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市井日常》 第1章 多了两个娃 “竟然真的醒了！果真是母子同心啊！” 许贺宁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没等她想明白什么意思，脑海里传来的纷杂记忆，让她意识到，她被穿越大神眷顾了！ 许贺宁前世算得上年轻有为，大学时趁着新媒体兴起，成了网红，因着家学渊源与大学专业，毕业后就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主要研发古法护肤与美妆产品。凭借着过硬的产品质量与网红名气，不过五年，工作室就闯出了名声，也有了自己的生产线，是粉丝眼里优秀的青年创业者，更因为性别，还吃了一波女权红利，成为少有的几位头部网红。 公司稳稳上升，许贺宁不缺钱不缺名，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父母催婚。直到32岁这年，她被检查出胃癌晚期。谁也没想到，早年创业时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胃病，最终要了她的命。 国内国外各路权威都看了，好一顿折腾，也不过从六个月寿命延长到了一年。事实告诉我们，早睡早起，按时吃饭，才是最好的保养品！等真病了再去治，能不能治好那还真是个未知数。 对于这种情况，许贺宁也看开了，趁着最后的时间，将公司安排好，给父母留下养老基金，遗产做好分配，就闭上了眼。临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爹妈，好在还有个冤种弟弟陪着他们。 只是许贺宁没想到，死后竟然穿越了，难道是她从赚钱开始坚持做慈善，感动了穿越大神，决定送她一条命？不管如何，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人在哪里，她都会好好活下去。 这一会儿，许贺宁从原主的记忆中，大概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 她穿越成了古代的已婚女性，许禾。 许禾原是容州府驰安县下鹿山村的人，家中世代猎户，家境殷实，作为家中幼女，颇受宠爱。等到适婚的年纪，嫁给了邻村大宋村宋家的独子。宋家与许家称得上门当户对，许禾嫁过去时，不仅带着丰厚的嫁妆，进门后更是生下一女一子，打破了宋家三代单传的命运。公婆丈夫喜不自胜，再加上许禾本也不是那等恃宠生娇之人，反而温柔贤惠，成了十里八乡的姑娘们羡慕的存在。 宋家称不上大富，却绝对不愁温饱，三代单传虽然看似人单力薄，但宋家祖祖辈辈就没有懒人，到了许禾公公那一代也攒下了不少的积蓄，许禾的公公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也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家里既然有些许积蓄，就送了许禾的丈夫去读书，不指望考功名做大官，那实在太远，只希望识得几个字，不用继续在田地里讨生活。 许禾的丈夫也没有辜负家里的期望，凭借着读书识字，口齿伶俐，头脑灵活，成了县城酒楼的掌柜。一家子齐心协力，日子也蒸蒸日上。 若是一切如常，那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可老天爱折腾，隔壁州府一场突然起来的地龙翻身，直接导致流经三州的泯河改道断流，雪上加霜，从那时候开始，三州几乎无雨降临，哪怕偶有几场，也不过是毛毛细雨，不抵用。无数田地绝收，哪怕有朝廷赈灾，也阻挡不了饿殍千里。 许家和宋家凭借着家底，坚持了半年，可情况迟迟没有好转，再加上许禾丈夫做工的酒楼东家，见酒楼因为天灾生意一落千丈，决定关店，带着家人财产去南方生活。许宋两家虽说比起村里其他人富裕，却也不过是乡下人家，缺少底蕴，旱灾再拖下去，他们也扛不住。两家人商量后，也咬咬牙，决定一起去南方。 只是两家人都没想到，这一次逃荒，竟是生离死别。三州大旱，称得上是大齐开国以来最大的灾难，走上逃荒这条路的人不计其数，许宋两家人在途中失散，好不容易进入南方，宋家公婆受不住长途奔波，病逝在路上，许禾的丈夫，也因大悲感伤，久病不治，跟着去了，留下许禾和一双年幼的儿女。 一路走近南方，逃荒的人已经很少，活着的大多都沿途安顿下来，许禾带着一双儿女还算安稳的来到了棠州府府城棠州。 进入棠州后，许禾绷着的那口气就松了，本来长时间奔波，人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又接连遭受与娘家亲人失散、公婆丈夫去世之痛，这人一放松，就倒下了。虽然被好心人送来医馆，但到底没撑过两天，不过两息，被大夫断定已经去了的许禾又恢复了呼吸，见多识广的大夫也不得不说一声神迹，只有许贺宁知道，这是穿越大神显灵了，从今往后，她就是许禾了。 艰难的睁开双眼，许禾就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古装老爷子满眼震惊的看着她，还不等她说什么，老爷子就急忙转身招手：“好孩子，快过来和你们娘说说话。” 紧接着许禾就看到了两个瘦弱但干净的孩子，一女一男，女孩看着稍微大点，说话已经很流畅，男孩小一些，嘴里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娘。 许禾知道，这是原身的两个孩子，女儿宋瑜，五岁的年纪，儿子宋瑾，不过三岁。 许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依然羸弱，只能艰难的朝两个孩子安抚的笑一笑。 老爷子也感叹：“果然是母子连心，我听着脉搏都没了，无计可施才让两个孩子来哭喊一番，没想到真让你熬了过来。过了这一次，总算没了性命之忧，再喝上几服药，以后注意多保养也就差不多了。” 许禾虽然醒了，但身体依然病弱，无力起身，只能在医馆继续修养几天。而这几天，许禾也彻底摸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半月前，许禾带着宋瑜宋瑾进入棠州，本想先找个客栈住下，再打听其他，没想到还没到客栈，许禾就倒下了，幸好棠州民风还算纯朴，被好心人送来杏春堂，也就是她现在就诊的医馆。拖拖拉拉治了半个月，最终等到了穿越而来的许贺宁。 杏春堂是府城有名的医馆，许禾醒来时见到的老爷子不仅是杏春堂排行第一的大夫，也是杏春堂的老东家，姓周，周老大夫如今只偶尔在医馆坐堂，大多时候是在写书教徒，杏春堂的繁杂事务已经交给了他的儿子。 周老大夫医术好，医德也是人口称赞的。许禾治病半个月，未见半分钱，人家不仅没将她丢出去，还帮忙照顾两个孩子，见过后世不少无德医生丑闻的许禾，打心底里为周老大夫的人品点赞。 好在宋家人决定逃荒时，早就将家中财产打点好，带不走的田地房屋，能卖的都卖了。虽然这一路买物资，给公婆丈夫治病送葬，用了不少钱，但还有剩余。 修养了几天，已经能正常行走，被周老大夫叮嘱后续注意温补调养的许禾，也就没有再赖在杏春堂了，结了诊费药钱，在周老大夫的推荐下，带着宋瑜宋瑾住进了离杏春堂不远的张记客栈。 第2章 房子1 带着两个孩子在客栈办理好入住，吃完清淡营养的午饭，又在客栈掌柜娘子的帮助下，三人陆陆续续洗澡收拾，忙碌了好一通。 哄着两个孩子午睡，许禾终于能腾开手。没有急着去整理从宋家带出来的财产物资，许禾将床幔拉下，遮住两个孩子的视线，关好门窗，坐到一旁的木榻上，撩开衣袖，只见手腕上有一个月牙印记，那是穿越大神附送的空间金手指。 在杏春堂的那几天，许禾早就发现了，只觉得空间很是眼熟，可因为在杏春堂人来人往，许禾不懂空间的特性，不敢过多尝试，如今正好查探一番。 在宋瑜宋瑾午睡的半个时辰里，许禾确定了，这个空间正是她的个人工作室，其中不仅包括她的研发设备、实验物资、还有几亩花草中药田，田地并不多，因为这个工作室是她初创业时买下的，后来用做了她自己个人做实验的地方，更完整的研发实验室，早就搬到了她新购买的办公大楼。这个空间里的东西可以正常拿出来使用，也可以将外界的东西带进去，只是不知道这个空间是否有保鲜功效，这个需要试验一下。 知道空间大概功能的许禾也不急着试验其他功能了，将从宋家带出来的包裹放在榻上开始整理。靠着原身的记忆，许禾将明面上的财物和藏好的银票整理出来，发现宋家确实家底殷实，即使逃荒途中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但到现在，剩余的银票五十两十两的一起也有三百两。这银票全都是汇通钱庄的，这汇通钱庄在大齐县城以上都有分号，所以这银票在棠州也能兑换使用。除了银票，还有就是付了诊费和房费余下的十几两碎银和一小袋子铜钱。这钱在棠州普通人家，绝对算不上少了，所以许禾目前不需要担忧生存问题。 除了钱，还有许禾的嫁妆首饰，一金一银两个镯子，两个银簪，两个金戒指和两对银耳饰，金银都是能直接当钱用的硬通货，所以即使逃荒也都留着。 除了这些，就是一家人的户籍和路引，这是三人能否在棠州定居的重要凭证，必须收好的。除了这些，就一些衣物。 整理好了包裹，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大概了解的许禾，也锁紧门窗，在两个孩子外侧躺下了。身体亏空，还是需要多休息调养的。 一觉睡到黄昏，许禾推开窗看着西斜的太阳，转头叮嘱两个已经醒了的孩子先乖乖待着，出门找跑堂小厮送了一盆水进来，简单给两个孩子和自己擦脸，就带着孩子出门了。 三个人都还虚弱着，晚饭是一定要吃的，依然是清淡饭菜兼顾营养。客栈的饭菜味道虽然称不上上等，但因为现在这时节，蔬菜瓜果正盛，新鲜的菜蔬，弥补了厨艺上的不足，三个人依然吃的满足。 搬入客栈的第一天，就在三个人的吃吃睡睡中度过。 第二天早早醒来的许禾，带着两个孩子吃了客栈提供的简单早餐，清粥馒头，开始为一家子定居棠州的生活打算。 摆在她面前的第一关，房子。许禾想直接买房的，毕竟买房置地可是华夏子孙刻在血液里的执念。只是她也有点担心，哪怕以她身上的余款可以买到很不错的院子，哪怕棠州民风淳朴，治安稳定，但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小孩子，直接大手笔的买房，不是直接告诉别人，我有钱我还很弱快来抢吗？ 可是租房又怕不稳定，许禾前世因为在大学就成了网红，手中不缺钱，没有经历过闹心的租房风波，但她公司有很多小姑娘都抱怨过租房的问题，所以许禾也清楚租房的风险。 不管是租房还是买房各有优劣，许禾暂时也没个头绪，决定还是先实地考察看看再决定。 无数古代背景的影视作品中说过，酒楼客栈，茶馆勾栏，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所以许禾也不舍近求远了，直接和客栈的掌柜娘子求助。 张记客栈的东家兼掌柜姓张，掌柜娘子姓何，熟人都称她何娘子。何娘子是个泼辣爽利的妇人，珠圆玉润的身材展示着她的健康与富足。得知许禾一家逃荒来到棠州，丈夫在途中去世，留下孤儿寡母三人，何娘子同情不已。知道她想租房定居棠州，就给她推荐了相熟的牙行，怕她人生地不熟的，还让客栈的跑堂小厮帮忙带路，并主动提出帮忙照顾两个孩子， “刚好我家珍姐儿和你家姑娘差不多年纪，我看一个孩子也是看，看两个三个也是看，你放心去办事。” 许禾自是感谢不已，两个孩子还小，她今天出去租房，说不定要到处跑，孩子跟着也不方便，何娘子愿意帮忙看一下孩子，她自然愿意。宋瑜宋瑾经历了这一路的艰难，本就乖巧，而五岁大的宋瑜也早就懂事了，知道娘是出去办事，半点不闹， “娘，我会好好看着弟弟的。” 看着乖巧的宋瑜，想到弟弟家的小魔王外甥，即便没当过妈的许禾也不由得母性大发，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安抚她，“娘出去找房子，找到了就会赶紧回来的，别担心。” 拜托了何娘子，安抚好两个孩子，许禾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诚信牙行。知道是何娘子推荐来的，牙行很是热情，小厮还帮忙找了何娘子相熟的牙人，一个瘦长的中年男子，虽然蓄着胡子，但看着依然干净利落。 许禾谢过小厮，让他先回客栈后，就与牙人交谈起来。这牙人姓朱名文生，先请许禾坐下喝茶，声音不疾不徐，虽然说不上动听，却清晰舒服。 许禾心里感叹古人的职业素养，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的需求说出来，“我想租个院子，适合一家三口居住，最好院子里有水井，不需要外出提水买水。房子要干净整洁，太破旧不行。院子附近生活便利，医馆市集不能离得太远。最重要的是安全，院子所在街道的治安一定要好。” 朱文生听着许禾需求，心里赞了一声，是个讲究人。思考片刻后回道：“我记得有两家符合许娘子你的需求，刚好离得不远，我们直接过去看看如何？” 许禾没想到朱文生的执行力这么高，后世找中介租房子不是遇到图骗，就是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见现下有房源，许禾自然不会推辞，等朱文生拿到钥匙，就出发去看房了。 第3章 房子2 朱文生说的不错，房子离牙行不远，事实上，离杏春堂和张记客栈更近。杏春堂和张记客栈都在棠州东市主路上，甚至离棠州城中的府衙不过两条街道，东市主路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看着就繁荣兴旺。而朱文生推荐的院子，在主路后面的葫芦巷子里。葫芦巷子的房子应该是规整过的，外面看着差别不大。 先看的是一个完整的二进院子，外面看着还挺气派，开门进去就是影壁，上面雕刻着竹子，许禾想这家怕是个读书人家。随着朱文生边走边介绍，也证实了许禾猜得没错。 “这家的家主是个秀才，家中原本也算富裕，只是读书费钱，这秀才考了三次也没考上举人，再加上家中老人患病吃药，不得不将这房子挂出去出售或者租赁，一家人搬到南市那边去了。 这房子是正正经经二进院，您看这倒座，厨房，杂物间都有，这口井就在前院里，离厨房近，用水很方便。 再看看这里间的院子，方正的三间正房，两边还有两间小一些的耳房，东西厢各有两间，别说一家三口，就是一家三代人也能住下。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院子里的家具都被搬走了，若是住进来，还得先置办一些家具。” 许禾看着这院子，觉得确实很不错，可是对于她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来说，却太过惹眼，若是以后安定下来，孩子再大些，买下来倒是很不错，如今也只能惋惜一下。 许禾点点头，“这院子确实不错，不过不是还有另一个？我先都看看再说。” 朱文生也不催，等许禾确定看完后，带着她出去看另一座院子。那院子离得不远，都在葫芦巷子里，就在第一座院子的右边后头。房门看着很结实，但没有第一个院子气派。打开门依然是影壁，上面雕刻着展翅的松鹤，松鹤延年，寓意很得许禾喜欢。 这院子比第一座确实小了很多，是个一进院子，进门的影壁紧挨着东厢的墙壁，没有倒座，西边空着没有盖厢房，而是种着一颗枣树，如今正是结果的季节，树上挂了不少枣子，看着十分喜人。 朱文生并未因为这间院子小而敷衍，依然认真介绍。 “这院子虽然不比第一间气派，却也很不错。您看这院子中间铺了青石板，雨天也不怕泥水。 三间正房，中间那间是堂屋，左右两间可都能住人。挨着东边的正房还有一间耳房，前主人家用来做了厨房，您看看这灶台都保养的很好。这水井也挨着耳房，用水方便， 三间东厢虽然不是很大，但居住没有太大问题。 不过也还是和上一家同样的问题，这屋子里的家具都搬空了，需要您自个儿置办。” 许禾心里比较满意这间院子，不仅厨房，其他房屋都保养的很好，房子里头都铺了地，而非泥土地，而且家具都搬空了，更显得房子里头干净。院子不算很大，但完全能满足她和两个孩子的生活所需，而且也不算惹眼。 心里已经有了八分满意，但许禾并未直接点头，还有许多需要详细了解一下的地方呢，“这家的主人家怎么样？还有邻近几家的邻居们，朱牙人可认识？他们是否好相处？” 买卖没有那么容易做成的，对于许禾的问题，朱文生不觉麻烦，都一一认真回答：“这原主人家原是咱们主路上做布匹生意的，这家生意兴旺，人丁也旺盛。家里人多了，房子就小了，买了新的大院子，将这院子就托给了我们牙行处理。 至于这附近的住户，若是许娘子您问的别处，我还真不一定都清楚，这葫芦巷子的房子却是我入行就跟着的，这里的住户不说全部，那也能说个十有八九。 这院子旁边的住户大多都是咱们主路上的商户们，生意人大多讲究和气生财，轻易不会和人发生冲突，都不难相处。 您隔壁这一家，是新搬来的，也是我过手的。这家家主也是个秀才，看着还年轻呢，如今在隔壁宝树巷子的一家学堂教书，家里除了他，还有他家的老太太，秀才娘子和两个孩子。读书人家讲究，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虽说牙人的话不能全信，但也能信个八分，这院子确实很合许禾的心意，居家环境干净整洁还不惹眼，邻居们大多好相处，离东市主路不远，东市主路繁华，医馆市集都有，生活便利，而且许禾也注意到，东市这边人来人往，大概是为了防止突生事端，似乎是有府衙的人在巡逻的，所以治安比较好。 唯一有点犹豫的是她是买还是租呢？说实在话，买房置业是每一个华夏子孙都逃脱不了的梦想，饶是许禾这个做过女总裁的女强人也不例外。 “这房子价格多少？” 朱文生闻声知意，知道这许娘子对这院子挺满意，棠州虽然是上府，但却比不上江南的繁华，物价并没有那么高，这价钱只要合适，今天拿下这一单生意就问题不大了，心里这般想着，也不耽误嘴上介绍， “看您是买还是租赁了。买的话，这房子现在就在咱们牙行手里，过户很便宜，房子售价五十两。租赁的话，这院子半年起租，月租一两。” 许禾飞快的在心里计算着，五十两价格的房子在府城并不打眼，既然决定在棠州定居，那么这房子不可能只住四五年，若是长久租房，那还是买房划算。她有原身的记忆，对比了记忆中驰安县的房价，朱文生的报价比较实在了，棠州还是府城，这房价并不算贵了，不过不讲价的买卖人不是好的买卖人，哪怕这房价在她预算内，那也还是要砍一砍价的。 和朱文生你来我往一番，终于砍下一小刀，最终以四十七两成交。 许禾出来的早，看好房时间也还早，咨询了朱文生，便决定一鼓作气，先将房子过户再说。 不过许禾并不了解这里的户籍制度，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记忆中这种买房置地的交易都是丈夫去做的，原身并不很清楚，只能靠朱文生。 “我们一家是外地人，是从北边过来的，并非棠州人，不知道这买房过户是否有影响？” 作为牙人，朱文生对官府的户籍制度，过户手续一清二楚，闻言摇头，“这大人们恨不得治下的地方人越多越好，人丁增长也是一项功绩呢！只要户籍路引周全，棠州府衙对外地人落户很宽松，更何况您还决定买房，落户就更简单了，咱们牙行也有帮人落户的经验。” 许禾闻言也放心了，“那就一事不烦二主，麻烦朱牙人帮忙将这院子过户，也帮我们一家办理落户棠州的手续。” 第4章 买房 跟着忙碌一通，终于在正午之前将过户和落户手续办理好。看着朱文生有条有理的办事手段，许禾深觉这人是个职业素养颇高的好中介，不管是对于这个时代还是对于棠州，她都是个新手，后面要用到中介地方不少，交好一番总是没错。 “这也到正午了，朱牙人帮着忙前忙后的，我也该表示一下。您和张记客栈的东家相熟，他家的饭菜也颇有滋味，不如一起去张记客栈吃个便饭？” 看着朱文生想要拒绝的样子，许禾补充道：“您别急着拒绝，我初到棠州，还有很多事需要向您打听呢。就说这新买的房子，一穷二白的。我肯定要置办些基础的家具，还需要麻烦您帮忙指路呢！” 听许禾如此说，朱文生也就不拒绝了。 许禾的交好策略是正确的，作为老棠州人，又是干中介这样的活，朱文生对棠州的了解非同一般。许禾从他嘴里，也知道了棠州的许多风俗民情，这一顿便饭请的实在是值得。 而且许禾一直以为牙行做的就是买卖租赁房屋和奴仆买卖的事情，没想到，人家的业务范围更广，买卖交易介绍、仓储租赁、各类手续代办等等，最让许禾满意的，还有家政服务！ 虽然房子已经买好，但他们一家三口，不是病人就是小孩，打扫房子也是重活，正发愁，知道牙行还能提供家政服务，许禾当下就拍板了，直接在朱文生这里下了一单家政服务，帮忙将新买的院子彻底打扫一遍。 那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许禾也不担心别人进去偷东西，下午趁着家政打扫，她也没闲着，在朱文生的介绍下，去木工坊将基本的家具置办整齐。 接下来几天，许禾都在忙着给新家置办，期望早点搬进去，只是碍于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还是放慢了进度。 前两天主要忙着买房、买家具。家具都是在朱文生介绍的张古木工坊一次性挑选整齐的，统一的榉木家具，颜色暗红，不过刷了桐油，看着也不显暗沉。木工坊的服务也很不错，所有家具统一运送到家，还包安装包规整。许禾跟着去看了，木工坊这门生意是做熟了的，家具的摆放很讲究，饶是许禾自认是个挑剔人，也没有二话说。 第三天置办床上用品，逃荒时带的两床棉被早就丢了，都要重新一一置办。幸好这古代虽然不能网上购物，但棠州作为一个上府，商业繁荣，大多东西都能够买到。尤其现在，天气还稍显炎热，棉被这些并不算抢手。 第四天去了铁器铺子，铁锅、菜刀、水壶、煤炉子等也，打铁铺子都有。 第五天去了杂货铺子，买了碗筷、砂锅、大小不一的粗瓷缸等厨房用具。 除了这些，还有生活的零散小件用品都需要购置。等到新院子终于能住人时，已经离买房都过去一周了。这几天，许禾到处跑买，对于东市也了解了更多，如今出门想买些什么，去哪里买都能够说出个一二，不再是两眼摸黑了。 在张记吃完早饭，许禾结了余下的住宿费，和何娘子约定过两天去帮忙暖居，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发了。 这几天，许禾虽然忙着房子的事情，但也没有疏忽两个孩子，比起她刚穿过来时的生疏，现在更添了两份打心底里的亲近。 前世她是个单身主义，父母催婚催得再紧，她都没松口恋爱结婚，但是生孩子她是计划过的，连冻卵都安排了，可惜没等到她将生娃计划落实，就被诊出了胃癌晚期，注定是当不成妈了。 穿越过来，许禾依然没有结婚的想法，对于这两个孩子，不管是她占了原身的身体，虽然这并非她主动强占，但这份恩情许禾是认的，而且穿越大神让她无痛当妈，她自然没有任何怨言。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孩子真的乖巧可爱，小小年纪经历了家人失散离世，两个孩子乖巧的过了头，让许禾十分心疼，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养育他们。 时间还早，许禾并不急，牵着两个孩子走在街道上，也不管他们是否能听懂，认真给孩子做介绍。 “以后咱们娘仨就在这里生活了，看看这街上多热闹，比咱们村子里热闹多了，小瑜和小瑾喜欢这里吗？” 两个孩子点点头，宋瑜还矜持点，宋瑾小娃娃直接提了要求：“喜欢，娘，吃糖！” 许禾看着宋瑾指着叫卖的糖葫芦，哭笑不得给买了两串，又庆幸这两孩子都还小，忘性大，不会沉溺在亲人去世的伤痛里，让她放心了许多。 进了葫芦巷子，许禾带着两个孩子边走边指路，巷子里有出来玩耍的孩子，倒是没看到大人。 这几天许禾已经了解到了，葫芦巷子里面居住的大多是本土商户，店铺多在东市主街上，日常家中大人都在东市做生意，白天在家的多是家中的老人，或者不参与店铺生意的主妇，忙着家里头的事，带孩子、做饭打扫等，有技术在手的，还会织布做衣，赚些零用钱，给家中添几个肉菜。现在早上，主妇们都在忙着家里头的事情，还没有出来，所以只有孩子们出来玩。 许禾瞄了一眼，几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聚在一起玩翻绳，男孩子在玩弹珠，还挺热闹的。孩子们看到许禾进来，都好奇的看过来，许禾朝着他们友善的笑笑，又低头看自家两个娃，宋瑜宋瑾紧抓着许禾的手，眼睛望着那一群玩耍的孩子，有些好奇向往。 许禾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也不说话，带着两个孩子很快到了他们的新家，外面看上去和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大概是，门上的锁换了一把新的，看着更光滑一点。 开门进去，差别就大了，院子里的落叶全部被清理出去，青石板上的青苔也被铲了个干净，看着就舒服。 许禾笑着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这就是咱们的新家，去看看喜不喜欢！” 毕竟是小孩，到了新的地方自然好奇，听到娘这么一吩咐，就欢快的往房子里头奔去，许禾只能在后面嘱咐：“别跑那么快，看路，别摔倒了！” 这院子是许禾亲自参与布置的，自然知道是什么样子，当下也不好奇，径直往厨房里走去。 第5章 拜访邻里 还不到午饭时间，但厨房里的用品和粮食都添置了，但还需要做一些规整，趁着两个孩子在房子跑来跑去，许禾就开始动手了。 其他的先不管，先将小煤炉子开起来。许禾小时候寒暑假大多都在乡下爷爷奶奶家度过，奶奶勤俭惯了，一直习惯用柴火煤炉，不喜欢用煤气天然气，许禾那时候也跟着学过，虽然多年没有动手了，但加上原身的记忆，开炉烧火也还算熟练。 煤炉开好了，许禾拿出砂锅开始煎药，她还在调养中，这药至少得喝个半个月。 趁着煎药的时间，许禾开始规整粮食，家中三人都需要养身体，所以许禾买的粮食种类还挺多，除了大米，还有小米、糯米、红豆、面粉，小布袋子各一小袋，不多。许禾没有屯粮食的习惯，前世忙起来，大多都是食堂或者外卖，家里买十斤米能吃上两三个月。不过许禾知道粮食没有保存好会生虫，所以都用麻绳捆绑好，放在新买的橱柜里。 蔬菜瓜果昨天也买了一些，但是天气热，隔夜容易不新鲜，也没有买太多。许禾往厨房外面看了看，见孩子们都没过来，就趁机进了空间，拿出了一碗冷冻排骨。 她的个人工作室并没有生活区域，但是因为部分材料会需要冷冻，而且工作室作为初期的创业基地，也会冷冻一些冰淇淋，作为下午茶给员工，所以是有冰箱冷柜的。经过这么多天，许禾早就发现了，这个跟随她一起穿越而来的个人工作室，虽然不能保鲜，但是冰箱冷柜依然正常运转，而且里面的东西，除了她从外面带进去的不算，只要是原本个人工作室里的东西，就算她拿出来用掉了，都会在第二天凌晨恢复原样，也就是说，只要是个人工作室中的东西，目前看来都能够无限使用。 将粮食和今天的午饭安排好，许禾就开始点火烧灶，新买的铁锅、水壶，还有碗筷这些都需要用水烫一下。 前世许禾将一切交给家政，现在自己干了才知道，家中事务虽然无大事，但却真的累人又费时，一个优秀的家庭主妇并不比优秀的公司员工来的轻松。 不过是收拾一下厨房，一上午就过去了，两个孩子早就跑遍了所有屋子，现在正坐小板凳上，看着锅里传来的菜香，一脸渴望。 对于三个人来说，今天的午饭很丰盛，砂锅里炖着山药排骨汤，一个黄瓜炒鸡蛋，一个肉末茄子，主食是煮的软烂的白米饭。除了肉末茄子没有辣椒有点缺失灵魂之外，许禾觉得她在这个世界做的第一餐饭还算成功！ 吃完午饭，许禾让宋瑜宋瑾先别进房睡午觉，先在院子里走一走，自己快速地清理收拾厨房，就进了房间铺床。 三间正房，中间做了堂屋，进门对面靠墙摆放着一张长案，上面放了一个粗瓷花瓶，插着许禾从空间拿出来的干枝梅花，还有一个小小的竹编圆簸箕，里面放着剪刀针线，看起来颇有几分古韵。紧挨着长案外边的是一张方桌，平日用来吃饭的地方。 东边挨着厨房的正房，用来做了书房兼许禾给自己准备的工作房，南边窗户前摆着一张长书桌，北边靠墙摆着架隔，用来放书和许禾的工作用具，不过如今还是空荡荡的。 西边正房做了卧房，靠北墙放置着一张架子床，许禾直接买了最大的，他们娘三个一起睡完全不成问题。东厢的三间房暂时没有布置，孩子还小，许禾也不放心让他们一个人睡，等过两年再布置也不晚。床头旁边是一个两扇的衣柜，如今衣服不多，足够放了。床尾放置着榉木梳妆台，南墙窗户下放置了一张木榻，可以用来给孩子们睡午觉。 这几天太阳大，新买的褥子床垫还有被套都已经洗晒过，充满着香皂和太阳的味道。铺好床，许禾就将两个孩子喊进来睡午觉。 都说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事实上对于小孩子来说，七天就足够养成一个习惯了。听到睡午觉三个字，宋瑜宋瑾就自觉地脱去外面的罩衣，爬上木榻，连哄都不需要哄，就乖乖闭上了眼。许禾望着外面的太阳，气温依然有些高，不过窗户半开着，还是能感受到有点凉风送进来，小孩子免疫力不强，许禾还是拿了薄褥子给孩子们盖了一下小肚子。 孩子们休息了，许禾却没跟着躺下，她又进了厨房，准备做一点乔迁新居礼物给邻居们。作为一个刚落户棠州的新人，还是孤儿寡母，家中没有个顶梁柱的男人，即使许禾并不认为需要靠男人才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却也不会忽略在这种男人掌握从生产资料的社会里，女性的弱势地位。 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许禾在棠州还没有亲戚，处理好邻里关系，为自己一家人的生活添加一份稳定，不过是花一点小钱，许禾认为很有必要。 本来想做个鲜花饼，却发现空间里虽然有种植玫瑰花，但花馅儿需要提前腌制，现在来不及了，换成红豆馅，红豆也需要提前泡一晚上，最后只能看着现有的材料，决定做个香酥小麻花。 专门用来揉面的木盆里放入面粉，面粉中加入黑芝麻和适量细盐，许禾看着面粉的量，磕了六个鸡蛋进去，又加入适量豆油和温水进行搅拌，揉成光滑的面团后放在一旁醒面。 面醒好后，在案板上撒上一点点干面粉，将面团揉成长条，切成小剂子，开始揉麻花，许禾发现虽然揉面团有点费力，但还挺解压的。等到孩子们睡醒过来，许禾已经将麻花制作好了。 长长瘦瘦的小麻花，炸的金黄，看着就可爱，一口咬下去，咸香酥脆，味道很不错。不过许禾不敢吃多，也不敢给宋瑜宋瑾吃太多，吃一根尝个味儿就好了，毕竟是油炸的，怕娘三个的肠胃接受不了。 将炸好的小麻花均匀分装后，用油纸包好，都放在了竹篮里，一起十八包。 葫芦巷子的布局很规整，东市主街道路两边都是店铺和小摊贩，两边商铺后面就是住宅区。居民住宅都是三座院子一组，隔着不是很宽敞的青石巷子路，又是一组三间院子，院子前后都有青石铺路，一排一排的，很有秩序，也不显得拥挤。许禾家的院子就是第三排第二组中间的院子，葫芦巷子居民很多，隔太远的许禾就没办法顾忌到了，打算先拜访一下前后左右十七户的邻里。 许禾提着篮子，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现下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几个时辰，巷子里只有两三个看着不过八九岁的男孩子在跑动追逐，许禾想了想，朝着那三个男孩子招手。 那几个男孩也胆大，看到许禾招呼都跑过来，好奇的看着他们母子三人。 许禾拿出篮子里的多余的麻花，递给三个小孩，“你们好，我是新搬来这里的住户，能麻烦你们三个帮忙带路吗？我想拜访一下咱们这里的邻居，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点心，作为报酬送给你们怎么样？” 三个孩子见许禾说话轻声细语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互相望了眼，中间看着似乎是领头的男孩子点点头，接过许禾递过来的油纸袋，没有打开吃，抱在怀里，开始给许禾做向导。 第一家拜访的就是许禾的西邻，看房那天朱文生说过的新搬来不久的秀才家，从小向导口中得知，这秀才姓孙，大家都叫他孙秀才。 许禾轻叩门环，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看着和许禾差不多的年纪，面庞清秀，身材匀称，算不上美人，却透着干净利落。梳着单髻，上面插着一根银簪，藕褐色的棉布衣裳，看着就有八九成新，许禾想，这孙秀才家条件应该不错。 “我是您家隔壁新搬来的住户，姓许，称呼我许娘子就行。”许禾一边笑着自我介绍，一边从竹篮里拿出一包麻花递过去：“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点心，是给邻里们的乔迁礼物，不值什么钱，当个零嘴打发时间。” 孙秀才的娘子姓吴，名慧云，是个很和善的妇人，听到许禾如此介绍，忙接过油纸袋，热情招揽：“许娘子安康，快进来喝杯茶吧！” “我想着附近几家都要拜访一下，您这里才是第一家，就先不喝茶了，以后有时间了，我再来品尝您的手艺！” 见秀才娘子这么和善，许禾松了一口气，好相处的邻居是影响家庭幸福感的重要因素。 吴慧云见许禾拒绝也不在意，“行，我们家也刚搬来不久，邻居们也不是很熟悉，还不如这几个孩子呢，我就不给你添乱介绍了，你先忙，咱们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着呢！” 第6章 邻里交往 第二个拜访的是许禾的东邻，恰巧的是，做向导的三个孩子中，看着最小的那个正是这一家的幼子，其他孩子叫他魏三郎，大约家中至少有三个孩子。 魏三郎今年已经满了七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对自家的情况还是了解的。魏家祖祖辈辈都是屠户，也是棠州的老住民了，在主街上经营着一间肉铺，现在的当家人正是魏三郎的父亲魏屠户。而正如许禾猜测那般，魏三郎的母亲育有三子一女，魏三郎是最小的一个，最大的已经年满十六，跟着魏屠户一起，准备子承父业。 魏三郎是个活泼孩子，叽叽喳喳的话说个不停，在他的介绍下，许禾对魏家有了个大概的了解，等见到魏三郎的母亲，更觉得这一家人性格讨喜。 魏三郎的母亲叫陈桃香，看着要比许禾大十来岁。屠户家不缺油水，所以目前许禾见到的魏家人都是珠圆玉润的身材。陈桃香是个爽朗妇人，布襟包裹着头发，一身茶褐色的棉布衣裳，有些陈旧却干净，许禾瞧着，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许禾还是那一套说辞，陈桃香很热情，一口一个许妹子，让许禾有些哭笑不得。 招架不住这位陈嫂子的热情，许禾只能看着陈嫂子赶走了自家小儿子，亲自带着许禾拜访附近的邻里。对比三个小孩子，陈桃香对这附近的人家可谓是如数家珍，而许禾也从中了解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刚才见过的吴娘子，并非孙秀才的原配妻子，而是填房！孙秀才一家原是棠州城外的乡下人家，不过孙秀才争气，读书考学有了功名，第一位妻子是同村人，说是家里是耕读人家，难产去世，留下一个女儿，如今已有十岁。而吴娘子这个填房，是商户之女，这吴娘子和这原配留下的女儿关系不怎么和睦。 除了孙家的八卦，许禾也了解到，这葫芦巷子里头真是住着各行各业的从业人员。开针线铺子、蔬果店、酱油坊、醋坊、小食摊的，稳婆、喜婆、媒婆等三姑六婆也有，甚至还住着一位衙门里的捕快，听说因为这位捕快，大家伙的店铺都更安稳了一些。 拜访完附近的邻里，又听陈嫂子讲了满耳朵的八卦，这一下午也就过去了，看着日头西渐，许禾和陈嫂子约好明天早上一起去买菜，就拜别回家了。 晚饭做的简单，出门前就在炉子上熬着的小米粥已经软烂，快速做了个清炒莲藕，一个凉拌豇豆，分量都不多，晚上还是要养生的，八分饱足矣！ 等吃完饭收拾完厨房，许禾才发觉，之前在客栈住着不觉得，如今自己烧水洗漱却是个大麻烦。她只买了一个铁皮水壶，也只有一个煤炉子，这灶台倒是四孔双灶，可是她嫌一个人既要烧火又要做菜太麻烦，再加上三个人吃的也不多，就没用灶台。得亏这是夏天，烧一壶热水再添些凉水，就足够一个人洗澡收拾了，等到冬天就不够看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多用这个柴火灶才行。 搬入新家的第一天就这么无波无澜的过去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古代夜晚，除了睡觉，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娱乐活动。而早睡的后果就是天光微亮，许禾就醒来了，看着还呼呼大睡的宋瑜宋瑾，许禾只能感叹，没烦恼的小孩子就是觉多。 轻手轻脚穿上衣出了卧房，看着天光，许禾估摸着，现在也就早上四五点，夏天天亮的早，这几天两个孩子都是早饭前一会儿起床，离现在还有好一会儿，她去买菜也不必叫醒他们两了。 快速洗漱完，做了个简单的护肤，许禾也懒得费劲了，决定今天早上不做早餐，去主街上看看这古代的早餐都有些什么花样。 提着篮子出门，刚锁上门，就看到隔壁陈嫂子也提着竹篮出来，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许妹子早啊，孩子们还睡着呢？” 许禾笑着点头：“小孩子觉多，睡得正香呢。” 大约葫芦巷子的主妇们都是这个时辰出门买菜，除了陈嫂子，许禾也看到了其他提着篮子的妇人，有些是昨天拜访过的近邻，大多都能叫出名字，也有一些昨天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而且许禾发现，这主妇们交往也是有小团体的，大多都是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偶尔细声交谈，遇到相熟的就点头打个招呼。陈嫂子大约也有自己的小团体，不过她为人热情，很有葫芦巷子老住民的风范，和自己的小伙伴打了招呼，就带着昨天刚搬来的许禾，还有搬来不久的吴慧云一起。 许禾本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更何况初来乍到，秉持着少说少错，只偶尔应答一声。吴慧云话也不多，偶有说话，讲话声音也轻缓，不疾不徐的。得亏陈嫂子爱说话，一路上听着她的唠嗑，倒也和谐。 主街买菜的地方比较集中，大多在一块，离葫芦巷子有些距离。一路走过去，街上店铺大多已经开门，推着小推车的早食摊也热闹起来，一路看过去花样很多，陈嫂子给两人推荐了一家包子铺的白菜猪肉包和一家豆腐铺子的豆浆， “我们家那几个小子就爱这两家的，我自己做的，嫌弃没人家味道好。早上忙的时候，就在他们两家买着吃，也还划算。” 许禾和吴慧云自然不会拒绝陈嫂子的好意，正好许禾今天早上也不打算自己做，就决定回程的时候，在这两家买早餐好了。 许禾是想要今天请客暖居的，请的人不多，张记的何娘子、朱牙人的妻子柴嫂子，再加上这两天认识的陈嫂子和吴慧云。许禾在原身的记忆里发现，虽然这个大齐王朝民风开放，但家中主妇没有特殊事情，也不会和外男交往相处，所以许禾也不多生事端，只请认识的主妇们就行了。 许禾虽然会做饭，却不会挑菜，前世买菜大多都是直接超市送上门，少有的几次自己挑也没有太多技巧，只看颜值，长得好看就行。而陈嫂子和吴慧云却都是挑菜好手，许禾也跟着学了一把，自觉又多了一门技术。 陈嫂子和吴慧云已经知道许禾家里就三口人，看她买的菜多还奇怪，许禾也趁机发出邀请，请他们两个晚上过来暖居。两人都不是矫情的性格，直接应下了。 第7章 暖居1 等许禾买完菜，又买了早餐回家，宋瑜和宋瑾已经醒了，两人赖在床上没起来，看到许禾进来，都朗声喊娘。 “娘，你去哪了？弟弟刚刚喊饿，我没找到你。” 许禾摸了摸宋瑜的小脑袋，“那你和弟弟赶紧起床，我买了包子和豆浆，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宋瑜已经会自己穿衣，许禾帮着宋瑾穿好衣服，又带着两个孩子洗漱，洗漱时，许禾和两个孩子解释自己早上去买菜了，并嘱咐以后她大约每天这时候都会出门，他们两个在家要乖乖待着，她没回来之前，别出门。许禾不觉得古代人贩子就少了，孩子小，人生地不熟，要被拐走了，这里又没有天网，找回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宋瑜已经能听懂大人的话，听到许禾这么说，乖乖的保证：“娘，我不出去，我也会看好弟弟的。” 陈嫂子推荐的这两家包子和豆浆确实很不错，包子用料实在，松软鲜香却不油腻。豆浆温热，正好饮用，应该是筛过一遍豆渣的，放了少许糖，入口鲜甜。果然，能开铺子的手艺自有他的妙处！ 搬家前一天虽然与何娘子还有柴嫂子说好了今天暖居，不过许禾还是决定再去说一声，顺便也看看她穿越第一天见到的周老大夫。现在的医疗水平不比她前世，能遇到一个医术医德都好的大夫，许禾自然想要维持好关系。以杏春堂的条件来看，周老大夫也不缺什么，即使缺了，现在的她也给不了，所以许禾也就不为难自己，决定还是自己动手做小点心，礼轻情意重嘛！ 考虑到周老大夫年纪大了，许禾做了松软不费牙的鸡蛋糕，空间里是有烤箱的，当时考虑到员工带饭上班，买了微波炉烤箱一体机，在空间里可以正常使用。 提着做好的鸡蛋糕，许禾再次叮嘱了两个孩子安全问题，就出门了。 先去了杏春堂，依然人来人往的，幸运的是刚好周老大夫今天也坐堂。看到许禾，周老大夫也认出她来，笑着打招呼：“是许娘子啊，过来复诊吗？” 离复诊还有两天呢，不过许禾也没有反驳，“既然您老在，就麻烦帮我看看吧。”也不等周老大夫说什么，直接坐过去伸出脉搏。 周老大夫探了半天脉，点点头：“没什么大问题了，我给你开个新方，之前的方子再喝两天，再换新方，喝个三天也就差不多了，以后注意温补调养即可。” 拿到新方子和打包好的药材，许禾也没多耽搁，将准备好的鸡蛋糕送给周老大夫：“前些日子我病着的时候，多亏了杏春堂这边照料，这几天忙着其他事，也没来得及感谢一番。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点心，不值钱，就是个心意，周大夫您别嫌弃。” 周老大夫赶紧摆手，“不过是尽做大夫的职责而已，而且许娘子也没有拖欠诊费，哪里称得上感谢！” “您为我治病是尽责，可当时我都那般模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呢，我那两个孩子那几天也多亏了您这边照顾。所以啊，您别推辞，不然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难安。” 许禾不给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东西塞过去，周老大夫不好和一个年轻妇人拉扯，只好接下来，“许娘子太客气了。” 和周老大夫寒暄了几句，见杏春堂忙着，她也不多打扰，告辞去找何娘子了。 许禾走的半点不留恋，杏春堂里却发起了一番关于她的谈话。 “师傅，这许娘子真客气。她给您送了什么？” 说话的是周老大夫的小弟子，也是他们周家出了五服的远亲，叫周广白，平日里机灵又活泼，很得周老大夫喜爱。 许禾治病那几天，就他们母子三个，没见其他人，周老大夫也就大约知道许禾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了，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在外自然能交好就交好，以后诊费收得便宜些也就罢了。 “怎么？羡慕啊，那就好好学医术，学好了，病人自然感激！” 周老大夫时时不忘教导徒弟，打开油纸袋，看到里头装着的鸡蛋糕，心想这点心看着一点也不“小”，伸手拿起一个，咬一口，松软香甜，甜度刚刚好，一点都不腻，能尝出加了鸡蛋，却没有蛋腥味儿，反而有一股奶香味，这许娘子手艺不错。 许禾也是误打误撞了，周老大夫是个甜食控，作为大夫也知道糖吃多了不好，碍于养生，都是清淡饮食，如今这礼物算是刚好撞在了他的喜好上。 杏春堂里的坐堂大夫和药童还挺多，周老大夫数了数，决定就不分享了，回家和老婆子一起吃，再泡壶茶，刚好！ 从杏春堂出来，许禾就去拜访了何娘子和柴嫂子，和两人说好晚上过来吃晚饭暖居，也就没有多逗留，家里还有孩子呢。 考虑到晚上有大餐，午饭许禾就没有做的太复杂，将回来在路上买的九连环和魔方小玩具丢给两个孩子，许禾就去做饭了。 做了肉末蒸蛋，炒了个蒜蓉豇豆，主食是大米饭，前世就是南方人的许禾，还是比较偏爱米饭的，更何况她现在的身材偏瘦，也不用考虑减肥控糖这些。 简单睡了个午觉起来，许禾就开始处理食材。菜单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两个凉菜，蒜泥白肉和素拍黄瓜，五个热菜，糖醋排骨、清蒸鲈鱼、麻婆豆腐、肉末茄子煲、素炒青菜，一个汤，冬瓜肉丸汤，再加上自己的甜品酸梅汁。她今天邀请的也就只有何娘子、柴嫂子、两个邻居陈嫂子和吴慧云，再加上他们娘三个，七个人，这些菜也足够了。 最先过来的是隔壁两位，陈嫂子和吴慧云，陈嫂子一进门就笑着抱怨：“许妹子你这就开始了，这香味儿都飘到我们那儿了，我家三小子还抱怨，我做的菜不香呢！” 吴慧云也笑着捧场：“陈嫂子你说的没错，这也多亏了我们家泽哥儿还小，还在吃奶的年纪，不然都得香哭了。” “我听说这大厨做菜就讲究个色香味俱全，我这好歹香味儿是有了，也算是成功了一小半。”许禾边说边将两人往堂屋里请，平常吃饭的方桌移到了堂屋中间，椅子换成了长凳，“陈嫂子和吴娘子快进来坐！” 又招呼两个孩子：“小瑜小瑾，喊人，还记得娘教过的吗？这是陈伯娘，这是吴姨。” 宋瑜小姑娘今天也是好好收拾过的，穿着小裙子，扎着两个小啾啾，看着十分可爱，虽然有些羞涩，却依然乖乖的跟着喊人，宋瑾也跟着姐姐学嘴，两个孩子都不认生，让陈嫂子和吴慧云好一顿稀罕。 “你们家孩子可真乖，我们三郎小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一天天的哭得我头都昏了，现在也人憎狗厌的！” 吴慧云也深有感触，“我们泽哥儿也是，白天还好，晚上那叫一个闹腾！” “孩子就是越闹腾才越壮实呢”，许禾自然不会跟着两位亲娘吐槽孩子，“天气这么热，咱们也别喝茶了，我做了酸梅汤，放在井里好一会儿了，现在喝正好。” 不等两个人说什么，许禾就去厨房快速端来酸梅汤，大人喝凉的，两个孩子就只能喝温的啦。 喝了一口酸梅汤，酸酸甜甜的带着凉气，确实解暑，陈嫂子就笑：“这个好，可比绿豆汤凉爽。许妹子，你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们两早些过来就是想着能帮上忙，你有事尽管开口。”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差一条鱼上锅蒸了。我想着这天气热，菜色做的简单，倒也不麻烦！” 许禾感激这两位邻居的体贴，不过确实不需要帮忙。她今天用了柴火灶，虽然又烧火又做菜的，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一会儿就调整好了，多孔的柴火灶确实好用，几个菜可以一起做，节省了很多时间。 第8章 暖居2 柴嫂子和何娘子是结伴一起来的，两人来时，刚好最后的清蒸鲈鱼出锅，于是也不用多等，直接开餐了。 除了吴慧云，其他几个都是东市这边的原住民，虽然不是相熟好友，但都互相认识，平日里也打过招呼的。而且这几位也不是难相处的人，性格都是有一说一的，再加上有何娘子和陈嫂子两个有些话唠体质的热情妇人，这餐饭是一点都不冷场。 在座的都是已婚妇女，谈育儿就能说上半天，此外家庭主妇也离不开吃喝，各自都说着自己的拿手好菜，对许禾做的菜也十分捧场，还叫她分享呢。 许禾的手艺其实也一般，不过前世信息大爆炸，各种菜谱都能在网上找到，她虽然不是专业厨师，但看得多了吃得多了，也能够说出个一二三。她也不打算卖吃食为生，所以也不吝啬分享。 喝酒侃大山并非男人的特长，女人聊起来也能不分昼夜，若不是怕时间太晚，家中人担心，几个人女人能彻夜畅聊。 最后送走明显还未说尽兴陈嫂子，许禾赶紧给两个孩子洗漱，这两娃已经哈欠连天，困得很了。 将孩子们送上床睡觉，许禾才开始收拾厨房，等到她自己洗漱完，月亮已经高高挂起，街道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一更天。 一觉睡到天亮，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架子床上的青帐半隐半现，许禾只觉得这是自己穿越这些天来睡的最舒服的一觉了。看着两个孩子似乎要醒的样子，就知道时间也不算太早了，没有睡意的许禾爬起床，开始为一家人的早餐做准备。 昨天晚上吃的丰盛，今天早上就要清淡些才是养生之道。昨天买菜时见到有甜酒卖，许禾就买了一坛，家里还有糯米粉，鸡蛋也是常备。 早餐就吃甜酒小圆子好了！ 加了少许白糖的甜酒小圆子备受两个孩子的喜爱，很久没吃过的许禾也分外怀念，前世她亲妈就有一手制甜酒的好手艺，愣是比外面超市买的香，甜酒汤圆是他们家常吃的早餐，只是她患病之后就很少喝了。 吃完早饭，隔壁陈嫂子上门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许禾有些奇怪。 “陈嫂子今天早上还没来得及出门买菜？” 陈嫂子楞了一下，看了自己手里的竹篮，反应过来笑道：“哎哟，我还以为许妹子你清楚咱们葫芦巷子这边的习俗呢，这是给你的暖居礼。” 许禾确实不清楚这里的习俗，她交好邻里，请人暖居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交好几个本地人，贵精不贵多，尽快融入这里。现在听到陈嫂子这么一说，也顺势问道： “哎，我还真不太清楚咱们葫芦巷子这边的暖居习俗，这是我的不是了，习惯了按照我们那边的情况来走。陈嫂子赶紧和我说说，可不能在其他邻里面前出丑。” 陈嫂子见许禾说的真诚，自然不推辞，当下就一一说起来。 “咱们这边啊，若是有新住户搬进来，家里有那条件又愿意显阔的，就摆上大几桌请邻里们吃喝。若是那条件不太好的，便请上交好的几家，其他邻里送些自家做的包子馒头就行了。邻里们也都会回礼，回礼也都是自家有的东西，不值钱，是个心意。 这不，咱家做屠户的，什么都不多，就肉多，这猪脚是今早我特地让我们家那口子留下的，不拘炖汤还是酱烧，多少是个肉！” 听陈嫂子这么说，许禾也就不推辞了。 “嫂子这么说，我就不推辞了。以后还请嫂子多指点指点，免得我不清楚巷子里的规矩，闹了笑话。 只是不知道咱们这葫芦巷子有多少人家？我想着今天就将这礼节做到位，包子馒头也不难做，今天下午就能做好。” 在陈嫂子的指点下，许禾知道了葫芦巷子里面现在有四十六户人家，给每一户人家不拘馒头包子一起六个就差不多了，取六六大顺之意。 而正应了陈嫂子所说的暖居习俗，吴慧云、何娘子、柴嫂子都陆陆续续送来了暖居礼。吴慧云送的是自己做的两面手帕，绣着兰花，看着很清雅，这绣工许禾佩服得不得了，虽然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女红这种东西，只能说脑袋会了手不会，还得练练。何娘子送的是自己腌制的酸黄瓜，那几天住客栈时，许禾就已经尝过了，配粥好菜。柴嫂子送的是自己家做的黄豆酱，说是炒菜拌面都可以，许禾闻着还挺香的。 要准备四十多家的送礼，还是个不小的工程，许禾也不耽搁了，叮嘱完两个孩子，跨上竹篮就出去买菜了。 不搞复杂的，包子就做豆角肉末馅儿的，本来打算做经典的白菜猪肉的，却发现，如今不是前世，这季节还没有白菜吃呢，这倒是提醒了许禾，等到冬天蔬菜只会更少，空闲了要做好囤菜的准备。 揉面、调馅儿、捏形状，一通做下来，许禾也懒得再做菜了。中午吃了第一锅出来的包子，等到半下午所有的包子都出锅，将送给各家的分装好，馒头没了，包子还剩下不少，得了，晚饭也吃包子吧，再有剩下的，就放到空间冰箱里，以后做早餐。 给邻里们送包子馒头还是麻烦的陈嫂子帮忙带路介绍，等送完所有的住户，许禾也满载而归，都是邻里们的回礼，果然不拘是什么，有送绿豆红豆花生这些的，也有送蒲扇竹编簸箕的，还有送自己家种的小葱的，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还带着泥，说是移栽到院子里也能活呢！ 和邻里们的第一波会面，算是圆满结束了。晚上洗漱完，两个孩子在床上玩，许禾就坐在榻上开始算账了。 她从看完病后，全身上下现钱有银票三百两、，碎银十八两、铜钱六百七十三文。买房加上给衙门的手续费、给牙行的中介费，用去将近五十二两，后面买了家具和生活用品这些，还有这几天暖居和给邻里们送礼，零零散散用去了约摸三十几两，现下手里还余两百两银票，碎银二十六两，铜钱五吊，散钱二百六十一文。 将两百两银票收起来放进空间里，以后没有特殊情况就不动用了，后面的生活费，还有她的生意前期投资，就从这三十余两里面出了。现下的物价并不算贵，只是衣食住行和日常人情往来，俭省些的，三十两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花费了。 第9章 老本行 许禾最开始做新媒体的时候，是古风汉服方向的，后来发展到古代礼仪、古法妆容与护肤等，等到毕业后，就顺势成立了公司，主打古法护肤品与化妆品。古法手工制作护肤品和化妆品，许禾是会的，如今想要谋生，自然还是做自己的老本行来的熟悉。 不过，现代很多东西工业化了，需要的材料更全面易得，如今她要做这门生意，自然也要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各种材料。虽然空间中有，而且能够无限使用，但许禾并不愿意仗着空间就高枕无忧了，谁能保证空间不会消失？而且现在孩子们还小，还能糊弄，等孩子们长大了，许禾再肆意使用空间，能保证不会被发现吗？不管是关于穿越还是空间的秘密，许禾都不打算和任何人分享，所以提前做好规避是很有必要的。 决定了做老本行，许禾就行动起来了。 吃完早饭，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许禾没有养过孩子，但也知道人不能一直关着，虽然是为了孩子们的安全，但有机会，还是多让他们接触人群，不过出发前也再三和两个孩子强调了，上街一定要抓好她的手，不能乱跑。 今天主要是想去胭脂铺子，看看现在的护肤品与化妆品都有些什么，效果如何。不过出门得早，倒也不急于一时，带着两个孩子慢悠悠的在街上逛着，孩子看到好奇的东西，不管能不能听懂，许禾都认真给他们介绍，一家三口，很是悠哉。 路上路过杏春堂，今天没看到周老大夫，许禾就没进去。还看到了何娘子，正训着一个男孩子，看着十一二岁的年纪，是她家的长子，许禾之前见过一面。 何娘子也看到了许禾娘三个，赶走了自家调皮捣蛋的儿子，笑着打招呼。 “许娘子，一家三口这是逛街呢！” “孩子们闷坏了，带着出来走走。这不是也看看，能做个什么生意，家里总要找个进项才安心。”许禾无意隐瞒自己的目的，也是想告诉别人，自家条件一般，要出来赚钱呢。 “可不是，女人还是要自己抓点钱才好，”何娘子表示理解，“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许禾感谢了何娘子的好意，带着孩子们继续轧青石板路。还没看到胭脂铺子，就先看到了书铺，原身是识字的，是嫁过来后和她的丈夫学的，夫妻两感情好，红袖添香是情趣。三百千都读过，其他的书倒是涉及的少，许禾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也认识这个朝代的字，所以她想买几本历史书和律法书来看看，看历史书是为了了解这个时代，律法书当然是为了更好的融入这个社会。三百千家里有，还有一本论语，书在这个时代是贵重物品，即使当时逃荒也是带了的。 书铺里很安静，柜台前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天青色的棉布长袍，头发用木簪固定，脸上续了胡须，看着有几分斯文，应该是书铺的掌柜。见到三人进来，笑着招呼： “夫人需要些什么？” 许禾并不知道这时代的历史书籍和律法书籍有哪些，好在她从不为难自己，直接将问题交给专业人士。 “我想买一些史书和律法方面的书，适合初学者的。” 书铺掌柜倒有些好奇，妇人来书铺大多买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买历史律法书籍的倒是少见，大概是给家中的读书人买的吧，心里这般猜测，却不耽误做事，让许禾稍等后，就自己走进书架里。 不一会儿就选了一摞书出来，一一给许禾做介绍。 “这两本《大齐律令》和《大诰》都是最新的，初学律法看这两本就足够了。初学史书，不如读这本《清晖通史》，这是郑大人辞官后于清晖园编写完成，其中不仅记录了到他老人家辞官前的所有史学传闻，更有郑大人自己的批注见解。作为三朝元老，咱们大齐建朝以来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我等学子能读到他老人家的这本书，真是三生有幸。” 看得出来，书铺掌柜是这位郑大人的铁杆迷弟，当然这位郑大人的平生，哪怕只听了一耳朵，也足够让许禾振聋发聩，一个字，牛。 当然，这三本书也不便宜，饶是许禾知道这个时代读书是个费钱事，但是三本书花去近七两银子，也足够让许禾倒吸一口凉气了。 肉痛的拿着书走人，赚钱，势在必行！ 东市主街第一家胭脂铺子叫做苗娘子胭脂铺，门面不大，但干净亮堂，进门右手边是柜台，结账的地方，其他三面墙都摆了特制的木架，展示着铺子里的商品，中间是四方的屉柜，高度只达腰间，上面也摆放着一些样品，还有两面镜子。 掌柜的是个年轻女子，正是店铺名字里的苗娘子。苗娘子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细看五官并不多优越，但她的化妆技术却是不错，在妆容的加持下，看起来很大气。 此时店里生意还不错，许禾进店后并没有和苗娘子交谈，而是慢慢观察店里卖的产品。大概是她观察的时间有些久，苗娘子注意到了，笑着走过来， “这位夫人可有看好的？咱们铺子里的东西在东市都是有名的，您看中了这个，真是识货！”苗娘子见这位拿起一盒香粉，赶紧介绍，“这款香粉可是我特地托人从南州那边带过来，他们那边的东西最是时兴，这粉质地细腻，就是夏天出汗也不怕！” 许禾打开粉盒盖子轻嗅，有一股丹桂花香，浅淡不浓腻，粉质还算细腻，但也说不上上品。 “还有其他的香粉吗？这款味道我不太喜欢。” 挑货人才是买货人呢，苗娘子也不介意，“还有一款桃花香的，只是粉质比这个粗糙些。不过我看夫人您皮肤本就白皙光滑，用这款桃花的，刚好。” 许禾…许禾当然是没有买的香粉的，这店里的香粉质量她还看不上，倒是买了一盒胭脂，许禾上手试了一下，觉得质量确实不错，可以研究一下。 第10章 香粉口脂 出了苗娘子胭脂铺，时间已经是快正午了，许禾就带着两个孩子，找了一家面食店，看这店里给的分量，点了两碗打卤面，两个小的分食一碗就够了。纯手工的面条很劲道，五花肉臊子鲜而不腻，三个人吃的很满足。 吃完了午饭也没急着逛，现下太阳大着呢，找了路边的凉亭坐下，有沿街叫卖茶饮的，许禾买了三份杨梅汁，味道甘甜，倒也解渴。坐在凉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充满了烟火气，倒是让穿越至今都不停歇的许禾，终于有了种真实感，像是尘埃落定一般。 东市街上的胭脂铺子总共三家，一下午也就逛完了。 在外面吃完晚饭回家，洗漱收拾又是一会儿，将两个孩子哄上榻，许禾就窝到了书房里，打算将今天的见闻写下来。 三家胭脂铺中，苗娘子家是最小的，最大的叫燕支斋，似乎是连锁的，在其他州城也有店铺。还有家徐记胭脂铺，是棠州的老店了。几个店各有特色，但售卖的种类都齐全，基本就是澡豆、胭脂、口脂、香粉、眉黛、发油、香胰子等。 苗娘子家的胭脂是这三家里面最好，铺子里的产品应该都是外面进货来的。因为苗娘子本人是个化妆高手，她售卖时与顾客分享自己的化妆技巧，所以别看店面小，生意倒是很不错。 徐记作为棠州老店，都是自家的手艺，店中产品都是自产，是个家庭作坊，徐记的老板是个制粉老手，他们家的妆粉确实是独一家的，也因为主打产品质量高，有自己的客户人群，生意也很不错。 至于燕支斋，店面很大，光是店里的小厮就有许多，买的东西比较杂，种类也更多，连锁店铺产品来源广泛，而且产品会比另外两家更高端，当然价格也更美丽，目标用户更偏向有钱人，因此也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观察了一天，许禾觉得，她暂时还是不要做开店的梦了。东市虽然热闹繁华，但是三家胭脂铺子也基本饱和，都有了自己的固定客户群，她半路进去，即使自信自己能做出更好的东西，前期压力肯定很大。 再就是家里孩子还小，根本离不开人，若开店，前期肯定不能请人，她就要长期守在店里，想想前世那些职场家庭两头顾的女性们，许禾不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至于开店过程的艰难，她倒是不在意，前世她创业时什么困难没遇到过，做生意她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现阶段确实还不到开店的时候。 比起自己开店，许禾想做的是给苗娘子和燕支斋供货，至于为什么没有徐记，倒不是因为徐记有什么不好，这时候的生意人大多都是以诚为本，客户至上，职业素养不是一般的高。这三家店的服务在许禾看来都很不错。只不过徐记他们店里并没有外面的货，都是自己家的产品，老店有自己的骄傲，许禾并不觉得自己就一定能让徐记破例。 至于给苗娘子和燕支斋供什么货，许禾暂定口脂和蔻丹。这两种产品，经过观察，这三家虽然都有口脂，但颜色不够齐全，质量也说不上特别好。而蔻丹，现在染甲还是包染，材料也比较单一，主要是凤仙花，所以蔻丹这个市场称得上空白。作为初期打开合作口子，这两款产品是很合适的，也不会对目前这三家的主打产品造成冲击。 既然决定好了，许禾也不拖拉了，买书的七两银子给她造成了巨大压力，以后还要送两个孩子读书呢，现在家里这点子家底，完全不够花的。 接下来几天，许禾除了处理日常家务事，带带孩子，其他时间就全都扑在了制作口脂和蔻丹上。空间里有全套的制作设备，大部分材料都有，完全能够满足初期制作所需。但是许禾并没有全部依靠空间中的设备，能够复刻出来的，她都找相关的手艺人制作出来了，用料大部分都能找到替代品，不过材料她没有买，只是知道现在有哪些可以用于制作的材料就行了，毕竟生意还没开始，能省一笔是一笔嘛。 古法口脂的制作并不难，许禾也没有搞得太复杂，取色用的就是空间中种植的玫瑰花，根据色彩比例，做了两个色号出来。做出了样品后，许禾自己上手试了，色彩饱满，滋润不卡纹，还有润唇功效，她觉得，比起目前胭脂铺里的口脂，还是很有市场的。 蔻丹也做了两种色彩，红色染甲是现在的主流色彩，许禾用马桑果取色，多次调整用料比例，做出来的样品是珊瑚褐色，轻涂颜色清淡些，适合年轻女孩子，很有活力，涂染多次颜色会暗沉一些，适合年长妇人，看着很有气势。还有一个豆绿色的，这个颜色超适合夏天，浅淡的色彩看着让人舒适。 “娘，陈伯娘找你！” 沉浸在试验中的许禾被宋瑜的喊声打断了思绪，看着外面的天光，也到要做晚饭的时候了。许禾索性放下手中的工作，准备休息一会儿。 出门就看到陈嫂子站在大门口，许禾还奇怪，怎么还矜持起来了，“陈嫂子怎么不进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嫂子急忙解释：“我是过来喊你去后边陈家的，他们家大郎前些日子不是出远门了，今天回来了，还带来好些外地货，邻里住着，他们家说有需要的，便宜卖给大家呢！咱们两也赶紧去看看！” 这个热闹，许禾还真想要去看看。也不等陈嫂子催促，吩咐宋瑜关好门看好弟弟，提着篮子就出门了。 陈家是开杂货铺子的，什么都卖，店铺如今是陈老板和他媳妇守着，他家大儿子虽然还未娶妻，但也已经年满十六了，喜欢到处跑，经常能弄些时鲜货，倒是让他家杂货铺的生意好了很多。 许禾和陈嫂子到陈家的时候，他家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圈人，都是各家的主妇或者带着孩子，主妇们讨价还价的声音，孩子们讨要玩具的声音，热闹极了。 靠着陈嫂子的大力气，两人虽然来的不算早，但也轻松挤了进去，许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布袋子里装着的山货，蘑菇、木耳还有她不认识的菜干。说来许禾一直是个蘑菇爱好者，煲汤清炒都喜欢，如今遇上了心头好，自然不会错过，当下就让陈家大郎给各样装上一小袋子。 “许婶子，还是您会吃，这蘑菇炖鸡汤可香了。我这儿还是从南州带过来的酱，他们那边的时兴货呢，我给您打开瞧瞧。” 竟然是蟹黄酱！看到好东西的许禾忽略了被人叫婶子的心塞，大手一挥：“给我来一罐子。” 这蟹黄酱虽然是个新鲜物，但价格稍高，陈大郎推销了半天，都没人买，好不容易等到许禾这个冤大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好话不断。 “许婶子，识货！这东西煮汤炒菜加上一勺，真是香的舌头都要掉了！” 见他说的那般夸张，有个年轻妇人嘲笑：“哟，陈大郎你这是已经尝过了，我看你会说的很，舌头看来是好好的，可见这话说的不实在。” 陈大郎平日里跑东跑西的做买卖，早就练就了一副铜筋铁骨，半点不在意，“这不是托嫂嫂的福，又接好了。” 促狭的话惹得院子里的人哭笑不得，趁着氛围正好，陈大郎将这次外出的大头货拿了出来， “各位婶子嫂嫂们，这是我从南州带过来的棉布，这可是第一手货，现在棠州的布坊可找不到，错过了可要等很长时间才有的！” “棉布咱们棠州还能没有？陈大郎你这话可不实诚！”齐家嫂子反驳，他们棠州虽然比不上南州，却也不是个破落户，棉布有什么稀奇的。 “齐婶子可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陈大郎赶紧解释，“这棉布是用南州那边最新的技艺制作的，和咱们棠州的可不一样，这棉布好不好，大家都是做惯了衣服的，比我更清楚。陈婶子，您来摸一摸。” 陈大郎直接请离得最近的陈嫂子上手，“是不是比咱们现在用的更柔软，还牢固，看看这织纹细密精致，颜色也多，我可没糊弄大家。” 验过货的陈嫂子点点头，肯定了陈大郎的说辞：“摸着确实要比咱们棠州这边平常卖的棉布舒服。” “那是，我陈大郎卖货可从来童叟无欺的，”得到了肯定的陈大郎趁势追击，“大家都是相熟的老邻居了，价格上绝对不让大伙儿吃亏，需要的赶紧来看看。” 第11章 蟹黄酱 等从陈家出来，许禾和陈嫂子身上已经挂满了买的东西，其他妇人们也都乘兴而来，兴尽而返。果然，千年来，女人们都逃不过商品促销的诱惑！ 吃的许禾就买了刚开始要的蘑菇木耳等干货和一坛子蟹黄酱。那南州来的棉布选了两个色，各扯了半匹，刚好给他们一家三口做衣服。白色的用来做里衣，黄绿色的用来做外衣，许禾现在的针线手艺也就适合做一些内穿的里衣了，外衣还需要到裁缝铺让人帮忙做。除了这些，许禾还给两个孩子买了玩具，现今就有积木玩具了，她买了两个，看图案是庙宇和船坊，也不算太复杂，适合小孩子玩，也算是益智小玩具了。 回到家，新买的玩具果然受到了两个孩子的喜爱，两个人坐在木榻上玩的不亦乐乎。许禾也懒得管他们俩了，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这些天许禾已经习惯了柴火灶，现在煤炉子主要用来烧水泡茶或者煲粥，睡觉前将砂锅放上去，炉子只留一丝缝隙，到早上，砂锅粥就很软烂了。许禾最近打算买个炭火炉子，可以直接烧木柴或者木炭的，毕竟现在的煤炭还有点贵，而且炭火炉子到了冬天还能用来烤火，一炉两用，作为一个贤惠的当家人，不仅要开源，节流也要做到位嘛！ 做三个人的饭不算复杂，许禾看了家里现有的菜，决定做一个蟹黄豆腐、清炒地瓜叶，主食就做山药粥。 鲜香滑嫩的豆腐大受好评，小宋瑾一口豆腐一口粥，呼噜呼噜吃个不停，嘴里鼓鼓囊囊的，还嚷着：“娘，明天还吃这个。” 许禾看他明显胖了一圈的小脸蛋，觉得这小子很有吃货潜力，比起给啥都吃，很好养活的宋瑜，他还有点挑食，夹了两筷子地瓜叶到他碗里，“乖乖吃完青菜，明天给你和姐姐做蟹黄包子吃！还有啊，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咽下去再说，呛到了就难受了！” 许禾说话算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揉面做包子，醒面的时候调馅儿，没有猪皮冻，就只用了猪肉，加葱姜水和调料拌匀，淋上昨天买的蟹黄酱，搅拌均匀后，只看这馅儿都觉得美味。没有做大包子，做成了小笼包，宋瑾这小孩子还处于不知饱饿的时候，遇上喜欢吃的，就想多吃，小笼包个小，可以给他吃个两三个，从数量上糊弄他。 配上买来的豆浆，三口子一起吃了十二个小笼包，剩下的许禾打算收起来放空间冰箱里，以后不想做饭的时候热着吃。 “小瑜，小瑾，吃饱了没有？” “娘，我还想吃！”这是永远没个饱的宋瑾。 许禾可不惯着孩子，笑眯眯的拒绝：“八分饱对身体好，下次我们再吃。” 小宋瑾已经会看亲娘眼色了，嘟嘟囔囔的垂下头，出师失败! 宋瑜红着小脸细声试探：“娘，我想给二妮带一个。”说完怕她娘不同意，又补充，“上次二妮给我带了蒋伯娘做的鱼饼，我还分给弟弟吃了。” 是的，搬来葫芦巷子后，小宋瑜也有自己的玩伴了，前头柳家的二闺女柳二妮小朋友，比宋瑜大几个月，也是差不多年纪。柳家是做吃食生意的，柳师傅和蒋娘子这对夫妻有一手做鱼的好手艺，他们做的鱼兜子、鱼羹、鱼丸、鱼饼等在主街上很受欢迎。 对于孩子的外交需求，许禾自然满足，不过她和柳家的交情不深，送了柳家，魏家和孙家就不好忽略了，数着柳家的人头，用竹编小圆簸箕装好，盖上布头，递给宋瑜：“趁热去送给二妮吧，要记得将簸箕拿回来哟。” 现在许禾已经稍微放心宋瑜出去巷子里玩了，不过距离只限前后巷子，不能太远。 宋瑜用力的点点头，抱着小簸箕颠颠的往外跑，还是许禾在后面喊着看路才改跑为走。许禾都不知道是庆幸两个孩子性格变开朗了，还是要烦恼孩子长大后要操心更多了。 许禾自己也用小簸箕装了小笼包，给隔壁魏家和孙家送去。先去的宋家，一家子除了已经去看店铺的魏屠户，其他人正在吃早饭呢，看到许禾过来，还热情招揽：“许娘子吃了吗？今天桃香做了打卤面，味道很不错，没吃的话过来一起吃！” 说话的是陈嫂子的婆婆李大娘，魏家一大家子，除了正在抽条的魏家小女儿芸娘，包括上了年纪的李大娘都是珠圆玉润的身材，看到这一家人就知道这家伙食好了。 “李大娘早上好，我已经吃过了，这不今天早上做了点新鲜吃食，自己做的蟹黄包子，给你们送点来，尝尝鲜。” 许禾没打算多待，拗不过陈嫂子的热情，端了一碗肉臊子回家，这下午饭也顺带解决了，肉臊子配面条，刚刚好。 孙家也送了过去，吴慧云回了一小簸箕自己做的馄饨，许禾……很好，晚饭也有了。 许禾没想到，她一时兴起做的蟹黄包子，在葫芦巷子还形成了短期风潮，陈嫂子是个爱分享的主妇，见许禾送来的蟹黄包子家里人都爱吃，也就舍得钱去陈大郎家的杂货铺子里买了一坛，自己做了包子后，给熟悉的小伙伴们都送了，就这么一送二，二送三的，经成了近期餐桌上的流行单品。而陈大郎家本来因为价格有些滞销的蟹黄酱，也一售而空。精明能干的主妇们，不仅做出了更美味的蟹黄包子，还举一反三，蟹黄馄饨、蟹黄拌面、蟹黄茄子煲等等各种吃法都有。 而吃过许禾送去的蟹黄包子的柳家夫妇，灵感上头，做出了蟹黄鱼丸，听说因为这个新品，他家吃食摊子最近火爆的很，大赚了一笔，离买店铺也不远啦！ 知道后续的许禾目瞪口呆，她这算是古代带货了？难不成她真是天生的网红人才？ 而蟹黄小笼包的后续，远不止如此，本来许禾交友一直秉持贵精不贵多，除了陈嫂子和吴慧云，她与葫芦巷子其他主妇们都只是点头之交，这次因为蟹黄包子，一时间多了好些主妇主动与她交谈。大多都是说家里的吃喝，许禾也因此学到了不少做菜手艺，和主妇们独有的丰富家庭餐桌的方法。 第12章 摘杨梅与囤菜 “许娘子，你好了吗？咱们要出发了！” “来啦！” 来喊许禾的，正是这段时间因为蟹黄小笼包相熟起来的蔡大姐，说来蔡大姐这个女人，也是葫芦巷子里的传奇人物。 蔡家是做丧葬生意的，以至于讲究些的人家有些排斥与他们家相交，而蔡大姐更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不像许禾有两个孩子要养，蔡大姐的丈夫没能留下一根苗，本朝鼓励寡妇再嫁，要说以蔡大姐的年龄和条件再嫁也不难，可惜不知道那个缺德的，说蔡家风水不好，蔡大姐克夫！以至于前来提亲的，不是拖儿带女的老鳏夫，就是家徒四壁娶不到老婆的老光棍。别说蔡大姐不愿意，蔡家人也不同意啊！于是蔡大姐到如今还是独身一人，好在家中哥哥嫂嫂是厚道人，对归家的小姑很是包容，所以蔡大姐的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这次蔡大姐找许禾，是约她一起去城外的杨梅林摘杨梅。棠州城外有一片野生的杨梅林，杨梅成熟的季节，很多人都会去摘些回来吃。而蔡大姐摘杨梅不仅是为了吃，还是为了做梅子酒。 虽说蔡家人厚道，但是蔡大姐却也是个信奉他人有不如自己有的女强人，虽然是归家寡妇，却不愿意靠兄嫂吃饭，而是自己做起了小买卖。凭借一手做果子酒的手艺，过得很是滋润。 “我说许娘子你呀，就是太安静啦，平日里不喊你出门，也不见你自己出来走走。咱们虽说是寡妇，难道还见不得人。” 许禾已经习惯蔡大姐风风火火的性子，倒也不介意她的话，“家里孩子小呢，脱不开身，就今天，还是将我家宋瑜宋瑾拖给了二妮她姐才放心出来呢。” 宋瑜和柳二妮两位小朋友如今正是恨不得黏在一起的时候，小小年纪，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讲，以至于许禾都因此和柳家熟悉起来。柳二妮的姐姐柳大妮刚满十六岁，却已经是个做家务的好手，爹妈忙着赚钱，她就一力扛起了柳家的家事，带弟弟妹妹，做饭做针线，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在葫芦巷子是出了名的好姑娘，许禾也因此放心的将宋瑜和宋瑾托付给她看一上午。 许禾是认得杨梅树的，但只看过图片，更没亲身摘过杨梅，以至于看到抬头都看不到顶端的杨梅树时，她一瞬间怀疑，她真的能安全摘下杨梅带回家吗？ 看到旁边已经开始行动的蔡大姐，许禾咽下了蹦到嘴边的疑问，算了，不就是爬树嘛，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呢！ 艰难的摘下一篮子杨梅，许禾心里满满的成就感，没白来！ 等到第二天起床腰酸背痛时，许禾想，她还是认真赚钱，以后直接买杨梅吃吧，爬树这种艰难的事情还是不太适合她。 不过如今摆在许禾面前最重要的事情还不是赚钱，而是囤菜！ 这得从近几天许禾去街上买菜，发现前些时候还能看到的蔬菜都绝迹了，才反应过来，现在可没有大规模的大棚菜水培菜什么的，时令蔬菜它真的只有当时有啊，只有部分地方可能仗着地理位置，能提前几天上架或者迟几天下架。 因为前世的教训，如今的许禾，早已经将一日三餐当成了头等大事，没有菜怎么行？囤菜，赶紧囤！ 接下来几天，许禾每天提着篮子大麻袋出门，看到的蔬菜，有办法储存的都买了不少。豇豆、茄子、冬瓜、黄瓜、苦瓜、山药、芋头等等，都买了不少。 直接这么放着肯定过不了几天就会坏，于是，许禾又开始想办法处理这些菜。 豇豆一半腌制酸豆角，加点肉末爆炒就是一道下饭好菜，一半过水晒干成干豆角，炒肉煲汤都好吃。 茄子切条上水蒸后晒干，吃的时候提前浸泡，是和新鲜茄子完全不同的风味。 冬瓜和苦瓜都只做了简单的切薄片处理，然后晒干，到时候提前浸泡一会儿，加上辣椒爆炒或者炒肉，都好吃！ 芋头做成了芋头粉，许禾还心血来潮做了芋泥饼，成了家里最受欢迎的下午茶甜品。 黄瓜和豇豆一样，一部分做了腌黄瓜，一部分切片晒干。想起前世吃的酸黄瓜皮，又酸又脆，和大蒜叶一起炒，开胃又下饭，于是许禾就琢磨起来。将黄瓜放进加了盐的开水中，浸泡一个晚上，第二天倒掉水，给每一条黄瓜均匀撒上盐，再用纱布包起来，用干净石头压制两天，直到黄瓜被压成薄片，然后放在太阳下晒干，酸黄瓜皮就做成功啦。收好黄瓜皮的当天中午，许禾就做了一盘子酸黄瓜皮炒肉，嗯，第一次做，酸味浅淡了点，不过不影响，依然好吃！ 忙忙碌碌半个月，厨房原来空置的西面墙下，放置了大大小小的粗瓷缸，全都是她这半个月的成果。 当然，这半个月除了屯菜，许禾也没放下自己的赚钱大业。 口脂和蔻丹都已经陆陆续续做了一批出来，为了美观，许禾还特地去陶瓷店定做了一批盖盒，口脂两个色号，每个做了二十盒，蔻丹两个颜色，红色做了二十盒，绿色做了十盒。许禾打算先看看效果再做调整。 计算着时间，发现中秋佳节也不远了，许禾觉得，为了过个好中秋，还得先搞点钱才行。 说做就做，吃完早饭，将宋瑜和宋瑾送到隔壁陈嫂子家，拜托陈嫂子帮忙看一下，许禾就提着篮子出发了。 第一站是苗娘子胭脂铺，和第一次来时相比，店里的生意似乎更好一些。看苗娘子在忙，许禾也没急着进入主题，自顾自的逛起来。等到苗娘子空闲下来，许禾也逛的差不多了，发现店里并没有新品，猜想着，这生意好了和产品的关系应该不大。 知道苗娘子忙，停下来的时间不多，许禾也没绕弯子，直接将来意说明。 “苗娘子，我姓许，有一桩生意想和您谈谈，您现在有时间吗？” 苗娘子长久挂着笑容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请许禾走到柜台旁边的歇脚长凳上坐下，“许娘子安康，不知是什么生意？” 苗娘子还真没想到许禾是来推货的，她见许禾虽然穿着棉布衣裳，但布料质地细腻，八九成新的样子，整洁又干净，加上许禾本身气质沉稳自信，还以为她是哪家大户人家的管事，来她这里订购胭脂水粉的呢。 第13章 达成合作 不管苗娘子如何以为，等到许禾将自己做好的口脂和蔻丹摆出来时，她立马来了兴趣：“我能上手试试吗？” 许禾自然不会拒绝，将样品推给她，示意她随便试。 苗娘子拿着口脂先轻轻闻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是她喜欢的味道，只看口脂颜色，稍显暗沉，不知道涂上去什么效果。 “这口脂真滋润，”苗娘子刚涂好就觉得嘴唇润润的，再拿上镜子细看，立马赞叹，“这颜色也好看。” 看得出来，苗娘子是个化妆爱好者，对化妆品很有想法，在许禾前世说不定能做个美妆博主呢。 “不仅如此，这款口脂持久性也很强，不容易脱妆，苗娘子你也可以喝茶试一试。” 两个色号的口脂苗娘子都亲自上手试了效果，看得出来她自己也很喜欢，许禾心中就更有把握了一些，不急着谈价格，许禾继续推销自己做的蔻丹。 “现在染甲麻烦的很，我做的蔻丹用起来就方便多了。”许禾看苗娘子是染了指甲的，就直接用自己的手涂给她看。 染甲要做好，还是要花费一点时间的，等许禾将左手五个手指甲涂上红色，铺子里又进来了两个顾客，正站在她后面一脸好奇的看着呢。 许禾也不在意，继续推销：“您可以看看这颜色，不比凤仙花染的差。而且不需要包染，也不用等那么长时间。”轻轻吹了一下指甲，许禾直接请苗娘子上手摸，“您看，这就已经干了，可比用凤仙花方便多了。” 苗娘子还没说话，后面站着的顾客，年轻一些的就出声了：“这个好！苗娘子，这是你家铺子里的新货吗？” 许禾见苗娘子眼睛似乎更亮了，暗道这姑娘真会问，她这门生意算是做成一半了。 苗娘子自然不否认：“你们来的早啦，还没上架呢，这不我自己先用用，好用才能推给你们嘛！大家都知道的，我这店里的东西，都是我自己用过，觉得好用，才卖给大家的！” 送走了两位客人，苗娘子已经恢复了冷静，和许禾交谈起来。 “许娘子，我看您做的口脂和蔻丹都是很不错的，只不过有些效果还是要时间再看看才能确定的。” 被质疑许禾也不恼，“这是自然，苗娘子可以拿这些样品回去试试，若是觉得用着不错，我们再约着谈也一样！” 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苗娘子赶紧拉着她，“哎呀，许娘子别着急，虽然有些效果不确定，但是也不是不能谈嘛！” 许禾自然不是真的想走，就这苗娘子的拉扯坐下来，单刀直入：“我这里口脂和蔻丹的数量并不多，若是苗娘子都拿下的话，价格上我愿意让利一些。不管苗娘子之后卖多少钱，口脂我这边统一是180文一盒，蔻丹120文一盒。” 苗娘子自然不依：“这个价格可太高了些，我店里这些货也不是没有好的，价格可没这么高的。” 许禾没有急着否认，反而顺势称赞，“苗娘子铺子里的胭脂确实不错，”紧接着话锋一转：“可是铺子里的口脂却是有些不足的，而且蔻丹也是铺子里没有的。” 这个价格并非许禾胡乱喊价，她自认也是化妆品行业的内行人，能生存下来的品牌，利润率最低也不会少于百分之五十，高一点的甚至能达到将近百分之八十。虽然时代有差别，可资本家的黑心从古至今都不会差太多。 苗娘子和其他两家脂粉铺子的定价她也是观察过的，口脂价格大约三个等级，便宜些的二十文到六十文不等，中等的一百文到两百文，上等的能卖到三百文。而许禾可以保证，她这款口脂比燕支斋里最上等的口脂也要好上一个等级，而燕支斋的上等口脂卖价就是三百文。她这个批发价格，留下的利润率依然不低。 “许娘子可以保证，您做的这款口脂和蔻丹，只供应我这个店铺吗？” 若只限于棠州，许禾心里觉得是可以的，本来最开始还打算跟燕支斋也谈一下，可后来她想到了燕支斋的目标人群，也买了燕支斋最贵的产品，一款桃花妆粉，售价高达二两银子，说是江南最好的货。分析出妆粉材料的许禾，完全被这个价格震惊到了，果然自古以来资本家都不是手软的货色。然后许禾觉得，和燕支斋合作，可以更大胆一点，二两银子的妆粉她又不是搞不出来！ 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直接这么说啦，“生意都是要谈了才知道行不行的。我的东西苗娘子看得上，那接下来就是价格，看苗娘子能不能接受，还有苗娘子的店铺是不是能吃的下我这边所有的货。” 又是你来我往好一会儿，最终以口脂160文一盒，蔻丹110文一盒，苗娘子拿下了许禾目前所有的货，并约定口脂和蔻丹在棠州会优先供应她家的店铺，还签了书契。这个价格倒是比许禾心里的底价高出了十文钱，也算是不错的开端了。 “许娘子你真的是会做生意啦！”苗娘子半开玩笑的抱怨，价格没能再谈下来，还是有点遗憾的。 “哪里比得上苗娘子，我看铺子里的生意比前些时候更好了些，可见苗娘子做生意的手段！”谈判小胜的许禾是很愿意说些奉承话的，“虽说这个价格我也不亏，可是做口脂的原料都是要花钱的，我也就是图个温饱啦。”才怪！ 苗娘子也是个爽快人，既然都签好书契了，也不再多抱怨，“哪里是我的手段，这不是快中秋了，适婚的姑娘们都趁着节日相看呢，这相看总得打扮打扮吧，胭脂水粉是少不了的，所以我这里人也多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古往今来，假期相亲都是适婚男女逃不了的活动。和苗娘子又寒暄了一会儿，许禾揣着卖货的九贯七百文钱，和苗娘子约定好十天后再来送货，就告辞回家了。 第14章 燕支斋 和苗娘子达成合作后，许禾没有歇下来，苗娘子这边毕竟只有棠州一个铺子，赚些生活费没什么大问题，想要赚更多的钱，还是要看燕支斋这个多地连锁的大品牌。 对于和燕支斋的合作，许禾不打算做太多种类，一是如今她一个人，人力有限，分身乏术，暂时也没有条件去招人开工坊，二是她不想要轻易试探这个时代资本家的良心，拿出的东西多了，别人当你手中秘方多，谁知道会不会图财害命。所以，许禾只打算，先做一款比现在燕支斋售卖的上等桃花妆粉好上一些的妆粉出来，以桃花妆粉的定价以及燕支斋的规模，她能谈下这个合作，也能赚不少了！ 许禾做的妆粉，以玫瑰和珍珠为主要原材料，另外添加了养肤中草药，一起研磨成粉，多次过筛研磨后加入自制的精油，最终做出来，粉质整体淡粉，和桃花粉颜色相近，上妆后效果却比桃花粉更好，细腻自然，遮瑕力强而且不卡粉。就是有点费手，毕竟研磨是个力气活。 这款妆粉，许禾没有提前做太多，只做了十一盒，一盒是样品，毕竟这个时代，无论是珍珠还是中草药都不便宜，虽然她空间里不缺这些物资，但明面上还是要做好表面功夫的！绝对不是研磨太多次导致手累觉不爱的缘故！ 做好了玫瑰珍珠粉，许禾接下来又开始做下一次要给苗娘子的口脂和蔻丹。等到要给苗娘子送货的前一天，许禾陆续做出了八十盒口脂和六十盒蔻丹。 此时天气已经微凉，天气依然晴朗，却不再炎热难耐，清风阵阵，倒是吹得人心舒爽，这种天气，很适合谈生意嘛！于是许禾提着一篮子的粉盒，出发去燕支斋了！ 作为东市主街上最大的脂粉铺子，燕支斋独享二层小楼，一楼开间，约有普通铺面三个还要大的空间，产品摆放井然有序，穿着统一工服的小厮穿梭期间，满面笑容的为顾客轻声细语讲解介绍，长长的柜台也有两个小厮守着。 许禾两眼一扫，能做主的不在这里，于是直接去柜台，柜台留守的小厮马上招呼过来：“这位娘子需要些什么？我们这里的产品很齐全，妆粉胭脂都很受欢迎！” 这反应速度，柜姐也自叹不如了。许禾心里感叹着，嘴上却不多说，直接表明来意：“麻烦小哥帮忙引见一下贵店的掌柜，我姓许，想和掌柜谈一桩生意。” 燕支斋的小厮职业素养很高，虽然不知道这位许娘子要谈什么生意，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依然笑着请许禾稍等。 许禾在柜台等了一会儿，刚才的小厮就引着一个穿丁香褐长袍的男人过来 “掌柜的，就是这位许娘子找您。” 打发走了小厮，男人拱手作揖，“免贵姓华，是棠州燕支斋的掌柜，不知娘子有何事相谈？” 这位华掌柜看面孔约摸而立，五官端正，做着脂粉生意，气质却像个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乍一看像个老迂腐，可许禾见他双眼真诚，只有好奇，没有轻视，倒是觉得这位华掌柜是个知礼的生意人。 对方知礼，许禾自然更愿意以礼相待，：“华掌柜安康，我姓许，称呼我许娘子即可。说起来，我与燕支斋也算是同行，今天来是想和华掌柜谈合作的。我自己做了一款妆粉，想问问贵店是否需要？” 华掌柜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迟疑：“燕支斋的妆粉已经是全棠州最齐全的，便宜些的、上等的、都有，店中并不缺妆粉。” 许禾不在意华掌柜委婉的拒绝之言，依然认真做个推销员：“华掌柜不如先看看我做妆粉如何？我刚好带来了样品，若是华掌柜看过觉得不满意，我也没脸多纠缠。若是觉得满意，岂不是皆大欢喜！” 华掌柜见这位许娘子说的如此自信，倒也生了几分兴趣，生意人以和为贵，等到他看完再说其他也不迟，若是产品不行，拒绝了也不得罪人，若是真的好，那对燕支斋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心中想法转瞬而过，华掌柜便引着许禾去二楼商谈，“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许娘子不介意的话，不如去二楼详谈。” 许禾当然不介意，跟着华掌柜上二楼。 燕支斋的二楼更像造型工作室，有穿着统一工服的女性，画着精致的妆容，手中拿着不同的产品为顾客讲解，还有帮顾客化妆的，倒是像妆娘这一类的工作者。 许禾跟着华掌柜来到一间茶室，华掌柜让人送来一壶茶，就拿起许禾推过来的妆粉仔细观察，还用木勺舀出一点放在手心，用手指细细研磨，好一会儿，才问许禾：“许娘子介意，我找个妆娘过来试一下嘛？” “华掌柜请便。” 见许禾没有拒绝，华掌柜对旁边的小厮轻声说了句话，小厮出去后，不一会儿就带来一位妆娘，妆容清淡，头发盘成髻，插着两根银簪，窄袖蓝色打底的上衣下裳，看着很清爽，不过眼角细纹还是看的出来年纪。 等这位妆娘福身问好后，华掌柜直接说道：“李妆娘，这位是许娘子，她带来了自己做的一款妆粉，你来试试效果如何。” 李妆娘也是个干脆利落的，直接让小厮帮忙取来一盆干净的水，洁面后开始重新上妆测试。 等李妆娘傅粉后，华掌柜直接问道：“李妆娘你用了这款妆粉后，觉得如何？” “粉质细腻柔软，傅粉顺畅，修容效果很不错。” “比我们卖的的上等桃花妆粉呢？” 李妆娘稍有迟疑，还是说道：“不比桃花粉差。”事实上比桃花粉更好用，只不过李妆娘也是燕支斋的老人了，不好说自家最贵的东西不如别人。 华掌柜也不是青葱菜鸟，如何看不出李妆娘的迟疑，心里对这位许娘子带来的妆粉也有了底，打发了李妆娘出去，就开始和许禾商谈起来： “许娘子可愿意将这款妆粉的方子出售？”似乎怕自己话语中有占便宜的意思，华掌柜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燕支斋绝对不会让您吃亏，价格上好商量。” 许禾不是没想过卖方子，燕支斋和苗娘子不一样，苗娘子是个经销小店，很明显没有自己的生产线，但是燕支斋做到这么大，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工坊。 可她算过一笔账，如果单纯卖方子的话，她可以拿到一笔不少的钱，可再不少也有个上限，一千两、两千两是可能的，五千两？那是做梦。 如果只有一两千两，她哪怕每个月只给燕支斋提供一百盒，差不多一年多就能赚这么多钱，手里有钱了买地买铺子开工坊？ 可两三年内她是没有办法脱开身去创业开店铺的。而且她就算以后创业，也更倾向于做供应商，而不是到处开店。 现在的信息传播不比前世，管理上也没有那么方便，她要做多久才能将铺子开遍全大齐？还不如借着燕支斋已经打通的销售渠道，去做品牌供应商。 玫瑰珍珠粉只是一个产品，她以后有钱有时间了，能开工坊了，可以通过这款香粉的交集，进一步和燕支斋合作，如果只是买方子，那就是一锤子买卖，实在不划算。 “并非我有意推迟，这款妆粉的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也是祖上为后辈留的一条生存路子，我实在不敢违背祖宗之言。”现在行业秘方大多只限家族传承，不管是干厨师做大夫，还是像做脂粉的手艺人，方子都是自家的人才能接触，像做接生稳婆这一类，手艺有的还只教儿媳不教女儿呢，所以许禾找这个做借口，可信度非常高。 第15章 又进账了 华掌柜也是个老生意人了，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和许禾你来我往的好半天，最终见许禾态度虽然有礼但依然坚持不卖，也只能放弃了：“如此，之后燕支斋就从许娘子这里拿货了。只是不知道许娘子能否满足燕支斋的货需量？” “华掌柜，恕我直言，妆粉的质量越高，制作工艺也就越复杂，并非二三十文一盒的粉能比拟的。 数量少代表每一盒都是精心制作的，当然，我也会尽可能的满足燕支斋的需求。 只不过，好的东西是值得等待的，而我也相信，喜好装扮的顾客们，也很愿意花一点时间来等待更好的产品，不是吗？” 虽然许禾不会管燕支斋最后卖多少钱一盒，可以这款妆粉最后的定价，能买得起人也是少数，盲目扩大生产量实在不必要，而且东西嘛，总是越稀缺越珍贵，越少人就越是追逐，饥饿营销虽然俗套，但事实证明它依然有用。做那么多干什么，高端产品，就是要少才值钱！她可不愿意将自己所有空闲时间都投入到磨粉上去。 华掌柜也听懂了许禾话语中的未尽之意，暗想这位许娘子倒是适合做生意。燕支斋做到如今的规模，华掌柜非常明白，那些爱美的姑娘们，有多舍得为了好看而一掷千金。懂行人就是难忽悠呀！ 忽悠不了，华掌柜只能退一步：“许娘子，你这妆粉打算怎么卖？” “1800文一盒，”不等华掌柜说话，许禾继续道：“每一盒的妆粉质量都会与这一盒一样。如果燕支斋对妆粉盒有要求，我这边也会配合更换，但是仅限于普通木料或者瓷器材质的，如果是其他材质的，就需要看材质的价格作出补充了。” 对于这个价格，华掌柜没有提出异议，这让许禾不禁后悔，还是太着急了，亏了！这个出价，燕支斋只怕一盒能卖到三两以上，甚至四两也不是不可能。 许禾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资本家的黑心，玫瑰珍珠粉在京都卖出了五两一盒的天价，甚至因为难买，价格还在继续飙升，因此引起了朝上御史批判奢靡之风不可取，当然，远在棠州的小市民许禾是不会知道这个后续的。 对于价格华掌柜没有异议，妆粉盒的材质倒是说：“我看许娘子用的这款妆粉盒就很是精致素雅，倒也不需要更换，其他的材质可以以后再更换。” 包装嘛，许禾懂，换个看着更值钱的包装，价格就能再往上加点，你说顾客会买单吗？很显然，会的！现在的妆粉盒是陶瓷的，是许禾自己设计的。虽然不是专业的设计师，但从小有个望女成凤的爹妈，秉持着自家孩子要卷在起跑线上，琴棋书画各种兴趣班都上过，当然最后迫于真不是搞艺术的料，许禾也就学了个基础，就是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精通的状态，到是将她的美学素养培养了起来。 将带来的十盒妆粉和一盒样品都留下后，许禾带着充盈的荷包，以及月底送来下一批货的约定，脚步欢快的走出了燕支斋。 燕支斋的合作谈成了，最近没了钱财烦恼的许禾，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开心心的提着篮子出门去找苗娘子了。 却不知道苗娘子早就思她发狂了！作为一个美妆达人，苗娘子是真心爱这一行的，遇到了好的东西，肯定要分享给大家啊，于是在她的极力推荐下，许禾上次拿来的口脂和蔻丹，不过五天就一售而空，而五天后才正式发酵，前来询问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小本本上记录了一个又一个客户的名字和要求，那可真是度日如年的，就盼着许娘子赶紧来送货。 等见到了前来送货的许禾，苗娘子那叫一个笑容满面，看得许禾都觉得有点瘆人。 苗娘子可不管许禾怎么想，这位许娘子如今可是她的财神爷，虽然后面几天，口脂和蔻丹没有货了，但慕名而来的顾客大部分也没有空手而归，总是在她店里买了点其他东西的。 “许娘子，你可来了，赶紧进来坐。我最近买了新茶，也请许娘子来尝尝，味道好的很呢！”说着苗娘子就要去泡茶。 许禾赶紧阻止了她：“苗娘子留步，实在是家中还有事情处理，等下次有时间了再来好好尝尝您的手艺。这次的货我带来了，您不如先看看。” 好在苗娘子也不是真要许禾喝茶，她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看她的宝贝们了，这可都是银子呀！ 清点了许禾送过来的口脂和蔻丹，苗娘子爽快的付了货款，“许娘子，下一次送货的时间就定在中秋节后一天如何？” “离中秋也没几天了，看来苗娘子铺子里的生意很是兴隆啊！”许禾想，她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女性爱美的程度啊。 “多亏了许娘子的货好。”想到即将到来的进账，苗娘子笑得合不拢嘴。 “多亏了苗娘子会做生意才是。”和苗娘子商业互夸后，许禾应下了节后送货的约定，揣着货款离开了。 回家后，许禾开始记账，和苗娘子这边卖了两次货，口脂120盒，蔻丹90盒，进账29两加100文；燕支斋妆粉10盒，进账18两。扣除前期复刻制作器具、购买部分原材料的支出，利润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六。 当然这个并不是最终数据，因为器具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像妆粉盒批量定做的也还没有用完，而制作过程中大部分原材料来自空间，这一部分是不花钱的。 排除这两个因素的影响，原材料如果全部购买的话，以现在的材料价格，利润率也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六，再扣除人工，保底利润率百分之七十。在这个行业来说，也算是比较高的了。 不管如何，这一次扣除实际支出的钱，最终赚了40两加506文钱。许禾将其中30两存进专门买来的存钱箱里，剩下的部分就放进装生活费的箱子里。之前一直没有进账，生活费只出不进，如今终于又恢复到三十余两的水平。 口袋里有钱后最想做的是什么？买买买呀！ 第16章 灯会 因为和苗娘子约好节后要送一次货，许禾只能放下买买买的念头，先将工作完成。 总算在节前一天，将苗娘子需要的货物备齐，终于能休息一下的许禾，想起这两天宋瑜宋瑾这两个孩子一直念叨着要去看灯会，但见她忙着，也没有多纠缠，决定好好奖励一下两个乖巧懂事的小家伙。 中秋是个大节，棠州的中秋自然热闹的很，从八月十一开始，街上的商家就在为中秋节做准备，尤其是卖酒的铺子。 大齐中秋有品酒赏月的习俗，中秋时节，正是各家酒铺酒楼开新酒卖新酿的时候，趁着中秋的喜气，各家酒楼门面都装饰一新，为了招揽客人，招数层出不穷，而客人们也很给力，这几天都是争相前往，热闹得很。 许禾甚至还看到了蔡大姐的果酒摊子，生意也好的很，看到许禾挥了下手，就继续招呼客人了。 许禾自然不会带着孩子们去喝酒，不过这也不影响孩子们的兴奋。 出门得早，许禾带着宋瑜宋瑾慢悠悠的走在街上，看到好多新上市的水果，石榴、榅桲、葡萄、橘子等。有卖大闸蟹的，还有贩卖各色干果蜜饯的，许禾看到了樱桃蜜饯、山楂条、榛子等，看时间离午饭还有一会儿，于是买了一小袋，当做饭前小零食了。榛子买了不少，以后每天给孩子吃几个，坚果摄入也很重要嘛。 经过成衣铺子，许禾突然想到，都要过节了，买新衣服也是不能少的活动。 带着两个孩子进了成衣铺子，老板是一对夫妻，老板娘上前招呼：“客人是要买衣还是定做？” 这时候买成衣一般去绣坊或者成衣铺，别以为女红刺绣是所有古代女性的必备技能，事实上大部分女性可能都会一点针线活，技术熟练的，做做全家的衣服没问题，技术差一点的，也就如许禾一样，最多做个里衣。 对于这些技术不行的主妇们来说，如果需要体面点的衣裳怎么办？家里条件可以的，就会去绣坊或者成衣铺购买成衣，讲究点的，量身定做也可以。 而刺绣，那就是更高一层的技术活了，而且是可以变现的技术活，若是市井百姓家的姑娘会刺绣，等到谈婚论嫁时，前来提亲的人都能将门槛踏破。 而许禾，自是不会去买不一定合身的成衣，而是讲究一点，选择量身定做。 知道许禾想要做衣服，老板娘很是热情，“客人是自带布料，还是在这里选？” 是的，成衣铺子也顺带卖布料，而且很开放，会让顾客自由选择，并不强求一定要用自家店里的布料。 许禾当然没带布料出门，事实上家里也没有多少布料，她囤的最多的还是吃食，其他的方面的囤货习惯还没有培养起来呢！不过，等过段时间，许禾就会彻底明白，囤囤囤，是每个家庭主妇必不可少的经历！ “就在店里选，有什么推荐吗？”虽然知道成衣铺子在布料上又会赚上一道，但是身上有钱的许禾如今完全不在意这点小钱。 老板娘笑得更灿烂了，抱来几匹布，一一给许禾介绍：“这些都是细棉布，您可以上手摸摸看，质地没得说。 您看看这款红色的，也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抢手货，染成这般好看的红色，也很难得的。 节日里喜庆，您自己做条裙子，或者给孩子们做身红衣裳，保管叫人眼热。 若是喜欢清淡点的颜色，您看这款青色的，什么时候穿都亮眼。 还有这个蓝色的，这是张家染坊的老师傅最新染出来的颜色，咱们棠州正时兴呢！” 张家染坊，棠州的百年老字号，张家也是棠州的大商户之一，两个字，有钱！张家在棠州的口碑还是很好的，做生意以诚信为本，逢年过节都会施粥布药，捐钱修路的大功德善事也做了不少，听闻就连棠州知府都和张家老爷子称兄道弟。这都是从葫芦巷子的主妇们口中听来的，可见张家人的名声有多响。 这个颜色在许禾看来，更偏月白色，倒也很清新，于是决定给自己选这个颜色，然后宋瑜自己选了喜欢的鹅黄色，给宋瑾选的青色。娘三个量完尺寸，确定拿衣的时间后，许禾交了定金，等拿到衣服后再交付剩下部分，共计900文。 做成一笔生意的老板娘高兴地和许禾分享自己听到的消息：“听说城里的富户们今晚开始就会举行灯会，一直到后天凌晨，还有杂戏表演，客人有兴趣的话，可以晚上找个酒楼，占个位置，赏灯看戏，可是个上等的消遣。” 许禾还没说话，宋瑜和宋瑾就紧抓着她的手，齐齐说道：“娘，看灯！” “你小子知道什么是看灯吗？叫的这么起劲！”许禾哭笑不得，面对两双充满渴望的小鹿眼，她也只能答应啦：“行行行，晚上带你们看灯，但是要乖乖牵着娘的手，不能乱跑，能做到吗？” 知道娘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两个孩子开心的点头，用力保证：“娘，我们不乱跑！” 既然要看灯会，许禾决定早点去酒楼定位置，在询问成衣铺老板娘后，许禾在棠州最大的酒楼聚贤楼定了个临街的包间，嗯，还包晚餐，共计一贯钱。 别以为一贯钱不多，许禾一家三口都做一套新衣，也没有一贯钱呢，若不算其他支出，只算日常吃喝，以他们家的生活水平，也能抵半个月的生活费呢。谁让许禾担心晚上人多，发生踩踏事件，不愿意带孩子逛晚市呢，也只能出这个钱啦！ 看灯会要等晚上，这大中午的，还是祭五脏庙要紧。 晚上上酒楼吃大餐，中午就到小排档吃烤鸭，是的，大齐也是有烤鸭的，不过也叫炙鸭，做法和前世烤鸭不同，将肥嫩的鸭子宰杀洗净后放入热麻油中煎至表面金黄，倒入好酒、浓醋和水，水量以刚没过鸭子为度，加入葱、酱和各种调料，用小火煨熟。吃起来依然美味十足，而且也能配春饼！ 下午依然在逛街，而且定了酒楼包间后，许禾买起东西来更是不手软，毕竟可以让人送到酒楼包间，不需要自己拿在手里。 早就看中的水果，各种都买了点，保存期长的就多买点，容易坏的就少买点。 为了定做的新衣，去鞋店买了新鞋搭配。 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玩了套圈游戏，运气不错，套中了两个陶瓷花瓶。 驻足看了一会儿算命先生帮人算姻缘。 最后以看一场杂技表演结束了下午的逛街行程，累得不行的娘三个，最后坐在酒楼包间里，半点都不想动。不过，等到晚饭美食上桌，许禾觉得她又可以了！ 洗手蟹、鲜虾蹄子烩、烤乳鸽、羊肚汤、桂花酸梅饮等等，鲜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等到晚上灯会开始，将包间的窗户全部打开，可以看到不少店铺前，搭建起了高阁台榭，挂满了样式不一的灯笼，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灯光璀璨，两个孩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哇！” 许禾心情颇好的望着街上的灯景，隐隐还能听到一丝奏乐声，过了一会儿，奏乐声越来越大，伴着欢快的奏乐，节日的气氛扑面而来。 第17章 中秋 前一天已经体会了棠州中秋的热闹，等到中秋这一天，许禾一家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开始准备过中秋了。 早已经习惯早睡早起的许禾，一大早就开始做月饼，提前定制好了月饼模子，许禾参考前世吃过的月饼，做了豆沙、五仁、莲蓉蛋黄、火腿一起四种馅儿的月饼，每一个也就两口大小，防止月饼太大容易腻。 等到月饼出炉，许禾早就捡出一些，与葫芦巷子里交好的主妇们，互相赠送。并非所有主妇都会自己做月饼，有一些是直接从街上的点心铺子里买来的，味道也很好，自家做的大多都是五仁和豆沙馅的，每一家的做法各有不同，味道也有很大差别，不过，对自己手艺滤镜两米厚的许禾私以为，她自己做的月饼味道最好！ 棠州的中秋正宴是在晚上，一家人团坐聚餐，饭后赏月吃月饼，有才华的整点诗词应景，没才华的也能说句“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 许禾入乡随俗，中午简单吃了，就开始为晚上的大餐做准备。虽然她的手艺仅限于家常菜，但没关系，有些菜虽然没做过但也听过，加上她勇于尝试，即便家中只有三口人，晚上也正正经经的整了六菜一汤，看着多，但分量少，也不浪费。 凉拌三丝、芹菜木耳炒鸡蛋、百合芦笋、山药丸子、香菇滑鸡、苦瓜酿肉、莲藕花生汤，荤素搭配，凉菜热汤都有，也称得上丰盛了。 吃完晚饭，收拾洗漱，等到许禾摆好月饼，端上热腾腾的山楂茶时，月亮已经高悬夜空，看了一眼，果然是，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 “孩儿们，咱们来赏月过中秋啦！”许禾招呼两个还精神得很的小孩，叮嘱：“月饼不要吃太多，尝个味儿就行了，吃多了肚子会痛的。热茶也别喝太多，晚上尿床，明天就让你们自己洗被子啊！” 宋瑜已经是个要面子的小姑娘了，非常郑重的声明：“娘，我已经不尿床了，弟弟才尿床！” “我没有！”宋瑾不服，嗯，反驳的很有力，像是前几天尿床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禾才不管这两个小孩的吵嘴呢，“反正记住我的话就行！” 长夜漫漫，许禾给两个孩子讲起了中秋与月亮的故事，经典的嫦娥奔月：“传说上古时期，天上突然出现了十个太阳，有一个名叫后羿的英雄……” “逢蒙太坏了！那嫦娥仙子变成仙女后，有没有惩罚逢蒙？”这是听完故事的宋瑜，小丫头还挺有正义感。 奔月的后续有很多版本，可大多都是悲剧，逢蒙并没有受到惩罚。许禾选了一个容易被孩子们接受的版本：“逢蒙没有得到仙药，最后一个人孤独终生，承受生老病死之苦。” 听到坏人终于得到惩罚的结局，宋瑜就满意了。 “娘，真的有仙药吗？吃了仙药，就会变成后羿那样，力气很大的英雄吗？”这时听完故事的宋瑾，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许禾求确认，好像许禾点头，他就要跑出去找仙药一样！ 许禾哭笑不得，“娘不知道有没有仙药，可是你看，射日的大英雄后羿，最后也没有飞升成仙，说明即便有仙药，那也很难得，并非我们能够找到的。如果小瑾你想变成后羿那样力大无穷的英雄，可以自己多锻炼。” 虽然没能完全听懂娘的话，但宋瑾也明白了，他大概是找不到仙药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好吧，看来我是做不成后羿这样的大英雄了。” “后羿和嫦娥仙子好可怜，两个人再也见不到了。”宋瑜突然想到了爹，快六岁的女孩，已经模模糊糊懂得了生离死别的含义，“娘，我想爹了。” 突然听到宋瑜这么说，许禾愣了一下，虽然继承了原身所有记忆，可那像是看了一场连续剧，看过，但不深刻。 来到这里后，许禾没有想过要做多轰轰烈烈的大事，经历过生死，许禾很明白平淡安稳的难得，这辈子她只想好好赚钱，好好养育孩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而这段时间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至于原身失散的亲人，去世的公婆丈夫，她有惋惜怜悯，但要说多哀痛，那肯定没有，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许禾。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虽然许禾不至于唱起歌来，但也忘得差不多了。 宋瑜虽然是个小孩子，可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她也已经五岁多了，在许禾的记忆中，那是个对妻子对孩子都很好的男人，在县城酒楼做事，每逢假期回家，都会给妻子孩子带礼物，有时候是一把梳子，两根头绳，有时候是一份点心，或许不值多少钱，却证明这个男人时时刻刻惦记着家中妻儿的。也会耐心陪女儿玩耍，抱儿子逗趣。 甚至在那场灾难来临之前，他们一家都已经计划搬到县城居住了，房子都已经买好了，可惜一切成了泡影。 许禾有些内疚，她忽略了孩子突然失去父亲的伤痛，何况宋瑜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摸了摸宋瑜垂下的小脑袋：“娘知道，娘也想你爹，还有你爷爷姥姥他们。你是大孩子了，已经明白很多事了，娘也不想骗你。你爹还在的时候，就很疼爱你和弟弟，如今他虽然不在了，我们也要好好生活，要让你爹放心。娘相信，你爹在天上，看到我们过得好，看到你和小瑾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才会开心。” 临睡前，终于将宋瑜安抚好，等到两个孩子睡着后，许禾却难得失眠了。 原身的公婆和丈夫去世后，当时为了赶路，并没有好好安葬。宋家一家人相处和睦，原身对公婆丈夫的感情很深，加上那时候身上并不缺钱，就请人将三人的尸体收殓，托付在崇州府的崇安寺内。崇安寺是官寺，有官府支撑，所以即使崇州府也受旱灾影响，但崇安寺却依然安稳如山。 这个时代的人对身后事很看重，即使是许禾前世，也有死者为大的说法，清明、中元、重阳等节日都会进行祭拜活动。许禾前世，这些祭拜礼节早已经简化，可是宋瑜和宋瑾不是许禾，《大齐律令》中有明确规定丧葬礼仪与子女孝义，不管是考虑孩子们的情感需求，还是出于礼仪名声，都要带他们去祭拜一下。 可是棠州到崇州府距离远，现在又没有高铁飞机，光靠人力畜力，不吃不喝不睡的赶路，怕是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而且还要考虑天气、疾病、意外等各种因素，许禾可以自己去祭拜，但不敢带着两个孩子上路。 想来，还是托人将宋家三人的棺椁扶到棠州安葬来的现实。虽说现在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可容州距离棠州可谓是千里迢迢，如今靠许禾和两个孩子，想要扶棺回乡那是说梦话。再则，许禾如今已经定居棠州，没有意外，最起码十几年内是不会换地方的，而宋家宗族灾后也都各奔东西逃荒了，送回去意义也不大。 想通了的许禾，琢磨着有时间问问蔡家人，他们对丧葬这一块熟悉，到时候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算是给两个孩子留个念想。 第18章 亲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就溜走了，薄衫加了罩衣，深秋已然来临。 许禾与苗娘子和燕支斋的合作已经慢慢趋于稳定，每月给燕支斋提供妆粉两百盒，这个数量，以燕支斋多地都有店铺的规模，自然是不够的，可许禾却不愿意再多增加，燕支斋那边也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一直保持缺货状态。苗娘子那边，过了最开始的火爆，现在每个月稳定在口脂一百盒，蔻丹六十盒的规模上。 如今许禾基本月入账380两有余，这个收入已经能保证一家三口活得非常滋润，还能攒下一大笔。而且以现在的工作量，也不至于让许禾无暇顾及其他事情。许禾给自己做了时间规划表，既能准时完成工作，也能做好家中家务，陪伴孩子，看看书，还能偶尔偷个闲，和葫芦巷子的主妇们聊聊八卦，讲讲闲话。 这不，趁着今日难得放晴，葫芦巷子的主妇们都放下手中的家务，带着孩子出来，晒晒太阳。 巷子后的大树下，许禾跟陈嫂子、吴慧云、还有两个比较熟悉的主妇坐在一起，每个人嘴上虽然都说着话，手上却是没有空的。 吴慧云拿着针线绣手帕，陈嫂子手里瓜子剥个不停，许禾虽然不会刺绣，但她会简单的编绳，这不是天气冷了，许禾决定编几个坐垫出来。作为女红好手，吴慧云还教了许禾两个简单又好看编绳花样。 大家说说笑笑倒也开心，其中一个和陈嫂子同姓年轻主妇突然道：“吴娘子，你家文秀回来了吧，昨天看到她打门前经过呢，喊她也不应。” 听到这话，许禾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下意识的去看吴慧云，果然见她眉头一皱，敷衍回道：“这年纪的孩子正贪玩，嫌她爹将她从外家接了过来，舍不得表姐表妹们，正不高兴呢。” 那妇人听了这话也没多说什么，她也不过是闲聊话赶话，并无恶意。孙家继母继女不和，其实也就相邻的陈家和许禾大概清楚，毕竟吴慧云是体面人，也不是非要毁掉原配孩子的恶毒后妈，如何也不会将家中的矛盾闹得人尽皆知。 陈嫂子也赶紧打圆场：“孩子嘛，都这样。唉，我最近听说啊，蔡大姐又开始相亲啦！说是前排的李媒婆，这次终于给相到了一个中意的，过不久啊，说不定能吃喜酒呢！” 对比起孩子不听话这种每个家庭都要经历的事，妇人们自然对情感八卦更感兴趣，都纷纷加入讨论。 “和她相亲的不是石榴巷子的鳏夫吗？那男人比蔡大姐大那么多，儿女都懂事了，这算什么好亲事。” “是呀，要我说李媒婆也太不讲究了，一个巷子里住着，为了赚钱，什么香的臭的都给蔡大姐介绍。” 陈嫂子摆手：“哎哟，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啦。这一次的真靠谱，是咱们棠州城外清水村的人…” 有那心急的妇人，立刻发问：“怎么说个乡下人？难道蔡大姐还要嫁到乡下去种田不成？” “还没说完呢，”陈嫂子示意其他人别说话，听她讲：“别看是个乡下汉子，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头婚呢！” 有那促狭的妇人，掐着嗓音，故作怪样：“哎呀，头婚男哦，那蔡大姐要吃苦头啦！” “哟，看来你家那位，没少让你吃苦头啊！”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旁边听到的妇人都大笑起来！ 许禾：已婚妇女们的话题尺度总是让她猝不及防… 陈嫂子笑着啐道：“你们这些个没脸没皮的，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陈嫂子你赶紧讲！” 陈嫂子这才继续说道：“这人是清水村赵家的幼子赵三郎，都说这长孙幼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可这家里穷，命根子也娶不起媳妇。 好在这赵三郎是个机灵的，自己出来讨生活，做了走街串巷的货郎，等到终于有钱娶媳妇了，年纪也上来了。 家里田地本来就不多，上面还有两个兄弟，赵三郎也不想和兄弟争那点家产，就打算分出来，在城里做些小生意。 蔡大姐虽然是寡妇，可人年轻，还会一手酿果子酒的本事，和赵三郎这不正好相配吗！以后夫妻齐心协力，还怕不能在这棠州城里攒下一份家业吗！” 众人听完，都点头，觉得这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婚主义的许禾，也觉得，如果男方人品过关，倒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蔡大姐是个勤劳爽朗的妇人，只要男方真心以待，夫妻齐心，何愁家庭不兴旺。 听了一肚子葫芦巷子里近期八卦趣事，许禾又恢复了工作带孩子做家务看书消遣的日常，本以为不久后会听到蔡大姐的好事，哪知道蔡家的事情还没传来确切消息，她自己倒是麻烦上身了。 这还得从蔡大姐这桩，在葫芦巷子所有妇人眼中很不错的姻缘说起。巷子里有克夫名声的蔡大姐，都能介绍到这么合适的人，李媒婆不由得飘飘然了，这不想起，巷子里还有一个新来不久的寡妇许禾吗？ 虽然许禾没有特意高调，但在生活上，她也不是手里拿着钱还委屈自己和孩子们的人，时间久了，大家也知道许禾家里的家底厚实着呢。许禾本人长得也清秀耐看，加上气质好，七分的长相，都能有八分的效果。除了家中有两个孩子算是缺点，她本人在婚姻市场上也是很抢手。 有意的人，就偷偷上李媒婆的门，想让李媒婆帮忙问一问。李媒婆刚做成蔡大姐的婚事，正飘着呢，一听，那有什么不行的，马上给你去问问！ 许禾还奇怪这李媒婆怎么突然上门呢，不过她也不得罪人，这些三姑六婆传播绯闻的能力，堪比营销号，将人请了进来喝茶：“李媒婆今天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李媒婆喝了一口茶，暗道这茶不错，看来许娘子家里确实是有些底子的。想到今天自己的来意，突然有些担心是不是能成了，这女人有了钱，有了娃，没有男人其实也没那么要紧，她李媒婆年轻时候死了男人，守着儿子过活，如今不也痛快的很嘛。不过来都来了，李媒婆也不想空走一趟，于是有些气虚的开口：“这不是，我这边有桩好姻缘要说给许娘子你呢！是隔壁宝树巷子的…” “李媒婆，这话可不要再说了！”经历过无数次催婚的许禾，立马拉响警报，打断了李媒婆的话，她对提亲对象姓甚名谁没有半点兴趣，“我没有再嫁的打算！” “哎呀，许娘子你可别犯傻，你还年轻呢，咱们皇帝老爷都鼓励寡妇再嫁呢！”李媒婆虽然也觉得这桩婚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想尽力说服许禾。 可惜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许禾都是坚定地不婚主义，李媒婆是注定要失望而归了。 “李媒婆，朝廷鼓励寡妇再嫁是好事。可没有哪个，在人家丈夫死了还不到一年的时候，就来提亲的！这不是成婚，这是结仇呢！”许禾不管那个提亲的人知不知道这回事，她都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说白了，这世上大部分男人，她都信不过，“况且，我丈夫虽然去了，但他在世的时候，我们两的感情就很好，他死后，我也决心不再嫁，只守着两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所以，李媒婆，以后若是有人向你说这回事，麻烦你直接拒绝。” 见李媒婆脸色有些难看，许禾虽然觉得自己拒绝没错，但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于是软了声音继续说道：“李媒婆，都是做母亲，这男人无论如何也没有孩子重要。我这两个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我要是再嫁了，那人若是对孩子不好，那不是要我的命吗！每次看到你家大郎，我就想着，以后小瑾长大后，要是如大郎那般孝顺，我也就满足啦！” 许禾知道李媒婆爱子如命，她儿子确实孝顺，可在许禾看来，孝顺过了头，就成了妈宝男，李媒婆儿媳的日子可不好过，她可不想以后宋瑾成了妈宝男，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不过李媒婆却是很吃这一套，听到许禾夸她儿子孝顺，当下就笑容满面了：“可不是嘛！不是我夸，这葫芦巷子里的孩子，就没有比我们大郎还孝顺的。哎，我也就是被熟人托付，推不过才来走这一趟，许娘子你可别介意。” 不说提亲结婚，就是好邻里，许禾不介意：“您就是干这行，我能介意什么，再说了，这不是一开始我也没把这些话说出来，您又不知道。不过，以后还得麻烦您帮我说一下这个事情，我确实没有再婚的打算。” 拿着许禾送的茶叶，李媒婆开开心心的离开了。许禾关上门，松了一口气，以李媒婆的大嘴功力，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不长眼的上门提亲了吧？！ 许禾想得没错，李媒婆在短短两天内，就将许禾对去世的丈夫情深似海，不打算再嫁的消息传遍了葫芦巷子，原本还有意提亲的男人全都熄了火，男人嘛，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不是没得选，谁愿意娶一个整天惦记别的男人的女人为妻？就是那个男人是个死人也不行！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李媒婆的话，和许禾交好的陈嫂子和吴慧云都上门悄悄问了她，是真不想嫁，还是得罪李媒婆了。 陈嫂子是个急性子，赶紧将自己进来听到的话告诉许禾：“李媒婆那张嘴可不实诚，我看她到处说，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不赶紧来问问你。要是她胡说坏你名声，我可不饶她。” 吴慧云也点头：“你要是真有这个打算也就不说了，要是没有，那可要好好和李媒婆说道说道。” 见两人是真心为她着想，许禾心里感动，便实话实说：“是我自己不想再嫁。嫂子和慧云是知道的，我自己能养活两个孩子，不必依靠别人。” 陈嫂子点头，“那就行，是你自己的意思就算了。”又笑道：“也是，你现在的日子我都羡慕，嫁人了说不定还没这么舒服呢。这男人有什么好的，我们家那个，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也就是孩子都这么大了，不然，我都要踹了他。” 许禾和吴慧云都笑了起来，知道陈嫂子是在说笑，魏屠户虽然五大三粗的，可却是巷子里出了名的耙耳朵，陈嫂子说东绝不往西的。 第19章 孙家争吵 许禾以为李媒婆那事已经过去，却不想隔了大半个月，宋瑜突然闷闷不乐的回家，低着头，声音忐忑的问她： “娘，你是不是要嫁人了？” 听到这句话，许禾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李媒婆啊再嫁啊，在许禾心中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解决了就丢开了，还纳闷呢： “这没头没尾的，怎么说起了这个？” 宋瑜偷偷地觑着许禾的脸色，发现她娘没有生气，就不害怕了：“是文秀姐姐说，李媒婆到咱家里来提亲了，娘你要嫁人了，我要有后爹了。娘，我…我就是…就是不想要别人当我爹。” 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许禾那叫一个生气，孙文秀这姑娘，都十一二岁的人了，竟然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这些，还以为她只是叛逆期到了，如今看来这孩子确实要好好教育。 “行啦，别哭了，不给你们找后爹！”许禾拍了拍宋瑜的肩膀安慰她。 宋瑜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许禾：“娘，那你不嫁人了吗？” 许禾呲笑一声：“你知道什么是嫁人吗？” 宋瑜这个年龄，对嫁人的概念还是很模糊，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她知道她不用喊别人爹，就开心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宋瑜，又开开心心的出去玩了，许禾却放下了手上的书，准备去找吴慧云，说一说孙文秀的事情。 走到孙家门口，却发现门上挂了锁，许禾还奇怪，这一家人是都出门了？没找成孙文秀的麻烦，许禾只能失望而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再找她算账。 可惜，许禾这一桩麻烦注定是找不成了。大早上，许禾刚吃完早饭，还没走出院子呢，隔壁孙家就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还伴随着碗筷碎裂的声音。 许禾也不想找麻烦的事了，赶紧跑出门，果然看到陈嫂子也出来了，好奇又着急的问她：“许妹子啊，吴妹子家里是怎么啦？隔着你家，我那儿都听见了。” 许禾哪儿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这刚吃完早饭呢，就听见了声音，这不就跑出来了。” 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跑到孙家门口，就见孙家大门敞开着，不过有影壁挡着，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这吵架声越来越大，敲门声都盖住了，陈嫂子和许禾面面相觑，还是陈嫂子迟疑道：“孙秀才应该早就出门去学馆了，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咱们要不进去看看吧，真出事了可不得了。” 许禾没有意见，跟着陈嫂子进了孙家的院子，只见孙家堂屋里，吃饭的桌子都翻倒了，地上满是摔碎的碗筷，孙老太太抱着孙子哭，吴慧云脸色难看的没说话，孙文秀一个人，一会儿指着孙老太太，一会儿指着吴慧云，嘴里连珠炮似的：“凭什么给他做鸡蛋羹，不给我做！我就知道，平常装个好人样，还不是只想着你儿子，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呢！你就是个恶毒的…” 这话说的，饶是陈嫂子这样厚道的性格，都觉得这姑娘没教养，赶紧打断她的话：“文秀，你说什么呢？都是大姑娘了，说话怎么还不过脑子！” 好在孙文秀还是知道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的，看到陈嫂子和许禾进来，就闭嘴了，不过一双眼睛还是狠狠瞪着吴慧云。 许禾可懒得理孙文秀，一看就是缺少了社会的毒打，又不是她家孩子，她也懒得操心，走到吴慧云身边，小声提醒：“先别管别的，将你婆婆和孩子扶进房间去。都冷静一下，现在就我和陈嫂子离得近，听到了，再这么下去，其他人也要注意到了。” 吴慧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扶着孙老太太出了堂屋。 孙老太太半躺在床上，又是心疼又是内疚：“慧云啊，是我对不起你，文秀让我给惯坏了。” 吴慧云苦笑：“娘，和您有什么关系，您怜惜文秀年幼丧母，多疼疼她有什么错，对泽哥儿，你不也是疼爱有加。”吴慧云不怪婆婆，却是恨透了钱家人，仗着是孙文秀的外家，挑唆她这个脑袋不清醒的继女跟她对着干。 “您身体不好，不要多想，泽哥儿还要您帮忙照顾呢。”安抚好了婆婆和儿子，吴慧云出了门，长叹一口气，早知道继母难做，可和孙文秀的关系坏到这个地步，却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堂屋里，吴慧云进来时，就看到陈大嫂和许禾在帮着收拾桌椅，见状忙阻止：“陈嫂子，阿禾，怎么好麻烦你们做这些，放着我来吧。” 陈嫂子摆摆手：“不过就是顺手的事，就是…”叹了一声，还是说道：“文秀这姑娘也大了，我看你还是和孙秀才好好说说，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许禾虽然没说什么，也跟着点头，她算是发现了，这孙文秀真的是好赖不分，刚才陈嫂子苦口婆心的，说她年纪大了，过两年也是要说亲的人了，就算为了自己也要忍住脾气，结果孙文秀来了一句“你们和吴慧云就是一伙的，没安好心”，然后自己跑出去了。 围观的许禾都为陈嫂子喊冤，要说她想看孙文秀吃点苦头那倒是真的，可陈嫂子却当真是好心，话里话外没有半点提及吴慧云，全是为孙文秀考虑，结果好心当做驴肝肺，别人不领情。 吴慧云虽然很不想再管这个继女，却知道自己不能不管，孙家的名声可经不住这么造：“我知道，等她爹回来，我和他好好谈的。” “你以后啊，多和孙秀才说一说，文秀不听你的话，难道还能不听她爹的话？”许禾不知道孙秀才是个是个什么态度，不过家中闹成这样，作为一家之主肯定是要反省的。“对了，昨天看到你们家大门挂着锁，是出去做客了？” 吴慧云不知道许禾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还是照实回答：“是，我三哥在外面跑商，大半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给家里带了礼物。我爹想着一家人聚一聚，泽哥儿她爹就带着全家去了。” 想到三哥送来的礼物，吴慧云心里苦笑，还不如不要那些礼物呢，说不定也没这些事了。 所以，孙文秀昨天跟着亲爹去继母娘家做客，路上还对她家宋瑜进行了一顿胡话输出？许禾无语了，什么毛病！ 许禾却不知道，因为她和吴慧云走得近，在孙文秀眼里就是敌人，宋瑜是敌人的女儿，那她见到了，不得教训一下啊！打人她是不敢的，但是胡说八道她会呀！ 陈嫂子和许禾也不好深入插手孙家的家事，安慰了吴慧云一顿后，就告辞离开了。只许禾还想着时运不济，这麻烦暂时是不好意思找了。 却不知道，孙文秀的苦日子才刚开始呢，若是知道了，许禾大概也就不在意她找的那点小麻烦了。 孙秀才晚上回到家，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劲，亲娘唉声叹气，亲女儿心虚闪躲，小儿子也没有昨天活泼了，就连一向温柔体贴的妻子，也苦着一张脸。 晚上夫妻两躺在床上，吴慧云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三哥从外面带来一张狐皮子，想着泽哥自小身体不好，给他做件狐皮袄，冬天穿着暖和。可没想到，文秀看见了，也想要。 不是我推脱，狐皮本来就难得，三哥在外面也就得了那么一张，刚好也就个泽哥这么大点的孩子用，哪里还有多的。 可文秀不依不饶，昨天去我娘家，她全程不说话，我以为她想明白了，只是不开心。 没想到今天早上，就借着一碗鸡蛋羹说事，说泽哥儿有的她没有，狐皮袄没有，连碗鸡蛋羹也不舍得给她。 难道家里还缺那点鸡蛋不成，她自己嫌弃鸡蛋羹有股腥味儿，吃不惯，如今倒是成了讨伐我的借口。” 吴慧云本来已经平静下来，可是越说越气，都带着哭音了：“我不说拿文秀当亲女儿疼，可也没有薄待过她，今天陈嫂子和许娘子都在，她都敢指着我骂，我…” 还没说完，孙秀才突然起身：“这些事，你应该早和我说的，文秀是该好好教教了。” 看他气势汹汹的穿衣，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吴慧云赶紧阻止：“你干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这样子，过去骂一顿打一顿，文秀还不得恨死我。” 孙秀才穿衣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吴慧云赶紧拉他坐下：“行了，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打她骂她，是要你好好想想怎么管管文秀！我可以不和她计较，可她以后要嫁人的，她这个性子，还指望以后的夫家包容她不成？而且，” 停顿了一下，吴慧云还是坚持说了出来：“文秀养成今天这个性子，你这个当爹的负一半责，钱家人也要负一半责。钱家怕你娶了我忘了前头岳家，隔三差五的找借口将文秀带到他们家，挑唆文秀，无耻之尤！” 听妻子说了一通，孙秀才也冷静下来了，妻子说得对，女儿养成如今这个样子，是他当爹的没有做好，整天顾着教书读书，忽略了家里人，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就好好改正，“我知道了，以后文秀的事情，你别管了，我来管”，觉得话里似乎有歧义，孙秀才又解释道：“不是不信你，文秀现在这个样子，是要下狠手好好管教，你管了更难做，我这个当爹来管，谁都说不了什么。” 至于睡梦中的孙文秀，还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即将来临，等她知道后，无数个日子里都在后悔，不就是一张狐狸皮吗，她怎么就没忍住呢！ 第20章 生日与读书 孙家的事，许禾没有继续关注，但看吴慧云近日笑容都明亮了几分，就知道这一局谁输谁赢了。 知道孙文秀大概日子不好过，许禾就不再关注了，她既要照看家庭，又要做胭脂水粉赚钱，还要抽空读书，忙得很。 最近宋瑜的生日快到了，从原身的记忆中，宋家的日子过的还不错，每逢家里人生日，都会一家子坐在一起庆祝一下，吃顿长寿面。这不，许禾日子过得舒坦，也愿意整些仪式感。 宋瑜生日还有些日子，就一家人去成衣铺子做了新衣，也是近期天气在变冷，家里人也该添些厚实一点的衣服，棉袄棉裤也该准备起来。 等到宋瑜生日那天，一家人简单吃了早餐，宋瑜就穿着新买的衣服，开开心心的坐在堂屋里，等着小伙伴们的到来。 因为生日前许禾就和她说了可以请小伙伴们来家里玩，宋瑜小姑娘性格好，许禾爱干净，平常两个孩子出门都是干干净净，看着就可爱讨喜，加上家里条件可以，许禾虽然规定了每天不能吃太多零食，但家里却也不缺东西，宋瑜并不小气，对于好朋友，很愿意分享，所以在葫芦巷子的小朋友中，她的人缘很不错。 等到宋瑜的小伙伴们到来时，许禾也早就将准备好小点心端到了桌子上。有许禾心心念念好久的鲜花饼、紫苏杨梅、红枣南瓜糕、香酥小麻花。点心都是一两口一个的分量，适合打发时间，怕上火还做了一壶绿豆雪梨汁，温热香甜，很受小孩们的欢迎。 宋瑜邀请的小伙伴，一共六个，都是葫芦巷子里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女孩子四个，男孩子两个，宋瑜很有小主人风范，招呼着小伙伴们，吃着小点心，玩着宋瑜拿出来的玩具，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没有什么逻辑的话，热闹得很。 许禾也不在这里打扰他们，她最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宋瑜满了六岁，许禾原本打算过两年再让孩子单独睡一间屋子，不过这几个月，好吃好喝的养育下，宋瑜的性格慢慢变得开朗大胆，征求了孩子的意见后，许禾决定提前让宋瑜小朋友享受独立空间的美妙。 当初买房搬家，因为急于入住，三间东厢房都是空着的，如今既然决定让宋瑜单独居住了，自然要好好布置一番，大一些的家具都已经搬进了房间，许禾还是有点文艺少女心在身上的，女孩子的闺房，自然要好好布置，装饰品买了一堆，趁着孩子们在堂屋里玩，许禾就进了东厢靠进正房的第一间房，也是宋瑜以后的厢房，打算好好布置一番。 东厢的三间房都还算宽敞，在许禾的布置下，房间错落有致，五脏俱全。推开门就是一套桌椅，四方桌配四个圆凳，以后宋瑜带小闺蜜来家里玩，接待很方便。 右手边，靠窗放着一张长书桌，书桌上如今只有还空着的笔架。墙角放着一张马蹄足香几，上面摆了一个插着花枝的素净花瓶，看着很雅致，右边靠墙放置了一架多宝格，用来收纳或者当书架都可以。四方桌左边窗户下的位置还空着，许禾打算等以后宋瑜再大点了，可以放个绣架或者琴案什么的。如今只在左面靠墙放了一个洗脸架。 门对面绕过四方桌放置了一架四扇曲屏，简单的木雕曲屏，花了许禾三十两，抵得上其他家具的总和了。屏风两边放置了两个落地灯架，屏风后面放了一个衣架，对面靠墙就是月洞门架子床。床上已经铺好了床单被套，挂上了碧绿色的帐子，随时就可以上去睡觉。 床右边靠墙，对着床头方向，放着四扇的顶箱柜，放置衣物棉被，收纳空间足足的。架子床左边床尾是一套完整的梳妆台，配备了大圆铜镜，饰品只有小女孩用的各色发带和绢花，还有木梳。 看着自己一手布置的房间，许禾成就感满满。中午吃了大餐，送走了心满意足的小朋友们，许禾就带着宋瑜观看她今后的闺房了。 和她一样大的小闺蜜，大部分还没有自己的房间，都是和家中的父母或者姐姐一起住一个房，即使家里房间多，有自己房间的，布置也很简单，所以看到自己的房间后，宋瑜开心的不得了，兴奋地大喊：“娘，我喜欢，我今天就要自己睡！” 吃完晚饭，宋瑜就迫不及待的催着要洗漱，许禾被催得也是没有脾气，自己的娃，只能宠着啦。 宋瑜第一天自己单独睡一个房，许禾还是放心不下的，半夜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这孩子心大的很，睡得很香，睡姿也好，不踢被子。 接连几天宋瑜一个人睡，都没出什么问题，也没有尿床，许禾也就放心了。开始忙着做面霜。 最近天气比较冷了，冷风刮在脸上十分伤脸，于是许禾就鼓捣着自己做一款护肤霜。主要用料都是中药，其中加了白芷，带有一点点淡香，擦脸擦手都可以。另外又做了玫瑰面霜和茉莉面霜，香气相对更浓郁一些，效果其实差不离。 面霜同样和苗娘子还有燕支斋合作了，许禾一盒卖800文，至于苗娘子和燕支斋售卖价格多少，她就不管了。现在没有各种防腐剂添加剂，考虑到保质期，一盒面霜其实也就两个月左右的用量，虽然其中用了中药材，原料并不便宜，但是因为量少，利润还是挺高的，反正许禾自己是满足的，加了一门生意，收入又上了一层，许禾心情美滋滋的。 通过知识变现的许禾，决定给到了入学年龄的宋瑜小朋友开蒙。 虽然如今这个大齐民风还算开放，但是上学读书依然是属于男子的权利，现在的学校，无论是官办的太学、府学、县学，还是民间的私塾、书院、学馆等，都是不收女孩的。普通人家，女孩子很难获得读书识字的机会，只有那等富裕的或者官宦家庭，女孩子才可能通过请家庭教师进行学习。 如葫芦巷子里的女孩子，大多都不识字，只有那等家中父兄读书识字，并且还比较开明的人家，女孩子才可能认识几个字。 许禾自然不愿意宋瑜做个文盲儿童，她虽然没有读过古代的四书五经，也不打算用前世的知识来教孩子，但因为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许禾是识字的，为了更好教孩子，她打算一边教，一边自学，前世她就是学霸，学习的方法思想她都是有的，即使换了一个世界，许禾想，这些学习的逻辑是不会变的，她还是很自信自己能够学好的。 于是等到宋瑜还沉浸在自己独自一人住新房的乐趣中时，就在亲娘的威逼利诱下开始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不过宋瑜是个懂事聪明的孩子，日常和小伙伴们玩在一起，她虽然还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也能够明白读书识字是一件很难得事情，尤其是女孩子。所以哪怕宋瑜偶尔也会有属于这个年龄的孩子贪玩的天性，但也会听她娘的话，先读完书做完课业，再出去玩。 加上许禾每天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真正的教学时间只有上午不到两个时辰，然后下午完成课后作业，宋瑜就可以出去玩了，总的来说，学习压力一点都不大。 第21章 冬至嫁人与牛肉 天气越发的冷，时间一晃到了冬至，入乡随俗，许禾决定今天包饺子吃。 早上吃了暖呼呼的酒酿汤圆，许禾就开始调饺子馅。也没有做太复杂，就做了一个木耳、香菇、鸡蛋的素三鲜饺子，一个白菜猪肉的。 饺子馅调好后，一家三口就围着灶台，一边烤火一边包饺子。现在天气冷了，孩子们也不爱出去玩。 包饺子，许禾自己也不会太多花样，家常的大肚饺子，和某县小吃常用的柳叶饺子，好在家常用来包饺子也很够用了。 宋瑜和宋瑾都是好学宝宝，跟着许禾一起学包饺子，宋瑜年纪大一点，包了十几个之后，就学的很像样子了，宋瑾年纪小，力气和馅料放置都控制的不太好，包的大的大，小的小，还一大半要破皮，不过许禾不打击小孩子的积极性，不厌其烦的教宋瑾，顺带帮着找补。 最后包的不太像样，入水大概率要变面片汤的饺子，许禾全都做了蒸饺，包的好好的饺子煮了水饺，蒸饺就着许禾调的酱汁，水饺煮好后加入鸡汤做底，味道非常不错，一家三口吃的很是满足。 过了冬至，进入腊月，还没开始准备过年，就等来了蔡大姐出嫁。 蔡大姐和赵三郎在腊月初成亲，时人讲究，本来作为新寡，家里还有孝在身，许禾是不好上门给新人道喜的。不过蔡家因为做的就是丧葬生意，不在乎这个，在蔡大姐的再三邀请下，许禾倒是见识了一次这时代老百姓的成亲过程。 虽然蔡大姐是二嫁，可蔡家和赵家都挺重视的，加上蔡大姐和赵三郎手中都有钱，所以办的很热闹。 赵三郎用积蓄在隔壁巷子买了房，一进的院子，正房五间加上左右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宽敞明亮，加上蔡大姐的陪嫁家具，布置得很是体面，蔡大姐的嫂子最近都笑眯了眼。 因为大姑子守寡，她可是听了不少闲话。如今大姑子二嫁的人家很是登样，姑爷不仅是个头婚郎，手里也不缺钱，关键是赵家早就分了家，大姑子嫁过去就当家做主，赵家长辈都在乡下住，日常也不用服侍长辈。这门亲事左看右看都能叫一声好，他们一家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蔡大姐出嫁当天，许禾去了蔡家给添妆，蔡家人对蔡大姐确实真心实意的好，哪怕二嫁，也认认真真的准备了嫁妆，加上蔡大姐自己的积蓄，满满当当的二十四抬嫁妆，在葫芦巷子里也是上等了。 接亲时，许禾也第一次见到了蔡大姐的新郎，主妇们口中的赵三郎。凭良心说，赵三郎着实不符合许禾的审美，首先是身高，许禾自己就是女性中少有的高挑，虽然没有量过，但许禾估摸着她至少一米七，但是赵三郎比她矮，不过好在蔡大姐身材娇小，倒也相配。五官普普通通，属于丢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不过因为身材瘦削，眼睛明亮，脸上带着成亲的喜悦，看着干净真诚，和蔡大姐站在一起，倒也相配。 成亲后的蔡大姐似乎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每天在主街上摆摊卖果子酒，不过许禾倒是觉得蔡大姐气质更加柔和了，脸上比起以前更添了几分光彩，可以看得出来婚后生活很不错。 “当时成亲买了房，积蓄用了大半，我和当家的商量好了，我们两现今好好做生意，等攒够了钱，买间铺子，卖我的果子酒，还有杂货，到时候就不用风吹日晒的摆摊了。” 听蔡大姐这么说，许禾会心一笑，有奔头的生活总是充实幸福的。 等蔡大姐成亲回门过去，已经腊八。当天，许禾用大米、糯米、红豆、绿豆、芸豆、花生、桂圆、红枣煮了一小锅腊八粥，和左右邻居互送一份。加了糖的腊八粥，香甜软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喝一碗腊八粥，感觉全身都暖和了！ 腊月十二一大早，天上飘起了雪花，宋瑜和宋瑾都是北方孩子，是见过雪的，所以不稀奇。倒是许禾，虽然下雪没少见，冰灾都遇到过，但白墙黑瓦，雪花挂在枝头，雾蒙蒙的院子，让许禾不由得文艺范上身，奈何着实没有天赋，不能赋诗一首，大为可惜。 不过这种可惜之情，在陈嫂子上门后，就化为乌有，因为陈嫂子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许妹子，我们当家的今天大早上，收了一头牛，已经收拾出来了，现今还没摆出去呢，就想着先给巷子里的邻里们选，你要不要，要的话，可得赶紧去铺子里看看。” 牛肉！许禾简直要泪流满面了，说来，从她穿越至今，没缺过钱，可拿着钱都买不着牛肉，如今的牛是主要的劳动耕畜和运输工具，在乡下，牛可是一家最重要的财产，朝廷明令禁止宰杀耕牛，无故杀牛可是要判刑的。所以市面上的牛肉非常少，以至于许禾穿越到现在都没吃过牛肉！ “要，陈嫂子，你是要去通知别家就先去忙，我自己过去。” 陈嫂子确实忙着通知其他人家，也就不多说了，许禾想着牛肉，激动地不行，吩咐两个孩子：“小瑜，带着弟弟乖乖待在家里，我去买牛肉，午饭给你们做好吃的！” 宋瑾已经叫嚷着要吃好吃的了。 宋瑜点头：“娘，你去吧，等你出门，我就关好门，带着弟弟去看书。” 摸摸宋瑜的头，许禾就挎着大篮子出门了，到了魏屠户家的肉铺，人还不多，许禾家在巷子前排，陈嫂子通知的早，她来的也快，算是赶巧了。 魏大郎在招呼客人，见到许禾进来，赶紧笑着招呼：“许婶子，我爹在后院呢，您自己进去就行。” 许禾也不多说：“行，你自己先忙。” 后院里除了魏屠户，还有几位同样提着篮子的主妇，许禾看着面熟，都是葫芦巷子里的。大家都知道牛肉难得，也不多交谈，赶紧卖了自己要的。 许禾的空间里有冰箱，她觉得自己可以包圆，不过为了不招人恨，许禾只能克制自己的贪心，最后，牛肉选了牛腩和牛里脊部位的，一起买了二十五斤，肋排十斤，大骨五斤，牛杂包圆了，最后花了将近四两，平均下来，一斤牛肉至少80文。在零散客户里，许禾也算是大客户了，魏屠户笑眯眯的帮忙砍排骨，连口称赞：“许妹子大气。” 许禾只能谦虚找借口：“这不是牛肉难得吗？过了这次，也不知道下次什么什么能遇上了，现在天气冷，经放，到时候再用盐腌或者火熏，能放很久，慢慢吃。” 听许禾这么一说，另外几个还因为价格有点迟疑的主妇也决心多买点了。毕竟，这牛肉不似猪肉天天有，有时候一年到头，能遇上一两次都是多了。 第22章 腊月年 买了牛肉回家，馋牛肉许久的许禾，决定兑现给孩子做美食的诺言，费心费力，整了一桌全牛宴。 牛腩加土豆，做了家常的红烧土豆牛腩。牛里脊切丝，做了葱爆牛肉。牛肋排腌制后慢烤，牛杂就直接炖萝卜汤。虽然都是牛肉，但许禾一贯做菜就讲究一个精致小巧，分量并不多，吃了萝卜还是担心上火，于是又炖了一盅冰糖雪梨，防止上火。 饭桌上，许禾先盛了三碗牛杂汤，饭前喝汤，是许禾前世就有的习性，如今连带两个孩子都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不喝碗汤，感觉都没办法吃饭一样。 暖呼呼的牛杂汤，喝一口，感觉全身都热乎了，牛杂炖得软烂，萝卜清甜可口，许禾觉得要不是菜是掐着分量做的，她完全可以直接干三碗牛杂汤当饭吃。 食不言寝不语，一家人吃饭却没有那么多讲究，顶多说话前将随礼的饭菜先咽下去。所以，对许禾安排的这顿牛肉宴，宋瑜和宋瑾表示了高度赞赏，限于表达词汇有限，统一化成一句： “好吃，明天还想吃！” 对于如此词汇贫乏的赞赏，许禾一点都不介意，只看两个孩子干饭人的模样，就知道她的手艺很不错了！ 许禾是不会熏腊肉的，过年没有腊肉那真是年味儿都少了一半，好在现今是有专门卖腊味的铺子。考虑到孩子还小，烟熏肉不宜多吃，许禾买了五斤腊肉、五斤腊肠、两只腊鸡、两只腊鸭。买了腊味，当天就做了一锅双腊煲仔饭，腊肉和米饭混合的香气，闻着就美味，米饭粒粒分明，沾染了腊味，一口下去，真是人都香迷糊了！ 腊月二十三棠州人有祭灶的风俗，说是这一天灶王爷要向玉皇大帝禀报这家人的善恶，让玉皇大帝赏罚。为了让灶王爷说好话，人们就在灶王像前摆上贡品，以求灶王爷说好话。 时人讲究一个男祭灶女拜月，女人是不被允许进行祭灶活动的，一个迷信活动都要重男轻女，许禾自然是看不上这等规矩，她的地盘她做主，不让女人祭灶，她就偏要祭拜。 许禾买了糖果、糕点、水果做贡品，还通过原身的记忆，第一次试着做了饴糖，用来糊灶王爷的嘴。 至于剩下的饴糖，许禾全都用来做了花生糖，做好后切成小方块存起来，给孩子们当零食吃。 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天气放晴，温度都感觉有所回升，许禾兴高采烈的开始大扫除，事实上，平常许禾就爱干净，加上一家人搬来也不到半年，房子干净的很，说是大扫除，实际上活也不多。她一个人又擦又洗的，加上两个孩子在一边递抹布，不过半天就搞完了。 都说二十五，磨豆腐。许禾入乡随俗，也跟着磨了一版豆腐，中午做了麻婆豆腐，晚上鱼头豆腐汤，剩下的全搁冰箱里做了冻豆腐。 二十六，炖年肉。许禾家常讲究一个饮食均衡，并不缺肉吃，不过过年嘛，还是要拿出态度的。许禾也赶大流的，买了新鲜的猪肉、羊肉和鸡鸭，回家炖了一锅肉吃。 二十七，去赶集。这一天，许禾带着两个孩子上街，主要是去成衣铺子拿提前订做的新年新衣服，过年不买新衣服那还叫过年？顺带买鞭炮、春联、窗花、年画、香烛、烧纸、灯笼等。 二十八，贴窗花。许禾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将家里的门窗上都贴上窗花年画，大门贴了倒福。因为家里还在孝期，春联买的黄色的，在魏家二郎的帮助下，也顺顺利利的完成了贴墙。 二十九，蒸馒头。事实上，许禾是个南方人，日常更喜欢米饭，早餐也偏爱喝粥，不过宋瑜和宋瑾两个孩子倒是喜欢吃包子馒头这些的，所以许禾也紧跟风俗，做了不少馒头包子。 馒头做的奶香小馒头，这时候牛奶不易得，这还是许禾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精致小巧的奶香馒头，一个也就三四口的分量，适合做孩子们的早餐。包子做了三鲜馅儿、白菜猪肉馅儿和豆沙馅儿的，走的也是精致小巧风格。 除了给孩子们做的包子馒头，许禾也想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于是又剁肉做丸子。前世年夜饭必不可少的糯米珍珠丸子，肉馅加了荸荠，吃起来一股清甜，去了纯肉馅儿的腻味。 炸萝卜肉丸，萝卜切细丝，加入肉馅、面粉和调料，过油炸。炸丸子的香味儿溢满了厨房，宋瑜和宋瑾都睁大眼睛瞧着，等许禾将第一波炸好的丸子捞出来，就迫不及待围过来。许禾只好一人给两个尝个味儿，油炸的东西不健康，这个观念已经深入许禾的心底，所以即使是过年，她也不打算做太多。 “吃两个就行啦，明天过年咱们用丸子下火锅，味道更好！” 宋瑾知道他娘一贯的说话算话，说两个就不会多给，只能细嚼慢咽的吃着手里的两个丸子，心想：明天定要吃个饱！ 宋瑜更不贪心，没有炸萝卜丸子，还有其他好吃的呢，每一样都试个味儿，也能吃不少了。 两样丸子都做成功的许禾，自觉也是个业余厨艺大师了，于是信心膨胀的决定再挑战一下牛肉丸子和鱼丸。 穷学生时代，许禾没少吃充满着科技狠活儿的撒尿牛丸和鱼丸，等有钱后，也见识过正宗的手打牛丸，做法也能够说出个一二三。只是许禾没想到自己会倒在第一步！没有碎肉机纯靠手打，废了她半条手臂，最后只能认输，算了，自家人吃嘛，没必要这么认真，打个大概就行了。 最后做出来的牛丸和鱼丸，虽然弹性不足，但是味道依然赞，毕竟本身食材就很鲜美了，许禾也不强求太多，能吃就行！ 倒是两个孩子很给面子，宋瑜爱吃鱼丸：“娘，这个好吃，和二丫家的鱼饼子味道有点像，不过娘做得更好吃！” 听宋瑜这么一说，许禾也觉得味道有点像，心想：明年再不折腾自己的手臂了，直接去柳家买或定做更划算。 第23章 过年 天公作美，除夕这一天天气晴朗，葫芦巷子里的主妇们一大早都开始忙活起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吩咐呵斥孩子的声音，都为年味儿添砖加瓦。 等许禾带着两个孩子吃完简单的早餐，似乎都能闻到葫芦巷子上空弥漫的各种佳肴香味儿。 难得过年，许禾给宋瑜放个假，不用上早课了，大手一挥，带着两个孩子开始准备中午的团圆饭。说是准备，其实大部分菜都是前些天已经处理好的半成品，今天只需要按照菜单，再做成成品就行了。 不过为了加强两个孩子的参与感，许禾还是认认真真的，一道菜一道菜的给两个孩子讲述。 过年必不可少的鱼，示意着年年有余，做成了糖醋口味的。然后是寓意蒸蒸日上的粉蒸肉，抓钱的卤猪蹄，大吉大利的白切鸡，团团圆圆的糯米珍珠丸子，喜气洋洋的萝卜羊肉汤，生财的白灼生菜。不好喝酒，但为了贺新年，许禾做了雪梨银耳甜汤，刚好凑了八个菜。 下午太阳高挂，天气宜人，许禾决定趁着好天气，全家人都洗个澡！想她前世也是一天至少洗一个澡的人，结果到了这一世，哪怕她再爱干净，但洗个澡要烧半天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等到冬天天冷，也只能三天洗个澡。这也多亏了家里有井，而且因为家里人少，她的家务活并不多，所以有时间也有精力爱干净，换成没有水井的人家，半个月洗一次都是有的。 一家三口洗完澡又洗完衣服，锅里还有挺多热水，许禾又想要洗床单被套。她是不会看天气这种高大上的技术活的，但今天大太阳，估摸着后面几天应该也不会突然变天。 再加上，初一开始，家里就不好再做清扫的活计了，于是身随心动，许禾将棉被抱出来晒太阳，换下来的被套和床单，全都用大木盆浸泡着，枕套这种小物件用小木盆泡了，交给宋瑜宋瑾两个小家伙。不指望他们两洗多干净，就是增加点参与感，孩子的动手能力，也要从小卷起来嘛！ 等到院子里晒满了洗干净的床单被套，许禾成就感满满，不过精力也废了大半，晚饭就做的很简单，直接吃火锅，鸳鸯锅是没有的，牛油锅也是没有的，蘑菇木耳和火腿炖的三鲜汤做底，牛肉羊肉切了薄片，还有仅剩的一点牛肚牛百叶，炸萝卜丸子、牛丸、鱼丸，蔬菜有白萝卜、生菜、韭菜、白菜和香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看起来也很丰盛了。 虽然汤底清淡，但是用麻酱和豆腐乳调了蘸料，吃着也非常美味！ 晚上一家人坐在许禾卧房的榻上守岁，未免无聊，许禾给两个孩子讲起了除夕的故事。 “传说，古时候有一只凶兽，名字叫做“夕”，每到年末就会下山……后来人们发现“夕”害怕红色和声响，于是年三十晚上，每家每户贴红色的春联，放爆竹，以此来赶走“夕”，也叫做“除夕”！” 宋瑾疑惑：“凶兽那么厉害，为什么怕红色和声响？” 许禾……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不管是凶兽还是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就像你姐姐喜欢吃铁锅炖大鹅，你看到大鹅就害怕！” 听到亲娘这么说，已经知道害羞的宋瑾红了脸，而想到弟弟被邻居家的大鹅追赶的画面，宋瑜也不由得大笑出声，让小宋瑾更不好意思了，嘟囔着：“说好不说的！” “行行行，不说这个，那压岁钱要不要？”许禾拿出两个红纸做成的红包，递给两个小孩。 “要！”宋瑜已经喜出望外了，她已经知道钱的用处了，虽然日常家里吃的用的都有，她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但自己手里有钱，怎么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宋瑾看到姐姐这么开心，自然也知道压岁钱是好东西，于是也赶紧抱在怀里不松手。 给出去的压岁钱，许禾自然不会收回来，从小就被爹妈骗压岁钱的许禾是很能理解这种烦恼的，不过还是叮嘱：“压岁钱给了你们，等一下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底下，过了正月十五才能拿出来哦。还有，压岁钱不能乱用，用之前要告娘，知道吗？” 两个孩子点头如捣蒜，钱到手了，其他的都好说！ 已经养成生物钟的两个孩子自然没能真的熬夜守岁，等到两个孩子睡着，许禾拿出了自己钱箱子，开始清点家产。 两个钱箱子，一个专门用来存钱的，主要是银票和特质的银锭，银票都是一百两的，一起十张，银锭十两一个，共有九十个，箱子都要快满了，穿越至今，她手里的存款有一千九百两，对于这个数字，许禾是很满意的，按照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水平和如今的物价，可以说，哪怕接下来五年家里没有收入，都不愁潇潇洒洒的过日子。 要知道，她这种讲究生活质量的，在葫芦巷子里算是少有了。日常三餐，几乎餐餐有肉，逢年过节，都会做新衣，可以说几乎没有。毕竟巷子里大多数都是一屋数代人，家中儿女多，哪怕赚得多，可儿子娶亲要聘礼，女儿出嫁要嫁妆，还有各路人情来往，都是花钱的口子，主妇们自然要精打细算的过。 存钱的箱子要满了，另一个箱子里放着日常的生活费，都是碎银和铜钱，许禾闲坐无事，索性将铜钱全都倒出来，用线串钱，一百个串一小串，串到最后，也数清了，生活费还剩下五十六贯加七百二一文钱。 钱数清了，许禾想到来年的计划，决定从开年开始就要做好记账，于是又拿了纸来裁好做账本，分了家常收支和生意账本。 正月初一，大上午的，邻里们互相走访拜年，许禾有孝在身，自然不好去别人家串门子，不过别人过来拜访倒是不影响。多数是家里的大人带着孩子过来拜个年，许禾也都高高兴兴的接待了。坐下来的，就请喝杯红枣茶，吃点花生糖，走的时候，大人小孩都塞个苹果桔子，也热闹得很。 下午，许禾带着孩子上街，不同于前世春节店铺大多关门，现今街上的铺子依然热闹得很，舞场歌馆都开着，碍于初一不能破财，许禾没买什么东西，但也逛得开心，算是另类的踏春了。 正月初二，回娘家，这和许禾一家是没什么关系的。许禾的娘家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至于许禾作为娘家人，那等到宋瑜出嫁还有十几年呢！ 正月初三，贴赤口 正月初四，迎灶神 正月初五，迎财神 正月初六，送穷鬼 正月初七，庆人日 正月初八，敬八仙 正月初九，拜天公 正月初十，石之日 正月十一，迎婿日 正月十二，备元宵 一直到正月十二，城里开始为元宵佳节做准备，这个年，就算是过去了一大半。 第24章 元宵灯会 都说“十一嚷喳喳，十二搭灯塔，十三人开灯，十四灯正明，十五行月半，十六人完灯”，元宵佳节，是时人非常看重的节日，从正月十一开始，就会做准备。 十四那天，棠州府的一把手，知府大人，会带着府衙一众领导班子进行春耕演讲，旨在鼓励农耕，然后下午会进行游街，游街结束，会有烟花表演。这时代的城内，也是不允许乱放烟花的，怕引起火灾。 为了更好的看烟花，许禾早早的找好茶楼，订好了位置，下午就带着两个孩子到了茶楼。坐在二楼窗户旁边，点一壶茶，来两盘小点心，耳边是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窗外也能看到游街的大人们，好不惬意。 许禾刚穿来时，觉得这时代的人穿着类似宋朝时期，后来看了史书，发现这个不在她记忆中的大齐，按时间来看，应该更接近南宋时期，没有了靖康之耻，倒是天降救世主齐太祖，推翻前朝，收复河山，一改前朝文弱之气。 大齐建朝至今，不过才三位帝王，皇室继承人都称得上明君，文治武功都叫人称赞，当初宋家人逃荒，也不过是因为天灾，而非人祸。听闻灾后，朝廷也很快采取了措施，只是如今的生产力水平，对抗天灾依然艰难。 总而言之，如今的大齐，正处于朝气蓬勃的发展期，法度健全，吏治清明。从日常生活里也可以看得出来，许禾一家搬来棠州至今，除了写在律法书上的正常的赋税，州府衙门并没有摊牌其他苛捐杂税，也很少听闻知府家的亲戚招猫逗狗，欺压百姓的消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十五元宵佳节，早餐许禾难得的做了汤面，臊子是蘑菇炒肉的。不像前世，超市里，不管是挂面、鸡蛋面还是刀削面、热干面，花钱就能买，现在的面条只能自己做，而许禾并不擅长做面食，所以家常很少煮面做早餐，要知道前世嗦粉也是许禾的一大爱好，如今只能偶尔尝鲜了。 午餐是煮的汤圆，这次许禾没有自己做，而是直接买的，元宵佳节，街上卖汤圆的铺子多，甜口的有豆沙和黑芝麻的，咸口的有酱肉和蟹黄的，个个圆润饱满，许禾也就懒得发挥自己有限的厨艺了，直接买现成品，甜口咸口都有，一家人都是不挑的，两个口味都喜欢。 和隔壁孙家约好了晚上一起逛灯会，所以晚餐许禾没有做，带着两个孩子早早的出了门，和孙家人汇合出发上街。 好些时日没有看到孙文秀了，大概是被自己亲爹下狠手整治了一番，终于懂得看些眉眼高低了，见到人还主动打了招呼。 许禾挑眉，稀罕了一番，果然只要家长狠得下心，就没有熊孩子，她一个成年人自然也不会和小孩子计较，“好些时候没看到文秀了，看着都长高了点。” 吴慧云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年前就发现文秀的衣裳短了一截，才发现她又长高了。”继女被丈夫狠狠下手教导，终于懂事了一点，以后除了年节，让继女少和钱家人接触，性子也就慢慢能掰过来了。 两家人出来的早，但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各类摊贩聚集，招呼客人，迎来送往，忙个不停，小店铺前都挂上了灯笼，迎风招展，十分引人注目，大的商铺，如聚贤楼、张记布坊、彩绣阁等，都在铺子前方的空地上，搭起了灯楼，还有猜灯谜的活动。 时间还早，许禾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上，也不买主食吃，各类小吃都买上一小份，一路吃吃停停的，肚子也就饱了。 填饱了肚子，也就有心情看其他的，两个孩子在卖玩具的摊子上，买了鲁班锁和七巧板，还在买灯笼的铺子里，买了两个小灯笼，宋瑜喜欢可爱的兔子灯，宋瑾选了凶萌凶萌的老虎灯，两人一只手提着，快活得不得了。 许禾也不亏待自己，在卖饰品的小摊上，买了两只簪子，一只玉质的祥云簪，许禾不懂玉石，不过从价格也看得出来，质地一般，但是颜色还算清透，许禾也就不在乎其他了。一只顶端是红色攒珠的木簪，看着还挺大气的。除了发簪，还买了几对耳饰，材料虽然不出众，但设计好看，适合日常穿戴。 也给两个孩子买了发带，两个娃如今都是扎两个小啾啾的，平日里多用发带，偶尔许禾也会给宋瑜的小啾啾上带两朵绢花珠花，所以又给宋瑜多买了一份绢花。 等到娘三个手中都拿满了东西，灯会已经热闹起来，满街的灯笼亮起，一眼望去，似乎看不到尽头，耳边商家叫卖、儿童欣喜大笑、路人高谈阔论的声音不断。 弦管千家沸此宵，花灯十里正迢迢。 前世不管是过年还是其他节日，似乎除了能放假休息，其他的意义基本都没有了，哪怕作为一个自认为见过大世面的人，许禾也不得不为这样的热闹的节日氛围沉醉。 孙家人也都各自去看热闹了，好在许禾还记得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于是拉着两个兴致勃勃的孩子去猜灯谜。 聚贤楼前的灯楼一共九层，高高耸立在那里，看着就壮观不已，各式各样的灯笼挂满了，有动物代表的十二生肖样式灯笼，也有精致漂亮的各种花灯，还有普通的灯笼上画了各式各样的画，最高的那一层，挂了一盏最大的灯笼，六角宝盖宫灯，宝盖上坠了流苏，似乎是金质的，不知道是真金还是鎏金，不过不管是真金还是鎏金，都足够叫路过的行人心动不已了，就连许禾也对这盏灯一见钟情，实在是太漂亮了。点亮的宫灯，在轻风下，流苏飘逸，流光溢彩，似乎要荡到人心里去。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猜灯谜着实不是许禾的强项，虽然思维敏捷，但学识有限，有些灯谜的诗词，许禾都没听过，只能遗憾败北，最终这盏宫灯被一个中年夫人拿走，那夫人一身绫罗绸缎，身形挺直，步伐稳当有力，身边跟着一个中年男子，两人看着亲密却不轻浮，应该是夫妻，气度不凡，看着就觉得身份不俗。 没有得到宫灯深感遗憾的许禾，决定带着两个娃卷起来，读书背诗，提上行程，明年再战！ 第25章 买地托镖 过了元宵，天气渐暖，许禾一家也终于换下了厚衣裳，穿上了薄袄。 开了年，街上各路行当都恢复了经营，许禾也久违的来到了牙行。这一次主要是为了买地。 许禾想要将宋家人的棺椁迁到棠州来，这事情已经在她心里计划许久了。为此许禾不仅查看了大齐关于丧葬的礼仪制度，也咨询了蔡家人，总算对如今的丧葬礼仪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在棠州，人去世后，若要安葬，有宗族的人家都有自己的坟地，讲究风水，哪怕是乡下人家也讲究这个。除非家里真的穷的买不起棺材，也没有宗族坟地，或者根本无人帮忙安排身后事，才会选择火葬，将骨灰寄存在寺庙或者义庄里。 许禾自然不会选择火葬，但是要入土为安，就要选择坟地，这事情在年前就已经托付给了牙行，希望找一处风水俱佳的坟地。过了年，许禾也收到了牙行那边的消息，说是已经找了几处地方，只要看过满意，就能过户。 将宋瑜和宋瑾托付给了陈嫂子，许禾就拎着自己定做的挎包出门了。 牙行这边的中人还是之前许禾买房的朱文生，他作为中人，手中资源不少，做生意也诚信实在，加上平日里两家人也有来有往的，关系不错，所以许禾也信得过他。 除了中人，还请了道观里的师傅，帮忙看风水。 地方有三处，都在城外的乡下，如今乡下人都是聚族而居，一个村多是一个姓，公共土地属于宗族，不外售，朱文生给许禾找的是无人占领的地方，因为坟地大多依山而建，所以三处都是山地，结合了交通和风水师傅的讲述，许禾最终选择了离官道最近的一处，三面环山，还有河流流过，风水师傅口中的上好墓地。 最终买卖过户，加上中人和风水师傅的花费，花了七十两。山地不同于耕地，价格便宜许多，许禾也没有将整个山地都买下来，只是选择了风水师傅推荐的一个山头，三十亩左右，平均下来，二两一亩，倒是比耕地便宜了很多。 一事不烦二主，买了地，还需要修坟，许禾直接让朱中人帮忙找修坟的工匠，不包吃住，全都用工钱，风水师傅也继续留下来帮忙堪舆。 半吊子都说不上的许禾不会给自己找事，能用钱解决的都用钱解决，专事用专人，这是许禾一直以来理念，这时代的匠人商人还是比较淳朴的，注重契约精神，所以许禾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坟地修建已经在进行中，许禾也不耽搁，第二天就找了镖行。让她去崇州扶棺来棠州不现实，所以咨询了朱中人后，许禾决定将这事托付给镖行，镖行业务覆盖广，大到押运银钱，小到寄信托物，帮忙扶棺也不过是价钱高一点，但是有保障，还包售后。 在朱中人的推荐下，许禾直接找了棠州最大的镖局，将扶棺的事情托付出去，付了定金十两，尾款十两要等棺椁到了棠州后再付，一起二十两，不算便宜，但对比跑一趟镖途中的花费和风险，也不算太高了。 事情都托付出去后，许禾算是卸下了一桩心事，接下来就等着棺椁到棠州后，入土为安了。 春日融融，吃了一冬天的各种菜干，街上菜色终于开始丰富起来，各路野菜齐上阵。许禾一家的餐桌也开始花样百出。 许禾前世哪怕有钱，也难得吃一口正宗的野菜，如今遇上纯天然无污染的各色野菜，自然要吃个过瘾。春天少不了的荠菜，不用过多调料，简单的荠菜饺子，荠菜又嫩又香，一口一个，吃的停不下来。 还有简单的凉拌蒲公英，作为餐前凉菜，清爽可口，很是开胃。香椿拌豆腐，香椿特殊的味道，稍微焯水，和内豆腐一起凉拌，又香又嫩。 简单的莼菜羹，入口滑嫩，最受宋瑜和宋瑾两个孩子的喜欢。 许禾最喜欢的，是野生的芦蒿，嫩生生的野芦蒿，和腊肉一起炒，咸香可口，绝佳的下饭好菜。还有苜蓿，用来炖鱼汤，奶白的鱼汤加入翠绿的苜蓿，色香味居前，一口汤下去，香掉舌头！ 还有小野葱，比起家常的小葱，香味更加浓郁，做法简单，只是用来煎蛋，就让人停不下筷子！ 许禾爱吃，也爱分享，各种野菜的做法，都不吝和箱子里面的主妇们分享，以至于，如今宋瑜出门找小伙伴玩耍，第一句话便是“今天吃了什么？” 若是没有野菜，那是要被小伙伴们笑话的，所以如今葫芦巷子住户们的餐桌上，是绝对少不了一碗野菜的。 除了丰富餐桌的野菜，随着时间推进，各色花草也开始冒头，迎春花、桃花、海棠等等，都争相盛开，许禾也开始有意识的存储各种应季的材料，用于制作化妆品和护肤品，也不忘出新品，用以丰富自己的钱包。 棠州是有专门做花草生意的商人，许禾如今的用料开始增加，也在思考找一些稳定的供应商，趁着春花盛开时节，决定实地好好观察一下。 棠州的花草商人有好些，规模有大有小，许禾观察后，决定去其中三家进行实地考察。 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棠州大商户陆家的百花园，陆家不仅做花卉生意，还涉及了其它，家产丰厚，是棠州纳税大户之一。陆家根基深厚，有自己的商队，走南跑北，带回不少物种，花卉种类丰富。 另外两家，王家的规模中等，家中主做花草生意的，有自己的庄园，花草种类也比较多。 最小的是家庭作坊的韦家，家中三代都是花匠，爷孙三代都伺候自己家里的花田，虽然规模不大，但质量上乘，这也是许禾合作比较多的一家，以许禾如今的规模，他们家的产量已经完全足够供应，唯一的缺点就是种类少一些。 考察后发现，三家都各有优劣，陆家的百花园产量大，但因为不缺买家，价格偏高，小订单竞争力不强。王家也是如此，反而是韦家，因为产量不高，许禾的订单还算是比较多的，所以在服务上更有优先权。所以许禾也大多将订单交给了韦家，只有韦家没有的，才和百花园和王家的庄园，签订了合作。 第26章 春游 陆家的百花园在棠州郊外，占地面积广，不仅买卖花草，也做游玩生意，春夏秋冬，四季都有特色景观，游客不断。 许禾考察时大概看了一番，觉得不失为一个春游的好去处，于是趁着完成了这个月苗娘子胭脂铺和燕支斋的订单，决定带孩子一起出去踏春。 天微亮，许禾就醒了，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生活，让许禾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三餐按时吃，营养又养生，如今即使没有昂贵的保养品护肤品，许禾的皮肤也依然水嫩，身体健康状态一级棒。 看着隐隐约约的日光，昭示着今天的好天气。许禾也不赖床，起床洗漱收拾，早餐是甜酒汤圆，加上小笼包，元宵节存储的汤圆，也差不多要吃完了。 吃完早餐，一家三口换上干净的衣裳，许禾提着篮子，里面放了自己做的点心，就出发了。 从城里到郊外的百花园还是有很长一段路的，考虑到两个孩子的体力，许禾决定坐马车去。 走在官道上，道路两边野花野草茂盛，偶尔有小摊贩在官道两边，做些茶水小吃生意，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像许禾一家一样，出来游玩的也有。 宋瑜和宋瑾坐在双轮马车上，东张西望，许禾不得不叮嘱：“小心点，别掉下车了，别乱动！” 两个孩子这才收敛一点，驾车的车夫十分健谈，见状不由夸道：“您家孩子真听话，我们家那个，一旦闹起来，还得上手，才能停歇。 嘿嘿，我驾车好多年了，您放心，保准摔不着您！” 许禾可不放心，这现代开车好歹有个方向盘听使唤，可这马车，谁能保证这马一定能听人使唤啊！开车注意力要集中，她可不想因为听车夫闲聊而翻车！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地方，许禾付了车费，和车夫约定好下午回去的时间，就带着宋瑜宋瑾往百花园走去。 许禾来的早，百花园里的人还不多，带着两个孩子慢悠悠的逛园子，百花园的花卉种植很是讲究，还分了各类专门的园子，只种一种花卉，大片大片的看起来，漂亮又壮观，可惜没有相机，不能拍照，可惜了这么好的朋友圈素材呀！ 棠州经济繁荣，老百姓的日子好过，阳光明媚的好时节，有心情出来踏春的不止许禾一家人，日头渐深，来游玩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如许禾他们这般一家子出行的不少，也有少年少女组团游玩，还有采风的读书人，许禾还看到有人兴致来了，直接现场赋诗。 许禾还遗憾不能拍照留念，没想到百花园的管事非常有生意头脑，园子里请了不少画师，提供现场作画。许禾看时间还早，拉着两个孩子兴冲冲的找画师作画。 一幅画的价格根据画师的身价和画幅大小、复杂程度各有不同，大体一幅画的价格，精品大幅花费时间长，价格能够高达六两一幅。简单一点的，画幅小一些的也有，价格不到一两。还有如团扇、折扇等大小的不过百文就能买到。 许禾在画师的介绍下，选择了横幅的画卷，看大小，裱起来后刚好挂在墙上做装饰画。画的内容也不复杂，就是他们一家三口游海棠园，价格不过六百文。 百花园的画师是做熟了这门生意的，许禾带着宋瑜宋瑾在画师这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和画师约好了离开前来拿画即可。 不过等到离开海棠园，也快到了午餐时间，陆家百花园的百花宴是出了名的，每日提供数量有限，需要提前预定，许禾上一次来考察时，就已经预定好了。刚好逛了半天，许禾和两个孩子都消耗了不少精力，正好尝尝这传闻中的百花宴。 百花园里有专门接待来客的食园，高大的两层楼，一楼是开放的大厅，二楼也有更私密的包厢，许禾预定的百花宴是自带包厢的。推开窗，就能看到远处的群山河流，青山绿水，格外雅致。 先上来的是一壶梅花茶，梅花和红茶的搭配，许禾虽然不懂茶，但喝着也觉得味道不错，茶汤温润，带有梅花香气，十分上头。配茶的是一盘子梅花糕，白色中透着一点粉色，一口下去，清甜软糯，应该是加了糯米粉，有一股雅致的花香弥漫在唇齿之间。分量不多，但味道不错，让许禾对这个百花宴更加期待起来。 菜品一一上桌，开始许禾还能顾着两个孩子，后来就自顾自的品尝起来，孩子们，就自给自足吧！ 酒酿桃花羹，白色的酒酿中飘荡着粉色的桃花，光看色泽就让人心动，一勺下去，酒香混杂着桃花香，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醉。以桃花入菜的还有桃花煎、桃花猪蹄、桃花炸等，各有风味。 柳花煎蛋，碧绿的柳花镶嵌在金黄的鸡蛋里，自有一股春意，吃起来也清新鲜美。 玉兰花馔，像是玉兰花包裹了面粉油炸制成，玉兰花肉质厚实，吃起来别有一股清香。 梅花汤饼，汤底是用的鸡汤，味道鲜美，面饼夹杂着梅花的冷香，味道。许禾是说不出“恍如孤山下，飞玉浮西湖”的感慨，但也觉得，光是这一顿百花宴，也不虚此行了。 享用完一顿百花宴，午后的太阳渐烈，虽然温度不算高，但许禾也不想做个紫外线日光浴，带着两个孩子找了凉亭休息。 凉亭里已经有人在，看情况，是两拨人。一个看着像是三代同堂的一家子，有白发的年长老人，也有和宋瑜一般大小的孩童，长辈听着孩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面带愉悦。另一波是穿着看着不错的三个少年人，看模样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绸缎长袍，发带飘扬，说话间眉飞色舞，自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许禾带着两个孩子找了角落坐下，宋瑜和宋瑾低着头说着今天的趣事，许禾靠着栏杆，一边休息一边听人说话。 只听其中一个少年的说道：“哎，以后怕是再难见到百花园这般风景了！” 另一个少年捶着他的肩膀，哼声道：“好你个周家二郎，少在这里伤春悲秋，棠州再好，还能好过京都？等到了京都，你可得写信给我，好好说说京都的繁华才是！” “正是！正是！”第三个少年人附和：“二郎，京都的英华书院，天下闻名，出过帝师宰辅，进士及第者更是无数。我若能进英华，便是这辈子不再看百花园也无憾喽！” 许禾听着，这英华书院看来就如同现代的高中名校，进去了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大学的门槛，很是不凡。不过，她家小孩年纪还小，考进士这事儿还摸不着影呢，只是偷偷将这个书院记在心里，若往后宋瑾有这个能力，能进去读书，也是好的，作为一个被爹妈卷过的凤女，许禾也是有点名校情结在身上的。 下午继续游园，看了几个不同的花园，宋瑾看到有人在放风筝，就叫嚷着要放，许禾也不阻止。 给宋瑜宋瑾各买了一只风筝，就带着两个孩子在沿河边的草地上放风筝，老天给面子，下午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清风阵阵，非常适合放风筝。 在许禾的指导下，宋瑜很快掌握了技巧，有模有样的小跑起来，宋瑾年纪小，力气也小，倒是不太顺利，好在这孩子心态好，看到姐姐玩得开心，自己也笑呵呵的。 考虑到回程需要时间，许禾和车夫约定回去的时间是申时，等到许禾从画师那里拿到画，车夫也到了。回去的路上，宋瑜宋瑾开开心心的说着话，许禾偶尔应和一声，不过一家人的志趣非常一致，统一认为，今天最难忘的还是那一顿百花宴，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吃一顿！ 第27章 肥皂 时间进入五月里，天气渐热，许禾一家早已经换上了薄衣衫，连续好几天的大太阳，正适合洗洗晒晒。 早食是红豆粥配东市主街上买的钱记酥油饼，暖胃又饱腹，如今许禾手中不缺钱了，也不为难自己天天起早床做早饭，如今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调料，但古人智慧依然不可小觑，街上各色早点美食，足够许禾一家一年到头换着吃了，价格也不贵，还不用担心地沟油与科技狠活。 吃了早饭，约好来帮忙擦洗收拾家务的帮佣妇人桂嫂也过来了，许禾忙让人进门，又给指路： “要洗的褥子被套我都收拾出来了，水井在厨房前边，我想着这天气虽然暖和了，但水还有点凉，厨房锅里烧了热水，可以掺着洗，若是热水不够，也可以继续烧一些。” 桂嫂是个年过三十的中年妇人，因为生活拮据，常年操劳奔波，看面相说是四十岁也有人信。一身半旧的青色麻衣，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看着显老，却不是个刻薄面相，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嘴角带笑，看着利落又和气。 桂嫂是做惯了活计的，她男人早年间不小心落下残疾，如今只能在家里做些手工活，赚的钱根本不够一家子生活。家里还有一双儿女，年纪也不大，为了养家，桂嫂年轻时就出来找活做，只是没有一技在身，也只能做些浆洗的力气活。她为人和气，不管衣服还是其他，交到她手里，都洗的干干净净，在这一带很有口碑，葫芦巷子里也有好些她的老主顾，许禾便是通过葫芦巷子的妇人介绍，这才找了桂嫂来帮佣。 “许娘子好心，也就是这时辰用锅里的热水，等会儿，我给水缸里接满水，放太阳下晒晒，这水温也就差不多了。” 许禾见她说的真诚，也就不管了，让桂嫂自忙活去，她就带着宋瑜宋瑾坐在房前沿廊下读书识字，有沿廊遮蔽，既能享受日暖，也不累眼睛。 倒是桂嫂洗晒时，见到许禾带着两个孩子读书，心中羡慕。家里穷，她家两个孩子比宋瑜宋瑾大好几岁，摊上了他们一对没甚本事的爹妈，却是大字不识一个。这许娘子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人，虽是个寡妇，不仅识字，还会赚钱，家里两个孩子也乖巧听话。 不到一个时辰，桂嫂就已经将所有被套褥子浆洗干净，许禾虽然换下来的东西多，但因为家中更换频繁，这些东西并不脏，再加上许禾自己做的肥皂，清洁力强，洗起来就更快了。 桂嫂做浆洗活计这么久，也觉得这肥皂团好用，还带有一股淡香，洗完后，被子上都是一股好闻的香气，倒是比起她往常使用的更好。心中念头转过，桂嫂忽然觉得这肥皂团也很有市场，愿意花钱找她做活的，大多不在乎多几个肥皂团的钱，只是不知这肥皂团价格如何，桂嫂不是个磨叽人，心里有疑问，就直接问了： “许娘子，我见你这洗衣服的肥皂团，比我往日里用的，要好上许多，不知道是在哪一家铺子卖的？我想着买上一块，说不定我这浆洗生意还能更好一些呢！” 这香皂在许禾这里并不是多难得的东西，价格也不高，如今她人力有限，所以并没有大量生产，只是偶尔会提供一批用料讲究的上等货给燕支斋那边，价格很高。铺子里买的普通肥皂团清洁效果本就不错，价格卖得也不高，适合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许禾如今是没有精力去做的。 桂嫂这人她虽然不太了解，但从葫芦巷子主妇们口中也得知，是个人品不错的人，许禾自认不是个圣母，但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也愿意助人为乐，于是转身进屋，从置物架上拿了四块香皂，都是圆球状的，不大，一手就能抓握住。 许禾将香皂递给桂嫂：“这两块是有香味的，茶花香，这香皂价格稍微高一点，这两块虽然没有香味，但洗衣服也差不多，价格更便宜。” 送佛送到西，许禾又建议道：“你靠这香皂揽生意，又能多赚几个钱，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你且听一听。” 桂嫂觉得这位许娘子是个很有本事的妇人，她的想法，自然愿意听上一听，便急急回道：“您说！” 许禾便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我这香皂，分几个等级，平常给胭脂铺子里供货时最上等的，价格颇高，若是用来洗衣服就很不划算了。我给你的这两种，用料没有那么讲究，价格也便宜些，平日里多是我自己家里用用，做的时候都是一次做好些，我这里留下平时用的，剩下的都给你，不管你卖给其他人多少钱，我这里，带香味的给你算四十文一块，不带香味的，二十五文，你若愿意，我这里有货了，就都给你。你看如何？” 桂嫂自然愿意，铺子买的肥皂团，最便宜的也要三十文一块，效果还没有许娘子这里的好，她只要给她那些老主顾推荐一番，保准大家都愿意换上新肥皂团。许娘子厚道，给她的价格并不高，她只要卖出去，就能赚不少！ 许禾虽然是出于好心，但也仅限于不累着自己的情况下，她平常做东西，模具都比较大，所以做的也多，给桂嫂供货，其实也就是多做一版而已，并不多花费精力，而且她也想看看，如今这时代的下沉市场如何。 她给苗娘子和燕支斋的大多都是上等货，目标群体是有钱人，哪怕像家境不错的陈嫂子家，也不舍得花上大几百文甚至几两，去买不能吃不能穿的化妆品护肤品，最多花个十几几十文钱，买些肥皂团洗脸洗衣，或者便宜霜膏擦脸擦手。 作为一个计划未来成为供货商的人，她当然不能忽略这一部分市场，如今也算是一个小试探，还能帮助人，何乐而不为！ 和桂嫂约定好了每月拿货的时间，也快到午时了，桂嫂还有其他顾客等着，拜别了许禾，就急匆匆的要走，只是离去前死活不愿意要许禾给的浆洗费用，只说受了她的指点就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许禾无法，将平日里家里的点心装了一包，只说给孩子们甜甜嘴，桂嫂这才接下来，也是千恩万谢的，让许禾感慨这好人做起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第28章 端午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洒白酒。龙船下水喜洋洋。 端午是个大节，节前两天，葫芦巷子的住户们就都在门前插上了艾草，街上那些有生意头脑的乡下人，更是早早地割了许多艾草来城里售卖，也不贵，不过五文钱一把，这城里人也不是家家都有闲情去城外割艾草的，所以这桩时令生意很是火热。 许禾不太喜欢艾草的味道，但入乡随俗，也跟着给自家门上装扮上了艾草。 前世公司组织团建活动，就做过包粽子比赛，所以许禾是会包粽子的，并且她是个咸粽爱好者，腊肉粽、酱肉粽、火腿粽、咸蛋黄粽子等等，来者不拒。 在吃食上，许禾是很愿意花心思的，糯米粽子饱腹感强，吃多了烧心，所以许禾也准备了普通的大米。 口味准备做四种，咸口的咸蛋鲜肉粽，五花肉加白酒调料腌制，咸鸭蛋是买的，蛋黄完整圆润，卖相味道俱佳，糯米早就提前浸泡调制过，包成简单的三角粽，小巧玲珑，吃一个不会觉得饱腹，可以留肚子来尝尝其他口味的粽子或者其他美食。 另一个咸口的是火腿粽，火腿是从陈嫂子那里买的，陈嫂子自己腌制的火腿，味道十分不错，许禾吃过一次就爱上了，直接扫荡了陈嫂子的囤货，赚到了钱的陈嫂子也开心不已，她家日常不缺肉吃，火腿这东西家里人也不是很稀罕。 宋瑜和宋瑾更喜欢甜口的粽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都爱吃甜食，一年也就一个端午节，许禾也愿意满足两个小孩子，就做了蜜枣粽和豆沙粽。 一边包粽子，一边煮粽子，等到第一锅粽子煮好，厨房里已经飘满了粽香。第一锅煮的是咸口的咸蛋鲜肉粽，出锅后，许禾就捡出来三个，娘三个一人一个。 粽子做的小，一个也就许禾三五口的分量，孩子们也几口就吃完了，吃完后两个孩子眼巴巴的望着许禾： “娘，还想吃！” 许禾打算今天午饭就吃粽子了，所以也不介意孩子多吃两个，不过还是逗他们：“等会儿还有火腿粽，还有甜甜的蜜枣粽和豆沙粽呢，要是吃饱了，可就吃不下其他味道了！” 宋瑜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这粽子好小，她平日里可是吃两碗的大孩子了，觉得再吃一个影响不大：“娘，我再吃一个，其他粽子还要煮呢，我吃完了，歇会儿，就能继续吃了！” 宋瑾一听，好主意：“娘，姐说的对，歇会儿，肚子就空了！” 许禾笑着拍了拍宋瑾的小肚子：“都跟个装了小西瓜一样了，还空呢！”两个孩子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养的白白胖胖，许禾成就感满满，年纪小还在长身体，用不着减肥，清楚两个孩子食量的许禾又捡出两个粽子给他们： “拿去吃吧，粽子已经包完了，你俩先出去玩，等煮好了，娘再叫你们。”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粽子都已经煮好了，许禾另外煮了一锅黄瓜鸡蛋汤，配上粽子，就是午饭了。 软糯咸香的肉粽加上清爽的黄瓜汤，许禾吃个肚圆，满足的不行，倒是宋瑾，因为平常被许禾教导不能浪费，吃了三个粽子就饱了，爱吃的甜口豆沙粽也吃不下了，只能巴巴的望着亲娘： “娘，我们晚上还吃粽子吗？” 许禾看他自觉停嘴不浪费，很是开心：“行，晚上也吃粽子，明天正端午，也吃粽子，保你吃个够！” 吃个够是不可能够的，反正知道下一餐可以吃豆沙粽，小宋瑾也就满足了！ 吃完午饭，许禾收拾完，将自己做的粽子各个口味拣了好几份出来，用篮子装好，准备给相熟的几个主妇家里送过去，这两天已经有好几个交好的妇人给家里送了粽子，她也要礼尚往来一番才好。头一个就是魏家，看到许禾送来的粽子，陈嫂子高高兴兴的收下： “你这粽子包的好，小巧，不像我，手笨得很，只能包大个的，他们爷几个，抱怨说是吃一个就饱了，烦人得很！” “家里孩子小，包太大了吃不完，这才包小一点，也是麻烦。”收下陈嫂子送的回礼，也是她自己包的粽子，果真像她所说的，个大，看着吃一个就差不多饱了。还要送去其他家，许禾也没多待。 临近端午，魏家除了老大，其他几个孩子都在家里帮忙，陈嫂子见孩子们眼巴巴的望着篮子里的粽子，索性捡出来一些给他们吃。 魏家几个孩子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刚吃完饭就能喊饿的时候，魏二郎拿到粽子就迫不及待打开，嘴里还还抱怨着：“许婶婶做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小了，去年的月饼也是…”，等咬一口粽子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小就小吧，许婶婶的手艺可比他娘好多了！ 就是最矜持的芸娘也边吃边夸：“娘，许婶婶好手艺，这豆沙粽子又糯又甜，和街上铺子卖的也差不不多了！” 这一家人口味不统一，魏二郎和魏三郎都更喜欢咸口的，中二年纪的魏二郎坚持扞卫咸党地位：“这蛋黄肉粽才好吃呢，娘，明年我们也做这个味道的吧，你年年不是大白粽就是绿豆粽，兴致来了才做蜜枣粽，我都吃腻歪了。” 陈嫂子可不惯着，大手直扫兔崽子的后脑勺：“有的吃还给我挑上了，想吃呀，你自己做，年纪都这么大了，人小宋瑜都知道帮她娘干活呢，你尽顾着吃了！” 这话说的，魏二郎可不服，他如今空闲时候，都跟着爹和大哥外出收猪了，没吃白饭！不过多年母子交锋，他早已经学会不与自己的亲娘争嘴，他爹说的，和他娘吵嘴，赢了也是输了，白费劲！ 送完粽子，许禾回来的时候，也拎了不少东西，都是各家的回礼，大多都是各家自己做的粽子，唯有隔壁孙家，吴慧云给的是自己绣的香袋。 绣着福禄寿的藕色香袋，里面放了干花，很是精致。许禾这几天上街的时候，也看到有人卖，医馆还有专门的五毒香袋，里面放了蜈蚣、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五毒。端午节，避五毒，也是传统习俗，许禾不爱那个味道，所以没有买，吴慧云给的这几个香袋倒是刚好这几天用来配衣服，藕色的，还算百搭。 端午节这天，许禾说话算话，午饭依然有粽子，还买了艾团，做了红烧黄鳝，正是鳝鱼肥美的季节，红烧鳝鱼加入蒜苔，做了一大盘子，娘三个吃的停不下来! 第29章 入坟 过了端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镖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宋家三口的棺椁已经在路上了。 惦记多时的许禾放下心来，开始准备下葬的东西。时人非常重视身后事，许禾翻看了《书仪》中关于葬礼的部分，也和蔡家人咨询了棠州这边的丧葬风俗，才知道，此时的葬礼有多复杂，细分可分为十八步！ 招魂、给死者换衣、报丧，然后是给死者整理仪容，在死者口中放入铜钱或者玉石，为死者换上寿衣。 之后便是做铭旌，就是用暗红色丝绸做的旗子，上面写着“某某之灵位”，插在死者身旁。 第九步，做魂帛，白色丝绸裁成长条，扎成人形，左侧写出生时间，右边写故去时间，摆在死者面前。 然后就是小殓，抬床裹被，扎紧两头。大殓，入棺哭灵。 成服，家人穿上孝服；吊孝，亲朋祭拜。 选坟墓，出殡，等到送葬的亲朋好友走了，家属还要抱着牌位反哭。 等到下葬后的第一个柔日、第一个刚日，以及刚日后的第一个柔日，还要再哭一次！ 下葬后第十三个月，家属才能脱去孝服，改穿素色衣裳，下葬后第二十五个月，才可以不忌穿戴，下葬后第二十七个月，请出牌位，做祭祀，之后就是每年的清明上坟扫墓即可。 许禾被这长达二十七个月的礼仪搅得发昏，什么柔日刚日，她是半句不懂。好在蔡家人说了，普通百姓，礼仪简化了许多，忌讳也少了许多，属于民不告官不究。而且若是力有不逮，可以找牙行，牙行可以帮忙找专门做殡葬生意的人，哭灵送葬一条龙，价格也不高！ 宋家人的棺椁早已经处置好了，当初原主孝顺，哪怕急着赶路，也没有慢待，都是花钱找人好好处置了的，也方便了许禾，如今只需要处理下葬和祭拜，也就差不多了。 买好的坟地，在钞能力的开路下，坟墓已经修好，平民老百姓的坟墓，简单易修，花费时间不长。 宋家三口的棺椁到棠州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天气更热了，许禾也不愿多生事端，付了钱，直接让镖局将棺椁停在棠州城外的太清观，让道观里的师傅，做了一场法事，念了三天三夜的往生咒超度经。 第四天，许禾在蔡家人的介绍下，请了专门的班子吹奏葬歌，二十四个抬棺的壮汉，碍于太清观人手有限，请了六个送葬念经的道士，此时下葬所需的东西也都一一备齐。 专业人士蔡师傅一路跟随指导，许禾和两个孩子也穿上白色孝服，一路跟着。 送葬的队伍并没有入城，直接从太清观一路向许禾买的墓地而去，路程不算太近，等到坟前，也差不多到了道观师傅说的入坟吉时，在道观师傅的唱和下，棺木被抬进坟冢，然后是封坟。 许禾本身与宋家人没有感情，除了感慨，说不上悲伤，倒是两个孩子，虽然早已经明白亲人去世，却依然被勾起了伤感，尤其是宋瑜，与她爹感情好，眼睛都哭肿了，许禾不得不安慰： “别伤心了，以后想爷奶和爹爹了，娘就带你来这里看他们。还记娘说过的话吗？” 宋瑜红着眼睛点头：“记得，要好好过日子，爹爹才放心！” 许禾抱着两个孩子，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鼓气：“咱们宋家，从容州到棠州，族人各奔东西，也不知道还能否有相见之日。娘听说，这棠州的大户人家，都讲究一个传承，家里的族谱都有一本书厚呢。宋家宗族早就离散，从今往后啊，咱们老宋家的族谱能不能重新修起来，可要看你们姐弟两的本事啦！” 宋瑜还没办法理解宗族与族谱的意义，但不妨碍她知道，这是个重要的东西，娘既然如此说了，她往后，一定要和弟弟一起好好学本事，像那大户人家一样，将他们老宋家给传承下去！ 等到一切结束，时间刚过午时，许禾也不好招待这么些人，索性请蔡师傅帮忙周旋，在城里酒楼预定了素席，又给这些人包了礼钱。大家拿钱办事，知道主家就一个妇人，不方便出面处理，都不计较，这许娘子出手不吝啬，他们自然要将事情办的稳妥才好！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许禾并没有因为下葬，就打乱日常生活节奏，宋瑜和宋瑾依然每天跟着读书，倒也没有太多时间沉迷于悲伤当中。 等到时间进入盛夏，许禾一家的生活，也就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天气越发炎热，许禾和两个孩子苦夏，早上胃口不好，许禾就早起自己做了凉面，虽然没有油泼辣子，但加了麻酱，口感也十分不错，过了井水的面条，吃起来凉凉的，身上都舒爽了许多。 吃完早饭，吴慧云来找她：“阿禾，我今天准备去冰局预定一些冰来家里使，今年也不知怎么的，这天热的紧，文秀她爹怕热，平日里在家里读书，总是汗涔涔，我都担心他中暑。你家要不要，要的话一起去！” 许禾也觉得热，晚上睡在竹垫上都能出一身的汗，卧室里放一盆凉井水，早上起来也变成了温的。她这个破记性，都没想起来冰这东西，她完全可以装一些水，放在空间工作室的冷柜里，冻好了那出来用，不管是纳凉还是做冰饮都可以。 “行啊，家里头，我和孩子都怕热，还没想到买冰呢，得亏你来提醒了我！”许禾打算去冰局走个过场，之后就都用空间的冷柜制冰！ 虽然是去买冰，但大热天的出去一趟也不容易，回来的时候，许禾又买了菜，都是黄瓜、莴笋、豆角这一类适合做凉拌的菜。街上有卖西瓜的，又买了一个五斤的西瓜，不大，但一家三口吃也足够了。 还有卖桑葚、桃子和李子的，许禾都买了一点，夏天正适合吃水果，到时候做果茶也不错。 吴慧云见状，也挑了一些：“阿禾，你在吃这上面呀，可真是舍得！” “人生大事，不过吃吃喝喝！如今还能吃能喝，总好过老了吃不动喝不进的好，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人呀，不管男女老少，对自己好才是正理！”胃癌去世，钱还没花完，好吃好喝的也没享受到，如今的许禾，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他如今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儿，可不赶紧吃吃喝喝！ 吴慧云想想，可不就是这个理，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何必扣扣搜搜的，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既享受了美味，又有了好心情！ 第30章 香橼手撕鸡 “娘，晚上吃什么呀？”告别小伙伴回家的宋瑜宋瑾，一回家就直奔厨房。 许禾正在做柠檬手撕鸡，早起买菜看到有果农卖柠檬，现在多叫黎朦或者香橼。最近天气热，为了一口吃的，许禾也是绞尽了脑汁，这不看到香橼，就想起了各种柠檬凉菜，当即买了几个香橼，还买了一只鸡，准备做一碗香橼手撕鸡。 鸡腿煮好后过了冰水，加上许禾最爱的酱汁和香橼，吃起来冰冰凉凉的，让人胃口全开。 “今天有新菜色，香橼手撕鸡！”快速将锅里的番薯叶盛起来，许禾示意两个小孩：“去，拿碗筷，可以开吃啦！” 香橼手撕鸡，清炒番薯叶，主食是山药绿豆粥，又是营养养生的一顿晚餐。 柠檬手撕鸡的酸爽开胃，很受宋瑜和宋瑾的喜欢，吃完晚饭，趁着许禾收拾厨房没注意，两个孩子拿起案板上剩下的柠檬，姐弟两感情好，一人一半，一口咬下去，两张胖脸顿时变成褶皱饺子脸！ 宋瑜还记得她娘说过不能浪费食物，苦着脸咽了下去，宋瑾直接“呸呸呸”的吐出来，委屈的叫嚷：“好酸啊！” 许禾这才注意到姐弟俩的小动作，无语又好笑，就算是后世经过培育的柠檬吃起来也酸得要死，何况如今的柠檬品种，单吃那可不就是又酸又苦。 “娘，这个香橼是不是坏了，怎么这么难吃？”宋瑜有点担心了，她都咽下去，不会吃坏肚子吧！ 许禾无语：“人家香橼就是这个味道，你单吃，肯定不好吃，要配上其他东西，就有不一样的风味了！”怕她不理解，又解释：“你看你单吃盐，好不好吃？” 宋瑜摇头，之前被娘戏弄干吃了一勺盐，难吃的不行。 “但是你看娘平常做菜，放了盐之后，是不是味道更好？我有时候做菜，盐放少了，是不是没什么滋味？” 宋瑜点头：“我明白了！就像这个香橼，做成香橼手撕鸡就好吃，但是光吃，就不好吃！” “是这个理啦！”许禾想到后世的耕种柠檬茶饮，决定给两个娃开开眼界：“这柠檬吃不下去先放着，别浪费了，等会儿娘收拾完，给你们俩做个香橼茶。” 宋瑜和宋瑾见不需要吃完剩下的酸得要命的香橼，立马放下，都不在意什么香橼茶了，只要别让他们继续干吃香橼就行！ 许禾正在收拾厨房里的鸡毛，她是不敢杀鸡的，买了也都是麻烦隔壁陈嫂子帮忙动手，但是拔毛还是要自己来，鸡毛味道大，许禾接受不了这种垃圾过夜，都是做完饭就要收拾出来。 宋瑜看到鸡毛，想到自己那快要坏了的羽毛毽子，急忙道：“娘，这羽毛要扔掉吗？我想用来做羽毛毽子，我的毽子都快要坏了！” “你都会做羽毛毽子啦！”反正都是要扔掉的，能废物利用，许禾自然不在意：“那你自己捡，看看哪些合适，捡完记得洗手！” 宋瑜也不在意这鸡毛脏不脏的，当下就蹲下来挑：“娘，我还不会做毽子，文秀姐姐会做。我拿给文秀姐姐，让她做！到时候，我把娘你做的点心送给她！” 孙文秀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么长的时间，在亲爹的调教下，终于懂得了些道理，已经知道注重好名声。加上吴慧云特意隔开了她和钱家人，没有钱家人的撺掇影响，孙文秀也没那么愤世嫉俗了。如今大多时候，都和魏家的芸娘、刘家的芹姐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混在一起。 再加上被她爹拘着她在家里学做女红，吴慧云本是女红好手，一手绣工在葫芦巷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好，她教孙文秀也不藏私，孙文秀多少也知道点好歹，终于明白继母对她没什么恶意，整个人都变得松弛开朗，连带曾经言语欺负过的小宋瑜，也和颜悦色起来，暗地里羞愧，觉得自己欺负小孩子，着实不应该。 这不，看到宋瑜和柳二妮几个小女孩踢毽子，毽子羽毛都快掉光了，就应承，只要有羽毛，就给她们新做一个毽子。小宋瑜已经很懂好坏，知道文秀姐姐是好意，她自然愿意接受，也愿意将自己喜欢的点心分享出来！ 许禾不管几个孩子怎么往来，只要别人不欺负她家的孩子，宋瑜宋瑾也不做坏事，她乐得放养，放小抓大即可！ 倒是牙行朱文生那里传来的消息，更让许禾上心！ 今年，许禾也增加了一些新品，和燕支斋的合作更加频繁了一些，手上的钱也攒了不少。钱放在手里也不会生钱，许禾暂时没有开店的想法，但不耽误她做其他投资。 组织商队，南来北往，南货北卖，她暂时是做不了的。没权没势的，想要拿钱入股别人家的好生意那是做梦。这不，最简单的，还是买地买铺子来的实在，棠州经济稳定，不管是地还是铺子，都是良性投资，许禾也不打算太突出，就想买些地和铺子，放出去收租，做个长线投资。 只是棠州这边人口多，有钱人也不少，良田旺铺早就叫那些有钱有势的占了，普通老百姓想要买地买铺子，荒地还好，若是要好地方，那还得碰运气。 许禾的运气确实不错，虽说，她从开年就托付了牙行，这大半年过去才得到消息，但，有消息就是好事！ 朱文生这次给介绍，是距离棠州东城门大约三十里地外的一个小庄子，叫桃庄。桃庄不大，水田二十亩，旱地六十亩，有几个山头，约有山地五十来亩。 听了朱文生的介绍，许禾已经有七分心动，于是一大早的就约了朱文生，准备实地看看。 朱文生知道许禾做生意最是爽快，深觉这单生意十有八九能成，他也能拿到不少中人费，于是很积极，自己架了车，带着许禾去看地方。 一路上，朱文生也在跟许禾说一些桃庄的信息：“许娘子也是明白人，棠州的庄子不愁卖，好庄子好铺子，一出来，就有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入手了，这个小庄子，能留下来，还多亏了咱们牙行眼疾手快。 不过，这庄子能留下来，除了咱们牙行出手快，也得说，这庄子质量不算高，水田旱地都不算上等，这粮食产量不高，大户人家嫌小，中等人家觉得不划算。 也是您不介意这些，我才敢介绍给您。” 如今的粮食产量本就不高，如棠州这边，主要粮食作物是水稻，即使是上等田地，一亩地的产量大约也就三百来斤，再怎么精耕细作，也不超过四百斤。大齐朝廷对粮价的控制很严格，尤其是灾荒年，想要卖高价粮，那就等着铁窗泪。除了大地主，普通人想靠卖粮食发财，还是有点难的。 许禾既然不指望卖粮食发财，自然也就不需要田地多好了，按照这个庄子的产量，供他们一家三口绰绰有余，还能卖点钱呢。 “朱中人，这庄子上的田地，原本是怎么处理的？是佃租给佃户，还是如何？” 第31章 好消息 “这庄子原本是咱们棠州大户人家周家的产业，”说到这里，朱文生声音突然小了一度，满脸八卦： “这周家呀，真是走了好运，得了个好郎婿，真正是应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咱们棠州的商户，要数张、陆、韩三家，这张家，张老太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陆家商队也是名声在外，韩家背靠知府，也乘势而上。这周家，原本也只是二等，有前三家在，周家出头难。没想到，这周家的大女婿，开春那会儿，升了梁州知府！ 这不，周家家主，觉得背靠大女婿，怎么也能成为第二个韩家，于是决定举家搬迁去梁州，这才处理了一批棠州这边的产业。 大庄子好庄子，早就被那几家包圆了，剩下的也就一些他们看不上的小产业了。” 这事儿在他们这些中人之间都传遍了，所以朱文生如今说起来，更像是说故事，倒也无甚忌讳，闲聊归闲聊，朱文生也不忘自己的生意： “许娘子，若是您得了这桃庄，倒也不用担心田地如何处置。这周家虽不比其他几家，但到底也是经商多年，家族产业多，管理上也没听说什么问题，自是有自己的一番规矩。 这桃庄上原本就有庄户9家，庄仆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57口人，如今庄仆的身契都在咱们牙行手里，若是您需要，可以直接将这些庄仆收下，他们在庄子里都是做惯了活计的，有他们在手里，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桃庄外围砌了石头围墙，大约也就两米不到的高度，围墙有些斑驳，大门是厚实的实木门，开了半边，门里坐着个头发斑白的老大爷，看到朱文生和许禾过来，忙起身迎客：“朱中人，近来安好！” 朱文生已经跑过桃庄两回，这看门的大爷也认得他了，“葛大爷，您忙，我带贵客看看咱们桃庄呢！” 葛大爷人老成精，看许禾气度从容，却不见骄矜，还跟他一个老头子点头，瞧着很是和善。心里暗道，就盼着这主人家能和善些，他们这些庄户日子才好过。 自从周家将桃庄交到牙行手里，他们这些庄户都愁的不行，周家家大业大的，也看不上他们这个小庄子，只当添头，对庄户也不会压迫太过，若是遇上雁过拔毛的主家，那他们的日子就难捱了！ 朱文生引路，边走边介绍：“这看门的葛大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已经很难做事了，就安排了看大门的活。 庄户人家要想过日子，那真是一年忙到头，其他能做事的，不是在田地里，就是在山上忙活，总是不得闲。 如今这桃庄的管事庄户，也姓葛，是葛大爷的侄子，葛大根，我和他打过两回交道，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因着识得几个字，管着桃庄的大小事务，还算能干。” 许禾跟着朱文生大概绕了一圈，确实如朱文生所说，大人小孩都在地里忙，见到生人，都低着头，也不多说话，唯恐轻慢了手里的活计。 桃庄说是二十亩水田，六十亩旱地和五十来亩山地，事实上并不止这些土地。像是给庄户人家建房的宅基地，种菜的菜地，还有一些没有开发的荒地，挖的池塘、水渠这些的，加起来也有不少。 这桃庄，大约在周家那里确实排不上号，所以庄子里修建给主人家的院子不大，就是简单三进院，而且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哪怕庄仆们经常打扫，也显得有些荒凉陈旧。 水田种的水稻，旱地倒是除了小麦，还种了不少经济作物，黄豆、花生、棉花等都有。山上除了原本有的树木，也种不少果树，其中最多的就是桃树，倒是和桃庄的名字相符。 看得差不多，许禾心里已经决定买了，她和朱文生打交道也比较久了，无需多绕圈子：“这庄子我有意买下来，就是这庄子之前的账本可还在？” “账本有两份，一份在我们牙行，原本的账本就在庄子里的账房中。”生意要做成的朱文生很是开心，不等许禾多说，就带着往账房走：“等到桃庄过户给您，牙行的那份账本就回本销毁，今日先去账房看看。” 账房就在三进院子的前院房间里，许禾拿到账本，看完后，对桃庄的产出也更清晰了。桃庄一年的总产值并不高，她最后拿到手的，平均下来大约也就一百六十两，但是桃庄的售价却达到了一千五百两，其中包含了地里今年的产物，还有庄仆的身契。也就是说，按照现在这样的产值，她大概要十年才能回本，这个投资还真的是足够长的。 不过许禾对庄子另有打算，若是真按照她的规划来，肯定不用十年才能回本，若是顺利，说不定半年就能回本。所以买下这个庄子，对于许禾来说，确实是不错的投资。 许禾做生意向来果断，既然已经决定了，也不拖沓，桃庄的过户手续，还有庄仆的身契转让处理，都交给了朱文生。 忙忙碌碌了两天，拿到契书的那一刻，这桃庄也就彻底握在了许禾手中。有了这一世的第一个不动产投资，许禾还是非常兴奋的，这么些田地，她和两个孩子，再怎么的，也不至于饿死。 拿到桃庄地契后的第二天，许禾就带着在镖局请的女看护，一起来到了桃庄。 趁着午休时间，让葛大根通知了其他8户庄户的当家人，聚集在正院里。 许禾早就让葛大根和其他人通了气，所以这些庄户都知道桃庄换了主家，早知道主家做主的是个妇人，只是没想到这妇人如此年轻，常年劳作的汉子们都担心起来，这主家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哟！ 许禾可不管庄户们如何想，她直接将自己的决定说出来： “这桃庄，从今天开始就姓许了，大家可以叫我许娘子。我今天有几桩事情和大家说一下。 首先，这桃庄的管事，还是由葛大根来做。葛大根，往后你依然是桃庄的庄头，可有什么要说的？” 葛大根喜从天降，没想到新主家依然愿意用他，虽然庄头也穷，但好歹是个管事的不是！ “许娘子，您放心，往后，我一定会管好桃庄的！” 许禾点点头，也不多说其他，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大家都关心的佃租，我这里和上一家主家一样，不会多收大家的佃租，依然是四六分。” 许禾话音刚落，下面的庄户就满脸喜色，他们庄户最在乎的，不就是佃租。田庄里的佃租大多是三七分，有那黑心的地主，甚至二八分，一旦收成不好，等着庄户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如今新主家良善，愿意给他们四六分，他们可不就开心了！ 庄户门虽然满脸喜悦，却依然守着秩序，没有交头接耳的讨论，许禾心里暗自满意：“马上就要秋收了，桃庄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做好秋收，其他的，一律等到秋收后再说。 我今天要说的，也就是这几件事，接下来，大家就各自去忙吧。” 等到其他庄户离去，许禾留下了葛大根：“你先留着，我这里还要几件事情要和你说。” 葛大根忙点头：“您说。” “这庄子里的粮食、水果还有鸡鸭鱼这些，以前是怎么处理的？”秋收在即，许禾能拿六成的粮食，他们一家就三口人，怎么也吃不完，肯定要卖出去的。 “周家也是有做粮食生意的，庄子里的粮食，每到秋收，周家的管事会来庄子里统一收走，”葛大根做了多年的庄头，这些都记得很清楚：“咱们桃庄的水果，尤其是山上的桃子，味道很不错，但是山头不多，产量有限，都是直接卖给了果贩子。庄子里养的猪，卖给了棠州的屠户们。鸡、鸭、鹅这些，也有专门的铺子收。” 周家都搬去梁州了，自然不会再来收桃庄的粮食，看来这粮食，她还要想想看怎么处理：“行，秋收后的粮食，先存放在粮库里，其他的依然照旧。 不过，如今我既然接手了这庄子，再没有便宜别人家的道理。往后咱们庄子上的水果成熟了，你也看着往我那里送一些，都记在我那六分里头。 还有庄子里养的鸡鸭鹅，你每个月给我送一只过去，若需要更多，我再和你说。鸡蛋鸭蛋这些，每个月给我送两百个。” 许禾没有养过鸡，也没有养过猪，但她知道鸡和猪养多了，聚在一起，卫生没搞好，就容易得病，于是提醒：“我看，庄子里养鸡，可以散养在山上，圈个大点的地方做围栏。可以分批养，一次不用养太多，不容易得病。 这养猪也要注意，猪圈要注意一下，别太邋遢了，若是得病就是得不偿失了。” 许禾想了下，也差不多就是这些东西了，另外就是账本的事情：“桃庄的账本，一直都是你在做，往后依然还是你负责，我看之前牙行做的备份就很不错，之后你记账，也做两份，一份留在桃庄的账房里，另一份，就每月月底的时候，和那些物什一起送给我。” 说了账本的事情，许禾想着秋收劳累，她也愿意做点好事：“秋收的时候，可以找屠夫杀两头猪，就从我那份里出，给大伙儿好好补补，养好了身体，才能好好做事。” 反正她也不缺那两头猪的钱，就当是忙碌期给员工的奖励好了。 作为庄头，葛大根不欺负平常庄户，也不敢做欺瞒主家，贪盗主家财物的事情，所以，日子过得其实也不怎么样，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白得两头猪，哪怕送给主家一些，再分下来，一户人家差不多能得十斤肉，哪怕是过年，他家里也不见得能有十斤肉呢，毕竟大头都拿去换钱了。 “娘子心善！”葛大根激动了，周家家大业大，虽然不欺压庄户，却也不会想着给庄户什么好处，如今换了主家，倒是更好过了！ 桃庄的事情暂时是安排好了，许禾也没有再做多余变动，这时代的农民，靠天吃饭，天大地大， 秋收最大，她有再多的雄心壮志，都得到秋收之后再说，不然耽误了收粮，那真是要天打雷劈的。 秋收还没过去，就到了中秋。今年的中秋，许禾一家的餐桌依然很丰盛。 正是鱼肥蟹美的时节，清蒸鲈鱼，香辣蟹是少不了的，还有炸藕夹、板栗炖鸡、菱角烧肉、山药排骨汤，还吵了两个素菜，一起八个菜，满当当的摆了一桌。 今年许禾没有做月饼，她的白案手艺很一般，胜在调馅儿多变，今年街上铺子里的月饼馅儿也多了许多花样，许禾也就懒得自己做了，直接买了好几种口味的月饼，咸甜都有，味道非常不错。 晚上带着孩子们，逛灯会，喝着各色饮子，听着戏曲，悠闲又充实。 好事成双，刚过完一个愉快的中秋，没想到，镖局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32章 安阳县许家人 安阳县，沙溪村。 早起的村民刚摸到山脚下，准备上山捡些柴火，就看到许家几个儿郎，各自手里提满了猎物下山，好家伙，除了野鸡野兔，竟然还有一只野猪！ “这许家人可真能干！我也不做梦要大野猪，弄只野鸡也行啊！”家里头也就秋收的时候割了两斤肉，分到家中每人碗里，也就几片，还没尝到肉味儿就没了，他可真的是馋肉很久了! 同行的另一个村汉也满脸羡慕，不过这许家来沙溪村也有一年了，他还是知道许家的情况的：“别羡慕了！许家都是猎户，平常虽然卖猎物赚钱，也不缺肉。但家里地少，就那么两亩地，种的粮食还不够交税呢，平日里都是卖粮吃，还不如我们这些种地的呢，好歹不缺粮！” 那村汉想想，确实如此，倒也不怎么羡慕了。 许家一行人可不知道村民的讨论，各自拎着猎物往家里去。虽说许家世代猎户，儿郎们个个是打猎的好手，但沙溪村的山比不上他们鹿山村的山，猎物要少上许多，许家的日子也没以前那么滋润了。 这一次能猎到大野猪，也算是意外之喜。老二许大河扛着野猪进了后院，正在后院喂猪喂鸡鸭的几个孩子，都兴奋地大叫起来。 “哇，大野猪！” 许大河的女儿，十三岁的许秀丽，赶紧丢下手中装猪食的空木桶，跑进屋： “爷爷，奶奶，爹和大伯叔叔他们，扛了一只猪回来，还有好多野鸡野兔！” 许老爹和许老娘方秋杏，正坐在堂屋里歇息。秋收刚过去，许家在沙溪村也没有多少田地，家里如今还算清闲，厨房自有几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操持，老两口也能轻松不少。 听到孙女的话，许老爹笑眯眯的：“哟，看来今天收获不错，我可得好好看着，你们这些皮丫头小子，可别都给霍霍了！” 许老爹今年也有五十大几了，身体看着虽然清瘦，但十分健朗，长得也高大，是个精干的老头，一双眼睛比一般年轻小伙都有神，虽是猎户，却不见凶相，可能是年纪大了，到有两分慈眉善目。家中的小辈都还挺喜欢他，反倒是比他小几岁的许老娘，长得颇为严肃，在家里头扮演着严厉大家长的角色。 老两口到了后院，几个儿子和两个娶了妻的孙子，正在处理猎物，剩下那些个小的，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方秋杏看了眼地上的猎物，心里就有了数：“野鸡野兔，各留一只给家里人补补身体，剩下的，老大和老四吃完早饭就去县城卖掉。这野猪……” “娘，这野猪，我有点打算！”说话是老二许大河：“这野猪，我想留给自己处理。” 方秋杏看着二儿子一脸期待的样子，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长得高大壮实，眼睛睁的圆滚滚的，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不过这个儿子向来精明有打算，她这个当娘的没什么不放心的：“那你和你几个兄弟说说，他们愿意就行。” 许家四个兄弟感情好，闻言都摇头表示没问题，老大许大山更是支持：“娘，大河自己聪明，看邻村的屠户杀了好多次猪，他暗地里学了一手，刚好这次猎到一头野猪，让他试试，说不得咱们家还能出个屠户呢！” 猎户屠户的，也没差嘛。猎户还要看山吃饭，这当屠户的看起来倒是更有奔头！ 如今不比以前，山上猎物少了，猎户日子难过，家里儿郎多，自然要寻其他出路。许老爹和方秋杏心中都有数，他们老许家可能真的没有种田种地的那根筋，田地里的粮食，再精心伺候，也要比别人家差不少。若是这二儿子真能学会屠夫的手艺，他们两个还有些棺材本，在县城买个小铺子，专做屠户生意，总比在村里挨饿强。 吃过早饭，老大许大山和老四许大林就推着板车出发了，板车上不仅有今天收获的猎物，还有以前的猎物留下的毛皮，最多的就是兔皮，堆了不少。 安阳县属于棠州府下的上县，人口还算比较多，经济也不算差。城门近几年修理过，看着倒是格外的威严。大齐早已经取消了进城费，所以许家兄弟两只是被稍微查看了货物，就顺利进城了。 许大山和许大林也不是第一次来县城卖货了，到了集市，找了摆摊的空地，交了市金，许大林就守着货物，他为人机灵，口齿伶俐，往常就负责摆摊卖货。儿许大山，则扛着不少货物，去往日合作的酒楼饭店送货。 野物的大头都被许大山送到酒楼饭店了，剩下的那些，县城百姓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那些家中薄有资产的，也很舍得花些小钱，尝尝野味儿，于是也很快卖出去。 至于最多的毛皮，虽然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但许大林不担心，安阳县买卖皮货的外地客商也不少。虽说如今天气还暖，但大多来往的客商都是如今就开始准备采购过冬的货物，等到回去，正好能赶上冷天出售，真等到冬天了再外出买皮货，可就晚了。 兴隆镖局作为棠州最大的镖行，棠州府下多数县城设有分行，他们不仅做托镖护镖的生意，因为南来北往，经常到处跑，总镖头头脑灵活，还做起了商队生意，帮助外地商人买卖托运货物，也是一项收入不错的生意。 镖师曹达是棠州本地人，因年少时和从军退伍的舅舅学过一些本事，长大后就做了镖师，专门负责棠州府下各地的生意。这次来安阳县，也是护送一户商人家眷回老家安阳，完成了这趟护镖，曹达也不愿意空着手回去，于是打算剩下两天，看看安阳县城有没有什么值得买卖的货物。 许家的毛皮质量非常不错，毕竟是老猎户了，硝皮手艺老道，这条街上也没有比他们家更好的毛皮了。曹达看了好一会儿，已经心动。棠州百姓生活好，有钱人多，这毛皮质量不愁卖，而且镖局去往北方的生意也不少，那边卖毛皮，更能说上价！ 许大林很懂看人眼色，眼瞧着曹达心动了，就更卖力的推荐起来：“这位大哥，这街上都知道，咱们老许家世代猎户，家里的毛皮都是我爹亲自硝制，”还有我哥，不过我不说，“他是几十年的老猎户了，硝皮手艺没的说，您自己上手试试！” 许大林也不见外，抓着曹达的手往兔皮上放，只看这毛皮颜色，色白如雪，入手更是柔软细腻，是上等货！ “这么纯正的颜色，也不多见啊！你这都是这等质量的？”若是如此，那还真能小赚一笔。 “您是懂行的，这等纯色的却是不多，我这里，纯白的也只有三十张，纯灰的二十张，剩下的都是杂毛的。”许大林将早就分好的皮毛，都拿出来几张给曹达看。 曹达细看了一会儿，觉得质量都不错：“这价格怎么算？” “看您是单买还是批量买了！”许大林一一道来：“若是单买，这等纯色的，二十文一张，杂色的十五文一张。若是批量买，十张起步，纯色的十八文一张，杂色的十三文。” 说完，许大林又添了一句：“我看您是诚心买货，说的都是实价，没有抬高价的。” 这个价格还在曹达的预算内，这街上差不多质量甚至质量稍差点的兔毛皮，都是这个价，这位兄弟倒是实诚。曹达也不多说了，直接包圆了板车上所有的毛皮，让许大林直接包起来。 许大林满脸笑容，没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大主顾，这么快就卖完了货！ “纯色五十张，杂色八十张，一起一千九百四十文钱！”许大林快速算好帐，又拿专门用来包毛皮的袋子给装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曹达是和镖局的兄弟一起出门的，只是大家都分开行动了，如今他拎着一大袋毛皮，也不好行动，打算先回分行等兄弟们汇合。转身正准备离去，突然鬼使神差的回头看着许大林，问了一句： “大兄弟，你刚才说，你姓许，你们家世代猎户？” 第33章 棠州来的镖师 许大林一愣，不懂这位大主顾是啥意思，但是嘴里还是热情回应：“是呀，我们老许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 曹达想到了在他们镖局下了一单寻人生意的许娘子，这许娘子虽然是个寡妇，却很有本事，听说是从容州那边来的，路上与亲人走失。许娘子为人大气，为了找亲人，直接在镖局付了一百两的定金，也不说是一定要找到人，只说是托镖局的兄弟们外出时，注意一下是否有老家人的消息，这一百两就当给兄弟们的茶水钱。若是谁能找到她的亲人，她愿意再给百两做谢礼！ 要知道，曹达做了多年镖师，混成了小头目，如今一个月的月薪也不过6贯钱，一年也不过72贯钱，一百两，相当于他一年多的收入，能不叫人心动吗！ 只是这天大地大的，寻人是件难事，虽然许娘子将许家人的信息都说给了镖局，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得到有用的消息，曹达也不过是想撞撞运气： “冒昧问一句，兄弟家中父母的名讳，可是许一虎，方秋杏？家中是否有四位兄弟，名叫大山、大河、大海、大林？” 许大林皱眉，脑中飞速旋转，难道是他爹暴脾气得罪了人，别人家找上门来了，这人怎么如此清楚他家的情况？ 曹达见许大林皱眉，怕他乱想，忙解释：“兄弟别误会，我不是来寻仇的！而是帮人寻人的！” “我叫曹达，是兴隆镖局的镖师，本是棠州人。今年开春，有一位名叫许禾的许娘子，在我们镖局下了一单生意，说是寻找失散的亲人。 她说家中姓许，许家世代猎户，我这一听许兄弟你说，这不刚好就对上了。妇道人家寻亲艰辛，若不是，还望许兄弟莫怪！” 许大林已经懵了！阿禾，他唯一的妹子，自从一年多前，许家跟着鹿山村的村民，和宋家一起被灾民冲散，就失去了消息。爹娘一直记得妹婿说的，去南方，才咬着牙一口气到了南边，想着都在南方，好歹离得近，更容易找人。只是他们家在沙溪村都落户一年了，虽然也四处打听了，但毕竟初来乍到，根基不深，银钱也有限，至今也没有阿禾一家的消息。未曾想，不过是如往常一样出来卖货，竟然天降喜讯！ 许大林又懵又喜，脑袋都成浆糊了，说话颠三倒四：“阿禾，竟然是阿禾的消息！是的，是的，阿禾就是我妹子。我就是大林，许大林，我爹娘就是叫这个名。” 说着像是怕曹达跑了，紧紧抓着他：“我妹子她现在人在哪里？可还好？我亲家叔婶还有妹婿他们呢？我侄子侄女怎么样了？” 曹达见他如此激动，两边做生意的小贩都看了过来，赶紧安抚：“许兄弟，别激动，冷静冷静，许娘子一切安好！” 许大林这才冷静下来，见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臂，赶紧放手，歉然道：“曹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家中人都担心妹妹，我这一听到她的消息，就顾不得其他了！” 曹达表示理解，许娘子愿意花重金找亲人，可见与家人的关系亲近，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今日运气这么好，不仅买到了上好的货物，还找到了许娘子的家人，想着许娘子许诺的一百两，曹达觉得，不过是被抓一抓手臂，哪怕是掐他也使得啊！ 得了这么大的消息，许大林也无心其他了，既然货物都卖完了，他也不耽搁：“曹大哥，还得麻烦您，若是方便，可否和我一起去家里一趟？我们家就在沙溪村，离县城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送佛送到西，反正有了这一批毛皮，安阳县也没什么其他好东西了，买不买也不要紧。不说许娘子那里的一百两，就是能帮人找到亲人团聚，本就是一件大功德，曹达自然欣然答应。 许大林也不等他大哥了，让旁边相熟的小贩告知他大哥一声他已经先回家，又帮着曹达将毛皮运回镖局分行所在，就带着曹达匆匆往家里去。 等许大林带着曹达回到家的时候，许家一大家子正在吃午饭。曹达进门就细细观察，这许家条件还不错。院子宽敞，敞亮的七间正房，东西厢各三间，还是青砖瓦房，这么一套修下来，即使是乡下，也得十几贯钱。 房子修得大，自是因为许家人丁兴旺，这许大山和许大林还不在家呢，许家剩下的人吃饭，也摆了挨挨挤挤的两大桌。 往常许大林同许大山去县城卖货，都是带上干粮当午饭，半下午才能回来，今日许大林突然回来那么早，还带着一个陌生人，许家人可不就担心了，生怕出了什么事。 许老爹赶紧问道“老四，怎么突然回来了？你大哥呢？还有这位兄弟是？” 许大林也怕家人着急，急忙解释：“爹，货物已经卖完了，大哥去酒楼送货，我就没等他，先回来了。” 见大嫂要说话，许大林赶紧继续说道：“爹，娘，这位是棠州来的镖师，他带来了妹妹的消息，我这不急着回来说这件事，就没等大哥！” 许大嫂方燕燕，是许老娘方秋杏的娘家侄女，和丈夫许大山称得上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好，听到不是自己丈夫出事，方燕燕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反应过来四弟口中的妹妹，正是她那失散一年多的小姑子亲表妹，顿时瞪大了眼，看向公婆。 许老爹和许老娘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不能自已，好半天，还是许老娘扛得住，颤声确认：“老三，你说，有你妹妹阿禾的消息啦？” 许大林非常明白自己爹娘的心情，刚才他不就激动得语无伦次了。好在现在他冷静下来了，怕客人介意他们家失礼，于是自顾自的安排： “曹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一激动，都忘了要到吃饭的时间。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您别介意，在我家先吃顿便饭。”又招呼他媳妇钱招娣：“秀红她娘，家里早上余下的野鸡还没做吧，赶紧去做了，曹大哥，咱们乡野人家，也就这野味值得一尝了！” 钱招娣看婆婆点头，便应了一声：“诶，我马上去做，早上已经处理了，做起来也快！”说着就往后头厨房里去，其他几个妯娌也赶忙起身，一起去后头忙活。 许老爹和许老娘这下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请曹达上座，许大嫂端来了一碗温茶，得亏家里人因为吃肉，爱喝茶，茶叶说不上多好，但待客也不难看。 曹达被许大林拖着走了一路，却是口渴，也不在乎茶叶好不好了，牛饮两大碗方才解渴。知道许家二老着急，也不矫情，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说来： “托大叫一声许老叔、许大娘，小子曹达，是棠州兴隆镖局的镖师。 年前，一位叫许禾的娘子，托我们镖局寻找一户姓许的人家。许娘子说许家原本是容州驰安县下鹿山村的人，家中父母名叫许一虎、方秋杏，家中四个哥哥，名字叫做大山、大河、大海、大林，都已经娶妻生子。 我在街上遇到大林兄弟，将这消息一说，竟是对上了！索性来许家拜访，说说许娘子的事情，大家一起确认一下。” 不等许家人催促，曹达继续道：“这许娘子，名叫许禾，年方二十五，丈夫宋文远，有一女一子。本是居住在容州府驰安县下的大宋村，一年多前，因为容州旱灾，与家人逃荒至棠州，途中与家人失散…” 不等曹达说更多，许老爹已经激动起来，一拍大腿：“这就是我那女儿女婿，就是我家阿禾！” 第34章 出发去棠州 曹达说的每一条信息都能对上，许家上下都认定了，这就是他们的女儿，没想到女儿也在找他们，实在是老天保佑，竟叫他们一家子骨肉相聚！ 见许家人并不知道他们女婿去世，女儿成了寡妇的事情，曹达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等许家人和许娘子团聚时，听许娘子亲自来说的好。这许家二老看着健朗，但万一知道女儿成了寡妇，一激动，出了什么事情，就是他的罪过了。等到他们看到许娘子日子过得好，哪怕女婿去世，也没有受苦受累，也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既然已经知道女儿的消息，许老爹和许老娘都是果断的人，一大家子都去棠州找阿禾那是不现实的。他们老骨头，路上出点什么事情，好事也变坏事。索性，让老大和老四跟着镖局去棠州，看看女儿一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来一趟安阳，让许家人有骨肉相聚之日，还可能得到一百两的谢礼，曹达心想，这不就是皆大欢喜！帮人帮到底，这许家一家子看起来都是不错的人的，他也乐得做好人： “明天巳时，我们镖局一伙出发回棠州。许大叔，我看许家两位兄弟，不如跟我们镖局一起行动，从安阳到棠州，也有两天行程，人多，路上也有个照应！” 许家人自然同意，千恩万谢送走了曹达，一家子就忙活起来。许老爹和许老娘都还心情激荡，许大嫂在一边安抚： “爹，娘，能找到阿禾，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您老两口可得好好注意身体，咱们就等着和阿禾一家团聚呢！” 许二嫂李金花也劝道：“大嫂说的是，爹，娘，我看咱们得赶紧准备起来，明天大早上就走，趁着这点时间，赶紧准备准备，也不知道姑爷一家情况如何，多带些东西过去总是没错的！” 许老娘点头，是这个理：“老二家的，你说的不错，可得好好带点东西给你们妹妹。姑爷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上回他们兄弟几个在山里找到的人参，不是留了两根在家里，拿一根出来，给亲家带过去，年纪大了，多补补。还有阿禾爱吃的干货，蘑菇木耳、松子榛子这些都带上……” 许老娘一一吩咐着，几个儿媳妇也都忙开了，许老爹见此时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便偷偷回了房间，准备将自己偷偷攒下的私房钱，明天悄悄给了老大，让他带给他妹子！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沙溪村老许家正忙着准备东西给他们的女儿妹妹，而在棠州的许禾，也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喜砸得不知所措。 中秋刚过不久，镖局就有消息说，听闻许家人在棠州府境内出没过，许禾还没来得及多做些什么，不过半月，镖局的师傅就带着老许家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要说许禾并非原身，为什么执意要找许家的亲人呢？这还要说起来这时代的社会环境，世人重宗族，宗族力量是一个人最大的庇护，可宋家的宗族，却是一言难尽。 原身当初为何只身带着一双儿女来棠州？不仅是因为和许家人失散，更是因为这世上从来不缺坏心吃绝户的东西，而那些人就是宋氏族人，当宗族不再能庇护孤儿寡母，为了一条活路，原身只能咬牙自己带着儿女逃离。 宗族靠不住，可不就只能靠娘家。如许禾一家子孤儿寡母，举目无亲，若是有人生了歹意，那真是死了都白死的，还能指望没有血缘的邻居熟人帮忙讨公道吗？ 从原身的记忆中，许禾知道老许家一大家子人品在线，就算偶有争吵，也不过是家长里短的小问题。找到许家人，对许禾来说，不仅是找到原身的亲人，更是为他们一家三口找一个靠山，一个普通人不敢对他们下手的庇佑所在。 许禾有四个哥哥，哥哥们又都有儿女，一家子人丁兴旺，在这时代也算是大家庭了，一般人也不会惹这样的人家！惹了，就要想好，怎么面对许禾的四个兄弟！ 许家几个兄弟长得都有些像亲爹，身材高大，常年爬山打猎，练就了一身魁梧壮实的腱子肉，不笑的时候，面相虽然有些严肃，但笑起来却显得温和，看着也挺好相处的。 以至于一见到许老大和许老四，许禾就放下一半的心来，又看两兄弟满眼激动高兴，再无其他情绪，剩下的那一半心也放了下来。高高兴兴的将人请进门： “大哥，四个，赶紧进来！曹师傅，您也快请进，来家里喝杯茶！” 曹达自然不应，人家骨肉团聚的时候，他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许娘子家在这里住着，还怕人跑了不成，有什么事情往后再说也不迟。 许禾见曹达是真心推辞，便不再强求，去堂屋拿了早上新买的点心，强硬的塞过去： “那我就不留您了，等忙过后，必定有重谢！” 闻言曹达依然满足，高高兴兴的提着点心回家去。 而已经进门的许老大和许老四却是疑惑，妹妹看着日子不难过，可怎么没有见到亲家和妹婿？ 许禾见两个大男人站在院子里不动，赶紧招呼：“大哥，四哥，快进屋坐啊，东西都放堂屋里，我去厨房端茶，等会儿咱们兄妹可要好好说说话！” 等到兄妹三人喝过茶，兄弟两又吃了好几块点心补充力气，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大哥，家里怎么样了？爹娘身体如何？”先开口的是许禾，既然替了原身而活，她也肩负起原身的责任，原身最放不下的，除了一双儿女，不就是许家人。 许老大点头：“家里都好，爹娘也都好。我离开的前一天，爹还吃了两大碗饭呢。” 许老四迫不及待的问：“阿禾，怎么没有看到亲家大伯伯娘，还有妹婿和侄子侄女呢？” 看来那位曹镖师没有将她家的情况都说出来，许禾叹气，从和许家分开说起，将这一段时间的事情一一说来。 第35章 许家人在棠州 “公公婆婆身体本就不如爹娘，一路上奔波，又被暴乱的灾民惊吓，一下子就病倒了，没熬多久就去了。 你们妹婿，一路上护着一大家子，劳心劳力，本就耗费心神，公婆一去，他就撑不住了，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宋家宗族那些人，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脸都不要，想占便宜。若是花点钱能买平安，我也就妥协了，可那些人分明是想叫我们一家子去死，好能霸占咱们家的财产。 为了你们侄子侄女，我一狠心，就决定自己上路，跟宋家宗族的人分开。 这才到了棠州定居，好在当初和你们妹婿学了点本事，赚些养家银子还是可以的，日子也过得去。” 虽然许禾说的轻描淡写，但许家两个兄弟如何不知道逃难路上有多苦，他们家里青壮多都觉得难熬，何况小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一想到这，两人眼睛都红了。 许老四擦了把眼睛，恨声道：“宋家那些王八羔子，可别让我碰见他们，不然要他们好看！” 许老大见四弟放狠话，也不阻止，这宋家的族人的确该收拾：“阿禾，辛苦你了！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想事不周全，当初，就该让妹婿带着一家子跟我们走，也不至于如今命都没了！” “大哥，这如何能怪你。当初我们那一片，准备逃难的，哪个不是一村一族的一起行动，谁能想到宋家宗族的人如此不顶用，还包藏祸心。”许禾知道，原身和许家的感情再如何好，那大面上，许家和宋家就是两家，这时代，宗族要在亲家前面，那时候他们自然只能跟着宗族行动。 “也怪我，挂心家里，这才和大哥四哥说了这许多话。你们一路赶路过来，怕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下。你们侄子侄女出去玩耍了，等你们休息好，他们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一起吃晚饭！”许禾看两人眼下挂着青黑，就知道这两位心里挂念没休息好，于是推着两人进房间休息。好在当初给宋瑜布置房间后，她一时兴起，又简单收拾了另一间，准备将来给宋瑾用。如今正好让两个哥哥住。 宋瑜宋瑾回家，没想到家里多出了两个人，宋瑜还能认出来，激动得喊着：“大舅，小舅！” 宋瑾却早已经不记得许家众人的长相了，不过他机灵，跟着姐姐喊人：“大舅，小舅！” 许老大和许老四抱着白白胖胖的侄子侄女，总算是放下心来，孩子养的好，小妹这日子却是过的不坏。 等到上桌，看到桌上满满一桌子菜，冬瓜肉丸汤、板栗炖鸡、清蒸鱼、苦瓜酿肉、木耳炒肉、茄子豆角、清炒莲藕、清炒地瓜叶。许老四瞪大眼睛： “阿禾啊，我总算是相信你说的，日子过得去了！” 他们老许家也就过年才能看到这么多菜，家里人多，平日里都是做两三个菜，装一大盆，才够家里老少爷们吃的。 许老大皱眉，担心妹子为了招待他们掏空家底：“阿禾，怎么做了这么多菜，我和你四哥也不是外人，可不要讲客气！” 许禾将榨好的石榴汁摆上桌：“大哥，你别担心，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打肿脸也要摆阔的。这就是家里平常的吃食，就是花样变了，菜还是那些菜，花不了几个钱。” 见许禾说的真诚，许老大这才放下心来。五个人满足的干了一顿饭，时间已经不早，又一个个的收拾洗漱，等到许家兄弟抱着侄子侄女坐在堂屋，许禾闲下来谈话时，早已经月上梢头。 “阿禾，你给我好好说说在棠州的日子，不然我总也放不下心来。”虽然瞧着小妹家里过得不错，但许老大依然提着一分心，妹婿去了，就怕小妹心里苦还硬撑。 许禾知道她若不细说，这位向来照顾弟妹而无所求的大哥肯定不安心，便也删删改改的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大哥，当初，你妹婿本就打算接了一家子去县里住，连房子都买好了，只是天灾无情，最终没能成行。 之前我和你妹婿也想过，去了城里，总不能只靠着你妹婿的月薪过活，家里的地虽然不少，但佃给族人，营收也少了一半。 你妹婿脑子灵活，读过几年书，很有想法。他偷偷跟着县城那胭脂铺子的老师傅学手艺，回家了就教我，又买了好些书。我跟着他识了几个字，倒也能看得懂。 本是指望到了县城，做点胭脂水粉，卖出去补贴一点家用，不成想，到了棠州后，这就成了我立身的本事了。 棠州这里有钱人多，日子过得好，妇人们都爱打扮。靠着卖胭脂水粉，我也攒下了一些银钱，日子很能过得去。” 许老大不懂什么胭脂水粉，但他知道，他那妹婿一向是个聪明人，有本事。听许禾如此说，他也终于放下心来，他这个妹子，从小也是个灵泛的，如今既有了这么一手本事，往后到是不怕过不好日子了！ 兄妹三人很聊了一会儿，又有两个小的插科打诨，时间过得快，总算赶在三更的梆子敲响前，上床休息了！ 虽然赶了两天路，但许老大和许老四都是早起惯了的，第二天天微亮就醒了。好在这个没有电灯没有网络的时代，许禾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等这两兄弟穿好衣服出门时，许禾也正好起来洗漱。 “大哥，四哥，起来啦！洗漱完，我带你们俩上街吃早食去，这棠州的早点，和我们容州那边可不一样，花样多了去！”许禾一边说，一边换下小炭炉上的烧水壶，放了一个晚上，壶里得水刚好温热适合洗脸。 许老大和许老四却是不习惯这时节用热水洗脸，直接舀了水缸里的凉水泼脸，快速的洗了个脸。 “小瑜和小瑾呢？等他们起床一起动身！”许老大知道许禾过得不错，也就不说什么外出买吃食浪费钱的扫兴话，只想着孩子年纪小觉多，等孩子起来再吃也不迟。 许禾摆手：“等他们两个醒来还要好一会儿呢。我们先去，往日也是这样，我上街买菜买早点，回来他们刚好起来吃。” 听许禾这么说，许老大也不多说其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阿禾，我和你四哥想祭拜一下亲家大伯和伯娘，还有妹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们先出门去，边走边说。”许禾知道这是必须的，正经的姻亲关系，逃难路上不知道他们去世就算了，如今既然来了，礼节上自然不能失守。 路上，许禾将公婆丈夫去世后，原身如何操办、又如何安置棺椁于寺庙，到她定居棠州后，花钱让镖局扶棺来棠州、让他们入土为安的事情一一说了。 许老四大赞，不愧是他老许家的姑娘，秉性贤惠孝顺，办事有手段，比一般男人都可靠！ 许老大既为妹妹骄傲，也心疼她一路艰难，逃难路上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还要为公婆丈夫安排后事，其中艰辛，尤其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阿禾，等会儿吃完早点，你带我和你四哥去纸马铺，买些香烛纸钱，回去就出发上山。”他得多拜拜，让亲家大伯伯娘和妹婿，好好保佑他妹子往后事事顺遂才好！ 第36章 许家兄弟在棠州 许禾请两个哥哥吃了棠州的特色早点，就带着两人去了蔡家的纸马铺，下葬时，蔡大姐的兄长蔡师傅帮了她许多，两家人来往多，许禾自然不会选择其他家的铺子。 蔡师傅家的纸马铺是个夫妻店，两夫妻纸扎手艺都不错，自己做自己卖，旱涝保收。时间正早，铺子里，蔡师傅和他的妻子李师傅正打扫，看到许禾带着人进来，还有些惊讶： “许娘子，今天怎么过来了？” “蔡师傅，李师傅，早上好。今天带我娘家兄弟买些香烛纸扎。”许禾给两边互相介绍，又说道：“我两位哥哥准备上山去拜拜我公婆，这不就来您家买了。” 李师傅平常虽然不怎么参与葫芦巷子里主妇们的茶话会，却也知道许禾的来历，容州那边过来的寡妇，搬来巷子里后也没有见到有什么亲戚往来。虽说大家没有逃荒经历，但也知道逃荒路上，亲人失散太常见了，所以也都猜许娘子家不是亲人去了，就是失散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许娘子的兄弟。 李师傅虽然常卖白事用的香烛纸钱，可谓见惯了生死，却依然有一副软心肠，何况许娘子与她家小姑子关系好，她能够找到亲人，一家团聚，李师傅也为她高兴： “这可真是好消息！当家的，赶紧去挑了那新做的纸扎，还有那新收的香烛，别耽误了许娘子的事情！” 回到家宋瑜和宋瑾已经起来自己收拾完了，许禾等两个娃吃完早餐，将他们送到隔壁吴慧云家里，拜托帮忙照看一下，就带着许老大和许老四出发了。 来回路上花了近一个时辰，中间祭拜又是半个时辰，等到回家已经是正午，这时候做饭却是晚了。许禾早料到这种情况，出发前就在街上的饭店提前下了单，三人回到家，刚休息一会儿，送饭的闲汉就上门了。 午餐依旧是丰富的，紫苏煎鱼、黄金鸡、东坡豆腐、金玉羹、清炒菘菜，再配上雕菰饭，物美价廉，分量实在，五个人吃，绰绰有余。 经过了这三餐饭，许老大是彻底放下了心来，这人不缺吃不缺喝，有房住有钱花，日子也就差不多了。确认了妹妹过得好，许老大就决定回家去了，总不能赖在妹妹家里白吃白喝。他一个乡下汉子，除了打猎也没有其他擅长的，妹子家里连柴火都是直接买的，也用不着他费力气劈柴，既如此，还不如先回家，尽快告诉爹娘妹妹的消息，让他们两老放心。 许禾能让自家哥哥来了不到一天就走人吗？那她成什么人了，又不缺那点吃饭钱，自然要挽留：“大哥，四哥，我知道你们急着回家告诉爹娘我的消息，可哪里有刚来就走的道理。这过两天就是重阳了，难道还要在路上过节不成？ 再说，我都一年多没见过爹娘，还有家里的嫂嫂，侄子侄女他们了，怎么也得让我准备点东西带去，这是我的心意，两位哥哥可别推辞！” 不管是以前还是如今的许禾，都是当家主妇，做事向来果断，说一不二，许老大和许老四都清楚自家妹妹的性子，只得答应下来，在许禾这里又住了两天。 这两天，许禾也没闲着，除了带两位哥哥看看棠州的风景，就是在准备要带给许家的礼物。许家一大家子，不算许老大的大儿媳妇肚子里那没出生的娃，上上下下，足有二十三口人。因为这时代徭役都是按户籍来征人头，这么一大家子，也就没有分家，都住在一起。 也就是许家长辈为人清明，儿女之间都是一碗水端平，不偏颇，许家家风好，不然，这么多人住在一起，闹腾起来，单身主义的许禾想想都窒息！ 给许家人准备的东西，最多的就是布料，这也是最实在的，家里人多，做衣服都比别家花费布匹。也没有买多好的，都是棠州这边本地生产的细棉布。有青绿、黑紫这样男女都适合的颜色，也有藕色、月白、杏黄等稍微鲜艳一点适合年轻妇人和孩子们的颜色。也不贵，许禾选了十六匹布，花费不到5贯钱，一匹布平均下来也就280文左右。有这么些布料，足够许家上下都做一身新衣服还能余下一点。 除了布料，就是各种吃食，许家是猎户，寻常不缺野味肉食。但许禾知道，许家家底也就是比普通农户家厚实一些，经历了逃难，又在沙溪村定居建房，肯定花费了不少老本，再加上家中有孩子多，管家的主妇们也不敢随意花费，打猎得到的野味大多数卖出去换钱了。 各种新鲜肉食是带不上的，如今虽然天不热了，但路上两天，新鲜肉食肯定放不住，沙溪村靠山，也不缺干货，拿的最多的还是各种熏肉，鸡鸭鱼和猪肉都有。蟹黄酱也从杂货铺买了两坛子，还和两个哥哥仔细说了做法。然后就是棠州的特色点心，能放几日的都买了一些。给孩子们的糖果蜜饯，以及时令耐放的各种水果。 想到许家带给她的那根人参，看着都有五六十年了，到药铺也能卖不少钱呢，更难得的是，这中野生人参，往往还有价无市。许禾是个投桃报李的性子，许家人对出嫁的女儿如此舍得，她也不会吝啬。乡下好大夫少，看病难，庄户人家，生病了也多数以熬为主，毕竟这时代无论是看大夫的诊费还是吃药的药费，都不便宜。许禾于是在杏春堂周老大夫那里买了不少中成药，许家猎户多，上山打猎受些小伤再正常不过，所以许禾准备了不少跌打损伤和止血的药剂，再就是治疗普通风寒、健胃消脾的家常用药，另外花了高价，请周老大夫亲自调了保胎药和难产关键时候的保命药，这时候的女人生孩子真的是闯鬼门关，有了这两样药，也算有个保障。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准备了两天，总算将她能想到的，许家能用上的东西给准备齐全了，再多的，就来日方长了。 重阳节这天，许禾早上熬了螃蟹粥，配上前一天葫芦巷子里相熟的主妇们赠送的重阳糕，蟹粥鲜而不腥，重阳糕甜而不腻，美味又饱腹。 吃完早饭，许禾就宣布了今天的行程：“我昨天就和镖局那边说好了，他们刚好有一队要去安阳，两位哥哥正好和镖局那边一起走，安全又省心，我也放心。 今天，咱们就好好过节。重阳节，登高望远，棠州人都去郊外的寺庙登高，寺庙有狮子会，师傅们会坐在石狮子上作法讲经。 我们今天就去郊外的甘泉寺，听说甘泉寺因为一泓甘泉闻名，寺庙里的火头僧用这甘泉做饭，都更加美味呢！” 许家兄弟在许禾这里住了好几天了，也知道他家妹子最在意的就是吃食好不好，也不知是不是逃难路上没能吃好，以至于如今就好一口美食。反正妹妹吃得起，他们就是个好运蹭饭的，应和就对了！ 等一家子出门，街上依然热闹，到处都是卖各色菊花的小贩，大些的酒楼前面都放置了用菊花扎缚的门洞，鲜妍多姿，好看极了。没见过的许老大和许老四都睁大了眼睛，许老大还沉稳点，许老四直接惊叹出声：“这府城的人，就是会玩儿！阿禾，我这下可是信了，这棠州的有钱人多，连菊花都能玩出花儿来！” 许禾笑着点头：“可不是，原来咱们在村里，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驰安只是中县，人口不多，有钱人也少，铺子都不大气，哪里有这么热闹。” 甘泉寺在城郊二十里外的无名山上，坐马车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山脚下今日也热闹得很，有许多卖菊花、重阳糕、还有卖香烛的小贩，其他卖吃食饮子的也不少。 许禾带着孩子和两个哥哥到达后，一人捧着一杯竹筒装着的麦门冬饮子，就准备登山了。 两个孩子走到一半，就被他们体力非凡的舅舅抱在身上，许禾日常不缺锻炼，这山也不算高，倒是一口气爬上了山顶，到了山顶，刚好赶上法会开始。 不说许禾不是个信佛的，就是许老大和许老四，除了阿弥陀佛，也再念不出一句完整的经，不过头一回听法会，三个大人和两个小孩，虽然听的云里雾里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听完后还真有种升华的感觉。 饶是务实的许老大也感慨：“这师傅说的真好。”至于好在哪里，许老大就说不出来了。 法会今日不止一场，听完一场后，不愿意继续听的香客们，也可以去寺庙后山赏菊采菊。甘泉寺香火旺盛，不仅庙宇修得庄严宏阔，就连后山的菊花也多种多样，光颜色上，就有白菊、墨菊、绿芙蓉等等形态更是多姿，大的小的，清理的妖娆的，应有尽有。 许禾喜欢大朵的墨菊，宋瑜爱浅粉的桃花菊，至于三个男性，表示：都好看，都喜欢！ 赏完菊花，许禾也尝到了甘泉寺名声在外的素斋，倒是不负这寺庙里旺盛的香火，火头僧是有真本事在手上的！ 登高赏菊，听法会，吃素斋，这一天也就过去了，回去的路上，许禾买下了她和宋瑜喜欢的两盆菊花，还让许老四不停嘀咕，这甘泉寺的师傅只怕六根没净，竟是做起了买卖的商人活计！ 过了重阳，许老大表示再不能多待，许禾也没有挽留了，只约定了，等立冬后，家里空闲了，必要带着两个孩子去安阳探亲！ 第37章 种树 许家兄弟走了后，家里倒是一时显得有些过分安静了，好在许禾新买的庄子还有好多计划要实施，也没工夫伤春悲秋。 上月底已经通知了葛大根，安排了人清理了庄子上的那座三进院子，休息一天后，许禾在镖局雇了两个女镖师，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葛大根做事还是很稳妥的，许禾一家过来时，院子已经全部打扫了一遍，知道许禾一家要来长住一段时间，必定要整理房间，于是将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已经懂事的女儿带了过来： “许娘子，这院子里的家具虽然齐全，但其他的都没有，想着您自有安排，我就带了我家那位和女儿过来，您有事情尽管吩咐我们来办。” 许禾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这次因为长住，她带了两马车的行李，五个人的床上用品、日常换洗衣物、书本笔墨纸砚等等，从日常吃穿，到读书工作，再到其他消遣，都带了过来。有人帮忙搭把手，也更方便。 桃庄的这座三进院子对于许禾一行五个人来说，还是比较宽敞的。进门就是前院，中间的庭院不算大，大门两边的屋子，一间给门房歇脚用，其他几间做了库房、柴房、厨房等用处。正对大门是五间正房，中间三间打通，做了堂屋，用来待客或者处理事情，其他两间挂了锁，用作账房。 从左边沿廊通往第二进就是正院，五间正房加上两间耳房，五间正房看着到比前院的要小一些，中间三间依然打通做了堂屋，剩下两间，一间做了卧房，一间做了书房。东西两边的厢房各有三间，中间的庭院正中铺了青石板路，左右栽了几棵桂花树，正是金桂飘香的时候，桂花香弥漫了庭院。 许禾带着两个孩子住了正房，安排两个女镖师住了东厢。有葛大根的妻女帮忙，加上女镖师，很快就将房屋安置好了。 许禾进了厨房，发现锅里已经烧了热水，篮子里装着不少新鲜的蔬菜，紧跟在她身后的葛大根的妻子于婶，有些紧张的开口：“许娘子，厨房这里我已经收拾过了，就是今天的午饭不知怎么安排？” 说着有些尴尬的解释：“并非我躲懒，只是怕大家吃不惯我的手艺。” 庄户家里穷，平日里没多少好东西吃，更没有什么机会去练手艺了。许禾自是不会计较，见于婶和她两个女儿都有些紧张，轻声安抚：“没事，今天中午我来做饭就好。于婶和大丫、二丫，你们帮着打下手就行。也可以在旁边看看我怎么做的，等看了几次就知道，我这也不是什么大厨，家里做饭菜也就是那几样功夫，没什么难的。我和孩子们在庄子上的这段时间，有其他事情处理，起居上还是要于婶你们帮着一起照看一下。” 于婶赶忙点头应道：“您放心，这段时间您有事尽管吩咐！” 磨合了两天，许禾一行人总算和于婶一家达到了一个和谐又舒服的状态，葛大根平时还是忙着庄子上的其他事情，于婶带着两个女儿，十岁的大丫，八岁的二丫，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其他时候，都在院子里，帮着许禾处理一些家务事。 大丫和二丫年纪小小的，听话又懂事，许禾虽然不想用童工，但也知道放她们回家也是需要做各种事情，还不如在她这里做些不累人的清洗工作，赚些小钱来的划算。 起居上舒服了，许禾就将精力更多地放在了庄子的工作安排上。当初买庄子的时候，虽然看过了庄子的规划，但还不够细致，这一次，许禾让葛大根带着她花了两天的时间，彻彻底底的将整个庄子巡视了一遍，并画出了庄子的详细规划地图。 棠州水稻一年两熟，早稻春种夏收、晚稻夏种秋收，所以秋收后到春种前的这一段时间，是人力最空闲的时候，桃庄不过二十亩水田，人均一亩不到，庄子里的庄仆日子难过，必须要有新的进项才行。 想要靠种地发财不是不行，只是在种植这件技术活上，许禾爱莫能助，也不敢提出什么超前的思想，农业社会，粮食就是庄户人的命根子，许禾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能做的，只有根据后世书本上学到的一些浅显知识，提出一些建议。比如农业生态循环理念中的稻田养殖，养鱼、养鸭、养黄鳝都可以，不过她也只是提出一个想法，具体还需要农庄的人自己去尝试，反正她说完，葛大根看着是心动了，只等着花时间与精力去测试。 除此之外，许禾更看重的是林间种植以及荒地的开垦。虽然她现在已经有合适的花卉草药合作商，但有一些花种却是后世才有的，她的空间个人工作室中，有一部分花种，可以尝试在庄子里种植。另外，她想开垦荒地种植油茶、芝麻，山上新增榛子树和山杏树。这些植物都是提取油料的好东西，无论是做香皂，还是护肤品、化妆品，都离不开油料，若使用动物油脂，不仅量少，价格上也划不来。 许禾下达了指令，执行却是葛大根和庄仆们，毕竟她也不会种植，开荒更是要被嫌弃力气小，所以，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葛大根多年管理桃庄，认识了不少卖果苗树苗的商人，这时节，种其他的东西有些晚，但是山上移栽树苗倒也不是不能活，庄子里有擅长打理树木的庄户，姓林名铁树，于是许禾就将山上种树的事情交给了葛大根和林铁树负责。 桃庄的山地利用率已经比较高了，能种树的地方有限，许禾也干不出让人拔掉好好的果树换新树种的事情，于是将眼光瞄向了紧挨着桃庄山地的另外几座无主山地。 在十一月立冬来临之前，买山地和树种，许禾花出去了近三百二十两，这也就是山地本身就有不少树木，种植地方不多，四座山头，榛子树和山杏树加一起不过二十来亩。到此，种树一事也差不多暂停一段落了。 这期间，许禾找了工匠，将后院改成了作坊。力气大的男人们都安排去山上种树了，剩下的女人和能做事情的孩子，许禾全都集中起来，做了简单的培训，形成了简单的流水线作业，进行产品生产。开始虽然材料浪费率比较高，但随着熟练度的上涨，如今做出来的产品都达到了不错的品质。 因为流水线分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工艺的泄密。庄仆的生死都系在主家身上，许禾强调过后，冒着得罪主家的风险去泄密的人毕竟是少数。最重要的是，许禾发现，教育程度低下，生活水平还在温饱线以下挣扎的庄户门，根本没有太多个人想法，虽然难听，但确实如曾经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一样，他们是封建社会的愚民。这让许禾有些难受，稳定的社会环境下，她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改变这一切，但无论如何，她会尽力让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庄户过得更好一点。 第38章 新台阶 有了庄子上的小作坊，许禾不仅开发了新品，产量上更是上了几个台阶。 燕支斋这里，本身就是连锁店，之前许禾一个人做的那点东西满足一州所需可能都不够，如今桃庄生产出来的产品基本能够被燕支斋包圆，由此可见燕支斋的规模，也更让许禾确定了要走供货的路子！不说她自己要做到燕支斋这样大的规模有多难，要多久，就算她能做到，背后没点靠山，只怕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有了桃庄的小作坊，许禾原来提供给苗娘子和燕支斋的产品，全都由桃庄的作坊接手。但桃庄主要是走量路线，许禾又为燕支斋提供了两款顶尖产品，量少昂贵，由她自己亲自制作完成，每个月各提供二十盒，一盒价格高达百两，其中所用到的材料远非普通产品能够比较，这样的东西，许禾相信燕支斋能够很好地利用。 许禾之所以敢拿出价值这么高的产品，一个是因为此时匠人的地位并不高，她做胭脂水粉再厉害，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匠人，还是个女人，天然不会被视为威胁。另外便是，她依附于燕支斋，以目前她的桃庄小作坊来说，还不至于被人看在眼里，更可能被视为燕支斋的一条生产线，不值得一提。 至于燕支斋会不会打她的主意？许禾想，能将燕支斋做到如此规模的人，格局不会如此小，从她这里拿了方子，谁能保证她不会作假？而且比起方子，她脑中的知识才是最难得的。除非有一天，她将专门卖她家产品的铺子开遍大齐，成了燕支斋的对手，那时候，燕支斋才会考虑下狠手。 除了燕支斋这边的生意，许禾的香皂生意也没有忘记，只是因为如今油料有限，所以没有大规模的生产。不过出乎许禾意料的是，她随手帮助的桂嫂，竟然成了目前她的低端肥皂产品唯一的经销商 自助者天助，桂嫂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到了中年却时来运转。 “多亏了许娘子你的帮助！”桂嫂对于改变她处境的许禾很是感激，说起话来半点不藏私：“最开始我拿着从许娘子你那里买的肥皂团，推荐给雇佣我浆洗的人，因为东西好使，很快就卖出去了！ 说起来有些脸红，虽然有些妇人喜欢香肥皂，但大多数还是选了不带香味儿的肥皂团，尤其是我住的那一片地方，妇人们都愿意用这个。每次拿了货，很快就卖出去了。 不过，这肥皂团一个能用好长时间，妇人们细致，用得爱惜，时间久了，这生意就少了一些。后来，我那嫁到乡下的表姑来我家拜访，用到肥皂团的时候，喜欢的不行，走时硬是买了一块儿回去。我就想到，除了棠州，这附近的小镇和乡里，一定也有不少人愿意花钱买的。 我这前三十多年，除了乡下亲戚家和棠州，再也没去过他处，如今倒是因为卖肥皂团，跑了不少地方！ 托许娘子的福，现在我已不做浆洗的活计了，专门走街串巷的卖肥皂团，家里的日子也比过去好了许多。” 许禾心里为桂嫂竖起大拇指，笑着称赞：“我不过是个引子，是桂嫂你自己自强自立，才有了如今的生活。我帮过的人有许多，可能借着我的帮助真正立起来的，却少之又少。自助者天助，这都是桂嫂你自己的功劳！” 桂嫂叫许禾夸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有些话听不懂，但桂嫂的背莫名的挺得更直了。 许禾确实觉得桂嫂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缺少的只是见识，但她的勇气与果敢，却比寻常男子更难得。 不过如今的许禾与桂嫂都没有想到，未来，这个曾经在苦难里挣扎的中年妇人，会成为大齐鼎鼎有名的女商人！ 冬至前几天，桃庄的小作坊才慢慢停下了生产，接下来大家都要过冬至，紧接着就是为过新年做准备。 今年因为许禾的安排，桃庄的庄户家庭都多了不少收入，许禾根据分工出力不同，制定了薪资标准，最高的拿到手有三贯钱，最低的是孩子们工钱，也有半贯。加上这段时间许禾自己的荷包进账不少，于是在作坊停工前，将人聚集在前院，发表了一番总结过去两个月，展望开年新气象的话，然后给大家发了一笔年终奖。 第一年，也没搞什么花样，钱也不是太多，就是给个鼓励。拿的最多的是葛大根，有五两，其他的，成年的一贯钱，小孩子也拿了200文。 至此，桃庄这一年的工作基本也就完成了。许禾带着宋瑜宋瑾，还有李金燕、李银雀两位女镖师，轻车简从的回城了。 回城后，许禾也记起来自己与许家两位哥哥的约定，冬至前去沙溪村走亲戚。翻了翻自己的计划本，发现开春前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许禾当即决定，去沙溪村，和许家人培养培养感情！ 许禾是个讲究人，去走亲戚怎么也不会空手去。先去镖局问了一下最近有没有走镖去安阳县的，确定三日后有一趟镖路经安阳，许禾便交了定金，和带队的镖师约定了出发时间与地点。 接下来，许禾又开始大采购了。这年头，出门一趟不容易，这次去沙溪村，怎么也要住一段时间。许禾虽然没有结过婚，也没有亲自体验过婆媳妯娌之间的相处情况，但年少时也陪着亲妈看过不少家庭伦理剧，知道这回门的姑娘，和兄弟姐们，弟媳嫂嫂之间的相处，是有大学问在的。 礼多人不怪，许禾不缺钱，有礼物开道，相信大家的关系还是很能处的，这家庭琐事，大多逃不过一个钱字。 给许家人的礼物，依然以实用性为主。快过年了，不能不做新衣服，布料整起来，这次买了更多，整二十匹，卖布料的掌柜如今看到许禾就笑眯了眼。吃食也不能少，依然有各种熏肉，鸡鸭鱼是基础配置，腊肉腊肠也买了不少，还买到了羊肉。除此之外，大米白面也准备了一些。记忆中，许家人大部分时候还是吃的粗粮，许禾自己倒是不介意吃粗粮，还能丰富膳食结构呢，但孩子们肠胃弱，还是多吃细粮好些。反正吃穿这两样是全家都能享用到的。 除此之外，给所有人准备了桃庄生产的护肤霜一瓶，给女人准备了红糖，给男人准备了白酒，孩子们准备了糖果点心，女孩们额外准备了一盒子绢花丝带。 这么些礼物也就很像样了，住再久，相信也不会引起家庭矛盾！ 礼物准备是大头，剩下的就是娘三个的行李，和路上会用到的一些东西。 许禾从许家兄弟和镖师那里了解到，从棠州到安阳大概是两天一夜的行程，那一夜会在一个中间小镇停留，白天基本在路上。镖局是不负责三餐的，因为他们如果赶路的话自己也是吃的干粮，不过路上有补给的地方，吃饭基本能解决。所以许禾也没有准备太多的吃食，只打算做一些路上吃的小糕点小零嘴。 第39章 出发去安阳 早上辰时过半，镖局的队伍正式出发，同行的不仅许禾一家，也有其他各有目的地的人。 许禾一家就占了一个马车，车厢不大，娘三个缩在车厢上，车厢后面堆满了她带的行李，裹着油布，也不怕露水沾湿。 镖队携带的货物比较多，长长的队列看起来颇为壮观，也因此行走的速度并不快。许禾将车厢遮挡的竹帘子收起来绑好，如今天光正亮，坐在车厢里还算比较亮堂，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时代，路途中也没有其他消遣，这车也偶有颠簸，读书学习是不成的，许禾索性给两个孩子讲起了故事。 镖队走的官道，路上很太平，行至午间阳光最盛的时候，就在官道旁的一家茶寮处停了下来休整。有镖师过来通知随行的人，休整时间大约半个时辰，祝福大家不要走远。 许禾带着两个孩子下车，出发前，许禾已经和镖队了解过，从棠州到安阳县大约两天就能到，途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官道上，食肆客栈都有，所以出门前，许禾只做了一些在路上解馋打发时间的小糕点，吃饭还是打算在正经的食肆解决的。 茶寮卖的饭食很简单，点菜是点不了的，都是提前做好的蒸碗，菜色也不多，许禾选了一个酱烧萝卜和白菜烧肉，主食有米饭和麦饼，家常吃米饭的时候多，宋瑜宋瑾两个倒是对麦饼有些稀奇，许禾也不纠结，买了两个饼，娘三个一起分着吃。 倒也不是许禾小气，这茶寮的麦饼做的非常实在，一个饼两指到三指厚度，大小比她的脸都大，买多了肯定吃不完。两个菜味道普普通通，酱烧萝卜用的黄豆酱，有些咸，白菜烧肉因为蒸碗，碗里头进了水蒸气，泡久了导致过于软烂，倒是这麦饼还不错，吃起来劲道十足，麦香味很浓。 吃完饭，许禾带着宋瑜宋瑾就在茶寮旁边走动了一会儿，休整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下午镖队继续行进，许禾带着两个孩子睡了午觉起来，吃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小零嘴，一边说故事，就这么悠悠荡荡的进入了途中补给的小镇。 进入小镇后，镖队径直到了一家叫做好客来的客栈，看镖队领头人和客栈的人交谈，许禾猜想这好客来必定是镖行长期合作的客栈了，等到领队的镖师过来对着随行人员嘱咐，也验证了许禾的猜想。 “好客来的掌柜是咱们镖行的老熟人，他们家物美价廉，若是无其他事，大家便直接在好客来歇一晚。想要去其它客栈歇脚的也可以，但是最好就在附近，别跑太远，明天早上我们镖队一样是辰时出发，大伙别误了时辰。” 许禾在镖师讲话的时候，仔细观察了好客来，客栈的房屋不算新了，但期间人来人往，厅堂却一直保持比较干净的状态，跑堂的活计也都井井有条，目前看来还是比较不错的。许禾没有脱离大部队的想法，等到镖师说完，就率先找掌柜的订了一间房，又嘱咐了掌柜送水进去，打算娘三个先洗漱收拾一番，再下来吃晚饭。 许禾订的房间比较宽整，洗漱休息都没什么问题。官道虽然太平，但依然是泥土路，灰尘是免不了的，许禾带着两个孩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换上了衣服，才感觉干净一些，脏衣服直接收了起来重新打了包袱，等到了许家再洗也不迟。 客栈比茶寮方便多了，吃饭可以点菜，不过这冬天，物资也不丰富，许禾带着宋瑜宋瑾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客栈里点起来灯，客栈的跑堂十分机灵，知道客人长夜漫漫会无聊，就推荐： “咱们客栈对面是茶楼，晚上有说书的先生讲故事，客人们若是不想早早的歇了，可以去瞧瞧。” 小镇的夜市离关闭还早，许禾不打算带着孩子去茶楼听书，但吃完饭还是要散散步的，就在客栈旁边的商铺里随便逛了逛，最后买了点干果蜜饯明天路上吃，就早早地回了客栈歇息。 第二天镖队准时在辰时出发，路上和昨天一样，只在午间休息了一会儿，没有多做停歇，镖队的行程安排还是比较合理的，不管是吃饭歇息还是解决生理问题，都能在早中晚三个时间点解决，路上也没有拼命的赶路，想想记忆中许禾一家人的逃荒过程，这路途称得上十分舒适了。 镖队是在下午约莫酉时过半的时候到了安阳县，安阳县不是镖队的最终目的地，等到明天，镖队还会继续行进，不过安阳县有镖行的分行，所以镖队在安阳县也不需要到客栈休整，直接去分行。而目的地是安阳县的一批人也和镖队结了尾款，一一离去。 许禾倒是没有急着离开，如今冬天天黑的早，许禾也不打算赶夜路，决定将行李先寄存在镖行，她就带着宋瑜宋瑾在左近的客栈歇一晚上，明天再出发去沙溪村也不迟。 许禾一直秉持，出门在外，万事安全为上，好在等到第二天在客栈吃完早饭，都一直顺顺利利。吃完饭，付费拜托客栈的伙计去车马行帮忙租了牛车，又带着车夫和孩子去镖行取了寄放的行李，结了护镖的尾款，就朝着沙溪村出发了。 出了县城往乡下走，虽是走的大路，但牛车还是有些颠簸，冬天道路两边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树叶飘落，枯草横行，好在今日天公作美，暖洋洋的太阳照着，倒也不至于显得凄凉。 沙溪村到县城并不算很远，坐着牛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和许禾前世记忆中房屋整齐道路干净的农村不同，如今的乡下村落规划并没有那么全面，为了给适合耕种的田地让路，房屋都是散开的，这边几户人家，那边几户，另一边又有几户，看着没有规律可言，好在沙溪村是离县城比较近的大村，村子也称得上殷实，村口立了大大的石碑，上书“沙溪村”三个大字，很容易就能找到地方。 第40章 见爹娘 大概是今天天气不错，村口处有好几个孩子在聚在一起玩耍，随着牛车进村，孩子们的视线都转了过来，或许是看到不认识的人一时好奇又有些警惕。 其中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左右的男孩子率先出声：“你们是谁？来我们村干什么？” 许禾示意车夫先停车，看这男孩子穿着半旧的棉衣棉裤，干干净净的，也没有打补丁，和其他几个孩子颇有不同，就笑着打招呼：“我姓许，是来沙溪村寻亲的，小哥如何称呼？可知道沙溪村是否有一新搬来的姓许的人家？家里该是做猎户的。” “你说的许峻他家吗？”男孩子见许禾如此客气，一时间有些脸红：“我叫齐小武，如果你是找许峻他们家的话，我知道他家在哪儿。” 许禾回忆了一下，记起来许老大的小儿子就叫做许峻，今年应该满十岁的样子，就点点头：“许峻是我的侄儿，齐小哥能不能帮忙带个路去许家？” 说着，许禾从装零食的布袋子里面掏出了一把蜜饯，招呼几个孩子过来，给他们分了：“这算是我谢谢大家帮忙带路的礼物，可好？” 沙溪村虽然日子不算难过，但普通百姓家里，孩子们也大多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大方的享用零食，所以许禾这个谢礼可算是谢在了点上，拿了蜜饯的几个孩子都点头答应，一边跑着，一边给牛车带路。 许家的房子离村口比较远，大概是因为才搬来不久，许家房屋坐落的这一片，只有零星几户，距离山脚很近了，也就是许家人丁旺盛，又是猎户，才敢将房屋建在这一片。和其他人家相比，许家的房子明显更新，青砖瓦房，围墙虽然用的泥砖，但也差不多有一个成年人高，还是比较有安全感的。 大门此时关闭着，拿了蜜饯的孩子们纷纷散去，许禾拍响了看着有八九成新的木门，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女声： “来了！谁啊？” 大门打开后，许禾见到了一个穿着蓝色上衣灰色长裙，头发用蓝色的布缠成包髻的中年女子，首先注意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有神，使得普通的面相看起来十分亲和，许禾从记忆中知道，这是许大嫂方燕燕，许老大的妻子。 许大嫂早已经看呆了，还是许禾先招呼：“大嫂，我是阿禾，赶紧的，叫哥哥外甥们过来搬东西！” 许大嫂这才“唉唉唉”的反应过来，转头朝着院子里头大喊：“雪梅，赶紧的，你姑姑回家了，去告诉老太太！叫上梨花，还有你弟弟妹妹们，赶紧出来拿东西。” 见大儿子陈雪梅从厨房里出来，许大嫂这才上前拉着许禾的手，又摸着宋瑜宋瑾的头，笑着红了眼眶：“爹娘一直惦记着呢，钱对时间接到口信说你要过来，一家子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的。” 原主是个脾气十分温和的人，和娘家几个嫂子相处都十分融洽，许禾也能感受到许大嫂的善意与真诚，如今见了面，更是放下心来，让两个孩子叫人：“小瑜，小瑾，还记不记得这是你们大舅母！” 宋瑜还是有印象的，宋瑾年纪小，早已不记得了，不过两个孩子都被教育得十分懂礼，乖乖的喊了一声“大舅母”。 许大嫂激动得一手一个搂着：“赶紧的，跟大舅母进去，你们外祖母外祖父可念着呢！”正要进门，才想起来还有车夫：“哎呀，看我这记性，这位大哥，进去喝碗茶歇会儿，等几个孩子们将东西拿下来，再走也不迟！” 车夫连忙摆手，这看着像是家人团聚，他凑上去作甚，还不如早点回城，看看能不能多做两趟生意呢！车钱许禾早已经给了他，车夫便也不多待，等到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就离开了。 孩子们忘性大，离别团聚的概念还不深刻，只看到姑姑带回家的东西，布匹肉食都是看得见的，一时都兴奋极了！ 许大嫂领着许禾和宋瑜宋瑾进屋，许老爹和许老娘早已经在堂屋里等着，等许禾一进来，许老娘便坐不住了，手脚利索的起身，一把抱住许禾，边哭边念叨：“我的儿啊，可算是见到了。” 许老爹红着眼睛，将两个外孙抱在手里，点头不住的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等到几人哭诉收拾一番，已过去好半天，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在家里的，都到了堂屋里，也幸亏堂屋宽敞，不至于拥挤。 许禾一眼望去，将许岱和许秀娥，还有最小的许巍拉到身边，许岱和许秀娥是许禾的三哥许老三的一双儿女，她三嫂张巧芳在逃荒路上去了，留下两个孩子，许岱今年不过10岁，许秀娥不过7岁，好在家里的叔伯婶娘都是厚道人，两个孩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许巍是许老四的儿子，今年冬天才满5岁，和宋瑜差不多的年纪，生了一双和他亲娘钱招娣一模一样的大眼睛，脸蛋肥嘟嘟的，萌娃一个。 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小脑袋，许禾开始分派礼物：“娘，也快过年了，我带了不少布匹，辛苦嫂子们操持，今年冬天好歹能得一身新衣。上回听大哥四哥说起家里依旧在做猎户生意，向来也不太缺肉食，不过那些熏肉是棠州那边的口味，我吃着倒是和咱们自己做的不一样，倒是可以试试。” 说着，许禾起身走到堆放礼物的那处，抱出一个竹编带盖子的四方箩筐，笑着介绍：“这是我特地给家里带的，这是润肤霜，大家都能用，这胭脂香粉，嫂子和外甥媳妇，还有娘，每人一套，哦，秀慧也到说亲的年纪了，也有。” 许老娘高兴又担心：“你这丫头，家里什么也不缺，上回，你大哥和四哥就带回来好多东西，你这次来，又拿这么些，可有的抛费！” 许禾知道许老娘的顾虑，但她如今并不缺钱，家常用的这些也花不了多少钱，许家人愿意真心待她和两个孩子，她也不会看着许家人吃苦却视而不见，只能尽量打消许老爹许老娘的担心： “爹，娘，你们别担心，这些花费不了多少。你们是知道的，你们那短命的女婿向来能干，给我们孤儿寡母留了一份家底，如今我在棠州，做了一点胭脂水粉的生意，和咱们驰安县不同，棠州那边富裕的人家多，很舍得买这些个东西，所以我这生意很能做，也慢慢攒了不少家底。哪里有我自己吃好喝好，看着乡下的爹娘过苦日子的道理。” 许老爹和许老娘听她这么说，才稍微安心，又仔细问了一些生意上的事，许禾一一道来，知道许禾在棠州还买了田地，可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他们想着，这生意能做就一直做，不能做了，好歹有田地在，轻易饿不死。 第41章 团圆夜 昨晚在客栈里休整了一晚上，许禾和两个孩子都不累，宋瑜和宋瑾在许禾的教育下，性格都比较开朗，在几个大孩子的带领下，孩子们玩作一团出门去了，许禾陪着爹娘和嫂嫂们说话，大嫂的连两个儿媳，大儿媳陈雪梅和二儿媳王梨花都是贤惠勤劳的姑娘，见长辈们说着话，就一起退出来，进厨房忙活去了。 “老大和老三带着你几个侄子，一大早的进山去了。快过年了，乡下杀猪的人家多了起来，你二哥想以后做屠户生意，最近都是天不亮就出门，给人家杀猪去了，他是新手，给人杀猪就拿点下水，不多要其他的，倒是接了不少生意。老四也一大早上县城卖猎物去了，最近生意好做，饭前肯定能回。” 许禾点点头，大过年的，有钱没钱都要置办点年货，生意肯定是不差的。 “二哥向来有主意，这屠户生意确实能做。”许禾两辈子都没下地种田过，但也知道，如今的农民种地完全看老天赏不赏脸，抗风险能力极低，做生意好歹是一条出路，“说起来，我在棠州的邻居，他们家就是做屠户生意的，在街上有个铺子，父子几个经营着，不说大富大贵，但家常是不缺肉不缺油水的。” 许老爹点头：“是这个理，咱们这一家子男人，种田比不上庄稼老手，再则这田地也难买，如今几亩地还不够一大家子日常嚼用的。打猎虽说收益不错，但如今这村里的山不比咱们老家，猎物要少很多，这收益也少了很多。等你二哥这屠户生意稳定了，我们想着也在县城置办一间铺子，有个稳定进项，心里也踏实！” 许老爹的打算，早就和许家所有人说过了，男人们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几个妯娌却心里有些说道，如今公婆都在，这铺子的收益自是交到公中，可等以后分家，这铺子又怎么分呢？ 再一个，屠户虽然也是辛苦活计，却比上山打猎要安全稳定，老二比他兄弟能干，自己学了屠户手艺，她们也说不出什么，可要这么眼看着以后自家的儿子依然在村里做猎户，他们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好在这些想法也只是在心里念叨，却碍于家中公婆的威严，几个儿媳也没有多说。 许禾前世打交道的人各种各样，如何看不出许家几个儿媳的想法，人非圣贤，又怎么能要求所有人都无私心，就许家儿媳这种只在心里想想，而不是闹腾出来的，已经非常厚道了。说到底，还是家里条件没有那么宽裕，孩子们的出路也少，如今看到一条好一些的出路，女人们自然想为自己的孩子打算，这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爹，娘，我看这屠户生意还可以做的更仔细一些。”往大了去做，可以做成养殖的产业链，小一点，家庭作坊式的产业闭环也可以，许禾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哥哥和侄子们虽然不善于种地，却从小和这些野物畜生打交道，我记得几个嫂嫂养鸡养鸭也是好手。这做屠户生意的，热情诚信，打出好口碑，便能留下买肉的客人，这另一则，这肉的来处也重要。虽说可以在乡下收猪宰杀贩卖，但不稳定是一个，另一个，二哥是新人，这做生意向来做生不如做熟，二哥肯定拼不过那些已经做了许久屠户的老人。所以，这养猪，咱们可以自己来做。” 许老爹还未说话，擅长养殖的许大嫂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咱们自己养一只两只的没什么，可这猪养多了就怕得病！” 许二嫂李金花和许四嫂钱招娣都点头，她们都是勤快能干的人，力气活从来不惧，怕就怕费了力气还浪费了钱。 许禾也知道养猪这个事情是个技术活，不能急于求成：“大嫂说的是，这养猪也不能着急，咱们可以先养个几头试试水，我也去看看能不能找着这养猪的书，咱们不懂可以学，大不了花点钱去找兽医，学学怎么给猪看病！” 许四嫂大笑：“这养猪还能出书不成？” “四嫂可别小看了这养猪养鸭的活计，其中的门道可多着呢！”许禾前世就有好友学的养殖专业，毕业后自己创业开了养猪场，赚的可不少，“而且，咱们既然做了屠户生意，那就不仅是卖猪肉，家里的鸡鸭鹅不都可以卖？养猪咱们担心猪病，倒不如养兔子。” 说着，许禾看向许老爹和许老娘：“爹，娘，小时候大哥不是给我捉过几只野兔子来养，兔子可比猪好养得多，而且一窝生的也多。咱们养了兔子，不仅可以日常售卖新鲜兔肉，多了的兔子宰了做成烟熏的，也不怕存放！” 许老爹点头，听闺女这么一说，这事情确实能干：“我看这生意能干，等你几个哥哥回来，咱们再好生商量一番。” 这事儿自然要好生商议，毕竟关乎一家子未来的生计发展，许禾也不过是提个建议，落到实处还得是许家人自己去做。 下午天还亮着，外出的许家兄弟几个就一一回家了，冬季黑夜来的早，在外滞留晚了回家也不方便，所以都趁着天光回家。如今不是农忙，许家虽然不至于缺衣少食，但过得依然俭省，冬日闲在家中，都只有早晚两餐饭，早上辰时吃早饭，吃完早饭，出门打猎的男人会带上干粮出去，许老二外出杀猪还能蹭一顿杀猪饭。余下在家里的老人女人们，就等着下午酉时的晚饭。 申正时分，外出的许家人都回来了，许禾和几个哥哥侄子说了会儿话，嫂子和两个侄媳妇就已经将饭摆好了。虽然已经在记忆中知道许家人丁旺盛，但看着坐得满满当当两大圆桌子的人，许禾还是对许家人繁衍生息的能力表示赞叹！ 归家的姑奶奶是娇客，许禾陪着许老爹许老娘坐着，宋瑜和宋瑾跟着许家的孩子们坐在另一桌，两个孩子早已经习惯自己吃饭，许禾也不怎么担心。 红烧猪蹄炖萝卜、爆炒兔肉丁、猪血豆腐汤、云耳炒肉、油渣炒白菜、清炒冬瓜，六个菜，用硕大的粗瓷海碗装着，还有一簸箕的粗面馒头，这菜色，绝对能笑傲沙溪村了，可以看得出来许家对许禾这位姑奶奶的重视，也说明许家作为猎户，确实不缺肉吃。 许大嫂的两个儿媳陈雪梅和王梨花又一起端了三碗面进来，王梨花带着孩子们一桌，将两碗面给了宋瑜和宋瑾，作为长孙媳妇的陈雪梅将面碗端到许禾前面，笑着说道：“都说出门饺子回家面，姑姑快尝尝我的手艺。” 许大嫂自己是个爽朗的性格，找儿媳妇也一心找能合得来的，所以陈雪梅和王梨花都是大方爽利的姑娘，许禾对她们印象还是很好的，看着陈雪梅忙里忙外的，赶紧拉着她让她歇着：“你婆婆总说她两个儿媳妇能干，大的厨艺好，小的擅女红，我可要好好尝尝，看她是不是在吹牛！” 乡里人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大家说说笑笑的，享用了一顿愉快又满足的晚餐。 第42章 饮食为先 许家人口多，房子也建的多，孙辈如今成亲的只有许老大的两个儿子，其他的没成亲的，女孩一间屋子，男孩一间屋子，许家本是北方人，家里也没有睡床，都是盘的炕，兄弟姐妹们睡一起，也不会拥挤。 家里还有几间屋子空着，许禾带着宋瑜宋瑾睡了空着的最后一间正屋，屋子里面早已经精心收拾过了，炕也烧热了，铺了新做的褥子，盖着新被子，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作为归家的姑奶奶，又出手大方，娘家人人都收到了她送的礼物，许禾带着孩子在许家的归宁日子过得非常舒服。许禾自己拎得清，不主动参与许家内部的家务事，许家人询问意见，她会思考给出建议，当然，结果的好坏也都会一一说清楚，虽然她本意是想要许家能过得更好，但也不想好心办坏事，该说的都要说清楚。许老爹许老娘和许家兄弟与她血缘亲厚，自是疼她，许家的妯娌对待大方不多事的小姑子，自然以礼相待，家里人多，家务事什么的怎么也轮不到许禾身上，许禾主动都不行，最多能获得一点嘴皮子的指挥权。 许禾是不好意思自己半点不做事，只看着嫂子们忙活的。出不了力，那就出钱吧！ 这还是要从许老二带回来的杀猪礼物说起，临近年末，乡下杀猪的人家多，许老二经常外出，回来不是带猪蹄，就是一副猪下水，甚至还带回来了一个猪头。许家人作为猎户，一直以来不缺肉吃，但是乡下人家，这肉食的做法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不是炖汤红烧，就是白切酱烤，所用的调料，永远都是乡下人家常用的那几样。不是他们不会吃，一个是没这个意识，另一个就是如今的调料香料，价格不是一般的高，许家人就算买得起也不愿意花这个钱。有肉吃就不错了，还要搞花样？惯的你！ 但许禾不缺这点钱呀！安阳县过往客商多，香料什么的还是比较容易找齐的，不管是烤肉用的孜然，还是卤煮要用到的卤料，都能找到。 卤味什么的，许禾前世也爱吃，她妈嫌弃外面的不干净，常常自己买了食材和香料自己动手做，看多了，许禾也知道需要哪些香料，以及大概的步骤。她也不吝啬，能找到的香料都卖了一些，然后叫上最擅厨艺的陈雪梅，许禾嘴上指导，陈雪梅动手，成功做了一大锅卤煮。 这一锅卤的可够久的，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做，小火慢炖了一个晚上，到早上起来一看，卤料的香味弥漫在许家小院上空，最先卤煮的猪头，用筷子轻轻一拨，骨肉瞬间分离，再尝尝味道，卤香十足，猪头肉入口即化。得了，早上也不吃别的了，舀面粉揉面做面条，每人一碗面条，配上一勺卤肉，再烫点白菜心，这早饭，完美。 一大家子围着吃了早饭，许禾最近被许家人吃嘛嘛香的吃饭姿势给传染了，往常还会觉得早上这么吃太油腻，现在，真香！ 许老二捧着碗，呼呼下去，一碗面去了大半：“大郞他媳妇这手艺，我看都能开店了，这猪头肉做的软烂入味，大肠放进去的时间也刚刚好，入味又有嚼劲！想想这些天在其他人家吃的杀猪菜，当时觉得好吃，现在就觉得差远了！” 许禾点头赞同：“雪梅还说是第一次做呢，家里香料还有不少，不只是二哥带回来的猪头下水，其他的，不拘是骨头还是肉，就是萝卜，也可以卤了试试。” 其他人都捧着碗吃面，空不出嘴来夸赞，只能不停点头，来表示他们的满意。而被长辈夸赞得陈雪梅，红着脸，亮着眼，内心顿时雄心万丈！ 于是接下来几天，在许禾的嘴炮指点下，陈雪梅不停的尝试，最后，终于调整出了最适合卤料配方，和各种食材的卤制时间，除了直接享用卤味，还学会了卤味加工，用卤制过的猪头肉、猪心、猪腰、猪肺、大肠、猪肚等这些猪内脏，做凉拌猪杂、或者葱爆猪杂、还有干锅卤肥肠、葱爆卤肥肠等等，吃的许家上上下下，那还是满嘴流油！ 今年收成不错，沙溪村的村民们也舍得买肉吃，村里天天飘着肉香，但许家的香味却是格外的突出，陈雪梅的好手艺，吸引了不少小孩过来。 许家作为半路搬来的新住民，根基浅，和村民们交集也少，但这不妨碍许家的小孩成为沙溪村孩童中的一霸。许家不管男孩女孩，都没有娇养的，从小就跟着亲爹学打猎，平常虽然因为年纪小被大人警告不许进山打猎，但偶尔也能在外围捉到野鸡野兔什么的。许家不缺孩子们捡到的那点儿玩意，于是许家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凭借着这点猎物，成功在沙溪村的娃儿们心中，成了当仁不让的孩子王。 做老大要有老大的风度不是，于是以许老二的长子，十四岁的许崇为首的许家小孩们，不得不从自己的口粮中分出一部分，分享给自己的小伙伴们。 这也让许崇成功收获了亲妈李金花女士的巴掌：“你个臭小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着孩子们混，这么些肉呢！” 许二嫂心疼分出去的肉，许老二倒是不在意：“孩子也就松快这一年了，等明年十五了，可就要跟着他叔叔堂兄开始进山了。男孩子嘛，大气些才好，就那么些肉，计较啥！” 许二嫂娘家穷，就格外爱惜东西，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听自己男人这么说了，这事儿也就过了。不过孩子之间的交际，倒是让许家再沙溪村的人缘向前迈了一大步，村里人大多还是讲礼的，虽然未必读过什么书，但有来有往却是祖祖辈辈传承的礼仪，自己孩子吃了许家的东西，家里富裕些的，会送点东西过来，力有不足的呢，平日里和许家男人女人交往，就更主动一点，如此，倒是意外之喜了！ 第43章 打糍粑 许家人进一步融入沙溪村之后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平时村民们有点什么活动，都会过来问问许家要不要参加。 最近沙溪村的村民们都在忙着蒸糯米，打糍粑。作为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许家是没有做糍粑的习惯的，驰安县那边也不流行这个。 入乡随俗，许家人也想好好融入本地，在上门的村民这么一说之后，许老大作为长子，发挥主人翁精神，立马和人家问起了这糍粑的做法。 说来，许禾其实也知道糍粑的大概制作过程，前世，她小的时候，乡下的祖父母都会自己做糍粑，许禾虽然没有亲身上阵过，但看了这么多年，看也看会了。 沙溪村的糍粑和她前世乡下祖母家做的差不多，首先选上好的糯米提前淘洗浸泡，然后放到木甑里蒸熟成糯米饭。 冬日闲着无事，许家为了做糍粑，早上吃完早饭就忙活开了，等到糯米饭蒸熟，也刚好到了午时，许禾想起了前世每到家里做糍粑的时候，都会趁机做糯米饭团吃。吃起来软糯又有嚼劲的糯米饭，和平日里的粳米饭比起来，也别有风味。 刚好家里最近没少屯食，熬猪油剩下的油渣，撒点盐，拌一拌，再裹到刚出锅的糯米饭里面，搓成糯米饭团子，一口下去，油渣的香味混合着糯米的香甜，一致获得了孩子们的喜欢！ 除了油渣糯米饭团，还有家里剩的卤味，卤猪头肉饭团、卤大肠饭团，猪肚饭团、还有卤萝卜饭团，各有各的风味！ 都说糯米吃多了不好消化，嗯，消化系统不成熟的小娃娃们还是要乖乖遵守的，少吃点糯米，至于大人们，哎呀，吃了再说！ 享用完了糯米饭团，正经开始打糍粑了，打糍粑要用的木杵和石臼许家是没有的，好在邻居家的小孩最近没少吃许家的卤味，这不家里大人不好意思了，大方的将家里用的杵槌和石臼贡献出来。 人多力量大，将木甑里的熟糯米倒入石臼中，许家几个兄弟带着成了年的侄子一起，两人一组轮换着来，一人手中一个木杵，用力捣搅，等到糯米被舂制成粘乎乎的的白团，基本看不到米粒后，也就差不多了。 许禾趁这个时候挖了一团出来，软软糯糯的，捏成小丸子的样式，配上白糖，甜糯可口。不过，许禾更喜欢配熬制好的红糖，比白糖更香甜一些。 之前吃了饭团，糍粑也吃不了多少，就是尝尝味儿，看着许家兄弟将舂制好的糍粑放入新做好不久的四方木质模板里，放在厨房窗台下通风，等到晾凉成型后，再切制成长宽厚度适宜的大小，放在水缸里浸泡，按时换水，可以放好几个月。 放了两天，糍粑差不多就风干了，许大嫂当即拆了模具，将糍粑切块，当天晚上，许家就吃到了咸口的油煎糍粑，煎的两面金黄的糍粑，一口下去，咸香十足！还有糍粑炒白菜，别说，看起来有点黑暗料理的样子，但吃起来，这味道还真不错。 除了打糍粑，做米糕也是沙溪村的腊月风俗，都是糯米制品，但与糍粑是用蒸熟的糯米舂制而成不同，米糕是用糯米粉做的。 家里没有石磨，一大早的，许家两个孙辈的儿媳妇就拎着一小袋子的糯米，到了沙溪村的石磨坊，这石磨坊是沙溪村的大姓齐家族长家的经营，陈雪梅和王梨花到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排队在等着磨粉了。 见了陈雪梅和王梨花，都纷纷打招呼：“许峰家的，许岭家的，也来磨糯米粉呢！” 陈雪梅笑着点头：“是呀，去年家里事儿多，腊月过年都没怎么好好准备，今年倒是学学嫂子们的手艺，准备些糯米粉做米糕吃！” “是要好好准备，你家姑奶奶回家，可不得尝尝咱们村的特产！”其中一位中年的嫂子凑笑着说道。 也有那说话不着四五的问道：“你们家姑奶奶可住了好些天了，你们婆婆没意见呀？” 意见？什么意见？看你是眼红我家姑奶奶出手大方吧，陈雪梅心里翻白眼，脸上笑眯眯：“看嫂子这话说得，可是春杏姐姐前些日子回家闹得不愉快？” 春杏正是这不会说话的嫂子家的小姑子，也是家里的幺女，爹娘宠着，兄弟疼着，脾气向来泼辣，这做嫂子可不就有意见了。 成功让人闭嘴的陈雪梅也不尴尬，拉着其他嫂子闲聊：“我这还是第一次做米糕呢，嫂子们有什么绝活儿，可得教教我!” 家家户户都会做的东西，绝活儿是没有的，不过做法嘛，倒是都有自己的特色，称不上秘方的东西，大家也不吝啬分享交流。等到自家的糯米磨好后，陈雪梅已经收获了一肚子米糕的制作手法。 刚磨好的糯米是浆水的形式，需要用布袋过滤，然后将湿的糯米粉团掰开风干，等到风干成大小不一的粉疙瘩后，糯米粉也就制成了。 家里有火炕，等不及风干，就直接用炕烘干，等到晚上，糯米粉也就差不多成了。 许禾特地从暖呼呼的火炕上下来，让陈雪梅先弄一部分出来：“弄一小碗用来做糯米小丸子，我看家里做了酒酿，晚上做鸡蛋酒酿糯米小丸子，剩下的做米糕，还有卤味，正好有菜有汤，还有主食！” 小姑姑爱吃也会吃，这酒酿丸子做起来也非常简单，两位小辈媳妇自然没有意见。 糯米粉还剩下不少，就先继续放着，再烘一个晚上，明天肯定就行了，收起来日后做其他吃食。 有村里其他嫂子分享的米糕做法，陈雪梅总结出来后，做了两种口味的，一种是加了红枣碎和山核桃的米糕，一种是萝卜腊肉米糕，一甜一咸，两种口味，也不怕家里人口味不同了！ 不得不说，陈雪梅的手艺非常不错，第一次做米糕就做得有模有样，年纪小点的孩子更偏爱吃甜口的米糕，配上甜口的酒酿，甜滋滋的，偶尔夹一筷子卤肉，心里那叫一个美。年纪大的倒是咸甜皆宜，这东西平日里没得吃，哪里还会挑，都好吃！ 许禾在沙溪村的日子，就这么伴着当地的特色美食，悠悠闲闲的过去。 第44章 回家过年 过年前有最后一趟经过安阳县去往棠州的镖队，而许禾带着两个孩子也已经在沙溪村待了快十天，差不多也要到回去的时候了。 许老娘带头挽留：“何必再折腾着回去，你们娘三个就留下来过年多好，又不是荒年，家里什么都有，也不缺吃食。” 几个嫂子也真心附和：“娘说的对，阿禾你这回家一趟也不容易，多待些日子不是更好！” 许禾倒不是不好意思多待，而是确实有自己的安排：“家里正月里还有事情，我那胭脂水粉的生意，开年了就要铺排开来。正月里走镖的都停了，那之后再回去就耽搁事了。” 听她如此说了，许家人才遗憾放手，还是许老爹看得开：“行了，如今知道各自过得好就安稳了，棠州离咱们这里也不远，等到开春了，山上野物多了，不拘兔子还是菌菇干果，到时候叫他们兄弟几个跑一趟棠州，给送去尝个味儿！” 这边大人不纠缠了，宋瑜宋瑾却是万分舍不得，会背着他们姐弟到处跑到处玩的表哥，会给他们偷偷塞零食的表姐，还有给他们做新衣服新鞋子的舅母表嫂，让他们将脖子当马骑的舅舅，等到回了棠州，这些待遇可都没有了。 宋瑜两只手忙不过来，轮流拉着许家的表姐叮嘱：“秀慧表姐、秀丽表姐、秀娥表姐还有秀红表姐，你们得空了，可一定要去棠州看我，到时候咱们一起睡在我的房间里，我有好多种颜色的头绳和头花，到时候我们一起戴！” 宋瑾也赖在他三表哥的身上交待：“棠州有好多好吃的，你们一定要去，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我娘有钱！”这傻小子好歹知道在外面吃东西是要付钱的。 和许家众人依依惜别后，许禾便带着许家给准备的烟熏的兔子、野猪肉，还有晒干的蘑菇木耳、山核桃山板栗这些，装了两大袋，搭上了年前最后一轮路径棠州的镖队，回家去了！ 等回到棠州的家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的上午，回来的路上也没受什么累，娘三个精神都好的很，许禾首先将从许家带回来的东西分了好几份，给平日里交好的邻居送去，等送完东西，今明两天的吃食也就差不多了。 嗯，她就喜欢礼尚往来这个好传统！ 送完礼，许禾将两个孩子打发出去找小伙伴玩耍，就开始了大扫除。离家半个月的时间，家里都积了一层灰，趁着今日天气晴朗，还算暖和，可不得赶紧收拾收拾！ 家里的柴火是不缺的，自从自己有了田庄，家里的柴火至少会屯上两个月的量，堆在厨房外头搭建起来的沿廊上，也不怕被雨淋湿。先把灶燃起来，两口大锅都烧上热水，既能清理铁锅，也方便等会儿收拾的时候能用上热水。 等烧水的间隙，先将屋里屋外用扫帚扫一遍，再将床上用来遮盖的床单换下来，床帐也换下来，放到一边，到时候清洗。 这时候水也热了，用木盆调了热水，拿上抹布，开干！ 等到里里外外都擦了个遍，屋里又拖了两遍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外出的两个孩子都揉着肚子回家了。 “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一顿不吃就饿的慌的宋瑾，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能吃馄饨不？我想吃馄饨了！” 嘿，还学会点菜了，有进步。许禾看了眼今天邻居们礼尚往来送给她的吃食，刚好，还真有馄饨，瞧着是柳家嫂子的手艺。 宋瑜也看到了，拎着小凳子坐到灶前：“娘，我来烧火！” 趁着锅里烧水的空档，许禾调了酱汁，等水开了，先用勺子舀了三勺开水，调了三碗汤汁，然后放馄饨下去，不用多久，馄饨就浮起来了。 娘三个一人一碗馄饨，今天的午饭就这么对付着过去了。 吃完饭，宋瑜帮着收拾碗筷，等收拾完，就乖乖的待着：“娘，下午我不出去了，我在家里帮忙！” 许禾笑着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家里也没其他事了，还剩下那点床单，我已经找了浆洗的妇人，等会儿上门来收拾。你带弟弟先去休息一会儿，下午咱们娘俩出门去打年货！” 趁着中午孩子们休息的时候，浆洗的妇人上门了，早先来家里的桂嫂如今做起了肥皂生意，已经换行了，今天上门的是个姓张的年轻妇人，一问年龄，比许禾还小，大概是生活贫苦，看起来要比许禾大，面上带着些许愁苦沧桑。不过此人是桂嫂帮忙介绍的，也是本地人，还是信得过的。 张娘子在院子里洗床单，许禾在书房里列清单。去沙溪村前，家里的新鲜菜新鲜肉都被消耗完了，各类菜干倒是都还有存货，不过新年也不能只吃干货，下午还得屯一些应季的新鲜菜，正月里卖菜蔬肉食的商家基本是不开门做生意的，还是要多准备一些才行。 点心蜜饯、水果干货、分小孩子的糖果都要准备一点。 除了吃食，还有衣服，过年新气象，新衣服好歹要做上一身，就是不知道这两三天的，成衣铺子能不能赶工出来，说不得要多费些钱了。 还有春联、窗花、灯笼这些，今年还是用黄色才行。 等到张娘子已经将洗好的床单床帐晾到院子里的竹竿上，宋瑜和宋瑾也已经午休醒来，收拾好了。 给张娘子结算了工钱，将年纪还小的宋瑾送到隔壁和陈嫂子家的三郎一起玩耍，许禾便带着宋瑜出门逛街去了。 第一站就是成衣铺子，许禾也算是老顾客了，一进去，掌柜娘子就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我还纳闷呢，都要过新年了，许娘子怎么还没上门来做新衣，再晚些，我可要登门拜访了！” “前段时间回娘家去了，今天上午才回来呢，下午不就来了！”许禾随口解释：“这过新年可有什么新花样？” “有呢！”掌柜娘子搬来好些布料：“这都是新到的印花布，我这一到手，就想着哪些合适许娘子家了。” 打交道一年多了，掌柜娘子也清楚了许禾的洗好，指着其中一匹粉色印染布：“这个给小姑娘穿最好了，粉嫩嫩的，显白。这印染的小朵花纹，也好看，清新！”又拿了浅蓝色的印花布：“许娘子你皮肤白，这个颜色正合适，小男娃也可以用！” 许禾摸了摸这些印花布，往宋瑜身上挂了下，觉得还不错：“有没有新款式，今年来得晚了些，有合适的新款式就直接用了，早些做好早些穿上新衣裳！” 掌柜娘子又从柜台里小心搬出一个大册子：“有好几个新款式，配色我看着都不错，许娘子看看喜欢哪个？” 许禾让宋瑜选了自己喜欢的款式，又给自己和宋瑾选了，交了定金：“那就这些，正月前能不能做好？” 掌柜娘子迟疑：“这加急的话，需要另外找绣娘，价钱上要高一些。” 许禾点头：“那就麻烦您加急，若是明晚能做好，价钱上没问题。” 第45章 打年货 订好了过年的新衣裳，接下来就是吃食了。 先去陈嫂子家的肉铺，此时买肉有些晚了，肉铺里剩下的好肉已经不多，魏屠户见了便说道： “许娘子，你要的量大，这么着，明儿个我也要宰猪的，你看看都要哪些部位的，我给你预留下来！” 这感情好，许禾选了一只猪蹄、一副猪肚、猪肉的话，不同部位的，五花肉、里脊肉还有梅花肉各来三斤。五花肉做红烧肉或者扣肉，里脊肉用来做肉片汤，梅花肉做肉丸子或者炒着吃都可以。这么着，正月里的肉食便解决了大半：“猪蹄可得帮我剁好，剁的小点儿，猪肚也要先收拾好。猪排也留三斤，要瘦一些的，同样剁好才行。” 魏屠户点头答应，这位邻居也算是散户中的大客户了，虽然要求多，但耐不住人家出手大方，虽说如今城里人日子也好过，但像这许娘子一样隔三差五买肉的也不多。 “许娘子来得晚了些，年前宰了一头老牛，很快就分出去了，现在是没有了，不过羊肉倒是不缺，西北来的绵羊，味道比咱们自己养的要好吃些，要不要留一些？” 许禾点头：“那就留一些，选好部位的肉，留五斤。”炖羊汤、红烧羊肉、葱爆羊肉，都不错，这么些也就差不多了。 订好了肉，又去卖水货的铺子，新鲜的鱼是不能少的，鲤鱼得来一条，过年的敬神鱼就有了，再来一条刺儿少的鲈鱼、桂花鱼都来一条，清蒸鲈鱼，糖醋桂花鱼都好吃！ 还有花蛤和甲鱼，甲鱼她不太会做，还是算了，花蛤可以来一点。 选好了要买的水货，也不用直接提着逛街，付了钱，和店家约好酉时左右送到家里去就行。 这时节新鲜蔬菜的种类也不多，好在气温不高，妥善存放，也能放置一段时间，萝卜、白菜、山药、菠菜、芥菜都卖了一些，惊喜的是，竟然还有冬笋、茼蒿和莲藕，虽然价格稍微高了点，但许禾依然买了不少。还有菜农自己发的豆芽，也买了一些。 家里干蘑菇、木耳这些干货都有不少，不需要另外添置。 水果有橘子、木瓜、林檎、梨这些，都买了一些，正月里打发时间也好。 坚果的话，家里有山核桃和山板栗，再添些松子、花生、瓜子，还有杏仁儿，也就差不多了。 紫苏梅子姜、金桔凉果、樱桃煎这些蜜饯儿买点，话梅糖和饴糖也准备些，到时候分给巷子里拜年的孩子们甜甜嘴。 到这里，吃食零嘴也就差不多了，咱也不喜欢喝酒，酒水就不用准备了，实在馋了，自己煮茶饮子也可以。 春联就找了街上摆摊写对联的年轻书生，也不贵，十几文钱就能买到一副字迹工整，寓意美满的对联。然后是福字、窗花、灯笼，这些也不用找专门的铺子，街上卖这类产品的摊贩有不少，价格都还算公道，和宋瑜小姑娘一起选了各自喜欢的窗花，又给宋瑜买了她喜欢的兔子灯，一碗水端平，没来的宋瑾也给选了个鲤鱼灯。 本以为到这里年货也就差不多了，等到路过柳娘子家的小食摊才想起来去年手打肉丸子的辛苦，于是又在柳娘子这里订了些鱼丸。 等回到家，时间还早，宋瑜也不出去玩了，陪着她一起，将贴福字和窗花，又帮着扶竹梯，贴了对联，挂了灯笼。 等到水货铺子和果蔬铺子将定好的货物送上门，也差不多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候，中午吃的是柳娘子家送的馄饨，晚上就吃吴娘子送的包子，配上陈嫂子给的羊杂汤，再加个清炒豆芽，晚饭也就齐活了！ 忙碌的是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水货先养在了水缸里，能放好一段时间，花蛤也搁在了洗菜盆里先清清沙子，大早上魏屠户让魏大郎送来的肉就要开始处理了。 猪蹄是剁好的，猪肚已经收拾了一遍，看着倒还挺干净，但是徐和还是不太放心，自己又用了面粉和白醋清洗了三遍才算是结束。 等清理完猪肚，许禾才想起来，本来是计划做猪肚鸡的，可昨天忘记买土鸡了，行吧，没有土鸡就换个菜，糯米猪肚也不错，家里糯米是常备的，不需要另买。 该提前清洗的都清洗了，接下来就是细致活儿了，过年菜谱，糯米珍珠丸子是不能少的，上好的梅花肉，刚好用了剁馅儿做糯米丸子，糯米大早上起来就一直浸泡着，等到调好馅儿，也就能用了。 宋瑜和宋瑾今天也没出去，瞧着她滚糯米丸子都觉得好玩，凑上来要帮着一起滚，许禾也不嫌他们碍事，教他们剜肉馅儿，滚糯米搓成大小合适的丸子，等滚了几个，也就差不多知道怎么做了。 想吃粉蒸肉粉蒸排骨了，魏屠户送来的五花肉和猪排都很不错，做粉蒸的正合适，糯米丸子就先让两个孩子滚着吧，她先去准备一些大米和糯米浸泡着，用来做粉蒸用的米粉。 糯米丸子滚好后，直接放在了蒸屉里，暂时也没有开火蒸制，许禾打算做一些小馒头，正月里家中准备的菜色丰富，吃饭的时候不多，但是主食不能少，准备些小馒头，不做大了，一餐吃上一个两个，既能完善日常所需膳食结构，也不占肚子。 面是早就发好了的，经过一年多的日常做饭锻炼，许禾做包子馒头甚至花卷这些面食的手艺可谓是突飞猛进，没费多长时间，就手脚麻利的将袖珍小馒头给做好了，也直接上蒸屉。 这时候就可以直接开火，和糯米丸子一起蒸制了，看了下时间，得了，该吃午饭了。 主食是邻居家送的菜包子，许禾另起锅，做了个菠菜肉片汤，娘三个一口包子一口汤的，午饭也就解决了。 吃完午饭收拾好，就可以将蒸制好的糯米丸子和小馒头收起来了，家里别的不多，各种尺寸的圆簸箕是少不了的，用簸箕装了丸子馒头，再盖上了干净的棉布片，这时候的气温，能放好些天。不放心的话，放到空间的冰箱里也行，不过随着孩子们长大，许禾已经在减少使用空间的次数了，除非工作或者做研发的时候，才会用空间里的东西，就这还是一个人待在书房才行。 下午继续炒米粉，将洗干净沥干水的米放入锅中，加了八角和花椒添香，小火慢炒，等到米粒呈金黄色，八角和花椒的香味慢慢飘散，也就差不多了，然后盛入擂钵里面，慢慢捣磨，等到捣成均匀的粉状，再加点儿盐和自制的五香粉，这粉蒸要用的米粉也就制成了。 米粉做好了，许禾立马就馋齐了粉蒸肉，反正离晚饭时间还早，说干就干，将五花肉洗干净切片，提前腌制好，又削了山药，洗干净铺在盘子里，用来打底。 晚饭就是粉蒸肉、清炒茼蒿，配上小米粥，也不觉得油腻！ 第46章 过大年 三十这天，，许禾一大早就起床了，天公依然作美，气温不高，但好歹是晴天。 宋瑜和宋瑾如今也对过年有了概念，虽然平常家里日子就好过，不过还是会向往过年的氛围，早上起床后就兴奋地不行。 厨房里摆满了今天过年饭的食材，宋瑾洗漱完就围着许禾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娘，早上吃什么？我想吃肉！” 许禾挥手，让这碍事儿的娃走开点：“大早上的吃什么肉，就简单吃点儿，留着你的小肚子，中午咱们吃大餐！” 宋瑾撅着小嘴不情愿的点头，行吧，也不是那么的馋肉，中午就中午吧！ 说简单吃点就做的简单，昨天做的袖珍小馒头热了六个，娘仨一人两个，也不多吃，再配上一小碗酒酿冲蛋，就差不多了。 都说做饭十分钟，准备两小时，这话绝对没有夸张。将两个吃饱喝足的小祖宗赶到书房里，先看书练字吧，小伙伴们都没起床呢，没人陪他们玩耍。 安置了孩子，许禾就开始为中午的过年饭做准备了。菜单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五菜一汤，汤是素三鲜汤，菜色分别是糯米珍珠丸子、清蒸鲈鱼、蒜蓉花甲、烟熏兔肉丁炒茼蒿、清炒芥菜，取一个六六大顺的吉利含义。 素三鲜汤好做，主要食材是豆腐、干蘑菇、木耳。蘑菇和木耳都要提前浸发。趁着浸发食材的空档，许禾开始处理鲈鱼，现在的水货铺子是能帮忙处理鱼的，不过许禾为了新鲜，买的活鱼，如今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杀鱼了。 多亏了这杀鱼的刀还算锋利，虽然过程磕磕绊绊，废了好长时间，但好歹将鱼处理干净了，洗干净后就提前腌制。 花甲放了这么久，已经换过好几次水了，反正肉眼是看不到沙子了，直接清洗干净放在漏水的簸箕中，再放到装了水的木盆里，等要下锅的时候，直接拿出来。 许家给的烟熏兔肉是完整的一只，当然内脏什么的都是已经去除了的，上面布满了烟熏的痕迹，干硬干硬的，直接切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先焯一遍水。 等焯水完，直接就着热水用丝瓜瓤擦洗，将上面烟熏的痕迹洗干净。剁兔肉丁是个力气活，许禾不得不换上专门买的剁骨刀，叮叮当当好半天，才算是将兔肉丁剁好，大小不是很均匀，有点丑，不过自己家吃，也可以啦！ 然后将茼蒿和芥菜洗干净，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许禾抽空去书房看了两个孩子，两人已经完成了写字作业，一人拿着一本小人书在看呢，许禾也不打扰看书，叮嘱了别出门，不久就要开饭后，就继续自己的过年饭任务了。 素三鲜汤直接用砂锅，葱蒜爆香后下食材，翻炒一会儿就加了水，烧开淋上勾芡汁儿，再直接转到小炭炉上，小火温着。然后是做蒜蓉炒花甲，直接猛火爆炒，很快就能出锅，再就是烟熏兔肉丁炒茼蒿，兔肉是焯过水的，大火爆炒也不费时间。最后剩下一个清炒芥菜，许禾先将另一口锅里添了不少水，最底层的蒸屉铺了纱布放上浸泡淘洗好的大米。昨天就已经做好的糯米丸子，装了一碗出来放到第二层的蒸屉里，再加上一层蒸屉放腌制好的鲈鱼后，就直接过水蒸。等蒸鱼的时候，就用刚才炒菜的锅做清炒芥菜，这个几分钟就好了。蒸鱼还要几分钟，许禾也没浪费时间，切了葱丝姜丝，又热锅调制了汤汁，等到鲈鱼蒸好后，直接将汤汁淋在了鱼身上，今天的过年午饭也就完成了！ 将两个孩子叫出来摆碗筷，将所有菜一一端上了堂屋的桌上，娘三个可以开餐了！ 米饭先就着灶上的余火继续蒸着，“咱们先吃菜，再吃饭，今天这些菜我都没有放太多盐，光吃也不咸！” 两个孩子点头，早就养成了饭前一碗汤的习惯，宋瑜帮着娘和弟弟盛了一小碗汤，又给自己盛了了一碗，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吃一边点评，十分欢快！ 吃完饭，宋瑜和宋瑾乖乖的帮着收拾洗碗块，许禾也没有拒绝，让他们姐弟俩先洗，她先收拾厨房，等他们洗完，她再过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下午许禾没有拘着两个孩子，随他们想要睡午觉还是出去玩，却不想两个孩子睡完午觉起来，庄子上的庄头个大根带着妻儿上门了。 许禾正想着是不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呢，葛大根先招呼了：“给东家拜年了！” 许禾这才知道，这一家是来给自己拜年的。棠州风俗，正月里走亲戚，这要和东家走动表达亲近，也就除夕这一天了。对于手下人的讨好，许禾也没有高傲的拒绝，将葛大根一家子带到堂屋坐下，见孩子们有些拘谨，就叫上宋瑜宋瑾：“带着大丫、二丫还有小虎，去房间里玩去。” 宋瑜和宋瑾在庄子里住了一个月，对葛大根家的孩子都不陌生，闻言，乖乖点头，宋瑜牵着大丫二丫，宋瑾拉着小虎，就去房间了。 许禾这才问葛大根：“年前庄子里的一切可还安好？” 葛大根忙点头：“一切都好，作坊最燃没有开工，但日常依然安排了人打扫巡逻，尤其是库房，日夜都有两个人把守。 山上栽种的树木，也派了人去看，还是有些没种活的，只是如今这温度不太合适，要等到开春了，才好重新补种，树木苗也需要再添上一些！” 许禾点头：“你安排的不错，今年过年，庄户们的生活可有改善？” “托东家的福，”葛大根一脸感激，“比往年，今年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肉，还能余钱，日子好过多了！” “这就好，虽然咱们庄子的主要赚钱渠道还是咱们的作坊，但我也知道田地庄稼才是庄户们的根，但这农耕养殖，更多地是靠你们自己。开春的春耕你带头安排好，我不多过问，也不耽误农时。养殖的话，庄子的空地我暂时也没有计划开垦，可以撒上草种，养牛羊都行，还有说好的山上养鸡的事，若空闲也可以试试，庄子账上的钱可以用来买种子和幼畜，账本记录好就行！”虽然不至于和庄户们平等交往，但能让他们有更多赚钱的途径，许禾也愿意牺牲一部分自己的利益。 葛大根和于婶夫妻两都感动得不行，他们也没有太多奢望，吃饱喝足就已经是最大的追求，若还能余钱，那就是佛祖保佑了。 和葛大根夫妻两又说了一会话，葛大根便提出告辞，许禾也没有多留，等离开的时候，给葛大根家的三个孩子都包了红包，又让夫妻两连连感谢，许禾着实不太习惯别人弯腰，赶紧送他们出了门去。 第47章 买铺子 如今的春节还是很有氛围感的，哪怕家里就三口人，但邻里来往少不了，半点不觉得冷清。 过了年初二，巷子里的主妇们又恢复了走动，请熟悉的妇人尝尝今年的新菜色，互相分享一下做菜心得，热热闹闹的，直到正月十五，吃了汤圆，今年的春节也就这么过去了。 出了年，街上又恢复了热闹，铺子都开了门做生意，街上的摊贩们也都恢复了经营，许禾这里合作的几家胭脂水粉铺子也开始来往订货了。 有冬日里存储在庄子仓库里的货物，暂时还是能应付过来的，不过许禾却也发现，因为目前合作的胭脂铺子都是棠州城内的，从庄子调货后再让人送货也不麻烦，但也很难扩展新的合作商，思来想去，许禾觉得还是要买一间门面。 棠州来往的外地商户并不少，开一家胭脂水粉的体验馆，专门招待有意向的批发商，这样的话，庄子里的生意也不局限于棠州这几家铺子了。 许禾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既然要买门面，就要趁早，还是一直合作的牙行，熟悉的中人朱文生，之前买房子买庄子都是通过他，合作的还是很愉快的，也就一事不烦二主了。 合适的门面不是说有就有的，尤其是棠州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意并不算难做，好的铺子出售容易，直到四月下旬，庄子里的春耕都接近末尾时，朱文生那边才传来消息。 许禾也不耽搁，大早上的吃了饭，吩咐两个孩子：“先将今天要读的书读了，才能出去玩，小瑜你看着你弟弟，不准他偷懒。” 宋瑜点点头，宋瑾这孩子年纪小，还是爱动爱闹的时候，看不住就容易开小差。 “要是出门去玩，要注意别去人少的地方，家里的门要锁好！”许禾想了想，也没有其他要叮嘱的，整了整衣裳，就出门了。 和朱文生约在了巷子出口的油果子小摊前，许禾到的时候，朱文生正吃完早餐结账呢，见了人，忙打招呼：“许娘子，早饭吃了没？” 许禾点头：“已经吃过了，你这还要不要吃点？也不急。” 朱文生摇头示意：“我这也刚吃完呢，咱们边走边说。” 今天能看的铺子有三四间，为什么是三四间，不是个确定的数呢？ “主要是有一间，已经有另一个买家看中了，不过价钱上还谈不拢，卖家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出价高点的买家。” 这个能理解，好铺子养三代，卖家不愿意低价出售也是正常的。不过许禾心里还是把这个铺子顺序往后排了，做生意和气发财，也不知道买家的情况，除非铺子真是合适，不然还是另选其他的好。 第一家铺子在南市一条叫做南水街的后街上，铺子不大，门面只有一间，后面带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小小两间房，一间是厨房，一间卧房，许禾听朱文生介绍： “这铺子之前是做蜜饯果子生意的，老板姓刘，这刘老板手艺不错，生意做的也很好，只是如今年纪大了，由着他儿子小刘老板经营，这许是手艺还需要多练练，生意上就差了些许。刘老板只这一个儿子，就想着卖了铺子，一家人回老家去，老家不比棠州，田地铺子都便宜不少，置办一些田地佃出去，再买上一个铺子继续做蜜饯生意，小地方，对手艺要求没那么高，这么经营着，日子也好过。” 这铺子要开个胭脂水粉铺也不是不行，但用来做批发生意招待批发商的话，许禾就有点嫌弃它小，显得十分局促，不大气。 朱文生看她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也不急着推销，还有其他三间铺子呢。 第二间也在南水街，不过是在主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流量就不是后街能比的。 铺子是好铺子，门面三间，内里宽敞，看着就大气，门面后面也带着院子，院子不大，但是有一口井，还有三间房，最小的一间是厨房，许禾仔细看了看，心中就有了八分满意。 三间门面隔出一间来专门用来招待上门的合作商，另外两间用来展示货品完全足够了。后院三间，厨房不变，最大一间用来做仓库，庄子上存一部分，这一存一部分，更方便运输，剩下一间更好给铺子里的伙计住。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观察一遍后，许禾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朱文生：“这铺子要价多少？” “要价300两，原来是做布匹生意的，只不过，咱们棠州这里有张家布坊，他们家的布，物美价廉，布匹生意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老板经营不善，亏本倒闭了，所以才将这铺子出手。” 这个许禾倒是深有体会，她在穿上从来不亏待自己和孩子，每个季度至少两身新衣，逢年过节的另算，但是所费并不大，最主要的还是布匹原料并不贵。棠州大多数做布匹生意的，都是从张家布坊进的货，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虽然同情这老板，但还价还是要还的：“这价格还有商量的余地没有？” 朱文生摇头：“老板一口价，就是300两，不接受还价。您也是老顾客了，我也不说假话，这铺子，确实值这个价。南水街主街上过往的商户不比咱们东市主街那边少，您可以看看，这周围，针线铺子、绣坊、布店、点心铺子都有，人进人出，生意称得上兴隆了。” 许禾在街上观察了一下，越发觉得这铺子合适，胭脂水粉主要还是女人的生意，倒是和这条街上的客户比较相匹配。 没有急着定下，许禾还想继续看看，便问道：“那间有另外买家的铺子也在这条街上吗？” “另外两间铺子在新秀街，离南水街也不是很远，那间有另外买家的铺子，格局和咱们现在看的这铺子差不多，不过价格上稍微少一点，要价280两。 另一间也在新秀街的铺子，是个两层楼的门面，后面还带着一个大院子，原来是做吃食生意的，这铺子原来的生意好得很，不过是老板一家举家进京了，离得远，觉得不好管理，才决定处理了，要价800两。” 许禾想了想，说道：“那间有买家的铺子就算了，两层楼的铺面倒是可以去看看。” 第48章 开店前的准备 新秀街上做茶楼酒肆饭馆生意的多，朱文生说的两层楼铺子斜对面就是一家酒楼，生意好得很。 许禾在朱文生的介绍下又细看了这个二层楼的门面，一楼大厅很宽敞，二楼隔成了大小不一的包间，即使接办宴席也很方便。后院院子更是宽敞，从门面往后走，有个沿廊连接的正是大厨房，沿廊两边的空地上，一边是一口井，另一边安置了四口水缸，还有洗漱的石槽。进到厨房一看，案台、炉灶都是完整的，空间足够，半点不显局促。 从厨房旁边的小道过去，安了一扇门，进去就是第三进的院子，正屋三间带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四周都有沿廊，院子中间铺了青石板路，院子四角都栽种了树木。 朱文生见许禾似有意动，便道：“这铺子若非卖家急着出手，并且只要现钱，其实慢慢卖，价格能更高。若使用来做茶酒饭食生意，经营得当，最多一年就能回本。就算是租出去这个低端，一个月的租金，最少也有8两，遇到合适的租户，10两也能谈。” 只看着铺子的位置、大小和布局，800两的要价并不算离谱。许禾虽然暂时没有做吃食生意的打算，但钱放在手里也不会生钱，还是置办成合适的不动产更保值。棠州目前看来出乱子的几率不大，铺子只有往上涨没有往下跌的，过些年若是出手掉，未必不能赚上一番。 最后许禾花了1100两买下了南水街主街的铺子和新秀街的二层楼铺子，南水街的铺子她是计划用来开批发店的，新秀街的铺子则托给了朱文生，让他帮忙找合适的租户，最少是一年起租的，租金半年起付，若是租的时间长，租金上可以适当让步。 买铺子花出去的钱算是大支出了，看着家里减少的存款，许禾又有了赚钱的动力。 趁着四月下旬，天高气爽，气候宜人，许禾也不拖延，喊了葛大根进城，将铺子的装修事宜托付给了他：“铺子的装修，我大致画了样子，等一下将图纸给你，主要几个点和你说一下。首先，这铺子三间门面都挺大的，左边这间隔出来，专门用来招待有意向长期合作的大商户，介绍咱们的产品或者签订契书，都在这里完成。 另外两间门面就是专门用来展示咱们产品的地方，你要记清楚咱们如今这些产品的价格定位、功效等，按照这些分门别类的进行摆放，以后若有了新的产品，该怎么办，也要考虑进去……” 见葛大根拿着炭笔，捧着线状的空白本子，不停地记录，这字看着虽称不上好看，但也工整，许禾暗暗点头，继续吩咐： “咱们主要做的是批发的生意，但也不能将上门的散户给退出去，所以这个价钱的定位上你要有所思考。 我是打算让你来做这个掌柜的，初期肯定需要外出找合作商户的伙计，是从咱们庄子里面找，还是另外聘用，我把选择权先放到你手中，你先选人，选好后我再看。 后院那间大房子用来做库房，以后咱们作坊做好的存货，一部分肯定是要放到这边来的，这个的话，主要按照实际的销售情况，及时补货就好。 另一间小房子，可以给你或者伙计住，厨房、水井都有，生活也方便。吃饭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做，也可以从外面买。” 葛大根一边写一边想着，买饭食多划不来，费那钱干啥，他自个儿就会做饭，多好吃算不上，但是糊弄一下也不打紧。 看出了葛大根的想法，许禾也不反驳，只说：“吃饭这个事情你自己做主，待遇方面等到你将人选好后，我再一起说，这方面肯定不会比棠州其他铺子低。你现在要抓紧的，一个是店铺的装修，装修上该花还得花；另一个，就是刚刚我说的那几个问题，你写份计划书出来，不拘格式，按照你的想法写就行，最后就是店铺伙计的人选。等到这三件事完成，咱们再说其他。” 接了任务的葛大根就忙起来，虽然东家没有严格要求时间，但他自己猜想这未必不是一层考验，拖拖拉拉的办事，肯定不得东家的喜欢。 好在他常年处理庄子上的事务，进出棠州频繁，对棠州城还算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有东家提供装修图样，但他没有急着动手，先带着庄子里会一点简单木工活计的李满田进城，两人花了一天的时间，跑遍了棠州城里的胭脂铺子、绣坊、还有布店，想看看人家的装修大概是什么样子，等看完后，葛大根心里就有了数，问李满田：“我看这展示的柜子、柜台，都是有讲究的，你能做不？” 李满田迟疑的点头又摇头：“要是简单的我会做，但这雕花木刻，我这手艺就拿不出手了。” 葛大根挥手：“那就你做，我看了，这柜子上雕花的也不多，简单点，更容易突出货品，主要是木料要用相同的，颜色上不能差。” 李满田点点头：“那就没啥问题，木材咱们山上就有，都是好木料，让庄子里的人帮忙砍了，春耕刚过去，我就紧着这些做。” “你估摸着，什么时候能完工？”葛大根问道。 李满田皱眉狠狠道：“家里铁柱和铁栓都大了，也能帮忙，完工后要上漆的话，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要是要得急，我和张古木工坊的一个木工熟识，他也接外活，让他帮着找几个熟练工，时间上就更快，月底肯定能完成。” 葛大根知道，李满田说半个月肯定是要日夜加班做工的，心里称赞，这家伙不愧是庄子里少数日子过得不错的，有手艺不说，也会挣表现，还有自己的人脉，活该他出头：“那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了，咱们不费那时间，你找你熟悉的木工，咱们尽快装修好铺子。” 将装修的事情吩咐给了李满田，葛大根也没有完全撇下手，趁着木工装修的时间，他就开始写计划书了，虽然不知道东家说的这个计划书怎么写，但他这个人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既然东家说了他怎么想的就怎么写，那他也不自作聪明，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想法写上去。 第49章 计划书 首先是店里的伙计，承蒙东家看得起，愿意让他做这个掌柜，但他庄户出身，身份上还是有所限制的，这手底下的伙计要怎么管，还得细细制定出章程来才行。 按照东家所设想的，这伙计是要出去找商户的，那脸皮不能薄，不怯场是必须的，能说会道也少不了。庄子里的孩子，调皮捣蛋的不少，机灵聪慧的却不多，可以看着选几个出来调教调教。若是不行，恐怕还得在棠州城里找一些合适的。 商品的价格，这个更要仔细，棠州的胭脂铺子大多都卖咱们庄子里的产品，所以在面对散户的时候，价格必须要和其他铺子统一，不然就得罪人，生意也不是这么做的。至于大商户，那不能一刀切，最好按照数量分几个级别，这个要仔细计算一下，得亏管了庄子上的账多年，这算盘打的还算响亮。 铺子里的商品展示摆放，首先还是要按照类别，方便商户们看货和伙计们介绍，再一个还要考虑价格不同的分类，低价产品不能和高价产品混在一起，不像样子。 …… 葛大根花了三天的时间，头发薅秃一大把，终于把能想到的都写上去了，松了一口气后，五脏庙府也开始发出警告了：“孩子他娘，赶紧给我做点吃食，肚子饿的难受！” 于婶看着马上要黑下去的天，嗔怒：“早些时候喊你半天不应答，饭菜都凉了，这会儿还要点着灯给你热饭吃饭，真是磨人！” 葛大根嘿嘿一笑：“你个老婆子，眼皮子浅，我这可是大事儿，做好了，咱们的好日子就不远了！费这么点油算甚。” 对于于婶来说，如今的日子比前些年已经好过多了，去年冬日，家里男人拿了大红封，她和家里的孩子，也都在作坊做事，每月多多少少都能拿钱，家里终于能看到余钱了，再好的日子，她就没法儿想了。不过家里男人能干，她也不多问，只嘱咐：“咱们东家能干又心善，你可得好好做事！” “那还用你吩咐，我心里都有数着呢！”一口咸菜一口馒头的葛大根，想着日后的掌柜事业，早就脑补到天外天去了！ 人到中年，事业终于迎来春光的葛大根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大早的，饭都没吃，就拿着自己写好的计划书，进城找了东家许禾。 许禾最近也在想着生意上的事情，葛大根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餐呢。 葛大根才发觉自己着急了点，时间没选好，满脸的尴尬，“我这一激动，就忘了时间，打扰东家吃早饭了。” 许禾也不是只知道阳春白雪的人，员工的主动性越强，她这个老板才越放心嘛，“没事，你这一大早的过来，肯定也没吃，坐下来吃一点吧，今天的早饭正好做多了。” 葛大根哪里好意思，不过拒绝不了，这才点头，但坚决不上桌，自己拿着馒头坐在一边的凳子上。 吃完早饭，两个人也没有耽搁，许禾打发孩子们看书去，自己拿了葛大根做好的计划书仔细阅览。 许禾看东西的速度是早就练出来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计划书便看完了，虽然碍于葛大根本身的文化水平，条理不是那么的清晰，但该说的也说到了，只有一些细节问题。 该表扬的还是要表扬的，“写的不错。你提出的，作坊仓库的看守人员，和运输到铺子后院仓库的运输人员，需要固定这一点，是很有必要的，更有利于权责分明。产品的价格定位、铺子里面的商品展示排列，考虑的也比较周全，我能补充的，也就是一些细节问题。” 听许禾这么一说，葛大根心里松了一口气，忙道：“东家，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您说，我这就记下。” 许禾指着人员这一块说道：“作坊的人员安排，去岁我们就已经安排好了，如今要抽调出一部分运输人员，你的安排已经足够，我也没什么要说的。 主要是铺子里的人员，你是做掌柜的，掌握铺子生意的全局，招待上门的大商户、谈合作、签订契约等这一些，都是你负责的，需要常驻铺子里面。 剩下的，固定在店铺里的招待客人的伙计，最开始选两三人也足够了。初期最重要的是在外面招揽商户的伙计，你这里选的，一部分是庄子里机灵的年轻人，一部分想选棠州城里能说会道且做过类似活计的人，这些问题都不大。 但是，我建议，庄子里有合适的人，咱们肯定要好好培养，棠州城里，咱们找的人，不一定要在咱们铺子里干，可以找一些消息灵通的，比如在客栈、饭馆、酒楼等这些地方的伙计，让他们帮忙，若有合适的商户，带上门，无论成不成，我们给一个商户固定多少钱的奖励，若是谈成了，就根据谈成的第一笔生意的利润，抽出一定比例奖励给他们。 除了这些人，还有牙行、镖行等这些常年行走在外，和商户们互通有无的，也可以按照此例来进行合作。 这样的话，在铺子的人员安排上，就不会显得多余冗沉，你觉得呢？” 葛大根细细思量一会儿，点头：“您说的对，说到底，不管是咱们庄子里的人，还是棠州城里能招到的伙计，认识的商户是有限的。牙行、镖行这些，本身就与许多商户有合作，他们手里的人脉，不是咱们能比的，再有客栈饭馆这些，商户来了棠州，吃饭住店都少不了，这里的伙计消息比咱们也更灵通一些。” “正是这个道理。”许禾点头，“再一个是就价格定位上，面对散户的售价，和棠州其他商铺售价齐平这一点，你注意的很好。面对批发的商户，这个根据数量进行阶梯计价的方式，也不错。我要补充的主要是几个细节点。 首先，咱们的产品，分低端、中端、高端三个级别，高端产品用料讲究，昂贵且制作工艺复杂，导致数量并不多，所以高端产品的价格一定是固定的，并且，我们必须要限量批售，甚至只提供给大商户，最好进行预售。 另一个，各地的商户因为地域等原因，或许对产品有不同的想法，甚至就包装的样式、大小，我们虽然有自己的设计，但当地商户更了解用户的想法，所以，我们可以接受定制类的产品，这个前期没有建立信任渠道的话，最好是定金加预售的模式，价格上也要作出区分。 最后，就是代理商，这个话，更像是给与大商户的优待。像燕支斋，他们在整个大齐都有分店，但最多的还是在北方靠近京都那一带，基本能覆盖那一带所有用户，若是买卖同样产品，势必要造成竞争。咱们的产品都是有使用时间的，若是因为产品竞争导致冗余，对咱们的产品信誉是一个打击。所以，不如和燕支斋谈整个北方京都一带的代理合作，在北方京都一带，咱们只出售给燕支斋，至于燕支斋是否卖给其他小商户，咱们就不管了。 这个是地域级别的代理，还有单独部分产品的代理，就像高端产品，大多数小商户都不会批发高端产品，因为人脉圈子不同，不一定能卖出去。” 这些定制啊、代理商啊，葛大根一时不能完全理解，只能先奋笔疾书的记下来，“东家，这个我先记下，还需要再好好想想，看看这生意怎么做更好。” 许禾也没有那么着急，如今做生意也急不得，又不是工业社会，一时半会儿也不怕别人抢先，“不急，你先记下来。铺子的发展，甚至整个咱们整个产品的发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整的，我现在说了，之后效果如何，到底要真做了才知道，生意嘛，都是在一步步中探索完善的。” 第50章 待遇与人选 和葛大根讨论后又过了两天，葛大根就带着2.0版本的计划书上门了。 这一次基本上已经成型，上一次说过的几个点都完善了，条理也比较清晰。在铺子的陈设，商品展示排列上，对比上一次的版本，还添加了套装的展示，套装也分为了不同的级别，在价格、数量、大小上都做了详细的安排。 “做的很好，这就基本完整了，其他的，就需要等到真正开始做生意后，遇到的实际情况，再进行增减。不过，也不用紧张，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没有一蹴而就的生意。” 这几天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虽然从未做过掌柜，但葛大根想，他也不比别人笨，如今东家给了机会，他要做的，就是好好把握，如今东家手里能用的人少，只要他用心去做，以后总有他的好处！ “东家说的是，我就暂时先按咱们的计划书进行，铺子里的装修，我这几日也都有盯着，展示柜这些因为需要定制，时间会长一点，其他的，柜台、桌椅倒是不费什么。接下来我就先选人，顺利的话，铺子最迟端午前就能开张！” 这个速度还是比较快的，许禾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按照你的计划来，我今天主要和你说一下咱们铺子里的薪资待遇。你在计划书里写的，外聘人员，拉客上门，一个商户固定奖励30文，若是生意谈成，根据生意大小，则抽取利润的一到三个点，我觉得这个没什么问题。 咱们铺子里找的固定的伙计，也可以按照这个提成来算，当然，铺子里的伙计除了提成，还有每月固定的薪资，暂时的话，每月两贯钱。你是掌柜，每月的固定薪资比伙计高一点，暂时是三贯钱，奖金则看铺子每个月的经营情况来定。 这是每月的固定薪资，其他的待遇，第一个，咱们铺子里的固定人员，每季两身新衣，这个我已经和成衣铺子说好了，样式是固定的，只要在铺子里，都要穿咱们发的衣服。 第二个，铺子包吃住，后院那见空屋子先改成大通铺住着，若是以后住不下了就再说。吃饭的话，每个月会拨出伙食费，你们是愿意自己做，还是外包给附近的小饭馆，都可以，这个随你安排。另外，和其他铺子一样，三节两寿也会有东西发放，一般都是应季的东西。 第三个，铺子开门做生意的时间，从早上辰时到晚上戌时，下午未时到申时可以适当休息，另外，铺子实行轮休制度，每十天休息一天，这个轮休排班你要做好，除了节庆日，其他时候，铺子里必须有人守着……” 和葛大根仔仔细细的说了半天，该说的也都说到了，“记不下来也不要紧，到时候会写成文字版本，所有进入铺子做活的，都会先签字，薪资待遇是一定会呈现在契书上的。另外，”许禾递给葛大根一本经折装的文本，“这是我给铺子制定的日常管理规范，你趁着铺子没开始营业之前，好好通读背诵下来，到时候铺子里的伙计选好了，他们也需要记住遵守的。作坊那边也有，不过作坊在庄子里，和铺子的管理是不一样的，我修改了一部分，你也好好看看。等到你进入铺子之后，庄子和作坊那边，你要选出一个副手出来，暂时不能完全替代你也没关系，之后你慢慢教也是一样的，这个过渡要把握好，不能误了生产。” 这个日常管理规范可费了许禾不少脑细胞，不能完全照搬前世的公司制度，要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也不能将福利待遇突然拉高太多，要在一定范围内合理的制定出适合当前的管理制度，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如今给葛大根的已经是3.0版本的了，之后说不定还要修改，4.0版本，5.0版本都说不定！ 将任务布置下去后，许禾是无事一身轻了，除了日常听听葛大根的工作进度，去铺子里看看装修情况，剩下的就是产品研发和带娃日常了。 而葛大根，从小庄头一跃成了城里铺子的掌柜，机遇与工作压力并存，还有一个善于放权的上司，那真是忙的飞起。 先选人吧，将庄子里的青壮年，庄子里本来人口就不多，也不拘男女都集中起来。长得有碍观瞻的不要，懒散邋遢的去掉，品行不过关的淘汰，说话结结巴巴怯生生的也不能要，最后剩下的，就四个，三男一女。 葛大根犹豫了，虽说四个人都带去铺子也不嫌多，可男女有别，别看现在风气比较开放了，但女人出去招揽生意还是不能被接受的。只是这刘大力家的大女儿，确实能干，说话清清脆脆的，也不怯场，比好些个大老爷们讲话都干脆。算了，先记下来，到时候请示一下东家。 最后，确定的名单就是，葛大根堂兄葛大树家的幼子二熊，十五岁的少年，能说善道，十分机灵，而且还识得一些字。钱寡妇的独子张丰收，今年十六岁，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看着就稳重。孙大河家的大儿子孙谷粮，十四岁，半大的小子，能干又机灵，也不算孬。 至于刘大力家的大女儿刘小满，葛大根先将名字写上，铺子里可能不好进，但是作坊这边，若是干得好的话，未必不能做个小管事。 铺子的伙计选好了，庄子和作坊的管理副手，葛大根思来想去，又和他老叔葛大爷商量一番后，选了刘大力，有补偿刘小满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合适。这刘大力是种田种地的好手，为人稳重勤劳，在庄子里的人缘也好，儿子就生了四个，虽然穷，但儿子多就意味着劳力多，不易受欺负！唯一的缺点就是没读过书，可这庄子里，除了他老葛家的认了几个字，其他的都没读过书学过字。看来，这识字还是要提上日程了，不然以后都没人可用。 人选好了，葛大根也没有急着去东家面前表功，先带着几个小伙子，还有刘大力一起，背诵日常管理制度。其他的字可以先不学，死记硬背，也要先将这些条例背下来才行。刘大力更惨，年纪不比小年轻了，记忆力本就及不上，可除了背东西，还要和葛大根学习庄子的管理，作坊的管理这些。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想着家里四儿一女，等到婚嫁年纪，聘礼嫁妆都是钱，种地是赚不上钱的，作坊里倒是能赚，但不够。如今只有一心向上，争取升职加薪才行。机会都送到他嘴边了，不吃下去，就真的是活该穷了！ 第51章 新人训话与生意 时间进入五月，离端午节还有两天，铺子里的装修已经完成了，李满田是个认真做事的，离开前，带着两个儿子，将铺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葛大根当天便安排了人，将作坊仓库里的货物运送到铺子里去，大部分都存在后院库房里，一部分，他带着几个选定的伙计一起，按照计划，进行摆放陈列，忙了一整天，总算摆出了一个大概的样子。 当天也没有回庄子，直接在后院大通铺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安排几个小子烧水打扫，吃了早饭，就一个人径直去葫芦巷子了，该找东家验收工作了！ 许禾最近也一直关注着铺子的动静，还迷信了一把，找了街头算命的，算了个宜开业的好日子，就等着铺子那边收工呢。葛大根一过来，许禾也不磨蹭，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先去提前体验一下铺子的服务吧。 到的时候，许禾没有直接进去，先从街上看铺子外面，如今只开了中间半扇门，外面看着和其他店铺没什么两样，一侧的圆柱上横插了一个幌子，上面写着胭脂水粉四个字，店铺门楣中间挂着牌匾，虽然用红布遮着，但许禾知道上面写着‘伊人妆’三个字，正是许禾为自己作坊生产的产品取的名字，所有外包装上，都有这三个字。 一进门，几个伙计齐刷刷的鞠躬问好：“给东家问安！” 声音响亮的，吓了许禾和宋瑜宋瑾一跳，行吧，好歹声音洪亮，礼貌到位。 许禾也没有急着训话，先大概逛了一下铺子，期间，稍微调整了一下摆放细节，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然后让葛大根带着三个小伙计站一排，先来个自我介绍吧。事先知道了选定的几个小伙子的名字，现在正好名字和脸对上了，别的不说，听他们介绍自己，声音洪亮，不拘束，口齿清晰，说话始终带笑，这就很不错了。唯一缺点就是官话带点棠州这边的口音，不过问题也不大，慢慢改进就好。 先表扬了葛大根的工作，又肯定了几个小伙子的工作态度，许禾这才将他们刚才出现的一些小问题点出来，“这些问题虽然不大，但既然存在，咱们就要改进，关于这一点，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们一定会努力改进的！”又是齐刷刷的回复，许禾一时间觉得葛大根非常适合做传销工作，看这人给调教的，真到位！ 许禾点点头：“那就好，接下来我要说的几个点，你们也要好好记住。 首先，保持个人卫生整洁，头发、面部、唇齿、手脚、衣服鞋子等，所有进入咱们店铺的顾客能看到的地方，必须保持干净卫生，若有违反，必有重罚！ 其次，服务态度要端正，对待上门的客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看起来富贵还是贫穷，哪怕是衣着褴褛，都要保持好的态度，不能以貌取人； 第三，杜绝恶意竞争，虽然我很鼓励大家内部竞争，但一定是良性的。尤其是安排接待来客，不能抢客，给顾客造成不好的印象； 第四，……” 许禾一点一点将自己想到的说给几个伙计听，最后以“我说的这些点会记录在服务守则当中，方便大家阅览背诵。”结尾。 看着几个伙计头痛又跃跃欲试的样子，许禾满意了，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孩子们，太天真了，纸上谈兵结束了，接下来，咱们模拟演练吧！ 也不需要另外找演员，许禾一个人就可以扮演不同类型的顾客，再加上宋瑜宋瑾两个孩子，从顾客进门，到最后成功下订单或者推销失败，其中各式各样的问题，甚至是刁难，都丢出来考验几个新出炉的小伙计。 等到几个小伙计满头大汗，就连葛大根都开始紧张起来的时候，许禾这才停了下来，葛大根叹气：“东家，看来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不试试不知道，一试，这问题就都出来了。” 许禾倒也没有很失望，无论是葛大根还是几个伙计，都是新手上路，就这么点的时间，训练到这个样子，也足以见他们的努力了，“既然咱们看到了问题，就一个个去解决，也不用太灰心。经过刚才演练，我觉得现在比较紧要的，一个是伙计们的话术，从顾客进门到最后订单成交，期间的交谈，可以简单的列举一些话术出来，这是可以通用的，不过随机应变更重要，人与人不同，说的话也不同；另一个就是伙计们对咱们铺子里的产品的了解程度还要再加强一下，不能等顾客问的时候，说的结结巴巴，这就会让人觉得不靠谱，这个产品的介绍今明两天我抓紧时间写下来，大家趁着铺子开始营业之前把它背下来。” 训完几个小伙计，许禾也不管他们了，带着葛大根继续看铺子其他地方，隔间里的陈设摆放，行政物资，例如笔墨纸砚、茶具茶叶等，这些都是要备齐的，也是做账本记录的。 “伙计们的吃住不用太节省，按照正常范围来就行，”这些事务，都在葛大根的经验范围内，许禾只提了小建议，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便问道：“对外聘请人员拉客商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知道东家一定会问这个事情，葛大根早有准备，“几个大行，像镖行、牙行、车马行这些，和行商来往多的，都去拜访了，也和其中有意向的人签订了外聘合作契书。另外，咱们棠州布坊出名，来往的布商，也不一定不做胭脂水粉的生意，所以和布坊那边的人也谈了，不过人数上比不上其他几行。再就是您说的，客栈酒楼、饭馆茶楼这些，也都找了人，还有勾栏瓦肆那边，有钱的客商喜欢去那里消遣，我想着也不能放过。目前总共签订了外聘契书的，一起三十七人。” 人数不算多，不过铺子刚开始做，先就这么做着，等到看到了利益，也不怕别人不跟风，“还有其他问题吗？” 葛大根点头：“再就是镖行那边，他们跑镖不局限地方，所以也有意在咱们铺子里拿货，卖去外地。他们镖行生意做得大，信誉不错，就算一开始拿的量不多，但后续出货没问题，拿的货肯定越来越多，我觉得这门生意有利可图，已经答应了，现在主要是价格上还在谈，但应是没什么意外的。除了镖行，勾栏瓦肆那边，他们唱曲儿唱戏的，胭脂水粉用量大，咱们伊人妆的胭脂水粉好用，拿货量多价格又比零散卖着划算，所以已经签订了买卖契书，每月定量给他们供货。” 许禾惊讶了，这个葛大根还真是给人惊喜，这个主动性能可真够强的，“你做的不错，这两笔生意是你谈成的，抽成自然是你的，到时候会和月钱一起发放。” 葛大根心中欢喜，果然，跟着东家，这钱途是肉眼可见！ 第52章 开张与好事成双 五月八这天，街头算命的说，是个宜出行、宜开业、宜交易的好日子，‘伊人妆’胭脂水粉铺也就在今天这个日子热闹开张了。 一大早上，葛大根穿着特别定制的掌柜长袍，几个小伙计也穿着崭新的统一衣裤，随着一声炮竹脆响，门面全部打开，请来的舞狮队伍上下左右的跑动翻滚，许禾合作的几个商业伙伴都派人来送了花篮，齐齐摆放在铺子门前，铺子周围已经集结了一大批的人。 葛大根独当一面，满脸笑容的拱手向周围看热闹的街坊致敬，一边说着开业迎客的话，一边指挥两个伙计拉下遮盖在牌匾上的红布。 许禾没有去看热闹，而是在店铺对面不远的酒楼里，请了已经和伊人妆合作过的几家商户吃饭。最开始合作的苗家娘子胭脂铺和燕支斋的掌柜，还有后来陆陆续续签订了契书的商户。 这顿饭主要也是告诉大家，以后拿货送货，也不用她自己上门了，棠州本地的，可以来伊人妆的铺子里挑选拿货，也可以在铺子里签了契书，交了定金，让铺子里的伙计帮忙送货。 铺子开张整整齐齐热闹了三天，三天里，陆陆续续签订了一些新订单，开张前的布局效果初显，这些订单，除了铺子里的伙计签订的，大多数还是外聘人员带来的，没有特别大量级的，但这也不用急，等铺子口碑打出去了，招来大客商只是时间问题。 铺子慢慢步入正轨，许禾也就偶尔关注一下，在葛大根那边有问题的时候知道一些，也就差不多放下了。 因为铺子的开张，今年的端午节过的颇为潦草，许家那边也只是托人带了节礼过去，然后镖队带回了两麻袋回礼，大多都是山里的干货，蘑菇木耳干野菜，另外有家里打猎留下的风干肉烟熏肉，还有用布片包着的一摞纯白的兔皮，这一看就是存了好久的，野兔杂毛的多，纯色的罕见。不过这马上就夏天了，也用不上，等冬天了做袄子斗篷，或者靴子都可以。 生意扩展了，钱赚的比以前多了，可许禾一家三口的生活和之前的差别也不大，反正吃喝穿衣，许禾就没委屈过自己和孩子，如今该怎样还是怎样。 夏季蔬菜水果丰盛，许禾依然和往年一样，忙着买菜做菜干。虽然庄子里的庄仆不少，但大家除了忙着夏收和自家地里的活计，还要忙着作坊那边，许禾也不是周扒皮，做不出让人日夜兼工的事来。 手里有钱嘛，那就直接请钟点工，棠州城里靠着帮工赚钱养家的妇人不少，许禾索性直接请了两个人，忙忙碌碌了一周，总算是将厨房里的大橱柜堆满了，东厢空着用来当杂物房的房间也堆了不少，反正这个冬天，是不缺菜吃了。 日子慢慢淌入七月，夏收已过，乡下虽然永远少不了活，但还是有时间歇一歇的。沙溪村老许家，虽然几个壮劳力的男人不擅长种田耕地，但粮食大过天，一家子还是认认真真的忙着地里的活，只早上去山里下陷阱，晚上太阳下去之前抽空看看，就这么着，家里的野物，除了已经卖出去的，还省下不少，都让家里的女人给收拾出来了。 今年安阳县这边风调雨顺，山上草木繁茂，野物繁衍也很快，这让以打猎为主要生存手段的许家人开心又烦忧，安阳县毕竟只是县城，购买力有限，家里已经做了好多风干肉烟熏肉，留着一家子自己吃也不现实。 “我看，不如去棠州，棠州比安阳县繁华多了，这些货肯定很快就能卖完，再一个，也顺道过去看看妹妹！”去过一次棠州的许老四心里早就活泛了，作为最小的儿子，自来不比几个哥哥稳重，但心里也有计较。如今爹娘都在，可以后总要分家的，总得想想以后的生计不是。 知子莫若父，老四一撅屁股，许老爹就知道他要干啥：“你小子就是心野，不过，”许老爹嘿嘿一笑，“我觉得去棠州探探路也不错。” 闺女一个人在棠州，他心里也不能完全放心，老四是个机灵的，若是真能在棠州做生意，对家里来说就又多了进项，再就是兄妹守望相助，他这个当爹的也安心。 许家还是许老爹做主，兄弟妯娌也齐心，于是许老四就带着家里一大半的货物，搭上了去往棠州的镖队。 而许禾就在悠悠闲闲的午饭时间迎来了许老四，“四哥，你怎么来了？都没接到信儿呢！”赶紧将人迎了进来，让两个孩子叫人，宋瑜还机灵的跑去端茶，又看到后面一牛车的东西，“这都是带了什么？” 许老四和车夫一起卸货，在许禾的指引下，放到了东厢的杂物房里，等到车上的货物卸完，送走了车夫，许老四才解释：“都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肉，风干的和烟熏的都有，兔子肉最多，鸡鸭鹅也有，袍子肉和野猪肉少一点。” 许禾自然不觉得这么多东西都是送给她的，给她也吃不完呀，“这是要在棠州卖吗？” 许老四咕嘟咕嘟喝下一碗茶，点头：“今年山里境况好，野物多，家里也喂了不少鸡鸭鹅，县里还是人少，吃不下，想着来棠州试试看。顺便也来看看你。” 这么看来许家人的头脑还是比较灵活的，比起安阳县，棠州这里也更能卖的上价，“这生意可做，棠州也有烟熏肉铺子，我也买过，咱们自己做的，不比铺子里的差。不管是直接卖给铺子、或者酒楼饭馆，还是你自己摆摊去卖，我觉得都可以。”棠州繁华，这些货在县城看来很多，但在棠州却远远不够，“对了，端午那会儿正忙着，家里边如何了？” “都好着呢吗，”三大碗茶水下去，总算解了渴的许老四缓缓说着家里的情况，“许俊他媳妇怀孕了，刚出三个月，再就是秀慧，已经定了人家。” 许俊是许老大的长子，他媳妇就是陈雪梅，许秀慧是许老大的女儿，今年十七了，按照这时候的习俗，确实也到了说亲成婚的年纪，“那还真是喜事成双，家里也没来信说说，我好给雪梅和秀慧送点东西过去。” 许老四不是个讲客气的，爽朗大笑：“反正，你四哥我最近都要吃你这个大户，等到时候卖完东西回去，你要给雪梅秀慧的礼物，都给我带回去，我是不会推辞的。” 许老四就在许禾家里住下了，前两天也没急着出去摆摊，而是去街上的烟熏肉铺子逛，上饭馆酒楼观察，许禾也不管他，只看他笑容满面的，就知道进展不错。 第53章 代理商与新合作 许老三的生意做的不错，许禾这边的也有了新进展，第一个吃螃蟹的代理商出现了，还是老熟人燕支斋。 燕支斋和许禾的伊人妆合作已经很久了，在产品的信任度上，不是其他新加入的商户可比的，了解到独家代理商的好处之后，燕支斋率先做出了尝试。 不过就像许禾之前了解的，燕支斋的铺子开遍大齐，但真正覆盖多掌控力更好的，还是京都及附近三司共四十一州府。 毕竟是第一个独家代理，许禾还是很看重的，燕支斋的掌柜约定在茶楼谈生意，许禾带着葛大根赴约。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葛大根进一步成长，如今走出去，和棠州其他铺子的大掌柜毫无差别，看起来颇为气派。 谈判是个磨人的事情，燕支斋主做中高端的胭脂水粉，如今谈代理也一样，看不上低端产品，但许禾的伊人妆也有自己的坚持，高端产品的价格分毫不让，中端产品也要按规章办事，老客户也不能打破规则，尤其是第一个代理商，是要为之后的代理商打下模板的，现在破了原则，之后就更不好处理了。 你来我往的，磨了一个下午，好在都是葛大根和对方说，许禾只做补充，总算谈成了，伊人妆的契约书都是固定的经折装的本子，找了书铺印刷出来，只有填写数字的地方空着，所以契约也不用重新写，直接按照约定的填写完成就行。 等契书签订好了，许禾也愿意给老顾客卖个好：“燕支斋是咱们的老伙伴了，价格上咱们有自己的原则，但对待老伙计，我们也不能只讲规章不讲情面。咱们伊人妆最近推出了一批试用小样，到时候发货，可以送一批给燕支斋这边，这也是咱们给燕支斋这样合作已久的合作商的福利。” 燕支斋的掌柜哭笑不得：“比起许老板和葛掌柜，做生意，我是甘拜下风啊！” 燕支斋那边独家代理的第一批货物发出去的后，许老四带来棠州的货物也都卖了出去，红光满面的样子，看着就知道收获不少。 “棠州的生意确实是好做啊，看来，我以后还得多跑跑。”许老四可是很明白自家老爹的心思，若他真能将棠州这边的生意做起来，以后就算分了家，带着家小定居在棠州，老爹也不会反对，“我已经和镖队约好了，等一下就出发回去了，秀慧出嫁的时间定在中秋节后，到时候，你若有空，可一定得去！” 许禾点头，作坊和铺子都已经在正轨上，她出去一段时间也不要紧，“放心，我肯定去，到时候带着你外甥他们一起，”又指着地上用袋子装好的东西，“给家里人的东西都在里面，尤其是雪梅的，她怀孕了，可不要弄混，我都写了签子的。” 许老四一手一个麻袋，利索的往前走：“放心，弄混不了！” 送走了许老四，许禾的生活依然忙碌，铺子里的生意渐渐多了起来，作坊那边虽然暂时还能忙的过来，但不得不考虑进一步扩大规模的事情，买地招人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桃庄附近除了一些属于其他人家的田庄，还有大小不一的村落，无主的荒地虽有但少，荒地买下来只需要向衙门交钱即可，另一方面，许禾已经拜托了牙行那边，看看附近是否有人愿意出售庄子或者邻近村落是否有人卖地。招人这方面，许禾也在思考，是否向附近村子招工，但这要顾虑的东西就多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章程制度都需要提前制定好，才方便后续管理。 目前更重要的，还是原材料的问题，桃庄自产的用作原材料的作物，有一部分已经投入使用，但十年树木，新种下的树想要开花结果，却还需要时间，如今的原材料大部分还是要找另外的供货商。 最开始合作的陆家的百花园，还有专门做花草生意的王家和韦家，现在依然有合作，但为了分散风险，以免单个供货商断货，许禾打算再另外增加新的花草中药合作商。 棠州地处南方，气候宜人，适合大部分花草种植生长，再加上棠州经济稳定繁荣，当地民众很有生活情调，花草生意是比较好做的，大型中型的花草商数量有限，基本已经和作坊这边达成了合作。但家庭式小作坊的花草小贩却不少，许禾也不嫌他们规模小，品种不够丰富，选了其中信誉比较好的，也签订了合作契书。 花草商好找，提供中草药的药商却不好寻摸，不比常见的花草树木，中草药种植与炮制是个非常考验技术的工作，许禾自己就是学这个的，很明白中草药的炮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也不敢找小作坊。最后还是通过她新合作的花草大商户陈家的家主介绍，找到了一个棠州本地药商和靖州的一个大药商，从商谈合作细节到最后签订契书，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好在成果喜人，至少近五年不用为原材料担心，等五年之后，桃庄那边也能承接一部分了。 原材料合作商的事情解决后，许禾也没有停歇下来。华夏大地物种丰富是自然的，但也有一些东西是海外传来后再本土化的，目前这个时间，有一部分适合用来做护肤品的花草还没有传过来，但许禾的空间里有一些种子，因为早就有想法在本地种植这些花草，所以许禾一直都注意种子的收集，现在她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的种子。 本来打算自己就在桃庄试验种植的，但后来想想，一个是自己的种植技术不一定比得上专门的花匠，再一个，吃独食是长久不了的，不说桃庄土地有限，买地需要时间，就说这种可能影响当地花草商的事情，她根基尚浅，还是少做为好。所以思来想去，许禾还是决定，带上合作的几个小花草商户，这些小花草商基本都是自己做花匠，专研花草种植的，种植新花草的事情交给他们，可以说是专人做专事，减少了不必要的时间与成本浪费。 目前来说，许禾的作坊相当于这些小花草商的金主，可以说他们的花草除了作为观赏植物卖出去，大多数都被许禾的作坊吃下了，所以对于许禾提出的新花种的事情，都没有推迟，只是有些迟疑，毕竟之前从未种植过。 几个商人约在茶楼的包间里，这些小花草商大多互相认识，与许禾合作最久的韦木生直接说道：“许娘子，试验新花种不是难事，只是这些花种之前没有种过，咱们也摸不准，一个是种了这些，对土地以及其他花草是否又影响，另外就是种植后效果如何，咱们也不能保证。” 许禾借口是找胡商海商带来的种子，所以即使知道一部分花草的习性，也不会直接告知这些花草商，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摸索研究，她从不怀疑种花家人的种地本事，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韦老板考虑的是，我也清楚大家的顾虑，新花种的类型不多，我有个提议，大家姑且听一听。”许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花种，都用小布袋装好了，其实也就七种，分下来，一个小花草商也就一种，“我这里有七种新花种，大家一人试验一种，开始的时候可以不用大量种植，我们先试试看，等摸清楚了新花种的种植手段，再扩大规模也不迟。而且，我可以与大家提前签订协议，不管最后种的如何，我这里都收。大家觉得呢？” 只是费少量的土地，又有保底，怎么看都是不会亏的结局，这些花草商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第54章 秀慧出嫁 生意上的事情告了一段落，时间也滑进了八月，答应了许老四要去许家参加秀慧的婚礼，许禾也不打算食言。 许秀慧的亲事定在了八月二十，中秋节后，秋收之前。说来许禾还疑惑，怎么定了这么个时间，赶在最忙碌的秋收之前，许老四也没有多说秀慧的婆家情况，若是村里人，那新媳妇进门就是农忙，多累人啊。 有再多疑问，许禾也只能放在心里，中秋节后再动身去沙溪村也不迟，还是要在家里好好过中秋才是。 今年的中秋与往年没有什么区别，月饼依然是买的，不是许禾图省事，实在是她那点手艺还真比不过铺子里的老师傅，就不用班门弄斧了，铺子里卖的月饼品种也很丰富，但实际上许禾娘三个喜欢吃的也还是那老几样，其他的不过是买一两个试试味。不过月饼耐放，出发去沙溪村之前可以买一些，再添一些棠州特有的耐放的点心，带去许家，等婚礼的时候招待客人也可以，许禾这么想着，就将‘月饼点心’写在了礼物清单上。 过了中秋，许禾就开始准备给许家的礼物，不像上一次去的时候带的那么多，许老四回去的时候就让他带了东西，这一次就简单了。准备最多的还是吃食，许家那边秀慧成亲，宴客肯定需要食材，许禾打算买一些适合做宴席又能存放的食物，满足这般条件的，也就干货和腊味了，干虾仁和小鱼仔，还有火腿，棠州的火腿还不错，是许禾家里常备的食材，做宴席也上得了台面。 准备了一些吃食，另外就是给孕妇的东西，许禾自己没有怀孕生子过，不太知道孕妇的口味，但为了健康，想来还是多吃新鲜的食物为好，她就在杏春堂买了专门给孕妇使用的营养品，上好的阿胶、燕窝、花胶等，还花了大价钱买了保胎丸，给大人的就差不多了。肚子里的孩子虽然离出生还早，但许禾也没有忽略，特地买了柔软吸汗的棉布，给孩子做衣服就很合适。 给秀慧准备的专门用来做嫁衣的大红绸缎还有两匹可作为嫁妆的布匹，早就让许老四带回去了。这一次就只准备了简单的添妆，作为有钱的姑姑，许禾也不小气，直接买了一副赤金蝶恋花头面，整套头面包含了挑心、顶簪、鬓钗等十三件，原料加手工，花费了六十两，这个添妆在哪里都是很能拿出手的。 东西准备好了，许禾也没有拖延，十七这天随镖队出发，十八晚上就到了安阳县，没有在安阳县耽搁一晚上，因为明天就要送嫁妆去新房，她准备的添妆礼物得及时加到嫁妆单子里面，所以趁着天光，花钱找了马车，直接往村子里去。 好在马车快，一路顺利，天还未完全暗下来，就到了许家。 虽然大半年没有见面，但聚在一起也不生疏，宋瑜和宋瑾也都还记得许家的表哥表姐，到了许家就跟着他们聚在一起说话玩闹，许禾将带过来的东西分派下去，这才歇下来和许家的妇人们说说话。 “秀慧定亲怎么选了这时候？四哥说的不清不楚的，婆家人我也不知道情况，不久就是农忙，这时候嫁过去，新媳妇可有得累！”这个问题许禾可一直想着呢，不管是作为姑姑，还是一个普通女性，总希望新嫁娘能生活美满的。 许老娘却是满面笑容，心情足见有多好，“你大哥这个姑爷选的好，是村里齐家的族长给介绍的，和村里人沾亲带故的，也算是知根知底。虽然是乡下人，但小伙子有出息着呢，不在乡下种地讨活，而是在县城做酒水生意的。虽然只是个小酒坊，但在县城里有铺子，铺子后面就是自家住的房子。姑爷家家风好，家里的孩子成亲后就分家，姑爷是小儿子，分家后也不用和父母住，等秀慧嫁过去，就直接和姑爷住到县城去，农忙了也就回来帮忙，事情倒是不多！” 从条件上来看，还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至于小伙子人如何，看家中长辈的满意程度，再就是一提到姑爷就满脸通红的秀慧，就知道个人素质差不了。 十九这天，许禾与两个孩子目前都还在孝期，虽说村里人不讲究这个，但还是没有跟着许家人去周家送嫁妆铺房。不过这不耽误许禾见识秀慧的嫁妆，别看许家住在村子里，好像也不是富裕人家，但许家没有重男轻女的臭讲究，对待子孙辈，男女一视同仁。 秀慧作为许家第一个出嫁的孙女，嫁妆是少不了的。再一个，如今厚嫁成风，每一个女孩儿，从出生起，父母就要开始为其k开始准备嫁妆。这嫁妆其实也是家里分给女孩的产业，即使嫁入夫家，嫁妆的归属依然在女性自己手中，若是以后婚姻出现变故，不管是被休弃、和离，甚至是守寡，丈夫及其夫家家族都不得动用。如果出嫁的姑娘去世，有孩子的，嫁妆只能给她生的孩子，没有孩子的，娘家可以收回。所以，殷实的嫁妆，就是女孩的底气。 许家为秀慧准备的嫁妆，从家具、布匹、成衣、鞋袜、头面首饰、到脂粉盒、浴桶等生活用品，方方面面都包括了，因为周家有铺子，许家这边还陪嫁了二十亩上好的田地，再加上压箱底的银子，这还不包括许家亲眷这边的添妆礼，价值绝对超过了200贯。这还只是许家这么一个乡下人家嫁姑娘，可见厚嫁风气，非同一般。 而秀慧的嫁妆，也确实非常拿的出手，前去铺房的几个妯娌纷纷自豪，尤其是做亲娘的许大嫂，更是红光满面：“亲家那边，看到咱秀慧的嫁妆，脸都笑僵了，就是看在嫁妆的份上，也得待咱们秀慧客客气气的。” 都说钱是人的胆，古人诚不欺我！ 等到迎亲这天，许禾也就看到了许家的新姑爷，和沙溪村相邻的大周村的小伙子，叫周广彦，个子看着还成，目测一米七左右，在许禾眼里不算高，但和周围大多数人相比，也称不上矮，五官端正，麦色的皮肤，颇为精神的小伙。 大周村是由周姓一族族人聚居而成，周广彦的娘是沙溪村齐家族长的姑姑，两个村子姻亲关系众多。许家和周家的这一门亲事，除开周广彦本人素质之外，也让许家这个外来人家加深了根基，更安稳了。 许家这边要接待前来接亲的周家亲眷，许家自己这边的亲戚，来的不多，当初都往南边逃荒，散落的地方不一样，就算能联系上，来往也没那么方便了。许禾不去周家那边观礼，就在许家这边帮忙招呼这些人，还有村子里的人，倒也不是很忙。 第55章 李塘村的地 秀慧的亲事过后，许禾也没有在许家久留，等到秀慧回门，就带着孩子们返回棠州了。 日子平淡无波的过着，作坊和铺子都顺顺利利的，暂时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许禾就主要关注牙行那边买地的进度。 良田好地轻易无人卖出，但荒地还是能找到的，无主荒地找衙门买卖办理手续，还有桃庄附近邻近的村子，有属于自己村里的荒地，都是用来分给村子里成丁的永业田和口分田。村民的口分田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死后会被收回，是不准买卖的。永业田才是真正属于村民，可以传给后代的，事实上，朝廷也限制了永业田的买卖，只不过随着人口增多，有一部分人分到的永业田可能根本不合适种庄稼，所以有一些觉得分到的地不好的，想要置换买卖，只要买卖双方同意，那就没问题。 许禾为了买到合适的地，方便管理，特意围着桃庄左右转了好几天，又和牙行那边咨询，发现比较合适的那一块位置，大部分属于无主的，还有一小部分属于附近一个叫做李塘村的村子里的地。 李塘村的地，许禾让庄子里擅长种地的刘大力，也是庄子目前的代理庄头看了，种粮食可能不行，但种一些花草药植倒是可行，许禾这么一听，就觉得这地方不错。 因为这一次许禾想买村子里的地，朱文生特地给她推荐了一位相熟的姓李的牙人，正是李塘村的本村人，因为能说会道，朋友遍布十里八乡，所以做了牙人，专门做这乡下人的生意。 李牙人不过而立，却已经开始发福了，生的不高不矮，天生的笑脸，看起来十分憨厚可亲，“许娘子，您看中的那一片地方，说实在话，买卖的话，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这是个什么说法，许禾疑惑的看着李牙人，让他继续说。 李牙人不愧是十里八乡的通达人，这些信息信手拈来：“这一块地方，是我们李塘村李永禄家的，这李永禄命不好，前些年出意外死了，家里就剩孤儿寡母。您看这地方，其实离村子已经很偏了，也不适合种庄稼，原本是分给李永禄去年成丁的侄子的，可是李永禄他娘偏疼大孙子，也就是李永禄他大哥李永福的长子，撒泼耍赖，逼着李永禄他婆娘用一片好地换了现在这块地方。” 爹妈偏心，婆媳矛盾，太阳底下无新事，也不算稀奇，许禾倒是好奇：“李永禄的妻子怎么不改嫁？朝廷不是鼓励寡妇再嫁吗？再说她娘家人不管吗？你们这里都是李氏族人吧？这种欺负孤儿寡母的事情，族里人也视而不见？” 李牙人苦笑：“也不怕您笑话，族里多是欺软怕硬的。李永禄在家排第二，上有长辈倚重的兄长，下有爹娘偏疼的幺弟，他夹在中间常常被忽视。到了成亲的年纪，李永禄的爹娘不肯出彩礼，最后只能娶了山里不要彩礼的田嫂子，田嫂子家穷，也出不起嫁妆，两人谁也不嫌弃谁，成了亲就分了家出来。瞧着日子慢慢过起来了，李永禄却意外去世了，只留下田嫂子和一双小儿女，族里人不愿意为了孤儿寡母和李永福那一家子对上，再加上田嫂子这人能干勤劳，就是性格太弱了，自己立不起来，族里人就更不愿意惹麻烦上身了。” 这个田嫂子倒是让许禾想起来原主，都是寡妇，原主好歹有疼她且强硬的娘家，族里人虽然也势力，但原主面软心正，族里人想要发孤儿寡母的财，原主就有胆量脱离族人行动。可和原主不一样，田嫂子既无娘家做靠，丈夫也没来得及教她如何当家做主，孝道压下来，只能节节败退。 “我看这一片地方都荒着，也没有人打理，那位田嫂子平日里养家，还要带孩子，精力上肯定有所不及，倒不如卖给我，好歹换些银钱。” 李牙人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说买下来也容易。但是，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想买，可每到要买地的时候，那李永福两口子就撺掇他娘过去撒泼，借口怕田嫂子卷钱走人，要拿走所有的银钱。田嫂子无可奈何，索性就一直空在这里不管了。” 许禾皱眉，什么狗东西，这当爹娘的偏心到糊涂，当兄嫂的毫无良知，可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她还不信治不了这些人，“李牙人，你知道，我不止想买李塘村的这一片地，那边的无主荒地我也准备买下来的。那边的荒地我打算用来建新的工坊，李塘村这一片地方则用来种植一些花木草药，我庄子里的人不多，等新工坊建成了，肯定会向邻近周边的村子招工，主要招收女工，种地也会找短工。你说那位田嫂子人勤劳又能干，若是愿意，可以让她来我的新工坊做事，工坊到时候会有人专门看守管理，也不怕田嫂子的婆家来闹。” “许娘子心善，”李牙人拱手保证：“田嫂子带着孩子种地多有不便，家里情况也越发艰难，如今许娘子愿意招田嫂子做工，想来她也不会拒绝的。您放心，我肯定给您把这事办的妥妥的。” 许禾也看出来了，这位李牙人要么和那位早逝的李永禄关系不错，要么就是个实实在在的性情中人，她又丢下了招工的诱惑，给村里人带来了一条赚钱途径，相信到时候不用她自己动手，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也会阻止李永福那一家人来闹事的。 得了李牙人的保证，许禾就先返城了，而李牙人趁着天色尚早，直接回了李塘村自己家里，刚好赶上晚饭。 李牙人家里也早就分家了，他是长子，爹娘都跟着他住。他这个牙人生意做的不错，家里条件比其他村里人要好不少，田地都直接佃出去，爹娘也用不着下地干活了，在家享清福，家里如今是他媳妇当家，夫妻俩生了两女一男，最大的女儿也不过才十岁。 李牙人一家子围着桌子吃饭，农村人边吃边聊是常态，李牙人他爹问道：“我看你这几天都在村子周围晃悠，下午听人说又在看永禄家的那一片地方，看了那么多次也没卖出去，别到时候她又来闹你。我看呐，那李家的老泼妇在的一天，那地方就得晃着！” 李牙人是个孝子，也不嫌亲爹话多，好声好气的解释：“这次还真不一样。这回的买主是那边桃庄的东家，人家不仅想要永禄他家的那一片地方，邻近的荒地也准备买下来，用来建造工坊。等工坊建成了，还会从周边的村子里招女工，咱们李塘村离得最近，招工上肯定也更有优势！” 南边的纺织女工多，女厨工也常见，没有什么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招女工在李牙人一家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东家是做什么的？也是招纺织女工的？也不知道稳不稳定。” 李牙人笑呵呵的点头：“这位东家的生意，在棠州也是有名的，中秋那会儿子，儿子不是给娘买了那擦脸的润肤膏，那润肤膏就是这位东家铺子里买的。这工坊建成了做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但是肯定稳定，这位东家生意做得好着呢。” 李老爹虽然不了解城里的事情，但村里人他却是很清楚的，若真建成了这个工坊，村里女人能进去做工，就算买了永禄家的地方，也不怕那李家老妇来闹，到时候头一个不容她的就是族里人！ 李牙人虽然不怕李永福一家，但也不想在事情没有定下之前就打草惊蛇，特地等到天黑了，村子里也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了，叫上妻子一起，往田嫂子家去了。 田嫂子早就趁着天光就吃饭洗漱了，天黑了也舍不得点灯，就借着窗外的月光，和两个孩子坐在堂屋前乘凉，手上拿着蒲扇，时不时地赶一下蚊子。李牙人夫妻进门的时候，还吓了一跳，等看清了人，才连忙起身：“永兴，红霞，你们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赶紧进屋坐。” 李牙人也就是李永兴和，想到这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清的，就带着妻子陈红霞进屋去了。阻止了要去倒茶水的田嫂子，李牙人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白。 田嫂子并不是真的软弱可欺，作为寡妇，她若真的软弱，那日子就真的过不下去。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些事情，不管是和族人的相处，和婆家人的对峙，她都是茫然的，没人告诉过她该怎么做，她也无从学起。可现在，有人告诉她，有人要买她家的地，也不需要担心婆家人闹事，她还能成为一个赚钱的女工，问她愿意吗？ 愿意，怎么不愿意，谁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家里靠她种地只能温饱，可等到孩子长大，花钱的地方多了，她的女儿今年八岁了，过些年也该说亲了，她不想女儿像她一样，没有嫁妆，婆家看不起，就连改嫁都没人要。儿子未来也要娶妻生子，这都是要花钱的地方。她是从来都没指望过公婆，只能靠自己，以前是没有门路，现在有门路，不抓紧那才是傻子呢！ 第56章 买地后续与教子 田嫂子这个户主没有问题，许禾这边也不怕麻烦，李牙人便利索干脆的将土地过户的事情给处理了，因为是村里的地方，虽说个人有买卖权限，但还是要知会村长。李塘村的村长就是李家的族长，这个族长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也不能说是坏人，只能说是有私心的普通人吧，有李牙人这边的关系，李族长知道了田嫂子家的地卖了，也没有声张。 直到秋收结束，许禾那边开始有工匠量土地建围墙，向周围村落招工，李塘村才知道，李永禄家的地卖出去了！ 田嫂子的婆婆自然出来闹腾，不过这一次注定算盘落空。田嫂子吃亏了那么多次，也有了经验，她家的那一片地，也不过十来亩，还不是什么好地，价格也不高，也就是许禾不砍价，直接给了十五贯钱。这钱对田嫂子来说自然是不少，但对许禾，甚至是做牙人的李牙人家里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田嫂子知道钱在自己手里根本保不住，就直接托了李牙人的妻子帮忙保管，等将来给女儿做陪嫁，两人也立下了契书，不怕出什么意外。对外，李牙人机灵，只说田嫂子用地换了女工的身份，等到将来工坊造成，田嫂子是一定能招工进工坊赚钱的。 虽说这拿地买女工的身份让人嘀咕，但大多都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田嫂子这人什么也不会，村子里比她能干的多了去了，要正常招工，她还不一定选的上，这地空在这里也是空着，还不如换个能赚钱的机会呢。 李家婆子当然不肯罢休，还想找许禾麻烦，可惜许禾哪里有时间理会一个乡下泼妇，工坊的建造直接由刘大力监督，招人的事情直接托付给了李牙人，牙行本就有居中联络的功能，尤其是李牙人这种本地乡民，对周围乡里人都了解，他招来的人，可比许禾找来的更可靠，不过是多花一笔中介费而已，许禾并不在乎。 许禾的新工坊除了在城里找的工匠，剩下的力气活全都是找到周围的乡民，李塘村的人当然更少不了，李永禄的大哥李永福和弟弟李永寿两家人，因为品性不行，根本不在招工范围。拿不到卖地的钱，打零工赚钱的机会也没有，李家婆子想要闹，都不用许禾出手，工坊那里做工的工人就能让她不好过。李塘村的人也嫌弃她丢村里人的脸，李家族长不得不出面警告李永福一家人，最终，许禾兵不血刃的，让李永福一家消停了。 李塘村李家的事情，许禾从头看到尾，事后也和两个孩子说起了这件事，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好在宋瑜和宋瑾一直都跟着许禾读书学习，平日里许禾也不把他们当小孩子糊弄，对于她说的话都能够理解。 宋瑜感性一点，因为田嫂子也有一对儿女，她更能感同身受。而且她比宋瑾年纪大，对于族人也有印象，爷爷奶奶和父亲去世后，曾经温厚的族人一夕之间变了态度，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理解了：“李永禄的兄弟欺负孤儿寡母，是为了利益，就跟咱们宋家的族人一样，李永禄家里穷，他的兄弟都不愿意放过那么点东西。咱们家比李永禄家可图的利益更大，若不是娘带着我和弟弟跟族人分开，下场怕是更艰难。” 说着宋瑜又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娘能干，肯定不会让我们落到被人欺凌的地步。所以，人归根到底，还是要自己有本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宋瑾看到的却是许禾解决事情的手段：“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他们，对我们都很好，和李永禄的家人不一样。外祖一家待咱们真心，娘就用真心回报，李永禄的兄弟眼里只有利益，那就用利益去制衡。李家人只是普通村民，对待比他们强势的人只能缩回去，可当初面对宋家的族人，娘和我们才是弱势的一方，娘当时选择了避开，如今娘在棠州有生意，又找到了外祖一家，哪怕现在与宋家族人相逢，也不用再怕他们了！” 两个小孩子能意识到这些，许禾已经很惊喜了，掐了掐两人的小脸蛋，“说的不错。人性复杂，有好人，自然就有坏人，还有不好不坏的那些人，怎么去面对不同的人，是一门很大学问。别人真心待我们，我们自然要回馈真心，但也不要因此觉得利益之交不好，人与人之间，是少不了利益往来的，我们要做到的是守好本心，不要被利益迷了眼，做出有损品性的事情来。但是呢，不管外因如何，首先，自己都要有立足于世的本事，就像娘做生意，二妮她娘摆小食摊，隔壁魏大伯做屠户，文秀他爹读书进学，未来能考官做官，所以，我也希望你们，不管未来想要做什么，都不要忘了学习生存之计。” 宋瑾小小年纪却有大志向：“娘，可我听外面的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魏大伯柳大伯他们，见到孙秀才可客气了，可见，读书考官的谋生本事才是最好的。” 许禾也不是清高脱俗的人，不会教孩子说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一样的话，不说如今这个时代，哪怕大齐的开国皇帝开明，也没能改变士农工商的地位，虽然不限制商人科举，但真正出头的商人官员，却是少之又少。哪怕到了后世，人们也避免不了对当官的高看一眼。 “读书考官可不容易，你现在才读了几本书，就敢说考官了？”许禾笑呵呵的挖坑：“平日里让你多写两篇大字都不情不愿的，人家能考官的读书人，读过的书，写过的字，都能堆满咱们的房子了。而且，若只是为了让别人对自己更恭敬，那即便当了官，也是个昏官。你想要读书考官，娘支持你，家里肯定有钱送你读书的，能不能坚持就看你自己啦。而且，要是不想被人骂昏官，被人背后扎小人，你可得好好学习，看看好官是怎么当的！” 宋瑾顿时后悔了，撅着小嘴嘟囔：“娘，我觉得当屠户也不错，二舅说当屠户赚的可多了！” 都不用许禾出手，宋瑜作为长姐，直接巴掌伺候：“就你这小身板，当屠户都没人要！赶紧去写字，我都多写了好几篇了，你还没写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 被血脉压制的宋小弟只能嘀嘀咕咕的埋头写字，家有虎妈虎姐，他真是，娃生艰难啊！ 第57章 工坊落成与人才 众人拾柴火焰高，许禾不惜工钱，冬至之前，新的工坊和加建的围墙都已经落成了。 三排青砖黛瓦建成的工坊，排与排之间相隔一定距离，看起来颇为壮观。每一排负责的事情都不一样，许禾的规划里，原来桃庄里面的老工坊，将会改为几个核心技术的制作之处，包括蜂蜡的制作，植物精油的提取等等，工人也全部用桃庄内部的庄户。而新的工坊，第一排主要是原料的仓储、处理和简单加工，第二排是流水线分组的制作工坊，第三排则是包装和货物仓储。在三排工坊的一侧，靠近中间位置建了二层的楼房，一楼是厨房和食堂，二楼是用来给不方便回家的工人居住的大通铺。公厕建在了离工坊比较远，挨着种植用地的地方，一个是为了保持工坊的卫生，另一个也方便堆肥。 新工坊目前看来基本能够满足工人的日常所需，在年前，工坊里的工具也慢慢制备齐全，一切只待东风了。 招工的事情近在眼前，许禾将这件事托付给了牙行，除了李牙人之外，另外又找了两位其他也是居中做乡下生意的牙人。对于工人，许禾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品行上不能有大问题，有偷窃嚼舌的，绝对不能要，勤劳朴实爱干净是肯定的。其次，就是目前只招女工，年龄上也有限制，十五岁以上是她的底线，童工这个事情真的看良心，为了防止有那不做人的长辈逼孩子出来赚钱，许禾也只能狠下心来。 在一线工人还没有找好的时候，工坊的几个管事倒是确定了下来。葛大根推荐的刘小满，是个很聪明，也很得把握机会的女孩子。自从铺子那次招工后，她虽然没有去铺子里当伙计，但却看明白了，不想干苦力活儿，还得读书识字。 刘大力一个庄仆，本身认字都是跟着葛大根学的，还学的磕磕绊绊，也就是庄子里的事情都有旧例可循，他管理的难度也不大，这么一个人，就是想要送女儿读书也没地方去。可刘小满一个女孩子，却舍得脸皮，整个桃庄，识字的就葛家那一家子，刘小满每天除了做工，就跑去葛家，她长得秀秀气气的，脸上带笑，嘴巴又乖巧，葛家人也不好意思赶她，就这么着的学了大半年，常用的那些个字基本都认全不说，算盘也学着打了起来。字写得不漂亮，但能写能算，就让她在一众女工中脱颖而出了。 面对这样有上进心的女孩子，许禾当然愿意给她机会，新工坊还没落成，刘小满就在许禾的管事人选名单里了，这次工坊招工，刘小满就被许禾安排和几位牙人一起选人。 新的工坊想要开工，却没有那么容易，招人和女工培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许禾也要将整个工坊的人员与组织架构提前安排好，新工坊的管理制度可以按照老工坊那边施行的微调即可，但架构的改动很大，一部分可以参考前世的工厂模式，但也不能脱离现在的环境情况。 事实上，落笔简单，真是落实却是困难重重，最重要的，许禾发现，她很缺人才！甚至不说才能出众的人，只说手底下想找出几个读书识字的人，都不容易。 葛大根家的孩子倒是认得字，但机灵的早就被挑出来做了老工坊那边的小管事，剩下的不是太小，就是能力不出挑。许禾坐在书房的桌案前，一边埋头思考，一边想着，看来桃庄的扫盲教育也要安排上才行。 只是扫盲教育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到成效的，外聘势在必行，哪怕信任度不够也没关系，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前期她就多注意一下。 看着桌上已经成型的工坊架构脑图，许禾换了朱砂笔，在‘财务’和‘人事’上画了圈，账房先生和工坊管家得先安排上，桃庄的那些人，除了葛大根，其他的目前只能做生产上的工作，与人打交道，还是与钱打交道，都不太行。如今的葛大根倒是历练出来了，但他管业务销售正忙着呢。 如今想要招聘人才还真不简单，没有招聘软件，大户人家有自己的世仆，许禾这样半路起家的，想要找到合适人，只能看看人脉圈有没有内推，再就是去找牙行，让牙行找人。 看了看外间的日头，估摸着也要到午饭时间了，最近许禾忙着新工坊的事情，就找了钟点工，将家务活给包出去了，帮工是个姓方的中年妇人，许禾叫她方嫂子。方嫂子家务活做的怎样不说，厨艺绝对没话说，反正比许禾做的好多了，她以前是专门给人做宴席的女厨，不过是许禾这边钱给的大方，又稳定，这才签了契书，来做长期钟点工的。 许禾刚将笔落下，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不等许禾说话，外面传来方嫂子的声音：“许娘子，朱牙人来了，说是上回您让打听的房子有了消息，我让他在堂屋等您。” 方嫂子一说，许禾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也不耽搁，起身出门。 工坊招工的事情许禾没有交给朱文生，而是让他找房子了，毕竟棠州城才是他的大本营。计划赶不上变化，许禾是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换房子的，但等宋瑜宋瑾慢慢长大，尤其是宋瑾，明年就六岁，虚岁也七岁了，该到了入学的年纪。如今没有女学，宋瑜的学习还要另外想办法，但宋瑾却是可以正经上学堂读书的。 许禾前世没有生养过，经验不足，但不妨碍她知道重点学校和学区房的概念，所以看着长大的宋瑾，许禾想着，读书得从蒙学开始卷起，必须得选一所好学校才行。 棠州受江南文风影响，读书人不少，官学私学并存，官学靠近府衙，且几户不收蒙童，所以开蒙只能去私学。每个城区都少不了有功名的读书人坐馆开私塾，但最集中的还是在西城区，棠州西城区有州府最大的私立书院青衿书院，小一些的私塾更是不少。学堂林立，导致西城区那一片都似乎贵了起来，房价当然也贵。 不过房价贵，房子却不算难买，都说穷文富武，有钱的读书人不少，缺钱的读书人更多，而且这读书人的流动性还是挺大的，不说要出去游学的，就说考上了功名的，要去外地当官的，大多都会选择处理这边不太好管理的房产，到了自己的任地，什么房子不能有。 朱文生给许禾介绍：“这房子原来住的是一位姓范的举人一家，范举人在科举上一直没能再进一步，冬至前不知走了什么门路，被推举到汀州府下辖的县城做县令，山高路远的，棠州这边的产业也不方便照管，索性处理了，到时候去当地再置办新产业。 房子是好房子，五进院落还带了跨院和花园，范举人是读书人，最是风雅，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讲究，因为过了年就要出发，所以比较急，家具这些也都一并处理，我去看了，都是上好的红木。 就是价格比较贵，西城区那边房子历来不便宜，范举人这房子在那附近，也是数得着的好房子了。不是我自夸，若不是我还有些许人脉在手中，这房子怕是早就被买下了。” 对于朱文生的眼光，许禾还是相信的，房子肯定是好房子，不过许禾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这位范举人家里要处理的产业上，“这位范举人家中的产业，除了这一处房子，可还有其他的？田地铺子这些，都已经卖出去了吗？” 朱文生就笑：“就知道许娘子你要问这个，范举人家里原是阳宁县下范家庄的，这范家在当地也能称得上是耕读之家，等到范举人中举后，才举家搬迁到了棠州，不过范家的产业大多还是在阳宁县那边。棠州只有这一处房子和两间铺子，城外有两百亩的地，水田一百二十亩，旱地八十亩。 阳宁县是范家的老家，那里的产业应当不会轻易处理，便是要往外卖，也只会找当地的牙人。棠州的两处铺子已经被买下了，田地倒是还没有卖出去。” 这倒让许禾疑惑了，“按理说，田地这东西应当更好处理才是，怎么铺子都卖出去了，反而留下了田地？” “这倒是范举人心善的缘故，”朱文生对范举人的为人还是非常称道的：“两百亩的地其实在那些个大户人家眼中不算什么，分散了反而不好处理，想买的多是一些小地主。范举人倒是不介意卖给小地主，哪怕价格上让步一些也行，只是那一片地都已经有了佃户，范举人不愿意在佃租上让步，坚持五五的租子，小地主大多指望田地里的收获，不是很愿意，所以没谈拢。” 这么看来，这位范举人确实称得上心善了，许禾在桃庄给庄户的佃租也只有四六分，她到不觉得亏心，就桃庄那么点地，四六和五五真没什么差别，想要赚钱还是得靠工坊。 许禾家里就三口人，两百亩的地，五五分，收获的粮食也不是他们一家能消化的，她买地不指望种地赚钱，不过是想置办不动产，钱在手里是死的，置办成产业才能源远流长。再说田地这个投资，赚不了大钱，但细水长流啊！ “若只是租子的问题，我倒是不介意这个。我们家就这么些人，桃庄那边产的粮食都吃不完，五五的佃租，也是可以的。”不过，桃庄那边也得调整一下才行，底下的员工，若没有其他理由，尽量要做到一视同仁才能长久，“房子和田地的价格，我瞧着已经十分公道，若是范举人那边没有其他问题，我这里就全都买下来了。” 朱文生点头：“行，这快过年了，衙门也快放假了，我尽快帮您处理好。” “我自是相信您的办事手段的。”房子和田地的事情了了，许禾说起了聘请人才的事：“我生意上最近想找一些人，一个擅长做账的账房，一个擅长管人理事的管家。我知道您多是做房屋铺子买卖的中人生意，若是您这边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帮我介绍一下这方面的牙人。” 朱文生沉思片刻，有些犹疑，许禾见此便道：“看您这样子，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朱文生缓缓点头，“许娘子和我也打交道这么久了，知道您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举贤不避亲了。” 许禾浅笑看着他，示意：“您说。” “我要给您说的，是我一位表舅，他原来在平沙县前任县令家做账房，”说到这里，朱文生有些尴尬：“说知道去年那县令因为贪污受贿被革职查办了，我这位表舅签的是活契，倒是没有被牵连。只是因为前任雇主这个样子，导致别人家都不愿意找他做账房了。” 真不是朱文生为自己表舅喊冤，“您是知道的，这做账房的，像在这当官的家里做账房，若不是世仆，就是签了死契，生死全在家主身上的，才能被看重。如我表舅这般，不过是雇佣的，能知道些什么。现如今，不是介意他在贪官家里做过，觉得他人品有瑕，就是觉得不吉利。” 像是怕许禾拒绝，朱文生补充道：“不是我自夸，我表舅是老账房了，这一手记账打算盘的本事，绝对不在话下。” 记账的和管钱的是绝对要分开的，朱文生的这个表舅若真有本事，做个记账账房，倒是合适，许禾不介意他的前任雇主是贪官，说信任当然也谈不上，但谁让她缺人呢，也只能慢慢走着看着呗。 “我的新工坊年后才能开工，年后就先带你表舅过来，看看合不合适。另外若有其他的人选，也一并带过来，只要有本事，我这里绝对愿意留人，待遇方面也不会小气！” 朱文生见许禾没有拒绝，脸上的笑容都更灿烂了，这不仅代表许娘子对他的信任，说不定也能解了自家表舅的困境，这让他如何不高兴，“许娘子放心，大人物，我朱文生是认识不了的，但这些管家账房，我打交道的就多了。就是我这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我去找行里的朋友，也绝对给您找出好的来！” 第58章 过年风波 年前工坊放了假，许禾却没能闲下来，人才短缺的弊端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很多事情都需要许禾自己做。 铺子那里葛大根处理的很好，许禾只需要花上少量时间过一遍即可，但庄子和工坊却只能许禾自己来做年末总结。于是，年前，许家最常出现的一幕就是，宋瑜带着宋瑾在桌案左边看书写大字，许禾坐在桌案右边，下笔如有神。哦，不同的是，许禾用的是自制的墨笔，两个娃就只能用毛笔。 今年的年货不需要许禾自己去买了，量大的直接让铺子送货上门，量小的就让方嫂子直接出去采购，就连给许家那边送的年礼，也都是许禾定下了清单，直接让方嫂子出面采买的。别看方嫂子没有正经读过书，但不妨碍人家有自己的记录方式，以前她做女厨，也是要给办理宴席的主家写菜单的，所以许禾和她交接起来，丝毫不觉得阻塞。 等到许禾在成衣铺子定做的新衣服送上门来的时候，离除夕也就两天了，许禾再是舍不得方嫂子，也只能放她归家团聚去了。过年期间，家里又恢复了许禾自己做饭做家务的日常，这么长一段时间不做家务活，猛不丁的要做了，还真是不习惯，许禾想，等搬新家了，得找一户住家的帮工，最好是一家子都在一起的，过年也不用归家团聚，可以直接在主家过年的！ 不说现代找个可靠的住家保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现在就更不容易了，所以许禾也只能现在心里想想。除夕的过年饭菜依然秉持着类目多分量少的原则，摆满了一大桌子，看起来十分丰盛。不过，许禾家中日常吃喝就很好，孩子倒也不怎么馋美食了，比起美食，更高兴的是，从除夕开始连续三天总算不用被逼着写字读书了！ 除夕晚上熬夜守岁，大年初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简单吃了顿早午饭，两个孩子就坐不住了，隔壁魏三郎往门前一喊：“小瑜，小瑾，看傩戏去了！” 宋瑜和宋瑾眼睛都亮了，许禾也不知道年年都有的东西，怎么就看不厌：“不能往人少的地方去，跟着魏家的几个哥哥，不能单独跑开，街上人多，也不要去街上玩，人多容易发生踩踏，说不定还有拍花子的坏人！” 宋瑜宋瑾连连点头：“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许禾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出门。 本以为只有孩子们才爱看傩戏，没想到孩子们刚出去一会儿，好几个平日里相熟的主妇也过来喊她出门看戏去。 许禾都惊讶了：“往年怎么没看到你们说要去看戏，今年这傩戏还能玩出新鲜花样儿来不成？” 吴慧云有个秀才丈夫，消息到底灵通一些，笑盈盈的解惑：“听文秀他爹说，今年的傩戏是衙门那边准备的，说是为贺太后千秋，与民同乐，请了专门唱傩戏的伎人，花样也更多，不是往年那些乞人唱的老花样。” 春节里闲来无事，去看看倒也好消遣，许禾当即换了新衣裳，和主妇们一同出门了。出巷口的时候，正看到以魏家三个孩子为首的一伙儿大孩子，带着巷子里的小孩，大手牵小手的，在离巷子口不远的街边看戏，宋瑜和宋瑾也在里面，瞪着眼睛看戏。许禾瞧着，应当是没什么危险，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这心放的忒早了点。和兜里没有几个钱的孩子们不同，主妇们掌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年节里也舍得花用，不愿意在大街上人挤人，特地在衙门搭的戏台子附近的茶楼里，开了一间包厢，时不时的喝口茶，吃点点心，再点评点评台子上唱戏的伎人，快活的不得了。 等台子上的表演结束，唱傩戏的伎人开始下台走街串巷，大家才散场，想继续跟着的就跟着去看，不想跟着的就直接散场，另找乐子去。 许禾懒得跟着伎人跑，悠悠闲闲的散步回家，回家后烧了水泡了茶，拿着书附庸风雅了一会儿，想起还没回来的宋瑜宋瑾，这两个倒霉孩子不会是跟着唱戏的伎人跑街串巷去了吧？ 这么一想，心里就愁了起来，放下书正打算出门看看，隔壁陈嫂子就过来了：“许妹子，赶紧的，我家大郎刚回家来，说是那些个孩子都跟着伎人跑了。我家大郎不放心，赶紧回来让人去领孩子回家。” 说起这个，陈嫂子也是生气，骂骂咧咧的：“我家老二老三这两个憨货，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傻不愣登的，尽爱凑热闹！” 许禾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放心放的太早了，别说陈嫂子骂人，许禾也想骂人了，得了，先去找人要紧。 魏大郎领着，陈嫂子和许禾，还有其他没有出门看傩戏的家长们，都出门找自家孩子去了。好在除了魏大郎，还是有几个靠谱的大孩子，爹娘死命叮嘱了，不让乱跑的，他们也怕回家吃竹笋炒肉，到底忍住了好奇心，跟着伎人跑了一会儿，就怎么也不肯动了，小些的孩子也被他们拉着，不准乱跑。 饶是如此，等许禾找到自家孩子的时候，也不由得无语凝噎。出门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现在这两个，新衣服被撕破了，扎得整整齐齐双髻也七倒八歪的，小碎发杂乱的散在小脑袋上，脸上沾了灰尘，活生生两个小乞丐。 宋瑜看到她娘，先是眼睛一亮，而后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嘴巴一瘪，拉着弟弟垂头丧气的走过去。 许禾没有在外边教训孩子的习惯，看着其他孩子有人领着了，便和陈嫂子他们说了一声，带着宋瑜宋瑾回家去了。 进了家门，两个倒霉孩子非常识时务，不等他们娘亲问责，就齐刷刷说道：“娘，我们错了！” 许禾眉眼丝毫不动：“错哪儿了？” 许是许禾声音过于温和，宋瑜抬头偷瞄了一眼，见她娘不像生气的样子，就诚恳认错：“没有听娘的话，上街乱跑乱玩了！” 姐姐带头认错，弟弟也很知好歹：“娘，我们是不小心跑开的，魏家哥哥们都在跑，我和姐姐被他们拉着，就也跑了……”这话似乎不像是认错，宋小瑾不由得越说越气虚。 许禾眼睛一瞪，这小屁孩儿，还会找理由了：“你们互相看看，新衣服才穿不到一天就被撕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两姐弟互相瞧瞧，着实有点乱糟糟的，不等许禾继续训话，宋瑜猛地抬头，又立即低头看向腰间，左看右看的，见姐姐如此作态，宋瑾也意识到了什么，也看向自己的腰间，许禾看两人终于意识到了，便换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道：“哦哟，出门挂着的小荷包呢？” 这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有点讨打，姐弟两瘪着小嘴，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家不正经的亲娘：“娘，我和弟弟丢了钱，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呢！” 看着两张表情一模一样的笑脸，许禾差点笑出来，咳了两下，摆出严肃脸：“首先，往日里我带你们出门上街玩，是不是叮嘱过，荷包要小心放着，不能直接挂在腰封上。其次，我是不是说了，人多容易发生踩踏？你们年纪还小，哪怕今年看不了完整的傩戏，等到长大后，还怕没有机会去看吗？为了一时的热闹，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往日里的书都白读了吗？况且，别人跑，你们也要跟着跑吗？明知有风险，却不能阻止自己的好奇心，一味地跟随他人，平日里比谁都有主意，这个时候怎么不能自己拿主意，知道危险，就不要跟着别人凑热闹，若是你说了，他们不听，你就自己回家，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许禾越发语重心长：“最重要的，今天你们只是被偷了荷包，撕坏了衣服，撞乱了头发，只要人好好的，一切都好。可若是有不怀好意的拐子隐藏在人群里，趁着你们不注意，将你们抱了去，你们姐弟两还这么小，抱走了也不费力气，人多，要是一时半会儿那些大孩子没有注意到你们，等到娘知道，又该怎么办？棠州城就这么大了，天下就更大了，我要去哪里找你们姐弟呢？” 似是想到了孩子被拐走的后果，许禾不由得红了眼眶：“当然，娘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将你们的安全交给其他人，但我以为，你们都是听话守信的孩子，答应了娘的话，一定会做到，可最后你们食言了！” 宋瑜和宋瑾也不是特别淘气的孩子，只是这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也喜欢跟着比他们大的孩子行动，见往日里笑容满面的娘亲红了眼，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齐齐扑在了许禾身上：“娘，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在人多的街上乱跑了！” 许禾也不会将责任全怪在孩子身上，宋瑜还未满八周岁，宋瑾也还未满六岁，指望这个年纪的孩子完全遵守家长的话，也不太现实。她这个当娘的，也确实心大了点，不过，大家都是第一次当娘当儿女的，互相体谅吧！ 但是，该惩罚的还是不能逃脱：“既然知错了，那就要认罚，假期提前结束了，从明天开始，每天的大字，每人都增加两篇！” 宋瑜和宋瑾齐齐哀嚎，早知道不去看傩戏了！ 春节里也不能逃脱学习命运的宋家姐弟，却是巷子里唯一一家逃脱了竹笋炒肉的孩子，等看到小伙伴们撅着小屁股出来放炮竹的时候，宋瑜和宋瑾都不由得庆幸，还好他们娘亲动口不动手，讲究言传身教，不爱动竹板！ 上元节吃完元宵，春节也就结束了，棠州城各行各业恢复了营业，新工坊也开始了招人。许禾本想带着孩子去桃庄的小院住些日子，也方便看着工坊的招人进度，只是今年开春天气依然有些寒凉，桃庄树木掩映，实在不适合这个时节居住。 好在刘小满还是比较能干的，在几个牙人将挑好的女工带到新工坊后，刘小满带着老工坊那边做组长的几个人一起，挑挑拣拣的，忙碌了三天，总算将名单确认了下来。 名单确认好后，刘小满就进了棠州城内找许禾汇报工作，这不是刘小满第一次见许禾了，但依然有些紧张，尤其是在书房这么一个位置，看着摆满了书籍的大书架，刘小满就更忐忑了。 名单上记录了所有录取女工的个人信息，包括了姓名、年龄、住址、家庭成员，还有推荐的牙人，以及擅长的工作、爱好、是否识字等。除了女工名单，还有女工分组名单，以及分组管事的名字。许禾大概浏览了一遍，发现信息已经很全面了，再多的，现在的技术也做不到，也就不强求了。 “名单做的不错，接下来的事情可有安排？” 刘小满正盯着书架上的书呢，闻言赶紧回神，点头说道：“已经安排好了，根据这些女工擅长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分工。 开工期间，咱们是提供一天三餐的饭食的，厨房那边依然是您之前找来负责老工坊伙食的刘大厨，还有他带着的徒弟，问了刘大厨那边，暂时不需要招新人，他们能忙的过来。 这次招的女工大多是咱们桃庄附近村子的人，家里离得不远，只有五个人申请了住咱们二楼的宿舍，都是未出嫁的年轻女孩儿。 明天辰正，所有人会在新工坊前集合，先会进行咱们工坊的制度宣讲，然后是契书签约，因为考虑到很多人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都是按指纹。 等到契书签约完成后，所有人按组，由组长带领进行培训，教他们做工。组长都是从咱们老工坊那边暂时调过来的，新的组长，需要考验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挑选出来。” 许禾点点头，这么安排是合理的：“新老工坊的交接大概什么时候能全部完成？” “老工坊那边，也按照您的吩咐，进行了询问，现有的工人们都选择了留在老工坊，所以变动不大。只等新工坊那边慢慢上手，老工坊这边就能过渡成为工料制作处，按照计划，二月下旬，就能完成所有交接。” 许禾又问了几个细节的问题，刘小满都有条不紊的回答了，比起新工坊的开工，许禾更开心于刘小满的成长，见她做事已经很有条理，便鼓励她：“你做的很好，现在咱们工坊不缺女工，但是缺少管理女工的人，你之前在老工坊就是优秀女工，所以我现在打算让你担任产品生产这一个环节的管事，另外也暂时代理所有工人的管理。” 刘小满闻言，麦色的皮肤都激动得通红：“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许禾见此，会心一笑，又鼓励了她几句，等到刘小满离开时，已是踌躇满志。 第59章 管事到位与雪梅生子 工坊暂时走上正轨，许禾也有时间关注一下家里的琐事。许家那边，陈雪梅估摸着也就是这段时间就要生了，洗三是大事，许禾正犹豫着要不要跑这一趟呢。 不过人去不去先不说，东西还是要先准备好的。上好的棉花买一些，现在天气还有些冷，做包裹或者小棉袄都行。柔软的棉布也要有，多洗两遍，就能给小婴儿做贴身的衣服。还有洗三的礼物，许禾向来不搞花活，金银铺子里买了个小银锁，体面又实在。 东西准备妥当了，许禾还没决定是否动身去许家呢，许老四倒是跑来棠州了。 许老四这人胆子一向大，第一次跟着老大过来还有些紧张，等自己来棠州卖货，跑了几次，就完全不知道忐忑为何物了，比当地人还像当地人。 “怎么这个时候来棠州了？我估摸着雪梅马上就要生了，家里不忙吗？”许禾正好奇呢。 许老四吃着亲妹子准备的零食，惬意得很：“家里嫂嫂们都在呢，忙也忙不到我头上。家里养的兔子又攒了好多，我想着来接你回家，看看咱们第一个曾孙辈的孩子呢，顺带卖一波货。” 许禾早看到许老四带来的好几大袋货物，也不稀奇了：“我看家里养兔子养的很好了，有没有想过在棠州这边卖个铺子，不用很大，只用作销货的地方，也方便那些老顾客找到你，总好过东奔西跑的。” 许老四眼睛一亮：“要不说咱们是亲兄妹呢，我也在琢磨这个事情呢。就是不知道棠州这边的铺子贵不贵。” “那要看铺子的位置和大小了，”买铺子早就买出经验来的许禾，半点不打磕的介绍：“你主要是得有个地方给放货物，我看前几次你卖货的大头都是棠州城里的酒楼饭馆，摆摊散卖的那些只是小头，位置到不用那么讲究，反正送货卖货的时候，你和顾客说说铺子的位置，只要不是太偏僻，生意肯定能做。我估摸着，不超过百贯钱，若是不介意铺子奇形怪状的，五六十贯钱也能拿下。” 说到这里，许禾就想笑，这时候的小商贩可聪明着呢，为了省钱，有些铺子是直接将家里对外的墙壁拆开了，还有些直接靠着家里的墙搭建，因此就出现了很多形状不太整齐的小铺子，这些铺子价格都不会太高。 买铺子这个事情，许老四倒还真没经历过，再说了，这种置办产业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拿定主意的：“那这些天，我边卖货边仔细看看，等看好了，再和爹娘还有哥哥嫂嫂们商量。” 许家还没有分家，买铺子是全家的大事，许老四肯定不能自己做主，许禾也理解：“行，我和棠州的一些牙人也比较熟悉，到时候也帮你问问。” 许老四都过来接人了，许禾也就不纠结了，决定等许老四卖完这波货物，就跟着他一起去许家看看雪梅，也看看这时候的洗三仪式。 因为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许禾趁着许老四卖货的这些天，终于见到了朱文生找来的人才名单。 人事这边选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朱文生介绍道：“这女管事，叫做曹如意，原是在一位大商户家做管事嬷嬷的，那府里选人调教人都脱不开她的手，最擅长调理人。” 那倒让许禾好奇了，她又不是一呼天下应的龙傲天：“那怎么出来找活干了？” 朱文生叹气：“这也是可怜人，曹如意并非签了死契的奴仆，只是雇佣，能做到管事嬷嬷，可见她的能干。可惜所嫁非人，她丈夫也在那家大商户中做小管事，为了更进一步，曹如意的丈夫竟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亲身女儿身上，想将他那不过十三岁的女儿送给主家六十多的老太爷做妾。曹如意自是不肯，再加上又发现了丈夫在外另有外室，连那外室子都三岁了，一气之下，便与丈夫和离，带着女儿脱离了原来的主家。” 这么看来，这位曹如意倒是很有主见的人，对女儿也是真心疼爱，更不缺乏自信，这时代敢与丈夫和离的妇人可不多见，要么就是孤注一掷，不管后事如何，要么就是相信，即便是和离了，也能带着女儿好好活下去！ 许禾心里对曹如意就有了八分满意，不过到底如何，还是要真正见了人才知道，也不急着表态。示意朱文生继续说。 “另一位管事，叫做钱金鑫，妻子王氏，夫妻两育有三女二子。他们一家子原本都是大户人家的世仆，只是主家家道中落，他们这些世仆就被卖了，如今身契都在我们牙行手中。这钱金鑫在上一家主家那里是做管家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管，所以管事管人都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是为人有些刻板，当时便因为时常劝诫主家而被厌弃，要不然像他这样的世仆，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卖掉的。” “账房这边，一个是我那位表舅冯滔，您上元节后抽空见过了的。另一位，叫做周冲，也是在大户人家做账房的，妻子吴氏，夫妻两育有一子一女。这周冲，我瞧着他的性格很适合当账房！” 冯滔一家子，许禾是已经见过了的，当时见着冯滔，大概因为迟迟找不到活干，有些失意模样，但做事很利索，算盘打的很溜，再加上许禾发现，这人对妻子和女儿都很好，夫妻两成亲多年，始终只有两个女儿，却对妻子尊重有加，对两个女儿也是真心疼爱，并没有那些重男轻女的狗毛病。所以许禾当时就决定用这人了。至于这个周冲，许禾倒是不知道朱文生有如此评价，适合做账房？ 朱文生笑着解释：“我表舅就是做账房，活干的好不好，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这周冲干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就是这个人的性子，倒还真有的说道。这人，原来是一家大商行的账房，大商行里不比咱们这种小生意，账房就有几十个，这个周冲，性子是在过于板正，”说着，朱文生不由得嘿笑：“说的不好听点，不太识时务，所以被排挤得很严重，最后实在干不下去了，就离开了商行。” 水至清无鱼，许禾哪里会不知道，越是大商行，猫腻越多，这个周冲不愿意同流合污，又没有背景，最终也只能被排挤走了。不过，她家的小生意，倒是正合适这样的人，许禾愿意给底下的员工高薪与奖金，但绝对不愿意看到有人中饱私囊，该给的她愿意给，不该拿的，拿了就要有被她剁手的意识！ “采购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现在的采购，因为涉及到中草药，都是许禾自己在管的，实在很需要一个人来分担。 说到采购，朱文生有些迟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但因为堆放那边没有明确答应，我就没写到名单上。” “是有什么顾虑吗？若真是有本事的人，一切都好商量。”许禾也知道，这时代，懂中草药的，不是药商就是大夫，想找个愿意来做采购的，却是不容易。 朱文生苦笑：“您也是个明白人，其他人好找，这个懂药材的，不是找不到，是找到了，人家也不愿意去干采购！我这次也是费了好些力气，七转八转的才找到一个。这人叫窦谦，原是在医馆做学徒的，本来就要出师了，没想到流年不利，好不容易能看诊了，遇到了一个难产的孕妇，费了好大的劲保了母子平安，却不想那孕妇的丈夫是个混不吝的，说窦谦看了他媳妇的身子，医德有失，再加上那人当时喝了酒，对着窦谦就动手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看来不管古今，医闹都是存在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的，“然后呢？” “然后，这窦谦就倒霉了。被打了一顿，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不敢给人看诊了，一说到给人看病，就浑身发抖。当了这么多年学徒，可算是废了。”朱文生说着，都不由得怜惜这位兄弟了，“我找到他的时候，这人都不愿意出来见人了，那些个街坊邻居的，一开始还同情他，后来不知道是谁见不得人好，说是肯定是窦谦这人给孕妇看病不规矩，不然，人家丈夫好好地为什么打他！您说，这事儿闹得，还真是好人没好报。” 许禾也不由得同情这人了，这是被打出应激障碍来了吧，再加上街坊邻居的流言，要是不换个环境，好好休养一下，人可真就废了！ “我看他那地方也不是能好好养病的，这么着，您继续去找这位窦谦聊聊，我看他最好是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再说了，咱们这做采购的，只要懂中草药就行了，又不需要给人看病，换个环境，说不得这人还能养好呢。”实在是技术型人才不好找，许禾也不愿意轻易放弃，这家伙看着似乎内心脆弱了点，但坚持给难产的孕妇看诊，可见医德绝对没问题，医术也不错，人只要能力品行没问题，其他的都可以宽容点嘛。 看完名单的第二天，许禾就在伊人妆的铺子里，见到了名单上的几个人，另外还有他们的家眷。和昨天朱文生说的差别不大，曹如意这位女管事，生得一副正派的眼睛，干干净净的，看着有些严肃，但仪态非常好，另外许禾发现她竟然给女儿改姓了，从母姓。十三岁的曹晓梅经历了父母和离的变故，却丝毫不显怯懦，看着反而很是灵动守礼。这让许禾对曹如意的满意度直线拉满！ 钱金鑫这一家子，不知道是不是世代为仆的缘故，看着都是一副眉眼顺从的模样，但听钱金鑫聊了之前在上一家主家管事的经历，知道这人能力上是没有问题的。 冯滔早就见过了，这周冲第一次见，只见这人不过而立，就已经有了厚重的抬头纹，看着十分严肃，还真有些刻板。 除了窦谦，其他几个人，许禾都和他们聊了一下过往的工作经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当场拍板了。曹如意、冯滔还有周冲这几人都是签的雇佣契书，为了更好的管理，许禾直接签了十年的雇佣期，钱金鑫一家因为身契就在牙行，许禾就直接买了下来。大齐的法律加强了对奴仆的保护，尤其是签订活契的奴仆，大多都是良民，主家是没有决定其生死的权利的。但像钱金鑫这样的世仆，还有像桃庄里面的庄仆，基本都是死契，法律的保护十分有限。许禾没有将奴仆不当人的习惯，哪怕是签了死契的奴仆，只要干得好，大家的信任度慢慢提升上来，她也愿意给其身契书，让人做个良民。 签了契书，这几人就走马上岗了，磨合是一定有磨合的，但许禾不会管到那么细节，只让下面的人自己去摸索。 没有等到窦谦那边的消息，许老四这次带来的货物就已经卖完了，许禾计算着时间，陈雪梅生产应当就在这几天了，也不耽搁，雇了马车，装上东西，带上两个孩子，跟着许老四，动身去许家了。 许禾这一次还真是来得巧，到了许家才知道，陈雪梅昨天下午生下了一个六斤多重的胖小子，作为老许家第四代第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备受宠爱，当即被许老爹取名‘许望杰’。 这让许老大颇为不满，拉着小妹抱怨：“咱们兄妹，还有你侄子侄女他们，都是爹取的名字，好不容易，我也做祖父了，结果还是抢不到取名字的事儿！” 许禾是不太懂这种取名权的重要性的，只能安慰：“第一个曾孙嘛，爹自然看重。等以后再有了孙子孙女，你再取也一样。再说了，我看爹取的这个名字，还真不错！望杰，听着就有出息！” 许老大虽说对自家老爹抢他的取名权不满，但对孙子的名字却是一万个满意的：“那是，我早就发现了，爹前些时候，就偷偷摸摸的拿着一本书跑去村子里，找了齐家的秀才公，怕是花了不少私房钱，才让人帮忙取了这个名字！” 许禾一想到许老爹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看来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还真有点道理。 第60章 望杰洗三 许禾的前世，很多古礼都被简化了，甚至直接没了，社会越发达，人情味儿反而越淡薄。像洗三这种仪式，反正许禾前世是没有经历过的，亲朋好友生了娃，满月酒，满岁酒倒是都会办，但大多时候，因为距离或者工作原因，也就是手机转个红包，一般都是礼到人不到，弄得这些宴客酒席倒像是敛财手段了。 宋瑜和宋瑾出生的时候，都有办洗三礼，只是那是原身的记忆，隔着一层，到底体会不太深。许家人丁旺盛，办事的人多的是，也轮不到许禾这个出嫁的姑奶奶指手画脚，倒是方便了许禾好好观看这正宗的古代洗三仪式。 给许望杰小宝宝主持洗三仪式的正是给他娘接生的稳婆，沙溪村是大村，稳婆也是很有水平的，最起码看上去就是个干净讲究的妇人，从许禾见到她的第一眼，人家就笑眯眯的，这表情管理也是绝了，换她笑这么久，脸都要僵了，也就是刚做爹的许峻能比得上了。 许禾拉着宋瑜宋瑾站在雪梅坐月子的房间门口，娘三个一模一样的好奇表情，只见那稳婆将绑着的红色公鸡和母鸡，各一只，放在床前摆着的四方桌上，嘴里念叨着“床公，床母，催生娘娘，送子娘娘，云霄娘娘……”等，反正许禾听过的，没听过的，各路神仙都念叨了一遍，手上还比划着不太复杂的手势，最后，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观音像，又念念叨叨的祭拜了一次，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第二步才有了许禾这些亲戚的参与，稳婆将放了艾叶等一些中药的汤盆子放在桌上，从许老爹和许老娘开始，长辈亲戚开始往盆里倒清水和丢东西，稳婆抱着许望杰小宝宝站在一边，遇到添清水的，嘴里就念叨着“长流水，聪明伶俐”，往盆里丢红枣、桂圆、莲子这些的，就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这样的吉利话。许家妯娌关系好，许禾也是个不缺钱，直接往盆里扔铜钱，这个时候，稳婆是最高兴的，按习俗来说，这盆里所有的东西最后都会归稳婆所有。家里的小孩子们也不甘寂寞，各自抓一把红枣桂圆什么的，往盆里放，稳婆许是觉得许家大方，也不介意孩子们的淘气，变着花样说着夸赞的话，让许禾都不得不服气，果然能赚得了这份钱的专业人士，都是有两把刷子在的。 等到添盆结束，稳婆便拿出了一个木勺，在盆里不停搅拌，边搅拌边念叨“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搅和了好一会儿，就抱着孩子，开始给孩子洗澡。许禾还担心这盆里放了那么多东西，细菌都不知道多少，可别让孩子染病了，可人家稳婆心里却有数的很，并不正经的给孩子洗澡，只是用手沾了水往孩子的衣服上甩，一边甩一边唱和着“先洗头，作王侯，再洗肩，当大官；洗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孩子是没什么反应的，当爹倒是反应大得很，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嘴里不停的说着“好好好”的傻话。 等给孩子洗完澡，仪式还没能结束，只见稳婆在许望杰小宝宝的额头上放了一片姜块，不过孩子好动的很，试了好几次才算是放稳，然后稳婆拿着一个点着的艾球，在姜片上点了点，拿下艾球和姜片，又继续给孩子梳头，得亏许家人的头发基因好，家里男女老少都没有早秃迹象，再加上雪梅怀孕期间营养足够，孩子的头发还算茂密，这梳头环节看起来并不尴尬。稳婆梳头也有专门的歌谣配着，带着点沙溪村口音的唱着“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梳完头还没完，又拿了一颗煮熟剥皮的鸡蛋，在孩子脸上滚了一圈，同样有话术配着：“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虽说过程复杂，但却让许禾有不一样的感受，从孩子出生开始，周围人都对其抱有美好的祝愿，让人能真正感受到孩子降生的喜悦，那是对新生命最诚挚的欢迎，这些，却不是前世那样的环境能感受到的。许禾前世不缺钱，但并不是没有依然为生活奔波的亲朋好友，孩子的出生是喜悦，可考虑到孩子出生后的奶粉钱、教育费，甚至孩子长大后买房结婚这些费用，就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似乎连生孩子的喜悦都打了折扣。 等打扮完孩子，许禾见到了前世在影视作品中常见的画面，稳婆拿着大葱在孩子身上轻轻拍打，祝福孩子“一打聪明，二打伶俐”，打完孩子，就将葱扔到房顶上，代表聪明绝顶的意思。又分别拿起秤砣、锁头、金银这些，在孩子身上比划，秤砣代表举重若轻的地位，锁头代表稳重谨慎的性情，金银代表财运兴旺的未来。还有用烘笼筛纸花，祝福孩子不长天花，健康成长。最后，又给孩子喝一口黄连熬的的汤，意味着：“三日尝得黄连苦，终身富贵不受穷。”性格很好，一直笑呵呵的许望杰小朋友，终于是受不得黄连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其他时候哭，那还不得心疼死家里的长辈，可洗三仪式上，哭的越大声，证明孩子越健康，大家都笑呵呵的看着呢，这孩子说不得还是个好强的，见没人理他，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还真的是好带得很。 许禾不得不为古人的智慧感叹，这样层出的花样，真是别具风味。 洗三仪式进行到这里也就差不多接近尾声了，等到稳婆将她带来的一系列众神牌位收好，焚烧完的香灰用红纸包好放在雪梅的床头，又将汤盆子里的物品钱财收起来，带着许家给的洗三酬劳，许望杰小宝宝的洗三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许家的亲朋好友，除了提前好些天过来的陈雪梅的父母兄嫂，其他的都没有来，但洗三宴席并不清冷，不说许家自己就能凑个两三桌不嫌多，村子里的人情往来也是少不了的，许老四这么多次来往棠州，也不介意带着村里人赚点小钱，家里有养了鸡鸭鹅的，愿意宰了做成风干肉烟熏肉的，他都帮人家带去卖，不放心的他直接收购也可以，所以，许家再沙溪村的人员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洗三宴席摆了整整十桌，这还是沙溪村的村民们懂礼，不带自家孩子来胡吃海喝，不然，再来十桌都打不住。 酒席的菜色很有沙溪村的特色，荤素搭配十个菜，寓意着十全十美，许家不缺肉，席面办的很漂亮，虽是大锅菜，但乡村酒席大锅菜和学校食堂的大锅菜是不一样的，没有大酒楼的精致，但味道却不差什么，毕竟，大俗大雅不过是分类不同，也不能说人家的俗就一定比不上对方的雅不是！ 反正许禾娘三个吃的很满足，就是宋瑾对刚才的洗三仪式念念不忘，吃着大块的红烧肉，也堵不上他的嘴：“娘，我小时候有没有洗三？我都不记得了，是不是没有？” “将你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许禾夹菜的手丝毫不带停顿，“怎么没有，你和你姐都是正正经经办了洗三礼的，那时候你就那么点大，怎么可能记得。” 知道自己是办过洗三礼的，没有输人一等的宋小瑾放下心来，又遗憾：“哎，我都不记得自己的洗三了，真没劲！” “你少作怪，吃饱了就找你表哥表姐他们去玩。”许禾懒得理小儿童的奇怪念头，要真事事和他们较真，得累死去。 “我还没吃饱呢！”宋瑾不说话了，怕他娘赶他下桌。 宋瑜吃了大半碗的青菜叶子，觉得肚子饱了，放下筷子，见桌上其他人都在吃，也不下桌，乖乖巧巧的坐着，和她娘小声讲话：“娘，我看那个稳婆，今天好高兴，那汤盆子里的钱都被她拿走了，后来，我还看到外婆又给了她钱，怎么还赚两份钱呢！” 这孩子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对钱财敏感的很，许禾小声解释：“都说家有黄金，外有斗秤，你外婆家的情况，村子里不说知道个十分，六七分是有的，所以不能太小气，不然就要被说道。虽说人不该被闲话裹挟，但村子里和城里的生活不一样，更讲究人情往来，不涉及原则的大事，大方一些也无妨。再加上，毕竟宝宝出生是大喜事，家里以后肯定不止许望杰一个小宝宝，对稳婆好一点，人家往后也更尽心一点。那些钱财对你外婆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何必为了这么点东西得罪一个可靠的稳婆。” 对于宋瑜来说，宝宝出生和稳婆的关系，还是很模糊的，但娘说话向来有理，她现在不懂，就先记在心里，等以后就懂了。 望杰的洗三仪式过后，雪梅的母亲留在了许家，毕竟如今往来不便，好不容易来一次，就打算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坐月子的女儿。许禾却没有多待，她和许家的来往更频繁，倒不在乎这一时的陪伴。 离开前，许禾给宝宝准备的银锁，也挂在了宝宝身上，本来早就该给的，不过知道许老爹给孩子取了名字后， 许禾特意去了县城一趟，让金银铺子的匠人帮忙刻了孩子的名字，送礼送到位，这是许禾向来的做事原则。 等到许禾一家出发回棠州，雪梅的亲娘陈老娘抱着外孙和闺女说私房话：“你姐妹三个，还就属你嫁的最好，当初说亲，嫌弃许家一家那么些个汉子，会种地的数不出一个来，你爹还不愿意。得亏你娘我做主，不然，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雪梅是陈家最小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逃荒的时候，幸运的保住了命，可日子过的更艰难了，家里离得远，帮衬的也有限，也就大年初二互相见一面，发现两个姐姐对比前些年，老了十岁不止，都是日子难过，给熬的。 “家里祖翁大母，还有公婆叔母他们，商量着，家里人多了，也要开始慢慢分开了，户籍上不好动，但家里可以先拿出章程来。我和您女婿，打算好了，等孩子断奶了，就去县里摆摊卖卤味，也能赚些钱，虽说要交公，但手里多少能余下一些，姐姐那边，到时候多少也能帮扶着些。” 陈老娘虽说也心疼过得不好的女儿，但并没有扶贫济弱，要过得好的儿女一定要拉拔过得不好的想法，只说：“你有你的日子要过，有能力了，给你侄子侄女他们买点东西，只要不出格，你家公婆不会计较，多了，可不行。如今你和女婿都当爹娘了，也该撑起家来，家里的人情往来，也再不能躲到公婆身后了。像你姑姑，我也听你说了，自从你怀孕，到孩子生下来，吃食、布匹，还有给孩子的洗三礼，都送了不少，这些都是要还的，不能说你姑姑日子好过，你就心安理得的受着，那谁也不是傻子，你心安理得了，亲戚间的情分就坏了。再加上，许家要长成的孩子也多了，娶妻出嫁，都是要走人情的，手里没钱，拿什么走？你姐姐那里，我和你爹看着，你哥哥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不用你惦记。一人有一人的命数与本事，人啊，要么有泼天的运气，要么有别人没有的本事，否则，这日子也就只能这么过着。” 陈老娘私下教女儿人情世故，许禾这边也没有闲着，刚回棠州，朱文生那边就上门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倒霉大夫窦谦终于被朱文生三顾茅庐的姿态打动了，当然，许禾觉得打动他的，还有她开出来的高额月薪才是。 回到棠州的第二天，许禾就见到了倒了血霉的窦大夫，倒是传闻不如见面，看着也是端端正正的清秀小伙，还不到而立的年纪呢，长得还挺俊俏的，说话也斯斯文文的，条理清晰，不像是有应激障碍的样子，说到医药上，也是侃侃而谈，半点不带磕碰的。 哎，医闹这东西真是诲人不倦，许禾还真有点可惜这人了，现在只是经验不足，等往后未必不能成为一名好大夫。抱着惜才的心思，许禾也就更真诚了一些：“我看窦大夫医术医德都有过人之处，若不是我这边确实缺少一个需要懂得中药的人才，还真不愿意耽搁窦大夫的前程。我这事儿是小，这世间少了一个好大夫，那才是天大的损失。” 窦谦近日被心理病和街坊邻居的流言上的够呛，如今听到许禾这番话，一时之间竟是涌上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用起来，这么说有点夸张，但窦谦往日都在医馆做学徒，环境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别看不比许禾小几岁，为人实在是有点单纯了，不过，单纯有单纯的好，中药材的质量不容忽视，唯有这般较真的单纯人，才能做好这样事。 “某已听朱牙人说过许娘子的生意，”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红着脸继续道：“说来惭愧，因许娘子月薪高，我一时之间确实有心动，便偷摸着让内人去伊人妆的铺子买了些香膏香粉来研究，也是因此，知道伊人妆的东西确实很有讲究，并非胡乱用药。只是那时候我还在犹豫，舍不得放下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这才没有答应朱牙人的邀请。” 窦谦想着那时候犹疑不定的自己，一时红了眼眶，又像是释然一般：“这么些时候过去了，我还是不能好好地面对病人，我也老大不小了，有家小需要养，不能永远等着恢复。好歹还是跟中药打交道，不算是完全背出师门。” 那孕妇的丈夫还真是诲人不倦，许禾得了人才都高兴不起来：“窦大夫，我的工坊建在城外不远的庄子里，那里除了我的庄仆，还有很多女工，周围的村子里也有不少村民，村子里的大夫，医术上肯定不能与你这样有师承的大夫相比，如今你看不了病，未来不一定就看不了，带着家里的妻子孩子，去我那庄子住一段时间，换个做事的环境，说不定就能好起来了。我那里也不缺给让你看诊的人，闲暇时候，你若愿意公开看诊，我绝对支持，诊费我全包。” 第61章 住新房 在许禾真诚的忽悠下，窦谦最终答应了进入工坊做事，到此为止，许禾这一套管事架子算是初步搭建成功了。 可惜事情不会到此就结束，人选都到位了，可这些人大多都有家小，好一些的，在棠州城里有房子，勤快点的，日夜来回跑，半点不妨碍家庭团聚，懒一些的，休沐时候回家一趟也行得通。可还有些是没有产业的，像是钱金鑫这样的世仆，奴仆是不能私下置产的，还有窦谦这种，想要换个地方住，原来的地方就不住了。作为大齐好领导，许禾当然要为下属解决生活困难，才好让他们更加卖力的干活不是！ 这几年，桃庄的庄仆靠着工坊，赚了不少工钱，手里有了余钱，也想要改善一下生活，田产买卖轮不到他们，但是除了田地，房子也是不动产不是。原来住着的土砖屋，为了节省，有一半建在了地面以下，下沉式设计在这时候还真的是一种无奈，甚至还有茅草屋的。现在不是有了钱，那肯定得盖房子啊。 许禾做生意做久了，大大小小的商户都认识了不少，桃庄里领头的几个管事都忙着工坊的事情，许禾也不耽误他们干活，直接找了砖瓦窑买了砖瓦，现在的房子大多还是以木质为主，木料是少不了的，桃庄就那么点的地方，树木长成不易，许禾觉得得省着点用，所以木料也得进一批。 统一搭建的房子虽说少了个性，但整齐代表了纪律与好管理，再说了，许禾也不是乱搭建，是正正经经请了城里的工匠来指导的。桃庄的庄户住的房子，离庄子里流经的一条小河太近，居住环境太潮湿，对身体不好，许禾直接在离河边远一点的荒地上划了一片地方，庄户不多，地方是足够的。离他们的菜园子远了点，但也远的有限，去菜地或者去河边都方便。 许禾是不准备赚庄户们建新房的钱的，木料砖瓦都是半卖半送亏本给他们的，算是对自己人的补贴，所以如今家家户户都在工坊做工的庄仆也大方了一次，全都买了材料建新房。给管事们居住的新房是许禾全部出资的，也没有建的太远，直接在原本她往日住的小院附近，建了规规整整的几个院子，关起门来，大家各过各的，也不影响什么。 因为中途要顾及春耕，房子到了六月初才算是建好，天气炎热，也不怕新房潮湿，甲醛什么的，更没有这个讲究，艾草熏了房子，就搬新家住新房了。 桃庄庄户们住进了新房子，高兴地像过大年，管事们得了新房子，也开心的像是喝了两斤蜜，见到庄仆们都住新房的女工们，更是干劲十足，连这些没有自由之身的庄仆都能过上好日子，她们的好生活，难道还远吗？ 住进新房子后，桃庄日常的话题，已经从上个月你比我多赚了多少少赚了多少，明天厨房吃什么，变成了秀自家的新房，一个说“我家房子看着比你家的大气一点，应该是位置选的好”，另一个就说“哎呦呵，得亏没你家的大气，家里新做的棉被才将将够全家人用呢”，明明是统一样式的，整得跟真分了大小一样，再说这六月的天了，那里要到盖棉被的地步，夸张的哟，看不下去！ 对庄户们来说，住新房是件大事，对许禾一家来说，却有另一件更大的事儿等着，宋家的孝期结束了，许禾带着宋瑜宋瑾按着规矩守了重孝，整三年的时间，现在也差不多结束了。到这这最后一步，许禾也没有打折，去城外的甘泉寺，请了和尚做了一场法事，将原身公婆与丈夫的牌位请到了寺庙里供奉，捐了香火钱，也让他们每天沐浴佛光，希望他们投胎转世后能生活得更好。 别怪许禾神神叨叨，再是红旗下长大的孩子，经历了灵魂穿越这种事，还不得存着点敬畏之心啊。 家里的黄灯笼黄对联这些，都可以收起来烧了，只等往后每年清明祭日，去上几炷香祭拜一下就可以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再大的悲伤也冲淡了，宋瑜宋瑾如今已经知道去世是什么了，心里还是挂念着长辈亲人，但已经不再会流泪哭泣了。 孝期结束，对许禾娘三个的影响也不大，可能就是穿衣不再局限于清淡的浅色，活泼一点的红色绿色，都可以往身上穿了，不过，宋瑜和宋瑾大概是受许禾的审美影响，更偏爱素雅的色彩，倒是不怎么稀罕大红大绿的富贵色。 孝期结束后，许禾就有计划搬新家了，不过在搬家之前，家里的必须要配备的帮工得先找齐了。 不是许禾臭讲究，她带着两个孩子去新家看了，院子好看是好看，居住院落方方正正的，带着的花园也精致风雅，唯一的缺点，就是难打理。 合适的管家难寻，许禾也没想着一下子就找到上能料理生意，下能照顾主家起居的精英式管家，只在牙行那边找了一个有过商户家管家经验的，叫做金广银，这名字，和钱金鑫有的一拼，反正，寓意还挺好的。 金广银不是多出色的人才，但为人老实本分，只管管家里的日常事务是绝对没问题的，娶了个妻子叫做郑三梅的，也是个老实的妇人，腼腼腆腆的，好在厨艺不错，留在家里做女厨也是可以的。两人育有一子一女，还是双胞胎呢，和宋瑜同龄，比着宋瑜来看显得瘦弱一些，但对比其他同龄段的孩子，并不差什么，可以看出父母将他们照顾的挺好的。大概是被父母调教过，礼貌过了头，有点拘谨。问题也不大，可以和宋瑜宋瑾一起玩耍，孩子嘛，玩在了一起，什么拘谨都没了。 除了金广银一家子，许禾另外找了一对祖孙，姓尤，尤大爷年纪大了，行动有些不利索，孙子尤树安十六岁的年纪，机灵得很，也孝顺，卖身可以，但一定要带着爷爷。许禾见他会点园艺手段，家里的花园也需要人照看，也不忍心拆散祖孙两人，就买下了他们，尤大爷平日里看看大门也是可以的。 厨房那里，除了郑三梅，原来雇佣的方嫂子，许禾也没有辞退，两个人会的菜色不一样，工钱实在是小头，许禾不计较这点支出，除了方嫂子和郑三梅，又另外雇佣了两个中年妇人，厨房忙不过来的时候做帮厨，平日里就是打扫家里的卫生，别看看着人不少，但活也多，就没有吃白饭的。 许禾搬家也没有挑什么黄道吉日，选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安安静静的搬了过去，葫芦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忙着为生计奔波，知道的也就是左邻右舍。 新家的家具都是配套的，旧房子的家具许禾都没带，除了娘三个日常穿戴的，还有床上铺着盖着的，以及厨房里的粮食菜蔬这些，其他的都留了下来，当然，家里最贵重的，还是许禾这些年断断续续从各处买来的书籍，那是一本都不漏的带走了。 毕竟是这一世买的第一间房子，还挺有纪念意义的，许禾也没有往外卖出去，留在了手里，是租还是空着，往后再打算。 新家院子多，家里主人只有三个，一人一个院子都有多余，不过孩子还小，许禾不放心让他们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也没有要到给他们配什么丫鬟小厮的地步，只说：“如今你们还小，先跟着娘住一个院子，等你们大几岁，知道自己料理事情了，再单独住，有没有问题？” 宋瑜和宋瑾还不到想要脱离父母，想要长大当大人的年纪，加上母子三人感情好，以前也都是住一个院子的，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宋瑜住的是第三进的院子，一进院的倒屋住了家里的帮工仆役，大厨房也在这里。二进院落只有宽敞的三间正房，左右通透，平日里用来待客或者摆宴席都合适，就是不合适住人。 三进院落，许禾用了三间正房，一间平日里待客或者吃饭的堂屋，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东西厢房也各有三间，分给了孩子。生活了这么久，家里的东西也有不少，右耳房收拾出来做了库房，左边的耳房平日里用来洗漱也方便。 金广银管家确实没有问题，不必许禾亲自吩咐，他就已经按照许禾的意思，指挥着家里的仆役，快速的将院子给收拾好了，厨房那边热水也烧上了，还做了两样点心，泡了一壶茶，给三个主人享用，实在是让人想不堕落都难。 到底没有经过封建气息的洗礼，孩子们实在受不惯这种看着他人忙里忙外，自己坐着吃吃喝喝的待遇，往常读书，圣贤书上不是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可看着这些比娘大不了多少的大人，还有和他们差不多的孩子，一瞬间有点怀疑这书上的道理了。 “娘，我不想吃点心了，我想去房间里看看。”宋瑜红着脸小声说道。 宋瑾也跟着姐姐的步伐：“娘，我也不想吃了。” 许禾对孩子的表现心知肚明，任何制度的推进都是需要时间的，历史的进程也并非她能够凭借满腔热血就可以改变的，哪怕如今宋家的地位并不高，但因为不缺钱，已经过得比大部分人好。家里不可能不用奴仆，尽管许禾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更愿意用雇佣的帮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考验人心实在没有必要。但不管如何，许禾还是希望孩子们的内心能有一片净土，哪怕长大后发现，这世上人与人是分等级，但对上不谄媚，对下不倨傲，南墙可撞，可撞了南墙改变的只是做事的手段，而不是那颗赤子之心。 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许禾也没有勉强，只让金广银先将家里的仆妇们聚集在二进院正厅里，等到人来齐，许禾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搬新家是喜事儿，虽说这家里大多都是新人，但新人新气象，每个人月底都多发一月的月钱，都沾沾喜气！” 虽说月底才发月前，但这丝毫不影响下面仆役们的好心情，个个脸上都带上了更真诚的笑容，不过许禾先礼后兵，月钱给了，丑话也要说在前头：“家里主子少，没有那么多事儿，平日里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看好家里的门户。我也不是那等非要找事的恶主家，只要做得好，少不了大家的好处，但若做的不好，也别怪我不讲情面。家里的规矩，等会儿金管家会和大伙儿好好说说的，有规矩就有奖罚，做得好了，有奖，做的不好，自然就有罚。规矩奖罚都要记清楚了，别真等犯了事儿，再来说自己不知情，那我是不认的。这年头，其他的不好找，会做事的帮工仆役，却是少不了的。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担心，我呢，不是那等喊打喊杀的性子，最严重的，也就是赶出家门而已。” 正厅里站着的仆役们浑身一紧，这被主家赶出家门的帮工仆役，往后哪里还能找到好的雇主，这可不比要人命来的轻松，不过是软刀子磨肉，死的快慢的差别而已。 都知道主家是个寡妇，但在棠州能挣下诺大产业，可不是等闲妇人，如今更是直面下马威，都打起了精神，一心好好表现，决不能被赶出去，毕竟，主家给的待遇着实不差，家里人少，事情也就少，能过得清闲些，谁还贱得慌硬要上赶着勾心斗角呢？ 驱散了仆役，许禾就让宋瑜宋瑾回房了，只不过经过许禾这恩威并施的手段，两个孩子心中到没有那么难受了，两人坐在位置上，将底下仆役们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模模糊糊的，懂了一个道理，或许，对这些人来说，他们看中的一些东西，并没有一个月的赏钱来的厚重。 在金广银这位老道的管家指挥下，新家很快就井然有序了，工坊铺子按部就班的发展，家里的日常事务也都由仆役办理了，许禾的日子一下子就清闲下来。 葫芦巷子那边，大门锁了，除了陈嫂子和吴慧云一家，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许禾他们搬走了，只以为又带着孩子回娘家了。陈嫂子和吴慧云也不是多嘴多舌的妇人，没有宣扬的人尽皆知。 不过许禾并没有将老街坊们抛诸脑后，新家暖居肯定是要办的，尤其是家里这三年来因为守孝，日常她也不外出参加什么宴席，家里更没有办过什么宴会，如今没了忌讳，肯定要好好办上一场。 一则，请了老街坊们，代表不忘旧情；二则，请了生意上来往的商家，联络联络感情，互通有无；三则，请了新房子的街坊，了解一下新街坊的处事风格，让自家快点融入新环境； 再则，也要通知许家那边，好歹知道闺女外孙如今家主哪里，日子如何过的，说的在好听也不如真的看上一眼，也好放心不是！ 第62章 请客是件麻烦事 请客是一门大学问，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宜太高调，但也不能太小家子气，免得让人觉得好欺负，如何表现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着实不容易。 别的不说，先给许家那边带了口信，不管什么时候举办乔迁宴，许家那边来的早点也不打紧，家里也不是住不下，亲戚嘛，只有走动才能越亲近。况且，许家人丁旺盛，家里成年的男人不少，妇人们也没有性子柔弱的，过来住一段时间，也让新街坊们知道家里不是没人可依靠的，想要欺负孤儿寡母，也得掂量下是不是值得。 给许家递去了口信，许禾就和金管家开始商量余下的事情，首先得先确定办宴席的日子，这眼看着离农忙不远了，得考虑乡下亲戚的时间。 还要避开中元节，家家户户忙祭祀，最后订了个宜宴客的七月二十六，这么一算，时间就有点紧了。 请帖要提前准备，金管家的字写得还挺工整的，许禾也不逞强，许家的请帖用不上，所以除了生意上的伙伴，许禾亲自写了，新老街坊的请帖都由金管家代笔。送请帖这个事情也是分头行动，生意上的伙伴葛大根去送的请帖，新街坊是金管家出面去送的。老街坊这里，许禾就亲自送了，好歹几年的香火情，不至于搬个家就搞得高人一等似的，街坊们也不至于求着她什么，平等往来，哪里好意思让家里的仆役出面。 给葫芦巷子里的街坊们送请帖，许禾选的是主妇们结伴出行买菜的大早上，也省了力气一家一家的送。主妇们收到请帖，才知道她搬家了。 “怎么突然就搬家了？” “也不是突然，就是我们家宋瑾也到入学的时候了，西城那里书院多，读书人也多，想着离那些个读书人近一些，沾沾文气嘛。”什么时候，孩子读书都是大事，这理由很能站住脚。 吴慧云就笑着调侃：“得，咱们许娘子，是立志要做另一个孟母呢！” 陈嫂子不懂孟母是个什么说法，便问：“什么孟母？” 反正买菜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大家都围在一起，听吴慧云说故事：“孟母三迁，是《列女传》里的一段故事…” 吴娘子说话自来都是细声软语的，讲起故事来，也动听得很，主妇们都听得起劲。 等故事说完，陈嫂子一拍大腿：“难怪我们家三个小子，没一个能读书的，这根子还在我家老魏身上，孩子天天看他爹杀猪宰羊的，哪里能读的下去嘛！” 其他主妇也都起哄一般，说着不怪孩子读书不成器，只怪家里男人根子不行，巷子里除了孙秀才家，也没有其他家读书了，每日里不是出摊就是卖货的，归根究底呀，还是地方不对！ 主妇们调侃起家里的男人来向来不怎么客气，许禾笑呵呵的听着，故作客气：“哎哟，我倒是愿意做孟母，可我家宋瑾那小子，也调皮捣蛋的很，可指望不上他做圣人呢，沾点圣人的文气，我就烧香拜佛啦！”又强调一遍：“到日子了，嫂子们可得准时带着家里的孩子去吃宴席，要是谁不去，往后我可再不登她家的门了，没那么不给面子的！” 陈嫂子挥手大笑：“得，跟你，我们还能讲客气，到时候，将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带上，只当吃大户了！” 其他人也响应，听许禾如此说，更觉得她这人实在，不是那等有几个钱就眼睛长在天上的轻狂人。 请帖送出去了，又要和厨房那边确定宴客的酒席，桃庄那边的产出，如今基本全供给了工坊的食堂，剩下的那点，倒是足够家里日常吃喝，但要办一场宴席，那肯定是要另外采买的。 金管家有过多次协助主家办理宴席的经验，所以很快将菜单拟了出来。 许禾拿起菜单一看，挑挑眉，问道：“给附近街坊的乔迁宴请帖，还没送出去吧？” 金管家摇头，“这些个读书人最是讲究，请帖送的太早太晚都不行，正式的请帖等开宴前三天再送去也不迟。倒是按照您的吩咐，将家里的烟熏兔肉还有干蘑菇木耳这些，打包了成了几样礼，给附近的街坊送去了。” 许禾也是不知道这个讲究的，前世要是哪个朋友结婚生子要请客，恨不得提前半年就通知，就怕你到时候来不了，就是现在，乡下人家请客，也要考虑请的客人家中是否另有事情安排，提前通知，才好让人做安排。也就是金管家提醒了，许禾虽然闹不懂，但入乡随俗，到日子再送也一样。 “这街坊们看着脾性如何？可好相处？” “这若水巷和葫芦巷子不一样，一条路上不过住了三四户人家，我想着，太远了的，来往不方便，打交道不多，也就给咱们这一条路上和前后两条街的街坊送了帖子，”似是觉得办事不利，金管家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结了帖子的有八户，我只见到了咱们左右邻近的两家主家太太，看着倒都是好脾性。” 见上一面，要看出什么来也是为难人，不过，葫芦巷子里的街坊都讲究个体面，也没什么难相处的，读书人家，自诩清高，再难相处也应该是有限的。 “行，菜单就这么定吧，我看都是时令菜色，倒是不错。肉食蔬菜采购，以往都有相熟的商家，都是方嫂子来做的，你和她商量商量，带着你家媳妇，她如今也在厨房，方嫂子是帮工，年节里不在家中，厨房的一应事务到时候也还得她来负责。” 得亏如今正是蔬菜瓜果丰盛的时候，不用非得大鱼大肉，席面也能做的好看。天气热了，都是荤菜，也容易叫人没胃口。 又和金管家商量了一下来客的席位安排，若是提前来了，也不能认识的不认识的，一股脑的都放在一起，到时候四眼相对多尴尬。 金管家建议道：“倒是可以将老街坊们安排在花园子里，新街坊们，还有生意上来往的那些东家掌柜，安排在这正厅两边，互不打扰。” 许禾点头，若水巷带花园的房子不少，新街坊们也不稀奇，倒是给老街坊们看看，不像正厅这般正式，反倒显得亲近，“到时候，我娘家那头的，也可以和老街坊们坐一起，我那四哥和葫芦巷子里好些人都熟悉，也不怕没话说。”还有知客的安排，“到时候，我和陈嫂子还有吴娘子说一说，再加上四哥，麻烦他们帮着招待老街坊们。生意上的东家掌柜，就由着葛掌柜先帮着招呼，新街坊们……找时间我亲自去左右拜访一下，先混个脸熟，宴席上好歹有个人能带着认识一下。” 大方向好安排，细节真是磨死个人，两人又拉拉杂杂的说了好半天，才算是定了下来。 金管家刚离开，宋瑜宋瑾就收拉着手跑了进来，看着两人满头的汗，许禾赶紧招呼两人坐下，“干什么去了，满身的汗！” 宋瑜一边给自己和弟弟倒水，一边说道：“去花园玩了，小狼哥教我和弟弟种花呢！” 小狼是照管花园的尤树安的小名，宋瑜和宋瑾正处于爱跟比自己大的孩子玩耍的时候，尤树安也是个机灵的小少年，他带着姐弟两玩，也不用担心。 许禾这才注意到两人衣服上的泥点子，也不说他们，小孩子嘛，愿意动手实践才是对的呢，“别喝太多水了，等会儿就要吃饭了，方嫂子今天做了四喜丸子。” 宋瑾一听，立马将喝了一半的水杯放下，宋瑜看了一眼手中的空杯，到底没有添下一杯，放下杯子起身，“那我先把外衣换了，都是泥点子。” 许禾挥手，让他们自己去换，都是大孩子了，又不用爹妈帮忙换衣服。 知道了新街坊们都有讲究，许禾也不耽搁，第二天就给左邻右舍递了拜帖，多亏她为了教两个孩子读书，一直都在读国学，文绉绉的话也能写出个一二三来，拜帖看着也似模似样。 先给出反应的是右边姓蒋的人家，蒋家的主母是个年过三十的中年妇人，她的长子都已经十六岁了，正在青衿书院读书呢。不过蒋家这位太太，生活应该是过的很舒心，并不见老气，瞧着说是花信之期也有人信。长相颇为端庄大气，一双瑞凤眼，脸若银盘，皮肤白皙，非常符合许禾印象里的古典美人形象，再加上蒋家不缺钱，打扮的也精巧。 按照如今情况，蒋太太是快要做婆婆的人了，但为人却十分热情赤忱，见了许禾，立马拉着她手说道：“早就想去妹妹家拜访了，我们家那位总说我一身的铜臭味，住进了若水巷也没有沾染半点斯文气，哪有趁着别人刚搬家，正忙着的时候去添乱的，也没有上门拜访不递拜帖的。”说着，又夸张捂了额头，“可饶了我吧，那些个之乎者也，我瞧着就头疼，还是打算盘子来的痛快些。” 金管家早就将附近街坊的一些信息打听了，许禾也知道，这蒋家也是做生意的，生意规模，估摸着不算小，“那蒋太太和我算是同道中人了，我这人也是最不耐烦写这些东西，别看这请帖文绉绉的，不知道废了我多长时间，还担心是不是出错了，其他人笑话我呢！” 这新邻居的性格瞧着倒是符合她的胃口，蒋太太大笑，“可别太太、太太的叫我了，我娘家姓李，闺字朝华，我这人最是厚脸皮，自持比妹妹你大几岁，便也不客气，你叫我一声朝华姐姐就再好不过了。” 见她说的真诚，许禾也不客气，“朝华姐姐，我单名禾，家里都叫我阿禾。” “哎，这姐姐听着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分，”李朝华眉飞色舞，看着就十分张扬自信，“阿禾你的来意，我也知道，说句自大的话，咱们这若水巷里呀，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不说事事清楚，但知道个六七分是有的。” 许禾暗道自己运气好，热情的邻居总比不爱搭理人的邻居来得好相处，便十分诚恳的请教：“那就真要麻烦姐姐给我介绍一下了，我们家初来乍到的，也怕哪里不小心冒犯了街坊们。” “这巷子里住着的人呀，要么是家里有学生在书院读书的，要么呀，是在书院里做事的，两者都不是的呢，那肯定就是身上有功名的读书人，那些人啊，大多是觉得靠近青衿书院，好与书院中的先生交谈学习，不是有句那什么‘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说到这里，许禾还没反应，李朝华倒是自己笑了起来，自我调侃：“真该让我们家那位看看，我这住久了，还真沾了点文气，说话都会念诗了。” 别人自我调侃，许禾难道还能附和说你原来没文化，现在有进步吗？那只能说：“我看姐姐是个疏阔的性子，不过是不爱那些诗书经文罢了，真要认真学了，哪里还有其他人出头的地方？如今不过是听着这些个读书人念叨，就已经出口成章了，要真认真起来，那还了得！” 吹彩虹屁嘛，又不是什么难事，看看听了这话笑得满脸褶子的蒋太太，就知道今天这拜访没白来，“哎哟喂，这话我可就爱听了，”这新来的邻居，可比老范家那拿腔拿调的婆子讨人喜欢，这巷子里，读过书没读过书的，都自认是读书人家，说话都不爽利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对脾气的，她还真得好好给人帮帮忙，“巷子里的读书人呀，脾性各有各的不同，但总的来说，都讲个体面，没那么难相处。这首要注意的雅，是妹妹左边那程家。” 这个许禾还真知道，都说人以群分，这能住到一起去的，不说一定门当户对，但大差也差不了。那范举人是个经年的举人了，他的邻居能是随便什么人吗？就是蒋太太家，虽说蒋家是做生意的，但人家家里也少不了读书人，蒋太太的长子，也是有秀才功名的。而程家，那就更了不得了，更具体的，许禾没那个渠道知道，但就表面的那些，也很了不得了。 程家的家主正是青衿书院的现任山长，听说这位山长出身大家，进士及第，却不爱做官，反而热心教育，桃李满天下。这位程山长不仅才华过人，品格也是备受推崇，书院对有才华有上进心的贫困学子来者不拒，不仅免除束修，学得好了，还有不少奖励，也不怪青衿书院如今名声鹊起，比之江南的大书院，也不差什么了。 “我倒是知道这是程山长的府邸，不过，倒是不知程山长的家眷脾性如何。” 许禾只见蒋太太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不过很快就如常了，到让许禾想着是不是自己看差了，不过等到蒋太太介绍程山长的家眷的时候，许禾便知道，这两人看来不是很投契。 “程太太嘛，也是大家出身，书香人家，读书多，讲礼仪，到也说不上难相处。”蒋太太是不怎么喜欢程太太那人的，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看不起谁呢，不过，谁让儿子在书院读书呢，也不好得罪人家，“程山长日常忙书院的事情，等闲也见不到，程太太也有一家子的事情要处理，鲜少出来交际。他们家有五个孩子，长子已经是举人了，如今在外游学。长女去年出嫁了。他家的姑娘都是温柔体贴的好孩子，只是程山长的幼子，是夫妻两的老来子，不过六岁的年纪，最是活泼好动。” 蒋太太不至于说程家的坏话，不过，听话听音，在蒋太太眼中，只怕程太太不知是读书读太多还是怎么的，有些过于清高，女孩儿们在外见过，脾性都好，唯有程山长的小儿子，活泼好动只怕是客气的说辞。 第63章 娘家来啦 前一天拜访了蒋太太，第二天便收到了程太太的回帖，只看帖子上的字，不知道是不是程太太亲笔写的，反正以许禾的眼光来看，绝对能评一个上上等。 根据昨天蒋太太说的那些话，许禾大致猜测了一下程太太的性格，重视规矩礼仪的才女，是不是真的目下无尘不好说。所以今天这上门拜访，还得费点心思。 礼物不至于太贵重，但不能像昨天送给蒋太太的那样，直接送自己做的胭脂水粉，说不得程太太觉得轻浮。倒是可以将自己闲着无聊带着孩子们做的花笺装上一份，这东西别看不当吃不当喝的，但在读书人眼中，也能说一句风雅，出不了错！ 等见到了程太太本人，许禾就庆幸了，庆幸自己选对了礼物，也庆幸自己没有只凭借蒋太太的一面之词去果断的给人打上标签。 不是蒋太太骗了她，而是，许禾这两位新邻居大概真的不合拍。别看昨天蒋太太自我调侃不爱读书，但实则是个称得上八面玲珑的聪明人，说话做事十分有分寸，十分具有烟火气的一位妇人。而程太太，只看长相气质，就和蒋太太不是一路人，按照许禾前世的审美划分，程太太可以说得上是顶级小白花长相，身形娇小玲珑，眼眸柔情似水，配上一弯柳叶眉，简直能软到人心里去！ 许禾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这位山长夫人并非目下无尘的清高性子，都说居移气养移体，不过是教养使然，在一般人眼中，可能会觉得有点端着，不好靠近，但或许在本人那里，不过是日常的习惯。 再与程太太交谈几句后，许禾就能断定，这位太太和她的丈夫程山长的感情绝对很好。都到当祖母的年纪了，性格竟然出乎意料的单纯，说的都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听不懂的就抓瞎，但肯定能和她丈夫琴瑟和鸣。才女是真的才女，就是许禾有点吃不消，诗词歌赋真不是她擅长的，再说下去，还不得让人觉得自己不学无术啊！ 许禾正想着要怎么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呢，一个玉雪团子跑进了待客厅，只见那团子一身红，嘴里喊着“娘”，然后扑进了程太太的怀里。 许禾猜这大概就是程家夫妇的老来子，才六岁的程灏了。 “阿灏，有客来访，怎能如此不懂礼数？”程太太赶紧扶着幼子，嗔怒道。 程灏这才起身看向坐在一边的许禾，脸红了一下，紧接着两手作揖，朗声行礼：“夫人万福，小子失礼了！” 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肉团子，强行一副正经行礼的样子，简直要萌死人。许禾瞬间就被萌到了，笑得非常和善：“小公子也万福。” 程太太不好意思的对许禾介绍：“这是我家幼子，单名一个灏字，许娘子叫他阿灏就好了。” “阿灏。”许禾从善如流，见机转移话题，“阿灏看着倒是和我家宋瑾一般大小，不知可入学了？” 程太太摇头：“这孩子打小就坐不住，他父亲平日里忙于书院事务，他长兄也游学在外，没人管他，如今只跟着我启蒙。他父亲觉得该让他和其他孩子多相处，已经找好了学塾，不过这一学期已经过了大半，等八月后，才会正式入学读书。” 听了这话，许禾瞬间就来劲了，她家宋小瑾也到了入学年龄了，许禾也只敢给孩子启蒙，其他的，许禾不是不愿意教，而是教育体系不一样，隔了千年的距离，若是教岔了，耽误了孩子可就坏菜了，“那还真是巧了，我家宋瑾，我也正打算送他入学呢。不过，我们家到底新搬来不久，倒是不知道附近的学塾有哪些，如今知道阿灏选好了学塾，我也就厚着脸皮问一句了。” 程太太倒是不介意许禾的打听，她喜欢重视教育的人，“是后面第三条路口，岑举人创办的学塾，岑举人虽然没有入青衿书院，学识却非常不错。不过，岑举人对待学业非常严格，孩子虽小，但入学之前，若能提前启蒙，会更好一些。” 她一直都有教宋瑾读书，如今已经学完了《千字文》，对这个要求倒是不怕。能让程家夫妇称赞的先生，肯定有其过人之处，许禾决定将这家学塾列入首选，等忙过这阵子，再去打听打听。 借着学塾这个话题，许禾又和程太太聊了好一会儿，才告辞回家。这两天的拜访，也让许禾对两位新邻居有了大概的认识，无论如何，都不是难相处的人，这就是最好的事了。还将自家宋瑾的入学问题解决了一大半，也算是不虚此行！ 新街坊也就拜访了左右两家，其他的等乔迁宴上再认识不迟，倒是许家那边，离宴客的日子只有一周的时候，许家男女老少，一大家子才来到了棠州。也没有让许禾去接，许老四自己估摸着位置就带着人过来了，得亏许禾一直让金管家和看门的尤大爷注意着呢，也就是家里仆役帮工多了，不至于跑空。 许禾的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带着宋瑜宋瑾迎了出去，正好撞见刚进门的许老爹许老娘，许禾赶紧从大嫂手中接过许老娘，一边扶着一边吩咐宋瑜宋瑾：“你们两好好带着表哥表姐们玩耍，别淘气！”这才对着许老爹许老娘抱怨，“爹，娘，你们也是的，好歹递了口信，我好去接你们啊！” 许老爹忙着打量闺女家的宅子，没空回答，许老娘笑得一脸慈爱：“你四哥说他知道路呢，这么一大家子，还怕被拐跑了不成。你这新搬家，肯定忙里忙外的，何必费那个事。” “再忙，也有时间去接家里人。”说了这么一句，许禾也就不说了，反正顺利到达了，“路上可还顺利？你们两老都还好吗？” 许老娘拍拍闺女的手，“放心，一路都好，你哥哥嫂嫂都能干，我和你爹，没多费半点心，尽享受了。” “好就好！”许禾将人安排在正院的待客厅，吩咐金管家：“先让厨房那边上茶水点心，热水多准备一些。家里带来的东西，你看着派人给规整好。”等到金管家领命下去，才对着许家众人道：“路上累不累？先喝点水吃点东西，累的话，等一下就去房里歇歇，想洗漱，厨房里的热水也一直备着呢。房间我早就安排好了，房子大，可别怕没地方住，这一次可得多住些日子才行！” 路上没急着赶路，许家众人是不觉得累的，不过到底许老爹许老娘两口子年纪大了，儿子媳妇照顾得再好，也还是觉得躺着更舒服，在自己闺女家，也不客瞎气：“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不知道累，我和你爹倒还真想躺一会儿，茶水点心晚点再用也行。” “那您跟爹就去休息一会儿，等吃饭了，我再去叫您！”又对着其他人道：“哥哥嫂嫂们先坐会儿，我带爹娘去房里休息。” 许禾亲自扶着许老爹许老娘下去先休息了，院子安排的是第四进的院落，正好是许禾一家住的院子后面，正房给了许老爹许老娘住，东西厢刚好安排给哥哥嫂嫂们住。两位已经成婚的侄子侄媳，就带着孩子们全都安排在跨院那边空着院子里，离花园近，方便他们进出玩耍。家里空房子多，随便安排，不怕住不开。 随着许家人的到来，许禾家里是彻底热闹起来，孩子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人们也逛园子的逛园子，往日里该说的也都说了，没那么多的话说，知道许禾过得是真的好就行了，乡下人进城，不是头一回，那也稀奇呀。看厌了家里的花园子，就出去逛街，热闹的棠州城，吃的喝的玩的，足够许家人探索了。 宋瑜和宋瑾这些天带着表哥表姐，一副小主人翁的样子，也非常尽职尽责，将往常他们自己喜欢的都介绍给了表哥表姐。许禾平日里给他们的零花钱不算少，所以出手也大方，就是许家几个大一些孩子不好意思，许老二的长子许崇今年就要满十七岁了，那里愿意花才八岁的表妹和六岁的表弟的钱，“小瑜，小瑾，不用你们出钱，我有钱。” 宋瑜笑盈盈的也不反驳，只说：“崇表哥，是娘让我和小瑾带你们出来玩的，专门给了出行费，所以啊，咱们花的都是我娘的钱，你就别担心啦。表哥表姐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好歹让我娘这个当姑姑的，好好招待一下侄儿们吧！” 哎，也不知道姑姑怎么教的表弟表妹，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就一套一套的，那里像他们许家这些个只知道傻玩傻乐的。许崇无话可说，挠着脑袋，跟着两位表弟表妹继续探索棠州了。 许禾当姑姑的给孩子们花钱，天经地义，但做哥哥嫂嫂的，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让妹妹出钱给他们出去享乐，逛了棠州好几天的许大嫂终于扛不住了，晚上两口在窝在床上细声交谈：“哎哟，这府城就是热闹，不过花钱也厉害。得亏过两天就是宴客的日子，等宴客结束，咱们也该启程回去了，再待下去，身上的钱都得花干净！” 许老大笑着问道：“你就说这几天快活不快活？” 许大嫂白眼一翻：“阿禾家里帮工多，事情也用不着我们几个妯娌插手，这天天的，醒来就有的吃，累了就有的睡，闲了还能出去玩，办点事情不用干，能不快活嘛！” “所以说啊，你这人就是不会享受，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身上带的钱是有数的，带出来了，就有花出去的打算，留下回去的时候要用的，剩下的花了就花了，都干了大半辈子了，花点钱怎么了！”许老大想得开，如今家里进项多，就算这次在棠州花了不少，也不会给家里造成什么负担。 许大嫂这么一听，觉得自家男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花都花了，再琢磨这个，也是多余。 除了没有成家的孩子，只一心玩乐，没想过钱财问题之外，其他成了家的，都各有想法呢，不过许家如今日子已经彻底起来，大家也就是习惯性的说一说，心态却是很放松的，有底气不是！ 许老爹和许老娘也是彻底放了心，“这棠州我看着还真不错，街上摆摊的那么多，也不见地痞流氓闹事，可见这衙门做得好。阿禾在这里生活，也算安全，她那铺子里的生意也好得很，他们娘三口的日子好过，我是再没有半点担心了。再加上，老四不是一心向来棠州开铺子，我看这件事也不是不行，兄妹两离得近，互为依靠。” 许老娘生了四子一女，孙子孙女更是一大堆，倒还真不怎么在意儿孙是不是陪在自己身边，他们自己过好就行，“那到时候，得跟老大老二还有老三好好商量。老四人机灵，他开铺子，能吃的开，老二当了屠户，在县城开个屠户铺子也行，老大老三在家里养猪养兔子，还有鸡鸭鹅，有老二和老四帮着，也能赚不少。都有了进项，就不怕短了谁的。” 许家老两口有自己的生存智慧，这当家的，就得一碗水端平，别觉得自己是长辈，就能压着儿女相亲相爱，大家长一旦行事偏颇，那就是乱家的祸源。 许老爹和许老娘的想法，其他人是不知道的，许禾也不知道，不过知道了也不稀奇，许家一大家子，能和睦到现在，就足以看出两个老人家的处事智慧了。 一周过去，许家人是越来越自在了，许禾的乔迁宴也终于开始了，虽然准备时间算不得十分充裕，但好在一切顺利。 葫芦巷子的街坊和许家人坐在花园子里，有许老四插科打诨，陈嫂子和吴慧云帮着招呼，相处得也十分融洽，生活环境都差不多，聊天也没有代沟，热闹的很。孩子们虽然叽叽喳喳的，吵闹的不行，但许禾准备的席面丰盛，再吵闹的孩子，他也一心惦记着吃去了。 正院这边，生意上来往的东家掌柜，做了两桌，有葛大根陪着，金管家在一旁照应，也没有什么事情。 倒是新街坊这边，来的人不多，送出去八张帖子，八户人家都来了，不过，也就来了家里的主妇一人，许禾觉得这也正常，家里也没有男主人，来往的不就是各家的主妇嘛。 别看新街坊这边就摆了一桌，事情可不比其他两边少，这气氛嘛，实在不像是宴客的气氛，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人家里的主妇矜持些的缘故，反正许禾这个主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蒋太太这人真的给力，在一边帮着抬话，总算场面不至于尴尬！ 等宴会结束，许禾差点累瘫，琐事自有管家帮工处理，她就是心累，看来，她还是更擅长和陈嫂子他们相处，这读书人的交际，她还有的学呢！ 第64章 是孙举人了 乔迁宴结束的第二天，许老爹和许老娘就打算离开了，任许禾如何挽留，也不多待。 “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情呢，出门前虽说将家里养的那些猪、兔子、鸡鸭都托给了村里的人，但时间久了也不好，谁家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许老娘知道闺女是真心想留他们多住，不过家里人多，哪能真的赖在闺女这里白吃白喝，时间长了，兄弟姐妹之间，没问题也要出问题了，“隔得也不远，我和你爹老胳膊腿了，没什么大事，是懒得再跑的，你和孩子有空多回家看看就是！” “行吧，想来家里确实事情也多，您这么说，我也不挽留了，接下来八月的中秋，我就不过去了，您外孙要到读书的年纪了，我准备给他送去附近的学塾，到时候肯定忙着这件事呢！”许禾一边吩咐金管家将早就准备好给许家带回去的礼物装好，一边和许老娘说话，“给家里准备了点东西，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平常用的，这一趟哥哥嫂嫂都在，拿着也方便，回去了可别舍不得吃用。” 许老娘心里摇头，这孩子真是手越来越松了，“知道你惦记爹娘呢，家里什么都有，缺不了吃喝。” “那我想要孝敬您和爹，您还不愿意了！”许禾故作嗔怒。 嘴上虽然抱怨闺女手松，但心里怎么会不高兴闺女的惦记，哎，都是甜蜜的烦恼！ 送走了娘家人，许禾家里也彻底安静下来，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有点不习惯。还是许禾想着宋瑾读书的事情，和两位邻居来往倒是更频繁了。 蒋太太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青衿书院进学，小儿子今年十岁，也在程太太那天说的岑举人开的学塾读书。从程太太那里得知，岑举人对学生的课业要求比较严格，家里又没有其他事情要忙，许禾就紧抓两个孩子的课业了，《千字文》学完了，《论语》可以安排上，不懂没关系，先看看内容，要能把内容背下来，到时候入学听先生讲解，就更容易理解。 上午抓着孩子读书练字，下午许禾还是让他们自己玩耍的，许禾到蒋太太家中闲聊，主要是打听岑举人的学塾入学的事情，束修几何，拜师礼该如何选择，提前做好准备才不至于到时候抓瞎。 宋瑜和宋瑾却与程家的孩子玩在了一起，程太太的幼女，叫做程知微的小姑娘，今年十岁，比宋瑜大不到两岁，两个孩子意外的合拍，这些日子已经处成小手帕闺了。宋瑾和程灏年纪相仿，以前在葫芦巷子，宋瑾都是小的那个，没有同龄玩伴，如今遇上了程灏，都是调皮的孩子，一下子就玩到一起去了。 许禾不管孩子们之间的交际，宋瑜和宋瑾的教养，她是十分有自信的，两个孩子不是什么天才儿童，但与人交往的礼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岑举人的学塾，分两拨，一拨专门收几岁的蒙童，根据年龄和学业进度，分了甲乙丙丁四个级别。另一拨，就是中了秀才的读书人，有些是不那么拔尖，没能进青衿书院，或是在青衿书院拿不到补助，书院的一些费用没办法免去，一些是觉得岑举人这里学生没那么多，更尽心，就选择在岑举人的学塾继续读书。”蒋太太两个儿子都在读书，对这些学塾非常了解，知道许禾家也有孩子到了入学的时候，非常细心的给她讲解，“岑举人如今主要带秀才班的学生，蒙学这边，甲班的学生是由岑举人的同窗，一位姓邬的举人在带，另外三个班，是请了其他的秀才在教的。” 老师的精力有限，不可能一个人带所有的学生，“虽说不是岑举人亲自给孩子启蒙，但其他先生也不差，我家文涛，如今就在丙字班，我家文瀚，在进入青衿书院之前，也都是一直跟和岑举人读书的，所以啊，岑举人的学塾在咱们若水巷这一片，名声也是非常不错的。” 许禾点头，解释道：“这是自然，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也听到了岑举人学塾的名声，我家宋瑾能去岑举人那边读书，我是放心的。不过，不知道岑举人的私塾束修几何？拜师礼又该如何安排？”许禾做人做事都比较好强，喜欢未雨绸缪，不喜欢临时抱佛脚，更不愿意失礼于人，“孩子读书是大事，我就怕一个不仔细，耽误了。” 蒋太太表示理解：“这是自然，都是当娘的，我还能不理解。我们文瀚刚开始进学那会儿，我也天天的担心这担心那的，也就是到了文涛这里，哪怕是有经验了，可再来一遍，心里还是放不下。”知道许禾不缺钱，蒋太太也没有敷衍，直接将当初她准备的拜师礼说了，“束修是固定的，一学期两贯钱的费用，另外自来都有的六礼，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还有干瘦肉条，也都用匣子装好备着。其他的，就看咱们自己的心意和家境了，有些家里日子没那么宽裕的，给先生准备一个荷包也使得，宽裕一点的，像咱们这种，送上一些布匹绸缎或者一坛好酒，也很体面了。”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有了举人功名，怎么也缺不了日常花用的小钱，这岑举人确实是热心教育，并非为了钱财，所以也不介意学生是不是能在束修之外送礼给他。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许禾也就心满意足了，束修一学期两贯钱，对她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就是宋瑾自己攒下的零花钱都能付得起，不过，也不要觉得两贯钱不多，要知道，棠州城里，节省些的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说不定都花不到两贯钱，足以见得，在这个时代，读书，真不是人人都能负担得起的消费，何况，这还只是束修，大头在书本费用、笔墨纸砚的费用，还有孩子的生活费，这些都是少不了的。 “所以啊，你入学了，可要好好跟着学生学习，不能荒废光阴！”许禾怎么想的，也是跟孩子们怎么说的，她不是那种不言不语，默默付出的人，不是说要孩子感恩，而是得让孩子知道自己能够获得的读书机会，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只有知道珍贵，才会懂得珍惜。要是什么都不说，孩子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你的想法。哪天生气了，就说孩子不懂得大人的辛苦，孩子不懂大人的辛苦不是肯定的嘛，关键是当大人的得和孩子好好沟通呀！一遍说不懂，就多说几遍嘛，再不懂，就带着孩子去体验，千万别一边说孩子不懂，一边又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也舍不得对孩子下狠心，那就真的只能自食苦果了。 宋瑾点头，虽然平常总是烦恼要读书写字，但他也知道，读书是一件好事，葫芦巷子里的哥哥们，即使不爱读书，提起读书来，也是羡慕的口吻居多，所以宋瑾非常知道好歹，“娘，我和阿灏说好了，我们到时候，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还能一起看书写作业！” “那很不错呀，阿灏他爹爹是书院的山长，懂得好多知识，阿灏的娘亲也是个大才女，你和阿灏一起，好好学，以后肯定能懂得更多，到时候去找葫芦巷子的哥哥们玩，还有你表哥表姐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的，”许禾夸张的模仿着孩子说话的语气，“哎呀，小阿瑾，你好厉害哦，都懂得那么多了，学识好渊博！” “哎呀，娘~”宋瑾红着脸，不好意思了，一句娘喊的百转千回。 宋瑜在一边哈哈大笑，不过许禾没有错过这孩子眼中闪过的羡慕，比起还在玩心比较重年纪的宋瑾，宋瑜才是真的喜欢读书的那个，可她已经知道，没有哪个学塾收女学生，比起认识的其他姐妹好友，她自觉已经很幸运了，有她娘教她读书识字，也不限制她买书看书。 许禾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给这孩子找老师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有才华的女老师，那是抢手的很，她还得好好合计合计才行，“最近跟程家知微玩的怎么样啊？我听程太太说，知微已经在读《诗经》了？” 宋瑜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知微姐姐也教了我，不过我学的比较慢。” “慢也是正常的，知微跟着她娘学了好久了，你才开始学呢。别着急，学习本来就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许禾不是安慰她，而是发现，宋瑜这孩子其实更擅长理工科，不是那种文科天赋满满的文艺才女，许禾教她算数与物理，她很快就能掌握，反而国学知识就学得平常。 宋瑜也知道，她不是那种容易自卑的姑娘，受她娘的影响，反而是个内心很自信的孩子，她很明白人和人不一样，知微姐姐擅长诗词，她也擅长算数，并不觉得自己差在哪里，不过是性子不服输，就算不如别人有天赋，也要好好学，“娘，我知道！” 宋瑾还没进入学塾读书，今年秋闱的成绩就下来了，这本与许禾也没什么相干，许家这边也没有哪个亲戚参加秋闱的，不过葫芦巷子那边，孙秀才这一次榜上有名，许禾一直与吴慧云交好，两人比较有共同话题，关系向来不错，如今她从秀才娘子升级成了举人娘子，许禾肯定是要去好好恭喜她一番的。 想着也有一段时间没去葫芦巷子那边了，许禾准备了一套品质很不错的笔墨纸砚当礼物，又另外准备了药材点心，加起来四色礼物，就带着宋瑜宋瑾去孙家恭贺去了。 路上，许禾叮嘱两个孩子：“要是见到了孙家的文秀姐姐，别和她发生冲突，孙家叔叔正有喜事呢，可不兴扫人家的兴。” 孙秀才，哦，现在要叫孙举人了，孙举人也是狠下心好好管过自家女儿的，不过孩子年纪在那里，性格呢，也基本定了型，管教再多，改的也有限，不过糊弄外人也足够了。许禾原来和孙家住一起，孙文秀的性子如何再清楚不过，这姑娘，着实是让人同情不起来，还是怒其不争多一点。 都说有后爹就有后娘，但吴慧云这个人当继母，做得其实够可以了，说把孙文秀当亲生的看待，就虚伪了，但也没哪里苛待过这个孩子，当后妈的不好管教，也没有直接放弃或者捧杀，而是让当爹的好好管，这怎么也说不上错。只是，许禾皱眉，孙文秀这姑娘，实在不是个聪明孩子，这不是骂人的话，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这姑娘真的就是比较钝的那种孩子，性格又偏偏敏感尖锐，这得亏不是她的女儿，不然可愁死人去！ 许禾到的时候，孙家已经很热闹了，男人自有孙举人自己招待，街坊主妇们都来找吴慧云聊天了，蹭蹭举人家的喜气，说不定自己孩子也能开窍当举人老爷呢？再就是烧烧举人老爷家的热灶嘛，万一哪天求人家帮忙，也不至于临时烧冷灶呀。 孙家是没有仆妇的，吴慧云亲自接了礼物，拉着许禾往堂屋里面坐，“好些时候没看见你了，赶紧过来好好说说话！” 许禾也不客气，打发两个急着去找小伙伴的孩子，就跟着吴慧云坐下喝茶去了，堂屋里，陈嫂子还是其他相熟的妇人都在，“咱们那边书院有人抄了中举的名单贴在书院外头，我闲不住，没事就爱走动，正好看到了。这不，就见孙举人的名字在上面呢，还怕认错了，结果家里人出去买菜，就听陈嫂子家的那位说了，正是你家这位，成了举人老爷呢！那我不得赶紧来烧烧热灶，可得在举人娘子面前好好露露脸！” 说得其他人哄堂大笑，吴慧云也满脸笑容的拍她，“就你这嘴皮会说，我可要好好看的，礼物少了，我这举人娘子，可是不依的！” “哎哟，那可得请举人娘子绕过这个！” 都是一伙子熟人，没有那么多忌讳，聊天也放松，玩笑也开的起。 “孙举人可是要准备进京赶考，我听说，举人上面还有进士老爷，考中了就能当大官了！”有认识的妇人不太了解考学的事情，便问吴慧云。 吴慧云摇头，“没那么快呢，文秀她爹说了，还是要继续读书，等下一次春闱再去也不迟。” 许禾附和：“孙举人向来稳重，怕是想更稳妥一点，反正你们两都还年轻，三年后再去参加春闱也没什么要紧的。” “正是这么个理，”吴慧云还是知道轻重的，科举不易，他人只看到了中举的风光，她这个当妻子，最是知道自家夫君的辛苦，若不是夫君自己也有志官场，她是做秀才娘子，还是举人娘子，都没什么差别，“这几天，文秀她爹安排着要回乡一趟，中举也算是大事，怎么也得告知族里一趟。等从族里回来，再请大家来吃酒席，到时候嫂子们可得来！” 有个当举人的街坊，关系处得也还行，这是好事，大家哪里有不应的道理，纷纷响应呢。不提和吴慧云的私教，从功利角度上来看，孙举人未来进士及第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能和未来官员交好，许禾也不会清高的拒绝。 第65章 宋瑾入学 随着今年的秋闱中举名单出来，若水巷也热闹起来，中举的自然高兴，宴客庆祝都是平常了，有那家里不缺钱的，流水席都摆上了，还请了声名在外的戏班子，红红火火的唱了好些天的戏。 有中了的，自然也有失意的，不过能参加秋闱的，最差都有个秀才功名了，一次没中举，还有下次，即使失意，也不至于失去风度，反而向学之心更加强烈了。 而许禾，就是在这么个学习氛围高涨的情况下，将宋瑾送进了岑举人的学堂。 一大早上的，许禾与邻居程太太约好了，虽说两家都有管家，但对于非常看重孩子学业的父母来说，还是自己亲自送孩子入学，更正式一点。 宋瑾和程灏已经好的能同穿一条裤子了，两人聚了头，就手拉手说小话去了，许禾拎着拜师礼，和程太太说话。 “这两个孩子，天天都在一起玩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附近和我们家阿灏同龄孩子没几个，往日他也只能跟着他姐姐们玩，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小瑾这一个同样大的玩伴儿，可不就撒欢儿了。”程太太疼爱幼子是肯定的，不过幼子精力实在太旺盛了，她也有点吃不消，如今终于找到能一起玩的伙伴了，她这个当娘的，可算是脱身了。 “还真是，我家小瑾也这样，原来只能跟着巷子里比他大的哥哥姐姐们玩，”许禾摇了摇头，见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也懒得管，“这会儿，岑举人学塾那边人应该挺多的吧？” 程太太点头：“之前休假了一段时间，今天复课，人肯定少不了。” 人确实多，不仅是休假的学生复课，像宋瑾和程灏这样新入学的也不少。岑举人的学塾，上课的地方是岑举人自家的后院，地方很大，东西厢房都做了上课的教室，课堂整洁亮堂，环境还是很不错的。西边的正屋是给老师们备课歇脚的地方，接待前来送孩子入学的家长，也在这里。 许禾与程太太来得不算早，屋子里已经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到了，手里都拎着差不多的拜师礼，看来都是送孩子开蒙的，不过，许禾细心观察了一下，她家宋瑾和程家的程灏都是年龄比较小的，大部分入学的孩子，看着年龄大多在八九岁，还有看着十一二岁的，这入学年龄还真是挺灵活的。 人多了也挺闹哄哄的，家长们即使说话小声也免不了，一位穿着青色长棉袍，蓄着胡须，年龄估摸着四十岁不到的中年人站起来，朗声道：“各位还请安静。” 程太太小声给许禾介绍：“这就是岑举人。” 那这位举人老爷还挺年轻，当然了，三十多岁在许禾这里正是年富力强，一心干事业的好年纪，但实际上现在人均寿命不过四五十，三四十岁，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是可以当爷爷奶奶的年纪了。 岑举人虽然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但说话很是和气，面上始终带着笑：“孩子们先跟着鲁先生去课室，”他指着旁边一位看着更年轻一点的，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子，“这是鲁先生，也是以后给孩子们开蒙的先生。” 家长们就齐刷刷的看着鲁先生，这位鲁先生心态稳得很，被看着也没有半点波动，自顾自的召集孩子：“来，孩子们，先跟着我去课室。” 许禾轻轻推了自家宋小瑾，小声叮嘱：“和阿灏一起，乖乖跟着先生，不准淘气！” 等鲁先生带着孩子们出去，岑举人才对在场的家长说道：“各位来我这边给孩子交束修，”又拿出一摞写了字的纸，“这是孩子们这一期需要用到的书，需要各位先行准备，街上的书铺都有卖。” 许禾看了眼纸上写的书名，都是一些开蒙常用书籍，家里都有，许禾给宋瑜宋瑾开蒙就用的这些，不过还是得准备一份新的。 交了束修和拜师礼，孩子们就留在学塾，要参加下午的开学礼，午饭也可以在学塾吃，家长们就各回各家了。程家最多的就是书，新的也不少，程太太不用去书铺给孩子买书，许禾就和她分开了，回了家，看宋瑜正在练字呢。 “上午练完字，下午咱们娘俩去书铺看看去？这边的书铺还没去过呢，看看有没有新书。” 逛街或者逛书铺，都是宋瑜喜欢的活动，听了立马点头：“好啊，我可以叫上知微姐姐。” “那你练完字，去问问知微去不去。” 程家藏书多，但市面上有些书，像是新出的话本子，连环故事这类的，是没有的。许禾知道这两姑娘偷偷看故事书呢，她看了内容，没什么稀奇的，也不阻止孩子看。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前世她读书的时候也爱看小说，爹妈再怎么阻止，也防不住孩子偷偷看。索性不如拿到明面上，和他们一起看，有什么不对的，也能及时引导，不至于移了性情或者耽误了学习。 程知微小姑娘十岁的年纪，长相和身高都随了母亲程太太，精致漂亮的女孩子，说话也分外温柔，十分知书达理，就是身高还不如比她小两岁宋瑜。宋家基因好，都是大高个，就是许禾这个身体，也是身形修长窈窕的，所以别看宋瑜不大，但只看身形，就已经有了大姑娘的姿态了。 程知微是很喜欢新搬来的许娘子和她家的阿瑜妹妹的，和她阿娘还有两位姐姐不一样，许娘子和阿瑜看着就是很爽朗利落的人，不拘泥于规矩，却也不是那种不讲规矩的失礼之人，巷子里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学管家女红的多，读书的反而少，家里姐姐都大了，如今倒是和宋瑜更有话说。 “知微姐姐，咱们这边的书铺你去逛过吗？”宋瑜拉着程知微跟在自家亲娘身后小声聊天，因为距离也不是特别远，没坐车出门，逛街还是自己走着逛才有意思呢。 程知微摇摇头：“没有，以前，我兄长在的话，多是兄长去书铺给我们买书，兄长外出游学后，家里的新书，都是书铺直接给父亲送过来的，那些书，我都不爱看。” 宋瑜立马安慰：“没事，咱两都是第一次去，等会儿好好逛一逛，看看有哪些新书。”又给她安利：“我家里也有好多书，都是我娘带着我和弟弟，一起去书铺挑的，我先前住的葫芦巷子，那边附近街上的书铺，我们经常去，里面的书，我娘都买了不少，到时候你来我家看，故事书和连环画都有。” 程知微羡慕了，她爹娘是不吝啬给她们姐妹买书的，但是绝对不是市面上的故事书，他爹还说看故事书不如看史书，哎，这些大人哪里懂他们孩子读书学习的辛苦，就指望这些故事书放松呢！ 到了书铺，许禾也不管宋瑜和程知微她们小姐妹两看什么，自己先逛了起来。这时代，大家族手中的藏书孤本多，但因为朝廷鼓励科举，朝廷的书局带头刻印朝廷藏书，所以，大的书铺还是有很多好书可以选择的，当然，贵是免不了的，油墨纸张，加上人工费，一本正经书，根据字数不等，若是还是珍藏版本的，那十几贯钱是常态，几十贯钱的也有不少。 岑举人学塾那边给的书单，许禾让书铺的伙计挑了装起来，自己则拿着书篮子将一些自己感兴趣，家中又没有的书都放进来，等到书篮子装满了，两个小姑娘还没动静，许禾也不催，又选了一套笔墨和砚台，纸张倒是用不上，家里就没有缺过纸。 书铺伙计正打算将书包起来算账呢，许禾阻止：“先等会儿吧，刚才带来的两个小姑娘，也是要买书的，等她们两选好了，一起算。” 书铺伙计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铺子里买书的人不少，倒是难得看到这么大方的女顾客，便跟人家闲聊：“这位娘子家是有孩子开蒙？这书单，咱们铺子里年年都能看到不少，您这笔墨和砚台是给家里孩子选的吧，我和您说，”伙计拿出一盒笔和墨条，给她推荐：“这种笔和墨条，价格虽然贵一些，但比您刚才选的，更得用！” 许禾自然是知道的，家里不同价格的笔墨纸砚都有，选这个便宜点的，不过是孩子才开蒙，根本用不着这么好的，现在练字多，练废了的也多，她选的这种也不耽误孩子下笔，用那么贵的笔墨纸砚，纯粹就是浪费，“孩子刚开蒙呢，还用不上，等学好了，再换也不迟。” 伙计虽然推售不成功，但也不纠缠，等宋瑜和程知微都提着书篮子过来，就给他们结算：“您买的多，咱们书铺虽然不能少算钱，但给您送两刀纸，回去裁了，也好用的很！” “哦，那还真不错。”许禾也不嫌弃两刀纸少，白送的嘛，那就是好的。 程知微不让许禾帮她付钱，许禾也知道程家不缺钱，也不抢着付，只说：“你和宋瑜买的书，我看都不一样，可以交换着看。” 两个小姑娘就嘿嘿笑了起来，可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嘛，故事书买多了也怕爹娘说，再说了，故事书再便宜，那也是有限的，孩子的零花钱那就更是有限的，傻了才同样的书买两本呢，交换着看不是更香！ 许禾家里一天三餐，早餐一般在辰正，午餐在正午时分，晚餐就比较早，酉时就开始了。如今随着宋瑾入学，这时间就不得不变一变了。学塾每天的入学时间是在辰时到巳时之前（早上七点到九点）。所以许禾家的早餐时间倒是不用变动，学塾包午餐，宋瑾也不用回家吃午饭。晚饭就必须要推迟了，因为学塾放学的时间是在酉时过半，也就是下午六点的样子，等孩子回了家，再收拾洗漱一下，开饭时间就快戌时了。 宋小瑾第一天上学呢，亲娘亲姐都很关心，一家人吃饭也不用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直接问他学塾里的情况。 宋瑜不知道学塾的流程，也不知道还没开始上课呢，就问：“你们今天都学了什么？” 自小就没离开过娘和姐姐一整天，宋瑾倒也没有不习惯，学塾里孩子多，玩在一起也就惦记不上家里了，“还没有开始读书，今天是开学礼。” “开学礼是干什么？”宋瑜很好奇。 “有净手礼，就是洗手，然后是开笔礼，先生用朱砂笔给我们额头上点痣。”宋瑾急着吃饭，言简意赅的给他姐解释完，就不说了。 看宋瑜听的糊里糊涂的，许禾就给她解释：“净手礼，顾名思义，就是用干净的水清洗手背手心，寓意去杂存精，勉励学子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投入学习。开笔礼，先生用朱砂红笔，给学生的额头上点上红痣，这个‘痣’，谐音通智慧的‘智’，有开启智慧的意思，是先生对学子的祝福，祝愿学子开启智慧，目明心亮，在学习的时候能够一点就通。”解释完了，看着宋瑾问：“应该还有拜笔礼吧？你们有没有没拜蒙恬先生？” 宋瑾对他娘表示服气：“娘，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哼，要不怎么说我是你娘呢！”许禾呵他，小屁孩，你还有的学呢，又给宋瑜科普：“咱们现在用的毛笔呀，相传是秦时蒙恬将军发明的，所以读书人尊蒙恬将军为笔师，每个学生开蒙前，都会拜笔师，表示尊重。” 宋瑜表示学到了，许禾看平常晚上就吃一碗饭的宋瑾都开始盛第三碗了，虽然咱家的饭碗秀气，但这孩子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对孩子饭量没什么概念的许禾赶紧阻止：“还没吃饱呢？”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这孩子的小肚子，已经有点鼓鼓的了，“别吃了吧，撑着就不好了。”咱们晚上还是养生一点的好。 宋瑾睁大眼睛看着他娘：“咱们家都吃不起饭了吗？” 许禾点他：“看你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吃撑了不舒服。” 宋瑾拍了拍自己肚子，感觉好像是有点饱的样子，只好遗憾的放下碗筷。 宋瑜好奇：“学塾的饭菜不好吃吗？” 这可算是问到宋瑾的痛点上了，“学塾什么都好，先生好，同窗们也好，就是饭菜不好吃。” 许禾问他：“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宋瑜掰着手指一项一项的报菜单：“主食是馒头，然后一个莴苣炒肉，一个山药炖汤，还有一个清炒菘菜。” “听着也还不错呀，有汤有肉有菜的。”宋瑜想着，自家平常也就是这么吃的，怎么还吃不饱的样子，“是馒头和菜太少了吗？” 宋瑾摇头，瘪嘴毫不委屈：“可难吃了，都看不到油星子，跟水煮的一样。” 学塾的束修不贵，虽说饭菜另外算钱，但收费也很低，许禾也猜到了饭食水平不会太高，毕竟，学塾里并非都是家境好的学子，价格太高对那些家贫的学子来说也是负担，“也就是午餐这一餐，不打紧，以后早上去上学，用荷包装些点心，休息的时候填填肚子，晚上回来家里吃好吃的。” 宋瑾在这方面还是很听话的，毕竟葫芦巷子的玩伴们，也不都是家里有钱的，伙伴们手里的零花钱也有数，听了他娘的建议，乖乖点头。 “今天先生有没有布置作业？没有的话，等会儿和你姐姐先去花园子里逛一逛，再去洗漱休息。”许禾还是怕他吃撑了，运动消化一下才放心。 第一天开学，书本都没打开呢，哪里来的作业布置，宋瑜带着弟弟去花园消食了，许禾去厨房吩咐去了，明早的早饭还有给宋瑾另外准备好克化点心，都得提前准备好。 第66章 程家来客 自从进了学塾，宋瑾每日的时间就很有规划了，早上辰时准时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去上学。学塾平日里是没有假期的，旬休一天，差不多就是十天放假一天。晚上六点放学回家，差不多就要吃晚饭，然后就要点灯完成先生留下的作业，看会儿书，预习一下明天要学的内容，再就是洗漱休息了。 多亏许禾给他启蒙的时候打了个好底子，很多学习习惯也慢慢养成了，如今跟上学塾先生的教学进度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明天你们学塾是不是旬休？”晚饭时间也是许禾一家三口的谈话时间，基本都是了解一下宋瑾在学塾的学习和生活情况，问问有没有什么问题。 宋瑾点头，显得有一些兴奋：“是呀，明天我们班的潘旭，约了我们去他家看他新养的小狗。” 这时候养狗的人还挺多的，甚至有专门的的狗舍，大户人家也有养猎狗的风气，食狗肉的也不少，“那要小心点，可别被咬了。”现在都没有狂犬疫苗，被狗咬了可不是小事。 “那狗小的很，不咬人，”宋瑾已经被潘旭说的向往好久了，“我和潘旭说好了，明天给小狗带骨头呢！” “你都说了是小狗了，不一定能啃骨头呢。”许禾不是很喜欢养小动物，家里孩子小，也怕一个不注意被咬了，不过宋瑜宋瑾两个孩子都还挺喜欢小狗小猫，还有小兔子这些小动物的，甚至小鸡小鸭遇上了都要逗弄一番。 “可是，狗不都是吃骨头的吗？”宋瑾大为好奇，在他的理解里，狗不都是吃骨头长大的嘛。 “呵，”许禾直接呵他一脸，“好多人还啃不起骨头呢，哪里来那么多骨头给狗啃。你看庄子里养的狗啊猫啊，都是吃剩菜剩饭长大的，哪里来的挑。” 好吧，宋瑾挠挠头，“那我不带骨头了。” 宋瑜无奈，弟弟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你和程灏一起去吗？” 宋瑾点点头，肯定的呀，好兄弟当然得同进同出！ “我看程灏不一定有空和你出去玩，他们家来客人了，今天我去找知微姐姐，就看见她在待客，所以我没多在程家多待，直接回家看书了。”宋瑜想到今天在程家看到的那位，和知微姐姐差不多大的姑娘，很好心的提醒自家弟弟。 “又不用阿灏招待客人，来就来了呗！”宋瑾想到许家表哥如果来了家里，他是要招待表哥他们的，不由得叹气：“哎呀，阿灏他哥哥不在家，不会阿灏真的要留在家里待客吧！那明天我只能自己去了。” 事实上，程灏并不用留在家里待客，因为没有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客人，第二天准时来到许家找宋瑾，没想到今天宋瑾家里早饭比平日晚了一点，正好撞见人家吃早饭呢。 宋瑾喊了他一声，就继续吃早饭了，许禾招呼程灏：“阿灏，吃早饭了吗？今天我们吃牛骨面，要不要也来点？” 程灏摇头，这孩子虽然淘气，但在外面还是很讲规矩礼仪的，“许婶婶，我已经吃过了。” “那就坐着稍等一会儿，宋瑾就快吃完了。”许禾也不强求，“你家里不是来客人了吗？不需要帮你爹娘招待客人？” “是我娘的闺中密友沈姨，沈姨家的哥哥比我大好多，正好跟着我爹读书，沈姨家的姐姐也比我大，有我三姐招待，用不上我。”程灏可不爱待在家里陪客人，这次来的客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气氛奇奇怪怪的。 吃完饭，宋瑾就和程灏出发去同窗家了，许禾问宋瑜：“那你今天就自己在家里看书？要不要去葫芦巷子找二妮她们？” 宋瑜表示拒绝：“二妮现在大了，要帮她娘摆摊，都没空出来玩了。我自己在家看书练字好了，昨天学的文章，还没有背下来呢。” 许禾就更想给宋瑜找一位家庭老师了，她自己教孩子总是因为要处理其他事情而不够专注，孩子现在正是学习的好时候，这么下去太浪费时间了。 不过显然，宋瑜今天的安排是用不上了，刚去花园转溜一圈回来，准备回房间看书呢，程知微就带着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来家里了。 许禾正在正厅里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见程知微进来，还好奇：“听小瑜说你在家待客呢？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说完才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女孩子，看着和程知微差不多年龄的样子，一身合体的棉布衣裙，颜色已经不太鲜亮，扎着双髻，只有简单几朵绒花点缀，“这位是？” 程知微给许禾见礼后介绍道：“这是章慧心，慧心是我母亲的手帕交的女儿，”挠了挠脑袋，程知微有点不好意思，“我母亲让我带慧心玩，我就想着来找小瑜一起看书。” 见程知微不好意思，就知道这姑娘反应过来，带自家的客人到不认识的邻居家玩，多少有点冒昧了，不过孩子都这样，许禾像是没有注意到，安抚的说着：“小瑜刚好回房间看书去了，你直接去找她吧，她的房间你也知道位置的，”又对着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的章慧心小姑娘说道：“是叫慧心吧，慧心，你跟知微去找我们家宋瑜，在一起好好玩，别客气，她们俩向来爱待在一起看书。” 打发了两位小姑娘去找宋瑜玩耍，许禾又吩咐厨房那边送一壶花茶和点心过去，就继续处理事情了。 宋瑜正在抄写昨天学的文章，一边抄一边自己试着断句理解，不明白的地方记录下来，刚沉浸到书中，就听到程知微的声音了。 宋瑜赶紧放下笔，走了出来，就看到程知微带着昨天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进来了。 许禾将整个东厢三间房打通了，靠近正屋的房间做了书房，宋瑜平日里看书练字都在这里，另外一边是卧房，中间就是平时招待小闺蜜的地方。房间很宽敞，布置的也非常具有少女心。 程知微熟门熟路的进了堂屋，就看见了宋瑜，赶忙拉着章慧心打招呼：“小瑜，我来找你看书啦，这是慧心，姓章，是我母亲好友的女儿，她就比我小两个月，你得叫她姐姐呢！” 宋瑜见章慧心这位小姐姐有些腼腆的样子，上前拉了她的手自我介绍：“慧心姐姐好，我叫宋瑜，你和知微姐姐一样，叫我小瑜就好了。” 章慧心红着脸打招呼：“小瑜。”声音清越，一口官话很地道，倒是和她娇俏的长相不太符合。 三个人才围着小圆桌坐下，厨房那边的帮工小方婶就端了花茶和点心进来，看见三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小方婶心情都更美了：“小瑜，东家让我给你们送花茶和点心来了，刚出炉的绿豆糕，这天气吃着正好。” 厨房帮工的，从葫芦巷子就跟着的方嫂子，还有这个搬新家后雇佣的方婶，两人都姓方，年龄相差不大。为了好区分，家里就一大一小的称呼人，宋瑜叫方嫂子就是大方婶，叫这位就是小方婶，小方婶也不介意被人叫小，更显年轻也是一个优点呀。 “谢谢小方婶了，我娘那边送去了吗？”宋瑜主动接过点心盘子，放到两位客人面前。 “东家那里有呢，上午这天气还有点凉，下午天热了，我给你们做酥山，有其他想吃的，就去厨房告诉我。”小方婶送了东西也不多待。 程知微招呼章慧心：“慧心，你试试小瑜家里的点心，味道很不错，和外面买的不一样。” 宋瑜也怕章慧心放不开，主动和她说话：“慧心姐姐，你是不是听了知微姐姐说我家里故事书多，过来看故事的？” 章慧心见程知微和宋瑜都很好相处，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点点头：“以前在家里，我娘也不喜欢让我看这些杜撰的故事书。” 听了这话，宋瑜就骄傲了，她娘可开明了，只要完成功课，从来不阻止她看杂书，程知微也很羡慕，“哎，也不知道沈姨这次会不会久住，你要是一直待在棠州，我们就可以一起找小瑜蹭书看了，许婶婶都不管小瑜看闲书的。” 章慧心想到她娘带她和兄长来棠州的原因，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晦涩来，如果娘真的决定在棠州居住就好了。 虽然三个姑娘边看书边讨论，开心得很，然而程知微却是不好意思带着章慧心在许禾家里吃午饭的，也不敢，要让她爹娘知道，非得念叨死她。 沈佩瑶知道好友每天都陪着她丈夫吃饭，也不愿带儿女打扰她，午饭都是分开吃的，厨房那边将饭菜送上了，章慧心刚好回来，“娘。” 沈佩瑶招手让女儿过来，“上午和知微去哪儿玩了？” “就在隔壁，知微姐和隔壁家的女孩，叫宋瑜的，是朋友，她带着我去宋瑜家看书了。”章慧心边洗手边回答。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女儿看着好像更放松了一点，沈佩瑶心中闪过片刻思绪：“倒是没有听你陆姨提起，”说着，沈佩瑶有点迟疑的问道：“慧心，你程伯伯觉得你哥哥学业还算有成，进青衿书院读书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我想着，如果你哥哥留在青衿书院的话，我和你也在这边或租房或买房，陪着你哥哥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章慧心眼前一亮，看着她娘，分外惊喜：“真的吗？” 看到女儿是真的高兴，沈佩瑶心中不免一痛，这孩子自从她父亲去世后，就一直怏怏不乐的，女孩子家，不像她哥哥，还能外出读书会友，族里规矩大，天天在家里待着，人都弱气了。即使为了儿女，她也该坚定一点：“真的，这些天，我就让你程伯伯和陆姨帮忙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虽说离族里远了点，但有你程伯伯和陆姨帮扶，也不怕过不下去。” 程太太娘家姓陆，闺字芷兰，沈佩瑶口中的陆姨就是程太太，知道好友愿意留在棠州，陆芷兰自然高兴：“早些时候，我就让你过来，你偏偏顾忌着章家宗族那边的规矩，这次我看栩嘉和慧心，都没有以前看到的活泛了。虽说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丈夫生活的地方，但好歹为儿女考虑一下才行。” 沈佩瑶早就后悔了，她与丈夫是青梅竹马，更是师兄妹，丈夫是她父亲的入室弟子，两人从成婚伊始，便未红过脸，即使成婚七年没有孩子，丈夫也不曾纳妾，直到儿子章栩嘉出生，两人都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的鸳鸯伴侣。 哪里知道老天不长眼，五年前，丈夫病逝，先她一步而去，若不是念着一双儿女，她恨不得也跟了去。本以为，余生不过是守着丈夫生活过的老宅，将一双儿女养大，便再无其他。只是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天真想法，丈夫去世后，家里风波不断。婆婆本就偏心家中长兄，章家近几年越发落魄，长兄更是一事无成，只知道谄媚攀附，这一次为了一个七品的小官之位，竟是将主意打到她的嫁妆上，想拿她的嫁妆去走人情。沈佩瑶哪里愿意，随着丈夫去世，章家再没有其他能出头的读书人，她就没指望过族里能帮她养儿育女，所以，往后不管是儿子读书考学的费用，还是女儿出嫁的嫁妆，都只能指望自己那本来就日渐稀薄的嫁妆了。 沈佩瑶苦笑：“却是是我着相了，本以为好歹是骨肉亲情，可谁能料到，这关键时候，落井下石的偏偏就是最亲的亲人。这次也就是借着栩嘉考中了秀才，族里暂时不敢得罪，才能顺利来棠州，等到我那婆婆反应过来，只怕又要拿孝道来压我们母子了。”沈家早在她父亲去世后就慢慢败落了，哥哥才华平常，至今也不过是个秀才公，指望不上沈家撑腰，也就只能借好友家的名望，暂时抵挡一阵了。 陆芷兰和丈夫感情好，婚后也没有经历什么婆媳难题，年纪越大，反而脾气越直率，人也越加单纯，想到闺中和好友读书玩耍的画面，便迫不及待的建议道：“我看，你就带着栩嘉和慧心好好留在棠州这边定居，虽说我们家那位只是个山长，但在这一片还算有名望，护住你们母子三人不在话下。咱们姐妹两，自从各自出嫁，少有团聚，如今再聚首，我是恨不得再不与你分开。” 看着好友四十多岁的年纪，三十岁的面容，二十岁的脾气，你说沈佩瑶她羡慕不羡慕，自然是羡慕的，羡慕好友夫妻相伴，而她却中年失夫。丈夫刚去的那两年，她浑浑噩噩的，如今孩子渐渐长大，她再也不能这么下去了，“我也想着，章家那边，除非等栩嘉未来进士及第，我才敢带着他们回去，如今倒还真不如就留在棠州。栩嘉跟着程山长读书我放心，我自己就带着慧心，做点小生意，给孩子攒些家业。” 陆芷兰哪里有不赞成的：“就是这么个理。我们姐妹，你也别怪我说话太直，”想起同为失去丈夫的寡妇，陆芷兰还真的更欣赏邻居家那位更年轻许娘子，“我隔壁的许娘子，人家也是丈夫早逝，要说她的处境，比当初还不如，他们老家原来是遭了灾的，她和丈夫公婆逃难来南方，结果丈夫和公婆都在路上病逝了，可你看人家，咬着牙，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不仅在棠州站稳了脚跟，更是攒下了不小的家业，一双儿女也养的很好，小的那个叫宋瑾的男孩子，如今和我们家阿灏是同窗，都在岑举人的学塾读书，大些的女儿，叫宋瑜的姑娘，大方得体，跟我们家知微关系也很好。”说着，陆芷兰不由得点了点好友，“想想许娘子，再想想你，亏你闺中还被人称作才女呢，偏偏不如人家许娘子通透。” “得得得，我的罪过。”沈佩瑶知道好友是好心，说话直怕什么，这么些年她最怕的，反而是那些弯弯绕绕说好话的人，“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想认识一下这位许娘子，等你给我找好房子，到时候你帮着介绍一下，请几个脾性相投的，一起赏花喝茶！” 第67章 天降老师 关于有人想要结识自己这件事，许禾是不知道的，程家的客人，与她的关系也不大，孩子们日常交往，不代表大人也要相互往来，只是等到程太太送来请帖，说是邀请去家里赏花喝茶，许禾才有机会见到这位神秘的客人。 秋高气爽的，其他的花是没有，但菊花却是少不了的，程太太爱好风雅，家里养了不少菊花，在若水巷这一片也是有名的。 程家的家境好，在若水巷也是打头的，虽说巷子里读书人多，但家境不好的也不少，好些读书人家都是一个大院一起合住，不是所有人都跟许禾家，还有隔壁蒋家程家一样，都有一个大院子的。虽说读书人都想亲近程山长，但也怕别人说他讨好，于是不熟的那些，也只能不远不近的处着。所以，程太太交好的妇人其实不多，她原本是京都人士，闺中好友也都是京都人，棠州这里，还是丈夫当了山长后，慢慢相熟起来的。 程太太陆芷兰惦记着给好友介绍隔壁家的许娘子，不仅早早地给许禾送了请帖，还特地叮嘱了自家女儿，宴会当天，带着宋瑜和慧心留在家里玩，“你二姐也请了好友来家中，你帮你二姐一起招待，别自己一个人躲着看书。” 程知微无奈，她二姐程知秋，去年及笄，都已经定亲了，来往的都是差不多大姑娘，她和她们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招待什么呀招待。 程家的院子比许禾家的更大，就连花园都有前后两个，陆芷兰养的菊花在大一点的花园子里头，种类颜色各有千秋。一伙人坐在报厦里头，看着院子里盛开的各色菊花，即便没有太多文艺细胞的许禾，也不由得想要吟诵一句“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果真是美不胜收的画面。 程太太组的局，自然不能做甩手掌柜，互相给对方介绍，在座的，除了沈佩瑶，许禾都已经在乔迁宴那天见过了，不算陌生，程太太也主要是介绍好友：“这是我在京都的手帕交，夫家姓章，娘家姓沈，闺字佩瑶。我们两从小便一起长大，两家也称得上世交了。她家大儿子今年不过十五岁，刚考了秀才，如今正跟着我们家程山长读书呢，往后也会进入青衿书院。” “那还真是少年英才，章太太好福气呀！”这话还真不是人家拍程太太的马屁，十五岁的秀才，即使放在文风颇盛的江南，也足以让人称道了。 儿子是沈佩瑶的骄傲，但也不至于觉得孩子就能傲视他人了，沈佩瑶很谦虚：“不过是运气，只盼着这孩子在书院里跟着先生们好好进学，也不枉费千里迢迢来书院求学了。” “哎呀，咱们赏花喝茶，总是提孩子丈夫做什么，”程太太笑着抱怨，“平日里围着孩子丈夫转悠，好不容易大家聚一聚，可别提那些个琐事了。” “可不是，想想咱们成亲后，能有多时间花在自己身上，出门会友就别管家里的丈夫孩子了，”说话的是书院经学先生的妻子苗太太，这位苗太太，年纪比程太太要小，长得珠圆玉润的，性子颇为爽利，“不过，今天可是芷兰姐姐你组的局，玩什么，你说了算！” 陆芷兰笑着点点苗太太：“你个懒货，每次聚会，都要别人想点子玩，我看呐，别的你都不喜欢，叶子戏最得你的心！” “要不说，最了解我还是芷兰姐姐你呢！”苗太太半点不掩饰自己对叶子戏的热爱。 “那我就只能给各位姐姐做个算账小伙计了。”叶子戏这种古早的扑克牌游戏，许禾是不会的，要是打麻将，那还能摸两把。 陆芷兰甩手：“今天不玩叶子戏，我这么好的菊花，你们不好好欣赏，说什么叶子戏，俗气！” “哎哟，这黑锅我们可不背，明明是你自己提起叶子戏来的。”除了许禾新搬来，其他几位与陆芷兰都很熟悉，说起话来也熟稔。 “哈哈哈，是我的错，我的错！”陆芷兰故作求饶的样子，“今天咱们玩的文雅一点，就玩飞花令怎么样？” “那可得有彩头！” “还怕少了你的，”陆芷兰嗔道，指着早就让下人搬出来的两盆菊花，“这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墨菊，虽说不是最名贵的品种，但花色形态已经算是上品，咱们今天的彩头就是它们。至于惩罚嘛，家里还有去年酿的菊花酒，正愁无人饮用呢！” 其他人自然无有不应，谁还没读过几本诗书，就算不会作诗，背诗自然是不惧的。 许禾……你们这些人，玩的未免太文雅，她唐诗宋词还是当学生的时候背的，如今记得的真不多，脑壳疼！ “咱们也别玩得太复杂，就取一个‘花’字如何？正应了今天的赏花会。”陆芷兰继续提议，虽说她和好友玩飞花令不带怕的，但其他人的水平，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太复杂了，别人玩得就不尽兴了。 陆芷兰作为东道主，以一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开头，其他人都纷纷响应，得亏这花字的诗词常见，许禾不至于哑口无言，搜刮着肚子里的存货，总算跟上了大伙的节奏。 真要玩到最后，肯定是陆芷兰和沈佩瑶互相争夺了，虽说陆芷兰为人爱好风雅，却也不是真的不通俗事，先是限定了时间，以至结果由一位姓何的太太赢得了两盆墨菊。虽说许禾没有赢，但因为不是前几位先认输的，喝了两杯菊花酒，倒也感觉还行。 “我这位好友跟我一个样，都爱好些风雅事物，往后她也在这里定居了，咱们再一起约着玩耍！”陆芷兰牢记今天办赏花会的目的，主要是将好友介绍出去呢，往后打交道的时候多，见面就是情分，来往就方便了。 “果真是人以群分，才女的朋友也是才女，咱们这些就认识几个大字的，往后可得好好沾沾咱们大才女的才气！” 虽说是打趣的话，但还真让许禾心中一动，就从刚才的飞花令表现来看，这位沈佩瑶女士起码在诗词上还真有两把刷子。程太太陆芷兰是个清高性子，若是沈佩瑶才华品德不过关，两人也不可能成为朋友，许禾在若水巷住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陆芷兰真正是个琴棋书画都精通的才女，这沈佩瑶便是不如她，也绝不可能差到哪里去，这不是天降的好老师吗？ 不过，该如何将这位老师请去教她家宋瑜呢？ 又想起那天看到的章慧心小姑娘，明显有些旧的衣裳，再看今天沈佩瑶打扮，虽说得体，但也十分朴素。沈佩瑶的长子在书院读书，往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女儿以后出嫁，嫁妆也少不了，她看着也不像是不缺钱的，不知道愿不愿意为了五斗米折一折腰！ 许禾觉得，她得好好谋划一下这件事，给女孩子找个合适的老师，实在是不容易，天时地利遇上了，可不能轻易放弃！ 知道沈佩瑶急着找房子定居，许禾也没有讨人嫌的马上上门请人家来家里当老师，等到程家这边，帮着找好了房子，沈佩瑶带着儿女搬了新家，又歇息了两天，许禾这才拎着厨房新做的蟹黄馅儿小酥饼，施施然上程家了。 秋色怡然，处理完家中琐事的程太太正在花园里，对景作画呢，见许禾过来，也不间断，言笑晏晏的对她招手：“来的正好，我这幅画正结尾，你来看看，画的怎么样？” 不缺钱的才女，日常生活总是充满诗意的，正如陆芷兰这般，反正不用为茶米酱醋发愁，可不是怎么快活怎么过。 许禾是正经学过国画的，天赋有限，画的多好那没有，但欣赏能力还是在的。看了陆芷兰作的这幅秋菊图，很认真的点评：“构图有意思，秋菊图，偏偏又不止是画菊花，用山石来衬花，也是用花来点缀山，倒是别有意趣。” 陆芷兰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就知道你是个懂画的，”早有人送了茶过来，陆芷兰让人将画收好，自己又到一旁洗了手，这才拉着许禾坐到亭子里去，“你个大忙人，无事便不轻易登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我这儿？” 许禾灿笑着将带来的蟹黄小酥饼推过去，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这不是有求于人，带着家里的点心来贿赂您了！” 陆芷兰比许禾要大了十来岁，若是她年轻时孩子生的早，未必没有许禾这般大的女儿，所以许禾在她眼里跟家中后辈一样，再加上许禾与人交往十分注意分寸，陆芷兰对她的印象也很好，知道许禾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既然敢上门来求人，便是知道这事情不为难人，“你我还不知道，最是能干，还能有事来求我？那可还真要好好听一听。” 许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您是知道的，我一直想为我家小瑜找一位合适的老师，”为此还拜托过这位新邻居，只不过男老师自持身份，少有愿意给女孩做老师的，女老师那真的是万里难寻一位，不好找，“若是小瑜能和小瑾一样，进入学塾读书学习，与同窗相交相伴，那我也不必如此发愁了。可这世道，女孩儿不比男孩儿，读书识字的少，才华品德出众，可以为师的，就更少了。那些能当老师的男人，只听我家小瑜是个女孩子，就不愿意了，有那不介意教女孩儿的，却也嫌弃我们普通人家，庙小，容不下大佛。” 陆芷兰是个才女，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女孩子进学的困难，当年，她父兄开明，愿意教她读书习字，嫁的丈夫也支持她读书学习，才有了如今的名声才华。可如同她一般家境的女孩，也有不少的人，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称不上真的读书进学，毕竟，在世人眼中，管家女红，才是女孩子该学的。不是所有男人都支持女孩子读书明理的，哪怕家中不缺钱，也不缺权势，可以找到好的老师，也不愿意花费那个心思，恨不得将女人关在后宅里，傻傻的，安安分分的。 为何愿意与许禾这个才搬来巷子里不久新邻居相交？不是她能赚多少钱，而是她实实在在的表现出了对女儿的重视，对学识的看重，想到那些渐行渐远的闺中密友，陆芷兰叹气：“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不过好老师难寻，我也想更慎重一点。今晚我便再催催我家程山长，他一个书院山长，这么久了，连个合适的老师都找不到，可见是没有尽心！” “哎呀，您这么说，可不是让我脸红，本来就是我麻烦您，哪里好意思催促，”许禾当然不是来指责人家没有尽力的，又不是缺心眼，“我呀，是想让您帮我问一问慧心她母亲，沈姐姐，愿不愿意来做这个老师的！” “嗯？”陆芷兰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有点懵。 许禾解释：“都说人以群分，您和沈姐姐的才华品德，我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可惜您家中孩子多，日常处理家中琐事就已经很忙了，若不是如此，我早就厚着脸皮来求您，收下我家小瑜做学生了。”小小的拍了程太太的马屁，才进入正题，“而沈姐姐，她的长子如今跟着程山长在青衿书院读书，学业上有书院的先生督促，旬休才回家一次。家里就只有她与慧心两人，家务事没那么繁忙。我也知道沈家姐姐不缺那点束修，可日常总要找些事情来做，打发打发时间，这当老师教学生，提起来也是雅事一件呀！” 这话说的好听，可陆芷兰知道，她那老闺蜜还真缺钱，沈家家道中落，家业与沈佩瑶这个出嫁女也无甚干系，章家如今是佩瑶她大伯子当家，不打她嫁妆的主意就千恩万谢了，想要补贴？那是做梦！可孩子越长大，花钱的地方越多，她是了解佩瑶的，管家没问题，但要说到经商做生意，还真没这方面的天赋，这当老师，其实说起来，还真是个不错的活计。 见陆芷兰有几分心动，许禾继续游说道：“其实，我一开始是想着，让沈姐姐来我家里做家庭教师的，平日里带着慧心还有我家小瑜读书，待遇方面我绝不会小气。可后来又想着，读书难的何止我家小瑜一个孩子，若是沈姐姐不嫌辛苦，自己开个专门收女学生的学塾，不仅教读书认字，琴棋书画这些陶冶性情的也能教，甚至管家女红也可以学一学，我相信学生绝对少不了！” 陆芷兰被许禾说的十分动心，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和佩瑶好好说说这件事，“你说的这事儿，我听着可行，不过，毕竟做事的是佩瑶，我先和她好好说说，不管她是不是答应，最迟明晚，我便给你回复！” 那就再好不过了！许禾将这件事托付给程太太，心里也祈祷，这事千万要顺利，不然，还真不知道去哪儿再找一位真的合适的女老师了！ 第68章 成不成? 陆芷兰不是拖沓的性子，以她与沈佩瑶的关系，也用不着拐弯抹角，帖子都不用递，当天便直接上门去了。 沈佩瑶新买的院子也在若水巷这一片，离程家有点距离，但也不算太远，来往还是很方便的。 不过家里人少，沈佩瑶也不愿意铺张浪费，院子买的不大，三进的院落，她带着女儿住正院，儿子住后院。家里养的仆人也不多，就是一家子，男的管着门房，女的管着厨房，儿子跟着章栩嘉做书童，女儿平日里跟着沈佩瑶，做些跑腿的活计。 陆芷兰突然上门，沈佩瑶还迷糊着呢，打趣好友：“我看你是越来越随性了，这是赶着饭点上门呢？” 陆芷兰还真没注意到时间这么晚了，她这人有点急性子，心里搁不住事，饭点就饭点吧，“那你还能缺我这顿饭！” 沈佩瑶无奈的摇头：“我倒是想留你吃饭，就怕你自己惦记着要和你家那位山长吃饭呢！赶紧的吧，有事儿说事儿，可别回头晚回去了，还得抱怨我耽误你们夫妻相伴呢！” 都老夫老妻了，哪里那么腻歪，陆芷兰暗啐一口，也不说废话了，直接说明来意：“说来，还真是个好消息，有人看中你的才华品德，想聘请你给家中的女儿当先生呢！” 沈佩瑶第一时间不是想问谁看中了她，而是：“不会是你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好暗地里补贴我吧？”闺蜜这么多年，还真是这人会做的事，摇摇头：“你自己就能教知秋知微，哪里用得上我，可别作怪了，我要真有困难，肯定不会舍不下面子，和你求助的，如今还不到那一步呢。” 要不说两人是好闺蜜呢，还是老闺蜜，互相都了解对方的性格，陆芷兰还真想着如果沈佩瑶愿意做这个老师，她也将知微送去跟着读书，刚好有借口补贴一份束修，“这一次啊，你还真猜错了。”陆芷兰笑得有些小得意，不等沈佩瑶问，就直接说了：“是我隔壁的许娘子，我和你说过她这个人的，做人做事都没得说。她就一双儿女，也没有再嫁的打算，儿子在学塾读书，不用操心，唯独这个女儿，正是进学的年龄，许娘子自己也要忙着管家生意，只能得空的时候带着女儿读书认字，断断续续的，也不成样子，就一直想着为女儿找一位才华品德出众的老师。” 这还真让沈佩瑶有些惊讶：“只觉得许娘子为人处世很有分寸，接人待物也十分讨喜，还真不知道，她这么重学识，愿意为女儿费心找老师的，真不多见。” “可不是，”陆芷兰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愿意帮许娘子这个忙，“想起曾经在京都的其他闺中手帕交，你我也算幸运的，家中父母开明，才得以跟着家里的兄长读书识字，可这世上，多的是想要求学却无门的女孩儿。许娘子提起这事儿，到让我想起来曾在闺中的一件事儿来，”很久远的一件事了，可偏偏印象深刻，“我记得当年我父亲带着我读书的时候，我院子里有个叫秋玲的小丫头。明明是个做粗实活计的，却借着打扫的时候，趴在书房外面听我读书。后来被我母亲发现，虽然没有惩罚她，但秋玲她母亲怕她闯祸，很快便将她嫁出去了。秋玲成婚的时候，我母亲觉得她一个小小丫头却有向学之心，送了她一本千字文，秋玲的嫁妆不少，却偏偏紧抓着一本书不放，她出嫁时的表情，这么多年了，我回忆起来，却还清晰的记得。那时候我就想，人无论身份差别，那颗向学之心却都是一样的。幸运的，如你我，可以有机会读书，不幸的，如秋玲，只能抓着一本书出嫁，可能婚后再也没有机会读书认字。” 沈佩瑶看好友说了这么一通话，就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答应的，可是，这对自己来说，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一时间还真有些犹豫。 见好友没有直接拒绝，陆芷兰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可能，想着许禾出的主意，便道：“其实许娘子出了两个主意，我觉得都挺好的，你且听一听。一个呢，是你去许娘子家中做西席，带宋瑜那小姑娘读书，慧心也能跟着你一起，两个小姑娘相互作伴。另一个呢，你自己开一个专门收女孩子的学塾，不仅教读书认字，琴棋书画、管家女红，这些都教，相信也能收到不少学生的。就我所知道，巷子里并非所有母亲都能教女儿这些东西，若真有一个这样的学塾，只为了女儿能多相交几个闺中密友，我也愿意将知微送去。” 沈佩瑶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说实在话，她有点心动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管家什么的，没有任何问题，但还真不是那种非常有生意天赋的人，再加上内心其实有点小清高，不到真的艰难的地步，还真不怎么能放下身段去经商。别看大齐开国皇帝给了商户同等科举的机会，但士农工商，上千年的阶级分明，人们心中的印象，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可是做教书先生，不管是到别人家中当西席，还是自己开学塾，都是一件风雅事情，说出去不仅好听，赚得也不会少。 “你让我好好想想，成不成的，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陆芷兰知道这对好友来说是一件大事，只让她好好考虑。 沈佩瑶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陪着女儿吃早饭都有些心不在焉，惹得章慧心好奇的看她母亲，担心的问道：“娘，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我看您神思不属的。” 沈佩瑶看着小小年纪的女儿，并不愿意敷衍孩子，“慧心，你觉得，娘去小瑜家中当西席，行不行？” 章慧心有个才女亲娘，唯一的兄长也小小年纪考了秀才，当然知道西席是什么，她完全没有自己的娘到小伙伴家中做事很丢人的想法，反而佩服的看着她娘：“娘，你要当先生吗？许家婶婶请您给小瑜当先生吗？真的太好了！” 沈佩瑶还真有点好奇了，这孩子的反应怎么这么高兴，“你不觉得，娘去给你的好朋友当先生赚束修，会让你在朋友面前没有面子吗？” “娘，你怎么会这么想？”章慧心惊讶的瞪着双眼看她娘：“我早就听小瑜讲了，许婶婶一直都想给小瑜找一个好先生，必须要有才华，不迂腐，德行也要能服人，反正就是要求还挺多的。许婶婶想要您给小瑜做先生，不正是说明她认可您的品行学识吗？再说了，您觉得青衿书院的先生走出去，会有人觉得他们赚束修而不够斯文吗？既然那些先生能获得他人的尊重，那您又差了什么呢？难道差在学生是姑娘家，不是男孩子吗？可您以前不是教过我，女孩子并不比男孩差吗？” 沈佩瑶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情来，是啊，女人又比男人差在了哪里？女儿都愿意支持她去做先生，她又有什么不敢的呢？人生百年，她也不过才四十来岁，正该将精力用在事业上才是！ 陆芷兰没想到不过一个晚上，自家好友就决定接受聘请，更生出了一番拼搏事业的雄心壮志来，而对于许禾来说，那才是喜从天降呢！ 不说现在读书人地位高，即使是在前世，网络上频繁爆出师生矛盾，老师与家长的矛盾，也完全没有影响许禾对老师这一职业的尊重。尊师重道，作为华夏传承千年的美德，许禾完全认可这一传统。不管是作为家长，还是作为学生，如果失去了对老师的尊重，那么学生又怎么能心甘情愿的接受老师的教导？哪里那么多天才学生，能靠自己自学成才，而且即使是前世，教育的发展也不到全民精英教育的地步，在传统教育中，树立老师的威信，是必不可少的。 许禾是这么想到，也是这么对沈佩瑶说的：“沈先生，我既然请了您做先生，就是完全信任您的能力与品行，所以，对您如何教孩子，我绝对不会轻易插手。是打是骂，都按照您的规矩来。”学习从来都是一件单纯的事情，父母的插手，有时候可能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对于宋瑜，我从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培养她，给她请老师，从来不是为了所谓的高嫁。不过是为了读书明理，也为了孩子自己有一颗学习上进的心。” “您没有选择自己开学塾，而是愿意来我家做坐席先生，这于我来说，本该是件好事，不过，”许禾从来都认为，学习是需要交流的一项活动，知识在不断地交流探索中更新，所以她其实很愿意沈佩瑶招收更多的学生，“我也跟您保证，如果未来您想要招收更多地学生，我这里也绝不会多说半句！” 其实，许禾还是有一点小私心在的，不仅是宋瑜，就是许家，还有好几个正该读书的女孩子，如果沈佩瑶不怕辛苦，她是很愿意出更高的薪资，请她多收几个学生的，不过现在嘛，先让人家习惯一段时间再说。 许禾的诚意满满的摆了出来，沈佩瑶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一份工作，也是这位许娘子话说的是在好听，做事也极其大方，沈佩瑶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许禾不仅言语上大方，束修上更是大方，宋瑾在岑举人学塾，一个学期的束修不过两贯钱，而许禾给沈佩瑶开的束修，是按年薪来算的，一年八十贯钱的薪资，外加每季两身新衣。新衣许禾直接折算成了布匹，现在的一匹布大约能给一个成人做两身新衣服，许禾不是小气的人，直接每年八匹好布料，折合下来至少也得十贯钱左右，这还是布价没有波动的时候。除了这些，日常三餐也是包了的，再就是三节两寿，都有礼物，福利待遇没的说。这个薪资，比起同样当西席的男老师，也是要高出一筹来的。 别以为八十贯钱少了，就棠州大部分居民，一个月的生活支出也不过两贯钱，这还是天天有肉的情况。大部分小业主，自己经营的商铺，可能一年下来，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个数。 沈佩瑶是才女，但也没有清高到无视钱财的地步，这个束修水准，她是没有半点异议的，这请老师有时候和找成亲对象一样，虽说出钱不一定就是看重，但不出钱肯定不看重。无论怎么说，许禾将重视是摆在了明面上的，被人尊重重视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雇主都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沈佩瑶也有了压力，连着几天都在书房里思考计划，想着如何当好这个老师，可不能让别人白花了钱，咋了她才女的招牌，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而许禾也没有闲着，如今沈佩瑶的学生暂时就有了三个，宋瑜，章慧心，还有坚持和小伙伴们一起学习的程知微。学生有了，这上课的地方也得做好安排，好在如今的院子大，许禾让人直接将花园里的正厅收拾了出来，三间直接打通的正厅，坐北朝南，宽敞又明亮，两边的门窗是可以拆卸的，夏天通风，也不怕炎热，冬天冷了，直接关上也方便。 讲台，课桌椅，都按照现在的审美做了调整，除了上课的教室，另外给先生准备了书房，书房了除了书架书桌，也有木榻，方便先生课间的时候休息。 都说差生文具多，许禾虽然不是差生，但却有些微收集癖，外加华夏人必备的囤货技能，什么东西，都是嫌少不嫌多。读书学习，那笔墨纸砚肯定不能少啊，书房，教室，都要摆上，务必让先生学生想用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拿到。除了国学，沈佩瑶的琴棋书画也不差啊，这些都要学的，那古琴、棋盘、画画的颜料，甚至学习女红的绣绷丝线，是不是得提前准备好？总不能到要上课的时候临时买吧！ 许禾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旬休回家的宋瑾都不由得羡慕了，若不是学塾中有众多玩伴，他都想回家和姐姐一起读书了！ 第69章 还真是个稀奇事 沈佩瑶在许禾家里当了西席，这件事在若水巷子，还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别看这巷子里读书人多，但家境困难的也不少，穷秀才，也不都是骂人的话。就许禾了解的，很多在书院求学的，拖家带口的，都是合租院子，一个大院落分成好几户人家一起合租，家里的孩子，若是男孩还好点，可能跟着爹娘生活，但若是女孩子，除非真的疼孩子，不然全是送回老家。 像许禾这样，为家中女孩专门请西席来教读书的，还真是少见的很，有那自以为熟稔的，半真半假的到许禾面前来说：“许妹子呀，你看姐姐我也是读着《女诫》《列女传》长大的，教孩子读书这事儿还是得找熟人，也不是说章太太什么，不过是人家才搬来多久，互相不了解嘛，你看看我家姑娘，走出去谁不说好，都说我这当娘的，会教孩子呢！” 我是脑子灌了水了，让你来教我家宋瑜读书，教出一个不把姑娘当人的人来？还读着《女诫》《列女传》长大的，以为认识几个字，看了几本书，就是读书人了？你读懂了嘛？还有啊，叫人家沈先生，女先生也是先生，叫什么章太太，不懂事！我和人家沈先生不熟悉，和你就熟了？说过几回话啊，来往过几次啊？拿我当冤大头啊，想要赚那份束修，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许禾心里怼翻天了，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不过说出的话也不客气：“看你说的，沈先生和程山长夫妇是世交，我便是与沈先生不熟悉，难道还信不过程山长夫妇嘛？再说了，沈先生从小跟着父兄读书，儒法道都有涉及，学识比起一般的男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女诫》也不过是人家当闲书看打发时间的东西。” 这人脸上就不高兴了，嘟囔着：“女孩子学这些东西做什么，还能考状元不成？德言容功才是女孩子最要紧的东西！” 呵，那也得你自己有啊！你自己都没有，拿什么教孩子！这话许禾虽没有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明晃晃的在那呢，这人一看，怒气冲冲的走了。 许禾才不在意，也不怕她家的秀才公，一家子迂腐东西，想报复，那也得有那个命出头。拿女儿当奴仆养，明明家里不至于到那份上，好好的女孩子，不是打就是骂，给孩子洗脑要帮扶弟弟，回报娘家，孩子都被养傻了。还自诩读书人，这还没出仕做官呢，端的什么臭架子。夫妻都是糊涂鬼，自己不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不把女人当人看，还不如人家大字不识的乡下人有人情味儿。 这种还只是其一，更有奇葩的老男人，明明自己年过中年了还在求学，想要考个举人功名，却偏偏看不得女子读书，更看不得女子做先生。当初许禾不介意找个男先生，可人家端着读书人的架子，不愿意教女人，如今许禾找了个女老师，又跳出来指责，说什么“女孩子读读《孝经》与《女诫》这些就可以了，其他的书那不是女孩该读的，不安分！” 我呸！你个脑门子被驴踢了的傻蛋，我有钱，我就是要让我家女孩读书，以为比女孩多了点东西就珍贵了？就你脑子，这辈子也考不上举人，我女儿比你聪明多了，也就是不让女人考学，不然，你就是给咱们女人垫脚的命！ 人嘛，各种各样的都有，奇葩这东西，平时无事也表现不出来，这一碰上事情，就真的牛鬼蛇神都出来了，许禾才不放在眼里。真有本事的，人家都专注读自己的书，只有那没本事的，才见不得女人半点好，这种人，许禾还真不信未来能有什么出息。就算真有，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砸钱也能砸死你！ 外界的纷纷扰扰，反正许禾听见了，心情好就反驳了，心情不好都不带正眼瞧人，孩子们却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自从沈先生来家里教学，宋瑜、章慧心还有程知微三个女孩子就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天天讨论着学习上的事情，各抒己见，虽有争执，但从不见争吵，开开心心的，忙着呢！ 沈佩瑶人又开明，知道三个孩子爱看故事书，也不阻止她们，还会专门挑一些故事书，与她们三个一起探讨，虽说大人总将这些故事书当闲书，但其实闲书也有闲书的道理，书都是人写的，一定程度上输出了一种三观与处事方法，沈佩瑶就从这些地方来分析，教学效果目前看来，十分的不错！ 反对女孩子读书的人毕竟是少数，一部分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态度，一部分人反而很支持，谁都知道读书是好事，女孩读书不能考官也能明理啊。就像许禾当初说的一样，想要让家中女孩读书的开明父母并不少，不过是大家对沈佩瑶没那么熟悉，目前还是处于一种观望状态，只要她这里真的教的不错，后续肯定会有人想要送孩子过来跟着读书的。 不用观望，许禾的另一位邻居，蒋太太李朝华就起了心思，想要将家中的女儿送来跟着一起读书。 许禾是知道的，蒋太太只生了两个儿子，这说的女儿，其实是庶女。第一次见到蒋太太的庶女时，许禾还真的惊讶了半天。要说起来，前世的男人总羡慕古代人能三妻四妾，可真到了这里才发现，三妻四妾也不是谁都拥有的，首先，朝廷明确规定了官员纳妾的数量，哪怕你有亲王爵位，你能纳的有名分的妾室也只有八个，若你是个七品县令，那有名分的妾室就只有一个，普通人纳妾？首先你得有钱养妾室，另外，朝廷是不给名分的。所以做妾，其实是很没有保障的一件事。 就许禾所见，蒋太太夫妇的感情挺好的，再说了，就算现在的人看中男宝传宗接代，人家蒋太太不是生了两个儿子嘛。可蒋太太不觉得啊，许是许禾的惊讶太过于明显，蒋太太特地给解释了：“蒋家家大业大的，孩子少了不行，兄弟多，互相扶持才是正理。我生次子的时候，难产差点要了命，好不容易缓过来，实在是怕了，可家里两个孩子还是单薄了点，我自己又不想再生，就给我家那位纳了两个妾，都是特地选的好生养的，也算是没辜负我的期望，两人都给家里生下了好几个孩子，三个男孩子在学塾里读书，两个女孩子平常跟着她们姨娘。” 这番话给许禾的震惊不可谓不大，说实在的，受前世影视剧的荼毒，正室妾室这种词，在许禾的印象里就代表着宅斗与利益之争。再说了，自从她穿过来后，还真没见过谁纳妾的，葫芦巷子里，平民百姓家，忙着生计奔波，家里婆娘又不是不能生，谁都不想花那冤枉钱多养一个女人。就是若水巷，那也没几家男人纳妾的，毕竟都还在读书呢，功成名就都没有，才懒得在女色上花心思。 所以，这冷不丁遇见一个家里有妾室这种生物的，还是正房太太亲自给丈夫找的，理由还是这种因为自己不想生，又想给丈夫多添几个男孩的强大又奇葩的理由，可不就是直接挑战了许禾的三观。一时之间，看到蒋太太，都觉得这人实在是，非同一般。 许禾心里难以接受，但在其他人眼中，蒋太太的行为却再正常不过了，添丁进口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大事，在男人眼里，蒋太太是贤妇的代表，呵呵，主动为丈夫纳妾，还善待庶出子女，男人当然高兴了。可就是女人，见了蒋太太，也不过是觉得她不够强势，都有两个孩子了，何必还给丈夫纳妾，再说了，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女人哪有怕生孩子的，矫情。 这种观念，听得许禾更加难受了，看着自家的小宝贝宋瑜，心里不由得升起担忧来，这世上的男人女人，奇葩那么多，以后自家姑娘的婚事，可该怎么办哟！ 社会暂时无法进步到给女人自我选择的机会，许禾就暗地里发狠，一定要赚更多钱，以后女儿自己有钱，就有底气，可以拒绝男人无理的要求，哪怕拒绝不了，也还能选择和离。同时盯着宋小瑾，可要好好读书，这世人认权多过认钱的，他出息了，才能好好给他姐姐撑腰呢。 宋小瑾：……又多了个读书的理由，我懂，都是大人的套路，日常劝学罢了。 蒋太太这件事虽然震碎了许禾的三观，但其实她这个人是真的不坏。主动给丈夫纳了妾，也真的善待妾室及其所出的子女，男孩子正正经经的跟着先生读书，考官或者做生意她都支持，女孩子平常也不为难，待遇都是好的。见了许禾给宋瑜请老师，又觉得女孩子有才气是件好事，还主动和许禾说，要送家中庶女来读书：“你是知道我的，我自己就不喜欢读书，我们家那两位姨娘还不如我呢，大字不认得几个，也就是教教孩子们针线活。可我们这样的人家，她们父亲难道还缺了她们的嫁妆不成，年纪也都不大，何必天天拿着针线，又不靠这个吃饭。我看还是像你家宋瑜，还有沈先生家的慧心，程山长家的知微，这几个小姑娘一样，念念书，学学琴棋书画，才是正经。” 虽然蒋太太家的事情，许禾不太喜欢，但这与几个女孩子是无关的，这件事情里，蒋太太自己愿意给丈夫纳妾，而做妾的那两位，也不一定觉得不好，最起码蒋家有钱，生活水平远非她们自己的娘家能比。再加上蒋太太为人和善，也不为难她们，也许在她们看来，这反而是一种幸运。所以啊，这事情，也轮不到许禾打抱不平，她也不至于急公好义到这种地步，震惊过后，也就当平常了，正常来往，也用不着避讳什么。 “这事儿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你也知道，我这人很支持女孩子多读书。”许禾确实没有意见，不过这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主的：“不过，毕竟教学生的是沈先生，这事儿还得先征得她同意才好。” 沈佩瑶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她这先生当得正起劲呢，完全是将先生这份职业当做余生的事业来干的。再一个，女孩子读书其实目的更单纯，不比想靠着读书科举改变命运，为官做宰的男人，女孩子们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所以在课程的安排上显得很人性化，也很舒缓。 像宋瑜三个，早上起来洗漱吃早餐，辰正在课室集合，先自己读一个时辰的书，默读朗读都可以，你愿意抄写就更好了。巳时才开始学新的东西，中间每隔半个时辰就休息一盏茶的时间。一直到正午时分，开始吃午饭，然后午休。申时才开始下午的课程，也不学书本上的东西，而是学琴棋书画这些陶冶身心的，学不好也不要紧，慢慢来，沈佩瑶的教学理念还是挺开放的，寓学于乐，不必强求。 所以，也代表着她的教学工作其实不怎么累人，多两个女孩子，即使基础不行，也能负担的过来。再加上许禾也很真诚表明了愿意接收新的女学生，不是客气话，沈佩瑶也就答应了。 蒋太太家的两个庶女，年纪其实和宋瑜一般大，一个叫可盈，很漂亮的女孩子，长得应该像她生母，身形细长，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非常精致，就是性格比较文静，话不多。另一个叫可馨，长得不如她姐姐可盈好看，但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加上性格很开朗，叽叽喳喳的，小话痨一样，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宋瑜和慧心，还有知微，都不是难相处姑娘，很快就接受了新来的可盈和可馨，知道两个人之前都没怎么读过书，也不歧视人家，还主动当起了小先生，帮助她们解决学业上的困惑。蒋家两个姑娘，应该也是被家里人提前叮嘱过的，从不主动挑事。都是单纯的小姑娘，在一起，虽然偶尔有不同的意见，但总体来说，许禾家里的私塾课堂，还是很和谐的。 第70章 冬日防火很重要 自从两个孩子都开始正经读书了，许禾属于自己的时间更多了，日常处理一下工坊铺子的事务，再加上家事，其他的时候，多是做新品研发，这是她立足的本钱，到哪里都不能放弃耕耘的。累了就看看书，或者找认识的处得来的主妇们说说话，孩子们放假的时候，就带着孩子出去吃喝玩乐，反正一家三口的生活，着实快活得很。 许禾一家的日子过的悠闲，若水巷却出了件大事。 随着时间进入十月，天气渐渐寒凉起来，比起往年的冬天，今年从一入冬，气温就下降的厉害。巷子里的居民，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像许禾家里一样，无烟碳烧着，棉衣不够保暖，就直接穿皮袭。更多的人家，都是直接烧柴火取暖，棉衣也是旧的晒了又晒，根本不怎么保暖。 其实这也不是大事，往年最冷的时候，家中无力置办取暖衣物的，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今年巷子里与人合租的一户姓张的人家，当家的是在青衿书院读书的秀才，名叫张源。 这张源本是棠州府下辖洄陵县一个叫十里村的乡下学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却苦于家中贫寒，还有一位常年躺在病床之上，几乎无法动弹的母亲需要赡养，求学很是艰难。青衿书院的一位先生偶然遇到了张源，觉得他天分不错，不愿看到有才之人被埋没，便将人带回了书院，不仅让张源在书院读书，而且还不收任何费用，平常更是送他书籍与笔墨纸砚这些，算是资助他求学。 张源这几年在书院也属于成绩比较出众的学生，书院的先生都说等到下次秋闱，肯定能榜上有名。因为张源是独子，所以一直带着母亲求学，为了在他求学期间，有人能够照顾他母亲，便在书院那位帮他的先生介绍下，娶了一位家境条件一般，但十分能干的妻子江娘子。 江娘子着实算得上一位非常不错的媳妇了，张源平日里忙着求学和家中生计，家里的事务一应都是江娘子操持，对待瘫痪的婆婆也十分尽心，见过她婆婆邻里都说她是真的用心了，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她婆婆，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所以江娘子在若水巷的名声很不错。 只是没想到意外来的这么快，因为今年冬天格外的冷，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天气骤然变化，便染上了风寒，断断续续的也不见好，冷的整个人都打颤，家里的厚被子厚棉衣都用上了也不管用。棠州人也没有盘炕睡炕的习惯，更不是人人家里都能建造火墙地龙取暖，江娘子没办法，只能在婆婆的卧房里，架了火炉，烧不起好碳，就直接烧柴火，又怕柴火熏人，门窗都开着缝隙，不叫关紧的，就这么着，老人才觉得暖和一些。 可谁知道昨日风大，那柴火刚好吹到了帐子上，那时候江娘子和院子里其他主妇都在外面买菜呢，男人不是去读书了就是出去办事了，孩子们大多出门找伙伴玩耍去了。等到院子烧了起来，才有远一些的邻里注意到，喊人救火救人，只是也已经晚了，院子都烧了大半，江娘子的婆婆也没能救过来。 等到张源得信回家，只见到了尸身都被烧损的亲娘，从小就母子相依为命，见到这一幕，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吐血晕了过去。江娘子本就内疚的不行，见丈夫如此，趁着人不注意直接上吊了，好在被前去找她商量给老人治丧的邻居看到，才救回一条命。 一家子都倒下了，邻里也不能看着不管，让人赶紧的去通知了江娘子的娘家。江娘子本家是棠州郊外枣儿沟的人，离得也不远，当天晚上就赶过来了。江娘子是家里的老大，上面爹娘都在，下面还有个刚成婚的弟弟，剩下的弟妹都还小，能做主的也就是爹娘和成了婚的弟弟弟妹了。 江娘子的亲娘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当场就哭了出来：“我可怜的女儿，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巷子里的邻里都知道，虽然这是一场意外，但有些人未必就不会想着，还是江娘子不够贴心，明知道婆婆动弹不得，家里有没有其他人照看，为什么还要出门，买菜这种事情就不能让其他人帮忙代劳一下？可见这当媳妇的，对婆婆再尽心也是有限的。 外人都如此作想，那张源呢？会不会也这么想？就算一时原谅了妻子的疏忽，那往后真的就不会再想起来了吗？这就是一根扎在夫妻俩之间的刺，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扎的人生疼。 这是家庭的内部矛盾，还有外面的，不管张家如今如何可怜，可这院子本就是租的，一个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这一次火灾，这些邻居都损失了不少。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不得不计较，都合租一个院落了，就知道都不是富裕人家，真心大方不起来，所以，哪怕如今没人提，但这赔偿是逃不了的。可看看张家这情况，像是能拿的出钱的样子吗？ 江娘子的亲娘就是想到了这些，才哭的，江家也只是普通村户，给女儿的帮助也有限，再就是如今儿媳娶进了门，当婆婆的，不能忽略儿媳，一味的只补贴出嫁的女儿，那这家势必就要乱。 江家人虽然来了，但能做的也有限，最后还是张源的恩师，那位将他带进青衿书院的柳先生出面，让家里的老妻帮着照顾晕过去的学生，又派了儿子帮忙操持张源母亲的葬礼。 书院那边知道张家的情况，程山长让人代表书院送来了一笔治丧费用。张源平日里在书院也是个会做人的，与他交好的同窗不少，不管有钱没钱的，都往外拿了钱，凑了不少给送了过来。 因着张源与江娘子夫妻两在巷子中的好名声，邻里们也不能光看着，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好歹将葬礼体体面面给办了起来。 等到张源和江娘子醒来见到这些，才嚎啕大哭起来，外人看着也分外凄凉，张源没好利索就爬起来做孝子。恩师，同窗，还有邻里们都帮着搭台子，他也不能光看着，以后和妻子如何相处，损失的邻居该如何赔偿，都只能先放着。他娘养他一场，他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这人去了，好歹有一场体面的葬礼。 在大家的帮助下，也算是好好地将老人家送走了。不过，张源不是棠州本地人，如今这人都讲究落叶归根，葬礼结束，他娘的棺椁还得扶回老家。不过这事情也不急，邻居的赔偿问题还是要先处理的。 这个寒冬，好歹人心是暖的，都知道张家贫寒，巷子里有钱的邻居，看在张源这人会做人，未来也很大可能出息的情况下，本着邻里之情，都捐了不少钱。等到张源办完葬礼，把剩下的钱一算，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话再真不过了，有了这些钱，赔了邻居们的损失，还能剩下一点，好歹回了老家，能给老娘修个好点的坟墓。 “邻里们送来的礼，都要好好记着，不能忘了，往后咱们有能力了，一定得报答！”张源看着妻子，郑重的嘱咐。 江娘子这么些天，终于听到丈夫对她说话了，不由得声泪俱下，她知道，丈夫这是没有怪她，她的婚姻算是保住了，可这心里，对婆婆的死亡却是更加愧疚了。 张源怪妻子吗？不能说完全不怪，可这责任全在妻子身上吗？他没有这个脸面这么说。难道大冬天的，妻子不想好好待在家里，一边烤火一边照顾他娘吗？不过是为了这个家罢了，家里是真的穷，还要攒钱为下次秋闱做准备，他平日里帮着抄书写信，赚得有限，为了省钱，妻子不得不抛下脸面，买菜都是自己去买那些品相不好的，甚至直接捡人家不要的烂叶烂菜，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过节才能买二两肉，还尽顾着他和他娘。因为家里穷，他与妻子到现在都不敢要孩子。所以，他有什么脸面怪妻子？是他本事有限，没有照顾好他娘和妻子，这次意外谁都没想到，不能就因为这一次意外，就否认了往日里妻子对他娘的用心照看，那太没良心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随着张源带着妻子扶棺回乡，巷子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唯一的改变，大概就是吸取了这次火灾的教训，家里烤火的时候，必须要留人在旁边，人不在，火一定要熄灭。 许禾一家虽是新搬来的，但都知道她家不缺钱，所以张家这次的事情，许禾也没有吝啬。一个是巷子里的邻里都看着呢，守财小气的人不能得人心，他们家本来就是新住户，还是要注意一下邻里关系的；再一个，确实看着张家可怜，许禾和江娘子其实还说过几次话，对她的印象也挺好的，真正是温柔体贴又勤劳贤惠的一个女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许禾对江娘子也很怜惜，所以出手也大方，知道他们夫妻两和解，许禾也为她高兴。 “你们姐弟两也注意一下，虽说炭火炉子没有直接烧柴火那么危险，但也要注意开窗通风，避免炭毒。”又将最近搜集到的那些因为烧炭没注意通风，导致炭火中毒死亡的事件，给两个孩子好好说了一通，就怕他们不注意，“晚上睡觉冷，就多盖两床被子，我买了不少兔皮，让成衣铺子帮着做成褥子，过两天就能做好，到时候铺在床上，肯定暖和。这两天晚上就先凑活着，别烧炭。白天读书，炭火炉子也要注意，不能离人，人不在就要注意灭火！” 宋瑜和宋瑾早就知道死亡的概念，这次张家的事件对他们两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也不敢疏忽，尤其是宋瑜，几个女孩子都比较怕冷，课室里天天烧炭，等出了张家的事情，她们也害怕了，炭炉子也不用了，这些天完全就是靠着一口正气熬着。 许禾看着几个女孩子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最后找了工匠来，看看能不能给花园里的房子建个火墙。建还是能建的，就是这个工程量不笑，难度也有点大。 但是没关系，许禾有钞能力，在钞能力的开道下，不到一周就建造完成了。孩子们总算是能在温暖的课室里正常上课了。 这次的火灾，因为涉及到读书人，衙门也很重视，为此，整个城内都加大了巡逻力度，就怕不注意哪里又起了火。好在这些措施还是有效的，小火不断，但再也没有造成伤亡。 等到腊月中旬，宋瑜和宋瑾都放假了，一直到上元节之前，都不用上学。 今年工坊铺子情况都不错，许禾的荷包又增添了不少，等宋瑜宋瑾放了假，许禾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一趟工坊，准备慰问一下工人们，顺带发放年终福利。 曹如意和钱金鑫早就在许禾的指示下置办好了给工坊工人的过年礼，食堂那边的厨师厨工也没落下。每人一小袋十斤的白面，两斤肉，两条咸鱼，顺带照顾许老四的生意，还有一张烟熏兔，一只烟熏鸡，再加上每人多发一个月的薪资做年终奖，可谓是十分丰富了。 从工人们脸上的笑容看来，也知道他们很满意。对比工人们，管事们的奖励就更多了，物资翻倍不说，拿到的薪资奖励也更丰富。 年终福利发下去了，许禾也没拖着，直接给工人放假了。但是管事们，多拿的这些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多劳多得嘛，还得一起做个年终总结呢。 账房那边，今年的财务情况得做个总结出来，务必保证收支清晰，好在许禾平常对这方面看的还是挺紧的，账房两个人，冯滔和周冲目前还都挺老实，没有什么问题。 采购那边，也要做好今年的总结，还有开年后的计划，好消息就是庄子里自己种的一些植物药草，已经有一部分能够慢慢投入使用，采购这边也提出，可以慢慢扩大他们自己的种植面，许禾其实也有这个意向，不过买地的事情也急不得。 问题多的，其实还是曹如意这边，这自来，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争端，所以管人其实还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第71章 女工问题 处理女工之间的争端，这个曹如意拿手，她本人又是长得很有威严的那一种，大部分女工都没什么见识，被管事稍微严厉的批评一下，就基本安稳了，再加上工坊的管理制度越来越完善，对应的奖惩制度也是很清晰的，所以没出现什么大的争端。 但现在的这个问题，是关系到女工成亲与怀孕的事情，说起来，这种问题其实在许禾前世也很常见。很多私企都不喜欢用临近婚龄的女性员工，就怕刚招进来就结婚怀孕，企业就必须承担这一部分的人力损失。 因为关系到女工的隐私，如今对于这方面的谈论还没那么开放，许禾直接和曹如意单独聊了。 “咱们当初招收女工的时候，怕出现身体不符合要求的，所以请了大夫帮忙做了简单的诊断，那时候是没有出现怀孕这种情况的。”曹如意也是第一次管理大批量的女工，这和管理一个府里的仆从还是有区别的，原来那府里是不缺丫鬟的，怀孕了就先退下去，主子看重的，生完孩子你再回来，位置还是你的，没背景，那再回来，好差事是轮不到的，苦活嘛，哪里都不缺，可工坊不一样，“工坊里的女工，新成亲的不少，也有那来工坊之前就已经成亲的妇人，出现怀孕的情况。咱们工坊做事的，大部分是女工，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禁绝的，所以我认为不能直接换掉这些女工。” 这是肯定的，许禾自己就是女人，哪怕前世母胎单身，也能够理解女性在职场的不易，不是没有那种糊涂女孩，在简历和入职体检上做隐瞒，等进了公司，就备孕怀孕，然后请产假，导致企业对女性职员的要求越来越苛刻，但也不能因此否认掉那些兢兢业业在职场拼搏的女性，所以这个事情如何处理，还是要慎重一点，“现在为止，工坊里怀孕的女工有多少？怀孕时间都有多长了？” 曹如意为人细致，这些都是做了统计的：“到目前为止，发现怀孕的女工有六个，其中四个是进入工坊后才成亲的，最大的已经有七个月了，最小的也有三个月了。还有两个是进入咱们工坊之前就已经成婚的，也不是第一胎，都有五个月了。发现她们怀孕后，我就直接将她们调离了比较费力气的活计，虽然村里的妇人怀孕下地的都有，但咱们不能不考虑，如果万一出现什么事情，工坊这边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许禾点点头：“你的想法是对的。无论如何，咱们招收人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工坊也不能阻止女工成婚怀孕，这是人伦大事，咱们没那个权利。在女工怀孕后如何去应对，是咱们要好好想想的。我和你单独谈，也是因为咱们都是女人，也比较能理解女人怀孕生子的辛苦，所以在处理这个事情上，咱们还是得多考虑一下，温情一点。” 曹如意听了，心中也不由得一暖，都是当娘的，都是女人，难道女工们不想怀孕的时候，好好待在家中享福？还不都是为了生活，曹如意也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太了解其中的不易，所以当时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考虑了很多，东家都表明了态度，她也不藏着掖着：“您说的对，这个事情一出现，我就在想怎么解决了。首先从招工开始，我认为招工之前让大夫诊断这个事儿，可以一直保留，咱们不是不要怀孕的女工，而是以防万一，有符合招工要求但怀有身孕的，咱们可以先留意，等到生完孩子，再招进来也行。如果是进了工坊后才怀孕的，要考虑这人做的活计会不会影响到身体，如果有影响，咱们就先调整一下，先去做没那么辛苦的活，这其中肯定涉及到薪资的问题，但这个，我认为是可以和女工们商谈好的……还有到了怀孕后期，肯定是不能再继续做事的，咱们得考虑给孕妇生产的假期，还有坐月子这些……生子后，女工们也没有那个条件去找奶娘，自己喂养孩子是肯定的，所以咱们也要考虑到喂养孩子的时间……” 可以听得出曹如意是真的有好好思考这个事情的，提出来的解决方法也比较全面了，“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的来处置，这些规定咱们还是要落在纸上，形成制度，让女工们都知道，这个你来跟进。”许禾想了一会儿，发现就这个事情来说，她确实也没什么要补充的，不过倒是可以为女工们增加一点小福利：“我这里有个想法，你也听一听，看看能不能行。咱们招收的女工好多都是没有成婚的，等到成婚的时候，只要是在咱们工坊好好做事的女工，都可以准备一份小礼物，也不用别的，咱们就是做胭脂水粉的，准备一份初级的小样套装，给女工们做新婚礼物，出嫁的时候用上，打扮打扮，新娘子嘛，就是要美美的。还有怀孕生子的女工，生产后，咱们工坊也可以送上一小篮子的鸡蛋或者其他补身体的东西。这些小礼品也花不了几个钱，但能安女工的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强她们对工坊的忠诚度。你觉得这个事情能不能行？” 曹如意觉得行，以前在府中做事，只要是主子身边的丫鬟，怀孕了，主子都会准备一份添妆礼，多少就看自己和主子的贴心程度了。得了礼物的丫鬟，肯定是高兴的，对主子也会更感恩戴德，不过是花一点小钱，就能收买人心，这事儿还是很划得来的。 和管事们开了个简单的年终总结，又一起在棠州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大餐，工坊铺子这边就彻底放假了，许禾也开始为过年做准备。 今时不同往日，雇佣的帮工过年期间肯定是要回家团聚的，但留在家里的也不少，好处就是今年过年不用许禾自己动手了，坏处，也称不上坏处，就是许禾要处理的其他事情就多了一些。 首先是年货的准备，工坊有工坊的福利，那这些整天照顾他们一家三口的，自然也不能少了。许禾也不整虚的，吃的、穿的、用的、还有摸得到的钱，应有尽有，反正足够这些人一家子过个好年的。 家里的仆从照顾到了，自己娘三个自然也不能少，吃食不用许禾自己操心，厨房那边都已经将过年的菜单子递过来了，许禾只要过目就好。家里的装扮也有金管家操持，老管家人了，审美也是有的，许禾看着就很不错，没有她发挥的余地。给许家的年礼也只需要列下单子，管家就完美的置办下来，托人送过去，过年前肯定能到。 于是许禾满腔的热情就全倾倒在了自己和孩子身上，新衣服是不能少的，家里和铺子里一年到头的衣服做了不少，早就是成衣铺子的大客户了，如今做衣服也不用自己上成衣铺子了，裁缝娘子亲自上门，各色布料都带了样品过来，衣服样式也都有册子可以看，不满意的，自己说想法，裁缝当场给记录也行。 孝期已过，许禾觉得过年了可以整得喜庆点，跟宋瑜说：“咱们做个豆绿的短袄，再配上红色的裙子，”指着册子上的一个样式，“大概就这么个样子，你皮肤白，穿起来肯定好看。喜欢不喜欢？” 宋瑜仔细看了看，觉得不错，她衣服其实还挺多的，不过年节做新衣是家里的传统了，她也没矫情的说不要：“看着是还挺好看的，嘿嘿，娘，我还想做个斗篷，上次看几位姐姐穿了，可好看了。” “行，也做红色的，”自家姑娘少有对穿衣服提出要求的，第一次想要一件东西，那肯定得满足，许禾跟裁缝娘子细说：“外面用这个大红的缎面布料，里面用兔毛皮，两层的暖和。缎面绣上一枝梅花，也显得雅致。” 裁缝娘子一听，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这又是缎面又是毛皮又是绣花的，价格不就上去了，“哎，许娘子您的眼光啊，向来好，我就这么一想，就知道多好看了。” 许禾也不偏心，给宋瑜做了，宋瑾也没落下，不过这孩子找小伙伴玩去了，就不用参考他的意见了，直接给定下：“给我家小瑾的，也用红色的料子，做圆领的袍子，斗篷也和刚才一样，就不绣花了，男孩子，简单点，显得大方。” 孩子们的搞定了，轮到许禾自己，那就更爽快了，毕竟孩子正在长身体，衣服换得快，她这体型身高已经定了的，就不用考虑这些了，里里外外的，给自己做了四身，配色也是多彩多样，看的一旁的宋瑾都羡慕了。 裁缝娘子做成了一个大单，笑容满面的离开了，许禾这里却还结束呢，过年的新衣服定了，首饰是不是得添点儿呀？ 今天气温虽然不高，但没风没雨的，逛街也合适，许禾就直接带宋瑾出门了，目的明确，直奔金银首饰铺子。 先给孩子选，宋瑜又长了一岁，再加上若水巷居民的情况说来，整体上比葫芦巷子更好一点，所以不用再整天带头绳了，“小姑娘用的，绢花珠花这些的，都拿出来看看。” “哎，您稍等。”首饰铺子的小伙计眼睛利着呢，这位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不仅将头上戴的给摆出来了，身上的戴的手镯、项圈这些，都拿了出来：“您看看，都是最时兴的样式，咱们铺子里的老匠人亲手做的，都是老手艺！” 许禾问宋瑜：“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她可是很民主的，前世小时候受够了亲妈一言堂打扮她的苦，现在就要吸取教训，给孩子自己选择的机会不是！ 宋瑜眼光也不错，选了好几个样式素雅的头花，又考虑到过年，还是得喜庆一点，又选了一对粉色一对红色的头花，样式也很精致，“这些我看着都还行！” 许禾点点头，看她只选了头上戴的，就自己看其他的，最后给她选了一对比较轻的，用料不是很多的雕花手镯，确实是老手艺，工艺看着就觉得好，适合小女孩戴。然后又给没来的宋瑾选了个金项圈，想了下宋瑾穿着红袍子红斗篷，再带上金项圈，头发梳起来，还真有点模仿宝玉的样子，这么想着，许禾不由得笑了出来。 伙计和宋瑜都看着她呢，咋突然就笑了起来，许禾摆摆手，也不解释，“孩子用的，就选这些，先包起来。我这年纪用的，你也拿出来看看。” 不考虑价格的情况下，买东西其实还是挺快的。许禾给自己选的也比较杂比较多，金银玉的都有，步摇，簪子，珠钗也都选了，平日里真正戴整幅头面的时候其实很少，许禾也不喜欢所有值钱的都往脑袋上放，多是选一两样搭配一下衣服，所以这次就选的比较散。手镯选了一个翠绿的和田玉镯子，料子不错，价格也很美丽，首饰这东西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当钱用的，买了也算是一种投资，许禾觉得花钱买了也不算浪费。 什么时候，用好料的首饰都是奢侈品，母女两花出了一大笔，总算是满载而归了。 等晚上吃完晚饭，宋瑾看到了自己的项圈，不平衡了：“娘，我怎么就只有一个项圈？” 许禾正给宋瑜扎头发呢，闻言敷衍道：“那男孩子带手镯也不合适啊，你这年纪也不到戴发冠的时候，可不就只能带个项圈了嘛。” 宋瑾想了想印象中和他差不多的男孩子，似乎好像大概是没人带首饰的样子，挠了挠头，只好偃旗息鼓了。 今年过年热闹的很，家里人多了，除夕一大早，院子里就热闹起来，尤树安带着宋瑜宋瑾在花园里放炮竹，还有金管家和郑三梅家的双胞胎。这夫妻两平日里管孩子管的比较严，就怕孩子闯祸，许禾看着这两孩子和宋瑜一样大，乖乖巧巧的，心里怜惜，就和这夫妻两说了，让他们跟着宋瑜宋瑾玩耍，一起做个玩伴也行。 金管家还是读过书的，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有讲究，儿子先出生，是哥哥，叫金思学，看得出来，金管家也希望自家儿子有机会读书学习。女儿叫金斯美，取自“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大小由之。”可比许禾之前听过的大丫二丫，大妮二妮的讲究多了。 许禾家里的过年饭都是除夕那天的中午饭，大中午的，热热闹闹吃了顿丰盛的过年饭，下午天气忽变，竟下起了雪来！ 这还真是个稀奇事，许禾来棠州三年了，就没见过棠州落雪，今年这天气，还真不一般。 这场雪对农时农事有没有影响，许禾不是学气象学农学的，搞不清楚，但对孩子们来说，这场雪却是新鲜事，一个个的，也不怕冷了，全跑出去淋雪了，这可把许禾给气的，大喊：“你们就给我作，着凉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个孩子才不怕呢，尤其是宋瑾，以前在故乡，年纪还小，对下雪没有印象，这还是他长到现在第一次实实在在的看到落雪，可不是新鲜的很，着凉也要看！ 第72章 围炉观雪 这场雪对宋瑜宋瑾来说是新鲜事，对其他人来说，也难得一见，下午，隔壁蒋家的蒋可盈和蒋可馨姐妹，程家的程知微和程灏姐弟俩，再有章慧心，全都跑许禾家里来了。 都知道许禾对孩子们脾气很好，也都不拘束，蒋可馨自来直爽，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嘿嘿，咱们来围炉观雪吧！诗云：空花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江。红焙浅瓯新火活,龙团小碾斗晴窗。咱们也别等到雪后初晴了，边看雪边煮茶，也颇有趣味啊！” 几个女孩儿都跟着沈佩瑶学了煮茶品茶，不过平日里练习的机会不多，还是年纪小，不到爱喝茶的年纪，但是附庸风雅的事情，却怎么也不愿意错过。一听蒋可馨这么提议，纷纷响应起来。 地点就选在了花园里的抱厦，抱厦空间不大，但用来当做临时的茶室是足够了的。 宋瑜将她娘特地给她买来上课学习用的一整套煮茶工具贡献出来，也不用府中仆从帮着搬，一群人一人拿一点，一次就搬完了。宋瑾带着金思学和金斯美姐弟两跑到厨房，让郑三梅给整出了两个小炭炉，这可不敢让孩子们搬，郑三梅自己给帮着提了过去。 知道孩子们折腾着煮茶观雪，许禾也不阻止，让郑三梅准备几样点心，品茶嘛，肯定要配果子点心才像样。 厨房里是常备着几样点心的，郑三梅装盘放进食盒，许禾亲自给送了过去，到了就发现这些孩子已经像模像样的忙活起来了。 报厦的窗户大开，窗前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个小炭炉，上面隔了铁网子，宋瑾和程灏，还有金思学，三个男孩子正围着炉子，烤柿子和橘子呢，女孩子则围在一起，互相探讨怎么煮茶呢。现在比较流行的是点茶，将茶叶研磨成细碎的茶末后放入茶盏当中，先用少量的沸水泡茶，把茶末子调匀，然后再慢慢地加入沸水，再用茶筅搅动，看着茶末上浮，像是粥面一样，就差不多了。 宋瑜她们学的就是这种点茶方法，几个孩子分工合作，金斯美和有点毛手毛脚的蒋可馨两个人看着茶炉子，分工合作，谁也没闲着。 见到许禾进来，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情，跟她见礼，许禾笑着温声提醒：“玩归玩，可要小心一些，别被炉子给烫到了，你们几个泡茶的也是一样，小心沸水溅到身上。”又将食盒放到了八仙桌上，“厨房刚出炉的点心，喝茶还是要配上点心的，等会儿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几个女孩子和许禾都很熟悉，交谈起来也不忸怩，程知微直接邀请：“许姨，我们点茶马上就好了，您要是没有其他事儿，也留下来尝一尝我们的手艺嘛！” 这边宋瑾也留他娘呢：“娘，我的烤柿子好了，给你吃！” 再是熟悉，但只要有大人在，孩子们就有所拘束，许禾摆摆手，并不多待，“你们自己玩自己的，我要煮茶，直接找你们娘亲去！” 嘿嘿嘿，孩子们都不好意思笑起来，其实他们也有点客气的成分在，要真有长辈在，他们肯定放不开，许禾也看出来了，故意哼了一声，嗔道：“就知道你们是嘴里说好话呢，懒得理你们，自己玩去吧！” 等许禾走了，程灏这小子就说：“许姨的脾气真好，我娘最烦我了！” 宋瑾一副理解的表情，表示：“都一样，我娘说我们就是猫嫌狗憎的年纪，鬼见了都烦。” 宋瑜一听，马上瞪她弟弟：“大过年的，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宋瑜撇嘴，不敢反驳她姐，只好跟着呸了三声。蒋可馨大笑：“小瑜，你这说话的语气，跟我娘一模一样！” 章慧心、程知微，还有蒋可盈，金斯美几个，也都捂嘴笑，天下家长一个样，过年都讲究。 宋瑜有点脸红，瞪着蒋可盈，将手里刚调好的茶塞过去：“喝你的茶去！” “行行行，我喝茶，不讲话！”蒋可盈笑眯眯的接过茶盏，也不介意。 八仙桌大，这么些人围着也能坐下，并不拥挤，桌上已经摆了好些宋瑾带着程灏和金思学三个人烤好的烤柿子烤橘子，宋瑜将食盒里的点心也摆了出来，每人面前一盏茶，桌上就满满当当的了。 烤柿子烤橘子平日里吃的少，都稀罕着呢，手里一人一个，吃的好认真，也不管是不是会弄脏手和衣裳，程灏这小子吃了烤柿子和烤橘子还不满足，撺掇道：“烤柿子和烤橘子都好吃，咱们也试试其他的？” 自来爱吃的宋瑾第一个响应：“我记得厨房有荸荠，还没吃过烤荸荠呢，我去拿点过来试试！” 金思学自告奋勇：“瑾哥儿，我去，你歇着！” 金思学去拿荸荠了，女孩子们对吃食却没那么上心，章慧心朝着窗外看风景，许禾家的花园，尤树安这小子照顾的很好，尤其是几株梅花，这时节已经有花骨朵冒出来了，白雪映衬下，很有几分诗意。 “咱们来作画吧，梅花映雪，画下来肯定好看。”章慧心是个非常有诗情画意的姑娘，虽然学习作诗作画没有多久，但技术不行，也无法按奈住自己想要吟诗作画的冲动！ “好呀好呀，沈先生不是教了我们画梅吗？我在家无事练习了一番，总觉得不太好，你们帮我也看看！”蒋可盈爱作画，其他事儿不积极，也不爱说话，但说起画画来，就十分主动。 画就画吧，棠州落雪难得一见，画下来留个纪念也是好的。课室就在边上，笔墨颜料都是不缺的，也不用搬来搬去了，直接去课室，宋瑾和程灏还没学作画，主动给两位姐姐磨墨，宋瑜带着蒋可馨还有金斯美，守着炉子，烤金思学从厨房拿来的荸荠，两人对作画没什么兴趣，金斯美是不会，宋瑜提出要求：“我守着炉子，给你们烤荸荠，你们两多画一点，给咱们几个也画一幅。” 蒋可馨也支持：“是啊，往常学画，就你们两学得好，我就不动笔了，交给你们啦！” 章慧心和蒋可盈大手一挥，表示：“包在我们两身上！” 程知微不想画画，烤水果水平又不行，总是烤焦，便跑去继续点茶了，“等你们画完，就来喝茶！” 一下午，一群人就没闲着，直到各自家中仆从上门来找人，才散场，就这还依依不舍的，程灏最机灵，回家前先约明天：“要是今晚还下雪，明天肯定能堆雪人，咱们一起比比，谁堆的雪人更好！” 可宋瑜还记得大年初一是要出门给街坊们拜年的，“明天还不一定得闲呢，要出门拜年！” 程灏小手一挥：“拜年可以早上去嘛，不影响咱们下午堆雪人!” 宋瑜无奈，这小子精力可真旺盛，大过年的，还想晚点起床呢！ 几个女孩子都是起床困难户，蒋可馨机灵，眼睛一转，说道：“明天再说，要是今晚不下雪了，明天肯定堆不成雪人！” 想想也是，现在说了也没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程灏一晚上都惦记着堆雪人，这孩子自出生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棠州，偶尔回京探探亲，还真的没见过几次雪，反正是兴奋得不行。初一一大早就醒了，看着窗外面飘下的雪花，笑了起来，今天肯定能堆雪人了。 等开了门，看见院子空地上厚厚的一层雪，立马喊人给他收拾了。洗漱收拾完，在他娘的盯梢下，忍着心里的兴奋吃完早饭，就拉着他姐程知微找小伙伴去了。 程知微对弟弟的旺盛精力表示服气：“小瑜小瑾肯定要出门拜年的，没时间陪着你堆雪人！” “哎呀，我知道，爹肯定要带大哥去书院其他先生家拜访，也不用我们跟着。我们找小瑾他们一起去给街坊拜年嘛，快去快回。”程灏也知道，他自己年纪还小，可以不跟着爹娘出门去拜年，跟着巷子里的小伙伴一起也是可以的。 行吧，程知微也不放心弟弟一个人出门，只好带着他去找宋家姐弟，宋瑜和宋瑾也刚吃完饭呢，许禾要待在家里招待上门来拜年的客人孩子，也不管他们姐弟，只叮嘱：“就在巷子里走动，给街坊们拜拜年就行了，别跑远了。” 宋瑜挥手，表示知道了，拉着弟弟，跟着程知微和程灏，就出发去找其他小伙伴了。 孩子们外出给街坊们拜年了，许禾这边也有人上门，都是巷子里的孩子，孩子们过年给街坊拜年是传统，关系亲近的，就准备一个红包，也没有多少钱，大多就几文到几十文钱不等，家里不缺钱的想要多给一点也没人管，关系没那么亲近的呢，准备一点糖果点心，分给孩子甜甜嘴，也是可以的。 许禾熟悉的几个孩子，就是两边邻居，蒋家和程家的，还有沈佩瑶的一双儿女，其他几个约着出门拜年了，肯定最后才到家里来。沈佩瑶和她的长子章栩嘉要在家里招待上门来拜年的人，程家的二姑娘程知秋到了要定亲的年纪，已经不怎么参加这种孩子们的活动了，倒是蒋家几个年纪还小的庶子上了门，许禾都给了红包，一律都是一小把银瓜子，许禾特地让金银铺子给做的，分给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体面又不贵，一个红包也就不到十颗，小半两都不到。许禾比较熟悉的几家都不是缺钱的人家，别人给自家两个孩子的也不小气，有来有往的，许禾也没吃亏。其他没那熟悉的街坊家的孩子上门，就一人分几个水果，林檎橘子柿子都有，或者是一把糖果蜜饯，反正拿了东西的，拜了年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除了街坊邻居家的孩子，工坊铺子的管事也都带着家眷上门了，给东家拜年是必须的，表达亲近嘛。许禾也知道他们自己年节里也忙呢，能来一趟就行了，许禾不多留，带了孩子就都给红包，说几句闲话，就行了。其他公事，年前都已经说了，再说了，放假的时候谈公事，许禾自己心里都觉得烦呢。 宋瑜一群孩子速战速决的给街坊们拜了年，就跑许禾这里来了，先去给许禾拜年，许禾一视同仁，一人一个红包，昨晚已经给了宋瑜宋瑾压岁钱，但今天这个拜年红包也没少他们两的，拿了红包，一个个都高兴的各种祝福词蹦出来，许禾知道他们急着去堆雪人，也不拦着他们多说话，赶他们去花园的时候只叮嘱：“花园里的雪，我没让人动，留着给你们堆雪人。不过，玩雪可以，但还是要注意些，衣裳鞋子湿了就赶紧进屋烤火换衣服，别着凉了。屋子里的火墙我让人已经烧了起来，暖和的很，厨房那边也煮好了姜茶，等会儿我让人给送过去，就放在火炉子上温着，随时可以喝，都别嫌味道不好。” 孩子们也知道好歹，纷纷点头，表示知道了。 初二姑娘回娘家，许禾的娘家距离有点远，今年是不回去的，如今远嫁的姑娘很多，除非就在一个地界，不然过年归宁也只是说说而已，就像隔壁程家，程太太娘家在京城，也并非每年都能回去娘家的，尤其是程家的大姑娘程知蕴出嫁后，初二就直接在家招待回娘家的程知蕴和姑爷了。程知蕴嫁给了程山长的一个学生，也是棠州本地的一个书香人家，离得近，来往很方便。程灏和程知微今天也不能出来找小伙伴玩耍了，要在家陪着姐姐和姐夫呢。 没有小伙伴上门，宋瑜宋瑾也不孤单，宋瑜拉着金斯美一起踢毽子，宋瑾拉着金思学，跟着尤树安蹴鞠，家里空间大，也能活动开来。许禾看了几个孩子蹴鞠，技术嘛，也就那样，反正跑动起来，人就暖和了，踢得不好也没关系。 接下来这些天，许禾也带着孩子们去葫芦巷子那边，跟交好的主妇们走动一下，宋瑜和宋瑾有了新伙伴，也没忘了老朋友，也惦记着葫芦巷子这边的玩伴们呢，好吃的好玩的都带上，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没有因为来往变少而变得生疏。 宋瑾和程灏两个小孩子因为上了学塾，也有了自己的交际圈，春节期间，和学塾里的同窗也互相约着走动拜年，小小的个子，搞得很正式的样子，别说，还挺萌的。 今年的春节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雪，更加增添了几分热闹，直到上元节过去，气温渐渐回升，关于这场雪的讨论才渐渐变少。 今年春节没能去许家那边拜年，倒是许老四，二月初，带着许老大家的老二许岭，许老二的长子许崇，来棠州了。 第73章 开张前的准备 许老四这一次来棠州的目的很明确，从去年就计划着在棠州开铺子，又是找合适的铺子，又是家里囤货，很是忙了一段时间，这不，现在就差不多是准备好了。 铺子是许禾帮着找了牙人介绍的，许老四也自己看过了，就在东市主街上，铺子不是特别大，就一间门面，带后院，院子也很小，后院也就一间房子，用来做库房。 许老四先带着许岭许崇来找许禾，虽然春节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但许禾还是给两个孩子发了红包，“拜晚年也是拜年，红包拿着，没多少，自个儿收着当零花钱。” 许崇还好，许岭就红着脸，不好意思了，“姑，我都成婚了，不是孩子了。” “嘿，你就是当爹了，在姑姑眼里也还是孩子呢，让你拿着就拿着，别废话。”许禾刚说完，就见许岭的脸更红了，心中一动，“哟，这是真要当爹了？” 许老四大笑：“可不是，出门的时候，他媳妇刚坐稳胎呢。” “那敢情好，望杰也才一岁，孩子们年纪隔得不远，长大了也能玩在一起。”许禾也为梨花这侄儿媳妇高兴，毕竟上面的大嫂已经生了，她自己心里肯定也有压力。 “可不是，这媳妇怀了孩子，这小子也知道顾家了，他大哥大嫂如今在县里摆摊卖卤味，虽然挣不了大钱，但好歹也是个收入，他是没这个手艺，这不，想跟着我跑棠州，学学做生意呢。小时候也读过两年书，算算账什么的，比不上老手，但做一段时间也就顺了。”许老四向来信奉一个好汉两个帮，可没有侄子压过亲儿子的担心，带侄子跑生意是心甘情愿的。 许家目前为止就没有出过有读书天赋的孩子，小时候送到私塾里读两年书，也就是不做个睁眼瞎罢了，“是这个道理，反正是自家的铺子，一开始手脚慢一点也没关系，多练练就是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肯用心，哪里有做不成的，“铺子还没收拾吧？定好开张日子了没有？” 许老四点点头：“日子就定在后天，家里这段时间存的货物都运过来了，今天先放你这里。下午我先带着他们两兄弟去打扫一下，看看铺子怎么布置。明天再把货物送过去，剩下的时间就去找找老顾客们说说话，也让人家知道咱们有固定的铺子了，后天就能正式做生意。” 这个安排倒是合理，“那下午我跟着你们也去看看，好歹棠州这么多铺子，我都去过了，布置铺子还是有点心得的。”亲哥哥做生意，做妹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亲舅舅来了家里，宋瑾还没放学，但在家读书的宋瑜自然不能不露面，虽然不至于请假，但中午趁着午饭休息时间，也过来见了舅舅和两位表哥。离上次见面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许老四见到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外甥女格外高兴：“听你娘说，你现在跟着先生在读书，真是有出息，你家里这些表哥表姐啊，看到书就喊头疼！” 常见到四舅舅的宋瑜半点不紧张，落落大方的开玩笑：“那肯定是随了舅舅们，娘说，几个舅舅小时候也是看到书就头疼！” “嘿，你这丫头，还拿你舅舅打趣了！” 趁着上菜的空档，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尴尬。 因为许老四和许家两位侄子的到来，中午的午饭格外丰盛，往日母子三人一般就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就行，今天为了给娘家人接风洗尘，方嫂子和郑三梅精心准备了棠州这边招待客人的标配餐，八个菜，鸡鸭鱼肉都不缺，饶是如此，许老四带着许岭许崇，都吃得干干净净。看的许禾都担心是不是招待不周了：“没吃饱，厨房那边还有呢，可别跟亲妹子亲姑姑客气。” 许老四摸着自己凸出来的肚子，摆手：“还能和你假客气，都吃撑了！” 许禾又看见许岭和许崇，一个悄悄地扯衣服，一个揉着自己的肚子，就知道这兄弟两也吃多了，“是不是路上就用干粮随便对付的？”看两兄弟只知道傻笑，就知道猜对了：“路上又不是没有吃饭的地儿，别仗着年轻，为了省些小钱，吃饭就随便对付，真熬坏了身体，那才是大头呢。” 许老四和许崇许岭胡乱点头，许禾就知道他们没过心，家里人都不是大手大脚的性格，习惯了俭省，要改也难，她也就不啰嗦了。 宋瑜上课的时候，午饭大多还是陪着许禾一起吃的，但偶尔也会跟沈佩瑶母子一起，蒋家姐妹和程知微，因为离家近，回家方便，在学塾里吃饭的时候少。不过午间休息，几个女孩子倒是喜欢凑在一起，许禾是布置了休息室，女孩子们挤在榻上，也不觉得拥挤。宋瑜陪着舅舅表哥吃了饭，就回了花园那边找小伙伴了。 许禾这边，让许老四带着两个侄子休息了半个时辰，这才跟着他们一起去铺子那边。 东市主街上热闹的很，许禾也看到了好些葫芦巷子的熟人，都有事情在身上，也就互相打个招呼。 许老四买的铺子，其实离葫芦巷子不算特别远，许禾估算了一下，走路的话，慢些走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铺子从外面看，门面不大，双扇的财门打开，就能一眼望见铺子里面的全部空间，估摸着，铺子大小也就六七平米的样子，面对大门的墙上开了一处口子，可以直接通往后院。后院也不大，就一间看着和铺面差不多的大小的房间，中间院子也就三四步的距离。 “院子是不大，但是咱们卖烟熏肉风干肉的，也足够了。”许老四和许禾说着铺子的情况，“主要还是价格不贵，稍微大些的铺子，抢手得很。咱们的货物品种还是比较单一的，没那个必要，价钱高了也是负担。” 许禾点点头，别看铺子小，但东市主街人流量大，小铺子也值钱，大铺子不仅值钱而且难买的很，“这铺子里什么都没有，柜台肯定得置办一个，后院房间了放货物，也要注意防潮。” 许老四比划着，给许禾还有两个侄子说自己的安排：“我当时买下铺子就想好了，咱们卖的是食材，也用不着留空地给人歇脚，铺子也不大，直接按照门口这个尺寸，留下一个过人的小通道，然后摆上一整个柜台。柜台我早就寻摸好了，等会儿直接去当铺拿，我交了定金的。柜台上就放秤，还有砍刀和木板，想零散的买或者懒得自己剁的，咱们可以帮着处理了。柜台上面，摆上一根杆子，用绳子，将咱们卖的这些个不同种类的肉食，都挂上一两样，价钱也用木板写了，挂一起。人家也就知道咱们卖什么，怎么卖的了。”然后又指着后面的墙面，“这里放货柜，每样都放一整排，拿也方便。” 说完了铺面的安排，有进到后院，指着院子右边靠墙的地方，说道：“咱们铺子离公井不远，打水也方便，这里放个小水缸，旁边摆个架子放上木盆，用来洗手。库房我也想好了，不用货柜，直接买一些大水缸，用袋子装起来，都放在水缸里，还可以用木板子一层一层的架起来，也不怕没地方放。这边靠近门窗的地方，就放一张小榻，库房平日里还是要有人守夜的，咱几个轮流来。” 许禾就笑：“我说四哥啊，你这算盘打的可够响的。” 许老四听他妹子这么一说，就知道人家清楚了自己的打算，也不脸红，憨笑的说道：“你哥哥我可不是同亲妹妹讲客气的人，这铺子不大，平日里吃饭睡觉也不方便，肯定要另外寻摸住处的。你那房子一直空着，我就知道，这是想着哥哥我呢！” 许禾啐他四哥：“我就知道，咱们兄妹几个，四哥你这脸皮最厚。得了，就是看在几个侄儿份上，我那房子白空着也不像样，回家了我把钥匙给你！” 许老四朝他妹妹竖起大拇指，好话不断：“我妹子就是大气爽快，”不过亲兄弟明算账，“但是我这做哥哥的，也做不来白占便宜，你就比照着如今这房子外租的价格，少一些，也算是对哥哥的照顾，一文钱不出，我可没脸住进去。”看许禾要拒绝的样子，许老四直接打断：“阿禾你日子好过，是你自己的本事，平日里各色东西往家里送，家里人也没有推辞，这是你对家里人的关心。可如今这做生意的事情，租房本来就是必须要花出去的钱，如今你愿意便宜点将房子租给我，就是帮家里的大忙了。我们不能手里赚着钱，还要昧下你的房租，那往后我都没脸见你了，就是爹娘知道了，也得削我一顿。” 好吧，因为是一家子在棠州置办的第一个房产，房子里的家具都是她亲手选的，感情不一样，许禾其实也不想租给不认识的人，就怕租客不珍惜，毁坏了房子。但是租给许家人，许禾自然不担心。虽然那点房租许禾还真没看在眼里，但看许老四认真的样子，许禾也只能接受了，“行行行，房租你就自己看着给吧。”反正平常可以给他们送吃食，随便一点就能补贴上了。 铺子就那么大点，一会儿也就看完了。许禾让许老四先带着许岭许崇去把定好的柜台还有水缸运过来，当铺和卖水缸的铺子肯定有伙计帮忙运货，也不用担心三个人运不过。然后许禾自己就先去买了扫帚簸箕，还有木盆、木桶和木架，本来想直接买洗脸巾子当抹布，但是进了杂货铺子，掌柜娘子正是葫芦巷子里认识的主妇，知道许禾的来意，直接给了自家常用的抹布：“就一块抹布，哪用得着买，这是我常用来擦柜台的，也不脏，直接拿去用。” 许禾也不客气，接了抹布，还顺带给铺子招揽生意：“我四哥的铺子后日开张，就卖风干肉烟熏肉这些，鸡鸭鹅兔子肉都有，有时候也有少量的野猪肉狍子肉，想吃了，就去看看，离得不远，都是熟人，肯定得算的便宜些。” “那敢情好，我就爱这一口，到时候肯定去。”掌柜娘子笑着应答。 许禾也忙着打扫铺子，没有多聊。回了铺子，就先找隔壁铺子借了一桶水，她实在懒得跑去公井那边打水。铺子不大，一桶水也足够打扫了。 等许禾将铺子和后院里里外外打扫完，过了一会儿，许老四就带着柜台和水缸来了，柜台直接是当铺里的伙计抬着的，水缸因为要的多，大大小小都有，铺子那边用了板车运送，许老四和许岭许崇在一边扶着，怕掉下来。 这柜台和水缸的拜访，许禾没有插手，许老四带着许岭许崇，按照刚才说的，有条有理的安置，铺子外面街上人来人往的，旁边离得近的几家铺子，大多是卖吃食的，看到这边铺子热闹着，也跑过来瞄上两眼，顺带探探敌情：“掌柜的，您家铺子卖什么呢？” 许禾站在一边不挡路，听到人家问，也不隐瞒：“卖烟熏肉风干肉这些，鸡鸭鹅兔子肉，都有，后日开张，您要是爱吃，到时候来捧场。” “行啊，肯定来。”知道不是同行，这心里就放心了，反正平日都要买菜的，顺带照顾一下新邻居的生意也不是不可以啊。 许老四带着两兄弟搬进搬出的，许禾很自然的就和旁边几家铺子的人聊了起来。虽然称不上社牛，但人际交往完全没问题的许禾，等许老四这边忙完，她已经将附近几家的底子都给摸透了。 这旁边的铺子也没有什么做大生意的，基本都是家庭经营，父子铺子或者夫妻铺子，卖吃食的多，包子铺，羊汤馆等等这些，也有像许老四这样卖食材的，像是自家做的各色丸子，杂货铺也有，都是小本经营，但总的来说还是挺方便的。 收拾了铺子回家，晚上也没歇着，许老四嫌弃自己的字不好看，让许禾帮着，在准备好的木牌上写上各种肉类的价格。 第二天吃了早饭，许老四带着两个侄子，就直接将所有的货物运到了铺子后面的库房，然后拿出一部分，放到了铺子里面的货柜上，等将柜台上的竹竿安置好，又将各种肉食拿出来，匹配上对应的价格木牌，一一挂上。秤也摆上，特地去铁匠铺子打的剁骨刀，还有从家里带来的非常厚实的切菜木墩子也摆在了柜台上。乍眼看去，已经很像样了。 许老四里里外外的边张望边点头，然后一拍手：“哎哟，忘记了，得准备一个算盘，往日给人家送货，都用不着我拨算盘，如今这东西可少不了。。” 许岭出门的时候就单独拎了一个布袋子，听到他四叔的话，直接从布袋子掏出一个算盘来：“四叔，姑姑早就给准备了，你跑太快了，没听到。姑姑出门前还说了，葫芦巷子的家里有小木榻，让我们直接搬过来用，用不着新买。还有铺子外面挂的幌子，也给准备了，您看看。” 许老四拿出许禾准备的幌子，还有两个，都是长长的，一个竖着写了“老许家烟熏肉风干肉”九个大字，另一个也竖着写的“鸡鸭鹅兔子肉全都有”，这么一看，许老四乐了，大赞：“你姑姑就是细心，这一挂出去，肯定晃眼！” 第74章 铺子开张 开张这天，天气晴朗，前一天晚上，许老四就带着许岭和许崇住到了葫芦巷子这边，家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其他的东西，许禾也让人收拾了，给他们一起带了过来，反正囫囵着过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大早的，三个人凑活着煮了粥，热了许禾特地让厨房给做的大肉包子，一顿早餐就齐活了。 吃完早饭，三个人整了整衣服就出发去铺子里了。这时候还早，不过路上出来买早饭买菜的人也不少了，到了铺子，许老四吩咐：“你们俩先将你姑姑准备的幌子给挂上去，我去拿炮竹！” 人高马大的两个小子，都不用梯子，直接一人踩在一人身上，就将幌子给挂在了铺面外，两边各一个，走过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铺子卖什么了。 等到幌子挂上，预示着铺子正式开始营业，许老四点了一挂炮，噼里啪啦的声音迅速吸引了过往的路人，许老四没有半点胆怯，脸上带笑，对着停驻的路人抱拳，朗声喊话：“各位客官，今日老许家烟熏肉风干肉铺子开业，鸡、鸭、鹅都有，还有兔子肉，开业前三天，凡是来铺子买了肉的客官，都送两个咸鸭蛋！” 因着铺子离葫芦巷子没那么远，还真有巷子里的街坊路过，也认识许老四，都听说了许老四要开铺子的事情，大伙儿处的不错，如今遇见了，自然给脸：“哟，许老四你这铺子可开了，你们家的烟熏肉，我可喜欢得紧，往日里好长时间才能买到，今儿个，可得给我多来点。烟熏的兔子给我包一只，我最爱这一口！” 许老四也认出了来人，是巷子里一位姓赵的中年汉子，两人平日里也是能一起喝个小酒吹点牛的关系，人家主动给脸，许老四哪里有不接着的道理，大笑着朝那汉子拱手：“赵老哥，您是老主顾了，缺了谁都不能缺了您啊，”又指挥柜台边上站着的许岭：“阿岭，赶紧的，给你赵大伯选个最大的烟熏兔子，帮着剁好给包起来！” “哎，马上给大伯处理！”许岭也机灵，手脚利索的选了一只兔子出来，就给人处理。 有了这么个开头，陆陆续续的也开始有人问价格了，许老四负责招呼客人和收钱，许岭许崇两个帮着处理打包，分工合作的，倒是没有出什么乱子。 棠州本地人在吃食上还是舍得的，许家卖的这些肉食，性价比也挺不错，喜欢吃烟熏肉风干肉的，多少都买了点。再加上，开张前三天送咸鸭蛋，平日也是要吃肉的，这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嘛！ 反正，等许禾提着食盒，溜达着过来给许老四三个人送午饭的时候，铺子里的生意竟然很不错。许禾是自己吃过饭了再出门的，也不急着走，看他们忙着，就先将食盒放到柜台一边，帮着算钱收钱。不过，到饭点了，客人是没有增加的，一会儿就处理完了。 许老四抹着头上的汗，许岭和许崇扭腰捶臂的，就知道这一上午不轻松。许禾赶紧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担心这边没有地方吃饭，许禾特地拿了大碗，饭菜都放在了一个碗里，有肉有菜的，满满地一大碗，端着碗就能吃，也不用桌子摆放饭菜，“就怕铺子开张忙，特地晚来的，还以为我这饭送的晚了，没想到这时候还有客人。” 许老四接过碗筷，虽然累但心情还不错，“这不是新开张嘛，看热闹的人多，等过几天就好了。你有事就忙你自己的去，这铺子左右都是卖吃食的，别担心我们几个饿着，铺子里再忙，吃几个包子的时间还是有的。” 三个人一人捧着一个大碗，也是饿得很了，吃的很香，看这样子就知道这话不可信。不过，第一次开铺子做生意嘛，头脑正兴奋呢，顾不上吃饭也正常，等后面习惯了肯定就好了，许禾也不反驳，食盒最下面一层放了三个汤盅，也没拿出来，直接放柜台上：“这是姜杏仁猪肺汤，我看四哥你有点咳嗽，这汤可要喝完，对身体好的。” 许老四点头，肯定喝，妹子家的厨娘，手艺好的很，做的东西，就没有他不喜欢的。 三个人吃饭都麻利得很，吃完饭，许崇许岭不让许禾动手，两个人直接收了碗筷和食盒，拿到后院去收拾了。许禾也不争，就和许老四说话：“这上午的生意做得如何？我这过来看着，倒是还行的样子？” 许老四也觉得这生意是可以做下去的：“上午还行，不过还是要等三天之后再看看，那之后才能慢慢稳定。不过，咱们的大头也不在这些散买的主顾身上，而是在签了契书，每月固定供货的酒楼饭馆那里。我这铺子开了，也和酒楼饭馆收货的那些个伙计说了，往后啊，咱们依然给送货，铺子这边，主要是做个细水长流的生意，别看这些人买得不多，但人多啊，每天一点，这一月一年的，也很不少了。” 这倒是的，许老四跑这门生意也跑了这么久了，什么情况，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用不着许禾指点什么，“行，反正你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我也不胡乱出主意，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 “放心，我这当哥的，还能跟亲妹子假客气不成！”许老四还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不过，靠人不如靠己嘛，“今天第一天，忙不过来，你送个饭没什么，不过，往后你也别给咱们送饭了，你两个侄子，还得要自己个儿闯一闯，这做生意的辛苦，是必须要自己去尝一尝的。我不能帮他们，你也不能处处照顾他们，大男人，不受点累吃点苦，就长不大！” 好吧，这番话说的也有道理，许禾点头，表示明白了。 许老四说了，许禾也就不处处照应他和两个侄子了，偶尔出门散步会去看看，再多的也就没有了，虽然是亲姑姑，但也是两家姓，斗米恩升米仇，这道理，许禾还是记在心里的。 铺子开了快半个月，每日的零散生意也渐渐稳定在一个数左右，许岭和许崇也快速成长起来，即使许老四不在铺子里，两个人也能游刃有余的应付了，见此，许老四打算自己先回去一趟，再从家里运点货过来。 许禾知道许老四要回去一趟，就将给许岭的媳妇，也就是怀了孕的梨花的礼物，都交给了许老四：“上回雪梅怀孕，我也准备了这些。这次梨花怀孕，我虽然不能去看她，但礼物也不能少，你帮我给带回去，就说，等她生了我再去看她。还有给爹娘准备的，都是补身体的东西，还有两身新衣裳。” 这次许老四倒是没有说什么，侄媳妇怀孕，做姑姑的给准备点东西那是应该的，给自己爹娘的，那就更用不着说什么了。 许老四带着许禾准备的东西，一路顺利的回了家，而沙溪村许家这边，早就望穿秋水了。 之前，不管是许老二做屠户开的猪肉铺子，还是许俊和雪梅小夫妻两摆的卤味摊子，都是在县城，离家近，天天都能知道情况。而许老四这一行，却是在府城，虽然那里有许禾照看，但听不到消息看不到情况，这心就放不下。 许老四一回家，就得到了许老爹的亲自问话：“去了也有大半个月，铺子情况怎么样？” 许老爹这么一问，许老娘，还有兄弟嫂子们，就连自己的媳妇和儿女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许老四无奈，好歹让他喝口水啊，这真是一个个的，就知道关心铺子了，“好着呢，铺子开张前三天，生意很好，后来虽然比不上开张这几天，但也不差，每天的收益都有不少。也就是这段时间没过节，等到过年过节，铺子里的生意肯定能更好的。”也知道当爹娘的肯定挂心儿子，许老四对着他大哥二哥还有两个嫂子说了两个侄子的情况：“刚开始还没那么利索，不过，我在一边看着，又有他们姑姑在一边照应，我离开的时候，这两小子已经能好好的照看铺子了，哥哥嫂子们就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没细说，但知道一切都好，大伙儿的心就彻底放下来了，许大嫂做惯了长嫂，倒是想起了老四刚回来，还没歇口气呢，赶紧起身：“哎哟，老四才回来，咱们也是着急，都没让人歇口气儿。老四，你先写着，嫂子给你下碗面！” 许老四的媳妇钱招娣忙拦着大嫂，她哪里好意思让嫂子动手，自己看着，“大嫂，你照顾梨花去，孩子他爹有我看着呢，我去给他下面。” 许老四赶路赶得紧，还真没吃早饭，也不阻止，还让他媳妇多下点面，饿着呢。 趁着他媳妇给他做饭额空档，这才将许禾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阿禾知道梨花怀孕了，这是特地给准备的，都是给孕妇补身子的，让梨花好好养身体，别不舍得吃用，她姑姑都记挂着呢。” 许老大和许大嫂笑得牙不见眼的，连连说：“咱家阿禾，自来就会心疼人。” 梨花也对她姑姑感激的不行，村里怀了孕的妇人，哪有这么讲究的，家里有啥吃啥，吃个鸡蛋就是补身子了，许家不缺肉，她倒是餐餐能吃到肉，但其他的补品，还真是托了姑姑的福，才能见识到。 “爹，娘，阿禾也惦记你们两呢，可是特地叮嘱我了，这些都是给家里老人补身子的东西，每天让家里人给炖上一盅，保准活到一百岁！还有这衣服，也是新做的，阿禾还担心做小了，我看正合适呢。”许老四将东西一股脑的推给他爹娘，嘴里好话不断。 许老娘笑得满脸褶子，拍了许老四一下：“还活到一百岁，你这嘴里就没个实诚话。” 许老四表示他很冤枉，他可是孝顺儿子，真心希望自家爹娘能活百岁的，这年头，拍个马屁还要被说，真是做人难啊！ 许老娘懒得理作怪的四儿子，摸着女儿给带来的新衣服，心里美得冒泡，也别怪她疼女儿，就是家里这些儿子，没有一个不孝顺的，但论起体贴来，还得是她家阿禾。而且呀，明儿个，又有话和村里的老太太们炫耀喽！ 和许老娘一个心思的，还有许老爹，都这把年纪了，比的是什么？不就是家里的儿女是否孝顺吗？这方面，他家闺女，绝对排第一！ 许老爹许老娘惦记着炫耀孝顺女儿，许老四却心里另有盘算。在家里歇了一天，第二天，许老四就将几个哥哥还有嫂子们叫一起，说道：“对着哥哥嫂子们，我就直说了。” 许老大挥手：“兄弟几个，不讲虚的，有话就说。” 许老二、许老三，还有几个妯娌都点头，许老四见此，也不拐弯抹角：“咱们这烟熏肉风干肉的生意了，做了也很长一段时间了，家里这鸡鸭鹅还有兔子也养了不少，但现在也就能供应县城附近，还有棠州这几个地方。我觉得这生意还能做大，但咱们家里人看着多，但除了养这些畜生，也有其他事儿要忙。大哥三哥平日里下地打猎都要做，老二做屠户，天天都要出门，家里孩子现在也就阿峻、阿岭，还有阿崇几个管用，嫂嫂们天天照顾这些个鸡鸭鹅的，已经很忙了，再多养些，肯定管不过来。而且，家里的地方有限，多了，也没处安置。” 见其他人都认真的在听，许老四这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着，咱们自己养不过来，但是村子里人不少，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养了这些东西，咱们可以直接找他们收。” 许老大倒不是反对，只是犹豫：“咱们自己养，也就是费些力气，花不了不少钱，可这要是找村里收，这花出去的钱可就多了。那这生意的赚头还能有吗？” 其他几个人也是担心这问题，不过，许老四早就计算过了，“我都算过了，还是有赚的。说实在话，鸡鸭鹅这些家里养的，也不值钱，村子里都是养了下蛋，下了蛋存着换几个钱，少有养了直接去卖的，也是因为卖不上价。可这城里人舍得钱，就说咱村子里的人，就是村长家，那也就是过年过节的才买肉吃。可城里人，就这些天我在铺子里看到的，三五不时的就买肉吃，虽然量不大，但买的勤。咱们走的就是多卖多赚的路子，现在花钱去收，看着是赚的少了，但其实卖的多了，这点花费就不算什么了。” 其他人听了许老四的话，也没有怀疑，家里就老四最灵活，要真不赚钱，他自己就不干了，既然说有得赚，那就是真的能赚到钱。 “可我看着，鸡鸭鹅这些虽说家家户户都养着，但数量也不多，就是收了，也没多少。”许大嫂平日里跟村子里的人来往的多，对这些情况清楚的很。 “大嫂，您啊，就是太老实了，”许老四得意的笑着，胸有成竹的样子，“村子里的人来钱的地方不多，只要能从咱们这里赚到钱，这以后养这些东西的就自然多了，都用不着咱们去说。” 几个妯娌也想着，要不是老四做的这个生意能赚钱，她们也不想天天伺候这些个鸡鸭鹅的。也就是因为能赚钱，她们伺候起来，是半点都不嫌弃累嫌弃脏。既然她们自己这样想，那村子里其他人肯定也会这么想。所以，这老四说的，确实有道理。 第75章 春日出游 许家人在村子里忙着收购鸡鸭鹅，棠州许禾这边，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春游做起了准备。 三月三，上巳节，学塾书院都会放假，正是家人或同窗好友约着外出踏青游玩的好日子。古人有诗云： 巳日帝城春，倾都祓禊晨。 停车须傍水，奏乐要惊尘。 弱柳障行骑，浮桥拥看人。 犹言日尚早，更向九龙津。 足以见得这一天出游的盛况与热闹。 随着天气渐渐温暖，许禾就开始张罗做新的春衣，等到春游那一日，正好能换上新衣服。 吃穿自有家里的长辈帮着安排，宋瑜她们几个女孩子，都忙着学习做风筝呢。 虽然学画画没有多久，但几个二把刀却坚持要亲力亲为，不肯让她们先生帮着画风筝的样式，也不愿意花钱买现成的风筝，先生长辈们自然只有支持的份。 只要孩子不是做坏事，许禾是向来都不多加干涉的，女孩儿们想要做风筝，许禾就直接让人帮着准备了竹子，给她们做风筝骨架，陆芷兰还担心竹片割伤手，许禾直接大手一挥，一人一双布手套，护手效果比不上劳动手套，那也足够应付了。 在做骨架之前，先要确定自己要什么样的风筝，宋瑜直接选了鲤鱼风筝，平日里大家都“小瑜小瑜”的叫她，好友们打趣的时候更是直接说她是“小鱼”，宋瑜也不生气，小鱼也挺好的，鱼肉她也爱吃。虽然画技不行，画出来的鲤鱼有点死鱼眼，像条咸鱼，还歪歪扭扭的，但宋瑜不介意，自己亲手做的，不好也是好！ 宋瑾本来还想让他姐帮他也做一个，看了他姐的成果，瞬间打退堂鼓，嘲笑他姐：“这风筝放出去，要被人笑死！” 宋瑜可宝贝自己做的风筝呢，听她弟弟这么说，冷哼：“宋小瑾，我看你这书读的没什么长进啊，瞧着怎么有点死要面子的德性？别人笑怎么啦？我自己高兴，别人管不着！” 其他几个女孩子的风筝也都很常见，程知微做的是燕子风筝，章慧心的是蜻蜓风筝，蒋可盈的是蝴蝶风筝，蒋可馨的最别具一格，竟然做了个乌龟风筝，惹得其他人大笑不已。 都是第一次动手，学画画也没有多久，虽然都能看出来是什么样式，但做出来还真有点丑，主要是不怎么对称，然而女孩子们都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对此，宋瑾只能为几位姐姐的强大内心与自信感到佩服。不过，他也特别有自知之明，看了几个姐姐的成果，就知道自己做出来只怕更加不如，很有些识时务的宋小瑾，直接拉着程灏一起买风筝。 如今街上摆摊买风筝的手艺人很多，也不贵，两人平日里零花钱不少，用钱的地方也不多，很是细心挑选了一番，最后宋瑾选了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风筝，程灏也选了个气势十足又精致的麒麟风筝。女孩们见了，不由得对比了一下，发现，似乎她们自己做的风筝是有那么一点点……比不上人家？发现自己做的风筝好像是没那么好看，女孩子们也不肯换，谁还不要面子的，自己做的，再丑也要用！ 到了三月三这一天，天公作美，天气晴朗，气温也合适。 一大早的，许禾跟沈佩瑶陆芷兰三个做长辈的聚在一起，在许禾家读书的几个女孩子带着程家的二姑娘程知秋凑成一团，宋瑾程灏两个小子则拉着学塾里的同窗，由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蒋家庶出的五郎带着，一行人乘着三辆马车，就浩浩荡荡的往郊外去了。至于其他的人，程山长带着长子，约了三五好友，自己玩自己的去了，其他人也都各有交际圈，不愿跟小孩子们凑堆。 从棠州西城门出来，郊外有座寺庙叫甘泉寺的，坐落在山上，寺庙香火旺盛，也因此带动了山脚下的生意，看着十分热闹。半山腰有一片小树林和宽广的草地，更有一条小河流经这里，这地方，最适合踏春出游了。 到了地方，孩子们率先跳下马车，都拿着自己做的或者买的风筝，四处张望，务必要找一处最好的地方。 许禾她们三个大人也不管，只有陆芷兰随便叮嘱了一句：“离河边远点儿，别不小心掉河里了！” “知道啦！”孩子们的心早就放飞了，听了这话敷衍的答应，就各自拿着风筝往自己看好的地方奔去。 惹得陆芷兰摇头：“这一出门，心都野了，咱们平日里也没拘着他们呀。” 许禾拿出准备好的露营帐篷，招呼两人帮忙，“管他们呢，咱们自己玩。” 沈佩瑶和陆芷兰就笑，也是，在家里天天管孩子，都管烦了，出了门，只要孩子们没危险，她们乐得轻松。 自西汉时期就有了幄帐，露营帐篷这东西还真不是后世人的独创，沈佩瑶和陆芷兰都是用过这东西的，三个人一起，快速的就搭了三个算不上很大的帐篷，等中午用来休息也方便。 帐篷搭好了，许禾又取出一张非常大的餐布，葛麻的材质，做的还算厚实，但价格低廉，铺在草地上，用来当餐布最合适不过。 许禾这边铺好了餐布，陆芷兰就将自己带来的茶具拿出来给摆放上了，“我可是特地带了我们家那位收藏的好茶，今天都要好好品尝一下。” “那咱两还真是心有灵犀了，你带了好茶，我带了好酒。”沈佩瑶笑着将自己准备的一坛酒拿出来，“我亲手做的梨花酿，今儿个你们两可有口福了。” 陆芷兰呸她：“还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呢，倒是拿你自己的那点手艺来忽悠我们。” 许禾不管她们两斗嘴，将提前准备的茶点摆在了餐布上，“有茶有酒，有点心，这就齐活了。两位姐姐可赶紧的，先让我品一品这茶这酒，是不是真的好！” 陆芷兰哼哼笑：“看看，我就说，最会使唤人的就是你了。” 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是不慢，许禾看着，都觉得这人的茶艺，简直就像一场艺术表演。 三个当娘的在这边品茶，放风筝的孩子们却各有情况，宋瑜宋瑾都是有经验的，顺着风力，不一会儿，风筝就飘上高空。程知微跟着家中两位姐姐出来玩过，不用其他人教，也熟练得很。倒是蒋家姐妹和章慧心玩的不太熟练，宋瑜和程知微就一边放自己的，一边给他们口头指导，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比起女孩子们的和平，男孩子们却是状况频出，先是死活都要凑堆，又跑得快，这不一下子就互相撞上了，程灏这莽小子就是这样，不过人家也不在意，只高呼这：“别压到我的风筝！” 终于跑到地方了，都拿着自己的风筝要放，人不大，力气不小，也有经验，互相比着看谁放的更高，结果比来比去，风筝纠缠一起去了，两个两个缠在一起的，耐心一点，还能互相合作给解开，好几架风筝都缠在一起的，那才真是一团乱。 臭小子们耐心有限，风筝缠上了，半天都解不开，那就不解了了，提议：“反正都要放掉的，咱们现在就直接放了吧！” 这才玩了多久啊，有些人舍不得，总不能在旁边傻傻的看别人玩吧，有那机灵的小子，眼睛一转：“哎呀，这地方这么大，咱们去蹴鞠，这放风筝，娘们兮兮的！” 宋瑾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好好地放自己的风筝呢，一听这话，不干了：“我说潘旭你个狗东西，自己放不成了，就说这话，找揍呢！” 潘旭才不介意，笑呵呵的样子，“这放风筝，就是放去晦气，不剪掉怎么去晦气？咱都放了好一会儿了，晦气也去得差不多了，去蹴鞠嘛，一起才好玩！” 宋瑾也不是真的生气，想了下，觉得蹴鞠也行，都跟这群傻子说了别凑一块儿，容易缠绳，没一人听，现在好了，果真缠上了，好些个收不回来，只能剪断绳子，“早说了不听，蹴鞠就蹴鞠吧，”又看到程灏拿着他的麒麟风筝玩的正欢快，好兄弟就要一起行动，大喊：“阿灏，蹴鞠去，不放风筝了。” 程灏隔得有点远，半天才听清，控制着风筝慢慢靠过来，满脑子问好：“好好地，干嘛突然要蹴鞠，我也没带拿东西啊！” 宋瑾指着潘旭：“潘旭带了，他们几个，风筝都缠一起去了，剪了绳子，风筝飘远了，一个个懒货也不愿意去找找。” 行吧，程灏挺喜欢蹴鞠的，也不拒绝，带头出主意的潘旭，就一个个的，怂恿着小子们剪断绳子，放飞风筝，一起去蹴鞠去。 许禾她们三个虽然隔得有点远，但也能看见这些臭小子玩起了蹴鞠，陆芷兰家里两个儿子，最了解男孩子的德性，笑着摇头：“肯定是风筝缠一起，放不成了，就换蹴鞠了。” 沈佩瑶转头看另一边的女孩们，漂漂亮亮的姑娘们，有说有笑的，感叹：“还是姑娘们惹人疼啊！” 有儿也有女的许禾想了下，觉得自家这两个，大多的时候，都还是挺乖巧的，少数烦人的时候，不分儿子女儿，都一个样！ 宋瑜这边，放了好一会儿风筝，就齐齐剪断放掉了，然后约着去摘香草，这半山腰的河边，小树林周围，很多野生的花草，摘下来好好琢磨一下，也有几分野趣。 等宋瑜几个女孩子，一人捧着一束野花回来的时候，男孩子们那边已经分成两拨，完成了一场蹴鞠比赛，许禾看看天上的日头，和沈佩瑶，陆芷兰说道：“叫孩子们先回来歇歇，这约莫着也到平日吃午饭的时候了，我准备了春盘还有其他吃食，现在去拿出来。” 沈佩瑶点头：“是该歇歇了，玩了好一会儿，这会儿还有风，出了汗再吹风，也怕着凉，让他们先回来收拾收拾。” 许禾跟沈佩瑶去马车上提食盒，陆芷兰就招呼孩子们过来，年纪都不打，玩了这么久，也确实有点累了，大人一招呼，全都围了过来。趁着许禾与沈佩瑶摆食物的空档，陆芷兰盯着孩子们去帐篷里，带了衣服的换衣服，没带的，就用布巾擦一擦。 庆幸许禾带来的餐布足够大，几个几个的凑在一起，也都能坐下，都不是讲客气的人，许禾带来了春盘春饼，还有自家特地调制的酱料，春饼抹了酱料，再包裹上春盘里的食物，咸香的味道，受到了众人的欢迎。 除了春盘，许禾还特地用能够保温的食盒，带了羊肉锅贴，荠菜猪肉小笼包，这都是当主食的，带了很多，不怕吃不饱。除了这些，还有家中常吃的开胃凉菜，醋泡酸笋，芫荽牛肉。担心这些菜色放久了味道不好，又准备了不少小点心，小酥饼，麻花，绿豆糕，红豆饼这些，咸甜党都照顾到了。 填饱了肚子，还有饭后水果，这时节，上市的水果不少，枇杷、梨子、山樱桃，许禾都让人买了不少，今天也都带了一些过来。口渴了，不想喝茶水的，吃点水果也使得。 吃饱喝足，人就犯困了，午间就在扎好的帐篷里休息，等下午醒来，孩子们又凑成一团。这会儿，也不摘花蹴鞠了，半山腰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好多小摊贩都知道上巳节这天外出踏青的人多，都来这边做生意，卖风车风筝等各色玩具的，卖茶饮果子各色美食的，都有不少。 孩子们手拉手的往人多的地方跑，许禾几个大人也悠悠闲闲的跟在后面看着，遇到了没吃过的食物，还会花钱买一些尝尝， 也有一些手工艺人，像是画糖人的，卖自己做的竹编工艺品的，等等这些都能看到。反正是坐着马车来的，卖了也不怕没地方放，看中了就买下来，价格都不贵，几文钱到十几文钱的样子。 虽说没有爬上山去参观甘泉寺，但也不影响一行人玩得尽兴，而玩乐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许禾几个做长辈的，估摸着时辰到了申正左右，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程了。如今这天还是黑的有些早，再加上孩子们也不都住在一处，回家要另花时间，也不能在郊外逗留太久。 数了好几遍，确认人都到齐了，一行人就如同来的时候，分别坐上了马车，往内城走去，一路上，和他们一样准备回城的人有不少，还有些货郎小贩挑着担子，满脸的笑容，看来是生意不错，货物都卖完了，高兴地回家呢。 第76章 许老四的野望 许禾一家三口开开心心春游，许老四这边，看着家里的收购事业进入了正轨，便带着好几车的货物，准备返回棠州了。 随着带的货物越来越多，许老四也不是傻大胆，虽说大齐国力看着日日上升，愿意落草为寇的人少了很多，但少了不代表没有。为了安全起见，许老四现在也学会蹭镖队或者商队的势力，跟着顺路去棠州了。 这一次，他跟着的是一队从南边沿海经过的商队，因为要经过棠州，许老四就厚脸皮的跟在了人家身后。 不过，许老四这人虽然书读得少，为人却半点不怯弱，爽朗又大方，很快就跟商队的一个管事聊熟了，两人称兄道弟的，不知道还以为真是从小就认识的好兄弟呢。 做生意这么久了，许老四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其中的利润，家里现在也没有几个有天赋的读书人，完全不用考虑行商会对家中孩子未来出仕升官有影响，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先将能抓住的东西抓住了，才是正理。 如今遇到这么大的商队，许老四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想要多了解一下这些行商的事情，这位与许老四交谈甚欢的管事姓陈，常年来往于南边沿海一带，对于跑商的事情，可谓是如数家珍。知道许老四的生意，是将家中养的家禽加工后卖出去，这点小生意他也没放在眼里，完全不担心泄露什么商业机密，也不觉得许老四能对自家商队造成什么影响，许老四问了，看在两人脾气相投的份上，他也就说了。 “说来，许老弟你做的这生意，还真和我们商队做的，有点类似。” 许老四眼睛一亮，“这话怎么说？我这么点小生意，还能攀上您家这么大的商队？” 陈管事摸了摸胡须，笑着说道：“南边沿海，什么最多？水产最多！常见的海鱼，咱们这里见的少，北边就更是听都没听过。为了保存，咱们也会将海鱼腌熏或者风干，制成咸鱼。虽说有些人不喜欢咸鱼的味道，但因为这鱼自带咸味儿，不少人都爱用这个做菜，还能省下买盐的钱呢。其中也不乏珍贵的海鱼，泡发了，也能做出佳肴来，很受那些达官贵人的欢迎。” “那还真和我这生意一样，家中养的鸡鸭鹅还有兔子，就这么卖出去，人家觉得难以保存，一顿饭吃完又浪费。远不如做成肉干的样子，能放大半年，想吃了，就弄一些，方便得很。”许老四拍掌附和，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能弄点这些个海鱼，放到铺子里试试，“陈老兄，我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往的，想同你打听一件事，若是不合适，你直接拒绝，就当我胡说八道！” 陈管事跑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许老四在他眼里，还真有点嫩，心里一想，就知道这位打的什么主意了，“许老弟是不是想从我这里买一些海鱼？” 许老四也不否认，一脸憨笑的期待着看他：“还真是被老兄说中了，我想着我那铺子都是卖干货的，这海鱼应该也有不少人想要。” 做生意嘛，跟谁做不是做，他们商队运的这些东西，也不全是拿到自己的铺子里售卖，大多还是沿途卖给需要的商户，这位许弟虽然生意做得不大，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这有什么不行的，卖谁不是卖，就算是为了你我兄弟俩的这段缘分，也得给这个面子不是！” 许老四一边欣喜，一边担心自己带的钱是否足够，这回拿货，路上也没想着能扩展一下生意，身上还真没带多少钱。面上不动声色，许老四的脑袋快速转动起来，想到这次自己带来的货物，心中一动，笑呵呵的问陈管事：“说来，这路上能与陈老兄相遇，我还真没有料到有此缘分。这不，我家里养的兔子多，除了兔肉，也有不少硝制好的兔皮，往常我都是带到棠州直接卖给了皮毛铺子。我想着，陈老兄您这商队要去北方，这一到冬天，北边的天气，比咱南边更难熬，用皮毛做衣服御寒的人也应该更多。”正是路上歇脚的时候，许老四也不耽搁，直接从自己的货车上抽出了一张兔皮，递给陈管事，“您瞧瞧，我家里世代猎户，这硝制的手艺也是祖传的，每一张兔皮都可以说是上等货色，您觉得如何？您家商队若是需要，价格好商量！” 许老四也没吹牛，因为是家养的兔子，这些兔皮取下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损伤，保存得非常好。如今达官贵族穿貂皮狐皮，但这貂皮狐皮量少，基本都供给了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其他人在找不到这种上等皮草的时候，兔皮无疑是很好的替代品，便宜，保暖，像许家这种几乎是纯灰或者纯白色彩的兔皮，也比较好看。所以陈管事一看，还真动了心思。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互相试探商谈，终于是将这门生意给做成了。对陈管事来说，得到了不少的上等兔皮，等到了北边卖出去，肯定能赚上一小笔。对许老四来说，不仅买了海鱼，为自己铺子新添了品种，更因为积攒的兔皮比较多，没到棠州就赚了一笔钱。可谓是两相欢喜。 等到了棠州，许老四就和商队分开了，商队要继续往北前行，离开时一再嘱咐陈管事，“老兄往后若是来棠州，一定要来找我，也让我有机会好好招待老兄才是！我一般就在铺子里，东市主街，您一问老许家烟熏肉铺子，大伙都知道。” 陈管事觉得，许老四的兔皮生意还真不是一杆子买卖，往后多来往也不错，爽快的答应了，“许老弟放心，这次是咱们商队提前安排了，不在棠州停留，以后若是在棠州歇脚，肯定去找老弟你好好聊聊！” 告别了陈管事，许老四先将从家中带来的货物直接运到铺子那边去，到了铺子，看到两个侄子正火热朝天的干活呢，进进出出的客人，有认识许老四的，都停下来和他打招呼，“哟，许老四，这是又带来了不少货，生意兴隆啊！” 许老四笑哈哈的拱手：“托您的福，生意还行！我这趟带来了新东西，沿海那边的海鱼，您可得试试！我这是没见识的，还得老兄您出马，尝尝那海里的鱼，跟咱们棠州的有啥区别！” 熟练地和客人侃天谈地，也不耽误做事，看两个侄子终于歇了下来，赶紧招呼两人，“阿岭，阿崇，卸货了！” “来了！”许岭和许崇快步走到货车旁边，也不管自家四叔和客人聊天，两人利索的穿梭在后院库房和货车之间，进进出出的，好一会儿，终于是将货物运到库房了。自家四叔，也终于送走了客人。 “我这次路上遇到了一个商队，人家专门跑南边沿海做生意的，我找他们商队买了一些海鱼，在咱们铺子里试卖看看，若是卖得好，往后可以专门找商队买这东西。”许老四指点着许岭将要放在铺子里买的一小箩筐的海鱼拿出来，又指着另一个带盖的竹编大箱子，“那个放着，那是我给你们姑姑留着的，你们两继续看铺子，我先去你们姑姑那一趟。” 许岭和许崇也不觉得四叔去姑姑家，而不是待在铺子里干活，有什么不好，姑姑人好，对家里人又大方，四叔去了，肯定要留饭的，到时候肯定也会让四叔给他们两带饭，虽说平日里在附近的小食店吃饭也不错，但哪能比得上姑姑家的饭菜，所以，两人一听四叔要去姑姑家，都表示，赶紧去！ 许老四还能不知道这两个小兔崽子想什么，点了点两人，笑哼着：“好好干活吧，臭小子，就知道想这些！” 许老四扛着竹编箱子往若水巷去，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阿禾家里那位姓金的管家站在门外，和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人说话，只听到：“知道你还赶着给其他家送帖子，也不多留你了，我这边收下了帖子，东家说了，到时候肯定去。”又让守门的尤大爷拿出抓出一大把枣子，塞给这小子，“拿着，路上解渴。” 这小子拿了枣子也高兴，这时节，青枣刚上市，贵着呢，平常他也吃不着。 送走了送帖子的小厮，金管家才看到东家的兄弟，赶紧笑容满面的迎上去，“哎哟，四舅爷，您回来了！赶紧的，这东西我帮您拿着。” 金管家伸手想要将箱子拿过来，许老四连忙阻止，这金管家做事倒是能为，但这力气，还真不如他，他敢帮着扛箱子，许老四还怕他摔了呢，“没有多重，我自己可以扛着。对了，你东家在不在家呢？” 金管家见这位舅爷确实没有让他拿东西的打算，也不勉强，迎着他往里走，边走边说，“您来的正好，东家刚回来，正在正厅里处理事情呢。” 许禾正在看账本，并不怎么忙，见到许老四进来，也没有惊讶，起身给倒了一碗茶，“我算着，你怎么也该回来了才是，这一趟，留在家里可够久的。” 又吩咐金管家，“告诉厨房，中午多做些饭菜，舅爷留在这里吃午饭，食盒也准备好，到时候让舅爷给我那两位侄子带去。” 金管家领了吩咐就下去了，许老四放下箱子，接过茶碗，咕嘟咕嘟喝了茶，只觉得还是妹妹贴心，许岭许崇那两个傻小子，也没想到他家叔叔走了一路，是不是口渴，是不是肚子饿，“盯着你嫂子她们在村里收鸡鸭鹅这些东西，自己家里养的有限，干这事情花费了一点时间。” 许禾点点头，明白了许老四的打算，指着地上的箱子问道：“这又是给我带了什么？上次给我送的干货，家里还有呢!” 许老四直接揭开了竹编箱子的盖子，将他从陈管事那里买的东西拿出来，“我这次是跟着一个商队过来了，路上认识了这商队的一位管事，从这人手中买了一些南边东西，也就是瞧个稀奇。” 许禾靠近去一看，种类倒是不少，但价格应该都不贵，这才放下心来，拿起里面的东西来看，许老四在一边介绍，“这些布料，听那管事说，是从番邦那里带过来的，比不上咱们的，也就是讨个新鲜。还有这个娃娃，说是叫摩喉罗，怪模怪样的，给孩子们玩玩吧。这个海鱼，有些我都没见过，给家里尝尝鲜。还有……” 许老四带来的东西是真的没有太贵的，他倒是想给他家妹子外甥买些好东西，像是番邦来的香料珠宝、象牙犀角什么的，奈何这些东西贵得很，就算他抵上所有货物，也买不来。只能等以后自己发大财了，再给妹妹和外甥，买些好东西了。 看完了许老四带来的东西，许禾也没有收起来，全都放在一边的桌案上，吃食等会儿让人送厨房去，娃娃就放这里，孩子们回来的时候直接拿去，其他的东西，等会儿自己放去库房。 “看来四哥这一来回，收获不少啊。”许家众人，许禾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许老四，对这位哥哥，还真有几分了解。曾经的许老四只是个机灵点的乡村小子，但如今自己跑生意跑了这么久，飞速的成长起来。许禾也能看出来，许老四并不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反而很有想法，也不缺上进心。 对着亲妹妹，许老四也没什么隐瞒的，他妹子生意做的好，自有她的独到之处。书上不是说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那他向阿禾讨教做生意的方法，完全没什么负担。许老四将这一路的见闻，以及与陈管事谈话，一一道来，末了说道：“咱们现在做的生意，还是太小了，我如今也就是县城府城来回跑跑。卖的也都是家里的东西，想要赚大钱，难！我想着，有机会，也可以试着跑一下其他地方，还是要将生意做大。家里孩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的，娶亲出嫁，都要钱。如今，这厚娶厚嫁的风气是越来越严重了。我们村里村长的女儿出嫁，好家伙，也就是嫁到了县城一个小商户家里，村长家给赔了八十亩的好田地，一间县城的房子，再加上其他的东西，我算着，绝对不止百贯钱！” 好男儿志在四方，许老四还这么年轻，正是该闯该干的时候，不会读书考不了科举，种田天赋有限也不能靠这个发财养家，那就只能做生意了，生意做得好，自有他的好处。 许禾十分赞同，“四哥你有这个想法，我自然支持。不过，咱们先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出主意，“铺子里的生意，我看两个侄子已经上手了，家里边也有其他哥哥嫂子看顾，等过两年，家里的孩子长大了，又有了新帮手，能用的人也就多了。这两年，你就先跟着来往的商队，在近处几个州府先看看，慢慢摸熟这商队的运行是个什么样的，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自己组建小商队，一步步往外走了！只要稳得住，不怕做不大！” 这话正说中了许老四的心思，不由得抚掌大笑，“不愧是我妹子，就是了解你哥哥！” 第77章 突如其来的亲事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许老四再怎么畅想未来自己赚大钱，现在也得先填饱肚子。 提前吩咐了厨房，所以今天中午的的饭菜又比平常丰盛了一些，许老四在许禾家里吃了那么多次饭，厨房也知道这位舅爷的口味了，那是主食不能少，肉要大口吃，蔬菜做个伴。看看那人高马大的样子，就知道这位的饮食习惯了，和许禾一家讲究养生是完全不一样的。 宋瑜中午陪着她娘和四舅舅吃饭，心里不得不感叹，每次看四舅舅吃饭，都觉得家里的饭菜特别香，让人不知不觉的就吃撑了。等舅舅和娘搁下筷子，宋瑜才站起来悄悄揉肚子。 不过她这自以为悄无声息的动作早就被两个长辈看到了，许禾还惊讶，前几天还说胃口不好呢，“今天怎么胃口大开了？瞧这样子是吃撑了。” 宋瑜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是四舅舅吃饭太香了，我看着看着就多吃了。等会儿喝点山楂水就行。” 许老四也不觉得外甥女是说他吃得多，反而很自豪，“多吃点好，多吃点才能长高长大。看看咱家孩子都长得高大，就是你娘，也比一般人长得高。” 许禾也怕这孩子肚子难受，就让她先走动走动，“你现在还能喝得下山楂水？先走动一会儿，消消食，我记得我书房里放了山楂丸的，实在难受就先吃一颗。” 宋瑜摸了摸肚子，虽然不是很难受，但散步消食也行，反正现在是休息的时间，离下午上课还早着呢，便和她娘还有舅舅告辞，找小伙伴一起散步去。 许禾以为许老四是在等着拿厨房给许岭许崇准备的食盒，就说，“我已经让厨房送到门房那边了，等会儿出门的时候直接尤大爷那里拿就行。” 许老四摇摇头，侄子们晚点吃饭也不算什么，他留下来可不是为了这件事，“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想问了，不过，我看你和小瑜吃饭都不爱说话，这才想着吃完了再说。” 许禾听得糊里糊涂，还真不知道许老四想说什么。 许老四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说了自己的目的：“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瞧着桌上有道菜我从没吃过，但是吃着觉得，这口感好似也能用肉干做，想问问这道菜是怎么做的，经不经放。”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这做厨师的，都有自己的拿手菜，若厨房那边愿意，我花钱买方子也行，价格可以商量。” 许老四这话一说，许禾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不得不说这位哥哥的脑子转的还真是快，看来真的是干一行爱一行了。她知道许老四问的是哪道菜，还真不用问厨房，许禾也知道大概的做法，“你说的这个啊，我知道，不用问厨房那边，我将方法写下来给你，看你是自己试试，还是带回家让雪梅来做，雪梅在厨艺上还挺有天分的。” 知道许老四有点强迫症的性子，许禾也没让他改天拿，当即去书房，给他写食谱去了。 许老四说的，是算条巴子，肉鲊的一种，中午吃的是用的猪肉，切成三寸长的条状样式，看起来像算子，所以被叫做算条巴子。切好的猪肉，用砂糖、花椒末、宿砂末调和拌匀，然后在太阳下晒干风干，要吃的时候拿出来洗一下，再上蒸笼蒸熟就行了。若是口味稍微重一点的，在蒸的时候也可以自己加点盐，还有葱、酒、糖等这些用来调味。这肉鲊保存时间长，味道也非常鲜美，说不定还真的有市场。 写完了这道菜的食谱，许禾倒是想起了肉食的另一个保存方法，肉酱，前世许禾的亲妈特别喜欢拌饭酱，用来拌饭拌面最方便不过了，不过她老人家嫌弃外面买的有各种食品添加剂，就喜欢自己在家里折腾，像什么牛肉酱、香菇酱、鸡肉酱等等，各种各样的都试过。许禾虽然懒得折腾，但逢年过节回家，听着她妈妈唠叨，还真的记得大概的做法，于是也给写了下来。 许老四在正厅里等着呢，许禾将写好的食谱给他，“别看我这只有两张食谱，其实能做的远远不止两种。说起来这食谱上代表的是两种做菜方法，一个是鲊，一个是酱。把主要的食材换掉，就像猪肉换成羊肉、牛肉或者其他什么肉都可以，甚至是换成家里种的瓜果，茄子、冬瓜，茭白，笋这些也都可以鲊。做酱就更不用说了，雪梅自己做的黄豆酱就很不错，换成肉酱，也是一样的。” 许老四接过食谱，喜笑颜开的，将两张薄薄的纸张折好，妥帖的放到了胸口，“这我明白了，我一个大男人，也就会做点烤肉什么的，这方子还得拿回去让雪梅还有你嫂子们好好看看，说不得是个能赚钱的好生意呢！”吃饱喝足，又抓到一个生意机会的许老四满足了，挥挥手，“我先给你两个侄儿送饭去了，你歇着吧，也不用送我。” 又不是第一次来，许禾也没打算送他，看他出了正院，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说来最近春暖花开的，交往的人家里，不是成亲就是生子，喜事不断，许禾如今既然已经出了孝期，自然不会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交际。 金管家送来的帖子，许禾已经看过了，有点出乎许禾的意料，竟然是葫芦巷子那边，孙文秀这个姑娘的成亲宴请帖。她和吴慧云的关系好，两家人常来往，帖子也是吴慧云写给她的。不说在葫芦巷子里住了几年，两家人原来也是邻居，如今许老四带着两个侄子也住在那里，许禾自然是要去的。 除了孙家的帖子，还有一个是与许禾的作坊有合作的花草商苗家的帖子，庆贺弄璋之喜。这苗家虽说比不得棠州几家大商户，但也是家业颇丰的中等人家。许禾与他家的生意往来还挺多的，合作的也愉快，苗家的长媳生子，许禾还真得给面子去瞧一瞧。 不比前世，不管贺什么喜，除非关系特别好或者有特殊目的，不然，礼金一送就完了。可如今这送礼真是一门大学问，许禾还真不能马虎。不过好在家里的管家是做惯了这种人情往来的，这种事情，许禾也不会死要面子一个人做主，多数还是会和金管家一起商量再做决定。 帖子上没有说孙文秀成亲的人是谁，许禾也有一段时间没去葫芦巷子了，再加上孙家这亲事还真有点突然，所以当天，许禾便是带着满肚子的好奇去的。宋瑜和宋瑾虽说和孙文秀这姑娘年龄差的有点多，玩在一起时候少，关系说不上要好，但两人都记得吴慧云对他们两很好，娘出门有事的时候，经常帮着照顾他们，再加上两人觉得成亲肯定热闹，想要去葫芦巷子找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看热闹，就闹腾着要跟许禾一同前去。 要去就去吧，两家人都熟悉，孙家嫁女儿，肯定要招待街坊邻居的，巷子里去蹭饭的孩子肯定不少，到时候让宋瑜宋瑾跟着那些孩子一起坐也没问题。 许禾一家三口来的算早的，但孙家已经来了不少人，宋瑜宋瑾一进巷子，就奔着小伙伴们去了，许禾看到巷子里来的早的主妇已经凑在了一块儿，便也走了过去。 陈嫂子也看到了许禾，举起手招呼她，“许妹子，过来这边坐，刚好有椅子呢。” 许禾就直接坐了过去，刚坐下，另一个认识的主妇就塞了一把瓜子给她，许禾顺手接了过来，手上慢吞吞的剥瓜子，身体往陈嫂子那边倾斜，悄声询问，“陈嫂子，这文秀的亲事，我瞧着怎么订的这么突然呢？” 陈嫂子一家住得近，还真是少数几个知道其中缘由的人，不过是为人厚道，怕自己乱传话，对姑娘家的名声造成影响，也因此憋了一肚子的话，憋得她快要难受死了。但是许禾不一样，陈嫂子和许禾做了几年的邻居，最是知道这人嘴巴紧，也从不背后说是非传小话的，她一问，陈嫂子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当然，眼睛四处瞄，还是记得注意一下四周，怕别人听去，几乎是用气音在和许禾说话：“可不就是突然！就是我也没想到，当年我就说文秀这姑娘糊涂，本以为她爹教了这几年，好歹能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那样。” 许禾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可别真是这姑娘做了什么糊涂事吧，虽然这孩子不太聪明，性格也算不上讨喜，但许禾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多大年纪了，哪里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哪怕是不太讨喜的孙文秀，许禾也希望这个姑娘能有个好的未来，“这话怎么说？” 陈嫂子靠得更近了，声音也更小了，“去年孙秀才中了举人，按理说，文秀这孩子的亲事就更好了寻摸了。孙家虽说不上大富，但也衣食无忧，慧云的泽哥儿还小，攒聘礼还早着呢，怎么也能给家里唯一的姑娘凑出一副厚实的嫁妆来，更别提中举那会儿，孙家收了不少的礼，也是赚了一笔的。”说着说着，就不由得叹气，“哎，说闲话的时候，慧云私下和我闲聊过，觉得文秀如今还小，就是再等上两年也不要紧。等两年，若是孙举人科举能再进一步，那她的亲事就不止在咱们棠州附近找了。到时候，想找个家境厚实，读书上进的年轻人，那还不容易？就是找个少年秀才，都没有问题，就说咱们青衿书院，就有不少年经轻轻就考了秀才，还没有成亲的少年郎。” 许禾点点头，觉得这话确实在理，“慧云这话说得也没错啊，我看着安排也挺好的，家里条件好，何必让孩子这么早成亲。” 虽说女孩子嫁人最重要的是对方的品行，但品行这个事情吧，非长久观察不能确定。那找个在父母眼中品行没有大问题的上进潜力股，也是靠谱的，毕竟大气的风气在开放，也没有到女孩子自己出来找郎婿，自由恋爱的地步。 也是看着文秀这孩子长大的，陈嫂子也为她发愁，“那也得文秀肯听慧云的话啊！你知道文秀的成亲对象是谁家的吗？就是文秀她外家的表哥。”想到这桩亲事背后的事情，就是陈嫂子这个外人也不由得生气，“咱两都知道，文秀和她外家亲，对慧云这个继母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闹腾得很！不过是被她爹教训多了，这才学乖了，不当面给慧云脸色，但背地里依然那个样子。” 世人都说继母狠毒，但继母也难当，想当个好继母，人家也不相信，陈嫂子心里感叹后妈难当，嘴上却没停，“我家离得近，听说孙举人本来打算开春就带着家人去京都求学，好为后面考进士做准备。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钱家，钱家就是孙举人原配的娘家，也就是文秀她外家。” 许禾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陈嫂子便继续说道：“钱家知道了，可不就急了，这钱家就没有几个会做人的，自从孙举人的原配去世后，两家的关系就越来越差，若不是读书人守礼，我看孙举人都懒得与他们往来了。也就是如此，钱家人才死死地抓着文秀不放，他们也有不糊涂的时候，知道文秀若是跟着她爹一起去了京都，他们钱家就再也够不到孙家了，于是想出了一个孬办法，也不知怎么的，撺掇着文秀，死活要嫁给她表哥，也就是钱家的长孙。” 许禾注意到陈嫂子提起钱家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轻视与讽刺，心中猜想，看来陈嫂子对钱家做的事情是有数的，不过是不想说出来罢了。钱家为了做成这桩亲事干了些什么，就是许禾，也能猜到一二。左不过是那些对女孩子的名声，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之事。 “那孙举人就这么同意了？”许禾可不觉得孙举人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以钱家和孙家如今的地位对比，孙举人真要教训钱家，真不费什么力气。 陈嫂子摇头叹气，“不同意又怎么样，文秀以死相逼，当爹的还能真看着女儿去死不成？”说着又指了指正房，“就是慧云这个后娘，都看不下去了。孙举人不愿意管，慧云也只能硬着头皮操持，如今在正房里招待她娘家人呢，你们两关系好，等会儿劝劝她。在文秀的事情上，她也尽力了，孩子不争气，她又有什么办法。别听那些人说什么，果然是当后娘的，就是看不得原配的孩子好，给定了这么一门婚事，这都是胡说，那些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爱乱嚼舌根子。” 第78章 孙文秀出嫁 就是许禾也能想到那些不了解真相的人会说什么了，孩子是不懂事的，但当父母的已经懂事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桩婚事是钱家人高攀了，不懂事的孩子怪不着，自然这问题就出现在了长辈身上。爹是亲爹，不会害亲女儿，那这作怪的，就自然是当后娘的了。 别以为没人当面说这种话，总有那么些不喜欢吴慧云，或者嫉妒吴慧云的丈夫考上了举人，甚至未来能做官夫人的人。其他方面说不着，可不就是只能在继女继母的关系上做文章。偏偏吴慧云这个人，许禾觉得人是真的好人，但心思敏感，就算风言风语对她造成不了伤害，也没办法不往心里去。 事实上也如此，等到许禾见到吴慧云的时候，她正送她亲娘还有娘家嫂子出来，不知道是聊了什么，脸色看上去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 因为计划着举家去京都，孙家并没有换房子，如今的院子平常住着虽然宽敞，但今天宴客，人来人往的，倒是显得小了。吴慧云跟着亲娘嫂子出了门，就打算去继女的房里看看，不管这门亲事她心底如何不愿意不看好，到现在这地步，也只能进行下去，不能在外人面前跌了孙家人的面子。刚转头就看到了许禾，两人交往多，看到了自然要打招呼的，许禾也不等她过来，径直走过去，带着安抚意味的拉着她的胳膊，“这是要去看文秀？” 吴慧云点头，知道许禾是在安慰她，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看看文秀准备好了没有，这从大早上我就开始忙里忙外的待客，还没来得及看呢，我婆婆在那里陪了一会儿，也去招待家里的老亲戚了。现在应该只有喜娘陪着，我不太放心。” “好歹叫我一声姨，如今这孩子要出嫁了，我也该去看看。”许禾也不等吴慧云拒绝，跟着她就往孙文秀的房间去。 事实上，吴慧云也没打算拒绝，她和继女文秀的关系比之前更不如了，现在真是相顾无言，许禾去了好歹有个缓冲，陪着说说话也好。 孙文秀这里不止喜娘陪着，还有两个葫芦巷子里的女孩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许禾也认识，一个叫陈燕妮，是开杂货铺的陈家的女孩儿，另一个叫苗翠玲的，家里是开蔬果铺子的。曹操再坏也有三五好友呢，何况孙文秀只是糊涂，多恶毒多坏根本谈不上，有几个闺中好友再正常不过了。 都说成亲那天是女孩子最美的时候，许禾虽然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平日里小家碧玉的文秀，今日打扮起来，颜值上却是提升了不少，在嫁衣的映衬下，真应了那句，红颜新妆比花艳。 许是定亲了，认为自己长大懂事了，孙文秀看到许禾进来，竟然红着脸，带着新嫁娘的羞涩，笑着和她见礼：“许姨，好久没看到您了，近来可安康？” “是有段时间不见了，我都好着呢，劳你记挂了。前段时间我家小瑜还惦记着说要来找你问问女红上的事情，没想到你这突然就要成婚了。小瑜今天也跟着来了，怕你忙，都不敢来打扰你，自己找她的小伙伴去玩了。”许禾语气温和的和她说着话，心里却着实有些惊讶，以往她还在葫芦巷子住着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她与吴慧云交好，这孩子虽不至于对她失礼，但也冷淡的很，没想到这要成亲了，态度竟像换了一个人。 不过看她对她继母一如往常的样子，就知道人还是这个人，就是不知道这改变是因为什么。 不等许禾猜测，孙文秀自己就藏不住话，满脸的甜蜜，“表哥说，等成婚后，也住到若水巷那边去，方便他求学，到时候，我去找小瑜妹妹玩。” 她和表哥对若水巷其他人都不熟悉，有认识的人带着，也能更快和街坊们打好关系。再说，许姨虽然和她继母交好，但对她也没有不好，宋瑜和宋瑾这两个孩子也都好相处。她不应该为了抵抗继母，就将所有人推开，就像表哥说的，这只能亲者痛仇者快，自己吃亏罢了。 许禾：“……那挺好的。” 就钱家那样子，一大家子不分家挤在一个院里头，还能在若水巷买房子？那买了算谁的？算谁的，一家子都要闹翻天。哦，可能是租房？不过，孙文秀嫁的是钱家的长孙，世人重视长子长孙，钱家有这么开明，愿意将成亲的长孙分出来？许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这姑娘以后的日子说不得还能过，她也只能祝愿这孩子的想法成真吧。 不过，看到吴慧云没有半点好转的脸色，就知道这话大概是少年郎骗女孩的鬼话。 许禾陪着吴慧云待在孙文秀这里，又有陈燕妮和苗翠玲两个机灵的女孩子插科打诨，喜娘也是个会看眼色的，几个人七聊八聊的，场面倒是不尴尬。 没过多久，外面突然喧闹起来，鼓乐声越来越大，不用去看也知道，该是迎亲的队伍快过来了。房里所有人都知道，孙文秀脸上的笑容越来甜，吴慧云总算调节好了心情，率先站了起来，“我看迎亲的人来了，我先出去照应一下，麻烦喜娘在这里陪着我家文秀。燕妮，翠玲可以出去看看热闹，说不定还能得个花红利市呢。” 陈燕妮和苗翠玲也都只是小女孩，爱热闹，一听还有利市拿，眼睛都亮了，齐齐点头，“婶娘先去忙吧，我们再陪文秀一会儿，等会儿就去看迎亲。” 许禾跟着孙文秀出来，就看见大概是孙家这边的亲戚，正在找人，许禾一看她忙，就赶紧说：“你先去忙你自己的，我去看看这迎亲的热闹去，不用管我。” 吴慧云要忙的事情确实很多，也顾不上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就跟着孙家的亲戚走了。 许禾在院子里没有看到自己两个孩子，猜测他们两个应该在外面，自己就直接出门去了。刚出门，孙家的大门就被两个没见过的少年关上了，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波人，有许禾眼熟的葫芦巷子的年轻人，也有一些没见过的，应该是孙家这边的族人。这些人连成一排，挤在台阶上，将迎亲的队伍挡在了巷子的过道上。 等到钱大郎慢吞吞的从马上下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新郎官得念诗！”其他人也都开始跟着起哄。 许禾其实见过这个钱家的长孙钱大郎几次，是个五官端正，还算清秀的少年，性格方面，也只听吴慧云念叨过两次，说是脾气好，但太温吞了，什么都听他娘的话，似乎是有点妈宝男的潜质。今日看着，穿着新郎官衣服的钱大郎，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很有几分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何处春深好，春深娶妇家。两行笼里烛，一树扇间花。宾拜登华席，亲迎障幰车。催妆诗未了，星斗渐倾斜。”钱大郎作为钱家的长孙，也是上过私塾读过书的，虽然至今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但背首诗还不至于被难倒。 巷子里真会作诗的也不多，孙家目前最高成就就是孙举人，其他人文采也没有多出众，钱大郎背了诗，大家也不再用这个刁难。反而默契十足的喊起来：“若想进门娶新妇，花红利市多多赏！” 花红利市就是红包，这也是迎亲时候的默认规矩了，给拦门的人开门钱，才能顺利接到新娘子。钱家自然也有准备，新郎这边的媒人、傧相都帮着，一边发红包，一边撒糖果豆子这些，引得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争抢，一路挤挤挨挨的，总算是挤进了孙家的大门。 到这里还没结束，新娘子的闺房外还有一道拦路虎呢，孙家族内的堂姐妹，还有孙文秀的闺中好友，都拦着门。许禾看到一个皮肤有些黑，看着像是已经成婚的年轻妇人，笑着说了一句：“钱大郎，想娶我妹子，可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钱大郎赶紧拱手见礼：“堂姐只管问！” 那年轻妇人笑容满面，问出的话却实在是抓到了重点，“你说，往后，我妹子和家中婆婆小姑子发生争执，你帮谁？” 许禾猜想，这位孙家的堂姐与文秀的关系应该比较近，也了解钱家的家风和钱大郎的性子，这才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不过钱大郎并没有体会到她的好意，支支吾吾半天，才在傧相的提示下，说了句：“万事皆有理，我帮理不偏私。”还自以为聪明的补充了一句，“再说，表妹心地善良，对待家中父母孝敬有加，对待家中弟妹，也是多有照顾，哪里会有争执，堂姐这话，问的着实不该。” 只见孙家已经成婚的女孩儿脸色都变了，就是没有成亲的姑娘也觉得钱大郎这话有问题，钱大郎旁边的傧相和媒人，也一副牙疼的样子，唯独钱大郎本人，根本没觉得自己的话哪里不对，一副坦荡的样子，看的许禾捂脸。 因为钱大郎的话，这次拦门倒是简单了很多，女孩们拿了红包，没有再多加阻拦，实在是不想跟傻子多计较。 新郎在媒人的陪伴下，新娘在喜娘的搀扶下，齐齐转移阵地来到了堂屋里，孙家老太太，孙举人还有吴慧云都已经坐在那里。钱大郎和孙文秀齐齐上前叩拜，说了一通叩谢父母养育之恩，女儿不孝，无以报答的场面话。 孙举人脸色难看得很，深吸了两口气，才缓缓说了句：“愿我儿长乐无忧。”不是孝顺公婆，服从夫婿这样的套话，就知道孙举人对女儿再失望，也是希望她过得好的，就是不知道孙文秀能不能体会到她爹的好意了。 吴慧云是继母，这婚事又是这么回事，自然不会做出什么难看的事情来，紧跟着孙举人说了一句：“愿我儿富贵百秋。” 这又是没有烦恼，又是富贵的，祝愿都是好的，新郎新娘齐齐谢过，这才分别在媒婆和喜娘的引导下，转身出去。 孙举人这个亲爹，情感丰富，虽不至于哭出来，但许禾也看到他眼眶都红了。就是一提起自家表哥就甜甜蜜蜜的孙文秀，在上花轿的那一刻，脸上也不由得带了惊慌。似乎终于明白，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只是孙家女，而是钱家妇。明明一直想要离开家里，远离继母，可真到了这一刻，心里却慌了，万千思绪都涌了上来，离开家，嫁到外家，真的是对的吗？舅母变婆婆，还会对她像以往那般好嘛？表哥呢，又真的能够做她的依靠吗？ 这些问题已经无人可以回答孙文秀了，她只能压下这些想法，劝自己，一切都会更好。 好不好的，许禾是不知道了，迎亲队伍迎走了新娘，许禾这些孙家的街坊，却不会跟着去，孙家自有宴席招待他们这边的亲朋好友，也只有孙家族里一些关系比较近的同辈之人跟着送亲去。 钱家的情况许禾不清楚，孙家这边的宴席还是挺热闹的，孙家如今不缺这些钱，席面办的很丰盛，味道也好。孙举人要陪他的同窗好友，吴慧云也要忙着招待家里的亲戚，许禾带着孩子跟着陈嫂子这些葫芦巷子的主妇们坐一桌，都是熟人，也不用假客气，吃饭的氛围还是很愉快的。 这时候迎亲宴都近黄昏了，等许禾吃饱喝足，天色已经不早，离开前，许禾又去看了吴慧云，吴慧云忙了一整天都没停歇，脸上的疲惫都没办法遮掩，看到许禾过来，拉着她的手，“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人性子就是这样，明知道别人只是说闲话，自己就是放不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夫君已经说了，等到文秀回门，一家子就准备出发去京都了，这些闲话，等闲我也在听不到了。” 许禾拍拍她的手：“你能想得开最好，文秀那里，我虽说不会专门盯着，但好歹这孩子喊我一声姨，若真有什么事情上门来，能搭把手的，肯定会搭把手。你们确定好出发的日子，就打发人来告诉我，到时候我去给你送行。”时间确实不早了，许禾也不多说，“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歇会儿，有什么事情过后再处理也不晚。” 吴慧云点头，没有多留她，一个是实在是累了，再一个，她今天忙了一天，将儿子托给了她亲娘和嫂子，现在也要去看看，“行，等空闲了，我再去找你。” 从孙家出来，天已经半黑了，隔壁许老四都已经回来了，他和孙家交往不多，主要是家里没个女人，和吴慧云就没办法多打交道，至于孙举人，那更不是一路人。不过因为如今两家住得近，许老四还是给人家孩子送了添妆礼的，也没劳烦许禾帮忙，直接给了陈嫂子帮着一起拿过去的，只不过没有整天待在这里，就是宴客的时候回来吃了席面。 不放心妹妹和外甥，许老四将从宴席上打包的饭菜给了刚回家的许岭，吩咐：“你给阿崇送去，我送你姑姑和表弟表妹回家。” 也不等许禾拒绝或者答应，就自己拉着他两个外甥，往外走去，许禾无奈，要送就送吧。 第79章 苗二奶奶 路上，许老四跟许禾说道：“我看孙家这亲事，不太成。” 许禾是知道许老四与孙家的交往不多的，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四哥这话怎么说的？” 许老四最近常在外面跑，铺子里有许岭和许崇守着，他偶尔过去看一眼就行，跑多了，认识的人就多了，最近认识了一个专门跑乡下卖东西的李姓货郎。许老四正对跑商这事情好奇呢，觉得这走街串巷的货郎虽然跟南北往来的商队没办法比，但不都是卖货嘛，总有相似的地方。于是头脑一热，就跟着人家货郎一起行动了。好在也知道不能砸人家李货郎的生意，他只拿了自家铺子里的货物去卖，但是乡下人家，自己养鸡养鸭的不少，再说了，舍得买肉吃的也不多，生意是没做成两单，但却听了不少的乡村趣事。 “那钱家本家就在离棠州城不远的高钱村，这村子住的不是姓钱的就是姓高的人家，钱家在那里也算是大户。说是老祖宗也是读书人，在这里安家的时候，也置办了不少的田地，供养后代子孙读书也是足够的。哪里知道这后辈没出息，祖业都败的差不多了，说是读书人，结果家里养了一堆手不能提的老爷少爷，却连个秀才能没有。”许老四将自己听到的事迹当做谈资说给妹妹和两个满脸好奇的外甥听，“我和李货郎跑了几次高钱村，尤其是李货郎，他跑得多，和村子里不少人都熟悉了，说起话来也随意。这钱家在村子里的口碑不好，男人没有担当，女人仗着家里是读书人家，很有几分看不起村里其他人的样子。我听那村子里的妇人说，钱大郎的祖母，是个很有心机手段的老太太，家里几个儿媳，在她面前，那是服服帖帖的，说是这几个儿媳背后都盼着老太太早点去陪地下的大姑子呢。你说，孙家这姑娘，就是钱家大姑子的女儿，这老太太对儿媳不好，那这儿媳还不有样学样，对着新进门的孙媳，又能有多好。”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虚，许老四又将自己听到的钱家的一些是非说了出来，以证明自己并非胡说。像什么，钱家的小儿媳，爱贪小便宜，手脚还不干净，以前不知道她的性格，村里不少人家被顺走了不少东西，如今只要看到这人往家里来，都要将好东西给收起来的。再有钱家的老二，看着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却迷上了赌钱，虽说没有往赌坊里钻，但经常聚集一群混子赌钱耍，气得他媳妇天天喊着和离。 还有钱家的老大，竟是和村里某个俏寡妇不清不楚。而钱老大的媳妇，也就是钱大郎的亲娘，知道后，出手那叫一个又狠又快。直接抓破了两人密会，将俏寡妇扒了衣裳，好多人都看见了。出了这事儿，那俏寡妇的娘家脸上过不去，撑不起腰，夫家也不愿意再养着她，婆家娘家合着一起，直接将人远嫁到山里去了。 说完许老四才反应过来，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事情，挠了挠脸，看着宋瑜和宋瑾两个孩子干净的大眼睛，不好意思的憨笑着，“刚才舅舅说的这些，都是胡说的，你们两就当没听见。” 这掩耳盗铃的，许禾看了都想笑，摇了摇头，“得了，这些事情不管真假，孙举人作为钱家的女婿，只会更清楚。既然将女儿嫁过去了，我看他也不像是要和女儿断亲的样子，自然会想法子压制钱家人。咱们这些外人，半路听来的是非，当个闲话听了就行了，也管不着人家怎么过的。” “是这个理，我看你和孙家的举人太太关系好，但这事儿咱们外人实在掺和不着，”许老四就是典型的小家主人思想，只要顾好自己的家庭就行，其他的，帮亲戚朋友可以，但绝不多管闲事。 许禾也没想掺和孙家的事情，她最多也就是安慰一下吴慧云而已，她又不是圣母，文秀也不是她的女儿或者亲戚，好与不好的，暂且轮不到她说话呢。 孙家这边的亲事过了两天，苗家这边的新孙子的百日宴就到了，宋瑜和宋瑾都要读书，许禾也没让孩子请假，直接带着金管家出门了。 苗家住在棠州北城这边，这里也是很多棠州大商户聚居的地方，靠近主街，就觉得异常热闹繁华，等到了居民住宅，又觉得和东西两边不一样，房屋更加宽阔精致。 苗家在棠州虽然只是中等人家，但一家人居住的地方却不小，中轴线上五进的院子，东西两边也带了跨院，有个大花园子，亭台楼阁，色色不缺。 家里的仆从也多，但家中主人管家能力强，仆从多而不乱。许禾带着金管家拿着帖子上了门，招待她的就是苗家的太太，也就是这次宴席主角的祖母。 苗太太并非只专注家中内务的管家婆角色，反而因为本人能力出色，和丈夫一起经营家中产业，做得有声有色，在外颇有几分女诸葛的名声。许禾谈生意的时候，也更多地是同苗太太来往，这不，两人一见面，苗太太就热情的迎了上来，“许娘子来了，怎么不带着你家的孩子？上次见了你家的小姑娘小郎君，我都羡慕坏了，聪慧有礼，我都想让我家大儿媳好好跟你学学怎么教孩子呢！” 金管家提着礼物，另有仆从带着他安置，许禾就着苗太太伸过来的手挽着她，笑着寒暄，“孩子今日读书，学塾没有放假，我便自己过来了。两个小娃娃，哪里当得这么夸奖，我看贵府的大奶奶就是少有的贤惠人，我向她请教才是正理。” 生意上的往来，说的多是些好听的场面话，你来我往的，说几句就停歇了。苗太太还要继续去招呼其他上门的客人，将许禾送到二儿媳身边，让二儿媳帮忙招待一下。 许禾与苗家的二儿媳只打过一个照面，知道她是张家的庶女，就是棠州闻名的张家染坊，这张家是棠州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即便是庶女，底气也并非一般小户人家的姑娘能比。 “往日只听婆婆说起与许娘子做生意的事情，如今见到真人，才觉得闻名不如见面呢！”这位出身张家的苗二奶奶很是热情，这位长得也好看，娇小玲珑的身段，一双大眼睛，笑起来还有酒窝，是个十足的甜姐儿。 饶是许禾对这种商业吹捧已经免疫，看到苗二奶奶那张脸，也不由得心情畅快起来，“苗太太人体贴，她嘴里啊，就没有不好的人。见到二奶奶，我才是大吃一惊呢，苗太太眼光好，选儿媳都比别人家出色。” 苗二奶奶眉开眼笑，只觉得这人实在是会说话，“我看许娘子也没比我大多少，也别二奶奶的叫我了，我闺名丹琼，许娘子叫我丹琼就好了。” 许禾虽然觉得这位对她的态度有点热情过头，但想着两人过往确实没什么直接的交集，张家不缺钱，她也没什么让人惦记的，便也顺水推舟应了下来，看看这位打的什么主意，“丹琼，是个好名字，人如其名。” 张丹琼也喜欢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父亲取的名字，我也喜欢。”张丹琼的父亲，是张家的大爷，祖父便是张家那位非常有能为的老爷子，“许娘子怕是觉得我这人活泼过了头，其实说来，我是有一桩生意想与许娘子合作。” 张丹琼虽然出身张家，张家可以说是棠州首富，并不缺钱。但张家人多，嫡出庶出的，嫡脉旁支的，越是大家族，家族联系就越紧密，人口多，每个人能分到的就有限。她一个庶女，虽然在家还算得宠，但上有嫡母嫡出的兄弟姐妹，一旁同为庶出的兄弟姐妹也不少，轮到她出嫁的时候，嫁妆不算少，但也没有别人想得那么多。嫁到了苗家，丈夫是老二，以后肯定是要分家的，嫂子出身陆家，陆家与张家门户相当，她也无意与大哥大嫂争家产，想要日后分家了过得更好，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经营了。 虽然不知道张丹琼为何想与她做生意，但许禾并没有直接拒绝，若真是合法赚钱的生意，她没有理由不做，“这还真让我好奇了，想与你合作做生意的人，我想肯定是不少的，怎么偏偏找了我？” “我这生意还真的非许娘子不可。”张丹琼眼波流转，很有几分巧笑嫣然的样子，解释道：“我出嫁的时候，我父亲给我陪嫁了一个小庄子，庄子不大，但有一个好处，便是庄子里有个天然的温泉，离棠州也不算太远。我一直都在想如何经营这庄子呢，若只是靠着庄子里那点田地山林赚个几贯钱，说出来也不怕人笑，我是看不上的。但是想要赚更多的钱，又该怎么经营呢？” “想来想去，我便想着，同陆家的百花园一样，我将庄子改建一下，专门用来接待女客。一个可以泡温泉，对女人来说，还是很受欢迎的。另一个，我便想到了许娘子做的那些胭脂水粉。”张丹琼指了指自己的脸蛋，语气满是赞赏，“我如今用的脂粉面膏，都是许娘子的工坊做出来的，虽说价格高，但效果是真的很不错。棠州的有钱人家不少，愿意花钱消遣的妇人更是多，所以我想着，我提供场地，许娘子的工坊那边，能不能做出新的脂粉脂膏，专门提供给我的温泉庄子这边的，只有来庄子花了钱的客人才能够享用。甚至可以找一些会按摩，会装扮的妇人来服侍，这价格上，完全可以定的高一点，赚头肯定不少。许娘子觉得这门生意能不能做？” 这不就是初级的美容院嘛，许禾觉得这生意其实是能做的，甚至做好了，钱绝对不少赚的。这么一下想，心里就有七分的意动了，还不待许禾回话，周围坐着的另一位妇人，苗家的三奶奶出声了，“我说你们两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半天话了，二嫂，你也不介绍介绍。” 张丹琼也看出许禾有些心动，便低声说了句：“咱们过后再谈，许娘子可以多想想，等忙完我侄子的百岁宴，我去找许娘子说说话。”同许禾交待完，张丹琼这才扬起笑脸，对着这位进门不久的三弟妹说道：“这是伊人妆的东家许娘子，我们两聊的都是生意经，看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又不爱听这些，这才没打搅你们聊天呢。” 苗家这位三奶奶是秀才家的姑娘，跟着家里的父兄读了书，性子有些清高，还真有点只爱书香不理铜臭的模样。听张丹琼说他们在谈生意，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不过听到许禾是伊人妆的许娘子，倒是又有了两分兴趣。毕竟如今伊人妆的胭脂水粉，在棠州的女人心中绝对是排第一位的，就是爱读书的姑娘，也不代表不爱漂亮，“竟是伊人妆的东家，我们可是久仰了，伊人妆的胭脂水粉，我们都爱用呢。” 也不等许禾和张丹琼再说什么，这一群成了亲没成亲的年轻女孩，就又开始谈起了胭脂水粉，衣裳首饰，气氛又热闹起来。张丹琼对着许禾耸耸肩，这位三弟妹就这么个烂漫的性格，她也习惯了，“时间也不早了，让她们自己聊着，咱们两先去入席。” 许禾也想和张丹琼再聊聊生意上的事情，便跟着她先去入席了。席间热闹，说话有时候都听不见，其实也不是好谈生意的地方，许禾便放下这个话题，反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谈成的，只当自己是纯来做客的，认认真真品尝起苗家的宴席来。 苗家虽说比不得张家，但论财富，远非孙家能比，从宴席的菜色上，也可见一斑。食材的选用也高档不少，很多许禾只在书上见过的菜色，今儿个倒是真正吃上了，能在古人食谱上流传千古的，味道自己有独特之处。总的来说，这一次宴会，许禾完全没有白来，既给自己找到了一桩潜在的生意，又品尝了以前没吃过的美食。觉得味道不错的，许禾都在心里记了下来，打算回家让方嫂子和郑三梅也试一试，若能做出来，也给家里的孩子尝一尝。 苗家的宴会告一段落，许禾还没有等到张丹琼来找她，孙家这边就已经准备好出发去京都了，接到消息的许禾，一大早起来，就让厨房做了不少合适带在路上吃的食物，味道好又能存放，方嫂子做的坛子菜，郑三梅做的肉鲊，还有最近厨房新研究的肉酱等等。 从棠州到京都，走水路更方便，但回路停靠没有那么及时，所以物资供应商就没那么方便了，许禾想着多带一些食物，供应不及的时候，也能应急一下。 去孙家送行的时候，许禾没有带宋瑜宋瑾，只带了尤树安，让他帮忙扛东西，到的时候，孙文秀和钱大郎也到了，除了他们，还有巷子里其他街坊，都是知道孙家要去京都，过来送行的。 许禾特地看了孙文秀，这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成亲了，真有长进了，脸上除了不舍，倒是看不出什么来。许禾也没有多待，将东西留给吴慧云，叮嘱了几句出行注意安全，就离开了。剩下的时间，还是留给他们自家人多说说话才是，毕竟这一走，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聚了。 第80章 张丹琼上门 送走了孙家人，许禾这里才迎来了苗家二奶奶张丹琼，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因为正好休假，张丹琼将自己的女儿带了过来。 张丹琼的女儿是苗家排行第二的姑娘，今年才七岁，小名阿鹤，上面有一个苗家长媳所出的大姑娘，已经十三岁了。阿鹤长相似母，小小巧巧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在她母亲的示意下，给许禾见礼，“许家姨母安康！” 有些胖嘟嘟的身子福礼时，格外可爱，许禾的心一下子就被这萌娃给放倒了，第一次见面也不好意思去捏小姑娘的脸蛋，只能脱下手上今早刚带的手镯，往小姑娘手上套，“你家的小姑娘，长得可真好。” “这孩子看着机灵，实则腼腆的很，完全不像我。”张丹琼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一直牵着女儿，满脸的笑容，可见心中还是为女儿的好相貌感到自豪的，“收了礼物，要怎么说？” 阿鹤显然被她母亲教育的很好，一听这话，就甜甜的笑着说：“谢许姨母的礼物。” 许禾趁机轻轻捏了捏阿鹤的小脸蛋，一脸姨母笑，“真乖！” 张丹琼也看出许禾是真心喜欢自家女儿，脸上的表情就更真诚了几分，“我家阿鹤出生时是早产，一生下来就病恹恹的，家公见了怜惜，便给取了‘阿鹤’这个小字，希望她能健康长寿。”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这么一看，我家阿鹤与许娘子还真有几分缘分，阿禾，阿鹤，听起来可真像！” “你这么一说，我也才想起来，那还真是缘分。”许禾假装才反应过来，很是捧场的样子，“我看阿鹤现在的样子，身子应该大好了？” “好在家里不缺看大夫养身体的钱，这么几年下来，总算是养好了，不然，我都不敢带她出来。”张丹琼也没有在名字上多纠结，笑着点头，又往正厅外面看了一眼，疑惑，“今日旬休，怎么没有见到你家两个孩子？我还想着让我们阿鹤同你家小姑娘一起玩耍，也带带她的性子，姑娘家文静是好，可这太过腼腆，当娘的就要操心了。” 许禾知道张丹琼找她是有正事要说，也没有推辞，“我家阿瑜在花园里带着她的同窗好友们玩耍呢，这会儿不是在投壶，便是踢毽子。咱们两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带着你和阿鹤过去，让她们带阿鹤玩，都是聪慧懂礼的姑娘，没什么不放心的。” 张丹琼抚掌，欣然同意，“那自然是好。” 许禾就带着张丹琼母女去花园了，果然不出许禾所料，宋瑜正和程知微、章慧心还有蒋家姐妹，金斯美几个女孩子玩投壶呢，许禾到的时候，性格最活泼的蒋可馨正喊着：“不行，斯美的手脚太利索了，这个分队不公平，咱们得重新分！” 六个女孩子，刚好分了队，宋瑜带着金斯美，加上蒋可盈三人一队，宋瑜和金斯美平日里都少不了运动，眼尖手快的，玩投壶一直都很擅长。就算是蒋可盈这个平日比较安静的美女，也因为性格沉稳擅长观察，在投壶的时候也能玩出不错的成绩。反观另一边，蒋可馨这姑娘属于那种人菜瘾大的，喊得越大声，成绩越差劲。程知微和章慧心虽然不是书呆子性格，但奈何两人实在是没有运动细胞，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现在是彻底没了胜负欲。蒋可馨喊着要换队友，两人也觉得可有可无。 宋瑜这孩子不是独裁的性格，见其他几位姐姐都没有反对，便打算按照可馨的想法，重新选队友。刚想说话，就见到她娘带着一个好看的妇人过来，哦，还有一个小姑娘，差点因为身高没看到，宋瑜不知道这两位是谁，只能先出声喊了一声：“娘。” 其他几个姑娘也才纷纷注意到来人，都转身和许禾打招呼，许禾也没让小姑娘们猜，直接介绍：“这是我的一位好友，你们叫她张姨母就好了，”等女孩们和张丹琼母子互相见礼完成，许禾才继续说道“这是她家的小姑娘，叫阿鹤，松鹤延年的鹤。我和你们张姨母有事情商谈，你们带着阿鹤玩一会儿，行不行？” 阿鹤本身就比在场的其他女孩子小，她本人又长得小巧玲珑，看上去比宋瑜都要小好几岁，又萌又漂亮，而且看着也乖巧讨喜，女孩们自然不排斥，宋瑜作为小主人，积极的向张丹琼保证：“张姨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鹤的。” 程知微作为年纪最大的女孩，也带头附和：“是啊，阿鹤看着就很乖，我们会好好带她玩的，许姨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张丹琼看着几个女孩子，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心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和阿鹤叮嘱了两句，就跟着许禾离开了。 阿鹤在家时，与长房的大姑娘年龄差的有点大，等她懂事了，大姐都要说亲了，根本没时间和她这个小堂妹玩。张家倒是有不少同龄人，奈何张家人事复杂，张丹琼根本不放心女儿跟着张家的孩子。又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她娘不放心，看她看得紧，导致也没什么手帕交。所以阿鹤一直想要和别人交朋友一起玩闹，见宋瑜她们答应带着她玩耍，心里开心得很，但看着她娘离开，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又有点慌。 宋瑜从小玩伴就多，对小女孩的心思很了解，看出了阿鹤的慌张，声音软软的安慰她：“阿鹤别怕，我们就在这里玩，我娘和张姨母在正厅，离得不远，你想你娘的话，随时都可以去找她。我看你的年纪比我们都小，你就叫我小瑜姐姐吧。” 阿鹤在宋瑜的安抚下，心里放松了很多，属于小孩子的好奇又冒了出来，“小瑜姐姐，是小金鱼吗？” 蒋可馨率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小金鱼！”蒋可馨逗阿鹤，“可不就是小鱼！” 阿鹤只觉得这位小姐姐笑得好欢快，虽然没有感受到恶意，但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得红了脸。 蒋可盈伸手轻推她，拉过阿鹤，温声解释：“是怀握瑾瑜的瑜。” 程知微也笑骂，“你个泼丫头，小孩子也欺负！” 蒋可馨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和阿鹤道歉，心大的很，章慧心看了都无奈，只得出声将话题拉回来，“不是说了要重新分队伍嘛，赶紧的！” 宋瑜对着蒋可馨哼哼两声，“臭可馨，你给我等着！” 女孩儿们相处融洽，许禾这边和张丹琼谈的也不错，那天知道许禾对自己的主意有兴趣之后，张丹琼又仔仔细细的思量了好几天，这一会来找许禾谈这桩生意，也就更细致了。 “我的安排是有些多，花费也会比之前更甚，但我相信，若真做好了，这桩生意带来的利益，绝对远超咱们花费的那些钱。甚至不仅仅是银钱上的收入，能来咱们温泉庄子的，至少也是商户家有钱妇人，这些人或许不管外头的生意经营，但却有她们自己的消息来源。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一个及时的消息，有时候带来的收益是很可观的。” 听了张丹琼的安排，许禾也清楚了，这人不仅是想让她给温泉庄子提供脂粉脂膏，也是想找另外的投资。张丹琼虽出身张家，但作为庶女，她的嫁妆多的有限。作为将来必定要分出来的苗家二房，她也不想在银钱上和苗家其他人有太多瓜葛，尤其是这温泉庄子是她的嫁妆，哪怕是和外人合作，也要保持自己嫁妆在婆家的独立性。而许禾，手里攥着好方子，这是温泉庄子的核心之一，本身不缺钱，又有其他生意要顾着，对于温泉庄子的管理权就不会太强势，绝对是上好的投资人。 许禾没有急着答应，将张丹琼刚刚说的计划，又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确认这人确实是在用心的做这桩生意，考虑的也算全面了，这才开口回复：“我觉得我们两合作是没有问题的，但在温泉庄子的经营上，我觉得还可以再细化一下。” 许禾前世也经常去美容院做项目，去的多了，对美容院的经营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她回忆前世那些美容院是如何经营的，又结合了当下的情况，和张丹琼一一细说。 温泉庄子，其实也可以说是温泉美容院，提供泡温泉和美容两项主要的服务，而在主项目之下，又可以细分更多地小项目。比如，温泉的分类，许禾向张丹琼仔细的询问这温泉的情况，“是只有那一处有，还是可以将温泉水引到庄子其他地方？” 得到张丹琼的肯定回答后，许禾将自己知道的温泉分类告诉了她，像什么私人温泉，混合温泉，还有什么玫瑰温泉，牛奶温泉、中药温泉等等这些。可以根据客人的需求制定来安排。 而美容项目，分类就更杂了。其实现在就有专业的按摩师，甚至朝廷还有按摩博士的职位。这按摩师虽然少，但以张丹琼的人脉，也不是找不到。而且这按摩师也是可以培养的，这还能发展出另一项生意来，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情了。 就说这美容项目，按摩是一种，脸部护肤，身体护肤也是一种。而脸部护肤还可以分得更细，眼部祛皱、面部刮痧、面部深层清洁、美白等等。还有其他的，比如美甲、瘦身这些，也是可以提供的。脱毛倒是没提，世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不知道介不介意身体脱毛。不过没关系，少了这个也不要紧。 许禾越说越起劲，听得张丹琼眼睛也是越来越亮。她果然是好眼光，一眼就看中了这位许娘子做合作伙伴，不说伊人妆能拿出好东西，就说许娘子刚才给她提议，就是难得的金玉良言了，就凭这些建议，张丹琼都愿意在干股上再做一些让步！ 许禾有前世的经验，张丹琼也不是普通人，出身棠州首富张家，见过的好东西，享受过的好服务，那是大多人都见不到的，慢慢地也能跟上许禾的思路，两个人越聊越投机，直到厨房那边让刘婶过来问话，许禾才惊醒，“时间竟然这么晚了？” 张丹琼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疲倦的和人家聊了一个下午，笑着感叹：“咱两可真能说上一句废寝忘食，我这会儿才觉得口渴了，竟是一下午都忘记喝茶了。” 这对许禾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自从来到这里，张丹琼可以说是第一个和她在做生意的观念上非常契合的人，导致这一聊开就管不住嘴了，自我调侃道：“可见咱两都是俗人，说起赚钱的事情，就来劲了！”又挽留她：“都这个时候了，家里厨房肯定都备好饭菜了，你和阿鹤就在我这里吃晚饭，吃完，我再让人送你们母女回去。” 张丹琼见时间确实不早了，苗家的规矩是过时不饭，回去再让家里的厨房准备，又得等好一会儿，她能等，阿鹤可不行。索性她这个人性格爽快，也不觉得在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家中吃饭有什么问题。 虽说与许娘子才见过几次，但张丹琼已经视她为友，加之未来两人回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就更不用假客气了，“那我刚好尝尝你家厨房的饭菜！吃完饭也不用你的人送我，我来的时候是坐了家里的马车的，我那丫头和车夫都在门房那边等着呢，倒是劳你让人给他两安排一下吃食。” 许禾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也用不着她亲自安排，家里招待客人以及客人带来的仆从是有专门的规矩的，张丹琼带来的车夫和丫鬟虽然在门房那边待着，但也没受什么累，有吃有喝，舒服着呢。 家里有客人，宋瑜宋瑾自然要陪着吃饭，一下午，阿鹤已经和宋瑜混熟了，宋瑜自小当姐姐照顾弟弟，遇到了比弟弟更乖的阿鹤，照顾起来就更得心应手了，连张丹琼都感叹自己都插不上手。 许禾知道她家小瑜姑娘从小就有一股长姐风范，就算和比她大的程知微章慧心在一起，也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被姐姐们照顾，反而在小团队里隐隐有了中心地位，还真是天生的领袖性格，喜欢照顾弱小。许禾看了一眼，也就不管了。 而宋瑾却是最别扭的，他和姐姐往常最亲密，虽然姐姐动不动就教训他，但现在他姐姐尽顾着照看这个新来的小胖妹，不理他了，他又不舒服了。不敢在明面上失礼，只能心里哼哼，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反正是一餐饭，吃的各有心思！ 第81章 是考察也是游玩 张丹琼想要经营好自己的嫁妆，是真心诚意的将温泉庄子当做一份事业来做的，从许禾那里得到灵感后，她回家又闭关了两天，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文采，写下了一份感动到了自己的计划书。 写完后，她又慎重的将这份计划书给了自己的丈夫苗二郎看，一副不在意的口吻，“整天在家也是闲着，便想着找点事儿做。想起来陪家里有个温泉庄子，平日里家里人忙，也没时间去玩，我想倒不如收拾了拿出去经营，也赚点脂粉钱。怎么经营，我将一些想法随便写了下来，你就帮我看看吧。” 还没看这计划书上写了什么，苗二郎就在心里暗笑，他这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点娇，女儿都这么大了，自己还和做姑娘那会儿一样。要真不在意，哪里会花这么些时间去思考安排，还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这么多，不过是要面子罢了，在他这个丈夫面前都得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也不戳破妻子的假装，以免娇妻变河东狮，清了清嗓子，状似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还真看进了心里，苗二郎自从十五岁知道自己没有科举天赋后，就跟着他爹外出跑生意，论眼光，即使比不上那些个老商，也是不差的。而妻子张丹琼拿出来的这份计划书，以苗二郎的眼光来看，还真是个不错的生意，心里不由得思量起来，“你这生意前期还是需要投一些钱进去的吧？庄子的改造不算是小工程，若是你手里不方便，我倒是可以给你投一些钱。” 夫妻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张丹琼一听丈夫这话，就知道，他本人是看好这生意的，顿时喜笑颜开，快速的从丈夫手中抽回她写的那一沓东西，斜眼瞥他，“想得倒美，我像是缺这么点钱的人吗？再说了，我还找了个好伙伴呢。” “你是说伊人妆的许娘子吧，”妻子这些天早出晚归的，还带着着女儿，回来就絮絮叨叨许娘子长许娘子短，就连女儿阿鹤口中都是这个姐姐那个姐姐的，苗二郎自然知道他家妻女和那位许娘子多有来往，“我看你上面写的那些个给女人敷面按摩的，需要用到养肤的膏子，确实离不开许娘子那边的帮助。你这回确实是找了个好伙伴，这位许娘子在做生意上，还是很不错的，人也十分有原则，父亲对她也多有赞赏。” 张丹琼不是无理取闹只知道嫉妒的妇人，对于丈夫欣赏另一个女人并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自己也十分赞同，“确实如此，以往我和许娘子没有真正见面说话的时候，只以为是个十分会做胭脂水粉的匠人。直到这段时间与她本人相交，才知道是自己见识浅薄了，人家许娘子懂得的东西可多了，倒是我，还担心自己跟不上人家说的话呢。她家的两个孩子，也教育得极好，不管男孩女孩，都正经跟着先生在读书，见到客人也都大方有礼，反倒是我们家阿鹤，养的有些娇气了。” 苗二郎就不爱听了，“我家阿鹤那里娇气，乖巧又机灵，往日不过是因为身体不好，才多加疼爱了几分，那也是我们家阿鹤值得疼，从不恃宠而骄！” 张丹琼转头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是当娘的随便说了句，这么激动做什么，显得她好像是个后娘一样，懒得跟这个傻爹说话，敷衍道：“好啦好啦，我说错话了，人家的孩子再好，也不是咱们家阿鹤。你有事先去忙吧，我也要忙了，过两天我请了许娘子带家眷好友去我那温泉庄子玩耍，也是实地考察一下，怎么改造，还需要好好看看呢。” 苗二郎这才罢休，眼见妻子要离开，又想起来叮嘱：“你请了许娘子，咱家大嫂和三弟妹也别忘请，她们去不去是一会儿，咱们先把事情做在前头，也不落人话柄。” 张丹琼身都不转的挥挥手，“放心吧，我还能忘记这事儿？” 许禾这一世还真没有泡过温泉，宋瑜宋瑾两个孩子就更加没有了。收到张丹琼送来的帖子，看到上面特地强调了邀请家眷与好友同去，许禾也没有忽略。 先和来往比较多的沈佩瑶和陆芷兰两人说了这件事，她们两个都是爱玩的人，陆芷兰更是回忆起了当年，“我记得我母亲当年在京都郊外就有一个温泉庄子，不过后来就给了我长兄，年少时，我也多次跟随家人去庄子里游玩，等嫁了人，离得远了，倒是再也没去过了。”回忆当年总是有些伤感的，陆芷兰止住了这个话题，倒是说起了张家，“张家不愧是这棠州的首富之家，温泉庄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有的，这位苗二太太原来在张家看来也确实受宠，才能的这么一个庄子陪嫁。普通庄子若是能带上天然的温泉，那价格能翻上几倍，更何况数量还不多，物稀价更高。” 沈佩瑶也觉得可以去玩一玩，带着女孩们一起去，虽说耽误了一天的课，但就当是出去采风，回来写篇游玩的文章或者画一幅相关的画，也是不错的，“带着女孩子们都去玩一玩也不错。” 她们两都同意了，许禾也没有忽略另一位邻居蒋太太李朝华，不过李朝华有自己的朋友圈，两人因为家中孩子在沈佩瑶这里读书，偶有往来，但大多时候还是见得不多。许禾发出了邀请，李朝华委婉拒绝了，“哎哟，可真不巧，那天我刚好约了人，就不同你们去了，我家可盈可馨两个丫头，有你和沈先生照顾，我也放心。” 蒋太太不去，宋瑾是想去去不了，因为还不到学塾放假的时候，得知消息的宋瑾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娘，你偏心，怎么又只带姐姐出去玩，我也想去！” 许禾看着孩子只在可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慰，“不是不带你出去，这不是你们学塾没有到放假的时候嘛。总不能为了出去玩，还特地去找夫子请假吧？”又承诺他：“那天你不是听到了，苗二太太的庄子将来会用来和娘做生意，等到庄子改建好了，我再带你去，好不好？” 宋瑾想到严肃端方的夫子，还有夫子布置下来的厚厚的作业，想出去玩耍的心思顿时就淡了，只能和他娘约定：“那等我放假了，你再带我去。” 小孩子嘛，平日里再乖，也会有闹情绪的时候，为了安慰他，许禾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行，等你放假了，我肯定和苗二太太说，带你去一次。晚上我和你姐姐不一定能回来，家里有金管家照看着，你若是晚上一个人睡觉还怕，可以找尤小狼陪你睡，或者去找阿灏，去他家和他睡一晚也行。” 宋瑾立马摇头，“我都这么大了，不怕一个人睡觉，你和姐姐好好去玩吧，不用担心我。” 行吧，反正已经吩咐了郑三梅晚上去正院陪着，就一晚，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如今正是初夏，天气晴朗却不太热，正适合出行游玩。到了日子，许禾这边依然是长辈一辆马车，小女孩们一辆马车，悠悠闲闲的向着城门口出发了。 温泉庄子在南郊，和张丹琼他们约在了城南门口相见。路上行人来往，马车行走的慢，好半天才到城门。张丹琼一行人已经到了，除了张丹琼带着她家阿鹤，她大嫂苗大太太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刚进门不久的苗三太太带着大房的女儿，也就是阿鹤的堂姐苗嫣然跟着来了。 许禾与张丹琼做中间人，给两边互相介绍，都是场面人，就是苗三太太性子清高，遇上真正书香门第的陆芷兰和沈佩瑶，那也得自称小妹，所以场面还是很和谐的。 张丹琼担心侄女苗嫣然跟着她们这一群已婚妇人放不开，便笑着说：“嫣然，你去那辆车上，小姑娘家家就该和小姑娘们一起玩耍，跟着咱们这些做长辈的，那还不闷得慌！” 苗嫣然是个清秀文静的姑娘，身材纤瘦，虽说不是十分漂亮的长相，但家里养的好，皮肤白皙，又正值青春年少，一双眼睛带着笑，倒是显得格外温柔恬静。听她二婶这么一说，也有些意动，不过是不好意思不经长辈允许就单独离开，苗三太太虽然不喜欢过分精明的大嫂，但对苗嫣然这个便宜侄女还是很有好感的，知道这孩子平日里被她娘拘在家里，便也鼓励她：“去吧，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好好跟人家玩耍，天天待在家里，人都要待傻了。” 张丹琼心里无奈，这个三弟妹人不坏，就是嘴皮子不饶人，这话若是让大嫂听见了，又是一场事故。苗嫣然倒是没有多想，她对这位进门不算太久三婶也有一些了解了，知道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并不是有意要得罪谁。 苗嫣然的性子，想要融入小团体并不难，她是个擅长倾听的姑娘，再加上也是里面年纪最大的，会照顾人，宋瑜她们也很快就接受了她。 虽说一路走在官道上，但官道也并不平稳，马车的防震效果更是一般，一群人也没什么兴致闲聊，就这么随口说上一两句便罢了。 好在温泉庄子离得也不远，不到半个多时辰后就到了。张丹琼早已经派人过来安排了，马车一路驶进庄子里面，和当初许禾买下的桃庄不一样。这庄子光面积就比桃庄大了不少，大门也更气派。庄子的管事早就得了消息，知道是主家的人过来游玩，早早的派人守在了大门处，等到张丹琼率先下马车，管事立马迎了上来：“二太太，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厨房那边也一直侯着，您看接下来是先洗漱休息还是先用饭？” 张丹琼满意的点点头，“你先安排人将我们的马车牵下去，车夫也要安排好。然后带着我们先去房间，让人送热水过去。”吩咐完管事，她才转头笑着对着已经下了马车的其他人杨手帕，“走了一路也有点累了，这官道灰尘多，咱们先去房间收拾一些，收拾完了，再去花园的待客厅用午饭，这样安排可好？” 许禾看沈佩瑶和陆芷兰都没意见，就点头了，“客随主便，这样再合适不过了。” 这温泉庄子大，服侍的人也多，不像许禾的桃庄，都是佃户，不是忙着地里就是忙着工坊，她这个主家都不好意思给人家再安排其他事情。反而张丹琼这里，可以看出有很多不是佃户，而是家仆身份的丫头，专门伺候人的。 享受完庄子里仆从的伺候，许禾第一次觉得，论调教人的本事，她还真不如这些地地道道的古人。家里的仆从帮工也不是不好，就是没那么体贴入微，许禾才坐下，跟着她过来伺候的丫头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倒好了茶，宋瑜才说先擦擦脸换身衣服，人家就已经将崭新干净的布巾递了过来。 没见过这种世面的许禾和宋瑜娘俩面面相觑，虽然很舒服，但总觉得自己有点废是怎么回事？ 等到母女两换了衣服收拾完毕，跟着丫头到了用饭的待客厅，见到了已经提前过来的沈佩瑶和陆芷兰她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她还是比较适合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仆从帮工对于她来说，只能像前世的保姆一样，收拾家务就可以了。 张丹琼还没过来，许禾与沈佩瑶她们闲聊，“刚才一路走过来虽然只看到了一段风景，但也很有几分看头了。” 陆芷兰点头，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张家人有钱，在庄子的布置上就格外舍得，“确实不错，光说这园子里的花木，就有好些是从北边运过来的，我在棠州这么多年，都见得不多。这从北边运花草树苗过来，不说人力，就只是路上为了保养好这些东西，都要花费不少，平常人家那里舍得这样做。” 沈佩瑶笑着嗔她，“你这是近墨者黑，和程山长待久了，说话都有一股子学究味了。” 陆芷兰才要反驳，张丹琼的声音就自外面传了过来，“什么味？这屋子很久没来住了，我让人提前用了香，味道应该不错，若是不喜欢这香味，可得告诉我，我让人换掉。” 陆芷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进门的张丹琼摇头，“屋子里用的是四合香，这样的味道咱们都不喜欢，那还有什么能看得上的！” 虽说换香不是什么麻烦事，但大家知道她的用心，张丹琼就更高兴了，“都说这香珍贵，我这粗糙性子，还真不爱用，也是娘家送的年礼，就拿出来借花献佛了。” 几个人又聊了一下各自喜欢的香味，还约着有时间一起调香，聊了一会儿，苗三太太带着苗嫣然也来了，人也就到齐了，不用张丹琼吩咐，屋外厚着的丫头就已经下去吩咐厨房上菜了。 张丹琼是有意让许禾看看庄子如今的水平，而且在座的也都不是什么孤陋寡闻的人，她们提出来的意见也值得参考。所以中午的席面异常丰盛，几乎是将庄子上的特色都给上了上来，沈佩瑶因为在许禾家中教书，倒是知道几分真相。而陆芷兰和苗三太太就真的有些惊讶了，心中虽然不知所以，但只觉得张丹琼这人确实热情好客，值得一交。 对于孩子们来说，想的就没那么多了，只知道这桌上的菜，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第82章 风雅这事 笋焙鹑子，品相保留完好的初春嫩笋，搭配上鹌鹑肉，葱姜切丝煸香，再加点盐和胡椒调味，爽口又下饭。 鲜虾蹄子脍，取鲜活的河虾，配合新鲜的羊蹄一起煮，然后羊蹄去骨，脍切装盘，这道菜取鲜虾活羊两者之味，主打的就是一个鲜字！ 最让许禾瞩目的，还当属一道鳝鱼炒鲎，这要不是张丹琼在一旁介绍，许禾还真不认识。鲎这种生物在她前世，早就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别说吃，因为稀少，都只见过图片。 不过，许禾尝了尝，觉得这有钱人吃这道菜，形式大于味道。 反正是一餐饭，许禾觉得自家往后的餐桌上，又能增添几道不错的菜色了。 吃饱饭也不适合马上去泡温泉，索性一群人逛起了庄子。以许禾的眼光来看，这温泉庄子其实规划的挺好的，虽说是庄子，但却有园林的景致，白墙黛瓦，一步一景，亭台楼阁，错落有序，给人一种清幽古朴的感觉。 张丹琼凑到许禾身边来，悄声问道：“我这庄子如何？” 许禾实话实说，“你这庄子上的景色，在棠州怕也难得一见。”就是太难得，许禾都觉得改成经营场所，有点被糟蹋的心痛，“若是换做是我，可舍不得拿出来做生意经营，就说这园林景色，当初建造时，怕也是花费了不少银钱。” “你这人，眼光是真不错。”自己的庄子被夸赞了，张丹琼心里也高兴，轻轻拍了拍许禾的手臂，叹气，“就是太好了，放在这里，只平日里我们偶尔来几次，才真是暴殄天物呢。我找个好工匠，稍微改建一下，拿出去经营，也让更多人来看看这好景色，也不枉费当初我祖父花了那么些钱来布置。” 这么想也没问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只看你这庄子的园林设计，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工匠，肯定是出自大师之手，咱们若是想要改，怕还是要多花费一些心思。”许禾提醒她。 张丹琼若有所思的点头，沈佩瑶看着落后的两人，正说让张丹琼这个主人家带路呢，就听到了许禾的话，有些疑惑，“这园子你们还要改建？” 许禾这才注意到她和张丹琼走得太慢，落在了后面，知道沈佩瑶大概猜出了她与张丹琼合作做生意的事情，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她们两的打算说了个大概，“能来这里游玩的顾客，肯定不缺钱，不缺钱也就意味着对服务的品质会有更高的要求，总不能让大伙待在那有限的几个池子里，一起泡温泉吧？肯定要结合地势和现在的景观，重新做调整的。就是这庄子如今的设计，我看已经很好了，若不能找到好的工匠大师，我们也不敢轻易动手，赚钱不急于一时，毁了这美景才是罪过呢。” 沈佩瑶听了，轻笑的看着陆芷兰，见她无奈点头，才对许禾与张丹琼说道：“那你们还真邀请对了人。” 张丹琼睁着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沈佩瑶，不懂这人说的什么意思，许禾若有所思的在陆芷兰身上打转，笑着猜测：“倒是听说了程山长不仅学问堪当当世大儒，还是丹青大家，莫非在园林建造上也有所研究？” 陆芷兰点点头，莞尔一笑，“确实如此，他年轻时游学，便爱去各处的园林里赏玩，还跟着江南的园林大家金大师专门学习过很长一段时间，若非因为书院留在了棠州，他最想做的，便是回老家，自己建一座园子。如今回老家是不可能的，也就只有等到他从书院卸职后，才有机会实现愿望了。” 张丹琼当然知道程山长的大名，哪怕两人并没有见过来往过，也不妨碍她对这人的崇拜，商户人家，想出一个读书人真真是不容易，面对程山长这样读书人中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存在，除了拜服，还是拜服！ “那陆姐姐可得帮帮小妹，”张丹琼也不拉着许禾了，蹭到陆芷兰另一边去，“何必等到程山长卸职，如今我这有现成的院子，随便程山长来改造。别的小妹也没有，程山长想来也不稀罕我的铜臭之物，我是没能耐请程山长出山的，还得姐姐出马才行！” 陆芷兰笑着哼声，“我看啊，最精明的就是你了，一句小妹，就想让我出马，半点力气都不想出。” 张丹琼夸张喊道：“哎呀，姐姐这可冤枉我了。若是能让程山长出手，我这里有的，姐姐只要看得上，尽管拿去。” 虽说是玩笑，但对许禾与张丹琼来说，能让声名在外的程山长来设计庄子，到时候也是一个招揽生意的好噱头。不过，对于沈佩瑶和陆芷兰，两人心中都有数这个人情是欠下了，往后若有机会肯定要好好回报。 张老爷子当初布置这庄子的时候，肯定是留给自家人用的，温泉虽然做了引流分割，但其实也只有几座院子，不至于每人单独一个温泉泡着。一行人也没有分开，进入其中一个院子，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温泉是露天的，不过也不怕什么，因为院子围住了温泉池，进出的门口还有丫头专门守着。 院子里有亭子，也有更衣的内室，都是女人，年轻的小姑娘虽说有点羞涩，但没那么强烈，至于许禾几个做长辈的，除了苗三太太跟着女孩子们一处去了，其他几个娃都生过了，根本没有害羞那玩意。 许禾是带着考察的心思来的，一边池子里泡着，观察自己泡温泉的感受，泉水温度比较高，有一股硫磺臭，从医学角度来看，这温泉适当的泡一泡确实也有益于身体。从经营角度来看，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一边和其他几人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说些吃喝玩乐的事情，或者分享一下自己听到的八卦。 女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泡温泉，倒是闹腾了起来，好好的泡温泉最后变成了打水仗，跟着的苗三太太都不由得暴躁起来，“我说小祖宗们，咱们好好在池子里泡一泡行不行？” 可惜姑娘们一时玩得太尽兴，每人听她的，苗三太太只能举手投降，“得得得，你们自己玩闹去，我换个池子。” 张丹琼看着换了池子的妯娌，取笑她，“让你一个成了婚的，跟着小姑娘们玩，嫌闹腾了吧！” 苗三太太无奈，她成亲没多久，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姑娘呢，如今才发现，是她一厢情愿了，她当姑娘的时候，最爱的活动就是手捧诗书，读书背诗，还真没这么活泼过。 张丹琼也就说这么一句，马上转移话题，“我让人安排了按摩的丫头过来，咱们也试试，看看舒不舒服。” 果然，没多久，就一行六个丫头过来了，几个做长辈的自然是一人一个丫头服侍着，剩下一个最年轻的，去了小姑娘们那边，她们年轻，平日里也没做什么力气活，一个个的都不用按太久。更有蒋可馨这种好动症少女，人家一按她就笑开了，身上痒痒肉太多，一碰上就忍不住笑，最后只能作罢。 等到泡好温泉，按完摩，再收拾更衣，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在中午的宴客厅吃了晚饭，晚饭依然丰盛，不过比起中午的菜色，更加清淡养生。 晚上不用管孩子管丈夫的几个女人，约起了马吊，许禾会玩麻将，长麻川麻广麻都会一点，但是这时候的马吊却不会，倒是苗三太太，外表看着是个清高的才女，实则人家是一级马吊爱好者，一听说玩马吊，眼睛都亮了。 许禾自愿旁观，看苗三太太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想着应该是个高手，就坐她旁边好好学习学习。最初许禾是看不懂的，不过桌上几个照顾她，也会偶尔说一下规则。几个人也不玩钱，张丹琼让人送来了一盘豆子，输了就输豆子。等看到苗三太太一大盘子豆子输得只剩下几颗，还兴奋地喊着再来一把的时候，许禾算是明白了，人菜瘾大不只是前世人的毛病。 晚上玩马吊玩的太尽兴，第二天，几个做长辈的很没有长辈样子的起晚了。反正等到许禾起来的时候，宋瑜她们价格小姑娘都在园子里玩起了捶丸。许禾脸皮厚，对小姑娘们的偷笑不以为意，“你们夫子她们呢？” 苗嫣然作为张丹琼的侄女，很自觉的帮着她二婶照顾客人，温声回道：“沈夫子和程太太还没有出门，我二婶在和庄子的管事说话，三婶逛花园去了。” 许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你们自己玩，我也去逛逛，等午饭自会回宴客厅。” 许禾也不管小姑娘们玩的怎么样，自己一个人悠悠然的逛了起来，也多亏她没有路痴的毛病，不然还不敢一个人走动。说是逛园子，其实也是在观察一下庄子的整个情况，当然了，这庄子不比她的小桃庄，光靠这么点时间，是看不过来的，但心里也能大概的有个数。虽说陆芷兰会让程山长帮忙设计，但许禾觉得自己也该提前想想，若有想法也能及时沟通，一问三不知就不是做事的态度。 上午睡懒觉，逛园子，玩游戏，还有个做正经事的主家，人不多，倒是分了几拨。等到许禾逛完园子，估摸着时间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回了宴客厅，才被张丹琼通知，今天中午的午饭，不在这里吃。一行人好奇的跟着张丹琼走，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院子。 一进这院子，就觉得很不一样，院子里竟然有四通八达的水道，流水清澈见底，宽度也就七八十公分的样子，水道弯弯曲曲，刚好隔出了三个亭子。每一个亭子又有木桥相连，看着似乎不太规整，但却有一种天然的美，这流水看着也是活水，不知来源何处。 “今日咱们也附庸风雅一次，试试古人说的曲水流觞是个什么样式的。”张丹琼朝着管事低声吩咐了几句，管事点头出去，不一会儿，就有行走有序的丫头，将今日的宴席菜色送了上来。 许禾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吃法，还怪稀罕的，就是曾经附庸风雅过这种事情的沈佩瑶和陆芷兰，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别说，这么多年了，我也就是年轻的时候，跟着闺中几位手帕交，背着长辈偷偷玩过，扮家家一样，这么正儿八经的，还是第一次。” “嘿，我这不是听说读书人最爱这个调调嘛，想来还是有他的好处，便想着自己也试试。”张丹琼已经率先坐了下来，没有半点忸怩，“来来来，咱们这算是仿古了。” 孩子们最实诚，章慧心带头表示：“好玩是好玩，可是这么吃饭，好像不太方便。” 程知微笑她：“这是吃饭吗？这是风雅好嘛！” 宋瑜费力的夹菜，非常淡定，“我觉得，先填饱了肚子，再说风雅，才是真的风雅。” 就算是平日里最讲究一个雅字的蒋可盈也点头，“确实如此，上午捶丸花费了力气，现在着实有些饿了。” 苗嫣然点头，赞同蒋可盈的说法，至于蒋可馨，这孩子早就双手齐上，吃的正欢快，话那么多，看来还是不太饿！ 看宋瑜的性情，就知道许禾是个务实的性子，对这个所谓的曲水流觞，流水宴，也就刚开始稀罕了一下。要知道上午她可走了不少路，早就饿了，这宴席真的只适合小鸟胃的人，叹气，看来以后这庄子正式经营的时候，是否要流水宴得让顾客自己选择才行！ 所以说，这风雅之事，还真得风雅人物才能享受，如许禾这等实在人，着实只能当个看热闹的旁观者。 虽然温泉庄子没有完全看完，但到底都是有家室的人，也不放心外出太长时间，半下午，就不得不张罗着出发了。 出发前，张丹琼作为主人家，也给许禾等人处都送了一份小礼物，是温泉庄子特别养殖的一种鱼，做成了鱼干的样子，“可别看这礼物不怎么好看，但这鱼是庄子里专门养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温泉的原因，这种鱼只能在这里生长，味道也和一般的河水鱼不一样，今天中午的菜色就有它，”张丹琼有点懊恼的摇头，“就是我没算到咱们都是粗人，没能体会人家古人的风雅意境，流水宴华丽是华丽了，饭菜却没能好好享用。” 许禾几个都笑了起来，陆芷兰点她，“得了，你自己是个粗人，可别把我们都算进去，赶紧的吧，咱们拿了鱼回家自己做去。” 张丹琼也不纠结了，第一次安排，患得患失的，有失误也是可以理解的，“行，那咱们就先回去吧，晚了城门要关了！” 两天一夜的温泉庄子游玩就结束了，收获嘛，各有各的不同。 第83章 女学 或许是吃人手短，陆芷兰的行动力一级，从温泉庄子回来没两天，就告诉许禾，程山长答应给张丹琼的庄子做改建设计了。 许禾立即让人给张丹琼说了这个消息，张丹琼是个急性子，当天就让人给程家递了帖子，等到程山长旬休在家的这一天，早早的带着丈夫苗二郎上门拜访了。 程山长和张丹琼夫妇如何沟通的，许禾没有去旁观，反正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下来的。当然，更主要的是，她自己突然收到了苗家大奶奶送过来的帖子。她与这位出身陆家的大奶奶没有什么交集，突然收到邀请，还挺惊讶的。不过许禾也没有不给面子拒绝，生意场上的互相来往是没办法避免的，现在不熟悉，往后不一定就不熟悉，说不定还能再带来一桩好生意呢？ 许禾再次上苗家的门时，苗大奶奶刚出月子不久，人看着还有些丰腴，脸色倒还好，毕竟苗家不缺照顾产妇坐月子的人，也不缺钱给产子的儿媳好好调养。 苗大奶奶闺字静姝，是个很能干的女人，许禾听张丹琼说过，当初为了娶这位陆家二房的嫡女，苗家可谓是花了很大诚意的，就是因为这位待字闺中时，就以娴静敏慧在婆婆圈里头闻名。 陆静姝的年纪其实也就比许禾大几岁而已，许禾见她待人接物与处事，确实很有章法。不算以往生意人情场合的点头相交，两人今日才称得上第一次正式见面，陆静姝亲自出了门迎她，也不在略显客套的前院说话，直接带着她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一路上挽着许禾的手臂，笑意盈盈。 “这些日子听二弟妹说了好多许娘子的事情，早就神交已久。本该递了帖子亲自上门拜访，不过到底刚出月子，身体不如以往，这才冒昧请许娘子上门一叙。”陆静姝的声音温柔，说话不急不缓，给人的感觉就很舒服。 许禾就知道，这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不过陆静姝的态度好，也就不觉得这是什么冒犯的事情，“这有什么，我平日在家里待着也没有其他事，出来走走反而对身体好。再说了，不止大奶奶对我神交已久，我对大奶奶的名声更是早有听闻了。不过是以前没有机会多来往，如今咱们两家的生意合作越来越多，自然要比一般关系要更亲密才是。” 陆静姝听了，笑意更深了几分，虽说苗家如今在外面经营的生意，主要是公婆一起在打理，丈夫从旁协助，她如今管的不过是家中庶务，但不代表她消息闭塞。作为长媳，她即便不插手家中生意，但一定会对生意上各种来往消息投入关注，所以对于许娘子的事情，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今日请许娘子过来，确实是有事相求，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是私事。” 两人穿过了沿廊，进了陆静姝的院子，最后在待客的偏厅坐了下来，刚坐下，丫头端了茶上来，许禾抿了抿茶水，就听见陆静姝这话。心中纳罕，她们两能有什么私事来往，“大奶奶这是玩笑话，若是私事，还有我能做到您自己做不到的？” 陆静姝耳闻过这位许娘子的性子，知道她不爱迂回曲折的那套，再说她要说的这件事并不为难，于是直接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说来这事儿其实是为了我女儿嫣然。前段时间，她跟着我两位弟妹一起去了二弟妹的庄子上游玩，回来后便经常说起新认识的朋友。”想起女儿在家里过于安静的性子，陆静姝不由得轻叹，“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自从怀了身孕后，精力不济，对嫣然那边看顾的就少了。这孩子又是个懂事的，怕我太过操劳，宁愿事事自己思量。我那会儿只当她年纪渐长，知晓事理了，可这回她回来后开朗了不少，我才恍然自己的想法实在荒谬。嫣然年纪本不大，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却因为过于乖巧，家中长辈虽有疼爱，但也常常忽略了她，导致这孩子实在安静的过分。” “我想起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总有几个手帕交一起玩闹，但嫣然虽说接待亲朋好友家的孩子，没有半点失礼的地方，但也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陆静姝说到这里，差不多也将自己的目的表现出来了，“孩子总该有几个闺中密友的，既然家里交不到，去外边交也是一样的。许娘子家里的学塾，都是相熟人家的姑娘，沈夫子的才华人品更是没什么可指摘的，我就想着，能否让我家嫣然也去附学？” 许禾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想要自己的孩子来家中附学的家长了，苗家人的品性现在看来都还不错，苗嫣然这姑娘虽然只在庄子上相处了两天，但也不是个难相处的，去家中附学的话，许禾其实并不抵触，“嫣然这孩子，我虽然只接触了几天，但确实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与我家宋瑜还有学塾的其他几个姑娘，相处都很不错。不过，到底学塾教学的是沈夫子，我还是需要先和夫子知会一声才好回复大奶奶。” 陆静姝笑着点头，“自然该如此，其实嫣然这孩子如今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但我总想着多留她几年，就算等到及笄之后再说亲也不迟，嫁的人家再好，到底不如在家里做姑娘来的轻松自在。” 许禾没嫁过人，没有公公婆婆要应付，没办法对做人儿媳的感同身受，但前世网络上各种婆媳故事看了不少，也能纸上谈兵说上一些，倒是和陆静姝认认真真的说了好一会儿婚嫁与婆媳的问题。毕竟许禾其实心里也在想着她家小宋瑜的未来呢，前世不喜欢公婆，还能夫妻俩搬出来自己住，偶尔回家看看就行，但现在年轻夫妇想要分家不容易，不仅要面对公婆，家中兄弟多的，还要应付妯娌。换一个社恐性子的，光是家里的人际往来都让人抓狂。 知道了陆静姝的目的，许禾也确实将这桩事情放在了心上，第二天特地约了沈佩瑶一起吃午饭，陪同的有宋瑜和章慧心。 沈佩瑶和许禾的关系因为学塾已经很亲近了，说话无需迂回，沈佩瑶更知道许禾这人性格，若不是必要，还真不是热衷于交际的人，安安静静吃了午饭，趁着品茶的时间，单刀直入，“平日里也不见你找我吃饭，这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说得好像我只有有事儿的时候才找你，这可真是冤枉人了，往常得了什么好东西，吃的玩的，不都巴巴的找你分享了，如今这么说，倒显得我是个势利眼一样。”许禾故作冤屈的夸张样，还没逗笑别人呢，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 沈佩瑶拿手点她，也笑了起来，“得了吧，你就是这样的人！总不会又有人想要来附学，你又当说客了？” “要不我说，沈姐姐你就女中诸葛！”许禾抚掌顺势拍了个马屁，然后将苗家大奶奶陆静姝托付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沈佩瑶听完，静静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没有直接说答应或者不答应，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阿禾，还记得当初你劝我的，可以开办一个女学的事情吗？” 许禾眉眼一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这么久了，终于心动了，“自然记得。” “当时来你这里教书，主要是为了找件事情做，当夫子体面又轻松，你在束修上又舍得，那时候我还真没想过自己去办女学。”说着沈佩瑶端起茶杯轻轻一抿，缓缓道：“自从在你这里教书，陆陆续续想要送家中女孩来附学的人家有很多，不过有些目的不纯，将学塾当做交际场所，我不喜欢。还有一些，迫于家境，不敢开口，反正是各有各的原因。” “芷兰说女孩读书不易，你告诉我读书不该闭门造车，最初我没有想这么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个女夫子。可这段时间和姑娘们相处，让我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对于当夫子这件事，似乎就有了信心。”这些事情沈佩瑶其实想了很久了，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想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坚定，“其实即使你不来做这个说客，我也是要和你说的，我想，办一个女学。不再是以小瑜西席的身份，而是开一个女学书院，专门教女孩子读书识字，管家女红，甚至厨艺算账这些，能够让女子立足的学问，我都想要教给孩子们，哪怕赚不了钱也无所谓。或许有些天真，但总觉得有些事情，慢慢去做，总有实现的一天。” 许禾认真倾听着沈佩瑶的心里话，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沈姐姐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咱们为何不趁早去做？夫子教学本是好事，哪里有让夫子受困于银钱的道理，我没有沈姐姐你的才华，可以去教孩子们，但我不缺钱，只要姐姐想办这个女学，那我绝对第一个赞助。” 教出来的女孩子，家里不缺钱的不说，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还能进入工坊做事，人才永远都是稀缺的，女学若真能做大，跟伊人妆联动，或许还能带来意外的惊喜，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咱们也别纠结了，这办女学怎说都是好事一桩，拉上陆姐姐，咱们三个好好计划计划。银钱上的事情不要担心，咱们要好好想想，女学办理起来了，你一个人肯定教不了所有学生，所以还得找合适的老师，像是女红厨艺这些，咱们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水平，哪好意思教别人。夫子要招，学生就算一开始不多，我相信后面也会慢慢增多的，那这女学的地点就要好好找了，不能太小，也要注意周边是否安静安全，适合孩子们读书……” 这么一想，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许禾站了起来，本想让人直接将陆芷兰给请过来，还是沈佩瑶哭笑不得的拉着她坐下，“我说你这人平日里稳重的很，这一提到自己有兴趣的事情，急性的样子倒是像换了个人。芷兰肯定在午休了，晚点再去找她，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又指了指旁边静静听大人说话的宋瑜和章慧心，“你不累，两个孩子也要休息的。” 宋瑜和章慧心睁着大眼睛，精神好的不行，“夫子，我们不累的，听您和我娘说话也好玩！” 章慧心立即点头表示赞同。 沈佩瑶瞪她两，“下午就算不上课，也要练琴，并不轻松，乖乖休息去！” 怕老师是孩子的天性，宋瑜和章慧心只能遗憾退出，许禾也反应过来，扶着额头笑自己，“看我这人，兴头一上来，就停不住嘴了。行，沈姐姐你也去休息，下午我们和陆姐姐一起碰面好好聊聊。” “什么时候不能休息，哪里就在乎这一天两天。”下午被许禾请过来的陆芷兰听了她们两计划的事情，很是抱怨。 沈佩瑶无奈了，“我这好心好意的，倒成了错了。” 许禾笑嘻嘻的推着沈佩瑶，“都没错都没错，两位姐姐这是互相体贴呢。” 沈佩瑶和陆芷兰也相视笑了起来，一把年纪了还傲娇上了，两人也觉得好笑，沈佩瑶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所以说，这个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我觉得肯定好呀！”陆芷兰有些激动，非常坚定地表示了自己的支持，“阿禾大方，愿意赞助女学，银钱方面就不用太担心，毕竟女学还是有束修收入的。至于寻找合适的夫子，这个我倒是可以帮上忙，读经书法学的女夫子不好找，但擅长女红的大家，会算账的女账房，甚至是厨艺出众的厨娘，我也不是没有认识的。这事儿可以交给我，我来说服这些人来咱们学塾教书！给夫子的束修大方点，名利双收的事情，我想，能拒绝的人也不多。其他的事情，还需要你们两去操心了。” 沈佩瑶见两位好友如此身体力行的支持她，对于办女学这件事也充满了信心，兴奋的开起了玩笑，“好好好，到时候，我就专门管学生的学业，阿禾做咱们学塾的监院，芷兰就做个副山长好了！” “行，都听沈山长的！” 三人眼神交汇，齐齐大笑，而办女学这件事，也在三人的笑声中定下来了。 第84章 选址多磨 在忙着办理女学的事情之前，家里的学塾还是要继续的，而苗大太太那边，许禾也亲自去回了消息。 “沈夫子有意开办女学，不过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成的，我家里的学塾在此之前还是继续开着。嫣然附学的事情，沈夫子已经答应了，大奶奶这两天若是空闲，随时可以带着嫣然过去。” “我今日给沈夫子准备束修，明日一早就带着我家嫣然过去。”苗大奶奶见事情办成，心里高兴，又想到许禾说的沈夫子有意开办女学的事情，不由得打听，“沈夫子有意开办女学？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女学的选址可有确定？若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许娘子尽管来说。” 这说不定还真有人家能帮忙的地方，许禾没有推辞，“那就先提前谢过大奶奶了，若真有您能帮上忙的地方，我肯定来找您。” 苗嫣然入学这一天，许禾就在家待着，没有出门去。毕竟别人来家中附学，主人家不在家多少有些失礼。 不过那天之后，许禾就忙起来了，温泉庄子那边，程山长带着书院几个先生常去游玩，也是观察，毕竟改建这种事，还是要看看实际情况才能做决定的。虽然有张丹琼和苗二郎负责，但作为拿干股的经营人之一，许禾也不可能完全撒手，偶尔也要跟着这几个人一起听听程山长的想法，顺便提出自己的意见。程山长虽说是个读书人，还是一个书院的山长，但并非那种听不进女人话的大男子，对于许禾跟张丹琼的想法，只要合适的，都会虚心采纳，所以这种会面倒不会觉得难熬。 除了温泉庄子的改建，剩下的时间，许禾就在寻找适合办理女学的地点，为此还发动了不少人脉。毕竟，女学的地址，不能马虎，就算不比普通书院大，那也不能太小，普通书院该有的东西，女学都得有。 想要找现成的地方，还真没有，毕竟书院这种建筑，不像是住宅铺面，只要找就能找到合适，所以许禾的重点还是在找适合建书院的地点，地方不能太小，交通要方便，环境要清幽。 《礼记》有云：“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如今的书院选址，尤其是私学，多为依山傍水修建而成，或者直接择胜而处，也就说紧挨着风景名胜之地，讲究一个人文与自然的结合，更有益于陶冶情操。像是棠州最大的青衿书院，就在西郊，离棠州最大的佛寺甘泉寺很近，依山傍水修建，四季风景如画，非常适合如今一心科举的学子们，沉下心来研究圣人学说。 青衿书院开办了这么多年，书院周围经过长时间的经营，已然有了带着书香特色的繁华，所以，许禾其实很想将女学也选在这一片，也能借一借青衿书院的便利。不过这事儿并不容易，都知道读书人的钱好赚，青衿书院周围的空地早就被有眼光的商人包揽了，商铺也一片一片的，平日里买都买不到，更不用说用于建造女学要用很大一片土地。 许禾只能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寻找，找了半个月，才算是找到了一个比较中意的地点。其实离甘泉寺和青衿书院有一段距离了，在棠州城外西北方向，这个地方虽说远了点，但也有它的好处。一是离青衿书院那里有距离，但没那么远，平日去那一片的商铺逛逛其实也是可以的。第二就是这地方三面环山，一面有河流流经，中间地带地势平坦，建房子也不费力气，地方也足够大。还有一个就是，这地方其实离陆家的百花园很近了，陆家的百花园算是棠州最有名的一处游玩之地了，放前世肯定就是网红打卡圣地，周边依靠百花园也形成了小集市，对于日常生活来说也比较方便。 找到了心仪的地方，许禾没有拖延，立马就和沈佩瑶与陆芷兰说了，将为什么选这片地方的原因也告知了，从地点上来说， 两人都挺满意的，只不过陆芷兰有些担忧，“我记得陆家在那一片买了一大片土地，不知道这几座山头是不是已经有主了。”思索了一会儿，陆芷兰拍桌决定，“这个事情还需要和衙门那边问一问，我家大郎最近在家，就让他帮忙跑一趟，他一个举人，好歹在衙门行走更方便点。” 沈佩瑶知道，这座书院将来主事的是自己，许禾与陆芷兰都是在帮她，于是举起茶杯，“别的不多说，我以茶代酒，先谢谢你们两了！” “别整那些虚的，等到书院建成时，将你家里珍藏的好酒，给我和阿禾搬一马车过来。”陆芷兰立马打蛇棍上，提出自己的要求。 许禾就不一样，“哎，我和陆姐姐可不一样，没那么爱喝酒，倒是沈姐姐家收藏的茶叶，往后可不能少了我的！” 知道两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不用在意这些，但沈佩瑶还是很开心，大笑着保证：“放心，往后你俩要的好酒好茶叶，我包了！” 陆芷兰的长子程渊，十八岁就考上了举人，之后一直在外游学，如今游学回家，跟着他爹程山长继续读书，准备两年后的进士考。如今二十一岁的年纪，本该早就成亲娶妻的，但程山长对于长子的学业要求严格，虽然给订了一门亲事，婚期却定在了两年后，若是程渊考上进士，那就是双喜临门，至于考不上进士怎么办？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程渊还年轻，考不上也不算什么，亲事肯定是要如约的，毕竟人家姑娘不能一直等着。 就是这么一个稳重的学霸，如今被他娘支使着，跑进跑出的，也是没了脾气，跑了两趟，总算是把事情给了解清楚了。 “那几座山头确实是有主的，如今在陆家老大手里，陆老爷子这几年身体不好，陆家几乎是半分家的状态，这山头也是陆老爷子分给长子的。”陆芷兰将自己儿子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许禾与沈佩瑶，“咱们和陆家没什么交集，只怕还要找个中人，先去问问，就怕陆家不缺钱，宁愿屯着不用也不外售。” “是那个百花园的陆家？”许禾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苗大奶奶就是陆家二房的女儿，倒是看能不能拜托她去问问她大伯，是否愿意将那一片地方出售，哪怕在价格上稍微增加一些也不要紧。” 许禾与沈佩瑶刚让苗家的嫣然小姑娘附学，不过是让帮着问一声，也不占便宜，按照市场价买，陆静姝自然不推迟，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就回了娘家一趟。她爷爷陆老爷子如今虽然还是家主，但生意上的事情现在基本都是她大伯做主了，她大伯是个大忙人，所以陆静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见到，只能先和自己的爹娘说这件事，“我想着，开办女学怎么说也是一件好事，大伯那几座山头也不曾管过，白白放在那里，还不如拿出来做些实事。就算风景不错，难道大伯还缺一个好风景的庄子不成？” 陆静姝她爹知道女儿的意思，也没有拒绝，“你大伯最近和江南那边的大商户搭上了关系，合作了一桩大生意，赚得应该不少，如今心情正好着，几座小山头，想来也不会放在眼里。你说的这事儿，你爹我记住了，你先回去吧，我和你大伯好好说说，有消息了就给你送去。” 虽然自家爹不比大伯来得雷厉风行，但做事实在，陆静姝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事实果然也如此，过了三天，她爹就送来了那几座山头的地契，还让人带话，“你大伯将这几座山头送给你了，让你自己做主。” 白得几座山头的陆静姝自然高兴，心里也有了别的念头，见到许禾后，将装着地契的盒子递过去，试探着说道：“我大伯直接将这几座山头送给了我，我思前想后，觉得开办女学这件事，对于咱们女人来说，确实是件大好事，我也想为这件事出一份力。这山头实际上也不值几个钱，我想直接将它送给女学，将来地契也改成女学的专属地契，属于女学的产业。”怕许禾觉得自己趁机占便宜，陆静姝又解释，“并非我趁火打劫，是真心希望自己能为棠州第一所女学的落成，出一份力气的。” 许禾并没有误会，别说现在女学还没影呢，女人无法出仕的时代，一座女学书院的影响是有限的。就连收入其实也不一定能比得过普通商户，想要实现书院的盈利，肯定不能靠束修，争权夺利什么的犯不着。唯一能图的，可能就是名，而用好名声换实实在在的利益，许禾是不会拒绝的。甚至就算陆静姝别有用心也无所谓，陆家在棠州可不是一般的地头蛇，有了陆家的背景，往后书院很多事情都能更好处理。 而且她们三人最初想要开办女学的原因很单纯，在不缺钱的情况下，就是为了给所有想要读书却没有机会的女孩子一个可以进学的地方，在不改变这个初衷的情况，接受外来的赞助当然是可以的，“大奶奶怎会如此想，我们欢迎所有想要为女学尽一份力的人。” 就像许禾想的那样，陆家虽是商户，但大商户的底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确定了女学的地点，又有许禾和陆静姝大手笔的投资，女学书院的建造便飞快组织起来了。书院的设计参考了如今大部分书院的样式，陆家这样的商户，是有自己的专属工匠的，有陆静姝的帮助，书院的图纸很快就出来了。 以讲堂为中心，前面是礼殿，祭奠先贤的地方，后面是藏书楼，左右是斋舍和仓廪以及其他附属建筑。规划虽然没有什么新意，但工匠也是老手艺了，非常注重与周围环境的融入一体，那几座山头郁郁葱葱，本就是一处观景的好所在，工匠在保留了原有景色的情况下，增加了不少亭台楼榭，用于观景。光从图纸上来看，就知道不是小工程。 图纸确定后，许禾的日程又变了，除了自己生意上的事情，每天还得分出好些时间来处理女学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钱财的支出与建筑物料的采购等等，偶尔还要参与一下张丹琼那边的温泉庄子上的生意，清闲的日子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忙碌的生活倒是让许禾有一种又回到前世职场打拼的状态，一时间还挺新鲜的。 虽说事业要忙，但日子也要过，今年的中秋因为忙着这一摊子事情，许禾没有去许家，节礼倒是给许老四带了回去。许老四的铺子关了几天的们，特地回家过了中秋，他倒是来往家里和棠州频繁，但许岭和许崇两个小子却很少能回去。尤其是许岭，都是成了家的人了，他媳妇梨花也马上要生了，可不得让人回去一趟，也好夫妻团聚，陪着要生产的妻子。就是许崇，半大的小子，带了出来，就算是在亲叔叔身边，老二和二嫂也不可能不想儿子啊。 许老四回家一趟也没有多待，二十三那天就回了棠州，给许禾送来了一小篮子红鸡蛋，说起来也是无奈，“梨花生了，生了个女孩儿，咱们家曾孙辈第一个女孩儿，本来是件大喜事，哪知道梨花难产了。虽说最后母子平安，但梨花伤了身子，得好好养养，如今躺在床上都不能动弹。好在孩子是足月生的，大夫说孩子身体很好。不过洗三就先不办了，梨花这也不是能应付亲戚的样子，家里让她多坐两个月子，到时候好了，就给孩子办百日宴。洗三不办了，娘说好歹沾沾孩子她姑的福气，硬是让我带来了这一篮子红鸡蛋，你看着分了吃了，我尝了，没放坏。” 许禾一听，哪里还能管什么红鸡蛋，忙问：“梨花人真的没事？我让人送去的药没作用吗？”那周老大夫可说了，这是他家的祖传药方，专门给难产孕妇使用的，救了无数遇上生子鬼门关的妇人。 “那倒没有，”说起这个，就连许老四这个大男人都庆幸不已，实在是那天晚上真的有些凶险，“多亏了你送去的药，帮梨花接生的稳婆和请来的大夫都说了，正是你送去的药起了作用，梨花最后才能坚持下来，不然……” 许老四没有继续说的话，许禾也知道，心里总算总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是好事，养身子怕什么，如今家里的条件，也不缺给梨花调养的那点，”说着，许禾站了起来，往外喊金管家，“老金，赶紧的，去杏春堂找周大夫，问问他，难产的妇人要如何调养，那医馆的补药补品，只要老大夫说有用的，都给我买回来。” 许老四见妹子这般夸张的样子，忙伸手阻止，“得了，安阳县再不济，调养身子的东西还是不缺的，你消停点吧。” 许禾对着许老四一个白眼，“你一个男人知道什么，这妇人生产大为不易，生产后的调养更是不能马虎，好多病灶都是这时候留下的。周老大夫的医术在棠州都是有名的，我送去的药也正是老大夫自己亲手做的，医术这东西，好大夫和一般的大夫比起来，那差的可就多了。”说着有自言自语嘀咕起来，“哎，老大夫年纪大了，不能奔波，不然请他去给梨花看看才好。” 看着领了吩咐就下去的金管家，许老四服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也是娶媳妇这么多年的人了，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第85章 许老三要再娶? 梨花生产后需要卧床调养，作为丈夫的许岭这时候自然要守着妻女，所以没有跟着许老四回棠州。不过许家不缺人，老大家的幼子许俊，还有老三家的长子许岱，两个小子如今都十四岁了，这年纪放现在也该承担点事儿了，许老四这一次就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 “阿岭那里，我让他多陪陪他媳妇，这次就带着阿峻和阿岱出门了，阿崇也是要成亲的年纪了，在铺子里领着两个弟弟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在许禾问到铺子人员安排的时候，许老四跟她解释。 “那今天铺子早些关门，做生意不急在这一天，让阿崇带着阿峻与阿岱过来，今晚就在我这边吃晚饭。没有说人来了都不进亲姑姑家门的事儿，四哥你晚些去铺子和几个侄子说一下。”无论如何，亲侄子来了棠州，做姑姑的好歹一餐饭还是要招待一下的。 许老四这次倒是没有拒绝，这也规矩，不说吃不吃饭，本也是该上门拜访亲姑姑的，这是礼仪，“行，晚些我就过去，带着阿崇他们过来，你放心。” 这就行，关心了一下几个侄子的情况，许禾才问她四哥最近生意如何，“我们家厨娘说偶尔过去东市那边，见铺子的生意还不错。倒是你之前跟着人家货郎跑，最近有什么收获没有？” 许老四想起自己跟妹子说的那些个闲话，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货郎这事儿吧，其实和商队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像李货郎他们，选货选的都是村子里缺的又不能少的东西，卖的最好是针线布头这些，利润不大，赚得是辛苦钱。但是要组建商队，就不能这么干，路上吃的用的都要花钱，利润太少了就不划算，我最近也在想着呢，咱们出去肯定要带东西，带什么，还真得好好琢磨一下。” 许禾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四哥，你在葫芦巷子那边住着，认不认识陈大郎？家里是开杂货铺子的。” 许老四想了想，还真见过，“我知道，是个瘦高的小伙子，人能干的很，我往常从他家杂货铺子经过，总能看见这小子招呼客人，嘴皮子那叫一个能说。”不知道小妹提起这人是做什么，许老四还是实话实说，“我和那小子差着辈呢，平常倒没怎么说过话，不过阿岭阿崇和他好像关系还行。” “我记得几年前，这小子就自己带着家里的弟弟或者他外家的兄弟跑商，也不跑远了，就南州和棠州来往，赚得也不少。不过近两年陈大郎娶亲成婚了，这门生意倒是做得少了。”许禾觉得以许老四的性格，真要和一个才成年的小子交好，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四哥可以去找陈大郎聊聊，他成婚的时候，我也是去送礼吃过酒的，我和他娘关系也不错。这孩子并不藏私，巷子里不是没人想跟他一起跑商的，只不过是吃不了这个苦而已。” “行，我最近就找机会和他打听打听。”许老四这人有个好处，就是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有些人拉不下面子和比自己辈分低的人学习，但许老四不会，只要有本事，只要他能学到本事，他就低得下头。 下午，许老四果然提前关了铺子门，带着三个侄子来了许禾这里，许禾也有许久没有见到许峻和许岱两个孩子，一见面都有些吃惊，“你们这两孩子，是吃什么了，都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上次见面，阿峻也就到我肩膀，阿岱比阿峻还矮些，这回都和我差不多了。照这么下去，还有的长，怕是比你们亲爹亲叔叔都要高。” 许禾心情很好的拉着两个孩子比划，要说许家人的基因里，这身高基因简直就是许禾的最爱，就是她家宋瑜，比章慧心程知微都小几岁，但却和她们差不多高。 许峻和许岱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子了，不比前两年还小，被姑姑拉着有些不好意思，许岱红着脸回他姑姑，“自从家里养了好多鸡鸭鹅和兔子之后，就再也不缺肉和蛋这些东西，阿奶让人天天给我至少煮一个蛋，然后这两年，不只是我和阿峻，就是阿巍阿岚，还有秀丽秀娥她们几个，都长了不少。” 许峻这傻小子还偷偷跟他姑姑告状，“我娘，还有婶婶她们都因为这事儿生气了，说是长得太快，衣服都换不来，现在做衣服更费布料了！” 许禾听了，哈哈大笑，拍了拍这傻小子的肩膀，“那是你娘和婶婶们节俭惯了，哪里就缺那点做衣服的布料了。刚好换季，咱们家也要做新衣服了，这回姑姑给你们几个好好做两身新衣裳，也到了注意漂亮小姑娘的年纪了，该穿的体面点！” 这话臊得三个都还没成亲的小子脸顿时红的像猴子屁股，许老四见了就嘲笑，“一个个的，动不动就脸红，跟个姑娘似的。想当年你四婶就是自己瞧上了你四叔我，我娶媳妇是半点力气都没费，你们也挣点气，自己哄个姑娘回家。”说着又对许禾抱怨，“咱家如今也不怕出多少聘礼，就是这一个连一个的都到说亲的年纪了，家里娘和几个嫂子都愁的不行，这亲事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也不能马虎，但想找到合适的，也不是那么容易。” 许禾也觉得这娶进门的媳妇不一定说要多能干多优秀，但最好在为人处世的能够相合，三观一致，那么家里的矛盾也就少了很多，不过，“四哥，这娶亲要好好选人我是赞同的，不过，当初你天天穿着新衣，头发梳得光亮，每天天不亮就出门采一束野花放在四嫂家门口，人家四嫂见你心诚才被打动。你这人又怂的不敢主动提亲，最后还得四嫂自己主动，这到你嘴里就成了四嫂主动看上你了？” 许崇带头不给面子的大笑，“四叔，你就忽悠我们几个吧，姑姑可是知情人！” 许岱和许峻不敢光明正大的嘲笑他们叔叔，都捂着嘴憋笑的不行。许老四瞪了一眼拆台子的妹子，粗声粗气的，“哼，你们知道什么！当年……” 许老四还要解释，放学的宋瑾就提着书箱跑了进来，本来兴冲冲的奔向他娘，见到待客厅里有人这才刹住脚步，左盼右顾认出了来人，立马扬起嘴角喊人，“四舅舅，崇表哥，岱表哥，峻表哥！” 几个做表哥的也纷纷跟他打招呼，许老四对着宋瑾招手，“这是放学回来了，赶紧的，这书箱子重的很，给舅舅拿着。” 宋瑾当然不会让舅舅拿，走过去将书箱放在旁边的案几上，乖乖的让他四舅舅摸了摸头，“四舅舅，岱表哥和峻表哥以后也在棠州常驻嘛？” 许老四可稀罕这个会读书的外甥了，说话都显得轻言细语的，“是啊，你岭表哥当爹了，这回在家里照顾女儿呢，我就将你岱表哥和峻表哥带来了，往后他们跟着你崇表哥一起守着铺子，你休假了可以去找他们玩。” 宋瑾知道几个表哥平常都要守着铺子的，自然不会有事没事就去打扰，不过这会儿他也不反驳，又和几位表哥说说笑笑的，也不见生疏。 等到宋瑜过来的时候，厨房那边也送来了晚饭，今晚多了几个侄子，餐桌上都变得格外热闹起来，许禾自从那次在张丹琼的温泉庄子吃了好些没吃过的菜后，就鼓励家里的厨娘积极研发新菜色，所以如今餐桌上的花样就丰富了很多。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宋瑜和宋瑾每吃到一份新的菜色，就给他们舅舅和表哥解释是什么， 反正一餐饭吃的很和谐。 多了两个侄子来棠州，对许禾一家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除了许禾兑现承诺，给许老四和三个侄子，在换季的时候，一人做了两身新衣服，然后偶尔会让家里的帮工送些吃食点心给他们。更多地时间，还是花费在生意和女学的建造上，因为计划女学明年开春能招收学生，所以在建造的时候，许禾与陆静姝两个管杂事的，直接请了几套工匠班子，速度就很快了。 十一月下旬，女学里面的建筑基本落成，许禾与陆静姝都过去看了，趁着年前，再加把劲，完成收尾工作，再把软装什么的落实，就应该差不多。不过许禾因为要出发去许家参加梨花女儿的百日宴，这事儿暂时还得陆静姝和陆芷兰来负责，沈佩瑶最近不教学的空余时间都在忙着制定女学的课程，还有藏书楼的书籍收集， 她是没有时间来这里的。 梨花的女儿名字也定下来了，文芳，为了好养活还取了个小名小草，许禾知道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听说这小名还是许老爹亲自取的，许禾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小草的生命力旺盛。 百日宴的时间就定在了十二月初一，许老四提前三天关了铺子们，挂上了“家中有喜，放假三天”的牌子，许禾带着宋瑜宋瑾也提前三天跟着一起出发去沙溪村。 现在其实更重视洗三而不是百日，许家给文芳办的百日也没请太多的人，都是自家亲戚，不过许家本来就人多，没有办太大，这席面也有十桌，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那些繁琐的礼仪习俗，出月子不久的梨花也不用太劳累。 许禾这次给文芳的礼物也是一样的，一个刻了长命百岁和文芳名字的银锁。给梨花又带了不少补品，叮嘱她好好养身子，可把梨花还有梨花的娘家人感动的不行，都觉得嫁对了人家，没看到就连外嫁的姑姑都对自家女儿那么尽心吗！ 这下总算放了心，自从知道女儿生了个女娃，又伤了身子，需要调养几年才能再生产后，王家的人，尤其是梨花的亲娘担忧的不行。眼看着这许家越过越好了，女儿没儿子立足，往后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最主要的是上面有个生了儿子还能干的大嫂对比着。这回来了亲家这里一趟，才知道是自己一家人小心眼了，人家许家儿子孙子多，真没那么稀罕男娃，对文芳这孩子是真喜欢，对女儿梨花也是。月子坐了两个多月，天天补身子的汤水药物吃着，没人给梨花脸色看。就是作为梨花嫡亲的娘家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家能给这么好的条件来照顾！ 王家人想什么，许禾是不关心的，她和许老四都打算好了，明天就要出发回棠州，毕竟两人手里都有一摊子事情要忙呢。结果晚上，许禾就被许老娘方秋杏拉进了房里，母女两讲私房话呢。 “阿禾，有个事情吧，我还没和你哥哥嫂子们说，想先问问你。”许老娘看着有点迟疑，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许禾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等了半会儿，许老娘才说道：“我想给你三哥再娶一门亲，其实说来，你三嫂给你三哥留下了阿岱和秀娥，也算是有后了，就算是不再娶也没什么。可阿岱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往后成亲了肯定顾着自己的小家更多，秀娥过些年也是要嫁出去的。你三哥现在也才不到三十五岁的年纪，以前他不愿意再娶妻，我也不勉强。可你其他几个哥哥都有媳妇陪着，只有他，白日里和兄弟们一处做事还好，可晚上一个人待着，哪有不孤单的。” 许禾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位三嫂，叫何谷苗，是个个子不太高，有点胖墩墩的妇人，脾气非常好，能干又厚道，许家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和丈夫许老三的感情也好。对于这种事情，许禾其实也没有处理过，支持许老三再娶吧，总觉得对不住死去的三嫂，可这想法本身就有问题，就像许老娘说的，许老三才三十五岁不到的年纪，难道往后就真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给儿子娶亲，送女儿出嫁，然后抱着亡妻的牌位度过余生？那也太残忍了！ 第86章 可以放出风声了 “您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有人给您递话了？”许禾觉得许老娘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三哥的婚事，肯定是有人提醒了她。 “是有那么一个。”许老娘不放心的望了眼门窗，见都关的好好地，才对许禾解释，“人是真不错，就是村里的一个闺女。” “闺女？”许禾皱眉，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嘛？ 许老娘看出了许禾的想法，肯定的点头，“就是村子里的人，这村子里大多都是姓齐的，但也有像咱们这样后来搬来的外姓人。我说的这个闺女，叫张巧芬，她祖辈也是逃难来的，可惜运道不比咱们家。咱们许家子孙多，张家子嗣不旺，还多灾多病的，张杰就剩下了巧芬和她侄子张添两个人。 ” “这也是这闺女都拖到现在二十四岁还没出嫁的原因，家里穷，年纪小的时候，她爹她大哥都是病秧子，一年一年的，吃药吃得家里到处欠债。等她爹去了，她大哥也紧跟着去了，她大嫂受不了就再嫁了。只剩下巧芬这一个闺女，拉拔着侄子，还要还债。” “村子里的人家，就算过得好也有限，巧芬没有嫁妆，还欠债，也没有兄弟姐妹靠着，娶了她不仅借不上力气，还得搭上债务。要是几年前，我也是不会给你哥哥娶这样的媳妇的，不是看不上人，是实在负担不起这样的媳妇。也就是这两年家里好过了，那闺女也把欠下的债还的七七八八，我才想着，把这孩子说给你三哥。” 家里欠债，还有个没成年的侄子要帮扶，这姑娘的婚事艰难也是能预料到的，许禾没有见过人家，不知道好坏，只说这条件，许禾其实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颇为佩服这位巧芬姑娘，靠着自己，养活了侄子，还将家里的债务还的差不多了，“这姑娘确实很能干，光从这上面来说的话，确实没的说。” “可不就是！”许老娘激动的一拍大腿，“你三哥那人，也是个老实肯干的，阿峰和阿岭大了，你大哥大嫂有儿子帮着，雪梅还做着卤味摊子的生意，将来即使分家了，我也不担心你大哥一家子。你二哥自己心里就有主意，开着肉铺，赚得也不少。更不用说你四哥，家里最机灵的就是他，你四嫂也是个精明的，就是她娘家人都占不到她的便宜，我最放心不过了。唯独你三哥，阿岱说大也不算太大，现在还靠不上，我就想给你三哥娶个能干的媳妇，夫妻两扶持着，不比一个人更轻快些？” 这想法很符合实际，但是吧，日子是许老三自己过的，能不能成主要还是看许老三的态度，“娘，这事儿吧，还得三哥自己拿主意。往后过日子的是三哥，他愿意才好，不愿意，对人家姑娘也不好。而且这事儿，您是听谁提起的？人家巧芬姑娘的想法是怎么样的？毕竟三哥都大了人家快一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您提起这件事的人一厢情愿呢。” 许老娘正兴奋呢，满脑子自家三儿再娶妻，过两年再生个胖娃娃，从此不再一个人，结果被闺女浇了一桶冷水，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这，对方既然说了，那应该是问过人家姑娘了吧？” “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人家姑娘的意思呢，”许禾对这老太太也是无奈了，给她出主意，“您先问问我三哥愿意不愿意，若是三哥同意再娶，那就再找人去巧芬姑娘那里问问，若是她也愿意，咱们作为男方，就主动点找媒人正式上门提请，不能因为人家姑娘没有娘家就看轻她。最后就算巧芬不答应，三哥那里也能再寻摸其他合适的亲事。现在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三哥不愿意，那就是白搭！” 要许老娘说，有几个男人死了媳妇不愿意再娶更年轻的？就是她家老三，她也不觉得就痴情到了那份上，不过这么些年也没见儿子提过要再娶的意思，还真拿不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莫非是……不行了？ 这么一想，许老娘顿时有点急了，跟她闺女道：“行，我先去找你三哥说说，你自去休息吧。” 许老娘风风火火的走了，许禾看着她略显急切的背影，也是很迷惑，这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知道又要干啥。 不止许禾迷惑，许老三更迷惑，年过而立还被亲娘怀疑不行，许老三人都裂开了，“娘，我的亲娘，你……”没毛病吧？ 碍于孝道，许老三实在没能说出后面几个字，但皱起的眉头，惊悚的眼神，无不像他娘在传递出一种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太行的信息。 许老娘白眼一翻，依然有力的大掌往儿子身上一拍，“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呢！要不是你是我亲儿子，我才懒得关心。你说说，谷苗去世好些年了，你就真没打算再娶？” 许老三总算知道许老娘突然问这话的意思了，有些无奈，沉默半天后才开口说道：“娘，好好的说这个作甚？阿岱和秀娥眼看着就大了，再过两年，我给他们，该娶亲的娶亲，该出嫁的出嫁，也就等着抱孙子外孙了，一把年纪了，不作那些妖了。” “对，阿岱成亲了，秀娥出嫁了，都有自己的小家了，你呢？”许老娘想，老三看顾自己的儿女没有错，那她这个当娘的也想要看顾自己的儿子，“看着你其他兄弟夫妻相伴，你就不觉得孤孤单单的？若说怕后母对孩子不好，如今阿岱和秀娥都打了，阿岱跟着他四叔在棠州，往后也就逢年过节回来一趟，秀丽跟着她大堂嫂学厨艺，白日里也都是在外面帮着摆摊，跟后母相处的时间有限。还有我和你嫂子弟妹看着，没人能欺负他们。” “再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再娶的媳妇好，和她好好说道理，只要不是天生的坏种，就算不能相处的像亲母女一样，也不会像仇人。”许老娘快六十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好的后娘，坏的后娘，都有，但其实那些孩子过的不好的，关键还是在于当爹的不在意，只要家里的男人主意正，后娘就算坏，那能做的坏事也有限。 “娘，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许老三虽说看着没有他大哥稳重，也不如二哥内秀，更没有四弟机灵，但并不是个没有主意的人，他做事做人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我这把年纪，再娶能娶什么样的呢？有儿有女的寡妇？和离再嫁的妇人？无论什么样的，后面都有一串关系连着，我如今只想好好赚钱，给儿女攒钱，实在是懒得再去和人掰扯那些个亲戚关系了。若真娶了，我也不能说不让人家断亲不是？我自己都有儿有女呢，凭甚要求别人这么干？索性就不娶了，落得个清净。” 许老三以为这样说就能消退许老娘的热情，却不想许老娘仔细听了他的话，立马激动起来，“哎哟，这就是你不想再娶的原因呢！那我这里刚好有个人选，不需要你去掰扯那些个亲戚关系，简直就是那杂剧上说的，天作之合！” 还天作之合，人生都过了大半了，这种天作之合，是老天爷的惩罚还是奖赏真说不好，可惜许老三也就只能这么想想，许老娘已经兴致勃勃的给他说起了张巧芬家的情况，“……家里都没人了，就一个侄子，比咱们阿岱小两岁，过几年帮着娶了亲也就得了。姑娘真是好姑娘，跟你一样，做事实在，肯下力气，就是可能嫁妆没有多少。” 许老三赶紧摇头摆手，“娘，我都比这姑娘大了一轮了，咋好意思糟蹋人！” 许老娘卡壳了，万万没想到自家三儿还是个这么有德行的男人，不过这并不能打消她的想法，“哎哟，你就说我给你说的这姑娘，你愿不愿意？你愿意，我就托人偷偷问问人姑娘，万一她也愿意呢？” 许老三不信，虽说二十四岁还未出嫁，在村子里已经是老姑娘了，但真要仔细寻摸，未必不能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头婚男人嫁了，何必嫁给他这个二婚还有孩子的人，“娘啊，你就别想这美事了，回去洗洗睡吧！” 也不想听许老娘说了，推着她出了房间，直接关了门。许老娘被自己儿子赶出房门也不在意，她可看出来了，这三儿只说人家姑娘一定不愿意，可没说自己不愿意，那这不就是只要人家姑娘答应，他就愿意的意思么！这么一想，许老娘顿时干劲十足，得了，回去得好好想想，托付谁去问问巧芬这姑娘去，万万不能走漏了消息，哎，这时候就知道没有长辈的坏处了，亲事还得跟人家姑娘自己谈，一个不好，可别坏了人家的名声。这人选得好好琢磨琢磨，万不能选那种多嘴多舌的。 许禾虽然不知道许老三和张巧芬的婚事能不能成，但第二天早上她出发离开的时候，看到许老娘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许老三这里应该是没什么阻力了的。 娘家哥哥的婚事还有得磨，但是女学的建造却已经收尾了。 都说冬至大过年，冬至这一日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一般人都回家团聚一起吃饺子了。所以许禾选了冬至的第二天，同沈佩瑶、陆芷兰还有陆静姝四个人一起组局，邀请了各自人脉圈里的朋友，齐聚女学。 一则是组织大伙儿一起参观参观棠州的第一所女学，二则嘛，也是通过这些人放出风声，告诉大家伙儿，家里有适龄女儿的，可以送到女学来读书。 虽说并非所有人都重视家中女儿的学业，也不觉得女子有才华多了不起，但是人嘛，就爱个攀比。同样的家境，你家送了女儿去女学，我家没有，那不得背后被人嘲笑我不如你？就像前世的培训班，一开始还没有那么热门，可一个班只要有那么两三个参加了，其他家长就紧张了，我家孩子没去，万一就落后了呢？不管有用没用，不管补习费多贵，都得去。这么一比，入学的学生不就又增加了一些嘛。 为了安全着想，女学是建造了围墙和大门的，高耸的青砖围墙，宽阔的大门，只看外面，就有一种青砖黛瓦的水墨之美，掩映在山头里，配上天然的树林风光，就像一幅山水墨画一般。 跟着自家太太一起来的程山长也频频点头，和几位好友一起轻声点评，程山长的好友多为书院的先生，这些人里大多还是比较认可女子多读书的，对于女学也多为支持的态度，甚至想着，若是这女学的先生学识确实不错的话，也可以将家中女儿送来试试。 特意选了今天这个天光好的日子，太阳升起时，许禾推着沈佩瑶站在了大门中间，往后主管教学的，做山长的都是她，所以今日她必须要出来做这个领头人。沈佩瑶也明白许禾的意思，腹有诗书，底气自然足，笑意盈盈的站在了大门前，朝着今日来的众人作了个揖，先介绍了自己，毕竟来人也不都认识她。再从女学的开办初衷，到女学的治学理念，一番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自信又从容。 许禾听得满心激动，其他人听懂了的不用说，就算书读的没那么多，有些话没听懂，也不妨碍人家知道这位女学的沈山长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才女。不少做家长的，都想着自家孩子或许还真能在这个女学里学点东西。 女人们看着落落大方的沈山长，无论之前是否认识，关系是否和睦，都发自内心的觉得开心，像是参与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业。而男人们呢，虽然惯于用女子无才就是德来压制女性的自我意识与地位提升，但对有真材实料的才女又会欣赏追捧，只能说男人这种生物，难懂得很。 沈佩瑶发完言，便朝着许禾三人招手，让她们同她一起揭牌，许禾与陆芷兰，陆静姝笑着对视一眼，没有推辞。四个人站在了大门旁边盖着红布的石牌旁边，随着炮竹声响起，一起揭开了红布，上书“云开女子书院”的石牌显露在人前，这一刻，受邀前来的众人，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道了一声“恭喜”。 第87章 招生前的那些事儿 揭牌仪式结束，许禾四个人带头，迎着众人进去参观，进门正中就是一段青石板路，道路两边的空地上种了移植而来的高大梧桐树，再往外两侧，是整齐的斋舍。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踏上不高的台阶，是祭坛，祭坛往里走，是祭祀先贤的礼殿。 穿过礼殿或者往礼殿外的两边，都可以通向后面，也就是书院的中心，讲堂，两层楼的建筑，高耸宽广，崭新的建筑却带着特有的威严肃穆。 再往后去，便是藏书楼，藏书楼也不小，沈佩瑶与陆芷兰都是书香门第出生的女子，家中藏书本就不少，两人都将家里的书刻印了一份送到了女学的藏书楼，许禾虽然藏书不比这两人，但这些年陆陆续续也收集了一些书，也都让人拓印放了进来。再加上书铺里有的书籍，此时的藏书楼虽然还有一大半空着，但也不会完全显得空空荡荡的。就连青衿书院的几位夫子，都发现了好几本自己没看过的书，有些书瘾上来的，甚至都不愿意走动了，想留在这里看书，可惜这未免有些失礼，只能按捺住自己想要看书的冲动，心里暗暗发狠，家里有个小女儿刚好也合适来女学读书，到时候将孩子送过来顺带抄书，也能为家里的藏书新增一些书目。 接下来又看了斋舍、校场等地方，然后众人发现，这女学竟然还有马场，虽然不大，但教学似乎也已经足够。还有厨房和食堂似乎也大的过分，这是学习呢还是吃喝呢？等看到织房，就有人反应过来了，厨房建造的大，可能是为了厨艺教学。 参观也差不多参观完了，走了那么久，也快到正午用饭的时候，刚好到了食堂这里。女学后勤人员最先配备齐整的就是厨房和食堂，做饭的大厨和打饭的帮工都是女性，此时都已经准备好饭食，只待沈山长一声令下，就能整齐的上菜。沈佩瑶也没有吊人胃口，将众人请入席中，跟大家介绍了女学将会开办的课程，“和其他书院一样，咱们女学也是以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为根本，另外增加了香道、茶道、插花、棋艺等陶冶性情的课程。再有面向所有女性，不拘出身、年龄，甚至是否识字也可以酌情考量的，纺织、刺绣、医学、厨艺、格物等课程。年后上元节后，云开女子书院就会正式开始招生，到时候会有夫子指引学生选择课程，到时候还望诸位多读支持！” “话不多说，今天就请在场诸位一起尝尝咱们云开女子书院厨房的厨艺，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和我们提，当然，这不仅限于咱们厨娘的手艺啊！”沈佩瑶开了个小玩笑，就对着带头的厨娘点头示意，下一刻，厨娘们便齐齐出动，丝毫不显混乱的将饭食端上了桌。 有些心大的已经开始认真品尝美食，似乎打算真要找出什么不足来提提意见。有些看重家中女儿的，听到女学这里教的东西，都想着是不是真的可以送女儿过来，这些个琴棋书画，调香茶艺的，倒也合适家里的姑娘学学。而剩下那些内秀的，思绪却早已经跑到了云开女子书院最后说的要开办的那些课程上去了。说实在话，这女学开办之前，大伙儿只以为是几个有些才华的女子为了博取名利的产物，可最后那个面向所有女人的，甚至是否识字都可以不考量的课程，让这些人意识到，这女学，好像还真有点东西。 将女学落成与开春招生的消息放出去后，许禾与沈佩瑶几个人并没能歇下来，趁着年前最后的时间，几个人先后组织了几次碰面会议。 首先是女学现在会开展的各课程的夫子，夫子大多是由陆芷兰负责寻找与聘请的。君子六艺中，礼与书依然由沈佩瑶这个山长负责，但同时也另外聘请了两位女夫子，一位是青衿书院副山长的太太，年纪与陆芷兰相仿的吴夫子，另一位也不是没名没姓的，是棠州本地书香门第出身的蒋夫子，蒋夫子丈夫去世后，带着儿女在娘家生活，本人性格十分坚毅，一听好友的邀请，就直接答应了。 乐之一道的江夫子，则是青衿书院乐学夫子的妻子，夫妻俩琴瑟和鸣是出了名的。射和御这两门课程的夫子还真不好找，虽说如今不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世人还是觉得女子贞静更为美，极少有家中父母会让女儿学习御马射箭的，就是陆芷兰自己，其实也更偏向文艺女。那段时间正为这人选苦恼，还是许禾想起了曾经当过自己一段时间临时保镖的两位女镖师，陶春燕与陶雪燕这对双胞胎姐妹。虽说人家长得过于英武，但并非大字不识的人，最起码的启蒙书籍家里是教了的，关键是那两位的功夫都不错，用来教女学生们是足够的。 许禾心里有了人选，就没让陆芷兰继续找了，自己亲自去了镖局找两位女镖师，也是凑巧了，这两位当时给许禾做看护的时候，年纪就不算小了，这几年都成婚生子了。别管如今还是后世，女性一旦生育，对自己的职业是一定会造成影响的。陶春燕和陶雪燕也是如此，因为成婚生育，不得不退出镖局，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家庭上。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能坚持风雨不辍的练武，甚至为此练出了一身肌肉，这样的人内心觉得是有主意且坚定的。许禾不知道陶氏姐妹成婚后住在哪，还是通过镖局的镖师，正是那位帮许禾找到许家的曹达，帮着给带路的。 曹达这样的镖师，消息还是很灵通的，知道如今许禾的生意做的很不错，也乐得与人为善，在路上给许禾说陶氏姐妹的消息，“春燕和雪雁都是世交家的孩子，当时在镖局做的也不错，可惜后来有了孩子，忙不过来，才辞去了这份差事儿。我记得许娘子当初还找她们两做过好几次看护，这次也是找她们做看护？我估摸着，她们姐妹可能不得闲。” “并非是做看护，”许禾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我与几位好友开办了一个女学，现在需要找两位教习射御两门学科的夫子。如今想找到这样的女夫子不容易，我就想起了春燕和雪雁，咱们也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对这她们姐妹的本事很清楚，品行更是没问题。我知道如今她们姐妹需要照看家里，但女学教习不需要一整天，不教学生的时候，时间是自由的。” 女学这种事曹达就关注的少了，毕竟他也没指望自家武道旺盛的血脉突然涌出一个文曲星来，家里的孩子启蒙读个几年书，不做睁眼瞎就足够了。但这并不代表曹达不看重读书人，就算是教女学生的女夫子，那也比跟着男人们吹风淋雨的跑镖来的体面与轻松啊。 “这可是大好事！”曹达显得比许禾还有陶氏姐妹更激动，姐妹两嫁在了同一个巷子里，住得近，到了春燕家里，让春燕将雪燕叫了过来，不用许禾开口，就吧嗒吧嗒的将事情给说了，完了还怕这两姐妹傻傻的不答应，帮着劝，“你们姐妹两我从小看着，跟着兄弟们练武，就没偷过懒，练了这么多年，从此就任其荒废，那太可惜了。以前是要照看家里，我也理解，可现在这当夫子，也不需要整日整夜的待在书院，许娘子也说了，不教学生的时候，你们两也可以回家来。许娘子，是吧？” “是的。”许禾点头肯定了曹达的说法，真诚的看着春燕和雪燕两位已经当了娘的姑娘，身形与当初许禾见到的并没有太大差别。由此可见即使成婚在家，即使已经生育，两人也没有放弃从小就练习的武艺，就这股子坚韧与恒心，都让许禾更加想要请她们姐妹去做这个夫子，书院里的女孩若能学到这份坚持与韧劲，往后就算遇到再大的磨难也不怕，“曹镖师说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看你们如今的样子，就知道也一直没有放弃过练习武艺，能坚持到现在，我想，更多地是对这件事的热爱，也是舍不下这么多年下的苦功夫。如今天下承平，也无需女子披甲上挂，不然，你们就算做不了将军，也能做个女先锋，好歹一身武艺没有白费。现在虽然上不了战场，在女学教学生也没那么轰轰烈烈，但最起码学有所用，也不枉费你们多年留下的汗水。” 春燕和雪燕两姐妹都是比较单纯的性子，不单纯的人也没办法多年坚持一件可能没有回报的事情，被曹达和许禾这么一劝，两人立马就心动了，两人虽然不是虚荣的人，但也知道做夫子，是个既体面有能赚钱的事情，还能将她们的武艺发挥所长，激动之下，连待遇都来不及问，就应下了许禾的邀约。 如今春燕和雪燕也在这里，看着其他气质出众的夫子，两个姑娘不免有些忐忑，总觉得格格不入，许禾也注意到了，特地给众人介绍了她们姐妹两，以及她们多年坚持练武的事迹，无论何时何地，心有坚持的纯真之人，都不会让人讨厌，其他夫子都纷纷朝两人投去友好的视线，这才让姐妹两松了一口气。 数这一门是有陆静姝介绍的彭夫子负责，彭夫子出身商户，从小就对算术感兴趣，家学渊源，账房那一套从小就学，但因为女子身份，对家中生意涉及不多，便将多余的经历奉献给了算术研究，从古至今的算术学说都要涉猎，若是放在后世，说不定能成为一位女数学家！ 医学这门课程找到合适的夫子才算是最难得，如今中医讲究传承，不轻易传给外姓人，更甚至不传给家中女性后辈。这还是许禾跑了大半个月，找了杏春堂的周老大夫，又是送昂贵的药材，又是送美食的，才打动了周老大夫帮忙介绍了族中一位叫做周茯苓的中年女医，说是女医，还真是名副其实，找她看病的全是女性，她最擅长的也是女子生育与妇科调理，不过周家世代杏林，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周茯苓也会一些针灸和正骨的技术，对于儿科这方面也有涉猎，毕竟长相清秀气质温和的女医，比一般的男大夫更受孩子喜爱一点。 但也可以看出，女学的医学这门课程其实只能算是草创，往后能不能发展更好更全面，那可能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许禾她们几个相信，她们将这一步走踏实了，自有后人来发扬。 调香、茶道、棋艺和插花这些的夫子反而相对又好找一些，甚至陆芷兰兴致来了，自荐做了调香和插花的夫子。纺织和刺绣，是专门找的布坊绣坊的老师傅，书院给夫子的待遇是非常好的，不说平常的束修，逢年过节的礼物，许禾特地引入了养老保障，对那些年纪大了，不能再动针线的老师傅来说，没有比这个保障更打动她们的。厨艺就由书院厨房的大师傅教学，也是书院里唯一一个拿了两份薪资的夫子，就算是沈佩瑶这个山长，都只拿山长的这一份薪资。 除了将夫子们聚集起来，还有书院的职事，按理说，由夫子兼任职事是最好的，但能来这里做夫子的都是有有家有业的，身兼两任确实忙不过来。许禾也觉得教学与行政分开会更好，所以职事是另外聘请的，行政工作的领头就是许禾，作为书院的监院，负责书院的行政、财务以及学生品行稽查等事务。然后下面是陆静姝担任书院首先，再有其他的如管理学生的直学、考察学生德业的掌德业簿、钱粮官、管理藏书楼的掌书、掌管书院卷宗档案的书办、掌管祭祀礼仪的掌祀等等这些职事，也都陆陆续续聘请到位。 不仅如此，还有专门的医馆，因为女学的读书时间是完全和其他书院一样的，学生大多可能都需要寄宿，医馆是必备的，防止学生在书院期间发生意外。 第88章 都来读书吧 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形式，目的有好些个，第一，就是往后大家都在书院共事了，一起见个面认识一下，是很有必要的。第二，开春招生，夫子和职事需要相互协助，一起引导学生更快的融入书院，这事儿许禾也是按照一贯的规则，做了引导手册。第三，和夫子确定教学内容，夫子需要在学生到来之前做好学案。第四，就是一起阅览书院的规章制度，学生有学生的规范手册，夫子也有夫子的，现在个夫子手册也不是最终版本，聚在一起的目的也是为了集众人所长，一起修改完善。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商讨了好些天，总算在小年夜之前将所有事情定了下来，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这快过年了，也得回家准备准备，作为家中的主妇，过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离不开她们。 而许禾这里就更忙了，首先，今年工坊和铺子里的年末聚会已经推迟好些日子了，虽然这个事儿有曹如意这个管事主导，其他管事辅助，但作为东家的许禾是必须得到场的。聚会之前，先要和管事们碰面，确认一下聚会的流程，听听管事们今年的差事汇报，说一说明年的差事规划，这就去了一天了。 聚会也不用拘泥于场地形式，是在工坊的大食堂举行的，没有太多废话，第一个就是对这一年里选出来的优秀工友代表进行表彰，这个是有真金白银的奖励的，而且名目很多，也是为了鼓励没拿奖的那些工友明年继续奋发呢。 第二个就是发过年礼物和年末红封了，这个是人人都有的。礼物人人都一样，今年工坊厨房这边自己养了猪，聚会当天早上请了魏屠户和他几个儿子，现杀的，最后分到在场工友每人两斤肉。还有从许家铺子订的风干肉烟熏肉，主要是鸡鸭鹅还有鱼、兔子，一起凑了六样肉食。然后是水果，金桔、林檎、葡萄、石榴四样，每人一份，这就很好看了。年末红封自然不是都一样的，这个与工人一年里领到的工钱多少有关，反正就是平日干活越认真的，一般拿的就更多，管事不在此例。 发完了礼物与红封，就是聚餐了，席面依然是厨房大师傅做的，别以为工友天天吃食堂就会嫌弃，你平日吃的食堂手艺能和正式宴席的手艺比吗？平日里懒得做的菜色，今儿个得了大红封的大师傅非常愉快的给秀了出来。更别说，许禾这个东家也没忽略工友们的精神需求，请了勾栏里的杂戏班子，特地点了好几场欢快的杂戏剧，美食配着娱乐，怎么吃怎么香啊！ 许禾知道工坊的女工们基本就没有偷奸耍滑的，一年到头请假都没有几次，天天在工坊里待着，很少有什么娱乐活动，这个杂戏班子，许禾特地包了一天，只要有人看，就一直演。结果就是，不少离工坊不太远的村子里的村民们都跑了过来想看杂戏。 工坊自然是不让人进的，看守大门的人见来的人不少，只能将这事儿给报上来，先得到消息的是曹如意。 曹如意没有自作主张的让人将村民赶走，她和东家共事也有几年了，知道东家这人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心地还是比较柔软，又好说话的，便凑过去将事情给说了，“平日里村子里的人也少有闲钱去看戏，好奇也是有的。” “大伙也不容易，但规则不能破，不是工坊的工人，不能放进工坊里面，”但许禾也考虑到了村民们的不易，这个时代种田种地完全看天吃饭，普通村户一年到头余不下大钱，又怎么舍得花钱去看戏，想了想，吩咐曹如意，“我看大伙儿都吃的差不多了，现在都在看戏呢，你去问问杂戏班子的领头，愿不愿意把戏台子移到工坊外面去。我记得咱们工坊到李塘村村口，有一块不小的空地，那地方正合适。” 曹如意心想自己果然没有考虑错，许禾这位东家确实是难得有悯弱之心的生意人，一边胡思乱想着，也不耽误做事，朝着东家点头，就起身去找杂戏班子的领头了。 杂戏班子的领头也是穷苦出身，并没有学的那些个捧高踩低的姿态，再说了，他们这种杂戏班要的就是人气。更何况他也知道这次做好了，说不得往后这工坊逢年过节的都愿意请他的班子过来，一来二去的，生意做成了，老顾客又多了，心里这般想着，嘴上爽快的答应了，还奉承：“许东家心善，咱们自然没什么不愿意。刚好，这场戏也要结尾了，我这就去安排。” 曹如意得了话也不急着走，领头安排他的杂戏班子，她也要等着安排坐在下面的工友呢。 这些事儿自有管事们安排，许禾就是个下命令的，不用操心，不过戏班子移去了外面，跟着许禾坐一桌的管事们都没有去，他们工钱比工友高，许禾给的年节红封也多，不差那点去看戏的钱，也就不怎么稀罕，许禾索性让厨房泡了茶选几样点心送上来，留他们一起说话。 说的还是女学的事情，“女学的束修并不贵，除了六艺是必须要学的，其他的都可以选学，夫子也都是精挑细选的，才华品行都不错。你们家中有适龄女儿孙女的，我倒是推荐你们送过去学一学。” 曹如意有些遗憾，她家晓梅都及笄了，在许禾眼里还是个孩子，可在这个时代，就必须要开始寻摸亲事了，不然曹如意其实还真想送孩子去学一学东西的。晓梅不同于她这个当娘的，为人过于单纯了一些，性子也比较软，学不来她的处事，但经历婚姻失败的曹如意非常明白，像晓梅这样的普通姑娘，必须得有立足谋生的本事，才有能力面对长久人生发生的各种变故，“我平日里也只能教孩子读些书，不至于做个睁眼瞎，若非孩子都到说亲的年纪了，我还真想将她送去东家说的女学读读书。” “这有什么，就算如今开始说亲，等说好了，也要一两年，再等出嫁又是一两年，哪怕是在女学里面跟着夫子学上两年，像纺织厨艺这样的，学些小手艺，出来了也足够养活自己了。”现在疼姑娘的人家，大多都愿意将定了亲的姑娘多留几年，许禾觉得曹晓梅的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劝曹如意，“亲事寻摸也要时间，你又不是养不活晓梅，多留两年谁能说什么！” 曹如意确实心动，缓缓点头，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窦谦的女儿才一岁，去年出生的，不用考虑这个。但除了曹如意，像是钱金鑫家中未出嫁的女儿还有两个，冯滔的小女儿和周冲唯一的女儿，年纪也都还小，他们虽然是男人，但旁边有个铁娘子曹如意，上头有个能干精明的女东家，所以都觉得女儿多学点东西没有坏处，关键是东家说的那个束修，对他们如今的工钱来说，确实是能够轻松负担得起的。 不说这些人，就是庄户出生的葛大根一家子，如今靠着铺子里的丰厚提成，都在棠州置办了房产，不过因为葛大根的妻子儿女都在工坊做事，那房子除了葛大根自己偶尔落脚用一用，一直都空着呢。葛大根家的大丫和二丫，一个十三，一个才十一岁，平日里在工坊做一些清洗的事情，然后就是照看家里，如今葛大根不缺钱了，也想着可以送女儿去学点东西，“这往日里想要学点手艺，给老师傅当牛做马，都不一定能学到真本事，这女学却有好夫子教导，真真是个好去处。我家大丫二丫年纪都不大，正合适送过去。” 葛大根是真心动了，“我家大丫厨房里的活计做得好，学厨艺怕是还真有点天分，如今做厨娘的，工钱养活一大家子都没问题，往后嫁了人也能挺直腰杆子。二丫倒是活泛点，不拘是学纺织还是刺绣，就是跟着夫子学个接生，往后都不缺她一碗饭吃。”儿子跟着他学做生意做账房，都可以，再将两个女儿安排好，他葛大根这辈子就是去了地底下，也能抬头跟祖宗道一声好了！ 管事们都有意送家中女儿去女学，许禾就不用多说，直接找刘大力“刘庄头，之前安排的，将庄子里做不了事儿的孩子送去李塘村的村塾读书，这事儿办得如何了？” 刘大力虽然和窦谦同属做采买的，但刘大力主要负责的是许禾名下土地的种植以及草药木苗的采购，打交道的还是庄户、佃户、或者花草药农这些人，性格还是老实得很，说话也很直接，“那村里的老夫子人不好，对村民家的孩子，和咱们庄户家的孩子两个样，对男娃女娃又有不同，孩子们时常哭着回来说不愿意去读书，也就是家里当爹娘的逼着去，这才一直上着，但我看着，学的不怎么好，我家小满自学都不比他们差。” 许禾了解刘大力的性格，这人种地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他负责的事情也不需要太圆滑，所以对他的直来直往，许禾没有任何意见，但村塾这件事却是要解决的，“那老夫子迂腐得很，当初若非他家儿媳贪财，也不至于让我找机会让他答应收孩子们去读书。” 知道东家为了让孩子们读书还费了这般心思，刘大力不由得脸红，讷讷半天，跟许禾保证，“您放心，我肯定会看着庄子里的孩子，都老老实实去读书的。” 许禾对着他摇了摇头，“我说这个不是怪你没做好这事儿，当时找这个老夫子也是没有办法，这十里八村的，离得近的村塾就这么一个，其他有本事的夫子又不愿意来庄子里开私塾。现在有了女学，我想着先把女娃们都送去女学。庄户们若是家中困难的，你查清实情告诉我，可以补贴一部分束修。至于男娃们读书的事儿，还是先在村塾那里上着，我再想想怎么办。” 刘大力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是好事儿，他用力点头，保证一定会办好这事儿。 庄户这边是许禾的自己人，许禾愿意补贴，但工坊这边，许禾要考虑的就多了。肯定不能直接补贴，不是舍不得这点束修，主要是人事关系是个复杂的事情，一不小心会引起矛盾的，就算补贴也要有正当理由。再就是许禾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人，庄户人不多，她能管，再多的，能力有限，她不是圣母，在过好自己的生活前提下，她愿意付出一部分，甚至一大部分做善事，但超过能力范围，她就只能先顾好自己了。 不过工坊这边也不能完全不管，这事儿还得交给曹如意，“曹管事，工坊这边，你也可以宣扬一下女学的情况，像是纺织、刺绣、厨艺等等这些手艺，女孩们学了，出来找个活计做，赚钱养活自己，甚至补贴家里，都不是难事。咱们棠州布坊绣坊多，这手艺人吃香的很！” 曹如意点头，从利益上去和工友村民们说，却是更能打动人心。 说了女学的事情，时间也不早了，戏班子还没散，曹如意跟钱金鑫得守着盯着，直到戏班子散场，怕中途出什么事故。其他人就在许禾的首肯下，散伙回家了。 工坊停工了，家住城内的也要回城里老家过年，许禾今天是坐了马车来的，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窦谦和他的妻子陈娘子，今日他带着妻子来参加聚会，儿子在家里照顾小女儿呢。 马车空间不笑，许禾索性邀请窦谦夫妇上来坐，“地方大，不怕拥挤，刚好我也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商量。” 窦谦和妻子对视一眼，便没有拒绝。等两人上了马车，许禾这才说了自己的事情，“女学那边，有个周女医，往后也是医学这门课的夫子。除了医学，女学也设立了专门的医馆，若是学生在女学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得到治疗，可如今女学医馆，只有周女医不讲学的时候偶尔照看，剩下的就是周女医的小孙女，还是个孩子，虽说跟着她祖母认了好些年的草药，但抓药没问题，看诊是不成的。” 第89章 热热闹闹又一年 窦谦心中一动，几乎瞬间明白了这位东家的意思，心中不由得生出感激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答应，可想到如今安稳殷实的生活，妻儿脸上满足的笑靥，窦谦硬生生的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 像是认命，又像是释然的看着许禾，“多谢东家的好意，到如今还惦记着我是个大夫，不过到底缺了几年的经验，如今我怕是不合适再去给人看病了。况且这是女学，我一个男人也过于扎眼。若是东家不嫌弃，我倒是可以给东家介绍一个人。” 窦谦没有答应，也不是完全出乎许禾的意料，人生的选择本本来就不会只有一种，许禾也没有失望，倒是对窦谦说的这个人选有兴趣，“怎么，也是一位女医？” 窦谦笑着点头，“也算是我的师妹。当初我学医的师傅，家族也是世代行医，族中规矩，医术传男不传女，甚至宁愿收学徒，也不传给女儿。我师父却没有这等偏见，从小就教女儿认草药，师妹天赋出众，本该成为一名好大夫，可惜最后却被家族要求不得以家族传承医术在外行医，我师父当初为了师妹，差点被逐出家族。最后还是师妹自请看守家族药园，终身不嫁，才得以解决这事儿。可这也让我师傅和家族的关系彻底破裂，这些年都行走在外，除了回家看师妹，几乎与族人断绝往来。” 许禾皱眉，这时代宗族势力之大非后世常人能理解，明明是行医救人的家族，却偏偏迂腐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你这位师妹不能出来行医，难道她的家族就允许她来女学吗？” 窦谦叹了一口气，“师傅年纪渐长，却常年在外游走行医，师妹放心不下，想要跟着照顾师傅，可族人不放心，”想起当初的情景，窦谦闭了闭眼，艰难说完，“当时因为这事儿争吵的非常激烈，就是我们几个外姓的徒弟都听闻了。最后师妹冲动之下直接毁了自己的脸，以示不外嫁的决心，也彻底镇住了族人。到底都看着师妹长大的，到这个地步，除非真的冷心冷肺，不然至少对师妹如今的处境还是有两份内疚的，那之后便不太管师妹的事情了。” 饶是许禾自问见过不少世面，也被这位师妹的刚烈性子给震惊了，一时间都有些为这个姑娘可惜，“那后来呢？” “后来，师妹跟着师傅离开了族里，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做个游医，远离了家族，谁又能知道师妹是否用自己学到的医术救人呢？”窦谦为师妹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开心，却也为她失去做妻子做母亲的身份感到遗憾，这件事是好是坏，也唯有师妹自己这个当事人才知道，“我当初遇到了那事儿，也写信给了师傅，如今倒是能联系到师妹。师傅在外跑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停下来休养一下，棠州离师傅的老家远，消息也传不过去，再说咱们棠州风清水秀的，很合适师傅和师妹定居。” 也是窦谦自己想要照顾一下他的恩师和师妹，许禾倒是觉得，能教出这么刚烈的女儿和懂得感恩的徒弟，这位师傅绝对是个品行出众的人，对于品行出众，医术说不定更出众的大夫，许禾是大大的欢迎，“若真能请来这两位，我代表女学，扫榻相迎。” 许禾心大的很，不仅看上了窦谦的师妹，更看上了窦谦的师傅，一个没有男女偏见的高明大夫，还有比这更适合女学的吗？ 窦谦有心，许禾有意，两人一拍即合，窦谦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写了信，直到妻子提醒，才反应过来，都到年底了，往日里跑镖跑商的队伍也都停下来准备过年了，这封信年前还真寄不出去，只得按捺住心里的急切，想着等开年了以最快的速度寄出去。 窦谦等着开年寄信，许老四今年却推迟了回家的日子，这两年棠州附近没灾没难，父母官也算清廉能干，普通人家的日子都过得不错，临近年关，许老四铺子里的货物尤其受欢迎。特别是城里住着的这些人，平日里烧的柴火都要买，又整日里忙着为生计奔波，自己买了新鲜肉去烟熏的还真不多。 许老四知道棠州这边过年少不了烟熏猪肉这种东西，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果然一推出就大受欢迎。直到二十七那天，许老四才恋恋不舍的关了门，准备带着三个侄子出发回家。 回家前，许老四惯例的带着侄子们去许禾那边，提前拜个早年，顺带告诉她他们回家了。许禾这里也早就准备好了过年给许家的年礼，东西都贴了条子，按照条子分，也不怕弄错。 “四哥，我这些日子忙着女学的事情，你知道吧？”许禾吩咐金管家喊人帮着将年礼放到许老四的货车上，自己留了许老四和几个侄子说话。 许老四自然知道，虽然女学这事儿他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也知道妹妹阿禾很重视，他也就跟着听了一耳朵，“知道，听人说女学的斋舍很气派，葫芦巷子那边我也帮着说了几次，有好些人说是想要送女儿去学学纺织刺绣这些，以后能赚钱养家。” 许禾点点头，看着她四哥，“是啊，街坊们都觉得女孩子们学一门手艺是好事，那咱们家的姑娘呢，老大家的秀慧已经出嫁就不说了，老二家的秀丽和你家秀红，也才十四岁，老三家的秀娥更是只十一岁，正是入学读书学手艺的好年龄。虽说离开了家里，但好歹我这个姑姑是女学的监院，平常也能照看她们，就是女学旬休，我这里也不是没地方住，跟着小瑜，他们几个表姐妹也能多相处相处。” 许老四就知道许禾的意思了，按他的想法，家里的女孩子送到亲姑姑这边读书学手艺，是大好事，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东西，不过到底家里的事儿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主，“我家秀红，我是愿意送她过来的。秀丽和秀娥，我回去和家里说说这事儿，这其实也是好事，就算家里舍不得孩子们，也不愿意耽误孩子的前程，我到时候劝劝，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许老四这么说，许禾就放心了，他这人做事还是非常靠谱的，“行，那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了，若是家里同意，就尽早将孩子们带过来，女学上元节后开始招生，招生时间为期七天，七天之后就要开始随夫子学习了。” “我办事，你放心。”许老四拍着胸脯保证，“小瑜和小瑾呢？学塾不是都放假了，怎么没看到人？出去玩去了？” 提到两个孩子，许禾就笑了，“他们两惦记你这个舅舅呢，说是要给你准备路上吃的东西，小瑜最近对做点心很感兴趣，小瑾只要在家，就喜欢跟着他姐姐。” 许老四一听，嘴角都咧到太阳穴上了，笑得像个傻子，“哎哟，那可得尝尝我外甥女的手艺。” 说曹操曹操到，许老四话落，宋瑜就带着宋瑾，手里提着食盒进来了，两张笑脸齐齐给许禾与许老四还有几个表哥见礼，许崇见小表妹提着大食盒，看着有些吃力，忙上去接过来，宋瑜也没有推让，“崇表哥，这个不重的，不过这也是给四舅舅和你们路上吃的，你就拿着吧。” 许禾问她：“一大早就听说你跑去厨房了，做了些什么？” 宋瑜轻快的走到许禾旁边靠着她坐下，笑的有些小得意，“是和大方婶新学的，肉香酥饼，做的四舅舅爱吃的咸口的。不过我还小，大方婶说我力气小，好些点心都做不好，崇表哥爱吃凤梨酥，峻表哥爱吃马蹄糕，岱表哥爱吃酥胡桃，这些我都让大方婶准备了，路上用来当零嘴再好不过了。”又凑到她娘怀里悄声说，“娘，我还做了你爱吃的五香糕，不过要等一会儿才好。” 许禾笑着刮了刮这小丫头的小脸蛋，没说话，那边许老四和几个表哥倒是给感动的不行，“小瑜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这么点大的孩子，我和你几个表哥爱吃什么都记住了，可比你表哥表姐有出息。” 没有表妹有出息的几个少年，一点都不在乎他们四叔无师自通的捧一踩一，都心心念着食盒里的点心呢。家里亲娘嫂子手艺也不差，但会做的都是些农家菜，这种精致的小点心，他们也舍不得常常去点心铺子买了吃，也就只有姑姑这里能吃到了。 许老四不用看都知道几个没出息的臭小子心里想什么呢，和许禾又说了一些过年的事情，各自嘱咐注意安全，许老四就没多留了，挥手阻止了许禾带两个外甥送行，“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送。” 说是不送，但许禾还是给送到了大门外，看着许老四几个坐在牛车上走远，这才带着宋瑜和宋瑾进去。 一家三口待在花园的抱厦里，临窗而坐，桌上小泥炉暖着一壶茶，三个人手中一人一本书，消磨时间呢。可惜这样的清静时光难得，许禾才坐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金管家就来了，说是在绣坊定做的新衣送过来了。 新衣裳还是比一年到头都要看的书有吸引力的，宋瑜宋瑾巴巴的看着她，许禾还能咋办，大手一挥，“行了，书收起来，试新衣去吧。” “好耶！”宋瑜和宋瑾欢快的起身，朝着花园外面奔去。 许禾跟在后面摇头，吩咐金管家，“炉子先收起来，我看金银铺子那边定做的东西也要送过来了，今天且有的忙呢，这茶是喝不上了。” 果然不出所料，许禾吸取了前一年的教训，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去各个铺子定过年要准备的东西，这些铺子就像是约好了一样，紧着今天来了。 先是绣坊送来的新衣裳，都是找的大师傅，手艺没的说，大小也正合适，并许禾一家子都是将养身刻在骨子里的，身形保持的很好。 再然后是金银铺子，今年的金银首饰，许禾自己的没有定太多，毕竟女学今年确实支出了不少，明年肯定还要继续支出，首饰这些东西，许禾主要还是用来收藏和保值的，自己常戴的就那几样，买两件应应景就得了。反而是给宋瑜买了不少，金玉为主，嗯，主打的一个就是嫁妆从小攒起。 然后是皮袭铺子，这是很早之前就定下了的，南边湿冷，虽说很少见雪，但对老人家来说，也难熬得很。许禾一直想给许老爹和许老娘攒两身狐皮袄子，可好的狐皮难得，两个成人的袄子，尤其是许老爹和许老娘都是比较高大的身材，所费材料也更多，攒起来还真不那么容易。 再一个，明年是许老娘六十大寿，许老爹那时候，许禾还在孝期，许家也顾忌女儿，没有大办。许禾感念许老爹许老娘对女儿的这份心，想着明年和几位哥哥好好商量一下，给许老娘好好办一个寿宴，这狐皮袄子就是其中一件寿礼。 到了除夕这一天，许禾家里还是热闹的，除了雇佣的帮工许禾提前放了假，让人回家团员，金管家一家子还有尤大爷尤树安这些，一家子都在许禾家里做工的，过年也都在。 许禾对待家中的帮佣一直都秉持着雇主态度，没那么多规矩，除夕夜的团圆饭，就让郑三梅做了两桌，一桌许禾一家三口的，一桌留在家里过年的帮工的，都在正厅里摆着。过年了，平日里老实的帮工也大胆起来，就是最不圆滑的人，也知道说两句好话，敬东家一杯酒。 宋瑜和宋瑾守岁的时候，今年有金思学和金斯美两兄妹作伴，在许禾的支持下，金思学已经跟着宋瑾去上学塾了，就是金斯美，开春也被许禾安排了，跟着宋瑜先去女学读两年书，再看看喜欢干什么，就选什么去学。就是回来跟着她娘郑三梅学厨艺也不是不行，反正先读书再说。 四个孩子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许禾就跟着金管家尤大爷他们聊天，尤大爷这么大岁数了，见过的事多，讲故事很有一套，熬夜守岁也没其他娱乐打发时间，索性就听尤大爷讲故事。 别看尤大爷平常就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看门老大爷，但人家是有点说书天赋在身上的，乡野里的奇异志怪故事，被他说的惊心动魄。就是四个孩子都停下了悄悄话，认认真真听故事，还非常捧场的，一句“然后呢？”“为什么会这样？”“哇，原来是这样！”，说相声的捧哏都没他们尽职尽责，捧得尤大爷那叫一个兴致高昂，大有真受上一整晚的夜，讲一整夜的故事也不累的苗头。 第90章 定了 过了除夕，从大年初一开始，和往年一样，给街坊邻居们拜拜年，离得近的就走走亲戚，一如既往的热闹，也一如既往的没有出什么大事故。 安安稳稳的到了十三这天，许老四回棠州了，同行的除了许崇、许峻和许岱三个侄子，也顺利的完成了许禾年前的嘱托，将家里除了出嫁的秀慧，剩下的姑娘，秀丽、秀红还有秀娥都带了过来。 许老四一贯的作风，来了棠州，先往许禾家里去，这次也是，一时之间许禾家里就更热闹了。 守大门的尤大爷别看人老了，眼神好的很，大老远就看到了许老四一行人，赶紧打发孙子尤树安，“去告诉东家，四舅爷带着表少爷表小姐他们来了。” 尤大爷是见过许家一大家子的，见了面也能认出来。尤树安自然也看到了，他爷爷一吩咐，就往里跑。 等许禾带着宋瑜宋瑾出来迎接许老四一行人的时候，刚好许老四的牛车也停在了大门前，几个侄子侄女纷纷下车往门口跑，嘴里喊着：“姑姑，新年好，给您拜年了！小瑜，小瑾，你们也新年好。” “四舅舅，给您拜年啦！”宋瑜和宋瑾一边扯着嗓子给他们舅舅拜年，一边跑上前去接表哥表姐，“表哥表姐们，新年好呀！” 孩子们虽说不常见面，但也并不陌生，很快就玩作一团，许老四指挥着年纪最大的许崇，两人从牛车上卸下来不少东西，许老四开玩笑，“哎哟，这是，你们一家三口是闻着味儿出来的吧，知道我带了好东西！” 许禾笑着呸了他一下，“要是你来，我才懒得出来呢，我这是想我侄子侄女们了。” 许老四喜笑颜开的，也不介意许禾的话，将东西放在了门房里，让尤大爷先看着，自己跟着许禾一行人先进去了。 进了正院，许禾就给侄子侄女们发新年红封，许崇三个倒是知道姑姑的习惯，没有推辞，但秀丽、秀红和秀娥三个女孩就不好意思了，尤其是摸出来红封里的不是小数目后，还是许老四点头，才收下，十分乖巧的和许禾道谢。 “难得来姑姑这里一趟，拿个新年红封，哪用得着道谢。”许禾拉着最小的秀娥，这孩子是许老三和已经去世的三嫂何谷苗的女儿，还未满十二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不是特别漂亮的长相，圆圆的眼睛，肉肉的鼻子，有着小女孩特有的可爱，“好在往后去女学读书，休假了就到姑姑这里住着，跟小瑜一起，你们表姐们也能互相作伴！” 几个女孩都不是话多的性子，更没有八面玲珑的手段，许禾也担心她们尴尬，就主动聊起了女学的事情，“我知道你们也跟着家里的长辈读过几本书，不是不认字。女学这边入学后也会考虑学生的水平，根据个人的不同水平去分班，别怕跟不上夫子。” 秀丽年纪大些，再过一年就及笄了，父亲许老二和亲娘李金花都是精明人，这孩子也被她爹娘教的很懂事，知道姑姑是特意给她们说这些的，便搭话：“姑姑，四叔和我们说了一些女学的事情，来之前，祖母和爹娘也嘱咐了，让我们好好学，能学上一门手艺最好。不过，我们都不知道要学什么。” “女学目前开设的技艺课，有纺织、刺绣、印染，厨艺也细分了红案、白案、制酒、制酱等，还有医学，目前医学分了接生、针灸、推拿这些……”许禾很认真和三个孩子说着女学的一些课程，遇到她们不懂的词，也会细心解释，见三人都点头表示明白后，才停下来问，“这些技艺中，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想做的？” 来之前，家里的长辈都说了，不拘什么手艺，能学就学。不过，经过姑姑这么一分析，三个孩子却各自有了不同的想法。 秀丽随父母，内秀，往常就爱做针线，虽说农家小姑娘也学不了什么高端的刺绣绝活，但小小年纪，能做到针脚平整细密已经很不错了，关键是她自己也能坐的住。所以秀丽当场就表示自己大概会选刺绣去学习。 许禾点点头，鼓励她：“刺绣是一门非常需要耐心的手艺，你的性子爱安静，又能坐得住，之前你四叔带了你给我做的衣服，我看那针脚，还是有些天赋的。到了女学之后，不只是在绣工上，在绣样上同样也可以多学习，往后便是只想学刺绣，也分出一些时间去听听插花、书画等课，不一定要学得多精深，但可以培养你的审美。” 秀丽被姑姑说有天赋，内心也更自信了，红着脸用力点头，“我到时候一定会认真跟着夫子学习的。” 许禾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又问另外两个，“秀红，秀娥，你们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手艺？” 秀红这孩子像她爹许老四，性格比较外向，许禾问了，她也很直接的表示：“姑姑，我就爱吃，我想学厨艺，做饭做菜就算了，我要学做点心。我爹说了，我学出来了，就给我开一家点心铺子，就是嫁了人，也给我当陪嫁！嘿嘿，以后我就能自己做想吃的点心，不用去点心铺子买了！我爹娘将我的压岁钱都拿走了，我零花钱都不够买多少点心的。” 秀红的话一落，坐着的一群人就笑了起来，许老四这个当爹的当场就瞪他姑娘，“家里的伙食足够好了，你看看咱们村子里，其他家的孩子哪有你们享福！再比比你和你姐妹的样子，再多吃点心，走都走不动了。这压岁钱拿到我和你娘还贪了你的不成，以后还不是都给你。” 许禾就有话说了，“我说四哥，秀红这孩子就是圆润了点，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姑娘们各有各的不同，纤细是一种美，圆润难道就不可爱了？”这孩子确实不至于到肥胖的程度，就是那种带点肉的微胖，并不影响身体，再看看孩子脸上红润润的，就知道身体底子很好，许禾满脸笑容的看着秀红，“别听你爹的，你这样刚刚好。不过，点心大多放了糖，糖吃多了对身体确实有影响，往后想吃点心，就选那种不放糖的，或者少放糖的。” 秀红才不介意她爹说她胖呢，他说他的，她该吃还是吃，不过她也知道姑姑的好意，笑呵呵的点头，“放心吧，姑姑，往后我自己学了做点心的手艺，就专门做不放糖的给自己吃，嗯，咸口的点心，我也爱吃。” 贪吃的小模样惹得一伙人大笑不已，这孩子还真是的心宽体胖。 秀娥年纪小，也是最内向的，见两位堂姐说了，她才有些小声的说：“姑姑，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我针线活做的不好，也不爱下厨。” 三嫂何谷苗去世，不仅是让许老三成了鳏夫，也让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这有娘没娘，对姑娘家的影响是很大的，看看许岱和秀娥这同胞姐弟的性格，就知道，女儿家对母亲的依赖，远非能跟着兄弟叔伯混的男孩能比。就算许家其他伯娘婶子不是刻薄人，可毕竟隔了房，很多事情关注不到，就是许老娘，年纪也大了。许可这一刻突然就理解了，许老娘坚持想让许老三再娶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许老三，也是为了孩子，心里怜惜秀娥这个小女孩，许禾的声音就更温柔了，“没关系，咱们秀娥现在还小，进了女学不急着学手艺，可以跟着夫子们先学两年六艺，等过两年，说不定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秀娥听姑姑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心里也放松下来。秀丽和秀红一直都知道小妹的性格有些内向胆小，倒是没多想，宋瑜近两年跟着沈夫子学习，又日常和比自己大的姐姐们作伴，很懂的一些人情，见状便上前来拉着秀娥的手，“秀娥表姐，那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能一起去上夫子的课，我也还没想到自己要学什么呢。” 秀红感觉到小瑜表妹的善意，也安慰她，“没事的，小瑜你比我还小，还能多读好几年的书，这么长时间，总能想到的。” 许禾也知道孩子们好动，一直陪着他们大人坐着说话也难熬，就让宋瑜带着她表哥表姐去外面玩。 等孩子们走了，许禾才问许老四，“我看你刚才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现在孩子们都不在，你就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事儿你应该也知道，”许老四说的颠三倒四的，许禾都糊涂了。 “我说四哥啊，这可不像你的性子，有话你就好好说。” 许老四抓了抓脑袋，叹气，“也不是不好和你说，是不好和阿岱还有秀红说。” 许禾顿时就知道了，“三哥的亲事订了？” 许老四点点头，“订了，就是村里姓张的那姑娘，春耕后就进门，没有声张，也就家里几个兄弟嫂子知道。” 许禾作为外嫁的妹子，对兄弟再娶这事儿是没什么意见的，再说，看了秀娥的情况，她觉得，如果进门的继母是个好的，对秀娥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其实这事儿吧，孩子们可能一时之间会有点难以接受，但如今阿岱跟着你常驻棠州，秀娥往后也在棠州上女学，回家的日子少，和进门的继母相处的时间就更不多，只要张家姑娘不是个傻的，孩子们回家了好饭好菜招待着，有心了就给孩子做两身衣裳，其实两边互相影响并不大。” “希望如此吧，”许老四也不是看不惯他三哥再娶，事实上，他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家三哥能为三嫂守这么些年，是非常佩服的，男人是个是么鬼样子，他还能不知道？再说了，往常他和他媳妇打嘴仗，看着吵吵闹闹的，但显活气啊，不像他三哥，没个媳妇陪着，过年守夜都是一个人啃瓜子，瞧的他心里也难受。可阿岱和秀娥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侄子侄女，都说十个后娘九个坏，他也怕她娘看错了，三哥娶错了，最后最受折腾的就是孩子。 许禾也知道许老四的想法，事实上，家里人担心的都是两个孩子，只能安慰他，“那姑娘，我也听娘说了，是个好姑娘，咱们也不能先就把人给想的那么坏。再说了，就说万一看错了眼，家里娘还能做主呢，几位嫂子也不是吃素的，还能看着阿岱和秀娥被欺负不成！” “那秀娥那里，你和她说，你们姑侄两亲香。”许老四趁机甩锅，“我怕我这人不会说话，给秀娥说哭了，我可不会哄孩子。阿岱那里，我去说，男娃子，又不等着亲爹喂饭，怕什么后娘。” 许禾白了一眼许老四，也没拒绝，秀娥这孩子看着性格是有些敏感内向，她还真要想想怎么和她说，“葫芦巷子那边，你们几个大男人住着，怕是也没收拾的太仔细，几个侄女就先住我这里，我这个当姑姑的，好歹比你会教女孩子吧。” 许老四也知道他和几个侄子过得糙，还真不怎么合适养侄女，便也不争辩了，女孩子嘛，娇养些也没问题。” 许老四的铺子是打算十六再开张的，这两天除了睡觉，就带着是那个侄子赖在了许禾这里，有吃有喝的，不用操半点心。 宋瑜去年满九周岁后，就自己搬出了院子，坚持要一个人睡一个院，许禾不放心，就让金斯美陪着她一起。如今许家三个侄女来了，刚好搬到宋瑜的院子去，房间多，也不怕没地方睡，一人一间屋子都有多余。 许禾当晚就拉着宋瑜和秀娥一起睡，宋瑜就猜到她娘肯定是有事情和秀娥表姐说，洗漱完乖乖躺在床上玩九连环，就听她娘说了三叔要再娶的事。 宋瑜心里闪过“秀娥表姐不会要哭鼻子吧”的念头，就仅仅盯着她表姐看，果然，秀娥表姐的脸顿时就白了。 许禾安慰这孩子，“往后你和你哥哥都在棠州，其实回家的时候也不多。你爹爹再娶的那个人，你祖母和伯娘婶娘几个都打听过了的，是个好人，不会对你们不好的。” 好像说的太绝对了，许禾又改口，“再说了，有我，还有你祖母他们看着，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和你哥哥的。” 十一二岁，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许禾不愿意哄孩子一样骗秀娥，就跟她仔细说了为什么她爹要再娶，还有张巧芬那姑娘的事情。 秀娥虽说性子内敛了一些，但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也知道姑姑今晚是特意和她说这事儿，现在更是耐心安慰她，心里其实也没那么抵触，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小声回应她姑姑，“其实，我见过她。” 许禾眨眼，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秀娥说的是张巧芬，“是吗？你和她打过交道嘛？你觉得她人好吗？” 秀娥想了想，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我跟着姐姐她们去山上挖野菜，不小心迷路了，是她送我回去的。我给村子里的孩子分糖吃，张添得了，她让张添送野果子给我。” 许禾从秀娥的描述里，对张巧芬这姑娘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以小见大，对待孩子能有耐心，就不会是多坏心眼的人，家里贫穷，却没弯了脊梁，处事有自己的原则。说不得，这还真是一门好亲事。 秀娥虽然忐忑与她爹再娶，就是许岱也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们兄妹的情绪也来不及发散，因为棠州今年的上元节灯会比往年更热闹。从十四开始，街上就张灯结彩，从未见过的许家几个孩子，心早就飞到灯会上去了，完全没有时间感伤，甚至连女学都抛到脑后了。 许老四都拉不住，只能跟着侄女和两个外甥，就怕一个错眼，孩子就丢了，三天的灯会，孩子们吃喝玩乐了整整两天，他们是尽兴了，许老四是看孩子看得精疲力尽，等十六那天，许禾带着女孩们去女学报道，他和侄子准备铺子开张，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91章 入学 十六这天一大早，几个女孩子就兴冲冲的收拾好了，就是跟着沈先生一直读书的宋瑜也格外兴奋，毕竟上小班课和上大班课，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嘛。在家里读书，和在书院读书，就更不一样了。 孩子们兴奋她们的，许禾却十分稳得住，毕竟前世是读过十几年书的人，就算是学霸，那也真是上够了学，这点场面，完全不放在眼里。 从家里出发到女学，坐马车也就半刻钟多一点的样子，不用太着急。早食是不同馅儿的包子和豆浆，十分饱腹。吃完早食，许禾又让厨房给准备了一些点心，用荷包装起来，一人一袋发给女孩子们，叮嘱，“这点心你们先收着，虽说今日不上课，但参观书院，打扫斋舍都是要做的，要是饿了就填填肚子，女学的厨房从今日中午开始就提供饭食了，但也怕第一次准备不及时。就是不饿，也可以分给其他同窗吃。” 女孩子们就都接了过来，秀红还有些疑惑，“姑姑，所有在书院读书的人都必须要住书院斋舍吗？” “入学第一学年是需要住在斋舍的，当然特殊情况，像是一些身体较弱，需要好好休养的除外，可以提供大夫的诊断申请不住斋舍。”许禾点点头，给了她一个比较肯定的回答，“住斋舍也是为了方便你们读书，毕竟书院辰初就要开始早习，若是住得远了，早上起床也不方便。” 还没有住过斋舍的几个女孩子想象不到宿舍生活是什么样，如今心里很有几分期待，许禾看出来了，也不说破，等真的住了，就知道要适应的地方多着呢，不管是宋瑜还是秀丽几个，在家中都是有自己的房间的，一个人住和几个人住，那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许禾家离书院也不算远，没有带太多东西，到时候缺了什么，再送过去一样。 行李让金管家和尤树安帮着扛上了马车，许禾带着几个姑娘也挤上了马车，驾车的是尤树安，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往书院出发。 到了西城门外，许禾撩开马车帘子，就看到有举着“云开女子书院”旗子的年轻女职事，旁边站了好些人在和那女职事说话，许禾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看那职事嘴里不停的说着，还时不时地往一个方向指，这个方向正是去往书院的方向，就知道是在给人指路。 许禾点点头，这也是之前定好的入学指导中的一环，女学当时虽说邀请了不少人参观，但更多的人却是没去过的，怕这一部分的生源认错路浪费时间，所以特地在棠州所有城门外安排了职事待守。 女学当初选址就考虑了交通，因为和青衿书院基本在一条线路上，所以很好的蹭到了青衿书院的路线，这一条路还是比较宽阔平整的，马车行走在上面，也只是偶有颠簸，并不会难受，路上，许禾也陆陆续续看到了一些带着女儿去入学的父母，示意尤树安驾车速度慢一些。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音就这样传进了许禾的耳朵里。 说话的是一家三口，父亲穿着半旧的褐色长袍，蓄着短须，瞧着年纪也不大，脸上笑呵呵的叮嘱一边的小女孩，“幺儿啊，到了书院可要好好学，咱们棠州的女子自来能干，那些个绣娘织娘，赚的可比你爹多了去了，说不得往后，爹爹还要享你的福呢！” 小女孩看着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家中比较受宠的孩子，身形圆润，清秀可爱，甜甜的回她爹：“爹爹，你放心，等女儿学会了手艺，肯定赚大钱给爹爹花！” 一旁的年轻妇人对着父女两嗔笑：“大白天的做大梦呢，”又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书院是不是真的有说的那么好，咱们幺儿年纪小，住在斋舍，会不会被人欺负啊？我这心里头怎么也放不下。” 当爹的却是心大，“你就是爱操心，这离得也不远，放心不下，三两天去看看不就得了。再说了，我早就打听了，这书院的开办人之一就是程山长的夫人。程山长你知道吗？就是咱们棠州最好的书院，青衿书院的山长。这青衿书院给咱们棠州培养了多少俊秀人杰，程山长的名声，咱们这些不过是读了几本书的人都知道的。他的夫人，必然也不是普通女流之辈，就算程夫人没经验，这不是还有程山长给看着吗，难道做丈夫的还能看着自己媳妇有难不帮？” 年轻妇人还真不知道这茬儿，不过听丈夫这么说，似乎还是挺靠谱的，心里也就放心下来了。 许禾一路上听了好些类似的对话，心里也不由得高兴，最起码现在看来，女学在棠州的反响还是比较正面的，愿意送家中适龄女儿来读书的，也不算少，要知道，最初她们几个都做好了，就是学生只有一个，都要坚持下去的想法。如今这场面，可比她们预想的好太多了。 到了女学大门外，就发现已经聚集了好多人，大多都是长辈带孩子来的，大门处也有不少穿着统一衣裙的书院职事，给前来的学生作指引。 许禾是流程的制定人之一，倒是清楚得很，不用职事们帮着介绍，跟认出她来的职事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女学，一边走一边和女孩们介绍，主要是秀丽，秀红和秀娥三个，宋瑜早就逛过书院了，熟悉的很，“今天来报名额人不少，咱们走的时候稍微跟进一些，别走散了。” 今日老天作美，天光好，又是开春时节，气温不算低，礼殿前面露天的祭坛上设了好多桌案，桌案后面坐着一位夫子，是给学生办理入学的，主要是收集学生的信息，以及收束修。束修是统一的，一学年也不过也不过两贯钱，农户人家的孩子甚至可以用粮食来抵束修。至于分课这些，需等到开学之后，才会根据学生的兴趣与天赋来指引学生选择。 许禾直接带着三个孩子找了桌案前人最少的陶春燕，这位确实身形高壮了一些，好些不清楚情况的人都不觉得这会是一位女夫子，也就不往这边凑。 陶春燕看到许禾，爽朗的笑着和她打招呼，“许监院，过来送孩子入学呢！” 是的，许禾如今可不只是许娘子，许东家，还是女子书院的监院呢，在书院里，大家也都很自觉地喊她许监院，显得十分正式。 许禾也笑着点头，给陶春燕指着身后的几个孩子，“我女儿宋瑜，你是认识的，这三个，都是我娘家侄女，最大的这个是秀丽，这是秀红，最小的叫秀娥。”又吩咐几个孩子，“这是陶夫子，往后会叫你们射御这两门课。” 许家三个女孩儿都是乡野里肆意生长惯了的，可不觉得骑马射箭这种事不该女孩子做，一听她们姑姑说这位看着有些黑有些壮的女夫子是教习射御的，眼睛顿时一亮，非常乖巧的见礼，“陶夫子安康。” 陶春燕笑呵呵的看着几个孩子，“你们也安康。来，过来我给你们登记信息。” 许禾就将几个孩子的户籍资料递了过去，看着陶春燕认真的登记，也不打扰，站在一边看其他夫子的情况，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虽然小问题不断，但因为流程都是固定的，倒是没出什么大乱子，整体还是比较有序的。 等到陶春燕登记完信息，许禾交了束修，孩子们也拿到了各自的斋舍木牌，四个人就凑在一起互相看对方斋舍是哪一间，发现秀丽的木牌上刻着壹号贰零肆，秀红的是壹号贰零柒，秀娥的是贰号壹零陆，宋瑜的则是叁号壹零玖。 秀红都糊涂了，“这斋舍是怎么分的？咱们都没分在一起，这么不巧嘛？” 宋瑜倒是知道，她问过她娘了，就解释：“是按照年龄、户籍地来分的，另外十二岁以下的，都会分在一楼，秀丽表姐你和秀红表姐年龄相近，所以都分在了壹号楼，也就隔了一间舍房。” 秀红有些失望，毕竟她性格在开朗，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和认识的人住在一起更有安全感嘛。 秀丽安慰她和秀娥：“没事的，咱们可以约着一起上课，旬休了也一起回家。平日里都要读书，也就是晚上休息才会回斋舍，就是以往在家，天黑了，也都早早回房休息了，没差别嘛。” 宋瑜在一边补充，“还有午休哦，午休也可以会斋舍休息的，不过，不想午休的，也可以去藏书楼，藏书楼从早上辰初到晚上亥正时分，都是开启的，晚上也会提供灯烛，不过要注意别打翻了灯烛。” 藏书楼什么的，听着是挺高大的，可惜对如今三个秀来说，还没有厨房来的有吸引力。 许禾在前面带路，也不管她们几个嘀嘀咕咕些什么，到了壹号楼，许禾就带着她们上楼去，“今日没有课，咱们就一个一个的舍房看过去，知道每个人住在哪里，到时候找人也好找。” 上了二楼就是笔直的楼道，楼道左边是护栏，做得比较高，除非自己攀爬跳下去，否则是绝对不会出现不小心掉下去或者翻下去的风险的，采光也好。右边就是舍房，每间舍房门上都挂了刻着房间号的木牌，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的舍房。 秀丽的舍房，她是最后一个来的，女学的斋舍建的不少，二层楼的建筑，能住不少人，所以舍房空间并不小。三人一个舍房，进了门，左边放了三张书案，方便学生在舍房看书写字的，每张书案对应后方靠着墙地方摆了一个书架，不算大，也不小，给学生们摆上平日用的书是绰绰有余的。右边是放置生活用品的地方，同样三张双扇门的衣柜，靠窗的地方是置物架，给学生放洗漱用品的地方。穿过生活区域往里走，一张竹编屏风隔断了视线，绕过屏风，就是三张单人床，床头旁边都放了一个小立柜。 另外两张床上都已经铺好了床单被套，就知道是被人占领乐得，秀丽也不挑，直接将行李放在了剩下的中间那张床上，心情也很不错，“姑姑，没想到书院住的地方这般好，这布置可比我在家的房间好看多了。” 许禾也觉得很不错，要知道当年她也是住过不少宿舍的，高中住十人寝，大学先是八人寝，后来才换成了上床下桌的四人寝，空间还没这个一般大，只看着住宿条件，就知道女学的财政是很过硬的。 这也算是对外的招牌，识货的人就算看到了女学的环境，就会更相信女学的实力，毕竟，见这么大一所书院，花费是很不小的，没有谁花这么大一笔钱是为了好玩的，肯定是要认认真真，实实在在的做事的。 “在外不比家中，每个人的生活习性肯定有所不同，咱们求同存异，最终他人的习惯，若是实在影响到自己，就和舍友好好商量，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解决办法，若是不能，也不要轻易与人发生冲突，可以找直学或者夫子，进行协商。当然了，如果别人欺负到了你们头上，也不用忍，咱们有理，谁也不怕。”虽说住宿环境好，但舍友的性子却谁也不敢保证，许禾只能细心叮嘱几个孩子。 好在家里人都是正常性格，没有那种传说中的极品，只要不是诚心找茬儿，或者天生不合眼缘，不投脾气，其他的应该都还是很好相处的。 三个秀在家里这种铺床收拾的活计是做惯了的，用不上许禾帮忙，就利利索索的整理好了，出门去的另外两位舍友还没回来，许禾就直接带着四个孩子继续奔往秀红的舍房。 秀红的舍房，她是第二个，前面已经有女学生住进来了，刚好人也在。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和秀红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穿着豆绿色衣裙，正在摆放洗漱用品，听到声响就转过头，许禾她们几个就看到了一个皮肤不算白皙，但一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瞧着很好相处的姑娘。 这姑娘性子很爽朗，说话嘎嘣脆的，利落得很，“哎呀，终于有第二个人来啦，我看左右两边都热闹的很，就我这里只一个人。”碰上许禾这样一看就年长的长辈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这位是伯娘吧，您安康！” 一双眼睛又转到看着就大些的秀丽和秀红身上，“你们两都是我的舍友吗？” 秀红的自来熟也是遇强则强的，遇上这么一个开朗的舍友，她胆子也大了，“我是我是，这是我姐，她没和我一个舍房，我姓许，你叫我秀红就好，”有介绍许禾她们，“这是我姑姑，这两个是我妹妹。” “秀红，你们家姐妹真多，”这孩子也不客气，“我姓鲁，单字沁，比叫我阿沁就好。” 秀红笑呵呵的挠了挠头，“阿沁，我先去整理东西等会儿再和你说话。” 鲁沁摆摆手，“你去吧，咱们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着呢。” 秀红就带着秀丽去整理东西了，许禾就站在一旁和这位叫鲁沁的小姑娘聊天，这孩子有点傻大姐的性格，聊了才一会儿，许禾就将她的家庭信息给摸清了。 棠州本地人，家住南城，父母是开小食铺的，家里有个哥哥，跟着爹娘照看铺子，下面有个弟弟，刚开蒙。因为鲁沁这姑娘不善厨艺，做不了小食生意，她爹娘才想着送她来学点其他手艺，像是纺织印染的，都可以。 第92章 招生第一天 许禾同鲁沁聊了好一会儿，秀红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将洗漱的东西摆上置物架，就对着鲁沁说：“阿沁，我等一下要去送我两位妹妹去斋舍，你要一起吗？” 鲁沁摇摇头，“我打算在舍房里再待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等到第三位舍友，说不定可以约着一起去逛逛学院，正午还能去女学食堂吃饭。” 鲁沁不去，秀红也不失望，“那行，我先送我妹妹，等会儿我们也要去逛逛书院的，到时候我回来一趟，若是没有等到另一位舍友，咱们也可以一起行动。” 简单说了两句，许禾就带着几个孩子出门了，秀娥和宋瑜都是她们舍房里第一个到的，有秀丽秀红两位姐姐帮着整理床铺行李， 速度也很快。 整理完了，许禾就不带着她们了，“小瑜，书院你熟悉，你带着你表姐她们好好逛一逛，书院中心讲堂前面有树立一块木板，上面画了书院的地图，像讲堂、斋舍、藏书楼、厨房等这些地方，也有职事待守，随时可以像职事询问，不用怕迷路。” 宋瑜点头，让她娘放心，“我都来了好多次了，早就认路了，娘你要忙的话，就先去吧。” 许禾今天确实也有事情要忙，毕竟是书院的行政老大，很多事情都要她安排确认，“行，我先去找沈山长，你们逛累了，时间早的话可以回斋舍休息一下，不想分开的话也可以去找我，我那边也有地方休息。或者等中午了，直接去食堂吃饭也行” 叮嘱了两句，许禾就让宋瑜带着三个秀自由活动去了，自己走过藏书楼，进了最后的一栋斋舍。十号楼斋舍，是专门给学院的夫子留的，一人一间，格局和学生们的一样，外间办公，屏风隔出来的里间休息。 许禾才在书桌后方的椅子上坐下来，隔壁沈佩瑶就过来了，脸上笑容灿烂，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刚才抬眼，就觉得看到得人像你。” “我刚送家里的孩子过来呢，你家慧心呢？”许禾知道肯定是今天报名入学的女孩子不算少，这才心情好呢，不过她偏偏坏心眼的不问。 “跟着我来得早，第一个报名的，现在去藏书楼看书去了，”说完女儿，沈佩瑶也反应过来了许禾在逗她，嗔笑的点点她，“你这是故意的呢，还想和你分享一下好消息，你这是一点都不急啊。” “我一路过来都看到了，人不少，”许禾就算不知道具体数据，但大概也能估算一下，“再说了，咱们报名有七天的时间呢，这才第一天，你这高兴的太早啦，等七天后，好消息说不定就成了大好消息了。”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沈佩瑶都顾不上平日里讲究的淑女礼仪，直接大笑出声来，“不过，我也看了一下现在报名的学生，十二岁以上的居多，都是为着学两年手艺进来的，真正让女子接受完整的教育，任重道远啊。” 对于这个，许禾其实也预料到了，有钱的人家或许不在乎给女儿支出这点教育费，但普通人家，有这个钱也会选择投资能够科举出仕的儿子，觉得女儿读再多的书也没用，还不如学两年手艺，出来找个活计，也能补贴一下家里，“这事儿急不得，如今咱们算是迈出了第一步，让棠州大多数的人家都知道女子书院，愿意送女儿来书院读书。接下来，咱们还有第二、第三甚至第四步，这种观念问题，咱们慢慢去解决。” 说着，许禾从桌案上翻出一个折子样式的东西，让沈佩瑶坐到另一边摆着茶具的地方，地上铺了毯子和蒲团，两人盘坐两边，“我认为关键还是在于女子读书后的出路，春节这段时间我也没完全闲着，将想到的一些东西都记录下来了，你看看。” 沈佩瑶接过折子，认真看了起来。许禾的折子主题就一个，利益，多方共赢的利益。大部分人是看不到女子读书未来会产生多大影响的，只有眼前能看到的利益，才能改变掌握女孩命运的父母的看法，让他们心甘情愿送孩子读书。 “六艺是基础，所有进入女学的学生都要上六艺课，所以并不缺生源，尤其是礼与书。都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没有人会抵触礼学这门课。而书是其他课程的基础，也无需担心。但其他课程呢？我也有担忧，学生的父母会不会觉得只要进来学个手艺，花上两年的时间就差不多了，认识多少字也不要紧？”许禾有这个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就连秀红都问过她，是不是学会做几样点心后，就可以不去书院读书，直接回老家开铺子了，“我们当初开女学的初衷，是为了让天下女子有一个能进学的地方，若最后变成了培养女工的地方，我觉得，这与我们的初衷是不符合的。当然，完全拒绝这样的学生是不现实的，我们要做到，是思考如何与这些父母的想法保持一个平衡。” 怎么保持平衡呢？让他们看到，进了女学，只要是认真学习的学生，不管学什么，都能够挣到银钱，不看重银钱的，也能获取名声。 像射御这两门课程，棠州的武学之风并不盛，推崇的女性之美也不是英姿飒爽这一类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人质疑这两门课程开设的必要。所以，许禾在折子里面写到，和商户合作，举办女子射御比赛、捶丸比赛等这一类赛事，前三名的学生可以拿到奖金，商户可以通过比赛收取门票，也能够在比赛过程中，去推销自家的货物，书院作为中间联络的媒介，既能够和商户保持友好关系，也能为学生争取利益，可谓是三赢。 而其他课程，咱们可以以学习和研发双向并行，像调香，若是有学生能够研发出新的香方，却又无力推广，书院可以帮忙寻找合适的商户，谈合作，或者书院自己投钱，学生以香方入股，保证学生的利益。其他的也类似，像纺织，书院是有格物这门课程的，若是学生能够学有所用，改进纺织机，那带来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学茶艺的学生可以参加茶艺比赛，若能发明新的制茶方法，书院甚至愿意投资茶园。印染、制酒等等其他课程也如此，主旨就是，将学生学到的东西变现。 当女学生家中的父母发现，女子读书虽不能科举出仕，但也能为家里带来银钱的时候，之前考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且，当越来越多的女子读书识字，离参与政事也就更近了。 沈佩瑶缓缓合上折子，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你的忧虑是对的，这折子上写的建议，我都觉得好，但要真正实施，却是困难重重。首先是学生的培养，不仅仅是学业上的，还有对事物的看法也需要有转变，这个是我的任务。对外，与商人的洽谈合作，只能交给你和静姝，商人重利，打动他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许禾挥挥手，心中却不担心，“不容易又如何，咱们既然办了这书院，自然要好好去经营它，为了书院低头，我自己也甘愿。更何况，与商人洽谈，说到底还是生意，做生意这事儿，又有何惧？” “说得好！”说话的却不是沈佩瑶，而是跟着陆芷兰一起进来的陆静姝，她含笑赞赏的看着许禾，“刚才你们两聊得认真，我和副山长也不好打扰，不过你们说的事情，我们两也都听明白了。” 陆静姝转头看着沈佩瑶，脸上的表情极其郑重，“山长，就像许监院说的，我们无惧任何困难。说句脸上添金的话，咱们女学好好开办下去，咱们几个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呢，就为了这名声，任他何种困难，我都要踏平了他！” 听了这话，沈佩瑶也放松了神情，“被你这么一说，倒显得咱们沽名钓誉一般。那这事儿，我这个山长就下命令了，交给你们两去做，这是一件需要很长时间去做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和副山长，咱们一起想办法，将我们的女学好好办下去！” 陆芷兰也点头表明自己的态度，“其实有一些建议，在其他书院也有类似的做法，大不了，我厚着脸皮，向家里的程山长请教，他们能做成的，咱们就能做更好。” 三人都笑了起来，沈佩瑶指着陆芷兰，“可别，到时候程山长还得怪罪我们，挑拨夫妻关系呢！” “去你的！”陆芷兰伸手拍她的手指，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 许禾提出的事情现在也只是一个想法，至少得等这第一届的学生，不说学有所成，至少学有所得才行，之后才会慢慢开始施行。今日她们几个聚一起，主要还是为了这连续七天的招生事务，事情提前安排的再好，中间也会有一些小疏漏，她们这几天是必须要在书院里待着的，随时补上这些疏漏。 许禾忙着为女学的发展添砖加瓦，宋瑜带着三个秀表姐，已经开始了书院游，秀红还惦记着自己舍友呢，四个人打算先去秀红的宿舍找鲁沁。也是巧了，刚好在斋舍楼下遇到了鲁沁，旁边还有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子，穿着半旧的藕色衣裙，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秀红看到了人，立马喊人，“阿沁。” 鲁沁听到自己的名字，转头就看到了秀红，脸上立马扬起笑容，朝着秀红挥手，然后拉着穿藕色衣裙的女孩子小跑过来，“好巧呀，你们也准备去逛书院吗？” “对啊，我不是答应了会来找你嘛，没想到这就遇见了，”秀红点，又看着鲁沁旁边不认识的女孩子，问她，“这是咱们的另一位舍友吗？” 鲁沁将女孩子拉过来介绍，“对，这是阿瑶，她姓郭，”又给郭瑶介绍秀红，“这也是咱们舍房的，秀红，这些事秀红的姐妹。” 郭瑶看着有些高冷，但礼节还是很到位的，主动向秀红四个介绍自己，然后和她们问好。 有许禾提前打底，宋瑜和三个秀都知道，每个人的个性不一样，郭瑶的高冷她们并不在意，反而很主动的邀请，“阿沁姐姐和阿瑶姐姐和我们一起逛书院吧，我之前来过，比较熟悉了，可以给你们做向导。” 鲁沁和郭瑶都没有多想，见宋瑜这个小妹妹主动邀请了，都点头答应，鲁沁还庆幸呢，“好啊，我和阿瑶刚才还有些愁呢，咱们两都不认路，都担心逛着逛着，不知道回舍房了。有你们在，我就不怕了！” 书院要仔细逛的话，还真要一些时间，宋瑜也不耽误了，招呼这个几个姐姐一起出发，“咱们从大门进来，夫子登记信息的地方，是祭坛，祭坛对着的就是礼殿，是祭祀先贤的地方，等七天后，书院正式开学，会在礼殿进行祭奠仪式，在祭坛举行入学礼。” “入学礼是什么？”鲁沁是个藏不住话的，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都看着宋瑜，都是第一次上书院读书，对一切都好奇着呢。 宋瑜在家里跟着沈夫子读书的时候，也是简单举行了入学礼的，所以很清楚，“开学礼包括正衣冠、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开智等几个步骤，其他几个听音就大概能理解什么意思，朱砂开智就是，夫子到时候会手持朱砂笔，在咱们的眉心点上一个红痣，寓意开通‘智慧’。” 鲁沁像是恍然大悟一样，佩服的看着宋瑜，“真厉害，看着比我小，懂得可比我多多了！” 宋瑜谦虚一笑，“这有什么，我就是以前看过才知道，阿沁姐姐没遇见过自然就不清楚了。” 宋瑜耐心很好，带着几个大姐姐悠闲的逛着，每到一个地方都给她们介绍这是干什么的，其他人有问题，也都认真回答，到了藏书楼，就介绍的更详细了，“等藏书楼正式开启后，想看书的话，可以来这里，藏书楼的书可以外借，也可以誊抄，很多书在外面的书铺是看不到的，所以咱们有机会一定要多来这里看书，才不枉费咱们来女学一趟嘛。” 宋瑜被她娘和夫子培养出了很好的读书习惯，半点没有厌学情绪，反而非常喜欢对人劝学，妥妥的好学生一个。 逛了差不多一半，宋瑜摸着有些饿的肚子，就提议，“应该到吃饭的时间了，咱们先去食堂吧！吃晚饭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接着逛也不迟。” 不止宋瑜饿了，其他几个也早就饿了，就是看着人家小妹妹尽心带她们逛书院，不好意思提出来而已，现在听宋瑜这么一说，齐齐松了口气。 宋瑜哪里看不出来她们的意思，也是有些无语，“好吧，咱们赶紧去食堂填饱肚子吧。哦，对了，你们拿了舍房号木牌了吗？用这个可以在食堂免费领取饭菜。若是想吃更好的或者小灶，就需要另外出钱。” 宋瑜也看出来了，鲁沁和郭瑶的家境应该一般，小灶或许偶尔能奢侈一次，但多了就可能会是负担。就是她家三个秀表姐，节俭惯了，肯定也不愿意放着免费的饭菜不吃，另外花钱买。 第93章 入学礼 女学食堂的布置，许禾是参考了前世的学校食堂，两层的小楼，一楼是学生大食堂，二楼是教工食堂和付费小灶窗口。进了一楼，里面是大厨房和取饭食的窗口，分了六个窗口，每个窗口都有穿戴整洁的厨娘帮着打饭食。 宋瑜她们几个人到的时候，每个窗口都排了不少人，大概瞄了一眼，选了个相对人少一点的窗口，宋瑜认认真真的排着队，秀红和鲁沁忍不住了，“你们先排队，我和阿沁去前面看看都有什么菜！” 也不用宋瑜她们答应，两个人就手拉着跑到前面去了，一会儿就又跑回来，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尤其是鲁沁，语气很兴奋，“书院好大方呀，免费的饭食看着也很丰盛，粉蒸肉、笋焙肉丝、油渣白菜，还有一个萝卜汤。” 宋瑜也觉得不错，就算在家中，饭食也不过做的精致些，他们一家三口也就是三菜一汤的配置，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做的更丰盛。 厨娘们打饭的速度快，一会儿就轮到了几个人，食堂是提供饭盘的，统一定制的木质分食饭盘，从没用过这样饭盘的几个人都新奇着。找了个没人的长桌坐在一起后，还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宋瑜刚喝了一口汤，肩膀就被人拍了，转头一看，正是今天一上午都没看到人的章慧心，“慧心姐姐，你上午去哪儿了？我都没看到你的人，还有知微姐姐和两位蒋姐姐都没看到人。” 章慧心手里还端着盘子呢，示意宋瑜让一让位置，坐下后才说：“我一大早就跟我娘来了书院，跟夫子报名后就一直在藏书楼看书呢。知微、可馨和可盈她们过两天再过来。”看到桌上有两个不认识，忙说，“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两位姑娘是？” “这位是鲁沁姐姐，这是郭瑶姐姐，都是秀红表姐的舍友。”宋瑜又问她，“你来得早，想来也没见到你的舍友，我也没有。” 章慧心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我今晚也不在书院休息，等到正式开学那天再来。你呢？” 宋瑜其实也想回家，就是不知道三个秀表姐怎么安排的，“秀丽表姐，秀红表姐，还有秀娥表姐，咱们是回家休息，等正式开学再住斋舍，还是今晚就住斋舍？” 秀丽知道小表妹肯定不会丢下她们三个自己回家住，哪里好意思让她一个孩子陪着住斋舍，忙说，“咱们等正式开学了再住吧，那时候，小瑜和秀娥你们两的舍友肯定也来了，几个人一起住，姑姑也更放心一些。” 宋瑜开心了，秀红也开心了，毕竟姑姑家的点心还是很好吃的，能多吃几天就是赚的。 招生七天，许禾每天都会来书院，就连自己生意上的事情都挪到书院这边来处理了，宋瑜和三个秀姑娘虽说已经报名了，但每天也会过来，一是熟悉书院，二是主动做义工，帮助书院职事引导新入学的学生。女学的宣传做的确实不错，这些天来报名的学生越来越多，宋瑜的两个舍友也到位了，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这些天几个人待在一起，也算是熟悉了。 七天的时间过去，报名也结束了，二十二日晚上，宋瑜就在许禾不放心的目光下，搬到了斋舍。 二十三日，卯正时分，书院响起了鼓声，早就被直学告知过，鼓声响起就要起床，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时代，女孩子们还真没有几个懒床的，鼓声响起，斋舍楼就陆陆续续点起了灯，先前寂静的书院瞬时变得热闹起来。 可惜女孩子们第一次住集体宿舍，生活习惯上还需要磨合，半个时辰过去，直到辰初，所有学生才在礼殿前面的祭坛集合起来。 沈佩瑶作为山长，早就带着书院所有夫子在礼殿前等候。看着学生们磨磨蹭蹭大半天才到，也不生气，脸始终中带着笑。等到几位夫子下去帮着调整站队，确认学生都到齐后，才抬手向下压，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各位学子，我是云开女子书院的山长，姓沈，可以叫我沈山长。欢迎各位来到书院，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所有学生都能够在书院学有所得。接下来，我会和大家说一下今天的安排，希望大家能够安静聆听。” 开学第一天，并没有安排课程，“所有学生入学后都会进行分班，咱们书院，目前开设甲、乙、丙、丁四个班，根据大家报名时登记的信息，主要是学识基础来分。有些学生在家中可能跟随父兄读过书，已经启蒙，那便会进入丙字班，启蒙未完成的会进入丁字班，学识更深厚的，会进入甲字班和乙字班。我知道有很多学生来书院，是为了学一门手艺，可我要告诉大家，六艺是基础，不管以后大家选择哪一门手艺课，六艺，尤其是礼书数，所有的学生都需要学习这几门课程。” 这个事情，在填写信息的时候，登记信息的夫子也简单说过，下面的学生并没有异议，毕竟好歹说是读过女子书院的，总不能毕业了还是个睁眼瞎吧？ 见下面的学生都认真的听着，沈佩瑶心中就更满意了，继续说道：“等一下辰正到巳初，大家有半个时辰的早食时间，早食结束后，巳初所有人依然在礼殿前集合。上午，咱们会统一进行入学礼。入学礼结束，便是午间休息时间，下午未正，所有人根据分班，去往自己所在的讲堂，会由夫子带领，一起认识自己的同窗，诵读书院的学规，领取书籍以及学子服等。” 今日的主要安排就这两件事了，沈佩瑶又说了一些鼓励学生的话，就结束了这场会面，放学生去吃早食了。 散了场，一直安静的女孩们也都找到各自认识的小伙伴，聚在一起说个不停，说的主要是今日的安排，还有那信息灵通的，和人分享起了自己知道关于书院山长的消息。 早食花样不少，一人一个鸡蛋是标配，主食可以选择不同馅料的包子，或者喝粥也可以，还有水果，也是一人一个梨。 书院有很多家境并非很好的学生，在家中或许饿不着，但要说能吃的多好也算不上，虽说如今一日三餐渐渐占了主流，但会打算的主妇，都还是选择一日两餐。好些学生都想着，哪怕是为了吃食，也得好好留在书院读书才是。 不过到底都是规规矩矩的女孩子，又是才到书院，地方还没能摸清，夫子们的脾性也都不清楚，没有出挑的刺头，离巳初还有一点时间，就全都回到了礼殿前等候。 这一次站队就不再是自己找熟人凑堆了，空地上已经摆上了写着甲乙丙丁四个字的木牌，分开立在一条水平线上，木牌旁边还放着一个高案几，不知是做什么的。但已经知道自己分在哪个班的学生，就自觉地按照木牌上的指示站队。 巳初，沈佩瑶携一众夫子出现，看到已经站好的学生们，都满意的点点头，不管孩子们的学识如何，就如今表现出来的求学态度，就已经让人欣慰了。 沈佩瑶带头，一旁的掌祀主持，入学礼之前，是祭奠先贤。沈佩瑶亲自写了祭奠先贤的祭文，没有辜负她才女的名声，学生们大多听不懂，但夫子们却一个个的和激动。祭文加拜礼，就花去了半个时辰。 祭祀结束，才是入学礼，第一步，正衣冠。掌祀依然在旁边主持，嘴里念叨着“礼义之始, 在于正容体, 齐颜色, 顺辞令…”，而已经演练过的夫子们，按照安排，走到每一个学生面前，帮学生整理好衣着仪容。 等所有学生都被夫子整理衣着后，便是第二步，拜师礼。学生在掌祀的指引下，双膝跪地，朝着礼殿前挂着的孔夫子神像九叩首。拜完孔子，才是拜夫子，三叩首。等到所有学生叩首完成站起来后，由选出来的学生代表，都是刚入学的学生，也不知道谁最优秀，沈佩瑶索性走了后门，直接让章慧心、程知微、宋瑜、苗嫣然、蒋可馨、蒋可盈六个女孩子，一人手中端着一样拜师礼，分别是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如今最常见的拜师六礼，完成最后的一步，赠六礼束修。 拜师礼完成后，学生们便看到有四位曾经为她们指引过的职事，端上来一盆水，摆在木牌的案几上，掌祀在一边解释，大家也就知道，这是入学礼第三步，净手。随着掌祀念着“净心净手，心无旁骛”，学生们在夫子的指导下，一个个上前在木盆中洗手，有好些个有点小洁癖的女孩子都想着，这一盆水这么多人用，岂不是很脏？脏还是不脏的，毕竟都是女孩子，邋遢的少。 净手仪式完成后，便是最后一步，朱砂启智。只见几个夫子一手端着点了朱砂颜料的砚台，一手拿着毛笔，来到学生面前，一个一个的，眉心处都被点上了胭脂痣。 完成了这一步，入学礼也就结束了，因为好奇而一直专注的学生们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她们也不觉得累，甚至心里十分兴奋，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也有了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名学生的真实感。 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下午未时，午间吃完午饭休息的时候，都睡不着，担心直学批评，一个个的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等到午休结束的鼓声响起，一个个的才反应过来，整理了衣裳，也顾不上姗姗来迟的睡意，往讲堂奔去，甚至跑得太快，被直学在后面大喊，“下楼不准奔跑，注意安全！” 被喊了的姑娘们只能慢下脚步来，紧赶慢赶的到了讲堂，发现夫子还未到，心里就送了一口气。 许家三个秀虽说已经启蒙，但其实也就跟着村塾里的夫子读过两年书，学识并不如何深厚，都被分在了丙字班，别看秀娥比秀丽秀红小两岁，但因着才从村塾离开没多久，记忆比两位堂姐反而更好一些。 进入甲字班的，除了程知微的姐姐程知秋，就是从小跟着母亲沈佩瑶接受才女教育的章慧心了，宋瑜、程知微、苗嫣然还有蒋家两个女孩子，都分在了乙字班。 宋瑜进了讲堂，就被提前到的程知微招呼过去挨着坐下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额闲扯，宋瑜一边暗暗观察，发现乙字班的人并不多，而且从学生的衣着打扮也看得出来，能在这里的，家境都是比较富裕的。 未正时分，夫子准时进入讲堂，负责乙字班的是宋瑜见过的蒋夫子，身后还跟着几位职事，抬着两个大箩筐进来。职事们放下箩筐就离开了，蒋夫子自然是留了下来。 蒋夫子出身书香门第，年过四十，长相虽不出众，但满身的书卷气质，让人一间就心生好感。虽然丈夫早逝，为人却没有因为多年守寡而显得严肃，脸上始终带着笑，说话也温和，站在讲堂前台，“大家好，我是负责乙字班的夫子，也是六艺中教习‘书’这门课的夫子，姓蒋，大家往后称呼我蒋夫子即可。接来下，咱们先互相认识一下，便从我左手边的这位学生开始吧。” 其他班级也大同小异，在各班负责的夫子指导下，开始了自我介绍。宋瑜也将同班同窗们的信息暗暗记在心里，发现大多都是有出身的，就没有几个是小户人家的姑娘，最差的也是家里做着生意的中等人家。 介绍完成后，蒋夫子点点头，“往后在书院，大家需要穿着学子服，接下来，大家一个一个按照刚才介绍自己的顺序上前来，领取书本和学子服。” 学子服的设计，是统一的上衣下裙的样式，还分了春冬两季。春季的学子服，是浅粉色的上衣搭配豆绿色的长裙，冬季的则是换成了上袄下裙。总的来说，若不是皮肤实在黑的，穿上肯定好看，青春气息十足。 饶是乙字班这些家境都不错的女孩子，拿到学子服，心里也满意了，最怕的就是做工不行，但许禾还指望着像外界传达女子书院并不缺钱的信息，让人知道女子书院的实力是很在线的，怎么会忽略学子服的质量！ 第94章 开张在即 今年的棠州依然风调雨顺，一切似乎还和往年一样，唯独不一样的，大概就是街上多了一道不一样的风景。 粉衣绿裙的少女结伴成行，身形不一样，但脸上的自信明媚却一模一样，路上的行人见了，会心一笑，这是云开书院放假了。 夫子申正刚宣布了放假的消息，宋瑜就将小伙伴们聚集在一起，又跑去找了自家三位秀表姐，然后齐齐往书院大门口奔去。有那些做车马生意又耳聪目明的，早就瞄准了书院这一波小客官，架着牛车马车裸车这些等候在书院外边。宋瑜知道她娘最近忙着和张家二奶奶的温泉庄子生意，家里的马车没空来接她和三位表姐，一出书院门口，就瞄准了一辆干净的马车，赶紧安排，“一辆车只怕坐不下，我带着我家表姐坐一辆车，嫣然姐姐你们再另外找一辆，到了城内再换车回家！” 其他人也没意见，纷纷朝着马车走去。宋瑜也不耽误，招呼车夫帮忙将四个人的书箱放上马车去，等坐稳了，就一路朝着城内去。 回了家，跟看门的尤大爷打了招呼，得知她娘还没回来，宋瑜也没管，赶紧去了自家厨房。 厨房里方嫂子和郑三梅带头，正忙得火热朝天呢，见宋瑜进来，方嫂子忙喊：“我的小祖宗，刚下学，怎么就来厨房了？是不是饿了，东家还没回来呢，小瑾也还在学塾，饭食得等半个时辰，倒是有做好的点心，刚出炉的玉露团和玫瑰酥，我给你乘些出来先垫垫肚子。” 宋瑜摸了摸肚子，最近饿的是有点快，于是点点头，“那您多拿点，我和表姐她们一起吃。” “行，点心准备的多着呢，还有好些其他花样的，想吃什么都有。”方嫂子手脚麻利的拿出盘子装了两盘子点心，给放到了小食盒里，“书院放几天的假呀？” “还能有几天，七天呗，往年不都这样，又是寒食又是端午的，”宋瑜伸手拿了食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干嘛来的，“哎呀，差点给忘了，大方婶，我是来点菜的，明儿开始，三天都不能开火了，我在书院这么久，可想你和郑婶子做的菜了。” 方嫂子和郑三梅都不由得笑了，方嫂子伸着手指隔空点了她一下，“还点菜呢，你爱吃的，我能不知道。东家也早就吩咐了，今儿个你们书院早早的会放假，我和你郑婶子从午后就开始准备呢。往后三天的点心也都做好了，饿不着你。” 宋瑜一听，就放下心了，往年不觉得寒食节如何，可这书院的食堂吃的久了吧，就非常想念家里的小锅菜，可偏偏遇上不能开火的寒食节日，这不就难熬了。 晚食果然异常丰盛，今晚在家里吃饭的，不仅是许禾一家三口和三个秀，许老四也带着三个侄子来了，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式，许禾开动前就说了，“接下来三天就要吃点心度过了，今晚就好好吃一顿，不过，也别吃撑了啊。” 不吃撑是不可能的，吃撑了还要兜着走是必须的。开火都只能糊弄的许老四和三个侄子，这次直接从许禾这里装了足够几人三天填饱肚子的点心，“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我和陈大郎约好了明天去南州走一趟，这次我打算带着阿崇一起去，就留下阿峻和阿岱看铺子，寒食节铺子里的生意也不忙，他们两看得过来。” 许禾知道许老四早就和陈大郎搭上了，之前还只是棠州附近的县城跑一下，这次去南州，也算是一个大跨步了。好在棠州到南州，可以直接乘船过去，水路也不过两天的时间，算不上远，“行，不过，四哥你也没坐过几回船，怕是不习惯，家里有腌渍好的青梅，要不要带上一点，若是晕船，吃上两颗，有效的很。” 都带了这么多点心，也不差一罐子腌渍青梅，连吃带拿的，许老四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许老四忙着为他的跑商生意积累经验，许禾这里也有的忙，清明带着家里的孩子还有侄子侄女一起去扫了墓，就再次投入到生意当中了。 温泉庄子从去年到如今，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修建改造也已经结尾，许禾如今和张丹琼频繁碰面，就是为了将后续的装饰、人员安排好。因为计划五月开张，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要做好庄子全部的装饰，还有庄子服务人员的培训，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以至于放假七天，宋瑜宋瑾都没能和他们娘多待，好在两人小伙伴多，没有亲娘陪着也不觉得如何，尤其是宋瑜，因为不放心，提前一晚回学校的时候，许禾亲自送了家里四个姑娘去。 孩子们恢复了上学，许禾也就全身心投入了事业当中，四月里天气已经暖和，尤其是温泉庄子本就带着一股暖意，穿着轻薄的春衫，就已经足够。 去岁来这里游玩看到的庄子，如今已经大变样了。从大门进来就是一片桃花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温泉庄子虽不是山寺，移植的桃花却比山寺开的还要晚。走过错落有致的桃花林，新增了许多小院落，院落之间并不直接相连，掩映在花草树木之间，更有亭台轩榭插足，一步一景，让人目不暇接。 每一个院落也都有不同，设计大师是程山长这个读书人，每个院子都附赠了应景的名字，让张丹琼喜不自胜。要知道程山长的笔墨，在外面也是很难得的，毕竟不缺钱的读书人清高起来，实在难对付，多少大商人捧着千金也不一定能让程山长下笔呢。 “院子我都看了，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庄子里的人，咱们做的是服侍人的生意，所以在庄子里做事的人，必须得好好调教一番才行。”许禾觉得服务人员的培养，张丹琼比自己更有经验，便直接分摊了任务，“庄子里的人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调教人，我也比不得你，这事儿便交到你手里了。只那些个专门做推拿针灸的人，我就先带走，我已经和杏春堂的周老大夫说好了，让他老人家帮忙调教一番，毕竟推拿针灸是在人身上进行的，有老大夫背书，咱们也更能放心。再一个，我觉得，咱们庄子最好，还是至少找一个常驻的大夫为好，客人安心，咱们也安心。” 张丹琼点点头，“这事儿我来办，虽说苗家没有养大夫，但我娘家倒是有一个府医，我回娘家问问，看看能不能聘请一位。” 两人有分别说了一些小细节的安排，就各自忙活去了。两人的投入都不算少，尤其是许禾，书院到现在，甚至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吞金兽，许禾可不得赶紧开源，为女学事业多赚点资金流。这温泉庄子一旦做好了，钱绝对不少赚！ 第95章 桃花宴 四月里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节，有钱有闲的主妇们时常举办赏花宴，聚在一起打发时间。往年这样的事情，张丹琼也就是十次里面去两三次就行了，可如今为了自家温泉庄子的生意，不得不多加应酬，按许禾说的，得先广而告之才行。 张丹琼出门交际，作为另一个投资人，许禾当然也要出力，为了效果更好，许禾结合自己所学所见，亲自为张丹琼做了一段时间的古代版温泉水疗，直到苗二郎发现自家娇妻，最近似乎脸更嫩了，肌肤更丝滑了，夫妻生活更和谐了，才算是告一段落。 张丹琼最近这段时间便是满面春光的出门赴宴，都是认识的一群人，变化这么明显谁还能不知道？更别说有那知情识趣，早已得到消息的人捧场追问：“张家六姐姐最近是吃了什么灵丹补药？我瞧着这气色肌肤，跟小姑娘一般，有好东西可别藏着掖着，也和姐妹们好好说道说道。” 每当这时候，张丹琼便会非常自然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帖子，笑语嫣然，“有好东西自然忘不了大家，我这好气色啊，可不是吃药吃出来了，是在我那温泉庄子上保养出来的。伊人妆的东家许娘子，大家都知道的，她家的胭脂水粉好用，她这人也能耐，于保养一道很有研究，整出了一套温泉水疗法，我就试了一段时间，效果就是如今看到的这样。” 对于有钱有闲的女性们来说，保养脸部和身体，是永远都不会忽略的事情。虽然知道张丹琼是在招揽生意，但看她如今的样子，就知道这温泉庄子说不得还真有两手，她们又不差钱，自然大方，“早听说你和许娘子一起做生意，倒是赶紧说说，你那庄子什么时候开始待客呀？” 张丹琼心里就更开心了，从从容容的在人家的赏花宴上派发帖子，姐姐妹妹的娇声喊着，“五月初一，我那温泉庄子就开张了，那天，我在庄子里办一个桃花宴，大家可一定得来！” 不管是不是真的想去，面上都是纷纷答应的，得到了响应的张丹琼心满意足了，可把赏花宴的主人气到了，“我说张六妹，我好好的赏花宴，被你弄成了你的生意招揽之地，你是想怎么着啊你！” 今日这赏花宴的主人是张家的姻亲，姓云，与张丹琼从小相识，两人关系也不错，张丹琼知道她也不是真的生气。言笑晏晏的凑过去抱着她的手臂，撒娇似的，“哎呀，咱俩的关系，还分什么彼此啊！五月初一那日，你可一定得去，我把庄子里手艺最好的那个给你留下来！” 云娘子斜睨着张丹琼，“呵，只把手艺人留给我？还以为你会不要我的银子呢！” 张丹琼才不接着话茬儿，“那不是看不起你嘛，你是缺那点银子的人吗？再说了，这在商言商嘛，最多我私下里将银子补给你？” 云娘子无语，这张六妹从小就爱钱如命，说得好听，真要找她要银子，还不得拆了她家。 许禾在棠州这几年也交往了不少人，但论交友圈是比不过张丹琼的，桃花宴这日，许禾便主动做了事务总领，让张丹琼出面去交际，云开书院的女夫子们，今日有空的，也收到了许禾的请柬，能来的都来了。 这日子订的紧，也是为了赶上庄子里最后一波桃花，将落未落的桃花，微风吹来就带起一片落英缤纷，很是让受邀前来的客人们文艺兴致大发。 和陆芷兰、沈佩瑶这两位文艺才女相处这么久的许禾，早就有准备，一招手，庄子里训练有素的婢女便送上了笔墨纸砚，宣纸颜料也不缺，想写诗就写诗，想作画就作画，甚至兴之所至，想弹一曲唱一首，许禾也安排了人捧场，场面和谐的很。 欣赏了桃花之美，庄子里还有其他各色花草树木，在程山长的指导下，风景浑然一体，百看不厌。若是看风景看累了，去泡泡温泉，一个人一个小院子可以，三两人结成伴共享一个院子也行，已经被许禾调教出来的婢女们总会恰到好处的给客人们排忧解难。 到了院子里，更衣泡温泉，又有婢女送上瓜果饮子，轻声细语的询问是否需要按摩水疗，得到肯定定答复，便会有精通按摩的手艺人前来为其服务。 到了饭点，许禾今天特意准备了贴合时节的桃花宴，以桃花为主要食材，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宴席，免费提供给受邀前来的客人享用，当然，若是客人想要尝尝庄子里其他特色美食，也是可以的。 一整套服务下来，就是再挑剔的客人也服气了。云娘子本也是抱着挑剔张六妹的心态来的，等做完一套脸部保养，却是满意的不行，摸着滑嫩的脸蛋，和同行的好友讨论：“好似效果还真不错，张六妹这回可找了个好帮手，我看刚才那些推拿的婢女，用来抹在身上和脸上的东西，上面都刻了‘琼苑-伊人妆’几个字。张六妹这次可算是撞大运了，找了程山长来帮忙改建这庄子，如今这模样还真能称上一句‘琼苑’。” 这样肯定的对话不止在云娘子这里听到，许禾也通过各处的婢女及时收到了反馈，心里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和找机会到书房歇一歇的张丹琼说道：“咱们今日算是成功了一半了，接下来一半，便是往后咱们能一如今天，甚至比今天提供更好的服务，才能真正将这些客人留住，成为琼苑的回头客。” 张丹琼点头，“放心，这段时间你辛苦啦，我知道书院那边你有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你就先顾着你自己那边吧，这里交给我，接下来我会好好盯着琼苑这边，直到真正稳定下来。” 许禾确实要忙的事情不少，过两天，书院要开始放田假，为期一月，她要提前安排好，保证学生们安全归家。还有端午节将至，端午是大节，不能敷衍。再有许老三的婚事也定了日子，作为亲妹妹，自然是要携家小前去贺喜的。 第96章 菖蒲酒 不管何时，学生遇上放假就没有不开心的，田假历来有之，女学也不例外。这一次假期时间长达一个月，许禾也需要考虑一下学生回家途中的安全问题，还有返校时间也要提前确定。 放假前一天，许禾便将所有班级的夫子组织起来，让夫子配合她，再一次做好学生的住址信息、到达家中与最后返校的时间确定，“虽说如今世道安稳，但姑娘家出门在外到底没那么安全，咱们提前做好信息记录，到时候真要有什么事情，也好做准备。若有些学生回家路途稍远，需要中途在外过夜的，最好能提前告知学生家中长辈，家中来人接送最好，若是不能，咱们便提前将顺路的学生凑在一起，一群人同行，出事的几率也小一些。” 其实许禾还有一个担心，“等到返校的时候，若有学生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返校，咱们也好去学生家中问询原由，这是书院第一届学生，是书院的根基，虽说增加了夫子们的事务，但我还是希望咱们能做到尽善尽美。” 夫子们得了吩咐，也都理解，任何事情，开头总是最难得。再加上许禾这个监院，平日里将书院的琐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她们这些做夫子，只用管教学一事，其他的事情半点不用操心，这次也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着想，她们自然要积极去做。 因为田假一事，端午节大家也都能在家中和家人一起过节了。每年端午，许禾都会为自己工坊铺子的工友准备节日礼物，如今换了书院，自然也不会忽略。 和给工友们的礼物讲究实用性不同，许禾给书院的夫子职事们准备的，除了必不可少的粽子，还有一套笔墨纸砚，都是上等货色，特地订做的，所有的东西上面都印刻了‘云开女子书院’六个字。另外还有许禾找陆芷兰专门设计的一套精美花笺。就算是粽子，也是和书院厨房的大厨孔厨娘一起商量，做了四甜四咸，八种口味儿的，绝对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口味。 提前收到的端午节里的夫子和职事们就更开心了，虽然大多数人也不缺这点东西，但到底是自己辛劳所得，拿到手里，这感觉就是不一样！ 等到送走学生，书院这一摊子事情能暂时放下，也就到了端午节。许老四本该早就带着侄子侄女回家过端午的，但考虑到过两天许禾这里就要计划去沙溪村参加许老三的婚宴，许老四便决定这次端午就在棠州过得了，到时候兄妹俩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知道许老四好意的许禾也没有拒绝，端午这一天，特地一大早就叫尤树安将许老四和三个侄子叫家里来了。 早上吃的是方嫂子和郑三梅做的粽子，再配上有助消化的银耳莲子百合汤，一顿不算丰盛，但却让一家子吃的十分满足的早食就有了。 正餐还得看午饭，反正一大早的厨房就忙活起来了，许禾放了方嫂子的假，让她回家过节去了，好在郑三梅能干，还有两个帮厨在一旁打下手，做一家子的饭食完全没有问题。 许禾不管厨房，一心忙着祭天呢，毕竟家家户户都要做的事情，她也得跟上潮流才行。许家以前也是端午祭天的，但没那么繁琐，插一把艾草在门上，点上一炷香就算是虔诚了。但到了棠州，祭天就更慎重了。 大门前放了供桌，摆上早就准备好的粽子、蜀葵、桃枝、柳枝、杏、林檎、李子这些东西做贡品，隔壁蒋家不缺钱，祭天的香用的不是线香，而是加了名贵香料压模制成的块香，造型很是精巧，效果也惊人，烟雾缭绕的，远处见了还以为着火了呢。好在都知道今日端午，家家户户燃香，才不至于被人误会。 块香许禾是没准备的，就买了最常见的线香，也足够了。尤大爷一手扎艾草的好手艺，用买回来的艾草扎成了人形，放在大门前，想来辟邪效果会非常不错。 许禾和许老四两个大人忙着祭天，孩子们凑了一会儿热闹，被大人押着上了香，就玩闹自己的去了。端午节街上也热闹，等孩子们回家，许禾就发现每个人头上都插上了艾草，手臂上带着彩色丝线编成的戴索，人手一只碎布拼成的艾虎小香包，外面绣着蜈蚣、蝎子等这些五毒，里面包着艾叶，是端午节的特色之一，腰封还挂着红白两色丝线编织的赤白囊，这造型，也着实好玩的很。 许老四指着大点的许崇、许峻和许岱，大笑，“我说，你们三个，年纪不小，又不是姑娘家，还搞这套，阿崇你都是要说亲的人了，还跟娃娃一样，羞不羞！” 许崇才不羞，好歹在铺子里照看了这么久，形形色色的客人都应付过，早就练出了铜皮铁骨，对着他四叔龇牙咧嘴，“四叔，我看啊，是您羡慕我们，您小时候，祖母肯定不给您买这些！” 许老四气笑了，等着几个小子，“嘿，你们这几个臭小子，给我等着！” 等着干什么？等着被灌酒呢，端午怎么能不喝菖蒲酒。菖蒲酒是将菖蒲的种子晒干后磨粉，再泡进黄酒后收藏，等到端午时开启，也算是一种佳酿了。可对于没有喝酒习惯的几个小子来说，菖蒲酒的味道着实怪异。 仗着长辈身份，硬是灌了几个侄子一人一杯菖蒲酒的许老四，看着几个男孩子皱眉吐舌，憋红了脸的样子，乐得不行，“大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你们呀，还得练练！” 许禾慢悠悠的拼了一杯菖蒲酒，对许老四的话表示反对，“喝酒算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吗？四哥，你少教坏孩子们，阿崇喝两杯就算了，阿峻和阿岱还小呢，少喝些。”看着跃跃欲试的几个女孩子还有宋瑾，许禾笑了，“你们就是看稀奇，这酒还真不怎么好喝，好奇就用筷子沾点试试。”等试了，就不会好奇，觉得是好东西了。 果然，宋瑜拿空酒杯倒了小半杯，然后几个女孩子和宋瑾都拿起筷子筷子往里沾酒，一个个的还以为什么琼浆玉液呢，等筷子往嘴里一塞，齐刷刷的皱起了眉头，宋瑾这个小男娃完全无法理解，“四舅舅，这酒这么难喝，你怎么还喝这么多？” 许老四才不跟一屋子不懂酒的女人孩子计较呢，“你还小，不懂酒，等大了，就知道酒的好了。” 宋瑾觉得，这么难喝的东西，就算他长大了，也不会稀罕。望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孩子们表示，他们还是乖乖品尝美食算了。 第97章 张添的安置 过了端午，许禾和许老四就准备去沙溪村了。除了给许家众人准备的节礼，许禾另外给许老三和即将进门的新嫂子准备了一份新婚礼物，是一套绣了百合的红色丝绸床上用品。另外给张巧芬准备了一份金耳饰，不是许禾小气不愿意准备更值钱，只是考虑到她毕竟是出嫁女，许家还有几位嫂子肯定也会准备给新人的见面礼，她没有必要去压过嫂子来显出自己。 棠州到安阳县的路，许禾一家和许老四一行人都是走熟了的，甚至路上打尖住店的伙计都记得他们了，走的也是很悠然放松。唯有许岱和秀娥两个孩子颇有些不自在。 虽说早已经知道他们亲爹要再娶了，但真到了这时候，心里还是忐忑的，许禾与许老四怎么会看不出来，但这种事儿，他们说再多，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能等他们自己想通了。 到达许家这一天，离许老三的婚宴还有两天，见着许禾与许老四回家，许家众人都高兴的不行。 几个嫂子好几个月没见着儿子女儿了，也都想念的很，许二嫂拉着秀丽，许四嫂拉着秀红，秀娥被许大嫂拉了过去，娘几个凑一起说话，许大嫂就感慨，“还别说，这几个丫头这回去棠州读了一段时间的书，这人看着真是不一样了，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更精神了些，娘，你说是不是？” 许老娘笑眯眯的点头，解决了三儿子的婚事，她老人家人逢喜事精神爽，正在兴头上呢，听了大儿媳的话，还真仔细看了几个丫头，然后认真点头，“可不就是，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秀才家的姑娘，而不是猎户家的姑娘呢。” 许禾心中了然，这其实也是唬人的，学识这种东西要靠勤学苦读去积累，但像礼仪规矩却可以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再加上长期处在一个氛围里，可以速成，唬人是没问题的。书院里的礼学这门课最先教的就是日常行为礼仪，这么一段时间的教习练习，学生的理解能力再差，也能练出肌肉记忆了。 许二嫂尤其高兴，家里秀慧作为大姐已经出嫁，接下来就到了她女儿秀丽。以往不显，如今她敢说这村子里，就没几个女孩子比她家秀丽更出色了。想到往后每人踏破门的场景，许二嫂美的笑出了声，十分推崇书院，“不说日后能学到什么，就说现在这样子，这书院就值得去。” 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也看出了许二嫂的念头，只能说这就是妇人们最实在真实的想法，如今送女儿去书院的，大多都是为了学门手艺，将来在婚嫁市场更占优势，这也说不上好与不好。送孩子们来书院的是父母，可将孩子们教成什么样，却在于夫子。 孩子们回了家，就像鱼儿进了水，更自在了，不是姑姑家和书院里不好，不过是家里更熟悉罢了。小伙伴们聚集在一起玩耍，因着许老三的婚事，家里准备了不少零嘴点心，孩子们拿些出去分给小伙伴，立马就能聚集一票人一起玩游戏。宋瑜宋瑾大了几岁，许家的孩子们也多了见识，知道的游戏花样也就更多了，就是待在家中，也能听到孩子们玩闹叫喊的声音，一时之间，倒是让沙溪村热闹的不行。 许禾属于孩子该玩的时候绝对不会多插手的家长，孩子们玩他们的，她就被许老娘拉去说私房话了。在许老娘心里，闺女自来比几个儿子聪慧，这些年又在棠州，多了见识，就更不一样了，于是遇事儿就爱和闺女唠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张家的情况，就剩下巧芬和她侄子张添，这张添年纪和秀娥相仿，当时我请了人偷偷去问巧芬的时候，她其实还是放不下她侄子，不想嫁人。但张添那孩子懂事，知道再耽误下去，他姑姑怕是真要做一辈子老姑娘了，硬是说服了他姑姑嫁人。那孩子还和我请去的媒人保证，往后他自己就能养自己，绝对不拖累未来姑父一家。” “那这孩子是不错，懂得感恩，知道他姑姑的不容易，也有骨气。”许禾实话实说，不过也知道许老娘说这话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听她表扬张添的，亲母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问她，“您是觉得不好意思？想要将张添接来家里住？” 许老娘却是有些心软，但又觉得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我也拿不定主意，孩子是好孩子，从小跟着他姑姑相依为命的，如今也才十一二岁，真要一个人守着张家那两间破屋子，咱们哪里狠得下心，就是他姑姑也肯定放不下的。” 许禾摇摇头，“娘，人的感情要通过相处才能养出来，新嫂子和她侄子不仅是血脉亲人，更是相依为命多年，感情并非咱们能比，若他们姑侄两都到了家里，肯定相处起来也更自然亲近。您现在觉得孩子可怜，可到时候，您会不会又觉得新嫂子和侄子感情更好，反而对待咱们家像是外人，又看不惯新嫂子和他侄子了？再说了，阿岱和秀娥如今大多在棠州不在家中，别人见了，也不会说是家里的孩子在棠州学本事，反而自以为是的猜测，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三哥宁愿养新媳妇的侄子，也不养亲儿女。”最怕的就是，两个孩子会不会也这么以为呢？就算一开始说明白了，可时间长了，两个孩子瞧着后娘的侄子和他们亲爹日夜相处，难道就不会忐忑吗？ 许老娘瞪她闺女，不服气的嘟囔，“你娘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但她也明白了闺女的未尽之意。 许禾轻笑一声，安慰老太太，“娘，不是我不信您，而是人心不该试探。不说这个原因，就说张添这孩子，我虽未曾见过，可听秀娥说起过，也听您说了，这孩子被他姑姑教得好，家贫却有骨气，这样的孩子，让他来家中寄人篱下的生活，就算咱们家愿意善待，在孩子那里，也并非好事。” “哎，说的也是，咱们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比起张家却好多了，困境里长出来的脊梁，若是被咱们家自以为的好意压弯了，才是造孽呢。”许老娘叹气，她年纪大了，心软，但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这半路夫妻本就不易，我本想考虑得周全一些，也让你三哥和新媳妇更从容一些” 养儿方知父母恩，许老娘今年冬天就六十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少有的长寿了，就算是在许禾前世，也是老人家了，这么大年纪了，操心的还是儿女，许禾也体贴老太太的为母之心，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建议，“娘，与其将孩子带到家中来养，不如等新嫂子进门了，和新嫂子商量商量，让他跟着四哥。一则，让孩子跟着四哥学一学做生意的事情，往后咱们给些银钱，让他自己做些小生意，这日子也就慢慢立起来了，就是他没有这个天分，去了棠州，也能慢慢寻摸到他能做的想做的事情；二则，张添和阿岱的年纪差的也不多，都是单纯的孩子，日常一起相处，感情也更容易培养出来。新嫂子见了孩子们感情好，又见咱们家诚心待她侄子，也会更用心对待阿岱和秀娥。” 许老娘觉得这主意不错，可又担心，“你四哥那小铺子，能养这么多人吗？我看他带了咱家三个孩子去了，这县里的铺子我也不是没见过，掌柜的加上伙计，也就二三人，养这么些人，还能有赚头？” 第98章 婚礼1 许禾想笑，这老太太也是有趣，心是好的，但计较得失也是真的，“哪里就没有赚头了，棠州比安阳县大那么多，买东西的人也多，”再说了，许老四现在可不仅靠着铺子赚钱了，人家在周围做跑商，规模小，但也能赚不少，“而且，我四哥那人，娘你也了解，就不是个安分的，如今他早就不守着铺子了，多是跟着别人在棠州附近跑商。我四哥那么精明的一人，不赚钱，他能白吃苦头？就算铺子安排不了那孩子，只要吃得苦，愿意跟着四哥跑，或者学些手艺，往后赚钱养家根本就不是难事儿。” 听了女儿一番话，许老娘倒是信了自家老四如今算是有出息的事情，想着等新媳妇进了门，可以好好商量一下张添这孩子的安置事宜。 婚礼前的准备最是繁琐，前一天，许禾就跟着几个嫂子，迎来了前来家中新房铺房和送嫁妆的新娘娘家人。张家就剩下张巧芬和张添，一个新娘子，一个孩子，没有正经的娘家人，好在张家好歹在沙溪村定居了这么多年，交好的人家也不少。这次来的，就是张家的邻居，一个姓齐的中年妇人带头。这位齐婶子也是沙溪村少有的有福之人，父母皆在，儿女双全，如今做了祖母，更是三代同堂。村子里有喜事的时候，都爱请她去，算是沾一沾福气。 齐婶子为人很和气，带着她家大儿媳，也是个利落的能干人，张巧芬的嫁妆着实不算丰厚，就齐嫂子的几个儿子帮着运了两趟就结束了。好在许家早就知道张家的情况，并不介意这个，齐嫂子带着大儿媳铺房的时候，偷偷和大儿媳说话，“巧芬这孩子说不得还真嫁对人了，我看这许家人并不怎么在意巧芬的嫁妆不多这事儿。” 齐嫂子的大儿媳和张巧芬的关系也很好，听了也为张巧芬开心，嘴角扬起点点头，“可不是，我看许家几个妯娌，脾性都不错，就是许家这个小姑子，看着也不是难相处的。刚才知道咱们娘俩来铺床，还拿出了一套丝绸的被套被单，我都不敢接，我这满手的粗茧子，可别刮坏了。” 等齐嫂子一行人完成了铺房的事情，许禾跟着许家几个妯娌亲自出面，招待了一顿好酒好饭，又送上了喜钱，这事儿就算是结了。 不过许老三从这时候开始就不被允许睡自己的房间了，这房间做了新房，铺上了红色的新床帐，许禾带来的一套红色丝绸床上用品到底没能派上用场，主要是许家自己也准备了，虽不是丝绸的，但也是全新的。 等齐家人走了，丝绸的那一套就被许老娘给收起来了，还说许禾，“庄户人家用什么丝绸的，老三手放上去，就能刮出一条丝来，糟蹋东西。先收着，到时候给进门的新媳妇，也让她知道你这个小姑子的好。” 许禾无所谓，反正东西送到新人手里就行，“行，听您的。”不想听许老娘念叨，就转移话题，“娘，明儿个撒豆谷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许老娘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都准备好了，可不止准备了谷豆，那饴糖也买了不少，山上摘的野板栗也加了一些，到时候分给孩子们，体面的很。” 这撒豆谷是如今成亲的习俗，时人认为，成婚当天，门口会有乌鸡、青羊、青牛这三煞阻拦新娘子，鸡吃五谷，牛羊吃草，等新娘进门前一刻，就撒一些谷子、黄豆和糖果，有钱的撒一些铜钱也可以，就能镇住这三煞。 到了正式婚宴这一天，一大早的，许大嫂亲自去张家送了催妆的冠帔和脂粉，张家那边也让人送来了公服幞头这些东西。 许禾参加过几次婚礼，但都是作为女方的客人，如今作为婆家人，倒还是第一回，也终于有机会见识这时候婚礼仪式的另一半。 这时候成婚礼仪都在黄昏时分，炮竹声一响，许老三带着家里的兄弟侄子出门迎亲，许大嫂招呼弟媳小姑子，“这两家一个村子，离得不远，迎亲快，咱们赶紧将青布条给铺上。” 新娘下轿，脚是不能沾地的，所以从许家大门外边一直到新房里边，都得铺上青布条，之所以这时候才铺上，也是怕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布条给糟蹋得不成样子。如今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请来的厨娘带着徒弟在后院忙活，提前来许家的客人也都在正屋里坐着，还有一部分人肯定是要跟着花轿看热闹的，这时候铺上最好。 果然，迎亲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这还是围着村子绕了一圈的结果，在家里都能听到这一路上的炮竹声。 媒婆指挥着花轿在青布条前停下，秀丽秀红几个孩子这时候领了任务，撒豆谷，给前来围观热闹的大人小孩分东西，虽说许家买的是最便宜的饴糖，但也足够吸引村里的孩子了，秀红秀丽几个身边围了不少小孩，叽叽哇哇的，吵闹得很。 而新娘这边，在媒婆的搀扶下下了花轿，跨过青布条上安置的马鞍、草垫还有秤，一路往新房去，等进了新房，新娘子往挂了帷帐的新床上一坐，这就是坐虚帐了。 新娘坐下后，新娘家送亲的客人和前来的贺喜宾客就要入席了，但是送亲的客人并不会一直留着，得到许老大和许大嫂作为男方家的代表，和送亲的人同饮了三杯酒，送亲的人就告辞离开了。 已经入席的宾客也陪着喝完了三杯酒，许老三这个新郎才正式现身，在大伙的目视下，进新房，迎请新娘，绾成同心结的牵巾，新郎新娘一人一头。 这时候才是许禾听说过的拜堂礼仪，可这和许禾前世在影视剧中所见不同，一拜拜家庙，许家哪里来的家庙，拜的还是天地，这一拜实在院里头。第二拜拜高堂，这才进了正屋，给高坐在正屋的许老爹许老娘拜了一拜。第三拜，夫妻对拜，却是得在新房完成，在一众围观的客人眼皮子底下，许老三和新妇齐齐对拜。 第99章 婚礼2 等到许老三和新娘子对拜完成后，在媒婆的指导下，许老三和新娘子，一个面向右边，一个面向左边，相对而坐在新床上，掀了盖头。一直跟着看热闹的许禾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新娘子张巧芬的样貌，皮肤并不白皙，事实上，乡下姑娘白皮的也少，除非天生丽质或者家中殷实且备受疼爱，不出门干农活，才能养出一身白皮出来，如张巧芬这种早早就顶门户的姑娘，皮肤微黄才是正常情况。虽然皮肤不白，但五官却生的不错，眉眼大气，鼻梁也挺直，身形也不算矮小，看着有几分英美，就说这样貌，许禾即使作为许老三的亲妹子，也得说一句，许老三赚到了。 不只是许禾如此认为，围观的客人也都调侃新婚夫妻，夸新娘子好样貌，不过说话都很有分寸，并不会显得轻浮。掀了盖头，许二嫂带着许四嫂就端着竹编的小簸箕，里面装着一些零散的铜钱、红枣、山核桃、桂圆这些东西，两人一手一把抓着往新床上撒，这就是‘撒帐’了。 撒帐完了，媒婆帮着给新郎新娘各取下一缕头发，用许二嫂递上来的红色缎带扎在一起，合髻之礼就成了。最后才是交杯酒，两个酒杯用红色的带子连接在一起，等许老三和张巧芬两人饮完酒杯中的酒，便齐齐将酒杯掷于床下，刚好两个酒杯一仰一扣，媒婆就满脸笑容抚掌，“哎哟，大喜，这是天作之合呢！” 其实无论掷出什么样，都能得出吉利的结果，大家也就是看个热闹，都明白其中的道理，媒婆如此说了，便也就默契的捧场，嘴里说着‘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这样的好话。 到这里，仪式就结束了，许二嫂应付媒婆去了，许四嫂性子泼辣，将围观的客人连说带拖的，给请出了新房，坐席开宴了，这闹洞房也还不到时候，大家也急着去吃席呢。 许老三这个新郎自然也要出去陪客人的，房间里就剩下新娘子张巧芬，还有许禾这个小姑子，许禾怕这位新三嫂尴尬，就笑着找话说，“三嫂，这忙活了一天了，肯定饿了，趁着现在有空，你先收拾收拾，我去给你准备些吃食，你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张巧芬是知道许禾这个小姑子的，听村子里的人说了，这个小姑子家中境况好，邻居齐婶子也说了，脾性也不错，如今真待一起了，见小姑子笑容可亲，说话也温和，心里就放松了，赶紧扬起笑脸，“那就多谢妹妹了，确实也有些饿了，吃什么都行，厨房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我不挑食。” 声音听着也不是吴侬软语那一挂的，不至于粗声粗气，但落地有声，听着觉得爽利，许禾一边想着，一边笑着回话，“都是一家人了，说什么谢，三嫂叫我阿禾吧，家里人都这么叫。” 又说了两句闲话，许禾就出去了，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厨房那边，厨娘和帮厨都已经给席面上了好几个菜了，许禾进了后院临时搭建出来的露天厨房，歇晌的厨娘见了，忙问，“阿禾妹子，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席面上有什么问题？” 这厨娘也是这十里八乡常用的，专门做乡下的白事喜事的宴席，乡里乡亲的都是熟识，许禾也认得，听了厨娘的话，笑着安抚，“嫂子是做惯了这生意的，能有什么事儿？我这还没去坐席呢，我是过来给新嫂子送些吃食的。这一大早就忙活开了，指不定三嫂都没来得及吃东西呢。” 厨娘听了知道不是自己的事儿，就放心了，又夸许禾，“哎哟，我就说，做嫂子的有你这么个小姑子，可是有福气了，最是体贴人。”又亲自动手，给装了几样饭食，“你爹娘大气，东西准备的多，这宴席上了也还剩下不少饭菜呢，我这就给你装几样。” 拿上食盒，谢过厨娘，许禾也没多待，直接去了新房。新房里，张巧芬已经将卸了头发妆容，换了一件家常的衣裳，许禾见了，只觉得这嫂子手脚真利索，“嫂子可收拾好了？” 张巧芬赶紧起身迎人，“都收拾好了，其余的，等会儿吃完饭菜，再收拾也不迟。” “那行，那嫂子过来吃东西吧，”许禾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新房的小四方桌上，厨娘是个会做事的，今日宴席菜色多，便都用的小碗装菜，量虽少了，但能吃到的菜色多了，不至于吃两个菜就饱了肚子，“这些饭食都是我看着厨娘盛出来的，都是干净的，嫂子趁热吃。” 张巧芬也不是忸怩的性格，没有推辞，挨着桌子坐了下来，“阿禾你也还没吃吧，咱们俩一起吃。这村里坐席的孩子多，我看咱家菜色好，只怕现在去席上坐着，剩菜都吃不上了。” 许禾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这新嫂子的性格也不是那种腼腆的，两人一起吃饭，做个伴也行。不过许禾到底没能和张巧芬一起吃，刚准备坐下来，许二嫂就进来了，见到已经换了衣服，准备开吃的三弟妹和小姑子，一拍额头，“哎哟，看我这记性，本来还说得过来问问弟妹饿不饿的，结果听那些个客人一说话就给忘了，好在阿禾你记得这事儿。” 许老娘年纪大了，家里的儿女哪里敢让老人家忙活，这所有的事情不都还是几个妯娌帮着处理，忙起来忘事儿很正常，张巧芬很理解，赶紧笑着摇头，“今儿个多亏了两个嫂子和弟妹呢，这人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我也是这样。” 许二嫂和张巧芬是认识的，虽然交集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来往，以前就觉得这个姑娘能干，现在以妯娌的身份看，也觉得这个新妯娌性子看着不错，心情也就更好了，“哈哈哈，可不就是，弟妹你赶紧吃饭，就怕那些个泼皮，等会儿吃了咱家的宴席，还要来闹妖。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他们呢。” 许二嫂说的是一些性子活泼的客人，说不定会起哄闹洞房，听懂了的张巧芬，再是爽利的性子也有些脸红，跟着应付了两句，许二嫂这才抓着许禾，“阿禾，你跟我上席面上去，知道村子里这些人吃席是剩不下什么东西的，特意让厨娘给留了一桌，咱们姑嫂几个刚好凑一起。” 张巧芬一听，赶紧在许禾说话之前就劝，“那阿禾跟二嫂去席面上吃，我一个人待在新房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许禾本打算陪着新娘子呢，听新三嫂这么一说，就也不推辞了，“那行，那三嫂你自己好好吃饭，我跟着二嫂先去席上，也刚好看看我家那两个孩子。” 第100章 新妇拜堂 也就是许家如今不缺钱了，灶上的事情全都交给了请来的厨娘和帮厨，饶是如此，当天吃完了席，许家几个妯娌有张罗着将剩下的好饭好菜留了一些下来，其他的都分给了关系亲近的村里人家，又帮着收一收桌子碗筷，再收拾自己，也一直忙到午夜子时，才彻底歇了下来。 谁也没精力去管许老三张巧芬这对新婚夫妻如何了，许家三个兄弟觉得老三又不是第一次做新郎，没什么担心的，许家妯娌那是根本没想过管老三的房里事，她们的交际还得在日后呢。 许禾今天也忙了不少事，看着宋瑾跟着他表哥们，宋瑜跟着表姐们一起睡下后，自己也直接躺下来，她可是生物钟最准的人，今天已经是错过平日睡觉的点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禾在生物钟的提醒下，早早的醒了过来。换了衣服，穿戴整齐，去厨房一看，张巧芬竟然已经醒来了，穿着一件旧外裳，锅里还烧着热水，见许禾进来，脸上带着笑打招呼，“阿禾，你这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她睡不睡的有什么要紧，要紧的不是你为啥起那么早吗？她三哥已经这么不中用了？许禾一瞬叫都想歪了，意识到自己有点冒犯自家三哥，忙在心里道歉，扬起嘴角跟三嫂说话，“我习惯了，平日里都是这个时间起来的，再睡也睡不着了。倒是三嫂，昨天累了一天，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会儿？还早着呢，家里人还得过会儿才起床。” 张巧芬可不知道这小姑子想什么，手里帮忙舀热水，边说：“那巧了，我也是这样，往常都是这时候就醒了，想着昨天家里人都累了一天了，我倒是没怎么，索性起来做早食。” 说着，还问许禾意见，“我看厨房里东西不少，还有昨日特地留下来的菜，这天气也就放一两天，放久了也不好，我想着早上索性就煮粥，再热几个菜配着吃，也就差不不多了。” 许禾点点头，知道这三嫂勤快能干是一回事，肯定也是想着刚嫁过来，得在婆家好好表现一下，女子嫁了人，总是想要好好融入婆家的，许禾能体会这份心意与不易，便温声提醒，“这样就很好了，我看昨日还剩下一些馒头，三嫂煮粥的时候，也顺便给热上，主要是大哥几个，他们胃口大，喝粥喝不饱，总要吃些干货。今日早上的菜色就够丰富了，不需要准备别的。往后的话，早食倒是可以爹娘还有几个小的，蒸上一碗蛋羹，咱们这些大人，吃水煮鸡蛋就足够了。家里养了不少鸡鸭鹅，蛋是不缺的，三嫂别担心不够。” 张巧芬也听出了许禾在指点她，心里感激，说话也更放松了，“行，阿禾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我的手艺也是还不错的” “行啊，肯定和三嫂你说。”许禾笑着答应，看张巧芬在忙，也不多说了，自己刷牙洗脸去。 等她护肤完再回厨房的时候，许家其他几个妯娌也起来了，许大嫂跟着三嫂张巧芬在忙早食，许二嫂和许四嫂在准备鸡鸭鹅的口粮，几个人都是做惯了活计的，手里忙着，嘴上也没闲着，说几句闲话，气氛倒是很不错。 等到早食准备好，许家人也都陆陆续续起来了，早饭端去堂屋桌上之前，张巧芬回屋子里换了一件干净的外衣。换衣裳的时候，许老三还在新房里等着呢，夫妻俩之前其实不算熟悉，经过了这一晚上，倒是也有了几分默契。 等张巧芬换好衣服，许老三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包裹，带着她一前一后的，径直去了堂屋，许老爹许老娘都已经收拾好坐在了堂屋里，许家兄弟和许家妯娌，还有许禾与孩子们也都到齐了。 许老三夫妇进来，就看到一大家子，张巧芬是早就知道许家人丁旺盛的，除了羡慕也没有担心压力什么的。许大嫂见老三和新妯娌进来，就笑着扬手，“赶紧过来，咱们乡里人家也没那么多规矩，趁着早食之前，大家见一见，也得让这些小子小丫头们，认认他们伯母婶娘舅母长什么样。” 嫁的近的好处之一就是，人都认识的差不多，尤其是张巧芬往日作为张家顶门户的姑娘，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仔细留意，所以对于许家的人其实都能认得出来。知道许家有多少人，她也就准备了多少礼物，给许老爹许老娘的，是一身衣服和两双鞋袜，给许家兄弟和妯娌，还有许禾的，是两双鞋袜，没有衣服。给孩子们的，就是一人一双鞋袜。所有人都照顾到了，足以看出她的用心。 许家人也给了回礼，许老爹许老娘直接给了红封，还是许禾亲自帮忙给装的，比较厚实。许家妯娌给准备的都是实用的，许大嫂准备了一匹棉布，许二嫂准备了自己亲手做的一副帷帐，许四嫂则是送了一盒子头花，许禾看了，应该是许老四从棠州带过来的，样式都很不错，做工也还算精致，许禾就送了自己买的一副耳饰。 互相送完礼物，张巧芬跟着丈夫拜了公婆，认了兄弟妯娌，孩子们也都和他们的新三伯母\/婶娘\/舅母见了礼，这新妇拜堂就算是完成了。 许家妯娌就张罗着端早食上桌，反正虽说是新婚夫妻，但因为许家人着实坦然，让张巧芬这个新妇丝毫不会感觉忸怩，反而很快就融入到了许家的氛围里，许老爹见了，也偷偷表扬许老娘，“你这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睛倒是还利着呢，这新娶的儿媳性子不错。” 许老娘不是很想跟不会说话的老头子讲话，但心里也着实为自己的好眼光骄傲，斜睨着老头子，很是傲娇，“那是自然，我能都跟你似的，老家翁做着，半点不操心，这个家，没了我老婆子，还真不行！” 这家里还确实少不了许老娘这个老婆婆，早食上了桌，许老娘特地拉了张巧芬过来坐着，许家妯娌都知道许老娘的性格，也没有什么眼红的情绪，都一把年纪了，谁还跟妯娌争婆婆的宠不成。 许老娘跟新儿媳说小话，“家里就张添那个孩子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我刚才让老三去叫他了，一家子一起吃，张添和家里几个小的年纪差不多，几个孩子们一起玩耍，也操不了多大的心。” 张巧芬着实没有想到，这家婆会为自己考虑的这么周全，一时之间感动不已，看着一群孩子里面的许岱和秀娥两个孩子，心里狠狠发誓，往后定要做个好儿媳好继母，她爹娘去得早，也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人与人之间来往，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诚’字，许家人待她以诚，她就得回报以诚，两厢往来才能长久。 第101章 队伍又壮大了 许老三将张巧芬的侄子张添带回了家，这孩子长得和张巧芬还挺像的，皮肤也是偏黑，但五官不错，看着也是个比较精神的乡下小少年。 跟在许老三身后，进来就先看了他姑姑一眼，然后很主动的和许家人打招呼，从许老爹开始，一直到宋瑾都没落下，若非望杰和文芳还小，只怕这两个小婴儿都能感受到这孩子的热情。 说实在话，这性格着实出乎许禾的意料，没想到这孩子竟是这么一副开朗热情的性子，就是许老娘也没料到，家里孩子多，看自己的孙子孙女都看不过来了，张添这种离成婚还好久的小孩子根本就不在许老娘的视线里。 好在许老爹立得住，对着张添这孩子点头，“来啦，那就赶紧坐下，就挨着阿岚和阿巍坐，平日里你们也玩在一起，都熟悉，如今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就更别客气了。” 张添见他姑姑点头，这才笑容满面的挨着许老二家的幼子，十三岁的许岚一起坐了，旁边却是许岱。许家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孩子们喝粥讲小话，大人是不管的，于是许禾就看到张添小声的和阿岱讲了些什么，原本面上有些尴尬的许岱脸色渐渐变得正常起来，两个小伙子嘀嘀咕咕的，竟是相处的很不错。 张添这孩子的性格让整个许家的大人都觉得满意，尤其是接下来两天，他跟着许家未成婚的小子丫头都能相处融洽，还带着宋瑜宋瑾一起上山摘刺泡儿、酸藤子这些时令的野果子，还摘了不少野韭菜送到许家，说是给添个小菜，礼数非常周到。这孩子跟着他姑姑上山下地的，哪里有好东西都非常清楚，也不吝啬和许家的孩子们分享，于是就连许岱和秀娥都很快接受了这个继母的侄子。 眼瞧着许老三这门婚事算是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开始，许禾与许老四也要回棠州了，不过这一次回去的队伍却又壮大了不少。 许禾是不知道许老娘如何与张巧芬说的，只知道等到出发的时候，张添乖巧的和许岱几个待在一起，加入了许老四的队伍。除了张添，许老四这次，也将许岭给带上了，他媳妇梨花和女儿文芳的身体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养，已经好了，他这个当爹的也要出门奋斗了。许老四这一次回去是准备大干一场的，如今能信得过的，还得是自家人，铺子可以交给许岱、许峻和张添看着，他自己则是计划着带着许岭、许崇两个大一点的侄子组建商队，跑远一点的地方看看。 许家如今发动了村里人一起搞养殖，自家的压力反而没有那么大了，虽说成本稍微增加了一些，但也轻松了不少。许家兄弟几个都知道许老四想要将家里的生意做大，都愿意支持。不过许老大作为长子，要照看家里，许老二也有自己的生意，许老三性格比较偏向稳定，这出去闯荡的事情，还只有许老四自己能干也愿意干，他们能做的，就是给许老四搞好后方。 许老娘也不偏心，给许老三娶了媳妇，也担心许老四和四儿媳夫妇长时间分开不好，这一次就和家里的儿媳商量了，想要让许老四的媳妇钱招娣跟着一起去棠州，一个是为了夫妻相聚，再一个也是能更好的照顾几个在棠州的侄子侄女，虽说有许禾看着，但许禾这个做姑姑的也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生意要照看，哪里能让她再时常分心思照看娘家侄儿。 许家妯娌，包括刚进门的张巧芬都没什么意见，家里的伙计并不算多，许四嫂就算去了棠州，对她们来说也不会增加太多负担，而且也都知道，许老四往后肯定是在棠州比在村里时间多的，作为幼子媳妇，本就不必守着家里的公婆。公婆妯娌通情达理，许四嫂钱招娣就开心了，她和丈夫许老四的感情好，往日也知道丈夫是为了赚钱养家，但到底夫妻分离，很有些不可与人说的担心，想到往后夫妻相聚的时间会更多，人都更精神了，跟着家里的妯娌保证，“孩子们在棠州，你们就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看着。” 又安慰许二嫂，“阿禾这性格也不是那等喜欢给人牵线做媒的，阿崇的事情，二嫂你也不要太担心，等我将棠州的路子趟熟了，肯定给咱们阿崇寻摸一个好姑娘！” 许崇，今年都十九了，再过一年都弱冠了，可至今还未定亲，算是村子里少有的大龄单身少年了。许崇这小子和他几个哥哥不一样，很有些自己的想法，说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可问他喜欢啥样的，他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于是大人也就知道了，傻小子还没开窍呢，也就是许家孙子多，不缺曾孙辈，这才没有遭到全家逼婚，如今也就是许二嫂这个当娘的急得不行，许老二这个当爹的觉得男孩子晚些成婚也无事，倒是不怎么操心。 许二嫂听了老四家的这么一说，顿时就心动了，若是能给阿崇找个府城里的姑娘，那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许崇是不知道他娘做着让他娶城里姑娘的美梦，只知道，自从四婶娘跟着四叔来了棠州，他们几个人的生活简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饭不用自己做了，衣服也更整齐了，房间也更干净了，生活质量上了不止一个层次。 许四嫂钱招娣，看名字就知道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不过她却没有养出扶弟魔的性子来，反而被亲爹娘给训出了一副逆反性子，最是瞧不上重男轻女的人，在娘家也都是姑奶奶做派，整治的亲爹娘和弟弟服服帖帖，半点便宜都沾不上。由此可见这人的战斗力，而这战斗力，到了棠州，也半点没有减弱。 先是和许禾这个小姑子来往更密切了，许老四作为亲哥，随意些自然没关系，可钱招娣作为嫂子，却不敢怠慢待小姑子，何况这小姑子还是个有本事的。于是隔三差五的，将自己家的做的一些有特色的小吃食送过去，知道许禾一家穿的衣服都是找绣坊的老师傅定做的，她自认手艺是比不上的，于是就做鞋，自己亲手纳的厚厚的鞋底子，穿上再柔软舒适不过，许禾和宋瑜宋瑾都收到了不少。 许禾自然不会觉得亲嫂子这么做事理所当然的，于是也隔三差五的给葫芦巷子那边送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有，因为两姑嫂的频繁来往，倒是让许禾跟葫芦巷子里的老街坊们又走动频繁起来，也算是一桩好事。 小姑子好相处，街坊却不都是省心的人，钱招娣也不是许禾这种心里有底气自足的性格，自小的经历就让她养出了一副不愿吃亏的性子，但这自来占小便宜的人就不少，葫芦巷子里面更不缺这种人。 而这一次撞在钱招娣手里的人，还与许禾有一些渊源。 第102章 不靠谱的媒婆 不说许禾前世相亲也得有人牵线，这时候更是如此，媒妁之言不是随便说说的，媒婆在男女婚嫁中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就算再知根知底，也得请媒人从中说和，对于棠州新住户的许家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钱招娣将许崇这个侄子婚事放在了心里，就算许崇跟着许老四出去跑商了，也没打消她的热情。平日里除了照顾家里的孩子，就是积极和巷子里的主妇们交往，一双眼睛跟黑夜里的蜡烛一样，亮晶晶的，让人忽视也难。 但钱招娣也明白，这婚姻之事轻忽不得，对外从不乱说话，但她有主意，别人也不是瞎子。许崇这么一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的，也还算俊朗，在铺子里有稳定的活计，不怕没有生计，看着也勤快，家里有适龄女儿的，也不是没考虑他。不过真顾念女儿的，也担心许崇到底是外地小伙子，至今还住在他姑姑家里，在棠州也没个家，若往后打算回老家去，那他们和女儿就隔得远了，放不下心。你说他姑姑有钱，不缺买房子的那点钱？那这么脸皮厚，让出嫁的姑姑送房子给侄儿做新婚礼物的，还是少数。 是少数，但不是没有。这不，李媒婆这个自认棠州东城第一媒婆的人，就觉得这是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我这儿正有一桩上好的亲事，我娘家的侄女，年芳十六，棠州人。不是我夸自家人，我这侄女家里家外一把手，见过的人就没有不夸的。也就是看许崇这孩子还算机灵，我才愿意撮合这事儿。不过，咱们棠州姑娘嫁妆丰厚，对于男方家里也是有些许要求的。” 钱招娣被上门的李媒婆搞得有点懵，但想着三姑六婆轻易得罪不得，还是高高兴兴的将人请了进来，刚给人端了茶水，就见这李媒婆抿了一口茶后，霹雳吧啦的说了一大堆。虽然觉得这李媒婆的态度有些傲气，但想着咱家里确实是乡下人，这有些城里人看乡下人确实带着倨傲，她一般不与这等没眼色的人计较，再一个，若这媒婆说的姑娘当真如此好，她就是在些言语态度上的让一些也没甚要紧。 心态颇好的钱招娣扯着嘴角，笑的很是诚恳，“这自来娶媳妇就没有不费力气的，若当真是好姑娘，自然是要好好对待的。”前提是姑娘真得有你说的这么好，咱们家费些聘礼也不值当什么，不过，狮子大开口也不行，“不过，咱们家到底是乡下人家，不比棠州的大门大户，若这要求过高，咱们怕也是承担不起，毕竟家里的孩子多，不能只顾着其中一个不是？” 李媒婆听了钱招娣不软不硬的话，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像是妥协一般，“你家许老四在葫芦巷子住了这么久，大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我娘家人又不是卖姑娘，不过是想让孩子往后过的安稳一些而已。” 求一个安稳，这确实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钱招娣，她对女儿秀红的希冀，也不过是安稳殷实而已，“这是自然，谁家嫁女儿不是希望女儿往后的生活能够稳稳当当的。不过，这过日子的毕竟是孩子自己，尤其是姑娘家，更要慎重。我家阿崇跟他四叔出门去了，不然咱们也能安排给姑娘家相看一番。若不然，等阿崇回来了，咱们再好好合计？” 李媒婆见钱招娣话语间以姑娘家为重，觉得这人还算会说话，便又缓和了脸色，点点头，“自然是要相看的，不过，有些话咱们也说在前头。我这侄女得家里看重，舍不得远嫁，这所嫁的人家，须得在棠州有房子有生计，许崇在你们家铺子里做事，养活家小不难，这房子嘛，我当初与许娘子也是打过交道的，她这人能干又大方，想必也不会吝啬将房子送给成亲的亲侄儿…” 钱招娣听她前面的话都还点头觉得有理，等听到后面一句，脸就拉了下来，“李媒婆这说的什么话，又不是没爹没娘没叔伯婶子，什么时候侄子娶亲还得出嫁的姑姑给出大头的？媒婆说的轻巧，房子给了阿崇，那前头已经成婚的他几个哥哥，往后要成婚的弟弟妹妹，是不是都得找他姑姑要房子？您这是来做媒，还是来挑拨我家的关系呢？” 钱招娣万万没想到，一个靠着看人说话做事的媒婆竟然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这李媒婆说话做事不实诚，那这人嘴里千好万好的姑娘，钱招娣也没法信得过，谈兴马上就消了，“李媒婆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我这会就能给您放话，咱们家有多大的力气就娶多好的媳妇，再好的，咱家高攀不上，更没有扯着出嫁的姑奶奶来帮衬的道理，这话就是放我公爹婆婆面前，他们也只有赞同我的。” 哪怕是说让家里给阿崇在棠州买房，都不是不能商量，但开口就像攀扯小姑子，钱招娣哪里能答应？哼，亲事还没说成呢，就想着占了小姑子的房子，这往后真嫁过来了，岂不是要赖到小姑子家里去过好日子？ 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情，她公爹婆婆都没想过靠着女儿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奴仆服侍的日子，一个侄媳妇，难道还能亲的过爹娘？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和李媒婆不欢而散后，钱招娣就不指望这些一心看钱的媒婆了，这媳妇还得自己过眼才行。 李媒婆这事儿，也是给钱招娣提了个醒，为此，她特地去了许禾家中，和许禾说了这事儿，“你哥哥嫂嫂们都在呢，为儿女娶媳妇攒嫁妆，是做父母的事情，阿禾你送礼是你做姑姑的心意，可谁要是有占你便宜的心思，不说爹娘，就是你哥哥嫂子们也不答应。这李媒婆还真是不靠谱，这话也不知怎好意思说出来的。都说城里人比咱们乡下人懂礼数，我看要，这还得分人。” 许禾的记性好，李媒婆这人虽然交往不多，但为数不多的几次交往，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四嫂不必和她计较，这李媒婆年轻的时候还好，在巷子里也算是有口碑的媒婆，可这年纪大了，越发左性了。尤其是近两年，她儿媳妇笼络了她儿子，母子两的关系不如以往亲近，脾气就更坏了。” 钱招娣作为社交达人，也了解不少巷子里的传闻，一听许禾说这话，就拍掌，幸灾乐祸的样子，“虽说子不孝母不对，可我也得说一句，这老婆子活该，她那儿媳妇脾气算是好的了，就着她还整天敲敲打打的，换我，早就和她干起仗来了。还怪她儿媳只生女儿不生儿子，哼，恨不得把儿子拢在自己裤兜上，让人家怎么生？”钱招娣一副说八卦秘事的模样，还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小小声的和许禾分享八卦，“我听人说，李媒婆她儿子想和媳妇同房，都得经过李媒婆同意。” 许禾没想到钱招娣连这等事都知道，很想问一句，你别是蹲在人家墙角偷听了吧？可惜许禾猜错了，哪里轮得到钱招娣偷听，“李媒婆的事情，她隔壁人家一清二楚，那家妇人是个大嘴巴的，又和李媒婆关系不好，时常在外编排李媒婆一家子的事情，我就这么听了一耳朵。” 许禾不是很想和人讨论这种事，就转移话题，“四嫂，阿崇的亲事，你也别着急，往后和陈嫂子他们多处处，魏家几代都是棠州人，认识的不少，也比李媒婆靠谱。我这边也会注意一下，若是有合适，就和嫂子说。” 钱招娣点点头，“放心，我是宁愿迟一些，也得好好选侄媳妇的，阿崇是二房的长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呢，这媳妇娶的不好，可是要祸害一家子的。” 第103章 严家父女 许禾虽然也有心为自家侄儿找个好亲事，奈何前世今生都没能点亮做媒这个技能，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哪里有合适的姑娘，只能先将这事儿放一边。 去年年底窦谦给自家师父和师妹去了信，这关系着书院医学学科的上限与书院医馆的发展，许禾是一直都关注这件事的。这眼看着小半年过去了，窦谦那边总算是得了信。 知道许禾的态度很慎重，窦谦的妻子陈娘子特地上门来和许禾说了这件事，“我家那口子送信的时候，严师傅那边正遇上一个病人，说是病情少见，便顺势留在那里一段时间，研究医治。严师傅这人性子很专注，遇上治病救人的事情，就不管其他的了，这不，病人好了，才想起来回信。” 陈娘子和丈夫窦谦的感情很好，对于教授丈夫医学本事的师父自然很尊重，提起来也是高兴的口吻，“严师傅在信中说了，他年轻时来过棠州游历，觉得棠州风水不错，适合久居，对于我家那口子提出的定居棠州的事情，也认真在考虑，说是先让我们夫妻两帮忙找一处安静怡人的居所暂住。”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许禾还想着如何打动这位老大夫呢，没想到人家都有打算定居棠州了，那就算一时说服不了他老人家，往后日深月久的，总能磨得他同意。像是已经胜利在望了，许禾笑得十分诚恳，“要说安静怡人，西城这边就很不错，读书人多，日常都不怎么闹腾的。若是严大夫想要和同行多交流，东城医药行那边一条街也可以，这些地方我都还算熟悉，找房子这事儿，也算我一个。”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夫妻虽说是棠州本地人，但还真不如东家您了解的多。”陈娘子是个很剔透的妇人，知道许禾对严师傅有所求，自然不会阻挠人家表达善意。更何况，不管是窦家还是她娘家陈家，虽说久居棠州，但也不过是普通小老百姓，最平常不过的人家，论财富人脉却不比许禾这个半路搬来的强。再说了，就算严师傅到时候不答应，以许禾的口碑，陈娘子也不觉得她是那种死缠烂打，打搅别人生活的人。 许禾并没有说大话忽悠陈娘子，她这个人从前世带来的习惯，有钱就爱置办不动产，毕竟这时候能让她投资的产业有限，所以买房买地成了最简单的投资。买地不容易，遇上了，许禾也不拘位置大小，一律是能买就买。但是买房子，她却是很挑剔，靠近学区、医疗区、坊市、衙门等这些地方的房子，都是值得买一买的。不比前世房地产已经被炒的大部分人买不起，如今虽然城市越繁华，越靠近中心，房价越贵，但贵的并不离谱，若是不经历战乱，普通的府城平民，努力做活，攒上几年，就能买到不错的房子。所以即使攒了不少房子的许禾，其实并没花太多的钱，如今房价最贵的，还是大齐都城。 为了让严师傅到时候能有更多的选择余地，许禾将自己在东城医药行那条街的一座三进院子让人收拾了出来，又让牙行那边的朱牙人帮忙在西城若水巷子的隔壁巷子留了一间二进院子。房子都是很好的，有花有草有水井，环境好，生活方便，还特地让窦谦过来看了，好歹是他师傅，总能更了解他师父的喜好。 在书院田假即将结束的时候，严大夫和他的女儿严玉竹才到达了棠州，毕竟素不相识，许禾虽然积极，但不至于这么突兀的跟着去见人，只不过是给窦谦放了假，让他们师徒师兄妹好好叙叙旧。 窦谦也是投桃报李之人，知道许禾的好意，就放在心里，打算好好和师傅说一下书院的事情。严家父女到达的当天，窦谦就带着妻儿一起在码头接了人，师徒两好些年未曾相见，见到已经白发的师父，皮肤比一般小娘子黑了不少的师妹，窦谦不由得红了双眼，匆匆上前给师父磕头，又给介绍了自家妻儿后，就主动去搀扶他师父。 不过严大夫却不领情，挥开徒弟的手，无奈的笑他，“你师父我就是大夫，难道还不懂保养之道，我身体好着呢，用不着你来扶。倒是你，这么些年没见，性子还是如此多愁善感的，可见这不当大夫也有不当的好处。” 窦谦听了就更想哭了，“是徒弟无能，承师傅悉心教导，却是有负师恩。” 严大夫摇头，“痴性，难道不做大夫就是忘恩负义了？人这一辈子这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意外，你能好好生活，就是对为师最好的报恩了。”又笑着看向徒弟媳妇，“还是那年你们两成婚时见过，如今再见，孩子都这般大了。我这做师祖的，也给孩子们准备了一些礼物，等回去就给孩子们。” 陈娘子笑着见礼，“师父的心意自然不敢推辞，不过旅途劳顿，师父和师妹先随我们回家歇息，有什么事情，过后再说也不迟。” 窦谦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师父，是我着相了，都忘了您和师妹才下船，需要好好休息。” 严玉竹跟窦谦这个师兄相处的时间不短，也知道这个师兄的性子，见他如此，就笑着调侃，“师兄都当爹，性子还如此，可见这些年嫂子将师兄照顾的多好。” 窦谦和妻子齐齐对视，纷纷红了脸，窦谦的长子，牵着严玉竹这位师姑的手，看着父母，一副了然的样子，看得严玉竹好笑不已。 陈娘子此时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她听窦谦说过不少严玉竹这位师妹的事情，平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彻底颓废下去，就是性情大变，可这位师妹却是令人敬佩。虽然容貌有瑕，却依然自信坦然，陈娘子想，严师妹与许娘子定能说得来，许娘子为书院的打算，也许真能顺利达成。 窦谦这些年在许禾的工坊做事，薪资并不低，窦家他不是长子，家中兄弟也都成了婚，父母便分了家。不缺钱，窦谦就自己在离父母不远的地方买了房子，房子宽敞，就算住了严家父女，也不会觉得拥挤。 窦谦带着严家父女回了自家，家里，窦谦的爹娘都在呢，窦家老太太老爷子也都是懂礼数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严师傅就相当于窦谦半个爹，他们做爹娘的，自然要好好帮着招待。 两厢寒暄了一会儿，时间也不算早了，陈娘子带着长子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摆上了桌，才打断几个人的谈话，“师傅，师妹，还有爹娘，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师傅和师妹就好好休息，往后大家都在棠州，能说话的时候多着呢！” 严师傅笑着点点头，“窦老兄，谦哥儿他媳妇说的是，咱们往后有的是时间聊呢，咱们现在先吃饭！” 窦老爷子年轻时也是游方郎中，不过没有家承，医术比起严大夫差了不少，对于严大夫格外尊敬，对严大夫的话，自然没有不听的。 第104章 上门拜访 知道严家父女住到了窦谦家中后，许禾反而不着急了。等他们休息了两天，这才递了拜帖上门。 窦谦本想好好陪着师父师妹好好说说话，可惜第二天就被他师父赶去干活了，说是不能因为叙旧耽误活计，知道师父性子的窦谦也无法，只能规规矩矩的去工坊干活了，以至于一直没能找到好时机和师父师妹说说书院的事情。 不过，窦谦没时间，陈娘子却很主动的说了这件事，她先是找了严玉竹，说的也不是介绍她去书院做夫子的事情，而是说给她介绍朋友，“许娘子既是夫君的东家，也是云开女子书院的创始人之一，她为人和善大方，又不乏坚韧，倒是和玉竹师妹一样，你们两若是认识了，定能聊得来。” 严大夫虽说没有男女偏见，但也因为当年自己处理不当，导致女儿如今孤身一人，往后更可能孤身后半辈子，而感到忧心，若是能得三两知心好友，未尝不是件好事，便很积极的和陈娘子商量，“若是如此，那可要托你给你师妹好好介绍介绍，她这孩子随了我的痴性，除了医术，其他的都怎么关心，我好歹还有她娘和他们兄妹，她却是醉心医学一道，再无其他可牵挂之事。” 陈娘子也是当娘的人，如何不懂为人父母的担忧，便安慰严大夫，“您这话说的，玉竹师妹有您，也有我和夫君，就是我家大郎，也得叫玉竹一声姑姑，哪里就再无牵挂了？说来，许娘子自夫君那里知道您和师妹要来棠州后，就一直盼着能与您和师妹结识一番，这两日也是担心您和师妹刚到棠州，旅途劳顿需要休息，等到今日，才让人送了拜帖过来，看您什么时候方便，许娘子想要上门来拜访呢！” 严大夫虽然自诩医术不错，但也没到天下尽知的地步，这位许娘子如此殷勤上门来见面，肯定是有所求，有所求不要紧，不过求什么，他还是要搞清楚的，“我一个老大夫，能与这位许娘子有何来往？到不知是为了何事？若是求医，那尽管上门来，就是我上门去也无妨，治病救人才最为要紧。” 陈娘子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许娘子创办的云开女子书院，一直想要请一位医术高明且心中没有男女偏见的好大夫，教授前来求学的女学生。另外书院中也开办了医馆，也一直缺一位坐镇的老大夫。许娘子这次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严大夫似是沉思，半天没有话说，倒是严玉竹，眼睛一亮，“嫂嫂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这女子书院了，有机会去看看也好。” 陈娘子听了，就笑开了，“这有何不可，许娘子来了，师妹尽管和她说，她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人了。” 许禾也觉得自己挺好说话的，尤其是面对自己有所求的人时，态度就更诚恳了。 为了给严家父女留个好印象，许禾穿戴的整整齐齐，还特地化了淡妆，出门的时候，又拎了方嫂子做的几样小点心，带了沈佩瑶送给她的珍藏茶叶，托窦谦收来的上好药材，这才施施然的出了门。 上了门，陈娘子主动给双方做介绍，许禾就看到自己期盼已久的老大夫和女医。严大夫倒是和许禾见过的一些老大夫一样，面容虽不显年轻，但满头青丝，看着就觉得气血足，身体硬朗。而严玉竹，却给许禾很大的惊喜，就像陈娘子想过的，大部分人经历过挫折后，不是颓废就是性情大变。但严玉竹这个人，目光清亮，右脸一道长长的疤痕，看得出来经过精心医治的，但当初下手太狠，到底留下了痕迹。可这道在女子看来如同毁了一生的疤痕，在严玉竹这里，却不见半分影响，等陈娘子介绍完，严玉竹就含笑主动搭话，“这两天总是听嫂嫂提起许娘子，如今见了真人，倒是真应了那句‘闻名不如见面’的话，难怪师兄和嫂嫂对许娘子如此推崇。” 被吹了彩虹屁的许禾很给面子的捧了回去，“不过是做些糊口的小生意，窦家嫂子怕是看在我是东家的份上，更多了几分包容之心。倒是两位大夫，才叫我佩服，严老大夫多年游历各地，治病救人之余，潜心研究医术，这其中艰辛，又岂是我们平常人能体会的。便是严小大夫，我也听窦谦说了，虽是女子之身，但医术却比寻常男大夫更加出色，可见严小大夫对待医学一道的诚心与专注。” 严大夫其实也没想到，徒弟媳妇口中的女学书院创办人，会是个年轻的妇人，还是这么一个灵巧的性子。好在他老人家见的人多了，也不觉得奇怪，见女儿与这位许娘子相谈甚欢，便也不再故作矜持，直奔主题，“许娘子的来意，我已经知道，可许娘子应该也知道，我这一身医术传承于家族，家族绝学，禁止外传，许娘子想让我们父女去书院任教，怕是去了也无用。” 许禾却不是容易打退堂鼓的人，听了严大夫的话也不气馁，依旧笑语盈盈，“严老大夫自谦了，老大夫离家多年，所见病例，只怕已经远远超过了严氏家族的医学传承。更何况，据我所知，严家最要紧的传承，是关于针灸治病这一方面的，如今书院已经有了一位女大夫，对于针灸这方面也多有研究，教授学生已经足够，至于其他方面的医术，我想严家既然收外姓弟子，想来并没有那么严格。” 严老大夫却没有被许禾的话术忽悠过去，说出来的话直指核心，“那你也该听说了，严家医术传男不传女，连我自己的女儿学医都付出了代价，又如何传给外姓女？” 许禾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连嫡亲的女儿都因为学医，自毁容貌，发誓永不出嫁，严老大夫当年因为教女儿医术，想来在家族中的信用早已经破产，若非老大夫医术出众，怕是连这些年在外游历的自由日子都不一定能有。 和这样的家族打交道，许禾并不觉得自己是那龙傲天玛丽苏附体，一句话就能让人家改变想法，只能动之以情，“当初您愿意教严小大夫医术，可见您心中没有性别偏见。而严小大夫，虽然立誓不外嫁，但这世上也因此多了一位女医，一位好女医，能救多少人，想必您比我更清楚。您了解您的家族，如果您都没办法说服他们，我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说的，您的族人就肯听。 可如今我站在这里，一是为了我的学生，我希望她们能接受到好的教导，能学有所成，而学生中，未必没有如同严小大夫一般有医学天赋的人，我希望有能为的大夫能够发现这些人，不让她们的天赋被埋没。 另一个也是为了老大夫和小大夫这一身的医术。您该知道，医学一道，传承是很重要的，您这一身医术，若不能传下去，未免太可惜。古时多少医者发现的病例与救治方法，都因为断了传承而湮没于历史之中，后人只能根据只言片语，再去走前人走过的路，这难道就不是一种浪费吗？若传承下来，后人只需要继续精进，而非反复走同样的路。 再一则，我也是一位母亲，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想必您也放不下严小大夫这个女儿，即使严小大夫再能干，作为父亲，也无法真的不为女儿的未来担忧。可严小大夫若是愿意进入女学任教，我可以保证，书院会给每一位真心为书院好的夫子回馈，便是不信任书院，倘若严小大夫能在书院找到合适的弟子，以严小大夫的本事，教出一个孝顺的弟子又有何难？ 便是您的家族找上门来，我们书院也绝不会将严小大夫推出去挡祸，既然请了两位大夫，书院自然要承担被您的家族问责的风险，这点担当，我们书院还是有的。到时候，您的族人若真上了书院，如何谈便也不是由一方说了算。” 第105章 说服 听完许禾的一番话，严大夫还没有表态，陈娘子却已经在心里为其喝彩，虽说这话有些煽情的嫌疑，却又不失诚恳。肯定了老大夫的医术医德，又表达出书院对学生们的看重与期盼，大到医术的发展，小到考虑玉竹师妹的未来，尤其是对于严师傅的家族，没有说大话觉得能解决一切，而是表明，即使严家人找上门，书院也有书院的担当，不会将严家父女推出去。 不说许禾如今的生意在棠州也不算小，就是女子书院，如今也在棠州有了名气，比起外地的严家人，云开女子书院在棠州更有场地优势，严家人真上门了，谁输谁赢还未可知。更何况，云开女子书院聚集的夫子，基本上都是棠州本地有名有姓的人家出身的，毕竟小户人家没有地方也没有能力去接受太多的教育，导致夫子出身都不错，这份人脉，就足以让云开女子书院立足于棠州，而无人敢随意欺辱。 严家还算不上过江龙，云开女子书院也不是一般地头蛇能比的，所以，严家人并没有那么难应付。 严大夫听完许禾的话，心里也不是不触动，他老家到这个年纪，忧心的事情其实不多了，一则，是女儿严玉竹的未来，二则，就是医术的传承了。不得不说，许禾的话搔在了他的痒处，能给女儿找一个稳定的归处，衣食无忧，还有机会收到合心意的徒弟，即使年迈也能有所依靠。而游历多年，入门弟子记名弟子不知道收了几何的严大夫，内心就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对于医术的传承，这位许娘子所说的，其实正是他多年所想的，他的医术能到如今这个层次，除开自己的努力专注，也少不了家族完整的传承，医术这种救命的东西，只有不断精进钻研才能突破，若所有医者都藏着掖着，那么到头来，大家会的，还是那些东西，难以寸进。 不过，严大夫即使心动，也不会一口答应，毕竟，“以老夫的医术，就是自己找个地方开个医馆，收徒教学，想来也没什么不容易的，何必去女学呢。至于玉竹，她若想去，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这个当爹的，不干涉。” 都心动了，许禾能让人逃出手掌心嘛？更何况，严玉竹一看就是个孝顺女儿，她爹要开医馆，那她这个当女儿的还不得在一旁帮衬，说不得，窦谦这个孝顺徒弟也得捎带上了，那必须不能让这事儿这么发展呀，“以老大夫您的医术医德，想要经营一个医馆，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做大夫治病救人和做掌柜开医馆经营，其实还是有所不同的。虽说以老大夫的能力，也没什么难的，但在杂事上耗费的时间却仍需要不少。您游历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将所见所知整理下来？古时不少名医留下了着作，也因此名留青史，老大夫多年所见病例，就算是只是整理下来，就足够后人研究了。这样的事情，势必要占据老大夫更多的精力，何必让那些杂事来打扰老大夫呢？ 女学就有医馆，我一直想将女学的医馆打造成一个集教学、研究、救治于一体的医学院，但如今女学医馆，缺少底蕴，也缺少好大夫，好夫子。只要老大夫您愿意接受女学的邀请，那您就是云开女子书院附属医学院的第一任院长，在女学，您只需要专心研究医术，整理医书，其他的事情，都由书院，由我来为您解决。 我也知道，好大夫是不缺银钱的，女学医馆不仅是女学的教学所在，也会对外营业，毕竟，医术这个东西，是需要实践的。所以，不说医馆本身就能盈利，就是书院，也会对医馆进行资源上的倾斜，不管是银钱还是物资，都不会少。我这个人是俗人，读书学习本是雅事，治病救人就更是大功德，谈银钱未免俗气，可我这个俗人呢，却觉得，正是因为这些事务本身是好的，才更不应该为银钱所困。女学的夫子，只拿教资也足够养活一家老小了，对于好夫子，女学从来不吝啬。” 严大夫这会儿是没话说了，严玉竹却是满心佩服，只觉得这位许娘子不愧是做生意还做得不错的女商人，这说起话来，真是让人不得不动心。明明今天才见面，却处处捧着她爹，说好话也不让人觉得油滑，满脸的诚恳，让人只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肯定你这个人。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性格，她爹也一直说她过刚易折，思考事情过于直接，从来学不会周全，若让她自己去经营医馆，她只怕做到不饿死自己就已经不错了。 “爹，我觉得许娘子说的也在理，您不是一直想要修医书吗？还想将这么多年遇到病例整理成册，这些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去做。若是咱们自己经营医馆，怕是无法专注去做这些事情，到时候只怕落得两头都做不好，倒不如专心去做一件事。”严玉竹也并不是因为自己对女学心动，就想说服亲爹跟她一起去女学，而是了解自己亲爹的性格，也知道他的想法。若能整理出一本好医书，名留青史并非不可能，作为女儿，自然想要帮助她爹达成这个目标。 女学的出现，其实刚刚好，这位许娘子信誓旦旦的保证，她爹爹只需要去钻研医术，所有杂事，都由她来解决，若真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女学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虽说大多数人对好大夫的态度都不错，可在别人眼中，大夫也不过是匠籍，尊重有限，不像这位女学的创办人，发自内心尊重大夫，看重医术的传承。 严玉竹能想到的，严老大夫自然也想得到，看着女儿明亮的双眸，含着期盼与跃跃欲试，严老大夫缓缓点头，“许监院的态度如此诚恳，老夫再拿乔，未免不识抬举了。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我教过许多徒弟，徒弟们也都知晓我的性子，我教徒素来严格，若是入我门下，若是学艺不精，我是决不允许徒弟出来祸害人的。” 许禾见严家父女答应了，心里自然高兴，听了严大夫的这番话，也肃着脸表态，“这是当然，医术不比其他，关乎病人的健康，甚至生命，庸医害人这个道理，我也是懂的。除非通过您和书院的考核，否则，所有医学的学生，都无法从书院顺利毕业。朝廷也明令了，大夫需要通过太医院举办的考核，才能行医，云开的学生，在毕业之前，也需要参加这个考核。所以，您尽管放心，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遵循专业人做专业的事，我作为书院的监院，管的就是书院杂事，教学上，我素来不会轻易插手自己不懂的东西。” 第106章 入了贼窝 严家父女加入云开女子书院，对于如今的书院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大事，有了严大夫这个老大夫坐镇，许禾关于女学医馆的很多设想，才能逐渐开始着手去办。 为了这两位宝贝大夫，许禾特地给两人举办了一个欢迎会，也没有太夸张，不过是找了个书院夫子都不忙的时候，在书院的食堂，举行了一个茶话会，茶水点心都是书院食堂准备的，不费什么力气和银钱。然后镇重的介绍了严大夫和严玉竹，也是为两人做宣传。 “严大夫和严小大夫多年在外游历，所见病例颇多，医术也十分高明，医德更是出众。好大夫难求，咱们书院的人，也算是近水楼台了，当然了，作为监院，还是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咱们老大夫也安安心心的研究医术，就再好不过了。” 作为女学的一把手，沈佩瑶这个山长，也非常的给两位大夫面子，亲自带着两人介绍书院的情况，将严玉竹带入女夫子们的交际圈，带着严玉竹了解书院的教学规则，让其快速融入书院当中。 能在女学做夫子的，最起码的见识还是有的，都知道好大夫难求，更何况还有个女大夫。都是女夫子，年纪最小的都是当了娘的，谁身上还没点小病，可有些妇人病，还真不好意思和男大夫说，于是，严玉竹这个女大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夫子们见到她，比见到沈佩瑶这个山长和许禾这个管事的监院都要热情，毕竟，山长和监院这种上司，只要你干好自己的活，她们是不会随意找麻烦的。 而许禾等严大夫和严玉竹度过了最初一段时间的生疏，慢慢开始习惯书院的氛围后，就露出了自己资本家的一面，嗯，杂事当然不用大夫和夫子处理，可光是大夫和夫子本身的职责，就足够两位严大夫遭受打工人的无情捶打了。 为了资源利用，许禾先是将原本负责医学教学的周大夫介绍给了严大夫和严玉竹，严玉竹已经算是少有的医术不错的女大夫了，如今遇上同为女性的周大夫，自然高兴，两人很快就如遇知音，聊到了一起去。 不过周大夫早就看明白了许监院这位，面上笑盈盈，再和善不过的脸孔下，十足十的事业狂，对着如今还对许监院推崇不已的严玉竹表示，姑娘你实在是太单纯了，许监院越是看重你，用起你来就越是狠。 严玉竹一开始还不明白，周大夫眼中的同情是怎么回事，等到许禾将他们父女安排住进了书院修建的一栋小宅后，紧跟着任务布置就来了。第一件事，就是修书，修什么书呢？书院的专属的课本，许禾话说的很好听，“三位大夫都是从小就有家学渊源的，所学所见，远非书院这些女学生能比，所以，在教学上，咱们必须要改一改，能让学生们更快的接收医学的思维，跟上夫子们的步伐。当然啦，我虽认得些草药，知道一些方子，但毕竟不是大夫，只能算小半个行内人，在医学的见解上，自是无法与三位大夫相比，所以这具体怎么去改，还需要三位大夫以夫子的身份，仔细琢磨一下。” 许禾发扬自己一贯的说话习惯，先捧着你，给你戴高帽子，肯定你的能力，然后再给自己的意见，“作为监院，我也是思考过如今学生们的现状，有一些小想法，三位大夫姑且听一听看一看，若是觉得我说的还算有道理，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接着，许禾就将自己早就做好的，融合了前世医疗，有结合了如今医学现状的计划书给了三位大夫阅览，这个版本已经是许禾修改了十几回的，可以说，已经足够专业了，就是见识广多的严大夫老人家也觉得这位许监院，做商人做监院，着实有些浪费人才。 许禾与三位夫子分享了自己的看法，然后就下达任务了，“三位夫子既然觉得我这份计划是可行的，那咱们就可以开始着手去实施了，医馆的位置是现成的，早在建造初期，我已经留了足够的位置，就算以后想扩建也不怕没地方。如今咱们人手有限，学生们学的也比较浅，不足以面诊开方，最多打打下手，所以关于我在计划书中所提出的医术分科，前期可能只有几个分科，只有等到咱们的人才跟得上之后，才能进一步发展。 严大夫多年来收徒无数，若您有徒弟想要来棠州定居发展的，也可以代咱们书院进行引荐，能得您看重的大夫，我相信医术医德绝对没有问题，对于好大夫，咱们书院从不亏待。 玉竹和周夫子作为目前教学的夫子，需要重新修撰医学教科书，全科大夫自然厉害，但培养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也很大，分科教学，却能更快的培养出好的大夫，我觉得这个是可以去尝试的，所以医学教学书籍很重要，由严老大夫总揽，您二位实施，我也放心。 至于这中间所需要的银钱物资，尽管开出单子，由我这边进行处理，绝对不会耽误大家的事情。” 其实，就是如今的医学，也有简单的分科的，大的分类，如医科、针科、按摩科和咒禁科等，而医科又细分体疗、少小、疮肿，耳目口齿、角法等。许禾的分科不过是在现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严老大夫见了，自然能够接受这种分科教学，作为全科大夫，严大夫也知道其培养的难度，就是严大夫自己，最擅长的还是针灸，毕竟家学渊源嘛，这种分科教学反而能缩短培养大夫的时间，对于需要养家糊口的大夫和医疗落后的如今来说，反而更有益处。 不过，严大夫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等到许禾一脸笑容的带着三位大夫进入女学医馆新建造的一座院子，上面挂着牌匾，上书‘云开医学研究中心’，虽然怪里怪气的，但三位大夫还是看明白了什么意思。进去后，发现，院子虽然不算特别大，但五脏俱全，尤其是诊疗室、药房等等，如今一个医馆有的东西这里都有，就是难见难得的药材，许禾也收集了一些，说实在话，作为大夫，看到这地方，就没有不满意的，可惜，许禾这位监院，做这些事也不是白做的。 她给三人布置的任务也是明明白白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撰医学分科教学书籍，这个是有时间限制的，要尽快。第二件事，医馆对外开放，虽说暂时只接待一部分疑难杂症患者，但三位大夫回归大夫本身职责是必要的的。第三，带学生，不仅仅是平常的讲课，还有实践操作，也要带着学生去看去学。第四，发动自己的人脉圈，招揽人才，不仅仅是医术好的大夫，哪怕是只擅长一种病症，甚至是药童都可以，反正比如金半吊子都称不上的学生好用，第五…… 许禾啪啦啪啦的，有条有理的，说了一大堆，镇住了三位大夫，总感觉入了贼窝，严大夫眉毛都皱起来了，什么叫商人的嘴，骗人的鬼，杂事是不用做了，可这忙起来，可不比处理杂事容易，想他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竟是被一个小妇人给忽悠了，真是羞于提起，哎，算了，好歹是自己醉心的医学之道，也只能痛并快乐的干下去了！ 第107章 医馆喜讯 三位大夫被许禾指挥的，快速进入打工人的状态，就是许禾自己，也是闲不下来的。 女学的医馆，初建选址时，许禾就考虑了对外招收病患的事情，所以并没有选在书院内部，反而是靠近大门的地方，处于一条水平线上，对内畅通无阻，对外也有自己的大门，开了门，就能接待上门的病患，关了门，也不影响书院。而且，现在大夫不多，但医馆的地方却很大。 开医馆的，自然少不了药材，这个对于许禾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的工坊自来有做的药材商人，如今不过是进一步扩大了合作规模，另外有找了一些其他口碑不错的药材商人，除了特别名贵难得的药材，医馆其他的药材很快就配备完整了。 有了地方，有了大夫，也有了药材，就等着病人上门了。许禾无意与棠州其他医馆争夺病人，毕竟如今严大夫几个人的精力还要分出一大半在书院的事情上，所以只是放出风声，云开女子书院的附属医馆，有一位医术出众的老大夫，还有两位女大夫，各自擅长治哪些病症。就是靠着内部传出去的一点消息，云开医馆正式开业了。来的多是女子，家境不错的女子得知书院有医术好的女大夫，都愿意来看看，所以，严玉竹和周大夫两人就更显得忙碌了。 但这不是白忙活，等到两人整理完第一版的云开书院专属教科书后，许禾就宣布了一个喜讯，“多亏三位这三个月来的辛劳，不仅编纂了不少医书，咱们医馆这个月账面上，更是有了盈余！” 许禾一直想为书院置办一些产业，毕竟是私立的，没有朝廷补贴，想要支撑书院一直正常运转下去，哪怕她们这些创始人老去，书院都能够办下去，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财力，更别说许禾设想里的各种研究，缺不了银钱。不能只靠她和一些外界商人的赠款，受制于人不说，也无法长久。 可如今书院还年轻，学生们也还在成长，没有研究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许禾能做的，也不过是置办一些田地山地，然后租出去给佃户，赚一些租子而已。 医馆的盈利，让许禾看到了自己设想的可行性，虽说盈利不多，但这不是刚开始起步吗？许禾一点也不嫌弃它少，有了医馆的带头，许禾最近兴致勃勃的，想要和青衿书院一样，围绕云开书院周围，打造以云开书院为核心的商业集市，这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云开周边的人气给聚集起来，有了人，就一定有商家愿意前来做生意，有了商人，就能慢慢发展起来。 宣布了医馆的喜讯，许禾也顺带邀请三位大夫，“最近三位也辛苦了，咱们书院最近在准备重阳活动，我已经给不少相熟的商人发去了请帖，也在棠州城内放出了风声，重阳节当日，欢迎城内的百姓来云开书院周边参加活动，三位夫子那日若是空闲，可一定要去。” 严玉竹或许是未曾成婚生子的缘故，心性很是活跃，对于这种活动也很感兴趣，听了许禾的邀请，兴致勃勃的问：“难怪我看最近学生们都在讨论这件事，说是咱们学生到时候还会自己组织售卖一些书院的特产，到时候，我肯定去瞧瞧咱们学生的手艺！” 许禾笑着点头，肯定了严玉竹的说法，“正是如此，除了六艺课，学生们自己选择的其他课程，也学了一段时间了，如今正好也能验收一下她们的成果。” 严大夫在书院里待了几个月，和年轻的学生们待久了，倒是越发有朝气了，闻言笑呵呵的，“玉竹和小周就是过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咱们医学这边，也由老夫我指导，和学生们一起做了一批药酒，到时候也会在重阳集市活动上贩卖。” 严玉竹看着她爹如同焕发新生的样子，深觉这棠州来对了，这书院也来对了，她爹的身体自来没什么问题，可这精神确实越发的好了，心里高兴的严玉竹就邀请周夫子，“周姐姐，到时候，咱们两一起去看看，好歹给咱们医学的学生撑撑场面。” 周夫子被许禾卷了几个月，难得遇上放松的时候，自然无有不应，“行啊，那日我带着家中的孩子过来，一起凑凑热闹。” 许禾传达了喜讯和邀请，得到了三位大夫的支持，就离开了，这重阳集市活动，是云开女子书院举办的第一个活动，也是许禾意在聚集人气，开发云开书院周边的第一步，马虎不得，等着她处理的事情，可多着呢。 云开书院的土地，当初是从陆家买过来的，买过来之后，陆家原来的庄户就全都撤走了，好在因为陆家百花园在这一带，所以周围也有些小村落聚集，不过是离得不算近，规模也不算大。但因为书院学生多，有些生意头脑的村民，也会将自家产的一些东西，带到书院这边，卖给书院或者卖给学生。 书院的建造选的是平地，但实际上因为三面环山，地势还是比较高的，出了书院大门，也要走一段下山路，才能到达山脚的官道处。 山脚的一片，之前已经零星有了一些草棚，是给前来卖东西的村民歇脚的地方，也有一些货郎，会来这里贩卖给学生一些生活用品。 许禾的重阳集市就选在了这个地方，自从确定了地点，这一处就大变样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茅庐，在女学生们的巧手点缀下，一点都不显得寒酸，反而野趣十足。 学生们都知道重阳节当日，大家会在这里摆摊卖东西，说不定还能赚些零花钱，兴致都很高，这些时日，除了正常的讲学，实践课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这里。 活动的地点确定了，许禾还要提前登记前来报名参加贩卖活动的学生，大多都是几个人合在一起，卖什么也是需要提前确定的，毕竟许禾也知道，大多数女孩手中的零花钱都不多，甚至有些身上就没钱，为了这一次活动，许禾也舍得，书院不提供货物，但提供原料，由学生制作，夫子知道，到时候卖出去多少，所收银钱与书院对半分即可。这其实也是在补贴一些家境不好的学生，空手做生意，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的。 第108章 重阳活动1 报名的学生不少，售卖的东西也各式各样。像是学印染的，自己染的布料，没有多名贵，但学生们正是年轻，想象力旺盛的时候，色彩和图案与寻常布坊的布料还真有些不一样，也是一种特色。学刺绣的呢，复杂的物件做不了，荷包、手帕、团扇等这些小物件是能做的，而且学生们一起探讨，想出了讨巧的法子，稍大一些的物件，像是用于砚屏桌屏的绣件，就取简单但寓意好的绣样，如青竹、梅枝等这些，也做出了不少不错的绣件出来。 重阳节自然少不了菊花酒和重阳糕，学习制酒的学生早就开始做了准备，虽不如陈年的佳酿香醇，但它卖的便宜呀，肯定有人买的。重阳糕的做法其实各家都不一样，好不好吃，全看主妇们的手艺，而书院教习厨艺的大厨，手艺自然没的说，学生们纵使不及厨艺夫子，但在夫子的指导下，也得了几分真传，做了不少用料不一样，模型也不一样的重阳糕出来，味道和样式都值得买一些试试。还有那擅长做面食的学生，拉了同窗，打算单独占一个茅庐，现场表演拉面，做羊肉面，也符合重阳节的气氛。 除了这些，也有卖自己做的合香、像学医的学生卖药酒、学格物的学生还做了不少机巧的风筝来卖，等等这些，反正许禾是完全不担心这些临时搭建的茅庐会空着。 确定了卖什么，许禾也要操心当天活动的安全问题，虽说踩踏事件不常有，但有备无患嘛。找了射御课学的比较好，又在活动当天没有参加售卖的学生，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巡逻队伍，由射御课的两位陶夫子带领，主要负责维持集市活动的正常进行，解决冲突和突发事件。又从镖行那里找了一些镖师，这个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怕有些人见着女学生就觉得好欺负，有了镖师，虽说不一定就要打架干仗，但威慑效果却是不错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到了重阳节这一日，云开书院山脚下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秋收刚过，周围的村民刚好有了一些空闲，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这里举办了一个集市活动，到处奔走的货郎，更是早早的来了此处。不过，今天就不能随意占地就摆摊了，书院有专门的夫子和学生进行登记，摆摊的该在哪一处，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倒也没出什么麻烦事。有些城内的百姓，也觉得这女学在棠州是头一遭，还弄了这么个重阳集市活动，有空闲的倒也愿意来此瞧一瞧稀奇。所以这会儿，来来往往的人很不少。 许禾作为活动的策划人，又是书院的监院，自然不能跟着其他人一样闲逛玩闹，找了一处由学过茶艺的学生摆的茶水摊坐下，一边品茶，一双眼睛也随时盯着外边。 重阳节，棠州不管是府学还是私塾书院，都放了假，许禾虽然忙着书院的事情，却也没有忽略家里的孩子，尤其是宋瑾，不过，男孩子长大了，就不爱跟着娘亲玩了，早上出门就拉上了程灏和几个要好的同窗，虽是跟着许禾的马车来了书院这里，但一下车几个男孩子就撒欢了，身上都不缺钱，许禾拦都拦不住，也懒得拦。 而身为书院学生的宋瑜，也拉了自己的同班同窗，组了个说书社，她从小听许禾这个当娘的说故事，家里的故事书也能堆满一个书架，肚子里的干货足足的，性格也不是腼腆内向的，说话吐字清晰，抑扬顿挫的，说起书来还真有几分味道。来往的客官可以免费听书，没有讲书的学生，则兜卖各种小物品，不限于瓜子干果这些小食，木雕手工等等这些都有，生意做得如何不知道，但是人气还是挺旺的。 青衿书院重阳节自然也是放假的，程山长本着书院与书院之间惺惺相惜的关系，家中夫人更是女学书院的创办人兼夫子，于是也很给面子，在青衿书院的夫子和学生面前都提起了女学的这个重阳活动，于是今日这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还能看到不少穿着统一的学子服的书生，一看就知道是青衿书院的，抬头挺胸，瞧着都比一般书院的学生神气。 程山长不光在夫子和学生面前宣传，也亲自陪着自己的夫人来了，作为如今的教育大家，程山长也不只是看热闹，一路走来倒是有不少感想，思绪也飘到青衿书院的学生教导上面去了，等到陆芷兰喊了半天，才醒过神来。 陆芷兰对于丈夫这时不时的走神都习以为常了，反正想的都是他那书院的事情，“这次又是书院什么事儿啊？喊你半天都没反应。” 程山长笑着摸了摸美髯，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坐在茅庐里喝茶的邻居许禾许娘子，便和妻子提议，“正好有些事情与许监院请教，咱们也过去一起品茶如何？茶艺这门课不是你在教嘛？也看看你的学生学得如何。” 陆芷兰转头，也看到了许禾，挥着帕子跟人打了招呼，才回丈夫，“行啊，正好逛了这许久，也有些口渴了。” 摆茶水摊的几位学生自然认识陆芷兰这位夫子，见人进来，纷纷起身行礼，陆芷兰摆手，“你们继续忙你们的，我和你们许监院说说话，不用管我们。” 都是单纯的学生，也没有说要和夫子监院打好关系这种想法，听了这话，也就忙活自己的去了，要知道这茶水摊生意也很不错的，除了便宜的茶水，还有好几个学生现场表演茶艺，这点茶好不好喝不说，反正姿势很到位，一场茶艺表演也称得上行云流水，看得懂的，看不懂的过路人，都愿意驻足欣赏一下。不缺钱的，还愿意花钱品一品这颇费功夫的点茶。 许禾不爱喝那种加了不少料的点茶，只让学生上了一壶简单的煮茶，清清爽爽的，解渴。边上还放着从学生那里买来的几样重阳糕和瓜子干果，倒是惬意得很。 见陆芷兰和程山长坐了过来，就主动给两人倒了茶水，“这是逛累了？” 陆芷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才笑着调侃，“是咱们程山长，有事情请教许监院呢！” 许禾就有些惊讶了，她与程山长还算熟悉，但大多时候，还是和陆芷兰打交道更多，倒是不知道这位山长要请教什么，话就说的很谦虚，“程山长作为青衿书院山长这么多年，能力经验非我能比，倒是不知道我有何处可以让山长请教的，程山长尽管说，只要不涉及云开书院的要事，我自是知无不言。” 第109章 重阳活动2 做了好些年的邻居，程山长对许禾肯定是熟悉的，但论了解也没那么了解，毕竟作为读书人，虽说不迂腐，但男女之别还是比较注意的，但对于这位邻居的能干，程山长还是很欣赏的。 从容的喝了一杯茶，程山长才笑呵呵的解释，“这一路走来，我仔细观察了，贵书院的学生，入学其实也就半年，学识方面如何虽未曾见识，但所学手艺却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说一句学以致用也不为过。倒是让我反思了青衿书院的教学问题，注重品德学识的教导自是没有错，但让学生学会将所学用于实际也不能忽略。” 许禾懂了程山长的意思，有些迟疑，“山长是想要和云开书院合作，举办类似的活动，能够让青衿书院的学生发挥所学？” “正是如此，”程山长肯定的点头，“倒不是青衿书院无力承办此类活动，不过是觉得云开经过这一次，在这方面也更有经验，再一个，云开虽是女子书院，但却不乏眼界见识，倒是青衿书院，虽有底蕴，却少了活力，两厢合作，想法底蕴便都有了，再合适不过。我想，若是这类活动做得好，便一直做下去，成为书院的传统也并非不可。” 许禾与陆芷兰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心动，女学和男子书院的合作，肯定困难颇多，但能够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合作了这一次，就相当于青衿书院给云开书院做背书，以青衿书院的名声，云开的发展就能够更进一步，许禾的商业设想，也能加快脚步。 想到两个书院合作能够带来的好处，许禾就更慎重了，“程山长，您的想法我大概明白了，不管是从我个人角度，还是从云开书院来说，都愿意去达成这一次的合作，不过到底之前从未有过，摸着石头过河就更要慎重。等这次重阳活动结束，我会和沈山长她们一起商量这件事，提前做好准备，青衿书院那边想来也需要时间做安排，到时候咱们两家书院的负责人再一起碰面商讨。” 程山长点点头，“这件事确实也急不来，毕竟是我临时感悟，具体细节还需和青衿书院其他夫子仔细商议。” 两人又浅谈了一会儿关于学生的课外发展问题，陆芷兰也不打扰，时不时的给两人添茶，偶尔也回上一句话，气氛倒也很融洽。 不过，毕竟是市集活动，想安安静静的谈什么具体事务是不可能的，这不，许禾才觉得这茶水淡了，想让学生再给上一壶，这边被安排负责安全巡逻的陶春燕夫子就过来了。 一大早到现在还没出现什么大问题，陶春燕心情就很不错，进了茶水摊看到许禾还有陆芷兰夫妇，就笑开了，“听学生说监院你在这里喝茶，没想到陆夫子和程山长也在，正好，那边‘百菊争艳’的比赛就要开始了，沈山长已经带着一众夫子和评审过去了，我这会儿刚好不忙，就领了找监院和陆夫子的任务，咱们现在出发？” 许禾自然没问题，看了眼陆芷兰，见她也点头，就对陶春燕说道：“行啊，这比赛可是这次的重点，怎么也不能错过的，”又邀请程山长，“程山长若无他事，不若同行？这次不仅有咱们云开书院的学生养的菊花，也邀请了不少花匠和民间养花好手来参加，听负责这事儿的夫子说了，百花争艳，美景难得呢!” 程夫子和陆芷兰能夫妻恩爱这么多年，两人自然少不了共同兴趣，夫妻俩都是爱好风雅的，赏菊这般雅事自然愿意参与。 几人也不多耽误，跟着陶春燕一起前去比赛的场地。 这场赏菊比赛作为这次重阳活动的重点，比赛的地点在整个集市活动的中心，占有的场地也是最大的，中间高台早已经筛选了进入决赛的十盆菊花，其他未能进入决赛的，也有懂花艺有品位的夫子带着学生们一起做了陈列，方便来客观赏，若是看中了，书院也会帮忙联系主人，促成合作。 高台四周安排了座位，评审取了单数九，北面便安排了九个座位给所有评审，东面则是给许禾这些虽不是评审但也是书院教职员工或者学生的，南面和西面就留给了客人。 许禾一行人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沈山长以书院山长和评审的身份，正在高台中心宣讲比赛规则，许禾见了，便跟着陶春燕悄然入座，也不多打扰。 入座后，许禾才放松下来四处观察，发现来人不少，不提书院的夫子和学生，就是南面和西面安排的座位，也都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些围绕在外面观看的。 等到沈山长说道“此次比赛，进入决赛者皆可获得云开书院名下点心铺子‘知味斋’特制点心礼盒一份。再有，比赛最后获胜的前三名，另有奖赏。魁首另有奖励三十两白银，亚元十两白银，第三虽无银钱奖励，但可获得云开书院名下酒楼‘天香居’的上等席面一次，这个奖励，从获得之日开始，一年内有效，一年内随时可以去天香居尝一尝酒楼的上等席面，”沈山长自从做了夫子，为人更是风趣幽默了，说到自家书院的生意，满脸的笑容，用调侃的语气，非常给力的宣传，“别小看天香居的上等席面，我作为书院山长，也只尝过一次，用料之讲究，味道之鲜美，着实令人难忘，天香居的食材用料都讲究时令，有些食材错过了季节，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有那不知道是托还真是显眼包的客人就响应了，“那可得找机会去试试，这带了书院文气的席面是个什么样的。” “可不是，早听家里的孩子说了，云开的饭食是出了名的美味，咱们进不去书院，酒楼倒是能去。” “哎，这吃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再好吃也不值三十两吧？没听见吗，魁首有三十两白银呢！” “可不是，我们这等人家，若是没有其他大些的人情往来，一年也就二三十贯钱的支出，这拿了魁首，岂不是一年的支出钱就赚了！” “哎呀，都怪我，早就听说了云开书院要举办赏菊比赛，我想着一群女学生，也搞不出什么大阵仗，就没有放在心上，哪知道还真拿了真金白银出来，悔煞我也！” 有那喜欢抬杠的就嗤笑，“说得好像你放在心上，就一定能拿魁首一样！” 而已经进了决赛的人，则满脸期冀的看着高台上自己养的花，心里不停念叨，各路神佛拜了个遍，只期望自己获得魁首的是自己。 …… 沈山长听到下面的议论声，嘴角咧开了，但还是尽量矜持的抬手，示意大伙安静，“有机会都去尝尝，今儿个重点还是咱们的赏菊大赛，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免得讨人嫌。咱们的赏菊比赛现在开始，一炷香后，咱们定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