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权宠:夫人是只妖》 第1章 重生第一天 傍晚时分,被黑幕遮住的天空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野外一座孤零零的寺庙里,一群半大的乞丐正围着一个脏兮兮的团子拳打脚踢,口中咒骂着下流的话。 “婊子养的也敢抢爷的吃食,打死你!” “窑子里出来的小婊子!” “.....” “.....” 几个半大的乞丐打累了,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灰不溜秋的团子,看他没有反应了,才半蹲下身子,去拿被团子抱在怀里沾满泥巴的红薯。 不多时,寺庙里发出一声哀嚎,刚刚还得意的高个子乞丐,捂着一边滋啦往外冒血的耳朵,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把他扔到外面的雨里洗干净,今天老子非要上了他!磨磨他的野性!” 灰不溜秋的团子,被几个乞丐拖着往外面走,他的身量很小,看着十来岁的模样,被锅灰涂得看不清面色的脸上,有一双乌黑发亮的漂亮眸子,只是里面都是嗜血的杀意。 桑周进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看到小团子被几个人拖着扔到寺庙前的水洼里,其中一个正把他的头往泥水里按。 为了能更好获取他的信任,桑周过来之前,特意变换成正常十岁孩子的大小。 若不是她和他之间有感应,她是真没看出来数十年后一举灭了妖族的宋督军,此时竟然被一群小乞丐如此欺凌。 桑周揉了揉手腕,环视了四周,视线落在几步远处的一根半人高的树枝上,在人类的地盘上她还是希望自己能用人类的方式处理问题。 捡起棍子,对着小团子的方向摇了摇头,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谁让当初他三番两次的想杀自己,就让他先吃些苦头。 打人的乞丐中,其中一个人发现了逐渐靠近的她,惊恐的看着。 “你....你是谁....为什么雨淋不到你.....” “放开那个孩子!”桑周拖着棍子嚣张又霸气的喊道,在这个世界里,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要留下一个又帅又好的印象,第一时间获得小团子的信任,如此才好进行下一步的攻略。 他的惊呼声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还没等她出手,刚还被压制在下面的小团子,猛地一挣扎从乞丐手里挣脱了出来。 两步远的桑周眼看着面带厉色的小团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尖锐的钉子,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钉子已经戳进了一个乞丐的脖颈上。 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小团子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半面挂着血,血水混着雨水从他尖细的没有一丝肉感的下巴上滴下来。 桑周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棍子,有些不够看了,刚还得意嚣张的笑不自然的收了起来,果然还是熟悉的宋青辞啊。 这群小乞丐大多都是因为战乱流落到街头的半大孩子,平时偷偷东西打打人还行,真碰见敢杀人的狠角色,也都是怕的,此时都有些惊恐的往寺庙里退。 桑周本是安排着英雄救美的桥段,这猛然的美自救了,她倒是一时间脑子有些卡壳。 但是气势不能输,必须要向小团子证明她的立场,长大后的团子防备心极重,再想获得信任就难了。 “还不快滚,找死嘛?!”桑周微仰着下巴,高傲的对寺庙里躲着的那群乞丐叫嚣。 如今只有十岁模样的桑周,比那群乞丐中最高的那个看着还要高些,身上穿着嫩绿色的百褶裙,鹅黄色的小衫,唇红齿白,白里透红的小圆脸,看着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这当然不是让那群乞丐害怕的原因,他们怕的是这好看的小姐站在滂沱大雨中,却能让雨避开她的周身落下来,也怕她两步远站着的那个只及她肩膀的小孩,被他一击致命的乞丐还躺在他脚边,他竟然在就着雨水洗身上溅的血。 那个领头的乞丐,捂着耳朵忐忑的从寺庙先一步出来,贴着寺庙的墙壁想要绕过两人出来,刚踏出来一只脚,就听见奶声奶气的威胁声。 几个人都愣在原地不敢动,雨下的太大,....他们没听清,又不敢贸然的动作得罪了这对怪异的组合。 桑周离她进听见了他的那句“红薯留下!”。 她瞬间了解了小团子的心思,仗着自己身量高,嗓门大,赶紧狗腿的表现自己,掐着腰喊道:“红薯留下,人赶紧滚!” 那群人这下听清楚了,紧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风一样的消失在大雨中。 等人走了桑周才得以和小团子相处,她笑盈盈的跟在往寺庙里走的小团子身后。 “我叫桑周,你叫什么名字。” 小团子将钉子藏到看不清颜色的腰带里,继续走。 “荒郊野外的能遇见真的是好巧啊,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交个朋友怎么样?” 小团子在寺庙门口停下了步子。 桑周也乖巧的停在他后面,做好了郑重向小团子介绍自己的准备。 小团子弯腰捡起放在地上的红薯,抱在怀里绕过挡在他后面高了他一头的桑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哎?咱们今天不住在寺庙里嘛?外面到处都是大雨啊?!”桑周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关键是她这刚活过来没几天,法术尚且薄弱,过一会儿这雨她就挡不住了,她可不想当落汤鸡。 不明所以的跟在小团子后面走在后面,她思索了一下,按照小团子长大后的性格推算,他应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如果自己不能拿出来足够有诱惑力的条件,恐怕不好接近他啊。 是了,拿出自己最有诱惑力的条件,反正他现在就是个小屁孩儿,使点儿手段也没关系。 “哎!宋青辞,你站住,你知道我是谁嘛?!”桑周站在原地微仰着下巴,等着小团子过来讨好自己。 想当年,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为了自己的目的,不也舔着脸伺候着,夜夜缠绵床榻,换做还是小孩的他,应该也是一样的。 看那小团子终于停在原地,被雨水冲刷着的小脸皱在了一起,没好气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桑周傲娇的抱着胳膊,看!还不是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我是天上的神仙,自然什么都知道,而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看着小团子面上漏出一副嫌弃和质疑的神色,桑周觉得是时候表演一下自己的技术了。 对着空气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瞬间小团子周围的雨也被隔离到他的周身之外,桑周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这法力也没想象中的这么弱啊,都能维持住两个人不淋雨了。 “那你有红薯吗?” 沉浸在自己法术中的桑周,像是被敲了一记闷棍,啊了一声,无中生有的法术,....她似乎应该....是不会的吧。 “只会遮雨,算什么神仙?!呵!”小团子嘲笑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桑周一个人在雨中凌乱,她竟然被嫌弃了,她竟然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嫌弃了,婶能忍叔不能忍。 “哎!你这小孩,真的不考虑和神仙做朋友吗!”桑周掐着腰看着身材矮小的团子渐行渐远。 宋青辞?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有名字了,自从那个女人死了以后,他的名字就是“小乞丐”“小杂种”。 那个妓女到死还在疯疯癫癫的念叨着,他的父亲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官,有金山银山大房子,可直到她因为花柳病死在床上,他都没见过他那个大官父亲。 一个妓女生下嫖客的孩子,冠个他的姓,真以为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惜了,那个女人到死都没明白这个道理。 呵,什么大官,什么神仙,都不如手里的红薯实在。 脏兮兮的小团子淋了一路的雨,身上的灰尘泥巴都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露出白净漂亮的小脸。 第2章 少年的有了躁动的情愫 七年后 “桑周你快帮我看看,我这小羊咋了,总是不吃草,眼瞅着饿两天了?”一身粗布衣裳的大娘,怀里抱着一头蔫蔫的小羊羔焦急的走进了栅栏围着的小院子。 院子里穿着湛蓝色小褂长裤的娇小姑娘,正踮着脚翻晒在架子上的草药。 “我来瞧瞧。” 没错,为了给宋青辞赚红薯,她先是混迹赌场,靠帮赌徒出老千拿抽成混了几年,这两年到处都在打仗,赌场一家挨着一家的倒闭,于是她又做起兽医,日子清苦的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妖了。 桑周把小羊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上面摆着一个破旧的医药箱子,里面放着她的各种工具,但事实上这些工具都是摆设。 她自然的将一只手放在小羊的头顶,凝聚意念,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小羊。 “你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吃草?” 小羊咩了一声。 “这老娘们天天喂我吃干草!我才出生多久,这么硬的东西怎么吃的下,我要吃新鲜的!!” 虽然知道了小羊的病症,但她现在毕竟在人类的地盘,该有的流程不能少,她假模假样的摸了摸小羊的肚子,才笑盈盈的开口道:“大娘,你有没有喂它一些新鲜的草,我看像是消化不良啊。” “都是喂得干草,最近土匪闹得厉害,家里人都不敢出去,我就喂得干草。” 桑周点了点头,笑盈盈的给大娘说:“想办法给喂点鲜草就好了,这小羊羔刚出生没多久,总是干草,它消化不了的。” 大娘接过小羊,却没打算走,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诧异的说道:“哎?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小宋昨天晚上被土匪的子弹打伤了胳膊,这咋没见他在家里啊?” 一听见他受伤,桑周的脑子就突突的,丫的,这孩子天天枪林弹雨的不安生,要是他在十八岁生辰前就死了,自己可就前功尽弃了。 送走了大娘,桑周就急忙带上消炎的药粉和绷带往镇上去。 现在时局动乱,政府的兵忙着打革命党,流窜在各山野间的土匪没人管,自然愈发的猖獗,时不时就要下山抢一波,于是就有了大团这个组织,这个组织大多由乡绅出钱,负责维护安全区内的治安。 宋青辞的大团,有五十多人,是整个清水镇上最大的团,也是强盗们最怕的一个大团。 他们的据点就在镇上,平日里不该宋青辞巡逻的时候,一般他都会在镇上,只有晚上会回来,为了方便他回家,桑周租住的房子离镇上很近。 十来分钟的脚程,她就到了一个小酒馆门口,刚到就听见里面一群人划拳插诨的声音。 她气势汹汹的出现的门口的时候,宋青辞正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碗往肚子里灌酒。 “哎呦,这是谁家小媳妇来了,长得这么水灵!” “你可小心,宋儿这人记仇着呢!调戏他媳妇,我看你也是想吃子弹了!” “......” 看见他进来,几个高矮胖瘦的大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上下游走着。 宋青辞在众人的打趣中,故作生气的将碗撂到桌子上,拿起长凳上的灰布褂子,得意洋洋的说道:“给你们这群臭男人喝酒确实没啥意思,回家!” 不顾身后的哄笑声,宋青辞大步跨到门口,拉着门口只及他肩膀的姑娘,就往外走。 他身后的酒馆里,几个大汉还在悄声议论着。 “你说这宋儿这媳妇到底什么来头,宋儿他娘以前是头牌,他这小子长得俊,倒是正常,她这媳妇水灵白净,胸大腰细的,一点儿不像个乡下人,说不定是个流落在外的大小姐。” “管你他娘的什么事儿,再好看你也别多看,那小子小心眼着呢,上次扬言去抢他媳妇的那个土匪头子你忘了,咱老大都说放了人家一马了,他还不是悄摸把人做了。” “你小点儿声,这话能往外说,那土匪头子明明是得罪了革命军,宋儿也就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哪有这个能耐。” “对对对,是我乱说话了,我先自罚一杯!” 酒馆里重新热闹了起来。 只是从酒馆里出来的宋青辞,就没有这么好过了,看她这气鼓鼓的背影,估计气的不轻。 他就是怕她看见自己受伤,又不开心,才没回去的,想着过几天伤好了再回去,不知道又被哪个嘴碎的说出去了。 灰布褂子搭在肩膀上,留着板寸的高个少年,只穿着灰白色盘扣坎衫,露出结实有力的古铜色手臂,一边的手肘处缠着一个乱糟糟的布带。 宋青辞故意伸手扯了扯小气包的麻花辫,惹她发火,看她没反应,又过去揽她的肩膀,果不其然小气包一手肘撞到他的胸口上。 他作势捂着自己的胳膊,抽了口凉气。 “你还知道疼,我给你说了多少次,受伤的时候不能喝酒,记得回家!你是不是从来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桑周攥着拳头打了他几下,才解了气,看他那带着几分委屈的样子,又有些心疼,遂缓和了语气。 “你要进大团,我也没拦着你,但是受伤以后要回家这个事情,我给你说了好多次了,你怎么总是不听话。” “你怎么像个老大姐一样,小矮子!”宋青辞微微弯着腰揉了揉她的头顶,在她发火之前,风一样的跑了。 “宋青辞,不准说我矮!” 刚平复下来的桑周,被他摸狗一样揉了头发,顿时气又来了。 这几年,宋青辞像是小树苗一样的蹭蹭往上长,早已经从一个小团子,长成了高高瘦瘦的少年,就连那雪白的皮肤也被晒成了小麦色,只有她的身高在几年前就停滞不前。 一路打打闹闹的到了家,桑周围着院子追了他几圈,才算是抱住他,把他拖到凳子上,手肘的位置只是粗糙的用一个灰不溜秋的布条绑着,布条早已被血浸成了红黑色。 有些心疼的剪开绑的结实的布条,布条是从伤口的地方揭下来的,扯下来一层刚结痂的皮肉,她顿时红了眼,抬头问他疼不疼。 宋青辞怕她太担心,故作轻松的回答:“就是被子弹擦破了皮,要不你给我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小时候他们没钱,摔倒了或者受了伤,桑周总是哄他说呼呼就不疼了,然后对着他受伤的地方,吹一口长长的气。 他原先对她这种行为很不屑,但神奇的是,桑周只要一呼呼,受伤的地方就真的没有这么疼了,一些小的伤口,甚至会神奇的愈合。 第3章 老牛和嫩草的暧昧 桑周倾身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胳膊上能感受到独属于女人的柔软。 手指不经意的动了动,他的眼睛故作不经意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头,一点点靠近,靠近..... “很疼嘛?你怎么脸这么红?!”桑周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在他快要得逞的时候,故作单纯的问道。 宋青辞被吓得的手立马攥到了一起,像是偷东西被主家逮到,他一个机灵,龌龊的心思也终于消失不见,他深吐了一口气,语气轻松的说道。 “就刚疼了那一下,现在不疼了。” 对上她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面都是担心和心疼,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下流,把从外面学来的那些用在桑周身上。 桑周是最好的桑周,没有成亲之前,他决不能轻贱她。 话是这么说,等桑周给她包扎好转身进屋的时候,看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鼓囊囊的屁股,脑子里全都是老孙他们说的荤段子。 眼看着又要不争气,他赶紧把视线转到一边,两年之内他一定要和桑周成亲,不然他怕自己坚持不住。 桑周进了主屋,她们手头的钱有限,租的房子只有两间房子,一个主屋一个主卧,外面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主屋和主卧之间是实墙开了一扇小小的门。 说是门也算不上门,只是一个厚重一些的帘子,桑周掀开帘子进去。 一间主卧中间用一块蓝色的布帘隔开,里面是她睡觉的地方,外面是青辞的。 找出来一件灰蓝色盘扣的褂子,拿出去给他换上,一出来就对上青辞直勾勾夹杂着欲望的眼神,心中感叹,她的好大儿终于成长为一个男人了,看看他这恨不得撕碎自己衣服的眼神,不枉她这七年吃糠咽菜的陪着。 “明日我拿了饷银,带你去裁一身新衣裳,这身都小了。” “不小啊,可能是最近吃胖了吧。”桑周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故意让胸前的凸出和腰肢的纤细更明显。 宋青辞的眼神在她的胸前和腰上打量了一下,最近有些地方确实胖了,衣服都遮不住了,万一他不在家,再有不知道好歹的进来.....上次的恐惧,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 “我听孙大哥说,宫里的太后带着小皇帝跑了,现在革命军和官府打的不可开交,外面乱的很,革命军,强盗什么都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莫要乱跑,要是有什么时候,让孙大娘给我送信,知道吗?!” 宋青辞看她一脸的漫不经心,板着脸死死的盯着她,等她回答。 “知道啦,知道啦!你自己也要小心。”桑周敷衍的回答道,想当年她可是一人能敌数万大军的大妖,如今这日子过的,吃块肉像过个年一样,不过就几个土匪还要装作心惊胆战。 桑周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八角台这个地方本就干燥雨水少,加上流窜的土匪太多,打水很是不方便,上次她去打个水,好巧不巧碰见一群流窜的土匪进村抢劫,土匪她倒是没在怕的,只是她若是在村里用法术杀了土匪,如果不想身份暴漏,就只能杀了全村的人,如此一来,忒不划算。 如此只好佯装被土匪绑走,计划着到了郊外人少的地方动手,只是还没等她找准时机,宋青辞就带着一帮人赶了过来,和她共乘一匹马的土匪头头被宋青辞一枪爆头。 自那以后,宋青辞就更加坚信她手无缚鸡之力,每次出门前都对她千叮咛万嘱咐。 青辞平日回来的晚,她也不好总是使唤他打水,难得他今天轮休。 “你去打些水,我们今日都洗洗澡。” “好。”青辞正好也觉得身上黏糊的很,听她这么说,起身去拎桶和扁担。 “一会儿我帮你洗,你胳膊不能沾水,不然会发炎的。” 弯腰拎桶的男人动作一愣,顿时觉得脸火烧烧的。 “不用.....”最后一句话他是小声嘀咕的,一方面他确实想让桑周帮他洗澡,她的手软软的,每次帮自己搓澡洗头的时候,他都觉得很舒服。 一方面他想自己洗,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自从进了大团,一群大老爷们天天说荤段子打趣他,搞得他现在桑周离他稍微近些,他都控制不住的想入非非。 晚上桑周洗完,照例喊青辞进来,洗澡的水都是从很远的水井打来的,烧水又要废柴火,所以一直以来,两个人都是用的一桶洗澡水。 “我去擦擦头发,你先自己洗,别让伤口沾水。” 宋青辞脱掉衣服坐进还温热的水里,低头问了问水里的味道,带着一股淡淡的芍药香味儿,是桑周身上自带的体香,今日他单单闻着这味道就有些受不了,心慌的从水里站起身,刚要踏出来,听见桑周推门进来的声音,急忙又坐了回去。 “你...我今日..自己洗。”不由来的结巴了。 “都说了,伤口不能沾水,明日你去当值,指不定要多久才能回来。” 宋青辞从她的话里听得出埋怨,不想惹她不开心,便乖巧的坐在水里一动不动。 柔弱无骨的小手拿着胰子给他擦背搓肩,在他身上四处游走,他只觉得浑身都点了火一样,眼神偷瞥着低头给他搓手臂的桑周。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看着是个不太聪明的又有些神神叨叨的小姑娘,七年过去了,小姑娘长成了前凸后翘的小女人,粗布衣裳都遮不住的曼妙身姿,乌黑的头发因为刚洗过,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本就单薄的衣裳被水浸透,让浑圆更明显了些。 视线往上落在她那张干净秀气的脸上,这么单纯无害的脸配上这身姿,也怨不得外面那些男人都觊觎他的小女人。 “桑周,你会离开我吗?” 正在认真搓灰的桑周抬头对上他试探中带着认真的眼神,心中一颤,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信任吗,怎么现在得到了她竟然有些愧疚。 “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桑周低声道,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渣女,在对上少年清澈干净的眼睛时,竟然有一丢丢的心虚,但是一想到上一世他利用完自己又灭了整个妖族,顿时那愧疚和心虚就消失不见了。 “真的?!”少年笑得灿烂,连眉梢都染着笑容。 她在这个眉眼青涩的少年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欣喜,这是她过去从未在那个男人脸上看到过的情绪,成年后的宋青辞,从未笑过,就连动情得时候脸上也没有笑容。 哦,不对,他将子弹射进自己眉心的时候,笑了,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临死时的错觉,他那时的笑容似乎并不快乐,甚至还带着几分落寞。 因为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中,一个不留神,啪嗒一声,手里的胰子掉进了水里,她手伸到水里去摸,手刚没入到水里,就被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抓在了掌心。 他的动作很快,但还是被她碰到不该碰到了,她的回忆也戛然而止,坐在水里的少年,脸红到了耳根。 桑周在万花丛中混了上千年,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少年,不少已经成亲了,但毕竟她的人设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青...青辞....你.....”桑周故作害羞,神色慌张脸颊通红得掩面跑了出去。 差点儿被占便宜的宋青辞本来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他的小女人啊,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属于他。 不论是你是人是鬼,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他陷入了沉思.......。 第4章 千年前的灵契 关上房门得刹那,少女脸上得羞涩瞬间无影无踪,漆黑得眸子逐渐变成猩红色,感受到那熟悉力量对自己得召唤,桑周快速得躺回床上,将隔在她和宋青辞只见得布帘拉起来。 她平躺在床上,缓缓得阖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她身处一片混沌之处,四周都是迷雾,她缓缓坐起身子。 “师父?你在哪儿?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你的内心,你开始犹豫了~桑周。” 师父得声音从遥远得上方传来,语气中带着笃定。 “我没有犹豫,只不过他毕竟是我养大的孩子,有些于心不忍,等到他满了十八岁,有解开灵契的权利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哄骗他解开我们之间的灵契。” “你是妖族之王,我们妖族已经避世数百年,上一世仍被灭族,人类本渺小脆弱,如果不是千年前你与人类结了灵契,成了人类的灵宠,我们妖族何以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如果今世错过了和宋青辞解开灵契,再等他的转世恐怕又要数百年,桑周~,为师耗尽灵力助你回到过去,你可不要让为师失望!” “如今妖族式微,只靠旗言一人,妖族结界迟早会被人类发现,你要尽快解开灵契,回桃源加强结界,护我妖族上千条性命。” 说起与人结契的事情,就不得不说到她的初恋,当时她刚化作人形,心思单纯又贪吃好玩,那时候这世间妖和人的数量几乎持平,人和妖和睦相处,人类寿命只有几十年,而妖可以活上千年依然容颜不改,于是不少人恋人为了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便会和相爱之人结成灵契。 妖的力量强大,人类脆弱,结灵契的时候,妖便会自降力量以灵宠的身份和恋人结契,如此一来妖便无法伤害自己的恋人。 当时她刚入世,只是法力薄弱的小花妖,第一次以人形存活在世上,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和欣喜,当然这也包括爱情。 她当时只觉得好玩儿,便与那个男人结了灵契,两个人也算幸福安稳的度过了数十年,那个男人死的时候,她难受的日日以泪洗面,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每日哭的撕心裂肺,自那以后,她便决定再也不碰时间的情。 同样的事情不想感受第二次,是以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去找过那个男人的转世,只是留恋在各种男色之间,吃喝玩乐混了千年。 谁能想到,脆弱的人类有一天能将这世间的妖除了个干净,而她因为胸无大志,沉迷于享乐,在不同的时代被不同的男人护着,反而成为了妖族的长者,更是因为活得时间长,拥有者妖族最强的法力,赶鸭子上架成为了妖族之王,被赋予了建立结界保护妖族最后家园的使命。 被师父约谈后,桑周又做梦了,梦中的男人有着和她的好大儿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脱去了少年的稚气,男人的五官更加的有棱角,身材也更加的挺拔。 梦中男人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她的腿上细细的擦拭着一把手枪,她正沉迷在男人英俊的眉眼和结实的肌肉时,突然画面一转。 她被男人禁锢在怀里坐在马上,看着妖族血流成河,桃源被漫天的大火消失殆尽,她的力量如同被禁锢的双臂一样,完全使不出来。 “这千年,你过得太快活了,娇娇。” 这声娇娇唤回了她千年前的记忆,她早就把和她结过灵契的男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更别说他的名字和样貌,但她清楚的记得这声娇娇。 千年前那男人死后,为了从头再来,她重新给自己取了个人间的名字桑周,娇娇这个名字,自那人死后,她再没有用过。 只是她一直奇怪,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有千年前的记忆,这个问题她上一世到死都没明白。 因为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起来的时候,宋青辞已经出门了,临到中午的时候孙大娘过来给她送了一块天青色的棉布衣料,还有一个钱袋子。 “这小宋真是个疼人的,这布料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才穿的,他这给你裁了这么大一块,够你做两身衣裳的了,小宋跟着汤老大去东边剿匪去了,说是这次能成功能得十个银元,这是他上个月的饷,让我们家家孙沫捎来的。” 孙大娘把东西交到她手里,一脸艳羡的说道。 “孙大哥没去吗?” “东边那个土匪凶悍的紧,说是一个大团出十个人,几个团联合起来去打,我们孙沫没去,你也要劝劝小宋,他还年轻,和那群脑袋别在腰上的老汉不一样,不要什么都往上冲....” 从孙大娘送完东西,又过去了半个月,她去镇上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傍晚吃过饭,刚入夏的天气有些闷热,天的尽头云彩像着了火一般,大片的红霞,桑周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侍弄她的草药,青辞一直不回来,她整个人都蔫蔫的,孤单在傍晚的时候最明显。 她活了千年,看着数不清的人类的生生死死,孤单对她来说早就是习以为常,兴许是这七年来和宋青辞形影不离的惯了,这猛地个把月不见他人,她竟觉得这孤单难以忍受。 不行,她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灵契还没解开,万一他出了事,她的计划就落空了,自己在身边,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 她阖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搜寻着青辞的气息,竟然一无所获,她心中更加慌乱,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到底是青辞去的地方太远,还是他受了伤气息薄弱,更或者是已经..... 不行,要赶紧到他旁边,不论他出了什么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自己就能让他重新生龙活虎。 趁着天还没黑,她转身进了厨房,在家中唯一的柜子里拿出家里最后的两个鸡蛋,既然无法感受到他的气息,就用人类的方式找到他的所在位置。 第5章 深更半夜好赶路 推开篱笆门,孙大娘的家就在隔壁,孙家是本地的居户,原来家中做的是杀猪的营生,家境在村子里是数得上的殷实,四方的墙壁用石砖垒的高高的。 站在孙大娘家的实木大门跟前,桑周清了清嗓子拍了拍门:“孙大娘在家吗,我是桑周。” 傍晚正是一天中土匪开始活动的时间,是以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若是想要串门,不报上自己家的门号,是没人敢给你开门的。 不多时,裹着灰布头巾的孙大娘,迈着小脚过来开门,唤她进来以后又急忙把门栓拉上。 “你这小妮子也太大胆了,这么晚了还出门。” “大娘,孙大哥在家吗,我想问他一下青辞现在具体在哪个地方。” 桑周的话音刚落,院子侧边的厨房里,高高壮壮皮肤黑黑的男人走了出来。 “桑周妹子来了啊!”黑壮的男人,语气和神情里都是藏不住的欣喜。 “青辞半个月没回来了,也没个消息,我想过去看看。” 身材高大的男人愣了一下,神情瞬间变得落寞,声音也没有刚刚的洪亮:“桑周妹子你这柔柔弱弱的,打仗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子弹不长眼的。” “我心里有数的,孙大哥就告诉我地方吧。”娇小美丽的女人声音温柔,语气却十分的坚定。 桑周他们搬来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两家因为离得近,他和宋儿的关系一直很好,平时和这个小个子姑娘相处的时候,只觉得她长得好看又温柔,和他以往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他倒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强势的说话。 “一直往东走,和奉天交界的地方,有个榔头山,就在那一片,但和土匪打,都是游击战,没有说具体在那个地方的,你说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的。” 孙沫还想劝她,却被打断了。 “谢谢孙大哥,这是我家剩下的几个鸡蛋,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日都都靠着孙大娘你们关照了,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反正我也要出门了,这些就留给你们吧。” 桑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笑着把手里的鸡蛋放站在她对面的孙沫手里。 孙沫自然是不想要的,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和村里大部分的男人一样,这么白净丰满的女人,平日里遇见都要多看两眼的。 他也想留个好印象,万一宋儿....呸,他怎么能这么诅咒自己的兄弟。 这年头,鸡蛋是好东西,孙大娘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怕他不好意思收下,先一步过去把鸡蛋接了过来。 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拧在了一起:“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客气,大家都乡里乡亲的,都是应该的。” 桑周从孙大娘家里走出去的时候,还能听见孙沫在低声的埋怨。 “娘,你怎么什么便宜都占,平日里家里从人到牛羊,哪个生病不是人家看的,也没收你什么东西......” 换做之前的她,定然不会讲什么人情世故,给人送鸡蛋说好话。 千年来,她一向是不服就干,能动手绝不动嘴的性子,为人处世的道理都是青辞不厌其烦的教她的。 榔头山?她今晚就出发,只要青辞能在她方圆十里之内的位置,她就能感应到他的具体位置。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桑周裹上头巾,将脸上涂满生姜汁,遮住惹人注意的小脸。 她好歹是只妖,总不可能真的走路去寻人,但若是自己一步百米被人看到,暴露了身份,少不了又要杀人灭口。 她在重生之前,说是杀人不眨眼也不过分,毕竟对她来说,人死了还会投胎转世进入下一个轮回,她看谁不爽,杀了也只是帮他结束这一世而已。 但这七年来,她和宋青辞颠沛流离,看尽了人间冷暖,悲欢离合,她方才明白人死了万事成空,但生者却要承担无尽的悲痛。 千年前那男人死后,她可以改名换姓重新开始,但人类大多都是默默承受着逝者死后带来的痛楚继续生活,杀了一个人,往往毁掉的是一个家庭。 她算不上什么善良的妖,但也不嗜杀成性。 傍晚的时候她已经把家里所有的面粉都烙成结实的面饼,又包了几块咸菜,连带着青辞的换洗衣服和一些伤药都放进一个小包裹。 这些吃食都是给青辞准备的,她……吃不吃无伤大雅,活了千年,她早就不需要吃东西了。 不过平日里和青辞生活在一起,她都有意的让自己像个人,正常的吃一日三餐。 今晚夜色正好,清冷的月光洒在黑色的土地上,把道路照的清亮,正是个赶夜路的好时候,她静悄悄的推开篱笆门。 开门的瞬间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白天所忽略的问题。 榔头山在东边,东边范围这么广,她应该朝哪里走…… 她仰头望着圆圆的月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应该让孙大哥给她画个路线图才行啊,大意了! “哎!” “桑周妹子?”故意压低了的男声透过孙家的高墙传了出来。 桑周眸色一亮 “孙大哥,是你吗?” “是我,你怎么出发这么早?” “我...我实在担心青辞,反正睡不着,就早些出发了。” “你一个人过去,实在是不安全,宋儿毕竟是我的兄弟,我送你过去。”男人的声音透过围墙传了过来。 “不用,你给我说朝那个方向走,我自己可以过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桑周都没听到孙沫的回答,若不是她耳朵灵敏,听见你孙家那头骡子的吐槽,她会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下辈子当牛做马都行,再也不想做骡子了,大半夜还要出门,自从来了这里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桑周听见骡子的吐槽默默的回应:“牛马现在也难做,畜生在人类眼里都一样,骡哥还是珍惜当下吧。” 一妖一骡正在交流的时候,孙沫牵着他的骡车从孙家出来,那骡子一看见站在门口的桑周,兴奋的撅起了前蹄。 “哎呦喂!你咋是人形!现在不是不允许动物成精!哎呀呀!” 孙沫看着突然兴奋的骡子,有些不好意思给桑周解释道:“这畜生平时挺听话的,今天可能半夜出门,惊着了。” “没事儿,没事儿。” 知道真相的桑周默不作声,既然孙沫要送,便让他送吧,等她有了大致的方向,再甩下这一骡一人。 桑周坐在骡车上,拉车的骡子好不容易找个能给它交流的,自然兴奋的不行,一路上都在追问。 “妹子,你是怎么成精的?” “活的时间久了,就成精了。” “活的时间久好啊,千万不要给人做畜生,活不到二十年就待累死,你就说我吧,每天早起......” 第6章 大车店遇贼人 孙沫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昨天桑周回去以后,他看她厨房的烟囱里冒了很久的烟,就知道桑周今天一定会出发。 他一直蹲在自家墙根上守着,就等着隔壁有动静。 他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也算是村里比较殷实的家境,就单单这几间崭新的大瓦房,就有不少人愿意嫁进来。 但桑周和村里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她长得白净好看,说话温柔。 宋儿这次对付的土匪很是强悍,十来天前就有小道消息说宋儿他们已经被打散了,凶多吉少,桑周这一趟,十有八九是要白跑了。 他虽样貌不如宋儿那般俊俏,也不如宋儿能识文断字又会使枪,但也是村里数得上的汉子。 她一个女人,迟早要嫁人的,明天他带着她在榔头山那边转转,找不到人,她自然就回来了。 到时候……她念着自己的好,宋儿又没了,嫁给自己可不就顺理成章。 等娶她过门,她一定给她吃穿最好,什么活儿也不让她干,光想想他都觉得浑身有劲儿。 桑周好歹是情场老手,看过的男人比孙沫吃的盐粒子都多,自然能感觉到孙沫对她的意思,不过眼下三更半夜的,确实找不到除孙沫以外能为她引路的人了。 一路上孙沫对她可谓是殷勤至极,孙沫坐在板车的前面赶着骡子,时不时就要转头找两句话说说。 桑周头上包着一块湛蓝色的灰布头巾,脸上也用生姜涂得黄呦呦的,抱着膝盖倚着架子车坐着,嘴里随便附和着。 骡车行到了第二日傍晚也不过行了二十来公里,安全起见,孙沫提议在一家大车店落脚。 在这偏远的乡村,普通人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板车,所以平日里休息落脚的地方也叫做大车店,不但提供食宿,若是牲畜生了病,也可以在这里瞧,车坏了也能修,所以大车店里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大车店坐落在偏僻的荒郊野外,照孙沫的意思,这大车店距离榔头山只有十来公里的距离了。 到了这里,桑周断断续续的已经能感受到了青辞微弱的气息,她计划今天半夜的时候,趁着孙沫睡觉,她甩下这一骡一马,半夜出行,天亮前就能找到青辞。 桑周站在板车旁边看着骡子,孙大哥进去找掌柜的安排食宿。 “二哥,你找的这是什么破地方,乌烟瘴气的!” 听见身后有人低声埋怨,桑周有些好奇的转头看了过去。 白色的高头大马上坐在一个短发的女人,五官英气,棕色的皮衣长靴,此时正一脸嫌弃的打量着这座小三层的大车店。 这短发女人她似乎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哎,要怪只能怪她过去活得浑浑噩噩的,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少女的身后跟了十来个士兵,都目不斜视的站着军姿,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硬壳军帽,五角星帽徽,黄斜纹布军装,金色鹰头肩章。 东五省的军装都是一样的,分辨不同地区的和等级的士兵,往往通过肩章的颜色和样式来分辨。 金色鹰头肩章,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有奉天直属宋司令管辖的兵才有资格佩戴,上一世宋青辞就是带着十万佩戴金色鹰头肩章的士兵,闯入桃源的。 她在人世间本来没什么可惧怕的东西。 上一世,鹰头肩章的士兵踏破桃源,杀尽妖族上千只妖,又断其四肢焚烧桃源,一幕幕她看在眼里,如今再次见到这个徽章,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喜的。 不自觉的看向士兵的眼神都透着厌恶。 “这是乡下又不是奉天,你要是觉得不能住就回奉天好了,娇里娇气的。” 另一匹黑色大马上,坐着一个穿着青绿色军装,白净秀气的瘦高男人,吊儿郎当的怼了短发少女两句,长腿一迈下了马。 马上的曲长秋把门口娇小女人的眼神尽收眼底,如今乱世,痛恨当兵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过这穷乡僻壤,一个村妇,面对这么多士兵不躲不让,神色镇定甚至还有几分厌恶,有意思。 “我叫曲长秋,小妹妹是本地人吗?” 温柔的询问声打断了桑周的思索,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她抬眸便撞上了那双含水一般的桃花眼,里面盛满了笑意望着自己,男人五官柔和白净有几分养尊处优的文气,论温柔不如旗言,论五官不如青辞。 桑周很快垂下了眸子,面色平静的伸出指尖轻握了一下男人的手,语气淡淡的回答道:“嗯。” “乡巴佬也撩,二哥你也太饥不择食了,浑身一股臭烘烘的生姜味儿。” 短发女子语气里尽是嫌弃。 等那双擦得蹭亮的棕色的长靴从自己身边经过以后,桑周才抬起头。 正看见那个男人摘下皮手套,递给旁边的侍从,又用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到仆人怀里。 心里不由得对这个男人印象又差了几分,短发女人傲慢的张扬,这男人的傲慢是藏起来的。 竟然嫌弃她!呵,想当年多少男人跪在地上求着她的看一眼。 哎,对比一下,现在的日子确实憋屈了些,她要赶紧找到青辞,再过十来天就是他十八岁生日了。 如果顺利……她很快就能摆脱这种苦日子,继续原来的锦衣玉食了。 淦! 为了美好的生活加油,她忍。 “桑周妹子!把骡车给小二,我们进去了。”等那群人进去很久,孙沫才出来喊桑周进来。 大车店除了三楼是单间,一楼二楼都是男女老少都有的大通铺。 桑周和孙沫一起住在二楼靠窗的通铺,桑周的耳目本就比正常人的清明的多,又惦记着半夜出行,所以睡得极其不舒服。 半夜听见窗外有呼啦啦像是豆子落到石板上的声音,她觉得有些吵,探起身子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 借着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后院的马棚里,几个短襟打扮腰上别着刀的敦实汉子,正鬼鬼祟祟的往马棚的槽子里倒东西。 她集中注意力的时候,视力是人类的数十倍,不费什么功夫就看出来那些人倒的东西是巴豆。 想到白日里那个嚣张的短发女人说她是乡巴佬,还有那臭男人嫌弃她手脏,她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活该他们的马吃巴豆! 她正打算关上窗子,其中一个人正往旁边几个骡子面前的槽子撒豆子,好巧不巧的,孙大哥的骡子也在里面,这是要殃及池鱼了啊。 看在这话痨的骡子白天拉了自己一路的份儿上,桑周决定好心提醒一下那只骡子。 “那是巴豆,不能吃。” “这玩意儿太香了,怎么忍得住。” “吃了拉肚子,骡哥!” “你不做畜生不知道,这豆子和干草比着就是人间绝味!” 桑周眼看劝不住这个骡子,就想着干脆不管了。 闭上眼,脑子里又想到青辞说的那句“民生之多艰”。 这骡子是孙沫家唯一的畜生,她若真的坐视不理,也确实有些恩将仇报了。 算了算了,心软一次,做回好妖算了,就当是给自己积德。 摇了摇身边鼾声四起的孙沫。 “孙大哥!孙大哥!院子里有人偷摸进来!” 睡梦中的孙沫,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的说了句:“进来就进来吧,没事儿。” 桑周看了一眼外面,眼见孙沫的骡子已经在欢实的吃豆子了,摇的更加用力了些:“他们在给你的骡子喂巴豆!” 第7章 给小老爷的马看病 “谁?!”听见有人害自己的骡子,孙沫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不一会儿,院子里灯火通明,偷进来倒巴豆的人也被逮了个正着。 桑周趴在二楼的窗子上,看骡子面前的巴豆被倒出来以后,就放心的躺回了位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而刚不愿意醒的孙沫,早就在第一时间下去查看自己的骡子去了,这畜生是家里的大件,他娘存了两年的钱才买了这么一头,这可是他的脸面。 孙沫看自己的骡子没事儿,忍不住站在一边看热闹。 三个短襟打扮的男人被大车店的老板问了半天都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号,一直低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正要上去,抬头看见一个干净漂亮的男人缓步朝着这边过来。 他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这是有钱有势家的公子,就那雪白的衬衣就不是他们这种乡下人穿得起的,还有那双蹭亮的长靴子,他摸都没摸过。 他是第一次见比宋儿还好看的男人,就是太白了些,没有男子气概,要是宋儿穿上这一身,指不定更好看。 干净漂亮的小老爷,纤细的手指夹着细烟,微微侧头立马有仆从给他点上烟。 孙沫沉浸在对小老爷的羡慕中。 “这马怎么看着精神不太好?” “已经让人去喊兽医了。” 听见漂亮的小老爷关心马,孙沫立马就意识到自己的表现的机会来了,桑周妹子不就会看病嘛。 “我家妹子给畜生看病很厉害,要不让我家妹子试试?”孙沫从人群后面探出一个身子来,小心翼翼的说道。 “一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老爷这是高种马,比你的命都金贵,出了问题你赔得起嘛?!” 大车店的掌柜严声呵斥想要出头的孙沫。 “哎~,掌柜的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不过是一匹马,说到底是个畜生而已,怎么能拿人的性命比,再说了现在西方都讲究男女平等了,你怎么能轻视女子。” 贵气的男人,心平气和的同掌柜的讲完道理,浅浅的吸了一口烟,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这位大哥,去喊你家妹子来试试吧,治不好没关系的。”男人柔声含笑,让人觉得亲切的紧。 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这位贵气老爷的出身,见惯了乡绅和当官的嚣张傲慢,草菅人命,更显得这位小老爷品行好,有容人的气量。 “说是奉天曲家的小老爷。” “是那个连调羹筷子都是金的,玉石做砖头的曲家?” “......” 孙沫被小老爷喊了大哥,激动的跑到正对着二楼窗户的地方,朝着上面喊桑周。 “桑周妹子!桑周妹子!快下来帮小老爷看看马!” 看没人应,还以为她没听见,又喊了几声。 院子里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擅长收买人心的,最是难缠,她今晚这事儿做的,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哎!这个孙大哥…… 对于孙沫拉她讨好人的事情,她是又气又无奈,若不是念着孙沫送她过来的情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去的。 气呼呼的在被子里胡乱的蹬了两下,无奈的掀开被子起身。 下去之前,还不忘系上自己的头巾,摸了摸脸上的发硬的生姜涂层还在,身上的体香也遮盖的好好的,才调整好心态下楼。 曲长秋抽着烟享受着众人对他的赞美,乡下人最是好收买,两匹马就让他们对自己大加赞赏,真是愚昧无知。 他的手指有节奏的在裤缝的地方打着节拍,围观众人对他的赞美,很快就听腻了。 他有些不耐烦打算上楼休息,至于这三个下巴豆的人,就算这马不值钱,也不是他们能动的。 朝着随从使了个眼神,随从立马就明白了少爷的意思。 “这几个人怕是对我们少爷图谋不轨,一会儿就来我们自己来处理吧。”侍从客气的给大车店的掌柜说。 要怪只能怪他们动了少爷的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曲长秋不耐烦的看向楼梯的方向,认出来是白日那个奇怪的村姑,突然来了兴致。 能抵得住他的温柔一笑的,在奉天都不多,她一个乡下人,白日和他对视的时候,分明一丝害羞都没有。 面对那些士兵的神色,也有些过于镇定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裹着头巾,垂着头整张脸都藏在暗中,没往自己的方向看一眼,径直的奔向马匹的地方,她的身量很娇小,和那匹马的高度差不多。 他看那个小村姑先站在侧边顺了顺马儿的鬃毛,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和她小臂差不多长短的黑鞘匕首,有意思的是,那马儿竟然配合的张开了嘴。 那村妇用匕首在马的舌头上刮下来一层恶心的东西,闻了一下,转头对着大车店的掌柜柔声说道:“发现的及时,只吃了一点儿巴豆,晚上给它们的草料里混点儿干草就好了,吃两顿再让马儿启程。” 他这个人有个毛病,看不得别人眼里没有他,她越是避之不及,自己偏偏要逗逗她。 趁她安排大车店掌柜的功夫,他缓步走到了小村姑旁边,故意伸手要抓她的手腕,想要看下她的反应。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竟然被她躲了过去,他的手僵了一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小妹妹真的是医术高明,这么快就找出病症了,这刀子上是什么?” 桑周自然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这男人无论再怎么遮掩,都藏不住骨子里的高傲和不尊重人,她对眼前这人的厌烦又多了一分。 桑周故意恶心他,伸手将刀子递到他眼前,不出意外的看见他的视线落在刀子上暗黄色的分泌物时,轻轻皱了皱眉头。 曲长秋握着拳头轻咳了一下,掩饰自己对这摊脏东西的恶心,心里吐槽乡下人的粗鲁。 那女人刚将刀子伸过来的时候,虽然很快,他还是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洁。 “苏志,给桑姑娘拿几块银元。”乡下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几块银元够这些乡下人吃一个月了。 满意的听着围观的这些乡下人对他大方的赞美,他看向眼前村妇的神色更多了几分得意。 他就不信,有人不爱财。 这村妇越是不好拿捏,他越是不服气。 桑周看着长相隽秀的狗男人一脸的傲娇,低头的瞬间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谢谢小老爷,谢谢~”她故意做出殷勤惶恐的模样,姿态做作的给几步远的男人浅鞠了两个躬。 几块银元放在她手里,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周围的人都露出了艳羡的神情。 曲长秋看那村姑毫不客气的拿了钱后,在手里颠了颠,便丝毫没有犹豫的上了楼。 毕竟是年轻的姑娘,被这么一群大老爷们围着,她这么匆匆忙忙的走了,众人并不觉得奇怪,只以为她是害羞了。 只有曲长秋眼中的兴趣更浓。 那个村姑从始至终看他的眼睛都一片清明,鞠躬的时候,动作看着殷勤,实则带着几分敷衍,一个村姑,哪来的这个见识和定力?有意思。 第8章 独自赶路 孙沫看桑周拿了赏银,不免有些眼红,还想要去邀功,毕竟是他喊醒了门房和掌柜的。 他凑到尊贵的小老爷跟前想要说话,奇怪的是他的嘴巴虽然张张合合,但嗓子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逐渐的他面色惊恐,扒开人群小跑着上楼去追赶桑周妹子。 桑周在楼梯的拐角处,瞥见孙沫朝着这边过来,才将袖子里轻轻挑起的食指放下,这个孙大哥太爱出风头了,真是让人头疼。 她脚下的步子故意慢了些,等着男人追赶上。 “桑周妹子,我嗓子....哎?!怎么又好了。” “怎么了,孙大哥。”桑周一脸的无辜茫然。 “我刚嗓子突然哑了,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呢,这会儿又好了,真是奇怪。” 孙沫说完又要转身去院子里,桑周急忙出声阻拦,她将孙沫拉到楼梯拐角的地方,看周围没有人,她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孙大哥,可是要去邀功讨赏钱?” 孙沫眼中藏不住的兴奋,这一院子的马匹骡子都是他救下来的,就算那个小老爷不赏他些银子,这大车店的老板也应该表示表示。 他这一趟真的是来的值了。 桑周害怕到时候他乱说,又平添麻烦,压着嗓子吓唬他说:“若是他们有同伙,来报复我们怎么办。” 说完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看他确实有被吓唬到,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孙沫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一定要娶到桑周妹子,好看又聪明,放眼十里八村的,他没见过这么好的女人。 “孙大哥放心,我手里的钱迟早都是你的。” 桑周笑眯眯的说道。 她这话说的有很多意思,偏偏孙沫理解成了桑周在暗示他。 桑周也不做解释,她只想着让这件事赶紧结束,孙沫别再去惹事生非,至于手段,她无所谓。 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后半夜的时候,桑周明显感觉孙沫靠她更近了,压下心里的不耐,终于捱到了孙沫睡着,闹哄哄的后院也终于归于平静。 身边的男人睡的正沉,桑周从怀里掏出来昨天那个富家公子给她的银元,动作轻轻地将他放进孙沫的怀里,算是感谢孙沫给她指路。 也算是应了那句,我的钱迟早都是你的。 如今她已经断断续续的感受到青辞的气息,也知道了榔头山的方向,便没必要再带着这个累赘了。 轻手轻脚的起来,将包袱牢牢地系在背上,摸了摸脸上的妆还在,边系头巾边往楼下走。 桑周先去前台结房钱,前台的胖乎乎的掌柜的神色怪异看了她半天,才出声询问道:“这天色还泛着灰色,你一个女人独自出行不太安全吧。” “等我家大哥醒了,就走不了了,要是明天早上我家大哥问我的行踪,你就同他说我去找我未婚夫了,让他不必牵挂。” 桑周这实话瞎话混在一起说,神色惊慌带着小心翼翼,俨然一副要和情郎私奔的模样。 掌柜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这大车店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私奔的事情他也见怪不怪,收下房钱便没再多问。 安排好这些,桑周脚步有些急促的往外走。 院子外面已经有行客在收拾东西准备赶早路了,兵荒马乱的年代,鲜少有女人独自出门赶路的,更别说她这种年轻的,不免有人往这边看了两眼,桑周只管低着头往院子外面走。 她走的极快又认真,那双黑色蹭亮的皮鞋突然横在她面前时,她已经来不及刹住步子了,脑门一疼就撞了上去。 始作俑者从胸腔发出一声沉闷的嗤笑,语气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巾责怪到:“小妹妹怎么走的这么急,还赶的这么早,不会真的是见情郎吧?” “你有病吧!别碰我!” 桑周推开男人,朝着他白了一眼,神色都是藏不住的厌烦。 她听得出这贱男人语气中的打趣,若是放在以前,她非要扇这个贱男人一巴掌解解气才行,三番两次的找事儿,真是烦人死了,但现在她不想惹是生非。 步子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低头深呼了一口气,收起刚刚的张牙舞爪。 再抬头的时候,她神情悲戚:“小老爷英明,民女确实约定了和情郎私奔,等家兄醒了,民女就走不了了,还请小老爷给让条路~” 虽然只有短暂的接触,桑周也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富家公子是个虚伪要面子的,那自己就满足他的虚荣心。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也足够院子里的人听见,果不然在她凄然的注视下,烦人精挑了挑眉,虽然一副我不信的样子,还是让了路。 “那我送小妹妹吧。”烦人精侧着身子一副真的要送她的模样。 看这人还不打算放过她,桑周心里恨不得拍死他,但面上不显,也不打算给他演戏费口舌。 “谢谢!”看他让路,桑周立马收起脸上的表情,趁他不注意,大步从他身边掠过,小跑出了大车店。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朝着男人翻了个白眼。 这种花花公子,她见得多了,就是起了个大早又没什么事儿,调戏人找点儿乐子,她还真不信这男人会跟出来。 调戏人,她可是专业的,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可笑。 桑周猜的很对,曲长秋这次来是有正事儿的,他还真的不会因为好玩儿就追出去浪费时间,虽然这村妇顶顶有趣。 这村妇五官身材倒是不错,性子也有意思,可惜了毁在那营养不良一样的皮肤,实在是算不上美人。 抽出胸前口袋里的白色帕子,有些嫌弃的擦了擦胸前刚刚那个村妇撞到的地方,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但是被乡下人这么碰到,总觉得会有点儿脏。 他虽然嘴上不嫌弃这客栈,确实真真实实的睡不着,总觉得被子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而且隔音太差了,他住在三楼,都能听见二楼此起彼伏的鼾声。 帕子擦了一下便也觉得脏了,正要找个地方扔了,就看见白色的手帕上,有一块淡黄色的脏东西,...怎么会,看向胸前的白衬衣,上面若隐若现的印出来一块额头的形状,闻了闻帕子上的那块黄色,一股浓浓的生姜味儿扑鼻而来。 他眼中的兴致又浓了几分,怨不得这么大的姜味儿,这是脸上涂了“粉”,他可是太喜欢这种“藏着掖着”的女人了,拿着帕子走到门口,大路上早已没有了“美人”的身影。 可惜,太可惜了,就这么让她逃了。 桑周在大路上走了两步,就绕进了旁边的林子里隐藏行踪,看着四周没人,她一步百米朝着有着青辞气息的方向过去。 第9章 砒霜杀人 她运气很好,走了一上午没有遇见什么人,林子里除了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安静的诡异。 越往里走灌木丛越高,茂密的大树将天遮得严实,只有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了下来。 青辞的力量越来越清晰,她脚下的步子也想更快些。 只恨这些灌木杂草丛又高又密,她个子又小,整个人像被埋在了里面一样,只能施法让灌木丛向两边折腰给她让路。 只是每隔百米都要施法一次,难免影响了速度。 她在紧张的情绪下,听力和视力都是正常人的数倍,自进入林子以后,她一直在集中注意力听着,许久之后,她终于听见了人的声音。 “这群狗崽子,刚又伤了几个兄弟,你说十来天了,他们怎么还有子弹。” “一枪撂倒一个,咱们上面的这个,都没有打过空弹。” “打不过就守着,反正等其余方位的攻上去以后,别管他枪法如何,都会被包围,咱们就负责守在这里不让他跑了就成。” “狗崽子的,一个妓女生的下流坯子,枪法这么好,老大还说这个要活捉,就他这样的还要活的,那不是找死吗?” 桑周蹲坐在灌木丛里,仔仔细细听着他们的对话,枪法好,妓女。 他们说的应该就是青辞了,幸好他们只是打算活捉。 那些人距离她也不过五六百米的距离,这距离不远不近,她身量小躲在这里不会被发现,又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方便她了解信息。 那群人显然在这里守着不是一天两天了,有着固定的据点,来来回回的有人过去换岗巡逻,她仔细的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分析着现下的局势。 从他们的对话中桑周了解了,青辞他们的大团联盟的百十号人,因为是临时组的团,虽然个个都是能打的,但没什么凝聚力可言,没几天就被土匪的队伍冲散了。 土匪围剿了大多数大团成员,剩下的十几号人躲在这山里。 土匪人数本就将近他们的两倍,战斗中伤亡又极少,现在已经逐步的地毯式围剿,发誓要杀光大团联盟,活捉神枪手。 其他方位都已经逐步上山围剿,只有这个方位因为易守难攻,又有一位百发百中的宋青辞守着,目前是死守并不进攻。 她根据这群人的脚步声,估算出来守在这个方位的,有九个人,三个人一组,一组休息两组巡逻,每组休息两个时辰,所以每隔两个时辰,都有将近一盏茶的空隙时间。 这榔头山这么大,她没必要打草惊蛇和所有土匪恶战,只需要将围剿青辞的这几个土匪不动声色的处理掉,再带人下山即可。 傍晚的时候,趁着他们换防的空隙,桑周解开衣领上的扣子,伸手从脖子上扯出来一根红绳子,上面坠着一个小拇指盖大小的哨子。 小哨子是青辞自己做的,用不同的气息可以吹出来不同的音符,是他们两个人独有的暗号,哨子吹出来的声音,乍一听像是鸟儿的叫声。 她的气息小,生怕吹出来的暗号青辞听不见,不间断的吹了很久,直到换防的人回来了才停下。 久久没有回音。 连试了几次,都没有青辞的回复,她明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三公里以内,青辞没回复她,十有八九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幸好虽然气息薄弱,但还有气息。 桑周等待着时机,稍晚些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那群土匪的精神不怎么好了,据点休息的人几乎没有对话,时不时还有鼾声传来。 她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来一个手掌心大小的纸包,这是她身上带着的最毒的药-砒霜。 但这砒霜只是她伪装自己的手段罢了,如今据点不过三人,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了他们,她向来秉持着不滥杀无辜的原则。 但今日不同往昔。 桑周举起食指,朝着三人的方向画了一个圈,又朝空中轻轻的勾了一下。 围着微弱篝火正在休息的三个土匪,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刚要起身,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掐住了脖颈,三人都捂着自己的喉咙,神色惊恐的想要求救,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直到死,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三个人没了气息,桑周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就你们这群杂碎,竟然还想伤我的人,真的是做梦吃狗屎。 打开纸包,桑周在他们架着的水壶里,下了砒霜。 做完这一切,她又重新隐藏到灌木丛里,凭借着自己的感知穿梭在灌木丛里,根据脚步声,寻找着另外六人的踪迹,用同样的方法,杀了他们后,在他们随身带着的水壶中倒上砒霜。 她大可以杀了人直接离开,但她不想这里有关于邪祟的任何流言蜚语,她的身份和过去的很多行为都经不起查,当然她也不愿意浪费法力和时间,让这几个土匪毁尸灭迹。 在水里放砒霜,是她一直以来隐藏自己的手段。 宋青辞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没有食物的时候他没怕,打出去最后一发子弹的时候也没怕,但暗号声持续不断的从山脚下传来时,他是真的怕了。 摸了摸脖子上光秃秃的红绳子懊悔不已,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痛恨的扇了自己两个巴掌,肩胛骨的地方,卡着一个还未处理的子弹,随着他的动作,血涓涓的流了出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少了几分血色。 伤口痛的手脚发颤,敌不过他心中的惊慌,以桑周的性子,就算联系不到自己,他也会四处找自己的,如今大山里都是土匪。 若她出了什么事情,.....很快他又安慰自己,她异于常人,不会出事的,虽然后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掩藏自己的不同,装作和普通人一样,但他心里明白,她并非常人。 第10章 深山老林里救人 宋青辞以匍匐的姿势趴在一块石头的后面,他已经持续这个姿势一天一夜了,他的膝盖受了伤,这会儿右腿已经没了知觉。 但他不想只做无望的等待,将已经没有子弹的枪扔到一边,从腰上掏出砍刀,借着左腿的力量匍匐着往前走,虽然已经是初夏的季节,夜晚的地上,还是有些湿冷,被砍倒的植物根茎漏出尖锐的头,扎的他的腿终于有了些知觉。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来时,林子里的鸟儿开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平日觉得可以派遣寂寞的乐子,今天听着只觉得烦躁,前面的灌木丛轻轻的摇摆了一下,又静止了下来,他费力的坐起身子,握紧手中的砍刀。 “青辞,是你嘛?!” 柔柔的试探声,他听见的瞬间,只觉得整个心都落了下来,他的桑周,好好的。 “是我。”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灌木丛猛烈的晃动后,那日思夜想的人儿穿过茂密的灌木,出现在他的眼前。 “怎么....这么多伤。”桑周看见他纸一样的脸色,瞬间便心疼的红了眼眶,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搞得这么狼狈,她多少有些心疼的。 “都是小伤,你别担心,几天就养好了。”青辞伸手想摸摸她的脸,但手上袖子上都是血混着泥土,实在是脏的很,他又将手收了回来。 “你看看你,这姜水都在脸上化开了,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丑死了。” 他故意逗她,心里却想着他的桑周是全天下最好看的,怎么会丑,是他没出息,才让她每次出远门都要在脸上涂上生姜水遮住肤色。 果然刚还在伤感的女人,立马变了脸,气鼓鼓的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一巴掌,他咬着牙装作不疼任由她打。 “你才丑,小白眼狼。” “桑周,男人不能说小,不好。” “哪里不好,就说你小,你哪哪儿都小,小白眼狼。”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桑周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额头上的汗一层一层的沁出来,她冷着脸检查了他的身体,浑身上下没几个好地方,光子弹伤都有两处。 “整天就爱逞强。”桑周是真的有些生气,费力的将他扶起来。 “放心,我不会死的,要不是没了子弹,山下那些蠢货,我早就处理掉了,也不至于让你跑这一趟。” 臭男人,站都站不住了,还在逞强。 “没子弹?你的队友呢,我在山下听说,他们现在是要围剿了你们。”桑周说着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往山的上面走。 “从三天前开始,就只剩我一个了,只不过我会朝着别的方向放枪,让他们以为有人,不然他们早就攻上来了。” 幸好她来了,桑周扶着青辞到了他先前藏身的地方,是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灌木被来回踩得像绿色的地毯铺在地上,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山下的大片空地,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一处小水沟,里面储这青绿色的积水,想来是他的备用水源。 桑周将包袱拿下来,她在家里备的干粮,够他在山上吃好些天的。 当务之急是先把青辞的伤口处理掉,其余的还好,只是这子弹要先取出来才行,不然就算她让伤口愈合了,也治标不治本。 “子弹要先取出来才行~” 她之前曾给大团的人取过子弹,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她手边没有工具,免不了又要用一些非人类的手段了。 罢了罢了,反正青辞早晚要知道她的身份,这些年虽然她总是有意遮掩,但初遇时她那一通秀法术的行为,多少是有点儿暴露身份的。 这些年,两个人也不过是心照不宣的不提此事罢了。 “青辞,有个事情,我想要给你说一下,就是.....” 宋青辞在她说出那件事之前,先开口打断了她,柔声说道:“就用我送你的这把匕首吧,直接剜出来,我忍得住。” 他不想听桑周接下来的话,只要他装作不知道,他就不用去面对她的身份....还有她的目的,他愿意活在这虚假之中,把桑周当做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他未来要娶回家的女人。 “不行!那待多疼啊,我不要!”桑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其实有个更好的法子,不会疼,其实我.....” “桑周!我不怕疼,只要你还是桑周,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怕。”宋青辞急急的打断了她要继续说下去的话,目光中包含着祈求。 桑周对上他的眼神,那些话如鲠在喉。 “只要你在,我不怕疼,你给我多说说话我就感觉不到了。”宋青辞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个饼子咬了一口,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说这饼子真好吃。 桑周笑容有些苦涩的说道:“怎么又扯到我离开你了,用刀子就用刀子,我的手艺你放心~” 宋青辞坐在石头后面,眼睛都不敢眨的盯着那娇小的背影在几步远的地方打水,他实在是窝囊,她跟着自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还总是要为自己提心吊胆。 以她的样貌能力,要娶她回家的乡绅少爷有的是,可别说看她和别的男人过日子,那些男人多看她几眼,他都想剜了那些人的眼睛。 桑周只能是他的,生是他的,死也要是他的,不论她是人还是鬼,不论她有什么目的,只要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他都会满足。 “先喝些水,一会儿就没时间喝了。”身材娇小的女人端着水走到他的跟前。 脸上的暗黄的生姜汁洗干净,他的桑周更是唇红齿白,乖乖的接过水壶,刚喝了一口,水里的腥甜他觉得不对,这水他天天喝,绝不是这个味道。 他的面色瞬间便冷了下来,他前年得罪人被砍了腿,疼的睡不着,喝过一次,当时她骗自己说是草药。 结果他喝下没有一个时辰,腿上两三寸的伤口,竟然愈合了。 “这水,味道我不喜欢。” 第11章 自曝身份 “这里面混的我的血,可以让你的伤口愈合的更快。”桑周目光清澈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如今距离宋青辞十八岁生日,只有九天了,有些事情她没必要隐瞒下去了。 “你又割伤自己了?!”他冷着脸,语气也沉了下来,他猜到了水里混着她的血,他知道自己窝囊,不能给她好的生活,比痛恨自己窝囊更让人心痛的是,他还需要自己心爱的女人,放血救他。 这次剿匪他本不打算来,前阵子八角台的新民府巡铺队向他抛了橄榄枝,邀他入编,新民府饷银更好,而且破例许他做帮办,能成为政府的帮办,他就有权利吸纳建立自己的队伍。 有了自己的队伍,乱世之中才有出头的机会。 这次参与剿匪本想着赚十个银元做盘缠,没想到整个大团都折在了这里。 “你快喝了,给你弄好伤,我们赶紧下山。”桑周像是哄孩子一样,语气温柔的说道。 宋青辞的心中愧疚和自卑掺杂在了一起,哽咽着几乎就要哭出来一样:“伤哪里了,我看看~” 桑周看他眼睛通红,像个淋雨的小猫,眼睛水汪汪的,她的心脏像是吸了水的海绵,柔弱的一塌糊涂,抬手笑着揉了揉他有些扎手的发顶。 “你把水喝了,我就给你看,喝了伤好得快,总是这么小孩子脾气,难不成你打算自己死了?我陪你这么多年,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带我享尽荣华富贵呢。” “要是我一辈子都碌碌无为呢?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你不会碌碌无为的,你会成为很厉害的人物,呼风唤雨的那种。” 桑周说着把水递到了他的嘴边,喂他喝下。 “我一定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你不要离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宋青辞又委屈又心疼又害怕的倾身将她抱在怀里,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真的好恨自己的无能。 桑周拍了拍他的后背,带着几分诱哄的语气:“好好好,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乖乖坐好,赶紧把子弹取出来,我们好下山。” “你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地方。” 面对少年的执着,桑周只好挽起袖子,向他展示自己光洁白皙的手臂。 “我都能让你的伤口愈合,我自己身上还能有伤。” “疼吗?” “取血的瞬间,有一点点,努,从这里取得血。” 桑周指了指右手的手腕。 少年的眸子里都是心疼,双手捧着她的手腕放在了唇边。 温热柔软的嘴唇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她的身体像有电流温柔的游走,密密麻麻的又说不出口的情绪萦绕在她的心间。 桑周,你要冷静,你是有目的的,不能对他产生莫须有的感情。 她急忙将手腕抽了出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哄着他坐好。 熟练的将匕首用火折子烤了烤消毒,匕首刚贴到肉上,发出一声刺啦啦的声音。 一股皮肉被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桑周轻皱眉头,迅速的用刀尖挑开皮肉去找子弹。 靠在石头上的男人咬着牙关闷哼了一声,额头上一层层的浸出汗珠,紧握着的拳头青筋凸起。 等把他的伤包扎好,桑周的汗也浸湿了后背,深深的吁了一口气,拿出袖子里的帕子,给气息微弱的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的血本来就有极强的药性,他身上又游走着她的灵气,只要挺一两个时辰,他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又去打了些水帮他擦了擦身子,换上她带来的干净衣服,做完这些她整个人也疲软的失去了力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青辞是她的契主,他重伤中,自己的灵力也势必薄弱,只是没想到能薄弱成这副鬼样子。 说起来也好笑,上一世初遇的时候他就是威风凛凛的宋督军,初次见她就威胁她要把她磨成粉做药,还要烧死她,被自己囚在身边以后,又千方百计的想要离开。 这一世,这个男人面对她的时候却如同孩童一般,生怕她会离开。 昏昏沉沉中,她被揽到温热的怀中,手被一个温热的大掌包裹着,熟悉的皂角味儿,微弱但规律的心跳声。 她内心深处突然萌生了一种愧疚和恐惧,气息微弱的说道:“青辞,以后要是你想杀我,可不可以让我死在你怀里。” “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都该死,即使是我。”头顶微弱的男声含着笑。 桑周突然心疼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对他做什么,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分离。 “对不起,其实我不是神仙,是妖怪,芍药花妖。” 宋青辞将她揽得更紧一些,他知道她呆在自己身边是有目的的,就算目的是自己的命,只要她要,他也舍得给。 对于她自曝的身份,宋青辞很平静的就接受了,他无所谓桑周是什么身份,只要她是桑周就好。 他自小听说过很多妖怪的故事,但他听说的故事里,妖怪都是强大,恐怖,邪恶的,没有哪一个是她这样惹人怜爱的。 宋青辞没有对她的身份发表见解,而是自顾的回忆了起来。 “我记得你第一次替我挡刀的时候,我还很讨厌你,觉得你就是个红薯都不会变的江湖骗子,那天你穿的是翠绿色的裙子,鹅黄色的小衫,刀捅穿了你的肚子,翠绿的裙子瞬间就红了一片,我还觉得你这个骗子好蠢,不知道躲,趁着他们慌神,我拿着钱袋子就跑了。” 宋青辞说完,自嘲的笑了,他的桑周从那以后,再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反而跟着他到处奔波。 他那时候虽然才十岁,但手上已经很多条人命了,那个妓女就是他亲手喂得毒药,他从来不后悔自己杀的任何一个人。 除了对桑周,他一直后悔,让她替自己挡了刀。 第12章 一定要乖乖等我 桑周也想起了那段初相识的回忆。 “我记得,那时候你在赌坊偷钱被人抓个正着,你跑的时候我慌得不行,幸好我装死逃了出来,再找到你的时候,你躲在山上的洞里烤红薯,看在我替你挡刀得份儿上,还分了我半块红薯。” 那时候她刚来这个世界,灵力比现在强得多,那一刀下去只是流了血,并不怎么疼,很快就愈合了,她冲出去的时候,只想着要英雄救美博得信任,后来证明她确实没有白挨,从那以后,小团子看她能挡刀,走到哪里都让他跟着。 桑周感觉胸口猛地一疼,嗓子里一股腥甜涌了出来,眼前一白就昏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趴在结实又熟悉的肩膀上,青辞佝偻着身子,一只手拖着她的腿不让她从背上滑下去,一只手拿着砍刀砍断高高的灌木往山下走。 “青辞~,你放我下来吧,我没事儿了。”桑周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说道。 宋青辞感受到暖暖的痒痒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背上她胸前柔软的触感也更明显,先前的疲惫也消了一半。 他温柔的侧头对背上的人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你再休息会儿,我有的是力气,天亮之前我一定带你下山。” 她是相信宋青辞能力的,毕竟他上一世不但坐到了五省督军,还灭了妖族,可不得了。 “桑周,你以后不要再用你的血救我了,你昏倒的时候,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几分祈求。 他的这个话正说到桑周的心坎上,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灵契的事儿。 “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吧?其实我是有目的的。” 桑周主动引出了这个话题。 宋青辞如今也想解开自己的疑惑,他对妖的世界一无所知,就像刚刚桑周昏倒,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有些事情,即使他再不愿意面对,也不得不面对。 “什么目的?” “可能你很难理解,但其实我们妖怪是可以和人类结契的,只是结了契以后,妖怪的力量会受到牵制,比如今天明明是你受伤,但是昏倒的却是我,因为你重伤以后,我的力量会变得很弱,加上为了让你快些恢复,我用了很多灵力,所以我就昏了过去。” 关于她昏倒的原因,她是没有骗人的。 “那...为什么之间我们会结契。” 桑周略微思索了一下,谎话脱口而出。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啊,那时候我初入人间,想找个人做朋友,我害怕你丢下我,就偷偷和你结了契,这样不论你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宋青辞思索着桑周的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他嘘寒问暖的小花妖会扯谎骗他,他不希望自己成为桑周的累赘。 “那你解开我们的契吧,我以后去哪里都会带上你的。” 没想到自己随便扯了两句谎话,就能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事情顺利的出乎她的意料,一肚子的谎话都无处可用。 师父说:若是能得到一个人的信任,就算你扯下弥天大谎,他也不会怀疑。 这就是青辞对她的信任吗?若是有一天他知道被骗了,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桑周突然有些不想解开灵契了,她的下巴放在少年的肩上,出神的看着他的干净的侧脸。 少年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被汗水打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她看的心慌,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这是.....桑周!你是妖族的王,肩负着妖族的使命,怎么能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心动,况且他上一世可是灭了你全族,还亲手射杀了你。 你清醒一点!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少年停了下来,微微侧头对着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帮我擦一下汗,桑周。” 对上他笑容的瞬间,桑周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地为之变色,她望着他清澈干净的笑容,心脏猛地一痛。 以后他恐怕再也不会有这种笑容了。 “桑周?” “哦哦~” 桑周急忙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擦了擦额前和脸上的汗。 两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天上开始下起雾蒙蒙的小雨,青辞背着她走了半晌已经累得不行,但害怕天亮了以后夜长梦多,只是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了。 “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放我下来吧。” “没事儿,这灌木丛的根茎踩在上面会扎伤你的脚的。” 桑周因为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会儿的视力和听力几乎和人类的差不多,虽然看不到,但也猜的出来,青辞这会儿脚上估计已经被扎的鲜血淋漓了。 她趴在青辞的背上,尝试着发力让这些灌木丛给她们让路,就像她上山时那样,结果那些灌木丛连叶子都没动一下。 看着自己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前面有人!” 宋青辞突然警惕的说道,然后小心翼翼的蹲下来,让桑周从他的背上下来。 深夜的山上,雾蒙蒙的小雨从黑幕上撒了下来,漆黑的几乎看不到手指。 一男一女蹲守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面,像伺机而动的狼,望着眼前的猎物。 通往下山的路上,数十米距离的空地是必经之路。 穿过空地往下走是一横排的石头和大树,桑周记得清楚,那些人就是在后面巡逻的,但巡逻的人,昨天她明明已经都杀了。 看来这个位置又有新的土匪过来巡逻了。 可是她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这么多人她恐怕对付不了。 “不用怕,你在这边乖乖等我,遇见危险记得就吹哨子。”宋青辞看得出来他的担心,按了按她的掌心,柔声说道。 桑周相信他的能力,蹲在灌木丛里乖乖的点了点头。 看他弓着腰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又退了回来,桑周仰着头望着他,嘴里的话还没问出口,额头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征愣了。 等她回过神来,耳边只剩下他那句:“一定要乖乖等我。” 第13章 下山 天上雾蒙蒙的雨落了下来,少年的背影朝着山下的方向渐行渐远。 草丛里的桑周,脑子里都是他像小狼崽一样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温热柔软的...嘴唇。 他的脸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不像成年以后总是目光凌厉冷冽。 她不是没被亲过,但这种感觉好奇妙,整个人像漂浮在天上一般,心里被不知名的情绪填的满满的,想让他再亲自己一下。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她的脸瞬间火烧烧的。 桑周啊桑周,你可是一只千年老妖怪,怎么能对你的攻略对象产生这种想法! 同样一个地方,绝对不能摔倒两次,不对,算上千年前那次,应该是三次。 桑周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此时的半山腰。 狗剩啃了一口手中的土豆,端着枪的手腾出来,抹掉了脸上的雨水。 “妈的,这雨下的真烦人,老子想眯一会儿都不行。” 趴在他旁边一丈远的一个汉子,年龄稍长些,从腰里掏出来一包烟丝,熟练将烟丝卷到褐黄色的草纸上。 两个人穿着破旧的看不出颜色的长裤长褂,腰带紧紧的系在腰上,并排趴在一堆半人高的杂草里。 “还眯呢,昨天晚上没声响的就死了十来个,都是被砒霜毒死的,今天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你精神点儿。” 卷好的烟放在嘴里左右抿了几下叼在嘴里,做好这一切才端着枪露出一点儿头,去看前面的状况。 “妈了个巴子的,乌漆嘛黑的啥都看不见,真有人下来这也逮不住。” 年龄稍大的汉子咬着卷烟说道。 “要说我说直接冲上去,该杀的杀,该活捉的活捉,在这儿干耗着受什么罪,都死了多少个兄弟了,咱们这么多人,怂个屁啊。” 狗剩跟着大部队在这里打了十几天了,他就是不明白,明明十天前就能打完回寨子里,非要在这守着受罪,天天土豆土豆的,吃的人都快成土豆了。 “你懂个屁,咱们这么快就打完了,官府怎么有由头让那些乡绅财阀拿钱剿匪,老大是在等官府的兵过来,等他们到了随便给咱们开几枪,咱们再装作被打退的样子躲到山上,老大就能从官府哪里分到大把的银子。” “这不就是和官府一起骗乡绅的钱吗?哦,我懂了,这些大团都是乡绅们自己出钱组织的,如果大团把咱们灭了,以后乡绅就不会再给官府出钱剿匪了,所以大团来剿匪咱们就把他们灭了,然后等官府的人来,咱们再假装被官府的人打赢了,这样官府就能从乡绅哪里拿更多的钱!” 狗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照这样说,他也算是官府的编外人员呢。 伸头看了眼斜上方那片空地。 他们负责的这一片地方,昨天那批人都死绝了,依他看躲在上面的人,说不定已经从这个地方逃跑了。 天上的雨下的密了些,慢慢的像豆子一样落了下来。 本来天天吃土豆就体力不支,因为下雨,这会儿他们整个人都趴在了泥水里。 “妈的,冻死老子了。”狗剩暴躁的将手里的土豆扔到了草丛中。 只感觉眼前一晃,似乎有什么东西过去了,立马提高警惕的端起了枪。 “老周!我刚好像看见有人!”他端着枪扒开草丛看了看,什么都没有,虚惊一场了。 “老周?”狗生有些疑惑的看向老周的位置。 一向警惕性极高的老周,这会儿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不对劲! 他将手指放到嘴里,刚要吹响口哨提醒别的兄弟,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激的他浑身一激灵。 完蛋。 “这一片多少人?!”低沉的男声问他。 狗生剩本就冷,又被这么一吓唬,整个人都抖得像筛糠一样。 说话间声音都带着颤意:“大哥,你别杀我,什么都好说,咱们说不定还是一个村子的,都是...” “别这么多废话,问你多少人!” 身后的声音冷的像是冰凌子砸在他的后背上,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他才十四岁,还没娶媳妇呢。 “大哥我知道有条路,你上山下山都不会有问题,你放过我,我可以带你过去,我才十四岁,家里还有个老娘指着我养活呢。” 狗剩这会儿脑子转的很快,在他四五丈远的地方就有他的兄弟,只要能把人带到那边,他活命的机会就很大。 他要是今天死在这里,他家里老娘和弟弟就没有生活来源了,保不齐也要饿死。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只觉得冰凉的刀子划破了脖颈上的皮肤。 痛感传来时,他已经被捂住了嘴巴,耳边是那个男人轻柔却阴鸷的声音。 “我不信你!” 狗剩到底都没看见拿刀子的人长什么样子。 早知道就不上山当土匪了,天天吃土豆就算了,这下命也丢了,可他不甘心,他还没吃上一顿饱饭,没有娶上媳妇。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又听见那个男人的说话声。 “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片有多少人?!” 狗剩睁开紧闭着的眼睛,抬手摸了摸有些刺痛的脖子。 幸好幸好,只是划破了皮。 他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中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欣喜,颤抖着声音说道:“有十几人。” 他害怕这个人再反悔杀了他,死亡的恐惧他可不想再感受一次。 急忙又接了一句:“我知道一条小路,那边没有人把守,我可以带好汉下山,好汉你饶我一命,我家里还有老娘和弟弟,要不是为了给他们赚口饭,我也不会当土匪。” “宋青辞知道吗?” “知道知道,八角台出了名的枪法一绝,我们老大特意叮嘱不能伤他,要活捉。” “所以就算你跑的再远,我也能一枪打死你,你最好不要给我耍心机。” “你就是神枪手?” 狗生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听说过宋青辞的很多事迹,听说他像自己这么大的,就单枪匹马的上了西铭山,救了去剿匪的八角台衙门的副都统。 第14章 小土匪副官 “别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青辞捡起地上的枪将弹夹装满。 大雨更方便他们二人隐藏身形,雨像是从天上泼下来一般。 他知道桑周最讨厌的就是淋雨。 她今天估计也用不了挡雨的法术,十有八九这会儿心情不会太好。 确实如此,此时的桑周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低落的情绪中。 倒也不是她真的不开心,主要是还是因为她.....本身是朵芍药啊,小雨自然怡情,大雨落在身上,真的让人很烦躁。 她气呼呼的蹲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小团,手成雨伞状的遮在头顶。 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头顶的雨小了好些。 侧头就看见青辞拿着自己的上衣给她遮雨,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部,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用我的衣服遮着,趁着天黑,我们赶紧下去。” 宋青辞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蜷缩成一团的桑周很是让人心疼,他只想赶紧带她回家。 “衣服你穿上吧,这雨这么大,也遮不住什么。” “这是....” 桑周看着抱头蹲着的瘦小少年问道。 “一个小土匪,他能带我们下山。” “信得过吗?” “等他耍花招了,再杀了也不迟,况且最差的也不过是被活捉。” “对,我上山的时候听说了,他们似乎并不打算杀你。” “先下山再说!” 瘦小的土匪在前面引路,青辞和桑周跟在他的后面。 小土匪带他们沿着一条蜿蜒的沟壑往山下走。 这边没有灌木,沟壑边,草丛里堆满了尸体,尸体周身的水沟里,积满了红色的血水,在这暗夜里透着诡异。 尸臭夹杂着血腥,桑周有些犯恶心。 “这条路是我们平时扔尸体的地方,因为又脏又臭,不会有人把守的。” 小土匪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桑周总觉得这个小土匪不坏,更像是一个小孩子。 “做土匪这么危险,你为什么不找个正经的营生?” 桑周好奇的问道。 “到处都在打仗,哪还有正经的营生,就算有,也都在那些老爷们的手里。” “我家原来是种地的,我们虽然只有三亩地,但我阿爷和我大哥忙活一年,也够我们一家五口活的” “先是有人闹革命,我阿爷和大哥被政府拉过去和革命军打仗,没一个月就都死了。” “再后来政府说要收钱剿匪,我家没钱,就把我们家三亩地征走卖了,我去县里找活儿,他们都嫌我小,不要我。” “后来听说在榔头山做土匪,每个月能得二十斤小米,我就给我娘商量商量上来了,二十斤小米,我娘和我弟弟就饿不死了,要是我死了,我娘和我弟弟也活不成了。” “这山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为了这二十斤小米。” 桑周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对她来说,跟着青辞的这七年,是她千年来过得最辛苦的七年,但也算的上衣食无忧,只不过平日里肉吃的少些,也没穿过丝绸真丝的衣服。 抓着青辞衣摆的手收的更紧了些,怨不得青辞总说天下苦百姓久矣。 她原以为她的日子已经是最苦的了,原来和这些落草为寇的人比着,她已经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她如今安稳无忧的日子,都是身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用命换来的。 想到几日后她要做的事情,更生出了几分愧疚。 宋青辞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还以为她是害怕了,腾出一只手,朝着后面伸了过来。 桑周把抓着他腰带的手,放进了他温热的掌心,因为常年的使枪,他的指腹有着厚厚的茧子。 等到了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天也有些微微发亮了,雨也停了下来,三个人躲在大树后面休息。 跑了半夜,又饿又累。 宋青辞把自己的上衣脱下,垫在一块石头上面,让桑周坐在上面。 被雨水淋湿后,她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更凸显了她玲珑的身材。 他警惕的看向那个半大的小子,瞧着那小土匪注意力都在桑周手中的包袱里,他才作罢。 桑周打开包袱,她的干粮已经被雨水泡发成一堆软软的面糊一样,正在发愁这可怎么吃。 小土匪看见她包里的白面糊糊,眼睛瞪的浑圆。 “这是白面吗?” “已经被水泡成这样了,估计吃不了了。”桑周惋惜道。 “这还不能吃?多好的白面啊!”小土匪一脸期待的看着那堆面糊糊。 “吃得了。” 宋青辞蹲在桑周旁边将包袱里的面糊糊接过来,一分为二,他和小土匪一人一半。 “姐姐不吃吗?” 狗剩捧着面糊糊,犹豫着不敢下嘴,是做梦吗,他不但没死,还吃上了白面糊糊。 “吃你的,别这么多废话。” 宋青辞语气凌厉的怼完小土匪,转头再和桑周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柔和了下来。 “这面饼被雨水淋过了,不干净,山脚下有几颗果子树,我一会儿摘给你吃。”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饿。” 宋青辞自然知道她不会饿,但也知道她会有口腹之欲。 平日里他从镇上带些甜果子之类的零嘴,她回回都吃的眉眼弯弯,反倒是正常的一日三餐,吃的少的可怜。 “宋大哥,我叫陈连枝,你可以叫我狗剩。” “你是陈连枝?” “昂~” 桑周仔仔细细的把狗剩打量了一遍,都没瞧出来他和陈连枝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倒是油嘴滑舌的劲儿有那么一丢丢的影子,上一世他作为宋青辞身边最得力的副官,可没少对自己使绊子。 “青辞,你觉不觉得我们和狗剩很有缘,要不你收他做小跟班吧~” 这个陈连枝上一世对宋青辞可是忠心耿耿,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过分,就是嘴贱心软。 她离开青辞是必然的,如果自己走后,有这么一个衷心的小弟跟着,她也能少几分愧疚。 宋青辞打量着眼前的小土匪,又瘦又小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的。 突然他想到了初遇时,桑周也是说他们两个有缘,想和他做朋友。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我一个月没有二十斤小米给他。” 狗剩的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这一晚上的相处,他能感觉到他们都是好人,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做土匪。 但没有二十斤小米,他娘和弟弟就活不下去了。 耳边突然响起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第15章 柳庭宏 曲长秋高坐在黑色的大马上,打量着这座郁郁葱葱的山。 群山之中这座山最高,也是最陡峭的,为了能骑马到这个山脚下,他特意转了一大圈过来的。 山脚下的道路窄且破,下了雨更是泥泞,看了眼自己黑色的长靴,他有些不耐烦的抬了抬手。 他身后的十几个士兵整齐划一的列队站在了他的前面,等候他的下一步指令。 “放枪,告诉山上那帮土匪,援军来了。” “二哥,这就是你说的打仗?” 曲婷婷嫌弃的看向自己的二哥。 本来还想着跟着二哥涨涨见识,结果还不是和在奉天的时候一样,打架全靠嘴。 “打仗靠的是脑子,你以为是过家家?” 山上的柳青宏听见山下的枪响声,带着人气哄哄的下去。 妈了个巴子的,把他们在山上拖了这么久,兄弟们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给兄弟们说,下山!” 下完命令,刚还安静的只有鸟叫的深山,立马热闹了起来。 四面八方的人从草丛里,灌木里,长满青苔的石头后面钻出来。 这群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个个灰头土脸,裤腰带紧紧的系在腰间。 “老大,这次可要好好的宰他们一把,兄弟们可好长时间没这么辛苦了。” 柳青宏身高六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典型的北方长相。 本也是极端正的长相,只是眉骨有一处拇指宽的刀痕,竖着从眉心蔓延到嘴角,皱的像虫子一样趴在他的左脸。 看着十分的渗人。 他站在一块石头上,高声对自己兄弟们说道:“今日咱们干一票大的,兄弟们,能不能桌上有酒有肉,被窝里有娘们儿,就看着兄弟们了。” 他这一嗓子吼的,酒肉女人,都是此时又冷又饿又憋屈的男人们最需要的。 瞬间队伍就热闹了起来,刚还蔫蔫的队伍,此时士气高昂。 柳庭宏带着队伍朝着枪响的地方一路跑过去。 跑的路上不断的放着枪,等到了山下的时候,已经是半晌午了。 已是初夏,山里的风虽还是带着些凉,晌午的太阳却是晒得很。 山下的曲家兄妹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带着自己的小部队上了山。 爬了几步又觉得这山上杂草太多,不好行路,干脆让随从把沾满青苔的石头收拾干净坐在下面乘起凉来。 桑周他们顺着枪声下来,躲藏在大树后观察怡然自得的“援军”。 乘凉泡茶,还有随从弓腰扇风。 桑周低头看到青辞被已经被血渍浸湿的布鞋。 “这些官府的人真让人讨厌,自己好吃好喝,让别人过去送死。” 桑周话中带着气。 “坐在石头上的一男一女,不像是八角台官府的。” 本应该生气被人戏耍的青辞,这会儿反倒是平静的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奉天来的,说是曲家的有钱人,我在大车店遇见过他们,男的虚伪,女的傲慢。” 青辞转头带着几分笑意,语气里都是欣慰:“我们桑周都会看人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桑周故作傲娇的将头扭向一边,好巧不巧看见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有一把黝黑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几乎瞬间她扑向青辞,由于惯性两个人顺着山坡朝着下面滚了几圈,落到一个小沟壑里,子弹擦过她的耳边。 几乎同时百十米处,树荫下乘凉的一行人都举起了手中最先进的仿制步枪。 摔进沟壑中的桑周二人刚起身,就被曲长秋的人端着枪围住了。 曲长秋也站起身来,缓缓的将口中的烟雾吐出来,将剩余的半只随手扔在面前的水坑里。 他坦坦荡荡的站到一个宽阔地带,闲庭信步的模样,仿佛这大山都是他家的。 “在下曲长秋,奉天曲家二公子,早就听说了柳兄弟的大名,柳兄既然来了何必藏着掖着。” 片刻后从高处走出来一个脸上带疤的彪形大汉,他的身后乌泱泱的跟着一群脸色蜡黄的汉子。 柳庭宏曾在奉天当过兵,自然知道曲家的名号。 曲长秋的父亲是奉天商会会长,奉天军事重工的龙头,重工业又以仿制西洋军械做的最好。 离的还有数十米的时候,柳庭宏才高声说道:“曲公子怎么屈尊降贵来做这八角台的政府援军了?!” 曲长秋莞尔一笑,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军装衣摆。 “柳兄有所不知啊,我们曲家毕竟是做军火生意的,那靠的是宋大帅的鼻息,我本是受大帅所托接流落在外的小公子回奉天,到了地方才知道小公子参加了八角台的大团来和柳兄打仗来了,我这只能找上来了。” 他这话说的不卑不亢的,似乎是笃定这帮土匪不敢拿他怎么样。 “你这话的意思是,今日你没带黄金来?”柳庭宏语气不善。 他特意带着一帮兄弟在这里苦守十来天,图的就是官府许的五百两黄金。 这些鱼肉百姓的臭当官的! 他们怎么糊弄百姓他管不了,敢糊弄他,他柳庭宏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你说那一箱子黄金啊,我嫌沉放在衙门了,等我的事情办完了,我就差人给你送来,区区五百两黄金,我还能短缺你的不成。” 曲长秋低估了这群土匪对黄金的执着。 贵气的富家少爷,娇滴滴的名门小姐,被土匪绑上了山。 他们带来的数十士兵,在百人土匪团面前,寡不敌众。 而本已经脱险的桑周二人也被这两个坑货害的没跑掉。 准确的来说是桑周故意装作扭伤脚,拖累着青辞一起被抓。 只因姓曲的说,他是奉天来接小公子的。 若是按照青辞原来的人生,十三岁那年他就会被奉天的人接回宋府。 是她自私的想多和青辞相处几年,害怕回了宋府,青辞不好掌控,才故意带着青辞只游走在这些偏远的乡村,让他到现在才被找到。 第16章 相逢即是有缘 如今她的目的很快就要达成了,青辞不应该再过这种到处被人打杀的日子。 他这十几年过的这么辛苦,也该穿上灰蓝色的军装,白色的衬衣,擦得蹭亮的军靴,居高临下的同人说话。 就如同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土匪住的地方,建在隐藏在半山腰的一片平地上。 几十间茅草和木头垒出来的屋子,屋子呈一个半圆的形状,将一个离地二三十厘米的木质的平台围在了正中央。 平台本就很小,强强坐得下他们三个人。 桑周和奉天的两位“贵人”被五花大绑的围在台子上。 两个“贵人”作为人质被扣押在这里,他们手下的人都被赶走,回官府抬黄金来赎他们。 而青辞则被土匪的头头喊了过去。 正晌午的太阳晒得人昏沉沉的。 她坐在台子上,手被反捆在后面,拧的她胳膊有些疼,头埋在膝盖上。 这几天奔波的,纵然她是个妖,也是会累的。 此时她只想先安安静静的先睡上一觉,恢复一下体力,其余的睡醒了再说。 她刚有几分睡意,就听见有人凑在她耳边说话:“没想到桑周妹妹长得这么秀色可餐,我们也真是有缘分,在这里也能碰到,刚进去的就是你要私奔的情郎?” “你可闭嘴吧,别耽误我睡觉。” 桑周头也没抬闷声说道。 曲长秋吃了个闭门羹也觉得无趣。 太阳晒的他两眼昏花的,他本来是想打听一下,这一男一女什么来头。 怎么看都不像是出来私奔的,更不可能是土匪。 “你是故意的吧。” 曲婷婷的语气笃定的问自己的二哥。 自从五年前宋大公子断了腿,宋司令一直在找自己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目的不言而喻。 宋大公子自然不想让自己的这个弟弟回来。 “婷婷,你这个性子太直了些,以后早晚要吃亏的。” 曲长秋看向自己的妹妹,无奈的说道,她这个妹妹被家里惯得真是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我就说以你的老谋深算,怎么会想不到土匪最在乎是黄金,你都算好了,干嘛非要带我来吃这个苦。” 听自家二哥坑了自己非但没有道歉,还说自己性子不好,她的语气中更加不满还带着几分责怪。 “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看热闹的,你要是还想完好无损的下山,最好不要乱说话。” 曲长秋扭头看向自己的小妹妹,眼神中都是警告。 他知道这群土匪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土匪窝里走一遭,他既能给宋司令有个交代,也不至于得罪了宋大公子。 至于宋家的小公子现在是死是活,有没有命跟着他回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边宋青辞被带到土匪头头柳庭宏的屋子里。 柳庭宏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 身高六尺,宽肩窄腰,眼神清明,不卑不亢,是个好料子,扬声安排身边的人给他解绑。 接着从腰间掏出来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坐在长凳上用一块破布擦拭着。 抬眸扫了一眼站着的少年人,好声好气的说道:“姓宋,琅山人,你娘是妓女,在你五岁时就死了,你因为在赌坊帮人看牌,得罪了赌坊的,一路逃到八角台,有个还没成亲的小媳妇,我说的对吧,青辞兄弟。” 宋青辞的视线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扫了一眼说道:“我最讨厌下雨,你这屋子漏雨,我不会投奔你们的。” 柳庭宏歪着头对这少年人的欣赏更多了几分。 他都还没说,就猜出来自己绑他的原因了,也够直爽。 对于这种有能力的兄弟,他不介意费些口舌。 “早晚我会带着兄弟们过上好日子的,你加入我们这一天会来的更快。” “不加入你们,兴许能更快,这次来这边和你们打的大团,五十四个人,只有两个姓宋的,其中一个已经四十多岁了。” 柳青宏的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他暗示的意思。 奉天的那两个娇滴滴的少爷小姐,定然不会说谎的,看这少年的样貌和少年老成的气质,倒也有可能。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少年若真是宋司令之子,倒也没有太夸张。 “你以为给司令当儿子好当的,若是他们真想接你回去,又怎么会拖拖拉拉这么久,要不是我有心想要找你入伙,这会儿你恐怕早就死透了。” 柳庭宏知道招人入伙是没戏了,但这年轻人实在是对他的脾气,好心的提点他两句。 正如柳庭宏欣赏他一样,他也很欣赏这个中年男人的坦荡。 他的视线在那把被磨出光的小手枪上停留了片刻。 沉吟着说道:“官府连大团都下手,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土匪,被剿灭是早晚的事情,我要是你,会趁着自己名声响亮,新恢复的官府又正是用人树立威信的时候,放下脸面找官府接受收编自己,到时候四面八方的土匪和被解散的大团都会投奔你,等你的队伍壮大起来,不论官府怎么换代,你都可以坐稳八角台,甚至你可以走的更远。” 柳青宏对眼前少年的喜欢更多了几分,这少年竟和他想的一模一样,这少年绝非池鱼。 “你喜欢这手枪?” “我未婚妻缺个防身的东西。” 这把小手枪再合适不过了,只不过宋青辞没有明说。 桑周总需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拿来防身的工具,虽然可能她压根用不到。 柳青宏大笑了起来,果然是少年人,前一刻还在指点江山,下一秒就在想女人。 “好,我喜欢你,这把枪送你了,以后你见面可要喊我声大哥。” 宋青辞对这个汉子本就有好感,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毫不犹豫的喊了声大哥。 青辞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桑周正趴抱着膝盖趴着,担心她淋了雨生病,一路小跑着过去。 视线在那对兄妹身上扫了一眼。 然后大踏步走到桑周的身后,单膝跪在地上,动作轻柔的帮她解开绑着手的绳子。 高傲的曲家兄妹已经被晒得整个人软踏踏的,看见有人来解绳子,都伸着头像个大鹅一样等待着被“临幸”。 谁知人家解开绳子横抱起地上的女人,就走了....走了。 “哎哎哎!兄弟!相逢即是缘,你这是不厚道啊!” 曲长秋朝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喊道。 “都怪你,乱调戏!” “怎么能怪我,你不是还说人家乡巴佬!” “......” 兄妹两人坐在台子上拌起了嘴。 旁边看守的人都觉得他们聒噪,用枪托敲了敲他们旁边的木板,两人才消停了起来。 第17章 山上生活 桑周睡得本就不沉,解绳子的时候就闻出来了是她的青辞过来了。 身子悬空的时候,她伸手揽着他的脖颈,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我困~” 桑周像是小猫一样窝在温热的怀里,轻声嘤咛。 “睡吧,剩下的都有我呢。” 听见他这么说,桑周才算是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 抱着怀里的小女人到了柳庭宏安排的屋子。 虽然房间里只有一个木板床,但也算是寨子里比较好的房子了。 至少房间地面是干的,没有漏雨进来。 轻轻的将人放在木板床上,跪坐在地上温柔的帮她脱掉鞋子。 她的脚腕纤细白嫩,被藤蔓划伤的血痕格外的刺眼。 有些心疼的在她受伤的地方吻了一下。 起身坐在床边,仔细的用指腹帮她揉开手腕上被绳子绑出来的淤青。 她身上灰蓝色的衣服被太阳晒干后,有些发硬,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一股雨水被晒干后的嗖味儿。 起身去外面转了一圈,发现了这地方虽然物资匮乏,但毕竟在山上,柴火和水是取之不尽的。 他现在既然喊一声柳庭宏大哥,烧水洗澡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 下面的人也都很乐意为这个百发百中的俊俏少年提供方便,唯一的难处就是山上都是大老爷们儿,没有澡桶。 桑周平日里对吃穿用度都不追求什么,独独洗澡,是一定要坐在桶里的。 所以他们不论逃到哪儿,只要有条件,他都会做一个澡桶给她用。 找了几块木板,宋青辞找了一个既能看得到桑周睡觉的房间,又方便干活的位置。 脖子上挂了个毛巾,打算做个简易的木桶。 曲婷婷被晒在太阳下实在是无聊,她本来只是好奇离她不过两丈远的男人扛着这么多木头在做什么,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就偏了。 因为日头晒,没忙活多大会儿,男人就脱掉了他的上衣。 不同于他脸和手臂的颜色,他脖颈以下的皮肤白的发亮,上半身没有一丝赘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身上的肌肉线条勃动出优美的线条。 汗珠从他的额头顺着高高的鼻梁滴了下来,打在地上。 她看的有些痴迷,在奉天见的要不就是整天宴会戏楼两头转的公子哥,要不就是只会打仗的糙汉子。 她没见过能把俊俏和阳刚气融合的这么好得男人。 “口水都流出来了,我的好妹妹~” 曲长秋低声打趣身边目光痴迷的妹妹。 “可惜了是个土匪。” 曲婷婷呢喃道,她可不打算和这些乡下人有什么瓜葛,还是个靠打家劫舍过活的乡下人。 “你没听见刚别人喊他什么吗?宋青辞~。” 曲长秋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的妹妹。 看来这宋家小公子运气好的很,不但能在土匪手里活命,还能让他心高气傲的妹妹看上。 这是奉天多少公子哥都求之不来的福分,娶了他妹妹,就等同于家里放了一座金山。 “他就是宋司令的那个私生子?” 曲婷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虽说只是私生子,但现在宋大公子双腿残疾,这个私生子可就不一样了。 “人家已经有主了。” “朱门对朱门,木门对木门,二哥怎么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她一个村妇难不成还真能嫁到宋家。” 曲婷婷眼中带着嫌弃的瞥了自家哥哥一眼。 这宋青辞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怎么可能还和一个乡下人在一起。 “那可未必。” 曲长秋阖上眼睛。 曲婷婷看那个男人手脚熟练的将木板拼凑成木桶的形状,将麻绳一圈一圈的缠在外面。 太阳晒得他头发上都沁出汗珠,在光下晶莹剔透的。 “哎?你是在做桶吗?” 曲婷婷笑着扬声问男人。 那男人转过身,轻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一丝情绪,随后又转过头自顾着忙活。 曲婷婷哪里被这样忽视过,心中不由得也有几分不开心,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再搭理这个男人。 她等着这个男人以后主动来找她,在奉天就没有她勾勾手指叫不来的男人。 宋青辞做好木桶已经下午了。 寨子里生活拮据,晚饭只有土豆和盐水。 他端着土豆回房间的时候,正看见盯了他一下午的娇气小姐把土豆扔在地上,大骂这是狗才吃的东西。 看着她的眼神又鄙夷了几分。 就这还好意思说桑周是村妇,就她这胡搅蛮缠,不食肉糜的模样,还不及他桑周的千分之一。 看着智商,和他的桑周差远了,只要对桑周不成威胁,他就放心了。 推开门,木板床上的小女人蜷缩成一团,仰着小脸睡得正香。 轻手轻脚的走到她床边,因为房间里没有窗户,又盖了被子,她的额头上沁出来一层薄薄的汗,几缕头发不听话的贴在额前,给乖巧的小女人平添了几分韵味儿。 看的久了他身体里的欲望又蠢蠢欲动了起来,压抑住自己的想法,将端着的土豆放在床头。 逃跑似的出门去打热水,想着等自己冷静下来了再喊她起床洗澡吃饭。 桑周醒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吓得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身下的床随着她的动作吱哇乱响。 房间里正中央放着一个圆圆的木桶。 木桶旁边破旧的桌子上,一盏昏暗的豆灯左右摇摆着。 看到桶的瞬间她才回忆起来,这是在寨子里,青辞抱她进来的。 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脚,睡了一觉,身上的伤口和淤青都已经消了,看来她的法力已经恢复了。 视线落在床头的土豆上,她确实太久没吃东西了,嘴巴都有些寂寞了,伸手拿了一个抱着啃了起来。 她环视了一周没见自己的鞋子,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索性盘腿坐在床上啃土豆,等着青辞过来。 门“咯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 熟悉的身影拎着两桶水进来,看见她坐在床头正擦嘴,轻皱着的眉头立马就展开了,眸子里都是笑意。 “还是我们桑周乖,饿了就吃。” “饿了不吃,难不成要饿死啊!” 其实也不饿,主要是想吃了,桑周悄悄在心里吐槽。 她光着脚走到澡桶旁边,一副恨不得马上跳进去的模样。 “那可不一定,外面那个大小姐,非闹着要喝牛奶呢。” 桑周撇了撇嘴,双手做喇叭状的小声说道:“我不喜欢他们俩。” 宋青辞将水倒进木桶里后,弯腰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单跪着把自己的鞋子垫在她脚下。 嘴里埋怨着:“光着脚不要乱跑,这是山上,一会儿我把你鞋子拿进来,这会儿差不多都晒干了。” 桑周乖巧的点了点头,就这么站在木桶边上。 等青辞把水给她填满后,就迫不及待的把人赶到门口守着。 木桶做的刚好够她坐在木桶里平伸开腿,和她家里那个一样的大小,只不过这个是用木绳子箍的,简陋了些。 这么细心的男人,真不敢想是从前对她喊打喊杀的宋督军。 第18章 委屈 不热不冷的水温蒸的她晕乎乎的,人也开始胡思乱想。 到了奉天青辞会变成之前那个宋督军的样子吗?兴许会吧,毕竟他一直都想做人上人,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儿。 再过不到十天,你就可以回桃源了,以后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锦衣玉食,美男环绕,他在奉天什么样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还想和上一世一样,被灭了全族? 道理她懂,但还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要不....走之前,最后放肆一下? 上一世她对宋青辞的身子可不是一般的贪恋,要不然也不至于每天面对他那张臭脸,还能忍受他。 那天给青辞洗澡的时候,他也是想的吧,既然如此,就当是离开之前补偿他的好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下,鼓起勇气朝着外面轻喊了一声:“青辞,水有些太热了,你给我加些凉水吧。” 宋青辞提起旁边的半桶冷水,将门开了一个缝儿,侧身挤了进去。 关上门转身看见水雾中她泛红的脸和雪白的锁骨。 拎着水桶的手攥得死死的,僵硬的迈着步子,走到澡桶前,低头错开视线,慌乱的倒了一些水进去。 看他手足无措的出门,桑周有种奸计得逞的开心。 光这样可不行,等他羞涩完,自己早就离开了。 从水桶里起身,迈出水桶的瞬间,故意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尖叫声,然后缓缓的坐到了地上,刚好够外面心猿意马的男人听见。 几乎瞬间外面传来焦急的询问声:“怎么了?!” “我摔着了,脚疼。”桑周坐在地上,欲盖拟彰的用一块破烂的毛巾遮住自己身前的风光。 宋青辞被她吓得欲望早已经消散,匆忙进去后只顾着担心,检查完她的脚没事儿后,才意识到她是光着身子。 纵然他刻意避开她的身子,还是一眼就印在他的脑子里,以至于他抱着她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儿栽进旁边的水桶里。 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仰着头让自己尽量忽视她的呼吸和体温。 他走的很慢,本来两三步的距离硬是挪了好大一会儿才到。 把她放到床上,就如释负重的吁了一口气,探过身子去拉床里侧的被子。 突然腰身一热,身下传来委屈的委屈巴巴的声音:“你是不是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桑周当然不会这么想,她只是想再逼他一把,这么想要自己,为什么非要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她不明白青辞。 宋青辞感觉像是有一颗炸弹在他脑子里爆炸了,他的理智和压抑被炸的粉碎。 他的手脚都不受控制的把她抵在床上。 从很久之前他意识到他是个男人开始,他的梦里就只有她了。 他低头含着她的嘴唇,她的舌头软软的,双臂收紧抱着起身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他沉浸在温柔乡里,直到最后一步,他整个人都反应了过来。 他和桑周还没成亲! 他抓住了那只不听话的小手,抵着她的额头,哑着嗓音轻声到:“我们还没成亲,桑周。” “我不在意这些。”被亲的迷迷糊糊的小女人,眼中都是动情的水雾。 看着她惹人怜爱的模样,宋青辞更加愧疚,将人抱在怀里,伸手扯过被子给她裹上。 看她眼中都是不明所以的失落,柔着声音安慰道:“我知道妖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我是人,我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之前,不能这么作践你。” 桑周看着他压抑的欲望和眼中的心疼,对他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宋青辞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带着宠溺的笑意,他只当桑周是听见了外面那个女人的话,担心被自己抛弃。 “不管你是什么,我们去到哪里,我的妻子都只会是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委屈自己。” 桑周一时间脑子有些卡壳,有些委屈的说道:“非要等到成婚吗,就不能现在?!” “不行桑周,你再忍一忍。” 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拒绝,她还是第一次,莫名的生出一种被伤了自尊的屈辱感。 “我有什么好忍的,不过是可怜你。” 桑周气得用被子将自己裹住,用力的躺下,面对着墙面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看这个男人。 偏偏狗男人不识好歹,也跟着躺在了她的旁边。 隔着被子从身后将她抱住,在她的耳边带着几分打趣的轻声说道:“你身上那些伤口都自愈了,怎么还会崴到脚?” 桑周气结!丫的,竟然被他看出来自己是装的!看出来就算了,还拿来打趣自己,狗男人! 她翻个身过来,笑眯眯的对着男人笑了一下,接着一脚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第19章 离开榔头山 “宋青辞,你竟然嘲笑我!” 她本是想着教训狗男人,没想到话说出口却带着几分委屈! 委屈也确实委屈,她桑周活了上千年,这么赤裸裸勾引男人还是第一次,竟然还被拒绝了!奇耻大辱! 关键宋青辞竟然还看戏一般,看她拙劣的演技。 她觉得自己像是小丑一样,羞耻感涌上心头,她翻身躺下,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困了。” 宋青辞看出来她有些不开心,手足无措的凑到被子旁边,轻轻的摇了摇被子鼓起来的地方。 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没有嘲笑你,我觉得你很美,我...我....我嘴贱,你别生气啊!桑周~” 他扯了扯桑周的被子,看她气得不愿意撒手,心中懊悔不已。 “等下了山,我们就成亲好不好,等我有钱了,我再给你补办个大的婚礼。” 桑周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自以为是! 谁稀罕给你结婚,等老娘把你利用完了,立马就回桃源,才不陪你在这里吃糠咽菜的! 丫的,竟然把自己当做小丑一样戏耍。 可她想到今天自己孟浪的勾引行为,他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又觉得特别丢脸。 为了装作若无其事,她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平静。 “你出去吧,我想睡觉。” 她说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床吱哇响了几下,随之而来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关上。 她的眼泪在门关上的瞬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就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胀胀的,有些委屈又有些羞耻。 她现在恨不得从这个世界消失,让这个臭男人再也见不到自己,让他狠狠的后悔. 可他兴许也不会后悔。 到了奉天有宋家的身份加持,他很快就是人人敬畏的宋督军,这七年的种种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往。 兴许....他很快就会忘了自己。 也兴许他成了宋督军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只想杀了自己这只妖怪。 桑周越想越是觉得委屈,恨不得马上就回桃源,让这个男人后悔。 宋青辞洗了个冷水澡后,在门口坐着睡了一夜. 他只要一闭眼脑子里都是她动情的眸子,唇齿间的柔软湿润还记忆犹新。 就这么坐在外面被风吹了一夜他都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若是进了屋子,他保不齐做出什么越线的行为。 况且桑周让他出去。 她还在气头上,他不敢忤逆她的意思,怕惹她更生气,更怕自己睡到别的地方,半夜有人图谋不轨摸进房间。 听见房间里动静的时候,他慌乱的揉了揉朦胧的双眼,乖巧的起身站在门口等着里面喊他。 里面窸窸窣窣了很久也没等到唤他的声音。 他有些讨好的问道:“桑周,你起来了吗?我去给你端洗脸水吧?!”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他有些担心是不是有了什么意外。 试探性的推门,里面的门并没有插上,他轻轻地一推就开了,桑周正侧着头编头发。 看她的脸色也知道她还在生气。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嬉笑着坐到她旁边。 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说:“我给你编吧,这边的头发都没编进去。” 桑周没搭理他。 她昨天在被窝里难受了一夜,到天亮的时候才想明白。 既然他不愿意要她,不愿意同她好,那就让他做他的宋督军好了! 正好她也要走了,她们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 兴许他成了宋督军以后只会后悔没有现在杀了自己。 最后八天,等他生辰那日,她哄他解开灵契,她立马离开,绝不留恋! 宋青辞看她不吱声,也不敢多说话,乖巧的站在一边等着。 等她编好头发,将头转回来的时候,才看见她两只眼睛通红的像只兔子一样,双眼皮肿的高高的。 “你哭了?”他这才有些慌了。 他从没见过她哭成这个样子。 平日里自己也常常惹她生气,大多数时候他服着软她就原谅自己了,哭的眼睛肿成这个样子,更是前所未有。 “对不起,昨天是我嘴贱了,我拒绝你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觉得时候不到,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此生也只娶你为妻!” 宋青辞说着举起自己的三根手指头起誓。 桑周却想到了之前听人说的一句话:男人的话就是放屁,听个响就成了。 她顺了顺肩头编好的头发,用一根布条系紧,看都没看身边的男人,微微扬着下巴从房间里走出去。 在这山上的寨子里,连蚊子都是母的,猛然有个这么好看的妹子笑盈盈的打听洗脸吃饭的地方,个个都殷勤的指路带路的。 台子上被风吹了一夜的曲婷婷,满脸疲惫。 被绑在这里又饿又晒,她早已经没了吐槽的力气,清晨的院子突然热闹起来,她还以为是官府的来送黄金接她回去呢。 虚弱的抬起头,正看到昨日那个村妇,在阳光下白的发光一样,眉眼弯弯的笑成月牙,娇小的身材虽瘦弱,但该细的地方细,该有肉的地方鼓囊囊的。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马平川,她有一瞬间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她是世家小姐,才不需要靠那些不知廉耻的东西吸引男人。 “妖精!” 曲婷婷低声骂道,正经家的女子从小就要束胸的,村妇! “男人都喜欢妖精。” 曲长秋的视线也落在了那个笑盈盈的女人身上。 这女人收拾以后,竟比昨天看着还要好看上几分。 水灵干净,美得如水一般温柔不张扬,若是施了粉黛再换上一身绸缎衣裳,恐怕让奉天的公子哥儿失神的女人又多了一个。 若是宋青辞真弃了她,这姿色,他不介意娶回家做个妾。 第20章 决定 宋青辞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后,摸了摸腰上的小手枪想要送给她,又不敢开口。 生怕自己哪句话没说对,她气的更狠。 她洗脸,他在后面跟着。 她吃饭,他坐在对面看着。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官府送银子的人上来,他不得不去处理事情。 他才忐忑的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乖乖等我。” 桑周低着头扒拉着手里的土豆皮,默不作声。 她昨天一夜没睡疲劳的很,加上本来就在生气,这会儿更是不想搭理他。 等宋青辞出了门,她也找了个院子里有大树遮阴的桌子,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 不多时听见陌生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在她的跟前停下。 察觉到被打量的视线,她缓缓的睁开眼,正对上短发女子傲慢中带着嫌弃的目光。 她没有立马起身,从上到下的把眼前的人也看了一番。 眼前女子身高有个五尺半左右,和男子的身高差不多,只不过比男子瘦弱一些。 利落的短发和皮衣长靴的打扮,让她看起来像个男孩子,她的五官和他的哥哥很像,白净秀气,狭长的眼睛像只狐狸。 打量完,在她开口之前,桑周先发制人的问道:“你穿皮衣,不热吗?” 曲婷婷的本高傲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她来的时候天还没这么热,但她是不会在一个村妇面前承认自己的窘迫的。 冷声说道:“皮衣冬暖夏凉,你这种乡巴佬懂什么?!” 桑周憋着笑坐起身子,假装被说服了一样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强装平静的说道:“我确实不懂皮衣的冬暖夏凉,大小姐有什么指教呢。” 曲婷婷看她一脸强忍着的笑意,心情很不爽,语气也更加的盛气凌人。 “我们要带宋青辞去奉天,你随便去哪里都行,不要跟着我们,价格你开!” 桑周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心里对宋青辞的气又多了一分。 这还没去奉天,他这烂桃花就来了,以后还得了! 不过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是肯定等不到和宋青辞一起去奉天了,但是她不介意气一气这个大小姐。 “我要一千两黄金!” 桑周故意狮子大开口,说出来一个她以为这位大小姐绝对拿不出来的金额。 一两黄金都够一个普通家庭吃穿一年了。 她作为一只贫穷的妖怪,这七年加一起也没花十两黄金。 “成交,等下山我去银铺支给你,记得你自己说的话!” 曲婷婷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狮子大开口。 不过宋青辞的眼神都没离开过这个女人,这让她很有危机感。 她向来秉承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浪费时间用别的方法。 说完这些话,曲婷婷坐在了她的对面乘凉。 实在是她也没找到比这更好的位置,凉快又能清净,还能看到二哥和宋青辞他们所在谈话的房间。 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这皮衣闷得她整个人都很不好受。 但又不好把皮衣脱下,显得很没有牌面,毕竟她刚说了皮衣冬暖夏凉。 曲婷婷清咳了一下,眼神时不时瞥向懒散的趴在桌子上的村妇。 这村妇的皮肤白就算了,她离得这么近,竟然一点儿毛孔也看不到。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她乌黑的发亮的长发和小蒲扇一样的睫毛。 乡下女人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她有些不理解,乡下不应该都是皮肤粗糙,头发干枯的嘛。 “我长得好看吗,大小姐?!” 偷看人被抓了个正着,曲婷婷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视线转到一边。 桑周看着她别扭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财大气粗的大小姐竟然有些可爱,突然生出了想要逗逗她的心思。 她撑着手笑眯眯的问道:“哎?你以前有过男人吗?” 冷着脸的大小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满脸通红的猛地站起身丢下一句。 “不知廉耻!” 便脚步急促的走了。 宋青辞从房间里出来,正巧看见数十米处的树荫下,曲家大小姐落荒而逃。 而原本还生气的桑周正托着脸笑的一脸得逞,心里沉重的石头又落下了几分,她这会儿心情应该好了一些吧。 抚平自己翘起来的衣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了个洞的布鞋,脑海里浮现的是出门前曲长秋给他说的话。 “你想让自己的女人一辈子出门睡大通铺,脸上涂生姜?男人没有足够的实力,女人的美貌就是危险,去奉天你们可能会面临很多未知,但不缺钱和权利,这两样才是儿女情长的基础。” 在那个举手投足都富贵的男子跟前,他竟然生出一种自卑的情绪。 桑周跟着他这样的男人,确实太憋屈了些。 他昨日本已经下定决心去奉天了,他看得出来桑周也想让他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奉天那边要直接送他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 去了军校,要想毕业最快也要三年的时间,但这是他唯一可以摆脱现在生活的机会。 从学校毕业就是军官,有宋家的背景,毕业后就是扶摇而上。 但三年的封闭,代表着他和桑周要分开三年,他有些摇摆不定。 她一个的女子,无依无靠,长得又惹人,若是受人欺负,连个可以依靠的都没有,她不喜人情世故,又爱使小性子。 曲婷婷迎面看见宋青辞走来,大大方方的抬手给他打招呼。 可那男人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越过自己朝着树荫下的方向过去。 她气恼的跺了一下脚,琢磨着怎么样才能俘获这个男人的心。 宋青辞只顾着想事情,确实没留意那位大小姐给她打招呼。 他到了桑周所在的树荫下,看她别扭的将头转到一边,不愿意同他说话。 便挪到她的跟前屈膝单腿跪蹲着,像小孩子一样扯了扯她的衣角,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 “桑周,你给我说你为什么生气好不好,你这样我心里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桑周看他又装委屈讨可怜,伸手将他扯着的衣角拽回来,想要继续冷着他。 谁让他昨天这么戏耍自己,晚上自己哭了一夜,他都没进来哄一下。 第21章 吃醋 垂眸的时候看到他手指缠着的绷带,正要发火问他为什么又受伤了,怕又是他故意博可怜,将脸转向一边。 气呼呼的说道:“刚曲家的那位小姐说了,给我一千两黄金让我离开你,我已经答应了,你不用这么委屈巴巴的给我说话,曲家小姐比我好看,比我有钱,也比我脾气好,你们俩就比翼双飞好了。” “你吃醋了?!” 宋青辞本来有些沉重和不知所措的心,像是被浇了蜜,眼睛里藏不住的欣喜。 桑周心里直骂自己不争气,这下他更要有恃无恐了。 死鸭子嘴硬的说道:“我可不配吃你的醋,毕竟我都....都那样了,你还不为所动,宁愿坐在门口也不愿意进来看我一眼,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这样的乡巴佬..” 说到这里时,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出来,好像是一腔热血都喂了狗一般的委屈。 她抬手迅速的擦干眼泪,抽抽噎噎的说道:“配不上....即将飞黄腾达的....宋公子。” 宋青辞这才知道她为什么委屈,是昨天自己拒绝了她,又在门口坐了一夜,她伤自尊了? 但.....不是她让自己出去的吗?他还以为她是不想看见自己。 他一边心疼她哭肿了眼,一边开心她心里有自己。 起身坐到她旁边,将她圈在怀里,任由她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顶,温柔又带着几分小委屈的说道。 “你怎么这么笨,昨天明明是你让我出去的,我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会不想要,可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不能就这么自私的要了你的身子,第一次要留给我们成婚了才行,你给我两年,不一年的时间,我一定风光的娶你进门,让你做人上人。” 正哭的抽抽噎噎的桑周,一时间竟然有些小小的感动。 但哭都哭了直接和好,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扬起下巴惩罚性的在他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直到他疼的抽气才松口,仰着泪苒苒的小脸,故意恶狠狠的说道:“下次你要再这么冷落我,我就咬死你。哼~” 宋青辞看她这副可爱又傲娇的模样,心里都要化了,他的桑周就连发脾气也这么讨人喜欢。 “好,不过以后你要是生气了,咬我打我骂我都行,不要自己一个人哭唧唧,我会心疼的。” 桑周听她这话,心里涌来阵阵的暖流。 她对宋青辞的感觉可太奇怪了,难受的时候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又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想日日黏在一起,长相厮守。 她不会对宋青辞产生男女之情了吧。 自从千年前那男人死后,男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个乐玩物乐子。 既是玩物,自己便不会因为他们的生死而难过伤心,更别提像如今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情是最折磨人的东西,她绝不能让自己沉浸其中。 “哼,我可不敢打你,以后去了奉天还要仰着你过活呢。” “你不是拿我换了一千两黄金,现在又愿意跟我去奉天了?!” “不让去算了,一千两黄金够我养个小白脸,吃喝不愁了!哼!” 两个人拌着嘴嬉笑着,全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站在远处的曲婷婷觉得自己的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那个人对自己的示好置之不理,却对一个村妇百般讨好,满眼宠溺,看来....她要放大招了。 “你这是遭遇滑铁卢了啊,我亲爱的妹妹~” 曲婷婷转头踢了自己的二哥一脚,语气笃定的说道:“他只是对我的富有一无所知。” 因为黄金已经送上来了,三方各自达成了目的,从山上下去少说也要三四个时辰。 曲长秋一行人便不打算再做停留,即刻就要下山。 柳庭宏对这个年轻人格外的喜欢,为了表示想要做他大哥的真心实意,提议让自己的养子跟着他去奉天闯一闯。 于是才十七岁的宋青辞有了一个十四岁的侄子。 而好巧不巧,他的养子正是狗剩。 桑周和曲长秋一行人站在寨子门口,等着宋青辞行结束后一起下山。 狗剩跟在宋青辞的身后,从柳庭宏房间里出来,一出来就朝着桑周挥手。 “小婶婶!以后我就跟着你们混了。” 桑周被他的小婶婶叫的,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有些甜又有些涩。 “你娘和弟弟怎么办?” “托给义父照顾了,以后只要山上有吃的,我娘和弟弟就有的吃。” “再不走,天黑之前就不能下山了。”一旁的曲长秋有意的提醒道。 加上上来送银子的官府人员,一共二十多个人。 对山中地势熟悉的陈连枝在前面引路,一群人沿着一道羊肠小道浩浩荡荡的往山下走。 走了个把时辰,大家都有些体力不支,找了片相对比较空的阴凉处,吃些干粮顺便中途歇息。 桑周他们三人随便找了一个空地。 她刚要坐下,宋青辞熟练的脱下自己烂了洞的布鞋给她垫上。 “地上凉,当心到时候又肚子疼。” 桑周再一次被青辞的细心打动。 她一个妖怪,在来这里之前,作为一个性别女的植物,根本不会有例假。 只是从桃源出来后,为了隐藏妖气,她特意将自己化成人形,只是没想到人类的女性,每个月还要出几天血。 每次她都疼的打滚,嚷嚷着要回去。 宋青辞大概率不知道她说的回去是回哪里,但也把每月的这几天放在了心上。 不论多忙,都会挤出来时间在家里给她煮上一碗生姜水。 手里有余钱的时候还会买来红糖给她喝,各种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土方子,更是一张一张的往家里拿。 “叔叔真细心,小婶婶好有福气。” 桑周对一路上无限拍马屁的陈连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接过他递过来的煮熟的土豆,熟练的剥皮啃了一大口。 宋青辞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就连曲长秋的下人吃的都是软和的饼子,他却只能给桑周吃土豆,还是山上带下来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心里琢磨着如何既能进陆军学堂,又能照顾好桑周。 第22章 曲小姐的挑衅 曲家兄妹自然是被下面的人伺候着。 侍从从一个硕大的包袱里掏出来一块方形的棕褐色皮革垫子,又在上面铺了一块同样大小的白色羊毛毯子。 上面摆着牛肉干,水果干,牛奶一类的吃食。 兄妹俩各坐在毯子的一边,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是随从带上山的吃食,曲婷婷抬眸看向自己的二哥。 曲长秋瞬间就明白自己这个妹妹的意思了,这是要靠钱取得男人芳心了。 盘腿坐着的曲长秋转了个身子,朝着宋青辞他们摆了摆手,爽朗的说道。 “宋兄弟,桑周妹妹,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都是下人刚带上来的,牛肉都还热乎着呢~” 牛肉?桑周都有大半年没吃肉了,更别说牛肉了。 普通人家能有一头牛耕地已经是家境殷实的。 她习惯性的先看向青辞,少有的看见青辞的脸上竟然浮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拿着土豆的手也收的很紧。 她起先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向曲家兄妹。 曲长秋毕竟是个老狐狸了,神色间表现的倒是真想让他们过去一起吃。 不过他的妹妹掩饰的就没有这么好了,此时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和她对视的瞬间,得意的挑了一下眉毛。 “一起吃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放到晚上就不新鲜了。” 曲婷婷故意搭腔。 桑周瞬间就明白了,小样儿,这是挑衅啊! 吃,怎么不吃,不但要吃,还要吃穷他们,让他们晚上陪着他们一起吃土豆。 桑周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扬声道:“牛肉这可是贵重的物件儿,我们乡下人很少能吃到的,还是算了吧,由奢入俭难。” “牛肉而已,算什么贵重东西,一起来吃吧。” 曲婷婷继续规劝,她就是要让这个村姑坐到她旁边,让那个男人好好看看她和那个村妇的差别。 宋青辞做乞丐的时候,什么低声下气的事情没做过。 他虽然因为被挑衅有那么一点儿心里不舒服,但也知道穷人最不值钱的就是骨气。 他看向桑周,正对上她期待的眼神。 只要桑周喜欢,他的骨气不值得一提。 索性将手里的土豆往身边陈连枝的怀里一塞,大大方方拉着桑周起身。 “盛情难却,曲大哥都说了,我们也不好拒绝,是不是桑周?” 这话正说到桑周的心坎上,两个人欢欢喜喜的相视一笑,不等兄妹俩再次邀请就坐到了垫子上上。 桑周毫不掩饰对美味的欣赏,牛肉放在嘴里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 “青辞,这个牛肉真的好吃,你尝尝~” 她捏了一块自然的放到宋青辞的嘴里。 又拿了几块朝着陈连枝摆了摆手。 “小胖子,来尝尝有钱人吃的牛肉!” 她今天非要大小姐知道什么叫做傲慢的代价,她这顿非把他们的干粮吃净不可。 曲长秋这会儿已经看出来她的想法了。 非但没有制止,反而觉得她这坦坦荡荡不卑不亢的作风倒是十分可爱,像是一只带着爪子的小猫咪。 他不过才打量了几眼,就能察觉到旁边人像刀子一样的目光,他暂时没打算得罪这个宋家私生子,只好收回眼神。 讪讪道:“宋兄弟也吃!” 桑周挨着曲婷婷坐着,大小姐这会儿正一手端着牛奶小口抿着,一手捏着一块牛肉干。 应该是随从上来的时候带了换洗的衣裳,这会儿她穿着一件朱红色立领泡泡袖衬衣,配上浅白色的背带裤和同色小皮鞋。 比早上那身装扮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少女的俏丽,妥妥的资本家大小姐装扮。 要是资本家的大小姐能闭嘴就好了。 “好吃吗,再尝尝这鲜奶,早上一挤出来就让下人拿上来了。” 曲婷婷将自己喝了一半的牛奶杯子递过来。 “挤出来就直接拿来了?” “嗯~” “哦,那我不喝了,这种金贵的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这穷人的胃,喝不惯这种东西。” 桑周不但拒绝了,还特意展示自己的劣势,就为了多刺激她喝几口。 曲婷婷没想到她会拒绝,但她也没怎么在意,本来就只拿了一小壶上来,不喝刚刚好。 他们吃完的时候,毯子上能看见的盘子都已经空空如也。 大小姐说她吃的累了,要休息片刻,装模作样的靠在曲长秋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说是休息,脸却正对着青辞,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一侧的腿故意朝着外面伸开。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腿长一样。 桑周实在是觉得这个大小姐勾引人的手段不够高级,有些懒得搭理她。 宋青辞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那位曲大小姐。 这会儿正好闲了下来,他从腰里掏出来柳庭宏给他的手枪。 “这把小手枪以后你放在身边防身,还记得怎么用的吗?” 桑周有意气曲婷婷,仰着小脸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我不记得了,你再教教我吧~” “好!” 曲婷婷微眯着眼睛装睡。 看那个男人教村妇用枪的时候温柔又宠溺,和看自己时的冰冷有着天壤之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输给一个村妇! “不歇了,烦!” 猛地起身从毯子上走了下去,经过桑周跟前的时候还特意用膝盖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曲长秋起身,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不好意思啊,二位,我这妹妹自小娇惯坏了。” 桑周倒是没什么,不过就撞了一下,她揉了揉肩膀。 只不过青辞的脸色没有这么好看,看向曲小姐的眼神恨不得把人撕碎了一样。 “没事儿,不疼。” 桑周说着站起了身。 “总有一天,我让她跪着给你道歉。” 宋青辞说这话的语气很轻,只有她们两个人听的见。 桑周倒是没有当真,毕竟人家是骄傲的大小姐,怎么可能跪着给她道歉。 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太瞧不起人了,看青辞的脸色不是很好,她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 “不要生气了,小气鬼,又不是多大事儿。” 宋青辞知道,他说的不是气话。 第23章 算计 走了没多久,曲大小姐就开始闹肚子。 在这荒郊野岭,不论是什么出身,只要想上厕所,都要乖乖的找个草丛解决。 桑周作为除了曲大小姐之外唯一的女性,自然被迫的担任起帮她看人的职责。 也不算是被迫,陪着上一次厕所,收费一银元,还要现结。 一块银元能买44斤大米,8斤猪肉。 青辞一个月也就五块银元的饷银,她这把真的赚大发了,谁让物以稀为贵呢。 目送着她们的背影,终于宋青辞和曲长秋两个男人得到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桑周妹妹真是赚钱的一把好手,一杯牛奶就赚了几块银元。” “你不也没有阻止,看来你们兄妹关系.....一般。” 曲长秋没有反驳他的话,她这个妹妹行事飞扬跋扈的,他只是想让她长长记性。 所以在得知牛奶没有进行任何加热处理后,才没有提醒。 反正不过一小壶,最多拉个肚子。 “考虑的如何了?” 曲长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敲了一根出来递给身边的少年。 少年冷冷的看了一眼,手都没抬,冷着声音说道:“桑周不喜欢烟味儿。” 沉吟了片刻又说道:“军官学校我会去的,只不过这个事情我还没同桑周说,所以请你暂时不要透漏风声。” 曲长秋悠悠的吐出一口烟雾,侧头看着身边的少年。 少年身量和他差不多,五官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眉眼中已经有着成年人的坚定和主见。 若是一开始这孩子就养在宋家,这会儿恐怕要比他大哥宋瑕还要有威望。 “在奉天,宋家最有权势,曲家最有钱,我家小妹是曲家最得宠的孩子,你没必要这么冷落她,毕竟你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大哥宋瑕,能不能进宋家的大门都不好说。” 曲长秋的暗示很明显,如果他现在愿意接下曲家的橄榄枝,他倒是愿意出手帮他一把。 “你会孤独吗?我从来不会。” 少年驴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他一句,刚还稳重沉着的少年人,这会儿眉眼带笑。 曲长秋顺着他的视线过去,娇小的女人正得意的仰着小脸,朝着这边小跑过来。 他瞬间就明了了,相比于触手可及的财富,这个少年更在意的是相扶相持的情感。 不过他也相信,少年人的这种想法,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幼稚想法。 等他以后见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面对各种诱惑,他迟早会知道钱和权势带来的不仅仅是孤独。 本来有件事他打算等这个少年真正保住命了再告诉他,但是这会儿他改变主意了。 “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这次我来带的士兵都是宋司令安排的,到时候他们会直接护送你去保定军校,而桑周妹妹会被送去奉天新开立的大学堂就读。” 曲长秋说的时候看少年的脸色逐渐深沉,心里才舒服了些。 他这个人最看不得别人比他得意! 桑周老远看见曲家公子说话,十分好奇,特意竖起了耳朵。 所以当她蹦跶到宋青辞身边的时候,已经知道了青辞的顾虑,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对策。 羊肠的小道,两边都是高耸入天的大树,道路曲折且长的看不到尽头,小道上有明显的被凿出来的阶梯。 陈连枝走在最前面领着众人往前走,桑周和宋青辞紧随其后。 走了好一会儿,桑周听见她身后的青辞低头在她耳边道:“你跟紧连枝,我一会儿回来,别回头,往前走。” 桑周向来对宋青辞比较放心,也没操心他去干什么,继续往前走。 宋青辞走到路边扶着树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假装自己的鞋子里有硌脚的东西。 他低垂着的眉眼,看见黑色的长靴快到自己跟前了,状似不经意的抬头。 “你还有烟吗?” 曲长秋脚步顿了一下,摆手让后面的人往前走,自己则也挪了出来,动作缓慢的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救下我们,对你没坏处。” “救下你们,对我也没好处,我是生意人。” “不救我们,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两边都得罪,你告诉我宋瑕的后手,我帮你两边的面子都保住,若是我能活着到奉天,你的恩情我一定会记得。” 宋青辞恩情两个字故意咬的很重,暗含的意思也很明显,若是他不愿出手,这个仇他也一定会记得。 他笃定曲长秋一定会答应,带他去奉天本来就是他所谓父兄之间的博弈,来接他的人必然是精挑细选的。 一定是个“绝对公正”的人! 宋大公子想杀了他阻止他“争宠”。 而宋司令要的不仅仅是个儿子,还要是个能挑起宋家大梁的儿子。 所以宋瑕的小动作他未必不知道,只不过也是有意想要筛选他这个流落在外的“种”,配不配挑大梁。 这父子俩各有各的心思,最为难的不过是曲长秋这个冤大头。 两边都不能得罪,也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否则就会被误会和被偏袒的一方站队。 曲长秋将手里还剩一半的细烟扔到地上,脚尖狠狠的踩灭烟头上的星星之火:“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少年嗤笑着说道:“我最讨厌别人算计我....” 不得不说,这少年确实是个聪明人,城府,谋略,胆魄都不输他大哥宋瑕,他倒是真的想和这少年做个朋友。 只是这少年现在还不够格,他从不交没有价值的朋友。 “我的随从和官府的人应该都是干净的,至于你父亲派来的士兵,就不知道了,不过以你哥严谨的性子,最大可能是里应外合,天黑动手,不然八角台这种小地方,怎么这么巧能让我家随从找到新鲜的牛奶。” 宋青辞冷冷一笑,穿上鞋子快步跟上了队伍。 众人行进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山脚的窄路。 因为疲惫,众人都低头走路,队伍显得蔫蔫的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 此时天色虽才黄昏,山脚下还亮着,但山中树木茂密,遮天蔽日,他们行进的小路已经看的不是很清楚了。 第24章 埋伏 桑周耳边一股温热又熟悉的气息靠近,几乎呢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心埋伏,里应外合。” 虽然只有简短的八个字,但长久的默契让她立马就意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竖起耳朵听着周边的动静,果然听见了她们的斜后方有一群杂乱的脚步跟着,夹杂的似乎是铁器碰撞的声音,且他们的脚步声,似乎.....。 桑周从脖颈上掏出自己的哨子,吹出婉转的调子。 她是在告诉宋青辞,人已经在靠近他们了,军队,西北方向,十人,西南方向,十人。 走在他前面的陈连枝惊喜的转头说道:“小婶婶这是用什么吹得,像是小百灵鸟的叫声!” “以后让你小叔叔给你做。”桑周随便的敷衍了陈连枝两句。 宋青辞手自然的搭到她的肩膀上。 看到这暗示,她这才算踏实了起来,随意的掏出手枪,假装在研究新得的手枪。 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发力,随时准备动手。 因为早有防备,所以子弹像雨一样射过来的时候,桑周拉着陈连枝率先跳到了路边的石头后面。 那些人明显是针对青辞的,所有的火力都朝着他的方向打过来,瞬间密集的如雨点一般的子弹朝着同一个位置射了过来。 纵然宋青辞早有防备,也抵不住这密网一样的子弹。 千钧一刻之际,桑周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发力。 只一刹那万物都凝固在了原地,树上被子弹打破的树叶落到一半,也静止在了半空中。 她从石头后走出来,几步便到了埋伏之人的藏身之处,记住了他们的方位。 那些人虽利落的短襟打扮,看着像是普通的山匪,但他们所用的枪支却比普通的山匪好的多。 桑周虽然不懂枪,但从外观上看,这些枪支和奉天那些士兵用的很相似。 记住方位后,她从容不迫的返回到青辞的身边,一一观察那些子弹,会伤到青辞的子弹她手指轻点,将它们送回原来的位置。 无伤大雅的子弹,便留了下来做障眼法。 确定宋青辞周围没有危险之后,她才打了个响指,落了一半的树叶,又缓缓飘了下来。 周身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一切,宋青辞也堪堪躲过一劫。 被子弹吓蒙了的众人,都急忙去找各自的蔽体。 而对面埋伏的人,火力比先前弱了一小半,桑周知道是自己退回去的子弹起作用了,退回去的子弹挡在了弹道里,不但挂不上档,还可能会走火伤了持枪的人! 趁着对面慌神的片刻,桑周又匍匐迅速挪到青辞斜后方的一棵树后面。 以便于她能更好的观察到青辞周边的情况,避免他们内部的奸细放冷枪。 宋青辞则是半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他的步枪也是柳庭宏送的,据说是和俄国人打的时候缴来的。 但对面的子弹怪的很,直朝着自己的位置射过来。 跟来的那些士兵和官差藏身的地方像一片净土一样,无人攻击。 那些官差和士兵也都藏着不动,并没有出手帮他的意思,宋青辞狠狠的剜了一眼躲在他一丈远处的曲长秋。 看来这就是宋家那对父子,送自己的礼物了。 此时曲长秋已经悠然的蹲坐在树的后面,点上了一根烟,笑的一脸神秘莫测。 现在这个情形确确实实是曲长秋没想到的,他带来的那些士兵应该是宋司令嘱咐的不必开枪救人。 至于那些官差为什么不出手,他就不知道了,但他并不打算出手帮忙,他已经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这个少年了,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还没来得及替少年惋惜,就听见清亮的女声高声到:“西南26下40!” 他捏着烟的手顿了一下,只见身材瘦小的女人和大树后的少年,几乎同时举枪,刹那间的功夫,两声枪响不约而同的合到了一起。 桑周自然没有青辞百发百中的好枪法,但她能让子弹自己去找人。 用枪既能掩藏住自己身份,也能帮青辞减轻些负担。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乌泱泱一群人,除了陈连枝,竟然没有一个出手帮青辞的,既然如此,她只能自己动手。 曲长秋觉得有些可笑,两人都是藏在掩体后,迅速的开枪后收回。 两人根本没看敌人的位置,又怎么知道这个方位对不对。 况且就算方位是对的,这种盲打的方式,怎么可能会射中,罢了罢了让他们再挣扎一阵子。 “西南19下15!” “.......” 清亮的少女声音还在有规律的报着角度,每次报完都是两枪同时响起,只是朝着不同的方向。 参与了战场又似乎没有参与的士兵和官差,各自收到的命令都是静观其变。 士兵这处收到的是宋司令的命令,说若少年不能绝处逢生,不必营救,若可以,助其活命。 而八角台的官差收到的命令,则是宋司令的兵不开枪,他们便不开枪。 而伏击他们的敌人,受的是宋家大少宋瑕的命令,只伏击宋青辞,不必伤及无辜。 这场枪击,两方争斗,两方观望。 “这样打能打的中吗?” “要是能打的中就见鬼了,那女的就连开枪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你没看到吗?” 藏在他们身边的一个官差撇了撇嘴反驳。 “那可不好说,这个宋青辞在我们八角台是出了名的枪法好,你没看他手里那步枪,那可是俄国造的,只有山上那帮和俄国人打过仗的土匪有几只.....” “在八角台枪法好的,只能说明八角台地方小,不过就是被土匪送了一支枪,有什么好炫耀的。” 官差想反驳,但想到出门前上面的特意嘱咐,不能得罪这群人,只能忍着。 慢慢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差和士兵也发现了不对,对面的子弹声越来越少。 不少好奇的官差和士兵悄悄地露出一个头观察着外面。 “乖乖,竟然真的把人打死了。” “这都能打死!这女的怎么知道的方位!” “最牛批的是这枪法吧,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射中的?!” “我们出手吗?”人群中有人弱弱的问了一句。 第25章 引出奸细 瞧着这架势,就算他们不出手,对面也必输无疑。 这tm肯定是绝处逢生的场面啊,再不出手,恐怕要被秋后算账了! 士兵中领头的一个毫不犹豫的命令道:“兄弟们,冲啊!” 曲长秋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受,好奇,激动,欣喜,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佩服?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是不信人的枪法可以好成这个程度。 也绝对不信,隔了五六百米的距离,能有人准确无误的辨别出方位。 宋青辞和桑周真的是人吗?简直丧心病狂。 随着士兵和官差的加入,不费吹灰之力,埋伏他们的残兵都被收拾了,曲长秋特意去检查了被射击的尸体,全是一枪毙命正中眉心。 他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疾步走向宋青辞的方向。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曲大小姐因为惊吓过度,一直发抖,随从已经点起了篝火给大小姐取暖。 曲长秋快到少年跟前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他透过黄色的火光看着少年和少女,仿佛在欣赏一幅美丽的画卷。 少年盘腿倚着树坐着,破烂的衣裳,光着的脚,被弹片划伤的脸颊,透着破碎的美感,偏偏此时少年的脸上洋溢的笑容干净纯粹,半垂着的眸子掩藏不住的温柔。 而被他看着的少女,正跪坐在她跟前,少女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但通过她抖动的肩膀和时不时传来的笑声,也看的出来她此时的好心情。 他现在相信,这少年白日说的他从不孤独是真的了。 竟然有这么一瞬间,他好羡慕少年。 他不知道要拥有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如此温柔的望着别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刚历经了生死,还能笑的如此开心。 他现在对这两个人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许。 “哥,我害怕~” 曲长秋没有理睬自己妹妹的求助,径直的越过她朝着他好奇的方向过去,他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宋兄弟好枪法,桑周妹妹对方位的把握为兄更是惊叹!” 桑周压下心里的讨厌,头也没抬的怼他:“我们确实很厉害,不过和曲公子隔岸观火的心态比着差远了!” “这都是误会,刚开始我们也是没摸清状况,不敢随便开枪,毕竟官府和土匪本就关系紧张,万一......” 桑周实在不想听他胡诌,转头不耐烦的看着他说:“您就闭嘴吧!马后炮!” 曲长秋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偷瞄了一眼少年,看他脸上也透着不耐烦,不想自讨没趣,但他实在是好奇。 于是厚着脸皮问道:“桑周妹妹到底是靠什么辨别的方向啊,我看桑周妹妹的枪法似乎也是不错的哈。” “关你屁事!”桑周怼完他不再说话。 一直沉默着的宋青辞开了声,不过语气也不怎么好。 “我和桑周自小就在赌坊里靠着听筛子赚钱,听声辨方向又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曲大公子看来见识也就一般。” 宋青辞这话听着像是单纯的嘲讽,实则是在给桑周找借口,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桑周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也便于隐藏她的身份。 这一战他们这一方几乎没什么伤亡,除了曲大小姐被吓得瑟瑟发抖。 稍微休整了下,队伍就披着夜色继续往前走。 夜色中,举着火把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蛇,缓慢的朝着山脚移动。 此时的曲长秋,对宋青辞他们二人的看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两人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许,他一如既往的走在队伍的后方,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走着走着步子慢了起来,佝偻着身子蹲了下来,曲长秋勾唇一笑,心想这少年终于出手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快步的走上前,屈蹲在少年的跟前关切的询问。 少年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捂着肚子,他的声音从嗓子眼挤出来一样,微弱的他根本听不清是什么。 他一边将耳朵凑过去,一边问道:“怎么了?” 少年微微抬起了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分开走,衙门见。” 接着又稍微提高了些声音,故意让旁边看着的人也听到:“让桑周陪着我就行,我拉完以后赶上你们。” “这山中危险,你们两个人能行吗?” “我们对这里熟悉,没事儿,我就拉个肚子,一会儿就跟上了,不要耽误大家的进程,万一再遇到什么危险。” 曲长秋故作犹豫不决,迟疑着说道:“也行,要不我派几个人等着?!”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你看谁愿意等我们吧,稍微留几个就行,我先去上厕所,桑周!你扶着我。” “哎~” 少女扶着少年走进夜色里。 曲长秋的视线扫过众多的官差和士兵,哪些是宋瑕派来的他一目了然。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对着士兵中领头的那个说道:“你看着安排几个人留下吧,我们其余的人先走。”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随从和官府的官差先一步往前走了。 士兵中领头的吴小方心中窃喜,他正愁没有机会下手,这机会就来了。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使了个眼色给队伍中的三个人,示意他们过去。 他自己则是带着其余人跟上前面的队伍,宋青辞既然能躲得过埋伏,这次也未必能偷袭成功,他要将自己保留到最后。 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湿滑,沾着水珠的杂草及膝盖的高度。 桑周举着火把,扶着青辞从杂草里穿过,躲在一个大树的后面。 “一会儿你往东走,躲起来,我带着火把引他们去西边。”宋青辞压低声音嘱咐。 “我们分开,万一我有危险,你还能来救我。”宋青辞怕她不愿意分开,故意安慰她说。 “要不还是我来吧,对我来说,这些很简单。” “对我来说,收拾他们也轻而易举,我不想事事都靠你,你今天已经太辛苦了。” 宋青辞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桑周用了特殊方式,混战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但他不做个无用的人,事事都让女人冲在他的前面。 桑周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几个杂碎,不是青辞的对手,她确实没必要出手,徒生事端。 宋青辞目送桑周离开,从大树后出来,举着火把迅速小跑着往西边走。 他的身后先是传来呼喊他的声音,看他不应,那几个人便急了,朝着他的方向放枪。 宋青辞将手中的火把扔到地上,将自己隐身在黑暗中。 第26章 另一只妖 不一会儿那三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举着火把在原地转圈圈。 一声枪响后,其中一个人丢下步枪,捂着手腕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三人也是见识过他的枪法的,这会儿他们在明,少年在暗。 他们不由得有些害怕,看见伙伴受了伤,急忙将火把熄灭,瞬间周围一片昏暗。 大树将林子遮的密不透光,但这种黑暗让他们有了一点儿安全感。 他们吊着的心还没放下,紧接着的两枪响,让他们二人也不得不弃械,也都是握着枪的手腕被打伤。 藏身在草丛中的少年这才起身,缓步的朝着他们走来,点燃被他们熄灭的火把。 三人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此时都面露惧色。 “如果我想杀你们,现在你们已经是尸体了。” 少年的声音冷如刀锋,让他们后背发凉。 他们心中都清楚,这少年说的是真的。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曲长秋?”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敢说出真正指使他们的人,但也不敢不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 “我们是宋家的兵,都是奉命办事,真的不是故意针对你。”其中一个士兵大着胆子说道。 宋青辞看时间差不多了,厉声说道:“告诉你们背后的人,适可而止,我既往不咎。” 三人看到了活命的机会,头点的像捣蒜一样。 “把子弹都拿来,然后趴在地上,什么时候你们的人找来,什么时候起身。” 宋青辞拿着枪威胁他们,等他们都趴好后,火把一灭,朝着西边桑周的方向迅速的跑过去了。 曲长秋他们听见枪声赶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三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士兵。 “怎么回事儿,宋青辞呢?!” 三人自然不敢实话实说,但也不敢瞎编,不然等到曲大公子和那个少年再遇见稍一对峙,他们就暴露了。 “宋公子误会白天那批埋伏的人是....是您安排的,以为我们要杀他,就打伤我们跑了。” 曲长秋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容,掐着腰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小子,倒是言而有信。 借着内奸演了这么一出戏,一箭双雕! 这一步走的,既揪出了宋大公子埋伏在队伍里的人,又让他不会被宋瑕怀疑偏袒。 “他原话是怎么说的?!”曲长秋质问道。 “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问是不是曲公子派人暗杀他,第二句让我们转告杀他的人:适可而止,他既往不咎。” 曲长秋听罢,甚至想为这少年拍手叫好,恩怨分明,进退得宜,他倒是想和这少年做朋友了。 这边桑周和青辞摸着黑一路穿过杂草灌木往山脚下跑。 地面湿滑加上看不清路,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山下都狼狈不堪。 山脚下没有大树的遮挡总算有些许月光洒下来,两个人站在山脚下,大口的喘气。 桑周转头看着后面这座黑黝黝的大山,有种终于活着走出来的庆幸,微微仰头正好对上青辞含着笑的眸子。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这次又活下来了。” “这宋家也不过如此,派来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完全不是我们青辞的对手。” 桑周亲昵的抱着少年的胳膊,拍着马屁。 “主要还是我们桑周配合的好。” 两个人一路打趣着,从小路往衙门的方向过去,她们没注意的是,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望着少年的背影露出凶狠的目光。 为了不再次和曲长秋他们碰上,两个人特意选了从旁边的小树林里穿过。 桑周趴在青辞的背上,小声的哼哼着歌:“月亮粑粑,里头坐个嗲爹,嗲嗲出去买菜,里头坐个奶奶......” 走了一会儿,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了起来,出现一条银带般的长河,河水湍急,奔流不息,牙形的月亮悬挂在长河的尽头。 “这里好美啊!古诗里说长河落日圆是不是就是这样的画面~” 桑周趴在青辞的背上直起腰身,欣赏着眼前的壮观景色。 “笨蛋,长河落日圆是大漠风光。”低笑的嗓音饱含着无尽的宠溺。 桑周拍了拍青辞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脚一沾地她就小跑着往河边过去,湍急的河水拍打到岸上,激起一阵阵的水花。 桑周闭上眼睛掐着腰深深吸了一口气,尘土混着河水的腥不是很好闻,但夹杂着的凉风拂到脸上,让人心旷神怡,这几天紧绷着的心弦都被这阵阵的凉风吹散了。 桑周转过身子朝着青辞摆手,青辞含着笑缓步过来。 子弹破风而来,出现在青辞的背后。 桑周的笑凝固在脸上,她急忙运气抬手,用灵力结成一个无形的盾牌挡下子弹,那子弹落下后竟然凭空转了个圈又从别的方向射过来。 桑周来不及思考这怪异的现象,腾空而起升到半空中。 运气将宋青辞护在自己的建立的保护罩里,子弹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逐渐的气息不支。 回忆着师父教她的符咒,双手交错画符,倾力一推,那子弹被她的符咒带去的气息弹出数米远。 桑周只觉得气血上涌,肺腑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胸腔被大力挤压着,嗓子里一阵咸腥。 垂眸看到青辞在她建立的保护罩里,青辞双眼通红的呼喊,她不想让他担心,用力将咸腥吞咽了下去。 还没等她喘口气,那子弹又反了回来,朝着保护罩猛烈撞击着。 桑周这才察觉到子弹上带着的强大的妖气,绝不是她能承受的范围。 她所知道的妖,除了旗言没人能拥有这么大的妖力。 只是旗言此时应在桃源才对,难不成这世间还隐藏着比她和旗言还要强大的妖?! 第27章 桑陌出现 保护罩里的宋青辞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也听不见他刚喊的什么,从他攥紧的拳头上,她猜的出来这会儿他定然是无力的。 他一个人类,面对未知且强大的东西,除了绝望什么也做不了。 桑周知道他的无力感,只想赶紧结束一切去安慰安慰他。 她闭眼思索一瞬,下定决心祭出灵丹,她千年间的妖力都被封印在灵丹里,对抗这子弹上的妖力,足够了。 她垂眸正好和青辞对视,看到他眼角里眼泪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一切都值了。 就算就结束在今天她也心甘情愿了,绝不能让青辞受伤! 她莞尔一笑,抬眸目光坚定的望着被妖气包裹着的子弹。 红色发着微光的芍药花状珠子,从她胸腔缓缓的飘出来,抬起手指轻轻一推,还没等触碰到妖气,那子弹上的妖气竟然猝然消散。 子弹突然落下,她有刹那间的不解,既然妖气消散了,那最好不过,她欣喜的将灵丹召回体内,稳住身形朝着地面落下。 宋青辞冲开那该死的透明保护罩,抹了一把眼泪,又是心疼又是欣喜的起身,终于结束了。 他伸手想要把近在咫尺的人抱在怀里,桑周的却像是被重物从背后猛烈撞击了一下,在他的眼前猛地喷出一口血,他眼前的世界整个人被红色晕染。 温热的血顺着他的额头,顺着他的鼻尖往下流,他的桑周就这么笑着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 宋青辞对着虚无的空气恶狠狠的叫喊着,回应他的只有河水拍击河岸的声音。 他用手背擦干净眼泪,扶着桑周缓缓的坐到地上,让她更舒服的躺在自己怀里,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着她下巴上的血渍,声音呜咽 “我好害怕,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桑周~你别睡~” 桑周的眼紧紧的闭着,他颤抖着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的气息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你要杀我尽管杀好了,你救了她,我的命给你!” 宋青辞环顾四周寻找着打伤桑周的人,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面对桑周的时候,他总是无能为力,妖怪的世界他一无所知,也无从知晓。 他询问了很多人,查了所有自己能查到的东西,但他对妖的了解依然知之甚少。 只知道他们邪恶,可怕,拥有足以让人类灭亡的力量,所以从千年前开始,除妖师,驭灵师,就致力于消灭驯服妖类。 各种古籍上记载的,都是如何对付妖,没有哪本书上有记载,如何保护妖,如何和妖共度一生。 他希望刚刚那个子弹射死了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助又绝望。 他垂着头看着怀里的桑周,除了下巴上他怎么也擦不干的血渍,她看着就像是平时睡着了一样。 那双圆圆的眼睛开心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望着他,生气的时候水汪汪的,看的他心软。 她是他生活里唯一的希望和光。 一切都没了,他又何必在这世间浑浑噩噩的活着。 那一股力量打在身上,桑周并没有觉得多疼,她游离着的意识,听见桑陌的声音。 “师父说你生了异心,让我来帮你一把!” “我不需要!”桑周说完,强制的将自己的意识拉回。 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她此时坐在宋青辞的腿上,被他像抱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 他伏在她的肩头,还没等她睁开眼,就听见宋青辞温柔的在她耳边呢喃:“我去陪你好不好。” 陪我?去哪里陪,她要是死了,他不会也跟着死吧?! 桑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想要发火但刚恢复的身体还气息不足,一口气没上来呛的她一阵咳嗽。 “我.....咳咳咳....” 桑周一边咳嗽着,一边抬起虚弱的手朝着宋青辞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 被她打了的宋青辞,从她肩膀上抬起头,他脸上被溅上的血还没干,双眼呆愣着望着她的脸。 “你能再打我一下吗?” 她的腰身被收的越来越紧,勒的她心口疼。 “逃过了妖怪的毒手,但可能要被你勒死了~” 宋青辞这才松开她的腰身,声音低沉:“你刚没了呼吸~,我以为.....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周双手托着他红冉冉的小脸,他的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刚哭过。 “所以你也打算跟着我去死?!你是不是傻啊,宋青辞!你没有我一样能活的很好,很威风的!刚刚.....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没事儿!” 她当然不能说,刚刚那怪异的现象是她的族人故意而为之。 她只想赶紧糊弄过去。 眼看着宋青辞还要刨根到底的追问下去,她伸手揽着他的脖颈,微微仰着头吻了上去。 没剩几日了,桑陌已经来了,她要及时行乐! “对不起。”嘴唇触碰上之前,桑周认真的道歉。 对不起,我很快就要离开你了。 她被禁锢在他胸前的方寸之地,他结实有力的心跳让桑周很有安全感。 她打了个响指,将她和宋青辞隐藏在自己所设的结界之内,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们的亲热。 “青辞,你真的不yao吗?” 她揽着他的脖颈,咫尺间的情愫,看在眼里,更让人动情。 失而复得的欢喜,本就让宋青辞欢喜。 桑周的主动让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这会儿不应该沉沦在儿女之事上。 第28章 妖怪吃人案 “桑周.....我们还不知道是谁要杀我们?!而且.....” 桑周知道她的犹豫,再过几日就要分开了,如果就这么放走他,她不甘心。 她环顾四周,清冷的河边,空无一人! 况且她设了结界,外面的人自然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既然是桑陌设的局,自然子弹也是桑陌射的,她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咬牙,视死如归般把他推倒在地上,俯身吻了上去。 “再等等,好不好。”男人水汪汪的眼中带着祈求着。 “不好!” 清冷的月光照在河岸边,河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呼啸着拍打到岸上。 尘土和河水的味道将男女之间暧昧的气味一并吞并。 事毕。 宋青辞心中苦涩,在他眼里桑周已经是自己真正的女人了,可他还一无所有,带着她颠沛流离。 而桑周却另有筹谋,虽不舍,但她不能置桃源族人的安全于不顾。 与其让桑陌出手,不如自己快刀斩乱麻,思索后,她缓缓出声。 “青辞,今日曲长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想去上学,想学医学。你就安心去保定,等你学成归来,我们就成亲,我真的不想过这种日子了,整日打打杀杀的,每天都是红薯杂面的,我也想顿顿吃牛肉,喝牛奶。” 桑周是故意这么说的,青辞既然是因为不想和自己分开才犹豫的,那就让他觉得自己无法忍受现在的生活。 宋青辞沉吟了良久,才缓缓说了句:“好” 虽然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总比维持现状要好。 今天桑周可以没有理由的醒过来,下次就未必了。 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只有站得更好,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他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也不想再感受一次。 “以后你功成名就了,要记得今天晚上答应我的,回来娶我。” “好。” “那个子弹是也是妖的手笔对不对?那个子弹似乎会转弯?” 桑周看他又要往子弹上扯,胡乱的搪塞的几句,赶紧催促他动身去衙门和曲长秋汇合。 路上,她趴在宋青辞的背上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昧着良心编了瞎话。 “青辞,其实这世间不止有我一个妖怪,今日那妖能伤我,其实是因为.....我和你结了契,导致我灵气失了一半,这才会被一些小妖伤害,等你生辰那日,我们立刻就解开灵契,好不好。” “好!” 背着她的男人,片刻都没有犹豫。 桑周倒是有些失望,骗一个十分信任自己的人,这种滋味当真不好受。 她倒是希望青辞能质疑她一下。 而他们身后的林子里,皮肤黝黑的男人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本想按照吩咐除掉这个私生子,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妖怪!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是不敢相信。 吴小方收起枪,他要赶紧把今日所见所闻拍电报给宋大公子,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他深出一口气,他已经从起先的惊恐中走了出来,此时兴奋不已。 美好的未来似乎在向他招手。 他转身,身后站着一个银发碧眼的少女。 他吓得一个踉跄摔倒到了地上,两只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 “你...妖....妖..怪!啊!!” “竟然敢暗算我师姐,真是该死!” 身材高挑,长相妖异美艳的白发女人笑着说道。 她只轻轻的动了动手指,那男人便被甩到了树上,落到地上,又被甩了过去。 如此反复,直至口吐鲜血而死。 桑陌跟师姐走了一路,看着她和那个人类的一举一动,她心中有了决断。 怨不得师父让自己来助师姐一臂之力,师姐和这个人类过于亲昵了。 她不能让师姐因为一时的犹豫,留在这里吃苦。 桑周他们到了八角台衙门时,已经是上午时分。 八角台衙门因是军事重地,衙门造的很是气派,门口屹立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 曲长秋一行人早就到了,也将宋青辞的身份告知了八角台衙门的人,。 所以桑周他们刚到八角台,衙门的人已经派车过来接了他们。 桑周和青辞一起坐在后排。 她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辆辆军车路过,车上站着满满的士兵,都打着绑腿,穿着高筒靴,扎着武装带,端着步枪。 车子开得很快,扬起满地的尘土。 路上的行人在车过去后,抬手扇了扇,继续走路,没人多看两眼离去的军车,似乎都习惯这场景了。 “这边街上怎么这么多兵?” 汽车副驾驶坐着的八角台巡警队的队长,他一直发愁找不到话题和这位宋府的少帅搭话。 这会儿看他主动问起来,急忙殷勤的说道:“咱们八角台最近出了好几例妖怪吃人案,这些兵都是去抓妖怪了去了。” 第29章 红袍道士 桑周听见妖怪两个字,不自觉的就坐直了身子。 宋青辞也有些心慌,但还是故作玩笑的问道:“怕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吧,这世间哪有什么妖怪。” 巡警队的队长是个矮矮的胖子,五官都很小,独独那张脸又肥又大,整个人长得都带着几分滑稽。 怕他们不信,他转过身子看向后排的两个人,面部表情十分夸张的说道。 “那些妖怪就关在咱们衙门的水牢里,刚开始是美人,后来在水牢里没关几天,那妖怪的腿就变成了树根,吓人的很,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信?!二位最近行使千万小心,特别是长相好看的女子。” 桑周有些心神不宁的看向身边的男子,这事莫不是也和师妹有关。 宋青辞只当她是害怕了,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紧紧握住。 他们抓的是吃人的妖怪,桑周从不伤无辜之人。 “妖怪不是都很厉害吗,士兵抓得住吗?” 宋青辞接着打听。 “要不就说咱们八角台是个福泽之地,这吃人案没发生几天,就有个道长来了咱们镇上,现在水牢里抓了好几个妖了,道长给咱们做的有一种药水,只要在子弹上涂上这种药水,那妖怪就跑不掉。” 巡警队队长说的时候,面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而坐在后排的两个人心情就没有这么好了。 宋青辞是为桑周的安全担心。 而桑周却在思索着这城中妖怪吃人和自己师妹之间的关系。 “桑周,要不我们先回清水镇吧。” 宋青辞一脸的担忧。 “还是去八角台吧,我还没见过衙门什么样子呢。” 桑周语气轻松的说完,靠近少年,在他的耳边轻声提醒。 “灯下黑。” 当然这不过是她的借口而已。 她真实目的就是想去八角台看看,这些个吃人的妖怪和师妹到底有没有有关系。 如今这个世道,捉妖师比妖怪还多,她不信真的有妖怪敢如此光明正大的犯案。 因着宋青辞如今是宋家少帅的身份,他们的住所被安排到了衙门的后院。 衙门前院是办公场所,宽敞大气的前厅挂着明镜高悬几个字。 穿过前厅,便是一个依水而建的半圆形回廊,绕过回廊先是一座假山,穿过假山便生出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因是兵家必争之地,连衙门的后院也是照着易守难攻的法子建的。 是以后院的安全系数很高。 后院拢共也就四间客房,她和青辞各占了一间,另外两间住的是曲氏兄妹。 衙门的房间摆设很是质朴,都是极简的家具。 因为桑周有意避开,加上青辞要和曲长秋商议去奉天的事情,桑周很快就有了独处的时间。 她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青辞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外,才安心的返回到了自己房间。 此时整个东厢房静悄悄的。 她屏气细听,确实只有她一人在。 她这才凝神去感应这衙门里是否有同类存在。 视线循着一丝微弱的妖气,穿过房门,穿过垂花门,一路朝着热闹的前厅过去,她甚至看到了正皱眉和曲长秋说话的青辞。 那缕妖气带着她穿过黑暗的甬道,带着她到了一处昏暗的水牢内。 四个半人高的长方形笼子里,各吊着一个妖,有滕树精,牡丹精,狐狸精,百幻蝶。 笼子的一半都泡进了水牢里,这些妖也都露出了半边的真身,半边的人形。 他们手腕处都被钉着骨钉动弹不得,蓬头垢面,鲜血淋漓,看不清面貌。 “姐..姐...救我....” 虚弱的呼救声,从那只百幻蝶的方向传过来。 百幻蝶抬头,桑周看到的竟然是满脸带伤的桑陌。 她吓得猛地收回视线。 怎么会这样?! 一阵铃铛声从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桑周还没来得及去看是什么声音,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像是被蚂蚁蚀咬一样。 疼....刻骨钻心的疼,都说花妖只有灵丹,没有心,她可能是像人一样活的太久了,竟生生的感觉到心脏撕裂的痛感。 她想运气,但却一点的力气都用不上。 铃铛声越来越大,像是在她的耳边响起一样,透过门缝,她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 那影子摇着铃铛在她的门口踌躇着,走来走去。 桑周浑身无力,头脑发昏。 她环顾着房间,找着能躲的地方。 此时此刻,她的法力妖术都施展不出来了,只盼着青辞能赶紧过来救她。 她刚躲进柜子里,只听见门咣当咣当被推了几下。 她吓得浑身战栗,从领口里掏出来红绳挂着的哨子,费力的吹了几声。 虽不如往常的那般嘹亮,但如果她运气好的话,兴许能被青辞听到。 前院大厅的宋青辞,原本正在和曲长秋商议去奉天的事情。 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袍子的老道士,正带着一个灰袍子的小道士,穿过衙门的大门,走了进来。 “他们就是捉妖的?” 在大厅给两位“人物”端茶送水的巡警队队长,立马殷勤的说道:“正是,走在前面的大师艳阳天,他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徒弟,夏雨小道士。” “艳阳天下雨?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曲长秋慵懒的坐在太师椅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他长这么大,妖怪这种东西只在故事书和老一辈的口中听过,真的妖怪,是真没见过。 “曲大哥见过妖怪吗?” 宋青辞倒是没有曲长秋的好心情,他这会儿只想确定这道士是真的能捉妖,还是在唬人。 若是真的,他要尽快启程去奉天了,待在这里只会节外生枝。 “当然没有,难不成宋兄弟见过?” “二位要是没见过,我可以给我们老爷申请一下,带二位去水牢看看。” 巡警队队长本就有讨好的想法,这会儿看两位爷好奇,更是主动献殷勤。 反正知府大人也是想讨好这两个的,不愁知府大人不答应。 “那就劳烦了。” 曲长秋微微低头致谢。 而宋青辞此时已经没了议事的心思,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红袍道士,看着他们穿过回廊朝着后院的方向过去。 心中警铃大响。 他住进来之前打听过,这道士明明是住在城外的寺庙里,这会儿去衙门后院,难不成! 他猛地从太师椅上起身。 “我还有事,出发时间还是定在明日吧,劳烦曲大哥了。” 说完便大步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他本就步子急。 隔着一道回廊,看见红袍道士穿过垂花门,进了东厢房,更是惊得小跑了过去。 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让桑周撞上。 第30章 龙凤帖 “救我!” 听见哨声中的救命,他跑的飞快。 穿过垂花门,正看见那红袍子的道士,在桑周的房门前摇铃铛。 铃铛声带着几分诡异,那小道士正在推门。 他气血上涌,高声斥责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红袍的道士转身,道士身材干瘪瘦小,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独独那双眼睛精明锐利。 道士顺了顺他梳得一丝不苟的羊尾胡,嘴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年轻人,你看你身上有妖气啊?” 道士的声音很是尖细,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宋青辞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开始发颤,他面色凌厉,声音讥讽? “你怀疑我是妖?” “当然不是,我瞧得出来,你是人,可是房间里这个就不一定了,这个肯定是个大妖!” 灰袍子圆脸的小道士,奶声奶气的说道。 宋青辞此时手心里已经浸出了汗。 “这里面是我未婚妻,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请两位不要吓到她,如果对我们二人的身份有什么疑问,可以去找知府大人,让他带你们来搜!” 宋青辞说完越过他们,堵在了门前。 恰在此时,巡警队队长也赶到了这边。 看着这边剑拔弩张的局面,慌张的跑了过来,打着哈哈。 “两位道长!这位是奉天宋家的宋少,他们是今日住进衙门里的,我以我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什么问题的。” 红袍的道长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似乎不肯罢休。 直到他腰身的小道童,扯了扯他的袍角,奶声奶气的说道:“师父,来日方长。” 巡警队队长一脸抱歉带着两个道士往外走。 走到垂花门处,那个小道士突然回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宋青辞并未察觉到这些,他站在门前,轻轻的拍了拍门,声音温柔。 “桑周,是我,开门。” 躲在柜子里的桑周,随着铃铛声的消失,逐渐恢复如初。 但开门的时候,依然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 这道士,绝非一般的捉妖师,怎么说也是驭灵师级别的了。 但她所知道的驭灵师,只有师父一人。 “你没事儿吧?” 对上宋青辞担忧的神情,桑周摇了摇头,声音虚弱。 “我没事儿,虚惊一场。” “我们明日就离开,到了奉天一切都好了。” 宋青辞关上房门,扶着桑周坐到了凳子上,拿起茶杯给她倒水。 “到了奉天,兴许会碰见比这个更厉害的。” 宋青辞正在倒水的手一抖,茶水漏到了桌子上。 “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声音很小,有几分底气不足,以他如今的身份,到了奉天也不过是个私生子,况且还要在保定读三年的军校。 他也不确定能否保护好她。 毕竟于他而言,妖的世界,太陌生未知了。 如果他也是妖就好了。 “三日后就是我生日了,等解开我们之间的灵契,你的力量是不是会更加强大?” “那是自然。” 关于力量,桑周确实没骗他,解开灵契,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她自己也不知道,但肯定比现在要强的多。 一整个下午,桑周都被青辞寸步不离的跟着。 她反而有些行事不便,她是想着去一趟水牢里,去看一下那几只妖。 自从那道士来了以后,她无论再怎么凝神聚气,都无法再感应到水牢里的那几只妖,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的意念挡在了水牢外。 青辞坚持不让她独自过去。 但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过去,就必须知府同意,然后让巡警队队长领着,光明正大的过去。 好在巡警队队长办事的效率比较高,到晚上的时候就过来说,明日可以领着他们去水牢参观那些妖怪。 晚上的时候,桑周以安全起见的为理由,将宋青辞留在了自己的房间。 她先前还曾期待过解开灵契以后,留在人间,陪着宋青辞度过这一世。 但现在她已经放弃幻想了,且不说她能否置桃源的安危于不顾。 她作为一个异类,能否在人间不暴露的活几十年,也未可知,今天可以是红袍道士,明天未必没有蓝袍,黄袍的道士。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人妖殊途。 她终归要回到自己的地方的,大不了以后喜欢的,再掠回桃源圈养着就好了。 她在桃源养了千年的男人,也就出了宋青辞一个背叛她的。 说来也怪,论姿色,能力,人类男人都喝妖不能比,但人类对她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 纵然是旗言这种天姿国色,日日对她嘘寒问暖,都比不过当年宋青辞的虚伪一笑来的心动。 她看着床上躺着笔直的男人。 他似乎是有意避开,躺到床的边沿上,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 “你是想给我上演牛郎织女吗?” 桑周不由的笑出声来。 宋青辞也觉得不好意思,瞬间脸红到了脖子上。 “我....我....昨天对不起!” “是我昨天表现的不好,你不喜欢?” 桑周看他羞涩的样子,突然想逗逗他。 就他昨天那个样子,怎么会不喜欢,恐怕把人吞下的心都有了。 “不是~” 宋青辞知道桑周又在逗他,可他实在是经不起她的玩笑。 她这么一提醒,他的脑子里都是她那妩媚的眉眼,他怎么让自己保持冷静都忘不掉。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半坐起了身子,一只手臂撑着床,就这么俯身看着她。 “我们成亲吧,明日!” “明日?!我们不是明日去奉天吗?” “我们晚上才去奉天,明日让知府做证婚人,举办个小小的仪式,正好我们住在县衙,明日就可以让知府给我们颁龙凤帖。” “龙凤帖?是婚书?” 桑周上次和人类结成夫妻关系,还是千年前她刚入世的时候,那时候是还是婚书,是以她并不知道龙凤贴是何物。 宋青辞点了点头。 桑周连龙凤贴都不知道是什么,看来从未和人类的男人结为夫妻过,他心里的欢喜更浓。 至于婚书,那都是二三百年前的人间夫妻用的契约,他没必要和已经死透的人争高下。 第31章 仓促成婚 “其实可以等到了奉天以后,再成婚的。” 桑周面上露出了难色,她注定和宋青辞只能是露水情缘,她已经断了留在这里陪他一世的想法了。 “我知道明日成婚,确实太仓促,也太简陋,可我怕...,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 我怕到了奉天一切都不受控制,怕宋家的长辈会阻拦,怕你会离开我。 可这些他觉得难以启齿,这些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他的眼睛干净明亮,里面藏着的都是浓浓的爱意,这样的少年,她没办法拒绝。 她笑的眉眼弯弯。 “好,我们明日成婚。” 少年开心的,俯身抱住她,将他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桑周,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 桑周嗤笑。 “你这一生还长着呢,说不定你以后会觉得,遇见我,是最倒霉的事情。” “怎么会。” 少年说着,从她的肩上抬起了头。 他的眸色若水,带着浓浓的情意。 桑周不自觉的就被他吸引了过去,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柔软吻。 铛一声。 桑周觉得鼻子一酸,少年的额头直直的砸到了她的鼻子上。 怎么就昏了过去。 桑周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将宋青辞的头移开,让他平躺在床上,她自己则是坐起了身。 “真是天塌了,都挡不住师姐找男人。” 妖异美艳的女人衣若轻纱,柔弱无骨的坐在桌子上,她一脚踩在长凳上,一脚尖半挑着绣花鞋子,露出半只白皙纤细的小脚。 “这城中妖怪吃人,可是你做的。” 桑周坐在床上,抱着胳膊问道,她的语气算不上好,她对这个嗜血成性的师妹,向来算不上喜欢。 “我和姐姐都是芍药,姐姐应该知道,我不吃人。” “但是你会把人带给你的那些情人做晚餐,不是吗?” “哎,都这么几年不见了,师姐还是这么了解我,不过水牢里的那些人,可怪不得我,是她们自己撞到枪口上的。” 桑陌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娇小的美人,她一向美貌强大的师姐,如今化成人类的模样,当真是可爱的紧。 好想抱在怀里揉一揉,不过看样子,师姐现在的法力,还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 看来师父说的是真的,妖若是和人类结契,千年不解,妖的力量就会逐渐变弱。 若是师姐变得弱了,她在这世间连个敌人都没有,当真无趣的紧。 “你少绕圈子,水牢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桑周这会儿也没了耐心。 搁在从前,她自己也不把人类的性命当回事儿,对师妹拿人类送情人的事情,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现在这些人类,在她的眼里不仅仅是人,也是某个人的父母,孩子,朋友,爱人。 她尽可能不滥杀无辜,也不喜欢这个师妹随意挑选人类做晚餐。 况且这次师妹伤到了同类,她对师妹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桃源的结界已经撑不住了,有许多的人类闯入桃源,摘我们的仙果,灵芝,砍掉我们的树屋,如今山泉水都带着血腥味。” “所以呢,这和水牢里的妖有什么关系?” 桑周疑惑的问道。 “桃源环境恶劣,师父让我助你尽快恢复力量,回去重建家园,水牢里的那些,都是师父让我带的助手,失踪的人类,有一部分确实是我拿来送人了,但也有一部分是它们自己忍不住偷吃。” 桑陌说着塔拉着鞋子,拧着腰肢走到了床边。 这男人长得确实不错,怨不得惹得她师姐主动献身,她伸出纤纤玉指,想捏捏这个男人的脸颊。 胸口猛地一痛,她往后退了两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师姐。 “为了一个男人?” “他和过去那些不一样,你别碰他!” 桑周此时也有些恼了,她以前玩腻了的男人,确实会送给这个师妹,但是宋青辞不一样。 “师姐~你动心了?这又是何必呢,人类都是薄情寡义的,爱上他们只会让你变弱。”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滚吧,三日后,我会同他解开灵契!” 桑陌也不想自讨没趣,她耸了耸肩膀,开门走了出去。 “哦,对了师姐,水牢那些就劳烦师姐了,我的法力实在不是那臭道士的对手。” 等师妹走后,桑周坐在床边,看着宋青辞安静的眉眼,难以入眠。 师妹说的对,她这又是何必呢,她这千年间,每次对眼前的男人心动,最后苦的都是自己。 第二日清晨 宋青辞醒的时候,院子里很热闹,但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也不知怎么地,昨天晚上他睡得格外的沉。 他环顾着房间,没有找见桑周的影子,想到昨天下午那两个道士,他从床上惊坐起,来不及穿鞋子,赤脚打开了门。 院子外面,巡警队队长正招呼着佣人和巡警队的人挂彩绸。 看见他起来了,巡警队队长凑着小胖脸迎了上来。 “宋少,您醒了。” “桑周呢?” “桑姑娘去成衣店选婚服了,桑姑娘说你们今日要在东厢房成亲,让我们帮一下忙。” 宋青辞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还睡到的了日上三竿,真的是该死,他转忧为喜,开心的往外跑。 “宋少,你的鞋!” 巡警队队长拿着一双鞋追了出来,他才反应了过来。 “去开车!送我去找桑周!” 来不及去换他们准备好的新衣服,他就穿着自己原本的旧衣服坐车去找桑周。 而此时东厢房靠里那一间的曲婷婷,却在暗暗琢磨着事情,宋青辞只能是她的,她不允许他和别的女人成亲,就算这个人是他的未婚妻也不行。 他们倒是聪明,宋家祖上是旧朝勋贵将门,如今又是统管东北五省的军阀,这样的人家,绝不会允许一个村妇进门,所以他们才要在去奉天之前,草草将婚事办了。 可她偏偏不叫他们如意,这婚事有她在就成不了! 昨天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宋青辞在与那个两个道士争辩。 她离得远,听得不甚清楚,只听见妖什么的。 她问了巡警队队长才知道,那个道士误以为桑周是妖怪。 误以为?她看可未必,那个女人长的勾人,又能隔着这么远辨别位置,说不准就真的是个妖怪。 她心中已经有了决算。 第32章 铃铛 宋青辞走进成衣店。 正看见那个秀丽的背影,桑周今日应是换了衙门准备的衣裳。 梨花白半袖的小衫,烟青色的长裙,露出的半截手臂,雪白纤细,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半披在肩上,另一半用粉色的发带绑着。 脖颈白皙纤长,身段纤柔婀娜。 只背影,他就看入了迷。 他一直都知道桑周是美的,但今日的桑周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般,让他觉得不敢靠近。 他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破旧的衣裳,更觉得配不上。 “桑周妹妹,你看这一身怎么样。” 宋青辞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了身材倾长,穿着天青色长袍曲长秋。 好一对璧人!他看的刺眼! “桑周,你怎么不喊我一起。” 他说完,挑衅似的看了曲长秋一眼。 桑周把她的小孩子一样的神情尽收眼底,知道他这是有些吃醋了。 迈着步子走到他跟前,挽着他的手臂,有几分撒娇的说道。 “谁让你睡得这么沉,我就只好自己来了。” 看他的脸色好了些,接着说道:“曲大哥是怕我一个人出门不安全,陪我过来的。” 其实曲长秋是桑周拉来做冤大头的,毕竟就算是只买些成衣,也需要花不少钱的。 曲长秋这个自己撞上来的小羊羔,她不薅白不薅。 因为当天就要成婚,比较仓促,买了成衣和几件首饰以后,他们就驱车回去做了准备。 婚礼的一切简办。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轿,甚至没有宴请宾客。 他们只打算让知府作为证婚人,在衙门的东厢房简单的办一个仪式。 桑周原本不想成婚耽误宋青辞,但她昨日见到师妹方才想起,师妹是可以封印一个人的记忆的。 她完全可以离开以后,让宋青辞忘记他们二人的过去。 如此一来,这场婚事不仅仅是圆了宋青辞的梦,也是满足了自己的念想。 他们没有特意算什么黄道吉日,等他们都忙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去奉天的时间不得不推迟到次日清晨。 桑周坐在房间里,换上了提前买好的凤冠霞帔。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浑身都是幸福小女人的味道,她突然有点儿希望自己不是一只妖,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那该多好。 她收拾好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衙门里来围观她们婚礼的众人,见到美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柔美娇媚,倾国倾城。 在门口等待着的宋青辞已经换好了一身红色的长袍。 桑周笑盈盈的看着他。 星眉剑目,身姿挺拔,隐隐已经有了当年做督军时的模样。 只是他眉眼中的喜气和欣喜是曾经的宋青辞不曾有的。 曲婷婷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女人,恨得牙痒痒,一个乡下女人,能长着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曲长秋也被这女人美的心颤,看着自家妹妹气急败坏的模样,挑眉说道:“你竟然就这么甘心看他们成婚了?不符合你的作风啊。” “这算什么成婚,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顶多算是过家家。” 这种成婚本就不正规,况且这个女人未必是个人,她都已经安排好了,是骡子是马明天就能见分晓。 而且,今晚的洞房花烛,她已经有了安排,她决不许别人碰她的男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八角台知府是个身材瘦弱长相文雅的读书人,他十分乐意为奉天的宋家少爷主持婚礼。 这种事说出去,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虽说这婚礼简陋了些。 礼一结束,他就催促着衙门看热闹的人速速离开,而他自己则是急忙回去,给两位新人准备龙凤帖。 宋家少爷的婚,自然没人敢闹。 所以很快东厢房便只剩下了,曲家一行人还有刚成婚的桑周二人。 坐在婚床上的桑周,虽然在男女之事上经历丰富,但这种正儿八经的婚礼,这也只能算是第二次。 难免有些羞涩。 坐在他旁边的宋青辞,只比她更羞涩,自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就脸红脖子粗的,手足无措的坐在旁边。 “今日委屈你了,三年之内我定会补你一个婚礼。” 他的声音很小,还带着失落。 桑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侧身将男人推倒,俯身而上。 她头上的流苏垂了下来,扫到男人的脸上和勃颈上,只看的他心痒痒。 宋青辞咽了咽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嗓音暗哑。 “你今日真美~” 桑周垂眸看着羞涩的小男人,她伸出一只手指,指腹抚上了他的眉毛,又缓缓的移到他的眉心,顺着鼻梁又抚到他柔软的唇上。 感受到他的紧张,桑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紧张什么,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宋青辞看着她的笑怔怔的出神不敢动。 这么美好的桑周,他有些害怕是做梦,怕自己一动梦就醒了,一切都会消失。 他比着桑周的样子,缓缓的抬手。 因为常年使枪,他的指腹带着茧子,拂过她的眉眼的时,她战栗着闭上了眼睛,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情愫。 她想沉沦在这种情愫之中。 男人翻身而上。 她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突然耳边又响起了铃铛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同昨日一样。 宋青辞看桑周突然皱紧了眉头,面色痛苦,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蜷缩成一团。 此时他也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你快让他们不要再摇铃铛了。” 宋青辞手忙脚乱的从床上下来,开门前他深出了一口气,掩饰住内心的慌乱。 推开门,那道士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头桌旁,优哉游哉的摇着铃铛。 “大晚上的,道长这是在做什么?” “是我总是梦见奇奇怪怪的东西,让道士来帮我除邪祟的。” 曲婷婷从隔壁的房间出来,倚着门框说道。 “今日是我大婚之日,还请曲小姐不要总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触霉头!” 宋青辞说话间,几步走到了石凳旁,将道士手中的铃铛夺了过去,甩在了墙上。 那道士面上也带了几分怒色,从石凳旁起身,声音尖细。 “施主莫不是已经被妖怪迷失了心智!这铃铛声我们寻常人听着并无大碍,莫不是房里有人听着痛苦不堪!” 道士说着就要去房里查看。 被宋青辞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今日谁敢进去,就是和我宋青辞作对!” 第33章 聚灵珠 那道士倒在地上,面露狠色。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推我!” “算不得什么东西,但杀你绰绰有余!” 宋青辞从腰间掏出手枪,直指那道士的脑门,他语气发狠,目光冷冽。 此时那道士看向少年的眼神已经有些害怕,他本是看少年年龄小,想着好吓唬,没想到碰上一个硬茬。 房间的门咯吱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一袭红衣盛颜的女人站在门前。 “青辞~不要随便杀人。” 女人的声音软软糯糯,让人丝毫没办法和妖怪联系在一起。 正在发怒中的宋青辞,看了一眼身后的桑周,将手枪收了回去。 今日他们要杀了这道士,更坐实了他们的心虚,这道士留不得,但至少明面上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一直躲在房里看热闹的曲长秋,此时不得不从房里出来打圆场。 他其实对桑周的身份也有几分怀疑,正常人怎么会有百里辨音的能力。 况且不过是铃铛声,宋青辞的反应也有些过大了,完全不符合他清冷的性子。 “这大晚上的,都闹什么呢?” 曲长秋从房里推门而出,脸上挂着和善又亲切的笑容,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宋青辞懒得搭理他们,拉着桑周就进了房间。 进门之前,他目光威胁的看向还瘫坐在地上的道士。 “今日谁在打扰我们,别怪我不客气。” 他这话既是说给道士,也是说给院中的其他人。 曲婷婷狠狠的剁了一下脚脚,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道士,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而房里的桑陌此时正坐在婚床上,媚眼如丝的打量着进来的少年。 “我已经在房间外设了结界,今晚没人能打扰我们三个的...洞房花烛~” 宋青辞原本被房里突然多出来的女人吓了一跳,但他瞧桑周虽不耐烦,但还算平静,便知道这是友方。 不用问也知道,能这么悄悄来他们房中的,自然不是人类。 虽然是个女人,他心中也有几分吃味,这是他第一次见桑周的朋友,她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 而桑周就是她的全世界。 桑陌就这么被男人冷落了,心中很是不爽,她拧着腰身,就要朝着少年的方向过去。 被端坐在桌子前的师姐瞪了回去。 “师姐这次怎么这么小气,你以前用完的男人都是会送我的。” 她说完,挑眉看向少年。 果不其然,少年端着茶杯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眼中诧异的看向桑周。 桑周此时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宋青辞,侧头对上他的询问的眼神,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那都是排遣寂寞的,遇见你以后便只有你了。”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伤人,但她也不想骗眼前的人。 他看宋青辞的眼神逐渐变得受伤,像是路边湿漉漉的小狗一般,若不是桑陌在,她真想把这个少年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安慰一番。 “桑陌!你要没什么事儿就出去吧。” “师姐太绝情,这就要赶我走了,你不担心那道士再来找你?” “后日就可以解开灵契,届时这道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水牢....”桑陌本来要问师姐,那水牢里的同伴怎么办,他们如今被折磨的眼看就要化成原形了。 但对上师姐警告的眼神时,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就说,没有就走吧,不要打扰我们!” 桑周此时也正心烦意乱,她如今的法力什么根本不是那道士的对手。 “我今晚就去杀了那道士。” 少年的声音冷冷的,像是幽灵一般,从她的身后传来。 “你疯了!杀了道士就是默认你和妖有牵扯,你的一辈子就毁了!” “杀了那道士,我们就离开,躲到别的地方去,我不去奉天了,也不做什么宋家少爷,我们俩个就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宋青辞有信心,就算不做宋家的少爷,乱世之中,他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桑周一时间有些语塞,她知道以宋青辞就算没有宋家做背景,也绝非池中之物。 过去的那些年,若不是自己怕他变得不好拿捏,有意的干扰他的决定,此时的宋青辞,也绝不会过成如今这般光景。 “我不想躲躲藏藏的活着了。” 终于她还是说出了伤人的话,她拖累了他这么多年,不能在最后的关头,又拖累掉他的后半生。 自己在这里最多也不过两三天的光景,这道士不必急于一时去杀。 桑陌本想看会儿戏,但看这两人明明在吵架,却你替我考虑,我为你铺路的,看的她烦闷。 “好了!我今日去请教了师父,师父给了我一物,可让你们今日就解开灵契。” 桑周和宋青辞两人的目光都移到了桑陌的身上。 桑陌自然是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一个水晶吊坠。 “你们各取一滴心头血,放入这个吊坠之中封存,并一起起誓,即今日起,自愿解除你们二人之间的所有关系,今日师姐就可以恢复全部的法力。” “等到了后日,师姐你再施法将这吊坠中的血融掉,就算是正式解开灵契了。” 桑周看着师妹手中的圆珠子一样的水晶吊坠,她总觉得这东西她见过。 “这是师父一直戴着的聚灵珠?” 她真诚发问。 “正是,师父说借你一用,让你速用速还。” 桑周对师父的感激又多了几分,师父本是人类中的高阶驭灵师,就是靠着聚灵珠活了千年。 这聚灵珠可以说就是师父的性命。 若不是对她和师妹绝对信任,也不会拿出来给自己用。 “解除所有关系是什么意思?我们今日才刚成婚。” 宋青辞本以为自己会很坦然的面对解开灵契,毕竟解开以后对桑周有益。 但他听见那句自愿解除所有关系,就好似解开灵契以后,他们两个就再无瓜葛了。 “你也可以不解,那就只能看着我师姐被道士捉到水牢里了。” 桑陌无所谓的说道。 桑周却不忍心看少年伤心,托起他的下巴,让两个人四目相对。 “只是解开灵契,我们还是家人,夫妻。” “好。” 第34章 郎才女貌 取心头血听着残忍,但对妖来说却根本不用动刀子。 宋青辞只觉得一股外力入了他的腹腔,心脏像被针尖刺了一下,一滴血就飘到了他的眼前。 和桑周的那滴血汇聚到了一起,又飘向那颗小珍珠大小的透明珠子。 “我桑周,自愿解开与宋青辞之间的所有关系!” 桑周双手合十轻声说完,苦笑着看向旁边的少年。 这不是她一直都期待的吗,为什么现在心里这么难受,这是与她朝夕相伴七年的人啊,她们一起成长,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罢了罢了,人妖殊途。 男人,总会再有的。 宋青辞心中自然也不好受,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桑周,她答应过自己的,会一直陪着自己。 他不该这么小气多疑。 “我宋青辞,自愿解开与桑周的所有关系!” 他的话音落下。 只见那小水滴一般的珠子,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桑周的身子被那七彩的光芒罩着,缓缓的飘到半空中。 他慌张的看向房中的另外一个女妖怪,那妖怪面色平静。 他拳头攥的很紧,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所无法控制和预知的,除了等,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着那七彩的光芒逐渐消散,但飘在半空中的人...不....应该说是妖,即是他的桑周也不是。 她的眸子变成浅浅的绿色,头发颜色未变,却长及脚踝,身上的红色轻纱内衬,原本是刚好合身的长度,如今裙摆却短了许多。 他的桑周比先前还要美,美的不可方物,不食人间烟火,但一眼就能瞧出来不是人类。 当她从空中缓缓落下的时候,他有些不敢过去。 这样美的人,怎么是他可以指染的。 桑周此时觉得浑身轻盈,就算在她上一世灵力的巅峰时期,也不及现在灵力的充盈。 只是宋青辞那生疏的眼神,她看的有些伤心。 目光轻轻的从师妹身上扫过,语气淡淡的说道。 “你先回去,需要的时候,我会唤你。” 桑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有在这里碍眼的准备,况且现在的师姐,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等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桑周赤着脚缓缓走向少年,他就那么局促的站着,目光甚至不敢多看自己一眼。 随着自己的靠近,少年逐渐的有些惊慌失措。 “你怕我了,青辞。”桑周语气失落。 “没有!” 宋青辞立马反驳,他怎么会怕她,只是...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那你为什么站的离我这么远。” 桑周又朝着他逼近了几分,直到将他逼近了床边。 倾身上去,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望着自己。 宋青辞只觉得她碧绿色的眸子里,蕴含着巨大的吸引力。 让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桑周还是原来的桑周,一如既往的让他发疯。 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给他千金他也舍不得换。 外面的天微微发灰,他才抱着她入眠。 桑周已经累的睡了过去,他脑子里千万种思绪搅的他无法入眠,睡着后的桑周,眉间逐渐的显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桑周告诉他,她千年前是一株芍药,她眉间应该就是芍药花了吧。 他害怕自己手粗糙,弄醒了怀里的人,只敢在她的眉间比划着,装作摸到了她眉心的那朵芍药花。 从眉间到鼻子到嘴巴,他一点一点的比划着,那柔软的触感让他记忆犹新。 目光触及到她脖颈上挂着的那个红绳,上面缀着他先前做的小哨子,他自己的那副弄丢了,倒是桑周的这个她保护的很好,一直挂在脖子上。 看到这个,他又想到了她戴在手上的那个水晶吊坠 他小时候曾听过一个仙女湖的故事,说有一群天上的仙女,在湖水里洗澡,有一个男子爱慕其中一个仙女,就偷偷藏起了那个仙女的衣服。 仙女没有羽衣回不了天上,就只能留下来和男子生活。 他初次听的时候,只觉得这个男人自私又心机深沉,这仙女真真是可怜。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那水晶吊坠,竟生出了和男人一样的心思。 他自然是相信桑周的,她都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自己了,他还有什么不信的。 但他也害怕,害怕他也是桑周排遣寂寞的男人之一,自己一无所有,她拥有一切,他们之间本就不对等。 他今日也要做那偷衣服的自私男人了。 他悄悄的摘下她手腕上用红绳串起来的水晶吊坠,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第二日。 桑周睁开眼。 宋青辞正支着头坐在床边,一脸的痴迷模样,倒是给她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天的宋青辞换了一身新衣裳,白色的衬衣配鼠灰色的西装裤,头发也梳的精神,看得出来有特意打扮收拾了一番。 果真是人靠衣装,他这稍稍一打扮,俊的就不止一星半点。 桑周从床上支起身子,对着他的脑门,啪叽亲了一口。 眼前的少年顿时红了脸。 她先前怎么没看出来,这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两个人正要亲热,传来敲门声。 “宋少您这边收拾好了吗,曲少那边想要去水牢里看完妖怪,再出发去奉天~” 门外传来巡警队队长的声音。 桑周一听要去水牢立马来了精神,起身跑到镜子前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此时她已经变回了先前的模样,除了眉心的那一朵芍药花若隐若现,其余和往常无异。 她一不做二不休,让宋青辞帮她将眉心的芍药用胭脂画出轮廓。 她们二人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穿着湛蓝色长袍的曲长秋正半蹲在垂花门前,喂一只小黑狗吃东西。 透过墨镜的余光,瞥见穿着海棠红小衫和长裙的女子,他眼睛一亮。 这女人当真是美,这红色配上眉间的钿花,比先前多了几分妖艳。 宋青辞这小子换上这身衣裳,也有几分俊俏小少爷的味道。 当真是郎才女貌。 看着真是刺眼的紧。 曲婷婷这边也不好受,昨晚真的便宜了这个女人,她就不信,这次她还不现形。 “二哥,我们快些去看吧,看完还要赶紧出去去奉天~” 曲婷婷语气不善的催促道。 第35章 妖物作乱 巡警队队长领着他们四人,和一干曲家的随从,穿过曲折的回廊,到了前厅,又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衙门的牢房。 战乱年代,本就不大的牢房里,关满了人。 瞧见有人进来,都挤到门前,伸出手喊冤。 有些叫嚷着给些吃的。 看管牢房的狱头,用鞭子一路走,一路甩在牢房门上,才将那一双双手打了回去。 不过他们经过之后,那些手又穿过牢房的缝隙,伸了出来。 曲氏兄妹走在前面,两个人都用一方帕子掩住口鼻,脚下的步子也走的急促。 “又脏又臭的,你们怎么不把这里打扫干净!” 曲婷婷走在前面,边走边抱怨。 桑周被青辞揽着肩膀,护在身前。 桑周看着这牢房里挤挤挨挨的人,有些疑惑的问道:“他们都是犯了什么罪,怎么会这么多人?” “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多数都是些穷苦人。” 没等狱头开口,宋青辞先开口给她解释。 虽然官府到处在抓革命党,但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加入那些革命军,推翻当今的腐败的政府,让人民当家做主,国家才能有一线生机。 但革命是需要流血的,桑周舍不得他去送死,他也舍不得抛下她一个人。 如此,便蹉跎至今。 虽然有时候想起来会有些遗憾,但相比着能和她相守一生,他觉得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没有他也会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奋起革命。 “你别怕,有我在。” 他习惯的,总是把她当做一个柔软的小姑娘。 桑周也习惯的被他保护着,她总是依恋这个少年,大抵就是因为,这世间熟悉她的人,都是需要她来保护的。 只有宋青辞,总是无时无刻的想要用他微弱的力量,保护着自己。 穿过牢房,又向下走了几个长长的楼梯,才到了水牢。 水牢顾名思义,每个牢笼都是泡在水里的。 只中间修了一条平坦但狭窄的石桥,桥的两边是石头修葺成的栏杆。 石桥只能容下两人并肩通过。 水牢里散发着一股尸体腐败的恶臭,进入水牢的时候,狱头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块特制的帕子,用来掩住口鼻。 纵然如此,恶臭依然刺鼻。 水牢里,被关押的奇形怪状的妖怪,只余下头颅还是人的模样,脖颈以下都是妖身。 走在最前面的曲婷婷早已吓得将头埋入了自家哥哥的怀里,叫嚷着要回去。 巡警队队长早已见过这些,再次看见只觉得十分的有成就感。 得意洋洋的,向他们几人介绍他们的“战利品”。 “这个是滕树妖。” “这个就厉害了,这蝴蝶比人还要硕大,怎么说也是千年的妖怪。” 桑周心中嗤笑,她也不过才活了千年,已经是桃源长者,这百幻蝶也就三四百岁的模样。 她也学着曲婷婷的模样,装作害怕,将头埋在了宋青辞的怀中。 宋青辞看着那些妖怪,面色十分的难看,若是有一天桑周被抓了,也被关到这里....他不敢往下想。 他只当桑周是真的害怕,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拍着她的肩膀。 倒是曲长秋,异常的兴奋,抓着巡警队队长,仔细的研究这些妖物。 远处又响起了铃铛声,比先前的声音更加的大,更加的频繁。 笼中的妖物都疯了一般,发出各种怪异震耳的叫声。 曲婷婷被吓得搂住自己的哥哥,哭出了声。 她不想呆在这里了,这些东西太可怕了,她特意将今日回来水牢的事情,告诉了那个道士,就是为了看那个女人被戳穿的样子。 可如今,她后悔了。 若那女人是妖怪,吃了自己岂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宋青辞也被吓得不轻,他将桑周牢牢的搂在怀里,想要揽着她上去。 他知道桑周最怕这些铃铛声。 他怀里传来桑周异常冷静的声音。 “别怕,今日是他的忌日。” 她的声音很小,掩藏在这些妖怪可怕的叫声中,但宋青辞听得很清楚,只是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还没等他询问。 那些妖怪无一例外的都仰着头,妖身在笼子里左右摇摆着,将笼子撞变了形状。 笼子在水中左右摇摆着,将那一潭恶水溅了出来。 那铃铛声越摇越大声。 桑周闭着眼睛,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到那些笼子中。 此时那些妖怪逐渐的恢复了本身。 巡警队队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吓得腿都软了,催促着众人赶紧上去。 桑周被宋青辞揽着,一路小跑在最前面。 她走在前面还能听见曲婷婷喊破了嗓子般的叫喊声,和巡警队队长催促着的声音。 水牢的门被关上的瞬间,桑周如愿的听到了那道长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这水牢的门,绝对是挡不住她的那些同伴了。 拥有力量的感觉真好。 不过这道士的法力,似乎也比先前弱的多,若说先前是驭灵师的水准,今天至多不过是个捉妖师的水平。 从水牢中出来,众人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为了合群,桑周也装作被吓白了脸。 此时整个大牢已经乱做了一团,因为这边的动静太大,就连知府也赶到了牢狱旁维持秩序。 水牢里只闹腾了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 不过纵然知道那道士还在里面,知府也没下令去打开水牢的房门,害怕那些妖怪冲出来,再伤了人。 “几位还请去往前厅歇息。” 知府摸了摸额头上的薄汗,他这会儿只想赶紧把这几位爷送走,他好放火把整个牢房一起烧了,以绝后患。 若不是这几位爷突然来了八角台,前几日他就会烧了牢房,让这些妖物灰飞烟灭。 “二哥~,我们赶紧走吧,我害怕~” 先前还气焰嚣张的曲婷婷,此时吓得腿都站不直,全靠身边的下人扶着。 她这会儿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至于别的,她全然没了心思。 曲长秋也被吓得脸色苍白,但基本的礼仪和风度还保持着。 他抬手抚平长袍上的褶皱,话中含笑的说道:“看也看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奉天可好。” 看来他昨天真的是多虑了,小妹给他说,桑周是妖的时候,他联系着过去的种种,确实有所怀疑。 特别是每次铃铛声响,宋青辞反应都格外的大,他心中的疑虑更多。 经此一事,看来之前确实是他想多了。 至少刚刚铃铛声响起的时候,他一直观察着桑周,她并无异常,所有的反应都是一个害怕的小女人该有的。 仅此而已。 第36章 分别 宋青辞自然点头答应,这道士的死和妖物的作乱,大概都是桑周的手笔。 她如今的力量果真比先前要强大的多,就连那道士的铃铛,对她都丝毫不起作用。 他的心中欢喜。 到了衙门的大厅,路上一应需要的吃穿用度,知府早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妥当。 陈连枝看见他们过来,邀功似的拿着两张宣纸撒金粉的文书过来。 “这是早上我去知府那里领的龙凤贴,所有的手续都走完了。” 桑周接过,看着文书里的内容,有些出神。 上面不但写的有她的姓名,生辰,身份编号,甚至还有家庭住址,登记的是他们在清水镇的那个小村子的地址。 主婚人处写着:八角台知府贺治章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辰永结,匹配同称。 “这帖子本应各自拿着各自的那一份,但我想和你换着拿,可以吗?” 桑周对上少年满心欢喜的眼神,将手中的帖子递了过去。 反正很快就是一张废纸了,换就换吧。 因为已经订好了下午的车票,一行人坐着汽车,浩浩荡荡的从衙门出发去火车站。 桑周和青辞单独坐在一辆车里。 她坐在车里,把玩着宋青辞修长的手指,他的手上都带着厚厚的茧子,她的手指轻轻的抚在上面,他手上的茧子便消了下去,双手也变得光洁白嫩。 “你别浪费力气了~” 宋青辞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的责怪道。 桑周本就心中难受,被他这么温柔哄了一句,那悲伤再也藏不住了,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止不住的低声抽泣着。 她知道,今日便是分开的日子了。 水牢里的那些同伴,此时应该已经逃了出来,她已经感受到了师妹的气息,想必就是来催她的。 桃源环境恶化,被人类侵扰,她必须回去重整桃源,重新建立结界。 况且师父为了助她重生,耗尽了半生的修为,她不能辜负师父和同族的期望。 可她...真的舍不得。 “你怎....” 桑周还在哭着,并没注意到车已经停了下来,宋青辞的话也只说了一半。 耳边响来当当当的敲窗声。 桑周从宋青辞的怀里抬起头,看向车窗,外面映出师妹那张美艳的笑脸,她这才注意到。 万物都静止了。 宋青辞宠溺的眼神也定格在那一瞬间,他的嘴微微张着,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 可那些话她再也听不到了。 “师姐,该走了~” 桑周恋恋不舍的打开车门,临走前,她缓缓的靠近那少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的眼泪啪嗒一下,滴在了少年的脸颊上。 她关上车门,从里面走出的瞬间,已经变幻成了原本碧眼长发的模样。 拇指擦干眼角的泪水,她的声音冷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劳烦师妹了,人间不该再有桑周。” 桑陌十分殷勤的朝着师姐点了点头,她还是喜欢这个冷淡又目空一切的师姐,躲在男人怀里嘤嘤嘤的师姐,着实太奇怪了些。 以她的法力,想要桑周这个人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很难。 但如果仅针对去奉天的这一行人,和衙门里的那些人,对她来说,虽吃力,但稍加休养就可恢复。 衙门里的那些,她过来之前,就已经一一消除他们关于桑周此人的记忆,她甚至细心的抹去了关于宋青辞和桑周的成婚登记。 至于奉天这些人,就更简单了,除了宋青辞,其余人本就对师姐没多少记忆。 抹去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 独独这个宋青辞,恐怕以后要顶着失忆的名头了,毕竟将关于桑周的记忆抹去后,估计他也没剩多少记忆了,剩下的大概率也是断断续续的。 宋青辞摸了摸脸颊上的那一滴眼泪,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看着那滴眼泪出神,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断断续续的,总觉得少了一个什么人。 他的手触及到他旁边的位子上,那里还有一丝温热,伴随着淡淡的芍药花香。 他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人被他给忘记了。 “刚刚我旁边坐的谁?” 他只记得,他在榔头山和那群土匪打了一个月,他受了很重的伤,但他不记得自己的伤怎么好的,又怎么就到了榔头山土匪的大本营。 他和柳庭宏相见恨晚,柳庭宏送了他枪和一个小胖子陈连枝,但好似当时还发生了一些事情,他都记不清了。 他还做了一个洗澡用的桶,但他并未洗澡,只记得他那晚在门外坐了一宿,第二天把洗澡水倒了,那到底是谁在洗澡。 他的记忆有严重的逻辑问题。 “一直就您一个人坐在那里啊,没别人。” 司机被问的有些懵,虽然按照计划后排是安排了两个人,但从始至终,后面就只坐了宋少一个人。 宋青辞闭上了眼睛,努力的去回想到底少了什么。 曲长秋说宋家要送他去军校,这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是他犹豫了很久,他的记忆里,类似于这种的逻辑问题,太多了。 而此时的桑周,带着从水牢里救出来的族人,在八角台郊外的林子里等待着师妹。 她仰面躺着一棵歪脖子树上,抱着胳膊看着天空出神。 从五百年前,捉妖师数量骤增,妖物被大肆捕杀,她便一直躲进了桃源生活。 桃源是她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 先前她虽然觉得桃源无聊,但因觉着外面的环境太复杂,人类太狡猾,也只敢偶尔出去物色物色男人。 偶尔在外面生活个三五年,也都是伪装成人类,她遇见的那些男人,一旦发现她异于常人,无一例外都是害怕惊悚,甚至有不少更是直接联合捉妖师,想要置她于死地。 宋青辞,是第一个知道她是妖怪后,还尽心尽力保护自己的人。 除了刚遇见的时候,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利用自己,伤害自己。 “徒儿,你可别忘了,上一世他灭了咱们桃源全族。”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第37章 桃源 桑周看向站在树下的小道童,一脸的问号,这不是在衙门的时候,那个捉妖道士的徒弟? 徒儿?这语气听着倒是像师父的,但....师父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屁孩。 “师父修为耗了大半,聚灵珠又借给了你用,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桑陌看师姐疑惑,急忙殷勤的向她解释道。 谁能想一向威风凛凛的师父,会变成一个只及人膝盖的奶团子,她努力的憋住笑意。 “所以在衙门的时候,那铃铛上的法力,是师父?” “那是自然,那道士就是一个低阶的捉妖师,如果没有为师在,别说你了,就连百幻蝶他都捉不住。” 桑周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局,为了逼她尽快解开灵契的局。 “师父是害怕我不愿意解开灵契,故意逼我?” 她很不喜欢被人戏弄的感觉,非常不喜欢。 “若不是为师下了狠手,恐怕你这会儿还在和你的小情郎卿卿我我!”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骗,上一世你对那个男人也是死心塌地,他还不是挥挥手就焚了桃源。再说了,这几只妖也确实该罚,下山前,我明令禁止不准伤人,结果入城三日,伤了数十人,也该让他们受些苦。” 桑周气结。 但也无话可说。 八角台到桃源,是从东三省到江南,跨越千里,若是人类就算是乘坐现在速度最快的火车,也要十来日才能到。 但妖就是妖。 他们一行人,也不过三日就到了桃源。 桃源位于深山之中,本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在桑周的印象里,想要去桃源,要翻过一座又一座的绿意盎然的小山,穿过峡谷,穿过小溪,会到一片瀑布跟前。 而如今那些一座座小山变成了修罗城一般,散发着尸体腐烂的恶臭。 原本被鸟语花香的森林,如今只剩下枯枝焦土白骨残肢。 绿山变成了黑山。 恐怖如斯,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里是有人打仗?” 桑周还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但从尸体上依稀可辨出他们穿的是颜色不同的军装。 “这座山叫凤山,距离我们桃源不足百里,凤山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是江南军阀北上的必经之地,攻下这里,就相当于打开了江南的口子,所以这里几乎每年都会打仗。” 妖群中,法力最弱,但对人类最为了解的百幻蝶解释道。 北上?桑周心中明了。 上一世,宋青辞从东北过来,只带着三千散兵就攻下了这个关口,因为从未见过打仗,她特意藏在高处观看。 那男人并未正面和敌人冲突,而是以少量士兵诱敌,再借山势,以滑石和山水击散敌人,再逐一击破。 战役持续数十天,山上的山泉,瀑布,石头,被他玩儿的明明白白,伤敌两万,自损一千。 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凤山,当时那男人站在高处,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的模样,她一眼就看到了心里。 这一世,桃源躲过了被宋青辞灭族的命运,但也因为她纂改了宋青辞的命运,让凤山成为了各方势力争斗的战场。 桃源依旧没有躲过它的宿命。 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她回来了,只要建立足够强大的结界,桃源就能独立于外界而存在。 一行人穿过凤山,越过峡谷,到了一片硕大的瀑布跟前。 桑周轻挑手指,瀑布便静止的如同一摊死水,素手轻拨,静止的瀑布便从中间硬生生的分出一条通道。 这边是桃源的入口。 从瀑布中间穿过,便是桃源。 桃源顾名思义,入目便是一望无际的桃林,桃林深处便是她们妖族生活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村落。 在遭遇人类的大肆扑杀后,桃源的上千族人,是江南仅有的幸存者。 在全国各地,类似于她们这种妖族避世的地方,统共也就数十处,近些年来,也是逐渐的减少。 妖族因为生活习性不同,有的居住于树上,有些建房于水中,当然大部分都是和她一样,居住在她们的村落中。 还不等她们一行人到了村落,旗言就带着一群人迎了出来。 旗言是血统高贵的白狐,也是妖族第一美。 及腰间的白色长发用碧玉的长簪挽着,伴着阵阵微风,发尾不听话的飘起来,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泛着淡淡的绿色,微微吊着的眼角,更衬得他妖异。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细长流畅,下巴尖尖,苍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朱色黑边的纯色长袍,用黑色的腰封束着。 桑周自愧不如! 桃源因为避世,穿着习惯,模仿的还是几百年前人类的服饰。 “你终于回来了,我的王。” 旗言那双如水一般的眸子,深情的望着她。 但她可不会误会旗言对她有别的心思,这狐狸天生的桃花眼,看谁都是这个模样。 虽然他们二人是桃源公认的一对,但他们心中清楚,他们二人最多算是志同道合的知己。 “我累了,明日我会找你商议如何重建桃源。” 桃源的环境乍看和原来变化不大,但兴许是结界薄弱,这里的空气已经被凤山的腐臭味渗透,林中不少山泉小溪都已经干涸。 还有那片桃林,如今已是夏季,本已经到了结果的季节,如今还是满林的粉红。 更别说路上肉眼可见的绿植减少,树木枝叶稀疏,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需要花费精力重整的。 可她实在是提不起力气。 想到重整好桃源后,面对她的又是漫漫的余生,这里没有生老病死,没有饥饿斗争,和人类生活的地方比着,这里拥有人类想拥有的一切。 可就是这种日子过个三年五年还行,她过了几百年,早已经过够了。 在人间的七年,比在桃源的七百年经历的更多。 旗言看她的性子比之前还要冷淡,目光中都是询问的看向神情疲惫的桑陌。 “师姐可能正在经历失恋。” 桑陌凑到旗言身边,小声耳语。 “又失恋?” “这次可能是真的,是个十几岁的人类,师姐宝贝的很~” “十几岁~老牛吃嫩草啊。” “谁说不是呢。” 第38章 修补结界 桑周躺在云彩上,一只烤鸭慢慢的朝着她飘过来,烤鸭的旁边还有她最爱蘸的梅子酱,她欣喜的从云彩上坐起身来,伸出白皙的小手,烤鸭刚到她手上,云彩突然消失,她自由落体的掉落。 惊恐中的桑周睁开眼,仰面看着被绿色藤蔓装饰的房顶。 今天宋青辞生日,以前每年的今天,他们都会挤出来一笔钱,去买她最爱吃的烤鸭。 梦该醒了,该搞事业了。 忘记这个男人吧,等忙完了,再去找新的。 桑周虽是妖王,住的地方和旁的妖并无差别。 她的小木屋装扮的很简单,木屋的房顶垂下绿色的藤蔓,藤蔓上稀松的点缀着粉色的小花,房间虽小,却有两扇大窗子,窗框和门框都被粉色的牵牛花缠绕着。 她听见窗外嘈杂,坐起了身,抬手窗子就自己打开了。 这会儿窗户旁边站着几个俊男美女,看她开了窗子,都一脸八卦的凑了上来。 “王,听说您失恋了?” 桑周不耐烦的躺了回去,抬手窗子就被大力关上。 整个桃源都回荡着她不耐烦的警告声。 “谁再八卦,禁言一月!” 不仅她,这里人的都日复一日,安逸且无聊。 所以但凡有些和外界有关的消息或者八卦,就会瞬间如风过境,满城皆知。 她换上一袭白色的轻纱裙,腰间指宽的红色带子系成蝴蝶结的模样,垂下来的带子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摆动着。 及膝的长发,被一支枯木簪子松松垮垮的挽着,碧绿色的眸子清冷淡漠。 掌管各部的领长,已经聚集在村中的那颗千年榕树之下。 旗言懒散的躺在榕树的枝丫上,瞧见她的身影,朝着她摆了摆手。 “王来了!” 原本都在小声议论的人群,不知谁说了一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数十个领长都翘首以盼。 他们都是各自小部落中,推举出来比较有威望的妖,他们的样貌种类各不同,有化形成年轻女子的蝶族,也有长相丑陋苍老的藤族。 如今桃源的环境恶劣,大家都怨声载道,对人类抱有很大的恶意,不少同族都提议要与人类决战。 妖王不在,旗总长不管这些事儿,他们也很为难。 “王!您总算回来了,救救我们吧,现在桃源的水质恶劣,我们这些鱼类根本无法生存,大家都闹着要杀出桃源,找人类报仇呢!” “还有我们鸟族,咱们桃源的树,不到秋天草树就枯黄....” “那也和我们蜂族不能比,现在....” 兴许是过去这么多年清闲惯了,桑周听他们的话,脑子里嗡嗡的。 她瞥了一眼躺在树枝上旗言,这男人一身红衣,正在那儿看热闹,她心中不爽,既然要工作,那就大家一起。 对着树枝施了个法术,那树枝便咔嚓一声断了。 旗言不得不从树枝上落下来,走到她的跟前。 “王,如今你都回来了,也该让我歇一歇吧。” 桑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但凡你能多用几分心,桃源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旗言无奈的耸了耸肩,理了理鬓边的一缕头发。 他和桑周想的不同,大家都是妖,凭什么自己要每日忙碌修补结界,维护桃源安定,而其余的妖就能躲在他的羽翼下生活。 难道就因为自己法力高,所以就活该干这种累活? 他的法力是自己辛苦修炼出来的,不像桑周,天赋异禀,活了千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妖族最强。 桑周可以不珍惜自己的法力,为桃源的安定随意的使用自己的法力,他做不到。 “这桃源不是我一个人的桃源,也不该所有的事情都依靠我来做。”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桑周不在的时候,他说这些话,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桑周如今回来就不一样了,桃源一直都是依靠他们二人的法力存在着,如果他们二人统一想法,就能够改变桃源的生存模式。 桑周自然知道旗言的想法,他先前不止一次的抱怨过,桃源不应该只依靠他们二人的法力存在,而是需要每一个族人去努力建设。 妖王也不应该是一个干活的,而是应该作为一个制定规则的人。 从前的桑周觉得旗言自私,如今她却觉得是自己太以自己为中心了。 曾经她浑浑噩噩的活了几百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用,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说让自己建立一个结界,保护上千的妖族生灵。 她觉得自己漫漫的生命终于有了存在的意义,于是乐此不疲的维护着这个结界。 旗言完全是被她架到这个位子上的。 桑周看着各领长殷盼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在他们的眼中更像是一块儿肥肉,她好似没有先前这么喜欢这些人对她的依赖了。 “诸位!关于治理桃源的事情,我还需要回去细细琢磨,今日大家先回去,明日就会给答复!” 她觉得有必要细细和旗言讨论一下,他的想法是否可行。 “王还琢磨什么,反正你的力量用之不尽,当务之急是先将结界修补好!” “对啊,修补结界!” “结界不修好,咱们的环境会越来越差。” 刚还对她都是尊敬和讨好的领长,此时大多数都面露不满,对她的话提出了质疑。 放在之前她兴许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衬了他们的心意。 但她今日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顺从他们的意思。 “我如今行事还要听你们的?” 她的语气不善,心情不好,各个领长都能看出来。 等她走后,这群妖还在议论纷纷。 “王这一去七年,不会变心了,要丢下我们吧。” “王若变了,还有旗总长,这结界总有人修的。” “旗总长若是愿意出手,早就出手了,依我看你们鱼族妖最多,不如你们也出一份力。” “你这话说的,还是你们鸟族更厉害,应该你们出来帮忙。” “反正我们藤族妖少,怎么都轮不到我们!” 第39章 狐狸洞 桑周虽然走了很远了,还是能听见他们的议论声。 听的心烦,甩袖一挥,那些声音就消失在了耳边。 跟在他身后的旗言,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朵芍药向来对这群领长有求必应的,今日当真是转性了?看来失恋的打击确实不小。 “我还没说什么,他们倒开始相互推脱了,难不成这桃源就我一个人住?!” 这芍药竟然在抱怨?! 她不是向来很乐意为大家无私奉献? “这不是给了你妖王的名头吗?你之前可是为了这个名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你在讽刺我?” “我哪敢啊!我的王,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你少油嘴滑舌,你不是一直想当妖王吗,我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 旗言被她这话说的一愣,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当初他来这个地方就是奔着妖王来的。 谁知道碰上了这朵芍药,在法力上对自己是绝对的压制,他只能俯首称臣。 “王英明神武,法力高强,又大爱无疆,我可不敢肖想。” 这个芍药看着淡泊清冷,实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那些从桃源逃跑的妖,哪一个不是死在她手里,他不敢跑,更不敢暴露自己的想法。 “你难道不是一直觉得我昏庸无道,冷漠无情,被众妖支配,没有自己的想法?” 桑周脸上都是嘲讽。 他真以为他醉酒后给师妹表白时那些话,不会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天真至极,师妹的嗜血她不喜欢,但不代表她和师妹的关系不好,也不代表师妹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旗言这只狐狸,天生的狐狸眼微笑唇。 即使是紧张害怕的时候,看着也是在笑的,不过他脖颈上凸出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想法。 桑周嗤笑,转身继续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完全不把他的怒气看在眼里。 “不要想着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有信心将桃源恢复如初,来我房里找我!” 旗言藏在袖子里正在发力的手,暗暗松了下来。 “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桃源不是一个人的桃源,这妖王我也当够了。” 旗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芍药是退位让贤了?还是在试探自己? “我的王,您这是.....太累了?” 桑周转头看向那只狐狸,他的眼中明明藏着呼之欲出的野心,偏偏还想装无欲无求。 冷笑一声。 “我也不给你兜圈子,给你一个机会,我称病一年,你来做妖王,若是这半年你让我看到了你的实力,这桃源以后就交给你了,我绝不插手,你若是不行,我随时收回权利。” 桑周说完挑眉逼问道:“你可敢接?!” 几步远的狐狸,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兴奋。 “有何不敢。” 将担子推了出去,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只不过心里更加的空落落的。 若不是师父设局引她回来,这会儿她应该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那个少年生辰开心吧。 她所居住的小院子里,有一棵五百年的大榕树,是她当年住进桃源时种下的,如今已经枝繁叶茂,将她那间小屋子都遮去了一半。 她记得好多年前,她在这里埋过几坛子她亲手酿的桃花酒。 因为闲来无事,她特意没用法术,找来了一个小铲子,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去挖那几坛子酒。 挖了小半个时辰,额头上热出了一层薄汗,这才找到。 辛辣微甜的凉酒入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心情也颇有豁然开朗之势。 她举着酒杯对着东北的方向一扬,一饮而尽。 再见了,宋青辞,愿你前程似锦。 桑周因多饮了几杯,有些微醺,便倚在榕树下的秋千架上睡了过去。 桑陌过来的时候,正瞧见师姐的醉态。 她缓步走到秋千架前。 师姐脸颊透着粉红,嘴唇水润润的,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的笑容。 师姐不讨厌她的时候,就是她最喜欢师姐的时候。 她本是替师父来取回聚灵珠,但师姐熟睡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她不忍心打扰。 抬手一挥,在大榕树四周做了一个结界,避免别的妖打扰师姐休息。 她静悄悄的离开了师姐的院子。 刚从师姐的院子里出来,就遇见了一身红衣的旗言拦在她的跟前。 若不是她及时停下了步子,就撞到这个狐狸的怀里了。 她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师姐不方便见你,你晚会儿再来吧。” “我记得你先前说过,若是我做了妖王,你就同我成亲,可还做真!” 眼前的男人,一双桃花眼里都是深情。 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尽是嫌弃。 “我说的是,与我成亲的只能是妖王,可不是只要是妖王,我就嫁!还有~” 她说着面上带着勾人的笑容,朝着狐狸逼近了几步,仰着的小脸,几乎贴在了他的下巴上。 她倾身,在狐狸的耳边轻声威胁。 “你若是敢觊觎我师姐的东西,我定然掏你心挖你肺,用你的皮毛做衣裳。” 说话间,染的血红的指甲抚上了男人的胸口。 素手从男人半敞着的领口探了进去,在里面轻轻拧了一把才放手。 “她这么讨厌你,你为何非要为她卖命!” 旗言抓住了那只在他怀里作乱的小手,隔着衣服将那双手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那双碧绿的眸子,逐渐晕染出淡淡的红色,苍白的脸上也透出一丝粉色。 桑陌看他动了情,也不反感,又迎上去了几分,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手也更加的不老实。 “我告诉过你,师姐就是我的命,你若是伤她,我豁出性命也要与你斗,你若乖乖听师姐的,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她声音魅惑,媚眼如丝,手脚也开始不老实。 纵然光天化日,许多妖都把他们二人的行为看在眼里。 旗言也丝毫不介意,他已经许久没有与妖好了。 特别是桑陌,他爱了几百年的小芍药。 都是芍药,桑周那老妖怪,冷若冰霜,心狠手辣。 可小桑陌,不论是初来桃源时的天真烂漫,还是如今的娇媚火辣,他都爱。 他将怀中作乱的女人抱起来,几个跳跃就到了他的建在山洞里的狐狸窝。 第40章 沈知澜 桑陌在狐狸窝与那只狐狸周旋了半日,实在是受不了狐狸窝的那股骚味儿。 与这狐狸在一起,也就行事那一会儿开心。 别的时候,当真是煎熬。 若不是怕这狐狸不听师姐的话,她才不会牺牲美色和这只狐狸好。 算了算时间觉得师姐差不多该醒了,随便找了借口哄骗了这只狐狸,她就离开了狐狸洞。 走到洞口。 风扑在脸上,清爽干净,吹去了一身的狐狸味儿。 师姐院子里,院子里的花草香和师姐身上独有的芍药香,调皮的钻到了她的鼻子里。 她的心情大好,和那只臭狐狸的虚与委蛇也变得不那么让人不悦了。 榕树下的一身白衣的师姐还在睡着。 师姐的眉头紧锁,薄唇抿着。 看起来像是做了不好的梦。 她手放在师姐单薄的肩上,摇了摇,轻声唤道:“师姐~该醒了。” 睡梦中的桑周,正看见宋青辞浑身是血的朝着她走过来,他走着哭着,眼睛里流出来的都是血泪,逼问她为何要骗他。 听见那声师姐,她猛地醒了过来。 入目的是师妹的一身红衣和担忧的神情。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桑周!你在桃源,宋青辞已经不记得你了!没有你,他只会更好。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隐去了刚刚的恐惧和不安,恢复满目的清明淡泊。 “师姐,你是不是做了不好的梦,我给你做个凝神香吧~” “不用,什么事,说!” 她的这个师妹平日最爱来她这里找存在感,插科打混的,回回把她吵得头疼。 先前她日子无聊,偶尔与她斗几句嘴,倒也无妨。 只是她如今没这个心情,只想赶紧把她应付了,好自己清静清静。 桑陌看出了师姐的不耐烦。 但她并不生气。 师姐对她不耐烦,总比忽视她的存在要好。 “师父让我问你来拿聚灵珠~” 桑周这才想到聚灵珠的事情。 她这两天心不在焉的,倒是把这个给忘记了。 这两天受她灵气的滋养,这会儿恐怕那两滴血已经消散了。 她抬手,发现手上竟然空无一物! 身上,房里,她找了个遍! 没找到! 她这才慌了起来。 师父毕竟只是人类,这聚灵珠是他续命的宝贝,之前为了扭转时间,助她重生,师父耗费了半生修为,如今变成了一个孩童。 她若是弄丢了这个东西,师父在长大后,就会慢慢变老,再以人类的方式死去。 “师姐~你别慌,我去找师父,就说是我弄丢的。” “不用,我现在去找师父,应该还有寻回的办法。” 在去找师父的路上,桑周想了所有的可能,从拿到聚灵珠,一直到桃源,若不是掉在了路上,能拿走聚灵珠的只有两人。 宋青辞和桑陌。 桑陌自然不会拿,宋青辞..... 她也说不准,以他的脾性,自然不会做这种事,但也说不好,毕竟自己会突然离开是他意想不到的。 如果真的是宋青辞拿的,他不记得自己的状态下,更好取回东西。 “桑陌,你离开的时候,确定已经抹去宋青辞关于我的记忆了吗?” “我的迷幻术虽然才修炼了百年,但不曾失手过。” 虽然她是第一次在人类身上用。 但当时她是亲眼看着宋青辞的车正常开走,她才离开的,若是自己失手了,他不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但这些她不打算告诉师姐,她不想让师姐觉得她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师父住的院子,和人类居住的地方最为相似。 建在小溪旁,篱笆门,院子里种着青菜。 三间大瓦房,都是师父一块砖一块砖亲手盖得。 院子里养着几只小鸡,一条半个人高的黄毛土狗,一个只有屋顶的厨房。 如今变成小孩子模样的师父,正蹲在他的菜园子里,费力的给他的菜浇水。 他如今的个头还不如他院子里的那只狗,端着一个比他脸还要大的水瓢。 “师父~” 桑周看着师父的模样,又慌张又心疼师父。 师父向来是个慈祥的人,对她而言,他们不仅仅是师徒,也是朋友,父女。 上一世犯的错误,她耗尽师父半生修为才修复,这刚回来又把聚灵珠弄丢了。 她组织了一路的语言,在对上师父那张充满童真的脸蛋时,突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师父,回来的时候,我给师姐闹着玩儿,把聚灵珠弄丢了。” 桑陌又是不问她意见的为她顶罪。 她不是很领情的禁了桑陌的言。 越到了桑陌的前面,朝着师父的方向跪了下来,跪姿乖巧。 “是我弄丢的,师父可有寻回的法子,我定拼死也要寻回。” 桑雨夏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欣慰。 这两姐妹,虽然平日里总是打打闹闹的,关键时候倒是一心,如此他便放心了。 至于那聚灵珠。 哎,桑周和那个男人当真是一段纠缠了千年的孽缘。 他本以为这一世终于可以结束了。 “聚灵珠如今在东北方向,我只能感知到这么多,才短短两日,这珠子已经认了新主,想来是个和它极有缘分的人。” 那东西被宋青辞沾上,自然不会再认自己做主人。 “那聚灵珠是沈知澜送你的定情信物,如今我无法召唤它回来,十有八九是它遇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桑雨夏无奈的说道。 有些事情他想告诉桑周,但真的说出口,恐怕他们千年的师徒情谊,就烟消云散了。 “沈知澜?是千年前的那个男人吗?” 桑周有些疑惑的问道,关于千年前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她的记忆有大片大片的模糊,只能记得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只有男人死后,她的痛苦和绝望她记得清楚。 既然她和沈知澜的灵契需要找宋青辞解开,那看来这聚灵珠果真是在宋青辞手上了。 她一时间又喜又忧,五味杂陈。 “聚灵珠既然可以延长寿命,为何沈知澜要送我做定情信物,不自己拿来用?”桑周心中疑惑。 第41章 凤山有战事 “他是...是战死沙场,对于有些人来说,生命的长度并不重要,儿女情长也在次要。” 若是放在从前,桑周定然不会明白为何要将生命的长度和儿女情长放在次要,这两件事明明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她陪着宋青辞一起长大,宋青辞平日里看的那些书,她偶尔也会看看。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情怀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第一次对自己千年前爱上的男人有了一丝好奇。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问,师父已经将话题扯了回来,似乎不太想和她讨论这些话题。 “聚灵珠的事情不着急,可以等桃源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想办法找回来,我听旗言说,你想把妖王的位置让给他?” 师父从菜园里走了出来,示意桑周把水桶拎出来。 桑周从地上起来,帮师父拿桶。 桑陌听见了师姐要把妖王之位给那只狐狸,急的跳脚,围着师姐满脸的问号。 那只臭狐狸自私自利,怎么能做妖族之王,况且他的妖力也不如师姐。 “我觉得旗言很多想法很好,由他领导着,桃源众多妖族的安危,或许不用只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当权者应当更注重于用人和制定规则,而不是事必躬亲。” 桑周不理会师妹的疑惑,亦步亦趋的跟在师父身后解释。 “当权者?事必躬亲?你这几年倒是学了不少学问,当初建立桃源是我提出来的,由你做妖王负责结界也是我说的,过去你心无杂念倒还好,如今你有了异心,确实不适合再做妖王。” 桑周没想到师父会用到异心这么严重的词汇。 她倒也算不上异心,只是忽然有些累,况且她确实没有治理的才能,相对于她,旗言也更适合作为妖王。 “旗言此人心胸狭隘,由他治理,妖族必没有如今这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师父坐到了躺椅上,因为身量变小,他整个人都窝在了里面,像是坐进了摇篮。 “师父,我不会背叛桃源的,我只是....想有些自己的生活。” 桃源自从建立以来就有规定,不经允许,所有妖不能擅自离开桃源,擅自离开者,视为背叛。 为了保证桃源的位置不被发现,这些背叛者都会被追回诛杀。 过去几百年,那些背叛者都是桑周亲自追回,再将他们灰飞烟灭的。 从前她只觉得那些逃跑的妖辜负了她的好意,如今她倒是突然能理解他们的心境了。 这桃源看似什么都有,和睦安宁,实则日子枯燥的如一潭死水,日复一日的在这里荒废时光。 生命的长度或许真的没有这么重要。 短短七年,她已经明白了太多东西。 “师父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只是在旗言能真正接手桃源之前,师父希望你能尽起妖王的责任。” 躺椅上的师父用小孩子的口吻,一本正经的叮嘱道。 接下来的日子,桃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旗言的动作很快。 他得到权利的第二日,就通知了妖族所有妖,以后桃源的环境和结界需要大家一起维护。 众妖自然不会同意。 桑周那间小屋子,门槛都被那些领长踏破了。 个个都是来控诉哭诉旗言如何的奴役压榨他们的。 可旗言让这些妖做的无非就是净化水源,呵护树木这些小事儿。 先前这些事情,一直都是桑周亲力亲为,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过是挥挥手的功夫,费不上多少力气。 这些妖虽然灵力不如她,但这些事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和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她对自己守护了几百年的地方,突然就失去了耐心。 实在是不堪其扰,便在房间外设了一个结界,让所有人都没办法进来打扰她。 倒是师妹转了性,那日从师父院子里出来以后,她便说要回去潜心修炼。 桑周只当她又耍小孩子脾气,气自己打算将妖王易主,便也没放在心上,谁知这丫头竟真没了影子。 没有师妹作伴,她这日子更加的无聊了。 只能每日喝醉了好睡上一觉,睡醒了以后,又是无止尽的空虚寂寞。 放在从前,她觉得无聊了,便下山物色一个男人上来逗逗。 如今倒是彻底歇了那个心思,常常看着那张烫金的婚帖发呆。 无聊的日子过去了一年一年又一年。 旗言用了三年的时间,已经将桃源的环境恢复如初,桃源的结界也是旗言带着众妖重新建立的。 桑周没去看过那结界,但据妖族中的众人相传,如今的结界比她当初建立的还要好上几分。 而桑周则是沉迷于酿酒喝酒。 不问世事。 旗言再一次来到那小院门口。 看到那门口的结界,他挥袖想要打破这结界,再一次被结界上巨大的力量反弹。 他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懊恼的神情一闪而过,脸上还是那副温柔如水的笑容。 “王,旗言有要事相告。” 桑周此时正拎着白玉宽口的小酒壶,坐在秋千上看书。 听见旗言的声音,她将手里的《资治通鉴》没入袖子里。 以前旗言虽有野心,但好歹也会藏一下,如今竟是连称臣都不愿意了。 桑周挥手,解除了门前的结界,放了旗言进来。 而跟在旗言身后的滕族领长和狐族领长,对视了一眼,都对着小院的方向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若不是敬畏这芍药精的法力,他们早就帮总长铲平这个小院,拥护总长做妖王了。 如今他们已经从原本的反对改革,变成了总长改革的左膀右臂。 总长的改革,打破了原来桃源人人平等的状态,让能者拥有了分配资源的权利。 而他们这些被分配了权利的妖,自然是拥护领长,而不是院子里那个昏庸无能的妖王。 在桃源,拥护那只芍药的,也只有那些能力微弱,在改革后享受最低等待遇的小妖,这些小妖成不了大器。 桑周对桃源的变化和这些妖的想法早已经心知肚明。 她保护了这些妖几百年,换来这个结果,确实让人伤心,但说到底,她也确实昏庸,没有治理之才。 过去种种,她已经懒得计较。 若不是师父说时机未到,她早已交出妖王之位,带着师父师妹另寻他所了。 “能让你亲自过来的,看来是大事儿~” 因为饮了酒,她的声音慵懒绵长。 “东北军打到凤山了。” 第42章 生闷气 凤山?上一世她就是在凤山遇见宋青辞的,难不成...... 她的视线懒懒的扫过旗言的脸。 白发绿眸的男人,眸子里只有温柔。 哼!这只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若不是有了算计自己的万全之策,又怎么会亲自上门。 “凤山不是常年战乱不休?” “这次非比寻常,昨日我让人下山打探,据说淮南军中有妖气。” “妖气?如今人族鼎盛,哪里的妖这么大胆敢参与人类的争斗?!” 桑周从秋千架上下来,缓步走到那只狐狸的跟前,她紧盯着狐狸的那双桃花眼,逐渐靠近,到了他跟前时,挑起了他的下巴。 “不会是你派过去的妖吧?” 桑周轻声问道。 “怎么会,我只是听桑陌说过,王的旧情人是东北军阀次子,此次攻打淮南的正是此人,所以来问问王,是否需要我们出手相助。” 狐狸的那双桃花眼,平静的看不出一丝的破绽,像是发自内心的来询问此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狐狸向来瞧不上自己,怎么会如此关心自己的事情。 况且这狐狸痴情,除了师妹以外,任何人的触碰,他都极其反感,更别说自己这个假想敌了,这么平静,只能是故意克制。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挑拨她与师妹之间的关系,师妹虽算不上聪明,但也不会什么都往外说。 “可有查出是什么妖?” 桑周松开狐狸的下巴,明目张胆的拿出帕子擦手,走回了秋千架旁。 “害怕打草惊蛇,我们的妖并未靠近查探。” 旗言瞥见她擦手的动作,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语气却依然带着笑意。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只目中无人的芍药,踩在脚下,让她给自己擦鞋。 桑周低垂着的眸子露出了不耐,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会处理的,你们不必插手。” 旗言看她上了勾,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 从院中出来,他的脸上便挂上了得意的神色。 模样丑陋苍老的藤妖领长看总长的神色,便知道十有八九这事儿能成。 等走远了,滕妖才敢开口问总长,生怕被那只芍药听见了报复自己。 “她真信了?” “想骗过那只千年老妖还有些难度,不过她会去的,那可是心上人~” 旗言就没想过,芍药会真的相信她,他赌的是那男人有危险,她不会坐视不理,看来这次他赌对了。 就像他绝不会让桑陌有任何的危险,即使是明知山有虎,也会偏向虎山行。 “那虎妖能行吗?”样貌年轻英俊的狐族领长期待中带着一丝的担忧。 “桑夏雨那个老头现在是半个废物,只要这芍药能受三分的伤,集我们众人之力,定然能让她挫骨扬灰。” 旗言语气中都是笃定。 那东北虎是东北的妖族之长,虽然不知道那虎妖为何突然来了淮南,还与东北的军阀作对。 但这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良机。 “那桑陌....” 藤妖小心翼翼的看向总长,试探性的问道。 这妖族谁人不知,总长对王的师妹爱而不得。 旗言皱了皱眉头,语气凌厉,不容质疑。 “桑陌主修的是幻术,决定不了大局,传下去,谁若伤她,我必让它灰飞烟灭!” 藤妖和狐妖纷纷应和,心中有了大概。 总长这是既要美人又要江山了。 旗言走后,桑周就一直在权衡此事的利弊。 若是去救,很可能陷入旗言的圈套,拖累师妹和师父,师妹倒是没事儿,主要是师父。 若是不去,以宋青辞的谋略,攻下江南是早晚的事情,但若有妖从中作梗,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况且旗言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引自己过去,这妖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妖。 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去更好。 但.....她放不下。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宋青辞这个三个字,依然是每每想起,都让她心头一暖,随后又伴着酸涩。 他们虽只有七年短暂的相处,但其间经历的种种欢喜与忧,都让她难以割舍,念念不忘。 她起身去找还在修行中的师妹。 果然在桃林尽头的山涧处寻到了化成一朵粉色芍药的师妹。 这丫头,回回生气都躲到这山涧里。 这山涧还是桑周当初救下桑陌的地方,那时候她刚带着众妖来到这个地方,打算建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避世之所。 桑陌那时候还是一朵并未完全修成人形的芍药花,有五识,但人形时有时无。 桑周那天路过这山涧,正看见有几只小妖在胡闹,那群小妖把她变成半人半妖的模样,将围在中间,肆意的撕扯她头顶的花瓣。 她蜷缩在地上,只低声啜泣着。 桑周看她实在可怜,和自己又是同类,加上师父身边需要一个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便随手救下了她。 这一救,两个人打闹了几百年。 她抱着胳膊蹲在了粉色芍药的跟前。 “师妹这次的气怎么这么大,都三年了还没消?” 粉色芍药没有一点儿动静。 桑周灵机一动,专挑这小丫头最讨厌的说。 “这三年,旗言可不得了,现在妖族的人都听他的,师妹和他成亲就是妖后了,以后师姐还要仰仗师妹呢?” 她这话一出,粉色的芍药疯狂的抖动了几下。 那粉色的花瓣逐渐晕染成红色,花瓣逐渐升至空中,红衣黑发的师妹便现了形。 “我才不要嫁给那只骚狐狸!” 桑周的目光落在了师妹红色发带末端的铃铛上,古铜色的铃铛,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你这铃铛哪里来的?” “不好看吗?从旗言房里顺来的。” “好看是好看,总觉得奇怪。” 桑周是发自肺腑的觉得这铃铛古怪。 但显然师妹误会了。 “师姐莫要转移话题,那妖王你爱做不做,哼!” 说完便自顾的越过她大步往前走。 桑周跟在师妹身后,看着她发带上左右摇摆着的铃铛,知道她这是给自己生了三年的闷气,就等着自己来给她解释呢。 说起来,自己的妖王之位能做的这么踏实,确实也有师妹一份功劳。 没有她的牺牲,旗言这几百年,不会这么老实。 “小陌~是师姐的不对,你莫要生气了,师姐确实有事情拜托你。” 桑陌脚下的步子一顿,定在了原地。 从她第一次杀人被师姐看到以后,她就再也没喊过自己小陌了,师姐今日有些太温柔了,不对劲! 她转身小跑到师姐的跟前,扶着她的肩膀,焦急的问道:“是不是旗言反了!” 都是她不好,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和师姐生了三年的闷气,蹲在这山涧旁怡然自得的听了三年的水声。 “不是~” 桑陌这才松了一口气,若真是旗言,她可真的害惨师姐了。 “但也差不多,旗言说宋青辞在攻打凤山,和他抗击的淮南军中有妖。” 第43章 迷雾森林 “师姐还没忘记那个男人?!” 桑陌无语抚额。 “师姐不会打算去救那个男人吧?!你救他干啥,他都不记得你了!” “是有这个打算,所以师父就拜托你照顾了。” 说着她掌心对准师妹的眉心,将自己的一成灵力注入到师妹的身体里。 这样如果师妹有了危险,她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 师妹修的是幻术,她的法术杀伤力极弱,有自己的灵力傍身,也能护她不受伤。 “你放开我!师姐!” 桑陌想要挣脱师姐对她的禁锢,无奈二人之间的力量悬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姐把灵力注入到她的体内。 师父说过,师姐的灵力至纯至真。 当真如此,师姐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后,她感觉到浑身的灵力充盈。 她抬起手指,对着山涧中的树木轻轻一点,那树枝竟生生折断! 这是她从未拥有过得力量。 桑周看师妹还沉浸在对力量的好奇中,趁着师妹没来得及生气发火,脚尖轻点,飞身离开。 有师妹在,旗言不会伤害师父,就是委屈师妹又要和旗言周旋了。 凤山离桃源很近,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到了地方。 连年的战乱,凤山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焦山,漫山遍野的残肢断臂,硝烟四起。 凤山说是山,也不过就是个小土堆的高度。 山顶的一侧密密麻麻的趴满了人,从高处看,那些人如蚂蚁一般。 她素手轻点,几棵本已经焦黑的树枝,如枯木逢春,重新枝繁叶茂了起来。 桑周藏身在其中的一棵大树之中,着一身墨绿色云纱裙,如墨的长发,用红色的发带松松垮垮的绑着。 她抚开眼前的碎发,细细观察着藏在战壕中的淮南军。 不同于东北军一身墨绿色军装,淮南军军装为灰蓝色。 因为长久的战斗,他们个个灰头土脸,麻木的游走在沟壑中,将已经战死的士兵搬运出去。 不少士兵抱着枪倚着沟壑疲惫的休息着,也有全神贯注的趴在边沿,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桑周细细的将四周都观察了一遍,并未感受到旗言所说的妖气。 她的视线落到了山下,东北军想要拿下淮南,攻下凤山就相当于打开淮南的关卡。 看淮南军的样子,应该是经历过了一场恶战才对,怎么山下并未见别的军队?甚至没有一丝人气。 难不成撤退了? 都渡过淮河了,没道理会往回撤? 除非....那妖已经动手了。 山脚下的树林,因为战事,也变成了一棵棵焦黑的枯木,整个树林里弥漫着厚厚的浓烟。 外面虽是大太阳,因为黑色的浓烟,树林中可见度很低,她走在林子里,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情景。 往前走了几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烟却不呛人? 她记得枪和炮弹的散发出来的烟,有很重的硝石味儿,这林子里的烟没有一点儿味道。 她停住了脚下的步子,施法将这烟雾拨开。 纵然她见过各种千奇百怪,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骇的说不出话来。 每一棵焦黑的树上,都密密麻麻的倒吊着身穿墨绿色军装的士兵。 每一个士兵都双手被反剪在后面,双腿成跪姿,手腕和脚腕处都被绿色的藤蔓缠绕着。 那熟悉的鹰头肩章让桑周更加坚信,这是宋青辞的军队。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宋青辞没出事。 “该你了,小蝶。” 桑周说完,袖中飞出一只白色的蝴蝶,消失在迷雾之中。 循着百幻蝶传来的讯息,她一路朝着树林的最深处过去。 越往里面,枯树上吊着的人越多,那些人已经没了生的气息,但个个都面色平静,似乎只是睡着了一样。 能控制这么一大片森林,让这些人悄无声息的死掉。 要么是许多妖一起动的手,要么....这也是只大妖。 怨不得旗言引她过来。 她即将要面临的力量,确实有和她抗衡的能力。 百幻蝶的突然传来剧烈挣扎的讯息。 看来是到地方了。 她腾空而起,衣袖飘动,红色的发带随风而起。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墨绿色背影。 男人手被反肩在身后,跪在一块被藤蔓包围着的空地上,后背挺得笔直。 她的百幻蝶正是被其中的一根藤蔓束缚了起来。 她飞身过去,手腕翻转轻推了一股力量过去。 那藤蔓瞬间便从绿色变成了枯黄色,蔫蔫的垂了下去。 百幻蝶再一次飞进了桑周的袖中,从她的身体上吸取着灵力。 桑周在那些藤蔓落到地上之前,将它们全都朝着四周甩开,生怕砸中了跪在正中央的男人。 男人低垂着头,她虽然看不清他的样貌,但还是能一眼认出他,他的气息微弱,如游丝一般。 她飞身落到男人的跟前,单膝跪在他的对面,掌心对着男人的眉心,将的力量注入到男人的身体里。 如今的宋青辞,倒是和上一世的那个宋督军重合到一起了,剑眉入目,坚挺的鼻梁,紧抿着的薄唇,古铜色的肌肤。 双腿跪在地上时,大腿上的肌肉几乎要冲破那军裤,即使跪着腰也挺的笔直。 男人腰间的枪鞘空无一物。 就连桑周自己也未察觉到,她的眼中已经有了浅浅的泪意,每一眼都带着浓浓的爱意。 她抚上男人的眉毛,还没等她好好看一看眼前的男人。 便感觉到身后一股热浪靠近。 她身形并未动,余光瞥了一眼斜后方,那股热浪在靠近她的瞬间又被反弹了过去。 手腕翻转,掌心多了一把小手枪,这枪还是在榔头山时,宋青辞送她的,如今就还给他防身。 将手枪放进男人的枪鞘里。 起身的瞬间,男人脚腕和手腕的藤蔓自动散开,男人的睫毛动了动,但并未苏醒。 第44章 东北虎妖 “五百年前,妖族联盟就立下规矩,不插手人类的争斗,阁下这是要重新挑起人妖之间的争斗了?” 玄栖早在这只花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了,只不过他不知这花妖是误入,还是敌人,所以一直躲在一旁观察。 如今看来,这怕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了。 都说花妖都是空有美貌的花架子,大多只会些治愈或迷幻之术,这只花妖竟然这么轻松的就抵住了他的玄火。 当真是了不得,江南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妖。 还是个花妖! 他本还纳闷,聚灵珠怎么会认一个人类男人做主人,看来就是这花妖的手笔了。 桑周话音刚落,就看见四周的黑烟都聚集到了一起一处,形成一片巨大的黑团, 黑团围着她飘了一圈,在斜上方的位置化成了人形。 黑袍的男人,面目粗犷但也算端正,身材高大,眉间若隐若现的有个王字。 原来是虎族! “我们妖族忍让了千百年,死伤无数,杀他们些人又如何!” 那黑袍黑发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妖是斗不过人的。” 桑周残忍的说道。 “一妖可抵万人,怎么会斗不过!妖族就是毁在你们这些胆小鬼的手里,你少危言耸听!” “人擅谋略,擅创造兵器,凝聚力又强,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一点儿的弱点,我们妖族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千年来哪次人妖大战,不是我们输!” 桑周知道虎妖向来最擅长攻击的法术,以这妖的力量,如果他执意要挑起人妖之间的矛盾,后果不堪设想。 她必须使尽全力,一击让虎妖歇了心思。 “妖族战败就是输在你们这种走狗的手里,竟然将聚灵珠拱手让人!今日这人类不将聚灵珠交于我,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聚灵珠?桑周没想到宋青辞这次的危险竟然和聚灵珠有关,她还以为是旗言伙同外人设计的她。 “你我同族,我不愿与你互相残杀,这聚灵珠是我师父的东西,就算拿回,也是由我来拿!” 桑周冷笑着说道。 “我管你是谁,我玄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玄栖已经做好了与这个花妖恶战一场的准备,他称霸东北数千年,他要的东西,绝没有放手的机会。 只要能得到这聚灵珠,就可以吸取万妖的力量,届时他便可以统一妖族,与人族决战。 “我听说过你,东北妖王~我当是什么大妖!切~” 桑周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东北虎王,她早就听说过,妖族中少有的主战派,一直致力于统一人妖两族, 玄栖被她一句话激的恼了起来。 举手凝起四周的黑气朝着她打了过来。 桑周边躲边设立结界将宋青辞护住。 躲在暗处的旗言,看着他们打了起来,几分欢喜几分忧,喜在于终有有人替他收拾这朵芍药了,忧在于不论是虎妖还是芍药,功力都远在他之上。 “恭喜总长,距离妖王之位又近了一步~” 跟在他身后的藤妖殷勤的说道。 这句话旗言很受用,但随即他就被一股巨大的热气掀翻在地。 两人争斗之处巨大的火团和白光相撞。 他身后的腾妖被震倒在地,现了原型,变成一根褐色的长藤,在地上疼的打滚。 旗言从地上坐起身,他的脸上也有被玄火灼的通红。 都说东北虎妖的玄火能将妖都烧为灰烬,今日一件果然不同凡响。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朵芍药的地方。 没人注意到两团巨大的力量相撞之后,被护在结界中的男人,低垂着的眸子,缓缓的睁开。 玄栖被击的撞到了树上,如果他没看错,刚那花妖用的是离人斩。 “你...你和驭灵师桑夏雨什么关系!” 玄栖从地上起身,擦干嘴角的血痕,面色凝重的问道。 “在下桃源妖王桑周,桑夏雨是我师父~” 桑周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这虎妖不愧是妖王,她用了离人斩才堪堪抵得过他的玄火。 玄栖面色铁青。 他千年前曾与初出茅庐的桑夏雨交过手,那时候他的离人斩已经炉火纯青。 仅用了数十年,就从低阶的捉妖师,成为最高阶的驭灵师,他驯服的妖最高时没有数万也有数千。 他的首徒桑周,有着至纯至真的灵根,修炼百年就有着上乘的法术。 他虽常年活动在东北之地,但他们二人诸多事迹他还是听过的。 和这个花妖抢东西,他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而且这花妖背后是驭灵师更是他得罪不了的。 他远远的站着,单手覆在胸口,浅浅的低头致歉。 “先前是在下冒昧了,还请妖王替在下向桑灵师问好。” 桑周对他突然的谦卑并不奇怪。 能做到东北妖王这个位子的,定然也是知道事儿的,师父如今的模样桃源外无人知晓,但妖族流传的师父的事迹,是大多数妖耳熟能详的。 她若是直接报上名号,这东北虎只会觉得自己吓唬他。 先让他在自己手下吃些亏,再说自己名号,既能让人信服,也不会伤到桃源与东北妖族的情分。 “我知是误会,这聚灵珠是师父暂放在这个人类身上的,时机到了,我们自会取回,还请虎王放过这个人类,也打消夺取聚灵珠的念想。” 玄栖浅笑着回答是。 “这些士兵.....” “这些士兵只是入了梦境,本想用士兵吓唬吓唬那个男人,谁知那人软硬不吃....就连梦境中也不远交出聚灵珠。” 还没等桑周再次询问,那虎妖接着说道:“这里有数万的士兵,我若强制让他们醒过来,我自己也会受到反噬,加上我如今负伤,恐怕....要等他们自己醒过来了。” 桑周看了一眼林子里密密麻麻的士兵,陷入了沉思。 再转头的时候,那虎妖已经逃之夭夭了。 随着他的离开,林子里的黑雾渐渐散了出去。 而此时的天色已是黄昏时刻。 桑周没有修过幻术,进不了人的梦境,但她听师妹说过,有些人会呆在梦境中一辈子都不愿意走出来。 她走到宋青辞的跟前,男人的气息相比于她刚来的时候,已经和正常人没有差别。 凤山的山顶,还有淮南军守着,随时都有可能对他们发起攻击。 宋青辞和他的军队,是因为聚灵珠才遭遇此劫难,她必须出手帮他们。 她的目光冷冷的扫向林中的一个方向。 帮人之前,她必须先解决内部的问题! 第45章 黄河落日圆 “旗言!这虎妖都走了,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我们王。” 旗言讪笑着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容。 刚站定,就被那芍药一掌打倒在地上,胸口火辣辣的疼。 他忍住口中的咸腥,跪趴到地上行礼。 “臣是担忧王的安全,才尾随至此,还请王息怒。” 刚幻化成人形的滕妖也急忙跟着跪下。 真的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怨不得这么好的表功机会,白狐那小子会让给自己。 “你们那些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该是你的东西,我迟早会给你,你若是硬抢,我能推你旗言做总长,也能推别人!” 桑周冷着脸呵斥。 若是早些把妖王之位交出去,哪有这么多烦心事。 她如今也有些琢磨不明白师父所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机。 “王说的是,是臣不识好歹了!” 旗言心中虽恨不得立马杀了眼前的芍药,但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只能忍气吞声,放低姿态。 等这女人放松了警惕,再致命一击,这次他可是有绝招。 “滚吧!” 听见那芍药让他们滚,他立马识趣的带着那个没用的树藤离开。 确定旗言走远了,桑周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这口血可给她憋坏了,那东北虎的玄火确实厉害,她的内脏都被灼的生疼。 眼前的这副境况,她若是不插手,宋青辞的部队,恐怕都要折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但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出现在宋家,能拥有这几万人的军队,定然也是不容易的。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们折在这里。 她单膝跪在男人的跟前,素手抚上他的眉心,她并未感应到他的梦境。 “怎么还不醒。” 她轻声呢喃了一句。 随后一想,不醒也好,省的她到时候还要解释。 虽然她希望他醒过来和自己说上一句话,但如今的他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和虎妖是一伙的。 “你就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救回你的部队的,青辞。” 她抚着男人的脸庞,语气温柔,又情难自禁的在他的眉心轻啄了一口。 在她起身后,跪在地上的男人眉头皱成了川字。 宋青辞早在这个女妖怪和那个老虎精打着的时候,就醒了,为了安全起见,一直装昏迷。 他原以为这女妖和那个老虎精是一伙的。 直到这个女妖说她叫做桑周?! 桑周~桑周~ 那个烫金婚帖上新娘的名字。 还有放在他上衣口袋的火车票,那张去奉天的车票上,写的也有这个名字。 这女妖兴许和他缺失的记忆有关。 只是这女人亲昵的动作,让他很不自在,但似乎又没有这么排斥。 他越来越好奇了。 桑周压住内脏的痛楚,腾空而起。 她漂浮在半空中,以宋青辞所在的空地为中心,先设立结界将整个树林护在她的法力之中。 又祭出自己的灵丹,用灵丹中的法力去治愈这些士兵。 对她来说治愈术本就是最简单的法术,但同时让几万的士兵从幻境中走出来,绝非容易的事情。 那虎妖会输给自己,估计也是因为对这么多士兵用了幻术,才导致法力大减,最后败在自己手里。 她的灵丹不同于别的妖,需要修炼才能拥有法力,她自有记忆开始,她的灵丹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自己产生法力。 而且是至纯至精的法力。 关于她的灵丹,就连师父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她是天赋异禀。 宋青辞垂着眸子,看向手腕上的那颗水晶珠子。 自那女妖从胸腔里飘出来一颗红色的珠子,这水晶珠子就越来越亮,逐渐的里面显现出两滴血滴子。 这几年,这水晶珠子每次亮,他身边都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妖怪。 无一例外都是让他把手中的珠子,赠与给它们。 他经历这么多次威逼利诱,也逐渐有了经验。 那些妖怪不论是什么物种,法力多高强,但每次触碰自己的时候,都会被这颗水晶珠散发的光芒反击回去。 但这水晶珠中的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疑惑的抬头。 墨绿色衣服的女妖,不像是女妖,更像是话本上的仙女,衣袂飘飘,碧眼黑发,唇红肤白,他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女人。 如墨的长发上,随着她的动作四散开来,那红色的发带,从高处飘落到了他的跟前。 他伸出被血迹染红的手,将那红艳艳的发带捡起。 发带的红,和他手上血的暗红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似那飘在天上的仙女和他一样。 他仰头看着,脑海中有一闪而过的画面,和眼前的情景极其相似,但他抓不住那画面。 桑周将灵丹刚收回体内,就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 被藤蔓吊在树上的那些士兵,随着藤蔓的消失,落到了地上,有些士兵发出了惊讶的叫喊声。 桑周看他们已经苏醒,没来得及多看地上的宋青辞一眼,飞身迅速的离开。 她虽然面上不显,但能感觉到自己这次伤到了心肺,没有个三五年,恐怕很难恢复。 宋青辞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好不容易,他找到了有关桑周这个名字的痕迹,他一定会刨根问底。 他迅速的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跪的太久,疼的发麻。 他置之不理,跑的飞快。 边跑边习惯的将手放在了枪鞘上,摸上去的瞬间,才想到他的手枪被那只虎妖扔了。 但枪鞘里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放着一柄手心大小的手枪。 这不是柳庭宏在榔头山送他的礼物?在他的记忆里,这把手枪后来到了哪里,他并不知晓。 这个仙女一般的女妖怪,果然和婚帖上的桑周有关。 他的身后,那些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自己督军的身影。 宋青辞的脚程自然追不上一只妖怪,他在手腕上水晶的指引下,一路跟过去。 最后水晶的光越来越弱,直至后来几乎不亮了,他还是没放弃往前追。 桑周没想到旗言这么顽固,竟然带着数百只妖怪来拦她回去。 淮河的水奔流不息,临近黄昏时刻,红日燃遍了半边天。 她突然又想到了那句:黄河落日圆。 第46章 无法原谅 “你们加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劝你们不要以卵击石!” 桑周冷声说道。 她虽受了伤,但收拾这群小妖不在话下。 “我等自然知道不是王的对手,不过~你看这个可熟悉~” 旗言说着摊开掌心,上面放着一个古铜色的铃铛。 “你连桑陌都利用,就不怕她秋后算账!” “这是她主动给我的,这铃铛上有你一成的功力,再加上我等,谁输谁赢,可不好说,如果你愿意主动交出你的灵丹,我可以放你一马。” “死到临头,也不枉挑拨我和师妹的关系!” 桑周背手站着,她不知道这铃铛到底是做什么用处,但她确信师妹绝不会骗她。 “桑周!你这个人就败在太重感情了,所以你注定一事无成!” 旗言说着摇起手中的铃铛。 那铃铛声由远及近的响起来,这是带着驭灵师法力的手铃! 桑周被铃铛声摇的头昏脑涨,旗言怎么会有驭灵师的手铃。 据她所知道,存活于世的驭灵师,只有靠着聚灵珠延长寿命的师父,但师父怎么可能会帮着旗言对付自己?! 而且这铃铛也不是师父....怎么会这样!!! 旗言手中的铃铛逐渐变了模样,褪去那一层古铜色,显露出他红色的外衣,这是师父的手铃。 世间独一无二的红色手铃! 宋青辞到的时候,正瞧见那个女妖怪被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围着。 妖怪中领头的红袍男子,摇着一个红色铃铛,铃铛声音很脆,听着和往常的铃声并无什么差别,但那女妖似乎被铃铛所扰。 女妖明显落于下风,她佝偻着身子,捂着胸口,面色痛苦。 那群年龄样貌各异的妖怪,犹豫着想要对女妖出手。 偶有妖冲上去,都被女妖一掌化作灰烬。 他藏在树后,将手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响彻树林的口哨。 那女妖救了他的军队,他必然也会出手救下她。 他的手枪瞄准那个摇铃铛男妖的手腕。 但他低估了那个男妖的力量,子弹射到了男妖的手边,又沿着原路朝着他的方向反射过来。 他躲开了那子弹,但藏身的大树,却被那妖劈开。 他手上的水晶珠子,闪烁的更加的厉害,珠子里那两滴血几乎融合到了一起。 “都住手,我这里有聚灵珠!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宋青辞从地上狼狈的起身,举起手露出手腕上的水晶珠子,高声说道。 他自知自己的力量和这群妖怪没得比,但只要他能拖延住时间,自己的大军过来,他还能有一丝胜算。 “宋青辞!你回去!” 他没有理睬那女妖的呵斥,半举着手臂,缓步走到妖群中,抓住那女妖的手腕,用力一扯,将那女妖护在身后。 “我可以给你们聚灵珠,你们放过她!” “人妖相恋,真的是感人!不过今天这聚灵珠我也要,灵丹我也要!” 旗言说着手中的铃铛摇的更加的卖力。 只想着这次真的一箭双雕,不但能拿走芍药的灵丹,还能顺道杀了这个人类取走聚灵珠! 真的是天助他也! 桑周的被铃铛摇的头昏脑胀,她垂着的眸子看向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伤痕累累的大手。 心中酸涩怨恨纠缠到了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带着浓浓的怨恨,似乎是另外一个她! 她像是飘离在自己的身体之外。 看着另外的一个自己腾空而起,眸子变成赤红色,她飞起的同时,那一直喋喋不休的铃铛,被震成了碎片。 “我要杀了你们!” 那个她双手手腕相交旋转,做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手势,她的灵丹从胸腔内飘出来,比她先前的要大上一圈。 那个自己一掌劈下去,半数的妖都现了原形,就连旗言也是半人半妖的模样。 这不是自己,自己的法力还不会如此。 “都滚!谁若再来打扰,我必让你们灰飞烟灭!” 她一声怒吼后,那群妖连滚带爬的飞速离开。 宋青辞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这女妖仿佛突然变了个模样。 他呆呆的看着,还没等他说上一句话,那女妖竟然就这么昏了过去。 他几个跨步上前,那女妖从空中缓缓的飘了下来,落进了他的怀中。 从她胸腔中飘出来的那颗珠子,也随着她一起落了下来,只是那珠子并未回到那女妖的胸腔中,而是变成了一缕红色的烟飘进了那颗水晶珠里。 透明的珠子变成了红色,那女妖的手脚身材也随之变的小了一寸。 没多大会儿,身后传来噪杂的脚步声,宋青辞将手腕上的红色珠子藏进袖中。 “督军!属下来迟!” “集结军队,今日攻入淮南!” 宋青辞抱起怀里的女人,冷声命令道。 青绿色军装,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女人。 所到之处,士兵都纷纷让开了道。 陈连枝跟在督军身后,这是什么情况?他睡了一觉,督军竟然有女人了?! 万年铁树开了花! 这下奉天的那些小姐恐怕要哭花了眼,他竟然不知道督军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竟然主动抱女人,还是公主抱?! “督军,这位小姐是?” “救命恩人。” “哦哦哦。” 桑陌醒来的时候,师父正坐在她的床头看书,她依稀记得她昏倒前是要去给师姐报信。 不知怎的,一阵头疼就昏了过去。 “师父!师姐怎么样了?!旗言带了很多妖要去杀师姐!” “你师姐有神灵庇佑,没人能伤的了她。” “那师姐回来了吗?” “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师父让她去解开心结。” “什么意思?” 桑陌被师父说的摸不到头脑,师姐不是自己要去救人的吗,怎么变成了师父要他去的。 “你在旗言房里找的铃铛,是我的手铃。” 桑陌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发带,那铃铛果真是不见了。 “师父!你和旗言一起害师姐?!” 她这会儿觉得自己的世界都碎了,师父怎么会做出伤害师姐的事情,那师姐岂不是凶多吉少! “师父!你.....” “你师姐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师父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她做出选择。” 桑陌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原谅师父了。 她要去找师姐! 第47章 又重生了? 桑周盘腿坐在一张红杉木大床的中间,她抱着胳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房间的家具一应是古色古香的红杉木,偏偏一些小细节处处透着时髦。 床边小几上精美的留声机,床边镶嵌着珍珠的梳妆台,还有梳妆台对面那面半人高的镜子。 她从未住过这种房子。 真是怪哉! 眼前这幅景象是怎么回事儿? “你!你来告诉我,这是哪里?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桑周微微仰着下巴,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小丫头问道。 扎着双麻花辫子的小丫头,有些忐忑的看向跪在自己旁边的老妈妈,疑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也不知道这位貌美的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顾府半个月前刚被东北来的宋家军血洗,据说顾帅府三百多口人,杀得连只鸡都不剩。 她也是最近这几天刚被买进来的,陈副官只说让她好生照顾这位小姐,并未告诉她小姐是什么身份啊。 “我...我不知道啊,小姐!我只知道这里是督军府。” 小丫头看旁边的老妈妈并未应她,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督军府?宋青辞府上? 桑周感觉自己的耐心即将耗尽,这一老一少,老的狡猾,小的啥都不知道。 都半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何在此!如今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记宋青辞杀了她,又灭了桃源。 她灰飞烟灭前,师父说要助她重生,送她回到宋青辞小时候,要她获得小宋青辞的信任,然后在他十八岁时解开与他的灵契,顺便让他歇了灭妖族的心思。 如果照着这个逻辑来,这督军府,应该就是宋青辞住的地方了。 可她这模样看着也有十五六岁了,不是说好的变成十岁的大小,方便和那个臭男人做朋友吗? 而且,宋青辞不是出身不好,十三岁才被接回宋府? 她重生错了时间?还是宋青辞提前被接回宋府了? 她满脑子的疑问…… 罢了罢了,女大三抱金砖,她大一些,也方便照顾那个臭男人,兴许更容易得到信任。 “好了好了,不知道算了,那我在府里转转总是可以的吧。” 既来之,则安之。 她要赶紧熟悉场地,如此才能发光发热。 跪在地上的赵妈妈听见这位小姐总算不打听了,她才抬起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 笑眯眯的说道:“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要去请教一下陈副官。” “我出去逛逛也要请教?!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 桑周抱着胳膊气得翻了个白眼。 师父这是给她设定了什么身份啊,出个门还要找陈副官请示,这个陈副官又是个什么鬼?! 上一世宋青辞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倒是姓陈的,这二人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小姐息怒,宋督军前几日外出,尚未归家,小姐突然醒过来,我们这些下人也没办法替督军做主,就只能委屈委屈小姐了。” 赵妈说完给旁边跪着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陈副官。” 桑周气得直挺挺的摔躺在床上,感情她这醒的还不是时候了,赶上他们宋督军外出! 啊啊啊! 她气得在床上扑腾了两下。 后来冷静下来一想,不对啊,她一个妖怪,为什么要听几个人类的指使。 “你也出去,我想自己静静!”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凝气闭息睁开眼,门的方向只有门。 周身没有一丝灵气浮动。 怎么回事儿? 她又试了一下。 门的方向还是只能看见门。 她隔空视物的能力没了? 她不甘心,双手合在一起做了一个手势,劈向房间的桌子。 桌子一动不动。 ???? 法术....不会没了吧。 她运气运气再运气,丝毫没有察觉到灵力浮动的迹象。 接下来的几日,督军府上有了关于这位疯小姐的各种传言。 据说她时常和后院的花草说话,还会对着空气摆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手势,对着府上的柱子嘀嘀咕咕的念咒语,就连督军身边的那条大黑狗看见她都绕着走。 生怕被她拉住唠嗑。 督军府刚清扫出来半月,还没找到合适的管家,府上一切事项都是由陈连枝来打理的。 督军临出门前叮嘱过他,让他照顾好这位桑小姐,一切吃穿用度都按照最好的,但他回来之前,不许小姐出督军府。 小姐要是身体不舒服,除非她亲口说要找医生看病,否则不必自作主张寻医生。 这可苦了他了! 这位桑小姐,自醒过来以后,像是被鬼魂附了身一样,整日神神叨叨,自言自语。 白日说自己从来不吃五谷杂粮闹绝食,半夜又嚷着快要饿死了要厨房送饭。 每天说话都是“人类”“凡间”的,要不是督军府下人嘴严,不敢往外传,这位桑小姐恐怕会被当做鬼祟烧了。 “陈副官,督军回来了!” 府上一个下人匆匆来报,面上带着隐藏不住的欣喜。 陈连枝的欣喜只比下人多,如今府上被这位小姐闹得人心惶惶的,督军回来了,他就有了顶梁柱。 “督军!您可算回来了,东院那位小姐醒了!” 陈连枝看见督军从汽车里出来,大老远就一脸苦相的迎了上来。 那模样恨不得抱着督军的大腿哭一场。 “哦~如何。” 陈连枝被督军冷冷看了一眼后,又急忙收起自己那副苦相,一本正经的向督军汇报。 “这桑小姐太奇怪了,府上的人都觉得她是邪祟上身,整日神神叨叨的,就连大黑见到她都是绕着走。” 陈连枝心里默念督军给他定的规则,汇报工作不可带个人情绪。 可他这些时日实在是被折腾惨了,说着说着就带了苦相。 宋青辞听见副官的汇报,嘴角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可不是邪祟上了身,而是本就是邪祟。 “你没给她说我回来了?” 陈连枝被督军问的一愣,讪讪的说道:“没有,督军,这桑小姐太奇怪了,我们要不要先找几个道士来看看!” “我说过,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谁要是乱说话,就割了舌头!” 对上督军不耐烦的神情。 陈连枝只好闭嘴,但心中更加的委屈巴巴,督军竟然为了那个桑小姐凶自己!可恶! 他可是督军的心腹!心腹!绝不能让那个女人顶替了他的地位! 陈连枝暗下决心,要让督军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宋青辞进了府,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去了后罩房。 那个叫做桑周的女妖怪,就被他安排在正对着他主屋的后罩房里。 穿过主院连通后罩房的垂花门。 刚走出垂花门,回廊上的一人一狗映入眼帘,他停下了脚步。 第48章 装晕 梨花白小衫,素白长裙的娇小女人背对着他蹲在回廊上。乌发用素色的发带松松的挽着,如瀑布一般披在肩头。 纤纤细腰,盈盈一握。 半人高的黑狼犬被她捧着脸说教,向来寡淡的狗脸,此时也是一脸的痛苦和挣扎。 “你要是能听懂我说话,你就眨眨眼。” “要不你再叫两声,我再试着听一下?” “你怎么看着这么痛苦,我和你聊天你不开心吗?” “你要知足,笨笨啊,除了我他们人类谁会这么有耐心的给你说话.....” 桑周沉迷于和狗子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垂花门处的男人。 她依然没办法接受自己如今的境况,她反复实验了多次,她的那些法术全都没了,就连师父教她的各种咒语也都全然没有了用处。 不吃饭会饿! 头碰到柱子上会疼! 她最引以为傲的通晓万物语言的能力都没了!没了! 现在她连和条蠢狗沟通的能力都没有! 如此脆弱的自己,让她如何能接受! “它叫烈风。” 桑周听见醇厚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头看向男人。 宋青辞脚下的步子未停,慢慢朝着小妖的方向走过去。 这女妖和初见那次颇为不同,那日的她举手投足间都是高位者的漫不经心,说话时带着几分盛气凌人,这个....更像是个脑子不太好的小姑娘。 这反差多少有些大。 就连他也有些猝不及防。 随着他的靠近,那双水灵灵的杏仁眼从原本的无辜,在看见他的一刹那变得复杂,慌张?诧异?害怕?那张樱桃般的嘴巴微微张着。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 看来,他找对人了,这个就算不是故人,也知道他的过去。 桑周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垂花门处,墨绿军装的男人,身长九尺,步伐稳健犹如闲庭信步,军帽遮住了头发,更衬得男人星眉剑目,脸部线条轮廓清晰坚硬,一张红唇薄厚适中,紧紧抿着。 这男人当真是好看,就算上一世死在他手里,这一世再次看见这张脸,还是有一刹那的心动。 当然只有一刹那,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宋青辞那个狗男人啊! 师父是不是搞错了? “宋...宋青辞?” 她仰着小脸,露出纤细白净的脖颈,小声试探的问道。 男人摘下头顶的军帽,随手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在听见她的话后,嘴角露出一丝似是讥讽似是玩味的笑容。 男人抬起一只手放到上衣口袋的位置。 桑周以为这狗男人要对她动手,吓得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躲到一个廊柱的身后。 挣脱她束缚的大黑狗,兴奋的扑向那个冷着脸的狗男人。 桑周心里暗骂了一句忘恩负义,这几天她可没少喂这个狗吃肉,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自己。 她趴在廊柱后头,露出两只眼睛瞧着那个男人。 只见那狗男人从军装上衣掏出一个刻着繁琐花纹的小盒子,在手心里轻轻磕了一下,从小盒子里抽了一只细烟出来。 “姑娘认识我?怎么这么害怕?” 男人的声音醇厚清凉,语气算不上好,但也不凶,平平淡淡的让人摸不到头脑。 这狗男人还不认识自己? 她这是重生到哪一天了?她上一世是民国十二年在凤山掳了宋青辞上山,从来没在什么督军府生活过。 桑周轻咳了一下,从廊柱下面走了出来。 学着府上小丫头对她行礼的模样,双手在腰侧交叠,微微屈膝,施施然的行了一个礼。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先入乡随俗给这狗男人留个好印象。 “督军好~” 宋青辞听着这娇滴滴的声音,头皮有一瞬间的发麻,这小妖变脸倒是挺快。 他嘴角叼着烟,摸了摸蹲在地上的烈风,对眼前这小妖的好奇心又多了几分。 “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宋青辞明知道她不会说实话,还故意问她,就是想看看这小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次在凤山脚下,她的深情不疑作假,刚那一闪而过的害怕也不像是装的,前后差别如此之大。 有趣! 半个月前,淮南一战让他在江南声名鹊起,身在奉天的父兄正对他有意见,正好他打算在淮南休养一阵子。 反正闲来无事,这小妖和那洒金的龙飞贴上的谜,他有的是时间去破开。 桑周看向那男人漆黑的眸子,里面似乎是藏着深潭水,让人捉摸不透。 这男人城府忒深,指不定又暗戳戳的算计着她呢,吃一堑长一智!她这次要谨慎做妖,绝不能被这男人勾引到!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编自己的姓名出身,生怕一句话没说对,又被套了进去。 她抬起素手,抚上自己的脑门,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的样子。 “我...叫什么来着?我...”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朝着侧边倒了下去。 晕倒可以躲避一切! 本来她也没指望那男人会伸手过来接住她,朝着地上倒下去的时候,她还特意从缓缓的倒了下去。 可她没想到如今自己这副身子竟娇弱成这个样子,她的后侧腰正好硌在一块儿石子上,忍不住的发出一声低呼。 面色不受控制的有一丝狰狞,但很快就被她藏了去。 反正只要她不睁开眼,她就没醒! 宋青辞把她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侧头身边的士兵熟练的给他点了烟。 悠然的吐了一口烟雾出来。 他用夹着烟的手拍了拍烈风的狗头。 “烈风!去看看这位小姐怎么了?” 烈风听见他的话,也不亲昵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了,焦灼的转了一个圈,跑的无影无踪。 用狗逗妖的法子不行,他侧脸看了一眼身后的郑晓。 “去,把这位小姐抬进房里,天气热,小姐兴许是中暑了,给他针灸针。”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 加上他不是与人开玩笑的性子,向来做事一板一眼,雷厉风行,郑晓只当督军说得是真的。 领了命,带着几个士兵去抬廊柱旁躺着的小姐。 桑周冷不丁的被四个士兵抬着手脚往房里走,想着那细细的银针有些后背发凉。 她如今的身子,差点儿就柔弱不能自理了,要是被扎上几针?不会一命呜呼吧。 正思索着该如何醒过来。 砰一声! 她的头被廊柱撞得两眼发黑。 完蛋! 这次不用思考该如何醒过来了。 第49章 道阻且长 桑周直到被抬回她房间的大床上,脑子还有些发蒙。 她这一撞,倒是顾不得装晕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她躺在那装大红色的锦缎被上,还没缓过神,赵妈那张笑出菊花一样褶子的老脸就凑了上来。 “小姐,要不要我叫郎中过来给你针灸一下。” 赵妈从一早就想叫郎中来给这位小姐瞧瞧脑子,无奈陈副官一直拦着,她才忍了一日又一日。 今日督军都发话了,她可算是找到了机会。 “不必!” 桑周捂着脑子,就差没从床上蹦出来了。 她才不想莫名其妙的被那银晃晃的针扎上几下。 郑晓一直跟着督军在外面做事,并不知道这位小姐在府上的名声。 只知道这位小姐在淮南一战中救了他们督军,也就相当于救了整个鹰师,他本就感激。 今日初见救了他们督军的小姐,不但有着绝色的样貌,性子也活泼可爱,当真和他家督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督军性子冷,这小姐憨傻可爱,一热一冷以后家里才热闹不是。 他都有些期待督军化为绕指柔的模样了。 “小姐,您可是我们督军的救命恩人,您要是平日里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们督军虽然看着凶,实则为人大度宽容,一定是有求必应的。” 为了让督军能早日抱上美娇娘,郑晓先一步给督军说说好话。 省的娇小姐被他家督军的冷脸吓退了。 要不是害怕,这娇小姐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晕。 桑周听见他的话,眼睛一亮,头都没有这么晕了。 她双手撑着床坐起,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期待。 “此话怎讲?我救了你们督军?” “小姐不记得了吗,半个月前,凤山山脚下,小姐救了我们督军。” “凤山脚下?现下是哪一年?” “啊?!现下是民国十二年九月初六啊~” 郑晓看着小姐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出神。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好看,像是藏着星星一样,小姐问他的话,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是有问必答。 桑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愿意给她说实话,不糊弄她的,自然是一股脑把所有的疑问都问完。 “那我是怎么救的你们督军啊,我和你们督军原先认识?” “怎么救的恐怕只有督军知道,我们过去的时候,督军正抱着晕过去的小姐,说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淮南一战我们打了五日,小姐一直都是晕着的,那时候军中都传言小姐莫不是神仙,五日不吃喝和还能脉象正常,随军的医生都说小姐身体素质好呢,后来我们胜了,入了淮南,因着我们督军也不知道小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就干脆把小姐也安置在督军府了。” 郑晓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眼前的小姐。 小姐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他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意识到自己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他也不顾房间里还有这么多人,照着自己脸上就扇了一巴掌。 “郑总军!” 站在他身后的士兵,都被吓得一阵惊呼。 就连沉浸在思考中的桑周,都愣住了,呆呆的问道:“你...怎么了?” 郑晓自然不好说出实情,这可是督军的救命恩人,这么美的女人,肯定是督军的,他瞎几把想什么。 “我有些困,打一巴掌醒醒困。” 郑晓带来的士兵,都是跟着督军做事刚回来的,并不知道如今府上的传言。 一直照顾桑周的赵妈和小柔两个人作为当事人,本就是府上传言的源头,这位小姐的怪异,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了。 她们本就心惊胆战的,如今这小姐短短几句话,竟然能让督军最得力的干将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怪哉!怪哉! 幸好她们平日不怎么搭这位小姐的话。 不然她们说不定也会中了邪。 二人苍白着脸,对视了一眼退了出去。 郑晓毕竟是男人,不好多留,意识到自己想了不该想了的后,更是脚步急促的往外走。 到了门口的时候,还绊了一跤。 桑周沉迷于对当下境况的分析,压根没注意到房间里这些人的变化。 上一世,也是民国十二年,她在凤山遇见了正在打仗的宋青辞,一见如故,就把人家抢到了山上,做了几年妖王夫人,民国十六年,那男人就灭了桃源,她殴! 是不是淮南战役她不知道,但是时间,地点都是对得上的。 独独后续的发展没对上,这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她这会儿应该抱着美男在桃源快活才对。 怎么就到了宋青辞的大本营,还成了人家的救命恩人?! 难不成是师父的灵力不够用,逆转时间的过程出了问题?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师父也是第一次逆转时间。 原计划是倒退到宋青辞十岁左右,如今看估计有个二十岁左右,少逆转了整整十年? 摸清楚了状况,她陷入了苦恼。 她重生的目的是获取信任,解开灵契,消了宋青辞灭妖族的心思。 如果是重生到了人家十岁,小孩子这么好骗,随便生活个几年,这些目的手到擒来。 但如今人家都二十多岁了,不好下手啊..... 说不定他一听说自己是个妖,立马就能把自己灭了。 她认命的躺会了床上,高喊了一声:“道阻且长啊!” 她这一喊不当紧,府上关于她的传言,更加的妖魔化了。 有着赵妈添油加醋,小柔的瑟瑟发抖。 府上传言:救了督军的那位小姐,几句话就蛊惑了郑总军,让说错话的总军,自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第50章 告小状 陈连枝自然也听说了府上的传闻。 奈何郑晓去码头验货去了,他没办法确认真假。 但他特意问了跟郑晓一起过去的几个兵,确确实实,郑晓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和老郑一起处事这么多年,这小子为人圆滑老道,让他吃亏的人可不多啊,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他现在严重怀疑,督军的这个救命恩人,就是有所图谋才救了他们督军。 他在督军的门前徘徊着,等督军睡醒了,他就第一时间就要汇报这个事情,拆穿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 “陈副官~” “陈副官~” 通往后罩房的垂花门处,一老一少的两人正带着殷盼的眼神望着他。 他不过去也知道这二位是要找他说什么,他灵机一闪,既然督军不信他的话,那就编个法子让督军知道,那位小姐的真面目。 他对着守在垂花门处的两个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这两个人过来。 “陈副官,我这一把年纪了,当真是经不起吓,你是不知道啊,今天....” 赵妈一进院子就扑到陈副官旁边,今天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回那个院子了。 太吓人了。 陈连枝生怕她们的声音太大吵烦了督军,赶紧抬起手指嘘了一声。 “督军正在休息呢!你们小点声!” “陈副官,这十银元我不要了,你帮我换个地方当值吧。” 赵妈小声的嘀咕完,她旁边的小柔也跟着点头。 当初她们就是冲着一个月十银元的高薪来的,要是早知道这个工作如此的凶险,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陈连枝正想着在督军的面前拆穿这位小姐的真面目,如今现成的证人,不用白不用。 “这话你们给我说没用,等会儿督军醒了,你们把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都告诉督军,让他来做决断。” 赵妈和小柔也是远远见过几次督军的。 和府上的传闻一样,从未见督军笑过,总是板着脸,话也不多,看着都让人害怕,不敢上去说话。 一时间她们两个也有些犯嘀咕。 小柔本就是个胆小的,如今说让她亲自去给督军说,她感觉比照顾后罩房的那位小姐还害怕。 “赵妈妈~要不...就算了吧。” 小柔试探的说了一句。 赵妈也有些退缩了,眼神犹豫不定的朝着督军的房门看了几眼。 陈连枝一看她们害怕,赶忙堆了一脸的笑容,安抚她们。 “督军是个面冷心热的,小姐也是初入府上,督军也不了解她,你们若是过去说道说道,帮督军了解一下这位小姐,这是有功的,到时候顺便提一下你们的诉求,咱们督军最是公道,绝不会罚你们的。” 宋青辞睡觉极轻,外面稍稍有一些动静,他就会醒。 所以陈连枝和老妈子嘀嘀咕咕的话他都听见了。 这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做戏都做到他眼皮子地下了。 “陈连枝!滚进来!” 陈连枝听见督军喊他进去,连忙狗腿的跑了进去。 瞧,督军这不就主动喊他了解后罩房那位小姐了。 他推门进去,脸上挂着恭维讨好的笑容。 “爷,你醒了?” 此时督军正慢条斯理的扣着长袍上的扣子,他连忙迎上去,帮督军把长袍领口的盘扣系上。 督军的身材高大健壮,说起来,长袍更适合曲少爷那种文弱书生的长相。 督军穿着也好看,就是穿不出长袍的秀气,又少了军装的威武。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 宋家是旧朝的勋贵大将,在穿衣吃饭上一向讲究,便装穿长袍是入了宋家家规的。 想起那厚厚的一本家规,他就头疼。 他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和督军一起去宋家老宅。 “让外面那两位进来说说吧。” 宋青辞扯了扯有些紧的长袍领口,低声道。 赵妈和小柔低着头进来,头都不敢抬就跪了下去。 从赵妈的角度,她只能看见督军擦得蹭亮的黑皮鞋,和天青色的袍角。 “说吧。” 赵妈来这里干了半个月,还是第一次听见督军的声音,这一听不得了,直接就没了底气。 这声音虽不大,但冷的像是冰刀子一样往她背上落,哪里有半分的面冷心热。 她结结巴巴的开了口,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对,就被拉出去打一顿。 这些军阀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再一个不小心要了她小命,还不如回去照顾那个神经兮兮的小姐。 “就...就小姐...她不对劲。” 赵妈说完心里很没有底气,看向伺候在旁边的陈副官,瞧着陈副官对她点了点头,她搓了搓手,接着说道。 “就说刚开始,小姐每天半夜悄悄起床,我也是怕小姐出事,就在她后面悄摸跟着,就看见她进了后院,对着院子里花花草草念念叨叨的,嘴里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有时候还摆出奇奇怪怪的手势,直到天发灰才回来,魂不守舍,双眼通红!” 赵妈说道这里,表情夸张的抬起了头。 “还有,她头两天,滴水不进,厨房送的饭都背着我们偷偷的倒了,倒得时候还嘀咕,说人类的饭吃多了会变丑,到了第二天晚上半夜,梦游一样来敲我的门,让我给她找吃的,那神情真的和游鬼差不多。” “后来倒是不去后花园了,开始撞柱子,装晕了好几次,府上的人都知道。” 赵妈越说越起劲,恨不得立马把其他看到的人叫出来一起作证。 只听斜上方哒一声,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她斜斜的朝着督军的方向看了一眼,天青色的长袍都盖不住的冷冽。 “怎么不说了?” 督军的神色淡泊,声线也淡。 但陈连枝就是感觉到督军似乎不是很开心,他朝着赵妈使了个眼色,悄悄摆了摆手。 赵妈接到了信号,声音颤颤巍巍。 “没...没了。” 房间里顿时寂静无声,赵妈和小柔吓得头跪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还有别的事情?” 赵妈和小柔早已被吓得一脑门的汗,这会儿也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 据说这位宋督军带兵进顾帅府的时候,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放过,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信了陈副官的那句面冷心热。 “没..没了。” 坐在主坐上的男人,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陈连枝听见声音,赶忙对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说道:“那还不快回去伺候小姐。”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也如获大赦,佝着背退了出去,走到门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用袖子擦了擦脑门。 第51章 不简单的身世 宋青辞从桌上拾起装烟的铁盒子,在桌角磕了一下,抽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角。 陈连枝懂事儿的从口袋里拿出火机给督军点烟。 督军的反应也忒平静了些。 “督军,你看后罩房那位小姐.....” “告诉后罩房,今晚在我这里用饭,然后自己去领十军棍。” 陈连枝以为督军要打那位小姐十军棍,心中窃喜,但嘴巴还在客气。 “后罩房那小姐看起来娇弱,十军棍她恐怕受不住啊~” “是你挨军棍。” 陈连枝愣了一瞬,哭丧着脸。 “为什么啊?!” “十五。” 陈连枝不敢再问了,气呼呼的从主屋里出来,迎面正撞上回来从外面回来的郑晓。 “咋了连枝!” “后罩房那小妞,...哼!” 他本来想吐槽,但害怕平白的又多挨几下,就忍住了。 郑晓看陈连枝气呼呼的背影,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头,后罩房的那位不是挺好的吗,人美性格又好。 院子里,天青色长袍的男人,正半蹲在地上喂那条黑狼犬。 他旁边站着两个背着枪的士兵,一个端着一盆水,一个端着一盆生肉。 生肉上的残余的血,顺着男人指节分明的大手流到了手腕处,蔓延成一片血花,男人却完全不在意。 “饿坏了吧。” “你怎么也跟着怕她,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黑狼犬哼唧了两声,似乎在反抗这句话。 “督军!吴桂林的货截住了,全都是外国货。” 郑晓微微佝着身子说道。 宋青辞起身在清水里洗了洗手,拿着帕子往屋子里走。 “有多少的量?” “步枪两万,重机枪两千,子弹十万,分了十艘船装的,混在了南下商户的货船上。” 宋青辞听着眉眼都舒展了许多,嘴角微扬,看来他这几天没白忙活。 “督军,吴桂兰现在家伙都被咱们拦住了,要不要一股做气,拿下江南!” “不着急,先遛一遛他们,顺便看看东北那边的反应。” 此时的后罩房。 桑周懒懒的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着院子里忙活的赵妈和小柔。 这俩人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看起来更加的害怕她了。 难不成她暴露身份了?应该没发现吧。 前几天刚醒的时候,她确实有些自乱了阵脚,为了试自己的法术是不是真的消失了,确实有些行为不规范。 但她每次都很谨慎,趁着没人的时候试的,而且她的法术确实没了。 意识到她现在就是个人类的体质,这几日她已经收敛了好些。 不过当下她最着急的是如何应付宋青辞,马上就到饭点儿了,她还在思考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失忆梗? 还是顺便编一个遭遇战乱,家破人亡的身份? “小姐,正院让你去用膳~” 小柔站在距离她两丈远的地方,声音轻柔的说道,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什么一样。 桑周从贵妃榻上起身,穿上鞋子往外走。 小柔远远的跟在她身后,她已经懒得喊小柔跟上来,省的这丫头又一脸要哭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为何,府上的人总是躲着她,好似她是个怪物一样,虽然她确实是个妖怪,但她...一直努力掩藏的很好啊。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黑,院子里静悄悄的,廊檐下的贡纱灯孤零零的飘摇着,若不是时不时有巡逻的士兵从垂花门处经过,真让人有种诡异的感觉。 到了正院,院中是五步一兵,沿着围墙的地方都有人把守着。 有几个房间门口甚至夸张的站了四个人。 这个宋青辞真怕死。 她提着裙摆走进唯一亮着灯的正厅。 梨花木雕花方桌前,男人正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 靠近门的方向,放着一个圆凳,不用问也是给她准备的。 真狗,自己坐太师椅,让自己坐小圆凳。 她在桌子上瞄了一眼,这老大就是不一样,这菜的摆盘都比她的好上十倍,更别说食材了,靠近她的位置还放着一盘糕点。 不得不说,这督军府的大厨,手艺还是不错的。 平日里给她做的清汤面都有滋有味。 不管了,先吃饱再说。 那男人不开腔,她也不主动说话,拿起摆放在桌沿上的银箸就去夹跟前的糕点。 她在人间的生活经验并不丰富,在桃源的时候,也很少会吃凡间的食物。 所以第一块糕点掉在桌子上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在后罩房时用的筷子是竹制的,不像这个怕死的狗男人,用的都是银器。 眼神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那男人低垂着眉眼吃东西,似乎没看到她这边的情况。 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去夹第二块。 糕点放在嘴里,如今才七月,她竟然吃到了桂花做的糕点。 表层的糖粉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甜味,里层是弹牙的糯米和新鲜桂花。 她好吃的挑了挑眉,又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你不是说人类的食物吃了会变丑?” 桑周正在吞咽的动作一顿,糕点卡在了嗓子里。 脸色通红的拍了拍胸口,接过对面男人递过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喝完砸吧砸吧嘴,这辛辣的口感。 “酒?” “陈酿,好酒。” “味道确实不错,呃....谁给你瞎传话?哈哈好搞笑,哈哈。” 桑周讪笑着,夹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 丫的,这话是谁往这传的,这都是她刚醒来时...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她现在是一顿不吃就饿得慌的体质。 宋青辞放下手中的银箸,点了一根烟,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着强装镇定的小妖。 这智商,他要不托着,估计放到外面,三天就能被抓起来放火烧死。 “府上人都传你是邪祟,半夜去后花园念咒,督军府是没有秘密的,到处都是眼睛。” 桑周嗓子里的糕点差点儿又卡住。 乖乖,她这是...,不,还有的救。 她灵光一闪给自己编了一个故事。 她咽下口中的糕点,乖巧的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直直的,小臂交叠放在桌沿上,看着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其实....我的身世....不简单。” 第52章 成了道姑 “峨眉山知道吧。” 桑周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 “其实我是峨眉山上的道姑,我们道观毁于战火,我有幸活了下来,我刚开始不吃东西,是在辟谷,那些咒语也是给已经失散的师父师妹祈福,没想到被府上的人误会了。” 她这谎话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那敢问道姑法号?” “法号...桑周!” 她桑周千年来行不改名坐不更姓,虽然如今状况频出,法力全无,但她必须保留自己名字的使用权。 “道姑?有趣。” 对面的男人在听见她的话以后,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将还剩一半的烟在桌沿上按灭,交叠着的长腿放下。 “郑晓!” 男人声音很淡却有力,朝着屋外的方向扬声。 “到!” 穿着墨绿色军装的高个青年迈进屋,五官正气,大马金刀,一看就是个行事稳当的。 “桑周道姑的话听见了吗?” “报告督军,听见了!” “嗯,传下去吧。” 等到郑晓出去,桑周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 “传给谁?” “府上传你是邪祟,闹的人心惶惶,吃饭!” 宋青辞好心的提醒道,好戏才开场,主角儿没了可还行。 对上那小妖亮晶晶又充满懵懂疑惑的眸子,心脏深处似乎有一个角落在悄悄松动,他急忙将视线转到一边,拿起手边的银箸。 看戏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入了戏。 桑周心道个乖乖,她以为自己藏的好,却原来都被传成邪祟了,怨不得赵妈和小柔怕她怕成那个样子。 “酒要吗?” 那人扬了扬手中的白瓷宽口小酒壶。 桑周毫不犹豫的将杯子递了过去,一扫刚刚面上的忧虑。 小酌怡情,不喝白不喝。 宋青辞也是有意让她多喝上几杯,说不定就酒后吐真言了。 可他终归还是低估那小妖的酒量,三杯五杯下了肚,那小妖也只是双颊泛着粉红色,但眼神依然清明,一点儿醉意也没有。 喝酒吃菜,一脸的满足。 他自打去了奉天,从未这么有耐心的陪人吃过饭,也不对,他眼前的是个妖。 他凤眸漆黑,静静的看着吃的极为享受的小妖。 搁下银箸,双腿交叠极为放松的靠在椅背上。 这吃相,若不是两个人吃的是一桌菜,喝的是一壶酒,他真以为这桌上放的是什么人间绝味。 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容,重新点了一支烟。 桑周听见“嚓!”的一声。 有些惊吓的抬起了头,看那男人只是在点烟,刚悬起的心才重新落下。 上一世被那男人一枪正中眉心的阴影真的太大了,生怕他什么时候又突然变了脸,给自己再来一枪。 不过说实话,这一世的宋青辞比上一世的要更有烟火气。 上一世的宋青辞,眼中呼之欲出的乖戾阴狠。 这一世的宋青辞,则更多是淡漠。 “能不能等我吃完你再抽~” 多饮了几杯,她的嘴比脑子还要快,话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在人家的地盘。 又赶忙补救:“正好我吃完了,您继续~” 反正她也吃完了,在她没想好对策之前,暂时还是不要惹怒这个男人最好。 宋青辞听见她娇滴滴的服软讨好的声音,漆黑的眸子泛了丝丝的暗芒,将手里刚点好的烟摁灭。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黑,他不能白白在这里耗了半个时辰,还搭上了一壶好酒,要有点儿进展才行。 他身上那张洒金的龙凤贴上,写着新娘桑周,成婚时间是三年前他生辰前一日。 他曾亲自拿着那张龙凤贴去过八角衙门,找了证婚人贺知章,帖子上衙门的章是真的,但户籍处并无记录。 “姑娘可曾婚配过。” 低沉悠缓的声腔,顿时定住了她要起身的动作。 “我一个道姑,怎么可能婚配。” 她熟稔的应对道,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男人怎么突然问她这个问题,难不成喜欢上自己了。 也对,她的美貌岂是人间的女子可比的,自己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自古以来不就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故事吗。 如果能嫁给她,那距离获得信任解开灵契不就更进一步了?! 她心中暗暗窃喜,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上。 对面的男人半垂着眼,她猜不透这男人的心思,难不成....灵光一闪。 “道姑是我先前的身份,如今道观已经没了,我也是有寻一良人共度余生的打算的。” 她这暗示够明显吧,就差没直接去说:我想嫁人,你要是喜欢我,就来娶我吧。 说完还故作羞涩的低下了头,双手绞着帕子。 宋青辞差点儿没笑出声,将那股笑意憋了回去,长腿杵地缓缓站起身,冷声说道。 “淮南还是有不少青年才俊的,有喜欢告诉我,我定为你做主,天色不早了,你慢慢想,我先回房。” 他有意逗她,对上她那错愕的眼神,满满的成就感, 走出了厅堂,直到回了房,宋青辞才嗤笑出声。 正在房里伺候的郑晓诧异的看了督军一眼,但很快他便明了了,桑周姑娘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 他在保定军校的时候就知道督军,他比督军早入校两年年,但因为督军打破了学校的各项记录,他们同年毕业。 直到现在,保定学校督军创造的射击记录还无人打破。 那时候,督军还是宋家二少,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军校建在郊区,每周都会有一天的探亲假,因为军校里都是男人,又多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所以校外,酒吧,赌场这些场所很多。 课余之时,他们都会成群结队的去酒吧喝酒,泡妞。 只有宋家二少,课余不是在研究那些兵器器械,就是在训练场自己练习,又因为他总是冷着脸,所以除了学校的教官,很少有人敢和他搭话。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宋家二少什么都好,就是太没人情味了。 后来宋家二少在和西北一战中,以三千兵力胜了西北两万大军,在东北一战成名。 宋司令允了他管辖辽,河两省,宋家二少就成了宋督军。 自那以后,督军的生活比在学校还要一板一眼,每日不是打仗就是在琢磨打仗,对衣食住行也不怎么挑剔,对女人的兴趣取决于能不能帮他达到目的。 除了打仗和钱,他没见督军对什么真正有过兴趣。 但这次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桑周小姐能让督军落入凡尘。 “桑小姐是说了什么话,让督军这么开心~” 郑晓说着蹲下来要帮督军脱鞋子,却被他抬手拦了下来。 他差点儿忘记了,除了陈连枝,督军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 宋青辞脸上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他开心?还是因为一只妖?那是绝对不行的,一旦被人牵动情绪,就会影响到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是万万不能行的。 “和她无关。” 这话像是在跟郑晓说,也像是在给自己说。 第53章 陈酿 自那日在宋青辞房里吃了一顿饭。 桑周就对主屋的饭菜念念不忘,倒也不是她多挑剔,但吃了一次人家的,再吃自己的饭,当真觉得自己的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而且上次那个酒....味道是相当可以。 不比她的桃花酿差。 相比较着,她如今桌上放着的这壶劣质烧酒酒,可就差太多了。 “小柔,你去后厨说一下,能不能换成督军喝的那种陈酿。” 如今府上人人都知道她是峨眉山上的道姑,对她一改原来那种惧怕的态度,变得恭恭敬敬的。 赵妈甚至还问她会不会卜卦做法。 放在她有法术的时候,她还能骗骗人。 如今她就是个普通人,只能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来搪塞过去。 小柔领了命,一路小跑着往后厨过去,督军府从伺候的下人到做饭的厨子全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听陈副官说,府上的人都是从部队里选拔出来的,部队到哪儿,府上的人跟到哪儿。 就只有她和赵妈是从外面招进来的,就是为了照顾桑周小姐。 督军府到处都有士兵把守着,也没人说话,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站的笔直,气氛很是让人压抑。 她每次从后罩房出来,都是一路小跑,办完事儿赶紧回去,从不敢在外面耽搁。 她走到厨房门口,探头往里面看。 厨房里的一个长桌子上,并排坐着整整齐齐的人,都是统一的黄色军装,白围裙。 这会儿他们正在吃饭。 厨房的厨师长是个高高胖胖的年轻人,小柔其实很怕他,每次她站在厨师长旁边,都有种自己旁边站着个大象的感觉。 她的头顶,还不到厨师长的胸口。 “厨...厨...师长!” 小柔站在厨房门口,探着头喊了声,围着长桌吃饭的两排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吓得赶忙将身子缩了回去。 苏志龙几步便走到了门口,看着那小兔子一样姑娘,尽量让自己嗓门温柔。 “有事儿!” 听在小柔的耳朵里,只觉得厨师长又在凶她。 “我...我家小姐想要督军喝的那种陈酿~” 她的语气很急,只想赶紧拿了酒水回去。 苏志龙挠了挠头说道:“喝不得!那是督军的私藏,从奉天一路运过来的!” 小柔被他吼得心里发慌,也不敢辩驳,就一路往回跑。 后罩房的院子里。 桑周仰面躺在廊檐下的摇椅上,嘴里咬着一朵蔷薇花,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 她已经有三四日没见过宋青辞了。 后罩房和正院就隔了一个垂花门,只不过有日夜都有士兵把守着。 除了上次吃饭,她有机会去正院看看,平日里她的活动范围就在后罩房和后花园。 前院她都没得机会过去,更别说府外了。 其实她很想出去看看,但无奈她如今势单力薄,整个府上,她平日接触的只有赵妈和小柔。 只是可惜,这俩人对督军府一无所知,而且小柔怕事,赵妈精明,都指望不上。 况且督军府这防守级别,估计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自从上次在宋青辞那里吃了瘪,她多少觉得有些丢人,这几天也没主动过去找他。 狗男人,竟然也没派人来喊她去吃饭。 “小...小...姐~” 桑周还思考怎么打破如今的僵局,就听见小柔气喘吁吁的声音。 这丫头,每次出院子,都像遇见了豺狼一样。 她侧头将蔷薇花吐到地上。 “酒呢?” “督军不给!” 小柔捂着胸口,跑的小脸通红。 桑周顿时火气就上来了!狗男人,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吃香的喝辣的,天天中午让自己吃清汤面,她脸都快吃成清汤了。 她忍这个狗男人好多天了,这不是现成的打破僵局的机会吗。 妈的!不管了,先去试试这男人的底线。 “走!去正院!” 宋青辞刚歇下,就听见外面有动静的,迅速从枕下拿出手枪,又将放在床头的藏蓝色长衫套上。 难不成昨晚的事,这么快就被吴桂林发现了? “督军,是桑周小姐闹着要见您。” “让她进来,去小厅候着。” 宋青辞揉了揉被吓得突突直响的眉心,这小妖,可真会挑时候,他都已经两宿没睡了。 陈连枝得了命令,不情不愿的对守在门口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人进来。 他因为这个女人,被打了十五军棍,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就算现在这个女人的身世之谜解开了,他也喜欢不来。 宋青辞进门,看那小妖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他,樱桃一样的小嘴微微翘起。 这模样,生气了? 还没等他问话,那小妖就先发制人,几步逼到他跟前。 “宋青辞!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般对待我,叔叔能忍我忍不了!” “什么叔叔婶婶?” 他垂眸看着只到她胸口的小妖,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芍药香,粉白色绣梨花的小衫,衬着她的脸雪白如玉,明眸皓齿。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两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心间有什么东西要呼之而出。 他冷着脸往后退了两步,那小妖仰着小脸又得寸进尺的逼近两步。 “古语都不会,还当什么督军!你就说,为什么你天天吃肉,让我吃清汤面,还有为什么你喝陈酿,就让我喝劣质的烧酒,这督军府我不住了,我才不要做你的救命恩人!” 宋青辞被她逼到了房间的角落,无路可退,眼看着她还要往前走,他伸出食指,按住了她的眉心。 “是孰能忍,不是叔叔!” 他板着脸固执的纠正道。 至于清汤面和陈酿,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儿,府上的事情都是暂由陈连枝打理的。 “宋青辞!你....” 桑周被他一句话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视线落在他的胸口,藏蓝色的长衫,胸口处紧绷在身上。 上次她就想说了,这狗男人穿长衫很怪异,有种在彪形大汉身上套一个小裙子的既视感。 “你穿长衫一点儿也不好看!看看你穿的这是啥,都露点了!不守男德!” 第54章 旗袍 不守男德? 宋青辞低头看了眼胸口的位置,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刚着急出门只穿了长衫,并未套内衬,这小妖..... “呵!”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新鲜。 绷着脸走出小厅。 “陈连枝!” “到!” “从今天开始,桑小姐在正院用饭,我不在府上,饭就送到后罩房!” 陈连枝还想说话,对上督军警告的眼神,又把话憋了回去。 “是~” 他不情不愿的回答。 “连枝!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宋青辞的声音低,但带着浓浓的警告。 陈连枝是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着自己的,所以他往日会有更多的信任,但这不代表,他可以违背自己的意愿。 宋青辞回到房里,却再也没了刚刚的睡意,抬起手腕,那颗红色的珠子,红艳艳的像被血染过一样。 妖的世界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不知为何,从内心深处他并不害怕妖,反而隐隐觉得他和妖之间有着很亲密的联系。 桑周,桑周,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烙在心上的熟悉感。 你我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故事。 而此时的桑周,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若有所思。 她这气势汹汹的闹了一场,宋青辞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 接下来她的伙食水平,就能代表宋青辞对她态度,她这一步也不知道走的对不对,但眼下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总要打破局面的,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只是她没想到宋青辞这么快就给了她回应。 “督军说以后让您去正院同他一起用膳。” 陈连枝说完,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接着说道:“督军从开始就下令说,桑小姐的吃穿用度一应最好,是我自作主张苛待了桑小姐,还请桑小姐不要怪罪!” 他纵然再讨厌桑小姐,但他首先要是个军人,其次才是督军的身边人。 他不该仗着督军对他的信任,自作主张。 桑周心花怒放,面上却强装镇定,陈连枝对她的态度,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在意的是哪个男人。 “嗯。” 她的声音很淡,但心里已经在琢磨着下一步了。 现在她已经在物质上让自己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节,而且成功的获得了亲近那个男人的机会。 下一步就是实现自己的人身自由,不再被拘在这一方小院里。 她侧头看了一眼,榻上自己纤细白皙的小腿。 有了? 食色性也。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 桑周在院子里捣鼓了半天,翻墙倒柜的试衣服。 但都不怎么满意,那些衣服漂亮是漂亮,可没有哪件是能让男人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她坐在镜子前,即使没有了法力,她的样貌依然很好,冰肌玉骨,素面清绝,身段纤细柔软,该有肉的地方不含糊。 “小姐,你要不是试试旗袍?” 小柔伺候小姐试了半天,她瞧着每件都好看,但小姐总是不满意,就想起来她之前在别家做工时,那些公子都喜欢穿旗袍的新式女子。 小姐这么换来换去,不用想也是为了督军,小姐若是能得了督军的喜欢,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水涨船高。 赵妈一拍手,对着小柔竖起了大拇指,这个木呆呆的丫头,今日倒是脑子聪明。 桑小姐的身材,若是穿上旗袍,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不心动。 “男人那有不喜欢穿旗袍的女人的。” 赵妈说着在柜子里扒了半天,拿出来一件鹅黄色绣梨花的旗袍比划着。 “就这个,小姐你换上,能迷死督军。” 桑周有些好奇的接过这样式简单的衣服,衣服腰部剪裁的很细,只有一掌宽,好看是好看,就是她从未穿过这种衣服。 “这...是正经衣服吗?” “当然是,现在外面那些时髦的女人,都穿这个,督军肯定喜欢。” 赵妈说着,让小柔伺候小姐换衣服。 桑周站在试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玲珑的身段展露无疑。 她还特意让小柔帮她画了妆容,黛眉月眸,长发挽在脑后,露出精致清澈的五官。 到了晌午饭点儿,她踩着一双小跟鞋,素手轻抬扶了扶耳边的鬓发,朝着目标的方向过去。 她这一路走过去,向来如泥塑一样守在垂花门处的士兵,也都看直了眼。 纤细娉婷,莲步婆娑,随着袍摆的甩动,露出洁白的小腿和足背,阳光一打,白的刺眼。 就连陈连枝,看见她过来的时候,也愣了许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女人已经快到了督军的跟前。 他有些不满意的看向守在院门的士兵,这些人,当真是美色迷了眼,任由那女人走过来,也没人出声阻拦。 宋青辞正慢条斯理的蹲在地上喂狗,半人高的黑狼犬,他蹲着的时候和他差不多高。 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狗头,黑狼犬立马乖巧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听见哒哒的声音,他转头就看见那小妖,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小妖打扮起来当真是要人命的程度,精致的眉眼,模样柔媚动人,偏偏眸子里干净如水一般,柔顺的长发绾起,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身段纤柔婀娜,那巴掌宽的细腰,空荡荡的藏在旗袍里,纤细白嫩小腿....真想放在手里摩擦一番。 貌美娇憨的小姑娘,一下就成了让人心生荡漾的小女人。 当真是个会勾人的小妖精。 他倒要看看这小妖到底有什么目的。 “原来笨笨是吃生肉啊~” 为了配上自己这一身打扮,她的声音都娇媚了几分。 只不过她此时心里却在吐槽,果真是狗如其主,宋青辞这人冷漠决绝,养出来的狗都是吃生肉的。 怨不得先前这狗不吃她喂得东西,原来是野性未消。 “它叫烈火。” 宋青辞定了定神,在水盆里洗了洗手。 还没等他伸手,帕子就被一双白嫩的小手递到了跟前。 他接过帕子,那双小手似是无意的擦过他的手背,触感滑腻温热,鼻尖有淡淡的芍药香。 他将帕子扔回盆里,大步朝着吃饭的小厅走去。 第55章 出门逛逛 因着旗袍裹腿,桑周的步子走的又小又急,紧跟在男人身后。 他的身材高大挺拔,脊背挺得笔直,随着他手臂的甩动,肩膀和后背的位置,优美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她咽了下口水,脑海里浮现的是上一世他在床榻上的模样。 狗男人,一如既往的诱人。 不过再诱人,她也不会像上一世沉沦在他的男色里。 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来,她一个失神就撞了上去,男人的后背硬的像是生铁一样,硌的她头生疼。 “啊~” 她发出一声惊呼。 “你....” 她气鼓鼓捂着脑袋,仰着小脸瞪着突然转身的男人。 宋青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停下了脚步,兴许是被她哒哒的脚步声扰乱了心神,也许是被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芍药香扰了心智。 “你..走路的时候不要跟的这么近。” 他垂眸看着几乎闯到他怀里的小妖,气鼓鼓的模样哪还有先前的半分风情万种,明明还是原来那个娇憨的小姑娘。 他转身,踱步进了小厅。 桑周黛眉轻蹙,盯着他的背影忍住没吭声。 哼,迟早让你跪着求我离你近些,臭男人! 小厅里,梨花木雕花的方桌上已经摆满了吃食,桑周一进来就闻到了醇香的酒气。 看在这男人懂事儿的份上,她就暂且不与他计较,她也不客气,自顾的坐在了绣凳上。 放在她面前的,还是上次的那盘糕点,只是它的旁边又多了一盘做成桃花状的小糕点,看模样,似乎比上次还要好吃。 粉色透明的外皮包裹着橘黄色的内芯。 “冰皮桃花酥。” “这名字形象。” “多吃些。” “嗯。” 这话说完,两个人皆是一愣,这个场景仿佛发生过好多次一般。 但细细想着又确实是第一次发生。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风平浪静。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起头去试探对方。 只是到了最后的时候,男人淡淡的开口问道:“你下午可有什么安排?” “没。” “今日我得空,你不是一直说要出去逛逛,下午我陪你。” 宋青辞说完搁下银箸,静静的看着她的反应,自她醒来,他还从未带她出去逛逛,总在这督军府呆着,也看不出什么。 是真的丢失了法力,还是装的,他总要试一试。 “宋青辞,你真好~” 只见对面那小妖的脸上立马就浮上了欣喜的笑容,乌黑的眸子里似是星河的水一般。 亮晶晶,水汪汪,干净又纯粹。 声音软糯,娇滴滴的,像是在他的心口挠痒痒一般,这女人,可真是个妖精。 他赶忙将视线闪躲到了一边,压下心头的冲动。 许是那原始的欲望被他压抑了太多年,才会对一个貌美的妖怪见色起意。 这妖说不定就是狐狸精变得。 从桌沿拿起方盒子,敲了一根细烟出来叼在嘴里,取出一根火柴,划燃后还未送到嘴边,突然想到上次吃饭她的话。 想着这小妖怕是不喜欢烟味儿,便长腿杵地离开座位。 走到廊檐下,嘶的一声,烟的前端一下子染成一个红点,他挥手熄灭火柴,将火柴棒扔到了地上踩灭。 烟雾顶开了腹腔,几次吞吐,才算是压下那阵悸动。 烟吸了一半,就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知道是她吃完了,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剩下的半截递给了旁边的士兵。 急促的哒哒声从身后传来,从脚步声可以听得出来她的开心。 第一次见有人穿旗袍还能走的这么快的。 转身正要提醒,就见那鹅黄色的倩影在门槛处绊了一下,他几个跨步跑了过去,那仿佛一拧就会断的细腰,就刚巧落入他的手臂里。 隔着轻薄的两层布料,他的手臂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小腹的柔软,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桑周被吓得一个慌神,她以为自己就要摔个狗啃泥了,幸好被男人铁块一样的手臂拦腰护住。 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脱口而出的说了句:“谢谢。” 说完她自己也诧异,真的是见了鬼了,她这是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么好的习惯。 “下次别穿旗袍了。” 桑周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自己刚还空荡荡的腰身,此时隆起一个小鼓包。 真是尴了个尬,吃多了。 她赶紧提了一口气上来,顿时小腹又恢复了刚刚纤细平坦。 宋青辞把她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眸子里染上了浅浅的笑意,说她蠢吧有时候还挺可爱。 这是桑周第一次出督军府。 督军府的大超乎了她的想象,前院的戒备更加的森严,三步一岗,那些士兵都顶着七月的日头,晒得脸颊黑的发亮。 没等她出院子,漆黑的四轮汽车就停在了她的跟前。 她乖巧的坐在了后排,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坐汽车。 她之前听别的妖说过,人类汽车的速度,最快的时候,和她们妖的移动速度很是接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宋青辞掀袍坐下的时候,藏蓝色的袍角正好盖在她放在一边的手背上。 心底有一处被狠狠的勾了一下,此情此景,让人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因还惦记着自己鼓囊囊的肚子,她身子坐的笔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总觉得旁边那个男人,瞥了她的小肚子好几眼。 今天当真是丢人,以后穿旗袍的时候,再也不吃这么多了。 都怪那糕点太好吃,陈酿太香! 淮南是素有江南水乡之称,白墙黑瓦,拱桥小船。 撑着遮阳伞的美丽姑娘,踩着青石板从胡同里出来,河边捶衣的大娘们有说有笑。 路边的景色,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她每次出桃源入人间,都是有目的的,鲜少如此放松的欣赏着人类的生活,如今单单就这么看着,似乎比作妖有意思。 就是寿命太短了,一生才不过短短数十载,还要历经生老病死,酸甜苦辣。 想想都觉得快乐的日子太少了。 汽车行过的街道并不算宽敞,但收拾的很干净,街道两边的商铺也都人来人往,繁华的程度,似乎不像是经历过战乱。 “这里一点儿打过仗的痕迹都没有。” 桑周趴在车窗上,小声的说道。 宋青辞其实一在观察她,怎么瞧都觉得她更像是个娇憨的少女,眼睛里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欣赏。 和那日在树林里气场和能力都无比强大的妖王,除了容貌,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打仗争得是地界,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不会伤及城中无辜百姓。” “参战的士兵原来不也是无辜百姓吗?” 第56章 多捞钱 “以战止战确实可耻,但只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换来更大的和平。” 宋青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给一个小妖解释这些,看她那懵懂的模样,说了也是对牛弹琴而已。 桑周不仅听懂了他的意思,甚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上一世整个江南都是他的囊中之物,这一世迟早江南也会被他拿下。 “江南,迟早是你的。” 对上她难得认真的目光,宋青辞心慌的将眼神避开。 汽车开到巷子口一家裁缝店的时候,停了下来。 跟车的士兵打开车门。 桑周伸出秀气的小脚正要下去,看见车门口的位置,有一滩积水,好巧不巧,旗袍裹着腿,她迈不过去。 有些为难的看向已经从车门另一边绕过来的宋青辞。 对上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心里有一处不自觉的就软了下来,两步走到车门前,单手托着她的腿弯,像抱小孩子一样,将她抱到台阶上。 正在给督军打帘子的陈连枝,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幕。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督军会打了他十五大板了。 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桑周抱着他的脖颈,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小脸一热。 被放下来以后,小腿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热,她理了理旗袍,乖巧的跟在他后面进了一间裁缝店。 从外面看,店里平平无奇。 进了里面,各种花色的料子挂满了三面墙壁,玻璃柜台里放着的各种首饰也是琳琅满目。 许是因为位置偏僻,店里并没有别的客人。 桑周凑到一个玻璃柜台前,看着里面的各种耳饰,发自内心的感叹道:“这可真是金屋藏娇。” 听见她的话,宋青辞整个一愣住?金屋藏娇是形容首饰的? 想了想她上次说的那句叔叔能忍,倒也明了,只是他由衷的好奇,这小妖的成语到底是谁教她的。 “都是谁教你的这些成语?” “师妹啊,她平日里爱看些话本。” 你们人类不就喜欢这种文嗖嗖的话吗?哼,这男人定然是被她的内涵惊到了。 “以后别说了,多看看书。” 看来这些妖怪,普遍文化水平不太高,宋青辞挑眉,声音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啊,金屋藏娇不就是在屋子里藏了很多好东西的意思吗?” 难不成她用的不对? 桑周总觉得这男人话里话外是在嫌弃她,语气颇有些不满的说道。 “小姐说的没错,我这店里都是好东西,经常引来像小姐这样的美人,所以说我这里金屋藏娇也不全然都是错的。” 那不就是说她用错了吗,干嘛拐弯抹角,桑周心里暗自嘀咕。 说话的青年浓眉大眼,鼻梁高挑,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朝气感。 他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黑白条纹的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脖子上挂着一根皮尺。 想来就是这店里的老板了。 “你好,我是乔童然,你可以喊我乔乔。” 乔童然越过那个一直绷着的木头脸,两步到了美丽的小姐跟前,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桑周并不知道他为何朝自己伸手,但她动作却比脑子反应的要快。 她的一只手自然的伸了出去,和那个青年浅浅的握了手。 “我叫桑周,你可以喊我...桑周。” 她手放回来的时候,心里还在犯嘀咕,现在打招呼都这么打了吗?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重新学习一下,人类的生活习惯。 “好了!给她量一下尺寸,定做几件旗袍。” 一直被忽略的男人,语气颇有几分不耐烦。 乔童然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心中明了,这是嫌自己说话多了,有意思。 这个男人,向来只会打仗不懂享受,今天这是撞了邪了,竟然带女人过来。 趁着量尺寸的功夫,乔童然细细的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小姐。 当真是美的没有一点儿缺点,明眸皓齿,雪肤玉骨。 就是看着太瘦弱了,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宋青辞那头饿狼的折腾。 “小姐的身材很适合穿旗袍,标准的三围。” “今天是我第一次穿旗袍,还差点儿摔了一跤呢。” “哈哈哈,小姐性子如此可爱,督军真的是有福气了。” 桑周毕竟是个女人,被人夸了当然开心,对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宋青辞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宋青辞无奈的摇了摇头,掏出烟刚叼进嘴里,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妖,又放了回去。 真是个傻小妖,别人说的客气话都听不出来。 不过这小妖穿旗袍确实是好看,不说话的时候风情万种。 如果真是自己的女人,他定然要将她藏在家里,天天穿旗袍在自己眼前晃荡,绝不让她穿的这么好看出门,平白便宜了别的男人。 “督军要做几身西装吗?” “不做。” 说完站起身,朝着乔童然摆了摆手,今日带着小妖做衣服,只是见她穿旗袍好看,捎带的。 他来找乔童然,自然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宋青辞!你穿长衫不好看,你也做几身西装吧~做吧~做吧~” 桑周说着小跑了两步凑到宋青辞跟前,扯着他长衫的袖子摇了摇,她很期待眼前的男人穿上西装的模样,应该会很好看吧。 上一世那男人随她一起生活在桃源,她给他的衣服都是轻纱做的长袍子,穿着虽少了几分阳刚之气,但也是好看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脱得时候,简单省时。 眼前的男人无情的抬手,将袖角扯了出来。 “我喜欢穿长衫。” 他压下心头的那一股躁动,口是心非的说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小妖也不忘撒娇勾引他,当真是好大一个局,他怎么可能会上当。 “切~” 不穿拉倒。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这一世她不会在这男人身边久待,达到目的她就火速离开。 她虽然没在人间呆过,也知晓钱的重要性。 趁着宋青辞和裁缝店老板去后面说话的功夫,她选了很多首饰,专挑那种看着就贵的。 她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她现在只是肉体凡胎。 没有法术,回不了桃源。 自然要多捞钱,才能过上好日子。 第57章 是否婚配 此时裁缝店的后厅里,烟雾缭绕。 藏蓝色长袍的男人,靠着椅背坐着,嘴角里叼着烟。 “这么大的金矿吴桂林竟然不知道?” 乔童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满脸的诧异。 “顾如风在吴桂林手下这么多年,一直不受重用,属地也只得了淮南一处,难免有反心,这金矿是他背着吴桂林偷采的。” “需要我做什么。” “顾如风留下的有一批专业的勘探团队,我打算把他们交给你来带。” “一座金矿山你还不满足?!还勘探?” “才一座而已。” 藏蓝色长袍的男人,漆黑的眸子里藏着按捺不住的野心。 他要的不是区区几座城,几座山,也不是东北或者江南,他要的是全部。 “好,我帮你。” 乔童然当初愿意跟着这个男人,就是钦佩他的胆识和气魄,他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乔童然出身江南名门世家,在家族鼎盛时,作为最早一批留学生,出国深造,本想着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谁知等他留学归来,因为连年战乱,家早已不在。 他学医是为了救国救民,但辗转多处才发现,民众的病不仅仅在身体,也在精神。 他一个人根本救不下茫茫众生,于是便偏安一隅,做了这个裁缝店老板。 宋青辞是他留学期间的笔友,在他迷茫时,这个男人写信说,他的理想是让天下不再有奉,直,皖系之分,也不再有战争。 那时候他便坚定不移的做出了一个选择,跟从宋青辞,心甘情愿的成为他在江南棋子之一。 对他而言,救不了国家,能让国家再无战乱,也算是报效祖国。 谈完了正事儿,向来八卦的乔童然目光暧昧的在对面男人的身上扫来扫去。 “你这是开窍了?小丫头这么小的身板,经得起你折腾吗?!” 他一直都好奇,宋青辞这种心里只有抢地盘的男人,会被什么样的女人征服,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成语都用不明白的小丫头。 “男女之间不一定非是男女之情,也可能是相互利用。” 宋青辞将手中的烟摁灭在玻璃制的烟灰缸里。 他起身朝着外面过去,掀开门帘,看见那小妖正拿着一副耳环对着镜子比划。 “待会儿让陈连枝给你尺码,给我做几件西服。” 冷声说完放下帘子,走了出去。 乔童然听见他的话,笑出声来。 还说相互利用,嘴硬!都开始迎合人家小姑娘审美了,还不承认! 桑周选了一堆的首饰,有一部分是真的喜欢,有一部分就是单纯的觉得它们值钱。 虽然她现在也搞不明白宋青辞对她的态度,但她知道他一定会付钱。 因为不卖给自己,首先伤了他当督军的面子。 其次,宋青辞和那个叫做乔乔的店主,一看就有猫腻,说个话,门口还派一堆兵守着。 说不定宋青辞付出去的钱,转头就又回到他腰包里了。 她如愿以偿的抱着一满盒的首饰出了门。 进来时门口的那一滩积水已经被清理的干净,她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上了车。 她做妖的时候,因为要什么有什么,几百年里见到的也都是那些个人,所以从没有打扮自己的欲望。 但做人就不一样了。 穿上好看的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会有很多人欣赏她的美。 被人欣赏,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怨不得桃源每隔几年就有妖逃到人间,人间确实有这么点儿意思。 她坐进车里,在盒子里翻来翻去,不厌其烦的在头上和身上比划着。 因为没有镜子,她就把身边的男人当做镜子,一遍一遍的向他确认哪一个更好看。 那男人被她问烦了,便半阖着眼睛假寐。 哼,狗男人,就这点儿耐心。 放在以前她有法力的时候,定然要施法让他闭不上眼睛,只能死死盯住自己。 狗男人的态度,并不能影响到她的心情,她整理着那些首饰。 嘴里开心的哼着曲子。 “月亮粑粑,里头做个嗲嗲,嗲嗲出来买菜,里头做个奶奶.....” 旁边假寐的男人,逐渐坐直了身子。 就是这个调,他在梦里梦见过很多次,听不见歌词的哼唱声,就是这个。 “你到底是谁?” 男人低沉悠缓的声腔,顿时定住了她的举动。 一语落下,犹如巨石落水,在平静的湖畔激起了阵阵涟漪。 他为何会突然这么问,难不成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她故作疑惑的转头,男人的眼神风雨欲来,她浅笑着说道。 “我是桑周啊。” 男人又逼近了她几分,直将她逼到了座位的一角,他掐住她白嫩的腮帮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婚配!” 桑周被他逼得急了,想起来师妹说的,对付男人的三大妙招,一哭,二闹,三晕倒。 檀香混着烟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的眼睑颤了颤,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瞪着眼前的男人,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扑索扑索的落了下来。 宋青辞被她无声的眼泪惊得有几分动容,但他心里清楚这小妖的身份,知道她是在同自己做戏,故意忽视心中的那一丝怜悯。 冷声逼问道:“我问你是否婚配!” 她只是瞪着他流眼泪,一言不发。 他压下心底的愤怒,松开了她的脸颊,白嫩的皮肤,被他掐出了三个指头印,指尖还留着那白嫩细腻的触感。 真是该死,被一只小妖拿捏的没有一点办法。 他事情很多,没工夫就这么陪这只小妖耗着,小妖狡猾,若是他再中了计,陷了进去,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去南苑!” 先前对她太仁慈了,既然她是妖,就用妖的法子来让她乖乖听话。 桑周揉了揉发酸的脸颊,她知道这个男人没有这么好糊弄,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上一次是试探。 这次是发怒。 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才让这个男人如此纠结这个问题。 她要尽快搞明白,这个男人为何要这么问,然后再视情况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至于她是否婚配,她隐约记得,千年前她应该是成过一次亲的。 就是那个人的名字,她有些记不清了。 第58章 南苑 漆黑的四轮汽车,像是一个黑色的大虫载着他们驶入一片青山绿水之间。 蜿蜒的山路磕磕绊绊。 因着刚刚的小插曲,桑周这会儿已经无心去看那些首饰,只牢牢的抓紧车门旁的把手,让自己的身子保持平衡。 刚刚发完火的男人,此时如老僧入定一般,冷着脸稳坐在她的旁边。 车子在一个山涧旁边停了下来,刚立秋的天气,城里天气还有些热气,到了山中,空气便清凉湿润了起来。 树木葱绿,虫鸟争相鸣叫着,各色的小野花竞相盛开着。 逐渐往里走,白墙黑瓦的大宅院逐渐出现在眼前。 大宅院从外面看,像是隐居高人的居所,打开门则是另一番景象。 里面戒备森严的程度,完全不亚于督军府,除此之外,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异香。 院子里光秃秃的见不到一丝的绿色,墙面上密密麻麻的贴着黄纸红字的符纸。 跨入三进院,场面更加的诡异,院子里有穿着白色大褂戴白帽的西式医生,也有穿着道袍的老道士。 明明是两个互不相干的职业,偏偏两者都出现在了这里。 正对着三进院院门的厅堂,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空无一字。 “这是哪里?” 桑周意识到了不对,停下了步子,虽然她极力保持镇定,脸色还是有些发白,这男人不会打算现在就杀了她吧。 “这里有数百的道士,说不定有你峨眉山上的师父和师妹。” 藏蓝色长袍的男人,转身看向身后被吓白了脸的小妖,狭长的丹凤眼毫无波澜,话语间带着讥讽。 “这么多医生和道士,在这里做什么?” 身材高大的男人朝着她逼近了两步,在她的头上形成了一片阴影。 男人低头在她耳边带着几分威胁的说道:“研究妖怪。”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桑周的脑子被炸的发蒙,研究妖怪?那这男人带她来这里干嘛。 他已经发现自己身份了。 “妖怪不是话本里才有的吗?” 她睁着清澈的月眸,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语气软糯可爱。 “走,我带你看看。” 男人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 桑周感觉到手腕一紧,一双铁爪般的大掌大力扯着她的身子下了台阶,她看着那藏蓝色的袍角,心脏狂跳。 怨不得上一世那狗男人能带兵灭掉桃源,原来是早有预谋。 在这深山之中,设了这研究妖怪的院子,这男人当真是好深的城府。 她被大力扯着,步子迈的又密又急,鞋子都挣扎掉了一个。 “宋青辞!什么妖怪,我不去看!” 宋青辞不管她的挣扎和叫嚷,干脆扛着她往前走。 今天无论如何要问出个所以然,他心中清楚,再拖下去,他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会不动心。 他大业未成,有了牵绊对他来说是大忌,更何况,这小妖身上都是谜。 桑周光着一只脚被带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开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植物腐烂的味道。 入眼的是一只被钉在木架上巨型蝴蝶,蝴蝶只余下头还是人形,蝶身上挂满了碧绿色的血迹,地上淋的也都是血,她的半边翅膀已经破败不堪。 “督军!” 带着白色口罩的医生起身走了过来,白色的大褂上粘的也都是绿色的血迹。 “有什么进展吗?” 男人的声音冷淡的像是在问午饭吃什么。 “别的方向进展不大,但这只蝶妖的翅膀在遇火后会立马失去妖力,化为灰烬,间接的证明了《妖源》中的妖怕火烧的言论,除此之外,旁边的滕妖和花妖也怕火。” “还有空着的屋子吗?” 桑周第一次感觉到做人的无力感,如今她的身子,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被重兵把守的别院,就算宋青辞真的打算把她就地杀了。 她也丝毫没有生还的可能。 “宋青辞,我害怕~” 她桑周,能屈能伸,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好了。 她往男人的身边又靠近了几步,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宋青辞低头看着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自己心软之前,将视线移到了一边。 “那你现在可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桑周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和害怕是装的,但迷茫是真的啊。 这个狗男人到底想听她说什么啊,总不能让她自曝身份吧。 “你想听什么?” 她抱着男人的胳膊,试探的问道。 这小妖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陈连枝!给桑小姐安排一间房子!”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留在桑周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凌乱。 “宋青辞!你到底要听我讲什么!” 她从睁开眼,就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救的这狗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督军府,自然也搞不清楚宋青辞为何对她忽冷忽热,各种试探。 她起先还以为这男人是看上了她。 现在想想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狗男人不杀了她就不错了。 桑周没有被订到板子上,但也确实被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四面都没有窗户,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虽然是白天,但因为房间不透光,只能房间点一盏昏黄的油灯来照明。 她盘腿坐在床上,静静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她这副身子太弱了,除了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的局势,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多时,房间的门被大力从外面推开,羊尾胡子的老道士,背了一大堆瓶瓶罐罐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布包。 道士有些高傲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督军有令,只要你乖乖交代,不但可以免掉皮肉之苦,还能还你自由。” 说着哗啦一声将布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各种样式的针刀剪子都有。 桑周瞬间脸就变得刷白,往床的后面缩了缩,宋青辞果然是猜出来她的身份了吗...... 那他可真是大胆,敢与一只妖同吃同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么多天。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片刻后,守在外面的士兵显示听见里面热闹了起来。 “哎!哎!哎!!!道士老爷,你冷静,我不是妖怪啊,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别跑!我让你死的痛快点儿!” “我真的不是妖怪!你把宋青辞叫过来!” “督军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妖怪可以喊的!” “啊!你别动我!!!臭道士!” “哼,戴着我的锁妖链,还能跑得过我!” “宋青辞,救命!!!” 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后,房间里只剩下瓶瓶罐罐的碰撞的声音。 第59章 幻术中的试探 守在外面的士兵,见惯了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 独独门口的男人,在一声声宋青辞中,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求救,他心口一阵阵的发酸,但他不会因此心软。 他不喜欢被糊弄的感觉,但这小妖从醒来开始就在糊弄自己,必须要让她吃些苦头才行。 他把这小妖带过来,就是为了弄明白,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何要救下自己和自己的部队。 从她出现的第一次,他那早已结了冰的心脏就有了松动的痕迹,他不能任由其发展。 桑周还是没跑过臭道士,她被锁妖链一圈一圈的缠在床腿上,那个臭道士先是端了一碗臭烘烘的药水给她喝。 疼....刻骨钻心的疼。 冰冷的刀子从她的眉心划开,她能听见滴答滴答,血顺着脸颊和眼睛滴到碗里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身上没有这么疼了,眉心的血好像也流干了。 “青辞,救我~”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断断续续的吐出来这么几个字。 明明如今的一切都是他造成了,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这个男人会救她。 宋青辞站在房间里,看着床上睡得极为痛苦的小妖,疑惑的看向那羊尾胡的道士。 “她为什么看起来怎么这么痛苦?” “姑娘服下的是有致幻作用的药水,她觉得我们会如何对待她,她梦里就会得到怎么样的感受。” 宋青辞看她那小妖躺在床上,旗袍的两颗纽扣被挣脱开,勃颈上被勒出来一道道红色的痕迹,头发散成一片,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 “都出去!” 这副景象,他不希望被别人看到。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几乎半躺着坐在床前的一把太师椅上,男人手上夹着烟,却没有点上。 如今房里只有他们二人,他终于可以放肆的打量着这只小妖,挣扎中她的旗袍乱出褶皱,眉头轻皱,表情痛苦。 “青辞,救我~” 躺在床上的小妖,在在低吟着他的名字。 一声声的呼唤,喊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她不是妖,他们之间没有这么多未知,他兴许真的会考虑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起身,抬手摘下挂在墙壁上的油灯,透着玻璃灯罩,油灯的光昏黄且柔和。 他拎着灯坐在她的床头前,目光细细的在她的脸上游走,她的脸上被自己掐出来的痕迹还没有消,在苍白的脸上格外的明显。 黛眉皱在了一起,樱桃般的嘴巴被她自己咬出了血,殷红的血在她的唇上晕染出花朵一般的图案。 昏暗的环境和孤单寡女的独处最容易生出事端。 那红色的血像是魔力一般吸引着他过去,骨子里的劣根性翻腾,倾身拇指用力在她的唇上摩擦,将那抹殷红擦去。 他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将油灯放在那小妖的床头,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 唇上殷红的血又流了出来,扰的他心烦意乱。 那双看起来就纤细的腿,昏暗的灯光下更有种易折的感觉。 此时的桑周,觉得自己生活在炼狱之中。 她的肩膀和膝盖的地方各插了一个拇指粗细的长钉子,钉子的一半都露在外面。 顺着钉子插着的位置,源源不断的有血流出来,将鹅黄色的小衫和翠绿的裙子都染成一片片的血色。 先前如玉一般的脸蛋沾染的都是血迹,眉心的位置被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口子周围已结了血痂,顺着眉心蜿蜒出一道血痕直到下巴。 “好...疼...” 她呢喃着,视线落在翠绿色的裙子,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察觉到了异常。 她今日穿的是旗袍,鹅黄色的旗袍,小柔和赵妈帮她选的。 如今身上鹅黄色的小衫和翠绿色的裙子,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未穿过。 她挣扎着抬起头,此时她所处的房间很亮,有三扇大窗。 这不是她被关进来的地方!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衣服,真实的痛感。 幻术!!! 幻术之所以是幻术,就是利用思维的惯性,让你习惯性进入了某个情节。 所以幻术致命点就在于,你若静下心来,成为思维的主人,你想在哪里就可以在哪里。 师妹最擅长的便是幻术,那小丫头总是爱拿她做练习的对象,所以对她来说,即使没有法术,冲破幻术,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她忍着四肢的疼痛坐直了身子,调整好心虚,暗示自己没有入髓钉,没有道士,一切都是假的。 血,疼痛都是假的。 逐渐的身上的痛感慢慢消失,裙子上的血迹,身上的钉子都消失不见。 鼻尖淡淡的烟草气越来越清晰,有一只粗糙的大手捏着她的脸颊,弄得她有些疼。 他的手很是粗糙,指腹处有很明显的茧子。 她今天一天被这个男人连抱带扛了两次,这个味道她没有这么快忘记。 但这男人让她入幻境,绝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此时她将这个男人推开,他难免还有下一次。 倒不如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又为何执着于问自己是否婚配。 宋青辞又一次把她唇上的血擦干净。 俯身下去,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声线低沉暗哑。 “我问你问题,你乖乖回答,我就放了你。” 一直装作昏迷的桑周,心中庆幸她没有立马醒过来。 她装作还在幻境中,细语呢喃。 “救我。” 她伸出一只手,救命似的扯住他的长衫领口。 “你姓甚名谁?” “桑周” “你可曾去过八角台?” “不曾。” “可曾与人婚配?” 妈的又是这个问题,桑周甚至想挖开这个男人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像有,又好似没有。”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我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 多好的借口,有些事情记不清,这男人越是执着于这个答案,她越是不能轻易回答。 他既然问了,自然是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 丫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救你,我都不记得了好吗。 第60章 验明正身 “因为我喜欢你,一见钟情。” 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了。 “那你是人吗?” 当然不是人,可她不能直接说,她怕自己也被钉在板子上做研究。 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是人,这样的话,万一宋青辞本身就知道她的身份,她刚刚说的那些岂不是就暴露了。 “我不知道,很多东西记不清了。” 她话音落下,周围安静了许久,檀香混着烟草的气息渐渐远离。 宋青辞垂眸看向床侧她那只攥紧的拳头,视线又落在她不断闪动的睫毛上,脸上的冷意更甚。 我给了你机会,既然你执着于糊弄我,那就公事公办吧。 他将衣领从女人的手中扯出,疾步离开。 桑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咯吱一声,门打开又关上。 她这才悄咪咪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确定没人了才从床上坐起身。 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坐在床上分析如今的局势。 前些日子被看在督军府,吃了差点儿被当做邪祟的亏后,她一直小心翼翼,本分守己。 面对那男人的试探,也是各种糊弄。 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府,来的地方还是和妖有密切关联的地方,没道理放过这个机会。 至少要先搞明白,她的灵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她会法力全无。 她趴在门缝上,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门口依然是重兵把守着。 刚从这里出去的男人,正站在门口和那个白胡子老道说话。 “那致幻的药水掺了大量的黎苏草,若是妖肯定会现原身的,里面那姑娘确实不是妖类。” 藏蓝色长袍的男人,沉吟了片刻,声音低沉。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 “可以用火屋,不过...若小姐是人,恐怕会伤到她。” 后面那男人对着陈连枝摆了摆手,说了什么话她没有听见。 不过可以肯定,这男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果然是个狠心冷漠的男人,一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 恩将仇报的狗男人! 不过这道士的道行很一般,怕火的都是低阶的妖,她活了千年,早就水火不侵了。 宋青辞若不是亲眼见过那小妖大杀四方的模样,恐怕这会儿真的就信她只是个普通人类了。 “督军,我们今日还回督军府吗?” 之前督军对桑周小姐的态度,他还以为督军要栽倒在温柔乡了,如今看来,督军依然是杀伐果断的督军。 就算只是府上的传闻,也会认真对待桑周小姐的身份。 督军的体质特殊,每次受伤的时候都会有妖怪乘虚而入,问督军要什么聚灵珠。 说不定桑周小姐也是为了那个聚灵珠。 “回!” 宋青辞不喜欢南苑的味道,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味道,而且....他摸了一下戴在手上的珠子。 这里大多数的妖,都是因为觊觎这个珠子才被抓来这里的。 在这里过夜,对他来说,很不安全。 藏蓝色长袍的男人缓步走在前面,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几排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士兵。 天已入秋,微风吹在脸上,让他头脑更加清醒了些。 脑子里那小妖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会不会太狠了些? 他刚已经给了那小妖机会了,可她明明醒了,偏偏还在糊弄,他若不狠心,保不齐哪天就落入她的美人计了。 想想刚小妖那勾人的模样,他差一点儿就又心软了。 救了自己又如何,保不齐就是为了聚灵珠。 之前又不是没遇见过,假意亲近,就是为了让自己将聚灵珠送给它。 走出二进门,院子角落的一个大缸里火光冲天,几个年轻的灰袍道士正往里面扔着一块一块的东西。 “那是做什么?” “回督军!那是妖物的肢体组织,用完以后要焚烧,以绝后患。” 他的脑子里瞬间脑补出来,那又蠢又能吃的小妖被放在桌子上砍成数段。 这小妖救了他和他的军队,怎么说也算是救命恩人。 兴许她也是和自己一样记忆不完整呢?况且这几日相处,她确实也没什么法术之类的,也从未提过聚灵珠。 脑子也算不上聪明。 “刑讯逼供会不会太狠了些?她死了怎么办?” 陈连枝被问的一愣,刑讯逼供不是很正常的吗?死了也很正常啊?光督军自己审死的细作数都数不清。 “我会小心的,若桑小姐是人,我定然会保住她性命,若她是妖,我会立马派人通知督军!”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尽量?” 宋青辞皱紧了眉头,心中一颤,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今日留宿,我亲自审。” 对上陈连枝那诧异的眼神,他冷声补了一句。 “她很重要,死了线索就断了。” 陈连枝愣了一下,督军是在给他解释吗?线索?桑周小姐能有什么线索。 他知道督军不喜欢别人查探他的隐私,督军不说,他便不会问。 不过督军向来行事杀伐果断,他也不必多问。 这边桑周从那间小屋子被带出来,她乖巧的跟在黄袍老道的身后,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打算做无畏的反抗,让自己吃苦头。 她跟着道士绕过一个回廊,穿过一个重兵把守的院门,入眼的被黑石板围起来的屋子。 她好几百年前,见过这种屋子,房子是用黑石板建的,密不透风,将妖怪用捆妖索捆住扔进去,再用大火烧。 宋青辞这男人也忒狠了,别说是妖怪,就算她是个人,也会被活活烧死好吧。 “道长,我这肉体凡胎,也经不起大火啊!”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道长身后说道。 “姑娘放心,只需烧上一刻钟,姑娘若是没变身,便可证明姑娘真身了。” 桑周站在了远处,无论如何不愿意动了。 一刻钟!她若是妖还有的活,她是人,不死也能烧伤吧,这狗男人真的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还说什么救命恩人,真的是我呸。 “我要见宋青辞!” “晚了,督军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 第61章 英雄救美? 若不是这狗男人给她机会,她或许不知道什么叫做无力感。 这种弱者才会有的情绪,她记忆里从不曾有过。 “啊~” 她捂着小腹蹲了下去。 “肚子好疼~” 她将头埋在膝盖上。 这种一眼就能被人识破的把戏,她也不想用啊!可她这个脑子从来没考虑过如何生存的问题。 这一时间,她也有些脑子空白。 “您还是乖乖跟过来吧,且不说南苑的戒备,整座山都是兵,若是能逃出去,老道我早就跑了。” 桑周侧着头看着头发已经发白的羊尾胡老道,黄色道袍,木质道冠,镶红宝石的金花。 看来这是个有故事的啊。 “道长..不是自愿来的?” “姑娘还是跟过来吧,逃不了的。” 那老道一脸的垂头丧气,有种认命的感觉。 她从地上站起身,小跑了两步到了道长的跟前,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绝非妖物,道长若是能让我少受些苦,我定带道长出南苑。” 那道长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我叫桑周,峨眉山道姑,说起来咱们还是同行。” 桑周撒起谎来,丝毫没有犹豫,要说人类,她接触最多的就是道士,捉妖师一类的,真要是扮演起来,还是能唠几句的。 “姑娘进去吧,老道心中有数。” 那老道蔫蔫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无奈的摆了摆手。 “姑娘进去吧。” 桑周知道他这是答应放水了,便乖巧的进了那黑石板搭的小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间屋子的大小,屋顶很低,也就一丈的高度。 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那道士带她进去以后指了指东南角的位置。 桑周意会到了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 小屋子的门一关,桑周便蹲到角落的位置,屋子里没有一丝的光透进来。 她蜷缩在角落,摸了摸硌的有些疼的脚,今日挣扎的时候鞋子掉了一只,出门的时候便只有一只鞋子了。 鞋子带着一点跟,穿着还不如不穿。 本以为能再讨一双鞋子,可一路走来,那些看守的士兵个个都是冷着脸,像木头一样。 要不就是那些戴着口罩的医生,眼神空洞麻木,如行尸走肉一般。 要说她遇见的人,也就这老道看着和善些,可惜据他所说,他做的是最低等的工作,只能按吩咐做事,没有任何话语权。 每日负责照顾那些妖的吃喝拉撒,如果有活着的妖被抓进来,也是由他们负责照顾,所以每天都有道士惨死在妖物的手里。 说起来,这老道也是可怜人。 黑暗中,人的感官会逐渐变得清晰,她靠着的铁石板逐渐的有了温度。 她趴在膝盖上,手指打着拍子数着数。 确实是热了些,但还可以忍受,不过就一刻钟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呼隆一声。 小屋子的门被打开,外面昏暗的灯光洒进来,她的视力还算好,人也算清醒。 隔着这么远,她能清楚的看到宋青辞那木头一样的脸。 “出来!” 还有脸凶她! 真的好想跑到他身前扇他两巴掌。 君子不与小人计较,她一代妖王能屈能伸! 从角落里起身往外走,刚迈出一步,滋啦一声,疼的她赶忙退了回去。 这老道果然没骗她,除了她蹲的那个地方,其余的地方像是被烧红的铁板一样烫脚。 她真要走出去,脚都要烫熟了。 宋青辞站在那石房门前,瞧着她站在角落里灰头土脸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若是她好好交代,何以至受这个苦。 偏偏又蠢又爱糊弄人。 视线落在她赤着的脚上,说她蠢也真够蠢,都被放进石屋里烧了,还能把鞋子弄丢。 无奈的叹了口气,弯腰进了那小石屋,几个踏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热的要把人蒸发一样,即使他穿着皮鞋也能感觉到烫脚,他庆幸自己只犹豫了片刻,便让人停了火。 否则真烧上一刻钟,她不死也烫熟了。 反正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吓唬吓唬她,再方便审讯。 那男人背着光朝着她走过来,桑周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这不重要,至少她知道了,宋青辞,暂时舍不得她死。 至于原因,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她。 自作多情的亏上一世已经吃过了,这一世无论如何要忍住。 身子腾空而起,男人托着她的小腿,再一次.....把她扛在了肩头。 这男人当真是对浪漫过敏,多好的英雄救美的戏码,竟然把自己扛了出去。 “你最好别再糊弄,不然下次绝不救你。” 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众多士兵的面,狠狠的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然后将她放在了地上。 她赤着脚站在地上,脚尖踩在一起,鹅黄色的旗袍上粘的都是黑色的灰,头发乱的像是鸡窝一样。 那张精心画过的小脸,更是化成了小猫一样。 听见男人的话,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青辞看她乖巧,一直憋闷在心里的气也消了很多,视线看向身边的陈连枝。 “鞋。” “啊,哦哦~” 陈连枝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督军说得是桑周小姐的鞋子,可整个南苑都是大老爷们,不是兵就是道士医生,这会儿哪里有姑娘穿的鞋子。 “你的!” 陈连枝赶忙将自己的军靴脱下,递给了桑周姑娘。 “给她安排一间住处,清洗好了,先带到审讯室。” 督军不愧是督军,如今知道了桑周姑娘不是妖,立马转变风向,用怀柔政策让桑周姑娘提供线索。 “是!督军!” 桑周正在套军靴的动作一愣,不是吧,还来!再搞下去今天她还睡不睡! 熬夜对皮肤不好,很容易影响她的美貌的啊。 美貌是她作为一只妖,最后的倔强了。 “宋青辞~要不明日吧,我又不会跑。” 她拖着硕大的军靴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等她靠近那男人,就被几个士兵的举着步枪拦住了。 靠!这么狠! 她上一世怎么会看上这种心肠歹毒,没情趣又脸丑的男人。 第62章 坦白局 桑周又回到了那个没有窗子的房间里,只是和白日比着,房间里多了一个澡桶。 还有一套墨绿色的军装军靴,她在身上比划了下,大是大了些,但比她身上已经脏的变了颜色的旗袍好多了。 泡进水温刚刚好的澡桶里,浑身的疲惫都得到了缓解,细细的将身上和头发都洗了个干净。 忙活完,她舒了一口气坐在澡桶里,把玩着勃颈上挂着的木质小哨子。 小哨子拇指盖的大小,用红色的绳子串着。 从她睁开眼这个东西就挂在她的脖子上,只是她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宋青辞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脑子里想的都是该如何逼问出真相。 猛然间,脑海中浮现了那双白净小脚,他扛着她出来的时候,清楚的看到她的脚上被东西划出了几道伤口。 “陈连枝!” “到!” “准备一瓶伤药,等审讯结束拿给她。” 陈连枝迅速的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督军既然现在想怀柔,那肯定是给桑周小姐拿的药。 他让外面的士兵去拿最好的金创药膏过来,药到了,他又递给督军。 “督军,如果您亲自去送药,桑周小姐会更加感动,更有利于我们后面的审讯~” 陈连枝拿到药就赶忙邀功。 被督军冷冷的看了一眼后,他又讪讪的把药收了回去。 “我现在就让人送去。” “慢着!” 身材高大的男人从椅子上起身,拿过那瓶药膏,长腿一迈,朝着外面走过去。 陈连枝带着士兵要跟过去,被他拦了下来。 亲自给人送药这种事,他并不想被别人看到。 那小妖的住所就在旁边的耳房,他没走两步就到了。 刚到门口,他听见断断续续哨子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听着哨声止住了步子。 这竹哨声。 果然是她!他只做过两个竹哨。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竹哨在榔头山剿匪时弄丢了,至于另外的一个,他始终想不起来送给了谁。 这几年,他有很多次想将竹哨的制造及使用方法用在军中,但他怕当竹哨普及,那只消失在他记忆里的竹哨,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房间里的桑周,只是胡乱的吹着,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 仅此而已。 宋青辞手指摩挲着药膏的瓶身,思绪乱飞,听着那哨声失魂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咯吱一声打开。 桑周抬头就看见藏蓝色袍子的男人立在廊下,后背挺得笔直,只是单看背影,总觉得他瞧着有些寂寞。 “督军~” 她声音娇俏的喊了一声。 如今她式微,眼前的男人可是能决定她生死的大佬,她定然要讨好着他,如此也能少吃些苦头。 男人转身看向她,眸色幽深,面色深沉。 她看不出他的情绪,但能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不大好。 “跟过来!” 桑周以为他要带自己到什么别的地方,谁知道那男人转身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因为刚洗完澡,还带着袅袅的水气。 “关门!” 她赶忙随手将门关上,她抵着门站着,不敢往里走。 虽然外面也都是他的人,但站在门口,她多少还能有些安全感。 男人背对着她站在两步远的地方。 “督军~” 看男人站着很久都没说话,她才小心翼翼的出了声。 “我不想给你兜圈子,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是谁,桃源妖王桑周!” 男人说完转过身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桑周瞬间血都凝固了起来,在弱势的时候被人类发现身份,几乎离死不远了,她脑子迅速的转动着。 在她醒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男人为何连她桃源都知道。 “你不必想着糊弄我,半个月前,你救下了我和我的五万军队,后遭遇一个叫做旗言的妖追杀,是我救下了你,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我都是清醒的,为何你现在要装傻?” 她救下宋青辞和他的军队,旗言追杀她? 都是什么和什么啊,看那男人的神色不像是在诈她,况且旗言从不出桃源,这男人根本没有知道旗言的机会,更不会知道旗言一直暗藏着的野心。 除非他说的是真实发生的。 联想到她消失的法力,和感应不到的妖丹。 重生以后,定然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得的事情。 “不管你信不信,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自我醒来,我的身体就和正常的人类一样,法术全无,但我确实是桃源妖王,也确实有个不听话的下属叫做旗言,你既然知道我是妖,为何不直接把我交给那些道士,因为我救了你?” 桑周这会儿也顾不得做戏了,这些消失的记忆,兴许是她找回法力的关键。 “因为我很好奇你为何要拼死救我?你说你不曾婚配,可我在遇见你之前,我这里就有你的龙凤贴?” 男人从袖中掏出一张对折的龙凤贴,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她的名字。 还有两张三年前去奉天的车票,同一班车,一张写着宋青辞只剩下一个存根,一张写着桑周,是完整的车票。 “这又是什么?” 桑周看向那男人的时候,明显的看到了那男人眼中的失落和失望。 她第一次在这男人脸上见到这么明显的情绪。 “我从八角台去奉天的路上,在身上发现了这些,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总觉得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 桑周拿着那张龙凤贴和车票在房间里踱步。 “你有查过有重名重姓的人吗?有没有可能这和我无关?” “我曾做过两个竹哨,其中一个就在你脖子上挂着。” 桑周抬手摸了摸勃颈上的竹哨,这个东西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上的。 难不成他们二人之间还发生了别的,她不知道的事情?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幻术就可以抹掉人记忆中的某部分,但能掌握这种幻术的妖并不多,就她知道的,便只有师妹一个,而且还没有完全掌握好。 “《妖源》!这本书里说不定会有答案,你让人把这本书拿来,我们查查看。” 这书是师父写的,师父最顶阶的驭灵师,是比妖怪还要了解妖怪的人,正好,她也想查一查为何她会法术全无。 第63章 妖丹 南苑书房 自上次遇见,他们二人第一次如此和谐的相处。 《妖源》在南苑有很多本抄本,二人各执一本手掌厚的书。 宋青辞端正的坐在梨花木的书桌前,翻看着手中有关妖物习性和法术作用的记载,时不时看向对面蜷缩在太师椅上的小姑娘。 自她醒来,宋青辞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认真。 她的身量很小,曲腿躺坐在椅子上,椅子还能有空余,半干的头发随意的用一根簪子半挽着,上身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衣,衬得她素白的脸干净清澈,裤脚被挽的高高的,露出白皙的脚腕。 “这是药,睡前涂在脚上,明日伤就能结痂了。” 桑周从书中抬眸看了男人一眼,将他推过来的药拿了过来。 一个玉色的小瓶子,打开里面有淡淡的木兰香气,她动了动自己的脚趾,脚心的地方拉扯的有些疼。 扬了扬手中的药瓶,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桑周逐字逐句的默读着书中的话:妖丹乃万妖之源,妖丹损则妖弱,妖丹无则现行。 她本体是芍药,如今还是人形,看来是灵丹受损了。 她又往后翻,查找如何修复妖丹的内容,可翻来翻去,书中也没有写。 这书是人类用书,没写也正常。 “这里写幻术可以抹去人类记忆,施加幻术的妖可以修复记忆!” 对面的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一向稳重的男人,声线不自觉的拔高。 “我从未修习过幻术,抹你记忆的肯定不是我,如今我又法力全无,也无法得知是谁抹去你的记忆,所以这句话和废话没什么差别。” 桑周头都没抬,淡淡的出声,兜头给了他一盆水。 宋青辞瞬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看来看去,修复记忆都是无解。 无意间他看到关于妖丹的描写。 低等妖为绿色圆形。 中等妖为黄色圆形。 高等妖为红色圆形带红光。 大妖至极,妖丹为水晶红色带光,珠内有本身形状。 原来那是她的妖丹,从她身体里飘出来最后被聚灵珠吸走的红色带着芍药花的珠子,怨不得自那个珠子进了聚灵珠,聚灵珠就成了红色。 他又往后看了几页,算是明了了。 妖丹被聚灵珠吸走,所以她才法力全完,她当真是没有骗自己。 “今日就这样吧,这书你要是觉得有用可以带回督军府。” 他先一步站起身,她的妖丹都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不给她,她哪里都去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这一日。 来日方长。 桑周也正有此意,她将腿从椅子上放下来,脚刚碰到鞋子,疼的她嘶了一声。 “拿好药。” “啊~” 桑周握着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子一轻,又被男人抗在了肩头。 今天这是第几次被扛了。 这男人....真的是。 她头朝下看着男人黑色的鞋跟,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和烟草气息,莫名有种安全感。 只是走着走着她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去她房间的路啊。 “宋青辞!你带我去哪儿!” 她用力的在男人的肩头拍了几下,男人丝毫没有理睬她,甚至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她也有些慌了。 “我们俩之间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若是死了,你的记忆可就成了未解之谜了,你好好想想~” 她压低了声音,扯了扯男人的袖子。 啪!一声。 男人对着她的屁股又是一巴掌。 “闭嘴!” “宋督军,您发发善心,饶我一条小命吧,您不能从我这里套出东西,发现我没用就立马处置我吧。况且我还是您的救命恩人呢,那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呢。” 桑周无奈,只好拉下脸卑微求生存。 她一代妖王,活的可真的太憋屈了。 说话间,她就被带到了一个房间,男人不算温柔的把她扔到一张柔软宽大的床上。 她看着房间摆设,梨花木雕花大床,床的左侧,有一张檀香木的书桌,桌的左边是一个小型楠木书架,上面放着很多厚重的书籍,书籍的名字也都是她看不懂的文字。 书桌的前面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规规矩矩的放着一套军装军帽。 房间虽小,五脏俱全,摆设和用度无不透着精致。 “今日你睡这里,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我不会杀你。” 男人的语气很淡,低垂着的眉眼让人看不出情绪,拿走她手中药膏的动作很粗鲁。 桑周还是一脸懵逼,就被男人扯着脚腕拽到了床边。 男人将军装扔到桌上,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又将她受伤的脚放在他的腿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有些凉的脚腕能感觉到男人有力且温热的大腿。 有些受宠若惊的手撑在床上坐着。 男人低头给她脚涂药的模样看着很认真,涂药的时候动作很温柔,指腹擦在她的脚心,有些痒痒的。 她不自觉的脚趾蜷缩在了一起,想要把脚收回来。 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抬头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她只好乖乖的忍着。 可实在太痒了,她紧抿着的嘴笑出了声来。 “我自己弄吧,太痒了。” 宋青辞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笑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小星星在闪,好看又纯净,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看她笑着的时候,心脏的某个位置一阵暖流涌来。 他脸上的冷意更甚,起身将药放在了椅子上,语气冷硬。 “自己涂,明日回督军府,不要睡懒觉。” 说完便拿起桌上的军装,大步走了出去。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陈连枝,看见督军出来,面上都是期待。 “督军,可有有用的线索。” 虽然不知道督军到底要审问什么,又要得到什么线索,但他跟着督军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督军如此卖力的讨好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有些神神叨叨的道姑。 甚至还让她住进自己的房里。 如果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督军这次可亏大发了。 “我心中的有数。” 第64章 逛早市 一大早,桑周就被敲门声惊醒。 “桑周小姐,衣服给您房门口了。” 她困得迷迷瞪瞪的从床上爬起来,应了声好。 “我们卯时一刻出发。” “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时三刻。”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把门口凳子上的衣服拿了进来。 今日是她和宋青辞和平相处的第一天,她就算把头困掉,也要准时。 恍恍惚惚的换上衣服和鞋子。 昨日那药确实不错,今日脚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从房间里出来,跟着士兵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路过垂花门的时候,看见昨日给她放水的羊尾胡老道正翘首以盼。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随口答应那老道的话。 “道长~” 她笑着朝着那老道长招了招手。 那老道长立马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 “可是督军答应放我走了?” “我还没给他说。” 看老道长的脸上出现了失望的神色,她又赶忙解释道。 “昨日太忙,我给忘了,你给我一起过去,我给督军说一下,看能不能一起带你走。” 那老道长虽然失望,但还是跟在了后面。 桑周跟着士兵到了门外时,军装革带的宋青辞已经坐在车里。 男人闭目养神,一副非人勿扰的模样。 桑周看了一眼身后垂着头的老道士,这道士昨日帮了她,她总要试一试才对。 她站在车门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督军~我可不可以带一个人一起回去。” 宋青辞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站在车边的女人,她这模样,看着不过是个二八芳华的小姑娘,怎么也让人联想不到是只法力高强的大妖。 丁香色绣桂花的旗袍,娉婷玉立的站在车门前,温婉动人,清丽又娇媚,黑色的眸子水汪汪的带着祈求。 盯的他心软。 “带谁?” 桑周一看有戏,抬脚爬到了车上,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带回去让他帮忙研究如何让你我二人恢复记忆。” 她身上自带的芍药香顶着他的鼻尖,让他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更是被蛊惑了一般。 轻点了下头。 “道长,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看她欣喜的模样,他心里也不由得有一丝开心。 那老道本来已经没抱希望了,如今突然得了可以离开南苑的机会,抬头的时候,那双浑浊的眸子都散出光来了。 “好,好,好。” 从南苑出来,黑色的四轮汽车一路朝着山下开去,直奔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见到他们的车无不避让,桑周落下车窗,细细的看着淮南的清晨。 因是清晨,街上很热闹,守着摊子叫卖的卖菜郎,拿着勺子盛馄饨的老爷爷,抱着孩子买菜的大娘。 清晨的微光撒在这不算宽敞的街道上,照的一切都真实又美好。 她千年来都不曾在人间生活过,偏偏又觉得这一切很熟悉。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她脑海中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宋青辞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漏出一丝的笑容,这花妖总算把话用对了地方。 看她对外面渴望的模样,想着昨天让她受了委屈,便想着趁着早上有时间,补偿她一下。 “想去外面走走吗?” 他话音刚落,那双大眼睛载满星星望着他。 “可以吗?” 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 “停车!” 男人带上军帽,长腿一迈下了车,墨绿正统中山军装,革带束腰,军靴齐膝,身后跟着一队的兵。 他一下车,街道上的行人都避的好远,生怕惹到了小命都没了。 他早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平民百姓哪有不怕兵的。 桑周拎着旗袍的裙摆从车上下来,展开手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初秋清晨的空气,凉气入脾,清爽干净。 一股香气入鼻,她顺着香味看了过去,街边一个老奶奶正在从一个大盆里盛东西出来。 她朝着那边走了两步,又赶忙停住了步子,朝着那冷脸的男人看过去。 “那个...好香~” 声音软糯可爱,让人不知道如何拒绝。 宋青辞本就想着吃完早茶再去兵府司,在这早市上逛一逛也好,正好体察体察民情,看一下淮南百姓的生活水平。 说服了自己,他对那花妖点了点头。 经过昨天的事,这花妖也听话多了,就乖乖的站在原地站着等他过去。 “哪个?” “奶奶那里。” 顺着那花妖指着的方向,他走在前面跟了过去。 正在做生意的老婆婆,看见领头的年轻军官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姐过来,愣了一瞬,她做了半辈子生意,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爷小姐。 被旁边的老头子撞了一下胳膊才回过神来,看见他们身后跟着的一群背着枪的士兵,吓得腿都软了。 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那小姐看着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乖巧的跟在那军官的身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盛豆腐的盆子。 “小...小姐,豆腐脑,八宝山..的” 那小姐圆圆的眼睛,一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模样很是可爱讨喜,她的紧张也少了几分。 手在围裙上又擦了擦,才拿起勺子。 “我祖上八宝山的,这做豆腐的手法祖传的,保准好吃。” “那...来一碗,还是两碗。” 模样讨喜的小姐笑着望向她身边的军官。 那军官模样很俊,个子也很高,就是脸有些冷,说话也吓人。 “不好吃怎么办?” 军官一句话怼的她出了一脑门的汗,她手已经有些抖了。 “那就一碗吧,谢谢奶奶。” 听见小姐的话,她才如释负重,赶忙盛了一小碗豆腐脑。 “小姐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那军官旁边的士兵付钱的时候,她想要推辞,但又怕说错了话,接过了那一整块儿银元。 这一碗豆腐脑卖的当真是划算,就是忒吓人了些。 宋青辞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时不时侧头看一眼旁边吃的一脸享受的花妖。 她这贪吃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妖王的风范。 怨不得被自己的下属带着一群妖追杀,这么蠢还能当上妖王,也不知道妖怪是根据什么推举领导者的。 “督军,你要不要尝一口,真的很好吃,甜甜的。” 第65章 跟着道长学手艺 宋青辞皱着眉看了一眼递到嘴边的勺子。 “我不喜欢吃甜的。” 而且他也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勺子。 桑周第一次吃豆腐脑,味道当真是好吃,不过她看两边的街道上,还有许多都是她没吃过的。 她很想尝尝,只是无奈一碗豆腐脑,几乎把她灌饱了。 早市一路逛过去,卖菜的,卖首饰的,买衣服布料的,甚至还有卖小狗小鸡崽的。 若不是她还没在督军府混熟,无论如何她也想养个自己的小狗仔的,她在卖小狗的地方,看了又看,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宋青辞的那只大黑狗,太凶了些,而且整日拉着个脸,一点儿也不可爱。 走到一栋酒楼的时候,宋青辞停下了步子。 先一步走了进去。 桑周仰头看了一眼,吉祥早点。 “哎呦,督军,老样子吗?” 门口的小二看见他们一行人进来,熟稔的引着他们往楼上走。 “你吃饱了吗?” 桑周还在打量这栋二楼的早点铺,有些惊讶这男人会突然这么关心,愣了一下。 “差不多了。” “老样子,一会儿拿菜单给这位小姐。” 桑周站在他的旁边,本就只及他的肩头,为了显示对他的尊重,又刻意落后了一步。 听见他的话,看着他的后脑勺发呆。 这男人今日对她当真是好啊,看来是真心诚意的想要和自己合作了。 如此看来,她的性命短时间是保住了。 她们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一个四方桌上就坐了他们俩,其余的士兵都自觉地四人一桌将她们周围的桌子都坐满了。 不得不说,这男人戒心够强,走到哪里都一大圈兵跟着。 抬头就能看见楼下街道上来往的商贩和行人,颇有种俯览众生的感觉。 小二递来菜单,她随意的点了两盘糕点,就乖巧的坐着,一只手托着脸颊看着楼下发呆。 因为周围做的士兵很多,宋青辞也刻意避着不看她,只看楼下的行人。 但好似有什么魔力似的,视线总是不自觉的跑到她的脸上。 她安静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忧郁,似乎藏着很多心事一般,南苑都是男人,没人伺候她梳洗。 她的头发只是编了一个麻花辫放在了右边的胸前,用一块儿手帕系着,风穿过窗子吹了进来,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抬手将碎发挽在耳后。 那一瞬,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将视线转到一边,他这才注意到,旁边几桌坐着的士兵,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对面的小女人。 他有些不喜的轻咳了几声。 那些士兵也都反应了过来,对上他的眼神后,都乖巧的低头坐着。 “督军,您的早饭齐了,小姐,您的稍后就来。” 桑周看着桌子上的四屉包子,一碗馄饨,神色里都是疑惑。 “你堂堂一个督军,早饭就吃包子馄饨。” 桑周身子前倾,不敢相信的看着男人。 “不然应该吃什么。” 男人说完,用勺子舀了一整个馄饨放进了嘴里。 “这么大的官,至少也应该吃一桌子才配得上你的地位吧。” 她记得在督军府的时候,回回都是满满一桌子的菜。 “有的吃就行,我向来不挑剔。” 不挑剔?在督军府的时候吃的比她的伙食还好。 宋青辞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很少在府上吃饭,在外面吃的又随便,府上的厨子都是我的兵,总想着做些好的上来。” 桑周这才恍然大悟。 男人吃饭的时候很快,却没有狼吞虎咽的感觉。 桑周的那两盘糕点,没吃几口就饱了,就打包回去,拿给赵妈和小柔吃。 吃完早点,宋青辞派车送她回去,他自己则是去了兵府司。 和她一起回督军府的,还有那个老道士。 自那日早上分开,桑周又是连着几日都没见过宋青辞的影子。 不过她这几日也算是找到了新的目标。 那老道士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不论是捉妖画符,还是卜卦制药,都十分的精通。 她在这督军府整日关着,不能出去逛,府上除了小柔和赵妈,又全都是兵,实在没什么意思。 一不做二不休,她就跟着老道学些手艺,一是打发时间,其次也可以多条后路。 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随便吃了些东西。 “小柔~,把东西都带上。” “哎~” 小柔听见小姐的吩咐,赶忙去书架上抱那一摞东西。 “小姐!今日是《道法会元》还是《法海遗珠》” “都带上!” 她让小柔随便给她绾了头发,嫩粉色荷叶袖小褂配同色的长裙。 督军府不算小,从正院的后罩房到翠竹院要穿过一条围湖而建的回廊,绕过后花园,才到地方。 当初这地方是老道士自己选的,说要寻一个僻静之处,炼丹制药。 桑周跟着老道学习之余,也会给他打下手,做一些丹药。 那丹药多是求得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据老道说他已经吃了数十年,若不是误入了南苑,耽误了他吃药,他如今还能维持住四十岁的模样。 至于他为何误入南苑,如今有多少岁,他不说,桑周也没有多问。 捉妖画符这些她一早就是会的,跟着这老道学的多是看病制药一类的,只是那老道说想学看病制药,就要先学做人。 她闲来无事,自然那老道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院子里,老道正坐在屋檐下捶药。 灰色道袍穿的松松垮垮,木簪挽住一头的银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瞧见她进来了,那老道头都没抬。 “道长~,我来帮你吧。” 桑周走到道长跟前,蹲了下来,今日的药似乎和往日的不太一样。 “道长,今日是练新的丹药吗?” “嗯,这个药练法复杂,不用你帮忙,你且去看书,晚会儿我过去给你释义,今日将《道法会元》讲完。” 秋倚说话间宽大的袖袍有意的遮挡住草药。 他漂泊半生,没在一个地方久呆过,所以到了耄耋之年,一身本领也没人传授。 如今碰见一个有天赋又愿意同他学的,自然是求之不得。 况且他一双浊眼见过千千万万的人,少有像这丫头般至纯至净的性子,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对人性,人心都如混沌一般,尚未开智,这种性子,若是遇见好人,则能成为至善之人,遇见恶人,则会成为大恶之人。 他有意把这丫头往正路上走,只是不知道他的时间还够不够。 第66章 命悬一线 秋倚将草药捣好,端着草药筐进了炼丹房。 房间正中央的位置放着一个炼丹药用的大炉子,房间四面环窗。 靠近院子的那一面,那丫头正埋头认真的看书。 她对面坐着扎了两个麻花辫的丫鬟,这会儿正靠在墙上打哈欠。 如此美好的画面,他自十七岁离开道观便再没有见过了。 “小桑,古语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光这样看书是不行的,要多出去看看才行。” 桑周从书中抬起头,这书读起来确实晦涩难懂,她有时候能理解书中的意思,却不知道为何这样。 “你可知“道法”的基础是什么?” 桑周想了想摇了摇头,她记性好,这几日师父让她读的书,从《道德经》到《道法会元》她几乎都可以背诵下来。 但书中并未说什么是道法的基础。 “是行走和思考,不仅是道,做人做妖都是如此,没了这两样,人就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浑浑噩噩。” 桑周还是不理解。 “行走和思考不是人人都会的吗?” “行走不单单指走路,更是指你为之努力的目标,有所往的方向。你有所往的方向吗,小桑?” 所往的方向,桑周一时间被问的语塞。 她从有记忆以来,她对什么都无所谓,别人需要费力修行,她生来就什么都有,师父说让她做妖王,她便做妖王,师父说让她建结界保护桃源,她便照做。 师父说让她解开灵契,她便来找宋青辞。 她的每一步都是师父告诉她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等你想好了如何行走,我再教你如何思考,若说行走,你可多问问督军,多跟着他出去看看,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应该拘泥在这一院之中。” 道长的一番话,她一晚上都没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外间的小柔,睡觉向来很轻,听见里面的动静,塔拉着鞋子爬了起来。 “小姐,你要是睡不着,小柔可以陪你说说话。” 小柔掀开帘子,手里提着一盏玻璃罩灯,探出个圆圆的脑袋说道。 桑周干脆坐起了身,朝着小柔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到床上。 和小姐相处这么些日子,小柔对自己伺候的小姐已经有所了解,知道她向来不在意礼节这些,小姐让她坐,她便小心翼翼的挨着床边坐了下来。 “小柔,你有所往的方向吗?” “是道长今日说的那个努力的目标吗?” “嗯嗯~” “当然有了,我的目标就是赚很多钱,然后嫁给好人家。” “小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肯定能嫁给有钱人家的少爷的,我要是你,我就做我喜欢的事情。” “喜欢的事情?” 桑周歪头想着,她似乎也没什么喜欢的事情。 本想着和小柔聊一聊解开自己的疑惑,谁知越聊越睡不着了。 她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睡,躺在床上也是煎熬,干脆提着一盏玻璃罩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透过院门的缝隙,能看出来正院此时灯火通明。 应该是宋青辞回来了,平日里正院不会亮这么多灯。 反正她也闲来无事,便打开了院门。 “正院这是怎么了?” 在这里住的久了,自然就和守在她院门口的两个士兵混熟了。 “督军受了伤。” 受了伤?她将罩灯递给了守门的士兵,朝着主屋的方向过去。 一向寂静的院子此时很是糟杂,士兵一盆一盆的血水从房间里端出来。 郑晓掐着腰焦急的在主屋门口走来走去。 陈连枝正在对一群士兵发脾气。 “淮南城翻个遍,把会治的都拉过来!不敢来的直接枪毙!” “郑总军?” 桑周站在回廊外轻声喊了声。 “桑周小姐?” “督军怎么了,怎么乱成这样。” “督军被奸细伤了,子弹射中了胸口,如今神志不清。” “不是有随行的军医吗?” 郑晓的脸上露出了沮丧的神色。 “老军医就是细作,伤了督军后被关在了牢里,其余的军医会治枪伤的都是他的徒弟,如今我们也不敢用,生怕再出意外。” 听完她的话,桑周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道长。 道长擅医术,说不定会知道如何治疗枪伤。 “我有个人选,你等我下!” 说完她也顾不得自己只穿了睡裙,小跑着去了翠竹院。 翠竹院的院门紧闭,里面传来刺鼻的草药味,和往常她闻到的味道完全不同。 “道长!有急事!” 秋倚正要取出丹药服下,听见那小丫头的声音,看了一眼手中的药。 这小丫头当真是.....罢了罢了,就再苟活几日好了。 毕竟上了岁数,秋日的深夜风凉入骨,他关节向来不好,天一冷格外的严重,脚步蹒跚的走到院门口。 开门看见那小丫头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一脸的焦急。 “道长!你可会治疗枪伤。” 秋倚伸出自己的一双手出来,手不受控制的轻微战栗着。 “我太老了,前几年尚可。” 那小丫头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他心中不忍。 “罢了,你带我去看看。” 临走之前,他返回屋里拿了一件道袍让小丫头套在睡裙外面,督军府都是男人,这丫头当真是没有一点儿防人之心。 郑晓看着被士兵背来的老道士,以及后面披头散发,一身道袍,跑的气喘吁吁的桑周小姐,面露难色。 给督军取子弹,不是儿戏。 他不能这么莽撞的将督军的性命,交付在一个老道士和女人身上。 “治不好!!那我就毙了你们!” 房间里传来陈连枝的怒吼声。 郑晓小跑进去。 拔步床上半边身子都是血的督军,暴怒中的陈连枝,跪了一地的老先生。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白发老道。 如今这个局面,干脆就死马当活马医!今日若是督军救不回来,明日吴桂林的大军就会压境。 “请道长先过来看一下,再下决断!” 第67章 奇怪的梦境 桑周扶着道长进了主屋。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主屋,主屋很大,足有三间房子,但摆设简单。 五尺宽的拔步床,床头摆着一张小几,如今上面放着纱布和伤药。 躺在床上的男人,此时眉头紧皱,脸色苍白,裸露着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胸口处被绷带缠着,但如今白色的绷带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只有取出子弹,才能完全止住血。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她是妖,不会被子弹所伤,但为何会知道这些,她自己也说不清。 甚至她隐约觉得自己能将子弹取出。 “子弹差一寸就射入了心脏,不好取,差一毫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这句话陈连枝已经听了很多遍了,听得都腻烦了,所以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那到底能取不能?!” “能取!但人能不能活,我说不好。” 房间里寂静的落下一根针都听得见。 “有几分的把握。” “五六分吧。” 若是放在两年前,秋倚还能说有七八分的把握,可他这两年迅速的衰老了,五六分他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陈连枝和郑晓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关系着督军和几万士兵的性命。 “若不及时取出,血再流下去,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若不是念那小丫头将他从南苑带了出来,他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他赤条条来到人间,走的时候也想清清爽爽的走。 “让...他试试。” 宋青辞气若游丝的说道,他虽受了伤,但一直硬挺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他没了意识,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会儿虽然意识薄弱,但还能勉强说出来话。 从他受伤到目前为止,医生来来往往,只有这一位敢取出子弹,他在战场上几经生死,命硬的很,不怕再冒这一次险。 今日的督军府格外的肃静,灯火通明的主屋,一盆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 道长执意桑周和那些医生一起给他打下手,整整半个时辰,她要不停的擦净从男人伤口处流出来的血。 一包包的血袋输入男人的身体里,又一点点从伤口处流出来。 道长那双手在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出奇的稳,他那双浑浊的眼也是一片清明。 子弹从男人胸腔中取出的时候,血喷涌而出,溅了道长一脸,顺着他花白的胡子流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 她急忙缓过神,将道长脸上的血迹擦净。 沉着认真的道长,在她眼中发着光一般。 为了方便取出子弹,男人被移到了由两张桌子临时拼凑出来的床上。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如破败的玩偶一般,任人宰割,没有一丝的生气。 她突然就意识到了人类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道长的手在缝线的时候,速度快的不像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手术结束,所有人都出了口气。 桑周陪着道长一起守在主屋里,随时观察男人的情况。 道长躺在那张拔步床上睡了过去,桑周扯了身上的长道袍,拉了张椅子放在宋青辞躺着的桌子旁。 她蜷缩在椅子上,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她当宋青辞这个督军是多厉害呢,没成想还会被人暗算的差点儿丢掉性命。 这和她印象中的宋青辞完全不同,上一世他带着三千兵在凤山把淮南军耍的团团转,自己毫发无损,最后又带着两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的灭了桃源。 她差点儿以为这男人能算尽一切天机,从不失手。 脆弱的模样和她印象中的他完全不同。 唯一没变的是他刀刻般的轮廓,如剑一般的浓眉拧出一个川字,鼻梁高挺,不薄不厚的嘴唇紧抿在一起。 当真是个英俊的男人。 不过她是个记仇的人,前阵子他设计自己入幻境,进火屋的仇,她可没这么快忘记。 若不是还不能让他死了,她今天都懒得救这个男人。 宋青辞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在一个小镇上,他有自己的意识,可所在的身体却有着自己的想法,他甚至能听见身体的主人吐槽这糟糕的天气。 他的意识更像是被迫附身在这具身体上的一丝游魂。 雨稀沥沥的下来的时候,这具身体正抱着油纸伞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 听见有人踏着水过来的声音,踩着碧青色绣花鞋子的小脚朝着旁边挪了挪,刚好空出一个人的位子。 虽然只有匆匆一眼,但碧青色的绣花鞋子,同色的裙摆,怎么瞧都像个姑娘的打扮。 穿着军服的瘦小男人夹着一把枪跑进了胡同,最后站在了屋檐下。 瘦小男人身上的军装和他肩上的肩章,让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部队里的人。 “小妹妹,有伞怎么不用啊~”瘦小男人不怀好意的问道。 “这伞是别人要买的。”身体的主人礼貌的回答。 软软糯糯的嗓音,更让宋青辞断定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小姑娘,这算是什么事情,他怎么还成了一个女人。 男人往小姑娘的方向靠了靠,一笑漏出满嘴的黄牙,嘴里散发出让人窒息的臭味。 “小妹妹,兵荒马乱的大家都躲在家里,你长得这么漂亮,独自出门不害怕遇见坏人?家住哪里,要不哥哥送你回家~” 宋青辞虽只是一缕游魂,也免不了有些恶心,若是他能控制这具身体,他定然要给这狗崽子一拳,将他的牙一个不剩全打掉。 显然,这具身体的主人也不是个善茬。 瘦小的士兵刚凑过来,他还没来得及犯恶心,鼻尖散发一阵淡淡的芍药香。 那士兵的脖子像被铁钳夹住了一样,丢掉手中的枪支,拼命的挣扎着四肢,用手拍打着脖颈想要挣脱开,脸上青筋四起。 这姑娘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油纸伞而已。 “救....救.....” 瘦小的士兵挣扎着还想说句话,不等他说完,便脖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他跟着那姑娘从屋檐下走了出去,雨从天上下来,落到她的周身,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离开来。 这是....妖怪?! 第68章 幻境1 回头看见那个瘦小士兵已经倒下了,“她”不急不慢的走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屋檐下。 “呜呼~” “她”舒了口气,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裙摆和鞋子。 微仰着头,怔愣看着屋檐上的雨一滴滴落下来,砸在水窝里,荡出一圈水纹。 胡同的尽头,一个青绿色军装的男人在惊吓中朝着部队的方向跑过去。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 画面一转,推开小院的门,扑面而来的芍药香味儿,夹杂着一股淡的几乎闻不到的血腥儿和酒味儿。 小小的院子,挨着墙的地方种满了红的,白的芍药,院子两侧围起来两个小栅栏,一边种着各种青菜,一边养着几只鸡。 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样貌妩媚,身材高挑,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 “师姐~鱼儿上钩了。” “既然喜欢,师姐直接将人抢回去就好了,干嘛还要费工夫在这里,人间到处都是死人空气又差!” 红色旗袍的女人,扭着腰身坐到了摇椅里,语气里都是不满。 “你懂什么,猫抓耗子总是要先逗一逗再吃下去。” “她”柔声说道,声音软软糯糯。 当皮鞋踢踏的声音离院子越来越近的时候,宋青辞感觉一股大力将他从小姑娘的身上抽离出来。 他眼前黑了一瞬便弹了出去,飘到了院子的半空中。 此时他处于高处,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女人的背影,鹅黄色小衫,碧青色长裙,身材窈窕,乌发披肩,只用一根碧绿的簪子挽着。 “她”的身前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此时“她”正在往上面作画。 “搜!”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嗓音低沉,带着不容人质疑的盛气凌人。 小院本就算不上结实的门,被外面的人猛的一踹,两扇被门栓绑在一起的门,应声倒下,一群士兵冲了进来。 原本坐在摇椅上红色旗袍的妖,眨眼间化作了一缕烟飘向了院中的一株芍药。 进来的人很多,可宋青辞的目光一下就注意到了那个目光凌厉的男人。 他信步走进来,一身青绿色的军装,板正的一丝不苟,黑色的皮带上挂着枪鞘,一只手虚扶在枪鞘上,一副随时准备拔枪的动作。 这人?为何会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不是他眼中的戾气太甚,他甚至会以为那人是自己。 端坐在油纸伞前的“她”似乎心情很好,虽然满院子的人枪口都朝着“她”,“她”还是执着的把牡丹图的最后一片花瓣补上。 “督军!就是这个女人,我亲眼看见她用妖术杀了人。”旁边的一个副官上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汇报。 另一个“宋青辞”打量了女人片刻,微微皱着眉头看向旁边一身破烂道服的年轻道士。 道士手中的圆盘剧烈的震动着。 “宋青辞”耐着性子问道。 “这妖如何?” 年轻道士带着几分狂喜的看向廊下沉迷画作的女子。 “如今百年的妖都难寻,今日这妖至少有五百年,贫道要提前恭喜督军了。” “我记得你说,这些妖物被刀砍出来的伤很容易愈合,子弹的伤却愈合不了,今日我便拿这大妖试试。” “宋青辞”从腰间掏出枪鞘,瞄准了那作画的女子。 “督军且慢,死了这血就不新鲜了,鲜活的血法力才强,还是要以活为主。” 年轻的道士微微弓着腰,恭敬的劝解道。 “她”终于画完了这牡丹的最后一片花瓣,将伞拿了起来,撑到伞架上。 刚起身,就惊得一院子的人,防备的拿着手中的枪对向她。 白色的油纸伞上,被红色一层层晕染出来的牡丹图透着诡异,看的细了还能看到牡丹里影影倬倬似乎藏着一个美人的骨像。 “她”看向那个长得颇为好看的男人,将伞放在地上,笑盈盈的拎着裙摆朝着满脸戾气的男人走过去。 而此时漂浮在半空中的宋青辞,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面目,是桑周?! 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有另外的宋青辞和桑周。 “敢问公子芳名?” 那个“宋青辞”嘴角漏出讥讽,微微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做了个手势。 画面一转。 漂浮在半空中的宋青辞,看到了那个“桑周”被关在笼子里。 此时他依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形,只是被迫的观看着这些画面。 “她”如今身处在一个大笼子里,被一辆马车拉着走在街上,小拇指粗细的手铐将白嫩纤细的手腕磨出一圈扎眼的红。 大街上除了押着“她”的士兵,只剩下打扫战场的,没有一个百姓,像是战争刚结束,百姓还都不敢出来。 “她”趴在笼子上,把周遭押送的士兵吓得立马将枪口对准了她。 “哎?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可成亲了?” 面对士兵的枪口,“她”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脸上笑盈盈的,视线落在领头骑在一匹棕色高马的男人身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最前面的男人转头看向“她”,微微抬手,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男人距离笼子还有两米的时候,就勒停了马,看的出来,他对“她”还是有些畏惧在的,但更多的是戏谑。 “我对你这种小妖,不感兴趣,不过你若是愿意告诉我其他妖物的群居之地,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否则....听大师说,像你这种年数的芍药,骨血包治百病,到时候剥皮抽筋....” 马上的男人带着浅浅的笑容,漆黑的眸子望向笼子里的小姑娘,语气温柔的带着几分哄骗的味道。 “我会让你对我感兴趣的~” 笼子里的“她”面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眼中都是志在必得。 而此时高坐在马上的男人亦是一脸的讥讽狠戾。 男人策马往前走了几步,靠近笼子的时候,用马鞭挑起笼中女人的下巴,咬牙切齿的说道。 “晚会儿就让你感受下什么叫做剥皮抽筋!” 坐在笼子里的女人对着男人策马离开的背影,嘴角漏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69章 幻境2 宋青辞眼前一黑,再次睁眼的时候,他正身处顾宅。 那个“宋青辞”带着他的部队,血染顾府,将顾家人杀了个精光,就连襁褓中的孩子也没放过。 当初他带着部队攻入顾宅的时候,并未像传闻中那般赶尽杀绝,顾府五岁以下的孩子,他只是将他们赶出了淮南,让他们自生自灭,仅此而已。 眼前的这个“宋青辞”比他要心狠的多,扎着双鬓的小姑娘,从血波中站起身,还没等开口,就被他一枪射中脑门。 看着顾府堆积如山的尸体,那男人站在血波中,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眸子里都是对战利品的欣赏。 画面一转,被鲜血染尽的顾府,挂上了督军府的牌匾。 白天骤然变黑。 “桑周”打开窗户,守在外面的士兵顿时满脸惊慌的举起步枪对准她。 她也紧忙懒懒的举起自己的双手。 “哥哥们不要害怕,我就是没有法力的小花妖罢了,别说你们有枪,就是你们轻轻划我一刀,我都要几天才能恢复。”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顿了一会儿用枪口敲了敲窗门,带着几分恐吓的让她把窗门关上。 “帮我给你们督军传个话,他若再不过来,我可就把这个道士吃了。” 女人放下手,笑盈盈的倚在窗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尽是委屈。 话音落下,她打了个响指。 年轻道士像被大力扔出来一般,砸破了房间的门,闪电般从里面摔了出来。 “再不去,我可要生气喽~” 倚在门框上的女人,声音娇软柔媚,还带着几分委屈。 守在门口的士兵,吓得连忙往后退,小跑着去了前院。 等待中的女人,坐在走廊下的台阶上,一只手托着脸,眼神清澈干净的在院子里看来看去。 手指无聊的在后院的各处点来点去,手指所点之处,假山石头碎裂,门廊桌椅倒塌。 灯笼在院子里随意起舞,和从池子里飘出来的水相互纠缠着,构成一副美丽且诡异的画面。 守在院子里的士兵,都吓得抱着枪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独独那一身戎装的男人,从吊着紫藤花的垂花门穿过,沿着小径回廊,穿过胡乱飞舞的灯笼水流和四散炸开的石头。 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过来。 他的身后“陈连枝”和“郑晓”一路躲闪着小跑着跟了过来。 “督军,这妖物危险。”陈连枝担忧的劝阻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男人语气中带着轻笑,神情倨傲,摆手让士兵都往后都退了一步。 女人在看见男人走来的时候,懵懂迷茫的眸子里立马散出了光芒,那欣赏爱慕的眼神,恨不得立马就把男人推倒。 面对一群人的防备和惊恐。 她拎着碧绿色的裙子,灵动的迈了几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仰着小脸,语气亲昵娇软。 “你总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你等我做什么?” 男人抬手托起女人的小脸,微微倾身靠近女人,声音魅惑诱人。 “我喜欢你啊~” 女人趁机搂住了男人的腰身,脑袋在男人的怀里蹭了蹭。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但是并未推开女人,反而揽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身。 “那我送你回房~” 小妖的表情从先前的开心变成诧异,最后竟然含着.....爱意? 飘在半空中的宋青辞,看着在自己眼前上演的这幕卿卿我我,心中也有几分憋闷,虽然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 但看到那张小脸对着别的男人撒娇,他就是不舒服。 “砰!”一声。 突然起来的枪声,就连在半空中的宋青辞也被吓了一跳。 刚还一脸宠溺的男人,此时嘴角漏出了残忍的笑容,松开了怀里的女人。 院子里灯笼和水落了一地,水灭了灯笼里的火,一个个红色的灯笼,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被射中眉心的女人,一脸错愕的倒了下去,如同破败的花朵一般。 男人居高临下,声音中尽是嘲讽。 “我副官的枪法怎样,这子弹涂的有黎苏草,恐怕一时半会儿,你的法力用不上了。” 躺在地上的女人,眉心涓涓不断的流出红色的血。 飘在空中的宋青辞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他来不及心疼躺在地上的“桑周”。 画面一转,他又被带到了一间房间外。 几个士兵趴到门缝上去看里面的情形,看了一会儿又心照不宣的离门远了一些。 里面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嚷和求救的声音。 “现在这世道,连妖怪都这么惨,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哎~,这小妖看着给我女儿大小差不多,倒是有点儿想我女儿了。” ....... ....... 宋青辞对这个喊叫声很熟悉,那天他设局让桑周入幻境的时候,她也是叫的这般惨烈和痛苦。 此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他站在房间门口,特意在士兵面前走动了几下,那些人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心中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让桑周入幻境。 当然他更加好奇,那日她在幻境中,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叫嚷的那般痛苦。 他伸手想要推门,他的手穿门而过,他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穿门而入,似乎他的存在,真的只是一缕游魂。 进门的刹那间的画面,让他想到了宋瑕房间里那副《夏洛特夫人》油画,美的凄凉,红色的血在鹅黄色的小衫,嫩绿色的襦裙上蔓延,素白的小脸半边脸都染上了红色。 白日还生龙活虎的小姑娘,此时像是受惊的小兽,满眼的防备。 “她”的四肢都被插入一根拇指粗的钉子,血顺着钉子流了出来,染透了衣服,在地上蔓延出一摊血水。 眉心处被子弹射穿的地方,涓涓不断的有血流出来。 他的心脏猛地一疼。 入幻境那次,她是梦到被自己这么对待的吗?所以才会那么的疼。 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宋青辞”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她。 做实验? 第70章 幻境3 宋青辞到了前院的时候。 先前被打出来的年轻道士正站在院子的正中央,大肆吹嘘自己的医术,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姿态。 另外一个“宋青辞”轻咳了一下,声音冷若冰霜。 “今日辛苦方大师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督军效劳,是我的荣幸。” 那道士看起来也只是在这些士兵面前吹嘘一番,看到这位年轻的督军,说话全然没了刚刚的底气。 “这疗法效用如此之快,将死之人都能救回来,可有什么后遗症。” 那道士一听他这么问,更加的发虚了。 “以妖物之血治愈生人,是御灵师祖师爷传下来的法子,据他所说,并无任何后遗之症。” “呵,如此说来,你是拿我的士兵来给你们祖师爷的方子做实验?!” 男人嘴角抿出来的笑,有讥诮和不屑,从眼底漾到了眉梢。 恨不得立马就把眼前的道士剥皮抽筋一般。 “督...督军多虑了,这法子,我之前试过,可行的,并无后遗之证。” 道士嘴上这么说着,看向年轻男人的眼神也有些躲避。 男人嘴角虽带着笑,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看得人只觉得脚底发凉。 画面一转 男人端坐在案牍前,他面前放着一张江南三省的详细地图。。 “督军,奉天那边电报。” 陈连枝轻轻叩了叩门,走了进来。 电报上写着四个蝇头小字。 “万事俱备。” 男人不经意间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副官。 陈连枝欲言又止眼中还带着几分心疼的开了口。 “督军,奉天是真的要弃了我们吗?” “连枝,奉天和江南地区比着最大的优势在哪里,你知道吗?” 男人后背放松的靠在椅子上,端起白瓷茶杯抿了一口茶放回桌上,修长的手指曲叩着,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 陈连枝看督军这动作,猜出来奉天来的是好消息,督军要算计奉天那帮人了。 “我们东北士兵勇猛,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南方人身材瘦小,自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男人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桀骜,放下素白的信件,自然地抬手解开领口的风纪扣。 “是我们有自己的军工厂和吃不完的粮食,三千散兵又如何,我不照样拿下了淮南,迟早整个江南,东北都会被我收入囊中!” 陈连枝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 “所以之前在奉天,倒卖古董赚的钱,督军都让曲少爷建了军工厂和食品厂。” “小点儿声,你是怕我多活两年吗。”宋青辞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儿,扶额道。 “如今,奉天最大的军工厂,已经是我们说的算了,不过,要想老爷子手下那群老滑头听话,江南必须要拿下。” 男人最后这句话低声呢喃着,这话他更像是说给自己的听得。 站在房中的宋青辞,看着案牍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不论在哪里,宋家都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他这个私生子。 自己是在感觉到老爷子的忌惮后,主动请命带着五万大军征讨江南,远离奉天这个争斗之地。 而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只有三千的散兵,看处境更像是被从奉天打发出来的。 若说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大概是都没惧怕过他那所谓的“父兄”吧,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契机取代“父兄”。 江南之行就是最好的机会。 男人曲着的手指,缓缓的握成一个拳头,猛地起身,将桌上的名单收了起来。 “走,回去休息!” 雕花灯笼被夜风吹得打转儿,一圈,一圈,绕过去,兜回来。 灯影晃动,交织如幻。 男人穿过垂花门,到了后院,视线落在后院把守最严的地方。 “不是都制成药了,那小妖还活着?” “那道士说,妖死了,血的药效就不好了,所以还吊着一口气。” 男人明显是因为得了好消息,心情好,扬声道:“走,去看看。” 打开门,看着房中那小妖的惨状。 男人脸上没有意料中的开心。 掩着鼻,皱着眉。 甚至还对眼前的小妖产生了一丝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怜悯。 床脚旁的女人,看起来昏昏沉沉的。 但开门前,宋青辞分明看见了瘫坐在血泊中的女人,嘴角漏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只是在门打开的瞬间,她又仰着哪张单纯无害的小脸,忐忑又不安的呢喃道:“可不可以给我一碗水、一口饭...。” 男人站在门边冷艳旁观着,像是在斟酌着她的目的。 身边的副官却先他一步,从旁边的茶桌上倒了一碗水过来,想送过去,却又踌躇不敢前进。 男人先是嫌弃的看向副官,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从陈连枝手里端走那碗水。 女人无辜的望着男人。 那男人垂下眼,走了三步到了女人跟前,弯下右膝,以一种迁就着她的半蹲姿势,去看她的脸。 “想喝水,你要告诉我,你们妖物的群居之地。”男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带着试探。 女人微微仰着头,目光逐渐痴迷,视线从男人的额头逐渐往下游离,看向男人突兀的喉结时,吞咽了一下口水。 男人被女人这般打量,眉眼中都是不喜。 手指一松,碗就摔碎在了地上。 “既然你不想喝,那就算了。” 男人的语气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结了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中尽是冷漠和厌恶,全然没了刚那副试探和兴趣。 女人仰起头,望着几步远居高临下的男人笑盈盈的。 “我听说那些伤兵用了我的血很快就恢复了,你说他们的身子能不能承受的了我的妖气,亦或者说他们沾了妖气会不会也变成妖物?!” 她说完,微微歪着头看着男人,像个不明事实的孩子,在像大人讨教问题。 “呵!吓唬我?” 男人冷嘲热讽的说道,眸子里的恼怒随时都能喷出火来。 男人身后的副官,刚刚还还因为害怕踌躇不敢过来,这会儿竟两步窜到她的跟前,用冰冷的枪口抵着她的太阳穴。 “你故意的?!耍我们?!!!” 陈连枝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对啊~我喜欢你们督军,但是我不喜欢强迫人,他若是乖乖跟我走,所有人都会毫发无损。” 女人神色中,都是志在必得。 第71章 幻境4 男人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意,冷飕飕的看得人心慌。 黑色的皮制军靴沾着还未晾干的湿泥,在女人诧异的眼神中,年轻的男人嘴角的笑延伸到了眉梢。 抬脚踩到她肩膀的骨钉处,好不容易凝住的血,又涓涓的流了出来。 随着他力气越来越大,女人忍不住喊出声来。 “啊!” 拇指粗细的骨钉被他这么一踩,直接穿过了她的肩胛骨,疼的她最后喊都喊不出来。 臭男人竟然一脸淡定的在她裙子上蹭了蹭鞋底的血。 “呵~!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活过今天晚上吧。” 感觉鞋子擦得差不多干净了,年轻男人转身潇洒的走了出去。 “把这小妖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道士!这小妖今日就处理掉,那批伤兵找人看好,别让他们乱跑。” 男人低声命令着身边的副官。 “要是这小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呵,我若是什么人的话都信,早就被宋家父子吞吃了,本来就只是想试试这些旁门左道,长长见识,真要拿下江南,还是要靠自己。” 男人这会儿已经气定神闲,全然没了刚刚的戾气。 “那要是那些伤兵真如这小妖说的,变成了妖怎么办。” “那些伤兵不过是沾了些她的妖气,真发了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有奉天那边的供应,我们的枪支弹药足的很。” 陈连枝立马明白了督军的意思,听督军这么一说,立马小跑着下去安排。 宋青辞跟在男人身后走了两步,因为实在担心那个“桑周”的安危,他转身又回了房间。 而房间里的女人,仰面躺在地上,摸着肩胛上的伤口,笑容干净,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一般。 “今日你如何对我的,到了桃源我就怎么对你,当真是有意思的男人。” 躺在血泊中的女人,脸上挂着和此时情景格格不入的笑容。 宋青辞原本对“她”有些心疼,如今看,倒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女人刻意设的局。 他突然就明白了,女人先前说的那句“猫抓耗子,要先遛一遛。” 只是他不理解,为何“她”要让自己受这么大的罪。 “真是好玩儿啊!” 像是听见了他的疑问一般,女人从坐起身,轻声呢喃道。 女人撇了撇嘴,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绳索。 食指抬起,绳索碎了一地。 女人从地上起身的瞬间,身上发着淡淡的光芒,“她”阖上眼睛,打了个响指,一道白光后。 软糯美丽的江南小姑娘,瞬间成了黑发碧眸的纯欲小妖精,乌发披散在肩膀,垂到腰际,淡粉色云纱群及地,腰间一根束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眼神。 身材高挑,眉眼精致,如精灵一般,媚而不俗,不可方物。 宋青辞记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记得清楚,那日就是救下他的时候,桑周就是这般模样。 白日那红色旗袍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师姐~我们已经出来一天了,再不回去,旗言又要挑我们的刺了。” “挑刺又如何,我难不成怕他?” “师姐~” “快别出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女人打了一个响指,瞬间便消失在房间里。 门哐当一声从外面被撞开,年轻道士怒气冲冲的叫嚷道:“你个妖言惑众......啊!妖呢!妖呢!” 他的话音落下,守在外面的士兵都抱着枪跑了进来。 “督军刚出去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刚还在!” “快去禀告督军!” 这会儿所有人都吓得变了脸色,穿着破烂道服的年轻道士吓得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那道士火急火燎的拿着托盘跑了出去,方向却朝着衙门大门的方向。 女人在房梁的暗处现了身,她盘腿坐着,十指交叉旋转又分开,朝着半空中画了个符咒,双手轻轻一推,将符咒朝着前院的方向过去。 “十,九,八,........” 轻轻的数着拍子,等数到一的时候,院子就乱了起来。 “快去报告督军,那些伤兵发疯了!” “快去!” 外面有士兵高声叫道。 又数了几个拍子,前院开始响起彼伏不间断的子弹声,还有那些发疯的士兵诡异的吼叫声。 宋青辞此时也觉察到了不对,他小跑着往杂乱的前院过去。 在他的前面,拿着手枪,穿着白色军服内衬,墨青色军裤,黑色军靴的“男人”,边跑边下命令。 “别让那个神棍跑了,安排二营搜捕小妖,见到后立即射杀,三营去前院支援....” 话音未落下,前院就响起了密集的子弹声,后院的士兵有些已经慌了起来。 “督军,前院...” “按照安排行动!” 男人严声厉色的命令道,目光中都是狠厉的杀意。 “督军,前院还未部署好伤兵就疯了,现在有些伤兵手里有枪,两边已经打起来了,那些伤兵战斗力很强!” 前院一个士兵大步跑来,满头大汗的汇报道。 男人看了眼关押小妖的方向,沉思了片刻,将手枪挂挡,朝着前院的方向疾步过去。 边走边安排身边的警卫员。 “你去告诉二营,那小妖极有可能还在后院,后院守卫不能松懈!” 男人过去的时候,那些变异的伤兵,有一部分已经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匍匐的朝着枪声的方向过来。 前院除了那些东倒西歪的变异伤病,梗着脖子抱着枪往前走,“他”的士兵几乎没有伤亡。 枪声还在继续,只不过都打在了变异士兵的身上,子弹射到那些变异的士兵身上,血液四溅,被鲜血包围的“怪物”也只是步子顿了一下,便端着枪往前走。 它们手中的枪早就没了子弹,虽然不少伤病腰上缠着一圈子弹,但他们那似乎不知道怎么用。 男人轻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躲在影壁后观察了片刻,抬手示意所有人放下枪。 令人惊奇的是,枪声停了以后,那些变异的妖也都静止在原地。 男人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朝着前院大门的方向扔过去。 离大门最近的那个妖缓缓地朝着石子的方向转身后,便不再动了,而其余的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 男人沉声道:“这妖靠声音辨方向,且耳朵不好,派人绕过这群妖出去,告诉门外守着的士兵,一会儿以枪为令,两边同时放火。” 第72章 幻境5 大火烧了半个时辰,那些发了狂的士兵,尽数被烧成了灰烬。 男人将手枪别到腰间,抬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衬衣袖口,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及的收起。 便看见不远处的屋脊上,粉衣绿眸的妖精正背手站着,那娇俏的模样,仿佛这些士兵的死和她毫无关系。 “他”抬起手枪,还未来得及射击。 屋脊上的妖精打了个响指,瞬间万物静止,所有人都定格在了原地,只余下“他”可以活动。 宋青辞自见到这个男人,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惊恐的神色。 男人的周身形成一个圆圆的水球,“他”的子弹射在水球上,漾出一波水纹,又慢慢消失,像是雨水落在湖面上。 水球带着男人缓缓的从院子里往上飘,飘到了那女人的跟前。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好玩儿?” 眼前的画面一转。 宋青辞再睁眼开,入目的是满室的旖旎,纱裙和军装混在一起扔在地上,纱幔后的纠缠的身影。 只听声音,他也猜得出来是谁。 脸色一红,他脚步急促的走了出去。 没想到“她”竟如此的放荡,他府上那个蠢萌的小丫头,定然不会这样的。 他站在院中,扫视着眼前的景象,木屋建成的村落,入目的是碧绿的藤蔓和各色繁花。 村中来往的有貌美的女子,也有苍老的长者,无一例外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妖。 看来这里就是桃源了。 他坐在榕树下的秋千上,直到里面的安静了,才起身走近房里。 隔着纱幔,他瞧不清里面的情景,当然他也不是很想看“自己”光着身子的模样。 但他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桃源太无聊了,要不我带你去外面玩儿一阵子吧。” 男人的声音清冷的说道,分明是询问的话语,偏偏语气强硬,丝毫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你是惦记你的兵了吧~,上次说是带我去玩儿,结果还不是忙着打仗~” “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整天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 “你若真喜欢江南,我帮你,杀了那些人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女人的声音娇软,带着事后的慵懒。 “你别插手!” 男人沉默了许久才冷冷的出声,语气中都是厌烦。 “好好好~只要你听话,都听你的。” “啊~” 女人一声惊呼后,发出咯咯的笑声。 “宋青辞!你又来!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后,动情的声音纠缠到了一起。 站在房间里的宋青辞,听着“自己”又要忙活了,在听见更多之前,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很蓝很干净,他仰头深呼吸,才将脑海中的桑周抹去。 连着几个画面,入目的都是男人女人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的情景,看的出来,女人是真心很喜欢男人。 而男人虽每次都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或许是迫于女人的强大能力,依然会配合着她做一些无聊的事情。 摘花,酿酒,养花,种树。 发呆,睡觉。 桃源的生活,枯燥又无聊。 男人百无聊赖,女人却习以为常。 若真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那男人望着女人出神的次数越来越多,把弄手枪的次数越来越少。 遮天蔽日的大榕树下,一身粉白纱裙的女人抱着小酒壶坐在秋千上,微仰着头,出神的望着远方的天空。 倚树而坐的戎装男人,懒散的抱着一本书,目光却时不时从书上移到女人的身上。 一望无际的桃林里,女人挽着竹制的篮子,站在树下挑选争相盛开的桃花,撒着娇指挥着男人帮她摘花。 被藤蔓和繁花装饰的小木屋里,女人拿着男式的长袍,将男人逼到角落里,闹着让他换上,男人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脱下戎装,换上了束腰的长袍。 繁星之下,男人悄悄从房间里出来,对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剪下自己被迫留长的头发。 房间里的女人悄悄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看着男人笨拙又执着的模样,笑的一脸宠溺,手指轻点,将男人剪的磕磕绊绊的头发,修剪整齐。 直到。 画面重新转到了督军府,在桃源有求必应的男人,拥有了两幅面孔。 在女人跟前,有求必应,劝着哄着宠着,打情骂俏,关怀备至。 一转脸就在女人爱喝的酒水中倒下了白色的药粉,四处让人搜寻捉妖师。 那女人一睡就是几日,偏偏府上的人都哄着她不告诉她实情,女人的精神越来越差,嗜睡越来越严重。 偶尔男人陪着她回桃源小住几日,出发之前总是会去一所道观烧香,说是祈福,实则在密谋如何除尽天下妖物。 男人的版图从淮南扩展到江南,但女人的活动场地却仅限于督军府的一所小院-桃院。 男人几乎把整个江南好吃,好玩的东西,都搬进那所院子,好看的衣服,精美的首饰,甚至允许她把人当做靶子,教她用枪。 独独不许她私自出院子。 她若是从院中走出一步,所有看守的士兵都会跪着求她回去。 因为若是男人回来,发现她不在,所有看守的士兵都会因此丢掉性命。 而那男人也会冷着脸,将桃院的东西砸个干净,用自己的生命做威胁,求女人不要出院子。 美其名曰:害怕你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若不是宋青辞看到了男人从桃院出来时,脸上的讥讽和冷漠,兴许他会和那个女人一样,相信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害怕失去她。 而事实上这个“桑周”也算不上是个聪明人,纵然有着强大的能力,却始终不明白何为人心险恶,被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每次女人回桃源小住几日回来,道观总会多出几只用来做实验的小妖,那些都是被男人忽悠,而从桃源跑出来的年轻小妖。 自从有了道观的存在,男人不放过每一个回桃源小住的机会,不动声色的向一些小妖描述人间的美好,人类的真诚善良。 并且帮助他们逃出桃源,再将他们骗入道观。 于是道观的试验品,像韭菜一般,一茬又一茬。 第73章 幻境6 男人清醒时,去桃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闷酒,喝醉了酒去找女人,哭着求着要她爱他。 女人像魔怔了一般,看向男人的眼神越来越爱怜。 作为旁观者的宋青辞,急的很多次想要抓住女人的肩膀摇醒她。 偏偏他没有实体,在这个地方,没人能看的到他,也没人能听得到他说话。 起先,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一个梦,如今看来,他觉得自己更像是看一段人生。 另一个“桑周”和“宋青辞”的人生。 这个“桑周”更强大,却也一如既往的好骗。 这个“宋青辞”更加的杀伐果断,却也毫无人性可言。 纵然这个男人和他有着一样的脸,他也很难喜欢这个“宋青辞”,相比较他更加心疼“桑周”。 但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宋青辞原以为这女人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听见,她和院子里小草说的话。 “他已经三日不曾来见我了。” “是我演的不够好吗?” “那些酒我也喝了,每次喝完我都会封上五识,逼自己睡觉,我都这么辛苦了,他不会不信吧?” “我昨日偷跑出去看了,他也没有养别的女人,也没在打仗,就是在发呆而已。” “来桃院一起发呆不好吗?” “一定是江南还不够大,所以他不开心,要不我把他爹和哥哥也杀了?这样他很快就能把东北也拿下了!” 在人间,她总是会变换成人类的模样,娇小玲珑的身材,娇软清纯的面孔,乍一看,像是不谙世事的江南小姑娘。 她蹲在一堆花草前,认真思考该如何讨男人欢心。 宋青辞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塞。 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女人,要说做戏,“她”比桑周的演技要好得多,或许是因为力量足够强大,“她”的身上处处都透着有恃无恐。 但....她的世界似乎只有那个男人,甚至不惜欺骗自己来保留他们之间的美好。 甚至于不如桃源的那些小妖,他们甚至会因为对人间的好奇而偷跑人间。 但她似乎从未对小院以外的地方有过兴趣,就算是出去,也不会久留。 编织的梦,总有一天要面对现实。 男人终究还是带着他的十万大军,和数以计百的道士攻入了桃源。 昏睡着的女人,被男人抱上了马。 男人坐在白色的高头大马之上,望着被熊熊烈火烧尽的十里桃源,数千妖物,脸上的冰逐渐消融。 他浅浅的讥笑着,慢慢的笑出了声,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大火在他的眼中倒映出了影子,他眼中的恨意被大火烧了个精光,只余下落寞。 “我...终于...自由了。” 男人将怀里的女人揽的更紧,抚摸着她睡的安详的脸庞,他眸子里透出几分柔情。 但这份柔情在女人睁开眼的一刹那,瞬间消散,只余下恨意。 “你终于醒了,妖王大人~” 女人侧头看见漫天大火,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出现了慌乱。 “你做了什么?!” “杀了你们这群怪物!” 女人的眼中透着诧异和不敢相信,她抬手不费吹灰之力就遏住了男人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摔于马下。 “你当真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女人的声音透着愤怒和绝望。 “那你便杀,你折磨了我三年,我灭了你族人,我们也算扯平了!” 男人不慌不忙的从地上起身,从腰间拿出手枪上档,他的眸子猩红,阴狠且癫狂。 举起手枪对准女人,却始终未开枪。 “呵?折磨?!我折磨你?我还不够喜欢你吗!” “你那是喜欢?你把我当做一条狗一样玩弄,我不过是你的宠物!何来喜欢!你也不必装的心痛,桃源这数千的妖怪,在你眼里,也不过就是宠物,你高高在上,玩弄着所有人,真以为不会有报应吗!” 女人气得双手不停的颤抖,手几次抬起又放下,她朝着男人的方向逼近。 子弹如密网一样朝着女人的方向射击,甚至未到女人跟前,那子弹便折了回去,哀嚎声中,士兵一个个倒下。 “所有人不准开枪!” 男人高声喊道,大有一种要亲自与女人决一死战的意思。 她轻轻的抬手,男人像一块破抹布被摔倒地上,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女人抬起一只脚,用力的踩着他的胸口,碧绿的眸子变成了猩红色,目光有不甘,有心碎,但更多的是落寞和疑惑。 “你再说一遍!” “你..根本...没有心!你就...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男人一字一顿,目光中都是挑衅! 女人看了他半晌,认命一般松开了自己的脚。 她转身看向远处那匹白色的马,她飞身坐到马上,那男人也被她带到马上。 “你不是喜欢骑马,死之前再让你开心一次。” 女人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女人的话音落下,男人双腿夹紧马腹,马儿疯了一般绕着大火在不算平坦的山间奔跑。 马儿在一片被树林保护着的花海中停下。 高耸入云的大树,争奇斗艳的各色小花,微风徐来。 本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面,偏偏女人闭着眼抬起了一只手,男人闭眼举起了枪。 “砰!”一声。 枪响,女人从马上摔落。 独留男人楞在原地。 片刻后男人从马上下来,屈膝蹲下,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一言不发,露出了凄凉的笑容。 这个结果是宋青辞完全没有想到的,他原以为这女人会大杀四方,以她的实力,不论是十万大军,还是数以计百的道士,恐怕都不是对手。 但偏偏她选择了留那个男人一命,自己倒下。 他真恨不得能摇醒那个女人。 身子一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上飞起,手腕处一抹红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聚灵珠! 难道他看的这些画面,都是聚灵珠里的? 那这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第74章 赶鸭子上架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猛地睁开眼,胸口清晰的痛感,让他意识到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他头昏欲裂,嗓子发干,浑身虚软。 转过头,入目的是那小妖蜷缩在椅子上睡着的模样。 如今眼前的桑周,和刚他在梦中看到的那个“她”重合到了一起。 她身上套着宽大的灰色道袍,蜷缩在椅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道袍包裹的严实,独独露出那一双洁白的小脚。 乌黑的发挽在发顶,毛茸茸的碎发贴在耳边。 睡着的时候,乖巧听话。 梦中,那个“她”也常常这么蜷缩在秋千上睡觉。 他就这么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到底是谁? “督军!你醒了?!” 进来查看情况的郑晓,兴奋的嚎了一嗓子。 桑周也被郑晓这一嗓子吓得没了睡意,揉了揉眼睛,倾身凑到男人跟前。 她趴在桌子上,和男人四目相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特别是男人的眸中莫名的心疼和审视,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守在房间里的医生和军官都一股脑的凑了过来。 被两张桌子拼凑出来的临时病床,突然就被围满了。 宋青辞还沉浸在那双干净懵懂的眸子中,周边突然就嘈杂了起来,那小妖被挤到了一边,只好讪讪的穿上鞋子走开了。 他目光不舍的看着她的身影。 这个不知是什么的梦,让他对这个小妖多了几分怜悯和心疼。 虽然明知可能梦中的“她”可能不是眼前的她。 “命算是救回来了,精心养上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这么久!吴桂林的大军就驻扎在淮南边境,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吴桂林,竟然把军医都收买了!咱们绝不能忍!” “要说我今日我就带兵去打死这个乖孙!督军你下令吧!” “对,下令!” 宋青辞被这一群人吵得头疼,这群人,能不能长点儿脑子,他这会儿能捡条命就不错了,那有那个精神气儿下令。 “他刚醒,估计还不能说话,你们尽量让他安静一些~” 桑周搀着道长临出门前,声音不大不小的提醒道。 自前日桑周亲眼目睹了道长救人的时的画面,她便下定决心,要好好跟着道长学医术。 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自己这具脆弱的人身,能坚持到自己恢复法力。 正院自那天晚上起,戒备就比往常还要严格了许多。 桑周对正院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兴趣,而是每日准时去道长那里学习医术。 今日的天气极好,不热不冷,阳光温柔,微风徐来。 桑周蹲在院子里分辨各种中药材,道长坐在廊檐下的方桌旁,抄写一些草药方子。 “桑周小姐~” 一声恭敬含笑的声音自院门处传来。 她抬眸就看到了陈连枝,只是不同于之前,今日的他十分的和善,甚至还带着几分尊敬? “陈副官好。” “哎哎,桑小姐说话怎么这般客气,您喊我小陈就行,您可是救了两次我们督军的性命,以后桑小姐但凡有什么事情,我陈连枝比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陈连枝搓着手进了院子。 桑周对着他浅笑了两下,并未起身。 “这次救下督军的是道长,我只是个介绍人。” “桑小姐和道长都是救命恩人,今日我来就是奉命来报恩的。” “此话怎讲?” 桑周头都没抬,将膝盖上的药材书又翻了一页。 “我听南苑那边的负责人说,道长进南苑时,一直再寻一位叫做秋铭的道长,今日我来,就是来问道长,要秋铭道长的画像的。” 秋铭?桑周这才意识到,她与道长相处这么多日,竟然从未问过道长的姓名,也从未关心过,道长为何这么想从南苑出来。 桑周转身看向道长,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掺着兴奋和不知所措。 “好好好,我现在画!现在画!” 秋倚转过身的时候,悄咪咪的用袖子擦净了湿润的眼角。 这小丫头当真是他的福星。 他本以报了求死的心,为了报答她的情分出手救了一人,又因为觉得她资质好,想着多教她些医术,便又苟活了几日。 谁承想,又迎来了新的希望。 他回到房间重新拿了方纸,师弟的画像,他害怕自己老了忘记,已经画了千万次。 只是他对师弟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他十七岁的模样。 趁着道长画画的功夫。 陈连枝挠了挠头,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桑小姐~您这边可有什么愿望,我们督军说了,无论你要什么,他都满足!” 桑周歪着头想了想,她好似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我想多出去看看,不想每日被关在督军府。” “这....现在淮南周边的三城都在和我们打仗呢,现在出去恐怕不安全。” 除了出去,她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那就没了。” 陈连枝看着小姐的脸上有失望的神色,接下来的话他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郑晓也真是的,那些医生明明更专业,非要给督军提议说让桑周小姐去照顾督军的日常起居。 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督军竟然同意了。 还派他过来传话,这话他可怎么传。 他现在虽然对桑周小姐很感激,但他怎么瞧,桑小姐都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样子。 大部分时候,桑小姐看起来都有些懵懂。 “桑小姐...就是....那个....就是咱们府上没有女眷你是知道的,督军的伤需要一个细心的,赵妈岁说大了,小柔太胆小,所以找来找去,桑小姐您是最适合照顾督军的伤的。” 陈连枝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照顾督军?我去?” 桑周疑惑的指了指自己,这男人又整什么幺蛾子,说好的报恩,怎么还让自己当上丫鬟了。 她活了上千年,可从未伺候过人,都是别人伺候她。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好像是没有的,督军发了话,要你过去伺候。” 桑周白了陈连枝一眼,那还问个屁,这不是明摆着要赶她这只鸭子上架吗,还装什么好人。 第75章 一只小狗崽 宋青辞躺在拔步床上,微阖着眼睛,听着郑晓汇报工作。 “今日清晨八点十三分,赵师长已攻下滁城,我军伤亡三千,俘虏一千二,滁城守城将领孙旺德已撤出滁城,赵师长请令南下朝芜城方向行进。” “准。” “吴师长已在合城休整完毕,请命攻打湖城!” “准。” 宋青辞在床上连着躺了三四日,今日才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依照他的本意,本想着休养生息一阵子,减少奉天那边对他的忌惮,若不是吴桂林触碰了他的底线,他不会这么快出手。 “报告督军!桑小姐到了!” 桑周跟在陈连枝身后,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宋青辞躺在床上,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看她这胆小如鼠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 他恢复意识的第二日,就让人帮他读了《妖源》中所有关于聚灵珠的记载。 里面说的清楚:聚灵珠中所记载的画面,均为实境,无人可篡改聚灵珠的记忆。 也就是说,他那日所见的,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郑晓瞧见桑小姐过来,翻了翻手中的电报,重要的事情都已经汇报完了。 十分有眼色劲儿的拉着陈连枝往外走。 “哎~你干嘛老郑,我还没汇报情况呢。” “汇报什么汇报,督军想知道什么会问桑小姐的。” 桑周双手乖巧的放在身前,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你过来。” 男人的声音很淡,甚至还有些柔和。 桑周往屋子里面又走了几步。 “到我跟前来~” 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去你跟前干嘛?你喊我过来,到底是干嘛?” 桑周努力压下心底的不耐烦,尽可能让自己心平气和。 经历过南苑的那些事,加上这男人知道她身份,她对他的防备心很强,若不是现在她妖力消失的莫名其妙,又无处可去,她早就跑了。 宋青辞嗤笑出了声,她对自己的戒备,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绣迎春花的小衫,粉色的裙子,头发随意的用一根簪子挽在发顶,露出光洁白净的小脸。 娇俏可爱的模样,让人心情愉悦。 “南苑那边说,被幻术抹去记忆的人,多相处,有助于恢复记忆。” “真的?” 当然....是他自己随口说的,看她半信半疑,他故意板起了脸,语气冷硬。 “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唤你过来,笨手笨脚的。” 竟然敢说自己笨手笨脚,奶奶的,哼!那就让他好好感受下自己的笨! 桑周对着男人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一下嘴。 然后看向放桌上的茶水。 用手摸了一下温度,刚刚好,这个温度,很适合烫烫他的嘴。 “督军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些吧~”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脸上挂着笑。 宋青辞看的出她眼中的狡洁,但并不打算因此而拆穿她。 他如今躺在床上,起身都需要人扶着才行,喝水吃饭更是需要人一点一点的喂。 那小妖坐在床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伸到自己的后脑勺处,几乎半趴在床上。 她的身上除了淡淡的芍药体香,还掺杂着许多中草药的味道。 那水杯刚靠近他,他就察觉到水温有些高。 但也不至于不能入口的程度,他板着脸就这杯口喝完了一整杯水,面不改色。 “不烫吗?” “不烫。” 他嘴硬的说道。 那小妖似乎不信,拿着水杯又倒了一杯水,刚喝了一口就赶忙吐了回去,伸出粉色的舌尖扇了扇。 他将笑意憋了回去。 “听说你在学医术?” “昂,随便学学。” “为何突然对医术感兴趣。” “就是单纯为了保命。” “学的怎么样。” “还行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桑周一边敷衍着男人,一边四处打量着他的屋子。 房间里装饰很简单,独独那个高及屋顶的檀香木书架比较精致,六尺宽的书架上,摆在靠窗的书桌后面。 她朝着书架走过去,上面很多书都是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随意指着一本的。 “这是什么文字,怎么像画一样。” “英文,《海权对世界的影响》。” “这个呢?” “俄文。《军事战略》” “这个?” “法文。《战争论》” 初秋的阳光正温柔,透过大开的窗子撒到她的身上,随着她的动作,那阳光如精灵一般从她的发梢跳到她的肩头,又跳到她的细腰上。 她干净的眸子,在阳光下,亮晶晶水汪汪。 他一时间有些出神。 “世界很大吗?” “宋青辞?” 他愣了一下回过神,十分有耐心的解释道。 “很大,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能走完一个国家,更别说全世界了。” “人的寿命太短了。” 她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倚在书架上翻看着。 “你的寿命很长,可你不也没去过什么地方?” 桑周被他这一句话戳中了心事,低着头不说话。 她千年来,都是跟着师父,师父喜静,她几乎一直住在山里,后来有了桃源,她几乎不出桃源。 宋青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他没和女孩子相处过,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长久的沉默。 她垂头看着书发呆。 他瞧着阳光下的她出神。 有这么一瞬间,宋青辞觉得此时的画面,很像他在聚灵珠中所见的那般。 女人在秋千架上发呆,男人坐在树下偷看。 “报告督军!小狗带回来了!” 高昂的声音打破了这长久的宁静。 桑周抬头,看见进来的士兵,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崽。 “这不是那天我在街上看到的那只?!” 桑周将看不懂的书扔到了桌子上,小跑着两步到了士兵跟前,眼睛里都是笑意。 “本来被人买走了,我找了好几日才找到买家。” 士兵一板一眼的回道。 桑周从士兵的手里接过小狗,抱在怀里用小脸蹭了蹭。 她小跑了两步,蹲到拔步床前。 “这小狗是送我的吗?” 第76章 伺候 “喜欢吗?” “喜欢!” 如水墨画一般的小脸凑到他的眼前,笑的如三月桃花明媚,亮的人心头晃悠悠的。 宋青辞的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整整一个下午,桑周都抱着那只白色的小狗崽在房间里玩儿。 宋青辞也没闲着。 前线还在打仗,要处理的公务很多,郑晓和陈连枝一整个下午都在进进出出的汇报工作。 他得闲了就会盯着那小妖,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到了稍晚些吃饭的时候,士兵用托盘端来两碗白粥送了进来。 桑周将怀中的小狗放下,不情愿的接过托盘,踱步到男人的床边。 “督军大人~我们该吃饭了呢~” 她故意捏着嗓子给男人说话。 其实心里早已经把他骂了八百遍了,一只小狗就想收买她当牛做马的,明明这么多士兵,偏偏让自己来伺候。 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用意。 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嗯。” 男人浅浅的应了一声,张开了嘴巴。 桑周咬了咬后槽牙,坐在了男人的床边。 现在他还不能坐起来,桑周只能一勺一勺的将饭吹凉,再一小口一小口的喂下去。 她活了千把年,从来没有这么烦过,一碗粥,喂了半天还没下去一半。 偏偏男人故意一样,细嚼慢咽的让她举着勺子等半天。 宋青辞就是故意的,从她接过托盘的时候,他就瞧出来她不耐烦,但她气鼓鼓的模样,像一只嘴巴塞满东西的小仓鼠,可爱的紧。 她这一副,很烦又不得不做的模样,他是越看心情越好。 他故意细细的嚼着,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又淡淡的说了句。 “嚼的牙疼,先歇歇。” “你这才吃几口?还有一碗半没吃呢?” “另外一碗是你的。” 不出意外的,宋青辞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气急。 “你...你恩将仇报啊,狗男人!” 狗男人?呵,这就是她每天在心里骂自己的话吧。 “我不吃白粥!” 她说着走回桌子,重重的将剩下的半碗白粥放回托盘。 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生病的是你又不是我,干嘛让我吃白粥!” 她撅着嘴巴,一脸幽怨的望着自己,眼睛泪汪汪的,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宋青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小妖怎么这么不经逗,这当真是是妖族的妖王? 他心里一软,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先吃白粥垫垫,一会儿让人给你上饭。” 小妖听见这话,脸色好看了一些,从托盘里端起那半碗白粥,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虽然小脾气多,但还算知进退。 宋青辞满意的看着她过来。 知道她这会儿已经快到极限了,便也不逗她了,半碗粥很快便吃下了。 他吃的快,那小妖的脸色也逐渐的变好,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她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如释负重这几个字了。 “去外面喊陈连枝。” “喊他干啥。” “让他给你传饭。” “你都吃饱了,我还不能回去?” “还没换药。” 奶奶的,还不让她走,这男人是故意的吧,虽然她也想恢复记忆,但她是真的不想和这个男人独处。 想到上一世,她....就只想躲着这个男人,生怕自己再陷进去。 她一咬牙,脸上挤出了甜甜的笑容。 “督军~要不换个人伺候吧,你也看出来的,我笨手笨脚的。” 娇软的声音入耳,宋青辞很受用。 但他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她回去,淡淡的开口。 “我收回原先的话,我觉得你照顾的很好。” 桑周差点儿没石化在原地,她一个下午都在和狗玩儿,这男人还说他照顾的好? 真的是有毛病。 没事儿,没事儿,她这是第一次做人,总要面对很多没经历的事情的,要有耐心。 对!要有耐心! 她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迅速的调整了一下心情。 在这吃就在这吃。 不多时,她就坐在桌子前开开心心的吃起了饭。 军医掐着时间,在她放下银箸的时候,走进了房间。 陈连枝瞧着军医向桑小姐展示如何包扎伤口,有些不理解。 “桑小姐毕竟不是专业的,这伤还未愈合,要不还是医生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对上督军冷冷的目光。 怎么着?他又说错话了? “对啊,对啊,我确实不会这些,要不还是医生你来吧。” 桑周赶忙顺着陈连枝的话往下顺,心里默默的给陈连枝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很多伤兵等着我,这药每日一换,以后就麻烦桑小姐了。” 军医说完,逃命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陈连枝还想说话,被进来汇报事情的郑晓连拖带拉的带了出去。 “连枝!你没看出来吗?” 一出门,郑晓就压着声音意味深长的提点自己的老伙计。 “啥?” “督军和桑小姐啊?!” 郑晓一脸恨铁不成钢。 陈连枝沉思了一会儿。 “督军是不是已经从桑小姐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真是个榆木疙瘩。” 郑晓摇了摇头走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陈连枝站在原地,双手掐腰看了一眼里面,又低头想了想。 突然他灵光一闪,他懂了,怀柔?!肯定是怀柔! 督军竟不惜用美色来引诱桑小姐? 真想知道督军到底想从桑小姐身上审出什么,牺牲男色诱敌,这可是第一次! 院子里,垂花门下的紫藤花在寂静里飘飘摇摇。 只有看守的士兵只有换岗时会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而此时的房间里。 昏黄的灯光撒在房间里的红木家具上,衬得整个房间里的光线都昏昏沉沉的。 为了方便换药,桑周将床头的两盏贡纱灯也点上了,随着微风吹进,贡纱灯的光线忽明忽暗。 贡纱灯跳动的火光,像是在屋中跳舞一般,和稳重的白炽灯光纠缠在一起,透着暧昧。 第77章 生气 桑周倾身熟练的给男人换着药。 他的伤在胸口,缠绷带的时候,需要从他的背后绕过。 不知道的人,从她们二人的动作看,会以为两个人在拥抱一般, 说起来也确实奇怪,她总觉得这个事情她做了好多次一样,每一个步骤需要注意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都停留在男人胸前的伤口上,忽略男人厚重的呼吸,和炙热的目光。 不同于他的脸和胳膊,他的胸口雪白,胸前的肌肉线条很美,满满的雄性力量。 这会儿她已经有些明白了,这男人怕是又想走上一世的路子,用美色让自己沉沦,找到桃源的位置,然后一举歼灭。 哼,她可不会上当。 宋青辞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芍药香,有些恍惚,她白玉雕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色,黛眉浅蹙,嘴巴抿成一条线,一脸认真的模样。 她的呼吸很浅很淡,打在他的胸口,痒痒的,让人有些想把人揉进怀里。 “你这包扎的手法很熟练,原来做过?”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 低沉暗哑。 靠的太近,桑周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兴许吧。” 她低垂着眉眼,神色坚定温柔,眉目如画,宋青辞看的有些着迷。 桑周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加快,熟稔的将他胸口的药换好,坐在床边背对着男人收拾小几上的东西。 随着她的动作,粉白色的长裙一角铺在了床沿上,好巧不巧的盖在了男人的手上。 宋青辞抓住那裙角放在掌中摩擦。 鼻尖的芍药香隐隐灼灼。 桑周端着小几上换掉的纱布,起身要往外走。 抬脚走了两步,便感觉到裙角的拉扯感,她顺着裙角看过去。 躺在床上的男人扯着她的裙角,目光沉沉的望着她。 她腾出一只手,将自己的裙角往回扯,男人一动不动,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她现在是人身,她的力量和男人相比不值得一提。 扯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把自己的裙角扯回来。 有些气急。 “你....” 男人突然松了裙角,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她怒视了男人一眼,将怀里的托盘重重的放到了桌上,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陈连枝,看桑小姐面色不善的走出来,还以为督军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迎了上去。 “督军怎么了?” “死了!” 桑周语气不善的说完,便大步朝着后罩房的方向过去。 听见他的话,门口一阵骚乱,朝着房间里涌了过去。 接连两日桑周都没再去正院,正院派人过来请了她几次,她都装病不去。 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一张地图反复琢磨着。 将自己的计划的路线划在一张白纸上。 她这两日也算是琢磨明白了,师父让她解开灵契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她要修复灵丹,恢复法力。 那就必须要回桃源。 她虽然没有法力,但是有手有脚,靠双脚走过去,算起来,也就三个月的脚程。 如果有钱再雇汽车,也就十来日就能到凤山。 这么一想,她的目标瞬间清晰了。 她看了看那满满一匣子的首饰,幸好当初她聪明,挑的都是贵的,这些到时候都是她的盘缠啊。 将地图和自己的行动路线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匣子里,藏到了床下。 “小姐,秋道长差人来请你过去。” 桑周跟着小柔到了道长院子的时候,道长的院子浓浓的烟气围绕在院子的上方。 她小跑着进门。 院子里一片狼藉,正屋原来是道长炼丹的地方,如今屋子里一片焦黑,屋顶也烂了一个大洞。 她之前听道长说过,炼丹时,若是配比不对,可能会出现爆炸的情况。 道长瘫坐在地上,灰白的头发乱的如鸡窝一般,背影透着浓浓的寂寥。 桑周小跑到道长的跟前,蹲在他的跟前。 道长一脸的黑灰,目光空洞。 “道长?” “丫头,我老了,不中用了。” “怎么会,督军的伤,那些医生都束手无策,道长都给救回来了。” “你可想好你要做什么了,可否要跟着我学习岐黄之术。” 秋倚已经想好了,若是这丫头愿意同他学习,他便再苟活一阵子,若是丫头不愿意,他实在不想再活了,他不能接受自己苍老后的无能。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炼丹炉也会爆炸。 配错方子,对他来说是一种屈辱。 桑周对上道长那殷盼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 道长对她来说,是很独特的存在。 她在道长的身上,感受到了亲切和温暖,这是她在师父身上也未曾感受到的东西。 她不舍得道长死,但她知道她若不答应,道长兴许不会活过今日。 “我想好了,我学。” 桑周说完,在道长脸上看到了生机,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在道长的院子里忙活了一下午,帮道长收拾院子,等到下午的时候,她才回去。 她领着小柔回了后罩房。 垂花门处原先有士兵守着,如今空无一人。 总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狗崽也不见了踪影。 “赵妈~” 小柔也觉得不对劲,扬声喊道。 院子里没人回应。 小柔小跑进房间。 “小姐!东西全没了?!” 小柔瞪着两只兔子一般的圆眼睛,一脸受惊的表情。 桑周快步走进房间,房间的东西被搬的一干二净。 她的匣子! 她跑到床前,摸了摸床下。 妈的! 匣子也没了! “走!” “小姐,去那儿!” “正院!” 宋青辞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个雕花的红木匣子,他的脚边,那只白色的小狗崽被他的烈火吓得瑟瑟发抖。 刚被他凶完的烈火,蹲在距离他五尺远的地方,耷拉着耳朵,一脸的幽怨。 “你不能仗着你个头大,就欺负小白,做狗不能仗势欺人,懂吗?” 烈火发出了呜呜的委屈声。 “原来督军也知道做狗不能仗势欺人!” 第78章 照顾 娇软的声音带指责的语气传到耳边。 宋青辞的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将盘子里的生肉扔了一块给烈火,接过帕子擦了擦手。 二八芳华模样的小姑娘,眉眼如画,雪肤玉骨,穿了身嫩芽黄小衫,碧绿色的长裙,穿过垂花门走进了院子。 模样清丽又娇美,只不过黛眉轻皱着,那双水光透亮的眸子里,带着微愠。 瞧着她生气,他的心里痒痒的。 生气总比闷在屋里不搭理人好的多。 他就喜欢她这小野猫的模样,想挠人又挠不住的气急模样,更让人心情愉悦。 “怎么着?病好了?” 他的语气带着浅笑。 桑周从不知这男人竟这么的不要脸,把她的房间都搬空了,还有脸问。 “再不好,恐怕我就要去大街上要饭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男人跟前。 葱白的素手娇气的拎起裙裾,屈膝蹲下,将男人脚边的白色的小狗崽抱起来。 “肉肉别怕昂,人家不喜欢咱们,咱们走就是了。” 桑周顺着小狗崽的毛。 小狗崽在她的怀里哼哼唧唧的,委屈的不得了。 她的视线瞥到男人膝盖上放着的匣子,有些懊悔不该把东西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以后你住到这院的偏房里,房间都让人给你收拾好了。” 宋青辞故意当着她的面打开匣子,手指夹起里面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张纸。 一张是皖地的图纸,他认得出来。 另一张白纸上的图案,他反复看了几次,也没看出来那弯弯曲曲的线条代表着什么,不难猜出来肯定和地图有关。 “你这树枝画的不错?比小孩子的涂鸦好看多了。” 他故意拿起那张纸嘲讽道。 看她果真噘着嘴,气呼呼的模样,他心情大好。 桑周伸手去抢自己的“手绘”地图,那男人故意躲来躲去不让她碰到。 她急的跺脚,两颊急的通红。 她知道自己的画画的技术不太好,可被这男人拿出来公开处刑,多少还是有些丢人的。 紫藤花垂在墙上,微风拂来,藤蔓随风飘摇。 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逗小猫咪一般,手中的纸左右闪躲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鹅黄色的明媚的小姑娘,面带愠色的去抢男人手中的东西。 半人高的狼犬淡定的蹲坐在地上,一丈远处的白色小土狗,叽叽乱叫的在原地打着圈圈。 守在院子里的士兵,视线都不自觉的看向嬉闹的二人处。 郑晓刚进院子,又退了出去。 难得督军这么好的心情,他不会死心眼过去破坏。 “咱们督军什么时候身边也有女人了。” 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探头小声问道。 “这位就是桑周小姐,救了咱们督军的那位,佟参军可不要乱说话。”郑晓友善的提醒道。 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一脸的恍然大悟。 “我懂,我懂,不能影响咱们督军的威严,那捷报?” “既是捷报,也不着急这会儿,我先带去你前院喝杯茶。” 这边宋青辞看再逗,这小猫咪真的要炸毛了,适可而止的将那张纸连同地图都递了过去。 “这首饰暂时没收,等我伤好了,你若表现的好,连匣子一起还你。” “宋青辞!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桑周气得双手撑在男人的轮椅扶手上,凑到男人的脸前,怒目而视。 这狗男人不是耍她吗,都送了,还收回去,什么人品啊! “上次给你定做的旗袍已经到了,去试试吧,首饰先没收。” 宋青辞非但没被她的怒气吓到,反而抬手捏了捏她的小圆脸,肉乎乎的小脸捏起来滑嫩柔软。 “啪!”一声。 一只小手对着他的手腕拍了一巴掌。 “你中周!” 她被捏着脸,口齿不清的说道。 逗的差不多了,他便松了手。 生病这些时日,每日窝在院子里处理公务,当真是无趣的很,把她弄到身边,连阳光都明媚了几分。 “小姐!新房子比原来要大的多!” 小柔低垂着头,小跑过来,小声的说道,面上都是藏不住的兴奋。 桑周狠狠的剜了男人一眼,抱起肉肉跟着小柔往偏院去。 她初次做人,难免没有经验,下次再有钱,一定不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偏房毕竟是主院的偏房,朝南的三间大通房,雕花门窗,檀木家具。 正对房门的墙面上挂一副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山水画,古董架上摆满了古董瓷器。 桑周的眸色一亮,这些画作瓷器不比那些首饰值钱。 “小姐,督军说这些瓷器都是仿制品,让你不要动它们的心思。” 赵妈一边指挥着下人收拾房间,一边笑盈盈的提醒道。 仿制品?桑周扁了扁嘴,瞬间便对这些瓷器什么的失去了兴致。 推开卧室的窗子,窗前是一片光秃秃的花坛。 放眼望去整个主院,除了垂在墙上的紫藤花藤蔓,竟然没有一点绿色,这么好的房子,让这个不懂风情的男人住,当真是可惜了。 “小姐,新作的旗袍要试试吗?” 本来有些烦闷的桑周,瞧见那一摞摞的好看衣服,心情好了许多。 让小柔关上门窗,在房间里一件一件的试着那些新衣服。 不得不说,人类的衣服当真是好看,明明一样的款式,不同的花色和盘扣,却能穿出来不同的感觉。 桑周的房子,和男人仅隔了一面墙壁。 不分昼夜的,男人喊她过去伺候。 白日,伺候他吃饭梳洗陪他办公晒太阳,晚上,给他讲故事缓解伤口的疼痛,时不时还要在他的淫威下帮他按摩僵硬的四肢。 桑周感觉这男人每天都在她耐心的边缘跳跃。 连着几日,男人每次都是先把她气的跳脚,又送她些首饰安抚她。 她觉得自己在宋青辞眼中,和那只大黑狗没什么区别。 第79章 一片祥和 主屋书房里。 调皮的阳光透过窗子,跳到了窗前的案牍上。 案牍前,男人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着的香烟,双腿交叠,懒懒的靠在椅背上。 他的对面,穿着粉白色百褶裙的小姑娘,胳膊下压着一本书,伏在案上睡得香甜。 身材高大的佟参军正目不敢斜视的站在书桌前汇报工作。 “如今皖省已经拿下,各师长都在等督军一声令下,拿下浙省!” 男人捻了捻没点燃的烟放在了嘴角。 “原地驻扎,先不攻,看看吴桂林的反应再说,奉天那边有动静吗?” “老爷子遣了人过来,最近这几日差不多也该到了。” 男人轻声说完,慢斯条理的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目光落在睡得香甜的小妖身上,她侧着头像个贪睡的小猫一般,微微张着嘴,模样单纯无害。 此时的她和幻境中的那个“桑周”重合到了一起。 他坐直了身子,端坐在书桌前,让自己可以离那小妖更近一些。 细细的暖流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从心间悄悄的划过,藏在袖子里的珠子散发出温热的触感。 他轻轻的挽起袖子,聚灵珠正散发出淡如粉色的光。 似乎他每次对这小妖产生不该有的情绪时,这珠子都会发光发热,看来这珠子还是不要贴身戴着为好。 若是被这小妖发现自己藏着她的灵丹,恐怕她就没这么听话了。 “咳咳!” 他将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两下。 酣睡中的小妖懵懵懂懂的抬起了头,揉了揉眼睛。 “又怎么了~” “扶我到门口晒太阳。” “哦~” 桑周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缓缓的站起身,吁了一口气,理了理裙摆。 缓步走到男人的椅子旁,熟练的微微弯下腰。 坚硬有力的胳膊搭在了她的肩头,她吃力的扶着男人往前挪。 宋青辞低垂着眉眼瞧着她被压弯腰的模样,又故意将身子侧了侧,把自己身上的重量又往她的身上挪了几分。 直到她眉头轻皱,他才满意的勾起一丝笑容。 “上次讲的那个小姐和马夫的故事还没讲完,接着讲吧.....” 桑周刚把男人扶坐到院中椅子上,就听见他懒散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声。 心中暗骂他压榨自己,嘴上却乖巧的问。 “上次讲到哪里了?” “不记得了,你随便从哪里讲都行。” 都不知道讲到哪里了,听屁的故事,真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折磨人,而且丫的每次一听故事就睡觉。 分明就是故意折腾她。 宋青辞还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睡个踏实觉,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差,轻且浅,独独她在的时候,他睡得格外的踏实。 若是晚上让她守在床前,保不齐她又要炸毛,所以才时不时借着晒太阳听故事的借口,让她守在身边,他好补补觉。 秋日的阳光很是温柔,携裹着微风吹进院子里,一大一小的两只狗在院子里戏耍。 粉白色襦裙的女人撑着脸坐在小马扎里,满脸幽怨,声音细软的诉说着书生和小姐的故事。 摇椅里藏青色长衫的男人,阖目躺着,似乎睡得香甜。 而此时的东院,陈连枝正带着人装扮这院子,他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是督军亲自绘下的,说是要在中元节前给桑周小姐一个惊喜。 除了院子的图纸,他手里还有一张督军列出来的清单,都是要送给桑周小姐的礼物。 他现在已经觉摸出味来,督军对桑小姐似乎不一般。 但他不敢想,督军这棵万年的铁树,怎么可能会开出花儿来。 “假山要往后放一点儿,不要挡住那片芍药!” 陈连枝也来不及细细的琢磨,现下江南一片战事焦灼,局势动乱,奉天虎视眈眈。 前有奉天派人探病,后有吴桂如派人来议和,他都替督军发愁,真不明白督军怎么坐得住的,每日养在府里,逗女人遛狗,丝毫不着急。 第80章 不会骑马 桑周瞧着身边的男人似乎是已经熟睡了,拎着裙摆轻轻的起身,刚挪了两步,小白就扑腾着两只小短腿跑了过来。 总是喜欢欺负它的大黑也紧随其后的跟来,她急忙弯腰将小白抱在怀里,弯腰凶巴巴的看向大黑,低声的骂着。 “蠢大黑,和你主子一样,就会欺负人,哼!” 这几天府上很是热闹,各种家具装饰,还有不少花卉假山的,都在往东边的偏院搬,她打听了几次,都没问出个所以然。 宋青辞又总是寸步不让离开的缠着她,只勾的她更加的好奇了。 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去看看,到底这男人又在捣鼓什么。 越往东边走,她越是觉得不对劲,这个方向这个位置,她怎么都觉得有些熟悉,站在偏院的月亮门前,月亮门上新雕的两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刚劲有力笔锋锐利的字体,她一眼就认出是宋青辞的亲笔字。 桃院 这两个字如梦魇一般曾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如今她几乎就要忘记这个禁锢之处,它又这么突然,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院子里陈连枝的声音穿过墙壁传了出来。 “芍药不要挨水渠这么近。” “你那个秋千架扎的不行,一看就不牢固。” ..... 芍药,水渠,秋千架..... 这些东西又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难不成就算回到过去,她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那接下来是不是,宋青辞攻下江南,焚烧桃源,灭妖族。 她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大脑一片空白。 双臂不自觉的收紧,小白在她的怀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手臂,安抚一样的揉了揉小白毛茸茸的脑袋。 从东院一路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她的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该如何才能不重蹈覆辙,留下自己这条小命。 上一世宋青辞能对桃源这么了解,一举灭了桃源,少不了她三番两次的带他入桃源,给了他了解桃源的机会。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不能再受其蒙骗了,这督军府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被囚在府上,宋青辞又有着绝对压制她的力量,她什么都做不了。 脚下的步子一转,她去了道长的院子,若说这府上她信得过的,说来说去,也只有道长一人。 廊下,道长伏在岸上,手中的毛笔飞快的游动着。 “道长~” 道长苍老的脸庞缓缓的从案上抬起头。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桑周倾身将小白放到了地上,神秘兮兮的凑到了道长的跟前。 半个时辰后,从道长院中出来时,她的神色已经从容了许多。 而此时的正院,男人早已没了睡意,懒懒的躺在躺椅上听着士兵的汇报。 “桑小姐在桃院站了许久,脸色苍白的去了秋道长那里,出来的时候神色轻松。” 男人阖目躺着,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修长的指节奏缓慢的在椅子上敲着。 看来《妖源》中写的是真的,他那日幻境中所见的“桑周”,就是他身边的这个小妖。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烦躁,纵然那个“宋青辞”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他并不觉得那男人与他有什么关系。 想到小妖曾和另外一个男人日日欢好,手指不自觉的攥到一起。 越想越是觉得烦闷,从摇椅上坐起身 。 “郑晓!过来陪我练练!” 桑周刚一进主院,便看见刚还长袍打扮的宋青辞,已经换上了军装,正和郑晓还有几个士兵赤手空拳的肉搏。 被一群士兵围着打,宋青辞也丝毫没有败下阵,拳拳利落,只打的士兵们节节败退。 青绿色的军裤,黑色蹭亮的军靴,白色的内衬,每一颗纽扣都扣得整整齐齐,袖子挽起,露出古铜色结实的小臂。 桑周看着眼前的一身正气的宋青辞,实在没办法把他和上一世那个阴狠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不过....他这利落的身手,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恢复啊,还装走不动让自己扶着,让自己给他端茶送水! 狗男人,果然又在戏耍自己! 那些士兵不是他的对手,没多大会儿便倒了一地。 郑晓感觉到督军今日不对劲,下手是实实在在的狠,丝毫没有切磋的意思,更像是在拿着他们发泄。 再练下去,他们这一群人恐怕都要卧床了。 瞥见不远处站着看热闹的桑小姐,他急忙说到:“督军,桑小姐回来了,要不您歇歇吧!” 桑周白了一眼男人,气呼呼的出了院子回了自己房间。 忍耐!她要忍耐! 如今她去意已决,而且飞走不可,当下不宜和狗男人生气,要想方设法的让男人放下戒备带她出门才行。 咚咚咚! “桑小姐,督军邀请您一起去郊外骑马。” 门口士兵的话音刚落,桑周已经打开了门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真的是想啥来啥,看来狗男人是折腾过她以后心存愧疚了。 不过桑周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也没有这么好的情绪管理,虽然一直说服自己要讨好男人,但真当看见那男人的时候,神色不免的傲娇起来。 她抱着小白缓步过去,目光在墨绿军装的男人身上一扫而过,便看向别处。 微风徐徐,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腾出一只手降额前的碎发理到耳后,小白却趁她不注意从怀里跳了下去。 一直像个松树一样立着的男人,几个健步,单手就将短腿的小白狗抓在手里,虚抱着走到她的跟前。 “别生气了,今日带你去骑马散心,就当是道歉,行不行~” 男人说着将小狗递到她的跟前,说话的语气,也少有的没有命令,甚至还有点儿哄她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这狗男人安得什么心思,但她听着心情舒爽了很多,决定暂时不给这个男人一般计较。 大事要紧! “我不会骑马!” 第81章 心猿意马 宋青辞遇见这小妖才知道,原来不会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他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微微倾身。 她的身量很小,就算站直了也只到他的肩膀,随着他的倾身,小妖眼神中露出一丝慌张,但面上却故作镇定,似是咬着牙一般给他较着劲,一动不动的站着。 只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小妖已经紧张的浑身都是僵硬的。 直到两个人的视线在同一个水平上,宋青辞才停下来。 “我教你~” 他柔声说道,咫尺之间的距离,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小妖的呼吸停滞了片刻,紧接着便后退了两步,将脸别到了一边。 不过她红透的耳尖,暴露了她的想法。 既然和幻境中的那个“桑周”是同一人,怎地差别这么大,幻境中的那个说是放荡也不为过,这个是有几分纯情在身上的。 不过....都挺没脑子的。 逗完她,看她认了输,转身的那刻他的脸上便挂上了得逞的笑容。 桑周看着男人的背影,深呼了一口气。 丫的,竟然被调戏了。 她竟然还不争气的觉得有些脸红,但是那男人和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温热的呼吸就这么扑在她的脸上,她也不知为何,就是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 真是不争气,上一世,被这男人美色迷惑,这一世竟然还能心跳加速。 桑周!你作为一只千年的妖怪,能不能争气一点,不能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两次呀! 说是去郊外骑马,事实上还没出督军府宋青辞就骑上了马,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抱臂站着的小妖。 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既然桑小姐不会骑马,就麻烦过去的路上同我共乘一骑了。” 桑周白了他一眼,她的内心当然是抗拒与眼前的男人共乘一骑的,毕竟上一世,她就是这么坐在男人怀里,看着桃源焚尽的。 但....能屈能伸才能是大妖,她活了千年,才不是那种小气的小妖精。 她傲娇的朝着男人伸出自己素白的小手,男人倾身,越过她的手,一把揽过她的细腰,将人带到马上。 摸着她柔软的腰肢,宋青辞竟有些心猿意马,抛开她的身份不说,这小妖真是处处都合他的胃口。 看着她白皙纤长的脖颈,几乎透明的耳垂,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几乎同时,他听见身前女人带着埋怨的嘀咕。 “你别占我便...” 还没等她说完,他便猛地抽了一下马,马儿得了命令,撒丫子跑的飞快,身前的女人也被突然疾奔的马儿吓得回抱着他的腰身。 女人侧坐在马上,死死的抱着他的腰身,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前的柔软,淡淡的芍药香充斥在鼻尖,风吹起她的发梢在他的脖颈扫来扫去。 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幻境里她的白皙圆润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和那男人古铜色的肌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低头看着怀里女人的发顶,他竟然有些羡慕另外一个自己。 但更多的是嫉妒,心里有些闷闷的。 到了郊外的马场,桑周早就被疾驰的烈马吓得魂飞破散,她本还想着路上观察观察形式,好制作逃跑路线,谁知这男人心眼这么坏,一路上跑的这么快,她吓得头都没敢抬。 男人扶她下马的时候,腿软脚软的,不出意外的她跌入了男人的怀里,她懊恼的想要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谁知男人揽的更紧了些。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碰你?我和他不是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吗?” 桑周诧异的抬头看向男人,男人漆黑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却映出了她慌乱的脸色。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桑周一时间有些结巴,这男人怎么会....这不符合常理啊,他怎么会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 “我有一颗红色的珠子。” 宋青辞看着怀里的小妖脸色由红变白,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接着带着几分诱惑的说。 “你若乖乖听话,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我考虑把它还给你。” 桑周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有惊吓也有兴奋,她的灵丹,她的灵丹就这么简单的找到了?怨不得他能看到那个男人,看来是通过她的灵丹看到了她的记忆。 想到她和那男人那些疯狂的画面都被眼前的男人看到了,她的脸竟然有些发热。 督军府的单独给她辟出来的桃园,有意无意的试探,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这男人是在模仿她记忆中的桃园。 虽然灵丹被这狗男人拿着,相当于被拿捏了命脉,但是至少她知道了东西在哪里,谢天谢地,总算是找到了。 “督军这话说得,我一直都很听话啊,只是不知道督军到底想知道什么?” 桑周眨巴着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抬头望着男人,双手自然的环着男人有力的腰身,将两个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了些,她有意和男人亲近,好借机拿回东西,反正狗男人这副皮囊,她不会吃亏。 男人看着身前突然乖巧听话的小妖,神色虽然无辜,眸子里却都是风情,她这副娇俏的模样,和幻境里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不自觉的重合了起来。 “呵~” 男人想到她曾承欢于别人身下,发出了一声轻笑,扯开她的手,将她推远了几分。 “你可曾去过八角台。” “督军不是有我的灵丹,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确确实实不曾去过八角台。” 桑周觉得八角台这个地名听着很熟悉,但她的记忆里确确实实没有这个地方,那男人似乎是不满意她的回答。 长腿一跨上了马,冷着脸倾身看着她。 桑周识趣的伸手的被男人带上了马,心里嘀咕着,这男人变脸也太快了些,说生气就生气,和刚刚判若两人。 “都别跟来!” 男人对着身后跟着的士兵冷声吩咐完,便策马入了深林。 陈连枝看着督军一骑绝尘,欲言又止。 如今这形式,危机四伏,督军这样孤身一人,恐怕是不安全,但军令如山。 桑周侧身坐在马上,小手扯着男人束在军装上的腰带,疾风吹着她的裙摆,月白色的裙摆紧贴在男人黑色的军靴上。 她低头看着,竟然瞧出了几分缠绵悱恻的意味。 微微仰着头看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颚线,凸起的咽喉,她偷偷的咽了下口水,这男人的皮相,当真是美轮美奂。 “我们去哪儿?我屁股坐的有些疼~” 她小声的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马儿跑的速度降了下来。 不多时,桑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第82章 情难自禁 遮天蔽日的树林深处,竟然有一片没有长树的空地,不同于别处,阳光被大树遮住,空地没有树叶遮挡,肆无忌惮的洒了下来。 滋润着这一片的植物,只将青草更绿,各色的花朵更艳。无数不知道名字的花朵,红的张扬,粉的秀气,白的干净.....组成一片浪漫美丽的花海。 桑周自这次醒来,第一次感受到四面八方来的灵气,她虽然没有了灵丹,但是毕竟原身就是多芍药花,最喜欢的便是这种阳光灿烂,空气新鲜的地方。 不由自主的走向花海,高的长到她的腰间,低的不过才到她的小腿处,她小心翼翼的走在花海里,生怕不小心踩坏了那朵花。 在她的眼中,这些都是她的同类。 宋青辞从马上下来,就近倚靠在一棵树旁,看着精灵一样的小妖蹲在花丛中笑的甜美。 刚刚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换之是对眼前小妖的渴望,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平常的女人他只觉得麻烦,偏偏看着这小妖,十分的想要靠近,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情。 只是他一想到,她曾与另外一个男人共赴云雨,他心里就烦躁郁闷,即使那人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人和自己毫无关系。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敲了一根出来。 透过袅袅升起烟雾,他瞧见那小妖脱掉了鞋子,露出了白皙小巧的玉足,玉足踩在地上,和青草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为何那男人可以,他不可以。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欲望没什么丢人的,他掌握着她的生死,只要自己不被她迷惑,就算是妖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将手中的香烟扔到了地上,脚尖狠狠的踩灭烟头,脚步急促的走向那个小妖,满地的盛开的繁花,被他无视的踩在地上,蹂躏的不成样子。 桑周背对着男人,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带着野蛮欲望的眼神,她赤足踩在地上,张开双臂,想象着自己现在正生长在地上,吸取着日月精华。 听见后面有动静,她正要转身看去,笑容还凝在脸上,就被揽入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男人粗重的呼吸打在她的鬓边,她的后腰能清楚的感受到男人的欲望。 温热又湿润的唇粗鲁的落在她的脖颈上,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妖。 她经历过情事,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没想到宋清辞会突然这样对自己。 是要开始了吗?像上一世那般,用美人计俘获她的心,让她死心塌地,然后让妖族为他所用,再过河拆桥。 “宋青辞,你冷静一些,嗯~” 她逐渐有些不受控制,他的手劲很大,在她的胸前肆无忌惮,她觉得有些疼。 他湿热的吻很粗鲁,似乎是立马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 她还想再说什么,已经被男人转过身子。 她想推开男人让男人冷静一下,可她现在没有法力,这具身子的力气像是小鸡仔一样,男人对她来说像是一座坚硬的大山一般。 “宋~唔..唔....” 她越是挣扎,男人对她的禁锢越是不留余地。 刚还似锦的繁花,枝叶乱颤,一阵混乱之后,被压坏了花瓣,虽没了刚刚那生机勃勃的美丽,却也别有一番颓废之美。 宋青辞觉得自己如同行走在云端,因为常年持枪,他的指腹粗糙,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嫣红的痕迹,看在眼里,只觉得更让人如着火了一般。 此处本是他无意中经过,想要带她来此处散心,终究是他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他如今才明白何为温软如玉。 这般抱在怀里,他只觉得她的四肢有些太纤细了,像是一用力就会被折断了一般。 只是该丰盈的地方,确实一点也没有偷懒。 她对这个男人的皮相向来没什么抵抗力而言,纵然知道他是危险的,不可靠近的,但还是不受控制的沉沦在他的美色之下。 繁花中的蝴蝶虫子羞红了脸。 事后。 没有留恋没有温言软语,还没等桑周缓过劲儿来,宋青辞已经迅速的整理好衣冠,催促着她起身。 原本刚升起的几分满意,瞬间便烟消云散。 “真是过河拆桥~”。桑周带着几分埋怨的小声嘀咕。 宋青瓷只瞥了一眼衣衫凌乱,面色潮红的女人,便觉有些压制不住火气,但此处不宜久待,他也没有被人窥探的癖好。 他更不愿意自己沉沦此事,特别是和一个来历不明,别有目的的小妖。 “这里随时有可能有人经过。” 男人只冷冷的说了这一句,便迈着大步朝着拴马的方向走去。 桑周对这男人的背影,偷偷的吐着舌头,又当又立的,刚怎么不怕有人经过,现在开始担心了。 她今日出门穿的本是月白色的百褶裙,配鹅黄色刺绣的小衫,如今小衫上的盘口被男人粗暴的扯断了,一侧的衣领黏黏的耷拉着。 月白色的裙子上沾得都是花草被碾磨后流出的汁液,让人一眼就能瞧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一手捂着耷拉着的衣领,藏着呼之欲出的春光,一只手拎着早就变成花裙子的裙摆,别扭又缓慢的朝着马儿的方向过去。 宋青辞刚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香烟,歪头正要点烟,余光瞥到那抹小巧的身影,思索了片刻,又将手中的烟装回了口袋。 她狼狈的模样,让他心中不由来的一软。 桑周正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挪,抬眸看见那人又在解开军装的口子,不由得心头一紧。 这地方美虽然美,但是躺在地上着实硌得慌,她的后背现在还火辣辣的疼着,不用看就知道破皮了。 她顿在原地欲言又止。 直到男人将青绿色的褂子披在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牢牢的裹在里面。 “自己裹好。” 男人此时的语气没了刚刚的生冷,但也算不上温柔。 桑周被抱着上了马,一路上马儿走的慢慢悠悠的,出了林子,一排排的列兵站在原地等着,她藏在男人的怀里,羞耻的头都没抬。 第83章 通晓兽语 桑周本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云雨之事,直到....她听见小白狗说话。 “主人,我刚出去玩儿,听见烈火在骂你呢,我们去找它!” 桑周彼时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白在她腿边哼哼唧唧了许久了,猛然间的她就听懂了小白的意思。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掐着小白,将它抱到与自己平视的水平。 “你说烈火在骂我?” 小白听见她的话,兴奋的瞪着四只小短腿。 “主人!你能听懂我说话了!烈火那个狗家伙整天在院子里散布你的坏话,你可要好好收拾收拾它!” “它说我什么?” “说你整日勾引督军,不怀好心。” 小柔和赵妈本来在院子里晾晒被褥,看着廊下的一人一狗正在一本正经的交流,面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赵妈,桑小姐不会又被邪祟附身了吧~” “应该....应该不是,桑小姐是道姑来着,不要大惊小怪,桑小姐不过是在逗狗罢了。” “.......” 很快赵妈就傻了眼。 院中的花草,厨房的鸡鸭,甚至是院子上空一闪而过的飞鸟,桑小姐都没放过。 一一和它们打了招呼。 桑周对自己的变化新奇又期待,她细细想了这阵子发生的事情,似乎那日从花海回来之后,她便觉得耳聪目明,身体轻盈。 只是她还不清楚,让她产生此种变化的,到底是那片花海,还是宋清辞。 桑周想要一探究竟,却连着数日都没见到那男人的影子,据说是宋青辞扣押了别人的军火,对方派人来交涉。 据小白打探回来的消息说,这次交涉十分重要,若是交涉失败,可能有一场大战。 桑周对大战不大战的无所谓,她只关心她的灵丹,那日宋青瓷说连着几日,她都眼巴巴的守在宋青辞的院门口,都没守到他人。 除了宋青辞住的主院和书房,这督军府后院已经被她暗戳戳的翻了个遍,丝毫没有线索。 她把目光放到了宋青辞养的那条大黑狗身上。 只是大黑是宋青辞亲自养的,平日里挑剔的很,从不吃外面的东西,性子又十分的烈,只有在宋青辞身边的时候才乖顺听话。 幸好小白和大黑原本就斗来斗去,桑周让小白故意招惹大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黑骗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小柔和赵妈按照桑小姐的安排,大黑一进门,就关上院门,两个人守在院门外。 像是受惊兔子一般的小柔,站在门口,一脸惶恐的看着赵妈。 “桑小姐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吧,那可是督军的爱宠啊!” 这边宋青辞已经连着几日宿在前院的书房,他刻意不去见那个小妖,那日的事后,他十分的懊悔,小妖那日在他身下的反应,和幻境中的那人分明是同一人。 如此水性杨花,来历不明的妖怪,理智告诉他,他决不能受此妖的魅惑。 只是理智有时候总是无法控制情感,白日忙于军务还好说,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闭上眼都是那日的云雨之乐。 还有那的一颦一笑。 宋青辞坐于桌前,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吴桂林发来的电报。 “为表对结盟的重视,吾已派吾长子携小女前去商议结盟之事,吾女对督军仰慕已久,望督军多加照拂。” 读完电报,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吴桂林这个怂货,嘴上说着结盟,却只派了儿子女儿过来,真是司马昭之心,说是结盟,怕不是为了讨回前阵子被他扣下的军火。 “督军,我们真要同吴桂林结盟吗?” 郑晓站在桌前,微微倾身问道,吴桂林虽然是江南三省的军阀,但督军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如若不是不想引起奉天的注意,平添麻烦,督军恐怕早就拿下江南三省了。 “若是直接拒绝与江南结盟,奉天那边怎么会相信,我守在淮南市为了休养生息。” 郑晓恍然大悟。 “督军好计策,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借与吴桂林周璇的消息,掩盖住我们要开采矿山的真是目的。” 第84章 夺丹计划 都说狗是最忠诚的动物,在桑周看来所谓的忠诚,只是不够害怕,那条大黑狗被桑周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找你来,是为了让你帮我找个东西,你若不听话,等我以后成了你的女主人,就把你炖了吃肉!” 桑周掐着腰,故作凶态。 被绑着的大黑狗,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哼唧了两下。 “我是督军的爱宠!” “爱宠又如何,不过是个宠物!” 听见桑周的话,大黑惊恐的睁大眼睛看向她。 “你能听懂我说话!” “当然,我家主人不但能听懂你说话,院子里的花鸟虫她都听得懂!”小白骄傲的嗷嗷了两声。 大黑的眼神陡然变得肃然寂静。 “怎么会有人类能听得懂我们说话!难不成你是~” “我已经一千多岁了,你若是愿意听我话,我倒是可以指点你,助你早日修的人形!” 桑周靠近大黑,悄咪咪的说道。 飞鸟走兽,花草虫木,但凡是有自己意识的,毕生的梦想都是成精成妖,修成人形,她就不信大黑不心动。 虽然她现在没什么法术,也帮不了大黑什么,但是她如今一千多岁,这可是实实在在的。 大黑明显心动了,但是又有些挣扎。 桑周看它上了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傲娇的双腿叠在一起,双手自然的放在膝盖上。 “我的灵丹就在你家主人身上,不信你去看看,那灵丹是不是有一千年,助你成形对我来说,不过是摆摆手的事儿,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想,是否要为我做事。” 看大黑狗陷入了沉思,桑周满意的将它身上的绳子解开放了出去。 在思考,说明心动了,她虽然进不了宋青辞的身,但大黑可是每日都和他待在一起,有大黑加持,找回灵丹,指日可待。 桑周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洋洋得意,陈连枝就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她的门外,还带着一大帮的下人。 “桑小姐,督军让我帮您搬一下院子!” 桑周从房间里款款走出,一脸的疑惑。 “搬什么院子,我没听说要搬什么院子啊。” “是桃园那边,现在已经装修好了,督军说让您这两天就收拾收拾搬过去。” 桑周虽然不愿意,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儿技能,暂时没打算和那个男人闹翻。 她左右一琢磨,直接吩咐小柔和赵妈收拾东西。 不就是桃园,她上一世住的了,这一世照样住的了。 陈连枝来汇报的时候,宋青辞正摆弄着那颗带着芍药花的珠子出神,这几日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总是想起那个小妖,她的一颦一笑像藤蔓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四处蔓延。 理不清斩不断。 “督军,桑小姐已经搬过去了。” 宋青辞这才回过神。 “她怎么说。” “没说什么呀,要说什么吗?” 陈连枝一脸的疑惑。 宋青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也对,他是期待她说些什么吗?向他解释幻境里的那个人与她无关?还是期待她来大吵大闹,向他撒娇耍赖不愿意搬进去。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心绪不知不觉的竟然被这小丫头牵着走了。 “这几日她要是再找来,就说我公务繁忙,不见!” 督军的声音平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陈连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几日督军的行为,更让他觉得奇怪,督军频繁的让他送东西到桃园,每次都要他细细的讲述桑小姐的一举一动。 桑小姐越是平静,督军似乎越是烦闷,他想起来哪天督军抱着桑小姐回来时的样子,恍然大悟。 “督军~你若是想见桑小姐,直接去就好了,整个淮南都是你的,更何况桑小姐吃在咱们府,住在咱们府,本就是你的人。” 陈连枝还想再说下去,被督军冷飕飕的一眼看的后背发凉,只好退了出去。 宋青辞知道这小妖在欲擒故纵,他虽然迫切的想要见她一面,但他绝不会主动过去,若是这次他主动了,以后怕是都落了下风。 不过是个小妖精,他堂堂督军,岂有向她低头的道理。 而桃园的桑周,住在和上一世装修一模一样的院子,收着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东西,心里说没有惊吓是不可能的,这男人分明就是在警告她,上一世的事情会重蹈覆辙,她再挣扎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她的灵丹被宋青辞握在手里,还被看了上一世的记忆,如今的情况对她来说太不利了。 她必须保持低调,乖顺,听话,直到找回灵丹。 至于解开灵契和救桃源,只能徐徐图之。 小白摇着尾巴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她的跟前。 “主人,有信了!” 桑周抬了抬手,将正在收拾房间的小柔支了出去,如今她比原来多了几分心眼,知道人言可畏。 她能和动物沟通这个事,目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大黑那边有消息了?” “大黑说它看见你的灵丹了,就在督军手上,这几天他天天拿出来瞧,如果你能助他化成人形,它愿意帮你!” 桑周猛地从椅子上坐起身来。 “成了!” 她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忙让小白将大黑喊来,商议具体的事宜。 一人两狗,兴致勃勃的躲在房间里制定者夺丹计划。 第85章 缓和关系 夺丹计划第一步,缓和关系。 桑周本以为邀请宋青辞来自己的桃园吃晚饭会是一项十分难的事情,特意研究了各种话本里的话术和套路,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谁知道她只让小柔邀请了一次,男人便答应了。 小柔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脸的兴奋。 “小姐!督军答应了,答应了!” 督军愿意来她们院子里用膳,她这个当下人的,自然开心,她们小姐要是能得了督军的青睐,做了这督军府的夫人,她可就是督军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月例和身份都跟着水涨船高。 想想都是开心的不行。 她家小姐果然争气,没白瞎这副美貌。 连带着赵妈都开心了起来,赶忙安排着院子里的下人重新将院子打扫规整,自从搬到了桃园,督军又给他们配了十来个使唤的丫鬟。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督军府,谁不知道桑小姐是督军的人。 为了表达自己心意,桑周亲自下厨做的饭,她已经从大黑的嘴里打听出了督军的喜好。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她没怎么做过饭,也没怎么来过厨房,但切菜洗菜烧火做饭的流程,她似乎很熟悉。 做鱼的时候,那鱼儿的惨叫求救声,喊得她脑子都是疼的,直到下了油锅,那求救声才算结束。 厨房里鸡鸭鱼的活禽太多,她被它们的说话声吵得头疼,无奈的用棉花堵住耳朵。 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做满了一桌菜,她满心欢喜的看着一桌的菜。 虽然色香味都没有,但是这大眼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做的,多有心意。 “小姐,这菜....能吃吗?” 小柔有些担心的柔声问道。 “当然能吃,虽然不如大厨的菜,但是都是家常的味道,我尝过了,能吃。” “要不再让厨房做几个菜放在旁边吧,万一....万一菜不够吃,督军是第一次来咱们这里吃饭,菜多摆几个最好。” 赵妈知道让小姐把菜撤掉不太现实,便换了一个法子,争取为督军争取几个能下嘴的菜。 “够吃的,放心吧,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去喊督军过来吃饭。” 而她借着这一炷香的时间,换上一身鹅黄色掐梨花暗纹的旗袍,头发用同色的发带挽成一个乖巧的发鬓,露出纤细白净的脖颈。 虽然没有任何的首饰,小柔还是被小姐美到了,特别是小姐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眉眼,弯弯的唇角,浅浅的酒窝。 她看着都心动,更别说督军了。 宋青辞特意拖了很久才缓缓的从书房走出,他故意压着步子,不让人看出他内心的欣喜和期待。 终于还是这小妖精先向他低了头,她既主动邀她吃饭,他倒要看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反正她的目的无非就是自己手中的那个灵丹,他知道她的所图,她便只是自己手心的蚂蚁,左右翻腾不出来什么花。 “你们在这等着,就别进去了。” 陈连枝正打算说话,被郑晓扯了扯袖子,等督军进了院子,郑晓才出声提醒。 “桑小姐如今是督军的人,她的院子,你还是不要随便进去的好。” “那督军的安全....” “这园子里的丫鬟,都是督军亲自挑选的,论身手枪法虽然给我比差远了,但是不比你的差~”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枪法还不如女人!” 陈连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上去就要挠身边的郑晓。 郑晓一把将他的手反锁在身后,将他整个人按在墙上,靠近他有几分无奈的说道:“你这个笨蛋,什么时候能聪明一点。” 陈连枝感觉到耳边一阵瘙痒,温热的气息拍在他的耳后,让他浑身一个战栗。 血气一下涌上了头顶,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郑晓推到了一边,红着脸跑开了。 独留郑晓留在原处,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还生气了?” 宋青辞沿着鹅卵石铺的小径缓步走着,如今已经入夏,种满繁花的院子里,四处都有虫叫声,更衬得院子里安静。 微风吹的廊下的灯笼一摇一摆的,正对着小径的小厅里,娇小柔美的女人支着下巴坐在桌前,游离的眼神可以看得出她的困意。 小厅门口的台阶上一左一右坐着一个婆子一个丫鬟,看见他急忙起身,未等她们说话,宋青辞就摆手让她们下去。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小厅前的台阶下站着,不知为何,就这么看着她坐在那里,只要想到她是在等自己回来,心里就无比的满足和安心。 此时此刻,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似乎都被拦在了这个院子之外。 曾几何时,他向往的不过就是每天都有一盏灯为他亮着,一个人坐在饭桌前等着他。 “你来了。” 坐在明亮处的女人,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眼睛里猝然的亮了起来,像是盛满星星一样,亮晶晶水润润的。 他能清晰的听见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连着十几日的思念,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满足,他迫切的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欺负。 不自然的迈着步子走了进去,桌上的....菜让他愣了一下。 “你吃过了?” “没有啊,我一直在等你过来,是不是看着....不太好吃。” 瞧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他于心不忍,昧良心的话张口就来。 “看着挺不错的,事情太多就耽搁了。” 桑周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肉,本来就算不上好吃的味道,凉了以后更难吃了,刚入口就吐了出来。 她伸手拦下正要夹菜的宋青辞。 “我让小柔拿去厨房热一下。” “不用,可以吃。” 似乎是为了证明菜好吃,宋青辞特意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嘴里。 “今天是我第一次请你吃饭,怎么能让你吃冷的。” 桑周说着招呼小柔和赵妈去热菜。 宋青辞看着娇小柔美的女人,这一桌子菜虽然卖相不怎么好,但一看就是她亲自下厨,他突然觉得自己特意晚来晾着她的行为很幼稚。 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特别是对上她笑的月牙一般弯弯的眼睛,他更加的愧疚不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能让人原谅的事情。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得。 第86章 重获自由 等小柔和赵妈端着菜退出去了,鬼使神差的,他走到她的背后, 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里,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的芍药香。 他觉得无比的安心。 这么抱在怀里,他才觉得她是真的小,这么小小的一只,似乎他一用力就能把她勒碎在自己怀里一般。 “宋青辞~” 桑周感觉男人再用力一些,她就要被勒死了,男人的手臂结实的像铁块一般,如今的她根本挣脱不开。 不过她注意到男人今日戴了一串佛珠,平日里从未见他戴过什么东西,她抬手正要抚上那串佛珠,却被男人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我喘不过气了~” 男人听了她的话顿了一下才缓缓将她松开,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桑周看着男人眼中喷涌而出的欲望,犹豫了片刻,想到了大黑的话,又看了看男人手上的佛珠,便踮起脚尖主动的揽上他的脖颈。 她的主动,让宋青辞脑海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猝然绷断,思念排山倒海般涌来,他微微倾身手臂揽着她的臀部,毫不费力的将她整个人像小孩子一般抱了起来。 突然间的悬空,桑周被吓了一跳,本能的纤细的腿缠在男人的腰上。 暧昧的范围在两个人之间迅速蔓延。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传来。 “小姐,厨房还有几盘甜点,要送进去吗?” 被打断的两人有些尴尬的面面相觑,桑周从男人的身上想要滑下去,男人的手臂却迟迟不松开。 宋青辞看着她粉红的两颊和水润润的眼睛,实在是不想也不愿意松手。 站在门口的小柔,看见门开了正要开口说话,眼前的一幕羞的她不敢抬头。 督军抱着她家小姐径直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姐娇小的身躯窝在督军的怀里,雪白的肌肤和督军古铜色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浮想联翩。 想着自家白净纤细的小姐,接下来要被督军......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家小姐会骨折,只能祈祷督军能温柔几分。 小柔大气不敢喘端着糕点,头恨不得埋在怀里,站着也不是,走也不是。 直到听见卧房的门哐当一声被关上,她才小跑着往厨房的方向过去,要赶紧通知赵妈,饭先不要热了,要先烧洗澡水才行。 今夜的桃园,似乎是为了迎合房间里的动静,虫儿叫的格外的欢畅,高低起伏,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 酣畅淋漓后,宋青辞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他小时候,有个穿着穿着嫩绿色百褶裙,鹅黄色小衫的小姐,嚣张的说她是天上的神仙....... 男人手上戴着的那串佛珠,其中一颗佛珠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而酣睡中的两人都未发现。 桑周是被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的,她浑身酸疼,眼睛涩的睁不开,但耳边说话的声音十分的清晰。 “你是不知道,折腾到半夜呢,这才刚消停一会儿。” “可不是,听的我脸红,我是打算进去看看的,门窗关的严实,实在是进不去。” “.....” “闭嘴~,吵死了。” 梦境中的男人被撒娇一般的嘤咛声吵醒,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除了夏虫的时不时的叫声,并无别的声音。 想到她本身就是朵芍药,兴许最讨厌的便是这虫子的声音。 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圈着她脖颈的手顺势盖住了她的耳朵。 宋清辞醒后,久久无法入睡,回忆着刚刚的梦,那梦里的场景无比的真实,那绿裙子小姐的出现让他记忆中的很多事情更加合乎逻辑。 直到天亮他都没在睡着,借着外面灰亮的天,他看着手腕上的佛珠,其中一颗透过不算厚的檀木佛珠,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他腾出手按了一下那颗佛珠上的隐藏卡扣,中空的佛珠被打开,里面露出一个透明的珠子,此时珠子里那朵芍药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吵死了~” 听见怀里女人的嘤咛声,他急忙合上佛珠,将手覆到她的耳朵上。 恍然间他就明白了,如何解开自己这么多年的疑惑了,他一直怀疑他的记忆漏掉了某个部分,今日的梦境兴许能给他答疑解惑。 桑周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身边早就不见了男人的身影,四周也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柔!” 昨天睡下的时候觉得四肢想被碾过一样酸痛,今日起来确实浑身舒爽,心旷神怡,头脑也格外的清醒。 “小姐,要我进去伺候吗?” “进来帮我梳洗。” 不多时,小柔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桑周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不经意的看见水里飘着一只虫子的尸体。 “水里有只虫子,换一盆水吧。” 小柔愣了一下,低头瞧了许久才找到小姐说得虫子,有些诧异的问道。 “小姐你好厉害呀,离得这么远,竟然能看到里面虫子!” 正在打哈欠的桑周愣在了原地,她....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好的视力,她集中注意力看向窗子,视线竟然透过未打开的窗子看到了院子里几个丫鬟正小心翼翼的在草丛里找什么。穿过桃园的厚厚的墙,士兵正在换班,穿过小径,穿过空旷的后院,她看到了宋青辞的书房。 书房的门锁着,大黑窝在门前晒太阳。 “小姐?” 桑周的窥探被小柔打断了,她回过神,急忙掩饰的说道:“我是猜的,没想到真的有虫子。” 说着起身耷拉着鞋子走到窗前。 深呼一口气打开窗子,窗外的景象和刚刚她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内心狂喜面上却不显露。 “她们在草丛里找什么?” “督军说外面的虫子太吵了,让我们今天把虫子都捉了弄出去,还说让我们动静小些,不能打扰小姐你睡觉。” 小柔说道后面眼神中带着打趣。 桑周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这么细心,昨晚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不过这些虫子确实吵了她很久了。 她第一次恢复超于常人的听力,是花海那次两人的第一次欢好,昨天是第二次,她就有了超出常人的视线。 也就是说.....只要她不停的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就能不停的恢复技能,如此算来,就算没有法力,她也能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 她仿佛看到了她夺回灵丹,恢复自由,男人跪地求饶的景象。 第87章 秘密 自打那日桑周发现了自己恢复技能的诀窍以后,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宋青辞面前转悠,还都刻意的穿着凸显身材的旗袍。 宋青辞那人也上瘾一般,无一例外,回回都如她所愿。 不分昼夜,只要她主动,他都会回应。 而桑周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日多过一日,因为她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只是宋青辞如今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不适应,特别是眼神中时不时透出来的宠溺与温柔,让她后背发凉。 他这副模样,和上一世没有什么差别,活脱脱的温柔乡,她这次无论如何是不会上当的。 有了这些技能的加持,桑周想要离开的心更加的热烈。 和她一样热烈想要离开的还有秋倚道长,自打陈副官给他说了师弟的下落以后,他日日都盼着可以快些离开督军府,只是原先他答应过桑周,要帮她一起离开督军府。 一大早的他便守在桃园的门口,等着下人汇报。 如今桑周这丫头也算是混出名堂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是被督军放在南苑吓唬的小花妖,如今倒是成了督军的心头好。 直到日上三竿,宋督军才缓缓的从院里出来,他瞧着迎面走来的督军,明显的觉察到督军的心情极好。 他微微的低头行礼,蹭亮的黑色军靴从他面前经过,又走了回来,在他跟前站点。 “我记得你与夫人关系不错,自打她入府以来,还没怎么出过门,你这几日有空带她出去转转,到时候让陈副官陪着给你们付钱。” 男人朗声说完,便迈着步子走了,军靴踩在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透着一股轻快。 说是让陈副官付钱,其实更多的是监视吧。 看看这一院子的下人,个个走起路来步步生风的,恐怕都是督军安插在这里的眼睛。 想要带着桑周一起走,何其难。 “道长,我们夫人起来了,唤您进去。” 道长跟着下人往书房的方向过去,一进门便感受到了浓郁的妖气,带着疑惑进了门。 房间里两个丫鬟正在打扫一片狼藉的书房,书房的卧榻上也是乱糟糟的。 妖气的源头正伏在岸上写东西。 “这书房是遭了贼吗?怎么乱成这样。”道长有些疑惑。 桑周抬头看向道长,想到昨晚的疯狂,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却不显。 “听说道长一大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正欲开口说话,桑周趁着丫鬟不注意,手指放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模样,放在案上的手指了指两个丫鬟。 “道长,你快来看看我最近写的字有没有进步。” 说着像模像样的拿起字帖上的复写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秋倚过到桌子旁,接过她手上的纸。 复写纸上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空白,只是稀稀拉拉的有几个字复写了出来。 “指日可待,钱。” 秋倚抬起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桑周,顿时就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看督军对她的防备程度,想来也是会锦衣玉食的供着,但决不许她手中有钱,防备她逃跑,毕竟没有法力的妖,想在人间生存,钱是必须的。 “这字比原先好看的多,不过还是要多练练。” 秋倚将纸放回了桌面,搓了搓手,神色有些羞涩的说到:“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你借些钱?” “钱?” “我在这督军府住的时日也不短了,打算离开去寻我师弟了,只是囊中羞涩,想问你借些盘缠。” 桑周抬头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精明被她尽收眼底。 对了!她怎么没有想到,若是把钱放在道长哪里,宋青辞定然不会察觉,宋青辞对她十分大方,各种名贵的首饰衣服源源不断的送来,但是她知道那些丫鬟每日帮她收拾匣子的时候,都会检查东西有没有少。 这些首饰对她来说不但不方便带走,出逃后换钱还容易暴露踪迹,恐怕也是宋青辞只送首饰不给钱的目的。 但是她若是现在以正当的名义把首饰送给道长,道长再去换成钱.....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我...手里也没有钱,不过你若是真缺盘缠,我可以问陈副官去借些给你。” 当然她也只是说说,借能借几个钱,还不如她一副簪子值钱。 “那...那算了,我就是不想麻烦督军他们才来找你的,没关系,我手里还有几个铜板,我到时候沿途给人算算卦卖卖药丸好了。哎~” 道长佝偻着背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怜的模样像是真的孤苦无依一般。 桑周看时机差不多了,适时的出声,语气里带着情真意切的怜悯。 “我虽然没有钱,但还是有些首饰的,要不你拿去换些盘缠吧,这几个月也幸亏你照顾,不然我也没办法在督军府落下脚。” 桑周说着差人去她的首饰匣子里拿了几个不常用的首饰,她特意让人拿了几副不太贵的,就怕引起宋青辞的注意。 道长拿了东西感恩戴德的说了一堆感谢的话才离开。 临出门前,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今日督军说,你若是呆在府上无聊,让我陪你出去转转,我等不几日就要走了,还没好好看看这淮南是什么模样呢,你若是也想看看,我们就一起。” “不如就今日吧,道长你先去偏房等会儿,我临完这张贴,我们就出门。” 桑周仔仔细细的把那张帖子临完,省的被那些丫鬟看到又要传话给宋青辞,临着临着就想到了昨晚。 她正在看整个淮南地图的时候,那男人突然就推门进来,她若是立马把地图藏起来就过于明显了,只能假装开心的小跑过去扑到他怀里,撒着娇哄着他。 谁知把男人哄的上了头,在卧榻上还不满足,又哄着她到了书桌,连哄带威胁让她自己撕了那张地图,还逼她说要一辈子呆在他身边,绝对不三心二意。 宋青辞这个狗男人城府太深,自己不论做什么似乎都瞒不过他。 看着地上还未来得及打扫的地图碎片,她在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 这种被圈养的日子,她真的受够了。 第88章 野心勃勃 因得了应允,今日的出行十分的通畅,桑周和道长在前面逛,随意的话着家常。 他们身后跟着的除了小柔和赵妈,还有陈连枝和他带着的十来个兵,桑周想到她出门会有人跟着,但着实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走在街上,频频的引人侧目。 绸缎店,首饰店,脂粉店逛了一大圈,能转的地方都转了,桑周走的两只脚都冒出来火星子了,跟在后面的一群人丝毫没有懈怠的模样。 她正为此苦恼的时候,道长悠悠的说道:“许久没有听戏了,今日难得出来,听说这里的望月楼,在里面唱的都是一等一的名角儿,今日要不要去见识见识。” “自然是极好!” 道长就是道长,她怎么没想到去戏楼,那里人多糟杂,说不定能和道长有说话的机会。 望月楼是淮南极具当地特色的戏院,一进门便听见咿咿呀呀的戏腔,桑周压根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 戏院里别说空座,就连二楼的看台都站满了人,据说今日是名角“小凤仙”登台,即使陈连枝打着督军府的名号,也没能让戏院腾出来一个包厢。 戏院老板也不敢得罪他们,一番周转后,他们得了“半个”包厢。 戏院的老板,小心翼翼的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正对着戏台的包厢,包厢里原已经有了人,只是客人好说话,愿意让出来一半给他们用。 推门进去,本就不大的一个房间,正中间放了一个屏风,将狭小的空间一分为二。 “今日小凤仙登台,戏院爆满,劳烦夫人将就一下,这个包厢是我们戏院最好的位置,虽然只有一半,但是不影响观戏。” 桑周浅笑着点头。 因包厢本就空间狭小,除了小柔和陈连枝,所有人都守在了包厢外。 出于礼貌,她让陈连枝去给让出这半边包厢的人致谢,而小柔早已被戏腔勾走了魂。 桑周和道长对视了一眼,示意道长看台上。 此时戏台上一幕结束,坐在前排的不少听客,一边叫好,一边往台上扔着银子。 若是把戏班子请回家里,让道长和班主商量一些,她打赏银子,赏银他们和班主五五分,她不就有钱了。 桑周凑到道长耳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道长虽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边桑周正在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 而另一边,包厢里的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女的一身洋装。 “今日多谢两位割爱给我家夫人。” 陈连枝凭借自己不怎么敏锐的直觉,判断这两个人不但非富即贵,还不好惹。 “夫人?我怎么听说宋督军尚未娶妻,也没有妾室啊。” 说话的男人中等身高,五官还算端正,但十分普通,说话时挑着眉,语气中都是不屑。 陈连枝十分不喜欢这个男人嚣张的气势,但督军向来行事低调,他压下心中的怒气,语气算不上和善的说道。 “我们督军府的事情就不劳阁下费心了,今日多谢了。” 陈连枝抱拳说完便回去了。 包厢里夫人和道长一改一路上的聒噪,正安静的品茶听曲儿。 戏听到一半的时候,他算了算时辰,凑到夫人身边小声提醒道。 “夫人,督军说让您酉时前回府,他今日回府吃饭。” 桑周戏听到一半,好不容易能听懂这戏唱的什么,突然被这么打搅,有些不悦,但宋青辞的话她暂时还没有违背的打算。 这种小事情,她大多都是能顺着他的脾气就顺着,如此才方便她下一步打算。 出了包厢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有温柔的女声喊陈连枝的名字。 “陈副官留步~” 桑周顺着声音看向和她同一个包厢里走出来的时髦女郎,又看了看脸色不善的陈连枝,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时髦女郎虽穿着时下的洋装,但走路和端着的姿态,俨然是一个大家闺秀模样,衣服和人的不协调,带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 女郎走到她们跟前,施然的行了个礼,柔柔的开口道:“刚才家兄说话不是很好听,还请陈副官不要放在心上,我替家兄给您道歉。” “我并未放在心上,况且你们让出半边包厢给我们夫人,是我应该谢你们才对。” 陈连枝虽依旧冷着脸,但桑周瞧得出来,他这会儿已经不像刚看到这位姑娘时不耐烦了。 那姑娘道歉以后,并未离开,反而和桑周对视了一眼后,朝着她行了个礼,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打量。 今日桑周穿着一身奶黄色绣梨花的旗袍,头发全都盘在脑后,简单的用一些珍珠发饰装饰着,虽简单但也算俏皮可爱。 “我初来淮南,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教。” 桑周被她一句姐姐叫的满脸问号。 “我们认识吗?” “我闺名吴知恩,是吴桂林之女,今日初到淮南,还未来得及去府上拜访。” 桑周顿时明了了,这下好了,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她顿时有些局促,她确实给人当过姐姐,但从未给人当过这种共事一夫的姐姐。 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觉得有些酸酸的不太舒服。 幸好陈连枝及时的出声,打破了她的尴尬。 “今日是我冒犯了,待我回去告知督军后,定然带着厚礼登门道歉。” 桑周直到坐到车里,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之前就知道宋青辞的一个对家会送来女儿联姻,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虽然她一直警告自己不要上了宋青辞这男人的当,时刻告诉自己温柔乡里都是刀子,但真当要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他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狗男人,就不能再等一阵子,等她离开这个牢笼了,管他有几个女人伺候,她都绝不会回头的。 吴知恩站在楼梯上,等那鹅黄色的倩影消失后,脸上的柔弱顿时消失不见。 嫁到淮南,会成为一名弃子,这是府上人人皆知的,她的几位姐姐都避之不及,生怕被父亲选中。 只有她主动请缨,因为她明白就算她不主动说,这种要命的苦差事还是会轮到自己头上,只因为自己的母亲是个舞女,还是个她一出生就死了的舞女。 爹不疼娘不爱,她留在府上的结局,无非就是被用来拉拢敌人,赏赐下属。 倒不如直接嫁来淮南,至少淮南的这位据说只有名头的督军,年轻力壮,无妻无妾,而且还有本事扣的了她父亲的军火,让她一直以来高傲的父亲都不得不低头派人过来。 只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出乎她的意料,她看见这女人的时候,就有预感她会成为自己最大的绊脚石。 第88章 讨好 桑周到家的时候宋青辞正在院子里喂大黑,看样子是刚回来,还未来得及换上便装,郑晓胳膊上挽着他的军装外套,手里端着一盘血淋淋的牛肉。 男人身上穿着白色衬衣,袖口上墨绿色的汁液格外的显眼。 牛肉的血腥味都没掩饰住男人身上沾的妖气,桑周的视线从男人的袖口一闪而过,垂下的眸子隐藏着内心的慌乱。 带法力的妖,溅出来的血才会是墨绿色。 小白最是讨厌生肉,远远的蜷缩在花坛后面,瞧见她回来,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桑周正要把小白抱到怀里,听见男人冷冷的声音:“洗手吃饭。”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郑晓,早上出门时还满面春风的,怎么刚回来就阴沉个脸。 郑晓对她摇了摇头。 得到暗示,她知道今日要乖巧收敛一些,和这个男人相处这么些日子,怎么哄他开心,怎么不触及他的界限,她还是拿捏的住分寸的。 经过大黑跟前的时候,埋头吃肉的大黑哼哼唧唧的。 “好吃好吃!还是生牛肉好吃!” 桑周忍不住腹诽这个大黑贪吃,让它办点儿正事儿拖拖拉拉的,吃东西倒是欢快。 男人刚把最后一块肉扔给大黑,桑周已经从下人的手里接过水盆,乖巧的站在一旁等着男人净手。 男人在古铜色的水盘里细细的搓了搓手,刚还白净透明的水,顿时晕满了淡淡的红。 若只是牛肉上带的血水,怎么着也不会有这么多血,联想上他袖子上的墨绿色,桑周只觉得事情不简单。 平日里她若是这么狗腿,宋青辞不说会心情变好,至少会嘲讽她谄媚,今日却不同。 男人净过手,直接将帕子扔到盆里,越过她进了屋。 桑周故意走的慢了几步,和郑晓并排走在后面。 “这是怎么了?” 郑晓知晓她在督军心目中的地位,虽然督军未提过要将桑周小姐娶过门,但曾暗示让府中上下都喊她夫人,足以证明她在督军心中的地位。 只要不涉及军中机密,很多事情,只要她问起,他都会回答,今日当然不例外,毕竟谁不想自己老大心情好一些。 况且桑周小姐去过南苑,那地方对她来说更不是什么秘密。 “南苑那边出了事,死了好多个道士。” 桑周心中有了数,进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谄媚,她知道这男人最喜欢她谄媚的模样,再恰到好处的撒个娇,斗个嘴,这男人恨不得把她含到嘴里。 “今日我去望月楼听戏,正巧赶上小凤仙登台,唱的可好听了,可惜还没听完就到饭点了~” 对面的男人没有反应。 “你什么时候得空,咱们一起去听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殷勤的给男人夹菜。 “吃饭吧。” 男人的语气相对于缓和了许多,脸色也好了些许。 桑周看着他的眼色坐到了他对面,连带着拉椅子的动作都静悄悄的,生怕哪一个动作惊了对面的人,再惹了他不悦。 说来,她近几百年受的憋屈,都没这几个月受的多。 宋青辞努力的压制内心的焦躁,他也不忍心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 “若是喜欢听,让连枝把人请到府上唱两日,戏院里鱼龙混杂,不安全。” “也没什么不安全的。” 听见她无所谓的语气,宋青辞心中不由的一紧。 若是她的身份被发现,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族,都容不得她。 今日从南苑逃跑的那只狐妖,便是通过吞噬其他小妖的力量来壮大自己,最后挣脱束缚在南苑大开杀戒,差一点,他这几年的研究就功亏一篑了。 坐在他对面的小妖,从言语举止,到性格神态,和人类都没区别,甚至比人类的女人更像一个女人,一想到他们初遇时她受伤的模样,他就心中害怕,那时伤她的似乎还是她的属下。 她这般心事藏在脸上,没有半分城府的样子,也怨不得会被自己的手下算计。 “如今世道不太平,军阀混战,妖物横行,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总是少出门些好,倒不是我拘着你,你那点儿小聪明,也就在督军府耍耍浑,到了外面,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住。”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心思野,总想着拿着她的灵丹跑路,且不说他舍不得她走,就是舍得了,她那性子,保不齐被人吞了灵丹,打回原形。 “我知道啦,我以后就乖乖呆在府上,你不在家,我就不乱跑了。” 明知道她只是嘴上应付应付,哄自己开心,但她软糯娇气的声音,还是让他心中的阴霾少了许多。 平日里用完晚膳,他总是要处理一会儿公务,今日他亲眼目睹了妖杀人时的轻松自如,心中实在难安,手里的信件也看不进去。 “咯咯咯....” 穿着水粉色丝绸睡裙的小丫头,翘着白嫩的小脚,趴在铺着兔毛摊子的卧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笑得眉眼弯弯的,手边还放着一盘殷红的樱桃时不时的吃上一颗,那模样好不自在。 他平日里总是埋头公干,都没怎么注意过陪在一旁的小丫头,大多数时候等他忙完了,她已经蜷缩在卧榻上睡着了。 原先他都是在前院的书房公干,是她说看不到他总是睡不着,他才把书房搬到桃园。 这书房本是没有卧榻的,三间通透的书房,一间小厅只有正对着门的位置挂了一副山水画,空无一物,东边原放了几排书架和古董架,西边是他公干的书桌。 她又嚷着坐在椅子上等着太累,他便让人放了一个卧榻到对面,怕她总是胡闹影响他公干,他还特意让人把卧榻放在了东边。 为了给她放下一个大一点的卧榻,先是撤了两排古董架,后来她的画本零食越来越多,陆陆续续又撤了一些书出去。 现如今仔细看,剩的那一排书架哪里还有什么书,都是她不知道哪里淘来的小木剑,龟壳,各种刻着八卦纹路的小盒子。 那白嫩嫩,明晃晃的小脚晃荡的他心神荡漾的,干脆就扔下手里的东西,踱步到对面。 “看什么这么开心?” 说话的功夫,已经把她盈盈一握的脚丫子握在了手心,和想象中一样的软,只是有些凉。 第89章 六小姐 他倚在榻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小丫头自然的翻个身躺倒在他怀里,两只冰凉的脚丫子熟练的蹭到他腿弯处取暖。 他把人揽在怀里,下巴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声音暗哑。 “什么书笑的这么开心?” “今天刚买的话本....” 小丫头看的投入,随意的敷衍了他两句,又伸手捏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这不经意间的动作把他撩拨的浑身燥热,他从小丫头手里夺来书,看了一眼封皮。 《霸道军阀和他的小娇妻》.....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就是我的小娇妻...” 他呢喃着吻去,樱桃的甜味顿时弥漫在嘴间..... 他的小芍药乖巧听话,他一定要好好把她护在身边,不然被那些凶狠恶煞的妖遇见了,估计连一片花瓣都不剩。 守在门口的陈连枝听见里面的动静,熟练的摆手让守卫往外面退一些,他家督军兴许是憋得太久了,夜夜笙歌,起初他听见里面的动静还会脸红,甚至无法直视自家督军和小姐。 宋青辞又在梦里看见了他的大婚,简单又仓促......烫金的龙凤贴被他反反复复的摩挲着放在枕下。 高挑妖娆的女人却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婚房,说只要将他和桑周的心头血各取一滴放入聚灵珠,桑周便会恢复法力。 ........ ........ 桑周的心口猛地一痛,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痛的从床上坐起来,透过窗幔看见外面的天空已经透出了鱼肚白,睡在她旁边的男人额头上沁着细密的薄汗,似乎睡得也不太安稳。 从枕下拿起一块帕子,轻轻的拭去他额头上的汗。 明明她的动作很轻,男人却被她惊醒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疑问。 “每次都是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了。”他呢喃道。 桑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只是安静的将手中的帕子叠的方方正正,最近他总是问她一些奇怪的话,比如问她记不记得竹哨从哪里来的,记不记得八角台他们的婚约。 “你又做那个梦了?” 桑周将帕子放在枕下,乖巧的窝进男人的怀里。 “那不是梦,一定不是梦。” 桑周听着男人仿佛自语的喃喃声,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若是我能恢复灵力,或许就能解开疑惑,若是一段记忆是我启动了灵力才产生的,当我失去灵力时,这段记忆也会缺失,要不你把灵丹还我,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再睡会儿吧。” 桑周是被前院的声音吵醒的,她如今刚拥有这些能力,还没搞明白如何控制,所以自打恢复这灵敏的听识以来,她几乎没睡过懒觉。 “小柔~” “夫人,您终于醒了,督军把小凤仙请到府上唱戏,就等您过去就开唱呢!” “小凤仙?望月楼的那位?” 桑周回忆着,她昨天确实提了这么一嘴,没想到宋青辞这么配合,直接把人请到了府上。 机会,这不就来了! 宋督军为了哄自己的夫人,请了小凤仙在府上连唱几日大戏的事情,满城皆知。 被冷落在客栈的吴氏兄妹自然也听说了。 “真是目中无人,用自己公务繁忙一而再再而三的搪塞我们,把我们晾在客栈,自己在府上听戏!” 吴知庆气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让你主动去府上拜访,你连去都不敢去!真是个废物!” 吴知恩规矩的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低垂着眉眼,看着气急败坏的大哥,心中尽是鄙夷。 他才是无脑无心的废物,这宋青辞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想给他们个下马威,就看他们能不能沉得住气。 她这大哥竟然还让她去主动拜访。 “哥,我们是来求人办事的,自然要有求人的态度。” “求他个大爷,整个江南都是我们吴家的,他一个光杆司令装什么装,要不是那些军火的消息不能走漏,他和他的那些散兵早就被我们吴家军灭了。” “哥,我觉得你可以多听听季副官打听来的消息,这淮南城的兵,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绝不是外面传言的那般散乱,都是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而且......” 吴知恩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掌风袭来,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扇到了地上,她捂着脸蜷缩在一旁,她将嘴巴里的腥甜咽了下去,垂着的眸子里藏着翻天的恨意。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女人插嘴,看清楚自己的地位。滚!” 站在门外的季山将里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督军让他跟着大少爷过来,是帮着出谋划策的,可大少爷从不听人意见,做事和在南城一样,肆意妄为,意气用事。 反倒是六小姐让他刮目相看,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是行事能屈能伸,看的形式也听得进去建议,只是可惜了.... 他看着从房里走出来的刘小姐,那张本就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此时一侧清晰的浮现出巴掌印,嘴角沁出的血迹看着楚楚可怜。 他目光中都是怜惜,六小姐的目光和他对视的一眼,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盈盈的朝他醒了个礼。 “大哥这里劳烦季副官挂心了。” 季山心里对六小姐的敬佩又多了几分,顾大局识大体,柔弱又不失坚强,真是可惜了生在吴家这种狼窝。 季山自小被老督军养在身边,说是副官,其实更像是养子,他平日里吃穿用度和府上的少爷并无差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住在前院和府上的下人住在一起,少爷们住在后院。 老督军曾有意让他在几个女儿中选一个都被他婉拒了,实在是老督军的几个女儿,要么太过张扬,要么太木讷,实在是没有一个能入眼的。 六小姐以往存在感太低,以至于他错过了这个妙人,若是能早一些发现,也许六小姐就能躲过被送人的命运。 第90章 换钱 连着听了几日的戏,桑周每日都打赏一堆首饰银钱给戏班子,看的小柔直呼心疼。 桑周却心情一天比一天好,道长说那戏班子的班主爽快的很,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十分懂行的说打赏得来的首饰,换成银钱,戏班子只留两成,剩下的都还给他们。 这几日戏听得,桑周套出了许多银钱出来。 害怕夜长梦多,戏班子走的第二天,道长就找了陈副官辞行,说是去云游四方,实际上是拿着换来的银票,躲在郊外的一处农户家等着桑周脱身。 因为计划进行顺利,桑周这两日心情格外的好,连着两日都亲自下厨做饭吃,只是味道总是一言难尽。 第三日还没到晚饭点,陈连枝就来她院子里传话,说是宋青辞今晚要在怡翠楼宴请南边来的贵客,还特意又派人送来一堆首饰和衣服。 “督军说,今日让夫人务必张扬,吃饭时也不必给两位贵客留脸面。” “既是贵客,应当是留脸面才对,怎么还不留脸面?”小柔疑惑的问着,手里也没停下来忙活,从下人手里一一接过首饰,捧到夫人跟前让她挑选。 “督军自有他的用意。”陈连枝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走了。 小柔对着陈连枝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 “最近督军好像忙的很,听厨房周大哥说,前院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做客,不过督军这么忙,每日还能来咱们院里用晚膳,也看得出来督军对夫人的重视。” “忙点儿好,忙点儿我才得空。” 小柔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不过她家夫人向来想的都和别人不一样,只要督军喜欢就成。 夫人出乎意料的选了平日里她最不喜欢的鎏金料子,平日里夫人喜素,总是穿着净面的衣服,今日却选了一身鎏金的旗袍,袍面上展翅的凤凰从胸下蔓到裙摆处,凤凰的眼睛用一颗上好的珍珠缀的。 明明俗气到极致的衣服,到了自家小姐的身上,却衬的人比花娇,娇艳无比。 桑周故意去的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会儿,毕竟宋青辞都特意叮嘱了,让她务必张扬,她若是再按时到场,岂不是显得她太乖顺。 怡翠楼二楼的包厢里。 此时包厢里的氛围十分奇怪,一桌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一桌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到,被帘子隔起来的角落里,坐的都是小孩和女眷,不时传来窃窃的笑声。 吴知庆低沉着脸,面色十分的不悦,说好的今日是私宴,到地方一个包厢里整整坐了三桌,他的那个妹妹甚至没等和督军坐到一个桌子上。 来者不仅有当地的豪绅,还有原来他父亲的老部下,淮南被攻下以后,这些人都投奔了宋青辞,这些不要脸的老东西,投奔新主子就算了,还敢和他同桌而食。 他的脸色不好,他这桌其余的人也不敢说话,而主座此时还空无一人。 宋青辞坐在车里等了许久,才看见那小丫头,一身明艳款款而来,他推开车门迎了出去。 离得越近,越是觉得惊艳,鎏金绣着凤凰的旗袍,他挑的时候就觉得这衣服最是惊艳,所以明知道她喜欢素色,还是忍不住把这个衣服送了过去,就算她不穿,放在她衣柜里也好。 他总是恨不得把他能得到的所有好东西,都送她,只是可惜,她似乎一点儿也不领情,还总是想着跑。 今日她将一头乌黑的秀发烫卷了披着,左边一个珍珠发饰将头发别在耳后,朱红的嘴唇更衬的她明眸皓齿。 这般明艳又带着清冷的模样,他看的有些怔愣,眼前的她越是走的近了,越是和他记忆里那个绿眸妖艳的桑周重叠到一起。 他心里涌起一阵危机感,若是她变回妖的样子,她还会愿意待在自己身边吗? “你既然都在府门口等着了,怎么不让人进去给我说一声,我还怕去的早了,特意在房里磨蹭了好大一会儿。” 打扮的不论多么明艳,一开口还是那软糯的嗓音,听得他心口荡漾,忍不住把人揽在怀里。 “不着急,今日穿这么高的鞋子,脚疼不疼。” “疼~” “疼还穿,让你张扬一些,又没让你虐待自己。” 刚坐上车,宋青辞就弯腰将她的鞋子脱掉,把她的小脚放在手里,给她揉了揉。 “这才穿一会儿,倒不会这么疼。” 宋青辞没有理会她,将她想要拉回的小脚又牵了回来,继续揉着。 他本来已经想好怎么给她说接下来的事情,可真当看见她人,瞧着她的一颦一笑,这些话他又有些难以启齿,说出来怕她多想。 桑周和这个男人相处了这么久,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 “今日是不是和那个江南来的小姐一起吃饭?” 宋青辞正在按摩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慌张,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她,将她送来是吴家的自作主张,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今日你就负责让她进不了咱们督军府就行。” 向来在她面前说一不二的男人,今日难得心虚,就算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日里软上三分,桑周顿时起了逗他的意思。 “其实让他进府也挺好,平日里府上就我一个人,连个玩伴都没有,而且多一个伺候你的人,不是挺好的嘛,你还能换换口味。”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男人却突然变了脸色。 看向她的眼神有生气,还带着一丝不解和....受伤?这男人怎么会受伤,肯定是他看错了。 原本放在男人膝盖上的脚被拿了下来,脚上的温热突然没了,桑周才意识到男人生了气。 只是还没等她解释,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男人自顾的下了车,走了两步站在了原地,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女人,看她几乎要哭出来的委屈样,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心里狠自己不争气,脚还是不争气的折了回去,打开车门对着车里坐着的女人伸出了手。 “给你按了一路,连这点儿路都走不了?” 话虽气人,语气却温柔的不像话。 坐在车里的小女人,原本泪汪汪的眼睛,突然就笑成了月牙,知道自己又上了当,男人气的要收回手。 却被那只柔软的小手攥在掌心。 “你扶着我不就好了嘛~” 她一撒娇耍赖,他便什么气都消了。 两个人从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男的挺拔英俊,女的明艳美丽,郎才女貌,让人好不羡慕。 守在包厢门口的人看见楼下的来人,急忙对着包厢里喊了一声。 “督军来了!” 第91章 公事 话音落下,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站起身迎了出去,独留一脸不满的吴知庆坐着不动,他目光瞥见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妹妹也跟着人群要往外走。 “吴知恩,你过来!” 看着她不情不愿过来的样子,他心中更是燃起一股怒火,小声威胁道。 “今日你若再进不去督军府,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知恩对上兄长恶狠狠的目光,面上露出了胆怯。 “我们此行目的是为了拿回东西,进府之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话音刚落下,就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强忍住流出来的眼泪,捂住了自己的左脸。 “我说话你也敢质疑!坐到那个位置去!” 她犹豫的看了一眼,那个位置旁边就是主座,这个废物,非逼着她上杆子往上贴,本就落了下风,再贴上去岂不是等着人家笑话。 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地位,她多说不过是多挨一巴掌罢了。 她只能坐到原本已经有人的位置上,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在了一起,指甲陷进了肉里她都未觉得疼。 来了半月有余,她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宋青辞,他被人群簇拥着进来,脸上挂着不冷不淡的笑容,看着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靠近,他比想象中还要英俊挺拔,她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他走来。 这样的男人,就算不是为了联姻,她也是愿意嫁的,周遭的一切糟杂似乎都与她无关,刹那间她的目光中便只有他,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好巧啊,吴小姐!” 她的出神被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她的视线在女人的身前打量了许久,才瞧出来,眼前这个明艳美丽的女人竟然是上次戏院里碰见的那位。 上次清丽婉转,这次明艳大方,美的有恃无恐。 今日她特意换了自己最好的裙子,一条纯白色蕾丝边的百褶裙,还特意烫了时行的卷发扎在发顶,她知道自己比美貌是比不过那位督军府的夫人的,故意打扮的十分素净又不失时髦,年龄是她最大的优势,她打扮的青春朝气才有机会比过那位督军夫人。 可青春朝气在美艳的女人面前,不值得一提,她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的宋青辞坐在了她的旁边,那位夫人坐在了男人的另外一侧,原本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在她的后面踌躇了片刻,在她兄长威胁的眼神中,默默的走向了另一桌。 “宋青辞,要不我们换下位子,我想和吴小姐说说话~” 女人的声音很小,带着撒娇的语气,但因为房间的安静,她的声音虽小,整个桌子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吴知恩知道,这是那个女人在宣告主权,宋青辞坐的位置是主位,若是他同意让那个女人坐在主位,可见对她的宠爱和迁就。 宋青辞自然看得出小女人的心思,他非但不介意,还有几分享受,难得她这么霸道的占有欲,这么看来,她还是有几分在意自己的。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着说道:“就你话多,过来吧。” 吴知恩看着男人宠溺的笑容,又嫉妒又恨,为什么这个女人既拥有美貌又能拥有这么完美男人,她嫉妒的攥着帕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不过现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这个夫人看着就没什么心眼,想长久的得到男人的宠爱,光靠美貌可是不行的,日子还长着呢,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那女人刚坐下来,她就主动的给她倒了一杯茶。 随着宋青辞的到来,原本沉默不语的众人,此时都说着恭维的话,她趁机也小声的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我是家中庶女,在家中并无话语权,许多事情实在非我所愿,还请姐姐不要误会!” 她故意伏小做低,目光胆怯。 “我为什么要误会,妹妹是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吗?” 那女人语气轻柔,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一时间有些语塞,分不出这女人真的是笨蛋美人,还是故意装傻。 “父亲来之前同我说,此次来了淮南,就要留在淮南了,说是与督军说过的,要住在督军府。” 她讪笑着说道,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看这女人还要怎么装下去。 谁知这女人竟然不按照套路出牌,竟然直接冷了脸,气鼓鼓的锤了她身边的男人一拳,惊得一桌人都闭了嘴。 “你要纳妾!宋青辞!” 被打断说话的男人面上并无怒色,甚至还带着几分宠溺,声音一改和下属说话的冷淡,十分的温柔。 “什么妾室?” 吴知恩此时脸热的火辣辣的,低着头不敢看男人一眼,她此时十分确定这个女人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出丑,她并未说自己要做督军的妾室,这女人若是一点不知情,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她此时低垂着的眸子里,再无窘迫,而是漫天的恨意,这些羞辱她的人,迟早有一天都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的。 她逐渐说服自己收敛情绪,只是垂头听着他们二人的一唱一和。 “刚吴小姐说,你同她父亲说好的,要纳她做妾室的!”女人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真是胡说八道,我是答应她父亲,让他们兄妹二人过来谈判,何时答应要迎她进门做妾室!我有你一人就够了!” 男人的语气比先前还要温柔。 在坐的其余人,也都识趣的迎合着,虽才开席没多久,但督军能容忍夫人坐在主位上,可以看得出督军确实像传闻中一样宠爱自己的夫人,况且他们比督军夫人更害怕这位吴小姐进督军府,毕竟他们原来的主子,是这位吴小姐的父亲,若是这位吴小姐得了宠,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督军夫人如此貌美,督军怎会纳妾。” “夫人一定是误会了,这吴少爷吴小姐是来谈正事的。” “......” 面对众人的喋喋不休,和宋青辞夫妇的一唱一和,本就带着怒气的吴知庆,终于忍无可忍。 将手中的酒杯砸了出去,正巧砸在了桌子的中央,溅起的碎片四散开来。 “宋青辞!别给脸不要脸!父亲派我来这边是看得起你,还将我妹妹送你做妾!你一个空头司令,有什么好嚣张的!” 刚还在哄女人的男人,面上依旧挂着笑意,眼神却蓦然变冷,似乎能射出冰渣子一般。 吴知庆被他看的如坠冰窖,语气也失了刚刚的锐气,但依旧挺着胸膛,高声说道:“我来是与你谈公事的,你没必要如此戏弄羞辱,我们江南吴家也不是好惹的。” “公事?即是公事,自然是各有所图,请问吴少爷,我图什么?图一个......相貌一般且无所长的女人!我这娇妻美貌又贴心,我何必再请一个木头到我督军府,徒增花销!吴少还是想好要拿什么东西来换,再来谈公事!”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第92章 周全计划 桑周看见还等在门口的车,就明白了宋青辞这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吃饭。 就算不是她先找事儿,这个男人也会找别的借口的,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不过她也不感兴趣,反正她都要走了。 汽车缓缓的向前开,车里寂静无声。 桑周的视线逐渐被车外的热闹吸引,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热闹,街道两旁摆着各种小吃小玩具,小贩们脸上都挂着笑,热情的吆喝着。 街上年轻人也格外的多。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冷落吴氏兄妹?” 男人的声音有些冷淡,甚至带着失落。 “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我脑子向来简单,你给我说,我也未必听得懂。” “是听不懂,还是压根不关心。” 桑周没有理会男人话中的失落的情绪,而是将话题转向了一边。 “今日是不是有什么节日,街上好热闹啊。” 坐在前面的郑晓,自然能感觉到后排不太友好的氛围,以及督军即将爆发的情绪,抢先回答:“今日是七夕节,督军和夫人可以下去逛逛,夫人没发现街上的小夫妻格外的多吗?” “宋青辞,我们也下去逛逛吧,我还没过过七夕呢。” 在桑周的记忆里,她近千年来,确实没有过过七夕,千年前即使有,她也记不得了,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好哄的很。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落下,男人的神色就缓和了许多。 宋青辞对上她那张笑意盈盈的小脸,心都要化了,怎么可能会拒绝,就连刚刚的郁闷也一扫而空,这至少说明,她不是不关心自己的事情,而是不关心所有男人的事情,这样也是极好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也是第一次过七夕。 白青黑瓦青石板,古色古香的街道上,男的英俊挺拔,一身戎装,女的明艳美丽,眉眼带笑,引得街上的年轻人频频侧目。 不说她们的衣着,只是看他们身后不近不远处跟着的兵,便也都知道这两人非富即贵,所以众人也只敢看,并无人敢上去搭讪。 “哇~这些灯好好看啊,你看~!” “这个好吃,你尝尝!” “......” 宋青辞被她拉着手,来来回回的逛着,从花灯,到街边的首饰,小吃,她都表现着极大的兴趣。 淮南只是江南边缘的一个小城,并不算繁华,他暗自下定决心,等他拿下江南,一定带她将整个江南都逛遍。 今日七夕, 按照约定,柳庭宏十日内应该就能到达淮南。 他既然敢激怒吴知庆,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从他离开奉天那天开始,他就让曲长秋把代为管理的资金源源不断的变现,再送往八角台柳庭宏那里,让他出面招兵买马。 他那守在奉天的父亲和哥哥,不会想到一个八角台的土匪头头是为他招兵,吴桂林也不会想到,他的部队即将到达淮南,就等他主动攻打过来。 届时既能顺势拿下江南,又不会被奉天抓住把柄,毕竟他不是攻打江南不上报,而是被吴家军围攻,奋起反抗,等奉天反应过来想分一杯羹的时候,他已经把江南五省彻底的握在手里了。 桑周看见角落里一个算卦的摊子,眼神蓦然一亮,那算卦的用的桌布,正中央画的八卦图案和寻常的八卦图并不一样,八卦的正中央的位置用朱砂色圈了一个红色的圆圈,正是她和道长约定传信的图案。 算卦的是一个消瘦的老头,一头白发,带着墨镜,瞧着像是个神棍。 她实在是找不到支开男人的借口,但又不想错过消息,干脆拉着男人坐到算卦的摊位上,反正宋青辞又不认识符文,就算让他瞧见了,也无妨。 “宋青辞!我们也去算一卦吧。” “好。” “两位算姻缘还是前途?”那算卦的问道。 桑周脱口而出:“给我算姻缘,给宋督军算算前程。” 那道长递过来一个竹签筒,示意让他们二人抽签。 桑周随意的抽了一根递了过去。 那算卦的挺着头颅,似乎是真的瞧不见,手在竹签上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又叹了口气。 “姑娘的姻缘之路纠葛坎坷,飞蛾扑火,恐难善终。” 桑周听着暗暗的道准,她上一世可不就是差点儿被烧死,看来这算卦的还是有点儿东西的。 “我的不必算了,我从不信这些,一个神棍罢了,你也别什么都听。”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脸色不善的吐槽着,说着拉着她就要走。 桑周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会随便的离开。 “你若不信就去边上等着,不要打搅我,我就喜欢算这个。” 她掰开男人牵着她的手,摆了摆手让他去到后面去。 宋青辞本就觉得这女人心中没有她,时时刻刻都担心着她会跑,听不得别人说他们不得善终,他走到郑晓跟前问他要了一根烟,知道她不喜欢烟味,特意站得远了一些,但目光从未从她的背影上离开。 他听不见她在与道长谈什么,但看她的动作和神态也瞧得出,定然是没有说什么好话的。 一个算卦的而已,等会儿他就让人把摊子砸了。 桑周看着道长给她留下的符文,脸色变得刷白,全然没有了游玩的意思,思绪乱成了一团线团。 魂不守舍的逛了一会儿,宋青辞看她脸色煞白,情绪也不对,便吩咐人把车开进来。 “那些神棍的话不必在意,姻缘前途这些都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 男人温柔的说着安慰的话。 桑周用力挣扎的抽出被攥在男人掌心的手,从她睁开眼的那刻开始,她的命运就被这个男人攥在手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现在觉得这个男人非常的恐怖,表面上对她这么好,谁知道他是不是有别的阴谋。 第93章 争吵 回来的路上,桑周一直憋着一肚子气,任由宋青辞怎么问,她都不想说一句话。 宋青辞感觉到她的疏离和冷漠,以为是算的卦不好,才影响了她的心情,往她的位置挪了挪哄道。 “算卦的这些都是骗人的,不要信他们说得。” “不信他信你吗?我哪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他听出来女人话中带的怨气,但也并未多想,继续安慰。 “当然要相信我,我是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他说这话,心里也有些发虚,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害她,只是不想让她离开而已。 桑周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她真想看看,这个男人亲口承认自己骗人的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 宋青辞对她的突然冷淡并未多想,只当时她又任性耍小脾气,吩咐下人有求必应,而他知道等到吴氏兄妹回到江南,吴家军便会打过来,这几日每日练兵布阵到深夜。 这件事他筹谋了半年有余,能否摆脱父亲的控制,在此一举,他决不允许出错。 桑周并不知道这男人每日在忙什么,只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忙。 她从大黑那里得知,聚灵珠就藏在男人的那串佛珠里面,具体是哪一个佛珠,大黑也摸不准。 大黑只是一只宠物,它去宋青辞的书房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然桑周带它出门府上的人也不会多想。 桑周带着它转了许多个铺子,几乎把整个淮南卖佛珠的铺子转了一个遍,才寻到了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佛珠。 不过只要稍微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得出佛珠是假的。 据大黑说,宋青辞从来都是佛珠不离身,就连洗澡的时候也是戴在身上的,桑周不止见过一次那串佛珠。 只是宋青辞防备心很重,就算是情到深处时,也从来不让她碰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自那日以后,宋青辞连着数十日都宿在书房。 桑周只得主动出击,让厨房熬了汤送过去,只不过在送过去之前,她在汤里加了点料。 书房原本就是重兵把守,看守的士兵是别的地方的几倍之多,这几日似乎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整个府上的守卫都比原来多上几倍。 守卫多也好,说明要有大事发生,督军府越是乱,对她而言越是好。 守卫进去汇报了以后,没多大会儿,书房里陆续走出来几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她瞧出来,有几个人是前几日在酒楼吃饭的人。 看来果真是要发生大事了。 “夫人,督军让您进去。”郑晓从房间里出来,毕恭毕敬的为她打开了门。 她从小柔手里接过托盘,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书房里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布局,原先她爱待的位子上收拾的干净整洁,自从她知道这个男人骗她以后,她已经好几日没来书房了。 “终于气消了,愿意见我了?” 男人从桌子后绕了过来,两步跨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 “我可没有生气,是你天天待在书房里,不愿意回去。” “这几日事情多,忙完总是深夜,我怕打搅你休息,就睡在书房里了,等这几日忙完了,我天天陪着你。” 男人说完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毫无防备心的接过去喝了。 桑周坐在一边眼神偷偷的瞄向男人,瞧着他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心中难以言喻的兴奋,他发现了自己和道长的秘密又如何,只要能拿到灵丹,离开督军府,未来依旧是可期的。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被人圈养的感觉了,上一世她是有多爱这个男人,才能在一个院子里呆了这么几年,真不知道上一世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过来~” 男人讲她带来的汤喝的干干净净,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过来。 她的眸子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开心,她微微仰着下巴,对着男人摇了摇头。 “我不想过去。” 男人的眸色沉了沉,目光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明白。 “怎么突然就不听话了?” 桑周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听话?我是人,不是你的宠物,我也需要自由,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一定要事事听你的,万事围绕你来转?!” 桑周站在门边上,冷冷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着他那原本复杂的眸子里,显露出失望和怒气。 男人的声音比平日里要低的多,甚至带着些戏谑。 “自打你住进督军府,我尽力给你最好的,到头来,你同我谈自由?” “最好的?!你是说那些吃的,还是用的,难道不同你在一起,我就享受不到那些,那是我自己拿身体换来的,不是你给我的。而且,我最讨厌被禁锢的感觉,我呆在府上,没有你的首肯,我门都出不去,整个府上上上下下,全都是你的人,我的一言一行,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吃什么做什么,都是被安排好的!这难道就是你能给我最好的!我只是没了灵丹,不是没了脑子!” 桑周越说越是委屈,这半年来积压的怨气和不满,随着她声音的提高,像是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你只想着出去,和别人谋划着离开,你可知这世道多乱,妖怪横行,军阀混战,你单纯任性,出去哪里有活路!” 男人的声音里藏着疲惫。 “你把灵丹还我,便知道我能不能在这个世道上有活路了,我不用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做决定。” “桑周~你真是没有心,明明一样的脸,上一世你爱他爱到死,怎么这一世对我就只有利用。” 桑周听这话,只觉得委屈,什么叫做都是利用,他利用他什么了,虽然她刚来这里的时候确实是有计划利用他解开灵契,但鬼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到这里就被关在督军府,这男人先是对她威逼利诱,现在又来什么深情戏码,明明是她被利用! 越想越是生气,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我同他在一起时,想怎么来怎么来,同你在一起,我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你可有哪一次问过我为何生气,每次都是差人送来衣服首饰打发我,等我气消了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让我怎么爱你,我永远也不会爱你。” 其实这一世的宋青辞和上一世的完全就是两个人。上一世的阴郁乖戾,这一世的冷面热心。但两人都一样的城府极深,她上一世被骗得这么惨,这一世她定会吃一堑长一智。 “好一个永远不会。呵~”男人仰头看向天花板,头枕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出声。 桑周站得远,看不清男人的表情,房间不合时宜的陷入了许久的宁静。 她站在门边平复了许久,才让自己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她试探性的喊了一下。 “宋青辞~” 无人回应。 “宋青辞!你睡着了吗?” 无人回应。 第94章 发怒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男人的跟前,看着他就这么枕在椅背上,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阴影。 他长得真是好看啊,过去的种种萦绕的心间,说是不心动是假的,细心专情,虽然面上总是冷的,但话语和行为,总是在不经意间讨好着她,除了太霸道,他几乎没什么缺点。 转念又一想,上一世那个男人在背叛她之前,也是这般的无可挑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可千万不能再上当了。 这男人若真是表现的这么好,又怎么会背着她,把秋倚道长送走。 男人这种生物,享受享受就得了,她可千万不能再动心。 她目标明确的去男人手上摘下他的佛珠,又把自己带来的假佛珠给他戴上,秋倚道长不在,她不过是少了伙伴和盘缠,虽然有遗憾,但没什么比立马离开最重要。 她拿到佛珠立马坐到一边凳子上,佛珠看着很亮,一看就是反复被人放在掌心里摩擦才有的光泽。 她细细的将每一个佛珠都看了个遍,找着大黑口中所说的那个带着机关的佛珠。 左右也找不到,干脆将整个佛串都拆开了找,她不费什么力气就扯断了绳子,油亮的檀木佛珠掉在她腿上。 她找的过程中,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她筹谋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会这么简单就拿到这串佛珠,手心里渐渐沁出了汗意,终于被她摸到了那个边缘处有一圈裂痕的珠子,仔细一掂量就能感觉到,这个珠子要比其他佛珠沉上许多,她兴奋的几乎要喊出声。 只是大黑只告诉了她灵丹在一个佛珠里,佛珠有个小机关,每次督军一碰佛珠会开成两半,但是大黑没说佛珠的机关在哪里。 她此时紧张的脑门上也沁出了薄汗,生怕男人突然中途醒来,或者郑晓他们进来,到时候恐怕会功亏一篑,她如今虽然已经恢复了部分技能,但是若是真打起来,她完全不是那些子弹的对手。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无意间打开了佛珠,她眼中和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心脏已经落了空。 佛珠里藏得根本不是她的灵丹,而是一块圆圆的鹅卵石,白色的鹅卵石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她转头看向男人的方向,果不其然,男人抱着胳膊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眸子里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冷。 男人从椅子上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这一刻,男人的眼神让她想到了上一世的宋青辞,她只觉得后背发冷,手脚冰凉,血气都涌到了头顶。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你逃不掉的,爱不爱,根本不重要!我只要你在!” 男人俯身鼻尖贴在她的鼻尖上,这亲昵的动作让她浑身一阵战栗,她终于知道了,她在害怕。 她本能的用出所有的力气,将男人推了出去,她怕的竟然忘记了如今的自己,要比寻常人的力气大的多。 男人被他推出了两米远,狠狠的摔在地上,桑周害怕的站了起来,想要夺门而出,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上了。 她惊恐的转头看向砸在书架上的男人,男人也在狠狠的盯着她,眸子里都是势在必得的野性,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她的后背贴在房门上,那本就不灵光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 “我听话!我乖乖听话!你别吓我了,宋青辞。我很胆小的!” 她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也是这个男人最喜欢的,示弱!她希望她示弱了,这个男人就会放过她。 “你胆子小?我看你胆子大的很,力气也大得很。” 宋青辞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他此时怒火中烧,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自己真心相待,换来她一次次的欺骗和逃离。 如今又想要骗他? 他一边走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扣,将腰上的皮带抽了下来,在她惶恐的眼神中,用皮带一圈一圈的缠在她的手腕上。 他猛地用力一扯,将她扯到自己怀里,看她还打算挣扎,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你若再不听话,我就毁了那颗珠子。” 果然女人瞬间变得老实。 只有她乖巧的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能有安全感。 前所未有的粗暴让桑周忍不住哭出声来,可愤怒中的男人完全不理会她,她苦苦的哀求也没换来他的一丝怜惜。 守在书房外的郑晓和陈连枝,尴尬的对视了一眼,书房里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血脉喷张,可如今是特殊时期,就算他们再想尴尬,也不敢离开书房门口半步,交战在即,江南那边随时可能派人过来暗杀,督军的安危十分的重要。 夫人的计划从一开始督军就是知道的,望月楼的老板纵然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贪督军府的钱,秋倚道长找望月楼老板商谈过后,望月楼的老板就找到了陈连枝汇报。 督军为了让夫人有个乐子,也就默许了这种行为,只是让他在秋倚道长出府后,将他送出淮南,断了和夫人的联系,银钱也全部没收只留了盘缠给他,在夫人身边又暗暗加强了守卫。 如今看来,督军不仅是想要给夫人个乐子,兴许也想给夫人个惩罚,让她明白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想到这里,陈连枝又突然觉得夫人有些可怜,这一辈子就是个笼中鸟了,仰仗着督军的宠爱生活,想飞也飞不出去。 可这乱世之中,谁活的不辛苦,如夫人这般衣食无忧,又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幸中之幸了。 第95章 南苑的秘密 桑周从未觉得夜这么长过,一次又一次,她觉得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疼,男人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往日里的求饶撒娇在今日都没有了用处,她侧头,透过雕花的窗子,天色已经微微发白,她眼角的泪痕早已干透,她从未觉得鱼水之欢是如此的痛。 她知道,这男人是真的生气了,可他凭什么生气,初遇时他将自己送到南苑,若不是秋倚道长心软,她早就化成灰了,为了诈出自己的身份三番两次的威胁自己,她忍了。 后来莫名其妙的将他关在这个宅子里,又占了她的身子,她确实也是图身体上的愉悦,并未反抗,但这不代表他是对的,她是知道自己的反抗没有任何用处,只要不拿回灵丹恢复自己的力量,她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她忍耐了这么久,也只是被他戏弄了一番。 他确实达到了让自己死心的目的,但也激起了自己一定要离开的信念,她不愿意做没有感情的宠物。 她麻木的看着雕花窗子,看着光亮一点点透过缝隙照进来,就像她的决心一般。 身上的男人感受到了她的出神,强硬的将她的脸扶正,发狠的咬破了她的嘴唇,腥味顿时蔓延了两人的唇齿间。 昏昏沉沉中,桑周睡了过去。 秋日的晨间已经有些凉,宋青辞起床后坐在床沿望着熟睡中的女人出神了一会儿,将她卷在腰间的被子盖好,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不过眼下最当紧的便是拿下江南,等此事一过,他再好好的想想该如何让她回心转意。 外面的天还没大亮,昏昏沉沉的似是要下雨,守在门口的郑晓早已收拾妥当,只等督军出来。 “刚收到柳庭宏电报,他已在城外十里处静候督军,今日是先去南苑还是....。” “城内各方眼线太多,我不便出城,你拍电报让他找隐蔽处安营,今日正常去南苑。” 南苑建于深林之中,因都是山路,汽车不便通行,故而一行人骑马过去,行到半路,天虽已经大亮,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因为是深林之中,没有地方避雨,只能加快脚程,但到了南苑以后,几十人也都淋成了落鸡汤的。 两个月前,曾有一只狐妖被抓进来,说是被抓进来,不如说是想要毁掉南苑不成,反而被捕,自抓进来,这狐妖两次破笼而出,虽然每次都让南苑损失惨重,但这个狐妖也给他们的研究带来了质的突破。 一行人刚到门前,黑漆漆的铁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只能通过一个人的缝。 宋青辞只带了郑晓进去,其余人都让守在门口,他所做的研究,是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说是以妖的血肉养人,人类便可拥有超过寻常人的力量,视力和听力也会不同于寻常人。 他在南苑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钱财,他精心挑选了百位体能各方面比较突出的士兵参与实验。各方面数据都显示,这批人不论射击还是近身搏斗,都有着常人不能比拟的天分。 今日他过来便是做最后的确定,如果各项数据依旧稳定,此次战役,他便会让这百人做先锋。 进入南苑,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掺杂着各种药物的味道,十分的刺鼻。 宋青辞从前来的接待的道长手上接过一个棉质的口罩戴上。 为了士兵安全着想,接受实验的士兵住在南苑最南边的方位,一是为了士兵不受妖物威胁,二是也有守卫南苑的职责,紧挨着他们的院子便是南苑的医生和道长所处的位置。 在他们之间,是士兵训练的地方。 宋青辞到的时候,身着黄绿色训练服的一百个士兵,已经排成了整齐的五纵队,等待着督军的检验,他们都是在奉天就跟着督军刀枪火海里闯过来的精兵,对自己的长官除了忠心还有敬佩,所以纵然在实验前就知道参与这项实验面对他们是未知的恐惧,依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退缩。 他们也都听说了消息,此次督军打算和江南军阀吴桂林作战,计划先攻下春州,把吴桂林的铜墙铁壁凿开一个口子,拿下浙省,再徐徐图之,攻下江省,苏省,进而将整个江南皆揽入手中。 他们在这里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实验和训练,若是此次他们可以通过考核,便可以参与此次战役。 说到底都是兵,谁不想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更何况他们自从接受了实验以后,不但身手敏捷是常人的数倍,视力也超出常人,不论是射击还是近身都非常的有优势,他们早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参与实战。 此次的考核除了射击,体能,反应速度这些专业技能的考核,还有各种心理素质考核,两项考核皆通过,才能参与此次战役。 宋青辞站在高处的台上,看着下面士兵能单手托举起来重达百斤的铅块,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昨日桑周将他推开时的力气,脑海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这群士兵吸引住,即使只是普通手枪,他们也可做到百米外正中靶心,他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次春城之战,他早有万全准备,让这些士兵上战场不过是为了测试稳定性而已,单靠着数百人,对胜负的影响并不大,除次之外,他还有更大的图谋。 若是想要这天下太平,除了拿下这些城池,控制妖物也同样的重要,这些妖怪拥有远超出人类的力量,若是不加以管控,后果不堪设想。 南苑最中央的那些被注射妖物的妖,才是这南苑真正的目的。 第96章 偶遇 “督军,这是各项测试数据,都远高于寻常士兵。” 就算是向来稳重的郑晓,拿到测试数据的时候,语气中也是藏不住的欣喜,有了这些士兵,他们简直是如虎添翼。 起先督军花费重金建造南苑,又重金招纳道士,他还有些不解,觉得督军本末倒置,在这些妖物上花费太多时间和金钱,如今看到这些数据,他方才明白督军是如何的深谋远虑,研究若成,他们将会拥有一支以一敌百的钢铁部队。 宋青辞面上的变化并不大,目光中都是志在必得。 “周俊呢?怎么还没过来?”宋青辞目光转向训练场的接待教练。 周俊是南苑这群实验士兵的总教练,也是宋青辞从奉天带来的得力副手,原先和郑晓一样是他的总军,为人处世干练狠辣,南苑项目成立后,被调到南苑做这些士兵的总教练。 “周总教从昨晚去了后院,一直没回来,刚督军来之前,已经传信到里面,只是迟迟没有回信,可能是179号又折腾了,周教练和陈道长从昨日就在后院,一直没有出来。” 后院便是关押妖物的地方,里面的妖根据不同的品种和年数会有不同的关押方法,编号按照的是关进来的先后顺序制定。 这些妖怪会根据他们的生活习性,制定不同的注射药水,最终研制出具有不同克制作用的药水,如此才能让他们长久的听他差遣。 而179号,便是那只狐妖,也是药水效果最不明显的妖,上次宋青辞就是被它所伤。 “我....”宋青辞还未说话,就被郑晓着急的打断。 “督军三思!如今大战在即,督军安危最重要,高低不过是一只逃不出去的狐妖,不值当督军涉险。” 宋青辞垂眸思索片刻,觉得郑晓说得有道理,便作罢了。 听完南苑各项研究数据的汇报,已经是日暮时分,原本想着见过周俊和陈河再下山,左等右等也不见人,传信进去也无人传出,可见里面又是狂风骤雨,他若是没记错,上次足足用了五六日才完全控制住这狐妖。 因心中也记挂家里,昨日她闹得那般厉害,今日指不定睡醒以后又要怎么折腾,虽然吩咐身边伺候的人好生照顾,但总是心神不宁。 干脆留了话,让二人忙完传信到督军府汇报,他则是带着来时的一行人下山。 因为早上下了雨,山路十分的泥泞,脚走在路上止不住的打滑。 走到山脚下时,天已大黑,秋日的夜间微凉,乌鸦嘎嘎的叫声,和脚踩在泥泞山路上噗嗤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从小道旁边的水沟里传来,呜呜嘤嘤,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鬼魅一般,警卫连条件反射的列出队形,将宋青辞围在正中间,举枪对准声源处。 宋青辞也将手抚在腰间,随时准备着拔枪。 “谁!出来!”警卫连连长秦三虎声音如雷。 “救~救救我~” “休要装神弄鬼,再不报上姓名,我就要开枪了。” 秦三虎是东北地区小有名气的拳王,原名秦三,因为一拳打死过一只东北虎而出名,后来因为灭了侮辱自己妻子的人渣满门而获罪,有当时还是师长的宋青辞力保,他才留了一名,此人十分看重义气,活命后誓死要跟随宋青辞。 秦三虎本人十分胆大,所以他带出的警卫连,也都十分的勇猛,他摆手,立马有人跟在他身后照明,火光照到水沟里,浑浊且浅的水沟里,面朝下趴着一个白衣乌发的“女鬼”。 之所以说是女鬼,因为它的声音像是女人,但是乌发遮面让人只能看到苍白如鬼魅一般的肌肤,细看白色的衣服,像是时下比较时兴的洋装,只是被雨水混着泥土冲刷的看不清衣服上的花纹,只能瞧见不合时宜扎眼的白。 “你是人是鬼,不回答,我可就开枪了!”秦三虎吼了一声。 “我.....吴知恩。”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吴家小姐?你不是昨日就离开淮南了?!” 秦三虎疑惑的看向督军,得到督军的点头示意后,他让人下去查看。 果不其然是原本昨日就应该离开的吴小姐。 “督军?要救吗?”秦三虎问道。 宋青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冷声说道:“杀了吧,以绝后患。” 吴知恩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绝情,没有一丝犹豫,她被他那“好心”的大哥扔在此处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了千万个想法,她想一死了之,又不甘心。 她那好心的大哥,得知宋青辞在山上有个秘密的基地,想要闯上去不成,被宋青辞在基地的护卫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怒气无处撒,便把一起都怪在自己身上。 非但将她扔在这荒郊野外,还拿走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她根据记忆中的位置,一路往城中走,没多时,夜幕降临。 第97章 奸细 原本她很是惧怕黑夜,天黑时,脑海里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自己听来的那些鬼怪,别说出门,就是出房间如厕,晚上也会让丫鬟陪着。 昨日她徘徊在寂静的荒郊,开始时觉得四周都是伺机而动的厉鬼和妖怪,身后总是有哒哒的脚步声如影随形,走的筋疲力尽也不敢停,明明是秋日的夜间,她却大汗淋漓,逐渐的她实在是没了力气,回顾漆黑如墨一般的四周,站了许久,她突然又释怀了,觉得鬼怪什么的没什么好怕的,她如今和孤魂野鬼又有什么区别,她倒是希望真的有厉鬼,这样她若死了,便化作厉鬼,找她那便宜哥哥报仇。 从被扔下开始她便只靠酸涩的野果充饥,她怕无可怕,便摸索着找到一棵树,只能天亮看得清路了再继续出发,即使是眼前一片昏暗,她也丝毫不敢有困意,她不怕鬼怪,只怕人,她太清楚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了。 她睁眼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脑海里思绪乱飞,迟早有一天她要毁了吴家,毁了他们的一切,她在心中分析着如今的形势,想着如何一步一步实现目的,黑暗中,大雨却突然倾盆而下,她就这么坐在树下,丝毫没有要躲得意思,甚至觉得这雨淋的她酣畅淋漓,将她满腔的怨气和恨意都冲刷了出来。 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她惊恐的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扶着树干堪堪要起身,便被一个重物猛地冲击下重新倒了下去。 大雨从高处落下,打在她的额间,眉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她眼睛睁的从未有过的大,她倔强的让自己的眼睛被暴雨一次次的击打,如此眼睛的痛意,才能让她忘却身体上的痛,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会还回去的。 “你送我回淮南城,我可以满足你一切的要求。” 大雨将男人身上的气味冲刷的一干二净,她辨别不出来男人的身份,但她能感觉到男人对她算不上粗暴,甚至有些温柔和怜惜,所以她才提出这个要求。 谁知道听见这话的男人,反倒落荒而逃,走之前,男人还摸索着将她的衣服整理整齐,虚伪至极。 她就这么躺在泥泞的草地上,挺到第二日早上才继续赶路,失足跌到水中,她原以为自己真的要变成孤魂野鬼了,是满腔的恨意让她一直吊着一口气,期待着有人经过,是老天怜悯她,给了她机会,不但有人经过,还是她想要见的人。 她知道这个男人会真的杀了她,她之所以坚持要回淮南城,自然是有着吴知庆那个蠢货的把柄。 “伍江川.....是细作!” 她耗尽最后一口气,孱弱的说出了自己在脑海中反复练习的这句话。 秦三虎睁大眼睛,看着似乎昏过去的女人,朝着她的肩膀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 “你休要挑拨离间!” 趴在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秦三虎看了一眼岸上的督军。 “督军,杀吗?” 宋青辞看着半身浸在水里的女人,眉头轻皱,低声吩咐。 “悄悄将人带回,找个院子严加看守,今日之事不要外传!” 伍江川是此次春城之战中的主将之一,此人四十出头,出身贫寒,靠着出其不意的打法原先十分受顾家重视,宋青辞当初攻打淮南的时候,便觉得此人十分擅长用兵,加上他正值用人之计,便起了招揽的心思。 他自然也担心过他会反水,知道此人最是看重名利,他便许下诺言,只要攻下江南,别说淮南,整个淮省都会交由他的军队驻扎管辖,伍江川十分爽快的便答应了,甚至主动让宋青辞的兵驻扎在他的府邸周围,甘愿将家眷亲属的安危交给宋青辞。 宋青辞这才在春城之战中,让他参战,不过只有他和他亲信之人才知道,此次春城之战的主力部队,是柳庭宏带来的一万部队。 淮南的这些兵,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但他最忌讳的便是别人的欺骗,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会错过一个,不管这个吴小姐说得是真的还是计谋,他都要好好查一查这个伍江川。 伍江川府上安插的有他不少细作,但并未有人传出伍江川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若真的是细作,那此人的城府当真是深不可测。 “秦三!这个事情你亲自处理,等吴小姐醒来问清楚,仔细核实,不能受人挑拨也决不能姑息养奸。” 因为这个小插曲,回到督军府的时候,已经亥时,大雨过后,整个院子都透着一股凉意,院里院外层层守卫。 小柔和赵妈守在房间门口打着瞌睡,瞧见督军回来了,急忙起身迎接。 “夫人一天都没怎么进食了,也不让进去。”赵妈毕竟服侍了这么久,夫人的脾气她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平日里夫人和督军置气,都是该吃吃该喝喝,除了不理督军,对他们这些下人和平日里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次别说吃饭了,门都不愿意开,中午她实在是担心夫人的安危,且不说她是真心喜欢夫人,想要伺候好,就说督军临走前特意的吩咐,她们也不敢有一丝的懈怠,连着叫了几次门里面都没有动静,便让陈副官找人把门撬开了。 书房里一片狼藉,文书茶具散了一地,书架倒在桌子上,凳子孤零零的倒在角落里,卧榻上夫人腹上搭着一个薄裘蜷缩在塌边,垂在塌边的手,还能看到手腕处青紫色的淤痕。 赵妈见多识广,瞧见这场景来不及心疼,急忙将门从里面反锁上。 反倒是年轻的小柔,肩上腿上一片青一片紫,惊呼了一声,许久才反应过来,扑到塌边,手扬起来又放下。 “造孽哟,这是造了什么孽。” 赵妈呢喃着,将床边的衣服捡起来,又用薄裘将夫人露在外面的腿和肩膀盖了个严严实实。 虽然只是瞥了两眼,赵妈也知道,昨晚绝非陈副官说得“闹了小矛盾”这么简单,督军对她们夫人向来温柔得体,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若不是造了天大的事,怎么会把夫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她隔着薄裘温柔的摇了摇夫人的肩膀:“夫人,您先起来吃点儿吧,天大的事情先吃饱了再说。”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眉头轻锁的紧闭着眼,过了许久赵妈才听到呢喃般的应答声。 她站得稍微远了些,没有听清,一直伏在夫人床边的小柔倒是听清楚了,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和焦急。 “夫人说,她想回房洗个澡。” 第98章 道歉 “洗了澡就睡下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叫饭,问就是不吃,也不说话。” 赵妈将今天一天夫人的行踪都汇报给督军。 看着眼前原本就一身冷气的男人,面色越来越难看。 “都下去吧,吩咐人送饭进来,再送点儿药过来。” 他推门进来,房间里一片昏暗,军靴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故意放慢了步子,熟练的走到床边,将床头的台灯打开。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清了她苍白的小脸,昨日实在是生气,想着惩罚惩罚她,让她长长记性,一时没控制好,将她身上弄得青紫,他今早就已经后悔了,如今看见心里更加的愧疚。 但面上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她又借着自己心软施计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吃饱了才有力气给我置气。” 他边说边解衣服上的扣子,今日忙了一天,十分的疲惫,如今就想好好躺在床上温香软玉的抱着。 这卧室原来是没有洗澡的地方,但因为两个人总是折腾到半夜,宋青辞就让原本卧室里放书桌的位置改成了一个小型浴室,只用屏风隔着,平时方便两个人洗澡。 他把外衣和鞋子都脱了个干净,随手扔在地毯上,赤着脚往浴室的方向过去。 扔的时候还特意发出声音,他的衣服和鞋子上粘的都是泥巴和雨水,扔在她雪白的狐狸毛地毯上格外的显眼,他就是故意的。 他宁愿她气的和自己大吵大闹,他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她不理不睬的样子。 放在平时,这会儿他的衣服早就被她嫌弃的扔的远远的,可是今天直到他洗好澡出来,他沾满泥巴的衣服还是孤零零的躺在地摊上。 “督军,粥和药都好了,要送进来吗?” “进来。” 小柔跟在赵妈的身后,一进门,正对上督军赤裸的上半身,宽肩窄腰,浴巾松松的挂在腰间,露出精瘦的腹部,还没来得及犯花痴,看见督军胸口上几道狰狞的伤疤,立马把头埋进了怀里。 “夫人,粥里放了你最爱的蜜糖。”赵妈俯在床前,柔声道。 夫人面朝里侧身躺着一动不动。 “粥放下,你下去吧。” “这瓶是活血化瘀的用在身上,这瓶是....”赵妈有些难以启齿,早上夫人同她说下面疼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上药的时候,她才知道多严重。 “我知道了,都下去吧。” 赵妈还想多叮嘱一声,让督军房事上温柔些,又觉得这些话不该她一个下人来说,听了督军这话,只能出去。 跟在身后的小柔却从未觉得督军的声音如此好听过,得了命令,她如获大赦,一刻也不停下的走了出去。 夫人和督军置气,她巴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波及到自己。 宋青辞坐在床边,撑着身子凑到她的跟前,目光落在她带着齿痕的锁骨上,昨天他一气之下又咬又啃的,盛怒之下,也没个轻重,早上出门仓促也没细看,怨不得她生气。 他拿着药半跪在床上,掀开了她盖在腰间的被子,她身上只着了两件小衣,露出修长的腿和纤细的腰肢,即使是昏暗的灯光下,她身上的青紫已经清晰可见。 他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浓浓的愧疚和心疼,他的手轻柔的拂过那些伤,低头轻柔的吻了上去,细细的将她身上的伤口吻了个遍,又霸道的将头埋在她胸前,感受着她心跳的声音。 桑周心里自然是生气的,她发誓绝不会再同他说一句话,但他的舌头就像是羽毛一样扫过她的肌肤,湿热温柔,让她不由得心猿意马,任由他摆布。 “你吃些东西好不好,我给你看你的灵丹。” 男人的埋在她胸口,闷闷的说道,语气里有些撒娇,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胸口,痒的不自觉的想要推开男人。 “你离远些~” 桑周推了推身上的男人,男人一动不动,赖在她身上一样,她从恢复了技能,便不再感觉到饿了,平日里吃一日三餐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我不饿~你松开。” 男人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有些疼,又有些舒服,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对不起,昨日是我的不对,你好好吃饭,我给你看灵丹。” 桑周从未见过宋青辞这个样子,像是小孩子一样,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她心中当然依旧是生气的,但是看在灵丹的份上,她先不与他计较。 “你灵丹拿来,我就吃。” 埋在他胸口的男人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两份柔软,起身走到屏风后面的浴室里,那里原来是宋青辞的书桌,后来为了洗漱方便,才改成了浴室,但是原本的书架并未挪开,上面摆着许多玉器股东,桑周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所有也未曾动过那些东西。 桑周躺在床上,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男人的背影,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如今可以透视,她透过屏风,看见男人从书架最中央拿起带着檀木底座的白玉摆件,翻过摆件从檀木底座里面倒出来一颗珠子。 透明的珠子泛着红光,细看里面带着一朵芍药,她不受控制的眼角泛出盈盈的泪光,她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久,为的不过就是这个珠子。 男人将摆件放回远处,桑周生怕被宋青辞发现,挣扎着坐起身,端起床头上的白粥埋头吃着。 第99章 重新结契 “现在聚灵珠和灵丹是一体的,就算我给你,你也未必能控制这二者融合后的力量,不如你我二人重新结契,如此这聚灵珠和灵丹便会自动分开,从此以后你我同生同死,若是你的灵力不足,我便带你去南苑,那里有源源不断的妖。” 宋青辞自然不是胡诌的,这些都是陈河告诉他的,陈河是南方十分有名气的捉妖师,聚灵珠此物在许多古籍中都有记载,说是千年前,由天地精华幻化而出的山神,为了救下自己的爱人,用自己半生法力幻化而出的灵珠,此珠可让人类拥有和妖主一样的寿命,若用此珠,人妖必须结下灵契,结契后,聚灵珠会从妖主身上源源不断的吸取灵力,从而保证人的寿命得以延长,但同样妖主的法力也会越来越弱,所以这聚灵珠上蕴含的力量十分的强大,若是妖主将灵丹和聚灵珠同时收回,有极大的可能会因为控制不住聚灵珠的力量而灰飞烟灭。 他得知聚灵珠的用处时,便明白了为何他会在十岁那年初遇桑周,又为何她愿意花八年的时间只为解开灵契,又为何会有另外一个“宋青辞”。 桑周看着男人的目光逐渐的复杂,她即使是法力最弱的时候,也从未想过以蚕食通类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在桃源,这种行为被她明令禁止,眼前的男人和上一世那个男人越来越像了。 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野心勃勃的一面。 只是为何他说重新结契? 想到刚来这里时,宋青辞逼问她的那些话,什么八角台,成亲,车票,还有她先前一直随身戴在身上的哨子,这些东西像是一团迷雾,她先前只想着找回自己的灵丹,从未想过为何宋青辞手里会有师父的聚灵珠。 “你知道如何结契?”桑周试探的问道。 “南苑有一位道长,他知道如何结契,你若同意,我们便同去南苑,结契时我会将灵丹还你。” 桑周看着眼前情真意切的男人,心中不由来的发冷,原来他是为了结契,怨不得对自己这么好,口口声声说爱,到头来是为了结契,她确实是个最好不过的妖主了,以她原本的力量,这世间少有妖能伤她,亏他装深情装了这么久,久到她差点儿就要动心了。 上一世她坚信那个男人是爱她才对她这么好,最后落了个烧死的下场,这一世她若是再信,岂不是傻子。 她在男人期许的目光中,小口小口的吃着粥,心中谋划着如何套出更多的信息。 “你先前问我可否记得八角台?你为何现在不问了?”她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从十岁那年初遇,一直到我们出去去奉天的路上,你让师妹抹去我的记忆,我全都想起来了。” 桑周咀嚼的动作一顿,十岁初遇?师妹抹去记忆?这些桥段确实是她和师父原先计划的那般,但她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醒来就在督军府,和师父原先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你当初既然被师妹抹去记忆,应该是不记得我才对,为何还会带我来督军府,只是意外?” “你救了我又昏了过去,我若不带你过来,你的手下怎么会放过去,你虽然是妖,但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就带你回来了。” 他说的救人,被手下追杀这些,桑周只觉得离谱。 “我当时怎么救得你?”桑周将手中的粥碗放到床头的小几上,脸上的疑惑更甚。 “有一只玄虎虎妖来抢我手中的聚灵珠,你打伤了那只妖,但自己也受了伤,当时有个叫旗言带着一帮奇形怪状的妖要伤你,你把他们吓唬走以后就晕了过去。” 桑周越听越乱,北方妖王玄虎她是知道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但绝不是她的对手,若这男人在唬他,怎么会知道旗言是她的手下。 这会儿宋青辞也看出来她是真的不记得这些事情了,但是他并不觉得奇怪,若是放在从前他不懂,但如今有陈河在,他对妖的了解,兴许比一些妖还要多。 桑周当初能带着目的到他小时候,自然是用了法术,灵丹不在身上,因为施法才产生的记忆自然是都不记得。 不过很快她就能记得了。 等结了灵契,灵丹回到她身上,她一切都会想起来,到时候他们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你不要想这么多,你只要在我身边好好待着,好好的看我如何把这天下都收入囊中。” 他说着将眼前打算盘的小女人抱到自己腿上,自然的将她的腿打开,以跨姿坐着,他埋在她的脖颈处,淡淡的芍药香味让他无比的安宁,一如他小时候在她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样。 慢慢的他的唇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他细细的啃咬在她的锁骨上,听见她吃痛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我先给你上药。”他声音暗哑,藏着压抑的情欲。 桑周觉得今天的宋青辞很奇怪,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怜惜,像是摘下了挂在脸上许久的面具,露出深藏在里面的野心和欲望,也露出了那些不安,只是她辨不出是身是假。 从前她迎合着他,敷衍着他,两人呆在一起无非就是吃喝玩乐,逢场作戏,对于两个人的身份差异,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都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 今日一切都说开了,她反倒轻松了许多,至少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和野心了。 但她还想最后确认一次。 “既然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有,为什么一定要我呆在你身边,为了和我结契,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 桑周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生怕错过一丝的细节。 男人换了个姿势,将她平放在床上,自己则是跪坐在她的身前,温柔的将药抹在她受伤的地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宋青辞也说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是她,但他知道只能是她,他无法想象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做着亲密的事情,也无法想象他的生活里没有她。 他沉默着。 她也沉默着。 桑周只当他是默认了,心中淤结,她差点儿就以为他真的是爱她。 也是,这样有野心的男人,心里怎么可能给一个女人留下太多的位置。 “这里的~用手不好上药。” 桑周被男人挑逗性的动作拉回了思绪,她的目光回到男人的脸上,看他的神色,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将双腿并拢,想要把他的手拉开,那男人的手劲儿极大,像是铁一样盘在她的腿上。 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昨天她失控差点儿暴露自己的力气,今日若是再用了大力,被男人发现就不好了,毕竟现在他拥有南苑这个研究妖的地方,只要她露出点儿蛛丝马迹,他只需要问一嘴,就能知道她如今的情况。 她想要逃跑,还需要男人对她没有这么强的防备心。 但她实在是疼的厉害。 “宋青辞~我疼的很,你今日歇一歇好不好。” “可以,那你答应我结契,好不好~” 男人将手收了回来,转而躺在床上,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你容我想想。” 第100章 保命 桑周心里想着逃跑的事情,加上这是自她醒来,灵丹离他最近的一次,她恍恍惚惚,任由男人摆布着。 她说了疼,男人虽没在动她,却也没有老实,蹭来蹭去,像是春天发情的猫一般。 桑周看着男人手心里时不时闪出红光的珠子,眼睛都要看直了,她在心中谋算着,若是此时,将男人打晕,抢走珠子,她能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以她如今的力气和跳跃能力,打晕身上的男人不是问题,不走正门也能跳出院子,只是...她该如何不让院子里的那些守卫对她拔枪..... “专心些....你跑不出去的,外面都是守卫。” 这男人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她还未来得及反驳,嘴就被堵了个结实。 此时,吴知恩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悠悠醒来,外面天已经大黑,房里却没有点灯,借着院子里的光,能依稀看清房间里寒酸的摆设。 “有...人...吗?” 她的嗓音嘶哑,伴随着她的发声,嗓子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 门从外面被粗暴的打开,进来一个身材壮硕的婆子。 “醒了?” 吴知恩吃力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那婆子有没有看见。 “醒了就好好躺着,三爷忙完了会来找你问话。” 那婆子的嗓门很大,似乎要把她的耳膜震穿了一般,她猜这婆子说得三爷,应该是宋青辞身边的那个警卫长秦三虎。 幸好那男人没有当场杀了她,如此她便还有一线生机。 “季副官说他等你的好消息。” 刚还嗓门奇大的婆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吴知恩刚落下来的心重新提到了嗓子口。 季副官?她的脑子里浮现了那张阴沉的脸,他是父亲最看重的义子,也是吴知庆极其讨厌的人,他不是跟着吴知恩离开淮南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被救了。 她想到那个雨夜压在她身上索取的沉默男人,如同野狗一般凶狠的气息,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应该不会是他,一定是她想错了。 她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呆了三日,每日机械性的吃下那个婆子送来难以下咽的饭菜,机械性的睡下,就连雨夜那个可怕的梦都在不停的重复。 她守在房间唯一的窗户下,每日偷听外面那些守卫的交谈声,窗户虽然被封死,但每到正午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缕阳光透过窗柩进到房间里,这是她记录时间的依据。 借着正午短暂的光,她倔强的用裙子上撕下来的布将头发辫起来,裙子虽然已经辨不出来颜色,但她一点一点的把衣服的上褶皱抚平,把上面的干涸的泥揉掉,随时等待着问话。 第三日一大早,关押的院子就热闹了起来,她听见院子里有人喊督军,她挣扎着坐起身,用手仔细的将头发又捋了一遍,端正的坐在床边。 她这三日已经想的明白,不论是吴家还是和宋青辞,都是与虎谋皮,季山既然没走,十有八九是父亲的安排,因为以吴知庆的脑子,那日被羞辱以后,只会气愤而归,根本不会想到别的。 她不如将计就计,用季山来换自己在宋青辞手下的一线生机。 既然都是与虎谋皮,那她何不先杀了那些欺辱她的人。 房间的门哐当一声被打开,穿着墨绿色军装的挺拔男人,背着光进来,她看在眼里如同看到英雄降世一般,她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她。 他的身后有士兵搬了一把椅子进来,男人坐在椅子上,修长的腿叠在一起,视线从她脸上瞥了一眼却未说话,男人冷冷的一眼看的她羞愧,虽然她已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狼狈,但她知道她这会儿定然不会太好看,她的手紧张的攥在了一起。 宋青辞自然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敲了一根出来点上。 “说吧?” 宋青辞打量着眼前的狼狈的女人,到脚踝长的连衣裙站满了泥土,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裙摆和肩膀的位置还可以看到被撕扯坏的痕迹,头发看得出来有认真的收拾过,她这个心态他可不信她是意外被救回来。 哪里来的这么多巧合。 “我是吴家的弃子,我被督军救回的意义大概就是.....” 她的话说了一半,目光在宋青辞带来人身上转了一圈,又看向门口,每日来给她送饭的婆子正低头站在门口,让人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秦三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所有人不准靠近。” 吴知恩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信任她,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感激。 房间里顿时只有她,秦三,宋青辞。 “被督军救回实在非我所愿,但不出意外是父亲设计好的,先让我从大哥口中知道几个“所谓奸细”的名单,制造偶遇让我遇见督军,目的就是为了扰乱如今淮南的局势,让督军手下那些投靠来的人,人心不稳,就算督军当场杀了我,他也不过损失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如果督军救了我,他就平白了捡了一个大便宜,而且如果我没猜错,吴知庆和我只是吸引督军注意力的靶子罢了,季山才是真正在淮南操盘的人。” 宋青辞诧异于她一个女人竟然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分析出这么多东西,竟然也知道季山如今在淮南。 他挑了挑眉冷声道:“继续说。” “如果我没猜错,督军应该在伍军长的府上查出了奸细的实证,伍军长是归降的部队中名望最高的,若是督军仅靠这些实证,打压或者杀了伍军长,不仅会让其他部队的人寒心,还有可能引起暴乱,即使没有打压,心中也会有芥蒂,这便是我父亲的目的,至于季山为何在淮南我还不知道,不过他让人给我传了话。” “督军不如利用我,探探季山到底什么目的?” “呵~,都说知子莫如父,你父亲断定你会出卖他告诉我奸细名字,我又为何要信你?” 宋青辞将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烟头上星星之火闪烁着,他抬脚狠狠的踩灭。 如今她说的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伍江川是被栽赃的,他都一清二楚,只是如今他虽然知道季山在淮南,但不知道他目的是什么,所以才迟迟未下决策。 “督军不用信我,我只想要保住一条性命,别无他求,督军可以利用我去探季山的口风,或者做任何督军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我只要活着。” 吴知恩的姿态放得足够低,在宋青辞知道季山的目的之前,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但她希望自己能创造更多的价值,如此才能保命。 第101章 见面 那日过后,宋青辞总是回来的极晚,每日虽也会同她温存片刻,但明显与先前比着,十分疲惫。 平日里桑周若是突然想吃零嘴,都是赵妈出去采买,所以整个桃园,只有赵妈有接触外面的机会。 宋青辞在督军府外养了外室的消息,也是赵妈带回来的,据赵妈形容,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督军外出路上,意外救下了落难的吴家小姐,英雄救美后,自然有了一段情缘,两人形影不离,频繁的出入酒楼戏院。 桑周听了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只是那难受的情绪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开心才对,宋青辞对她的注意力越小越好,自那日她偷珠子失败以后,已经过去了数十天,她的活动空间仅限于桃园。 至于灵丹,那日以后宋青辞又将它放入了佛珠里,每日戴在身上,因为灵丹藏在聚灵珠内,她不确定拿回灵丹后,是否立刻恢复法力,所以这几日一直在犹豫,迟迟没有下手。 听到赵妈说那个外室的是吴小姐以后,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了那张寡淡中略带苦相的脸,吴知恩?她竟然还在淮南。 督军府被重兵把守,以她的力量,根本没有可能出督军府,她也知道宋青辞最近看她看的这么紧,就是在等南苑的消息,一旦南苑的那位陈道长准备好,宋青辞会立马将陈道长邀请到府上,帮他们二人结契。 想起来结契她就头疼。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宋青辞听说家里消息时,正在望月楼听戏,他的身边坐的正是打扮的珠光艳丽的吴知恩,说是听戏,不如说是唱戏,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女人,但是他不介意如了吴桂林的意,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府上传来消息说,夫人在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嚷着要见....吴小姐。” 宋青辞打量了一下规矩坐在旁边的吴知恩,纵然一身珠光宝气,也没衬的出她有一丝的贵气,到底是苦过来的,白瞎这么好看的衣服,若是让桑周穿上,定然是艳光四射。 这几日他特意回去的迟了一些,就怕让她觉察出端倪,府上他也都特意安排了不让乱嚼舌根子。 “吴小姐应该不介意跟我回府一趟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起身,虽是问句,话语中一丝询问的意思都没有,说是命令也不为过。 吴知恩当然不会拒绝,这几日虽提心吊胆,但也是她过得最扬眉吐气的几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被毕恭毕敬的喊做吴小姐,这是她过去十几年从未有过的待遇,而且身边的男人也是如此的高大英俊,是她不敢奢望的男人。 ..... 汽车行到督军府门口,直接从侧面的汽车专用通道上开了进去,穿过森然肃穆的前院,车子在一个雕花影壁前停下。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迈出长腿下了车,他的步子走的很快,她穿着高跟鞋,小跑着才强强跟上,后院的守卫比前院要更多,走到一处月亮门前,原先一直跟着的警卫队停在了门口,高大的男人整了整衣服大步进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雕刻在石头上的门匾:桃园 这名字起的当真好,与世无争的样子,当督军夫人可真好,还是给一个英俊强大又专情的人做夫人。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进了桃园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小桥流水,姹紫嫣红,假山盆景错落有致,和前院的肃穆压抑格格不入,却又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光看院子里的摆设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多受宠。 她因为被院子里的景色吸引,落后了督军很远,直到院子里的丫鬟冷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往这边走。”守在路边的丫鬟为她引路,这里的丫鬟比她平日见到的女人个子要高很多,走起路来也都是虎虎生风,看着不似是普通的丫鬟。 “小姐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一会儿督军会喊你进来的。” 守在房间门口的一个婆子语气不善的说道。 她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外。 “你别碰我!我嫌你脏,你去找那个吴小姐好了!” “我不是给你解释了,逢场作戏罢了~” 男人的声音温柔又无奈,藏着宠溺,吴知恩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的声音竟然还可以这般温柔。 “逢场作戏还在外面买院子!天天戏楼酒楼,你们在外面潇洒,把我天天关在这里?!宋青辞!你不要太过分!” “再等几日,等事情结束了,你想去哪里去哪里。” 里面闹了一会儿才消停。 “赵妈,让吴小姐进来。” 对她一脸仇视的婆子,走到门前为她打起帘子。 她低头进去,瞥了一眼,那个娇俏的女人还坐在男人的大腿上,男人的外衣搭在椅背上,白色的衬衣领口敞开了一半,又急忙低下头。 “抬头让我瞧瞧。”女人的声音软糯轻柔。 她抬头正瞧见对她从来没有一个正眼的男人,此时亲昵的整理怀里女人的衣裳,目光专注而温柔,她心中顿时酸涩,为什么她不能拥有这样的眼神,就因为自己不够漂亮? 女人穿着鹅黄色的旗袍,旗袍修饰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她赤脚踩到地上,又被男人拉回去穿上了鞋子。 “他是我的。” 娇巧的女人背着手走到她的跟前,趾高气昂的宣示着主权,离近了看,这个女人美的更是让人心颤,鹅蛋脸,杏仁眼,唇红齿白,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芍药香,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的瑕疵。 但是这样放荡的女人,真的能做好督军夫人? 第102章 挑拨 “夫人误会了,我与督军确实是督军所说那般,只是为了逢场作戏,夫人千万不要多想。” “那你说说逢什么场作什么戏。” 吴知恩目光慌张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看戏的男人,男人轻启薄唇,目光却并未看向她。 “同夫人实话实说便是了。” 督军果然是被魅惑了,这种事情竟然同一个女人说,这个女人看着就没什么城府,若是坏了事就不好了,她有些犹豫。 “让你说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原本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密码,如今要让别人知道,她虽然心存不满,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看督军已然对她有些怒气,她急忙答道。 “我父亲有一个义子叫做季山,如今也在城中,督军如今虽已经得知他的位置,却不知道他的目的,我被督军所救也是他的设计,他前几日又送信给我让我前去桂花巷,我过去却不见他人,但他留下口信让我接近督军,挑拨督军与归降的吴家旧部的关系。” “他怎么确信你会帮他?” “我母亲早逝,但是姨母和外婆尚在人世,在父亲眼里,我姨母和外婆一家对我十分关照,父亲用姨母和外婆一家的性命威胁于我。”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真正的理由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那恶毒又没有人性的父亲,计划好了一切,就连她的清白也在父亲的计划之中。 季山留下的并不是口信,而是信封,只是那信中写了,若是她得了督军宠爱却翻脸不认人,父亲便会将自己失去清白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她不敢将信拿回去,便将信封吞下,说是留下的口信。 “那你婆母和外婆对你不好?” “极差,表面对我好,为了打秋风而已。” 眉头轻蹙的女人,听完她的话,似乎有所放心。 “既然如此,不如你也住进督军府吧,岂不是更加真实!” 督军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她当然希望自己能住进督军府,就算是假的,只要能离督军近一些,她都是开心的。 “莫要胡闹,督军府岂是什么人都能住的!” “我没有胡闹,你们聪明人家也不傻,就只是听听戏吃吃饭,谁信你们俩是真的好了,就是因为督军府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你让她搬进来住,才显得真实不是。” 娇小的女人说着揽上男人的脖颈,撒着娇坐到了男人的怀里。 督军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你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就你那点儿脑子,不要总想着骗我,不行就是不行!” “我在府上太无聊了,你让吴小姐搬进来给我说说江南有趣的好玩的也行啊!” 桑周软磨硬泡也没让男人答应她的请求,但是她本来就没想着宋青辞能答应,她原先就计划着,只要能常常和这位吴小姐见见面就行了。 宋青辞前一秒还一本正经的让赵妈送吴小姐出去,下一秒又把她抱到了腿上。 “这几日我心虚的厉害,如今给你说清了,我心里倒是舒服的多了,你可知,这几日想死我了~” 男人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挑逗着,说的话让人羞的脸红,不知道还以为两个人多久没见了一样。 折腾完,男人又出了门,出门前还不忘在抱着她“恶狠狠”的吓唬她不准有歪心思,若不是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她还真就以为他是爱自己爱的不能自拔。 不过这个男人对她还算可以,虽然没有答应她想要吴小姐住进来的要求,却答应了她每隔一日可以会见吴小姐的请求,只不过也吩咐了,每次见面身边必须有人看着。 从桃园出来宋青辞便去了南苑,他每月都会有那么几日会去南苑视察,所以即使季山的人看到了也不会想到他来南苑,是为了会见一位“奸细”。 伍江川被他“关押”在此,如今淮南城里的他招降的吴家旧部人心惶惶,想必此时都在想着该如何站队的问题,他如今关奸细,又和吴小姐出双入对,完全符合季山原先的预期,越是顺利,季山越是不敢相信,所以此时季山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便非常好,正是提前出手,攻打春城的机会。 至于奉天那边,吴桂林义子带着士兵藏在淮南,这么好的出兵借口,何必坐以待毙,等待远在江南的吴桂林先出手攻打。 打仗,不就是出其不意。 “今晚郑晓会带着你的部队在胶山与你回合,翻过胶山,三日便可到达宋城,吴桂林主力部队肯定布局在春城,防守要塞,你虽只有五千人,但拿下宋城足矣......” 宋城虽不是守住江南的要塞,但宋城旁边的吴城正是抢收的季节,吴城是江城最大的粮食产地,若是此时拿下吴城,便是抢了江省的粮仓。 宋城与春城相连,能同时拿下宋城和春城,吴城的这一季新下的粮肯定来不及转移便可攻下,断了粮,必会人心大乱。 宋青辞忙的不沾家的几日,桑周也没闲着,至少她已经给吴小姐明里暗里画了无数个大饼,比如宋青辞对她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色,对她没有特别深的感情,若是出现一个更好的,这个男人兴许很快会变心。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个吴小姐是个有城府的,也知道她喜欢宋青辞,她先前还不确定吴小姐能不能帮她,但上次她说她与那个叫做季山的有来往,她便有了计划。 对她来说从宋青辞手里抢走灵丹算不上难,难的是如何抢走以后在没有法力的情况下离开督军府,她想过在府上放把火什么的引起些骚乱,可就算是她打翻个烛台,立马都能有人过来扶,更别说放火这种大动作。 宋青辞很突然的就要出征,说是十日内就能回来,走之前宋青辞难得的温情,只是抱着她说了好多话。 说他筹谋了多久才等到了今天,在奉天虽然有军队却处处被牵制,若是拿下江南他便会拥有真正的自己的地盘,奉天再也牵制不了他,还说要连奉天一起拿下,让她好好在家里等着,等他回来,结了灵契,他们就到处游山玩水...... 桑周被他说的是真的困了,但没有真的敢睡着,今晚是她最好的机会,她知道宋青辞只要出远门,一定不会带着灵丹,督军府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会把东西放在府上。 宋青辞看着怀里的女人发出均匀的呼吸,便知道她又睡着了,虽然不知道她最近又在打什么算盘,但明日他出发之前吴知恩和季山就会被控制起来,就算她和那位吴小姐谋划了什么,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她向来什么心事谋划都写在脸上,如此的单纯好骗,他怎么放心让她不在自己的给她的安全圈里。 他轻轻的起身,推开房门。 灵丹若是放在桃园,保不齐被她翻到,前院的书房最是安全,只要将她禁足在桃园,她无论如何也翻不到前院。 他回来的时候,小女人背对着门睡得正香,细听还能听到轻微的鼾声,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 第103章 起火 桑周睡醒的时候,宋青辞已经出了门,但是留了陈连枝在府上照看。 她和陈连枝打了许多次交道,知道他的行为,说是照看,其实就是监视。 “夫人,陈副官说吴小姐犯了事,现在被关在大牢里,想要再见吴小姐,怕是要等到督军回来了。” “啊!” 桑周扶额,这个吴小姐看着挺机灵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混到大牢里,难不成她又押错宝了? 实在不行,她直接硬闯好了,反正府上这些人,谅他们不敢真的伤了自己,只要他们不开枪,自己还是有一线跑掉的生机的。 “夫人,吴小姐让我同你说,明日子时,府上会起大火,她的人在翠竹院接您。”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悠悠的响起,压低的声音让她以为是幻觉。 桑周转身,小柔的脸近在咫尺,向来柔弱胆小的小柔,此时目光中一闪而过的阴狠,但很快又是一副害怕的模样。 “小柔,你...” “夫人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您不是想离开吗,我可以帮你,我还可以帮夫人拿到灵丹!” “灵丹?你?” “我和夫人是一样的呀,原本我只是想体验下普通人的生活,可实在不忍心夫人为了灵丹被禁锢在督军府,所以才出手帮助,明日趁着火势,我先带夫人去前院书房取灵丹,然后我们再一起离府,虽然吴小姐答应救你出去,但保不齐会对夫人做什么,夫人还是与我趁乱单独走比较安全。” 她语气和神情都是关切。 小柔知道这个女人没什么脑子,而且没有任何的法力,若不是那灵丹被聚灵珠护着,她又无法接近,她早就吞了灵丹提升修为。 她来督军府是为了聚灵珠,可那聚灵珠威力实在是大,每次她刚碰到珠子,便会被它发出的光灼伤,可眼前这个空有美貌的花妖不一样,她可以随意触碰聚灵珠。 先前那男人在府上她一直没有机会,如今那男人不在,她帮这个女人将聚灵珠带出府,再帮她将灵丹取出,在她不防备时,趁机吞了她的灵丹,有她灵丹的加持,想要控制聚灵丹轻而易举。 以她的能力若是只凭借她一人很难出督军府,所以她特意将关押在牢中的季山救出,借着他的手,将整个督军府搅的更乱。 “真的!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小柔。” 花妖果然愚蠢好骗,那个人类督军说得是对的,以她的脑子,在这个世道,没有办法生存。 桑周没想到转机来的这么快。 第二日,子时。 大火如约而起,从桃园的厨房升起,大有一种要吞没整个督军府的架势,桑周知道人类的火是起不到这种程度的。 大火起来的瞬间,小柔和赵妈在院中丫鬟的保护下出了南苑,陈连枝带着人来南苑扑火,还未来得及扑灭,督军府周围便传来枪声。 看着自己住了将近一年的院子,被大火吞噬,她心中有不忍,但终究还是想逃跑的心占了上风。 “你们带着夫人到辰院!”陈连枝大声命令着。 辰园便是前院书房所在的位置,也是整个督军府除了南苑,守卫最多最安全的地方。 桑周被小柔和赵妈搀扶着往书房过去。 前院书房因为宋青辞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进去,如今虽府上大乱,其余人也不得进去,只有桑周能待在里面,其余人都守在门外。 桑周进门确认好门锁后,直接奔向书架旁边的挂画后,抽出暗格,拿出她心心念念的灵丹。 拿到后,她尝试使用灵力,果然和她预计的一样,她的灵丹被封在聚灵珠内,她如今的力量,操控不了聚灵珠。 将聚灵珠藏好,她打开门忽视守在门口小柔的视线,大声问道。 “陈连枝呢!我有事情找他,你们找陈连枝过来!” “夫人,陈副官忙着灭火,外面还有枪声,这会儿恐怕没时间过来,你有什么事情,不如我去帮你传个话。” 赵妈站在台阶下,面露担忧的说道。 桑周在小柔威胁的眼神中,快步走下台阶,在距离小柔有几丈远的地方,转身指着小柔大声道。 “她是妖!火就是她放得!” 她虽然蠢,但还没蠢到会相信一只潜伏在她身边许久,知道她所有秘密的妖怪,她答应小柔也不过是为了借着她的手拿到灵丹,这前院书房的重兵不仅有士兵,一定还有捉妖师,否则以宋青辞小心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安心把灵丹留在这里。 聚灵珠这种好东西,来抢的人绝不止玄虎一个,这个小柔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她若是有能力拿走,又岂会潜伏如此之久,想要借着她的手带走聚灵珠?怎么可能,这是师父的东西。 果然她的话音落下,书房两边的耳房里便冲出数十个道士,他们将小柔团团围住。 知道再也装不下去的小柔,冷笑一声后,刹那间脚便生出了几米长的根蔓。 原来是滕树精! 桑周没等她完全现行,拔腿就跑,那滕树精也十分厉害,她没到门口,脚腕上就被拇指粗的藤蔓缠上,她扑通一声摔跪在地上。 滕树精拉着她的身子向后面滑行了数米,被不止哪个守卫的子弹打断,只是这滕树精有千千万万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团成一个盖子朝着她的位置扑来。 数十个道长使了浑身的解数也只是应付它的数十个藤蔓根茎。 桑周被滕树精的藤蔓向包粽子一样卷成一团,粗糙的黑色根茎将她勒的喘不出气,她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昏昏沉沉中,她听见嘭的一声,她的周身泛出红光,像是正午的阳光一般射向四周,那藤蔓在红光的渲染下,顿时起了火。 她从高处摔下,摔在地上却不觉得疼,她清晰的感知到周身的血液在迅速流动,身上燥热,心脏和骨骼像是要爆炸一般。 恐怕她要控制不住人形了,周身流淌着一股她无法控制的力量。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起了火的滕妖身上,除了搀扶她起身的赵妈。 第104章 脱身 “赵妈!你去通知陈连枝!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快去!” “可是夫人,已经有人过去了!” “你快去!快!” 她想要支开赵妈,自己好溜走。 赵妈在她的催促下小跑着出门,只是没跑两步,一根细长的根茎直直的从她的后胸口处穿过她的整个身体。 桑周眼睁睁的看着赵妈的身体被树精的根茎卷起,松开的时候,是支零破碎的尸块,她未来得及反应,赵妈便死在了她的跟前。 从前她觉得人死了不过是投胎,如今前一秒还为她担心忧愁的赵妈,下一刻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碎片,她心中有失落有怒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心脏像是被装在不透气的纸袋里,闷闷的。 她回头看,尸块混着血水铺满了几乎整个院子,有些虽然被血染红,她还依稀能辨别出是她院子里的洒扫丫鬟,她们当中的大多数,她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却都混个脸熟。 她突然就意识到她的行为给整个督军府,给这些活生生的人,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既然是由她开始的,便由她结束吧。 她不再压抑身体里那股躁动的力量,眼前出现一股炫目的白光,她的身体借着力量腾空而起,四肢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发簪随着她头发的迅速生长。 此时院中的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就连滕树妖也停下了蔓延的枝蔓,她活了百年,见过许多个大妖,但从未见过有那只妖,就连发丝也泛着金光,她碰都不能碰的聚灵珠,竟然就这么融合在这个花妖的身体里。 这妖到底什么来头,她只见那妖的眸子成了绿色,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根须从远及近化成了灰烬。 街头的菜摊上,几个妇人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吗,昨天督军府起了火。” “据说火没烧起来,自己灭了,邪乎的很。” “啥呀,我家堂侄媳妇的兄弟的表哥就在督军府做事,说是督军府上闹了妖怪死了很多人,后来天降神女,神女周身泛着金光,挥手间大火就灭了,那妖怪也化成灰,就连袭击督军府的那些贼匪,也都昏死了过去,只是督军夫人失踪了,据说是被神女带走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昨天更夫三更时分看见督军府方向整个府上都泛着金光,我说呢今天到处都是官兵在找什么,原来是夫人被带走了。” “那咱们这位督军岂不是有神灵庇佑,想想也是这一年来咱们淮南可是少有的安定.....” “可不就是,要我说也不一定是神女,说不定也是妖怪。” “.......” 流言四起的时候,桑周已经在淮南几百里开外的凤山。 如今聚灵珠的力量在她的体内翻腾不安,昨夜她明显感觉到那力量虽然充盈,但并不完全受她控制,她不知道为何她的灵丹能融合聚灵珠的力量,从淮南一路过来,她的力量也是时强时弱,很不稳定。 她现在需要师父帮她将灵丹和聚灵珠分离。 翻过凤山,随着离桃源越来越近,她的眉头越锁越紧。 桃源外并无任何结界的痕迹,就算是寻常的人类也可以走进桃源,原本的十里桃林如今只剩下灰黑的枝丫,贯穿整个桃源的溪流如今干涸的没有一滴水。 本应是收获季节的金秋,如今不见硕果,不见一只妖怪,更不见恨不得挂在她身上的师妹。 她闭气凝神,指尖抚上已被烧成碳灰色的枝丫。 这树从枝繁叶茂到被战火侵袭一幕幕从她跟前划过。 她还是回来晚了,若是她早些回来,兴许桃源不会变成这般样子。 “王!王!您终于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呀!” 一声哀痛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王!王回来了!” “王!” “....” 四面八方传来呼喊的声音,从废墟里走出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桑周与它们在一起生活了几百年,纵然他们如今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师父呢?” “驭灵师他....他....我带王过去!” 只有上半身还维持着人形的青年鹧鸪妖,殷勤道。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的哭诉着这阵子他们所遭受的苦难。 “您当初将妖王之位让给总长时,我们鹧鸪族就是一万个不同意,您还在的时候旗总长让我们各族派人同他一起修补结界,大家还都算配合,您走后没多久,先是藤妖族不愿派人输出灵力,然后是荆棘族,再后来慢慢的大家都不愿意了,旗总长看大家不配合,又制定了一大堆的赏罚规定,最后逼得藤族带着他们十几种树妖反了旗总长,这桃源乱了好一阵,后来总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离开了,桃源的妖就像是一盘散沙,到处争夺水源和灵石,谁知人类的战争打到这里,那些领长各有各的顾忌,都想着保存实力,竟然没人出去将这些人类赶出我们地盘...........”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鸟妖是除了树妖最大的族群了,若是你们联起手来想要赶走人类,想必也不是问题....” “我们....我们鸟族是打算抵抗的....” 桑周思绪烦乱,懒得去拆穿这鹧鸪妖的虚伪,她从前竟然觉得这桃源是个祥和安宁的地方,以为只有人类才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不过离开一年而已,这些妖为了妖王之位,竟将她一手建立的桃园毁坏成这般模样。 听这鹧鸪的意思,旗言如今已经不在桃源,狐族向来专情,旗言怎么会丢下师妹离开。 她心中有着太多困惑,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着急。 “当初桃源大乱的时候,滕妖和鲤鱼精都企图杀了驭灵师泄恨,要不是我们鸟族联手拼死护住驭灵师,恐怕.....哎。” “泄恨?” “它们觉得若不是王你抛下桃源,将妖王之位让给旗总长,我们桃源便不会遭受如此灾难。” “真是可笑,这桃源本就是我建立的,我护了你们几百年,还护出恨了?” 桑周已然看见位于山涧中的茅草屋,这个鹧鸪话多又目的不纯,她不愿与它周璇,脚尖点地,她腾空而起,落于屋前。 她轻轻甩袖,茅草屋外迅速起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她不希望自己与师父的谈话被这些不坏好意的妖听到。 她立于屋前,感受不到一丝的生气和灵气。 “可是桑周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话音落下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师父,我回来了!” 第105章 夺灵丹 她推门而入,师父如今的境遇比她想的还要差,昏暗的房间里,正中央的躺椅上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白发老头,他的五官像是被火烧过一般缩在一起,气息微弱,全然不是她印象中那个精神矍铄的长者。 “师父,你怎么...师妹呢?”她心中的千万个疑问,在看见师父面容的那一刻,哽在了心头。 “说来话长,看你的样子,聚灵珠是找回来了?” 桑周从眉心唤出那颗带着她灵丹的聚灵珠。 “师父将它们分开,如此师父便能恢复如初了?”她此时来不及问出那些疑问,只想赶紧让师父恢复。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不怕我骗你?” 桑夏雨一句话说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如今他大限之至,他苦苦的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把自己藏了千年的秘密说出来。 他原以为,只要时间足够的久,那段孽缘迟早会结束,可这千年来,转世的人类越来越像那个人,这两世,已经和那人的脸一模一样,慌乱中,他不惜耗费半生修为让桑周回到那人小时候解开灵契,想要保住桃源与自己的性命,却又阴差阳错的让自己失去了续命的聚灵丹。 连着两世,桃源都毁在他眼前,他不得不信宿命,如今他已看开,他一个人类,能活千年,已经是偷生,何必再强求。 “师父怎会?!” “聚灵珠本就是你的,是我抢了你的东西,如今我将它还你,也算了了我的一个夙愿。” “师父....”桑周心中不解,聚灵珠怎么就又成她的了,她还未说的出口,便被师父抬手拦下。 “我这口气怕是坚持不久了,该说的我总要说完,你生在依兰山,那里是北方神山,蕴含着普天之下最纯粹的灵气,你便长与那里,我本是路过依兰山的捉妖师,偶然捡回重伤的你,偷了你的聚灵珠,借用聚灵珠的力量,封了你的记忆与灵识,苟活了千年,如今我大限已至,就算有聚灵丹,我也活不了了。” “灵丹和聚灵珠你收好,万不可再拿出给任何人看,那是你的命脉,特别是这些妖,他们将我关在这里,无非就是想要引你回来,像原来一样庇护他们,原先是我自私,为了实现我世外桃源的设想,让你在这里苦守几百年,如今你也该去结束你的孽缘。” “至于聚灵珠,它蕴藏着你原先五分的力量,想要控完全控制还需些时日,等聚灵珠与你的灵丹慢慢融合,你便会想起你从现世为止的所有记忆,到时候还希望你不要恨师父才好。” “你师妹半年前出去寻你,到现在还没回来,旗言出去寻她,也未归,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等处理完我的后事,你切记要去寻回你师妹,这世间除了她恐怕无人对你真心......” 师父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是越来越微弱,桑周看着师父的眼缓缓的闭上,包裹着她心脏的那层纸越来越厚,厚的她喘不过气,她一手捂着心口,另外一只手抓住师父干枯树枝一般的手。 手心里师父手掌的温度越来越低,她有些害怕,她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东西,她刚从囚禁她的地方逃出来,好不容易以为回到了家,她有很多苦楚要倾诉,师妹不在,师父若是真的走了,她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迫切的想要留住师父的温度与气息。 “师父,我不怪你,聚灵珠你用了千年,你便接着用就好了。” 她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固执的将带着自己灵丹的聚灵珠推进师父的身体,刹那间师父的皮肤像是从内而外吸收了水分一样,逐渐恢复了原先那般光滑白净。 “师父!师父!你看你的.....” 那皮肤下面逐渐显露出红色的纹理,像是年久失修的老墙一般蔓延出无数的裂痕,裂痕处慢慢飘出灰烬,师父的身体像是灶膛一般,燃起一簇火。 刹那间躺椅上便只剩下聚灵珠和灵丹,她心脏上裹着的那层纸如同师父的身体一般,刹那间炸成了灰烬,烫的她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她对师父向来都是恭敬多于亲昵,但一直以来,师父是她的支柱,她从来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她的一切行为和思想都是师父赋予她的,如今师父没了,她的天也随之塌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痛的如万剑穿心般的心脏跪在地上,起先只有眼泪,当她手掌拂过躺椅,感受到上面师父的温度时,她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陪了她千年的师父,没了,连捧灰都没有。 而此时茅草屋结界外的妖围成了一堆,他们从未见过红色的结界,但是就在刚刚,原本透明的结界,逐渐泛出了粉色,颜色越来越深,直至成了眼前这泣血般的颜色。 “族长,这结界怎么会是红色。” 一只还未修成人形的鹧鸪鸟悄声问道。 “怕是那老头死了,这花妖难受。” “老头死了,这花妖还愿意给我们设结界吗?” “她若是愿意最好,看在她出灵力的份上,我们称她王,若是她不愿意,那就.拼死夺她灵丹,我们这么多人,她力量再大,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况且她离开之前曾将自己两成的灵力给了桑陌那丫头,她灵力定不如从前,而藤妖一族的力量如今都被我族人吸取,我们胜算极大。” “族长英明,怨不得族长特意没全化成人形,原来是为了降低这花妖的警惕性。” 青年鹧鸪妖面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在这里守着这个糟老头子半年有余,好不容易才把花妖等回来,他早已联合其他族长,在这里舍下天罗地网。 形形色色的妖怪在茅草屋旁守了三天三夜,那花妖还未出来,只是结界的颜色逐渐变淡。 “鹧鸪族长,依我看这结界并不牢靠,有风来时,结界会随风波动,可见如今的花妖力量大不如从前,就算她愿意设下结界,恐怕也胡不了我们,依我看,不如直接夺了她的丹,我们几族瓜分。” 衣衫褴褛但鹤发童颜的老者说道。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就按照鱼长老的说得来。” 一旁挂在树上的猴子接道。 叽叽喳喳商议了半天,几个族长终于敲定办法,破结界,夺灵丹。 第106章 妖民 在藤椅前跪坐了三天的桑周,听他们吵了三天,密谋了三天,早就有些不耐烦。 若不是舍不得师父的气息,她早就出去杀了这群黑心肠的精怪。 她在人间呆了这么久,也知道人间都有为逝者守孝的习惯,她原想为师父守足七日再解了结界,可他们太吵了,师父喜静,她还是先收拾了这群妖再说。 因为跪了太久,她起身的时候双眼发昏,身体竟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跌倒了下去。 倒地后却没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一片雾团中央,雾团上散落着一面四分五裂的镜子,她抬手将镜面拼凑起来,镜子里面映出了她的脸,一道白光刺入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猛地一痛,那些陌生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一幕幕的上演着,似真似假。 她来不及辨别,茅草屋轰隆一声倒下,她的周身结起一层金色的保护罩,将她从坍塌的房子里托起。 桑周站在高处,冷眼打量着下面她曾保护了五百年的“子民”。 “呵!这就按捺不住了?我这灵丹只有一颗,你们可谈好了如何分?”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若不是你,我们桃源何以落到如此下场,今日我们就要为桃源讨个公道!” “对!讨个公道!” 一群妖说着都化出原形,不约而同朝她扑来,大有一种要把她撕碎的架势。 桑周立于高处,抱臂未动,这些人当真是痴心妄想,狼心狗肺,她阖目凝气,气沉丹田,周身的金色光圈缓缓变大。 那些个扑过来的妖碰到光圈像是打在玻璃上的雨珠一般,撞上光圈后缓缓落下,只是撞上来的是妖,落下去的是灰烬。 这副景象吓得那些个领长带着各族的妖往后退了几步,再无人敢上前。 “还有谁要讨公道?” 她松开环抱着的双臂,从高处飞身而下落在妖群中央,吓得妖四散开来。 到这会儿众妖已经意识到不对,再也顾不得什么族长命令了,都四散的跑开,只是没跑多远,腿脚便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制,不受控制额往后退去。 “人类有种东西叫做烟火,你们常年居于桃源,想必没有见过,今日我就让你们见见鲜物。” 桑周对这些妖的行为虽然痛恨,但毕竟是同族,她不欲赶尽杀绝,但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的。 她挥袖双手在掌心挽出芍药的形状,掌心生出一朵朵拇指大的红色芍药,像是有意识一般,飞向大多数的妖眉心。 被点了芍药花印的妖,无一不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呻吟。 桑周冷眼看着他们的嚎叫,视若无睹的从妖群中穿过。 这相生咒对只有本体灵丹的妖并无用处,中她咒的人,都是体内有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灵丹的妖,这些人中咒后不属于本体的灵丹会在眉心炸裂,如同人间的烟火一般。 相生咒是本是秋倚道长教她画的道符,用来封印附身在人类身上的妖鬼,如今第一次用,没想到竟用在自己守护的妖民身上。 “好自为之!”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飞身离开。 兜兜转转桑周又回到了淮南城内,她在城内找了十日有余,并未见师妹的踪影,如今淮南城大街小巷都贴着她的画像,告示上写着她被贼人掳走,提供线索者赏一万大洋。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值一万大洋这么多。 画像画的倒是与从前的她有着七分的相似。 告示孤零零的贴在墙上,并无一人围观,她站在那里格外的显眼。 “姑娘,可是有线索!” 背着枪的年轻士兵,从远处小跑过来,边跑边问道,手里还有这未张贴完的画像。 “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画像上的人好看,多看了几眼。” 桑周连忙摆手。 “哦哦。若是有线索,姑娘可去督军府,哪里随时有人接待。”年轻的士兵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好好。” 桑周说着朝着反方向走开,就连她自己也未曾想到,吸收了聚灵丹以后,她的人形也会发生变化,若说原先是十五岁的软糯少女,如今的她倒是有二十岁,身量比寻常的女子还要高上一些,相貌也发生了变化。 自她来了淮南城,心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昨夜凌晨她的心脏猛地一阵抽痛,她原先在督军府的时候,也有几次这般心脏猛地一痛,只是那时间持续的很短,她未曾注意,如今想想,应是那时候,师妹已经遇险了,昨夜痛的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并未加以控制,就是为了感应到师妹的方向。 她一路朝南,出了城,心慌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路边的景色她有些眼熟,她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她想到的那个位置。 若真是哪里,师妹不死,也要扒层皮。 她站在南山脚下,仰头看着入秋后满目枯黄的高山,宋青辞当真是有几分本事,师妹竟也被关在这里。 这漫山都是宋青辞的人,她不欲打草惊蛇,踩着树尖的枝丫疾速通过。 巡逻的人,只当是飞鸟从树上经过,落了一地的枯叶。 到了南苑不止是心慌,身上的力量也似有不受控制的征兆,她压下心中慌乱,这南苑她来过不止一次,妖所关押的大致位置她还是知道的。 她阖目透过层层围墙想要找到师妹具体的位置,视线却落在一面面的镜子之上。 南苑的道士倒是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竟然懂得用镜像克制她的透视术。 因为瞧不见里面,无法预测里面的情况,她只能等到晚上借着黑暗摸进去看看。 她藏在枝叶繁茂的枫树间,南苑的围墙极高,即使她站在高处也看不出里面的情况,院墙周围不时的有人出来巡逻,巡逻的士兵看似是普通人,但隔着老远她就闻到了那些士兵身上带着的妖气。 桑周搓动之间,指尖飞出一只纸做的蝴蝶,蝴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飞向那些巡逻的士兵,蝴蝶还未靠近便被其中一个士兵一枪打碎。 几个士兵瞬间警惕了起来,领头的一个对着身后的士兵说了句什么,那个士兵朝着院内跑过去。 这些兵果然不是寻常的人类,她的手指灵活的在空气中画出一张符,红字的符文立马变换成无数个小的符文,飞向那些士兵所在的位置。 被下了符文的士兵,像是提现木偶一般,机械的继续刚刚的巡逻,就连刚刚跑出去报信的士兵,也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了回来。 桑周朝着其中领头的士兵摆了摆手,那士兵听话的走到树下,其余的熟视无睹继续巡逻。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掌心对准士兵的心脏位置,输入灵气,灵气在士兵身体里四处游走,查探着士兵体内的气息。 这人类的血脉里竟然有三分蝴蝶的妖气,桑周的脑海里警铃大响,她摆了摆手让士兵继续回去巡逻,自己则回到树枝之间,看着南苑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以为,宋青辞建立的南苑只是为了研究妖的习性,给那些捉妖师提供更好的数据,她从来没想到,他会以妖练人。 第107章 炼妖 千年前,就是这些妖人害他国破家亡,受世人唾骂,也让他们从庆国人人羡慕的人妖恋,成了相互折磨的怨偶。 那时人妖各自分区而治,各有各自的法律,两族经济上互通,也没有这么大的敌意。 彼时他是庆国炙手可热的小将军,生于簪缨世家,长于马背,十五岁便带着五千精兵,突袭敌军营帐,取了敌军元帅首级,十年来参战无数只败过一次。 也就是那次他重伤,被人追杀逃亡到依兰山,在生死存亡关头,她从天而降,美救英雄。 那时候她不过五百来岁,天真浪漫,无忧无虑。 他不惜反抗整个家族也要与她成婚,婚后不久,他便到处征战不常在家。她每日无所事事,瞎捣鼓,阴差阳错的复活已死的人类,练出妖人,妖人力量强大,可以以一敌百,可当自己将成果呈现给他时,向来对她爱护有加有求必应的男人,目光中竟然露出了嫌恶,那是他一次对自己发脾气。 更是明确的警告自己,若是乱来练出妖人,他定然与她恩断义绝。 他坚持,妖与人都平等的拥有生命,各自有各自的制度约束,妖人不受任何约束,对人妖皆不公平,逆反自然规律必遭反噬。 她年轻气盛,为了证明自己的成果是有用的,复活大量死人来练妖人,后来自己的灵气不够,甚至抢夺别的妖物灵丹来炼制妖人。 她因为拥有自己的妖人军队而被皇帝重视,更是在官职上与他平起平坐,二人因此整日争吵,骄傲的两个人都不愿意低头,他会在她被家中长辈责骂时出声维护,却再也不与她同寝而眠。 那群妖人终于还是失去了控制,发了疯一般,遇人杀人,遇妖杀妖,全然没有一丝的意识。 其实在那些妖人爆发之前,她已经有了预感,她劝说他与她一起逃到依兰山,他却固执的要与国家共存亡。 那晚他终于没在因为妖人的事情在责骂她,看她的目光都是劝慰,若是她就此罢手,听他的话乖乖待在家里等他回来,或许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她终究还是一错再错,他在皇帝面前立下血势,愿领十万大军平了妖人之乱,而她却在出征前夜与他温存后,将他迷晕带到了依兰山。 出征在即,元帅却逃了,一时间群龙无首,士气大挫,他的父亲与兄长代他出征。 他睡了三天,醒来,父兄死于妖人之乱,领国趁乱占领了他的国家,百年簪缨世家,就这样成了人人唾骂的亡国奴。 他发了疯一般要杀了她,事实上他确实差点儿杀了她,他发疯以后先是服了软,后来又说要结血契,她为了补偿他,炼出聚灵丹与他结血契,二人共生共死。 只是血契刚结,他便自杀,为的就是亲手杀了她,只是最后关头,他心软了,剖腹取出了聚灵丹,留了她的性命,他一人赴死,起誓生生世世再也不见。 只是回忆,桑周已经能理解他死时的心痛,她只失去了师父一人,尚且痛彻心扉,他失去了家国,怎么能不恨,她欠他太多,千年前,这一世,都欠他的。 越是强大的妖人,妖气越是容易吞噬人的意志,等妖气掌控人类的身体,没有思想的妖气,只是一个嗜血的怪物。 她一定要阻止这个男人,就是不知道他如今还愿不愿意相信自己。 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小时候自己骗他那些事情,恐怕自己在他心中早已没有一丝的信任度。 直到后半夜,桑周才摸到时机进入了南苑,在外面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是一点儿也听不到,一进去,就感觉到吵了。 各种妖的嘶吼声,道士们念符咒的声音,那些医生手中瓶瓶罐罐的声音,虽是半夜,依然很是热闹。 她隐了身,根据师妹身上灵力的指引,穿过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在回廊的尽头,师妹身上的灵力格外的明显。 她穿门而入,狭小的房间,东面放着一个硕大的笼子,笼子里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袍的男子,男子的头顶有两只雪白毛绒的耳朵。 是旗言?她明明将自己两分的灵力给了师妹? 她的掌心化出一缕金丝,缠绕到旗言的脖颈上,让他耷拉着的头颅被迫抬起来。 入目的是一张毛茸茸的狐狸脸,她探了探他的游离的灵气,十分的虚弱,怨不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桑陌呢?”她小声逼问道,狐妖最是痴情,虽然这旗言曾暗算她,但他对师妹的感情不会作假。 “不...知....” 不知?桑周将那缕金丝穿入旗言的眉心,闭气凝神,目光跟随者金丝在他的记忆里游走。 在旗言的记忆里,师妹被一捉妖师抓住,他为了救出师妹落入捉妖师的圈套,又被捉妖师一把大洋卖入南苑。 在南苑被那些医生和道士注射了各种药物测试,师妹曾潜入南苑救他,反倒被捕。 “看够了吗?” 桑周的眼睛猛地一痛,那金丝反转方向朝着她的眼睛射过来,若不是她躲得快,保不齐落下个失明的下场。 轰隆一声,一身红袍的旗言破笼而出,对她使出了一股掌风,她不得已现了身,飞身一躲。 “旗言!我知你对我不满,但如今救桑陌要紧,等出了南苑我们再打也不迟!”桑周压着嗓子道。 “您还能记得桑陌!我还以为您早就把我们这些宵小给忘记了呢,若不是你!我们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旗言目光凶狠的一掌劈来,丝毫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桑周抬手不费力的接过他的一击,她这会儿意识到可能有诈,不打算在这里与他再纠缠。 一掌将他击飞,正欲出去,房子的四周传来道士门念法的声音,只是咒法只对初级的妖有用,对她来说不过是聒噪的声音而已。 第108章 天罗地网 她破门而出,门外不见道士的身影,只是有数百身穿草绿色训练服的士兵,他们的身上无一不散发这浓烈的妖气,这些士兵的眸色黝黑,不见眼白,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腕青筋四起。 她曾炼过妖人,只一眼,她就看出,这些人类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妖力,她只需要稍加给予刺激,这些妖人便会失控。 那些妖见了她,赤手空拳的扑来,领头的手上拿着一个注射剂,那些妖的力量奇大,速度也奇快,他们不欲伤她,只是执着于要给她注射什么东西。 桑周躲闪他们并不费什么力气,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力量虽能飞起,但每每要飞出院落的时候,都会被一圈不知名的力量弹回,而这些人也知道她的弱点,院子的四面都有喷水进来,整个小院地上空中都是水。 她是火系法术,遇水变弱,而她聚灵珠的力量本就不稳,如今在各方力量的加持下,更是时有时无。 偏偏她无力支撑之时,被旗言背后拍了一掌,虽不致命,却也让她乱了阵脚,此时院子里原本紧闭着的几个门纷纷打开,从里面走出年龄各异的人。 她知道,那些都是和旗言一样的妖,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控制住她。 若是她的力量能正常发挥,别说这些妖和妖人,再来一倍她也不费吹灰之力。 偏偏今日灵力格外不稳,真是倒霉。 “早在数十日前,这里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乖乖就擒吧,也可以给桑陌做个伴!” 旗言看着眼前绿衣绿眸的女人,没想到这花妖竟还能二次化形,妖的人形向来和法力息息相关,原先这女妖虽也美,但美的妖艳妩媚,如今她的人形,没了原先的妖艳,多了几分英气和清冷,原先杏眼细眉,如今一双丹凤剑眉,单看样貌也瞧得出她的法力怕是比原先还要强。 如此便好,陌陌的生机又多了一分,半月前他便接到了通知,让他参与捉拿芍药花妖的计划,否则就会拿桑陌做药引,这些道士和医生布局了半月有余,他们手中有大量关于花妖习性的研究数据,想要克制桑周的法术,算不上什么难事。 但以如今桑周的法力,只要找到突破之法,不但可以自己离开,还能带上桑陌,只要桑陌能走,他死而无憾。 群妖一扑而上,很快桑周便应付不来,她身体内那团力量在周身涌动,像闷在笼子里的鹰,随时等待着破笼而出,她不知道这股喷涌而出的力量会让她打破眼前的局势,还是会让她自焚,只能一边和那些妖应付着,一边压制着体内的力量。 院中的水越来越多,她的身体越来越疲惫,以至于一只藤蔓缠到她的腰间,她都全然不觉。 胳膊上一阵刺痛,她挣扎要甩开,脑海里突然传来旗言的声音。 “院子里有水系阵法,设在院子上方,救出桑陌,我破开阵法,助你离开!” 桑周在混乱中,目光看向旗言,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她刹那间便明白了,旗言身上有她的灵力,自然可以和自己意念传音。 她放弃挣扎,假装被擒。 针剂注射到她的身上,冰冰凉凉,压制住了她体内的燥热,只是体内的灵力依然流窜,这针剂对她无用,但她不敢表露出来,她需先套出师妹的位置才行。 她被押着跪在地上,收起周身的灵气,故意化出人形,装作灵力尽失的模样。 片刻后,院门咯吱一声打开,黑色的长筒军靴没有一丝灰尘,包裹着男人修长紧实的小腿。 桑周并未抬头,只是听声音,便知道来人,她没想到还能再见这个男人,千年前自己造下的孽障让她愧疚的不敢抬头,虽然眼前人只是那人的转世。 男人还想往前走,被他身后的道长拦住。 “司令还是不要靠近,这花妖有千年道行,十分凶猛!” “再凶猛也不过是只狼心狗肺的妖,妖在人类的跟前与畜生无异,没什么好怕的。” 宋青辞拨开拦在他跟前的陈河,他倒是要看看,她有多狼狈。 漆黑的军靴落在她的跟前,桑周被压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看着男人的鞋尖。 “我夫人呢?”桑周感受到头顶被冰凉的硬物抵上,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手枪。 “司令将我妹妹带来,我便告知夫人所在位置。” 如今她和原先的身材长相全然不同,声音也不同,宋青辞这么问,大概是没认出她,她仰头直视男人的眼睛。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男人弯腰低头,目光冰冷的望着她,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穿透一般,说话也咬牙切齿。 再次抱歉了!桑周在心里默默道了个歉,抬手锁住男人的喉咙,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事,不在压抑体内那股流窜的力量,她的周身散出金光,将围着她的那些人镇出了数米远。 “把桑陌带来,否则我就杀了他!” 宋青辞闻到熟悉的芍药香,努力扼制眼泪不要落下,为了这种凉薄的妖怪落泪实在是不值,她以为她换了容颜与声音自己就认不出她了,真是一如既往的蠢笨。她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半月前,他从南城归,大获全胜,两月时间,江南五省他已拿下两个,吴桂林惨败退到广西,他欲一鼓作气,直接攻打广西,他麾下参谋劝他穷寇莫追,他才作罢,本应该在浙省处理好战后安顿事宜,但他担心她在淮南等太久会着急,战事一结束便连夜赶回。 出门前他说十日归,却耽搁了两个月,为了不让她生气,他一路上都在想各种补偿方案,谁知刚进城便得知督军府失火,她被妖掳走。 他跌跌撞撞跑进书房,聚灵珠果真没了,她还是逃了,不过还算是有一丝良心,没有把督军府烧了。 幸好他早有准备,在他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他便四处搜寻她师妹的下落,只为让她离开的不要这么果断。 今日他来时,还对她抱有一丝的希望,希望她能回心转意,亦或是不在挣扎,只要她愿意回来,过去的一切他可以一笔勾销,他给她留了足够的台阶,只要她一句她愿意回来,他的“夫人”立马就可以被解救,她做的那些事也无人知晓。 他将心捧出,匍匐在她的跟前,她却一次次的践踏,一次次的伤害,既然如此,那他便成全她,此生此世他再也不想再见她。 “将164号带来!” 周俊和陈河看见司令被那妖女挟持,早就慌了神,急忙摆手安排人。 第109章 离开 桑周锁着男人的脖颈将他按在旁边的柱子上,男人的眼睛通红,似乎马上就要落泪一般,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处长出淡淡的黑色胡茬。 她才离开两个多月,他看着似乎沧桑了许多,她如今相信,宋青辞是真的爱她爱到骨子里,至少曾经是,但他的爱是因为他是沈知澜的转世,受血契影响,他生生世世都会飞蛾扑火一般爱上自己。 如今血契已结,聚灵丹也回到自己身体里,他不再受血契的影响,如今的他,爱与不爱,全凭他自己,这一世的宋青辞已经被她欺骗了两次,他不可能再相信自己,与其看着他对自己慢慢厌恶,不如她躲得远远的。 况且她是妖,本就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这天下之大,千年前,她的世界是依兰山和顾清澜,后来她的世界是桃源和师父,她从未做过她自己,也从未看过真正的世界。所以她总是天真的被骗,做不好任何事情。 秋倚道长说得对,她首先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能做好选择,如今她选择离开。 而宋青辞,他值得拥有一个真正爱他疼惜他的女人,两个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目光瞥向门口,师妹的被两个道士架着进了院子。 “桑周已经死了,宋青辞你要好好的!还有,这些妖人不出十日便会发疯,你切莫再炼妖人,伤人伤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口处像是被插了一刀,她轻轻一甩,男人像是破败的娃娃一般,被她甩到一边的地上。 众人忙围上去扶,透过人群,她似乎看到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脚尖点地,瞬移到师妹身边,将她带到空中,院中的人群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师...姐,你怎么..哭了。”桑陌在他怀里,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没哭,你看错了。” 宋青辞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绿色消失在视线里,人妖姝途,果真是没错的。 “179号!你想不想当妖族的首领!” 三年后 灵安县梨花巷尽头的一处小院子,院子从外面看十分普通民房,里面却是一座摆满假山和盆景的诊堂。 诊堂正中央,一位满鬓斑白的黄袍道长正在为头上露出鹿角的年轻妖怪诊病,而他的旁边,一位身穿白衣的貌美姑娘,正在为一只受了枪伤的妖怪疗伤。 “依兰山灵气充沛,确实适合疗养,只是如今那里是北方妖族的聚集地,你若想长居于此,还需万般小心。” 黄袍道长一边给病人开方子,一边向身旁的姑娘说道。 “小陌如今身体已经大好,只是智力还停留在幼儿阶段,我的法术只能为她疗伤,却不能增加她的修行,依兰山那里有至纯的灵气,小陌去哪里,修为能增长的快一些。”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就尽快出发,我昨日出门,听说北方又要打过来了,若灵安被攻下,恐怕这里的妖都要被收编,到时候你的行动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三年前她带师妹离开后,找到了秋倚道长,与他一起从淮南云游到了四川境内,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师弟秋铭道长,与师弟见面后,没出一月便驾鹤西去。 这两年她跟着秋铭道长到处义诊,每到一城便租下一个院子,逢单号在院内为妖义诊,逢双号在院外为人类义诊。 他们每次离开一城,百姓无一不夹道送行,遇到危险不用她出手,就会有被报恩的妖来救他们,桑周跟着道长两年,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桃李满天下”。 翌日一大早桑周便带着师妹离开了灵安。 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天还未大亮,城里大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街巷里只有早餐店里冒着热气。 “姐姐,我饿了,我想吃包子。” 穿着一身粉色裙装的桑陌,抱着她的胳膊撒着娇,如今她虽是成年人的模样,也不过是人类十岁的智商水平,且贪吃爱玩,她常常被这个师妹顽皮折磨的头疼。 “好好好。”桑周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姐姐最好了!姐姐最好了!” 桑陌开心的跳了起来,她碧绿色的裙摆上立马溅上了一层水晕。 哒哒哒的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从东面传来,如果她没听错,攻城的兵已经到了城外,如今灵安县整个城镇都还在睡梦中。 “来四个肉包子。” “顾大夫今日起的这么早。” 早餐店里是一对忠厚的中年夫妻,桑周常常带着桑陌来这里买包子,是以和他们都认识。 “老板今日还是早早关门的好,今日城里恐怕不太平。” 临走之前桑周好心的提醒道。 那老板愣了一下,连忙让自己媳妇把摆在门口的桌子板凳收回来,拉下售卖的窗户。 这个顾大夫平日里话虽不多,但来头可不小,住在梨花巷尾,平日里跟着一位道长义诊,县城里县长的儿子曾觊觎顾大夫美貌,到梨花巷抢人,结果没抢到人自己却疯了,整日风言风语的说有好多好多的妖怪,让那些妖怪不要打他。 他们私下里都传,道长的院子里都是阵法,就是为了养妖,不过那道长确实医术高明,是以每次义诊都是排着长队。 桑周朝着反方向的城门过去,北方的军队便是宋青辞的军队,这三年间他已经从偏隅一方的小督军,成为了占据整个北方十三省的大军阀,十三省内不仅是人,就连妖也要编纂入籍,受北方妖主的管辖,入了妖籍,没有路引便无法随意出管辖区。 想到这里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姐姐,慢些,包子快要掉了。” 桑周没有理会师妹的祈求,朝着西面的城门方向过去。 第110章 停留 她到西门时,城门刚刚打开,城门处已经稀稀拉拉的有人进出,她加快脚下的步子,刚出城门,便听见城中有枪声响起,远处有士兵骑马赶来叫嚷着关城门。 她庆幸自己走的及时,若不然被关在城中,恐怕再想要离开就麻烦了,她虽一直在流转与南方,也听说过北方捉妖师团的离开,据说如今他们只需要用仪盘就可以测出具有妖力的妖怪。 她不欲惹是生非,特意藏了自己和师妹身上的妖气,计划到旁边的新城县坐火车前往依兰山。 刚走出没多远,便听见远处有马蹄声靠近,她急忙拉着师妹躲到旁边的草丛中。 红棕色的高头大马从远处打马而来,扬起一地的尘土,虽只有一瞥,桑周却看的清楚,领头一身戎装的男人正是宋青辞。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她心中五味杂陈,他们二人纠缠了千年,终究不过是形同陌路,有苦涩更多的是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今他已然是名声显赫的大军阀,不在是当年那个小督军,自己更是没脸见他。 等部队过去,她才带着师妹匆匆前往新城县,早在前两年秋铭道长就给他们正式入了户籍,户籍上她的名字唤作顾乔,桑陌唤作顾陌,隐去妖气,直接坐火车会省去很多麻烦。 到了新城县,因当天的车票已经售卖完了,只能买到第二的车票。 意外就在当天晚上。 晚上桑陌闹着要吃包子,桑周无法只能带她出去买包子,谁知转身的功夫,便不见了桑陌的身影。 不过幸好她在师妹身上放的有百幻蝶的花粉,百幻蝶带着她到了新城县衙门门口,这新城县位于灵安县西侧,至少就在昨日,新城还归属于南方派系张有量管辖,张有量的军队虽然在实力上与北方宋青辞的军队不相上下,但是在妖的治理上向来是一窍不通,任其发展,所以她才决定来新城县搭乘火车。 对如今的她来说,进入衙门救出师妹,甚至不需要等到晚上,她出入衙门如入无人之境。 衙门的后院,师妹的声音从一个房间里传来。 “你松开!松开!”师妹的声音带着哭腔。 桑周一个瞬移到门口一脚将门踹开,看到里面的场景她震惊的站在了原地。 红衣白发的狐妖盘腿坐在地上和他对面的女人抢着一个玩偶。 “姐姐!你真的来了呀,这个哥哥说你不到天亮就能找到我,你果然找到了,姐姐好厉害!” 桑陌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消失有什么问题,丢下手里的玩偶,开心的扑了过来。 “小陌,姐姐不是给你说过,不准和陌生人走,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桑周有些气恼,幸好是旗言,若是旁人,保不齐对桑陌做出什么。 “姐姐,我觉得我见过这个哥哥,很熟悉很熟悉。” 当然熟悉,他的狐狸窝都快成你的家了能不熟悉吗,只是一声不吭的就把人带走,实在是让她反感。 “夺而不言是为窃,你和人类混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明白?”桑周怒目看向那只狐狸。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法术有没有进步,没有恶意。” 旗言说话间目光未从桑陌的身上离开,他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她的气息,原以为她已经没了,如今看她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的跟前,他就算死也无憾了。 “你怎么会在新城的衙门,不是应该跟着你的主子去灵安吗?” “灵安刚被攻下,这里的妖还未全部入籍,我留在此处处理此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桑周虽然对旗言今日的行为很生气,但她知道关于师妹的事情,旗言会比自己还要上心,她便将自己要带师妹去依兰山的事情如实相告。 “依兰山如今由玄虎统治,玄虎法力不如你,他怎么可能会允许你和他在同一座山里修行,不如你们先跟着我,等到灵安一战结束,与我一起回奉安,到时候我带陌陌去依兰山,玄虎如今归我管辖,他不敢对我有僭越之举。” 旗言说完看她的神色似乎有犹豫,知道她担心什么,连忙又补了一句。 “宋司令平日里忙于军务,我们甚少见面,而且你如今的样貌和三年前不同,他即使见到了,也不会认得出你,我这里正好缺一名妖医,你的法术本就是治愈系,如若你不介意,可以留在我这里,我绝不会向外透漏你原本的身份。” 桑周如今的样貌非但与三年前做花妖时不同,与当时在南苑时也有不同,那时她身体刚接受灵丹,五官英气清冷,如今聚灵珠已经万全与她的灵丹结合在一起,她的长相自然也发生了变化。 鬼使神差的,她就留了下来,不论是医人还是医妖都是忙碌的,新城县日日都有因逃跑被抓回的妖,无一不是伤痕累累,不过对于这些受了伤的妖,旗言他们有自己的药物,桑周只是按照配方给他们注射罢了,只是有些妖受伤较重,需要她用自己的灵力修复。 如今人妖之间的生活准则,让她有一种错觉,如今的规则制度,和千年前人妖和睦相处时的极其相似,人有人的统治着,妖有妖的统治着,各自遵守各自的准则,互不干扰侵犯。 若说有区别,大概是,妖的最高统治着要听从人类的管辖。 在新安县呆了足足一个月,桑周跟着旗言的大部队又回到了灵安县,没有什么意外的,灵安县如今已经归属于北方军阀的管辖范围。 如今师妹更喜欢粘着旗言,跟着他到处玩耍,只有闹小脾气的时候才会回来找她这个师姐,桑周的工作与原先并无差别,整日呆在院子里,等着那些捉妖师将受伤的妖送过来,不需要看诊的时候,就呆在院子里看看话本,种种花养养猫,生活也算是惬意。 只是有时候听见那个男人的消息,还是免不了会乱了心绪。 旗言不止一次劝她主动迈出求和的步子,旗言看到只是这一世她为了解开灵契的欺骗而已,而她看到的,是千年前她害他国破家亡。 而千年来,她每次下山掳来又抛弃的男人,都是他的转世,每一世的他,都没逃得掉被她抛弃,只有上一世的他,在一次次和她的交合之中,通过聚灵珠看到了两人的生生世世,在被抛弃之前,杀了她,焚了桃源。 当她从转回镜中看到这些的时候,便再也没有勇气回头找他,他怕他也想起两个人的往世,她活了千年,死对她而言没有这么可怕,她怕的是被他厌弃。 “桑周!宋青辞被妖重伤!速来灵安县衙门!” 第111章 苏醒 因最近的交战地点,就在灵安县南面的交城,所以偶尔宋青辞的军队偶尔回来休整,她害怕偶遇到,所以特意在城中租了一个院子。 收到旗言的传讯,她毫不犹豫的就出了门,眨眼间便到了衙门衙门。 “顾大夫!我带您过去!”衙门门口郑晓焦急的等待着。 桑周时隔三年初见他,有些心虚,看他并未认出自己,才放下心。 “是怎么伤的?” 她边走边问。 “昨晚交战结束后,司令还好好的,半夜突然心悸绞痛,找来军医来看,打了止痛的针也没什么用,这才回到衙门给旗总督看,旗总督说督军是被妖所伤。” 桑周听他说完重点,一个瞬移便顺着旗言传讯的位置到了后院的主屋内。 主屋外的层层守卫对她的到来一无所知,倒是旗言见到她来,激动的抓住了她的肩。 “只有你能救他了,他被蛇妖所伤,心脏衰竭,你若不救他,恐怕他时日无多了。” 听见他的话,桑周的脑子嗡嗡的,她并未全信他的话,自顾的走到房间里,男人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已经冒出了头。 她坐到男人的床前,抚上他的手腕,灵力顺着血液的流动在他的体内流窜。 果然是中了蛇毒,如今不止心脏,他的五脏六腑都被蛇毒蔓延已至衰竭,若是以人类的救法,就算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无力回天。 只能不断的输入灵力,来保持他器官不再衰竭,桑周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保持他五脏六腑的跳动。 仅靠灵力,想要将宋青辞恢复到原先的状态,恐怕耗费她的毕生修为也未必能扭转乾坤。 若说起死回生之法,聚灵丹倒是可以,聚灵丹平常人用来只能保证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对宋青辞来说是能共享她寿命的法器,只因聚灵丹本就是千年之前自己为他量身定做的,她只需要将聚灵丹剖离灵丹,再注入他体内,两人结契,聚灵丹便会成为他强大的心脏,将自己的寿命延续到他的身上,自己不死,他便不老。 只是.....千年前他拒绝了,三年前自己又伤害了他,结契意味着两个人生生世世便是一体的,她心中有些拿不准。 “你是...新来...的妖医....” 桑周坐在床边思索的功夫,身后的男人已经缓缓醒来,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她被惊得猛地从床边起身,往外走了几步。 “谢谢..你。”男人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不..用!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桑周落荒而逃,没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旗言看着桑周红着脸逃跑的样子,十分的欣慰,这花妖,嘴上说着对宋青辞已歇了心思,瞧瞧这脸红的,谁信! 桑周一溜烟回了自己房间,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跑了神。 如今的自己若说妩媚温柔自然比不过原先的自己,聚灵珠的属性本就是给男人用的,和她的灵丹融合以后,她的容貌也少了原先的妩媚,多了几分清冷英气,若是将聚灵珠取出,她的容貌恐怕还会复原成原来的模样。 若是结契后她留下,只要二人有鱼水之欢,慢慢的宋青辞便会通过聚灵珠看到他们生生世世的故事,若是她离开,她的法力越来越弱,等她灰飞烟灭的那一天,宋青辞也会彻底的从轮回中消失。 她揉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偏偏她还一天要过去好多趟为男人输入灵力,他的五脏六腑衰竭的太快,同样的灵力能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她每次都会在男人苏醒之前夺门而出,是以两个人还未真正的打过照面。 才两日过去,男人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据旗言说,状态也越来越差。 夜半十分,她给他输完灵力,料定他还需要一会儿才会苏醒,便坐在床头打量着眼前的昏迷中男人,他的眉毛又浓又重,像是毛笔狠狠勾勒出来的,眉心轻轻的皱出一个川字,似乎在诉说自己的痛苦,睫毛弯弯的挂在眼皮上,薄薄的眼皮遮住了他那双凌厉的眼眸。 她看的出神,冷不丁听见男人虚弱的低吟。 “我是不是要死了?” 男人只是说话,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未睁开眼,桑周倒也没有这么慌张了,反倒是第一次没有落荒而逃。 “不会的,我会救你的。” 时隔三年,宋青辞再次听见这轻柔的声音,心脏像是干枯了许久的海绵,突然遇见了水,爱意溢满了胸腔,他原以为自己放得下,可她离开的越久,他越是感觉到空虚,生活仿佛失去了重心,自她离开,他的生活便只剩下了无休止的杀戮,战争,攻略城池的喜悦渐渐消散,打仗也变得麻木,他开始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不停地打仗,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原先总是处处排斥他的父兄,如今朝他俯首称臣,不论他走到哪里,都被人敬仰尊重,但他再也感受不到喜悦,只有不停地打仗,不停地杀人,他才能掩饰住内心的孤独空虚。 原本他可以躲避掉那只蛇妖的攻击的,鬼使神差的,他脑海里想到的是旗言送来的信,信里说她如今在灵安县,他生生挨了蛇妖那一下,他在赌,赌她不是那般绝情的人。 “顾大夫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只是可惜,我夫人失踪三年,至今还未将她寻回,就这么死了,多少有些不甘心。” 宋青辞说着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娟秀温婉的脸,她出神的看着床边,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长相确实与原来不同,如今的她太清瘦了些,水蓝色的旗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可她那双如水一般的眸子,在他看来丝毫未变。 “顾大夫可听说过我夫人的事情?” 他稍稍提了提声音,将女人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没,没听过,司令既然醒了,我就先回去了。”桑周有些心虚的将视线转到一边,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她起身欲离开,刚转身还没迈出步子,袖子就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扯了一角。 第112章 追忆 “我夫人名为桑周,不如顾大夫这般稳重内敛,性格很是跳脱,总是有很多小心思,但是又胸无城府,心思都写在脸上,也不如顾大夫这般有一技之长,我那夫人唯一的特长就是胃口好,睡得又香,很是蠢笨好骗。” 蠢笨好骗?桑周听见他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亏她这三年日日都在愧疚,总是惦念着他,暗戳戳的关注着他的消息,生怕他被自己伤害后一蹶不振,她可真是咸吃萝卜。 压住心底的气愤,将自己的袖子一点点从男人的手中扯回,语气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司令再寻一个明慧灵秀的便是,何必对一个蠢笨无知的念念不忘。”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这是几日来她第一次没有落荒而逃,甚至还有些从容。 躺在床上的男人,将抓过她袖口的手放在鼻尖,闻着上面沾染的淡淡的芍药香,心口溢满了温柔。 相貌再怎么变,她这一身的芍药香和暴脾气,都没什么变化。 果然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有意思的,就连这心口的绞痛都没有这么明显了。 因为宋青辞随时都会发病,所以桑周并未回到原来的院子中居住,而是住在宋青辞旁边的偏院里,她因心中郁结,踱步往回走。 她虽然心中气愤这男人对她的评价,但不得不考虑的是,她必须要取出聚灵珠与他结契了,不然这男人恐怕连三日的寿命都没有。 “顾大夫留步!司令又晕过去了!” 桑周被郑晓的慌张的声音叫住。 “怎么这么快,这次还没有一刻钟呢?” “顾大夫快去看看吧。”郑晓气喘吁吁的说道,他可不敢跟顾大夫说,这话是司令教他说得,事实上司令刚喝了一碗粥躺下。 自从夫人走后,这是司令第一次对女人产生兴趣,顾大夫虽然不如他们夫人美艳,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可怜他们司令如今卧病在床,他记得司令中毒当晚,旗言就说可以趁着毒素尚未蔓延,帮司令将毒排出,只是不知道为何司令直到现在也未找旗言医治,反倒是受这罪。 桑周闪回到男人的床前,伸手正欲探男人脉象,又听见男人悠悠的声音。 “顾大夫怎么走的这般着急,我话还未说完。” 男人睁开眼睛,目光炯炯的望着她,哪里有一点晕倒的迹象。 “司令是不疼了嘛,还有心思说话?” “我和顾大夫一见如故,有些话不吐不快啊,顾大夫。” 男人笑眯眯的看着她,桑周看着恨不得扇他一巴掌,还一见如故?!她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这么滥情,和一个才见了一次的女人就一见如故了?! “司令真是多情,我们不过今日才认识,就一见如故了。” 桑周优雅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抱紧着自己的袖子起身,生怕床上的男人再扯她的袖子。 “我说了顾大夫的眼睛很是像我夫人,不过我夫人蠢笨,除了眼睛别的都不像顾大夫的,说起来蠢笨,我们小的时候,相依为命,都是她在家中做饭,我夫人做饭那叫一个绝,多好的食材都能做的猪食一般,又咸又苦,但凡哪日我要买了肉回来绝不敢让她动手的,否则平白的浪费食材。还有啊,她的针线活更是惨不忍睹,小时候我们衣服破了,都是我来缝,我夫人自小就无用的很。” 桑周望着男人带着笑意的脸,想象着抽他两巴掌让他闭嘴,她一个妖,五谷不食,能屈尊给他做饭缝衣都够对得起他了,他竟然还敢吐槽饭难吃。但她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做样子一样弯了弯嘴角讽刺道:“司令对夫人不满,再娶一个便是,何必对如此粗鄙蠢笨的人念念不忘。司令既然没事,我便先回去了。” “哎~再坐会儿啊,顾大夫,说起来同甘共苦,我夫人只给我共苦可没有哪个名给我同甘,我这夫人从小呆在我身边都是利用,利用完了就跑了,后来阴差阳错又被我抓回来了,我不计前嫌留她在身边,可这女人实在是没有眼光,跟别人跑了,我估计她现在要是知道我现在的地位,肠子都要悔青喽~” 男人半倚在床边,大有一种要与她长谈的架势,但桑周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她倒是不知道,这男人竟然这般自负厚脸皮,她确实悔,倒不是悔她离开,只是悔自己千年前不该为所欲为,害他国破家亡,悔不该没隔百年就将他的转世掳回桃源,用完又丢下山,害他生生世世被抛弃。 “司令还是先想想该如何活命吧,别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桑周不愿再听他吐槽自己,起身往门外走。 男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全然没了刚刚的得意,而是无比失落。 “但我很爱我夫人,她先后抛弃我两次,我发誓要与她恩断义绝,但是我发现我不能没有她,她带给我的好,远远大于她带来的伤害,她努力学着洗衣做饭,原本细滑的小手变得粗糙,别人眼里她是蠢笨,在我看来她只是单纯真诚,不知人心险恶,她总能哄我开心,也很会惹我生气。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只当我是宋青辞的人,不管我是什么地址何等出境,我对她而言,只是宋青辞。她对我笑和我闹,都和我的身份地位无关,她走后,我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随着风飞来飞去,没有方向也没有落脚的地方。” “而我原来总是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院子里,从小到大,我给她的都是我以为的好东西,我从未想过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送她衣服首饰,从来不问她喜欢不喜欢,怕她离开,便将她关在府上,美名其曰为了她的安全,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我从未想过她也需要自由,她不止是我的夫人,也是她自己,最可笑的是,我平日里若是将她惹生气了,也从未问过她为何生气,只是送衣服送首饰,带她出去逛逛,若是我给她自由,没有我,她任何时候都可以拥有这些。” “顾大夫,其实你除了眼睛像我夫人,身上的味道也像,我夫人是芍药花妖,身上也带淡淡的芍药香,你若是有一天见到她,麻烦帮我传句话,我一直在等她,还有我只是宋青辞,这一世的宋青辞。” 男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气息已经十分微弱。 第113章 大结局 桑周听得已经眼中含泪,她原以为,他口口声声的爱,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血契,天生就会让他们二人相互吸引。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爱的是真实的彼此,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契约,血契能让他们他们靠近,但爱意确实要靠长久的陪伴才能产生。 她拿出帕子,沾干眼角的泪,转身看向床边, 男人闭眼歪倒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一般,不像是装的。 她快步走到男人跟前,摸向男人脉象,脉象微弱的游离着,像是下一秒就能停止一般。 “宋青辞!若是你夫人回来了,你可愿与她结契保命,如今只有聚灵珠护住你的五脏六腑方能救你性命。” 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男人的气息只有出没有进。 桑周立刻输出灵力,护住他最后的一丝心脉,此时也顾不得他是否同意了,若是再不结契,他必死无疑。 她将灵丹从体内唤出,剖离出聚灵珠,此种情形,只能自己先取二人心头血将血契形成,护住他心脉,自己先立誓,等宋青辞有了意识,再让他立誓,如此便能正式结成血契。 桑周取出二人心头血,血似有感应一般,自动涌入聚灵珠,桑周双手合十抵在眉心,阖目缓缓出声:“我桑周,自愿与宋青辞结成血契,永生永世,同生共死。” “我宋青辞,自愿与桑周结成血契,永生永世,同生共死。” 男人声音虽虚弱但一字一字吐字清晰。 那日桑周意识到自己又被男人戏耍后,一气之下,便.....跑了,但血契终归还是结成了。 这几日不知道宋青辞从哪里学来了传音之术,用二人之间的心灵感应传话,不分昼夜的时不时向她传话,或是嘲笑她原先的糗事,或者说一些孟浪的话,激的她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掐死这个狗男人。 她灵安县乡下的一个村里躲了个把月,被这男人骚扰了个把月,实在是忍无可忍,一个瞬移便到了男人的跟前,此时的她没了聚灵珠的加持,早已恢复成了原来那般娇小软糯的人形。 一回去不得了,本是想教训一下这个男人,让他消停一阵子,却被男人抓住好一阵“欺负”,久旱封甘霖,自然是在房里连呆了几日都未出门,因这几年四处游荡,她倒也想歇一歇,就顺便在这灵安县衙门住了一阵子。 宋青辞和原来比着倒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平日里非但不拘着她,随意她想去哪里,甚至还学会了“沟通”一词,回回她若是烦了或者生气了,这男人必是拉着她促膝长谈,细细的问她为何生气,以后他如何做才能不生气,倒真有为人丈夫的觉悟了。 若说唯一的不顺心,便是宋青辞身边那些总军的闲言碎语,那些人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私下里总是吐槽她红颜祸水。 说自她被寻回后,司令便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昨日让筹备他与夫人的婚礼,宴请四方来贺,今日又要和南方军阀张有量签订和平协议,十年内南风北方划线而治互不干扰,明明统一全国只需三五年,他们的司令突然就不干了,他们这些属下除了恨铁不成钢,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不过不顺心归不顺心,她从未挟私报复过,因为他知道正是这些人的忠心才有了宋青辞的今日。 她也劝过宋青辞不必因为她便停了脚下的步子,令她没想到的是,宋青辞竟然说他太累了,想歇一歇,歇歇就歇歇吧,反正有她在,他若想继续扩展版图,有她加持,事半功倍。 不管别人怎么说,一直跟在宋青辞身边的陈连枝和郑晓从未质疑过司令的决定,他们从督军还是无权无势的士兵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知道这么些年来,督军一直东征西战,从未过上过安稳日子,不是被父兄忌惮防备,活的压抑,就是不停地攻城掠地,活的像是杀人的机器,像是被推着一直不停地往前走。 只有夫人在的时候,他们司令才会停下来,会笑的眸子里如一池春水,凌厉全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