开始被抓的时候她推测这里的牢房应该会里水坝库区最近。刚才来的路上正验证了她的猜想是正确的。身上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她趴在牢房一角算着牢房守卫的轮岗时间。 这个监牢里还是第一次出现女犯人,巡岗的侍卫小声议论。 “这里怎么还有个女人啊?” “听说是顾尚书亲自在外面抓的!我们还是别岁管闲事儿了!” “听说方都那边来人了……应该是要就她吧!” 什么?方都来人了?为了救我?能会是谁?方南浔!不行,我要快些行动了!青蓝的脑子快速运转。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不想活着……这是她身为暗卫一直以来被灌输的思想——不能拖累方南浔!绝对不能成为别人挟持她的把柄! 方南浔真的来了,只身一人!戴着一个宽大的黑色斗篷! “不知殿下到我这里所为何事啊?”顾长策问。 “我来找人!我的人!” “我这里全是我们姚都的军人,那里有什么你的人?” “一个女人!” “没有!” 方南浔解开斗篷露出了周身的炸药:“没有啊?不知道她是不是死了。如果被你弄死了咱们就都去给她陪葬吧!如果没死,落下你手上估计也活不成。那咱们就先下去给她探探路。” “她就是个暗卫,你会愿意搭上你自己的性命?你可是皇子!”顾长策虽然依旧保持镇定,但是语言已经出卖了他。 “有什么区别吗?” “你这是什么话?谁的命更贵你不清楚吗?” “现在来看,可能是她的命更贵了!”方南浔笑了笑说。 周围十几个精锐将方南浔团团围住,但是他们不敢上去。 “去把她带上来吧!”顾长策说。 “顾尚书……” “去!” “是。” “我需要跟你声明一点。她是被我当做暗探抓回来的!被捉住的暗探都是要入审讯室的。至于我把她交给你之后能不能带走就是你的事儿了!” “这就不劳烦顾尚书了,我自有办法!” 第120章 敌对(十二) 青蓝在牢房里也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一个巡营的守卫走过来的时候青蓝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这声音很快就吸引了守卫都注意。 “这位大人……能不能救救我啊……”青蓝抬起头来“祈求”着说。 “你一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牢房里啊?”那个守卫对她的遭遇的确是有些“怜悯”。 “这个……不清楚……” “我就是一个寻营的,也不好随意照看你,不如……”守卫在自己腰间的口袋里寻找着,最后拿起了一个小药瓶。“这个给你吧!不要告诉别人……”守卫给她扔了过去。 灰色的小药瓶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留在了青蓝的手边。 “这是……” “清创药,对你的伤势应该有好处……” 其实,青蓝最开始的意思是想要杀了他的……因为这瓶药…… 她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身为暗卫最基本的素养就是绝情。对所有人都绝情,对身边的一切都要保持冷淡。但是陌生人的关怀真的会在一瞬间让它的内心防线崩溃…… “谢谢……” 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名守卫好不容易给姚都人披上的滤镜就被别人打破了。 这次过来的是两个有军衔的官兵。看到牢房里有个女人的时候竟然直接开了门进去。 其中一个蹲下身去拨弄了一下青蓝的头发:“啧啧啧,挺好看一女的,可惜了。” 青蓝瞅准了那个官员腰间的短匕首,直接抽出匕首将那个官员了解了。不等另一个反应过来她就把匕首丢了出去。刀刃直接划开了另一个人的喉咙,这个人甚至连呻吟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青蓝站起来捡起匕首在那个官员的衣服上擦了擦说道:“可惜吗?多谢你们帮我打开牢门了!” 青蓝换上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牢房。她来到了一个角落里不起眼的帐篷里,因为这里集中了他们在城墙下搜集出来的炸药。“果然不出我所料,都在这儿了!” 青蓝将炸药全都装在了旁边的一个小车子上,然后悄悄运到了水坝之下。因为穿的是军官的衣服所以不到百米的路上没人敢查她。 顾长策派人去牢房的时候,青蓝已经跑了。当那个下士急急忙忙的回来复命:“报…报告…报告尚书,青蓝跑了……” “什么?”顾尚书质问“怎么会跑了?” 方南浔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来得及放松他就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后果——青蓝自己去炸水坝了! “既然人不在了,再下也先告辞了。” “等等!殿下!想走就走啊?拿我这姚都军营当什么?”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你觉得你能护得住她吗?她做完了这件事之后我姚都必然会全体讨伐她!不过是个暗卫,你觉得你的国家会像你一样护着她吗?” “多谢提醒!” 方南浔说着,旁若无人的出营帐。 “方南浔!你难道真的觉得我们姚都建了这么大的水坝你们方都丝毫没有察觉吗?” 方南浔停在原地。这个水坝工程量确实不小,没个两三年根本建不起来。 “这一切都是你们国主默许的!你今天不阻止他你就会变成国家的罪人!”顾长策继续说。 姚都。 独孤欧阳带着白袅应召来拜见百官。 独孤欧阳和白袅候在殿外等待召见。 “今日主上和国后都在,所以我们今日还要再简单走一遍议程。”独孤欧阳小声说。 “知道。我应该不会掉链子的。” “紧张吗?” “第二次了,紧张什么?” “……” “你别紧张就行!” 司礼监的礼官一层层的从万思殿传出来 ——宣独孤奕及其妻进殿—— 独孤欧阳伸出手准备扶着白袅:“走吧。” 白袅将手放到独孤欧阳手里:“嗯。” 就在他们进殿之后,白袅明显感觉独孤欧阳的手抓的更紧了。她隐约感觉独孤欧阳在旁边说了句什么话,但是她没听清。 “你说什么?”白袅小声问。 “没什么。” 姚都国主算的上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白袅的样子。甚至有些失态的想要站起来。 荏菽从旁边轻轻咳嗽一声:“咳咳!主上,注意礼节!” 姚都国主坐下正了正衣冠。 “孤知道!不用你提醒!” 独孤欧阳已经早到了大殿中央:“臣独孤奕协妻方氏拜见主上!” “你们的大喜之日孤身为国主没送上什么祝福,今日给你们补上。” “多谢主上。” “颜公主不远万里为两国安定来此,委屈你了。”荏菽说。 姚国主白了荏菽一眼。 荏菽装作没看见接着说:“公主请上前来,本宫有礼物要送你。” 事先商定的议程里根本没有这一出,谁也不知道荏菽要干什么。 独孤欧阳将白袅的手又抓紧了些,小声说:“先别去!” “没事。这个时候不好直接下了国后的面子。”白袅小声说。 白袅走到国后旁边,行了个姚都的礼:“参见国后。” 荏菽将一枚质地温和毫无杂质的玉镯在自己手里摘下来套在了白袅手上。 白袅赶紧推辞:“国后,颜无功受禄实在惶恐。” “玉镯在姚都和方都的含义不一样,此处你就取方都祝福之意即可,不要另存他想。”荏菽笑盈盈的说。 这种质地的玉镯在方都确实只能用作祝福之意。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当这玉镯拿出来的时候姚国主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他死死的盯着荏菽,目光里的杀气都有些藏不住。“你在干什么!” “我说了此玉镯只去方都祝福之意!还望主上不要另作他想!”荏国后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微笑。看上去人畜无害。 “公主,既然是国后的一番好意,您就收了吧。”右丞在旁边应和。 “那…多谢国后……”白袅任由荏菽将镯子戴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玉镯在白袅胳膊上若隐若现,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像是一道刺眼的光直接扎进了独孤欧阳的眼睛里…… 白袅察觉到了廷中官员的异常,她看向独孤欧阳,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我没给独孤家带来什么危险吧……”白袅小声问。 “没有……” “那就好。” 独孤欧阳在心里说:你没给独孤家带来危险,却把自己推向了危险啊! 接下来的议程白袅的表现完全符合姚都典型的名门贵女样子,言行举止全无错处。 回去的马车上,白袅问独孤欧阳:“我今天表现得比上次好一些吧!” “嗯。” “没什么错漏吧!” “没有。” “那就好。” 整个仪程独孤欧阳最希望的就是白袅能够稍微出点儿差错。可是她表现得太完美了!这完美也就再向世人证明荏菽的选择是正确的! 独孤欧阳问:“在方都,你们什么情况下会相互赠予玉镯啊?” “像长辈送晚辈就是祝福,如果是同辈之间就是代表友谊。” “嗯。” “你们姚都呢?” “你先不要知道了,回去再告诉你。” “好吧。” “那个……”独孤欧阳又问“方都主上赏赐给下属的玉和这个相似吗?” 白袅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说:“像这种质地的,一般不会赏赐。因为可能会有些拿不出手。毕竟方都产玉。” “嗯,也是哈!” 当庭赐玉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真的如荏菽说的全是为了符合方都的习俗只是简单的送个祝福的话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如果走的是姚都的习俗白袅就要嫁给姚国主!因为按照姚都的礼仪来说,国后赐玉镯与其他国家正妻喝了小妾敬的茶而回礼是一个意思。也就是接受了玉镯的人就要入宫…… 当初将白袅草草嫁给独孤欧阳的人是荏菽,现在赐玉镯请白袅入后宫的人也是荏菽!独孤欧阳甚至有些不知道这荏国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同样有疑惑的还有姚国主。他跑去椒兰殿质问荏菽。 “你到底要干什么!当着百官的面儿给颜公主玉镯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啊,这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你要多想与我何干?”荏菽回答。 “你知道赐玉镯到底是什么含义!你这不是毁我吗?” “哟!”荏菽轻蔑的说“主上啊!将颜公主收入后宫不是你的本意吗?我这可是帮你啊!怎么?现在知道要脸了?一夜之间就转性了?” “荏菽!你已经背着我偷偷的将颜公主嫁给独孤家了!现在人家两人入宫觐见你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暗示他们我要夺人妻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败坏我的名声吗?” “主上啊!谁让我不好过我便要他千百倍的奉还!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荏菽回答道。 “反正玉镯我已经送出去了,至于群臣怎么想,你和独孤家怎么做……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皇室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荏菽瞪着姚国主说:“没有后果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做吗?哦,对了,你最好早做决定,不然三日之后自会有礼部帮你完成各类仪程。毕竟我这个贤后是不会害你的!” 第121章 敌对(十三) 马车行驶到独孤府,欲晓在门口接应他们两个。 “回来了?主上没为难你们吧。” 白袅很骄傲的说:“当然有!” “啊?” “不过我都轻松化解了!”白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欲晓注意到了白袅手上的玉镯,瞬间瞪大了眼睛。正好独孤欧阳从马车里出来,脸色很难看。欲晓用眼神向独孤欧阳询问。独孤欧阳点了点头。 “先回府吧!这里人多眼杂。”独孤欧阳说。 欲晓一路挽着白袅的胳膊,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我先去见父亲和母亲,你们两个到房间里等我。”独孤欧阳说。 “好!” 独孤欧阳去找顾夫人的时候顾夫人正在为独孤令洁面。顾夫人脸上的疲惫看上去消失了不少,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母亲。” “回来了,还顺利吧。” “不太顺利……” 顾夫人放下手中的毛巾问:“怎么了?主上为难你们了?” “主上倒是没有,但是国后给了阿颜一枚玉镯……” “玉镯!” “是……” “颜公主不知道国后赠玉镯在我们国家代表什么吗?” 独孤欧阳摇了摇头:“我问过了,这在方都只是代表祝福。毕竟玉石在方都太常见了……” “还是要和阿颜说明的,不能让她在我们家受委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顾夫人站起来看着独孤欧阳:“奕儿,你实话跟母亲说,你喜欢颜公主吗?” 独孤欧阳嘴里的“喜欢”脱口而出。 “那母亲去跟颜公主说,如果她也想要和你在一起,母亲去向国后请命。” “母亲……” “与相爱之人分离是这世上的一大痛苦。”然后顾夫人满足一笑,看了看床上的独孤令说“很庆幸,我与你父亲苦尽甘来了。”她将毛巾递给独孤欧阳接着说“给你父亲擦擦手吧。你们两个倒也是难得一次单独相处。我去找颜公主。” 独孤欧阳接过毛巾说:“好。” 房间里只剩下独孤令和独孤欧阳,但是屋子里的气氛却像是没人一样。 独孤欧阳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从心里害怕自己的父亲。自小到大的严苛已经让他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独孤令在他心里就是绝对的权威,是不可触碰的红线。 独孤令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突然感觉到手中有一阵凉意。是独孤欧阳在用毛巾帮他擦手。 “父亲……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想过我们父子两人会有这样的一天。”独孤欧阳“自言自语”的说。 如果独孤欧阳再勇敢一些,抬头看看独孤令的脸就会发现他父亲一贯保持的“严父”形象在这一刻已经有些崩塌了。 独孤令的喉结不是控制上下动了动,但是独孤欧阳并没有发现。 “现在我们父子好不容易能够有时间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说话,您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和您说说我和阿颜的故事吧!”独孤欧阳想了想补充说“在以前我可是不敢和您说这些的。” 确实是这样,他们这对父子见面无非就是课业或者是公务。根本没有任何聊私事的可能。他们有些扭曲的相处方式已经算不上是父子,反而更像是上下级。 独孤令也有些好奇自己的儿子会怎么说这些事,他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她一直以为我和她第一次相遇是在首战的战场。其实我早就见过她了。那是首战的前一个月。”独孤欧阳笑了笑说“没错,就是备战的那一个月,我其实并没有每天待在军营里备战。父亲你可先不要骂我。” 独孤令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时候好像没有接到过独孤欧阳擅自出军营的消息。他心里还有点儿高兴,暗暗说道:你小子真的是长大了,能瞒得过你老子了! “因为您总是拿我和白无伤比,说我不如他。我就想看看这个白无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我就悄悄潜入南游城想提前见见他。那时候她就站在城墙上,我在城门口远远的看着她。即使她和周围的守卫穿着差不多的铠甲但是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个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给我一种很悲伤的感觉……后来首战南游城城破她引我去另一边……我是想要直接了结她的,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吧。我没能真的杀了她。后来在相处中我慢慢发现我好像是真的不如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真的喜欢上她了。从以前的不确定心意到现在脱口而出的喜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独孤令在心里说:还好你没杀了她,不然你到现在根本不会白捡这个好妻子。 “父亲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和母亲。羡慕你们两个都携手共进和同甘共苦。我怕是不能了……” 另一边,顾夫人已经到了白袅的房间。 “夫人,您来了。”白袅起身迎接。 “母亲。” “阿笥,你还没有说吧?”顾夫人问。 “还没有。” “那我说吧。” 欲晓点了点头。 顾夫人拉着白袅坐下:“听说国后在万思殿赠予了你一枚镯子?” “是啊,就是这个。”白袅将镯子摘下来给顾夫人看。 “这种成色,在方都算不了什么吧?” “是。” “但是公主啊,这镯子在姚都可是级别很高的赏赐了。特别就是国后送给其他女子的。这在我们姚都代表国后同意这名女子入后宫。”顾夫人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她在等白袅的反应。 白袅现在明白为什么回来的一路上独孤欧阳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沉默良久之后白袅问:“所以,如果我不去会给独孤家带来灾难吗?” “也没什么……” “我以为这只是祝福……现在看来是我害了独孤家……” “阿颜,我的年纪也称得上你的一句长辈。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奕儿吗?”顾夫人问。 白袅现在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但还是回了句“喜欢。” 顾夫人笑了笑说:“那就好,我还怕奕儿会白白耽误了你呢。只要你们相互喜欢就好。” 听到顾夫人说独孤欧阳也喜欢自己白袅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配不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最不可能的一条或许就是相互爱慕了,可偏偏造化这么弄人。 顾夫人看了看手里的玉镯:“只有这个,明日我进宫替你解释。只要你们和欲晓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夫人……” “母亲,明日你进宫……父亲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欲晓问。 顾夫人安慰她们两个说:“我就进宫一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至于你父亲,我就交给你了啊!我相信你的水平……” 顾夫人走后白袅问欲晓:“欲晓,你和我说实话。如果我不去会怎么样?” “会以欺君之罪被论处。”欲晓想了想又说“以往都是这样的。” “好,知道了。” “玉颜……”欲晓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她不想让白袅去后宫,但是如果白袅不去后宫独孤家就会有危险。而且,明日自己的母亲进宫求情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一面是家人,一面是朋友…… “欲晓,我知道怎么做了。”白袅微微一笑说“放心吧,我不会让独孤家有危险的。” 时间转瞬即逝,又到了傍晚。 白袅约独孤欧阳一起出去逛夜市。 街道两侧的小摊位上商品琳琅满目,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夜市的热闹丝毫不必白日里逊色分毫。 独孤欧阳走在白袅身后,他注意到白袅头上戴的正是在方都的时候自己送的那枚簪子。 “怎么,现在不说华而不实了?”独孤欧阳问。 白袅转过身来看了看独孤欧阳说:“我现在又不用上战场了,要那么实用干嘛。” “那倒也是。” 白袅突然拉起独孤欧阳的手说:“上次陪你去见了你的朋友,这次你就当我的向导带我逛逛算赔罪吧。” 独孤欧阳脸红红的:“好……好吧……” “那我想去吃东西,带我去吃你觉得最好吃的东西吧!”白袅说。 “好!” “你知道的,我不认路!别骗我!”白袅瞪大了眼睛看着独孤欧阳。 “自然不会。” 独孤欧阳带着白袅穿过巷子走进了一家小馆子。 “这里最好吃。” “真的?” “进去看看?” “好。” 快要到地方的时候独孤欧阳带白袅去旁边的一个成衣店里买了两身衣服换上。穿上新衣服的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寻常人家的一对普通百姓。 这个小馆子里的人确实不少,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平头百姓。这里没人穿什么绫罗绸缎,更多的是粗布麻衣,但是比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都更有烟火气。 “两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招呼着白袅和独孤欧阳坐下,然后麻利的收拾着桌上摆放着的上桌客人的碗筷。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小店的?”白袅小声问。 “你看看这店里的店家就知道了。”独孤欧阳回答。 第122章 敌对(十四) 白袅发现这里的人好像都不是那么“健全”。就像刚才迎接他们的那个店小二,他的右边袖子一直甩来甩去,因为他一条右臂完全没了。 “他们……” “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失去了部分生存能力。”独孤欧阳回答。 “是你收留了他们?” “其实不算收留,他们在自力更生。”独孤欧阳回答。 “嗯。” 很快他们的饭就上桌了。除了饭以外还有一坛浊酒。 “这是给我们的酒吗?”白袅问。 “是啊!”店小二笑呵呵的回答“自家酿的,算是送的。” “谢谢啊。”白袅回答。 “多谢。” 独孤欧阳倒了一杯酒给白袅说:“来,尝尝我们姚都的酒和方都的有什么不一样。” “呃……颜公主是不是该不胜酒力?”白袅问。 “我们现在可是寻常百姓,你大可放心。” 白袅看了看对面粗布麻衣的独孤欧阳和自己的这身衣服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独孤欧阳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这个身份可是有点儿太限制你了。” “算是吧。”几口浊酒下肚,白袅的脸上已经泛起一层红晕。“你们姚都的酒一点儿也不烈,比不上南游的万分。” “现在谈起南游,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反感了。”独孤欧阳说。 “现在我也左右不了什么了。”白袅苦笑道。 “没关系,随缘吧。”独孤欧阳安慰说。 “欧阳,你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的麻烦了?” “没有啊,别这么说。我有些庆幸遇见你呢。” “好吧。” 独孤欧阳感觉白袅有心事,他也知道她肯定是为了玉镯的事情而烦。 “国后的事情……” “欧阳,今日我们不说这个。”白袅打断他的话。 “好,我们就不聊这个了。那我们说说接下来去哪儿玩儿吧。” “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独孤欧阳思考了一下说:“还真有个地方!那个地方只有晚上好看!” “那我们现在去吧!你吃饱了没?”白袅问。 “走吧。” 独孤欧阳带着白袅一路来到了永安城正中心的桥上。 姚都这个地方看似是个大岛国,其实是由许许多多的小岛组成的地方。路面上河流众多,依河而建的桥也众多。桥两边的街道热闹的像是在办灯会。桥上有许多红飘带和同心锁。 独孤欧阳说:“我要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就在桥对面不远处,那里只有在晚上才最漂亮。” 白袅看到有好多人都在桥上系红绸于是问道:“是不是晚上大家都会来这里系红绸啊?” “对啊。这里叫白首桥,可比那些月老祠应验多了。只要夫妻二人共同将红绸系在上面就能白头偕老。” “可是我们今天没带红绸哎。” “想系吗?” 白袅点点头。 “没关系啊,我可以去旁边买嘛。你在这里等着我啊!”独孤欧阳说完就急匆匆的往桥下跑去。 “哎!我们可以一起去啊!”白袅话还没说完独孤欧阳就已经不见踪迹了。她只好一个人站在桥上等着。 顾长策从桥对面走来,直接来到了白袅身旁。 “颜公主。” 白袅觉得顾长策有些眼熟:“你是顾长策吧,欧阳的弟弟。” “是。今日唐突见面只为一件事,还望公主应允。” “什么事?” “求您入宫。” 白袅浅浅的笑了一下,没做回答。 “独孤家的地位远不如从前。在你没来之前主上已经明里暗里的打压独孤家了,现在因为你的关系独孤家随时可能覆灭。颜公主,求您入宫吧!就算是为了欧阳!”顾长策说。 “顾长策,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让我入宫呢?是欧阳的弟弟还是顾府的当家人?亦或是你们主上派来的人?” “颜公主,我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独孤家。” “嗯,知道了。欧阳知道你来劝我入宫吗?” 顾长策有些心虚:“自然……自然是知道的……” 白袅往前走了两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长策的眼睛:“你撒谎!” “我没有!” “人人都知道我收了国后的玉镯要入你们姚都的皇宫。但是没人敢直截了当的跟我说让我去!你是第一个。” “颜公主这么说想必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没错。” “那……” “不然你以为我今日叫欧阳出来逛街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可是……” 白袅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没什么可是,也不用对不起。我这一生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无所谓。” 顾长策看着白袅,总觉得白袅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感。但是这感觉并不让人讨厌。 “谢谢你。” “不必。欧阳要回来了,你快走吧。”白袅说。她眼看着独孤欧阳兴高采烈的拿着两条红绸向自己挥手,但是她还是装作没看到自己走下了桥。 独孤欧阳一路追着走到了桥下:“走吧,我们去系红绸。这是找大师开过光的!” “欧阳,我有些累了。我们改日再来吧。”白袅说。 “如果你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家吧!” “好。” 独孤欧阳将两条红绸默默地收到了怀里。 白袅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荏国后同意入后宫的事情,但是时间似乎没打算等她到明天。 当天晚上,独孤欧阳被姚都国主紧急召见,连同顾夫人一同叫走了。整整三天毫无音讯。三天以后白袅也被姚都皇宫里来人接走了。整个独孤府人去楼空,只剩下欲晓照顾着还在“昏迷”的独孤令。 白袅被接近皇宫之后就一直软禁在椒兰殿的偏殿里,半个月与世隔绝,得不到一点儿外界的消息。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终于,这扇房门被打开了,来的人正是荏国后。 “委屈你了,今日开始你就可以出来了。主上封你为贵人,准备一下稍后进行册封典礼。” “荏国后,姚国主真的要娶我?” “也算是给你找了个依靠了……不然一个亡国公主,你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你说什么?谁是亡国公主?” “没什么。你快准备典礼吧。”荏菽若有似无的透露出的这些信息足以证明一点,那就是方都出事了! 白袅在前来为她梳妆的宫女口中才得知早在半个月前姚都突袭方都,成功攻克当阳关,现在一路北上。整个方都出于一片战火之中。估计现在姚都的军队已经到了方都皇城…… 册封典礼。 白袅披头散发,耳边带着一朵白花,身穿白衣走了进来。 众臣哗然,独孤欧阳也在众臣之列。但是白袅丝毫不在乎。 姚国主脸色有些难看:“方贵人!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就上来了?” “我自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白袅说着继续往前走“今日是当阳城破的第十四天!是中枢城全城人的头七!”说话间,白袅已经走到了姚国主身边。突然,他在袖子里掏出一把刀向着姚都国主刺过去,恶狠狠的说“还有今天可能是你的死期!”姚国主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僵硬的坐在龙椅上。 郑内侍眼疾手快的冲过去保护姚都国主,白袅的手依旧不怎么能握得住东西但是她还是要试一试。几个回合下来就将白袅手中的刀打落在地。 “来人!护驾!” 这时候姚国主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质问道:“你想杀我?” 白袅被两个士兵押着跪在地上:“不然呢?在跟你过家家吗?”白袅眼里的戾气像是要把姚国主杀了。 姚都国主只是盯着着眼睛看了两秒就摆摆手说:“送天牢吧!后宫留不住这样的女人。明日我再亲自审问。” 姚都天牢。 独孤欧阳看到了白袅刺杀姚都国主的全过程,他急忙赶来甚至是带着怒气的质问道:“方玉颜,你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吗?穿着丧服进喜殿、当庭刺杀主上,你让别人怎么看?你让我怎么办?这样我怎么救你啊!” 白袅站起来与独孤欧阳对视:“欧阳,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真的觉得你能护我一世周全吗?就算能,那也只是施舍罢了。他姚寒刃带兵灭了我的国家,你们却都想让我嫁给这个仇人!如今他就在我的眼前,是你你该怎么选?” “是我奉命带兵去的,方都是我攻陷的,你也恨我吗?” “欧阳,我十六岁的时候在战场上认识的你。现在我十九岁。我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两年半,我承认你的确在许多时候都对我很好,我对你也比普通朋友更依赖些。但是你比不过我的国家,你比不过整个方都!” “你的意思是,你我要成为敌人了吗?” “或许,相识于战场我们本就该是敌人!是这几年过的相对来说有些太平的日子让我们忘了彼此的身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身份吧!你是姚都战神,我是南游守将。我们本来就该是对立的!” 第123章 敌对(十五) “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怎么想?” “好!我知道你的心思了!” 冰冷的牢房里只剩下白袅一个人。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她现在的心情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方都沦陷了,在她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沦陷了!可笑的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独孤欧阳想不到姚都国主突然急召自己回来是为了见证白袅入宫的仪式。或许姚国主最初只是为了炫耀,但是白袅这么一闹事情的兴致全变了!独孤家瞬间就处在了风口浪尖上。一方面他攻克当阳关立下了不朽的战功,另一方面白袅也的的确确代表了独孤家的一种态度。人们都在怀疑是不是独孤家真有想要谋权篡位的心思。如今白袅当堂行刺,朝廷中见风使舵的人都在观望独孤家的态度。或者说,他们在等独孤家的一个交代。 独孤欧阳从大牢里出来之后急忙回了一趟独孤府。 欲晓一个人苦苦支撑偌大的独孤家,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当她看到独孤欧阳出现在府门前的那刻时只是这段时间都委屈直接涌上心头,直接扑上去抱住了独孤欧阳:“兄长,你终于回来了!你和母亲突然消失,玉颜也被宫里接走。这个家只剩下我和父亲……我好害怕……” “别害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和母亲都没事儿。这半个月照顾父亲辛苦你了。”独孤欧阳安慰道。 “你回来了,母亲呢?母亲怎么样?” “母亲很安全。主上派母亲做了随军医师,专门为这次的出征作为后援。我会保护母亲的,你放心。” “那就好……” “我们先进屋吧,我有些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独孤欧阳说。 “好。” 独孤欧阳将这十五天的事情很细致的跟欲晓说了一下。 原来,姚都国主最开始的那个仓皇撤军就是他给世人营造出来的一种假象。表面上看确实是撤军了,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姚都军队就全都埋伏在了距离当阳城外五里以外的地方。当所有人都庆幸战争终于可以结束的时候姚都国主已经开始在布局接下来的计划了。姚国主暗中将顾长策派过去主持大局,又在战局确定的时候派独孤欧阳去攻城,让顾夫人带着一众优秀的医者去作为后勤保障。 就在姚都确定撤军不到五天的时候,就在当阳城放松警惕、集中一切经历准备战后重建的时候。独孤欧阳这个预言里的战神带兵攻城,没有任何出兵的理由,没有下任何战书的进行了攻城。一天时间不到,当阳关破。接下来的十几天方都笼罩在一片战火中。直到姚都国主召回独孤欧阳的那一刻他已经带着姚都大军拿下了中枢郡,中枢酒肆被掌控。 “我们师出无名,后世会怎么评价这场战争?”欲晓问道。 “后世的事情交给后世去做吧,我们只管做当下最正确的事情。” “你和母亲突然被召走之后第二天一早玉颜打算去找荏国后禀明入宫的事的。但是家里只剩下我了,她怕我忙不过来就一直帮我打理府中的事儿。没过两天她还是被宫里来的人接走了。” “嗯,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对了兄长。我听说今日会在万思殿为玉颜举行册封典礼。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册封礼不办了。玉颜当庭行刺主上被下狱了。” “什么?玉颜当庭行刺?以她手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所以失败了啊!” 欲晓有些着急:“那玉颜现在怎么样?她不会武功了,会不会有危险?” “我刚在大牢回来,也已经和典狱长打好招呼了,她目前没什么事儿。” 欲晓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现在我们家可能要有点儿事儿了!玉颜毕竟是从独孤家出去的,只怕现在朝臣会怀疑是我们家指使的……” “啊?” “现在你需要按照我说的做……” 独孤欧阳在找姚国主复命之前去看了看独孤令。他意外的发现摆在他父亲床头的鞋子鞋底上有污渍。外面在刚刚他和欲晓谈话的时候才刚刚才下过一场小雨,这污渍只可能是刚刚在外面沾的…… 难道!难道父亲已经从昏迷里醒过来了?那又为什么还要装呢?独孤欧阳告诉自己父亲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还是先不要问了…… “父亲,儿子不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能不能保全独孤家,但是我一定会尽力的……” 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的方都措手不及,仓皇应战。 楚玉成的尸体刚刚被秘密运回皇城,眼下姚都军队大举进攻他的死还是不能昭告天下,不然太容易动摇民心。所以楚玉成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方都国主依旧是无心应战,只是派遣一些中艺阁还活着的人带兵去应战。即使中枢郡丢了也没看他有多上心。 眼看姚都军队直逼皇城,金契在清风楼根本坐不住。他手握四处军权但是方寒根本不让他调遣一兵一卒!金契干脆直接换了个身份,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掩盖在一身黑衣之下的林皋去百尺楼见了方寒。 “你今日怎么不穿黑袍了?”方寒问。 “主上,今日微臣不想再以假面示人。金契是个商人是个谋臣,林皋不一样他是守军是武将。现在是乱世,国家不缺谋臣,缺武将!” 方寒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那又怎样?” “主上!你明白微臣什么意思!” “我知道。但是你也要清楚,当年林皋以死谢罪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你突然要出来领兵打仗了你让我怎么跟天下人解释?” “可是主上,现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中枢郡已经沦陷了!中枢酒肆的意义主上也是知道的!我们要坐以待毙吗?” “林夜阑,你在皇城也已经生活了几年了。你实话告诉我真的愿意拿出生命去保护这样一群人吗?” 林皋一时语塞。说实话,他不愿意! 方寒其实已经猜到了林皋的心思:“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既然不愿意不如毁了他!” “主上!不能因为几个人牺牲所有人!” “我知道!没人下得去手!所以让外人来办吧!我们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扭转乾坤就好了!” “可是……我们真的能扭转乾坤吗?” 方寒走到林皋身边小声说:“别忘了我们的地宫!” 林皋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我们还不派兵救援吗?微臣感觉中艺的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自有安排。没什么事儿你就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姚都毫无缘由的攻打方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楚都那边。 楚都国主想要悄悄派兵去援助方都。因为他们都清楚一但姚都吞并方都那么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楚都!但是他又怕自己援助方都的事情被姚都知道会成为姚都进攻楚都的借口! 楚千词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自己的父亲日日为方姚战事发愁,于是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对楚都国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楚都国主忧心忡忡无心饮食。 楚千词说:“父王,您千万不要将自己朝堂上的心情带到饭桌上来。母亲听闻你无心餐食特意亲自下厨做了这么一大桌子你爱吃的菜呢。” 楚国主赶紧调整自己的心情:“很明显吗?现在呢?” “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不然你母亲知道又该担心了。” 楚千词瞥见自己的母亲端着饭从外面走来赶紧小声说道:“儿子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吃完饭我们再聊吧!不要让母亲担心。” “好。” 楚国主难得的吃了好多饭,楚千词也吃点很开心。他们一家很和谐的吃完了这顿饭。 摘星阁。 楚国主和楚千词登上了高楼眺望远方。 “曾经,方都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国家。方都国主建了百尺楼。后来,姚都崛起,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建立了千寻塔。再后来,我们楚都靠粮食发家,在各国中有了几分实力才建立了摘星阁。三都并立的局面也是在这摘星阁起来之后才奠定了基础。现在想想,一切像是做梦一样……”楚都国主感慨道。 “父亲,如今方姚两都开战。这三座高楼里唯一能登楼赏景的就只有我们了,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毕竟秋收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一个国家!”楚千词说。 “你也知道,我是有私心的。我其实不希望方都沦陷。” “儿子知道。因为方都有楚姑姑生活过的痕迹。但是父亲依照现在的战局来看方都可能真的要保不住了!您千万不要暗中派兵去帮助方都!” “嗯……”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秋收,就是要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才是保护我们的国家。我们楚都在战争上本来就不是什么强项,无论是他们哪一方我们都得罪不起!我们就好好过我们一家人都日子,让楚都的百姓好好过他们的日子就行了!” “我知道!” 第124章 敌对(十六) 半个月前的白袅是人人羡慕的对象,后宫里除了荏菽人人都在嫉妒白袅。谁也没想到仅仅过了半个月她就成了人人唾弃的阶下囚。她的事情一下子就变成后宫谈笑闲聊的话题。 御花园,姚国主的四妃聚在一起闲谈。 李宸妃,四妃之首。姚都中书令之女,工于心计,最擅长玩弄人心。地位仅次于荏菽之下。 杨淑妃,永安杨氏嫡长女。性格豪爽,为人和善。 王贵妃,方都皇城王氏第四女,十年前联姻至此。为人谨慎,不善言辞。 最后一位是独孤氏的旁支天水独孤氏,封号为纯惠妃。精通兵法策论之道,独具武将特色。 李宸妃膝下无子,整日抱着一只异瞳的乌云啸铁(纯黑的猫),并取名叫盖雪。是一个资深的狸奴。她坐在凉亭之下有意无意的摸着盖雪黑亮亮的毛发,缓缓开口道:“本宫听说方都来的那个和亲公主好像当庭刺杀主上,是有这回事儿吗?” 纯惠妃回答说:“前朝的事儿向来后妃是无权插手的,至于前朝发生的事儿自然也就和我们后宫没什么关系了。” 李宸妃白了纯惠妃一眼说:“本宫也是道听途说,哪个后妃敢插足前朝啊!话说这颜公主是方都人,按照辈分来说我们也称得起她一声姐姐,王妹妹她就没来拜见过你吗?” 王贵妃只是简洁明了的回答了两个字:“不曾。” 杨淑妃已经看明白了李宸妃一直在逼迫王贵妃,话里话外都在问王贵妃和颜公主的关系。“嫔妾听闻颜公主自入宫以来就一直养在国后的椒兰殿里,除了国后我没谁都不曾和颜公主有过交集。至于颜公主的为人我们未曾接触还是不要妄下定论了。至于王妹妹,她已经入宫十年了,早就和方都皇城没什么瓜葛,对方都的人和事儿不清楚自然也很正常。” 王贵妃对杨淑妃投来感激的目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淑妃妹妹是方都人或者是独孤家的呢。这颜公主来自方都养在独孤家惠妃妹妹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先为别人开脱上了?” “李姐姐先不要说这些话了。我们同为主上的后妃自然要事事为主上考虑。主上无事自然是好的。我们也不要讨论其他的了。”杨淑妃说。 姚都大牢。 白袅受到了正常的“囚犯”该有的待遇那就是提审。 这里关押的几乎都是一些死刑犯,行刑的人只知道依罪论处。即使独孤欧阳已经事先交代过了但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遍。 好在将要行刑的时候独孤欧阳及时赶到,阻止了行刑官的刑罚。 “你不该来的。”白袅说。 “不来看着你死吗?” 白袅回到了牢房的角落,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好像这就是她该来的又逃不掉的地方。 “你知道我是为了救你而来的。” “你也知道我既然进来了就不一定能够出的去。我知道刺杀主上是什么样的罪名。你根本不可能救我出去。” “只要我想,有一万种方法救你出去。” “我不信。” “你不要一副拒我千里之外的样子。我知道你现在跟我保持距离是为了减少和我独孤家的联系。但是你在我独孤家呆过一段时间这是事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所有人都不能磨灭的记忆。除非你将他们全都杀了,不然你和独孤家的关联就永远去除不掉。这不是你一朝一夕的避嫌就能解决的。” “不用你管,我自有我的安排。” “你知道今日我要是不来你会经历什么?你会将这大牢里的刑具都过一遍。一个成年的男子都不一定能抗的下来。你觉得你能受得了吗?你真的觉得你能抗的下来吗。” “总比嫁给姚寒刃好,至少在我死的时候只会有一个头衔那就是亡国公主而不是被后世唾骂说我是乐不思蜀嫁给敌国的女人。” “但是你得先活着不是吗,你得先保全自己的性命。不然一切都无法实现。像你今天的做法,且不说你没有成功。就算是你成功了你怎么脱身,一命换一命吗。还是玉石俱焚?你这样不但不能为方都报仇反而连累了我们独孤家。”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了,连累了独孤家。”白袅回答。 一个狱卒匆匆赶来在独孤欧阳耳边说了些什么。 “我下次再来看你,我说有办法带你出去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独孤欧阳出去后不久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在狱卒的带领之下进入了关押白袅的房间。 “你是来取我性命的吗?”白袅问。 “不知道你还认识不认识我。”那个人摘下她的黑色斗篷帽子。 一束洁白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子照进来,照到了那个人身上。阳光给这个人身上像是给她罩上了一层弧光。白袅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是个女子。准确的说是王贵妃。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白袅问。 “可能不认识吧。毕竟我十年前就离开方都了。但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出使和亲罢了。棋子一颗,随时可弃。”王贵妃说。 “你是方都人?” “不然呢。你好歹是个公主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白袅苦笑了一下,“我才当了几天公主。” “其实我挺理解你的境遇的。毕竟我也是临危受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皇城王氏第四女。十年前就来到这里。” “你就是当年的和亲的公?” “是啊,我也没当几天公主。当我第一次从一个庶女被封为公主的时候别提我多兴奋了。但是公主的位子还没捂热乎呢却在第二天被告知要来姚都和亲。我不能抗命啊,所以我就来了,只身一人来了。” “辛苦你了……” “谈什么辛苦不辛苦。都是为了家里人罢了,如果我不来的话我家人都会死。” “我倒是没你那么多负担。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没用了……” “颜公主,我听说了你当堂行刺的事情。”王贵妃说。 “你也是来说我做错了吗?” “不是。我想要说作为一个方都人来说你真的很勇敢。我若有你半分勇敢也不至于白白占着妃位给方都人丢脸了!” “贵妃娘娘……” “我就是个懦弱的人,孤身一人每天在这姚都的后宫里战战兢兢 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做错什么给方都丢人。”王贵妃苦笑道“后来我好像慢慢看清楚楚了,身在异国他乡哪怕身处高位也会受到别人歧视的。何况还是敌国。方姚两都开战的时候方都战败了,他们挖苦我。方都战胜了,她们嘲讽我。我都只能忍着。后来听说你来了我还在感慨方都又要用女子换平安了然后随即就听到了你当庭刺杀姚都国主的消息。我知道你肯定会被关到这里来所以我来找你了!” “贵妃娘娘,您不必如此。我刺杀的事是事实。救我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王贵妃蹲下来帮白袅整理鬓边的头发:“你还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别这么悲观。我可是贵妃,想要救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相信我!” 白袅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白袅果然被悄悄掉包换出了大牢。替身是和白袅身形相似的死刑犯,当天晚上就被处死了。白袅换了个身份以王贵妃贴身侍女“缘儿”的身份活在姚都。 独孤欧阳听说白袅当天晚上就被处死扔进了乱葬岗便急忙跑到乱葬岗去证实。 堆积如山的死刑犯尸体、犯错被处死的宫女太监尸体、说不上来名字的尸体…… 尸体独孤欧阳在战场上是没少见的,但是这和战场完全不一样! 乱葬岗周边飘着几层蓝光,一层白色的青烟飘在地上。无名的狰狞的尸体被草草的扔在这里。每走一步都要计算好落脚点,不然很容易踩到不知道已经腐烂成什么样子的尸体。 “玉颜!玉颜!你不会出现在这里对吧……”独孤欧阳自言自语的说。 “你是什么人?到乱葬岗来干什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独孤欧阳身后的人突然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长期生活在乱葬岗的缘故,独孤欧阳觉得他身上毫无生气,反而带着许多死人的气息。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拉着这个人的手就问:“大牢里今天被送过来的尸体在哪儿?” 那人一时被独孤欧阳的语气吓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 “在哪儿啊!” “今天……今天送来的都在前面的坑里了……如果……” 独孤欧阳话没听完就向前面的尸坑跑去。他在死人堆里翻找,心里的感觉十分矛盾。既希望不要看到白袅的脸又想着下一个如果是白袅就好了…… 从天黑到天亮,独孤欧阳手里的火把都换了好几个。不知道已经往下翻了几层的尸体。那个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年轻人,不要再找了!如果这个坑里没有的话就是被火化了!看你的样子肯定是达官显贵吧,必然知道犯了大错的人事不会留全尸的……” 第125章 敌对(十七) 是啊……犯了大罪的人是连死了都不配留全尸的……他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啊…… 可是怎么会呢?主上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就将这世上最像白兰的人杀了呢? 冷静了片刻之后理智重新占据了主导。不可能!主上绝对不可能杀了白袅!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假死! 独孤欧阳在雨中狂笑……任凭大雨肆意的浇在他身上。 看守乱葬岗的人摇着头惋惜的说:“可惜了,这么立整一个小伙子失心疯了……”说完他自己离开。 独孤欧阳自己悄悄的回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了两壶好酒去了独孤令的房间。 “爹,我知道你能听到。如果您不愿意起来跟儿子说话的话也听听吧……儿子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独孤欧阳打开酒壶自己喝了起来。 “爹,我现在才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思。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我会不自觉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喜怒哀乐都会牵动着我。她和独孤家之间我总要选一个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是我很确认我把他弄丢了……” 独孤令缩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了一下床单。 “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父亲!如果是您您该怎么选择呢?我想保她平安,也想让独孤府平安啊……” “到现在这一刻,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不是吗?”独孤令回答。 “父亲!” “既然她已经是个死人了,还纠结什么呢?” “可是父亲,她与独孤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就算她死了保不齐主上也会借此事难为独孤家……” “她真死也好假死也罢,你只要记住颜公主已经死了!她只是在我们家住过一段时间而已!不要去找她!不要和任何人说你在乎她!”独孤令所说的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父亲……” “依照主上的性格,都不会等到天亮就会派人来召你入宫询问你和颜公主的事情。你们是夫妻这是事实。至于怎么说才能让主上相信她的做法和独孤府没关系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儿子明白。” “男子汉大丈夫,别遇到点儿什么事儿就借酒浇愁。没什么过不去的。” “嗯……” 独孤令搀扶着坐了起来拿起另一壶酒说:“今天破一次例,我和你一起喝!” 独孤欧阳听到这句话之后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为军者禁酒”的军令还是独孤令交给独孤欧阳的第一条军令。独孤欧阳到现在还记得父亲说过的话:为军者,国之屏障,百姓护盾。为军而饮酒就是弃自己的责任于不顾,弃百姓和国家安危于不顾! “父亲,您大病初愈还是不要沾酒了……” “奕儿,你别觉得父亲下禁酒令就不会喝酒啊!你还不一定能喝的过我呢!”独孤令十分得意的喝了一大口。 “儿子……儿子敬父亲……”独孤欧阳也喝了一大口。 他们父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坐下来“把酒言欢”……独孤欧阳受宠若惊,倍感珍惜…… 方都,中枢酒肆密室。 自从中枢郡沦陷后中枢情报网就逐渐停止了运作。所有情报进入中枢之后全都被姚都拦截。当然这一切除了方寒的“纸鸢”。 陆家一下子失去了和姚都的通讯又与方都的人貌合神离,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座孤岛,四面楚歌。或许是“做贼心虚”而且是卖国贼所以即使朝臣并没有觉得陆家有什么他们也觉得自己在方都的地界待不下去。 陆为敬开始了自己的“逃离计划”。他想要带着整个陆家去投靠姚都。这是一个很繁琐的计划,他要考虑怎么将在方都的一切转移到姚都。比如房契地契和一些带不走必须要变卖的大件珍宝,毕竟他可是有整整一间房价值连城的宝物。 陆为敬走到自己的珍宝阁里看着琳琅满目的珍宝深深叹息了一句:“可惜了……把你们从天南海北搜罗起来却不能都带你们走……” 陆为业也走进了这个珍宝阁,小声询问:“兄长,眼看着姚都大军就要攻到皇城来了,这些东西怎么处理?”他知道自己的兄长最喜欢这屋子东西,爱这些东西甚至超过了爱自己的性命。 “我想想……得给他们找个好归宿……” “方都整个情报系统全部失灵,我们得不到一点儿中枢的消息。我们陆家得早做打算啊。” “嗯!我知道。你暗中吩咐下去,告诉咱们的家人多带些金银细软,三日之后听我安排。” “好!” 陆为敬想了想挑了个上成的祖母绿手串和一柄小金如意出了这间屋子。再出现的时候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人手里捧着个小箱子。箱子里满是银票。接下来的两天里有不少人替陆为敬去换银票,他珍宝阁里的东西越来越少。 纸鸢如实的检测着陆为敬的动向每日汇报给方寒。 “辞楼啊,陆为敬已经开始变卖他价值连城的宝物了。典当行那么给他压价他都卖,多反常啊……”方寒看着手里的情报说。 “中枢酒肆的消息断了之后还不到五天陆尚书就坐不住了。的确是有些反常。” “中枢都已经断了五天了?这么快?” “是!今日正是第五天。” 方寒想了想说:“姚都在中枢驻守的人是谁?” “顾长策。” “他啊!”方寒笑了笑说“不算独孤奕,姚都的后辈没人能比得过他。估计他快要发现中枢酒肆下边的东西了。你都安排好了吧?” “已经安排好了。现在那里的转运使都是陆家安插进去的人。” “那就行!” “只是主上,中枢郡到皇城不过快马一天的路程就算是顾长策带着辎重营来最慢五天也就到了。我们……真的不设防吗?”林辞楼问。 “我自有安排,就算姚寒刃亲自来也无妨。” 听到这个回答,林辞楼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松懈了下来。毕竟即使到现在“兵临城下”的境地方寒都没有下令给皇城的城防增派人手。 方都皇城是方都最核心的地方,被周边城市和密林紧紧围绕,繁华而脆弱。防御力抵不过南游城或是当阳关的十分之一。若非说有什么能够“逃跑”的地方只有清风里的水道。但是现在干旱尚未全部得到缓解,水运船只抵不过繁盛时期的四分之一。可以说只要姚都攻到皇城外围,根本不用进攻,只要派人驻守清风里然后围城,不出十日即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座古都。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怎么感觉你还有点儿怀疑呢?”方寒问。 林辞楼赶紧跪下:“微臣不敢!” “你跟我过来!”方寒带着林辞楼去了百尺楼顶层。“入秋之后这天就闷热,你去把冬面的窗子打开。” 林辞楼虽然满脸疑惑但还是去开了窗子。 “你再去把南面的窗子打开。” 林辞楼还是照做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方寒突然问了一句。 “嗯?什么不一样?”林辞楼现在更加疑惑。 “窗子!” 林辞楼重新走到两扇窗子旁边开关了一次才意识到这两扇窗子的重量差了许多。仔细看了才发现南面的窗子暗处有一个十分细小的机关。 “主上,这是……” “我的计划!” 林辞楼看着方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才完全放下心来。原来方寒早有准备了! “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 “典当行那边继续吩咐下去今日还要继续压价,只要典当的是珍宝就全都给我压住,压到他们不想卖了为止!” “是!” 陆为敬的最后一批宝物已经开始安排了最后的一批人去典当。 典当行内,不少衣着“朴素”的人来此典当。理由大多是家道中落不得已变卖的祖传珍宝。 典当行行长仔细的验看着每一个“祖传珍宝”。然后开始给每一个宝物“挑刺儿” “你这个玉器上有一道划痕,就是你以后不来赎我再卖也卖不了好价钱,最多一百两…” “你这个白瓷质地确实不错但是不是正宗的官窑,给不了你说的那么多!” “你这个啊!拿走拿走,多一个子儿都不可能了!” …… 没人知道陆为敬派来的那个人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个人只是在一旁看着。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一块儿黑布,布里不知道包了些什么。 被压价压的厉害这些“衣着朴素”的人都有些恼火。都压着一股怒气但是不敢发作。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大喊了一声:“你这不是故意压价吗?还想不想做生意啊!” 周围的人开始应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开始动起手来。整个典当行里一片混乱,只有陆为敬派来的那个人抹了抹鼻子悄悄走了出去。 那人拐进一个小巷子里,陆为敬在巷子里等着他。 “今日的东西值多少?”陆为敬问。 那个人将黑布里的东西呈给陆为敬说:“小人并没有将此物典当,还望主子恕罪……” 第126章 敌对(十八) “为什么?” “小人注意到今日典当行里人员众多,而且所拿出的宝贝大多是宫里的样式,丝毫不逊色于小人手上这件。而且今日行长压价不止十倍……小人觉得实在是有些蹊跷就没敢出手……” 陆为敬想了想说:“你做的很对。你先回去吧!” “是。” 陆为敬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假意路过典当行,典当行里的争吵已经平息。他也意识到了店铺里的争吵能够这么快平息肯定是某个大官在暗中操盘。而能够短时间内压的住这些人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方寒了……他默默地回到家然后开始迅速的收拾自己家里的东西。 陆为业看自己的哥哥慌慌张张的样子连忙问道:“兄长,怎么了?” “吩咐下去,我们今天晚上就走!皇城怕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怎么了?” “典当行里出现了太多的贵族,他们都在变卖家产。出现三家四家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人太多就反常了!你想想啊,皇城与中枢断绝消息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些日子我们根本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代表别人得不到啊!” “这么说,其他人得到了什么风声?都在准备后手?” “不好说,但基本可以确认了!我们若是不赶紧走怕是走不了了!” “好,我马上就去安排。” 姚都,浅林殿。 白袅在王贵妃的床上醒了过来。王贵妃亲自在床边照顾白袅。 “你终于醒了。不然我还以为我的迷药下多了呢。” “贵妃娘娘…我这是……在您的寝殿?” “嗯。” “据我所知姚都死牢里的人根本没有能够活着出来的……” “对啊。所以这些日子你不能再用颜公主的身份活在世上了。你暂时就先以我的侍女缘儿的身份住在我这浅林殿里吧。等风声过了再走。” “我在这里不会给您添麻烦吗?”白袅问。毕竟这招假死的计划风险非常大。 “没事。方寒知道,但是他保证了不会说出去。外界只知道大牢现在不安生,不会发现是不是真的少了个人的。如果将来你还用得着颜公主的身份还可以随时用。” “多谢贵妃娘娘……” “别叫我贵妃了。姚都的人总是叫我贵妃,叫到我几乎忘了自己的名字。”说完这话,王贵妃脸上有着明显的失落。 “浅林姐姐!”白袅说。 王贵妃竟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属于自己…… “浅林姐姐!”白袅又叫了一遍。 王贵妃笑了笑:“瞧我,失态了失态了……竟一时恍惚觉得你不是在叫我……” 白袅在浅林殿休整了几日,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白天的时候王贵妃会在院子里陪白袅说说话什么的,可是一到晚上就会被方寒召见。一天晚上王贵妃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失魂落魄的回来。 比王贵妃先回到浅林殿的是关于王贵妃的传言。 当时白袅正在院子里焦急的等着王贵妃回来。和王贵妃住在同一个院子的低位嫔妃一路说笑着进了院子。 “你说主上这些日子独独宠幸这王浅林,对她来说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一位贵人阴阳怪气的问旁边一个人。 “谁知道呢!谁不知道她王浅林心高气傲啊。要放到以前她肯定称病不愿意侍寝。如今方都这个大靠山要靠不住了,年老色衰了倒想起来以色示人了,真是有趣啊!” “还以为她多清高呢,原来不过如此。” “我们可是比不过啊!毕竟她长的和方都哪位主上日思夜想的人有几分相似。” “确实是,比不了啊!” …… 白袅也突然意识到王贵妃长得确实和白兰有些相似,特别是眼睛和眉毛。 王贵妃和荏国后都是方都人,一个长得和白兰相似一个侍奉过白兰。再回想一下刚才那两个贵人的脸,好像或多或少的都与白兰有些相似……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白袅悄悄去了其他的宫里观察了一下其他的妃嫔。她们都脸都印证了她的猜想——后宫中的人或多或少都与白兰相似!或许,姚寒刃对白兰的占有欲从未消失,只不过是他将这个心思隐藏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姚寒刃肯定还是想要求娶自己…… 白袅刚回到浅林殿的时候就看着带着面纱的王贵妃回到宫里。 刚看见白袅王贵妃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回了屋子里。 “你刚刚出去了?” 白袅点点头。 “以后不要出去了,不要踏出浅林殿半步,听见了吗!” “好!” “我得护住你!不能让你走我的后路!” “浅林姐姐……我跑不掉的……我刚刚去别的宫里看了其他娘娘,她们都和我母亲长得相似……您也是……” 王林浅将白袅搂在怀里,像是在搂着自己的孩子。 “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不会的!” “浅林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别担心,我们会没事儿的!” 关于王林浅受宠的消息整个姚都后宫唯一不嫉妒的就是荏菽。因为这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等着王贵妃来向自己“求援”! 当天下午,王贵妃果然前来求助荏菽,与王贵妃同来的还有白袅。 荏菽正在整理换季的衣服,房间里放着好多箱子,里面都是待整理的衣服。 王贵妃和白袅进来的时候荏菽被厚厚的衣服挡住,宫女引导她们进入房间的时候她们还以为带错地方了。 “我在这儿呢!”荏菽从衣服后面出来很热情的“招待”她们两个。 “参见国后!”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快坐吧!”荏菽依旧很热情。 看着屋里的衣服,王贵妃问:“姐姐这是在干什么呢?” “就是整理一些杂物。” “妹妹今日前来有什么事情吗。”荏菽直截了当的问。 “实不相瞒,妹妹今日确有一事相求。” 荏菽问道:“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会全力相助。” “国后不问问是什么事吗?”白袅在旁边问。 荏菽笑笑说:“既然求到我了肯定是我能做到的。” “姐姐确实能够办到,只是有些困难……”王贵妃说。 “说说看。” “姐姐也知道,主上一直对白兰殿下有这执念。宫里的姐妹或多或少都与白殿下相似。玉颜是这世上和白殿下长得最像的人……妹妹恳求姐姐将玉颜送出姚都去!天涯海角哪里都好,只是不要在姚都,不要在永安皇宫里……”王贵妃跪下来求荏菽。 “妹妹先起来,我们慢慢说!”荏菽赶紧去扶王贵妃。 “求国后帮帮忙,放玉颜出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玉颜所在的大牢最近不安生是你做的吧?”荏菽问。 “是……” “妹妹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后妃怎么有权利命令死牢里的狱卒?” 王贵妃支支吾吾的回答说:“我去求过主上……” “也就是说主上知道你的计划。那他肯定也知道玉颜还活着。” “是。” “你最近的恩宠……是代价吗?” “是…” “妹妹啊!我的傻妹妹。你被主上利用了啊!主上就是看你救玉颜心切才故意纵容你实施你那个漏洞百出的越狱计划。他为的就是让玉颜换个身份出来,他好……”荏菽说完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荏菽的演技非常好,王贵妃已经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但是她的演技瞒不过白袅,白袅看得出来荏菽眼底那抹浅浅的得意。 “国后,眼下该怎么办?”王贵妃问。 “你想送玉颜走,我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好。方都几乎一半的领土都在战火之中,方都肯定是回不去的。其他小国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也不敢收留她。不然就让玉颜先嫁给主上……” “不可啊!主上和玉颜的父亲是同窗是至交好友,让玉颜嫁给主上有悖人伦啊!”王贵妃说。 “只是嫁而已,不同房就是了。我会想办法保玉颜清白!” 王贵妃还是有些担忧:“可是,这么一弄玉颜的名声…” “乱世之下还是先保命要紧,名声什么都都是后话。”荏菽继续劝说。 “我嫁!” “什么?”王贵妃一脸惊讶。 “我不嫁就会给您带来危险。我不想连累您。”白袅回答。 “其实玉颜改名换姓嫁给主上是现在最好的一个选择。”荏菽看着王贵妃说。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王贵妃说。 “我一定会保证玉颜清白的!你相信我!” “好……” 第二天,姚国主果然派人去了浅林殿接白袅去受册封。以“缘儿”这个名字的宫女身份。宫女身份低微,短期内最高也就只能晋升到贵人的封号。为了不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姚国主只是叫了几个知近的人来参与他和白袅的“婚礼。”顾长策、独孤欧阳均在列。 白袅盖着红盖头被人搀扶着跟姚国主拜天地。 独孤欧阳总觉得这个新娘子的走了方式很熟悉。 就在拜完天地起身的时候独孤欧阳瞥见了红盖头下那张熟悉的脸——他妻子的脸! 第127章 分离(一) 他此刻的心情难以言状。一方面庆幸她还活着另一方面又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嫁给别人。 顾长策走到独孤欧阳身边小声提醒道:“别冲动!” “我知道,假装没看见就是了。确定她还活着就已经很高兴了。” 婚仪继续。 独孤欧阳和其他宾客一样面带喜色,呐喊鼓掌。甚至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常。 司礼监的仪官笑着说:“礼成,送贵人入宫。” 几个打扮的十分喜庆的嬷嬷过来扶着白袅向后面的婚房走去。 独孤欧阳死死盯着白袅远去的方向。微笑的脸是他给在场所有人的尊重,紧攥的拳头是他不得不的隐忍。 这一刻,一个最不该出现的念头在独孤欧阳脑海里闪过:如果他成为这个国家权力最高的人是不是就能既能保护独孤家又能保护自己心里重要的人了……想法刚刚产生他骨子里世代忠诚的教养就开始谴责他。他身体里流淌的可是独孤家的血液!这是忠于姚都国主的代表!他怎么能够产生叛主谋反的想法……就在两个想法在相互抗争的时候,姚都国主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场诸位全都是自己人,今夜没有君臣只有知己。在这大喜之日让我们不醉不归!” 所有人一起说道:“多谢主上!” 白袅被嬷嬷们扶到床上坐下。 “奴婢恭贺缘贵人。”一个嬷嬷笑盈盈的说。 白袅没有回答。 另一个嬷嬷看白袅没有丝毫“表示”就赶紧接着说:“大选之日已经过去三个月了,真没想到还有人能够入宫。贵人您真是好福气。” “还有什么事儿吗?”白袅问。 “没,没什么事儿了,贵人休息吧。” “好。” 两位嬷嬷刚走出门口就小声议论:“这位贵人也没点儿眼力见儿,往常送贵人入门那个不赏咱们些银子啊!她倒好,这大喜的日子一毛不拔!” “到底是王贵妃身边的人,也能理解。何况就是个宫女,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爬上了龙床。嫁入这后宫的人没有母家支撑能不能保全自己的一身荣华富贵还不一定呢!” “哎!但是她真是挺扫兴的。要早知道她一文钱也不往外拿我就不来了。” “我也是。” 身在屋内的白袅感觉到她们在讨论自己,但是听不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听不清就算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听不清楚是个好处。 白袅掀开了盖头扔在一边,看着屋子里豪华的配置。这绝对是是她举办了三次婚仪以来最豪华的一次。仪式更加繁琐、时间也更加长。 大红喜字贴满了每一处的门窗,龙凤花烛静静地在桌子上燃烧着,各种成双成对的器皿都被盛满了各种干果和糕点。 即使人很少,即使宾客不多。但是该有的仪式还是走了一遍。白袅从早上起来到现在的傍晚十分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桌子前面,桌子上做工精良的糕点吸引着她的肚子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就在白袅刚刚拿起桌上的糕点要吃的时候那两个嬷嬷在外边敲起了门。 “贵人,贵人请开门。” 白袅叹了口气还是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然后走回床边拿着盖头给自己胡乱的盖上才开门。 白袅刚开开门其中一个嬷嬷就一惊一乍的说:“哎呦可不得了了,贵人的盖头怎么还歪了。”然后手忙脚乱的给白袅整理。 白袅的嘴里被糕点塞满,还有些干吧,有些难以下咽,只得一点一点的嚼。 “贵人啊,你快坐好。前面的人传来消息说筵席马上就要结束了,让奴婢们先跟您讲讲侍寝的规矩。” “主上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您要端坐在床上等着主上来掀开您的盖头。” 白袅还没有咽下嘴里的糕点,根本无心听她们在说什么。只能点头应和。 “……主上回来的时候必然一身酒气。您需要将桌上的醒酒汤服侍主上喝下去……” 糕点确实有些干巴,白袅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她这才开始听那两个嬷嬷滔滔不绝的“叮嘱”。 “您需要服侍主上宽衣解带之后才可以……”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白袅打断那个嬷嬷的话问道。 “明日一早,侍奉完主上上朝,拜见完太后,国后、四妃和地位在您之上的各宫娘娘们之后才可以用膳。” “现在不能吃吗?你们主上不是也没吃完吗?为什么问不能现在吃?” “贵人,这是祖制。您需要遵守!”那位嬷嬷厉声道。 另一位也说:“奴婢们是伺候了几代小主的老嬷嬷了,在贵人这儿也托个大。奴婢说话难听些您也不要介怀。毕竟只有摆正了身份才能不给主上丢人。自包衣一跃成为贵人您是头一个。但是既然做了贵人您就要有贵人的样子,不要将做包衣时候的做派带来。今日贵人只要先学会侍寝的规矩即可,剩下的奴婢们会慢慢教的……” 这个嬷嬷还在滔滔不绝那个嬷嬷就又开始讲起了侍寝的注意事项。 “贵人您需要在主上在床上躺好之后需要自床尾小心钻进被子里然后慢慢爬到床头,知道看到主上的脸为止……贵人知道了吗?” “知道。” “贵人切记,今夜一定要侍奉好主上……不能影响主上明日上朝……” “你们都下去吧!”荏菽的声音传来,及时的把白袅从这尴尬的境地里救了出来。 “国后,我们奉命教缘贵人礼仪,此时离开怕是不好吧……”其中一个嬷嬷说。 “难道我教不行吗?还是你们觉得你们远在我之上?”荏菽问。 “奴婢不敢!” “不敢就退下,不要以为你们俩教了几个刚入宫的秀女就可以一直趴在主子头上了!找准你们自己的位置!” “娘娘教训的是……” “退下吧,今后都不必来了。本宫自会为缘贵人令择良师。” 那两个嬷嬷小心翼翼的退下了。这一趟她们不仅没有挣到一文钱的好处还险些得罪了国后。此时若还敢多嘴的话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国后。” “知道你坚持了一天的婚仪没吃饭所以给你带了点儿吃的。”荏国后打开食盒拿出了里面的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我现在能吃饭吗?”白袅问。 “当然能啊!这还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呢!里面还下了药呢!”荏菽微笑着说。 “下药?” “嗯!” “国后开玩笑了,哪有人下药会当面说出来的啊!” “真的下药了。还记得我和浅林妹妹说会在今天保你清白的话吧。这药就是其中一环。” “记得。” “你将此药混着饭吃下去一个时辰之内毫无反应,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之后你就会睡过去。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我会帮你一起伪造一个主上已经和你睡在一起的假象。主上那边我也在他的酒里偷偷的加了点儿东西,足够让他一觉睡到天亮了。到时候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话说必然能够混过去的。” “好!” “那我先去前厅看看,你先吃饭吧!” “好。” 前厅。 屋子里的人确实都喝的有些多了,有两个甚至直接昏睡在了酒桌上。只剩下姚国主和独孤欧阳还在摇摇晃晃的站着。 姚国主拿着自己的酒杯踉踉跄跄的走向独孤欧阳然后醉醺醺的说:“欧阳!你……你是我最看好的后生…不然我也不会将我的女儿嫁给你……” “是…我知道主上看重我……但是您怎么这几年老是打压我们家呢……我都没法建功立业了…”独孤欧阳晕晕乎乎的说。 姚国主大笑,将酒杯递给欧阳:“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早该看出来了!把这杯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独孤欧阳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你说!我代替我们独孤家向你要个解释!” “因为你太优秀了!” “这是什么话!你有这么优秀的朝臣你还不乐意了啊?你看看方都,你看看楚都,他们想要还没有呢!” 姚国主又倒了一杯自己喝了说:“你说你一个朝臣占着预言里战神的名声,得到大臣们和军队的爱戴。我身为一国之主能不防止吗?” “你这话不对!我可是独孤家的人!我们世世代代都效忠于您啊!”独孤欧阳说。 “你要是姓别的姓我肯定会重用你!但是你偏偏姓独孤!你爹护国大将军,掌全国大半兵权。你娘当世名医,深受所有国家人的尊敬。一人掌兵权,一人得民心。你说你们家要是造反我怎么应付的过来?”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击中了独孤欧阳心底都某处地方,诱发着他那个不敢想的想法再次出现。 “主上真是说笑了我们可是独孤家!” 姚国主拍了拍独孤欧阳的肩膀说:“我信你!但是我作为一国之主总是要多想一些的……别见外别见外啊……” “主上喝醉了吧,属下扶主上回房休息。”独孤欧阳颤颤巍巍的扶着姚国主向房间里走去,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在铺着红绸的廊道上。 荏菽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之后笑了笑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回宫了。 第128章 分离(二) 独孤欧阳不知道姚国主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也不知道这套说辞是姚国主的酒后吐真言还是早就憋在心里又不太好说出口的话。但是他真的确认清了一点——独孤家真的威胁到了姚国主! 白袅吃下去的“药”已经发作了,但是药效似乎与荏菽说的不一样。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昏昏沉沉都想要入睡,反而觉得自己的身体由内到外的散发出一种燥热,又热又烦。她摘下了头上的冠子脱下了外袍试图让自己凉快一下。但是身体似乎变得没那么听话,四肢开始不受控制,视线也非常模糊…… 就在白袅试图在房间里找一些水来清醒一下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她只能隐约的看清进来了两个人。她想说什么但是根本张不开嘴…… 独孤欧阳凭借仅有的意识认出了眼前满脸通红的人是白袅,他快走了几步将姚国主放到了椅子上然后去搀扶白袅。 “阿颜!你怎么了?” “我……有些晕……” “我扶你去休息!” 独孤欧阳搀扶起要倒下的白袅向床边上走去。 白袅在失去意识前唯一记得的是在他身边躺着的是独孤欧阳…… 最先醒过来的是独孤欧阳,因为他的酒里药量最小…… 天刚蒙蒙亮独孤欧阳迷迷糊糊的走下床,下意识的往门口走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了一下。被地板磕了一下反而让他迅速清醒了过来!他看清了地上的人是姚国主。姚国主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 那么床上的人是…… 独孤欧阳转过头去看到了白袅——他最不希望是的人!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算是比较整齐,甚至连外袍都没有脱掉。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抢婚吗?还有,姚国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上?应该不会是自己干的吧!独孤欧阳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最长的记忆只到姚国主说忌惮独孤家那里……在这个房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根本想不起来一点儿…… 独孤欧阳又看了看其他两个人。到底是他打扰了他们了…… 独孤欧阳走到床边帮白袅盖了盖被子。眼含爱意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祝你幸福……” 独孤欧阳走出房间,避开守卫回到了前厅。 前厅的人还在醉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酒壶晃了晃,里面还有一些酒。他又随便的扶起了一只倒在桌上的杯子,此时他却以外的发现杯子底部的边上好像有一点白色的东西,应该是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又沉淀出来的什么药。他鼻子凑近问了问。突然他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儿,心跳急剧加速——是春药! 独孤欧阳认得出来这是姚国主的杯子…… 经历了一个晚上这药还有这么大的作用,如果昨晚真的是被有心人将这个药掺到酒里…… 独孤欧阳苦笑了一下:“我真的护不住你,对不起!”他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啜泣起来。低声到无声,无声到死寂。不知道是不是桌上酒杯里剩余的那些药的缘故,他又睡了过去。 叫醒独孤欧阳的是顾长策。 “兄长,兄长,醒醒!” “怎么了?” “昨夜我们都喝多了,竟然都在这里睡着了。还好主上宽容没有治我们的罪。” “主上来了?”独孤欧阳问。 “嗯,刚刚来过。还给我们每个人都赐了醒酒汤。”顾长策指着桌上的醒酒汤说“这是给你的。” 独孤欧阳看了看醒酒汤问道:“主上没再说什么吗?” “说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紧张:“说什么了?” “说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放一天假,以免让其他人看出了我们满身酒气。” “哦!” “欧阳,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家吧!”独孤欧阳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将桌上的酒壶和酒杯碰掉地上摔坏了。 “你真没事?” “没事,就是皇宫里的酒太好了可能有点儿上头。” “那我们快回家吧!” “嗯。” 白袅在睡梦中被一个新的嬷嬷叫醒。 “贵人,贵人醒醒,您该去和各宫娘娘们请安了!” “啊?” “快到时间了,贵人快些。” 白袅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天已经嫁给姚国主了!现在自己是真的孤身一人了!她不能有一丝的行差踏错!更不能让任何人抓到他的把柄! “嗯,我马上就起。” “贵人您……” “怎么了?” “无事,贵人。”那个嬷嬷悄悄的收起了白袅的床单。 去请安的路上嬷嬷念叨了一路请安要具备的规矩,只是与前两个咄咄逼人的嬷嬷不同,她的语气更像是叮嘱自己的女儿。 “贵人记住了吗?” “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到时候奴婢提点您就是了。”嬷嬷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谢谢您。该怎么称呼您。” “奴婢姓安,按照规矩贵人叫奴婢安姑姑就行。” “安姑姑,您和别人不一样。”白袅说。 “都是在深宫中谋生的人罢了。都一样!” “谢谢您……” 首先去拜访的是荏菽的椒兰殿。此时正是各宫嫔妃请安的时间,嫔妃们都在这里也省的白袅挨个宫跑了。 “缘妹妹来了,快赐坐。”荏菽笑着说。 其他的人都打量着这个“缘贵人。”关于她一朝得宠成妃的事迹已经被编成了不知道多少传言,真真假假间人们挑拣着自己想要相信的事继续传给别人…… 纯惠妃细细看着白袅,心里默默感叹道:“真的好像姚寒刃画里的人!” 李宸妃说:“缘妹妹看上去有些疲惫,许是昨夜太过劳累了吧。” 白袅只是微笑了一下没说话。 荏菽挥了挥手:“妹妹今日初入宫,有什么不适应的就说。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来找我。” “是,多谢国后。” 李宸妃觉得白袅多少有些下了自己的面子,于是阴阳道:“缘妹妹以后可要多来这椒兰殿。国后与你同为包衣出身,想必有许多共同语言吧!妹妹常来倒也省的国后的思乡之苦了……” 白袅依旧没说话。她的反应更让李宸妃气愤。李宸妃刚要再说什么荏菽就很及时的解了围“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妹妹也都回去用膳吧。” 其他三妃很配合的带头说了句:“嫔妾告退。”其他地位小低的贵人也只得跟着应和。 李宸妃也不情不愿的告退。 白袅出门的时候王贵妃一直陪在身边走说:“你不该今日就得罪宸妃的,这对你以后不好。” “早晚都是要得罪的!”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前朝不语独孤氏,后宫慎与李家言。” “没有啊。” “这点怪我了!我得告诉你一声,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前朝独孤家与主上一心,不要随意说独孤家的坏话。而在后宫则要小心李家,宸妃随意的一句话可能会让别人付出生命!”王贵妃告诫说。 “贵妃娘娘。我以您宫里宫女的身份入宫是不是造了假的身契?”白袅问。 “是啊!”王贵妃压低了声音回答“因为你是包衣的身契为了避免麻烦就找了两个死无对证的人做你的父母。还是主上亲自操办的呢!” “那也就是说缘儿这个身份的三族现在已经没人了?” “对。” “我在您宫里……” “主上告诉说,让我说你也是最近才调配到我宫里的。至于以前说的贴身宫女什么都传言他会解决。” 白袅笑了笑回答:“那我就更不怕了啊!我得罪人不会连累别人了!” “就算主上将你和所有人都关系都摘清楚了你也要小心一点。一个人在深宫是独木难支的!” “多谢娘娘提醒……” “哟,这不是我们的缘妹妹嘛!”李宸妃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白袅和王贵妃恭恭敬敬的请安。 李宸妃走到白袅跟前说:“抬起头来!” 白袅抬头之后李宸妃捏着她的下巴看了看说:“缘妹妹真是长了一张好脸啊!凭着这样一张脸怎么说也能在这姚都皇宫混的个衣食无忧了!” “姐姐,她还……”王贵妃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李宸妃已经一巴掌扇在了她的左脸上。“我跟你说话了吗?一个即将亡国的贱婢你也配!” “宸妃娘娘恕罪……” “这张脸看着就烦,你为什么要长这张脸?” 李宸妃的侍女也很有眼力见儿的走了过来就要掌白袅的嘴。 “宸妃娘娘息怒。在国后的宫里动手多少还是有些不妥。”安姑姑的声音在人群后传来。 李宸妃很恭敬的向安姑姑点了个头:“安姑姑。” “主上派奴婢亲自教导缘贵人。今日缘贵人有什么失礼的地方都是奴婢的失误。还望宸妃娘娘恕罪。” “安姑姑哪里的话,谁不知道安姑姑一心为了主上。今日是嫔妾冲动了。” “多谢贵妃娘娘手下留情。奴婢这就带缘贵人去学规矩。” “恭送姑姑。” 安姑姑将白袅带走后李宸妃更生气,她开始对着王贵妃出气。 “你冲撞了本宫,自己说吧该怎么办!” “嫔妾自愿在此罚跪两个时辰,还望宸妃娘娘恕罪。” 李宸妃高傲的说:“四喜你在这儿给我看着,少一刻钟唯你是问!” “奴婢遵命。” 宫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李宸妃身边的公公四喜在这守着王贵妃罚跪也见怪不怪,好像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第129章 分离(三) 刚才的场景白袅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安姑姑绝对不是一般的教习姑姑于是便问道:“姑姑,您怕得罪宸妃娘娘吗?” “贵人怕吗?” “我只身一人自然不怕。” “奴婢也是!” “我们走了王贵妃该怎么办?” “四妃可都是平级,只要她为自己争辩就自然有她的脱身之法。” 姚都国主在朝堂上表现得和平常无异,甚至丝毫看不出昨天晚上醉过酒。直到下朝的前一刻才稍微感觉有些头晕。 “众爱卿还有别的事吗?无事就退…退朝吧……” 中书令看出了姚国主的异常:“主上可否身体不适?要传太医吗?” “孤身体无碍,不需要太医。好了,退朝吧!” 姚国主还要说什么但是姚国主并没有给他机会。 千寻塔。 姚国主在这里接到了杨子叶带回的战报。 ——中枢酒肆底下发现大批转运使—— 姚国主立刻传召欧阳花榕和全盛名来到千寻塔。 “臣,参见主上!” “起来吧。孤虽然没有给你们两个安排任务但是你们身在军营应该也听说战局了吧!” “是!臣听闻杨将军率兵拿下了中枢郡,目前正在整兵继续北上。”欧阳花榕回答说。 “不错。这是杨子叶刚刚传回的军报,你们看看。” 全盛名接过军报看了看:“中枢酒肆底下如果有转运使的话那这里应该就是方都的情报中枢了!” “孤也这么觉得。如果这里也同样是他们的情报中枢的话皇城此时必定大乱!所以此时正是进攻皇城的大好机会!孤命你们两个火速赶往中枢郡,审讯所有转运使同时接替杨子叶的位置。让他继续带兵北上!” “是!臣领命!” 从千寻塔下来之后他们两个回到军营草草的收拾东西。 独孤欧阳正好来拜访他们,看到他们两个正在整理包裹于是问道:“你们有任务了?” “是。子叶带回军报说在中枢酒肆下发现转运使,主上派我们去审讯,同时接替长策的位置。”全盛名说。 “中枢酒肆地下?” “你们有任务了没?”顾长策也走了进来说。 “你也接到任务了?”欧阳花榕问。 “主上命我和你们一起走!我的任务是协助杨子叶攻打皇城!”顾长策说。 “那正好!”全盛名也说。 顾长策拍了拍独孤欧阳的肩膀说:“我就走了啊!不要太想我!” “才不想呢!” “中枢酒肆的转运使事关重大,你们也好好照顾自己!”独孤欧阳嘱咐说。 “知道,你在永安城也注意安全!”全盛名走到欧阳身边小声说“小心中书大人!” 独孤欧阳点了点头。 中枢郡,中枢酒肆。 杨子叶将所有转运使全都分开关押了起来,现在他不会让任何一个转运使自尽,因为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掌握着方都的秘密。他一个人走在中枢酒肆的地下空间。这么多年来来往往方都与姚都在这个酒肆休息的次数也得有几百回来,就愣是没发现在酒肆之下藏着这么大个空间。 由于没有操作的人这巨大的机关已经停止了运作。杨子叶走到了主控的地方只是按下了一个按钮所有机关就重新运作起来。齿轮间的每一次咬合都代表了一份情报的产出。或许在皇城内外就会有人因此丧命……就是在这一刻,杨子叶的心底涌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种让他很兴奋的感觉…… 不知道杨子叶在这种感觉中沉溺了多久,只是回神之后的杨子叶的心里已经种下了一个想法——他想要掌管天下情报! 方都皇城。 方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身为一国之主该有所行动了。他一大早就派出斥候给散落在各处赈灾出使的上艺阁学子送信,召他们回来守护皇城。 傍晚,在近处的学子就回来的差不多了。这群人自上艺阁而出,应召之后又重回上艺阁。 再次见面之后他们都变了样子,有人去赈灾劳心劳肝看上去老了许多。有人被派往边关受了几个月的风吹日晒,看上去更加沧桑。有人被派往军营历经征战,负伤而归之后再次应召而回。还有人根本回不来了…… 李玉竹就是从军营回来重新应召而归。他的左臂在保卫中枢郡的时候被敌军砍断,袖子里空荡荡的一片。 王欲行自边关而归,不过弱冠但看上去已经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儿。头上已经有了一多半白发,看上去更加苍老。 王欲行走到李玉竹身后想要吓他一下,但是王欲行的手刚碰到李玉竹左胳膊都时候就像是被什么突然电了一下似的猛然缩回手。然后吃惊的说:“你的胳膊……” 李玉竹感受到有人碰他的衣服转身之后根据这副容貌脱口而出道:“这位老将军……”但是说话间他的脑海里迅速的筛选着这张脸有下意识的转了话锋:“你的头发……” 王欲行和李玉竹都没在说话而是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在这一刻根本不好使,周围人的眼光他们也丝毫不在乎。现在,此时此地只有两个好久不见的至交好友! 过了一会儿以后,谭乡、肖楚、肖孜、袁安逸(袁良)、何平安(何思)。他们也都赶了回来。除了失踪的方南漓、在北泽的方南浔和已经去世的方南泽以外忠苑已经聚齐。而且忠苑的人算是四苑里回来的最齐的…… 行苑武将尽数参军,接到召令的人只有三成,剩下的失踪的失踪,战死的战死……四苑之中行苑死伤最为惨重。 文苑文臣大多在朝为官拜入了各个朝臣门下做幕僚。应召之人不过十之一二,不是他们推脱而是那些朝臣不想放人以各种借口向方寒解释。方寒听烦了也就答应了那些人让文苑学子自愿应召…… 信苑第一批女医者一半入后专门负责给宫给各位贵人看病,一半随军、多数战死。后几批医者无男女之分全部随军,到现在还在接诊中枢战役中受伤的人,根本无法脱身。应召者只有陈楉音。 谁也不知道此次突然的召集是为了什么,可他们都知道方都现在形势严峻他们必须要承担起振兴方都的重任! 不过二十几岁的孩子,但是谁的脸上都没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坚毅! 方寒在所有人的叙旧声里走来。 “诸位,欢迎回家!” 他们都跪下来行礼道:“参见主上!” “请起。我说过了你们见我可以不用跪!” 林辞楼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印有上艺阁标识的印章。 “你们之间有人自前线应召而回,前线的战事不用我说了。自中枢郡沦陷,皇城没再接到一份情报。我们不知道一点儿外界的情况,皇城现在就是一座孤岛!所以召大家回来就是为了自救!大家一定要保住皇城!因为一但皇城沦陷我们方都就名存实亡了!”方寒说。 “是,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刚刚发给你们的印章上刻着你们的名字,这是你们在皇城行事的凭证。可行先斩后奏之权。你们依旧直接听命于我,希望我们一起努力,保护皇城!” “是!臣等遵命!” “稍后,林内侍会向你们说明你们新的职责!希望你们听命行事,各司其职!诸位,共勉!” “共勉!” 上艺阁的人依旧住在上艺阁,这里的一切已经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除了看上去旧了一些还和以前一样。李玉竹和王欲行还住在原来的那间屋子里,只是房间里已经没了以前的那种争吵声。他们两个都在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李玉竹想要将自己的被子铺好早些休息,可偏偏这被子怎么也抻不开。 王欲行默默走过来给李玉竹铺好又默默的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说一句:“不方便也不知道叫我帮忙!” “等等!”李玉竹叫住了他。 “还干嘛?” “衣服……” 王欲行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铠甲勾住了李玉竹的衣服。他连忙将李玉竹的衣服解下来。 “不好意思啊……” “我们说说话吧……” “好啊!” 李玉竹用右手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说:“我随军了!差点儿死在中枢。又因为负伤被迫退军了……” “我听说了。” “听说了?” “嗯!” 李玉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在东阳消息闭塞呢!原来你都知道啊!” “那不然呢。咱好歹也是有整个斥候营可以调配的!” “你果然比我强多了!”李玉竹感叹。 “其实我不如你。南边界节节败退,你能从南门一直守到中枢多厉害啊!” “当阳关几乎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被攻克了,南泽将命都留在那里也仅仅是多守了一个多月……所有人疯了一般逃向南门,我第一次在一座城门口看见那么多的人……”李玉竹说着,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当时的场景。这场景像是烙进了他脑海里怎么都去不掉。 “你不用自责,这不怪你!” 第130章 分离(四) “说实话,从南门到中枢,每次战争失败之后我们根本来不及悲伤就得投入到新的战争里……”李玉竹说着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花“你说,人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回打仗呢……” “玉竹……” “唉!”李玉竹勉强笑笑“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在东阳还好吧。” “比你强点儿吧。至少我不用送死。” “那肯定是。玉竹,我们都要好好的,我们要亲眼见到方都重回巅峰的那天!” “我们会的!” 青苍轩袁安逸和何平安也是久别重逢。 在整个上艺阁忠苑里最不起眼的就是他们两个。他们平民的身份如果非说和谁相似的话那那个人就是肖楚。但是他们的命运远不如肖楚那么传奇。 “安逸,你说如果我们当初没进上艺阁现在会在做什么?” “嗯……在秋收?” “没准儿真的是!”何平安仔细想了想说。 “我们就是这天下最普通的人,走了狗屎运才进了上艺阁,又走了狗屎运还留了下来当了将军。我们已经比这世上的许多人过的更好了。所以,过好当下吧!” “我觉得也是。毕竟我们就是普通人啊!” 中枢酒肆再向北七座城池就是方都皇城。姚都国主计划在一个月之内拿下皇城。而且事情的发展似乎也在朝着他的计划发展。方都急召而回的上艺阁众人全都领命在皇城周边重新就职,看似也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与人行事之前要进行周密计划不同,天地做事似乎就是随性而为。正如现在时间不过十月初,夏季余热还未完全消散就已经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而且是大雪。 欧阳花榕和全盛名还没有走到南游城就因为大雪封路被迫返程。杨子叶继续进攻的计划也原地搁浅。每个人的计划都因为这场大雪被迫停止。 大雪下了三天,完全埋葬了秋天。所有国家就此入冬。 姚都,永安城。 白袅住在浅林殿的偏殿,除了每日的例行请安以外几乎一步也不能踏出房间。她和王贵妃几乎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一个是敌国贵女,一个是一朝盛宠而后沉寂的贵人。她们两个现在就像是被整个皇宫抛弃的人。 白袅在嫁过来当天还在想怎么才能逃避“恩宠”,但是事实向她证明这一切都是瞎操心。因为从那天之后姚国主就再也没召见过她。不过这一切正合她意。 不知道是不是战争陷入僵局的原因姚国主自从下雪之后就几乎没在后宫过夜过,每天忙的要命。 独孤欧阳代替他父亲上朝,看似官职不小其实根本没有实权。甚至连自己以前能够形式的权利都有所限制。 朝堂之上每日听到最多的话就是那里那里受大雪影响严重需要朝廷派人救援。 姚国主每日都要愁死了。前段时间一心铺在和方都的战争上 几乎半数国库都投在了军营里,结果一场大雪让这战争一拖再拖,已经要把国库拖垮了。现在就算自己想要去救灾也拿不出什么钱款来…… 早朝。 姚国主疲惫不堪的坐走向龙椅,现在在看见这把象征着权利的龙椅他一点儿也没了初次看见时的兴奋。在看向这群迂腐不堪的朝臣,姚国主现在只剩下深深地无力感。中书令才让权没多久他才掌实权没多久这些大灾大难的就接踵而至。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夺权夺早了……但是他还是坐了上去,现在这权利巅峰属于他!只属于他! “上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众人一起说这句话之后姚国主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那个想法纯属有病!既然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还推脱个屁啊!干就完了! “众卿平身。” 中书令看得出姚国主的样子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欧阳花榕出列说:“主上,连日大雪,官道已封。微臣等不得不返程……” “不怪你们,回来也好!若是被困在了途中更麻烦。” “多谢主上体恤。” “你们两个稍作整顿,带些御寒之物稍后再去支援杨子叶吧。” “是。” “大雪来的有些突然,户部马上统计受灾情况。特别就是永安和周边良田都受灾情况。” “微臣遵命。” “除了这场大雪以外众位爱卿还有其他事情要报吗?”姚寒刃问。 “主上,臣有事要报。”李守正说。 李守正就是李宸妃的父亲。李家本是姚都万千水商之一,就在二十几年前不知道靠什么突然发了家,成了姚都水商第一人。实力根本无法撼动。李守正凭借着这比“横财”协助姚寒刃兴建水师,将姚都水师打造成了全国最厉害的水师。李守正在自己最受姚寒刃器重的时候送女儿入宫为妃的。他女儿也不负众望的坐到了四妃的位置。前朝后宫李家也都算是说得上话,众人巴结的存在。 “讲。” “大雪突降,我国损失严重。微臣愿拿出半数家产捐献国库,以助国家渡过危难。” 李守正这句话可是缓解了姚寒刃的燃眉之急。李家算得上是永安首富,他们家的半数家产自然也不是小数目!他问道:“爱卿真的愿意拿出半数家产?” “是,微臣愿意!” “好!好啊!众爱卿无事就退朝吧,李爱卿留下就好。” 其他朝臣出了大殿之后就议论纷纷。 “你说这李守正这么一闹,我们必然也得跟着捐啊!” “就是!我们一年就那么点儿俸禄还得跟着他再捐点儿!哎!” “他这么做置我们于何地啊!捐吧,太少了拿不出手,太多了又拿不出来。不捐吧,又必然会被百姓讨伐…说不定乌纱帽都保不住……他是慷慨解囊了,徒留我们左右为难……” “就是啊……想当好人自己悄悄的当得了,非得在朝堂上说此事,闹的人尽皆知。真是给他们李家挣了个好名声啊!” …… 方寒问李守正:“爱卿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实不相瞒国库现在真的拿不出来什么钱了…” “主上,臣捐善款就是希望解决永安的困境。” “好啊,真的太好了!” “主上,臣还有一事,此事不方便在朝堂上说……” “请讲。” “宸妃娘娘前两天给臣传了封家书……” “哦?是吗?都聊什么了?” “无非就是些家常理短的事儿。但是主上,微臣年纪大了,想要见见女儿……不知……” “这有什么难的,这个世界估计她也已经从椒兰殿回来了,岳丈大人去就是了。但是那毕竟是深宫,还是让郑内侍带你去吧!” “多谢主上。” 李守正跟着郑内侍来到了李宸妃的宫殿。 “父亲…您终于来了……” 宸妃上去就要抱李守正。 李守正咳嗽了两声,示意说郑内侍还在旁边。李宸妃这才没有抱上去。 “臣是外臣,不比在家里。宸妃娘娘注意规矩。” “好啦好啦,女儿守规矩就是。父亲快坐吧,女儿有好多话要和父亲说呢!” 李宸妃拉着李守正到餐桌旁。 “快,传菜!” 身边的侍女马上下去准备我,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了一桌子山珍海味。 “父亲快尝尝,这些都是父亲爱吃的。” “好。” 李守正看了看在旁边守着的郑内侍说道:“内侍大人坐下来一起吃吧。” “大人和宸妃娘娘难得相聚,属下就不凑热闹了。属下去外面侯着。”郑内侍退到了屏风后面。 “父亲……”李宸妃撒娇道。 “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啊!” “就是啊!女儿都要让人骑到头上欺负了……” “谁啊?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你告诉父亲,父亲去给你出气!” “还不是那个王浅林!” “她啊!她还敢欺负你!她国都要亡了!” “不是她,是她宫里一个粗使宫女,那宫女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的手段一下子就把主上抢走了。还封了贵人。” “一个宫女有这么大能耐?” “女儿也觉得奇怪。女儿在这后宫里从未主动向什么人示好过,唯独她,但是她根本不接女儿的好意。当着众多妃嫔的面儿下了女儿的面子……女儿都要委屈死了……”说着李宸妃就假装哭了起来。 “没事儿,等我从这儿出去就跟主上说这件事儿。不过就是个小宫女,父亲给你出气!” “主上能听父亲的吗?” “放心。别的时候不一定,但是现在主上肯定听。现在正是国库空虚主上需要钱的时候,只有我们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好!那女儿就等着父亲的好消息了!” “放心吧!谁都不能欺负我们李家的女儿!” 郑内侍在屏风后一字一句记下来回去给姚国主复述。 “难怪刚才李守正跟我说想让宸妃早日为我生个一儿半女的话,原来是这样。他手可伸的真长啊!那我就成全他,不然他这钱我用着也不踏实!” “那今晚……” “也别今晚了,未来三天就都去宸妃的宫里吧!” “属下去安排。” 第131章 分离(五) 椒兰殿。 宫女前来通传说姚国主已经去了李宸妃那里。 “嗯,知道了。就算不去宸妃的未央宫也不会来本宫这里的。” 荏菽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和姚寒刃已经撕破脸了,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和谐不过是因为国主和国后的身份。 “娘娘,您……”身边的宫女程儿看着荏菽有些失落但是又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 “我没事。我是一国之后,不嫉不妒是本分罢了。”荏菽苦笑道。 “娘娘心里有什么委屈话可以向奴婢说,奴婢来帮你排忧解难。” 程儿一直以来都是心思单纯的人,甚至在有些时候达到了一种愚笨的地步。荏菽同意她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女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她和欧阳公主年纪相仿,自从欧阳公主被送到独孤家之后荏菽时常有些恍惚觉得程儿就是自己的女儿。所以荏菽对她格外偏爱。 程儿跪在地上,烛火照在她单纯的脸上。那双漆黑的、未被俗事浸染过而更显单纯的眼睛简直和欧阳公主如出一辙。忽闪的睫毛每扇动一下荏菽的心就跟着伸缩一下。这一刻,荏菽思念女儿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荏菽微笑着对程儿说:“好啊,那我就和你聊一聊……”她带着自己愧疚的母性,温柔的说。 “你先起来吧。” “是。” “你到我这里也好几年了吧。” “是。奴婢自进宫以来就伺候左右,如今已经快三年了。” “都那么久了啊……你们13岁入宫……那她也该16岁了……不知道再见面还认不认得我……”荏菽念叨着。 “娘娘,您的心情我是很理解的。在我没入宫之前就被我爹卖给有钱人家当粗使丫头了。那时候我就盼着家里什么时候能够来人把我赎回去。我和其他同龄的小姑娘每天都会偷偷溜到前厅去看来的客人是什么人,但是我爹没来过一次……” “你是说,同龄的小姑娘都会偷偷溜到前厅去?” “对啊。我们知道这是不对的。一但被管家抓到轻则没饭吃重则一顿毒打。但是我们还是会去。” “你们还挺有主意的。” …… 月光注视着大地,满怀心事的人注视着月亮。 白袅走进庭院里,刚刚打开门一股冷气就将她拍了回去。冷风顺势钻进她的袖子里,冷的她打了个寒颤。但她还是出去了…… 院子里除了自己来来回回总是踩的那条小路以外其他地方全都被大雪覆盖着。没有宫人来打扫。毕竟像她这样被突然“宠幸”又突然“失宠”的嫔妃太多了。姚国主的一时兴起罢了,根本无人在意。也正是无人在意,所以姚国主派来监视她的人晚上才会偷懒回去睡觉。白袅也就只有晚上的时间才能从那个压抑的小屋子里出来。 月光撒在树上、撒在雪地上也撒在她的脸上。月亮是公平的,不会因为谁是人谁是物就偏向谁。它平等的对待世间的众生…… 呼吸进肺里的空气凉凉的,有月光的味道。这是她深宫中感受到唯一的自由的味道。 白袅睁开眼看着月亮,双手合十向月亮祈祷:希望我的国家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劫…… 战场上以命搏杀,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直觉。所以在她以前的军营里不拜神只靠命! 白袅在真心实意的祈祷……这是她仅存的精神寄托。她知道外面的时局每天都在变化,但是她不知道这变化进行到了哪一步。没有一丝外界的消息让她既安心又不安心,她自知自己已经和外界脱节可是又什么都做不了……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树枝上停留的雪花。雪花落在白袅头上、肩上。她扫扫身上的雪,回了房间。 继续,如死人一般活着…… 方都皇城。 方寒难得的收到了一封来自北泽的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方南浔寄来的。只是他有些不敢拆开。 方寒明白,按照方南浔的办事效率肯定早就知道那些事情了,这信也必然是兴师问罪来的。他有侥幸的心理,万一……万一这只是儿子给自己传来最平常的问候呢…… 百尺楼之上,方寒眺望着北泽。他知道自己与儿子之间的鸿沟比这北泽还要大…… 一个月以前。 方南浔带着青蓝从姚都水坝那里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之后方南浔就直接去北泽府衙与刘泠对质。 去府衙的路上方南浔还在回想姚都人说的那些话。 “你也看得出来修建这个水坝是个个大工程,而且它建在了方都和姚都边界的地方。事涉两国利益,你觉得没有方寒的同意这水坝建的起来吗?你难道真的觉得靠我们姚都人就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建起这么大一个工程吗?还有,你真的觉得是我们不想放水吗?你看看库区里的水都要溢出来了,这对堤坝的损害不用我说了吧!为什么我们能够开放缺口给楚都却宁愿不惜得罪你们都不开闸?因为我们不能啊!”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也不好明说。你想要的答案在北泽府衙里都有,毕竟方寒亲自批准的项目地方肯定都有记录。你自己回去看吧!” “你最好别骗我!” “还有,叫你的那个朋友不要做傻事。” 方南浔找到青蓝的时候她正手拿火折子躺在炸药堆上,这些炸药足以给堤坝炸出一个缺口。 青蓝看着方南浔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先是担忧,看到方南浔身后跟着姚都人的时候就变成了决绝。 “主子,今天我们就要都死在这里了!” “青蓝,回来!” “主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我点着这里北泽就有救了!” “北泽当然有救!但不是这种方式。我刚才去库区看了,库区水位已经严重超过应有的水位了,开闸放水是必然的。不然这个堤坝就会完蛋。如果我们贸然炸毁它,只会让北泽发生不可控的洪灾!” “可是……” “你不信我吗?” “我信!” “回来,我带你回家!” 青蓝将火折子熄灭,在那堆炸药上走了下来。 “对谢,你救了我们。” 方南浔根本没有瞅那几个姚都人,目不斜视的说:“我刚才说的库区水位的话是真的。两天之内你们如果不开闸放水的话堤坝就会超负荷。不要真的以为给楚都开的那个小分支能够救一条主河干。” “我们在接到命令之后就会放水,无论是哪国的命令。” 方南浔看着受刑的青蓝直接一把抱起,旁若无人的说:“你下次要是再背着我偷偷出来送死,我就不来救你了!” “不会了……” 方南浔将青蓝带回驿站为她除了伤口。 “你忍着点啊!” “嗯…” 方南浔小心翼翼的将黏在青蓝身上的衣服剪开然后为她擦拭伤口周围的血。 “对不起……”他们两个人几乎同时说了这句话。 “怎么了?”方南浔问。 “对不起,让你为我涉险。如果主子因我而死,我就是方都的罪人。” “青蓝,你不用一口一个主子的叫我。” “我身为暗卫,保护主子是我的职责。听命也是。” “那我命令你不要再叫我主子了!” “……” “你不用和任何人说对不起。”方南浔说“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我早该想到的,这个堤坝的建造也有我父皇的默许……” “什么?” “堤坝建在方姚两都的交接。这会涉及到两都的利益,所以想要开土动工就必须要两个国家共同签署协议。所以我父亲早就知道……” “这个水坝自从建成之后北泽水位就远远不如从前,航运能力直线下降。这样一来无论是税收还是盈利都会下降……主上会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我不知道。我需要去府衙求证。” “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伤……” “并无大碍。” “那我们一起去。” 北泽府衙。 不知道刘泠是真傻还是装傻,看到方南浔板着个脸来还欠兮兮的迎上去。 “我要所有关于水坝建造的档案,无论是人员调配还是财务账单。全都给我!” “这……” “马上!” “殿下,不是下官不给您调啊。只是关于姚都水坝建造的档案年代久远,您又一下子要这么多……找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哦?我说是姚都水坝了吗?” 刘泠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方南浔套了话,他还想要给自己打圆场:“这,毕竟这几年也就建了那一座堤坝……下官一下子就想到着儿了……” “不就是时间嘛!没关系,我可以等。要是人手不够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去找!” “下官马上就安排人去找,殿下稍后,稍后…” “刘郡公。您要知道,我现在不止是以皇长子的身份跟你谈这件事,我还是上艺阁忠苑的派遣使臣。主上亲自下令昭告全国上艺办案,全员配合。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要是少一点儿的话……” “下官明白,明白。” “最好不要让我等太多时间!” “是!下官一定、一定……” 第132章 分离(六) 看方南浔的样子不好糊弄,而刘泠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真的造个假账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将关于水坝建造的相关账单全部拿出来。 刘泠不知道这些账单里面有什么东西让方南浔这么重视因为这些以前都是全权交由陆为业负责的。 刘泠端着装满账单的盒子心里开始低估:这些东西会不会给我带来什么无妄之灾啊……我可是第一次碰这些东西……不管了不管了,到时候我就实话实说…… “殿下……都在这里了!”刘泠将盒子交给方南浔。 “都在这里吗?” “都……都在了……” “好,那我们就在这儿看吧。你也看看。”方南浔说着就要打开盒子。 “我……殿下,事涉机密,下官看不好吧……” “你没看过吗?” “没…没有……从前这些事情都是都水丞负责。下官不曾看过。” “那正好,咱们一起看!” “这,下官不敢。” “我命令你过来!你要抗命吗?” “这……” “你身为郡公知道北泽历代账目不是应该的嘛,有什么不敢的!过来!” “是。” 刘泠听到方南浔这句话心里倒是安心了不少。毕竟自己只是个郡公,不能违抗皇子的命令。 方南浔逐字逐句的仔细看着关于姚都水坝的修建人员名单。里面的人名给了他当头一棒——里面涉事的方都人超过六成! “看清了?”方南浔问。 “是,下官看清了!” “记住了吗?” “这……” “这种事是方都的耻辱,你知道该不该记住!” 方南浔暗示的足够明显,刘泠心领神会。 “殿下今日只是例行拜访和下官闲谈罢了。” “嗯。” 方南浔起身要走,刘泠看着桌上的账单说:“这些……” “你想留着就留着,想销毁就销毁。反正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是。” 方南浔心里清清楚楚,方寒参与了姚都水坝的建立,甚至还出工出力的帮着建!多可笑,一国之主居然帮着敌国祸害自己国家的百姓!他此时此刻真的想要冲到皇城去当面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知道这没什么意义……那些账单方寒可以不认,那些劳工可以有封口费…… 曾经那个以满口仁义道德教导自己的父亲曾经是方南浔心中最神圣的存在。现在看来只剩失望了…… 刘泠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于是给陆为业传了一封信——百里加急信! 陆为业收到信之后急忙找陆为业商量。 “兄长,你说这方南浔怎么会突然想要查当年水坝修建的事?” “他可能知道些什么了!当年的事儿没什么纰漏吧?” “账目是我亲自经手的,刘泠一个字都不知道。” “你亲自经手的?”陆为敬有些不安。 “是。” “估计方南浔已经看完了。如果刘泠也没看过的话保险起见他肯定会叫刘泠一起看。刘泠不能留了,想办法除掉吧。” “兄长是不是太过紧张了。当年的账我做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账目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人。当年动工超过六成都是北泽人,你觉得他们会看不出什么来吗?” “你是说他们知道我们参与到姚都的工程里了……” “不好说。安全起见还是除了吧。” “好。” “弄干净一些。” “知道了。” 两天后,姚都水坝真的开始放水了。北泽旱灾有所缓解。 但是当方南浔想要找刘泠商讨下一步的救灾计划时再见到的却是北泽府衙的满院尸体。 青蓝看着北泽郡公府门虚掩着十分警惕的说:“出事了!” 他们两个快速的跑进郡公府,打开大门之后刘泠的脑袋就从门框上掉了下来,滚了几圈之后滚到了方南浔脚下。一路血渍直通方南浔脚边。 方南浔下意识的去捂住青蓝的眼睛。 “太血腥了,你还是不要看了。” 青蓝将方南浔的手拿下来说:“我没那么弱。办正事儿吧!” “嗯。” 他俩往院子里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只有正中央有一块渗血的白布。 方南浔掀开白布一角看了看,布下是一个无头尸体。尸体穿着的正是刘泠前几天见自己适合穿的。 “是刘郡公……” “那个头……” “也是。” 怎么只是两日不见就变成这样了呢!是谁能这么短时间内血洗郡公府呢!方南浔心里想着。北泽的水远比他看见的要深…… 方南浔想要将刘泠的头和身体放在一起也好让他早日安息。转头就看见青蓝双手捧着刘泠的头走了过来。一瞬间他都没反应过来。 “这样刘郡公也好安息了……” “嗯。” “郡公府被灭门不是小事,我们先通报皇城让主上派大理寺的人来吧!” “好。回去我就写信。” “我们在训练营也学过一些,不如让我先看看。” “看看吧,没准儿我们还能找到些什么有用的。” “嗯。” 北泽郡公府,上上下下无一活口。就连侧门来送菜的都没幸免于难。 “无差别杀人?”方南浔说。 “不好说。” 所有屋子都被翻过,屋子里的家具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青蓝说。 “郡公府里他们要找什么呢?” 方南浔和青蓝对视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说出口:“账本!” “那谁是凶手就很明了了!” “陆家!” 所有尸体几乎全都是一剑毙命,心脏处被贯穿。除了刘泠。 青蓝为他验伤的时候发现刘泠的身上遍布伤口,在伤口看来刘泠经历了非人的虐待。 “他身上的伤都不致命。” “或许他们没找到账本。不然也不会虐待他。”方南浔分析说。 “那账本的每一条账目都很明晰,其实是没什么贪污的。除了人员调配以外……” 方南浔叹了口气:“他们这么做是心虚了。朝堂上下中立观望者众多,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开始和姚都示好了!” “殿下,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方南浔苦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陆家这么做肯定是得到了我父亲的默许是吧。我知道,不然他们的账目也不会做的那么详细。” “嗯。” “陆家现在狗急跳墙了一般的要将这账本拿回去就是因为这件事是他们家和我父亲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一但被人知道我父亲为了保全自己肯定会将陆家退出去当挡箭牌。到那个时候账本就是铁证。” 北泽府衙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方南浔写信告知方寒,希望派遣新的郡公来继任。但是信根本没送出去。斥候还弄了满身狼狈。 “殿下,中枢酒肆停摆。各处情报皆不得出入。”斥候回报说。 “四处中枢全没了?” “属下听说南中枢沦陷以后皇城下令为避免情报被拦截其余三处全部撤回皇城。所以,现在中枢根本没有一个转运使。” 方南浔想了想说:“你去传令水师,从现在开始出于战备状态。” “是。” 斥候出去之后,青蓝走进来说:“我听说了,南中枢沦陷了。其余三处全都回撤,我们现在根本送不出一封信。” 方南浔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 “你看看这个。”青蓝拿出一封自皇城来的密信。 “这是…皇城来的?怎么来的?”方南浔问。 “不知道。” 方南浔打开信看了看,哭笑不得:“皇城来的征召令。召集上艺阁所有学子回阁!” “主上传来的?怎么会!” 方南浔强颜笑道:“南中枢郡沦陷,他召其他三处转运使回撤。皇城现在除了他的信所有人都信都进出不得。没了转运使的联系一座座城池就像是一座座孤岛。天灾人祸之下他不让上艺阁众将发挥本领反而全都召回去守卫皇城。我真不知道除了上艺阁这个国家还有多少能用的武将……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救这个国家……” “殿下……这是主上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我曾经发誓说北泽旱灾一日不解我就一日不回皇城。如今有理由不应召了!” “属下也觉得此时殿下留在北泽是更好的选择。北泽大旱将解,需要有人支持起来!” “好,有合适的理由了。那我就不应召了。”方南浔说。 “这算抗旨不尊了吧。”青蓝问。 “管他呢。反正消息又送不出去。我不怕!” “那殿下要是不怕我也不怕了。反正我就是个暗卫。” 方南浔很严肃的对青蓝说:“青蓝!” “嗯?” “我不希望你总在我面前说自己是暗卫。你总叫我殿下,然后又称自己是暗卫,这样说身份太悬殊了!我……” “好,以后不会了。” 不等方南浔说完,青蓝就打断了他。然后借口出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方南浔想要解释但声音越来越小。 青蓝有意无意的说自己是暗卫不过是想要提醒自己,她不过就是个暗卫!不要以卑贱之躯妄图春华……她是白兰派来保护方南浔的!充其量就是个守卫! 方南浔是这世上第一个在乎他感受的人,是第一个原因冲进牢房救她的人,是第一个不在乎她的身份平等待她的人,是第一个在面对血腥的时候会捂住她眼睛的人…… 她生于黑暗,而他天生光明。 她残忍弑杀,而他纯良守正。 她该死于泥泞,他应灿若繁星。 生于皎月者自当高悬于天。她不能将他拽下来…… 她是暗卫!她只是暗卫! “身份太悬殊了……”是啊,身份太悬殊了! “青蓝!”方南浔追出房间。 “殿下,属下只是想要去看看明天要做什么事情。毕竟我们要接手北泽郡的相关事宜。”青蓝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语气十分轻松。 “你……早些休息。”方南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好,殿下也早些休息。” “……” 方南浔作为皇长子,从小就被培养的克己守礼,无欲无求的,活像是个为天下而生的木偶。当木偶产生了自己的思维之后一切都变成了不可控的。所以方寒抛弃了他,转头开始培养楚玉成……以前他只知道保护天下,为天下人而活。现在他知道了,因为在天下里有自己的一个人。 最初,方南浔对青蓝只是好奇,不知道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他看清了自己的心,这不是好奇,这是喜欢。自己喜欢青蓝!想要保护她!想要让这个人不在过以前的苦日子…… 但是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只是想要让青蓝不要介意身份差异…… 或许,是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等忙完这一阵,安定下来之后他就要向青蓝说明心意!方南浔心里想着。 北泽水位已经趋于平缓,旱灾几乎解除句。接下来的就是“治安”问题了! 方南浔首先去的就是后庭巷。在这里找到了蓝月。就是那个欲晓曾经顶替身份的歌女。 此时的蓝月已经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歌女了,而是名震一方的“好人”。 蓝月因为去过郡公府“服侍”又得了很多钱财“胜利而归”成了整个后庭巷的风云人物。因为她“服侍”的人是不止是郡公府的人还有上艺阁的人!就连后庭管事的老鸨也要对她礼敬三分。 在北泽大旱的时候她号召后庭花女捐款救灾,献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作为表率。受灾之初北泽的人靠着花界的捐款撑了不少日子。 后庭巷的装扮还和从前无异,歌舞升平之下的确是能够让人暂时忘掉忧虑。 青蓝跟在方南浔身后男扮女装进了后庭。 方南浔小声问:“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也不是。以前杀人的时候在这种地方杀过,但是没逛过。” 方南浔简直无言以对。“跟着我啊!不然像你这么俊俏的小伙子容易被姑娘们拐走!”方南浔轻挑了一下青蓝的下巴,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 “你才容易被小姑娘拐走呢!” 第133章 分离(七) 蓝月已经在房间内准备好迎接方南浔他们。 方南浔说:“蓝月早在南漓第一次出使北泽的时候就帮了他们很大的忙,所以这次一并谢过吧。” “蓝月姑娘长什么样子?”青蓝问。 “额……怎么形容呢,你的眉眼很像她……” “我像她?” “对!” 或许只是闲谈,但是青蓝真的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上。莞莞类卿的话终于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眉眼肖像,名字相似……所以那些“照顾”是为了变相感谢蓝月还是下意识的关怀?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方南浔问她。 “嗯?没什么。” “别总是带有心事的样子,纨绔公子可没你这副楚楚可怜的眉眼啊。”方南浔打趣道。 “第一次装有钱人难免不习惯。” “走吧!” “嗯。” 青蓝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他的任务对象!她不该动这样的心思,更不能分心! 蓝月的房间很朴素,和普通人家无异。甚至难以想象到这样的房间会出现在后庭巷里。 “你们来了?”蓝月走过来迎接他们。 “来了。”方南浔说。 “蓝月姑娘。”青蓝微笑着打招呼。 “这位公子上次没见过,殿下还不介绍介绍。” “叫他青公子就好。” “青公子。”蓝月行了个礼。 只是这么一眼,青蓝就看出来蓝月的气质根本就不像是个烟花女子,反倒像是有钱人家流落民间的小姐。 “蓝月姑娘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器宇不凡。” 蓝月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形容一名女子器宇不凡,青公子好有趣。” “咱们也别闲聊了,谈谈正事儿?”方南浔说。 “二位这边请。”蓝月说着带他们两个向房间旁的一个密室走去。 密室里的东西简直让青蓝不敢相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北泽最细致的城防布局图,城防图正前方是和北泽府衙等比缩小的北泽全域沙盘。 “这是……” “我的府衙!”方南浔说。 “那蓝月姑娘就是你的细作了?” “嗯。”蓝月点了点头。 “这里人来来往往,最适合做掩护。”方南浔说。 “确实。我甚至都想不到这后庭巷的头牌是你的人。” “这件事说来话长,回家我慢慢跟你解释。” 蓝月看了看方南浔,她知道方南浔心里有青蓝。从青蓝进这个门开始她就知道青蓝是个女子。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要怎么称呼完全要看方南浔怎么去介绍。 “两位公子这边看。”蓝月指着沙盘说“这条红色的路线就是我推测的杀手的逃跑路线。” 青蓝看着那条直通皇城的路线,途经何地,过几道关隘被标注的清清楚楚。“和我们推测的差不多。” “陆家的人必然还在北中枢接他们。”方南浔补充说。 “我看未必。”蓝月指着沙盘分析道:“皇城下令让各处中枢的转运使回撤之后各个郡县就都开启了自己的自卫政策。就算他们真的有幸到了北中枢,陆家也不一定会放他们回去。” “我和蓝月姑娘想法一致。”青蓝回答“陆家此时在皇城里都自身难保,所以可能不会冒险来接一群暗卫。” “是的。”蓝月也表示肯定。“其实我倒是觉得皇城那边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不用担心,暂时稳住北泽的局面就可以了。现在北泽已经逐步恢复通航能力,各国商人早就跃跃欲试了。所以北泽绝不能乱。” …… 商讨完毕之后在下楼的路上,几个女子一直在撩拨方南浔和青蓝。 蓝月在楼上倚靠着栏杆看着这一幕。青蓝已经被撩拨的有些脸红,方南浔一直护着她。“你们几个别闹了,放两位公子出去。” “姐姐,这两位公子可不常来啊。还不让我们姐妹们留住他们……” “别闹了,让他们走吧。会常来的,对吧,青公子!”蓝月说。 青蓝向蓝月投去感激的目光。 方南浔护着青蓝好不容易出了后庭巷。这一路上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仿佛让方南浔开窍了一般刚一出门就死死的拉住了青蓝的手。 “殿下……” “你先别说话。”方南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违逆的气势。 又走了好久方南浔才说:“我先说吧。” “嗯……” “南漓第一次出使北泽的时候就是装了个纨绔子弟。这一路上她装的一副贪财好色的样子让刘泠和陆为业以为南漓真的喜欢美色,所以在她和独孤欧阳刚到北泽的时候就找了蓝月来投其所好。欲晓为了以合适的借口配合南漓他们行事就顶替了蓝月去了。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发展蓝月为我的暗线,所以蓝月的风险非常大。我还没有好好谢谢她。所以我刚才才那样说。” “嗯。可是在后庭这种地方发展暗线,蓝月姑娘的名声怎么办?” “我第一次见到蓝月的时候就是在后庭巷里。那时候她得了很重的病被后庭的人扔在了大街上。在我路过的时候蓝月用尽力气抓住了我的脚踝求我救她一命。” “后来你救了,蓝月姑娘还是留在了那里。”青蓝试探的说。 “对。本来在救了她之后找人教她知书识字想要让她有个谋事的本领,但是他听说了我要发展暗线的事情主动请缨。我拗不过她,也就同意了。” “她的家人呢?” “都没了。” “这一点倒是和我一样……” 方南浔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刚才说的话让青蓝会错意了,于是接着说:“我之所以说你的眉眼跟她很像只是想要让你对她有一个更直观的印象。” “嗯。我看了也觉得像。” “青蓝!” “怎么了?” “我知道这样有些唐突,或许你也没有准备好。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就算你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方南浔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于是便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也是!”青蓝回答说。 “啊?”方南浔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说,我也是。” “真的吗!太好了!”方南浔兴高采烈的将青蓝搂在怀里。 青蓝甚至不知道现在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殿下,我只是个……” “你是我的妻子了!”方南浔说。 “好!” 方南浔心里十分高兴,还好自己现在就说了!不然现在就抱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了! 从入训练营的那刻起,青蓝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告诉别人自己就是个刺猬,谁也不要靠近她。所以,她的身边从来没有过任何人。现在,她觉得可以收起锋芒了。因为他的身边有愿意保护她的人了…… 方都皇城。石林宫殿。 那个早已死了的人安然的住在了这里。 白兰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身边的红梅悄然的开了几朵,丝毫不引人注意。 院子门被打开的时候白兰好像没有听到。 “别在这里坐着,冻着了怎么办!”方寒责问的声音传来。 白兰没搭理他。 “我说别在这里坐着了!” “我愿意这么坐着。我喜欢苍穹之下的自由。” “你这是在怪我?” “不敢。” “我觉得你的话比这院子里的雪还冷。”方寒有些生气。 “过奖。” “你不要总是用这种态度对我行不行?我们之间到底会变成这样?” 白兰叹了口气:“方忍冬!我们这么多年耗费了那么多心血让你一下子给毁了!你到底要将方都拖入到什么样万劫不复的地步才肯罢休?等到方都版图从地图上消失吗?” “我真的以为你会懂我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啊?是谁说她想要嫁给天下共主的?”方寒语气冷淡,有些生气。 “你去过天水郡吗?” “姚都的地界我怎么可能去!” “你该去看看的。那样你就知道我和顾家小娘子她们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白兰说着,嘴角带着笑意。那是他们真真切切的做出来的成就——关于大同世界的成就! “你不用异想天开了!这是不可能的!” “随便你怎么说。” “反正你现在已经在我身边了不是吗。你们还是失败了。” “你以为只有我在坚守吗?”白兰反问道。 “无所谓,反正全都要覆灭了!” “方忍冬!方都不是你一个人建立的!方都百姓的命也不是为你而活的!你非得这么做吗?”白兰问。 “谁说只是方都了?” 白兰死死的盯着方寒:“你还想干什么?” “我当然是要做天下共主了!当然是为了配得上你了!放心吧,要不了多久了!等姚都覆灭那天就是方都振兴那天!” 白兰知道方寒现在的状态怎么劝也劝不住“我真的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你会重新认识我的!” “但愿吧……” 方寒变得越来越神秘,就连林辞楼都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林辞楼现在跟在方寒身边都不敢轻易的发表自己的见解了。而且,金契最近好像也在偷偷的做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谁也看不透了…… 第134章 分离(八) 连日的大雪几乎封禁了所有的官道,厚厚的积雪阻断了所有赶路的人。连着半个月雪都没有化,又过了一个月之后官道上才出现几个行人。 姚国主攻打方都皇城的计划又被迫中断。或许是老天爷想要成全姚国主的一统计划有意要帮助他。再次收到杨子叶的军报时里面写的正是能够让姚国主实现统一的“捷径”——方寒自焚,皇城无主。 一个月前,杨子叶被封困在南中枢的时候,军队实在是没什么粮草,无奈之下他只得下令让一部分士兵淌雪出去采办粮草。 不知道是不是方都人被姚都的军队吓破了胆子,当粮草采办士兵只是在周边村庄就“满载而归”。挨着南中枢的百姓不知道在哪儿得到的风声说姚都士兵们要继续北上,他们看见的只是先遣部队,大军就在后面…… 那些方都百姓最开始还不信,但当他们真的看见淌雪而来的姚都士兵的时候全都条件反射般四下逃窜。 官道封禁就走山路,大雪封山就自己开辟一条小路……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想:只要能活命,只要不被姚都人抓到就好! 整整一个郡县被几个粮草采办兵吓的空了城…… 这几个粮草采办兵就这么一路走到了盛林郡。可笑的是盛林郡公府早已人去楼空……郡公比其他人先跑了! 他们回到南中枢向杨子叶禀告了这件事,杨子叶还有些怀疑。直到他亲自带了几个士兵一路畅通无阻大摇大摆的看到了皇城边上的密林。 杨子叶说不好自己现在的心情,做了好几年转运使、打了好久的仗、如今这么简单的就来到了皇城的面前。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两国打仗会因为一场大雪变得这么容易。曾经那么繁华,那么让人向往的地方因为一场大雪变得死寂。 杨子叶悄悄地在密林边上查探了几日,皇城没有丝毫异常。甚至没有一点儿生气。 杨子叶也派人看过这一路以来的郡县,几乎都成了空城。但是他没有上报,因为军人的直觉告诉他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像是请君入瓮。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天杨子叶和往常一样来到密林旁边查看皇城的情况。突然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皇城里突然大面积的冒出滚滚的黑烟!不,准确的来说那个方位是方都皇宫! 杨子叶实在是想要知道这方都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就悄悄溜进了皇城。 皇城的街道上挤满了人,从贵族到平民,看样子都是逃难来的。他们蜷曲着身子待在房前树后一切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眼神木讷,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皇宫失火了! 他们才都像是还魂了一样开始起身。 “也不知道是谁说皇城有活路的!哪里来的活路?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方都要完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哭诉着。 周边的开始躁动起来。 “我们走吧!主上都自身难保了!” “我们快走吧!离开皇城往北、往东、往西……往那边走都好啊!南边压根儿没有活路!” “快走吧!快走吧!” …… 这些“难民”成群结队的相互搀扶着往城其他三面的城门口走。 杨子叶眼看皇宫里的火越着越大,黑烟越来越浓,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皇城的四军都在忙着救火,整个方都应该只有这里没有雪。 姚都千寻塔和楚都摘星阁都能看到方都皇城的这片黑烟。 楚千词眉头紧锁的看着方都的火势:“方都皇城……被攻陷了吗?” 等到火势被扑灭的时候皇宫里才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了消息:方寒携后宫众妃在万思殿引火自焚。皇宫众人无一生还! 没人知道这消息到底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但是这消息引起了一阵巨大的恐慌。那些百姓还指望着方寒这个一国之主能够出来宣布一个什么救助灾民的政策哪怕出面下个命令,也好让他们心里有底…… 皇城——变成了一个新的地狱。 陆为敬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看样子有些神志不清。他紧紧抓住杨子叶的手说:“你别走!我有粮食!我有钱!你参军好不好!别走!别离开皇城!” 没等杨子叶回答,流民就将陆为敬撞到了一边。 陆为敬换了个人,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送到那个人手里然后接着说:你别走!我有粮食!我有钱!你参军好不好!别走!别离开皇城!” 杨子叶认出他是礼部尚书,只是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皇城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陆为敬跑到一个楼上,将怀里的银票全都撒了下去。一些贫民百姓劳苦一生也不一定能够见到一张这么大面额的银票,于是真的停下来开始捡。 “我是方都礼部尚书陆为敬,我希望大家不要慌乱。我希望大家能够参军!方寒死了!军队没了!大家救救皇城吧!救救我们自己吧!出了皇城你们又能去哪里呢……”陆为敬说的声嘶力竭,声声刺耳。 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真的在楼下应和他:“就是啊!皇城没了我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呢?我愿意跟着陆尚书为我们自己挣一条活路!”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 应和陆为敬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在楼下形成了一片不小的范围。 陆为敬只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说道:“方寒!你不救皇城,我救!” 杨子叶也加入到了陆为敬刚刚成立的“护国军”里,他倒想要看看皇城的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护国军被陆为敬带着进了陆府。 宽阔的院子里名贵的花草树木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兵器压着。有的兵器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私造的,因为上面没有任何家族纹饰。“院子两边的屋子大家可以自行入住,每个屋子十个人。每个屋子出一个人稍后跟我去拿一些用品。大家稍作休息,我明日再给大家安排任务。” 如果不是他们答应了加入“护国军”或许有的人一辈子都住不上这么大的屋子。所以,他们的一腔热血暂时被眼前的华贵所吸引。 在这些人里,杨子叶刻意装出的“沉稳”倒显得他有些“鹤立鸡群”。当然,他也很快被陆为敬注意到。 陆为敬走到他身边说:“等一下你跟我来。” 杨子叶点了点头。 其他人全都安置好之后,杨子叶跟着陆为敬进了陆府的会客厅。 “我刚才是不是见过你?”陆为敬问。 “嗯。尚书大人刚刚拉着我的手想让我留下来参军保护皇城。”杨子叶回答。 “谢谢你愿意留下来。” “不想当亡国奴罢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 “如果亡国了我们就都一样了!” “你愿意在护国军里做个执事吗?我觉得做普通士兵对你来说有些大材小用。”陆为敬问。 “当然愿意。” “好!那就麻烦你了。” 杨子叶要走的时候陆为敬叫住他:“如果你愿意,你觉得那个屋子怎么样?”陆为敬指了指主屋旁边最好的屋子问。 “多谢尚书大人了。” “你配得上这个屋子。” 陆为敬看得出杨子叶的气质像个从军人,哪怕不知道杨子叶能不能真的帮到他,他也要先重用一下杨子叶。因为他刚刚组建的护国军现在实在是需要真正的军人来组织! 陆为敬的珍宝阁已经空了,只有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那幅藏着堪舆图的画被重新珍藏着。想不到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他将堪舆图从画轴里拿了出来。 “我到底还是用上你了!” 杨子叶在回房间的时候瞥见到陆府南边有个屋子里灯火通明,看样子应该是祠堂。整个陆府的花烛好像都点在了那里,即使透过门缝也能感受得到里面的火光。只是门上上着一把不小的锁,他进不去。 杨子叶每天跟着陆为敬出去吸纳皇城中零散的青壮年,也就两三天的功夫竟真的让他组了个不小的规模。这两三天在皇城里瞎转悠也让杨子叶确定皇城现在真的没有任何人主事。当天晚上他就给姚国主传了一封信。 ——方寒自焚,皇城无主。—— 这本应该是一个令人振奋的秘密,但是第二天一早却成了人尽皆知的家常。 姚都满朝文武私下里都在讨论这件事,每个人脸上的喜色都掩盖不住。不仅如此,就连后宫也在讨论这件事。 后妃给荏菽请安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件事。 “本宫看王贵妃气色不好,是不是因为方都的事?” “谢国后关心,妾无碍。” “那就好。” “敢问国后,您刚刚说方都的事,方都发生什么事了吗?”白袅问。 荏菽瞟了一眼李宸妃,李宸妃果然不出她所料的开始阴阳怪气。 “缘贵人还不知道吧,方都国主方寒携后妃和部分官员在万思殿自焚了。那黑烟可是烧了不少日子呢!也不知道王妹妹的母家在不在其中呢……” 第135章 分离(九) 一个月前,方都。陆府。 陆为业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说那匹杀手跑了一个并且账本也没有拿到。 “是吗?你一个一级暗卫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属下未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自当以死谢罪。” “那你就去死吧!” 暗卫抽出腰间都短刀,直插自己的心脏…… 人死了之后陆为业还觉得有些不解气,对着尸体又拳打脚踢一阵才罢休。 陆为敬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明白了事情可能没办成,他示意下人将尸体拖下去。 “先别生气,没事的,我都能解决。” “兄长!人跑了,账本也丢了。我的把柄就这么撒出去了!万一被人找到了那几个人或者是账本我势必会背上通敌的罪名……” “没事,我说了我能解决。”陆为敬安慰说。“要不是这场大雪我们此时应该已经走了,就是晚走两天而已,别担心。” “我还是有些害怕……毕竟我当年确实是送了不少北泽的劳工去修建姚都水坝和姚都示好……” “当年的事是我们陆家的事,只不过正巧你是那里的都水丞而已。这几日你先称病吧,剩下的交给我。” “兄长一个人行吗?” “放心吧!” 陆为敬的肩上此时的担子重似千钧。本来他已经为全家找好了退路,但是一场大雪截断了这条路,短时间内他根本走不了了。偏偏此时方南浔又开始探查当年修建水坝的事情,这就像是一把尖刀悬在陆家人头上,随时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就在陆为敬在想办法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传召,方寒在宫中设宴邀请群臣赴宴。 这种设宴的事情一向都是要经过礼部的,但是唯独此次宴会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而且设宴的地点也很奇怪,为什么要在幽若殿? 陆为敬瞥见门口随着召令前来的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看来这次宴会根本不能推辞。 一路上陆为敬遇到了很多和他一样的大臣被“请”来赴宴。 幽若殿说好听点儿是白国后寝宫,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冷宫。大冬天的走进这个宫殿只会让人脊背发凉。 方寒已经在殿内等候他们了。 等到他们都按照方寒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坐好之后宴会开始。但是他们一个个的根本不敢动筷子。他们分属于各个派别,有忠心于方寒的、有追随陆家的、有只听命于中书令或者是丞相的……他们都知道这肯定不是一次简单的宴会,或许有人会因此丢了性命。所以他们哪还敢动筷子,心里早就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做了哪件事被方寒抓住了把柄…… “众卿不必紧张,今日叫大家来就是为了商量一些小事儿。”方寒说的很平常,平常到从语气里找不出一丝威胁。 “主上,还请主上先说小事为何,不然这珍馐臣实在是难以下咽……”其中一个小县令说。 方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着自己的话。“这里是幽若殿,对我最重要的地方。这里没有君臣只有知己。我在这里从没有说过谎,也不许任何人在这里说谎玷污了这个地方。所以,我希望大家也不要在此处欺骗我。” “是,微臣遵旨。”底下的朝臣一起说。 “我记得张县令是盛林郡的人是吧?”方寒问刚才的县令。 “是,下官曾任职盛林郡盛泽县县令。” “嗯。在皇城有落脚的地方吗?” “有的。微臣在皇城有一处小院,两亩薄田。” “哦!我记得你还有一位老母亲,为什么昨日派人去拜访的时候没见啊?”方寒问道。 张县令吓得一头冷汗,因为他昨日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根本不知道方寒派人来过!他紧张的连忙擦汗,一边擦汗一边磕磕绊绊的回答:“臣……微臣……微臣前些日子回皇城来见妻儿,独留母亲一人在盛林,谁曾想……” “你也不用难过了,我听说你的那位老母亲没怎么样,反而安安全全的到了楚都。你不知道吗?” “这……主上恕罪……”张县令赶紧跪在地上请求方寒的原谅。因为他知道自己暗地里请求楚都的人照顾他母亲的事情方寒已经知道了。战乱的年月里,这样的事情与通敌叛国无异! 方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说:“你那老母亲年纪那么大了,怎么经得起舟车劳顿之苦啊,你这点有些考虑不周了!” “主上 求主上放过我的母亲,放过我的妻儿,一切罪责皆有微臣一人承担。我母亲自小照顾我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我妻儿跟着我也总是吃苦……求主上放了他们……” 方寒笑了笑:“你别紧张。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别瞒着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一些什么忙呢。毕竟方都这个样子确实不太乐观。起来吧。” “微臣叩谢主上。” 张县令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已经满身大汗。 “吃吧,再不吃就凉了。”方寒和其他人说。 他们表面上微笑着应和,拿起筷子吃菜,但是心里已经慌的一批。盘算着等到方寒问自己的时候他们该怎么解释。 但是在这顿饭快要吃完了方寒没再找过任何人。 方寒吃饱喝足擦了擦嘴说:“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儿我希望你们别瞒着我。如果你们做了什么身不由己的事情可以来找我解释,天黑之前,我就在这幽若殿等着大家。你们可以走了!” 有两个朝臣商量着没有走,现在他们就想要向方寒说自己做的那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虽然方寒只是叫了张县令一个人问话,但是只是这一个人就已经向他们说明方寒知道他们每个人暗中做的那些事情。此事说明也许既往不咎,也许会获罪下狱。但此时若是不说……保不齐就是满门抄斩了…… 陆为敬也留了下来。 方寒笑了笑:“陆尚书留下来所谓何事啊?” “臣,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哦?谁能威胁我们陆大人呢?” “主上您!” 此话一出,没走的大臣都站在原地,不是想听什么八卦,而是震惊。即使他们知道陆家暗地里确实是在和方寒对着干。 这一次,陆家和方寒的“矛盾”被拿到了明面上,这些人都在看方寒,他们想知道方寒怎么处理陆家。 “是我啊?你可不是我的威胁呢!能威胁到我的只有姚寒刃。”方寒微微一笑,不屑的样子压根儿就没把陆为敬放在眼里。 “主上,您真的想要带领方都百姓过上好日子吗?”陆为敬质问。 “你管得着吗?”方寒不怒自威,衬托的陆为敬的气势有些弱。 “主上!” “陆为敬!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精明到愚蠢。先不说别的,你真的觉得他姚寒刃是个简单的人吗?他入方都为质的时候我和他朝夕相处三载都看不透他,你觉得就凭几封信他就愿意相信你了?你真的觉得当年姚都是真的没人了才不得不接他回去继承皇位的?你真的觉得姚都中书令敢和他对这个?我明确的告诉你,姚都以独孤奕、顾长策、全盛名、杨嘉逸(杨子叶)和欧阳花榕为代表的后辈全都是姚寒刃一手培养起来的!那些都是他避过各都眼线一手培养起来的狼崽子!凭你的斤两你觉得他能看得上你?” 方寒的话真的给陆为敬提了个醒,自己能搭得上姚寒刃还全凭现在这个方都礼部尚书的职务!自己的荣誉全在方都这块儿跳板上…… “主上……”陆为敬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哎!有时候我还挺佩服你们的。一叶障目之下就以为自己看透了全局。甚至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做了个正确无比的决定!”方寒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话给在场所有人一个警告:不要在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了! “主上,我们这么做或许有失偏颇。但是主上您自己做的决定就一定对吗?”陆为敬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干脆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当阳护城之战您为什么不派遣援兵?当阳失手您又为什么不及时补救?姚都大军一路悲伤攻克南中枢,您又是为了什么回撤其他三个中枢的转运使?您知不知道各个城池之间没了转运使之后就会变成一座座孤岛。万一姚都想要攻城的话都没办法求援兵!” 方寒站起来,走到陆为敬身边小声说:“你真的觉得我回撤了所有转运使吗?” 陆为敬瞪大了眼睛,十分不敢相信。 “陆大人!我高估你了,你脸上写着精明骨子里透着的全是愚蠢!” 方寒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说:“天干物燥,诸位在这里冷静冷静吧。” 门在外面被锁了起来,整个房间被团团围住。没人知道他们会被锁到什么时候,没人知道方寒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们只能等…… 解决完了这些“找好后路”的人,接下来就是要测测那些“忠心”的人是不是真的“忠心”了。因为方寒要考虑哪些人值得被带走…… 第136章 分离(十) 清风里。 金契站在楼上看着不远处的皇宫。或许有一天他会真的失去所有。 林皋自南游首战之后“畏罪自杀”,改头换面之后以金契的身份重返于世。自那日起一袭黑袍成了他新身份的象征,人人敬而攀之,都希望和这个全方都最成功的商人交朋友。而黑袍之下的人却是天下百姓弃之唾之“罪该万死”的亡城之将。有些时候林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他也会思考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在想什么呢?”方寒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林皋赶紧行礼:“主上恕罪,臣礼数不全,罪该万死。” “不必多礼。”方寒扶起林皋。 “多谢主上。” “昨天的事听说了吧?”方寒问。 “是。臣听闻陆尚书和一众官员进了幽若殿一夜未归。” “他们变卖家产,都已经准备跑路了,林将军找好后路了吗?” “皇城即是臣的后路,皇城若失臣便无路可退。” “林将军果然是这么想的吗?”方寒又问。 林皋顿了顿说:“主上,臣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说说看。” “臣已经到了耳顺之年,可臣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到底在干什么。自从回到皇城之后臣没有过一日安宁。在南游每日刀尖上舔血臣都过的比这安心……说实话,臣掌四处兵权,主皇城商贾。表面上看风风光光但高处的确是有些不胜寒了。臣老了,越来越力不从心……” 方寒说:“除了你,朕信不过别人了!” “请主上放心。臣已失南游,绝对不会再弃皇城。” “其实,我是想带你走的!我觉得未来的皇城更需要你。” “臣真的累了。就到这儿吧……”林皋说完之后觉得一直以来压在自己心底的石头消失了。他终于可以好好的呼吸这皇城的空气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 “幽若住在石林,你这几天去看看吧。有时间的话帮我劝劝。” “臣,遵旨。” 石林宫殿。 林皋真的来找了白兰。门被推开的时候白兰只是十分冷淡的说:“我不希望你总是到这里来!” “国后,属下来看您了。”林皋声音颤抖的跪下说。 白兰猛然转过头,起身去扶林皋:“林将军快快请起。” “对不起,国后,臣来迟了。” “我没事,我没事!这些年你…你过怎么样?袅袅过的怎么样?”白兰有些激动。 “属下过的很好。”林皋跪下请罪道:“臣有罪,这些年让公主和臣过的全都是苦日子。现在臣又没有保护好公主,让公主和亲远嫁……臣,愧对国后的嘱托……” “你起来吧。你哪里有罪,我要谢谢您将袅袅培养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不然乱世之下她哪里会有自保的能力。”白兰说。 “臣……有愧于国后……” “林将军,你无愧于任何人!” 碳盆里的碳突然爆炸了一下,林将军刚要再说什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他拿起火钳搅了搅炭盆里的碳火。 “国后这里的碳怎么会燃爆呢?”林皋问。 “今天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石林里了的东西都是林内侍亲自送来的,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自我进入宫殿到现在未曾见过一个人,主上没派人在身旁伺候吗?” 白兰摇了摇头。 “他居然这么对您!”林皋觉得有些生气。 “害,这没什么的。要不是他心里还对我有那么一丝执念我怕是早就死了。如今被软禁已经算是他格外开恩了。”白兰无奈的笑了笑。 “国后,您没有想过出去吗?” “我出不去了,我知道的。如果我出去了,其他人就要死了……” “那您会和主上去地宫吗?” “不去。” “可是,主上一定会放弃皇城的,到时候您去何处栖身?” “就在这里。”白兰指了指门外继续说“石林外的机关外人也是很难进来的。你呢?方寒会带你走的吧?” “是。但是臣年纪大了,不想走了。” “你还是别留下来了,留下来也是白白送死。”白兰劝说道“你活着才是对皇城最大的帮助。” “其实臣留下来还是有些私心的,臣想要等公主回家。依照我对公主的了解,一但公主听到皇城沦陷的消息她是肯定会回来的……臣想给公主留一条后路。”林皋说。 “将军,当初让您抚养袅袅真的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了!” “国后过奖了。” “将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但是不要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如果公主知道您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真的不告诉他吗?” “不必了。我的一双儿女都很优秀。我不能连累他们……” “那国后保重,臣告辞。” 白兰点点头:“去吧!” 方寒确认了林皋的心思之后又开始确认林辞楼的想法。 百尺楼上,方寒对林辞楼说:“方姚两都的战局你怎么看?” “臣不敢说。” “为什么?” “臣看不懂。” “那我告诉你啊,方都要输了。皇城要保不住了。” “……” 见林辞楼不说话方寒接着说:“我不想要这个皇城了,送给姚国主住几天,大不了将来我再去他的永安城礼尚往来几天。” “主上,说实话,臣虽然不知道您在做一个什么样的计划可是臣的确感受到了您要抛弃皇城……” “是的。” “可是,皇城里的人怎么办?” “他们该走的都已经走了,剩下不走的我也没办法。”方寒故作无奈。 “不管主上去哪儿,臣会誓死保护主上的!” “真的吗?” “臣自小陪在主上身边,愿意以命护卫主上周全。” 方寒笑了笑:“你兄长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他说他愿意为我守护皇城到最后一刻。他不愿意跟我走!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林辞楼想了想说:“臣,遵命。”他知道留在皇城必然是死路一条,不若自己先随方寒到地宫去,将来也好为林家留一条后路。 “好,你愿意跟我走就好。” 当天晚上方寒将幽若殿关押的那些朝臣们都放了出来,他们回到家候再无异动,生怕这次警告之后方寒会对他们来一个“真格的”。 后宫,孟贵妃宫殿。 孟贵妃听说方寒将一众大臣关押到了幽若殿之后就开始派人打探详情,最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虽然身处后宫但是她也不傻,朝堂上的动荡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南中枢沦陷的事情她也是有所听说的。方都难保,她又怎么能够安心在后宫享乐?于是孟贵妃去找了方寒,哪怕方寒并没有召见她。 方寒看到孟贵妃还有些厌恶:“你来干什么?不知道后妃不能来这里吗?” 孟贵妃摘下自己头上的冠子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臣妾愿献出全部财产助主上守城。” “这个时候不要胡闹,朕没空儿陪你玩儿!” “臣妾知道我的钱财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臣妾不想做亡国之人!” “你倒是比你父亲有气节的多。”方寒有些鄙夷。 “主上,臣妾今日便是代父请罪。臣妾之父暗中联络姚都有通敌叛国之嫌,臣妾无可辩驳。今日只求主上能够放孟家一次……” “好啊,我成全你。” “多谢主上。” …… 上艺阁,林辞楼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份密信,信中只说了一件事——跟随方寒一起“撤离”。即使不知道方寒为什么会发这样一封密信,他们还是收拾东西准备“撤离”了。因为听命是军人唯一的选择! 第二天,方寒带着那些“有用”的人几乎是人间蒸发般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踪迹。 孟贵妃找遍了前朝后宫也没找到那些人。寻找的过程中她发现不知道是谁已经命人将万思殿前后放满了桐油,只要轻微一点火花就能燃爆整个宫殿。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突然几名太监穿着一些大臣的衣服出现在了万思殿。其中一个太监身上穿的正是方寒的朝服。 “请贵妃娘娘协助主上!” “我若是不协助呢?” “那奴婢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我是贵妃!” “奴婢现在是主上!主上知道贵妃娘娘是个有气节的人所以将这个机会留给您,也算是全了娘娘您的名声。毕竟娘娘可是刚刚代父领罪的人!” “呵!方寒临走了也不忘了算计我!”孟贵妃无奈的笑了笑。 那个人给孟贵妃第过来一个火折子催促道:“请贵妃娘娘动手!” 孟贵妃打开火折子吹了吹,微弱的火光就这么决定了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万思殿火光冲天,无人救火…… 陆为敬以为方寒走了他们陆家的危难就可以暂时解除,但是他错了!因为就在昨晚,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候方寒悄悄地处死了陆为业和陆为敬的妻儿。不止是他们家而是被叫到幽若殿的所有大臣家…… 第137章 分离(十一) 方都皇宫大火被扑灭后在万思殿内找到了一众方寒,孟贵妃和一众大臣的衣服碎片。所以才出了传闻——方寒携后宫众妃与部分大臣引火自焚。 就连杨子叶也看见了独属于方家的皇室龙纹衣服残片。最初杨子叶也不相信这片衣服残骸真的属于方寒,直到看到了那些被人拼命抢出来的张贵妃和其他大臣拼死护着的尸体。那人只能是方寒。所以杨子叶才传了信。 姚都后宫,李宸妃的的讥讽让让早已习惯的王贵妃也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几句。 “大敌当前,我们王家断然不会做自焚的蠢事。我们家的最后一个人一定是战死在抵御姚都人的路上。不信,你可以看着!” 王贵妃“突如其来”的硬气让李宸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荏菽为了防止他们两个争吵起来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说:“害…前朝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儿我们掺和什么,姐妹们不要伤了和气才是。对了,宸妃妹妹最近独得主上恩宠,看上去有些憔悴呢,我这正好有几颗上好的野参,妹妹一会儿带回去吧,也算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李宸妃知道这是荏菽给她的太接我,于是也就很自然的顺应这个话题下来:“多谢姐姐。” 王贵妃并不想息事宁人,她继续说:“宸妃你想过没有,我一个小小官宦之女为什么能够担负起和亲的重任?,我无儿无女明明被忌惮又为什么能够坐上你们姚都的四妃位置上?” 李宸妃脸色有些难看,她白了一眼想要忽视王贵妃,然后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王贵妃也没管她的难堪,继续说道:“方都矿产丰富,尤以玉矿为代表。而我家掌握着皇城与永安一应玉器的买卖生意。你们穿的用的所谓的那些代表身份的玉器首饰都出自我家的玉矿!姚寒刃见我都要礼让几分。我一直不想惹事,怕给我的国家丢人,所以处处伏低做小,但是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你算个什么东西?” “王浅林!”李宸妃将杯子摔在桌子上“你别太过分了!” “我这就过分了?我做什么了吗?只不过说了些话你就受不了了?姚都重武,所以武将等级十分严苛,你们李家排在何位啊?姚寒刃指着你爹冲锋陷阵所以爱屋及乌罢了,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王贵妃持续输出,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适应,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妹妹……”荏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姐姐,我手里也是握着几处矿产的,偶尔发发脾气姐妹们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荏菽尴尬的笑了笑。 王贵妃站起来看着李宸妃头上的玉簪说:“你头上的货色,在我们家赏给下人都觉得寒酸。姚寒刃不知道在哪儿捡的送给你了你还当个宝贝似的天天带出来招摇。就是你们都不识货,你去皇城走一圈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请的商女呢!” “你!你居然这么说我!”李宸妃气的发抖。 “说你是商女都是抬举你!商女也是有门槛的!” 王贵妃说完转过身对荏菽行了个礼:“嫔妾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一宫主位走了,按照规矩白袅也不能留在这里,于是白袅也起身匆匆行礼说:“我去看看贵妃娘娘……” 荏菽点了点头。 白袅知道,别人怎么侮辱王贵妃她都忍着因为她代表的是整个国家。但是一旦涉及到她的家人、她国家的尊严她是不会退让的!方都皇城沦陷,她若在什么都不争不抢的任人欺凌就只会让姚都人更看不起方都!所以这一次她站起来了! “浅林姐姐。”白袅在身后喊着追了上来。 王贵妃转过身等白袅。 白袅能够明显感受到王贵妃的脸上比以前都更加严肃。王贵妃抓住白袅的胳膊说:“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李宸妃欺负到我头上了!你也不要让他们欺负了去!” 白袅点点头。 回到宫里王贵妃小声对白袅说:“我见过你在院子里悄悄练武,你会武功对吗?” 白袅想了想,自己只是有那么一两次想要试试自己的手到底有没有恢复,居然就这么让王贵妃看见了? “别瞒着我……”王贵妃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 白袅点点头。 “我送你回家!”王贵妃十分坚定的说。 “送我回家?” “对!回家!你回家去帮帮皇城!我看得出来你有领兵的本事,你不该被困于这里!或许,你真的能够救皇城!” “可是我现在……”白袅想要说自己现在的手连武器都拿不起来,可是看到王贵妃的脸她犹豫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当初就不该听国后的话让你嫁给姚国主,如果我当初就送你回家就好了!你明日便走吧,我拼尽一切助你离开……” 前几天,白袅也看见浓烟了。她比任何人都想着回去看看皇城的情况,正好可以趁此时离开了! “好!” 白袅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需要我给令尊带什么话吗?” 这句话让王贵妃的脸上瞬间挂满了愁容,过了好久之后才缓缓说:“不用了,已经十几年不见面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皇城……都没人给我写信……” 按照两国联姻的制度,已经坐到贵妃之位的和亲公主是可以相互通讯的。但为什么王贵妃的家人十几年不给她写一封信呢? 白袅拉住王贵妃的手说:“等我回家我给你写信!” “好!一言为定!” 姚都的太医每天都会按时给后宫中的嫔妃定时请脉然后汇报给姚国主。姚都后宫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什么“好事”发生了。但是今日“好事”发生了! 太医照例来向姚国主汇报后妃们的情况。 “她们都没什么大碍吧?”姚国主问。 “国后有些风寒,下官已经为国后开了几副药材。宸妃娘娘有些郁结于心但是并无大碍。其余后妃都身体安康。” “嗯,那就好。下去吧!” “……”太医没有走,看样子是有话没说完。 “怎么了?” “缘贵人有喜了。” 姚国主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缘贵人。” “她……她怎么会……” 姚国主算起来只有最初娶她的那次他们同过房,至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早就忘了…… “缘小主的确是有了身孕,不过才两月有余,胎相十分不稳。”太医回答。 “知道了,下去吧。” “下官告退。” 姚国主仔仔细细的算了算日子……那正是他们结婚的那天……姚国主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爱白兰,甚至爱屋及乌的也喜欢白袅。自从自己看见白袅那一刻起就将白袅当做了白兰的替身,他将白袅收入后宫就是为了弥补娶不成白兰的遗憾。可当真的娶了白袅那刻开始他才发现他并不爱白袅……所以,他没再去见过白兰……怎么偏偏后宫里有喜的是她! 白袅是白兰唯一的女儿,是全天下最像白兰的人!可那不是她!姚寒刃也确定他不爱白袅! 那这件事该怎么办? 后妃的平安脉也会同步到荏菽那里,这是当年姚寒刃依赖荏菽时答应过的条件。 所以,这件事姚寒刃必须自己去处理了。 浅林殿,姚寒刃难得的来到了这里。 王贵妃显然不是很欢迎姚寒刃,出来迎驾的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白袅跪在王贵妃身边低着头,也一点儿都不想看姚国主。 “臣妾恭迎主上。” “起来吧。” 姚国主上去扶王贵妃但是余光却有意无意的瞥向白袅。 “这几日公务繁忙,冷落你了。”姚国主对王贵妃说。 “主上是姚都的一国之主,您日理万机,不必想着臣妾的。”王贵妃现在觉得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在忍着恶心。 “今日闲来无事,我们一起用晚膳吧。” “臣妾近来身体不适,万一扫了主上用膳的兴致就是罪过了,还请主上找其他姐妹一起用膳吧。” “孤看过太医的平安脉,你哪里身体不适了。走吧,孤想和你一起用膳。” “主上……”王贵妃将手从姚国主的手里抽出来然后跪在地上“主上,臣妾实在是不能伴驾,还望主上另择他人。” 姚国主瞬间换了个脸色,刚才的满脸柔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嫌弃。“劝你不要扫兴!” “主上本来就不喜欢臣妾,臣妾心里有数。主上不必勉强自己,也不用在这儿为难我!” “为难你?你作为贵妃让你和孤吃顿饭为难你了吗?”方寒问。 “主上要找温柔乡可以去宸妃宫里,要找解语花可以去找国后。我们既然相互讨厌为什么还要相互为难你?”王贵妃问。 “相互讨厌是吗?你说出你的心里话了是吗?那孤就告诉你,的确是相互讨厌,要不是看中你们王家背后那些玉矿孤才不愿意搭理你。孤今天还真不是为你来的!要不是她也住你的宫里这浅林殿我是看着都恶心!一个方都人在孤的地盘儿还想要翻天了不成?” 第138章 分离(十二) 王贵妃不屑的笑了笑:“我就知道。”她站起身,行了个还算得上标准的礼“臣妾不打扰主上的雅兴了,臣妾告退。” 白袅也要起身走的时候姚国主叫住了她。 “你先别走!” “我也身体不适。” “我知道。” 白袅心里已经骂了起来:什么玩意儿你就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 白袅没理会姚国主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姚国主默默地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屋里。 姚国主关上门,屋子里的光亮瞬间变小。“玉颜!” “你干什么?” “对不起!”姚国主接走到一个椅子边上坐了下来。“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哎!” 这两句话给白袅弄的十分疑惑: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姚国主的手有些紧张的摩挲椅子把手,他在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开口。毕竟,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的其他妃子都不一样! “我以前没照顾好你们母女,现在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母子的!你放心……” “啊?” “你怀有身孕了!” “什么?” “两个月左右了。所以就是那天……” 白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姚国主好像也在想什么似的慢慢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抱住白袅:“太好了,幽若……我们有孩子了……” 白袅推开姚国主:“放开我!” 姚国主像是没听到一样还要去抱白袅。白袅撤下头上的发簪指向姚国主“别过来!” “你作为我的后妃难道不应该听我的吗?” “不可能!” “我劝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老老实实的把这个孩子给我生下来。长得像幽若是你的福气!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袅还是用簪子指着姚国主:“你要是真的想要我保住这个孩子就离我远一些!” “好!好!你真不愧是幽若的女儿,连威胁我的样子都一样!但是你不要以为靠着这张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安心养胎,从现在开始到孩子出生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做好替身的角色,否则我不确定因为你会迁怒多少人!”姚国主说完便出了这间屋子。房门再次被关上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孩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不行!她是要回去的!她是个武将!她必须回去!白袅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回去的! 荏菽满不在乎的翻看着各个嫔妃的医案。其实她不用看医案也知道谁的身体什么情况。毕竟她想要让后宫这些嫔妃哪个怀孕她们才能怀,姚都皇宫谁能够逃过荏菽的控制呢? 医案被翻过一页,荏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缘贵人,何日何时何地侍寝,已怀有身孕,两月有余…… 她怎么会……她怎么可能会? 荏菽叫身边的侍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侍女退下去不久就回来了。身边还跟了另一个侍女——王贵妃的贴身宫女。 “说说这几天你知道的事情。”荏菽说。 “昨天上午贵妃娘娘和缘贵人谈话,屏退了所有人,奴婢没听到谈话内容……昨日正午十分,贵妃娘娘和缘贵人一起用膳……傍晚,主上前来,和贵妃娘娘说了几句话,主上的脸色十分难看,所以转身进了缘贵人房间……” “好,知道了,你回去吧,别被她发现了!” “是,奴婢告退。” 荏菽的侍女说:“这么听来,一宫主位和低位的嫔妃用膳,闲谈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别人或许没事儿,但是她们两个绝对有问题。”荏菽说。她可是知道白袅也是方都人身份的!两个身在异国他乡的方都人,在国家沦陷之际再正常的交谈也有可能不正常。突然,在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想法:会不会王贵妃想要回国?如果是那样的话……一个新的计划在荏菽心里初具雏形——一个帮助王贵妃逃离姚都的计划! 王贵妃也在安排送白袅回去的计划,她们都在等一个时机! 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对于独孤家也是。 杨子叶再次传回军报:陆为敬组织护国军队,初具规模。须尽快除之,以绝后患。 杨子叶深入敌营和陆为敬斡旋,皇城需要有人前去支援。待皇城攻克之后更需要兵分三路分别向方都北、东、西三面进攻。所以至少要派遣三位将领前去。 眼下来说备选之人其实不多,顾长策留在自己身边协助大雪救灾的事宜、如今初具成效并不适合此时将他派出去。那么后辈中可用的,能够让人放心的就只剩下全盛名、欧阳花榕和独孤欧阳了…… 姚国主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让独孤欧阳也跟着去…… 当任命诏令下发到独孤府时独孤欧阳还有些惊讶:“主上真的打算任用我?” “是啊。欧阳公子一身的军事才能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公子还是要多多表现,不要让主上失望啊!”郑内侍嘱咐道。 “内侍放心,微臣一定好好表现,不辜负主上的重任!”独孤欧阳有些激动的回答。 独孤欧阳高高兴兴的把任命诏令给独孤令看,独孤令看到任命令之后有些担忧。 “主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任命你去支援呢?只有你吗?” “其实不止我,还有盛名和花榕。” “那还行。如果只有你的话一定要找个理由推脱过去。” “为什么?” “这个时候就不是个适合派兵的时候。我不敢说别的地方怎么样,就南游到当阳的这一片地方本来就地形崎岖又加上大学封山,现在根本不适合赶路。”独孤令说。 “父亲不必担心,其实这一点儿子也是考虑到了的,我们三个在到皇城之前都是一起赶路的,花榕有丰富的雪地行军经验,她会教给我们的,我们没事儿的。” “那就好。这一路上你们两个也要照顾一下花榕。她很不容易的!” “嗯,我们会的。” 全盛名和欧阳花榕也同时接到了征召令。当天晚上,他们三个和顾长策简单的举行了一个小的饯行宴会。 独孤欧阳给每个人都酒杯里都倒满了茶:“明日大家都有任务在身,今晚我们就以茶代酒吧。” 顾长策拿起酒杯说:“恭喜兄长拿到征召令,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这算什么用武之地,我赋闲在家一辈子才好呢!” “欧阳,现在可不是和平年代啊!你这个战神要是都赋闲了这姚都谁还打仗啊!说不定咱们姚都会因为战神隐居被其他国家瓜分呢!”全盛名打趣说。 “哎!你这话可别乱说啊!要被瓜分也是被方都和楚都这两个大国,被小国瓜分岂不是让人笑话。”顾长策说。 欧阳花榕在一旁说:“你们两个别胡说!要避谶知不知道!” “我们出门在外靠的全是真刀真枪的厮杀,武将在外不靠神佛,全靠自己。避谶什么都不信!”全盛名满不在乎的说。 “少说吧,毕竟战局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独孤欧阳说。 “好好好,那我们今天就不说以后的事儿,先说说眼前的事儿吧。”全盛名说“长策你忙着协助主上治理雪灾,这次是去不了。等下次的,下次带你去啊!” 顾长策示意了一下,表示理解。 “这次主上同时征召我们三个人肯定不止是为了让我们击破方都那个临时组建的护国军。”全盛名接着说。 “对!主上是想让我们兵分三路拿下方都。”独孤欧阳说“方都表面上看是个四方之城而皇城居中,但其实方都皇城是有所偏向的,就数南边界城池最少。我们自南面进攻就算已经打到皇城了其实也没完成什么。” 欧阳花榕点点头说:“是这样的。方都以北泽为屏障的北边界到现在依旧在正常通商。据我所知,北泽之所以没受到皇城沦陷的影响是因为方南浔在北泽自立了!现在的北泽完全不受方寒控制而是由方南浔一人管辖。而且北泽是整个方都经济命脉,我们什么时候拿下北泽才是真正的拿下了方都。” “那我们几个,谁去北边?”全盛名问。 “我去。”独孤欧阳回答“我们之中我最了解方南浔,你们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好!那就欧阳去。” “其实也就北面难搞一些。在西面驻守的虽然也是上艺阁的人但是根本不值一提。”全盛名说。 “谁啊?” “听说是袁安逸和何平安。你了解吗?” 独孤欧阳想了想,忠苑确实有这两个人,只是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 “他们两个的确是忠苑的人,中规中矩的武将吧。盛名你去西面吧,还可以锻炼一下。” “好!” “那我去东面。”欧阳花榕说。 “东面是谁在驻守?” “听说是四皇子和肖楚。”全盛名回答。 “四皇子?” “嗯。” “怎么会?” “怎么不会啊,四皇子名义上可是失踪好久了。我们的探子在东面边关探查到了他的身影。” 独孤欧阳心里说:探到了才奇怪! “东面消息模糊,盛明你去东面吧!” “也可以啊!”全盛名答应的很爽快。 第139章 分离(十三) 姚国主派人驰援杨子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荏菽的耳朵里。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荏菽故意将这个消息传到浅林殿给王贵妃听,王贵妃也不出所料的“上当”了。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袅。 “玉颜,有机会了!”荏菽高兴的来到白袅的房间。 “什么?” “送你回家的机会来了!明日姚国主会派遣一些将军去支援杨子叶,你可以混在随军士兵里一起回去。” “派人去支援杨子叶?” “对。” 随军而出确实是一个可以躲避守军检查的办法,但是王贵妃身在后宫这浅林殿也没什么受宠的妃嫔,前朝调兵之事怎么会这么快传到这里?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告诉他们的! 眼下也的确没什么更好的方法,那就随机应变吧! “我帮你一起收拾收拾,明天送军出征的时候你趁乱混进去……真好啊,你能回家了!”王贵妃有些激动的为白袅绸缪。 中间说了什么白袅已经记不得了,唯独最后这句“真好啊,你能回家了!”她记了好久。最初只以为这句话是王贵妃在当时情况下的感慨,直到白袅历经艰难的回到了破败不堪的皇城才知道王贵妃当时的话原来别有深意…… 王贵妃很快就为白袅收拾好了一个大包袱,一边收拾嘴里一边嘟囔生怕缺什么少什么。 白袅看着王贵妃为她收拾东西一瞬间竟然有一些恍惚,王贵妃的身影逐渐变成了自己想象中母亲的样子……她母亲一边帮她叠衣服一边说:我们颜儿又长高了些…… “这个给你戴上,这是我出嫁是我父母在神观请的,说是能保我一辈子安康顺遂,现在送给你了!”王贵妃说着将一串泛着深褐色的手串戴到了白袅手上。 “这个不行,这太贵重了!” “你别推辞了!你听说我说,我没有以后了,可是你有,你有更加辉煌灿烂的未来。我没什么能够留给你的,就只有它了,所以我把它送给你。” 白袅看着这串珠子,它已经被王贵妃盘的有些玉化。“我不能收……” “十几年前我带着使命来到了这里,现在我把新的使命交到你的手里。你就当这个是我们两个交接使命的见证吧!再说了我也不是给你了,只是借你一段时间,等方都安宁之后你把我接回去再还给我。这样总可以了吧!”王贵妃说着又将珠子往白袅手上拽了拽。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你戴着真好看!” “那我一定早点儿接姐姐回家!” “好!” 王贵妃看了看桌子上都东西说:“先这样吧,不够的话给我写信,我差人给你送去。” “啊!这么多啊!”白袅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说。 “我还觉得少呢!”王贵妃说。 “我是随军出城门,这么多也拿不走啊。只怕要辜负姐姐的好意了!” “也都啊!”王贵妃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的确是准备多了!“那这样吧,这些吃的用的我给你到时候安排到辎重营里,他们那里能捎带好多东西。有时间你就去取,没时间就算了。然后这些银票你拿着,缺什么烧什么就买,不要舍不得钱,反正也不是咱们的。对吧!” 白袅笑了笑:“好,反正也不是我们的钱。” 王贵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军营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我该去哪儿给你弄一身衣服呢?” “这个不用我们担心,她既然递了消息来肯定也会帮我们解决这件事的!”白袅说。 “你是说国后?” “嗯。” “那……我们去求求她吧。”王贵妃和白袅对视了一眼笑了笑说。 “走吧。” 椒兰殿。荏菽果然等来了王贵妃和白袅。 “姐姐,求你再帮我一次!”王贵妃刚见到荏菽就声泪俱下的哭了出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荏菽连忙扶王贵妃起来。 “姐姐,今晚能不能帮我送一个人出宫?妹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妹妹慢慢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帮忙的!” “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说方姚两都前线的战事……” “略有耳闻。” “我听说皇城沦陷了,我联系不上家人了……求姐姐帮帮我……” “这……” 王贵妃跪了下来:“姐姐诶,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离家十数载,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里孤苦伶仃……妹妹真的很念家乡……” “你快起来,快起来,帮你就是了!”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安插一两个人到军队里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妹妹想要派谁回去呢?”荏菽问。 “我去。”白袅说。 “你?”荏菽假装惊讶,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开始窃喜了。 “是。我去。我本来就是贵妃娘娘的侍女,为主分忧是我分内的事儿。”白袅回答。 “浅林妹妹也是这么想的?” 王贵妃点了点头。 “安插女子入军营其实是有些麻烦的……让我想想……”荏菽假装思考,然后像是真的想到什么了似的说“这样吧,我这里有两套军装,你看看能不能穿上,如果穿得上就好办,如果穿不上的话我就在想想别的办法。” 荏菽刚说完,贴身侍女就很适时的拿来衣服。 “你去试试看。”荏菽说。 “嗯。” 白袅去换衣服,这两套衣服本来就是为王贵妃和白袅定制的,尺码完全合适,试试的那些话完全就是走个流程。 白袅换好衣服出来说:“这件合适。” “合适就好!合适就好!”王贵妃说。 “还好合适。缘妹妹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在编之人,而且不像小侍卫,像个少年将军呢!”荏菽说。 “可是有了衣服了,怎么混入军队呢?”白袅问。 “这个好办,我现在就去派人打听,看看是哪位将军去驰援,想办法给你安排进去就好,天亮之前肯定会安排妥当的。” “多谢国后!”王贵妃说。 “妹妹们等一等,这个消息很好打听的,我们等等结果。” “好。” 王贵妃和白袅在荏菽的椒兰殿里聊了许多,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此番前往皇城的有三位将军,确定的有欧阳花榕将军和全盛名将军,还有一位奴婢实在是探不出来。” “下去领赏吧。明日出征若是这个时候连他是谁都探不出来一定就是主上故意隐瞒了。” “是,多谢国后。” “欧阳花榕一向治下严谨,她的花翎军虽然有女子参军但还是不太能够插进去的确。那个不确定的将领肯定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所以还是去全胜军里吧。”荏菽说。 白袅回答道:“好,全听国后安排的安排。” 翌日清晨,白袅被荏菽安排进了全盛名的军队里出了城。这件事情姚国主一点儿都不知道。直到军队完全出城后的一天姚国主才腾出时间来想要去看看白袅。 姚国主来到浅林殿之后王贵妃还是避而不见。浅林殿正殿大门依旧禁闭,姚国主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走向了白袅的偏殿。 咚咚咚—— 姚国主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答。 “缘儿你在里面吗?”姚国主温声细语的问。 屋里没有人应答。 “不要在置气了,之前是孤的话重了些,孤不该对你发脾气。” 屋子里面依旧没有人应答。 姚国主有些害怕白袅会不会想不开,于是踹开了门进入房间:“缘儿,你在哪儿?”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来人!马上给我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姚国主气冲冲的进入浅林殿正殿质问王贵妃“你把她给我弄到哪儿去了?” 王贵妃安安静静的绣花,平平静静的回答:“我不知道主上在说什么。” “我再问一遍,你把她给我弄到哪儿去了!” 王贵妃手上没停,继续绣着。她手上的绣布上是已经绣好的栩栩如生的兰花叶子和已经勾边完成的兰花雏形。 姚国主走上前去死死握住王贵妃的胳膊问:“马上把她给我找回来!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主上,你知道吗,我到这永安城的每一天都是如死一般活着。你要杀了我吗?我谢谢你啊!” “你要是想死你就去,为什么要拉着孤的孩子给你陪葬?”姚国主狠厉的说,手里的力气更大了些。 “我谢谢你!”王贵妃看着姚国主说。 “我告诉你,你做好烧香拜佛祈求缘贵人平安,因为缘贵人已经怀了朕的孩子!我的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让你生不如死!”姚国主狠狠推了一把,王贵妃身旁的针线盒随着王贵妃一起落到了地上。 “传令下去,王贵妃忧思成疾闭关静养。浅林殿任何人不得出入!”姚国主说。 王贵妃只觉得手掌上有很强烈的刺痛感,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手刚刚倒下的时候按在了几根针上。细长的针就那么停留在自己的手掌里,可是手上的刺痛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第140章 分离(十四) 至少,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是真真正正的把眼前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丈夫的…… “还是不想说什么吗?”姚国主问。 “没什么可说的。” “来人,将王贵妃带去刑部!我就不信你的骨头和你的嘴一样硬!” “你完全可以试试,反正我的回答不会变的!”王贵妃不卑不亢的回答。 “浅林殿的大门以后都没有开的必要了。” 几个侍卫过来将王贵妃押走,浅林殿宫门落锁,再无任何人出入。 白袅进入的是全胜军的骑兵营。姚都擅水上征战和近身攻击,骑兵并不是姚国主所看中的一部分。也就只有攻打方都的时候姚国主才会想着用骑兵。 荏菽也算是有本事,真的为白袅弄了一个名额。 骑兵擅长奔徙,骑兵营自然也就成了行进速度最快的援军。 全盛名也是直奔主题,路上只是在当阳停留了一次。 当阳城上挂着姚都的旗帜,那面旗帜在寒风中格外刺眼。 “传军令,全军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传令兵将全盛名的军令传到了骑兵营的每个角落。 骑兵们住进了早已安排好的住所里,这里曾经是当阳城最繁华的酒楼。名曰:望月楼。 白袅和其他三个人一起被安排到了一个房间。那三个人进入房间之后就摘了铠甲躺到了各自的床上。 其中一个个子高高的士兵将头盔往地上一扔说:“我真是服了,这骑兵营拢共才训练几天,这就让咱们上战场了?拿我们当炮灰呢?” 另一个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士兵走过去将高个子士兵的头盔捡起来放到床边说:“主子别这么说,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怎么了?我怕谁啊?我爹可是姚……” “主子慎言!”那个小士兵赶紧提醒说。 “我爹非说这骑兵营轻松,非让我来这儿从军,这哪里轻松了?我真是服了!”高个士兵抱怨道。 “主上也是为了主子好啊!”那个小士兵放低音量说“有了军功傍身主子回去也好行事不是嘛。主子且忍忍吧。” 白袅连夜行进已经累的不行,她本来想好好休息休息,结果这对“主仆”实在是太高调。她耳朵不好使都听见了。 那小士兵说姚国主是那个高个士兵的爹,可是据白袅所知姚国主根本就没有儿子呀。难道是私生子?来战场镀金来了等回去之后给给个名分接回宫里去吗? 算啦,白袅心想先不管别人了,休息好之后好跑路啊! “唉,你们两个!”那个高个“士兵”叫白袅和另一个人。 白袅看了一眼另一个人,他看上去高高大大的很是强壮,应该是早就从军的人了。 “干什么?”他说。 “你们两个叫什么?” “你叫什么啊?”那个人反问。 “姚禅!” “哦!” “哦,你哦什么?我是姚禅!” “知道了。” “你……”姚禅转头对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士兵说“小德子,你瞅瞅!他就这么对我!给我杀了他!” “主子,主上叫我们不要暴露身份的!”小德子在旁边提醒说。 “还不暴露身份呢?他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他们要都这样我还能有命回去吗?我得被气死在半路上!”姚禅说。 “怎么我看你还有点儿生气了呢?不就是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吗!这点儿小事儿至于吗?我叫全勇,是全胜军的水师。”全勇站起来说。 全勇站起来之后姚禅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因为全勇的体型直接大了姚禅一圈儿,是一只手就能把姚禅提起来的程度。 “还有事儿吗?”全勇问。 “没了没了,您休息吧。”小德子说。 “行!你们也早点儿休息啊!”全勇说完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姚禅有些生气,看到全勇有些惹不起,转换了目标对白袅说:“你叫什么?你又来自哪儿?” “和他一样,想试试吗?”白袅说。 姚禅看白袅也挺有气势的也就没在说什么,加上小德子在旁边劝阻这姚禅也算是安安生生的回去睡觉了。 白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全勇说他是全胜军的水师,而且又是被冠以“全”姓的士兵,按理来说应该是姚都的王牌士兵才对。像全勇这么厉害的水师怎么会出现在姚都最差的骑兵营里呢?难道全勇在说谎?还是说是被故意安插进来的?还有这个姚禅,看他嚣张跋扈的样子这个“姚国主私生子”的身份应该也是真的。但姚国主为什么要藏着这个孩子呢?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要急于恢复他的皇子身份呢? 姚都的一切都太复杂了! 白袅想着想着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还不怎么亮,整个当阳都笼罩着一层冷气。 白袅走出望月楼的房间来到了廊道上,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当阳关的城墙。白袅至今还清楚的记得楚玉成是怎么在当阳城城墙上“嘱托”自己的…… 晨雾中隐约有一股血腥味儿…… 一阵恶心的感觉突然袭来,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吐。白袅记得楚国主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反应…… 不会吧!哪怕是坚持到皇城也好啊!白袅的意识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可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吐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全勇迷迷瞪瞪的也出了门:“你怎么了?水土不服啊?” “或许是吧!” “你不是水师吧?”全勇突然说。 白袅的神情紧张了起来,害怕是不是全勇察觉到了什么。 “看你这小体格子,在船上都得绑两个沙袋,不然海风都得给你吹走了。” 白袅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松了一口气。 全勇迷迷糊糊的来又迷迷糊糊的往楼下走去。 白袅的孕吐也稍微有些好转。这几日一直没怎么吃过正经的饭,现在想吐都吐不出来什么。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德子刚醒,看到白袅进门之后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守在姚禅的床边。 白袅想要和小德子套套近乎,但是那种恶心的感觉再次袭来。只要一张嘴就想吐,白袅干脆也不问了。 没过多久之后姚禅也醒了。他眼睛还没睁开嘴上已经条件反射的叫了起来:“小德子……” “唉,在这儿呢。”小德子很自然的端起桌边备好的茶水递给姚禅。 姚禅闭着眼睛品茶:“吸溜——呸!我不是说只喝用梅花上的雪水泡的新茶吗?你拿什么来糊弄我?” 姚禅喷了小德子一脸。 “主子恕罪。我们随军而来,雪水实在是难以贮存,不得已便用了这楼下的井水……” “真是够了!就拿破井水糊弄我?” “雪水实在是找不到……” 房门被踹开,全勇揉着眼睛回来了。姚禅瞬间安静。 “不好意思啊!你们都醒了吧?下次开门我小点声儿。”全勇看着其他三人说。现在屋子里的人也就姚禅看样子还是没睡醒的样子。 全勇看向姚禅问:“醒了吗?” 姚禅几乎是弹射起来:“我……我……早醒了我……我这不正要穿衣服嘛!”他慌忙的拿起自己的衣服。 “昂,没吵到你们就行。” “没吵到,没吵到!” 全勇走到白袅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白袅:“这个给你,治疗水土不服最见效。” 白袅接过药瓶:“好的,谢谢你啊。” “害,没事儿。收拾收拾吧,估计一个时辰以后就要出发了。” 他们各自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说是收拾,其实就是给自己水囊装满水给粮袋装满干粮罢了。 快要收拾完毕的时候白袅他们的屋子里进来几个人问:“请问姚禅是在这里吗?” “是。” “那,敢问哪位是姚禅?” “我是!”姚禅回答说。 “终于找到你了,主子!”那几个人瞬间过来将姚禅团团围住。然后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嘘寒问暖: “一路跋涉、您没事儿吧?还习惯吗?” “您吃得惯吗?” “休息的好吗?” …… “你们这是……”小德子将姚禅护在身后,警惕的问。 “害,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您啊!谁不知道您和主上的关系啊!以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今后还望主子多多提携啊……”这些人一连串的说着那些巴结的话。 姚禅满脸享受的听着~“哎!这就对了嘛!怎么会有人不认识啊嘛!” “主子还是小心些……”小德子提醒道。 “没事儿,没事儿,以我的身份来说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姚禅说。 全盛名看见这边乱糟糟的就走过来说:“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呢?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们回去待命在这里聚着干什么呢?” 白袅赶紧转过身去,生怕全盛名认出自己。 “赶紧回到自己的编队准备出发!” 其他士兵赶紧溜走。 全盛名瞥见人群后面躲躲藏藏的白袅叫住她:“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给我过来!” 白袅硬着头皮慢慢抬起头。 “将军,他有些水土不服。可能是怕有损我们骑兵营的形象才不敢抬头见您。” “那你照顾照顾他吧,一会儿赶路别掉队了。” “是。” 全盛名休整了一晚上。独孤欧阳和欧阳花榕也赶来集合,看到独孤欧阳的时候全盛名恍惚的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一个什么和独孤欧阳有关系的人。 “想什么呢?”欧阳花榕问他。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和欧阳有联系的人,但是我好像忘了……”全盛名回答道。 “和欧阳有联系的人?在哪里啊?” “记不得了。” “骑兵现在就要出发吗?”独孤欧阳走过来问。 “嗯。我们已经放慢脚程力气,不能再慢了。”全盛名回答说。 “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欧阳花榕和独孤欧阳的军队安营休息,全盛名的骑兵营再次上路。 到达皇城边上雾林的时候白袅想要借着林子藏身脱离骑兵营,但是看到皇城门口戒备森严的军队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身一人进城肯定会被盘查倒不如跟着军队一起入城。 进入皇城之后白袅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地方是曾经的皇城。 残破的房屋残垣躺在地上无力的呻吟,雪水混杂着血水变成泥泞,折断的戟剑、散落的兵器、无头的小树……眼前的一切都在向别人传递着一个消息——战场! 就在独孤欧阳他们启程之前的两天,杨子叶已经完全取得了陆为敬的信任。也知道了陆为敬组建“护国军”的缘由。 方寒悄悄地处决了不少官员的家属,陆家也在列。陆家只剩了他一个,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方寒取而代之。这种秘密处决的行为一度引起了许多大臣的不满。陆为敬打算把这些大臣拉拢过来为己所用。可是还没开始就发生了方寒自焚的事情,皇城瞬间混乱。陆为敬也像是中邪了一般的疯魔了几天。后来他看到了陆府的一个房间里放满了银票这才想起自己要“取而代之”的计划。等到他恢复理智的时候就产生了自己组建军队,保护皇城的想法。组建军队已经花了不少钱,但这些钱财不过是冰山一角。 就在陆为敬高谈阔论自己的“救国大计”之时没有想到他最信任的杨子叶已经和全盛名互通消息。 整个皇城以国香路为界被分为姚都掌控区和护国军掌控区,目前算是相安无事。 全盛名在国香路旁安营扎寨,布控在路边,等着独孤欧阳他们来就会完全形成合围之势,到那个时候谁也跑不了。 白袅听说现在皇城只是靠着陆为敬的护国军苦苦支撑,她想要赶紧从骑兵营里脱身去找陆为敬。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全勇就像是谁派来盯着她的一样,几乎是寸步不离。就连轮岗的时候都要跟在白袅周围。好在,晚上白袅就找到了机会! 白袅刚刚轮岗回来,全勇就在身后跟着。白袅突然转过身来问他:“你知道我是个女子吗?” “啊?”全勇有些懵。 “我是个女子,活不下去了才冒名顶替的进了这骑兵营。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你去检举我吧!这一路上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不是,没有……我是想看看你的水土不服好些了没有……” 第141章 分离(十五) 白袅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居然将别人的一番好意理解为猜忌…… “对不起啊……我以为……”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一名女子,不然我一定不会如此唐突姑娘的……” 他们两个周围的气氛有些尴尬。 全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姑娘在军营里生活很不易吧……” “还好,习惯了。” “其实我知道骑兵营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这个送给你,全当是赔礼道歉了。”全勇在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这是……出入腰牌?” “嗯。” 全勇点点头说。 “可是这个……” “我要走了。这腰牌还是交给一个放心的人。” “你放心我?可是我们才认识几天。” 全勇无奈的说:“这骑兵营里没几个真心参军的,更别说有什么真能成事儿的了。他们都是官宦子弟来这里镀金的罢了。可是你不一样。” “不一样?因为性别?” “感觉。” “只凭感觉判断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看人很准的。你是块儿当兵的料子,你天生适合军营。出入令牌交给你我放心。” “行!那我就收了。” “我应该是一个时辰以后出发,所以告别的话什么的就不说了。就嘱咐一句吧,你在战场上要好好保护自己。”全勇交代说。 “我们不是到皇城就可以了吗?你又被派去哪儿了?” “不知道,临时的军令。” “你也注意安全。” “嗯。” 这腰牌给了白袅名正言顺的出入骑兵营的机会。她吃去之后就探索着往陆为敬的管辖区域走。 这皇城的道路本来就有些复杂,再加上能够作为地标的建筑物都被破坏殆尽,这对于白袅来说走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毕竟在林皋身边的时候林皋从来不让她单独行动。 在这皇城里,真心保卫皇城的人除了陆为敬以外还零零散散的躲着一些自发组织起来的小团体,他们主要就是搞一些小偷袭或者是搜集物资之类的小活动。规模不大但是非常频繁。 白袅穿着姚都士兵的衣服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偷袭了。没走出去多远呢已经解释了好几遍了。为了不耽误进程白袅走到一家破败不堪的裁缝店里找了一身衣服换上。 在裁缝店出来的时候白袅看着乔装改扮的全盛名带着全勇和几个人就在不远处的破房子后面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白袅躲在裁缝铺里看着他们商量完然后四下散去。 姚都的少年将军中几乎每个人都是全能之将,唯独他全盛名不太一样。他带兵打仗有些一般,但是像是这种“深入敌营”的事情可是他最擅长的。在这一方面就连独孤欧阳都不如他。 白袅知道全盛名要开始对付那些小团体了,所以她不会让他成功的! 白袅一路跟着全盛名,果然来到了一个小团体附近。 就在他们和全盛名有说有笑的时候白袅走了过来:“敢问,你们是要去偷袭姚都军队吗?带我一个吧!” “是啊!我们接纳每一个抗姚杀敌的人。”其中一个人说。 “真好啊!今天我们的队伍来了两个人,又壮大了不少!”另一个人说。 当日独孤欧阳将白袅带给全盛名他们认识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样的一个站位。当日全盛名就是以现在的角度看的白袅。所以当他回过头再看见白袅这张脸的时候明显的愣了一下——这是独孤欧阳的妻子吗? “你们好。”白袅打招呼说。 “好了,闲话少说,我们进去吧。”那几个人招呼白袅和全盛名进了他们的“大本营”。 小团体就是小团体,算上白袅和全盛名也不过十一二个人。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那双坚毅的、视死如归的眼睛。 “这是今天刚来的朋友,大家欢迎一下。” 他们小声鼓掌欢迎。 “好,那我们就步入正题。听说姚都的骑兵营已经来了,为了减少陆尚书他们的损失,我们周边几个肖队要轮流偷袭。我们主负责探查骑兵营的辎重所在地然后将位置信息交给城南的小队。明白吗!” “明白!” “明白!” ……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试着捣毁骑兵营的辎重呢?送位置消息岂不是会增加我们暴露的风险?”全盛名问。 “如果可以我们也想这么做的,但是我们现在没那个实力。所以保险起见还是交给城南的小队去干了。他们人多,青壮年也多。”那个人解释道。 白袅回忆一路以来路过的地标性建筑说:“我一路过来的时候发现姚都的马匹几乎都是在国香路与东轩街交界的地方,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那附近找找。” “好,我们正好距离那里最近,我们可以去看看。”其他的人表示赞同。 他们一路依靠着残破的墙体作为掩护来到了国香路和东轩街交界的地方。 “安全起见,大家两两一组分开找吧!也好有个照应。”小队队长说。 白袅指着全盛名说:“那我和这位兄弟一组吧!” “我觉得可以,这位兄弟你觉得呢?”队长问。 全盛名想要推脱,毕竟两两一组会影响他传消息给杨子叶。还有就是他总是觉得白袅就是嫁给独孤欧阳的颜公主。即使他知道颜公主此时此刻应该在永安皇宫里。 “我……” “就这样吧,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别磨蹭了!”白袅直接打断全盛名要说出口的话拉着他走了。 啊?这么草率吗?全盛名心里想着,身体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走了。 白袅凭借经验果然找到了骑兵营停在这里的马。这里停放马的品种完全就是参差不齐。根本就不像是战马,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几匹战马。 她说:“对于骑兵营来说马匹就是他们的腿脚,这里怎么会停了这么多马?我觉得有问题,你觉得呢?” 当然有问题了,因为这里的“骑兵营”本来就是个幌子。这里的马是杨子叶凑的,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让来偷袭的人错认的。 “我觉得也是。” “看来,骑兵营的辎重应该就是在这儿附近了。”白袅接着说。她当然知道肯定不在这里,但是她现在需要让全盛名知道她认错了。 “那我们去报告位置吧。你在这儿盯着,我回去传信。”全盛名说。 “好,你快去快回!” 白袅知道全盛名肯定要跑,因为她自己也要跑,她已经知道真正的辎重营在哪儿了!倒不如就各自分开干自己要去干的事情,留在这里互相掣肘对谁都没有好处。 全盛名消失在了街道转弯的地方,白袅往另一边走去…… 全盛名兜兜转转走了几圈儿才敢回到姚都的领地。他回来的时候独孤欧阳和欧阳花榕的军队正好到达。 刚刚见到独孤欧阳全盛名就冲到了他身边说:“欧阳!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 “谁啊?” “颜公主!” 独孤欧阳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甚至有些担忧:“怎么会,她现在应该在皇宫里才对!” “千真万确!那天你带颜公主给我们见面的时候她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是我也十分确定那个声音就是她!这世界上上哪儿找两个长得像声音也像的人!”全盛名说。 “也许就真的是长得像罢了,颜公主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欧阳花榕也在一边说。 “真的是!” “在哪儿看到的?”独孤欧阳问。 “一个小队里。子叶和我说这些民间小队总是零零散散的搞偷袭,弄得我们的士兵十分苦恼。所以我今天打算混进几个小队里去探查探查情况。我前脚刚见到小队队长颜公主后脚就来了。”全盛名说。 “加入民间小队负隅顽抗倒像是她能干的出的事儿……”独孤欧阳说。 “刚刚颜公主还执意要和我一组去探查骑兵营辎重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在国香路和东轩街假位置,我跟她说在那里等着,我回去报信。” 独孤欧阳有些担忧,如果真的是她该怎么办? “她肯定走了,她是不会乖乖的等在那里的。还有如果真的是她,她一定猜得到那位置是假的。估计真的也已经被她猜到了!” “真的吗?” “嗯。我了解她。”独孤欧阳回答道。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来报,骑兵营辎重失火,粮草尽毁。 全盛名感慨说:“真的是颜公主!还好你们来了,不然这些骑兵刚来就要断粮草了!” “你认得出她她肯定也认得出你,既然都看破不说破你就继续回到她身边去吧。”独孤欧阳说。 “好!” “还有……必要的时候……请帮我保护她一下……” “我知道。” 独孤欧阳心里十分清楚,这次他和白袅如果再相遇就真的要成为敌人了…… 现在这里不是别处而是方都的皇城,是白袅一直守护的地方。他带兵来到了这里就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职责。现在他们两个是完完全全的对立面了! 第142章 分离(十六) 当全盛名回来的时候白袅正好也已经回来了。 “你没事儿吧,我看那边起火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白袅先开口问道。 “没事。我没找到他们,怕你这边出问题就先回来了。” 白袅接着说:“队长他们可能去着火那边了,既然找不到他们我们不如直接捣毁这个辎重营吧!” 全盛名不得不答应,只能硬着头皮说:“可以。你想怎么做?” “给他们都放了吧。如果被我们的人收回去也好。”白袅回答。 “行!” 在白袅和全盛名的“协作”之下,所有的马匹全都跑了出去。 “今天也不算一无所获,对吧!”白袅拍了拍手上的灰说。 “嗯。” “那我们回去吧,估计他们很快就要到这里来了。” “嗯。” 全盛名跟在白袅后边一起回了他们的临时阵地。一路上他都在打量着白袅。这么看她挺普通的。在这之前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能力能够从皇宫里出来,又是有什么魅力让独孤欧阳为她担心。但是在这之后他好像知道了,因为她和独孤欧阳一样! 回到住处的时候小队的人都没有回来,这里现在还是只有他们两个。其实他们都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就是在等着看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罢了。 “我们还是第一个回来的!”白袅说。 “我们确实还挺快。” 除此之外,两人再无任何交谈。房间里现在掉地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沉寂了一会儿之后,一个满脸血渍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看样子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回来的。 白袅赶紧跑过去扶起他。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我是城南的人,姚都人混入我们之中杀了我们不少人……这里不安全了,你们快走……” 看来除了全盛名以外剩下的那几个人都“成功”了…… “我们带你一起走!”白袅说。 “我走不了了!我掩护你们,你们快走吧!”这个人的左腿已经断了,甚至还有不少伤口,的确是走不了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凭借什么样的意志走到这里来的…… “我们走吧!”全盛名也在旁边说。 “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些。”白袅说。 那个人淡淡的笑了一下说:“放心,我现在杀一个姚都人回本儿,杀两个就是赚了!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好!” 白袅和全盛名走了之后姚都的几名士兵就顺着血迹找到了这里。 那个伤兵依靠在门口等着姚都士兵的到来,看到他们来了反而开始笑了起来:“你们这么慢吗?连我一个瘸子都跑不过?”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一个姚都士兵说。 “哦?是吗?谁死到临头了还不一定呢!”伤兵说着点悄悄点燃了自己身后的炸药。 “火药味儿……” “是……” ——砰—— 又有一座房子化为平地…… 白袅被爆炸声吓了一跳。这声音来源于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她知道,那个伤兵没了…… 明明前一秒还在说话的人,下一秒就化为灰烬了……想到这里一股恶心的感觉就再次袭来。干呕了几声之后只觉得浑身疲惫,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你怎么了?”全盛名问。 白袅擦擦嘴说:“没事。” “不如我们先找地方躲躲吧。” “能躲去哪儿呢?” “……” “不躲了,就在这里休息吧,要是有姚都的人来就同归于尽。”白袅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姚都,刑部。 王贵妃一直被关在大牢里,浅林殿的下人被一个又一个的拉去审问。在那些零零碎碎的供词中拼凑出来了有用的消息:白袅跟着援军回皇城了! 姚国主来到牢里的时候,王贵妃正闭着眼坐在监室的破草堆上。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王贵妃没搭理他。 “她回皇城了!你送走的!对吧!” 王贵妃依旧没搭理他。 “有时候我都不明白,你已经来永安城十几年了,为什么老惦记着那个抛弃你的地方呢?难道你看不到我对你的好吗?”姚国主说。 “你那是对我好吗?”王贵妃睁开眼睛抬头望着姚国主。 “你感受不到吗?” “你那不是对我好!你那是对白兰的执念!你想要从其他女人身上得到爱而不得的回馈!你这种做法简直有病,因为你的执念伤害了许多人!” “你别胡说!” “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的后妃,包括颜公主是不是或多或少的都与白兰长的相似。你可以骗别人,你骗得了你自己吗?”王贵妃站起身说。 姚国主停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说:“你的家人这十几年来一封信都没有给你写过,是吧。” “不用你管!” “你的国家抛弃了你,你还要效忠于它吗?” “不用你管!” “好,好!既然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那你也没必要在这里待着了。浅林殿里,我给你准备了一点儿惊喜。”姚国主招了招手,几名宫女端着贵妃的华服首饰进入了监室。 “换好了就自己出去,别给我丢人。哦,对了,方都要完了,你要么就随你那即将消失的国家而去,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做我的贵妃。看在玉矿的面子上,我施舍你一个姚都人的身份。”说罢,姚国主离开了这里。 王贵妃换好了衣服出去,浅林殿里里外外换了一批全新的宫人,以前陪了她十几年的那些老人全都被刑部虐杀…… 她前脚刚回到屋子里后脚就有两个黄门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王贵妃问。 “主上说看完这些娘娘您就知道该做什么选择了!” 箱子放下之后所有在这间屋子里侍奉的人都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只有王贵妃和一个大箱子。 王贵妃走到箱子前面仔细的看了看这个箱子。深色的木头箱子,一只已经打开的大锁挂在上面,四角都被金属加固。她打开箱子,一股发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箱子里是满满一箱子的信。 最上面的一封的时期还是四年前。信封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吾女浅林亲启。 这是家书!这是王浅林盼了十几年的家书! 激动的心情在这个时候完全占据了她的大脑,她顾不得那股巨大的霉味儿和箱子里满箱子的灰尘翻看着所有的信封。 ——吾女浅林亲启—— ——吾女浅林亲启—— …… 越往下翻看,信封就越潮,越黄…… 终于,王浅林找到了最下面的一封信。 这封信封面上的自己已经模糊的有些看不清楚。 王浅林激动的打开: “吾女浅林,展信安。 今你出嫁,本应相送。然主上召见,不得相送,此为父憾,望汝莫怨。 姚都之国,地小而贫。此番前往定诸多不适,然此为国任,此为国安,此举承担两国交和之重担。 汝为国之重臣,王氏之门楣。汝不可因此而自满,不卑不亢入永安。亦不可谨小慎微,受人为难。玉矿是汝之底气,王氏是汝之后盾。如遇欺辱,必来信告知。为父定身披铠甲,踏平永安,护汝周全! …… 盼回信!” 这封信写自她出嫁的那天,也就是说自从她出嫁那天开始到南游首战那天他的父亲一直都在给她写信!她的父亲没有忘记她!她的国家也没有抛弃她!她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王浅林一边读一边哭,她对着信说:“你一个商贾,披什么铠甲啊!怎么几年不见还变得英勇了?” 信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估计是这些年深埋在箱底受潮太久的缘故。 王浅林又打开一封信,里面讲的是家里这几天发生的趣事,比如,母亲又想她了、父亲又被主上为难了、弟弟又因为课业被夫子留堂了…… 那些在她出嫁前根本不在乎的小事儿写在信里居然那么让她向往…… 每一封信的最后一句永远是:盼回信。 王浅林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父亲母亲是如何担忧自己,如何日日盼望着自己的回信的。就像她不愿意去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是如何一个人撑过来的… 信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首战前三个月停止。 “吾女浅林,展信安。 今日早朝主上商议富商捐款之事,为父作为代表参议朝政、身先士卒。然此捐款居然用于与姚都议和,缴纳岁币之事。为父不知方都实力远超姚都百倍何至议和,遂据理力争。若某天为父不再写信便是以死为抵! …… 盼回信。” 王浅林顿时心跳加速,她急忙打开另一封。 这封信的字迹明显不是她父亲而是她母亲的。 “吾女浅林,展信安。 …… 讲和之事已无转圜余地,你父亲以死抗议而人小势微。方姚讲和已成定数。岁币缴纳已成定局。愿你在姚都一切平安。盼回信!” 最后一封信和这封信内容差不多,是南游首战那天的时间。 可是如果按照信中所写方都已经缴纳大量岁币讲和为什么姚都的首战还是选了方都呢? 第143章 分离(十七) 王浅林仔细的理了一下信中所说的内容。她的父亲因为抗议方寒捐款充当岁币的建议而被逼死。她的母亲也因为忧思成疾病逝。所以,方都皇城里她已经没有家人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悲从中来。 “我以为我嫁到这里你们就能保护你们了……” 王浅林倚在箱子边上,被打开的信散落一地。信封围绕着她像是一层白色囚笼。 姚国主走了进来,问道“看完了?” 王浅林白了姚国主一眼,没有说话。 “从信被送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你不累吗?” 王浅林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好像确实有些酸痛。自己真的坐了那么久吗? “这些信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我把它们抢救回来的,你不该谢谢我吗?”姚国主说。 “我谢谢你?我父母给我写了这么多年的信我一封都没有收到,甚至连我父母去世了都不知道,我谢谢你?” “这可不是我做的!是攻克中枢酒肆的时候他们在情报转运处找到的。” “什么?” “你不明白什么意思吗?”姚国主笑了笑“那我告诉你啊。自皇城而出的每封信都要经过中枢转运,但是如果没有方寒的命令一封信都送不出来。转运使也无权把信退回去,所以只能将那些不能出中枢的信自己收起来。” “你怎么确定?” “你听我说完啊。”姚国主接着说“转运使每日接触机要情报,保不齐某一天会涉及到皇室一些不可告人的丑事。到那个时候他们必然自身难保。而他们所留存的信件就会派上用场,有权者的信会变成免死金牌、有钱者的信会化作保命之符。事涉他们切身利益之后他们必然竭尽全力保护转运使。你爹可是皇城有名的富商,他的信自然是最好的保命符!” 看着王浅林有些怀疑的脸色姚国主接着说:“你觉得我不该知道这些吗?那你觉得我在方都为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王浅林慢慢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收地上散落的信。姚国主想要蹲下去帮她一起收却被她一把推开:“你别碰!” “好,我不碰,你自己弄。” “你说的话我不会相信的,你也不必想着怎么策反我!” “信不信的由你,我也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我今天只是看在我们夫妻十几年的份儿上给你一份体面。援军已经到皇城了,皇城的矿石不出四个月就都会是我姚都的囊中之物,你那点儿玉矿我已经不稀罕了。” “是吗?那正好!” “哎!其实我觉得你有些时候也挺幸运的。” “我也这么觉得。” “呵!要不是你父亲为你陪嫁的那几座玉矿傍身你算什么?” 王浅林将信全部收拾好放回箱子,然后转身看着姚国主说:“玉矿就是我的底气啊!不然这永安城拿什么象征你们王氏那高贵的地位啊?海鱼吗?” “你不要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 “主上!你可以试试!我猜你不敢!” “你……” “自从我入狱之后那些玉矿就没再开采,所以你才把我放出来。什么夫妻情分都是屁话,能牵动你的只有利益!所以你不敢动我,我要是死了我手里所有的玉矿就都会消失,你一块儿矿石也别想得到!” “我自然不会动你。我这不是在退让了吗!你父母已经没了,所以你只能依靠我了。把你手里的玉矿放出来,我们夫妻一起经营不好吗?” “玉矿姓王也姓方,想要让它易姓的话,等到方都真的没了的那天吧!” “行!我等着!我不会再动你,你最好也老实本分。” 王贵妃摆着箱子里的信,不再说话。 姚国主刚出浅林殿的大门郑内侍就过来禀报说:“玉矿已经开始运行了。” “知道了。” “属下试探过了,那几座玉矿我们姚都人根本就无法靠近。那周围全是贵妃母族留下的亲军。” “嗯。暂时先不要动他们了,先把精力放在皇城的战事上吧。” “是。” “在皇城的后续战役都尽量速战速决,我们不适合持久战。还有就是已经入冬了,我们的士兵怕是会身体不适。再准备一些御寒之物送过去。” “是。” 方都,皇城。 白袅就在这没什么遮拦的地方坐着可让全盛名很头疼。因为他已经答应了独孤欧阳保护白袅了,这样下去只会被姚都的巡查兵发现,万一巡查之人下手没轻没重的自己该怎么交代…… 又过了一会儿,全盛名果然听到了巡查兵的说话声。 怎么办?怎么办?全盛名情急之下直接把白袅打昏然后带着白袅躲了起来。 然后呢?然后怎么办?在这里等白袅醒来问自己为什么吗?总不能把她带回姚都驻地吧!就在全盛名有些慌张的时候看见了杨子叶带着人在不远处。准确的来说是护国军的军师杨子叶。 杨子叶也注意到了全盛名,两人心照不宣的演了起来。 “我们是护国军,你们是哪里的人?”杨子叶问。 “我们今日刚刚加入一个小队,在一个裁缝铺附近,具体的位置我们也说不出来。”全盛名回答。 “这个人怎么了?” “只是晕到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吧,我待你们去找陆尚书。” “好。” 杨子叶带着白袅和全盛名进了陆府的伤员救治场所。这里的医师正是陈楉音。她自从被召回之后就一直随军,方寒带人自焚以后她为了救治难民所的人没有撤退。后来加入了护国军。她的手还是有些没好利索,所以她大多数时候要嘱咐别人抓药治伤。 陈楉音看到昏迷不醒的白袅被送进来的时候先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确认之后开始担心起来。直到她亲自为白袅把脉确定无碍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白袅回来对于皇城来说是一件好事。皇城里之所以有那么多救国小团体就是因为他们不想认除了方姓以外的人为王。在这个时候只有“方氏正统”之人才能凝聚民心。 正好,此时白袅回来了! “她没什么大碍,需要静静地休息一会儿。你们把她送到我的房间里,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陈楉音嘱咐身边的人,然后她去找了陆为敬。 “陈医师,你怎么来了?” “我找到能够让那些民间抗敌小团体归编的机会了!”陈楉音高兴的说。 “什么啊?” “军师刚才救回来一个人,她就是机会!” “哦!是吗?什么人?”陆为敬实在是有些好奇。 “四皇子!” 陆为敬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突然一惊。他心里想过这个“方氏正统”的人会是方南浔,或者是别人假扮的。唯独没有考虑过会是白袅!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我十分确定!我亲自接诊的!她就是四皇子,也只有她能够以四皇子的身份出现!” “好,我考虑考虑,争取让她帮帮我们!” “嗯,那我再去看看她。” “好,你去吧,一定要照顾好她。” “好。” 陆为敬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丝光亮,可是他不确定这光是不是真的。 四皇子,这个一直“模糊不清”存在的人物。需要他出现他就要出现,不需要他出现了他就是长公主。 “方寒啊方寒!你怎么就没有多生几个皇子啊!哪怕是多生一个此时也不会这么为难!”陆为敬在心里骂道。 四皇子这个身份,他是用还是不用?用了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的?不用的后果又是怎么样的?陆为敬实在是有些为难。 权衡了好久之后,陆为敬还是决定用四皇子的身份。无论发生什么后果也不会比这更糟糕了!他决定自己去和白袅谈谈! 白袅“一觉醒来”的候已经身在陆府了。 陈楉音就在旁边照顾她。 “睡醒了?” “楉音!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啊?”白袅又激动又疑惑。 “这是陆府,现在是护国军的大本营。我是这里的军医,负责救治伤员。” “陆府?哪个陆府?” “当然是我啊!不然这皇城还有谁家的府邸配叫陆府?”陆为敬进来说,然后他问陈楉音:“她没事吧?” “无事。” “那就好。脑子没坏就行!” “需要我在旁边帮忙吗?”陈楉音问。她知道陆为敬这时候来肯定是要说让白袅重新做回四皇子的事情。 “不用,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也是我们陆家和他们方家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吧!” “好,那我继续去照顾伤员了。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嗯。” 陆为敬也很干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没想到你会回来,但是既然回来了就为守护皇城出一份力吧!我需要你做回四皇子,用四皇子的身份让百姓信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上阵杀敌。” “我若是不答应呢?你杀了我?”白袅问。 “自然不会。我听军师说他是在一处废墟旁边发现的你和另一个人,你们肯定是进入了某个小队了吧!” 第144章 分离(十八) “当然”白袅回答。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我姓陆,因为我不是方都正统皇室,所以他们不肯加入护国军。你也看到了,那些小队能力参差不齐 随时都有被全灭的风险。我希望你可以用你的姓氏将他们组织起来……” 白袅没有回答。她不确定陆为敬现在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陆为敬接着说:“我真的不是为了我自己。” “现在还留在皇城里的人,没人是为了自己。” 陆为敬几乎是毫无征兆的跪了下来,他跪下求白袅。“我希望你能救救这个国家!我不想让做亡国奴!” “我会救这个国家,但……” 陆为敬没等白袅说完就接话道:“臣,恭迎皇子回城。” “我答应并不是因为你的这种做法。” 陆为敬慢慢起身:“我知道。但你答应了不是吗。” “不然我回来干什么。” “在没有将姚都人赶出去之前,我是不会谋权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皇子就好,我定然会全力相助。” “知道了。” 陆为敬动作十分迅速,几乎是在一个时辰之内他就将四皇子回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城。不少小队来验证消息的真假,确定真的是四皇子之后当即归顺护国军。 白袅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这还是自己第二次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第一次还是她作为颜公主出嫁。 谁也不曾想到,当初最不被看好的皇子如今变成了守护皇城的唯一希望。 陆为敬整理着归顺者的名册,杨子叶过来帮他。 “军师来啦。” “嗯,归顺的人已经全部编入护国军了 这是新的名册。” “你知道吗。好久以前方寒派所有皇子出使然后他在朝堂之上与朝臣商议立储之事。”陆为敬说。 “选了方南泽?” “不是。当时支持皇长子方南浔和三皇子方南泽的人基本一致。方寒也无法抉择,所以第一次立储也就不了了之了。” 杨子叶问:“当时有人支持四皇子方南漓吗?” “只有一个人,兵部尚书程安远。只有他!” “造化弄人吧,现在的希望只剩他了。” “是啊!我很庆幸她能在这个时候跑回来。” “嗯。” “以前我真的想过杀了方家的人取而代之,成为万人敬仰的一国之主。因为方寒不爱这个国家。现在真的成了皇城百姓的依靠了却觉得国主不国主的无所谓,能守住这里就好了……” 杨子叶此时是有些敬佩陆为敬的,毕竟他在姚都也是听说过陆家人的名声的。他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和“传闻”背道而驰了。但是他也有些担心,如果陆家和白袅真的一致对外的话,按照陆为敬护国军和白袅的正统号召再加上方都现在皇城里激愤的百姓,姚都真的不一定能成功。 杨子叶挑拨到:“这不是让四皇子白白收买人心了吗,我觉得你也是要为陆家考虑一下的……若以后四皇子以后拿此事造势,你怎么办……”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先顾当下吧。” “您信任我任命我为军师,所以我自然要事事为您着想。还是要早做打算。” “嗯,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嗯。” 杨子叶走了以后陆为敬看着这些名单,陷入了沉思。或许,自己真的该为自己考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陆家考虑。陆家早在方寒自焚之前名声就已经很不好了。此时又屯兵皇城,若将来姚都真的被赶出去了他们陆家如果再背上一个“意欲谋反”的罪名陆家就毁在他手里了…… 姚都,椒兰殿。 荏菽对着铜镜梳着自己的头发,她头上的秀发里掺杂了半数的银丝,每次玉梳梳下来的时候都会带下来几根黑发。 她小心翼翼的取下玉梳上的头发淡淡道:“怎么掉的都是黑的。” “奴婢帮国后收起来吧。”旁边的婢女说。 “不必了,你下去吧。我自己静静。” “是,奴婢告退。” 荏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脸早已没了以前的光泽反而布满了几道沟壑。她伸手摸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问道:以前的我是这样的吗? 曾经在白兰的幽若殿当差的时候虽然辛苦至少也算是快乐。每天不用想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只要当好自己的差就好了。现在她要做好一个优秀的国后,不嫉不妒,眼睁睁的看着姚国主的一批又一批秀女入宫。她要笼络住姚国主的宠爱、努力做出贤后的样子争取到大臣的怜悯。她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朝臣,独自在这深宫里饱受骨肉分离之苦…… 她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偏是她一无所有呢? 荏菽叹了口气,自己将头发梳好,戴上金色凤冠之后她就又要做回那个十全十美无可挑剔的国后了! 就在荏菽装扮好准备迎接各宫请安的时候进来的人却是姚国主。 “你来干什么?” “来体恤你啊!” “不需要。” “她们今天不会来了,国后日夜操劳,凤体有亏。孤已经将后宫监理之权交给杨淑妃了。你安心修养吧。” 荏菽将凤冠摘下扔到地上:“好啊,我交权。你以为我稀罕吗?” “你果然身体抱恙了,连凤冠都戴不稳了。改天让太医给你开几副补药吃吃吧。” ““你才有病呢!你不就是想要软禁我然后分我的权吗。我告诉你做梦!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在前朝后宫是白混的?我这椒兰殿大门关闭三日我就能让你的前朝不得安宁,你信不信!”荏菽说。 “我信啊!我的四妃已经很不凡了,我的国后自然更有能力。所以椒兰殿的大门最多关闭两天。” “姚寒刃啊,其实有时候我还挺同情你的。四妃里李宸妃、富商之女,他的母家是你充盈国库的重要手段。但是你根本不爱她、甚至是看不上她。王贵妃,方都皇城之人,手握众多玉矿,是方姚两都玉石生意的活招牌。但她是方都人,你必然也不会真的爱她。纯惠妃,独孤氏旁支,和永安独孤家关系密切,她是你笼络独孤家的手段,你也不会爱。杨淑妃是个性格好爽的,她根本看不上你。至于我……呵,我们两个早就相看相厌了。你的枕边人都是你要处处防备的人。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荏菽,你有时候是真的挺聪明的。但是你知道一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我关你两天你自然不会发生什么,但是前朝就不一定了。你就算笼络了再多的人心也别忘了你是个方都人,当方都完全沦陷的时候谁会想让你这个方都人做国后?你觉得前朝暗中支持你那些人会坐的住吗?” “哦!坐不住又怎么样?你也说了我是个方都人,所以你们姚都前朝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啊,那你就休息两天,等着看好戏吧。” “静候佳音!祝你成功吧!”荏菽面不改色。 “天骄想念母亲了,我还打算让她进宫见见你呢,看你这个样子还是好好养病吧!” “她在哪儿?”荏菽抓住姚国主问“她在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我问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啊!毕竟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又不会害她!等你的病好了就让她来看看你,不然你将病气过给她怎么办?”姚国主回答。 姚国主走后荏菽其实是有些慌乱的,并不是因为前朝那些人而是因为姚天骄,因为她的女儿!她甚至数不清到底多长时间没见过自己的女儿了…… 姚国主从椒兰殿里出来之后就往长庆殿的方向走去。 “主上,真的要软禁国后吗?”郑内侍问。 “当然不会,我暂时还需要前朝那些迂腐老臣的支持。说什么软件的话只不过是为了诈一诈她。以前我不太确定她真的笼络住了前朝人的心,现在确定了。” “国后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贤后。” “嗯。对了,两天以后去独孤府把公主接回来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是,属下稍后就去办。” 独孤府。 传姚天骄回宫的圣旨已经下到了独孤府,顾夫人代姚天骄接了旨。 姚天骄自从来了独孤府之后日日夜夜都在想家,现在召她回家的召令真的来了之后她倒是没想象中的那么高兴。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接旨。 ——咚咚咚—— “天骄,我能进来吗?”顾夫人问。 “可以。” 顾夫人看到姚天骄心情低落于是问道:“怎么了?怎么有些不开心呢?” 姚天骄看到顾夫人手里拿的圣旨说:“这是给我的召令吗?” “是。” “可是我不想回去了。” “为什么呢?你不是一直很想家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来越觉得皇宫里没有家的样子了。什么时候父亲母亲叫女儿回家是需要下圣旨的了……” “天骄,你是公主。姚都唯一的公主,所以你自然是不会和其他人一样的。” 第145章 对立(一) “夫人,我真的不想回去……”姚天骄说。 “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你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我就马上带你回来,怎么样?” 姚天骄想了想说:“好!” 皇城,姚都军队驻地。 四皇子回城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为了防止护国军的规模进一步扩大,独孤欧阳他们一致决定明天就对护国军发动攻击。 傍晚,独孤欧阳几人聚在一起进行最后一次计划修订。 “陆府是护国军的亲兵,精锐众多。陆为敬已经非常信任我了,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里应外合进攻陆府。”杨子叶说。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安全。一旦有什么变动你一个人在陆府怎么办?”欧阳花榕说。 “我可不是一个人啊,还有盛名呢。他前两天刚被收编到护国军里,我将他安排到了我的身边。所以我们有照应。” 全盛名也说:“对啊。就是我也进入护国军了所以我们两个才想了这样一个计划的。” “护国军的规模在日益壮大,在它未完全成为正规部队的时候确实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独孤欧阳在旁边说。“那就按照原计划行事不去,先不要改了!” “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出来时间长了陆为敬会怀疑的。”杨子叶说。 “嗯。” 出去之后全盛名又折返回来似乎想要说什么事情。 “怎么了?”独孤欧阳问。 “就是……四皇子怎么办?” “她……你还是自己小心一些吧。” “不是,我是想说真的打起来要不要暗中保护她。” “不必。陆为敬的护国军要想继续收买人心还是要借她之名的,所以陆为敬肯定会保护她。” “好,那我就放开了干了啊!” “嗯,去吧。” 他们走了之后独孤欧阳脸上担忧的表情就藏不住了。他比任何人都担心白袅的安危。他了解白袅,如果明天开战白袅必然会披甲上阵。即使她已经失去了一身的武艺…… 可能,他们两个注定要变成敌人吧! 有时候缘分真的就是这样的妙不可言,他第一次上战场差点儿杀了她,但是谁能想到他们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彼此熟悉甚至有些相互喜欢。现在又要见面了,居然还是在战场上,居然还是站在对立面…… 方都驻地。 陆府,斥候来报说刺探到了姚都军队的情报。 “明日一早,独孤欧阳和欧阳花榕会带兵进攻。” “你说谁带兵?”白袅问。 “独孤欧阳和欧阳花榕两位将军。”斥候再次回答。 “这欧阳花榕虽然说是女流之辈但是放眼所有国家能打得过她的少年将军屈指可数,这独孤欧阳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预言里的战神……我们这场护国之战注定是一场硬仗了!”陆为敬有些担忧的说。 杨子叶带着全盛名在旁边一言不发,因为明天进攻护国军的可不止是那两个将军,还有他们两个。 白袅听到斥候的消息心里不禁感慨:原来,援军里那个神秘的将军就是独孤欧阳啊!难怪秘而不宣。他的确算得上是杀手锏,他只要跟着来,都不用上战场,凭借那个战神的预言就足以让护国军里大部分人有所忌惮了。 没想到,他和独孤欧阳的再次见面居然又是在战场上…… “军师,你怎么看?”陆为敬问 杨子叶回答道:“确实是场硬仗。” 他们俩要不说话白袅都要以为他们真是护国军的人了。白袅看了他们俩一眼,她知道明日他们俩肯定也要参战,并且肯定会为了他们自己国家而战。 “明日确实是一场硬仗,我们得好好商议一下应对之策。”白袅说。 …… 他们几个人在陆府商讨到很晚才最终敲定了御敌之计。 陆为敬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说:“还好我有你们啊,这防御之策如此完备,我们必定能够守住皇城。” “但愿吧。今日辛苦各位将御敌之策吩咐下去。”白袅说。 杨子叶回答:“好,我们这就去安排。” 杨子叶和全盛名走了之后白袅留单独和陆为敬说了几句话之后才走。 挂在天边的月亮不是很圆还被云彩遮住了半边,白袅抬头看了看高挂的月亮,心里想着:你有没有和我一样在看月亮……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袅几乎是一夜无眠,反正也睡不着,她干脆起来走到了院子里。 皇城冬天的空气里总是带着一股雪的味道。每呼吸一口冷气都直接深入到了身体里面。冷的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伸手去抓自己的衣服以更加温暖些。 院子里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没化的雪也被来来往往的人踩了个结实。院子里干枯的树枝看着都比这萧索的皇城更有生机。干枯的树枝被垂落到了地上,白袅想要伸手去捡,当手伸出去的那一刻她条件反射般的缩了回去。 我……真的能够扭转乾坤吗?白袅问自己。 回来的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告诉她她要回来,她是希望,但是现在的自己真的有能力吗?她的手已经提不起剑了,就算披甲上阵又能干什么呢? 树枝一直到天亮都躺在院子里,没人去动它。 天亮了。 姚都军队也开始发动了进攻。 就在杨子叶和全盛名想要趁乱溜走的时候陆为敬叫住了他们两个。 “军师!” “啊?怎么了?” “军师还是不要出去了,你们和我留在一起坐镇后方就好,冲锋陷阵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吧。”陆为敬说。 杨子叶有种不好的预感:“昨天不是说好了我去前线协助护国军吗?怎么今日要坐镇后方了?” 陆为敬说:“护国军中的有些人一听说要跟姚都人打仗根本不受控制,前线有些乱套了,所以我们后方不能再乱了,我们要保存实力。” 杨子叶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我留下来协助,护国军刚刚起步,的确是不能再乱了。” 全盛名有些担心,毕竟事先制定好的计划是里应外合,如果杨子叶留在了陆府这样太“里”了吧! “我也留下吧!” “你去前线协助四皇子吧!”杨子叶说。 “军师说的对,四皇子那里确实更需要有人援助。你去吧。” “也好。”全盛名说。 临时改变的计划独孤欧阳和欧阳花榕并不知道,所以他们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去进攻陆府。 想要到达陆府就要路过东轩街,所以东轩街此时应该戒备森严。但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难以置信——街道根本没有守军,甚至可以说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空城计?”欧阳花榕警惕的说。 独孤欧阳想了想:“你们先原地待命,我去探探路。” “那你小心些。”欧阳花榕转身朝那些将士说:“全体原地待命。” 独孤欧阳知道,杨子叶和全盛名八成是被白袅扣在陆府了。所以他们来不了了。 还好,他们还有其他的计划。 清风里,白袅带兵埋伏在了这里。见到独孤欧阳一人来了之后有人窃窃私语:“怎么就一个人?那我们还上不上了?” “你们原地待命吧,我出去。”白袅说。 这面只有白袅一人“应战”,另一边只有独孤欧阳一人“进攻”。他们两人到底还是又见面了。 白袅穿着护甲手握宝剑,独孤欧阳骑在马上,手握长枪。这场景和他们最初见面一样。 “好久不见。”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我没想到这样的一天、这样的场景还会再发生一遍。”独孤欧阳说。 “嗯。” “上一次我如果不手下留情今天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麻烦了?”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啊。” 白袅刚要说什么胃里就一阵翻滚。怎么能这样!她不会要在这个时候吐吧! 白袅忍着难受的反应,不再说话。 但是独孤欧阳还是看出了白袅的不适:“你怎么了?” “无事。” “你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吧,我不能欺负你。” “我是四皇子啊,我怎么能撤呢?” “那就来吧,一局定输赢。你要是赢了我我就撤军。”独孤欧阳说。 “好啊。” 他们之间的仗迟早都是要打的,他们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国家。 独孤欧阳从马上下来,拿着长枪和白袅对峙。 “你的手恢复了?” “你觉得是就是吧。” 独孤欧阳想要试探一下白袅是不是真的恢复了,于是向着白袅刺了过去。 白袅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是当独孤欧阳的长枪真的接近她的时候她却明显的放弃了抵抗。 独孤欧阳及时收枪,惯性带着他往前又走了几步。正好走到了白袅长剑的攻击范围。 白袅抬起宝剑划破了独孤欧阳的胳膊。 “你……” “你输了,撤军吧。”白袅说。 斥候突然过来禀报说欧阳花榕的军队突然遭遇了伏击,损失不小。 “这才是你的计划,对吗?我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独孤欧阳问道。 “算是吧。” 第146章 对立(二) 独孤欧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说起来他们也算得上是相互算计的。 “我不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吗?而且我并不认为欧阳花榕会被那些人伤到。”白袅说。 “我撤军。” “你也不必装作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我们都是相互算计的。我在这里看见你是不是代表城南已经没了。” 独孤欧阳没说话,因为的确是这样。 “你不说话,代表我说对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 “刚想到的。” “嗯。”独孤欧阳说了一句“没想到你再次举起长剑刺向的人居然是我。” 白袅强调了一句:“是敌人。”其实她的手还是拿不稳的,对面如果换做是别人肯定不会受伤。如果对面是别人白袅这个计划也不可能实施…… 她知道独孤欧阳对自己的感情,所以这次是利用。她朝着埋伏在清风里的守军使了个眼神。守军撤走了大半。 “我要去城南了,你会去吗?”白袅问。 “会。” “那我们稍后再见。” 独孤欧阳撤回去之后欧阳花榕已经带着人去城南了。 白袅收了宝剑跟了上来。 “你这算是担心我吗?”独孤欧阳问。 “我去城南。” “可是你连剑都拿不稳。” “嗯,但我还是刺伤你了不是吗?” 独孤欧阳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胳膊,无奈的笑了笑:“这啊,换个人你这计划都进行不下去。”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拿命来博,事实证明我成功了。” “那你还是在乎我。” “随你怎么想。”白袅嘴上嫌弃着,还是拿出了手帕扔在了独孤欧阳手里“别流死了。预言里的战神把命搭在这里不值得。” “好。”独孤欧阳自己十分艰难的用那块手帕把自己的伤口包住。 走了一会儿之后,他们接近了城南方向。 独孤欧阳只希望这段路能变的更长一些,因为只有现在这个时候他可以安安静静的看自己的“妻子”。 “过了这个路口我们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说话了。” 白袅说:“你先过去吧。” “你先去吧,我先过去的话会给护国军压力,毕竟我可是战神。” “好。” 白袅转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斥候的所有线报都是说姚都大军要进攻陆府,护国军为了守护陆府做了十足的准备。但是姚都人却在行进到东轩街的时候调转了方向,转而进攻城南。 白袅也是在看到了独孤欧阳之后才想明白的。 城南的情况不是很好,战况已经处于下风了。 欧阳花榕带兵进攻虽然也有所损失但是伤不到根本。 城南早已没了以前的繁华,所有街道里凑不出一座完整的房子。仓皇而逃的贵族和逃荒而来的百姓乱作一团,姚都士兵冲到人群里见人就杀。死尸遍野、血流成河。地上的鲜血很快就冻成了冰与地上的泥泞一起形成更坚硬的土地。 白袅预想过这里的战事不太乐观但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为了防止杀敌的时候手握不紧剑,她便用绳索将剑死死的绑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在血里哭泣,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害怕,只能无助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伸出去求救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 在那孩子不远处还有几个姚都士兵。 白袅想要过去救那个孩子但是身边也出现了几个士兵。 “哟,还是个护国军!”其中一个人说。 ““管他呢,都杀了吧””。另一个说。 他们将白袅围住,第一个人先冲了上来和白袅对了几下之后被白袅摸了脖子。另一个看同伴死了之后进攻的明显猛烈了不少,他几下就将白袅手里的剑打掉了。 白袅直接扑到了那个士兵身上用胳膊死死的锁住他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个士兵没了气息…… 还不待她松口气就看见那几个士兵已经向着那个孩子靠近。 掉落的宝剑插在地里,白袅起身握住了宝剑,这次她握的很紧! 那几个士兵很快就被白袅杀了!她抱起孩子将那小女孩儿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全盛名过来“支援”白袅。 白袅将孩子交给他说:“保护好她!”说完就继续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或许是这个小姑娘知道自己被救了,她不再哭泣,抓着全盛名的衣角抬头努力看向白袅的方向。 孩子,就是希望! 独孤欧阳看到了不远处的白袅,制止了士兵们的继续进攻。“不用过去了,现在的她问都不一定打得过,你们不要过去送死了!” 既然已经能够握住宝剑了,为什么要退缩呢?白袅拿着剑守在这里。再没有一个姚都士兵过来。 斥候来报说姚都撤军了。 白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又能拿起兵器了! 幸好!她又能保护方都皇城的百姓了! 城南也算是守住了! 这次战争之后四皇子披甲上阵给护城军很大的鼓舞。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姚都驻地。 欧阳花榕在军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已经下令不能杀戮妇孺了,我也不知道花翎军为什么会不听指挥……此战失败,责任在我……” “全胜军呢?”独孤欧阳问。 全盛名回答说:“不听指挥者占六成。” “独孤军也是……” 全盛名也有些不理解:“可是,怎么会这样呢?为军者不听指挥可是大忌。我们的军队里怎么会出现这些情况?” “短时间之内我们先不要再次进攻了,先治理治理军队内部吧。”独孤欧阳说。 “嗯!” 皇城,陆府。 白袅和其他人“凯旋而归”陆为敬直接跑出来迎接他们。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陆为敬难得的把笑挂在脸上。 杨子叶也得假笑着出来迎接他们。 几个小队长议论说: “四皇子真不愧是四皇子,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样子实在是太英勇了!简直就是天生的王者!” “是啊!还好四皇子及时赶来,不然这城城南必失啊!” “要不说还得是正统呢!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真不一定能够成功!” “就是,就是啊!” “我觉得,等到把姚都赶走之后,四皇子就是我们方都最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国主了!” …… 议论声不算大,但足够让陆为敬听清楚了。 陆为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我听他们说城南什么的,你们去支援城南了?” “是!我发现姚都临时改变了计划,所以我也对咱们的计划做出了相应的调整。主要战场不是清风里而变成城南了。” “哦!是吗!” “嗯。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和你商量……所以……” “无碍无碍,成功了就好。今日摆酒设宴,庆祝四皇子成功守住城南。”陆为敬说。 白袅回答道:“现下还不太安定,我们还是继续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吧!” “这有什么啊!依照四皇子的谋略,临时指定作战计划也能获胜,像今天这样。再说了,他们自从加入护国军以来还没有设过宴呢,你就当犒劳犒劳他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是啊,四皇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 “好吧,但是你们不要喝太多了,明日还要守城呢!” “还不快谢谢四皇子!”陆为敬说。 那些人起哄道:“多谢四皇子的犒赏……” 杨子叶看到了陆为敬脸上的不悦,跟着陆为敬回去的时候抱怨道:“我说怎么传令兵总是有去无回呢,原来是根本找不到四皇子啊!她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还取得了大捷。我们在陆府担惊受怕的指定作战计划合着四皇子是连看都没看啊!” “临时改变计划还能够取胜,这是四皇子的本事。”陆为敬说。 “那我们呢?我们在府里分析这分析那的就没本事了?我们好不容易分析出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方法,但是人家看都不看啊!他成了人人称赞的英雄,那我们呢?”杨子叶继续抱怨。 “反正结果都是我们赢了,赢了就好。” “哎!还是你大度,到手的美名就这么拱手让人了!要没有你前期话费大把钱财组建护国军,仅凭他四皇子一个人能有今天吗?我是比如你这么大度,我得静一静。今晚的庆功宴不必叫我了!” “哎,军师你……” 杨子叶没有听陆为敬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间将门关了起来。 陆为敬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了。 其实,杨子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四皇子临时改变作战计划却没有通知他,让他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他最介意的是刚才那些小队长说的话。 正统!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国主! 那他呢?他陆为敬算什么?他们陆府算什么?反贼吗?战乱期间佣兵自重的心腹大患吗? 难道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要这么拱手相让吗?不是方家的人就不配做一国之主吗…… 第147章 对立(三) 庆功之宴上,护国军们一个个的把酒言欢,好像这场战争已经将姚都人赶出皇城了一样。 白袅看着这些人心里居然没什么底气…… 皇城难道真的要断送到她的手上了吗…… 姚都永安城。 今天的早朝在长庆殿内的所有大臣都在窃窃私语: “主上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啊!” “我看主上这个样子好像也没打算跟大家商量……这就是自作主张啊!” “主上到底有没有将我们这群老臣放在眼里啊!” “主上如此武断,就算姚都现在走上坡路又如何,覆灭是迟早的事儿……” “中书大人就不该将实权全都还给主上!” …… 他们之所以敢当庭议论是因为姚国主在一炷香之前宣布了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消息:他要亲征! 姚国主像往常一样来到大殿,那些朝臣也像以前一样等着奏禀国事。 “主上,臣有事启奏。”中书令说。 “你先别说,我先说。” “是。” “刚刚接到军报,独孤欧阳他们几个将军刚到皇城就吃了一场败仗,所以我要去亲征。各部马上去筹备,三日之后我就要出发。”姚国主说。 “啊?”周围大臣没有一个人理解。 “我不是跟你们商量的,马上去准备!好了,今日只说这一件事,其他的事一概推后!退朝吧!”姚国主说完直接走了。 “主上,等等……”中书令想要说什么。 郑内侍直接宣布:“退朝——”然后他走到中书令身边说“中书大人,主上已经宣布退朝了,有事还是改日再议吧。” “这……请内侍大人帮忙转达,臣真的有要事禀报。” “大人请回吧。”说完,郑内侍也走了。 长庆殿内的大臣从来没有上过时间这么短的早朝,甚至连朝拜之礼都没来得及行就退朝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了讨论。 礼部尚书一脸愁容,中书令走过来问:“看李尚书这意思是也有些为难吧。” “当然为难。独孤欧阳那些后辈的援军刚到皇城主上又要亲征。我已经拿自己家里的钱充盈国库了……主上这……哎……”礼部尚书回答。 兵部尚书也走了过来说:“我也不好过啊!我上哪儿给主上找那么多人参军啊!” “你先别愁,我还没愁呢!主上突然要亲征,我们户部又要重新征兵了。百姓现在见着我们都躲,生怕被征召来参军……哎……” 兵部尚书问道:“中书大人,主上亲征的消息也没和你说吗?” 中书令有些尴尬的笑笑:“是啊,我也是和你们一起知道的这件事……” “大人有没有发现自从大人您从辅政之位退出之后主上做事越来越武断了,甚至有些事都不和我们商量了。”户部大臣说。 “是啊是啊!”礼部大臣应和说“我看主上的样子有架空大人您的危险。您可是三朝老臣啊!主上这样做多不公平!” 中书令叹了口气:“主上也不是小孩子了。历朝历代君主从政,辅政大臣都是要退位的。也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兵部尚书接着说:“大人,自古以来独断专行者必失民心啊!姚都不能毁在我们辅政这代……” “主上这么做或许有他的道理吧,我们且看吧……”话是这么说,但是中书令心里也是有些担忧的。 前朝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荏菽耳朵里。荏菽这个时候正在和四妃聊天。当然,除了李宸妃。 “呵呵!这主上又抽什么风?”荏菽不屑的说。 “怎么了姐姐?”王贵妃问。 “姚寒刃要亲征,在朝堂上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啊?”纯惠妃说“主上不是刚派了我们独孤家、欧阳家和全家都后辈去皇城嘛,怎么他还要亲征?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不知道啊!但是他这个举动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不满,他们敢怒不敢言啊!”荏菽说。 “这姚寒刃继位本来就是没那么名正言顺的,姚都但凡有别的选择肯定也不会让这个入方都为质子的他来做国主。现在他刚刚专权没多久就如此独断专行,他脑子好像坏了似的。”王贵妃说。 “我看也是。” 杨淑妃也说:“我就看不上姚寒刃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姚都迟早毁在他手里。” “三位姐姐还是小心些吧,当心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后宫妄议朝政可是大罪。”纯惠妃说。 荏菽说:“无妨,没人会来我这里的。人人都知道主上有些厌弃我这个年老色衰的国后而喜欢年轻貌美的辰妃,我现在又免了晨昏定省,所以他们才不愿意踏足我这椒兰殿呢。” 王贵妃打趣道:“我记得惠妃妹妹最开始来的时候可是这宫里最不守规矩的人呢,每天舞刀弄枪的最不像个后妃,怎么今天连闲聊前朝之事都不敢了?” “就是啊,我还记得当时妹妹以一段剑舞惊艳了众人呢,你那豪爽、自信的样子别说姚寒刃了,连我看了都喜欢。怎么现在反而畏畏缩缩的了?”杨淑妃说 “两位姐姐别取笑我了。我都多长时间没练过武了。主上找太医看过说我自幼练武导致现在不太容易有孕,他早就不让我练了。我母族也在催着我早早的为主上生个孩子呢……我是没有两位姐姐这么洒脱了……”纯惠妃说。 “你的母族催你生孩子?你的母族可是独孤家啊!哪怕是独孤家的天水旁支也是不需要依附别人的存在,你的母族为什么会跟你说这样的话呢?”王贵妃问。 “就是啊!在我看来,你们独孤家脱离姚都自己建个国家也是有能力的。”荏菽说。 “哎!其实我也理解他们的担忧。我们天水独孤家就是独孤氏的一个小分支,在朝中只能依附永安独孤家的光辉。如今主上对独孤府的打压越来越明显,独孤老将军长久昏迷,欧阳又被派出去到皇城出征。现在在这永安城里能接触主上的只有我了……或许,让主上重新重用独孤家的人只有我了……”说到这里纯惠妃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好像有千斤重担,这担子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荏菽劝慰说:“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了。那姚寒刃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王贵妃也说:“是啊。再说了,一族安危怎么可能会因为你一人之力改变呢。如果姚寒刃真的下定决心打压独孤家,你爷做不了什么都。” “哎!听天由命吧。”纯惠妃叹气说。 “哎,对了。我记得以前看过妹妹表演了一场剑舞,这个可以防身吗?”荏菽问。 “当然可以啊!”纯惠妃说。 “那你教教我吧!” “我也想学!”王贵妃也说。 “我也是!” “真的想学啊?” 荏菽说:“对啊!你最开始入宫那会儿看你表演就已经想要学了,一直不敢和你说。” “对啊!现在就有时间了!而且我们学了武之后说不定有一天也能自保或者是为民除害呢!”王贵妃也说。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去我宫里!淑妃姐姐也是有武术功底的,还可以协助我教学呢!” “协助当然可以!但是我和你比起来可差远了,我就会一些皮毛。”杨淑妃说。 转眼间,她们便来到了纯惠妃的宫里。 荏菽看着纯惠妃干净整洁的院子说:“我记得以前来你宫里你这院子里摆的都是些冷兵器,怎么现在不摆了?” “收了呗,主上不让摆。”纯惠妃叹气说。 “你这院子和以前可是太不一样了。以前这里可是当做演武场用的,那是寸草不生啊!”王贵妃也说。 “哎!其实我还是挺喜欢院子以前那样的,看看现在摆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看着都烦。” “那你那些兵器都收哪儿去了?”杨淑妃问。 “在旁边这间屋子里,正好姐姐们可以去看看,挑一件趁手的用。”纯惠妃说着将他们带到了旁边的屋子。 这间屋子里放满了兵器,长剑短剑被工工整整的摆了一排。不同材质的鞭子被挂在一边。什么狼牙棒、红缨枪、袖箭、弩……各式各样的武器品种十分齐全。 “哇!你这间屋子好像个武器库啊!是不是收纳了全天下所有的兵器种类啊?”王贵妃看着这些武器感叹说。 “这就是一少部分,我家里的才齐全呢!因为在天水郡我们家要护卫整个郡县的安防,日日巡逻。所以武器自然也就多了些。”纯惠妃回答。 “你在天水的时候也要跟着巡逻吗?”杨淑妃问。 “当然了。” “你们独孤家是不论男女都会武艺吗?”荏菽问。 “对啊。我们独孤家是武将出身嘛,所以就比较注重这一点。我们的家训就是如此。不敢说我们独孤家的每个人都能达到欧阳那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但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纯惠妃说。 荏菽说:“真好!习武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乱是自保,安定时强身。还是你们独孤家有远见!” 第148章 对立(四) “确实如此,这也是我觉得独孤家最有远见的地方。”杨淑妃说。 荏菽走到那一排长剑前看了看,挑了一把说:“我学这个吧!” “中宫皇后随身佩剑容易被议论的。”王贵妃说。 纯惠妃也说:“确实如此。”她在一堆宝剑里边挑了个最细小的软剑说“这个吧。” “这个?”荏菽有些疑惑,她觉得这个小软件不太适合自己。 纯惠妃解释:“这个可以藏在腰带里,这样就可以既不佩剑还有防身之器啦!”说着她将和软剑配套的腰带拿了过来给荏菽系在了腰间“这腰带里是软剑配套的剑鞘,把软剑插进去,剑穗还能当做压襟。” “真的,这样看一点儿都猜不到这是武器。”王贵妃说。 纯惠妃道:“这软剑还是顾长策打造的呢,他最擅长制作这个。” “难怪这样精巧呢,除了她在这永安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做出来的人了。”杨淑妃赞叹道。 “王姐姐你用这个吧!”纯惠妃拿出一个袖弩说“这个也不容易引人注意。” “好。” “那我呢?”杨淑妃有些心急的问。 “姐姐别急嘛,我得找一个最适合你的。”纯惠妃挑了半天说“这个吧!” “发簪?”杨淑妃有些不解。因为纯惠妃挑了半天就拿起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发簪,发簪通体金黄色,看上去应该是金子打造的。发簪末尾是荷花形状的装饰,几条流苏垂下来让这个发簪看上去多了几丝柔美的感觉。这满屋子里最不像武器的就是这个。 “这也是出自顾长策之手的暗器呢!只有你这个能够一物多用。” “那你快给我讲讲它的妙处。” “这发簪是可拆卸的!拆开之后里面是韧度极强的丝线,这丝线至少可承载两人的重量。荷花花瓣里都是空的,每片花瓣里都藏有一种致命毒药,最中心的花瓣里则是可解百毒的解药。在看这流苏,流苏最下面的部分藏着毒针,一针足以麻醉一人。还有,不用的时候还可以插在头上当个装饰。姐姐你是会武艺的,所以寻常兵器对你来说并没什么特别的,你说说这个是不是最适合你的。” 杨淑妃十分高兴的说:“这个好!我用这个吧!” “那我们今天就开始学吧,关键时刻希望这些东西可以保护姐姐们。” “好!”她们一起说。 李宸妃还沉溺在姚国主的“盛宠”之中,殊不知姚国主只是想要让她的父亲继续支援出兵的事。 “主上昨日可没来啊!”李宸妃有些怨怼。 姚国主有些宠溺的回答说:“昨日在处理政务,根本没时间来后宫嘛。这不是有时间就来了嘛!” 李宸妃走到姚国主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勾着姚国主的腰带说:“你没有去别人的宫了吗?不会是偷偷去了别的姐姐宫里瞒着我吧!” “怎么会呢?真是政务缠身。” “那就好。” “哎,等主上来可是真不容易。” “我这不是来了嘛!今天晚上好好陪陪你好吧。” “好……” 一阵缱绻之后姚国主开始“步入正题”。“今天在朝堂上可是被那群老顽固好一阵为难。” 李宸妃娇嗔的说:“他们怎么敢啊?谁为难主上你,你便为难他就是了!” “那群老顽固,我就是说想要征集一些军费他们都跟我说为难……哎……” “军费啊,不就是钱嘛,我爹有啊,只要我说我爹肯定会给的。” “真的吗?” “当然了!不如明日我回去和我爹说说,让他拿出一些钱财来。军费之事也是于国有益!” “好!那明日就麻烦爱妃了!” 李宸妃眨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那今晚我先麻烦一下主上吧……” “麻烦我什么?” “麻烦主上给我个孩子……” “好啊,你要是生了孩子孤就封他为太子好不好?”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二天一早李宸妃就带着她的“重任”回了李家。 “哎呀呀!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回来了?不会是主上叫你回来的吧!”李尚书看到李宸妃之后一阵心慌。 “父亲怎么知道是主上叫我回来的?” “哎!果然,我就知道主上会拿你下手!” “怎么了?父亲。不欢迎我回来啊?” 李尚书叹了口气:“父亲当然欢迎你回来,只是你回来的不是时候啊……主上叫你回来筹钱的吧!” “嗯……” “哎!我就知道。你真不该这个时候会来……” 李宸妃有些委屈的说:“女儿加入皇室之后除了回门还是第一次归家,父亲不叫女儿进门就罢了,还在门口教育起女儿来了……” “不是不是,父亲没有这个意思。我当然欢迎你回来。你母亲也想你呢,快回家,快回家。”李尚书赶紧去安慰李宸妃。他刚哄着李宸妃走到门口,李夫人就急急忙忙的赶来“听说我女儿回来了?快点儿去看看!快点儿!” “母亲……”李宸妃有些激动的说。 “真的是我女儿啊!真的是啊!快来让母亲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啊”李夫人拉着李宸妃的手说“有些瘦了,还有点儿白了,我看看我再看看,怎么脸上还挂着愁容呢?宫里有人欺负你了?”李夫人一连串问了好多话。 “行了,这大冷天的,我们进屋说吧。”李尚书说。 “对了对了!快进屋,快进屋!”李夫人拉着李宸妃回了屋。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正旺,整个屋子暖烘烘的,还有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听说你要回来,我特意让他们把炭火烧的足足的。”李夫人笑意盈盈的说。 “这里是……梅花香?” “对啊,是你最爱的白梅香。” 李宸妃心里有些难过,她在宫里屋子里点的都是兰花香,因为姚国主喜欢……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有些忘了自己最爱的是梅花香。 “母亲……” “怎么哭了,是不喜欢了吗?这怪我,都怪我,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要不让他们撤了?”李夫人有些慌乱。 “我喜欢,当然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白梅香了!”李宸妃赶紧说。 李夫人这才送了一口气似的说:“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从宫里回来不适应呢……” “宫里规矩太多,还是家里舒服。”李宸妃发自心底的笑着说。 “那就在家多待几天,不着急回宫吧?”李夫人问。 “能在家待三天。” “三天也行,三天也行啊!你能好好陪陪母亲了……” “嗯,这三天我就待在母亲身边,哪儿也不去。” “好!好!” 李夫人和李宸妃说了好多的话,好像是要把这些年没说的话都一下子说完似的。 李尚书走进来说:“你们母女俩一会儿再说,先来吃饭吧!” “看我,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了……饿了吧?我们先吃饭吧。”李夫人说。 “好。” 李宸妃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也有些感慨,只有在家的时候她可以真的表达自己的喜好,在宫里都是要应和姚国主的喜好的。 “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吗?为父让他们换了去!”李尚书问。 “都是我喜欢的!” “我记得这也是你的口味。” “吃饭吧,咱们一家人吃饭吧。” “嗯。” 这顿饭是李宸妃这么多年以来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从环境到人再到餐食,都是他最舒心的…… 果然还是家里好! 吃完饭回到屋里之后李宸妃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方寒征集军款。 “对了,主上这次怎么会让你回来了?”李夫人问。 李尚书看了李宸妃一眼,生怕她说出来要征集军款的原因。 “先不说这个了,这饭菜的味道是母亲做的吧?”李宸妃岔开话题。 “对啊,这些炖菜一大早就炖上了。”李夫人说。 “你母亲早上刚接到消息就开始忙乎,一刻都不没闲下来。刚才让她在屋里等着你进来就好,她都坐不住呢。”李尚书说。 “我这不也是高兴嘛!你说女儿自从入宫之后回来过嘛?就回门的时候回来了一天,那一天还要遵从各种礼制,我都没来得及跟女儿好好说话呢就匆匆回去了。这几年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女儿……”李夫人说着有些忍不住哭了起来。 “母亲别哭,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嘛。” “就是,看你。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李尚书说。 “哎呀,看我,我这有些喜极而泣了。”李夫人赶紧擦眼泪“我可得好好跟女儿说说话了,再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母亲想女儿了递折子入宫便是,给女儿写信就是,女儿也不是不回来了。”李宸妃说 。 “能写信吗?”李夫人问。 “当然啊!母亲没有给我写过信吗?” “为了防止后妃与前朝大臣勾结后宫是不让写信的。尤其就是和方都打仗这几年,一封信都送不到后宫里去,主上没告诉你?”李尚书问。 第149章 对立(五) “哎,看我,太激动了,忘了这层了……”李宸妃赶紧解释说。 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撞击了一下似的。对啊,前朝和后宫是不能通信的确,那她以前接到的家书是哪里来的?明明是姚国主跟她说可以帮忙传信的! “母亲以后想你了就递折子啊!只是到时候你不要嫌弃母亲烦就好。” “女儿怎么会嫌弃母亲烦呢。” “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李尚书说。 “对对对,早点儿休息吧。”李夫人也说。 “嗯。” “你就还睡在原来的屋子里就好,你屋子里的陈设一点儿都没变。”李夫人说。 “好。” 李尚书吃完饭之后就回到书房办公。他就只是个富商而已,经商之道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但是处理政务就有些难了。前礼部尚书突然暴毙,姚国主稀里糊涂的就将他推上了尚书之位,即使已经继任两个多月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父亲。”李宸妃端着茶水来到了书房。 “还没睡啊?” “有些睡不着想要在院子里走走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就来看看。” “哎,为父真的是有些老了。处理政务越来越吃力了……”李尚书扶着额头叹息说。 “父亲怎么会老呢,你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你知道吗,主上昨日早朝只说了一句话:他要御驾亲征,让各部马上筹备出征之事。” “主上要亲征?” “是啊。”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只说让我回来筹钱……” “我猜到了。其实不止是你,其他后妃估计也都派回母家去筹钱了。因为主上知道连年征战国库根本没钱。” 李宸妃觉得有些愧疚,站起来想要把茶水递给她父亲,低头却看见李尚书桌上的奏章盖的章是礼部尚书才有的公章。 “父亲,这是礼部尚书的章……你怎么会有这个公章?” “两个多月以前吧,原礼部尚书突然暴毙身亡,主上就推举我坐上了这个位置。我现在啊每天忙的要死。” “这样啊……” “这礼部的账单就是一片烂账,我已经拿出不少钱来填补窟窿了,我现在有些理解原礼部尚书了,我要是在这个位置待上三年身体也得垮……” 李宸妃再是后宫女子再与外界断绝联系她现在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样啊……那父亲注意身体,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 “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这两天在家好好陪你母亲说说话。” “好,女儿明白。” 李宸妃回到房间之后将外袍脱了下来,外袍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上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她还依稀记得这件外袍是姚国主在一个雪天送给她的,那年是李宸妃入宫的第一年…… 那年初雪,李宸妃因为想家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赏梅,当下这个时节开的梅花并不多,她逛遍了整个御花园才在一个光照好的角落看到了几朵正在开放的红梅。梅花瓣上还有一层积雪。 李宸妃走到梅树旁用手帕将花瓣上的雪轻轻拭去。随着积雪掉落的还有几枚花瓣。 “梅花香自苦寒来,你管它做什么?”姚国主走过来问。 李宸妃看姚国主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于是便问道:“你是主上吗?” “我不是啊,是皇子。”姚国主回答。 “难怪呢。小孩子你懂什么。梅花香是因为它本来就香,哪是什么经历了苦寒才香的。梅花香自苦寒只不过是那些书生的自我宽慰罢了。”李宸妃回答。 “你倒是很有想法嘛。” 李宸妃指着墙角说:“这不是事实嘛?你看那里,积雪深厚,阳光根本照不到够苦寒吧,那里的梅花为什么不开?你在看看这儿,这里有充足的光照,因为这里够温暖所以他才开!所以,没有苦寒它们会开的更好!” “嗯,这还真是事实。” 说话间李宸妃在雪地里站的有些久了感觉有点儿冷,姚国主也看出了李宸妃在瑟瑟发抖。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朝着李宸妃走过去。 “哎!你别过来!”李宸妃连连后退。 “我看你有些冷,这个给你。” 李宸妃这时候也的确是需要这件御寒的衣物,但是她不能去拿。这个“皇子”看样子也是成年男子了,她们身为后妃就主上的人要和其他成年男子保持距离。 姚国主看出了李宸妃的顾虑,便说:“那我给你挂在这里,等下我走了你自己来取吧。”他将这件外袍挂在了旁边梅树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上。然后就走了。 “我怎么还给你啊?”李宸妃问。 “需要你还的时候我告诉你。” 李宸妃看着姚国主远去的背影顿时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当天晚上,姚国主便翻了李宸妃的牌子,当时她还是个贵人。接到侍寝通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她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怎么?白天还见过晚上就不好意思了?”姚国主问。 李宸妃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慢慢在被子里探出头来看到了姚国主的脸。 “错了!”李宸妃小声说。 “什么错了?” “人错了!” “哪里错了。” “你不是说你是皇子吗?” “是皇子啊,先皇的皇子。哪里错了?” “你没有说你是主上啊!” “你也没问啊!” “……那,我白天说的话是不是逾矩了?” “是有一些。” “那……我要请罪吗?” “现在吗?现在不用,明早吧!”姚国主说着坐到了床上。 “好吧。” 姚国主看着李宸妃的眼睛说:“你的眉眼和你的谈吐像极了我的一个故人。” 李宸妃问:“她也是后妃吗?” “是后妃,不是我的后妃。” …… 火盆里的火燃烧殆尽,照在李宸妃脸上温暖的黄光渐渐消失。李宸妃也从过去的回忆里缓过神来。 她看着那件外袍发出了一声苦笑。一件外袍、一句长得像故人的话便困住了自己的一生。 只要到了冬天她便将这件外袍披在身上模仿着最初相遇时的样子,揣摩着姚国主那句所谓“故人的样子”去当年他们相遇的地方看梅花。 只是,冬已来、香如故,昔时人、在何处呢? 后宫的女子终究是爱幻想的,她最是。当年主上给她的那些宠爱不过是看在她年轻貌美,现在给她的宠爱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处。 秀女们一批又一批的进宫,正如那御花园里的花会因为一个又一个荣宠一时的妃嫔而更换,谁还会记得最初在墙角遇见的梅花呢? 李宸妃站起来拿起外袍将它扔进了火盆里。这外袍不愧是上好的动物毛做的,烧起来火光冲天还没什么味道。 她看清了也明白了。现在姚国主还往她宫里跑只不过就是看中了她家里的钱财,因为她父亲是富商。让她父亲继任礼部尚书是因为原来的礼部尚书“不听话”而自己的父亲“人傻钱多”。再加上她在宫里,只要姚国主说什么自己的父亲就一定会满足。那些所谓家书不过是姚国主找人仿写,为了向自己父亲要钱的理由罢了。 本以为枕边信任的人却处处充满了对她的算计……呵! 现在她要为自己而活了!她最爱的是梅花香! 第二天一早,李宸妃的母亲来屋子里叫她,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什么烧焦的味道。看见火盆边上有烧焦的衣料有些着急的问:“韵儿,你怎么了?没事吧?” 李宸妃朦朦胧胧的说:“没事啊,我没事母亲。” “你这屋子里什么东西烧焦了,还好没烧到别处。”李夫人说着去开窗。 “就是一个袍子烧了,没事没事。” “那就好。” “母亲,早饭做好了嘛。我想吃你包的包子。”李宸妃撒娇的说。 “就知道你得这么说,早就做好了,快起来吃吧。” “好!马上起!” 李夫人给李宸妃梳头发,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睡醒。“母亲……” “怎么了?” “我能不能一辈子陪着你啊……”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可是四妃之首,天下女子的典范。怎么能一辈子待在母亲身边呢?” “我想嘛!典范让国后去做就好了,我就做母亲的孩子。” “呃……也行!”李夫人说“我也想让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李宸妃抱住李夫人“那我就不走了。” 李夫人问:“你回来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是兰花香,今天换这个熏香吗?” “不,我还是喜欢梅花的味道。” “好吧。那我们就不换了。” 李宸妃挣开眼睛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头上满是金银发钗,华而不实的东西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伸手将发钗全摘了下来:“这些都不要了,每天都戴沉死了。” “好,那就不要了。”李夫人又帮李夫人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李宸妃笑了笑说:“走吧母亲,我们去吃饭,别让父亲久等了。” “好。” 李尚书已经入座,看着浑身上下不饰一物的李宸妃便说:“怎么没戴首饰啊?是不够了吗?不够的话跟父亲说,父亲命人给你造些新的!” 第150章 对立(六) “不是,我可是四妃之首,我的首饰都戴不过来呢。就是太沉了,不想戴。”李宸妃解释说。 “奥,不想的话就不戴了吧。” “嗯。” 方都皇城,皇城护国军驻地。 白袅将这段时间以来的人员伤亡情况统计了出来,然后根据现有人员和领地的情况下想要调整下一步的防守策略。她拿着整理好的东西来到陆府找陆为敬的时候陆为敬正和杨子叶说着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白袅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陆为业和杨子叶立马收起了笑容。 “可以,当然可以。” “尚书大人,这是我根据我们现有兵力和领地重新制定出来的防御计划。然后最下边的一张是前日防守的人员伤亡情况。您看看。”白袅说着将手里的稿纸递给陆为敬。 陆为敬没有接,转过头去对杨子叶说:“看看我们四殿下想的多周到。重新制定防御计划的事情都不用我们协助一个人就完成了!多厉害!” 杨子叶看白袅有些尴尬于是站起来接过稿纸。 白袅向他微笑了一下表示谢意。 “军师啊,你一定要多向我们四殿下学学啊!” 杨子叶回答道:“那是自然。” 白袅看得出陆为业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多了好多敌意,这要是在以前她肯定会当做无事发生,可是现在皇城危在旦夕他们还要并肩作战。如果他们两个产生矛盾危害的还是皇城。她也能猜出来陆为敬这么快就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肯定是杨子叶和全盛明两个人在轮流的吹耳边风。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白袅直接问。 陆为敬阴阳怪气的回答:“哪儿敢啊,您可是四殿下。” “陆尚书,我这个人有什么事情不喜欢拐弯儿抹角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没事儿。” “那我说好吧。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是能不能先暂时抑制一下。至少先不要让外人看出了我们不和。” “四殿下,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您是我下跪求着留下来掌管护国军的,就算他们都对你不满我也不会的!”陆为敬站起来说。 “那就好。还有一件事儿,城南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那里百废待兴现在需要派一个可靠的人去掌权。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听殿下的意思是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陆为敬问。 “有是有,不知道尚书大人愿不愿意放人啊?” “谁?” “你的军师啊!我看得出来他十分有能力,只在背后当一个小小的军师怕是有些屈才了。不如去城南大展身手。”白袅说。 杨子叶看向陆为敬,他满脸都写着不愿意。 “四殿下说笑了。属下就是个小兵小将,哪里有什么大展身手的能力,承蒙尚书大人不弃给了我这么个吃饭的差事儿。属下自然也想为城南之事尽一份力,只怕是有心无力啊……”杨子叶说道。 陆为敬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嘉逸你就去试试吧!也让四殿下看看你的才能。” “啊?这……”杨子叶压根儿就没想到陆为敬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这还让他怎么推脱…… “军师就别推辞了,我相信你。” “好,那属下试试,争取不辜负四殿下和尚书大人的期望。” 白袅说:“行!没别的事儿了,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 白袅刚走陆为敬就说:“我要不是看在他是四皇子的份儿上才不会答应他这个无理的要求呢。” “尚书大人的意思是……” “他知道我器重你所以要把你调离我的身边。他就是怕我在军里的势力超过他!” “不…不会吧……四皇子不像是那样的人。”杨子叶虽然嘴上在这么说其实心里在窃喜。倒是不枉他这些日子的挑拨离间了! “哎!其实在我身边对于你来说的确是有些屈才了。你只要处理好城南的事儿我也就好顺理成章的给你是升职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是,属下一定不辜负尚书大人的厚爱。” 调走杨子叶这件事情对护国军来说算得上是百利而无一害。白袅不用日日防备着会不会泄露防御计划,也不用担心杨子叶再行什么挑拨离间之事。这样她也就能拿出更多的精力来专心制定防御姚都之事了。唯一一点不好的可能就是她和陆为敬之间的矛盾可能要进一步加深了。 晚上的时候白袅独自一人来到了百尺楼顶层。 无论从楼里的哪扇窗子望去入眼的画面全都是萧瑟。 无边的黑夜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焰火,没人知道这焰火下是福还是祸。 从前,白袅最讨厌上这座高楼。因为只要一上来就肯定会被方寒问责,即使她根本就没有错……如今再登高楼她却变成了这个国家暂时的最高掌权者。也算得上是身居高位,也配得上登上此楼了! 楼上的烛台是经过特殊设计的,白日里自动熄灭。黑夜里不用人管只要灯油充足就会彻夜长明。算起来也几个月没有添过灯油了,但是依旧有几盏灯微弱的亮着。 白袅借着走到一个案几边上坐了下来。案几上的烛火因为她的走动而忽闪。 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到身后的墙上,她坐在那里,影子就像是她最大的靠山。 一只白色的飞蛾飞到了烛火旁边,慢慢的慢慢的向着烛心飞去…… 白袅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 直到这只飞蛾飞不动了,停在了烛火边的蜡油上,翅膀停止了忽闪。 白袅将那只奄奄一息的飞蛾“救”了下来,那蛾子居然真都活了过来。但是它还是慢慢的飞着向烛火而来。 “你要是再被烧死我就不救你了……”白袅说。 最后,飞蛾真的死在了滚烫的蜡油里…… 飞蛾扑火,力竭而终。 她自己呢? 白袅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呢?” 她前面的窗子突然被风吹开,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她走过去想要将窗户关上。这扇窗子刚被关上旁边的窗子就也被吹开。就在白袅走到旁边去关另一扇窗子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两扇窗子的手感不一样… 她赶紧检查这两扇窗子的窗框,突然发现刚才关上的第一扇窗子窗框好像是镂空的,应该是有什么机关的!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窗框里弹出了一个卡槽,只是卡槽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可能就是因为这扇窗子卡槽里的东西被取走了导致这扇窗子配重变轻了所以才这么轻易的被风吹开。那这里以前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白袅又检查了其他的窗子,发现东、西、南、北四个正方向的窗子全都带有卡槽机关,卡槽大小几乎是能放开小型卷轴的程度。 能在百尺楼顶层的这个地方设这种机关的人应该只有方寒了。可惜,他已经没了…… 模糊的黑暗中,一阵风闪过将案几上的烛火熄灭。然后在白袅的身后出现了一只手…… “你不用装神弄鬼的了。”白袅说。 “你知道是我?”那只手的主人正是独孤欧阳。 “这个地方现在这个时间除了你也没别人会来了。” “不,有人,还有你!” “你又来干什么?” “来找你啊!找你谈谈心。” “我们在打仗,谈什么心啊!”白袅瞟了独孤欧阳一眼疑惑的说 。 “跟你说过好消息吧,我们军队里出问题了,现在正在自查。所以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再进攻你们了。” “这就把你们的军情告诉我了?” “因为我知道你们暂时也无力应战了。” “嗯,那倒也是。杨嘉逸和全盛名肯定会每天带回新的消息给你。” “对啊,所以作为交换我也把我们的消息告诉你。这样也算公平。” “嗯。” “这件事情我还没有上报永安城呢,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说。你也知道的,主上本来就忌惮我们独孤家,现在我为主帅带来的援军里一大半都出现了问题,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也挺难的哈。” “是啊!”独孤欧阳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也不容易。就每天听着子叶传回来的消息我都能听出来陆为敬和你不和。” “那不还是拜他所赐吗!他可没少吹了耳边风!” “兵者,诡道嘛。再说了你和陆家的人本来也互相看不上。现在能一起合作完全是奇迹了。” 他们两个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出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还在皇城坚守的大臣会是他,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第一个跑才对。毕竟他那么贪财。”白袅说。 “他肯定也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时候能回来统领大局的人会是你。”独孤欧阳也说。 “嗯。”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去北泽出使的那次皇城里商议了立储的事。陆为敬曾经想过扶持你做傀儡储君的。”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也来我这里挑拨离间了吧?” “我可没挑拨啊!他陆家和我们中书令和国后可都暗中有联系。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第151章 对立(七) “陆家和姚都有勾结我是知道的,没想到他还能接触到这两位啊。”白袅说。 “我都没想到。” 楼上的冷风让白袅觉得自己肚子有些不舒服。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坐了下来。缓了一会儿之后这疼痛的感觉只增不减。 独孤欧阳担忧的问:“你怎么了?” “无…事……” “你看看你额头上的冷汗,还说你没事!”独孤欧阳赶紧为白袅把了一下脉。 这脉象…… 独孤欧阳狐疑的看着白袅。 白袅赶紧将胳膊抽回来。“我说了没事儿!” “你怀孕了?”独孤欧阳问。 “不用你管!” “主上的?” “不用你管!” “是那一天吗?” “我说了不用你管!” 独孤欧阳突然死死的握住白袅的胳膊,他不相信这个脉案,所以他要再确认一下。“让我看看!”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作多情啊。我不需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是你夫君!”独孤欧阳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把脉。结果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现在不是了……” “只要我愿意你就永远都是!” 白袅看着独孤欧阳紧张的样子有些说不出此时的心情…… “已经两个多月了,所以就是那天是吗?”独孤欧阳问。 白袅没有回答。 “对不起啊,没有保护好你……” 白袅站起来向下楼的台阶走去。“我回去了,军营里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 “你能不能……”独孤欧阳欲言又止。 “什么?”白袅问。 独孤欧阳想了想,他想要说让白袅别再打仗了,跟他回家。但是他知道那样做她不会开心…… “你注意安全,两个月左右的时候最不安全。” 白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知道了。” 姚都,永安城,礼部尚书府。 李宸妃和自己的父母高高兴兴的度过了三日的期限,今天正是她回宫的日子。 李夫人安排了好多下人,准备了好多马车的东西。她一点一点的看着下人们将东西装车才放心。 “宫里什么没有啊,你这不是白白的给女儿增添累赘吗!”李尚书说。 “哪里累赘了?”李夫人指着一辆马车上的箱子说:“这里是去亲手为女儿缝制的开春的衣服,宫里的绣娘哪有为娘的仔细啊!那箱,那箱是换季的草药,女儿一换季就会呼吸不畅,这药她都吃了好多年了,宫里的太医要照顾那么多人,哪里会在意我们女儿。还有,还有那箱……” “母亲。” “臣妇给宸妃娘娘请安。” “臣,恭请娘娘金安!” “父亲母亲快快请起,这不是折女儿的寿吗!”李宸妃过去扶李夫人。 “出了门,你可就是宸妃了。朝臣向妃嫔行礼是规矩。哪里会受不起。我们如果破了这个规矩会被人说不懂礼数的!”李夫人说。 李宸妃的离别思绪中掺杂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酝酿了半天她也只能说出两个字:“母亲……” “宸妃娘娘,不可以这么叫臣妇了……” “女儿记住了。” 回到皇宫以后李宸妃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径直去了御花园。 此时正是白梅盛开的时候,御花园的梅林白茫茫的一片,白雪连着白梅花瓣使整个花园都变得白茫茫的。偶尔能看见几点淡黄色的花蕊点缀在无边的白色之间让这白色看起来没那么单调。 李宸妃身披红粉色斗篷走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偶尔碰掉梅花枝头上的雪花发出除了脚步声以外的声响。 梅林散发出的香气混在寒冷的空气里,让她感觉十分享受。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怎么没叫几个人跟着啊?”姚国主走过来问。 “我想一个人静静。” “听说你连宫里都没回就直接来了这里,这梅林的花就这么让你惦记吗?” “也不是。” “你若喜欢,孤派人送两株到你宫里就是了,何苦大老远的跑到这里?” “因为喜欢啊。臣妾最爱梅花,尤其喜欢白梅!” 姚国主走到一株梅花树前,折断了一个开的最艳的枝条说:“这枝最配你!送给你!” 李宸妃没有接,只是慢慢的说道:“主上。你知道吗。有的人就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然后破坏这东西原本的样子。比如你手里的这支梅花枝条,它历经千辛万苦的开了,好不容易就要迎来自己人生中最灿烂的阶段了,结果偏偏被你看中了,然后你折了她,跟她说能得到我的喜欢就是你最大的价值。你说这是这支梅花的错还是我的错?亦或说是你的错?” 姚国主有些不悦:“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错了,在认识你之前我都是这个样子的。后来是你是梅花长得像兰花,然后让我拼命地模仿她的!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了吗?”姚国主直截了当的问。 “没有啊。” “你……你真的跟后宫那些女人学坏了,还是少和她们接触吧!” “是这样吗?” 姚国主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于是也就不再周旋,直接转身离开了。 李宸妃笑了笑对面前的梅花说:“梅花就是梅花,她从来不需要靠像什么别的花而活,对吧!” 其他被派遣回家征集军费的妃嫔也并没有什么收获。 早朝的时候姚国主脸色十分难看的上朝。 “各部汇报孤亲征的准备事宜吧。毕竟孤明日就要出征了!” “主上。”中书令率先开口。“姚都这几年频频征战,国库里早就没有多余的钱财了啊!” “回禀主上,确如中书大人所言啊!国库实在是没钱!”礼部尚书应和道。 “主上,户部统计过在籍男子,适龄参军者皆已入伍,实无多余壮年可用!”户部尚书也说。 …… “你们以为我说要御驾亲征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姚都皇室后继有人!”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 姚都皇室子嗣衰微,不知什么原因姚国主的孩子要么小产要么都活不过六岁。只有天骄公主一人尚存于人世。 姚国主曾在在姚天骄六岁的时候请巫师为她卜卦。卦相上说姚天骄会是姚都的气运,姚天骄死则姚都覆灭。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姚天骄远离皇室,脱离皇宫的风水盘。最好的地点就是独孤府。姚国主这才不得已将姚天骄以“下嫁”的名义送往独孤府。这才让她脱离了六岁必死的“诅咒”。 可以说姚都除了姚天骄以外根本不可能还有什么“后”人。 “不瞒你们说,新入宫的缘贵人已经有了身孕。但是却被皇城王氏给送走了。我接到线索说缘贵人已经到达皇城了!”姚国主说。 …… “啊?王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会是嫉妒吗?” “王贵妃也是有过孩子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这王贵妃是方都人吧?将缘贵人送往方都又是何意啊?” “我可听说皇城现在马上失手,全凭一些自发组织的流民散兵拼死抵抗呢。这缘贵人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入了皇城哪还有什么能够活下去的本事啊!” “就是啊!这王贵妃不是把缘贵人置于死地吗!” “想不到这王贵妃平时不真好不请我,到了这会儿也开始耍心机了!” “皇城要失守的话就代表方都半数土地沦陷,你们说王贵妃这算不算给自己的国家报仇啊!” “我看是!” “真是小巧她这个弱女子了!” “哎!你可真别说,咱们永安在皇城的玉石开采之权可都在王贵妃手里呢,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也对啊!不然她一个和亲之人有什么手段能够坐到四妃之位啊!” …… 朝臣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王贵妃一下子成了话题的中心。 “为了我们姚都的未来,孤不得不亲征啊!孤要亲自找回自己的孩子!哪怕他也活不过六岁的谶语,孤也要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找回来!”姚国主那张无辜的脸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可是主上啊,亲征之事还是慎重考虑啊!我们已经派出了不少援兵给皇城,现在的兵力实在是无法承受再次出兵的压力了!”中书令说。 “难道你们愿意看到孤的孩儿流落在外吗?” “自然不敢。” “能出多少出多少,孤主要是沿途查找,不做交战之事就是了。还望各位大人成全……”姚国主说着站起来向着朝臣们鞠了一躬。 朝中大臣赶紧跪下:“微臣不敢!” 姚国主这么一闹,那些朝臣有再多的理由也说不出口了。反而还成全了姚国主忠于国家爱护妻儿的形象,对姚国主来说也算是一举两得。 第二日,姚国主带着一大批军队就那么“亲征”去了!姚都监国之权又回到了中书令的手里。 这些大臣怎么也想不明白姚国主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大权就这么又交回去了?他就真的这么撇下国家大事走了?这么草率? 第152章 对立(八) 姚国主“亲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城里。 方都的护国军本就是苦苦支撑了,如今姚都主上御驾亲征。只是那四个字就足以震慑他们了。护国军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刚刚才营造起来的信心几乎瞬间消失殆尽…… 白袅来找陆为敬商量对策的时候陆为敬手里正拿着斥候送来的信。 白袅看着那信问:“关于姚都的?” 陆为敬点了点头。 “姚寒刃亲征的消息吧。” “对。” “我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白袅说。 “我们怎么办?” “安抚人心。让他们相信我们可以守住方都。” “你也知道护国军里的人大多是些个有勇而无谋的人,你觉得你能安抚好他们吗?”陆为敬问。 “试试吧。” “你去?” “我不去……” “啊?”陆为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四皇子去!” 陆为敬听到了这个回答才松了一口气:“哦!” 另一边,独孤欧阳那里也在商量对策。 眼下军中出现了问题,姚国主来了之后如果发现这件事情对他们每个人都没什么好处。 “我们怎么办?”全盛名问。 “军中半数人不听命之事放在暗中去查吧,不能在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的整顿了。”独孤欧阳说。 全盛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主上怎么会突然来呢?按理说前脚刚派我们来后脚主上又亲征,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欧阳花榕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直到听到全盛名这句话之后才说了一句:“不对!” “啊?哪里不对?”全盛名问。 “主上亲征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对!” 独孤欧阳说:“说来听听。” “我们接到的消息只有主上要亲征,但是出师之名却死活打探不到。消息缺失但还是传回来了。我们手下的斥候不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所以只有可能是有人让他们只说这些!这正常吗?”欧阳花榕说。 全盛名回答:“很不正常!” “我前两天派影子替我回了一趟家,名为回家实则打探消息。他今日传信回来说主上出征的名义是寻找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肉顺便支援我们。”独孤欧阳回答。 “亲生骨肉?咱们主上唯一的骨肉不只有天骄公主吗?天骄公主现在应该好好的在独孤府待着才对,难道她偷跑出来了?”全盛名更加疑惑。 “是缘贵人!”欧阳花榕说。 “对!永安有传言说王贵妃身为浅林殿主位嫉妒缘贵人怀有身孕故意将缘贵人送到了皇城来。主上来找她了!”独孤欧阳说。 全盛名看了看独孤欧阳,独孤欧阳并没有什么感到意外的样子。“她……她怀孕了?主上的孩子?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是很早,昨天晚上知道的。” “可是,她……她…怎么能怀主上的孩子呢?” “她能怎么办?誓死不从,然后为我守身如玉吗?”独孤欧阳问。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欧阳花榕赶紧说:“你和阿颜的事情你自己私下去解决吧,先唠正事儿!主上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争取在主上来之前肃清军营里的这些烦心事儿!”全盛名说。 “先这么干吧!也没什么好办法。” 欧阳花榕提醒道:“欧阳,我知道你想要知道答案,但是最近都先不要去打扰阿颜了。” “嗯,我知道。” “与世隔绝”独立出来的北泽现在更像是方都唯一的一片乐土。 北泽不止自卫,自从旱灾缓解以来就一直保持着与外界的通商。这座城市现在更像是姚都的天水郡,独立于所有战乱之外。 方南浔就像是这个独立王国的新国主,国后就是青蓝。他们与北泽的百姓同耕共织,平等的经营着这个小国家。 北泽府衙。 青蓝打算开设女子学堂,不光教授学问还教她们防身的武艺。她将这个想法说给方南浔听。 “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青蓝问。 “嗯……我觉得很好啊!” “那你同意了?” “当然啊!现在外面的世界或许很乱,但是我们总是要出去的,北泽的人都不该一辈子困守于北泽。我觉得还要教她们手艺,将来无论身在何处有本领傍身的话天涯海角总会有她们的容身之所的!”方南浔说。 “好!我还怕你不同意呢!” 方南浔一把搂过青蓝的腰说:“怎么会呢!我们志同道合,你想做的事儿便是我想做的!” 青蓝满意的笑了笑:“那就好!” 方南浔将青蓝抱在怀里轻声说:“你愿意做我夫人吗?” 每一个字青蓝都听的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直戳她的心底。她的心跳瞬间加速,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怎么了?”方南浔轻声问。 “我……”青蓝从方南浔的怀抱里出来,走到桌边坐下,用喝水来掩饰自己压抑的内心。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我愿意。只是我配不上你……” “蓝儿,有些话已经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青蓝抬头看着方南浔,眼神就像是在等待审判。 “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在……” “当年的青衫女子是你吧?” “啊?” “当年在破庙里杀人的人是你,我追了你一路想要替死去的人讨个公道。但是我跟丢了。后来入狱之后又逃走的人也是你,我到监狱的时候之发现了你留下的青衫和被打开的窗子。”方南浔说。 “对不起啊……” “我每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我当时就在想啊,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视方都国法于不顾呢?” 青蓝做细作以来杀过的人没有以前也有八百,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了。偏偏方南浔替她记起了这些……被人当面说曾经的“丰功伟绩”青蓝还觉得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后来我调查清楚了,原来这个青衫姑娘在替天行道啊,原来她杀得人都是恶贯满盈的大坏蛋啊!” 青蓝听完倒像是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要说我挑战皇室权威呢……” “当然不会。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将来谁要是娶了这个姑娘日子得过的多提心吊胆啊!结果你说这缘分奇妙不奇妙,我要娶你!”方南浔笑笑说。 青蓝接着方南浔的话往下说:“是啊!挺奇妙的!我都没有想到我会喜……” “哦!你会什么?”方南浔坐到了青蓝对面的椅子上,离她非常近的地方。青蓝只要一抬眼就会和方南浔四目相对。 青蓝再次战术性喝水。 “蓝儿,我知道你有多年训练出来的习惯,所以你不用为了我做出改变。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练武就练武,想开办学堂就开办学堂。我永远会尊重你的想法。” “嗯…” 青蓝这一刻是真的想要做方南浔的妻子的!但是只是这一刻! “那你愿意做我的夫人吗?”方南浔再次问。 “嗯!” “不要反悔啊!” “不会!” “那就好!那我晚上的时候布置布置,请北泽的人来喝我们的喜酒!”方南浔高兴的合不拢嘴。 “啊?” “我要娶夫人了那不得让大家替我高兴一下。”方南浔看青蓝的表情有些不愿意,于是转了话锋说“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就不弄了!” “没有,愿意的。” 方南浔说:“蓝儿,你有什么顾虑就和我说!” “也没什么的。可能是紧张。” “那就好,等晚上的时候我们要找老张去买几坛好酒,然后再去北泽酒楼定几桌子好菜,然后再去李婶儿那买喜糖……”方南浔兴高采烈的跟青蓝说自己的安排,青蓝听的很认真,但是思绪早已经飘飞了。 她在想她到底配得上方南浔的喜欢吗! 即使方南浔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他不在乎她这个暗卫的身份,但是总有人会介意的! 万一自己嫁给方南浔的事情被组织里知道会怎么样?最开始她的任务只是在暗中保护方南浔,甚至都不能让方南浔知道。暗卫爱上任务目标,无论在哪里都是不被允许的…… 现在,青蓝有些后悔刚刚答应下来了。她看着方南浔高兴的样子也不忍心说出来自己后悔了……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方南浔留下一句话然后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青蓝还没来得及问方南浔就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没过多久方南浔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顶金灿灿的皇冠。他闪闪发光的眼睛似乎在告诉青蓝:给你的,快看看! “这真是给我的?”青蓝问。 方南浔兴奋的点点头,有些骄傲的说:“我打的!厉害吧!” “嗯。” “从我打算要娶你为妻的那天开始就在着手打造这顶冠子了,一直也没有勇气送给你,现在终于能够送给你了!”方南浔说着将冠子戴在了青蓝头上。 “这纯金打造的冠子压在头上还有些重,所以我在边上加了这个串珠分散重量。” 第153章 对立(九) 方南浔一边说着一边为青蓝整理冠子上的装饰。 青蓝抬头看着方南浔,他还是那么好看。还是那么认真。 他高贵的气质就像是与生俱来,他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方南浔给青蓝整理好了之后很满意的看着青蓝说:“嗯,好看,这冠子大概能衬托出你容貌的十分之一吧!” “那九分呢?”青蓝问。 “那九分天下万物都衬托不出来啊!”方南浔笑了笑说。 青蓝听到这话之后也笑了出来。“今天我发现了你的一个特点。” “什么啊?” “腹有诗书之人说起情话来也是无人能敌的啊!” “这算什么特点?” “这算你的特点!” “好,那你说是就是!” “对了。”方南浔说着拉起青蓝的手:“一会儿去看看你的新衣服。” “什么新衣服?” “嫁衣啊!你总不能穿你平常下地劳作的衣服出席我们的婚仪吧!” “嗯,好!” 方南浔十分神秘的说:“今天的你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 “那我可要期待了啊!” 方南浔拍拍胸脯保证说:“我保证!” 方南浔带着青蓝来到一处裁缝铺:“我来取衣服了!” 裁缝铺的孙老板笑盈盈的出来迎接:“殿下来了!衣服早就准备好了!请这位姑娘到楼上试衣吧。” 方南浔拉着青蓝的手说:“上去试试吧!” “嗯。” 青蓝跟着另一个人上楼试衣,方南浔在一楼和孙老板闲聊。 “殿下,这位姑娘是哪里人啊?”孙老板问。 “皇城人!” “哟!”孙老板十分惊讶“皇城人啊!那和殿下也算是早就认识了吧!” “嗯。” “是青梅竹马吗?哪家姑娘啊?怎么认识的啊?”孙老板一连串的问了好多问题。 “哎呀,我说孙老板,不要那么八卦嘛!”方南浔说。 “害,我这不是关心殿下嘛!我看人家姑娘可没殿下这么兴奋啊,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你都看出来了?” “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生意人可是最会察言观色了!当然能看出来!” “那倒也是。那孙老板说说你还看出什么了?” 孙老板想了想说:“嗯……这位姑娘可能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殿下你。从你们两个进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们两个绝对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或许这位姑娘只是一个身份普通的人,她觉得嫁给殿下您会影响您。”孙老板说完看向方南浔想要问自己说的对不对。 方南浔回答说:“嗯。” “殿下给这位姑娘定制这么昂贵的礼服心里肯定是非常爱这位姑娘的。但是殿下您要知道两个下定决心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他们的观念肯定是相和的,地位肯定是相符的,如果有一点发生了偏差都不会过的长久的。这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 “嗯……” “殿下,我说句不好听的,您与这位姑娘其实算不上门当户对……” “我知道。但是除了她我不会让任何女子做我的夫人的!” “那殿下和这位姑娘要经历的事儿可就太多了!” “没事儿,我们会一起走过去的!”方南浔十分坚定的说。 “先提前祝殿下幸福。” “好,晚上来府衙喝我们的喜酒啊!给我们的婚礼做个见证。” 孙老板拱手谢道:“多谢殿下相邀,我我一定去!” 楼上,孙老板妻子给青蓝找出来那件豪华的婚服:“这件就是了,姑娘试试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现改也来得及。” “好。” 青蓝换好之后从帘子里出来走向铜镜的位置。 只是一眼青蓝便觉得铜镜里的人在发光,周身散发着一种久违的、被人爱着的光…… “这是我吗?”青蓝小声说。 “姑娘真漂亮!”孙夫人走过来帮青蓝整理裙摆。 “嗯。” “姑娘,您和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啊?”孙夫人也很八卦的问。 “因为一束光。”青蓝回答。 “光?” “嗯。我就是一个在黑夜里找不到路而四处摸索的人,他突然提着灯出现问我能不能并肩同行。” “听姑娘的意思是,殿下是那个救你的人?” 青蓝笑了笑回答:“算是吧。” “姑娘也别嫌弃我多嘴啊,我看得出来姑娘十分喜欢殿下。但是你在顾虑什么呢?” “我觉得我有些配不上他……” “姑娘不要这么觉得。两个人相爱哪里来的配不配得上的话。能够携手一生走下去菜市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吗?” 青蓝想了想回答道:“是啊!” “两人志趣相投所以在一起,别管什么乱七八糟的门当户对,只要你们相互喜欢并且能够一直走下去就是门当户对!” “嗯……”青蓝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好漂亮啊! 青蓝换好衣服下楼,方南浔直接看直了眼睛。她走到他身边问:“看什么呢?” 方南浔回过神之后回答说:“在看你啊!你今日简直像个下凡的仙女一样!” “是吗?” “当然了!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你确定?” 方南浔伸出手发誓说:“我发誓我确定! “嗯。”” 方南浔走过去拉起青蓝的手说:“仙女下凡历劫的时间里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好啊!” 方南浔拉着青蓝来到门口,门口已经停好了接亲的马车。 一个下人递来盖头,方南浔将盖头改在青蓝头上说:“我来接亲了,我的夫人!” 青蓝被人搀扶着上了轿子,方南浔则将那朵大红花戴到胸前,骑到了队伍最前面的那匹马上。 街道上瞬间响起一阵欢快的曲子,这曲子一路吹到了北泽府衙。 路上,不断有人加入送亲队伍。 青蓝在轿子里有些激动,她想要好好和方南浔在一起了。哪怕一个暗卫和皇子在一起的事情听起来像个笑话!她!不在乎了! 就在青蓝将要说服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好像踩了什么东西,像是一个信封。 一阵紧张的感觉瞬间袭来,或许是已经预料到这信里写的似乎不是什么好的内容。 犹豫了一下之后青蓝还是决定将信打开。 ——暗卫青蓝,明日回城。—— 信上的八个大字像是针一样刺穿了青蓝的身体。她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青蓝大脑飞速运转:这是谁写的?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为什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到了这里?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信里所说的回城又是回哪里呢?南游城已经被姚都占领了,皇城也在苦苦支持,回让她回哪里呢? 青蓝默默地将信收了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至少今天要装作无事发生! 迎亲队伍很快就到了北泽府衙,方南浔下马亲自去迎接青蓝。 青蓝掀开轿帘的时候发现方南浔已经等在轿子边上了!一阵久违的安全感涌上心头。 青蓝刚要往下走就听见“媒婆”在旁边说:“这可不能让新娘子自己走下来啊!新婚这天新娘子双脚沾地不好!” 周围人起哄说让方南浔背着。 “我来抱着你吧!”方南浔说,然后他搂住青蓝的腰将青蓝一路抱进了府衙里。 周围的百姓跟着一起起哄欢呼进了府衙。 府衙里已经摆好了不少的酒席。 魏武腰间系着红色大花出来迎接方南浔。 “魏武你招呼大家入座啊,我稍后再来!”方南浔急匆匆的说。 “好!”魏武的眼睛一路跟着方南浔进了房间。 “我们殿下和青蓝姑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啊!”魏武感慨说。 方南浔将青蓝放到床上,然后又跑到桌子前面拿起了一个盛满肉的盘子端过来说:“来,这是老唐家的肘子,魏特意定的,快趁热吃!” 青蓝觉得方南浔居然难得的“幼稚”了一次。 “你这么着急就是为了这个啊?” 方南浔夹起一块肉喂到青蓝嘴里说:“当然不是了!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我想让你早点儿成为我的夫人啊!我只要快一步你就能早一点儿变成青夫人,你说是吧!” 各都之中在婚嫁这里都有个默认的规矩,那就是女子嫁给男子只有如果跟随丈夫的姓氏叫夫人那便是男子为大,如果以自己的姓氏叫夫人两人便是平等。 方南浔叫青蓝青夫人就是想要告诉青蓝,他们两个是平等的! “青夫人?” “对啊!我的青夫人!” “嗯!” 方南浔指着桌上的菜说,“除了这个还有那些。这都是刚做好的,我怕你饿。” 青蓝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饿了,刚想要下地去看看桌上的食物就想起了那个媒婆说的“新娘子双脚沾地不好”的话,便将腿收了回去。 方南浔看到青蓝这个反应马上站起来将那一整张桌子全都搬到了床边:“这回就能吃到了吧!” 青蓝点点头。 魏武很不合时宜的在外边敲门:“殿下,他们都叫你过去呢,我有些拦不住了!” “你去吧!”青蓝说。 “那我稍后就回!等着我啊!” “嗯,快去吧!” 第154章 对立(十) 为了能够在姚国主赶来之前查明军营中的事情独孤欧阳和欧阳花榕他们一起设了个计划。 独孤欧阳下了一道军令:即日起任何人不得向外传递任何消息。家书,军报,密信一律不得出军营。 背井离乡又生死难料出征在外这些军将就靠着家书来寄托思念。此令一出引得军营上下一片反感。 限令第三天的时候有些士兵按耐不住开始想办法往外送信。 这正是独孤欧阳想要的结果,因为那些不听他们军令的人肯定是听命于外人。所以这些人就必须要每日往回传信。按照规矩,这些人三日不传信就会被默认为无用的弃子。 一个士兵鬼鬼祟祟的往军营外的林子里走去。他环视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吹了一声口哨,应声而来的是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这个士兵着急忙慌的拿出一封密信就绑在信鸽腿上。就在他要将信鸽放飞的时候抬头发现独孤欧阳和欧阳花榕就在他眼前。 信鸽还没有来得及飞出去就被收缴。 “带回去!”独孤欧阳说。 审讯室里各种刑具摆满了桌子,火盆里的炭火正被烧的噼啪作响。 刚刚那个士兵被绑在行刑架上。 独孤欧阳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满屋子的刑具说:“说说吧,为什么。” “属下……思乡心切……” 独孤欧阳坐在那士兵前的一个凳子上打量着他说:“是吗?” “是…” “你家住皇城啊?你家人人是主上啊?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皇亲国戚啊!我用不用给你行礼然后再请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啊?” 那个士兵不再说话。 “那信鸽腿上绑的是皇宫的腿环,你以为我瞎啊!” “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还何必多言?” “我想听你说啊!这是在给你机会!” “没什么可说的了!” “为什么不听指挥?” “我听命的不是你!” “但是你现在跟着我!你现在是我手下的士兵。怎么,装都不装了吗?” 那士兵没有回答。 “我想要跟你说的是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你现在是一颗弃子了。不打算巴结巴结我吗?” 那么士兵还是没有回答。 “好,知道了。”独孤欧阳转身离开。 门外,全盛名在等着独孤欧阳。 “怎么样?他说了吗?” “你觉得呢?” “没有吧。” “嗯。” “害,没事儿啊!这不在意料之中吗!” “嗯。”独孤欧阳叹了口气说“先按照计划进行吧,让他们乱一会儿咱们再出手。” “好!” 下午的时候军营里就流传出了一些传言。 ——今日独孤欧阳亲自抓到了一个暗卫,经过一番审问那细作决定以潜伏在军营里的人名单换取家人和自己的平安。而且问出了一些其他有用的消息。现在独孤欧阳正在准备写信上报主上—— 流言一出,同为细作的一些人有些慌乱。因为今日那个细作去送信就是他们怂恿的! 晚上,有两个胆子大的细作直接去行刑室想要杀人灭口,刚进刑室就被抓住压到了第一个细作脚下。 连着三个人都有去无回其他细作心里都在为自己盘算。如今三日已过,他们已是弃子,倒不如为自己和家人的前程去搏一番…… 第二天一早,一些人就到独孤欧阳军帐前“请罪”,后来人越来越多。 全盛名和独孤欧阳在屋子里慢悠悠的喝茶。全盛名放下酒杯走到门口悄悄的向外面看去:“今天来的人可不少啊!” “意料之中,毕竟已经身临绝境了,谁不想为自己拼一把呢?” “嗯,也是。” “不出去吗?” “再等等吧!” “等谁啊?” “花榕。” “啊?” 欧阳花榕从门口进来,掀开门帘的一瞬间没看见全盛名还撞了他一下。 全盛名捂着被撞的脑门儿说:“姐姐,看着点儿啊!” 欧阳花榕白了全盛名一眼:“谁家好人鬼鬼祟祟的扒门缝啊!” “欧阳,你让我去打探的事我打探到了。” “是不是快到了?” “嗯,已经入皇城了!” “好!那便再等等吧!等到他们来之后这出好戏才能唱啊!” “嗯。” 全盛名走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呢?” 欧阳花榕说:“没什么!” “你们到底背着我制定什么计划呢?” “谁背着你了!是你自己没认真听罢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他瞥见独孤欧阳的床铺还在铺着,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大白天的让床铺这么乱,于是便说:“怎么,我们欧阳公子什么时候学的不会叠被了?” 欧阳花榕嫌弃的说:“上一边儿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聚集在独孤欧阳门外的那些人等了好久已经开始骚乱。 “你说公子真的会救我们吗?” “不知道,也许吧!” “我们战场之上公然不听指挥可是重罪啊!公子要是真的发落了我们岂不是没命了!” “你以为公子不发落你就有命回去了?别忘了我们可是三日没有给主上传信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反正都是难逃一死,就看公子和主上谁更仁慈一些了!” “那我们还是求公子吧!主上最是冷酷无情!” “废话,能当上一国之主的人谁多情啊!” “只希望公子能够开恩啊!” …… 过了一会儿之后门外的骚乱突然没了声音。 欧阳花榕掀开被子,里面是好多个手炉,甚至在被子掀开的那一刻一股暖流蔓延到了营帐里。 “这是……”全盛名问。 “是时候了。”欧阳花榕收了手炉说。 “嗯。”独孤欧阳钻进被子里,还喝了好多热水。 独孤欧阳瞬间装作很虚弱的样子说:“记住啊!我病了!” 全盛名惊叹道:“装病啊?” 欧阳花榕打了全盛名一下,咬牙切齿的说:“小点声儿,再让外边的人听到。” 全盛名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再发出什么惊叹的声音。 欧阳花榕拿出一颗药说:“安全起见,把这个吃了。” 独孤欧阳吃下药之后瞬间就觉得晕晕乎乎的。“那就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办吧!” “好!” 门外让那些士兵安静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亲征而来的姚国主。 仪仗队过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来告诫他们要安静。 姚国主看见独孤欧阳门前聚集着这么多人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儿?” 没人敢回答。 “欧阳人呢?” 依旧没人敢回答,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独孤欧阳的营帐。 姚国主带着疑惑走进独孤欧阳的营帐,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的人说:“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军营的事交给我和盛名就好!” 独孤欧阳回答:“你们怎么能够插手这件事呢?士兵战场上不听指挥这也不是好事儿,一但主上问责你们怎么办!” 姚国主想到什么似的向帐前的人看了一眼。一个士兵和姚国主正好对视。姚国主示意了一下去,那个人马上离开了这里。 姚国主掀开门帘进去:“我要是问责你就有办法应付了?” 独孤欧阳赶紧从床上下来要给姚国主行礼:“臣有罪,主上恕罪。” 全盛名和欧阳花榕跪在一边不再说话。 “臣不知主上前来有失远迎此罪之一。出言不逊冲撞主上此为罪之二。愧对主上信任,未能尽职尽责管理好军队此为罪之三。数罪并犯,自当以死谢罪。”欧阳说完咳嗽了好半天。 “起来吧。”姚国主很平静的说。“你们两个也起来吧。” “多谢主上。” “看你脸色不是很好,病了吗?”姚国主问。 “多谢主上挂怀,风寒而已,不值一提。” “是吗?”姚国主走过来摸了摸独孤欧阳的额头“还挺热的,一会儿让太医给你看看。” “是,多谢主上。” “门外那怎么回事儿?” 独孤欧阳再次跪下说:“都是微臣的错,请主上不要因我一人之过连累其他人。” “怎么了?” “前几日我制定了攻打皇城的计划,但是在和方都护国军对战的过程中却并没有占到什么先机。复盘的时候才知道近乎半数的人都没有听从指挥……是微臣的错,微臣没有在开战之前调查过行军之人的背景才导致我们战败……” 姚国主根本就没什么好怪独孤欧阳的,因为这些人就是他安排的。这些人也是他为自己能够亲征而埋下的引子。 “这不怪你。这几年连年征战从军之人确实没以前调查的那么仔细了。正好我来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是,多谢主上。” 姚国主看着欧阳花榕和全盛名说:“你们两个也辛苦了。” “臣不辛苦,多谢主上。” “你们俩一会儿跟我说说来到这里发生的事儿。” “是。” “那我们就不要打扰欧阳休息了,都出去吧。” “是。” 姚国主出来之后对郑内侍说:“这些人你处理一下,不要扰了欧阳清净。” “是。” 姚国主刚安顿好就见郑内侍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木头盒子。 第155章 对立(十一) “独孤欧阳派人送来的。”郑内侍回答说。 “嗯。” 姚国主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是一军主帅的调兵印章和虎符。 “他这算示弱了吗?” “主上,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姚国主看了看他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不当讲的话都不知道讲了多少了,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属下觉得……主上您对独孤家的防备大可不必如此。还有就是独孤奕是有能力的将才,主上是不是可以让他为姚都发挥最大的价值……” “老郑啊,你知道当年在书院里我爹为什么在众多书童里选了你跟我吗?”姚国主问。 郑内侍摇了摇头。 “因为你识人善任。我爹知道你能助我。也因为你直言善谏,能让我静心思考。就拿独孤家来说,人人都看得出我故意针对独孤家,但是他们没人敢说甚至还暗中站队。这件事情只有你敢说,也只有你敢说。” 郑内侍的确是从小跟着姚国主,但是今天从这几句话里甚至听不出是愠怒还是夸奖。他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姚国主真的越来越像一个国主的样子了…… “属下多言,主上恕罪。”郑内侍连忙说。 “没什么罪可置的,起来吧。” “是……” “独孤奕的事我也在想。正好你帮我参谋参谋吧。” “属下遵命。” “你说这独孤家世世代代跟着我们家,为这个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独孤家就不会有姚都的今天,我就不会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这些都是事实,我的心里也都清楚。他们独孤家做的事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可是那个预言……”姚国主叹了口气。 “主上,属下觉得预言之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别人的预言或许不准,但那个人是幽若啊!她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巫咸!” “幽若殿下的预言里只是说得战神者得天下,并没有说谁是战神啊!就算独孤奕真是战神现在不也是效忠于您嘛!” “是啊,他效忠于我。但是保不齐哪天他就反叛了,权力这种东西啊最能腐蚀人心……” “主上……” “我在等他真正效忠或者是真正叛变的那一天。” “……” “你先下去吧,去处理一下那些人。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姚国主摆摆手让郑内侍退下。 “是。” 姚国主看着桌上的兵权,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欧阳花榕来找独孤欧阳。 独孤欧阳因为刚刚吃下那颗药的原因,现在整个身体正展现出一种发烧的状态,与发烧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脑子清醒。听到帐外的脚步声他赶紧闭上了眼睛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 “已经送去了。”欧阳花榕小声说。 独孤欧阳这才坐起来很放松的说:“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主上一来你就装病,就不怕外面的闲言碎语吗?” “主上忌惮我所以我必须示弱啊!至于其他人的看法无所谓,反正从小听到大的流言太多了……”独孤欧阳说。 “你倒是轻松了,你的任务全交给我和盛名了!” “辛苦你俩,等结束之后请你们吃饭啊!”独孤欧阳说。 “哎!行吧!看在你这么虚弱的份儿上,勉强答应吧!你难道不觉得主上知道你在装吗?” 独孤欧阳笑了笑说:“他当然知道,他就是在看我的态度罢了。就算他看不出郑内侍也看得出来。” “你就不怕主上更怀疑你?” “他要的就是个放心,只要我让他放心了独孤家就好过了。” “行,你自有你保全独孤家的方式。我就不插手了。” “嗯。” “那我走了。” “好,去吧。对了主上在的时候你和盛名进我营帐的时候最好找个别人作伴而来。避嫌嘛,就算不避嫌也要防止我把病气过给你们。” “好!好!” “行了行了,快走吧啊!” “那我可真走了啊!” “嗯。” 房间静下来的时候独孤欧阳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好不容易得来的大权突然旁落还是因为他不得不一个人在这个小帐篷里待一段时间要忍受的寂寞…… 白袅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陆为敬依旧对她充满敌意,她感受得到陆为敬想要把她变成一个“傀儡”直到她没有任何一点权利…… 在慢慢变好的可能只有方南浔这边。他的喜宴还在继续。 整个北泽府衙的院子里高朋满座,来的人都没有什么算计,都带着自己满腔赤诚的祝福。他们真心实意的盼着方南浔能够过的好一些再好一些。因为在他们心里方南浔配得上这世界最好的结果。 来找方南浔这个准新郎“敬酒”的人排着长队,有军人有百姓,有老妪有妇孺,甚至最前面的是一个几岁的孩童。 方南浔蹲下来接过那孩子手里的“酒”很温柔的说:“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喝酒啊?” “这是茶水的,殿下。”那小孩儿的声音还带些稚气。 “茶水还可以,你这么小的年纪可不许喝酒啊!” “嗯!”那个小孩儿看着方南浔接过茶水之后很认真的说“殿下,我长大了能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吗?” “为什么要变成我啊?” “因为你是大英雄啊!我爹爹说你救了北泽,你让北泽变成了一片热土!” “是吗?” “是啊!我想向你一样保护大家!” “呃……这一点很像你的魏哥哥嘛。” “魏哥哥?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大将军嘛?” “对啊!” “殿下。”魏武这个时候正好过来。 “这就是你魏哥哥,让他带你去玩儿吧好不好。” “好!”那个小孩儿很高兴的回答。 “你带他找个安静的地方玩儿会儿,院子里的人来人往的万一不小心碰到就不好了。” “嗯。” “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 “稍后和我说吧。” “好。” 热闹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宾客们走的差不多了之后方南浔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青蓝在屋子里听着,向往着外面热闹的氛围——因他而起的热闹氛围。人声渐小,院子归于平静。门外响起她熟悉的脚步声,方南浔要回来了。她着急忙慌的捡起床上的盖头慌乱的盖在自己头上,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这脚步声到达门口的时候,另一个脚步声出现了。然后就是一阵窃窃私语。只是门口到床头的距离,对于青蓝来说听清他们说的话并不难。 那个声音已经明显在压低音量了:大泽来了一艘无标识大船! 能入北泽的船大多是各个国家已经记录在册的商船以方便各国生意往来。大船无标识一则不好区分容易造成混乱,二来无标识则来路不明,目的不定会变成风险隐患…… “扣下了吗?”方南浔问。 “嗯,已经拦下来了。” “稳定住船上的人,明早我再处理。” “船上没人!” “没人?” “对。所以属下才来禀报。” “没人的话,现在必须去看看!”青蓝打开门说。 “你怎么出来了?”方南浔看着青蓝问。 “大船不会无端的开进大泽,船上无人只有两个原因,要么船员混成了百姓一起下船了,要么他们半路潜水进了北泽。无论是哪个原因都只有一个目的:他们要对北泽下手了!我们需要马上做准备!” 方南浔说:“我马上去!” “我也去!”青蓝将搭在发冠上的盖头扯下来扔在地上说。 “对不起啊,偏偏是今日……”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所以我不希望我守护的地方在今日有什么危险。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好,我等着你,我们一起去。” 青蓝回屋换衣服的时候路过铜镜看了自己一眼,她小声对自己说:真好看啊…… 她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出来,这衣服和平常一样。只是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掉。 “好了,走吧。” “嗯。” 北泽湖面上一艘堪比皇家商船的大船停泊在岸边,一群士兵十分戒备的守在岸边。 “检查过了吗?”方南浔问。 “检查过了,船上没有任何人。岸边的人都排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人员。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船上杯中的热水尚温。所以船员很有可能是弃船而走,此时可能还潜伏在水里。”其中一个人汇报说。 “和你猜的一样。”方南浔说。 青蓝回答道:“你不是也这么想的吗?” “那咱们上船看看?” “嗯。” 船内的装饰十分豪华,一看就是皇家商船。 青蓝只是看了一眼船内的装饰便说:“方都皇家商船,船上的人是姚都的。船上的东西是楚都的。” “嗯。我好像知道它为什么没有标识了,它做的可是所有国家的生意啊。”方南浔说。 青蓝又往里走了几步突然看见了一个标识,这标识让她一下子就防备起来。 这一瞬间的异样被方南浔察觉到,他连忙问:“怎么了?” 第156章 对立(十二) “没…没事……就是有点儿害怕。” 方南浔拉着青蓝的手说:“别怕,我会一直在!” “嗯。” 只是一艘障眼法的空船而已,怎么可能会吓到青蓝呢。真正让她害怕的是那个标识——派她来的人独有的标识。 青蓝知道她的主人派人来了,或许是向她传达什么消息,或许是接替她的位置。总之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方南浔拉着青蓝的手一起查看了船上的所有房间:“这里没什么有用的了,我们回去吧。” “嗯。” 下船的时候方南浔对魏武说:“整个湖面戒严,今晚湖面戒严,从现在开始到未来半个月进入北泽的大小船只都仔细盘查。” “是!” “他们很有可能在今晚就混入来往的商船里,你在这里看着辛苦一下,你办事儿我放心。” “是。” 按理来说方南浔是会亲自守在这里的,但是只有今晚他要为自己开一次特例。 “我们回家吧。”方南浔说。 青蓝回答:“我们留下吧。方都几乎全境开战,只有北泽是一片乐土。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好!” “殿下,夫人,这里可以交给我的。”魏武说。 青蓝笑着回答:“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啊!你可是最像你们殿下的小将军。但是我们还在,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干所有的事情呢!” 方南浔想了想说:“小武,你先在这里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保证回来!” “好!” “为什……”青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南浔拉走了。 方南浔拉着青蓝在大泽边上走。 北泽虽然叫泽但是规模早已经堪比大海了。岸上时不时的吹来陆风,海边里不时的拍上来几朵浪花……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两个相爱的人走在这样的海边还是很放松的。 “殿下,这样做……”青蓝提醒说。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先别说了。听我说好不好?” 青蓝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说了几遍了,但是我还是想要说一句对不起。今天本应该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但是你也看到了……对不起啊……”方南浔说。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所以你也不用说对不起。还有就是我知道你的难处,我理解你。如果没有你的话北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蓝儿,除了这些我还想要说的是,:我希望你有什么事儿也要和我说,不要在自己的心里憋着。”方南浔试探性的往青蓝那边看了看。他知道青蓝在船上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失态绝对不会是害怕,她也没什么可怕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青蓝到的那东西出现之后肯定会伤害到他们两个其中一人,或者是都会伤害到。 “我哪里有什么事儿啊。我是真的有些后怕。” “怕什么呢?” “怕这一切消失。南浔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长期处于黑暗那么当黑暗中的灾难来临的时候她自然是不会怕的。但是她见过光了,她知道了外面明亮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渴望,她向往,她心心念念的想要身处光明。但她真正站在光里的那一刻她就不想回去了!所以我害怕,我害怕突如其来的变故会让我回到从前……” 方南浔很自然的将青蓝搂在怀里安慰道:“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一切发生的。” 青蓝的心里又纠结又矛盾。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她的组织叫她回去了…… 方南浔故作轻松的说:“我们走走吧,我以前来北泽出使的时候就最喜欢晚上的时候在海边散步。” “为什么?” “因为黑夜和大海都能让人静心。” “那我们走走吧,我可能也需要静静。” 方南浔为青蓝擦了擦眼泪说:“能有这么个大美女陪我在海边散心,求之不得呢!” 晚上的海好像的确是能够让人平静下来。无论是江河还是湖海无论它们在白天的时候是多么繁华、多么热闹,到了晚上的时候都会归于平静。就像人心,无论白天的时候装满了多少东西,只有到了晚上的时候也会变得平淡。 方南浔和青蓝坐在岸边的一处礁石上,静静地看着远处与夜幕相连的大海。 “该回去了,马上就要一个时辰了。”青蓝提醒说。 方南浔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星说:“是啊,那我们回去吧。” “嗯。” 白袅好不容易安抚好军中的人之后只是觉得周身疲惫,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皇城的遗址上。 方都皇城,这是全天下商人向往的地方。皇城里的皇宫更是最高权力的代表。皇城皇宫几百近千年的荣誉全都埋藏在了这堆断壁残垣中。包含万思殿在内的几座主要宫殿全都被烧毁了。剩下的宫殿也都或多或少的被大火波及到烧的不能住人。 白袅凭借记忆走到了原来的万思殿废墟上,听说大火就是最先从这里烧起来的。放眼望去,整个皇宫只有幽若殿和方都宗祠这两座小破建筑还在苦苦支撑着。她向着方都宗祠走去。 宗祠的窗子破破烂烂的随风呻吟,门也不知道被什么人拆走了。有几个靠近窗子的牌位因为长期的风吹雨淋上面的字已经被模糊掉,看不出来到底是哪位先祖的名字。 “各位老祖宗,方家不肖子孙回来看看你们。你们在天有灵的话保佑保佑后辈吧……”白袅恭恭敬敬的跪在这些牌位前磕了几个头。“不好意思啊,来的仓促,什么都没准备。后辈也没什么能做的,不然就帮你们打扫打扫屋子吧……行吧?” 白袅将袖子卷起来就开始“打扫”宗祠。说是打扫,其实根本没那条件。也就是把那些倒了的牌位扶起来,最多用袖子擦擦牌位上的灰尘罢了。 不知道干了多久白袅觉得有些累了直接席地而坐。 一边是一个弱小的身影,另一边是一排排庄严的牌位。 “以前我也没来过,不认识各位前辈啊,前辈们多担待一下。可能我爹……我父皇啊根本就不想认我这个孩子……连祖祠都不让我来看看……” 牌位那边静悄悄的,好像真的在认认真真的“听”这位后辈的诉苦。 “你们也别嫌我这个后辈话多啊,我是真没地儿说话了。现在遇到各位前辈了你们就听听,啊!”白袅的语气哪里像是商量,根本就是:我说你们就听着! “我真的,我真的要烦死了!我费尽力气的回来,我以为我真的能够救我的国家于水火呢!结果你们看看我现在,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傀儡了!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以前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只要回来就能解决一切!像个傻子似的!” 月光从房顶的破洞上洒了下来,将这个黑洞洞的房子照亮。 白袅感受到了这间房子突然变亮了,她抬起头来看着房顶上的破洞。 “哎!你们住的也不好啊!还漏。等我哪天拿点儿瓦片来给你们修修啊!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我娘那边看看。” 白袅从祖祠出来之后走了一会儿才到幽若殿。 幽若殿的情况比方都祖祠好多了,最起码没有漏洞的房子和漏雨的窗子。还有一点就是这里有门! 白袅走进幽若殿里,环视了一周之后说:“行,这里是真的比祖祠好。” 这里是她母亲住过的地方,她此时此刻真的试图从这屋子里沉淀的空气中搜寻出一丝母爱的味道。没人比现在的她更需要安慰。 “娘啊,林将军和我说起过你的事情。你说你一个白都公主为什么非要背井离乡的上方都来呢?如果你早知道你后半生过的这么难,再让你选一次的话,当年在清风里遇到我爹你还会跟他走吗?” “会!”一个很小的声音不知道从这件房子里的那个角落传了出来。声音小到白袅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我就自己去过我自己的日子,我才不想为别人拼命呢。” 白袅逛了一圈之后还是回到了院子里,因为房间里的气氛总让她觉得怪怪的。甚至是有些憋屈。 院子里没什么高大的树木,一些灌木也带死不活的随意的抽枝生长。灌木边上是一些七零八落的兰花残枝。 白袅看了之后笑笑说“你们倒是耐活啊!” 天上的云随着风随意乱跑,没一会儿就围绕在了月亮边上。 院子里瞬间就暗了下来。也是暗的这几秒钟,白袅意外的瞥见幽若殿里居然有烛光!最初白袅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就是烛光——正在移动的、微弱的烛光!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告诉她:追上那个光! 白袅轻手轻脚的异动到烛光所在的那间屋外静静地等着烛光的下一步的动向。 那“烛光”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瞬间熄灭。 白袅也不在等,直接翻进屋子里“抓人”去了!她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到底是哪里发出的烛光。 此时此刻,有个蜷缩在角落的人正警惕的看向白袅…… 第157章 对立(十三) 幽静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在这样的环境里白袅的听力也变得异常的好。比如,她听到了那个人的呼吸声…… 白袅慢慢的向那个角落走过去。她迅速出手,黑暗中抓住了一个人的衣服。那个黑影也迅速反应过来直接挣脱跑了出去。 白袅快速的追着那个黑影在屋子里打了起来。 白袅再次伸手去抓黑影,手快要碰到黑影的时候那黑影开始反击。 两人在黑夜里过了几招之后都感觉对方的招式非常熟悉。 “你是谁?”白袅问。 “是你?”黑影好像是率先认出了白袅的身影,很惊讶的说。 “谁?” “我是林云帆啊!” 白袅借着月光仔细的辨认眼前这个人的面貌,果然是林云帆。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袅问。 “我还想知道你怎么回来了呢!总是听到传言说四皇子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呢!” 白袅也觉得万分惊喜:“真的是你!” “好久不见啊!你过得怎么样?”林云帆问。 “不好!我过得很不好!”白袅扑到了林云帆怀里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一阵委屈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最近足够坚强了,但是当听到那句安慰的时候还是不太够坚强…… 林云帆安慰道:“没事,哥哥回来了!”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袅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他们俩回到幽若殿的屋子里和对方说最近经历的事情。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直都在皇城里,准确的说是一直都在幽若殿里。” “啊?那我来过这里好几次怎么没看见过你?” “我都半夜的时候出来。” “像今天这样?” “嗯!”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躲着呢?”白袅问。 “我不相信任何人。” “为什么?” “皇宫着火的时候我就在里面,我亲眼看着国后是如何被大火吞没的……我是证人!方都覆灭的证人!我不想见任何人……” “哥哥,你怎么会……” 方都皇宫着火前三天的晚上。 御花园。方寒和林辞楼在假山旁边议论着什么。 “确定在这里?”方寒问。 林辞楼回答:“是!那个人约的在这里见面。” “他倒是会找地方。我如果没记错这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 “是的。我觉得他拿以前的情分说事儿。” “这是他的惯用伎俩。习惯了。” “主上还是要多做一些防备。” “嗯。” 没过多久一个黑衣人就到假山旁来赴约。 “来了啊。”方寒率先开口。 “嗯。算算也十多年没来过了。这里倒是没变样。” “说正事儿!我可没心思在这里跟你回忆旧事。”方寒有些不耐烦。 “别急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我还记得你以前就是这个暴脾气。就是在这里吧,有人欺负我你想都没想就给我出头,那会儿我都们都不认识吧!后来也是在这里我说你肯定会成为方都最好的储君,未来会成为最好的国主,是吧!”黑衣人说。 “姚寒刃!我说了我没空听你在这诉说旧事!找我到底干什么!” “讲和!”黑色衣帽下的姚寒刃很干脆的说。 “什么?”方寒都觉得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眼下正是姚都局势大好的时候他姚寒刃身为姚都国主居然主动来和侵略国讲和? “讲和啊!很难理解吗?”姚寒刃又重复了一遍。 “你来亲自讲和?你讲什么?” “我选了这里你还不明白吗?就是在这里我向你许诺如果我担任了姚都国主一定不会攻打方都!” “可你还是打了不是吗?就算没有出征的借口你还是来了!你来的路上看见了吗?那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都是拜你所赐!” 姚寒刃在来赴约的时候以方寒都名义给楚国主写了一封信,信中约楚国主在这里见面。如今楚国主就在假山的另一面,在姚国主的视线范围内。 “我们合作吧!我助你清除朝中的蛀虫,还你一个清明的朝堂。你帮我拓展领土,合并我姚都周边小国!”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先别那么早下定论嘛!我可以等你,如果你想通了就给我传信。哦,对了,补充一点,三日之后不管你传不传信我都会开启我的计划。到时候你别去万思殿,让挡你路的那些人去。” 方寒没有说话。 姚寒刃接着说:“借我的手灭了他们着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损失吧!考虑考虑啊!” “你费这么大周章只是为了让我帮你收复姚都的周边小国?那些国家的领土加起来也没南游城大啊,你会舍本逐末?” “你救过我算是我的恩人,所以我在你面前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姚都是岛国,以海为生,靠海而活。来往船只的停泊税收与水运道路是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周边岛国渐起姚都经济已经受到了冲击。所以我要的是他们的领土更重要的是我想要他们的领海。万全收复了这些海域之后姚都才是真正的海上霸主。到那个时候你们方都是陆上霸主,我们姚都是海上霸主,我们各领一方相安无事不好吗?” “现在是三都并立,你这个想法置楚都于何地?” “姚寒刃轻蔑的笑了笑:“呵,我从来没觉得楚都拿什么资格配和我们相提并论的!”” 方寒没说话。 “难道你不是这么觉得吗?” 方寒还是没说话,或许是在权衡。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为什么不联手呢?” “我今天就当你没来过,我的国家我会自己守护。” 姚国主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着自己的思路:“三日时间啊,只有三日!” 楚国主在假山另一边听了个清楚。她虽然不知道姚国主口中所谓的计划是什么但是她知道三日之后入万思殿的人肯定必死无疑。 这三日里楚国主四处打探着前朝后宫的人员变动。 后宫里,尤其是她的长春宫守卫被撤走了大半。原来的巡视守卫也从每个时辰一次变成了一天一次。前朝一些官员被莫名其妙的调走,而且大半都是上艺阁培养出来的文臣武将。就连金契和林辞楼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种种变化都让楚国后知道,方寒要和姚国主合作了! 方都皇宫着火前夕。 方寒很难得的又踏入这长春宫。 方寒来的时候楚国主丝毫没有准备,正在吃着自己的晚饭。 见到方寒进屋楚国后也没起身迎接。 “主上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你晚饭就吃这个?” 这两句话几乎是同时响起。 “我没走错啊!怎么?一国之主想要看看他的国后有问题吗?”方寒问。 “没问题啊,这整个方都都是您的,您爱去哪儿去哪儿。那主上自便吧,臣妾已经吃完了。” 方寒看了看桌上简单的饭菜说:“堂堂一国之后就吃这个?方都只是在打仗又不是已经沦陷了,整这出干什么?” “主上养尊处优惯了,自然不知道种粮食的困难,也更不知道就是在这皇城之中就有些人吃不上饭。” “我……” “主上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儿吗?”楚国主接着问。 “现在没事儿了,看到你这态度我就知道了。” “好,恭送主上。” “明日正午,你来万思殿一趟,有事情要和你商议。”方寒留下这句话之后就走了。 听到万思殿三个字和明天中午的这个时间楚国后就明白了,自己也在“被抛弃”之列…… 整个晚上,楚国后都无法安眠,她干脆拿起纸笔给她的国家和她以前的“爱人”写信。一封、两封、十几封……她知道这些信根本出不去,但是她还是在写…… 天亮的时候楚国后才停笔。她开始打扮自己,穿上了最华丽的衣服和最华丽的冠子。铜镜里的楚国后此时此刻像是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娘,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在告诉别人她是被逼婚的。 楚国后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所以依然走向了自己的坟茔…… 楚国后还是第一次这么自由的来万思殿这个地方,除了最开始嫁到姚都的那天和一些重要的必须出现的重大仪式以外她根本不能来这里。 楚国后看着眼前的龙椅竟然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权力在召唤她。她向着龙椅过去径直坐在最上面的龙椅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突然出现。像是寒流又像是暖意,是君王俯视一切的睥睨和天下豪杰竞相争夺的权力。 “怪不得这么多人想要坐在这个位置上,感觉就是不一样啊!”楚国后说。 过了一会儿之后几个大臣也走了进来。果然不出所料都是一些不太支持方寒的人。又过了一会儿进来了几个“墙头草”,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了一些老臣。等到最后已经不再进来其他大臣了。 进来的人对坐在龙椅上的楚国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诸位大臣,我们是一样的。我在这里就是代表主上了!我陪你们上路也不算太亏啊!”楚国后说。 第158章 对立(十四) 那些大臣一脸错愕:“什么?主上不是召我们来议事的吗?上路,上什么路?” 一个年长的大臣说:“国后坐于龙椅此举大为不敬啊!还请国后移步!” 楚国后并没有起身,依旧坐在龙椅上:“这位大人看着面生啊?官居几品?” “老臣……”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没有以后了!” “国后这话何意?” 楚国后没有回答,不一会儿就进来了几个穿着华服的人,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人是在强撑着这些华美的衣服。 “你们!你们!你们这简直是逾矩!是逾矩!谁允许你们穿这些衣服的?是允许你们这么穿的!”那个老臣看到这些人穿着这些华美的衣服进来的那一刻简直要气的爆炸了,因为他们穿的是只有皇室和贵族才能穿的官服。 那个老臣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拉着他的袖子说:“你个混账东西,谁允许你穿龙袍的!也不看看你自己配吗!赶紧给我脱下来!”然后又走到另一个人旁边说:“这金楼主的衣服也是你能穿的?你有统领四军的能力吗?” 楚国后就在龙椅上看着底下议论的人和一位满庭乱跑气急败坏的老臣。 “大人…”楚国后提醒说“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谈你那个什么破规矩!就是几块布拼成的衣服罢了,谁不能穿?” 那老臣转了个身面朝楚国后:“哎呀!国后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若人人都不守规矩何来我们方都今日?何来安定的朝堂?又何来平稳安定的生活呢?”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行了吧。”随你!”楚国后懒得和他解释。 “敢问国后,此举何意啊?我们勤勤恳恳寒窗苦读数十载考取功名才穿上这身青衫,看他们的样子不过是宫人罢了,何故穿了主上的衣服?”其中一个人说 。 另一个人也忍不住开口:“就是啊!主上叫我们来万思殿议事却不露面,我们来了之后却叫来这些人侮辱我们。国后是不是该给我们个说法啊?” “你们难道不应该想想自己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楚国后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抛给他们一个问题。 “这……” “议事啊!主上召我们前来自是议事啊!” “妖后!”庭下突然有一个人大喊一声。他很成功的将人群的焦点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你这个妖后!你逼走先国后,让她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流落南游。你可知道先国后是什么人?就是因为主上娶了你方都才开始走下坡路的!是你破坏了我们方都的运势!你个妖后!” “对!就是这样!方都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你久病缠身都是报应!”另一个人应和说。 “呵!你凭什么觉得我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一国气运?”楚国后回答“你们这些个人啊,平庸而无能。有事的时候一直推脱从来不敢向前,所以当灾难真的来临的那天你们只会将无辜者拉出来替你们挡箭。” 听完这话之后不知道底下的人是不是脸上挂不住的原因,竟然纷纷抬手抗议:“妖后!妖后!请主上废后!国后下台……” 楚国后看着这些没有什么脑子的人也懒得和他们争论,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仿佛故事的主角,那个因为群情激愤被叫妖后的人不是她。 “等等!”突然有人说了一句。 “你们听外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他们都安静了下来。仔细的听着外边的声音。 是沉重的铠甲碰撞声和有规律的脚步声。 毫无疑问,殿外现在是一队或者这是几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正在从四面八方走来包围着这个宫殿。 有人发出了疑问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儿?禁卫军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这不是禁卫军的声音!”一个人很警惕的说“这是暗卫!” “什么?” 这些大臣纷纷走到窗子边门边上向外看去,窗子和门都毫无疑问的打不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有人问。 他们纷纷看向楚国后,楚国后一脸意料之中。 “是桐油!”突然有人叫了起来。 这些大臣纷纷向地下看去,顺着门缝和窗户缝里在往殿内渗油。 然后就是木柴和杂草和墙壁碰撞的声音。 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外面的人手里都拿着火把。 “他们要放火!” “怎么会这样呢?” “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烧死我们?” “国后,这是什么意思?”那个老臣走到楚国后身边问。 “看不出来吗?我们要死了啊!”楚国后很淡定的回答。 “可是,为什么?我自问为官二十几年从未做过任何一件有损皇城的事儿!为什么呢?” “因为你迂腐啊!因为你处处拿规矩礼教约束主上,让他根本放不开手脚改革新政。”楚国后回答。 “就这?” “不然还有什么?” “就因为这样就要杀了我!守规矩有错吗?” “没错啊!但是你挡路了!”楚国后站起来指着另一个人说“还有你,当了几年墙头草了。表面上忠于方都实际上早已暗中勾结了姚都楚都。按理来说主上应该需要你这样的人,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暗中勾结韩都。你知道韩都是什么地方吗?那是我们方都的飞地!是方都的领土,你身为方都大员暗中与韩都勾结就是向世人表明韩都是独立国家!” “我……可是我哪里有错了?”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官员问。 “错的最多的人就是你!你以为你暗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到光的事情方寒没有察觉到吗?北泽人口贩卖的事情是你暗中默许的吧?皇城买官易爵的事情也是你吧?” …… 楚国后一个个细数他们“该死”的理由,也算是让他们死的明明白白。 殿外的火已经燃了起来,浓烟也已经进了万思殿。与此同时,皇宫里的主要宫殿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火光。 殿内的人乱作一团,都在试图寻找能够逃出生天的路。但根本无济于事,殿外把守的士兵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而设置的! 楚国后又坐会了龙椅上,很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好戏。是的,她必须在这里。因为只有她在这里才能证明是“国主国后带着众大臣自焚”,别人都可以被代替但是她不可以。 大殿内开始着火,火势顺着挂在柱子上的帷幔蔓延到了屋顶烧断了房梁。燃烧的房梁木掉在大殿里砸死了不少人。 楚国后捡起地上的一片木梁自顾自的笑着说:“我没想到我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的……” 林云帆在清风里看见皇宫满天的火光赶紧赶过来,看着满天的大火和守护在万思殿的守卫说:“你们都是死的吗?救火啊!” 那些守卫不敢抗命便开始救火。 林云帆拿起一桶水浇在棉被上披着冲了进去。 整个万思殿里全是浓烟和刺眼的火光,林云帆刚进去就被呛了出来。 “再倒一桶。”林云帆说。 几个士兵连忙又在棉被上倒了一桶水,林云帆再次冲了进去。 …… “然后呢?”白袅问。 林云帆回答:“然后救了一个人。因为我当时进去只有一个人还活着了。” “谁啊?” “主上讨厌的人呗,毕竟那一屋子都是主上讨厌的人。他现在已经回家了!应该很快乐。” “那就好。” “嗯。” “哥,你觉得我能救皇城吗?” “我觉得你能,而且这个重任非你莫属。” “这么相信我啊?” “当然啊,因为你是白无伤啊!你可是那个在南游城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小将军,小将军长大了就是大将军啊!” “你就会瞎说。” “我没瞎说。” 白袅十分苦恼的说:“但是我现在连兵权都要没了。” “你说陆为敬啊?他经商还行领兵没什么头脑的,早晚都会将兵权还给你。”林云帆说。 “他是不行,但是架不住他身边有人和稀泥啊!他本来就没什么主见现在又被人牵着鼻子走……烦死了……” “我帮你解决!” “啊?”白袅有些不敢想着的说“你不会想要帮我杀了他吧?现在可不行!护国军有一多半都是他用钱拉拢过来的,你现在可别杀他。” “谁说我要杀他了?” “那你怎么帮我?” “帮你上位啊!” “上什么位?” “皇位!” “这……” “你别忘了,我进入过万思殿可是许多人都看见的。除了我没人知道万思殿里到底有什么人。偏偏世人又认为是方寒带着妃嫔和大臣们自焚而死,那我不就是见过方寒的最后一人了吗!我说方寒死前立下了什么遗嘱也会有人信的吧?” “不行!”白袅否定了林云帆这个计划。 “为什么不行?” “太危险了!依照陆为敬的性格。你带着突如其来的口谕出现的话他肯定会找人求证的!万一被她发现的话护国军现在的一致对外必然会瓦解,到时候我们就更守不住皇城了!” 第159章 对立(十五) 林云帆一副胸有成竹的说:“你放心,我有办法!” “你别冒险!现在我的亲人只有你了!我不想你出事!” “放心。我现在不会出手的,我在等一个机会!” “那你现在怎么办?就住在这里吗?吃什么喝什么?不然你跟我回护国军吧!”白袅说。 “我不去,我在这就挺好的。哦,对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不联系你你不要再联系我。今日就当我们没有见过!” “好!” 林云帆说:“早点儿回去吧,天气越来越冷了。” “好,那你也照顾好自己。” “嗯。” 无人在意的废墟角落里,堆积的雪还没有化。天上的云随风飘散,星星孤独的在天上眨呀眨…… 压抑的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知道林云帆还活着的这件事就像春日里的种子一样在她已经枯萎的心里生根发芽,还好她不是一个人了!还好! 今晚的风并不冷,陆府的公务看上去也没那么糟心了。白袅附身在几案上借着自己难得的放松处理事情…… 第二天的阳光洒进屋子里的时候白袅还没有困意。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酸痛的身体。 “殿下,起了没?”陈楉音在门外问。 “门没关。”白袅回答。 陈楉音带着早餐进了屋子,看到桌子上的竹简问:“又一晚上没睡?” “睡不着,晚上的时候思路比较清晰,处理起这些事情来更快一些。” 陈楉音将早饭放到桌子上说:“熬夜伤身的!没有个好身体怎么上阵杀敌啊?” “说真的,我真的觉得我的身体变差了。”白袅抱怨说。 “怎么的呢?我看看?”陈楉音为白袅把了一下脉。“你……”她有些震惊的说。 “没错,我怀孕了……” “那你怎么还回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适合上战场,别说上战场了就是熬夜批阅文书都不行!”陈楉音赶紧扶白袅坐下。 “我的国家需要我!我说一句自私的话,我爱我的国家比爱这个孩子更多一些。所以如果非要权衡的话,我不想要他……” “这样对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啊!” “没办法啊!“其实我不太想要他。他来的实在不是时候。”白袅回答的很干脆。 “其实根据脉象来看,这个孩子还是很健康的。” “那就好,希望他撑住,争取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吧。” “先吃饭吧,孕吐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一下。争取不让别人看出来。” “嗯。” 白袅端起瓷碗开始喝自己的粥。 陈楉音试探性的问:“那个……这孩子……” “是独孤欧阳的。” “啊?他的!” “嗯。” “你和独孤家的缘分还真的是不浅呢。” “是呗。好的也是他们家给我的,坏的也是他们家给我的……这缘分我都说不上来是孽缘还是正缘……” “算了,不想那么多。我们先过好现在不。” “嗯。” “对了,提到怀孕这件事我想到了一件事情。”陈楉音说。 “什么?” “你还记得楚国后怀皇子的那段时间吗?” 白袅想了想说:“有点儿印象。国后怀皇子的时候被折磨的够呛。脸上成日里也没个血色。” “因为主上给国后用药了,国后根本不可能生下孩子。” “什么?” “主上长期给国后用一种药,这种药会让人的身体变虚弱,怀孕的女子用不出三个月孩子必然保不住。”陈楉音说。 白袅想了想说:“他居然对楚国后这样……” “我发现这件事第二天就被调离长春宫。现在没什么顾虑了,我就是想把这件事说给信任的人听。” “这种做事风格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陈楉音看着自己的手说:“我啊,是个胆小怕事的。自从眼睁睁的看着楚国后走向死亡而无动于衷的时候就已经不配做个医者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现在罪魁祸首不是已经死了嘛!” “我就总觉得这件事压在我心里让我喘不过气来……” 北泽。 大泽边上点起了许多火把,照的整个湖边犹如白昼。 方南浔和青蓝回来的时候魏武已经完成了沿岸的布防。 “弄好了吗?”方南浔问。 “沿岸安防已经安排好了,正在准备第一轮下水的人。” “好,辛苦了。” “殿下,我是觉得这么找可能没什么作用。”魏武说。 “你有什么想法吗?说来听听。” “我是觉得这样做会打草惊蛇。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会不会事倍功半?” “没事儿,我们只管做。这场戏的主要观众可不是这艘船上的人。当然,如果他们能够看懂子乱阵脚更好。”方南浔回答。 青蓝立刻会意,笑着说:“能想出这个损招来,真不愧是你!” 只有魏武一脸好奇:“殿下和夫人在说什么?” 青蓝笑着说:“你只管做就是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 “天亮之后无论有没有结果你们都回去,大泽的安防明天开始加派一倍人手。” “好。” 方南浔对青蓝说:“那我们回去?” “好。” 回去的路上方南浔问青蓝:“你是知道我怎么想的吧?” “当然知道。” “那就好。”方南浔停了好久之后才说:“蓝儿。” “怎么了?” “和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 “我以前没有讲过吗?” “记不得了,从新讲吧。” “其实我是不愿意回忆那段时光的……”青蓝说。 “不好意思……我……”方南浔有些手足无措,他只是想要更加了解青蓝一番,但是却忘了以前的生活对于青蓝来说是苦难…… “但是你想听我就愿意讲!”青蓝借着刚才的话说。 “我也记不得是几岁进入的云镜了,反正年纪很小。现在最初的记忆就是我们一群孩子被一个人带着进了一个大院子,这个大院子就是云镜,是我们这群小孩儿没日没夜的训练的地方……” 浅山云镜——浅山为男子杀手组织,为首者为浅山主。云镜为女子细作组织,为首者名曰云镜主。整体是以白兰为幕后主人的暗卫组织,建于南游。最初只为自保,后吸纳了不少女子教给她们武艺自保。现在逐渐衍生为以女子为杀手的江湖组织。白兰离开南游以后云镜开始破戒,抓一些小孩儿从小培养为己所用…… 青蓝就是被抓走的小孩儿之一。 小孩子们进入云镜之后会有专门的人在暗中观察,适合培养为杀手或者是暗卫的人就会被带走训练。不适合的人则沦为奴婢。 青蓝被带到院子里的时候几乎所有小孩子都在哭泣,只有她像是个机器一样站在那里。 云镜主在屋子里一眼就相中了青蓝。示意手下的人将青蓝带到屋门口来。 “你不怕吗?”云镜主问。 “怕啊,那有什么用,已经来了就接受呗。” 云镜主笑了笑说:“这个人我要了!我亲自教!” 青蓝来到这里第一天就被云镜主“器重”,所以得了不少优待,比如食物要她先吃其他留下来的孩子才能吃。衣服要她先选其他人才有资格选。小时候或许没有什么但是随着他们慢慢长大也逐渐意识到了这是一种“不公平”的对待。她们便开始挑衅青蓝,最开始的几次青蓝还在忍耐。只到有一次,她们在云镜主召见青蓝的时候故意在她鞋子里放了许多尖刺。青蓝装作没事儿一样去拜见云镜主。尖刺刺穿了鞋底,血流到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云镜主看着地上的血渍问。 “青蓝可以解决,请云镜主放心。”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自己去领罚吧!” “是!” 青蓝在云镜的庭院里被罚了二十板子,那些人在旁边幸灾乐祸。领完罚之后青蓝将鞋里的尖刺取出来握在手里径直朝她们走过去。每走一步院子里就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这些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敢看青蓝。 “都是下人,谁又比谁高贵呢?搞这些小把戏有意思吗?”青蓝问。 其中一个人说:“青蓝你是不是误会了?” “是你放的?”青蓝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但却已经有了十足的压迫感。 “不,不是我!”那个人连忙摆手说。 “那是谁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不过都是为别人卖命的人罢了。所以,我会原谅你的!我只是想知道是谁。” 人群之后有个人遮遮掩掩的,但青蓝还是发现了她。青蓝走到她身边说:“是你吗?” “误会…都是……都是误会……”那个人说。 “这件事我不会追究的。” 那个人连忙笑脸相迎的拉住青蓝的袖子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都是一样的嘛……” “但是你让我挨罚了,这件事怎么算?” “啊?这……” “那我把这根刺重新还给你吧!”青蓝说着几乎是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将那尖刺插进了那个人眼睛里。 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捂着眼睛疼的在地上打滚了…… 第160章 对立(十六) 云镜主在屋子里看着,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 “这个人我要定了!” 旁边的随侍提醒道:“她对身边的人都如此,能忠心奉主吗?” “绝情的人才能做个杀手。” “我去叫她。” “不用,我想看看她接下来会干什么。” 地上的人还在哀嚎,青蓝在她旁边站着看戏。 “人嘛,有来有往的。前尘往事我就一笔勾销,今后你要是再敢招惹我的话流血的就不是眼睛了!””说完之后青蓝若无其事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其他几个总是暗中欺负青蓝的人此时也都低着头不敢言语,生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云镜主观察了几天,她发现青蓝依旧很正常的做着每一件事儿,好像那个差点儿死了的人命不是她做的。 “你不觉得你做错了吗?”云镜主问。 “不觉得。” “为什么?” “我曾经以为只要诚心待人别人也会待我以诚心。但是我错了,这世上无心小人多之又多,我待不过来。既然心换不了心,就只能用武力来为自己争取了。”青蓝回答。 “但是她差点儿没命。” 青蓝跪下说:“如果云镜主也觉得我错了那我无话可说。我就是觉得为自己争取权益没什么错的。” “给你一刻钟,说服我。”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全心全意的人一事无成,安逸享受者风生水起?凭什么勤劳刻苦者有吃不尽的苦,油嘴滑舌者却能抢功而自傲?劳苦而功高,我劳苦了,我的功被谁抢走了?这难道是我不够努力吗?征战沙场的将军不够努力吗?田间劳作的农人不够努力吗?两袖清风鞠躬尽瘁的的老臣不够努力吗?这是我们的问题吗?这是谁的问题呢?” “你觉得弱者配谈公平吗?” “所以我在变成强者。” “好,你说服我了。给你个选择。”云镜主说着叫几个人将那个挑衅青蓝的人押了上来。“她对于云镜来说已经没用了,所以她的生死之权全在你手,你想让她活还是想让她死?” 青蓝看都没看很干脆的回答:“让她死!” “哦?” “无用之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倒不如死了给所有人减少负担。” 旁边的人给青蓝递来一把剑,青蓝想都没想就刺向了那个人的心脏。速度快到那个人向青蓝求情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好!”云镜主鼓掌说“恭喜你完成了你的第一个任务,已经正式成为了云镜的一员!” “请云镜主给我一个机会,我还有一个人要处理。” “去吧。三日之内回来。” “是。”青蓝就带着那把剑出了浅山云镜。 身边的人问云镜主:“你不怕她跑吗?” “当然不怕。首先我不认为她会真的逃出云镜,还有一点就是你以为每天给她们吃的真的是补药吗?” “还是云镜主有办法。” “你跟上去看看,看是谁让他动了杀心。” “是。” 天黑之后派出去探查青蓝情况的人都没有回来,回来的反而是满脸血渍的青蓝。 “你回来了?”云镜主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是。” “她呢?” “我帮云镜主解决了。” “还杀了谁?” “把我带到这里的人,一群人!” “现在还恨他们吗?” “不值得跟死人置气。” “好!我果然没看错你。从今天起跟在我身边吧。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带你去见我的主上。” “是。” 青蓝跟在云镜主身边学习了两年之后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杀人机器。云镜主将培养好的青蓝送给了白兰。白兰派她去暗中保护方南浔。 青蓝就一直在暗中保护方南浔,直至她在南游遇到了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真心待她,让她早已断绝的七情六欲又慢慢回来。青蓝一边暗中保护方南浔一边以那小孩子姐姐的身份保护那孩子,直至破庙里的那群人杀了那个孩子…也就是那天青蓝第一次和方南浔见面…… …… “所以你是浅山云镜的暗卫?”方南浔问。 “嗯。” “你说的那个地位远在云镜主之上的人是谁啊?” “不清楚,从来没见过她的脸。” “你真是受苦了。” “其实我遇见你已经挺幸运了……” “我们回家吧!” “好!” 回到婚房之后青蓝本来打算简单收拾一下就休息的,但是她拿起婚服的时候一封信掉在了地上。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印记青蓝顿时浑身冒起了冷汗。 “怎么了?”方南浔问。 “没…没事……就是觉得这么好看的衣服只穿一次有些可惜……” “给你穿才不可惜。” “我真的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以后给你更好看的啊。累了一天了,早点儿休息吧。” “嗯。” 青蓝知道她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以后就再也做不了了…… 方都皇城,姚都军队驻地。 本该在驻地的姚国主乔装改扮也出去了一趟。 他去了几个月以前就约定好的地方——石林宫殿。 姚国主走到石林里轻车熟路的就走到了宫殿门口,只不过他没从正门进去而是走到门口按动了其中的一个石狮子。 随着石狮子脱离原位就在旁边的墙上开出了一个小门。 姚国主从小门进去之后直接就到了石林宫殿底下密室里。另一个人已经早早等在了屋子里。 “我来了。”姚寒刃说。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觉得你是不是有能力来呢!”那个人转身,正是方寒——早已引火自焚的方都国主。 “我都没有来这里的理由。我为了来这里可是派了一次又一次的援军。” “速度还是有点儿慢啊!我真没想到你会用这么长时间。” 姚国主也不甘示弱:“这还不怪你!你自己看看你留在皇城的都是什么人啊!穷途末路之辈的负隅顽抗,还组建了什么护国军。我真是服了,赶紧把他们给我弄走。 “这还不好办,明天就给你解决了。” 姚国主满脸兴奋:“真的吗?” “嗯!” “那就好!” “你们姚都的后辈我看了,你派来的这几个还行,给你留着吧。” “你还说你们方都后辈资质平平呢,你看看你的好女儿那不也是领兵打仗的一把好手吗!要没有她我早就把皇城拿下了。” “什么?”方寒有些意料之外的惊讶。 “你不知道她回来了?” 方寒摇了摇头。 “你啊!没事儿也出去看看吧。再晚几天你家女儿要翻天了!她以四皇子的名义加入了护国军,现在是整个皇城里最正统的王!” “这件事我来解决吧!我保证让你春节前凯旋回朝行吧!” “行啊!那你可得保证啊!” “行!” 姚国主看着方寒总有些心虚的样子。 方寒问:“你有事儿瞒着我?” “其实……这事儿你也知道……” “什么?” “我在永安的时候不是把她娶了嘛……然后,然后酒后乱性我就……” 方寒十分生气,直接站起来打了姚国主一拳。 这拳威力不小,一下将姚国主打倒在地。 方寒揪着姚国主的衣服吼道:“姚寒刃你有病吧!那是我和幽若的女儿,那是幽若的孩子!你怎么敢啊?啊!” 姚国主也不占什么理,磕磕绊绊的说:“我真的喝多了!我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过……但是医案上确实是那么写的,日子也对的上……我真的,我真的只有那一次……” “姚寒刃!你!我该说你什么好?我们两个以后怎么见面……我知道你对幽若有执念,但是你怎么能这样呢?” “不是,我最开始只是想知道她身上有没有幽若的能力,我真的没想要…想要那么做……” “怎么?现在知道了?”方寒站起来说 。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滚吧你!用得着你啊!” “那个,你出手的时候别伤了她……” “滚!” “忍冬,我……” “滚啊!” “好好好,我滚,我滚。你打算实施这个计划之后派人传信给我。” “快滚吧,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 姚国主也知道多说无益,便离开了。 林辞楼一直在外面守着,看姚国主出来的时候就知道里面可能发生了争吵。他小心翼翼的进去问:“主上,姚国主没有答应吗?” “不是,因为别的事情。那什么,明天你去上面探探,将姚都军队和护国军的情况全都告诉我。” “是。” “别被别人发现你的行踪。” “是。” 第二天天还没黑,林辞楼就将地上的消息全都带了回来。 “”姚都大军与护国军实力非常悬殊。护国军不过是垂死挣扎。只要护国军再发动一次进攻护国军必然全部溃败。” 方寒说:“这个倒是能想象到。” “还有就是护国军四殿下与陆为敬之间有嫌隙,陆为敬正在任用别人来分四殿下的权利。” “他…陆家果然还是有反叛的心,这时候了还在想谋权的事儿。不过,现在我得谢谢他……” 第161章 对立(十七) “陆为敬也没什么能领兵的能力,不如我上去的时候直接把他给……”” “先不用。”方寒说。 “留着他的话对四殿下也没什么好处。” 方寒微微一笑说:“杀人要诛心的啊!我要让他主动交权。” “属下明白。” “去办吧!” “是。” 姚国主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发动进攻的事情。有了方寒的那些话之后他心里十分清楚只要发动攻击就肯定能够获胜。拿下皇城只是迟早的事儿…… 林辞楼从地宫里上来之后也没做什么大事儿,就是散布了一些谣言让陆为敬更加排斥白袅。 一天不到黑的时间,这个“谣言”就已经在护国军上下传播。 不得不说林辞楼在传播“谣言”方面是懂利用人心的。这“谣言”只有几个字——陆家与四皇子离心,两人欲分割护国军。 离心是不假但分割护国军就是凭空捏造的了。这种基于事实的谎言信的人会最多。更何况陆家与方家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如今陆为敬和白袅能够并肩合作不信的人才会更多…… 护国军上下都在议论: “你们说四殿下和陆尚书要是真的想要瓜分护国军我们要跟谁啊?” “当然是跟四殿下啊!四殿下是先皇方寒的骨血,是我们方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啊!” “对啊!当然是四殿下。方都是最早从联国脱离出来的国家,这几百近千年了国号为“方”,从未易姓。这陆尚书再怎么也做不了方都的主上啊!最多就是个护国功臣。但是你们别忘了陆家以前做的那些有损皇城的事儿,也别忘了以前陆尚书是怎么对四殿下的。现在四殿下可是方都目前唯一的皇室血脉,将来必定成为方都新主。你们说等到战事结束,国家安定了之后四殿下会放过陆为敬吗?” “说的也是啊,那我们跟四殿下吧!” …… 当然,支持陆为敬为主上的也不少。 几个人出现在他们身边进行反驳。 “不是,你们是分不清形势吗?这护国军可是陆尚书一手建立起来的!主力可全是陆尚书凝聚起来的!你们想要跟着四殿下,你们决定四殿下有前途吗?” “就是!你们总是说别忘了陆尚书的这个缺点,要记得陆尚书那个坏处的确。难道他四皇子就是完人了?” “是啊是啊!首先这四皇子就来历不明。谁家皇室亲生骨肉跟咱们四皇子似的已经成年了才接回来?如果确定了是皇室血脉为什么不早早接回来当做储君培养?皇室子嗣衰微,有才者唯有皇长子方南浔和三皇子方南泽二人。多培养难道没有好处吗?” “说道这点我也有话要说。你们别忘了咱们的四皇子是怎么回来的!是在南游城守城失败了被遣返回来的!人人都知南游首战是方都之耻,这耻辱就是四皇子带回来的啊!他连一座城都守不住又怎么呢守护好一个国家呢?就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咱们的四皇子,你们的四殿下是不具备带领我们方都走向更好的未来的!” “对啊!用不用咱们列举一下四殿下做过的好事儿啊?比如出使北泽要求百姓丝绸铺路,夹道迎接被北泽百姓联名上书要求严惩。比如在上艺阁学艺期间迟到早退,求学态度不端正。再比如私闯中艺阁带走罪臣……如此自私自利,无才无德之人配做一国之主吗?” …… 两波儿人越吵越激烈,几乎马上就要动手了。 “你们陆尚书好,到时候把你们卖了你们都不知道!” “嗯!你们四殿下好,让你们四殿下带你们走向灭亡吧!” …… “说什么呢你们?陆尚书是你们能够侮辱吗?” “那四殿下是你们能够说的吗?你们说四皇子品行不端,但是我告诉你,再品行不端他也是皇子,现在能够带领方都走向复兴的唯一皇子。想让方都易姓你们还是别做梦了!” …… 吵闹声将杨子叶吸引了过来。 “你们在吵什么呢?”杨子叶问。 “军师您来了正好给评评理!他们这群人说咱们陆尚书不好!还说护国军要分裂的话他们跟四殿下!”其中一个人委屈巴巴的好像是在告状的说。 “什么?护国军要分裂?谁说的?” “军师你不知道吗?整个护国军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说陆尚书和四殿下理念不会要分割护国军!” 杨子叶眉头紧皱:“是吗?我得回去看看。你们别再吵了,军营里吵架像什么样子?要有劲儿的话去演武场比试比试就得了!” 杨子叶走了之后这群人还真约着去演武场“比试”了! …… 杨子叶也觉得奇怪,陆为敬和四皇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乎是家族遗留的问题。但是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地步?而且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激化了矛盾。该说不说,这矛盾来的很是时候,只要护国军分裂姚都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窃喜之余杨子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他日日跟着陆为敬每天出入主营,怎么他不知道陆为敬要和四皇子“分家”的消息。这消息如果他都不知道那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陆府。 这几天陆为敬和白袅确实是“分开办公”的,他们的消息互通但是人几乎不见面。这么看好像是有点儿“分割护国军”的意思。 斥候也陆陆续续带回不少姚都整军可能会再次发动攻击的消息。即使是制定作战计划他们也都是分开制定然后给对方过目的。 杨子叶走到屋里问陆为敬说:“这是四殿下送来的作战计划吗?” “对!他的确实是比我的个;更加细致些,这个咱们得承认。” “你和四殿下这是真的要分割护国军吗?”杨子叶问。 “其实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会,但是现在不会。我得再忍忍啊!毕竟现在皇城还不太安稳。” “嗯。” “为什么这么问?” “军中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你和四殿下要分割护国军,军中将士都在商议以后跟谁呢!” 陆为敬有些恼火:“这是哪里来的传言!他们为什么会商议这样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什么他们要讨论跟谁?难道他们忘了是谁给了他们的今天吗?” 杨子叶赶紧劝说道:“传言嘛,自会不攻自破的。我刚刚路过军帐也是看有少部分人的立场摇摆不定这才来问问。你先别生气了!” “别的倒也罢了,我亲自招揽来的人可不能被他笼络了去。他们在哪里讨论?你带我去看看。”陆为敬说。 “就在府门外的军帐里。” “我们去看看!” “尚书大人,就是些流言,不必当真。” “那我也得看了才方心!” “好,我和你一起去。” 等到陆为敬和杨子叶一起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去了演武场。 “人呢?”陆为敬问。 杨子叶一拍脑门说:“哎呀!都怪我,我说让他们有力气去演武场比试,他们此时不会是在演武场吧!” “八成是了,那群莽夫不打仗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更不服气,上了战场就他们往后退!” 白袅比陆为敬和杨子叶更先一步到演武场,看着场上打的毫无章法不可开交的几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这不是简单的切磋了,而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其中几个支持四殿下的人使着眼色的推其中一个支持陆为敬的人。几人合力将他推下高台,高台之下散落的是他们的武器。 白袅赶紧过去拉住了他,将他拉到了边上才救了他一命。 高台上的人正要欢呼的时候看到了白袅竟然都心虚的低下头。 “怎么回事儿?”白袅问。 “我……我们…在切磋……” “有这样切磋的吗?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你们这是在谋杀自己的战友!” “殿下,我们错了…” 白袅问刚刚被推下高台的人:“你说,怎么回事儿?” “殿下,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 “如果殿下知道我不支持您,您刚才还会救我吗?” 白袅被问的一头雾水:“什么支持不支持的?” “殿下不知道?” “什么?” “没……没什么……” “那你说吧!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听说尚书大人和殿下您要分割护国军,我们正在讨论跟谁……” “道听途说的东西也信!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吗?什么分割不分割,什么跟谁的都是屁话!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齐心懂吗?别听风就是雨的!” “是……” “你们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对战友大打出手自己去领罚吧!” “是……” 陆为敬在演武场边上看着这些人对白袅“唯命是从”就更加来气,尤其是他认出了其中的一个是只效忠于他的。就是那个被扔下演武场的人。 “他果然和他爹一样是贯会收买人心的!居然连他都给我策反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这个四殿下有这样的能力啊?看来是不装了!” 第162章 对立(十八) 陆为敬气急败坏的回了府邸,一路上念念叨叨的说:“他要是这么弄的话就别怪我了!分呗,分啊!从今天起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分!马上分!我到要看看没我的资金支持她领着那群护国军到底能够坚持到几时!” 杨子叶在旁边劝解道:“尚书大人,此时分割护国军姚都会不会趁虚而入啊……” “入呗!这方家的皇城早该落入他们姚家的手里了!要不是我这皇城能坚持到今日?他们不是支持四皇子吗!让他们干呗!问不干了!回去就分!我到要看看他们跟谁!”陆为敬边说边比划,似乎这肢体动作螚发泄他的不满。 “尚书大人……” “你别叫我尚书了,尚书这个职位是他们方家施舍给我的!如今我也配不上这么高贵的头衔了!就叫我的名号吧……” “可是,尚书大人……哦,不,陆兄,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陆为敬突然很郑重的问:“你打算跟着谁?” “啊!”杨子叶先是一愣,然后几乎是迅速的反应过来,连忙说“自然是跟着陆兄您啊!” “那就好,那就好!你跟着我就好!” 与护国军仅有一街之隔的姚都军营很快就得到了陆为敬和白袅闹着要“分裂”的事情。 姚国主听后大喜:“太好了!他方忍冬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传令下去集结大军,两个使臣之后给我一举拿下皇城!” 郑内侍在一旁问:“主上,方都国主的话真的可信吗?” “现在他需要我们帮他处理这些人,所以此时是可信的。但是拿下皇城之后就不一定了!你下去传两个令,一个是我刚才说的,另一个我写在这封信来了,你交给欧阳花榕和全盛名让他们等这场战争结束了再看。”说着姚国主拿出一个密封好的信交给了郑内侍。 “是。” 毫无疑问,这次出兵姚国主并没有打算用独孤欧阳。其实到底要不要用姚国主也很纠结,权衡之后姚国主亲自去了独孤欧阳的营帐里。 独孤欧阳整日在营帐里装病,虽然不能出屋但是也没闲着。他将姚国主亲征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串联了一遍发现这些事其实就是一个闭环。从最开始姚国主就已经做好了亲征的打算,而他们不过都是计划里的一环罢了。真不愧是一国之主啊!自是有走一步算十步的能力。 营帐外面突然有了难得的嘈杂声,听这动静应该是在集结大军了。难道是要出兵了?独孤欧阳满心疑惑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独孤欧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难受,这难受并不是身体上的反应而是来自外边的声音。自小出生于武将世家的他对这种出征的声音极其敏感,甚至达到了条件反射的地步…… 独孤欧阳突然在嘈杂声里听到了一个缓缓向他营帐走来的脚步声,他赶紧老老实实的躺着。 营帐帘子被掀开,姚国主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 “多谢主上关怀,已经无碍了。” “能出兵吗?” 独孤欧阳几乎是想都没想,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可以。” “不要勉强。” “不……不勉强……” “那你收拾一下,两个时辰之后作为援兵去支援他们吧。” “是,多谢主上。” “谢什么?” “谢主上还愿意用我。” “做好再说吧。” “是。” 姚国主走后没多久欧阳花榕和全盛名也走了进来。彼时独孤欧阳正在整装。 “欧阳,主上也让你出征了?”欧阳花榕吃惊的说。 “嗯。” “太好了!我们又能并肩作战了!” “我不是先锋,是后援。” “啊?主上让你做后援啊?还不如让咱俩换换呢!你做后援不是大材小用了吗!”全盛名为独孤欧阳打抱不平。 “能用我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呃…那倒也是……” “对了,那些人查清楚了。”欧阳花说。 独孤欧阳说:“主上的人吧。” 全盛名问:“你怎么知道?” “猜到了。这些人就是在主上来了之后才变得安分守己的。主上这么做都不止一举两得了。” “是啊!”欧阳花榕也说“主上亲征本来就是打着寻找流落在外的皇子的名号,到了军营又解决了一波内乱。重情重义又深得军民之心,这可是身为一国之主最好的招牌了!” “嘘!”独孤欧阳压低了声音说“这些话我们自己说说也就得了,千万别传出这个营帐去。” “放心!我们可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全盛名回答。 “我是两个时辰之后。主上谋划了这么久估计是要用这一场战争拿下皇城,你们小心些。” “嗯。” “特别就是小心对面四皇子带的兵啊!她的排兵布阵我都没摸透,你们要遇到了她一定不要硬碰硬,能跑就跑。”独孤欧阳警告道。 “好,我们知道了。” 营帐里只剩下独孤欧阳,他走进自己的铠甲,用手轻轻的在上面抚摸。这副铠甲是专门定做的,非常合身,正因如此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了。只要凑近看甚至能够看到渗入在铠甲里血迹和无数的划痕。 “希望这次你也能保护我……” 陆为敬十分利索的将所有人都召集到陆府来谈关于分割护国军的事情。陈楉音听了之后赶紧去叫白袅。 陈楉音风风火火的跑着一路到了白袅那里:“你……你快去陆府看看吧……”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 “不去,就是为了避免见到陆为敬尴尬我才从陆府搬出来的。你这么着急怎么了?” “陆为敬要分割护国军,他正在陆府问他们是要跟着你还是跟着他呢……” “什么?” 白袅赶到陆府的时候在外打探消息的斥候正好匆匆往回赶。 白袅赶紧拦下斥候问:“是姚都军队有什么消息吗?” “是!姚都国主正在整装,估计快要发动进攻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随时去观察姚都军队的动向,一定要及时汇报!” “是!” 白袅刚到陆府门口就看到了一大批人在陆府的院子里议论,他们几乎就是各个小队最有权威的人。 几个人看到白袅之后连忙说:“四殿下来了!” “你来的正好!”陆为敬走了过来说“这些人他们愿意跟着你,以后你就带着他们走向巅峰吧!” 听到这话之后白袅又急又气:“你别闹了行吗?我们家族之间的恩怨怎么就牵扯到护国军身上了?姚都军队已经在整装了,他们马上就要开战了我们在这里内战你觉得合适吗?” “要不是你在暗地里收买人心我也不至于非要如此!” “先不说别的,姚都军队马上就来了,我们现在分割护国军怎么应战?我们的作战计划可是一起制定的!” “那是你的作战计划!我自有我的。带着你的人走吧,别妨碍我守护方都!” “你为什么如此不顾全大局呢!方都沦陷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无理取闹吗?”白袅心里万分着急,她知道姚都这次肯定会尽全力进攻的! “是啊!我就是不顾全大局!我就是!”陆为敬说。 斥候再次跑来传信:“姚都大军已经拔营向着这边攻打来了!” “顾全大局的四殿下,你还不快去应战吗?”陆为敬问。 “没时间跟你吵架了,皇城沦陷谁也别想好过!剩下的人马上跟我走,按照原计划沿街布防!”白袅带着一少半的人先去应战。 陆为敬和白袅他们两个早就知道这护国军里支持他们的人几乎是一半一半,这作战计划为了保证公平制定的时候就是两批人掺在一起用。如今陆为敬让他的人全都按兵不动就导致了几乎是每处都缺少了一半的人。 白袅的防线根本不敌姚都大军,几乎是节节败退。 陆为敬在府邸里听着斥候来的传信,白袅一次又一次的求援。他也从最初的坦然变成了紧张。直到斥候不再传信…… 支持陆为敬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为什么陆为敬还不派兵出征,难道是怯战了? 陆为敬有些按耐不住了说:“军师呢?去吧军师叫来……” “军师刚才跟着四殿下一起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有人回禀陆为敬。 “什么?军师明明说让我在这里等着的!他说等到时机成熟了让我去捡四殿下的功劳的!他怎么走了?”陆为敬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在此来传信。 陆为敬赶紧问:“是四殿下的消息吗?” “是军师的消息……军师换上了姚都的军装在姚都的先锋军里……” 陆为敬顿时如五雷轰顶,他的的身体僵在原地…… “我一直重用的人居然是姚都人……”陆为敬小声嘟囔着。 底下的人过来询问陆为敬:“尚书大人,我们还不出兵吗?” “出!现在马上出兵!务必协助四殿下守住皇城!”陆为敬说。 第163章 逃亡(一) 白袅带着残兵败将已经退到了清风楼前,这里的防线再破皇城势必守不住了…… “四殿下,我们怎么办?”有人问道。 “必须守住这里!咱们要是再撤了皇城就真的完了!” “可是,兄弟们好像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得守!” “是……” 白袅在战场上这么多年以来这是第一次打这种明知道必败却还要坚持的仗…… 是的,她知道此战必败。就算护国军没有分裂这场仗也必败…… 城池失守的事情还是要在她手里发生了。 白袅登上清风楼在最高一层观察战局,方便随时下令。 欧阳花榕和全盛名配合的非常默契,一路势如破竹。他们两个骑马穿梭于各条街道之间以身作则的当着先锋。每扫清一条街之后他们都要在路口汇合。 “我这边只剩下东轩街了!”全盛名说。 “我这边只有陆府了!” “那我们还兵分两路?” “别了,剩下的不太好对付,我们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全盛名问:“好。先去哪边?” 欧阳花榕看了看还是决定先去东轩街。 白袅早早地就派人埋伏在了东轩街两侧,他们剩下的兵力全都在这儿了。他们每个人都抱定必死之心死死的盯着这条街道,只要有人进来几乎就是必死。 全盛名刚要骑马进去欧阳花榕就拦住了他。 “等等!” “怎么了?” “你难道不觉得这条街道太安全了吗?这里曾经可是皇城最繁华的街道!” “对啊!”全盛名反应过来“听说这里可是方寒专门为白兰国后修建的,安防系统可是最好的!” “我看这方都四殿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们此时还紧追不放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和我们同归于尽的。咱们也打了一天了,不如休息一下。”欧阳花榕建议道。 “好,我听你的。” 埋伏在东轩街两侧的士兵看见姚都撤军了,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白袅看着欧阳花榕和全盛名撤军了她自己也送了一口气。就在她以为能够用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重新制定计划的时候她的肚子开始不合时宜的剧烈疼痛。痛到她几乎站不起来…… 全盛名问欧阳花榕说:“你说,欧阳把这方都四殿下说的这么神是为什么?打这一场下来我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你可真别小瞧了她!南游守将白无伤你知道吧。” “嗯,知道啊,不就是当年与欧阳起名的两个少年将军吗,不知道是不是天妒英才让他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不是没了。是换了个身份。四皇子就是白无伤。” “啊?”全盛名几乎是不敢相信。 “不止如此,方都长公主也是她,永安出逃的缘贵人也是她。你说这样的女子真的没有点儿实力吗?” “不是,等等,我梳理一下。”全盛名思考了好半天之后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所以他们都没有同时出现过。所以只要长公主出现四皇子就会失踪……” “对。” “难怪啊!” “你换个思路想一想,如果是普通女子能让欧阳对她魂牵梦绕吗?” “也对啊!” “总之,欧阳让我们防着点我们就防着点儿吧!不要轻敌。” “好。” 欧阳花榕和全盛名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姚国主。 姚国主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独孤欧阳和全盛名赶紧下马行礼。 “回禀主上,方都护国军已是强弩之末,必定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属下以为此时不适合再攻。以免发生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欧阳花榕回答道。 “欧阳将军可知道军人在战场上最忌讳什么?”姚国主问。 “请主上指点。” “欧阳将军可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吧。你现在不攻等着什么时候攻呢?” “主上,如果是别人大可一鼓作气,可我们对面的人是方都四殿下!”欧阳花榕说。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他……”欧阳花榕想要再解释什么,全盛名直接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全盛名说:“属下多谢主上指点。只是我们现在人困马乏为了不影响后续进攻只得稍作调整,还望主上允许我们保证去去就回。” “也罢,你们先去吧,一会儿欧阳就来了。” “是,多谢主上。” 走出去好远之后全盛名才叮嘱欧阳花榕说:“别跟主上对着干,他是君我们是臣,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 “我当然知道。可是这是战场啊!任何一个失误的决策都会导致无数的人丧命。他们信任我原因跟随我我不能不为他们的性命负责啊!”欧阳花榕说 。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想我的全胜军里有任何人死伤。一将功成万骨枯,既然出征了就必然会有死伤的,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你让我踩着他们的尸骨上位吗?”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你和主上一样都觉得明明知道前方有埋伏还要派人去淌,对吗?” “总要有人去的!就是早晚的事儿!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估计主上一会儿就会来召见了。” “好……”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前来支援的独孤欧阳。“前面怎么样?你们两个没受伤吧?” “我们没事,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欧阳花榕说。 “怎么说?” “四殿下带着仅剩的护国军死守在东轩街,整个东轩街两侧空无一人,他们必然已经埋伏好做了必死的打算,所以我下令先撤军了。主上不同意,估计要派人去送死了……” “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嗯。” 独孤欧阳赶到的时候姚国主果然在安排人打算进东轩街去探路。 “主上。” “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主上,臣自请为先锋军,与他们一起入东轩街。”独孤欧阳跪下请命说。 “为什么?” “臣在皇城生活了两年多,这条街走了没有前次也有百次,所以臣自认为是全军最了解这条路的人。臣为先锋探路也好减少军中人员伤亡。” 姚国主也知道这街道这么安静肯定有异常,他想了想说“去吧,注意安全。” “是。” 请命者与同意者都有自己的私心。 姚国主想要借这件事中伤独孤欧阳,能借护国军之手除掉独孤欧阳最好。 独孤欧阳想借此寻找白袅的身影,只要自己做了先锋就有机会暗中保护白袅了。 准备好之后独孤欧阳第一个踏入东轩街。紧接着是其他人。 埋伏在两侧的人小声问道:“要动手吗?” “等等,等他们再走进些。” 独孤欧阳已经进入东轩街差不多十米左右。 “动手吗?” “再等等,等殿下的信号。” 独孤欧阳走到了离清风楼还有不到百米的时候,一发烟花信号从楼上炸开。 “就是现在,动手!” 听到命令之后的护国军开始向街道射箭,弓弩,袖箭……一阵乱箭之后姚都进入东轩街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姚国主在街口看到了那信号是从哪里发射出来的,他举起一把弩箭瞄准了那个窗口。 独孤欧阳也看到了白袅的位置,他从箭雨中穿梭,慢慢向着清风楼移动。 “再去!”姚国主下令道。 一批领一批人迅速补上。 护国军依旧是在等候白袅的信号。 白袅的第二发信号刚发出来,一支箭就随即射向了她…… 独孤欧阳进入清风楼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地的血迹和被折断的箭尾。 “玉颜……玉颜你在哪儿?”独孤欧阳顺着血迹在楼里寻找。他知道白袅负伤肯定跑不了多远。血迹最后的地方是另一扇窗口独孤欧阳知道白袅现在肯定还在这个楼里,而且应该能听见他说话:“你不会跳河的,我知道你躲起来了。现在外面全是姚都的人,你几乎是跑不掉的。我这里有伤药,应该会对你有帮助。我走了……” 白袅躲在柜子里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透过缝隙看着独孤欧阳。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等到独孤欧阳再次上楼的时候白袅已经在柜子里昏死过去。他看见放在桌上的伤药被拿走了心里还算是有些安慰。 “我上来的时候,血迹到这里结束,方南漓应该是跳河跑了。”独孤欧阳说。 “派人沿着河流找找。这个方都四皇子带着那么几个人拖住了我们上百人,我倒想看看这四皇子长什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姚国主回答。他并不觉得这个人是真的四皇子。因为他知道所谓的四皇子不过就是方玉颜,而方玉颜早已没了武艺又怀了身孕。姚国主不相信这事儿是方玉颜干的!但是他想看看这个“冒牌货”到底是谁! 清风楼上的动静让白袅醒了过来,白袅知道他们能上来就代表外面的护国军肯定没了…… “破城之辱果然又发生在我身上了……我该怎么办啊?”白袅心里默默问自己。 第164章 逃亡(二) 陆为敬听到清风楼失手的消息之后就知道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仗了……即使他已经将剩下的所有人都派了出去…… 陆府外面打斗的声音很快就结束了,他知道那些人现在肯定就在陆府门外。他不想再打了,甚至想快点儿结束这场闹剧。他换好了礼部尚书的朝服,坐在房间里等着姚都的人进来。很坦然、很无畏的等着……现在,坐在这里的是礼部尚书,方都皇城的礼部尚书。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迫切的承认自己方都人的身份…… 独孤欧阳派人将陆府团团围住,从他看见那些突然出现视死如归的援军之后就知道护国军已经穷途末路了。如果陆为敬想要绝地反击的话只能以陆府作为最后的希望了。 姚都国主也赶来与他们齐聚到了陆府门口。 “整个皇城只有这里没被攻克了?”姚国主问。 “是,这里以前一直是护国军的大本营,所以才安排到最后再攻打。”独孤欧阳回答。 “护国军大本营原来在这儿啊!找人去探探吧!” “是。” 几个士兵顺着陆府的围墙翻了过去,他们一边探路一边往门口走,给外面的人开门。门被打开之后又有几个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大约十几个人的小队在陆府的庭院里探索向前。不知道是哪个人碰到了机关,数不清的“石头”突然从四面八方向院子里砸来,他们一时没有防备被这些小“石头”砸的头破血流,还有几个当场死亡。哀嚎声瞬间传遍整个陆府。 “院子里怎么有金光闪过啊?”守在门口的士兵小声问。 有人回答说:“估计是什么机关吧。听动静进去的人伤亡有些惨重。” 负伤的人赶紧出门汇报:“回禀主上,院子里有机关。” “知道了,你们快下去找军医医治吧。”姚国主说。 “是,属下告退。” “下一队带上盾牌进去再探!”姚国主说。 第二批进去的人带着盾牌进入了陆府。走到刚才的地方还是照例触发了机关。“石头”打在了盾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天啊!”突然有人兴奋的叫了起来“你们快看地上!” 第二批士兵这才得以注意砸向他们的“石头”是什么——是大小不一的金块和银块。 “这哪里是石头啊!这是破天的富贵!”另一个人说。 第二批的人开始借着盾牌的保护捡地上的金块儿。 其中一个士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说:“也别都带在身上了,被搜查出来之后全得上交!这里这么多肯定也没人数,不如我们藏起一些来,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回来找就是了!” 这个提议他们所有人都同意,然后他们快速的在陆府院子里的一棵大树旁边挖了个大坑将捡来的金子银子全都放了进去。 “这可是我们共同的秘密!谁也不许说出去!到时候我们挖出来平分!” “好!” 这几个人煞有介事的发誓保证,然后继续去“探路。” 陆为敬透过窗户看着他们的样子也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他不禁笑了出来,也许是自嘲。 “真可笑啊!清清白白的钱财尚且带不走何况是不义之财呢?” 整个陆府也就这些机关了,他们“功成身退”。 姚国主进入院子之后看着满院子的金子银子不禁感叹了一下:“不愧是礼部尚书府邸啊!亭台轩榭精细也就罢了居然还有金银铺路!” “主上小心些,里面怕是还有埋伏。”独孤欧阳提醒说。 “只有我一个人,想进来就进来吧!”陆为敬突然从屋里说。 姚国主刚要伸手去开门独孤欧阳直接挡在了他身边:“主上小心!” “没事,我相信他没有后手了。” 姚国主开门之后,屋子里果然只有陆为敬一个人。 “姚国主信我说的话?我若真的有后手的话姚都也要易主了!”陆为敬说。 姚国主回答说:“我当然信。一个爱财如命的人却将金银作为伤人的武器,这不就是最大的后手了吗?” “呵!” “其实如果没有你,方都撑不到今天。你也配得上在方都青史留名了。” “是吗?我都想象不到一个可能在史官笔下是个奸臣佞臣的人因为一件事就能青史留名,用遗臭万年这个词儿还差不多。”陆为敬说。 “反正你肯定会被记录在史册里的。” “这天不远了。” 姚国主看着陆为敬身上的朝服说:“在今天之前我觉得我是懂你的,商人重利所以我以暴利诱你为我所用。现在我有点儿不太懂了。你好像无欲无求了似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拿什么策反你啊?” “那我先谢过姚国主的好意吧。人啊,无所有才会有所求。我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寒窗十几载才考取了功名,甚至在科考前夜的笔墨都是别人不要了送我的。所以我从那时候就发誓要挣全天下的钱。现在这个愿望也算是实现了。我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切,现在才发现挣了半辈子的命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有。所以便不求了……”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就做个为国而死的功臣吧。” 陆为敬站起来在地上拿起了一个箱子走到门口对姚国主说:“我让你看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说罢他站到门外,将箱子打开拿出了里面所有的银票。这银票上面的数字是在场大多数士兵努力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数额。 “你们主上说这些银票谁捡到就是谁的!”说罢他将手里的银票全都撒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士兵眼巴巴的盯着从天而降的银票不敢向前。 姚国主从屋子里出来说:“生死不论,数额不限,谁捡到就是谁的!” 这些士兵突然如疯了一般开始抢夺天上的地上的银票和随处可见的金银。任凭官职高的人怎么维持秩序都无济于事,甚至不知道哪里来了个人将他的长官给摁住说“别耽误我发财!” 有两个士兵同时抓到了一张银票,在此之前如兄如弟的两个人撕破了脸面开始大打出手。场面一度混乱。 “看吧,这才是人!所以啊,姚国主,当你没有能力给他们满足的时候就要想办法除掉他们,不然呢早晚都是隐患!”说完陆为敬近乎疯癫的大笑着走出来陆府,走向了清风里的岸边…… 独孤欧阳在一旁听完陆为敬的话之后简直要气疯了!怎么这陆为敬要死了也不让人安生呢!陆为敬这句话肯定会加重姚国主对独孤家的猜忌!独孤欧阳现在恨不得冲过去给陆为敬两拳! 姚国主那猜不透的眼神果然落到了独孤欧阳身上,独孤欧阳清晰的察觉到了这眼神里的杀气,但是他必须假装毫不在意…… 清风楼。 白袅再次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此时所有人都在陆府几乎没人顾及清风楼这边。她轻手轻脚的出了柜子。她点燃了一支蜡烛将自己的短刀放在上面消毒。是的,她要取出箭头……不知道出了几场大汗之后白袅终于将身体里的箭头取了出来,勉强的给自己包扎好了。但是她的体力也几乎用尽了,她一路扶着栏杆跌跌撞撞的下了楼,摇摇晃晃的向着东轩街走去。 就在她刚要迈出清风楼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不远处姚都清扫战场的几个士兵的抱怨。 “凭什么让咱们来这边,然后让那些和人去陆府捡钱啊!” “谁让咱们跟主上不亲呢!吃苦受累的活全是咱们干,功劳全让他们白捡了!” “就是啊!” “我听说陆府满院子都是钱,捡多少都是自己的,进去随便捡点儿都够半辈子的了!” “唉……” 听完这话白袅知道陆府肯定也失守了,那皇城就算是真的完了…… 白袅突然觉得腹痛难忍,肩膀上的伤口也开始往外渗血,她晕倒最清醒的一个决定的事儿就是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独孤欧阳处理完手上的事情赶紧来了清风楼,他找遍了整座楼也没看见白袅的身影,这座楼里唯一和白袅有所联系的就是桌子上的那半截箭头。 最开始他只是看见了有弩箭向白袅所在的楼层射了过去,看到地上的血知道白袅肯定中箭了。现在他知道了射箭的人就是姚国主!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独孤欧阳心里就已经埋下了反叛的种子…… 整个皇城就算是全都沦陷了,白袅一个人又负伤在身能躲到哪里去呢?一个念头突然从独孤欧阳的脑海里闪过——北泽!没错,就是北泽!因为方南浔在北泽!因为方南浔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但是北泽那个地方是白袅宁愿顶着忤逆犯上的罪名也不愿意去出使的地方,她真的会去吗? 这时候有人来叫独孤欧阳,说是姚国主召见他。他也只得把寻找白袅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时常出来,希望比姚都士兵更先找到白袅的踪迹了。 “希望我能早日找到你……” 第165章 逃亡(三) 姚国主下令搜集在皇城散落的所有方都人,每人十文赏银。如有反抗者当场斩杀,取首级领赏,每人五十文赏银。 此令一出,姚都士兵发疯一般在皇城各处搜寻“方都人”。凡姚都士兵所过之处皆如蝗虫过境般毫无生气。 有些方都幸存下来的人开始四处躲藏,有些人甚至直接躲到了繁星酒楼里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其他国家队伍里。 两天之后只有繁星酒楼里还有活着的人。 几个姚都士兵追着两个小孩儿跑到了繁星酒楼前。 繁星酒楼大门紧闭。 那两个小孩儿拼命的跑着,一刻也不敢停歇。在后面追赶的士兵在后面慢悠悠的追,说说笑笑的样子像是看什么笼中拼死挣扎的困兽。 “咱们打个赌吧,你猜他们谁先死!”其中一个士兵说。 “好啊!”其它几个士兵纷纷拍手叫好表示应和。 在他们面前逃命的两个孩子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男孩子看上去高一些,女孩子更瘦弱一些。他们都浑身脏兮兮的不太能辨别出性别。 那个士兵观察了一会儿说:“我赌那个矮个儿先死,他腿短,一看就跑不快!” 他身边的士兵二说:“那我就赌那个高个儿先死吧!咱们赌五百文怎么样?有没有人愿意跟我的?” “咱玩儿这么大啊?” “唉!这算什么!”士兵二满不在乎的说“五十文而已,一会儿取五个人头去领赏就是了!” 有人问他说:“现在方都人见到我们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根本不敢反抗,我们去哪儿找几个反抗的人砍头啊?” 士兵二回答说:“兄弟,凡事多转圜一下嘛。主上下令已经两天了,你没有发现抓活人去领赏的人越来越少而带着人头去领赏的人越来越多了吗!” “好像是哎!”那个士兵后知后觉的说。 第一个士兵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我们再遇到人直接砍头去领赏就好了!” “对啊!”士兵二说“你们看啊,一个活人才十文,一颗头就五十文呢。而且将一个活人和一颗头带回去哪个费劲儿?” “哎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旁边有个士兵说。 “你们知道最主要的是什么吗?”士兵二问。 身边的人一脸渴望的想要听到他的答案。 “最主要的是,根本没人会核实这头颅到底来自谁啊!那这头的主人身份不全凭我们一张嘴!” “是啊是啊!” “来来来,快下注吧,一会儿人跑了。”士兵一说。 他们纷纷下注然后看着前面那两个小孩儿死命的奔跑。 这两个小孩儿跑到了繁星酒楼前拼命地敲门,寄希望于这扇厚重的门后面能够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在敲了半天之后终于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人不耐烦的说“敲什么,催命呢?” 小男孩乞求道:“叔叔,能让我们进去避难吗?” “可以救救我们吗?”小女孩儿也应和说。 这两个小孩子用他们稚嫩而无辜的眼神乞求开门的人,开门的人刚要心软的放他们两个进去一支箭就射到了酒楼的门上,箭尾晃动的羽毛正好在开门的人眼前。 “唉!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儿啊!”士兵一走过来说。 “我看你也不是个方都人,别插手方都的事儿啊!不然你们可就是同党了!”士兵二也说。 看到这几个姚都士兵过来那两个孩子想要赶紧逃跑但是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开门的人也不想惹祸上身,赶紧说:“不敢不敢,就是开门看看,谁知道这两个小孩儿就在门口了。我们可不敢和方都反贼结党。” “你是哪个国家的?”士兵一问。 “韩都的,来进货结果就困在这儿了……要是能走早就走了……”开门的人似乎想要博取同情的说。 “韩都啊!呵!”士兵一不屑的对身边的人说“一块儿飞地而已,要不是靠着我们姚都的扶持你们也配叫一个国都?” 周围人一阵大笑,笑声里掺杂着两个孩子的哭声。 开门的人也知道他们在羞辱自己的国家,可是他现在除了忍耐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很现实的原因就是他的国家还不够强大,不能因为他的原因给自己的国家带来危险。他的手死死的拉住门把手,用力到手指甲下一秒几乎就要嵌入把手里。但是他还是挤出笑脸说“韩都能有今日全靠姚都照顾,我们自然对姚都忠心耿耿……” “唉,咱们玩儿个游戏吧!”士兵二建议说。 开门的人只觉得有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那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小的先告退了。” “唉!你别走啊!”士兵二说“这游戏没你怎么玩儿。” 开门的人任凭几个士兵将他从门后拽了出来,然后士兵二递给他一把弓箭。 “公平起见啊!咱们让他决定谁先死好不好!”士兵二一边说一边将开门的那个人的眼睛蒙住。他拍了拍开门的人的肩膀说“来,证明你们韩都对方都的忠心,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就射两箭,简单吧!” 旁边的几个士兵立马会意,将抓住的这两个孩子放开让他们“逃命”。 两个孩子越跑越远,开门的人迟迟不举箭。 士兵二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要是不射就代表你们韩都对姚都有二心,下一个被灭的国家就是你们韩都!给我射!” “射啊!” “就是啊!射啊!” “等什么呢?” …… 周围人起哄说。 开门的那个人顶不住压力还是举起了弓箭,两箭射出去之后小男孩已经倒地不起,小女孩跑远了…… 士兵二拍手叫好:“唉!高的先死了!高的先死了!我赢了,愿赌服输啊!” 士兵一满脸丧气:“没意思,不玩儿了!” “哎!可不能玩不起啊!这样吧行不行,这孩子这个人头我让给你了,你拿去领赏好不好!我少要你五十文!” “真的?” “真的!” “行吧!” “咱们快去追那个小孩儿吧,一会儿真跑远了!”士兵二说。 “这个孩子害我一下输了这么多钱!让我抓住一定让他好看!”士兵一咬牙切齿的说 开门的那个人战战兢兢的在旁边看着他们讨论如何对两个孩子下手,他一个大人都忍不住咽口水压惊,直到他们说笑着走了他才敢关门…… 独孤欧阳这两天也没闲着在皇城里四处寻找白袅的下落。 那个小女孩一边跑一边向后张望,慌不择路的一下撞到了独孤欧阳身上。撞到人的一瞬间那小女孩儿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儿慌张的扑腾着她的翅膀…… “你怎么了?”独孤欧阳问。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放开我……”那小女孩用自己小小的拳头打在独孤欧阳的铠甲上。 那几个士兵也追了过来,士兵一看见那小女孩在独孤欧阳身边小声嘟囔说:“得,五十文又打水漂了!” “将军……”那几个士兵行礼说。 “起来吧。那边找的怎么样?” 士兵二回答说:“街道上暂时没什么人,繁星酒楼里有些其他国家没撤走的遣使。” “遣使就是国家的脸面,一定要以礼相待,明白吗!”独孤欧阳说。 “是!” “你们继续吧!” “是。” 那几个士兵刚刚走出去不远独孤欧阳就叫住他们说:“等等!把这个孩子带回去吧。大人的战争和孩子无关,带回去好生照顾着……” “是。” 这几个士兵带着孩子回去的路上还在商议着这个孩子怎么“处理”。 士兵一死死的拉住那孩子的手说:“还是个丫头片子,你个小丫头片子今天让我丢了多少钱!你怎么赔我啊!”那个小女孩儿挣扎着不往前走,士兵一就死死拖拽。 旁边有人问:“咱真给她带回去好生照顾?” “照顾什么!就砍了投带回去领赏得了。这样的也养不熟!”士兵一说完就觉得自己的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那小女孩死命的咬着他的手。其他几个士兵将小女孩儿拽走。 “他妈的!你就给老子找气而受是吧!”士兵一恶狠狠的扇了那小女孩儿一巴掌,那小女孩含着眼泪的眼睛里满是恨意。 “你他妈的看什么?找死啊!”士兵一说着抽出剑朝着小女孩刺过去。“行了,反正也死了,直接带着头去领赏得了。” 独孤欧阳本来打算去繁星酒楼看看还有哪个国家的人在想要派人给他们送回去顺便增进姚都与其他国家的关系。但是敲了好半天之后也没有人开门。 “有人吗?我是独孤欧阳,姚都的先锋将军。” 一听是姚都人,里面的人哪敢得罪。就是刚刚开门的那个人再次开门说“我们没有包庇方都人,这里面也没有一个方都人,请军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些小国吧……” “你在说什么?”独孤欧阳问。 “军爷啊!我们就是做点儿方都的小本买卖,谁也不知道这次会困在这里……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是需要为家人积德的……真的不能再陪你们玩儿了……” 第166章 逃亡(四) 独孤欧阳还是那句话,只是更多了几分疑惑:“你说什么呢?” “军爷,我们韩都国小势弱,但我们也是有尊严的!你们这么做不怕在这繁星里面的小国使臣上报国家群起而攻之吗?逼着我们杀人,你们姚都就不怕损了你们的国运,亏了你们的阴德吗?”开门的那个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说到逼迫杀人的时候视线不自觉的看向那个被他射杀的小男孩方向…… 独孤欧阳注意到了他脸上刚刚擦去的泪痕和被揪出褶皱的衣领,顺着他的视线又看到了那小男孩的尸体。凭借这些他已经大概已经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儿。 “有纸笔吗?”独孤欧阳的问打断了开门的那个人的“诉苦”。 “啊?” “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写下来,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人有些不信的问:“真的吗?” “嗯,我说到做到。” “屋里有纸笔……”那人说着往里面示意了一下。他是信独孤欧阳的,因为独孤欧阳脸上没有刚才那些士兵那般的杀气。 “那你去写吧…我在外面等着……” 那人赶紧关上门匆匆进去写。 独孤欧阳走到那个小男孩尸体旁边看了看。箭射向了这个小孩儿的腰间,不是致命伤本来是有救的,但是头颅已经被砍下来了……小小的尸体浸在血泊中,这具尸体几乎流尽了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来抗议这场暴行……哪怕无济于事…… 独孤欧阳突然想到姚国主颁布的命令。难怪啊!难怪这几天收监的活人少了反而无名人头多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拿着两张纸出来,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独孤欧阳接过纸看了看,收到了自己腰间的袋子里。“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说完他转身走了。 那个人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叫住了独孤欧阳:“请等一下…” “怎么了?” “你会救我们的对吧?”那个人试探的,小心翼翼的问。 “我会!” “这一天要等很久吗?” “不会,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那人激动的问。 “嗯!” “那我先代他们谢谢你,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独孤欧阳微笑着点头说:“嗯”。 独孤欧阳回到营地之后没有直接去见姚国主而是转身去了战俘营。 初入战俘营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血腥味儿。这里应该是以前什么贵族的大院子,高而厚实的墙体在几次战争中得以保留了下来。在这里修建战俘营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翻墙逃跑,因为根本就翻不下去。 战俘营的墙上放着一个个的人头,最初只是杀了几个拼死反抗的护国军将士把头摆到这里来以儆效尤,这几天人头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摆不开的直接摞成了两层……那个小女孩的头也在上面…… 仔细看就知道这些人头的年纪上到八十下到几岁…… 独孤欧阳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姚都士兵看上去很忙,来来回回的跑,但是又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快走,快走,那边有好戏……” 独孤欧阳听到几个士兵往后院走去。他也跟着进去了。 战俘营后院。 后院里站着三排人,一排是女子,一排是小孩儿,最后一排是“青壮年男子。”好多姚都的士兵在旁边围观,包括刚刚从繁星酒楼回来的几个士兵。 这三排人面前是两个坐在椅子上的姚都军官。 “你们,你们,站到后面去!”军官一说。 女子那排和小孩儿那两排往回退了退,只剩下男子那排在人群包围之中。 “你们,站成两排吧。”军官二一边擦自己的剑一边说。 那些方都男子也不怎么敢反抗,他们以为只要不反抗姚都士兵就会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他们很快就站成了两排…… 军官一也拿着佩剑站了起来:“怎么着啊,今天怎么玩儿?” 军官二说:“还和昨天一样吧。” “好啊,来吧,早准备好了。” “你不擦擦剑?别被方都人的血锈住了!”军官二将擦剑的白布放下说。 “管好你自己吧!手下败将!” 站在两边的孩子和女人的哭泣声、啜泣声在姚都士兵的嬉笑玩闹里显得是那么弱小,那么微不足道…… 两个军官拿着他们的宝剑走到两排方都人前。 独孤欧阳问后面的人:“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后面的小兵忙着看前面的好戏,并没有转过头来看看问话的人是谁,反而饶有兴趣的说“比赛啊!又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个比法儿?”独孤欧阳又问。 “一炷香内看谁砍下的头颅多啊!输的人就要把他砍下来的人头送给在场人。一个人头五十文呢!” “是吗?谁先开始的?” “这不知道。听说是上面默许的。” “是吗?我为什么不知道?” 那小兵一脸不耐烦的转过来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别挡了兄弟们的财路行不行。”看清是独孤欧阳之后语气立马弱了下来“将……将军……小的胡说呢……还望将军恕罪……”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谁默许的?”独孤欧阳的话极具压迫感。这股压迫感很快就从这个士兵身上扩散到了整个后院,即使看不见独孤欧阳的那两个军官也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压。 那两个军官看向这压迫感传来的方向。 独孤欧阳从人群之中穿过来到了院子里。 这些士兵愣在原地,一时间都忘了行礼…… “你们在干什么?”独孤欧阳问。 这些士兵才反应过来,赶紧齐刷刷的跪下…… “回,回将军……我们在处置战俘……”军官一心虚的回答说。 “主上下过处置战俘的命令吗?我和其他几个将军传达过让你们处置战俘的命令吗?”独孤欧阳问。 这些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回答。 “回话!听不见吗?”独孤欧阳提高声音说。 “没……没有……” “哦!”独孤欧阳坐在了军官二的位置上拿起那块白布看了看“没人下处置战俘的命令是吧!那你们在干什么呢?” 没人敢回答。 “你是谁的人?” “我们……我们属于杨家军……” “你,去把杨子叶给我叫来!”独孤欧阳叫旁边一个士兵说。 那士兵也不敢怠慢,赶紧去找杨子叶。 没过多久杨子叶就被“请”了过来。刚一进入后院杨子叶就意识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将军……您叫我……” “战俘营是你在管吗?”独孤欧阳问。 “是……” “一开始就是你管吗?不是从谁那里接手过来是吧?” “一开始就是,并未……”杨子叶话还没说完独孤欧阳的巴掌就已经扇在了杨子叶的脸上。 “战俘营的事情你要负全责!”独孤欧阳斥责道。 杨子叶赶紧跪下说:“是,将军说的是。但是……怎么了?” “一路走过来你就没发现什么?”独孤欧阳问。 “这……” 独孤欧阳接着又是一巴掌,然后更加气愤的说:“你瞎了吗?你看不见那满墙的人头?整个皇城所有的护国军都算上有这么多军官吗?” “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甘愿受罚……” “是你下的令让他们处决战俘的吗?” 杨子叶很坚定的回答说:“不,不是,我从来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你说!”独孤欧阳对军官一说“你们到底是得了谁的令!说不出来全都给我军法处置!” “是,是我们自作主张……”军官一回答说…… “自作主张?看了吗杨嘉逸,这就是你麾下的好兵!你就是这么御下的!” “属下错了……属下愿意承担后果……” “错了?承担后果?你承担的起吗?你知道私自处决战俘的后果吧?我告诉你啊,不止这些你手下的人他们去敲繁星使馆的门,他们逼迫其他国家的人和他们一起杀人!他们藐视联国制定的《交战禁令》!你知道这会给姚都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什么?”杨子叶听到这话也是十分震惊,因为这件事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放放你手里的事儿吧!先把繁星的事儿解决了!”独孤欧阳说。 “是。” “你的人你自己处置,别再有下次了。我不希望这墙上再多一个人头!” “是!属下明白。” “我在战俘营外等你!带你去繁星!” “好!” 那两个军官被杨子叶就地斩杀,敲繁星酒楼门的几个士兵也依照军法杖责四十军棍关了禁闭。 “处理好了?”独孤欧阳问道。 “是。” 独孤欧阳的两巴掌力气确实不小,杨子叶的脸清晰可见的红肿了一大片。 “没事儿吧?” “没事。和姚都的安危比起来我的脸面算什么。” “你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怎么在方都潜伏几年非但没有长进还退步了呢?”独孤欧阳说。 “让将军失望了……” “别说没用的了,先去繁星吧。趁他们还没有给他们的国家传信之时我们先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嗯。” 第167章 逃亡(五) 去繁星使馆的路上,独孤欧阳总觉得杨子叶有事儿瞒着他。 杨子叶已经尽力掩饰他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奈何脸上根本藏不住事儿。他的思绪也不知道已经跑到了哪里去。 “子叶!” “嗯?”杨子叶像是突然受惊的鸟儿一样在自己的沉思里回过神来。 “你在姚都潜伏几年了?” “当年和将军一起来的方都,现在已经五年多了。” “哦!时间还挺长的。” “是。” “这五年见了欲晓几面?” “算上最开始找到她的那次一共是七次。” “才七次啊。那你还喜欢她吗?”独孤欧阳的语气由最开始的闲聊逐渐转到有些严肃。 杨子叶听到欲晓就有些着急,他以为独孤欧阳是来“拆散”他们的。赶紧回答说“当然喜欢!而且我只喜欢她,今后我不会再喜欢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你别紧张。” “将军……我,这五年来我拼尽全力的提升我自己的能力,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配得上欲晓。她是独孤家的女儿,追她的人肯定踏破了独孤家的门槛,我……我…希望将军也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是要高攀独孤家,我会拿出相匹配的身份来求娶他的……”杨子叶急的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就是问问。我知道你的意思。” “那将军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闲聊嘛。对了,你的脸……对不起啊,我当时真的太着急了……” “是我的错,不怪将军。” “繁星使馆里困了不少其他国家的使臣,虽然都是小国但是也不能够轻视。外派出来的遣使代表的都是一个国家的脸面,你手下的人今日去逼迫人家杀人那就相当于打了他们国家的脸。他们一但上报自己的国家,他们之间的小矛盾就会演变成两个国家之间的纠纷。所以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看咱们怎么解决……” “但是将军,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实力撤退的国家都将自己的使臣接回去了。他们还没有回国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国家根本不足为惧呢?比如韩都,不过飞地一块儿,方圆几十里国土,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呢?” 独孤欧阳看了一眼杨子叶,他不知道杨子叶会说出“小国不足为惧”这样的话来,这与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满眼都是赤诚的孩子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一个姓氏敢从联国里独立出来就代表他们有建国的实力,国土面积再小也是人家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我们姚都国土面积大吗?我们也是小国啊!方都国土面积大吧,不也是被我们攻入皇城了吗?国家实力不止看国土面积啊!一国千百年发展也不是看当下的实力。也许几年之后你看不起的韩都就变成大国了呢……” “是,将军说的是。” “子叶。” “嗯?” “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或许是长大了吧……” “好吧。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到了繁星使馆之后好好说话,听见了吗?” “好。” 独孤欧阳已经想好了办法,把这件事直接压下来避免争论变成两国纠纷,但是他想的太美好了…… 韩都使臣的消息已经在飞往韩都和联国的路上了。信里的内容就是对这件事完完整整的说明和对姚都的控诉,字字句句都想要个公平。 传信的鸽子拼命的飞,似乎也想替韩都“打抱不平”。 使馆的门再次被敲响,还是刚才的那个人在开门。 “二位前来有何贵干?”开门的人开了个小缝儿,警惕的问道。 “还记得我吗?我说过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是你啊!”开门的人松了口气。 “能让我们进去吗?”杨子叶问。 “不行!”开门的人态度坚决。 “那我们就在这儿说吧。这位是刚才那几个士兵的将军,他治下不严特来道歉。”独孤欧阳说。 “真的吗?” “真的。”独孤欧阳给杨子叶使了个眼色。 杨子叶一脸谦卑的鞠躬说:“对不起啊,刚才那几个确实是我手下的兵,是我没跟他们说清楚,是我治下不严。特来道歉,还望原谅。你想要什么赔偿的话我们也会尽可能的答应,请你恕罪。” “去接受你们的道歉。”开门的人说。 独孤欧阳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件事情可以结束了。就在他刚要说后续的事情的时候开门的那个人话锋一转继续说:“这件事情涉及到我们韩都尊严,最后到底有个什么结果我们主上自会有所定夺。” “这件事儿肯定有什么误会,我想先不必要惊动贵国国主了吧?”独孤欧阳说。 “你告诉你们国主了?”杨子叶质问道。 开门的人顿时被吓到,连忙说:“这件事情在我这里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事儿请和我们韩都派来的遣使说吧。我就不送二位了,二位慢走……”说完这个人很干脆利落的关了门。 “等会儿!你把门给我开开!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把话给我说清楚!”杨子叶疯狂的拍门说。 “行了,别敲了!”独孤欧阳说。 “可是他们……” “回去告诉主上吧,我本来想压下来替你解决一下,现在看来根本瞒不住了!出了问题解决就是了,我们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什么了!” “行!” 回去的路上杨子叶都在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独孤欧阳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杨子叶是真的变了……他现在不知道将欲晓托付给这样的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姚都驻地。 姚国主听完这件事之后一点儿也没上心,反而问“欧阳你说你要跟我说一件急事儿,就这件事啊?” “主上!他们已经上报联国和本国国主了,我们要接受的就是所有国家的舆论!这难道不是急事儿吗?” “这件事儿我觉得杨嘉逸的观点是正确的,方都出事儿这么久有能力将遣使接回去的国家早接回去了,他们这些遣使还在这儿要么就是国家没能力来接,要么就是他们已经被国家抛弃了,根本不足为惧。”姚国主说。 “可是……” “行了!”姚国主打断他说。“这件事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放在心上。你收拾收拾这几天准备回国吧。” “是!”独孤欧阳知道多说无益,但是当他重新理解了一下这句话之后很不理解的问“等等,我回国?为什么?” “你离家也不少时日了,回去看看吧。皇城攻克之后其他小郡县就简单了,你还在这里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嘛。独孤老将军身体也不是很好,你早点儿回家尽孝吧,啊!” “是,微臣多谢主上体恤。” “明天我就回去,三日后你处理好了皇城的事儿之后也就回吧。我在永安给你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姚国主说。 “是我,微臣遵旨。” “那个,子叶啊!”姚国主接着说“这里没什么问题之后你就在这里驻守吧,没人比你更熟悉这里了。你想要在什么地方设郡公府全在你,你想把皇城变成什么样的郡县就变成什么样的郡县。过年之后再进攻北泽,具体什么时间我再通知你。” “是,臣遵旨。” “皇城就交给你了我们姚都最年轻的郡公!” 杨子叶的眼镜都在放光,他说:“是,微臣一定不辜负主上的期待。” 独孤欧阳看到杨子叶眼睛里的光之后瞬间就明白杨子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姚都国主说了北泽暂时不能进攻之后他也不能公然请旨去进攻北泽了,去北泽找白袅的想法也要暂时搁置下来…… 白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处不知名的房间里了。整个屋子陈设都非常简朴,看上去应该是什么农户家里。她慢慢起身环视着这间屋子。 “你醒了?”一个农妇笑着走过来说。“你怎么起来了?昏迷几天了需要好好休息,快,快躺下。” 农妇扶着白袅又躺了下去。 “送你来的那个人说他有些事儿先走了,等过几天就会回来了。你就安生的在我这儿住下吧。” 白袅仔细的回想自己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林云帆。那么送她来的人应该也是了。 “您是……” “我啊,你叫我林三娘就行。” “好,多谢三娘这些日子的照顾。” 林三娘笑盈盈的说:“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不嫌弃就行。” “哦,对了,药快要好了,我去看看啊。” “好。多谢三娘。” 没过一会儿林三娘就端着两碗药进来。 “这是安胎药。你说巧不巧,咱们俩都怀着孕呢!我就比你大一个多月。”林三娘说。 白袅这才注意到林三娘的小腹也微微隆起。 “这……不好意思啊三娘,不知道您怀有身孕……让您忙前忙后的照顾我,真对不起……” 林三娘十分豪爽的说:“没事儿,没那么娇气。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你现在受着伤呢,等你伤好了你照顾我不就得了。” 第168章 逃亡(六) “三娘,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白袅问。 “天水郡啊!” “天水郡?独孤家治下的那个天水郡?” “对啊!不然还有哪个?” 白袅不知道此时是该清醒还是该担心,自己怎么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姚都…… “我听三娘的口音不像是姚都人呢。” “当然不是,我是方都人啊。” “真的吗!”白袅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高兴。 他乡遇故知本来就足以让人泪目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真的啊,所以你就好好在我这儿休息吧。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一起过好日子!”三娘的脸上还是带着幸福的微笑。这微笑真的会感染到别人。 “好。”白袅也笑着回答。 林三娘的小院子更像是一个世外隐居的场所。依山而建面朝溪流。宽敞而整洁的庭院加上独门独户的房子,让这里看上去像是个“山大王”的寨子。 白袅的伤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在院子里走动了。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像确实有利于人的身心健康的…… 白袅在院子里走着的时候总觉得眼前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绿色,她走到那片绿色的地方才发现那绿色居然是早春发芽的小草…… 嫩冷而弱小的小芽就那么在枯枝败叶下顽强的活着,然后一个一个的组成一片庞大的绿色。 “看什么呢?”林三娘走过来问白袅。 “山清水秀的地方春天来的都比别地地方早呢!”白袅说。 “这里的春天确实比别的地方来的早些。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能去挖野菜吃了! 白袅有些激动:“真的吗?” “当然了。你以前挖过野菜吗?”林三娘问。 “小时候挖过,后来回了皇城就没挖过了,所以多少也认识些。” “那就好。我跟你说啊,只要认识野菜你在这天水郡就饿不死了!” “嗯。” 白袅和林三娘刚回到院子里,远远的就听见了一个粗犷的男子声音向着这边喊:“娘子!我回来了!” 白袅看到了林三娘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是比他平时更开心的喜悦。发自内心,久别重逢。 “你回来了!”林三娘说 。 那个男子的声音渐渐的靠近院子,也用同样高兴的声音说:“回来了回来了!” 白袅看清了那个男子的样子。高高壮壮的体格,黝黑的皮肤,看那饱经风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他肩上扛着不少的布袋子,左手拎着一只鸡和一只鸭,右手是一大块猪肉和鱼。 “娘子!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才挣那么点军饷,别都浪费了!”林三娘虽然嘴上埋怨但是微笑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给你和孩子花钱怎么是浪费呢!我就是要把最好的给我的妻儿!”那男子说着将手里的东西往篱笆院墙上一挂直接将林三娘抱在怀里转了好几圈才放下来。 “有人在呢!”林三娘小声说。 “有就有呗,我和我自己的娘子亲热谁能管我啊?”那男子依旧紧紧的抱着林三娘。 白袅默默地看着林三娘和她的丈夫“秀恩爱”,说实话,她的心里是有些羡慕的。如果可以,她也想做个普通百姓,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自给富足……但是他也知道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奢侈…… 他们两个腻歪够了之后林三娘再次说:“好了,好了,真的有人在呢。快放我下来。” “那好吧!” 林三娘拉着他丈夫的手走到白袅身边说:“这是我夫君林南,独孤将军麾下的将士,刚刚从战场上回来。” “你好。”白袅说。 “嗯。” “这是袅袅,小林公子的朋友。” “嗯,你好。” 这个士兵如果是独孤欧阳麾下的士兵,他现在回来也就代表独孤欧阳撤军了!但是为什么撤军呢? 姚都护国军全面败北之后整个皇城都是姚都人的了。此时正应该是他们清扫战场,统计战俘的用人关键时期。独孤军作为主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撤离呢? “娘子,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丈夫平安归来,我至少得做八个菜!”林南说。 “好啊!那你快去准备准备吧!” 林南很高兴的说:“好!那你就乖乖的等着吃饭吧!” 白袅跟着林三娘在屋外摆好了桌椅碗筷,她是有些好奇这天水郡的民俗的。可以说,这天水郡的一切都是白袅所向往的…… “三娘。” “嗯?” “你夫君还会做饭呢?” “当然了!”林三娘很自豪的说“他当初可就是靠着这一手好厨艺才娶的我呢!我跟你说啊,这天水郡有个习俗,家里要是有随军的人,他们回来之后就要为家人准备一桌饭菜,以宽慰家人的思念之心。当然如果回不来了,就是家人去送饭了。” “原来是这样啊!” “还有啊,这里夫君是可以随妻子的姓氏的,如果夫妻两人都同意的话,孩子也可以跟随母亲的姓氏。” “是因为这样你的夫君也姓林吗?”白袅问。 林氏最大的分支就是姚都的皇城林氏,这一脉分支尤其以林皋、林辞楼,后辈中的林云帆为代表。也因为如此,林氏之人大多聚居于方都,居住在其他国家的人就零零散散的几脉旁支。想必林三娘就是这旁支的一员。白袅可以肯定的是林南绝对不是,因为他入了独孤军,独孤军入军的第一条标准就是必须是姚都人。 “是啊。当年我在路边救了他,他说什么也要报答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后来我们两个就渐渐熟悉,爱上对方。成亲哪天他特意为我改了行是我,说要世世代代保护我。”林三娘说着,满脸都是幸福的样子。 “除了和亲以外,我还没见过主动与别的国家的人接亲的呢,三娘果然不一样啊。”白袅说。 “其实,只要相爱跨过算什么呢?边境是用来抵御敌人的,也不是用来隔绝爱人的!” “你说得对,晚辈受教了。” “娘子,可以吃饭了!”林南在屋子里喊道。 “哎!这里也准备好了!”林三娘说。 林南一趟又一趟的将饭菜端到外面的桌子上,林三娘几次想要帮忙都被拦了下来。 最后林南说:“娘子,你就老老实实的等为夫来就好了嘛。你夫君都回来了怎么能事事让你操劳呢?” “好吧,好吧,我不干就是了。” 饭菜上桌,家人围坐。虽然在林三娘的家里白袅是个外人但她也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方都,皇城。 士兵一和士兵二被打了一顿很是不服气,又看到了他们的将军杨子叶因为几个弱国使臣被独孤欧阳当众处罚。他们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无名的怒火。但是当他们只到姚国主对这件事情没那么重视的时候就开始制定报复的计划了…… 姚都在皇城搜寻战俘的任务还在继续。士兵一走到繁星使馆去敲门说看见了一个方都战俘进了繁星,他要进去捉拿。 但是繁星使馆的人那会那么轻易的让他们进来呢。所以他们据理力争,坚决不让姚都士兵进入繁星。 士兵二就趁里面的人注意力都被士兵一吸引的时候悄悄地从围墙翻过去和士兵一来了个“里应外合。” 最开始开门的那个士兵还在韩都的使馆内迎接片刻的美好。因为韩都给他回信了,韩都国主说肯定会将他接回去。随着韩都国主的信一起来的还有他妻子给他写的信,信中说他们的孩子已经入了私塾会写父亲两个字了…… 正当他憧憬美好的未来时姚都士兵重进了使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姚都士兵的脸上都挂着“大仇得报”的痛快和胜利者炫耀的嘴脸出了繁星使馆的大门。 韩都使馆驻地乱成一片,几封家书被地上的血水浸湿。墨渍随着纸张消失在了血泊里…… 整个皇城里最“安全”的地方也沦陷了,皇城彻彻底底是姚都的了。 姚都国主听说繁星使馆被屠了也没有多大惊讶,甚至还对为首的士兵一、二做了嘉奖。 杨子叶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这件事都没往军报里写。 那些被杀了遣使的小国一怒之下联名上报联国,要求联国主持公道。一开始联国并不打算受理这件事,因为姚都的势力实在是太强了,如今又即将吞并方都,成为整个平行界实力最强的国家。后来上报这件事的国家越来越多,那势力大有能和姚都抗衡的趋势。联国也不傻,他不会让某个国家一家独大,何况那个国家还是建都不过几百年的姚都。最终,联国决定出面与姚都协商,主要协商繁星使馆被杀使臣的赔偿问题。 姚都国主最开始也没想搭理,奈何联国毕竟是各个姓氏的聚集之处,如今拿下了皇城姚都领土面积骤增也确实需要招纳一些人才来为姚都所用。所以,他们答应了协商…… 第169章 逃亡(七) 屠戮繁星使馆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平行界。 独孤欧阳前脚刚回到家后脚就接到了姚国主的召令。姚国主让独孤欧阳随他一起去联国参与协商大会…… 独孤欧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姚都现在刚刚攻克方都皇城,风头确实太过了……他往联国去的路上路过了天水郡。 看着郡县之内的百姓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他心里不由得一阵羡慕。 天水郡的百姓知道独孤欧阳要路过早早地就在主街道上夹道欢迎。 天刚亮的时候林三娘和林南就高高兴兴的穿上漂亮衣服准备出门。 林三娘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来找白袅说:“袅袅,你穿这个吧。换好衣服以后我们去郡县门口迎接欧阳公子。” “迎接谁?”白袅以为自己听错了。 “欧阳公子啊!他今早要从天水郡路过呢,我们得快些去了。” “欧阳公子!独孤欧阳吗?他不是刚回永安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这个不清楚。但是欧阳公子肩负重任经常像现在这样还没有到家歇息就又被召走了。这姚都可是离不开欧阳公子呢!我们快去吧!” 白袅本来不打算去见都,但还是被林三娘拉着去了。 一路上林三娘都在说着天水郡是如何在独孤家的治理下变成人间乐土的。人人都说天水郡是“尘世明珠”。 白袅从心底为独孤欧阳感到高兴。毫无疑问身为一郡之主来说这是他们为百姓做的功绩,而且值得被历史铭记。但是她也有些担心,因为作为一个臣子来说能够做到凡是路过就有百姓夹道欢迎必然会被主子防备…… 天水郡城门口,不少百姓聚集在这里向城门外眺望,那期待的样子就像是等着从战场上下来的自己家的孩子。他们丝毫不在意冬末时分空中的冷气,也不在乎天边的太阳是不是被乌云遮住。即使天寒地冻也阻止不了他们来给独孤欧阳送行,哪怕独孤欧阳可能不会看见他们…… 独孤欧阳骑着马出现在了城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行军装,方便而干练。他向四周看着,看这些百姓干净而期盼的目光。 人群中,他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女子。是白袅。 独孤欧阳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那个方向。人影果然消失了…… “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她不喜欢姚都……”独孤欧阳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到城门口的时候独孤欧阳下了马,牵着自己的马走在城内的路上。就在他踏入城门的那一瞬间今天第一缕阳光正好冲破乌云照在了他身上。 独孤欧阳再次看向那个白衫女子的方向,还是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 “多谢公子保一方平安……” “多谢公子守护天水郡……” “公子慢行啊!路上注意安全。” “公子要在这里稍作休息吗?” …… 周围百姓的声音此起彼伏,全是对独孤欧阳最诚挚的问候。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的,谢谢” “不休息了,还要赶路。” “大家回去吧!” “天气严寒,大家回去吧!” 独孤欧阳一一回应。 几公里的路独孤欧阳走了两个时辰还没有走出去。 天水郡的百姓都想要留住他,他们不想让他涉险。 “大家不要送了,晚辈就先走了,希望大家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独孤欧阳说着上了马,不到一刻钟就消失在了远处…… 百姓们一路目送他,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之后才纷纷回家。 白袅也在人群之中,在独孤欧阳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就在柱子后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着独孤欧阳,只是当独孤欧阳期待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想躲起来。她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阵叹息……林三娘注意着白袅的一举一动。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们回去吧,这天儿还挺冷的。”林三娘说。 “嗯。” 路上,林三娘问:“袅袅,一直也没好意思问你,孩子的父亲……” 这句话不由得将白袅的思绪拉回了和姚国主成亲那天…… 她坐在床上听着窗外因她而起的热闹,突然,很小的一个开门声响起。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向她这边移动。 “是谁?”白袅问。 “小主,奴婢奉命来点熏香。”那个声音说。 “好。” 那个人很快点燃熏香之后就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熏香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这味道让人闻了之后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白袅以为自己有些累了刚想要躺下休息一下门就被再次推开,独孤欧阳扶着醉醺醺的姚国主进了屋子。 白袅掀开盖头看着他们两个。 “这是…喝多了?” “嗯。” “桌上有醒酒茶,刚刚有个下人送来的。” 独孤欧阳将姚国主放在椅子上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结果姚国主睡的更沉了…… “你没喝多吗?要不你也喝点儿?”白袅说。 “我……”熏香的味道进入了独孤欧阳的鼻子里,虽然没有那么通晓药理他也知道这“熏香”有问题。“嘘!先别说话。”独孤欧阳拿着茶水走到熏香前浇灭了剩下的香料。 “你怎么了?”白袅问。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独孤欧阳问 “没有啊,怎么了?”白袅向着独孤欧阳走过来。 白袅红润的脸庞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美丽。 本来就没有多远的距离在慢慢缩小,白袅穿着红的嫁衣戴着金色头冠向着自己慢慢走来……这是他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但是不该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唯独现在,他不可以! 独孤欧阳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不要过来!”他很克制的说。 “你到底怎么了?”白袅有些着急。 独孤欧阳再次说:“不要回来!” “好!你如果需要帮助就告诉我!” 独孤欧阳也坐到了椅子上,他只觉得燥热无比。他拿起茶壶想要倒些水来喝,当酒水下肚之后他才意识到这里是酒——被有心人特意放在这里的酒…… 这种情况下又喝了这种酒,独孤欧阳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克制的住。 他赶紧把酒吐了出来,走到门边上想要出去。 此时门外正好有人巡逻路过。他要是此时出去势必会给自己和独孤家带来杀身之祸……夜闯后庭,闯入主上寝殿,将主上弄的昏迷不醒……他哪个罪名都担待不起! 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留在屋子里。 一转头就看见了白袅的脸。 “你没事吧?”白袅嘴唇微动。因为有些着急而蹙起的眉毛搭配这那双水汪汪似乎会说话的眼睛,这张脸上写满了为他而起的担忧。 独孤欧阳的脸瞬间通红,红到了耳朵。 “没……没事……” “你喜欢我我吗?”白袅突然问。 “我…喜欢啊……” “今天我嫁给你好不好?” …… 红色床帘被放了下来,花烛一直亮到半夜。 房间里的熏香味道几乎消失殆尽,他们两个也恢复了理智。只不过因为在外边喝了许多酒又在屋里喝了那么多酒之后独孤欧阳的头还是有些晕晕的。 白袅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独孤欧阳,她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爱的男子。 …… 白袅回答林三娘说:“不提了吧。孩子的父亲不能照顾我们……” “是公主的吗?” 白袅微微一笑,算是肯定吧。 林三娘提醒说:“袅袅,三娘说句不好听的。这孩子如果真的是公子的,你要早做打算了……” “嗯。” “算了,不聊这个了。我们回家吧!” “好……” 路过一家药铺的时候林三娘进去又抓了几分安胎药。 “娘子的月份还需要安胎药吗?”白袅问。 “我当然不用了,这是给你的啊!你还需要再吃两顿。” “多谢三娘。” 林三娘摸了摸白袅的肚子说:“谢什么,举手之劳。我只希望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回到林间小屋之后林南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回来啦,快吃饭吧!” “嗯。” “哦,对了,你们看到公子了没?”林南问。 “看到了啊!只是有点奇怪,公子一个兵都没带,连贴身护卫都没带。就一个人往皇城方向去了。”林三娘说。 “一个兵都没带?”林南也觉得有些奇怪。 “可能是主上召的紧急,公子没来得及带吧!”林三娘说。 “可能是。” 白袅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见独孤欧阳的时候独孤欧阳身边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紧急召见!召见一人!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 独孤欧阳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南中枢郡。这时候南中枢郡正在修改城门上的名字。现在它的新名字是“聿奚郡”。当然方都皇城也换了新的名字,叫做“留芳郡”。取流芳百世之意,并且给皇城里还活着的人都留了一条生路,以彰显姚都的“善良”…… 第170章 逃亡(八) 联国,平行界最大的多姓氏聚落,为百国之首。常任理事姓氏有六姓,每十年又联国所有百姓共同推举,以此来顺应民心。 近百年来凡有能力独立出来的姓氏联国都会在该姓氏建国前三年给予支持。为此联国势力越来越弱,名存实亡。逐渐淡出了各国的视野。后来才逐渐形成了姚、方、楚三都并立的局面。虽然联国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声望,但是如果联国出面他们姚都多少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留芳郡。 姚国主想要重现方都皇宫当年的盛景于是正在命令工匠抓紧时间复原。除了皇宫以外就数陆府最为繁华。因此陆府被改为留芳郡的郡公府。杨子叶作为新的郡公住于此处。 独孤欧阳来到找杨子叶了解情况。他日夜兼程就是想知道在他走后又发生了什么。刚下马,看到杨子叶的第一眼他就问:“怎么回事儿?” 杨子叶的神色十分别扭,看上去像是在隐瞒什么。 “别瞒着我!你不说实话我怎么去联国交差!” “公子日夜兼程,我们去屋里说吧……”杨子叶说道。 独孤欧阳进屋之后继续问道:“快说!怎么回事儿?” “繁星使馆的人私藏方都人,我们的人去查他们很不配合,还出言顶撞、动手……我们的人忍无可忍才动了手…谁知道他们那些使臣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就…就全死了……”杨子叶说的十分心虚。 独孤欧阳打量着杨子叶,他知道杨子叶肯定在撒谎。 “真的吗?”独孤欧阳问。 “是…是真的……” “主上已经回城准备赔礼道歉之事,特派我先去谈判。你这些话我是要原封不动的带到联国的谈判桌上的。到时候联国派少卿们来查证,如果这不是怎的我们姚都就算有理也没理了。我再问最后一遍,是真的吗?”独孤欧阳继续打量杨子叶。 “如果少卿查证情况不实怎么办?”杨子叶问。 “那就是姚都以大欺小了。我们姚都会颜面尽失,我作为遣使谈判失败要以死谢罪,我们独孤家要发配为奴。凡涉事姚都士兵皆要被遣送到相关国家为奴赎罪,终生不得回国……” “这么严重!” 独孤欧阳看向杨子叶,眼神伶俐到如同给杨子叶用凌迟之刑。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些!” “我……知道……” “军报上为什么没有写?故意瞒着我是吗?”独孤欧阳非常气愤的问。 “可是这件事主上也知道,主上说没什么事儿我才没写的,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何况……何况他们是为了我们姚都的颜面才出手呢。我们向他们道歉他们就应该见好就收,而不是那么得理不饶人。他们要是使相一些这件事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闭嘴吧!现在是他们死了!都到现在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是吗?去联国的遣使是我!你想让我们独孤家因你而死吗?”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姚都现在用怕联国吗?小国闹事儿灭了便是!” 独孤欧阳甩了杨子叶一巴掌说:“现在清醒了吗?” 杨子叶被这突如其来的“惩罚”打的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没有说话。 “就算你不为我考虑也为阿笥考虑考虑吧!” 听到独孤笥的名字杨子叶条件反射的抬头问:“阿笥…她怎么了?” “她有孕了。一个女子未婚先孕,你想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罪臣之后吗?你想让你的妻儿因为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真…真的吗?”杨子叶再次求证。 “为你的孩子积点儿德吧!你要是坚决如此的话,我会一碗药送走这个孩子!因为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配为人父!还记得我说过吧,你如果保护不好阿笥我是不会同意她嫁给你的!” “我说,我把实情全都告诉你!公子、将军……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说!” 杨子叶将繁星酒楼发生的事情如实的讲了出来。 “就是这样了……” “没什么隐瞒了?” “是。” “你自己说了一遍,知道到底是谁的问题了吗?知道哪一方不占理了吗?” “知道……” “子叶,你在姚都潜伏近五年,你的能力是远在大部分人之上的。但是你现在是怎么了?我好像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我……” “我不管你从前如何,现在都要托付给你一件事。我去联国九死一生,如果我回不来了还请你帮忙照顾我独孤家……还有…阿笥……一时情急可能说话又重了些,你多担待吧……” “公子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但愿吧。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看着独孤欧阳远去的背影,杨子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独孤欧阳来到了繁星使馆,他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繁星使馆周围还有士兵驻守。但是里面的尸体已经被仵作带走先行查验死因。 进门的院落里还能依稀看出打斗的痕迹,无人认领的武器散落一地。小路上,草坪里还能看见大片大片的血迹。 独孤欧阳站在院子里推演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敲门、开门、提出要求、据理力争、发生打斗……这一切好像也挺合理的。但是独孤欧阳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忽略了的细节…… 他带着心中的疑问上了楼,来到了曾经接待姚都的房间。推开窗子正好能够看清院子外面发生的一切,特别就是酒楼门口会经过什么人。 就在独孤欧阳没什么头绪打算关上窗子去别的地方看看的时候突然发现落满灰尘的窗子上好像有被推开的痕迹。 他是用剑柄顶开的窗户,所以这上面的手指印肯定不是他的。 按理来说,使馆划定各国区域就是为了防止国家间的冲突。所以,遣使们都不会随意走进其他国家的区域。自从姚都撤回在方都的遣使之后这里的区域就不会再有任何人踏足。那么来这里开窗的人可能也知道这点。并且他的行踪不能被别人轻易发现,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能有一个了——他知道外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来看结果! 方都地宫。 林辞楼布好局之后回来禀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地上现在怎么样?” “姚国主回国,独孤欧阳出使联国协商繁星使馆惨案一事,目前已经到达陆府和杨子叶会面。”林辞楼汇报说。 “好,知道了。” “就是可惜那两个孩子了……”林辞楼说。 “等到我们重返地上的时候我会追封他们的。如果不是他们根本扳不倒姚都。”方寒说。 “主上,我们的计划真的能够扳倒姚都吗?就凭那几个小国和名存实亡的联国?” “就算不能至少也可以拖一阵子,不能再让他们扩张了,再扩张这方都我也保不住了。” “属下觉得此举有些冒险……” “没办法,现在我们又不能出去回击。这姚寒刃一点儿也不守承诺,他但凡信守承诺我都不用这么麻烦。” 林辞楼犹豫的说道:“还有一事…” 方寒看了看林辞楼说:“说吧,你还想瞒什么?” “四殿下失踪了。” “失踪了?” “是,纸鸢打探到的消息说四殿下在清风楼指挥护国军的时候被姚国主的弩箭射中了,失血很多。最后一次见到他的人说,他消失在了清风楼旁的廊道里,疑似坠湖……” “疑似坠湖?那就是没有。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的事先放一放,联国和韩都那边还需要有人煽风点火。” “是,属下这就去办。” 方寒突然问:“有金楼主父子的下落吗?” “暂时还没有。” “他们两个是方都的肱股之臣,一定要将他们找回来。” “是。” “金楼主父子的失踪一直是我心里的结……” “主上是怕他们叛变吗?” “对啊!我曾经跟金契说假死脱身这件事的时候他就不同意,干脆就在我引火自焚哪天跟我玩儿失踪了。我知道他们是忠臣,但他们忠的不是我,是明君。我舍弃一部分人保全另一部分人的这种做法在他心里已经不是一个明君的决策了。我害怕他们会另择明主。他们手里可是掌握了方都的大半机密……” “主上是不是多虑了,也许金楼主父子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方都呢。”林辞楼说。 “对了,他们与你都是林氏之人,你不会有一天也抛弃我,另择明主吧?”方寒问。语气里尽是试探。 林辞楼赶紧跪下说:“属下自小跟随主上,定然会誓死效忠于主上一人,绝不会做出身侍二主之事!” 方寒缓和了自己的语气说:“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会。” 此时的林辞楼即使抬起头也不敢看向方寒。 “如果发现金楼主父子的行踪马上报告给我,如查明他们有二心那就是你们林家的家事了,你自行处置吧。” “是,属下遵命。” “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是。” 第171章 逃亡(九) 一些小国代表早早地来到联国“申冤”,此时此刻,联国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姚都的“暴行”。 这是一种提前挑起舆论的方式。国小而势弱,先发制人只会让他们更加有胜算。哪怕胜算衰微他们也要拼死一试。 还没进城门独孤欧阳就打听到了联国的“舆论走向”,他现在要是以姚都遣使的身份进城门肯定会被这些群情激奋的人给“活撕”了。现在的他的确是“势单力薄”,所以他乔装改扮了一番才进了联国的城门。 各国民间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人间二仙境,天水与联国。普通百姓碍于姚都国主的威严,也不想参与无端的战争而不敢移居天水郡。因此联国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这里是与天水郡几乎一样安定而平等的社会环境,最主要的一点是联国的主上由他们选举产生,所制定的政策更顺应民心。 独孤欧阳进进入联国以后并没有递交拜帖入住使馆,而是以普通游人的身份在联国“游荡”。 联国的街道不像其他国家的街道那般规整,随时随地都透露出不可侵犯的威严。 走进这里的每条街道都像是每个小郡县,各有各的特色。转过街角之后就会发现另一个世界。 独孤欧阳走在联国的街道上,本是出使此刻却难得的放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公子…”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住独孤欧阳。 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跟在战场上慌不择路扑向他怀里的那个小姑娘差不多大。 “怎么了?”独孤欧阳问。 “公子买花吗?” “你觉得我需要买花吗?”独孤欧阳问。 “呃……”那个小姑娘很认真的思考着。“公子好像不需要唉!但是公子可以买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啊!公子没有心爱的姑娘吗?” 独孤欧阳笑了笑说:“有啊!但是她不在这儿,鲜花一路送回去就谢了啊!” “好吧。”小姑娘有些不开心。 “现在刚是初春啊,你手里的花怎么已经盛开了呢?”独孤欧阳问。 “因为我家住在热泉边上啊!那里四季如春。我娘说物以稀为贵,这个时候卖花买的人才多。”小姑娘很认真的回答。 独孤欧阳又问:“那现在买的人多吗?” 小姑娘很沮丧的说:“不多……” “因为你卖花的地方不对啊!你不能在这里卖,这里都是来来往往的游人,他们大多匆匆赶路,不会为了鲜花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停留的。你应该去胭脂铺或者是闹市区去卖啊!在那里需要鲜花的人才多。” “好!那我就去胭脂铺门口!”小姑娘像是重拾信心了一样立刻振奋了精神。 “公子是游人吗?” “算是吧,我不会在联国停留很长时间的。” 小姑娘在自己的花篮里精挑细选了一朵鸢尾花给独孤欧阳说:“这个送给你吧!” “送给我?” “嗯!这个作为公子给我出主意的报酬吧!”那个小姑娘笑的很灿烂的说完,然后蹦蹦跳跳的走了。 独孤欧阳也是要打探联国现在的舆论情况的,那些“富贵人家”聚集的地方他也得去看看,干脆就跟着那个小姑娘一路向前走。 那小姑娘真的走到了一个胭脂铺旁,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女眷和风流公子,他们的世界自然需要鲜花来增光添色。 独孤欧阳抬头看向这家胭脂铺的门口,熟悉的门面、熟悉的名字让他一时间怀疑自己的眼睛——朝香胭脂铺。就是韩朝香经营的那个一香难求的胭脂铺! 独孤欧阳走了进去,他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这里面的铺面布置都和皇城的那家很像,韩朝香也和以前一样在柜台上迎来送往。 韩朝香看到了独孤欧阳也是一愣,然后马上给了个手势示意说去偏房等待。 独孤欧阳来到偏房,这里毫无疑问也和皇城的一样。没过多久韩朝香就来了。 他们的对话直奔主题,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一句:“怎么是你?” “你先说吧!怎么来联国的遣使是你?”韩朝香说。 “只能是我啊!不然还会是谁?” “我以为会是杨嘉逸,毕竟这件事儿和他也有关系。” “他被主上留在皇城做郡公了,短时间内根本抽不开身。花榕和盛名继续进攻去了,长策又是个文臣,所以只能是我啊!” “脏活累活全都让你干了,功劳都让他杨嘉逸领去了!就该让他来!”韩朝香愤愤不平的说。 “主上最不可能派的遣使人选就是子叶了!屠戮繁星的事情主上最先知道,所有也算是默许了,如果派子叶来是他自己打自己脸,就是默认自己决策有误。”独孤欧阳接着说“先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姚都情报全靠天眼,我就是天眼负责人啊!”韩朝香说。 “你就是千瞳!” “怎么?”韩朝香看着独孤欧阳难以置信的脸问道“不信啊?” “有些意外。”独孤欧阳回答“我以为千瞳会是一个和金契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子,没想到会是一个女子!” “你怎么确定金契都黑袍之下不是女儿身呢?”韩朝香反问说。 对啊!金契的黑袍之下难道不会是女儿身吗? 独孤欧阳突然意识到人们常常会根据自己的惯性思维去主观认定一件事。这会变成人们行事之前的先决条件。比如,独孤欧阳他自己就一直以为天眼的负责人千瞳肯定是一个男子,金契的黑袍之下肯定是男子……而女人往往会变成他们忽略掉的最重要的一点。 “不确定……”独孤欧阳回答。 “连你都想不到千瞳会是个女子其他人就更想不到了。所以看见了吧,女子的身份还是很方便行事的。”韩朝香说。 “确实是……” “言归正传吧。你是怎么进来的?”韩朝香问。 “混在商队里进来的。” “你还挺聪明的。联国从三天前开始就对出入联国的姚都人进行了严格的控制。凡进入联国的姚都人都会派专人进行陪护。一方面监视我,另一方面就是保护姚都人的安全。城内的舆情你也看到了,姚都人的人身安全确实是得不到太大的保障。” “嗯,这些我都知道了。” “有一点。除了那些被屠了遣使的小国一直在抗议之外我探查到还有一股莫名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引导舆论。” “是谁?” “暂时还不清楚。但是这些人肯定是你谈判时的一大障碍。”韩朝香说。 “好,我知道了。” “天眼探查到点消息我会每天都汇报给你,暗中助你谈判,毕竟我的身份一直是各国中立不好出面。” “好,我知道了。”独孤欧阳刚要走,韩朝香就在此叫住了他。 “你没去使馆,有住的地方吗?” “暂时还没用完,打算去找个酒肆。” “酒肆不行,晚上回盘查住户身份信息。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就是热泉街,有一棵大柳树的那个就是我买的院子,你住那里吧。” “你住哪儿?” “胭脂铺那么大,我住哪间房不行啊?” “好,多谢……朝香姐……不,多谢千瞳大人!” “快走吧你!” 走出胭脂铺独孤欧阳又遇到了那个小滚去,她花篮里的花已经销售一空。 那小姑娘也看到了独孤欧阳,她跑过来说:“多谢公子。我的花都卖完了!” 独孤欧阳笑了笑回答说:“不用谢!你帮我个忙吧好不好?” 那小姑娘特别高兴的回答了一句:“当然好啊!” “你带我去热泉街吧!” “公子住热泉街吗?我家也是!我最认得路了!我带你去!”小女孩在前面一蹦一跳的道路,独孤欧阳在身后跟着。 温泉街尽头,最前面的一个院落里高大的柳树十分显眼。 “我到了!”独孤欧阳说。 “公子住在这里?” “嗯”! “原来公子就是这家的主人啊!我们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院落总是大门紧闭,原来是主人外出去了。” “嗯。” “公子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好,我们明天见。” 从那小姑娘口中得到的消息是这院子总是大门紧闭,无人居住。但是这院子里干净的缺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独孤欧阳走进屋子,屋内已经准备好了一应用品。除此之外还有前来协商的各个国家人名单和联国每天都舆论风向。 不愧是千瞳啊!办事儿就是周到!独孤欧阳心里默默赞叹。 有了这些消息就省的他一点一点去外边打探了。 后天就是约定好的协商的日子,他要在这一天躲的时间里制定出一个必须完胜的计划!不然他和独孤家都会变成别人错误的牺牲品…… 白袅在天水郡也在考虑,独孤欧阳此次慌忙出使可能是为了什么事情。 林南和林三娘的对话给了她答案。 林三娘在整理林南从战场上下来的行李的时候说:“这次出征的军饷怎么这么多?” 第172章 逃亡 (十) 林南回答道:“因为主上制定了一个政策,俘获方都皇城之人每人十文赏钱,俘获有官职的护国军每人五十文赏钱。” “你没伤害他们吧?”林三娘问。 “当然没有。只是俘获而已。大战过后都是要有这步的,况且各国规定战后不得随意杀害俘虏啊!” 对啊!各个国家共同约定大战之后优待俘虏,活着的人是可以在原来的居住地生活的。可是……姚都国主真的会如约而行吗?白袅想着。 “也对啊!我相信你也不会是这样的人。”林三娘说。 “战争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事情了。我巡逻的时候在繁星使馆门前看到了许多尸体,其中有个小孩子应该是被流箭射中了……我有时候在想他们平静的生活是不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说到这林南有些难过“哎,要是没有战争的话,那孩子应该已经上启蒙学堂了……” “别难过了,你是个军人,不过是依照命令行事,这不是你的错。”林三娘安慰道。 等等!白袅突然从这句话里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繁星使馆周围怎么会出现尸体?又怎么会出现被流箭射中的小孩子的尸体呢!如果真的出现了林南说的这个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繁星使馆沦陷了! 使馆沦陷,使臣被杀。这样的话独孤欧阳匆匆赶路也有了理由,他肯定是去代表姚都谈判了!她依稀记得在繁星使馆还没来得及撤走的使臣得有十几个国家……他们告到联国的话无论谁代表姚都出席都不会有好结果。 谈判成功姚都背上弑杀的名声在各个国家颜面扫地,谈判失败遣使必然要以死谢罪…… “我必须得去!”白袅脑海里瞬间浮现起这样的念头。 “三娘,我突然有些事情一定要回去一趟,就先告辞了!”白袅说。 “啊?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林三娘问。 “人命关天的大事儿。我真的要走了,这几天对谢三娘的照顾。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定然重新登门致谢。” “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了。”林三娘说着掏出了腰间的一个钱袋递到白袅手上。“这些也不多,当做盘缠吧!” “三娘,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万万不可。” “拿着吧,别推辞了。就当是我借你的,改日你还我就是了……” “好。多谢三娘。” “城西郊外可以租到好马,不管你去哪里总是要骑马的,你去挑一挑。” “好。” 白袅在城西挑了最快的一匹马,连夜前往联国。 天水郡气候温和,在这里生活的人几乎早早地就脱下了冬衣。但是联国是内陆地区,这里的气候还带着些冬天的寒气。白袅只想着快点儿到联国一时忽略了这一点。日夜奔波,越靠近联国就越累,越靠近联国就越冷。甚至大有“饥寒交迫”的感觉。 从姚都出来,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是她无比熟悉的。因为这些曾经都是方都的领土。 中境(南游改名)、聿奚、留芳……那些她熟悉的地方全都冠上了陌生的名字…… 白袅一路走着,身上的冷和心上的寒共同刺激着她的精神,让她的精神一直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 我一定会拿回这一切的!属于方都的一切!白袅心里暗下决心。 白袅以姚都天水郡林氏的身份入了留芳郡。 曾经的皇城无论是繁华还是破败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百废待兴的样子。姚都人无论是国主还是郡公都对皇城的曾经有着非常强烈的向往,所以他们接手这个“留芳郡”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重修皇城。 她来到繁星使馆,这里早已经没了林南口中满地尸体的样子。但是深入地下的血迹还是可以看见的。曾经奋战在这里的百姓在用他们的最后一滴血控诉姚都的暴行…… 使馆大门上刀剑的痕迹还很新,一看就是近期才刻上的。修建使馆大门的木材可能也没想到本来受人敬仰的一生会突然出现这样一场灾难…… 除了繁星使馆以外,其他的地方几乎都被姚都管制。 清风楼变成了姚都军官喝酒助兴的风月场,百尺楼变成了留芳郡的了望台。他们凭借百尺楼上的视野检测着留芳郡周边的一切异动。上艺阁与中艺阁在战火中破坏殆尽,还在极力复原。姚国主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够让各国前来出使的人都赞叹再这里出去的人必然能够当上将军。姚国主还算是留了几分情面给方寒的,留了方家的祠堂还重新修缮了一番,并且用最好的木材给方寒立了个碑。只是这个祠堂有专人看守,不允许祭拜。同样也被保留下来的是幽若殿。姚都国主特意下令幽若殿的一棵花草都不许破坏,违令者当场斩杀。 皇城正在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向皇城的曾经靠拢……没人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白袅没有在留芳郡多停留,看了看就继续赶路。 通向联国的后半程路更加寒冷,甚至向远望去山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 白袅进了联国城门之后一时竟然有些恍惚,这里实在是有些像天水郡。无论是环境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感觉。 就在白袅沿街行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叫住她。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白袅循声望去正是独孤欧阳。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事儿吧!”白袅说。 独孤欧阳走到白袅身边说:“怎么?担心我?” “没死就行,我可不想大老远的跑来给你收尸。” “那你到底是想让我活还是想让我死啊?” “随便。” 独孤欧阳拉住白袅的手说:“手这么凉!” “你住哪儿?我有些累了。” “就住前面。我带你去。” “你没住使馆啊!”白袅明知故问。 “我傻啊!我要是住使馆你今天还能看见我吗?我估计早就被大卸八块扔山上喂狼了。” “你要真变成八块被扔到山上了,我就去把你找回来拼起来,给你个全尸。我好吧!” “还得是你啊!” 在这里似乎他们两个都交谈也可以放松许多,至少不用刻意保持疏远。 走进热泉街就能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暖气,空气中的水暖暖的,让人很舒服。 “你这里倒是有些不一样。”白袅说。 “这里有热泉啊!” “好吧。” 刚要进门,迎面又走来了那天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她的花篮里是不一样的、全新的花朵。 “公子!” “是你啊!” “公子今天需要一束花吗?”小姑娘看向白袅。 “今天当然需要啊!” 小姑娘在自己的花篮里找出了她认为最漂亮的一支桃花递给独孤欧阳说:“这支最好看!这支最衬姐姐哎!” “那是!”独孤欧阳接过桃花枝将一块碎银放在了小姑娘的花篮里。 “公子再见!” “嗯,再见。” 白袅看着一蹦一跳往前走的小姑娘感叹道:“这小姑娘真可爱。” “可爱吧!这是我的忘年交!” “你朋友还挺多。” “这个给你吧!”独孤欧阳说着将桃花递给白袅。 “这不是你朋友给你的吗?” “就是给你的!除了第一次见面,她这是第一次向我推销她的花,就是因为看见你了啊!” “好吧,那我收下了。” 垂柳小院。 进入院子白袅就感觉到了难得的安心。 “你这个家还挺不错的。” “这是房子,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不过它今天可以被叫做家了。” “行吧,随你怎么说。” “哎!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你不会以为我要死了然后一直在让着我吧!”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现在我真的没什么力气和你辩驳。”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好好和我吵啊!” 白袅在独孤欧阳的院子里住了下来。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朝香胭脂铺。 几个暗探来给韩朝香送信。 “千瞳大人,今天下午一个女子进了垂柳小院,身份已经核查清楚,正是原方都长公主方静。” “知道了,下去吧。” 韩朝香将近期收集到的情报全都汇集在了密信上。 写到最后,她落笔写下了:方都长公主已入联国。 写完之后韩朝香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刚才写的那句话从密信上摘除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独孤欧阳先出去买了一些早饭回来,等到白袅起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醒了?来吃饭吧。”独孤欧阳摆好餐具说。 “你做的?” “我买的啊!一大早起来去找方都特色的店铺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方都的味道。” “好吧,那我尝尝。”白袅坐到了椅子上。 “你有没有觉得你真的变了好多。”独孤欧阳说。 “哪里变了?” “你好像没那么冲动了!当初在上艺阁遇到你的时候你可是提到南游都会情绪失控呢。现在好像……挺平静的……” 白袅认认真真的吃饭,吃了好几口之后才回答:“也许吧。可能是我意识到冲动也没什么用。” 第173章 逃亡(十一) “所以我才说你变了嘛。” “嗯。对了,明天是你这个姚都遣使入联国的日子了吧,想好怎么办了吗?”白袅问。 “再走一遍呗。” “太草率了吧。” “那样没办法啊,不能让联国的人说我们不守承诺吧!” “你也不怕重新进一次城门你会死在城门口……” “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独孤欧阳开玩笑的问。语气看上去是在开玩笑,但是独孤欧阳心里十分想要知道白袅的答案。 “吃饭吧,一会儿饭凉了。”白袅回答道。 独孤欧阳也不再问,因为答非所问也是回答了…… 晚上的时候白袅的肚子突然感觉到一阵非常强烈的不适。她撑着走到门口想要出去看医师。 独孤欧阳在院子里看着虚弱的白袅感觉迎上去,十分着急的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我可能需要去医馆……”白袅捂着自己的肚子。 独孤欧阳很快便将白袅送到了医馆,医师先给白袅开了安神汤药让她休息。 独孤欧阳问医师:“她怎么样了?突然肚子疼!” “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当相公的!你妻子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还让她长途奔波。本来此时胎相已经安稳了,但是她太过劳累了导致胎相到现在都不稳!”医师说。 “这种情况不会损害她的身体吧?”独孤欧阳问。 “当然会啊!到底什么重要的事儿非得让她一个女子奔波。就算她常年习武身体比别的孕妇强壮一些也不能这么劳累啊!我告诉你啊,从现在开始她必须静养,不能劳累,不能忧思过度!不然你这孩子我保不住,你另请高明吧!”医师摆摆手说。 “好!我会让她静养的!” 静养这两个字放在白袅身上是多么难得的事情。自从独孤欧阳认识白袅以来她好像就在奔波的路上,为了完成任务、为了保护别人、为了…和他对抗…… 如今白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来联国来找他……怎么才能让她静养呢? 独孤欧阳想着,看向了正在床上躺着的白袅。 韩朝香将联国的情况传信给姚国主,姚国主只被上面的一句话吸引——方都长公主已入联国。 “方都长公主?谁啊?”姚国主自言自语道。忽然他意识到这个人是白袅啊! “给千瞳传令,用尽一切办法把方玉颜给我弄回来!”姚国主说。 “主上。属下觉得此时让玉颜公主留在那里对我们姚都更有利!”郑内侍说。 “此话怎讲?” “密信上说欧阳已经入了联国,玉颜公主此时也入了联国。玉颜公主在那里无亲无故的况且方都已经名存实亡她去那里也算不上出使。所以玉颜公主去那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去见欧阳!” 姚国主想来想说:“你说的倒很有道理。” “不说别的,就算是……”郑内侍有些犹豫“就算是为了玉颜公主的安危欧阳肯定也会争取此次谈判的胜利的。” “也是,那就让她在联国陪他两天。谈判一结束马上去把她给我带回来,你亲自去!”姚国主说。 “是。” 清晨的薄雾里带着些春天的清香,早起的农人已经开始往田地里送带着肥料的土壤。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土地上开始充满生机。 一匹快马从联国的城门驶入,马蹄溅起地上湿润的泥土然后扬长而去。 今天早上好多人在城门口迎接这匹快马,因为马上的人是姚都遣使独孤欧阳。他只身一人。 城门口迎接的人眼睛里都有压不住的怒火,但是他们现在必须先要忍耐。他们来自不同国家、但目的都是一致的,他们想要一个公平的结果。在这结果到来之前他们必须保持原有的“弱小”的状态,以为谈判赢得更多胜算。 联国国都安定城内已经准备好了谈判的场景。 各都遣使分列两侧,一方面是以韩都为代表的受难国。另一方是姚都。队伍两侧最前方是联国的当权者——由王、李、张、吴、周、冯、陈七个姓氏组成的联国暂时当权者。他们以姓氏称呼,都叫国主。 受难国的遣使早早地到达了谈判桌上。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站了两排。 独孤欧阳比他们更早到达,只不过是混在了受难国的队伍里。他知道这里面有些小国在“浑水摸鱼。” 这些排不上名的小国在以韩都为首的受难国队伍里观望此次谈判。 无论哪一方赢,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受难国谈判成功,他们就能拿到姚都赔偿给受难国的银钱。大国不值一提的钱在他们的国家甚至是一年的税收。如果姚都谈判成功他们还能赢得一波同情,以此博得其他国家的关注。 独孤欧阳之所以先来就是为了将这些小国挑出来,哪怕他们真的是“活不下去了。”这样也算是对真正的受难国的公平。 韩都遣使说:“各位,我们各国的遣使为国出使不曾想被姚都人杀了!我们一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为我们的国家讨回公道!” “对!为我们的家人讨回公道!” “严惩姚都!” …… 其他小国遣使纷纷应和。 韩都遣使看着对面桌上空无一人的座位说:“这姚都实在是无理,联国出面的协商会议他们居然也迟到!这不但是不把我们这些国家放在眼里更是不把联国放在眼里啊!” “就是啊!” “没有联国哪来的姚都的今天啊!” “姚都这是忘恩负义啊!” “什么忘恩负义,我看姚都这是强大了有实力了干脆就暴露本性了!他们本来就是冷血无情之辈!” “就是!” “他们这是本性难移!你们还记得当阳之战吧。我听说就是姚都逼迫楚都加入联盟军的,为的就是给他们侵略方都找个借口!”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难怪当年楚都粮食减产!因为楚都的壮丁都被姚都人拉去做参军了!楚都大面积的农田无人收割,都烂在地里了!” …… 一个话题起,众多人纷纷应和。 他们细数着姚都的“暴行”,有的没的现在全都说了出来。上到抢劫皇室商队商船,下至杀人放火,偷了某个老太太盖房子的木梁。 反正,此时此刻姚都就是所有罪恶之事的代表。好像此时此刻只要谴责姚都就能变成正义的化身。 “各位遣使,大家安静一下。协商会议马上开始。”联国王国主说。 这些人开始逐渐安静下来。他们都有意无意的瞟向对面的空椅子。都在担心着姚都遣使不来,又怕来的人太多了他们应付不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姚都遣使还是没有出现。 受难国这边又是一阵骚动。 “安静,安静,大家安静。既然姚都遣使没有来就请诸位先行将诉状交上来吧!”冯国主说。 韩都遣使上前递交诉状。 诉状上写了各个国家在繁星使馆受难遣使的名单以及他们的诉求。上面还有各个国家国主的国玺。 联国七位国主看着诉状上姚都的罪行…… 半晌之后才说:“上面所写可否属实?” “属实!”韩都遣使回答。 “其他国家是否也属实?”李国主问。 “属实。” “属实。” …… “按照议程,此诉状应交由施难国核实……既然姚都遣使不在,我们就先……”王国主刚要说进行下一项,就听见人群里冒出一个声音:“我在!” 人们循声望去,正是独孤欧阳。 独孤欧阳从受难国的队伍里出来走向他们的对立面。走向王国主身边接过诉状说:“国主大人,姚都遣使独孤欧阳前来接诉状。” 王国主将诉状递给独孤欧阳。 独孤欧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诉状打开,细细的、不紧不慢的看着上面罗列的“罪行”。 姚都遣使从受难国的队伍里出去,有些国家的遣使还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踌躇满志的样子,更多的是心虚,他们害怕刚才的言论会让独孤欧阳记仇,给自己的国家带来隐患。 “国主大人,此诉状不符。姚都不认!”独孤欧阳说。 “怎么会呢?这就是你们姚都干的事儿怎么不认呢?”韩都遣使说。 “为什么不认呢?敢做不敢当吗?” “你们以为不认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那我们回家的遣使为什么死了?” …… 有些国家的遣使安耐不住了开始质问独孤欧阳。 “哪里不符?”冯国主问。 “一半真一半假。有些国家的受难者名字没写全,有些认的名字压根儿就不该出现在这里面。此诉状真假参半,姚都不认。要想协商就都拿出真东西来!”独孤欧阳说。 “你凭什么不认!”韩都遣使气的翻过谈判桌死死的揪住独孤欧阳的衣领说“你知不知道,我兄长就在繁星里,就是那个韩都的遣使!他明明已经传回家书说平安无事了,结果第二天就死了!你让我嫂嫂怎么办?她一个人要养活孤儿寡母,你让我嫂嫂怎么办?” 第174章 逃亡(十二) 独孤欧阳虽然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心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了一下…… “我说了,诉状上的东西真假参半!你们没诚意我怎么协商!”独孤欧阳丝毫不慌张的说。 “哪里假?不过是你的托词罢了!你有真的你拿出来!” “松开我!” “这是干什么!这是联国!快松手!”联国几个国主也在劝说。 独孤欧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不紧不慢的拿出他准备好的诉状。“这是我亲自去繁星使馆核查的人员名单,我也向你们的国主和驻守留芳郡的士兵核实过了,一个人都不差!这才是真的,不信你们就派人再重新去核查一遍!我等得起!” 一些小国遣使开始害怕,或许是“做贼心虚”。 “你怎么保证你没有向我们的国主施压?他们就不能是在你们的逼迫下确认的吗?”其中一个遣使壮着胆子说。 “我说了,你们可以重新派人去核查!我可以等!” “你这就是在拖延时间!你是不是不想赔偿我们!”有人问道。 “误杀繁星遣使是我们的过错,该赔偿的我们姚都自会赔偿!但是不该我们姚都拿的钱也别想让我们多花一分!” 联国几位国主商议后说:“既然诉状存疑,我们联国便去核查情况。最多七天必然会有结果。在此期间还烦请诸位耐心等待。” 此决定引发了不少受难国的遣使的反抗。 “啊!怎么会这样?” “我们等不了这么久啊……” “诸位遣使,我知道你们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求一个公道。我们的确是有错在先为表我们姚都协商的诚意,取证这几天各位的一切开销都有我们独孤家负责。” 独孤欧阳说完这话之后也算是给他们一份安心。真正受难的国家也愿意等。 独孤欧阳看向联国的国主说:“这谈判也没什么继续进行的必要了,该了解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不如我们今天就到这里?” 几个国主也觉得确实是没办法进行下去了。他们也同意暂停协商的提议。 遣使们还没从会议大厅里出来他们的事迹就先出来了。 独孤欧阳让谈判没有进行下去的事情也很快的就被“点评”。 白袅在热泉街街口等着独孤欧阳。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独孤欧阳远远的走开说:“走吧,我为自己争取了几天时间,所以你暂时不用守寡了……” “几天啊?” “最多七天。” “好,那就回去吧。不过,我觉得我们可能回不了那个院子了。”白袅看向垂柳小院的方向说。 “意料之中。” “那你预料到你那个忘年交朋友了吗?” “什么?”独孤欧阳顺着白袅的视线望去,那个卖花的小姑娘正等在门口。 “你想好怎么跟她说了吗?”白袅问。 独孤欧阳轻叹道:“没有……” 那个小姑娘可能也看到了独孤欧阳的身影,她很快的跑过来盯着独孤欧阳。 此时的独孤欧阳手足无措,和刚刚谈判在谈判桌上的样子完全相反。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你是谁?”那个小姑娘问。 “我是……” 不等独孤欧阳回答那个小姑娘就接着问:“你来自哪里?来联国做什么?”她目光如炬,似乎能够看透人心。 独孤欧阳没有回答,因为刚刚的传闻已经帮他回答了。 那小姑娘又接着说:“你是姚都人对吗?你是姚都遣使!来谈判的!” “是。” “你们姚都人真的杀了繁星使馆里那么多国家的遣使吗?” “是……”独孤欧阳回答的毫无底气。 “为什么?” 独孤欧阳回答不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发动战争?为什么一定要牵连无辜的人?为什么不能好好过日子?”那小姑娘发出一连串的质问。 对啊!为什么?独孤欧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什么…… “我以为……你是好人……”那小姑娘最后留下了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孤欧阳看着那个小姑娘弱小而决绝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就在这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你是好人。” “是吗?”独孤欧阳苦笑着说。 “是吧,至少乱杀无辜的人不是你。” “是吧……” 白袅拉起独孤欧阳的手说:“走吧,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嗯。” 独孤欧阳今天算是“出名”了。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独孤欧阳的脸。这就导致几乎所有茶馆酒肆都不愿意“收留”他。 白袅和独孤欧阳连续进了几家店铺他们都以客满为由拒绝为他们提供栖身的场所。即使客房里根本就没人住。 没办法,他们两个现在只能在大街上“流浪”。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的样子都会伴随他们。 “对不起啊……”独孤欧阳说。 “怎么了?” “让你跟我一起被议论。” “我从小到大被议论的还少吗?”白袅看着独孤欧阳的脸回答。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议论,谁议论不一样呢?” “这真的不一样。你完全可以随意入住酒肆的,天已经快黑了。不然你别带着我了,你去找一个地方……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考虑吧……”独孤欧阳说着,但是白袅好像没有在听。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收留我们的!”白袅说了一句,拉着独孤欧阳径直走向“那个地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喂!” “我有!我再听!” “听到了为什么还……” “你不是让我找个住地方吗!我找到了!”白袅说。 她带独孤欧阳又回到了刚才开会的院子门口。 “这儿?” “不然呢?除了这里哪里还会收留你?” 联国的国主们果然给独孤欧阳准备了屋子。 “明天你就回去吧!”独孤欧阳说。 “我大老远来的你让我现在就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 “那又怎样?” “我是姚都人!” “嗯。” 独孤欧阳不再说话。 屋子里经历了良久的沉默之后白袅说:“如果战争结束了,你想干什么?” 独孤欧阳很认真的思考之后说:“可能会择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吧。” “你会种地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呗。” “那你可能隐居第一年就会被饿死。” “那你呢?你想干什么?” 白袅眼睛里全是向往,她说:“我想好好看看方都的每一寸土地,看看我守护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是愿望吗?”独孤欧阳问。 “是。” “这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感觉快了。” “嗯。” “现在也没有外人,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近年来的战争已经让姚都不堪重负了对不对?”白袅问。 独孤欧阳点了点头。 “自从那年大旱之后,依海而生的姚都就已经伤了根本了。姚都青壮年又都被派往了战场,所以整个国家根本就无力发展对不对?” “嗯。” “就眼前这场侵略方都的战争虽然让姚都得了领地但已经失了信誉。如果姚都有如方都一样的实力那姚都大可不用害怕,但是这个国家没有。所以姚都一定会为自己找好后路。战争再继续下去已经对姚都没有好处了。如果一个国家自身难保它一定不会拿出经历来发动战争。” “嗯。” “所以啊!”白袅像是看见了希望般说“战争快结束了!” 姚都,永安城。 早朝之上姚都国主只说了一件事:全面撤军。战场上所有的士兵全都撤回来驻守已经攻克的城池。 而这一切,正如白袅所料。 姚都国主登上千寻塔望着远处的山。他的眼里满是不甘,但是他没办法了。姚都此时此刻确实是不支持他继续进行下去了…… “主上,千瞳传回密信了。”郑内侍走上来说。 “说什么?” “联国要派人对繁星使馆的事情进行取证。需要涉事人员进行配合。” “知道了。去准备吧。联国的面子不能不给。” “是。” “还有一件事,在幽若殿里发现什么了吗?”姚国主问。 “没什么发现。” “方家的祠堂里呢?” “也没有。” 这样的回答出乎姚国主的预料。他的眉头紧皱。 “方寒一夜之间音讯全无,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或许是主上您多虑了,毕竟杨嘉逸在留芳郡搜索了那么久都没发现什么。” “他会是我最大的隐患!”姚国主十分确认的说。 永安城,独孤氏将军府。 顾夫人的年纪越来越大再加上连年劳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欲晓逐步接手顾夫人在姚都负责的一切事宜,忙的也是连轴转。 最近几天欲晓总觉得身体有些“异常”。出于医师的素养她知道自己可能怀孕了。一天晚上,欲晓趁着空闲时间为自己把了一下脉,脉象显示的确是怀孕了。但是她深刻的知道这个孩子此时来的不是时候…… 第175章 逃亡(十三) 留芳郡,方氏祠堂底下。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国家”的运转已经走上了正轨。方寒依旧是这个“国家”的国主。除了位于地下以外几乎和地上的皇城并无差异。这里就是方寒话里的地宫,它有一个新的名字——敛迹皇城。为避影敛迹之意。影宫是方寒新的皇宫而这里的国后是白兰。曦既殿是大臣们议事上朝的地方。这里就是方都——完完全全听命于方寒的方都。 立春这天曦既殿内开始了第一次早朝。 刘儒、张佩、程安远、张硕、张远、谭乡、王欲行、李玉竹以及忠苑其它还在世的将军……一些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曦既殿内。刘张二位依旧担任丞相之职位。王欲行被任命为新的吏部尚书,李玉竹为礼部尚书,谭乡接管工部掌敛迹皇城内工程建造之事,程安远依旧是掌管兵部。 上朝路上,许多大臣相遇。 王欲行看着迎面走来的李玉竹说:“真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你穿上这身礼部的衣服看上去真的像个人样了!” “王尚书管理吏部日夜操劳,倒是有些撑不起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朝服呢!”李玉竹也不甘示弱的回答。 “这你准备的?你是不是针对我啊?为什么就我的朝服大?”王欲行问。 “大哥!你自己进入敛迹皇城的时候多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这可都是按照以前的尺寸赶工出来的。你自己瘦了你赖谁?”李玉竹回答说。 “好吧好吧,不跟你计较。” 谭乡也走了过来说:“怎么样?给各位尚书大人准备的府苑住着可还适应?” 李玉竹接着对王欲行说:“你看,人家永俟兄穿工部的朝服就合身,所以还是人的问题!” 王欲行对李玉竹翻了个白眼然后跟谭乡拱手示意说:“我的府苑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院,一应家具摆设全都是我的风格,永俟兄费心了!” “哪里哪里,应该做的。”谭乡回答。 王欲行突然叹气道:“忠苑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了吧……” “应该是吧,他们失踪的失踪,失联的失联,战死的战死……我们算是幸运的了。”话锋一转,李玉竹拍了拍王欲行的肩膀说:“所以我们得好好活着,一直活到我们能够将敛迹皇城搬到地面上的时候!” 谭乡说:“我进入敛迹之前听说青苍轩的袁安逸和何平安刚接前往东、西两处中枢的调令。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李玉竹说:“向前看吧,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的。” “害!今天可是敛迹第一天上朝的日子。我们高兴些!”谭乡也说。 “各位年轻的尚书大人们,怎么满脸心事的样子?今天可需要高兴一些啊!”程安远走过来说。 他们三个给程安远行礼问安。 “走吧,不要让主上等着我们。”程安远说。 没一会儿,其他的人也到了。 曦既殿内的人都在私语,是死里逃生的庆幸,是久别重逢的庆幸,更是对未来的憧憬…… 方寒坐在了龙椅上。 “上朝——”林辞楼喊道。 殿内再无其他声音。 “诸位,你们都是我方寒信得过的人,是我为方都留存的血脉。希望我们齐心协力一起重振方都!”方寒说。 众臣一起回答:“愿与主上一起重振方都!” “我们移居敛迹皇城以来已经有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如今敛迹已经步入正轨,多谢各位全力相助。另外,给大家介绍一个人。”方寒话音刚落,一个黑袍之人便走进曦既殿。 “臣,文成殊拜见主上、各位大人。” 殿内大臣都有些疑惑,这个人为什么会穿着金契曾经穿着的衣服。还有就是入敛迹的人几乎全是以前共事的朝臣,这个人从未出现在朝堂之中。他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文成殊这个名字程安远总觉得有些熟悉,他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直到在脑海里真的出现了这个人的记忆。 “你是清风里的纤夫!”程安远说。 文成殊没有否认。 “他是我的人!”方寒说。 “在场各位都是自己人,我有什么话也直说。曾经方都皇城的一切都或多或少的被陆家的人渗入,导致我们行事困难。文成殊便是我培养的足以与陆家抗衡之人。移入敛迹之前能够扳倒陆家他功不可没。也是有他的善后我们才能安全移入敛迹。” “主上,既然文大人立下如此功劳,要将什么职位给文大人呢?”张佩问道。 “成殊不任职于任何一处,由我亲自调任,只听命于我。地位等同于曾经的金楼主。”方寒说。 朝臣们一起回答道:“臣等遵命。” “各部汇报近期进展吧。”方寒说。 六部的尚书们依次说了自从移居以来的进展。 …… 第一次早朝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 下朝后林辞楼问方寒:“主上就这么把文成殊的存在告诉他们了?” “嗯,对他们暂时还可以不用设防。”林辞楼有些担忧的说:“可他毕竟是纸鸢的首领,身份是不是有些特殊。” “只有将一个身份告诉他们了他们才不会猜测他别的身份。不然以后万一他调查什么查到其他人身上也是麻烦。”方寒说。 “属下还是有些担心。” “我知道。但是现在敛迹刚刚步入正轨,我还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是。” 方寒问:“对了,方都现在叫留芳郡是不是?” “是的,郡公是永安杨家后辈杨嘉逸,姚国主挺看好这个后辈的。”林辞楼回答。 “过几天让文成殊去上面看看,毕竟搞情报的不能总局限于地宫。” “好。” 敛迹皇城,影宫。 地宫毕竟是地宫,这里需要日夜不断的燃烧着一种特制的油灯来照明。除了无边的黑暗就是油灯的橙红。即使建筑陈设与地上宫殿相似也是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白兰坐在院子里。自从移入影宫以来白兰就没再跟方寒说过一句话。 移居前一晚,深夜。 方寒来到石林宫殿来看望被他“软禁”的白兰。 白兰的屋子里并没有点烛火。方寒拿着一支蜡烛在黑暗中前进,看到了坐在几案前埋头苦写的白兰。在她旁边是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她要回去了,回浅山云镜完成她尚未完成的事情。 自从白兰现身之后就被方寒处处监视,她根本就一点儿都没法没办法和浅山云镜那边联系。如今方寒要带一批朝臣入地宫蛰伏这也是她的机会。 “你真的不愿意走吗?”方寒问。 白兰回答:“当然要走,不过不是跟你走。我自有我要去的地方。”说着便将写着的东西折好收了起来。 “整个皇城马上失守你能去哪?” “不用你管。” 方寒将蜡烛放在几案上,两个微弱的烛光呈对称之势照在他们两个人脸上。 “你这几年到底在背着我干什么?”方寒质问。 “你有病啊?什么叫背着你?我做什么事需要处处跟你汇报吗?” “我们是夫妻!” “你和楚国后也是夫妻!是百姓之间传颂的恩爱夫妻!” “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 “幽若,我现在有能力了!当年的事情实在是真的被逼无奈!”方寒解释说。 “现在软禁我也是吗?” “以前送你走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也是!” “所以是我影响你的前程了吗?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白兰说。 方寒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好!那我们今天便以茶代酒,斩断过往恩情。从现在起你我还彼此自由,形同陌路。”方寒端起茶水敬了白兰。 白兰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希望你说到做到。” 只是,没过多久白兰便昏了过去。 方寒试探性的叫了几声确定白兰没什么反应之后小声说道:“我不管你在干什么,别再冒险了……” 等到白兰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影宫了。 下朝之后,方寒来了影宫。 “今天是敛迹的第一次上朝。你作为国后该出席的。” 白兰像是没听见,一个字都没有没有回答。 方寒知道白兰不会搭理她,于是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吗,我看见今天在曦既殿的人我就感觉到我看见方都的未来了!光明灿烂的未来。” 白兰起身往屋子里走。 “等到我们的方都重见天日的时候,原谅我好不好?” 屋门被关上,院子里没人回答。 方寒也没再多停留,很熟练的去了偏殿。 白兰只是感觉到自己现在浑身被一种无力感包围着。她是浅山云镜的缔造者,但是她现在不知道任何关于那里的消息。她现在确实是还活着我,但是却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两日后,文成殊乔装之后来到了地面之上。地宫的出口正是方氏祠堂。这里并不是唯一一个出口,但是他只知道这一个。 他是纸鸢的首领,需要对一些存疑的情报进行核实,现在正在核实的就是关于留芳郡接待联国遣使的情报…… 第176章 逃亡(十四) 姚都,永安城,千寻塔。 姚都国主正在看着独孤欧阳刚刚送回来的战报。 联国的意思是看在年关的份上停止一切在外的战争,所侵占的领土暂时归姚都管辖。待年后与相应国家商议再决定相应主权问题。 几乎是每个字都写在了姚国主的心坎儿上。 姚国主深深地知道他的姚都国库到底亏空成了什么样。他也是想要止战的。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你看看这个。”姚国主对郑内侍说。 郑内侍仔仔细细的看着,半晌之后才说:“属下觉得此时正是卖联国面子的好时候。” “我也是这么觉得。何况真的临近年关了。将士们在外征战也许多时日了,让他们回来吧。” “是。” “对了,欧阳花榕和全盛名到哪里了?”姚国主问。 “昨日的战报们们已经分别过西面和东面的中枢了,还在继续向前。” “不用向前了,战线拉的越长军饷耗费越大。让他们退守中枢吧。” “好,我现在就去传信。” 联国。 街上的门店已经开始有了过年的味道。大红灯笼高高的挂在门口彻夜的亮着,配套的红色桃符上写着各种辞旧迎新的话语。联国不像其他国家那般众多的高门豪奢,他们也不会铺张攀比所以各式各色的门口都透露出质朴无华的热闹。 就连独孤欧阳落脚的使馆也按照惯例给送来了红灯笼和过年的用品。他们自然不想见到独孤欧阳,但是出于礼貌还是给放在了门口。 清早白袅起床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篮子便拿了进来。 “这是他们送来的?”独孤欧阳问。 “嗯。” 独孤欧阳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哎!今年又回不去了……” “你过年的时候总在外面吗?” “算是吧,要么就是在别的国家出使要么就是随军出征。现在想来二十多岁的年岁里,记得起来的和家人在一起过年不过两三次……” 白袅的脸上没什么波澜,因为她体会不到独孤欧阳现在的心情——期待和家人在一起过年的心情。 “你呢?”独孤欧阳问。 “什么?” “你期待过年吗?和家人?” “不期待。你不知道我吗,爹不疼娘不在的,哪有什么家啊。”白袅毫无波澜的说出来,就像是说什么家常的事情。 “对不起啊。” “这有什么?”白袅笑笑“来吧,咱们也布置布置吧。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白袅说着将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独孤欧阳拿起一张红纸很随意的折了折,几剪子下去平平无奇的纸张就变成了一个“平安喜乐”的剪纸。四个字分居四角,梅花图案点缀旁边,最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福”字。 “你还有这手艺啊?”白袅很意外的说。 “当然了!你以为我就会舞刀弄枪啊?” “不!你不只会舞刀弄枪,还会琴棋书画呢!哎,和你同龄的人是不是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啊?” “别人家的孩子!低调低调。” 第177章 逃亡(十五) 剪纸上的“平安喜乐”四个字此时此刻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将白袅勾回了一段尘封的记忆里。 那还是在南游城的时候…… 也是年关。林皋带着年幼的白袅第一次回皇城。 皇城里的全是她没见过的。没日没夜亮着的花灯,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声……小白袅即使带着帷帽也能感觉到年关的热闹。 连成一片铺满街道的爆竹碎屑像是给街道铺里一层红毯。林皋拉着小白袅的手走在“红毯”上,一路走到林府门口。 林皋看着林府的匾额好像是思考着什么。终于,他的脸露出了很轻松的微笑。 “走吧,我们回家了!” “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吗?”小白袅问。 林皋解释说!“这里才是家!南游那里是军营啊!” “哦!” 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出门来迎接林皋。“爹爹回来了!”说着直接扑过来抱住林皋的大腿。 “云帆,这是你的妹妹!” “妹妹?” “对啊!你要好好照顾妹妹,不许欺负她啊!” “好!” 林夫人也迎了出来,看见林皋身边的白袅之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回来了,进屋吧。” 林皋知道林夫人肯定有些问题要问,他小声说:“我等下跟你说。” 林夫人努力的挤出一点点微笑:“咱们回家吧!” 小林云帆追在林皋身后缠着父亲抱他。 林皋抱起小林云帆,将他高高的举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林夫人拉起白袅的手说:“回家了。” 其实林夫人一直是很热情的照顾白袅的,林府的人也是。但是白袅从那时候就知道她是外人。 林府的客房比南游任何的营帐都大,白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用脚步丈量屋子的大小。她听到了房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条件反射般的在门后警戒起来。 “谁!”她问。 外面的声音停止。 白袅猛然打开房门,林云帆直接扑到了屋子里。她用短刀抵住林云帆的脖子说“在门口鬼鬼祟祟是干什么?” “我……我没有恶意……”林云帆说。 “你是林将军的儿子吗?” “是!” 白袅收了短刀:“不好意思。” “只因为我是林将军的儿子你就不对我设防了?”林云帆问。 “对!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 林云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白袅问。 “哦,对了,我来是送这个!”林云帆说着在怀里掏出了一张剪纸。 “什么?” “窗花啊!南游过年的时候不贴吗?” “军营。” “哦!我差点儿忘了。那我帮你弄吧。” “好。” 林云帆很麻利的将窗花贴好。 “平安喜乐”四个红字出现在了白袅的客房窗户上。 “平安喜乐……” “怎么样?还可以吧?”林云帆问。 “很好看。” “我挑了半天,还是决定这四个字送给你最恰当,喜欢就好。” …… “想什么呢?”独孤欧阳的话将白袅拉回了现实。 “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曾经有过人把这四个字送给我作为祝福。” “那我也借花献佛,把这四个字送给你吧。” “啊?” “你是从军之人就祝你平安。你是普通人就祝你喜乐。” 白袅笑了笑说:“把这四个字拆开送我,你是第一个……” 第178章 逃亡(十六) 阳光透过窗花照进屋子里,竟然真的让人觉得这间屋子里有过年的样子。 “你说我们能安生的过到正月十五吗?”白袅问。 独孤欧阳拍着胸脯保证说“能啊!绝对能。” “怎么说?” “你就信我的吧。” “好!” 晚上,过年的氛围在第一声爆竹里拉开了序幕。此刻的联国人半数在家半数在街上。因为今晚联国规模最大的夜市开街。整个联国空前的热闹。 白袅看见使馆里的好多人都兴高采烈的向外走去。 “他们这是去干什么了?” “上街了吧。今夜各路商贩都会来这里交易年货。和皇城过年差不多。” 白袅点了点头。 独孤欧阳感觉到了白袅的小心思,于是便说:“我们去玩玩儿吧!” 白袅十分期待的抬起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 刚刚出使馆独孤欧阳就顺手买了两个面具。面具上画的是年兽并不算好看的脸。 “买这个干什么?” 独孤欧阳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给白袅戴上。 “联国虽然民风开放但是今夜女子上街还是要戴上些面具的。” “为什么?就因为是女子?” 独孤欧阳也给自己戴好面具然后解释道。 “这是其中一点原因。还有就是今夜街道上鱼龙混杂自然也少不了一些拍花子。再把你拍走怎么办?” “好吧。” “还有就是因为我了。我顶着这张脸在这联国走到哪儿都玩儿不好。” 白袅开玩笑道:“现在这个是主要原因。” “对!” 街上确实比平常热闹许多。 “这位大人,给娘子买个发钗吧!”街边的一个小贩叫住独孤欧阳。 “不买,走吧。”白袅拉着独孤欧阳就要走。 “我买!” 小贩高高兴兴的样子无不透露出一句话:人傻钱多!能坑! 白袅愣在了原地,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独孤欧阳。 独孤欧阳仔仔细细的挑选着发钗,在众多金银玉饰的发钗里挑了一支镶嵌着几片红色珊瑚的银制蜀葵发钗。 “这个吧,你感觉好看吗?”独孤欧阳问。他没有注意到那小商贩不可思议的脸上似乎在说:你就选了这么个不值钱的? “嗯,就这个吧。” “好。”独孤欧阳付了钱,将发钗戴到了白袅头上。 他们两个走的时候还听见小贩在那里小声嘀咕:看着不像是没钱人啊?怎么会买那个? 走出很远之后白袅摘下头上的发钗仔细的看着,刚要说话独孤欧阳就抢先一步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花名叫蜀葵。曾经是一个国家的国花。” 白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怕说出来会勾起独孤欧阳的“伤心事”。 “是顾都,你猜的对。是我母亲的国都。” “所以,顾都亡国之后幸存的人重新回到联国某事了吧。” “对。”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让我留在联国生活对吧,但你知道的,我不会。” “嗯,我知道。” “如果方都真的亡国了我大概会死无全尸。” “我会保你的。” “到时候你别保我,你要避嫌!” “玉颜……” “发钗很好看,我收下了。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先逛街吧。联国的夜市我还没见过。” “好……” 第179章 逃亡(十七) 对于过年这件事情所有人好像都是高度的默契,就连姚都都止戈以迎接这一天。 橙红烛火下相聚的是阔别的亲朋,深红爆竹边围观的是离乡的少小,艳红灶火旁蹲坐的是辛勤的姊妇……这还是这几个月以来所有人难得的安详与“热闹”。 白袅突然瞥见路边蹲着的一个人——郑内侍身边的小十。这不由得让她眉头紧皱。 这个郑小十平常一直跟在郑内侍身边。除了郑内侍当值的的时候几乎就是寸步不离。他出现在这儿只能是被派来的了。但是已经止战了,他到这里来做什么?监视独孤欧阳还是…… 郑小十似乎也察觉到白袅注意到他了,他连忙起身,消失在了人里。 “怎么了?”独孤欧阳问。 “没事……” “饿了么?我们找个地方去吃点饭吧?” “好。” 白袅特意找了个二楼的位置,在这里往下看可以看见一楼大厅内的人来人往。果然,郑小十也进了这间酒楼。 “我去解决了他?”独孤欧阳说。 独孤欧阳这样一说让白袅确定自己不是眼花看错人了。 “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先不要打草惊蛇了。” “肯定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监视,毕竟如果是正常传令他会直接来见我。” “嗯。” “那就装没看见吧,别让他扰了我们的兴致。” “好!” 酒楼里的人还是不少的,郑小十借着人群来到了二楼一个角落的桌子前。 独孤欧阳叫来一个店小二低语了几句。 那个店小二走到郑小十的桌子前弯腰问道:“客官需要点儿什么?” “先不需要,谢谢。”郑小十的视线被店小二挡住了几秒钟。他再次抬头独孤欧阳的桌子前已经没了人影。 酒楼门口的街道上,独孤欧阳拉着白袅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那我们回去吧。” “嗯。” 使馆里有许多因公事无法回国的人,白袅回到使馆之后只觉得有些事情压在心里十分难受,所以她在使馆内闲逛。当她反应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方都的使馆范围。 眼前的使馆房间漆黑一片,寂静无比。与旁边红火热闹的其他国家使馆相比这里好像是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即使这方都使馆的位置并不是很偏僻。 借着周围的光可以看见这方都使馆大门是上了锁上,但是这锁好像是被人撬开的样子。 白袅走上前去发现这锁的确是被人撬开了。她推门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白袅转身发现是独孤欧阳。 “你看。” 独孤欧阳看了看被撬开的门锁说道:“这的确值得进去看看。” 白袅知道方都在外界看来已经名存实亡,依照各国默认的程序来说一国首都被攻陷则代表此国亡国。这个国家设立在别的国家的使馆自然要被关停。关停的使馆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其他国家使馆取代要么直接被废弃成为犹如关押弃妃的“冷宫”。但是很显然这间方都使馆的结果并不是二者之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方都疆域广阔,除了南面已经沦陷以外其他三个方向都还有方都驻守的地方,所以方都并没有完全亡国。这可能也就是一些国家不能够轻易关停方都使馆的原因。联国作为一个极度中立的国家自然也不会轻易将方都除名。但好好的门锁为什么会被撬开呢?这屋子里面有什么很有价值的东西吗? 第180章 逃亡(十八) 使馆里面的桌椅早已经落满了灰尘,深色的桌椅陈设在冬日里刺骨的温度下散发出瘆人的冷气。从房梁上垂下来的帷幔随着开门而来的寒风跟着瑟瑟发抖,抖落了许多灰色的烟尘。深红发暗的大门也在外力的作用下发出呻吟……这里的一切都不像是有人存在过的痕迹,或者说是时间太久了让这里逐渐消失了人生存过的痕迹…… 房屋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冬天的、湿润的味道。独孤欧阳似乎是遗传了他母亲灵敏的嗅觉,他在这丝严寒里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种独特的味道——檀木熏香。并且熏香的味道被特意的掩盖过了。这香味是他在上艺阁的时候经常闻到的那种沉檀味道。现在,独孤欧阳非常确定这里有人来过,根据熏香的遗留痕迹来看应该是刚离开没多久。 “你看这里!”白袅说。 独孤欧阳沿着白袅所指的方向看去,边上的一把椅子被轻微的挪动了一下,只是这一下便擦去了椅子周围的灰尘,让这里格外显眼。 按理说能够想到隐藏熏香味儿的人怎么不会注意到将椅子归位这样的小事儿呢?所以这件事情可能只有一种可能——是那个人故意留下来的“线索”。 “有些细节摆在明面上就不是细节了!”独孤欧阳说。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白袅问。 “嗯。我刚想要告诉你。” “沉檀龙麝的味道,很淡。自从前几年旱灾之后皇城为了减少开支已经缩小了这种熏香的使用范围了,在方都能用这东西的就只有一个人……”白袅顿了顿接着说“可是他已经死了……” 独孤欧阳注意到了白袅的情绪变化,他说:“这檀香虽然珍贵倒也不是万分难得的,联国汇集各路商人有人出手买卖也不是不可能,你不要多想……” “但愿吧,希望进入使馆的这个人和他没关系。” 独孤欧阳和白袅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这里似乎比一楼更“温暖”些,准确来说是更像是有人在住。 桌椅床铺虽说算不上一尘不染却也看得出是费心打扫过的,看样子打扫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勤劳。 “这里果然有人住。”白袅说。 “看样子还是什么贵客。” 独孤欧阳听到一楼外面的院子里有脚步声正在向这边移动,脚步很轻,走路很小心点样子。 “有人来了,我们先躲一躲吧。”独孤欧阳提醒道。 不到一刻钟时间,就看见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火从楼下慢慢移动上来。 一个人佝偻着身子进了这间屋子。他一直是握着灯座另一只手小心的护住那微弱的烛火。借着微弱的烛火光可以看到那人的脸有些苍老,花白的胡子在烛火前晃动。他直了直腰,但貌似没什么区别。最后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似的小声说:“大人,是您吗?是您回来了吗?” 回应他的是屋内静悄悄的一切…… “大人,是你们?” 第181章 前路(一) 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尽管这个更夫模样的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躲在暗处的白袅和独孤欧阳的心依旧悬着。 因为贴的很近,白袅甚至能够听到独孤欧阳的心跳。他的心跳频率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我……”白袅刚想要说什么就看到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然后耳边的心跳戛然而止。黑影的方向直奔那个提灯的老头儿。 那老头手里的灯火瞬间熄灭,不等他说什么独孤欧阳就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还顺手将一把寒刃抵在了他脖子上。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我是这使馆的更夫,已经在这儿二十多年了……”这位更夫声音有些颤抖,可能是有些害怕。 “最好不要骗我”。独孤欧阳说。 “不会。” 那更夫起初震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归为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他眼中装着一潭死水。 “你……”独孤欧阳刚要再问些什么那更夫便先开口了:“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来找你口中的少爷。”白袅走出来说。 “有什么事吗?” “和以前来找他的人是同一个目的。” “哦!那你们找不到了。他不在这里。”更夫面不改色的回答。 “去哪儿了?”独孤欧阳问。 更夫打量着独孤欧阳说:“你是姚都人吧,你不知道四散的方都人回国是为了什么吗?” “复国?”白袅说。 “这间屋子已经太久没来人了,亡国之都的旧处人人都觉得晦气,二位也早些离开吧,免得冲了过年的喜气。”更夫说着拿着那盏已经不亮的灯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白袅刚要追出去问些什么独孤欧阳很快便拉住了她:“别去,我们两个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我刚刚可是点了他的穴位的!” “他的内力居然冲破了穴道!” “他既然告诉我们快些离开这里我们就快走吧,免得麻烦。” “好!” 留芳郡。 如果在留芳郡日夜巡视的士兵可以多留意一些或许就会发现方都皇宫旧址上的废墟在一日一日的减少。 但是他们没有,包括杨子叶在内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发现。杨子叶年少有为深受皇恩,势头甚至超过了当年的独孤欧阳和顾长策。巴结他的人踏破了郡公府的门槛,每日迎来送往好不热闹。他们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表达诉求”有两点。一来姚都大战全胜值得庆祝,二来已至年关免不要“走亲访友”。 杨子叶每天酒池肉林根本连郡公府都门都出不去,他的手下也跟着鸡犬升天有些玩忽职守。 方都皇宫虽然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但是再残破它以前也是皇宫,普通百姓根本不敢靠近这里。灰烬中渗透出来的“威严”与死寂也足以震慑一部分图谋不轨的人。那些巡视的士兵也有意无意的绕开这里。 也是因为这些敛迹皇城的人才能“肆无忌惮”的收拾废墟里的“东西”。 方寒要清理干净这里以备它用…… 第182章 前路(二) 楚都作为此次姚楚大战之中“明哲保身”的一方来说此时的年关倒也算是和谐。既没有战败致国土沦陷也没有因战得利名震一方。 楚都,摘星阁。 楚都国主单独设宴叫楚千词来此。 窗子开着,月亮远远的挂在树上。银色的月光照在一片片小麦田上,小麦泛着银光。 楚国主站在窗边看着那一片片麦田,眼里满是惋惜。 “父亲,您找我?”楚千词走到窗边说。 “来了,坐。” “是。” 楚国主为楚千词斟满一杯酒:“此处没有别人,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不必拘礼。” “是。” “方姚之战以后三都并立的局面就已经被彻底打破了。尽管我们楚都一直保持中立现在看来也要站队了。千词,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楚国主问。 “我觉得继续中立。” 楚国主心里权衡之后是打算归顺姚都的,听到楚千词的回答之后心里的天平开始摇摆不定。“为何?” “儿臣觉得方都要反击了。留芳郡的探子来信说有人在收拾方都皇城旧址,杨嘉逸并不知情。” “不知情?” “对。自从杨嘉逸当上留芳郡郡公以来郡公府每日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没精力应付其他的事情。还有,曾掌管方寒四军的那个金楼主自从皇城沦陷之后就没在出现过,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赵捷、谭轩、张家两公子都不知所踪。我派人去看过皇城遗址上的那些尸体,有些焦尸虽然也穿着华服但绝对不是相应的人。”楚千词说。 “你是觉得方寒和方都朝廷重臣假死脱身,积蓄力量以备反击?” “很有这种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有趣多了!” “联国传回来的密信说曾在联国的方都使馆见到过林云帆,第二天在同一个地方看到了独孤欧阳和方静。我觉得这不一定是巧合。” 楚国主想了想说:“难道独孤家要背主?” “独孤家背主是早晚的事儿。人人都看得出这几年姚国主不断的打压独孤家扶持顾家与之对立。独孤令年迈,顾夫人和那个女儿是医者,所以独孤欧阳就是独孤家全部的希望。依我对他的了解若姚国主还是如此打压独孤家的话独孤欧阳必反,至于他反了之后会投靠谁……不好说。” “独孤家若反,必有千千万万的国家接纳,毕竟有得战神者得天下的语言,他独孤欧阳又是公认的战神……” “父亲,我想试一试……” “想要策反独孤欧阳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如今姚都一国独大,我们楚都保持中立只能保的了一时。总是要干的……” “好,那你去办吧。” 楼外的风呼啸着,吹散了父子俩说过的所有话。 楚千词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长势喜人的麦田,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保住楚都! 第二天,所有关于姚都和方都的情报全都被送到了楚千词的房间内,他要在这些情报里寻找救国之法! 第183章 前路(三) “临近年关”这个借口的确好用,因为它成功的帮着姚都拖延了很长时间。独孤欧阳提议让联国调查也不过是缓兵之计。 一些头脑聪明的遣使也大概的猜到了姚都的意思——姚都压根就不想赔款。只要拖着就会有商议,有商议就有转圜的余地。等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姚都一定会借此发难拒绝赔款。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联国派去姚都取证的人回来了,他们所核实的真正的受难国与独孤欧阳手里的一致。 联国朝堂。 取证官在各国遣使的注视下走向联国的国主们。两侧的遣使们脸上写着各自的心情,有悲有喜。 独孤欧阳站在最前面,早已知晓结果。他本来就没有说假话。底下站着的这些遣使中已经有些人脸色很难看了。 “国主,经核实,姚都遣使独孤奕所言属实。以下是真正的受难国人员名册。”取证官们将名册奉上。 “各位国主,诸位遣使。我早已说明姚都只赔偿真正的受难国。烦请未在名册上的国家遣使自主退出此次赔偿会议。否则,姚都将不会赔偿一文钱。”独孤欧阳说。 一些国家的遣使很体面的走了出去。与此同时也进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在下杨嘉逸,姚都遣使。见过联国国主,各国遣使。” “杨……”独孤欧阳心里有些慌乱,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此次战乱姚都的确对不住在座诸国,所以在取证官们到达姚都之时我们就开始筹集善款以备此时赔偿各位的损失。如今于取证官一路同行也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杨子叶说。 “什么诚意?”王国主问。 杨子叶指了指门外,大殿门口是上百箱的金银珠宝。盖着箱子的黑布被拉开,一阵金灿灿的光芒直刺人眼。 坐在靠近大殿门口的遣使忍不住向外看去,竟都被眼前的一幕惊的怔在了原地。 “欧阳公子与我亲自前来是诚意,眼前所见更是诚意。”杨子叶说。 王国主说:“受难国的诸位遣使,是否可以商量赔款事宜?”他们纷纷表示同意。 赔款的事商议的很是详细,人命、土地、房屋、牲畜这些都在赔款之列。各类条款在受难国、联国与姚都遣使都进行确认。这次的会议顺利到不像是商议大战之后的赔款更像是家族之间的餐后闲谈。 独孤欧阳一直看着杨子叶,一方面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另一方面不明白为什么姚都国主突然就同意了赔款。要知道,姚国主派他来的时候可是一再要求能拖就拖着坚决不能答应赔款的…… 王国主说:“你们双方要是没有异议的话就签字确认吧,我们联国会派人跟进赔款的落实工作。” “签字之前还有一事请王国主如实告知。”杨子叶说。 “公子请讲。” “路上听闻我们主上的爱妾缘贵人为寻庇护一路逃到了联国,不知可有此事啊?” “这……怎么会呢?” “与我同行的取证官均能证明,一路之上皆是此传闻。若此言非实怎可流传之广?若缘贵人真在联国境内请王国主放人,毕竟贵人怀有我们主上的子嗣,此事事关姚都皇室,关系重大”杨子叶说。 “遣使所说之人真的不在我联国境内……” 杨子叶突然跪下在怀里掏出军令状:“还望国主高抬贵手放贵人回国。实不相瞒,此次出行子叶已经立了军令状,必要带贵人平安回去方可落实赔款事宜。否则这些赔款不但要悉数带回子叶还要以死谢罪。还望王国主,各位国主成全。” 独孤欧阳反应过来,在姚国主的计划里永远都不止一石二鸟。姚国主笃定自己肯定不会真心实意的帮忙寻找所谓的“缘贵人”,难怪一定要派杨子叶前来!可惜自己现在已经身在局中无法去给白袅传信…… “这……” “请各位成全……” 受难国的遣使眼看着到手的赔款卡在了最后一步肯定是不甘心的。 其中一个遣使提议说:“这些日子进出联国的女子也没有多少,不如王国主您就排查一下,也许缘贵人就在其中呢。这样一来既卖了姚都一个人情也帮了我们啊!” 其他的遣使纷纷附和。 联国一下子从主持公道的身份变成了一个左右为难的身份,说实话,姚国主这招确实高明。 眼下也没什么其他的好办法,联国的几个国主商议决定排查一下近期进出联国的女子。 “那便排查近一个月进出联国的女子吧,若是真能找到贵人也是好事。” 独孤欧阳听到一个月时心里放松了许多,因为他们是在年前就入了联国的,早已不在一月之期。 “不,三个月!” “三月之期耗费巨大依照联国的财……” “一应费用自有我们姚都承担。” “好……” 白袅在屋里等着独孤欧阳回来,她心里总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偏就在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阵痛席卷全身她不得不尽量低下身子以减缓疼痛。就在抬头低头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未来”的画面:在一个并不算隐蔽的山洞中她浑身是血躺在山洞门口,在她旁边还有两个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儿?白袅突然想到自己骨子里是流有巫族的血的!预测尚未发生的事情不正是巫咸的本领吗!难道这会是自己的未来?可是怎么会如此呢?自己现在身处联国,日子虽然算不上富足但至少也不清苦,为什么会发生画面中的那些景象呢?如果她身旁的是自己的孩子那画面中的场景应该会发生在四个月之后…… 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她和独孤欧阳来说都不算是好事。白袅想要尽快告诉独孤欧阳自己刚刚“预测”到的画面。算算时间会议也该结束了,白袅匆匆出去,还没走出使馆的院子就听见有人在院子里的廊庭中讨论会议上发生的事情。白袅就在旁边听了听。 其中一个衣着华贵的遣使说:“听说姚都又派来一个遣使,说是要带什么缘贵人回去,带不回去人就不答应赔款了!” “什么缘贵人?”另一个人问。 “姚都国主新纳的贵人,听说是受姚国主其他妃子的恐吓怀着孕就跑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第三个人一副很明白的样子说:“怀着孕就跑了?难怪姚国主非要找到她呢!” 第一个人反问道:“这怎么说?” “姚都的后宫虽然妃嫔众多但子嗣稀少,仅存的就只有欧阳公主一人还早早地许给了独孤家,日夜养在独孤府。如今这缘贵人有了身孕姚国主当然重视了。” “这么说要是找不到这个缘贵人的话那些赔款是注定拿不到了?” …… 白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再说话。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自己简单的打扮了一下,乖乖的坐在屋子里等着独孤欧阳回来。 没过多久独孤欧阳就回来了,他看到白袅的样子就知道白袅的决定了——他留不住她了!他没办法再留她了! “会议内容你也听说了吧。”独孤欧阳说。 “嗯。” “我不知道主上会又派一个遣使过来……” “如果我不跟着他回姚都的话那些受难国是不是就拿不到赔款了?”白袅问。 “主上其实没打算真的赔款给他们的,找你回去也不过是个借口。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来了联国,更不知道你就住在使馆。杨嘉逸在会议里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早就相好的说辞罢了,你别去……”独孤欧阳有些着急的回答。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他们本来就拿不到!” 是的,他们本来就拿不到。白袅知道。可是如果自己此时出现那些受难国就能拿到了!想想自己刚刚预测到的画面,看那个样子应该是活不了了,倒不如帮那些小国一把! “方都是不是也能够得到一笔赔款?” “方都损失最大,赔款也最多。”独孤欧阳回答。 “好的,知道了。”白袅嫣然一笑。 联国姚都使馆。 杨子叶在屋子里清点带来的钱款。属下来报说“缘贵人”求见。 杨子叶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但还是将“缘贵人”请了进来。他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衣着普通,像个农户。身材有些臃肿,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像是怀有身孕的样子。只是戴着面纱看不到面容。 “你可知道冒充皇室的罪过?”杨子叶说。 “我自然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冒充。”白袅说着摘下面纱。 杨子叶手中的竹简掉落在地:“你……怎么会是你?” 白袅走到一箱珠宝面前抚摸着说:“听说你在找我,所以我就来了。想不到我值这么多钱!” “这…你为什么偏偏此时出现在这里!” 白袅的出现对于杨子叶来说根本不是一件好事儿。杨子叶奉命带这些钱来也要带这些钱回去。什么找不找人的话完全就是幌子。如今白袅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让他无法将这些钱财带回去了!要知道这可是姚国主倾尽战后余财筹集而来,姚都也要靠这些进行战后重建呢! “我来还他们公道啊,不能让那些受难国到手的赔款不翼而飞吧。” 杨子叶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杀了白袅!他悄悄的去摸身后的那把匕首就在快要碰到匕首的时候白袅说:“我自小在军营长大,即使现在怀有身孕你的匕首也伤不了我。况且我已经将我就是缘贵人的消息告知使馆中的所有人了,用不了一会儿他们就会赶来这里谢我。如果看到了你拿着匕首刺向一个孕妇会怎么想?”白袅步步紧逼,杨子叶处于弱势。“给你的国主去信吧,告诉他找到他的贵人了。” “你费尽心思逃离姚都,为什么又要回去了?”杨子叶问。 “我逃跑是为了方都,回去自然也是为了方都。要知道那么一大笔赔款可解方都战后重建部分事宜。不过是去姚都走一走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杨子叶十分头疼,他赶紧给姚国主写信问询接下来的安排。 “什么时候启程回姚都我等你的消息,我就先回去了。” 杨子叶的信件并没有传到姚国主手上反而是被荏菽截胡了。 荏国后死死的攥着手里的信件很平静的对她的侍女说:我不想让她回来,叫我的暗卫们去办吧,不论代价。 “是。” 三日之后杨子叶依旧没有收到姚国主的回信,在联国和受难国遣使们的施压之下他不得不将那些赔款交付了出去。赔款结束之后杨子叶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义干脆就收拾东返程了。 “你擅自做主把这些东西交出去不怕主上治你的罪吗?”独孤欧阳问。 “我没办法了。” “此次回去尽快筹钱吧,然后去负荆请罪求主上宽恕。” “嗯。” “听说你现在是留芳郡的郡公了,前去拜贺你的人是不是把你郡公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哎…”杨子叶叹了口气说“但愿此次回去他们依旧愿意巴结我吧……” 白袅走出来看着他们两个说:“此次回去也算是九死一生了,但愿我们都能活着吧。” 杨子叶说:“上车吧。” 他们的车队刚出联国边境就遇到了拦截。一伙不知道受命于谁的黑衣人冲上前去包围了他们。 “敢截姚都遣使的车队你们是不想活了吗?”杨子叶说。 黑衣人们也不废话直接冲上去和他们打斗。 白袅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想要出来帮忙就听见独孤欧阳大声喊道“别出来!” 几个黑衣人很快就杀了一些侍卫然后就开始牵制独孤欧阳和杨子叶。另外一些黑衣人冲向白袅的马车。 “去救她!”杨子叶喊道。 独孤欧阳根本无法脱身便将手中的剑丢了出去。剑刺中了马腹,马受惊而跑,一群黑衣人追车而去。 剩下的黑衣人根本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所以很快便被解决了干净。 第184章 前路(四) 当他们两个追上马车的时候只看见了垂死的马和翻倒在地的马车。黑衣人和白袅全都不见踪迹。 杨子叶顿时瘫倒在马车旁,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 独孤欧阳把杨子叶拽起来找着他的左脸就是一拳:“没有看到尸体人就代表人没有死!你别给我整出这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这是我不振作吗?前面是悬崖!”杨子叶反抗道。 “是悬崖就去下面找,没看见尸体呢不允许你说她死了!” 杨子叶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独孤欧阳捧着他的脸,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给我听着,不听上命私自行事意同谋犯,这是株连全族的罪过,眼下还有补救的机会我们必须抓住!你要死就去死,别连累我,更别连累欲晓!” 提到欲晓杨子叶的心头猛然一震,他的语气似乎“振作”了许多:“我这就派人去找!” “知道怎么做吧!” 杨子叶跌跌撞撞的走向回去的路,一边走一边说:“知道。” “别让我失望!” “知道了!” 独孤欧阳看了看侧翻的马车,车里车外全是刀剑砍出的痕迹。白袅和那群黑衣人应该是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若是平常独孤欧阳并不担心白袅,依照白袅的势力那些黑衣人再翻一倍的数量都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她有孕在身行动难免笨拙…… 你现在安全吗…… 独孤欧阳看着两边截然不同的路:左边是通向密林的小路,右边是出联国必经的管道。他按照平时对于白袅的了解推测她会走哪条路。黑衣人并不是很多,若想尽快摆脱他们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杀了他们……独孤欧阳向小路方向走去。 这片林子和方都皇城外围的林子非常相似,白袅若真的在这里可以凭借以往在上艺阁训练中积累的经验作为助力,杀那几个黑衣人能够省力一些。独孤欧阳更加坚定内心的猜测——白袅应该会走这条路。 杨子叶一刻也不敢停歇直奔联国,见到王国主之后他便说出城路上遇到了流寇,缘贵人被截走请求联国派兵寻找。 王国主本想推脱,因为出事的位置已经出了联国国境。 “王国主,缘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姚都这几年来唯一的孩子。姚都上上下下都很重视,一但她出事了我不能保证我们国主不会向联国发兵讨要说法。就算事发地点不是在联国境内我们也是自联国而出,为什么偏偏刚出边境就出事了,您真的一点儿都没想过吗?事发偶然也好栽赃陷害也罢,若是不找到缘贵人后果也许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我马上给你们国主写信,将一切都告知他!”王国主慌慌忙忙就要写信。 杨子叶连忙制作:“不可!此信一出你觉得我们国主派来联国的军队会是什么性质的?只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国主,听我一句,不如趁此时尚未万全到不可控的地步抓紧将缘贵人找回来!” 王国主想了想:“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先听你的吧!” 第185章 前路(五) 白袅在跑到岔路口的时候的确也按照习惯往小路那边走去。她依靠密林的遮掩很快就将身后的追兵杀了个干净。还不等她喘息就感觉到了腹部一阵绞痛。最初她还以为是腹部受伤了,仔细检查之后才意识到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动。疼痛越来越剧烈,甚至开始流血。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追兵,此时躲在密林之中等着独孤欧阳和杨子叶找来是最安全的选择。可是她不行,自从怀孕之后母爱也好似突如其来般的左右她的情绪,现在她的脑子告诉她一定要吃去,不然孩子会有危险。白袅最后还是决定出密林自救。她走向了大路的方向…… 这条大路是管道又是出入联国的必经之路,一路上来往的行人并不算少。 腹部的剧痛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有些麻木,白袅努力的保持头脑的清醒,至少她要坚持到看到能救她的人……她还是昏昏沉沉的跌倒在了路边…… 白袅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农户的屋子里。 在床边照顾她的是一个同样大着肚子的孕妇。 那个孕妇见白袅醒来很高兴的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白袅摸了摸肚子,很虚弱的问:“我的孩……” “你的孩子没事儿。还好路过的商队救了你。” “商队?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商队总不好带着一个孕妇四处行商吧。我和我夫君出去买药正好碰到那队商人,我也是孕妇,很能体谅你的不易,所以就自作主张将你接来我这里来。” 白袅注意到那个人的肚子比自己的还大些。 看白袅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那名孕妇笑盈盈的说:“我这已经八个多月了,比你的大一些。” “多谢,我在此休整一番便会离开,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白袅说。 “我知道你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但我还是建议你在我这里多待些日子。按理说你这个月份胎相不应该如此虚弱。我在商队手里把你接过来的时候你应该是刚刚打斗过,动了胎气。就算是为了孩子,你还是多待几天吧。”那名孕妇说。 “我怕我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我这里虽然靠近联国但却十分隐秘,一般人根本找不到来这里的路,所以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吧。” “多谢。” “不用谢。全当是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吧。” 独孤欧阳在密林之中发现了那些追兵的尸体,唯独不见白袅的踪迹。他找遍了附近的密林也没发现白袅的身影,只看到了断断续续的血迹…… 该怎么办?她会去哪儿? 一名假死的暗卫逃了回去给荏菽报信儿。 荏菽气的摔了一只精致的杯子:“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个孕妇抖杀不死!” “国后…是在不是我们没用说那个贱人身边有人保护她……” “保护她?谁啊?” “欧阳公子和杨氏的一个后辈。他们两个都是武艺超群的,再……再加上那个贱人本身也有一身武艺……属下们这才失了手。还望国后恕罪……小的愿再入联国完成刺杀,将功补过!” 第186章 前路(六) 就在荏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就看见姚国主怒气冲冲的进来。 荏菽使了个眼色让那个暗卫下去,可是已经晚了。 “我看谁敢走!”姚国主走到荏菽面前不由分说的扇了她一巴掌。 在场的人包括荏菽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姚国主将手里的密信扔到荏菽脸上,质问道:“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个贱人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儿啊!” 周围的侍女都被姚国主这番话吓的不轻。她们是夜夜跟在荏菽身边伺候的,时间长了自然也知道荏菽和姚国主的感情不是很好,只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毕竟荏菽这个国后之位是姚国主当初不惜与群臣为敌换来的。明面上若是不做做样子难免会受人非议。今天这种撕破脸的场面倒还真是头一回。她们赶紧跪下,头几乎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生怕这天子之怒波及到自己。 “国主此话何意啊?”荏菽问。 “我说为什么将近十天没收到杨嘉逸的来信呢,原来是让你这个贱人扣下来。你坏了我的大事了你知不知道!” 荏菽将地上的信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拆开来仔细的读着,读完之后轻蔑一笑。“我是在帮你啊。大战刚刚结束,你自己的国库里有没有钱自己不清楚吗?送了那么多钱去联国给那些低贱小国做赔偿。你以为你的计划已经很周密了,没想到方玉颜就在联国吧,她出现你的这个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就是个屁。我这是在帮你永绝后患!届时你就可以说她是在联国境内死的、刺客就在那些国家的遣使中,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荏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就是想要杀了方玉颜、杀了她肚子里我的孩子来泄你的私欲!你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成婚多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姚国主提高音量说。 荏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狂笑不止。笑罢她走到姚国主身边小声说:“你以为你为什么至今还没有皇子?你真的觉得是我的问题?” 姚国主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 荏菽的气势占了上风,不紧不慢的的将密信折好放回了信封,坐在一边的桌子前不紧不慢的喝茶,好像眼前之事从未发生。 “全都退下!”姚国主说。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姚寒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的餐食里动了什么手脚。我告诉你啊,你赏赐给我的那些有问题的吃食我都会分法给各宫嫔妃。若是餐食不够了我就会重新做几份按照你给我下的剂量加倍的放进去。” “你说什么?”姚国主听到这话如同五雷轰顶。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让我绝后我也让你绝后。” 姚国主冲过去死死的掐住荏菽的脖子,狠厉的说道:“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你毁了姚都你知不知道!” 第187章 前路(七) 荏菽气息不通但仍在嘲笑姚国主,他一字一顿的说:“你…以为……我不这么做……你就能有孩子了吗?” 姚国主的手松了些,眉头紧锁。 “你什么意思?” 荏菽咳了几声,好不容易喘上气。 “是我毁了姚都吗?是您自己毁了姚都啊!姚都连年征战你事必躬亲,可真是一个好国主啊,你知不知道这样损耗身体啊?还有,三年前讨伐诚都的时候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亲征吧,就是那次从战场上捡回来了一条命。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争斗你御驾亲征了多少次自己记得吗?自己身体亏虚成了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是你自己绝了自己的后,真以为我什么都不做你就能有孩子?简直就是笑话!” “你调查我?” 荏菽站起来步步紧逼。 “主上啊,你不知道国后是有权看国主医案的吗?我作为一国之后关切一国之君的身体有问题吗?” “你真是个疯子!”姚国主咬牙切齿的说。 “我是疯了啊!我当然疯了!从你把我的孩子送走的那天开始就疯了,从我知道我一心一意对你你却给我下药那一刻开始我就疯了!” “所以你早就开始打算对付我了是吗?荏菽,我现在觉得当初把你带回姚都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你还用我对付吗?姚都战后有能力重建吗?你的身体撑得到姚都一统吗?你这金玉其外的国都后继有人吗?”荏菽说。 字字句句如同利刃直戳姚国主的心,因为都是真话。都是姚国主避而不谈的事实。 “在你下令处死我之前再送你个大礼。”荏菽说。 “什么?” “是一件关于你最在乎的名声的事儿。估计明日一早千瞳就会给你传来消息了。”荏菽说。 姚国主冷笑一声说:“你想死吗?我偏不成全你,我会找全姚都最会用刑的人日日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了,不要想着自尽,你要是敢死我就派人去独孤家把你女儿接过来杀了。凌迟处死,我会让她死的比你更难看!” 荏菽歇斯底里的骂道:“姚寒刃你这个畜生!你要是敢动我女儿我就跟你鱼死网破。”说着向姚国主扑过去。 姚国主一把将荏菽推倒在地:“我什么都没了,也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说完离开了这里。 “姚寒刃你个混蛋,那也是你的女儿,你下得去手吗!你个畜生……” 出国后寝宫之后姚国主便对郑内侍说:“马上去给我查这个贱人到底干了什么事儿!我决不能毁在她手里!” 联国境内,那件“事关姚国主名誉的事儿已经迅速传开”。 独孤欧阳回到使馆住所的时候总觉得其他遣使包括一些伺候的下人在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他。那眼神里有可怜,有鄙夷,有同情,更有单纯的看笑话…… 独孤欧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几天他一直在外面寻找白袅,确实没太注意使馆的一些消息。 第188章 前路(八) “欧阳!”杨子叶急匆匆的赶来。 独孤欧阳还不明所以。“怎么了?” “外面都在传你的事情,你怎么还坐的住啊?” “我的事情?什么事儿?” “你、主上、方玉颜!懂了吗?” “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刚说出口,独孤欧阳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件什么事情。 “你别跟我装!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方玉颜作为方都公主和亲本来已经许配给你了却又被主上以种种名义带走,成为了缘贵人。现在整个联国都再说这件事儿!如今主上远在姚都、方玉颜不知所踪,谈论的对象自然就变成了你啊!” 独孤欧阳现在明白那些人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 “这件事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这件事也算是主上的皇家秘辛,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传的这么快呢?”独孤欧阳说。 “你先别管怎么来的了,想想怎么解决吧。现如今我们传回去的信件没有一个有回音,所以我们要自己解决了!” 独孤欧阳很镇定的说:“没事,我知道怎么做。” 杨子叶松了一口气:“你有办法就好。欧阳,对不起我知道不该这么说但是我们的性命真的全靠你了……” “我知道。” 独孤欧阳从使馆出去之后直奔韩朝香的胭脂铺。 韩朝香也知道独孤欧阳为什么而来,所以将独孤欧阳带去了密室。 “按照时间推算,密信应该在今天早上就已经被接收了。”韩朝香说。 “我知道,毕竟姚都的千瞳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你这次的麻烦可不小。我来到联国也有些日子了,皇室秘辛传的这么快还是头一次看到。现在人人都说我们主上强抢人妻、打压权臣。主上积累了十几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了。” “消息传的确实很快,但你也说了这是皇室秘辛,传的快只能证明一点,是有人故意的。我知道千瞳在各处都有自己的眼线,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流言的来源。” 韩朝香很爽快的答应:“着倒是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你怎么办?就算找到流言的源头你就能回姚都了吗?” 独孤欧阳心里也没底。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不算是很少,至少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和姚国主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知道的。能找到流言自何处而起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到幕后的人。这样才能制定相应的对策。 “走一步看一步吧。” “消息我尽快给你,你也早做打算。” “好,麻烦了。” 回去的路上独孤欧阳已经大概有了怀疑对象。姚国主或是荏菽国后。因为这样的消息对他们两个有最大的好处。如果是姚国主,他的目的就是打压独孤家,丑闻一出为了保全颜面他独孤欧阳势必要“以死明志”,这样独孤家就少了最有可能与他抗衡的人,独孤氏自然没落。如果是荏菽多数也就是那些脸面的事情。总之无论是谁这件事情牺牲的都不会是他们皇室一族…… 第189章 前路(九) 白袅在这户农家里修养的很好。这段日子也相对来说过得很平静。 长久平静的日子似乎是难以奢求的,没人知道那个瞬间这平静就会被打破。 算算日子,这家农户的女主人这两天就快要临盆了。 白袅正在屋里准备生产时要用的东西。 “你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怎么还这么不放心啊?”女主人问。 “再此叨扰许久,这是我能够为你做的最简单的事情。”白袅回答。 “医师说要两天后呢,不着急。” “其实说道医师我认识一个医术非常好的医师,如果她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让我们安心。” “世人皆道医师为下九流,大多嗤之以鼻。但是听你刚刚的语气好像并无此意。如果可以真想见见你口中的这位医师呢。” 白袅叹了口气说:“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人地位如此低下,以后谁还愿意做医师呢……” “轻儿!轻儿!快,你快点儿到粮仓去,快躲起来!快点儿!”这家的男主人慌慌张张的跑回来说。 “怎么了?”白袅问。 “也不知怎的,联国突然和姚都联手现在正满大街抓孕妇,抓到就带走,你们快躲起来!” “那你怎么办?”女主人问。 “我无事,没时间了,你们两个快躲起来!” 男主人将他们带到粮仓旁打开了密道让她们两个躲进去。 “姚都尽是残忍弑杀之徒,你小心!”女主人叮嘱道。 “我不开门你们两个就不要出来,千万别出来!”男主人依依不舍的看着女主人,然后将密道门关好,又在上面盖了厚厚的茅草。刚整理好四个姚都的士兵就来到了他的院子里。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真的有人居住?”其中一个十分不屑的说。 男主人迎了过来,陪着笑脸说:“几位官爷,不知几位官爷到小的这里有何贵干呢?” “也没什么。问你点事,见到过孕妇吗?” “没有。” “没有就没事儿了。记得见到了及时通知我们。重重有赏知道吗!”另一个军官说。 第三个军官环视了一下院子,目之所及尽是破败的茅草。“我们快走吧,这穷酸的地方也值得我们来一回?” “你们不累吗?不渴吗?我觉得我们还是稍作休整再下山吧。”第四个人提议说。 “我看行!我们光上山就耗费了两个多时辰,现在确实有点儿渴了。” 他们四个围坐在了院子里的方桌前。 “你这破地方有什么吃的喝的都给我们拿出来,要不是有人说这破地方还有你这么一户人家我们哥儿几个也不会白跑一趟。”其中一个高傲的说。 “是是是,劳烦各位军爷跑一趟,我自当尽心竭力好好招待各位。” 男主人说着进了屋子。他看见了摆在里屋的妇人生产要用的东西连忙收到柜子里。进屋一趟只拿出一壶茶和几个杯子。 “各位军爷见谅。小的家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事物。正打算下山采买便遇到各位前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第190章 前路(十) “你耍我们呢?”其中一个人怒气冲冲的说。 另一个人打开茶壶看了看,里面是一些碎茶叶,甚至可以说是茶渣。“别为难他了,这种地方没什么吃的也正常。” “真是扫兴!你一个人住这么偏干什么?” “军爷有所不知,此处山中多绝壁,绝壁之上多灵药。我也是为了方便采药才住在这里……为了生计……” “我们走吧,天黑之后山路就不好走了!” “小的为各位引路。” “快走吧,快走吧。这破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粮仓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白袅本以为他们逃过了一劫。“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我们出去吧。” “好。”她刚刚回答完还没开始往外走就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 “怎么了?” 女主人捂着肚子疼的睡不出话,不一会儿额头上就一层汗珠。“我可能是……要生了……” “啊?” “帮我接生吧……” “可我不会啊,万一……” “你按我说的做,就当是救救我的孩子。”女主人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白袅手忙脚乱的帮助女主人接生。 当孩子出来的那一刻白袅明显松了一口气。 “好了!” “没有!还有一个!”女主人气息微弱的说。她刚刚为了将那个孩子生出来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现在说话的气息都很微弱。 男主人将给这些士兵带路很快便到了山下。就在他以为隐患已经平息的时候灾难才刚刚开始。 “那小的就送到这儿了,山间多猛兽夜路不好走。”男主人说。他还很“识趣”的给其中看上去官职最大的那个士兵塞了几枚铜钱。“劳烦官爷跑一趟。” “行,懂事儿啊!那咱哥几个走着。” 男主人刚要转身离开就看见远处一个人冲过来抓住了他。两个同样是穿着军服的人跑过来抓那个人。 “军爷!军爷!我举报!他们家有孕妇,他婆娘怀孕了都快要临盆了!”那个人说。 “你说什么?”刚刚接钱的那个人走过来说。 “他们家有孕妇!” “是真的吗?”当兵的走到男主人身边问。 “官爷您不是刚从我家出来吗!他骗你们呢。”男主人强装镇定的说。 “你胡说!你婆娘前几天还在我家的药铺买过药。应该这几天就生了!” “你才胡说!” 那几个官兵想了想说:“我也不分辨你们谁说的是真的,不如就再走一趟。无论结果如何你们其中一个都要死!” 男主人只能再次带着他们上山。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此时是不是依旧安全,心里十分忐忑。行至半路,他看见了以前设的机关,他趁人不注意触发了机关。这是最开始打算定居在山里的时候防野兽的,只要有人触发了机关他的屋子里就能够收到示警。他只希望他的妻子能够看见事警,早做准备。 女主人听到了窗边示警铜铃的声音,她知道必然是他夫君触发的。她再次拼尽全力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了出来。此时的她真的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第191章 前路(十一) 白袅将孩子擦洗干净放进小被子里包好抱给女主人看。 虚弱的女主人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然后紧紧的握住白袅的手说:“求你照顾我的孩儿……”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白袅有些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快……带着我的孩儿…走……你快走……” “怎么了吗?” 女主人指了指那个摇晃的铜铃。 白袅知道这铜铃响了有一会儿了,她看着女主人的样子好像明白了。 “有危险,对吗?” 女主人点了点头。 “快走……” 白袅抱起两个孩子说:“我会照顾好他们的,等我回来!”她将蓑衣披在了两个孩子头上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不作美,从哪些官兵走了之后天上就开始下起了大雨。从淅淅沥沥到大雨倾盆。现在,外面的雨势也没有要减小的架势。 她在雨中跑了好久,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知道她不能停。两个孩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危险,开始止不住的哭。 哭声、雨声、脚踩在水坑溅起的水花声、耳边的风声……所有的声音都一股脑的涌入白袅的耳朵刺激着她的神经。这些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现在很危险! 官兵们到了屋子以后搜了一圈,只看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主人和刚刚生完孩子的满地狼藉。女主人被两个士兵很粗暴的拎出来扔在了院子里。 “只有她自己,没看见孩子。” “妈的!你敢骗我们!”为首的官兵非常气愤,抽出剑就向男主人的心脏刺了过去。 女主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在了自己眼前。她脑海里此时此刻只重复着一句话:今日定要鱼死网破!她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那几名官兵可能看她是个虚弱的女人所以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只是自己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上面说要孕妇,这也不是孕妇啊!”其中一个人说。 “刚生的得也算是孕妇啊,我们忙活一整天不能什么收获都没有吧!”另一个士兵说。 “带回去吧!看看上边怎么说!” “可是就带她回去也证明不了什么啊!要是找到她的孩子就好办了。” 女主人已经很虚弱的说了一句:“我把我的孩子交出来你们能放了我吗?”他们都听力很好的听到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为首的问。 “放我一马,我把孩子交给你们。” “好,我答应你!”为首的那人接着说。其他人神色各异,这些官兵的意见好像不是那么统一。 “我把孩子藏在最里屋了,你们自己去找吧……”女主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什么光了。 几个士兵进屋寻找了一番,留下两个人看着她。 女主人看着身边这两个看守的人之后脑海里孕育出来一个新的念头——玉石俱焚的念头。 结果没什么收获。他们觉得自己被耍了,怒气冲冲的回到院子里质问女主人。“妈的,你耍老子呢?” “里屋有密室。” 第192章 前路(十二) 有个人刚要进去就被为首的那个人拦住,他示意大家可能有诈。 “她都这样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吧。”有个人小声的说。 “带上她一起下去。” 两个士兵将女主人架起来走在最前面。 他们走了还不到二十步就到头了,这就是个普通的储备粮食的暗室,根本就不会通向任何地方。 “人呢?”为首的官兵揪着女主人的衣领气急败坏的问。 “都在这儿了!我这就带他们下去给你陪葬!”女主人自顾自的说。然后她按下机关,密室门被瞬间反锁,接着桐油从四面八方向密室里流。再接着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火箭点燃了这里…… 白袅跑的筋疲力尽,她不熟悉这里的路所以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向着一个方向吓跑。她本来是想要下山的,可骨子里的迷路基因让她偏了航,将近两个时辰就一直在半山腰打转。就在她焦急的寻找出路的时候抬头发现山上着起了大火。白袅的心里很不安,她以为是那些士兵丧心病狂的放的火,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恨意……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身后传来微弱的人声,按照她的听力来说能听见说话声就代表离的真的不远了。 来不及多想,白袅继续一直向山下跑。 偏偏这个时候肚子又开始疼起来……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绞痛不断的打击着白袅的精神…… 就在她忍不住要倒下的前夕她看见了一个山洞。凭借仅剩的力气她将孩子藏在了山洞里用旁边的杂草盖了起来。 倒下之后最后的记忆是——一个冲进山洞的人影……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很漂亮的房子里了。独孤欧阳就在她身边。 白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猛然起来:“我们的孩子……” 独孤欧阳明显是被突然坐起来的白袅吓了一跳,连忙说:“孩子我们已经救下来了,他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他找到白袅的时候白袅已经倒在血泊里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但是他还是这么说了。他希望白袅能够什么都不记得。 白袅听到独孤欧阳这么说就知道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没了。她以为独孤欧阳可能将那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生的了……若告诉独孤欧阳真相,依照独孤家做事的风格联国这些人怕是都要被株连了……她假装放心的说了一句:“那就好……” 还好,她\/他不记得! 他们两个都这么默契的认了这两个孩子就是他们自己的孩子。 “姚都的士兵怎么会出现在联国?”白袅问。 “随我而来的遣使啊…”独孤欧阳眼神闪躲,含糊其辞。 “你不要骗我。我们住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闯进来?又为什么突然开始追杀怀孕的女子?这些都是因为我对吗?他们在找我和我的孩子?”白袅说。 独孤欧阳知道就算自己不说白袅也会猜到,所以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追杀我呢?直接将我带回去就好了!”白袅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我现在联系不上主上。” 第193章 前路(十三) 白袅想了想说:“叫他们回去吧,我跟你回姚都……” “什么?” “我跟你回去。” “可是你…”独孤欧阳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他们两个都知道白袅回去的结局肯定不会很好。 “这些天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我受到了连累,别让这个错误再继续下去了!” …… 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安静到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 半晌之后白袅才缓缓开口:“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好!”不等白袅说什么事独孤欧阳便直接应了下来。 “可我还没说什么事情。” “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能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 “你就不怕我求你弑主啊?”白袅问。 “这种事情你会亲自做的,你不会假手于人。” “帮我把孩子送走吧!”白袅说。 独孤欧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的孩子不会也不能踏入姚都的土地,更不能在姚都长大。你把他们两个送走吧。送到北边去,能送到北泽交到我兄长手里就更好了。若是送不到……”白袅忍着悲愤哽咽着说“若是送不到那便是命了……便…杀了吧……” “你不能这么做!我可以养!我们的孩子可以养在独孤府!为什么一定要送走呢!” “欧阳,你懂我的吧!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对吧!” “你不能拿他们当做筹码,他们是无辜的!”独孤欧阳说。 “无辜的人多了!” ……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 白袅命人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将自己的贴身玉佩和一封书信塞到了孩子的襁褓里。 “最快什么时候到北泽?” “我亲自去,一天一夜必回。等着我!” 白袅没有回答。 独孤欧阳带着两个孩子连夜出发,片刻不停的奔赴北泽。 北泽全域被方南浔管理的非常好,依靠着水运枢纽和方都盛世以前打下的基础现在的生活甚至比姚都这样刚刚结束战争的大国还要强一些。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方南浔护着北泽方都早该在几个月前就被宣布灭国了,毕竟曾经的首都现在都划归姚都做郡了。 方南浔的暗哨布置的很隐秘,用的都是以前自己的暗卫。一旦有人靠近北泽边境他一刻钟内就会收到消息。 北泽公府。 魏武汇报着刚刚暗卫传来的消息。 “什么人会夜闯北泽呢?”方南浔说。 “属下觉得此人来者不善。要不要就地斩杀?” 方南浔想了想说:“独身一人夜徙而来想必目标明确。放他进来,要活的!” “是。” 独孤欧阳已经发现了几个暗哨,所以他知道方南浔肯定知道自己前来。只是现在还不够安全、对孩子还不够安全!他打算再往里走走。 到了北泽城门口他才停了下来。方南浔已经到了城门在暗中观察。 魏武拦住了独孤欧阳:“什么人!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独孤欧阳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之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第194章 前路(十四) “我有要事要求见殿下,请代为通传!”独孤欧阳说。 “殿下?你到底是谁?” 方南浔看着模糊的人影总觉得像一个人。难道是旧友? 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开,月光撒了下来。 就在方南浔即将看清城下之人的真面目的时候这人竟直接用衣袖蒙面、将马背上的背篓放下转身就走了。 魏武刚要上前去追就听见了方南浔的话:“不必追了。” 方南浔打开背篓发现里面竟然有两个孩子,睡的不省人事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喂了药。 “孩子?” “先带回去吧,找两个医师检查一下。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方南浔说。 第二天一早魏武又来禀报。 “医师在检查孩子的时候在包裹里发现了这枚玉佩和一封书信。” 方南浔看见玉佩就知道这两个孩子肯定和白袅有关系。看完信之后笑了笑说:“孩子没事儿吧?” “现在安眠药的药效已经过了,孩子没事儿。” “去找几个乳娘,好好照顾这两个孩子。” “孩子是……” “方都的!” 方南浔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有什么忽略的地方。按照他对白袅的了解如果只是交代替她好好照顾孩子的话大可不必写这些话。他将信上的墨渍靠近烛火烤了烤,果然出现了另一件需要交代的事情。 返回姚都的路上。 杨子叶亲自“护送”白袅。寸步不离的在马车里看着她。他盯着白袅看了又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有能力让独孤欧阳和姚国主同时“争抢。” 白袅闭目不语可是她能感受到杨子叶的疑惑。 “你在想为什么,对吧?”白袅说。 “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之所以提前出发是因为立功心切。你想把我带回去争取功过相抵。不然你不会趁着独孤不在的时候悄悄出发。” 不过初春,杨子叶额头上却布满了汗珠。 白袅睁开眼睛反过来看杨子叶。“你觉得可能吗?” “什么?” “值钱的不是我而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你们姚国主让抓的可是孕妇而不是缘贵人不是吗?”白袅说着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 “你将孩子藏起来了!在哪儿?”杨子叶猛然掐住白袅的脖子。 白袅的脸不多时便换了颜色,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但是她不慌,因为她知道死人是没什么用的。 果然在白袅窒息的前一秒杨子叶适时的松开了手。 杨子叶恶狠狠的说:“你想威胁主上!” “算是吧,也是为了救你。” 杨子叶一点儿也不相信白袅的话。怀疑的说“我用你救吗?” “当然用。姚都大战新胜恢复元气了吗?筹集了那么多赔偿款倾尽举国之力了吧。经你之手将那么一大笔钱弄没了,你觉得姚国主会放了你?再说了战后重建姚都国库拿不出钱总要找个替罪羊吧,你觉得谁合适?还不算你把我带回去姚国主发现孩子没了的事情。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能抵这么多罪责?”白袅一条一条的说,字字句句杨子叶都听了去。 “你别挑拨离间了!我可是主上的重臣!我们杨家世代忠君,主上不会杀我的!” “独孤家不是重臣吗?独孤奕还是战神呢,姚国主放过他了吗?你们家、顾家、欧阳家、全家你们不过是姚国主为了制衡独孤家一家独大的局面才被提起来的。你自己没有意识到吗?”看杨子叶有所动容白袅接着说“你若愿意信我我便能救你!” “你要让我做什么?” …… 独孤欧阳紧赶慢赶到达驿站时姚都的使团还是走了。 马车进入永安城,白袅似乎有所感应的掀开了轿帘。 我倒要看看名为“永安”的城池,还能安定多久! 白袅被秘密的带上了千寻塔。塔上只有姚国主一人。 姚国主站在窗边,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便说:“我早知道你会回来。”那语气好像他才是那个在一切事情背后运筹帷幄之人。 白袅走向姚国主,内心深处藏着压不住的恨意。袖中的断刃已经落在了手心里,依照她现在的功力只要她现在下手姚国主不死也得重伤。 两人距离仅剩一步的时候白袅还是将断刃收了回去。 “我知道那些流言不是你散布的,是荏国后。” 姚国主转过身来说:“还是蛮聪明的。”他的视线落到了白袅干瘪的肚子上,平静的脸上掀起一丝波澜。 “我的孩子呢?”姚国主直截了当的问。 “在很安全的地方。” “你说你跑什么呢,老老实实的把我的孩子生下来做我的宠妃有什么不好呢?” “宠妃?”白袅不屑的说。“姚国主,你觉得我堂堂方都长公主、方都皇室的独女来姚都只能做个小小的宠妃?且不说矿产和资源,单单就说土地和人口我方都不比你这弹丸之地强了千百倍,你却只想让我做个宠妃?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呢?” 姚国主似乎也早已预料到,笑了笑说:“这一点你倒是真和你父亲挺像的。” “答应我三件事我就将孩子给你,我所掌握的关于战神的秘密也告诉你。” “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吗?”姚国主问。 “皇位继承人的性命和巫咸对未来的预测之力不足以换取你的三个条件吗?” “皇位继承人?你生的是皇子?”姚国主迫切的问。 “不然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能够谈条件的资格呢?” 姚都国势衰微,姚国主自己的身体也在一日日都变差,后宫偏偏让荏菽搅弄的至今都没人生下皇子。如今白袅手里的孩子的确是姚都的希望。如今的确是大战结束需要聚拢人心的时候…… 姚国主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答应白袅的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荏菽已经不中用了,但是我知道她还没死。无用之人却白白顶着国后之位,这不是浪费吗。第一个条件便是我要做你这姚都的国后,我要以方都公主的身份举办封后大典!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什么?”姚国主大吃一惊。“你上来就要我国后之位啊!你不是最恨姚都了吗?” “我在为我的孩子铺路啊!你是庶子继位吧,你自然明白庶子继位之后的一应麻烦。我做国后是为了我的孩子做一个有权继承国主之位的嫡子长子。”白袅说完这句话之后很玩味的补充了一句“你不愿意吗?” “愿意啊!我随后便让礼部去准备。剩下的条件是什么?” “第二件事,方都皇城给我儿充当封地,我要自皇城出嫁,你姚都需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来迎我。” “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吗?皇城早已覆灭,那不过是我姚都留芳郡而已。怎么?你想要回去?”姚国主说。 “方都自大战以来便人心动荡,我若以方都公主的身份自皇城而嫁必然会有许多方都旧部觉得方都已经臣服于姚都。你届时出面收拢人心也是免除了皇城周边的祸患。姚国主,你不亏啊!”白袅说。见姚国主还在思索白袅便接着说:“最后一个条件也是最简单的。我要你的免死金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保我不死!我作为方都公主嫁于攻陷方都之人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你得保我!我活着才对你有用!” “保你不死……”姚国主思索着“好,都答应你。我会在我儿两岁之前尽全力护你周全。” 第195章 前路(十五) 白袅取来纸笔拿过来给姚国主说:“那便请姚国主手书为凭。” “你什么时候将我儿还回来?预言之事又何时解释?”姚国主问。 “待我真正嫁你为妻之时便是预言做释之时。孩子定然也会安然而归。”白袅说。 “婚嫁之事自然要挑选黄道吉日。在此之前你就留在我这皇宫里吧。”姚国主说。 白袅当然知道姚国主是什么意思。 “方都公主备嫁自然要回到方都皇城,我要名正言顺!姚国主您是在害怕什么吗?我只身一人既无武艺傍身,又有骨肉牵绊,我是不会跑的!” “你没有武功了?”姚国主试探的问。 “我武功怎么没的你不知道吗?” 方寒当年对于白袅的惩罚的确是他姚国主在暗处施压所造成的。白袅这么一问倒让姚国主觉得有些心虚。 “再说我在外逃亡这么久早已身心俱疲,回到熟悉的地方也是为了寻求一份心安罢了。姚国主连这点儿小事儿都不愿意成全吗?” 姚国主没再说话只是在桌中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玉瓶。他将玉瓶抛给白袅说:“吃了它。” 白袅二话没说直接取出瓶中的药丸吃了下去。 “你不问问这是什么吗?” 白袅满不在乎:“这不是让你安心的药吗?左右不过是一些需要定期服用解药的毒药罢了。你肯定不会给我吃毒药的,毕竟我对你还有用。” “你果然很聪明啊。”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皇城?” “随时,只不过需要有人跟着你。我得给你解药不是吗。有人在你身边我也好及时知道你的情况。” “好,那便三日后吧。” “好,我答应你。” 白袅走后姚国主又开始忧心下一件事——十里红妆的钱自何而来! 那些被送去联国的赔款已经是倾尽姚都举国之力了…… “传杨嘉逸入千寻塔!” 白袅下楼之后并没有离开,她就是在等姚国主传唤杨嘉逸的召令,好在没让他等太久。 杨嘉逸入楼之时白袅悄悄传给他一个纸条上面便是白袅送给他的救命之法——钱财尽在皇城旧址,万望杨公子守信!距离顶楼还有两层楼的距离,杨嘉逸决定搏一搏! 进楼第一句姚国主问的便是钱财之事。“送到联国的赔偿款带回来多少?” “回主上,分文不少。” 姚国主有些吃惊:“分文不少?” “是。” “联国没给你施压?那些战败小国会这么轻易放了你?” “属下与欧阳公子几番斡旋才让那些小国闭嘴。个中事由属下以写进奏折明日便可呈给主上。属下寻到方都公主后恐生事端便先行将方都公主带回来。钱财众多惹人耳目遂留欧阳公子将钱财秘密运至留芳郡安置,即日便可送回永安。” “好!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人!”姚国主听到这话也算是有几分安心。 独孤欧阳在驿站发现了白袅留下的暗语,所以便直奔留芳郡而去。来到皇城旧址他竟然发现给那些受难国的赔款居然分文不少的出现在了方都祠堂里。 独孤欧阳心里十分清楚白袅心里正在下一盘大棋。只是他隐隐有些不安,或许包括白袅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这棋盘中的棋子…… 就在独孤欧阳要启程回永安城复命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城中百姓在清办街道、郡公府各类能工巧匠进进出出。这阵仗绝对不是为杨子叶回来赴任准备的。 独孤欧阳进入郡公府打算找人问问清楚,进来之后才发现正是杨子叶在命人做这一切。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护送方都公主在永安城吗?”独孤欧阳问。 杨子叶回答道:“方都公主以皇子的消息和巫咸一族对于战神语言的占卜为条件和主上换的姚都继任国后之位,还有一个条件便是赐留芳郡为皇子封地,自此出嫁。因为这里目前由我驻守,所以主上便派我前来准备一番。” “方都公主自此出嫁?”独孤欧阳觉得奇怪“她怎么会主动求取国后之位?” 杨子叶犹豫再三还是压低了声音问独孤欧阳:“这个方都公主说我带去联国的赔款分文不少,还让我说你在这留芳郡处理钱款……公子……您帮帮我……我一时之间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独孤欧阳好像明白白袅要干什么了。他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钱在哪儿,你跟我来。” 杨子叶看到整箱的钱财的确悉数尽在是松了一口气。他一边清点财宝一边说:“公子您真的将这些钱财追回了?方都公主说你定有解决之法我还不太相信呢!” “她跟你说我有办法?” “对啊!她说您一夜未归便是去追寻钱款了!” “她是这么说的啊……”独孤欧阳眉头微蹙心里想道:方玉颜啊!方玉颜!你为了将我踢出事外,为了让杨子叶承你的恩情,你倒是煞费苦心啊…… 三日后,白袅来到了留芳郡待嫁。 她被安置在了郡公府中。她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了藏在暗处的几处机关。她心中笑道:姚国主到底是多怕我跑啊?以为我有多大的本事能逃的出这天罗地网? “不用看了,这郡公府里里外外已经被换了个遍。以前的机关陈设怕是早都没了。” 这声音白袅很熟悉。她转过身去见到的果然是独孤欧阳。 “我当然知道。他既然同意我回来肯定会对我万般提防。今日出来只不过是想要再看看故土的景色罢了。”白袅回答。 “你当真要做姚都的继后?” “自然是真的。” “可你明明答应嫁我为妻,为何今日却又要做那继后之位?”独孤欧阳质问。 “因为我入姚都皇宫见过了国后之位的志高荣耀。曾经与你结交不过是看在你独孤家是肱股之臣的份儿上罢了。如今你独孤家早已自身难保。我不再择良木而栖难道还与你生死与共吗?”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爱慕虚荣之人!” 白袅冷笑道:“你说我爱慕虚荣啊?我自只身一人自可四处漂泊可我已经有孩子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我一起漂泊。况且我儿本就是姚国主的骨肉,如今只是认祖归宗而已,这算什么爱慕虚荣?” “你当真不愿与独孤家再有任何交集了?” 白袅挣说:“我是待嫁的姚都继后,你是臣子。君臣之间自当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好!算我独孤奕看错了人!自今日起你做你的国后我做我的臣子。君臣有别,再见即是陌路!” 独孤欧阳怒气冲冲的走了。 没过两个时辰郡公府白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便全被情报网传给了姚国主。 姚国主感叹说:“真想不到这方都公主竟然真的愿意为了给孩子铺路做到如此地步!只是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装的!” 就在这时郑内侍前来禀报。“荏国后自尽了,死前留下了绝笔书。” 荏国后的书信之中供认了所有做过之事,还将她这么多年培植的势力详尽的写了出来。她信中字字恳切,只希望姚国主能看在夫妻一场和她以前不遗余力的辅助姚国主的份上放过欧阳公主…… 这封书信倒让姚国主觉得白袅为了孩子可能真的会为了孩子做这一切。 方都旧址,方氏祠堂。 白袅躲在暗处等着一个人的到来,她知道这个人肯定听懂了她的暗示。 不多时,一位黑衣人就来到了祠堂。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白袅说。 第196章 前路(十六) “我知道改变不了你所认定的事。”黑衣人正是独孤欧阳。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吵架。这皇城之中岗哨众多、暗探密布有监视我的自然也有监视你的。”白袅说。 独孤欧阳直截了当的问。“我们不能在这儿停留太久,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帮我发一个布告。”白袅说着在袖中拿出一封信。信封上的印记来自于江湖。 …… 翌日清晨。 白袅刚刚睡醒打算去外面走走,刚开门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杨子叶。 “我都说了我不会跑的,你们姚国主可真是不放心啊!”白袅打了个哈欠说。 “看守你是我的职责所在,自当寸步不离才会安心。” 白袅看杨子叶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杨子叶一大早守在门口不止是为了尽职。 “你有话要问我?” “没有。” “今日不问,我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你是如何将那些钱款追回的?我是亲眼看见那些受难国将钱款瓜分了的。”杨子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白袅笑了笑说:“就这啊?自然是我换的啊,用金子换的。” “金子?” “我说杨郡公,你驻守皇城也一年有余了吧,你不知道雾都密林有金矿吗?” 杨子叶确实不知道,他虽说驻守在这里的确是很长时间但是雾都密林他从未派人踏足过。一来他知道方都历代国主都很少派人涉足那里。二来就是密林之外多烟瘴,靠近者大多会导致神志不清而死无全尸。还有就是姚国主派给他的人手只够勉强维持城防,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让他探索这个地方。 “雾都密林向来鲜少有人踏足,你不会是为了诓骗我随便编的瞎话吧!” 白袅也不争辩只是走到了面前的凉亭中坐了下来。 “的确鲜少有人踏足,但你不会没听说过上艺阁试炼曾设在雾都密林吧。我就是上艺阁中那进入密林者之一啊。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独孤欧阳,就是他和我一起进去的。” 杨子叶半信半疑:“真的?” 白袅不紧不慢的说:“当年我们进入雾都密林偶然见得密林之中问荆草遍布所以便将问荆草带了出来交给了方国主。问荆草与金矿相伴而生,这近在咫尺的矿藏他自然想要都得到。但他也知道雾都密林凶险于是便广寻奇人异士将这金矿找到了。采矿的工匠都是被蒙着眼带入矿中的,运送金矿的人也都是方国主的亲信,并且皇城之内只有这一条小路与雾都密林的金矿相通 所以知之者甚少。在他身死之后这金矿的消息也就随他而去了。但矿道留下了,在现成的矿道里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开出一点儿金子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 “你用你们方都的金矿换我带去的钱款就只是为了让我将欧阳从联国的事情里摘出去?” “对啊,不然还为了什么。” “我姚都千瞳遍布世界各地,主上肯定早就知道了欧阳在联国做的事情。你只让我隐瞒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一切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白袅叹了叹说:“所以才让你真假参半的说啊!情报系统为了迅速传递消息一般都会简单明了的叙述一件事,而为了消息准确呢肯定会先发一则情报概况然后分三次进行补充细化。我在联国自然也没有完全闲着,恰巧拦截了两次情报,你说好巧不巧的正是对欧阳来联国的消息补充。” “所以到现在主上收到的只是欧阳来联国的消息概况和一则消息补充。” “应该是吧。” 杨子叶越来越觉得白袅是个有深谋远虑之人。他也知道白袅说的话不可全信。 “你倒真是对欧阳用情至深啊!” “若非说有情那应该就是恩情了,我欠独孤家恩情尚未偿还清楚。临死之前能还一些就还一些罢了。” “你就不怕我将这些事禀报主上吗?”杨子叶问。 白袅看了看杨子叶毫不慌张的说:“你不会。你看看这院中啊,到现在了连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不是你将人都支走了确定周边环境无误才来问我的吗?” 敛迹皇城。 方寒看着这几日纸鸢传回的情报。 “辞楼,你确定玉颜又回来了?而且她是准备嫁给姚国主才回来的?” “是。属下经过再三确认。现在公主正在郡公府备嫁,杨家公子亲自看守。”林辞楼回答说。 “我这两个孩儿,一个将北泽守的固若金汤一个将姚都搅的天翻地覆。他们可真是我方都的好孩儿啊!” “另外属下还在皇城布告中发现了这个。”说着林辞楼将在布告栏中撕下来的纸交给方寒。 这布告与杨子叶发的其他布告并无差异,无非就是一些新颁布的法律法规而已。只不过在印章之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浅色卷云双纹标记。 “我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方寒拿着这则布告来见白兰时却发现白兰早已逃出了敛迹皇城。他苦笑道:“你们母女俩倒是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姚都,独孤府。 独孤欧阳将钱款护送回去之后姚国主便以舟车劳顿需在家休养为名将独孤欧阳软禁在了独孤府。他们一家倒也难得的团聚在一起。 欲晓卧病在床而且并没有保住孩子,她整日将自己困在屋子里郁郁寡欢。 独孤欧阳来看欲晓的时候正好遇到侍女来给欲晓送饭。于是他便接了过来。 “餐食放下你便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有人照顾……”欲晓的声音十分虚弱。 独孤欧阳将餐食放在桌子上的时候看见那桌上摆着的应该是昨日的饭菜。他环视欲晓的房间,除了经常活动的床边其余地方都已经积了一层灰尘。欲晓正蓬头垢面的蜷缩在床上…… 万语千言此时竟然都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独孤欧阳怎么也想不明白视做掌上明珠的妹妹、他活泼开朗的妹妹怎么就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欲晓也听的出有脚步在向着床边走来。她想要起身将这个向自己靠近的人呵斥出去但竟然连起身都力气都没有。刚刚坐起来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滚出去……谁允许你进……”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又倒在了床上。 独孤欧阳扶起欲晓,声音颤抖的说:“阿笥……” 欲晓看清是独孤欧阳之后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兄长,兄长,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独孤家到底犯了什么错,主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家……” 独孤欧阳轻声安慰,但声音也不禁颤抖:“你没错,我们家也没错,兄长回来了,谁也不会再欺负你了!” 独孤欧阳知道,欲晓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也是姚国主做的。他开始问自己忠于这样的君主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他将欲晓的情绪安抚好之后才敢试探性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欲晓甚至不愿意记起这段回忆。 在独孤欧阳出使联国后不久姚国主便以荏国后身体不适为由叫顾夫人进宫侍疾。但是顾夫人自从方姚大战亲上战场之后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经年累月的一边照顾独孤令一边承担起独孤家的一切现在早已无法入宫。若抗旨不遵独孤家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所以身怀有孕的欲晓只能代母入宫。 欲晓刚刚进入荏菽寝宫之后便看见姚国主坐在床前,在姚国主面前跪着的正是受刑之后满身血迹的荏菽。在他们两侧全是天牢的行刑手,右面的桌子上满是各类刑具。 第197章 前路(十七) “孤记得召见的人明明是顾夫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姚国主面无表情的问。语气里满是压迫之感。 欲晓赶紧跪下请罪道:“家母年老体衰实不能堪当为国后侍疾之重任。然臣女深得母族医者真传姑斗胆前来,还望主上恕罪。” “你叫独孤笥,独孤家唯一的女儿。你母亲自幼便培养你如何做一名优秀的医者。是与不是?”姚国主问。 “回主上,是。” “既然是进宫侍疾那你便看看吧。” “是。”欲晓走到荏菽身边看到了荏菽满身上下受刑的伤口竟不禁有些害怕。她从小到大见过了那么多受伤之人还从未见过像这样的。这些伤口新伤叠着旧伤,有些伤口上还被刻意撒了防止愈合的药。根据地上的血迹来看最新的伤口应该是刚刚弄出来的…… 欲晓不经意的瞥见姚国主的脸色,他的脸上根本就无半分担忧之情反而有几分玩味。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精雕细琢的商品。这一刻,史书上那些酒池肉林依靠杀人取乐的昏君形象一下子变得明晰。 她也看到周围的这些行刑手周围既没有护卫看押也没有枷锁束缚,定然是得了默许才立于左右的。刑具上的鲜血还未干涸,所以就是他们对荏国后用的刑。而这一切是姚国主默许的! 荏国后的确是没有一个强大的母家作为依靠,但这些年跟在姚国主身边也没少出谋划策,姚都的太平日子荏菽也是出了力的。可是如今荏国后却被弃如敝履…… 欲晓心里感到非常的不安。荏国后尚且落得此等下场他们独孤家又当如何呢…… 她断荏国后脉象已经不足一月之期,若长期在这样担惊受怕还要日日受刑的情况下只可能会死的更早。 “看出什么了?”姚国主问。 欲晓强装镇定的回答。“国后身受重伤已不足一月之期。” 姚国主走到荏国后面前蹲下,托起荏菽的下巴一副怜悯的样子说:“听到了吧,你最多还能活一个月。可真长啊!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呢!”那样子那语气就像是荏国后是他要复仇的对象一样。说罢竟拿起桌上的烈酒朝着荏国后身上浇去。 烈酒像火焰一般灼烧着荏国后身上绽开的伤口,血水混着酒水在她的衣服上开出一朵朵殷红的花。 欲晓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瘫倒在一旁。她赶紧望向姚国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下一秒这个阴晴不定的姚国主就会降罪连累独孤家。 “吓着你了?别动了胎气啊!”姚国主看向身边的人呵斥道“还不快把她扶起来!” 欲晓被搀扶着起来,只是她依旧惊魂未定。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保她十天寿命。白天他们行刑晚上你就给我救治。十天之后你便可自行离开,十天之内她死你死!”姚国主说。 欲晓声音颤抖的回答:“是,臣女遵旨。” 方寒带着其他人走了出去,大门关上的一刻整个屋子瞬间黯淡无光。 欲晓将荏菽扶到了床上。荏菽已经没什么意识了,虚弱的来一阵风都能吹倒。 第一天。 那些行刑手给荏菽用了鞭刑,几十鞭子下去荏菽的身上已经没什么好地方。他们用刑不在乎数量而是看姚国主的反应,姚国主说停他们才敢停。 鞭子划过空中留下阵阵呼啸,那声音似乎要将在场所有人都耳膜穿破。 看着地上的荏菽不再动弹姚国主才缓缓开口:“好了,停吧。”这句话之后屋子里寂静的可怕。没有再次的命令欲晓根本不敢向前。 “看看她吧,别让他死了。”姚国主说。 欲晓这才敢上前去为荏菽检查伤势。这些行刑手下手都是有分寸的,虽皮开肉绽但却未伤筋骨。 “她还死不了吧?” “是。” “那就好,今日便到这儿吧,你们先下去吧。” “是。” 这间屋子又只剩下了荏菽和欲晓。 没人知道这个姚都女子都期盼住进的国后寝殿现在是血淋淋的刑房,没有人知道那个人人称颂的贤德国后沦为了阶下囚,更没人知道称病拒不见客的国后在日日受刑。 在这间窗子全被钉死了的偌大寝殿里每日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在一起,还要担惊受怕的祈祷每日进出这间屋子里的人可以大发善心不要迁怒于自己…… 欲晓觉得的精神正在遭受巨大的折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安心,还好奉召前来的不是自己的母亲。 她按照昨日的流程为荏菽擦拭身上的血迹。荏菽身上的衣物已经被血凝在了伤口里,每动一下荏菽就会因为剧烈的疼痛抽搐一次……清洁完毕之后欲晓只觉得心中憋闷,唯一的排解之法便是透过尚未被完全封死的窗户一角看看外面的天空。 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之上,她撒下的月光好像能够让人安心。 “兄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接连几日都是这样的情况,不同的是刑罚越来越严重,荏菽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第七天晚上,欲晓在朦胧间好像看到荏菽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国后,是你吗?”欲晓问。 荏菽没有说话只是在欲晓的床头点燃了一柱香。 欲晓自然闻的出这是迷香,她赶紧捂住口鼻。 荏菽却用尽力气将欲晓的手握在手里:“让我去死吧……别救我了……” “可是…我……”还不等话说完迷香便已经起了效果。 等欲晓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八天清晨。姚国主已经坐在屋中了。昨天晚上荏菽写了绝笔书之后便咬舌自尽。现在的屋子里活着的只剩下欲晓了。 欲晓赶紧起身迅速的跪在姚国主脚下:“主上恕罪,是臣女失职。一应罪责臣女愿一力承担,还望主上莫要迁怒于独孤家……” 姚国主让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才说:“你的确是失职。应召入宫侍疾却将国后治死了,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主上恕罪……” “你们独孤家是不是早就包藏祸心了,你父兄觊觎孤的皇位是不是早就谋划着怎么夺了孤的权了!” 欲晓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姚国主的意思。她连忙说:“我独孤家世代忠君,是万万不敢心生邪念的,还望主上明查。” “是你父兄派你来用药暗害国后的,是与不是?”姚国主问。 欲晓十分清楚姚国主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回答是自己定然能够安然无恙的从这间屋子走出去,但是这样定然会导致独孤家万劫不复。姚国主正好凭借自己的回答给独孤家安一个意欲谋反的罪名。 “主上明鉴,臣女奉召入宫为主侍疾然医术不精致国后身亡。万般过错皆在臣女一人,臣女愿以死谢罪。以昭独孤氏忠君之情!”说罢欲晓便起身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刀向着自己的脖子划去。 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欲晓的动作,直接冲了进来将欲晓拦住。 “国后身死之事孤自会查明,你侍疾不利也是难逃罪责的。就念在你侍疾多日的情分上杖责三十小惩大诫。” 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人便将欲晓押住要行刑。 “主上!臣女身怀有孕可否换个责罚!”欲晓赶忙跪下乞求道。 “那便不用刑凳了,你站着受罚吧。” “主……” 这次姚国主根本没再给欲晓开口的机会。 几杖下去欲晓便被打倒在地,她拼命地护着自己的肚子。等到三十杖结束后地上还是出现了一滩血…… 第198章 前路(十八) “把她送回独孤府去。”姚国主冷淡的说。 欲晓被送回来的时候便高烧不止,孩子也因为受刑没有保住,就连欲晓也是顾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两天才醒过来。 每当闭上眼睛欲晓想的全是浑身是血的荏菽和自己跪在姚国主脚下毫无尊严的乞求的画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姚国主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独孤家。 “兄长,明明是主上召我入宫侍疾的。可主上却命人日日对国后施刑,国后根本活不了……主上却反过来责罚我……”欲晓一边哭一边说。 独孤欧阳现在除了安抚也无法再做其他的什么事。 “兄长在呢,兄长会保护你的。” 独孤欧阳安抚了好久欲晓的心情才平静下来。等到欲晓睡下之后他才从欲晓的房间出来。 独孤欧阳吩咐欲晓的侍女说:“阿笥什么时候醒了立刻来通知我,另外去准备一些清淡的饮食。”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独孤欧阳分析按照欲晓说的事情来看荏国后一定是做了什么让姚国主无法原谅的事情。那么也许联国的谣言就是荏国后派人散布的,也许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事情。就在他整理思绪的时候独孤令身边的侍卫匆匆来报说独孤令吐血了。独孤欧阳急忙赶到时只看见鬓发花白的母亲在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床边守着的是虚弱不已的妹妹……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绞痛。不得不躲在门后调整自己的情绪。 独孤家世代忠于姚姓的国主,近乎全族男子都战死在了沙场之上。姚都海岸线曲折的边关若没有独孤家的军队镇守怕是早就被人侵略作为港口用了。可是到头来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独孤家世世代代只有一条家训那便是:忠于明主。 独孤欧阳已经不觉得姚国主是配得上独孤家忠心的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庭院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向着大门口走去。 独孤欧阳跟着这道人影一路来到了皇宫。一声口哨声之后便出来了另一个人来和这个人接头。他们之间好像传递着什么东西。 隔的不算很远所以独孤欧阳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个接头的人右手背上的标志——情报处死侍的标志。这个标志他曾经在韩朝香那里看到过。韩朝香告诉他说有这个标准的人就是直接听命于千瞳情报处的人,他们直接服务于皇室。因为他们窃取情报的能力十分突出,只要想要就没有查不到的消息所以一般是被派去外邦搜集情报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独孤府里?姚国主到底想要在独孤家里查什么消息?独孤欧阳的脑子飞速运转,想要搞清楚这些事情。 皇宫之中,接头的人已经在姚国主面前复命了。 “属下已经将东西放到独孤府了。” “确定独孤奕跟上你了吧?”姚国主问。 “是。属下还特意露出了手上的千瞳标识。独孤奕应该认识。” “好,你做的很好。” 姚国主看向独孤府的方向,心里已经开始谋算下一步的计划。 独孤欧阳回府之后总觉得有些蹊跷。既然千瞳的人个个能力出众又怎么会让他追到了呢?除非是他故意这么做的。而且黑衣人与接头人所传递的消息不过是简短的口口相传,一没有图舆二没有信件。最有可能的便是回禀什么命令。可姚国主会下令在独孤家做什么呢? 独孤欧阳刚刚回府,就看见管家焦急的在在到处找他。 “少主,您快去看看将军吧。”管家说。 独孤欧阳赶到的时候独孤令下令屏退了左右。 独孤令依靠在床头,在旁边的是低声哭泣的顾夫人和欲晓。 “你们都在我就放心了。” “父亲,孩儿来迟了。”独孤欧阳跪在床边说。 “我戎马一生忠君护国,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你们……我若身死千万要封锁消息秘不发丧,别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肉身应该能再护你们几日的周全,你们要趁着这几日离开姚都随便去任何一个国家都好……”独孤令知道自己没多长时间可活了,所以他要尽自己最后的能力保护家人都周全。哪怕现在说一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夫人…我还想再吃一次你做的菜。”独孤令看向顾夫人说。 “那我便去给你做。”顾夫人眼含热泪回答说。 “你们母亲身体不好,阿笥你去帮帮她。” “是。” 独孤令把他们母女支走之后开始嘱咐独孤欧阳。 “千万不要产生叛主的想法!” 独孤欧阳回答说:“可是父亲独孤氏祖训忠于明主,他现在已经不是明主了,我们不另择明主而忠难道在这等着被他抄家灭族吗?” “目前的局势姚都是实力最强的国家,除非出现一个实力强过姚都的国家否则我们独孤氏是逃不出姚都的……”独孤令说。 “可是……” 独孤令再次提醒说:“刚刚院子里的人来自皇室千瞳,你应当知道千瞳的厉害。最近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了……” 独孤欧阳无奈只得答应。 “想办法将欲晓和你母亲安插进方都公主的陪嫁侍女里,越快越好。然后你一定要去请命做永安城中的迎亲使。这些日子就别回独孤府了……” “为什么?” “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只需要照做即可。” “是,孩儿遵命。” 说完这些话独孤令就再没什么力气了,他摆了摆手让独孤欧阳退下。 顾夫人慢慢从屏风后面出来坐在床边拉住独孤令的手说:“我不会走的。” 独孤令费力的挤出笑容:“我就知道你肯定没走。” “无论什么事情,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好吗?” “欲晓的事情就是个警告,主上迟早会对独孤家下手的,只不过就是缺少一个合适的理由。” “所以你才让孩子们出去避祸。” 独孤令点了点头。 “我总觉得快了,主上要对我们独孤家下手了……”顾夫人说。 “夫人可以找找看看,咱们家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也许那就是主上的借口了……” 当天晚上独孤欧阳便派人将欲晓送去了留芳郡,第二天一早他便请命去做了迎亲使。 敛迹皇城。 方寒将一块特制的令牌交给林辞楼说。“别人我不放心,所以这件事情要你亲自去办。”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着急,等公主出嫁之日再去就来得及。” 千寻塔之上,姚国主凭栏而望。 姚都百废待兴之际又要筹备盛大的婚仪,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此时姚都的排场就更必须要大,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姚都是有能力称霸一方的。 所以他便想了个办法,那便是让姚都的贵族们出钱。独孤家便是他第一个目标。只要找个机会将独孤家抄了便可获得他们独孤家累积了几世的资产。这样既得了钱财又铲除了独孤家这个隐患,还能顺便震慑其他贵族让他们不得不出钱。召欲晓入宫便是第一个引子。眼下已经谋划的差不多了,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按计划执行。 白袅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甩开守卫来到了方都祠堂里。她觉得自己要做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了所以特意来参拜先祖,希望他们能够原谅她这个十分冒险的计划。她特意打了一盆清水来擦拭这些牌位。全部打扫一遍之后她才觉得有些心安。但是她突然意识到这里并没有方寒的牌位。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漏掉了,又检查一遍才发现确实是没有! 第199章 密室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白袅脑海里浮现:方寒并没有死!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会藏在哪儿呢?不对,是他们藏在哪儿呢?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是方寒带领一众朝臣自焚于皇宫之中。如果方寒没有死那么那些大臣肯定也没有死! 可是那么一大群人会去哪儿? 各国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侵略之时不能够破坏宗祠。就算是被灭国的国家也要留有一处祠堂供其后人供奉。 白袅看着祠堂的陈设,这里早就没了前些日子的破败荒凉应该是姚国主找人修缮过了。这么看的话姚国主还算是有点儿人性。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将白袅手中微弱的火光吹灭了,然后在牌位后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白袅赶紧躲到了旁边的柱子后面。 在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身着夜行衣的林辞楼。 林辞楼闻到了屋子里微弱的煤油味儿,他看了看周围知道刚刚进来的人肯定还没有出这间屋子。 “我知道你没走,不敢出来吗?”林辞楼说。 白袅知道这个人肯定发现了自己,干脆站出来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方都的祠堂里?”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需要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 话音刚落林辞楼便动了手,白袅快速的反应过来还击。 他们的动作都收着力气,都怕声音太大将外面的人引过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问方家的功法?”白袅问。 “四皇子!后会有期!”说完,林辞楼甩出一枚烟雾弹然后消失在了祠堂里。 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认识我?白袅心中万分疑惑。 烟雾弹的爆炸声将外面巡逻的侍卫吸引了过来,来不及多想白袅也只能快速离开这里。 敛迹皇城。 林辞楼将在祠堂里遇见白袅的消息禀报给了方寒。 方寒想了想走到一处密室里拨弄了一处机关。整个敛迹皇城里的屋子全部换了位置,一应通道也发生了变化,原来能通往敛迹里面的通道全都变成了死路。方氏祠堂中牌位的位置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杨子叶就带着一众侍女守在了外面。 “公主,这是主上特意派来照顾你饮食起居的侍女。”杨子叶说。 白袅打开门看了看这些侍女,指着其中一个说。“我用不了这么多,就要她一个吧。” 杨子叶看到被选择的侍女不禁脸上大变:“这个是新来的,笨手笨脚的怕惹您生气,不如换个人吧 。” “我就要她。”白袅直接拉起这个侍女的手进了屋子,然后将门关上。 杨子叶心中不禁疑惑:怎么会是她! “你怎么来了?”白袅紧紧的握住这名侍女的手。因为这侍女不是别人正是欲晓。 “我兄长说让我前来助你。” “助我?”白袅诧异的问。 “是。” “这一路上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听到这样的回答白袅心里也算是有一些安心。她知道独孤欧阳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个计划是报了必死的决心的,偏偏在此时将欲晓送了过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独孤府出事了! 白袅和欲晓身量相似,看到欲晓之后一个计划便在白袅心中升起。“我正好需要有人帮我一下,你来的正是时候!” 欲晓换上了白袅的衣服代替白袅在屋里,而她自己则是又去了一趟方氏的祠堂。 昨日借着微弱的烛火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为了弄清真相白袅便在白天来了。 昨日她和那个黑衣人打斗的痕迹还在,地上除了他们两个都脚印也没其他人再来的样子。 白袅顺着黑衣人的脚印来到了牌位的后面。只是这牌位后面什么都没有。 就在白袅以为自己将要一无所获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第二排最边上的这个牌位换了个名字。她在昨日擦拭牌位的时候见到这个牌位里明明有个“漓”字。心里还在想方寒在给自己取名字的时候居然没有避开先祖的名讳。但今日这排位上根本没有。 白袅仔细的看了看这块牌位,牌位下面的灰尘明显是有人移动过的痕迹。她又检查了其他的牌位发现都或多或少的被移动过。 白袅心想这间祠堂果然没那么简单。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这里真的有问题的话姚国主派人修缮的时候为什么没发现呢?她在旁边探索了一番,终于在这些牌位后面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砖。 这块地砖在供桌的下面,小小的一块很是不起眼。 方都皇室祠堂都会严格按照对称的方式施工,所以每一块砖都会在与之对应的位置发现另一块一样的。唯独这块没有。白袅敲了敲这块地砖,声音很空。所以这块肯定不是被镶嵌在地上的。她将这块地砖撬了起来,底下居然藏着一个环形机关! 白袅拉动机关,只听见底下传来齿轮和锁链碰撞的声音就在她面前、供奉着这些牌位的桌子背面居然出现了一道门! 什么人会在祠堂做机关呢? 白袅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这扇门居然自己正在缓缓关闭。 算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白袅心里想着,赶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进去了。 机关门被关上之后漆黑一片之时白袅听见了石块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自己头顶移动。她刚抬头就发现头上居然有两个红色的火球正在以飞快的速度砸向自己。她本能反应的抱着头蹲下几秒钟之后火球并没有砸向她,而是落入了旁边的轨道。火球在轨道上移动,每经过一处便有蜡烛被点燃。越来越多的蜡烛被点燃光亮很快便充满了这间密室。白袅也慢慢站了起来。在她面前出现了通往更深处的台阶。密室两侧的墙壁是石头的,在石壁上设有铁制滑道,这滑道就是供那两枚火球滑行的。滑道上还设有烛台,火球划过之时正好点亮蜡烛然后照亮这间密室。 白袅沿着台阶向下走。 像这种通往地下的密室一般都会由于空气稀缺的原因越往下走越感觉到幽深恐惧,但是这条路走起来却让人觉得越往下走呼吸越顺畅。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烛火已经没那么亮了。在火光最微弱的地方白袅看到了两个装满沙土的木头箱子。滑道的最尽头是那两枚完成了任务的“火球”。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磷粉味道。 白袅大概弄清了这两枚“火球”的工作原理:外面有人开门进来便会触发这里的机关将两枚石球运输到门口的滑轨上,再此期间石球上的磷粉自燃将滑轨上的蜡烛点燃,最后着火的石球落到箱子里被沙土盖灭。 这密室看样子已经存在好久了,机关设计的也还算是精巧。但是周围已经没有路了。这么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设计一条没什么用的死路吗? 白袅拿起一支蜡烛蹲下去在各个墙壁与地面的缝隙试探,两侧的石壁都没什么问题。但当烛火靠近她正前方的地面时烛火竟然被吹动了。也就是说这块墙壁后面肯定还有一个更大的地方。她看了看四周,都没什么机关了,那机关应该就是在里面的密室里。 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所以白袅按照原路返回。 那间不能探索的密室真的足够大的话,或许方寒和一众朝臣真的可以借假死脱身躲在里面……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胜算!白袅想着,心里一阵欢喜。 第200章 江湖(一) 顾长策在姚国主的扶持下成为心腹大臣,不知道是不是姚都发生了太多事的缘故姚国主越来越信任他,甚至信任顾长策已经超过了信任郑内侍。 自从大战结束以来姚国主居然将顾长策接手了千瞳情报网。 顾长策在整合千瞳送回来的情报时忽然发现了白袅找人登的那则布告。布告的内容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布告上的标记。 这标记是“江湖求救令”。 那些常年混迹江湖的人之间都有自己专属的信号。这“江湖求救令”便是其中之一。有人发出这样的信号懂的人一般都会去信号发出地看一看,救人的同时还可以得到一些赏钱。 顾长策突然意识到有人要利用这些江湖人士做什么事情。 求救令是自留芳郡来的,现在在方都的人……是白袅! 如果真的是白袅发的求救令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白袅要利用江湖人复国!顾长策心里十分不安,一但白袅真的这么做那她身边的人都会被认定为同谋。前去迎亲的独孤欧阳势必会被当成同谋的身陷危险之中……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顾长策还是来找了姚国主。 “主上,这是近几日千瞳传回来的消息。”顾长策将整理好的情报交给姚国主。 姚国主看了看说:“知道了,先放那儿吧。” “是。” 顾长策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姚国主就先开口了。“长策啊,孤能够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姚国主这有意无意的点拨好像就是为了听顾长策表忠心一样。因为这种问题的答案几乎都是一样的。 “为主上尽忠是属下之职。”顾长策回答。 “眼下还真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主上请吩咐。” “你去留芳郡接替杨嘉逸的职务,让他回来帮忙筹备婚仪。”姚国主看着顾长策的眼睛说。 “是。属下定然不负主上所托。”顾长策回答说。 姚国主笑了笑:“你明白我的意思便好!” 在姚国主手下察言观色这么久顾长策当然知道姚国主什么意思,姚国主就是想要将他调离永安城,因为独孤欧阳在永安城还是迎亲使之一。姚国主怕他们两个私下“勾结”防患于未然而已。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正好可以去查查是什么人发布的这则求救令。 留芳郡郡公府。 白袅觉得那间密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在发生什么改变了,所以打算先将密室的事情放一放。她也该好好谋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 第二天。 白袅刚刚起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发现这院子里的守卫增加了三倍,而且里里外外的人全都换了一遍。 “公主不必探索什么规律,他们的岗哨每天都在变化。”顾长策迎面走过来说。 “原来是顾公子啊。不必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说了我不会跑的。” 顾长策拿出了那则布告递到了白袅面前,然后面对着白袅坐了下来。“近日留芳郡的公告栏可是好生热闹,杨郡公接连颁布了好几条新律法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来给公主念念吧。留芳郡新规第四十条,郡中孩童凡满十四者皆需入府衙报备,触犯律法与成年同罪论处。”说完顾长策便将那则布告打开平铺到了白袅面前。 “和我有什么关系?”白袅再次回答道。 “我派人查过了这则新规是伪造的,你看这印明显就不是官府的印。所以想和公主谈论一下这件事儿。”顾长策指了指布告上的印章说。 “谈什么?” “谈这条律法。先秦时期荀子在《性恶》里写:“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我还是挺赞同他的观点的,所以我认为发布这则假布告的人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公主您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 “孩童自是需要长辈及时给予正确的引导的。其实我觉得这则律法应该再加一条连坐的处罚。子女犯错定是长辈教育之过,所以他们也要承担子女们犯错带来的后果。” 白袅觉得顾长策说的挺对的。只是点头表示了默许。 “我给公主讲个故事吧。一些在朝廷约束之外的人自发的维护心中的道义,所谓江湖。这其中不乏一些杀人放火穷凶极恶之辈,当然也有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人。时间久了这些江湖人之间便有了自己的联络密语。有人遇到危险之后便会留下“江湖求救令”等待看到这密语的人前来救援。”顾长策故意将“江湖求救令”几个字着重强调了出来,就是为了看白袅的反应。 白袅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呢?” “公主觉得江湖中人是善是恶呢?他们会为了心中的道义献出生命吗?”顾长策问。 “我会!”白袅说完站了起来将布告推回顾长策那边啊。“长策公子也不必旁敲侧击了。求救令就是我发的。我只不过是想要自救而已……我不……”话还没说完白袅就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晕了过去。 顾长策连忙将白袅扶进屋子里。欲晓看见了昏迷不醒口吐鲜血的白袅赶紧过来搀扶。 见到欲晓也在这里顾长策感到十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以后在和你慢慢说,她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和她在院子里说话呢她突然就吐血然后就晕过去了。” 欲晓给白袅把脉之后发现白袅中毒已久,必须按时服用解药才能压制体内毒素蔓延。 “什么毒?这郡公府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怎么会有人给她下毒呢?”顾长策问。 “是皇室秘药“十日客”,我解不了。”欲晓回答说。 “她身上怎么会有“十日客”。这是主上用来控制暗卫的药啊!”顾长策吃惊的说。忽然他脑海里浮现出白袅那句“我只不过是想要自救而已……” 为了保证暗卫们的忠心姚国主会给所有暗卫服下“十日客”。这种毒药必须在十日之内按时服下解药,否则就会肝肠寸断而亡。 “主上想要南漓的绝对忠心。就一定会将一部分解药给监视她的人。没给你吗?”欲晓问。 “并没有。” “杨子叶!”他们两个几乎一同说了这个名字。 “在你之前监视南漓的一直都是杨子叶,他身上一定有解药!”欲晓说。 “我们两个昨天下午才交接完工作。他应该还没有走远,我去寻他!”顾长策说。他还没走出房门就看见匆匆而来的杨子叶。 看到在床上躺着的白袅杨子叶连声说:“完了完了完了,她什么时候晕倒的?” “刚刚。”欲晓回答。 杨子叶赶紧从怀里掏出解药说:“那就和我,赶紧给她服下去。” 欲晓连忙接过解药给白袅服了下去。 “哎呀!都怪我。一时没想起来她的解药还在我这里,还好没酿成大错。”杨子叶松了口气说。 “怎么回事儿?”顾长策问。 “方南漓以皇子的下落和战神预言为筹码向主上换取了以方都公主的身份自皇城出嫁的条件。可这皇城毕竟是方都原来的地方,主上怕她心里有什么别的盘算就让她服下“十日客”作为条件,她想都没想就吃了。主上这才答应让她来此备嫁。主上命我监视她,也顺便给了我几份解药让我按时给她。”杨子叶解释道。 “这毒药解药的制作过程都十分刁钻,非皇家医师不得研习。我都不知道这解药的制法。”欲晓说。 “所以我才说还好没有酿成大错。方都公主要是死了主上没了皇子的下落我们都得被问罪……” 第201章 江湖(二) 顾长策心想一个身中剧毒的人走投无路之下可能真的会做出一些非正常的举动。比如,向江湖之中发求救令。白袅这么做倒也说得过去。 “还剩下几次解药?”顾长策问。 杨子叶看了看药瓶说:“还有三次。”说完将药瓶递给了顾长策。 “那也就是说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月了。” “其实我是觉得主上应该会在这一个月内确定婚期的。她嫁过去之后一切安定下来主上定然会给他解毒的。”杨子叶说。 顾长策觉得不一定。“你快回去吧,回去晚了只怕主上会怪罪。” “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我去送送他。”欲晓说。 欲晓拉起杨子叶的手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走出院子。 出了院子之后杨子叶确定院子里的人看不见了才敢死死的将欲晓抱在怀里:“对不起…你受苦了…”杨子叶低声说。 “孩子没有了…”欲晓很委屈的回答。 “没事的,没事的,还会再有的。”杨子叶安慰说。 “子叶,我好害怕啊…我怕回永安……我不想回去……” “没事,我在的。我会保护你的!主上现在越来越重视我了,等忙完了这次婚仪筹备,我们也结婚,我要风风光光的让你嫁进我们杨家!” 欲晓擦了擦眼泪然后帮杨子叶整理了衣领说:“好,我等你!” “我该走了。” “走吧……” 杨子叶上马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直到看不见任何影子之后欲晓才回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顾长策在院子里等她。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顾长策说。 欲晓跟着顾长策进了旁边的一个屋子里。门刚关上顾长策就问:“所以你的孩子是他的?” 欲晓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听说你未婚先孕父亲母亲如何罚你你都不肯说出怀了谁的孩子,你就是在替他隐瞒?” 欲晓还是什么都不说。 “独孤欲晓,你是真的长大了!你还没出阁就连声誉都不要了是吧!”说完他一拍桌子厉声呵斥:“犯了错的人还敢站着?” 欲晓赶紧跪在了地上。 “兄长若在定然把你打个半死,让你这辈子都不敢这么放肆!” “二哥……” “你从小恪守礼教,你是皇城贵女之中的典范,怎么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呢?”顾长策问。 “我也不知道……” “他杨嘉逸是什么好人吗?他值得你不惜与全家反目成仇吗?你还处处维护他!” “他说,忙完主上的婚仪就娶我!” 顾长策气的恨不得扇欲晓两巴掌。“他要娶你为什么不在你怀孕之前娶!我告诉你,就凭未婚先孕这件事你入了他杨家的大门就永世抬不起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二哥……” “不知道他到底在盘算什么,总之不要再和他来往了。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和他拉拉扯扯我就像兄长一样罚你!” “可是……”欲晓还想辩解一番。 顾长策直接厉声打断:“可是什么!我告诉你,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个人就不会搞大你的肚子却不敢承认,让你一个人面对流言蜚语!我看你还是很不清醒,那便跪在这里好好反思吧。” 顾长策出来之后便传了一封信给独孤欧阳。 独孤欧阳看完信之后直接将信撕成了好几半。 “杨嘉逸回来了没有?”独孤欧阳问身边的人。 “还没,明天才回来。” “等他拜见完主上之后让他马上来见我,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来!” 独孤欧阳现在恨不得自己快马加鞭去接杨子叶回来。他现在只觉得是自己识人不清才导致欲晓发生了这件事。最开始他回来的时候皇室里就有欲晓未婚先孕的传闻,他还不信。直到那天去见欲晓,欲晓哭着说孩子没了他才信了这不是传闻。原来让欲晓承受流言蜚语的就是杨子叶! 留芳郡,郡公府。 白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顾长策就在她旁边守着。他可真是“尽职尽责”啊!白袅心里想。 “你十日就该吃一次解药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顾长策问。 白袅很费力的笑了笑说:“其实我倒希望现在就死。那样至少还是死在家里而不是客死他乡。” “我信你一次。” “信什么?” “信你这句话是真的。” “顾长策。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你发江湖求救令是为了自保。” 白袅知道想让顾长策相信这件事的确很难,所以便不再回答。 “你为什么要回来?”顾长策问。 “回自己家还要为什么?你要真没话说了就别说了。这个毒药还挺厉害的,我想休息一下。”白袅说。 姚都迎亲的使团一般都住在百里楼中,这楼就相当于姚都的繁星使馆。 杨子叶此时正跪在独孤欧阳脚下。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独孤欧阳问。 “没……没什么……” 独孤欧阳一脚踹在杨子叶心口,疼的他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杨嘉逸,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吗?你说你会照顾好欲晓,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知不知道永安城里那些贵族嘴里的话有多难听!” 杨子叶从地上爬起来求饶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打在我妹妹身上的那些板子就该加倍的打在你身上!” “我…是我没照顾好她,是我没有担当……你如果想要替欲晓出气的话便打我吧……我是不会躲的…” 独孤欧阳揪起杨子叶的衣领说:“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今天只问你一件事: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妹妹的?” “是!”杨子也斩钉截铁的回答。 “什么时候娶她?” “主上的婚仪忙完之后我必然三媒六聘求取欲晓。” 独孤欧阳这才松开杨子叶的衣领。“你最好说话算数,不然就算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 “我保证!”杨子叶发誓道。 “滚吧!”独孤欧阳说。 姚都,千寻塔。 钦天监被请到了这里来夜观星象,因为这里是姚都最靠近上天的地方。经过他的一阵测算最终得出半个月之后是最适合嫁娶的大吉之日。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迎亲使团的队伍里,独孤欧阳知道留给白袅的时间不多了。 留芳郡,郡公府。 “还有十二天。”顾长策说。 白袅回答:“知道了。” “你甘心吗?”顾长策问。 “不甘心能怎么样,我又不是孤身一人。我可以漂泊我的孩子不可以。” 其实经过这几天都观察顾长策觉得白袅是真的变了。在她身上早已经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个给你。”顾长策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 “什么?” “十日客的解药,只有三次了。你自己想着吃吧我可没时间提醒你吃。别再吐血了!” 白袅看向顾长策:“你放心?” “放心啊,反正你又不跑。” 看到顾长策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白袅心中十分窃喜。果然对付君子就要用君子的办法! 浅山云境。 浅山主和云境主都知道了有人发布“江湖求救令”的消息。 浅山主问:“确定了消息是从留芳郡传出来的?” 传令兵说:“属下派人前去核实,消息属实。” “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云境主说:“会是殿下吗?” “不确定。但不是江湖人士根本不懂这个。” “我们出手吧!如果不是殿下是其他江湖中人我们也算是结了个善缘。” “好!” 浅山主看着地图上的一个小城说:“那我们便在这里动手!”图示地点正是南中枢酒肆。 第202章 江湖(三) 在婚期的前一天晚上,白袅亲自发了一则布告。 布告上的内容很直接:吾愿以命为棋诚邀各路豪杰做执棋者,助我方都复国。上面依旧印着“江湖求救令。” 晚上。 白袅正在房间里试穿婚服。婚服是姚国主派人送过来的,头冠也是,都是姚都制式。她穿戴很整齐的走到了铜镜旁坐下。 镜子中的的新娘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但更吸引人的是眼睛里透出的坚毅。 房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顾长策。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白袅说。 “明日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你又发这种东西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顾长策似乎看透了一切的说:“所以你这几天都弱小可怜都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我的同情好让我放松对你的监察!” 白袅转过身微微一下:“是也不是。弱小可怜是真的我没有装啊,毕竟我真的就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骗取你的同情这句话我可不认同。最多算是博取你的同情吧。” “你可真是狡猾啊!” 白袅站起来看着顾长策说:“算不上吧。你是君子,君子最美好的品行就是和弱者共情然后帮扶弱者。所以我自然不能用对付别人的方法对付你啊。” 这十几天的观察的确让顾长策动了不该动的恻隐之心。他能够感觉到白袅心里若有若无的反抗可他只当那是白袅难以改变的旧习…… 顾长策问:“明日便是婚期,你觉得你能做的了什么?” “还有时间不是吗?” “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多谢夸奖。” 顾长策看着身着喜服的白袅,竟一时语塞没什么可说的。“能不能把欲晓留下,别让他涉险。算我求你。” “我当然不会让她涉险,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多谢。” 白袅问:“你打算把她带到哪儿去?” “什么意思?” “你们千方百计的把她送来想必是独孤家有什么危险了。你确定现在让她回去?” 顾长策倒是忘了这一层。欲晓跟着使团回去那不就白来了吗!“你有什么办法吗?” “要么就让她留在这里,要么就将她送往别处,这得看你。” …… 第二天一早,使团便奏着喜乐出发了。 独孤欧阳带领的迎亲使团在南中枢酒肆准备接亲。 独孤欧阳刚一进城便察觉到了躲在城门口人群之中的几个“探子”,只是不确定这探子来自哪里。 白袅坐在轿子里也进了城,进城之后白袅便叫停了轿子。“按照方都旧俗此时我要登上城楼拜别故乡。” “你别耍什么花样!”顾长策警告道。 “你昨天不是把解药要回去了吗,我可是身中剧毒。长策公子还怕我耍花样?” “出来也可以,你戴上面纱。”顾长策说。 “好!” 白袅带着面纱下了轿,然后一步一步走上城楼。她走的很慢,不知道的人可能真的会觉得她是在留恋故土。其实她是在看周围的人,她要看看到底来了哪些人。顾长策紧紧的跟在她身后生怕白袅会给这些混乱的人群传递什么信号。殊不知蒙着面纱的白袅本身就是最大的暗号。 白袅围着城楼转了一圈其余什么也没做。“走吧。” 白袅重新回到轿子上之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这声音不是来自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而是刀剑之声。 看来,真的有人来了。 外面的刀剑声越来越激烈轿子里也被人吹入了迷香。 白袅看见这迷香了,可是现在的她还挺想被迷晕的。 等到白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屋子里的陈设似乎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但却有每个国家的影子。 “你醒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旁边说。 “我是不是来过这里?”白袅问。 这个时候旁边又出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双眼睛还真的像啊!” “是啊。”女子接着说。 “像谁?”白袅问。 那名男子接着说:“你为什么要冒充幽若殿下呢?” 白袅自嘲道:“我?我连自己的身份都活不过来,何来冒充一说呢?” “你和幽若殿下是什么关系呢?就是白都公主、方都的先国后。”女子问。 “她是我的母亲。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能够证明吗?”男子问。 白袅想了想拿出怀里的玉佩说:“这个算吗?听说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这名男子和这名女子仔细的看着玉佩然后相视一眼,有些欣喜。 “是了,不然怎么能够这么像呢。”女子激动的说。 “你们是江湖中人还是黑甲卫?”白袅问。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男子问。 “我发了江湖求救令,所以来救我的人要么就是江湖人要么就是曾经三都大战时莫名出现的黑甲卫。” “若我说都不是呢?”女子说。 “那这是哪儿?” “浅山云境。我是云境主,他是浅山主。”云境主介绍道。 “这是……” “这是你母亲一手创立的地方,一个拿钱消灾的地方。你也可以认为这就是一个江湖门派。至于你说的黑甲卫我想可能是黑影军团吧,那是只听命于你母亲的军队。”云境主接着说。 “那我母亲在哪儿?”白袅接着问。 云境主回答说:“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踪迹,所以我们潜山云境也在四处打探她的消息。” 浅山主接着说:“我们注意到了你发的求救令。因为出自方都所以我们决定去碰碰运气。由于你在南中枢郡的城楼上逛了一圈,你的身形又和你的母亲相似,加上蒙着面我们只能看到一双相同的眼睛所以就把你劫回来了。” “意料之中。我就在等着有人来劫我呢。”白袅说。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云境主问。 “回皇城,复国!” 潜山主说:“你母亲有恩于我们,所以有什么用的上我们潜山云境的地方尽管吩咐。” “麻烦你们以方都公主的名义多发一些消息出去,我希望能够找回来一些方都旧部。”白袅说。 “行,我们这就去办。” 独孤欧阳在南中枢酒肆怎么也等不来送嫁的使团,正当他要亲自出去寻找的时候碰到几名士兵带着重伤昏迷的顾长策。 独孤欧阳顿感大事不妙连忙问:“怎么回事儿?” “有人劫了送亲团还带走了方都公主。” “其他人呢?” “都死了……” “来人,先带他们去看伤!”说完他自己骑着马急忙赶去城门口。 聚在城门口的人早就被冲散了,只有地上躺着的一些尸体。 独孤欧阳赶紧下马在地上翻看这些尸体。看了一圈下来没有看到欲晓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他筋疲力尽的坐在这些尸体中间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公主被劫,遣使负伤,凶手不明,亲人失踪……他身边能用的人也没有多少。或许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姚都求援了…… 独孤欧阳赶紧上马,一刻不停的赶回姚都。 千寻塔之上。 独孤欧阳一字不落的向姚国主说明情况。其实只要独孤欧阳仔细一点儿就能发现姚国主在看向他时眼神是躲避的。 姚国主震怒。 “谁如此大胆敢劫走她!郑内侍你马上叫杨子叶带兵去把方都公主给我追回来!” “是。” “主上若无其他事属下也告退了 。”独孤欧阳说。 “等等!”姚国主急忙叫住独孤欧阳。 “主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赶了那么久的路也辛苦了,不如就在这千寻塔中休息片刻。”姚国主说。 第203章 江湖(四) “多谢主上。但属下还有要事需要回家处理。”独孤欧阳说。 姚国主见劝说无果只能警告道:“孤说了你不能回去,你想抗命吗?” 姚国主的反常行为让独孤欧阳觉得一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是绝对不能忤逆姚国主的,不然可能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自己就先被安上个“忤逆”的罪名了。 独孤欧阳赶紧跪下说:“属下不敢。” 姚国主的语气稍微平和将独孤欧阳扶起来说:“孤这不是怕你太过劳累了嘛,说话是急了些,别介意。” “属下不敢。” “既如此,爱卿便好生休息。孤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是,恭送主上。” 姚国主出去之后便示意手下人将门锁上了。还派了好多人在门口把守。 这些举动似乎证实了独孤欧阳的担心。 被锁在屋子里的独孤欧阳也没闲着,他在观察门口这些人的轮岗时间。两个时辰轮一次岗,期间有大概半炷香的空缺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千寻塔下去是不可能的。就在这时窗外的风赶来助了独孤欧阳一臂之力。 风吹动了屋子里装饰的帷幔。 对了!门走不了他可以走窗户啊! 姚国主只让外面的人守住这层的门,他完全可以从走窗户到十七层然后再下去。 独孤欧阳解下帷幔打为绳结,在夜深人静之时趁着门口轮岗的时候顺着窗子到了十七层。 从千寻塔上下来之后他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离家越近他的心里就越不安。 独孤府门外围满了人,独孤欧阳想着从后门进去绕路到后门之后发现也被围住了。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独孤家的守卫,倒像是……皇家禁军…… 这可是独孤府,独孤欧阳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那处围墙年久失修,哪里有借着杂草掩饰的狗洞他可是一清二楚。他找了一个很偏僻的角落扒开杂草进了府。 这里是独孤府的花园。他和顾长策小的时候总是从这里溜出去玩儿。这里本身就是该长一些花草树木的地方,所以也没什么人怀疑。花园在独孤府后门的西面,用不了几步就能走到后门。 借着这些花草的掩饰独孤欧阳发现门里也有人把守。 大约有两三个人蹲在地上似乎是在擦拭什么。 凭借着自己对于独孤府的熟悉独孤欧阳很快就摸到了前院。 前院的守卫更多,而且都举着火把。 正因如此独孤欧阳才得以看清前院全是被杀死的侍女和仆从。血流向四面八方,无数个侍卫蹲在地上擦血…… 人群最中间的是倒在地上的独孤令和顾夫人。 独孤令看到了独孤欧阳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来。 没过一会儿姚国主就从前门走了进来。 几个守卫很自觉的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前厅门口。 姚国主坐在上面正好面对独孤令。 “我说独孤老将军啊,都到现在了您还拒不认罪吗?” 独孤令想要说什么可刚开口就是猛烈的咳嗽。 “不知主上想让微臣认什么呢?” “你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贪墨官银私盗国库,勾结方都旧部。这些还不够吗?”姚国主说。 独孤令不屑的笑了笑说:“主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一定要让孤将你独孤氏抄家灭族吗?” 独孤令气愤的说道:“我独孤家世代忠贞!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主上,您可别忘了我独孤家可是手握姚都半数兵权的!” “你威胁孤?” “微臣怎么敢?只是您如此待我们独孤家不怕我们真的起兵谋反吗?” 姚国主被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剑就奔着独孤令的脖子刺过去。 兵刃搭在独孤令脖子上的刹那姚国主停住了。 “调兵虎符在哪儿?”姚国主问。 独孤令没有回答,而是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主上忌惮我独孤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是什么时候起的杀心呢?又是什么事促使您不惜在此用兵之时也要对付独孤家了呢?” 兵刃划破了独孤令的脖子,寒气更加逼近了些。姚国主的语气也带着威胁:“我再问最后一遍调兵虎符在哪儿?” “我猜就是您打算迎娶方都公主之后吧。混战刚刚结束主上您肯定很缺钱吧。可是您也知道在姚都这些权贵手里根本搜刮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您就打算杀鸡儆猴。选我们独孤家呢您既解决了心腹大患又警示了其他贵族,迫使他们不得不捐钱。世人皆知我独孤家的忠心,你当然不好直接下手,所以你就等待机会。等到罪名多到不得不动我们独孤家的时候你才敢出手。微臣说的没错吧?”独孤令说。 姚国主也不再装了。“是啊,你都猜对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今天不还是要死了?” “主上,微臣最后再说最后一句:独孤家祖训忠于明主。我们也许真的是时候该走了……您信不信没了我们独孤家姚都也活不了多久呢?” “我偏不信!”姚国主说着划开了独孤令的颈动脉。鲜血汩汩的不断往外冒。 独孤令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独孤欧阳的方向,他眨了眨眼示意调兵虎符的藏匿之地。然后闭上了眼睛…… 独孤欧阳知道那句话不止是说给姚国主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顾夫人抱起独孤令的尸体流着泪说:“我哪天回去受罚了,很疼很疼。所以你得补偿我,不能再留我一个人了……”说完便吃下毒药自尽了。 “就算把独孤府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调兵虎符!”姚国主说。 “是!”旁边的守卫四下散开。 独孤令死死的攥着拳头,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姚国主撕碎。可是他不行,他要去拿虎符,然后“忠于明主”…… 独孤欧阳拿到虎符之后迅速去调集军队。 现在独孤欧阳和姚国主手里的军队人数差不多,此时交锋只怕是会两败俱伤。突然她想到了白袅。他知道白袅已经在暗中联络一些方都旧部准备复国了,那便去助他一臂之力! 独孤欧阳带着军队来到了南游城展开防御。 姚国主听说有人调兵就马上召集剩下的部队去追击。 南游城。 城墙上是独孤欧阳布下的防御,门口是意欲进攻的姚国主。 两边的军队一看都是自己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跟在姚国主身后的全盛名和欧阳花榕也是一脸懵圈。他俩面面相觑,似乎在问对方发生了什么。 “独孤奕!你叛逃出国罪该万死。现在马上开门投降孤便饶你一命!”姚国主说。 “诸位同袍,我独孤奕今日确实带兵反叛,然一切都是他姚氏欺人太甚。我父母为家国尽忠不遗余力他姚国主却小人之心忌惮我独孤家,就在刚刚,他入独孤府将我全府上下抄家灭门。我在此立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两边的人都议论纷纷,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独孤奕,你不要在此负隅顽抗颠倒黑白了!” “我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是非不分。” “你独孤氏先祖可是立过誓的,你今日之举可有何脸面面见先祖!”姚国主说。 “我独孤氏先祖的确歃血为誓要代代忠于姚氏。”说着独孤欧阳抽出腰间的匕首说“一应罪责我独孤奕愿一人承担。如今我便断指明志弃约毁誓,自今日起我独孤氏弃了姚都,分兵自护。”说罢独孤欧阳砍下了自己的小指扔下城墙。 第204章 江湖(五) 独孤奕丝毫不管还在流血的小指接着说:“诸位同袍,我本不愿兵戎相向。然今夜入南游者,诛!我说到做到!” 城墙上的箭手皆满弓搭箭蓄势待发。 “主上,箭手全都被独孤奕带走了。真的开战我们并不占上风。”郑内侍劝诫说。 姚国主有些犹豫,他深刻的清楚今天要是不把独孤奕拿下的话日后肯定也没有机会了。 欧阳花榕在旁边也劝说道:“主上,这南游城易守难攻,只凭我们这些人完全攻不下来。” 姚国主不得不说出那两个字。 “撤军!” 独孤奕带军叛逃出姚都动静不小,姚国主想瞒也瞒不住。几乎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消息就传遍了各国。 第二天早朝,姚国主刚刚坐到椅子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一下就有大臣请奏。 “主上,公子奕携虎符公然叛逃给我姚都造成巨大损失,此时他根基未深,臣建议立刻派兵诛杀,以正人心!” “不可!”另一个大臣制止道。 “臣已经派人去独孤家查探过了,独孤家满门惨死。然独孤府侍卫一向善战。一夜之间被抄家灭门实在是蹊跷 。臣建议应当先彻查此事。或许真相大白之日公子奕自会携兵而归。” 姚国主心里乱作一团,独孤奕的出走就是在他头上悬了一把尖刀。他实在是不知道这把尖刀会什么时候刺下来…… “独孤府被灭门了?什么人干的啊?” “这公子奕实在是大胆,居然公然违背祖辈的意愿。还断指明志。哎!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这一走我们军队直接少了一半,此时要是有外敌来犯的话可怎么办啊……” “你们还真以为姚都离了独孤家就无武将可用了?那杨家、全家、欧阳家哪个比他独孤家差啊!叛逃出国之人还有什么可怜悯的,当人人得而诛之才对!” 全盛名站在角落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突然被这些朝臣提到还吓了一跳。 “在想什么呢?”欧阳花荣在他旁边小声问。 “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儿。我总觉得欧阳不会这么做。” “叛逃之事疑点颇多,我觉得主上在故意隐瞒。” 全盛名被这句话吓的瞪大了眼睛,他赶紧看了一眼姚国主。发现姚国主没注意他俩的窃窃私语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这可是在朝堂上,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知道。” “下朝之后再说。” 姚国主被他们的争吵声烦的不得了。 “闭嘴!当孤死了吗!这是朝廷不是菜市场。” 姚国主说完之后这些朝臣们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没事儿退朝吧!” “可是主上,公子奕叛逃之事关乎姚都国本,总要尽快解决。”其中一个大臣说 。 “此事孤自有定夺,退朝吧!” 姚国主还没回到寝殿就看到郑内侍拿来了千瞳的密报。 “主上,千瞳有方玉颜的消息了。” “回去再说。” 进屋之后姚国主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密报。看到了内容之后恨的牙痒痒。 “我只顾着防着方都旧部了,倒是忘了江湖中人了!” “主上是说,她被江湖中人劫走了?” “马上去发布告示,给我下江湖悬赏令。凡能将方玉颜带来见我的人不论身份皆赏黄金千两,享我姚都万世庇护。包庇者就是与我姚都为敌!” 郑内侍只是以为姚国主是被气糊涂了才说了这样的话。 江湖与朝堂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地方。朝堂不管江湖事,江湖也不插手朝堂。 姚国主要是下了这样的命令就是公然逼迫江湖人站队了。只怕到时候更不好收场。 见郑内侍无动于衷姚国主厉声道:“去啊!” “主上,强迫江湖人偏袒朝堂……属下担心会适得其反……” “只许她方玉颜求助江湖不能我求助?是她先打破规则的,那些人要找也应该找她去!” 见姚国主态度坚决,郑内侍也只得答应。“是,属下这就去办。” 下朝之后全盛名和欧阳花榕就来到了顾府。 顾长策被打伤之后就被连忙送回了顾府,姚国主派了太医来照顾。 他们来的时候顾长策正好刚刚苏醒。太医正要收起药箱回去复命。 “你醒了?”全盛名非常激动的跑到床边说。 顾长策面色苍白,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迎亲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武艺高强怎么会被伤成这样?为什么欧阳回来之后就带兵叛逃出姚都了?” “你先别激动,长策也刚醒。慢慢来。”欧阳花榕在一旁说。 顾长策缓了一会儿很费力的问:“你刚刚说谁叛逃了?” “欧阳!他拿着独孤府的调兵虎符带着姚都的半数军队死死的守在南游城里不出来。”全盛名回答说。 “怎么可能?” 欧阳花榕说:“主上带兵追击之时我们就在身边,欧阳的确带兵据守南游城。一切变故都是在接亲那天,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迎亲之日。 白袅在城墙上转了一圈之后顾长策便护送她重新返回轿子上。 刚刚起步没多远,顾长策就发现街道两边的人群里有人在暗中观察,相互传递着什么。 起初顾长策只以为是各个国家的暗探,后来发现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暗探查明情报之后就会将情报传给别人,为了保证消息的快速传播第二个人应该会马上护送消息离开。可是眼前的这些人根本没有离开,反而越聚越多了。 除非他们不是暗探,而是要袭击迎亲队伍! 顾长策马上警惕起来。“全体戒备!” 那些人也不装了,直接就拿起藏在桌子下、柴堆里、柱子后的刀剑就奔着迎亲队伍来了。 其中一个人蒙了面,直奔顾长策而来。 无论顾长策使出什么样的招式这个蒙面人总能及时防御,几个回合下来顾长策就落了下风。 “你为什么会我顾家的剑法?”顾长策问。 这个蒙面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远处一个人说:“走了!” 顾长策沿着声音看过去那个人已经将白袅抗在背上跑了。就在他走神的这短短几秒蒙面人朝着他的心口刺了一剑。若不是他及时回神稍微躲开了一下恐怕早就死了。 “你是说有人袭击了迎亲队伍!”全盛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的问。 顾长策点了点头。 “袭击你们的人目标明确,应该是早有预谋。那方都公主在备嫁的时候可曾给什么人传过消息吗?”欧阳花榕说。 顾长策马上想到了白袅发的江湖求救令。“他的确发过消息,只不过不是给某一个人而是江湖人。” “可是江湖与朝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有人冒着得罪姚都的风险劫走她呢!”全盛名说。 “你们刚刚说欧阳叛逃了,那独孤府的人呢?”顾长策问。 “在你们回来的当晚独孤家被灭门了。主上派人调查的结果是仇家寻仇。”欧阳花榕回答道。 “什么!” 顾长策想了想说:“你们快去,马上去独孤府将整个府邸封起来。一定要保证别让任何人破坏现场。不管是不是仇家寻仇,只要杀了人肯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好,我们马上就去!” 独孤府。 明明刚刚发生了灭门案,但是这独孤府门口却连一个看门的都没有。 他们两个顿时觉得大事不妙,飞快的跑了过去。 整个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们两个在屋子里搜了一圈发现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搬走了。 第205章 江湖(六) 仇家复仇的目标应该是人,就算要抢一些金银珠宝也不会搜刮的这么干净。再说了谁家强盗杀人夺财之后还顺便给洒扫院子的。 所以,灭了独孤家满门的人只能是姚国主! 全盛名和欧阳花榕都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冷汗直起。 “是……主……”全盛名刚要说欧阳花榕赶紧制止了他。 “别说!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 “我们该怎么办?” “这里被打扫的这么干净肯定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 潜山云境。 自从白袅找人四下散布公主要复国的消息之后就有不少方都旧部纷纷赶到皇城去等候效命。曾经的高门贵族也有不少回来的。所以白袅打算今日便启程回皇城重建方都朝堂。 潜山主和云境主设宴相送。 “承蒙二位不弃将玉颜照顾至今,玉颜无以为报便以此酒敬二位。”白袅说。 浅山主举起酒杯说:“公主言重了。复国之路漫长艰辛,如果有用的到我们潜山云境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必当竭尽全力。” 就在这个时候探子来报说独孤欧阳带兵叛逃姚都据守南游城。 “什么?此消息当真?”白袅惊诧的问。 “是!”探子回答。 “此消息尚待验证,不如公主在此多留一日,等到确定此消息属实在做打算”云境主说。 白袅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前去。“此处距离南游不过半日路程,我自己去验证吧。毕竟,没人比我更了解南游。” 云境主有些担忧的说:“公主身肩复国大计,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早日回到皇城去安抚旧部之心。此时冒险恐怕不妥。” “独孤奕带着军将叛逃姚国主肯定不会容他,所以他需要寻找一个靠山。方都复国也缺少军将,我去试试能不能将他争取过来!” “你要策反他?这不是更冒险吗?”浅山主也非常担心。 “我了解他!”白袅想了想补充的说道“一国稳定离不开各路情报的传递。江湖中也是有潜山云境一席之地的。如果可以,我想恳请二位暂时做方都情报枢纽……” “潜山云境之人遍布各个国家,这个当然没问题。”云境主回答。 潜山主有些担忧的说:“只是朝堂与江湖一向泾渭分明,我们会不会就此卷入朝堂纷争?” “我自不会将你们拖入朝堂纷争,我也会逐步建立新的情报网。只是眼下还是需要二位派人助我。南中枢酒肆地下有一套完整的情报运转机关,重启便可。”白袅说。 “好。” 宴席毕,白袅直接骑着快马去了南游。 独孤奕带出来的这些人都十分听从他的命令。他们将南游城护卫的死死的,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白袅在距离城门五公里的时候就被提前埋伏好的士兵团团围住。“我是方都公主方玉颜,到此而来毫无恶意只是想要见独孤奕。”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有人问。 “我一介女流论武力肯定是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的。你们自可将我绑了送到他面前。”白袅说着下了马。 侍卫们看她衣着华贵又无武艺傍身,所以就真的将她绑了带到了独孤奕面前。 “公子,他们在城门口抓到了一个可疑之人。这人声称自己是方都公主,要求见于您。” “方都公主?” “是。” 独孤奕想了想还是下令将这个“可疑之人”带了上来。 白袅被堵着嘴,双手被绑的死死的带了上来。 独孤欧阳看到真的是白袅赶紧让其他人都出去,然后拿出堵着白袅嘴的布。 “真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白袅将绑着手的绳子举到独孤欧阳面前:“你打算让我这么回答你的问题?真拿我当犯人了?” 独孤欧阳一边解绳子一边说:“你不是被救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有个人据守我南游城,我过来看看。”白袅回答道。 “那些召集方都旧部的消息是你的手笔吧?我听说那些回来的朝臣们都齐聚南游等着你回去呢。你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你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啊。这是我方都故地。” 独孤欧阳叹了口气,很无奈的回答说:“这个说来话长。” “你叛逃了!”白袅很直接的说。 “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无所谓。” 白袅继续很直接的说:“我想复国,你能不能带着你的人助我!” 独孤奕有些震惊。不知道是震惊于白袅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还是震惊于她想凭一己之力复国。 “你想让我助你?我可是姚都人,是你们方都最大的敌人。” “是!”白袅很坚定的说。“方都百废待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再造一个太平盛世!”白袅满眼都是期待。 “不愿意。” “为什么?” “如今三都并立的局面已经彻底被打破了。姚都、方都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起兵刃。楚都人民心向和平,态度中立,虽是大国也必然不会侵略周边小国。而那些因为三都大战受难的小国也已经拿到了赔偿款,正在进行灾后重建的工作。所以看似不平衡的局面已经又区域平衡了。我虽然是武将,可我不想再打仗了。” “复国不是打仗!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方都的旧土。如今姚国主撤回了在方都的军队,我也是在进行灾后重建啊!我希望你来方都不是为了让你替我打仗的,而是替我守国!” 独孤欧阳态度还是很坚决。 “我自小在边关长大。关于战争的残酷谁也没有我更清楚。我只是想保护我的百姓不再饱受战争之苦。我得护住我的国家、我得守住这片土地。至少,他们不能再从我手上丢失了……” “你一路过来肯定很累了,不如回去休息吧。南游的陈设基本没变,你也可以四处走走看看。至于你说的这件事,容我再想想……”独孤欧阳说。 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联盟就算是以失败告终。 夜里,他们俩都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再次宿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里白袅心烦意乱。她决定起来走走。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南游城墙之上。 前面火光斑驳的地方就是姚都。 这边境线她守了十几年。日日盼望的就是对面那一抹火光不要来犯。这南游城丢了收,收了丢的如今终于还是回到方都的版图之上了。 不多时,独孤奕也来到了这里。 “睡不着吗?”白袅问。 “你不也是吗。” “听说姚国主四处散布你带兵叛逃之事,现在姚都人都在传你是叛徒呢。” “是吧。” “恨吗?” “恨什么?” “恨那些你拼死守护的人到头来都巴不得你去死。” “不知道。”独孤奕说。 白袅指着前面是火光说:“那里就是姚都边界北关,这关口可能不会再为你打开了。” “会的。” “我知道你心里很纠结。如果你答应了我,跟着你一起出来的那些士兵也会被扣上叛徒的名声遭受千古的骂名。可是如果你不答应我你们除了南游城几乎无处可去。姚国主肯定会派出暗探来剿灭你们,他们的生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白袅说。 “对啊。当初我若一个人出来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走。”独孤欧阳叹了口气说“如果没有将他们带出来就好了。那他们就还是姚都的士兵。” “我觉得他们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底气,也是能够帮助独孤家沉冤昭雪的实力。” 第206章 江湖(七) 是啊!白袅说的没错。如果没有这些士兵作为助力恐怕自己早就被姚国主派出的暗卫杀了。那样就没人知道独孤府的冤情了! “我跟你去皇城!我要让姚国主亲自承认他对我独孤家犯下的罪行!”独孤奕说。 白袅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心里不禁有些感慨。曾经他们两个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可是命运居然阴差阳错的把他们推到了一起。 回皇城的路上他们听到了不少关于皇城的传闻。 有人说皇城旧址之上几乎是一夜之间出现了一座新的皇城,尤其是皇宫几乎和被大火烧毁的一模一样。 有人说是因为方玉颜公主心怀大义感化了上天,所以上天又把皇宫还回来了,还有人说她是被苍天保佑的新国主是天命让她回来复兴方都 …… 这些传闻毫不例外的都是夸赞白袅的,最重要的是有利于朝堂旧部的回归。 白袅和独孤奕进了南中枢酒肆。 此时酒肆里的人们正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件事。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的公主的公主是上天的使者,她回来就是为了救我们来的!”靠近门口的桌上客人说。 “我也听说了!而且她还将公子奕给策反了!这公子奕可是语言里的战神啊!”另一个人说。 “哦!是吗?我可听说这独孤家先祖可是立誓要世世代代效忠于姚家的。他怎么会叛逃呢?” …… 白袅和独孤奕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二位要点儿什么?”店小二走过来问。 “老规矩即可。”白袅回答。 “好的,二位稍等。” 刚才那个桌上的客人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聊的太激动了,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很大声的说。“我看呀,就是这公子奕早有反心了!要不他们家能被抄家灭门吗!” 旁边的人赶紧拉他坐下来说:“王兄小声些。” 另一个人问:“独孤家全府不是遭仇家暗害才一夜之间蒙难的吗?怎么会是被抄家灭门呢?” “上头那些人的话你们也信?他们不懂你们还不懂吗?咱们是干什么的呀!咱们可是密探啊,什么样的现场没见过?”喝醉的那人迷迷糊糊的说。 “王兄仔细说说。” “他独孤家可不是寻常的大户人家,那是姚都除了皇姓姚氏之外最大最富庶的人家了。这两年姚都国主新提拔起来的那些人都比不过独孤家一个小指头。” 白袅他们的饭菜被端上桌。她见独孤奕脸色不太好连忙说:“他们应当是喝多了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的都对,在听听吧。”独孤奕说。 那个人接着说:“如此钟鸣鼎食之家那守卫的士兵能是什么歪瓜裂枣吗?他们家的守卫可是姚国主特许的羽林卫!全府上下明少暗哨不知道有多少,就这样哪个仇家敢去寻仇?寻完仇之后还处理尸体,还把院子给你打扫干净了?这根本不可能!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独孤府是被姚国主下令灭门的,这独孤奕才一怒之下带兵叛逃!” “是吗?”另一个人说“这姚国主不是自断臂膀吗?没了独孤家姚都的哪个武将还敢忠心耿耿的为他们守国啊!” “我看这公子奕叛逃也是应该的。都被抄家灭门了要是还愚忠才不正常”! …… 独孤奕死死的攥着手里的杯子,直到杯子被捏碎了瓷片扎入了他的手心里他才松开。 白袅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为他挑出手心里的碎瓷片然后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独孤奕的脸色非常难看,心里的怒火冲天。连一个小小的江湖密探都知道姚都离不开独孤家可偏偏这姚国主死不开窍! “我们先去医馆吧。”白袅说。 此时独孤奕右手掌心的伤口已经开始往外溢血,雪白的手帕已经被染成红色。 “没事。” 白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拉起他朝着医馆的方向走。 刚刚酒肆中那些密探说的话倒也点醒了白袅。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言独孤奕的确有很大的动机不顾千古骂名的叛逃。可是姚国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求证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白袅特意写信求助了潜山云境,希望他们能够查明独孤奕叛逃的原因。 皇城之中,不少曾经的旧部、贵族、朝廷之臣都回来了。繁星使馆也出现了难得的热闹。 肖楚也不远千里的从东宁老家赶了回来就住在曾经那间屋子里。他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 好像变了,以前窗外这棵树没这么大,而且树枝可以伸手就够到。 恍惚间肖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谭乡。 肖楚迅速跑下楼去找谭乡,不等谭乡反应过来就上去一把抱住了他。“永俟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们两个都在检查对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啥的,确认没什么变化之后又抱在了一起。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肖楚说。 “这不是见到了吗!” “姚都大军入皇城之后我便接到了上艺阁密令要回去镇守东宁。还真的怕真就那么战死沙场了……” “说道密令,我前几天收到了南漓兄的消息就赶紧回来了。他要复国我必然能帮上忙。你呢?”谭乡说。 “我也是。” “看样子南漓应该是给上艺阁四苑之人都发了消息。” “嗯!”肖楚抬头看到了这崭新的楼宇和树木说:“对了,你回来的路上听到关于皇城的传闻了吗?” “你是说皇城一夜之间复原的传闻吗?” “对!看这繁星使馆的设计简直和原来的哪个一模一样。” 谭乡看了看说:“繁星使馆的损坏其实不是很大,稍加修补倒也不是没有一夜之间复原的可能。难的是皇宫。那场大火可是几乎将万思殿和国主寝宫烧成了灰烬。” “我们去看看?” “好!” 谭乡和肖楚走在东轩街上。这一整条街恢复的和以前也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店铺里的警示花盆都复原了。 “当初这里几乎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肖楚感叹道。 谭乡看了看街道两边的房屋说。“这两边的房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建起来的。”说完他指着左边的房子说“你看房檐上的瓦片,这里的瓦片边缘已经有被水渍侵染的痕迹了,右边却没有。所以左边的房子至少是比右边的早建了一个月左右。” “看来是有人早早地预料到会有今日,所以才特意等到房屋修建全部完工之后故意传出皇城一夜之间恢复原样的流言的。” “应该是。” “可是我们都被分散在全国各地,谁会有时间做这一切呢?” “还不清楚。目前来说做这件事的人应该没有恶意。” 他们两个又去了百尺楼。 百尺楼下十层的百姓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在楼里经商采买了。因为皇城贵族逃走的逃走被杀的被杀所以上面八层倒显得比下边的还破败一些。 他们两个来到了第十七层。 在这里还是能够一眼望到方都的全景。外边的景象看上去和以前真的没什么区别。零零星星的小商船从清风里驶过,似乎在见证着皇城的复兴。 “方都水路通商加盖的还是南浔的官印,多亏是南浔去镇守的北泽!”肖楚说。 “是啊!如果没了北泽那我们方都可是真的没了!”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永俟兄啊!我觉得接下来肯定会更难啊……我们方都百废待兴就算那些边境小国不来侵犯就光是灾后重建也是个大工程!” 第207章 江湖(八) “也是。我看繁星使馆里面有不少曾经朝廷的旧臣。这些人当初可是没有一个人支持南漓继位的!” “还有啊。南漓是以公主身份回来的、传言的方都救星也是公主。我觉得那些老顽固也不一定是真心想要扶持一个女子登上王位……” “我们以后可能要和玉颜一起在没有刀剑却处处见血的战场上拼杀了!” 敛迹皇城。 林辞楼将上面发生的一切都全部报告给了方寒。 “给那些旧臣发征召令了吗!”方寒问。 “发了,已经有不少老臣在返程路上了。只是……”林辞楼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儿直接说。” “能用的上一心为国的老臣们全都在敛迹里。奉召的那些旧臣要么就是在皇城蒙难之际明哲保身的,要么就是四下逃窜到各国避难的。这些人回去怕是对公主没什么用处。我们要不要派人上去?” 方寒毫不担忧的回答道:“他们怎么会没有用处。帮不了忙还添不了乱吗。复国需要这些旧臣的支持,她要想以公主的身份登上皇位就必须解决这些旧臣的问题。” “属下是怕他们会架空公主让她做傀儡皇帝。不然我们从敛迹里派一个信得过的老臣去。” 林辞楼的担心也是很有道理的。“上艺阁的人都回去了吗?” “回去了,最慢的今晚也能到繁星。” “那就好,上艺阁的人进了朝堂也能帮上她的忙。” “恕属下直言。上艺阁里毕竟都是和公主一样的小辈,就算他们师从赵先生也不一定能够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林辞楼说的这句“赵先生”倒是给方寒提了个醒。 “对了,赵文在哪儿?” “在纸鸢总部呢。” “让他去找赵先生,请赵先生出山辅助公主重建方都朝堂。” “是。” 方寒想了想又补充道:“让金楼主还回清风楼去。” “现在吗?现在让金楼主和公主见面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她要恢复皇城的经济必定会重启清风里的水运航道,让金楼主提前去帮她清清障。至于什么时候见面,我相信金楼主自有分寸。” “是,属下这就去办。” 方寒看着自己面前的地图,心中暗暗想道:我本打算等到敛迹皇城足够强盛了就带着这些人重返地面。你既然回来了便先帮我探探路吧…… 北泽郡公府。 欲晓也被送来了这里。只是来了两天了还昏迷不醒。 方南浔特意叫来了随军的医者为欲晓检查。 “她怎么样了?怎么还不醒?” “这位姑娘无碍,只是迷药的剂量下的太大了所以才至今未醒。” 方南浔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麻烦你了。” 等到医者走了之后方南浔才敢小声抱怨:“我这个妹妹拿我这北泽当什么了!今天送两个孩子明天送个姑娘的!烦死了!” 魏武把医者送走之后回来说:“公子,这个人看着好眼熟啊!” “她是公主的随侍,在上艺阁的时候日日跟在公主身边。后来主上为了培养医者便将她晋升为信苑的苑长。为我们方都培养了不少医师。” “原来是欲晓医师,怪不得看着眼熟呢。” 方南浔接着说:“她还是……独孤令的女儿,独孤笥!” “什么?她是姚都人!” “玉颜将她送来可能是已经预料到了独孤家会有变。如今独孤家被灭门,独孤欧阳叛逃出国这两个消息倒也是印证了这一点。传令下去北泽上下严谨谈论姚都以及独孤府之事,以免出什么岔子。” “是!” 返城路上。 白袅和独孤奕骑着马并排而走,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你在发江湖求救令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劫你的对吗?”独孤奕问。 “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是在赌。” “赌?” “我在赌那个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黑甲卫会不会来帮我。结果遇到了一些江湖人。” 独孤奕记得当年混战之时好像的确出现过一支无名的黑甲队伍。“是当年混战时的那支部队吗?” “嗯。” “你知道他们隶属于谁吗?” 白袅笑了笑说:“当然不知道了。我要知道他们属于谁早就不惦记了。” “那如果这些江湖人也没来怎么办?”独孤欧阳问。 “那就嫁过去,在新婚之夜找个机会把姚国主给杀了。” “那你怎么办?杀了他你打算怎么逃出来?” “不逃了呗。那可是皇宫,怎么逃啊!” “所以你一早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看你那么自信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万全之策呢!” “我当时的确是有赴死的准备,但是现在不用死了,还能捡个国主当当,你可要好好辅佐我啊!独孤将军!”白袅说。 “我听说被征召回来的人里有不少上艺阁的人。他们帮你就好了,还用我干什么!” 白袅开玩笑的说。“用你做活招牌啊!用你来吸纳那些民间武将,毕竟谁不想跟预言里的战神共事啊!” “那倒也是!”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到了一个小县城。人困马乏,天色渐晚,所以他们决定先住下来。 安顿好之后白袅来找独孤奕。 “明天先别赶路了,陪我出去采买一些东西吧。”白袅说。 “买什么?” “这马上就要到皇城了,当然是去采买一些公主该有的东西。总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让别人知道我是曾经的四皇子吧。” “说的也有道理。” “我们带着这么多人进城目标太大,还要寻找一处就近的军营将逆带来的将士们安顿好。” “好!” 第二天一早。 白袅和独孤奕先去采买了一些衣服和简易的首饰。之后又找了距离皇城五十里外的方都军营作为那些士兵的安身之所。这样一来皇城周边也有护卫那些士兵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白袅给上艺阁忠苑的那些人传了密信叫他们先来清风楼会面商议接下来的打算。 清风楼。 肖楚和谭乡离的最近所以率先赶到。 自从开战以后清风里就全面禁航了,没了航运的辅助清风楼自然也就衰败了下来。一晃时间已经过去快三年了,河道边上的芦苇高的都看不见宽广的河边了。 “我们当年匆匆结业奔赴战场的时候得是三年前了吧?”谭乡感慨的说。 肖楚回答道:“两年十个月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二楼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谭乡和肖楚顺着声音的方向上楼。 楼上靠窗的位置摆了一张小桌,两个人正坐在桌边攀谈着。 “我都说了你不能喝!高兴也不行,感慨也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其中一个人说。 “你明明比我小三个月,论资排辈你得叫我一声兄长!你凭什么管我啊!”另一个人说。 “就凭我救了你两次!所以你得还我两命!” 说话间他们两个便打了起来,酒壶在他们两个手上飞来飞去,乒乓作响。 看到了熟悉的人谭乡非常高兴的走了过去。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打架啊!” “永俟兄!”床边那两个人很整齐的停了手。 肖楚也紧随其后的走了进来。 “肖兄!” 肖楚感叹道:“你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隔着十米远都能听见你们打架的声音!” 谭乡也说:“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赵夫子看到非得被狠狠地罚一顿板子!” “永俟兄这话说的可不对啊!我们俩可没打架!”王欲行回答道。说完看了看李玉竹,然后很正经的问“咱俩打架了吗?” 第208章 江湖(九) 李玉竹就像是影子一样,几乎和王欲行同步转过头来看向谭乡他们。然后一齐说: “没打架!” “看吧!”王欲行得意洋洋的说。 李玉竹趁着王欲行不注意赶紧喝了一口酒。 “李!玉!竹!”王欲行生气的说。 “如此佳酿,你一人独饮岂不可惜。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喝吧!”说完便拿着酒杯给谭乡和肖楚一人倒了一杯。 “这酒是给阁中兄弟们准备的,我岂会独饮。只是单单没有你那份而已!” “哎!”李玉竹赶紧回到窗边给王欲行也满上一杯“欲行兄,别那么小气嘛!” 王欲行怒气冲冲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要是在这样不遵医嘱,以后再要死了别来找我!” 李玉竹这才赶紧求饶:“错了,错了,消消气消消气!” “是谁惹我们王兄这么生气啊!” 白袅和独孤欧阳也来到了楼上。 他们见到白袅的第一眼都没敢相认。白袅穿着女子的衣裙,即使是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高贵的气质。垂落下来的辫子上系着的是和衣裙同色的发带。头上戴着的两支玉簪似乎也早宣告着这位女子身份不一般。 “你……你是南漓?”王欲行难以置信的问。 “这不很明显吗?” 李玉竹问:“你这是要男扮女装假装公主吗?” 王欲行似乎是想明白了一切,求证的问:“所以你一直都在女扮男装,所以每次四皇子消失长公主就会出现 因为你们两个人本身就是一个人对吧!” “当然!”白袅笑了笑说。 王欲行看向独孤奕。 独孤奕回答:“我早就知道。” “好啊!南漓兄,跟你同窗近三载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谭乡说。 白袅回答:“名声好的是公主,名声不好的呢就是四皇子啦。这不是很好分辨嘛!先不说我的事儿了,你们都过得怎么样?” 李玉竹的脸色有些不好,将脸转了过去试图掩盖自己的脸色。王欲行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是我说吧。” “当年我和玉竹奉命镇守清风里,本来守的好好的结果忽然一夜之间清风里的守军消失了大半,没人知道他们哪儿去了。就是在守军失踪的当天晚上姚都……”提到姚都王欲行下意识的看了看独孤奕。 “我已经不是姚都人了,不必忌讳,请继续。” 王欲行接着讲道:“当天晚上姚都就来偷袭了清风里。” 白袅觉得时间有些蹊跷,于是便问道。“可是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姚都这个时候应该刚过南中枢啊,怎么会这么快打到清风里呢?” “我们也不知道。那些人来的非常迅速看路数招式的确是姚都的。我们守军本来就少了一半,再加上他们的夜袭所以防备的不是很及时。差不多天亮的时候主上突然传信让我们撤退。” “撤退?清风里距离皇城一共不足十里。一旦失守皇宫必然会沦陷,他怎么会下令撤退呢?”谭乡问。 “我们也不知道。” 清风里的战争损失的实在是有些惨重,王欲行不由得想起了当晚的惨状。他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酒水下肚后竟再也没有继续往下讲的勇气。 “剩下的我说吧!”李玉竹说。 “其实我们当时的情况根本撤不下来了。清风楼周边死了不下千人,一眼望去江面都是红色的。我和欲行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以我们当时的情况突围都很困难。”他再次看了看窗外的江面。清晨的阳光照在江面上,江水上泛着红光。“后来欲行带着我突围,可是那些姚都人源源不断的涌进楼里,我们俩就从楼上跳了下去。等到逃离危险之后我才发现腰间被姚都人刺了一剑,又泡了水游了那么长时间。刚刚脱险我就高热不止。欲行就带着我一边躲避姚都人一边求医。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后来就是主上带一众大臣自焚于皇宫,是吗?”谭乡问。 “对,等我伤势有所好转之后本打算回去复命,结果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李玉竹说。 “他伤的实在是太重了,加上实在是没有药材治病所以我便带着他一直在上艺阁的密室里养伤。礼部尚书耗尽家财征召士兵的时候我们是知道的但是并没有出来。后来杨嘉逸接管了这里我们也没什么出来的必要了。”王欲行说。 “你们不出来是对的,仅凭一些流民散兵的确是救不了皇城。”白袅说。 肖楚在旁边说:“没事,现在我们都回来了。一切都没事了。” “嗯。” “按照行程安排我今天下午才会到万思殿见那些大臣。之所以提前约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复国吗?”白袅问。 肖楚回答:“当然愿意,不然我们不会回来!” “我已经将半条命给这个国家了,剩下的一半也给了吧。” 王欲行也跟着点了点头。 肖楚也说:“当然愿意!” “好。听说万思殿里回来了不少旧臣,你们能不能查查他们都是谁。”白袅说。 “我们俩在皇城躲着这两年也没闲着,这几年也查了不少朝臣的消息。皇城和周边城镇的人我们差不多都认识。这个交给我们俩吧。”王欲行说。 “好。” “东宁县的情报网因为规模很小所以几乎没怎么被破坏。那些从其他国家回来的人交给我吧。”肖楚说。 谭乡说:“我可以先去万思殿打探一番。” 白袅给他们鞠了一躬:“多谢!”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也是我们的国家啊!都是为国效力,谈什么谢不谢的!”李玉竹说。 “那我们就各自回去,下午在万思殿在集合。” “好!” 万思殿。 大殿之外聚集了许多穿着官服的朝臣。他们都穿着三年前的官服在外面讨论着。谭乡也混在了里面。 “公主殿下真是大义啊,一次次以身入局救方都于水火之中。”其中一个老臣说。 谭乡走了过去行了个礼道:“晚辈拜见先生。看先生朝服当属郡公之位,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西域郡公刘秉义,请问您是?” “久闻刘郡公大名,晚辈上艺阁忠苑谭永俟拜见郡公。”谭乡又拜了拜说。 “上艺之将,位同右相。按礼还是下官拜刘将军才是。”刘秉义说。 谭乡说:“西域郡距皇城上千里,郡公为国为民以花甲之岁奔赴千里应召前来,但凭这一点您就值得。” “谭将军言重了。为国尽忠本就是下官应尽之事,万不可以此居功。” 说话间在刘秉义身边便聚集了一些官员。这些人大多是受过刘秉义提拔的一些小官。 “那晚辈便不打扰郡公叙旧了,晚辈告退。”谭乡说着退出了人群。 谭乡在一旁观察这些大臣的情况。刘秉义一生为官清廉,也是因为他的用人得当才保住了西域和其他周边乡镇。他的门徒也都是一些出身寒门的学子,虽未有过过多的接触单从谈吐举止来看品行应该也是不错的。 以刘秉义为首的这些人,可用! 正当谭乡在找下一个人问话的时候看到了人群最边上的一名男子。这个人畏畏缩缩的,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谭乡刚要走上前去就看见那个人直接跑开了。 这名男子穿的朝服是礼部的制式。礼部的人因为陆为敬的原因要么全都战死了要么就背着误国的骂名,如今不敢上前倒也是能够理解。 第209章 继位(一) 谭乡没太在意,继续观察着其他人。 白袅回去之后便开始准备去万思殿要穿的衣服,可是选来选去总觉得不符合“公主”这个身份。虽然说见的是自己国家的朝臣但肯定也免不了会来一些其他国家的暗探。如果衣着有误的话必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玉颜,换好了吗?”独孤奕在外面问。 “你进来吧。”白袅说。 独孤奕看着地上那些试过的衣服就知道肯定是没什么合适的了。 “永俟刚刚传信回来了,说万思殿门口的大臣们都穿着曾经的朝服。” 白袅叹了口气说。“那就更麻烦了。他们穿朝服我也得穿朝服,不然说不过去。可是我从回皇城之后的朝服就都是男子的朝服,现在要去弄一件公主的朝服还真的挺费劲的。” 独孤奕突然想到了曾经楚国后带白袅去尚衣局看过衣服。 “我记得咱们曾经入宫帮助楚国后安置修女的时候她是不是带你去过尚衣局?” “对啊!”白袅也记起了这件事。但新的麻烦随之而来。“可是这皇朝陷落已经将近三年了,尚衣局连旧址都没有了。” “姚都的将士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如果遇到锦衣华服这些昂贵之物一般都会被收存起来当做战利品。国后的朝服应该也会被收起来。我们去郡公府的私库看看。” “好!” 郡公府的私库里有不少属于方都皇室的宝贝。 独孤奕看到一个散落在地上落满灰尘的琉璃盏。这个和他在陆为敬密室里看到的一样。他将琉璃盏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这么贵重的琉璃盏就这么随意的扔在地上了,看来这私库里价值连城的宝贝多的是啊!” “多点儿也好。复国需要大量钱财,到时候把这些都拿到黑市上卖了,也省的我找人去挖矿筹钱了!”白袅说。 “你也不识货!” 白袅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箱子,这个箱子就是曾经楚国后给她看过装着凤袍的箱子。她打开箱子发现头冠已经不见了,衣服上缀着的珍珠也被摘下来了。 “这是……凤袍?” “是,这是当年楚国后嫁过来时自己缝制的凤袍。” 独孤奕看着这身有些暗淡的凤袍说。“这衣服是用金线绣的,看肩膀上的线头这里以前应该是缀着珠子的。” “对。我见的时候这衣服上的确是缀满了珠子。” “你穿这件吧!”独孤奕很坚定的说。 “为什么?” “这件衣服最值钱的是衣服本身,那些珠子根本就不及这衣服的一只袖子值钱。它足够华贵,足以代表身份。” “可是它怎么说也是楚国后的旧物……” 独孤奕回答道:“我觉得这件衣服应该是没什么人见过。就算是旧物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何况眼下再没什么其他选择了。” 白袅思索再三还是将这件衣服拿了出来。 万思殿。 白袅在上艺阁诸位将领的拥簇之下缓缓走来。她身上穿着的正是楚国后那件尘封已久的嫁衣。头发盘起,上面只插着两支最寻常的玉簪。 聚集的那些大臣赶紧跪下齐声喊道:“恭迎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爱卿请起,请一同入殿议事。” 白袅走到大殿之上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坐上龙椅,而是站在了旁边。上艺阁的人站在了中间的一级台阶上呈半圆形面朝白袅 最下面的一级是其他大臣,他们也按照自己朝服所示的官职站好了位置。 朝臣们再次跪下向白袅行礼。 “诸位大人平身吧。皇城受难,本宫临危受命。复国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能,本宫自知能力有限,特召诸公仓促归都,一同商讨复兴方都大计。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诸公海涵。玉颜在此谢过诸位!”白袅说完向他们拜了拜。 这些朝臣赶紧回礼,就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一起说:“公主此举,实为大义。我等愿誓死追随,为我方都复兴大计进言出力。” “承蒙诸君不弃,玉颜定不负诸君所托!”白袅说。 说完这些话之后白袅并没有去坐那把龙椅,依旧在龙椅面前站着。 因为哪怕是临危受命也得名正言顺。 她得让这些朝臣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奉上这把龙椅。 “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既已归都是否该挑选合适之人继任国主之位?”其中一个大臣说。 “本宫已有人选,此事便不劳烦大人了。” “哦?此人现在何处?”那个人接着问。 “就在这万思殿中。”白袅回答。 “此人为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位大臣自然也明白白袅说的就是她自己。“不知此人可否是殿下您呢?” “是!”白袅很坚定的回答。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她要自己当国主?” “普天之下还没有哪个国家是女子掌权的!” “她继位我们方都怕不是会变成这天下的笑话……” “听闻殿下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她和姚都国主还有独孤家那些秘闻早已人尽皆知。让如此之人做一国之主我们将来在他国遣使面前都抬不起头!” “我听说公主殿下还怀了姚国主的孩子呢!她做的一切莫不是替姚国主做的!” “一介女流,早已嫁人生子。不想着如何相夫教子却整日想着如何身居高位。这样的人做国主成什么体统,还谈什么规矩!” …… 白袅就默默地听着他们说。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王欲行听了都觉得气愤,他看向白袅,白袅的脸上好像没什么反应,好像这些话不是说她的。李玉竹听了怕自己殿前失仪连忙攥紧自己的玉佩。 独孤奕也在观察白袅的反应,他知道白袅回来继位肯定会遭到这些朝臣的反对。没想到的是一开始他们说话就这样难听。这些话字字诛心,胜得过所有明枪暗箭。 等到议论声渐渐小了白袅才再次开口。 “诸公商论完了吗?若商论完了可否听玉颜说两句呢?” 那些大臣不再说话,他们的确想听听白袅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方都唯一的公主,自小流落在外深知底层百姓生存的不幸。所以自从被找回来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身上背负的是公主的责任。可是这公主身份还没有做两天,姚都便处处施压求娶我。我知道若不嫁两国必定有所损失,可若嫁了呢我说不定就会从流落民间变成客死他乡了。你们是知道和亲公主的命运的,但我还是去了。你们都说我深明大义为国奉献。我入永安之后便一直在独孤府客居,是的,他们的姚国主根本就不想见我。还有一点,因为他觉得我们方都是战败国,而我也不过是被送来求和的一个礼物。礼物嘛,想看看就看看,不想看就不要了。几经辗转我才逃离了姚都,我本想就此隐世不在过问朝堂。可试问哪一个有感情的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国沦陷而无动于衷!所以我便又设计再嫁姚国主,剩下的事你们也都知晓了。最后我才能站在这里与各位攀谈。至于独孤将军,你们也看到了,若没有他的投靠南游到皇城没那么快被夺回来。曾经我是为了大义出嫁,如今也是为了大义坐上那把椅子!所以,同样都是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白袅说。 那位大臣接着说:“本官乃三朝老臣。殿下无论是出嫁还是归国自然都出自大义。可就算要选皇子继位也轮不到殿下啊!” 第210章 继位(二) “大人此言,莫不是心里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 “先主共有三子一女。三殿下方致(方南泽)为国捐躯自是不在储君备选之列。四殿下方远(方南漓)失去踪迹杳无音讯且品行不端实不是储君的合适人选。但大殿下方宁(方南浔)尚且在世且品行端正,无论立长立贤都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 “对啊!皇长子尚在,为何不邀请长子继位?” “对啊!若不是皇长子护卫北泽我们方都怕是早就名存实亡了!” “我也觉得应该让皇长子继位!” “我们支持长子继位!” “对!我也支持长子继位!” …… 白袅依旧十分镇定,好像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诸位大人,玉颜也知自己德不配位。正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我才没有坐上那把龙椅。玉颜深知这三年若没有兄长守护北泽我们今天肯定不会站在这里。所以,兄长若愿意玉颜自会让出高位。但是诸位,今天你们是因为我才相聚在这里的。玉颜觉得此时不是我们内斗的时候。北泽离皇城快马不过两天路程,我已经去信告知兄长。信件一来一回最多不超过五天。这五天之内,还望诸位暂许本宫监国之权。五日之后若兄长不回来继位,任凭各位推举贤才大家共选国主。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一些大臣的思想已经有所动摇了,毕竟也就五天时间。如果方南浔回来他们自然有了一个深得民心的国主,若方南浔不回来国主之位也是能者居之,对他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一直和白袅对着干的那个大臣看好多人已经准备妥协,局势不是很有利于自己于是便又开始争辩。“可是……” 这次白袅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打断他说的话。 “这位大人,您自己可曾记得这半个时辰之内您顶撞过本宫几次了?” “本官乃三朝老臣,师从张丞相。主管监察百官,自是对公主有规劝之责。” “钱监察使,不知您从哪里来的勇气还敢说自己师从张丞相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因为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的。至于三朝老臣,不,不对。五日后方都新皇登基您就是四朝老臣了。可已经四朝了您还只是个小小的监察使。按照品级来说您今日根本不配出现在朝堂之上。您若真有能力倒不如真的做到高阶监察使,到时候您自然有行使监察百官的权利,而不是在这里处处顶撞我!”白袅说。 钱监察使被白袅说的有些羞愧,不再说话。 白袅看他们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如若诸位大人没什么异议,不如我们今日便到此结束。此次相聚不算朝会,只是同仁之间的见面。五日后同一时间,我们还相聚于此,推选新皇。如何?” “全凭公主殿下定夺。” 北泽郡公府。 方南浔正在整理各路商船运送货物的消息,魏武带着最新的情报走了过来。 “殿下,这是刚刚从皇城传来的密报。” 方南浔接过密报问:“有什么事儿吗?” “是关于公主的。” 方南浔打开密报看了看说:“我就知道她想要搞定那些老顽固有些困难。” “密报上说五日之内在朝大臣要推举新皇,其实最合适的人选的确是……”魏武犹豫着不太敢说。 “我不合适。” “殿下……” “守一方百姓自然没问题,守一国百姓这种大任不适合我。”方南浔想了想问道“北泽现在还有多少军将?” “五万多一点儿。” “五万啊。除去私兵和护卫也就四万多一点儿……小武,你这样,你去在各个营房中抽取一半的人让他们伪装成大小不等的镖局、商队和江湖人士明日一早前往皇城。” “殿下,直接抽调一半的士兵北泽的防御会被大大削弱的。如果有人趁此挑事儿属下怕会威胁北泽安定。”魏武说。 “没事儿,商人们没什么可担心的。而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大战了。方都姚都都元气大伤,楚都本来就不爱打仗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兵。周边那些小国如果来犯,你知道怎么做的。” “我?”魏武有些惊讶。“殿下您的意思是……” “没错,我要亲自去皇城帮助她继位!”说完方南浔写了一封信,他亲自将信发了出去。信鸽带着方南浔的期盼飞向了楚都的方向。 如今归国的大部分朝臣都住在繁星使馆和周边酒肆里,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白袅他们还是从繁星里撤了出来住到了清风楼里。一方面这里荒芜很久了不会有什么人来,另一方面这里曾经是皇家禁地这些外臣没有命令不敢随意踏足。 白袅登上清风楼的时候径直走到了窗户边上打开了窗子。从朝堂上回来到现在只觉得心中憋闷。她预料到此番必定没那么容易,但是被钱监察这么一弄还是决定生气。 独孤欧阳他们紧跟着上了楼。 李玉竹最先沉不住气,怒气冲冲的说。“这个姓钱的监察使还要不要脸了,一个低阶监察使也敢当堂质问一国公主!” “这才刚刚开始你就这么生气以后不得被气死啊!”王欲行说。 “永俟,这个姓钱的监察使有什么详细的消息吗?”白袅问。 “钱同,武陵钱氏,是皇城钱氏的一个旁系分支。师从张丞相。在朝任职二十余年,一直担任低阶监察使一职未曾晋升。” “武陵人?”李玉竹问。 “对。他的履历中人员关系挺简单的。因为是个低阶的检察官所以也没什么朝臣和他走的近,几乎没什么朋友。看上去和咱们应该也无冤无仇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谭乡说。 白袅总觉得武陵这个地名有些熟悉,好像以前去过这个地方。“一个低阶监察使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底气公然叫板。他背后应该有别人指使。” “皇城沦陷之时他逃到哪儿去了?”独孤奕问。 “联国。” 白袅恍然大悟,她知道钱同为什么敢这样跟他对着干了。 “钱监察的事儿你们不用管了我自己解决吧。” “好!”谭乡拿出了一本名册递给白袅说“这是今日记录在册的一些大臣。其中一些可用的前朝老臣已经标注出来了。” 他们围坐在桌前看着名册。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 雾都密林。 林辞楼正带着赵文往密林深处走。 “就是前面的屋子了,剩下的路属下不方便前往了,还请赵将军自己走。”林辞楼指着不远处的一间茅草房说。 “好,知道了。” “敛迹皇城之事实为机密,还望赵将军慎言。”林辞楼提醒道。 “时机未到我自然不会透露一个字,还望林内侍放心。” 赵文和赵捷两兄弟自从走了仕途之后基本就没再见过几次。一个跟着林皋驻守边疆一去就是十几年,一个出仕之后又隐世、隐世之后又出仕断断续续总不能如愿。 再次相见之时两人都已经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年逾四十的老年人。 赵文隔着栅栏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赵捷正坐在院子里择菜。他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赵捷率先开了口。 赵文回过神来一步又一步的向着门口走去。 赵捷没有回头,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第211章 继位(三) “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赵捷问。 赵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出仕入世的我不在乎,皇城安危也与我无关,我不是救世之人,你们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赵捷接着说,他似乎并没有给身后的人留下什么应答的机会。“哦,对了,如果你是听命于人来取我性命的麻烦快一点儿。这会儿阳光正盛,进了地府没准儿能投个好胎。” 赵文不知道这些年赵捷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太相信自己从小引以为傲、心怀天下的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 “兄长……” 赵捷先是心里一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赵捷缓缓转身看向院外之人。 兄弟二人隔墙相望,四目相对。纵使心中有着千言万语这时候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兄长,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赵文说着就要推门进入。 赵捷语气冷淡,厉声警告:“别再过来了!” 赵文十分不解:“兄长!你不认识我了吗?为什么啊?” “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还活着。第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第三,现效忠于谁。第四……有没有投敌!”赵捷说着取出了藏在桌下的宝剑。剑锋直指赵文。 “兄长这是要对我出手吗?” “回答!” “好!我回答。首先,为什么还活着。因为我在南游之战身受重伤,主上自战场上将我寻回。第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公主要复兴方都,征召贤才,我想到了你。第三,效忠于谁。我赵家世代只效忠于一人,那便是方都国主。第四,是否投敌。没有!兄长还想听什么不若一并问了!” 赵捷收起了剑,按动了一个开关。茅屋周边锋利的箭全都隐入了暗处。 “进来吧。” 虽说有惊无险但赵文知道自己刚刚定然是被上百支箭矢瞄准了的,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后怕。 “我若真投了敌,兄长会怎么做?” 赵捷将箭藏回桌下很严肃的说:“铲除叛徒,清理门户。” “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过眼下不是我们叙旧的时候。公主征召方都全境大臣入皇城述职,意欲复兴方都,兄长可知道这件事?”赵文问道。 “有所耳闻。” “应召而来的这些人里有不少前朝的老顽固,公主如果想要继位的话怕是会有诸多阻挠。” “她要自己登位?她要做女帝?” “是。” 赵捷看着他弟弟这个样子就知道赵文要说什么了。 “所以你是想要请我出山支持她继位。” “是。不知兄长可否愿意。” 赵捷思考了半天,方都皇室子嗣凋敝。眼下除了方南浔和方玉颜以外的确没什么人能够名正言顺的继位了。方南浔看似杀伐果断实际上最是心软,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做一国之主。所以也就只剩下方玉颜了…… “她没有想过以四皇子之名继位吗?” 赵文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您也是知道的,当年四皇子的名声已经被败坏的差不多了。再加上皇城沦陷之际四皇子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的功绩。所以早就已经失去民心了。长公主这个名声就不一样了,长公主为了家国大义两次出使姚都,为国为民的好名声人尽皆知。如今皇城重建有一个深得民心的国主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最快的聚拢人心。” “好,我知道了。”赵捷看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弟弟突然出现,总觉得他有些事情瞒着自己。 “哦,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呢?” “在繁星使馆。” “今日别回去了,住我这里吧,明天我们一起回去。”赵捷说。 “好!” 第三天。 谭乡他们已经把那些朝臣的底细摸了个遍。他们拿着搜集好的朝臣资料开始商讨两日后在朝堂上的应变之法。 “据我所知,这些朝臣一多半是支持去请大殿下回来继位的。还有一部分保持中立,估计到时候他们也是见风使舵了。愿意支持女帝继位的几乎寥寥无几。”谭乡说。 白袅回答:“意料之中。毕竟各朝各代都没有女帝继位的先例。” 李玉竹说。“不如我去把那些带头反对的朝臣杀了得了。省的麻烦。” “不行,他们都是应召而来。肯定也是希望为国效力的。不能滥杀。” 肖楚抱怨了一句:“哎!都怪当年四皇子的名声太坏了,不然我们就可以直接扶持四皇子登基了,也省去了这诸多的麻烦。” 独孤欧阳突然灵光一现:“我有办法了!” 第四天。 那些大臣私下里都在选举自己心中能够担任帝位之人。最后有四个人脱颖而出。 第一位,北泽卢氏卢凌风。当年后宫四妃中卢妃的幼弟。卢家的最小的孩子。皇城沦陷之时卢凌风不到十岁。当他得知自己的姐姐惨死于皇城之后就发誓要剿灭姚贼为姐姐报仇。如今也不过才十三岁,却已经有了少年将军的风采。 第二位,皇城郑氏郑秀安。当年后宫四妃中郑妃的哥哥。皇城沦陷之时正奉命戍守北泽来不及驰援。近三年以来一直听命于方南浔护卫北泽。 第三位,东宁肖氏肖若南。肖楚的表弟。听说肖楚来皇城述职也悄悄跟来了。这几年护卫东边界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在东宁也是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 第四位便是钱同。支持他的人要么就是因为他三朝老臣的名声,要么就是因为他监察使的官职。他们觉得新朝需要这样“直言敢谏”的老臣。 还有一位呼声很高的便是刘秉义,可是他实在是年老体衰便自动退出了此次竞选。 这四个人是他们为新朝推举的备选国主。也是山穷水尽之后的一线希望。 谭乡将繁星使馆的推选结果带了回来。 白袅看完之后也大概明白了这些朝臣的意思。 “这四位之中,卢凌风年纪尚轻,就算被推举上来将来也多半会被架空成为傀儡。郑秀安是我兄长的下属,出身名门,又有战功傍身的确是储君很合适的人选。肖若南出身底层,应该也能体谅百姓的艰辛。至于钱同……” “他们都不适合做储君!”独孤奕说。 “为什么?” “他们适合做辅政大臣。尤其是郑秀安,他绝对会是一代贤臣!” 白袅又问:“那你觉得他们会选我继位吗?” “你看他们选出来的这四个人,除了郑秀安以外其他三个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容易被架空成为傀儡皇帝。到时候真正的掌权人必然会是扶持他们上位的朝臣了!” “他们身后肯定还有没奉召前来而且位高权重的人!” “对!而且他们会是你继位的最大阻碍!” 白袅明白独孤奕的意思。“我知道了,所以你昨天才那么做。” 方南浔也已经赶到了皇城。他乔装改扮了一番混入了繁星使馆里。 现在这个使馆里唯一的话题就是关于新帝继位的事儿。 皇长子会不会从北泽回来夺权。 要不要推举长公主做女帝。 选贤举能要选谁才能保证自己家族前程无忧。 …… 就在方南浔想要更深入的了解这些朝臣的想法时突然一个年迈的声音叫住了他。 “这位公子,看您眼熟,不知我们是否见过?” 这个人正是刘秉义。 “公子,此地人多耳杂不适合交谈,不如随我回房,我定会知无不言!” 第212章 继位(四) 刘秉义带着方南浔回了房间,他关紧门窗再三确认屋外没人之后才敢说话。 “现在的繁星使馆里全是各路暗探,外面实在不适合议事。下官一时莽撞,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郡公。” “正好殿下你来了,有件事情我需要跟殿下您汇报一下。”刘秉义很严肃的说。 “什么?” 刘秉义从怀里掏出了征召令交给方南浔。 “这是前几日属下收到的征召令,殿下不妨仔细看看。” 方南浔打开征召令,内容什么的每个大臣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一些为了家国大义请求旧臣出山的客套话。但是落款的印信却让方南浔难以置信。 “我记得这些征召令都是以公主的名义发出去的,怎么会加盖这个印信呢?” “属下也不知。所以才打算亲自来皇城看看。” “只有你的征召令是这样的吗?” “昨日和其他部族闲谈之时属下也看了他们的征召令,加盖此类印信的十之四五。” 方南浔想了想说:“你可看过那四位代表的征召令?” “钱同和郑秀安的和我一样!” “此事万万不要和别人谈起。”方南浔嘱咐道。 “是!” 方南浔心里十分不安。白袅发出征召令到这些旧臣应召前来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就有人伪造出来了而且加盖的还是方寒在位时用的印信! 最开始他还觉得奇怪,这些旧臣根本就没几个人见过公主的容貌,只不过是听说过公主为了国家出使和亲的事迹。怎么这征召令一出应召而来的有这么多人呢!现在完全解释的通了——因为他们应的不是公主的征召而是方寒这个先国主的征召! 是谁在伪造征召令呢?或者说是谁拿走了方寒的印信呢?如果旧臣们应召而来的背后是有人在用方寒的名义胁迫,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方南浔到清风楼想要尽快将这件事告诉白袅他们,但是看着他们正忙着为明天的朝会做准备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也就没开口。 白袅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方南浔很高兴的迎上去:“兄长,你终于来了!” “我是来助你登位的!”方南浔直截了当的说。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独孤奕问。 “我没有什么治世之能,但你有!把方都交给你我放心!” 白袅说:“可是交给你更顺应民心!” “公主不是也深得民心吗?” “这不一样!” “玉颜!没有先例我们就开创先例!当权者为国为民管他是男是女!” “哦对了,你们明日打算怎么办?” 白袅他们详细的和方南浔说了明日的计划。 “也就是说,你们还是没什么胜算的,对吧?”方南浔说。 独孤奕回答道:“其实这五日也不过就是我们的缓兵之计。说实话,有钱同带着一众老臣反对,我们真的不一定能够顺利完成这件事。” “钱同不用放在心上。他背后的人会让他同意的,至于那些老臣也没事儿,我帮你摆平。如果明日你能顺利继位你要向我保证要全心全意为国奉献,早日恢复方都往日的荣光!”方南浔说。 白袅直接发誓说:“无论继位与否我都会全心全意为国,不死不休!” “明日还有一场恶战,你们早日休息吧!”方南浔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直到深夜白袅也没睡着,她想不明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方南浔到底会用什么方法让那些朝臣同意拥立女帝。也不明白为什么方南浔明明已经回来了却不愿意坐上高位。还有话里所说的“钱同背后的人”又会是谁…… 时间并没有为她排忧解惑而是推着她来到了第五天。 还是和五天前一样,白袅站在了龙椅面前。 “诸位大人可有结果,本宫是否有资格坐这个位子?”白袅问。 底下的大臣们议论纷纷但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 钱同作为第一个敢跟白袅公然叫板的人,不少大臣都看着他的言行,看看这个“出头鸟”今日会不会还敢出头。他也“不负众望”的再次开口。 “殿下,本官知您身怀大义。可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把持朝政掌管全局。公主作为一国典范自然不该开此先例,若此后人人效仿公主所作所为,那岂不是人人都可进入庙堂。这朝廷还有什么公信力呢?” 白袅也不慌张,很镇静的回答道:“没有先例不能创造先例吗?哪个从联国分离出来另立门户的姓氏不是先例呢?谁又能够想象到当年联国的小氏族方家会变成如今独当一面的方都了呢?您刚刚说我是一国典范那我自然应该以身作则。国家危难之际更应该挺身而出,肩负起皇室血脉该承担的责任。若方都女子效仿人人为国那方都就是万民同心。复兴之日岂不指日可待!” “殿下莫要强词夺理!女子就该安守内宅为夫君排忧解难以解夫君后顾之忧。抛头露面那是不知廉耻!女子当权只会闹得家宅不宁!”钱同接着说。 白袅走下台阶到独孤奕身边,抽出他腰间的佩剑直接朝着钱同刺了过去。宝剑直接插在了钱同脚边,发出巨大的响声。钱同一瞬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安守内宅吗?钱大人是不是觉得女子就应该软弱可欺成为男人的附庸?是不是觉得女子就不配学一身本领然后自食其力?方姚大战刚刚结束,我想大家也都看到了皇城沦陷之后的惨状,那大家就没有看见女子在这场大战中所奉献的力量吗?那些随军的女医、那些拿起长枪上阵杀敌的女将、还有今天的我。我们都在为了方都变成更好的样子而贡献自己的力量!既是为国,何分男女?” 钱同看着面前的宝剑磕磕绊绊的说:“你…你会用剑?” “你以为女子就只会用绣花针吗?” 那些拿着盖有方寒印信征召令的人一多半都开始同意白袅当女帝,只是依旧没有人想要先开这个口。 卢凌风问道:“公主殿下,您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扛起复兴方都的重任吗?” “我自己能力当然有限,所以还需要大家多多帮扶!”白袅回答。 “您觉得你做的会比大殿下还好吗?如果大殿下回来您是会继续继位当女帝还是辅佐自己的兄长继位呢?”卢凌风接着问。 白袅不确定,但是好像所有大臣都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我会……” 就在这个时候,方南浔从门外走了进来。 朝中这些大臣的内心似乎又在开始动摇。有的人则准备看一场“好戏”。 “大殿下回来了!大殿下本来就是嫡长子,由他继位名正言顺啊!” “是啊!如果这三年没有大殿下护卫北泽我们方都早就没了!” “我也觉得扶持女帝有些不靠谱,不如还是支持大殿下继位吧!” “我也选大殿下!” …… 方南浔越往里走呼声就越高。 只不过刚刚走了不到十步所有人就发现了问题——一个不能继位的、关键性的问题! 方南浔的右腿居然是跛的! 方南浔越走越近,白袅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开始是震惊,到后来就是同情和自责。 瞬时记忆涌上心头…… 可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她不能展现自己的情绪,所以她竭尽全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 独孤奕他们也发现了方南浔的不同。昨日商讨之时居然没注意方南浔的不一样之处! 第213章 继位(五) 刚刚支持方南浔继位的人也不再高呼,转而变成了窃窃私语。 方南浔走到了一个自己觉得差不多的位置站定。 兄妹二人四目相对。 方南浔突然跪了下来:“臣,恭请新王继位!” 白袅眼睛里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指甲也因为死死攥着的拳头而嵌进了手掌的肉里。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独孤奕在旁边轻轻咳嗽示意了一声。 白袅连忙调整自己的情绪走下来将方南浔扶起。 “兄长快快请起,玉颜愧不敢当。” “多谢主上!” 白袅还要再说些什么,方南浔示意她不要说话。 朝臣们议论纷纷,他们都以为方南浔出现会破局,实际上他的出现直接将结果推向了白袅。 方南浔转过身去面对这些朝臣。“诸位大人也见了我现在的样子。因为一些人尽皆知的故事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在回皇城的路上,听到了不少关于皇城推选新君的消息 南浔在此谢过大家的厚爱,可残躯怎敢图高位,报国何论大小官?只要一心为国,这国主之位人人都可当得,我们的公主为什么不可以?” 朝中大臣的抉择开始有了偏向。 是啊,大家都是为了报效国家而来,在这种大战过后急需聚拢人心的时候自然需要一个有号召力并且有能力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人。这时候管什么男女呢? 就在这个时候,赵捷也出现在了殿内。 “臣,恭请新王继位!” 他说了和方南浔一样的话,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赵捷的出现无疑是告诉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最终结果。他们赵家是倾向于公主继位的! 郑秀安和卢凌风也跪了下来:“臣,恭请新王继位!” 肖若南看向肖楚,似乎在询问公主是否值得效忠。肖楚点了点头。 “臣,恭请新王继位!”肖若南也跪了下来。 在场的诸位大臣也都纷纷跪下。 与钱同一道的一些朝臣都在看他的态度。他身边的小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钱同听完面色大变。那小厮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大殿。 钱同也跪下说了同样的话。那些大臣也不在坚持,跟着他恭请新王。 白袅看着跪在地上的方南浔,方南浔示意她坐上那把龙椅。 她一步一步向着那把椅子走去,终于坐在了上面。 “众卿平身!” “多谢主上!” “朕必不负众卿所托,做一个称职的君王!自明日起,皇城上下官员恢复早朝,共同商议复国大计!”白袅说。 “臣等遵命!” …… 下朝之后钱同回到繁星使馆的第一件事就是验证消息的真伪。一个黑衣人早已在屋子里等候他多时。 钱同质问道:“为什么啊?当初是您让我一定要阻止方玉颜继位的啊,怎么现在突然又让我支持她了?” “这一切主人自有安排,你只管奉命行事罢了!”黑衣人回答道。 “主人到底怎么想的?这方玉颜真的继位了我以后在朝中怎么立足?今天之前可是我一直在带头反对他的!” “你是监察使,职责就是监察朝中官员言行。你尽可说是为国尽忠。其他的主人会帮你搞定!言尽于此,钱大人不要辜负主人的期望了!”黑衣人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钱同叫住了黑衣人。 “还有什么事儿吗?” “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吗?”钱同问。 “时候到了自然会知晓,钱大人可不要坏了主人的大计!” “好,知道了。钱同一定不负主人所托!” 朝会结束后白袅一行人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皇宫之中。 白袅住到了先国后的长秋宫里,为了方便行事其他人都住在长秋宫偏殿。 一路上,白袅搀扶着方南浔。 独孤奕和其他人走在后面都很默契的不上前去。 白袅小声啜泣,她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被别人听到。 方南浔握住白袅的手说:“怎么了?” “我没事。” “你在哭吗?” “没有。” 方南浔停了下来将白袅搂在怀里说:“玉颜,我是兄长啊,在兄长面前想哭便哭吧!” 白袅紧紧的闭着双眼,她不想流泪的更不想在自己哥哥的面前哭。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对不起…兄长……对不起……”白袅哭着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如果不是我……” “这件事不是因为你!错是我犯的,伤是父皇罚的。不是因为你!如果你是因为这件事对不起的话,那兄长不接受!”方南浔说。 白袅知道方南浔的跛脚是因为什么。 当年出使北泽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身陷后庭巷方南浔也不会去那里救她,这样也就不会有“救风尘”的戏码上演。方南浔也就不会受那次处罚,今天他也就不用再拿这件事来贬低自己配不上国主之位……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兄长自愿的。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好好做女帝!” 白袅刚要再说什么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经脉好像被人砍断了一般疼痛,她意识到是自己体内的十日客要发作了! 如今没有解药傍身,欲晓又不在身边根本就没人能够压制她身体里的毒! 明日是她继任女帝之后的第一次朝会,更是十日客的最后期限。所以现在她还不能倒下…… 白袅疼到脸色发白,她非常虚弱的说:“兄…兄长……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最开始方南浔只是以为白袅在哭,可是刚刚那一下明显有些不对劲。 “玉颜,你怎么了?” 任凭方南浔怎么摇晃白袅都是昏迷不醒。独孤奕他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独孤奕问。 “我不知道!” “先带回屋子里!” 白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独孤奕为白袅把脉才得知她身中十日客之毒。依照脉象看应该已经中毒颇深了。他嘱咐道:“南浔,我记得这里是楚国后生前住的宫殿。你去找找有没有解毒草或者是人参什么的” “好,我去马上去。” “永俟,你消息最灵通。你去看看那些朝臣有没有什么异动,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玉颜晕倒这件事儿!” “好!” “情报网这边还得请玉竹,欲行两位兄弟了。还是那句话,千万别让玉颜晕倒这件事儿传出去!” 王欲行和李玉竹也都出去了。 “我能干些什么?”肖楚问。 “楚兄,今夜长秋宫的安危便交给你了!” “好!没问题。我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没一会儿方南浔就将搜罗来的草药全都拿了过来。“这些可以吗?” 独孤奕在一堆灵芝人参中间挑出了唯一的一株解毒草。 “这个,马上拿这个去煎药。大火将两碗水熬成半碗。这颗参也拿下去熬汤,玉颜醒来需要。” “我这就去!” “南浔!”独孤奕叫住他说“这件事先交给楚兄吧!你现在马上写一封信到北泽去,让我妹妹赶紧回来!” 方南浔愣在原地:“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把握……” “可…可你母亲不是顾夫人吗!顾夫人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医师!” “所以我才说让欲晓快些回来!写信去啊!快去啊!”独孤奕有些失态的吼道。 药煎好之后方南浔急急忙忙的送了过来。独孤奕喂白袅喝了下去。 “怎么样?”方南浔问。 “今晚应该能醒过来。” 方南浔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第214章 继位(六) “刚刚,对不起。”独孤奕说。 “我知道你也是着急。” “你听过十日客之毒吗?” “什么?” “此毒为姚都皇室控制暗卫所做。服此毒者第第五日开始发作,全身会有肝肠寸断之感。第八日开始吐血。若没有解药压制,十日之后便会客死他乡。” “你是说…玉颜身上有这种毒?” 独孤奕点了点头。 “怎么会呢?” “不然你觉得姚国主为什么同意她以方都公主的身份回来待嫁。因为姚国主料定了她不敢跑!”独孤奕说。 方南浔恶狠狠的说:“这个姚都国主真该死!” 独孤奕看着躺在床上的白袅,心里全是自责。 “殿下,照这个样子下去她明天不一定能有力气上朝。明天的朝会还得请你提前做准备。” “好!” 姚都,顾府。 顾长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日便是该上朝的日子。 全盛名一大早就来找顾长策。直接跑到了屋子里。 全盛名假装自己很有礼貌的在门口询问:“长策?你起来了吗?我可进去了?”可还不等顾长策回答他就直接推门而入。 顾长策刚刚起床,被子都没来得及整理。 “好了?真好了?”全盛名问。 顾长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举动,很平静的回答:“不然呢?我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全盛名看到顾长策脸上还有淤青,便趁着顾长策去取衣服的时候冷不丁的碰了上去。 顾长策没有防备,脸上便传来痛楚。手上的衣服也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你有病吧!”顾长策骂道。 全盛名赶紧帮忙捡起衣服,脸上挂着目的达成的满意 “别生气,别生气嘛!开个玩笑。” 顾长策接过衣服,正要穿的时候突然从衣服里掉出一个小药瓶子。 “这什么?”全盛名捡起来问。 顾长策看到这个药瓶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我回来到现在几天了?” “快十天了吧,怎么了?” “方都有什么异动吗?” “听说方都旧臣在拥立新主,好像是明日继位。”全盛名回答说。 “新主谁是?是哪位公主吗?”顾长策急切的问。 全盛名点了点头。 “欧阳呢?” “他……可能会成为方都新的辅国大臣。因为他毕竟带走了姚都一半的军队……” 顾长策连忙穿好衣服走到外面召唤了一只信鸽,将小药瓶子系在了鸽子腿上。 “你这是在干嘛?”全盛名问。 顾长策说:“今日之事你不曾见过,也毫不知情,明白吗?” 全盛名看着顾长策很严肃的样子便应了下来。 顾长策看着越飞越远的信鸽心里不禁担忧起来:方玉颜不会快要死了吧!这担心还有一部分来自独孤奕。独孤奕在南游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脱离姚都,现在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如今他带着那么多军队投靠方都去了,姚都之人定会恨他。可作为曾经的敌国大将方都人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无法接纳他。如果这个时候白袅出事,方都旧臣怨气无处可发就会极其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将矛头指向独孤奕…… 可以说,白袅若死独孤奕也必死…… 方都,长秋宫。 独孤奕还在全力救治白袅,就在烛火即将燃尽独孤奕准备去换新的的时候一只信鸽落在了窗边。 鸽子腿上绑着一个药瓶、一封信和一个他熟悉的银环。这银环正是他和顾长策通信的特殊标记。 独孤奕赶紧拿下药瓶里面是两粒药丸。 信上只有两个字:“解药!” 独孤奕赶紧给白袅喂了一颗解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白袅就醒了。 白袅睁开眼就看到了独孤奕满是疲惫的脸。“我这是……毒发了?” 独孤奕点了点头。“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他的话语里又是心疼又是责怪。 “我自己都忘了……” “如果不是长策及时送来了解药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醒过来。” “不是还有两天呢嘛,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我会长命百岁的!” “是吗?那下次毒发我就不救你了。” 外面的天光渐渐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就要照进屋子了。 “没耽误早朝吧?”白袅问。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早朝。我已经让你兄长去应付那些朝臣了,你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好好休息。” 白袅艰难的起身:“那怎么行呢,我是他们推举出来的新皇。第一天早朝怎么能不到场呢!” “可是你这样……” “就一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不是还有你吗?” 独孤奕知道他肯定劝不住白袅,所以就答应了白袅的要求。 “那我去准备一些补药,你下朝回来必须立刻喝了。” 白袅点了点头。 方都,皇城,万思殿。 大殿之前已经来了不少大臣,只待宣召。 卢凌风身着武将朝服站在一众大臣之间。朝服都有着严格的大小裁定,所以穿在这个小孩儿身上显得格外的不合适。 钱同走到卢凌风身边问道:“凌风小将军当真愿意听命于一个女人吗?” 卢凌风并没有看钱同,甚至有些不屑的回答。“公主继位乃民心所向,钱监察有反心吗?” “那自然是不敢。” 卢凌风看向钱同,很严肃的说:“钱大人,我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今方都百废待兴,我们身为朝臣自当一心一意忠于新主,建设国家。谁要是恶意挑拨分裂或者是动摇民心,我第一个杀了他!” “是是是,凌风小将军说的是。我们身为朝臣自然要一心为国。” 说话间,到了入殿的时间。所有大臣都进入了万思殿等候他们的新皇。 方南浔在偏殿看着这些大臣们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的变故。他即将代替白袅去面见朝臣。就在他刚刚迈出脚步,脚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了他身后拉住了他。他回过头看到那人正是白袅。 “你……”方南浔刚想要说你怎么来了,转念一想还是换了一句“你可以吗?” 白袅点了点头说:“没事!” “那便去吧!” 方南浔在偏殿看着白袅慢慢走向龙椅,然后在朝臣们“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中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白袅先是赞扬了卢凌风、郑秀安、肖若南和钱同四人积极应召又组织大家用功,又顺应民意的推举任命了他们四人为辅政大臣。 册封方南浔为亲王、封地北泽全域及周边十八县,主管方都全境水路运输,同时监管工部。 册封赵捷为辅政大臣,监管兵部。 册封谭乡、王欲行、李玉竹、肖楚分别为东南西北四方将军,主要负责平四方乱,护卫百姓安危。同时,王、李二人负责情报网的建设,王欲行监管礼部、李玉竹监管刑部、谭乡监管吏部、肖楚监管户部。 至此,方都新朝的朝廷规模已经基本完善。至于剩下品级低的朝臣也可以慢慢再行册封。 白袅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大事儿。 下朝之后白袅刚刚回到偏殿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方南浔迎上来问:“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没事……” “玉颜,刚才真是辛苦你了。我们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 就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赵捷也来到了偏殿门口,方南浔赶紧过去迎接赵捷。 方南浔刚刚离开不到几秒钟白袅就觉得头重脚轻。“兄……”她想要伸手向方南浔寻求帮助,可还来不及说完兄长两个字,身体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 第215章 继位(七) 视线被模糊的最后一刻,白袅看见方南浔在向自己飞奔而来。 “她怎么回事?”赵捷问。 “先来帮忙!” 赵捷和方南浔将白袅带回了长秋宫。 独孤奕去宫门口迎接欲晓了,所以现在的长秋宫根本没人能帮她。 “公子奕跟我说玉颜肯定会再次昏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方南浔说。 “到底怎么了?” 方南浔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帮着白袅整理被子。整理好之后对着赵捷鞠了一躬说:“先生,冒犯了!”然后拉着赵捷出了屋子。 还没等赵捷再开口方南浔就说:“玉颜需要静养,还请先生恕罪!” “你们知不知道今日对朝臣的大封会给日后带来多大的麻烦!”赵捷质问。 “先生,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事儿不是应该稳定人心吗?这个结果已经是我们能够想到最稳妥的办法了!不然钱同就不会监管监察司,而您自然也不会监管兵部!” “方玉颜这是拿方都的前途当做儿戏!你们也愿意陪她演!” “那您觉得应当如何呢?先生!您觉得该如何呢?你看见了吧,你看见应召而来的人都是什么人了。您应该比学生更了解他们吧!品行优良能够委以重任的旧臣用老弱病残来形容不为过吧!她才刚刚逃出虎穴就接下方都这个烂摊子,她整个人整颗心都全都剖出来献给这个国家了,您还要让她怎样呢?你还想要我们怎么做呢?”方南浔的情绪有些失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也许,是压抑太久了…… 话音刚落,独孤奕就带着欲晓匆匆赶来。 “她怎么样了?”欲晓焦急的问。 方南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回答:“在里面,还是昏迷不醒。” “我去看看!” “欲晓医师!”方南浔突然叫住她。 “拜托了!” “我会竭尽全力的!” “拜托了……” 独孤奕察觉到了这间屋子里的尴尬氛围,于是便开口道:“先生,学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可否请先生移步。” 赵捷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干脆就跟独孤奕走了。 欲晓赶紧为白袅诊疗。脉象已经平稳了许多。正常情况下服用了解药之后身体里的毒素会慢慢减弱。白袅再次晕倒可能就是余毒尚在而且刚刚在朝堂上精神太过紧绷了,一时间急火攻心。 确认白袅没什么生命危险欲晓才松了一口气。 方南浔在房间门口来回踱步,自从白袅晕倒之后焦急的表情就没在他的脸上下来过。 看到欲晓出来方南浔连忙问:“怎么样?” “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 “可是,可是她都晕到了。真的没事儿吗?” “余毒未清加上太过劳累才会晕倒。已经服过解药了,醒过来就没事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 长秋宫,独孤奕所在房间。 独孤奕和赵捷对立而坐,独孤奕恭恭敬敬的给赵捷倒了一杯茶。 “先生,请!” “说实话,你会叛逃出姚都我还是挺意外的!”赵捷说。 “先生能够再次出山学生也挺意外的!” 赵捷心里十分清楚,但凡独孤奕没有带兵叛离姚都,方都的新皇继位不会这么顺利。 他看着独孤奕,在独孤奕的眉宇间还是能够看到曾经的那种少年英气,脸上写着的还是满满的忠诚,只不过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了太多看不透的东西。 赵捷开门见山的问:“你为什么要带兵投奔方都?是在暗自谋划什么吗?” “独孤家家训忠于明主,我相信玉颜会是一个明主!” “你胡说!其实是因为方都是最有实力也是最有可能与姚都抗衡的国家。你是想要借玉颜的手替你复仇对吧!” “先生!学生的仇学生自己会报。如此血海深仇怎可假手于人!倒是先生您,当年皇城沦陷,连陆尚书都散尽家财救国救民了,可是那个时候您在哪儿呢?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呢?学生是不是业可以认为您也是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呢?” 他们两个就这么“逼问”着对方,心中答案早已明了! 独孤奕端起茶水说道:“先生,至少现在我们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复兴方都,不是吗?” 赵捷的内心有些纠结。眼前的茶水像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不是吗?”独孤奕又问了一遍。 犹豫再三,赵捷还是拿起了茶水和独孤奕碰了杯。 “先生,学生不管您在谋划些什么,请不要伤害玉颜,她已经够苦的了!” “自然不会!” “多谢先生成全!” 敛迹皇城。 方寒对皇城内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唯一不知道的事情估计就是白袅中毒已深。 “主上,属下不明白,为什么最开始不希望公主继位但是后面突然改变了主意。”林辞楼问。 “其实我最开始也没打算让她当的。后来我发现南浔根本没有问鼎皇位之心,偏在此时玉颜发了征召令。所以我才打算顺水推舟帮了玉颜一把。”说到这儿,方寒的表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似乎是掌控全局的信心和对地面上一步步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出来的事情的玩味。“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你知道吗?”方寒问。 “属下不知。” “最重要的是,她好掌控!让玉颜继位也是给我们自己行了个方便。将来我们重返地面也会少一些阻碍。” “可是,主上我们这么做只怕会寒了玉颜公主和一众老臣的心啊……”林辞楼有些担忧的说。 方寒的话语还是很冷淡。 “哪一个功臣名将身下不是踩着皑皑白骨的呢?何况,我们造的时势才刚刚开始!” 长秋宫。 白袅朦胧间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蒙了一层薄雾,每个人都脸都很模糊。一片朦胧间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就跟着这声音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了独孤府门前。 独孤府早就没了往日的生机,门口都杂草得有一米深了,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也早已风化褪色。大门口的木门被风吹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怎么会这样呢? 白袅推开门走进了独孤府。 独孤令正在和独孤奕在院子里切磋剑术,欲晓和顾夫人坐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这一派家和的景象让白袅看了都觉得羡慕。就在出神的片刻,突然姚国主出现在了眼前,姚国主面目狰狞的逼问白袅为什么要嫁给独孤奕! 然后就看见郑内侍带着一众太监跑到独孤家宣读圣旨:独孤全府投敌叛国,窝藏刺客,包庇方都公主,赐自尽…… 然后就是浴血奋战的独孤令剑指独孤奕。独孤令质问:“你为什么要娶方都公主!他就说个祸患!就是她给独孤家带来了满门抄斩的祸事!都是因为她!” 紧接着就是独孤奕拿着剑逼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白袅甚至来不及做一分辩白就看到独孤奕的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里…… 白袅猛然惊醒,浑身都冷汗似乎在告诉她这是一场梦。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欲晓在床边问。床边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收拾好的瓶瓶罐罐。 “哦,没事。” “十日客的解药只剩下一颗了,我想……” “拿去吧!”白袅很干脆的回答,甚至都没听完欲晓要说的话。 欲晓还是有些担忧:“万一我要是研制失败了,你就连后路都没有了。” “我相信你。再说了,就算没有解药不是还有其他的嘛,能压下去就行。” “好!那我马上就去试!” 第216章 继位(八) 白袅不是没有想过万一解药研究失败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一死了,没什么的! “解药刚刚发挥药效,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那我就先出去了。”欲晓说。 “好。” 白袅总觉得刚才的“梦”有些过于真实了,真实到好像就是在她眼前发生的一样。她望向欲晓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禁担忧起来:万一独孤家真的是因为自己被灭门的,自己该怎么面对欲晓和独孤奕呢…… 独孤家世代忠于姚国主,就算是这些年以来姚国主有所忌惮也不应该在姚楚大战结束后就对独孤家痛下杀手。更何况君王最在意名声,这件事一出谁还愿意忠于姚国主呢? 白袅仔细想了想,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 刚想了一会儿白袅就觉得一阵头痛,不得不躺下稍作休息。闭目养神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来了个人。不等白袅睁开眼睛查探一番那个人便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醒了,所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今日大封朝臣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吗?” 这声音来自赵捷。 “先生,您要责备我的话可以换个时间吗?学生现在真的没有力气为自己辩白……” “六部掌权者全是你的人。那些旧臣之所以不发难就是因为眼下朝堂形势不稳。一但他们之间任何人犯错,或者是做出了对朝堂不利的事儿,这些朝臣就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让你下台!你这么做风险太大了!”赵捷继续说。 白袅坐起来大声说道:“我没什么能够信任的人了!不用他们用谁呢?先生,我能相信你吗?” “我来就是为了辅佐你成为一个好主上!” “那您觉得学生应该怎么破局呢?不如先生给学生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朝中那些老弱病残,谁能委以重任呢?” 面对白袅的质问赵捷竟然一时语塞。好像确实没什么比这种方案更好的办法了。 “我才刚刚继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民心。您,上艺阁总教习又是赵家家主。我兄长,既是皇长子又美名在外。王欲行他们上艺阁忠苑的全能将才。任命你们才能让百姓们觉得方都是有希望的!至于先生说的他们全是我的人这句话本来就错了,他们不是谁的人,他们只是他们自己!先生得到满意的答案了吗?学生可以休息了吗?” …… 下午。 白袅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于是起身在床下活动。 正巧方南浔过来找她。 “玉颜,怎么不好好在里面歇着?” “兄长,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确定?” 白袅点了点头。 “三日之后楚衍会过来拜访。”方南浔说。 “楚衍?你找来的?” “对!姚楚大战几乎是两败俱伤,现在唯一算得上是大国的就是楚都了。你刚刚继位,皇位不稳。如果楚都能够在这个时候来拜访就代表楚都认可了你为方都新君。这样一来周边跃跃欲试的小国也能安分些。”方南浔分析说。 独孤奕也来看望白袅,正巧听见了这些话。 独孤奕问。“楚千词此番代表的是楚都还是他自己?” “自然是楚都。” 白袅也有些担心。“若是代表的是楚都,他的到访就是出使我们需得以国礼相迎。可是现在……” “我去找他们过来,咱们一起商议一下!”方南浔说。 “好!” 长秋宫中,他们围坐在一起商议迎接楚千词的事宜。 “楚千词的到来不会是什么阴谋吧!”李玉竹问。 “不是,是我给他写信希望他能来的……”方南浔回答说。 “啊?” “这样才能够提高我们方都的威信,周边小国要发兵也得权衡一下。”方南浔说。“迎接遣使的迎宾礼我只记得大概的步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完成。” 独孤奕连连叹气:“这个我也没什么办法,姚都迎宾礼和方都迎宾礼出入太大了!”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谭乡突然开口。“礼部的话,我好像知道一个人!” 大家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纷纷看向谭乡。 “谁?”白袅问。 “曾经跟在陆为敬身边的礼部侍郎,我那日在万思殿前看到过他,只是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人,没过一会儿就跑了。” “能找到他吗?”白袅问。 “找人的话,我可以!”欲晓说。 “你怎么做?”独孤奕问。 欲晓在怀里拿出一只迷蝶:“气味追踪!每只迷蝶只会走一个方向,只要他在皇城范围内我就能找到他!” “好!” 欲晓拿出了四只迷蝶说:“为了加快速度我们还是分四路寻找!” 白袅和独孤奕跟着一只迷蝶来到了礼部尚书府的位置。 礼部尚书府也算是历经磨难了,这座府邸三四年间换了好几波儿人。 迷蝶在尚书府中迷了路,总是在院子里打转。 “这里气味太混乱了。” 白袅将迷蝶收回盒子中。“剩下的需要我们自己找了。” 这里的房间大多作为卧房,陆为敬当年的卧房就在最中间。 “我们去这里看看!”独孤奕说。 “我觉得可能是在这边!”白袅指向祠堂方向。 “为什么?” “我以前听过这个礼部侍郎的名声,他极其效忠于陆为敬,甚至可以说是愚忠的地步。” “这个我倒是也听过。” “你想啊,陆为敬的名声褒贬不一。一个几近于愚忠的人,家主死了他要做的自然也是维护家主的名声。我听说曾经有人要烧陆家的祠堂泄愤被人拦了下来,我觉得这个人就是他。” “所以说,他可能会躲在祠堂里。”独孤奕说。 “只有住在祠堂里才可能及时发现那些想要放火或者是搞破坏的人。” “是!那我们先去祠堂看看。” 白袅和独孤奕小心翼翼的向着陆家的祠堂走过去。 祠堂门大开,里面烛光明亮。贡品十分新鲜,牌位前还有正在燃烧的纸钱…… “有人在祭祀?”独孤奕感觉十分诧异。 “是他!他肯定在这儿!” 白袅他们两个穿过漆黑的院落进了祠堂。 祠堂门突然关上,烛火尽数熄灭。整个祠堂里顿时一片漆黑。被熄灭的蜡烛还飘出阵阵白烟,空气中满是燃烧的烛火味儿。 “我们居然敢来这里!” 这声音找不到来源,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你真的想要当着陆家诸位先祖的面对我们动手吗?”白袅问。 “公主!陆大人是因为抗击姚都侵略才战死的!你如今在干什么?和侵略者同流合污吗?” “他已经不是姚都人了!” “我不管!所有姚都人都该死!我管他是谁!” “陆侍郎!”白袅大声说。“你要真的对他动手,姚国主就没什么忌惮的了!姚都如果再次发兵北上谁来抗敌呢!” “公主,您当真觉得一个姚都人会全心全意的为方都做事儿?” “别人不会,他会!” 独孤奕在这一来一回的谈话间确定了陆侍郎藏身的位置。 白袅摸出自己袖中的火折子吹燃,独孤奕瞬间走过去将陆侍郎拽了出来。 陆侍郎一个文官自然不是独孤奕的对手,不出三招就被制服了。 白袅点着了供桌两旁的蜡烛,微弱的烛光照着他们每个人的脸。她拿起旁边的香点着向着陆为敬的牌位拜了拜。 “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陆尚书的死你们方家也有责任!要不是你爹贪生怕死皇城不会那么快就沦陷!你们方家才是方都的罪人……”陆侍郎不知疲倦的咒骂着。 第217章 继位(九) 白袅就这么听着陆侍郎“发疯”,然后趁着陆侍郎换气的瞬间很平淡的说了一个字:“是!” 陆侍郎明显是没有预料到白袅会说这句话,竟然一时语塞,直愣愣的看着白袅。 “是!皇城沦陷方国主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也的确是国家的罪人。但你效忠的陆尚书就是什么好人吗?他任职礼部尚书期间以权谋私了多少你不清楚吗?他弟弟在职北泽都水丞的时候捞取了多少好处你不明白吗?方家不是好人陆家就是了吗?” 陆侍郎辩解道:“皇城沦陷之时是陆尚书散尽家财征兵抗敌!那个时候你们方家在干什么!” 白袅轻蔑的笑了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是觉得坏人放下屠刀之后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做了一件错事就是伪善是吗?按照你说的,一个散尽家财抵御外敌的大好人,为什么在他死后别人对他的评价会褒贬不一呢?陆侍郎,你真的没有想过吗?” 陆侍郎跟着陆为敬将近五年,也可以称得上是亲信了。这么多年他的的确确知道陆为敬到底贪污了多少…… “陆侍郎您也是难得的人才,我希望你可以真的为这个国家考虑一下!”白袅接着说。 独孤奕松开了陆侍郎。 “陆尚书为了国家而死,我自然也当如此。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需要你协助新礼部尚书一起完成接待楚都使团的任务!” 姚都,千寻塔。 郑内侍带着千瞳的新消息前来禀报。 “主上,新消息。方玉颜继任方都国主,楚都派楚千词前往出使。” “楚都倒是思虑周全!” “我们要不要也派人去探查一番?” 姚国主道:“先不用。独孤奕的叛逃让我们的实力大大减弱。现在就算探查出来什么咱们也无力发兵。这样,你去散布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就说独孤家被灭门是因为方玉颜,说独孤家通敌叛国被查实,朝臣震惊,纷纷请命诛杀独孤家。”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 多加几条: 独孤家直言敢谏得罪了不少人,是那些人买凶杀人。 独孤家累积几世的财富被山匪看中,山匪们劫财杀人。 最后一条:独孤家功高盖主被我忌惮再加上独孤奕私自求娶方玉颜使得君臣离心,是我下令灭了独孤家满门。” “主上您下令这一条也说吗?”郑内侍有些不理解。 “当然说。已经有很多人这么想了。至于这些消息的传播范围我想你心里清楚,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属下明白。” 白袅他们找完陆侍郎之后便回了宫中休息。 最近的事情又多又杂,弄得白袅每天忙的连轴转。现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很快便睡着了。 梦里关于独孤家的那些画面又再次出现,这回更加真实。 惊醒之后白袅总觉得心里不安,她随即给潜山云境传了一封信:搜集独孤家灭门的线索。 第二天下朝之后便有了回信。 流传最广的两个原因有两个。 独孤家勾结方玉颜,通敌叛国。 独孤奕私自求娶方玉颜致君臣离心。 这两个原因里都有她…… 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面对欲晓和独孤奕呢? 这时候她脑海里突然冒出陆侍郎昨天说过的话:你当真觉得一个姚都人会全心全意为了方都…… 今日之前她十分确定独孤奕的态度,但现在她不确定。她不能用国家的前途去赌独孤奕的忠心…… 窗边突然传来异响,白袅赶紧拿起宝剑出去查探。 院子里空无一人,四周静的瘆人。 白袅十分警惕的看着四周,她知道现在在某个角落至少有一个人在盯着他。 “能够避开守卫闯入长秋宫想必阁下也身怀过人的本领,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见呢?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冷兵器的寒光从白袅左边过来,白袅转身躲了过去。 “你是谁?”白袅问。 “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是江湖追杀令上的人就可以了!”这杀手说完又向着白袅刺来。 白袅提剑迎敌,几个回合下来居然觉得有些吃力。趁着白袅虚弱的间隙,这名杀手直接向着白袅的心脏刺去,白袅躲开后摔在了地上。 杀手朝着白袅一步步走过来,白袅刚刚起身想要迎敌,还没站稳那名杀手就朝着她的胸口补了一脚,将她踹到了院子中的柱子上。 白袅的后腰撞在了柱子上,剧烈的疼痛让白袅的身体变得麻木,几乎没有再反抗的余地。 就在杀手举起剑想要一击毙命的时候方南浔赶了过来将杀手的剑打掉。不等杀手反应过来方南浔就将其一剑封喉。 他赶紧过去扶起地上的白袅:“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事儿。” 方南浔摘下杀手的面罩确认这杀手确实死了。 “什么人居然敢刺杀方都国主!” “江湖人。有人下江湖追杀令想要我的命。” “姚国主?” “不确定,但多数是他。” 方南浔看白袅的脸色有些不好便赶紧带着白袅离开了这里。 欲晓帮白袅查看后腰的伤势,她整个后腰全是淤青,都肿了起来。 “可以动吗?”欲晓问。 “可以,就是有些麻。” “还好没有伤了脊椎,不然你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身上的伤其实没什么大事儿。” “这还没什么大事儿呢?那什么样的伤才算大事儿?” 白袅回忆刚刚和杀手的打斗过程说道:“我的内息好像有问题。刚刚和那个人交手的时候总觉得内息时有时无的,有几次剑都拿不稳。” “内息不稳?” 白袅点了点头。 欲晓再次为白袅把脉。 “前几次把脉确实也有这种情况,我当时只以为是你身上的毒和解药相互作用的问题。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怎么了?” 欲晓回答道:“当初你的内力受药物影响全都集中在了一处穴位,所以才导致了你的功力尽失。” “是……我回门省亲被罚那次?” “对。可是不久后你强行冲穴恢复了武功。这种强行冲穴的方式会让你的内力快速流失。” “难怪从功力恢复后总觉得武艺大不如前。可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什么我的内力还没有恢复呢?”白袅问。 “冲穴之时药物回流到了穴位里,这药会随着你使用内力而发挥作用。所以你的内力才会时有时无。”欲晓回答。 “无解吗?” “目前没有。” 白袅想了想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 方南浔回去检查杀手的尸体,尸体上没什么家族暗卫的标志,衣料和武器也不是什么昂贵的料子所以排除了是姚都皇家暗卫的可能性。这名杀手的手上有厚厚的茧子,这按照位置来看不止是因为长期用剑,还有长期劳作的痕迹,这一点倒是符合白袅所说的“江湖人”。 当初白袅发布江湖求救令寻求帮助,现在姚国主发布江湖追杀令想要灭口,这倒是符合姚国主的性子。 姚国主这么做就是公然宣布与方都为敌了! 独孤奕也赶来查看尸体。 “江湖人?” “对!” “追杀令!” 方南浔道:“玉颜也是这么觉得。” “我们得早准备应对之法了。江湖人参与到朝廷之争以后可能不止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独孤奕说。 “你当真愿意为了玉颜与姚都为敌吗?”方南浔问。 独孤奕回答说:“我当然不是为了她,我为我自己!我要亲手报仇!” 第218章 继位(十) “所以你承认是在利用玉颜了?” 独孤奕道:“这算利用吗?各取所需罢了!” “你倒是真不避讳。” “合作共赢自当坦诚相待。” “希望你不要做出有损她的事,不然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独孤奕知道这是警告,可自己又怎么会做出有损白袅的事儿呢? 傍晚,院子里静悄悄的。 独孤奕坐在床边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对的,他甚至不知道对白袅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爱。 在上艺阁的时候是“合作共赢”,迫于各种身份不得不相敬如宾也不得不在一起共事。那时候是没有爱的,甚至连喜欢都没有。最开始有好感是在什么时候呢?可能是白袅不顾名节的嫁给他,可能是白袅全心全意的照顾他的父亲,可能是在出使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 独孤奕不确定……他看不清这份“感情”。 与此同时,另一个屋子里的白袅也同样心烦意乱。 姚国主下了江湖追杀令,她的头上现在悬着无数把利剑。偏偏此时她的功力时有时无,如果再出现今天这样的问题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朝中局势未稳,周边虎狼环伺。需要她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 白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北泽郡公府。 两个婴儿睡得正香,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缓缓的摇晃着婴儿床,嘴里唱着摇篮曲。 这个女子正是青蓝,她肚子里是方南浔的孩子。 她现在不叫青蓝了,也不是暗卫。而是方南浔的妻子,生于皇城的王家贵女王若舞。这是方南浔为她新换的身份。皇城沦陷,贵族们四处逃散。他们养的暗卫们自然也就重获新生了。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王若舞!她只是王若舞! 魏武风风火火的跑进屋里:“夫人!” “嘘!”王若舞马上提醒道。“我们出去说!” 魏武也已经长成了英俊潇洒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曾经的痕迹。 “怎么了?”王若舞问。 “九州驿站来了一位大商人!她……”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就说!” “她点名要您去见她。” “要我去见?” 九州驿站,最顶层房间。 北泽来往富商一般都在此处歇脚。驿站也根据商人们的消费层级划分了最合适的休息区。最顶层便是为最有钱的富商准备的房间。 这位富商包了一整层。 “夫人,就在上面了。她谁也不见,点名只见您。”魏武说。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别因为这一个人造成北泽其他富商的骚乱。”王若舞提醒说。 “夫人您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我没事,在北泽还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属下还是在下面守着您吧,等您下来我再走。” 王若舞想了想说:“也罢,那你便在下面等着我吧。”她一边上楼一边想会是什么人想要见自己,准确来说会是什么人想要见王若舞。这个身份是绝对没问题的,当年皇城沦陷的时候他们王家都被姚都人杀了,所以方南浔才敢放心借用这个身份…… 她开门进了屋子。 “贵人真是好大手笔啊,一下子竟包了我九州驿站的所有上房!”王若舞说。 “三年前,皇城沦陷。王家拼死抵抗满门壮烈,没想到还有一女存活于世。真是老天有眼啊!”回话的人头戴斗笠,背朝王若舞。 “运气好罢了,幸得殿下搭救得以苟活于世。倒是这位贵人,既然对我家世如此了解又点名要见我,想必跟我也是有些渊源。既如此为何不坦诚相见呢?”王若舞说。 只见那个人慢慢摘下斗笠,这张脸王若舞无比熟悉! 震惊之余,王若舞条件反射般跪下:“属下青蓝,参见云境主!” “既然身怀有孕就不必行此大礼了!郡公夫人这礼我可受不起!”云境主说。 “是属下能力不足任务失败,未能及时回去复命,还望云境主开恩,放过我的孩子!” “起来!”云境主的这两个字带有绝对的命令性,听不出其他意义。 王若舞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了看云境主。 “起来吧。” “谢云境主!” “皇城沦陷之时的确是有许多暗卫借此逃离,他们也都隐姓埋名过上了平凡的生活。”云境主说着看了看王若舞,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和你一样!” 王若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双手默默向着身后的暗器摸去。 云境主似乎早有察觉,就在王若舞的暗器要脱手的前一刻死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王若舞手腕吃痛,暗器掉在了地上。 “你也别想着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的事儿,我死了还会有别人来找你。其他人可就不是像我这样和你交谈了!” “你们想干什么?”王若舞问。 云境主道:“你作为主人的暗卫生死皆由主人定夺。我能干什么,只不过是来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主人已经死了!” “你怎么确定呢?” 王若舞一时语塞。 云境主道:“你的任务还是保护殿下,这个任务并不会因为你身份的改变而改变。懂吗?” “是!”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知道!”王若舞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主人还活着吗?” 云境主只留下了一句:“潜山云境还在!”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王若舞下楼的时候脸色很难看,魏武赶紧过来扶她:“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去吧。对了,郡公回皇城也有几天了,有消息回来吗?” “刚刚回来一封信。方玉颜公主继任国主之位,殿下被封为了亲王,封地就在北泽。”魏武回答说。 “信里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殿下说皇城一切稳定了就回来。” 王若舞知道方南浔至少要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了。 “好,知道了。” 方都,幽若殿。 白袅心情烦闷的时候一般靠着漫无目的的走路来缓解心情。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幽若殿门前。 她在宫门前久久伫立不知道该不该向前。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方南浔在旁边说。 “兄长……” “走吧,进去看看,陪我进去看看……” 他们兄妹二人再次走进幽若殿,这次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走进大厅的时候方南浔感慨道:“这屋子就像我的刑堂一样,每次进来都提心吊胆的!” 白袅满眼同情的看向方南浔,她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干些什么。 “听说当年国主带领文武百官自焚,大火自万思殿起向后宫蔓延。各式房屋建筑都烧没了,除了祠堂就只有这座宫殿没事儿!”方南浔说。 “兄长是觉得这幽若殿有问题?” “是一定有问题!” 白袅看了看周边的宫殿布局说:“依照幽若殿的位置,如果后宫起火这里不可能毫发无伤。” “对啊!所以放火的时候有人故意避开了这里!” 白袅忽然想起了祠堂里的那个密室。 “我知道一个地方!” 她拉着方南浔来到了方家的祠堂。 “这里怎么了?”方南浔问。 “兄长看一看所供奉的牌位!” 方南浔看了个遍发现居然没有方寒的牌位。 “少一个!” “不止如此!”白袅走过去打开机关,牌位后面的门再次被打开。 “这里有密道!” “是我上次回皇城备嫁之时无意间发现的,我进去看过,以前是通的但是被人给封死了。”白袅说。 第219章 继位(十一) “那当年自焚的人是不是可以通过密道逃跑,假死脱身呢?”方南浔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我也有过这种想法。”白袅说。 方南浔和白袅进入密道探查了一番,这里的痕迹和白袅第一次来没什么区别。 “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所以从上次到现在应该没有人再进来了。”白袅说。 “还有别人知道这里吗?” “应该没有。” “作为同样没被大火烧毁的建筑之一,祠堂里都这样幽若殿里应该也有秘密。我们回去看看!” “好!” 清风里。 这里是复兴皇城经济的最主要地点。大大小小的港口四周已经被整理的差不多了,只待寻找合适的时机宣布恢复通航。 独孤奕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里。他们都各司其职的为复兴方都出力,唯独他像个外人,他也确实是个外人…… 登上清风楼,平静而和谐的景象便映入眼帘了。 夕阳慢慢的沉入湖底只留下橙红色的余光,在水天相接的地方仿佛有船家在轻声吟唱。太阳和人隔着湖面相望,湖面上漂着的是无法言说的忧伤。 独孤奕倚靠在亭子旁。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的想法是从这跳下去一了百了。 “独自莫凭栏,兄长没听过这句话吗?”欲晓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独孤奕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欲晓,他怕欲晓问关于独孤府的事,更怕欲晓问他叛逃姚都的原因…… “什…什么事儿啊?” “你先答应我。”欲晓说。 “我得看看能不能答应你!” “我想回姚都!” “不行!”独孤奕很干脆的回答。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欲晓问。 独孤奕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里不好吗?” “我心里很不安。” “没事儿,兄长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欲晓道:“兄长,您觉得子叶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人怎么样?” 独孤奕想了想说:“有点儿能力吧。” “哦!”欲晓的反应明显是没有听到心中预想的答案。 “他心思太深,我看不透他。”独孤奕补充说。 “您觉得他会做出有损我们独孤家的事儿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 “我喜欢他,又怕他伤害我们家。” 独孤奕笑了笑回答道:“你喜欢他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他也已经损害我们家的名声了。你现在怕什么呢?” “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独孤奕说。 欲晓见独孤奕语气平和,问道:“兄长您不生我的气吗?”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做都做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二哥说你会打死我……” “你听他胡说。兄长现在只想保护你!” “那……我可以…” “不可以!”独孤奕抢先回答。“在局势没稳定之前你不可以嫁给他!” “好吧……” “等到局势稳定之后兄长亲自送你出嫁,你想嫁给谁都行!” 礼部。 在陆侍郎的协助下王欲行已经将迎宾礼筹备的差不多了,只待楚千词的到来。 傍晚,王欲行在屋子里检查要用的仪仗。 “尚书大人还不去休息吗?明天可有的忙的!”陆侍郎走过来说。 王欲行道:“最后检查完这遍就去休息了。明天的仪式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你看着真的挺像前朝老臣的!” “我吗?” “对啊,你看上去可比主上他们老了十几岁呢。” 王欲行笑了笑回答道:“我们这群人里我的确是最显老的了!” “你的样子和在上艺阁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人都是会变的啊,你不是也变了吗。” “是啊,那便祝尚书大人圆满完成明日的任务吧!” “好,借你吉言。” 想来也是,陆侍郎曾经跟着陆为敬做事,处处和皇室“对着干”,如今也不得不在白袅手下做事了。就跟王欲行和李玉竹一样。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十几个蒙面人摸进了礼部。他们的任务就是毁掉明日迎宾用的仪仗。 几个人在外围看守,其中一个人三两下便撬开了门锁。他们迅速的进了放有仪仗的屋子。十分利索的将事先准备好的桐油拿出来撒在了屋子里。 他们在屋里忙活的时候屋外也开始了部署。 蒙面人将火折子扔在了角落里说:“好了,快撤!” 靠近门的两个蒙面人想要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老大!门打不开了!” “怎么会呢!” 院子里,满弓搭箭的弓箭手们正蓄势待发,就算有人破门而出结果也是必死无疑。 屋里的火越烧越大,大到他们必须破门才有活着的希望。 “破门,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几个黑衣人不断的用身体去撞击木门,门打开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正是白袅他们和被绑着跪在地上的陆侍郎。 “陆……你出卖我们!”为首的那个人气愤的说。 “要是出卖你们他现在就不会跪在这里了!”白袅说。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王欲行问。 那些蒙面人也不想解释什么,举起剑就要自尽。 弓箭手们抢先一步射出了箭。他们手中的箭全部掉落,失去了自杀的机会。 “全部收监,不用审。会有人来救他们的。”白袅说。 屋子内的大火熊熊燃烧,火被扑灭的时候仪仗已经烧的一干二净。 “这……这可怎么办啊?”王欲行十分着急。 陆侍郎得意的笑着说:“没了仪仗你们明日还是无法迎宾!慢待了楚都遣使看以后哪个国家还敢承认你这个方都新主!” “我说陆侍郎,你在礼部这么长时间不知道礼部有几份仪仗吗?”白袅反问。 陆侍郎忽然想到自己这几天忙前忙后的跟在王欲行身边的确是只看见了这一副仪仗。 “其他的呢!其他的呢!” “当然是在很安全的地方了!” 谭乡道:“在万思殿前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所以你们是故意拉我入局的!”陆侍郎问。 “不然呢?你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不顾前嫌为我效力吗?你在我面前演戏难道不是为了伺机给陆为敬报仇吗?”白袅蹲下来看着陆侍郎的眼睛问道。 陆侍郎眼神躲闪,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迎宾礼最重要的如果是仪仗队我自然不会拉你入局,我要的是你说出迎宾之礼和待客之道。这些你已经毫无保留了吧。”白袅说。 王欲行道:“我已经学会了。” 白袅看着陆侍郎说:“好了,现在你已经没用了!” “方玉颜!你真的以为接待好楚都遣使就万事大吉了吗?你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等着取你首级吗?”陆侍郎说的十分大声,好像这样他就不是失败者了。 白袅说:“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追杀令的悬赏有黄金百两。不然你猜我为什么会放任这些人点了今晚这把火。候在外面的人都看见了吧,他们明日都会出现吧!” “方玉颜!” 白袅摆了摆手道:“带下去吧,他可以审,能问出点儿什么最好!” “楚千词到哪儿了?” “已经到了,按照你的吩咐避开了繁星使馆,已经安置在清风楼里了。”李玉竹回答。 “万思殿能藏人的地方不多,你们要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明白!” “欲行,新的仪仗全在百尺楼十七层,你现在马上带人去做准备吧!”白袅吩咐说。 “好!” “那我们也先下去准备了!”谭乡和肖楚也先后离开。 第220章 继位(十二) 院子里只剩下白袅和独孤奕。 “我们也回去吧!”独孤奕说。 “我们去清风楼,兄长应该已经在那里了。” 清风楼。 幽幽烛火旁,方南浔和楚千词对面而坐。 方南浔举起酒杯道:“多谢千词公子。” “方都新皇继位我们楚都自然是要来人庆贺的,只不过我没想到新皇居然不是你。”楚千词说。 “我哪有什么本领啊,能守住北泽就不错了。千词你别取笑我了!” “南浔,问一句心里话,你真的觉得让玉颜继位是最好的选择吗?” “目前来说,是的。至于以后我不确定。” “好,我明白了。” 方南浔又喝了一杯说:“我敬你!方都新皇刚刚继位,朝中形势不稳。周围小国虎视眈眈,意欲瓜分我方都领土。此番借势,实属无奈之举。等局势稳定下来我必亲身前往楚都向你赔礼道歉!” 楚千词跟着也喝了一杯说:“这几年来姚都频频发动战争,方都连连失地。曾经并立的三都就只剩下我们楚都了。我这不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自保。” “其实姚都现在是不敢动楚都的,连年战事已经拖垮了他们的国库了再加上独孤府灭门独孤奕带领半数军队叛逃。他姚国主就是想要挥兵也有心无力,不然我们也不会趁这个空档征召旧臣建立新朝。”方南浔说。 “兄长,我们来了。”白袅和独孤奕走了进来。 “礼部的事情解决了?”方南浔问。 “嗯,只看明天了。” 楚千词问:“你怎么知道礼部今天会出事的?” “因为我不相信陆侍郎会真的忠心于我,所以他在礼部的一举一动我都派人进行了监视,果然发现了他与江湖人传信的证据。”白袅回答。 “江湖人?”楚千词有些不解的问。 独孤奕回答道:“对。姚国主发了江湖追杀令,玉颜已经经历了三次暗杀了。” 楚千词恍然大悟:“陆侍郎知道依靠自己的力量肯定杀不了你,所以就联合同样想要杀了你的江湖人。仪仗被毁,明天就无法进行迎宾礼。到时候你这个舆论一起,你这个新皇就会失民心而被迫下台。那样想要刺杀你就容易多了。” “对。” “那明天我还照常进殿吗?”楚千词问。 “你可以,其他遣使就先不要带了。人太多我怕保证不了他们的安全。”白袅回答说。 方南浔说:“等一下将使团换成我们的人,他们定然能够保护你的安全。” “好!那就祝你们成功!”楚千词说。看着他们坚毅的眼神楚千词又补充了一句:“战事已经持续的太久了,我希望你们能够重新开创属于方都的太平盛世!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再把酒言欢。” “一定!” 第二日,万思殿。 方都设九宾之礼迎接楚千词,迎宾队伍排出百米的距离。冲天的号角声一阵接着一阵,庄严肃穆的仪仗哪怕是离很远也能看到。 几个江湖人混入在万思殿前巡逻的护卫之中,他们看到这完整的仪仗之后悄悄地聚在了一起。 “这姓陆的也不好使啊!他不是说昨天晚上会放火烧了仪仗吗?”其中一个人问。 另一个回答说:“我昨天的确是看到礼部的库房着火了啊!” “那现在怎么办?” 为首的江鸣全想了想说:“姓陆的靠不住!我们还是自己行动吧!我还按照原计划混入楚都使团,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刺杀楚衍!你们在外面随时准备接应!” “刺杀楚衍!这太冒险了。何况我们的目标是方玉颜!” “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是……” 巡逻的侍卫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密谋。他们不得不四下散去。江鸣全跟在了使团的后面。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楚千词持节入殿。 “楚都遣使楚衍恭贺方都新皇登基。此微薄之力,不成敬意。” 在楚千词身后的跟着的遣使打开了那些大箱子的盖子。最前面三抬小箱子装的是优质粮食种子,后面七个大箱子里全是今年新产出的粮食。 “遣使携此厚礼远道而来,我方都定然要做好地主之仪。朕已在百花园中备下宴席还请遣使移步。”白袅说。 “好,多谢方都国主。” 王欲行和谭乡带着禁军将那十箱礼物带下大殿。 没了这些箱子的遮挡江鸣全距离楚千词不过十步之遥。 “诸位大臣可以移步百花园了。”白袅说。 朝臣们行礼告退之后万思殿就只剩下白袅和楚千词的“使团”。 白袅走到楚千词面前为他引路道:“遣使这边请!” 现在江鸣全距离白袅更近。 江鸣全心里暗道:“这可是你自找的!”就在他伸手去摸腰间的刀时白袅突然说话了。 “诡道神刀江鸣全,你确定要在万思殿上行刺吗?” 江鸣全愣神间,楚都“使团”的人眼疾手快的将他捆住,都没给他一丝反应的时间。 “你们……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你不是也早就和陆侍郎串通好了吗?” “呵!反正你们也把我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江鸣全说。 “等等。”白袅说。 “你还在等什么?” “等和你一起来的人!” 江鸣全有些心虚道:“行走江湖一向单打独斗,哪来的同行之人!” “等等就知道了。” 没过一会儿独孤奕就带着其他的人进来了。“干净了!” 白袅走到江鸣全身边说:“看吧,我就知道你有同行之人。” “先押入大牢吧,别耽误了正事儿。”独孤奕说。 白袅点了点头。 “危险解除,现在可以让楚都的使臣们从清风楼里出来了。” 楚都的此次出使算是圆满完成。各路小国探子也将情报传回了各国。这些小国跃跃欲试的心也暂时安定了下来。除了韩都以外。 方都天牢。 白袅只身一人来见这几个江湖人。 因为打过招呼所以并没有对他们用刑。江鸣全坐在牢房一角的稻草上闭目养神。 隔着牢门,白袅问:“姚都给的悬赏就那么有诱惑力吗?能让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诡道神刀出面杀人?” “你懂个屁!”江鸣全说。 “你和陆侍郎的计划不过就是想让我这个新皇落得个礼节不周的名声然后用舆论造势,让我下台罢了。杀我的计划还在后面吧!” “对啊!不然呢?” “你见迎宾的仪仗完好无损所以仓促间想了个刺杀的计划。可是我如果不到楚衍面前去你根本没机会靠近我。你这个刺杀计划本来是要杀楚衍的吧!” “是!” “你知道楚衍要是死在方都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江鸣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说话。 “楚都的储君死在了方都的朝堂上,就算楚都百姓再厌恶战争也会为了讨个说法向方都发兵。到那个时候不管方都愿不愿意都会再次陷入战火之中!方都在过了几天安稳日子!都说江湖人心怀大义,让无辜的人牺牲就是你江鸣全的大义吗?”白袅质问道。 “我……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江鸣全,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我说了你能放了我吗?” “我是一国之君,当然能!” 江鸣全说:“我儿子在姚都犯事下狱,姚国主悬赏令里有条件说取你首级可以答应免除三族之内亲眷的罪责。我这才……” 白袅命人打开了牢门:“出去之后别再回来了!” “你当真愿意放了我?” “我说到做到。” 江鸣全走出牢门,白袅跟着一起出了天牢。 第221章 继位(十三) “其他人稍后也会放出来,你们一起来的就一起走吧。”白袅说。 江鸣全诧异道:“你不怕我卷土重来吗?” 白袅淡然道:“如果你不怕拖累家人大可再来,只是下次再被抓到就不是下狱这么简单了。” 潜山云境。 潜山主接到了江鸣全前去刺杀白袅的消息之后连忙去找云境主商量。 “看来,该我们出手了!”浅山主说。 “这个江鸣全真是不要命了,连我们潜山云境都少主都敢动!” 当天晚上,江鸣全和一众刺杀白袅的人就全都死了。死的悄无声息连尸体都找不到,但是他们的死讯却传的沸沸扬扬。不到两日时间江湖上便有传闻:潜山云境放出消息凡不利于方都新皇者皆死无全尸。这条消息的含金量足以与姚都国主的追杀令相抗衡。这些江湖人出手之前也会先权衡自己的能力。 楚都出使完之后方都也算得上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白袅他们也在这段时间内制定了不少皇城复兴之法。 方南浔从北泽调遣来的两万多人也陆续抵达皇城,目前就驻扎在皇城之外。 百尺楼顶层。 方南浔看着最新修订的方都地图说:“现在我带来的人都驻扎在皇城之外,今日便可重新整编为新的军队,完善皇城的守备。” “户部这几日已经将常驻在皇城的人口重新登记造册了,这是皇城现居人口表。”肖楚拿出一本册子说。 谭乡也说:“各个官员的情况吏部也已经调查清楚了。” “我和玉竹重新选拔了一批转运使,借助玉竹家原来的酒肆重启了一部分的情报网。目前完全可以检测皇城之内所有情报走向!”王欲行说。 “对!新的转运使已经被派往四方中枢了,最晚三日便可到达。”李玉竹补充道。 白袅欣然道:“真是太好了!这远比我们计划的快了不少,皇城复兴之日指日可待了!” 独孤奕刚想要说什么,看着大家这高涨的士气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可能要给你们带来一些坏消息了!”赵捷走进来说。 “先生,什么消息?”白袅问。 赵捷看着独孤奕问:“南边境是你带来的兵在驻守吧?” “是。” 赵捷拿出一封信道:“看看这个!” ——姚国主传令各军:凡追随独孤奕者诛连全家。弃暗投明者恕无罪—— “现在这封信的内容已经在南边境传的沸沸扬扬了。”赵捷说。 独孤奕回答道:“我带出来的大多是忠于我独孤家的,他们就算不跟着我来方都姚国主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叛变。” “独孤军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可是他们都有家人。”接下来的话赵捷没再说。 这件事只有他能解决。 “明日我便动身前往南游,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的。” “如果他们都走了,你也会走吗?”赵捷问。 “我不能决定他们的选择,可是我既然选择了方都选择了忠于玉颜我就不会再走。”独孤奕态度非常坚定。 “姚国主灭了我独孤家满门,此为血海深仇。既已立誓护卫南游我便说到做到。” 听到“灭门”两个字白袅的心猛然一缩,她看向独孤奕的断指心里五味杂陈。 方南浔走到独孤奕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信你,同窗三载我了解你!” “我们也信你!”其他人也应和着说。 “我明日与你一道前往。为了防止南游守备空虚我会带上北泽的人前去南游换防。”方南浔说。 “好,多谢!” “另外还有一事。想要皇城快速复兴就必须要重开清风里的水运。”赵捷说。 “这件事已经在办了,最迟十天后清风里就能通航了。”李玉竹说。 “那就好。” 东轩街。 会议结束后白袅和独孤奕走在路上。 “刚才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吧。”白袅问。 “对。今日一早我的亲信就已经给我传信过来了。刚刚看大家情绪那么高涨我就没好意思说。” “欧阳,你也是这方都新朝的肱股之臣。如果没有你的独孤军我们的复兴之路不会走的这么快!”白袅说。 “可我毕竟不是方都人……” “这不是方都了!方都已经没了,这是新朝!这是我们一起建立起来的新朝啊!” 独孤奕淡淡一笑:“我知道了。我以后有什么事会及时和大家商量的!” 白袅心里清楚,独孤奕的心里一直有一道坎儿过不去。新朝的所有人都是方都人,只有他一个是姚都人。楚都出使之后其他国家默认的新朝也是方都新朝,国主也是方都的国主。到最后也还是只有他一个“外人”…… 所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白袅心底萌生——改国易号! 方南浔和独孤奕一路走来也注意到了各个城池的守备情况。 因为姚国主的那道命令已经让不少人起了回姚都的心思。 独孤奕也没有阻拦他们而是给他们遣散费应允他们回国。 方南浔则在各个地方招兵买马暂时弥补了守备的空缺。 南游城。 这里是独孤军驻守最多的地方。独孤奕将这些军将全部召集起来说:“感谢大家一路追随我来此,此为大恩,奕将终身铭记。姚国主之事奕已知晓,今日前来只为此事。切不可因我一人之事伤诸位妻儿。回姚都者皆有十两银子作为盘缠。还愿追随奕者,今日起收归南游护国军之列,为我之亲军!” 守城的独孤军纷纷做出自己的选择,走的走留的留。 晚上,方南浔和独孤奕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走了将近半数的人。 “比我想象中的好一些。”独孤奕说。 方南浔说:“我带来的人只够补齐一半了,剩下的还是需要在南游征兵。” 独孤奕叹气道:“南游的情况我比你了解一些,这个地方久经战乱本就人丁凋敝,想要补齐城防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我们从南中枢一路到这里,哪一处补齐城防容易了。慢慢来吧。”方南浔安慰道。 “我只是害怕姚国主会趁此机会前来攻打。” “我觉得目前应该不会。你觉得姚都国库还有钱支持姚都发动战争吗?” “目前来看是没有的。不然姚国主也不会接连抄那些贵族的家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姚都这几年四处征战,百姓早就厌战了。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姚国主已经应接不暇了,应该无力发动战争。” 独孤奕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愿如此吧!” 韩都。 这是一个坐落在姚都群岛的独立国家,姚都吞并了周边所有小国单单留了这一个。韩都国主早在独孤奕首战那年便表示了臣服,作为代价韩都要每年为姚都纳岁贡。 这几年趁着姚都连年征战,韩都倾尽举国之力发展海运。依托有利的港口条件和四通八达的水运路线韩都积累了不少财富。给姚都缴纳的巨额岁贡不过是两个港口一个月的税收罢了。像这样的大港,韩都一共有十四个。 如今姚都实力早已大不如前,因此韩都国主也产生了反心。 涠洲港。 港口停着四艘大船,官兵们正接连不断的往船上搬运货物。 “快一些,延误了发船的吉时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一个身穿官服的人站在岸上指挥。 这个人正是萧孜。皇城沦陷之后他便回了韩都,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潜伏上艺阁的功绩很快便坐到了都水丞的位置,深得韩都国主器重。 第222章 继位(十四) 四艘大船很快便装点完成,静待出发。 韩都国主走到萧孜身边问:“岁贡都准备好了?” “是的主上。只待发船了。” “你亲自护送这批岁贡入姚都,这可是我为姚国主准备的一份大礼!”韩都国主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是,臣一定不负所托!” 连年的征战的确拖垮了姚都的国库,以至于姚都国主接连抄了四位权臣的家都堵不上国库财政的赤字。就在姚国主发愁之际韩都缴纳岁贡的消息突然传来,顿时解了姚国主的燃眉之急。 姚都,临海港,临海楼。 全盛名和欧阳花榕在楼上等着迎接韩都遣使,一应使臣也已经按部就班的等在岸边。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只有阳光在随波跳动,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为了迎接韩都使团,姚国主特意下令临海港封闭一天。所以今天临海港的海面上只会出现韩都的官船。 又过了半个时辰,全盛名等的有些不耐烦。 “这韩都使团到底什么时候来!” “水路上未知的凶险可比陆路多多了,我们再等等。”欧阳花榕说。 “也不知道这次押送韩都岁贡的一级遣使是谁,竟敢如此怠慢。他们韩都不会是觉得这几年挣钱了就不把我们姚都放在眼里了吧!” 欧阳花榕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我记得韩都往年缴纳岁贡都是在年末的时候,今年怎么提前这么久?” “可能是主上给韩都施压了吧。毕竟国库空虚,急需钱款。”全盛名回答道。 欧阳花榕叹气道:“国家连年征战,国库难以支撑军备,现在的姚都不是一般的缺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让韩都此时缴岁贡倒也说得通。” 海面上出现了韩都商船的影子,这影子正在慢慢向着临海港靠近。 全盛名看着已经停泊的商船道:“走吧,去会会这个韩都遣使!” 萧孜下船的时候欧阳花榕和全盛名已经等在岸边了。他微微鞠躬道:“韩都遣使萧孜见过二位。” 全盛名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之后竟一时愣在了原地。这个人居然是韩都遣使! 欧阳花榕见全盛名的异常反应连忙提醒道:“欢迎韩都遣使入姚,我是欧阳花榕。自此刻开始由我负责各位遣使的衣食住行。这位是全盛名,他全权负责明日交接事宜。诸位遣使还请暂居临海楼休整,明日便带遣使去拜见主上!” “好,那就麻烦欧阳小姐和全公子了。” 欧阳花榕在前面引路道:“请!” 临海楼之上,一应酒席已经备好。萧孜和其他遣使也已经入座。 欧阳花榕小声问全盛名:“你刚刚怎么回事儿?” “这韩都遣使来自上艺阁!” 欧阳花榕也难以置信:“你确定!” “我确定!” “这件事情稍后再议,不要再失态了!”欧阳花榕提醒道。 “好!” 宴席结束以后,欧阳花榕和全盛名赶回千寻塔复命。 路上。 “你怎么确定他来自上艺阁?”欧阳花榕问。 “你还记得当年欧阳我们三个支援皇城之时奉命分三路攻克方都吧。我们接到的线报驻守东面的是四皇子和肖楚。但是我从皇城出发之后在东宇城根本就没有遇到四皇子,与肖楚一起的守将就是这个萧孜!” “上艺阁忠苑当年可是只有欧阳一个外邦遣使,其余都是方都自己的人。难道萧孜叛国了?”欧阳花榕道。 全盛名说:“有这种可能。当年方都的皇城保卫战上艺阁死了太多的人了。如今活着的几乎都在新朝为官了。只有萧孜没回去。” “还有一种可能,萧孜本来就是韩都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来姚都的目的就不单纯了!” “我们还是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主上吧,也好早做准备。” 千寻塔之上。 “你们的意思是这个韩都遣使萧孜很可能是方都上艺阁的叛臣?”姚国主问。 “是!他在方都战场上冲锋陷阵,属下绝对不会认错的。他绝对是上艺阁的人!”全盛名回答道。 姚国主想了想道:“这样,接见韩都遣使的日子推迟三天,你们两个去探探他的底细。” “是!” 等到全盛名他们两个走后郑内侍才说:“主上,如果这个萧孜真的是方都人情况会很难办啊!” 的确如郑内侍说得那样。萧孜是上艺阁的人也就是方都人。韩都国主明明知道萧孜的情况还愿意让他代表韩都出使,最坏的可能就是方都和韩都已经暗中勾结了,而此次缴纳岁贡只不过是让姚都放松警惕的理由。如果他们真的里应外合姚都是真的没有能力阻挡他们的…… “长策在哪儿?”姚国主问。 “伤好之后便一直在千瞳总部待命。” “正好,让他查查萧孜的底细。” “是,属下这就去通知他!” 方都,百尺楼。 潜山云境也将萧孜出使姚都的情况上报了过来。 韩都这几年的经济实力是有目共睹的,他们的岁贡自然也不在少数。 “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呢?”白袅问。 赵捷回答:“姚都很可能又在扩充军备了。出征需要大量资金支撑,姚都没钱所以强迫韩都提前缴纳岁贡。” “这几年姚都陆续吞并了周边小国,这次再出兵很可能是冲着我们方都来的!” “没错!” “兵部……有能力应战吗?” 赵捷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王欲行拿着新的情报赶来。 “主上,先生。这是最新的线报。担任韩都一级遣使的人是萧孜!” “你说谁?”白袅问。 “萧孜!我刚刚接到这份情报就赶来了。玉竹正在等着最新的作证情报。”王欲行回答说。 “当年东宇之战,若不是萧孜率兵引开了全盛名的大军东宇城根本保不住。战后他便失踪了。原来是投靠了韩都……”赵捷的话里有激动更有惋惜。 没过多久李玉竹便带着作证情报来了百尺楼。韩都遣使确定无疑就是萧孜! 谭乡匆匆赶来:“我听说韩都遣使是萧孜?” 王欲行拿来情报给谭乡看。“是,这份情报已经得到过验证了,确凿无疑。” “他应当不会叛国的啊!他怎么会投靠韩都呢?” 白袅说:“忠苑之中,只有你最了解他了。永俟,你觉得该怎么……将他带回来?” …… 敛迹皇城的方寒比他们早两个时辰得到这份消息。 郑内侍拿着一摞档案道:“主上,这是您要的当年忠苑学子密档。” “有那个韩都遣使的吧?” “最上面的这份就是。” 方寒打开肖孜的密档看了看,不禁感慨道:“这个韩都人啊,藏的可太深了!把这些交给赵文吧,让他去送给赵捷。清理门户这种事儿还是要提醒他们不能心软。” 第二天一早,忠苑学子们的密档就出现在了赵捷门前。 赵捷比任何人都知道上艺阁档案的准确性。他赶紧叫来了白袅他们说这件事。 百尺楼。 赵捷将这些档案摆在了桌子上,静静地等着白袅他们的到来。他作为上艺阁的总教习,当时居然只顾着防备独孤欧阳而忽视了其他人以致养虎为患!萧孜要是真的成为威胁方都复兴那他也是凶手之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比自责…… 没一会儿他们便都到齐了。 “先生,什么事情如此急切的叫我们前来?”白袅问。 “这些是你们当年进入忠苑的时候留存的密档。你们可以看看。”赵捷说。 “密档?我们怎么不知道?”王欲行问。 第223章 继位(十五) “当然是暗中调查的了。先国主特意派亲信前往你们的户籍地调查的。你们可是作为方都未来的人才培养的,所以自然谨慎些。”赵捷说。 谭乡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个密档打开看了起来。 ——萧孜,皇城元年农历十月初七生,皇城人。祖籍东中枢郡萧氏。家族世代从商,主卖海盐生意。皇城二十年应征入上艺阁,学艺两年半。学业毕,编入兵部,兼任兵部侍郎职。—— 在档案的最后面有一行特别的朱批:经查实,萧孜确为韩都涠洲人。幼年时与父母迁移至皇城,全家皆为韩都细作。 “时隔这么久,这密档还可信吗?”谭乡问。 “可信。”赵捷很肯定的回答。 “所以他真的是韩都人!” “是!” 谭乡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所以他不是叛国而是回去为国效力了!” 王欲行打开了另一份密档,里面记载的是白袅的消息。 ——白袅,皇城四年农历十一月一日生,南游人。祖籍皇城方氏。其父方寒、其母白兰,师从林皋。皇城十三年抗击外敌,得号“无伤”。皇城二十年南游首战致城破,戴罪入上艺阁……—— 王欲行不可思议的看向白袅道:“你是白无伤?” “现在不是了!” “也就是说,南游守将白无伤、四皇子和长公主都是你啊!”李玉竹也说。 白袅点了点头道:“这密档记的还真是详细呢,我自己都不记得在我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白袅对密档的肯定无疑证明了这密档完全可信。 赵捷说:“现在已经确定萧孜是韩都人而不是叛臣了,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儿。” “对!至少刀兵相向的时候不用顾念同窗之谊了!谭乡说。” 白袅说:“关于韩都遣使这件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观望,确定他真的会做出有损方都的事再动手。” 谭乡手里紧紧的握住密档:“如果确定出手,请务必派我前去!” “好,我答应你!” 姚都,临海楼。 萧孜知道此行必然不会一帆风顺,但是他不能退缩,因为他现在代表的是国家。他站在窗边遥望方都方向眼底是无尽的悲伤。 “希望,此番出使顺利……” 第二天早上,本该迎接韩都遣使的礼官迟迟未到。萧孜找来身边的人问:“官船上的东西姚都人看了吗?” “没有,属下在官船边上严防死守,没有任何人靠近我们的船。” “那会是为什么呢!姚都为什么迟迟不来接见呢?” 就在萧孜疑惑之时全盛名和欧阳花榕来到了临海楼,他们身后并未跟着礼官。 “二位这是何意啊?”萧孜问。 欧阳花榕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主上偶感风寒龙体欠佳,实在是接待不了遣使了。特叫我们二人前来向遣使赔罪。” “我韩都使团为缴岁贡千里迢迢的来此,你们姚都的待客之道?” 全盛名回道:“萧恩远,你也知道你们是来送钱的啊!送钱还怕主家不接受吗?着什么急。我也实话告诉你,不接见韩都使团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上艺阁叛将,方都叛臣。你说因为什么!” 欧阳花榕在旁边说:“还望遣使见谅,在不确定你的立场之间我们主上不会接见你。” “好,知道了,多谢二位。” 萧孜听到“叛臣”两个字之后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回去的路上,欧阳花榕对全盛名说:“你不该跟他说那样的话的,事情毕竟还没有定论。” “人人都知道他是上艺阁培养的武将,但他如今却以姚都遣使的身份出现了。不是叛逃是什么!” “可能他本来就是韩都人呢,那就不算叛逃而是为国忍辱负重。” 全盛名回答说:“于韩都他是大义之士,自得受万人敬仰。于方都他就是心怀不轨之人,方玉颜不会放过他的。你觉得方都和韩都比,哪一个国家的影响力会更大呢?” “方都。” “所以,上艺阁会有人清理门户的。他早晚都得死!” 欧阳花榕的心猛然一缩。“欧阳在方都是不是也会被人这么对待……” 全盛名叹气道:“肯定不会很好过。主上用舆论造势,人人皆道是独孤家拥兵自重意欲谋反,欧阳携兵叛逃……” “独孤家的结局,不该是这样!” “花榕,这些话当着主上的面千万不要说!我们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能为欧阳申冤!” 方都,南游城。 独孤奕也接到了韩都派使臣出使姚都的消息。 方南浔进来看独孤奕心事重重便说:“收到消息了?” “对,刚刚收到的。” “韩都此次是以提前缴纳岁贡为名入的姚都,你怎么看?” “这几年来韩都的经济迅猛发展,韩都现在是姚都周边唯一一个没有被吞并的小国。此次很有可能是去姚都寻一个“保证”。”独孤奕说。 “保证?” “姚都不能进犯韩都的保证。” 方南浔也明白了,韩都是想要以钱财换安稳。“韩都支柱产业只有进出口商贸的关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底气呢?” 这一点独孤奕一时也想不明白。 另一边,白袅也在思考韩都此次出使姚都的目的。 韩都地理位置非常特殊,是各国海运往来的必经之地。港口吞吐量巨大,最主要的是能够停泊各种巨型商船。土地面积虽小却掌管着方圆百里的海域控制权。渔业资源极其丰富。 地图中,韩都领土小的可怜,只有一个勉强看得清的黑点儿。周边小国除了它以外全姓了姚了。所以,韩都此时派遣使多数是为了自保。可是他凭什么呢?减免过税吗?还是增加岁贡? 就在白袅心烦意乱之时体内的十日客又不合时宜的发作了。 白袅感觉脏腑如万蚁噬心般疼痛:“怎么还……提前……”话还没说完,一口鲜血就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血滴落在地图上,盖住了最靠近姚都的那片海域。 疼痛稍作缓解之后,白袅想要擦去地图上的血迹。地图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由深至浅、从韩都领海至姚都临海港消失。 领海控制权! 白袅突然想到韩都最大的底气来自哪里了!此次出使若真是为了自保领海控制权就是韩都最大的底气! 姚都,长庆殿。 仅仅只过了两天,萧孜就得到了姚国主的传召。 “孤身体不适耽误了会面,让使臣久等了。”姚国主说。 萧孜回答道:“并没有等很长时间。国主你是姚都之本,还是要注意身体。” “韩都遣使说的是啊,孤定会多加注意。” “国主,恩远远道而来为两件事。一为岁贡缴纳,二为求您一个保证。”萧孜说。 “什么保证?” “永远不会进犯我韩都的保证!” 姚国主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让韩都提前缴纳岁贡的确是为了充盈军备。韩都也的的确确是姚都的下一个目标。 “遣使此话何意呢?” “如若国主允此保证并手书一封昭告天下,韩都也愿献出我们的诚意。” “什么诚意?” “岁贡由每年四船增加至十船,凡姚都船只途经韩都过税减半。”萧孜说。 朝臣们开始议论纷纷,这样的条件实在算得上是“暴利”了,而且对于姚都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姚国主也有些动心。 “另附赠东海全域领海控制权!”萧孜接着说。 第224章 继位(十六) “什么?”姚国主特意问了一遍。 萧孜重复道:“东海领海控制权!” 姚都海运确实不错但是根本谈不上发达的地步。一方面岸边多浅滩大型船只无法靠近没有大港,另一方面就是东海控制权被诸多临海小国瓜分,通航情况多变。这也是姚国主一定要吞并东海诸多小国的原因。占据东海的领海控制权最多的国家便是韩都。 “我韩都主上明白国主您一统领海的志向,所以甘愿交出领海控制权以自保。还望国主多加考虑。”肖孜接着说。 “好!不就是保证书嘛!孤稍后便写,让郑大人亲自给你送过去!”姚国主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答应了。 萧孜见姚国主答应的痛快心里暗喜。因为这个时候提一些无足轻重的条件姚国主一定会答应。 “国主,恩远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 “不知主上可否记得当年皇城沦陷各国遣使被困繁星使馆一事。” 姚国主脸色大变:“这件事我们姚都已经给受难国进行赔偿了,遣使觉得还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恩远只是想找国主要几个人。” “什么人啊?” “当年冲进繁星使馆屠戮韩都使臣的人,我已经查证过了一共十一人。” 姚国主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遣使这是要秋后算账?” “是!” “那孤要是不给呢?” 萧孜笑了笑说:“那自然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现在恩远是东海的管事,贵国商船路过东海时碰上暗礁、遇上海啸风浪什么的我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东海对于姚都是很重要的存在,可以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拿回东海领海控制权对于姚都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如果因为这几个人影响东海之事对于姚都来说是非常大的损失。 一些朝臣也纷纷议论。 “几个人而已,交给韩都处置又能怎么样呢?” “就是啊,韩都也不能真的杀了他们吧!” “要我说主上就该把人交出去,若不是他们在繁星犯下如此大错我们何至于被联国牵制啊!” …… 偏袒几个犯错的士兵还是拿到东海领海控制权这对于姚国主来说是一个很容易抉择的问题。 “人给你就是了。” 萧孜在袖中取出一幅卷轴。“这是那是一个人的姓名及当时的官职。还请国主将他们带到朝堂之上,今日便将此事了结。待恩远归国也能尽快完成领海交接之事。” 姚国主接过名单看了看,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上。 杨子叶似乎也预料到名单中有自己的名字,心虚的不敢抬头。 姚国主道:“去叫他们来!” “几个无名小卒而已主上怎么会这么生气呢?”全盛名小声说。 欧阳花榕看到姚国主和杨子叶的样子就知道了一切。 “那几个人都是子叶的手下。我想名单里可能有子叶的名字。” 没一会儿其他十个人都被带到了朝堂之上。 “他们已经被带到了,遣使打算如何呢?”姚国主问。 萧孜早就料到姚国主不会处置杨子叶,但是他也得让杨子叶吃点儿苦头。他示意其他遣使站在了这十个人身后,然后轻轻摆手。十把匕首即刻出窍,十条人命瞬间消失。 在场的一些大臣甚至没看清这十个人长什么样他们就已经变成尸体倒在地上了。 姚国主暴怒,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怒吼道:“萧恩远!你在我姚都朝堂当着百官的面上杀我姚都士兵,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底气!” “东海!东海就是我最大的底气!”萧孜很淡定的回答。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国主。我赌你不敢。东海之下多暗礁,我带着数百人耗费一年半时间才摸清最适合通航的路线。您不想得了东海之后再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去清理航道吧!”萧孜说着抽出一把插在尸体上的匕首,拿在手里擦拭上面的血迹。“我既然来了,既然这么做了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但是当年的事必须在今日了解。我说了名单上是十一个人,如今还剩一个!国主打算如何定夺呢?”萧孜说完将擦好的匕首扔在了地上。 姚国主看向杨子叶,杨子叶赶紧跪下请罪。 “主上,属下愿以身死助主上领海一统之大计。” 顾长策想要过去求情,全盛名赶紧拉住了他。“不行!这件事是两国纠纷,不是你我能够阻止的。” 姚国主眉头紧皱,闭上了眼睛。 杨子叶走向那把匕首将他捡了起来,紧紧握住。 “主上,属下办事不利才导致今日祸患。今日便以死谢罪。” 就在杨子叶手里的匕首刚要碰到他的脖颈之时,顾长策的飞镖及时出现打掉了匕首。是姚国主示意的。 姚国主再次站起来道:“杨嘉逸是我姚都重臣,遣使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国主是要保他吗?” “我作为姚都国主,想在韩都遣使手上保一个人很难吗?” “姚国主您自然可以。但这件事还是要有个交代的。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根据国际公法《交战禁令》处置如何?”萧孜问。 “好啊,既然遣使都这么说了我们就按照《交战禁令》处置!”姚国主说。 “那么还请国主亲自宣读判罚!” “依《交战禁令》规定,战场之上滥杀无辜者杖责四十,身有官职者翻倍。” 萧孜拱手行礼道:“此事已毕,多谢国主主持公道!” “此事毕了吗?没有吧!来人,传刑杖!遣使不亲自监刑怎么确定孤不会偏袒呢?若日后再拿此事说事,孤岂不是又没理了!”姚国主说。 杨子叶连忙跪在地上说:“多谢主上不杀之恩。” 姚国主接着说:“在场诸位也都给孤记住了,做事之前想想会不会连累国家跟着你一起丢脸。也望你们引以为鉴,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定斩不饶!” 杨子叶被打了个半死送回了杨府,早朝也由此结束。 欧阳花榕和顾长策他们全都一起来了杨府。 杨子叶身后一片血红,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顾长策帮助他脱下衣服擦拭血迹。全盛名端来干净的水放在床头。 看着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杨子叶全盛名怒火冲天。“这个萧恩远,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萧恩远冒着必死的风险也要拉子叶下水,这件事应该不止是为当年的韩都遣使出气那么简单。”顾长策说。 “怎么说?” 顾长策一边擦血一边说:“就算同为一国之臣,就算同为遣使之职怎么就会为了给死人讨个公道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呢?何况当时萧恩远还在上艺阁,他跟当年的使臣见面就更少了,怎么今日会这么奋不顾身呢?” 全盛名恍然大悟:“难道,当日惨死的遣使里有他的家人或朋友?” “很有可能,你现在就去查查吧。”顾长策说。 “那……子叶这里……” “这里我和花榕可以应付。你放手去查吧,我们总要知道为什么!” “好!我这就去!” 临海楼。 萧孜朝着韩都的方向跪了下去拜了三拜。“爹,我给你和其他几位大人报仇了!只是他杨嘉逸今天没死成,但我保证必定亲手杀了他,拿他的血祭奠您的在天之灵!” 中午时分,郑内侍亲自将姚国主的手书送了过来。在手书之中姚国主保证永不进犯韩都。 “多谢郑内侍亲自前来。” “我们主上问领海控制权交割什么时候开始?”郑内侍问。 “等我顺利回到国家之时自会有新的遣使过来接管此事。”萧孜说。 第225章 继位(十七) “你们韩都不会想抵赖吧?”郑内侍问。 “我们韩都自然一诺千金。若郑大人信不过我我也可以手书一封。” “那……请吧……” 萧孜笑了笑走到案几旁拿出了一封早已写好的信。“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放心了吗?” 南游城,郡公府。 独孤奕收到了刚刚传回的情报。 “果然和玉颜猜的一样,韩都果然把东海的领海控制权交出去了!” 方南浔看着密信说:“我有些看不懂韩都下这步棋的目的。” “岁贡翻倍,东海也交出去了只为了求姚国主的一个保证。韩都这步走的确实让人捉摸不透。”独孤奕也说。 方南浔将刚刚的情报精简的抄录了下来给白袅传回了皇城。 百尺楼之上。 白袅正拿着这封简报仔细的看着。她喃喃道:“只是这么简单吗?韩都到底要干什么?” 越登上高位她就越觉得心力交瘁。南游军备不足,韩都随时都有再度进犯的可能。皇城战后重建工作接近尾声,几乎耗光了大半国库。清风里港口开港在即,既要防止各国暗探趁机潜入又要维护皇城水运安危。朝廷之中一些老臣的反心渐起,他们都想要让自己交权。最重要的一点,她知道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白袅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平静的一切,秋天的风里总是带着即将收获沉甸甸的气息还有夏天余温的燥热。闭上眼睛,耳边只有风的声音。喧嚣的世界就此安宁。这片刻的安宁是她给自己放的假…… “我不是说了不要站在窗边吗?”欲晓走进来说。 白袅睁开眼,笑道:“今天天气这么好不看看不是可惜了嘛。” “解药药力不稳,你才服下解药一天,身体还是很虚弱的,不适合吹风。”欲晓说。 “好吧,不吹就是了。” “好心情更有助于你的恢复,你应该多笑笑。” 白袅道:“现在笑也只是假笑啊,许多事情都没解决呢,真是笑不出来。” 欲晓看到桌上关于韩都的密信,犹豫了一下说:“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你能不能帮我回姚都啊?我二哥给我传信说子叶伤的很厉害,我想回去看……” “不行!”白袅连这一句话都没说完就直接否定了欲晓的请求。 欲晓发誓道:“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只是回去看看。再说来方都这么久我也有些想家了……” “方姚两都尚未建交,南游城和北关城都是备战的状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开战。这件事绝不能答应你。”白袅说。 “好吧……” 见欲晓情绪有些失落白袅补充道:“等方姚两都再次建交之时我和你一起回去怎么样?” “好!那就希望这一天快点儿到来。” “哦,对了。你说是顾长策给你写的信?你们一直都有所通信吗?”白袅问。 “就这一个月才开始的。” “那他没和你说过你们家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白袅看欲晓的反应是还不知道独孤府的情况。“就是……你父母的身体好不好之类的。家书嘛,不就是用来写家事的。” “没有。” 白袅点了点头。 王欲行也来到了楼上,手里还拿着一些文书。他将文书交到白袅手上说:“玉颜,这是清风里的防御情况和预估的货物进出情况。你看一看。” “这么快就出来了。” “对。按照计划三日后就能举行开港礼了。” “行!” 白袅看着那张画着各个暗哨防御情况的图纸说:“开港第一天一定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暗哨再增加一倍。另外再安排一些人伪装成采买商人在岸边及时解决突发情况。剩下的就按照你的安排进行就可以了。” “好,我这就去办。” 欲晓问:“清风里要开港了?” “嗯。清风里曾经只做皇城富人的生意在门槛那么高的情况下尚且能够做到给方都带来国库全年十分之一的收益。所以要复苏皇城经济就必须启用清风里。” “你们都在为复兴皇城做努力,我能做什么吗?”欲晓问。 白袅笑了笑说:“眼下你最要紧的事就是赶紧把十日客的解药帮我调配出来,万一下次这个毒再提前毒发我当着朝臣们的面儿吐血或者是晕到了他们做的一切就白废了。” “好!那我加加油。” 赵家小院。 赵捷和赵文兄弟俩正在吃晚饭。 “兄长,我听说南游又在征兵了,是真的吗?” “对啊,怎么,你还想再去南游效命啊?” “其实也没有。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赵捷放下碗筷问:“我一直都没问你,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还要我隐瞒这个消息呢?你既不上朝也不从军,你是不啊有事儿瞒着我?” “没有,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兄长啊。”赵文的回答明显不是真话。 “兄长不会介入你的私事,但是你要记住凡事不要误国!否则我真的会亲手清理门户!” “放心吧!”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赵文赶紧匆匆忙忙躲了起来。甚至还没忘记拿走自己的鞋子和碗筷。 赵捷去开门的时候发现敲门的人正是白袅。 “先生。”白袅鞠躬道。 赵捷回答说:“你现在是主上,不必如此。” “学生今日前来是想求先生一件事情。” “什么事?” “学生想重开上艺阁,请先生再次担任上艺阁总教习。” “你这么说肯定是早已准备好了吧。” “是的。前些日子户部做人员统计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筹备这件事了。” “什么时候?”赵捷问。 白袅说:“明日上朝我会发布诏令让各郡县选贤举能,预计一个月后开阁纳子。” “让各郡县选举?” “是。” “地方富商和官员定然会相互串通所以选的还是官宦之后?” “学生也知道他们肯定会相互勾结,所以各地推举上来的人才都会在入阁之前经过两道考察。寒门子弟可自行参与选拔,他们的入阁考察只有一项。” “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我自然会全力助你。” “多谢先生。” 清风里开港前一天。 白袅他们先行来到清风楼暗查。各式各样的私船商船停泊在港口,岸边来来往往的商人也逐渐增多。这处港口正在逐渐恢复生机。 李玉竹拿着一封拜帖匆匆的走过来说:“玉颜!这是萧孜送来的拜帖!” “他不是刚刚从姚都回国吗?”肖楚说。 谭乡想了想说:“明日开港,他大概率会随韩都的商船一起来吧!” 白袅打开信看了看,的确如谭乡说的那样。“商船的组建不是三两天就能完成的,所以韩都可能早就准备好了。” “萧恩远从韩都返程之后应该没有回国而是直接上了商船。”谭乡说。 王欲行说:“明日我会密切关注韩都的商船,要是有人图谋不轨我当场将人拿下。” 肖楚疑惑的说:“韩都刚刚派使臣出使姚都,转头又和咱们做生意。他就不怕引起我们哪一国不满吗?” 白袅现在明白韩都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钱财买姚都国主一个“保证”了!原来那些都是先手,与方都通商才是目的! “山高路远的,我们自然不会对韩都发布。至于姚都,他们不是刚刚斥巨资买了一个“用不发兵”的保障吗!”白袅说。 “所以韩都已经提前把后顾之忧解决了,他们自然能够放心的与各国通商!”李玉竹也恍然大悟。 第226章 继位(十八) “韩都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安心来方都?”王欲行问。 白袅回答道:“明日见了萧恩远自然会知晓。” 翌日清晨。 岸边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组成的围墙。围墙之外是看热闹的百姓和期待交易的商贩。围墙之内是衣着华服的白袅和一众官员。 高台四角各自摆放着四个大火盆,里面的火烧的正旺。巫师正在跳着通灵的舞蹈来乞求通航平安。舞毕,巫师开始念着一串听不懂的咒语,然后白袅便被请到了高台之上 巫师跪在地上说:“请主上开港祈福!” 白袅站在祭台最中央双手合十面向海面:“愿以此心,上接天壤。祈愿河神,佑国之港。今问天命,可否通航?” 就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又看见了来自“未来”的画面。清风里港周边停满了方都的商船,船上挂着红绸像是送亲的样子。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小姑娘在一众朝臣的叩拜之中上了船。而白袅自己就在清风楼上看着商船消失在远方……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在此出嫁呢?为什么能接受朝臣的叩拜? 不等白袅细想,就觉得身边一阵炽热。她睁开眼睛一看,四角火盆里的火焰正化为一条条火蛇在她面前聚拢。四条火蛇合并成了一条大的然后直接飞向了湖面之上,最后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 火光冲天,一国之君险些被大火吞没。周围人都心惊胆战的看着台上的典礼。 巫师笑着说:“火蛇入海,王命通天。大吉之相,神允通航。” “今日起,清风里港再次开港通航,广迎八方之宾。”白袅说。 周围人都高兴着欢呼着,共同见证这一值得载入史册的时刻。 典礼结束后白袅和一众大臣们在清风楼上休息。各路商船也在有序进出港口。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眼看着火蛇朝着玉颜扑过去!”李玉竹说。 白袅笑了笑回答:“没事儿。我自有分寸。何况已经演练过好几次了!” “演练?” “不然呢?这通航仪式可是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呢。当然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白袅答道。 谭乡走进屋子说:“韩都使团入港了,请求停泊。” “这么快!韩都的人下船后都安置到繁星使馆里面去,至于萧恩远,你知道该让他去哪儿。” “是,我这就去安排。” 萧孜刚下船便看见了早早等在岸边的谭乡。 “我们主上知道遣使远道而来特命我在此恭候,一应吃穿用度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请各位遣使移步繁星使馆稍作歇息。”谭乡面无表情的说。 萧孜问:“我也是吗?” “若身负上命,谓之国事烦请您同其他遣使一道移步繁星使馆。并于明早下拜贴等待主上召见。若顾念旧情,为之私事就跟我走。我自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萧孜叹了口气,跟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 “今日为私,明日为公。我跟你走。” 路上,萧孜几次想要开口但都忍了下来。 谭乡也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多想回头看看昔日好友的近况。可是他不行!现在的他们各为其主…… 走到了东轩街的时候萧孜就知道这条路的终点一定是百尺楼十七层了。 “永俟……好久不见……”萧孜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我当初如果战死就好了,我们今日就不用这样了。” 谭乡转过身,眼睛死死的盯着萧孜那张熟悉的脸。“可是你没有!不是吗!你既然是韩都人,当初拼死护着我方都的城池做什么!骗取我的信任吗?还是别有所图啊?” “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马上就要到百尺楼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昔日的同窗和先生解释吧……” 百尺楼。 赵捷、白袅、李玉竹、王欲行和肖楚都在。 萧孜进来之后直接跪在了赵捷面前。“学生萧孜,拜见先生。” “若今日为私,你便跪着吧。”赵捷说。 萧孜跪的更加端正了:“是。” 赵捷问:“你是韩都人,自始至终都是韩都人?” “是。”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拼死守我们方都的城呢?” “身在上艺,职责所在。” “现在又为什么回韩都了呢?” “国家需要,为国尽忠。” “来方都做什么?”赵捷接着问。 “今日为私事,学生不能说。” “起来吧。”赵捷叹息道“你若是真说了我倒是会看不起你。” 萧孜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赵捷面前。 “不是叛将就行,我差点儿就要清理门户了!” “学生此行,身负国命,不能脱簪请罪。此事完毕,学生听凭先生处置。”萧孜说。 “不必了。以后出去别说是我赵捷的学生就行了。” “是……” “将你们都叫来目的有二。一来见见阔别多年的同窗好友,二来今日之后便斩断你们的情丝,一心为国。切不可因私情延误家国大事!”赵捷说。 “学生明白!”他们齐声道。 “酒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今日是不醉不归也好还是诀别断义也好你们随便。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别误了明天的正事。” 赵捷出去之后几个人便搬了好几坛美酒进屋。 萧孜为自己倒了一杯说:“我利用了大家的信任,对不起大家。万般歉意无法言表,这杯先干为敬。”说完之后将酒一饮而尽。 谭乡强忍着眼泪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当初我真的以为你死了!结果你小子跟我玩儿金蝉脱壳!” “活着就好,哪怕立场不一样了……”王欲行说。 李玉竹也说:“真以为你死了,老子当初哭了好久……” …… 空气中全是酒的味道。不胜酒力的人进入这间屋子不用喝可能都醉了。 昔日的同窗好友难得的像现在这样再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现在的他们每个人都各怀心事,都已经不是当初那么纯粹了。 谭乡的脸色喝的通红,他靠在桌子边上迷迷瞪瞪的问:“姚都杨嘉逸被重责,是你的手笔吗?” “是!”萧孜摇摇晃晃的坐下来也靠在了桌边“可惜没要了他的命!” “你,你是,怎么三两句话就让姚国主下手的!”谭乡接着问。 萧孜笑着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啊!先生……先生上策论课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学好!” 谭乡笑了笑,昏睡了过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呢?”白袅问。 萧孜脸色大变,音量都提高了不少:“他该死啊!我和他之间有血海深仇!” 王欲行也坐在了旁边问道:“什么仇?” “当年……当年皇城沦陷,各国遣使被困繁星使馆之中。姚都之人,毫无人道可言,竟断绝了繁星的一应供给。我父亲…我父亲本来都要离开皇城了但是听闻我们韩都遣使被困于繁星之中无力回国便冒着巨大风险为遣使们送去了吃食。”萧孜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本来,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就在我父亲要走的时候他杨嘉逸偏偏纵容手下屠戮使馆,整个使馆,自上至下无一人生还。事后那些士兵居然还加官进爵,他杨嘉逸御下不利居然还毫无悔意!你说他该不该死!” “所以你就当庭斩杀了那些士兵,强迫姚国主惩罚了杨嘉逸!”李玉竹说。 “是啊!” 李玉竹安慰萧孜道:“要是我,我也这么做,可能还会比你做的更狠!” 第227章 交易(一) 白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她经历了萧孜经历的这些事她真的会比萧孜做的更绝。 “来,敬你!”白袅说着拿起酒杯又和萧孜喝了一杯。 “恩远兄啊,我知你来者不善,还望手下留情……” “你这是在示弱吗?” “随你怎么想吧!” 白袅和萧孜心里都清楚对方根本没喝醉,只不过是想要借着“酒后吐真言”的借口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因为今夜过后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第二日,会宾厅。 萧孜带着韩都使团前来拜见。 “韩都遣使萧孜携众遣使前来建交。” 白袅回道:“清风里刚刚通航,礼节不周之处还望遣使见谅。” 有些老臣认出萧孜也是当年上艺阁学艺之人于是便问道:“韩都遣使年少有为,不知师从何人啊?” “赵捷大人。” “哦?不知可否是庭中赵大人呢?” 萧孜看向赵捷,不知道该不该回话。 “韩都遣使曾经的确是我的门生。”赵捷回答道。 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更有甚者说赵捷有通敌叛国之嫌。 “他是我的门生又能怎么样呢?主上、殿下、六部尚书他们都是我的门生。放眼各国朝中重臣,哪国没有我赵家的门生呢?倒是各位,韩都遣使尚且在此你们就急切的想要给我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帽子,不怕传出去让别国耻笑吗?”赵捷说。 白袅说道:“诸位大人,新朝始立,不要内斗!” 朝堂上的议论慢慢停了下来。 “韩都遣使既然是来建交的我们方都自然欢迎。” 萧孜回答道:“为表诚意,我韩都特意编排《祝朝曲》一首。还望方国主您笑纳。” “《祝朝曲》?” “是,此曲由我韩都特有的八类乐器演奏而成。此礼为“以国器,奏国乐”之名。” “既然韩都遣使有此美意,我们便一同欣赏这《祝朝曲》吧!” 韩都的乐人们穿着绣有青兮纹的精美服饰等着演奏。 “这是我们方都的卷云纹吧?”一个大臣小声说道。 “我看着也像是。只不过我们方都卷云纹以蓝白色为主,从未出现过他们衣服上这种青色的。”另一个大臣回答。 十二位乐人已经就位,她们手里拿的分别是:埙、缶、筑、排箫、箜篌、筝、古琴、瑟、笛子、筚篥、琵琶、胡琴。 萧孜说道:“这些人为我国皇家乐人,每人擅长一种乐器,因其出色的技艺被国人尊称为“十三乐”。” “明明叫十三乐,为何只有十二个人呢?”白袅问。 “另一个还在路上,马上就到。”萧孜说。 肖楚小声对谭乡说:“这萧恩远还说什么韩都特有八种乐器,你看看这些乐人手里拿的哪一项不是我们方都的乐器!” 谭乡也突然意识到,这些乐器明明都是方都各地代表乐器。他心里暗暗道:萧恩远,你到底要干什么! 萧孜口中的最后一件乐器是被人“抬”进会宾厅的。因为这件乐器一个人根本带不走——编钟。 萧孜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乐器齐全了,演奏可以开始了!” 乐曲演奏过半,在场之人除了韩都人以外脸色全都很难看。 这什么《祝朝曲》分明就是方都礼乐《祭河曲》和《祈愿曲》杂糅在了一起!这《祭河曲》白袅他们就在昨日清风里开港的时候才演奏过一遍! 白袅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看着萧孜一脸享受的表情,她现在就想冲到萧孜面前问问他哪里来的脸面说这些东西是韩都特有的乐器。但是她现在不好发怒,因为现在是国交,言行举止都会被记录下来。 赵捷起身走到萧孜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然后说了一句:“停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赵捷这一举动惊的愣在了原地,那些乐师也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赵捷揪着萧孜的衣领就要再给他一拳。 白袅赶紧提醒道:“先生,此为国交之礼!” 赵捷这才停了手。他眼睛死死的看着萧孜,恨不得用目光杀死萧孜。“不问自取名为偷!韩都如此喜爱别国的东西,不如改国号为“窃”吧。这既符合你遣使的身份也符合你韩都的一贯做派!” 白袅看了看同样坐不住的谭乡,她知道自己作为一国之主要是再不做点儿什么一会儿场面很可能会失控。 “永俟,请先生回去。”白袅说。 谭乡刚要说些什么白袅赶紧摇头制止。谭乡压着怒火将赵捷请回了座位上。 白袅说:“遣使见谅吧,你也知道先生就是这个脾气。我们作为后辈的自然要多多包涵。” 萧孜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说:“那是自然。” “其实也不怪先生说出刚才那番话来。我方都曾经的盛世遣使也是知道的。繁盛时周边一百一十五个国家都来过我方都。也因此我们的乐曲、文字、礼节、茶艺、瓷器流传到了各个地方。有句话不是说:方都之乐乃百乐之母。孩儿和母亲长得像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何况贵国刚刚那首《祝朝曲》实在是和我们的《祈愿曲》太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贵国的乐人们只学了一知半解而弹错了呢。”白袅说。 萧孜也知道白袅在含沙射影,“恩远对乐曲方面无所涉猎,献丑了。” 白袅接着说:“遣使有所不知啊,我们方都的《祈愿曲》大多是将士们出征之前妻女所奏之乐。曲中多为祈愿之语由此得名。曲调虽然优美婉转可全为凄切之语。实在不适用于今日之场合。不如这样,为尽地主之谊听听我们方都之乐如何?” 萧孜道:“恭敬不如从命。” “欲行,传乐府。” “是。” 方都的乐人们上场,替换了韩都的乐人。方都的乐人们没有穿那些衣袂飘飘的华美衣裙而是身穿统一的乐人工服,就连站位看上去都比方都的工整一些。 “不知遣使有什么想听的吗?”白袅问。 “还请方国主定夺。” “既如此。乐府听命,奏《破阵曲》!” 激昂豪迈的旋律仿佛在告诉群臣,这第一场“战争”以方都胜利告终。 赵捷向白袅投去欣赏的目光,群臣们对白袅的认可也多加了几分。 昨晚的百尺楼之上,有的人醉了又没醉。 谭乡“醉酒”一直在萧孜身边进行监视。 肖楚先行出去将韩都守船的士兵迷晕。这种迷药是欲晓特配的,会让中毒之人顿起困意而无被下药之感。药效过后他们只以为是睡了一觉而不是被迷晕了。 李玉竹假意醉酒让王欲行送他回房。回房之后俩人便换上了夜行衣去探了萧孜的商船。 商船上货舱里大多是一些商贸之物。尤以海盐、海产品为主。 王欲行和李玉竹搜查了船舱内所有的房间,里面除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外没什么其他东西。 李玉竹有些奇怪:“只是些普通货物啊?难道他真的只是来商贸的?” “不可能!萧恩远不会那么简单的!一定还有那些地方是我们没注意到的!”王欲行说。 “那我们再找一遍!” 就在他俩要分头找的时候李玉竹突然闻到了一股铜锈味儿。“等等!” “怎么了?” 李玉竹蹲在地上寻找味道的来源,最后将目标集中到了船右侧的甲板下面。 “这里,这下面一定有东西!”李玉竹十分肯定的说。 王欲行敲了敲周围几处甲板,只有李玉竹说的那处声音发空。 他们打开甲板发现里面正是一套编钟,还有箜篌和古筝那些乐器。 第228章 交易(二) “我去!这么一大套编钟,萧恩远可真能藏啊!”李玉竹感叹说。 他们两个下去查看了一番,除了乐器之外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刚刚李玉竹闻到的味道正是编钟长期在潮湿环境下散发出的铜锈味儿。 曲毕,萧孜连连鼓掌称赞。“方都之乐恢弘大气,担得起一句百乐之母!” “乐曲乃是雅俗共赏之物,不分国界。遣使若是喜欢,我方都也可派专门的乐师前去贵国指正一二。”白袅说。 “方国主所言之事,恩远自会向主上禀明。届时还请方国主不要惜才啊!” “那是自然。” 酒足饭饱之时,歌舞升平之际。萧孜也终于要说出他此行的目的。 “方国主,恩远此次身负国命而来,旨在与贵国达成永久通航的协议。不知国主可否给我们两国一个机会呢?” “永久通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贵国拿什么来支撑来往的商船呢?”白袅问。 “韩都本土青兮纹丝绸。” 王欲行不屑的笑了笑,嘲讽道:“遣使可以仔细看看那些舞女身上穿的衣服。青兮纹与我们方都的卷云纹除配色外几乎完全相似。实在算不上什么贵重之物。” 萧孜看完那些舞女的衣裙之后内心已经没那么坚定了。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韩都引以为傲的“青兮纹”其实就是赝品。 “是有些相似。不过我们韩都还有特殊工艺烧制的琉璃盏。” 萧孜命下人将一个个制作精美的琉璃盏送到白袅他们面前。 李玉竹只是瞟了一眼便说:“遣使莫不是忘了,我们身在上艺之时这种成色的琉璃盏可是下人用的。” 谭乡也说:“清风里刚刚开始通航,我们方都也的确降低了货品的审核标准。但是这种东西还是不配入港的。遣使还是原封带回本国使用吧!” “方都果然地大物博。我韩都费尽精力产出的东西都没资格入港。看来我们还是需要多多学习啊!”萧孜说。 白袅说道:“这些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遣使您应该是见识过的啊。明知故犯之错不该啊!” 萧孜又叫人收了那些琉璃盏,他心里已经十分没有底气了可是面上还是要装的很淡定。 “抛砖引玉嘛,没有前面的对比怎么能凸显这最后一块美玉呢?” “遣使还有什么其他的货物拿得出手吗?”白袅问。 “我韩都四面环海,为各国海运中枢之道。人人皆传我韩都靠着这便捷的海运发家。其实这只是一方面。韩都起国还靠另一物,此物便是最后一件货品。”萧孜说。 白袅想了想说:“遣使所言之物是海盐吧!” “正是!” “海盐确实有资格进入清风里,也称得上遣使你一句“美玉”了。” “我韩都拥有最丰富的海洋资源和海盐晒场。与我们韩都通商可是百利之事啊。” “那遣使是看中了我们方都的什么价值了呢?”白袅问。 “人!方都人口最多,海盐又是消耗品。所以与方都通商我们就能以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的利益!” “遣使倒是实诚。海盐贸易之事关系重大,非孤一人可以抉择。待孤和朝臣们商议妥当之后再给遣使答复。” “好,那恩远就等着方国主的好消息了!” “清风里开港,韩都不远万里前来捧场。为表感谢遣使此次带来的所有商品均可在皇城进行贸易。”白袅说。 “多谢方国主!” 宴会结束之后萧孜随使团回到繁星使馆安置。此次出行倒也不算是全无所获,至少商品可以销售了,可是这远远不够…… 赵捷被萧孜气的不轻,白袅和肖楚亲自送他回去。 林间小路。 微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的响声,吹落的竹叶落在石板路上盖住他们走过的脚印。这微风也吹散了酒气,白袅的脸上只是微微泛红丝毫没有醉意。 “先生今日冲动了!” “我是真没想到萧恩远能够这样睁眼说瞎话!”赵捷到现在依旧感觉愤怒。 白袅微微一笑,显得很淡然。“各为其主罢了,他的国主叫他那么做,身为将领他必须那么做啊。” 赵捷看向白袅,他真的觉得她身上已经逐步具备王者气息了。 “你早就预料到萧恩远会用乐曲来开路了是吗?不然怎么提前叫人备了乐府在偏殿?” “也不是提前,就是昨天晚上欲行他们去探了韩都的商船。乐府是凌晨才仓促组建的。”白袅回答道。 “你今日的反应让我刮目相看。” “多谢先生夸奖。已经到了,先生早点儿休息。” 回去的路上,只有白袅和肖楚两个人。 “主上,先生今日在会宾厅做的事情没什么影响吗?”肖楚问。 “有影响,不过很小。” 肖楚有些震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掌掴韩都遣使影响很小?” “如果是我或者是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话影响就很大了,但是先生没事。正如先生说的那样,赵家的人在各国朝堂上都是有一席之地的。赵家于各国朝堂就相当于联国在各个国家的地位是一样的。”白袅解释说。 “家族背景也是先生这么受人敬仰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当然了。赵家在三都并立的那些年里得了一个名号:天下谋士之家。各国谋士之中我们的先生是最出名的。三都并立之后先生便隐居了,直到执掌上艺阁时才重新出山。而我们上艺阁出来的人受天下人敬仰有一部分是先生担任总教习的原因。今日之事,往小了说就是先生教育学生罢了,不会引起两国风波。” 肖楚接着问:“那我们探访韩都商船的事情是故意瞒着先生的吗?” “算是吧。毕竟萧恩远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气人了,我们之中只有先生出手才是最好的选择。”白袅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疲惫的身心。 肖楚见白袅脸上都写着疲惫,劝慰道:“主上您自从继任以来好像就一直在绷着一口气,现在四下无人您可以休息一下。” 正好前面有一块供人歇脚的石头,白袅直接坐在了上面。她的头倚在身后的竹子上,默默的闭上了眼。 肖楚在一旁静静地守着。他是中艺阁罪臣出身,如果不是白袅救他出来他不会走到今天的位置。知遇之恩他无以为报,所以他一心向着白袅。哪怕只是做类似于在她身旁遮阳这类小事儿。 太阳缓缓移动,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白袅身上。她甚至觉得能够享受这一瞬间的阳光是难得的惬意。 白袅睁开眼,看到了肖楚还在当着阳光的手。她笑了笑说:“你在干什么?” “属下想让主上好好休息一下,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肖楚的眼神躲躲闪闪,有些不知所措。 “坐!”白袅拍了拍石头旁边的位置说。 “这……属下不敢……” “我让你坐。” 肖楚有些激动,但还是坐了过去。 “不是说过了私下不要叫我主上吗,你可以和欲行他们一样叫我玉颜或者是南漓。”白袅说。 肖楚也想什么时候真的叫一声“玉颜”,可是他总觉得自己不配这么叫,或者是说他不敢。他和白袅云泥之别,他怎么敢亵渎白袅的名字呢?他有时候甚至羡慕王欲行他们能够那么无所谓的叫出“玉颜”这两个字。 “君臣有别,属下不敢。” 白袅看着肖楚有些尴尬的样子也不再勉强:“行吧,不勉强你了。称呼而已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第229章 交易(三) “上艺阁出来的这些人里面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了,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白袅说。 “好。” 白袅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这片刻的时间她要快速转换情绪,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君王。 “我记得肖若南是以你表弟的身份入的皇城吧?” “是的。” “她也是一个女子吧!”白袅说。 肖楚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顿了顿才开口:“是……” “你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白袅笑了笑说“我女扮男装这么多年,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处处小心谨慎,她的举动和我当时完全一样。” “什么都瞒不过主上的眼睛。只是他的身份并不是属下刻意隐瞒。是……”肖楚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是因为在东阳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将她当男孩儿养,也对外宣称她是个男孩儿,对吧。” “是,主上明察。” “能给我讲讲她的事情吗?”白袅问。 “当然可以。” 肖若南的父亲是东阳数得上的富商之一,在东阳也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在她上面有三个哥哥,在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儿也是备受器重,一应用度都与她的哥哥弟弟们相同,所以他父亲从小便说她也是男孩儿。姚都大军占领皇城之后他的哥哥弟弟们便全都请命上了战场,尽数战死。她亲自去姚都人手里领回了尸体安葬,在顾长策面前立下:铲除天下姚都人的誓言。她的名字是若南,他的父亲希望她可以像方南浔那样做国之栋梁。安葬完亲人之后她便披甲上阵替家人守卫东阳。 白袅听完忍不住感叹:“生逢乱世,生存不易啊!” “她现在在哪儿任职?” “在兵部,先生说她是可造之材所以收了她作为弟子。”肖楚回答。 “跟在先生身边也好,等到事情结束正好入阁。”白袅说。 “入阁?” “学生乃一国之未来。兴国必先兴教育,所以我打算重开上艺阁。到时候让她入阁学习吧。” “是,属下代若南多谢主上。” “你的户部最近忙吗?”白袅问。 “不忙,主上有什么其他安排吗?” “你将户部的事情整理一下交给欲行,我的确有事需要你去做。” “是!” 百尺楼。 谭乡他们已经早早等在了楼里。 “玉颜,先生没事吧?”谭乡问。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被气够呛。” 李玉竹道:“这个萧恩远太过分了!我再见到他非得收拾他一顿!” “方都早就严令禁止本国乐器流通他国,玉竹等下你去查查韩都是从哪里弄来编钟这么大宗乐器的。”白袅说。 “好,我等下就去。” “韩都遣使后续的事情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与韩都通航是非常有必要的,毕竟韩都位置独特,港口货运量也大。”谭乡说。 “的确很有必要。”白袅说。 王欲行道:“只是这韩都遣使远道而来不会只是希望与我们永久通航吧,我觉得他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李玉竹说:“当年我们上战略课的时候谁也没他学得好,要知道他会反过来对付我们我当初努努力超过他就好了!” “你?”王欲行看着李玉竹打趣道“你就是学死了也赶不上他!” “哎!那可不一定啊!欲行兄不要小瞧人了!”谭乡接着说道。 白袅笑着说:“是是是,玉竹最厉害了!” “说正经的,韩都这件事先放一放吧。咱们不着急自然有人着急。皇城现在正在慢慢恢复,这免不了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说说你们各部的资金状况。” “玉颜你不问这个情况我都要汇报了。”王欲行说。“礼部已经捉襟见肘了。从准备开港仪式到招待韩都遣使再到临时组建乐府,礼部全是大笔支出。现在的结余不足百两。” “这个倒是在我预料之中。近一个月以来全是各种仪式。这种仪式又臭又长最耗费金钱了。”白袅说。 “吏部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我们户部任命朝臣已经按照最简单的礼节走了但还是支出颇多。”谭乡说。 肖楚说:“户部账面上的结余应该是最多的,还有三百两白银。皇城现居人口的登记造册工作已经结束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大笔开销。” “刑部还好,没人也没钱。”李玉竹说。 白袅叹了口气说:“兵部没钱发饷,兵源不足。工部因为我兄长去南游所以大多修缮项目都暂停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国库里的钱还是不够……” 王欲行见白袅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找到解决办法了。“你想到办法了吧?” “算是吧。” “怎么做啊?” “开矿!” 李玉竹突然想到了这点:“从前的玉矿!!” “不止如此,还有密林的金矿。我兄长派人去勘察过,很好开采!”白袅说。 “如今清风里已经能够通航了,出口矿产肯定能够极大的充盈国库!”肖楚说。 “我最初只想到了金矿,玉竹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我们方都还有不少玉矿呢!”白袅说。 王欲行问:“你有计划了吗?” “刑部最近不忙,玉竹你就负责皇城内玉矿的开采和出口工作。”白袅安排道。 “好。” “肖楚你将户部的情况整合一下,交给永俟吧。然后你就着手准备密林金矿的开采。” “是,我稍后就去。” 白袅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人没钱,寸步难行。国家没钱,朝不保夕啊!各位……努力吧!争取早日让我们的国家恢复到国富民强的状态!” 楚都。 楚千词回国之后便没再出使过任何国家,因为楚都秋收了。 成熟的麦田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海面,风一吹麦穗便像金色的海浪向人们扑来,浪潮里带着沉甸甸的果实。 楚都上至国主下到平民全都参与到了秋收的工作之中。 就在秋收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时突然有人报告说前面那片麦田里有人晕倒了。 最初楚都的人们只以为是工作强度太大将人给累倒了,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儿。晕倒的人都来自同一块麦田。 楚千词带人去那块麦田勘察发现这里的麦子长得并不是很好。但是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勘察小组原地休息,楚千词决定去看看那些晕倒的人。 他们都说自己是在麦田里躺下休息一会儿之后突然感觉的头晕目眩,然后意识渐渐模糊。 楚千词赶紧回到那片麦田,果然勘察组的人也都晕倒了。楚千词赶紧跑向靠近田边的一个人,大声的呼唤他:“醒醒!你怎么了!快醒醒!” 这个人也已经意识模糊了。“地下……地下……”说完便晕了过去。 “将他们送到医馆去!快!” 楚千词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都好好的麦田怎么现在变成禁地不让人踏足了呢!地下有什么东西呢…… 为了保证秋收按时完成,楚国后下令先将这块麦田放弃,为了保证其他人安全还将这块麦田列为禁地。 秋收结束后楚千词再次来到麦田来勘察。只不过这次是在晚上。他勘察了一圈之后还是没什么发现。 楚千词将火把插在地上休息,一阵风吹过,火把掉落在了地上。 忽然间,整片麦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着了起来! 火光猛烈的燃烧着,照亮了这片山谷。 楚千词赶紧叫人来灭火,可是这火根本灭不掉,就在山谷里肆无忌惮的烧。火光就像是被什么结界控制了一般只在这片麦田里烧,麦子早就化为灰烬了这火还是灭不掉。 第230章 交易(四)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后竟然自动熄灭了。然后地面上开始流出黑色的液体。 楚千词再次来探查的时候就带回了一个足以让楚都实力大增的消息——麦田之下是黑水矿! 楚都人擅长农耕厌恶战争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事实是什么样的只有楚都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姚都。 姚都军将的回归和东海控制权的收回极大的振奋了姚都的民心。 姚国主在千寻塔看着越来越多的商船驶入方都,心里居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方都明明是姚都最大的威胁才对,他作为姚都国主应该觉得威胁才对,可是他偏偏没有…… “你觉得我们现在适合发兵吗?”姚国主问。 “不适合。”郑内侍说。 “方都此时刚刚恢复生机,是比较脆弱的时候。”姚国主说着不禁悲从中来“我们姚都也是啊!国库早就入不敷出了。自保都困难,何况是发兵呢……” 郑内侍说:“东海经营好之后我们姚都的经济会慢慢恢复的。” “但愿吧…” 矿石开采悄然进行,白袅将出口玉石的第一笔钱全部用于南游军费支出。她知道南游是征不上来兵的,南游到一日峡的所有城镇村庄几乎没什么人了更别说兵。所以南游守备不足的情况只能靠从其他地方调兵或者是高薪征兵为主。 方南浔和独孤奕也在想办法吸纳人才到南游城来。于是专门针对南游现状的“凌云计划”应运而生。 “凌云计划”以扩充南游军事守备力量为主、招揽吸纳人才为辅。不限国家和氏族、只看实力。 独孤奕将这个想法写信传回皇城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就当方南浔和欧阳奕刚要在南游大展拳脚的时候北泽却又传来了异动。 王若舞临盆在即,本该在家备产的她此时却手提长剑站在北泽最大的港口边上。 “你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等着生孩子跑到这儿来抛头露面像个什么样子!” “北泽郡公不在,你一个女人做不了我们的主!” “把郡公印信交出来!” …… 和王若舞对立的是一群商人,他们要求降低过税和港口停泊的费用,重新制定限制采买商品的种类等一系列要求。这些商人想要在北泽谋求更多利益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今日突然爆发。 自从东海领海控制权被转让给了姚都之后,姚国主便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刺激东海海运的发展。其中就有一条政策为:凡经东海商船于姚都贸易者,过税皆以十之二取之。贸易不限品类、无禁令。 姚都的政策一出,两相对比之下北泽的禁令可以说是严苛。 最近几天便纷纷开始有商人跑来北泽闹事,好在都被魏武压了下去。直到今天再也压不住了! “诸位,北泽的通航令不是今日制定的,更不是今日才发行的。大家都是商人一定要像今日这样刀兵相向吗?”王若舞问道。 “姚都和韩都的过税都比你们方都的低,禁令也没有北泽这么严苛。我们只是想多挣一些钱,我们有错吗?”其中一个商人义正言辞的说。 王若舞道:“商贸禁令是有利于我们买卖双方的,你们应当比我更明白此事。无禁令则商品质量无法保证,你们真的愿意不远千里来了北泽带一堆残次品回国吗?或者说你们想要将那些没人要的东西倾销到我们北泽来?我今天将话放在这儿,你们若是还想要在北泽通航就给我遵守北泽的规矩!打破规矩者便是与北泽,与方都为敌!自此之后别想再入北泽任何一个港口!” 这些商人立场也没那么坚定。他们受挑拨而来说白了就是为了一个字:利!他们在北泽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北泽有利可图。所以他们不想撕破脸。 刚刚那个商人继续煽风点火:“她就是个女人,哪里懂什么生意之道!大家别听她的!” 王若舞白了那个人一眼,不屑道:“我是一介女流,可你们若是不听劝阻,我倒也是略懂一些拳脚!我相信大家今日在此聚集是受人蛊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如果你们还是要一意孤行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 自从白袅知道姚都在东海制定的新规之后就隐约觉得北泽可能会出问题。所以她连忙传信让方南浔赶紧回北泽。 方南浔接到王若舞的来信时,人已经赶到北中枢郡了。 经过那些商人那么一闹,王若舞不出意外的早产了。由于动了气又动了武导致她的胎位不正,孩子生了好久都生不下来。 方南浔匆匆赶回来,只见魏武守在产房边急的团团转。 “怎么回事儿!”方南浔问。 魏武看到方南浔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转而就是自责。他扑通一声跪在方南浔面前:“对不起,殿下。是我没有保护好夫人!” “夫人怎么样了?”方南浔又问。 “夫人在港口同那些商人动了好大的气,还动了剑。医师说孩子胎位不正,孩子和大人都有危险…” 方南浔想都没想就要冲进产房,魏武连忙拉住方南浔说:“殿下不能进产房,不吉利!” 方南浔大声怒斥:“我夫人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滚开!” 王若舞满头大汗的在床上已经意识模糊了,她现在没有一丝力气。就在快要坚持不住的前一秒,方南浔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王若舞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还是忍不住去伸手想要触摸方南浔的脸。 “我这是……回光返照了吗?”这几个字几乎让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连那只刚刚举起的手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方南浔赶紧接过王若舞落下的手轻声道:“我回来了,你受苦了……” 王若舞内心无比激动,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不是幻觉啊……真好……” “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方南浔说。 王若舞费力的点了点头。 “救活她,我只要她!”方南浔对医师说。 “我怕是不能陪你到最后了……你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让他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王若舞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不行,我们的孩子得你教!我可教不好他!” …… 婴儿的啼哭声宣布着这件事情的结束。 好在,母子平安! 方南浔浑身是血的走出产房,拉起跪在地上的魏武就去了另一个房间。 “我要知道事情的经过!全部!”方南浔的脸上一改曾经的温文儒雅,取而代之的是狠厉。 魏武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方南浔问。 “记得,他是姚都恒昌商贸的王主事。” “请他来郡公府!”方南浔将“请”字咬得特别重,好像在抒发着他所有的怒气。 魏武自然知道方南浔什么意思。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方南浔也几乎听不进去。“属下可能……不能听命了……” “你说什么?” 魏武连忙跪下:“殿下,方姚两都的战事刚刚平息不足一年,恒昌和我们做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抓他的后果极大。轻影响北泽贸易往来,重的话很可能会上升到再次引发两国大战啊!我们不能再给姚都送一个开战的理由啊!” 方南浔一怒之下将桌上的杯盏全都打翻到地上。除此之外他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魏武说的没错! 第231章 交易(五) “我知道了!短时间内我不会动他。”方南浔无奈的说。 “是。” 方南浔将魏武扶起来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是,多谢殿下。” 敛迹皇城。 这里的一切都在有计划的进行着,准确来说是随时准备重返地面替换掉白袅刚刚建立起来岌岌可危的政权。 “主上。”林辞楼带着纸鸢的新情报来找方寒。“这是关于楚都的情报,王欲行刚刚传过来的 。” “楚都?”方寒有些疑惑,毕竟楚都可是好久都没什么异常了。 信上说了楚都麦田燃烧和发现黑水矿的事情。方寒知道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稳日子可能又要到头了。 “叫人密切留意楚都机械师的动向,有机械师入上古城马上告诉我!”方寒说。 “主上是觉得楚都……” 方寒看着密信,眼里满是担忧。“人人都知道楚都厌恶战争,不屑开战。可究竟是不屑还是没能力只有楚都国主自己知道。我不相信当初三都并立之一的国家会永远是个软柿子。” “是,属下这就去办。另外,王欲行问要不要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公主。”林辞楼说。 方寒回答:“告诉吧,楚都大火不是小事儿来往商队定然都知晓,与其瞒着让她自己查倒不如直接告诉她。” “是。” 皇城,会宾厅。 明天是韩都遣使回国的日子,所以今天萧孜是一定要得到白袅的答复的。 “恩远说的永久通航之事,不知道方国主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萧孜问。 白袅回答道:“永久通航既有利于我们皇城的货物商贸往来又能与韩都结交为友,此一举两得之事孤自然同意。” 萧孜端起酒杯敬着其他人。“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方韩两都能够友谊共存。” 李玉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萧孜,好像随时做好了要过去揍萧孜一顿的准备。 “听闻遣使将东海的领海控制权交出之前可是加了附加条件的,你那条件可让杨嘉逸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玉竹,不得无礼。”白袅提醒道。 “的确有条件。”萧孜说。 李玉竹不屑的笑道:“看吧,我就知道!” 白袅也知道萧孜肯定有后手:“说说看。” “第一条:减免韩都船只进入清风里的过税,禁令标准下调。第二条……” “不可能!” 不等萧孜说完白袅就直接否定了他。 “清风里是皇城之内最大的商贸港口,这里所有的过往船只无论大小禁令的标准都是一致的。过税也是结合各国商船贸易往来情况制定的。你说改就改,其他国家会怎么想?” “恩远还没有说完呢,方国主先不要动怒嘛。” “孤不管你接下来还有几条附加条件,如果还都是像这般无礼的话我一条都不会允许的。至于方都与韩都的商贸嘛……孤不认为是方都离不开韩都……”白袅说。 “方国主这样我们可没得谈了。”萧孜的话里甚至带了几分威胁的语气。 白袅站起身,作出了一个请人出去的手势:“既然没得谈了那遣使便请回吧!反正这世上从来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一说儿,国与国之间也一样。遣使不要高估了你们韩都的实力!” “恩远明白方国主的意思了,不打扰了。” 萧孜刚刚出宴会厅王欲行便跟了上去与萧孜解释。 “遣使先不要生气,我们主上年轻气盛孩子脾气,不懂得清风里航贸的利害。不如遣使和我谈谈,想必结果定然能够让遣使满意。” “你难道不是和方玉颜一条心吗?”萧孜问。 “欲行出身世家,从小便跟随父亲学习经营之道。商人嘛,先看利再聊其他。我觉得清风里能够带来的利益是值得冒险的!”王欲行说。 “好啊,那我倒是想听听礼部尚书您的见解。” “那便去我府上?” “恭敬不如从命。” 临走的时候王欲行给旁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会意,进去禀报了白袅他们。 “王大人已经将韩都遣使带走了。” 白袅说:“去吧,玉竹。接下来交给你了。你还能顺便出出气。” “好!” 王欲行和萧孜畅谈“利益”的时候李玉竹带人去了清风里扣留了所有韩都的商船,拘押了韩都所有的遣使,将所有象征着遣使身份的腰牌全部收集了起来。 韩都遣使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在岸边看着商船上的货物被一点一点搬空。 “李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们可是韩都遣使!你这么做不怕影响两国之谊吗?”其中一个韩都遣使质问道。 李玉竹就像没听见一样,督促着搬货的人。“那些个金银玉器、怕磕着碰着的东西都慢点儿啊!” “李玉竹!待我归国定然如实禀报今日之辱!” “哦,是吗?”李玉竹走到这个韩都遣使面前说。“你真觉得自己有命回去?” “你们要扣押遣使?” “就扣你了怎么样?” “你……你……你们方都还号称什么礼仪之邦。如今竟公然违反各国公约,虐待遣使……我定要……” 李玉竹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拿了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你拿什么证明是韩都遣使呢?” 正巧有人来此汇报说商船上的东西全部搬完,就连夹层里的那些乐器也都搬了下来。 “来人,将这些身份不明,意欲走私我方都商品的人都给我抓起来。严加审问!”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刑部尚书,但是我们刑部到现在都没有开张。不然用你这个身份不明的细作的血来磨一磨我们天牢里的刑具吧!” “带走!” 真正的韩都遣使被全部带走,在旁边等候多时的“韩都遣使”如数上船。 商船上亮起来写着“韩”字的灯笼,船锚收起,商船“回国。” 另一边,王欲行与萧孜达成共识。 王欲行承诺凡是韩都的商船只要进入清风里他都可以用礼部尚书的身份帮助商船减免过税,只不过剩下来的过税要五五分成。 礼部尚书门口。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似乎比平时更多了,就连摊位也比平时多两倍不止。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王欲行说。 “当然。合作愉快。” “只是,这件事情公主并不知情。所以……你懂的!” “欲行兄帮了我这莫大一个忙,恩远无以为报。守口如瓶是本分。” “有恩远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礼部尚书的府邸,迎来送往的朝臣也不少。但是这些百姓们也看得出这个人穿的根本不是方都的朝服。 聊完之后萧孜也觉得门口的人有些太多了。于是便问道:“欲行兄,你这尚书府门口这么多人啊?” “哎!”王欲行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都有些惭愧了。你也知道皇城出台了许多法律保护商人,其中一条便是允许各类商贩在繁华街道处摆摊。不止我这里,其他人的府邸门口也是这样的!” “不过你放心啊,他们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只是普通商人,绝对没有任何细作。”王欲行保证说道。 “真是难为你了……官至尚书也不得清净……” 萧孜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的是韩都朝服,这些采买的商人走南闯北肯定认识啊!如今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进了方都的礼部尚书府还有说有笑的。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圈套。他看向王欲行的时候王欲行脸上居然还是那副极其标准的“微笑”…… 第232章 交易(六) “遣使慢走!”王欲行还特意又说了一句。 这下萧孜更加确认自己绝对是中计了! 周围的商人们开始有意无意的看向他这个韩都遣使,其中还伴着若有似无的议论。 萧孜赶到清风里的时候韩都商船已经全部消失了。他怒气冲冲的跑到清风楼之上质问管理通航的都水丞。这里的都水丞正是谭乡。 “我韩都商船呢?”萧孜问。 谭乡拿出同行记录说:“是他们自己请求提前出发的,这上面还有你们韩都遣使的印信呢!怎么?韩都把你落下了?” 萧孜看着通行记录上的印信,的确是韩都遣使的官印,最重要的是真的有秘印!可是,为什么呢? “打扰了。” “等等!”谭乡叫住了萧孜。“韩都商船刚走不到一个时辰。虽然不知道你们韩都的遣使为什么会扔下你这个一级遣使不管。不过我可以遣小船送你去追他们。” “真的?” “当然。算我还你同窗之情。” “好!”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艘小船从清风里疾行而出。 谭乡站在清风楼之上目送这条小船的离开。他喃喃道:“如果可以,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你……” “如果可以,希望你赶不上那队商船……” 星星全部爬满夜空的时候,小船上的点点星火正在向着一队商船靠近。商船上的灯笼清一色的亮着“韩”字。 “公子您和谭大人很熟悉吗?”小船上的船家问。 “算是朋友吧。”萧孜回答。 “难怪呢。” “什么难怪?” “公子您有所不知啊,我们是海上巡护军。一般人赶不上船可不会让我们相送。” 萧孜笑了笑没说话。他不知道谭乡这个举动是真的出自好意还是另有算计…… “公子是韩都人?” “是。” “那我建议公子先不要上船,不如我们先在船后跟一段路再上去。” “怎么了?” “据说是韩都商船的一级遣使们产生内乱了。其中一个好像是和我们的礼部王大人有所谋划,另一个发现了连夜就带着使团跑了。” “是吗?” “不然韩都为什么连夜走啊!通敌叛国可不是小事儿!” “嗯!” 挂着“姚”字灯笼的商船比萧孜的小船更快一步接近了韩都的商船。准确的来说是姚都的炮火率先接近了韩都商船。 姚都的炮火一枚又一枚的在韩都商船上炸开,最大的商船被炸的直接从中间裂开。海面上火光冲天……不到一炷香时间韩都商船便从海面上消失,连着那场大火一同消失。 船家看前面炮火连天便径直调转了船头。 “前面太危险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不行,我得上船!”萧孜说。 “上船送死吗?你没看见对面是姚都的商船吗?我们方都都没有能力和姚都水师抗衡,你觉得你去就能解决了?”船家问。小船离韩都商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安全。 萧孜眼睁睁的看着商船在眼前消失却又无能为力。 姚都刚刚拿到东海的领海控制权就敢公然袭击韩都的商队了?没道理啊!他还没有把东海的安全航线告诉姚都呢!不对!如今月黑风高,韩都完全有借口说不是他们干的,或者他们可以说是海难…… 无力感席卷着萧孜,他该怎么办…… 船家忽然叫了起来:“你怎么了?公子,你怎么了?” 萧孜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船家将昏倒的萧孜带回了清风楼。谭乡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已经备好了医师在岸边等着。 “大人,他看着韩都商船被姚都袭击就吐血晕了过去。” “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是。” 谭乡一边庆幸萧孜没有上船另一边又担忧起来,因为自此之后萧孜肯定会变成方都最难缠的对手…… 第二天一早,白袅也来了清风楼,萧孜还没有醒。 “还没醒?” “是,巡护军说他吐血了。”谭乡回答。 “他现在孤立无援,能不能策反他就靠你了。” “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的。” 白袅看着昏迷不醒的谭乡叹气道:“试试吧,我也知道不可能。” 早朝的时候王欲行便带着昨晚“海难”的情报上朝。随着情报而来的还有韩都求援的消息。他们的遣使死了,十几船的货物钱财消失了。韩都国主派人前去调查,请求方都协助。 海难发生的地方虽然是公海可毕竟靠近方都领海。白袅便答应了。 “诸位爱卿可有愿意去协助韩都的人?”白袅问。 他们当然不愿意。 韩都遣使在会宾厅的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忘了韩都带来的耻辱。 “臣愿意前往协助。”谭乡请命道。 “韩都国主亲自求援,孤不得不答应。既如此便劳烦谭卿了。” “是,臣定不辱使命。” 白袅和谭乡一言一语有来有往的在朝堂上演戏,就是为了给那些大臣看的。只有这样谭乡才能名正言顺的去了解关于韩都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策反”萧孜。 傍晚,长秋宫的一间小屋子里灯火明亮。在这间屋子里总会传出若隐若现的酒气。 巡逻的士兵每次到这里都会被酒气吸引。 其中一个刚刚进入御林军的士兵忍不住问队长。 “老大,我们主上是女帝所以这后宫早已虚设,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啊?” “就是主上啊!” “啊?” “这里是先国后住的地方,主上喜欢这里所以也就住在这里了。还有啊主上独处的时候喜欢美酒傍身,所以每晚都要命人送酒来。” “难怪啊!” 长秋宫内,白袅正在看着最新修订的地图。 三都并立早就被打破了,姚都吞并了周边岛国目前算是海上霸主。方都曾经被姚都侵占的一些城池里还不是完全的安定,需要定期去平乱。朝中老臣各怀私心暗中勾结其他国家 南游城的威胁尚未解除,独孤奕被困在那里无法回来协助她。北泽也出现了许多隐患。相对来说,楚都现在是实力最强的国家。 方都国情可以用内忧外患来形容…… 白袅拿着烛台靠近地图,不禁有些怀疑,她真的能改变这乱世吗? 南游城。 有了充足的财力支持,独孤奕这边的征兵情况有所好转。应征的大部分士兵都来自其他城镇,因为南游和当阳两城在大战之后几乎没剩下什么活人。更别说活着的青壮年了。应征的士兵被派往各个军营安置,南游的隐患算是暂时解除了。 白袅听闻此事之后打算让独孤奕回来先协助他解决皇城的事儿,可是南游如果没有独孤奕镇守姚国主可能随时会派兵来攻打。姚都士兵所忌惮的就是独孤奕,而不是方都士兵。 这几个月操练下来独孤奕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好在,他真的发现了一个。 这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来自当阳。 独孤奕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属于孩童的稚嫩,相反却是满满的恨意。尤其是这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 演武场。 应征的士兵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比试,胜利的人可以自行选择心仪的部队入职。 这个孩子竟然出乎意料的击败了所有人,最后满身血迹的站在演武场最中央。 独孤奕走到他面前说:“你叫什么名字?” “万小松。”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所以你会变成那凌云之木吗?”独孤奕问。 万小松高高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独孤奕说:“我会!” 第233章 交易(七) “按照规则,你可以自行选择军营。你想去哪里?”独孤奕问。 “南游护城军!”万小松很坚定的回答。 南游护城军是随着南游城的确立而组建的军队,是完全足以代表这座城池的军队。军纪第一条便是: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南游首战之时护城军几乎全军覆没。现在身在护城军里的人全是当阳和南游的士兵,是大战之后这两城仅剩的青年人。 “护城军军纪第一条,背给我听。”独孤奕说。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护城军的一员了!希望你能真的护住这座城!” 比武结束后,万小松在南游郡公府的门口等着独孤奕。他脸上的伤只是经过简单的包扎,淤青还很明显。 “你在等我吗?”独孤奕问。 “是。” “进去说吧。” “是。” 万小松跟在独孤奕身后进了郡公府。大门关上的那刻起他就在寻找时机——一个能够将独孤奕一击毙命的时机。 “院中护卫武艺皆在你之上,你若是想要杀我可以在房间里动手。”独孤奕说。 万小松看向独孤奕,正在诧异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可独孤奕完全能够预料到他要做什么。 “你怎么……” “你想问问怎么知道的?”独孤奕转身问。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里充满恨意,这眼神我曾在别人眼中看到过。你现在非常想杀了我,对吗?” “是!” “你现在没有能力。”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小松说完便出手了。 不到三个回合下来就被打趴在地。 独孤奕将万小松从地上拎了起来,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就直接说道:“因为我曾经是姚都人,因为我直接间接的残害过这片土地的百姓,这其中必然有你的亲人。可是只有你活着,才能向我报仇!只要你永远不熄灭心中那团怒火我就早晚会死在你的手中。知道了吗!” “我一定会杀了你!” “送死的莽夫永远不配让人尊敬。你应该死的轰轰烈烈,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悄无声息。你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将来的某一天是你杀了我,只有这样才足以告慰那些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不是吗!” 万小松看向独孤奕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独孤奕为他整了整衣服接着说道:“在护城军中好好历练,我期待你再次向我拔剑的那天!希望那个时候你能有一点儿还手之力。”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会是你无穷的后患!” “你会是姚都的后患,不是我的。我已经不是姚都人了!”独孤奕回答说。 百尺楼。 白袅关于南游军备不足的问题制定了一系列的新政。 划定南游、上歧、当阳三城为永久备战区,所有士兵和行过冠礼的男子都要做到随时披甲上阵。 凡非南游原住民而迁移至南游经商、从政、落户之人享受减免三年税收政策。第一年享受政府每家每人五十两白银的帮扶。 凡非南游原住民而入南游从军者,每家三男抽一。在军服役满一年者享受减免三年税收政策。因国致残者给予皇城及周边二进宅院一座,良田十亩其子女享有继承权。战死沙场者牌位入“英烈祠”三年,可受世人朝拜。同时免除五年内一切税收。其妻及子女给予直接落户皇城的权利,免试入上艺阁从艺或从医。给予“为国捐躯”匾额,此匾额位同“停车下马碑”,见此匾额者需停车下马入内祭祀。 …… 白袅看过独孤奕送回来的军报,虽然独孤奕的惠民政策的确吸引了不少人到南游安居但是对于一座几乎是空城的南游来说效果还是有些不明显。她也想过原因,归根到底就是许多人认为独孤奕曾经是姚都人,并不是很信任他,还有就是独孤奕发出的公函号召力不大。现在新政自皇城而出,由国主亲自下令也足以让其他人信服。 关于新政的细则白袅足足写了十几页,衣食住行方面事无巨细。直到半夜她确定没什么遗漏之时才停笔歇息。 蜡烛燃尽了一根又一根,整个百尺楼顶层只有书桌前有一处微弱的亮光。白袅的脸被烛光照的呈现出温润的橙红色,眼底写满了疲惫。她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了走,腿和胳膊都因为坐的时间长变得有些僵硬。走动的时候左腿还伴随着阵阵酥麻感。 第二日,早朝。 白袅宣布了关于南游的新政。 这一次,就连一直唱反调的钱同也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其他意见这新政就完全开始实行了。三日之内,孤需要让各个郡县的人都知道此次新政,还请诸位尽心。” 上艺阁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十天之后便能重新投入使用。这里是方都最高学府,是方都未来的希望。除原有的文行忠信四苑以外还另外开设了“六艺馆”,以教授“礼、乐、射、御、书、术”为主的少年启蒙学堂。六艺馆的政策也已经开始在方都全国范围内推广,凡年满十岁的孩童无论贫富、不论男女都必须入六艺馆学习。六艺夫子皆由皇城选拔分派,直接听命于白袅。此举旨在从小培养人才。 下朝之后白袅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上艺阁门口。她望向门口赤金的“上艺阁”匾额不禁陷入了沉思……毕竟在这里白袅经历了太多的喜怒哀乐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赵捷的声音将白袅拉回现实。 白袅行礼道:“先生。” “我最近想明白一些事情,关于韩都的。”赵捷说。 “先生有何指教?” “你应该先跟我去一趟绳愆厅。” “学生遵命。” 绳愆厅。 白袅在上艺阁期间没少在这里受了罚,她也大概明白赵捷今日让她前来是什么意思。赵捷肯定是已经猜到她在韩都遇袭事件中的所作所为了,所以她很自觉的跪在了厅里。 “绳愆,为用准绳衡量过失之意。上艺阁开阁之后此处便作为惩戒行为有失学生的场所。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就打算认错了?”赵捷说。 “学生知道先生想要问什么。但学生并不认为这么做是错的。” “你扣押韩都遣使私自用刑,在公海之上对韩都商船发起进攻致其沉船,这还不算错吗?”赵捷问。 “位于韩都商船之上的人没有遣使印信,身份不明,为验明身份刑部有权收押用刑。韩都商船沉船是因为受到了姚都的进攻,何况遇袭位置在公海,与我无关。”白袅回答。 “姚都刚刚拿到东海的领海控制权又被萧恩远在朝堂之上下了脸面,所以他们肯定会伺机报复。你早就在检测姚都的动向了对吗?” “是。” “萧恩远呢?” “在清风里养伤。学生想要策反他所以没有让他上船。” “你这是在冒险!只要细想都能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觉得他萧恩远就想不明白?清风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确定就没人看见你们搬运韩都商船的货物,羁押他们的遣使?一但消息传出去此时势必会发展为两国之间的战争,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白袅回答道:“当然想过。不然我不会亲自谋划!计划仓促实行的确是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不是万全之策就贸然施行此错学生认了,先生要罚学生毫无怨言,甘愿领受。” 第334章 交易(八) “你是一国之主自然不会重罚,就罚手板三十引以为戒。” “是。” “韩都的计划我会出手帮你修补那些漏洞。萧恩远那边你自己想办法吧。”赵捷说。 “是,多谢先生。” 白袅又跪了半个时辰才从绳愆厅出来。看到李玉竹等在门口的时候她将有些红肿的左手背在了身后。 “先生罚你了?” “小事儿,你怎么来了?” “萧恩远醒了。” “有什么反应吗?” “目前没有。” “我们去见见他。” 去清风楼的路上,李玉竹忍不住发问。“玉颜,你这又是何苦呢?都是一国之主了还要去先生那里领罚。” 白袅淡然一笑回答道:“正是因为我是一国之主所以才更需要有人时时规劝、监督我的言行举止啊。我们都身在局中,有些事情就是没有旁观者看的透彻。先生刚刚的话也的确是提醒了我,萧恩远的确是没那么好糊弄的,一会儿咱们小心一些。”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 “先生也觉得我没有做错,他罚的是思虑不周。不然可就不是几下手板了。” 北泽。 自从方南浔回去之后就开始调查恒昌商行和王主事的情况。恒昌商行主要负责的是方姚两都的玉石采办生意。这生意原来是王浅林的父亲做的,今年才换了这个新的主事。 方南浔在书房里看着恒昌商行这几个月以来的采买账目,魏武正好进来送关于皇城的情报。 “殿下,主上传来的信。与清风里有关。” 信中说明了韩都商船遇袭的详细过程。看完信,方南浔心中便有了对付王主事的计划 。 “小武,你马上给现在停泊在北泽的商行发请柬,邀请他们今晚来九州驿站赴宴。” “什么理由呢?” “就说我也要制定新规,特请他们一同商议。” “是。” “你亲自将信送到姚都的恒通商行去。” “是。” 傍晚,九州驿站。 来赴宴的人来自各个国家,都是些腰缠万贯的商人们。 方南浔在屏风后面观察他们的言行,魏武在前厅招待他们。 “诸位大人请稍作休息,我们殿下正在书写新政细则,稍后便到。”魏武说。退回偏殿之后,魏武对方南浔说“人已经来齐了,消息已经散出去了,东西也准备好了。” “好,那便开席!”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不好意思。南浔来晚了。”方南浔走进了宴会厅。 “听闻殿下您在制定关于北泽通航的新政策啊?”王主事问道。 “韩都新政出台之后收益大大提高,我们方都也不能不懂变通啊,您说是不是。” “殿下果然是识大体之人啊!” “诸位,实不相瞒,南浔刚刚就是在完善新政的细则。待宴会结束后便差人将最新条例送归各处。”方南浔说。 这些商人小声讨论,他们都想知道这新政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方南浔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含糊其辞的说道:“南浔只说一点,新政若出,各位在我北泽的收益定会翻倍。还希望诸位团结协作,支持南浔。”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韩都的人突然急匆匆的进入宴会厅跟韩都遣使说了些什么,递给了韩都遣使一封信。韩都遣使看完之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眼神还时不时的瞟向姚都遣使那边。 不一会儿,姚都也有人来了,也是小声的交代了几句就匆匆下去。 魏武向着偏殿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这个侍卫也匆匆进了宴会厅内。 “殿下,皇城急令。” “看不到我正在宴请宾客吗?再重要的事儿也给我放放!”方南浔斥责道。 “事关海运,请殿下及时决策。” “讲!” 士兵看周围全是各个国家的遣使,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他们都是商人,对政事不感兴趣。但说无妨。” “韩都商船在公海遇袭,十余艘商船沉入海底。主上命我们一同前往协查。协查期间封锁各处港口,严禁通航。”那侍卫说。 “封锁港口,严禁通航?” “是的。”那侍卫呈上密信说道“此为主上急令。令至之日开始封港。” “封锁港口,这让我们怎么办啊?我们返程可是有时间限制啊!”其中一个国家的遣使焦急的说。 “韩都商船遇袭,还是在公海,凭什么北泽要封港啊!”另一个人说。 韩都遣使有些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质问:“怎么就跟北泽没关系了?北泽不是方都的吗?再说了,商船刚出方都领海就遇难了,方都不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公海四通八达,方都与姚都距离最近,要我说姚都沿海也应该封港协查,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这说的什么话!”王主事说。“每年发生那么多起海难,难道每一次沿海港口都要封港调查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韩都遣使接着说“我们韩都的商船就是你们姚都袭击的!” “你别血口喷人了,有证据吗?”姚都遣使反驳。 “诸位大人,你们想想看,若是普通海难我们主上会向方都求援吗?”说罢,韩都遣使掏出刚刚那封信说“实不相瞒,我刚刚收到了我们国主的来信。信中明确提到有人目睹了当晚的海难,明明就是姚都人恶意挑衅,击落了我们的商船!” 姚都遣使王主事没法辩解,因为他刚刚收到的也是关于海难的消息。姚国主命他速速回国。 “怎么?无话可说了?刚刚姚都不也有人传信来了吗,敢不敢给我们看看!”韩都遣使逼问。 “国之大事怎可轻易让他人知晓。韩遣使不要咄咄逼人了!”王主事反驳道。 “我韩都国小势弱,不得已才交出东海领海控制权向姚都献降。姚都明明承诺永远不会欺凌我们的,如今这又是在干什么?我今日在此向方都殿下及各国遣使寻个庇护,有的国家以大欺小,如若真的有一天到了不得不刀兵相向之时,烦请各位站在公理和正义的那一边。拜托了……” 火已经拱的差不多了,方南浔开口劝解道:“二位大人先不要动怒,不要伤了和气。我会派魏武亲自前往协查,将真相带到大家面前。封港协查期间,南浔会返还诸国此次商贸的过税,并承担此间所有人的衣食住行。还请诸位给南浔一些时间……” 方南浔都这么说了,那些小国也没什么理由进行反驳,不得不应了下来。 姚都。 韩都国主的谴责令一封又一封的发到了姚国,就算姚国主不想看见也得看见了。 千寻塔。 地上凌乱的东西似乎在昭示这屋里之人的怒气。 一名暗卫赤膊跪在地上,他背上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流出鲜血,一看就知道刚刚受过刑。 “我不是说了悄悄进行吗!怎么方都和韩都那么快就知道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养你们有什么用!”姚国主质问。 “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愿以死谢罪。”暗卫回答道。 姚国主问:“夜袭韩都商船的计划是谁提出的?” “是杨公子。” “谁是主理?” “是……是属下……” “杨嘉逸的计划向来都是精密周全,怎么他重伤未愈你们就干不了了?难道非得要他拖着残躯去冲锋陷阵你们才能实施计划?” “属下不敢……” 就在这时郑内侍拿着千瞳传回来的情报,姚国主看完顿时火冒三丈。他走过去将那名暗卫踹倒在地,觉得不解气还又补了几脚。 第335章 交易(九) “什么叫夜袭啊?我问你什么叫夜袭啊!你们居然还在船上挂姚都的灯笼,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们干的是吗?” 那名暗卫磕头如捣蒜:“主上恕罪,主上恕罪……” “滚回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那天晚上带回来多少东西?”姚国主问。 郑内侍回答说:“船是空的。” “空的?” “是。刚问了那些暗卫,他们都说船上没有任何人,而且在他们上船之后不久咱们的船就对韩都的船发起了进攻。上船的人全死了。” “怎么会这样?” “主上,会不会是韩都和方都故意设计陷害我们?” “有这种可能。对了,方都是不是派人去协查了?” “是!” “那我们也派人去协查,毕竟刚刚拿了人家的领海控制权,他们遇难我们也不应该袖手旁观 。”姚国主说。 “派谁去呢?” “让杨嘉逸去。” “他的伤才刚刚好,恐怕不宜长久赶路。” “韩都让他丢的脸面得让他亲自去找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通知他。” 南游城。 白袅关于南游的新政实行以后这三座城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起来。不少人在南游城安家落户、筹办生意、从军护国。独孤奕将统计外来人口的事情交给万小松去处理。他也不负众望的处理的很好。 万小松将近一个月的人口流通情况做了汇总报告给独孤奕。 独孤奕看完之后对他表示很大的赞赏。 “这些事情交给你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应该的。”万小松回答说。 “我不会一直待在南游,早晚会走的。你会走吗?” “不会。我会和这座城池共存。” “南游城缺个郡公,你觉得你有能力担任吗?”独孤奕问。 “你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我在培养你吗?你在护城军里学的东西都是我在上艺阁里学的。这样说明白了吗?” 万小松回忆自己在护城军学的东西好像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走的。不出意外的话月底就走了。我得为南游城选一个可靠的人。” “我就是你选的那个人?” “是。” 独孤奕接着说:“你也不用不明白。于公于私我都不适合在这里长期驻守,不然边境不会安定的。” “因为你曾经是姚都人吗?”万小松问。 “算是原因之一吧。” “那你怎么确定我就能行呢?” “从前我不确定所以才观察你培养你。现在确定了。你真的和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个人很像,她能行,你肯定也行!”独孤奕说。 “是谁?” “白无伤!” 清风里。 刚刚醒来的萧孜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眼睛睁的大大的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看上去精神有些问题。 李玉竹先走了进去,白袅在偏殿观察。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李玉竹问。 萧孜没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等你情况好些了我亲自派人送你回去。” 萧孜道:“我还回得去吗?” “当然回的去。” “不信!” “随你怎么想,其实我挺希望你能在那些商船上的。” “我也希望……” “既然醒了你就好好休息吧。要走要留你随意。” 不一会儿,谭乡也赶了过来。 “他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了。”李玉竹回答道。 谭乡既庆幸又担忧。他看向白袅,在白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有些不清楚白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策反萧孜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要白白耗费力气。 没一会儿,王欲行和肖楚也来到了清风楼。 “大家都到齐了我就长话短说。韩都再三催促我们派人协查。我兄长派了魏武前去,韩都觉得诚意不足。除了我只有你们能代表方都的门面了,所以你们谁想去?”白袅问。 肖楚道:“我没什么事儿,不如我去吧!” 谭乡说:“还是我去吧。我和韩都人打过交道,对他们也算熟悉。而且我们之间只有我擅长海战,万一真有个什么事儿我也应付的过来。” “刚刚收到消息,这次韩都的海难姚都也已经派人前往协查。”白袅说。 王欲行问道:“姚都也派人?派谁啊?” “杨嘉逸。” 李玉竹说:“他这么快就好了?” “我是觉得姚都派他恐怕不止是协查那么简单。姚国主是想让他找回面子,所以此次海难的调查过程肯定没有那么顺利。”白袅说。 “既然这样更得我去了!”谭乡说。 “我也和杨嘉逸打过交道,不如我们一起去。”肖楚说。 白袅想了想说:“你们一起去吧,路上也好随机应变。” 晚上,长秋宫。 白袅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想这些事。 自从姚都收回东海开始白袅就密切的关注着韩都和姚都的动向。她知道萧孜打了姚都人的脸姚都肯定会伺机报复。后来,她在清风里抓到了姚都的密探知道了姚都要在公海攻击韩都的商船所以便制定了这样的计划,姚都船上的灯笼也是她派人在姚都人登船之时悄然点着的。可以这么说,这个计划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至于萧孜,她也知道多数无法策反。既然不能用就只能让韩都国主和萧孜离心了。无论是在王欲行家门口还是在清风里又或者说是在公海之上,无数的人都看见了萧孜和方都人举止密切。这个计划的缺点也就是太多人看见了,人多口杂的不是很好控制。 她左手掌心红肿已经渐消有几处被打破皮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她心里也清楚赵捷罚的没错,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蜡烛已经燃烧殆尽,白袅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此时外面的月光正好,白袅披了外袍走出了长秋宫…… 不知不觉中,白袅又走进了祠堂。好像每次遇到大事儿的时候白袅都会下意识的来这里静静。她点了香祭拜了这些方都先祖,她注意到这些牌位又换地方了。只是眼下方都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是没空来调查这里。 回去的路上,月光照亮了她脚下的路,影子映在红墙上一路跟着她前进显得她不是那么孤单。 就在即将到达长秋宫的时候,白袅看见宫道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你是谁?”白袅问。 那个人没有回答她,只是靠在墙上等着白袅一步步向前走。 能在这个时候进入长秋宫的人必然是自己人。所以白袅并没有多害怕只是有些好奇。 越走近白袅就觉得这个身影越亲切,直到她完全看清了这个人影的脸——林皋的脸!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原地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还好吗?”林皋问。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那样有些严厉但更多的是和蔼。 白袅下意识的将左手藏在身后,她想要故作镇定的回话。可是听到这句问候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心底堆积起来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她扑到林皋怀里哭了起来“不好……我不好……师父,你怎么才回来啊……” “师父知道你受委屈了所以回来看看你。” “这一国之主怎么这么难当啊!”白袅哭着说。 “就是因为难才让你坐啊!简单的话用得着我们白无伤小将军亲自出马吗?”林皋安慰说。 “手伸出来我看看。” 毕竟是挨罚的伤,所以白袅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已经没事了……” “我看看!” 白袅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第336章 交易(十) “白日里打的到现在还肿着呢,赵捷下手的确是有些重了。”林皋说。 “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怨不得先生的。” “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真的吗?” “真的,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自从继任国主以来这还是白袅第一次听到赞扬她的话。她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开心。 人人都说女帝怎样怎样,拿她跟以前的历任国主对比,指点她的决策。她也知道这些是必然的,所以继任以来她从不将喜怒形于色,甚至连上艺阁都同窗们有时候都分辨不出来她想的是什么。 今天不一样,因为在林皋面前她不用装。受委屈就是可以哭,开心了就是可以笑。 “我们的小将军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林皋又夸了一句。 白袅擦了擦眼泪说:“我以前也能!” “那是自然。谁也没我们小将军厉害!” “师父,您回来了还会走吗?白袅问。 “不走了,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那,你住在哪儿啊?不然师父您入朝为官吧,有你在我安心。” “住的地方暂时不方便透露,不过你放心,很安全。入朝为官的事情以后再说,师父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好吧。” “时候不早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师父也要走了。” 白袅很想问林皋走了之后什么时候回来,但是想到林皋刚才跟他说的会一直在也就没再问。 “好! 方都最高学府上艺阁都开阁仪式办的十分盛大。赵捷再次担任总教习一职。一些小国纷纷派细作前来入阁学习。 按照白袅的意思是只要通过入阁测试的学生不论身份国籍一律照单全收,入阁之后再行筛选。 上艺阁门口,那些等待入阁的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攀谈。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寒门学子的确占了大多数。 皇城中最出名的学生就是肖若南和卢凌风。他们两个就算不站在最前排也能一眼看出来。因为他们的气质实在是很独特。 “肖兄也是应召入阁?”卢凌风问。 “不是,我是通过选拔来的。” “主上没有给你下免试入阁的诏书吗?” “下了,不过我婉拒了。” 卢凌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对啊!我也应该参加选拔的!不然怎么服众啊!” “放心吧,在场的这些学生我都试过了,打不过我。那自然也打不过卢兄了啊!” 卢凌风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肖兄。你知道除了赵先生以外我们的其他先生是谁吗?” “不知道,据说今天先生们会来和我们会面。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肖兄想进哪苑?”卢凌风问。 肖若南回答道:“自然是忠苑。入阁了当然要进最全能的学苑。” “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他学生也在议论想要去哪个学苑以及尚未出现的先生到底会是谁。 白袅在百尺楼上看着上艺阁门前发生的一切不禁感慨道:“我们当时也和他们差不多。” 肖楚说:“是啊!” “先生去了吗?” “已经到了。其他三位先生呢?” “也已经到了。” “我们也过去吧。” 不一会儿,赵捷就出现在了上艺阁门口。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 “今日上艺阁重新开阁纳子,希望各位不负众望都能成为我方都的栋梁。”赵捷说。 “学生定不负先生所托。” 赵捷道:“请信苑苑长!” 欲晓在大家期盼的眼神中走到了人群之中。独孤家医术奇绝,顾夫人死后欲晓便是全天下公认的最好的医师。当初也是方寒亲自任命她执掌信苑培养医师。她手下的学生个个医术高超,在大战的时候声名远扬。选欲晓作为信苑医师也足以证明白袅对这次上艺阁重新开阁的重视。最重要的一点,欲晓足以令人信服。 “我是独孤欲晓,今日起再次执掌信苑。希望各位能够认真研学医道,做济世之人。” 那些学生齐声回答:“学生定然认真研习,救死扶伤。” 赵捷道:“请文苑苑长!” 应声而来之人是方南浔。作为翰墨三公子之一,他的文学造诣天下公认。作为亲王,他亲自教授对于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学生来说也是天大的荣幸。 “方宁,文苑苑长。希望各位学子皆有横槊赋诗舌战群儒之能。” “学生定然不负先生所托。” “我将担任行苑苑长,也是上艺阁的总教习。”赵捷说。“我希望你们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 旁边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上艺四苑,文行忠信。这人人都知道忠苑才是上艺阁四苑之首啊。以前可是赵捷担任忠苑苑长,如今这赵捷掌管行苑去了谁有资格当忠苑苑长啊?” “就是啊,这天下还有比赵捷更适合担任忠苑苑长的人吗?” “各位稍安勿躁。”白袅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百姓学子纷纷下跪叩见白袅。 “平身吧。” “各位也都知道,国家尚在恢复阶段的确是没有那么多优秀的师资。所以这次我们换个方法。各位学子入三苑分别学习。半年以后进行阶段考核,考核优秀者入忠苑。由孤亲自教导。”白袅说。 这些学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生之年居然有机会做一国之主的门生。尤其是对于那些寒门学子来说,能得到面见国主的机会就已是不易。所以他们都卯着一股劲儿,暗下决心要做第一。 上艺阁牌匾还被喜庆的红布盖着,白袅走到匾额下拉动红布。 “上艺阁正式开阁!” 红布落下,牌匾之上鎏金的“上艺阁”三个大字耀眼而夺目。 这些学子们按部就班的进了上艺阁,开阁仪式之后他们便可以自行活动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和教室,顺便熟悉自己的同苑好友。这次开阁不限身份性别,所以这三苑之中还有不少女学生。 忠苑顶层。 赵捷、欲晓、方南浔和白袅他们四个在观察着这些人。 赵捷说:“你们猜这次的学生里有多少别国细作呢?” “十之一二吧”白袅回答说。 方南浔道:“不止。” “这次开阁可不比第一次,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养他们几个月再进行入阁考试。所以得尽快把他们挑出来。”赵捷说。 “放心吧先生,我早就想好办法了。”白袅回答说。 “我不能在皇城待的时间太久,所以还请先生早日寻找合适的夫子来接替我。”方南浔说。 “北泽周边还有异动?” “是的先生。自从姚都收回东海制动新政之后北泽周边的国家就一直在跃跃欲试。”方南浔回答说。 白袅想到了林皋,让林皋来接替方南浔成为文苑苑长可谓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兄长放心,匆忙叫你前来就是要借你的名声一用。我会尽快寻找合适的人选。” “好。” 欲晓在旁边一言不发,白袅看得出他有心事。 “先生,兄长。就烦请你们先去替我看看男寝那些学生安置的怎么样了。”白袅说。 “好,那我们先去了。” 楼上只剩下白袅和欲晓。 “想什么呢?”白袅问。 “没什么,就是再入上艺阁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了……” 白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独孤府灭门的事情告诉欲晓。 “有件事情我觉得得告诉你。” “什么?” 可是白袅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一会儿才说:“南游城被列为永久备战区,防备的就是……姚都……” 第337章 交易 (十一) “我知道。毕竟方都南边界唯一的领国就是姚都。”欲晓说。 “所以,你短时间内可能无法会姚都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了。” “对不起啊……” “没关系的。” 白袅的心里五味杂陈,或许这句对不起早就该说了。 “别说这个了,我们去看看上艺阁都女学生吧。”欲晓说。 “好 。” 白袅和欲晓先去了信苑,这里还是以培养女医为主。 院子里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力。这个孩子蹲在院子中的一棵大树旁边在看些什么。 “她们都在房间里休息,你在这儿干什么?”欲晓走向前去问。 “拜见主上、苑长。”这个小孩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你叫什么名字?”白袅问。 “陈扶疏。” “你刚刚在看什么?” “回主上,苑长。学生觉得这树下的几株灌木有些像连翘,所以多看了看。” 欲晓看了看那几株灌木,那的确是连翘。“有什么结论吗?” “事实证明学生的猜想是对的,这几株灌木虽然长得不好但的确是连翘。”陈扶疏回答说。 欲晓道:“关于这味药材你知道多少?” “《本草纲目》中说连翘状似人心,两片合成,其中有仁甚香,乃少阴心,厥阴包络气分主药也。诸痛痒疮疡皆心火,故为十二经疮家圣药,而兼治手足少阳,手阳的三经气方之热也。” 欲晓听完脸上露出喜色。她向白袅使了个眼神。 白袅听完之后也觉得有些欣慰。“还是个通晓药理之人,在信苑好好跟着欲晓医师学,将来必然大有作为。” “是,学生定然不负主上、苑长所托。”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就正式授课了,你们的课业任务会很重。”白袅说。 “是,学生告退。” “信苑的学生如果都像她这样我就放心了。”白袅感慨说。 “是啊!要都像她这样就好了。”欲晓蹲下去将那几株连翘扶起来整理了一下。“这还是鼠疫横行的第一年栽种的呢,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活着。” “走吧,进去看看。你也顺便挑一挑有没有什么有天赋的学生。”白袅说。 “要说到有学医天赋的,这么多年我只遇到了一个。” “陈楉音啊?” 欲晓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如果她还活着肯定会来找我们的。”白袅说。 “但愿吧。” 白袅和欲晓进入各个房间了解了这些学生的基本情况。信苑信入阁的学生总共一百一十八人,除了陈扶疏以外还有四个人展现出了她们的医学素养。欲晓将她们五个人调到了同一间屋子打算着重培养。信苑最东边的四间屋子里住的是进入文苑和行苑的女学生,共十七人。文苑十一人,行苑六人。 “看来我们的新政奏效了,行苑今年还来了六名女学生呢。”白袅说。 “是啊。如果她们没有来上艺阁,这个年纪应该是在家待嫁了。” “上艺阁里还会有更多女学生的。到时候我们会在朝堂上看见女官、会在六部看见女侍郎、会在太医院看到女医,会在方都各处看见更多的女子。她们会为方都带来更多的希望。就像……就像你和我一样。” 欲晓微笑着回答道:“会的!” 晚上,长秋宫那间充满酒气的屋子里又灯火通明。 白袅坐在几案旁复盘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身手敏捷的进了长秋宫进了这间屋子。 只要进了屋子就能发现,在房间门口摆放着两坛酒。酒气正好顺着两侧窗户吹来的风飘向远处。也就是说屋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喝。 就在黑影一步一步走向白袅的时候她缓缓开口:“你终于回来了!” “听说我们主上夜夜在长秋宫买醉啊!我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 这黑影从暗处走向光亮,白袅也终于看见了独孤奕那张熟悉的脸。 “南游的事情解决了吗?”白袅问。 “算是吧。我找了个最合适的人接替了南游郡公的位置。所以我就回来了。” “谁啊?可靠吗?” “万小松,一个年轻人。在对付姚都人这件事上他绝对可靠。我都有几次差点儿让他杀了泄愤呢。”独孤奕语调轻松的回答说。 白袅叹了口气说:“辛苦你了……” 独孤奕走到门口搬了一坛酒放在了几案上,然后又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两个杯子。 “为了庆祝我活着回来,可以小酌一杯吗?” 白袅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从继任国主之后就不敢喝酒了,就连招待萧恩远的时候喝的都是水。” 独孤奕好像没听见一样在一边倒酒,倒好一杯之后放在了白袅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小酌怡情,就算是一国之主也要适当休息啊。不然怎么更好的为国效力呢?”独孤奕拿起自己的酒杯在白袅面前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白袅看着面前的酒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端起来。 “算了。我怕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我现在不能犯错,代价太大。” 独孤奕看了一眼白袅略显疲惫的脸之后就转移了视线,他把弄着自己手里的酒杯说:“辛苦你了……” “千万别说什么安慰我的话,也别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怕我听多了安慰就真的松懈了。继任国主之位是我自己选的路,所以再难我都会走下去的。”白袅说。 “好吧,那我们换个话题。听说你重开了上艺阁,方南浔被你揪回来当文苑苑长了?” “对啊。我兄长翰墨三公子的头衔可是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学子呢。” “我听说北泽近来多异动,魏武又被派去韩都协查了。如此一来北泽的大事小情可就都压在王夫人一人的肩上了。王夫人才刚刚生产完不久,还要……”独孤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还要照看我们的孩子。”白袅接着说道。 “是啊……” “所以我打算过几天就让我兄长回去,这不正在找新的苑长嘛。” 烛光随着他们的说话声而动,照的两个人脸上一片橙红。 白袅看向独孤奕说道:“不如你来接替我兄长吧!” 独孤奕想了想说:“反正为了避嫌我也担任不了其他的职位,做个苑长也不错啊!” “总觉得有些屈才了。” “我可是做过姚都辅政大臣的人,做一个小小的苑长肯定屈才啊!” 白袅的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对不起啊……” 独孤奕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嘴快了,连忙找补道:“害,我们之间说什么对不起啊!” “明天早朝你来吧,得让那些人知道你回来了。” “好!” “对了,我听说楚都发现了黑水矿,这件事你怎么看?”独孤奕问。 “黑水矿?我没听说啊!” “前几天楚都大火烧了几天几夜都没灭,火灭以后就出现了黑水矿,你没有收到消息?” “情报系统出问题了!”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这句话。 “我继位不足半年情报有失倒也能理解。可是你远在南游都能收到密报我却收不到这就有问题了!”白袅说。 “是啊!” “皇城现在的情报系统大多数都是启用旧处,转运使也没有以前那么专业,问题有可能出在各个地方……”白袅有些担忧的说。 “现在负责密报的是谁?” 白袅道:“王欲行和李玉竹。” “他们……” 第338章 交易(十二) “他们对国家的忠诚绝对没问题!”白袅很肯定的回答。 “情报关系到一国安定。这件事情上不能感情用事。” “朝廷之中我能相信的人不多了,我相信他们两个就像我相信你一样!我没有在感情用事!” “安全起见,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亲自接管情报网。”独孤奕提醒说。 “这件事我会考虑。” “不是考虑,是要尽快去做!” 白袅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轻声道:“你不要一回来就让我觉得你在挑拨离间……” “不是!事实就摆在你面前了你为什么不能正视一下呢?黑水矿那是什么东西啊!你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你觉得那些转运使就算是胆子再大他们敢隐瞒不报吗?他们想再次灭国吗?”独孤奕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还是你心里一直都有隔阂,你觉得我是一个姚都人,我在设计取得你的信任……” “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因为我!就拿情报网来说,我收到的所有情报都显示你们独孤家被灭门是因为我,是你求娶了我所以才给独孤家招来了抄家灭门之祸。而且我看见了,我看见你们独孤家灭门那天的惨状,我听到了姚国主说的那些话,就是因为我!所以我觉得你现在接近我就是为了复仇!我既相信你又不敢相信你,你懂了吗!”白袅歇斯底里的回答说。 “你看见什么了?” “我体内有巫咸的血,特定情况下可以看见未来发生的事……” “预言也不全都准确啊,何况姚国主进我独孤府那日……我就在……” 独孤奕说着,当日的场景全部浮现在眼前。 “你说什么?” “姚国主是忌惮我父亲和我,怕我们功高盖主。又时值国库空虚,急需钱财充盈国库。所以姚国主将我囚于千寻塔,趁我不在,趁我父母身体抱恙抄了我独孤家。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若非说有关系那就是和我们独孤家一样都是受害者的关系。” “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我率兵投靠你的确是想要借方都的势,不过报仇的事情我会亲自做。话说回来,情报网的事情是个巨大的隐患,你最好早日抉择!”独孤奕再次提醒说。 屋子里瞬间变得悄然无声。 他们两个都因为“利用对方”的事情在做反思,现在话说开了倒也坦然了。 白袅再次看向独孤奕,这次她的眼神里没有其他情绪了。“谭乡和肖楚去公海协查了,六部缺人。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独孤奕回答道。 “我愿意协助你,为你分忧解难!” 白袅淡然一笑:“好,时候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 公海之上,由方都、姚都和韩都三国遣使组成的海难调查团正在发生海难的海域打捞遇难船只的残骸。 萧孜也跟着方都商船来到了这里见到了韩都遣使,韩都派出的人正是王主事。 “你不是在北泽吗?怎么到这儿来了?”萧孜问。 “北泽全域封港协查,我向主上说明此时主上便派我前来了”。王主事回答。 萧孜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就算是海难发生在北泽海域也不应该全域封港啊。 “北泽出台什么新政了吗?” “方南浔十日之前宴请各路商行主事说是迫于姚都的政策也要出台新政,可是还没说新政内容是什么呢就收到了皇城的传令,让他放下一切进行协查。” “皇城出的协查令?” “对!” 谭乡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方南浔在跟你们这些主事演戏,或许北泽根本就没出什么新政。现在一封港,想进的进不去想出的出不来。不出半个月各国就会为了减少损失去接回自己的商船,这样一来也就能够凸显北泽在海运中的地位了,到时候谁还再敢提制定新的海运政策的事情。” “可是方南浔为什么单单放我出来了呢?”王主事有些疑惑。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方南浔既然放你出来,主上也命你来此了你就好好调查真相吧。给遇难国人一个真相。” 王主事在旁边的桌子上拿来一个本子,本子中详细的记载了这几天的调查结果。 “这批商船是从清风里出港的,大小船只一共十艘,报备的运输货品是金锭十箱,金矿石七箱,玉饰玉镯共七百件,丝绸一千匹。我们也向清风里港口核实过了货物数量的确没问题。” “这么多?” “这批采购的货品是主上为年关准备的,只有这次货品量最大。”王主事说。 “打捞了这么久都找到什么了?” “除了船只残骸几乎一无所获。” 萧孜翻看着调查结果,有些难以置信。“捞了这么多货物就没找到一点儿金银珠宝?” 王主事道:“不排除货物被姚都劫走的情况。” 萧孜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况,他的确是看到姚都人上船了。如果这批货物真的被姚都人劫走了就有大麻烦了!姚都自从方姚大战之后一直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姚都没钱了。他分析过姚国主在大战之后讨伐那些小国的战争经过,姚都毫无例外的都是速战速决。姚都钱财无忧之后第一个受难的必然会是韩都! 王主事问道:“我没记错的话恩远兄您才是这次遇难商队都主事啊,您是怎么逃出海难的呢?” “我没有上船。” “为什么没有上船?” “原定计划是天亮才出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匆匆报关连夜出发了,我赶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港了。”萧孜说。 “那商船出关前您在哪儿呢,又在干什么呢?”王主事处处逼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你作为主事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我不能怀疑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和方都的人达成了什么条件呢?” 萧孜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那些沉入海底的货物不是吗?而且现在是三都协查期间,我们两个非得现在内讧吗?” “你发誓没有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否则我没办法与你共事。” 萧孜发誓道:“我萧恩远此生如果做一件有损家国的事便尸骨无存,不得好死!怎么,现在放心了吗?” “恩远兄多担待吧,韩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是怕你在方都那么多年心里真的偏向方……” “不会的!”萧孜打断他的话说。 “我这辈子都不会叛国的!” “附近的港口、海难当晚路过的商船都问过了吗?”萧孜问。 “问过了,回答的都差不多。几乎能肯定就是姚都商船袭击了我们的商船。” “我当晚看到的情况也是。” 王主事有些吃惊的问道:“你也在场?” “当晚我知道商队提前出发的消息之后就急忙追赶。几乎算是亲眼目睹了沉船经过。” “什么经过!” 萧孜回忆道:“当时海面上的雾很大,船只不得不点着灯笼行使,方都人驾着一艘小船送我。我们韩都的商船刚入公海不久就遇到了姚都的商船。也就是勉强能够看清对方的距离,姚都突然毫无征兆的向我们的商船发起了攻击。连着发了十几门火炮,炸断了几搜商船的船体,船上也起了大火。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船夫调转了方向往回走。我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火势渐小之后姚都人便上了船。至于他们有没有将货物搬下来我不确定。” “你能确定姚都人真的上了船吗?”王主事问。 第339章 交易(十三) “虽然当时海面上雾气很大但是我确定姚都人肯定是上了船的!”萧孜回答道。 方都商船之上谭乡和肖楚也在整理关于海难的消息。 肖楚问:“听说姚都也派人来了?” “对!杨嘉逸来了。”谭乡回答。 “杨嘉逸来?是协查的吗?不添乱就不错了吧!” “就是姚都人先动的手,他们也确实上了韩都的商船,这是事实,姚都人不承认也得承认。” “主上还真是有先见之明,预料到姚都最近肯定有动作。如果真让姚都劫走了那些财宝依照姚国主的性子肯定又得发动战争。”肖楚说。 “是啊!反正海难当日整个公海都没有我们方都的一条船,萧恩远怎么查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那我们就好好配合他!” “当然,好好配合!” 公海之上,一批又一批的士兵下海打捞沉船碎片。从天亮到天黑。船只碎片和一些铁片堆积在甲板上。为了保证公允,每次查验碎片都需要方都、韩都、姚都三方一起在场。 “几位大人,这是今天捞上来的最后一批碎片了。”一个士兵禀报说。 “知道了,你们早点去休息吧。”萧孜说。 他们所在的这艘大船之上点满了火把,代表着三个国家的灯笼彻夜不熄。 “开始吧,等什么呢?”萧孜说着捡起了自己脚边的一个铁制碎片。看样子应该是被折断的剑。他用衣袖擦了擦铁片上的水渍和淤泥,一个破损的“姚”字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姚都矿产稀缺,海军铸剑大多为纯铁纯铁易断,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手笔吧!”萧孜说。 杨子叶回答说:“纯铁铸剑又不只有我们一国,萧恩远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这剑上刻着字呢!” 杨子叶看到了断剑碎片上的那个“姚”字,一时无话可说。 谭乡和肖楚相互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因为这剑是他们两个负责监造的。 海难前一个月。皇城军器监。 白袅派他们两个来这里监造一批武器。 为了不让刀剑那么容易折断一般在铸造铁剑时都会掺入一些钢,但是这批铸剑师没有一个掺钢的,也就是说他们在锻造纯铁剑。 谭乡走过去问:“军器一般都是要掺钢的,你们怎么在造纯铁剑呢?” “回大人,我们奉主上之命造一百把纯铁剑。” “纯铁剑?为什么?”肖楚问。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知道了,忙你们的吧。”谭乡说。 锻造室外又一批已经淬过火可以投入使用的剑。 谭乡拿起其中一把看了看,这武器制式根本就不是方都样式而是姚都样式,剑柄和剑身之上还刻着姚都标识。 “主上为什么要铸姚都剑?”肖楚有些不理解。 现在,看着断剑之上的姚都标识肖楚完全理解了。 萧孜又在那些破烂里找到了半枚炮弹残骸,同样也是姚都制式。“杨嘉逸,你们姚都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炮弹残骸和断剑的确是我姚都的,可是就凭这些破烂儿就想说是我们袭击了贵国商船未免太武断了些吧!这些东西可是很好伪造的!”杨子叶回答说。 “我亲眼看见你们姚都人上了我们韩都的船!我也已经去找当日路过的商船取证了,他们也都能证明!”萧孜说。 杨子叶继续问道:“看见我们姚都人上船了,然后呢?看见我们搬运商船上的货物了?看见我们拉着货物回国了?如果没有单凭甲板上这些东西的话就算告到联国去,我们姚都最多也就算是防卫过当。当日海面上雾气那么大,谁知道对面的船只有没有恶意呢?出于自卫我们先开炮这有什么问题吗?”杨子叶说这话非常有底气,因为商船上的货物他们确实一点儿都没捞着。没有赃物的情况下只要姚都咬死了就是自卫韩都也不能说什么。 “我们主上已经差人去贵国验证了。如果在贵国发现一点儿这批货物里的东西,或者说是等过几天打捞到但凡一块金子我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嘴硬。”萧孜说。 “你请自便,反正我们姚都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杨子叶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番我们只是协查,验证之事不便过多插手。所以取证之事还是得你们韩都自己来。”谭乡说。 “我知道。” 肖楚道:“不过你放心,在此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我们都会如实记录。不会有失公允的。” 萧恩远起身向他们两个行了个礼:“多谢!” “那我们也回去了,明早见。” 船舱内,萧孜盯着蜡烛沉思。船体残骸、断剑、炮弹残骸加上自己所见和其他商船的证词足以证明就是姚都袭击了商船。可是正如杨子叶说的那样如果没有赃物姚都要是一口咬死就是自卫他们韩都也没办法。在这片海面上也捞了几天了,的确是一点儿货物的踪迹都没捞着。看杨子叶的样子好像也的确挺有底气的。但是姚都袭击商船不是为了货物是为了什么呢?姚都人又能把那么多货物藏在哪儿呢?或许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韩都国主派去姚都求证的人了…… 南游城。 万小松接到了白袅的密信。信中让他把一箱黄金秘密散布到姚都沿海最繁华的港口黑市去。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他也照做了。随着黄金一起出现在黑市的还有萧孜曾在海难前在礼部尚书府和王欲行相谈甚欢的传言。 韩都派去暗访的人很快就找到了黑市里流通的黄金,正是应该出现在韩都商船上的那批。 韩都,乾坤城。 韩都朝堂之上,派去姚都的人带着足以作为证据的黄金回朝复命。 “主上,下官奉命去姚都暗查,不负众望的查到了商船之上货品的下落。”说着他打开了旁边随侍端着的盒子。 “主上,各位大人请看。这是下官在姚都临海城黑市找到的金子。” 一个大臣不解的问:“这金块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证明这就是遇难商船之上的?” “金在我韩都为身份地位的象征,所以我们的恒昌商贸的王主事在采购金子之后都会在上面进行编号处理。这些金子上的编号与他传回采购清单上的编号一致。” “拿给孤看看!”韩都国主说。金子上的确有编号。 “确有此事。这的确是商船上的东西。除了金子还有其他的吗?”韩都国主问。 “目前没有发现其他的。海难的事闹得这么大他们定然不敢让其他货物在市面上流通,可是金子就不一样了,金子在各国都能用所有人都认。下官觉得他们可能是在拿这批金子试水,先在黑市进行交易,如果没人发现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将那些赃物拿出来了。” 韩都国主:“很有这种可能!”他摩挲着金块上那串不易察觉的阴刻编号似乎在盘算什么。“马上组织使团,明日启程去联国,我们上访!另外给各个国家的国主发公函,请求他们派人来联国作证。姚都吃进去的,我要让他一点点全都给我吐出来!” 下朝之后,这位大臣将关于萧孜的传言也悄悄禀告了韩都国主。 萧孜收到了召他去联国的召令。谭乡和杨子叶也同样收到了回国的召令。 “这是……找到货物了?”肖楚问。 “应该是。不管怎么,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就是韩都和姚都的事情了!”谭乡说。 姚都国主震怒,他在朝堂上发了很大的脾气。 第340章 交易(十四) “马上给我去查!临海城的黑市里怎么会出现韩都商船上的东西!谁是临海城城主?” “是……是属下……” “三天之内你要是查不出来就提头来见!滚!” “是是是……”临海城主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 “联国要求我们派人前去参加万国公审,使臣现在就在千寻塔中安歇。你们自己说吧,谁能跟他走?”姚国主问。 在这次的韩都海难案件中,姚都的确是过错方。而且姚都刚刚和韩都签订了永不开战的协议转头就袭击了商船,这件事情极大的损害了姚都在各个国家都信誉。此次万国公审如果办的不好的话姚都很可能在联国也失信……这不是个好差事,甚至可以说是个要命的差事。 姚都的大臣也知道这一点,现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出头。 沉默的朝堂再次点燃了姚国主的怒火。 “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一遇到事儿连个能用的都没有。都不想去是吧,行啊那就用钱来赎自己的命!”说着姚国主让郑内侍拿来了笔墨。挨个写下来这些大臣的名字。 “一百两黄金卖命,你们的卖命钱全都用来充盈国库。也算是你们这条贱命变相的报效国家了,怎么样?交黄金的划掉名字,不用出使。没钱的,通通给我去联国出使!活着回来的不用交钱,死了孤追封你们!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还在名单上的人,就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不知道姚国主是不是被一时气昏了头,如此威逼利诱朝中大臣只能让他更快的失了朝臣的忠心。本来独孤府被灭门、独孤奕叛逃以及四位重臣被接连抄家的事情就已经动摇了这些大臣的忠心了,姚国主这个世界这么做除了让君臣离心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全盛名想要说什么被欧阳花榕拦了下来,顾长策也在一旁摇头提醒。 全盛名有些担忧的说:“主上这么做实在是让人寒心!” “想说什么下朝再说,别这个时候当出头鸟!”欧阳花榕说。 其他国家也都收到了联国发出的参审函。 万国公审是联国目前最为完备的制度,说白了联国曾是万国之母,现在就是各个国家的大理寺。国家之间发生重大摩擦无法解决的时候一般就会请求联国启用万国公审制度。收到参审函的国家都必须派使臣参审。一方面为产生摩擦的两个国家做个见证,保证公允。另一方面也能彰显一下联国名存实亡的头衔,同时还能让参审国引以为鉴。 收到参审函的时候楚千词就第一时间说他愿意前往听审。 楚都沉寂了这么多年,精心打造出了一个淡泊明志心向和平的形象,以至于让一些国家都忽视了它的存在。如今正好借着听审让那些国家重新认识一下楚都了!因为他们现在有底气! 方都,百尺楼。 白袅拿着手中的参审函细细把玩,虽说的确是花费了些力气不过好在达到目的了。万国公审,所有国家都要参与。这正是方都改头换面重新出现在各国面前的最好机会。这个新生的、借着方都名号复兴的国家也该弃旧扬新了!“来人!传我召令自今日起方都改国号为“荣”,皇城易名百义。自此之后荣国上下不得再因祖籍是方都还是姚都而发生歧视。违令者以叛国罪论处!” 中午时分,召令就传遍了整个百义城。 独孤奕急匆匆的跑来找白袅。“你改国号了?” “是,早就想改了,一直没什么机会。今天是个吉日所以就今天改了。”白袅回答说。 “怎么没和朝臣们商量?至少也要和欲晓他们商量一下啊!” “我才是国主。改个国号还要他们同意吗?” “我是怕你政权不稳!现在朝堂情况尚未稳定贸然改国易号那些老顽固肯定会找你麻烦的!”独孤奕担忧的说。 “我知道。我正好借此事将那些蛀虫揪出来。荣国可不是方都,荣国的朝堂不养二心之人!”白袅回答。 召令之中说不得因为是方都人还是姚都人而歧视,在这方都里受到歧视最大的就是他了。他很害怕白袅会因为维护自己头脑一热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即使他知道白袅不是那样的人。 独孤奕试探的问:“你不是为了……我……” 白袅打断独孤奕的话:“不是为了你,是我要清君侧!” “预言里说得战神者得天下,那你这个战神愿意为发展中的荣国效力吗?” 独孤奕道:“心甘情愿!” “好!”白袅很兴奋的站起来说“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二日,早朝! 果然一大群旧臣纷纷上奏反对改国号之事,唱反调最大的那个人就是钱同。不过这对于白袅来说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主上,新朝为稳,贸然改立国号必然会引起纷乱,还请主上收回成命!”钱同跪谏。 “不是贸然是深思熟虑!”白袅回答。 “自古以来凡非灭国不得改国易号。方都尚未灭国贸然改号只怕会招致祸患!”另一个大臣进言说。 第三个大臣慷慨激昂的说:“主上此举所谓何意啊!我本方都臣,应召方都公主,效命方都国主。现在突然说要效命荣国了,还要和那些叛国的姚都人平起平坐。我做不到!主上您要执意如此的话,臣只能辞官回乡,颐养天年了!” …… 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有支持有反对,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白袅也不制止,就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李玉竹看着丝毫不慌,甚至脸上没有一丝愠色的白袅,不禁跟身边的王欲晓说:“玉颜的性子可比以前沉稳多了,要是以前她非得冲上去跟他们辩个明白。” “她越来越像一国之主了!”说完便忍不住担心起来“只是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我们怎么能是坏事儿呢?” “你忘了你听命于谁?”王欲晓说。 李玉竹猛然一惊。对啊,一山是不容二虎的!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声音才渐渐沉了下来。 “说完了吗各位?”白袅问。 “说完了我说说吧!这是我给你们的解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今日起希望你们记住一点!我是荣国国主,你们是荣国之臣。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了!” 话音刚落钱同就再次出言:“我们监察司有指正百官言行之责……”话还没说完,他的右胳膊就被飞来的匕首斩断在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断臂的血已经流了一地。 “啊——”钱同抱着断臂忍不住蹲在地上痛苦呻吟。 “监察百官不是监察我!再有下次就不是一条胳膊那么简单了!”白袅语气平淡的说。好像那把匕首不是她飞过去的。 “各位大人在先国主手下谋事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一直以为是他对你们过于严苛,现在看来是我过于仁慈了!” “关于改易国号。我母亲白国后曾出预言,方都繁盛二十年止。方姚大战那年正好是二十年。方都是没有完全灭国,但皇城沦陷,近百城池失守、皇子战死、国君自焚、公主二嫁、臣子四散他国、改称他国国君为主上……这和被灭国有什么区别呢?我们难道要顶着几近灭国的方都头衔过接下来的日子吗?自我继位以来,周边小国不断挑衅骚扰,散落在方都境内的敌军几次聚首发动暴乱。各位不觉得这正是国号招来的祸患吗?因为在预言里方都早就不该存在了!各位是应我之召为国效命。无论是叫方都还是叫荣国,无论是叫皇城还是百义。我们的国家就是这个国家,我们的百姓还是这些百姓。他们并没有变!我们也是!或者说各位应召而归不是为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百姓?” 第341章 交易(十五) 赵捷在旁边听着,内心居然也有些动容。因为他也不太赞成改国号,准确来说他保持中立态度。 “我不管各位心里怎么想的,也不在乎你们怎么做。继续任职也好,辞官回乡也罢我不会阻拦。但是,如果你们选择留下来就必须一心一意为国效命。心里别再想着什么有的没的。我不会下台,除非我死!你们要想效命别的国君就趁早离开!荣国不需要二心之臣!” “好了,各位我说完了,没什么事就下朝吧!” 这些朝臣纷纷跪下道:“恭送主上!”跪在地上的人包括王欲行李玉竹和赵捷。 百尺楼。 每次开完朝会之后白袅都会和王欲行他们再进行一次复盘。 现在白袅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王欲行和李玉竹也不敢搭话。这个屋子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这里没外人,我就不装了!”白袅说。说完之后便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那副亲近人的样子。 李玉竹试探的问:“刚才…刚才是装的?” 白袅:“当然了,不然怎么镇住那些老顽固啊!” “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玉颜。”李玉竹松了一口气说。 “哦,对了,刚才除了钱同以外还有哪几位大臣反对改国号,都记下来了吗?”白袅问。 独孤奕回答:“记下来了。”他将名单交给了白袅。 白袅直接将名单转交给了王欲行说:“查查吧,等我回来我要他们的详细情报!” “你要去哪儿?” “联国。”说着白袅拿出了那封参审函“荣国需要让其他国家看到,万国公审就是最好的机会。” 李玉竹:“所以你打算亲自去?” “对!在此期间还请先生监国,欲行你们两个辅政。” 赵捷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去?” “是!” “多久?” “半个月吧。我刚刚在朝堂上发了那么大一通火,他们暂时应该没什么异动。一会儿我就会颁布身体不适休朝的诏书,应该能拖几天。至于送到万思殿的文书,大事等我回来处理,剩下的就交给先生你们协商处理吧。”白袅说。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就支持你。此去联国也算不上全然没有危险,姚都免不了要狗急跳墙,注意安全。”赵捷嘱咐说。 “好。” “对了,以后上朝你们不必跪拜我很不适应。”白袅说。 “君臣有别!私下里我们怎么都可以,可是上了朝我们就是臣。要是连我们都不跪拜其他人怎么信服 。”赵捷说。 王欲行也说:“是啊!以后我们还是行跪拜礼,我们一直不行跪拜时间长了难免会让其他大臣认为你的决策有失偏颇。” “行,那就随你们吧。”白袅说。 “欧阳准备一下,明日和我一起去联国。” “好!”独孤奕回答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对劲儿。 “没别的事情了,大家回去忙吧。” 所有人都离开后白袅问:“感觉你有话要说。” “的确有一个事儿,就是以后能不能别叫我欧阳了。这个字是姚国主取的,我想忘了以前的回忆。” “那你有别的字吗?我以后总不能连名带姓的叫你,或者叫你公子奕吧?”白袅问。 “凭君,我父亲取的。”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父亲应该是一个很讨厌战争的人。” “嗯。他因赫赫战功而出名却是最讨厌战争。父亲出征的时候母亲总和我说他以为只要他把该打的仗都打了我就不用上战场了。” 阳光透过云层照进了百尺楼上,清风里的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秋蝉拼尽全力发出死之前的最后一声鸣唱,随风的黄叶簌簌作响。收获的季节到了! 回去的路上王欲行总觉得白袅刚刚在百尺楼上的样子也像是装出来的,而那句免跪拜礼的话就是试探。她想要试探他们愿不愿意跪。 李玉竹问:“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觉得玉颜是在故意试探我们?” “试探?” “对。她在试探我们的忠心。” “你会不会想多了?” “她让我们查反对修改国号的人,你觉得她要干什么?” 李玉竹:“拿他们立威?” “对!就是要拿他们立威!改国号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历朝历代修改国号的时候都会有那么几个反对的,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些老臣当初推举玉颜继位本就是形势所迫,他们心里是不服气的。可能玉颜早就想除了他们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说到等待,玉颜的确是比曾经更有耐心了。就好像……就好像是扑食的猛兽,在没有捕获猎物之前可以长久蛰伏。”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不然我们去向主上说明这件事吧!”李玉竹说。 “这件事得说,但不是现在。等玉颜到联国再说吧。” “好!” 晚上的时候谭乡和肖楚就回来了,白袅在百尺楼设宴招待他们两个。 “有一点我很不明白萧恩远派人在公海捞了几天,只捞出些炮弹残骸和断剑残片。根本没有打捞到可以作为证物的金子,那金子是哪来的?”谭乡问。 “哦,我放的。”白袅回答说。 “你放的?” “对。根据以前史书的记载,坠毁在那片公海的商船上拉的货物大多会被冲到姚都海域去,所以我就提前放了一些在姚都岸边。而生活在姚都沿岸的人大多数都是穷人,捡到金子之后肯定不敢光明正大的花出去,那就只能去黑市销赃。”白袅说。 肖楚说:“我知道了!丢了那么一大批货物韩都国主肯定会派人去姚都暗访,只要找到金子就能证明是姚都人劫走了货物!那就坐实了姚都人攻船杀人的罪行!” “对!” 王欲行说:“看来姚都必须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李玉竹嘲笑道:“欧阳兄走后好像把姚国主的脑子也带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傻缺大臣给出的劫韩都商船的鬼主意,这姚国主也真听了!” “不是听,是不得不听。姚都早就没钱了,为了充盈国库不惜抄了几个权臣的家,现在看来他们的国库不是一般空虚。已经到了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地步!”王欲行说。 提到抄家这件事他们都不自觉的看向了独孤奕。 独孤奕起身行了个礼说:“往事尽成云烟,现在重新认识一下。在下独孤奕,小字凭君,荣国人。” “凭君兄!” “明日我和凭君就启程去联国了,荣国的事就劳烦你们了!”白袅说。 “竭尽全力!”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酉时了。大家都在百尺楼的客房里休息。 白袅一个人偷偷去了清风楼。 清风楼里,林皋也摆了一桌酒为白袅送行。 白袅打开暗室的门看见林皋和那一桌子酒菜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说:“师父,我可是喝不动了!” “你不用喝,看着我喝就行了!”林皋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听说早朝上发生的事了,你做的很好。为君者就是要让朝臣有敬畏之心。赵捷也好独孤奕也罢,说到底他们就是臣子。” “先生别取笑我了!我都要吓死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没忍住就对钱同动了刀,他的血流了一地。按理说那种情况应该及时宣太医,可是我就生生的拖到了下朝才让太医去看。太医到的时候钱同的脸都白了……” 林皋说:“就算死了也是他该死,你不用自责。他几次三番的挑衅你,这点代价算轻的了!” 第342章 交易(十六) 听到林皋这么说白袅的心里真的放心了许多。 “对了,师父。我此次去联国往返至少要半月,百义还需要师父帮忙照看了。”白袅说。 “没问题,放心吧。” 白袅继续说:“另外还有一件事,王欲行说当年皇城沦陷他和李玉竹是躲在上艺阁忠苑的密室里才逃过一劫的。我想让师父帮我核实一下这件事。” “你怀疑他们吗?” “算不上怀疑吧。但是他们掌管着我们荣国的整个谍报系统,总是要稳妥一些。” 林皋提醒道:“现在你继位马上一年了,有些权力该收就收回来。同窗也好,至交也罢都是外人!” “好,我知道了。” 翌日清晨,为了不引人注意白袅和独孤奕骑着马轻装简从的出发了。而荣国国主的车驾等到太阳升起之时才从百义城出发。 联国。 举行朝会的大堂经过简单布置变成了万国公审的会场。所有人凭借金牌入内。 刻着各个国家名字的金牌被摆放在会场门口,需要用参审函换取。 楚千词发现金牌之中并没有方都的牌子,于是便问道:“万国公审方都不来吗?” “属下不知。”旁边的侍卫回答。 韩都派来的使臣是顾长策和欧阳花榕。 “千词兄。”顾长策行礼道。 “长策兄,欧阳郡主。” “千词兄不知道方都改国号了吗?现在的荣国便是曾经的方都。”顾长策说。 楚千词:“难怪没看见方都的金牌。” “公审会上还请千词兄多多支持我们。” “若贵国站在公理的一边千词自会支持!” “好,那我们就公审会见。” 没过多久韩都代表也来了,这个代表正是萧孜。 顾长策道:“韩都国主也太不体谅下属了吧,自从两个月前在我们姚都一别到现在恩远兄你睡过一个好觉吗?” “为国尽忠而已。” 欧阳花榕也说:“遣使您劳苦功高,只是别到最后鸟尽弓藏才好。” “不劳欧阳郡主费心!” 公审会。 各国遣使都来的差不多了,只有荣国那个位置一直空着。 “这荣国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其中一个小国遣使问。 “不会是什么刚刚自立的边陲小国吧?难道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它一个吗?”旁边的遣使也起哄说。 楚千词说:“各位遣使,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这公审会的座次是按照国力安排的,不知道荣国总该看得见自己的座次排在哪儿吧?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口无遮拦得罪了能够轻而易举灭了你们国家的大国啊!”他心里明白,说话的这些人都是姚都的附属国,只要姚国主一声令下他们就不得不这么说。 联国现在主事的还是王国主。他解释道:“依照荣国的国力来说,荣国遣使的选择关系到此次公审会的走向,所以我们还是等一等吧。” 没过多久,就有传令兵来报说荣国遣使的队伍在入联国之前遭遇袭击,损失惨重。 顾长策:“荣国因意外无法出席,难道我们还要等吗?” 王国主有些为难:“这……那我们开始……” “不好意思,出了点小意外,来晚了!”白袅说着进入了公审厅。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蒙面男人。 顾长策表现得很意外,不止是因为荣国遣使是白袅更因为她居然活着来到了这里,刚刚传令兵明明说荣国使团损失惨重的! “你是,方都公主?”有人问。 “现在是荣国国主。忘了告诉大家了,方都三日前被我改了国号,现在叫荣国。还请大家日后多多关照。”白袅说。 顾长策:“刚刚有传令兵来报说贵国使团遇袭,荣国主贵体无恙吧?” “这件事儿说起来就有些巧合了,朝中临时有事儿回去处理了一下。为了不耽误出发的吉时我便让使团先走了。这不捡了一条命……”白袅回答说。 王国主:“荣国主平安无事就好。现在我宣布万国公审现在开始!请与会双方陈述事情经过。” 萧孜说:“五十四天前,我韩都满载货物的十余艘商船自方都清风里港出发,行至公海之时大约是戌时。海面起了好大一层雾,商船上的人看见雾气之中亮着姚都的灯笼。靠的更近的时候姚都船只却突然开炮,击毁了我们的商船,劫走了我们的货物。” “怎么证明是姚都船只出手劫船的呢?”王国主问。 “以下是在公海沉船处打捞起来的炮弹残骸和姚都军剑残片,以及我们国主在姚都临海郡黑市搜查到的来自货船上的金子,请大家过目。”说着萧孜便叫人将那些证物拿了上来。 “炮弹残骸及军剑残片确为自公海沉船之处打捞而出,这个我们荣国可以作证。”白袅说。 欧阳花榕:“你怎么证明金子就是来自我们姚都的临海郡呢?” “请将水盆端上来。”萧孜说。然后他将金块放入水盆之中金块搓了搓,金块出水之后在右下角便出现了一串编码。 “各位都知道我们韩都以金为贵,奈何国内金矿产出甚微。为了保证金器的供应我们便会从方都进口大量金矿。就是因为进口量大防止有人贪墨,所以每一块金子之上都有一串独一无二的编号,此编号一式三份,出货港、商船一级遣使、我国主上各执一份以便核验。此编号方都,哦不现在是荣国。荣国清风里港定然有所留存。此为我手中的一份,还请各位遣使过目!”说罢萧孜便将他那份编号本交给了王国主。 王国主说:“荣国主方便出示一下清风里港的那份留存吗?” “玉颜当然愿意配合,王国主自可派人去取。” 说完,白袅身后的黑衣人走上前去递给了王国主一块玉佩。 “执此玉佩找我荣国吏部谭尚书,他现在监管清风里,见到这枚玉佩定然全力配合。” 王国主派人拿着玉佩出发了。 萧孜接着说:“另外还有一事。两个月前,为了自保我韩都为求自保以东海领海控制权为交换求了姚都国主的一个保证,这保证就是姚都永远不能攻打韩都。此为姚都国主手书保证,可是这保证的有效时间竟不足三个月!实在是让人怀疑姚国的诚信!” 王国主看了看保证书上的字迹,拿的确是姚国主的字迹,而且私印花押俱在。 “此事属实吗?顾遣使?”王国主问。 顾长策回答:“保证书之事属实。” “综上,我韩都决定要求姚都交还沉船之上所有货品并公开向我国致歉,另赔付毁约之事一万两黄金。”萧孜说。 王国主说:“韩都陈情完毕也说明了诉求,现在请姚都遣使陈情辩白。” 顾长策说:“海难之日海面雾大,在看不清对面是敌是友之前我姚都先行开炮进行自卫。没想到那是韩都商船。况且之后我们去商船上查验过了,船上并没有萧遣使所说的什么货品,而是空船。就更别说什么是我们姚都攻船劫货了!” 萧孜反驳道:“空船?谁能证明?清风里的出货单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我姚都的收货单上也记载的明明白白。难道满载的货船到了公海货物就能不翼而飞了?” “肃静!”王国主说。 “公审之事讲求证据。姚都遣使说那是空船有人能证明吗?” 顾长策道:“这个暂时没有。” 王国主接着说:“双方陈情完毕,想必听审的各位遣使心中自有判断。那么今日听审到此结束,明日继续进行。” 第343章 交易(十七) “有必要提醒大家,联国已经派人去荣国清风里去取金块编码本和出口货物清单了。在公审判决之前双方国家均无罪!还望各国友好相处不要伤了和气!”王国主提醒说。 听审会结束之后,各国遣使回了自己的住所。 独孤奕看得出白袅有一丝不安,于是便问道:“怎么了?” “有点担心。” “清风里周边先生不是已经替你善后了吗,不然你就不会被罚了。” 白袅叹了口气回答道:“先生做事一向周全,我是担心姚国主会狗急跳墙。” “根据我对姚都国情的了解,姚都倾尽举国之力也就勉强拿的出与韩都商船上金额对等的货物。只要宣判姚都有罪赔款成为事实,短时间内姚都起不开了。就算姚国主想要反扑也是有心无力。” “那就好……” 中午时分,萧孜突然前来拜访。只不过走的不是门是窗子,一看就是暗访。 白袅和独孤奕正在吃饭,看到他来也没感觉多大意外。 白袅道:“恩远兄比我想象中来的晚些。” 萧孜:“有些事情刚想明白,特来求证一下。” “请坐!” 萧孜说:“这场大戏是荣国主你送给我的见面礼吗?” 白袅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漓,装傻就没意思了!” “怎么?你想要让联国也公审一下我们荣国吗?” “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如果你还是想要永久通航权和降低过税就不用谈了。清风里作为内港永远不会降低标准。” “当然不是。刚刚接到我们主上的来信说我们的商船又发生海难了,有十几人捡了条命,目前已经暂时安置在清风里了。能不能暂时收留他们。” 白袅回答说:“就这么简单?” “我学成归国又在各国之间奔波,为的不就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嘛。如今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死里逃生的他们无安身之地呢?”萧孜说的恳切,好像真的就是一副纯臣的样子。 白袅刚要答应,独孤奕便说:“安置的话当然可以,只不过毕竟是外来人员总住在清风楼也不好,这样吧,我亲自找一处好地方让伤员们休养生息。你觉得怎么样?” “也好。” “联国的事情……” 萧孜笑道:“二位,我是个商人。只要赔款到位,我管是哪个国家给的呢?” “好!那就合作愉快!” 萧孜走后白袅问:“几个难民而已,暂住清风楼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是难民就是难民吗?而且清风楼那是什么地方,来来往往多少豪门贵客,这些外宾要是一不小心死在楼里了再上公审厅的人就是咱们!” 白袅反应过来:“也是啊!只是没想到萧孜动作居然这么快。人在联国却还谋划着其他事情。” “想好将那些人安置到哪儿了吗?”独孤奕问。 “便于养伤那就得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觉得先生那里就不错!” 独孤奕笑了笑:“你的鬼主意也不少!” 荣国,清风里。 暂居在清风里的韩都难民住的全是楼里的上等客房,他们日出而息日落而作,每当到了夜里就大吵大闹让楼中给他们拿一些好酒好菜,吵的其他停泊的旅客休息不好。 谭乡多次建议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给他们都弄死,都被赵捷阻止了。 谭乡不解:“为什么啊先生?不能因为这几颗老鼠屎坏了整个清风里吧!” 赵捷回答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难民,行事高调就是防止在夜晚被暗害。” “那就一直这么放任他们?” “刚刚玉颜来信了,嘱咐我给他们选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第二天中午午饭时间。 港口停泊的商船这个时间是最多的,岸边的贩夫走卒过往旅客也都络绎不绝。清风楼之上满是休息吃饭的商人。这个时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赵捷带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和七顶最高配置的轿子来到了清风楼。 禁卫军将清风楼团团围住,当着所有人都面亲自上楼去请那几个难民。 “清风里来往行人过多,实在不适合养伤。为此我们主上特意划归了山清水秀之处,请各位移步!”赵捷说。 这几个难民折腾了一晚上,现在睡得正香。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就被赵捷的几盆凉水泼了个透心凉。 “你们最好自己下去,不然凭着你们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把你们打晕了抬下去也不会有人过问。” 这七名难民知道赵捷说的没错,所以只得换了衣服跟着赵捷下楼上了轿子。 赵捷说:“各位遣使,这只是个小意外。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清风楼今日消费限免一天。已经付过钱的我们会原数退回。祝各位玩儿的尽兴!” 有人壮着胆子问:“大人是要将这几个人带到哪儿去啊?” “荣国乃礼仪之邦,不会以小欺大的。这几位是韩都难民,我们自然是送他们去养伤。待他们伤好之日我们会亲自送他们回国的。” 禁卫军押送着这七顶轿子撤出了清风里。 就这么就这么几个人用一些府兵或者随意调遣一些士兵也完全可以押送。人人都看得出来赵捷的这个举动是警告。他在警告那些商人不要在清风里闹事儿! 这几个韩都难民被带走之后不少人都拍手称快,闲谈之语都比前几天更畅快了。 禁军压着轿子一路来到了赵捷隐居的小院,院子确实不大不过住七个人完全没问题。这院子背靠雾林,瘴气弥漫。其余三侧全是栽种的竹林,机关密布。房子左边竹林间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通向院子的只有前方一条狭窄的石板路。仅容一人轿子勉强通行。 到达目的地后,禁军停了下来,他们七个被请下了轿子。 “此处依山傍水,实在是养伤的绝佳之地。还望各位好好养伤,早日康复。”赵捷说。 他们几个不敢进去,禁军们将他们一个个推了进去。 赵捷道:“为保证各位的安全我会派禁军昼夜不停的看守在院子周围。医师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所以各位还是好生休养,不要随意走动了!” 上艺阁忠苑密室。 一个黑衣人在密室之中探查着什么。像这样的密室灰尘集聚速度一般很慢。 黑衣人在桌子上摸了一下,桌上的灰尘被擦了下来露出桌子原本的黑色。 桌上的茶壶杯子根本没人动过,床单也是平平整整没人睡过的样子。黑衣人走向柜子看了看里面的被子和衣物,也都是整整齐齐的。他将手伸向柜子角落按动了一个机关,衣柜最下面弹出一个夹层,夹层里有牛皮纸包着的几个大包东西和密封完好的几坛好酒。 黑衣人打开了牛皮纸,这些纸里包着的一半是各类肉干一半是月饼。肉干已经因为时间长变得有些碳化,边角上一捏就碎成了渣渣。月饼的硬度堪比石头,表面也已经长了一层绿色的菌斑。那几坛酒保存的很完好,虽然酒气也跑了许多不过也还能喝。 忠苑每间卧房之下都有这样一个暗室,暗室里的食物在危难时刻可以保躲在这里的人一个月的食物供应。 不过很明显,这里的食物并没有人动过,也就是说自皇城沦陷到现在这里根本就没人住过! 黑衣人得到了答案,便将一切都恢复原样之后离开了。甚至在离开之前还将桌面地面上的灰尘拿着小筛子筛着土一点一点复原了。 第344章 交易(十八) 联国。 证物被取回,的确如萧孜陈述的那样,一切都对的上。 眼看着王国主就要宣判了,顾长策突然在货物出口清单上找到了一丝生机。 “等等!我还有一事不明!请各位许我陈情!” 王国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长策此举并非要影响原定判决,只是觉得做事要明明白白。只有一问!” 萧孜到:“你想问什么?” “货品出口清单上显示的时间明明是第二天一早货船才出港,为什么会提前出发呢?还有就是萧遣使您明明才是此次商船的一级遣使,为什么商船都沉了,船上的人都死了您却安然无恙呢?”顾长策问。 萧孜一时语塞。 “这个我可以回答。”白袅缓缓开口道。 “他当时的确在船上,沉船之时他被击落在海里。是我们荣国谭尚书派巡洋船救的他。” 顾长策眉头紧锁:“你们为什么会派巡洋船到公海去呢?还这么巧救了他?” 白袅回答说:“清风楼里有专门查风观云的司天监,且屋顶各个方向均有风向仪候风铜鸟,预测到恶劣的天气情况我们是会通知来往商船的。当晚海面视线不佳不宜航行,他们的货船说到底是从我们荣国出发的,我和萧遣使也算是有故交,派人去看一下没问题吧?况且我们将萧遣使救回来的时候他是昏迷不醒的,就养在清风楼里。” 顾长策说:“你也说了你们有故交,你敢保证你的话没有偏向吗?” 白袅淡定的回答:“说道故交,我和在场的大多数遣使都有故交啊!王国主、你、欧阳郡主、楚遣使……你们我都认识啊?公审之堂所言所行皆为公理,一举一动昭示国家,谁能说谎?再说了,货物从清风里出去了韩都连尾款都没给我结呢,荣国也有损失。姚都在赔款的时候能不能多赔一点儿,争取让韩都把我尾款给结了……” 顾长策有些失态:“你……” 欧阳花榕连忙拉住了顾长策,防止他冲出去。 王国主宣判说:“经公审,人证物证为据:姚都确突袭韩都商船致海难发生。根据萧遣使提出的诉求,姚都需要向韩都赔付商船之上原数货物或同价钱款,另赔付毁约金一万金。请各位参审国投票表决是否同意此判决,半数以上判决通过。未过半则重新商议判决细则!” 第一次投票,支持者与反对者各执一半。判决结果被否定。 王国主道:“根据万国公审规定,听审会两日后继续进行,重定判决细则。” 联国,姚都遣使驻地。 那些因为没钱“买命”而被派来的姚都大臣此时已经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小命来,判决结果不管怎么商议姚都都肯定是要赔钱的了。他们要带着这样的结果回去必然也得死。所以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他们悄悄的聚在了一起商量“如何自救”。 昏暗的屋子里微弱的烛火在轻轻摇曳,几个人聚在烛火旁笑容狡黠。 “我们怎么办啊,两日后判决结果一出咱们姚都定然还得赔钱,那我们就完了啊!”其中一个人说。 “就是啊!” 第三个人提议道:“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第四个人问:“你想怎么做?” 第三个人说:“联国国主是几位国主轮制,下一个上任的便是赵国主。赵国主一向与我们姚都交好,只要让他上任判决或许有所转机!” 第一个人震惊的说:“你要刺杀联国国主?” “是我们!” 第二个说:“这件事弄不好的话会连累我们姚都的!” 第三个人说:“怕什么,死之前能为国家做些事也算死得其所了!” 第四个人说:“韩都证据充足又有荣国作为证人,只杀一个王国主恐怕不能改变判决吧!” 第三个人继续说:“联国主持公审,主审人死了也够联国乱上几天的了,到时候这个公审就不得不往后推了。等到联国自己的事情平息以后再次公审,谁还知道证据在不在呢?” 屋子内外还各有两人放风,有人路过他们便给予提示,屋里的人装睡觉。人走之后他们在继续讨论他们的“自救计划” …… 与此同时,顾长策和欧阳花榕也在思考如何改变判决结果,或者说是怎么能够让姚都少赔一些。 顾长策:“你注意到方玉颜身边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了吗!” 欧阳花榕点了点头说:“他是独孤奕。” “没错。” “看来方都人也没有完全重用他,不然不会让他蒙面来此。” “不管怎么说现在各为其主了,防着点儿吧。”欧阳花榕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顾长策分析说:“最近我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你说方玉颜有没有可能监守自盗啊?她提前预料到我们会派人抢劫韩都商船所以提前出港的这批船是她迷惑我们的。这样我们的人说商船是空的也就合理了。” 欧阳花榕道:“那她下这么大一盘棋是为了什么呢?” “会不会是为了欧阳……” “为什么?” “如果判决结果不变赔款几乎要倾尽我们举国之力了。到时候我们国力空虚荣国如果要发兵的话我们根本无力还击。那样方玉颜就能替欧阳报灭门之仇了。” “所以欧阳也会来这里,他要亲眼见证判决结果以便知道日后能不能发兵。可是我看方玉颜对欧阳的态度好像也不是那么上心啊,而且她还给我们主上生了孩子,真的会向我们出兵吗?” 顾长策回答说:“方都与姚都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积怨总容易伺机爆发。明天叫那些遣使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看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好!” 第二天一早,欧阳花榕便匆匆来敲门。 “长策,快醒醒。其他人都不见了!” 顾长策刚刚睡醒,只披了一件外袍过来开门问道:“什么人不见了?” “随我们而来的八名遣使全都不见了!” 听到这消息的顾长策立马清醒连忙去屋里换好了衣服出来。和欧阳花榕一起赶往那几名遣使住的屋子。 顾长策一边走一边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不见的?” 欧阳花榕回答说:“刚刚起来的时候,我打算叫他们一起去你的屋子商议对策,结果叫门一直不开。怕出什么意外我就将门踹开了,结果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就直接去找你了。” 顾长策和欧阳花榕查看了那八个屋子,有七个屋子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连床上的被子都没被打开。只有一个屋子床铺上乱糟糟的,蜡油满桌。 欧阳花榕:“他们昨天晚上应该都聚在这里。主上把他们逼急了……” 顾长策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这几个蠢货要干什么!” 桌子的一角有一个用茶水写出的“王”字,旁边还有一个“赵”字。一个箭头从“王”指向“赵”。 “长策你看这里!” 顾长策顿时明白了他们的计划。“王国主有危险,这几个蠢货要刺杀王国主!” 他们两个匆匆赶到王国主寝宫的时候白袅已经先行一步将王国主救了下来。现在那八个“蠢货”正被押着动弹不得。 王国主:“顾遣使,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 “方玉颜,你怎么在这儿?”顾长策问。 白袅回答说:“荣国内出现了一些状况,需要我回去处理。我是来辞行的。结果就碰到了你们姚都的人意图不轨。” 王国主:“若没有荣国国主,现在被押在地上的人就是我了吧!” 第335章 新局(一) 顾长策连忙解释说:“这是他们自发的行为,与姚都无关!” 王国主说:“联国的刑部不是吃素的,就是不知道顾遣使您愿不愿意让他们跟我走一趟呢?” “当然愿意。”顾长策毫不犹豫的回答说。 王国主点了点头:“好!希望他们的举动真的跟姚都无关!” 顾长策走上去跟白袅行礼感谢道:“多谢荣国主出手相助。” 白袅回答说:“没有帮助你,所以不用谢我。” “总之,荣国主您的举动给我们姚国减少了很多麻烦。多谢!” 白袅说:“顾遣使,万国公审这样的事情你们又是弱势方居然会带这样一群蠢货。” 欧阳花榕道:“听刚才的意思,荣国主朝中境遇也不安稳,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 顾长策道:“听荣国主刚才的意思您要提前回去?” “是,一些小事。奈何朝中可用之人不多。我知顾遣使才干,如果愿意不如到荣国来。”白袅说。 “国主这是打算挖我?” “显而易见。” 白袅还打算要说什么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痛感打断了她都思绪。身后的独孤奕连忙扶住她。 顾长策看出这是十日客毒发的症状,他在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扔给独孤奕。 “全天下医术最好的医师在你身边,我以为你早解毒了。” 白袅问道:“这是……解药?” “是那几个蠢货的,我不会让他们回国的,所以留给你吧算是对你出手相救的回报,反正也没多少。”顾长策说。 独孤奕拿着解药不知道该不该信,白袅接过来直接吃了一颗。“我信你,你是君子,自然不会以怨报德。” “好好活着吧,希望你能把荣国变成人间乐土。” “借你吉言,欢迎你来荣国。” 白袅和独孤奕走了之后欧阳花榕问:“你就这么把解药送出去了不怕主上怪罪吗?” “就说让那几个蠢货吃了呗。” “长策,在方玉颜身边的人是欧阳吧?” “是。” “那我们要不要……去见见?” “没必要。或许等到荣国真的强盛哪天他会来迎接我们……” 联国驿站。 独孤奕和白袅已经收拾好了包袱,事发突然,所以只收拾了一些衣物和银票。 白袅说:“先生遇刺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独孤奕问:“是欲行他们传来的信吗?” 白袅摇了摇头回答说:“这个人绝对可信!” “可信就好。” “我本来打算让你留下来参与公审的收尾,但是顾长策和欧阳花榕肯定认出你来了。你继续留在这里我怕会在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反正该交的证据都交上去了,我们荣国退出公审。” “不行!”独孤奕很坚决的说。“荣国如果退出姚都狗急跳墙怎么办?” “先生比姚都和韩都加起来都重要!”白袅有些着急。 独孤奕说:“我知道。我们要走,联国也要有荣国遣使。忙了这么久马上就有结果了我们不能放弃。昨晚我们收到信的时候我已给永俟写信叫他来接替我们了,中午就能到。他来我们就走。” “好……” 白袅和独孤奕比预期之日早回来五天,没人知道。 荣国,赵府。 白袅他俩进屋的时候赵捷正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欲晓刚刚给他换完药。 见到他们之后欲晓大吃一惊:“你们怎么回来了?” “连夜回来的,先生怎么样?”白袅问。 “枪头入胸太深了,虽然已经止住血了。但是什么时候醒来我不确定。” “枪头?” 欲晓说:“行苑正在学习枪法,就是学生们常用的那种红缨枪。” 独孤奕问:“大人是在演武场受的伤?” “对,被学生刺伤的。那名学生好像是叫钱青朗。” 白袅道:“姓钱?” 独孤奕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钱同的第三子。” “没错。”欲晓说。 白袅无奈的笑了笑说:“他们父子俩不愧是亲生的,一样的给人添堵!” “是钱同指使的?为什么呢?” 欲晓说:“目前还不确定钱青朗是受谁指使,不过他已经被禁足家中了。” 白袅问:“谁下的禁足令?” “欲行。” “先生还是要麻烦你了。我得去找一趟欲行了解情况。” “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去礼部尚书府的路上白袅的脚步似乎也没有那么坚定,她心里乱的很。 独孤奕看出白袅心里有事儿,于是便问道:“方便说说吗?你心里正在想的事儿。” 白袅说:“我不确定我现在对先生的关心是出于什么。学生对老师的尊敬?国主对臣子的利用?我分不清 ” “大人作为夫子向我们传道授业,于我们有恩。你觉得自己学无所成所以有愧。大人又是赵家最优秀的人才,他足以号令分散在各国的赵家人。荣国的稳定离不开先生的支持,所以你觉得自己利用了大人。对吗?” “可能是吧,说不上来。” “我很能理解你的感觉,我对大人也是如此。”独孤奕说。 “也是如此是什么意思?” 独孤奕道:“他教导我们为臣者忠君爱国,可你看看我……所以我不好意思再称呼大人为先生。我也觉得心中有愧。可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们对大人的关心是真的,我们想要救的一直都是这个人而不是别人。既然人都是同样的,感情自然也是。” “嗯……” 独孤奕道:“等一下你进去找欲行,我在外面等着吧。” 白袅想了想说:“如果你愿意,可以。” 礼部尚书府。 白袅踹门而入的时候王欲行和李玉竹正在泡茶。李玉竹被吓了一哆嗦,壶盖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半。桌上的茶杯里的水早就满了,溢了一桌子。整个屋子里全是新茶的清香。 王欲行和李玉竹明显是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李玉竹放下手里的茶壶道:“玉……” 白袅走到王欲行旁边,王欲行往边上靠了靠请白袅坐了下来。 “把你们手里荣国各处转运使名单以及其他各国联络点汇总成册,我晚上要看。”白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喜或怒的表情,平淡的语气中也隐隐的带着让人不敢违逆的威严。 “玉颜,发生什么事了?”李玉竹问。 白袅略带怒气的说:“君臣有别,叫我主上!” 王欲行和李玉竹连忙跪下道:“属下失礼,主上息怒。” “上艺阁刺师,我要知道全部过程,讲!”白袅说。 王欲行他们就这么跪在地上复述事情经过。 两日前。上艺阁行苑演武场。 信苑的女学生们下学回房间有一段要路过演武场。这个时候文苑行苑一些没下学的学子就会爬在围墙上或透过墙上的牖窗向外看。到了信苑下学路过的时候几个主动做官宦子弟小跟班的学生就会来报告。只要有了这些官宦子弟的牵头他们的胆子也纷纷大了起来。最近这这些日子居然开始骚扰信苑学生。 这天,他们又在这段路等着信苑的学生。 钱青朗示意了其中一个人,那个人趴在墙头上朝着路过的学生吹口哨,十分轻佻的问:“你们都是哪家小姐啊?” 一个靠在牖窗边上的学生也接话说“下学这么早,晚饭有没有兴趣一起吃啊!” 周围人纷纷起哄,信苑的女学生不得不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里。 陈扶疏停下来说:“我以为入上艺阁文行二苑的人都是正义忠勇之辈,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群轻浮放荡之人!” 趴在墙上那个人立马反驳说:“知道我们是谁吗你?” 第336章 新局(二) 陈扶疏回答说:“当然知道。左不过一群浪荡公子哥儿。” 靠在牖窗旁的那个人也说:“也不看看你自己这身打扮,真以为我们在叫你呢?你配吗?告诉你,我们一顿饭钱都能买你命了!识相的赶紧给我们道歉!” 陈扶疏继续说道:“道歉是君子之间的来往,你们觉得你们配吗?” 钱青朗看着陈扶疏,眼中满是不屑的说:“家父监察司钱监察,不知令尊可否在朝为官啊?” 陈扶疏:“凭什么告诉你啊?” “你这女子甚是有趣,不会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想要攀高枝儿吧?” “你配吗?” 周围的学生纷纷为钱青朗抱不平,陈扶疏身边的女学生也在劝她让她赶紧走。 “扶疏,何苦得罪他呢!我们下次路过的时候走快一些就是了!” “下次走快了,下下次呢?路只在这儿,难道我们每天都要见这些脏人,听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吗?”陈扶疏反问。 钱青朗身边几个小跟班想要冲出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他们看向钱青朗,等待指示。 钱青朗点头示意了一下,他们便抄起演武场上尚未收起的红缨枪冲了过去将陈扶疏和几名信苑学生围住。 “扶疏,我们怎么办?” 陈扶疏回答说:“别紧张,同为学子他们不敢动武!” 钱青朗十分玩味的笑了笑说:“你知道什么叫法不责众吗?” 话音刚落,那些小跟班便拿着武器刺向陈扶疏几人。陈扶疏多少也通一些拳脚功夫所以躲开了。 钱青朗指着陈扶疏说:“让其他人走,我只要她!” 被围住的人除了陈扶疏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钱青朗的话一出其他小跟班放了其他人都朝着陈扶疏围了过来。 陈扶疏捡起地上的一支红缨枪作为防身。 钱青朗走向人群中看着也已经受伤的陈扶疏,用很怜悯的语气问:“你长得也不算丑,做我的通房丫鬟这件事就算了怎么样?” 陈扶疏蹲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钱青朗一字一顿的说:“我记住你了!” “演武受伤者比比皆是,但因切磋丧命的你将会是第一个!” 跟班们有了授意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赵捷及时出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钱青朗赶紧退到人群后面。 一个跟班解释说:“先……先生……我们在切磋武艺……” 赵捷看到了被人群围住的陈扶疏,她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的很不整洁,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里全是怒火。 “跟谁切磋?她吗?”赵捷问。 “是……” 赵捷很生气的说:“这是切磋吗!你们这是恃强凌弱!你们身有武艺手拿武器就对着自己的同学下手吗?国家培养你们就是让你们欺辱弱小的吗?明天我要见到你们的父母,我到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教导的你们!所有人关禁闭三天,现在马上就去!” 钱青朗十分怕钱同,听到要被叫家长不禁有些害怕。他见赵捷身边没有跟着其他人便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捡起地上被折断的枪头借着前进的人群慢慢移动到赵捷身后轻声叫了一声“先生…” 赵捷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的时候钱青朗便将枪头刺入了他的心口。 …… 王欲行接着说:“先生遇刺后陈扶疏衣衫不整的去找了欲晓,欲晓救治完先生之后便告知了我们。” 听王欲行复述事情经过的时候白袅表现得似乎并不是那么在意。一会儿刮刮茶叶沫子,一会儿喝口茶。好像在听一个漠不关心的人在讲画本子。直到听完全部之后她将茶杯盖子盖了回去沉默良久。 复述时间不算短,即使他们两个的膝盖已经跪的很疼了但是白袅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起来。 “钱青朗禁足在家是你们下的禁足令?” 王欲行回答说:“毕竟是钱监察的儿子…我闷想着不要将事情闹大,只能出此下策。” “的确是下策。其他人呢?”白袅说。 李玉竹回答道:“当日在场的学生我们已经训诫过了,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已入各苑继续学习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白袅缓缓开口道:“叫所有涉事之人马上到……百尺楼十七层,我要听听他们怎么说。” 王欲行试探的问:“他们还没有资格登楼,要不要换个……” 白袅拿起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要我说第二遍吗!” “是属下多嘴。属下马上就去安排……” 王欲行刚要起来就听见白袅问:“我让你起来了吗?”所以他又跪了回去。 “我一直都认为情报系统是一个国家的耳鼻喉舌,情报系统瘫痪的话这个国家就会生一场大病,有可能会直接病死。而国主的作用就是及时对症下药,预防生病。可是,发病前的预兆你们得让我知道吧!我如果不提前回来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先生被刺伤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或者是在替谁隐瞒些什么?” 他们两个连忙将身子低下请罪说:“属下失察,还望主上恕罪。” 白袅叹了口气说:“玉竹,你监管刑部,情报延误怎么判?” 李玉竹回答说:“转运使延误情报运送时间杖责八十,永不复用。” “八十啊,那你们两个是不是得翻倍?” 王欲行说:“求主上开恩,情报转运之事大多是我在操办与他人无关。属下失察,甘愿受罚。求主上放过其他人。” 李玉竹在旁边说:“你干什么!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过失,你自己担什么!主上,主上,属下有错甘愿受罚……” 白袅站起来说:“杖责二十,罚俸半年。算小惩大诫吧。其他的等先生醒了再说。领完罚后你们也来百尺楼。” “是。” “是。” 白袅刚要走出门口的时候王欲行便问道:“还需要他们身后的势力,况且法不责众,别……” “法不责众吗?”白袅出言打断,然后离开了这里。 屋外,独孤奕一直等着,见白袅出来了问道:“发火了?” “有点儿吧。王欲行做事一向可靠,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收到先生遇刺的消息。情报网的确是该换人了……” 独孤奕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先去百尺楼,帮我观察观察那些学生。我得去信苑看看。” “你要去找陈扶疏?” “对,不会很久。毕竟她也要去百尺楼。我只是想去先看看她,我有些担心……” “好,那我在百尺楼等你。” 信苑。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陈扶疏便一直告假,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的。欲晓来找她也没什么用。 门是在里面插死的,白袅开门也费了一些力气。 陈扶疏静静地坐在床上,她紧紧的抱着自己,好像松开之后就会再次遇到危险。她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看上去有几天没合眼了。 白袅走进来看着陈扶疏问:“你打算死在这里吗?” 陈扶疏见来人是白袅想要下床行礼,可是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你是学医的,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体僵硬了先不要急着动。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白袅说。 陈扶疏哽咽着问:“主上,我该怎么办啊?我没脸见人了……” “所以我来帮你主持公道了!” 陈扶疏的眼睛里有光闪过:“真的吗?可是……可是他们有很多人……” 白袅问:“你也觉得法不责众是吗?” 第337章 新局(三) 百尺楼十七层。 当日涉事之人大部分全都来了,从钱青朗走路的样子来看他应该是已经被罚过了,所以他根本不敢坐着而是靠在了窗户边上。 几个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小跟班问:“老打我,你这是怎么了?” 钱青朗咬牙切齿的说:“都怪那个小贱人害我挨了一顿打。我非得还回来不可!” “老大,我们不会有事儿吧?”另一个小跟班走过来问。 钱青朗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事儿?况且我们也没干什么,就是切磋武艺不小心挑开了她的衣服,这有什么的。” “我还是有点儿担心……” “担心什么。我们看了她的身子,大不了就收房而已。虽然那个小贱人根本就配不上我,不过我可以勉为其难。再说了,我爹就在楼下等着我呢,主上也不敢做什么。” “主上毕竟也是女人啊,清白这种事儿……”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主上还都杀了?” “那倒也是。” …… 他们的对话都被身在旁边屋子的独孤奕记了下来。他不禁有些担心。荣国后辈之中如果都是这样的人荣国的花期可能要比方都还短了……没一会儿白袅也来了,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些“未来的希望”,眼里满是杀意。 这些学生等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无聊居然又开始闲聊说笑。就在他们聊的正欢的时候钱同走了进来。 “没规矩!入了这百尺楼还敢如此嬉笑玩闹!” 钱青朗试探的小声问:“不是主上让我们来的嘛……” “你还知道是主上让你来的,因为什么不清楚吗!” “爹!就是个女人而已,大不了我就收房嘛。再说你都已经罚过我了,我现在还不敢走路呢。” 钱同嘱咐道:“管好你的嘴!” 说话间王欲行和李玉竹也进了屋子。因为刚刚受了罚,所以脸色并不好看。他俩走到白袅所在的屋子前面跪下道:“属下来迟,主上恕罪。” 白袅缓缓走出来道:“钱监察真是教子有方啊!” 钱同连忙跪下:“主上,孩子年纪尚浅口不择言不懂分寸,还望主上饶他一命……”见钱青朗还站着他赶紧拉了一把,钱青朗都跪下了那些小跟班自然也没有站着的道理,这些学生跪了一地。 “孩子小不懂事儿,钱监察也不懂事儿吗?不如钱监察说说围困上艺同僚,刺杀恩师应该如何处理。”白袅问。 钱同连忙为钱青朗开脱道:“刺杀之事实乃误会,不如登赵大人醒过来再行定夺。至于围困之事更是以讹传讹了,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比武切磋。一时失手才弄破了信苑那名学生的衣服。如果她愿意,我们钱家愿以正妻之礼纳她入府为妾……” 白袅打断钱同的话:“以正妻之礼纳入府中为妾?” “她毕竟身份低微,还是个学医的。下九流的女子能做个良妾已经是天大的抬举了……”钱同解释道,丝毫没注意白袅的脸色。 “姚都独孤将军发妻顾夫人也是学医的,身份低微吗?” “有几个学医的能做到顾夫人那样呢…况且…” 钱同话还没说完白袅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钱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监察使,真当自己身份多么高贵了?孤念你是前朝老臣抬举你让你监管监察司,你不会真以为自己那低贱的身份配的上那个地位吧?” “主上恕罪……” “钱青朗,你很喜欢习武是吗?”白袅问道。 “回……回主上……是……” 白袅笑了笑说:“孤就知道,不然你怎么没事儿就找人切磋呢。既然这样的话你去南游吧,那里备战呢,你正好有机会大展身手,说不定还能拿个战功回来抬高一下你们钱家的门槛儿!” 钱青朗乞求道:“主上,南游苦寒,学生……学生不想去……” 钱同也求情说:“主上,求主上开恩收回成命。无论是罚金还是刑杖我们都愿意,求主上不要流放……” 白袅说:“他,你的好儿子!刺杀恩师欺辱同僚,我没杀他已经算是开恩了!我知道你们父子情深,所以你去陪他吧!” 钱同意识到了白袅这是要拿他开刀,干脆也不遵什么礼法了直接站起来质问道:“你想拿我立威?” “我不想拿你立威,是你儿子给孤双手奉上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对吧!”白袅说。 “我身兼监察司是朝廷命官,就算你是主上动我也需要理由吧!” 白袅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你觉得孤会动你吗?你在监察司那些烂事儿,庇护的那些朝臣真以为孤不知道呢?随便拿出来一件冤假错案就够你摘了头上的乌纱!荣国新法规定:父母犯错,子女受过。子女犯错,父母连坐。正好,你们父子俩一起为新法铺路吧!” 钱同趁白袅不注意抽出腰间的短刀就要行刺她,白袅一个转身就把他手中的短刀打掉了,然后一脚将钱同踹倒在地。 “你们父子俩真是一样的纯!你们都看到了吧,他要行刺一国之君!”白袅问。 那些学生低着头不敢说话。 “钱同,监管监察司期间勾结朝臣以权谋私。教子无方酿成上艺阁刺师大案,行刺孤未果。数罪并罚赐三日后午门外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其子钱青朗杖责八十发配南游充军,凡路过城池皆需押至囚车游行示众,钱家众仆从毁弃奴籍遣散归乡。涉案之人依过量刑,全部移交刑部处理!”白袅说。 李玉竹回答道:“属下遵旨。” 钱同下狱之后与他暗中勾结的朝臣全被查了出来,赐死的赐死、充军的充军。上艺阁的那些学生或被杖责或被遣返归家。因为上艺阁刺师案受到牵连的一共一百多人,是荣国改国号以来第一大案。白袅作为一国之君踩着这些人的白骨确立了威信,也向荣国的百姓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法也责众!自此之后上艺阁行苑的学生再不敢行品行不端之事,终于逐渐走向了名副其实的“未来将才”之路。 谭乡也从联国带回了好消息,对于姚都的判罚改为如数归还商船货品或同等价位的钱款,限期半年内还清。 此次判罚让姚国再次倾尽举国之力还款,未来几年姚都都无力发动战争。 一切好像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一个月后赵捷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再次回到了上艺阁任课。 白袅去行苑看望赵捷的时候他正在指导几个学生使用火器。经过学生提醒赵捷看到了不远处的白袅。 赵捷嘱咐了学生几句便走过来找白袅。 “先生!”白袅说。 “听说你为了我的事儿杀了好多人。” “先生想听实话吗?” “说说看。” 白袅说:“钱同一党我早就想处置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我便是这个机会。” “先生对不起,我的确是利用了您。” 赵捷笑了笑说:“为君者就是要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事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您不怪我吗?” “我不是没死吗!” 赵捷意识到白袅低落的情绪,知道她肯定在自责。他看着那几个正在摆弄火器的学生岔开话题说:“你看他们,本来我是不打算让他们这么早学习使用火器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得先学这个。有了这个东西他们将来上了战场才能更好的保命。” “火器的确是能更好的保护他们。我们当初如果有这个皇城至少能多挺几天。” 第338章 新局(四) 卢凌风在旁边犹豫着不敢上前。白袅叫他说:“近前来,有事儿吗?” 卢凌风回答说:“回主上的话,学生……找先生……” 赵捷问:“什么事儿?” 卢凌风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纸恭恭敬敬的递到赵捷面前说:“这是先生罚学生抄写的课业,学生抄完了 ” 白袅接过那几张纸看了看,问:“这是……反切注韵法写的诗?” “回主上,是的。学生一直学不会反切注韵法,先生便罚学生将文苑同僚的好诗抄一百遍。” “那你现在会了吗?”白袅问。 卢凌风脸色通红,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回答说:“学生……有愧……” “你先回去吧。”白袅说。 卢凌风行礼道:“主上,先生,学生告退。” 赵捷感叹说:“他姐姐卢望之可是北泽有名的才女,他才思要是有他姐姐一半儿就不至于罚抄了。” 白袅说:“我兄长还是翰墨三公子呢,我的词赋水平也就那样儿。反切注韵确实挺难的,我当年也怎么都学不会。先生可没少因为词赋罚了我……” “那你现在会了吗?” “呃……”白袅思考了一会儿也只说了四个字“学生有愧……” 姚都。 巨额赔款让姚都元气大伤,韩都同样以收留海难受难人员的理由让一批韩都人“借住”到了姚都的临海郡里。姚都无力拒绝,只得答应。 顾长策因为谈判失败被贬为临海郡郡公,欧阳花榕也被褫夺了兵权禁足在家。 全盛名拿着两坛好酒来找欧阳花榕的时候她正在自己家的练兵场上操练。 欧阳花榕手持长枪做出一套又一套干净利落的动作,仿佛不知疲倦。 全盛名也不着急,把酒放下坐在旁边等着。 不知道练了几套枪法之后,欧阳花榕力竭失误,长枪直接脱手飞了出去,她自己也倒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枪尖全部入土只留下了枪杆和枪穗儿在外边。 欧阳花榕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全盛名过来躺在了她旁边。 “没事儿吧?” “没事,暂时死不了。” 全盛名道:“你十六岁领兵掌权,这是第一次离开军营不知归期吧。” 欧阳花榕的气息稍微平顺了一些说道:“我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也知道出使回来必然要受罚。只是没想到主上会下了我的兵权让我禁足……” “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刚刚接到消息,长策被贬为临海郡郡公马上就要离开永安了。” 欧阳花榕猛然坐起:“你说什么?”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主上到底要干什么!” 全盛名小声说:“你那么聪明真的猜不出来吗?” 欧阳花榕心里的确有一个答案,只是她不敢说出来。姚都国力已经大不如前,朝中二心之臣也越来越多,姚国主这时候将欧阳花榕和顾长策手里的兵权全都收回去了就是为了集权。姚国主要将所有权利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上,现在这个环境下不是为了治国而是为了自保…… “别说出来。”全盛名提醒道。他起身将酒拿了过来给欧阳花榕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我知道你知道消息之后肯定想去送送长策,所以这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目的。你不能出去……” 欧阳花榕看了看碗中的酒水问:“你不会下药了吧?” 全盛名假装忘记了,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当着欧阳花榕的面将纸包里的白色粉末倒了进去。“哦,忘了,多谢提醒。” 欧阳花榕看全盛名的眼神就像是在问:下药都可以光明正大了? 全盛名说:“你不用这么看我,安眠药罢了,这些剂量够你睡到明天中午。这酒你得喝。你心里也十分清楚你得喝。” “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主上为什么要这么做。长策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们也是主上亲训的,怎么现在朝中局势不稳我们反倒毫无用武之地了!”欧阳花榕说。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既为人臣,听命就是了。至于那些决策之事我们就不要管了。” “我现在有些知道欧阳当时的感觉了……真的,无能为力……” “那你也会走吗?” “我不知道……” 欧阳花榕将碗里的酒喝了个精光。全盛名扶着她到屋里休息。 出欧阳府的时候全盛名望向欧阳花榕房间的方向道:“我只想护住你……” 傍晚,永安渡口。 顾长策在去往临海郡的船上午,全盛名一人来送别。 “花榕不会来吧?”顾长策问。 “不会的,我给她下了点儿安眠药,她现在正睡着呢。” “你给她下药?” 全盛名回答道:“当面下的。” 听到这个回答顾长策心里居然有一丝欣慰,他笑了笑说:“花榕也变得成熟了。她知道禁足期间她不能来又怕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只能借你的药来控制自己了。” “我们都要长大的。” “你也快点回去吧。我们都是武将,理应避嫌。我又是戴罪之身,被人看见容易拖累你。”顾长策说。 全盛名走到顾长策身边小声问:“长策你给我一个实话,你被贬谪去临海郡真的不是在替主上执行什么任务吗?” 顾长策笑笑避而不答。“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花榕,希望我再次回来是喝你们的喜酒!” 小船缓缓开动,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全盛名心里也有了答案。 韩都。 萧恩远几次出使全都大胜而归让他一跃成为韩国主身边的红人。 韩国主特意在御花园设宴庆祝萧恩远归来。 韩国主道:“萧爱卿愿意回国效力实乃我韩都之幸。” 萧孜:“主上言重了,为国效命是臣之幸。” 宴会之上来自朝中大臣的溢美之词数不胜数,韩国主面上说说笑笑心里不免有些防备。萧孜毕竟是从小生活在方都的人,韩国主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忠心。 宴会结束后,几名大臣结伴回家。萧孜这位朝中新秀免不了成为酒后谈资。 “你说这萧恩远,年纪轻轻就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劳。真是后生可畏啊!”一个大臣阴阳怪气的“夸赞”说。 另一个大臣说:“你们真相信这个毛头小子能够在姚都、方都和联国的朝堂上应付自如?” “怎么,这不是事实嘛。你不信啊?”第三位大臣问。 第二名大臣回答说:“你们知道出使外交是多大的学问吗?就咱们姚都的鸿胪寺那些外交大臣有多少因为在别的国家说错一句话被砍头的,又有多少人德才兼备却达不到出使标准的。整个鸿胪寺的人难道不及一个毛头小子?” “你的意思是……”第一个大臣问。 “我听说这萧恩远在上艺阁期间与忠苑那些人关系非常不错。忠苑那些人现在可是荣国的肱骨。” “你是怀疑萧恩远是故意回来的,他和荣国那些人做戏给我们看只是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 “不然万国公审之时荣国为什么那么帮我们?萧恩远回国这一步可是下了颗明棋啊。毕竟摆在台面上给人看的东西才不会被人怀疑!” “你说得对!这萧恩远从小在皇城长大又与那些方都人交好,保不齐真是双面间谍!” “总之,主上现在极其看重萧恩远,防患于未然我们得提醒主上,切不能让稚子误国!” 韩都这几名大臣开始暗中调查萧恩远的所有事情,终于被查到了萧恩远在海难发生前曾出入过礼部尚书王欲行的府邸,而且两人相谈甚欢。 第339章 新局(五) 这几个大臣将调查结果悉数报给了韩国主,韩国主虽然面上不说可是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一年后。 荣国内忧外患基本平定,荣国正在焕发出勃勃生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除了白袅自己。 白袅能感受到十日客毒发的时间越来越频繁,如果没有欲晓的药压着怕是她早就死了。除此之外她自己的脾气也时好时坏、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 清风楼。 白袅望着远处的海面不禁有些感慨。荣国这么大但是她好像从来没去过除了北泽、南游和皇城以外的地方。她在想着能不能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真的去看看其他地方…… 林皋看得出白袅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所以走上前去问道:“想什么呢?” 白袅说:“师父,我总觉得我这个国主当的越来越不称职了。我出台的一些新政明明是为了百姓们好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得出来好像没人满意……” “你已经有解决方法了是吗?”林皋问。 “我想去荣国的其他地方看看,我想知道百姓们到底想要什么。师父您可以帮我监国吗?” 林皋想了想说:“监国之事还是找赵捷吧,我存在的事情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师父您同意我的想法?” “出去看看吧,为君者不能脱离百姓太久了。你正好也可以去看看你治下的百姓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好。” 当日傍晚,白袅叫上艺阁的其他人都来到了百尺楼顶层。 “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出去看看百姓们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还请各位帮忙监国。”白袅开门见山的说。 谭乡问:“你要去哪儿?” “四处看一看,西域、东阳、南游、北泽都要去。” 王欲行说:“你要去这四处地方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你真的确定要去?” “我预计是三个月,考察民情自然不能走马观花,我得真的知道他们的情况。” 独孤奕知道白袅这么做不止是想要考察民情,其实可以说是完成“遗愿”。他十分清楚白袅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继任以来太多事情都无能为力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加上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她可能是想着趁还有力气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和你一起去。”独孤奕说。 肖楚紧接着说:“那我也和你一起去。” 白袅说:“肖楚你得留在百义,这里更需要你。” 李玉竹问:“路上情况复杂,我提前通知各地郡县让他们做好接驾的准备吧 。” “不用。提前通知一些人就会有所准备。摆花架子我们的新政还是落不了地。” 王欲行说:“你此番考察还是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监国,我觉得先生才是第一人选,通知先生了吗?” 白袅回答说:“先生马上就到了。” 没过多久赵捷就来了,他还带着姚都来的最新情报。 赵捷说:“这情报是在姚都分部的转运使刚刚送来的,我正好来就一并带来了 。” 李玉竹:“姚都分部?是临海郡的吗?” 赵捷道:“没错。顾长策担任临海郡郡守这大半年来也算是励精图治了,临海的税收提高了五分之一。不过也有一些问题,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韩都的那些所谓难民开始搞事情了。” 白袅问:“对了先生,说到那些难民,竹林小屋那些韩都人怎样了?” 赵捷回答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的白胖。” 谭乡笑着说:“他们想出也出不来啊,那防守快赶上天牢了。” 独孤奕问:“主上你打算就这么养着他们?” 白袅回答说:“三天后以后遣返他们回国吧,好几个人在咱们这儿白吃白住的快一年了,估计伤早就养好了吧。这件事儿永俟你去安排,务必要让萧恩远亲自来接他们。” 谭乡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赵捷说:“一国之君去体察民情不是一件小事儿,为了不让那些官员提前有所准备我还是建议这件事儿不要声张。玉颜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白袅回答说:“明日一早。” “称病吧,能拖一天是一天。” “好。” 赵捷也看得出白袅的身体情况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此次考察是要考察全国各地的情况,他担心白袅身体会支撑不住。 “你的身体没事儿吗?” “放心吧先生。”白袅回答说。 “行,那你早点儿休息,明天我安排你出城。” 第二天,白袅宣布因病休朝。与此同时城门刚刚打开的第一时间两匹快马就拿着赵捷的印信早早出了城。 白袅设定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南游城。南边界三城作为永久备战区军备力量最为强大,这里也是最先推行新政的地方。还有一点就是姚都临海郡异动肯定会影响两国边境情况,所以他们得先去看看。 快马一天一夜他们便到了当阳城。 白袅和独孤奕拿着赵捷亲盖的通关文碟,守城的士兵也不敢多盘问什么就直接放行了。 他们两个找了当阳最为繁华的希冀楼安置。这里是当阳最富的地方,几乎能见到当阳城内半数的乡绅富豪。 他们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房间,顺着窗子向外望可以看见当阳最为繁华的街道。 独孤奕说:“进入当阳之后就能明显看出来这里的人太杂了,全是说着五湖四海口音的生意人。” “当年的当阳之战,这里的人几乎死绝了。现在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十分不错了。”白袅说着,当年的惨状好像又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往前看吧,现在它是一个十分繁华的地方。” “一会儿你能跟我去个地方吗?”白袅问。 独孤奕很爽快的答应:“当然可以,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希冀楼的菜品是结合了各个国家和各个地方的特色而衍生出来的新口味,口味的演变也能代表着在这个地方生存之人的特点。 白袅和独孤奕吃完之后又打包看一些酒菜,他们朝着一处深山走去。 “你要去看望老朋友吧。”独孤奕问。 “嗯,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过得适应不适应。” 曲径通幽之后他俩来到了一处坟地。白袅拿着东西走向了最大的那个坟堆。只有这一个坟堆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周围土地最为平整。旁边也没什么落叶杂草反而是很多祭祀用的贡品,看样子就知道总是有人来洒扫祭拜。 墓碑上写着:皇城方氏南泽之墓 当阳百姓敬立。 白袅摆好贡品之后跪下拜了拜说:“我还怕你一个人孤单呢,原来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呢。那我就放心了。” “这是……当年战死的那些守城人吗?”独孤奕问。 “对。男女老幼、军将贫民。因为那场战争死的人全在这里了。南泽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独孤奕打开一坛酒给自己倒了一碗,朝着这片坟墓敬了一下然后全部倒在了地上。“诸位辛苦了……” “其实当年不少朝臣谏言说要将南泽的尸体运回皇陵安置,那个人也给我下召让我带着南泽的灵柩回去。但是我没那么做,我觉得南泽应该不想回那个令他失望的地方,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他放在了这里。” “你抗旨不遵他没罚你吗?”独孤奕问。 “你猜呢?” 独孤奕想了想说:“我大概知道你那几天为什么不出门了。” 白袅坐在了方南泽的旁边说:“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一辈子,到头来才知道自己最敬重的父皇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捧杀……” 第340章 新局(六) 独孤奕说:“我大概能理解他,我也曾想过为那个地方奉献一生的……”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就希望墓碑上什么都不要写。我活着的时候被人评价了一生,真不想死了的时候还被人指指点点不得清净。”白袅说。 独孤奕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眼含同情的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他知道她走到现在每一步都很艰难,也知道她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告别。既然没什么可以做的了,那就好好陪她告别吧…… 独孤奕岔开话题道:“我跟你说,万小松这个小孩儿跟你当年一样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股怨气。到了南游之后你可得保护我。” “不信!”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歧城。 在这里就能更明显的感觉到当地居民的生活方式有所侧重,因为更加靠近姚都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姚都的生活方式。 过关的时候白袅注意到这里守城的士兵明显有些懒散,而且守备严重不足。进城之后城中巡视的士兵也非常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姚都发兵上歧必败。 独孤奕说:“看来我们要在上歧多待几天了。” “你也发现了吧,看来你们得去会会上歧郡公了。” 上歧郡公府大门紧闭,守卫的人说郡公外出不知归期,拒绝会客。但是郡公府的马车却从他们旁边淡然经过。马车停在了上歧酒楼前。 上歧郡公下车之后直接进了酒楼五楼上房,白袅和独孤奕悄悄跟在他身后上楼的时候才知道五楼这一层都是上歧郡公的长包房,外人根本不能踏入。 “你觉得上歧酒楼五楼的这种包房一天得花多少钱?”白袅问。 “很多。” “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个上歧郡公不会贪墨军款吧!” “进去听听他在见谁不就知道了。”独孤奕说。 他们俩从四楼窗户入了五楼房间,五楼房间至少有二十间,他俩不确定上歧郡公在哪间所以只能在门外一间一间的听。就在最中间的一间屋子里,好巧不巧的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白袅和独孤奕进入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隔墙听着这间屋子的声音。 上歧郡公说:“我已经做出让步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郡公大人,做生意讲究个礼尚往来,你也不想让你们国主知道你走精钢到我们姚都吧!”另一个人回答说。 独孤奕听出了这个声音是他无比熟悉的一个人……他内心默默祈祷千万不是他…… “你在要挟我?”上歧郡公问。 “方玉颜可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你说我要是将我们合作什么的事情悄悄传信给她,她会放了你吗?” “你就不怕我让你离不开这里?” “我只要一死,我们合作的消息就会迅速传遍你们的都城,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你也活不了几日!” …… 房间里长久的沉默之后上歧郡公做出了妥协,他很无奈的说:“钱不能低,必须按照老规矩来。你要是不按时交钱,我也不能保证交到你手的都是精钢。” “这个我得和我们主上商量一下,不然三日后我们再谈吧。” 和上歧郡公谈话的那个人先出了屋子,随后就有一大批乐妓舞妓进了那间屋子。屋子里的乐曲声伴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 从上歧酒楼出来回驿站之后白袅的表情一直都很严肃。 上歧郡公在这个时候私售精钢给姚都就相当于叛国,而且看这熟练程度肯定不止一次了,边境之城出现了内鬼难怪城门口的守备变成那个样子! “要再去拜访一下上歧郡公吗?”独孤奕问。 白袅回答说:“他现在忙着喝酒享乐呢,肯定没时间会客。”说罢便提笔开始写信,她想要知道上歧郡公的详细资料。 独孤奕找来地图说:“精钢是禁止出口的,所以那个姚都人肯定会少量多次的进行购买,我们只需要守住城门严加盘查过往车马估计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人从何处来呢?贸然调兵看守城门肯定会被察觉。他们不是约定了三日后再谈吗,那我们就去跟踪那个取货的姚都人,看看他从哪儿走。”白袅说。 三日后,上歧酒楼。 上歧郡公和那个姚都人最后敲定了价格,并且约定明天中午十二点在酒楼一楼取货。 回到驿站后白袅和独孤奕商讨明天中午的计划。 白袅有些想不明白:“取货地点定在酒楼一楼那么繁华的地方,他们怎么取呢?” “取货量肯定没有很多。不然他们从一楼交易的话太多了难免引人注意。货少还能用人群做掩护。” “一楼都是迎客的舞妓,货物会不会藏在舞妓的身上?” “那也藏不了多少啊!” “这样,明天我混进舞妓里去看看,你在二楼观察,看到不对劲就来接应我。”白袅说。 “这太危险了!你可是一国之主,有个什么万一的话……” 白袅说:“他们的目的是取货,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有危险的,相信我。” …… 第二天中午,上歧酒楼。 今天一楼大厅的舞妓比往日多了不少,白袅走到旁边一个舞妓面前小声问:“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那个舞妓回答说:“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连这都不知道。我们郡公啊每一个月就会选一批舞妓烧毁奴籍,放我们从良。” “真的吗?” “那自然是真的啊!我们郡公可真是大好人呢!” 没过多久郡公身边的小侍卫就出现在了一楼舞台之上。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台下这批舞妓的卖身契和奴籍。 “各位,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良家子了!你们可以嫁人生子过普通百姓的生活!”说罢他将手中的契籍十分潇洒的扔进了面前的火盆里。 白袅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让舞妓从良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对于这间以盈利为目的的酒楼来说就不一样了。舞妓作为上歧酒楼吸引顾客消费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怎么会说让从良就让从良了呢?最重要的是一点是舞妓被销毁奴籍一般情况下都要主人在场,但是白袅看遍了四周好像也没有像是酒楼主人的人在场。所以或许销毁奴籍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表演,演给这些不明所以的舞妓和被蒙在鼓里的商人百姓们看。只有这样,那些舞妓才心甘情愿的入虎口,那些百姓富商才会相信上歧郡公是个“好官”…… “为了庆贺各位成为良家子,郡公特意在府内摆酒设宴款待诸位。宴席结束后,郡公会亲自为大家发放新的籍契,还请各位移步。” 在小侍卫的带领下这些舞妓都上了酒楼门前的马车,白袅和刚刚聊过天的舞妓在一辆车上。 “这位姐姐,您刚刚说每个月都会有一批人被恢复自由身,那郡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件事的?”白袅问。 “记不起了,大概是一年前吧。我们有好多姐妹都被很幸运的恢复自由身了。”这名舞妓高兴的说,好像在庆贺这好事终于轮到了自己身上。 “那你见过那些出来的人吗?” “她们都被郡公送回自己的家乡了,估计在家娶妻生子了吧。” “也就是说没有人见过出来的人都去哪儿了对吗?” “害,做舞妓本来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如果我出去了肯定也会隐姓埋名不让一起共事的姐妹们认出我的。” “只有我们上歧酒楼是这样的吗?” 第341章 新局(七) “当然不是,上歧城里所有有奴籍女子的地方都是这样。郡公是第一个为我们着想的好官……”那名舞妓回答说。 没过多久她们便被专车送到了上歧郡公府里,侍卫引导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很大的迎宾厅。这里摆着众多美味的饭菜。 “诸位请自便吧。” 侍卫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这些舞妓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过了不到一刻钟就开始随遇而安了起来。有的在吃饭、有点在看柜子里的衣服、有的在临时搭建的床铺上休息……闲聊之间全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与与希望。 白袅在这个屋子里四处观察,门窗都是被封死的。看似静悄悄的外面也守备森严。她去查验了一下桌上的食物,几乎全被下了迷药,所以她什么吃的喝的都不敢碰。有迷药就代表“买家”应该快要来了。 房间正中间有个巨大的香炉,房子里的酒气和食物的香味让人忽略了香炉的味道。 虽然白袅并没有吃喝什么东西但是在这间密闭的屋子里也被香气熏的有些乏力。她想要去检查香炉的时候熟悉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 白袅浑身疼的直哆嗦,明明在来南边界之前才吃过抑制十日客的药,按理说现在还没到发病时间。但是全身的疼痛告诉她这的确就是发病了…… 同行的舞妓发现了蹲在地上有些痛苦的白袅连忙上去询问:“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没事,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白袅说。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已经煞白,嘴唇也有些许发青…… 舞妓扶着白袅坐到了床上。白袅不知不觉中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不知名的轿子中,和她同轿的还有其他三个昏迷不醒的舞妓。 白袅将自己头上的发钗顺着窗户扔到了外面。车子一直在向前走,速度十分平缓。她掀开轿子窗边的帘子向外看,从外面的环境来看马上就要接近上歧城门口了。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腰间的短剑还在,这短剑让她镇定了不少。 轿子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里面是什么?” 车夫掀开轿帘说:“她们是郡公特许可以回家的舞妓。路途遥远都睡了。要我叫醒他们吗?” “郡公的人啊,郡公已经打过招呼了。放行!” 车子继续往前走,再有半个时辰就会走到南游城。 白袅本来打算在城门口的时候就逃出来,但是她挪动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衣裙下摆特别沉,像是被缀了什么东西。经过检查之后发现在她们的衣裙下摆都被缝入了不少的精钢块儿。不止她们的衣服里,轿子的坐垫下面也全是整箱的精钢。可是如果一开始就打算用马车来运的话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劲儿整这些舞妓呢?而且带着舞妓出城运送好像并不是很方便……简单思考过后白袅决定不下车了,直接跟着车去看看终点在哪儿…… 独孤奕一路跟着车队出了城,出城之后车队的路线并没有向着南游城走而是在离南游城五里的地方向右拐弯。 车队不走南游城很可能就是南游城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也就是说南游城的人可用。独孤奕模仿白袅的自己写了一封信申请调兵,他自己则跟着车队继续往前走。 按照行驶时间来看此时应该已经进了南游城但是车队并没有停。 白袅再次小心的掀开轿帘向外看去,这里并不是南游。按照她的记忆,这条路再往前走十里就会有一个野码头。当年驻守南游的时候这码头还是她发现了,只不过因为水浅船只易搁浅这里一直没什么人用。她心里不禁感叹:姚都人连这个码头都找到了,还真是下了大功夫。 到了码头之后舞妓们被抬到了一间很破败的屋子里,几个人来卸走了车上整箱的精钢装到了一艘小船上。 “这是今天最后一批了吧?”船上的人问。 “是,你们先走吧。明天一早再找人来接这些人。” 两个守卫在破屋外面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里守着。白袅观察了一下,破屋里不只有女人还有好多小孩儿。这些小孩儿有衣着华丽的有衣衫褴褛的,看上去也来自不同阶级…… 现在白袅大概知道为什么舞妓们身上要坠上精钢了,运输出城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防止她们逃跑!上歧郡公在搞人口贩卖! 独孤奕一路跟着来到了这个野码头,码头边上有两处亮光。一处是破屋里的火把,光亮要大一些。还有一处就是茅草屋内。 因为不清楚茅草屋内的情况所以独孤奕打算先去破屋看看。 白袅小心翼翼的撕开了衣裙下摆,将衣服里多余的东西全都拆了出来。她轻手轻脚的向着破屋外面走去正好看见了在东墙边探出头的独孤奕。 独孤奕摆了摆手示意白袅向那边走。 出了破屋之后独孤奕说:“怕你们出现什么危险,我已经传信给南游了。估计援兵一会儿就到。” “这里只有两个守卫,解决他们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有两个守卫?” “刚刚走了一批小船将精钢拉走了。估计这些人也不敢用什么大船。人太多了也会引人注意。何况现在是晚上。” “屋里有多少人?这些人怎么办?”独孤奕问。 “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大概五十个人,孩子不到二十。那些人说明天一早再来人。我想跟着去看看,他们到底把这些人和孩子运到了哪里……” “不行。你不能去。”独孤奕连忙否定了白袅的提议。 “他们如果一早来接人的话就代表他们要借着早上海面的大雾运人,大雾散了海面上来往船只太多很容易发现他们。按照小船航行时间来说这些人只能运到临海港。” “可是临海港有不少码头,我们怎么确定是哪个?” “我想我应该知道。”独孤奕说。 南游城的士兵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们将破屋里的舞妓和孩子全都接到了南游城安置,还俘虏了那两个姚都士兵。带队的人正是万小松。 “微臣救驾来迟请主上恕罪。”万小松说。 独孤奕在一旁介绍说:“南游郡公,万小松。” “你就是万小松,起来我看看。 ” 万小松站起来连着铠甲帽子的高度都算上也才和白袅一边高。 “你几岁了?” “回主上,十六。” “带那些人回去好生安置,还有我来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白袅说。 “是!” “主上,对方人数不明。微臣建议在周边设伏。”万小松说。 “行,你安排吧。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是!” 白袅和独孤奕住到了南游的驿站里。在南游这个熟悉的地方就连睡觉都比在别处安稳些。 “你觉得我选的人怎么样?”独孤奕问。 白袅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很小,能服众吗?” “这个你明日去郡公府看看就知道了。” “好。” “他是不会和姚都人合作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都怕他那天把我杀了。”独孤奕开玩笑的说。 “这点倒是能够确定。毕竟从上歧到南游之后走水路才是最近的选择。那些人明显绕开了南游。” “最晚明天中午,万小松肯定能弄好一切。”独孤奕十分肯定的说。 “你那么相信这个孩子?” “当然。而且我告诉你个秘密,这孩子特别崇拜你。你知道他第二崇拜谁吗?” 白袅摇了摇头。 “白无伤!” 第342章 新局(八) 白袅被这个回答弄的哭笑不得。 “那不都是我吗!” 独孤奕道:“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啊!” “能让你放心的人我还真想了解一下。” 第二天一早,万小松就带着昨晚抓到的那几个船夫的口供出现在了白袅他们面前。 “主上,这是他们二人的口供。” 白袅惊诧的说:“这么快?” 万小松回答说:“先礼后兵。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硬骨头。” 虽然万小松年纪小但是身上已经有一种难得的沉稳了。 “你打算怎么做呢?”白袅问。 “在野码头的人稍后就能回来了,我打算再审审抓到的人。” “然后呢?” “溯源。走私的这些人一应过程十分熟练一看知道不是第一次。我不相信上歧郡公有这种胆子,所以问题一定出在上边。”万小松说。 白袅说:“你就不怕是我默许的吗?你说这话可容易得罪我。” “我相信主上您不是那样的人。您肯定也不想看到刚刚有所发展的国家被蛀虫侵蚀吧。” “这件事交给你多长时间能有结果?” “最多半个月。” “好,那就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务必查出走私案背后的主使。” 万小松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这个人无论是谁主上都会依法处决吗?” “当然。”白袅很肯定的回答。 “是,属下领命。” 万小松走后独孤奕问:“你觉得怎么样?” 白袅有些担心的回答说:“我以前和他差不多,凡事都想要有个公平的结果。后来发现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吃亏的……” “我就说他和你一样。走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吧,你不带我好好参观一下你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独孤奕说。 “那我就尽一下地主之谊。” 白袅带着独孤奕去了林府。本就算不上大的府邸长时间没有住过人了,就算是长期有人打扫开门之后也能感受到一股荒凉气。 “我和师父还有其他的副将平时总住在军营里,最期盼的事儿就是回府了。”白袅说 “为什么?” “能回府就代表边境安定了啊。为了防姚都过来挑衅在军营里可是睡不了几个好觉的。” “我也是。我在军营里一般都是累睡着,正常情况下是睡不着的,就生怕有人到边境来挑衅。”独孤奕说。 白袅带独孤奕去了她的屋子,她很放松的躺在自己的床上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这是你的房间?” “当然了。” 独孤奕四下看了看,这间屋子更像是某个酒肆的客房,住在这里的人好像随时要跑路的感觉。 “你回来过几次?” 白袅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说:“不知道,应该是好多次了。不过住的时间都不长,基本都不超过十天。哦,对了,回皇城之前我被师父拘在屋里学了三个月的礼仪,这是时间最长的一次。” 独孤奕开玩笑的说:“看来你这三个月学习成果不怎么样啊。” 白袅坐起来为自己正名说:“我学的明明很好,教礼仪的老师都说我学得好呢!师父也亲自检查过说没问题的!” “那你在上艺阁是故意的吗?故意让先国主觉得你是个没有教养的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人就是不想做好。他老说我没有教养,那我就给他看看我到底多没有教养。”白袅回答说。 “我以为你会努力证明呢。” “他已经认定我不是什么好人了,所以我再怎么努力在他眼里都是博得关注阴谋诡计,那我还证明什么呢?”白袅起来整了整自己的床说“算了,在这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不说这些破事儿,我带你去别处看看吧。” 白袅带独孤奕去了林府后面的一处竹林。在这里有一片小的练武场。 “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练武的,在那些副将里我最小所以有时候他们都让着我。”白袅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都是感伤。练武场已经有些荒废,钉在地上的梅花桩也被风雨侵蚀的用不了了。白袅心中某处坚不可摧的地方开始慢慢脱去铠甲…… 二十年前。 幼年时期的白袅有时候练武练的不耐烦了就会和几个师兄一起偷偷溜到街上去玩儿。这次也不例外。 白袅刚刚因为射箭不准被林皋罚射准一百支箭才可以吃饭。她就这么从早晨射到了中午也没射完。看着远处靶子上寥寥无几的箭和面前一堆还没有射的箭她有些崩溃。她将手里的弓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一个人坐在箭堆里生闷气…… 几个师兄走过来打趣她说:“今天中午的饭菜可好吃了,不会有人没有吃到吧!” 另一个师兄也说:“应该是没有人吃到。” “那个人是谁呢?” 白袅坐在那里听着师兄们开玩笑,她一边气愤师兄们的玩笑一边气愤面前的箭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哭了出来。 几个师兄发现她哭了连忙过来哄,直到他们答应带她出去吃好吃的才稍微哄好了一些。 二师兄去军营踩点儿说林皋正在处理军务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然后他们就这样偷偷的溜了出去。 以前偷偷溜出来的时候白袅肯定会东瞧瞧西看看然后被一些新奇的东西吸引注意,但是现在的她只想要找个酒肆好好的吃一顿饭,毕竟从早上到现在她都没有吃过饭。 大师兄赵文找了一家新开的酒楼点了好多特色菜。不等菜上齐白袅就忍不住吃了起来。几个师兄就在旁边看着她像只饿狼一样进食。 三师兄说:“师父也太狠了,居然让小师妹射够一百支箭才能吃饭。” 四师兄也说:“照我们小师妹这个速度明天中午也吃不上饭了。” 二师兄说:“我们小师妹现在学射箭好像是有点儿难了。” 赵文在一旁解释说:“我倒是觉得师妹应该早点儿学会射箭。弓箭手至少不用冲锋陷阵,姚都万一真的再来进犯她能活啊!” 白袅趁着吃饭的间隙回答说:“我会学会的!到时候我在战场上保护你们,保证不让敌人近身!!” 这样的回答将几个师兄逗的哈哈大笑。 五师兄说:“有我们在还轮不到你上战场呢!” 吃饱喝足之后白袅开启了她对新事物的“探索”。几个师兄跟在他后面付钱,顺便保驾护航。 一个不注意白袅便消失在了几位师兄的眼皮子底下。这可给几个师兄吓的够呛,他们赶紧寻找。 没过一会儿白袅就脏兮兮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二师兄连忙问道:“你去哪儿了?” 三师兄道:“你是跟人打架了吗?” 赵文很严肃的问道:“谁欺负你了?” 白袅像个胜利者般得意的说:“我没事儿,是我打赢了!” “我问,是谁欺负你了!”赵文很严肃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人欺负我,我赢了!”白袅回答。 街角旁,几个孩子探着头望向白袅他们这边。这几个孩子身上也是脏兮兮的,看得出来白袅就是和他们打架了。 几个师兄直接就要冲回去为白袅撑腰,白袅赶紧拦在他们面前说:“你们别欺负他们,我已经解决了!” 四师兄说:“你就是这样解决的?被人打一顿?” “不是!我说了是我赢了!他们就是普通百姓,你们别去!” 五师兄就表现得很淡定。“你确定这里都没事儿了?” “没事。”白袅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就想想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跟师父解释吧!”五师兄说。 第343章 新局(九) 白袅的衣服上全是泥土,发髻也被打的有些松散,最主要的是左脸和左眼眶已经开始出现了淤青。如果说衣服和发髻还可以重新打理那脸上这大片的淤青根本就无从下手…… “然后呢?”独孤奕问。 “然后我们就不敢回家来,师父派人来找我们。”白袅回答说。 “我要是林先生肯定重罚你们。” 白袅笑了笑,因为独孤奕确实猜对了。“以前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就算上了战场面对那些真刀真枪我也不害怕。我知道我的师父和师兄们会保护我,他们就是我的底气。” “一会儿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白袅是有些犹豫的,原因有些复杂。 “我不敢啊……我不敢去见他们。我怕我现在这个一事无成的样子被他们看见了会嘲笑我,我害怕他们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会感到欣慰的。曾经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师妹如今可以独当一面了。相信我!而且我觉得你得去看看他们让他们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真的吗?” “嗯。” 白袅和独孤奕准备了好多纸钱然后一起去了因为南游首战而死的英烈祠。 因为当年的战争实在是有些惨烈,好多人都找不到全尸,还有一些找到了也分不清身份的无名英雄。所以南游的百姓将尸体全都整理到了一起统一埋了下去,然后在旁边修建了这座英烈祠。 英烈祠内的香火稀稀落落,高处的牌位上积了好多灰,近处的几个牌位便是白袅的几位师兄的牌位。看得出来也是最近才打扫的。 独孤奕说:“他们都是保卫国土的英雄,我们打些水给他们擦擦吧。” 说干就干,他们两个很麻利的打水清洗抹布然后小心翼翼的的擦拭着每个牌位。 看着这些牌位上全是熟悉的名字白袅不禁有些感慨:“以后清明节我上坟就得上一天。”说完这些话之后不禁悲从中来。确实是这样的,对白袅好的人、她所熟悉的人、爱她的人、给予过她温暖的人好像都不在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个灾星一样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独孤奕注意到了白袅低落的情绪,开玩笑道:“那以后上坟咱们两个分开上,不然一天上不完。” 白袅被这回答弄得哭笑不得。 他俩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英烈祠打扫干净,全部弄好之后白袅便面朝这些牌位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人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白袅抬头望向对面。那一个个小小的牌位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她无比熟悉的人。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无声且沉默的悲凉感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氛围。 “师兄啊,你们搬来这里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会不会怪我啊……先别怪我好不好,我应该快去陪你们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师父还在呢而且正留在清风楼帮我。如果没有师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回了皇城之后我好像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有些时候我就会在想如果你们在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做,但是转念一想我得自己做啊!不能让他们看不起我们南游的人!所以我就咬着牙坚持下来了!我真的好想你们啊……” 独孤奕就在门外守着,他知道白袅需要发泄一下内心的压抑所以他不会进去。 外面的月亮很大很大,离开家乡的人看见月亮总会想家。 独孤奕也不例外。 但是,他好像没有家可以想了…… 他叹了一口气,心里又不断坚定了一个想法:我要保护好我的妹妹,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忽然,他看见了停在树上的一只信鸽。鸽子腿上绑着的银环上写着的的“策”字说明了它的来源。 独孤奕走上前去拆下信鸽腿上的信。信上约他明天正午时分在南游酒肆见面。他十分清楚南游走私精钢和人口贩卖的事情肯定和顾长策脱不了干系,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了解一下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万小松拿着最新的审讯结果来汇报。 根据口供,就在今天中午,主管这件事的姚都人会亲自过来查探情况。也就是说今天中午是抓住幕后主使的最好时机。 “上歧郡公被软禁,通行的野码头被监视。这个人明知道现在出来肯定会凶多吉少但还是要出来,我觉得是姚国主那边给他施压了。他不得不这么做。”万小松说。 “今天中午这个姚都人会在哪里和内线会面?”白袅问。 “南游酒肆。” 白袅想了想说:“这件事交给我,你现在去着手准备另一件事。” “什么事儿?” “阅兵。务必让独孤奕亲自去检阅!你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是。” 早饭时,万小松再次过来。 “今天中午南游护城军准备了阅兵仪式,请主上和公子前往。” 白袅说:“我今天中午要去拜访老友,已经约定好了。怕是去不了了……” “那请公子务必参加。护城军半数将士都是公子您提拔起来的,公子也好看看他们的成长。”万小松继续说。 独孤奕有些为难:“这……” 白袅在一旁说:“你就去吧,就当是见证一下他们的成长。” “好吧……” 独孤奕和万小松去了军营之后白袅便前往南游酒肆探查情况。 酒肆周围已经布满了暗哨,只要顾长策出现他们便会直接告诉白袅。 白袅知道这个姚都主使很有可能就是顾长策,所以他不想让独孤奕参与进来。 南游军营。 护城军们都因为独孤奕的到来激动万分,努力的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原本计划两个时辰的阅兵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被迫终止。这些士兵不得不回到军营里躲雨。独孤奕安排了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独孤奕给万小松和其他几名将士倒酒说:“没事,虽然只看了一半我也见识到了你们的成长。这些吃的喝的本来是打算检阅完毕吃的,现在正好提前吃了。你们辛苦了,今天就不醉不归!” 万小松他们的酒里早就被独孤奕加了料,所以他们很快就睡了过去。 现在距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留给独孤奕的时间还很充足。 军营与南游酒肆距离不算近只是酒肆这边并没有下雨。 独孤奕乔装一番之后进酒肆到了提前约定好的那间屋子里。那名内线已经等在屋里了。 “你是谁?”内线很紧张的问。 独孤奕拿出一块和顾长策的印信十分相似的牌子说:“码头已经暴露了,你们怎么还来?” 内线回答道:“主上急令,务必将这批小孩儿带回去。” “主上要这批孩子干什么?” “这个……” “快说!”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那些舞妓呢?”独孤奕问。 “不知道,属下只管上歧这边的事情。至于之外的……” “临海郡是谁在负责?” “是顾侍郎。” “行,知道了。” 独孤奕提前等在屋子外面,等到顾长策来的时候直接将他带到了隔壁的屋子里。 “欧阳?你是上歧的内线?”顾长策问。 “我不是。你们都暴露了还来干什么!” “我立下了军令状,最晚三天之前要把这批人和精钢全部带回去……” “你和上歧郡公走私精钢我能理解,人是为了什么?”独孤奕问。 顾长策答道:“这个……这个你就别管了……” “你们要训练私兵是吗?不会真的以为这么小的孩子能上战场吧!”独孤奕问道。 第345章 新局(十) 顾长策回答说:“这么小的孩子当然不会被送上战场,他们有什么作用你应该也猜到了,不用问多说了吧!” “那那些舞妓呢?” “她们被训练一段时间后就会被赏赐给各个大臣……” 独孤奕听了半晌都说不上来话。最后只是轻声的问了一句:“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吗?” 顾长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他也是听命行事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许多人走了的声音,独孤奕猜到可能是过了约定时间没有看到可疑人员白袅开始带人排查了。 “你进南游酒肆就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吗?现在赶紧走!” “那你怎么办?”顾长策问。 “我自有脱身之法。些人你肯定救不走,先保住自己的命吧。最近这些日子都不要再来南游了,上歧那边的事情也停一停。” “好,大哥。那你自己多保重。” 独孤奕望着顾长策离开的身影内心不禁感叹。下次再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隔壁屋子的内线已经被白袅抓了,就在白袅推开这间屋子门的同时独孤奕正好从窗子翻了出去。 白袅在这间屋子的地板上看到了一些泥土——南游郊外练武场独有的泥土。她蹲在地上看着那几个脚印,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这些东西能够消失,或者说自己没进这间屋子没发现这些东西…… 独孤奕回到练兵场之后万小松和其他军将还都在睡着。他点了一支香放在桌子上,香灰燃尽迷药失效,他也装的和刚刚醒来一样。 万小松猛然惊醒,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睡了过去,生怕独孤奕趁这个间隙跑了。直到他看见独孤奕就在旁边才松了一口气。他算算时间白袅也该回来了,于是便叫醒了其他人,让他们先行回去。 没过多久白袅便进了屋,她一进屋就闻到了酒气中掺杂的迷香解药味儿。 独孤奕走过来迎她说:“回来了?怎那样进行的顺利吗?” “还可以,不算一无所获。”白袅说话的时候观察了独孤奕的鞋子,鞋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泥土。 万小松说:“主上,阅兵进行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大雨,大人便提前犒赏了将士们。此次阅兵并未能体现我南游护城军的风采,择日必定重新开始,不负主上所托。” 白袅回答说:“你们也辛苦了,守护边境任务繁重,各司其职就好。” “是。” “抓回来的人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能拿到口供?”白袅问。 “最晚明天中午必然拿到口供。”万小松回答说。 “那你就去忙吧,期待你的好消息!” “是。” 屋里只剩下白袅和独孤奕,此时的氛围有种莫名其妙的压抑。 白袅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或者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 “我没什么要说的啊,所有事情你都知道的。” “那我跟你说点儿你不知道的吧。还记得我以前说的我们每次偷偷溜出去都能被师父发现吧。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几个师兄弟之间有人偷偷告状,后来才发现是师父在练武场的泥土里加了料。这里的练武场基土里掺了一种特殊的黄泥,走到哪里都会留痕的,特别是下雨天最为明显。师父就是靠这个抓我们的。” 独孤奕还故作镇定的回答道:“林先生还挺有办法的。” “其实你知道吗,人很多时候是会带着答案问问题的。你真的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吗?”白袅又问了一遍。 “没有!” 这次白袅终于爆发了:“都到现在了你还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 “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会来找你。在南游酒肆和上歧内线接头的人是顾长策吧。你觉得荣国的密探是摆设吗?”白袅质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袅拿起一个酒杯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我帮你想想。我一进屋便闻到了迷香解药的味道,这里面有迷药吧!是你干的吧!你趁着所有人都酩酊大醉又深重迷药之时去了南游酒肆,你见了顾长策还掩护他离开了对吧!他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想要救他我能理解,但是你知道因为他上歧变成什么样了吗!你就没有问过他这样做对吗?侵害别的国家的子民来掩饰自己国家的衰败,这对吗?” “他也是听命行事。” “他是成年人吗,会分辨对错吗?他贩卖上歧的人口!你知道这些人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吗?”白袅说着,不禁回忆起在北泽的被贩卖经历。她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独孤奕过来抱住他说:“我来解决这件事,可以吗?我保证给上歧百姓一个交代。” 白袅推开他问道:“你拿什么保证?你拿什么给我保证!你有实权吗?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你还在想着回去效忠你的姚国主啊!你到底有没有把荣国当成自己的国家,有没有把我当成家人!” 独孤奕的脸上瞬间换了个表情:“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也觉得我曾经是个姚都人所以不会对你的国家上心是吗?已经一年多了,你们始终没人相信我,既然不相信我还让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你去阅兵啊?我闲的吗?还不是为了让你避嫌!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曾经你称之为敌人!这里的城墙、这里的防御工事曾经抵挡的是你!英烈祠供奉的乱葬岗里埋的是为你而死的人!而我曾经是你最大的敌人。我当然相信你,但是你让他们怎么接受呢?你让他们怎么相信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抢掠的人会真心为他们好呢?如果你想回姚都,随时可以走。可是如果你想留下,能不能请和我们一致对外呢?” “我不需要避嫌!因为你们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自己人对吧!表面上什么事儿都和我商量其实什么事儿都不让我插手。那我就在这儿最后说一次,姚国主于我有灭门之仇,我定然会亲手取了他的首级。从我断指明志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姚都人。至于以后是哪国人我无所谓!” “可你还是帮姚都人做事儿了!做的还是有损我们国家的事儿!”白袅说。 “我只是在救我的兄弟!” “独孤奕,你的立场到底是在哪儿的?” “我不偏向任何人,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儿!”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狡辩是吗?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想和我说实话是吗?我只是想听一个实话,一个你亲口承认的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白袅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双手好像冻僵了般没有知觉,她的身体也再不自觉的发抖。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她知道十日客又要发作了,可是明明前几天才吃了抑制发作的药……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也没力气说……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自从继任国主以来她就步步算计,她要考虑每件事儿的前因后果,分析将哪个人放在那个位置才可以发挥最大的效益。她甚至要防着身边人。她夺了王欲行和李玉竹的情报控制权,她杀了钱同一党……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以为独孤奕至少是可以信任的,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满腔踌躇伴着她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似乎在诉说着她的怨气…… 第346章 新局(十一) 独孤奕赶紧走过来扶着白袅,白袅一把推开说:“你不想做荣国人,我不强迫你……你想走,我不会拦着你。我要做的事儿,以后也不用你管了……” 独孤奕不知道自己该回些什么,但是他清楚白袅现在需要自己,所以他又一把将白袅抱在怀里:“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伤害自己,荣国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白袅哭着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呢……” “对不起,对不起……” 白袅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血脉里可以预测未来的基因又在半梦半醒间将她带到了以后要发生的事情中。 这次的事情是发生在上艺阁忠苑里。 忠苑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应该是荒废了好久。 白袅走在通往随云轩的路上,这里的路比其他地方更加荒凉。随云轩几乎所有屋子的窗户纸都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台阶和栏杆上也积满了灰尘。整个院子都毫无生气。吉祥缸里几株破败却含苞待放的荷花和缸内自由自在的小鱼是这个院中为数不多算是活着的东西。 水缸旁,白袅正望的出神。是的,白袅第一次在未来的世界见到了未来的自己。这个“自己”看上去更加像个国主,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白袅站在“自己”旁边,都觉得很有压迫感。但是她也观察到“自己”的眼中流露出的悲凉。但是,这是为什么呢?荣国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上艺阁培养的军将在两年后也都可以成为国家的栋梁。上艺阁怎么会破败成这样呢?“自己”又在这里等些什么呢? 之间更加成熟的白袅右手突然伸向水面,水面泛起涟漪惊走了正在散步的小鱼,水面上荷花的影子变得一团模糊,看不清楚…… “你果然还没有原谅我……” 成熟的白袅脸上落下了两颗很大的眼泪,眼泪滴在水缸里,滴在荷花上…… 白袅看着这一幕不禁与“自己”共情。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自己”在思念谁呢? 身处高山之巅的人是孤独的,白袅为自己选了一条通往山上的路。纵使沿途朋友再多到最后也还是一个人的。 不得不说,目前看来她自己已经做到这一点了。因为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哎,我都打算三个月之后看完这个国家就离开了呢。你是怎么坚持下去的……”白袅看着眼前的“自己”问道。 成熟的白袅似乎真的听到了这声询问,她回答说:“别在现在的时间里缅怀过去设想未来,多珍惜现在!” “你这是……在和我说话吗?”白袅问。 成熟的白袅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出了院子,走向门口光的方向。 白袅停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梦里,她想要醒过来但是根本无法动弹。这个梦境似乎想要困住她……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得回去!”白袅对自己说。她挣扎着跑出随云轩却发现前面是万丈深渊。 “这是梦,我又不会死!”说着白袅就跳了下去。 她终于从梦里醒了过来,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面前是一摊鲜血。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没事儿了!” 白袅的视线移向旁边,一个年老的医生正在给她针灸,手里拿着的针刚要扎下去。她看着这根大针,心里庆幸还好自己醒了! 独孤奕和万小松都守在床边,看到白袅醒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老医者说:“我再开几副药,吃完就没事儿了。但是她体内的余毒未清,还是少动气为好。” “是是是,我们记住了。” “来个人跟我去抓药吧。” 万小松起身说:“我去吧。” 独孤奕为白袅擦拭血渍,帮她整理被子可是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白袅也是一言不发的默默接受独孤奕做的这一切。 房间里沉默良久之后独孤奕还是先开口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白袅也不知道自己该回些什么,所以干脆还是不说话。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去南游酒肆掩护长策离开,我也不该给那些南游的护城军下药,更不该和你说那些话。如果你不想原谅我的话就不用原谅,我不会强迫你。但是,别拒绝我对你的好!” 这感觉该怎么形容呢?白袅说不清楚。她好像习惯了独孤奕对她的好,以至于有时候她都忘记了她本来可以不这么做。她好像习惯了将所有人都关心都拒之门外,然后在独自一个人默默忍受。她习惯了做事之前先想想这件事会不会危害国家然后再考虑自己…… 现在她感受到了被别人当做心中第一个选择的感觉,是曾经的、被爱的感觉。 别在现在的时间里缅怀过去设想未来,多珍惜现在! 这是未来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是一句话!白袅相信这是她在经历了以后所有的事情中总结出来的!她相信自己! “我自知,我这半生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新环境里回忆过去,因此浪费了好多时间。现在我不想纠结过去了只想过好当下。所以我想喜欢你!接下来的日子,陪我一起走吧!”白袅说。 独孤奕握起白袅的手说:“好!接下来的日子,我陪你一起走!” “我不喜欢隐瞒与欺骗,所以别再骗我了!” “好!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两天后,白袅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南边境三城的情况她也有所了解。顾长策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异常了,他们前前后后在南边境待了差不多有十五天的时间也该出发去下一个地方了。 临行前,城门口。万小松送别他们两个。 白袅拿出了一把短剑送给了万小松说:“这是白无伤小将军当年亲手打造的剑,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 万小松惊喜万分的接过短剑仔细查看,剑柄上还刻着“无伤”两个字,上面的花纹已经被磨的有些光滑,一看就是长期使用的东西。 “真的吗?” “真的。他和你都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这把剑交给你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是!属下一定誓死守护脚下土地,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敌人踏入南游城半步!” “我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 出城之后,独孤奕问白袅:“就这么送给他了?” “我说了,这算是一种传承吧。我是不能在这里守着了,这艰巨的任务必须得交给他了!”白袅回答。 独孤奕在包袱里拿出一个腰带说:“那正好,这个送给你。” “这什么?” 独孤奕将腰带系在白袅腰间说:“这是两把软剑。这两边装饰的宝石按下去剑柄就会从腰带里弹出。这个看上去像是装饰的流苏就是剑穗儿,这两把剑比较轻便,还不容易被察觉,所以送给你正合适。” 白袅深知如此精妙绝伦的暗器只可能出自顾长策之手,毕竟他可是天下第一的机关师。 “你送我的还是他送我的?” “自然是我送你的。没进上艺阁之前我托他帮我打造的。本来是觉得身在异国他乡不安全防身用的,现在转赠给你可不要嫌弃。” 白袅回答道:“好吧,那我收下了。保命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呢?”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马,聊着天走向了夕阳…… 他们深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了,所以他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为对方留下些什么。哪怕是一件小事儿,至少这会成为彼此记忆里难忘的瞬间…… 第347章 新局(十二) 下一站是西域,这里的郡公现在依旧是刘秉义。 沙漠总能给人一种十分壮观的悲凉感,因为这里地域辽阔、因为这里人迹罕至、因为这里金黄的日落…… 白袅他们赶到西域驿站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这边的日落比别处的更晚,所以他们已经十分疲惫了。 从驿站里的陈设来看就知道这里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这里甚至比南游酒肆这个边境城市更差一些。普通房间内只有狭窄的一张床。 白袅开门之后才想起来这件事。 “呃……不然我们换一个房间或者是再订一间房?”白袅问。 “我算一下哪个更便宜一些。”独孤奕说着真的算了起来。 “太久没来我都忘了西域驿站是这个样子了。再订一间便宜些,我出去再订一间吧。” “好!” “我们来的事情告诉刘郡公了吗?如果告诉的话明天我们先去拜访刘郡公吧。” “还没有呢。我是打算咱们稍微休整两天再去。” “好,那明早出门的时候叫我。” “嗯。” 赶路几天,虽然走走停停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劳累。白袅躺在床上想要快些入睡可还是不自觉的联想到关于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西域郡现状和郡公刘秉义这个人。 西域郡的国土面积是百义皇城的二十几倍大,这样宽广的土地上生活的人却不足百义的二分之一。这一年多来全国减免税收所以陆陆续续迁回来不少人所以看起来还多了些。皇城沦陷的时候,大批军将前往支援皇城,去皇城的人几乎全军覆没,这一变故带走了西域郡当时几乎所有的劳动力,现在当年战死的那批人的孩子渐渐长起来才让西域有了些生机。 一路走来,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的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妇孺,要么是十来岁的孩子……就是因为人烟稀少,西域郡一直选不出什么人来做下一任郡公,所以本该五年一换任的郡公一职到现在还是刘秉义。 刘秉义这个人正直的可怕,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是固执。他已经将根深深地扎进了这片土地,他要将自己奉献给这片土地,所以到现在他都没有妻妾子嗣,就是孑然一身。一些官员想要拉拢他悄悄送来的金银财宝娇妻美妾他第二天都原模原样的给人家送回去。周边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也正是因为他的顽固,让这西域郡公府有了绝对的威信,这里成了方圆百里的“大理寺”,刘秉义被人称为“刘青天”…… 成为成为这样一个人也挺好的,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只在意我认为对的事情…… 老一辈的可用的官员基本没什么人了,刘秉义算一个。 其实这里白袅还是很放心的,她这次来主要是拜访一下这个老先生。 两日后,白袅身体状态恢复了不少才赶来拜访刘秉义。 刘秉义正在和几位谋士处理西域水源的问题,于是便让他们在会客厅等着,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郡公在处理政事,还请各位在此稍等。”一个小斯通报说。 “好的,没关系。”白袅说。 “看来我们要做好至少等一个时辰的准备了。”独孤奕说。 “没关系,我们也的确是贸然前来,等等吧。” 一个时辰后,白袅有些憋闷便问门口的小斯:“我们可以四处走走吗?” “二位可以在此院中走走,旁边屋子里有我们郡公的一些画作,二位如果不介意也可以去看看。” “好!” 白袅和独孤奕去了旁边的屋子。 刘秉义的字和西域郡带给人的感觉一样,大气而磅礴。他的画却是另一种风格,给人一种平静而安逸的感觉。 “你看这幅画。”白袅说。 画上画的是一片绿油油的水稻田,是北泽常见的那种水田。小小的麦苗各个向上生长,充满生机。 “这是……麦田吧。西域不是种青稞吗?” “西域干旱,或许刘郡公是希望西域能够多些水源吧。” “这幅画的是当阳的一日峡吧,这么险峻的山峰也就只有当阳有了。”独孤奕说。 白袅走过来看了看很确定的说:“是的。画的太像了!” “郡公这是身在一隅,心系天下啊!” “二位才是真正心系天下的人!”刘秉义走进来说。 白袅和独孤奕行礼拜见道:“晚辈拜见郡公。” 刘郡公回答说:“主上这可是折煞微臣了!” “既是微服,何来主上。今日玉颜就是晚辈。” “郡中事务繁忙,招待不周了。这边请。”刘秉义说。 会客厅。 “不知郡公刚刚在忙些什么?晚辈能帮上忙吗?”白袅问。 “这件事情你们还真能帮上忙,今年降雨量实在是太少了,所以郡中生活多用地下水。这水利系统还是当初经大殿下和三殿下提议弄出来的。可能是年久失修了,最近明渠里总是见不到水,部分地区还出现了地面下陷的情况。” “是不是地下水开采过度了导致的地面沉降?”白袅问。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不开采地下水我们就无法生活,开采地下水就会导致地面下陷。所以,还请二位一起集思广益,解决西域困境。” 刘秉义说着将西域地图平铺到桌面上,三个人一起开始研究。 刘秉义道:“刚刚我们大致讨论出三种解决方案。第一种,划定开采区域,进行人口迁移,水源区就不住人了。第二种,派专人检测新的水源地并检测水源开采上限,达到上限之前用东西回填水源区防止下陷。第三种听起来有些不靠谱,就是于水源充足之地开凿运河与西域相通。我这都草拟好了奏折打算送到百义皇城请主上您裁决呢,现在看来不用了。” 白袅想了想说:“西域郡有水源的地方本来就不多,人口迁移治标不治本。检测水源开采上限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开运河吧,国库里的钱应该够用。” “我也觉得应该开凿运河,西域郡不能只依靠地下水生活,地下水又能撑几年呢。开凿运河后世也能用,而且运河开通以后还可以发展贸易促进西域未来的发展。”独孤奕说。 刘秉义道:“运河开凿不是几天几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而且人力物力耗费巨大。我是怕前期太过劳民伤财……” “可以这样,让百姓们自愿报名参与到运河开凿工作中来,我来给他们发工钱。运河路线每经过一地就要有专门的人进行统计,郡县与郡县之间可以竞争,看谁完成的最好,等到工期结束后奖励最好的郡县。这样一来百姓能挣钱有动力,运河开凿也能很快完成。”白袅说。 “我还在想主上您免除了三年的徭役,我们暂时根本无法征调这么多人呢。这样一来人应该是没问题了。”刘秉义很赞成的说。 “国库还有多少钱够支撑运河建设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运河要从哪里通向哪里呢?”独孤奕问。 刘秉义拿笔在地图上标记着说:“这个我们暂时也有了目标。运河源头我们暂定为北泽,北泽航运发达,水资源众多,而且精通商贾之道的人更多。” “北泽的确可以。这样吧郡公,您这几天出一个详细的计划给我。我和凭君马上出发去北泽找我兄长商议这件事情。”白袅说。 “好,明日必将运河开凿事宜准备完成。” “好。” 小斯过来通报说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第348章 新局(十三) 刘秉义道:“那咱们就先入席,剩下的事情明日再商量。” “好。” 第二天晚上,刘秉义就整理出了关于开凿水渠的相关事项。 白袅看完之后大喜道:“郡公的计划已经很完美了,那我即刻传信给兄长询问他的意见。” “此计划只是一个简单的概括,各中事宜还需要各位补充。”刘秉义说。 “郡公过谦了,这事项已经很详尽了。我们只需要按照计划执行即可。”独孤奕说。 他们又就开凿水渠的事情讨论了许久,蜡烛都要燃烧殆尽了还没有说完。 一阵秋风吹过,吹的窗子沙沙作响。 独孤奕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刘秉义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道:“确实已经很晚了,那二位就早些回去,我们明日再谈。” “好。”白袅说。 第二天一早,白袅刚刚出房间就看见了飞来的信鸽。这信鸽来自百义皇城。 白袅取下信看了看,直接破坏了这一天的好心情。 “怎么了?”独孤奕走来问。 “百义又出事了!”白袅说。 “要回去吗?” “要回去。” “没关系,那我们就回去,正好让南浔直接回百义商议开凿水渠的事情。” “好。” 吃完早饭简单的和刘秉义告别之后白袅和独孤奕就启程回百义了。 这一路上白袅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独孤奕知道信中所写之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西中枢酒肆。 白袅和独孤奕打算在这里休息。 晚饭的时候,独孤奕问:“可以说说吗?” “先生顶不住那些朝臣的压力了,我们已经称病快半个月了。” “不过半个月而已,怎么会这样?” “大部分朝臣进言要求立储,先生最开始回了许多。但是这几日这样的折子太多了,先生觉得很不对劲,所以让我们回去看看。”白袅说。 “立储?哪儿来的储君啊?”独孤奕也感到很意外。 “我的孩子。” “他们真的愿意让和姚都有关系的皇子继承荣国的王位?”独孤奕说,说完之后他马上反应了过来“他们想要架空你!” “对!才刚刚一年他们就按耐不住了。他们就是想要用这件事试探我的底线,如果我顺应了他们,他们随时都会出现新的借口让储君继位。幼子总是比我更好成为一个傀儡的。”白袅说。 “所以我们不能答应,必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我想想……让我想想……” 白袅回到百义之后先去了清风楼。林皋正在密室里等她。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白袅急切的问。 “这半个月一直对外宣称你病了所以没有接见过外臣,大约是十日前就开始有朝臣说你不见外臣是因为羞愧,是德不配位。大约八日前就开始有传言商讨立储之事,他们想让你把幼子从北泽接回来予以储君之位以安民心。”林皋说。 白袅问:“能找到是谁一开始煽动的这件事吗?” “流言溯源很简单,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多谢师父。” “你打算怎么做呢?” 白袅回答说:“追查流言,严惩造谣者。” “你怎么应付朝臣?” “这件事我已经有办法了,明早上朝就能解决。”白袅回答道。 “行,能解决就行。” “还有一件事需要师父帮我做。” “什么事儿?” “师父您也帮我散布一些消息出去,关于我的。” “关于你?” “对!” 敛迹皇城。 林辞楼正将整理好的密报送到方寒住处。 “主上,这是这几日的情报。” 方寒问:“上面的消息散播的如何了?” “回主上,已经有超过半数的朝臣在商议立储之事了。属下觉得公主殿下的病应该是装不下去了。” “那就行。她刚刚继位本来就根基不稳,现在居然又连着十几天不上朝。国主哪有她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方寒一边看情报一边说。 “主上,属下觉得公主殿下一定会进行流言溯源的。如果查到李玉竹身上……”林辞楼有些担忧的说。 方寒很放心的回答道:“不会的,放心吧。虽然情报系统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了但转运使还全都是我们的人,他们知道什么该传什么不该传。” “那就好,属下还担心李玉竹暴露的过早会影响主上您的计划呢。” “没人会影响我的计划的,各国大势基本已经稳定了。姚都三年五载是起不来了,楚都就算想要扩展领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至于那个最近春风得意的姚都,不用管他,不过是跳梁小丑。其他的小国根本不用担心。今天开始就让我们的人陆陆续续返回地面等候命令吧,等到时机成熟我就能将这万国一统!”方寒说道。 “是!属下遵命!” 第二天一早,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万思殿前聚集了众多大臣。他们都是自发前来,想要逼迫白袅出面上朝。 赵捷接到消息之后立刻赶到了这里,他质问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要谋反吗?” 其中一个大臣说:“赵大人,我们按规矩上朝何来谋反之说呢?倒是大人您啊,几次三番的阻止我们面见主上,我们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是您把主上软禁了,在这里和我们演挟天子令诸侯的戏码呢?” “主上龙体欠佳,自当好生修养。难道让主上拖着病体处理国事吗?病重怎么办?你负责吗?”赵捷问。 “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国家着想啊!就是因为主上病重所以才要尽快册立储君之选。万一主上无力上朝还有储君可以作为策应以保我荣国朝堂安稳!”另一个大臣说。 “王大人主要言辞,你这是在诅咒主上吗?” “我可不敢。但是我们身为人臣不就是要做到为主分忧,事事考虑到主上的前面,减轻主上的负担不是吗!难道真的要等到意外发生了之后再追悔莫及吗?” 独孤奕从万思殿内走了出来。这些大臣总是惧怕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将军。他们怕他身边环绕的血腥气,更怕他面无表情的那张脸。所以,独孤奕所到之处朝臣要么闭嘴要么压低音量。 他走到赵捷身边说:“赵大人,主上身体已经好些了,可以上朝。烦请赵大人通知各位大人上朝吧 。” 赵捷虽然惊诧于独孤奕的突然出现但还是按照独孤奕说的做了。因为他知道白袅肯定回来了。他回答说:“好!” 万思殿偏殿。 欲晓将新研制的解药交给白袅,白袅拿过来就要喝。 欲晓连忙拉住她再次叮嘱道:“我还是得再提醒你一下。无效的解药会加速十日客的毒发,你确定真的要喝吗?” “我就是知道才让你做一份的。反正解药最初来是要实验的,这次就拿我自己做实验吧!”白袅说。 “一定要这么做吗?” “只有这样做才能最快的震慑那些人,我只要能拖一天就行了!”白袅回答道。 “下朝之后不管有没有毒发你都要第一时间来找我!”欲晓再次叮嘱说。 “好!我保证!” 不到一个时辰,所有大臣就都聚集到了万思殿门口。 白袅穿好朝服坐在了龙椅上等着他们进来。朝臣们都进来之后看到了白袅的样子还有些不敢相信。因为白袅的样子真的像是大病了一场。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面庞也消瘦了不少,看得出是在强撑着。 “今日身体欠佳让各位大人担心了。”白袅先行说道。 第349章 新局(十四) 底下的朝臣没人敢说话。 “孤今日若不出现各位大人是不是打算闹到殿内呢?”白袅问。 依旧没有任何人说话。 “孤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所以你们在急什么呢?孤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病了,你们能给我答案吗?” 李玉竹看了看王欲行,似乎想要问问白袅这是在干什么。 “后来孤好像想明白了。”白袅话音刚落就从大殿门口走上来许多侍卫,侍卫们手里端着一杯酒。他们在大臣们面前站定等待着白袅的命令。 白袅说:“这酒是十几天前的祭天仪式上我们大家一起酿的,所以孤也倍感珍惜。所以孤就明日将每日送往长秋宫的酒都换成了这个。孤转念一想啊,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所以今日特意开了几坛,诸位大人们也一起尝尝吧。” 这些大臣看着面前的酒都有些面露难色,因为他们在白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根本推测不出来这酒是“赏赐”还是“警告”。所以他们没人敢喝。 “不用多想。这里没毒。”白袅说着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孤只是想着这酒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希望各位大人不要像孤一样一个小小的风寒还要休息这么久。” 白袅喝完之后独孤奕也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李玉竹小声问:“我们怎么办?” 王欲行回答说:“我相信她不会杀我们。”说完他也跟着喝了起来。 李玉竹见状也端起了酒杯。 那些大臣见白袅他们都喝了也不好意思不喝,所以虽然有些犹豫还是跟着喝了起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李玉竹问。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一个很大的计划。”王欲行回答说。 “各位大人,自我继位至今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以来多亏各位大人才能让我们荣国这么快立足于各国。我代这个国家、代这个国家所有的百姓感谢诸位大人。”白袅说完朝着群臣鞠了一躬。 那些大臣连忙跪下道:“主上之礼,臣等受之有愧。” “在场之人皆为我国之重臣,所以孤相信各位大人的决定一定是为了这个国家好。孤也是一样的。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为什么力气不往一处使呢?身体抱恙这几日也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我相信各位大人是受人蛊惑,所以孤不会追究你们在奏折里写的那些话。从现在开始,你们讨论的那件事结束。在荣国没有变得和曾经一样繁华之前,孤不会考虑个人私事。至于孩子,孤的确是有一个儿子。可是各位大人觉得在孤还身强力壮的时候就册立一个幼子为储君这件事会让其他国家怎么看?”白袅说。 一个大臣起身问道:“臣以为,既然主上膝下确有一子,自当接回百义接受皇长子待遇而不是流落民间。” 白袅回答说:“你们谁敢跟孤保证百义城里是绝对安全的?你们谁敢跟孤保证孤的孩子接回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群臣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知道百义城里的确是危机四伏的。 “孤向你们保证,孤的儿子现在很安全。等到他有力自保之时孤自然会将他接回来尽皇子的责任。”白袅说。 话音刚落,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再次袭来。果然在那碗药的加持下十日客提前发作了。 那个大臣刚要再次说话,还没开口就看见白袅坐在龙椅上喷出了一口鲜血。 肖楚连忙前去查看:“主上!主上您怎么了?” 赵捷也发现了不对劲连忙上前:“你怎么了?” 朝中也有几个大臣感觉身体不适晕了过去。 独孤奕说:“传太医!叫欲晓医师过来!” 欲晓一直在偏殿候着即使有些着急也得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才能出来。 几分钟后,太医匆匆赶来。 白袅和中毒昏倒的大臣全都被安置到了偏殿。 欲晓趁着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连忙给白袅服下了两颗药丸。 经过诊断之后欲晓和各位太医一致认为他们这是中毒了。毒药就混在酒水里。白袅的情况比他们更严重是因为白袅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利索,再加上气急攻心才吐了血。 赵捷道:“封锁万思殿,除特定人员外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马上将所有碰过这批酒水的人全部收押盘查,直到找出幕后黑手。在各位大人没有洗脱嫌疑之前就在原地暂歇吧!” 李玉竹心里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件事儿好像就是冲着他来的。如今一国之主和几位大臣当庭中毒,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所以赵捷肯定会派人彻查的。他只怕此次彻查会查出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来。 王欲行发现李玉竹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便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出现了这样的事儿有些意外。怎么会有人当庭下毒呢?”李玉竹回答说。 “你觉得主上是故意的?” “有可能。” “你那里不该留的东西没有留吧?”王欲行问。 “没有。地宫里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带上来。” “那就好。静观其变吧,最近别再做什么了。” 主殿之内的大臣们莫名其妙的突然来了一场“大祸”,有点人甚至没从旁边同事晕倒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又要说服自己接受被“软禁”的事实。 他们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儿啊?” “竟然有人敢给主上投毒不想活了?” “是蓄意投毒吗?我怎么感觉不像啊?” “我也觉得不像。要真是有人想要谋害主上的话只需要在一个碗里下药就好了,他们那几个人怎么也会中毒呢?” “是啊!再说怎么确定主上会喝哪一碗呢!”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刑部了,那些宫女侍卫里应该能问出点儿东西来。” “希望刑部快点儿审,那样我们也好早日洗清嫌疑!” …… 接触过这些酒水的宫女侍卫全都被抓了起来,李玉竹亲自监审。他也想知道投毒之事是什么人干的。毕竟他接到的所有命令都是保护白袅,只有这次的任务是散布一些消息。但是这些消息根本不会对白袅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 万思殿被围的水泄不通,就这样从早晨到了中午。 这些大臣来上早朝本来就是临时接到的通知,大部分都没来得及吃早饭。从早上熬到现在又受到了惊吓,又累又饿早已疲惫不堪。 有个大臣十分虚弱的问:“赵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监察司已经全部出动了,禁卫军也在各处协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出凶手还大家一个清白。”赵捷回答说。 肖楚带着侍卫搜遍了每个大臣的家里,搜索只是一个“还人清白”的形式,肖楚的目的是在各个大臣家里取走一个东西。这东西是白袅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已经嘱咐了他的。 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下山的时候肖楚和李玉竹带着“结果”回到了万思殿。 肖楚说:“先生,各位大人的府邸并未发现酒中毒药以及与其药效相似的药。” 李玉竹说:“涉事宫女太监已经全部问话完毕,其中有七名宫女两名侍卫和五名太监言辞闪烁,行为遮掩。已经下狱等待用刑,其余人已经送回各处。” 这些朝臣听完这些话就感觉好像已经看到了希望,至少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赵捷说:“回去之前请各位大人牢记今日之事不可向外泄露只言片语,否则夷三族!” 这些大臣纷纷保证不会向外说这件事然后才如释重负的出了这万思殿。 第350章 新局(十五) 偏殿之中,白袅早就已经醒过来了。她一直在观察朝中这些大臣的表现。各个脸上都是“大难不死”的庆幸。 白袅心里想着:这下他们应该能老实些日子吧…… 王欲行跟着一起来了刑部,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一幕,还有就是白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不确定性让他觉得有些担心。他已经明显感觉的出来白袅在对他们设防了…… 刑部监狱观察室。 那几个可疑的人还在被审讯,王欲行和李玉竹在这里监视他们。 一墙之隔有人生不如死有人掌控生死。 李玉竹见王欲行忧心忡忡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从万思殿回来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你不好奇玉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王欲行回答说。 “当然好奇,但是情报系统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不知道也很正常。” “你说……主上知道吗?”王欲行问。 这句话问到了李玉竹心里。他们从敛迹皇城出来之后的确是在跟着白袅复国可是他们一直都是听从方寒的命令。 李玉竹回答说:“这个……我不确定……” “我能感觉到玉颜对我们已经产生了疏离感。如果主上知道这件事却不告诉我们是不是代表主上也已经开始不信任我们了……” 李玉竹连忙过去捂住王欲行的嘴,小声叮嘱道:“别胡说!” 王欲行扒拉开李玉竹的手说:“他们父女争权,我们两个夹在中间。无论这个国家的过去和未来是谁掌权,左不过就是方家的,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我们不一样……” “你别再说了!” “我们得为自己考虑!” “你让我想想……” “那你想着,我铺好后路了让你也来走!”王欲行说。 “你要通敌叛国吗?”李玉竹问。 “哪个国?方都还是荣国?” 李玉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确不能说出效忠的到底是哪里。毕竟这片土地上面是荣国下面依旧是方都。半晌之后他只是很严肃的说:“你不能做结连外邦的事情!这是危害国家的!” “我当然不会!我只是会找一条能够让我们全身而退的路罢了!哪怕最后的结局是战死沙场我也不会结联外邦的!”王欲行保证说。 听到这句话李玉竹心里居然有一丝安慰。因为他知道按照王欲行的性格一旦决定“通敌叛国”之后就肯定再也不会回来的,那个时候王欲行将会变成荣国最大的敌人…… 欲晓来为白袅送药,看着她只是披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在窗边看得出神一时间有些气恼。她将药从托盘上拿下来然后将托盘摔在了桌子上。力气不大声响不小,这声响足以将那些醉心于窗外风景的人从其他世界里拉回来。 白袅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刚要发怒说是哪个侍女这么不小心的时候就看到了欲晓,她只能将刚刚起来的脾气压了下去,然后心虚的小声说道:“你来了……” 欲晓一句话不说只是坐在那里像是没听见一样。 白袅连忙走过来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去窗边吹风。我保证这点儿小风不会对我的身体产生任何影响好不好。不信你看……”说着她就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去,还掀起了手腕旁的袖子让欲晓为她把脉。 欲晓虽然生气但还是搭手把了把脉,确定没什么事之后才说道:“下次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不救你了!” 白袅发誓道:“我保证,以后一定谨遵医嘱!欲晓医师不让我做的我一定不做!我也一定不会在病没好的时候去窗边吹风……” “这还差不多!” “哦,对了。那几个大臣怎么样了?”白袅问道。 “他们已经醒来回家了,没什么大碍。咱们下在酒里的毒剂量本来就很少又被酒水稀释了那么久所以不会损害他们身体的。” “那就行。还好我们提前知道了有人在当初酿的酒里面做手脚这才能将计就计。”白袅说。 “每晚送往长秋宫的酒也是当时我们和朝臣们一起酿的,你真的没喝吗?” “没喝。一口都没喝。” “那长秋宫每晚都酒气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嘛,今晚带你去看看。” 白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就住回了长秋宫,每晚的酒也按时送看过来。她将送来的酒全都打开盖子放在了门口,然后拿来一个小机关卡在酒坛之上。机关之上有个类似于风扇的装置,白袅轻轻一碰机关便自动运行起来。风扇扇动着酒坛口,酒气被吹到门外。一刻钟以后,机关自动关闭而且还顺手盖上了酒坛,将酒重新密封好。 欲晓在旁边有些惊讶的看着,直到酒坛封闭之后她才感叹说:“所以每晚从你这里传来的酒气就是这样的?” “当然。” “那酒怎么办?” “我都藏回地窖里了。” “啊?还能这么干?” “我得让有心人知道我的爱好吧,不然他们怎么贿赂我。”白袅说。 “所以你就是靠这个办法拔除朝臣们安在侍卫中的暗线的!” “对!” 欲晓连连称赞:“真是个好办法!” “今天都累了,早点儿休息吧。”白袅说。 “好,那我也先回信苑了。” “长秋宫够大,今晚在这儿睡吧!” “啊?” “偏殿也有屋子,我只是觉得天色有点晚你回信苑我不放心。” “行,那就听你的。” 第二日早朝之后肖楚就和白袅一起去了百尺楼顶层。 “东西都拿到了吗?”白袅问。 “拿到了。”说完肖楚从怀里拿出两份征召令递给白袅。 征召令上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最后面的落款印信。 白袅看完之后笑了笑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说怎么那么顺利呢!” “这里一个是在卢凌风家里拿的一个是在国库里收缴钱府的家产中找出来的,也就是钱同的。”肖楚说。 “剩下的呢?” “在我家里。” “你回去统计一下看这些大臣征召令的落款印信都谁的是来自我,谁的来自那个人。不要让别人知道!” “好!” 白袅盯着钱同征召令上印着的“受命于天”以及旁边的“方寒私印”就觉得心中一阵悲凉。皇帝死后私印都是保存在国库中的,她明明记得当时这枚国玺以及私印已经在万思殿中打碎了,而且是碎的很多半根本拼不起来的那种。可是这些印章居然都出现在了她复国之时发出的征召令上!也就是说至少在当时方寒是活着的。但是这个明明还活着的一国之君居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沦陷而无动于衷…… 她心里默默地想:你最好别出现在我的荣国,但是又有点儿希望你活着…… 韩都。 萧孜是韩都的功臣是韩国主面前的红人。自从他出使凯旋之后韩国主就给他封了个忠毅侯的头衔还赏赐了一座巨大的府邸。一时间萧孜风光无限,前来忠毅侯府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但是萧孜知道与其他大臣来往太多会被韩国主忌惮所以一直以侯府尚未修缮完毕拒绝他们的拜访。渐渐的朝中竟然传出了萧孜居功自傲的流言。 一天上早朝的时候萧孜主动说:“主上,今日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主上应允。” 韩国主回答道:“萧卿但说无妨。” “臣因尺寸之功忝居忠毅候之位又骤然获府实感受之有愧。臣有今日之功全仰仗主上厚爱及诸位大臣的关心。就在昨日侯府已经完全修缮完毕,所以臣想与府中开设答谢宴答谢主上及各位大臣,还望主上应允。” 第351章 新局(十六) “开答谢宴当然可以啊,依孤所见答谢宴不如和萧卿的开府宴一同办了,办个大的一起热闹热闹。”韩国主说。 “臣斗胆请主上为臣挑选良辰吉日。”萧孜说。 “好,下朝之后孤就去找钦天监测算一个好日子。” “臣跪谢主上恩赐!” 两日后。 忠毅侯府府门打开,韩国主特许设宴三日,宴请全城。 宴会第一天。 宴请的是朝中朋友,韩国主亲临萧府为忠毅侯府揭匾并亲自为萧孜授印。韩国主还特许今日休朝,朝中官员必须到场参宴。今日到萧府来的人全是韩都朝堂上的肱骨之臣。 宴会第二天。 宴请的是萧孜自己的亲朋好友,以涠洲萧氏一脉为首。这些亲戚都因为萧孜一人的得道而鸡犬升天。萧氏从一个默默无闻,甚至不配出现在朝堂上的小氏族一下子变成了人人都想结交的高门贵族。 宴会第三天。 宴请的是韩都以翰林院为首的学子们。这些人有的已经拜入各个官员门下但还未入朝为官、有的已经在翰林院深耕多年是韩都的当世大儒、还有的是刚刚通过科考的寒门学子。 宴会进行到今日就能感受到明显的贫富变化。 宴会第四天。 宴请的是韩都各个港口的都水丞以及经常通航的商贾们。韩都税收以及贸易出口全都要仰仗于他们,而萧孜现在的职务正是都水丞总管。这也算是“同事”之间是宴请。 宴会第五天。 忠毅侯府需要在都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半个时辰的流水席、搭建粥棚以及设立救济庇护之所。由此来昭告全城百姓忠毅侯入朝为官。更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意思。 设宴第一天的时候谭乡就收到了清风里商行呈递上来的赴宴请帖。因为按照规定第四天的时候所有在韩都港口长期做生意的商行都要分发拜帖。清风里商行也算得上是金器出口的大国,所以最先收到了拜帖。 白袅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长秋宫住。 谭乡拿着拜帖走了进来,将拜帖递给了白袅。 白袅一边打开一边问:“怎么了?” “萧恩远发来的,我要派人去吗?”谭乡问。 白袅看着拜贴说:“忠毅侯府开府答谢宴。都成侯爵了,他这一年的晋升速度有的人一辈子都赶不上啊,你不觉得太高调了吗?” “主上的意思是韩国主这是在故意为萧恩远树敌?” “极有可能。他不是已经发拜帖了吗,你亲自去看看吧。”白袅说。 “好。” “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帮一把的意思是……” “让他在韩都立稳脚跟。” “是。” 谭乡乔庄改版去了韩都。过境之后就已经能在各个布告栏中看到关于萧恩远任职忠毅侯的消息。入都城之后都不用打探纯,满城都是萧恩远的“喜讯”,谭乡就这么一路听着就找到了忠毅侯府的地方。 交了拜帖之后谭乡很顺利的入了府。这时候正好是设宴第四日,整个府邸里全是数一数二的商行。他们也趁着等待开宴的间隙结交着自己的人脉。现在这里就是个巨大的商贾聚集地,普通人只要能够和这里任何一个人搭上线后半辈子基本衣食无忧。 谭乡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看着这些商贾们相互攀谈。 “不知这位前辈尊姓大名,在下姚都远航商行全盛达。”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小伙子过来跟谭乡打招呼说。 谭乡知道姚都远航商行但是根本没见过这个人,于是便回答道:“荣国雨顺商行王浅山。” “久闻雨顺商行大名,如今竟得以见到皇城王氏的人,真是三生有幸。”全盛达说。 谭乡回答道:“皇城王氏早已在当年的皇城之战中捐躯赴国了,在下就是王氏一个小小的旁支,这一切全都仰赖先辈的荣光,万不敢受此殊荣。” “王兄过谦了。” “我记得姚都远航商行以前的主事应该是姓郑的是吧?”谭乡问。 “是的。郑主事临时有事所以主上临时派我来赴宴。” “阁下是经常跟着商行走吗?总觉得你的名字有些熟悉。” “没有今天这才是第一次。” “那倒有些奇怪呢。”谭乡说。 “或许前辈听过我兄长的名字吧。” “你兄长是……” “我兄长是姚都的兵部侍郎全盛名。” “哦!难怪了!总觉得你的名字有些熟悉。话说回来我还跟你兄长有过几面之缘呢。” 全盛达显得有些高兴“真的吗?那我们还真是有缘。不如这样,以后方都百义皇城需要什么东西您多跟我们远航商行联系,我们姚都有什么需要我们也多多通信。大家合作共赢!” “好啊!” “那王兄你就先忙着,我去那边看看。” “好。” 看着全盛达和其他人努力结交的样子谭乡竟然觉得有些心酸。全盛名他是知道的,是和他同年行的冠礼,在战场上博出功名之时也才十几岁。现在面前的这个商行主事一看就知道是个初出茅庐的,毕竟一上来就交出了自己的底牌……当今天下看似和谐实则处处暗流涌动,他们还是需要更加努力,早日结束乱局。这样荣国像全盛达这样的孩子才不用年纪轻轻就为国出征了…… 没过多久宴会就开始了。这里的商行代表被按照为韩都创造的价值分桌,也就是说越坐在前面的就越是韩都的“财神爷”。 萧孜端起酒杯说:“韩都航运全都仰赖诸位,恩远在此谢过诸位!” 商行代表们纷纷举杯应和。 “今晚大家吃的尽兴,不醉不归!” 商人的头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在想着做生意,哪怕现在已经酒过三巡,醉意上头。 萧恩远拿着酒杯挨个和那些商行代表的主事们敬酒,又为韩都谈成了几笔生意。 宴会结束后,谭乡回了驿站。根据他的观察姚都几个商行里的主事明显是不认可萧恩远封侯这件事的,甚至借着酒劲儿还说了许多抱怨的话。韩国主肯定会在宴会上安插密探,也就是说这些主事的话韩国主马上就会知道,所以这几天只要看看姚国主会不会出手就大概能够知道姚国主对萧孜的态度了。 设宴第五日。萧孜亲赴城东流水席查看宴席准备情况。一些百姓看到新封的侯爵竟然这么年轻一时也都不敢相信,于是都纷纷开启了“八卦”模式。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谈着: “这就是咱们的忠毅侯啊?怎么看也不是能够冲锋陷阵的样子啊!哪儿来的功勋?” “是啊!这不就是白面书生嘛!怎么得的功勋!” “你们懂什么,这才是年少有为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似的这辈子连科举都试卷都没摸过!” “就是啊!年纪轻轻就封侯拜相!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 谭乡混在人群里听着。他时不时的看向萧孜,萧孜的样子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忙着叮嘱别人关于流水席的事情。他一晃神儿突然发现萧孜不见了,就在他在人群中搜寻萧孜的身影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里是城区,周边百姓众多侍卫也多在这种人挤人的情况下谭乡根本无法出手。而且只要他出手必然会引起侍卫们的警觉,一旦被抓了只会引起更不必要的麻烦。左肩上的这只手的力气越来越大,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谭乡只能慢慢回头寄希望能够看清这个人的脸。 第352章 新局(十七) 就在谭乡快要看清这个人的脸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压低声音说:“别动,跟我走!” 这个人“劫持”这谭乡慢慢离开了人群。人稍微少些的时候谭乡一个转身躲开向身后的人出了一拳,这个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似的挡住了。 谭乡也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 “是你?” “我在这里不是应该的吗,倒是你,你怎么还没走?”这个人问,他正是萧孜。 “怎么?这就开始赶我走了?” “那边全是我们主上的密探,我要是再不把你拉走他们就要出手了。” 谭乡看向刚刚的地方,角落里的确是有几个人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都样子。 “是我疏忽了,多谢。” “你怎么还没走?”萧孜问。 “商行主事不得知道各种东西的行情嘛,我来打探打探呗。” 萧孜提醒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还是早点儿回去吧,昨天来的主事没几个说真话的。” “那你觉得全盛达说的是真话吗?”谭乡问道。 萧孜的脑海里似乎还没有过这个主事的信息。“哪个?” “姚都远航商行的那个孩子。” “他啊,到底是个孩子,他最好骗。昨天在宴会上说的太多了,也的确是谈了两笔生意,估计得赔点儿钱了。”萧孜说。 “孩子嘛,他怎么可能玩儿的过那些人。” 萧孜道:“你还是早点儿离开韩都吧,我总是隐隐觉得我们都城要出什么大事儿。” “这你也告诉我?” “不想让你死啊!” “需要我帮忙吗?”谭乡脱口而出。 “应该不需要。这是我们国家自己的事儿,你参与进来也不好。” “行,那我明天就回去了。” “嗯。” “有一句话还是得说,你们国主将你的地位捧的太高了,这很容易给你树敌,你多加小心。” “好。” 忠毅侯府的宴请全部结束之后萧孜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 谭乡又观察了几日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才回去。 姚都的全部精力似乎都用在了国内建设之上,也没什么异常的情况。 楚都从表面上看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直忙于生产向周边国家出口粮食。 荣国也已经走向正轨,各个部门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 各个国家间好像又回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甚至就连局部战争都不再发生。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种稳定的局面很容易让人想到曾经三都并立的时候。 就连敛迹皇城里都纸鸢最近的日子里都没有什么异常的消息。 局面好像是真的稳定住了! 这种安定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七年。这七年时间足以让一些人忘记一些事…… 白袅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有时候她甚至记不得刚刚发生的事情。现在荣国的朝堂已经算是非常稳定了,所以她有一个想法——禅让退位。只是她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来说这件事儿。 这天晚上,白袅和其他人在清风楼之上商讨完一些事情之后开始往长秋宫走。同行的还有独孤奕。 “你决定朝中之人有谁能够胜任国主之位?”白袅问。 “我觉得没人比你更适合。” “我很认真的。这个国主之位我也坐了八年了,有点儿累了。况且朝中局势现在很稳定,我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现在并没有,所以才问问你啊。” “你要真想退位让贤的话我能和你一起走吗?”独孤奕问。 “怎么?兵部尚书不想做了啊?” “我还是想跟你在一块儿,官职什么的无所谓。” 白袅笑了笑说:“果然我们都老了,现在都开始淡泊一切了。” “有些事情总要想明白的,庸人才自扰,我们这么聪明当然是向前看。” 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路说着聊着就到了长秋宫。 不知道为什么,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白袅突然觉得自己得去一趟幽若殿。 看着白袅忽然停下的脚步,独孤奕问:“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要去幽若殿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我陪你一起。” 他俩刚到幽若殿门口,透过门缝白袅看到了一个人影掠过。 “有人!”白袅十分警惕的说。 “我也看到了,小心一些。” 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内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烛光。 就在他们两个刚要进门的时候,房间里突然有人将门打开了! 拿着烛火的人正是方寒。 白袅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愣在了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方寒站在她面前的事实。 “你还活着?”白袅问道。 方寒举着烛火也愣神了好久,听到提问之后第一时间回答道:“是!一直活着!” 独孤奕怕方寒还活着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于是便提议说:“你们去屋里聊吧,我替你们守着。” 方寒率先退回了屋里。白袅看向独孤奕,独孤奕轻声说:“去吧……别冲动,好好说话……” 屋外的独孤奕也觉得有些意外,方寒一直都活着就代表当年自焚不过是在演戏,而这场戏他一演就演了十几年,骗了所有人。但是,作为一国之主不惜让成千上万人牺牲让几十座城池沦陷而演的这出戏的目的是什么呢?今天突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 屋内的氛围非常尴尬。他们谁也不知道开口之后该说些什么。 方寒先说话了:“我没想到你会以公主的身份继位,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四皇子的名声什么样你比我更清楚吧,不用长公主的身份用谁的呢?”白袅说。 方寒有些尴尬的回答说:“那倒也是。” “你当年为什么假死?现在又为什么回来?”白袅直截了当的问。 “当年之事实属迫不得已,如今回来自然也是。”方寒回答道。 “迫不得已啊!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十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很不好说。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 “还打算走吗?” “我得走,我出现的事情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不然情况对你很不利。” “那你快走吧,别给荣国添麻烦,也别给我添麻烦。”说完白袅便出了房间。 “谈完了?”独孤奕问。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走吧。反正他马上也要走。” 回到长秋宫之后白袅照例开了两坛酒然后在房间里想这件事儿。 独孤奕将酒从门口抱进了屋直接拿出了两个杯子倒了起来。“我觉得今晚可以喝了。” 白袅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酒杯喝了起来。 一坛酒喝完之后独孤奕小心翼翼的说:“你可以和我说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人没死我真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我知道。你别为难自己,你做的所有抉择都是正确的。” “他突然出现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好害怕他变成我的敌人……” “不会的,放心吧。” “我现在只怕他没死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不然真的是很大的麻烦。” “你是觉得有些人会利用先国主出现的事情逼你退位吗?” “很有这种可能。”白袅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旁边一个柜子,然后拿出里面的两份征召令说“你看这个。” 独孤奕看了看征召令上面的内容说:“这是当年的征召令?” “对。我找人看过了,这些征召令上的私印和国玺一半来自于我一半来自于他。” “也就是说从你刚要计划复国的时候开始他也开始布局了?” 第353章 新局(十八) “没错。我当时还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回来那么多大臣,现在知道了,因为有些人以为这征召令是他发的!”白袅说。 “你打算怎么办?”独孤奕问。 “在他们没有做出有损荣国的事情之前我还暂时不打算动他们。其实我不在乎他们听命于谁。” “他回来这件事儿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知道吗?”独孤奕问。 白袅摇了摇头说:“我不确定,所以这个也是我担心的。我最近正在建立新的情报网所以他出现的消息不能用转运使们来调查,不确定因素太多。” “以防万一还是派几个暗卫去查查吧,他没死而且又出现了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让朝堂上的人知道为好。。” “好,我一会儿就去安排人。你明天还有事儿,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自己安排就行了。” “那你有事随时叫我。” “好。” 白袅本来打算去找林皋一起商议这件事已经快要走到清风楼了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林皋和方寒本来都是已经死去的人了但是他们现在都没死,有没有可能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死呢…… 清风楼就在不远处,白袅却没有继续往前走的勇气了。她怕林皋知道方寒没死这件事,她怕最信任的人对她有所隐瞒…… 空荡荡街道上,白袅一个人向长秋宫走。 夏末秋初,晚风间夹杂着些许秋天的凉意。这种感觉在清风里港周边的街道上更加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其妙的无力感突然席卷了白袅的全身。她走到了一片芦苇丛旁躺了下去。头顶的光星星点点时不时的还有乌云遮蔽。耳边是一些青蛙的叫声和游水声,面前是随风摇摆的白色芦苇团荣……这一刻,身边的景色似乎真的能够缓解心情。白袅就这样一直躺着,直到天空慢慢变亮…… 早朝。 独孤奕和其他大臣们在殿外等着上朝的时候就听见一些大臣讨论关于方寒的事情。而且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你们听说了吗,先国主根本就没死,当年皇宫失火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 “先国主?哪个啊?”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咱们国主的父皇了!” “啊?真的吗?” “当然了!听说当年方国主是移驾到联国小住了,咱们方国主保存了方都实力,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复兴方都的事情,忍辱蛰伏,现在有了足够有实力了才回来的!” …… 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将皇城大火之后方寒的去向以及如何筹备军备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是他们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这些话一看就知道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口径实在是太统一了。 一夜之间,流言四起。方寒这次的回归准备的实在是充分! 上朝之后果然有人问白袅这件事情。 “敢问主上,今日百义城中有传言道当年皇城大火只不过是先国主假死脱身之计,现在先国主已经平安归来。不知可有此事?”一个大臣问。 “是近日还是今日啊,孤是刚刚才听到的这个消息。王卿的消息居然比孤的百里情报网还快呢!”白袅说。 “臣不敢,只是不知道主上有何决策?” “王卿是起的太急了将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吗?什么消息能够一夜之间传遍朝野啊?这百义城多大,消息传递得需要多少人,不如你去外面找找看看,看看那些别国密探暗卫转运使什么的有没有完全离开。” 另一个大臣说:“主上,臣以为这些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需要核实清楚。” “孤怎么做事需要陈卿指点吗?孤已经派人前去核验消息的真假了,无论是真是假我希望你们都不要有二心,皇城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们所效忠的是荣国!” 李玉竹有些奇怪,他小声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刚听说……” “那我们怎么办?” “主上不召见我们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过于主动,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假装是刚刚知道这件事就好。” “行,我听你的。” “若无其他事情便退朝吧。”白袅说。 下朝之后白袅他们便直接去了清风里,因为他们要送王欲行和独孤奕去楚都。 荣国与楚都的粮食进出口贸易是四年前签订的。协议会根据这几年间视粮价与运输问题重新调整采购数量与价格。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往年都是李玉竹和王欲行去,但是因为李玉竹有其他任务就临时让独孤奕跟着一起去。 “那你们一路小心,我在百义等你们的好消息。”白袅说。 王欲行回答道:“放心吧主上,臣一定不辱使命。” 李玉竹说:“这次我不跟你去了你也得拿个低价回来啊!粮价一定不能比上次的高!” “这比一定啊!” 白袅说:“听说楚都今年发生了水灾,粮价肯定会有所上调,只要是在咱们商议的价格区间内浮动就行。” “好。” “那就早点儿出发吧,早日回来。” 送别完他们两个之后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工作的地方完成那些尚未完成的事情。 在芦苇地里躺了一晚上让白袅感觉浑身乏力,腰背还有些酸痛。她决定先回长秋宫调整一下身体再继续去批阅奏章。 路过幽若殿的时候白袅竟然看到了方寒在院子里修剪杂草。 不知道为什么,白袅现在生气的不行。她走过去问:“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听说朝堂上都是关于我的消息,我现在离开难免会给你增添麻烦。” “消息是你传的吧!” “不是我,我发誓!” 白袅想了想说:“既然不想给我添麻烦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幽若殿待着吧。” “你想软禁我吗?” “对!从现在开始幽若殿的大门不会再打开,外面会有人不分昼夜的巡逻,你的一日三餐我会派专人给送过来,从现在开始您就颐养天年吧!” “我若想走呢?” “想走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回来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荣国是什么?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从前我每一次顶撞你不听从你的命令的时候都付出过很惨痛的代价。我不想用你对付我的方式对付你,所以你最好别想着逃跑。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看看这幽若殿吧!” 白袅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直到她亲手关闭幽若殿大门的那一刻都没有抬眼看过方寒。 方寒手里的枯枝败叶散落一地,他看着渐渐关上的大门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的撞击了一下…… 白袅给方南浔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了朝中的一些情况并且希望他能回来一趟。 方南浔知道白袅肯定是有些坚持不住了,不然她不会写信的。所以在收到信的那一刻起便快马加鞭的赶往百义。他到的时候正是一天之后的中午。 百尺楼顶层。 白袅刚刚收到王欲行和独孤奕传回来的信,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看方南浔就推门而入了。 “玉颜!” 白袅激动的转身过去,确定就是方南浔之后连忙扑上过去一把抱住他说:“兄长,你终于来了……” 方南浔轻声安抚道:“没事儿,兄长来了!” “我好累啊……” “那我们就好好歇一歇,兄长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 清风楼上房里早已摆好了满满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这些菜都是北泽的特产,方南浔特意带来现做的。 “兄长,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啊!”白袅说。 第254章 反复(一) “当然了。都是北泽最鲜美的鱼虾,特意带来先给你尝尝。”方南浔说。 “真是太好了,早就想吃北泽的鱼了!” “想吃就多吃点儿,我到时候再派人给你送。”方南浔说。 他俩就这样在说说笑笑以及相互的关心中吃完了这顿饭。 “对了,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方南浔问。 “回百义这一路上你听到过什么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吗?” 方南浔自然知道白袅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他回忆这一路上听到的各种消息的确是有的,只是这消息只局限于百义城内。 “只在百义城里听说了,那个人的消息都没出城。” “和我想的差不多。” 方南浔问:“他真的没死吗?” “真的,我已经见过了,他现在就在幽若殿里。” “什么!” 听到白袅十分确定的消息之后方南浔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颤。一些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不影响荣国的前提下就让他在幽若殿里过完下半生吧。” “行……” “兄长,你想要见见他吗?”白袅问。 方南浔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见方寒,甚至他现在还没有接受方寒还活着的这个事实。他现在也已经做父亲了,每到看到自己孩子的时候他就会在想方寒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所以他将从方寒那里缺失的父爱全部都加倍的偿还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哪怕有时候这些偿还看起来像是溺爱。 “我不知道……” “说实话,当我看到那个人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的反应和你一样。甚至还有点儿高兴,也不知道这高兴来自于哪里。后来清醒些了就觉得他的出现可能不会那么简单。”白袅说。 “现在朝堂已经安稳了,那个人这个时候出现有什么意义呢?” “实不相瞒,我最近正打算在朝中找一个合适的人做主上,结果他就出现了。 ” “你要退位?” 白袅点了点头说:“是的。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情况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就想着提前先准备着万一我哪天真的没了荣国也不至于乱起来。” 方南浔本来想说一些坚持住荣国不能没有你什么的话劝说白袅但是看着白袅这个疲惫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那你想好退位之后去哪儿了吗?” “这个还没有。” “不如来北泽吧。那里四季如春很适合养身体的,正好你还可以去好好陪陪忆安和映辰,他们俩可想你了!”方南浔说。 “我从生下他们之后就没怎么管过,上次匆匆见面还是两年以前,他们俩怎么会想我呢。”白袅的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满脸都是苦涩。 “他们知道你的不容易所以不会怪你的。” “但愿吧 ”。 楚都。 王欲行和独孤奕到达楚都上古城之后刚刚到达驿站,甚至还没有安顿好楚千词就匆匆赶来。 “王兄,独孤兄。”楚千词行礼道。 “楚兄这是怎么了?”王欲行问。 “一些小事儿需要配合一下,还请二位见谅。” 独孤奕问:“什么事儿?” “我楚都可能需要派人检查一下贵国商船。你们可以在旁边监督,检查完之后我们会派人物归原处的。” “当然可以。” 在他们三人的共同监督之下,士兵们搜完了荣国的商船。 “多有打扰,感谢二位的配合。”楚千词说。 “是有什么东西失窃了吗?需要我们帮忙吗?”独孤奕问。 楚千词道:“没什么大事儿,我们自己处理便好。只是最近要忙着准备秋收的事宜了可能需要请二位在楚都多住些日子。” “这个没什么关系的。楚都产粮供应所有国家,自然是没什么空闲时间的。”王欲行说。 “那就不打扰了,二位舟车劳顿早点儿休息。” 楚千词走后独孤奕问:“刚刚那件事儿你怎么看?” “楚都应该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吧,不然不可能整这一出儿。” “我感觉也是。” “他们的动作不小,估计会封锁消息。我们今晚得探查一些消息出来明早发回百义。” “好!” 楚都皇宫。 楚国主急的不行,因为就在今天早上他才刚知道最新研发的高产种子失窃了。这种子刚刚研发出来,只是在楚都的部分小块儿田地里实验过,产粮效果非常好,今年正打算大面积种植,结果却突然丢了。 楚千词筋疲力尽的回到皇宫。 “怎么样了?”楚国主连忙问。 “我连刚刚到港的船只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种子。” 楚国主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连吃饭都东西都丢了……我真是愧对楚都的列祖列宗啊……” 楚千词安慰道:“父皇先别急,种子失窃到现在不足一天,孩儿已经下令封港了,我们逐一排查肯定会找到的!” “不能封港!”楚国主说。 “可是补封港我们怎么查呢?” “封港就代表楚都出事了,万一别有用心之人趁机大量囤积粮食就不好办了!” “是孩儿思虑不周了,我马上传令取消封港。” “你就说最近正在准备秋收国内事务繁忙,封港只是为了统计停港船只。”楚国主说。 “好,孩儿马上去办。” 楚都刚研发出来高产的种子转头就失窃了肯定是楚都内部出了问题,只是现在要秋收国内人力不足实在不是捉内贼的时候…… 楚国主去了一趟研发处,这里的官员也是忙的焦头烂额。 “研发失败的种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研发主事将一些失败的种子全都拿了出来:“回主上,这是近两年研发失败的。” 楚国主看着其中一株麦穗长得又大植株又粗壮的麦苗问:“这株看着还可以,有什么问题吗?” “回主上,这批种子与失窃的种子是十分相似的,甚至在产量方面这株还会更好一些。只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一片土地只要种下这种种子之后就再也不能种植其他的种子,而且种植这种种子的地土壤肥力会逐年减弱。这种事情一年两年内根本看不出来,我们也是最近又种了一批才发现的 。” 一个计划在楚国主脑海里悄然而生:“这样,你们整个科研处从现在开始装作无事发生。从现在开始放消息出去这种植株的种子才是最新的研发成果,至于失窃的只是普通的种子。” “是!” “新种子的数据还有吗?” “有。” “你们继续培养新种子,只是要在暗中进行。” “是!” 晚上,楚都最新的种子失窃以及失窃的只是普通种子的消息相继而出。 独孤奕和王欲行正商量着传信回荣国。 “你觉得哪个消息更可信一点儿呢?”独孤奕问。 “看楚千词当时惊慌失措的样子真的不像是装的,现在港口也开了,禁军也撤了也许这两个消息都是真的呢。楚都科研所的种子的确是失窃了,他们都以为是最新的种子,所以全城戒严寻找种子的下落,后来发现失窃的只是普通种子,自然也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也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我觉得这个窃贼知道自己偷的不是最新的种子之后肯定还会再下手。因为普通小麦种子我们所有国家都有,他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没错。” “看来楚都又要忙一阵子了。” 楚都领海,一艘已经出发的商船船头上站着个人,这个人正在看刚从楚都传回来的信。看完信之后他便下令调转了船头重新回了楚都…… 第255章 反复(二) 这个人正是萧孜。 在他的船上正藏着从楚都带出来的东西。 自从种子失窃之后楚都的科研所就将守卫翻了个倍,楚千词每天晚上都会去查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就在第三天中午,守卫就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傍晚楚千词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人少了连忙叫来了禁军的统领问话。 “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只有这么点儿人了!” 禁军首领连忙回答道:“殿下,是主上下令将守备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的。” “你说父皇?” “是的殿下。没有主上的命令我们哪敢私自行动啊!” 楚千词连忙回到皇宫询问楚国主。 “父皇,孩儿为了保证科研所的安危才下令守卫翻倍的,您为什么有下令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呢?” 楚国主道:“不能让盗贼发现异常啊,不然他怎么下手呢?” “父皇您的意思是窃贼还会再次下手?” “还记得我让你传的消息吗?我们失窃的只是普通的麦种,这普通的麦种几乎每个国家都有,而且是我们楚都在每年春天无偿送给他们的。为了保证各国利益国家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除了春天我们楚都送出的种子以外其余任何时间出现的种子都属于走私行为。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只要过关就一定会被扣下来,这毕竟涉及到各个国家的利益。也就是说窃贼偷了种子之后运回去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儿,他如果知道偷的种子毫无用处会不会再次下手呢?” 楚千词恍然大悟:“孩儿明白了。窃贼一定会再次回来的,而且为了保证不被人发现还会用偷走的种子来替换科研院的种子,这样一来他们就主动将新种子还回来了。” “没错,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将科研院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怎么下手啊。” “还是父皇想的周到。” 就在守卫恢复原状后的一天,科研所再次失窃。 果然如楚国主想的那样,窃贼真的将新种子送了回来,这次所有人都很默契的并没有再提这件事儿。外贼已经走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抓内鬼了。楚国主将科研所的大臣里里外外的探了个遍,最终找到了那个吃里扒外的人。也知道了窃贼就是韩都人。 “父皇,既然知道了窃贼就是韩都人我们不如直接找韩国主问个清楚!”楚千词说。 “不必。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打点关卡收买朝臣,咱们得给他一个结果啊!” “父皇的意思是……” “只需韩都敢种那些种子,最慢三年,韩都的土地肥力就会下降,他们的田地将变得只能种这些种子。我们慢慢等着就好了。做了不正确的事情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种子这么厉害?”楚千词有点儿不敢相信。 “不然怎么淘汰了呢。不过给偷国用也正好。这几年来韩都不断的窃取各国文化也该有点儿教训了。” “是。” “对了,父皇。荣国的两位遣使还在驿站等着商议购粮以及签约的细则。明日正好有半日的空闲,不如把他们的事先办了。”楚千词说。 “也好。这些年荣国和我们的关系倒也算是不错,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好的,那孩儿一会儿就去安排。” 第二日。 楚都国主设宴款待了独孤奕和王欲行为了表达歉意还特意降低了粮食过关的价格。独孤奕和王欲行的这趟行程算是圆满完成,所以很快便启程回荣国了。 楚都很快就进入了秋收阶段,收完之后他们便开始大面积的将新种子投入使用。忙完之后楚千词便继续投入到那个持续了几年的计划之中…… 荣国。 上朝的时候卢凌风道:“主上,百义城中传闻之事确为有心之人恶意传播。微臣已将散布流言之人捉拿归案,以上为全部供词。” 白袅看完供词之后特意强调道:“现已查明,百义城中流传关于先国主之事实为谣言。也希望从今天开始诸位大人做万民表率不要再谈论此事。” 卢凌风从上艺阁完成学业之后便一直在兵部任职除此之外还监管着白袅新建立的情报网,所以卢凌风的调查结果那些朝臣就算想要反驳也不能反驳。 “主上,臣建议严惩造谣生事之人以儆效尤。”卢凌风说。 “那些人怎么处置你和李尚书一起商议吧,孤只要结果。” “是,微臣遵旨。” 下朝之后白袅回长秋宫的路上,看见有个人正在幽若殿门口看得出神。这个人似乎很想进去但又不敢进去。白袅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方南浔。因为方南浔和自己一样,在以前的日子里都想要得到院子里那个人的认可,或者说是一丝的偏爱……这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并且渴望得到的东西…… 白袅也渐渐走了过去和方南浔一起透过门缝观察里面的人。 方寒正在院子里种花,种兰花。这话是他特意找白袅要的。白袅精挑细选给送来的也是以前幽若殿经常种的品类…… “进去看看吗?”白袅问方南浔。 方南浔回答道:“不必了,他可能不想见我们。” “那我们走吧。” “走吧。” 回到长秋宫之后白袅开了两坛酒,方南浔也很自然的拿了两个杯子过来。兄妹二人就这样一边喝酒一边谈心。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被关起来的那个人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方南浔说:“有时间的话去趟北泽吧,去看看你的孩子们。” “不敢。”白袅说。 “我怕见了之后就再也狠不下心来了。只要我不见他们,他们就是安全的。” “独孤奕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 “怪不得你们两个会爱上对方。” “忆安和映辰以后的日子里还得多多麻烦兄长和嫂嫂了。” “这个你放心。他们缺失的父母的爱我和若舞都会补给他们的。” 白袅喝了杯酒后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她在想当年方寒一直不去南游接自己会不会也是和现在的自己是一样的想法。 “兄长,你说当年那个人明明知道我是母亲的孩子却一直不将我带回皇城,会不会也是我现在的想法……” 方南浔沉默良久,笑道:“也许吧,不过你倒挺会自我安慰的……” “就是突然想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可以原谅他。”白袅说。 “皇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小时候的回忆可不是很好。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读书练武,在我的记忆里那个人总是强迫我做所有的事情,挨打受罚都是日常。但是那个人对南泽就完全不一样,每天笑意盈盈的哄着劝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 “和你比起来我小时候过得还算不错呢。虽然每日也要练功习武但犯错了我的那些师兄们也会替我遮掩一些。” “还好你回来的晚,不然你就得和我一起受罪了……” “你以前过得太辛苦了……” 方南浔笑了笑说:“没事儿,都过去了。” 就在白袅刚要再打开一坛酒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因为毒药发作的实在是太频繁了所以方南浔也看得出来白袅又要毒发了。他赶紧将白袅扶到床上然后在旁边的柜子里找出欲晓配置的解药。白袅服药之后气息才稍微平稳下来。 “怎么样?好些了吗?”方南浔问。 “好多了。现在还不是最疼的时候,螚忍住。” “这次毒发怎么这么快?是因为喝酒了吗?” “可能是吧。”白袅回答说。 第256章 反复(三) “明明知道喝酒会引起毒药发作你还喝那么多!”方南浔有些责怪的说道。 “借酒消愁,借酒消愁……” “不借酒也能消愁!” “兄长……我也喝不了几天了。你就别训我了呗!” “对了,最近怎么没看见欲晓呢?”方南浔问。 “她去南中枢酒肆了,杨子叶要见她。” “杨子叶来了?” “对。我们荣国与姚都的关系也算不上好,所以杨子叶来荣国的消息姚国主并不知道。欲晓也好久没见过他了,所以去见见。” 方南浔问:“你就不怕杨子叶说出什么欲晓不该知道的事儿来?” “他不会的。” “去几天了?”方南浔问。 “今天是第三天了。欲晓跟着商队走的所以没那么快,估计晚上才到吧 。” “杨子叶这个人还是要防着点儿。” “我自然是会时刻提防他,我就是怕欲晓分辨不清。”白袅回答说。 “有人跟她一起去吗?” “肖楚和她一起去的。” “有人和她一起去的就行。” 南中枢酒肆。 欲晓所在的商队刚刚到达酒肆正在更换马匹清点货物。 肖楚来到欲晓的轿子前面等着,见到欲晓出来之后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四楼。一路舟车劳顿先上去休息吧。”说完便伸出手要搀扶欲晓下轿。 欲晓很自然的扶了上去:“好多钱,麻烦肖大哥了。” “朋友之间不用说感谢。” 上楼的时候肖楚问道:“杨子叶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 “需要我和你一起去见他吗?” “不要我,我自己去就行。” “好,那我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等着,有什么事儿随时叫我。” “嗯。” 欲晓在房间里静静地等着杨子叶,在她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她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她能够感觉的到白袅和独孤奕有事情瞒着她,她不能去问,只能选择被蒙在鼓里。现在的荣国和姚都关系算不上好,杨子叶再这个时候前来肯定也是为了两国问题,她心里清楚但是必须得来…… 人这一辈子做的所有事情都能够隐约看到结果,或好或坏。可是不能因为结果是坏的就不去走,而是要抱着逆天改命的心去坚定的走。 这么多年,欲晓已经习惯了被人“保护”,现在轮到她保护别人了。 晚饭时,酒肆将一些美酒佳肴送进了欲晓的屋子。送菜的人刚刚下去,欲晓还没来得及动筷子的时候,她就听见了窗子外面有异响。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发出这声音的人是不是杨子叶。 欲晓壮着胆子走到窗边,她猛的推开窗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向外看去。窗外除了风以外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精神太紧绷了导致幻听要去关窗的时候杨子叶突然从窗子下面冒了出来。欲晓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差点儿叫出声音。杨子叶连忙过去捂住欲晓的嘴说:“你这一嗓子叫出来我可完了!” 欲晓看清了来的人是杨子叶也就放松了警惕。 “你怎么不走门口啊!”欲晓问。 “给你个惊喜啊!” “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吓。吃饭了吗?” “没呢。” “那正好,他们刚刚送来的饭菜,趁热吃吧。” 欲晓和杨子叶都坐到了桌子旁,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没有寒暄的那步而是直接吃了起来。 “你怎么突然到荣国来了?”欲晓问。 “私事儿。” “需要瞒着我吗?” “没打算瞒着你,不然也不会来见你啊。” “到底是什么事儿?” “你也知道,我这十几年来一直没有正妻。所以我想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愿意回来嫁给我。” “啊?”欲晓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杨子叶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来一趟荣国就是为了问自己什么时候愿意嫁给他? “你认真的?”欲晓不确定的再次问道。 “当然了。我说过,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个问题一时间让欲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这个我得问问我父母……” “问你父母?你还不知道?”杨子叶问。 “我不知道什么?” 杨子叶见欲晓的反应应该是还不知道独孤府早就不在了的事情。既然这样的话他也选择不告诉欲晓真相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再说你现在在荣国在你兄长身边,不如你和你兄长商量商量。”杨子叶说。 “我肯定会跟我兄长说的。你说,要是我兄长不同意怎么办?”欲晓开玩笑的问。 “那我就一直等着你。” 欲晓笑了笑没再说话。 杨子叶看着欲晓眼里满是无奈。或许是因为他马上就要利用心爱的人而产生的愧疚,面对欲晓纯洁而炽热的目光时他只能躲避…… 杨子叶这次出来的确是背着姚国主的,他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独孤奕或顾长策,所以他想要借求娶独孤欲晓这件事来拉拢独孤氏的老臣和顾府的旧部以为自己多寻找一条出路。杨家因为他收到了姚国主的赏识而被从布衣一步步提拔起来的。杨家在朝中的根基几乎没有,万一有一天姚国主要抛弃杨家他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因为杨家既没有独孤奕那种从头再来的勇气也没有顾长策那种蛰伏不动的耐力,杨家只有他,他必须纵横谋划! 第二天天不亮,杨子叶和欲晓进行了简单的告别之后就匆匆赶回姚都了。 早饭时,肖楚在一楼餐桌上等着欲晓,没一会儿欲晓就下来了。 “聊的怎么样?”肖楚问。 “还好。” “他没为难你吧。” 欲晓笑了笑说:“他怎么会为难我啊。” “哦,也都啊!”肖楚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尴尬的问题。 “我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一会儿我们收拾东西回百义吧。” “好。我们回去不跟商队而是骑马,你可以吗?”肖楚问。 “虽然确实好久没骑了,但是我觉得没问题。” “行,反正不着急,我们慢点儿回去也行。” 傍晚的时候欲晓和肖楚就回到了百义,白袅和独孤奕在清风楼为欲晓和肖楚接风。 “怎么样?这一路上还顺利吗?”白袅问。 “挺顺利的,我们跟着商队一边采买一边赶路感觉可忙了。”欲晓回答道。 “看来让你们跟着商队出城这个办法还挺不错的。”独孤奕说。 “是啊,我们学了不少买办们讲价的方法。此行也算收获满满。”肖楚说。 “你呢,你怎么样?”白袅问欲晓说。 “我……我没什么事儿啊。就是见了子叶一面……然后……”欲晓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然后什么?”独孤奕问。 ““呃……然后他问我什么时候嫁给他……”” “你说什么?”独孤奕听了这话气的差点儿站起来,白袅赶紧拉住他。 “就这一件事儿?没别的了?”白袅问。 “没别的了。” “不可能!”独孤奕气愤的说“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荣国不可能就是为了问你什么时候嫁给他,你是不是在替他隐瞒些什么?” “我没有!他真的只说了这一件事!”欲晓反驳道。 白袅瞪了独孤奕一眼埋怨说:“你怎么说话呢!” 独孤奕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话说的有些不得体了,于是连忙道歉说:“欲晓,对不起啊。兄长一时口误……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兄长是为了我好……” 白袅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天不亮就走了。” 第257章 反复(四) “他有没有说是奉了姚国主的命来的?” 欲晓回答说:“他说他是悄悄来的,姚国主并不知道。” “按照路程来看,从南中枢酒肆到姚都快马差不多就两个时辰。他凌晨走倒是能赶上上早朝,他说的应该是真话。”白袅说。 欲晓很坚定的说:“他不会骗我的。” 独孤奕没再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白袅连忙岔开话题说:“对了,我和我兄长正在商议关于在北泽和西域之间开凿水渠的事宜,你们有什么想法没?” “开凿水渠?那么远的路怎么开啊?”肖楚问。 “我们要在这两城之间选一条最短而且最能造福沿途城市的运河。这样一来解决了西域缺水的问题二来还能发展西域的商贸。”白袅说。 “这个工程量不小,让谁来修运河呢?”欲晓问。 “我会在当地府衙下召,凡事参与运河修建的人每日都会得到固定的银钱。争取调动大家修渠的积极性。” 独孤奕问:“什么时候开始?” “一个月以后。” “那也修不了多长时间了。入冬之后就不能施工了,两个月能修完吗?” “我和兄长算了一下,如果沿途百姓都能积极参与的话两个月之后应该能修十之七八。但是在这中间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耽误时间的问题,保守估计两个月应该能修一半。”白袅回答说。 独孤奕道:“那这一个月我们就好好规划一下,你也提前给各个郡县的人知会一声儿,让他们随时准备开工。” “好。” 吃完饭后清风楼上只剩下白袅和独孤奕。 独孤奕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平静的湖面,不知道是不是看的太入神了好像都忘记了眨眼睛。 白袅走过来问:“在想欲晓的事儿吗?” 独孤奕叹了口气回答道:“对啊。我看不清杨嘉逸这个人,欲晓跟他在一起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你知道吧,喜欢一个人之后就会失去判断的。因为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之下,理性的天平总是会侧重这个人。” “那你偏向过我吗?”独孤奕问。 “聊欲晓的事儿呢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突然想到了,正好求证一下我在你心里的地位。” 白袅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如果我没有身在这个位置我肯定会侧重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我们要一起携手走过今后所有的日子。但是现在的我不行……” 独孤奕如同猜到答案了般的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得这么回答。” “失望吗?” “没什么失望的,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注定不是笼中之鸟、深宅之妇。你肯定不会拘泥于自己的一处天地。” “把我想的那么伟大啊?” “是真的。有时候我觉得我也是这样的,所以我们相互吸引,互相成全。” 白袅笑了笑说:“原来说了半天是在变相的夸自己啊!” “呃……先不说我们了吧。” 白袅拿出一封密报说:“姚都传回来的最新情报,看看。” 独孤奕打开密报之后看了看说:“韩都真是厉害了,居然敢光明正大的挑衅姚都了!” “咱们当初要不是将那些难民集中到了竹林小院,荣国也得出现姚都现在的情况。我觉得杨嘉逸突然约见欲晓和临海港发生的这件事也有关系。” “你是说杨嘉逸在给自己铺后路?” 白袅分析道:“很有可能。杨家完全是由姚国主一手提拔起来的,在没入朝为官之前杨家什么都没有。同为被姚国主提拔起来的,杨嘉逸的情况和顾长策还不一样,顾长策身后有顾家和独孤家而且顾长策在天水郡也是有封地。就算顾长策被贬去守临海郡了也没伤什么根本。他杨嘉逸要是被贬就什么都没了。” “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深受姚国主器重,怎么会选荣国作为后路呢?” 白袅想了想说:“他选的后路应该不是荣国。” “是欲晓!” “对!” 独孤奕也想明白了。“欲晓身后有独孤氏有顾氏,最重要的是现在欲晓是各国全天下最优秀的医师,来拜访求医的不乏各国朝中官员……杨嘉逸想要借欲晓的手来为自己铺路!” “没错!” 独孤奕生气道:“那我就更不会让欲晓嫁给他了!满心满眼都是算计的男人怎么能够一起过日子啊!” “我们身在局外自然看得清,关键欲晓身在局中,我们得先让她出来。” “这个交给我!我对自己的妹妹还是比较了解的!”独孤奕说。 欲晓回到房间后也在想杨子叶的事儿。事情越想越深,让她不禁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当年欲晓大着肚子约见杨子叶。杨子叶却总是推诿着不见面。还派人传信说姚国主现在正器重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当时她的父母软硬兼施的逼问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了不“连累”他,欲晓只能绝口不提…… 想着想着欲晓不禁笑出了声,她在心里问自己天下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爱上杨子叶了呢? 还有更久之前欲晓看见的杨子叶和楚国后密谋…… 杨子叶的心思确实深。欲晓也很清楚这一点,甚至她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他…… 欲晓忽然想明白了。她知道杨子叶肯定是想要利用自己拉拢独孤家和顾家在朝中的势力来帮助他来巩固权力! 欲晓心中暗暗道:既然你想,我便要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 “主子,独孤大人在门外想要见您。”门口的仆从通报说。 “快请!”欲晓说。 欲晓大概知道独孤奕这么晚来是为了什么事儿,于是便问道:“兄长是为了我和子叶的事儿来的吗?” “是,你……” 不等独孤奕说完欲晓就说:“我想嫁给他,越早越好!” “什么?” “我想嫁给他!” 独孤奕强压着怒火说:“你怎么能嫁给一个既没有担当又满心算计的人呢!” “他不是。他不是兄长说的那样!” “搞大了你的肚子却不负责任,知道你在宫中受尽刁难却不闻不问,明明知道你在荣国已经过上平稳的日子了却还悄悄约见你。这一件件事儿,你让我觉得他是哪样?” 欲晓辩解道:“他为人臣子自然是得听命于姚国主,那姚国主不放他他有什么办法呢?” “独孤笥!你疯了吧!他杨嘉逸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护着他?”独孤奕质问。 “我此生非他不嫁!” 独孤奕气急,伸手就要打欲晓。但是高高举起的手只是停在了半空中又无奈的落下。 “我把话放在这儿,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嫁给那样一个人的!你想嫁他,除非我死!” “兄长!” “我只剩下你了!我希望和你走完下半辈子的人能够全心全意爱你而不是算计你!” “兄长和玉颜最开始不也是相互算计吗?” 这一句话让独孤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和玉颜最开始结婚的确是“各取所需”,说白了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互相算计…… “兄长。我早就已经是个大人了,我做事情也有自己的判断,我可以独当一面,你不用再时时刻刻护着我的!我既然选择嫁给他那今后的日子是苦是难我都会自己受着的,我绝对不后悔……” 独孤奕更加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这一刻他好像得收回对白袅说的那句了解自己妹妹的话。他一直拿欲晓当成小孩子看待,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多了解这个妹妹…… 第258章 反复(五) “兄长,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都!”欲晓接着说。 独孤奕什么也不想再说了,他甚至因为这次突然的闯入感到愧疚。所以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意还是该反对…… 幽若殿。 方寒白日里就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为了方便被人监视他很少进屋,就算进屋也都开着门。负责监视的人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懒散。因为他们只知道院子里这个人为了摆脱白袅的怀疑恨不得一举一动都告诉别人。 时间一长,门口的守卫看着这个一心扑在养花养草而莫名被囚的人难免心生怜悯。 “你说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主上居然动用这么多人将他软禁在这里。”一个守卫说。 “能被软禁在幽若殿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我劝你还是好好当值,别打听的太多。”另一个守卫回答。 “你不好奇吗?” “这里可是皇宫。历朝历代的皇宫里都埋藏了数不清的秘密,你知道好奇的代价有多大吗?” 第一个侍卫向门内看了一眼,方寒还是在埋头弄着自己的花草。“我觉得他跟主上肯定有关系。” “嘘!什么话抖说,不要命了!” 方寒虽然一直在低着头可是他早已将门口那两个守卫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夜深人静之时,方寒进入幽若殿。他沿着地道回了敛迹皇城。 林辞楼拿着最新的情报来向方寒汇报。 “主上,这是纸鸢传回的关于楚都的情报。” 方寒看了看说:“楚都这几年一直在开采黑水矿但是进出口量却一直很稳定,那剩下的那些去哪儿了呢?” “这个纸鸢还在探查。” “楚都暗中召集的那些机械师里有一多半是擅长火器的吧。” 林辞楼瞬间明白方寒的意思:“主上是觉得楚都在大量制造火器?” “不是觉得,是确定。姚都现在实力远远不如当年,不然姚国主也不至于偃旗息鼓这么多年。楚都农田灌溉水源受制于姚都,这几十年来楚都一直抖没反抗。你觉得是楚都真的愿意任人欺压吗?他那是没能力反击。楚都肯定在憋大招,这大招必然会给姚都最致命一击。我们就等着吧,等到楚姚两都开战之日就是敛迹皇城重返地上之日。” 姚都,临海城。 韩都曾经派来的“难民”已经和当地人结婚生子,曾经的十几个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将近四十个人的小聚落。他们几乎遍布姚都临海城的所有底层行业。有农民、有商贩,有跑街卖艺的,有开店营业的……这些人表面上安居乐业实际上一直听命于韩都。这些人里不会出现意见不和的人,一来他们曾是韩都国主的死侍,二来意见不和的人都被暗中处理了。 某天凌晨,萧孜悄悄乘船来到了这里,他将从楚都窃取来的种子全都交给了他们,让他们趁机播种在姚都的土地上。因为萧孜总觉得这些种子不是很安全,韩都良田又十分稀缺,所以他得保证万无一失。 第二年春天,这些种子就全都撒在了临海城的农田里。 秋末。 运河开凿工作稳步推进,方南浔也回到了北泽主持大局。白袅和独孤奕也正好趁此机会去北泽看看自己的孩子。欲晓也打算从北泽乘船而下回姚都所以便跟着一起去了。 北泽郡公府。 王若舞正在宴会厅里准备迎接白袅他们的事宜,三个孩子也跟着一起帮忙。 “母亲,爹爹真的快回来了吗?”方思意问。 “对啊,姑姑和姑父也会来。”王若舞回答说。 独孤忆安问:“真的吗?我父亲母亲也会来?” “当然了。” “那母亲会接我们一起回百义吗?”独孤映辰问。 “百义不安全,等到百义安全了你们自然能够回去啊。”王若舞每次都这么安慰这两个孩子,以至于现在说这话已经很自然了。 独孤映辰明显有些失落。 “如果回百义的话你们的爹爹和娘亲肯定会拘着你们学规矩的,他们可是很严厉的!”王若舞说。 “我看看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啊?”白袅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这是第一次见白袅和独孤奕,循声望去看到两个又陌生又熟悉的人竟然一时愣在了原地。 方南浔带着他们进了院子。看见两个孩子愣在那里忍不住说道:“你们不是一直想见爹爹和娘亲嘛,现在来了怎么还不知所措了?” 白袅和独孤奕一样不知所措。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孩子早已经死在了那个雨夜的山洞里,但是命运又偏偏安排了两个孩子出现在了那个山洞里……这两个孩子自然顺理成章的代替了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都以为对方不知道,都选择欺瞒……所以,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自从独孤奕将这两个孩子送来北泽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相见。 孩子不认识父母,父母也不认识孩子。哪怕都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当见面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方南浔说:“玉颜,干嘛呢?你怎么也愣住了?” “啊?我……我这……这是我的孩子吗?” “你这说什么话?不是你的孩子难道是我的啊?” 和白袅紧张到语无伦次相比独孤奕倒是很快从紧张变成了释然。他走到两个孩子身边然后蹲下身子和蔼可亲的说:“来,孩子们,让爹爹抱抱!” 那两个孩子慢慢走到独孤奕身边然后紧紧的抱住了独孤奕。 方南浔对白袅说:“你看看孩子爹,再看看你!” 白袅无言以对。她的心里还是很激动的,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出来。 王若舞说:“菜齐了,进来吃饭吧。” 独孤映辰走过来试探性的想要去拉白袅的手,白袅看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孩子更加的不知所措了。她向方南浔投去求助的眼神。 方南浔说:“你别躲就行了!” 独孤映辰的手拉起了白袅的手,掌心间的温度相互融合,对于白袅来说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只小手就这么握在了她的手心里,手心的温度几乎是一瞬间就传递到了心里。心中的一角突然有冰封许久被融化的感觉…… “母亲,我们去吃饭吧。”独孤映辰轻声说道。 如果说刚刚的接触是心里的冰山化开了一角那么这声母亲就是让冰山完全崩塌。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白袅说不出来。只是她的心里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好这两个孩子的想法! 白袅紧紧的握着独孤映辰的手,任凭她拉着自己慢慢走进宴会厅。 两个孩子坐在了白袅和独孤奕中间,方思意也坐在了王若舞和方南浔中间。他们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他们终于能够坐在一起吃一顿饭了! “快吃饭吧,这些菜都是根据大家的口味做的,快尝尝。”王若舞说。 独孤映辰夹起一块鱼说:“母亲您尝尝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好!” 独孤奕说:“映辰,爹爹也想吃鱼。” 独孤映辰又夹起一块递给了独孤奕。“爹爹给您。” “还是我们映辰好!” 方南浔说:“别踩一捧一啊!两个孩子都好!” “明明是三个孩子都好!”王若舞说。 “对对对,三个孩子都好。” …… 吃完饭后王若舞和白袅带着三个孩子去睡觉,屋里只剩下方南浔和独孤奕。 “今天第一次见两个孩子吧,感觉怎么样?”方南浔问。 第259章 反复(六) “怎么说呢,感觉时间过得挺快的吧。当年把他们两个送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没长牙呢。”独孤奕说。 “我看玉颜的样子应该是想把孩子接回自己身边的,你呢?” 独孤奕很肯定的说:“她不会的,放心吧。我也不会。” “怎么说?”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要是将忆安和映辰接回去朝中大臣必然要上奏立储的事情。到那个时候忆安根本没得选他必然会成为储君。” “忆安成为储君是必然的啊,不然要将荣国送给别人吗?”方南浔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忆安太小了,如果真的成了储君一些人势必会借此逼迫玉颜退位。荣国又该乱了……” “就算不接他们回去那些朝臣该商议立储还是会商议的。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儿。”方南浔说。 “至少……至少不会将忆安推到风口上……” 另一个房间内,白袅和王若舞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今天感觉如何?”王若舞问。 “说不上来,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映辰这个孩子很内向的,她从来不与陌生人接触,今天她主动去牵你的手肯定是鼓足了勇气的。” “真的吗?” “当然了。” 白袅笑了笑说:“这一点和我小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像。” “他们马上就要十岁了,你打算把他们接回百义吗?”王若舞问。 “不接,还不是时候。” 王若舞有些着急:“还不接啊?我是怕时间长了你和孩子们太疏远了,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 “百义太危险了,我不能把他们推到一个群狼环伺的地方。父子亲情这种从来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要就不要了吧……” “你真是这么想的?” 白袅叹了口气道:“我不得不这么想。忆安只要接回去就必定会被推选为储君,他现在的年纪正是最容易轻信他人的时候,万一有人用他来挑拨,朝堂必定陷入动乱。再说映辰,她目前是荣国唯一的公主,她就像当初的我一样。楚都、韩都、姚都这三个国家中与映辰年纪相仿的皇子公子数不胜数。接映辰回去,她早晚要变成政治联姻的工具……我不想让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走上我们从前的老路……” “也是难为你了,生生忍受着离别之苦。”王若舞说。 “我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希望他们将来别这样……” “放心吧,会的!他们一定会过上太平日子的。” 北泽驿站。 欲晓在房间里等着杨子叶的到来。 她现在也说不清楚对杨子叶的感情还算不算是爱,或许更多的是想要弄清真相。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杨子叶…… 静悄悄的屋子里只有微弱的烛火在闪耀。欲晓坐在烛火旁正出神的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房门被打开,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另一束烛光走了进来。他正是杨子叶。 杨子叶将蜡烛放在桌上,拿着火折子就要取点旁边的蜡烛,他边走边说:“房间里怎么这么暗啊?” “别点!”欲晓说。 杨子叶马上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不太喜欢房间大亮,你过来坐吧。” 杨子叶没再说什么,只是很自然的坐在了欲晓对面。 欲晓问道:“你真的想娶我吗?” “当然!” “两个人结婚可不是儿戏,我想要的是能够和我一起相互搀扶着走完一辈子的人而不是因为一时兴起。” “我知道!” “子叶,当年的事情我想我得给你一个解释。”欲晓说。 杨子叶被欲晓这句话说的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欲晓肯定要说当年未婚先孕的事儿,只是欲晓这话的主人公是不是说错了? “什么啊?” “当年我们都太年轻了或许都没有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但那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他死的太冤了,我得让你知道。”欲晓说。 “这……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得向前看不是吗?”杨子叶说。 欲晓没有回话,只是很平静的诉说着当年在皇宫发生的一切。 “那时候,主上让我母亲入宫为荏国后侍疾的召令来到了独孤府。父亲卧病在床,母亲日夜操劳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根本无法进宫,所以我便接了召令。我知道主上在那个时候来的召令肯定也是为了打压我们家来的,但我还是接了。因为如果不接就是抗旨不尊,我们一家都得死。路上郑内侍跟我说是为国后看病,我入了皇后寝宫才知道国后就要死了。当时国后满身是伤的瘫倒在地上,那些侍卫、主上、还有旁边的行刑手站在国后身边……国后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根本反抗不得半分……我当时害怕极了,生怕我会死在国后寝宫里。白天,他们对荏国后施刑,晚上就让我救。我就这样每日担惊受怕的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待在一个屋子里住了好几天……荏国后没有活到主上规定的那天,我却成了杀死荏国后的罪魁祸首。他们明明知道我怀有身孕还对我用杖刑,任凭我怎么苦苦哀求他们都视若无睹……所以,孩子没了……这是我的错……” 杨子叶从来都不知道欲晓经历了这些,准确的说是没人知道欲晓经历了这些。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是荏国后病重,欲晓衣不解带劳累过度才导致小产了。欲晓出事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姚国主对独孤家的打压都减轻了许多…… “对不起,我不知道……” 欲晓自嘲道:“没有人知道的。” “我今天将这些都告诉你就是不想瞒着你。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里见到你都是愧疚!”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我们将来还会有的。”杨子叶说。 “你还要娶我为妻吗?” “当然!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我和盘托出了,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说独孤家的情况?”欲晓说。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杨子叶试探的问。 “自从南边界三城被列为永久备战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家书了。你这话什么啥意思?” 杨子叶眼神躲闪,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欲晓看着杨子叶的脸很严肃的问:“我家里出事儿了是吗?你别骗我!” “这个,我当时被外派到别的地方了所以不太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是听别人说的。”杨子叶说。 “告诉我!” “你兄长当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带着半数士兵叛逃出国,据说是当时带走了独孤府几乎全部的府兵,然后就导致独孤府守备空虚。一些山匪联合你父亲当时的政敌一起偷袭了独孤府……据说,全府上下无一活口……” “你说什么?” “在这之后山匪还又劫掠了三家高门贵族,全城上下人心惶惶。也是如此主上才调我回城的。” 沉默良久之后欲晓接着问道:“也就是说,从我出城之后不久我独孤府就被灭门了是吗?” “是……” “难怪啊,难怪他们所有人都不在我面前提关于独孤府的事儿,原来是早就没有了!”欲晓无奈的说。 杨子叶说:“主上已经将那些山匪全部消灭了,伯父当年的政敌也在第二年就死了。我偷偷的把他们的头全都砍下来拿到伯父伯母的陵墓之前了,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那我回姚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你还愿意娶我吗?”欲晓问。 “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你还有独孤家的旧部和封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一起重振独孤家!” 第260章 反复(七) “我考虑考虑吧。”欲晓说。 杨子叶有些着急的说:“你可以在荣国出嫁啊!你可以让方南浔坐高堂!无论如何我肯定会用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的!” “你想要什么时候娶我?” “我想尽快。” “我和我兄长商量一下,你回去以后也挑几个良辰吉日,可以吗?” 杨子叶显得有些激动,他猛的站起来说:“好!” 欲晓问道:“这次又是偷偷出来的吗?” “是。” “那你快写回去吧。” “行,那我回去就准备婚仪的事儿!” “嗯,去吧。” 杨子叶走后欲晓吹灭了面前的蜡烛,整个房间内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欲晓就这样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这一夜她好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天亮的时候,在北泽郡公府的一角响起了读书声。这是方南浔按照白袅当年的召令而建造的六艺馆,方思意、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都在这里上学。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许多商人的孩子和普通百姓的孩子。 白袅住的房间离六艺馆特别近,所以一大早便被读书声吵醒了。她起身想要去外面看看,正好王若舞过来找她。 “哪里来的读书声?”白袅问。 “我得先说一句抱歉了,昨晚只想着让你住的离映辰近些,忘记了映辰他们住在六艺馆旁边了。”王若舞说。 “六艺馆?在这儿吗?” “是啊。当初选址的时候可是愁死了,建在哪儿都觉得不安全。到最后才决定建在郡公府旁边儿。他们正在温书呢,去看看吗?” “好啊,走吧。” 六艺馆内,三十多个十几岁的孩子正在摇头晃脑的背书,教书先生则在过道里来回巡视。 “这是礼馆,他们每天早上都要在这里学习。”王若舞说。 “他们住哪儿啊?” 王若舞指着前面的一排屋子说:“就住旁边的屋子。屋后是演武场,他们会在那里进行射箭和御马之术的学习。”王若舞看了看天空估算着时间,“也快了,再有一刻钟他们就要出来了。” “那我们先去演武场看看。” “好啊。” 这里的演武场和百义城里上艺阁的演武场差不多我,或者可以直接说是一模一样。不等白袅开口问王若舞就直接说道:“这里和上艺阁的演武场是一样的,南浔亲自督建的。他说这样的话可以让有资格入百义参加选拔的学子能够不那么紧张。” 白袅笑了笑说:“他倒是想的周到。” “他们要骑的马就在那边的马厩里。”王若舞指着旁边说。 白袅顺着王若舞手指的方向看去,马厩里的马全是清一色的黑色毛发,外型也差不多。不了解马匹的人根本分不清哪匹是温顺的哪匹是不易被驯服的。 “他们都差不多肯定分个优劣吧,学生们分不清你们是怎么分的呢?”白袅问。 “看耳朵。” “耳朵?” “温顺的马匹左边耳朵上会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他们的毛发都差不多长,几乎能够遮住缺口。一般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也是个好办法。” 白袅听见了有人往这边走来的声音,她知道应该是学生们开始过来了于是便说:“我们进屋看吧,在外面怕他们紧张。” “好。” 不一会儿,那些学生就换好骑射服来到了演武场。他们的衣服和配饰全都一样,白袅在人群里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孩子。 所有人都在选定马匹,只有独孤映辰无动于衷。 独孤忆安走过来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我有点儿不想上骑射课。昨天手上被磨起的茧子破了,现在有些疼。”独孤映辰说。 “兄长看看。” 独孤映辰伸出手,她的掌心几乎已经盖上了一层茧子,还有的地方是水泡。任谁看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手。 “你今天向先生告假吧,缓一缓再练。”独孤忆安说。 “兄长,我有些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学这些啊……” “为了……” “为了自保!”白袅走过来说。 “母亲。”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行礼说。 “我的孩子可以不用知书识礼但是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我不希望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只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等待别人的拯救,而是自救。明白吗?”白袅问。 “是,孩儿明白了。”独孤映辰说。 “不止是你,我希望这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有一个人面对困难的能力。这也算是当年开设这六艺馆的初衷之一。” “是,孩儿记住了。” “记住了就去练吧,你要明白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未来的自己!” “是。” 白袅看见独孤映辰选了一匹不是很温顺的马,心里难免担忧起来。 王若舞走过来说:“你看她选那匹马的时候其实很想过去说一声的吧。” “是啊,还好我忍住了。”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的,首先她是一个孩子其次她手上有伤。” “战场之上的刀剑不会因为她是个孩子手上有伤就不找她。这个你我都清楚。”白袅说。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战争了。我们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他们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吗!” 白袅反问道,:“谁能保证绝对安全呢?” 王若舞先松了口:“行吧,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们是知道什么样的日子是和平的日子的,我们也经历过战争,所以更得居安思危不是吗……” “你说得对。” “说实话,最近我心里老是感觉不安。我总觉得姚都和楚都要搞事情。”白袅说。 “姚都和楚都?” “因为来自姚都和楚都的情报都太正常了。” 王若舞问:“正常的话不应该是好事儿吗?” “太正常了就不是好事儿了!” “那我在港口也多留意一下这两个国家的货船,有什么事儿让他们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 独孤奕和方南浔也过来演武场看他们的训练情况。 “看吧,我就说他们两个在这儿吧。”方南浔说。 “果然在这儿。” 白袅说:“兄长,他们的骑射服和马匹都是谁负责的啊?” “当然是我亲自负责啊。”方南浔说。 独孤奕看向演武场,场上纵马飞驰的学生几乎无法辨别出谁是谁。 “他们的衣服一样啊?” “对。因为进入六艺馆的学生出身差距太大了。有咱们的孩子、有商贾的孩子、还有城内所有适龄的普通百姓的孩子。这些不同的因素难免会让他们相互攀比,所以就统一服装了。” 独孤忆说:“你想的还挺周到的。” “也是慢慢摸索出来的,最开始那几年可没少处理他们之间因为攀比产生的事儿!” “北泽适龄的孩子只有这些吗?”白袅问。 “当然不是。这只是其中一个六艺馆,北泽境内有四个。这些孩子大多就近入学的。” “哦,明白了。” 演武场上此时正进行着一场骑射比赛。每人三支箭,要分别射击三个不同的移动靶子。三支箭全中的人结束训练,中两支的人重新测试,中一支箭的人加试两场,一直都没中的人加试一个时辰。 第一个进行测试的是方思意,他的马刚刚跑起来第一个靶子就出现了。好在他身手敏捷,在靶子落下的最后一刻射中了。接下来的两箭也很顺利。场下一片欢呼声。 白袅注意到独孤映辰身边有一个学生,这个学生一直在向四周张望,一看就是要“干坏事儿”的样子。于是白袅便紧盯着这个学生。 第261章 反复(八) 第二个进行测试的人是独孤忆安。 他的箭术一看就没有方思意的箭术好,因为射第一箭的时候因为靶子突然出现他明显是没反应过来。 独孤忆安正准备射出第二箭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在旁边屋子里的白袅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所以他的第二支箭也脱靶了。而且因为马跑的太快了他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他看见我们,被我们影响了。”王若舞说。 白袅却回答说:“只是站在这里都能影响到他,那他差的就不止是箭术了。” 独孤忆安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他集中了所有精力准备射出第三箭。 这三个靶子中出现和消失的最快的便是第三个,如果前两个射不中第三个也够呛。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着靶子会出现的地方,然后在靶子出现的一瞬间拉弓、搭箭、瞄准、射出。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最后一支箭也带着他的期待正中靶心。 如果前两次也都是这个水平独孤忆安将会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出现如果。 从演武场上下来的时候独孤忆安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这是他在骑射课上第一次加训……他没想到第一次失误居然会当着父亲和母亲的面儿。他本来想要好好表现的…… 独孤映辰也注意到了独孤忆安好像不在状态,于是便走过去安慰他说:“兄长,没关系的。” “这次不一样……” “人都会出现失误的,真的没关系。这次不行我们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独孤忆安本来想要告诉映辰他们的父母就在外面,但是他怕说完之后也会影响映辰的发挥于是便说:“下一个测试的就是你了,好好表现。” “好!。” 独孤映辰上马之后的一切都显得很从容不迫,哪怕是手上有伤也没有影响她发挥。 第一箭,迅速而有力。 第二箭,出箭的时候有些慢了但是依旧很准。 第三箭,依旧有力,只不过稍微偏离了一些靶心。 三箭下来也算是全中。 方南浔说:“我有时候看映辰上骑射课的时候总会幻想马背上是玉颜小时候。” “我小时候兄长都没见过,怎么幻想啊?”白袅问。 “要不然怎么说幻想呢,我要是见过不就是回忆了嘛。” “也对。” 独孤奕在一旁说:“她小时候我见过啊!” 白袅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独孤奕,她总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我十岁,你怎么见过?” “你当年可是南游周边所有学子的噩梦啊!” “啊?” “穿杨将军的名号那可是一直压在我们头上的重担啊。以前,只要有高门弟子学习射箭必定以你为标杆儿。我当时就很生气,我就想看看到底是谁能把箭射那么好,然后就偷偷的去南游见过你!”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啊。” 方南浔开玩笑的说:“哦,原来你们俩的孽缘从十岁就注定了啊!” “貌似是这样的。当年她就事事压我一头,现在看来以后也会是这样了。”独孤奕说。 白袅摇摇头否认道:“哎,我可没有啊。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行行行,好好好,是我技艺不精了。”独孤奕说。 就在他们继续观看其他学子测试都时候,百义城的信鸽突然飞进院子落在了白袅面前。 方南浔看着鸽子问:“百义的信?” “对。”白袅说着取下了鸽子腿上对信。看完信以后她的脸色便十分难看。 “怎么了?”独孤奕问。 “谭乡传来的信,他说楚都增加了各国采购粮食的关税。各国都在囤积粮食,粮食的采购价格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最初的预期了。” 王若舞说:“你们还是回百义处理一下吧,朝中这个时候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我们马上走,一路快马加鞭的话明天中午就能到了。”白袅说。 独孤奕道:“好。” 方南浔问:“测试马上就结束了,和孩子们告个别吗?” 白袅看向演武场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她的眼神里满是不舍…… 独孤奕看出了白袅的不舍,也知道白袅内心的纠结。于是便说道:“算了,告别这种事情还是很残酷的,还是不要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走吧”。白袅叹了口气说。 测试结束后独孤忆安第一个从演武场跑出来,他想要跟自己的父母解释一下这次的失误,但是那间屋子门口已经没有人了。他以为他们只是先回去了,想着等晚上放学的时候说也是一样的。 在接下来的训练中,独孤忆安像个机器一样不知疲倦的表现自己,偶然他会看向那间屋子,他希望某次回头的时候能够看到父母欣慰的笑脸。可是每次都没有如他所愿。 独孤映辰觉得独孤忆安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所以休息的时候便走过来问道:“兄长,你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独孤忆安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看向那间屋子。 独孤映辰顺着独孤忆安的视线看过去,外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兄长你在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你觉得兄长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独孤映辰想了想,很认真的说:“呃……有点儿反常。” “不是,你再好好想想呢!” “你到底怎么了?” 独孤忆安小声说:“今天上午我看见父亲和母亲了,他们就在那个门口看着我们。” 独孤映辰明显一惊:“啊?具体什么时候?” “在我进行骑射测试的时候。” “啊,那你……” “所以我拼命表现啊!也算是弥补刚刚的过错。” “都要下学了,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 “兄长我不是怕影响你发挥嘛!你看我没有告诉你你这不是表现得很好嘛!”独孤忆安说。 “那你怎么办?” “没关系,今晚父亲母亲肯定还会来接我们回府吃饭的,到时候我好好的解释解释。” “也好。毕竟你在骑射课上的表现确实不是你平时的水平。” 下学之后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满怀期待的等着白袅来接他们,等到天黑了白袅叶没来。他们的期待也逐渐化为失望…… 有人去通报方南浔说这两个孩子从下学以后就等在门口到现在也没走。方南浔便过来打算看看他们两个。 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两个人倚靠在门的两边。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看到这一幕,方南浔心里万分难受。 他走过去问:“你们两个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两个孩子猛然站起来。独孤映辰在站起来的瞬间还有些摇晃,应该是累了一天加上没吃晚饭导致的。 看到只有方南浔一人过来独孤忆安便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我们……我们……” “不用等了,回去休息吧。” 独孤映辰问:“为什么?” “朝中急报,你们的父母回去处理国事了。”方南浔解释道。他很想委婉的解释一下,但是觉得他们早晚要经历这些,倒不如直白的告诉他们。 “可是……可是母亲明明答应我……”独孤映辰有些失落,或者说她有些不想相信方南浔说的话。 “映辰,别哭!”独孤忆安说。 “母亲是一国之主,父亲是兵部尚书。他们做事自然要以国家为重。我们不能拖后腿!” 方南浔听到这话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的撞了一下,那感觉又钝又痛。 “走吧,带你们出去吃点儿东西。”方南浔说。 第262章 反复(九) 吃饭的时候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一言不发,好像在一个陌生的饭局里怯生生的小孩儿。 方南浔也想说一些类似于“你的父母在做大事儿”之类的话安慰他们两个但是阻止半天都话始终无法张嘴。就是突然的那么一瞬间,他在这两个孩子身上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他小时候在皇宫之中就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母亲没有了,他的父亲是一国之主在做大事儿。只是现在,这两个孩子比他当年更有盼头一些,至少他们的父母真的爱他们…… 有些事情总会像个回旋镖一样多年以后还会重复的在眼前发生,只是主人公变了、所处的位置变了、对事情的理解变了。 现在方南浔什么都不想说了,因为他已经用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个时候别人说的话并不管用…… 姚都。 本来姚都今年的粮食也算是大丰收,需要从楚都进口的粮食也不是很多。但是,顾长策发现临海郡所产的粮食居然出现了大面积的倒伏情况,所有成熟的麦穗几乎全都栽倒在了泥地里。他将这件事情上报之后并没有引起姚国主多大的重视,姚国主给出的解决方式是——进口。楚都出口粮食价格疯涨让临海郡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局面。不买,临海郡将没有充足的粮食能够撑到明年收获。买的话,采购开支太大姚国主肯定不会批款的…… 临海郡郡公府内顾长策看着百姓们递上来堆积如山的请愿书就连连叹气。这里种的是被寄予厚望的种子但是临近收获却出现了这种问题。 “来人。”顾长策朝门外喊道。 一个随从应声而来。 “召集临海郡所有县令来郡公府议事。” “是。” 这些县令来了之后好像也并没起多大的作用,他们说的一些方法对临海郡现在的局面毫无作用。 同样受制于粮食进口问题的还有荣国。 百义城内人多地少,土质恶劣,粮食产能本来就少。虽然周边郡县也会定期向国库交粮食奈何百义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自清风里进口粮食是维系百义城内人口与粮食稳定的一个重要手段。现在粮价飞涨,百义的粮铺也跟着飞涨,搞的百义城内人心惶惶。 清风楼上,白袅他们再次聚在一起商议解决办法。 “永俟,你先说一下清风里最近的航运状况吧。”白袅说。 谭乡答道:“大约半个月前楚都进口的粮食价格就已经有所波动了。据我们的了解,楚都的良田出现了干旱和虫灾的情况所以涨幅也在我们的预估范围之内。大约五天前楚都出口的所有粮食价格成倍数增长,到今天已经涨了五倍。” “五倍!”独孤奕惊叹道。 “没错。粮食价格有涨有落这很正常但是这涨幅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怀疑是有人在恶意屯粮,这才给你们传了信。”谭乡说。 “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白袅问肖楚说。 肖楚回答道:“密探已经全部到达楚都上古城了,今晚便能传回第一批消息。” 王欲行说:“百义城内情况不是很乐观,不少名门已经开始高价采购粮食了,已经出现普通百姓抢不到粮的情况了。” “开国库了吗?”白袅问。 “开了,今早刚放出去一批粮。但是我怕维持不了太久。” 李玉竹说:“百义周边的几个郡县的转运使也回来报告说城内出现高价购粮的情况了,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白袅说:“给周边郡县传令告诉他们今年不用给百义供粮了,先稳定内需。” 李玉竹道:“好,我明早就去通知他们。” “凭君你一会儿回兵部也下一道命令吧,让各处进入战备状态。”白袅说。 “进入战备状态?这会不会加剧百义和周边郡县百姓们的恐慌?”独孤奕问。 “楚都默默无闻的给各国出口了这么多年粮食以至于让我们都忽略了它曾经是三都并立的国家之一。荣国的国力是在慢慢恢复,但是你们想一想一但楚都出手我们有几成的胜算?” 王欲行道:“你觉得楚都要开战?” “极有可能。不管怎么说,防患于未然吧。” 李玉竹说:“如果楚都真的打算开战的话粮食出口的确可以作为一个开战的理由。粮价疯涨肯定会引起各国的不满,这个时候哪个国家敢先出头哪个国家就会变成楚都“自卫反击”的第一个靶子!” “没错。” “国库的粮食勉强能够维持百义的收支,我们可以先观望观望。”肖楚说。 白袅说:“永俟你在清风里多看看,如果有商船恶意抬高粮价就马上扣押,我们得溯溯源了,看看背后操盘的人到底是谁。” “好。” “肖楚你统计一下国库还剩多少粮食,这些粮食还够我们用多少天的。”白袅交代道。 “好。” “行,那今天就这样,大家先回去吧。等楚都那边的转运使传回消息再做商讨。”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白袅一个人进了清风楼的密室,林皋正在密室里等她。 “师父……” 林皋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的预感没错,楚都的确是有开战之心。”说罢,林皋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交给了白袅。 “这是什么?” “楚都的最新情况。还记得几年前楚都在民间暗中征召机械师的消息吗?” “记得。不过那些机械师不是全都回家了吗,这件事情也算是无疾而终了。” “他们的确是回去了,但是这些机械师在半年之间几乎全都死了,连同他们的家人全没了。知道为什么吗?”林皋问。 白袅瞬间明白了林皋的意思:“他们被楚都重新抓回去了!那些家属都是人质!” “没错!” “也就是说楚都这些年一直在备战!” 林皋说:“楚都的那座黑水矿这几年来一直在秘密的开采,再加上那些机械师他们完全有时间训练出一支强大的火器军队。所以一旦楚都开战战况只会比当年方姚之战更惨烈。” “师父你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白袅问。 “楚都朝堂之上有我的转运使,他给出的消息必定准确。” 白袅想了想问道:“是云帆吗?” 林皋沉默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错。” “真的是?那为什么不让我兄长回来呢?”白袅问。 “去楚都是他的选择。他在楚都才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帮助。” “他的选择?” “他是在你发征召令打算重振方都的那一年去的楚都,在出发之前他特意来见了我。” 多年前,林府。 林云帆跪在地上朝着林皋磕了几个响头。 “父亲,原谅孩儿不孝了。” “你真的打算去楚都?”林皋问。 “是。玉颜妹妹要重振方都,那么楚都将会是方都最大的阻碍。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所以孩儿打算去帮玉颜妹妹扫清这个障碍。”林云帆说。 “你怎么这么确定楚都会成为方都的障碍?” “摆在面前的一个原因:楚都曾是三都并立国家之一,现在它是唯一!” “你确定要去?” “是。为国为家,总要有人身先士卒。孩儿愿做方都复兴之路上的第一颗棋子。” …… 白袅说:“所以,师父您这么多年得到的情报都是云帆传回来的!他一直在楚都朝堂只是与那些人斡旋……” “是的。” “师父,您就不怕吗?” “我当然怕,但是没用。他选择成为一名转运使之时就已经没命了。”林皋说。 第263章 反复(十) 楚都,摘星阁。 楚国主正和楚千词正在稳步的推进着他们的计划…… “父亲,这是各国转运使传回来的密报,以姚都和韩都为首的一些国家已经坐不住了说要向我们讨个说法。”楚千词说。 楚国主回答道:“我就知道这两个国家最先坐不住。他们这几年也算是风光无限的,现在突然有了要被我们拿捏的预兆他们怎么可能坐的住。” “根据我们显示高价收粮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国家,他们必然是在屯粮。而且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显示那批坏了的种子被种在了姚都临海郡里,所以姚都屯粮屯的最多。” 楚国主道:“明天便放消息出去吧,就说从楚都出去的粮食全都是平价粮,至于为什么到了各国变成了高价粮我们会调查清楚给各国一个交代。” “好的。” 荣国,长秋宫。 白袅刚刚从早朝上回来,一进屋便发现欲晓在屋里等着自己。 “你回来了?”欲晓起身迎接道。 “你怎么来了?信苑今天没课了吗?”白袅问。 “今天放假了。” 白袅很兴奋的说:“放假了!那真是太好了,今天哪儿也别去了就在长秋宫和我好好说说话吧!” “当然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 “咱俩都多久没有像这样好好坐下来说话了。”白袅问。 “嗯……得有几个月了。我们都太忙了。” “可不呗。” 欲晓道:“玉颜,我今天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 “粮食的事儿。” “粮食的事儿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好。”白袅说。 “关于姚都粮食的情报你全都知道吗?” 白袅已经大概猜出欲晓要说什么了。“你不能回姚都!” 欲晓拉住白袅的手说:“我这不是为了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我如果不回姚都怎么嫁给子叶呢?而且子叶现在是粮食采办的主要负责人,没人比我更适合去打探消息了!” “不行!” “玉颜,你就当是成全我……” 沉默良久后,白袅问道:“你和你哥说了吗?” “还没有。” “你哥不会同意的。” 欲晓回答道:“我想试试。如果我兄长也答应了,你们就风风光光的送我出嫁好不好?” “如果你真的决定了我自然会!” “那,和我一起去找我哥吧!” “行!” 这一路上白袅心里都在担忧一件事儿,那就是欲晓还不知道独孤府被灭门的事情,一但到了姚都该怎么办…… “玉颜,你说爱一个人是不是就能相互利用呢?”欲晓突然问。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总感觉我和子叶的婚事就像是生意。我们两个在这场生意里各取所需。我现在都不确定我嫁给他到底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的价值……” “如果像你这么形容的话,我和你哥应该不是合格的生意人。”白袅说。 欲晓笑了笑说:“也是。” “别想那么多了。如果你觉得嫁给他是你当下认为最幸福的事情你就去做,大不了就是浪费一些时间和一些感情。” “行!” 兵部尚书府。 独孤奕正在处理最近的公文。 进入兵部就能感受到这里严肃而井井有条的氛围。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在走路而是用小跑的,因为这里的消息慢一步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可能是巨大的损失。 有士兵通报说白袅和欲晓来了独孤奕才得以放下手里的事情暂时休息一下。他赶紧起身用旁边的清水洗了洗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正好擦完脸的时候白袅他们两个正好进来。 “你们两个怎么到兵部来了?”独孤奕问。 白袅看到了盆里尚未平静的波纹和独孤奕鬓角间残留的水渍就知道独孤奕这是又通宵了。 “你几个时辰没休息了?”白袅问。 “没几个时辰啊,我有休息时间的。”独孤奕说。 “犟?” “没有没有。” “算了,懒得管你。等哪天你的身体变成我这样你就知道休息了。”白袅说。 “那身体变差是因为毒药,可不是因为日夜操劳吧!” “我不想跟你辩解,今天来这儿是有正事儿,欲晓你自己跟他说吧。”白袅说。 欲晓跟独孤奕说了自己想回姚都去嫁给杨子叶的事情说完之后整个房间不出意外的再次陷入沉默。 独孤奕问道:“你是……做好决定了?” “是。” “姚都已经没有能给你撑腰的独孤家了,所以如果入了杨府之后受了什么委屈就回来告诉我。”独孤奕用很委婉的话想要告诉欲晓独孤府被灭门的事实可心里在祈祷欲晓不要听懂自己的弦外之意。他说话的时候时刻观察着欲晓的反应,确定欲晓没什么情感波动之后才放下心来。 白袅自然知道独孤奕什么意思,所以她也在观察着欲晓的反应。 欲晓的反应很平常,就和平时说话一样。“好,我知道了。不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荣国离姚都都是很近的。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给你们写信,实在不行我自己也认识回来的路。” “杨嘉逸打算什么时候下聘?”独孤奕问。 “三日之后。” 白袅说:“这么快吗?” “嗯。现在无论是姚都还是联国都是多事都时候,所以我和子叶商量了一下就一切从简,我们婚礼的时候就邀请一些亲朋好友就好了。”欲晓说。 “一切从简?这是他的提议还是你的提议?”独孤奕问。 欲晓回答道:“不是说了嘛,是我们两个一起商量的。” “不行!你是我唯一的妹妹,送你出嫁必须风光大办!”独孤奕说。 白袅也说:“是啊!我也不同意从简。你必须的风风光光的出嫁!” 欲晓说:“兄长,玉颜。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想办的那么大。你们想啊,南游和北关每天都在相互示威的交战之中。这个时候一个荣国人要嫁给一个姚都人而且我和子叶也都有官职在身,这件事如果被那么多人知道边关那些将士们会怎么想?所以不要大办,反而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这样太委屈你了!”白袅说。 “没什么委屈的。婚仪本来就是走个过场的形式,有没有的都无所谓。” 独孤奕说:“等荣国和姚都重新建交的时候兄长给你补个大的!” 欲晓笑了笑回答道:“好!” 白袅说:“我和你兄长还有些公事要谈,欲晓你先回去吧。”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也回去收拾一下。” 欲晓走后白袅问道:“你就这么同意她回姚都了?” “她愿意,我得成全她。”独孤奕说。 “她知道独孤府的事儿了吗?” “不管以前知不知道,反正回了姚都肯定会很快知道了。” “她回去可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山高路远我们就算是想要帮她也帮不了了……” “我觉得她自己能处理好,如果……如果真有什么万一我肯定会亲自将她带回来!” 白袅说:“兵部的事情你先别管了,欲晓出嫁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去。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她不会愿意让我跟着的。” “你悄悄的,你暗中保护她啊!” “跟着去我倒是也放心些!” “那就这么定了!我再挑一些身手好的暗卫给欲晓。彩礼什么的就从我的私库里出。她在姚都孤立无援的,得多备些银票。”白袅说。 “那我也回去准备了,兵部的事儿交给你了。” “你快去吧!” 第264章 反复(十一) 三日后,杨子叶的聘礼就送开了。杨子叶也混在押送聘礼的使团里一起来了。 因为一切从简的缘故此时的欲晓已经在清风楼的房间内试穿婚服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明天晚上她就会跟着商船一起回姚都了。 婚服穿好后欲晓便让所有人都出去了,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铜镜中的这个人额间有简约而美丽的花钿,脸上是淡淡的胭脂。头上的金冠闪闪的,上面还镶嵌着几颗宝石。头冠两侧是金色的流苏,流苏一晃一晃的显得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她大红色的衣服上有用金线绣出来的各色花纹,领口和袖口还有珍珠装饰……这个人她好像熟悉但又好像不认识…… 白袅进屋的时候看见欲晓正在发呆,于是便走过去问:“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好像有点儿不认识我自己了。” “站起来让我好好看看。”白袅说。 欲晓站起来转了一圈说道:“这衣服做工很精细的,你准备了好久吧?” “也没有很久。你穿着合身就好,我还怕来不及穿呢。” “玉颜,我这次回姚都就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你得照顾好自己!”欲晓叮嘱道。 “这是什么话,想回来就回来。你永远可以自由出入荣国!” “我认真的。别我走了你就不按时吃饭睡觉了,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作息不规律的话十日客很有可能会反噬你的!你得遵医嘱!” “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还有我兄长。他和你一样,一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你帮我监督他。别我下次再回来舟车劳顿的还得给你俩调养身体。”欲晓说。 “好好好,我保证监督好他!” “还有啊……信苑的学生接下来的课程我已经找了陈扶疏来代替我,你没事儿的时候也常帮我去看看。” 白袅说:“行行行,好好好。你交代这个交代那个的让我也来交代你点儿事儿行吧?” “啊?什么?” “我告诉你你啊,到了姚都之后必须一天传一封家书。杨嘉逸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的话你必须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永远有我们!”白袅说。 “我知道。” “姚都这些年变成什么样了我也不能很明确的告诉你,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独孤家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如当年了,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嗯,我会小心的。” 白袅想了好多话要嘱咐,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唉,我本来想了好多话要说的,现在到了说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也是,好像有好多话没说完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白袅抱住欲晓说:“总之,一切保重吧……” “你也是。” 另一间屋子里,独孤奕也同样在叮嘱杨嘉逸。 独孤奕说:“我只问一遍:你是真心想要娶阿笥的?” “是!” “你知道的,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所以,你要是敢欺负她我肯定杀了你!” “我会待欲晓好的!我保证!” 独孤奕说:“独孤家在姚都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你们杨家倒是如日中天。所以欲晓在姚都没什么依靠,但是……” 杨子叶抢先说:“我不会让欲晓受到任何人都欺负!” “别的我也不说什么了。我也不管你现在说的多好听,我只看你怎么做。最后警告你一下,你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要是再有下一次我肯定亲手杀了你!” “好,我保证!” 晚上,欲晓在独孤奕的搀扶下上了去姚都的商船。 送别的时候独孤奕说:“遇到什么事儿一定要告诉我!” “好!” 杨嘉逸在船上等着,看着独孤奕搀扶着欲晓一步步的走来心里十分激动。 独孤奕将欲晓的手放到杨子叶的手上嘱咐道:“记得我说的话!” “永远记得。”杨嘉逸说。 船要离港的时候独孤奕乔装打扮一起上了船。 白袅看着渐行渐远的商船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似的…… 肖楚知道白袅今天要送嫁心里肯定不舒服,所以便一直看着白袅的一举一动。他怕白袅因为情绪波动导致毒药提前发作。 果然,在商船彻底消失在海面上的那一刻白袅也昏了过去。 商船之上,杨嘉逸来到了欲晓所在的船舱。 “怎么样,晕船吗?”杨子叶问。 “有一点儿。” “我给你带了一套替换的衣服,将喜服换下来可能会好一些。等快到了的时候咱们再换回来。” 欲晓也觉得这喜服有点儿拘束,而且头冠压的头也很疼。 “好。” 杨子叶问道:“需要找人来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好,那我先出去准备一些饭菜。有什么需要你随时叫我。” “嗯。” 欲晓换好衣服以后将喜服工工整整的叠起来连同头冠一起放进了柜子里,她知道以后都没机会再穿了。因为杨子叶肯定不想让自己这么高调的进杨府,那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的。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独孤府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灭门了那他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娶的人是独孤府的人…… 想着想着,欲晓突然觉得很无奈。明明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却心甘情愿的入局……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笥,换好衣服了吗?出来吃饭吧。”杨子叶在门外说。 “好,就来了 ” 清风楼。 丑时左右,白袅渐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陈扶疏和肖楚守在一旁。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肖楚问。 白袅说:“我这是又毒发了?” “对!” 陈扶疏说:“主上您悲伤过度导致十日客提前发作了。” “我就知道。” 陈扶疏说:“主上放心,欲晓医师已经将抑制十日客的配方全都教给我了,我会根据欲晓医师的手稿继续研究的,一定会早日配出解药。” “辛苦你了……” 陈扶疏又为白袅把了把脉确定脉象没问题后便出去继续熬药了。 “现在几时了?”白袅问。 “丑时三刻。”肖楚回答道。 “还好,不会耽误今天的早朝。” “主上您的身体还吃得消吗?要不要休朝一日?” “不能休朝。现在楚都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粮食的价格得马山压下来,不然没有外敌我们自己先内乱了!” 肖楚拿出一封密报说:“这是在你刚刚昏迷的时候楚都的转运使传回来的密报。楚国主刚刚昭告天下说自楚都出去的全是平价粮,至于为什么粮价会疯长他也不知道。他承诺十日之内调查清楚真相,给我们一个交代 ” 白袅问:“你怎么看这件事儿?” “我觉得楚都的确有可能是受害者。如果楚都最开始出口粮食就是高价粮的话各国商贾的消息不会流通的这么慢。那些商贾肯定不想收高价粮。所以很有可能就是中间环节出了问题。” “粮食从楚都港口出来,到各个商贾手里,随后就到了各个国家。你说的中间环节是那些商贾吗?”白袅问。 “是。” “哄抬粮价他们的确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但是你觉得几个小小的商贾他们真敢这么干吗?” “主上是觉得他们是受了别人的指示?” “不是觉得我,是一定。商人逐利,当利益到达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人是愿意铤而走险的!”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查各个商行!” “出入清风里的商行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白袅说。 第265章 反复(十二) “什么事?” “我现在身体有些虚弱上早朝不一定能够撑的下来,你得掩护我。” “好!” 早朝。 大臣们上报各项事宜的时候都很正常,没出现什么反常的事情,就在白袅以为今天早朝能够顺利结束的时候钦天监突然说有事要启奏。 “主上,臣夜观天象发现今日今日百义之祸患全因煞星渐起所致。根据微臣的测算,煞星成人之日便是国都灭亡之时。” 白袅问:“听你的意思,这所谓煞星还是个孩子?” “回主上,正是。还望主上尽早处决命中带煞之人,保我荣国国运安定。” “他是谁?” “这个臣还不确定,但是只要今晚适合观星臣必然能够推测出具体方位及破解之法。” “危害荣国之人孤必然会处决。那就烦请钦天监大人尽快推算出破解之法了。”白袅说。 下朝之后白袅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所以直接去了偏殿暂时休息。肖楚也跟了过去。 “感觉怎么样?需要叫陈医师来吗?”肖楚问。 “暂时不需要。” “那就好。” 白袅总觉得钦天监在这个时候突然在朝堂上说煞星损害国运之事有些蹊跷。 “你一会儿去找一趟欲行和玉竹,告诉他们最近别让孩子出门了。我总觉得好像有人要对孩子动手。” “是因为钦天监的话吗?” “他这个时候在朝堂上说这件事儿肯定不是偶然。人祸被曲解成天灾那就肯定有人要为此牺牲,我不希望这个必须要牺牲的人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白袅说。 “好,我一会儿就去。” “另外,叫安插在各个府邸的细作今晚之前必须传信回来,我要那些大臣所有的出入记录。观星处所有钦天监的记录要最近半个月的。” “好,我这就去准备。” 感觉身体稍微恢复之后白袅就急匆匆的赶去了清风里。 “师父!师父!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白袅急匆匆的说。 “怎么了?”林皋问。 “我觉得有人要利用楚都的事情对付朝臣们的孩子,今日朝堂之上钦天监说百义纷乱说因为有煞星作乱。消息一定不能流入民间,不然不管是谁的孩子都必死无疑!” “行,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监视那些人,尽量不让朝堂之上的消息流传出去。” 从清风里出来之后白袅便去了观星阁。她需要去见见那位钦天监大人。 这名钦天监好像知道白袅会来找他,已经恭恭敬敬的在门口等着了。 白袅问:“你知道孤会来?” “是。” “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是!” “你不怕孤杀了你吗?” 他淡然一笑回答:“从前怕,但是这几天可能不怕。” “为什么?” “若是臣观测到煞星的消息才刚刚出现臣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朝臣难免有所怀疑。这样他们也就更加相信这消息了。所以主上您不能动我,至少得让我说出这个人是谁!” 白袅问:“你受命于谁,又想要对付谁的孩子?” “臣一辈子未出观星阁,一辈子只会观星。自然是听命于主上,一切为了国家啊!至于那个人是谁,臣也不知道,臣需要观测!” “你看不出百义的事情是人祸吗?” “生于天地间,万物皆有灵。无论天灾还是人祸,凡事发生必有预兆,而一切都预兆都是可以通过天象来观察到的,臣只相信天象。” 白袅又问:“你说煞星是个孩子,你会杀了他吗?” “主上该问您会下令杀了他吗!” 白袅沉默良久之后说:“如果今夜是个阴天,你没有如期观察到星象就自己请罪,说你是受人指使才在朝堂上说那番话,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惶恐!” “臣,遵旨。” 晚上果然是个大阴天,天上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钦天监站在观星阁最高的那层静静地看着天上,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是那么看着。直到后半夜,天上的乌云全部散去,满天都是星星……他在漫天星辰里搜寻着自己要找的那颗星星,然后一步步推算,自言自语道:“不该是她啊……不该是她……” 第二天,钦天监如约在朝堂上说出了自己是受人指使才说那番话的,按照法律规定他将会被斩首示众…… 晚上的时候钦天监主动求见白袅。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也知道因为高价粮的事情朝中大臣都憋着一股怨气,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呢?”白袅问。 “昨晚,臣看到星星了……” “你什么意思?” “臣今日前来是为了解三个人的星象。” “谁?” “臣自己、主上您以及那个煞星。” 白袅说道:“孤倒是想听听。” “第一个,臣自己。臣的命星已经昏暗了,就算今日不在朝堂上请罪也活不过三天,所以临死之前想要最后帮主上您一把。今日臣将这煞星出的怨气揽下,也帮主上您缓口气儿……希望主上您能早日找到破解灾星之法。第二个,主上您。您的命星旁边毫无倚仗,只有星星点点的几颗小星,这对一国之君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你您命星旁边的就是天狼星,天狼星已经起来了……您是一个好的君王,臣希望您早做打算。第三,关于煞星。根据臣昨晚推测,煞星位于百义以北,就在北泽上空,与您有关。” “前两个孤不在乎,但是第三个孤需要你说明白些!” “主上的身体里流淌着最纯正的巫咸血脉。巫咸一族都有窥探未来之能,但是这种能力会随着结婚生子而逐渐削弱,同时新生的孩子便会继承这种能力。这是窥探天机的存在,所以能接住这能力的孩子就是福星,接不住的就会变成煞星。” 白袅心里十分清楚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并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们怎么会继承这种能力呢? 钦天监似乎看出了白袅的疑惑。 “生死之命运被替换,命星自然也会随之改变。主上您的女儿正是那接不住巫咸之力的煞星。破解之法便是将煞星送走……” “我不信!她怎么可能会是灾星呢!她才那么小……” “主上,臣已泄露天机,此命已无。惟愿主上您能打破天命,救人救己!” 说完,钦天监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离开。就在他回家的路边上,有几个喝多的醉汉扭打在了一起,他也被莫名卷入。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白袅一直在想钦天监说的话,如果这个灾星真的是独孤映辰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呢?还有,自己身边的“天狼星”又是谁呢?她细想,好像自己身边的确没什么可用的人……即使上艺阁已经培养出三批文武双全的学生了但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能力特别出众的人。难怪自己的命星孤立无援! 楚都已经向各国传了消息,是有几家商行知道今年粮食产量少所以恶意抬价的,现在出口的粮食已经逐步降价了。 白袅自然知道那几个商行是背锅了,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让粮价降下来所以只能默认了楚都的说辞。 全盛达听从姚国主的命令暗中屯了许多粮食,现在粮价暴跌导致商行亏损了一大笔钱。他看着府中堆积如山的粮食感觉万分苦恼。 正巧全盛名回府,看到满府的粮食气的差点儿昏过去。 “谁让你屯这么多粮食的?你知不知道主上现在在查恶意囤积粮食的人!你这不是找死吗!” 第266章 反复 (十三) 全盛达满脸委屈的说:“就是主上让我这么做的!不然我哪儿敢啊!主上让我去管理商行,主要负责和楚都的粮食采买生意,我做的一切都是听命行事啊!” “你说是主上让你这么做的?” “是啊……” “你现在什么事儿都不要干了,在家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写下来,不要有一个字的虚言。等着我回来!”全盛名说。 “兄长你去哪儿?” “别管,按我说的做!” 全盛名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欧阳府,现在这个形势下他能想到可以帮自己的就只有欧阳花榕树。 欧阳花榕见全盛名匆匆赶来便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 “主上让我弟弟担任商行主事,主管与楚都的粮食采买工作。他屯了太多粮了,楚都刚刚发了声明所以各国都在追查到底是哪个采办的主事抬高粮价的,我弟弟肯定得背锅!” “主上现在不管了?” “对!姚都粮价上涨导致太多人心里积怨,主上肯定要推一个人出来平息怒火的!” 欧阳花榕分析说:“可是,没理由啊!姚都后辈之中可用的人不多,盛达又是主上所看中的,主上为什么这么干呢?” “我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这几日先让盛达称病吧,我们得确定主上是什么心思。”欧阳花榕说。 “好!” 自从欲晓嫁进杨府之后就根本没出过院子,杨子叶每日忙于朝政根本就没什么时间回府。杨子叶的一些侍妾也不知道欲晓的真实身份,平日里也没多尊重。但是欲晓不在乎,她知道自己嫁进杨家是为了什么。或许,爱意早就被消磨干净了,她现在要做的是“利用”,正如杨子叶想要借助她的名号收拢独孤家旧部一样…… 这天早上,欲晓照例在院子里摆弄那些药草。 杨子叶的几个侍妾路过,看着欲晓身边也没个侍女便坐在凉亭里开始了一阵嘲讽。 其中一个侍妾阴阳怪气的说:“姐姐们,妹妹近日新看了个画本子,只觉得那里面故事有趣。” “什么画本子啊。”另一个侍妾问。 “说以前有个官宦世家,家主不顾一切反对的声音娶了一个年老色衰的农家女作为主母。这位主母呢,毫无治家之能,每日就知道侍弄花草。” 凉亭的位置离欲晓很近,这几个侍妾又故意将音量调高了几分。欲晓自然是知道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不过她丝毫没往心里去,甚至觉得她们有些可笑。 旁边有人问道:“然后呢?” 这名侍妾接着讲道:“然后这位家主幡然醒悟自己是被农家女的妖术所迷惑的,于是便找来巫师破了她的妖术还休了她。” “活该!用妖术蛊惑家主,不休她休谁!” “就是!” …… 欲晓心里想:现在这批十几岁的孩子们经历的实在是太少了,他们不记事的时候还有战乱,开始记事的时候荣国已经建立了。她们也算是长在一个相对太平的环境里。就是这怎么一过太平日子嫁人生子就变成了女子的追求,被休弃却成了她们骂人的最恶毒诅咒了呢?果然,还是孩子…… 欲晓没搭理她们,只是埋头弄着自己的东西。 其中一个侍妾故意捂着鼻子说:“姐姐们,妹妹有些头晕。”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可能是妹妹这身上有了,闻不得味道太大的东西。” “味道太大的东西?你们谁用了太浓重的熏香了吗?” “没有啊。” “没有啊。” 这个侍妾成功的将矛头转向了欲晓的方向,故作柔弱的说:“味道好像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这几名侍妾便义正言辞的走向欲晓的方向,好像是要去维护什么正义。 “你!”最开始发言的那名侍妾毫不客气的说。 欲晓懒得搭理她。 “叫你呢,没听见吗?”假意怀孕的那个侍妾说。 欲晓知道自己要是再一言不发她们肯定会变本加厉,于是便站了起来问:“你们在和我说话吗?” “不然是谁?”其中一个侍妾说。 “我知道杨家家主武将出身,但是杨府的人都这么没规矩吗?”欲晓说。 第一个侍妾说:“你居然敢说家主!” 欲晓很严肃的说:“我是主母!你们是侍妾,见了我不行礼还不是没规矩吗?至于杨子叶,他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这几个侍妾听到欲晓这样的语气难免开始猜测这位主母是不是来自什么高门望族。 假意有孕的那名侍妾连忙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主母息怒,只是妾身已怀有身孕,闻不得刺激性的东西。所以还请主母收了这些……” 欲晓拉过她的手给她把了把脉说:“别人都是假孕争宠,你假孕却是为了对付我。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假装摔倒然后小产了?” 这名侍妾连忙将手抽回来有些慌张的说:“我不懂你什么意思!虽然你是主母你也不能瞎说啊!” “就是啊,主母也不能随意冤枉好人啊!”旁边一个侍妾说。 “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杨子叶面前演这出戏看看他到底会信谁。”欲晓说。 “杨子叶到底给你们多少宠爱我不在乎,到底跟你们谁生了孩子我也不在意。我入杨府只求安稳度日,所以我希望你们也不要轻易招惹我!也不用在我面前演什么阴阳怪气的把戏。哦,对了,提醒你们一下我上过方姚大战的战场,是战场上最厉害的军医,我学医练武的年岁比你们的年龄都大。别再挑衅我!”欲晓很平静的说。 就是这些平静的话给她们带来的极大的震慑。只是经历过方姚大战这件事儿就足以让这些足不出户的富家小姐们膜拜良久了。 “玩儿去吧,别在我面前烦我”。欲晓说完便又俯身下去摆弄自己的花草。 没过多久之后欲晓感觉身后还有人,便很不耐烦的说:“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嘛,没事儿别来烦我!” 杨子叶站在欲晓身后问:“是谁烦你?” “哦,没谁。”欲晓说。 杨子叶将手伸过去想要拉欲晓起来,欲晓只是说了一句“我手上脏。”便拒绝了。 “是不是那些侍妾找你麻烦了?”杨子叶问。 “那些小屁孩儿能找我什么麻烦。” 杨子叶道:“也是。起来休息一下吧,我为你做了一些梨汤。” 欲晓在旁边是水桶里洗了洗手然后用杨子叶的衣袖擦了干净。 凉亭内,梨汤已经被下人盛好摆在了石桌上。欲晓并没有喝,只是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主上爱戴,准假了半天。” “时辰快到了吧,到了就赶紧回去吧。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阿笥,我知道你有怨气。我可以解释的!” “我哪敢有什么怨气……” “那群侍妾是主上和各位大臣们塞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你也知道我家底孱弱无力推脱的。他们都是妾,还有好多不过是通房丫头。如果呢不愿意看见她们我这就去休了她们!”杨子叶解释道。 欲晓问:“你真的会休了她们吗?她们之中有的人可是为你生儿育女过的!休了她们你就不怕得罪那些大人吗?” 杨子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了你,我愿意……” 欲晓叹了口气说:“你不用为了我,也不用休了她们。她们既然选择跟了你,你就好好待她们。我能和她们和平共处的!” 杨子叶有些尴尬的说:“这……多谢……” 第267章 反复(十四) “我没有因为她们生气,可能是时间长没有出去过了有些心烦。”欲晓说。 “这个好办啊,我带你出去走走!” “可以吗?” “当然可以!” 杨子叶带欲晓出了杨府。 姚都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十几年足够一个默默无闻的氏族崛起也够一代忠臣被人遗忘。街道还是那条街道,府邸还是那座府邸。只不过街上的人早已不是以前的人,府邸里的人也都换了一批…… 十几年没回来过了,欲晓真的想感叹一句变化真大但是她好像不是很想跟眼前的杨子叶分享这种心情。 欲晓默默地想着人有些时候好像真的会猛然看清一些事情。比如现在。杨子叶和以前一样拉着自己的手、走在和以前一样的街道上、说着和以前差不多的话……但是她突然就知道自己不爱眼前这个人了。就是这样看似毫无预兆的不爱了,十分肯定的不爱了! 杨子叶在兴致勃勃的介绍这十几年来这里的变化,欲晓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想回趟家!”欲晓说。 杨子叶立马愣在了原地,嘴里的话也突然停止。 “我想回趟家!”欲晓再次重复了一遍。 “独孤府……现在……” “是别的的府邸吗?” “是……废宅……” 欲晓笑了笑说:“既然已经废弃了我们是不是就能随便进去了?” “里面……里面不适合进去。”杨子叶说。 “我曾经的家有什么不适合进去的呢?让我去吧!” 杨子叶见白袅态度坚决便应了下来。 “我陪你一起去。” “谢谢。” 路上,杨子叶越走越慢。他想让这条路变得长一些,他希望永远都不要到独孤府。欲晓却走的越来越快,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曾经的家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独孤府的位置并不算偏僻,占地面积也非常大。在姚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岛国除了皇宫就是独孤府最大,这正是独孤家世代忠贞的代表。所以,就算独孤家被灭门了他们姚都人也不敢随意处置这个地方,久而久之只能荒废。除了独孤家的祠堂有专人月月打扫以外,其余的所有地方尽数荒废。院墙外的浮雕已经掉落的七七八八,墙角也被一些“胆子大的”人挖出了足以一人进出的狗洞。屋内的装饰早就被洗劫一空,屋子外面却被人上了锁,估计是被一些流浪汉据为己有了…… 欲晓来到了独孤府的正门口,大门紧紧的关着,门外长了一人来高的杂草。 杨子叶有些尴尬的解释说:“这个……自从当年府内发生那件事之后主上就下令除了洒扫祠堂的专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时间长了也就……” 欲晓一脸平淡:“其他人是怎么进去的呢?” “其他人?” “这里的空气中有做饭的味道,还有人的味道。所以里面肯定有人住的。既然大门行不通,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呢?”欲晓问。 杨子叶似乎想要问欲晓是怎么知道的,还不等他开口欲晓就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虽然我有点儿老了但是鼻子还能用,嗅觉也尚存。我的耳朵也还可以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人声。” “我一时竟然有些忘了你是姚都最好的医师……” 欲晓再次问:“所以他们是从哪里进去的呢?” 杨子叶带着欲晓来到了东边的墙角,这里有一个草堆。他将草堆移开一个狗洞便出现在了眼前。 欲晓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杨子叶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就紧随其后的的跟了进去。 府内的景象更加破败,这里的破败不是荒芜的破败而是一种争斗之后生活之地的破败。就像是野外的猛兽争夺完领地之后获得长久栖息之地的感觉。 欲晓知道,这些屋子肯定都有他们的“新主人”了。而且他们占据这个屋子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 她想要去看看自己曾经的屋子里住了谁,还没走到院子中间就听见旁边屋子里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从各个屋子里冲出来的人就将杨子叶和欲晓团团围住。这些人衣着破烂蓬头垢面,一看就是长期盘踞在这里的乞丐。 为首的一个乞丐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是这群人里最年富力强的存在。他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欲晓十分镇定的走到了一块青石板上回答道:“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熟悉这里,你猜我是什么人?” “不管你是谁,现在马上从这里出去。这个院子我说了算!”为首的乞丐说。 “你说了算?你问过我吗?”欲晓问道。 这个小乞丐依旧十分嚣张的说:“我管你是谁!你不出去我请你出去!”说完他招了招手,周围的乞丐瞬间围了起来。 杨子叶将欲晓护在身后,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赢这些人。 欲晓只是说了一句:“这里是我家,放心!”然后轻轻踩动青石板。 一瞬间,周围房子的脊兽全都收回到了房梁内,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把强有力的弩箭。万箭齐发之下这些气焰嚣张的乞丐全都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刚刚的嚎叫变成了惨叫,刚刚的盛气凌人变成了跪地求饶。 欲晓不屑的说:“十几年没人维护这箭果然都钝了,居然还能让你们苟延残喘这么久!” 这些乞丐纷纷跪地求饶。 虽然为首的那个乞丐只是被射中了左箭但是也如欲晓所说的那样他已经是苟延残喘了。 如果说锋利的兵器杀人靠的是刺开皮肤直抵要害那么钝器伤人就是依靠巨大的力量生生撕裂皮肤然后重伤要害。 房顶上这些暗器历经十几年的光景早就不再锋利,这些箭刺入身体完全就是硬生生的捅进去的。 铁锈遗留在身体里,就算他们没有当场死亡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今晚之前找医师拔除你们体内的箭,然后清创。或许你们还有救。过了今晚必死无疑。现在,请出去吧!”欲晓说。 那些还活着的乞丐连忙相互搀扶着逃走了。 杨子叶问:“你怎么确定那些机关还能用的?” “我家又不止这一个机关。弓箭不能用还有别的啊。”欲晓说。 “难怪你这么镇定。” “是他们蠢,在我家住了这么长时间连这么简单的机关都没有发现。到我家里来占山为王,真觉得我们独孤家没人了吗?”欲晓说。 杨子叶总觉得欲晓这话里有话似的。不过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这么多年来确实没人发现独孤府的机关,一个人都没有。 “这机关……设计的真的好精巧,十几年了居然还能运作。” “整个府邸的护卫机关都是我二哥亲自设计的,当然精妙!他可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机关师。”欲晓说。 “原来是出自长策兄之手,难怪呢!” 经过这么一遭已经让欲晓失去了想要看看自己以前住过屋子的兴致。她大概能够猜到自己的屋子必然和这些屋子一样被人强占着罢了。 “这里离祠堂比较近,先去祠堂看看吧。” “好。” 独孤家的祠堂里供奉着自姚都建国以来近乎半数的功臣。可以这么说独孤家就是姚都的半壁江山。独孤氏祠堂的大小比普通人家房子的五倍还要大些。站在牌位前都数不清楚到底有几排的灵位。哪怕是正午时分站在这里也会感觉到一片黑压压的肃穆与庄严。 供桌上的贡品已经有些腐败变质,桌上也落了一层灰尘。 第268章 反复(十五) 杨子叶解释道:“因为这里一个月才会有人打扫一次,所以……” “他还能想着让人一个月来打扫一次,也不枉我独孤家世代为他出生入死了!” 欲晓的反应很出乎杨子叶的预料,她冷淡的像个旁观者清,好像这里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欲晓接着问道:“是不是除了这里其他地方都有人住了?” “基本上是……” “能帮我个忙吗?” “只要问能做到。” 欲晓看着杨子叶的眼睛问:“能调兵进独孤府吗?” 杨子叶眼神闪躲,甚至低下了头。 欲晓已经知道了答案。 “府兵暗卫什么的都可以,我最多只需要五个人。” 听到欲晓的“要求”以后杨子叶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姚国主毕竟下令不让朝廷官员靠近这里,他这么做还是有些风险的。 “五个人应该可以的,但是他们入府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够了!” 杨子叶试探性的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欲晓转过头来微笑的看着杨子叶说:“一点儿小事儿……” 欲晓明明是笑着的,但是杨子叶在她的脸上却感觉不到这个笑容有多友好。甚至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狠厉……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欲晓了。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欲晓会脱离自己的掌控。担心之余一阵强烈的声音从心底传来:计划要快一些了! 欲晓点了三炷香拜了拜这些先祖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祠堂。杨子叶怕出什么意外便飞快的跟了上去。欲晓出了祠堂之后便直接出了独孤府,其他的屋子都没有再去看一眼。 出来之后杨子叶本来打算聊些别的话题转移欲晓的注意力但是连着说了几句话都没有得到欲晓的回应之后他便不再说了。 欲晓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杨子叶:“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儿有风险,你不要跟着我了!”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连累你!” “可我们是夫妻,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谈什么连累不连累呢?”杨子叶说。 “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好好做你的妻子。在此之前,请让我处理我自己的事情。”欲晓说。 杨子叶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欲晓到底要干什么。他怕欲晓真的做出一些什么危险的事情,他怕欲晓所做的事儿会连累自己…… 欲晓走过去将杨子叶紧紧抱住:“求你了,只需要三天……” 杨子叶犹豫着,心里还在权衡但是嘴却不受控制的说了一句:“好,我答应你……” 第一天,欲晓跑了好几家店铺买了不少药。晚上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地回到了独孤府凭借着她对这里环境的熟悉成功的避开了所有人。 第二天,独孤府里住的乞丐全都一命呜呼,不声不响的死了。晚上欲晓又来了独孤府,她在每个尸体上都撒了一些药,这药会引来一些食肉的虫子。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欲晓带着杨子叶给的五个暗卫再次来到了独孤府。杨子叶不放心所以也跟着一起来了。 杨子叶看着各个屋子里院子里被啃噬的所剩无几的尸骨就知道这肯定是欲晓的手笔,毕竟用药引虫这种事情对于欲晓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今天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捡上下颌骨,其他的都不用管。”欲晓说。 杨子叶挥了挥手,那五个暗卫拿着麻袋便开始捡骨头。 “为什么只捡颌骨?”杨子叶问。 “牙齿太硬了,那些虫子啃不动。所以得捡走。”欲晓说。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不是我做的啊!是他们住的阴暗潮湿的环境引来了尸虫。”欲晓满脸天真的说道。 “对对对,是他们自寻死路!” “既然是荒宅就该有个荒宅的样子,住一些不相干的人想什么话!” “没错!” 那五个暗卫很快便将所有颌骨捡完了。 杨子叶说:“扔到乱葬岗去然后回府复命。” “是!”这几个暗卫一起回答道。 “那我们也回去吧。”杨子叶说。 “好!” 回去路上欲晓说:“我最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座宅子周围可能会有一些密探,我是真的怕会连累你才不让你参与的。” “那今天怎么又同意我跟来了呢?” “通过我这两天都观察发现那个人现在根本抽不出什么人手来监视荒宅了。楚都发布公告以来联国给各国下令让国内自查高价粮事件。再过五天,联国就会派遣使来收集各国的自查清单,那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我说的对吧!” “对!联国的确要派人来。” “你觉得这件事情好办吗?”欲晓问。 “这个……我作为此次联查的主事自然是不好办的。这几次负责商行采办的主事是盛达,他也是奉命行事。我们都挺难办的……” “可以跟我说说经过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欲晓说。 “第一批粮食下来的时候楚都开始大批量的出口给各国,这个时候粮价就已经很高了,但是新粮价高又在合理的波动范围之内这其实也没什么。但是过了差不多三天的时候粮价就直接成倍的增长,进出口价格远超预期。楚都出了旱灾和蝗灾的消息还说今年粮食会减产。主上觉得此时价格也还能够承受,所以便下令大批采购。其他国家的商行也开始大批采购。采购的人越来越多,价格翻涨的也就越来越快。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欲晓问:“所以我们进口的时候粮食在楚都境内就已经很贵了。” “没错。” “那楚都说出口的全是平价粮不就是在说谎吗!” 杨子叶回答道:“这就是这件事情最不好办的一个点。楚都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声望实在是太强大了。无论哪个国家和楚都放在一块儿进行对比,人们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楚都是弱势的一方,心里便已经开始偏向楚都三分了。再加上那些商行经常和楚都做生意,他们之间的利益往来能见人的和见不得人的事儿数不胜数,所以这件事只要楚都不先发声他们肯定也不发声。现在楚都发声了,他们自然也就只是跟着应和。最重要的一点是楚都已经和那些商行一起做了许多毫无破绽的账本。多年的弱势形象、利益之间的相互牵扯再加上彼此默认的假账,这些东西加起来足以向各国证明楚都是清白的!” “这么说盛达很有可能会变成那个人的弃子。” 欲晓突然想到在白袅那里看到过临海郡粮食歉收的密报,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明天叫全盛名来家里一趟吧,我有个办法得需要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好!” 第二天。 全盛名和欧阳花榕一起来了杨府。 “子叶你说你有解决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啊?”全盛名问。 “不是我有办法。” “不是你?那是谁?”欧阳花榕问。 欲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我呀!” 欧阳花榕十分激动,她瞬间明白了:“子叶娶的民间女子不会就是你吧!” “当然是我了!” “难怪呢!” 杨子叶说:“现在人齐了,阿笥你快说说你的办法吧。” “全家现在的银钱够补采购粮食的亏空吗?”欲晓问。 “没问题。”全盛名回答。 “那就好办了!楚都造假账我们自然也能造假账啊!我看过了盛达的采购记录,粮食的量的确是有些太多了,目前还有一大批放在全府之内,没错吧!” 第269章 反复(十六) “没错。”全盛名回答道。 “全府这批粮食不用藏着掖着了,最好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批粮食的存在。但是不要以进口粮食的名义而是以临海郡岁贡的名义。”欲晓说。 欧阳花榕瞬间明白欲晓的意思。“我知道了,这样既解决了盛达的事儿又解决了临海郡的难题!” “我已经给二哥写过信了,二哥明早就会写信上奏说岁贡已经运到,正暂时安置在全府。”欲晓说。 目前来说好像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解决全府的困境。但是杨子叶不免担心起来,全府的事儿解决了,姚国主准备推出去顶罪的替罪羊被保了下来,就算做的假账能够暂时将联国的遣使蒙骗过去姚国主心里肯定还是会憋着火的……到那个时候他这个主事肯定会变成出气筒……有时候杨子叶真的希望欲晓可以别这么“聪明”…… 全盛名说:“做假账这件事儿还得麻烦子叶你和我一起合作了。我弟弟那里的数据毕竟不是很全。” “好,没问题。” 联国遣使来到姚都之后确实也没查到什么破绽,但是姚国主是知道事实的,所以下朝之后便将杨子叶单独留下了。 长庆殿偏殿。 杨子叶跪在地上等着姚国主的召见。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次被留下肯定是因为粮食都失去。 姚国主撤走了殿内所有的宫女侍卫,所以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有杨子叶一人。他跪的十分端正,生怕惹上殿前失仪的罪名。 整整两个时辰,这间屋子里没有进来过任何一个人。 杨子叶已经跪到膝盖生疼双腿发软的程度,但是丝毫没人在意他,可能姚国主已经忘了这间屋子里有人。 就在杨子叶想要挪动一下早已没有知觉的腿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姚国主的声音。 “爱卿这是等不及了吗?” 杨子叶连忙调整自己的仪态回答道:“属下失礼,还望主上恕罪。” “这账册是你做的?”姚国主开门见山的问。 “是。” “为什么?” “给联国遣使看。属下觉得不能让联国发现我们暗中屯粮的事情,不然会很麻烦。”杨子叶回答。 “你知道的,我已经找好了扛这件事儿的人。你为什么非要做出头鸟呢?” “属下觉得全二公子年纪尚轻,承担此事恐有不妥。” 姚国主不屑的说:“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重情重义啊!不得不说你这个办法倒真的是成全了不少人。” “属下自作主张请主上责罚。”杨子叶叩头道。 “你是孤一手提拔起来的,孤希望你的忠心永远在孤这儿!”姚国主说。 “属下此生绝无二心!” “行了,起来回去吧。” “是,谢主上。” 杨子叶费力的站起来行了个礼,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姚国主突然说:“哦,对了。你娶妻了是吗?” “回主上,是。” “怎么没带到宫里来见见呢?” 杨子叶道:“这个说来惭愧。属下娶了一个乡野丫头为正妻,拙荆粗鄙不堪不识礼数恐扰了贵人们的清净。” “礼不可废。身为朝廷命妇总是要进宫来给拜访一下后宫嫔妃们的。不如就明日吧,明日傍晚孤在御花园设宴等着你们过来。” “是,多谢主上厚爱。” 出皇宫之后杨子叶的腿连站住都力气都没有,直接瘫倒在地。如果不是强撑着估计都走不出皇宫。 杨子叶身边的小斯焦急的等着他出来,好不容易看见自己主子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家主,您怎么了?” 杨子叶说:“扶我上车!” “是 ” 两个小斯搀扶着杨子叶上了马车。 杨子叶的腿已经开始从麻痹转为阵阵疼痛。他感觉自己现在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 马车飞驰,很快便到了杨府。 欲晓接到消息也已经早早地等在门外。 小斯将杨子叶搀扶着下了马车。 “这是怎么了?”欲晓问。 杨子叶回答道:“没事儿,就是跪的太久有些麻了。” “快送到我的屋子里去!”欲晓说。 欲晓很麻利的为杨子叶检查,确定真的没事儿之后才松了口气。 欲晓问道:“不是去上朝嘛,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一点儿小事儿,已经结束了。” “那个人罚的,为什么啊?” “都说了没事儿嘛,我贵了这一次这件事儿也算是翻篇了。” “他真是越来越不得民心了!” “这件事儿就这样,对了,明天你有别的事情吗?”杨子叶问。 “没事儿啊,怎么了?” “主上明天晚上想让我带着你进宫面见各位娘娘,你愿意去吗?” “去吧,早晚都要去的。” 杨子叶没想到欲晓会这么快答应,他还准备了好多说辞呢。 “真的吗?” “我也算是朝廷命妇,进宫拜见各位娘娘不是应该的嘛。”欲晓说。 杨子叶说:“我还怕你为难。” “我怕你为难!” 第二日,姚都御花园。 这场宴会并不是只宴请了杨子叶一家而是宴请了姚都大部分的朝臣及命妇。 杨子叶心里是十分高兴的,他正愁没什么机会让独孤家和顾家的旧部知道自己娶了欲晓这件事儿呢,姚国主就白白的将这个机会送上门儿来了。 马车停在皇宫门口,杨子叶扶着欲晓下了车。 “紧张吗?”杨子叶问。 “不紧张啊,该紧张的是你才对。我怕给你添什么乱子。” “你才不会呢!” 到了御花园之后朝臣们被留在了前厅,命妇们都先被引导着先去了后院的花园。 欲晓一路跟着一个宫女来到御花园里。 花园假山前已经搭好了戏台子,上面的戏正唱的热闹。戏台前阴凉处摆满了椅子,这些命妇三两一团坐在一起聊天看戏。 欲晓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她知道不过年不过节的姚国主请了这么多人来赴宴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自从荏菽去世后这后宫的挂名国后便是李宸妃。名义上是国后但是手里没有一点儿国后的实权。她早就已经不爱姚国主了,所以身在后宫也能监管着李家在姚都的全部产业,有这家业傍身姚国主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这种大场合还是得让李宸妃出来撑场面。 宸妃远远的看着欲晓,总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她走到欲晓身边小声的叫了一声:“欲晓?” “嗯?”欲晓循声望去,想看看在这里是谁第一个认出了自己。 “真的是你啊!”李宸妃高兴的说。 欲晓也有些惊讶:“宸妃娘娘!” 李宸妃拉起欲晓的手说:“这里不适合说话,跟我来。”她拉着欲晓进了一间屋子。 “你真的是欲晓啊?”李宸妃问道。 “是,只不过这些年一直跟我兄长一起生活在荣国从来没有回来过。” “当年独孤府的事儿……我以为你也……” “不说这个了。娘娘您这几年过得好吗?”欲晓问。 “我还可以。我手上有李家的生意,那个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这种时候还得需要我给她撑场子。” “那就好。”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次宴会呢?跟谁来的?”李宸妃问。 “我嫁给嘉逸了,现在是杨府的主母。这宴会怎么了吗?” “姚寒刃是惯会玩儿鸿门宴的。这次宴会是为了让朝中大臣出钱当军费。” “军费?什么军费?” “姚寒刃在楚都这儿吃了亏想要找回一些脸面罢了。” “他要伐楚?”欲晓问。 “估计是。他把朝中命妇们都放到御花园来就是为了当做筹码,帮助他筹款。”李宸妃说。 第270章 反复(十七) 欲晓说:“姚都的能力足以支撑开战吗?” “当然不行,不然姚寒刃也不会想出这么个缺德的办法了!” “姚都现在的能力也就勉强自保,他怎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想要开战呢。这不是加速灭国吗……” “我身在后宫知道的消息有限,但是他准备开战的事情肯定是真的。如果你今天能够出去就走吧,回荣国去,姚都未来的日子将不会太平了!”李宸妃嘱咐道。 御花园前厅。 杨子叶总感觉到今天宴会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儿,几乎朝廷之中的所有大臣都来了。按照姚都的规矩六品以下的官员是没资格携家眷入后宫的何况是进御花园赴宴了。 不一会儿,姚国主就不紧不慢的来了。在姚国主身后跟着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军。禁军将整个院子的所有出入口全部围了起来。院子里本来说说笑笑喝酒聊天的大臣们也开始警惕起来。 姚国主不慌不忙的说:“诸位爱卿不要担心。今日赴宴人数众多,难免会混进来一些不相干的人。这些人是孤特意请来保护各位的!” 这句话让一些大臣放松了警惕。 “诸位爱卿请坐,今日算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谨。”姚国主说。 这些大臣们入座之后姚国主再次说:“楚都与各大商行暗中勾结蓄意抬高粮价导致我姚都损失了不少的钱财,大家怎么看待这件事儿呢?” “臣以为,楚都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其中一个大臣回答。 杨子叶小声的问旁边的全盛名说:“今天这场戏你怎么看?” “这出戏是让我们筹集军费的,不然主上怎么有钱开战呢。”全盛名说。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我感觉也是这样。” 另一边的欧阳花荣说:“人质都找好了,不留下点儿钱今天都别想出皇宫了!” “难怪六品以下的官员也被特许带家眷入宫了,不入宫哪里来的人质呢。”杨子叶说。 “我们怎么办?”全盛名问。 欧阳花榕说:“主上还要靠着我们冲锋陷阵呢,不用怕。” “放眼望去,好像的确没谁比我们更适合领兵打仗了。” 越来越多的大臣加入到了“宴席”的哈。行列,在这种氛围之下那些理智的大臣也不得不加入到这个行列。这正是姚国主想要看到的。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不如我们择日出兵一雪前耻!”姚国主说。 “一雪前耻!” “一雪前耻!” 一个年轻的大臣站出来说:“主上,臣以为此时不是出兵的好时候!” 姚国主瞬间变了脸色:“爱卿这话什么意思?” “臣以为高价粮事件刚刚结束,楚都财力大涨,我国却因为高价购粮致国库亏损。此时哪里来的钱充作军费呢?没有军费士兵们怎么心甘情愿的上战场?” 涉及到钱的问题总能让一些人的大脑变得理智。不少大臣纷纷开始倒戈,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要出兵呢现在突然觉得得思考一下。理智占据主导他们也反应过来这军费可能要让他们出,所以又不是那么认同出兵这件事儿了…… “楚都的确是财力大涨,但是不要忘了现在也是楚都的农忙时刻。他们秋收完又要继续播种,大量的劳动力都被安置到了农田里,只有此时出兵我们才有获胜的可能!”姚国主说。 杨子叶、全盛名和欧阳花榕他们三个哪怕心里十分清楚现在不适合开战也不能说。因为作为姚国主一手提拔起来的重臣他们的立场要绝对偏向姚国主,哪怕姚国主是错的。 姚国主任由他们讨论着,听到不耐烦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算了算了,听的孤头疼。这件事儿明日早朝再议吧。今日家宴,不如赶紧上菜吧,不然诸位爱卿的亲眷该等不急了!” “子叶,告诉后面的人让戏台子停了吧。该上菜了!” 杨子叶回答道:“是”。然后转身去了后院。他的身后跟着一群禁军。 这一举动让所有大臣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他们的亲眷正是人质…… 姚国主说:“哎,军费吃紧,若是有人能够在这个时候……” “主上!臣愿倾尽举家之力助主上伐楚!还望主上准我与妻儿团聚!”一个七品小官跪在地上猛的磕着头说。 “爱卿有此报国之心孤自当成全。”姚国主摆了摆手说“花榕你去将王爱卿的妻儿带出来。” “是。” 不少大臣也纷纷答应愿意出资支持姚国主向楚都开战…… 姚国主说:“这样才对嘛,姚都上下万众一心还愁不能一雪前耻吗!既然这样,大家开席吧!” …… 因为欲晓进宫赴宴独孤奕没办法继续跟着了所以独孤奕便去了独孤府。 他本来是不愿意再回家的,因为当年他亲眼在这里见证了被灭门的惨状。在这座府邸的所有日子都变成了梦魇一般的存在。但是欲晓在进宫之前跟他说顾长策会悄悄回来,因为不能够暴露行踪所以欲晓才选择了独孤府作为见面的地方。 顺着欲晓提示的“狗洞”独孤奕钻进了独孤府里。映入眼帘荒凉的样子让他一时间难以相信这里曾经是他的家。院子里的杂草、斑驳脱落的漆料、空荡荡的屋子、浸满灰尘的房间……越向前走独孤奕就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剩下的景象估计也都差不多,所以独孤奕决定不再看下去而是直奔约定的地点——祠堂。 祠堂看上去确实比外面的屋子里好一些但是依旧难以掩盖破败荒凉的景象。 独孤奕一瞬间有些恍惚。甚至为他们感到不值。面前数不清的牌位全都是为了姚都战死的前辈们,如果当时他们知道自己的后辈会被吵架灭门,他们的灵位之前会无人祭拜……他们还会为了姚都献出生命吗? 就在独孤奕愣神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身后有人,这个人以很快的速度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独孤奕转身反击刚要出手就发现这个人是顾长策。 “兄长你的警惕性怎么变得这么低了!”顾长策问。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独孤奕说。 “阿笥约我来的,她人呢?” “她入宫去了。” “兄长是和阿笥一起回来的吗?” “嗯,不过我回来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好。” “欲晓只是说你今天会回来让我在这儿等你,你们是在计划什么事儿吗?”独孤奕问。 “临海郡今年产的粮食全都倒伏了,我们连夜抢收也没收多少。所以今年临海郡根本拿不出岁贡。欲晓来信说全家有不少囤积的高价粮,让我将这些粮食作为临海郡岁贡进献上去。这样既解决了我的事儿又解决了全府的事儿。” “她的主意?”独孤奕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最开始欲晓给我来信说有解决办法我还有些不信,正巧我还需要找千瞳核实一些情况便悄悄回来了。” “找千瞳核实情况?什么情况?” “还记得几年前临海郡接收留的韩都难民吧,这几年来他们不断在临海郡扩展自己的领地,现在根本不受控制了。我上报了几次主上都没什么回应,就在昨天我才刚刚将他们的暴乱镇压下去。所以想找千瞳核实一下最开始进临海郡的那些人的身份背景。” “我在荣国的时候也听说过临海郡发生暴露的事情,没想到是韩都人干的。” “韩都这些人这几年一直在往各国输送所谓的难民,他们就以这种方法窃取他国领土。真是可恶至极!”顾长策说。 第271章 反复(十八) 独孤奕说:“韩都也对荣国用过这招儿,但是我们将那些难民全都集中软禁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供了将近四个月,在此期间我们不断的给韩都国主写信汇报他们的情况。韩都国主不得不亲自派人将他们带回去的。” 顾长策叹了口气说:“这事儿最开始也怪我……我本以为十几个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等我意识到不对劲儿上报主上的时候主上的反应和我最开始一样……” “没事,慢慢解决吧。” “对了,按理说这会儿宴会已经结束了,欲晓怎么还没回来?”顾长策问。 独孤奕也觉得奇怪,欲晓刚过中午就入宫了,现在天都已经黑透了还没回来。“也许是有事儿耽误了吧……” 不久后,外面的街道传来一队又一队禁卫军的声音。 独孤奕和顾长策出来看的时候发现是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在保护那些官眷回府。禁军们分列两侧手握剑柄时刻准备着拔刀。中间是穿着朝服的官眷。官眷被围在人群里显得十分弱小又无助。这架势说是保护,其实和押送也差不多。押送朝廷要犯都用不了这么多禁卫军。 顾长策指着其中一个官眷说:“那位是王大人的妻子。按照王大人的品级他的妻子不应该会出现在这次宫宴之上的。” 独孤欧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他这次邀请了这么多官眷不会是要作为人质吧?” “很有可能。” 这些官眷陆陆续续被“保护”着出来,但是这些人里并没有欲晓。 姚都皇宫中,写下“捐款”金额并签字画押的大臣和他们的亲属都陆陆续续的被放出来了。前厅与后院之间有专门的人负责传声。所以大臣们只有“捐款”完之后才能看见自己的亲人。 人越走越少,欲晓心里有些不安。因为她知道姚国主肯定不会让杨子叶“捐款”的而是让他上战场。按照姚国主的行事风格,被选派上战场的人肯定还要有个“鸿门宴”。这就导致一个问题:姚国主和自己是要见面的! 李宸妃看出欲晓的不安,安慰道:“放心吧,你和子叶都不会有事儿的!” 欲晓叹气道:“那个人要靠子叶冲锋陷阵呢,肯定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我是怕一会儿和他的见面……” 李宸妃想了想说:“这个我有办法,你跟我来!”她将欲晓带去了自己的寝宫。在这里有一间密室,密室里面全是“人脸”。 欲晓惊叹道:“这是……易容术?” “没错。我父亲在世界各处行商,知道不少异域秘术。特意将这易容之术教给我了,如今果然派上用场了!”李宸妃说。 “给我换脸吗?” “嗯。放心,这个对你的脸不会有任何伤害的,我保证。” “好!” 李宸妃很快就将另一张人脸换在了欲晓脸上。 “这个易容术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不过应付那个人应该是够了。”李宸妃说。 “足够了!” 她们刚回到御花园后院不久就有黄门通报说要请欲晓到前厅去。 前厅的杨子叶十分紧张,他怕姚国主认出欲晓。他这次带欲晓入宫也只是想让那些独孤氏和顾家的旧部认认而已。没想到会出现这出儿……就在他还在想怎么解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郑内侍的声音。 “主上,杨夫人带到了。” 杨子叶看向这个所谓的“杨夫人”。虽然衣着打扮就是欲晓的样子但是这个人根本不是欲晓啊!怎么到后院一趟出来还换人了? 欲晓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先开了口:“草民杨氏拜见主上。” “起来吧。让孤好好看看。”姚国主说。 “是。” 欲晓起身的时候轻轻的将右手中指搭在了食指上。这个动作是杨子叶当初教她的动作。她看向杨子叶微微的点了下头。 杨子叶也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欲晓,换了这张脸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姚国主打量着欲晓说道:“不愧是让嘉逸魂牵梦绕的人。长得果然标致。” “谢主上夸奖。” “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姚国主问。 “小女一介草民本无名无姓。承蒙杨大人不弃允小女杨姓。小女现在姓杨名晓。” 姚国主看着杨子叶说:“这么说你们之间也是有一段佳话的呀!” 杨子叶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是……” “其实今日也没什么要紧事儿,现在依旧是家宴。入座吧。”姚国主说。 “是。”欲晓和杨子叶坐在了侧面的桌子旁。一同入席的还有全盛名和欧阳花榕。他们俩也知道欲晓变了样自我,但是看杨子叶丝毫不感到奇怪的样子他俩也就没说什么。 “今日留下你们的目的你们也很清楚。姚都这几年也没培养出什么优秀的后辈,所以出征之事还是需要你们做主力。”姚国主直接明了的说。 “臣等自当为主分忧。”他们三个一起说道。 “按照老规矩,你们还是要留下一些亲眷的。”姚国主说。 全盛名说道:“家父明日即可入宫。” 欧阳花榕刚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姚国主就说:“这次非同寻常,花榕你就留下来吧,花翎军交给盛名。” “啊?” “明日孤将昭告天下将你嫁给盛名。这样你还能在宫里和杨夫人做个伴儿。” 欧阳花榕有些着急:“主上,您是知道我的。论带兵打仗我是不逊色于任何武将的,而且……而且花翎军是我一手带起来的……” 全盛名见欧阳花榕越说越激动连忙拉住她说:“主上恕罪。臣与花榕自幼相识,早已相互倾心,臣知道她,她这是太激动了!” 杨子叶也说道:“花榕这是太激动了,主上恕罪……” 姚国主说:“孤的确是有点儿私心的。天骄在宫里整日郁郁寡欢,孤希望花榕你可以去劝劝她……” 全盛名小声说:“别倔!先别倔!” 欧阳花榕再感到不合理也只得调整情绪说:“是,臣遵命……” 全盛名扶着欧阳花榕坐下。小声叮嘱道:“千万别再失礼了!” “我知道了。” 欲晓端起酒杯说道:“承蒙主上及各位大人恩典,小女有幸进宫面见欧阳公主。小女在此谢过主上,各位大人。” 姚国主面露喜色:“子叶你真是娶了个好妻子啊!” “此幸全仰仗天恩,子叶在此敬主上一杯。” …… 姚国主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这宴会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出征之日在即,子叶你和盛名多商量商量,早日交给我一个详细的出征计划。”姚国主说。 “是,臣今晚回去便和盛名一起商议出征之事,三日之内必然将出征计划交给主上。”杨子叶说。 宴会结束后,欧阳花榕和全盛名便有了合适的理由去杨府。为了不被随处可见的密探抓住把柄,他们四个一路上都没什么交流。直到进了杨府密室,确定环境安全之后才敢开口说话。 欧阳花榕是第一个开口的,因为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 “不是,主上什么意思?让我入宫为质、让我交出花翎军,这不是光明正大的夺我的军权吗!”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的。”杨子叶说。 “主上要伐楚,现在连能拿的出手的将领都没有,这时候夺我的权他能用谁啊!”欧阳花榕愤愤不平的说。 全盛名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欧阳花榕这个屋子里还有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陌生人”。 欲晓摘下人皮面具说:“他这么做的确是让人猜不透!” 第272章 重演(一) “你是欲晓!”全盛名震惊的说。 杨子叶说:“当然了,不然她能进来吗?” “我还纳闷儿为什么欲晓变了样子你还不担心呢,原来你小子早就知道啊!” “我也是在前厅见到了欲晓才知道她易容了的,不算是早知道。”杨子叶说。 欲晓说:“咱们稍等一下吧,还有两个人要来的。” “还有人?谁啊?”全盛名问。 “等一下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之后,独孤奕和顾长策来到了密室。 看到这两个人的出现全盛名和欧阳花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独孤奕笑了笑坐下说:“怎么了?太长时间没见不认识了?” 欲晓说:“好了,现在人齐了!” “你怎么回来了,知不知道现在全姚都都是你的通缉令!”全盛名说。 “没事儿,这么多年没回来那些人怕是早就忘了我了!”独孤奕说。 欧阳花榕也十分担忧的问:“长策你这次回来有召令吗?” 顾长策也很无所谓的回答道:“没有召令,我也不见主上。” “你们俩是真的觉得自己命大吗?”全盛名说。 “先别说我们了,说正事儿吧。欲晓你和子叶两个人进宫有什么发现吗?”独孤奕问道。 “李宸妃跟我说那个人打算出兵伐楚。”欲晓简单明了的说 。 “是的。今天办这个宫宴就是为了筹措军饷。只有出钱大臣的亲属才会被放出来 。”杨子叶也说。 顾长策感到十分奇怪,问道:“他现在开战不是自寻死路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在寻找最后的机会。翻盘或者是灭国就在这次之后。”独孤奕说。 “虽然不喜欢听别人这么说但是姚都确实早就入不敷出了。这几年国库一直就没什么收入。”全盛名说。 “现在还有一个事情就是临海郡的那些韩都人三天两头的就发动一些叛乱,动静非常大但是朝廷之上根本没人知道这件事儿。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情报网出问题了要么就是那些人打算跑路不想管这件事儿。”顾长策补充说。 杨子叶说:“主上让我制定这次出征计划,难办的是他夺了花榕的军权,这次花榕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没底。” 顾长策问:“他不让花榕去?那去哪儿?” 欲晓说:“和我一起入宫为质。” 欧阳花榕说:“我总觉得主上没想要真的打赢这场仗。他明明知道每次出征都是我和盛名配合,这次却非要把我留下来。” “有地图吗?”独孤奕问。 杨子叶去旁边的柜子里取来地图说:“这是最新的。” 独孤奕仔细的看着地图上的标记心里突然有个很大胆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伐楚是个借口,转道去攻打韩都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顾长策说:“他不是签订了永久不侵略韩都的条约吗,而且他在这上面吃过亏的。” “姚都现在自身难保还管什么君子条约吗?”独孤奕说。“而且你们可以推算一下,就算每个大臣都出钱,筹集起来的军饷够多少人出兵到哪里。” 全盛名说:“对!就算倾尽举国之力筹集军饷这仗最多也就打一个月。姚都离楚都这么远战线肯定会被拉长的!” “所以说伐楚是假攻韩是真。临海郡的暴乱他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的,也许就是在等一个机会。”顾长策说。 “那让我和欲晓入宫又是怎么回事儿?”欧阳花榕问。 “可能真的就是做人质。此次出征大部分都军权肯定会在子叶和长策手里。他怕你们和我一样吧,所以他必须要绝对的安心。”顾长策说。 欧阳花榕和欲晓的确是目前来说最能够威胁到全盛名和杨子叶的人。 独孤奕说:“你们入宫之后估计会被断了消息往来,欧阳公主、李宸妃和冷宫的王贵妃可用,多去走动走动,但是要保护好自己。” “好。”欧阳花榕说。 “知道了。” “呃…还有一件事……”全盛名说。 “什么事?”顾长策问。 “主上说要为我和花榕指婚,出征之前我们可能会完婚……希望,希望你们都能来……”全盛名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顾长策笑笑说:“当然来啊!要我说你和花榕早该结婚了,要不是那些碍事儿的大臣参你们说你们结婚军权集中容易起犯心估计你们的孩子都和欧阳的孩子一样大了吧!” 独孤奕也说:“送上门的机会要牢牢抓住啊!有他的指婚那些朝臣也不敢说什么了!” “嗯……”全盛名看着欧阳花榕很幸福的笑了笑。 荣国,百尺楼。 白袅一个人坐在楼上喝闷酒楚都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新的事情又接踵而来。越来越多的奏折都在让白袅把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接回来。她太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了,但是她没办法,只能拖着…… 林皋走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啊?” “师父,我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人心是什么样的。我当初留下的人明明都是和我有着相同志向的现在他们怎么都逼我呢?“” “要不怎么说日久见人心呢?” 白袅叹了口气说:“我现在真的想撒手不管了。我是主上就必须要牺牲一切吗?我已经奉献我的一生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 “我觉得你是时候分权了!” “分权?可是我用了十几年才勉强做到集权,怎么现在又要分?”白袅有些不明白林皋的意思。 “分他们的权。因为有所依仗所以无所畏惧。这些年他们可没少从上艺阁吸纳门生。你要提拔他们的下属委以重任然后调离他们的封地,最后再将这些被分出去的人吸纳回来。人只有失去之后才会小心翼翼。”林皋说。 “好,我知道了。” 楚都,摘星阁。 楚国主问道:“我记得赵丞相的孩子已经行过冠礼了,你觉得咱们要先拿哪个国家作为首战侵略国呢?” “儿臣觉得姚都或者韩都吧。”楚千词说。 “韩都吧,拿下韩都咱们与姚都之间就没有障碍了。”楚国主说。 “昨天那些韩都难民又在上古城里闹事儿了,儿臣前几日才刚刚镇压完一批。早点儿解决了韩都也好。”楚千词说。 “行,那就早点儿准备一下吧。播种完了之后就出兵。” “对了父皇,荣国会不会变成麻烦啊?这几年荣国的名声还是不错的。”楚千词问。 “不是明确的敌人就把他变成绝对的朋友。其实荣国的国力和咱们差不多,只要她方玉颜不出手咱们绝对能拿下韩都,姚都与她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起联手灭姚也不是没可能。” “父皇是意思是……” “联姻。我记得方玉颜有个女儿一直养在北泽吧。用一个毫无感情的女儿换取一举灭姚的机会,你猜她换不换?”楚国主说。 楚千词说:“儿臣明白,这就去写拜帖!” 第二天,白袅就收到了楚千词的信。 荣国现在的能力出兵灭姚的确是有些吃力如果有了楚都的帮助确实是会事半功倍,但是这么做的话映辰和当年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也是一个为了国家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而已。她这么多年苦苦经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变得和自己一样每天过刀尖舔血身处战争的环境中,现在好不容易不用打仗了还要用孩子做交易吗…… 白袅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在梦里看到的那个画面:清风里送嫁。 第273章 重演(二) 白袅突然意识到这个被送出去的女子可能就是映辰了。 她知道她梦里预测到的画面都是会实现的,所以最后她还是将映辰送走了…… 就在这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有点儿理解方寒了。真的突然理解了…… 肖楚来汇报今天的消息的时候看到白袅脸色不是很好于是便问道:“主上,您怎么了?” 白袅强颜欢笑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您脸色不太好,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先不用管我。幽若殿那个人怎么样了?”白袅问。 “只是每天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没什么异常的。”肖楚回答。 “好,知道了。高价粮事件刚刚平息百义城民心尚待稳定。两日之后在清风楼你代替我安抚一下那些商人和百姓吧。” “好,我这就去准备。” 白袅心烦意乱的在外面走,下意识的就走到了上艺阁来。 看着眼前的上艺阁大门白袅只是淡然的笑笑,她预料到自己会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有最纯粹的青年人,这里是能给她放松的地方。 她来的时候正是上艺阁自由活动的时候,一群青春年少的青年人正聚在演武场周围切磋武艺。 这批学子还有最后半个月就要完成学业了,他们也都大概知道结业之后会到哪里任职,所以切磋武艺的时候自然有了自己的“队伍”。 在所有人的起哄中一个来自忠苑的学生站上了比武台。“在下忠苑柳文长,不知道哪位兄弟愿意与我切磋一番?” “我来!”另一个瘦高的学生高举右手在人群里大喊,他挤过人群也站上了比武台。“在下行苑高行,愿与柳兄切磋!” 两边都有着最激烈的呼喊声,他们两个人的比武也在欢呼声结束之后正式开始。 两个回合下来高行有些落了下风,但是他身后的加油打气声并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声音更大了。 柳文长这个名字白袅是知道的,在每次的阶段测试里他都是第一名。在行苑里高行的名字也在前列。论冲锋陷阵兵书策论高行肯定能赢,但是现在不太一样。 果然,第三个回合下来高行就以慢了一招的差距惜败了。 柳文长江高行从地上拉起来说:“承让了,高兄!” “是高某技不如人了!” 他们下场之后两边的兄弟们将他们高高举起,庆祝他们的胜利。是的,两边一起,他们两个都获胜了! 看着这一幕白袅心中说不清的欣慰。曾经在南游、在上艺阁她也是个可以随意表达自己情绪的“活人”,在他身边也有这样一群朋友为她提高最多的情绪价值,让她感觉自己很成功…… 但是现在,她好像死了…… 甚至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生孤独的人,没有朋友在身边、没有情绪反馈的日子才是正常的…… 现在还留在她身边的人好像都没变也好像都变了。她根本不能毫无保留的和身边人说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根本不能对任何东西表现出厌恶或喜爱,甚至喜怒哀乐都只能用一张脸。 继续留在这里好像只会让自己难过,所以白袅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了。 回到长秋宫之后白袅给独孤奕写了封信,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但是独孤奕的回信里却说姚都正在备战,可能要随时伐韩。 这也就代表着最近一段时间独孤奕都回不来了。 楚都请求联姻的帖子一封接着一封,多到白袅不能忽略。为了迎亲成功楚都还派人四处散布消息。就连朝中许多大臣也都开始议论这件事儿。 第二日,早朝。 一位大臣说道:“敢问主上,现在是让皇子公主回百义的时候了吗?” 白袅问:“你什么意思?” “主上曾言,待荣国国情安稳之时就是将皇子公主迎回百义之时。臣以为,此时正是好时候!” “此事孤自有判断,不劳陈卿费心了!” 另一个大臣说:“臣也以为于公于私都得将皇子公主迎回百义。” “此话何解呢?”白袅问。 “楚都意欲迎娶我朝公主的传言已经在两国闹的沸沸扬扬,臣以为联姻之事于我荣国百利而无一害。一来荣国与楚都变为姻亲,粮食进出口的价格自然会有所减弱。二来我国叶可借楚都之势南下,一举解决南边境之患。” 白袅说:“联姻之事孤需要思量。” 陈大人又说:“主上,李兄说的对啊!一人便可解决的事情不必耗费千军万马!容臣直言,自古公主婚嫁大多都是为了家国利益。就连主上您……您不也是为了曾经的方都而远嫁姚都吗?” “孤说了这件事孤会考虑!” “主上,此为大义之事,请迎回公主应允联姻之事!”陈大人跪下说。 “陈大人知道昭君吗?孤记得陈大人与发妻之女如今也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不如孤封其为公主让其完成这大义之事?” “这个……这个……若臣女得幸为国出嫁实为我陈氏荣耀……” “行!那就这么办吧。传孤令,封陈氏女婉柔为无忧公主,明日起入宫备嫁!礼部马上准备册封礼!” 陈大人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自己女儿的一生。 “没事儿的话,退朝吧!”白袅说。 旁边的大臣将陈大人扶起来说:“主上最不愿意让别人提起她和姚都联姻的事情,你怎么敢当庭陈词啊!” “我……一时口快……”陈大人说。 “你这一时口快可是将你女儿的一辈子搭进去了啊!你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吗?真的舍得?” “舍不得能怎么办呢?不能抗旨不尊吧……都怪我!都怪我!” …… 下朝后肖楚跟在白袅身后说:“主上,臣大人膝下只有一女,而且是老来得女。如此草率便……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逼迫我的时候就没有觉得不妥吗?而且还拿我出嫁姚都的事情当做例子。就算不妥也是他应得的!”白袅说。 “但是,主上……” “楚都只是说要公主又没说非得要我生的!册封诏书赶紧给我送到陈府去!” 肖楚见白袅正在气头上也就没再多言,只是在身后跟着一路跟到了长秋宫。 长秋宫密室。 白袅说:“你暗中查一下到底是谁在传播荣楚联姻的消息,明天务必亲自迎接陈家女入宫!” “是。” “之后的事情知道该怎么办吧?”白袅问。 “臣明白。” “行,去吧!” 册封诏书中午就传到了陈家,纵使万般不舍陈家也得送别。 第二天,肖楚亲自来迎接陈家女入宫。入宫之后陈家女就被直接送往了长秋宫。 陈家女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 白袅问:“读过书吗?” “回主上,念过家里的私塾。” “习过武吗?” “不曾。” “愿意出使联姻吗?” “不愿意。” 白袅笑了笑说:“你倒是敢说真话。给我一个不让你和亲的理由。” “家父家母年事已高,臣女不愿意出使他国尽民族大义,唯愿意留在父母身边尽孝道。还望主上成全。” “公主出使联姻是定局,不过孤有办法全了你的孝心。不过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臣女一切听凭主上吩咐。” “今日起,你以女官的身份留在我身边,没我的命令不得回陈府。这算是对你父亲以下犯上的惩罚。在此期间我会日日命人将陈府的消息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回信。三年之后方可回府。至于联姻之事,你不用管,如何?” 第274章 重演(三) “臣女遵命!”陈家女回答。 “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长秋宫里,掌管宫内一切吃穿用度,宫人调遣。” “是。” 肖楚在暗卫中挑选了一个和陈家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代替陈家女备嫁。 因为这件事朝中大臣一段时间内都不敢再提让皇子公主回百义的事情,白袅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集权的事情最近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些大臣手下被分出去的谋士都达到了可以另立门户的地步。权力越来越多的集中到了白袅手里,她有时候都不确定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姚都。 最近一段时间姚都都在为“伐楚”做准备,一切以军备为主。姚国主的做法引起了百姓极大的不满,但是这些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 姚都军营。 杨子叶负责训练最新征召上来的新兵。 一天傍晚,杨子叶忙完手里的事情之后打算在军营里随便走走。但是他突然发现营帐里有许多“孩子”。就是孩子,看上去十三四岁左右,眼睛里还带着些许稚嫩,只是他们看上去比这个年纪的同龄人高一些。 只见那个孩子在其他人的掩护下脱了鞋,然后他的身高就瞬间减少了。 姚都大多以海军为主,海上行军不确定因素很多。所以姚都征兵除了年龄限制以外还有一点就是身高。身高不达标的人是坚决不能入伍的。 其他人也在相互打掩护着换衣服。他们的小队长在一旁说着什么,应该是催促着什么,因为这些士兵的动作开始变得迅速起来。 杨子叶并没有走上前去问,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既然这么做了就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他悄悄地去看了其他几个营帐,几乎一多半都出现了这种现象。他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第二天下朝后便邀请全盛名和欧阳花榕一起来了军营。这时候新兵已经开始训练,军营里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看着这些正在训练的新兵全盛名问:“刚刚在朝堂上我就感觉你有话要说,现在又把我们拉到军营来,不会是这些新兵有什么问题吧?” 杨子叶说:“你们看一下这些新兵的步伐。” 欧阳花榕说:“怎么感觉他们有些站不稳呢?平地都站不稳怎么上船啊?” 全盛名发现了问题,说道:“他们的鞋底也太厚了吧!” “没错。他们的鞋底非常厚。”杨子叶说。 欧阳花榕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批新兵没几个人身高达标的。兵部是不是……” “是!”杨子叶说。 “兵部为了完成任务征上来一些孩子。” 全盛名说:“这不是自毁根基吗!孩子都上战场了姚都不完了吗!” “我昨天晚上去看了看,新兵里超过半数都是孩子。”杨子叶说。 独孤奕走过来说:“当年方都皇城沦陷就是因为征了许多孩子去军营充数。要不是当年毁了根基,荣国不至于十几年都没恢复到曾经的繁荣。姚都现在的情况和当年的方都几乎一模一样。姚都灭国也是迟早的事儿了!” 欧阳花榕说:“这是次要原因吧,当年主要原因不是内乱吗。” “你看看街上那些积怨已久的百姓和备受压迫的大臣,内乱也就在眼前了吧。”独孤奕说。 “我是觉得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主上。”杨子叶说。 “你觉得他真的不知道吗?”独孤奕问。 他们几个都不再说话,因为答案已经摆在了面前。出征是姚国主提起的,如果没有他的允许或是默认兵部怎么敢这么做呢?姚都现在的确在走当年方都的老路…… “说句难听的话,盛名你很有可能会成为当年的方南泽。上了战场别只顾着冲锋陷阵,也多留意一下身边有没有暗箭。”独孤奕说。 虽然很不想回应这个问题,全盛名还是应了一句:“好!” 姚都,临海郡。 顾长策只在杨府待了几天就回到了临海郡。就在他回来的当天,那些韩都难民就又发起了一场暴乱。 杨子叶一路上看着还没来得及收拾完的街道就知道,这场战争甚至是刚刚结束的。果然他刚回到郡公府就有人来汇报刚刚发生的事情。 “这是刚刚统计出的伤亡人数,请郡公过目。” 孤长策接过军报看了看,上面的数据和每次都差不多。韩都这些人好像有病似的,隔三差五的就集会闹事儿,时间也不长最多就一天。过一段时间安定日子之后就开始闹事儿,闹完之后再偃旗息鼓一段时间。最可恶的点就是这些人经过几年的融入几乎和临海郡本土人的音容笑貌、生活习惯差不多了。他们的暴乱队伍只要被打散他们就以非常快的速度变成一个个“老实本分”的当地人。这也是顾长策几次镇压都无法彻底铲除他们的原因…… “还有别的吗?”顾长策问。 “这次好像确实有点儿不一样,他们集会的速度非常短,比前几次都短。”传令兵汇报说。 “行,知道了。” 顾长策也知道这些韩都人最近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了,必须趁早铲除! 荣国,北泽。 同样发现反常情况的还有方南浔。 最近在北泽停靠采买物品的韩都好像越来越多了。 魏武正好将这段时间北泽港停靠的商船信息送过来。 方南浔问:“最近韩都的商船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是,韩都的商船数量几乎每天都在增长。一天比一天多两艘。”魏武说。 “都运什么的?” “还是以丝绸、金器玉器为主。东西没什么异常。” “东西没异常数量异常也有问题,明天开始限制韩都商船在北泽停泊的数量。”方南浔说。 “什么理由呢?”魏武问。 “就说是上边下的命令。” “好!” “除了限制以外,凡是带着货物的韩都商船全都仔细盘查。” “是!” 方南浔总隐约感觉到一种不安,韩都最近的小动作太多了,肯定有问题。 韩都,萧府。 此时的萧孜正满面愁容的坐在书房里,因为他刚刚接到了来自韩都国主的圣旨。韩都国主要求他出使荣国求亲。求亲对象正是白袅的儿子。 萧孜是知道前段时间楚都求亲的事情的,楚都刚走韩都就又来了…… 他知道白袅是脾气,这种做法纯属就是在她的雷区上挑衅。但是他又不能不接,因为不接就是抗旨…… 萧孜给自己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最后还是写了一封信过去…… 荣国,百尺楼顶层。 房间里响起一阵巨大的东西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白袅站在窗边满脸愠色。在她面前是散落一地的奏折竹简和一些茶杯…… 白袅努力的调整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试了好久都没能压下去。 “来人!” 屋外的侍卫应声而入,看着满地狼藉根本不敢抬头。 “叫谭尚书马上来这里见我!”白袅说。 侍卫一刻都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了谭乡。 谭乡来的时候看着门外侍卫战战兢兢的样子就知道白袅肯定在房间里发怒了。会因为什么事儿呢? 推开房门之后的景象果然如他所料。 “怎么了?”谭乡问。 白袅将信递给谭乡说:“你看看吧,我觉得这件事儿得让你知道!” 谭乡看着信上字字句句全是希望促成独孤忆安和楚都郡主婚事的话甚至感到有些意外。萧孜是知道白袅性格的,怎么会写这么一封信呢? “这……他应该是……”谭乡想为萧孜说些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第275章 重演(四) “你跟他不是一直有书信往来吗?不知道他有这个心思?”白袅质问。 “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我不管他怎么想的,你懂我的意思吗?”白袅有些不耐烦的说。 “我马上就写信给他。”谭乡说。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你去韩都一趟吧。我希望你回来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是!” 愤怒归于平静之后又是一阵无力感席卷了白袅全身。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有这种感觉了,走上全力之巅之后这种无力感越来越多。她现在好像真的越来越能理解方寒了…… 姚都。 姚都出征的队伍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各国密探也都将姚都练兵的消息带了回去。只是没人知道姚都练兵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出战,所以其他国家为了以防万一都开始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与姚都仅有一海之隔的韩都看上去好像并没有那么着急。 因为他们此时全部的精力都准备一场“祭祀”。 这祭祀由历任韩都国主亲自操办,在全国范围内筛选合适的人。 就在半个月前韩都国主给了萧孜一个名单,让他将这些人全部带到韩都皇宫去。这份名单上非常详细的记载了这些人的资料,韩都国主也一再强调千万不能弄错人。 萧孜将这些人全都带到皇宫之后韩都国主已经开始让礼部搭好了祭台。 这祭台比以往的祭台都更为高大,好像要直通苍天 在离祭台最近的一个港口停泊着一艘巨大的船,这从外观上看比韩都国主用的还要更华丽一些。周围守卫是皇家禁卫军 谭乡来到韩都这个港口的时候还以为韩都国主在这里呢。 临港驿站,萧孜看到了下船的谭乡,于是下去迎接他。 “在这儿呢!”萧孜招招手说。 “这是谁的船?”谭乡问。 萧孜回答道:“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回来的。” “啊?你去干什么了?” “找一些人。等会儿再说这个吧,先回去。”萧孜说。 “行。” 萧府。 萧孜说:“你的接风宴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边吃边聊?” “行啊!” 没一会儿一大桌子饭菜就摆在了他们面前。谭乡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一点儿都不拘束。 “你就不怕我下毒啊?”萧孜问。 “不怕,你不会毒我的!我好不容易来到你的地方不着急回去,那不得好好享受享受?”谭乡说。 “那倒也是。你每次来都是公务。” “这次也是。”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谭乡自顾自的吃着饭,把嘴里塞的满满的。萧孜也不着急,就是静静地看着谭乡吃。 “为了你啊!” “为了我?” “你写的信。” 萧孜立马就明白了。他淡淡一笑说:“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可以早点儿回去交差了!” 萧孜愣了神,筷子都停了下来:“为什么?” “因为我们主上不打算联姻了,现在他所有的心思全都在皇宫那些人身上,其他所有事情都放下了。至少最近一个月他都不会提及联姻的事了!” “不是!你们韩都国主怎么回事儿?怎么朝令夕改啊?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儿结果他说不干就不干了?”谭乡气愤的说。 “事情解决了你还不高兴啊?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儿才对啊!”萧孜说。 “你接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你们国主这么上心?” “他们之间并没有没什么联系,几乎是来自韩都各个地方。有商人、有私塾先生、有江湖游医还有暗卫。也不知道我们主上要干什么。” 谭乡说:“你都不知道内幕啊?那我还真不能早点儿回去了!” “你要查啊?” 谭乡耸了耸肩,似乎在说: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萧孜说:“你要查就查吧,反正查这件事的密探又不止你们荣国。但是,先说好……” 谭乡不耐烦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你什么消息都不能提供给我对吧!知道你爱国!我会自己查的!” “行!” 谭乡问:“我肯定不能一直住在萧府,你给我找个住的地方。” “早就找好了,一会儿带你过去。” 谭乡双手抱拳做了个感谢的动作。 一艘巨大的船停泊在韩都港口,周围还有禁卫军昼夜不停的看守。这件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像这种反常的现象各国密探一般都会第一时间给国主传回去。现在几乎所有国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儿。 姚都,杨府密室。 独孤奕问:“消息核实了吗?韩都港口确实出现了那么一艘大船是吗?” 杨子叶说:“是!主上已经派人去探查了。” 欧阳花榕说的:“大船?什么样的?” 杨子叶说:“比一国之君的规格还要高些。” “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全盛名问。 “也不算是知道吧。但是按照密探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那艘船应该是祭祀用的。”欧阳花榕说。 欲晓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藏书馆里翻找了一本书,很快便拿着书回来了。 “祭祀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了!” “这什么?”全盛名问。 “白都巫术。白都最开始是以药学起家的,慢慢的演变为药学和巫术交错使用,只是后来他们的巫术更被人熟知。所以他们的部分巫术是夹杂在医药书中被记录下来的。这本书里就有一种祭祀之术。”欲晓说。 欧阳花榕问道:“五行献祭之术!” 欲晓点了点头说:“没错。” “怎么说?”杨子叶问。 欲晓回答道:“施术者以阳寿作为交换启动五行献祭,以然后再根据金、木、水、火、土的顺序按照不同的属性供奉不同的祭品。比如说金,便是要用带有金属性的东西杀人。像水属性的献祭一般都会伪装成海难。” “活人献祭?”独孤奕问。 “没错。根据这书里的记载献祭的人越多施术人的愿望就越容易实现。”欲晓说。 “这巫术实施既然要以这么多人为代价那施术者求什么呢?”全盛名问。 欧阳花榕说:“国运!” 欲晓说:“对!以君主之寿,臣民之命换取国运!” 独孤奕说:“看来韩都国主是相信这个巫术并且已经开始实施了!” 杨子叶说:“所以说大船很可能是已经到了“水”属性的祭祀了。韩都国主想把这些人的死伪装成海难。” 独孤奕问:“近几个月韩都发生过什么多人遇难的事儿吗?” 全盛名想了想说:“还真有。三个月前韩都大量在荣国进口金矿引起了一起很大的金矿贪墨案,韩都国主非常生气杀了很多人!” 杨子叶也说:“我想到了,大概一个半月前,东郊失火也死了好多人。” 独孤奕说:“这就说得通了,金属性和木属性已经结束了,韩都国主现在在准备水属性的祭祀了。” “咱们是不是要出手了?”杨子叶问。 独孤奕说:“我感觉那个人应该会让盛名在海难之后出手。” “估计我们这两天就要进宫了。”欧阳花榕说。 独孤奕说:“应该是,等你们进宫我也回荣国了。” 杨子叶问:“这么快吗?” “你们都走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啊 ”独孤奕回答说。 “也是。”全盛名说。 独孤奕取下自己的腰封递给全盛名说:“这是长策做的,留给你吧。腰封里有两把软剑、旁边的这个玉石有夹层,夹层里是万毒解,关键时刻能保命。” “给我了你怎么办?”全盛名问。 “荣国再怎么也比姚都安全,你比我需要,收着吧。” 第276章 重演(五) “行,那我就带着了。”全盛名说。 独孤奕感慨道:“我们之中不要再有人出现意外了,都要好好活着……” 韩都。 韩都国主命令吏部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宴会地址就是在那艘大船上。萧孜统管此次宴会操办。谭乡乔装改扮成侍卫跟着谭乡一起上了船。 船舱中几乎有上百名宫女侍卫在操持着摆放宴会用品,布置桌椅板凳。那几名“幸运者”都被换上了华丽的衣服在港口的酒肆中等着。 船上准备的差不多,已经开始进行收尾工作了。 谭乡问:“这些人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吗?这宴会规模已经远超国宴水平了!” “没有……吧……这些人是我亲自在全国各地亲自带回来的。”萧孜说。 “那你现在要把他们带到船上来了吗?” “先去找主上。” “那我回避一下。” “好。” 萧孜去皇宫里找韩都国主的时候内侍将他带到了偏殿的一个屋子让他稍候,因为韩都国主正在和人议事。 他在偏殿能够隐约的听到一些对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海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开始。” “船那边应该也准备好了。”韩都国主说。 “五行献祭既开便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主上确定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在船上了吗?”那个声音问。 “当然。” “祭祀之首人选确定了吗?” “萧孜。” “主上确定没问题就行。” …… “五行献祭之术”萧孜是听说过的。活人生祭以换国运。他一直以为这些祭祀之术只是停留在书里的东西,没想到韩都国主正在做这件事……而且他居然用自己作为祭品…… 萧孜跟侍卫说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等到他赶到酒肆之后发现这些人已经上船了! 按照韩都国主的意思这些人上了船就肯定必死无疑! “萧大人什么事儿这么匆忙?”韩都丞相说。 “自然是操办宴会之事儿。刚刚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没有处理需要核实一下,以保证宴会的顺利进行。”萧孜回答说。 “是吗?” “丞相此话何意呢?” “萧大人可知五行献祭之礼?”韩都丞相问。 “略有耳闻,听说是活人献祭之术。” “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主上正在进行祭祀之礼,你也是祭品之一!你需要我的帮助!”韩都丞相说。 “丞相什么意思?” “我的目的:我女儿也在里面,我需要你带他出来!” “我若不答应呢?”萧孜问。 “那你今天就会死!你答应的话我可以用另一个理由留下你!”韩都丞相说。 “我想先听听你怎么救我!” “很简单,说你生辰与水属性相冲就行了。而且这话只能我来说!” 萧孜想了想说:“可以!我会将令爱带下船,至于剩下的事儿,我不能保证。” “这就够了!” 不久之后,韩都国主也来到了港口。 按照最初的安排,萧孜要留在船上照顾那些人,但是韩都丞相在韩都国主身旁说了些什么,韩都国主就将萧孜叫下来了。 “船上情况如何?”韩都国主问。 “回禀主上,船上一切正常。”萧孜说。 “你也辛苦了,船上的事儿先不用管了,在岸上和顾一起看他们表演吧。”韩都国主说。 “是。” 萧孜退到了韩都国主身后,在萧孜身后有一个长得十分标致的侍女,这位侍女低着头,好像并不想引人注意。 各种仪式结束之后,大船上的宴会进入到了尾声。随着韩都国主一声令下大船收了锚启航。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只知道只要成功返航回来之后他们就能在朝廷中有官职,能够摆脱几辈子被压迫的穷人身份…… 大船越走越远,行驶到了公海之上,然后消失了…… 船上的人还在高兴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现底舱有水渗入的迹象…… 紧接着又有人发现了船上所有的救生设备全都没了…… 再后来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船舱突然解体,甲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入水中…… 船上的人刚刚还在设想未来的在这一刻就要先自救…… 有人认命、但抱怨命运不公。 有人反抗、但根本无济于事。 有人珍惜和眼前人的最后一刻,然后下一秒就被海浪吞没…… 第二天清晨,薄雾在海面上缓缓飘荡。海平面上静静地,连涟漪都没有泛起。 那些人,那条船,那些功名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韩都朝堂之上有人问起这件事儿的时候韩都国主总是很惋惜的说:可惜了,遇上了海难…… 但是韩都国主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毕竟他们的大船是很多国家都知道的存在。极其重视的大船消失不见韩都国主却装作无事发生,任谁都要仔细调查一番的。 所以,韩都本该悄无声息过去的海难又再次被人们所提起。不知道从哪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份遇难者名单,这份名单和真实的遇难者几乎吻合。舆论越来越大,大到让韩都国主不得不出面回应。 某天夜里,韩都皇宫。 韩都国主质问一个身穿黑袍的人道:“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祭祀仪式不会出错!主上你要不要看看身边的人呢?我说了,你那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我这边不可能有问题!” “所以主上你是在怀疑我吗?”那个人问。 韩都国主非常气愤,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他的确不能把眼前这个人怎么样,甚至这个人还是他放下国主的尊严低声下气求来的! “祭祀的人少了!”那个人说。 韩都国主沉默不语,因为萧孜就是他从名单里摘出来的,所以人当然少了。 “我最开始就说了,我会保证所有仪式的顺利进行。其他的事情你必须搞定。现在水祭就算是失败了,这是你的问题!”那个人接着说。 “好!是我的问题。但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现在联国都知道这件事儿了我该怎么办呢?”韩都国主问。 “以前怎么办的现在就怎么办啊!” “这次不一样。那艘船的规模太大了,几乎所有国家都在探查这船的消息,现在它突然没了让我怎么办!”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要做两个,一个掩人耳目一个做真的!是你没有采纳我的意见!现在知道着急了?“” 韩都国主一时语塞,愣在那里。 “你是一国之君,你做错事了自然要给臣民们一个交代。我事先是跟你说过这件事的,你没有采纳是你的问题。”那个人接着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继续准备接下来的祭祀就好,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了!”韩都国主说。 “水祭失败了,需要重新准备。” “行!准备吧。你全权负责,我把萧孜调给你当帮手。”韩都国主说。 “好!” 韩都因为海难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姚都也在这个时候趁机发动了伐“楚”之战。 所有人都认为这来势汹汹的姚都海军是真的要去攻打楚都,都在为楚都这个只会产粮的“弱国”捏了一把汗。没人想到的是姚都转道进攻了内忧不断的韩都。韩都国主也没想到已经签订了永不进犯条约的姚都会真的来进攻……韩都国主匆匆调配军队应战。然后这场战争就这么开始了。安宁了十几年的各国又再次战火纷飞…… 独孤奕回到荣国之后将在姚都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白袅。 第278章 重演(六) “你怎么看呢?”白袅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对姚都下手了!”独孤奕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准备好了吗?”独孤奕问。 “差不多了,我会在在三天之内收回所有军权,然后就看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好!我只有一点,姚国主留给我!” “行!” 第二日早朝。 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兵部的一个侍郎突然说:“主上,臣有话要说。” “请讲。”白袅说。 “主上大兴分封就不怕导致权力分散,让荣国走上当年白都的老路吗?” 白袅听出了兵部侍郎话里的恶意,于是便问:“你在质问孤吗??” “微臣不敢。只是主上您让各个大臣携亲军入封地这个方法微臣实在是难以认同。” “不认同就看着孤做!” “主上!”兵部侍郎突然跪下然后提高声量说“还望主上切莫听信谗言大兴分封之策!” 白袅看了他一眼说:“没事儿的话,退朝吧!”说完便直接离开了朝堂。 紧接着的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大臣进言献策说白袅现在的分封不好,还有人说她是做主上时间太长老糊涂了。 但是人们发现了一个事情,这些被分封出去的大臣都在七天之内以各种名义被重新召回了百义,而且是急召。一些脑子反应快的大臣突然意识到白袅这是在削权…… 又是一日早朝。 一位不怕死的大臣突然说:“请主上召皇子入朝,共理国事!” “和谁共理!孤吗?” “荣国皇室子嗣凋敝,请主上为荣国的未来考虑,召皇子入宫立做太子,并且早日挑选合适的太子妃以保全皇室血脉!” “你是觉得朝堂之上这么多人都是摆设,荣国真的到了寄希望于一个孩子身上的时候了吗?”白袅反问。 “请主上三思!” 白袅说:“”我生在民间,长大还朝。从小到大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你们推举我做女帝就必须听我的!想让我做傀儡以瓜分方都之地这不可能!我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这双手也不在乎多染上你们几位大臣的鲜血。谁敢妄图分裂我国疆土我必拿他项上人头祭奠方都已故的万千英灵。还有你们最近都在念叨的事儿,孤在这里也做一个回应。军权收归王室是众望所归民心所盼,你们当真以为让你们的亲军去镇守四方是我听信谗言对你们的重用?这么多年你们存的什么心思孤一清二楚,我不说破是给你们留了脸面的,别不识好歹!” …… 散朝后,白袅直接去了百尺楼。 独孤奕这几日一门心思的都铺在研究姚都要开战的事情,干脆就直接住在视野最好的百尺楼里了。 “姚都这几天没派先遣部队入韩吗?”白袅问道。 “今天还没有呢!” “前几天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吧。” “对。应该快了。” 白袅躺在了旁边的榻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那些大臣又为难你了?” “我有时候真的不理解,他们在朝为官,他们才是荣国的未来。可为什么非要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呢?”白袅说。 “他们又再提接忆安回来的事儿了?” “嗯。” “其实我觉得让忆安他们回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早晚要回来的。” 白袅说:“我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我真的不想让我的孩子走我的老路……” “接回来吧!其实咱们当时去北泽的时候忆安跟我提起过他想要做个像你一样的人。” “其实我是真的担心忆安和映辰回来之后会被有心人利用……” “这种事儿防是防不住的。该来的早晚都会来。” “我知道……” 独孤奕说:“不如这样吧。过几天就将忆安接回来,然后攻打姚都的时候让他跟在我身边。一方面能够保证安全,另一方面也能立一些军功。也让那些人看到忆安的才学,知道他不是任人拿捏的性格。” 白袅思考了好久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嗯……” 北泽。 方南浔收到了白袅寄来的密报,密报里说要接独孤忆安和独孤映辰回百义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两个孩子。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是剧烈的兴奋。 第二天一早,方南浔准备好了车驾亲自护送两个孩子回百义。 车驾到达之时是夜晚,这两个孩子一路舟车劳顿也没什么精神。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便送他们回去睡觉了。 方南浔问白袅:“怎么想通了,愿意把两个孩子接回来了?” “姚都在悄悄的往韩都派送先遣军的事情你知道吗?”白袅没回答问题而是问了一个自己的问题。 “知道啊?怎么了吗?” “姚都要攻打韩都,荣国是黄雀。” 方南浔说:“你想让忆安也上战场?” “没错……” “这不是胡闹吗!他才十二岁!” “可是我十岁就上战场了……”白袅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点,一个是因为我不能一直被那些大臣让忆安回来这件事儿作为要挟。另一个就是让忆安上战场之后也能让他们看看忆安不是任人拿捏的懦夫,彻底打消那些人想要扶持忆安继位的念头。”白袅说。 “怎么保证忆安的安全呢?” 独孤奕走过来说:“我会让忆安跟在我身边,我必然会护他周全。” 方南浔看他们两个态度都这么坚决,无奈的说:“你们两个的心真的是一样狠!怪不得你们能在一起过日子呢!” 白袅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反正人我给你平安送到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吧!” “嗯。” 方南浔说:“对了,西域到北泽运河开凿已经完成一半了,预计明年秋天就能投入使用。” “这么快吗?”白袅问。 “沿河路段都在同一时间动工,最后找一个点汇总,所以进度非常快, 还有就是政策奏效了,沿河百姓都非常积极的参与到了运河开凿的工作中来。他们觉得这是一件造福自己造福子孙的事情,工作的都非常卖力。”方南浔说。 “行,运河开凿也算是缓解了西域干旱和北泽容易内涝的问题,直接了结了我的两个烦心事儿了!”白袅说。 “你们预计姚都会在什么时候开战呢?”方南浔问。 独孤奕回答道:“明天。” “这么快?” “嗯!” “需要我的帮忙吗?”方南浔问。 “还真需要!”独孤奕说。 “也不客气客气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我出征之后你就和玉颜一起守着荣国吧!”独孤奕说。 “行。” 独孤奕叮嘱说:“另外,开战之后肯定会有大量来自韩都和姚都两国的难民会偷渡到荣国来,各个港口一定要做好严格的把控,千万不能让韩都人进入荣国!” “要防着难民?”方南浔有些不理解。 白袅说:“不是防着难民是防着伪装成难民的韩都士兵。前几年姚都临海港就收留了一批韩都难民,这才几年,那些韩都人天天在临海郡发动暴乱。给顾长策愁的不行!” 独孤奕说:“韩都人这几年就在四处散播那些所谓的难民,通过这种方式肆意的侵略他国领土。我们还是得防着点儿!” 方南浔说:“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韩都人最近真的很少来北泽了!别不是在做什么大计划!” 白袅说:“让若舞多留意一些吧!” 第279章 重演(七) 韩都皇宫之外。 传言之事愈演愈烈,海祭之说也被人提起。只不过被传成了海祭是韩都国主为了延寿之说。用百姓的生命,而且是众多百姓的生作为代价只为了“长命百岁”。这样的说法虽然离谱但是相信的人非常多,因为这的确是韩都国主能干出来的事儿。各国密探都添油加醋的证实这个传言是真的,所以韩都各个郡县现在都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游行。 韩都涠洲郡,韩都皇宫所在的位置游行最为激烈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下让韩都中书省将所有精力都用来稳定内部,外部的消息自然而然的就被积压了起来……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乌云将月亮蒙的严严实实,当风很努力的将乌云吹走的时候只能远远的看着月亮朦胧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血色,星星也仿佛泛着星星点点的红光…… 与此同时,姚都的一批商船趁着月色快速的向着韩都海域驶去。 就在月亮变成血红色的时候韩都边境也已经被一片血红色浸染…… 子时一刻,韩都皇宫。 传令兵匆匆来报说边境城破。 韩都国主急急忙忙的从床上爬起来,急令召见萧孜和一众军将。顾不得凌乱的衣衫便直接在寝宫召开了紧急筹备军需的会议。 “萧恩远孤封你为护城大将军,你马上拿着兵符去给孤调兵,亲自率领先锋,务必把姚都人给我拦住!”韩都国主说。 “是,属下马上就去。” “李文你马上给孤组织禁卫军,整个涠洲城全面戒严,严格盘查所有出入城的所有人,不能放进来一个探子!” 李文回答道:“是!属下遵命!” “刘将军你作为支援部队,现在马上去调兵。明日一早出发支援萧恩远!” “是,属下遵命。” …… 韩都国主匆忙而稳定的给所有人都安排了工作。就在所有人都领命出宫之后第二批人进了皇宫。他们正是中书省和情报组织的负责人们。 “让你们带的东西带来了吗?”韩都国主问。 中书令回答说:“回主上,带了。” 话音刚落,一个黄门呈着一摞奏折走了进来。这些正是这几日堆积的军报。 “最早的是哪天的?”韩都国主问。 “五……五天前……”中书令回答说。 韩都国主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怒斥道:“五天!你们居然将外部军报积压了五天!难怪让姚都人大晚上的偷了家!” “此前……此前我们接到的情报是姚都人要伐楚。谁知道这姚都人如此的背信弃义,居然……” “中书令的位置你要是不想坐了就给孤退位让贤!现在马上给我回去查,到底是谁误了大事儿!”韩都国主说。 “是……” 晚上的消息让韩都国主困意全无,此时距离早朝还有两个半时辰。韩都国主下了一道圣旨:今日提前早朝,所有大臣均要在半个时辰内到达,违令者,斩! 涠洲郡酒肆。 谭乡注意到了街道上的异常。朝中官员的车马几乎是在半个时辰之内都不间断的涌入韩都朝廷。直觉告诉他韩都肯定出事儿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得去萧府问问。他刚到杨府门口就看到萧孜的车马以很快的速度回到了府邸。 萧孜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马车然后交代了车夫几句,车夫并没有将马车开回府邸,而是原地待命。 谭乡按照萧孜事先交代的方式潜入了萧府。进屋之后便看见萧孜在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 “怎么了?”谭乡问。 “姚都夜袭我韩都边境,我要作为先锋军去御敌了。”萧孜回答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现在就去吗?” “对,半个时辰以后出发。我现在得去军营看看先锋军。” “你小心点儿,我可不想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是在你的葬礼上!”谭乡说。 “放心,我肯定不会比你先死的!”萧孜说。 “韩都得乱一阵了吧,我也回荣国了!” 萧孜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说:“你拿着这个,就说替我办事儿。出关的时候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行,多谢!等你凯旋的时候我必然回来给你办庆功宴!”谭乡说。 韩都边境。 全盛名率领的姚都先锋军借着月色已经拿下了第一座城。 城门之上,韩都的军旗被拦腰斩断,然后跌落在了地上融入到了泥土里。 月光再次冲破乌云的时候这座城上飘荡的是姚都的旗帜。 韩都边境城的府衙内,韩都官员们被束缚着手脚羁押在院子里。全盛名坐在韩都郡公的位置上看着最新的军情。 “全将军,边境城的官员全都在院子里了。”一个侍卫进来禀报说。 “走,去看看!” 全盛名带着一众姚都官员去了院子里。 这些韩都官员里不乏具有气节之辈。其中有两个官员无论姚都的士兵怎么打压都不跪在地上…… “住手!”全盛名说。 “将军……” “你们退下吧。”全盛名说。 “是。” 全盛名替这两个官员整理了衣衫。其中一个官员啐了一口说:“呸!要你们姚都人在这儿装好人吗?”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有一天姚都沦陷了我也会和你一样对待侵略者的!”全盛名说。 “你们姚都可真是不要脸啊!签订了永不侵略条约之后三番五次的违约,是不是上次联国的判罚太轻了,让你们到现在都没脑子!”另一个官员说。 全盛名毫不在意的回答道:“你是真的以为像你们这样刚正不阿的正义之臣会青史留名吗?你现在的每一句挑衅都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催命符。你们死后,史书上不会有任何记录。你们今天所做的所有事儿都不会有人记得的。所以,别自讨苦吃了!” “人活一生本来就不是为了青史留名,我们今日做的事儿也不需要别人记得。在朝为官,为民做事儿罢了。”第一个韩都官员说。 “其实我很欣赏你,因为姚都就是缺少像你一样的官员。我不会杀你的!”全盛名说。 “我也很欣赏你。正如你说的,姚都没有和你一样的人。所以我会一直活着,活着等到姚都落得韩都边境城这般的下场!” 全盛名说:“那你最好好好活着,我不会让你看着这一天的!” “来人,给二位大人松绑,把他们俩放了,好生送回去。传令下去,姚都所有士兵都不许为难这两位大人。” 旁边的幕僚说:“将军,这么做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出什么事儿算我的!”全盛名说。 “是。” 跪在地上的韩都大臣们窃窃私语,似乎在抱怨命运的不公。 “剩下的,给他们个痛快吧!”全盛名说。 侍卫们手起刀落,院子里再也没有活着的韩都官员。 “探子回来了吗?”全盛名问。 其中一个侍卫回答:“刚刚回来,正在院子外面待命。” “叫进来。” “是。” 派出去探路的探子回禀说:“第二座城已经进入到了备战模式,现在进攻没什么胜算。”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备战的?”全盛名问。 “看样子应该是刚刚组织起来的。” “派十支小分队,隔一刻钟就去城门口佯装进攻。韩都人一但反击就让他们撤回来。”全盛名说。 “是!” 全盛名召集了一众幕僚和副将制定了进攻计划。等到这十支小分队全部回来之后姚都先锋军就要开始真正的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他的计划是:天亮之前拿下第二座城! 第280章 重演(八) 韩都皇宫。 这些在半夜被突然叫起来的大臣全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想必各位爱卿已经知道姚都来犯的消息,各处主事都有什么想说的吗?”韩都国主问。 “主上……臣以为姚都破坏条约在先当上报联国,让联国各位国主站在我们这边!”一位大臣说。 “行,就由李爱卿你负责此事吧!”韩都国主说。 这位李大人明显是不愿意的,他小心翼翼的说:“主上,出使之事还是鸿胪寺和萧恩远萧大人更擅长啊,臣一介武夫恐难胜任……” “那你就去边境城换萧恩远回来,如何?”韩都国主又问。 “这个……” 韩都国主的耐心已经没有多少了,这位李大人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只得连忙应了下来:“臣愿意去边境城将萧大人换下来!” “那你就去准备吧!愣着干什么呢?” “是,微臣遵命。” “其他人呢?没什么想说的?” 另一个大臣说:“主上,臣以为换下萧恩远大人此举不妥……” “你们是觉得这个韩都没有他萧恩远活不了是吗?字字句句不离他,什么事儿都想让他干,什么功劳都想让他立,孤养你们是干什么的?韩都国主问。” 那些大臣好像也没谁敢说话的。 “怎么了?都哑巴了吗?” …… 接下来就是韩都国主的无限输出和那些大臣的沉默不语。此次早朝以所有人回家写奏折进言献策为结尾。这些大臣出宫门的时候还不到丑时…… 此时灯火通明的还有荣国的清风楼。 谭乡刚刚回到荣国,带来了韩都的第一手情报。白袅、独孤奕、谭乡、肖楚、王欲行、李玉竹几人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谭乡说:“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可以肯定的是韩都国主又要重用萧恩远又害怕他功高盖主,所以处处设防。” 白袅说:“这些消息足够了。姚都和韩都正式开战,韩都本来就是弱势一方,必然会向周边国家寻求帮助尤其是联国。欲行你在各处海关设卡,先拦一拦韩都。” 王欲行应道:“好!我天亮了就去安排。” “姚都的先锋军是全盛名,韩都的是萧恩远,这两个人用兵方面十分相似,应该会僵持几天。只要韩都能够拖住姚都能够给我们免除不少麻烦的。”独孤奕说。 “兵部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发兵。”肖楚说。 白袅回答说:“先不急,再等一两天的。他们才刚刚开战,先观望一下姚韩两都的战事情况。” “对了,楚都有什么异动吗?” 肖楚回答道:“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显示楚都一切正常。” 白袅说:“现在还正常就是不正常了!毕竟最开始姚都出兵的理由是伐楚,楚都不可能没有聚集军队!除非楚都控制了咱们的密探,传回来的都是假消息。” “好,我会用紧急联络信号再多求证几次情报真伪的。”肖楚说。 与此同时,楚都摘星阁。 楚都国主问:“各国密探都已经解决好了吧?” 楚千词回答说:“已经解决好了。” “荣国的密探最为麻烦,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最先解决的就是荣国的人。”楚千词说。 “现在韩都和姚都已经开战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当个渔翁。拿下韩都和姚都就相当于占领了一部分的领海,这对我们楚都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楚都国主说。 “儿臣觉得,姚都和荣国积怨已久,他们必然会趁此机会攻占姚都的。如果真的跟荣国对上,咱们还真不一定能必胜。” “能拿下姚都更好,拿不下也没关系。反正韩都的领土和领海咱们楚都是势在必得的。至于姚都,当个彩礼送给荣国也没问题。” “对了父王。说到这个韩都刚刚才和荣国联姻,听说迎娶的还是白袅的亲生女儿。荣国会不会因为这个暗中出手援助韩都啊?”楚千词问。 楚国主很自信的回答说:“不会的!你觉得按照白袅的性子会将自己唯一的女儿下嫁到韩都那个弹丸之地吗?那个所谓的什么公主不过是替嫁的可怜人罢了。” 楚千词说:“所以父王你才说将姚都作为彩礼让给荣国。因为您知道真正的公主肯定还被养在北泽!” “是!” “父王打算联姻吗?” “你想娶吗?” “如果求娶荣国公主有利于我们楚都儿臣自然愿意娶。”楚千词回答。 “这个倒是不着急,可以先放一放。” “行。” “天亮之后韩都肯定会有所行动,多找人留意一下。”韩都国主说。 “好,我马上就去安排。” 姚都趁着月色开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周边附属国,他们作为姚都的“附庸”在这个时候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的,要么和姚都一起进攻韩都,要么假装不知道但是日后姚都肯定会找麻烦…… 安都作为姚都最大的附属国现在最是坐立难安。 安都国主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安国后接连安慰也没什么作用。 安都国主起身点着了满屋的蜡烛。 “不行!得叫孩子们来商量商量!” 安国后说:“现在?太晚了吧。不如等天亮吧!” “不行不行不行,这件事儿等不了。天亮的时候没准儿姚都的召令就来了!快!来人,召三位皇子马上来孤的寝宫来!”安都国主说。 没一会儿,安都的三位皇子就都匆匆赶来。 “参见父皇。” “起来吧。现在找你们来就是想要问问你们姚都攻打韩都这件事儿你们怎么看?” 安都大皇子安定说:“儿臣以为我们不需要着急,不如静等姚都的消息,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二皇子安邦说:“儿臣觉得我们应该做早打算,不如先筹集军队,等着召令来的时候随时准备出征。” 三皇子安国说:“儿臣以为,我们不如装作不知道。静观其变。” 安都国主说:“你们这些说法孤都知道。静观其变孤也不是没想过,听从召令随时出征也不是不行。只是姚都毕竟师出无名,我们出兵是助纣为虐……名声不好听啊……咱们安国毕竟是小国……” 安定说:“父皇,不如真的等姚都的召令,其实儿臣是以为姚都现在是没时间发召令的。姚都国力不如从前,此次发兵韩都定然是倾尽了举国的国力的,姚都的全副身心肯定都被战争牵制住了真不一定有时间发召令。” 安邦说:“儿臣同意大哥的说法。反正探查消息的密探最快也要天亮才能回来。我们不如就等一等!” 安国也附和着说:“对啊,父皇。姚都附属国又不止我们一个,我们正好也可以等等其他国家,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做的,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安都国主还是有些不放心:“孤还是有些不放心啊!万一姚都发难,咱们安国就完了……” 安都二公主安宁走进来说:“父皇,咱们大可放宽心。姚都要完了!” “此话怎讲?”安都国主问。 “荣国正在整军,荣国与姚都积怨已久,此时整军必然是要挥兵南下。荣国出手,姚都还能活吗?”安宁说。 安定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只要消息可靠就行了!”安宁回答道。 安都国主说:“我是相信宁宁的。宁宁说的话就没有不对的!” 安宁说:“那父皇今晚能够安稳的睡个好觉了吗?” 第281章 重演(九) 安都国主说:“那是自然。” “那儿臣们就不打扰父皇母后休息了。”安宁说。 安宁和三个哥哥一起出了皇宫。出宫路上安宁问:“刚刚父亲在有些话不好说,兄长们觉得我们应当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呢?” “二妹你这么说是有什么办法了吗?”安邦问。 “算是有,不过是个下策。” 安定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不行!” “兄长,荣国可以的。”安宁说。 安国也说:“姐姐就是为了我们安国出使和亲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们已经为了这个国家牺牲姐姐了,不能再牺牲你!” “兄长,这是我作为公主的宿命啊!我不能和哥哥们一样上阵杀敌自然也要用另一种方式为国效力。再说了,荣国国主方玉颜曾经不也为了方都出嫁姚都嘛。她作为荣国国主这么多年,肯定是比其他人更加不容易的。她会理解我的。所以不一定会真的让我嫁过去,如果她真的同意,荣国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了!对吧!”安宁说。 此时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眼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果敢和坚毅。正如当年的白袅…… 围绕在她身边的三个哥哥眼里全是不舍,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因为姚都国主下令安国陈兵不能超过一万。纵使他们具备旷世之才是稀世名将也都无法施展拳脚。就连当年上艺阁开阁,姚都都压着安国没有让安国派皇子前去。不然安国的三位皇子都能与上艺阁的人成为朋友…… 天亮了。 卯时三刻。韩都边境城各处都飘荡着姚都的军旗。边境城街上能走动的活着的人全是姚都的人。姚都的人趁着天色将战场上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城门再次开启的时候甚至不注意都不知道这座城已经易主。 韩都港口全面闭港,全部精力都用于自卫反击。第二座边境城防备的非常完善,全盛名并没有在天亮之前完成目标。 边境城府衙。 全盛名看着韩都地图有些发愁。 韩都临海,依山势起城,可以算得上是易守难攻。现在第二座城市防御体系已经全面启动,拿下这座城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全盛名说:“召集各位副将来此议事!” 不一会儿,各个副将全都来到了这里。 “各处汇报你们的进程。”全盛名说。 第一位副将说:“派出去的密探刚刚回来,据他们探查的消息显示韩都边塞郡守备森严,我们的探子折损过半都没能进的了城。此时不是进攻的好时机。” 第二位副将说:“寅时一刻的时候全部小队已经完成任务撤了下来,我们按照计划进攻但是当时韩都已经开启了防御措施所以我们当时并没有一举拿下边塞郡。” 全盛名说:“此次进攻伤亡多少?” “死亡三十七人,重伤一百三十六人,轻伤两百四十九人。” “辎重营的情况呢?”全盛名接着问。 辎重营长回答道:“粮草尚且充足,足以维持一月之期。” “派探子再去探,两日之内务必将边塞郡的守备情况给我摸清楚!”全盛名吩咐道。 “是!”各个守将回答道。 “都回去忙吧,有什么消息立刻上报!” “是!” 韩都边塞郡。 萧恩远连夜赶到了边塞郡并且制定了一系列的防御措施,也多亏了他及时赶到才保住了边塞郡。 萧恩远也召集了所有人一起商议御敌之策。 “我初到边塞郡,对这里曾经的守备情况不是很了解。不如请郡公大人先说说。”萧恩远说。 边塞郡郡公说:“回大人,边塞郡所有守备皆因地制宜。此处与荣国一日峡并称为“天下二险山”,所以只要咱们的防御工事起来姚都必然无法攻打进来。”这位郡公一副“我背靠天险,我有恃无恐”的样子。仿佛夜间被屠戮的城池不属于韩都,此次战役攻打的不是韩都一样。 “因为边塞郡和一日峡一样地势险峻,所以边境城就可以和南游城一样弃如敝履了对吗?”萧恩远问。 边塞郡郡公哑口无言。 “韩都国土面积不来就小,所以每一寸土地都要珍惜。一夜之内失掉一城,这话传出去好听吗?这消息被各国密探带回去你们不怕被人笑话吗?你们想让边塞郡走上边境城的老路吗?为什么我在你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兵临城下的紧迫感呢?”萧恩远说。 韩都这些人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所以也都不敢说什么。 “我希望我们可以不用背井离乡的去别的国家谋生,我希望我们的后代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但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这需要我们这代人一起努力啊!如今姚都大军压境,万一我们守不住就得变成亡国奴了!”萧恩远接着说。 “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知道这座城的所有消息。希望准时在这间屋子里看到各位大人!” 如果萧恩远能够稍微分一只耳朵给外面听一听就能知道韩都这些官员是怎么看他的。 刚刚被怼的那个郡公没好气儿的说:“早听说上边要派人下来,没想到居然是他啊!整个朝堂之上就他软硬不吃,最烦他!” 另一个地方官员也附和说:“就他正直,就他是个好人,我们就全是贪官污吏。他知道什么啊!” “就是!他知道边塞郡的情况吗!都跟他说了这里有天险这里有天险,就他在这儿杞人忧天!当年姚都攻打方都的时候不也没通过一日峡吗!咱们这里可是比一日峡更险峻,姚都又不是有通天之能,还真能过得了这边塞郡了?” 边塞郡公接着说:“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朝廷派下来的,谁让人家是主上身边的红人呢!” “他是主上面前的红人?他就是主上的兵器,只是现在用的顺手而已。一个方都出生方都长大,上艺阁培养出来的武将,主上不会真的相信他的!”另一个人说。 “我看也是。他真的以为自己多受器重似的,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边塞郡郡公说:“算了算了,少说两句吧。人家要什么咱们就提供什么得了。反正他也在这儿待不了几天。快弄吧,弄完赶紧把他送走!” 萧恩远此时正在屋里全神贯注的看着边塞郡的地图。他在预测各处兵备状况,以及全盛名会在什么时刻在什么地方出兵……他想拼尽全力的保住韩都所有城池! 荣国,百尺楼顶层。 白袅收到了安国传来的信。 “你看看,安国传来的。”白袅将信递给独孤奕说。 独孤奕看完信后说:“安宁公主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要来荣国出使,恐怕不止是信中说的想要来拜访一下这么简单吧!” “所有人都知道安国是姚都的附属国,现在姚都公然开战,必然会让这些附属国出兵援助。安都是想要用我们为借口不出兵。”白袅说。 “信中说安宁公主会亲自作为一级遣使到荣国来,你觉得她怎么想的?”独孤奕问。 “我觉得她在赌,她在赌我的同理心。安国全境军备不足一万二,一但出兵援助姚国主他们安国就无力自保了。所以安宁想要牺牲自己,她要将自己作为联姻的筹码来换取荣国的庇护……”白袅说。 “那你怎么想的?” “接待她。好好接待她。如果可以,我想要庇护安国……” 独孤奕说:“我是怕安国国主是听命于姚都国主做的这一切。” “那我也赌,我赌这是安国的求援!” 第282章 重演(十) “现在很关键,别因为安国耽误了我们的大事儿!”独孤奕提醒道。 白袅回答道:“安宁不会耽误我们的事儿的!我只是……我想给曾经的我一个机会……” 安宁公主如约而至,白袅真的亲自接待了她。 迎宾之礼结束之后白袅便召见了安宁公主。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袅:“说说吧,别拐弯抹角。” 安宁:“我长姐为了国家安定远嫁异国他乡,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一次。我想和长姐一样为了我的国家献出自己的一切。” “你怎么觉得我会同意呢?” “因为你和我长姐一样。” “你想作为和亲公主来荣国,你想嫁给谁呢?” “无所谓是谁。王孙贵胄更好,贫民百姓也无妨。” 白袅看着安宁,她和自己实在是太像了,像到白袅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 “和亲别想了,无论你嫁给谁来到荣国都不会幸福的。出于私心,我不想你的后半辈子活在痛苦之中,你才十几岁。” 安宁很自然的认为白袅拒绝了她,所以有些着急。 “荣国主!你曾经也是公主,你应该也知道的:公主受万民供养,关键时刻就应该为民付出。除此之外,别无其它报国之法了。您知道安国如今的处境,这和曾经的方都有很么不一样吗?” 白袅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我是说和亲不必要。你可以换一种方式。” “啊?” 安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主您的意思是……” “你来上艺阁吧。或许,你可以作为忠苑的第一位学子……作为我的亲传弟子,传出去想必其他人也是不敢轻易为难的。” 安宁几乎是连反应都没有而是直接跪了下去:“谢国主成全……国主的恩德我安国必定永生难忘!” “不必,就当我是在拯救曾经的自己吧。” 安国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安国的威胁也算是暂时解除。安国国主风风光光的办了一场典礼将安宁送到了上艺阁去。 姚都国主自然也十分清楚安国这典礼是办给自己看的,所以给附属国发布征兵诏令的时候便绕过了安国。 各国都在扩大军备。所有国家的百姓都十分清楚一点:又要开战了,而且这次开战的规模不一定会比当年的方姚大战小。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战必定会有不止一个国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韩都,边塞郡。 萧恩远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谋划,其他人却在谋划他…… 就在刚刚,萧恩远刚刚重罚了两名官员,因为他们贪墨了朝廷下拨的军饷。这些人当然知道这次处罚是杀鸡儆猴,但是他们不想做那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泼猴儿,他们想做的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剩下的六名官员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一百两银子而已,才不过百十来人的军饷。这次朝廷调拨的军饷是平时的两倍而且还有姚都的赔款和各宫娘娘们的义捐。这些杂七杂八加起来怎么不得有几百万了!咱们驻守在这里拿命保护里面的人,不过拿了九牛一毛而已,怎么就犯了死罪了?”其中一个官员质问道。 “就是啊!若不是我们求情冯老和李侍郎今天必然得死!他萧恩远凭什么啊!怎么值得咱们六位朝廷忠臣跪他求情!”另一位官员附和道。 第283章 重演(十一) 领头的那位官员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猛然起身道:“从这个叛徒回国之后咱们的日子就没安生过,如果处处依他的话咱们韩都迟早让他搅散!咱们身为韩都老臣必须及时止损” 坐在最角落的一个官员思索片刻道:“但是……萧恩远毕竟也是朝廷命官,咱们要想动他真的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如今姚都大军压境,管他怎么死的都报战死不就得了!到时候咱们相互佐证能够坐实这个消息就得了!” 他们都知道这是个办法但不是好办法,所以屋子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 就在他们下定“决心”的时候探子带着消息回来了,这是一个对他们来说绝对好的消息。 “有了!眼下就有个现成的办法了!”为首的那人笑着说。 “什么?” “主上派李大人来替换萧恩远了!” “为什么突然派李大人来了?” “姚都公然违约主上想让萧恩远出使联国说明情况,这才找人来替换他。” “太好了!姓萧这小子走了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另一个人也附和说。 刚才角落里的那个官员说:“那咱们是不是不用搞他了,毕竟出使这件事儿他确实在行。” 为首那个人想了想说:“先放他一马,让他再多活几天吧。” 天刚亮,接替萧恩远的李大人就到了,萧恩远交接完工作之后就匆匆回都城了。 确认萧恩远走了之后守城的这些官员就故作神秘的将李大人带到了一处院落。 他们刚进屋,歌舞声便随之而起。紧接着便是容貌姣丽的侍女带着珍馐入场。 “属下知道李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不如今晚就好生休息一下……”守城军为首的那位官员试探着问。 李大人愣了愣便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与此同时,边境城、姚都驻地。 密探传来消息说韩都郡公府里传来宴饮之声。 全盛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因为萧恩远是从来不会在军营里设宴的! “来人!集结上次的十支小队再次去佯装攻城。”全盛名吩咐道。 传令兵问到:“现在?可是将军您不是刚刚才下了休整的命令吗?” “你去传令吧,这次我会跟着他们一起去。” “是。” “现在确实不是攻城的好时候啊!况且将军您亲自去……”旁边一个副将提醒道。 “我就是去看看,一切事宜等我回来再说”全盛名道。 那些副将虽然不理解但是也只能照做。 十支小队没轮完一轮全盛名就让他们全都撤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带队的将军不是萧恩远了! 姚都驻地。 全盛名吩咐道:“派探子去看看萧恩远去哪儿了。”说完,他便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里坐下开始写信。 “另外,找最快的传令兵务必把这封信亲自交到主上手上!” “全将军,您是发现异常了吗?”旁边一个副将问。 全盛名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不觉得韩都这次和上一次的反击方式不一样了吗?” “您的意思是韩都换主帅了?” “大概率是,所以我让探子去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简直是太好了!只要守城的不是萧恩远咱们拿下韩都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全盛名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不止是因为这一点,还因为他传回国的那封信…… 姚都皇宫,浅林殿。 在这个原本默认为是冷宫的房间里传出阵阵欢笑声。李宸妃带着欧阳公主、欲晓和欧阳花榕来到了这里。已经数不清她们这是第几次来到这里了,不过只要她们来就总能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变得充满生机。 屋内。 王浅林道:“我这是废宫,你们真的没必要经常来,被那个人知道了他会找你们麻烦的!” 李宸妃说:“他现在没空儿管咱们,说不准过些时日还需要咱们帮他筹款呢!” 欲晓说:“是啊,国库空虚成这样,真的不知道他此时出兵意义何在。” 欧阳花榕在一旁闷闷不乐:“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咱们在这宫里一点儿消息没有。也不知道盛名怎么样了……” 欧阳公主也在一旁一言不发,她知道这些妃嫔口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慌神间,她的近侍轻声走进来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她摆了摆手道:“知道了,去吧。” “怎么了?”欲晓问。 “全将军传信回来说想让花榕姐姐也去战场,信件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欧阳公主说。 “真的!消息可靠吗?”欧阳花榕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 欧阳公主点了点头。 欲晓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欧阳公主这个人平时行事太低调了,低调到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深闺女子!但她绝对不是!她们在宫中为质行动处处受限,但欧阳公主却能带消息进冷宫…… 欲晓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心中难免要多想一些。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欧阳花榕便接到了召令,召令让她即刻启程前往边塞城姚都驻地。 驻地内。 重逢的喜悦很快就被理智冲淡。欧阳花榕问到:“你立下了什么样的军令状?” “啊?什么?”全盛名问。 “让我出来重新掌权肯定是有条件的,你拿什么换的?” 全盛名知道自己瞒不住干脆全说了:“十日之内拿下边塞郡!” “边塞多险关,萧恩远又守在这里你怎么……”欧阳花榕看着全盛名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连忙话锋一转问“守关的人不是萧恩远了,对吧!” 全盛名点了点头回答说:“在你来之前收到的消息,守关的人换成了兵部的李大人。” “他啊?和他交过几次手,有勇无谋的匹夫一个。难怪你敢立下军令状呢!” 全盛名突然走过来一把抱住欧阳花榕温言道:“我看看是谁家新婚小娘子追丈夫追到了战场上啊?” “别闹!我刚来什么都不清楚,你先给我讲讲这里的布防!” “这件事儿,在哪里都能讲对吧!” ……… 方都、百尺楼顶层。 谭乡将在韩都探查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个遍。 谭乡:“后来我又在涠洲停了几天,果然探听到了别的消息。这个韩都国主还是寄希望于联国能够站出来再替他们主持一次公道,所以他们派了兵部一位姓李的武将去替换萧恩远。确认这位李大人走了我才回来的,按照行程来算萧恩远最迟明日傍晚也该到涠洲了。” 白袅问:“兵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独孤奕回答说:“全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兵。” “好!等全盛名攻克边塞郡之时就是我们发兵之日!” 就在这时,门外黄门说礼部侍郎求见。 李玉竹说:“我去去就回。” 没过多久李玉竹就愁眉苦脸的回来了。 王欲行问:“礼部出什么事儿了吗?” 李玉竹拿出一封拜帖交给了白袅,白袅看完也脸色凝重。 白袅:“楚千词来了!” 独孤奕也觉得有些不安:“他怎么来了?” 白袅将拜帖递给了独孤奕说:“求亲……” 王欲行道:“他来求亲?求……” “欲晓!” 李玉竹也道:“所有人都知道欲晓已经下嫁了,他这个时候来……” 白袅无奈的说:“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他又不傻……” 李玉竹试探的问:“那我们……” “好好接待他。”白袅口中“好好”那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284章 重演(十二) 楚都的使团刚刚到达繁星酒楼白袅便已经乔装改扮来亲自“迎接”楚千词。 当然,楚千词也注意到了白袅。 “聊聊吧!”白袅说。 “你想在哪儿聊?” 繁星酒楼顶层。 “荣国主屈尊降贵的混在酒楼里等我是为了什么呢?”楚千词问。 白袅:“别跟我演,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呢!” “我只问一句话,你觉得按照荣国现在的实力足以和我们楚都开战吗?” “我觉得能!”白袅十分肯定的回答。 “我也觉得能,我知道你不会。对吧!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荣国这几年国力确实提升的很快但是根本没有达到方都最强盛时期的水平。当年并立的三都可只剩下我们了,就算楚都的实力停滞不前你也不会冒险的。” “为什么非得联姻呢?你们所有人为什么非得逼着我的孩子走我过去走的路呢?”白袅问。 “因为这是代价最小的方式。”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走我之前走过的路!”白袅说。 “那其他人呢?” “什么?” “其他人的孩子呢?你想让他们再将孩子送上战场吗?” 屋内一片寂静。 楚千词接着说:“韩都国主把萧恩远换下来的消息你也收到了吧。不出一个月韩都必然灭国,那个时候姚都会怎么样、你们荣国会怎么样,而我们楚都又会怎么样你肯定想过。既然大战不可避免,那为什么不将损耗降到最低呢?荣国和楚都一定要开战吗?” 过了好久,白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换一个……” “什么?” “换一个代价!不能用我的孩子。” “她是公主,这是她的责任!”楚千词说。 “换一个!”这次白袅的态度非常坚决。 楚千词说:“这我得回去和我父王商量一下。” “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这次出使荣国来的真正目的,明日的接见你如果露出任何破绽……” 不等白袅说完楚千词便回答道:“知道。不仅如此,我们今日的会面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最好是!不然你就别回楚都了!”说罢,白袅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行至半路,白袅突然觉得有人在跟踪她。她故意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然后躲了起来。那个人走到这里看没了白袅的踪迹便四处眺望了一番,正打算离开时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一阵凉意。 “别动!”一个故意压低的女声说。 “是我!”说话的人正是独孤奕。 白袅这才收了匕首,松了一口气。 “跟着我就跟着我,搞什么跟踪啊!吓我一跳!”白袅抱怨道。 “你不是不让我跟着嘛!” 白袅:“都听见了?” “当然没有!我要是都听见的话繁星的那些暗卫就该换了!要不你说说?”独孤奕说。 “不想说,没意思。” “没意思?那我带你去做点儿有意思的事儿!”独孤奕说着便拉起了白袅的手。白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出去了好远。 “什么事儿?”白袅问。 “说了是有意思的事儿啊!” “不信。”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东轩街。 这里的街道看上去比往日更加繁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比以往多了很多,尤其是河边。好像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河边一样。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白袅问。 “水官解厄,祭祖祈福。” “难怪呢!” 独孤奕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个莲花灯递给白袅说:“求一下吗?” 白袅接过莲花灯说:“你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呢?” 说罢,白袅点燃了莲花灯的灯芯然后将花灯放入了水中。 “我希望荣国国运昌盛,永无战争!” 独孤奕看着白袅心里也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我希望你能永远平安,长命百岁…… 过了一会儿,独孤奕问:“好了吗?” “当然。” “那去楼上吧,看的更清楚一些。” “好。” 站的高看得远这句话是永远没错的,正如有些花灯是需要站在上面看才会更好看。 看着眼前繁盛的景象白袅心中只觉得有些许的悲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独孤奕看出了白袅的忧虑,便说道:“不要提前预支悲伤。至少现在过得是好日子。” “我也知道,可就是忍不住要往远了看。你说几天之后又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呢?”白袅说。 “至少,这样的话他们的后辈就不用打仗了。” 白袅淡淡的笑了笑说:“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也认为只有我把该打的仗都打了我的孩子就可以享受安定的日子了……” 白袅顿了顿接着说:“仗是打不完的。” “如果没有咱们当初那么拼命的打怎么能够换来这将近二十年的安稳日子呢,所以还是有用的,肯定会有完全和平的那一天的!”。独孤奕说。 是的,就是这样的。 他们说的都对仗确实是打不完的,安定的日子也确实是先辈换的。他们身处其中,他们无能为力…… 过了好久之后白袅才说:如果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我还当什么国主!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独孤奕说。 白袅看着独孤奕问:“我是不是很自私?” 独孤奕摇摇头回答道:“没有。” “既然要享受当下了,不如我们暂时做一对平凡夫妻吧。”独孤奕说完便拉起了她的手,然后一起在东轩街散步。 每路过一个热闹的摊位独孤奕都会问:“喜欢吗?买一个吗?看看这个吗?” 被问的太烦了白袅便说:“寻常人家的家主可不这么挥金如土啊!” 独孤奕笑了笑说:“没事儿,你夫君有钱!” 前面一个小摊位看上去没什么人,卖的东西似乎也与众不同。 好不容易一位看上去衣着华丽的商人在那个摊位前停留了,但是没一会儿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请问,刚刚那个摊位是卖什么的啊?怎么让您这么生气呢?”独孤奕问。 “说是卖簪子的,我也打算给我家娘子买一个,谁知道他那摊位上摆的全是刀,还说是什么南游独有的三把刀。女子头发上盘着三把刀像什么话……”这位商人吐槽够了也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独孤奕看向白袅,疑惑的问:“南游特色?” “我不知道啊,去看看。” 这摊位上果然如那个商人说的摆放的全是“刀”。 “店家,我看其他人都卖一些饰品、吃喝的,您这边怎么卖武器啊?”独孤奕问。 “我这也是饰品啊,三刀簪。南游特色,贵人们看看吗?”摊贩回答。 “我与夫君走南闯北也算是有些见识,怎么不曾听说南游有这种东西啊?”白袅问。 “贵人得有几年没去南游了吧?”商贩问。 “怎么说?”独孤奕问。 “南游进入永久备战之后城内的女子就都这么装扮了,敌人来犯的时候这就是武器,没有敌人的时候这就是装饰。”商贩解释道。 白袅回忆起当时去南游,好像当时的女子头上佩戴的就是这个。 “你要这么说我就有印象了,上次去南游的女子头上确实是这么戴的。”独孤奕说。 “贵人要试试吗?”商贩问。 白袅说:“试试吧。” 商贩听到这句话居然愣了一下,那眼神好像在说:真的吗? “有什么顾虑吗?”独孤奕问。 “不是,不是,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们是第一个愿意停下来试试的。”商贩有些激动。 “今天一直没有人吗?”白袅问。 第285章 重演(十三) “是从我在这儿之后的第一个!不瞒您说,我已经在这儿摆了三天的摊儿了!” 独孤奕说:“那我们是第一个啊,看来很有缘分。” “是啊是啊!”摊主一边应和着一边摆弄着面前的饰品。“我给贵人挑个最合适的,请贵人移步。” 不过两步远的位置就是简易的梳妆台了,白袅坐在梳妆台前等待着摊主过来给她梳妆。 摊主刚刚准备好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就见眼前一匹失控的马向着这个摊位奔来。 摊主自然也没反应过来。 白袅立刻起身将摊主护在了身后,独孤奕飞身上马紧拉缰绳想要制服这匹马。但是这匹马是状态实在是太亢奋了缰绳根本不管用。独孤奕随即抽出腰间的短剑刺向了马脖子,一连捅了数刀这匹马才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在马脖子和马嘴处不断的有鲜血涌出,闭眼之前它还在大口的喘着粗气。 独孤奕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他十分肯定这匹马被人下药了。 “您没事儿吧?”白袅转身问摊主。 这个摊主明显是还没有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满脸的惊魂未定。 “哦,没事儿,没事儿,您没事儿吧?” 就在这时突然从四周冲出几名身强体壮的“百姓”,他们是白袅和独孤奕的暗卫。 白袅使了个眼色,这几名暗卫便装作路见不平的路人一般去扶那个摊主。 突然被这么多人关心,这摊主还有些不适应:“真是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了……” 收拾的差不多之后暗卫们便退出了白袅的视线还顺便疏散了现场周围的人带着摊主去看医生离开了这里。 “看出什么了?”白袅问。 “军马,被下药了。” “军马?来自哪里?” “在籍军马很好查的,看来我们要去一趟上艺阁了。”独孤奕说。 上艺阁、行苑、军马场。 看守马场的士兵全都昏倒在地,马场里面的马也似乎都收到了很大的惊吓,有的在仰天嘶吼有的在不安的踢着地面,还有的像刚刚冲上东轩街的那匹马一样双目通红、神情亢奋…… 军马场的大门已经被刚刚跑出去的那匹马撞开了一个豁口,最多再撞三次这大门必然完全敞开。 “我去加固大门,你去找人吧!”独孤奕说着就去搬旁边的路障来挡门。 白袅将旁边士兵扶到了安全的地方道:“这马的嘶吼声比在战场都大了,到现在都没有值守的士兵过来估计他们都被放倒了。”说罢向着空中发射了一枚信号。 “等欲行他们来吧,我估计他们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一会儿王欲行、李玉竹就带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来到了军马场。 刚到这里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上艺阁的马也确实偶有失控的情况但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范围的失控过。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玉竹问。 “我们也想知道,也是有一匹马失控跑到了东轩街上我们才知道马场出事的。”独孤奕说。 王欲行匆匆赶到说:“今日上艺阁值守的是肖楚,他还在昏迷,已经叫太医去诊治了有结果会通知的。整个班房和军马三场和周边所有军队全都被放倒了,已经通知信苑的医师了,她们也会尽快赶到的。” “水!马场的水是谁负责送的?”白袅问。 王欲行招了招手,一个士兵马上心领神会的下去了。不一会儿便上来报告说:“他自杀了,旁边留着这个。” 那是一封血书,正中央写着三个鲜红的大字:认罪书…… “这是……畏罪自杀?”李玉竹试探性的问。 白袅白了他一眼说:“这个人最近半个月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儿我需要全部知道。能做到吧?” “能!”李玉竹回答。 王欲行拿着这份鲜血写成的“认罪书”看了又看,总感觉这字里行间的行文风格很像一个人——一个他们都无比熟悉的人!因此,他看的有些出了神。 白袅注意到了王欲行的异常,于是便问:“有什么发现吗?” “我不确定,只是主上您不觉得这认罪书的行文风格和曾经的一个故人很像吗?”王欲行回答道。 独孤奕看了看说:“这么看的话,的确是个故人啊!” 白袅吩咐王欲行道:“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不要将事情闹大。” “是。” 白袅急匆匆的赶向了另一个地方,独孤奕紧随其后。 这个地方正是幽若殿。 白袅推门而入便直奔主题的问道:“什么意思呢?” “啊?”方寒有些惊讶的问。 “别给我装了!如今开战在即,你把军马场的优质战马全都给我弄死、骑兵精锐全都给我放倒是什么意思呢?” “你要开战?和谁啊?”方寒接着问。 “我警告你,不要影响我、不要影响荣国、不要影响我的臣民!这已经不是方都了!” “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白袅就要动气,独孤奕连忙从一旁说:“军马场的所有马匹全都被下药了,现在一匹都不能用。周边的骑兵现在不知生死,太医院和信苑的医师们正在全力救治,如果您真的知道些什么请不要隐瞒,不要再给玉颜添麻烦了!” “真的不是我!”方寒说。 “不是你最好!”白袅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所以便径直离开。 气头上的白袅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已经将她的行踪尽收眼底。 入夜、敛迹皇城。 王欲行也来向方寒求证。 “主上,这封认罪书的行文风格乃至字迹都与您一样……所以……” 方寒拿着认罪书看了看说:“难怪刚刚玉颜跑来质问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真的是您……” “不是!”方寒十分肯定的说。“这封认罪书我会尽快查明的,上面的事情还是需要你多留意。” “是。” “对了,听说玉颜打算开战了是吗?” “是。眼下韩都和姚都战事紧张,女公子想要趁此攻打姚都。”王欲行说。 方寒:“依照我对这些国主的了解韩都和姚都的这场战争韩都大概率会失败,姚都会险胜。千万不要在姚都刚刚收战的时候进攻,不然姚国主肯定会全力反扑。你帮我转告玉颜吧,她现在肯定不想和我说话。” “是。” 繁星酒楼、楚都驻地。 楚千词满脸笑意的回了驻地。 “公子怎么了看上去如此高兴?”近侍问道。 “发现了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好消息,你说要不要高兴呢?” “当然值得高兴。” 楚千词径直走向案几写了一封信交到近侍手中说:“你亲自回去一趟,务必亲手交给我父王。” “是!” 楚千词本来最开始只是打算搞垮荣国的精锐骑兵让她们暂时无法出兵而已,没想到居然顺便探查到了方寒还活着的这一消息。 最开始听到密报说幽若殿守备森严楚千词只觉得那里是白兰曾经住过的地方,以为白袅只不过是念旧而已。现在才知道,原来幽若殿里藏着秘密…… 一个国家两个国主,这件事情只要宣扬出去荣国必定分裂!荣国内乱一出哪还有精力去管出战的事情! 想到这里楚千词越来越觉得这次没白来! 肖楚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 陈扶疏问道:“你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头还是有点儿昏昏沉沉的。” “给你下药的人应该是第一次,所以没控制好剂量,下的太多了。不过也还好你身体强壮,不然现在应该是醒不了。” 第286章 重演(十四) “给我下药?” “不止是你,军马场周围的全部骑兵全都被下药了。”陈扶疏说。 “他也是个能人了!”肖楚感慨说。 “已经查到了,是有人在你们喝的水里下了药。” “对!我想起来了!我昏迷之前确实有运水的车刚刚经过。”肖楚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十分肯定的说。 当时天刚刚开始黑,但是外面下元节的灯会已经早早地开始了。 游玩的嬉闹声此起彼伏,鼓掌叫好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就算是隔着围墙也能感觉到外面人的快乐。 不过一墙之隔,军马场内的氛围却是严肃而认真的。因为肖楚刚刚下令增加了巡逻值守的队伍,他们从两个时辰巡逻一次变成了一个时辰巡逻两次。不过他也向巡逻的士兵保证了,下元节结束之后就可以给他们放三天假。 肖楚在屋内批阅文书,一个副将走进来试探的说:“肖大人,今日过节,您……” “过节才更不应该掉以轻心啊!” “是。只是咱们这里是上艺阁的军马场,属下觉得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应该不会吗?”肖楚问。 副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正道:“属下失言了……” “正因为咱们是上艺阁的军马场所以更要谨小慎微。你也知道咱们这里可全是精锐骑兵和优质战马,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可不是咱们能担待得起的。”肖楚说。 “是,属下知错。” “去忙吧。” “是。” 过了许久,肖楚才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走了走。 肖楚靠在门边上,在门口就能隐约听见外面热闹的过节声,难怪搅的将士们心神不宁的。 就在这个时候,运水车从他门口路过。 “等等!”肖楚叫停了运水车。 两名运水工连忙停下行礼道:“尚书大人。” “今天为什么这么晚?” “回尚书大人,今日下元节,路上都是百姓,所以耽误了些……” …… 肖楚想了想说:“各处运水运粮都有固定的路线,他们怎么会因为过节耽误时间呢!,所以我看见的那两个运水工应该就是给我们下药的人了!” “他们两个人应该是做不到这么大范围的下毒啊?时间根本不够用!”陈扶疏说。 “不止这两个人。”白袅走进来说。 肖楚连忙起身就要行礼:“主上。” 白袅摆了摆手说:“坐下吧。” “这件事是属下疏忽了。” “你能捡回来一条命就不错了,你要是自责的话就养好身体等着戴罪立功吧。”白袅说。 “是。” 陈扶疏将医案交给白袅说:“这是肖大人的医案,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需要静养三天才能完全恢复。” “好,辛苦你了,其他人还是需要你多费心。”白袅说。 陈扶疏行了个礼道:“是,属下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真的没事儿吗?”白袅很严肃的问。 “真的没事儿。陈医师不是已经说了嘛!” “有十三名骑兵因为这次的下毒没了,我真的很担心你!”白袅说。 肖楚突然问:“下毒的人抓到了吗?幕后主使交代了吗?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止是骑兵,还有马场里的那些宝马吧!” “人倒是都抓到了,玉竹还在审。和你想的也差不多,那些人的目标的确是马场里的那些马,那些马几乎全都不能用了。” “这!出战在即怎么会这样……” “还记得我让你查的那个人吗?” “您是怀疑这毒是他下的?但是没理由啊,他现在深居幽若殿寸步不得出。就算真的是他,这么做又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肖楚很疑惑的问。 “我最开始也怀疑是那个人。事情刚出我就去找了那个人,看他的反应确实像是不知情。但是除了那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还会有谁会这么做了。” “主上,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这件事应该不是他做的。” “行,我知道了。你先好好养伤,我去刑部看看玉竹那边的结果。” “是。“” 去刑部的路上,白袅仔细想了想这件事儿。 到底是谁会费尽周折的做这件事儿!毕竟这个人算好了靠着节日的吵闹声做掩护、算好了临时改变布防的巡逻间隙、还打点好了数十人用水车做掩护……心思缜密又算无遗策……这样的人如果在荣国但却不能为己所用那就肯定会变成一个难缠的对手! “想什么呢?”独孤奕突然出现在了白袅身边。 “我在想这个人是谁。谁会费这么大周折办这件事儿。” 独孤奕十分肯定的说:“不是你想的那个人,这件事情对他没什么利益。” “你已经想到是谁了!对吗?” “我最开的也没想明白,后来又去了趟马场也算是想通了马场的战马都是训练精良的汗血宝马,咱们荣国的骑兵尤其是精锐骑兵在战场上大多用于开路探敌。士兵与战马都要经过无数次的磨合才能有上战场的资格。所以,这个人的目标不止是士兵还有战马。只要知道现在是谁最不想让我们开战就能很快推测出是谁了。”独孤奕说。 “楚千词!”白袅说。 “现在还只是猜测。毕竟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就是他。” “看来我们要再去会会这位老朋友了!” 独孤奕:“反正马上就要到刑部了,咱们也进去找找证据吧。” 刑部。 被抓的那十几个运水工已经经历了一轮刑罚,浑身上下没什么好地方但就是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李玉竹将刑讯记录拿给白袅看。 “一句有用的话也没说啊,还挺忠心的。今天就到这儿吧,也别把他们打死了。”白袅说。 “对了,现在开始分开关押。明天起单独审讯。”独孤奕补充说。 “好。” 这些送水工被押送到不同的牢房之后独孤奕说:“现在开始挨个提审吧,什么也不用做,把他们带到审讯室里待半个时辰左右就放回去,不要让他们休息就行了。” “啊?” “能挺过大刑的肯定不是什么软骨头,特殊的人就要用特殊的方法。”独孤奕接着说。 “在他们最疲惫的时候找几个狱卒在旁边吹吹耳边风、假装不经意的唠唠嗑啥的。”白袅说。 “好,我这就去办。” 时间一转眼就已经半夜了,白袅和独孤奕从刑部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喧嚣声早就结束了。 “今晚应该是没时间拜访老朋友去了,明天吧。”独孤奕说。 白袅:“明天吧,毕竟他也要休息的。” “今天打算休在哪儿?” “清风楼吧,近一些。” “好!” 韩都,萧府。 回来的路上萧恩远也算是听了一路的“传言”,全是关于姚都和韩都这次开战的消息。 依照边塞郡的守备情况就算没有他萧恩远肯定也是没问题的,但是前往联国请求支援却是没他不行。也正是因为如此关于他是否忠心于韩都这件事儿就有很多猜测了。 不过萧恩远并不在乎百姓间是怎么传的,他更想知道的是韩都国主的态度。 按理说边塞郡守备已经全面开启,去联国再次申请万国公审应该也不用那么着急才对……现在国主明明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却还特意吩咐要两日之后再去汇报。这着急又不着急的态度让他很是不理解…… 从萧恩远入府开始,他房间内的灯就开始彻夜长明。 边塞城、姚都驻地。 全盛名和欧阳花榕这几天一点儿也没闲着,他们制定了非常详细的攻城计划。 第287章 重演(十五) 因为守城的不是萧恩远了,所以他们面前没有任何阻碍。 “距离军令状的时间还有四天,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欧阳花榕说。 “没事儿,今天晚上就能攻城。” 欧阳花榕见全盛名似乎有些顾虑,于是便问道:“怎么了?总觉得你有心事。” “我只是不太理解韩都国主突然撤换萧恩远的这个做法。韩都国主肯定是知道萧恩远的能力的,有他在边塞郡肯定无虞,可是这个韩都国主为什么偏偏还寄希望于联国呢?” “可能是因为韩都国主确实在万国公审这件事上尝到了甜头吧。出使这件事韩都鸿舻寺那些没用的使官根本无法成事。别想那么多了,先拿下边塞郡再说。” “好!” 边塞郡郡公府。 韩都这位李大人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醒过酒。他知道边塞郡依托天险,易守难攻。再加上当地这些官员一直在他耳边念叨姚都肯定打不进来他也就放松了警惕。 夜幕降临的时候姚都的先锋军已经在边塞郡外等着开战了但是韩都的官员们还在饮酒作乐。 一声巨大的爆炸将韩都的官员们从人间仙境拉回了现实。 “怎么回事儿?”李大人问。 “许是谁家在办喜事儿吧!”当地一位官员说。 李大人再怎么没有能力也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人,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办喜事儿的爆炸声。 “派个人去看看,谁家办喜事儿这么大动静。”这位官员一边说着一边给李大人的酒杯斟满了酒。 不一会儿派出去查探的人就匆匆来报:“大人……大人……不好了,姚都的人在攻城!” “慌什么!”当地的官员还在不紧不慢。“姚都这几日攻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成功了?佯攻而已,他们打不进来的!” “不是……不是……是……”传令兵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缓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李大人隐隐感觉不安:“快说!” 就在这时另一个传令兵也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城门破了!” 李大人拿起酒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就是你说的喜事儿?姚都的喜事儿吗?” “这……” “通知下去,所有人按原计划进行反击。务必把姚都人给我打回去!”李大人吩咐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好了铠甲。 几名当地的官员一路跟在李大人身后: “大人,不必着急,郡内有天险,实在不行咱们也有撤退的密道……” “是啊是啊!” “大人不必着急……” 他们说的话倒是不痛不痒,但架不住招人烦啊。李大人忍无可忍道:“你们最好也去换上作战的衣服,到时候战死了也好看一些!” “大人,没那么严重!” “你想死别害我!现在马上把这两天的情报给我拿过来,这样你们的小命还能多留几天!”李大人说。 官员无奈,只得让人将军报都送了上来。三个侍从拿着厚厚的军报过来,放在了李大人的桌子上。 “我说这几天收不到军报呢?原来是在你们这儿给扣下了!军报你们都敢积压这么多,我看你们真的是不想活了!” “这些我们都看过了,没什么异常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擅自做主啊……”官员还在为自己辩解。 “这些话你留着给主上说吧,哪些是今天的?”李大人问。 “最上面的这两份。” “去换作战服啊!等什么呢!” 这些人走后李大人看着这些军报真的是越看越来气。这些官员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新的军报送了过来。 上面赫然写着:十月十七日、未时三刻。姚都先锋军以火炮远程攻城,鸟铳、弩箭交替使用。我方来不及躲避,损失者十之七八。后架云梯近攻……一刻不到,城门破。 当地的几名官员换好作战服之后第一时间还是来找了李大人。 “大人,刚刚收到消息,城门破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守豪城。咱们得保存实力啊!” 李大人自然也十分清楚边塞郡城门一开就不好再守了。 “通知守城的士兵,务必坚守,将姚都人给我打回去!”李大人吩咐道。 看到李大人这么强的斗志这些当地的官员也不好再说什么,甚至他们已经做好了死在这儿的准备。 结果李大人转头就问他们:“我记得你说这里有退守的密道对吗?” …… 边塞郡城门口的大旗已经换成了姚都的。 全盛名乘胜追击的连拿了三城。军令状约定的时间段内他还多拿下两座城池。韩都国土面积本来就不大,现在距离韩都都城涠洲郡不过五座城池的距离。 韩都国主天天寝食难安,现在他也非常后悔将萧恩远派去联国。知道连失了三城之后又立马下令将萧恩远从联国叫了回来。 萧恩远回国之后也是一刻不敢停歇,直接就去觐见了韩都国主。 “主上,臣来迟了。”萧恩远道。 “萧卿你可算是回来了!如今是天佑我韩都!” “边塞郡的事情臣已经听说了,如今姚都士气正盛,属下认为得好好谋划再做反击。”萧恩远说。 “你听说了?在哪里听说的?”韩都国主反问道。 “一入涠洲郡就听说了。” “哦,是吗……你有什么计划吗?说来听听?”韩都国主说。 萧恩远在怀里拿出个简易的地图铺在桌子上说:“属下确实临时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首先主上您需要先安抚民心,不要让内部发生慌乱。其次就是要在宁城当地快速征兵……” 如果萧恩远能够分一只眼睛在韩都国主身上就会发现韩都国主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而这眼神绝对不是欣赏…… 自从边塞郡城破的消息传回楚都之后楚千词就立刻动身回去了,在回去之前还给荣国埋下了一颗内乱的引线。这引线在他离开荣国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点燃了。 荣国、百尺楼顶层。 一封又一封的密报被送进百尺楼,在白袅越来越紧皱的眉头就能看出这些密报里没有一个好消息。 军马场的事件刚刚结束,本来以为可以顺利出征的结果现在又来了这样的事情。 独孤奕从兵部慌慌张张的赶来:“我听说……” 不等独孤奕说完,白袅就说:“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那个人还活着的消息。现在消息扩散的范围已经拦不住了。” “你打算怎么办?明日早朝肯定会有人说这件事的。一国两主,万一那些朝臣真的站队了荣国必定内乱。” “我在想他活着的事情是怎么传出来的,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白袅说。 “你怀疑那个人还是怀疑楚千词吗。” “不管是谁,他们都是这个消息的受益者。” “没错。” “我已经叫玉竹他们全都过来了,看来咱们要好好规划一下荣国未来的路。”白袅说。 独孤奕拿出一封信说:“这是我刚刚收到的,来自长策……” …… 李玉竹他们还未走到顶层就听见上面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声。 “独孤奕!我不求你忠心于荣国,但是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叛我吧!你什么意思呢?跟在我身边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就等着这一刻报效国家呢是吧!” 这个声音来自白袅。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白袅和独孤奕之间用这样暴怒的语气说话,所以即使到了楼下他们也不敢上去。 独孤奕:“我背叛你?你给我背叛的机会了吗?荣国成立之初可是我背着叛国的骂名带着姚都的士兵支持你的!” 第288章 重演(十六) “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从头算账吗?”白袅问道。 “是你在跟我算账!这么多年我一边背着姚都那边的骂名一边看着你们方都人的白眼,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现在我只是希望为我家人平反,还我独孤家一个公道,我有什么错呢?” …… 争吵声结束之后就听到了拔剑的声音。王欲行连忙跑上去,果然看见了白袅和独孤奕刀剑相向。 “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己人怎么动上剑了?”王欲行赶紧过去将白袅手里的剑拿过来插入鞘中。 李玉竹也过去收了独孤奕的剑。 赵捷问:“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 白袅:“谁是自己人啊?这满屋子谁跟我是自己人啊!你们都在各为其主是吧!” 赵捷:“这是什么话?” 白袅:“也不必装了,要是找到了更好的归宿你们就都走!” 独孤奕:“也不必在这儿指桑骂槐!你不就是说给我听吗!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也明确的告诉你,我就是要回去!” 王欲行听的满脑子雾水:“回去?回哪儿去?” 白袅:“去追随他的旧主!” 赵捷:“都先消消气儿,有什么事儿咱们慢慢说。” “先生,您自己看吧。”白袅说着指了指面前桌子上的一封信。 这封信正是顾长策写的那封。信上说姚国主已经答应宽恕独孤奕带兵叛逃的罪过,并且愿意向世人说明当年独孤家灭门的真相。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独孤奕必须回来披甲上阵和全盛名一起拿下韩都。 这件事儿对于独孤奕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已经大概能够猜出他的选择了…… 赵捷道:“明天中午就要出征了,顾长策这个时候传来这样的信,还是需要谨慎一些。至少要验明消息的真假吧!” 独孤奕说:“是真的!长策不会拿这样的事儿骗我!” 谭乡:“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要走!” 王欲行:“仅凭这封信你就要走,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不论如何,明天我肯定会回姚都。至于出战……欧阳在此抱歉了……”独孤奕说完给在场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离开了。 白袅愤怒的站起来向着独孤奕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出了我荣国的大门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 王欲行连忙拦着白袅安抚道:“消消气,消消气!” 赵捷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独孤奕回姚都对荣国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儿,说不定姚都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荣国。 王欲行:“你也消消气。独孤奕这么做也能理解,毕竟因为他到荣国来直接让独孤家积累了几辈子的声誉毁于一旦了。独孤家可是最看中声誉的。” “他这个时候走将我置于何地?将荣国置于何地?我这些年为了他这个姚都人的身份重新制定了多少法律,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让他参与了荣国的多少机密……我耗费了那么多精力难道是在养虎为患吗?”白袅说。 李玉竹道:“他这时候离开确实不太地道!” 白袅:“没有他我荣国就不行了吗?无论如何,明天我必然会出征!” 谭乡:“那我们就要重新制定一下方案了,毕竟曾经的方案都有他的参与。” 计划制定的差不多的时候肖楚很焦急的过来了。 “不好好养伤你怎么来了?”白袅问。 “主上,臣自知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臣不应该在此刻提出离开,但家父病重……臣……” 白袅顿了顿说:“你回去吧,你现在伤着短时间内也没办法上战场。” 肖楚连忙跪下道:“臣谢过主上。” 不到一刻钟便有新的密报传入了百尺楼,这也不是个好消息。 白袅看完密报说:“西域刘郡公在两日前病逝了,现在需要一个人去接替刘郡公的工作。你们觉得谁合适?” “刘郡公病逝了?怎么这么突然?”谭乡说。 白袅:“法医鉴定说是操劳过度。西域郡现在正是运河开凿的关键时期,必须马上派人去。” “臣去吧。只是明日出征之事……”谭乡犹豫的说。 “没事儿,还有欲行他们呢,你明早就去吧!”白袅吩咐说。 “是。” 第二天早朝。 白袅还没坐在龙椅上就隐隐的感觉到这些大臣之间的氛围很不对劲儿。 她刚要坐上去就听见一位二品文官说:“主上,臣有一事不明,敢问主上何解!” “讲!” “传闻一座至高的山峰上有二虎,一虎为雌正值壮年,一虎为雄已入老年。雌虎仗着自己年轻侵占了雄虎原来的领地,雄虎该当如何?” 白袅自然知道这位大臣想说什么,所以她没有回答只是稳稳的坐在了龙椅之上。 “也不必拐弯抹角,孤知道你什么意思。孤也能回答你这个传闻。既然年迈就该退位让贤,何必还非要出来让这座山上的生灵不得安宁呢?” “主上,既然先国主还活着为什么不让先国主出来见见我等老臣呢?且国主您当时继位也确是临危受命,何不还政于原国主?”另一位大臣也说。 白袅:“这是荣国,不是方都!在这儿跟我演什么忠于旧主的戏码?” 王欲行和李玉竹在下面一句话都不说但是都面色凝重,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昨天白袅重新制定完计划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之后王欲行就和李玉竹一起悄悄回到了敛迹皇城里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汇报给了方寒。 方寒听完之后大笑道:“看来是老天助我,明日早朝便是我重振方都之日了!” 王欲行:“主上您的意思是……” 方寒:“今晚你们就去通知那些老臣,让他们在明天早朝向她发难,剩下的你们就不用管了!” 李玉竹:“可是明天正是约定好出征的日子,错过这次不知道又要等几年才能有机会名正言顺的进攻姚都了!” 方寒笑了笑说:“你们真的以为姚都拿下韩都在前,楚都就真的能黄雀在后了吗?” 王欲行:“主上您是说……” “姚国主这几年装的也是挺不容易的。楚都国主以为只有他会装弱小吗?” …… “况且没有孤你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吗?你这是心里还念着那个人呢?孤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你背信弃义还是该说你忠心不二。”白袅的话将王欲行和李玉竹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啊,这几年游走在白袅和方寒之间的他俩又算什么呢? “女儿,好久不见。”方寒的声音在万思殿外面响起。伴随着众人的目光方寒走了进来,他直接走到了白袅面前与之对立。 白袅:“那里好久不见了,明明昨晚才见过。” 方寒说:“你的反应……” “怎么?出乎你的意料吗?我应该大吃一惊然后方寸大乱是吧。但是你前面已经给我铺垫这么多了我要是还猜不到才是傻子吧!”白袅说。 “我就知道……” 白袅问:“所以今天你的出现是为了什么呢?” “你猜不到吗?” “我说了这是荣国,不是方都。你也知道不是吗?方都早在十几年前被你一把火亲自葬送了!” “是吗?那便看看我方都还有多少忠臣吧!” 说完,方寒便转过身去背对着白袅,他的身影将白袅挡的严严实实。 这些大臣面面相觑似乎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方寒看向王欲行和李玉竹,似乎在等着他们两个的态度。 李玉竹先走了一步,王欲行看了看白袅,他叹了口气也紧跟着走了过去…… 第289章 重演(十七) 王欲行和李玉竹跪在方寒面前齐声道:“臣,参见主上。主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袅虽然在方寒身后但是他们两个的举动她也算是看的真切。她的手不由得扶在龙椅两侧以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这样也算是给自己保留一些体面。 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些什么呢?没有了!她现在孤立无援……最亲的人弃她而走、最近的人远在他乡、最信任的臣子全都被外派出使…… 底下的一些臣子也纷纷开始站队,超过半数的朝臣都跪了下去。 白袅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她走到王欲行面前平静的问道:“什么意思?” 王欲行抬起头说:“对不起……我……” 不等王欲行说完白袅就一个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紧接着她又走到了李玉竹身边照例是一巴掌。 “你也是,是吧?” 李玉竹低着头不敢回答什么。 “你们是什么意思呢?”白袅问其他人。 这些人也没法回答些什么。 方寒在一旁说:“别为难他们,他们听命于我。” 话音刚落,全副武装的士兵就都冲进了万思殿。这些士兵将朝臣们团团包围,那些犹豫着不肯跪下的朝臣们也都被押着跪了下来。 白袅无奈的笑了笑说:“早就准备好了是吧?我的人呢?” 方寒道:“都没死,放心吧。只不过都和这些大臣一样罢了。” “然后呢?你想要什么?让我退位,还是杀了我?”白袅问。 “我不会杀了你的。” 白袅笑了笑道:“呵呵!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怎么会呢!你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你也是很贤明的君主。” 白袅说:“所以,我的一切你都知道?” 方寒看向王欲行和李玉竹。 白袅:“哦,明白了,原来一直有人通风报信是吧。” 白袅解下冕冠整理好了珠帘然后规规矩矩的放在了龙椅之上。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放松过。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正如我当年一无所有的来到这里。只有一点:你要是敢让我女儿去和亲我一定亲手杀了你!好了,这游戏我不陪你们玩儿了!” 刚说完这句话白袅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眩感让她根本无法站稳,不受控制的倒向了王欲行那边。 王欲行连忙起身将白袅扶稳。 白袅稍微缓和之后便将手抽离出来,微微一笑道:“多谢……”然后便一步一步的离开了万思殿。 禁军想要拦她却被方寒制止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荣国的建国者、第一位女帝离开了权力巅峰。 他们的目光里有什么呢? 是希望吗?希望她奋起反抗,稳住政权? 是惋惜吗?惋惜她兢兢业业治国十几年为他人做了嫁衣? 是在看笑话吗?笑话他们父女争权,兵戎相向? 不知道,不清楚,反正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她走出万思殿的时候太阳正高高的挂在天上。阳光照耀着红墙黄瓦,正如她第一天来的那样…… 值得高兴的是,她自由了…… 宫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没有人员伤亡,一个人都没有。 方寒如愿的将敛迹皇城搬到了地面之上,如愿的又坐上了方都曾经的龙椅,成了这个国家的掌权者。 早朝继续。 只是坐在龙椅上的人换了一个。 方寒熟练的发号施令,好像他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王欲行说:“主上,都已经处理好了。皇宫周围全是咱们的人。公主还政的消息也已经放出去了,三日后便会传遍荣国…不,是传遍皇城。” “好!精兵能够这么快入万思殿都是你的功劳,待局势稳定之后第一个论功行赏的便是王卿。”方寒说。 “臣只是听命行事,不敢居功。” 方寒:“诸位爱卿受惊了,今日早朝没什么其他事情,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各处全部回到原岗,没孤的命令不得擅动,至于出征的事情先放一放。好了,退朝吧!” 方寒说完便离开了万思殿,随着他的离开那些士兵也离开了。只留下满脸疑惑的各位大臣。 王欲行:“今日没有其他事情了,各位大人请回吧。” 一个老臣拉着王欲行的胳膊盘问道:“尚书大人,您让我说那些话是因为您早就知道先国主…不,是主上。您早就知道主上没死对不对?” 王欲行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 “咱们自然都是主上的朝臣,只要没有二心,主上不会对您怎么样的。”王欲行说。 “行行行,那就好。” 下朝之后平时几个熟识的大臣结伴而行,途中免不了要谈论一番刚刚发生的事儿。 “王大人,您说刚刚那算是宫变吗?” “算吧。” “我怎么感觉这更像是禅让呢?” “不是。”王大人很肯定的说“你没看公主在强装镇定吗!” “那先国主就这么放公主走了?” “不然呢?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总不可能杀了吧!” “大人您说,怎么先国主派兵入万思殿公主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啊?” 王大人:“怎么反抗?你没听说昨天晚上那件事儿吗?” “啊?什么事儿?” 王大人:“西域郡公刘秉义病逝了,公主派肖尚书去西域了。独孤奕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回姚都去,连夜就走了。公主最近所有经历都在备战之事上,这又一连缺失两位大将,能够掌握兵权的自然就只剩下王尚书和李尚书了。你在看刚刚公主那个样子,怎么反抗啊!” “说的也是。不过,既然这皇位都是方家人坐为什么他们父女两个会这样呢?”另一位大臣问。 王大人:“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你刚从上艺阁出来,朝堂上的很多事儿都不清楚。但是你记住了,咱们这位先国主和公主两个人不是一条心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你什么都别管,做好分内的事儿就行了。” “是。” 白袅从万思殿出来之后总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正如最开始进入皇城的时候一样无助。这个她守了半辈子的地方到头来还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有那么一瞬间,白袅突然觉得自己这前半辈子活的没什么意义。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晕倒的。再次醒来的时候白袅身处信苑。 救她的是陈扶疏。 “主上您终于醒了!”陈扶疏激动的说。 “终于?我睡了多久?” “哪里是睡啊!是昏迷,您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这么久了啊……” “主上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呃……听到主上这两个字就不舒服算吗?”白袅说。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开玩笑,看来是没什么事儿了。” “我没事儿,跟我说说这两天外面发生的事儿吧!”白袅说。 “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个大概。外面的话就是姚都的全盛名率兵攻陷了韩都的涠洲郡。萧恩远护送着韩都国主退守到了南五城。但是也应该是很快就守不住了。楚都楚千词率兵跟在姚都后面,说是和姚都达成合作要一起瓜分韩都。” “楚千词也太心急了一些,看来我下令提前出兵还是有些作用的。”白袅说。 “荣国没有出兵,那个人继位之后便下令停止了一切对外出兵的事宜,说是要先稳定内部。”陈扶疏说。 “意料之中……那个人没有通缉我吗?”白袅问。 “现在荣国全境都是您的搜捕令,名义是希望您回来一起稳定政局。”陈扶疏说。 第290章 重演(十八) 白袅:“他倒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我在这儿不会连累你吧?” “没事儿,禁军不能进信苑,这里很安全的。” “禁军不能进信苑这命令还是我下的,就怕他改了这命令。”白袅说。 “没关系的,我会护着你!” “多谢……我不会待很久的……” “你又能去哪儿呢?”陈扶疏问。 对啊,又能去哪儿呢? 两天前,傍晚。 在清风楼的肖楚最先知道的这个消息,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就怒气冲冲的想要找方寒要个说法,若不是陈扶疏拦着恐怕肖楚早就冲出去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主上被夺权吗?”肖楚说。 陈扶疏说:“王欲行和李玉竹倒戈,他们手里有荣国多半的兵权。你呢?你手里有多少人?以你现在的这副身体去硬碰硬除了送命还能干什么呢?” “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么欺负她!”肖楚说。 “你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何况你还要回家侍疾。这样吧,你相信我吗?”陈扶疏问。 “当然相信!” “我会将公主安安全全的带到你身边来,在这之前你先安安生生的回家尽孝,答应我,可以吗?” 肖楚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公主还政的消息比预想中的传播速度还快了一天。无论是远在北泽的方南浔还是刚刚到达西域的谭乡都已经知道了。 北泽郡公府。 方南浔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这举动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次不一样,方南浔的眼睛里全是怒火,那感觉就像是蛰伏着的、正在捕食的猛兽…… 王若舞走进来看到方南浔这个样子连忙把佩剑抢了过来。 方南浔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王若舞就率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以。知道吗!不可以!就算是为了孩子们也不可以!” 方南浔:“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呢?玉颜被困在百义了,她需要我!” “她会没事儿的!你仔细想一想,如果玉颜要离开百义她能去哪儿!不还是要来北泽嘛!” 听到这话方南浔才稍微稳定了些。“是啊,她只能来北泽!” “而且你这个时候如果率兵去百义,那些朝臣会怎么想?荣国必然会陷入内乱的!这个时候荣国一旦内乱这几年的努力就毁于一旦了不算,楚都肯定会转过来向咱们荣国进攻的。你想想玉颜为什么没反抗、宫变为什么悄无声息的开始又结束?因为玉颜也不想让一手建立起的荣国毁于内乱啊!” “我真不知道玉颜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她会挺过来的,她能挺过来的放心吧……”王若舞安慰道。除此之外,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 谭乡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刚处理完刘郡公的后事。在这之前西域郡的政事全靠魏武代理。因为运河开通的事宜,所以方南浔将魏武留在了西域郡,毕竟魏武生长在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比较熟悉。 谭乡接到信之后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魏武问道。 “公主还政。” “公主还政?还给谁?” “先国主方寒。” “先国主不是已经……怎么回事儿?我们要回去支援主上吗?” “等等,我想想。” 谭乡总觉得这一切有些不正常。方寒还活着这件事他也算是知道的,按理说方寒已经“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又突然出现还夺了荣国的政权?除非,有不得不让方寒现身的理由,那这理由又是什么呢…… “谭大人,咱们回去支援主上吧!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马上就去召集……”魏武有些沉不住气的说。 谭乡十分肯定的说:“不能回去!” “为什么?” “先国主已经用公主还政这个理由把荣国的政权交接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荣国的臣子,未经传召擅自调兵回百义像什么话,朝中那些大臣又要怎么看待这件事儿?这弄不好荣国会发生内乱的。先看看吧,我觉得主上会想到这一点的。”谭乡想了想还是担忧的说“希望她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能够早点儿意识到这一点吧……” 两日后,韩都南五城战场。 萧恩远从联国匆匆赶回来之时正是涠洲郡城破之时。他来不及多想便组织禁军护送韩都国主出逃。到了南五城之后便整日衣不解带的研究布防,南五城毕竟不是防御型城池,为了研究布防情况他整夜整夜的无法安心入睡。但是这几天他开始研究别的了……不知道熬了几个大夜之后萧恩远终于总结出了能让韩都国主“全身而退”的路线。是的,他知道南五城早晚都要被攻陷的,所以早就在研究撤退路线了。 就在萧恩远拿着自己的研究结果去找韩都国主的时候正巧看见了韩都的兵部尚书刚刚进去,所以他便去了偏殿等候。 这里的屋子不比皇宫,偏殿与正屋之间离得很近,所以无论哪个屋里的人说话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韩都国主说:“他还在忙吗?” “是。没日没夜的憋在屋子里研究城防,这个时间他不会出来的。主上,属下觉得萧恩远的忠心绝对没问题,主上还在防着他吗?”兵部尚书问。 “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韩都国主说。 听到这话的萧恩远突然觉得头顶好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此时拿在手里的这份路线图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韩都国主接着说:“一个土生土长的方都人,一个方都上艺阁培养出来的优秀将才又是出自忠苑的。这样的人如果你是国主你敢轻易地信任吗?孤不相信只是因为他身上流着韩都的血他就能全心全意为韩都奉献一切。况且,当年繁星使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至于他家人的真正死因……也不重要,反正都过去了……” …… 韩都国主和兵部尚书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是萧恩远却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了。 自从回到韩都开始他扪心自问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但是已经到了要亡国的时刻了韩都国主居然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那高官厚禄封侯拜相是为什么呢?捧杀吗?朝臣之间的相互制衡吗?还是因为别的? 还有韩都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自己的父亲不是死于繁星使馆吗?难道不是因为当年姚都的乱杀无辜吗?如果不是又是因为什么呢?看样子韩都国主是知道真相的,真相是什么呢…… 萧恩远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但同时又很清醒。 清醒的是现在他终于不用再骗自己说韩都国主就是在磨炼、重用自己了,因为那一切就是不信任,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信任。 乱的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是为了什么。天天废寝忘食的研究布防,制定计划好像就是个笑话。或许从最开始他就不该回韩都…… 兵部尚书:“主上,您真的应该相信萧恩远!韩都已经没有比他更忠心的人了!” 韩都国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孤会考虑的……” 萧恩远笑了笑,心里自嘲道:看见了吗,你的国主到现在都不相信你呢!哪怕是别人都知道,哪怕是所有人都看出了你的忠心,你的国主还是只会说:考虑考虑呢…… 还坚守吗?没必要了吧? 萧恩远看了看手中攥的已经有些许褶皱的路线图突然觉得很讽刺…… 第291章 新政局(一) 他从袖子里摸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口气然后点燃了路线图。未燃烧的部分带着火光被一起扔到了天上,当灰烬落在地上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 一阵微风吹过,带走了燃烧的灰烬和人来过的痕迹。屋里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 萧恩远从偏殿出来之后直接走向了南五城的城门处。 此时刚刚结束一次小规模的进攻,城门外一片尸横遍野。 见到萧恩远过来一个正靠在城墙边上休息的独眼士兵连忙站起来行礼:“萧将军……” 看到这个士兵的一瞬间萧恩远刚刚那种想法突然被熄灭了。没错,他想要打开城门放姚都士兵进来的…… “不必多礼,好好休息吧。”萧恩远说。 韩都国主该死但这些士兵无辜…… 萧恩远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战场上的景象。或许,早点儿结束这场战争也是一件好事儿…… 当晚,萧恩远便悄悄约见了全盛名和欧阳花榕。 南五城郊外。 萧恩远:“明天午时我会开城门放你们进来,到时候你们准备好就行了。” 全盛名问:“据守了那么久,你为什么突然想开了?” 萧恩远:“当然是有要求的,你不能伤害南五城的百姓和士兵。至于能不能活捉韩都国主就看你们自己的了,对了,活捉他之后我需要见他。” 欧阳花榕问:“为什么?” 萧恩远:“我想要知道一些事。” “全盛名问:“这不会是你的计策吧?”” 萧恩远笑了笑说:“就这么一座早晚都要被攻陷的城池就算我的计策再厉害也没用。” 欧阳花榕说:“好,明日午时,我等着你打开城门!希望你不会骗……” “不会骗你的!放心吧。”萧恩远说。 …… 姚都,永安城。 独孤奕比计划中的日期提前了两天回来,一来为了探探姚都的近况,二来验证一下姚国主现在对独孤家的态度。 永安城的变化也算是比较大的,在同一片土地之上一些房屋盖了又拆,拆了又建,几乎每年都不一样。从前在街上无忧无虑的那批小孩子也已经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但无论四季怎么更替,独孤府都永远在那里,除了岁月没人敢去撼动这座府邸的威严。 大门边上杂草丛生、破败不堪。门缝上的封条风化脱落只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白色痕迹。门上横七竖八的锁着许多铁链、这铁链也已经被风雨侵蚀腐化严重,那样子似乎是只要轻轻一扯就能断开。 独孤奕回家当然不是想要走正门,他只是想回来看看。 大门口的杂草之中被人踩出了一条小路,这十几年似乎不停的有人“路过”这座府邸,当然,是来看热闹的也说不定。 他还是去了后院的花园旁,在这里翻墙或者是钻狗洞都能进的来。 这院子没他想象的那般荒凉,甚至还能看出一些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正当他疑惑为什么这院子里明明有生活的痕迹却没有人的时候墙角里几只濒死的尸虫给了他答案。他知道,这一切应该就是欲晓的手笔了…… 慢慢的,独孤奕走到了祠堂前。 他进去之后甚至不敢抬头看,只是默默地上了一炷香就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顾长策已经等在了外面。 顾长策:“我就知道你得在这儿。” 独孤奕说:“你也想到了我会提前回来啊?” “当然,我多了解你。但是,现在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 独孤奕道:“答案你自己猜不到吗?” 顾长策说:“当然猜不到!我给你发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这次突然答应回来?别瞒我!” “呃……我回来的原因和你从临海郡回来的原因一样。至少,现在是一样的……” “我不信!韩都和咱们姚都开战,他们灭国是必然的结果了,楚都跟着咱们姚都明显就是要捡漏的,也免不了要打几仗。无论这三个国家日后的结果如何都不管荣国什么事儿!你为什么回来?何况你已经在荣国官至兵部尚书……” 独孤奕打断顾长策的话:“所以,你也觉得我深受器重是吗?” “啊?你什么意思?” 独孤奕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在荣国的每一天都无比煎熬……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叛逃出姚都的,二心之臣谁敢用呢?而且因为我的问题独孤家的名声从忠臣变成了叛臣,只是一字之差啊 ……你们看到我在荣国的风光,全都是方玉颜给我的安慰罢了。反正,我的事情说来话长啊,不必再说了,反正我回来了必然会让这座府邸恢复到从前那样的!” “行,既然回来了,以前的日子就让它过去吧。”顾长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自从主上知道你要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问我你需要什么,我说你需要安心所以主上便写了这封保证书,现在交给你。” “你去跟他说吧,我还想要一件东西,我想要独孤府。” 顾长策:“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保证书里都写了。只是打扫的人要今天中午才能到。” “好,能在姚国主手里要来这些也是辛苦你了,多的我也不多说,都记在心里了。” “不用,咱俩之间还用说谢谢嘛!你一路舟车劳顿还没吃饭吧,走吧,去我那我为你接风洗尘。” “你那儿?顾府吗?不会有暗探监视吧?”独孤奕问。 “去了就知道了!”顾长策故作神秘的说。 顾长策说的地方正是千寻塔,这里和百尺楼几乎一模一样,下面的十层全是可以肆意游玩的繁华的地方。 顾长策带着独孤奕进了第十层的一间屋子,然后坐了一个向下行的扶梯,听上去外面像是什么风流之地。最后才进了一间屋子,进屋之后就能感觉噪音瞬间减少了不少。 “这里什么都能说,没有眼线。不用担心。”顾长策说。 独孤奕开玩笑说:“来你这儿还得多走二里地。” “你知道刚刚路过那个很吵的地方是哪儿吗?” “哪儿?” “青楼。咱们现在就在青楼的地下。” “能想到用青楼做掩护的也就只有你了!” 顾长策说:“没办法,毕竟这永安城里里外外全是主上的眼线。” 饭菜很快上齐,他们两个便开始边吃饭边聊天。 独孤奕问:“你回来见过欲晓了吗?” “还没呢。欲晓回来不久就被以杨子叶家眷的身份接入宫中为质了,相对来说比我们过的都安全一些。花榕出来的时候也说欲晓很安全,让我们不用担心。”顾长策回答说。 “但是姚国主没认出来欲晓吗?” “目前还没有。欲晓在后宫,这几个月忙于备战主上已经很久没去后宫了。” “那就好,还免除了不少的麻烦。” 顾长策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刚刚收到的消息,荣国方玉颜退位了,继位了一位新国主,你猜这新国主是谁?” “新国主?荣国哪里来的新国主?” “这也是最令我震惊的点!继位的新国主是方寒啊!还美其名曰说是公主还政,你说这奇不奇怪!” 独孤奕确实没那么惊讶,毕竟方寒还活着的消息他也知道,方寒趁着白袅身边没什么亲信的时候夺权也可以理解。但是他也有点儿担忧,他担忧的是白袅退位之后能去哪儿。毕竟白袅肯定不会像方寒那样甘于被困在一座小小的宫殿里。 顾长策问:“你怎么一副不是很惊讶的样子啊?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第292章 新政局(二) 独孤奕说:“我怎么会知道。我是在想玉颜会去哪儿,毕竟玉颜那么恨方寒肯定不会听他的安排。” “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呢!”顾长策想了想猛然直起身子问:“你不会在和方玉颜做局吧?” “我们俩能做什么局啊!一个被扫地出门了一个正一无所有,这世上还有比我们两个更惨的人吗?”独孤奕说。 顾长策这才坐下来:“也是……你们俩现在也确实……害,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着两天后入朝觐见就好了。” 酒过三巡之后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醉了。 “长策,你说姚国主真的会相信我吗?”独孤奕问。 顾长策沉思了好久,眼前的酒杯多次端起又放下。“至少现在会的,因为主上需要你。” “怎么说?” “和韩都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韩都总共就那么几座城池,你觉得主上真的愿意跟楚都平分吗?不平分那要怎么样?当然是继续开战了。盛名他们肯定已经无力应战了,这个时候我和你的作用就出来了啊!” “对了!既然欲晓作为人质被软禁在皇宫,杨子叶又不在南五城的战场,他在哪儿?”独孤奕问。 “不知道,从开战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开战之后就没再见过?失踪了吗?他不会影响到欲晓吧!” 顾长策说:“放心,肯定不会影响欲晓的。没见过说不定是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呢,不用担心。” “那就行……” 独孤奕十分肯定杨子叶“失踪”这件事肯定跟这场战争的后续事情有关,不然的话姚国主不会在这个时候“隐藏”一位大将。 “荣国这几年根本没出什么能用的大臣,我看姚都这几年也差不多吧,不然姚国主也不会想到我,又是还独孤府清白又是写保证书的。”独孤奕说。 “姚都这几年确实也差不多算是这种情况。一些学塾也在专门培养一些将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耗费心血培养了,培养模式和咱们当初也差不多但出来之后就是不能用,上战场之后不如普通士兵。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上艺阁也差不多,虽然已经出了三批学子了但是出类拔萃的几乎没有,到头来还是咱们这群老家伙在拼命。” “是啊!” “听说你娶妻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呢。”独孤奕说。 “别恭喜了,我的亲事自然是交易。” 独孤奕开玩笑的问道:“娶得哪家大臣的女儿?” “你也认识。” “我认识?” “欧阳公主。”顾长策说完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欧阳……”独孤奕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半天之后才说了一句“我们都挺不容易的……” 荣国,信苑。 陈扶疏进屋的时候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像是哭过的样子,再加上刚才外面的一些嘈杂吵闹的声音很容易猜出肯定是方寒派来的禁卫军又要进信苑搜查了,毫无疑问,陈扶疏再次拦住了。 “下次那个人的禁军再来的时候让他们进来吧!”白袅说。 “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不得进入信苑,在职军将不得携带武器进入信苑,这规矩都已经存在好几年了,不好改了。那群不怀好意的人进了信苑肯定没什么好事儿!”陈扶疏说。 “那你要一次次这么抗吗?这会给你树敌的。” “没事儿,反正能抗一次就抗一次吧。” “听我的,下次禁卫军再来就让他们进来搜查,搜查完这一次之后他们以后都不会来信苑了!”白袅说。 “真的?” “相信我。” 随后白袅便写了一封信给方寒,当天下午禁卫军就再次来了,陈扶疏也真的让这些禁卫军进了信苑。他们也确实是搜查完之后就走了,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陈扶疏还在纳闷儿禁卫军怎么没找到白袅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白袅很可能是离开了。她飞快的跑到白袅所在的屋子里求证这一想法,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白袅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连生活痕迹都没有。 但是,怎么可能呢?白袅是不会突然离开的!她应该会给自己留下点儿什么,至少是一封信呢? 想到这里陈扶疏连忙走到了制药间,果然在装着十日客解药的药匣子里看到了白袅写的信 ——信苑不会在有事了,你也是。等我平安回来肯定会当面感谢—— 那白袅去哪儿了呢? 所有人都认为白袅会去北泽,因为那里有她的孩子和她的哥哥,只有到那里她才能够真正的得到庇护。白袅现在也确实混在了一艘货船上,只不过目标方向不是北泽而是姚都! 白袅是想要去北泽的,只不过在去北泽之前她还是想要先去找一下独孤奕,至少有些事情她要明白!她也知道这是危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去姚都…… 南五城,姚都驻地。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姚都驻地的士兵全都整装待发。 全盛名还是有些顾虑:“你说萧恩远真的会给咱们开城门吗?” 欧阳花榕说:“就算不开,咱们这些人也足以攻城了。韩都的士兵们支撑不了多久的。” “好!那就拼一把!” 另一边的韩都驻地内,萧恩远让守城的士兵提前换岗了,但是却没有告诉接班的士兵。现在城墙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恩远。 萧恩远站在城墙之上向里面看了看,他即将背叛这个国家了……不远处,姚都的大军已经在向着这边移动了。他慢慢走下城墙,打开了大门…… 姚都的全盛名带着大批的军队进了南五城,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全盛名也确实下令不杀投降的韩都士兵,不殃及无辜的百姓。 在萧恩远的指引下全盛名很快就俘虏了韩都的一众大臣和韩都国主。国主毕竟是国主,就算被俘待遇也不太一样。韩都国主被单独关押在一个临时的牢房里。 全盛名在清扫战场,收编俘虏的时候发现韩都的这些大臣大多数是没什么骨气的,也难怪韩都事事都要萧恩远出面了。 萧恩远找到全盛名说:“我要单独见韩都国主,这是你答应我的。” 全盛名指了指前面一个简易的牢房说:“他就在那里,你去吧。在楚都人没来之前你都可以见。” “好!” 这牢房确实是有些简陋,就是用一些榆木稻草和雨布临时扎的。里面有些黑,只能透过一些稻草缝隙透过来的光来感知时间。 牢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可以看见韩都国主倚靠在一个角落,他还用手挡了一下光亮,应该是在这里面时间长了有些不适应阳光。 萧恩远走了进来,门再次被关上。 “孤说了残羹冷炙就不用送了!孤虽然是亡国之君也是有尊严的!”韩都国主十分有骨气的说。 萧恩远说:“不是残羹冷炙。”一边说一边将食盒里的餐食拿了出来。 韩都国主先是惊讶紧接着就是一阵欣喜。甚至激动的站了起来:“萧卿!你没事儿真的太好了!这样就算我被俘了韩都还是有希望的!” 萧恩远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笑了笑,眼睛死死的盯住韩都国主的眼睛反问道:“我?你真的觉得我是韩都的希望吗?” 韩都国主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因为萧恩远从来没有这么“无理”过。 韩都国主:“不对!不对!你根本没有被俘虏是吗?” 第293章 新政局(三) 萧恩远没有说话,还是死死的盯着韩都国主看,那眼神像是打量一件物品。 “孤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个二姓之臣果然早晚都会背叛韩都!孤果然没有猜错!”韩都国主大声的说,似乎提高的这些音量可以给他一些安全感。 萧恩远问:“所以,你根本就是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对吗?” “你值得我的信任吗?你不还是背叛韩都了吗?怎么?最后这一刻不装了是吗?”韩都国主说。 萧恩远拿出他曾经制定好的那个“逃跑路线”说道:“你自己看看吧,你真的觉得韩都只剩下那么几座城池真的能压倒姚楚联盟大军反败为胜?你真的我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是为了研究什么城防计划吗?” 韩都国主将这“计划书”看了又看。“这是……你……” 这“逃跑计划”上清晰的表明了每一处城破之后韩都国主可以往哪里走,以及可以怎么乔装出行。可以说,这上面的每一处标记都是韩都国主的“活路”。 “只差一步,这东西就能交到你手上了!”萧恩远说。 “为什么?”韩都国主问。 “你和王大人谈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当时就在偏殿。” “所以我们当初不是错觉,果然是有人在!”韩都国主说。 “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才觉得我的忠心毫无意义!” 韩都国主质问道:“那你现在是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告诉我你果然叛变了吗?” 萧恩远问:“当初召我回来的时候你说我父亲是因为去繁星酒楼看望遣使们才被姚都人误杀的!这是事实吗?” “不是。”韩都国主很直截了当的说。 “我现在也没必要骗你,他不是死于误杀。是我故意让他在那天去看望遣使的。因为我知道杨子叶的人会在那天去繁星酒楼闹事儿。” 萧恩远揪着韩都国主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韩都国主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甚至还有一些挑衅的样子。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是在利用我!” 韩都国主挑衅的意味更加强烈的说:“没错!怎么样?你敢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你杀了我啊?杀了我为你爹报仇?”韩都国主说。 就在萧恩远的拳头要落到韩都国主的脸上的时候全盛名进来制止了他。 “不行!”全盛名说。 韩都国主突然大笑这说道:“萧恩远,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聪明还是傻!说你聪明吧,你能真的因为我一封不辨真伪的信回来为我卖命。说你傻吧,你确实把韩都政务整理的井井有条,帮我解决了不少麻烦。这算是愚忠还是愚孝啊?” “你……” 全盛名连忙将萧恩远拉了出去,劝慰道:“他就是在挑衅你,看不出来吗?” 即使已经出来了萧恩远依旧能听到韩都国主的嘲笑声。 “看出来了,我就是想杀了他!” “然后呢?然后接下来的每一天活在没有为父亲报错仇的悔恨里?活在弑君的自责中?” 萧恩远没办法回答,因为他如果那么做了真的会这样的。 “那我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全盛名说:“韩都国主我们会押解回国的,如果你愿意就跟我回姚都,有些事情慢慢问,不信他不开口!” “去姚都?” “愿意吗?” “我得想想。” “好,我给你时间想,但是时间不要太长了。楚千词来之前咱们得走。” 真的要去姚都吗?这是萧恩远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儿。他以为自己会战死沙场或者是带着韩都国主顺利逃离呢。真的就是韩都国主说的那样,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愚忠或者是愚孝了?当年方姚大战他也确实在帮着方都据守过一些城池的。只因为当时韩都国主的一封信他就真的借着大战失踪然后转头就登上回韩都的船了。接着就是十几年的为国效力,甚至还在出使姚都的时候施压让姚都国主真的处死了那些误杀他父亲的“仇人”们……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姚都人打开城门,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接受姚都人抛出的橄榄枝,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的就这么“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怎么样?考虑的怎么样?”全盛名问。 “你这算是在招安我吗?”萧恩远问。 全盛名也毫不避讳的回答说:“当然了,就算不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姚都就此多个敌人。” “好!但是短时间内我可能不会出什么力。我需要时间说服自己。” “可以。” “我还有一个要求。” “只要我能办到的,都可以。” “我要亲自押送我们国主。” 全盛名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确实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们答应我就走。”萧恩远的态度也很坚决。 “那你先找地方休息一下,我马上去问一下他们的意见。” “好。” 全盛名很快回到大帐叫了欧阳花榕过来,正好此时顾长策和独孤奕也已经赶了过来。 “你们来了?”全盛名高兴的说。他们的到来给全盛名带来了很大的安心。 “也是刚刚到,现在怎么了?”独孤奕问。 “韩都国主和一众大臣都被被俘了,现在正准备带他们回姚都呢。”全盛名说。 “萧恩远呢?” “在门外。” “在门外?”顾长策也有些疑惑。 全盛名很快复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独孤奕想了想说:“咱们俘虏了韩都国主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目前没人知道呢。”全盛名回答道。 “那就好,俘虏韩都国主这件事儿先不要讲了。”独孤奕说。 “为什么?”欧阳花榕问。 “刚刚萧恩远不是说他要亲自押送吗。”独孤奕说。 “让他押送?”全盛名问。 “没错。正好也让他认清一下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独孤奕说。 “好,那我去告诉他。”全盛名说。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姚都就开始拔营准备回国了。 萧恩远就跟在押送韩都国主的囚车旁边,这一路上韩都国主的咒骂声根本不停。但萧恩远却都好像没听见一样。 囚旁的姚都士兵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开始忍不住窃窃私语。 “咱们能不能把他嘴堵上啊?”一个士兵问。 “应该是不能吧,人家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另一个人回答说。 “你说他就这么骂萧恩远能听不见吗?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别管了,当好你自己的差得了。” “那你说……” 萧恩远从囚车另一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我不止听得到他说的,我还听的清你们说的。” 这两个士兵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什么都不再说了。 韩都国主看到萧恩远的反应之后骂的更起劲儿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装呢!怎么可能听不到吗!你很能忍啊!怎么一句都不敢还口?是不敢吗!你在怕什么呢?” 萧恩远看了看韩都国主,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想活命就闭嘴!” 韩都国主先是一愣,这句平淡的话好像多少有些威慑力。 “你什么意思?” 萧恩远不再说话,也不再搭理韩都国主。 队伍走出南五城的时候萧恩远就在有意无意的观察着什么。当囚车路过城门口到时候萧恩远突然出手,打晕了周围的士兵然后迅速且麻利的打开了囚车。 “走吧,我不是给过你地图吗。出城门一直往南走,见到难民营之后就跟着地图走,随便哪条路都是生路。” 第294章 新政局(四) 韩都国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你只有一个机会,出城门之后我就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了。” “你……” “别废话!你是我的主上,你活着韩都才活着。其他的话下次见面再说,赶紧走!” 韩都国主马上钻出囚车,借着萧恩远的掩护跑了出去。 从被人发现到全盛名赶来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但是已经丝毫没有韩都国主的踪迹了。 “他们怎么样?”全盛名问。 “只是昏迷了,于性命无碍。”军医说。 “那就好。” 周围这些士兵自知是自己看管不利导致韩都国主跑了,所以他们现在正跪在地上什么也不敢说。 “都起来吧,你们刚刚在战场上立功现在就有了过,就算是功过相抵吧。但是,咱们俘虏韩都国主这件事一定不能宣扬,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们。”全盛名说。 这些士兵自然也知道只要自己闭口不谈韩都国主就能活命,什么功不功过不过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傍晚,姚都军队在涠洲城休整。 吃饭的时候全盛名问:“你怎么知道。” 独孤奕回答:“呃……算是比较了解他的吧。韩都国主不是说过他是愚忠愚孝吗,很绝对但是萧恩远确实是这样的人。他忠诚于他所接触到的第一个认知,有时候甚至不论对错。就像他曾经在上艺阁的时候,他父亲告诉他要相信先生,因为先生说的都是对的。所以哪怕他知道自己是韩都人在当年的方姚大战的时候依旧愿意冲锋陷阵。所以他在知道父亲被姚都人害死在繁星酒楼的时候更加英勇,甚至想要为方都捐躯。” 全盛名说:“你这么说我就了解了,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顾长策说:“萧恩远之所以主动给咱们开城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忠诚被利用了,再加上韩都国主的不信任导致他的信念崩塌。但是他肯定会放走韩都国主的,那是他的国主。” 欧阳花榕问:“那萧恩远怎么处理?” 独孤奕回答说:“没办法招安,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效命于其他国家,所以,随他去吧。” “好。” 独孤奕突然觉得自己和萧恩远有点儿像,也许自己以后也会像萧恩远这样。他又忍不住开始回忆起两天前的场景,谁能想到曾经的“叛臣”被以九宾之礼重新迎了回来呢? 当日的皇宫里,在所有人的目光里独孤奕重新回到了那个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姚都国主也亲口承认当日独孤府的事情是他决策失误,是他听信谗言,当即便为独孤家正名。独孤奕回来也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独孤府曾经的一切,又成了姚都的重臣。 独孤府大门重开,辉煌依旧。 …… “在想什么呢?”顾长策问他。 独孤奕说:“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萧恩远会去哪里。” 全盛名问:“你不是说他不会再忠于其他的国家了吗,这样就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了,随便他去哪儿都可以吧?” “确实是这样,不过毕竟同窗一场,我也不想他的结局太过悲凉。”独孤奕说。 涠洲城外,楚千词正带着军队慢慢逼近。他愿意暂时依附于姚都就是为了在成事之后反扑,结果这全盛名居然结束战争之后迅速的拔营走了,自己还在埋伏在那儿等着全盛名给他发进攻的信号呢。可以说现在楚千词又急又气,想直接杀了全盛名的心都有了。 独孤奕他们饭还没吃完就有传令兵来报说楚千词带兵来了。 “比我想象中的快一些,你们先去吧,记得怎么说吧。”独孤奕说。 全盛名说:“当然记得,不就是挑衅嘛!我倒是还真想看看传闻中的翰墨公子气急败坏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涠洲城门口。 楚千词一连派了好几批士兵前去叫阵,但是不管怎么挑衅门口的姚都士兵就是不去禀报。 全盛名到的时候这些叫阵的士兵正好轮换。 “怎么样了?”全盛名问。 “这是第七次换人。”守城的士兵回答。 “你们下去吧,告诉他们等我命令。” “是。” 就在下一批叫阵的士兵刚要开口的时候全盛名就说“实在不好意思啊,楚公子,刚刚在吃饭呢。来晚了,来晚了。楚公子有什么事儿吗?” 知道全盛名出来之后士兵赶紧回去禀报。 楚千词独自一人骑着马来到了城门口。全盛名也骑着马出了城门。 楚千词:“全将军,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全盛名回答道:“楚公子这话可不对啊!两军交战哪里有什么过分不过分的。再说楚公子这样带着自家军队跑过来分我们的羹,这就不过分了吗?” “你们同意了啊!是你们同意我们楚都才加入的。结果你们自己悄悄的就把果实摘取了。这难道不是在戏耍我们楚都吗?”楚千词说。 “那我也跟你交个底儿,我们对楚都呢就是纯利用,我们就是不想跟你们楚都分韩都的城池,一座也不会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全盛名!你也不怕这种事情传出去影响韩都的名声!” 全盛名不以为然:“楚公子也算是博览群书,怎么?没看过兵书吗?” “你就不怕我们楚都向你们宣战吗?” “你可以试试,我们姚都刚刚打了胜仗现在将士们的士气还非常高涨,再来一场我们也应付的过来!” 楚千词到最后也没说什么“脏话”,甚至走的时候还给全盛名草草的行了个抱拳礼。 回去之后欧阳花榕问:“怎么样?楚千词怎么说?” 全盛名回答道:“温润如玉的公子一个,甚至从头到尾没怎么生气。我好像也没把他刺激成什么样。” “从现在开始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吧。”独孤奕说。 “现在开始?” “没错。楚千词可不是什么会吃哑巴亏的人。” “好,我这就去安排。” 另一边,大概是中午时分,白袅刚刚下船。从临海城到永安城的路她也算是熟悉。 下船之后她总觉得这临海城的氛围有些奇怪。按理说隔海相望的就是永久备战的南游城,就算姚都所有精力都在和韩都的战争中临海城这边守备也不应该松懈成这样。何况这里曾经还是顾长策治理的。 还不等白袅多想,她就感觉身后有人接近,她刚要反抗突然感觉身体一阵剧烈的疼痛,十日客不偏不倚的这个时候发作!她倒下的一瞬间恍惚看见身后这个人先是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带着迷药的毛巾捂在了她脸上。 白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的手脚都被绑住,看周围的环境应该是什么年久失修的破房子里。 只隔了一个草席的另一边有两个男人在交谈。 “中午那个真行吗?她自己直接就晕倒了。” “管他呢,到了永安城随便找个有钱人家一卖咱们就走了,至于在主人家什么样跟咱们还有毛关系啊!” “也是啊!她长得确实挺不错的。不如咱们……” “你别给自己添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觉得她跟画像上那个人很像吗?万一真是画像上那个人咱们可就发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啊!跟画像上确实很像。” “反正明天一早咱们就进永安城了,到时候如果她不是画像上那个人她随你怎么处置。这样行吧!” “行!她要不是,我就把她收了吧。反正我还没婆娘呢!” 第295章 新政局(五) 从他们的对话中白袅也能听出个大概。这群人要去永安城,而且有一张悬赏画像上的人和自己很像。 反正自己也是要去永安城的,不如就借着他们的掩护进城得了。也省了自己的麻烦。想到这儿白袅就又闭上了眼睛,正好休息一下。 姚都,永安城,公主府。 从大典上回来的时候欧阳公主就匆匆的叫了欲晓过来。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欲晓问。 欧阳公主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将欲晓拉到了屋里屏退了下人们说:“知道今天的典礼是为了什么吗?” “不是说为了迎接一位大臣吗?” “你猜这位大臣是谁?” “谁啊?” “你哥!” “谁?” “你哥回来了!官复原职。还重新修缮了独孤府让你哥搬了回去!”欧阳公主说。 欲晓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她知道自己的哥哥肯定是带着目的回来的并且一定不会真的忠心于姚国主。但,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回来呢? 见欲晓在沉思,欧阳公主接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全将军他们那边怎么样了?算算时间也该结束了吧。”欲晓问。 “他们已经开始返程了,最迟三天之后就能回来了,你想到办法了是吗?” “他们凯旋之后我们不就可以出宫了吗!那时候就好办了。” “对!” “我们一定不能慌乱,我们乱来的话肯定会给我兄长和二哥添麻烦的。咱们安安静静的等着全将军他们回来吧!”欲晓说。 荣国。 方寒重新掌握政权之后便开始进行“政权轮换”将在敛迹皇城中重用的大臣全部委以重任,白袅曾经的近臣开始被逐渐分权。因为就算轮换了政权最受信任的重臣还是王欲行和李玉竹所以每日上朝下朝看着也还算正常。 百尺楼顶层。 方寒问:“据说韩都灭国了是吗?” 王欲行回答说:“是的。朝中大臣悉数被俘,韩都国主不知所踪。” “大臣都被俘了?那那个人呢?” “主上您说的那个人是?”王欲行问。 “有消息说韩都国主不知道在哪儿请到了一位国师,他请这位国师的目的就是为了主持五行祭祀的事情。这个人在那些被俘的大臣里吗?” “暗探们传回来的消息没听说有这样的人。”王欲行回答。 “那就是跑了,让咱们的人找找这个人,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去一个人,明天就启程去韩都,务必把人给孤带回来。”方寒说。 “是。” 出百尺楼之后李玉竹问:“你说主上为什么非要找到这个人?” “你还没习惯呢?自从幽若殿下出走之后但凡是遇到懂点儿巫术的人主上都要问问。要是知道对方是女人肯定是要带回来看看的。” “那主上刚才让咱们务必带回来,所以主上是知道韩都的这个国师是女子了!” “应该是。” “那明天谁去?”李玉竹问。 “你想去吗?” “你想去吗?” “我去吧,探查消息这种事儿,我比你强点儿!”王欲行说。 “你哪里比我强了?咱们明明差不多好不好!” “反正你在家看家吧,等我回来。” “你这怎么搞得跟要生离死别了似的,还我等你回来。”李玉竹说。 “离别之前不得煽情一下。” “别搞这出儿。” “行了,早点儿回家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朝呢。” “你也早点儿回去,明天还要出使呢!” 分开之后他们两个都绕路又回了百尺楼,全都是找方寒请命让自己去韩都。 因为韩都现在情况不明,姚都楚都随时可能再次开战。在战场上找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何况还要带个一面也没见过、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的人回来。这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俩也心知肚明,不然方寒不会在这种政权不稳的时候派他们两个其中之一去韩都…… 李玉竹再次回来的时候王欲行已经在了。 方寒问:“怎么?你也是来自请去韩都的?” “是,属下愿前往韩都。我们李家就是靠着探得一手好情报才被委以重任的,臣必然不会辜负主上所托!” 方寒笑了笑说:“王爱卿也是。看来你们两个没有商量好啊!” 王欲行说:“主上,请让臣去!” 李玉竹也说:“主上,请让臣去!” “还是王爱卿去吧。朝中的很多情况还需要李爱卿处理。你们俩也别在孤面前争论了,就这么定了,都回去吧。”方寒说。 王欲行还想要再说什么郑内侍连忙从旁边摇头提醒。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是,属下告退。” 再次出来王欲行说?“我不都说了我去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还想再救我一次啊?”李玉竹说。 “这可不是救你,是我的能力真的比你强啊!这你得承认吧!” “是是是,对对对。你确实比我强那么一点点。” “看吧,所以我去的话胜率会大一些,活着回来的可能也大一些!”王欲行说。“你知道刚刚我明明还想再说什么吧,但是我为什么突然就说告退了,就是因为郑内侍刚刚向我摇头了。那代表什么?那不就是主上早就已经决定好了,只是在看我们的态度嘛!所以,肯定是要我去的。” 李玉竹轻叹了一声,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于是便说:“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活着回来我请你吃饭!” “吃饭倒是不用,把你珍藏的那坛好酒给我开了就行!” “行!”李玉竹很爽快的答应,然后又补充说“那你必须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回来,别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 “那肯定的啊!” 涠洲城,姚都驻地。 自从放走了韩都国主之后萧恩远就再没说过一句话。每次全盛名在和副将们商议军事的时候萧恩远都会很自觉的出去在营地里闲逛。 正如现在,全盛名刚刚挑衅完楚千词回来就开始和这些副将们商议回去的路上要怎么防范。所以萧恩远又出来了。 萧恩远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关押战俘的地方。这些韩都大臣自然也认出了萧恩远。因为他没有像他们一样被困在囚笼里任人摆布所以他们便将韩都的战败完全归咎到了萧恩远身上。 “萧恩远!你这个叛徒!” 不知道是谁突然起了个头,接下来就全都是难听的话。 萧恩远就那么站在那里听着,好像这个被骂的对象不是他。 过了一会儿以后这些人大概是骂累了,也可能是被关了几天确实没力气了,所以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你们真的觉得韩都灭国是因为我吗?”萧恩远突然问。 “不是你还能是因为谁!不是你给姚都人开了南五城的大门我们怎么会这么快成为姚都人的阶下囚,而你却站在外面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一个大臣说。 “南五城的门确实是我开的,你们觉得南五城能守得住吗?既然守不住还在坚持些什么呢?再说如果没有我你们能顶着韩都大臣的头衔活到现在吗?” “说到底你也是叛国了!” “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在这里的人只有我配说这句话:没有我就没有韩都的今天,如果没有我一直忠于韩都这个国家早就完了!你们呢?我冲锋陷阵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我为了出使耗尽心力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现在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叛臣!” 第296章 新政局(六) 说完,萧恩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这些话本来是他打算说给韩都国主听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这些人说了…… 说出来倒也轻松了,他不欠这个国家的、不欠任何人的! 他觉得自己身上一直背着的重重的担子突然消失了,现在他浑身轻松。 突然,萧恩远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所以他慢慢的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他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萧恩远趁其不备出手的时候那个人很敏捷的躲开了,此后的每一次出手那个人就好像全能够预料到一样全都躲开了。 “你是谁?”萧恩远问。 那个人戴着面具,也不说话就只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萧恩远,好像在一寸寸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跟我来!”面具男说。 听到面具男的声音之后萧恩远的防备心反而没那么强了,反而是真的跟着面具男走了。 他们两个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士兵来到了主帅营帐旁边的一个营帐里。 萧恩远说:“刚刚过招的时候我总觉得熟悉,心里也不是没想过是你。你居然真的来了!” 面具男摘下面具,这个人正是独孤奕。 “你果然还是曾经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啊!”独孤奕说。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当然是为了迎战楚千词。” “你不知道荣国发生的事情吗?你在这里那荣国呢?方玉颜呢?” “我当然知道。但这里才是我的国家。你会叛国吗?” 独孤奕这句话让萧恩远一时无法回答。 沉默片刻之后萧恩远突然问道:“所以你早就猜到我会放走韩都国主,对吧?” “当然。放心吧,军报上只写了韩都国主不知所踪。如果你想要投诚的话不会影响的。” “你知道我不会的。” “你知道姚都国主有意重用你,你也知道韩都国主一直在提防你。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那我可以离开了吗?”萧恩远问。 “只要你愿意,随时。” 萧恩远作了个揖说:“多谢。” “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希望再次相遇的时候咱们不是敌人。” “希望如此……” 萧恩远出了姚都驻地之后更觉得浑身轻松,现在他也不用为难了。街道上可以说是一个人都没有,房屋尽毁、街道杂乱、没有一丝生机。战争刚刚结束,一切都是熟悉又陌生的样子。他无数次的从这条街道上走过,每次都行色匆匆,每次都想着下次再好好看看……只是没想到这次真的可以停下来好好看看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既然故国故地无故人,那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或许现在,自己应该去办一件有意义的事儿!比如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萧恩远想着,脑海里开始回忆起他亲手绘制的那份“逃跑计划”,凭着他对韩都国主的了解,在数十条路中选择了最可能的那条。然后,他就开始非常坚定的走向那个方向…… 暗探来报说萧恩远向着南五城的方向走了,问要不要继续监视。全盛名说不用再监视了。 “就这么让他走了?”全盛名说。 “带他回去他也不会给姚都出力的,留着干什么呢?”独孤奕说。 “不会变成隐患吗?”欧阳花榕问。 “不会,或许不久之后就没人记得萧恩远这个人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独孤奕的语气里满是惋惜。当初目送萧恩远离开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了萧恩远的结局…… 姚都,永安城。 这些人很顺利的将白袅他们带进了城,既然进城了也就没必要在这里停留了。她很轻松的就解开了束缚逃离了这个贼窝。 出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巡逻的士兵通风报信让人端了这个“贼窝”。 在这个贼窝的不远处的茶楼里白袅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些士兵进去之后不一会儿就像没事人一样出来了。 白袅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留下茶钱之后就开始办自己的事情了。 她先是去找了布告栏,因为她要确认永安城里这个“和自己很想”的悬赏画像到底是怎回事儿。 布告栏前有不少人挤着看消息。 白袅问一个刚从人群里挤出来的人:“公子,打扰一下。这新帖的消息是什么内容啊?” “全将军大胜而归啊!韩都没了!” “是吗!真是个好消息啊!全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迟也就五天之后吧!这一仗全将军打的可真是太好了,听说俘虏了韩都的很多朝廷重臣呢!” “那韩都国主和萧恩远呢?他们有消息吗?”白袅问。 “这个上面倒是没写。反正等到进城的时候咱们都能看见了。” “好,多谢公子。” 白袅知道萧恩远和韩都国主肯定没有被俘虏,说不定就是萧恩远带着韩都国主逃走了。 人群散的差不多的时候白袅去布告栏前看了看,画像上确实有一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人,看到画像之后白袅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姚国主在悬赏白兰! 从画像的磨损程来看这悬赏令已经挂出来好久了,但是为什么姚国主会突然悬赏自己的母亲呢?难道姚国主也知道白兰活着的消息? 突然,白袅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好像抵着一把刀。 “别动,退出来!”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小声的威胁道。 白袅退出来之后发现就是贼窝里的那些人,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大哥,你果然没猜错,她真的来看画像上了!”挟持白袅的这个人说。 “我就说他听到咱们昨天晚上是对话了,现在信了吧!”那个所谓的“大哥”说道。 “我不是她,就算你们押我去了官府也没什么用。”白袅说。 “不是你来这儿看什么?”那个“大哥”问。 “好奇啊?被绑架了,能不好奇吗?” “呵!你倒是不害怕。”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知道为什么官府的人会去找你们的麻烦吗?就是我干的,不过看起来你们也是有些人脉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我的硬。”白袅说。 “你?”这个被叫做“大哥”的人看着白袅,似乎想要看看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有她说的那么厉害。 “你这样子看上去确实不像是普通人。” “那放了我吧!”白袅说。 “那就更不能放了你了!我们绑架了你,怎么保证放了你之后你不会报复我们啊?” “你们干的也不是啥能见光的买卖,但既然能够越过重重关卡把我从临海城带过来想必也是上面通过气的,我们在这儿相互猜忌到时候不是给咱们上面的人难堪吗!还有,你们在临海郡的时候已经见过我晕倒的样子了,我也不瞒着,我那是十日客毒发了。你们应该也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服用十日客吧,说来说去都是为一个人办事儿的,还说什么报复不报复的呢?”白袅说。 “真是不打不相识了!”这位“大哥”连忙摆手让手下人将刀子收了回去。 “既然都是为主上办事儿的,咱们也就别相互为难了。那就您忙您的,我们忙我的了。有机会必定亲自登门致歉。” “好。” 白袅走后其中一个小弟问那个“大哥”:“大哥咱们真的就这么放她走了啊?她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不然呢?留着也是个祸患。” “她真是为主上办事儿的吗?还有那个什么十日客,真的假的啊?” 第297章 新政局(七) “昨天我看她那痛苦样子总觉得有点儿熟悉,知道咱们头儿吧,咱们头儿有时候也会和她一样,那就是中了十日客之毒的表现。像她这样的人都是直接听命于主上的,甚至必要的时候对朝中大臣都有先斩后奏之权。总之,别去招惹她了!”这位“大哥”说。 “还好咱们刚才没动手……” “走吧,这次也是倒了霉了遇上她了。” 白袅觉得自己出来的还挺顺利的,最开始她只是怀疑这群人是在为姚国主做事儿,现在她十分肯定他们就是。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是当年的那批人,所以说姚都人口贩卖的行当在姚都依旧是被默认了的…… 南五城、郊外、林荫小路。 韩都国主遇到难民之后按照萧恩远所说的一直走,确实没遇上什么追兵。但是他遇到一些酒肆、茶馆、客栈还是不敢进去歇息。所以哪怕现在已经是傍晚了韩都国主也只是在外面找了个树根靠着,休息的间隙也不忘了随时观察路边的情况。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旁边的林子里不时传来一些野兽的声音,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也有一些小虫子的声音。 韩都国主仔的听着,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人活动的声音才敢开始睡觉,睡觉之前还不忘了拿周围的野草树枝遮挡自己。昏昏沉沉间,韩都国主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什么香味儿,这个味道他无比熟悉,应该是每天都会闻到的味道。突然,韩都国主想到了这个味道的来源——萧恩远的香囊! 韩都国主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萧恩远手里拿着匕首,就这么蹲在自己面前死死的盯着自己!更可怕的是他的双手还被萧恩远绑住了!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韩都国主磕磕绊绊的问。 “在找你啊!我就知道你不会完全按照我给的路线走,所以找你也稍微费了一些力气。”萧恩远说。 “你想干什么?” “问你一些事情。” “你父亲的事情吗?这个我也不知道,都是下边的人弄的!”韩都国主连忙为自己辩解说。 “可是你那天和兵部尚书不是这么说的,你在骗他还是在骗我?” 韩都国主甚至连思考都没思考就直接回答:“当然是在骗他!” “为什么骗他?你想要隐瞒什么呢?”萧恩远接着问。 “我没想隐瞒什么,只是我当时只能跟他那么说!你是知道他的……他……” 萧恩远直接打断韩都国主的话说:“我……想要知道真相!” “时间太久了,我真的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 萧恩远拿起匕首向着韩都国的大腿刺了过去说:“那,就让臣来帮你回忆回忆!” 韩都国主根本没想到萧恩远真的会向着自己出刀,左边大腿猛然吃痛身体不自觉的向左边倾斜。韩都国主想要叫喊出来,但自己毕竟是在逃命,所以也就强忍着了。 萧恩远也不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是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韩都国主。 “想起来了吗?”萧恩远问。 韩都国主疼的满头大汗:“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什么不去杀姚都人!” “告诉我真相!” “我只能跟你说当时军报上的内容,至于当时在繁星酒楼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说!” “当年方姚大战很多国家的遣使都被困在了繁星酒楼里。这里面就有咱们韩都的遣使。我给姚都写过信了,问能不能把咱们国家的人接回来,姚国主拒绝我了。我也是软磨硬泡了很久,姚都国主才同意可以让人进去给咱们的人送一些东西。” “所以我父亲就被选中了,对吗?”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父亲!我只知道的确是有人去了!也就是在人进去之后不久姚都人就对繁星酒楼全面进攻了。事后我发过召令,让潜伏在方都的人全都撤回来,因为你父亲没有回来我才知道的!不然我也不会给你写信叫你回来……军报上就写了这么多,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萧恩远觉得韩都国主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所以也就相信了。 看萧恩远没有还要下手的举动,韩都国主试探性的说:“萧恩远……你我毕竟都是韩都人,国已经亡了,你还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萧恩远扔下一个小药瓶说:“拿去吧,最好的金疮药。别再让我看见你,下次再见我肯定不会手软了!” …… 韩都,涠洲城外姚都驻地。 姚都大军已经休整完毕准备拔营启程。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听见驻地内响起了火炮爆炸的声音。 全盛名出来看的时候只见营地内火光冲天,天空还有数不清的火炮向着营地这边打过来。 几名传令兵竟然一起来报说在对面的山坡上发现了楚都的军队! 独孤奕知道情况之后也出来看情况。 “怎么办?”全盛名问。 “全部退守到涠洲城内,在这儿咱们坚持不了多久的!”独孤奕说。 全盛名很快便下令全体军将退入涠洲城防守,做战斗准备。 退守涠洲城之后楚都的火炮也随之停止,因为现在已经不在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了。 全盛名说:“想过楚千词会反扑,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刚刚出去看了,涠洲城不在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楚千词现在肯定在移动炮台!”欧阳花榕说。 “看来楚都这几年真的是没有闲着,能一下子将这么多火炮投入战场。先让将士们隐蔽别出来了,等楚千词停了再说。”独孤奕说。 “好,我马上就去传令。”全盛名说。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楚都真的又开始开炮了,不过这次的炮弹最远只能打到涠洲城的围墙。偶尔有几发也都射到了城墙上,没一会儿又停了。 “楚千词在示威,他这是要告诉咱们只要他想就可以用火炮将涠洲城夷为平地。还有的谈,你去吧!”独孤奕说。 “好,我去。”全盛名说。 欧阳花榕说:“还是我去吧!” “不行!谁知道楚千词现在安的什么心。你去太危险了!”全盛名连忙制止道。 “你去更危险!”欧阳花榕说。 “现在让花榕去确实胜算更大一些。”顾长策说。 “没问题,等我回来吧!”欧阳花榕说。 涠洲城城门口。 楚千词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他之所以不怕姚都藏在背地的弓箭手就是因为他身后的十几门火炮。还有就是他了解全盛名,全盛名不是那种会放暗箭的人,不然他们也没得聊。 不一会儿,欧阳花榕便出来了。 “他呢?”楚千词问。 欧阳花榕回答道:“楚公子指谁?” “你知道我在说谁,叫他出来。” “夫妇一体,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还有就是楚公子可能不太知道,我们家我说了算,只要我同意你的要求他也会同意的。”欧阳花榕说。 “你真能做主吗?”楚千词问。 “冲锋陷阵的都是花翎军,我当然能做主。” “行!此次韩都灭国我们楚都作为协助国照例至少也要分三分之一的城池,我只要属于我们楚都的那份就行了。”楚千词说。 “楚公子说的照例是照哪里的例?联国的《协战公约》吗?但是我怎么记得协战的标准是要出相同的兵力或者是有相似的死伤呢?不知道这次灭韩之战楚都出兵多少?死伤又是多少?如果楚公子真的要按照这个标准来的话,恕花榕不能答应了。”欧阳花榕说。 第298章 新政局(八) 楚千词笑了笑说:“难怪你们家你说了算呢!” “我就当你的话是在夸我了。楚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难道真的要拦着我们姚都的路与我们为敌?”欧阳花榕问。 “我是一定要拿城池回去的,至于是咱们协商还是硬抢无所谓。”楚千词说。 “楚公子,这么做可有失君子风范啊!” “我取之有道,至于这道怎么样,还是要看对方的。花将军要清楚一点:现在是我愿意坐下来跟你们姚都商量。” “当然知道。火炮的威力我们也是见识过了。不过既然是谈判,这荒郊野外的也显得很不正式。不如这样,楚公子移步涠洲城内,咱们慢慢谈。”欧阳花榕说。 “花将军不会是想让我进去然后挟持我吧?我劝您打消这个念头。我下过死令,只要我离开驻地一刻钟,不用论我的生死直接开炮。” “这是什么话,我们可不想让楚公子死!当然,我们也不想死,所以就是协商而已。楚公子愿意移步吗?”欧阳花榕问。 “好!不过,你们只有一刻钟……” 楚千词跟着欧阳花榕进了城,城外楚都的火炮们开始严阵以待。 因为不能走太远,所以欧阳花榕便直接邀请楚千词进了城楼里。 楚千词进来之后看到熟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独孤奕说。 “不过你这个见面礼下次还是不要了……”独孤奕补充道。 “我要知道你在就应该让火炮直接打过来而不是打在城门口了!”楚千词说。 “说正事儿吧,你真想要韩都的城池啊?”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带这么多人跟你玩儿啊?” “别要那么多了。这真不行!”独孤奕说。 “你们能给多少啊?” “我也看过韩都的地图了,最靠近你们楚都的五座城池,也就是南边五城都可以给你们,这五座城池水源很丰富,也可以解决楚都的良田灌溉问题。这样行吧!”独孤奕说。 “太少了!我们楚都的军队也在这儿半个多月了,真拿五座城池回去不好看啊!” “南面的领海全归你们!咱们在这儿协商我们上面的人是不知道的,你也得让我们有些说辞不是嘛。”独孤奕说。 “那你怎么跟上面的人说?” “韩都余孽。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行,明白了……” “答应了?” “能不答应吗?” “不能。” “行,那就答应吧。” “我就愿意跟你说话!下次再见请你喝酒啊!” “应该晚上就能见面了。 ”楚千词说。 “好,那就慢走不送。”独孤奕说。 楚千词出来之后就下令让炮兵后撤了五里。 全盛名问:“他就这么答应了,为什么你们俩说话这么简单?” “我了解他嘛,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楚都良田众多,水源是一个巨大的问题。韩都最南面的五座城池地下水多,河流多,能解决楚都的问题。楚都肯定也想要,只不过就是我先把这个说出来了而已。”独孤奕说。 “所以你才要我一定要把楚千词约进来谈。”欧阳花榕说。 “对!” “写军报吧,说刚刚接到军报南面几座城池有韩都余孽,楚都先咱们一步过去了。问那个人的意见。”独孤奕说。 “那我们是不是要在涠洲城多待几天了?”欧阳花榕说。 “百里加急,也就多待一天吧。今晚帮我准备准备吧,楚千词会来的。”独孤奕说。 晚上,楚千词真的悄悄的来了。 “看吧,我就知道他会来的。”独孤奕说。 “旧友设宴,为何不来?” “就是。来都来了,那你就自便吧。”独孤奕指着旁边的空座位说。 “不请我上座吗?”楚千词问。 “当然不!能给你找个座儿就不错了!别得寸进尺啊!”独孤奕说。 “好吧,那我自便了。”楚千词说着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座位上。 “我真没想到再次看见你是在姚都的战场上。”楚千词说。 “我也没想到我会回来。” “那你怎么想的?荣国那边真的不管了?”楚千词问。 “荣国国主都换了,那新国主也不想让我管啊!”独孤奕说。 “你都知道了?不会是你做的局吧?” “当然不是!为什么你们都会这么想?我俩要是真的有能力做局又怎么会让自己身处险境呢!”独孤奕说。 楚千词想了想说:“你和方玉颜可都是能做出来以身入局这种事儿的。” “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方寒突然出来的,所以,怎么说呢……玉颜现在在哪儿我也想知道。” “你真不知道她在哪儿啊?” “当然不知道!回来不久我就来韩都了,一直随军,确实也很久没有玉颜的消息了。不过她大概率会去北泽吧,毕竟方南浔和她的孩子都在那儿。” “据我的消息,他已经在姚都了!你这次回去应该就能见到了。”楚千词说。 “真的假的?” “我没什么可骗你的。你就当是我对你避免开战的答谢吧。” …… 军报传回姚都,真的很快传了回来。姚都国主让全盛名舍弃南面的几座城池直接回来。 两日之后,全盛名带着军队凯旋而归。 独孤奕提前一天赶回来找到了楚千词说的那群人,得到“放她走了”的消息之后便再无消息。任凭独孤奕在永安城里找了一天也不见白袅的踪迹。回府之后他不禁开始自责起来:早该想到白袅会来姚都找自己的!为什么不提前留下人照应呢…… 这时候,顾长策过来找独孤奕。 “怎么了?想什么呢?”顾长策问。 “我在想,她能在哪儿……” “都找过了吗?” “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 “我觉得是不是要换个思路,不是她可能去的,是她可能被带去的地方!”顾长策说。 “她可能被带去的地方?”对啊!现在永安城满大街都是白兰的画像,她又与白兰长得那么像,说不定被人带走去领悬赏的奖金了! 独孤奕高兴的站了起来:“长策,你真是帮我大忙了!” “我这儿还有个现成的机会。” “什么?” “明晚的庆功宴,到时候所有大臣和他们的官眷都会来。到时候你也能见到欲晓了,顺便还可以问问她宫里的情况。” “太好了,太好了!” 庆功宴当晚。 设宴的宫殿离御花园很近,所有大臣的家眷都在这里活动,大臣们都在前厅议事。 内眷们的集会依旧是由李宸妃主持,不过这次有欲晓和欧阳公主从旁边协助。 “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们去见想见的人吧。”李宸妃说。 “我不用了,去了也没什么说的。欲晓你去吧。”欧阳公主说。 欲晓的心确实早就不在宴会筹备上了,她也不推辞的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欲晓走到偏殿去看了看,独孤奕和顾长策都不在这些人里,就连杨子叶也不在。就在她寻找的时候欧阳花榕注意到了她。 “你哥说在家等你,你二哥也是。”欧阳花榕说。 “他们没受伤吧!”欲晓问。 “没有。” “那你呢?” “我也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那……” 欧阳花榕先一步说:“此次出征,他不在。我们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也不知道吗?” “啊?”欲晓有些吃惊。“可是他和我说就是出征啊!不然我也不会入宫为质!” “但是他真的不在!”欧阳花榕说。 第299章 新政局(九) “好,我知道了。”欲晓说。 “今天晚上结束之后等我,我送你回家。” “好。”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嘉奖了很多冲锋陷阵的勇士。有一个小士兵甚至被破格升级为兵部侍郎,这在军营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奇闻。 在宫中的一些“质子”们也都被送回了各家。 宴会结束之后欧阳花榕在宫门外等着欲晓。 欲晓是和和欧阳公主一起出来的。 “花将军,咱们走吧。” 欧阳花榕本来是想要说什么的,但是看到欧阳公主也在就把话咽了回去。 “走吧,先送公主回顾府。” 马车上,欧阳公主说:“花将军,你们当我是自己人吗?” 欧阳花榕被问的一愣:“这话怎么说?” “你们会因为我父王的原因防备我吗?” “怎么会呢!主上是主上,你是你啊!” “你们最近在找什么人吗?”欧阳公主问。 “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人,她被关在椒房殿里。这个人或许对你们有用,如果你们想去见她,我可以帮忙。别把我当外人可以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欧阳公主说。 “我们不会把你当外人的!你别多想!” “好。” 欧阳公主楚楚可怜的样子真的任谁看见都会不忍心的。但是说实话,确实是因为她父亲是姚国主所以有好多话都不能和她说,这怎么不算是变相的拿她当外人呢…… 欲晓在旁边看的明明白白,如果欧阳公主没有在她面前搞这一出的话或许她还不会对欧阳公主设防,但是既然出现了这一幕她已经在思考要不要防一下了。 送欧阳公主回到顾府之后欧阳花榕带着欲晓回独孤奕。 欲晓问:“刚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方玉颜来姚都了,但是失踪了。” “什么?她怎么会……”欲晓突然想到在宫中的时候欧阳公主断断续续带回来的那些消息,以及“椒房殿那个人”。“椒房殿里确实有一个人,不会是玉颜吧!” “永安城内她可能落脚的地方都找过了,毫无踪迹。你兄长去找韩千瞳帮忙了,应该会在我们之前回来。” “所以,方寒真的继位了?” “对。”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据说是一直被幽禁在幽若殿里,你在荣国的时候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过吗?”欧阳花榕问。 “我是知道幽若殿里有个人被重兵看守的,但是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玉颜不说我也没办法问。” “你兄长也是这么说的。” “看来里面的人就是方寒了。”欲晓说。 “你在宫里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宫里的消息都是公主带进来的,她比我们更自由一些。” “确实是,公主在自己家为质肯定也没那么多限制。” 欲晓再回独孤府总觉得有些恍惚,这里早就不似从前那般繁华了但也比上次进来的时候更有生机一些。至少,现在自己能堂堂正正的走大门入府了…… “走吧,你兄长在等你……”欧阳花榕说。 “好……” 独孤府,无念堂。 独孤奕早早地等在了这里,自从欲晓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担心,好在今天能见面了…… “兄长……”欲晓刚刚走到门口就迫不及待的说。 独孤奕连忙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当确定门口的人就是欲晓的时候他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想要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等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回来了……” 顾长策在后面走了过来,看到欲晓之后高兴的说:“这么快就回来了,快进来吃饭吧!” “好!”欲晓说。 顾长策走过去碰了碰独孤奕:“怎么傻了?” “不是…我……”独孤奕想要为自己解释一番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行了,快进来吧!”顾长策说。 “二哥,你在这里公主怎么办?”欲晓问。 “我不怎么回府,我们几乎不见面。”顾长策说。 “公主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的,她能照顾自己。”顾长策说。 独孤奕、独孤欲晓、顾长策、全盛名、欧阳花榕他们这五个看似这辈子都不会再聚齐的人此时此刻再次围坐在了一起。 “其他事情先不管,咱们先好好吃饭,好好叙旧!”全盛名拿起酒杯说。 “好!那咱们今天不醉不归!”顾长策也说。 “不醉不归!”独孤奕说。 历经乱世他们还活着,兜兜转转又再次聚在了这里这缘分要怎么解释呢?不好说,但是他们都清楚,在这几个人面前他们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 另一面,顾府。 欧阳公主回到顾府之后迎接她的依旧是冰冷的建筑和空荡的庭院。 她刚进院就有禁军来报说顾长策今夜留宿军营了。 “知道了,让他照顾好自己。”欧阳公主很平静的回答。这样的对话在她嫁入顾府之后每天都会上演,现在不用想她就知道该怎么回答。 侍女见欧阳公主回来之后连忙进屋点燃蜡烛,欧阳公主叫住侍女说:“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欧阳公主进屋之后坐在了床上,安安静静的,平平淡淡的。外面因为她回来而逐渐忙碌起来的下人们、因为她而逐渐被点亮的屋子、因为她的存在而改变的一切似乎和她无关。 欧阳公主似乎习惯了等待,准确的说是习惯了一个人等待。在独孤府的时候在等能接她回宫的父王母后,被接回皇宫的时候在等待一个能解决她父王困境的“驸马”,在顾府的时候等待一个从来不会归家的夫君,入宫为质的时候等待一个能够出皇宫的“理由”……无论在哪儿,无论在等什么,她永远都是一个外人…… 她收拾好自己的床铺躺了下去,现在,她要开始等待天明了…… 另一边,独孤奕他们的聚会也已经接近尾声。 独孤奕问道:“你的屋子早就收拾出来了,今天晚上在家住还是回杨府?”然后他就满脸期待的等着听到想听到的答案。 “回家了当然是在家住了!”欲晓回答。 独孤奕喜笑颜开:“对!当然是在家住了!” 顾长策补充道:“当然是在咱们家里住了!回杨府也没人啊 !” 听到“杨府也没人啊”这句话独孤奕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是很好看。 没人知道杨子叶去哪儿了,几乎是从出战以后就没了消息。 独孤奕说:“我问过韩千瞳了,她也没有杨子叶的消息。” “千瞳都没有他的消息?”欧阳花榕很吃惊的问。 “对!” 顾长策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在为主上做什么保密的事情。” 欲晓的心情有些低落,独孤奕安慰道:“放心吧,他肯定是安全的。你就安安稳稳的等着他回来就行了。” “好。” “对了,你回来这么久了,咱们家以前的旧部有来联系你的吗?”独孤奕问。 “目前只有两家,他们曾经都是父亲的亲信,即使我易容了他们也认出我来了。”欲晓说。 “可用吗?” “可以。” “那就好。” 聚会结束,他们都在独孤府休息了。第二天一早,顾长策和全盛名就急匆匆的回了军营说要嘉奖表现英勇的士兵。 姚都军营。 全盛名看着立功的士兵名单说:“这个人竟然从死囚一下子晋升成为兵部侍郎了,真是太厉害了!” 顾长策问:“谁啊?” 全盛名将名单递给顾长策说:“就是这个人,你看看。” 第300章 新政局(十) 顾长策看着名单说:“荣国南游人。荣国的还是南游人怎么会愿意在姚都的战场上立功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个得去问问独孤奕了,毕竟他在荣国兵部任职过,应该能有些印象。”全盛名说。 顾长策想了想说:“他的嘉奖先往后放放,我去问问。” 独孤府。 独孤奕每次经过后门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当年的场景,最开始的几天他还会刻意避开后门但是他也想明白了,他就是为这件事回来的,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这又有什么可逃避的呢?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他现在每天甚至会专门抽出一会儿的时间在靠近后门的花园中的廊道上坐一会儿…… 顾长策来找独孤奕的时候,独孤奕正在这里坐着。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顾长策说。 独孤奕看见顾长策手里拿着信件,于是便问:“怎么了?这个时候来找我肯定不是闲聊的吧?” “兵部在论功行赏,有一个小士兵被破格提升为兵部侍郎了,你有印象吗?” “当然有印象,据说他还是一名死刑犯呢,对吧!” 顾长策拿出这个小士兵的资料说:“这就是那个小士兵的资料,你看看吧。” 独孤奕看到这个士兵的名字突然开始警觉起来:“钱青朗!” “你认识他!” “他是钱同的第三子,钱家当年被抄家,他被贬到南游充军的。” “他是钱同的儿子啊。他从南游到临海城肯定是偷渡来的,难怪是死刑犯的身份呢!” “他在姚都战场上冲锋陷阵倒是英勇。” “他应该也是对荣国的一切恨之入骨了,不惜摒弃方姚两国之间几十年的恩怨。”顾长策说。 “他是对我和玉颜恨之入骨,毕竟是我们打算拿钱家开刀立威的。”独孤奕说。 顾长策想了想说:“这么算下来他也确实是和你前后脚来的姚都。因为你是直接回的永安城,他在临海城就被抓了,一直关在牢里。打仗征兵,死刑犯上战场可以免罪,所以他才又出来了。他这就是为你来的啊!” 独孤奕笑了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他就是为我来的这句话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儿了呢?”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啊!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这个……” “该嘉奖就嘉奖,该升职就升职。他从死刑犯走到兵部侍郎都是在战场上拼杀来的,如果因为是荣国人就区别对待其他将士会怎么想啊。” “我这不是怕对你不利嘛!” “没事儿,再说他不晋升的话怎么见到我呢,不见到我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想要怎么报复我呢。” “你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 “没必要。”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兵部那边还有很多事儿呢!” “好!” 独孤奕想了想直接去了欲晓房间找她。独孤奕敲了敲门问:“在忙吗?” 欲晓开门问:“怎么了,兄长?” “不忙的话能和我去一趟顾府吗?” “不忙,走吧。” “你也不问我是什么事儿啊?”独孤奕说。 “顾府现在只有欧阳公主,咱们去顾府肯定是去找她啊,难道不是吗?” “是。” “那就走吧,请求让她带咱们进宫。” “你又知道了?” “你怀疑国后寝宫里软禁的那个人是玉颜,对不对?” 独孤奕点了点头。 “那还在等什么呢,咱们去顾府还要一点儿时间,再耽误一会儿宫门就下钥了。咱们还得等明天。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不知道结果的话肯定会睡不安生的。” 独孤奕笑了笑说:“还是你最了解我!” 顾府。 独孤奕的马车刚刚停在顾府门口,他和欲晓准备下车的时候看见门口还有一辆马车,这车像是早就停在这儿的。顾府门口的守卫看见独孤奕之后马上就去禀报。 独孤奕走到门口和守卫说:“请通传一声就说独孤奕前来拜访。” “独孤大人稍后,夫人马上就来。” “马上就来?” “是的。夫人说知道独孤大人您肯定会来,吩咐我们只要您来就马上进去通传,大人您就不必进去拜访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欧阳公主就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也不会来了呢!快走吧,上我的马车!”欧阳公主说。 独孤奕和欲晓直接上了欧阳公主的马车。 在车上独孤奕几次忍不住想要问,但是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想问我为什么提早准备好了一切,对吗?”欧阳公主问道。 “是。公主您怎么会知道我今天会来?”独孤奕说。 “我不是知道你今天会来,我是知道你会来。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从我回来那天就准备好了。可以说是我在期待你来。”欧阳公主说。 “为什么?” “感觉吧,我感觉你会对椒房殿那个人好奇,至少也要看一看才放心的。” “是的。” “不要把我当外人可以吗?至少你们两个不要把我当外人。” 独孤奕说:“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呢!” “我真的没什么依靠了……”欧阳公主说。 “怎么会呢!你还有长策,你还有我呢!”独孤奕说。 欧阳公主的第二次“示弱”,欲晓依旧在场,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楚楚可怜,这一次更容易让人相信。可惜……欲晓不信…… 皇宫门口。 欧阳公主的马车被拦了下来。欧阳公主掀开轿帘说:“什么时候本公主的车马也要被拦了?” 守卫连忙下跪道:“公主恕罪,属下该死。” “打算让本公主自己开城门吗?” 其他几个守卫连忙打开城门放欧阳公主他们进了宫。 进宫之后欧阳公主让独孤奕换上了侍卫的衣服。然后她拿出了一幅后宫的平面图说:“路线和椒房殿的守卫轮岗情况已经标明了,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至于能不能见到椒房殿里面的那个人全靠你们自己了。” “好!多谢公主殿下。” “一切小心!”欲晓叮嘱道。 “放心吧!” 独孤奕走后欧阳公主问:“如果里面的人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人,你们会救她出来吗?” “会!”欲晓说。但是过后她又补充说“应该会吧。” 欧阳公主说:“是肯定会的!她如果真的是方玉颜你们肯定会拼尽全力的将她救出来的!我可以帮忙的!” 欲晓不知道该回什么,于是干脆就不回答了。 “你们对我有所防备我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我从来没有真的被任何人相信过,也没有被人坚定的选择过。没关系,习惯了……” 有时候欲晓真的觉得欧阳公主挺可怜的,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如今却在步步为营的为自己谋划…… “公主殿下……” “不用多说了。我们都知道的。” 独孤奕按照路线图很快就找到了椒房殿,就在他躲在房顶上等着侍卫换班间隙的时候突然发现姚国主也进来了。所以他便一路跟着姚国来到了荏国后当年住过的寝宫里。 寝宫里挂了许多又薄又透的纱帘,无数层纱帘的最中央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 姚国主站在距离最中央大概还有两三层位置的地方停了下来,像是在观察里面的那个人。 铁链碰撞的声音更加激烈,好像是在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不用白费力气了,都几天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呢?”姚国主说。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杀了我,我也是一样的!” 第301章 新政局(十一) “你为什么偏偏长了这样一张脸呢?” …… “你为什么连性子都和她那么像呢?” …… “如果你当年嫁给我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多好!” …… 全程都是姚国主在说话,如果没有铁链的声音做反应这其实更像是姚国主的自言自语。 说着说着,姚国主的语气突然改变,听起来非常着急的样子。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这次再也没有铁链声回应。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姚国主叹了口气说:“算了,我改天再来看你,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你可以乖一些……” 通过姚国主说这些话独孤奕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白袅,但是他依旧祈祷这个人不是…… 姚国主走了之后独孤奕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的走向了纱帘中间。 纱帘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里散发出淡淡的药味儿。两条长长的铁链从房梁上垂到水池里,铁链的末端是一个身穿薄纱的女子……这名女子身体靠着水池的一端,仰着头闭着眼睛,看上去很虚弱 意识到有人来了,这女子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即使隔着纱帘独孤奕也能认出这个人就是白袅! 白袅以为是姚国主又回来了,所以轻蔑一笑,继续闭上了眼睛。 独孤奕不敢上前,甚至可以说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上前去,上前去了又能说什么…… 过了好久,独孤奕才轻声问:“怎么会这样呢?” 白袅也自然听出这个声音来自独孤奕,她虚弱的开口问道:“是你吗?” 独孤奕掀开层层纱帘,直接蹲到了白袅面前:“是我!当然是我!你……你怎么样……” 白袅很勉强的挤出了笑容说:“我还好。他把我关在这里是为了给我解毒,十日客的毒。这水池里都是药……放心吧……” “我们才几日不见……对不起……” “抱歉的话先不用说,现在不需要。你先照顾好自己,等我身体恢复了自然会去找你,这东西困不住我的。”白袅说着动了动胳膊,铁链声再次响起。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你走吧,这里不安全。”白袅说。 “跟我回家吧。欲晓也可以帮你解毒的。” “如果欲晓能解毒这么多年早就解了,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独孤奕思考了一下说:“那你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 白袅点了点头。 出了椒房殿之后独孤奕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现在要做的事似乎只有等,等白袅身体恢复之后来找自己。十日客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解毒的药,这么多年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欲晓配置出的无数解药都只能起暂时压制的作用,这个毒只有姚国主能解!如今姚国主弄了这么大个药池来辅助解毒那就说明姚国主手里的解药肯定也不怎么管用了……现在,好像确实只能寄希望于姚国主了…… 另一边,王欲晓也已经来到了永安城。根据探子的消息他知道韩都的战俘们现在都被关在永安城军营旁的临时监狱里,等着嘉奖结束之后再发落。 王欲行换上姚都士兵的衣服混了进来。 这里的守卫都是刚才战场上下来的士兵,本来应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偏偏要待在这里看着这些人,所以这些士兵也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怨气。而这些怨气自然也就被发泄到了韩都的这些战俘身上。比如这两天,这些士兵就一天都没给韩都的这些人吃食和水。本来为了赶路这一路被关押着进了姚都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又断水断粮好几天,所以韩都的这些战俘早就没了最开始那几天的傲骨,现在都一个个的很虚弱的靠在墙边上虚弱的等待…… 一个士兵走到囚笼边上啐了一口,没好气儿的说:“本来今天就应该论功行赏,我拿着赏钱回家的,但是刚刚接到命令要先发落你们!又得等几天!你们倒真不如死了干净!” 王欲行觉得很可能从这个士兵身上问出谢什么,于是便走上前去说:“兄弟,跟他们置什么气啊。就当是咱军饷晚发几天罢了,别因为这些没骨气的东西气坏了身子啊!” “那倒是!”这个士兵反应过来,开始打量王欲行“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嗨,我这次没出征,这不是他们被押在这儿吗,我是被调过来看押他们的。” “我说呢。这些人要是真有骨气就该战死沙场,而不是在这儿给咱们添麻烦了!” “就是啊!”王欲行说。 “哎,对了,韩都被俘虏的官员大臣都在这儿了吗?”王欲行问。 “都在这儿了,怎么了吗?” “没事儿,我这得数数人数,不然咱们交接之后上面的问起来我也不好交差。” “韩都这次被俘虏的官员一共五十八人,除了韩都国主和鸿舻寺的萧恩远跑了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我记得韩都前几天不是有一个什么女国师,也在这儿吗?”王欲行问。 “这次被俘虏的大臣里就没有女的。你为什么这么问啊?她怎么了吗?” “这不也是好奇嘛,我还挺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被韩都国主奉为座上宾的。”王欲行说。 “什么奇女子,应该就是江湖骗子。不然她跑啥啊,她要真会点儿什么咱们主上也能奉她为座上宾。”这名士兵说。 “也是,估计就是跑路了!” …… 这对于王欲行来说可以算是个坏消息了。如果这个“国师”不在姚都那就大概率还在韩都了,看来他还得去韩都一趟。 “兄弟,你知道吗,我们这次出征还真有个奇人!”这个士兵说。 “怎么的呢?” “据说他说荣国人,还是从南游城偷渡过来准备处决的死刑犯呢。结果这次人家自请出征,在战场上英勇异常,这次直接被破格提拔为兵部侍郎了!” “荣国?还是南游人?不会吧?” “真的,好像是说姓钱,他爹还是当年方都国主方寒在位的时候担任过监察使的人呢!” “是吗!那还真是奇闻呢!”王欲行回答道。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他已经猜出这个人大概率就是钱青朗了。如果真是这样,南游城应该会有很大的隐患。 荣国,百尺楼。 方寒手里正拿着一封来自楚都的信。方寒拿着信看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刚刚结束的韩姚之战虽然获胜的是姚都但是楚都才是这次大战的受益者。所有国家都知道楚都有好几十门火炮,可以瞬间将一座城池夷为平地。 楚千词刚刚带人占领了韩都南面的几座城池安顿好一切回到楚都就迫不及待的写了这封信过来,也算是给方寒这个新上任的“国主”的面子了。楚千词写这封信的目的只有一个——求亲!而且点名就要白袅的女儿! 方寒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北泽那边的方南浔传了一封信。 北泽郡公府。 方南浔收到了一封来自白袅的信。信上白袅说自己现在很安全,但是想要去找独孤奕问清楚为什么要回姚都效力,此去姚都凶险万分,希望在去姚都之前见见自己的两个孩子。时间就在两天后,地点在南中枢酒肆。 方南浔将这件事告诉了两个孩子,询问他们的意思,他们都很愿意,所以两日之后,方南浔便带着独孤映辰和独孤忆阳去了南中枢酒肆。 第302章 新政局(十二) 南中枢酒肆。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依旧那么多,多到没人会注意方南浔的到来。但就是这种太“平常”的场景却让方南浔隐隐觉得不安…… 方南浔本来都已经打算找个位置先坐下了,但是转了一圈之后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出来之后独孤映辰问:“舅舅,我们为什么要走呢?不在这里等母亲来吗?” 方南浔还没有回答,独孤忆阳就说:“因为这个酒肆不安全,对吧舅舅!” “为什么这么说呢?”方南浔问。 “因为太正常了!”独孤忆阳说。 “对!因为太正常了!” 独孤忆阳接着说:“南中枢酒肆在通往百义的必经之路中枢郡里,这个酒肆又是整个中枢郡最繁华、来往官员和商人最多的地方。为了保证酒肆的安全,人群之中会有专门装扮成过往尚客的暗卫。即使经过专业的培训他们与真正的商人还是不一样的,但是刚刚在酒肆里的只有一种人。” 独孤映辰回忆着刚才的画面也说:“那那些人应该都是暗卫了!” 方南浔很欣慰的说:“看来你们两个应该是能在百义活下去了。”他带着这两个孩子来到了另一条街的一处院子里,然后叮嘱道:“我先去看看,你们两个就在这个院子里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一点儿我再来接你们。” 这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方南浔再次来到南中枢酒肆的时候这里的暗卫已经撤走了一半,不出所料肯定是被分出去找那两个孩子了。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这次就是方寒设计骗他来的,所以他直接去了酒肆的地下密室里。密室门口,郑内侍果然等在那里了。 郑内侍说:“主上已经在等你了。” 方南浔笑了笑说:“晚些时候还请大人帮忙转告那个人,我最讨厌欺骗,尤其是利用我最珍视的人骗我。南浔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奉陪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确定不进来吗?”方寒在屋子里说。 方南浔停了下来,再次说了一句:“我讨厌欺骗,也讨厌你!告辞!” “我真的有玉颜的消息……” 方南浔犹豫了,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退了回来。 沉默了一阵之后,方南浔还是走进了屋子里。 方寒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进来的。” 方南浔冷冷的说:“说,说完我好走。” 方寒:“你就是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方南浔:“你有把我当过儿子吗?你的儿子只有那个为国而死的英雄方南泽而已。哦,对了,他拼死守护的就是你轻易放弃的那个方都啊……” “我们父子俩真的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吗?” “您觉得你?方国主!” “算了……”“你不是把我孙子孙女带来了吗?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带给我看看呢?” 方南浔态度冰冷,略带警告的说:“不要打他们两个的主意!” “已经来了,你觉得你能走得掉吗?” “我觉得能呢!” “你走不走我不管,反正我肯定是要将他们俩带回百义城的。” 方南浔说:“我早该想到的,那信纸、字迹、画押就是你伪造的!” 方寒:“我可没伪造,是玉颜用剩下的……” 方南浔不再多说一个字,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所在的院子离南中枢酒肆很近,这些暗卫查的话很快就能找到了。但他们两个也不是吃素的,从进了这个院子开始就已经寻找解决办法了。 独孤映辰看了看院子的布局陈设说:“楚都人的风格,这屋里应该会有楚都的服饰,咱们可以去找一找。” 独孤忆阳:“好!” 他俩很快就找到了具有楚都特色的衣服然后迅速的换上了。 刚刚换好衣服准备找点儿趁手的兵器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独孤忆阳拿起屋里的一把剑在门后防备,独孤映辰则是用很标准的楚都方言问道:“谁啊?” 从门缝里只能看见在外面敲门的人是一个小孩儿,至于小孩儿旁边有没有人埋伏根本看不出来。 “姐姐,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能给我一点儿吃的吗?”这个小孩儿问。 独孤映辰假装听不懂方都话,继续用很标准的楚都话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这家里的主人所以我不能开门。你可以等中午家主回来的时候再来。” 门外的小孩儿似乎也听不懂楚都话,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失望的走开了…… 独孤映辰打了个手势然后离开了门口,她去了二楼能看见门口的一个房间里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儿,看到了刚刚那个小孩儿走向了对面的几个男人,然后男人给了他什么东西,这小孩儿很高兴的走了。这几个男人望着门口讨论着什么,然后也走了。 独孤忆阳则继续在院门口防备。 独孤映辰确定他们走了之后才下楼摆了摆手让独孤忆阳进屋里来。 “外面的人已经走了,但是一会儿肯定会回来的。”独孤映辰说。 “舅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咱们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了,他们下次来肯定就不是试探而是直接破门而入了。”独孤忆阳说着又拿了一把剑递给映辰说:“想不想出去闯一闯!” “当然!” “那就走吧!” 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从院子的后门离开了,他俩乔装改扮了一下然后就直接大摇大摆的进了南中枢酒肆里,然后很自然的找了能看见刚刚院子的座位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果然看见一队禁卫军进了那个院子。 独孤忆阳说:“他们反应还挺快的啊!” 独孤映辰说:“难怪舅舅总说百义凶险万分呢,这还没到百义呢就给咱们这么一份见面礼了。” 独孤忆阳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独孤映辰说:“我觉得兄长你应该和我想的一样吧!” “当然,来都来了不得给他们回一些礼吗!” …… 密室内,方寒得知这两个孩子跑了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暗喜的:看来这两个孩子还是有些能力的。 南中枢郡,郡公正在院子里走着,突然一个飞镖擦着郡公的脸就射了过去,飞镖上还带着信。 信上写着:酒肆内潜入姚都密探,孤危,速速支援!这字迹是方寒的。 虽然情报存疑但事涉方寒,郡公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他就召集了一些暗卫一起去了南中枢酒肆。 郡公带着暗卫们赶到的时候郑内侍和方寒正好从里面出来。 郑内侍问:“出什么事儿了,要带这么大批人来这里?” 郡公看到方寒刚要跪下,郑内侍连忙拦住然后小声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主上在这儿吗!” 郡公连忙说道:“是属下思虑不周,还望主上恕罪。只是属下接到消息说主上您在酒肆里有危险这才……” 方寒问:“什么消息?” 郡公将飞镖和信件都交给了方寒,方寒还以为是方南浔的“报复”,于是便说:“他还挺记仇的。” 郑内侍说:“这里没事儿,带着你的人回去吧。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主上今天来过这里!” “是是是,属下明白。” 方寒说:“我模仿玉颜的笔迹让他过来,他就模仿我的笔迹让郡公过来,我们父子俩这也算是扯平了。” 方南浔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禁卫军正好从院子里出来,禁卫军自然一无所获。等他再进去看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果然早就不在屋子里了。 但是,他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儿呢! 第303章 新政局(十三) 但是当方南浔看到匆匆而过又匆匆而走的时候他似乎明白了——这两个孩子的目的地是百义!他们的目的是找到自己的母亲…… 方南浔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儿还是一件坏事儿……或许,他们早该回百义了! 方都,百义城。 方寒悄悄的走又悄悄的回来,早朝按时进行,所有人都不知道方寒曾在夜里去了一趟南中枢郡。 早朝之上的李玉竹心不在焉、一言不发,方寒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于是下朝之后留住了李玉竹。 “说说吧,怎么了?”方寒说。 “主上,臣无事。” “你要欺君吗?” 李玉竹连忙跪下道:“臣不敢。” “说!” “臣刚刚收到欲行传回的信,信中说姚都没有看到那位国师的身影,所以,欲行启程去韩都了,应该明日就会到。”李玉竹说。 “孤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给王欲行传信,让他回来吧。”方寒说。 “啊?” 李玉竹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明明是他让王欲行去找人的,现在人没找着就让王欲行回来了?这也不是方寒的性格啊! “让王欲行回来吧,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是,臣马上就去写信。” 姚都,椒房殿。 白袅是自愿被姚国主抓住的,因为十日客的毒发越来越频繁,实在是影响她的计划,她知道这个毒只有姚国主能解,所以在摆脱那些人贩子之后她就开始监视他们。几日之后就摸清了这些人在找到和画像上的人相似的人之后去哪里“交易”。 半月之前。 白袅直接走进这个“交易”的屋子。 里面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白袅到底来干什么。 “我不像吗?”白袅问。 一个坐在最中央的、身穿锦衣华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说:“什么?” 这位公子旁边的伴读跟公子悄悄的说了什么,然后这个公子模样的人笑了笑说:“有意思。别人都是被迷晕了带过来的,只有你是亲自送上门来的。你倒还真是最像的!” “我听说只要进宫就能有赏钱,我吃不起饭了。”白袅说。 “真有意思!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却上赶着来?” “我说了,我吃不起饭了。” 这个公子走到白袅身边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你看着可不像是吃不起饭的样子,你是不是再打别的主意?” 白袅笑了笑说:“是!我实话实说了吧,我家也是富过的,但是落魄了。我不想再回去过苦日子了。如果我真的能够得到国主的宠爱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这位公子说:“好,那我就为你冒一次险。” “多谢!” “但是帮助你我能得到什么呢?” “向上的云梯……” “可这是虚的……”这位公子说着就走到了白袅面前,然后就要伸手去摸白袅的脸。 白袅笑了笑:“公子不怕吗?” “我怕什么?” “不怕我跟国主说吗?” “呵呵,你果然跟其他人不一样!明日正午,还在这里。我带你进宫!” “好!” 第二天中午,白袅如约又来见他。 院子门口早就停好了一辆马车。 白袅说:“这是为我准备的吧!” “你很自觉。” “当然。” “那你也自觉的把这杯酒喝了吧。”这位公子说着拿来了一杯酒。 “你不会毒死我吧?” “当然不会。只不过是想让你一睁眼就见到该见的人而已。” 白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祝我成功吧!” “没人比我更希望你能成功了!上车吧!” 白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椒房殿里了。姚国主就在身边。 “醒了?我真没想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姚国主说。 白袅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发声也不能动弹。 “我找人封了你的穴道,最好别挣扎。” “我以为你的毒早解了呢,毕竟你身边跟着天下最厉害的医师。看来独孤家的医术也不行。” 姚国主摸着白袅的额头说:“如果你没有长这一张脸,我肯定让你自生自灭!” 姚国主问:“外面准备好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姚国主摆了摆手进来两个侍女搀扶着白袅走进了药池里。然后另外两名侍女分别在两边用锁链锁住了白袅的手。 “好好休息吧,我会每天来看你的!” 现在已经好几天了,白袅身上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就姚国主药池子这些药真的完完全全就是大补,白袅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好了。 白袅将铁链解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了椒房殿。 说出去其实也没有完全出去,她躲在了房顶上,打算一会儿混出去。 果然,侍女进来发现白袅不在屋里的时候直接慌了,巡逻的禁卫军很快就来了,不一会儿姚国主也来了。 “人呢?”姚国主问。 “主上……奴婢……奴婢进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 “不是说它现在完全动不了吗!太医呢!把太医给我叫过来!” 太医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说啊!” “回,回主上……可能是是这位贵人自幼习武身体条底子好,所以……已经……提前恢复了……” “现在想起来她身体底子好了!早干什么去了!” “传孤令,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直到找到她为止!”姚国主说。 本来今天欧阳公主他们打算出宫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走就被封在里面了。 独孤奕察觉到外面有调兵的声音,正好欧阳公主刚刚拜访李宸妃回来,于是他便问道:“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椒房殿里的那个人跑了。”欧阳公主说。 “啊?” “现在所有宫门都已经封了,说直到找到那个人为止。” 独孤奕心中一阵窃喜,他知道白袅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而且白袅肯定会逃出皇宫的!那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宫门打开就行了! “找不到那个人的话,每天都会有人死的。”欧阳公主说。 欲晓:“为什么?” 欧阳公主:“伺候她的宫人、太医、巡逻的守卫……你觉得他们还能活多久呢?” “是的。”独孤奕也说。“如果找不到她的话,这些人都得死。” 欧阳公主:“你觉得她会回来吗?” 不知道,不确定。独孤奕希望白袅直接离开不要再回来了,但是现在他不确定…… 欧阳公主接着说:“我觉得会的。她肯定会回去的。她如果真的回去了,你打算怎么做?” “为什么?” 欧阳公主说:“她不是一个愿意连累无辜之人的人,何况很有可能连累到我们!” “怎么会连累到我们?”欲晓问。 “昨天刚进宫,今天那个人就跑了。你觉得这能是巧合吗?就算真的是巧合肯定也是要被人查验一番的!” 独孤奕也说:“根据我对那个人的了解,的确是这样。他一定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姚国主当场就下令把在椒房殿伺候的宫女全杀了。 数十个宫女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她们在身材魁梧的禁卫军和冰冷的刀剑面前显得太弱小了,弱小的就像是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蝼蚁…… 就在刀要落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白袅从房间另一面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咳,怎么了?” 姚国主问道:“你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呢?在这儿不是挺好的吗?人有三急嘛,但是她们都不在身边,所以我只能自己解决了。”白袅说。 第304章 新政局(十四) “你要想好,如果这些刀落下,我可能就会改变主意。”白袅说。 姚国主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了。 姚国主:“你和你母亲一样心软。” 白袅:“所以你和那个人一样,一次次的利用我们的善良。对吗?” 姚国主:“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喜欢你!” 白袅:“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脸?或许,更直白的来说,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母亲。” “你们没什么区别……” “是吗?你自己心里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不一样。你想要在我身上弥补你所谓的遗憾对吗?你想要说自己的深情被辜负、自己爱而不得是吗?做给谁看呢?你这病态的爱真的能拿的出手吗?你觉得我母亲真的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姚国主不屑的笑了笑说:“还说不一样,这不是一样的伶牙俐齿吗!” 白袅甚至觉得跟姚国主说话有些费劲。她内心已经将姚国主骂了八百遍了。 “我母亲还活着,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但是我找不到她。” “所以你就满世界的寻找和她相似的人,哪怕只有三分相似也会得到你的宠爱?” 姚国主点了点头说:“对啊!能长得和你母亲有三分相似已经是她们的福气了。”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也知道我不会留下来的!” “独孤欧阳吗?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的孩子都是我的,你早就已经嫁给我了不是吗?现在只是回到曾经拥有的正常生活里,有什么不好呢?做我的宠妃有什么不好呢?” “我不做妾,不做宠妃。” “虚名罢了,你如果愿意,国后也做得。”姚国主说。 “好,你若以国后之利求娶我,我就在嫁给你一次!”白袅说。 “怎么想通了?” 白袅:“就是突然想通了。那个人拿走了我的皇位,我爱的人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弃我而去,那我,为什么不寻找一个近在咫尺的靠山呢?” 姚国主:“好,你倒是诚实。” 白袅:“之后我还住在这里吗?” “对,这是国后独有,国后必须住在这里。”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些家具什么的就都换了吧,我不喜欢。” “换!马上换。”“我这就吩咐钦天监找个黄道吉日。” “我肯定会嫁给你的。但是在嫁给你之前我不能一直被困在皇宫里,我要出去。” “行,我相信你不会再跑了。”姚国主说着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白袅“见玉牌如见我,永安城内所有地方,你都随意出入。” “行!我要休息了,你先走吧。” 宫门的封禁很快就解了,独孤奕的心里却隐隐感觉到不安。难道白袅真的没有跑? 欧阳公主提醒道:“宫门快要下锁了,咱们先回去吧。” 独孤奕:“好,先回去再说。” 独孤奕他们刚到独孤府门口就看见有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这里,是宫里的制式,准确来说是国后的马车。 欲晓下车时也被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儿?自从荏国后去世之后国后的仪仗就再也没人动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独孤奕倒是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她回来了!” 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轿子里的人也应声出来了。这人正是白袅。 白袅:“在此恭候你们多时了,终于回来了。” 欲晓有些激动,刚想要上前叙旧就被欧阳公主一把拉住,提醒道:“她身后是国后仪仗!” 独孤奕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直到看到了挂在白袅腰间的玉牌。 独孤奕微微皱起眉头,轻声开口道:“永安之内的所有地方你都能随意出入,如此自由的身份,为何要特意等在这里呢?难不成这偌大的永安城,就算回家了,你还会害怕迷路吗?” 白袅静静地站在那里,缓缓说道:“就是在等你。”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 独孤奕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之色,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进吧!” 独孤府,无念堂。 这屋内的陈设仿佛将人瞬间带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每一件物品都好似被时间定格在了当年的模样,几乎是完完全全地按照当年的样子进行了一比一的还原。 白袅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十几年了,没想到这里也没什么变化。” 独孤奕沉思片刻后道:“物件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就是不知道人了。” 此时,欲晓静静地站在旁边,聆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微妙的氛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拉扯着两人的心。 白袅突然质问道:“我开门见山,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为何非要在那个时候离开?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欲晓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两个心中都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怨气,不出所料的话,他们两个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大吵一架,甚至动起手来……想到这里,欲晓连忙拉起一旁的欧阳公主,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子,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吧。” 独孤奕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很想回来看看而已。” “是吗?”白袅说。 “不然呢?我的家在这里,我唯一的亲人欲晓在这里,我不回来难道在荣国被歧视一辈子吗?”独孤奕说。 “被歧视?所以你自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是荣国人了?还是你觉得我颁布的那些政法都是放屁!”白袅说。 独孤奕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的好意我也一直铭记于心。但是,法律条例能约束人的言行举止却无法改变人的内心。我是姚都人,这一点永远无法否认。” 白袅点了点头:“好,明白了!我来姚都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找你当面问清楚,现在清楚了,我也该去做我想做的事儿了!” 独孤奕:“你想做的事儿?嫁给姚国主吗?” 白袅说:“不然呢?还嫁给你吗?然后再让你抛弃我一次?” “所以,你觉得他不会抛弃你吗?” “他当然也会,他爱的是我母亲。但他是一国之主,他会以国后之礼迎娶我,他会给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你能吗?他是君,你是臣,你再恨他见到他不是也得下跪吗!你知道我的,只要对我有利,我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不过是嫁给他而已,对我又没有什么损失!” “好!既然你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我祝你好运!”独孤奕说。 白袅:“别一副像是你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你要清楚一点——是你先离开的!而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我们之间的婚姻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但是不得不承认,我对你动情了,甚至有好多瞬间我觉得我离不开你。可交易就是交易,任何一方毁约了交易都无法继续进行,而我们现在都可以开始新的交易了。所以,祝我们好运!”说完,白袅就头也不回的的离开了独孤府。 欲晓在旁边听着,如果他们两个发生激烈的争吵之后好随时进去拉架。但不知道是她站得太远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连一句争吵声都没听见。直到她看见白袅从屋子里出来才确定他们两个的对话已经结束了…… 欲晓进屋的时候独孤奕坐在那里像没事儿人一样在喝茶。 “没吵架吧?”欲晓问。 “当然没有。”独孤奕说。 第305章 新政局(十五) “是不是该传饭了?我有点儿饿了。”独孤奕说。 “已经在传了,一会儿就可以去吃。”欲晓说。 “兄长,你们真的没事儿吗?”欲晓接着问。 “没事儿,从现在起各走各路罢了。以后见到玉颜可是要行国后之礼的,别忘了。”独孤奕说。 封后大典犹如一场盛大的盛宴,在那姚都的喧嚣与庄重之下,缓缓拉开帷幕。 众多大臣们的目光如同利剑般汇聚而来,其中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他们看着那个曾经在他们眼中无比熟悉,甚至有些瞧不起的人——一位荣国人(曾经的方都公主)如今却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国后之位。 她的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牵动着整个朝堂的神经。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与从容,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那些曾对她不屑一顾的大臣们,此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震撼,他们从未想过,这个看似平凡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能耐,曾经仓惶离开之后竟再次涅盘归来。 白袅刚刚走上高台,姚国主就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扶她,然后两个人一起面朝大臣接受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国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白袅的脸上可以看出,她有些麻木,麻木的微笑、麻木的回应、麻木的点头…… 独孤奕宛如一尊雕塑般,始终保持着那副恪守礼节的臣子模样,他的目光仿佛被定在了一处,从头到尾都未曾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偏移,就那样硬生生地忍住了看向白袅的冲动。自己曾经那般深爱之人,如今却正牵着别人的手,接受着自己的祝福。 算了,不用多想了…… 反正这是她的选择…… 独孤奕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要逾矩!不要逾矩!不要逾矩! 白袅看了独孤奕一眼,笑了笑,好像在期待什么。 礼乐渐弱,另一首乐曲即将奏响的间隙,一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主上!” 这个人是独孤奕。 众人愣神间,独孤奕已经走到离姚国主还有不到十步的距离。 郑内侍觉得不对,连忙拦在了姚国主面前。然后警告道:“独孤大人!注意分寸!” 独孤奕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直到离姚国主还有一步左右的距离才停下来。 禁卫军们也纷纷围了上来,刀剑离鞘对着独孤奕。 底下的大臣虽然已经愣在原地了但是也不耽误他们看戏。 姚国主故意将白袅的手拉的更近了,还在独孤奕面前晃悠了一下:“不用紧张,欧阳一定是来恭喜我的吧!” 独孤奕略带挑衅的说:“主上,不知国后是何许人啊?封后大典离得太远了,臣看不清楚。” 白袅的凤冠带着珠帘。看不清楚这个理由似乎是成立的。 “这个人你也认识啊,没必要再介绍一遍了。”姚国主说。 欧阳公主也走上前来:“独孤大人,国后到底是什么样子稍后的宴会上咱们自然就会知道了,先让大典继续吧,不要耽误了良辰吉时,不然对国后不好……” 独孤奕笑了笑说:“也是,是微臣唐突了,别再影响了国后的气运。” 姚国主:“自然没事儿。战神嘛,总有些自己的习惯。孤若连这点儿容人之量都没有怎么能坐上主上之位呢?” 独孤奕退了下去,其他人也都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 郑内侍摆手示意,随着他这一动作,原本因方才那突发状况而稍稍停顿的典礼,又重新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礼仪官们身姿挺拔,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每一个动作,他们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整个世界此刻只有这庄严的典礼才是最重要的。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似乎一切都真的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依旧恢复如初,就像从未有过那片刻的混乱与喧嚣…… 典礼结束,所有人移步宴会厅。 白袅被人搀扶着进了偏殿换下一套礼服,衣服换好之后被人引导着进入主宴会厅拜见大臣。 侍女们有条不紊的为白袅摘换首饰,替换衣服。就在一切快要结束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进来又拿来一套衣服说这是姚国主的旨意,要国后穿着这身新的衣服入殿。 嬷嬷们看着这衣服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小声询问:“这真是主上的旨意吗?” “是,快换吧,别来不及了。” 白袅问:“怎么了?” 嬷嬷带着衣服进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国后………这……” 这衣服又薄又透,宽大的袖子和轻浮的绣花是乐府的舞姬都被禁止穿戴的。正经人家的人也不会让家里的女眷这么穿。只有一个地方可能会偶尔有人穿这种衣服,那就是青楼。 “是他的旨意吗?”白袅问。 “是……” “那换吧!别耽误了吉时。” “可是,这衣服……” “我不穿你们会死的吧?”白袅说。 其中一个嬷嬷说:“奴婢在这宫里伺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封后大典上为一国之后准备这种衣服的事儿呢!一定是礼部弄错了,还是问问主上……” 白袅:“我自己会找他问清楚的。先换吧!” 外面有人来催促,让白袅快点儿换,姚国主在前面已经等的有点儿不耐烦了。 白袅很快便换好了衣服,就是姚国主新准备的这件。 快要进入主宴会厅的时候突然发现独孤奕就在前面的廊道里等着。 “你怎么会在这儿?”白袅问。 独孤奕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手里的披风给白袅披在了身上。 白袅:“这什么意思?” 独孤奕:“没什么意思,入冬了,怕你着凉。” “是吗?” “是!” “没什么事儿,我就进去了,听说大家都在等我是吧!”白袅说着就往前走。 独孤奕突然拉住白袅的手说:“能不能别进去!” “为什么?” “一定要我说出来为什么吗?好,那我告诉你。你看看你穿的什么,青楼里的女人才这么穿。那个人让你穿这种衣服去宴会上供人取乐,他这就是在践踏你的尊严!所以,不要进去了!不要进去了,好吗?”独孤奕说,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些祈求。 白袅:“不进去,然后呢?然后我去哪儿?我当然知道这衣服是什么人穿的,我为什么还是穿上了。因为我知道只要忍过了今天的耻辱,明天所有人见到我都要毕恭毕敬的给我行礼,称呼我为白国后!这是只要牺牲一点儿尊严就可以得到的殊荣,我为什么不做呢?我不进去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进去,你能带我走吗?独孤大人!” 独孤奕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脑子都不转了。他不知道…… 白袅将手从独孤奕的手中抽离出来,然后很坚定的走向了宴会厅…… 望着白袅离开的背影独孤奕觉得自己有点儿恍惚。“我带你走啊!我肯定会带你走啊!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会带你走啊……”这些话明明已经在嘴边呼之欲出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就在刚刚,独孤奕之所以离开宴会厅就是因为姚国主在那里和大臣们肆意的调侃白袅,姚国主还“慷慨”的说一会儿让新来的国后献舞,而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臣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反而在那里拍手称好…… 第306章 新政局(十六) 宴会厅。 白袅就穿着那样的一身衣服出现在了这里。 虽然姚国主已经说了会让新国后为这些大臣表演节目但是当白袅穿成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还是被惊的目瞪口呆。 姚国主满脸得意的说:“今日是册封国后的大喜之日,就让国后为大家献舞助兴吧!”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独孤奕捡起被白袅扔下的斗篷重新披在自己身上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宴会厅。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袅正站在最中央等着“表演”。 只见身在宴会厅中间的白袅微微颔首,面露歉意地说道:“玉颜在此先要向诸位大人道个歉!小女子学艺不精,若是待会儿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大人多多海。”她那娇柔的声音令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情。 姚国主:“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你,站在那里都好看。” 底下的大臣听到这个名字又难以避免的再次议论起来: “新国后也叫玉颜啊?不会是重名吧?” “我记得曾经是不是那个方都公主,也就是独孤大人的发妻。她的闺名是不是也叫玉颜?” “太巧了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 顾长策看向独孤奕,他不相信独孤奕刚刚出去什么都没做。但是为什么白袅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姚国主:“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其他的事儿,等你跳完舞再说。” 靡靡之音在宴会厅响起,姚都地位最尊贵的国后踏着鼓点作着一些妖艳的动作。 白袅跳了一曲又一曲,这些大臣们喝了一轮又一轮。 不知道是喝的太多醉了还是真是酒壮怂人胆,竟然有几个大臣开始悄悄议论白袅的人身材和品性…… “你看看咱们这新国后,又会跳舞长得又好……还是当国主好啊!” “换做是你你会娶这样的女人吗?”另一个人问。 “当然不会!” “为什么?” “这女人太放荡,娶回家我爹敢打死我……” “我也不会娶。后庭巷的人都不会穿这么艳俗的衣服!” …… 字字句句,独孤奕都听的清清楚楚,他现在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杀了这几个人。但是他又想了想白袅说的话,只要忍过今天就可以做国后、就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地位他确实给不了白袅。所以他想着只要姚国主真的爱白袅也可以…但是当他把目光转向姚国主的时候一下子就失去理智了…… 独孤奕直接站起来走到了宴会厅中间将白袅抱了起来。 白袅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呢?” 独孤奕:“带你回家!” 姚国主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乐师们也好似察觉到什么了一样不再演奏。只有那几个喝的醉醺醺的大臣还在说话: “轻浮!我肯定不娶……” “娶回家也能给你跳舞呢,她可比那些乐府舞姬跳的好多了……” 独孤奕说:“还望主上赎罪。臣刚刚出去解酒时发现白国后身子不是,不能出席今日的酒会了。为了不打扰各位大人今日的兴致所以臣就斗胆让夫人代替国后出面献舞了。现在夫人累了,所以臣要带夫人回家了。欧阳告辞。” 说完,独孤奕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抱着玉颜出去了。 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他们都在观察姚国主的反应。 只见姚国主微微一笑:“不知李卿、陈卿刚刚是在讨论谁啊?” 那位李大人醉醺醺的回答道:“白国后啊!看她跳的多好!那不还在跳嘛!”说着便指向了会厅中间,模糊的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才发现在伴舞们都跪在地上,音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停止。这位李大人一下子酒醒,旁边的人早就在提醒他问话的人是姚国主了,只是他刚才反应过来…… 李大人连忙跪在地上为自己求情:“主上,臣酒后胡言乱语,酒醉之言不可当真。还望主上恕罪……” 那位陈大人也反应过来跟着跪在了地上。 姚国主:“看来两位爱卿倒是经常出入烟花柳巷啊,果真是见多识广。” 李大人:“臣不敢……” 姚国主:“都敢拿一国之后和风尘女子做比较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主上息怒,微臣知错……” 姚国主:“李、陈两位大人殿前失仪,酒后失态,赐诛三族。” 这两位大人甚至连求情的话都来不及多说几句就被带走了。 姚国主:“既然国后病了,那今日的宴会就到此为止吧,另外,明天休朝一日。好了,都退下吧!” 都知道姚国主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所以谁都不敢多说些什么,连忙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欧阳公主问顾长策:“欧阳就那么把新国后抱走了真的没问题吗?” 顾长策说:“没事儿,就算有问题也能解决。” “为什么?” “因为名字啊。玉颜在所有人面前说她是玉颜,所有人都知道这世界上叫玉颜的只有当年的方都公主一个人,这就够了。” “哦!我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方都公主是嫁给欧阳的,是欧阳的妻子。” 顾长策说:“对。至于后面的事情没人会承认的,因为那样会别人说主上夺人之妻丢了主上的脸面。而欧阳看不得自己的妻子被羞辱,将玉颜带走也能理解。换谁都没办法忍受的……至于欧阳,也不会有什么重罚的。毕竟主上现在需要他。” 欧阳公主:“哦,明白了。” 独孤奕就这么一路抱着白袅走回了独孤府,直到进了房间才一把将白袅扔到了床上。 还不等白袅说什么,独孤奕就直接拿起床上的被子给白袅盖上,等到白袅将头探出来的时候发现独孤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床上,而且双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白袅。 这感觉要怎么形容呢?不太清楚。只是他们“夫妻”二人,好像确实好久都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了。白袅突然发现独孤奕除了有点儿白头发以外好像一点儿都没老…… 独孤奕说:“怎么不说话?是在怪我坏了你的好事?没坐上国后之位吗?” 他们两个的距离到底有多近呢?近到白袅能从这几个字里感受到独孤奕身体的温度,近到她能看见他上下摆动的喉结…… “不然呢?我都跳了那么久了!”白袅说。 “你想做国后啊?这还不好办,再嫁给我一次吧。我不用你跳舞取悦别人,你只要取悦好我就行了!”说着,独孤奕将白袅搂的更紧了,甚至可以说是将白袅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袅直接贴着独孤奕的耳边说:“可你只是臣子!” 独孤奕也照着白袅的样子贴在耳边说:“可以不是。”说完,他便直接吻了上去,从耳边到脸再到嘴唇……从最开始的试探到肆无忌惮的侵占,从恪守礼节到无所畏惧…… “我是国后……”白袅小声的说。 “你是我的妻子!”独孤奕回答说。 “你怕你们国主找你麻烦吗?” “他还能找我什么麻烦?满门抄斩吗?他已经抄过了。我现在没有任何软肋。” “是吗?那他要非得把我要回去呢?” 独孤奕:“这说的什么话,我可没带走国后啊!我带走的是我的妻子方玉颜,至于国后白袅,不是还在宴会厅旁边的偏殿里休息嘛,这所有人都知道啊!” 独孤奕略带挑逗的说:“难道你不想跟我回来吗?” 第307章 新政局(十七) “也不是很想,主要是我贪恋权势啊!”白袅说。 “不想我的话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暗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诱我呢?玉颜公主!” “我可没有……你是不是会错意了?独孤大人!” 独孤奕笑了笑说:“好吧,那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抢都把你抢回来了,我不能供着吧,不如给我们独孤家添几个人丁再走吧!” 这次白袅没有反抗。甚至就连回到独孤府都是她自愿的,所以她才会在宴会厅说自己是玉颜……她利用了独孤奕,她知道独孤奕也心甘情愿被利用…… 当红烛缓缓地燃至尽头,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火光也悄然熄灭了。此时,夜色渐浓,一轮皎洁的明月从天边升起,月色如水,轻柔地洒落在屋顶之上,银霜如雪一般铺满了整个大地。那淡淡的微光透过窗户,悄悄地溜进屋子里,偷听着屋内人的对话。 白袅:“我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儿……” 独孤奕:“利用我吗?这算什么事儿。” 白袅微微一笑:“那你为什么还上当呢?” 独孤奕:“我早该想到的。大典的时候我若是在勇敢一些你是不是就跟我走了?” “是!”白袅毫不犹豫的回答。 “所以我也是心甘情愿,你不用自责什么。” “好吧。” 独孤奕问:“后面还有什么打算吗?” “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 白袅笑了笑:“那就继续吧,随遇而安吧。不过明天应该会有个小插曲来找你,你最好有解决办法。” “好!”独孤奕说。 第二天一早,姚国主的旨意就传到了独孤府。姚国主说独孤奕欺君本应处死但念在保护了国后声誉的份儿上就罚奉半年,杖二十算是小惩大诫。 因为受了杖责,独孤奕正好有理由不去上朝了。直接让人把自己抬进了房间…… 独孤欲晓急匆匆的过来看:“怎么被抬回来了?这么严重吗?我看看!我看看!”说着独孤欲晓就要去掀被子。 独孤奕死死的拉住:“哎!哎!哎!干什么!” 独孤欲晓瞬间明白独孤奕是装的了:“怎么?还害羞啊?” 独孤奕:“嘶——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独孤欲晓:“亏我还跑着来的呢,好心当成驴肝肺!下次你再受伤我可不管了!” 独孤奕:“全世界最好的医师,我这是心病啊,你知道的得需要心药医治。那就劳烦欲晓医师帮我去找一找这位药材了……” 独孤欲晓转头就来到了白袅的房间。 白袅其实早就在门边上等着通传信息的人了,只是她没想到来的是欲晓。 白袅问:“听说姚国主的旨意来了,怎么样?” 欲晓忍着泪水说:“罚俸降职什么的都是小事儿,只是姚国主气急传了杖……我兄长是被抬回房间的,他还不让我去看……” “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欲晓接着说:“我兄长不让我靠近,我只能来找你了……你去看……” 欲晓话还没说完,白袅就直接蹿了出去。 白袅边跑边想:这件事不对劲儿啊!姚国主怎么会对独孤奕动刑呢!就算动刑又为什么会这么严重呢?姚都近期明明在重整军队,一看就是准备继续出征的。楚都也肯定不会满足于那几座城池的。为什么姚国主要在这时重伤好不容易请回来的战神呢? 不正常!这一切都显得十分不正常! 但欲晓也不会骗自己啊! …… 白袅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身体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着,竟然先于理智一步开始行动起来。仿佛那股冲动早已潜藏在心底深处,只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破茧而出。此刻,大脑中的思绪还在混乱地交织,但身体却毫不犹豫的进入了独孤奕所在的房间,不!是直接来到了他的床边。 只见独孤奕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疲软地趴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宛如一滩烂泥。他原本整齐束起的发丝此刻也已完全散开,显得格外凌乱不堪。不仅如此,他那光洁的额头之上更是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这些汗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缓缓流淌而下。从他口中发出的每一声虚弱无力的喘息,都不似平常那般平稳均匀,反倒更像是痛苦到极致时所发出的低沉呻吟。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轻若蚊蝇,时而又重如击鼓,听得人心头一阵阵地揪紧。 白袅柔声问道:“你怎么样?”声音中饱含关切之意。 独孤奕强撑着身体,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没事儿啊,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然而,他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却出卖了他此时真实的状况。 只见她银牙紧咬,双目喷火,满脸怒容,二话不说便转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去杀了他!” 独孤奕起身赶紧拉住白袅:“我真的没事儿!” 白袅直接站在原地,歪头看向独孤奕。 此刻独孤奕的姿势正是半盘着双腿坐在床榻之上,而这个动作真正被杖刑重伤的人是绝对无法做出来的。 独孤奕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计划”败露了,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挨了打的……我没骗你……”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只差一点儿我就真的被你骗了。”白袅说。 “啊?” “你装的太惨了!”姚国主需要你,肯定不会把你弄成这样的。白袅说。 独孤奕手臂猛然发力,犹如铁钳一般紧紧地抓住白袅,然后猛地一拉。这股强大的力量使得毫无防备的白袅瞬间失去平衡,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独孤奕就迅速伸出双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此时的独孤奕,那张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他那深邃而炽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白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掉一般。紧接着,他略带撒娇又带着一丝霸道地说道:“我可是真真切切地挨了打啊,你瞧瞧我的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伤痕呢!所以呀,在我没有完全康复之前,你必须全心全意地照顾我,一刻也不许离开我的身边!” 白袅丝毫不吃这一套:“想让我照顾你啊?你确定吗?你不怕我在你的药里下毒吗?” 独孤奕:“不怕,毒酒我也敢喝!” 姚都,皇宫。 姚国主从昨天开始就憋着一口气,本来想趁着今天早朝的时候敲打一下独孤奕,结果独孤奕竟然直接告假不来了,而且这告假的理由居然是姚国主亲自送去的……下朝之后姚国主越想越气,甚至想直接去独孤府把方玉颜抢回来。 姚国主:“去独孤府,孤要亲自去看望独孤大人!” 姚国主的内侍拦住他说:“主上切不可冲动啊!你可是拼了脸面才让这独孤奕臣服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毁了您的大计!” 姚国主说:“他回来是为独孤家正名的,才不是真心臣服于孤。” “您管他是不是真心呢,等到计划成功那日把他杀了不就得了嘛。到时候别说玉颜公主了,就是幽若殿下也能是您的啊!主上,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姚国主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等到他的计划成功那日,所有人都是他的! 姚国主:“二十杖就把咱们的战神打伤了,这可怎么得了,去孤的私库拿些上好的补药送到独孤府去,告诉他伤好了再上朝,不用着急!” “是!” 第308章 新政局(十八) 补药很快就送到了独孤府。只不过是欲晓代收的,做戏做全套嘛,总是要演下去的。 姚都,杨府。 欧阳公主待着没事儿的时候就习惯一个人坐在府中湖心亭里。 就在欧阳公主和往常一样在亭子里坐着的时候下人突然来通报说顾长策回来了,而且很直接的说要见她。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欧阳公主身边的侍女直接将开心两个字挂在了脸上,欧阳公主就显得十分淡定。 欧阳公主:“你去告诉他,就说我病了,不便见人。” 那下人也明显愣住了:“这……” 欧阳公主:“你去说就好了,我身体虚弱哟,他不会难为你的。” “是。” 等到这个下人走了以后欧阳公主的侍女问道:“殿下,家主难得回来一次,您为什么不见呢?” 欧阳公主淡淡一笑说:“没什么可见的。他很忙,见面会影响他……” “可是殿下,我们毕竟生活在顾府……” “我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总是习惯性的考虑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实际上是他们麻烦我才是。我注定是没有家的,难道害怕得罪谁嘛?” 欧阳公主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注意顾长策早就出现在了身后。 顾长策说:“我竟然不知道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听到顾长策的声音欧阳公主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回应着说:“我以前也不这么想,只是事实不断告诉我我就该这么想。今天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吗?” 顾长策说:“没有需要你帮助的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吗?” 欧阳公主:“是的!因为我们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场交易。我父王想用我绑住你,从你身边打探消息来钳制你。你对我设防,冷落我我也可以理解。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你不会离开军营的。所以,说吧,是什么事情?” 顾长策思考了半天才犹豫着说:“好吧,这件事情确实非你不可。可以跟我去一趟军营吗?” 欧阳公主笑了笑,似乎顾长策说这种“请求”的话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好,那我重新梳妆一下。” 官眷去军营无非就是为了充场面,鼓舞士气,所以欧阳公主打算穿的贵气一些再去。 顾长策说:“其实你最好可以穿骑装去。” “什么?” 看到欧阳公主这副诧异的样子顾长策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姚都,西郊校场。 等着欧阳公主的不是那些需要鼓舞士气的士兵而是空无一人的校场。 “这是什么意思?”欧阳公主问。 顾长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牵了一匹白马过来。 “看看,眼熟吗?” “嗯?” “这匹马和你小时候骑的那匹马像不像!”顾长策说。 欧阳公主当然记得,她还没摔坏腿的时候最喜欢骑一匹小白马。但是自从受伤以后这小白马就不知所踪了,听说是让姚国主杀了…… 顾长策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多像啊!我第一眼看见它我就觉得像,所以就想着拿驯化好了之后就送给你。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最神奇是就是这匹马的左边耳朵上也有一撮黑色的鬃毛……” “为什么?”欧阳公主问。 “啊?”被这样一问,对方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为什么送我这匹马?”欧阳公主微微蹙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和探究。 此时,顾长策原本还镇定自若的脸庞瞬间失去了刚才的泰然之色,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悄然爬上他的脸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最终只吐出几个字:“你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 然而,欧阳公主并没有就此罢休,她步步紧逼道:“我是说,为什么要送我这匹马?为什么突然对我好?” 顾长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缓缓说道:“不是突然对你好……其实这匹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它性子还有些烈,需要时间去驯化罢了。”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与欧阳公主交汇在一起,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欧阳公主:“顾长策,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是我父王派来监视你的,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 “我知道!可是我喜……我们是夫妻了不是吗?夫妇一体,我有什么好的自然要想着你的!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什么亲人了,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现在,所以我……”顾长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好像不转个儿了,嘴还在一直说个不停。甚至脸都憋的通红。 看到顾长策这个样子欧阳公主没忍住的笑出了声音。 顾长策被这笑弄的不知所措:“怎么了?” 欧阳公主缓缓地走到了距离顾长策仅有半步之遥的地方。她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顾长策的双眼,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眸看穿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随后,欧阳公主微微踮起脚尖,仰起头问道:“你喜欢我是吗?”这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顾长策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佳人,心中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是……” 欧阳公主闻言,继续追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顾长策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小的时候……” 欧阳公主继续追问:“那是什么时候?” 顾长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你还在独孤家的时候。那时候你名义上还是欧阳的妻子,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做。我没想到,直到今天我都没想到你会真的嫁给我,其实我没准备好……我甚至不敢想象……” 只见欧阳公主如一只受伤的小鹿般,猛地扑进了顾长策坚实的怀抱之中。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之人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为什么不早说呢?为什么不早点儿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我的人呢......”欧阳公主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之水般顺着她那娇美的脸庞滑落而下。每一滴泪都似饱含着无尽的哀伤与痛苦,令人心碎不已。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委屈。那哭声回荡在空气中,凄婉而悲凉,让人不禁为之动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唯有她的哭声,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照亮了整个黑暗的世界。 顾长策从未想过这位一向坚强骄傲的公主竟会突然落泪。起初,顾长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然而,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傻站着。于是,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欧阳公主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别哭了,这不是还有我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那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开始轻轻地拍打着欧阳公主的后背。 渐渐地,欧阳公主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小,身体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剧烈地颤抖。 就在这时,顾长策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自己的掌心传递而出,仿佛这双平日里握剑杀敌的手在此刻真的拥有了能够安抚人心的魔力一般。这种感觉让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柔情,他不由自主地将欧阳公主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继续轻声安慰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第309章 新战(一) 不得不承认,这是顾长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双手不是只会拿兵器的手。他第一次从自己的这双手上感受到温暖。 欧阳公主这个早就习惯了冷淡的人也终于难得的体会到了真真切切的关心。 他们都不知道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但是他们还是愿意享受这片刻的温馨。 好像在这时局动荡的日子里相爱的人反而会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情感。 正如白袅和独孤奕一样。 荣国,清风里港。 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直接在南中枢坐船来了百义。他们两个和正常的商人无异,甚至比大部分商人看上去还更像个做生意的。 “兄长,那我们接下来究竟要去往何处啊?”独孤映辰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道。 独孤忆阳微微抬首,目光望向远方,思索片刻后缓声道:“自然是得先寻一处可供安身之所,东轩街的道路你可还记得?” 独孤映辰点头应道:“记得记得!东轩街上可有百尺楼、清风楼与繁星酒楼呢。这三处皆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落脚之地。不知咱们此番该前往哪一家呀?”说罢,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兄长,等待着对方的决定。 只见独孤忆阳微微侧过头来,目光带着一丝好奇与关切地问道:“你想去哪儿?” 独孤映辰稍作迟疑,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呃......我想去清风楼。听说那里风景如画,而且母亲也时常会留宿在此这里。” 独孤忆阳听闻此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爽快地应道:“好,那咱们就去清风楼!”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似乎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自谭乡前往西域郡后,清风楼的一应事务便交由王欲行接手打理。自此以后,常居于楼中的人悄然间换成了王欲行。 方才,王欲行好不容易才从那堆积如山、繁琐异常的政务当中抽身而出。他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地走向窗边,打算借此机会好好放松一番。当他将目光投向窗外时,突然间,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白袅竟然出现在了港口! 王欲行心头一震,瞬间倦意全无,匆忙转身朝着门外奔去,脚步急促得仿佛要飞起来一般。然而,等他心急火燎地赶到港口时,那个身影早就不在了。 怎么回事儿?白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呢?情报显示她现在应该做了姚国主的国后才是!如果不是,那刚才那个人是谁?难道是故意引自己到这里来的吗? 王欲行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心中犹如一团乱麻般充满了万般疑惑。这些疑问如同迷雾一般笼罩着他,让他感到迷茫和无助。然而,此刻周围并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他答疑解惑,这种孤独和困惑使得他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正当王欲行满心失落,准备转身回到清风楼时,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这不经意间的一望,却令他瞬间瞪大了双眼,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只见在那道路的尽头,竟然再次出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这一次,王欲行没有丝毫犹豫,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双脚猛地发力,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那个身影飞奔而去!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个身影是不是白袅,他都一定要看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王欲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他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这个身影再次消失了,消失在了一个没有路的死胡同里! 王欲行走进胡同,他知道那个人肯定就在这里。 “不管你是谁,赶快出来见我!你如此煞费苦心地将我引诱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与我相见吗?既然如此,如今我已经来了,你为何还藏头露尾不敢露面呢?别再躲躲藏藏了,快出来见我……”王欲行一边往巷子里走一边说着。他甚至不怕某个杂物堆砌的地方会突然冲出来攻击他,因为他无比坚定的认为这个人影不会伤害他…… “小叔叔,还记得我吗?”伴随着这清脆而又带着几分俏皮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影从那堆杂乱无章、横七竖八的竹子里猛地窜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独孤映辰。 此刻的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王欲行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但当他看清来人之后,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原来是映辰啊!真是好久没见了!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不是,和我兄长一起来的!”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子缓缓从旁边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一袭白色长衫,衣袂飘飘,仿佛仙人下凡一般。独孤忆阳走到近前,对着王欲行微微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小叔叔好。” “你们舅舅没跟着吗?你俩自己来的?”王欲行问。 “是,我们自己来的。”独孤忆阳说。 “这不胡闹吗!我这就给方南浔写信!” 独孤映辰说:“小叔叔。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 独孤忆阳说道:“小叔叔,您可千万要答应我,暂时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舅舅!” 站在一旁的王欲行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小会儿后,忽然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开口道:“这事儿不对劲啊!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突然跑到这里来?居然还神神秘秘地瞒着方南浔!该不会……你们俩是在搞离家出走那一套吧?” 听到这话,独孤映辰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哎呀,小叔叔,您想到哪里去啦!我们可是最听话、最乖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呢!” “那你们俩得给我解释清楚了,不然我马上就给方南浔写信让他来接你们!”王欲行说。 独孤忆阳深吸一口气,他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向王欲行讲述起来。从他们最初遭遇危机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如何艰难逃脱敌人的追捕,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细节都被他娓娓道来。当然,也是真假掺半的讲的。 王欲行静静地聆听着,眉头渐渐紧锁。当独孤忆阳终于讲完整个故事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沉浸在那紧张刺激的情节之中。随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独孤忆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过了片刻,王欲行开口打破了寂静:“这么说来,你们俩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逃命啊……唉,罢了罢了,我可以暂时替你们隐瞒此事,不告知你舅舅。不过依我对他性格和行事作风的了解,恐怕这会儿他早已得到消息,并马不停蹄地赶来寻找你们了!” 独孤映辰一脸恳切地说道:“小叔叔,到时候可一定要在我舅舅面前说些好话啊!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来百义的……” 王欲行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家伙,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你们暂且先住在清风楼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想要外出,务必得提前告知于我才行!在方南浔到来之前,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许到处乱跑惹事生非!”他的语气虽然严肃,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关切和担忧。 第310章 新战(二) 他们俩一起回答道:“好!” 当王欲行终于将这两个孩子妥善地安置好后,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究竟该不该将这二人到来的消息告知方寒呢?要知道,方寒此番前往南中枢的根本目标便是寻找这两个孩子。然而,如果真的将此事和盘托出,那么这两个孩子未来的命运又将会走向何方?王欲行不禁开始担忧起来,他害怕自己的这个决定会彻底改变这两个无辜孩子的人生轨迹,甚至可能毁掉他们原本充满希望的一生。万一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给他们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那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想到这里,王欲行只觉得心中一阵纠结与矛盾,仿佛有千万根丝线缠绕在一起,让他难以理清头绪。算了,再等等吧…… 清风楼。 此刻,他们二人已然成功地实现了留下来的目标,于是也就无需再继续伪装下去了。 只见独孤忆阳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独孤映辰说道:“哈哈,你的演技可真是不赖啊!” 独孤映辰轻轻一笑,回应道:“兄长过奖了,您的演技才堪称一绝呢,我自愧不如。” 独孤忆阳谦虚地摆摆手,笑道:“承让承让!” 独孤映辰问道:“那么,依兄长之见,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给外爷送上一份大大的惊喜呢?” 独孤忆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兴奋地回答:“那是自然!毕竟这可是我们此番前来百义的首要目的呀!”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开始盘算着如何精心策划这场惊喜…… 姚都,杨府。 杨府这座红极一时的府邸,如今已是一片沉寂,因为这里的家主生死不明已经有些日子了。那原本应该彻夜通明的灯火也不知已有多少个日夜未曾亮起了。整个杨府都被黑暗所笼罩着,仿佛一座沉睡中的巨兽,只有那祠堂里微弱的烛火还在跳动着,给这寂静的夜带来一丝仅有的光亮。然而就在今天,情况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若是有人能够细心观察,便会惊讶地发现,今日的祠堂似乎比往日要明亮许多。那烛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庭院的青石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这光影还在微弱的晃动…… 那个传言中“可能死了吧”的家主现在就在祠堂里。 杨子叶此刻就站在那里,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头发乱糟糟地耷拉着,那张脸更是不堪入目,黑黝黝的好似被烟熏火燎过一样,毫无光泽可言。凹陷进去的脸颊,使得颧骨高高凸起,给人一种瘦骨嶙峋之感。而那对眼睛,则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不仅向外凸出,而且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看起来十分吓人。 再看看他的一双手,粗糙得就像老树皮一样,上面纵横交错着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裂痕,甚至有些地方还结着厚厚的茧子。这样的手,哪里还有半点富家子弟该有的细嫩与白净?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眼前这个人曾经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呢! 尽管在进入祠堂之前,他明显已经尽力做过一番所谓的“整理”,试图让自己显得稍微体面一点。可实际上,除了勉强洗去了身上那些显而易见的污垢之外,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倘若此时将他丢进乞丐群当中,哪怕是跟他最为亲近、对他无比熟悉之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辨认出他来。 但是杨子叶毫不在意,他恭恭敬敬的上香、鞠躬、然后将香插进香炉里。 当他再次稳稳地站立住身形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张开了口:“爹,还有各位列祖列宗啊,不孝子孙今日终于归来了。你们莫要担忧,我并未失踪,更没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此次离去,身负重任,主上亲自点名,言明此事非我不可!而我亦未辜负所托,历经千辛万苦,终得圆满完成使命。主上龙颜大悦,已然应诺于我,待事成之后,准许将咱家诸位先人的牌位移入那庄严肃穆的英烈祠内。如此一来,咱家先辈便能接受世世代代之人的虔诚朝拜与敬仰啦!从此以后,咱们杨家便不再是昔日那个任由他人随意摆弄、欺凌的家族了!” 杨子叶想着,不禁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姚韩之战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和全盛名一样接到的是先锋军的任务,但是当天晚上姚国主就私下里约见了他。 军营外的背人处,姚国主戴着巨大的黑色斗篷。 姚国主说:“子叶,你是孤最信任的人了。眼下孤又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儿需要你去做,不知道你愿意吗?” 杨子叶听闻此言后,连忙抱拳躬身,一脸坚定地回答道:“为主上分忧乃是微臣之荣幸所在,哪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微臣也绝不会有半分推辞之意!” 姚国主缓声道:“明日你无需随大军出征,孤另有要事交予你去办。你需亲自前往一趟临海郡,到了那里会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 杨子叶听完命令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和推脱之意,再次恭敬地应道:“是!请陛下放心,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姚国主一脸郑重地叮嘱道:“此事非同小可,其中暗藏着诸多凶险之处。不过,莫要担忧,这样吧。孤在此向你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只要你能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圆满成功,那么孤便允许你们杨家宗祠移入英烈祠整整三年。许你们杨家先祖受到万民朝拜。” 闻听此言,杨子叶心头一震,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他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声音激动而颤抖地道:“多谢主上隆恩!此等厚赐,微臣无以为报。但请主上放心,微臣自当拼尽全力,哪怕前方刀山火海、艰难险阻重重,也定会勇往直前,绝不退缩半步。就算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说罢,杨子叶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以表自己对姚国主的感激之情以及完成使命的决心。 “好!” 临海郡。 杨子叶按照姚国主的吩咐的地址找到了一处十分荒凉的院子,院子门口有个拄拐的老人在歇脚。这个人鬓发花白,看上去也得有六七十岁了,他不清楚姚国主为什么要让自己听从这个人的吩咐,但是来都来了所以他还是过去打了个招呼。 “您好,请问是白老先生吗?”杨子叶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认错人了。 这位老人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杨子叶,随后脸上绽放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孩子,你就是杨嘉逸吧!早就听闻过你的名字,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后生可畏啊!” 杨子叶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说道:“您认识我?”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边说边站起身来:“当然啦,不是主上叫你来的吗?来来来,跟我到院子里去看看。”说完,他挥挥手示意杨子叶跟上,然后步履稳健地朝着院子走去。 这院子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比一般的院子还小些。 这个白老先生带着杨子叶进了里屋,里屋的衣柜是一个密道的门。穿过密道之后就进入到了杨子叶真正的“目的地”。这里像是个地下溶洞,只不过明显是人为开凿出来的。里面有大约十几个人,在他们面前是个水池,这十几个人旁若无人的往里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第311章 新战(三) 白老先生宛如一尊雕塑般伫立着,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些身影,一个接一个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 站在一旁的杨子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之色,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忍不住开口向白老先生询问道:“白老先生,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老先生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如水地看向杨子叶,淡淡地说道:“他们都是你的人。” 听到这话,杨子叶不禁失声惊呼:“啊?”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人与自己竟有着这般关系。 紧接着,白老先生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从遥远的过去传来一般:“六十多年前,那时的先国主深谋远虑,预见到未来可能会有一场巨大的危机降临。于是,他秘密下令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海底埋下了一批珍贵的石油资源。自那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会谨遵先国主的旨意,将整整两箱石油深埋于海底之下。这么做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在关键时刻应对如今天楚都所面临的困境。” 楚都的突然间展露出令人瞩目的光芒——黑水矿的意外发现以及那批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战场上的火炮,着实令整个大陆的所有国家都瞠目结舌! 要知道,这黑水矿乃是一种极为珍稀且强大的资源,其蕴含着无尽的能量与潜力。而那些火炮更是威力惊人,它们在战场上喷吐着火舌,如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将敌人的防线撕裂得粉碎。 曾经的楚都,或许只是一个软弱可欺、默默无闻的国家,但如今却已脱胎换骨,成为了一个拥有强大实力和底气的新兴势力。凭借着这些宝贵的资源和先进武器的加持,楚都已然崛起于世间,不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荣国和姚都这两个传统强国联手,也未必能够轻易战胜今时今日的楚都。因为楚都已经掌握了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杨子叶目光炯炯地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姚都如今已然具备了与楚都一较高下的实力啊!”他的话语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 “确实拥有这样的能力,但也只是略有优势罢了。”白老先生冷静地回应道。 杨子叶立刻追问:“那不知晚辈能为此做点什么呢?”他神情专注,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接受任务的准备。 白老先生缓缓开口:“待到他们成功将海底的石油全部带出来之后,你需与那些技艺精湛的机械师通力合作,共同完成新型火炮的研发工作。” 杨子叶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应道:“没问题!”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显示出满满的信心。 然而,白老先生紧接着提醒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这次给你的任务可是有着严格的时间限制!你务必要赶在姚韩之战落下帷幕之后、楚都对姚都发起攻击之前,带领着研制成功的火炮返回城中。否则,一旦楚都大军压境,咱们姚都恐怕将会陷入毫无招架之功的困境之中!” 听到这番话,杨子叶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他郑重其事地承诺道:“请老先生放心,晚辈定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时间仿佛凝固一般,漫长而又难熬。终于,经过许久之后,海面上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动静。渐渐地,可以看到一个个身影缓缓地从深邃的海底浮出水面。这些人身上都背着沉重的箱子,看上去十分吃力。 只见那些箱子打开后,里面的东西让人瞠目结舌——除了预料之中的黑色石油外,竟然还有大量的火药!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箱子的防水措施做得简直堪称完美。尽管它们在海底沉睡了长达十几年之久,但依然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箱子的最外层包裹着数十层厚厚的油纸,每一层都紧密贴合,毫无缝隙可言;接着便是数层蜡质涂层,使得整个箱子宛如被一层坚固的铠甲所保护;此外,还有一些胶质物质填充其中,进一步增强了其密封性和防水性。如此精心设计的防护措施,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人将箱子放下后就再次跳进水池里进了海底。 白老先生面色凝重地说道:“孩子啊,让你来看这些东西,主要还是想带你了解一番咱们这里的情况,但可别以为你的主要任务就在这儿哦。”说完,他轻轻地拍了拍杨子叶的肩膀,然后便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杨子叶紧跟其后,两人逐渐深入到这条幽暗的隧道之中。走着走着,杨子叶突然发现这一节的隧道和之前经过的地方有些不一样。这里的空气明显要干燥许多,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水汽都感受不到。 继续往前走,隧道的尽头隐隐约约透出一抹红光。那红光犹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吸引着他们不断靠近。等到终于走到近前时,杨子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里面正在热火朝天地锻造着火器!熊熊燃烧的炉火将整个空间照得通红,铁匠们忙碌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巨大的铁锤不停地敲击着铁块,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火星四溅,仿佛一场绚烂的烟花表演。 白老先生说:“这就是你未来几天要待的地方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完全不懂锻造之术呀!就这样留在这儿,难道不是纯粹给大家添麻烦、捣乱嘛?”杨子叶面露难色地说道,心中满是忐忑和不安。 这时,白老先生微微一笑,抬起手来指向房间角落处的一张桌子,缓声说道:“瞧见那张桌子没有?上面摆放着的那些鸟铳,便是等待测试的。你无需参与锻造工作,只需负责对这些鸟铳进行测试便可。要知道,你可是军人出身呐,对于武器装备的使用体验和性能要求,想必有着更为深刻且独到的见解。而这一点,恰恰能够让你的意见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可以代表绝大多数军人的真实想法呢。再者说了,主上之所以特意派遣你来此,最为关键的一个原因在于——你向来心思缜密、细腻入微,往往能够察觉到他人所难以察觉的细微之处。如此一来,在测试过程中,一旦发现任何可能存在的问题或者有待改进的地方,相信凭借你的敏锐洞察力,定能及时将其揪出并妥善解决哟!” “白老先生过奖了,子叶实在不敢当啊,真没您说的那么好......”子叶连忙摆手,脸上露出谦逊而略带惶恐的神情。 然而,白老先生却连连摇头予以否定:“不!孩子,切莫如此自谦。自从你踏入此地的那一刹那起,我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你半分。我其实也在观察你,我发现你远比主上所描述的更为出色!无论是你的才情、智慧还是勇气,都令人赞叹不已。所以,我坚信此次的任务交给你来执行,必定能够圆满达成目标!”说到此处,白老先生眼中闪烁着坚定和信任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子叶成功完成使命后的辉煌景象。 杨子叶抬手行礼道:“子叶一定不负主上所托,不负先生信任!” 白老先生接着说:“在桌子后边有一间密室,你可以在那间屋子里进行测试。” “好!” 第312章 新战(四) 自那日起,杨子叶便开启了日复一日对新鸟铳的深入研究与测试。 他先是仔细测量着新鸟铳所能达到的射程,一次次扣动扳机,看着弹丸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击中远处的目标。每一次射击后,他都会认真记录下弹丸飞行的距离,并与之前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 接着,便是测试新鸟铳的威力。他会将各种不同材质、厚度的障碍物放置在射击路线上,观察弹丸穿透这些障碍物的能力。有时候,那些坚硬的木板在新鸟铳强大的威力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瞬间被击得粉碎;而有时面对更为坚固的金属板,新鸟铳的弹丸则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 除了对新鸟铳本身的测试外,杨子叶同样重视炮弹的表现。他精心布置好一个个模拟战场环境,然后发射炮弹,密切关注着它们的爆炸范围和杀伤力。只见炮弹落地后轰然炸开,掀起一阵尘土飞扬,周围的草木被炸得七零八落,地面上也出现了深深的坑洞。通过这样反复的实验,杨子叶逐渐掌握了新鸟铳及炮弹的详细性能参数,为后续的改进和应用积累了宝贵的数据和经验。 也正因为这样特殊而艰难的环境与经历,杨子叶度过的这短短几个月时光,就好似旁人历经数年一般漫长且刻骨铭心。 那滚滚升腾的黑色浓烟,源自于熊熊燃烧的石油,它们毫无顾忌、肆意张狂地弥漫在空中,如恶魔般张牙舞爪地侵蚀着杨子叶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这些呛人的烟气不仅带来了灼烧感和刺痛感,更让他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逐渐变得粗糙干裂,甚至出现了一块块黑斑。 与此同时,四处飞溅的火药碎屑也如同隐匿在暗处的杀手,悄无声息却又坚定不移地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那些细小的颗粒随着空气钻入他的口鼻,进入他的呼吸道和肺部;有些则嵌入他的衣物,透过布料与他的血肉亲密接触,一点一点地磨损着他的健康。 然而,面对这般恶劣的状况,杨子叶从未有过半分退缩之意。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身心所承受的巨大痛苦,坚持不懈地投入到研究工作当中。终于,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姚韩之战落下帷幕之后,经过无数次失败与尝试,杨子叶成功地实验出了最为理想的结果!他带着最新的,技术远高于楚都的结果回来了! 第二天,早朝。 杨子叶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大臣们一边惊讶于他的苍老一边惊叹于他带回来的东西。 杨子叶恭恭敬敬地向姚国主禀报:“主上,这些便是微臣带回来的东西,请主上过目。”他微微躬身,双手将所携之物呈递上前。 姚国主坐在高位之上,并未立刻对这些物品发表任何意见。 他缓缓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一旁站立着的全盛名身上,开口问道:“盛名啊,想当年你可是在那楚都的火器之下吃过大亏的人。依你之见,咱们如今新得到的这批火器与楚都的相比,究竟孰优孰劣呢?” 听到姚国主的问话,全盛名不敢怠慢,连忙迈步向前,走到放置火器的桌案近前,俯下身来仔细地端详起来。只见他时而拿起一件火器轻轻摆弄,时而又凑近观察其细节构造,神情专注而凝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来,对着姚国主拱手说道:“回主上,这批火器质量远在楚都火器之上……” 只见姚国主听闻此消息后,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他兴奋地大声喊道:“太好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啊!没想到就连老天爷都站在了我们这边,眷顾着孤王!原本孤还只是期望能够与那强大的楚都势均力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但如今看来,胜利的天平已然倾向了我们姚都一方!”说到此处,姚国主不禁激动得双手握拳,眼中闪烁着自信和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姚都大军凯旋而归、荣耀加身的辉煌场景。 这些大臣也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连忙齐声道:“恭贺主上再得利器!天佑姚都!” 当然,这种情况下独孤奕也跟着跪了。但是他的心里可没有姚国主那般的欣喜而是无尽的担忧。 如今,两个强大国家——楚国和姚国,竟然相继将令人闻风丧胆的火器运用到了战争之中!这一惊人之举无疑给整个天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恐慌。 要知道,火器这种杀伤力巨大且极具威慑力的武器一旦被广泛运用,其造成的破坏和影响简直难以想象。而更让人忧心忡忡的是,无论是楚国还是姚国,它们似乎都怀着一颗坚决开战的心,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领土扩张、资源争夺以及称霸天下的野心勃勃。 如此一来,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这片原本还算宁静祥和的土地恐怕再也无法享受到往日的安宁和平静了。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将会成为常态,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也在所难免。而各国之间错综复杂的政治博弈、军事较量更是会愈演愈烈,一场惊心动魄的乱世风云已然拉开序幕...... 下朝之后,独孤奕心事重重地踏上归途。他那紧锁的眉头和沉重的步伐无不透露出内心的忧虑。回到府邸后,他径直走向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起来。 白袅一直在关注着独孤奕的一举一动,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满是疑惑与担忧。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独孤奕身边,柔声问道:“怎么了?看你这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 独孤奕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白袅,缓缓说道:“杨子叶回来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 白袅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连忙道:“这不是好事儿吗?至少他还活着。”然而,当她看到独孤奕依旧愁容满面时,便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独孤奕紧接着说道:“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种杀伤力远在楚都之上的新型火器......这种武器一旦被运用到战场上,后果不堪设想啊!”说到此处,他不禁握紧了拳头,满脸都是对未来局势的担忧。 白袅:“所以说杨子叶这些日子不见踪迹是去秘密研制火器去了!” 独孤奕说:“姚国主已经将让兵部的人开始加紧练习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开战……” 白袅一脸担忧地看着独孤奕,轻声问道:“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呢?”她那美丽的眼眸中透露出丝丝焦虑和关切之情。 独孤奕微微一怔,随后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反问道:“我?” 白袅继续说道:“姚国主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这场战争一旦打响,他绝对不会让你活着从战场上回来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独孤奕一脸坚定地回答道:“哪有什么后路可言。倘若我这次当真又被姚都给扫地出门了,到时候你得在这荣国之中给我留存下一小块容身之地啊!” 白袅听后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哎呀,你可真是会开玩笑!我自己都已经被荣国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啦,如今也是漂泊无依、无家可归之人呐。又哪里还有能力去给你预留什么位置呢?咱们快要同病相了!” 第313章 新战(五) 独孤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罢了,既然事情尚未发展到那一步,我们也无需过度担忧,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现在还没开战呢。” 站在一旁的白袅听后,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也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珍惜眼前的时光吧!” 杨子叶归来的消息宛如一阵疾风,迅速的从朝堂蔓延开来,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座永安城。这一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城中人们的热议和关注。 得知这个消息后,欲晓心情激动不已,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久别重逢的杨子叶。于是,天还未亮透,欲晓便匆匆忙忙地踏上了返回杨府的路途。 当欲晓终于抵达杨府时,这座曾经寂静了许久的府邸此刻正逐渐焕发出勃勃生机。大门敞开,门口的侍卫们精神抖擞地站立两旁,迎接着主人的归来。走进府内,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喜悦,绽放得格外娇艳动人。而往日冷清的回廊和厅堂,如今也充满了仆人的忙碌身影,他们或打扫尘埃、或布置装饰,为即将到来的团聚做着精心准备。 此时此刻,整个杨府都弥漫着一股浓厚的烟火气息,那是家的味道,也是温暖人心的力量。 隔着老远,杨子叶便看见了等在杨府的人——欲晓。她在门口焦虑地走来走去,脚步显得有些慌乱无措。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不时地朝着路口张望,似乎在急切地盼望着什么人的到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欲晓心中的焦躁愈发难以抑制。她不停地搓着双手,偶尔停下脚步,轻咬下唇,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终于,当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熟悉身影缓缓映入眼帘时,欲晓的心猛地一跳,所有的矜持与顾虑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毫不犹豫地迈开双腿,径直朝着杨子叶飞奔而去。 眨眼间,欲晓便已来到了杨子叶面前,紧接着,她不管不顾的扎进了杨子叶怀里。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紧紧相拥的身影。 杨子叶微微俯下身来,用他那温柔而又关切的声音轻声问道:“怎么了呀?是谁欺负你了吗?” 站在一旁的欲晓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回答道:“他们……他们都在说……说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失去你……” 杨子叶一脸兴奋地说道:“阿笥,千万别听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你看,我这不已经平安归来了嘛!而且啊,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主公对我的能力十分赏识,特意擢升了我的官职!如今,我的官阶与你的兄长一般无二,都是令人敬仰的一品大员啦!如此一来,你可就是整个姚都城独一无二的一品夫人了!” 欲晓紧咬着嘴唇,眼眶通红地说道:“我才不稀罕去当那所谓的一品夫人呢!我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和我的兄长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杨子叶心疼地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欲晓,连忙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擦拭着眼角的泪花,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阿笥,快别哭啦。你看这可是在大门口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被人看到你在这里哭泣会惹人笑话的。来,咱们先回家去好不好?等回到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想怎么倾诉都行,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吗?”他边说边温柔地拉起欲晓的手,带着她缓缓朝家的方向走去。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传菜的侍女们轻盈地穿梭其中,动作娴熟而又有条不紊。她们手中端着精致的餐盘,小心翼翼地将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摆放上桌。这些佳肴宛如一件件艺术品,令人垂涎欲滴。 待所有的菜肴都安置妥当后,侍女们便静静地站到一旁,微微低垂着头,恭敬地等候着主人的传唤。 这时,坐在桌前的欲晓微笑着看向对面的杨子叶,柔声问道:“子叶,你还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品?还有的话我立刻吩咐厨房去做。” 杨子叶望着那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桌面的一桌菜,不禁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说道:“够了够了,这么多好吃的已经让我不知道该从哪一道开始下筷了,就算再来几道菜恐怕也没地方放了。” 欲晓面带微笑,手中不停地为杨子叶夹着菜,不一会儿她面前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她关切地说道:“多吃一点儿,我看你最近都瘦了不少呢。” 杨子叶撇撇嘴,有些抱怨地说:“临海郡那鬼地方还真是没什么好吃的。” 听到这话,欲晓微微一怔,随即好奇地追问道:“这段时间谁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原来你是去临海郡了呀?” 杨子叶猛地回过神来,心中暗叫不好,自己怎么一下子没管住嘴巴,把这事儿给秃噜出来了。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欲晓身上时,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毕竟,欲晓和他关系匪浅,也不算是外人。 于是,杨子叶定了定神,大手一挥,示意屋内那些不相干的人统统退下。待众人离去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杨子叶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咱们都是自己人,所以有些事我也就不想瞒你了。实不相瞒,我的确去过临海郡,而且在那儿可是经历了好些波折啊……”接着,杨子叶便将在临海郡所遭遇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讲给欲晓听。甚至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绘声绘色、惊心动魄。 好不容易讲完这段漫长而又精彩的故事,杨子叶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似的长舒了一口气。然而,末了他还是不忘郑重其事地叮嘱欲晓:“这些事情你可千万要守口如瓶,连你兄长也不能透露半个字,记住了吗?” “好!”欲晓很爽快的答应了。 “也就是说,早在许久之前,先国主便已然深刻地洞察到,未来的战场之上,影响战争走向的会是火器。” 杨子叶不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没错!不得不承认,咱们这位先国主当真是具有非凡的谋略和深远的眼光啊!他能够如此精准地预判到战争发展的趋势,实在是难能可贵。” 欲晓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既然先国主早就认识到火器在战场上的重要性,那为何当初他没有选择直接模制造火器,反而要将这些材料沉入海底保存呢?” 面对这个问题,杨子叶也是一脸茫然,摇着头回答道:“关于这一点,我还真不太清楚呢。” 身在独孤府的白袅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独孤奕倒是能够解答出来。 当年三都并立的局面刚刚初步形成。姚都、方都和楚都便是从众多国家中脱颖而出的强者。 为了避免进一步的战乱与损耗,三方彼此订立下庄严的约定:休养生息,不再相互攻伐;实现资源共享,集中精力发展内需。这并且规定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任何一方都不得以挑起战争。 然而,就在此时,姚都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们在新吞并的一个小国领土上偶然间发现了一座小型的黑水矿。他深知这座黑水矿对于本国的重要性,如果与其他两国分享,必然会削弱自己的优势地位。于是,姚都先国主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秘密地将所有的石油开采出来,并悄悄地沉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第314章 新战(六) 自那之后,每年姚国主都会小心翼翼地秘密行事,悄悄地挑选出一部分珍贵资源沉海保存。 然如果不是采取这样的措施,以姚都目前所拥有的实力而言,恐怕真的难以抵挡外敌的侵袭,亡国之祸已然迫在眉睫。 方都。 纸鸢情报网竟然也成功地获取到了有关姚韩之战的最新消息。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楚都将威力惊人的火器投入到了战场之中。这无疑成为了方寒最为关心的焦点所在。此刻,他正紧锁眉头,仔细思索着荣国接下来的走向…… 方寒初掌荣国,历经千辛万苦才勉强稳住因政权更迭而引发内乱的朝堂重臣们。然而,就在他尚未着手推行自己精心谋划的“治国之策”之际,来自姚楚两地的外患却已如黑云压城般迫近,双双磨刀霍霍,准备发动战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方寒倍感压力巨大。 郑内侍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方寒身上,那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神情无一不显示出他内心深深的忧虑。作为一个在宫廷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郑内侍自然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然而,此刻的他似乎有些束手无策,除了轻声安慰几句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帮助方寒排忧解难。于是,他默默地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壶,缓缓地为方寒斟满一杯热茶。 “主上,您已经连续看了这么久的奏折了,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方寒深深地叹息一声,语气沉重地说道:“唉!看看如今这姚都和楚都的局势,真叫我忧心忡忡啊!就连晚上睡觉也难以安稳入眠......说实话,此刻我的内心倒是稍微有那么一丝庆幸,如果现今坐在荣国国主宝座之上的那个人还是玉颜,以她那柔弱的身躯,定然是无法承受这般巨大压力的,恐怕早就被压垮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郑内侍微微躬身,一脸恭敬地说道:“主上,属下记得就在前些时日,纸鸢那边传来了一则密报。说是姚都国主竟然成功地解除了公主殿下身上所中的十日客之毒!就在解毒后的次日,独孤奕竟敢毫不顾忌众人目光,当着姚都众多大臣之面,直接将公主殿下抱回了独孤府。这么看来,公主殿下如今总也算是有了可以依靠之人了。” 方寒听闻此言,不禁露出欣慰之色,连连点头道:“嗯,确实如此啊!独孤奕那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出类拔萃、品行端正之人。有他陪伴在玉颜身边,本王自然是倍感安心呐。相信以独孤奕的能力和为人,定能护得玉颜周全,让她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她跟着独孤奕确实比守着这个国家更安稳一些。” 郑内侍微微躬身,一脸恭敬地继续说道:“主上,属下至今仍清晰记得当初在敛迹皇城中时,您整日忧心忡忡,满心牵挂着公主殿下的将来。然而如今,这令人困扰之事不是已然有了妥善的解决办法么?想必公主殿下往后定能顺遂无忧。再者,关于姚都与楚都两地目前的状况,必然也会有周全的应对策略。所以,主上切莫过度烦忧,相信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方寒坐在案前,聚精会神地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行文字,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当他翻开下一篇时,发现这竟是来自上艺阁呈递上来的奏折。 随着阅读的深入,方寒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记起来关于上艺阁近几个月递交的众多奏折之中,频繁出现有关学子们练习使用鸟铳的详细描述。 方寒心中暗惊:如此看来,上艺阁的将领们显然早已对火器的运用得心应手。他们不仅熟悉鸟铳的操作技巧,更能有效地组织学子们进行系统性的训练。想到这里,方寒不禁微微一笑,转头对着身旁的郑内侍说道:“还好我身边一直有你啊!”言语之间充满了庆幸和信任。 郑内侍满脸喜色地说道:“主上,您这可是找到了应对之策啊!” 方寒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问道:“如今这上艺阁由谁负责接管呢?” 郑内侍赶忙躬身回答道:“回主上,以前一直都是赵捷大人在管理,但大约十天前,赵大人不幸染病,卧床不起,于是就让其弟赵文大人接替了他的职务。现今,这上艺阁便是由赵文大人掌管着。” 方寒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那么,这上艺阁的课程可有什么变化?” 郑内侍连忙摇头应道:“没有,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依旧沿用着赵捷大人的教学模式。” 方寒眼神一凝,果断下令道:“立刻传旨,让赵文速速前来觐见!” “是!”郑内侍应声后,匆匆忙忙地退下执行命令去了。 赵文风风火火地赶来,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他刚刚站稳脚跟,正准备跪地向方寒行礼时,方寒连忙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无需多礼,快快起身,站着回话即可。” 赵文恭敬地应道:“是。”然后挺直身子,微微低头等待方寒问话。 方寒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赵文问道:“你来接管这上艺阁也有些时日了,我想知道阁中的那些学子对于鸟铳这类火器的掌握情况到底怎样?” 赵文略作思索后回答道:“回主上,目前在上艺阁登记在册的学子中,忠苑学子共有三十七人,他们皆已能够熟练掌握鸟铳的使用技巧。而行苑则有一百八十名学子,其中已经有一百二十人可以熟练操作,剩下的那六十人虽然对于火器运用的整个流程还稍显生疏,但像开枪和弹药填充这些基本动作倒是没有问题。至于文苑这边,总共有二百一十名学子,不过他们大多数都仅仅只会一些基本的运用而已。最后是信苑,那里一共有四十名学子,其中二十人已经能够做到基本运用,而另外的二十人暂时还未能掌握相关技能。” 方寒一脸严肃地说道:“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课程统统先搁置一旁吧,我现在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从明天开始算,孤给你七天时间,你务必要确保上艺阁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够熟练地掌握火器的运用技巧和方法!这可是关乎到我们未来发展的关键所在,绝对不容有失!” 赵文闻言,立刻挺直了身子,恭敬地应道:“是!请阁主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此项任务,保证在上艺阁内不会出现任何一个对火器使用生疏之人! 就在此时,王欲行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摞厚厚的奏折。他恭敬地走到方寒面前,躬身行礼道:“启禀殿下,微臣前来呈递奏折。” 方寒微微点头示意,开口问道:“王爱卿啊,这些年来上艺阁学子们的具体情况,你可都清楚了解?” 王欲行稍稍犹豫了一下,接着如实回答道:“回主上,上艺阁之事向来都是由公主殿下交由谭乡大人与肖楚大人负责处理的,微臣与李玉竹对此知晓得并非十分详尽。” 方寒听闻此言,略微停顿了片刻,思索一番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你与李玉竹一同合作吧。限你们三日之内,从上艺阁已经毕业出去的那些人中,把所有精通使用火器之人全部挑选出来,并整理成一份详细的名单呈交予孤。此事至关重要,不得有丝毫延误!” 王欲行连忙拱手应道:“遵命!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完成任务,请殿下放心!” 第315章 新战(七) 姚都,千寻塔。 就在欲晓被册封为一品夫人后的短短三天时间里,一则惊人的传言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杨家夫人竟然就是那位神秘失踪已久的独孤笥! 姚国主得知后立刻派千瞳前去核实这个传闻是否属实。 此刻,姚国主坐在千寻塔顶层的书房内,手中紧握着一封刚刚送达的信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信纸,上面所书写的正是关于欲晓真实身份的调查结果。 ——经查实,杨夫人确为独孤笥。—— 姚国主的脸色愈发阴沉,最后甚至气得冷笑出声:“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好一个瞒天过海之计!” 姚国主气急道:“来人!速传杨嘉逸夫妇即刻前来千寻塔!不得有误!”声音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带着无尽的威严与愤怒。 紧急的召令如疾风般传入了杨府之中,而此时,杨子叶正坐在书房内,手中握着一卷古籍,若有所思地翻看着。 当听到那声传报后,他缓缓放下书本,嘴角微微上扬,去接了召令。他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料。 毕竟,这几日城中的各种传言早已如同纷飞的柳絮一般,飘入了他的耳中。那些传闻虽然版本各异,但大致内容却相差无几——关于杨夫人是不是独孤笥的消息。 杨子叶轻轻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内正在梳妆的欲晓,轻声自语道:“今天还需要易容吗?” 欲晓微微一笑,回应道:“自然不用了,如今姚国主已然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此次传召应该就是为了见我吧!” 杨子叶一脸骄傲地说道:“好!那就不易容了!毕竟我夫人貌若天仙,倾国倾城之貌又何须遮掩?如此绝世容颜本就不应被隐匿于世。” 杨子叶与欲晓一同前行,最终来到了千寻塔前。这座高塔巍峨耸立,直插云霄,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杨子叶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地对着塔顶行礼道:“臣杨嘉逸携妻独孤笥,拜见主上。” 只听屏风后面传来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起来吧,赐座。” 待二人入座后,姚国主从屏风后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欲晓,开口笑道:“杨夫人这张脸当真是千变万化啊!你入宫为质这么久孤竟然一直未曾察觉出来你就是独孤欲晓!” 欲晓微微颔首,柔声回应道:“主上贵为一国之君,每日皆需处理万千政务,繁忙至极,又怎会将目光停留在微臣这等小女子身上呢?” 姚国主闻言,剑眉微挑,朗声道:“朕早就应该留意到你的存在!要知道杨嘉逸曾信誓旦旦地宣称此生非独孤笥不娶,可谁能想到,他竟突然带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村妇,并匆忙举办了婚礼!当时朕还暗自揣测,是否因为你的失踪令他幡然醒悟,改变了心意。万万没料到,他所迎娶之人竟然就是你啊!” 杨子叶面色凝重地说道:“主上,此次之事皆是微臣一人自作主张,还望主上切勿迁怒于欲晓啊!” 姚国主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只见郑内侍快步走到欲晓身旁,恭敬地说道:“主上与杨大人尚有要事商议,请杨夫人暂且移步至别处歇息。” 欲晓听闻此言,赶忙向姚国主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她刚刚离开之际,杨子叶突然双膝跪地,叩头请罪道:“主上,微臣知罪。” 姚国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杨子叶,冷冷地问道:“那么,你究竟是在知晓她真实身份乃是独孤笥之时,就有意将其带回;还是先将她带回之后,方才发现她竟是独孤笥呢?” 杨子叶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答道:“回主上,微臣自始至终都清楚她便是独孤笥......” 姚国主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怒声喝道:“如此说来,你岂不是一直在欺骗于孤?” 杨子叶惶恐不已,连忙磕头谢罪道:“属下万万不敢啊!” 姚国主冷哼一声,继续质问道:“”嘴上说着不敢,但却已经做了。你是故意在朝堂之上替她求得这一品夫人之位,好让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众多臣妇瞩目的焦点。如此一来,孤若想要动她,就不得不仔细斟酌一番了,难道不是这样吗?这一切是否都是出于你的精心谋划?” 杨子叶微微躬身,神色恭谨地说道:“属下绝无半点欺瞒主上之心,臣确实就是如此所想啊……”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但却透着坚定之意。 姚国主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你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居然敢如此直言不讳。当年若不是有你的求情,恐怕她早就在皇后寝宫中香消玉殒了。” 杨子叶抬起头来,目光坦然地迎向姚国主,继续说道:“主上明鉴,如今的欲晓可是全天下医术最为精湛的医师啊!她不仅自身医术高明,更是悉心教导、培育出了众多杰出的医师。而这些医师们,皆可谓是得益于咱们姚都的恩泽呐。所以依臣之见,即便没有臣的求情,以欲晓的才能和功绩,也是完全当得起这一品夫人的称号的!” 然而,姚国主闻言却是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哼,受恩于姚都?你怕是忘记了吧,那独孤笥是荣国上艺阁信苑的苑长!她所培养出来的那些优秀医师,到底是为谁效力的你能确定吗?” 杨子叶深吸一口气后,紧接着又急忙说道:“主上,请您三思啊!眼下万万不可对欲晓动手啊!” 坐在高位之上的姚国主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威严与冷酷,冷冷地开口道:“你给孤一个不杀她的充分理由!” 听到这话,杨子叶心中一紧,但很快便定了定神,脑子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思考着如何组织好语言来劝说这位喜怒无常的君主。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恭敬地回答道:“回主上。首先,这欲晓乃是独孤奕唯一的亲妹妹,而且独孤奕一直以来都将其视作心头肉、掌上明珠般呵护备至。现如今正值我们全力备战之时,如果在此关键时刻贸然对独孤笥下手,势必会引起独孤奕内心的不满和动摇。要知道,独孤奕回归朝廷不过短短时日,他的忠心尚不稳定,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他倒戈相向。其次,独孤笥目前已贵为一品夫人,她所获得的这份封赏在一定程度上对于笼络独孤家族那些旧日部下的军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值此大战即将来临之际,稳定军心方才是重中之重啊,主上!还望主上能以大局为重,暂且放过欲晓一命。” 姚国主笑了笑说:“你这个理由倒是挺充分的!” 杨子叶试探性的问:“那主上……” 姚国主坐在高位之上,眼神微眯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人,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暂且留她一命,你们俩先回去吧。”他的声音不高,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子叶闻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叩头谢恩:“是,多谢主上” 郑内侍快步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对着姚国主说道:“主上,您就这样轻易地放他们回去了?” 姚国主微微一笑,打断了郑内侍的话:“无妨,她是独孤笥更好。孤正愁没有办法笼络那些独孤家旧部的军心呢。如今独孤奕和独孤笥都已归来,想必那些旧部们见到故人,也会心甘情愿地上战场为我效力了。” 郑内侍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主上英明。” 第316章 新战(八) 荣国。 清风楼内,独孤忆阳与独孤映辰这对兄妹正相对而坐。两人皆面色凝重,显然是在讨论关于召回上艺阁历届学子之事。 独孤映辰率先开口说道:“兄长,依我看,外公此番召回这些学子,定然是为了抗衡那姚都和楚都!” 独孤忆阳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道:“不错,如今局势紧张,咱们荣国确实处于劣势。” 独孤映辰紧接着问道:“那么,兄长,咱们要不要响应这次的召令呢?”她紧紧地盯着独孤忆阳,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独孤忆阳沉思片刻后,坚定地说道:“要!不但要去,还要告诉所有人我们回来了!此次召回众多学子,或许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让我们一展身手,为家族、为荣国立下功勋。” 独孤映辰听了哥哥的话,点头应道:“好!那咱们便一同应召!” 只听得一声巨响传来,那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竟猛地被人一脚踹开,木屑四溅。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怒容的男子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此人正是方南浔。他双目圆睁,怒火仿佛要从眼中喷薄而出一般,径直朝着屋内的两人走去。 “你们两个是不是翅膀硬了啊?居然敢不声不响地自己跑到百义来!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商量着要为国捐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赶紧给我收拾东西滚回家去!”方南浔一边怒吼着,一边用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 正在屋里坐着商议事情的两个人显然没有料到方南浔会突然出现,皆是被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们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低垂着头,脸上满是惊恐和愧疚之色。 独孤忆阳,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舅舅......我们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南浔粗暴地打断了。 “少废话!别叫我舅舅!你们俩才是我的舅舅!这次算你们运气好,没出什么事儿!可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向你们的母亲交代?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方南浔越说越是气愤,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这拳头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在他俩身上一样。 独孤映辰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舅舅,我们真的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请您不要再生气啦......” 只见方南浔眉头紧皱,双手叉腰,大声吼道:“少废话!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收拾好行李,跟我一同返回北泽!至于你们这两个犯下的过错,等回到家后咱们再慢慢算账!”他的语气带着命令,不容置疑。 独孤忆阳赶忙开口解释:“舅舅,如今国主正在广泛召集国内的优秀学子回归上艺阁呢。我们经过一番认真商讨之后,决定响应这次召唤!”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坚定与果敢。 然而,方南浔却毫不留情地厉声呵斥道:“这跟你们俩有何相干?你们又并非上艺阁之人!”。 独孤忆阳并没有被舅舅的斥责所吓倒,反而挺起胸膛,义正言辞地反驳道:“可是舅舅,我们毕竟都是荣国人呀!更何况,我们更是母亲的亲生孩子!当国家面临危难之际,我们理所当然应该挺身而出,尽自己所能去守护这片土地!”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充满了热血与激情。 面对外甥如此坚决的态度,方南浔依旧不为所动,冷冷地回应道:“哼!荣国尚不需要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来保护!赶紧给我收拾东西回家!” 独孤映辰一脸郑重地说道:“舅舅啊,您为何会在我们尚且年幼之时,便不辞辛劳地培养我们骑马射箭,还悉心教导我们各种本领呢?这其中缘由,难道不是因为您期望着我们终有一日能够如同您一般,亦如父亲和母亲那样,为了咱们脚下这片深爱的国土,奉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么?现今,正值国家面临艰难险阻之际,恰是需要我辈挺身而出、奋勇担当之时啊!想当年那方都国惨遭灭国之祸,如此惨痛的历史悲剧怎能让它再度于我荣国上演?任何一片土地都不应遭受两次亡国之难所带来的无尽伤痛与苦难呐!” 方南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唉……我又何尝不知道你们两个人那满腔的报国之志呢?可是这次的征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呀!凡是应召而归的人,日后都是要奔赴那残酷无比的战场啊!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旦踏入其中,生死便难以预料了,极有可能这一去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就在方南浔话音刚落之际,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两人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我不怕!” 方南浔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缓缓说道:“你们可知道,如果你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那么对于你们想要应召入伍这件事,我定会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啊!想当年,玉颜还在位的时候,你们一个身为唯一的皇子,另一个则是唯一公主。而如今,那个人掌控了大权,但即便如此,你们依然还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皇孙!就凭你们这般特殊且重要的身份地位,就不能和其他人相提并论!懂吗!” 独孤忆阳情绪激动地喊道:“难道我们一直躲在你们身后,就能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了吗?” 面对独孤忆阳的质问,方南浔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当然!”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动摇。接着,他稍稍放缓语速,郑重其事地解释起来。 “只有你们活着,而且是好好地活着,才能向那些对荣国虎视眈眈、妄图侵占我国领土的敌人传递一个重要信息——荣国并非后继无人!当他们看到荣国的后辈们都如你们这般出类拔萃、朝气蓬勃且满怀希望时,便会心生忌惮,不敢轻易来犯。如此一来,荣国方能避免重蹈当年方都被灭国的覆辙!”说到这里,方南浔的眼神变得愈发坚毅,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荣国之大,未来的日子漫长无边,自然有轮得到你们出力的时候,只是不能是现在。至少不应该是现在!”方南浔接着说。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沉默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独孤忆阳一脸愧疚地说道:“对不起,舅舅。我们一心只想着只要能请来百义就能助母亲一臂之力,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可能带来的后果和危险。” 方南浔神色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要知道,对于你们的母亲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你们能够平平安安地等待她归来重要。你们就是她的软肋。所以,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你们都绝对不可以再如此莽撞行事,更不能擅自采取任何危险的举动了!明白吗?” 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一起说道:“明白了……” 方南浔说:“现在愿意回去了吗?” “愿意!” 就在方南浔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危险已经解除的时候突然看见窗外的街道上正有一大批军队向着清风楼过来。他刚刚才放下的心开始再次悬了起来…… “你们两个这几天出去过吗?”方南浔问。 独孤忆阳回答道:“没有。连吃喝都是王大人派人送上来的。” 第317章 新战(九) “你们在这里的消息除了王欲行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方南浔眉头微皱,目光犀利地盯着眼前的两人,接着问道。 独孤忆阳摇了摇头,肯定地回答道:“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我们从来没有出去过!” 方南浔低头沉思片刻,嘴里喃喃自语道:“不......这绝不可能啊!怎会如此?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其中蕴含的疑惑和不安。 一旁的独孤映辰见此情形,心中满是担忧,忍不住开口问道:“舅舅,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方南浔抬起头看了一眼独孤映辰,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们两个先暂且在此间屋子内好生待着,未经我许可,万不可再随意乱跑了!”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留下这两个孩子一脸茫然。 方南浔脚步匆匆地走着,心中不停地默默祈祷着:“这些人千万不要是方寒那家伙派来的呀!不然可就麻烦大了!”他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此时,一批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已经迅速抵达了清风楼,并将其团团围住。他们训练有素地站好位置,手持兵器,严阵以待,做好了十足的警戒工作后便一动不动地守在了那里,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某个人或者某个命令的到来。 楼里和楼外的人们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纷纷露出惊讶和惶恐的神色。大家都开始交头接耳、四处张望,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找到这场变故的源头所在。然而,没过多久,那些围在楼外的人群就在禁卫军的疏导下快速散去了。而对于留在楼内的人,只是短暂的慌乱之后就各自原来的位置上去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情了。毕竟这里的人大都是常客,经常在此处做生意,自然也深知清风楼的种种规矩,所以并没有谁敢轻易闹事或者妄图逃跑。 方南浔找到了一个靠近门口吃饭的人,然后拿了一坛酒坐到了他的对面:“您好,鄙人这是第一次做清风楼的生意,今天怎么围楼了?发生了什么嘛?” 这个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第一次啊!还好你没揪着禁卫军问个不停。不然怕是以后都没机会再做清风楼的生意了!” 方南浔惊讶:“啊?这么严重?” 商人压低声音道:“这清风楼毕竟是皇家的地方,皇家有事自然围楼了!我都不止经历过这一次了!” 方南浔说:“这么说来您已经在这清风楼做生意很久了吧!可否给小弟讲讲这里面的门路啊?小弟愿俸您为先生,交束修!” 那商人目光如炬地上下打量着方南浔,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问道:“不知你这清风楼的生意究竟是靠着自身之力,还是家中支持啊?” 方南浔闻言,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实不相瞒,小弟如今已然是无家可依之人,这生意自然全凭自己打拼而来。” 商人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说道:“观你年纪轻轻,竟能涉足清风楼这般地方,还真算得上是有些能耐。不过嘛,说是拜师倒也不至于,咱们之间就只当交个朋友,日后若有赚钱的机会,一同分享便是!” 方南浔听闻此言,心中大喜,连忙拱手作揖道:“如此甚好!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商人见状,赶忙伸手将其扶起,笑着说道:“贤弟不必多礼。以我这些年对清风楼的了解和观察,这清风楼封楼通常只会存在以下三种情形。其一呢,是因为皇家即将举办重大典礼,比如祭祀河流之仪。其二,则是由于主上或者其他皇家人士亲临此处。为确保其安全无虞,故而封楼清场。至于这其三嘛……也是今日围楼最为可能的缘由所在——楼内定然藏有皇家正在苦苦寻觅之人呐!” 方南浔面露惊讶之色,追问道:“皇家要找的人?” 商人道:“这就不能细说了。跟咱们也没关系。反正问题不大,每次围楼不出三个时辰肯定就没事儿了!” 方南浔:“小弟受教了。” 商人:“不知贤弟你做的是什么生意啊?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方南浔说:“丝绸生意。随妻姓王,家住北泽。兄长怎么称呼?” 商人面带微笑,拱手作揖说道:经营瓷器买卖,正是这百义人,本人姓李,单名一个勤字。说来惭愧,我虽与当今朝堂之上的辅臣李尚书同宗,但只是其旁支罢了。方才初见贤弟之时,仅观阁下这身衣着打扮,我便猜测你家中定然有涉足丝绸行业。” 方南浔闻听此言,赶忙抱拳回礼,谦逊地回应道:“原是李大人同宗,真是失敬失敬啊!不过小弟身上这套衣物所用的布料着实普通得很,不知兄台此话究竟从何说起呢?” 那商人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接着指向方南浔的领口处,解释道:“贤弟莫要误会,您身上外着的这件衣裳固然并无特别之处,我所提及的实则是您内里所穿着的衣物啊!” 方南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领位置,果不其然,由于动作幅度过大,里面的衣服竟稍稍露出了些许。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看向那商人。 只见商人继续侃侃而谈:“依我所见,您里衣所采用的料子必定是上等的丝绸无疑啦!此种面料通常都是专门供应给皇室宗亲以及部分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们使用的。据我所知,甚至有些富贾商家不惜耗费巨资以求购到这样的丝绸呢。不怕贤弟笑话,我家中倒是也存有这么一件,还是承蒙李尚书大人恩赐所得。只可惜,即便拥有如此珍贵之物,我也是万万不敢如贤弟这般公然穿于身外啊!” 方南浔说:“我这也是第一次来清风楼嘛,怕不穿的正式一些不好办事儿……” 就在众人谈笑风生之际,大门突然被打开了,紧接着在禁卫军的拥簇中走进来一个人。此人正是李玉竹,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衣袂飘飘,宛如仙人下凡一般。 一直关注着门口动静的李勤,一瞧见李玉竹走进来,便赶忙迎上前去。两人先是相视一笑,随后不知低声交谈起了何事。不一会儿,只见李勤面带微笑地领着李玉竹朝这边走来。 待到近前,李勤伸手指向方南浔,开口向李玉竹介绍道:“这位便是我跟你提及的那位王姓商人!” 李玉竹顺着李勤所指方向望去,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方南浔时,脸上瞬间露出了无比惊愕的神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方南浔却不易察觉地微微摇了摇头。 李玉竹心领神会,急忙将原本已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并迅速改口说道:“我堂兄之前曾与我说,他新结识了一位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方公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呐!” 方南浔闻言,缓缓站起身来,向着李玉竹拱手行礼,谦逊地回答道:“李尚书谬赞了,在下不过一介普通商人,怎敢当得起‘气度不凡’这等赞誉?倒是李尚书您,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器宇不凡呢!” 李玉竹见状,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扶起方南浔,同时压低声音在其耳边低语了一句:“去密室!” 方南浔微微颔首,用眼神向李玉竹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318章 新战(十) 清风楼密室。 方南浔来回踱步,脑子里快速的思考着:知道这次围楼的原因一定就是方寒知道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在楼里所以要将他们两个带回去。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是王欲行啊,为什么今天出面的人会是李玉竹呢? 没过一会儿,李玉竹就进来了。 方南浔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李玉竹,毫不犹豫地开口问道:“此次围楼,就是为了玉颜那两个孩子吧!” 李玉竹微微皱起眉头,回应道:“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主上一直在寻找这两个孩子,可为何你偏要将他们带到百义这个地方来?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方南浔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是我主动带他们前来此处,这里面的情况错综复杂,绝非一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明白。现在我只想知道,方寒什么时候到!” 李玉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方南浔现在哪里还有时间等,急切的问道:“说啊!那个人什么时候到!” 密室里是绝对隔音的,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的歇斯底里。 “你不说是吧!那我自己出去看!”方南浔说着就去拌动开门的机关,但是门却没有如意料之中那般开启。很明显,密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挡住了! 方南浔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着,带着一丝焦急与不解。 李玉竹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方南浔,然后缓缓开口说道:“要不然呢,难道您还不清楚自己如今为何会身处这间密室之中吗?” 方南浔听后,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苦笑着说道:“原来如此,你们竟然合起伙来设下这个局来欺骗我!真是好手段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失望与愤怒。 李玉竹并没有被方南浔的情绪所影响,依旧淡淡地说道:“殿下,请您稍安勿躁。这道门需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开启,所以在此期间,还是请您静下心来等待吧。”说完,她便转过身去,不再看方南浔一眼。 方南浔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追问道:“你明明知道这两个孩子对于玉颜来说有多么重要。可你为什么还要帮着那个人一起对付我们呢?”他紧紧盯着李玉竹的背影,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玉竹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终于再次回过头来面对方南浔。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殿下,您应该明白我的身份。我再风光无限只不过是一名臣子而已,听从命令、执行任务才是我应尽的本分!至于今日为何是由我前来此地而非欲行……您当真就一点儿都猜想不到其中缘由吗?” “王欲行怎么了?” 李玉竹回答道:“主上知道了他隐瞒不报的事情,已经将他送到刑部了。他完成不了的事情自然由我这个刑部尚书代为完成……” 密室里陷入一阵沉默。 或许他们都在思索接下来的计划,或许他们都在静静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密室之外。 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站在楼阁之上,也注意到了逐渐围过来的禁卫军。只见那些士兵个个身着精良甲胄,手持锋利兵刃,队列整齐有序,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 独孤忆阳率先开口说道:“看这情形,这些人应该是专门过来接咱们的。”他的语气平静而从容,仿佛眼前的场景并不能让他感到丝毫惊讶。 独孤映辰点了点头,附和道:“看这架势应该是的。这皇家的禁卫军与北泽的军队相比起来,模样倒是大不相同啊!真不知其实际战力究竟如何,是否名副其实。”言语之间,透露出一丝好奇与探究之意。 独孤忆阳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不用着急,反正再过几日就能知道答案了。” 这时,独孤映辰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连忙问道:“他们进来的时候咱们要不要装出一副惊恐害怕的样子?” 独孤忆阳略作思索后答道:“害怕倒大可不必,但不妨稍稍反抗几下,也好借机试探一下这支皇家禁卫军的真正实力到底怎样。”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毕竟真正的让自己拥有“皇孙”的身份才是他们来百义的目的。 两个时辰之后密室的门被打开。这时候清风楼早已恢复到正常运作的样子。所有人都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好像围楼这件事从未发生。 方南浔出来之后急匆匆的奔向房间,这里已经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了。 李玉竹走过来拍了拍方南浔的肩膀说:“走吧,去百尺楼。有人在等着你了!” 方南浔:“那个人也知道我来了?” “百义之内,任何人都没有秘密!” 百尺楼顶层。 李玉竹禀报道:“主上,人带来了。” 方寒缓缓开口说:“知道了,你下去吧。哦,对了,你回刑部把王欲行带出来吧。让他长长记性就行了,别真的打坏了!” “是!” 方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如果我早点知道你会如此好心地将他俩给我送回来,那我又何必长途跋涉跑去南中枢郡呢?我安安稳稳地在这百义静静地等着就好了。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呐!” 听到这话,方南浔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他瞪大双眼,怒视着方寒,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与焦急:“你到底把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方寒却是不慌不忙地回应道:“瞧你这紧张的模样,我就算再不济,好歹也是他们的外爷,难不成还能亏待了自己的外孙吗?我自然是将他们接回来后,好生款待,让他们享受着美味佳肴、锦衣玉食,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待遇肯定比在你那北泽好多了啊!” 方南浔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送映辰去楚都和亲!你知不知道楚千词多大了!他是我的同龄人,映辰才多大!” 方寒冷冷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又如何?纵观历史长河,年轻貌美的公主下嫁给年长十多岁甚至二十多岁男子的事例难道还少吗?如今映辰可是咱们荣国境内唯一的公主,除了她还有谁可嫁呢?再者说,人家楚国少主楚千词郡主可是指名点姓要映辰啊,我身为一国之君又能有何办法?” 听到这话,方南浔大声反驳道:“可是您之前明明已经向玉颜承诺过不会动这两个孩子啊!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她会更加痛恨您吗?” 方寒面色阴沉,缓缓答道:“哼,你和她皆是我亲生骨肉,但你们对我的恨意难道还少吗?既然已经如此憎恨于我,倒不如索性恨得更为彻底些吧,免得等到夜深人静时心中徒留愧疚之情。况且这世上仇视怨恨我的人数不胜数,多两个又何妨?” 方南浔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方寒说:“你觉得孤会告诉你吗?” 方南浔也不再多言,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幽若殿。 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被“软禁”在这里。即使全程被蒙着眼睛他们两个也早已经将来的路记的一清二楚。 独孤映辰:“听说这里以前是祖母住的地方。” 独孤忆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今天是几月几号?” “怎么了?” “今天好像有人过生日,让我们一起祝她:生日快乐,顺遂无虞!” “祝她: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第319章 新战(十一) “可那个人是谁呢?” “是一个离我们很近又很远的人。”独孤忆阳说。 “好吧!” 独孤忆阳缓缓地走进这间称不上华丽的房间,目光环视着四周略显陈旧的摆设与装饰,轻声说道:“之前舅舅总是念叨着,他和母亲最害怕来到此处,如今身临其境,我似乎也能够略微体会到他们当时的心情了。” 站在一旁的独孤映辰微微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这里看上去与冷宫几乎无异。你瞧瞧外面那些宫殿,显然都经过精心的修缮,唯独这座宫殿依旧保持着往昔的模样。再看看这帷幔的样式,恐怕还是几十年前流行的风格呢。”说着,他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有些褪色的帷幔。 独孤忆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喃喃自语道:“或许是因为睹物思人吧。这里留存下来的物件,想必大都是当年祖母所使用过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张雕花的梳妆台旁,上面摆放着一些古旧的首饰盒和铜镜。 独孤映辰望着这些充满岁月痕迹的物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慨之情,叹气道:“想当年,祖父祖母之间的爱情故事也曾传为佳话。那么恩爱的两个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独孤忆阳沉默片刻后回答说:“皇家秘辛怎么可能会向外人轻易透露呢。” 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穿梭于这座院子之中,经过一番仔细摸索后,终于对这院子的地形有了清晰的了解,并牢牢记住了每一条路线和通道。 随后,他们悄悄地登上了三楼的露台。站在此处,视野豁然开朗,眼前的景象令人惊叹不已。放眼望去,可以看到高低错落、连绵起伏的黄色屋顶,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这些屋顶有的高耸入云,有的则低矮平缓,相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独特而壮观的画面。 在那片黄色屋顶之间,还点缀着大大小小的池塘。阳光洒下,水面波光粼粼,仿佛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其中。其中最大的一处池塘便是众人皆知的御花园所在之地,那里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目光稍稍转移,便能发现距离幽若殿不远处,有一个看上去略显陈旧且并未得到太多修缮的院子。与周围华丽的建筑相比,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散发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气息。毫无疑问,那个院子便是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 独孤忆阳缓缓地将目光投向那座庄严而肃穆的祠堂,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映辰……”声音轻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嗯?怎么了?”独孤映辰闻声转过头来,眼中透着一丝疑惑。 独孤忆阳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说母亲她是不是希望咱们能去祭拜一下祖先呢?”说完,他又再次把视线移向祠堂的方向,似乎那里隐藏着答案。 独孤映辰同样凝视着祠堂,沉默不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回应道:“或许吧,我猜母亲应该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独孤忆阳突然语气坚定地说:“我觉得祖父若是真想利用我们达成某种目的,那么肯定会安排我们前去祭拜先祖的,他得过明路这事情才好办。”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只见方寒在郑内侍以及一队英姿飒爽的禁卫军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地朝着幽若殿走来。 独孤忆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说道:“看吧,我说得没错,果然来了。” 随后,他们二人快步下楼,恭恭敬敬地走到方寒面前,跪地行礼。 方寒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俊美的兄妹,温和地说道:“既然已经回到宫中,总归是要去拜见一下祖先的!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啊?” 独孤忆阳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当然愿意。” 方寒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轻轻一挥手,立刻便有两名身材魁梧的禁卫军手捧着精致华美的朝服从后面走了上来。 “你们果然比你们的母亲更为识大体、顾全局。快些去换上这身朝服吧,朝中诸位大臣此刻都已在祠堂外等候多时啦!”方寒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多谢陛下。”独孤忆阳与独孤映辰齐声谢恩后,接过朝服转身走进内室换装。 换好衣服出来之后他们两个便跟着方寒走向祠堂方向。 荣国的重臣大部分都在这里了,除了王欲行和李玉竹。 见方寒过来他们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两边,这让本就狭窄的甬道看上去更拥挤一些。 目光所及红色城墙下压着两边的大臣,只有方寒、独孤映辰、独孤忆阳没有受到压迫。他们慢慢走向红色的尽头——祠堂。 方寒身姿挺拔地站立在庄严宏伟的祠堂大门前,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抹金色的轮廓。他面前,比他低了三个台阶的位置,独孤忆阳与独孤映辰并肩而立。他们神情肃穆,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的大臣们。 郑内侍稳稳地站在了一众大臣们的身前,他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威严。 此时,只听方寒高声说道:“今日,皇孙回国,认祖归宗。此乃我皇室之幸事,亦是国家之福泽。故而,孤特意开启这宗祠之门,迎接皇孙归家!”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仿佛能穿透云霄一般,在整个广场上空回荡着。 随着方寒话音落下,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接下来的仪式。就在这片宁静中,郑内侍向前迈出一步,清了清嗓子,然后展开手中那卷金黄的圣旨,开始宣读起封赏令来。然后大臣们便开始恭贺。 祠堂之内一场简单却又意义非凡的仪式正在悄然展开。 只见方寒神情专注地拿起了三支清香,小心翼翼地点燃了香头。 一旁的独孤映辰和独孤忆阳见状,也纷纷效仿着方寒的动作,各自点燃了手中的三支香。 方寒手持香火,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向宗祠内部。进入宗祠后,他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心中涌起一股敬畏之情。他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祖先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站起身来,恭敬地将手中的香插入了供桌之上那精美的香炉之中。 独孤映辰和独孤忆阳紧跟其后,亦步亦趋地来到了牌位前。他们学着方寒刚才的模样,先是跪地磕头,而后起身把香稳稳当当地插进香炉。整个过程庄严肃穆,没有丝毫差错。 完成这些步骤之后,接下来便是朝臣们前来恭贺。只见一群身着华服、仪态端庄的大臣们跪在地上再次说着重复着不知道多少遍的贺词。 入冬之后的城墙根儿寒风凛冽,冰冷刺骨。那些朝臣们或是双膝跪地,或是恭恭敬敬地站立着,每个人的身体都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阵阵冷风呼啸而过,无情地吹打着他们身上的外袍。然而,即便如此,这些朝臣们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因为他们深知,任何一个稍大的动作都可能触犯规矩,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灾祸。 在这寒冷的氛围中,朝臣们的感受似乎完全被忽视了。没有人关心他们是否冻僵了手脚,是否因寒冷而瑟瑟发抖。他们只是一群被“请”来充当见证者的工具而已,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只有默默承受的义务。 第320章 新战(十二) 仪式结束后,方寒便让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回了幽若殿,至于他自己则是去“处理政务”了。 百尺楼顶层。 方寒回来之后一刻也没停,直接就拿笔开始给楚千词写信,郑内侍也很熟练的开始铺纸磨墨。信写好后,方寒将信密封好还在信封外面贴上了三根羽毛。 “你亲自去,一天之内,务必交到楚千词手上!” 郑内侍应了一声“是”就匆匆离开了。 楚都。 楚千词看着信笑着说:“方寒答应把方玉颜的女儿嫁过来了!” 楚都国主说:“荣国传回来的消息说昨天刚带着这个公主祭拜宗祠,今天这信就迫不及待的送来了,看来方寒是真的等不及了!” 楚千词说:“这信是方寒身边的郑内侍亲自送过来的!方寒应该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楚国主说:“当年姚寒刃、方忍冬我们几个还都是皇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方忍冬是最具备治世之才的。民间也在流传他肯定是个好国主。后来我们真的都当上了国主。他也好像真的像所有人说的那样做好了一个好国主。但是孤从来不觉得一个为了脱身而放火焚城,抛弃自己的臣民百姓于不顾的人,一个目光短浅,只会牺牲自己的妻儿换去和平的人是不配做一个好国主的。” 楚千词想了想说:“当时方玉颜的态度可是十分坚决,宁肯发兵与我楚都为敌也不愿意让她的孩子走和亲这条路的。只怕到时候方玉颜也是个大麻烦!” 楚国主说:“当初方玉颜可是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送亲仪式将公主远嫁到他国。可如今,方忍冬竟然再度应允与我国联姻之事,这般行径无疑等同于向天下人宣告,方玉颜当初所嫁之人并非真正的公主。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毫不迟疑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楚千词说:“他这不会是病急乱投医吧!” 楚国主看着信,沉默了良久:“你给方忍冬回信,告诉他这公主的陪嫁咱们要加码。反正咱们不着急娶。” 楚千词瞬间明白父亲的意思,他笑了笑回答?“那儿臣要不要再多点拨一下,比如咱们楚都现在是唯一掌握火器的国家……” 楚国主笑了笑说:“不必,他若是听不出咱们的弦外之意他就真的不配做国主了!” 姚都。 独孤奕上朝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白袅说在朝堂上听到的消息…… 白袅自然看出了独孤奕的不自在,于是主动问道:“怎么了?” 独孤奕说:“我……我要出使荣国了……” 白袅当然察觉到了这句话的不合理之处。首先第一点,如果是出使荣国姚国主可以选任何人去,唯独不可能选独孤奕去。第二点,荣国和姚都边境已经相互备战好多年了,姚国主怎么会突然就要出使去呢?不过她也很快想明白了,如果要见的人是和独孤奕,甚至说是和白袅自己有关的人,那么这场出使就合理了! 白袅问:“这次出使要见的人不止是那个人吧!” 独孤奕说:“忆阳和映辰前几天进了宗祠祭拜先祖……” 白袅苦笑了一声说:“呵!我就知道那个人说话从来不算数。我当初就不该退位!” 这样一来的话姚国主让独孤奕出使就说得通了!因为独孤奕当众下了姚国主的脸面,现在姚国主想要扳回一局。 独孤奕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我此次离府出使,少则数日多则数月,这期间姚国主定然会借机寻衅滋事。要不这样吧,你先去欲晓那里暂住几日,避一避风头如何?” 然而,白袅却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不,我要回国!”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独孤奕闻言脸色一变,当即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绝对不行!” 白袅瞪大了眼睛,质问道:“为何不行?我早就说过,如果那个人胆敢用我的女儿去和亲,我定不会轻饶于他!” 独孤奕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解释道:“如今你在我这里,日子尚算安稳无虞。可一旦你决定回国,其中的变数实在太多了。且不说你那些曾受你重用的朝臣们早已被分散至各地,难以迅速集结起来形成有效的力量支持;就连你身边的亲兵卫队也是伤亡惨重,所剩无几者亦是四下逃散。如此情形之下,你若贸然回国,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只见白袅一脸淡然地说道:“我这次回去也不是为了夺权,更不可能对他痛下杀手啊!要知道,如今的荣国确实离不开他呀。我呢,仅仅是想要去破坏一下楚都和映辰的婚事罢了。况且,你可是这次出使任务中的一级遣使啊!以你的能力与地位,难道还不能护我周全吗?” “我当然会!” “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你知道姚国主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出使吗?”白袅问。 独孤奕笑了笑:“当然知道,下马威嘛!但是他好像不知道忆阳和映辰是我的孩子,不然他肯定很后悔今天这个决定!” 白袅突然靠近独孤奕,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就不怀疑他们两个真的是姚国主的孩子吗?你就这么信我说的话吗?” 独孤奕笑了笑说:“我相信你啊!我只相信你!你说孩子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说孩子是其他随便一个男人的那就是,反正不会是姚国主的!” 白袅狐疑的问:“是吗?” 独孤奕则是一把搂起白袅的腰说:“不然为我再生一个呢?生一个保真的,怎么样?” 白袅则是很灵活的挣脱了出来:“什么时候出使啊?” “明天。” “那还不快去收拾东西,等着我收拾呢?” 独孤奕笑了笑说:“去荣国又不是别的国家,收拾什么啊!” “随便你吧!” 楚都的回信和姚都的使团一起到的百义郡。 姚都的突然出使十分可疑,但是方寒现在的精力都在楚都身上。 方寒打开回信看完之后气不打一处来:“这楚雄就是断定了孤现在是在求他,所以跟孤变本加厉!” 郑内侍扫了信件赶忙上前躬身劝慰:“主上请息怒,依属下之见,那楚都如此想法,对于我们而言,或许并非完全是坏事呢!” 听到这话,方寒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郑内侍赶忙拱手解释道:“主上您想想看,那楚都之所以能够腾出时间来插手姚都与韩都之间的战争并且从中获利,无非就是因为当下双抢已然结束,他们手头空闲罢了。而且此次他们在彩礼之中添加了北泽的整整五座城池作为陪嫁之物,要知道这五座城池可是北泽地域当中水资源最为丰沛的所在呐!由此便不难看出,即便他们手中握有威力强大的火器,但水源依旧是远远不足够的啊!” 方寒闻听此言,双眼微微一亮,瞬间恍然大悟:“楚都境内大多都是广袤无垠的平原地带,而平原之上又尽是肥沃的良田。这般情况下,他们定然不舍得在自家国土之上动用火炮这类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以免损毁那些宝贵的农田。那么,我们不妨就先按兵不动,耐心等待一番。待到明年春季来临之时,当小麦急需大量灌溉用水之际……现在回一封信吧,告知楚都我虽是荣国国主但也是左右为难呐,毕竟那北泽可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啊!” 郑内侍连连点头应道:“是!” 第321章 新战(十三) 荣国,繁星酒楼。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白袅的第一件事还是去看酒楼内的布告栏。 最上面的一张布告就是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被接回来的消息。 白袅的第一反应就是方南浔一定也在百义,因为方南浔很清楚她的心思,一定不会把这两个孩子送回来的! 但是,方南浔现在会在哪儿呢? 繁星酒楼荣国驻地。 方南浔穿上了那件很久都没有穿过的朝服,戴上了皇子头冠。他要去万思殿找方寒,他要告诉朝臣们他也回来了! 就在方南浔从楼下向外走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楼布告栏前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他停下脚步仔细的看了看,确定了那个身影就是白袅! 刹那间,方南浔不知道这是件好事儿还是件坏事…… 白袅似乎也察觉到二楼有人在观察自己,于是假装不经意的瞥向了二楼的走廊。 方南浔似乎也心有灵犀般的看向了白袅…… 两个人的见面似乎比想象中的更为平静一些。 方南浔让守卫退下,白袅很自然的就走向了荣国驻地。 白袅打趣的说:“我现在回自己家的地方还需要兄长为我开路了……” 方南浔说:“我进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还需要写拜帖呢,不然咱们俩也不会在这繁星酒楼相遇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回到屋子里之后,方南浔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影后,迅速走到门前,将大门紧紧关闭,并上好门闩。接着,他又快步走向窗户边,逐一检查并合上每一扇窗扉,确保万无一失。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拉起白袅的手,小心翼翼地引她坐到了屋子最中间那张摆放整齐的餐桌旁。 两人刚一落座,方南浔便压低声音对白袅说道:“现在终于可以跟你说正事了,但咱们得小点声才行。那个人居然加强了繁星酒楼里的暗卫数量,说不定此时此刻,房顶上已经趴着一个人在偷听我们讲话呢!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说着,他还不忘抬头朝屋顶方向瞥了一眼,时刻提防着。 白袅说:“不用设防那个人也知道咱们两个在繁星酒楼里。毕竟咱们两个身份特殊,从入境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了!” “也是啊!” “有件事情我得跟你道歉……”方南浔说。 白袅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如果是关于那两个孩子的事,那就不必多言了,我心里清楚得很,想必你也是受了那人的蒙骗罢了。” 方南浔皱起眉头,一脸忧虑地说道:“我刚才正准备递上拜帖进宫呢,若不能亲眼见见那两个孩子,我这心里始终难以踏实啊。” 白袅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真没必要如此着急。依我看,那两个孩子如今的日子应当要比咱们好过些。那个人断然不会亏待他们俩的,毕竟他俩可是皇孙呢。” 方南浔听闻此言,眼神一亮,急忙追问道:“这么说来,你心中已有应对之策了?” 白袅抿嘴一笑,轻声回应道:“计划倒也谈不上,但对于那个人的心思,我多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他最近不是正在征召上艺阁历届的优秀学子重回阁中。为了起到表率作用,他必定会让忆阳前去应召的。而至于映辰嘛,他肯定是会将映辰远嫁至楚都的!我是想先观望一番,待他有所行动之后,我自会想办法来个偷梁换柱,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方南浔兴奋地拍着手说道:“好!正好我在这里还能帮得上你!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回来的?” 只见白袅微微一笑,回答道:“此次是因为姚国主派遣使者前往荣国出访,意在建立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而我嘛,则趁机混入其中一同前来了。” 方南浔听闻此言,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之色,问道:“什么?姚国主竟然有意与我们建交?为什么啊?” 白袅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其实原因很简单,主要还是姚国主对独孤奕心存忌惮呐。如今,姚都正在积极筹备组建火器营,但姚国主并不希望此事交由独孤奕插手。再者,还有我的缘故在里面,所以姚国主自然而然就要寻一个名正言顺、说得过去的理由,好让独孤奕暂且离开一段时间喽。” 方南浔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笑着说道:“他在姚都朝堂之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可是早有耳闻哪!换做是我处在姚国主那个位置,恐怕也会使出这个手段去恶心一下独孤奕!” 白袅分析道:“此次两国建交之事,依我之见,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姚国主肯定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借此机会拖延时间,好让他们能够进一步完善其火器营。” 站在一旁的方南浔听闻此言,不禁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若是火器当真被应用于战场之上,那战况必将惨不忍睹,死伤人数恐怕会多得难以计数啊......唉!只可惜咱们荣国目前尚未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器,否则也不至于这般被动。照此情形发展下去,荣国极有可能成为这场战争中的首个牺牲品......” 听到方南浔这番话语,白袅却是轻轻一笑,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弧度,缓声道:“兄长何必如此悲观?又怎知我们荣国就一定没有自己的火器呢?” 方南浔闻言一怔,满脸疑惑地看着白袅,追问道:“嗯?此话何意呢?” 白袅说道:“兄长可还记得从我掌权之后的第三年起,便给上艺阁额外增添了一门全新的课程吧?” 方南浔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恍然道:“你是说关于鸟铳使用技巧的课?”说到此处,他心中一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重要之事。 “正是如此!”白袅点头道。 独孤奕说:“上艺阁中的各类武器皆是由专门的兵工厂精心打造而成。这意味着,咱们荣国其实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然拥有了火器的锻造能力,只不过一直未曾将其大规模地投入到实际应用之中罢了。” 白袅说:“是。不过那个人想必也早已猜测到了这点,否则不会匆忙召回上艺阁的学子的。” 方南浔说:“你瞒的挺深好啊!甚至连我都忽略了这一点!” 白袅说:“毕竟没人会注意习以为常的事情!” 礼部尚书府。 王欲行在家养伤也算是躲了几日清闲,不过每天李玉竹都会来跟他说外面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完全清闲。 傍晚时分,李玉竹又来了。 李玉竹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仿佛这里就是他自家一般随意自在。只见他轻车熟路地走到王欲行的床前,二话不说便伸手抓起桌上的水壶,自顾自地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水。随后,他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今日朝堂之上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从大臣们激烈争论的议题到那些暗中传递的密报,再到他亲自经手处理过的各类繁杂消息,李玉竹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王欲行原本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想要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现在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终于,王欲行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猛地睁开眼睛,冲着李玉竹连连摆手并大声喊道:“停停停!我的好兄弟啊,我这才好不容易能清闲几日,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第322章 新战(十四) 李玉竹瞪大了眼睛,说道:“那怎么能行啊!这朝堂之上,每日都有诸多事务发生,局势瞬息万变,你若是对此一无所知,又怎能应对得当?这可是关乎国家社稷、黎民百姓福祉的大事啊!” 王欲行则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唉,我正是因为想要避开这些纷扰繁杂之事,才选择在家里静心调养身体的呀!” 李玉竹心头猛地一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朝那个方向去思考过——王欲行绝对是有意为之啊!这怎么可能是巧合呢?要知道,王欲行向来都是个心思缜密、做事周全之人,他怎会轻易地将独孤忆阳和独孤映辰身在繁星酒楼这样重要的消息给隐瞒下来而不向任何人禀报呢?而且,以他一贯谨言慎行的作风,又怎会莫名其妙地突然说漏嘴,最终还因此遭受惩罚呢?这一切实在太不合常理了,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阴谋诡计。想到这里,李玉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缓缓升起…… 李玉竹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欲行,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你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和失望。 王欲行若无其事地回应道:“故意的什么?”然而,他闪烁不定的眼神却难以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李玉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语气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你现在连我都要瞒着了吗?你进入刑部这件事情,我想尽办法也无能为力,就在刚刚跟你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直在自责,觉得自己帮不上你的忙。可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为之?既然如此,那我还在这里跟你献什么殷勤啊!你就好好休息吧!”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王欲行见状,心中一急,赶忙起身想要拉住李玉竹。但由于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嘶”的一声。尽管如此,他仍然强忍着剧痛,迅速喊道:“别走!” 李玉竹真想现在就一走了之,他是真的很生气的! “你不是不想我在这儿吗!” 王欲行满脸愧疚之色,说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对你们隐瞒这件事情的呀!” 李玉竹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欲行,质问道:“这么说来,你根本就不是不小心说漏嘴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忆阳和映辰在那清风楼里面咯!” 王欲行轻声应道:“没错,而且是我亲自给他们二人安排的房间。” 这句话瞬间勾起了李玉竹强烈的好奇心。原本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他又坐回到了椅子上,目光直直地盯着王欲行,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这也算是逃避吧。我不好意思见玉颜……”王欲行说。 李玉竹道:“你早就知道玉颜肯定会回来!而且方南浔也会回来!所以就故意的演了这出苦肉计?” 王欲行面色凝重地说道:“不止!忆阳和映辰返回百义,与他们有所关联之人皆会接踵而至!可不单单只有南浔和玉颜呐,恐怕连独孤奕以及楚千词等人亦会纷至沓来……若是他们真来了,究竟该由何人出面接待呢?毫无疑问,必然得是我们礼部负责此事了,而具体操办之人,当然是我!” 听到这话李玉竹面露难色,忧心忡忡地问道:“那……可如今您这般状况……主上难道不会将这棘手之事转交到我的手上么?” 王欲行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回应道:“绝无可能!你且仔细想想,就凭那些复杂的接见礼,主上又怎能放心交由你来处理呢?” 李玉竹如释重负般地点头应道:“哦!确实是啊!” 王欲行说:“你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儿,知道吗!在你的记忆里忆阳和映辰就是当时围楼的时候才见第一面,知道吗!” “明白!” 王欲行接着嘱咐道:“还有,我不相信方南浔会真的将这两个孩子送来,至于他们俩到底是怎么来的百义你私下调查一下吧。” 李玉竹问:“你不会怀疑是这两个孩子自己来的吧?” “狼窝儿里会养出兔子吗?” 就在李玉竹看望完王欲行准备回府的时候在路上就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内侍,方寒让他现在立刻去兵工厂。 荣国,兵工厂。 方南浔已经将这里里里外外都派人查了一遍,不查不知道——这里的火器技艺和楚都的不相上下! 李玉竹行礼拜见道:“主上!” 方寒拿了一把鸟铳递给李玉竹说:“看看,和楚都的有什么区别。” 鸟铳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但是李玉竹在鸟铳的左侧机身上发现了专属于上艺阁的标记。 “主上,这是……上艺阁的?” 方寒看着李玉竹惊讶的样子说:“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我这个女儿把消息封锁的倒是挺死的!” “主上的意思是……” 方寒看着眼前的李玉竹,缓缓说道:“看来李爱卿对于上艺阁的诸多事务并不是十分熟悉和熟练啊。不过无妨,朕倒是有个想法,这上艺阁的总教习之位便交由你来担任如何?那些被召回的学子们也统统交予你来负责教导管理吧!” 李玉竹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身体颤抖着,连连叩头道:“主上,上艺阁之事是臣的疏忽臣甘愿受罚。至于这总教习一职,微臣实乃才疏学浅,能力有限,恐难担此重任,还恳请主上另觅良师......” 未等李玉竹把话说完,方寒竟毫不犹豫地直接弯下腰去,双手用力将其扶起,并语重心长地说道:“玉竹啊,不要拒绝孤了。如今在朕身旁能够真正信任之人已经不多了,你是其中的一个。想必你也有所察觉,那姚都与楚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妄图伺机而动。所以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尽快让我军将士们熟练掌握火器的使用方法,并迅速将这些火器投入到战场之上。这无疑是一项极为艰巨且至关重要的任务,不知孤是否可以放心地将此事交付于你呢?” 李玉竹道:“主上,臣才疏学浅身无长技,幸得主上庇佑才得以担任刑部尚书一职。臣无以为报,承蒙主上信任,臣自当不再推脱!” 方寒笑了笑说:“好!孤期待李爱卿会还给我一个怎样的军队!” 次日,万思殿。 独孤奕手持符节出现在了荣国的朝堂上,他的目的是:“建交!”理由是,楚都有着实力强大的火器,而姚都和荣国都没有,因此他们两个国家要团结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 荣国的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同意建交,有的不同意。 至于方寒,答案模糊,还在权衡。 在方寒没有明确答案之前,独孤奕都要一直留在荣国,这也算是变相的扣留了一个“人质”。方寒心里也清楚,如果开战独孤奕必然是姚都战场的主力,不然姚国主也不会费劲力气拉下脸面求着独孤奕回姚都了! 日子在一点的过去,时间在慢慢的流逝。整个世界的格局似乎又回到了三都并立时的那种平静。只是这场平静实在是有些诡异。诡异到大部分人都意识到这似乎是大战开始前的“回光返照”,但是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走了! 第323章 新战(十五) 方寒依旧在拖着,没有将独孤映辰嫁到楚都去,同样的是否与姚都建交也没有个准确的答复。 寒冬悄无声息地降临了大地,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就被那冰冷刺骨的寒气所笼罩。而与此同时,一场残酷的战争也如恶魔般骤然爆发,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和灾难。 当雪花终于停止飘落时,大地上呈现出的并非洁白无瑕的雪景,而是触目惊心的鲜红色。那原本应该是银装素裹、宁静祥和的景象,如今却被鲜血染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卷。 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横七竖八地堆积着无数断臂残肢。它们相互交织在一起,已经难以分辨究竟属于哪个国家的士兵。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都化作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散落在这荒芜的战场之上。 而那些还活着的战士们,他们在混乱与血腥中拼杀,早已打得敌我不分。每个人的眼中只有杀戮和生存的本能,昔日的战友可能在下一秒就会成为敌人刀下的亡魂。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疯狂与绝望的深渊。 不知究竟是谁突然射出一支冷箭,那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独孤奕胯下所骑乘的骏马。 只听得那匹雄壮的战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它的身躯猛地向上弹起,前蹄高高扬起,仿佛要挣脱束缚一般。独孤奕心中一惊,连忙双手紧紧拉住缰绳,试图稳住受惊的马匹。然而,那匹马因剧痛而变得狂躁不已,根本不听使唤。尽管独孤奕使出浑身解数,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发现自己已无法控制住这匹失控的战马。 眼见形势危急,独孤奕当机立断,松开手中的缰绳,纵身一跃跳下马来。由于惯性的作用,他的身体在落地后不由自主地向前翻滚出去。只见他在地上接连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一块巨石方才停下。待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之时,却发现已有一群手持鸟铳的敌兵正虎视眈眈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当独孤奕发现前面有人在瞄准他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算了,就这么去了也行…… 独孤奕心里想着,然后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子弹快要射中他的前一秒,一个盾牌挡在了他身前。 然后就是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找死啊!” 独孤奕睁开眼睛看到了白袅。他惊讶的说:“你怎么……你回来干什么!” 白袅没搭理他,而是举起鸟铳瞄向了对面。 “我不回来谁救你?” 独孤奕说:“现在的局面已经无法控制了,快走啊!” 话音未落,就有一枚炮弹落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若没有白袅刚刚拿来的盾牌护着恐怕他们两个也会被炮弹炸裂迸射出的碎片重伤。 白袅什么都没回答,只是一只手握着盾牌另一只手拉着独孤奕退到了城楼里。 “你……” 独孤奕刚要说话就被白袅打断了。“这是我们荣国的土地,再怎么走也走不出这里的。所以我要守住它!” 开战的地方正是荣国国都——百义城。 …… 三天前。 荣国,清风楼。 李勤因为有着和李玉竹的关系所以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几乎所有商人都想要与他合作。就在今天,一个蒙面的人专门包下了清风楼的第三层来招待他。他也仗着自己的亲缘关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 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带着李勤进了三层的其中一个屋子。 屋内只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 李勤走进屋内,目光迅速扫视一圈后,脸上流露出一丝轻蔑与不屑。他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说道:“我可从不和女人做生意,太过麻烦!” 坐在桌前的女子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如水,但却隐隐透着一股寒意。她朱唇轻启道:“哦?原来如此。既然李公子如此看不起我们女子,那恐怕您就要错过在方都国主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了!” 李勤心中暗自思忖起来。他凝视着眼前这位看似柔弱却又言辞犀利的女子,疑惑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然而,那女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冷漠地回应道:“公子,您既然已经决定不再与小女子谈这笔生意,那么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对您不利,所以还是不要再追问下去为好。” 李勤瞬间来了兴致:“是李某坏了规矩,还未详谈就轻言结论。姑娘可否给李某一个机会呢?” 那女子轻声问道:“不知这荣国的火药是否储备充足呢?” 听到此言,李勤不禁心头一震,反问道:“姑娘何出此言呐?”他紧紧盯着眼前这名陌生女子,试图从她的表情和言语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那女子微微一笑,娇声说道:“实不相瞒,我手中现有大批现成的火炮以及充足的弹药。倘若公子有意与我合作,您只需带我进入清风里,我自当成为助您平步青云之阶梯!李公子意下如何呀?”说完,她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勤。 李勤心中暗自思量片刻后,开口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敢只身前来。”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女子说:“我是楚都人,我若死了楚都必然会以我为借口向姚都开战的。你敢赌吗?” 李勤问:“那你为什么非要进清风里来做生意呢?” 那女子说:“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为了钱,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李勤道:“我需要考虑一下,稍晚些再给姑娘答复吧!” “好!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李勤眉头紧皱,内心不断地权衡着眼前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其中最具吸引力的无疑便是那令人梦寐以求的功名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清风里苦心经营生意,然而那些与他打交道的商人们却让他感到无比心寒。他们一方面想方设法地利用他,另一方面又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种被人轻视和利用的感觉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李勤的心口。 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那些人的冷言冷语、恶言相向仿佛就在耳边回荡。尽管表面上大家相安无事,但背地里他们辱骂他的话语,他全都心知肚明。每一次想到这里,李勤心中的怒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李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停地思考着一个问题:同样都是李家的后辈,为何最为出人头地的偏偏是那个李玉竹?要知道,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还是其他方面,李玉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啊!可如今,李玉竹却风光无限,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而自己依旧默默无闻,只能在这小小的清风里艰难求生。这巨大的反差怎能不让他心生不甘呢? 李勤答应了,只不过这些躲过海关检查的火炮全是楚都的!而那个无名女子也在清风楼自杀了。她真的成了开战的理由,而这些火炮全都变成了攻打姚都的武器…… 当得知这一重要消息时,姚都国主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南游城的命令。一时间,姚都的军队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气势汹汹地朝着北方进军。而他们手中强大的火炮,则成为了这场战争中的关键利器。 凭借着这些威力巨大的火炮,姚都军队一路上势如破竹,以惊人的速度向北推进。仅仅用了短短五天时间,他们便已经抵达了百义。 听到炮声那一刻开始方寒就立刻派人做出了反击。 由于从楚都运过来支援的火器在运输途中受潮导致大部分火器都失去了原有的战斗力,有的甚至直接报废。这才给了方都喘息的机会,不然方都根本坚持不了五天…… 第324章 新战(十六) 曾经雄踞一方、强盛无比的姚都、楚都和荣国,这三个国家之间的战火再度被点燃。而这场战争的焦点之地,依然是那座历史悠久且战略意义重大的百义城。 遥想当年,这三个国家也曾有过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那时各国的将士们或许还曾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外敌。然而时过境迁,如今他们却已分属不同阵营,各为其主,成为战场上针锋相对的敌手。 姚都此次派出的主帅是顾长策,副将分别是全盛名与欧阳花榕。这三人率领着姚都的精锐之师,一路上过关斩将,势如破竹,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抵百义城下。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军,方南浔和白袅临危不惧,全力以赴地组织防御工事,准备迎接一场生死较量。尽管他们二人在指挥作战时并未完全听从方寒的命令,但实际上他们内心深处与方寒的目标是一致的——守住百义城,扞卫楚国的尊严与领土完整。 这片土地已经不知道被炮火轰炸过多少次了,数不尽的弹坑和无数燃烧殆尽的房屋残骸。活着的士兵们穿梭在未熄灭的火光之下,此刻他们也分不清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国家…… 白袅一边环视四周的情况一边为独孤奕迅速的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 独孤奕目光复杂地凝视着眼前的白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许久。终于,他微微张开嘴唇,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轻轻说道:“你......你不该救我的......”那声音低到几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白袅闻言,秀眉微蹙,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一出生便失去父亲!”她的话语坚定而有力,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穿透层层阴霾。 “你说什么?”独孤奕满脸惊愕之色,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似乎完全无法置信刚刚所听到的话。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这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 白袅深吸一口气,再次重复道:“我说,你最好祈祷这场残酷的战争能够尽早画上句号,如此一来,你便能亲手为我把脉安胎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依赖。 独孤奕愣了片刻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应道:“会的!”然而,话音未落,白袅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活着从战场上平安归来!”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了独孤奕的心间,令他瞬间清醒过来。 “别再像刚才那样自寻死路了!”白袅嘱咐道。 “我答应你!” 没人知道这场仗打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筋疲力竭。这也是这场大战的第一次“休战”。 独孤奕跌跌撞撞的回到驻地之后发现顾长策他们看起来都非常疲惫。他们看到独孤奕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顾长策道:“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 独孤奕开玩笑的说:“没事儿,这地方我熟悉的很,肯定不会有事儿的。你们怎么样?” 全盛名回答说:“我们还好,都轮番休息了一下。” 独孤奕:“那就好!” 欧阳花榕说:“你的胳膊还是找个军医看一下吧!” 独孤奕回答道:“没关系,她的技术我放心。对了,军中死伤情况怎么样?” 顾长策说:“死亡一千四百八十人,失踪七十六人,重伤三百八十人,轻伤三千五百六十人。来百义这短短七天比我们一路北上死的人都多。” 欧阳花榕在一旁补充说:“从来没有哪次打仗像这次这样。在炮弹爆炸范围内的人刚刚还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呢,下一秒就死无全尸了……” 全盛名走到欧阳花榕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独孤奕叹了口气说:“楚都和荣国的损伤应该也不小,未来几天应该会稍微安生些了……” 楚都驻地。 楚千词坐在几案前,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手中的战报,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化作无数只小虫,在他眼前爬动。然而,长时间的专注让他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睡之中,就连楚都国主悄然踏入房间走到他身边时,他都毫无察觉。 楚都国主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儿子疲惫的面容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他轻轻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披风,小心翼翼地将其覆盖在楚千词的身上,生怕惊扰到熟睡中的孩子。 就在这时,楚千词突然惊醒过来,当他看清面前之人竟是自己的父亲时,赶忙站起身来,神色有些慌乱:“父王,儿臣......” 楚都国主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轻声说道:“你也忙了好几天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莫要把自己累坏了身子。” 楚千词面露愧色,低头说道:“儿臣真的没想到荣国和姚都的战力竟然能达到如此之高的水平......原本按照我们的计划,此时应当已经顺利拿下百义之地了......可是眼下战局却变得如此胶着,实在是出乎儿臣的意料啊!”说着,他不禁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看向桌上的那些战报。 楚都国主说:“是我们消息滞后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楚千词说:“父亲,儿臣有个想法,不知道父亲能否答应……” 楚都国主说:“你想休战吧?” 楚千词面色凝重地说道:“父王,此次战争中的火器威力实在惊人啊!短短数日之间,伤亡人数便呈直线飙升之势。以往楚都历经无数次大小战役所牺牲之人加起来,竟然还抵不过这几日的折损……”说着,他不禁微微颤抖着身躯,眼眶泛红,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楚都国主轻拍着楚千词的肩膀,叹息一声后安慰道:“吾儿莫要太过忧心,暂且休战几日倒也无妨。只是若想就此罢手言和,怕是难以实现。你且看那姚都与荣国如今的态势,分明是铁了心要与我楚都一决高下。眼下乃是我们三个国力旗鼓相当之国间的生死较量,任何一方稍有退缩之意,其余两方必然会如饿狼扑食般蜂拥而上,妄图将其彻底瓜分蚕食。” 楚千词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之色,急切问道:“难道当真就毫无转圜之法了么?” 楚都国主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忧虑。 荣国,敛迹皇城。 这边的方寒也在犯愁。短短几日姚都打到了家门口不说,楚都也敢来百义撒野了,而且还是从清风楼进来的! 方寒一边看着战报一边犯愁,郑内侍又将今天的战报送来了。 “主上,这是今天的。”郑内侍说。 方寒接过那份新的战报后,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文字。片刻之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还算有些令人欣慰的好消息啊!他们如今也算是能够独当一面了。” “主上说的是......” 方寒道:“玉颜和她的哥哥。此次战役之前孤一直担忧南面由于兵力部署相对薄弱,可能会成为敌军率先突破的缺口,倒是把他们两个忘了。” 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一般,方寒问道:“对了,从上艺阁召回的那些人中,能力最为出众的几个人分别是谁?” “目前最强的是肖若南、陈扶疏、卢凌风他们三个。”郑内侍说。 方寒说:“还记得独孤奕的名声是怎么起来的吗?” 郑内侍立刻会意:“是,属下马上去办。” 方寒说:“让纸鸢快些飞,两日之内孤要他们的名号无人不知!” “是!” 第325章 新战(十七) 郑内侍的速度非常快,关于“战神”将会从肖若男、卢凌风和陈扶疏这三人之间出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四方。 其他国家的人也都纷纷听到了这个消息。 姚国主看着手中的消息,脸上露出一副既无奈又觉得可笑的神情,这消息所描述的内容听起来简直荒谬至极、荒诞不经!那卢凌风虽然的确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但也仅仅是近些年来从一群平庸之辈当中挑选出的相对较为出色之人罢了。若是将其放置于最初一批进入上艺阁学习的学生群体之中,恐怕在首轮选拔时便会惨遭淘汰出局。至于肖若男嘛,她的能力倒还算是不错,可即便如此,她终归是个女子啊!即便在与同等水平的男子相较量之时能够侥幸胜出,然而一旦置身于清一色男性高手的环境之下,怕也只能勉力支撑而已。而那个陈扶疏呢,则更是不堪一提,他不过是信苑中的一名普通医师罢了,就连忠苑那种系统全面的训练都未曾经历过。姚国主着实难以理解,方寒究竟为何执意要将此三人推举成为预言当中新一代的“战神”……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杨子叶迈着稳健而有力的步伐缓缓走进殿内。他身姿挺拔,神情肃穆,走到距离姚国主数步之遥时停下脚步,然后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语气谦卑地说道:“主上,微臣听闻您召见,特来拜见,不知主上有何要事需要吩咐微臣去办?” 端坐在高位之上的姚国主微微颔首,表示回应。他那张原本威严的面庞此刻显得格外凝重,缓缓开口道:“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用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不过一个月,就必然会分出胜负,落下帷幕。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楚都方面显然已经快要无力支撑下去了。所以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朕希望你能够精心策划、妥善安排,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待一切就绪之后,你便要代表我国出使联国,此去责任重大,关系到我朝未来的国运兴衰,你可清楚朕的用意?” 杨子叶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请主上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绝不辜负主上对微臣的信任与重托!” 姚国主满意地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对了,这里有今日刚刚传递回来的最新战报,你且先看一看,对于其中的战况以及各种信息,你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或者看法?”说着,姚国主将手中的那份战报递向了杨子叶。 杨子叶双手接过战报,仔细阅读起来。过了片刻,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启奏主上,经过微臣的初步查看,这份战报中的大部分内容还算符合当前的战局形势,并没有太多异常之处。然而……唯独这有关‘新战神’的消息传播速度之快,实在有些超乎寻常。依微臣之见,此事恐怕并非自然流传,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散播这样的消息。至于其目的究竟为何,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和分析才能知晓。” “说说你的看法。”姚国主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威严地看向下方的臣子们,最后落在了杨子叶身上,缓缓开口说道。 杨子叶向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后直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这便是那方都国主蓄意散布出来的消息。其目的无非是想让方都国内的黎民百姓能够从中看到一丝希望之光罢了。要知道,在如今这般僵持不下、战况胶着的战场上,实在没有比这类消息更能振奋人心、鼓舞士气的了。”稍稍停顿了一下,杨子叶接着分析道:“其一,关于那位被赞誉为‘优秀将领’的卢凌风,此等称谓于他而言倒也算是名副其实。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在各国的年轻一辈之中,卢凌风的确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之人。不过嘛……若是与我朝的肖若男相比起来,他的实力可就远远不及了。其二呢,则是那所谓的‘有保障的后方’——信苑的陈扶疏。此人之名号可谓是人尽皆知啊!想当年,可是玉颜公主曾亲自出面予以庇护,并破例将她招录进入忠苑之中。所以,哪怕现在方都的实力并不是最强的也能支撑到现在……” 姚国主问:“孤果然没有看错你!” “主上谬赞,微臣愧受。” “好了,你先下去准备吧。” “是!” 杨子叶离开后不久,方寒便转头看向身旁的郑内侍,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他刚才所说的话如何?”郑内侍微微躬身,恭谨地回答道:“回大人,属下认为杨大人此番分析甚是准确无误。依属下之见,那方都如今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正在苦苦支撑着局面罢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姚国主突然开口说道:“孤不这么认为,总感觉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听到这话,郑内侍面露疑惑之色,连忙问道:“不知主上心中究竟有何顾虑?还望主上明示。” 然而,姚国主只是轻轻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且先退下吧,让孤独自一人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番。” 郑内侍不敢多言,赶忙应道:“是!”随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待郑内侍离开之后,姚国主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以他对方寒此人的了解,方寒绝非那种会轻易做出“无谓挣扎”之人。可眼下这局势,实在令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方寒采取这般行动呢?而与此同时,身处另一方的楚都国主同样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摸不透方寒此举背后真正的意图所在。 繁星酒楼。 清晨太阳才刚刚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了大地上,整个世界仿佛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但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旋风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关于“新战神”的人选。 白袅听到这个传闻时她立刻明白了方寒之前所说那些话的真正含义。没有丝毫犹豫,她匆匆放下碗筷,起身开始忙碌地收拾起行李来。 因为她深知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决定着局势的走向。很快,她便背着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前往楚都的路途。一路上,白袅的心情异常复杂,一方面不得不佩服方寒的计谋,另一方面也对即将面临的挑战充满了担忧。 鼓舞人心固然是方寒所表达出的最表面、最浅显的一层意思,但以白袅对方寒的了解,他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此。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白袅终于领悟到了方寒更深层次的意图——“围魏救赵”。 此时的楚都,国主与皇子率领着大批军队一同出征,国内仅剩下一些大臣负责监国。而如今,楚国的主力军全部集中在百义一带,其后方自然变得空虚无比。如果能够巧妙地搅动楚都的后方,制造出足够多的混乱和麻烦,那么楚国的大军必将被迫回援。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解百义之困,说不定还能趁虚而入,给楚国带来沉重的打击。想到这里,白袅不禁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飞到楚都,展开这场惊心动魄的行动。 方寒心中在默默祈祷,希望白袅能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好在不久之后他便收到了白袅乔装出城的消息。这件事的确只能白袅去做!因为只有她去做才最有可能完成,毕竟他们父女二人早有嫌隙……她在这个时候弃荣国于不顾也可以理解…… 第326章 新战(十八) 得到消息的独孤奕思考片刻之后也明白了方寒的意思,所以他也启程去楚都了。 刚到上古城白袅就发现使馆里招待客人的一个侍女长得非常像欲晓。最开始她还以为是欲晓到楚都来了,但是她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十分确定这个“欲晓”似乎并没有在打探消息,反而是在“兢兢业业”的为这些客人传菜。 白袅刚要起身去找“欲晓”,结果看见一队楚都的禁卫军直奔“欲晓”的方向去了。 “欲晓”也似乎早就知道这些禁卫军是来找她的,所以放下盘子就开始跑。 “欲晓”身手矫健的躲着这些追兵,甚至还不忘了把桌椅推倒来设防。 白袅在一旁看着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欲晓肯定能躲开这些追兵。 所有人都认为欲晓只有一手精湛的医术,欲晓确实也长了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平时举止也是非常得体的大家闺秀。但是,只因为这些就能忽略她出身武将世家了吗?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可是独孤令的女儿,独孤奕的妹妹!只记得她是顾夫人的女儿。就算不学武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也让她完全具备自保的能力。 果然,没一会儿欲晓就跳窗跑了。 使馆里的人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很快便恢复到禁卫军进来之前的状态了。 白袅走到窗边看了看,禁卫军已经完全撤走了。 但是,为什么欲晓会出现在这儿?楚都的禁卫军又为什么要抓他? “欲晓”很顺利地逃出了使馆。身后,大批身着铠甲、手持兵刃的禁卫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紧紧咬住她不放。 楚都繁华喧嚣的大街此刻对她而言仿佛变成了一座危机四伏的迷宫,但好在她对此处的地形早已了然于心。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和敏捷的身手,她在人群与建筑之间穿梭自如,巧妙地避开了一处又一处障碍。 然而,尽管一路上跑得还算顺利,但当她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个本应是逃生出口的地方时,心中不禁一沉——那里竟然已经布满了严阵以待的禁卫军!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手中武器寒光闪闪,显然是在此守候多时。 正当“欲晓”心急如焚之际,忽然间,从一旁狭窄昏暗的小巷子里猛地伸出一只大手。那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了巷子深处。 不等“欲晓”挣扎,便听见一个男人低沉的警告声:“嘘!别说话!” “欲晓”倒是也很听话的不挣扎了,毕竟她知道被这个陌生男人困在这里总比被禁卫军抓去强。 等到确认禁卫军完全离开的时候,“欲晓”挣脱了这个男人的束缚,她骂人的话刚要说出口,结果那个男人却抢先一步质问她。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啊?” “欲晓”听到这个陌生人“无端”的质问更加生气道:“要你管啊!”她刚要走,这个男人便立刻拉住她,继续用一种教育人的口气说:“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你知不知道上古城有多危险!” “欲晓”挣脱开说:“这位公子能不能自重些啊?我认识你吗?你不由分说的将我一个清白的姑娘拉进小巷,然后现在莫名其妙的在这里教育我。你以为你是谁啊?有钱人就能为所欲为吗?” 这下轮到这个“男的”不知所措了:“欲晓你怎么了?我是你兄长啊?” “欲晓”皱起眉头,一脸不悦地反驳道:“谁是欲晓啊!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我是风吟!你们这些有钱人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去治治自己的眼睛啊?还是说,你故意用这种老掉牙的借口来搭讪小姑娘呢?真是可笑至极!”她目光犀利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独孤奕听到这番话,顿时慌了神,他急忙摆手解释道:“实在抱歉,真的是我搞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尴尬而又愧疚的笑容。 风吟并没有因为他的道歉而消气,她依旧上下打量着独孤奕,从头到脚仔细审视着。只见这男子衣着光鲜,气质不凡,但却没有那些纨绔子弟身上常见的骄横之气。过了一会儿,风吟才缓缓开口说道:“嗯,看你这样子倒也不像是个纨绔公子哥。不过,既然不是那样的人,那就别学着他们摆出那副令人讨厌的做派!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她轻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风吟姑娘。”独孤奕再次叫住她。 “又怎么了?” “不知那些禁卫军为什么要抓姑娘啊?”独孤奕问。 “要你管吗?”风吟的这句话也没了刚才的气势。 独孤奕继续说:“那可是皇家禁卫军,如果姑娘你真的是什么在逃钦犯我可就是同谋了……我这楚都我初来乍到……若是把你卖了是不是能够得到国主的赏赐啊……” 风吟说:“你什么意思啊?” 独孤奕:“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姑娘对这上古城的街道挺熟悉的,不如为我带路吧。也算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风吟:“软硬兼施是吧?如果我软硬不吃呢?” 独孤奕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的风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风吟姑娘,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我现在就去告发你;要么,你就为我带路,陪我走上这么一程。这两条路明明白白地放在这儿啦,至于该怎么选择,那就全凭风吟姑娘你自己做主!” 风吟紧咬下唇,心中暗自思忖道:这家伙看起来绝非善类,且不说自己根本犟不过他那油盐不进的性子,单论身手恐怕也是远远不及他。若是强行反抗,只怕会落得个凄惨下场。想到此处,风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点头应道:“罢了罢了,我答应便是。” “如此甚好!” 风吟见状,没好气地说道:“走吧!” 独孤奕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去哪儿啊?” 风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当然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啊!那些人迟早都会追到这里来的,如果不想被发现,就得赶紧离开此地。” 独孤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有道理。那就请风吟姑娘带路吧!”说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风吟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快步走去,独孤奕则笑嘻嘻地紧跟其后…… 独孤奕确实是故意要跟着风吟的,他想要知道为什么风吟会顶着一张和欲晓一样的脸,他想知道这个人的出现会不会是楚都国主的什么计划…… 风吟带着独孤奕来到了靠近皇宫的一条街道,按理说这种地方住的人一般非富即贵。但是独孤奕看风吟怎么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人,怎么会住这种地方呢…… 风吟在一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你住这儿啊?”独孤奕问。 “可以住这儿!”风吟回答。 “啊?什么叫可以住?” 风吟走向了大门左边的围墙旁然后向着里面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一个绳梯就被扔了过来。 风吟借助绳梯爬上围墙,还不忘了跟独孤奕说一句:“走啊!” 独孤奕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是也翻墙进去了。 进入院子后独孤奕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可以住这儿……是这个意思啊?” 风吟说道:“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第327章 休战(一) 独孤奕说:“这算哪门借住啊!” 风吟说:“当然算是借住了,这毕竟是皇家的院子。这样的院子我们可是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风吟带着独孤奕很轻松的就穿过来守卫来到了最里面的院子。 风吟指着里院的一排屋子说:“今天晚上你就住这里,随便挑一间吧,不过要从窗户进去。” 独孤奕问:“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风吟回答道:“能有什么问题。国主和皇子全都出征了,这院子空着也是浪费,倒不如给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住!” 独孤奕能从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愤恨。 “无家可归?”独孤奕又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风吟没什么耐心的回答道:“废话怎么那么多,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回你该回的地方。我对于你们这些权贵可没什么耐心……”说完便打开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爬了进去。 独孤奕还在纳闷她怎么说几句话就生气了的时候最右边一间屋子的窗子突然被打开,一个睡眼朦胧的男人说:“唉!院子里那个人。” 独孤奕看了看四周,然后问道:“我?” “这院子里还有别人吗?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这间屋子,两个人一起睡相互也有个照应,主要是暖和一些。” 独孤奕没有推脱,应了一句“好!”然后就进了那间屋子。 这个人打量了独孤奕一番说:“真奇怪。” “啊?怎么了吗?” “你是小妹带回来的第一个“有钱人”!”这个男人说。 “有钱人?” “当然了。有钱人和普通人家的区别可是很大的。小妹能带你回来想必你跟他们不一样 ” 独孤奕想了想说:“也许吧。” “公子怎么称呼呢?”这个人问道。 独孤奕回答说:“叫我凭君就行,您怎么称呼?” “风雷。” 独孤奕接着问:“我还是有些好奇……” 风雷整理好床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行吧,既然小妹把你带回来了那咱们之间也算有缘分。” 独孤奕行了个礼说:“是呢。” 风雷要说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还记得楚都当年在一片田地里发下黑水矿的事情吗?那片田就是风家的。那里虽然算不上是良田但也不算是贫瘠。风雷的父亲和他一起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提高了粮食产量,只要今年能够收了粮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更好一些了,他们就有能力购置新的田产了…… 当时已经要麦收了,但就是因为黑水矿的大火葬送了这片田的所有收成。 风雷的父亲在田边上坐了三天三夜,最后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自杀了。他的母亲也自此一病不起,不久也离开人世了。 风雷上报官府想要寻求一些赔偿但去了好几次人家都只是说回家等结果。他和妹妹只能守着两间算不上宽敞的房子清贫度日。 楚都是粮食出口大国,百姓丰收之后官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征集“田赋税”,所收粮食十之取四。但是风雷家根本交不了这个“田赋税”所以就被官府收走了房子。 风吟气不过,便仗着自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要“报仇”。她趁着楚千词再次去那片田检查黑水矿的时候“刺杀”了楚千词。结果自然是被抓了。好在楚千词给了她辩驳的机会。楚千词听完之后便明确的表示要给风家赔偿,并让官府偿还风家的院子。因为楚千词亲自下令所以风雷和风吟便心满意足的回家了。第二天,赔偿金就下来了,只要五两银子。宫中的太监什么话都没说,扔下这五两银子就要走。 风雷紧紧拉住领头的太监,满脸焦急地质问道:“内侍大人啊,殿下可不是这样跟我们交代的呀!您看看这数量,是不是实在少得可怜呐?” 那太监闻言,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之色,厉声道:“哼!休要贪得无厌!尔等竟敢当街行刺皇子,没将你们即刻定罪严惩便已是法外开恩了,怎的如今反倒不知好歹、得寸进尺起来啦?” 风雷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但他还是强压着火气,据理力争道:“大人,话可不能这般讲啊!我家的田地如今被皇子征用去了,于情于理,朝廷总该给予相应的补偿才对呀,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 然而,面对风雷的质问,那位太监仅仅只是用眼角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就凭你这等草民,也妄想从皇家口中讨到好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风雷刚要上去再辩解一番就被冲上来的禁卫军拦在了院子里面。与此同时,能听见院墙外面有人拿着什么又放下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倒水的声音,再接着空气中便漂浮这一股桐油的味道。 只见那名领头的太监,用一方绣着精美图案的丝帕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鼻子,仿佛周围有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一般。他尖声细气地说道:“诸位听好了,且记下这罪人风雷与风吟二人。此二人心术不正,只因缴纳不起田赋税银,便心怀不轨,妄图行刺皇子殿下。他们被捕之因感念皇子仁德宽厚,又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世人,遂引火自焚以赎其罪!” 话音刚落,墙外便燃烧起熊熊大火 …… “是楚千词让这个太监放的火吗?”独孤奕问。 风雷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是不太相信殿下会下这种命令的,可事实就是发生了……” “后来呢?”独孤奕问。 “那火势实在是太凶猛了,熊熊烈焰仿佛要吞噬一切。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我拼尽全力想要保护风吟逃离火海,但无奈火舌无情地席卷而来。最后我将自己的一只手永远留在了那场可怕的大火之中,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风吟安全无恙。”风雷面色凝重地回忆着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声音微微颤抖。 “之后,风吟一心想着要去找殿下把事情问个明白,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前往殿下所在之处。然而,每次都被那些守卫毫不留情地拦下,根本无法靠近殿下半步。而就在这时,官府的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风吟还活着的消息,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她扣上了一顶在逃钦犯的罪名......面对如此不公的待遇和追捕,我们兄妹二人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之下只好选择踏上逃亡之路......”说到这里,风雷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无奈与愤恨。 独孤奕听到此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风雷的左手上,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的左手袖子下面竟是空荡荡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同情之情。 风雷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巧合,在我们四处逃窜的过程当中,无意间发现了那个所谓的皇家别院。别看它外面有众多守卫严密看守,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可谁能想到里面的那些侍女和嬷嬷们却是一个比一个懒散懈怠。既然我们已经无处容身,倒不如索性住进这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地方,好歹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安身之所啊!”说完,风雷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独孤奕静静地听着风雷讲述完整个经过,然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道:“依我看,你们这么做并无不妥之处。毕竟,你们原本的栖身之所就是因为皇家的缘故才毁于一旦,如今住一住他们空着不用的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风雷笑了笑说:“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第328章 休战(二) 独孤奕说:“我原以为那些当官的只慢待我们这些商人,毕竟我们身份低微。虽然吃穿用度看上去高人一等但在人前却处处抬不起头。” 风雷说:“这世道早就不是前几年的世道了,官府上下串通一气,民声无法上达天听,主上不能下解民意……在我看来这场战争我们楚都根本不会赢的,要不了多久就会休战。” 独孤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他根本没想到楚都人会过这种日子。 楚都国主勤政爱民,皇子年少有为,国后也受人爱戴。朝堂上的肱股之臣大多出身贫寒,是最能体会到百姓生活不易的。而且楚都很少参与各国之间的斗争,也算是生活在太平盛世的。楚都的土地肥沃,种子优质,连年丰收……在过去好长一段时间里,独孤奕一直都觉得国家只有像楚都这样才能更好的发展下去。直到今天这个想法才被打破…… 看来不论是哪个国家,不论是什么样的人,生活安稳之后都是会忘记初心的…… 风雷说:“这行宫的地龙全靠着皇宫的余温,但是国主和皇子都不在地龙的火也就没那么旺了,趁现在还不冷,早些睡吧。” “好!” 第二天一早,独孤奕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让楚都快速“内乱”的办法! 另一边白袅也没有闲着,她借着商人的身份住进了楚都的使馆里,之后便开始以商人的身份在摘星阁四处打探“消息”,这消息自然是关于“通商”的。 一个国家商贸的变化足以体现这个国家的政治变迁。。就以韩都为例,韩都最鼎盛的时候来往商队运送的货物大多是金银饰品,尤其是以金制品为主。后来韩都筹备大战时商队运送的东西则是以粮食、棉花、中等甚至是低等的丝绸、麻布这些为主。直到韩都宣布亡国前一个星期,各国大部分商队就已经陆陆续续不再做韩都的生意以此来规避风险。 摘星阁的布局和百尺楼几乎一样,所以白袅直接去了十层——这个只有有钱人才能进入的地方。 十层的各个门口都有守卫,入场费是一锭金子。 进来之后白袅就不禁感叹,不愧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在这里的商人都是在各个国家直接游走的商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半个政客,除了朝廷官员就属他们掌握的消息最多,而他们只需要看一眼进来的人就知道这个人值不值得“结交”。 靠在窗边的两个人看到进来的是个女人,先是打量了一番,然后是窃窃私语,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人说:“不知能否有幸请女公子吃顿便饭呢?” 白袅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饭桌上,刚刚那个人问道:“女公子是来自荣国吗?” “算是吧,怎么了?” 那个人听后大喜道:“原来是玉颜公主,草民王若水在此见过公主,请恕草民现在不能行礼拜见了。” 白袅有些奇怪的问:“你见过我吗?” 王若水回答道:“自是不曾见过公主真容,只是运气好猜出来罢了。” 白袅说:“哦?怎么猜出来的?” 王若水分析道:“其实很简单。首先能进入这摘星阁第十层的人非富即贵。要么是楚都官员,要么是各国商人。官员低调,商人张扬。你的感觉像是官员但又是以商人的身份进来的,所以您肯定是来打探消息的并且一定不是楚都人。第二点,您是女子。各国数得上名号的女子只有那么几位:姚都的荏菽,荏国后。顾笙,顾夫人。独孤笥、欧阳花榕。荣国的白兰,白国后。继后楚潇湘。上艺阁信苑陈扶疏、忠苑肖若男。北泽王若舞,王夫人,再就是您。第三,您刚刚的回答是“算是吧”,所以从上面的人选里排除就只剩下您了。” 白袅说:“你有这种本领怎么不去朝堂上谋个一官半职啊,我身边当初要是有你这样的人才就好了!” 王若水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若朝堂真是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地方公主为什么要将皇位重新还给方国主呢?“公主还政”是心甘情愿还是看透人心了呢?” 白袅又笑了笑,似乎有种被人看破内心的尴尬。 毕竟王若水说的没什么错,她无力反驳。 王若水说:“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 白袅问:“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若能等价交换,必定知无不言。”王若水回答。 “我想知道楚都近几个月的商贸情况,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这个嘛,很简单。我想要清风里港的免税权!” 白袅苦笑道:“这我可能做不到啊。如你所见,我现在都不算个荣国人了,哪里还有掌管清风里税务的权利?” 王若水回答说:“没关系,我可以等。我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公主殿下您就会重新掌权的。” 白袅说:“你可真是有意思。”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我期待公主重新掌权的那天!” 白袅说:“好,那就借你吉言。那就说说楚都最近的商贸情况吧。” 只见王若水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拿出了纸和笔递给白袅然后说:“还请公主立字为证。” 白袅一边写一边说:“你还真是不做没把握的事儿啊!” 王若水将字据收好说道:“六个月前,楚都进口货物以棉花、铁矿、麻布、草药为主。出口以稻米、小麦为主。三个月前,停止出口各类粮食,理由和往年一样,都是留种以备播种。进口以木材、马匹为主。同时还有少量的军用铠甲和弓箭。开战前三天进出口皆停止。而现在各类军用物资已经开始偷偷开始进出口,粮食、棉花、草药价格飞涨。这也是我依旧留在楚都的原因。” 白袅想了想说:“战争期间军用物资价格飞涨也是常有的事儿,但是只凭这一点不足以你留在这儿吧!” 王若水回答道:“公主说的没错,这点儿小钱确实不足以让我留在这儿。楚都国主和唯一的皇子都在战场上,这件事儿公主殿下您也知道吧。” “你是想挣楚都的国难财啊!” “公主果然聪明!” 白袅想了想说:“那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如就让楚都更乱一些吧!” “好啊!”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有的说楚千词重伤卧床,有的说楚千词文官怯战,有的说楚国主战死却秘不发丧,有的说楚都火器不敌其他两国节节败退。还有的说姚都荣国要联合起来继续攻打楚都…… 一时间,楚都战败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有点儿头脑的人纷纷派人前去核实消息的真伪,不明所以的百姓开始匆忙逃离,甚至一些官员也开始变卖田产逃出楚都。 楚国后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飞鸽传给了楚国主,但好几次都没有音讯。因为飞鸽都被拦下来了。楚国后不得不和监国的大臣们一起发令派人整肃留言,安抚百姓。可付出巨大但收效甚微。出兵镇压示威的流民结果也是适得其反…… 楚都的人是比其他国家的人更好利用的。因为楚都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勤勤恳恳种了一辈子地的人,他们接收到的消息大多来源于官府。现在官府的人跑路,国主和皇子上战场。谣言传的又这么快,他们自然会结合他们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事情选一个他们自认为准确无误的消息去相信。比如:国主战死、皇子负伤。因为他们完全相信国主和皇子是不会放任手下官员去欺压百姓,官府不会这么快跑路的…… 第329章 休战(三) 荣国,楚都驻地。 楚千词面色凝重地站在营帐内,手中紧紧握着那封刚刚送达的密信。当他看到信中的内容时,心中猛地一沉——国内竟然爆发了百姓暴乱! 这一刻,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但很快他便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日子以来,荣国繁星酒楼周边的防御人员全都换成了陌生面孔;怪不得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见到独孤奕的身影......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这两人竟然一同前往上古城兴风作浪,如此一来,上古城又怎能不发生内乱呢? 想到此处,楚千词不禁感到一阵头疼。眼下究竟应该如何应对这场危机?若是立刻班师回朝平定内乱,那么荣国与姚都极有可能趁虚而入,联手对自己发起反扑;可要是选择按兵不动、继续留在此处作战,楚都恐怕就会因为内部的混乱而逐渐分崩离析。一时间,楚千词仿佛置身于一个进退维谷的绝境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营帐,决定先去巡视一番营地。只见营地中火光摇曳,寒风呼啸而过。一些士兵正围坐在火炉旁瑟瑟发抖地取暖,他们低声交谈着,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还有些士兵虽然身负重伤,却依然强忍着疼痛悉心照料那些伤势更为严重的同伴,眼中流露出关切与坚毅。另有一部分士兵则相互依靠着坐在一起,默默地分享着所剩无几的口粮,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 这一战,楚都败了!既败给了别人又败给了自己…… 再次回到营帐的时候,楚国主已经等在营帐门口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件狐裘。 楚千词:“夜里湿气重,父王怎么出来了?” 楚国主说:“孤来的时候看你不在,就想着等等你。” 楚千词扶着楚国主说:“快进屋吧,别着凉了。” 楚千词回到营帐中发现军中的副将居然都在这里,他们站在两边好像也已经等候多时。 “父王,这是……” 楚国主一脸严肃地对楚千词说道:“你且在此处莫要乱动。”语罢,他便迈着沉稳而缓慢的步伐朝着人群的正中央走去。众人的目光皆紧紧跟随着他那略显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待行至人群中心后,楚国主停下脚步,稍作停顿,而后缓缓伸手入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传位诏书。 此时,整个场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接下来将要发生之事。楚国主环视四周一圈后,用略微沙哑但充满威严的声音高声喊道:“孤如今已然年事渐高,精力不复往昔,也是到了该退位让贤的时候啦!今日特地召集诸位前来,便是希望大家能共同为此做个见证。吾儿千词,速速上前接诏!” 听到这声呼喊,站在一旁的楚千词不禁心头一震,轻声唤道:“父王……”然而,还未等他把话说完,那些跟随楚国主多年、忠心耿耿的副将们纷纷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齐声高呼道:“恭贺新主!愿新主带领我大楚走向更辉煌之未来!” “过来!”楚国主再次开口催促道。楚千词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迈开步子慢慢地向着楚国主所在之处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如此沉重,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接过这份诏书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如果此刻选择拒绝接诏,那么整个楚国恐怕都难以摆脱当前所面临的艰难困境……终于,楚千词来到了楚国主面前,屈膝跪下,并恭敬地伸出自己那双微微颤抖的双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儿臣接诏!” 简单的仪式过后,楚国主说:“诸位且将千词继位之事传令全军。” “是。”这些副将领命之后便都退出了营帐。 还没等楚千词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楚国主已然面色沉重地说道:“我们败了,明日一早,你便率领着军队速速班师回朝吧!” 听到这番话,楚千词满脸惊愕之色,急忙问道:“父王,您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应当一同返回国都吗?” 楚国主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次战败,皆因我错误的判断以及失败的决策所致。总得有人为此承担责任、付出代价。而那个人绝不能是你!孤深知,楚都未来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若是连你也被牵连其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楚千词眼眶微红,声音略带哽咽地道:“可是父王……” 楚国主打断他的话语,接着说道:“孩子,这么多年来,你始终跟随在孤的身旁南征北战,历经无数风雨。孤心里很清楚,其实你早已具备了成为一名优秀国主的卓越才能。待你回到国内后,切记一定要勤勤恳恳地处理政务,关爱黎民百姓,将‘以人为本’作为治国之根本理念。唯有如此,方能保得我大楚江山永固,长治久安!” 楚千词重重地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儿臣谨遵父王教诲。” 楚国主凝视着眼前这个令自己倍感骄傲的儿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与不舍之情,继续叮嘱道:“此外,还有一件事让孤始终放心不下,那便是你的母后。孤醒悟的太晚,以至你母后受了很多委屈。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母后,莫要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明白了吗?” 楚千词赶忙答道:“儿臣明白,请父王放心。” …… 没过多久,楚千词在阵前继位这一惊人的消息如疾风一般迅速传播开来,不仅传遍了整个楚国,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了荣国和姚都的驻地。 几乎与此同时,一封来自楚国主的“邀请函”也紧随其后送到了方寒与姚寒刃手中。楚国主想要邀请方寒和姚寒刃二人单独会面。面对如此突如其来且意义重大的“邀请”,顾长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自己绝不可贸然做出决定。于是,他当机立断,将这份神秘的“邀请信”与最新的战报一同装进信封,并派遣数匹快马加急送往姚都。 终于到了约定之日,百尺楼顶层。 气氛异常凝重。楚国主、方寒以及姚国主分别在各自军队的严密护卫之下,缓缓步入这座高楼。而在楼下,则是各方严阵以待的精锐士兵们,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手持利刃,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一场生死较量。更令人瞩目的是,那排列整齐的上百门火炮,炮口森然指向远方,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细细算来,距离他们三人上次在此处齐聚一堂,已经是几十年以前。彼时的他们或许还年少轻狂,怀揣着雄心壮志;如今时过境迁,岁月的沧桑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但那份对于权力和荣誉的执着追求却从未改变。 楚国主说:“非常感谢你们能来。” 姚国主说:“贤弟诚邀,做兄长的自然要来赴宴。哪怕这是鸿门宴。” 楚国主笑了笑说:“我哪里还有什么能力设鸿门宴。你们也都看到了,我楚都所有的火炮全都在楼下了。” 姚国主说:“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都已经变成哑炮了吧!” 楚国主:“还是忍冬兄最懂我。我也不绕圈子了,我今天就是来求二位兄长放我楚都一条生路的。吾儿和楚都万千百姓无罪,还望二位兄长高抬贵手。”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谁也不想开口说话,或许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第330章 休战(四) 楚都国主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咱们三个人争斗了一辈子,如今我真的感觉有些疲惫不堪,因此想要先离开了。”他的声音略微低沉,透露出一丝倦意和无奈。 一时间,四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片刻之后,方寒终于打破了这片寂静,缓缓地开口说道:“我记得当年在学塾里的时候,先生常常夸赞你是最具毅力之人。然而,如今怎么才刚刚开战没几天,你竟然就要认输投降了呢?难道这些年的蛰伏与忍耐,就这样轻易地被放弃了吗?” 听到这番话,楚国主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轻声回应道:“兵法策论,我又何曾能够与你们二位兄长相提并论啊!此次贸然开战,的确是我的过错所在。只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了......” 这时,一直未曾言语的姚国主插话道:“你应该很清楚,如果率领大军匆忙撤退将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这场战争已经让我们三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牺牲了众多将士的生命。如今局面如此复杂,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交代才行。” 楚国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姚国主的说法,然后诚恳地说道:“我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若不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我也不会特意邀请二位兄长来到此地相聚。其实大家心中都非常清楚,这场战争若是持续不断地打下去,除了让更多无辜的生命消逝、增加无谓的伤亡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益处可言。否则的话,二位兄长想必也不会愿意现身于此吧......” 方寒微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看向楚国主,开口问道:“那么接下来,你究竟有何打算呢?”他似乎想要透过楚国主的表情看出其内心真实的想法。 楚国主微微眯起双眼,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说道:“不知道我的性命值不值钱呢?”言语之间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自嘲。 楚国主深吸一口气,缓缓挺直了身躯,神情坚定地说道:“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因我而起,那就索性由我来终结吧!切莫再让这场残酷的战争无休止地持续下去了!”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决心却让人无法忽视。 听到这话,方寒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追问道:“如此说来,明日楚都之人是否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我方都的地域范围呢?”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楚国主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自然可以,我早已下令让他们收拾营帐,准备撤离了。”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对这场战争给双方带来的伤痛感到惋惜。 方寒微微颔首,表示满意,然后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愿意停止这场战事。毕竟,这片战场可是位于我方都的领土之上,战火所及之处,皆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他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对和平的渴望以及对本国子民的关怀之情。 姚国主见楚国主态度坚决,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停战之事断无可能,但休战倒是可行之策。要知道,各国国丧通常需时三月之久,在此期间,本王可赐予楚都同样时长用于整顿其内部之乱象。然而有一点必须明确,那便是楚都唯有在本王之手方能覆灭,绝不可亡于自身内乱之中!” 楚国主闻言,未有丝毫犹豫便应道:“休战也可以。只是不知下次再战之时,能否不再将那火器运用于沙场之上呢?想必诸位仁兄已然亲眼目睹过这火器的巨大威力,还望两位兄长能够看在小弟临终前的这点微薄愿望,应允此事啊。”说罢,他的眼神充满恳切地望向姚国主及其身旁之人。 思考片刻之后方寒和姚国主便同意了。 公事既了,接下来就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私事”了。 楚国主面带微笑地轻轻拿起桌上精致的酒杯,先是走到方寒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杯中之酒斟满,然后又移步至姚国主身旁,同样为其杯中注入美酒。做完这些后,楚国主缓缓开口说道:“真是许久未曾与二位兄长如此这般安安稳稳地坐在一起共享这美味佳肴了,曾经一度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实现这个心愿,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得偿所愿。” 方寒听后,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叹道:“确实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几乎快要把你们视作真正的仇敌了。” 这时,姚国主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谁说不是呢?想当年在学塾里,那先生总是对他赞不绝口,而对我们二人却是屡屡斥责。那个时候啊,我心里可是对你恨之入骨哟!” 方寒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笑,似乎这句话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某些美好的回忆。他感慨地回应道:“可不是嘛!你若不说我都忘了。” 就在此时,只见楚国主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方寒和姚国主深深地鞠了一躬,并以一种极为郑重其事的口吻说道:“在此,小弟特向二位兄长赔礼道歉,还望二位兄长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弟计较往昔那些不快之事。” 姚国主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在我方都作为人质的那段时光,竟也算得上是一段颇为惬意、难得轻松的好日子呢。” 楚国主也表示肯定。 方寒缓缓说道:“遥想当年,先生曾言,在众多皇子与质子之中,唯有我们三人具备帝王之气。然而那时的我们,谁又会将此等话语放在心上呢?毕竟,如果我备受重视,怎会有机会与你们相遇;而你们若是受到重视,又岂会被遣送至这皇城充当人质?命运之轮无情地转动着,真是令人感叹造化弄人啊!”他边说边无奈地摇着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楚国主稍稍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说到治国理政之道,我自愧不如两位仁兄。且看如今我楚国都城,忠臣良将寥寥无几,贤能之才更是难觅其踪。可用之臣既无像独孤奕将军那样骁勇善战的武将,又无像王欲行、李玉竹那般的辅政之臣。正因如此,小弟尚有一事相求于二位兄长。待我离开人世之后,还望二位能够高抬贵手,暂且放过我的儿子以及我楚国都城的黎民百姓。这场内乱已然令我楚国都城遭受重创,元气大损,实在是毫无还手之力。而且,我那孩儿生性纯善,并无丝毫杀伐之意。待到他日后归国,定然会一心专注于自身发展,致力于稳定地保障各国的粮食供应需求之事,绝不会给诸位带来任何麻烦。”说完这番话,楚国主满怀期待地看着方寒二人,眼中流露出恳切的目光。 方寒和姚国主相互看了看对方,都不再回答。 楚国主接着说:“楚都挺不了多久的。” 姚国主说:“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确定,先珍惜当下吧。” 方寒微微皱了皱眉,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插话道:“说起来啊,有件事情一直让我感到颇为费解。你治理国家向来以体恤百姓为重,对那些官员门更是和蔼可亲、宽厚仁慈。按道理来讲,楚国都城理应是一片和谐安宁之象才对。可为何如今却突然爆发了如此严重的内乱呢?即便是真有别有用心之人蓄意从中挑拨离间,想要引发这般规模的暴乱,那也总得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谋划和煽动吧?但是这次暴乱却来得迅猛异常,让人猝不及防!难道其中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或者更深层次的矛盾吗?” 第331章 休战(五) 楚国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缓声道:“诸位何必如此忧心忡忡?所谓深层次的矛盾,又能深到哪里去呢?古往今来,天下之事皆遵循着一个不变的规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细数历朝历代,能够称得上太平日子的年岁,也不过区区百年而已;而真正能被称为‘盛世’的岁月,则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就拿你们二位兄长的国家来说,数十年前的方都可是受尽万国朝拜祝贺,风光无两、盛极一时。还有姚国,凭借强大的海军力量成为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掌控着各国将近半数的海运主权。然而,即便曾经拥有如此辉煌荣耀,最终还不是因为内部出现种种问题,导致国运衰败、走向没落。所以啊,咱们这楚都如今面临这般局面,于我而言,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方寒笑了笑,因为确实是这个样子。楚都现在要走的路不过是方都和姚都都走过的路罢了。他知道楚国主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结束这场战争,楚都确实没有希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 第二天。 黎明时分,天色刚刚破晓,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一层轻纱所笼罩。大地之上,洁白的雪花轻轻地飘落下来,宛如羽毛般轻盈地舞动着,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寒冷的空气弥漫在空中,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冽气息,让人不禁打个寒颤。毫无疑问,冬天已经悄然降临。 楚都驻地营帐内,楚千词正在忙碌地收拾着行李和物品。他动作迅速而有条不紊,将一件件物件整齐地放入行囊之中。楚国主则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眼神中透露出关切与忧虑。 当楚千词收拾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向楚国主,道:“父王,要不然还是让我留下来断后吧。”声音坚定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楚国主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那怎么行!如今你最重要的使命便是尽快返回国内,顺利完成继位仪式,而后名正言顺地登上国主之位。除此之外,其余之事皆无足轻重。”他深知此次行程的关键所在,也明白儿子主动请缨断后的用意,但作为一国之主,他必须以大局为重。 楚千词自然清楚父亲心中所想。回想方才在百尺楼上历经数个时辰的艰难谈判,如果不付出一定的代价,今日恐怕难以安然脱身。但这所谓的“代价”究竟会是什么?他不敢深想下去,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楚国主满脸愁容地看着楚千词,声音略微颤抖着说道:“孩子,楚都注定撑不了几年的。但是你记住,亡国之君是我,不是你!”话音未落,只见他缓缓地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枚晶莹剔透、温润光滑的白色玉佩。 楚国主将玉佩递到楚千词面前继续说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到来,你一定要带上你的母亲,一同持此玉佩前往荣国。届时,不管荣国的国主是谁,只要他们见到这枚玉佩,定然会给你们母子二人提供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地。记住,千万要保管好它!” 楚千词紧咬嘴唇,眼中闪烁着泪花,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玉佩,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轻轻地将其收入怀中。这玉佩似乎也在告诉着他,他的猜想没错…… 一个时辰后。 楚都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百义城。楚都驻地内只剩下不到一百士兵,这其中半数都是从小保护楚国主的死侍。 姚国主也下令休战,姚都士兵退守南中枢郡。 白袅没想到楚都的内部居然也“腐朽”成了这样,只是轻轻的挑拨了几句就爆发了这么大的动乱。“任务”完成了,她准备回去支援百义战场。 独孤奕也觉得楚都的混乱已经差不多了所以也打算回去。但是这几天一直和风雷、风吟在一起他还没有找到什么脱身的借口。 风吟和风雷虽然对楚都腐朽不堪、乌烟瘴气的朝廷深恶痛绝,但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份对国家的热爱与忠诚,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国家因内部的混乱而走向灭亡。于是乎,每日他俩都会不辞辛劳地外出,竭力平息那些闹事的百姓们所引发的骚乱。 就在方才,风雷偶然间听闻使馆周遭竟聚集起了众多情绪激动的百姓,看这架势,一场暴乱怕是在所难免。事态紧急,容不得半分耽搁,二人遂急匆匆地朝着使馆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马蹄声急如骤雨,扬起阵阵尘土。正当他们心急火燎之际,只见风吟毫无征兆地纵马向前,一个闪身,将独孤奕拉下马紧接着,她手腕一抖,寒光闪烁的宝剑瞬间出鞘,直直的抵在了独孤奕的咽喉处。 独孤奕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待回过神来,他眉头微皱,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独孤奕的质问,风吟冷冷地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一旁的风雷见此情形也是大吃一惊,急忙策马上前,伸手想要按住风吟持剑的手,同时口中焦急地劝解道:“吟儿!切莫冲动!有话好好说,快快把剑放下!” 然而,此时的风吟仿若未闻,手中的宝剑依旧稳稳地横在独孤奕的脖颈之上,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风吟紧接着追问道:“你身怀高深武艺,且技艺远远凌驾于我和我的兄长之上!所以,你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你来我们楚都究竟有什么目的!” 面对风吟的质问,独孤奕显得格外沉着冷静,他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在江湖之中游走闯荡,有些武艺傍身又有何稀奇呢?风吟姑娘您自己不也是习武之人吗?” 风吟闻言,冷哼一声说道:“江湖之人所掌握的技艺哪能像你这般繁多且精湛啊!你究竟是来自荣国还是姚都?” …… 此时,使馆周围已经聚拢起了众多看热闹的百姓。这些百姓们不知受到了何种蛊惑或煽动,竟全然不顾使馆的威严与秩序,一窝蜂似地朝着使馆大门涌去。刹那间,原本宁静庄重的使馆内变得混乱不堪、鸡飞狗跳。 而趁着这一片骚乱,白袅趁机从使馆中溜了出来。然而,由于汹涌的人群不停地相互推搡碰撞,使得白袅一时间失去了方向感。她只能沿着街道艰难前行,试图寻找正确的出路。 就在这时,白袅不经意间抬头一望,猛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站着独孤奕以及“欲晓”的女子。在他们身旁居然还跟着一名陌生男子。不过,真正让白袅感到匪夷所思的并非这名陌生男子的出现,而是此刻眼前正在上演的惊人一幕——欲晓竟然向着独孤奕拔剑! 独孤奕知道这几日来风吟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尽管他已经万般谨慎,但终究还是百密一疏,露出了破绽。事已至此,再继续伪装下去已然毫无意义,于是他索性不再掩饰,说道:“姚都,独孤奕。至于我此番前来的目的......如你所见已然顺利达成了!” 风吟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她死死地盯着独孤奕,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你是姚都人!枉我曾经对你那般信任有加,却未曾想到竟会被你蒙骗至今!” 独孤奕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风吟姑娘,其实你早就开始怀疑了吧。不然今天也不会对我拔剑了。” 第332章 休战 (六) 风吟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欧阳公子这演技可真是出神入化啊!瞧瞧您那副逼真的模样,不知骗倒了多少人呢!只是如今,您这目的已然达成,莫非还想着能够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不成?” 独孤奕面沉似水,回应道:“哼,你莫要自以为是,以为单凭你便能拦住我的去路?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风吟听闻此言,却是不慌不忙,反而轻轻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哦?是吗?欧阳公子难道忘了方才您可是喝下了我亲手递与您的那杯水呀!此时此刻,难道您就未曾察觉到身体有丝毫的异样或者不适之感么?” 话音未落,只见独孤奕脸色微微一变,但瞬间又恢复如初。他右手看似不经意间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真的感到不适一般,然而其左手却已悄然伸向身旁的佩剑。 风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手中之剑猛地向前移动了几分,同时口中厉喝道:“受死吧!”眼看着锋利无比的剑刃即将触及独孤奕的肌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声破空之声传来。 原来是远处突然飞来一块小小的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风吟手中的长剑。刹那间,风吟只觉虎口一震,长剑竟被硬生生地打飞了出去。 紧接着,一匹白色骏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白袅。只见她身手敏捷,眨眼之间便来到了独孤奕近前,伸手一把拉住独孤奕,用力一提,便将其扯上了马背。随后,白袅轻抖缰绳,双腿猛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直到一连跑过来三座城池到了郊外十分偏僻的一处客栈白袅才放慢速度。 “休息一晚吧,楚都的人不会追过来的!”独孤奕说。 刚刚踏入客栈屋内,白袅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满脸关切之色,焦急地问道:“你中毒了?”声音之中透露出明显的担忧与紧张。 “没有啊!”独孤奕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淡定。 白袅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地追问道:“那那个人为什么那么说啊?” 独孤奕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和煦,他缓缓开口说道:“以我的经验和能力,难道还会分辨不出水中是否添加了其他东西吗?”他的目光清澈而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听到这话,白袅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她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也对……”然而,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沉默片刻后,白袅再次打破宁静,继续追问:“不过,欲晓为什么会突然对你动刀呢?这实在太奇怪了!” 独孤奕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其实,她不是欲晓。当初见到她时,连我自己也曾一时认错。她就是楚都人,名叫风吟。” 白袅不禁惊叹出声:“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不会跟楚都皇室有所关联吧?”这个猜测让她感到一阵不安。 独孤奕沉思片刻,然后肯定地回答道:“据我这些天以来的仔细观察,她应当与楚都皇室并无关系。” 白袅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说道:“那就好,若是真跟楚都皇室扯上关系,以后免不了又是麻烦。” 独孤奕说:“先不说她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楚都?” “十五天以前吧。” “在我来之前楚都的内乱就隐隐要爆发了,我还在想这是谁的手笔。” 白袅道:“在未曾踏足楚都这片土地之前,对于是否能真正离间楚都百姓与朝廷之间的关系,我心中着实充满了不确定性。然而,当我亲身来到此地之后,方才惊觉楚都百姓对朝廷的积怨竟是如此之深!他们早已不再信任朝廷,内心深处满怀着失望与愤怒,但同时又怀揣着一丝希望,渴望着楚国主以及楚千词能够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偏偏不巧的是,此时此刻,楚国主与楚千词皆已奔赴那硝烟弥漫的战场,这无疑使得百姓们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而正是在这样的时机之下,要挑起他们与朝廷之间的矛盾便变得轻而易举了。” 独孤奕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道:“不错,我同样留意到了这一现象。这些百姓们竟然自发地冲击了许多大臣的府邸,以此宣泄着他们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不满情绪。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尽管他们与官府存在着尖锐的矛盾,但对于楚国后主所设立的粥棚,他们却是极力予以保护。由此可见,这些百姓仅仅是对官府心怀怨恨,但对于楚家的皇权,他们依旧是坚决拥护的。” “对!” “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独孤奕眼神深邃地望着白袅,轻声问道。 白袅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如果战争还不结束,大概率要和你做一段时间敌人了。毕竟我们身处不同阵营,各为其主。”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决绝。 独孤奕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追问道:“那如果结束了呢?”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白袅那张美丽而坚定的脸庞。 白袅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分析道:“不会结束的,有的话也只会是短暂的休战而已。如今三个国家都动用了火器,战况惨烈,各自都损失惨重。为了防止那些附属小国趁虚而入、突然发动袭击,三国必定都会想要将这场战争彻底终结,并通过瓜分某个国家的土地来树立威信。”说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似乎对这种残酷的局面感到忧心忡忡。 独孤奕点了点头,表示对白袅观点的认同,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你会听从那个人的命令行事吗?”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之意。 白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会!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守护我的国家。我有我的信念和坚持,绝不会轻易受人摆布。”她的眼神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的准备。 独孤奕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但还是忍不住追问:“哪怕是孤身一人、孤军奋战?” 白袅微微一笑,坦然答道:“没错,必然是孤军奋战的。我的出现本就可能引起朝廷内部权力的分散,如果此时不能团结一致、共同御敌,那么最终被灭亡的只能是荣国。所以就算前路艰险,我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让人无法忽视。 片刻之后独孤奕才回答说:“那希望我们做敌人的日子可以短一些。” …… 天亮之后白袅和独孤奕就分道扬镳了。他们现在确实是“敌人”。 姚都,杨府。 这座府邸前几天还充满着欢声笑语和繁忙的身影,但如今却显得格外冷清寂静。 偌大的庭院里,只有欲晓那孤独的身影缓缓地移动着。她静静地站在花园中的亭子里,目光茫然地望着远方,心中满是忧虑和思念。自从战争开始后杨子叶开始整日跟随在姚国主身旁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再加上独孤奕他们在战场上也生死未卜,连日来的忧思使她憔悴不堪。不仅如此,由于长时间的精神压力和睡眠不足,欲晓的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时常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甚至有时连起身行走都变得十分艰难。 第333章 休战(七) 好在欲晓能够亲自为自己诊断脉象,并据此开出合适的药方来调理身体。然而,当她仔细地把完脉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怀有身孕!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欲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她实在无法确定这究竟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正当欲晓内心纠结、左右为难之时,杨子叶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中。只见他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看上去颇为沉重。一进门,杨子叶敏锐地察觉到欲晓的神情有些异样,于是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欲晓身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感觉不舒服呀?”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欲晓的额头,试图感知她是否发烧。 欲晓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没什么大碍,也许只是因为太过担忧我的兄长们了。” 杨子叶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说道:“那我跟你说个好消息吧。”接着,他难掩兴奋之情地宣布道:“前方战线传来捷报,已经停战啦!而且据可靠消息,此次休战将持续至少三个月之久呢。相信过不了多久,你的兄长们就能平安归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欲晓闻言喜出望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这一刻,所有的忧虑和不安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杨子叶笑着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当然是真的啦!不仅如此,他们这次凯旋而归,将由咱们负责全程接待呢。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欲晓问。 “最迟五日后也就都回来了。我们需要早做准备了!” 荣国,楚都驻地。 白袅刚回来便听闻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楚都的军队撤退了!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下来,但就在她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令她瞠目结舌。 只见那楚都的军营之中,赫然站着楚国的君主!这怎么可能呢?楚都明明已经撤军,为何楚国主仍滞留在此处?白袅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突然间,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楚都能够如此顺利地撤退,想必是这位英明的国主以自身作为筹码,换取了短暂的和平。 一代贤明之君,竟落得个“客死他乡”的悲惨结局,实在令人扼腕叹息。而更让人感慨万千的是,堂堂一国之主的性命,仅仅只为国家换来短短三个月的停战时间......想到这里,白袅的内心不禁涌起一阵悲凉与唏嘘。也许,自己应该前去送别这位伟大的君主,以表达对他的敬意和缅怀之情。 此时的楚都驻地已显得冷冷清清,士兵们大多已撤离,只剩下寥寥数人。但即便如此,门口的那些死士依然坚守岗位,一丝不苟地认真站岗。他们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仿佛在守护着最后一丝尊严。而在主帐旁边,还有另外两名死侍警惕地注视着过往行人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悲壮。 白袅来到了驻地门口,那两名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死侍如同两座门神一般,稳稳当当地立在了那里,挡住了她前进的道路。 他们二人动作整齐划一,异口同声地高声喊道:“此地乃是楚都驻地,若无拜帖者严禁入内,请速速离去!”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白袅不慌不忙,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然后轻声细语但又清晰坚定地说道:“荣国……方……荣国,白袅。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要见见楚国主,烦请二位前去通传一声。” 话音未落,其中一名死侍略微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进了驻地内部,而另一名死侍则依旧笔直地站立在原地,尽职尽责地守卫着入口。 以白袅的身手和实力而言,就算楚都驻地所有的人一起出手,恐怕也难以阻挡她进入的步伐。然而此刻的她,却心甘情愿地遵循着这样的“进门流程”。毕竟,有些时候,适当的礼数和规矩能够展现出对他人的尊重,同时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没过多久,楚都国主走出了驻地,朝着门口走来。亲自将白袅迎进了驻地之中。 一路上,楚都国主与白袅并肩而行,边走边聊。他微笑着开口问道:“玉颜公主可是刚刚才从楚都归来?” 白袅微微颔首,应道:“正是。” 听到白袅肯定的回答,楚都国主不禁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真是后生可畏啊!如此年轻便能有这般胆识和气魄,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对于楚国主如此平和的态度和这番赞誉之词,白袅着实感到有些出乎意料。要知道,此次楚都发生内乱,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引发这场动乱的“始作俑者”。原本以为楚国主会对自己心存芥蒂甚至加以责难,但眼下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不多时,两人便一同走进了主帐之中。一入帐内,楚国主略带歉意地说道:“此处条件有限,布置稍显简陋,还望玉颜公主莫要见怪,请随意入座便是。” 白袅问:“您……不怪我吗?” 楚国之主轻声说道:“这打仗啊,原本便是生死由命之事。你能凭借谋略获得胜利,实乃本事;而孤因为一时的轻敌导致落败,又怎能怪罪于你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白袅无需为此事挂怀。 稍稍停顿片刻后,楚国主接着说道:“哦,对了!既然你从楚都而来不知可否与孤讲讲那楚都如今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孤很想知晓吾儿是否有能力化解当前国内所面临的重重危机呀。” 白袅微微颔首,缓声道:“楚都之民对朝中官吏已然丧失信任,此等积怨可谓由来已久。此次暴乱,乃百姓们自发而起,其矛头直指朝臣府邸。就在我离开的那日,激愤的民众如潮水般涌进了使馆。不过,对于楚国后所设的那些布施设施,他们不仅未加丝毫破坏,反而派遣专人予以守护。官府虽数次调遣人马前去镇压,但皆以溃败收场。值此动荡之际,亦有不少心怀壮志之士挺身而出,自行组织起来。他们不辞辛劳地劝解那些参与暴乱的百姓,向众人阐明内乱之害,极力主张通过和谈来化解这场危机。大致情形便是如此了。” 楚国主见白袅言罢,轻叹了一声,说道:“多谢玉颜公主如实相告。依千词之能,平定这内乱想必并非难事。只是往后之路该当如何行进……唉……”说到此处,楚国主不禁又是一阵长叹,眉头紧蹙,似有无尽忧虑涌上心头。 白袅说:“他们还相信皇室,所以千词公子一定会平息内乱的。” “那就借你吉言。” 白袅凝视着楚国主,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她缓缓开口问道:“值得吗?” 楚国主微微一怔,似乎没有听清白袅的话语,他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白袅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国丧只能换取三个月的休战时间,这真的值得吗?” 楚国主迎着白袅的目光,神情坚定且肃穆,他挺直脊梁,郑重其事地回答道:“你是军人出身自然明白以身报国是军人至高无上的荣耀。而我身为一国之主为国而死更是无上的荣光。所以,值得!” 说到此处,楚国主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决然的光芒,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第334章 休战(八) 在这一刻,白袅似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想来在看看楚国主…… 白袅温声道:“晚辈受教了。” 楚国主面带微笑地轻轻提起茶壶,为白袅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茶水,然后缓声道:“你也在权力至巅上坐了十几年,今日,孤很想听一听你内心真实的所思所想。” 白袅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直视楚国主,疑惑道:“楚国主此番言语究竟是何深意呢?” 楚国主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孤自知大限将至,所剩时日无多矣,不会对你构成丝毫威胁的。况且,你可是有史以来首位女皇,故而孤只是单纯地想要聆听一下你的切身感受罢了。” 白袅闻言,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语气凝重地道:“难……” 楚国主问道:“哦?哪里难?” “真是哪里都难啊!您也说了,我可是这方都的首位女皇,单就是这性别,便已困难重重。遥想当年,初登大位之时,那些个老臣们虽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俯首称臣,但暗地里却勾心斗角、拉帮结派,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将我架空。他们从一开始,便精心谋划,盘算着以我无力胜任国主之位为由头,力推他们所物色到的宗室子弟取而代之。幸而,我硬是为这濒临灭国边缘的方都觅得了一线生机。如此一来,先前那个‘无能’的借口自然也就难以奏效了。然而,这帮人并未就此罢休,竟然索性堂而皇之地在朝堂之上搬出那所谓自古至今从未有过女子担任国主的旧例,妄图以此来逼迫我退位让贤。” 听到此处,楚国主不禁好奇地问道:“那面对这般咄咄逼人的局势,你究竟又是如何应对的呢?” 只见白袅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答道:“起初,我也曾试图与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期望能够感化这些冥顽不灵之人。只可惜,我的一片赤诚之心换来的却是他们变本加厉的挑衅和威逼。既然好言相劝无用,那么我也唯有痛下杀手,以绝后患了。毕竟,对于这种一心只想颠覆朝纲、祸乱国家的奸佞之徒,仁慈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唯有果断出击,方能保我方都的长治久安。” 楚国主目光深邃而犀利地看着白袅,缓声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杀之以绝后患。嗯,不错!不过嘛,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那姚都兵部有个侍郎,便是你当初清君侧之时所遗留下来的隐患吧?” 白袅回答道:“是,他是钱同的三子钱青朗。他那时年纪尚轻,我念及他初出茅庐,或许还有改过自新之可能,便一时心软,饶了他一条性命,也算是成全我自己的一份美名。却未曾料到,他居然偷渡到了姚都,还坐上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楚国主说:“斩草要除根啊。不然借着一股春风它肯定还会长起来的。” 白袅问道:“那楚国主您面对像钱青朗这样的孩子时,究竟会如何处置呢?” 只见楚国主面色平静如水,缓缓说道:“杀无赦!不仅如此,还要将其九族尽诛。这种祸国殃民之人,留之何用?” 白袅接着问:“可是如今的楚都之中,此类人并不在少数啊,难道您一直未曾察觉?如此放任不管,岂不是养虎为患?” 楚国主嘴角微微上扬,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你自然便会知晓其中缘由。”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对白袅嘱咐道:“哦,对了。若是日后你有幸能再次与你父亲相见,还望替我转达一句话予他,务必让他遵守曾经的约定。” 白袅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果断拒绝道:“此事恕晚辈实在难以从命。我绝不会主动去见他的。” 楚国主凝视着白袅,轻声问道:“莫非你当真打算恨你父亲一辈子吗?” 白袅目光闪烁不定,迟疑片刻后才不太确定地答道:“也许吧……” 楚国主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前方,缓缓开口说道:“你可曾有一刻想过,他身处高位,或许有着诸多身不由己之事呢?” 白袅微微抬起头,眼神坚定而决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无论何种缘由,都绝不能成为他抛妻弃子这般行径的借口!” 楚国主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你心中对他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感?是否仍旧恨意难消?” 白袅沉默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轻声回应道:“曾经,我满心皆是仇恨,但随着时光流转,如今这恨意已不如往昔那般浓烈。然而,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愿与他相见。” 楚国主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袅,缓缓说道:“孤已然明了。”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庭院之中,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楚国主抬头望了望天,转头对白袅说道:“时辰确实不早了,你也早些归去吧。想必若是你在此再多停留片刻,你的兄长怕是要焦急万分,四处寻你了。” 白袅听闻此言,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向楚国主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楚国主关怀,晚辈就此告退,还望楚国主多加保重。”言罢,她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白袅刚踏出楚都驻地就看见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朝她奔来。来人正是方南浔,他一脸焦急之色,一见到白袅,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 白袅微微一笑,轻松地回答道:“没事儿啊!怎么啦?看” 方南浔长舒一口气,说道:“他们看到你进城了,但随后就失去了你的行踪,我还以为……” 白袅轻轻拍了拍方南浔的肩膀,安慰道:“你还以为我去姚都了?怎么可能呢!” 方南浔点了点头,说道:“先跟我回繁星酒楼吧,你刚从楚都赶回来,一路奔波劳累,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白袅顺从地点头应道:“好啊。”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微风轻拂着他们的发丝。走着走着,白袅突然开口说道:“我刚刚去见楚国主了,和他聊了好多事情呢。” 方南浔闻言,惊讶地看着白袅,说道:“如今这局势动荡不安,人人对楚国主都避之不及,生怕惹祸上身,你倒好,竟然还主动去见他。” 白袅微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楚国主仿佛早就预见到了楚都将会发生内乱一般。我刚刚询问过他,既然明知楚都朝堂之上存在像钱家那般心怀叵测的大臣,为何还要任其发展,甚至可以说是养虎为患。然而,面对我的疑问,楚国主却告诉我,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一切自会揭晓......可是这所谓的时机究竟何时才会到来呢?” 站在一旁的方南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应道:“此次楚都的内乱规模之大,恐怕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方都与姚都之乱啊!依我看,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知晓其中的缘由以及楚国主所等待的那个关键时刻到底是什么了。” 南中枢郡。 顾长策他们早已精心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佳肴,正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独孤奕前来与他们会合。屋内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珍馐,让人垂涎欲滴。 就在这时,独孤奕风尘仆仆地踏进了屋子。他一眼就望见了坐在桌旁的众人,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忙不迭地问道:“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吗?” 顾长策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回答道:“放心吧!大家都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第335章 休战(九) 独孤奕一脸严肃地说道:“火器可不同于其他寻常兵器,一旦受伤,必须得好生调养歇息才行!切不可掉以轻心。” 站在一旁的顾长策连忙关切地问道:“你自己情况如何?可有受伤?” 独孤奕摆了摆手,应道:“还算顺利吧,只是途中偶遇一人......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如今都已过去,无需担忧。” 这时,全盛名插话进来,满是羡慕地看着他们二人,感慨道:“你们明日便要返程归去了,真是令人艳羡呐!日后闲暇之时,可莫忘了回来看望于我呀。” 独孤奕听闻此言,不禁心生疑惑,追问道:“这是何意?难道你要留在此处驻守不成?” 全盛名点了点头,缓缓回答道:“正是如此。现今南中枢郡以北之地,皆已尽归咱姚都所有。此处战略位置至关重要,需要有人镇守。” 独孤奕接着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欧阳花榕回答说:“我和他一起。” “你们两个也好,可以有个照应。” 顾长策招呼着说:“好了,先别谈公事了,快吃饭吧。” …… 楚千词回国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楚都,就在楚千词踏上国土的那一天,原本肆虐已久的暴乱竟奇迹般地完全平息下来,仿佛他的出现带来了和平与安宁的力量。 楚千词归心似箭,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那里,有他日思夜想的母亲正焦急地盼望着他的归来。楚国后早已得知儿子即将回宫的消息,她提前几个时辰就守候在了宫门口,心中满是期待和不安。 当楚千词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时,尽管相隔还有几米之遥,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高声喊道:“母后!”声音中饱含着对母亲深深的思念之情。 楚国后闻声望去,眼中瞬间盈满了激动的泪水,她颤抖着回应道:“千词……我的孩儿啊……”母子二人快步奔向彼此,紧紧相拥在一起,这一刻,时间似乎都为之凝固。 楚千词关切地问道:“母后,您没事儿吧?”楚国后轻轻摇了摇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没事儿。只是,是母亲不好,没能替你和你父王守护住这个国家……让百姓受苦受难了。” 楚千词连忙安慰道:“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呢?不要责怪自己。如今我已回来,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一切事情由孩儿来承担便是。”说完,他温柔地拭去母亲眼角的泪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楚国后走进宫殿内室。 待楚国后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后,楚千词开始详细询问起国内目前的状况。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放过,认真倾听并思考着应对之策。 “也就是说这些百姓根本不相信朝中大臣了!”楚千词皱着眉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 一旁的楚国后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回答道:“确实如此。我已经派人出去详细了解过情况,百姓们情绪激动,甚至冲击了不少官员的府邸,就连使馆都未能幸免。” 听到“使馆”二字,楚千词不禁心头一震,满脸惊愕之色:“使馆竟然也遭受到了冲击?” 楚国后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楚千词,解释道:“这上面记录的是那些没有被冲击的官员名单。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坐视不管,而是与一些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人士一同努力阻止暴乱的进一步扩大。所采取的方式大多是以劝解和游说来平息民众的怒火。” 楚千词接过名单仔细查看起来,她一边翻阅,一边暗自思索着其中的缘由。片刻之后,她似乎心中有了些眉目,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大概明白了当前的局势。 突然,楚千词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楚国后问道:“那么,关于这次引发百姓不满的流言,可有追查到源头?” 楚国后点了点头说道:“流言主要来自三个地方:行宫、使馆、摘星阁。行宫我派人去过了,里面确实有人活动的痕迹,不过已经跑了。根据使馆里的人描述我推测那个人可能就是独孤奕。摘星阁里来来往往的商人太多,目前还在排查,但是能确定的是那是个女子。” “那个人是方玉颜!” “我知道了。母后孩儿需要您去找一些那些自发组织起来的人,如果可以的话,约他们两日后在摘星阁会面。孩儿得先去面见大臣们了。” 楚国后:“好!” 楚都朝堂。 大臣们早早地聚集在此处,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神情各异,有的面色凝重,似乎心中藏有莫大的冤屈;有的则满脸愁容,仿佛有着诉不尽的苦楚;更有甚者,目光闪烁不定,暗自盘算着如何调动更多兵力去镇压那些不安分的百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楚千词却始终未现身。渐渐地,一些人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你们说到底殿下会不会回来啊?这都等了这么久了!”一名心急如焚的大臣忍不住开口问道。 “难说啊,如果殿下能平安归来,那主上或许也安然无恙吧……”另一人忧心忡忡地附和道。 “别在这里胡乱猜测了!我们的大军不是已经班师回朝了么?主上和殿下定然不会有事的!”一个稍显沉稳的声音响起,试图安抚众人的情绪。 就在这时,负责通报的内侍匆匆赶来,正欲高声禀报楚千词到来的消息,却冷不防被突然出现的楚千词伸手拦下。只见楚千词轻挥衣袖,示意内侍噤声,然后独自一人悄然走向偏殿,并在一张椅子上缓缓坐下。 此刻的楚千词面容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紧紧盯着前方那群仍在议论纷纷的大臣们,静静地聆听着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深知仅仅依靠方玉颜与独孤奕的煽动之力,绝不可能引发上古城如此大规模的暴乱。更何况,那些闹事的百姓们行动目标极为明确,显然背后定有其他因素在推波助澜。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断定问题的关键必然在于朝中的诸位大臣身上。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大臣义愤填膺地高声说道:“对于这群不知好歹的贱民,就应当采取强硬手段予以镇压!他们早不造反、晚不造反,偏偏选在主上和殿下离城外出之际作乱,这分明就是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嘛!”此语一出,立刻引来另一人的随声附和道:“说得没错!” 然而,正当众人纷纷对这些“暴民”口诛笔伐之时,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人忽然开口提醒道:“各位还是快快闭上嘴巴吧!倘若不是你们平日里横征暴敛、收取过多赋税,又怎会致使众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呢?” 听闻此言,先前那名主张镇压的大臣顿时面露怒色,反唇相讥道:“哟呵!我说王大人,难不成那些贱民未曾冲进您的府邸抢掠财物,这会儿您倒是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来充当好人啦?” 紧接着,另一个人也趁机冷嘲热讽起来:“哈哈哈,王大人您居住之所与那些贱民相差无几,哪里称得上是什么府邸呀!”一时间,朝堂之上充满了火药味,众大臣之间相互指责、争论不休。 楚千词发现有几名大臣一直一言不发,也不参与争论,就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 眼看两方大臣就要打起来了,楚千词和内侍示意了一下,内侍立马喊道:“殿下驾到……” 第336章 休战(十) 楚千词见此情形,不禁眉头微皱,开口问道:“诸位大人,这是干什么?” 那些大臣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鸦雀无声,赶忙匆匆回到各自原本站立的位置上,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与楚千词对视。 楚千词见状,心中略有不满,但还是强压着情绪,再次重复说道:“诸位大人难道没有听见孤方才所言么?孤再问一遍,你们这是干什么?”他的语气虽然依旧保持着平和,但脸上已悄然浮现出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愠色。 此时,朝中的大臣们再也无法佯装无事发生,纷纷双膝跪地,齐声高呼:“殿下息怒啊……” 听到这声称呼,楚千词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叫主上!” 跪在地上的大臣们身子一颤,急忙改口道:“主上息怒!” 楚千词目光如炬地扫视着眼前这些臣子,冷哼一声道:“是孤的父王平日里对你们过于宽厚仁慈了不成?竟然纵容得你们如此肆意妄为!你们身为能够站在此处之人,怎会连最基本的礼数和规矩都全然不顾!殿前失仪,该当何罪!” “身为臣子,有悖礼法。身为官员,失信于民。既然这么没用孤也没必要养着你们了!”说罢,楚千词摆了摆手,直接走进来几名禁卫军,这些禁卫军站在了刚刚吵架的那几名大臣身边,拘押了他们。 刚刚那名王大人连忙跪下道:“殿下……不,主上……主上息怒,主上息怒。” 楚千词说:“放开王大人。” 王大人连连叩头感谢:“多谢主上,多谢主上……” 楚千词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王大人倒是清正廉洁之名远扬!听说就连一个像样点的府邸您都未曾拥有,不知此事是否属实呀?” 王大人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他诚惶诚恐地回答道:“主上明察秋毫,微臣家中确无奢华宅邸。” 楚千词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继续说着:“哦?那可真是难得。不过嘛,近日本王却听到一些有趣的传闻。听闻这城中黑市之中,有一家专事制作金器的铺子。就在数日前,那家金铺的老板受雇于人,精心打造了一张纯金所制的大床。为了避免此等奢靡之物惹人注目,他们竟还别出心裁地在金床外层涂刷了一种特制的漆料。更为神奇的是,待这漆料干透之后,其色泽与寻常木头一般无二。不知王大人对此可有耳闻呢?” 王大人听到此处,脸色煞白如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般求饶起来:“主上饶命啊……微臣……微臣实乃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请主上开恩啊!” “金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快如实招来!”楚千词怒目圆睁,声音凌厉地呵斥道。她那威严的目光如利剑般直射向面前瑟瑟发抖之人。 只见王大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陛下,这金子乃是……乃是微臣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呀。每……每次微臣替他人办事儿时,他们都会给予一些好处作为酬劳。微臣深知此举不妥,但又实在难以抵御金钱的诱惑,所以每次只敢收取一锭金子而已。然而日子久了,这金子便越来越多……微臣心中惶恐不安,生怕此事东窗事发,于是……” “于是便想着用这些金子打造一张金床,是吗!好大的胆子!你不过区区一个六品小官,哪来如此胆量?莫非背后还有其他人撑腰不成?来人呐,立刻将此人带下去,务必严加审问,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楚千词猛地一拍桌子,吓得人心里一颤。 王大人被侍卫们粗暴地拖拽着向外走去,嘴里仍不停地高喊冤枉。可此时他的申辩已显得那般苍白无力,谁会相信这样一个贪污受贿之徒呢? 对于楚千词来说,对王大人的处置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他整肃整个朝廷。 楚千词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如炬地盯着朝堂之上的众人,紧接着开口问道:“黑水矿之地的赔款事宜究竟是谁负责处理的?” 一时间,整个朝堂陷入一片死寂,众大臣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在这时,只见一位大臣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声音略带颤抖地道:“回陛下,此事乃是微臣负责办理的。” 楚千词面沉似水,继续追问道:“黑水矿之事牵涉到几家百姓的土地?他们又分别迁往了何处?最终的赔款数额又是多少?” 那位大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战战兢兢地答道:“启禀陛下,此次事件共涉及到十七户百姓人家,总计有一百零二口人受到影响。其中大部分百姓都已迁回到其母家所在之地居住,而关于赔款方面,总共支出了白银一百二十万两。” 听到这里,楚千词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起身来,毫不留情地质问道:“朕倒是想问问你,这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当中,你自己私自截留了多少?” 那位大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饶道:“陛下明察啊,微臣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胆量私吞一分一毫的赔款啊!” 然而,楚千词并未因他的辩解而动容,怒喝道:“既然你未曾贪污,那为何时至今日,还有那么多百姓依旧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你给朕解释清楚!” 面对楚千词的质问,那位大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这……” 楚千词面声音冰冷地说道:“还有,本王想知道,那些人去报官之后,究竟是由哪一处的府衙来负责此事?为何至今都未曾见到任何与之相关的处理案牍?登闻鼓被敲得震天响,如此重大之事,怎会无人问津?这案件为何迟迟不予受理?怎么到最后连登闻鼓都被封起来了!你们到底想隐藏什么!今日在此,你们当中必须有人站出来,给本王一个合情合理、令人信服的解释!否则,休怪本王无情!” 朝中鸦雀无声,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毕竟王大人的例子已经在那里摆着了。 楚千词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面前一群瑟瑟发抖的官员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个酒囊饭袋!明明清楚地知晓孤与父王正在前方浴血奋战,满心期盼着你们能够在这大后方安抚民心,稳住局势。可瞧瞧你们究竟干了些什么好事!竟然胆敢肆意妄为地增加赋税,使得百姓们生活苦不堪言;不仅如此,还厚颜无耻地克扣本该发放给他们的补偿款项,让那些失去家园、亲人和生计的可怜之人雪上加霜!更有甚者,仗着手中些许权势便横行霸道、欺压良善,利用职权之便谋取私利,全然不顾百姓死活!难道你们非得要眼睁睁看着楚都重蹈昔日方都、姚都的覆辙不成?非要将楚都逼至官逼民反的绝境才肯罢休吗!”他越说越是激动,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宫殿都为之颤抖起来。 “楚都是没有纸鸢,没有千瞳。但这并不代表孤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谁做了什么事儿孤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既然父王传位于孤,孤定然要对得起父王的阵前之托。今日,朝中蠹虫不除,诸位大人就都别走了!”话音刚落,禁军们进来将所有门窗紧闭,守在门口。 第337章 休战(十一) 朝堂之上,气氛瞬间凝固,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大臣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上方那位新君。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终于有一位大臣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主上,微臣等皆是跟随您父王多年的老臣啊,您怎能这样对待我们呢?”这位大臣一边说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心中十分惶恐。 然而,坐在龙椅上的楚千词却仿若未闻,依旧悠然自得地摆弄着手中那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眼神专注而冷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朝堂依旧沉浸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 许久之后,楚千词终于抬起头来,目光缓缓扫过大殿中的众人,最后定格在那位说话的大臣身上。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缓缓说道:“老臣?吴大人这话可真是有趣。莫非吴大人觉得自己年事已高,便可以在孤面前倚老卖老不成?需不需要孤一条一条给你细数一下你所犯下的那些罪行啊?” 听到这番话,吴大人脸色骤变,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索性也不再伪装,猛地站起身来,手指直直指向楚千词,大声质问道:“楚衍!你此番归来,处处刁难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老臣,究竟是何居心?况且,你口口声声自称主上,可是先主是否真的将皇位传给了你还尚未可知。依我看,说不定就是你暗中设计,将先主困于战场之上,好趁机夺取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楚千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只见她轻轻挥动右手,旁边的禁卫军立刻会意,如鬼魅般迅速上前,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瞬间划过了吴大人的咽喉。 吴大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脖颈处一阵剧痛袭来,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待到他回过神时,猩红的血液早已流淌至脚下,染红了一大片地面。紧接着,他双手紧紧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摇晃几下后,最终重重摔倒在地…… 楚千词慢慢走到吴大人身旁,缓缓蹲下身子,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他,开口说道:“孤来回应于你。其一,孤之举措绝非故意刁难,而是旨在为民除害!其二,想必尔等心中皆如明镜一般清楚,这楚都未来的主人,有且仅有孤一人!其三,孤对父王归来之心切,远超任何人所能想象。若有人能够将吾父安全带回,孤愿以丞相之高位作为重谢。如此这般,你可还有任何异议不成?” 此时的吴大人,脖颈处仍不断有鲜血汩汩冒出,那猩红的液体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流淌。每当他试图张口说话时,便会有一股鲜血从其口鼻之中喷涌而出,溅洒一地,场面甚是骇人。然而,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吴大人终究未能吐出只言片语。 楚千词见状,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后再次发问:“诸位爱卿,如今可还有其他异议存在?若无异议,那么本次朝会便继续照常进行下去吧。” 一众大臣们目睹楚千词竟当真痛下杀手,早已吓得胆战心惊、魂飞魄散。此刻听闻此言,更是噤若寒蝉,无人敢轻易发声,生怕稍有不慎便步了吴大人的后尘。整个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唯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楚千词面色冷峻地扫视着朝堂之下的众臣,缓缓开口说道:“孤深知在你们当中,有许多人与那王大人、吴大人一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本当死罪论处,但孤如今已厌倦杀戮,故而决定赐予尔等一个将功赎罪的契机。三日时间,每人务必呈上一份切实可行且行之有效的救国良策。在此期间,还需平定各自辖区内的暴乱局势,重新赢取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三日后再次早朝之际,孤期望在座的诸位大人皆能安然无恙!可有异议?”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那些大臣们个个噤若寒蝉,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楚,此乃他们唯一能够活命的希望,于是纷纷叩头谢恩,表示定会全力以赴完成任务。 朝会散去后,楚千词一声令下,让禁卫军“护送”各位大臣返回各自府邸,并严令他们必须时刻紧随其后,不得有丝毫懈怠。 因为楚千词早已向禁卫军下达密旨:不必禀报,但凡有人胆敢借机逃窜,格杀勿论! 这三天对于楚千词而言,不仅是给他人的机会,更是给自己的机会。他深知,必须尽快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既要清除楚都朝中根深蒂固的奸佞之臣,又要稳定动荡不安的朝堂局势。 第一天清晨,阳光刚刚洒在上古城府衙门前那宽阔的广场上时,人们惊讶地发现原本矗立在那里的登闻鼓竟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崭新的桌子突兀地放置在原地。而更为引人注目的,当属桌上摆放着的那块独特的梯形金砖。这块金砖上窄下宽,造型别致,其表面经过精心打磨,呈现出令人惊叹的光滑程度。据粗略估计,它的重量足足有二十斤左右。 就在金砖一旁,还张贴着一则醒目的告示:凡是能够单手将此金砖拿起,并持续保持三十秒钟的人,即可获得金子一锭作为奖励;即使未能成功拿起,但只要尽力尝试过的人,也可得到银子一锭的奖赏;至于那些虽然最终没有拿起金砖,但依然勇敢参与挑战的人士,则会收获稻种五斤以及精米十斤。 此法借鉴“立木为信”典故,旨在通过这种方式迅速树立起官府的威信和公信力。果不其然,这一招数效果出奇地好。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传遍了整个上古城的各个角落。尚未到下午时分,上古城的各个辖区内纷纷开始仿效此法,一时间街头巷尾热闹非凡,民众们踊跃参与其中,所取得的成效极为显着。 就连风雷和风吟都去试着拿了那块金砖收获了一锭金子和稻种。这金子足以支撑他们在条件不错的客栈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他们选了一家相对来说比较便宜的客栈然后包了季,即便如此还有所富余。 风吟一边收拾着房间一边问道:“哥,我今天听到外面有传言说殿下竟然在朝堂之上动手杀人了,是真的吗?” 风雷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被殿下所杀之人是礼部官员吴大人,在将尸体运往乱葬岗处理的时候,我还跟随着一同前去帮忙了。” 风吟道:“吴大人好歹也算是历经两朝的老臣子了,殿下为何会偏偏选中他来立威呢?” 风雷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如今新王刚刚继位,自然是想要好好整顿一下朝堂上下的风气。而那些平日里养得越是肥胖、贪赃枉法越是厉害的‘虫子’,杀起来才更能起到震慑众人的作用,让其他人不敢再肆意妄为。据说,明天朝廷就要派人前往吴大人家中进行抄家了,咱们可以去看看看。” 风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开口问道:“那么,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所谓‘立木为信’之事,难道也是殿下特意安排的一种策略吗?” 风雷略微思索片刻后回答道:“依我之见,这极有可能就是殿下精心策划的一招棋。毕竟要想迅速树立自己的威信,并让众人心悦诚服,这种方法无疑是最为快捷有效的了。” 第338章 休战(十二) 荣国,繁星酒楼。 这座酒楼位于城中比较繁华的地段,每日里都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或是行色匆匆地赶路,或是悠然自得地品尝美食美酒。然而,在这片看似寻常的景象之中,却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刻,白袅正静静地倚靠在窗边,目光扫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她的视线被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吸引住了。只见这几个人虽然刻意保持着距离,但彼此间却时不时地用眼神交流着,仿佛在传递着某种重要的信息。 就在这时,方南浔缓缓地走到了白袅身边,轻声问道:“看什么呢?如此入神。” 白袅微微侧头,指着那几个可疑之人说道:“看那几个楚都人。” 顺着白袅手指的方向望去,方南浔很快便注意到了那几个人。他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从衣着上来看,倒是与荣国人无异。” 白袅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只是表象罢了。你瞧,这几个人形体粗壮,肩宽体阔,肤色偏深,且面部皱纹较多。虽然荣国也以农耕为主,但荣国有海有湖,庄稼人整日劳作于田间地头,虽也身形健壮,但绝不像他们这般特征明显。因此,他们必是来自楚都。” 听了白袅的分析,方南浔不禁露出赞赏的笑容:“没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还能观察得如此仔细。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要不要拿下?” 白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依我之见,这几个人此番前来应当是为楚国主收尸的。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吧。”说完,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几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方南浔说:“楚国主这时候应该已经结束了,去看看吗?” 白袅想了想说:“走吧,再送他一程。” 楚都驻地,一片狼藉。原本整齐排列的外围营帐如今已支离破碎,残垣断壁间弥漫着硝烟与血腥之气。唯有中央的帅帐,宛如风暴中的孤岛,依然屹立不倒,但也显得摇摇欲坠。 而守护这帅帐的,仅有寥寥数名死士。他们面色凝重,目光坚定地紧盯着四周,手中紧握佩剑,仿佛要用自己的生命扞卫这座最后的堡垒。 带队前来的正是王欲行,那位声名赫赫的将领。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此次行动中方寒并未现身。只见他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站在队伍前列,身后则是一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禁卫军。 当这支精锐之师抵达帅帐前时,双方立刻陷入紧张对峙之中。那几名死士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寒光闪烁,与荣国禁卫军的长刀相互交错,一时间剑影刀光,杀气腾腾。 面对如此局面,王欲行皱起眉头,对着身旁的禁卫军沉声说道:“把剑放下,不要惹是生非!”他深知此刻并非逞勇斗狠之时,以和平方式解决问题才是上策。 听到命令,禁卫军们纷纷收起宝剑,然而对面的死士们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依旧紧绷身体,保持着随时开战的姿势。 王欲行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朗声道:“我要见你们主上,烦请通报一声。”声音洪亮有力,穿透了战场上的喧嚣。 其中一名死士闻言,稍稍犹豫后缓缓收了佩剑,转身步入帅帐。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名死士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未露面。 此时,帐外的死士们似乎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紧接着,毫无征兆地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宝剑,动作整齐划一,透着决然之意。 王欲行见状,心中暗叫不好,刚想下达应战的口令,可一切出乎他的意料。只见那几名死士毫不迟疑地挥剑自刎,鲜血四溅,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鲜红的血液溅到了王欲行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温热。 等王欲行再次看向死士的时候他们已经倒在地上毫无生的希望…… 王欲行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进帅帐,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中一紧。只见楚国主静静地躺在榻上,宛如沉睡一般安详。然而,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脖颈处已不再有鲜血滴落,取而代之的是床榻上那块原本洁白如雪的毯子,此刻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而在他的枕边,摆放着一封“绝笔信”。 王欲行凝视着眼前这一幕,不禁轻轻叹息一声。他怀着敬畏之心,朝着楚国主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对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人物的最后敬意。他收起了那封信,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擦拭掉自己脸颊上残留的血渍。 做完这些后,王欲行转过身来,对着门口高声喊道:“来人!速速将此处清理收拾妥当。”声音在空荡荡的帅帐内回荡着,很快便有士兵应声而入,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 当王欲行迈步走出帅帐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在一旁围观的白袅、方南浔,还有那几个形迹可疑、举止反常的“百姓”。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一时间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王欲行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沉稳而响亮的声音说道:“楚都先国主蓄意挑起这场血腥的战争,致使各国生灵涂炭、损失惨重。如今,他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已然畏罪自裁,以此来赎回部分罪孽。” 没过多久,只见两名身强体壮、身着禁卫军服的士兵抬着一具用白色布单覆盖着的尸体缓缓走了出来。白布似乎被刻意整理过,刚好没有遮住尸体颈部以上的部位,使得在场众人能够清晰地看到死者的面容。 一时间,现场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聚焦在那具尸体之上。他们瞪大眼睛,仔细辨认着那张脸,想要确定这是否真的是楚国主本人。很快,人群中就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低声惊呼:“没错!此人正是楚国主啊!”随着这声确认,原本紧绷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周围有两个人相互对视,悄悄离开了这里。 站在一旁的王欲行面色阴沉,他再次开口吩咐道:“其余人等留在此处,务必将这里清理干净,妥善处理后续事宜。你们两个随我一同将楚国主的尸首带去刑部复验,不得有误!” 禁卫军们齐声应诺,动作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执行命令。有的人拿起扫帚清扫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和杂物,有的人则忙着收拾散落在四周的物品。不一会儿功夫,现场已经初步恢复了整洁。 王欲行深深地看了白袅一眼后,转身迈步朝着刑部的方向走去。那两名抬着尸体的禁卫军紧跟其后,步伐稳健有力。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有几道身影却悄悄地移动起来,他们鬼鬼祟祟地尾随着王欲行等人…… 就在离刑部仅仅不到一公里之遥的地方,王欲行与抬着尸体的士兵们突然改变了行进方向,他们匆匆忙忙地拐进了一条幽静而偏僻的小巷子里。这条巷子狭窄且阴暗,两旁的墙壁高耸,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没过多久,那几名乔装改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楚都人便急匆匆地追到了这里。然而,当他们踏入巷口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王欲行和那两名禁卫军竟然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地上。不仅如此,三人的身上、脸上还沾染着许多触目惊心的血迹,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可以想象得出他们之前一定经历了一场激烈打斗。 第339章 休战(十三) 容不得再多思考片刻,这几位来自楚都的人士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风驰电掣地冲到了楚国主的尸首旁。他们瞪大眼睛,神情紧张而凝重,仔细地再次审视着眼前的尸体,经过一番确认后,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动作麻利且小心翼翼地抬起楚国主的遗体,然后如鬼魅般迅速离开......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直至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之时,王欲行与那两名禁卫军方才缓缓站起身来。 王欲行面色阴沉,目光犀利地扫过身旁的两人,压低嗓音问道:“知道该说什么吧?” 那两名禁卫军对视一眼,齐声应道:“知道,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就在三人准备转身离去之际,白袅与方突兀地出现在了巷子口处。那两名禁卫军见状,神经瞬间紧绷,条件反射般地抽出腰间佩刀,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防御架势。 王欲行见状,赶忙开口喝止道:“收起来,他们是自己人。你们先行返回,在此等候我的消息即可。”那两名禁卫军闻言,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依言收刀入鞘,躬身领命而去。 待二人走远后,王欲行领着白袅和方南浔走进了巷子深处的一座僻静小院。进入屋内,他先是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并无潜在威胁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缓声道:“刚刚就看到你们了,我还担心你们不来呢。” 白袅面露忧色地质问道:“就这样让他们将楚国主的尸首带走了,你不知道后果吗?” 王欲行微微颔首,沉声道:“当然知道但是我觉得需要给他留一丝体面。” 方南浔说:“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王欲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没事儿。哦,对了,还有一事要麻烦你们一下。能否请你们往我身上刺上一剑呢?无论哪里都行,如此一来,我也好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缘由。倘若我这般毫发无损地归去,恐怕后果会更严重。” 白袅略微思索片刻后,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沫,轻轻地洒落在王欲行的身上,并缓声说道:“我们在此围观楚国主自刎,那个人肯定也是知道的。你就说你遭遇了我的袭击,而楚国主的尸首则被我强行掳走即可。。” 听到这话,王欲行不禁眉头微皱,面露担忧之色,连忙问道:“那你又该如何是好?万一因此事受到牵连……” 未等他把话说完,白袅便赶忙打断道:“放心吧!这是我从独孤府中带来的逍遥散,此药具有奇效,能在短时间内令人陷入幻觉之中,进而使其失去抵抗之力。有了它作为证据,你向上面交代时便能顺利许多啦。”言罢,她轻轻拍了拍王欲行的肩膀,示意其无需过于担心。 “多谢。” 方南浔问:“如果我们不来你也会任由楚都人把楚国主的尸体带走吗?” 王欲行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回答道:“会!” 白袅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快回去交差吧。” 王欲行走后方南浔问:“那个人会相信王欲行吗?” 白袅说:“不会。但是那个人知道我肯定会做这件事情的。” 方寒听闻楚国主的尸首竟遭人劫持,不禁怒火中烧,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直接派人将王欲行押到百尺楼密室问责。 不多时,王欲行就被侍卫们带至密室之中。起初,王欲行深知自己罪责难逃,只得战战兢兢地跪地叩头,表现得极为恭顺。然而,未过多久,只见他突然身子一晃,竟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 站在一旁的郑内侍见状,赶忙快步上前查探情况。他小心翼翼地伸手翻弄着王欲行的身躯,仔细端详起来。片刻后,郑内侍面色凝重地起身向方寒禀报:“主上,经过微臣查验,发现王尚书身上沾染有逍遥散的粉末。此药甚是厉害,能够使人在短时间内产生幻觉,并致使其丧失武艺。观王尚书身上所遗留的药量虽然不至于令人陷入幻境,但却足以使其昏迷。” 方寒冷哼一声,面色阴沉地说道:“这竟然是独孤家的药!看来本孤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那个逆女还真敢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来!她可当真是我的好女儿啊!”说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失望之色。 站在一旁的郑内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主上,那王尚书该如何处置?” 方寒微微眯起双眼,冷冷地回答道:“先派人将他送回府上,然后再派遣一名医术高明的太医过去瞧瞧。待他苏醒之后,就让他立刻前往刑部领受四十棍刑责!” 郑内侍连忙躬身应道:“是,属下遵命。”随后便转身匆匆离去安排相关事宜。 礼部尚书府内一片静谧祥和,但这份宁静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原来,李玉竹听闻了王欲行遭遇的事情后,心急如焚地匆匆赶来探望他。 当她赶到时,发现王欲行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逍遥散的药劲儿渐渐消退,王欲行那紧闭多时的双眼才缓缓睁开。 一直守在床边的李玉竹见状,立刻扑向床边,满脸关切与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大碍!” 王欲行回答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别瞎操心,我好着呢。” 李玉竹眉头紧皱,语气急切地说道:“太医刚刚来过,诊断出你中毒了,这可真是要把人给吓死了!” 听到这话,王欲行轻轻摇了摇头,安慰道:“没那么严重啦,只是衣服上不小心沾了一点儿毒药罢了,最多也就是让我暂时晕过去一会儿而已。” 李玉竹终于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然后满脸狐疑地开口问道:“我实在难以相信居然会有人能够从你的手中将人劫持而去,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跟我说说!” 只见王欲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故意的,我只是觉得楚国主已经身故,他的尸首也绝不应当遭受如此屈辱对待。哪怕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仅仅只是一介平凡无奇的普通人,在离世之时也理应保有一份起码的尊严和体面。” 听到这话,李玉竹不禁皱起眉头,反问道:“可如今他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所谓的‘体面’,但你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王欲行依旧面带微笑,语气轻松地回应道:“那么依主上之意,将会对我做出怎样的判罚呢?” 李玉竹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主上说鉴于你此次并非玩忽职守或是消极怠工,而是不幸中了楚都人设下的奸计,因此决定从轻发落。不过,为了给此事一个明确的交代,仍需对你略施薄惩,处以四十棍刑责。” 听完这番话,王欲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喃喃自语道:“果真是不出所料,玉颜之前所言一点不假......” “她也知道?” 王欲行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地说道:“嗯。的确如此,如果玉颜没有出现,那么依照我原先拟定的规划,此时的我恐怕还没醒呢。”他的话语显得有些随意,但又透露出一丝庆幸之意。 李玉竹紧接着追问道:“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那接下来你究竟有何打算呢?” 王欲行略作思索后回答道:“接下来嘛......接下来我应该能过上一段清闲的日子。倒是你应该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办……” 第340章 休战(十四) “我?” 王欲行一脸笃定地说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主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应当是派遣你前往上艺阁担任教师一职,并且重点负责教导的学生便是那肖若男、卢凌风以及陈扶疏三人。” 李玉颜满脸疑惑地反问道:“可是眼下最为紧要之事难道不是战后的整顿与休养吗?要知道此次我们荣国在这场战役之中伤亡颇为惨重啊!” 王欲行微微摇头,冷静分析道:“战后休整确实至关重要,但休战时间顶多也就只有短短三个月而已。如今楚都已然沦陷,而接下来即将爆发的便是针对方都和姚都的激烈战事。这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必定会分出最终的胜负,否则主上又怎会刻意营造出‘战神’将会从他们三人当中诞生这样的声势呢?” “这样舆论就在我们这边了!” “没错。” 繁星酒楼。 白袅自从从楚都驻地返回后,就整日里郁郁寡欢、沉默不语。然而,这一切并未引起方南浔的关注。他一回到酒楼,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行李,满心期待着能够尽快赶回北泽。 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城市渐渐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此时的方南浔已将大部分物品整理妥当,只待明日一早便可踏上归程。他稍作停歇,想起还未与白袅商量启程时间,便迈步走向白袅的房间。 来到门前,方南浔轻轻抬手叩响房门,“笃笃笃”几声过后,屋内却毫无动静。他不禁心生疑惑,再次加重力道敲门,但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方南浔担心白袅会遭遇什么意外,毫不犹豫地抬脚踹开房门,飞身冲了进去。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方南浔看到白袅静静地端坐在床边,宛如一座雕塑般纹丝不动。他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白袅,确认她安然无恙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可就在这时,他猛然意识到,以白袅平日里机警的性格,不可能对敲门声如此充耳不闻。除非此刻她正陷入极度深沉的思考当中,以至于对外界的声响完全失去了警觉...... “想什么呢?”方南浔皱起眉头,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八度问道。 白袅眼神迷茫地应道:“嗯?” “到底在想些什么呀?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方南浔再次追问道。 白袅定了定神,缓声道:“我在思考接下来荣国的走向。” 方南浔听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说道:“你难道忘了之前对我的承诺吗?我们说好待楚都之事了结后,便随我一同返回北泽。” 白袅沉默片刻,轻声回应道:“百义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我。我的朋友、孩子,以及......那个人......他们全都身在百义,倘若我独自一人回到北泽,又能有何意义呢?” 方南浔深吸一口气,劝解道:“可是妹妹啊,你已不再担任国主之职,守护国家、抵御外敌入侵这些责任本不应再由你承担。况且这么多年来,你为这个国家所付出的一切已然足够多了......听哥哥一句劝,乖乖跟我走吧!” 白袅微微颔首,似乎在认真思索着方南浔所说的话,但很快她便坚定地抬起头,看着方南浔的眼睛说道:“兄长,若战事不止,荣国将永无宁日。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要留下来坚守于百义。” 方南浔脸色一沉道:“一山不容二虎,你与那人同在一处,难免会生出许多事端。” 白袅咬了咬嘴唇,缓缓开口道:“我心中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但眼下局势紧迫,容不得过多计较个人恩怨情仇。所以......所以我打算暂且放下过往嫌隙,原谅他一段时间……” 沉默片刻之后方南浔说:“先下楼吃饭吧,我有些饿了。” 白袅说:“让他们送上来吧,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饭菜被送上来后,白袅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侍从们全部退下。待众人离开房间,她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对坐在对面的兄长说道:“兄长,关于楚千词,咱们心里都很清楚,他确实有着稳定楚都内政的才能,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在行事时必定会采取某些极端手段。如今楚都局势动荡不安,那些官员若是想逃离此地以求自保,他们的首选之地必然是北泽。因此,兄长您需要先行返回北泽,回去之后定要加强盘查力度,绝不能让哪怕一个来自楚都的人轻易入境。另外,与楚都之间的商贸往来也要倍加小心谨慎才行啊!” 方南浔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妹妹的意思,接着问道:“那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的计划或者想法吗?” 白袅稍作思索,然后坚定地回答道:“还有一事至关重要,但凡姚都的船只,不论其规模大小,亦不管它们以何种理由前来,务必要将其全部扣留下来。而且这一扣,至少得等到荣国和姚都之间的这场战争彻底结束方可放行。” 听到这话,方南浔不禁皱起眉头,面露担忧之色,迟疑地开口道:“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扣留长达三个多月之久?这个时间跨度是不是有些过长了呢?如此做法恐怕会引起诸多不满和麻烦吧?” 白袅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如剑,解释道:“兄长,此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我们必须杜绝一切可能出现的风险,尤其是要谨防像之前楚都有人偷渡进入清风楼那样的情况再度发生。若不采取强硬措施,一旦有所疏漏,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好,我回去就准备。” “但愿此战荣国能够胜利……” 姚都,永安城。 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皇宫大殿之上,正隆重地举办着一场极度奢靡的庆功盛宴。宴席间,珍馐美馔琳琅满目,琼浆玉液香气四溢;舞姬们身着华服,翩翩起舞,如彩蝶般轻盈优美;乐师们弹奏着悠扬动听的乐曲,余音绕梁,令人陶醉其中。 这场庆功宴之所以如此盛大,乃是因为此次战役不仅给予了楚都沉重一击,使其元气大伤,更一举拿下了荣国的数十座城池。这无疑是姚都近几年以来最为辉煌的战绩,也是全体臣民为之欢欣鼓舞的盛事。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喜悦的笑容,他们举杯欢庆,共同分享这份胜利的荣耀与欢乐。 全盛名和欧阳花榕留守南中枢郡(姚都管辖时称为聿奚郡),独孤奕身体不舒服告假,所以庆功宴上只剩下了顾长策在支撑着。欧阳公主作为顾长策的夫人在旁策应,也帮顾长策免除了一些麻烦。 独孤府。 欲晓得知独孤奕即将归来的消息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欢喜和期待。她迫不及待地提前返回府邸,精心准备着一切。 当独孤奕踏入屋子的那一刻,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张宽敞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色香味俱佳的佳肴,每一道菜都还在散发着腾腾热气,仿佛刚刚出锅一般。 这些菜肴琳琅满目,有鲜嫩多汁的烤鸡,外皮金黄酥脆;有清蒸鲈鱼,鱼肉洁白如雪,入口即化;还有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让人垂涎欲滴……满桌的美食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第341章 休战(十五) 欲晓远远地望见独孤奕那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嘴角瞬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脚下步伐轻快地迎上前去,娇声说道:“回来了呀,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快过来吃吧。” 独孤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但还是故作不满地开口问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这次外出有没有受伤啊?” 欲晓听闻此言,轻轻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着回答道:“军中那些医师大部分都是我教出来的!他们早就第一时间把你的身体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我啦!既然我知道你安然无恙,又何必多此一问呢?”说完,还调皮地冲独孤奕眨了眨眼。 独孤奕先是一愣,随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伸手揉了揉欲晓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哈哈,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也是,有你这位医术高明的大才女在,我这点小伤小病哪能瞒得过你的法眼呀。” 吃完饭后欲晓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独孤奕,独孤奕也早就看出了欲晓有话要说,于是便提前问道:“你有什么事儿想要说吗?” 欲晓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我......我可以一直住在家里吗?” “这是什么话呀,这里可是你从小到大都生活的地方啊。”回应她的声音温柔而亲切。 然而,欲晓刚想继续说话,却被突然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只听门外有人高声喊道:“启禀大人,有客来访!” 话音未落,独孤奕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冷哼一声说道:“叫进来!” 不多时,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妇人走了进来。此人正是杨子叶最为信任的心腹嬷嬷。只见她恭恭敬敬地向独孤奕行了个礼,口中说道:“奴婢给独孤将军请安。” 独孤奕微微抬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事?”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 那嬷嬷连忙答道:“回将军的话,我们家主差奴婢过来问问,主母何时能够返回府上。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盼着主母回去操持家务呢。”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欲晓。 此时的欲晓仿若未闻一般,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独孤奕见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道:“难道杨府离开了我的妹妹就无法运转了不成?哼!我也不想为难于你,你且速速回去告知杨嘉逸,让他亲自过来迎接!” 那嬷嬷被独孤奕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应道:“将军息怒,奴婢遵命。” 然而,她尚未转身离去,独孤奕又紧接着补充道:“务必要将张嬷嬷安全无恙地护送回杨府!” 之后独孤奕便柔声问道:“说说吧。” “自从入宫为质回来之后国主便隔三差五就会送几名娇妻美妾入杨府,最开始几次我都是拒绝的。后来他说总是拒绝国主的赏赐会影响他的仕途,所以我就挑挑拣拣的收了几个年纪小的人。我与他们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若一直相安无事也就罢了,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她们在议论我当年的事情……她们十几岁的年纪是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情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是他说的……我本来都打算原谅他重新爱他了……” “不用原谅他!这是他的错!”独孤奕说。 “兄长……我们十六岁就相互喜欢了,他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独孤奕说:“别哭了。他不值得你如此作贱自己。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安稳稳的住在家里,做我独孤家的女儿,和离书我自会帮你拿回来!” 话一说完,只见独孤奕满脸怒容,犹如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杨府大步流星而去。而此时此刻,那杨子叶却正沉浸在一片“温柔乡”之中,乐不思蜀、忘乎所以。 当独孤奕如一阵狂风般冲到门前时,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房门,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屋内的众人皆是一惊。然而,独孤奕的目光并未在那些人身上停留片刻,他只是用低沉得仿佛能压垮一切的声音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全都给我滚出去!” 听到这声怒吼,杨子叶如梦初醒,缓缓从床榻之上坐起身子。他先是不紧不慢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然后以一种慵懒至极的姿态斜倚在床边。接着,他挥挥手,对着身旁那六位如花似玉的侍妾轻声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我与独孤大人有要事相商。” 待众女鱼贯而出后,杨子叶这才将视线投向门口处站着的独孤奕,脸上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开口问道:“不知独孤大人今日如此匆忙地突然登门造访,究竟所为何事啊?” 独孤奕紧紧握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杨子叶,一字一句地说道:“少在这里跟我装糊涂!明知故问有意思吗?我现在只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杨子叶闻言,微微一笑,再次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然后淡淡地回应道:“没错,就是我辜负了她。那么,独孤大人您又准备如何处置此事呢?”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就郑重地警告过你,如果胆敢欺负她,我定会亲手取了你的性命!” 杨子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嘛,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听到这话,独孤奕怒不可遏,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揪住了杨子叶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那你倒是试试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 杨子叶见状,自然不肯示弱,迅速抬起手臂,试图挣脱独孤奕的束缚。然而,他的手腕刚一动弹,便被独孤奕如铁钳一般的手掌死死地攥住了。就在这一刻,独孤奕突然察觉到杨子叶的脉象异常紊乱,心中不禁一惊。 “快放开我!”杨子叶用力挣扎着,大声喊道。 “不许动!”独孤奕眉头紧皱,厉声喝止,同时追问道,“难道这便是真正的原因吗?你是不是早就清楚自己所剩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面对独孤奕的质问,杨子叶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没错,但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她。和离书我早已准备妥当,既然今日你碰巧来了,那就劳烦你将它带给她吧。”说着,杨子叶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了独孤奕面前。 “那个人干的?” 杨子叶道:“你知道的,以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绝对不会去做那些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而像我这样平凡无奇之人,实在没有任何能够被他人拿来当作威胁筹码的东西,因此我也只能将自己这条性命全权托付于他了。原本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毒性发作的时间不该如此之快,但或许是因为我之前那几个月一直在临海郡埋头研制火器,长时间的劳累与奔波导致身体状况大不如前,这才使得毒性提前爆发了吧。看来,我这次怕是真的要命丧黄泉了,绝不能让阿笥受到我的牵连啊!” 听到这里,独孤奕连忙插话道:“难道你忘记我们家是干什么的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帮你寻找到解毒的良方!” 然而,杨子叶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着回应道:“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来自皇家的剧毒,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破解得了的?而且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我真的感觉身心俱疲,已经无力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第342章 休战(十六) 独孤奕略微思索一番后,缓缓开口道:“杨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杨子叶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都没了,连旁支都未能幸免……”那无奈与哀伤交织在一起,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独孤奕面露愧疚之色,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杨子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语气坚定地说道:“接下来不管我做任何事情,都和你,还有阿笥毫无关系。如果能够成功,哪怕付出生命代价,我也死而无憾;若是失败了,横竖都是一死罢了。所以,你走吧……” 独孤奕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连忙追问:“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然而,杨子叶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这你不用管……” 见此情形,独孤奕知道再怎么劝也是徒劳,于是换了个话题,说道:“跟你说一件事儿吧,欲晓她怀孕了。你要是真的一心求死,我自然不会阻拦,但倘若你希望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失去父亲,那我也绝不会有丝毫的介意。” 话音刚落,杨子叶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吼道:“什么?你说什么?” 独孤奕紧接着说道:“欲晓她一心想要将这个孩子留下来啊。” 杨子叶闻言,面色凝重地回应道:“关于欲晓的身体状况,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以她目前的情况,根本无法承受生育所带来的风险和负担。” 独孤奕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是否仍然打算去执行那件事呢?” 只见杨子叶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没错!我一定会去做的!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亲手杀掉钱青朗那个恶贼,就算他如今已经成为了朝廷的新贵也在所不惜!” 听到这话,独孤奕不禁皱起眉头,追问道:“我能否知晓其中缘由?” 杨子叶深吸一口气,缓缓讲述起来:“正是此人向主上进言,极力主张让我们杨家的子弟上阵杀敌。而且,更可恶的是,我们杨家的人全都被安排在了先锋军中!当第一声炮响响起时,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勇士们瞬间就淹没在了战火硝烟之中,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难以寻觅……事后,我曾去找过他理论,可他竟然厚颜无耻地宣称这是给予我们杨家立功受赏的绝佳机遇,只怪他们自己没能把握住……” 说到此处,杨子叶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握拳。 独孤奕面露疑惑之色,不解地问道:“可是,他究竟从何处得来如此巨大的权力……” 杨子叶咬着牙关,冷冷地回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笔账得一笔一笔慢慢清算。不管怎样,钱青朗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钱青朗的事情咱们可以一起做,我和他也有点儿旧怨,你先把命留着吧!”说罢,独孤奕便拿着和离书走了。 荣国,清风楼内。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映出一片斑驳光影。白袅身着一袭素雅白衣,身姿绰约地端坐在桌前,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白莲。她那双美眸凝视着门口,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内心波涛汹涌。因为今日,她在此约见了一个让她“恨之入骨”之人。 此刻,那个人已然行至门口,却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脚步一般,迟迟徘徊不前。他不时抬头望向那紧闭的房门,似乎在心中反复掂量着是否该踏入这个房间。 终于,屋内传来了白袅清冷而略带质问的声音:“你在等什么呢?” 那人闻声猛地顿住身形,仿若一只受惊的野兔般僵立在原地。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推开了那扇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他略显迟疑地迈步进屋,然后轻轻合上了身后的门扉。 走进屋内,只见白袅正微微浅笑地看着自己。他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我在想你约见我的目的!” 白袅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轻声回应道:“父女见面有什么目的?” 方寒闻言,眉头微皱,径直走到白袅对面坐下,一脸严肃地道:“这天下任何一对父女见面或许都无需目的,但我们两个可不一样。直说吧,这次又是给我搞出了什么样的麻烦?” “我们讲和吧!”白袅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她那明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方寒,语气坚定而又直接。 方寒听闻此言,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什……什么?”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这个曾经与他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女儿竟然会主动提出讲和。 白袅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荣国到底拥有怎样的实力,我远比你要清楚得多。更何况,刚刚才结束的那场战争已经让荣国遭受重创,元气大伤。倘若我们二人此刻还要继续内战下去,那么毫无疑问,下一个亡国的必定就是荣国了!我实在不愿意再一次成为亡国公主啊!”说到此处,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恐惧和无奈。 “哼!难道你以为我就愿意做这亡国之君吗?”方寒冷冷地回应道,他紧握着拳头,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然而,白袅并没有被方寒的态度所影响,只见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并将其平铺开来,指着上面的标记认真地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条妙计,不知你是否想听一听呢?”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方寒,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和期待。 “好吧,那就说来听听。”方寒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听取白袅的计策。 “此次大战,杨嘉逸竟然并未现身于战场之上,但经过我的一番打探得知,那先锋军中几乎尽是杨家之人。把纸鸢的人放出去,我需要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话,方寒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纸鸢?” 白袅见状,不禁摇了摇头,面露无奈之色,随后便默默地开始卷起那张详细标注着各方势力分布的地图。只见他边卷边说道:“这样可就没意思,那我还是先走吧!”说着,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方寒见此情形,急忙出声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那接下来又该如何行事呢?” 这时,白袅停下手中动作,伸出手指指向安国的版图,缓缓开口道:“若姚都想要确保此战获胜,必定会向其周边的附属国调遣援兵。安国这边由我来处理,而其余的两大附属国则需要你去搞定。” “然后呢?那我们又要从哪里调兵?”方寒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问道。 “楚都!”对面的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方寒不禁摇了摇头:“楚国主可是用自己的性命才换来了楚都军队能从那场惨烈的大战中脱身的机会啊,依我看,楚千词绝对不会轻易再让楚都的将士们重新投身到新的战场之中去。”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袅开口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帮着楚都人劫走楚国主的尸体呢?这就是我们所拥有的第一个机会!它也代表了我的诚意!” 方寒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追问道:“第一个?难道还有第二个不成?”他的心中愈发好奇起来,不知道白袅到底还藏有怎样的后手。 白袅略微思索了一番,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吐出了那两个字:“和亲……” 第343张 休战(十七) 方寒眉头紧皱,一脸疑惑地说道:“和亲?谁去合适呢?”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站在一旁的白袅,此时双眼圆睁,死死地瞪着方寒,那愤怒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能是谁?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听到这话,方寒不由得一惊,连忙追问道:“你之前一直强烈反对让她去和亲的呀,为何今日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袅冷笑一声,愤愤不平地回答道:“想当年,我对自己所率领的军队充满了信心,坚信我们一定能够战胜所有敌人,所以才坚决不让我的女儿沦为政治联姻的棋子。可如今呢?都是因为你的愚蠢无能,竟然被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让人直接骑到咱们的脖子上来撒野!还有那上艺阁,我当初特意留给了你那么多优秀的将领,可结果呢?你居然连一场胜仗都打不下来!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好好重用那些将领们?是不是仅仅因为他们曾经效忠于我,你就心存芥蒂?如果我早知道将皇位交给你之后,荣国会变成现在这般窝囊模样,我当日绝对不会轻易让权于你!”说到最后,白袅已是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方寒想了半天好像也确实没什么能够反驳的,因为白袅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他一直以来重用的都是从从敛迹皇城出来的老臣,就连王欲行和李玉竹都是被派上来做“卧底”的…… “我疑心我承认。不得不说在选人用人.....这一点上,我的确不如你那般大度豁达。那么,接下来你又打算如何行事呢?是选择每日按时上朝,直接与众人共商国事;还是甘愿退居幕后,暗中操纵局势发展?” 只见白袅微微一笑,缓声道:“若我公然上朝参政,无疑便是摆明了要与你争夺权力了。不过嘛,我自然也是会参与到朝会之中去的。” 听到这话,方寒不禁眉头微皱,追问道:“哦?那你具体打算怎样参与其中呢?” 白袅轻轻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还不简单?就如同我们昔日在上艺阁时一般无二啊!难道说这么点儿小事儿,以你的能力竟然都会处理不好吗?” 方寒听闻此言,稍作思考后便点了点头应道:“嗯,这个倒是不成问题。” 白袅缓缓地站起身来,柔声说道:“好了,该讲给你的事情我都已经说完啦,我就不再继续陪你品茶聊天了。” 就在白袅准备转身离去之时,方寒突然出声喊道:“且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 白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美眸凝视着方寒,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方寒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他们如今住在幽若殿那里......要是情况允许的话,希望你能过去探望一下,顺道也跟映辰认真地谈一谈......”说到这里,方寒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忧虑之色。 白袅听后,不禁轻轻叹息一声,无奈地点点头应道:“好吧,我知道了。”随后,她再次迈步朝着门口走去,只留下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郑内侍走进来问道:“主上……您现在让公主殿下去幽若殿不怕殿下记恨您吗?” 方寒说道:“以前会,现在……应该不会了……” 白袅独自一人缓缓地走在路上,脚步显得有些沉重。她低着头,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心中不由自主地再次回想起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她曾经“预测”到的那场“送嫁”。 那些画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可见,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还记得当时看到女儿身着华丽的嫁衣,就在这个清风里港口,被一群人簇拥着渐行渐远的场景,那场面让她心如刀绞。 一直以来,白袅都坚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够改变这一切。她曾无数次地强加干预,希望能够免去自己孩子和亲的悲惨命运。然而,现实却无情地击碎了她最后的一丝幻想。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地明白了,那些早已注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更改的。 想到这里,白袅不禁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向远方。天空阴沉沉的,一如她此刻灰暗的心情。一阵寒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丝,但她似乎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沉浸在深深的痛苦和无奈之中。 不知不觉间,时间仿佛在她脚下悄然流逝,而她也如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竟然真真切切地走到了那座庄严肃穆的幽若殿门前。 此刻,白袅站定身形,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到底要不要进去呢?进去之后自己又该怎样开口?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两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孩子呢……无数个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她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 正当白袅心生退意,打算转身离去之时,忽然,一阵极其微弱的呼唤声传入了她的耳中:“母亲......” 那声音轻得宛如微风拂过湖面所激起的一丝涟漪,稍纵即逝。 白袅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目光迅速扫向四周,但入眼之处却空无一人。难道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吗?可就在这时,那声呼唤再度响起,而且比之前更加清晰、响亮:“母亲—— ” 这一次,白袅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瞪大双眼,再次急切地搜寻起声音的来源。终于,在她视线的尽头,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只见独孤映辰迈着轻快的步伐,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正朝着白袅飞奔而来。眨眼之间,他便来到了白袅的身前。 一时间,白袅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孩子,嘴唇微微颤抖着,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失去了意义,唯有那默默凝视的目光,方能表达出她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情感。 “我......” 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然而后面的话却又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 倒是独孤映辰显得格外兴奋,他笑盈盈地跑到白袅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欢快地说道:“我就说看到了您,兄长还不信,非要说我看错了呢!” “母亲您这会儿忙不忙呀?能不能进去和您一起坐会儿呢?”独孤映辰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仰着头看向白袅,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白袅的手轻轻摇晃着。那小手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仅仅只是透过手心传递出来的些许温热,就让白袅瞬间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大概已经是她们之间的第二次牵手了吧......白袅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与这个孩子接触时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感觉。 “好...好呀。”白袅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然后任由独孤映辰拉着自己走进了那座名为幽若殿的宫殿之中。 一进入殿内,独孤映辰便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叫嚷起来:“兄长!兄长!你快点下来呀!”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方传来,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少年略带疑惑的声音:“我都说了你肯定是看错啦,母亲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咱们这儿呢!就算要来,也应该是去繁星使馆或者清风楼那种地方嘛!”话音未落,只见一名身着华服、面容俊朗的少年快步走下楼梯,当他看到站在大厅中央的白袅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拢。 第344章 休战(十八) 独孤映辰说:“这次是你错了,兄长!” 独孤忆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母亲……” 独孤映辰接着说:“愣着干嘛,让母亲进去啊!” “母亲……母亲,里面请……” 本应是一幅充满温情与感动、令人期待已久的母子重逢场景,但对于白袅来说,这一切却显得无比尴尬和局促。身为一名母亲,她无疑是极不称职的。多年来对孩子生活的疏忽让她对自己孩子的喜好、厌恶竟然一无所知,甚至连孩子如今的身高体态都毫无概念。正因如此,那些最为寻常不过的开场白——比如“好久不见,今年又长高不少呢”或者“母亲给你们带来了你最爱吃的东西”等等,这些话语此刻对白袅而言竟成了难以启齿之词。她站在那里,嘴唇微微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而沉重的叹息。 最先打破这种令人如坐针毡般尴尬场面的正是独孤映辰,只见她轻盈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走了进来。 “母亲,这个可是您平日里最爱的口味呢!女儿今日特意尝试着亲手制作了一番,还望母亲能够品鉴一二。”独孤映辰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盘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糕点轻轻地放在桌上,并殷切地望着白袅。 白袅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伸手拿起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仔细地咀嚼品味起来。果然,这糕点的味道正如她所喜爱的那样美妙,香甜可口、细腻绵软,每一口都仿佛能让人陶醉其中。然而,在享受这份美味的同时,白袅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感——连女儿都会为自己烹制心爱的点心,而自己身为母亲,却似乎从未真正关心过孩子们的喜好与需求……这般想着,白袅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极不称职的母亲。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独孤忆阳忽然开口问道:“母亲,您此刻正在自责么?”他的话语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惊得白袅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惊愕之色。 “啊?”白袅显然被独孤忆阳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更为诧异的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内敛含蓄的儿子竟然会如此直白地询问出这样的话来,以至于让她完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您是不是在心里这样想着:‘我竟然连自己亲生儿女的喜好都一无所知,真可谓是一个极不称职的母亲啊’。我说得对不对呢?”独孤忆阳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感,紧接着说道。 站在旁边的独孤映辰听到这话后,心中一惊,连忙开口提醒道:“兄长,你怎么回事儿?快别说了!”然而,独孤忆阳仿佛没有听见妹妹的劝阻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此时,被质问的白袅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地应了一声:“是。”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愧疚和自责。 见此情景,独孤忆阳并没有停止追问,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那么,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让母亲您重新做出选择,您是否愿意放弃国主之位,全心全意只做我们兄弟二人的母亲呢?”说完,他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白袅,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只见白袅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道:“不会!”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独孤忆阳的意料,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既然如此,母亲您就不必为此感到自责了。其实,我们一直都明白,正是因为有您担任国主一职,咱们的荣国才能拥有如今这般繁荣昌盛的景象。所以,请您不要因为在我们成长过程中的偶尔缺席而心怀愧疚,更不必因为不清楚我们两人的喜好而黯然神伤、自我否定。”独孤忆阳语重心长地说道。 就在那一刻,白袅突然意识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原来,这两个孩子远比她所想象的要成熟得多! 白袅默默点头,应了一句:“好……” “刚刚你说我这个时候应该在繁星使馆,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独孤忆阳回答说:“很简单啊。楚国主的事情刚刚结束,想都不用想您肯定会参与的。还有就是王尚书被罚了,王尚书做事一向周全谨慎,不会犯错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您和王尚书做戏,故意放走了楚都的人。” 白袅微微一笑,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你说的的确没错。那么,依你之见,猜猜看我接下来究竟会如何行动呢?” 独孤忆阳眉头微皱,略作思索后缓缓答道:“实不相瞒,我万万没有想到您竟然会现身于幽若殿。正因如此,对于您下一步的走向,我暂时实在难以推测得出啊。”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独孤映辰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我愿意前去和亲!”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白袅,她猛地转过头去,目光直直地落在独孤映辰身上。只见独孤映辰一脸坚定,毫无退缩之意。不知为何,白袅竟忍不住浑身一颤,打了一个寒战。她着实未曾料到,“和亲”这两个看似沉重而敏感的字眼,就这样被身为“当事人”的独孤映辰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而且,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独孤映辰居然能够想得如此深远,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独孤忆阳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地吼道:“不行!绝对不行!无论是哪一个国家,都休想打这个主意!我绝不会允许你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和棋子!”他紧紧握着拳头,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 “然后呢?”独孤映辰冷静地问道。 “什么?”独孤忆阳有些疑惑地反问。 只见独孤映辰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因我一人而间接导致我们的国家灭亡,那我将会愧疚一辈子。可是,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能让荣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得到强大有力的外援支持,就算最终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算是死得其所。其实,这件事情你心里早就清楚明白了,只是一直不敢开口说出真相罢了,对不对啊,兄长!”说到最后,独孤映辰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独孤忆阳,毫不退缩。 独孤忆阳听后,不禁愣住了。他沉默片刻,随后转头向一旁的白袅投去求证的目光,似乎想要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白袅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独孤映辰的说法。 看到这一幕,独孤忆阳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起来……“母亲,我可以上战场杀敌报国的!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女子来保全国家呢?” 白袅问道:“映辰说你早就想到了,我想听听你的计划,可以吗?” 独孤忆阳想了想还是回答说:“三个月的停战期结束之后荣国和姚都必然还会有一场大战。所以为保证胜利这三个月就必须抓紧一切扩充军备。楚都、韩都的散军、安国是目前规模最大的三支可作为后备军的军队。所以要拉拢这三股力量。” 白袅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然后呢?” 第345章 备战(一) 独孤忆阳紧接着说道:“安国虽说是姚都的附属之国,但那安国之主曾受您的恩惠,欠下一份人情。故而,他未必会听从调遣出兵相助。至于韩都嘛,其散落各处的士兵皆各自为营,短期内难以迅速集结起来,如此一来,想要将其拉拢过来也是困难重重啊。如此这般,便只剩下楚都这唯一的选择了。” 白袅听闻此言,不禁面露忧色地追问:“楚都刚刚历经一场惨烈的大战,方才得以脱身而出,咱们又怎能确保他们愿意被我方所驱使利用呢?” 独孤忆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并非要让他们完全为己方所用,而是彼此之间达成一种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罢了。”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独孤映辰也开口附和道:“的确如此。如今的楚都自身已是疲敝不堪、几近无力自保。为了防范那些心怀不轨的附属国趁机篡夺王位,他们别无选择,唯有依附于更为强大的势力方能求得生存。而放眼当下,有此实力者非我方莫属了。倘若由我前去和亲,不仅能够顾全楚都的脸面尊严,还可令楚千词心甘情愿地派出援兵相助。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岂不是再好不过吗?” 此刻,白袅自己都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悲是喜…… 休战已然过去了整整十五天。 楚都城中,那曾经轰动一时的“立木为信”之举所带来的成效愈发显着起来。众多百姓的态度逐渐发生转变,他们对楚都朝廷官员的信任感正在慢慢复苏。 而在这几日里,楚千词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他要应对朝廷中的诸多事务;另一方面,还得费心去追查那些导致朝廷官员失信于民的缘由所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他就顺藤摸瓜地查到了与黑水矿征地赔偿相关的事宜。与此同时,自然而然地,那个“借住”于行宫内的风雷和风吟二人也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至此,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会有一部分流言蜚语源自这座行宫。 当夜幕降临,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之际,楚千词果断地派出手下人马去了客栈,将曾经“借住”在行宫里的风雷和风吟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是好奇和疑惑,究竟是怎样的人物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见到风吟的第一眼,楚千词的目光便被牢牢吸引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独孤笥,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与疑惑。 风雷见状,急忙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张开双臂,将妹妹风吟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一脸紧张地看着楚千词,说道:“主上,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我妹妹没有任何关系,请您高抬贵手,饶她一命吧!”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楚千词凝视着面前的风吟,心中暗自惊叹。此人的面容竟然长得如此酷似欲晓,若不仔细端详、分辨,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足以以假乱真! 这时,只听楚千词冷冷地开口道:“借住?你们倒是想得出来这么个词儿!难道你们不知道行宫如同皇宫吗?擅自闯入皇宫之人,按律应当杖毙于闹市之中。” 听到这话,风吟再也忍不住了,她从哥哥的身后探出头来,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说道:“主上,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会冒着必死的风险进入行宫呢?如今官府强行征收了我们的土地,收缴了我们的粮食税款不说,还蛮横无理地过来收走了我们的房屋,并抢走了我们来年播种所需的种子。眼看凛冬将至,天寒地冻,我们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更别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安身立命了!” 楚千词微皱眉头说道:“今年可是粮食大丰收啊,那区区三成的粮税对你们来说应当算不上什么沉重的负担吧。再者说了,这征地之事,朝廷难道没有给你们发放相应的赔款么?” 风吟一脸苦涩地回应道:“主上,今年原本的确应当是个丰收年景不假,可谁曾想就在种粮和收粮的紧要关头,咱们国家接连不断地征兵啊!而且还是按照三个男子抽取一人这样的比例来征召,如此频繁地征兵,国家都不知道已经征了多少次啦!您想想看,正因如此,今年有多少粮食由于没能及时收割而倒伏在了泥泞的田地里,白白糟蹋掉了;又有多少土地因为缺少人力去耕作,导致杂草丛生,禾苗稀疏啊!三成的粮税固然是规定好的数目没错,但是除此之外呢?还有那名目繁多的各种税款呀!像种子税、人丁税、耕作税、除草税等等,甚至在这丰收之年,还要额外征收全部收成的二成作为所谓的丰收税......这么多的税款累加起来,我们哪里还能有什么剩余啊!至于您所说的征地赔款,经过那些贪官污吏们一层层地盘剥之后,真正落到我们老百姓手中的也就只剩下寥寥几两银子而已,这点钱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我们度过这个严寒的冬天啊!您说说,让我们如何熬得过去?” 风雷在一旁满脸焦急地拉扯着风吟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妹妹,快些跪下向主上请罪啊!主上大人大量,或许会饶过咱们这次。”然而,风吟却倔强地站立原地,纹丝未动。 只见风吟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大声说道:“兄长,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死得有骨气些!闯入行宫本就是我一人的主意,如今我们失去了居所,无奈之下才住进了你那闲置的房屋之中,这又何错之有?” 听到这话,原本一脸怒容的主上突然冷笑一声,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风吟道:“哦?看来你还有不少话想说,那就继续吧。” 风吟深吸一口气,毫不畏惧地继续说道:“朝廷如此腐朽不堪,难道与您毫无关系吗?为何您要舍弃安稳平和的生活,整日盘算着去侵占他国的疆土呢?好好的太平盛世,愣是被您搅得天翻地覆、战火纷飞,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妻离子散。主上啊,咱们可都是本本分分的农人,祖祖辈辈皆靠着辛勤耕耘为生!且不说那传说中的战神是否真能降临世间助您征战四方,单论眼下,国内既无能够平定叛乱的良将,有没有预言里的战神,又何必去他国寻衅滋事呢?再者说了,咱们楚都依靠着粮食进出口这一项优势,便能轻松牵制住其他各国,何苦非要发动战争不可呢?就说这次战争。您将火器运用到战争里了,其他国家也纷纷效仿,结果不还是楚都战败了吗!不还是先国主以死换来您和将士们身退了吗!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打仗呢?” 楚千词叹了口气说:“孤也不想打仗,但是没办法。” 风吟继续说:“荣姚之争,主上您觉得谁会赢?” 楚千词摇了摇头。 风吟道:“我赌荣国。因为荣国得民心!只有荣国赢,楚都才会有活路。” “你想做女官吗?”楚千词突然问。 “啊?”风吟还想要继续说却被楚千词的这句话突然打断。 “孤需要你的见解。朝廷也需要仗义执言的官员。孤相信,你出身百姓自然也能更多的为百姓着想。召令稍后给你。至于征地的事情,等到你和你兄长入朝为官的那天孤自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说罢,楚千词带着禁卫军们走了,只留下风雷和风吟愣在原地。 第346章 备战(二) 刚踏入皇宫的大门,楚千词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几名负责执行秘密任务的暗卫已然不辱使命,成功地将楚国主的尸身带回。此刻,这具尊贵的遗体正静静地安放在大理寺的验尸房中,等待着进一步的查验与处理。 听闻此讯后,楚千词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地朝着大理寺赶去。一路上,他的心情愈发沉重,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可能的情景和猜测。终于,当他抵达验尸房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具被白布严严实实覆盖着的躯体,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床上。 楚千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对着屋内的仵作和几名侍卫沉声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众人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退出房间,并轻轻合上了房门。 待所有人离开后,楚千词这才挪动着略显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着楚国主的尸体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一般,疼痛难忍。终于,他走到了石板床前,颤抖着伸出双手,慢慢地掀起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的一角。 随着白布的缓缓揭开,楚国主那张苍白如雪、毫无血色的面容逐渐呈现在楚千词眼前。这张曾经威严无比、充满生机的脸庞如今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变得如此陌生而又令人心碎。尤其是那双紧闭的双眼,再也无法睁开,仿佛永远沉睡在了这片死寂之中。再看向楚国主的两鬓,不知何时竟已悄然浮现出几缕淡淡的尸斑,宛如岁月留下的无情印记。 楚千词的目光继续下移,最终定格在了楚国主左侧的脖颈处。那里,一道约摸三公分长的狰狞伤口赫然入目。这道伤口虽然已经不再向外渗血,但周围的肌肤仍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使得伤口看上去显得格外触目惊心。除此之外,整具尸体仿佛只剩下这伤口处还微微泛着一抹淡红,其余部位皆如同白纸般惨白,毫无半点生命的迹象。 楚千词紧紧地咬着嘴唇,拼命压抑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但当他张开嘴巴想要说话时,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带着明显的哭腔:“父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再一次轻轻地抚摸一下楚国主的额头,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父亲残留的温暖和气息。然而,手指在快要触碰到肌肤的时候停住了,不停地颤抖着,始终没有勇气真正落下。他害怕自己轻微的触碰都会给眼前这具已然毫无生气的尸体造成二次伤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楚千词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楚千词终于努力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后,对着门外轻声说道:“让仵作进来吧。” 很快,一名面容严肃的仵作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房间。楚千词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盯着对方,声音略微沙哑地问道:“尸体验过了吗?我父王到底是因何而死?” 仵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低头答道:“回主上。先国主龙体尊贵无比,属下未敢擅自检验,因此目前还无法确定死因。不过从表面迹象初步判断,先国主似乎死于颈动脉失血过多。” 楚千词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嘱咐道:“那就开始验吧。只是,能否请你们尽量不要破坏我父王的身体......孤希望能让他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世界......”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再度哽咽。 仵作连忙应声道:“是,请主上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尽可能保持先国主遗体的完整。还请主上移步偏厅等候 ”说完,便转身开始着手进行验尸工作。 夜幕悄然降临,如一层厚重的黑色帷幕缓缓垂下,将整个世界逐渐笼罩其中。楚千词安静地坐在隔壁房间内,宛如一座雕塑般纹丝不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光线愈发黯淡,原本清晰可见的一切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物体的轮廓不再分明,色彩也相互交融,形成一片朦胧的景象。楚千词的目光如同陷入迷雾之中,迷茫而空洞。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与昏暗之中,一种诡异的声响仿佛穿透墙壁传入他的耳际——那是肉体被锋利刀刃划开时所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令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仵作验尸时那血腥恐怖的场景。 正当楚千词沉浸于这些可怕的想象无法自拔之际,一道微弱的烛光突然打破了黑暗的束缚。原来是值班的小斯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点亮了油灯。温暖的橘黄色光芒瞬间驱散了四周的阴影,使得楚千词的视线重新恢复了清晰。 小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主上……”见楚千词毫无反应,他又接连唤了好几声。终于,楚千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显然还未完全摆脱刚才的恐惧思绪。 小斯赶忙恭敬地回答道:“仵作大人已经完成验尸工作,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楚千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尽管从这里到仵作所在的屋子仅仅只有几步之遥,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段路程却仿佛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恐惧。每迈出一步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当楚千词终于踏入屋内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旁边那张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配饰以及一封孤零零的信笺。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默默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仵作神色凝重地拱手说道:“启禀主上,经过属下仔细验尸,可以确定先国主的确是因颈动脉失血过多而亡。此外,在先国主身上并未发现其他任何外伤痕迹,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听到这个消息,一旁的楚千词眼眶泛红,声音略微颤抖着开口道:“我父王他……”那悲痛欲绝的神情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仵作连忙安慰道:“请殿下节哀,属下使用的乃是最为可靠的银钗探毒之法,经过反复查验,先国主体表确实没有明显的损伤。” 站在一旁的楚千词听闻此言后,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一些,她轻轻舒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那就好......”仿佛只要确认先国主并非遭受毒害或暴力伤害,便能让她心中的痛苦减轻几分。 这时,仵作又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先国主生前穿过的衣物,属下已经为先国主更换了一套新的衣裳。”说着,他将那些衣物恭敬地呈到众人面前。 遗物之中,有一个半边浸着鲜血的信封,那殷红之色仿佛还带着丝丝温热,让人触目惊心。楚千词眉头微皱,凝视着那个信封,缓缓开口问道:“这个也是从我父王身上发现的吗?” 一旁的仵作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回殿下,正是如此。” 楚千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信封。只见信封之上,四个大字犹如刀刻般醒目——吾儿亲启。这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浓浓的父爱与关切之情。 楚千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他轻轻地将信收入怀中,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损坏这封可能饱含着父亲临终遗言的信件。然后,他转身面向众人,继续有条不紊地吩咐道:“稍后,孤会差人去通知礼部前来交接这些遗物。辛苦了。” “主上节哀……” 第347章 备战(三) 楚千词回到皇宫之后便让所有人都出去,然后默默地打开了那封信。 ——吾儿亲启 吾登皇位多年,自以为不愧于百姓,惟愧于妻儿,然现亦愧于百姓…… 战不平,吾自当以死谢罪。战若平,吾亦无颜于众人。遂权衡之下留作此书,以赎罪。 楚都建国百余年,先祖以农耕起家,勤勤恳恳,从未懈怠,以至今日。汝自当取其长而补其短,用以治国。虽水源问题得到大部改善却仍受制于人,曾听闻荣国国主方玉颜与其兄合力之下使得荣国西域郡干旱问题大幅缓解,汝可学之以解楚都之困。此为吾憾,愿汝得解。 三月休战之后荣姚两国必然再起纷乱,若姚都求援,汝必拒之。姚国主性情暴戾,行事极端,若姚都得胜则必无楚都立锥之地。荣国求援,汝可考虑。方寒之求,务必权衡。方玉颜之求,可应。其治世之能强于吾等国主,其治天下,太平盛世可观矣。 此信勿给吾妻,免其掩面泣泪之苦。若问之则曰: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愿吾儿…… …… 信件的后半部分已经彻底被血水浸透,那些原本应该清晰可辨的字迹此时变得一片模糊,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分辨出来。然而,楚千词心中却暗自揣测着,这被血水淹没的几句话必定是整个世界都最为关注和牵挂的话语。也许那上面所书写的是对身体健康、诸事顺遂的美好祈愿;又或者是苦口婆心地劝诫要勤奋理政、不辜负民众的期望......但究竟具体写了些什么其实已不再重要,因为这封书信乃是他父亲留下的最后遗言。 就在这时,寂静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水滴掉落之声。起初,楚千词不禁感到十分诧异,他环顾四周,心里寻思着这房间之中怎会出现如此奇怪的声响?当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时,才惊觉原来是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接连不断地砸落在手中的信件之上。 只见那两颗硕大如豆粒般的泪珠,刚一接触到信件表面的血渍,瞬间便将其晕染开来。而那原本只是局限在后半部分的血渍,此刻也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似的,开始缓缓地向着前面的字迹蔓延过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楚千词在刹那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慌忙伸出双手,试图用手指轻轻擦拭掉那正在扩散的血渍与泪痕,但事与愿违,这样做不仅没有让字迹重新显现,反而使得它们变得愈发模糊不清。于是,心急如焚的他顾不得许多,急忙扯起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去轻拭那已然被泪水和血水玷污的信件。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想要挽救这些珍贵字迹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嘶啦”声——那是纸张不堪重负破裂开来的声音!伴随着这声轻响,楚千词一直以来强忍着的悲伤情绪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痛苦与哀伤,全然不顾及自身的形象,放声痛哭起来...... 直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略显慌张的敲门声,伴随着楚国后焦急的呼喊声:“千词,你怎么了?千万别吓唬母后呀......”那声音犹如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楚千词的心门。 楚千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如波涛汹涌般的情绪。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封信件重新折叠整齐,然后轻轻地放入一个精致的木盒之中,并将其稳妥地放置在了抽屉的深处。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迈着略微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 当她终于打开房门时,楚国后满脸担忧地一下子冲上前,紧紧握住楚千词的双手,急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千词微微垂眸,沉默片刻后,抬起头轻声说道:“刚刚收到一封信,他们......他们把父王带回来了。” 楚国后闻言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与难以置信,连忙追问道:“真的吗?那你父王他人现在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他!”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屋外奔去。 楚千词赶忙伸手拉住楚国后,神色凝重地解释道:“母后,您先别急。父王他......他是为国捐躯,英勇就义,可谓死得其所。如今他已被安置入棺,按照习俗,入棺之后不宜再轻易开启......” 楚国后的脚步戛然而止,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喃喃自语道:“即便只是能去看看他的灵柩也好啊......” 楚千词轻轻搂住楚国后的肩膀,安慰道:“母后,您放心,三日之后父王将会正式发丧。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保守这个消息,绝不能让它泄露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动荡。” 楚国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坚定地点点头应道:“好!母后都听你的。” …… 休战第十八天。 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这几日过于疲惫不堪,亦或是其他缘故,白袅近来老是感觉浑身绵软乏力,提不起精神,而且常常困倦难耐。有时,即便正在思考着重要之事,思绪也会不由自主地飘走,眼皮愈发沉重,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就在前几日,白袅收到了肖楚寄来的书信。信中言道,东阳郡如今已然走上正轨,诸事顺利,一切皆已安排妥当,他也应当返回京城向上面复命了。得知此消息后,白袅心中欢喜,于是决定亲自前往繁星使馆迎接肖楚归来。 天尚未大亮,白袅便早早起身洗漱装扮,而后匆匆赶往繁星使馆。到达之后,她选了一间屋子坐下,满心期待地等待着肖楚的到来。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或许是等待太过漫长,又或者实在是身体太过疲倦,坐在屋里的白袅竟不知不觉再次昏睡了过去。 不多时,肖楚风尘仆仆地踏进房门。当他一眼瞧见趴在桌上熟睡的白袅时,不由得心头一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边急切地呼喊着白袅的名字:“玉颜?方玉颜!你怎么了?快快醒来呀!”一边伸手轻轻摇晃着白袅的肩膀。 在迷蒙之间,白袅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缓缓抬起头来,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正是满脸焦急之色的肖楚。此时,白袅方才如梦初醒般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顿时面露愧疚之色,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居然睡着了,真是太抱歉啦!” 见白袅安然无恙地醒来,肖楚高悬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但仍不放心地追问:“你当真没事儿么?可别硬撑着啊!” 白袅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事儿的,兴许只是近日劳累过度所致。对了,你一路奔波辛苦,想必还未曾用过餐吧?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寻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如何?” 肖楚听闻此言,欣然应允道:“好啊!那咱们这就走吧!” 路上,白袅解释说:“本来应该在繁星安排餐食的,但是我还是想带你去清风楼。一来大家都在清风楼方便一些,二来从繁星到清风楼足以看出这些日子荣国经历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