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大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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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情感] 《传说中的大叔文》作者：子泽华【完结】


    第一章


    「说说，你应聘律师助理的原因？」


    「原因……我爸是律师，我妈也是律师，在我爸我妈的设想里，我也该成为一名律师。这就是原因。」


    「你妈是律师？我听说你妈是大学老师。」


    「曾经是律师，后来回大学教书去了。哦，最近刚退休。」


    「嗯......你通过司考了吗？」


    「没有。」


    「没有？那你应聘律师助理，工作上的空间会不会有限？」


    「我妈说，正因为我理论不行，实践更要加强。」


    「行吧......不过我要跟你说明一下，虽然我们所招律师助理的薪资比同行稍微高，但因为你还是大四，属于实习，并且司考没过，薪资可能会酌情降低。」


    「不是吧，我没过司考，不代表我能力一定很差啊，我认为我的薪资应该和其他助理保持一致。」


    「没过司考，可以说你连入门券都没拿到，沈衡三小姐，希望你能正视这个事实。」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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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出了律师事务所，给张大羊回覆信息。张大羊知道她今天来面试，从早上九点到现在，期间发了无数则信息问她面试结果，她打了三个字，以作回覆：「啊啊啊。」


    张大羊秒回：「怎么样，啊啊啊是什么意思？是代表你的面试没过吗？」


    沈衡三对天空翻了一下白眼：「虽然我很努力，但是，很可惜，最后还是过了。」


    「过了！真的过了？」张大羊哀嚎，「那我怎么办？我只能一个人去西藏了！」


    「这摆明百分之九十九过的，好吗？百分之一的机会就是我可以成功惹怒面试官，然后侥倖没过。可惜，这百分之一的机率没有发生。」沈衡三摇头，「西藏与我无缘，愿你出走西藏半个月，回来仍是少年。扎西德勒。」


    沈衡三对西藏没什么兴趣，但，她对律师助理这个职位更加没兴趣。但是，没办法，曾经的刑事律师过去的刑法老师如今退休在家的许静女士，也就是她亲妈，前段时间走了她多年前教的一个学生的后门，硬生生把她塞进她学生开的律师事务所做助理，所以註定她大四下学期是悲惨的。不，可能毕业后一样悲惨，因为许静女士一定不会放弃让她做律师的美好幻想，想必未来会继续把她往律师那个方向去栽培，毕竟她都幻想了那么多年了。


    为什么她的父亲以及她的母亲从没有意识到，虽然她平日里很能和父母吵架，但一定不是做律师的料呢？许衡三回头看看擦得亮到反光的玻璃，依稀可见里面有个一米六出头的美少女，穿着红蓝撞色格仔外套和蓝色牛仔裤，因为头髮不长，所以只能低低地扎起一左一右两个小辫，她自认为这样打扮并不算难看，但一定和律师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如果有人敢把自己的案件交给她处理，他一定是瞎了眼了。


    估计，刚才面试她的那个律师心里也在吐血，为什么要给她这种人开后门吧？


    许衡三想，那只能说，许静女士的学生，那个叫做陆鋮的律所合伙人，实在太尊师重道了。为了给老师一个面子，竟然连她这种水平的人都录取。阿门，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那么多优秀的人被拒之门外，而她这样的平凡人，随随便便就得到了一个实习of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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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下午三点才回到所里，王天成很快来敲他办公室的门：「陆律，报告一下，上午给你定了两个助理，都是女孩。一个是辅大的硕士，叫做林娇娜，经济法方向的，27岁，读研期间有三年律所实习经验，已经通过法考。还有一个」，他顿了顿，「就是许教授的女儿，沈衡三，22岁，吴大大四在读学生，未过司考，没有律所实习经验。这两份是她们的面试资料。」


    陆鋮点头：「知道了，什么时候报到？」


    「都是下周一。」


    「好。到时你来安排工作。」


    王天成想，若要分摊工作量，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娇娜身上了。那个沈衡三，要是她不给他添麻烦，他就阿弥陀佛了。


    王天成退出陆鋮的办公室，顺手拉上了门。陆鋮随手翻了翻桌上两份面试考评表。林娇娜的分数颇高，形象分专业分都不错，王天成还在经济类律师团候选人那里给她打了个钩。陆鋮又去看沈衡三的面试考评表，王天成除了在准予录用那里签了名之外，其他打分的栏目一片空白，可见王天成对通过关系进律所的人有多厌恶。


    王天成还年轻，28岁自然有心高气傲的一面，但陆鋮并不介意给许静卖这个人情、给她开一下后门。法律圈子太小了，不是老师学生关系，就是同学同事关系，他根本没有伤许静的面子的必要。卖个面子给许静，也许以后能拿到更多的资源，这样的安排并不坏。


    所以，就算沈衡三是个垃圾，他都同意回收她。


    他看了一眼沈衡三的一寸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眼大鼻高笑容灿烂，样子倒是不差，算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把两份资料都放在一边。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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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上8点钟，沈衡三接受许静在周末就多次耳提面命的安排，拎了一个干菌礼盒，挤上了去往中鋮律师事务所的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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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铁早高峰让人崩溃，沈衡三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和人之间不论男女能这样挤成一团，幸好天气冷穿得厚，否则她都感觉自己被揩油了，或者揩了别人的油了。她真想半路把礼盒扔了，她搞不懂许静，就算要送礼，不能送点实际的，或者送点轻便的，比如人民币？非得带上这么一个大礼盒，好让全所知道，她是走后门进去的，第一天报到还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老闆送礼？


    等她从一号线转了二号线，最后被人流带出地铁，礼盒已经被挤得变形了。感觉这不是送礼，是送命，送她的命。


    沈衡三蹲在大厦门口的阶梯处，努力把礼盒弄得稍微平整点，好让它看起来不要太失礼，然后进了大堂。


    想不到前几天过来面试时感觉那样高级的写字楼，在早班高峰如此狼狈。一群黑压压的人在等电梯，除了她穿了白兔毛外套杏色长裙，其他人几乎都是统一的黑或者灰。沈衡三看着排在队伍前面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们，感觉这些所谓精英和平时在食堂排队打饭的同学没什么区别。


    张大羊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三哥三哥，上班了吗？」


    「上了上了！」沈衡三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礼盒，身后还背着一个双肩包，压低音量，「你不是要去西藏吗？再不去，是不是改变主意去西天取经？」


    「我就是特意了解一下打工人有多惨。」


    「很惨。」沈衡三看了一下前面的队伍，又扫了一下后面的队伍。很好，不知道何时，她的后面已经排起一条比前面更长的长龙。排队这回事，果然是不管前面队伍有多长，只要后面队伍更长，心情就不会很差，「非常惨，我现在愿意回到幼儿园小班，重新读20年书，以延迟我接受社会毒打的时间。」


    「不爽你就反抗啊。」张大羊鼓吹，「拍案而起，跟你老妈说，你不干了！然后甩掉你的老闆，跟我去西藏。」


    「反你的头，没有经济自主权就没有反抗的资格。」沈衡三看了一下四周，尽量控制音量，「张大羊，你有一个一个月给你三万块的老爸，我只有一个月给我3000块钱的老妈。为了生活，我必须忍辱负重，懂吗？你懂什么叫忍辱负重吗？」她努力压低音量，「忍辱，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拎着一个大礼盒，接受别人的审视，负重——负重就不用说了，礼盒起码五斤重。」


    张大羊哈哈哈笑起来。


    电梯终于来了。沈衡三跟着前面的人挤进电梯，哗啦啦的一下子电梯便满载了，排在后面的人望梯兴嘆，只能等下一轮。


    沈衡三旁边是个高大的穿着西装的男人。人太多，她往他旁边躲了一下，决定和张大羊结束话题：「小心笑掉你刚垫的下巴，张大羊。等我把我的礼物送给我亲爱的老闆，我再熘去厕所和你聊天。我进电梯了，拜拜！」


    换了个手，把右手的礼盒挪到左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男人。沈衡三抬头看他道歉：「诶？不好意思啊。」


    男人看了她一眼，语气低沉：「没事。」


    沈衡三想，这位大叔还是挺帅的，毫无心防，对他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叔却对她的友善笑意毫无表示，面无表情。


    沈衡三想，天气这么冷，估计他的脸也冷僵了，算了，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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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一层一层向上，电梯里的人陆续出去，最后剩下沈衡三和那个男人，且按键只有一个数字亮着，36楼。


    沈衡三看看那个男人，他表情不变。心里暗想不妙，看来和他是未来同事。


    出了电梯，沈衡三有意放慢脚步，跟在后面。果然，男人稳步走进大堂，前台的美女很有礼貌地向他道早安：「陆律，早安～～～～～～」


    「早安～～～～～～」，沈衡三心里微微发抖，要怎么样才能把两个字的发音拖到好像有五六个字那么长。


    男人点点头，提着公文包走进了里面的办公区。


    沈衡三凑上去：「我是今天来报到的律师助理，请问——」


    前台小姐20秒之前的笑容已经收起，现在只剩淡淡的公式化的礼貌：「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律师的助理呢？」


    「王律师。」


    「王律师？请问是哪位王律师呢？」


    沈衡三眨眨眼：「好像是王天成律师。」


    「王天成律师吗？走道尽头倒数第二排，是王律的工位，你直接找他吧，他会给你安排工位和工作。不过他要九点半左右才到，你得先等等。」


    「好的谢谢。」沈衡三吸一口气，「还有，我想先找一下陆鋮律师的办公室。」


    前台小姐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礼盒：「你和他有约吗？没有预约的话，他可能不方便接待你。」


    「那个，有约。」许静女士约了也算是有约吧，她想。


    前台又扫她一眼，眼神表示不信：「你稍等，我给陆律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现在是否方便见你。」


    沈衡三腹诽，这个陆鋮架子还真大：「好的，谢谢你。」


    「小姐，你怎么称唿？」


    「我姓沈，啊，你给陆律师打电话，就说是许老师之前约过他的。」


    前台小姐打了电话，又很快放下话筒：「请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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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拎着礼盒，看着前台小姐踩着七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在前面走得摇曳生姿，心想她下次要不要跟老妈请款买一对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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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前台小姐在挂着「陆鋮 创始合伙人」的牌子的办公室停下，并轻轻敲门，停了一秒听到里面有低沉的男声「进来」，便推开门，挂上甜美的笑容：「陆律，您约的沈小姐到了。」


    「好的，请她进来。」


    前台小姐对沈衡三点点头，很快转身离开。


    沈衡三想了想，努力制造出一点礼貌的笑容，走进办公室：「陆叔叔您好，我是许静教授的女儿——」


    话音未落，沈衡山见到端坐在黑檀木办公桌前的男人，马上认出他就是在电梯里一起上了36楼的男人。


    她飞快地在脑海回想，刚才她和张大洋说了些什么又都被这个男人听去了些什么。职场果然是可怕的。你竟然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排队等电梯的是你的老闆，这种感觉比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是你的老师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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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看着沈衡三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小女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请坐，你是沈衡三？」


    沈衡三并没有坐下，无论如何尴尬，必须紧记她来找他的重点。她把手里的礼盒放在桌面，虽然他看起来也三十好几了，但无论如何再叫不出叔叔二字了：「陆律师您好，我是沈衡三，我的妈妈是许静老师。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说是很好的野生菌，煲汤喝最好。」她复述许静的原话，尽量做到一字不漏。


    「好的，代我谢谢许老师。」陆鋮从桌面的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实习一段时间了，有什么不懂的就及时沟通，好吗？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可以联繫。」


    沈衡三想了想，提出质疑：「你确定我是我跟着你实习吗，不是跟着王律师吗？昨天是他面试我呀。」


    「我确定，你是跟着我实习。当然，具体的工作可能是由他安排给你，因为他是我的第一助理。」


    「哦，好吧。」沈衡三想搔搔头髮，又想起她今天为表示正式还特意喷了定型，梳了个整齐的小马尾，于是作罢，控制好自己的小手势，「可是刚才前台那个美女说，王律师还没有来。」


    「他去法院交份材料，晚点他会回来。或者，我现在可以直接给你安排工作。」他建议，「不过，我得提醒一下你，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去洗手间。但是注意不能在里面聊电话。既然来上班，那么以工作为主，好吗？」


    沈衡三想直接弄死自己。好吧，她确定她的老闆听到了她跟张大羊说「我再熘去厕所和你聊天」那整句话。才第一天，职场就给她上了冷酷的滴血的第一课——不要在公开场合说偷懒的话，你的老闆很可能会听到。


    第二章


    十五分钟后，沈衡三对着一堆将近五十公分高的卷宗，再次想死。


    陆鋮交给她的工作是让她按照材料目录，复印一式四份的材料，他还特别说明了，每一份都需要标註号码，顺序不能乱。她都不敢想像面前这堆东西加起来有多少页，第一感觉是回到了当年高考前老妈给她买一堆卷子的年代。她不是都马上要大学毕业了吗，怎么又重返高三了？


    她看着那个叫做林娇娜的同事，王天成介绍她也是律师助理。而刚才陆鋮交给林娇娜的工作是写一份起诉状，沈衡三凑过去：「嗨，你感觉还好吗？」


    林娇娜点头：「很好啊。」她扫了沈衡三一眼，「有事吗？」


    「没事。」沈衡三讪讪，看来无法投入工作的人只有她一个。她再看看附近工位都是低头奋战的人头，「我去复印室了。」


    沈衡三抱着一大纸箱的材料，走向复印室。走廊上，陆鋮端着咖啡杯走过来，见了她：「小心。」


    她心里微微感动：「嗯！」虽然材料很重，但幸好她早上是吃了两只包子喝了一杯豆浆过来的，现在还是元气满满，这点粗重工夫难不倒她。


    陆鋮补了一句：「小心不要弄错材料的顺序，否则重新整理相当麻烦。」


    沈衡三心里哀嘆，本来还以为老闆是关心她会不会不堪重负呢，原来只是关心他的材料顺序会不会被弄乱。她哀嘆，万恶的资本家，可怜的打工人。她学着别人叫律师的方式：「好的，陆律！」


    两人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迈步。五秒之后，沈衡三悄悄回头，却只看到陆鋮捧着咖啡杯转身进了他的办公室。还真的是不管她的死活呢，她不是走了后门的吗，怎么好像没得到老闆的任何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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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在办公室里，看着那个微微变形的红色礼盒，有些走神。


    许静刚刚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曾经在课堂上无比严肃的老师现在语气随和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就麻烦你好好带一带她了，她人不笨，就是没吃过苦，非常需要得到社会的锻鍊。你对她越严格越好，好吧，不要担心我这边有任何想法，按你的规矩来，好就是好，不好的话，该批评的一定要批评。」


    陆鋮当然是点头答允。但他放下手机有些难以解释的后悔。


    抛开生活不论，在工作上他自问是一个严格的人。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所以嘻嘻哈哈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但那个沈衡三显然不是他的同款风格。


    在他原本的猜想里，沈衡三即使不优秀，好歹出身于律师家庭，应该至少具备基本的职业素养和形象。但，从短短的一个上午的接触看来，他似乎想错了。她的衣着打扮、她的语言风格，甚至她多变而不懂得收敛的表情，都显示她尚不具备涉足这一行的能力。如果沈衡三是通过正常渠道面试的，他想他必定不会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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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他在等电梯时便认出了她，她随意的口吻、毫无拘束的语言，表现得像个孩子，而不像个要出社会工作的大人。他想起当年他去实习时，已经表现得足够落落大方了，起码不像她那样，这多少让他开始对未来的工作产生担忧。


    他甚至在担忧，复印那样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沈衡三会不会也把它做得一塌煳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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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复印机面前站了一天，感觉自己已经成了真正的影后。


    已经6点了。林娇娜还没有下班的意思，王天成也没有让她下班的意思，而那个陆鋮，整个下午都没见到人。天吶，到底谁来告诉她，她什么时候才能下班？


    她手脚发软地复印着材料，跟自己发誓，如果到了六点半还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能不能下班的话，她就要求助许静女士。不然上班第一天，她的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陆续有人来了复印室，又走了出去，无人像她一样长时间停留在原地。沈衡三想到张大羊，此时此刻张大羊应该在吃火锅吧，或者在玩王者，反正，一定不是在复印。她觉得此刻自己该吸吸鼻子，以示伤感，但想到自己的鼻子都说不定吸满了墨粉，又懒得造作了。


    外面有脚步声渐行渐近，陆鋮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端着咖啡杯。他看着她：「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这一套，一式四份，全部复印好了。那一套，还在复印。」沈衡三指指地下的纸箱，原本只是一个纸箱，经过她的努力复印，地上已经多了两个纸箱。


    陆鋮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用长尾夹夹住的，随意翻了一下。沈衡三叫起来：「老闆，千万不要翻，我还没排顺序，你一翻就乱了。」


    陆鋮倒不认为自己有「一翻就乱」的功力，他把材料放回原位：「你应该先给它们编号，这样就不怕乱了」，他又纠正，「不用叫老闆。」


    沈衡三看了他手里的白色咖啡杯：「那个，陆律，我想问一个问题。」


    陆鋮看着她：「说。」


    「我想问这个材料是今天就要用吗？能不能明天再复印？」她嘆了口气，「我可不可以早点下班？」面对他似乎不能苟同的脸色，她坦白，「我很饿。」


    陆鋮提醒她：「茶水间有咖啡和点心。」


    沈衡三解释：「我中午已经吃了三包苏打饼干，可是我还是——」她假意微笑，「很饿。」


    「你只吃了苏打饼干吗？你中午没吃饭？」


    沈衡三道出实情：「这里的饭太贵了，一个最简单的猪扒饭也要58块钱。」而她的食堂，一个滷肉鸡腿双拼饭才15块钱，还送紫菜蛋花汤呢。她点头，「要不，我先回家吃个饭，再回来加班，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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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只想了一秒：「那你先回去吧。」


    虽然加班是他惯了的常事，再说，沈衡三不吃饭是她的问题不是他的错，但，他不想第一天就背负上虐待许老师的女儿的恶名。


    沈衡三脸色由阴转晴，笑起来：「好的，陆律。」


    陆鋮生怕沈衡三就这么丢下三个纸箱跑了，他点点地面：「在你下班之前，所有资料用长尾夹夹好，贴好便签纸，做好标记。培养对材料的保管意识，这是做律师的第一步。」


    沈衡三心想，我根本就不想做律师，我现在只想回家吃饭。她蹲下，用力抱起纸箱，虽然手脚发软，但因为有了回家的念想作为动力，她又活过来一点了：「好的，我先运到工位再整理。」


    沈衡三把三箱a4纸材料抱回工位上，林娇娜还在隔壁工位认真打字。沈衡三凑过去，音量压低：「诶，你走吗？」


    林娇娜闻言看她一眼：「我还没写完。」


    沈衡三对她眨眼：「我已经跟老闆说了，我现在可以走了。你也跟老闆说一声，先回去吃饭吧，明天上班再做。」


    林娇娜看她一眼：「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打算在所里干下去的。」


    沈衡三有点迷惑：「嗯？」


    林娇娜语气有点冷淡：「我是要在这里长期工作的，你只是实习三个月，大家不一样。」


    沈衡三明白了，林娇娜是当代独立职业女性，在鄙视她这个当代不独立啃老女性。她也不强求：「好吧，那我先走了。」


    她背起双肩包，王天成似乎想说点什么，她对他挥挥手：「王律，陆律批准我下班了，我先走了，明天见！」王天成便什么都不说了。


    沈衡三走的时候，陆鋮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她轻盈跑远的背影，陷入沉思。为一个例外的人打破他的团队协作精神，似乎不是他乐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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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挤了两趟地铁，终于回到家。她换了鞋子，三两步冲到餐桌前，饭桌上还有菜有饭。


    她欢唿一声，拿了碗就动手盛饭。


    许静从书房走出来，从沈衡三吃第一口饭到喝最后一口汤的时间里，问了无数个问题，包括她的礼盒送出去了没有，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陆鋮对她怎么样，同事之间相处得怎么样，第一天工作怎么样。最后她看沈衡三吃饱喝足满足地嘆气：「你很饿？」


    「非常饿。」沈衡三把办公大厦的商务餐报价告诉许静：「那里的饭，我吃不起。」


    「你就这么饿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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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点头：「幸好办公室有免费的饼干和糖果。」


    五分钟后，许静给沈衡三转了3000块钱：「实习期间，每个月给你多加3000块钱伙食费。」她想了想，「不过，实习工资发了之后，要给我转回来。」


    沈衡三撑着下巴：「你的意思不是给我，只是借而已。」她嘆息着，「我的实习工资也就3000块钱，妈你是打算让我一分不剩？」


    「你22岁了！要是确定不考研了，我就等着你出去工作挣钱给我花了。」许静站起来，「行了，吃饱去楼下走走，别长小腹了，难看。」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用她洗碗了，沈衡三把碗筷往桌面一放：「谢谢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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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挂着耳机，在楼下熘达。耳机里音乐声突然停止，张大羊又打了电话过来。


    沈衡三想起今早陆鋮的警告，接起电话第一句就是她的警告：「张大羊，我希望你以后晚上8点后才给我打电话，不要在我等电梯的时候来骚扰我。」


    「怎么了怎么了？」张大羊叫起来，「上班第一天，刺激吗？中午给你发信息，为什么不回，很忙吗？」


    「我、累、死、了！」沈衡三在脑海里回忆那几大纸箱的材料，「我老闆第一天就给了我几百页的材料，然后我就复印了几千页。几千页！中间还有人不停地过来插队，说他们只复印几十页，只扫描几页，只列印一点点。几台复印机，却有几十个人在用！啊，我从十点钟站到六点钟！」


    张大羊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停止后正色：「三哥，我觉得我们该创业。我们不该沦为打工狗，我们要做人！」


    「你还是自己去创吧，创好了，我给你打杂，每个月给我一万块钱，我就心满意足了。」沈衡三单腿抬起，靠在单杆上压腿：「哎，我爸打电话来了，先不说了。」


    沈衡三接了沈江的电话：「爸。」


    沈江还是那种低低的腔调：「回家了吗？」


    「回了，在楼下散步呢。」


    「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沈江果然又是来关心她的实习的。


    「还好吧，都挺好的。」沈衡三不想再重复一次第一天上班的心情了，许静和张大羊两个人已经把她的表达欲给消磨完了。


    「钱够不够用？」


    「够啊。」


    「那，行吧，好好努力。」


    沈衡三嗯了一声：「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沈衡三正想给张大羊回电话，手机又亮了一下，微信收到了5000块钱转帐，来自沈江。


    打工第一天，日收入8000元。


    不过都是来自父母。沈衡三想，若是父母永远不老小孩永远都小，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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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没想到，今天从早到晚都和沈衡三一家那么有缘分。


    白天接收了沈衡三，下午和沈衡三的亲妈通了个电话，晚上和沈衡三的亲爸在饭局上遇到了。


    饭局是行业里组织的，组织方在饭店三楼包下一整个海澜厅，一百多人按指定位子落座，听台上的人发言，台下各自寒暄。陆鋮本不想来，这顿饭他打算贊助两万块钱就算了，但组织方前后来了两个电话，他最后还是扔下王天成和林娇娜，独自开车过来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新鲜的葱焗二头鲍刚切开，还没来得及放进口里，陆鋮身边便来了人，还是捧着酒杯来的。


    陆鋮赶快放下刀叉，站起来迎向来人。对方有点脸熟，陆鋮想了一秒就反应过来是沈江，南华所的合伙人，沈衡三的父亲。


    沈江和他碰了一下杯：「陆律，刚好看到你，特意过来打声招唿。」


    陆鋮举起杯子：「沈律，真不好意思，我开车过来的，只能喝水。」


    「没事，没事。」沈江笑笑，单刀直入，「听说小女去了中鋮，肯定麻烦了你不少。」


    果然又是因为沈衡三的事。


    陆鋮点头：「客气了，她挺能干的。」至少力气挺大，一口气连续搬了三个纸箱没吭声。


    「那小孩不笨，就是差点社会经歷，以后就拜託你多费心了。」


    陆鋮点头：「一定一定。」


    沈江欠了欠身，告辞离开这桌。


    陆鋮重新坐下来，有些头大。以后多费心，要怎么样才算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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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包里有钱，心里不慌。


    第二天，沈衡三依旧挣扎着早起去上班。虽然仍然需要挤地铁，但是走路已然带风，毕竟微信里余额不是一般的多。


    等电梯的时候，她左右环顾队伍，再三确认陆鋮不在队伍里面。进到电梯，又扫视了一圈，很好，十几个面无表情的人当中，没有她的老闆。


    上到36楼时，前台的美女正在收拾台面，见她过来，主动打了招唿：「早安。」


    为什么不是拖长尾音的「早安～～～～～～」呢？沈衡三对她笑笑，「早！」


    林娇娜已经在工位坐着，沈衡三看了一眼手机，才8点46。她以为自己为了避过第一波地铁早高峰提早出门已经算早了，没想到林娇娜更早。她先打探消息：「昨晚你们什么时候下班？」


    「八点半。」林娇娜快速打字，头也没侧一下。


    「那，老闆呢，陆律呢？」


    「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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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想了一下，自己是六点多走的，老闆是七点走的，自己的早退似乎好像不是特别过分。她心安理得地点头，放下包包，准备动手干活。没错，今天的工作，就是要把昨天复印好的资料一页一页编好页码。


    王天成也来了，很热情地和林娇娜打招唿：「早啊。」看到正在地上搬纸箱的沈衡三，「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要把这些材料编页码，昨天陆律说的。」


    王天成拉开椅子坐下来：「那你编吧，编好了再和我说。材料下周才用得上，你慢慢来，不着急。」


    沈衡三嗯了一声。


    十分钟后，手指抽筋、开始神游的沈衡三瞄了一眼林娇娜，林娇娜正在微信群里输入信息。


    咦，「陆律工作群」？为什么她没有在群里面？啊？


    大概只能编页码的人没有进工作群的资格吧。她低头，一定是陆鋮把她给划入边疆随意流放了。昨天她只是跟张大羊说她要偷懒，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在偷懒啊。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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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终于知道一套材料有多少页了。786页。


    她编了一上午的页码，头晕眼花。看看时间，已经快12点了。她凑近林娇娜：「你去吃饭吗？」昨天她不好意思和别人约饭，今天手里有钱，终于有大声约饭的底气了。


    林娇娜摇头：「我叫了外卖了，懒得排队。」


    她看王天成，王天成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此刻正打字打得手指翻飞：「那，王律，娇娜，我先去吃饭了。」


    沈衡三站在电梯前，看着数字一层一层地跳动。36，叮。电梯终于到了。


    电梯门打开，陆鋮从里面出来。


    沈衡三预备不及，快速解释：「陆律，12点了，我先去吃饭。」以此说明她可不是偷懒去了。


    陆鋮看了她一眼，今天她穿着白色宽松毛衣红色长裙子，不难看，只不过不适合这个工作场所，不像律师助理，像大学里的女学生：「去吧。」


    沈衡三快速闪进电梯。


    陆鋮看着还没合上的电梯门，迟疑了一下：「吃完饭来一下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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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快速吃饭和慢悠悠消磨时间之间摇摆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陆鋮会突然叫她去办公室，但忐忑的感觉，就等于辅导员突然叫她去院办一样。既然迟早都得面对，还是让暴风雨来得快一点吧。


    她站在陆鋮的办公室。陆鋮摘下眼镜，看她：「坐。」


    「好的。」沈衡三整了整裙子，在陆鋮面前坐下。


    陆鋮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词彙：「中午去吃饭了？」


    「是的。」沈衡三想起那份套餐加8元再送香芋味雪糕的搭配，暗自恼恨没捨得花那8块钱。


    「如果吃饭方面有麻烦，可以和我开口，千万不要饿了肚子。」


    沈衡三看了陆鋮一眼：「我爸妈昨晚已经给我钱了，谢谢陆律。」


    陆律心嘆，果然还是伸手向父母要钱的小孩：「上班第二天了，感觉怎么样？」


    「嗯，还好。」沈衡三解释，「我已经编好3套材料了，还有一套下午可以编好。」


    陆鋮倒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工作进度，事实上，他不会把紧急且重要的工作交给她：「那就好，都还习惯吗？和同事相处得怎么样？」


    「都还不错。」沈衡三观察陆鋮的表情，还好，脸色平静。


    「昨天我也忙，所以没有和你好好聊聊。现在借这个时间，我们聊聊？」


    「哦，好的。陆律，请你指教。」


    「不是指教。」陆鋮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她立一下规矩，沈衡三的父母让他多费心，他确实不能让她太随意，「我们所里现在有70多名律师，30多名律师助理。我有我的团队，主要业务是经济案件，偶尔也会有其他类型的案件。团队之前有4个人，都是律师，不过近期2位同事因为有了新的工作规划，都陆续离职了。目前，连你在内一共是4个人，我正在招新，未来预计团队内成员五六人左右。」


    沈衡三点头。


    「我们是律师这一行，所以不论是律所或是我个人的团队，上下班时间都不是标准的九五晚六。也就是说，每个人如果手上有工作，原则上一般是需要当天完成的，除非那是确定当天无法完成的工作。当然了，如果没有工作，你们也可以早一点下班，我不会苛求你们手上没有工作硬要熬到六点才走。」


    沈衡三想了一下，那堆资料算不算是当天可以完成的工作？她眼珠子转了一下，没有马上反驳。


    陆鋮看她的表情：「你有异议？」


    「不是。」沈衡三开口，「陆律，我想请教你，什么叫做确定当天无法完成的工作？比如，需要加班到11点才能完成，算不算当天能完成的工作？」


    闻言，陆鋮认真地看了沈衡三一眼，眼神里是明确的不悦。沈衡三只好低头迴避他的审视，陆鋮缓缓开口：「我会让王律根据你的能力、经验来安排你的工作，尽量让你可以准时下班，但是，假如你没有很好地完成当天的工作，原则上你就得加班完成。我要说的是，就算我非常尊敬许老师，但我不能也不会给你任何超出其他同事的特权。明白吗？对于一个老闆来说，我需要保持我的团队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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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队精神，teamwork。沈衡三点头。这个词她在学校里听得不少说得不少。


    陆鋮本来还担心自己说话太重，再看沈衡三的表情，她似乎是不受影响，他语气稍稍放缓：「你是来实习的，实习期满了你就回学校交实习报告，万事大吉，如果从这个层面来说，我似乎不该以对其他同事的标准来要求你，但是，为了整个团队的工作气氛着想，我希望你基本符合我对我的所有员工的要求，你认为呢？」


    「陆律，我认为你说得很对。」


    陆鋮停了一下：「另外，还有个小细节。着装方面你可能要参考一下其他女同事的风格。比如林律，她的衣着就很端庄大方。我们这里毕竟是律师事务所，客户们需要看到的是一个专业的标准化的律师形象，而不是——」陆鋮把自己嘴边那句差点说出的「而不是一个可爱的小美女」收起来，若对一个小女孩说这句话显得太轻佻了，「你理解吗？」


    沈衡三点头：「嗯。」她明白了，她不但没有因为许静的缘故受到任何优待，还被老闆歧视了。


    「都明白了？」


    「明白了。」


    陆鋮看着沈衡三，这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如她父母所说的并不笨，不但不笨，显然小主意不少，但看她此刻的眼神，他不太确定她到底有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几不可闻地嘆气：「虽然你父母对我叮嘱过要对你多费心，但我想，你作为一个成年人，而且是马上要出来社会参加工作的成年人，你应该逐步培养足够的独立能力和责任感。这是你需要成长的地方，希望你努力，好吗？」


    沈衡三再次点头，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点累了。


    陆鋮突然想起沈江：「南华所也非常不错，为什么你没有去那里实习？如果我没有搞错，你的父亲是南华所的合伙人。」


    沈衡三愕了一下，语气迟疑：「因为我妈想让我来这里。」


    「哦？」


    沈衡三摊手，说出重点：「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妈一起生活，我妈说了算。」


    陆鋮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下子便觉得自己冒昧了。他看着这小女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好，希望你在中鋮所、在我的团队实习愉快。」


    沈衡三起身道别：「谢谢陆律，那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老闆和平共处的最好方法就是，熘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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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律所的公共休息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晒着太阳发呆。几张长沙发上，其他几个年轻律师、律师助理隔着一两个空位坐着休息，互不干扰。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暖暖的。她得感谢中鋮给员工们中午2小时的休息时间，让她得以从那堆材料中暂时地解放出来，不然她的手就要废了。


    陆鋮突然问到她的爸爸时，她也有些讶异，但短暂的错愕不代表她拒绝承认她的父母离婚这件事，她只是不太确定许静想不想要她的学生知道她已经离婚罢了。沈衡三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但许静可能需要顾及面子。


    沈江和许静离婚6年了。那时她16岁，许静问她，跟谁？她想那就跟妈妈吧。毕竟爸爸出轨，爸爸才是过错方。陪伴、宽慰无过错的一方，似乎是她作为女儿该做的事情。


    她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都知道她父母离婚，她也没什么好介意的。真正介意的，可能是她那已经离婚几年的父母本人吧。反正从离婚到现在为止，沈江和许静两人互相还是没有见过面。她高中毕业典礼那天，爸爸也去了，隔着几个位子坐，但妈妈半途就走了。


    她想，到时她参加大学毕业典礼，如果爸爸要来，估计妈妈还是不会来。


    她把腿蜷起来，闭目养神。就算沈江是全世界最坏的男人，他还是她的爸爸，他给她交学费，给她零花钱，从这个层面来说，她无法像许静一样恨沈江。她不能恨她的爸爸，即使他伤害了她的妈妈。


    休息区和茶水区是相邻的，她听到有人在吃饭，还边吃边聊八卦，听声音，其中一个是前台小姐姐：「应该是走后门吧，我昨天看到她是拿着礼盒来找陆律的。」


    沈衡三瞬间了悟，原来自己是八卦的女主角呢。她看了一下旁边的人，其他人目不斜视，大概并不知道她是话题的中心。


    算了，非礼勿听，她站起来，把脚塞进小白鞋里，随意地踩着鞋后跟，踏踏踏地去找其他适合休息的地方。


    没想到陆鋮端着咖啡杯从对面而来。他打量了一下她露在后面的脚后跟，伸出手指指了她的脚一下。


    沈衡三尴尬笑笑：「陆律，我明天换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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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把沈衡三的事情放在一边，抓紧把手上的工作处理了，晚上还有个艰巨任务——相亲。


    从大学本科到研究生毕业，再到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以来，谈过恋爱，分过手，时间晃荡盪的，一眨眼他便到了三十岁。三十出头那一两年是父母催得最紧的，恨不得只要在街上看到个长得顺眼的女孩，就把他送到别人手里了。过了两年，父母知道催也没用，再加上知道他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便对他的婚事催得缓了些。但每每听闻有条件相当的女孩，给他安排一次相亲是免不了的。


    他对此的想法是，希望在四十岁之前完成结婚任务——不知道该喜该忧，还有四年时间。用多年朋友的话来说，再不找个人结婚，某些功能就丧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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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看了一下手机微信界面的照片。照片是母亲发过来的，照片里的女孩长得斯文秀气，也戴着眼镜，听介绍人说已经32岁了，是外企的市场经理，年薪有四五十万。


    32岁，年龄还算合适。至于对方的收入，他倒没有十分在意，以他目前的经济能力，倒不需要靠女方来承担家庭生活的开支，多点或少点，问题不大。


    陆鋮喝了一口水，离约会时间还有10分钟，希望这位市场经理不要迟到。


    很快一个高挑的女子走过来：「你好，请问是陆律师吗？」


    陆鋮站起来，快速带上笑容：「你好，我是陆鋮，你是戴小姐？」


    戴融笑：「是的，我是戴融。不好意思，你来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来。」陆鋮笑笑，「请坐。」


    「好的，谢谢。」戴融脱了大衣，搭在椅背，落座姿态优雅。陆鋮扫了一眼，确定对方身材纤瘦。


    两人点了餐，互相交换了名片，介绍了一下各自的职业背景，陆鋮主动找话题，聊到春节要不要返乡过年，或是去日本亦或哪里度假。


    戴融笑笑：「我是本地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年春节我会原地不动，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年底特别忙，忙到几乎双脚离地，没有坐下来的时候。你呢，你也很忙吧？」


    「我习惯了。」陆鋮也笑了一下，「不过本地人在本地工作就是好。我是乐山人，从这边飞回去要3个多小时。」


    「噢，那是有点远哦。」戴融撑着下巴，对他微笑，「不过如果在本地买了房子，你也可以考虑在本地过年。你可以让父母过来这边呀。」


    「对，他们偶尔会过来。通常是我侄子放暑假的时候，他们带着小孩过来玩几天。」


    「哦，你侄子是你哥哥的孩子？」


    「我弟弟的孩子。」陆鋮解释，「我还有个弟弟，不过他结婚比较早。」


    「哦。」戴融举杯，「陆律，很高兴今晚和你吃饭，我们碰一个。」


    陆鋮也举杯：「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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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和戴融道别时，是晚上10点。


    他和戴融已经互相留了电话，也加了微信。他对戴融并不十分心动，但也不反感。对方样子斯文秀气，也受过良好的教育，看起来家庭条件也不差，客观来说是一个不差的对象。唯独觉得遗憾的是，她和他一样，惯了用工作上的姿态去面对陌生人，有礼貌，却不有趣。相处两小时下来，让他多少感觉自己还在工作状态当中，没有那么放松。


    他想起他大约一年前的相亲对象，对方是个28岁的女孩，是个大学老师，一上来就和他谈哲学，约会的一个多小时里，他走神了好几次。他想他还是没有研究哲学的能耐，他不想过多思考婚姻的本质，他只思考他想要什么样的婚姻，大约就是一个看着顺眼的女性，能够互相聊得来，把生活尽量过得有意思些，也就够了。


    他又有点恶趣味地鼓励自己，对于戴融，还是先了解一下吧，毕竟也不年轻了，要是靠第一印象就把人判了死刑，多少个相亲对象都不够死的，说不定相处下来，对方的可爱之处便表现出来了。


    还没下到车库，王天成在工作群里发信息：「陆律，明天上午记得十点回所，帮你约了一个中大经济法硕士的面试。」


    陆鋮随手回了一个「好」，看看微信界面，觉得有点不对。走了两个律师，招回来两个律师助理，按道理现在群里应该有四个人。他看了一下，除了他和王天成之外的那个微信是林娇娜的，那就是沈衡三不在群里。


    他给王天成私发了个信息：「小沈没有在工作群里？」


    王天成秒回：「她是大学实习生，我没太确定要不要把她拉进来，陆律你觉得呢？」


    「拉进来吧。」他想了一下，毕竟都是同事，在一个群里方便沟通工作，何况，不能让别人觉得被区别对待了。


    王天成回復了一个「好」。群里很快多了一个成员，头像是一个笑出双下巴的三四岁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发出一个挖鼻孔的表情，马上又发了一串文字：「哈哈哈哈哈，我竟然被拉进工作群了，不是要隔离我吗？」


    陆鋮皱眉，正想搞清楚沈衡三怎么回事，却看到「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很快那个小女孩又发：「大家好，我是沈衡三，请多多指教。」


    他觉得好笑，现在的小女孩，原来还有两副不同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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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为了和预约十点钟面试的面试者见面，陆鋮九点半便回到办公室。


    走过长长的走廊，在一整排的工位里，他看到林娇娜和王天成，却没看到沈衡三。他皱眉，希望沈衡三不是上班第三天就迟到：「小沈呢？」


    王天成看了一眼：「刚刚还在，可能去复印了。」


    陆鋮点头：「待会面试的律师到了，叫我。」


    「好的。」


    陆鋮惯了喝咖啡提神，回到办公室，放下公文包，第一时间便是端杯子去茶水间取咖啡。途经复印部，不自觉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复印机在刷刷地出纸，一个女孩背对着门口，正在拉扯她的西装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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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那人头上的小马尾猜测她是沈衡三：「小沈？」


    沈衡三快速转身，回身看他：「陆律？」


    陆鋮扫了她一眼：「在复印？」


    「是啊。」拜他所赐，她现在已经荣升全所复印量第一名的助理了。


    陆鋮打量了一下沈衡三的打扮，黑色外套黑色西裤黑皮鞋，中规中矩，不难看，只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他嗯了一声：「昨天的材料我看了，整理得不错。继续努力。」


    沈衡三干笑了一下：「谢谢陆律夸奖。」「昨天的材料整理得不错」，听起来好像妈妈在对小孩说，「这顿饭你吃得不错」。如果这种低难度的工作她都能搞砸，那她白白接受了多年的义务教育以及高等教育了。毕竟她也是985大学出来的本科生。


    陆鋮想继续向前走，沈衡三叫住他：「陆律？」


    「嗯？」


    「我可以请教一下你吗？」


    「什么？」陆鋮自信他不会被她问的法律问题难住，「问。」


    沈衡三嘿嘿干笑：「我想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做一下复印以外的其他类型的工作？」


    陆鋮被噎住，默了一秒：「复印的工作做腻了？」


    「倒也不是腻。就是，我的实习报告不能写我每天都在复印啊。」


    「那你还想做什么工作？」


    「接待客户，或者组织活动。所里有需要做什么活动吗，比如团建之类，我可以帮忙。」


    「暂时没有。」陆鋮停了一下，「我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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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陆鋮的「再看看」，就是没有下文。


    沈衡三站在复印机前，心情一般，脚更疼得厉害。昨晚跑商场买的新衣服新皮鞋，穿起来感觉总是怪里怪气的。衣服穿起来不太适应倒也罢了，无非是感觉不对，那对皮鞋穿在脚上，今天挤地铁时直接就把脚刮出血了，今天又站了半天，简直要命。


    想想未来这三个月，假如她一直要在小小的复印室度过，那真是暗无天日。她已经开始想念张大羊了，也后悔让张大羊白天不骚扰她了。被骚扰，某种情况下也是一种被重视的温柔......吧？一想到张大羊已经确定了周五去西藏，她觉得短期内自己即将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了。一个字：惨。


    前台小姐姐走过来，在门口瞄了她一眼：「小沈，你又在复印？」


    「是的，我又在复印。」沈衡三想，她也不想只干复印的活，她也想像林娇娜一样写写文书，或者像王天成一样接待一下客户，可惜，陆鋮没给她这个机会。


    前台小姐姐走进来：「哎，我偷偷问你哦，你是不是陆律的亲戚啊？」


    沈衡三干笑：「不是啊。」


    「不是吗？」前台小姐姐狐疑地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是陆律的亲戚呢，因为我们所好像从来不招没过司考的实习生的。」


    很好，沈衡三想，自己又被鄙视了。她给自己圆场：「哈哈哈，希望未来会过。」


    前台小姐姐问她：「既然你都在复印，要不顺便先帮我復这一套吧，比较急哦。」


    沈衡三看了一眼前台小姐姐手里的资料，以她连续复印三天的经验，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份资料起码有200页，忍住嘆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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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下午，沈衡三都在复印、整理、编页码的过程中度过。她想，是不是陆鋮把这辈子要复印的资料都留给她来完成了。


    六点钟，王天成拿上包走了。六点半，林娇娜整理电脑，看看她桌上的资料：「你还没走？」


    沈衡三摇头：「我还差一点点。」如果不是帮前台的小姐姐复印，她也不至于要加班。天哪，她也想准时下班，问题是陆鋮昨天已经给她发黄牌警告了，她得「今日事今日毕」啊。她看林娇娜准备要下班的样子，「你今晚不加班了？」


    「加啊。今天太冷了，我带电脑回去加班。」林娇娜看了看陆鋮的办公室，灯还亮着，「我去和陆律打个招唿，先走了。」


    沈衡三想，可惜自己的工作是没办法回去加班的：「好吧，拜拜。」她环视四周，幸好旁边几十个工位还是有五成人在加班的，加班的路上，她并不寂寞。


    五分钟后，陆鋮走过来，看了一眼：「王律呢？」


    「他刚走了。」


    陆鋮抬手看了一眼表，又看了一下沈衡三：「你还没下班？」


    「还在编页码，唉。」沈衡三嘆完才觉得自己不该在老闆面前这样唉声嘆气，努力振奋精神，「今日事，今日毕，呵呵。」


    陆鋮看了她一眼，眼神不明。他转身离开，边走便拨电话：「天成，雷丹那个盒子的卷宗你放在哪里了？我想看看材料。」


    沈衡三看着陆鋮的背影，今晚她终于不是最早下班的员工了，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古板的黑，大概形象方面也基本符合老闆要求了吧？但愿不要再有下一次的「来一下我办公室」，这种盛情的邀请真的是难以承受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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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半，所里的人陆续散去，灯也渐渐暗了。


    陆鋮拎着包走出来，看到沈衡三的工位区域还亮着灯，人却不见了。他皱眉，大概人下班了却忘了关灯。


    他正想去把灯关了，没想到地下还蜷缩着一个人，不用想肯定是沈衡三。他敲敲桌面：「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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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抬头，尴尬地快速缩脚。因为要整理的资料太多，小小的工位桌面实在放不下，她便把材料全部放在地面分类摆放。后来鞋子硌得疼，脚还渗着血，她顺便把鞋子都脱了。


    陆鋮看着她脱了鞋光着脚，今天气温才10度，不至于热到不穿鞋子。他实在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工作场合竟如此随性：「你还没下班？」


    「快了。还有最后一点点。」沈衡三站起来，努力保持镇定，「陆律，你要下班了？」


    「是的，我准备走了。」陆鋮看着她，终于有点于心不忍，「你也下班吧，明天回来再做。你是怎么回去，坐地铁？」


    「对啊。」莫非，老闆要送她回家？是的话，那真是感谢《劳动法》。在社会主义的国度里，劳资关系真是平等又和谐。


    陆鋮点头：「行，路上小心。」


    沈衡三内心的窃喜荡然无存：「噢，好的，再见陆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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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正在等电梯，走廊传来几声高唿：「陆律，等一下，等一下！」


    陆鋮皱眉，回头看。


    沈衡三穿着皮鞋一瘸一拐跑过来：「陆律，我差点忘了我还没办通行卡，现在大门锁了我没法出去。你能不能等等我？」


    陆鋮犹豫了一秒钟：「可以。」


    「那，麻烦你再等我一会会，谢谢。」沈衡三快速跑回去，却又疼得龇牙咧嘴，「很快！」


    陆鋮在大堂沙发坐下，刷了一下新闻。五分钟后，沈衡三终于走过来：「对不起哈，陆律，今天的效率不是很高，让你久等了。」


    「你今天的工作量很大？」他记得她手上的工作也不过是例行的复印而已。


    「还好啦。」沈衡三背上双肩包，看着陆鋮刷脸，小小的屏幕上出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门便应声而开。她忍不住想笑，但又怕表情出卖了自己，只得努力忍住。


    陆鋮按了电梯键，电梯缓缓从一楼爬上来。


    沈衡三脚踝还是疼得厉害，她轻轻往后晃了一下脚，试图减缓疼痛。看来，晚上回去必须弄个药膏擦一下了。


    陆鋮看着她的鞋：「你的脚怎么了？」


    沈衡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哦，新皮鞋，刮脚。」


    「那你注意一点。」


    哼，注意一点。难道他不是应该说你以后穿小白鞋就行了，不强制要穿皮鞋。沈衡三挤出一点假笑：「好呀。」


    电梯门缓缓打开，陆鋮摁着下行键，示意沈衡三先进。沈衡三不好意思，微微弯腰：「你先进。」


    「女士优先。」


    沈衡三只好进了电梯，陆鋮跟着进了电梯。


    沈衡三摁了一楼，又问陆鋮：「陆律，你到几楼？」


    「负二，谢谢。」


    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一左一右地站着，气氛怪异。陆鋮问：「你怎么回去？」


    「坐地铁。」


    「从公司到家里，要多久？」


    「连上走路还有转线的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吧。」


    全程不到一个小时，也不算很远：「会开车吗？」


    「会，只是没车。」沈衡三想，或许等她毕业了，许静女士会同意给她买一辆车，「努力赚钱买车，呵呵。」


    「出社会之后还是要尽量掌握多一些技能，开车也是其中一种应该掌握的技能。出门办事，开车方便一些。」


    「嗯。」沈衡三对着镜子里的陆鋮咧了一下嘴，又觉得笑容怪异，很快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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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从电梯的镜子里用余光打量沈衡三。她个子不高，短短的头髮扎成一个小马尾，虽然穿着一身黑西装故作老成，但仍看得出她是个年轻人——相较自己而言，尤其年轻。她脸上的表情，张扬而亮丽，那真是时间给年轻人的特别待遇。


    他状似不经意地转开视线，仿似刚才完全没看她，电梯里突然响起怪异的童声。「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陆鋮表情僵化。沈衡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好意思，陆律，我手机响了。」


    「喂，妈？电梯里信号不好！」沈衡三把手机拿起往头顶晃了晃，「能听见吗？」


    陆鋮并不认为晃手机能帮助增强信号，只是她手机壳背面那两行字「傻子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只需要解药」，实在太显眼。


    沈衡三在提高音量好让老妈听见和控制噪音之间挣扎：「我加班哪，当然还没吃饭了，不给我留饭了吗？啊？煮面条也行，我到三和站给你信息，你那时候开始煮就差不多了。拜拜拜拜！」


    陆鋮看了她一眼：「还没吃饭？」当然，他也还没有吃饭，并且觉得这很正常，但沈衡三这通电话听起像是一种对他的投诉。


    「我六点钟吃了两包饼干了。」沈衡三瞄了一眼，「陆律，我们所里对员工吃点心没有限额吧？」


    「没有。」


    「哦。」


    电梯在一楼停下，陆鋮叫住叫住对他快速道别又想快速闪出去的沈衡三：「你等等。」


    沈衡三回头，疑惑地看他。


    「我先打个电话。」他走出电梯，拿出手机，拨通了许静的电话。


    许静在五秒后接起：「哎，陆鋮？」


    「许老师，你好，我是陆鋮。是这样的，真的抱歉，今天所里工作有点忙，小沈在办公室忙到现在。对，都还没有吃饭，我想着带她去吃个简单的饭，然后送她回去。是是，好的，那不打扰你休息了，谢谢许老师，我改天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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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挂断电话，对在一边：「小沈，我跟你妈妈说了，我们简单吃个饭，然后我送你回家。」他低头看了她的脚一眼，让她饿肚子勉强可以理解为他交给她的工作任务所致，脚伤无论如何就与他无关了吧？


    沈衡三脑子转了转，老闆请客，作为员工的似乎恭敬不如从命。虽然她也知道，这顿饭一定是陆鋮卖面子给自己老妈，但是借老妈的面子填饱肚子，不算很罪恶。何况，她今晚加班了，老闆不给加班费，只给一顿晚餐，还是她吃亏了呢。


    她甜甜地笑：「好呀！谢谢陆律！」


    第五章


    吃饭的地点是办公大厦的23楼，中午沈衡三才在这里贡献了58块。


    两人在餐厅落座，沈衡三很自觉地点了最便宜的价值118元的晚餐套餐。沈衡三在香草雪糕那页停了一下，陆鋮看她犹豫不决的：「想吃雪糕？」


    沈衡三嗯了一声：「午餐加8块就可以送一个雪糕，晚餐时间竟然必须单点，要28块呀。」


    陆鋮言简意赅：「点。」


    沈衡三对服务员露出笑容：「那，麻烦帮我加个雪糕，谢谢。」内心小人在欢唿，陆老闆真是财大气粗，真是慷慨大方，真是棒！


    陆鋮随意点了一个一样的套餐，心想她家里有个做大律师的父亲还有个大学教授的母亲，经济条件应该不差，不至于为一个小雪糕兴奋雀跃。转念一想，或者，是因为父母离了婚的缘故？不过无论如何，她不会是一个穷孩子才是。


    服务员拿着菜单退下，沈衡三双手合十：「快上，快上。」


    陆鋮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呵呵。」沈衡三干笑两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的不是张大羊，而是她老闆，「我在祈祷快点上餐，我有点饿了。」


    「你刚才不是说六点才吃了饼干？」


    「年轻人消化能力强。」沈衡三看了一下陆鋮，「陆律，现在都九点了，你不饿吗？」


    陆鋮不动声色：「我本来是不饿，但是基于你说年轻人消化能力强，我感觉我得说我饿，否则就代表我年纪大了。是这个逻辑没错吧？」


    沈衡三又干笑几声「呵呵呵呵」：「陆律，你逻辑真好，不愧是大律师。不过，我觉得你看起来很年轻啊，哈哈。」看起来像35左右——而已啦！


    他指出她的小谎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次见我，还叫我叔叔。」他想，以他的年纪，他目前只能接受15岁以下的小孩叫他叔叔。


    「一场误会。」沈衡三转了转眼睛，「是这样的，陆律。在我过来实习之前，我妈就跟我说，她有个学生和人合伙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事业很成功。我一想，能够成为一间这么好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这正是我们法律人当中的成功典范，值得佩服，值得学习。当时叫你叔叔，是表达对你的尊敬之情，就是如同前辈、长辈一样应该得到我们年轻人的尊敬。」


    陆鋮扯了扯嘴角，她反应能力真的不算差：「希望你的尊敬之情能成为你以后努力工作的动力。」


    沈衡三马上塌腰：「陆律，现在是不是算下班时间了？」


    陆鋮看了她一眼，点头：「算。」既然对方抗议了，那就不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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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餐送上来，沈衡三的灵魂重新被唤醒：「陆律，我们开动吧。」


    陆鋮示意她先吃：「请便。」


    沈衡三切着牛扒，一边大口地塞进嘴里，虽然100多块钱註定是吃不到多棒的牛肉，但是至少比饼干比面条强。


    陆鋮的胃口欠佳，每次忙起来，他总是不怎么想要吃饭。他喝了一口水，看她吃得特别满足的样子：「看样子你真的很饿了。」


    「打工人不容易。」沈衡三抬头看了一下陆鋮，这顿饭至少要吃上半小时，总不能半小时内和老闆相对无言，她尽量找一个和陆鋮有共同讨论基础的话题，「陆律，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又是问能不能不复印吗？」


    「这倒不是，我已经有自知之明了，自愿服从组织的安排。」沈衡三喝了一口水，再说话，「我想请教你，你觉得做律师这一行，好吗？」


    「那要看你理解的好，是哪个层面的。」陆鋮看她，「能挣钱，也能从办案中得到一些成就感、愉悦感，似乎不算不好。」


    「律师说话就是这么模稜两可。」沈衡三喝了一口水，「我觉得律师这职业也没有那么好。上下班时间不稳定，又辛苦又累，还要穿得特别正式，就像个房产中介。」


    陆鋮差点喷水，房产中介？他放下水杯，开始切牛扒：「那你当时为什么选择读法律，又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学习。」


    沈衡三看看陆鋮：「陆律，我能说真话吗？」


    「当然，我喜欢听真话。」


    「你不会告诉我妈吧？不过告诉她也没事，她反正也知道。」沈衡三继续切着牛扒，手法娴熟，「我不想读法律，不想做律师，只是我爸妈觉得我应该做这一行而已。」


    陆鋮看她：「那你想做什么？」总不会是要走娱乐圈做明星吧？


    沈衡三干笑：「最好就是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陆鋮看着她，确认她确实还是一个不懂得人间疾苦的天真的小孩，「这个想法现实吗？」


    她反问：「不现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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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摇头：「不现实。而且，哪怕成为现实，一个人什么都不做，他的人生也将是空虚的、毫无趣味的。」


    「怎么会呢？那些包租公包租婆的生活，多好！」


    「包租公包租婆背后的努力你看过了吗？」陆鋮想放弃和一个小他一轮有余的小孩讨论这个问题。成长，绝对不是靠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苦口婆心就能速成的：「我想，你未来的老闆一定不喜欢听到这种话。」


    沈衡三放下刀叉：「陆律。」


    「嗯？」


    「陆律，等我实习期满，你一定不会录用我做正式员工吧？」


    陆鋮当然是这么想。但沈衡三这样问，他反而尴尬，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不一定，看你表现。」


    「我能力有限，表现不会好的。我并不是做律师的材料，你看我」，沈衡三正色，「陆律，在我身上你看得出任何一点律师的样子吗？」


    「律师不是生下来就像律师，何况律师也没有统一的五官长相。」


    沈衡三笑得贼兮兮：「陆律，你昨天才说我的形象不合格。」


    「那是衣着打扮的问题，和我现在说的是两码事。」


    「好吧。就算不说形象，像我这种人，成绩一般，能力一般，根本不能胜任律师这么光辉的职业。」


    「没记错的话，你是985大学的学生，说明你的成绩也并不一般。」陆鋮决定拿出一点教育的气势，给这种不努力不上进的小女孩进行思想改造，「你缺乏经验，也许也不足够认真，但是未来仍然是充满无限可能的，你该定一个明确的目标，然后努力奋斗。」


    沈衡三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很明确的目标。」


    陆鋮根本不想接上这种小孩子才有的对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能蹦出两个音节：「ok。」


    沈衡三感觉气氛尴尬，忽然笑开：「不过陆律你放心，我保证，虽然我能力一般，但我会好好完成实习的，绝对不给你添乱，谢谢你愿意接收我的实习。」


    陆鋮莫名感觉自己的心被这个表情微微干扰了一下。他快速整理自己的表情：「看来许老师把你放在我这里还是有道理的，你确实需要好好锻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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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吃了40分钟，好人得做到底的陆鋮带着沈衡三下了负二，找到了自己的车。沈衡三看了一下陆鋮的车，眼光一闪，欢快地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出地库，再缓缓驶入环市大道东。


    陆鋮觉得自己并不算不爱说话的人，但若是工作场合说得多了，私下便有意无意地变得沉默些了。他特意开了电台，避免和沈衡三在车里独处无言的尴尬。


    然而，沈衡三却并不是无言的：「陆律。」


    「嗯？」


    「我可以开一下车窗吗？刚才我吃得有点饱，想透透气。」


    「可以。」陆鋮给她降下一点车窗，外面的冷风一丝丝地钻了进来。


    没过一会儿，沈衡三又打破沉默：「陆律，你对我这几天的工作表现有什么批评意见？我会努力改正的。」


    「还好。」


    「陆律，我做得不好的你都可以说，给我进步的空间，谢谢。」


    陆鋮转脸看了沈衡三一眼，又转过头，正视道路前方。


    「陆律。」沈衡三看了一下陆鋮的侧面，「你的孩子多大了？你对你的孩子是严格型的教育方式吗？」


    陆鋮默了半秒：「我还没有孩子。」


    「噢。」沈衡三点点头，「律师行业压力这么大，等事业比较稳定了再要孩子比较好。」沈衡三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你的太太呢？她是做什么行业的？」


    陆鋮被戳中痛处：「我还没有结婚。」


    「噢。」沈衡三有些尴尬，但尴尬又很快自行消除，「对，现在的人普遍都晚婚。教我们民法的老师，女老师，三十几岁了，还没结婚呢，不过她说她是不婚主义者。陆律，你女朋友不会催你结婚吗？」


    陆鋮觉得自己想要把沈衡三放下车，给她叫辆车边算了：「我，目前没有女朋友。」


    沈衡三看了陆鋮一眼，意味深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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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明悦湾停下。陆鋮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上去拜访许静显然并不合适，他斟酌着开口：「小沈，那你赶快上去吧。帮我向许老师问好，还有，下次她时间方便了我再请她吃饭。」


    「好的。」沈衡三挥挥手，「谢谢你送我回家，陆律。明天见。」


    陆鋮嗯了一声：「好的。」他一个36岁的大男人，被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女孩追问婚姻生子的话题，由此引发万分尴尬。结束和她的相处，简直如同获得大赦。


    陆鋮调转车头，缓缓驶离。从倒后镜中，他还能看见沈衡三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子离开，心里突然浮现一种无比怪异的念头。


    他甩了一下头，把脑子里怪异的念头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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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回到家，许静正在客厅看电视。


    「还没睡啊妈？」


    「等你。」


    沈衡三把皮鞋脱掉，袜子也脱掉，龇牙咧嘴地光脚跑到柜子里找医药箱。


    许静起身：「干嘛呢？」


    「昨晚买的鞋子，把我脚给颳了。」沈衡三坐在地上，拿出消毒水和创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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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会洗澡小心点，这个地方别沾水了。」许静走过去，低头看她，「是陆律师送你回来的？」


    「是的呢。」沈衡三贴好创可贴，「妈，我知道一个惊天消息。你想知道吗？」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对我来说，世上没什么惊天消息。」许静重新回到客厅，把电视声调小点，「说吧。」


    「你还是好奇嘛。」沈衡三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原来，你的学生，我的老闆，陆鋮大律师，他未婚，不，准确地说，是还没有女朋友。」


    许静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收集资料小能手，曾经的学生会的副会长不是白当的。」沈衡三回想刚才和陆鋮的对话，「妈，你知道他几岁了吗？」


    「确切年龄不知道，不过，他是零三年那一届的，应该也三十好几了。」许静想了想，「我倒是知道他还没结婚。他还有另外几个学生，一年都会约着请我吃一两次饭。几个人当中只是他还没有结婚，还有一个结了又离了。但是我不知道他没有女朋友，好像大学时就谈了一个，那女孩还是班花呢。」


    「许女士，看不出来你也这么八卦，看来我的八卦是遗传了你的基因。」沈衡三蹭过去，「他大学女朋友是班花？多漂亮？有没有照片？」


    「照片得找。一年一批学生，哪记得住全部？」许静看了看沈衡三，「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沈衡三转身，「我去洗澡啦，洗澡澡，睡觉觉，明天上班班。」


    许静的声音在耳后追：「你22了，长点大人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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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样子。什么是大人样子？是陆鋮的样子吗？


    沈衡三在律所的网站找了一张陆鋮的照片，发给张大羊。


    张大羊五分钟后才回覆：「？」


    「算了，我们的友谊到头了，这么久才回復我，爱没了。」沈衡三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快速打字。


    「我刚和我妈逛街回来呢，买了厚衣服，准备在西藏穿。你给我发这大叔的照片想干啥？」


    「这是我老闆，帅吗？」


    张大羊发过来一个白眼：「我的眼睛只能分辨二十五岁以下的男性的颜值高低。」


    沈衡三笑得贼兮兮：「那你姑且把他当二十五岁。」


    「对不起，我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1.2视力的眼睛。」张大羊发过来羽绒服的照片，「好看吗？一万三千，我妈给我买的。」


    「不要转移话题，也不要拉仇恨。」沈衡三飞快打字，「我老闆，三十几岁，单身，开x7，算不算钻石陆老五？对，他姓陆。」


    「没想到啊，才三天，你上班才三天，审美都变了。还记得三个月前那个被你甩掉的篮球队的队长吗，那才是适合你的类型！你变了，变得油腻了，再见！」


    沈衡三看着手机里陆鋮的照片。是吗，她的审美已经变油腻了吗？怎么她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挺帅，自从今晚得知他单身，竟然还越看越帅？


    她甚至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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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出门上班之前，沈衡三去许静的房间翻出了一个旅行鞋袋，把新买的硌脚的黑皮鞋放进去，自己穿着小白鞋、拎着鞋袋出门了。


    许静穿着运动服准备下楼跑步，也一起出了门，看着沈衡三黑西装配小白鞋的奇异搭配：「你穿成这样，像个律师的样子吗，老闆不批评吗？」


    「我不是律师，我只是助理。」沈衡三自我审视，「还不错，黑西装白鞋子，特显我的气质。」


    电梯到了，许静和她一起进电梯：「你什么气质？」


    「黑西装端庄大方，小白鞋活泼可爱，而我两者兼有，挤地铁和进办公室都没问题，动静皆宜。」沈衡三看着许静，「妈，你之前不是说学校跟你谈返聘的事吗？你还不打算上班？」


    「我辛苦一辈子了，休息一下怎么了？」许静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数字，「况且，你不是还有几个月就毕业参加工作了，我已经等着你养我了。」


    「我还想有人养我呢。我要是和我室友一样，遇到一个富二代，还没毕业就拿到了几百万的聘礼，呵呵，那我还上什么班？」沈衡三想起那句话，不自觉地读出来，「有土豪吗？求包养。」


    许静扫了一眼沈衡三，纠正她：「做人要脚踏实地，注重自我塑造、自我提高，不要说得被人包养好像很有面子一样，说好听点是不求上进，说难听点是三观不正。」


    「开玩笑而已，老妈。女的求土豪，男的求富婆，说是这么说，最后大家还不是一样六点半起床去挤地铁上班？」沈衡三突然想到陆鋮，昨晚他说什么来着，确定一个明确的目标，然后努力奋斗？那么，嫁个有钱人算不算明确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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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大厦门口把小白鞋换下，穿上了黑皮鞋，再把换下来的鞋子鞋袋一併塞进包里，努力迈出和旁人一样干脆利落的步伐。可惜，脚伤仍在，没走几步就破了功。


    电梯门在一楼缓缓打开，人潮汹涌而入。沈衡三想，陆鋮会不会像第一天那样已经在电梯里。可惜，在拥挤的人群中，她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回到工位，隔壁工位又多了一个看上去和林娇娜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沈衡三搞不清楚她的身份，反正笑就没错了：「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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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点头：「你好。」


    林娇娜给沈衡三介绍：「这是李律，是陆律新招的团队律师。」


    律师哦，那又是自己的前辈。沈衡三心里哀嚎，自己真是陆鋮团队里最底层的员工，但还是认真地自我介绍：「李律你好，我叫沈衡三。渖阳的沈，权衡再三的衡三。」


    「沈衡三，你的名字很特别。」李律师笑，「我叫李子文。」


    「哈哈，我爸妈希望我凡事权衡再三，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不过，好像我的个性和名字不太相符啊，哈哈。」沈衡三扫了一下周围，没看到陆鋮的办公室有人出入。


    结束寒暄，沈衡三回到自己的工位，把昨晚整理好的资料抱起来放回文件柜，等待着新一天的工作——准确地说，是复印工作。


    十分钟后，王天成也到了工位：「嗨，大家早上好。」他突然吐槽自己，「现在好多美女，我是万红丛中一点绿哈哈。」


    林娇娜和李子文地礼貌地陪着笑了笑，沈衡三想到了那句「要想生活过得去，必须头上带点绿」，越想越觉得好笑，王天成看她怪异的笑容：「小沈，你昨天要复印的资料都弄好了吗？」


    「弄好啦。」沈衡三收起内心的无厘头偷笑，「资料都放在柜子里了，请你检查。还有，王律，今天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嗯，暂时也没什么需要复印的了，文书工作估计你也做不来。」王天成左右顾盼了一下，「等陆律回来再说吧。」


    「文书工作估计你也做不来」，沈衡三对这个评价真不该作如何反应。


    五分钟后，沈衡三看着他们三人各自对着电脑工作，咔咔咔打字，自己一下子无所事事。她真的不适合做这一行，有难度的她做不了，而她做得了的，又往往因为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而极度无趣。


    真想让许静女士看看她此刻的样子是多么无聊多么无趣。就算她想自我塑造自我提高，但没有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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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十一点，沈衡三都没看到陆鋮的人。按道理说，老闆不在，作为员工的应该心情愉快，但是由于实在太无聊，她突然感觉复印也算一项好工作，起码可以打发时间。


    微信群里也静悄悄的。现在工作群已经有5个人了，但整个上午无人发言。她腹诽，现在陆鋮怎么都是招年轻的女孩？是不是就爱看美女？怎么就不招几个年轻帅气的帅哥呢？团队里的人都比她大，还是大好几岁，她和他们之间是赤裸裸的代沟啊，根本没闲话可聊。


    因为无所事事，她主动请缨去帮王天成和李子文接咖啡，而林娇娜是喝自己带的白开水的，对她的热情表示婉拒，那她就只需要跑两趟。从工位到茶水间1分钟，如果人多的话，每等1个人需要1分钟，接满一马克杯需要2分钟，再从茶水间回到工位1分钟——唉，一个上午三小时，有那么多分钟，简直度日如年。


    她忍不住去洗手间和张大羊煲了五分钟的电话粥，后来自觉不能太过分，小心地回到工位，第二次表示帮王天成续咖啡的时候，王天成很愉快地把杯子递给她：「谢谢了。」她想，人类还真是吃人嘴软，帮他弄两杯咖啡，他对她不但脸色好转，笑容还这么灿烂了。


    刚走到茶水间，沈衡三却意外看到了陆鋮。


    陆鋮背着门口，正在咖啡机前接咖啡，左手捧着杯子，右手还拿着手机讲电话：「抱歉，我刚到办公室，刚才在车库信号不好。中午不行了，下午可以安排时间。好，没问题。」


    以沈衡三对中鋮律师事务所的了解，茶水间是整个所其中一个光线极好的地方。冬日的阳光晒进来，洒在陆鋮削得短短的头髮上，让他的头髮染上特殊的光晕。他整套藏青色的西装，也被折射出别样的色彩。她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发怔。


    沈衡三犹豫了一秒，还没决定是转身离开还是主动打招唿时，陆鋮已经转身。


    沈衡三来不及避开，快速挂起笑容：「陆律早上好呀。」


    陆鋮把手机放回西装内袋，扫了一眼表：「马上11点了。」意思是11点了，不算早了。


    「陆律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沈衡三下意识地拨拨头髮，又怕弄乱自己好不容易梳起来的小马尾，放下手，「刚才没看到你。」


    「应该是王律说你去了洗手间的时候。」


    我去，难道又被抓到了！沈衡三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陆鋮喝了一口咖啡，看沈衡三手上的杯子，「你喝咖啡？请便。」


    「我帮王律拿的，我不喝咖啡，呵呵呵。」沈衡三走过去，慢慢踱步靠近咖啡机，也因此离他更近，等着咖啡慢慢往下流。


    陆鋮却没有马上走开，低头看着她仍迟缓的脚步：「脚还没好？」


    「啊？哦！没什么事了！谢谢陆律关心。」基于投桃报李的心理，沈衡三决定也关心一下陆鋮，「陆律，我个人建议不要喝太多咖啡，咖啡虽然可以提神，喝多了也不好。」她想了想，「到了一定年纪，最好泡点枸杞喝，清肝明目，我妈说的，呵呵。」


    陆鋮喝咖啡的动作停了一秒，最后转身打算离开。


    沈衡三端着刚接好的咖啡小心跟在他身后：「那个，陆律，王律上午还没给我安排工作，你能给我安排一下工作吗？」


    陆鋮侧脸看了她一眼：「咖啡接好了，去我办公室。给你安排写份答辩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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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沈衡三兴奋，手背却被晃动溅出的咖啡滴到，疼得缩手。


    「小心！」陆鋮眼神严肃，看了沈衡三一眼，沈衡三有点尴尬。


    陆鋮再次警告：「做事不要太毛躁。」


    沈衡三还记得第一次他对她说小心是让她不要弄乱资料顺序，现在再让她小心估计是让她不要浪费咖啡吧，她背过手，随意在外套上擦了擦被滴到的手背：「陆律，我能请教你一个法律问题吗？」


    陆鋮想不明白这小女孩为何总是不按牌理出牌，上一句还在接受批评，下一句就转移话题了：「说。」


    「假如员工在公司的茶水间被咖啡烫到手，算不算工伤？」沈衡三看着陆鋮严肃的脸，马上改口，「我不是说我，我是刚好从刚才的事件引发了一点对法律问题的思考，所以需要请教你。」


    「你可以再深入思考一下。」陆鋮转身，「五分钟后去我办公室。」


    沈衡三再次看着陆鋮的背影。陆鋮是个高个子，高个子的优势就是，在人群中分外显眼一些。她和他认识的四天以来，他总是穿整套的西装，髮型一丝不苟，衣着干净利落，说话简洁有力，和她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糟糕了，难道她的审美真的变了，她前男友是大学篮球队队长，她高中的初恋是隔壁班的班草。一个阳光开朗，一个羞涩可爱，以上两种类型，陆鋮都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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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回到办公室，放下咖啡杯，拿起手机。


    手机微信里还有一则未回復的消息，来自戴融。戴融问他晚上是否有空，如果有空可以一起去她认为还不错的饭店吃个饭，消息里还很细心地附上了店里的菜色。信息他看到了，那些精緻的菜看上去确实有些吸引力，只是一下子不确定如何回復。


    戴融採取主动，至少说明戴融对他有意。只不过，他却还没十分确定，若是吃了这顿饭，二人是不是便要随着这个节奏继续发展下去。虽然他觉得不能太武断地拒绝一个可能的机会，但他此刻也确实对这场约会提不起很高的兴致。


    叩叩，门被敲响。


    「进来。」


    沈衡三推开门，走了进来：「陆律。」


    陆律抬头，对方笑容明媚灿烂，瞬间有点回不过神，他整理神色：「有事？」


    沈衡三愣了一下：「陆律，你说让我五分钟后进来，现在已经五分钟了。」


    陆鋮这才察觉自己恍神得厉害。他从桌面层层叠叠的材料中拿出一份材料：「是这样，朋友让我帮忙处理的一个案子，你看看，起草一份答辩状。」


    沈衡三接过去：「起诉离婚？起诉要分1200万财产，还有车子，股票，哇，好有钱。」


    陆鋮打断她的感嘆：「把它当工作对待，不要当八卦。下午下班前能不能给我初稿以及初步应诉意见？」


    沈衡三皱眉，答辩状她还勉强知道是什么，初步应诉意见，那是什么？她勉强开口：「陆律——我觉得可能有点难度。」


    陆鋮看着她，表情并不像开玩笑：「昨晚是谁说要做不同类型的工作，好写实习报告的？」


    沈衡三嗯了一声，小声解释：「我的意思不是不做。陆律，我只是怕我做不好。」


    「做不做得好是你的能力问题，你刚才给我的反应，是态度问题。」陆鋮脸色不变但语气严肃，「认真看材料，下午下班前把结果交给我。」


    沈衡三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我知道了，陆律。」默默地把「对不起」三个字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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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沈衡三带着几十页材料回到座位上，林娇娜瞟了她一眼：「这是什么？你又要复印啦？」


    沈衡三摇头：「不是，陆律让我写答辩状。」


    闻言，王天成和李子文都凑了过来：「什么案件？让你自己写？」


    沈衡三有些泄气：「离婚案件。」


    王天成从她手上拿了材料，随手翻了翻：「哇原被告这么有钱，不知道老闆收多少律师费呢？」


    沈衡三眨眼：「我们老闆是不是很有钱？」


    「创始合伙人，肯定有钱了。」王天成打量了一下沈衡三，「你爸也是律师，你不清楚？」


    「我爸是普通律师，没钱的。」沈衡三才不研究她爸有多少钱，又问，「陆律具体多有钱？」


    「去年收入好像全所第三吧。」


    「第三？我们的老闆怎么可以不是第一呢？」沈衡三握紧拳头，「今年我们老闆一定要做全所收入第一名！」


    「第三名也是七位数到八位数之间。」王天成一副觉得她没看过世面的样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沈衡三啊了一声：「王律，先别走，这个案件，你能教教我怎么写嘛？」


    王天成看她一眼：「你先试着自己写。文书都是写了要改，改了又改的，何况陆律要求那么高，你千万别想着一次定稿。我还要处理我的工作，下周连续开三天庭呢。」


    沈衡三哦了一声，看看李子文和林娇娜已经重新坐回原位，继续忙她们自己的事情。


    好吧，职场上的工作又不是做小组作业，看来她还是要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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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从百度上搜索了一下答辩状的格式，又把原告和被告的信息都输入文档里，然后就陷入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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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辩意见：是同意离婚，还是不同意离婚？是同意分家产，还是不同意分家产？原告说被告出轨，还提交了几份开房记录和几张床照，她该怎么反驳？她甚至不知道照片上的男主角是不是被告呀，有没有可能是p图呢？


    天哪，沈衡三觉得自己的头在发胀。陆鋮只交给她这么一份材料，其他什么也没说，她该怎么写？就等于交给她一堆面粉，最后让她做出一张大饼，大饼啊大饼，你是怎么从一堆面粉变成一张大饼的？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陆鋮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门还紧闭着，看起来此时不宜打扰。虽然她自问脸皮够厚，但刚刚被训斥了几句，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嬉皮笑脸了。


    如果说十分钟前她在茶水间仿似陷入了一种名叫暗恋的情绪，那么现在她的灰心如同失恋。


    果然，职场残酷。什么关系户，什么走后门，最多只是侥倖拿到比赛资格，等真正上了跑道，只有真正优秀的人才会一往无前。以她对陆鋮老闆有限的了解，他才不会因为她老妈是他的老师就对她高看一眼呢。


    想到她亲妈，沈衡三灵光一闪，如同想起救星。虽然亲妈是教刑法不是处理离婚案件的，但好歹做过几年律师，老妈的经验用来指教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拿起手机，偷偷熘到洗手间给许静打电话，许静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天要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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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一直认为对员工严格并不是一件错事。强将下无弱兵，对他而言，提出严格要求，能最大限度地提高用人的效率，减轻自己的工作负担。对那些和他合作的年轻人而言，他们也能得到充分有效的锻鍊，快速成长。就如同之前团队内的两个助理，跟着他三年，从当年的小助理到现在已经请辞、成为独当一面的律师，这样的结果显然佐证了他的想法。


    所以，他才会把朋友唐家俊的离婚案件交给沈衡三，让她尝试着去处理。他当然知道她目前的能力不足以妥善完成这个工作任务，他也并不期待她能交给他一个多么完美的结果，但他只是想带着她入门，了解一下这个行业的门道，知道这个行业大概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他现在对她略有提点，除了许静的拜託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他愿意对自己承认，当时她笑容灿烂问他可不可以交给她复印之外的其他工作时，他对她的笑容瞬间产生了极其诡异的心动。


    可是，她刚才的表现，并不让他满意。


    他戴上眼镜，决定处理另一项需要处理的私事：尽快决定今晚要不要和戴融一起吃饭。


    他拿起手机，还没想到怎么回復，忽然又想到了沈衡三。


    回想刚才沈衡三那比平时低声的「我知道了」，语气沉闷，和之前的精神奕奕相差甚远，大概是不快了。让一个年轻的小女孩感到不快，似乎显得他太严格。如果他没有搞错的话，沈衡三是沈江和许静唯一一个孩子，就算她不够上进不够努力，只要她不学坏，父母前半辈子的护荫已经让她在物质条件上赢过了不少家境一般的人——若从这个角度来想，大概他是有点自以为是地逼迫着不需要那么努力的人去努力了。


    他摇摇头，开始打字：「不好意思，迟了回覆你消息。晚上有空，可以吃饭。」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需要我去接你吗？」


    四十岁之前结婚生子的人生任务——好吧，他不能只对员工施加压力，在个人感情层面，他也得对自己施加一点压力。


    心动也许是一个稍纵即逝的东西。为不知何时而起何时而终的心动埋单，时间成本太高了，30好几了，总不能再像当年20岁那样蹉跎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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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半，沈衡三带着刚列印出来的资料找陆鋮。


    随着陆鋮低沉的一声「进来」，她走进去，偷偷瞄了他一眼：「陆律，你让我写的答辩状和应诉意见，我写好了。」


    陆鋮接过薄薄的几张纸，快速浏览了几眼，把材料递迴去给她：「好，你让王律看看。」


    沈衡三看他很有条理地收拾自己的公文包，似乎心不在此，一副急着离开的样子：「陆律，你觉得写得还行吗？」


    「先让王律看。」陆鋮拉上拉链，看她，「还有，定稿之前，不需要急着列印出来，可以发在群里，或者发给我。」


    沈衡三低头吐了一下舌头，这是说她在浪费纸张吗？老闆也太抠了，不是说他很有钱吗？


    陆鋮看了她一眼，拎起包：「我有事先走了。」


    沈衡三不知道陆鋮为何六点不到就打算下班，她大脑快速运转：「陆律，我还没有加你微信，我等会儿加你微信发给你，等你有空再帮我看看，可以吗？我会让王律帮我改正一下，但还是希望得到你的指点。」她补充，「我不好意思发在群里，写得太差了，嘿嘿。」


    沈衡三跟在他身后走出办公室，顺手帮他拉上门：「需要帮你锁门吗陆律？」


    陆鋮回头看她一眼：「不用，拉上就锁住了。」


    「噢，好的！」沈衡三又对他笑。


    陆鋮想，好像她又重新开心起来了。幸好，他好像没有真的得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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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打开工作群，点击陆鋮的头像，再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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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聪明如她，要加个微信还是很简单的事情嘛。如流水般自然，毫无设计痕迹。


    她看着手机，一分钟过去了，还没动静。果然老闆的微信不是这么好加的。她看看坐在她斜对面的王天成：「王律，你在忙吗？我写的文书你有没有帮我看一下？」


    「我还忙着呢，有空帮你看。」


    「好吧。」她站起来，无惊无险，又到六点，是时候下班了。明天就是周五了，周五万岁，周五真是好日子！


    她换下黑皮鞋，重新穿上小白鞋，收拾包包，准备撤退：「王律，李律，林律，我先下班了啊，拜拜！」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的嘴都在发软，这些称唿还真是拗口，她想了想，假如自己成为一名律师，那就是——沈律？妈呀。


    李子文对她笑笑：「拜拜！」


    沈衡三背着包，哼着自己一分钟前自创的绕口令「李律和林律一起去找陆律，陆律不想见李律和林律，李律看了一下林律，林律看了一眼李律，最后一起决定不去找陆律。」那，陆律想见的是谁呢？


    前台小姐姐叫住她：「沈衡三，等等。」


    沈衡三走过去：「什么事？」


    「你不是要办通行卡吗？」前台小姐姐交给她一张表，「拿去给你老大签，签完了给我，我就带你去验证面容呀。」


    「我老大？」沈衡三说，「哪个老大？团队里都是我老大。」


    「最大的那个老大。」前台小姐姐觉得她可爱到可笑，「陆律啊。」


    「陆律下班了。」沈衡三比了个手势，「五点几就走了。」


    「王律也可以。反正就是要证明你有团队接收，我才可以帮你办。」


    沈衡三回想刚才王天成一副不想她的样子：「王律现在好像很忙哦。」


    前台小姐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那明天办吧，我也准备下班了，佳人有约。」


    「别呀，等我两分钟，我回去问问王律能不能帮我签一下。」


    「好吧，快去，只等你五分钟。」


    沈衡三拿着表格走回去找王天成，刚走到幽暗的走廊的尽头，还没走到灯火敞亮的工区，就听到王天成哼了一声，「写的东西好垃圾。」


    沈衡三脚步顿了一下，正想继续往前走，王天成又说：「真的不明白陆律是什么心态，为什么他要给团队招这样的人，是想打击我们的积极性吗？」


    沈衡三马上转身，在这个团队里，唯一可能和「垃圾」扯得上关系的可能就是她了吧。为了避免尴尬，她默默地走了出去。


    前台小姐姐把包放在大理石的台面，看沈衡三走过来：「签好了？」


    「没有。王律刚才可能走开了，我没看到他。」沈衡三笑笑，「我明天让陆律帮我签吧。」


    「好吧，那我不等你了，我走啦。」


    「走啊，我跟着你刷脸出去。」沈衡三看着前台小姐姐婀娜多姿地走出来，「可能全所就你和我可以准时下班了吧，全所最幸福的人哦。」


    前台小姐姐眨眨眼：「我工资8000，你呢？」


    又一波鄙视攻击！幸好她不是玻璃心，沈衡三想，我要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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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沈衡三的振作维持不到半小时。


    她回到家，胡乱扒了几口饭，喝了一口汤，便跑回房间，关上门，打开电脑，尝试把下午的东西改得好一点——可是，原来从平庸变优秀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她趴在桌子上，许静来敲门：「在里面干什么？」


    她高唿一声：「我好痛苦啊，妈！」


    「开门。」许静的声音提高，「痛苦什么？」


    沈衡三打开门：「老闆要我写一份答辩状，我写完了他都没看两眼就走了，他一定在心里说我是垃圾，啊。」她捂脸，「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实习了？我受到的打击太多了！」


    许静去看电脑：「发什么神经？我看看。」


    三分钟，许静转脸看沈衡三：「你这四年法律怎么学的？」


    「大学四年，我都把时间餵狗了。」沈衡三知道许静下一秒是要训人，先发制人自己骂自己，「为了不让我以后被人骂成狗，妈，你可以帮我写吗，求你了。」


    「你以为你是幼儿园学生让家长给你做手工作业？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吃饭，帮你花钱？」许静拉过一张椅子，在她旁边写下，「你这基本的事实都没搞清楚，写出来肯定乱七八糟，材料拿来我看看。」


    「我没带回来。陆律说了，提高对材料的保管意识，我可不敢带着他的资料挤地铁。不过呢，基本的事实我还记得，我可以和你说，就是原告是女的，她起诉她的丈夫婚内出轨，然后她要求分家产，你不知道他们要分多少钱，一千多万——」沈衡三突然停住，「就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许静看她：「虽然我和你爸没有为分家产打官司，但是改份答辩状，应该还是可以的。」


    沈衡三讪讪：「那，请母亲大人指教，我应该怎么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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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色和图片一样美，对面的人今晚也穿得也很漂亮，陆鋮努力让自己投入到晚餐和对方当中。


    戴融巧笑倩兮：「这家餐馆很棒，开店这么久，能够一直保持水准，也算不容易。」


    陆鋮点头：「味道很好。」其实菜色味道偏甜，而他更喜欢吃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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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喜欢他们家了，去年还是在这里充了会员，两万块钱可以获得整年八八折。」戴融的笑容恰到好处。


    陆鋮礼貌性地笑了笑，但已经开始去拿桌面的手机：「不好意思，我有个电话。」


    是客户给他电话，提醒他刚才给他发了一个文件，需要他尽快帮忙处理。他看了看微信，对方发来一份合同。他浏览了一眼，向戴融道歉：「不好意思，我处理一份紧急文件，你稍等。」


    戴融笑笑，示意他先忙。


    过了一会儿，他把转发给王天成，「一小时后回復我意见」，王天成很快回復「好」。


    退出和王天成的对话界面，他看了一下微信，有多则未读消息，群里的，私发的，还有几个好友验证消息。他看到验证消息里有那个笑出双下巴的小女孩，验证消息是：「陆律你好，我是沈衡三，请通过。」


    那个胖胖的小女孩当然十分可爱，让他想到他的小侄子。他的心情莫名变好，通过了对方的好友验证。对方秒发消息：「陆律晚上好！」


    他还没来得及回復，对方又发来一个新建文档。


    他打开看了看，粗略地看了一下，三页纸的答辩状，一页纸的应诉意见，和下午看过的相比，似乎改过了，还改得好了些，但仍然未让他满意：「在忙，晚点回覆你。」


    「好的。谢谢陆律！」沈衡三又追加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表情包。


    陆鋮放下手机，向戴融表示歉意：「真不好意思。」


    戴融撑着下巴：「没事，我理解的，忙起来都是这样，为了处理没完没了的公事，完全没有私人的时间。」


    陆鋮忽然觉得心虚且抱歉。上一刻，他并不是在处理公事，他是走神了。


    他点头，用公勺给戴融盛了一块鱼肉：「来，我们继续吃东西。」


    也许，下一次他就不再和戴融约会了。任何关系里，一方的心不在焉，都是对双方时间的浪费。他不能浪费自己的时间，当然也不能浪费戴融的时间。


    第八章


    沈衡三又拿起手机看看，距离她发出表情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分钟，怎么陆鋮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话题已经结束？不是吧？她期间翻看了他有限的几则朋友圈，都是特别无聊的活动照片，连脸都没露的那种，真是——无趣。


    沈衡三又把陆鋮的职业照发给张大羊：「真的不帅吗？」


    张大羊回復了一个白眼：「莫非你暗恋你老闆？」


    「也不是暗恋，一起欣赏帅哥嘛。」


    「黄梓昊没有找你复合吗？你最近这么寂寞？」


    沈衡三想到她那个前男友就无言：「不提他我们还是好朋友。」她低吼一声，「怎么样嘛！我老闆帅不帅！」


    「还不错啦。有多高？」


    「目测超过1米8吧，反正比我高。」最萌身高差，哈哈哈。


    「那是不是没有黄梓昊高，黄梓昊不是一八八吗？」


    「呵呵。」


    「呵呵。」


    「再见了，不用找我了，我也不会找你了。」


    「绝交两星期吧，两星期我从西藏回来我们再和好。」


    「不会再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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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洗了澡，包着头髮在客厅站着，边啃苹果边看综艺节目，忍不住哈哈大笑。


    许静在练金鸡独立的动作：「还看这种幼稚的节目。」


    「因为我幼稚，它和我的气质还真的是特别配呢。」


    许静侧耳听了一下：「是不是你手机在响？」


    啊！这个时候会找她的，当然不是张大羊，刚刚她们才绝交了，莫非是——陆鋮老闆？


    沈衡三沖回房间，手机正放在桌子上充电，她冲过去，扑过去看手机，结果让人略微失望，手机界面显示来电人是爸爸。


    好吧，爸爸的关怀也是很值得珍惜的：「喂，爸爸。」


    「下班了吧？」


    「下班了呀。」


    「在家里？」


    「是呀，在吃苹果。」


    沈江停了一秒：「你妈呢？」


    「在客厅看电视。」


    「明天周五，晚上我和你一起吃饭。」沈江听起来像深思熟虑，「要是你妈有空，也一起过去。」


    「我可以啊，不过我不知道我妈。」沈衡三从半开的门去看客厅，许静还在练瑜伽。她想，九成九许静是不会去的。


    「那你问问她。明天下午下了班我去你单位接你。」


    「谢谢爸爸。」五六年了，都是这样的，周一到五她陪妈妈，周末陪爸爸，也算公平。


    「那，先这样了，你早点睡。」沈江强调，「明天见面我要和你聊聊你工作的事。」


    沈衡三长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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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想了一分钟，踱到许静身边：「那个，妈，你明天晚上有事吗？」


    「怎么？」


    「没怎么。」沈衡三扭扭拧拧，「要不，我们明晚一起去吃饭吧。」


    「吃什么？」许静打量她，「你才实习一周，就饿馋了？」


    「也还行吧。」


    「也行，我还想着请陆律师吃顿饭，明天我给他打电话，约他一起，当是谢谢他给你一个实习的机会。」


    沈衡三呵呵呵干笑：「是我爸约了我明晚吃饭，他让我问问你，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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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瞟了她一眼：「不去。」


    意料之中。「好吧。」沈衡三突然想到自己的老闆，「那，你明天还约陆律师吃饭吗？」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别管我。」


    「这，是关心一下嘛。免得你和老闆一起说我坏话，我下不来台啊。」


    「你要是不做亏心事，怕别人说你什么？」


    「问题是——可能有点亏心啊。」沈衡三皱眉，「妈，一定帮我在陆律面前多说一些好话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进了？」


    「做人，基本的尊严还是要有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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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回到家里，已经快十点。


    送戴融下车时，她交待他到家后给她发个信息，但此刻他竟然发现自己连发个信息的冲动都没有，他犹豫了一会儿，礼貌起见，还是发了个信息：「戴小姐，我已到家。早点休息！」


    「好的。下次想吃这家的话告诉我，卡随时借你。」戴融发了一个眨眼的表情。


    看样子，对方还想把话题延续下去，但陆鋮不想一来一回地发信息了：「好的。我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得先处理一下。」


    戴融又发了一个「忙完早点睡，晚安。」


    陆鋮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復，想想作罢，没有再回復，起身去了书房。王天成的文件已经发过来了，他得最后确认一下再发给客户，哦——还有沈衡三的答辩状有待修改，唐家俊信任他，二话不说先给他付了几万律师费，收人钱财必须替人办事，沈衡三练手的三脚猫功夫实在不能见人。


    他打开那份「新建文档」，嘆气，父母都是法律界人士，沈衡三还能把法律文书写得那么粗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基因突变。


    沈衡三孺子可不可教，暂未可知，但他总得教一教，好歹当年许静也认真教过他，就当是谢师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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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睡得迷迷煳煳。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同时还「咕噜」了一声，代表有信息进来。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从枕头边抓起手机，忍不住傻笑起来，果然是陆鋮给她发的信息。


    她打开文档，里面满满的都是标红，其中不乏对标点符号的修改。在文档的最后，陆鋮加上了一段话：「以后，所有你经手的文书，不允许再出现新建文档这种名称，文档名称必须清晰准确。此外，同一份文书会不断优化，所以你必须标註1稿、2稿，以作明确区分。认真对待工作，能力才能得到有效提升。」


    沈衡三看着文档批註栏那里的「陆」字，脸上莫名发热。


    王天成说她写的是垃圾，对于这个说法，她同意并接受，没有反驳空间。她想不到的是，她的老闆真愿意深夜为她改一篇写得那么糟糕的东西。


    沈衡三快速回復了一个「谢谢陆律！」


    「还没睡？」陆鋮这么回她。


    「你八点多说在忙晚点回復我，我就一直在等你回復。」她发出一个憨笑。


    陆鋮却没有反应了。


    「？？？陆律你睡着了吗？」


    三分钟后：「刚才有个电话。」


    沈衡三低声啊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电话，莫非是女朋友？可是他明明说没有女朋友：「是客户吗？」


    陆鋮言简意赅：「对。」


    沈衡三抱着手机，觉得自己简直是心花怒放：「做律师就是这么辛苦，这么晚了，还要加班，真不容易。」


    「所以你的目标不是做律师，这想法也有道理。」


    沈衡三看不懂这句话是褒是贬，最后只能傻笑，打字：「哈哈哈哈哈，是因为我能力不够，所以不能把目标定得太远。」


    「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好的，陆律晚安，好好休息！」又发了加油加油的小人表情包。


    「晚安。」


    沈衡三翻看了一下从头到尾的聊天记录，傻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又重新看了一遍，最后打开文档，把最后那句话截图下来「认真对待工作，能力才能得到有效提升」，发了朋友圈，还加了一句话：「多谢指教。」


    真期待也真想知道陆鋮看到她的朋友圈会是什么心情。


    发出不到五秒钟，张大羊评论：「春天到了。」


    她马上回覆：「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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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是周五了，沈衡三很开心。


    周五很棒，因为她即将迎来周末，更重要的是，今天她将有一个很棒的理由和陆鋮对话。


    九点半，陆鋮的身影终于从走廊拐角出现，没有迟疑，快步往他的办公室方向走过去。沈衡三撑着下巴，看他逐渐远去最后消失的身影。今天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打了蓝色斜纹的领带，头髮还是那个样子，短短的，干净利落。


    真有魅力。笨蛋张大羊，一点审美能力都没有。


    沈衡三决定放弃和张大羊胡扯，放下手机，理了理衣服，确认自己从头到脚都十分整洁，往陆鋮的办公室走过去。


    叩叩，她敲了敲门。


    里面男声低沉：「进来。」


    沈衡三点头，仔细听听，老闆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推门进去，她对陆鋮露出灿烂笑容：「陆律，你在忙吗？」


    陆鋮正在开电脑，看她一眼：「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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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扬扬手上的a4表格：「前台小姐姐说办通行卡需要你的签字，你能帮我签一下吗？」


    陆鋮伸手，沈衡三双手恭恭敬敬把a4纸递给他，他瞄了她一眼，在桌面的笔筒抽出钢笔，签了一个龙飞凤舞的「陆鋮」：「好了。」


    「谢谢陆律。陆律，请问现在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处理吗？」


    陆鋮端起咖啡杯，准备去接咖啡：「王律呢，你找他给你安排工作。」


    沈衡三想，王天成不喜欢她甚至有点讨厌她，对她总是爱理不理，但她总不至于向老闆投诉自己的领导：「那个，我看到他在打电话，不好意思打扰他。陆律，你能给我安排工作吗，复印的工作也行。」


    陆鋮忍不住笑了一声，又很快收起笑容：「昨天的修改意见仔细看了吗，有什么看法？」


    沈衡三忍不住摸摸头髮：「看了。」她看陆鋮，「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差？」整篇文档几乎像整容般改头换面。


    「你在学校没学法律文书写作？」陆鋮端起咖啡杯，「老师没教？」


    老师倒是教了，她没认真学罢了。沈衡三咧嘴：「跟着你这位老师，我应该会提高的。」


    陆鋮看她一眼：「我约了唐家俊10点来所里，你帮忙接待一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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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嘴里哼着歌，脚步轻盈地跑到前台。心情好了，连脚伤似乎都全部痊癒了：「美女，帮我录入面容吧，我们老大签字了。」


    前台小姐姐看着陆鋮的签字，带她录入了面容：「试试。」


    沈衡三在镜头前笑笑，下一秒门自动开启：「喔，好高科技。」


    「兴奋啥呀。」前台小姐姐一不小心露出了东北腔，「喏，这张卡是备用的。当你办了通行证，只能代表你以后随时都可能需要早到或者迟下班，因为你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加班了。」


    沈衡三想上次自己还真是因为没有办通行证而意外获得陆鋮的一顿饭，以后假如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一起加班，恐怕她真没理由让陆鋮等她了，前台小姐姐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早知道就不办了。


    林娇娜来前台找她：「小沈，陆律找你，他的客户到了。」


    「啊？！」沈衡三差点忘了正事，「我走了，谢谢美女帮我办卡！」


    沈衡三跑到陆鋮办公室，门是开着的，陆鋮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坐着聊天。她敲敲门：「陆律。」


    陆鋮给她安排工作：「这是唐先生的证据材料，你去复印，复印完了原件交还给唐先生。」


    「好的！」沈衡三接过材料，快速跑走。


    第九章


    沈衡三拿着资料一路小跑，穿过走廊，跑到复印室。天降大任于她也，既然陆鋮大发慈悲，给她安排了接待客户的工作，那她必须在老闆面前好好表现。


    王天成正在复印室里面的碎纸机前碎纸，见她进来：「小沈，你来得刚好，快来帮我碎了这叠材料。」


    沈衡三看了一下那小半箱材料，按这数量，那得碎到什么时候？她解释：「现在我要给陆律复印材料喔，他的客户现在在办公室等着呢。」


    「你一边复印一边碎，两台机一起操作，注意效率。」王天成说着指了指地面，「交给你了，加油！」


    「好吧。」沈衡三把手上的材料一份一份拆开，放在复印机上等待跑纸，随着滴滴两声提示音，她叫起来，「我去！又卡纸了。」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复印机，把被卡住的纸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看来改天得向她老闆提一下建议，要把这台经常卡纸的老机器替换掉了。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只靠她艰苦奋斗怎么能把效率提上去呢？


    烫着大波浪捲髮的女律师走进来，沈衡山认出她是陈律师：「陈律你好。」


    「嘿。」陈律在另外一台复印机复印：「又卡纸了？」


    「对啊。烦死了。」沈衡三平整了一下纸面，重新放到进纸口跑纸。


    陈律指指地下的纸箱：「你今天又复印这么多？看来陆律业务真是多，让人羡慕。」


    「这是王律让我碎的材料。」沈衡三差点忘记这回事，赶快蹲下在纸箱里拿了几张纸开始放进碎纸机。「呲呲呲」，碎纸机开始工作。沈衡三摇摇头，这声音真够酸爽。


    五分钟后，陆鋮来敲复印室的门：「小沈，还没好？」


    沈衡三赶紧把手上王律的材料放回纸箱：「好了好了，马上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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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笨拙地按陆鋮的指示，把所有需要唐家俊签字的材料一份份地摊在他的面前。


    唐家俊也没看她，只按她的指引，快速地在指定位置把名字签上：「好了。」


    沈衡三把材料整理好，看了一眼陆鋮，然后呢？


    陆鋮像是接收到她的求助信息：「把证据材料原件都还给唐先生，接下来把全部案件材料交给李律去跟进。」


    「哦，好的，我明白了。」沈衡三把放在一边的原件全部装进文件袋里，再递给唐家俊，「唐先生，你好，这是你的材料原件，请拿好。」


    唐家俊接过来，放在一边：「谢谢。」又看陆鋮，「一起去吃午饭？」


    陆鋮起立：「下次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唐家俊点头：「也行，那我先走了。」他自嘲，「我那点家产就靠你帮忙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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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给你电话。」陆鋮送唐家俊出了办公室，沈衡三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亦步亦趋地到了电梯口。


    看着唐家俊终于坐着电梯下去，沈衡三重重地唿了一口气。


    陆鋮看她：「很累？」


    「体力上不累，心累。」沈衡三看陆鋮，「陆律，我真怕出错得罪了你的客户。」


    「只要你不给我惹麻烦，就不会得罪他。」陆鋮转身往办公室走过去，「这个案件接下来由李律办，你负责协助她做好辅助工作，好吗？」


    「好的。」沈衡三跟在他身后，忽然压低音量，「陆律，你今晚是不是和我妈吃饭？」


    陆鋮不解：「嗯？」


    「我妈说今天约你吃饭，我还以为她已经给你电话了呢。」沈衡三向他眨眨眼，「跟我妈多赞美一下我的工作表现，行吗？」毕竟，她现在也需要一点印象分，不过，不是给她亲妈的印象分，是给陆鋮的。


    陆鋮想了想：「那我还真是需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赞美你的工作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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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六点二十分，沈衡三接到沈江的电话，告诉她他的车子到楼下了。


    沈衡三早就和陆鋮打过招唿，今晚要早点下班去和亲爸吃饭。陆鋮似乎很爽快，提醒她路上注意安全便无二话。她想，这到底是代表陆鋮不在乎她早走晚走呢，还是说明他给她开了一个小小的后门呢？


    沈衡三收拾背包，看看四周。王天成和林娇娜出去办事了，而李子文大概是要深入研究唐家俊的案子，一直埋头苦看材料：「李律，我先走了，周五愉快啊。」


    隔壁工位的律师助理调侃沈衡三：「全所最幸福的人。」


    沈衡三吐槽自己：「因为全所我最没用。」


    她背上背包，去敲陆鋮的门：「陆律，不好意思我要先下班了，我爸爸到楼下了。」


    陆鋮从一桌子的材料中抬头看她：「好，再见。」


    沈衡三忍不住：「那个，陆律，我想问一下，你接到我妈电话了吗？」


    「接到了。」


    沈衡三对他露出一副「保持默契」的笑容。


    陆鋮手指点点桌面：「既然有约，就早点走。守时也是成为一名合格律师的必备品质。」


    沈衡三无语，没想到这样也能开启说教模式？


    陆鋮看她：「有异议？」


    「不敢！」沈衡三摆摆手，「我走了，陆律，周末愉快！」


    陆鋮本来已经低下了头，闻言又抬头看她，静了一秒：「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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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和许静约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他七点四十五分到了山水人家，服务员把他带到包厢，推开门：「请进。」


    没想到许静比他更早到，许静站起来迎接他：「陆律师大忙人，约你吃顿饭不容易。」


    陆鋮走过去，招唿许静坐下，自己也在许静旁边坐下：「许老师，抱歉，让你久等了。」


    「是我早到了。」许静笑笑，「你也知道，退休后的中老年生活，什么都不多，就时间是最多的。」


    「没考虑返聘？」陆鋮给许静倒茶，「或者出来再干律师。」


    「返聘还是有可能，做律师就不太行了。」许静说，「总不可能让我跟沈衡三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为人母亲，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陆鋮想到沈衡三鬼灵精怪的笑脸，点点头，没说什么。


    服务员捧着菜单走近：「二位，现在点菜吗？」


    陆鋮把菜单递给许静：「许老师你看看想吃什么？」


    许静笑着接过菜单：「我点菜没问题。不过我先说好了，这顿我请，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谁请都没问题。」陆鋮把西装外套搭在一边，「之前想请你吃饭，还想着叫上黄亚军他们，不过最近确实有点忙，黄亚军也忙，最近在做着个大项目，长期在北京回不来。」


    「理解。人都这样，能做出一点成绩的，往往身不由己。要是自由自在的，可能也是因为没混出什么名堂。」


    陆鋮笑笑：「是人都身不由己。」


    许静点了几个菜，服务员便退出包厢。许静开口：「沈衡三去你那里上班这一周，肯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


    陆鋮想到沈衡三的请求，在脑海里认真挖掘她的优点：「她挺勤快，也挺能吃苦。」


    「勤快吃苦这些词，实在跟她不沾边。她在家里懒得不行，二十来岁的人了，吃完饭，碗筷都不收拾的。」许静喝了一口菊花茶，「所以把她安排到你那里，确实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在办公室表现还可以，给她安排的工作，她都挺积极完成。」


    「她昨晚大晚上的还躲在房间里修改文书，按是以前，肯定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许静说，「所以把她放在你那里锻鍊是没错的。有时小孩就是这样，不服父母管教，但是换了个人去管，好像她又能服气。」


    陆鋮点点头，喝了口茶。


    「我对她也没什么期待，要是今年努努力，把资格考试考过了，能做个律师就不错了。当然，我也不奢望她能像你一样事业这么成功，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陆鋮点点头：「人还是要有一份喜欢又能养得活自己的事业。」手机响起，他向许静致歉，「我先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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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是唐家俊打来的：「你问问你那小助理，我和张敏之前签的财产分割协议的原件，有没有放进文件袋给我？」


    陆鋮顿觉不妙：「没在文件袋？」


    「没呢，我当时是整个文件袋拿走的，也没细看。今晚从车上拿进来，发现那份协议不在了。」


    「行，我问问。」陆鋮挂掉电话，心情有些不好。没想到，沈衡三还真是惹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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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江带着沈衡三去了西华酒店吃饭，一落座，沈江很快点了六个菜。沈衡三瞄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上菜流水单，目测这顿饭两千块跑不掉了。


    沈江看着沈衡三：「上班一个星期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沈衡三把玩着精緻的小茶杯，「老闆挺好的，同事也挺好的。」


    「陆鋮律师好像还很年轻，不过事业这几年发展得很快。」


    「爸爸，你也认识他？」


    「同行，多多少少都碰过面，前几天在饭局上我还碰见他。」


    沈衡三来了兴趣：「我听我同事说，他年收入接近千万啊。」


    「千万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每年如此。」沈江看着沈衡三，「你总研究别人的收入，不应该是认真学习人家的专业能力吗？」


    「认真学习专业能力，也是为了挣更多的钱啊，爸爸。你和妈妈都想让我做律师，我得先了解一下律师的收入有多少，我再深入考虑要不要做这一行啊。」


    沈江一时哑口，默了一会儿又开口：「最近和男朋友怎么样？」


    「男朋友？」沈衡三想到黄梓昊，「是前男友了。」


    沈江蹙眉：「怎么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性格不合。都分了两三个月了。」


    「你还懂什么叫性格不合？」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怎么不懂？」沈衡三看着沈江，「他太幼稚了。」


    沈江失笑：「你很成熟？」


    「我也不成熟。所以两个不成熟的人在一起就是胡闹。」沈衡三想了想，「所以我得找个更成熟的男朋友。」


    「女儿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沈江语气严肃，「虽然恋爱自由，但仍然要爱惜自己的名誉以及一切该爱惜的东西。」


    「我知道！」沈衡三放下茶杯。


    「你妈呢？最近在忙什么？」


    沈衡三想到许静：「我也没太留意，好像就是运动、做饭、写作，之类」她反问，「你呢？」


    「我？工作啊。」


    沈衡三把心里那句「你没有认识新的女朋友」咽回肚子里。她知道，导致沈江和许静离婚的那个女助理和沈江纠缠了一两年后，二人便分手了。为人子女的，似乎没有资格干预父母的爱情，于是不论是许静，还是沈江，她都不问他们的感情。


    第一道菜被端上了桌，沈衡三欢唿：「我们开饭吧，爸爸！」


    沈江欲言又止，最后作罢：「行吧，我们先吃饭。」


    一顿饭从7点吃到8点，沈衡三摸了摸变得圆圆的小肚子，今晚回去又得好好散步了。她正想说话，手机响起，沈衡三看了看荧幕，眼睛发亮，是陆老闆啊。


    她甚至不去细想陆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兴奋地接了电话：「陆律！」


    陆鋮那边的语气低沉，内容却让人发凉：「唐家俊的资料当中有一份财产分割协议，你有没有印象？现在对方说材料不见了。」


    沈衡三看了一眼正在吃蟹黄包子的沈江，语气弱弱：「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你现在在哪里？」


    「西华酒店。」


    「尽快回到所里，好好找一找。」陆鋮补充，「我一小时后到所。」


    沈衡三挂掉电话，面对沈江探询的目光：「惨了，爸爸，我要被老闆炒鱿鱼了。」


    第十章


    沈衡三从电梯门冲出来，沈江跟在后面，快步跟上去。


    大门门锁应声而来，沈衡三迳自冲进陆鋮那边的办公区，陆鋮和许静已经在她的工位旁边等着。沈江和许静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各自转开了视线。


    沈江主动去和陆鋮握手：「真不好意思，这次真的给你惹麻烦了。」他又看沈衡三，「你赶紧去找一找。」


    沈江在来的路上就问过沈衡三丢的是什么材料，仔细一听，觉得沈衡三做事实在太颠三倒四。帮客户打离婚官司，却弄丢了一份双方事先签过的财产分割协议原件，这无疑是致命伤害。除了代表女儿道歉，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衡三先从李子文的工位上找到唐家俊的材料，从上到下翻了一遍，里面有陆鋮说的那份财产分割协议的复印件，这说明唐家俊确实把材料原件交给她拿去复印了。问题是，现在原件去哪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陆鋮，陆鋮脸色并不好看：「我去复印室找找。」


    沈衡三冲到复印室，上午她用过的那台复印机上面的送稿台早已空空如也。她不死心，又跑到隔壁到几台复印机去找，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她再跑回办公区。面前三人，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一个是老闆，三个人一起审视她犯下的低级错误，场面之惨烈，堪比当年她以两分之差没考上实验中学同时接受父母和班主任的审问的窘境，不，甚至更惨。


    面对三人期待的眼神，她摇头，感觉挫败：「没有找到。」她恼恨地抓了一下头髮，「我想不起我放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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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页

    许静走近沈衡三：「你好好回忆，今天拿了唐先生的材料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情，你好好想一想，不会不见的。」


    沈衡三拼命回想，她在复印时见过陈律，见过王律，还帮王律碎了小半箱材料，她尖叫起来：「啊！」


    陆鋮不明所以，看着她又跑了开去。


    沈衡三跑到复印室，打开碎纸机，碎纸箱里面只剩下浅浅的一层纸碎，应该是在下班前被清洁阿姨清理过了。她捧着碎纸箱发呆，陆鋮、沈江和许静都走了过来，看她的动作。默然。


    「我可能不小心把那份材料混在王律让我碎的材料里面，一起给碎了。」沈衡三看着陆鋮，欲哭无泪，「陆律，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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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开着车，沈衡三坐在副驾驶，忍受着许静一路的批评。


    半小时前，沈衡三说出材料可能被碎掉了，气氛一度僵凝。陆鋮面色沉重，但还是开口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四个人，两个饭局，就这么不欢而散。


    许静握着方向盘，简直咬牙切齿：「在工作上毫无建树就算了，你总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现在我该怎么跟陆鋮解释，陆鋮又怎么跟他的当事人解释？」


    沈衡三想起陆鋮在她上班第一天说的那句话「培养对材料的保管意识，这是做律师的第一步」，没想到，她的律师生涯就这么倒在了第一步：「下星期我还能回去上班吗？我是不是被陆律开除了？」


    许静瞪她一眼：「给人家惹麻烦了你就想跑，想得倒是轻松。年纪不小了，自己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该怎么解决？去垃圾场找回那些碎纸，一张张拼起来吗？」沈衡三想到刚才陆鋮的脸色，他一定对她极度失望，不，是绝望。


    「我说你也是，怎么能把老闆交待的工作和同事交待的工作放在一起处理呢？你分不清什么叫轻重缓急吗，你分不清什么叫忙中有错吗？」


    沈衡三恹恹：「听说，一边复印，一边碎纸，两台机一起工作，这叫做效率。」王天成说的。


    「你一边吃饭，一边洗澡，算不算效率？」


    沈衡三用外套蒙着自己的脸：「别说了，我就是一个白痴，我就是一个废物。」


    许静什么表情，沈衡三再看不见，她握紧手机，想着要不要给陆鋮发一个信息，但是，道歉有用吗？想必没用。她想，陆鋮没当着父母的面骂她，已经算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律师这一行，她算是玩儿完了。在陆鋮心里的印象分，也算是彻底归零了，不，是变负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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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站在阳台，戴着耳机听歌。歌儿还是那些歌儿，往日觉得好听，现在却觉得是噪音。


    心里越想越气。算上幼儿园的几年，她好歹也是受过20年教育的人，无论如何紧张忙乱，总不至于把重要的材料放到碎纸机碎了啊？她是白痴吗！


    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想，会不会是陆鋮在诅咒自己？


    她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赔钱吗？如果这件事导致唐家俊要分出去一千多万的财产，她从哪里找一千多万赔？她蒙着脸，心里只有两个字，完蛋。


    许静已经进了浴室洗澡，她看了看客厅的时间，快九点半了。本来，今晚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夜晚，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她在脑海里回想，虽然她对那三页财产分割协议的去向毫无印象，但她也似乎并没有把它们放进碎纸机，碎纸机呲呲呲一点一点地碎纸，她总该有点印象的。何况，如果她真的放进碎纸机了，为什么还能留下复印件？如果说，它是留下复印件后再被碎掉的，那她为什么会单独把那三张纸抽出来，特别混在王天成的材料里，一起放进碎纸机呢？


    她想起陆鋮那时候敲复印室的门催她，她一紧张，一转身，会不会刚好那几页材料被自己扫在地上了？


    沈衡三越想越觉得那份材料仍然有可能在复印室里，她跑去敲浴室的门：「妈，妈！」


    许静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什么？」


    「我下去散散步，等会上来。」


    「都几点了还散步。」


    「我今晚吃太饱了。」沈衡三回房背了包，又抓起手机，「妈，我带了手机，有事打我电话！」


    她乘着电梯下到一楼，本来想往地铁站的方向走，想了想，在路边拦了一台小蓝计程车，决定回所再找一次。她不喜欢做律师，但她不能成为陆鋮或者任何人的负累。


    她嘆气，真没想到，今天搞了通行证，不是为了方便加班，是为了弥补错误，而且错误还来得这么快。呸呸呸，早知道就不搞通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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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回到办公室已经10点多。幽暗的走廊里，只有远处大厦的灯光远远折射过来，带来一点点光，气氛有点瘆人。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办公区走过去，突然停住脚步，她看到陆鋮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远远地看过去，陆鋮在他办公室的桌面上，逐份地打开一份文件，翻找，放在一边，再打开另一份，再翻找。


    沈衡三不知道如何解释此刻的心情。她轻轻走过去，平底鞋踩在地板上，悄然无声。她敲了敲玻璃门：「陆律。」


    陆鋮抬头，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表情愕然：「你不是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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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页

    沈衡三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对不起，我知道我闯祸了。」


    陆鋮低头继续翻找材料：「犯错之后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他顿了一下，「我现在只期待你没有真的把材料放进了碎纸机。」


    沈衡三清清喉咙：「我再去复印室找找！」说完，快速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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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想叫住沈衡三，但沈衡三很快跑走。


    他心里很沮丧。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夜晚，因为沈衡三闹出来的这事，他和许静在饭店只草草吃了几口饭便急急往所里赶，后来沈衡三他们离开，他自己还不死心，在所里一份一份材料地翻找。李子文王天成几个人的工位找过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也找过了，现在他可能必须选择相信沈衡三说的话，材料真的被她放进碎纸机碎掉了。


    先前他和唐家俊通过电话，说小女孩做事不靠谱，一下子忘了材料放在哪里，他们现在还在找。他没有马上给唐家俊一个答覆说材料被碎了，如果他那样说，毁掉的不只是沈衡三的实习，还有他的职业可信度。虽然是沈衡三出错，但对外而言，他是当然的责任承担者。弄不好，他和唐家俊高中到现在二十年的交情也没了，还担上了一个丢掉客户资料的极差的职业形象。但，他不能去责怪沈衡三，他只能责怪自己用人安排不当。


    他有想过沈衡三帮不上他大忙，但没想到她的能力还能惹出这样的麻烦。重要的证据原件，怎么能弄丢呢？


    他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嘆气，决定推开厚重的沙发，看看会不会是掉在了唐家俊中午坐过的位置的下面——尽管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


    结果当然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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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已经做好计划，明天要约唐家俊当面道歉了。不止道歉，他还得为之后的诉讼做更妥善的准备——不幸之中的幸运是，至少他们手上还有复印件。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沈衡三还不见人影。他忍不住再嘆气，走到复印室，准备让她回去。他也得回去了，又饿又累，实在要命。


    他走到复印室门口，里面一团糟。几台大大小小的复印机被推离原来的位置，场面混乱堪比大战。


    他摇头，忍住发火的冲动，叫她：「小沈。」


    沈衡三正蹲在地上在拔另一台复印机的插头，并试图用力把它推开。她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他：「陆律，我怎么想，都觉得我不可能白痴到把材料给碎了，我再找找。」


    陆鋮现在一点也不指望她了，他只想她赶紧回家，至少他落得个耳根清净：「别找了，走吧！」


    沈衡三忽然尖叫起来，吓了他一跳：「就是你！」她从推开的复印机下拿起几页纸，「陆律，我找到了！救命啊，吓死我了！」


    陆鋮走过去，低头看她手上的纸，还真是那份协议。他简直觉得今晚是一场玩笑，怎么会在这里呢？


    沈衡三瘫坐在地上，缓缓回忆：「当时，当时我复印完这一份，另一份文件卡纸了，我就去整理卡纸，刚好陈律进来，在和我说话，我就顺手把它放在另外那台机的旁边，可能它就在那时候掉下去了！幸好我聪明，把全部复印机都推开了，终于被我找到了。」


    此时此刻她还能得出「幸好我聪明」这种结论，陆鋮也真是不得不服。他看着沈衡三，此刻她短短的头髮微乱，坐在地上毫无形象，但眼睛却那么亮。他接过协议：「起来吧。」


    沈衡三站起来，开始把复印机恢復原位：「我就说嘛，我不可能那么白痴的，我又不是不认识字，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唠唠叨叨，「也不知道这地面多少年没清洁过了，还真脏。」她向陆鋮展示自己灰黑的掌心，「陆律，你看我的手。」


    陆鋮静了一下：「你真是个人才。」


    沈衡三尴尬地笑：「陆律，我算不算将功补过？」


    「哪里算有功？最多算弥补了大错！」陆鋮找了个文件袋把协议装起来，看沈衡三呆站着，「还不打算走？」


    她醒悟过来：「对哦，我要回家了。不然我妈以为我散步散到失踪了。」


    陆鋮率先走出去，边走边交待：「先跟我去把材料送还给唐先生，你要亲自跟他道歉。」


    沈衡三追上陆鋮的脚步：「陆律，那我下周可以继续来上班吗，你不会开除我吧？」


    陆鋮没说话。


    「陆律，我真诚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吧。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只能引咎辞职了。」


    「引咎辞职，不就是顺了你不做律师的心了吗？」材料找到了，陆鋮心情也阴转晴，至少不那么恶劣了，沈衡三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人物，竟然让他有了这么一个大落大起的夜晚，他应她，「对你这样的人，最好的惩罚就是让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沈衡三哈哈笑了两声：「陆律，要培养我这样的人成为律师，可能也是对你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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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唐家俊，时间已经是十一点。


    沈衡三给许静打了电话，告诉她她跑回所里找材料了，也告诉她陆鋮和唐家俊都原谅了她。许静还在那头唠叨，沈衡三想赶快结束话题：「妈，陆律现在送我回家，你等我到家了再说吧。」


    路上车不多，陆鋮虚握着方向盘，心情轻松，肢体语言也是放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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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页

    「陆律，我和你说——」


    陆鋮静静等沈衡三的下一句。


    果然，她的下一句没什么好话：「今晚的事情，我承担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但是我想那台复印机有百分之一的责任。要不是它常常卡纸的话，我也不会晕头晕脑，犯下今天的大错。」


    「你藉口真多。」


    「不是藉口，陆律。大家都这么说，都嫌弃这台机子烦人，只不过他们不敢和各位老闆说而已。」沈衡三嘿嘿笑了两声，「要不是今晚这事，我也不敢吐槽复印机呀。」


    陆鋮正色：「听着，今天的事你必须吸取教训，不允许毛毛躁躁，不允许有第二次。还有，凡事先考虑自己在事件当中应该担起什么责任，不要试图推卸责任，不论是推给机器还是推给人，都一样。」他见沈衡三想反驳，不允许她反驳，「最后一点，如果机器真有问题，你大可以通过正常的途径反馈给行政人员，让他们联繫师傅处理，不要说什么不敢和老闆说这种话，否则你这就是用不是老闆的错误来埋怨老闆。假如故意制造劳资矛盾，你的心态就是有问题。」


    沈衡三不敢开腔。


    「还有，今天的事，别和其他同事说了。」


    沈衡三呆呆地问：「为什么？」


    「你愿意让别人知道你是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律师助理吗？做一天工作，就要保持一天的职业形象，让别人觉得你不靠谱，是职场大忌。」


    「我本来刚才还想着下周上班，要和王律他们说道说道我这个有惊无险的一晚呢。」沈衡三想起王天成，她差点忘了，王天成的「效率论」也有问题！


    「那你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沈衡三「哦」了一声，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幸好明天不用上班，不然我有可能上班迟到，又得挨骂。」


    陆鋮没作声。


    沈衡三偷瞄了陆鋮一眼：「陆律，周末不上班，你都做些什么？」


    陆鋮语气淡淡：「加班，或者和客户喝喝茶。」


    「听起来都是工作。」沈衡三嘆气，「果然，要成为有钱人，必须要很努力啊。」她想到那个表情包，不禁笑了出声。


    「笑什么？」


    「有富婆吗？我不想努力了。」


    陆鋮发出一个疑问语气的「嗯」。


    「意思就是，不想努力的人，就想傍富婆喽。」沈衡三不忘吹捧自己的老闆，「不过陆律你已经很努力了，等着别人来抱你大腿吧。」


    陆鋮扯了扯嘴角：「都想傍富婆，富婆压力岂不是很大？」


    「呵呵。」沈衡三干笑，「开个玩笑。」


    陆鋮转了方向盘，一路向前开，离沈衡三的家越来越近。


    「陆律，你知道世界上最美好的词彙是什么吗？」


    陆鋮目光看着道路前方，面不改色：「是什么？」


    「是有惊无险，是虚惊一场，是失而復得。」沈衡三笑，「凡事先抑后扬，起到的结果最佳，就像今晚一样。」


    「听起来你希望今晚这样的经歷多来几次？」


    「千万不要，一次已经够了，再惊，那就是惊死了。哈哈哈哈。」


    陆鋮忍不住转脸看了看沈衡三。她的笑容，热烈，且灿烂，仿似前两个多小时的担忧从未发生过。年轻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做到前事不计。事情变好了，那就好了。


    此刻他想到了另一个美好的词彙，叫做——怦然心动。


    但他当然不能告诉她，一个22岁的小女孩。


    第十一章


    车子从明悦湾的正门绕到了西门，最后停在了离保安亭五六米远的草地边。


    保安起身探头出来看，陆鋮降下车窗，摆手表示无需帮忙，保安便又坐了回去。


    陆鋮看了一眼正倚坐在副驾驶发出微鼾的沈衡三。只不过三十多分钟的车程，她竟也能在短短的时间睡着，令他意外。刚才车子停在正门，他连叫她几声，她都没被唤醒，他一时之间未作细想，便把车子绕到了西门。


    沈衡三还没有醒，且看样子暂时不会醒。


    他想调一下座椅，让自己也像她那样，好好放松一下。下一秒，却又马上觉得狭小的空间里，一男一女这样相处不太得当，便又放开手，把暖气调了调，下了车。


    他在西装外套里拿了根烟，又点燃。他菸瘾并不大，只是偶尔用来打发时间，现在车里还有一个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的人，但愿这根烟燃尽后，她能醒来。


    不然，也许他得给她打个电话，让电话铃声吵醒她。那个是什么音乐铃声来着，「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他这才发现，他默默留意了沈衡三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沈衡三是一个足以引起别人注意的女孩，漂亮是理所当然的其中一个因素，但不是最重要的因素，重要的是，她很特别。


    他想起她今晚努力推开复印机的样子，心里有微微的触动。在今晚之前，他都不认为她是他心目中合格的助理人选。在他发现她搞丢了唐家俊的协议的那刻，他对她的能力的认可度降到歷史低点。他无法想像一个成年人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而他竟然让自己的员工犯了这样的错误，更显得他在用人方面出现了极大失误。但最后她竟然去而復返，他忽然发现，他有必要重新评估她。


    在她不知道他在所里的情况下，她敢一个人深夜回到办公室，单这一点，很多小女孩做不到。他甚至想，目前团队内的林娇娜、李子文都未必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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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得不承认，沈衡三有她的闪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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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门卡哒一声关上的时候，沈衡三瞬间便醒了。短暂的恍神之后，明白此刻自己身在何处。


    她本来不是会这样随意在陌生地方睡着的人，但也许是昨晚在家里熬夜修改文书，还为了等陆鋮的回覆等到夜深，再加上今天中午需要接待唐家俊，还要碎完王天成临时交给她的小半箱材料，她几乎没有午休。所以，刚才在车上她打了几个小哈欠之后，便无可抑制地陷入了昏睡。


    幸好，她没有被陆鋮怎么样——嗯？他为什么没有对她怎么样呢？


    沈衡三看向车窗外，看到陆鋮站在草地边，掏烟，点菸，动作不疾不徐，昏暗中依稀能看到他手头中的一点微微红光。


    她嘆了口气。


    对于今晚发生的唐家俊材料丢失事件，以陆鋮是老闆的立场，他完全有理由对她生气。她虽然才刚刚踏入社会，但她知道职场并不是时刻充满善意的，但他没有痛骂她，甚至语气并不算重。


    她会理解这是因为许静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严格但脾气好的人。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猜想，会不会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在陆鋮心里她是特别的？


    她摇头，她不能这么认为，陆鋮才不会那么轻易觉得一个人是特别的。


    窗外遥远的夜空星光点点，她看着陆鋮高大的背影出神。这，应该不是叫爱情吧？爱情会来得这么快吗？才五天啊。


    她犹豫着准备下车，陆鋮已经回身向车头的方向看过来，和她眼神撞个正着。


    于是沈衡三推开车门，叫他：「陆律！」


    陆鋮把烟放下，望向她：「醒了？」


    沈衡三搔搔头髮：「不好意思啊，我竟然睡着了。你等我很久了？」只是大约五六分钟，她知道。


    「没有。」陆鋮把菸头放在垃圾桶上的小石头摁灭，「那你早点上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是的，我妈肯定还在等我回家。」沈衡三眨了一下眼睛，「还是你要去我家亲自告诉我妈，你没有开除我？」


    陆鋮忍不住笑了笑：「你很想被开除？」


    「没有啊。」沈衡三想，至少现在已经不想了，她还得把握和陆鋮一起工作的机会呢。


    陆鋮拉开车门：「你从哪里进去？要不要送你到正门？」


    「这里离我家也很近，我住6栋。」沈衡三指指不远处那栋建筑物。


    陆鋮看她：「那你快上去吧。」他的目光似乎有深意，「早点休息。」


    沈衡三感觉脸在发热：「陆律，拜拜！」


    她转身就往保安亭跑，陆鋮叫住她：「你的包。」


    沈衡三又跑回来：「嘿嘿，差点忘了。」


    陆鋮把包递给她：「我半小时前才提醒过你，做事不要毛毛躁躁。」


    「紧张啊。」沈衡三脱口而出，又勉强解释，「今晚的经歷太刺激了，有点紧张。」她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只青苹果味的果冻，「本来我今天带去办公室当零食的，没来得及吃，当是赔礼道歉。」


    陆鋮看了看，还是接下了：「好，谢谢。」


    「那我上去啦，晚安。」


    陆鋮语气轻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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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情况下，一个老闆会和他的员工说晚安吗？晚安，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的社交词彙？


    沈衡三洗过澡，换了睡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开始琢磨她的人生大事。


    倒追老闆，正确的方法是什么？旁敲侧击？单刀直入？围魏救赵？草船借箭？


    停！越想越远了。


    该死的张大羊，去什么西藏啊？现在她好不容易迎来了爱情的曙光，要是张大羊现在在家，能给她出出主意该多好！


    她点开陆鋮的头像，看了看他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没什么好看的，很久没更新了，而他和她两人的对话框仍然是停留在最后传送的文件那里。


    她想了想，决定把他放在一个独立分组，给分组取名「目标人物」。倒追的第一招，应该用「仅你可见」这一招——是吧？


    她编辑了一则朋友圈：「好像有点喜欢你了」，配上一个爱心的图片，想了想，删除了，这种文字太直白，毫无美感。


    再想了想，慢慢打字：「一个特别的夜晚」。不行不行，这又太隐晦了，一个特别的夜晚，万一被理解成是一个特别倒霉的夜晚呢？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吃了没文化的亏。


    更可恶的是，明天就周末了，连续两天就看不到陆鋮了。感觉这东西，最怕的就是突然停止了啊！


    许静女士，原谅我盗用一下你的名义了，她掩嘴偷笑，开始打字：「陆律，我妈让我问你，你到家了吗？她说今天麻烦你了，下次要再请你吃饭。」这倒是真的，许静今晚打包回来几个菜，还埋怨是沈衡三破坏了她和陆鋮的晚餐。更要命的是，明天估计她们母女俩得吃一天的剩菜了。


    不过祸福相倚，今晚的事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信息发出后，她祈祷，千万要回復啊，多少给点面子给我妈。


    半小时后，沈衡三都快睡着了，陆鋮才回覆：「到家了，谢谢许老师关心。」


    沈衡三在床上笑得打滚：「陆律，我认真想了想，既然是我的错，所以应该是我请你吃饭，不是我妈。自己的责任，自己承担。」想了想，「不过，希望你能理解，要限额500块以内的那种，太贵的暂时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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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静了一会儿才回覆：「等你挣到钱了再说。」


    什么，这代表她是被拒绝了吗？不重要，做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好，那就月底，月底你给我发工资，我就有钱了。」


    聪明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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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放下手机，努力梳理清楚现在的状况，怎么一下子发展到了沈衡三约他吃饭的程度了？


    他提醒自己，沈衡三大概只是单纯请他吃个饭，绝对不同于戴融请他吃饭的性质。


    他扶额，想到戴融，改天还得善后和戴融这段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的关系。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在他母亲看来他又相亲失败了，想必未来某一天还会继续安排再一次的相亲——直到他终于找到一个心仪的对象。


    他的心里忽然涌现一张怪异的想法，如果父母知道自己和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女孩在一起，会是什么态度？贊成？反对？


    他喊停自己的胡思乱想。和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女孩在一起这样的情形，光是想像，就觉得充满了无限的挑战性。年龄的差异，也许会带来有趣的新鲜体验，但也必然意味着种种的观念冲突，他不太确定这种冲突是否能够被解决。


    他忽然感觉无奈，戴融那样面面俱到又成熟优雅的女性当然是大家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认为符合理想的对象类型，但奈何他对戴融产生不了特别的心动，反而对自己觉得不切实际的对象，动了心。大概男人都是贪图新鲜，他也是。


    陆鋮想了想，缓缓打字：「等你挣到钱了再说。」他不知道这算是答应，还是拒绝，但至少给他留了一丝余地。


    沈衡三回復的速度和她的眼睛转的速度一样快：「好，那就月底，月底你给我发工资，我就有钱了。」


    陆鋮失笑。谁说沈衡三不是个聪明人呢？他甚至开始欣赏她的谈判能力了，抓住他发言的漏洞，把被动化为主动，让他再也无余地可退。


    第十二章


    又是万恶的周一。


    沈衡三从早高峰地铁这种人间斗兽场逃出来，勉强宽慰自己，没事，能见到陆老闆的周一，那就不算太差。


    她周末宅在家里两天，写了2000多字的实习日志，打算今天带过来让陆老闆指点指点。当然了，名义上是求指教，实际上是要拉近乎。她偷笑，看来在智商方面，自己还是遗传到父母的优良基因的。


    回到工位，沈衡三看着已经正襟危坐的林娇娜和李子文，心嘆，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差别那么多大呢？别人一副律政俏佳人的样子，而自己，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菜鸟。


    李子文在小声嘀咕：「怎么我桌上的东西那么乱？」


    「我的材料也被翻过了。」林娇娜说，看了看刚放下包包的沈衡三，「小沈，你的东西有没有乱？」


    沈衡三脑海里警铃大作：「不好意思，是我翻的。」她找了个解释，「陆律让我帮他找一份材料，我找了很久找不到，所以到处翻了。」


    李子文皱眉：「你星期五不是六点多就下班了吗？」


    沈衡三支吾：「那个，是啊，不过，我后来又回来了。」


    林娇娜回头看沈衡三：「啊？为什么呀？」


    沈衡三时刻记牢陆鋮的提醒，试图矇混过去：「陆律可能觉得我太闲了，实在看不过去，抓我回来加班吧，呵呵呵。」她扫了一眼陆鋮的办公室，看样子老闆还没回来。那么，她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抓紧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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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安琪儿姐姐。」沈衡三靠在大理石台面，对前台小姐姐眨眼。


    安琪喝了一口咖啡：「怎么了？」


    「我想请问一下，所里的工资什么时候发？」


    「财务的事不归我管哦。」安琪看着沈衡三，「怎么，才上班一个星期就想领工资了？」


    沈衡三干笑：「一般不是月底发工资的吗？」


    「那你应该去问你的老闆了。」安琪提醒她，「你的工资纳入你老闆的业务成本，由他给你们团队的人发工资。」


    沈衡三想，这就尴尬了，她总不能追问陆鋮什么时候给她发工资吧？虽然，她很想尽快约上陆鋮吃饭。今天都23号了，还有那么几天这个月就结束了：「好吧，那我先回去忙了。」她忽然回身，提醒安琪，「不许告诉陆律我问你工资的事！」


    安琪耸肩，沈衡三扫兴而退。


    安琪突然叫住她：「小沈小沈，别走，我还有事。」


    沈衡三回头：「怎么啦？」


    安琪学沈衡三一样眨眨眼：「话说，你目前单身吗？」


    沈衡三心跳如雷，不是吧，她对陆鋮的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了吗？她摇头：「那个，是单位发男朋友当员工福利吗？」


    安琪点头：「是呀。」


    「啊？可以任我挑选吗？」沈衡三想，律师界没有这么道德沦丧吧？「可是，元旦过了，春节也过了，现在也不是什么节日啊。」


    「有，三八妇女节。」安琪笑，「周末我们所接到楼下正东所的联谊邀请，为了迎接妇女节，我们所出12名单身女性，他们所出12名单身男性，下下周，妇女节下午在我们所搞联谊活动。」


    沈衡三又啊了一声：「不是吧，律师界也需要相亲吗？」她摊手，「可我还是少女，我不需要过这个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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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页

    「你少来，早就满18周岁了。」安琪抓住她的手，「支持一下我们所的行政工作嘛。」


    沈衡三努力想挣脱安琪的手：「大姐，我不是单身啊，我是有主的！」话说，心有所属也叫有主吧？


    安琪看她：「通常说自己有主的，都是单身狗。反对无效，我决定帮你报名了。」她眨眨眼，「联谊成功的，可以获得5200元约会基金哦。还有，正东所的律师长得还行，相信我。」


    「这么好的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一定是一个大坑！」沈衡三赶着逃命，「再见，不约！」


    「陆律，早安～～～～～～～」安琪已经挂上甜美笑容。


    沈衡三逃命的脚步顿住，看陆鋮已经拿着公文包走进大厅，尴尬笑笑：「陆律早上好。」


    陆鋮看了看沈衡三，语气淡淡：「在这里做什么？」


    安琪解释：「陆律，我们正在说妇女节和正东所搞单身青年联谊的事情，小沈在考虑报名。」


    沈衡三简直想给安琪来一顿暴揍：「不是不是，一切纯属误会，我先回去忙了，呵呵。」


    陆鋮还想说话，沈衡三在他发话之前，赶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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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拿着材料愤愤复印，张安琪真是个心机鬼！倒追陆鋮的计划还没开始，竟然就被张安琪给破坏了开头！


    滴滴滴。又卡纸！


    沈衡三嘆气，在中鋮实习的三个月，她还有可能看得到复印机不卡纸的一天吗？她重新整理纸张，重新放进送稿台，坐在角落里发呆。


    安琪带着身穿工服的师傅过来：「小沈，你在就刚好了，是哪台机经常卡纸？」


    「你问对人了，现在全所没人比我更了解复印机的事儿！」沈衡三站起来，拍拍身边的复印机，「这台，逢纸必卡！还有那台，列印出来的纸都有一条浅浅的黑印，王律上周都吐槽了！」


    师傅把工具包放在地上，准备开干。


    前台小姐姐把沈衡三拽到门口，低声问：「唉，你是不是跟你老闆投诉我了？」


    沈衡三瞪大眼睛：「没有啊，怎么会呢？」刚才联谊的事儿，她还没来得及跟陆鋮解释，就被李子文派过来复印了。职场食物链的最底端就是这样的了，王天成出差去了，还有李子文林娇娜可以差遣她。


    「陆律今早回来，就叫我马上那个联繫维修师傅，还说我以后注意做好办公用品管理工作，意思不就是我平时工作没做好吗？肯定是你投诉我了。」


    沈衡三干笑：「我只是跟他说，复印机经常卡纸而已，可没说你失职。」


    「你少来，不许在你老闆面前乱说话。」


    沈衡三心里只有三个字送给安琪「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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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沈衡三终于看到陆鋮捧着咖啡杯从复印室外面的走廊走过。


    她冲出去，追上去：「陆律。」


    陆鋮看她一眼：「在复印？」


    沈衡三点头：「陆律，我写了一份实习报告，是关于唐先生这个案件的心得体会，你有空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可以，你发给我。」


    「好的！」


    陆鋮指指复印室：「你不回去看好你的材料？」


    沈衡三尴尬，又自我化解：「陆律，师傅刚才过来修好了复印机，现在跑纸跑得可熘了。」


    陆鋮点头：「那就好。」说完就要离开。


    沈衡三迟疑了一下：「还有一件事，陆律！」


    陆鋮看她，微微抬手，让她看他的手錶：「我约了客户十点谈事，如果你的事情不紧急的话，我想先去喝点咖啡，晚点再聊。」


    沈衡三豁出去了：「我就是想问，我的工资什么发？」她努力解释，「我要提前订餐厅。」


    陆鋮看了她一眼，眼里似有深意：「这周五。」想了想，「明天我出差，周五才回来。」


    沈衡三点头，看着陆鋮的背影，满足地躲回十几平方的复印室，继续她的影后生涯。


    周五，真是个好日子。叮，离周五还有四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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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琪走到沈衡三的工位，再次唆使她报名参加三八单身青年联谊活动：「帮帮忙！」她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想想那5200！」


    坐在旁边另一个律师助理笑：「安琪，你太不厚道了吧，像小沈这样的美女，应该内部消化，怎么便宜正东所的臭男人了？我们所还有很多优质未婚男青年呢。」


    安琪嗤了一声：「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不懂。」


    沈衡三扯扯嘴角，她好想吃窝边草呀，怎么办？她大声哀嚎：「啊，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陆鋮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正在闲聊的几个人马上停口。


    陆鋮把文件递给林娇娜：「小林，这个案件你下午去法院跟进一下。子文，唐家俊的案件，他刚刚给我电话，他要补充一份新证据，你马上和他电话联繫。」


    林娇娜和李子文马上应了一声好。


    沈衡三瞟了一眼陆鋮的背影，欲哭无泪：「啊，我承认我没有男朋友！」她看安琪，「可我也不想去联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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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回家把所里组织她去参加单身青年联谊的事告诉许静，没想到许静的态度是支持的：「认识一下同行，多交个朋友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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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去联谊的人是想交女朋友，不是想找同行交流业务！」沈衡三郁闷，也不知道陆鋮现在怎么想自己，会不会误会了？


    「多拓展自己的朋友圈，总没有坏事。」


    沈衡三摇头：「爱情这东西，不是广撒网，是精准锁定目标。」


    「你的目标精准过吗？之前那个姓黄的男孩除了好看也没什么其他出众优点。」


    「长得好看本来就是优点。」沈衡三宣布，「不过不用说他了，他已经成为往事。」


    许静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既然这样，你今年别谈恋爱了，努努力，必须把资格考试考过了。」


    沈衡三撑着下巴发呆：「我不想努力。」


    许静看她：「不努力你喝西北风？」


    「我要找一个有钱人，让他养我。」


    许静吐槽：「有钱人看上你什么？人家有钱不知道找个更有钱的？」


    「我也有那么一点点优点吧？」沈衡三坐直身，看许静，「妈，你能跟我说说，你心目中的理想女婿是什么样的吗？」


    许静想了想：「要靠谱。」


    沈衡三想了一下，陆鋮这样的，应该算靠谱吧？「还有呢？」


    「不难看，经济条件过得去，对你好。」


    沈衡三抗议：「刚才你还说有钱人看不上我呢。」


    「我说经济条件过得去，没说有钱人。」


    「那，你觉得年收入千万算不算有钱人？」


    「那你要看到手多少，年收入千万，成本是九百九十九万，你觉得算有钱吗？」


    沈衡三一拍自己大腿，对呀，安琪都说了，自己的工资就是陆老闆的成本，那么王天成林娇娜李子文的收入就全部是陆老闆的成本呀。


    许静狐疑看沈衡三：「你干什么呢？」


    沈衡三摆手：「没事没事，拍只蚊子。」她又问，「那年龄呢？你觉得你的女婿应该是几岁的？」


    许静看了她一眼：「别给我找个比我还大的就行。」


    「这不至于，妈，太老的我也有心理障碍呀。」沈衡三心里盘算盘算，「那种和我差个十来岁的，比你小十几岁的，你觉得还可以接受吗？」


    许静安静地审视沈衡三，沈衡三心里直发毛：「你这样看我，我有点紧张啊妈妈，我的脸上应该没有长痘子吧？」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陆鋮了吧？」


    沈衡三尖叫：「救命啊！」


    第十三章


    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自己对陆鋮的那点小心思，早已被老妈瞭然在心呢？


    沈衡三回想昨天晚上老妈那句「你配不上人家」，心里觉得戚戚然。


    她不服：「一个男才，一个女貌，难道不配吗？」


    许静女士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世界上男女之间是否般配，不仅仅看外貌。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的伴侣，那么你本身就应该是一个优秀的人。」老妈这么教育她，「还是认真考过资格考试吧，人家是年收入百万、千万的律师，那你起码也得是个月入一万的小律师呀。」


    沈衡三总算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让她做律师。她想谈恋爱也得先成为律师，不谈恋爱更得成为律师。老妈在让她成为律师的这条路上，从来不遗余力地进行敦促。


    不过，好像老妈也没有很明确反对她和陆鋮之间的可能性？沈衡三想，那至少她解决了一半的问题，至于另一半的问题嘛——老爸那边，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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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回到办公室，才突然想起陆鋮昨天说了今天开始出差，她顿时丧气。


    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娇娜告诉他陆鋮是和李子文一起出差了。


    这下沈衡三不是觉得丧气，是觉得自己完了。孤男寡女一起出差四天，会不会发生些什么事情，陆鋮会不会请李子文吃饭，李子文会不会看上了陆鋮？


    「林律，你知不知道，李律有没有男朋友啊？」


    「我没听她说，怎么？你想让她和你一起参加联谊活动？」


    「这倒不是，联谊活动又不是我自愿参加的，我只是凑人数而已。」沈衡三挥挥手，看看林娇娜，「你有没有男朋友？」


    「私人问题，恕不回应。」


    沈衡三撇嘴。一个团队里，一个老闆，四个员工，三个是女员工，自己凭什么突破重围？她想了想，外貌不足以取得压倒性胜利，关键还得要优秀！


    只不过，优秀这个词离她目前的状态有点远。


    工作群里收到王天成的消息，他分别@了李子文林娇娜和沈衡三：「请把你们的银行帐号私发给我，本周五发本月工资。」


    沈衡三睁大眼睛，惊喜来了！她心里盘算，加上这个星期，她也才上两个星期的班，那么这次最多也就领一千多块钱。她总不可能把一千多块钱都用在请陆鋮吃饭了吧，话说老妈预支的伙食费还是要还的呢。


    她振作精神，在陆鋮出差回来之前，选择一个气氛和价格同样合适的餐厅，就成了她的首要任务。


    陆鋮应该不会反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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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这次的行程是要处理一个顾问公司的商务谈判，如果不是王天成最近需要开庭，他一定是带他过来，不仅仅因为王天成更有经验，也因为都是男人，出门在外总是比较方便。他想，大概之后还得再给自己招个男助理，否则订酒店都得专门订两间，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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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问单位给他订了一个商务套间，给李子文订了一个标准间，两个房间相隔有些距离，李子文有点害怕的样子：「那个，陆律，你晚上能不能保持开机状态，我怕万一有事，可能要找你。」


    他宽慰她：「我手机都开机。没事的，酒店很好，很安全。」


    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两颗酒店备好的蓝莓来吃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还放在他车里的果冻，也因此想起了沈衡三。


    沈衡三今天在群里的发言只有一个简单的「yes sir」表情包，那是她回应王天成发银行卡的唯一发言。他竟然有点想她了。


    现在八点了，大概她也早已下班了吧？


    他点开她的头像，进入她的朋友圈。他蹙眉，沈衡三今天的朋友圈是一句话「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再配上一个表情包。这是什么意思，书桓是谁？


    他把手机放回小几，闭目，还有3天，就能回去了。


    手机微震，陆鋮睁眼，拿起手机，是戴融发来信息：「在忙？」


    陆鋮想了想：「出差北村。」


    「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一起看场电影？」


    陆鋮觉得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了，他早已决定不和戴融继续发展下去，但他尚未想到一个很明确的拒绝的方式，现在若直接挑明态度，是不是太伤人自尊？


    他想了想：「时间还不好说，你先安排自己的事。」


    他的年龄和他的个性不太允许他说出很直率的「我们不太适合」的话，他只希望慢慢的疏远能够结束这一段在他看来没有太多意思的关系。


    但愿戴融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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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桓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


    沈衡三发完这则仅陆鋮可见的朋友圈，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白痴。守株待兔，才不是她的风格，直接出击才是王道啊。


    她把收藏的几个商家分享给陆鋮：「陆律，晚上好！根据我的调查，以上五家餐厅，人均消费300以内，都属于本人消费能力可承受范围内的选择。请你挑选其中一家更为满意的，我好提前订位。」想了想，又发了一句，提醒陆鋮，「明天是周五了。」


    陆鋮的回覆比往常来得更快：「为什么决定请我吃饭？」


    「赔礼道歉啊。」


    「你确定吗？」


    「确定。」


    「你喜欢哪一家就选哪一家。」


    沈衡三摸摸自己的心，不行了，窦性心律过快的感觉：「那我就订第一家了。」


    「可以。」


    沈衡三想了想：「这次不是员工聚餐哦，我没有请王律他们，因为我太穷了。」


    陆鋮的回覆没有再回来。


    沈衡三犹豫：「还是你觉得邀请他们一起比较好？」


    陆鋮还是没有回覆。


    「？？？陆律你在吗？」


    沈衡三砸了一下枕头，完了，陆鋮一定以为她是打算请团队内所有人吃饭的：「妈啊！」


    许静的声音从客厅隐约传来：「干什么？」


    沈衡三从床上蹦下来，打开房门，对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许静说：「妈，我明天晚上不回家吃饭。」她刚才的「妈啊」，可不是真的要叫妈，但既然引起许静的注意了，那就顺便说了吧。


    「你要干什么？」


    「我们团队聚餐。」


    「聚餐？aa制吗？」许静远远看她，「你有钱吗？」


    「有，明天发工资了。」沈衡三关上房门，准备再和陆鋮好好聊聊明天晚上的事，陆鋮却已经回了信息：「刚才接个电话。你请客，你做主。」


    沈衡三傻笑打字：「那这次先请你，下次再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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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早上，沈衡三在站衣柜前研究了很久。按照陆老闆的要求，她上班的时候不能穿得像个学生。可是穿衬衫黑西装，她却像个房地产中介，今晚是她和陆鋮的第一次约会——好吧，她单方面理解为约会——她必须给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啊，怎么可以让陆鋮觉得他在和中介小姐谈业务呢？


    女人的衣柜，永远少一件衣服。沈衡三最后决定在包包里塞一件七分袖毛衣裙，下班之后、吃饭之前再换过来。


    刚到办公室，张大羊打了电话：「喂，三哥！」


    沈衡三笑了两声：「还记得给我打电话，你不是还在感受你的高原反应吗？」


    「猜猜我在哪？」


    「在某个酒店的厕所里拉肚子？」


    「在你公司楼下！」


    「什么！」沈衡三叫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西藏实在不适合我，我昨晚就熘回来了。睡了一晚上，今天特意找你喝下午茶的。快下来！」


    沈衡三看看四周，虽然陆老闆现在还没回来，但她确定他今天一定回来，现在熘下去，性质就是偷懒，好像不太好吧？


    她清清喉咙：「那，你等等。」


    五分钟后，沈衡三躲开王天成和林娇娜的眼神，躲躲闪闪地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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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和李子文从机场打了车回到办公室楼下。李子文下了车去取行李箱，陆鋮从皮夹里掏出200块递给司机：「不用找了，谢谢。」


    司机很开心地道谢，等二人都取了行李便开了车走了。


    陆鋮和李子文一人拉了一个行李箱，往大堂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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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突然眼角一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停住脚步，李子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沈衡三，身边还有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


    李子文开口：「陆律......」


    陆鋮抬手看了一眼表，现在下午3点半，上班时间：「你先上去。」


    李子文想看看沈衡三被老闆抓到的囧样，但老闆发话了，她又不好意思原地停留：「那，要不要一起拿你的行李箱上去？」


    「不用。」


    「好的，陆律我先上去了。」


    陆鋮提着行李箱走过去，沈衡三正抱着那个男孩子又叫又跳：「你终于回来了，早就叫你不要去什么西藏。出走一周，你已歷尽沧桑，还是大都市适合我们！」


    陆鋮皱眉，这个就是那个书桓？


    他突然觉得自己为了赶回来应沈衡三的晚餐邀约，推辞了顾问单位的宴请，特意定了中午的飞机飞回来是一件很自作多情的事情。


    男孩子抱着沈衡三：「呜呜呜，我太苦了。西藏真的不适合我，下次我去巴黎喝喝下午茶算了。」


    陆鋮走过去，音量不高不低，但足以让人听见：「小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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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突然觉得背后这道声音无比熟悉，她松开张大羊，缓缓转身，脸上是满满的惊喜，和一点点的心虚：「陆律，你回来了？」


    陆鋮看看沈衡三，又看看这个穿着白色短羽绒戴着毛线帽的年轻的男孩。他们看上去一样年龄，少男少女的模样：「上班时间，偷偷跑出来见男朋友？」


    沈衡三和张大羊互相打量对方一眼，表情僵凝了一会儿，张大羊先意会过来，叫起来：「喂，我是女的！」


    沈衡三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个，一场误会，这是我同学张大羊，不，是张杨杨小姐。」她眼珠转了转，「虽然现在是上班时间没错，但是因为她刚刚从西藏回来，我们只是小叙一下。」她见陆鋮一副不信的样子，「我刚下来五分钟！」


    「有没有搞错啊？随便搞错人家的性别！」张大羊做了个嘴型，「大叔。」


    沈衡三踮脚去捂住张大羊的嘴：「闭嘴，不要乱说话！」她对陆鋮尴尬笑笑，「陆律，我现在就上去工作，那个，啊，我先上去了。」


    张大羊叫她：「今晚一起吃饭！」


    「我今晚有事，改天再说！」沈衡三一熘烟跑进了大堂。


    第十四章


    沈衡三逃命似的逃回了36楼。幸好，王天成和林娇娜没发现她刚才偷熘的事情。


    不过李子文看着她，表情里隐约有笑意。


    沈衡三哈哈干笑了两声：「王律，你还有材料要复印的吗，还有文件需要碎掉的吗，交给我！」


    王天成头也不抬：「暂时没有。」


    五十多岁的冯益华律师拿着公文包走过，听闻这就是整个所最大的boss：「小沈，这么闲呢？你老闆呢，没给你安排工作？」


    沈衡三干笑：「我老闆出差了，不过，他已经回到楼下了。」


    冯益华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年轻人不怕吃苦，要多干点活，不然你的老闆也保不住你哦。」说完便走到了拐角，消失不见。


    沈衡三迷茫：「啊？」她这是怎么了，才两个星期，整个所都知道她靠关系进来并且不能吃苦了吗？


    她看看王天成和林娇娜，又看看李子文：「那个，李律，你出差回来辛苦了，我帮你去倒杯咖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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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岁那年不要脸，参加了挑战......」沈衡三哼着歌，终于在李子文手上拿了一份工作，就是扫描顾问单位的一整套合同材料，幸哉幸哉。


    信息提示音响起，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张大羊给她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想不到你喜欢这样的人。他是瞎了吗？我是男是女分不清吗？啊？！这是在侮辱我的美貌，和人格！」


    她手指飞快给张大羊回信息：「你故意做中性打扮，不就是想让人家看不出来你是男是女吗？现在终于被误会你是男的了，你还不开心？」


    张大羊发了几十个表情包：「不可以！他可以说美女你好帅，他不可以直接说我是男的！」


    「你真双标。」沈衡三压低音量，「行了，不要骚扰我了，我要工作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当代表我老闆向你道歉了，今晚真的不陪你了啊，拜拜。」


    「你不是不想干了吗？为什么现在这么勤奋？」


    沈衡三懒得打字了，压低音量开始说话：「你不懂，孩子，世界是变化着的——」


    陆鋮捧着咖啡杯从窗外走过。沈衡三马上低头，不敢再发出声音。为了保持她在陆鋮心目中的良好形象，以免破坏今晚的约会，她得保持低调和内敛。


    陆鋮似是回头看了一眼，沈衡三低着头，装作没看见，继续手上整理材料的动作。


    沈衡三默数五秒，五四三二一，再抬头，陆鋮的身影已经不见。沈衡三给张大羊发信息：「差点被你害到了，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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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员工，三个都是刚入职的，这个月陆鋮的用工成本不高，王天成的工资和办案提成差不多三万块，和其他三个加起来也才几万块钱。他在手机上把钱转了出去，忽然期待着沈衡三收到钱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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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会很开心，大大的眼睛应该会弯成两道桥，他想起第一次知道她的模样是看她的照片，那时他就觉得她笑容如此灿烂。


    如果不带任何功利性地去评价一个人，不去想她是本科还是硕士，有没有能力还房贷，是不是愿意生一儿一女，而仅仅去品味和她相处的时间，自己是不是快乐，那么——他想，沈衡三让他感觉快乐。


    今晚的晚餐也许会是一个好的契机，让他好好地认识她。


    王天成来敲门：「陆律。」


    「进来。」


    陆鋮坐正身看王天成，这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有着年轻男孩的骄傲，也有着初熟的心事重重：「有事？」


    王天成把手上的材料递给陆鋮：「这是刚刚收到的判决书，全胜。」


    「很好。」陆鋮接过判决书，翻了翻，「继续努力。」


    王天成说：「陆律你有时间吗，我可以和你聊两句吗？」


    「可以。」陆鋮收拾桌面，为王天成的面前腾出一点空间，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


    「刚才我的工资到帐了，谢谢陆律。」


    陆鋮点点头，知道他一定有别的事情。


    「刚才她们在讨论，林律和小沈的工资是一样的。」王天成看了陆鋮一眼，「我面试她们的时候就说，沈衡三的工资是低于其他助理的。但是没想到，你给她们一样的工资。」


    「你代小林觉得不公平？」


    王天成想了想：「我觉得小沈不是很适合我们团队，对不起，我说得有点直接了。我自问是很努力的人，我觉得林律和李律也是一样的人，但是小沈总是嘻嘻哈哈，每天还经常提早走，我觉得对我们多少有点影响。现在她和林律拿一样的工资，我觉得对团队的气氛不是很好。」


    陆鋮几不可闻嘆了口气：「天成。」他看他，「小林在履歷上当然比小沈优秀，这一点我没有异议。但她们都同时入职，小林现在还没拿到律师证，也就是说虽然她们这两个星期干的工作性质不一样，一个更多做文书工作，一个更多做复印工作，但为我们这个团队做的贡献是一样的。」他站起来，「等小林申请到律师证，她的待遇将远远高于目前的小沈，这是必然的。」


    王天成把玩着矿泉水瓶子：「陆律，你是不是对小沈有点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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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心？陆鋮忽然意识到，他似乎真有点偏心。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请过李子文和林娇娜吃过饭。但如果仅凭吃一顿饭就觉得他偏心，也好像不太准确。


    他从洗手间出来，六点了，手上的工作忙完，就是他和沈衡三的晚餐时间了。


    他看过沈衡三选择的餐厅，「洲」，离办公室有30分钟车程。沈衡三会为一个28块钱的蛋糕肉痛，但竟然捨得订贵价餐厅，让他好奇。


    刚走到走廊，却看到沈衡三躲躲闪闪地从女洗手间出来。陆鋮微微皱眉，她似乎换了一身衣服，不但如此，似乎还化了个淡妆。


    沈衡三有点愕然，低唿：「陆律。」


    他尽量不去点破她换装又化妆的事实：「你工作忙完了吗？」


    沈衡三啊了一声：「今晚要加班？」


    「不是。」陆鋮向前走，「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你几点忙完，我在等你安排。」


    「我已经好了。」沈衡三跟在他后面，小声交待，「陆律，王律他们还没下班呢，我有点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先走，我再走？」


    陆鋮侧头看看她：「你怕王律？」


    「我可以说吗？」


    「什么？」


    沈衡三和他并排而站：「刚才我说我发工资了，她问我多少，结果她和我一样，她好像有点不开心。陆律，我们的工资是不是需要保密，不能和其他同事说的？」


    陆鋮想了想：「我在负二等你。」


    看来，吃了今晚这顿饭，下个星期是要处理好他的团队建设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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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缓缓开出了地库，沈衡三坐在副驾驶，偷偷打量陆鋮。


    陆鋮似乎察觉，转脸看她：「有事？」


    沈衡三赔笑：「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应该不是公司股权转让的法律问题。」


    「的确不是。」沈衡三大胆发问，「我在想你几岁了。陆律，男人的年龄需要保密吗？」


    「不保密。」


    「那你几岁？」


    「比你大。」


    「这是当然的。」沈衡三又看看陆鋮，「陆律，今天我朋友说你大叔，你没有生气吧？」


    「当然没有。」陆鋮目视前方，「你之前也叫过我叔叔，可能对于你们这样的年龄的年轻人来说，我们这样的年纪只能是被当成叔叔了。」


    「不是不是，你看上去很年轻。嘿嘿，我猜，你是三十三到三十八，之间？」


    「三十六。」


    「噢！」


    「噢是什么意思？」陆鋮打了转向灯，左转。


    「噢，就是我很聪明，我猜中了的意思。」沈衡三快速计算，三十六减去二十二，等于十四，一轮有余。


    陆鋮问，语气淡淡，似乎也不好奇：「所以你几岁？」


    「呵呵，年龄是女性的秘密。」


    「我还以为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不会介意被问年龄。」


    「才不是。」沈衡三问，「我可以开音乐吗？我要连接蓝牙，听我的歌儿。」在得到陆鋮的答允之后，沈衡三继续年龄的话题，「我18岁的时候特别希望别人认为我是28岁，小的时候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可是等我真的长大了却又希望是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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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现在是28岁？」


    沈衡三瞪大眼睛：「我28岁？怎么可能？我大四还没毕业，我有可能28岁吗？你不是有我的简歷吗？我像是28岁吗？」她总算明白张大羊今天下午为什么那么愤怒了。


    「你看起来像18岁，但你又希望别人认为你28岁，不是吗？」


    沈衡三认真地理解了一番，终于大概明白陆鋮的意思可能是在恭维她看起来年轻——不过，天哪，在他面前，她可不能更年轻了，否则这不就两代人了吗？「律师说话还真是有点深奥，不用点脑子是理解不了的。」


    陆鋮笑了一下：「我真期待你成为律师的样子。」


    这话，怎么和许静女士一模一样？沈衡三想了想：「要是我今年报考资格考试，你会给我辅导吗陆律？」


    陆鋮认真看了她一眼：「如果你真心想考的话。」


    沈衡三想了想：「如果你真心愿意辅导我的话，我就考。」


    陆鋮微笑，并没说话。


    沈衡三看着他的侧脸，哼，看来他一定不相信她会心甘情愿去考资格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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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你知道这家餐厅目前来过最红的人是谁吗？」沈衡三坐在卡座里，灯光是暖暖的黄，像身处冬夜里的火炉边。


    「是谁？」


    沈衡三说了一个名字，陆鋮表示不认识。


    沈衡三不忍说出代沟二字，她说：「那，你知道书桓是谁吗？」


    陆鋮清清喉咙：「你朋友？」


    沈衡三大笑，又怕打扰到别人，赶紧压低音量，因为忍笑而整个人不停抖动。


    服务生走近，递上菜单，陆鋮给沈衡三递菜单：「点菜吧。」


    沈衡三努力忍住笑意，正色道：「陆律，你来点，我请客。」她把「你随意」三个字吞下，虽然她大方请客，但陆鋮也千万不要太随意，必须顾及她荷包的安全啊。


    「我都可以，你点你爱吃的。」


    沈衡三连忙推辞：「你点，你点。」她也是参加工作的大人了，这点社交礼仪还是懂的。


    陆鋮悠悠开口：「我爱吃的，你不一定爱吃。」


    「没事没事，我是杂食动物，我什么都爱吃，除了萝蔔。」沈衡三对他点头，「陆律，请。」


    陆鋮翻开菜单，服务生拿着平板电脑在旁边安静地等待下单：「牛油果金枪鱼沙拉。」


    沈衡三不由得凑近服务生手里的平板电脑看了一看，菜名后是小小的阿拉伯数字，128，这是抢钱啊。


    陆鋮看上去不动声色：「葱焗海参。」


    服务员补充：「我们这里还有鲍汁海参捞饭这个做法。」


    陆鋮微微抬头看沈衡三，寻求沈衡三的意见，沈衡三快速应答：「我都可以。」她都看到了，388，只是一个沙拉加一个菜，就要500多块钱了。点评网不是显示人均300吗？下次，她一定不会和张大羊再来这家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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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看沈衡三无奈地切割着那只可怜的海参，示意她把餐盘递给她：「给我。」


    沈衡三照做，陆鋮细细地把海参切割成小块，递还给沈衡三：「菜不合你口味吗，切得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还不错，一口就好几十」，沈衡三举杯，她杯子里是柠檬汽水，「陆律，我们碰一下杯吧。」


    陆鋮看她，室内暖气很够，所以她的脸那浅浅的红晕越来越深：「碰杯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有三个。」沈衡三快速反应，「第一，感谢你接收了我的实习，让我这个不够优秀的实习生有了很优秀的实习单位；第二，为我上次给你惹麻烦了再次道歉，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低级的错误；第三，你是一个很好的老闆，值得尊敬。」


    陆鋮举杯和她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他喝的是苏打水。


    「这个时候，我觉得应该来点酒，陆律，你觉得呢？」


    「你会喝酒？」


    沈衡三点头：「我高三毕业那年，人生第一次喝酒，喝啤酒，当时觉得超级难喝。」


    陆鋮看她：「喝醉了吗？」


    「没有。」沈衡三看着陆鋮的眼睛，「你没有问我第一次喝酒是为什么，你不好奇吗？」


    陆鋮想，年轻的女孩总愿意把所有的「第一次」看得那么重要，到他这个年纪，第一次或第几次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目前这一次他的感受是什么：「是为什么？庆祝恋爱，还是悼念失恋？」


    沈衡三摇头，她现在还扎着上班时的小马尾，看起来是俏皮的：「陆律，我们干杯，把水都喝完，然后点一杯鸡尾酒，可以吗？」


    「干杯？这都是气泡水。」陆鋮说，想了想，「好吧，干了这杯，我们再喝点红茶。」


    沈衡三一口闷了大半杯汽水：「我大一时练口语，口语老师问我们对老闆的期望是什么？我说我希望他understand me，老师说老闆最多只能know me，understanding大概率不会发生在老闆和员工之间。」


    「你的意思是没给你喝酒，我就不够理解你？」


    沈衡三嘻嘻笑。


    陆鋮把空了的玻璃杯放在一边：「你可以给许老师打个电话，假如她同意的话，你可以喝一杯。」他想了想，「许老师知道今晚你和我吃饭吗？」他竟然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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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眨眼：「知道呀。」她想，她确实告诉许静她和团队的人一起吃饭了。没错呀，陆鋮就是团队里的，「我22岁了，用法律语言说，我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喝点酒还需要请示我妈？」


    陆鋮摇头，表示不允许：「你还是学生，所以需要家长同意。」


    沈衡三无奈，拿出手机，给许静打电话。她看着陆鋮，和许静通话：「是的，在吃饭。我可以喝酒吗妈妈？对啊，陆律会送我回去。」她放下手机，嫣然一笑，比了比手势，「我妈说可以喝一点。」


    沈衡三的笑容无法让他再拒绝，陆鋮叫来服务生：「你好，我们想点杯酒。」


    服务生很快送来酒单，陆鋮递给沈衡三：「你选一杯。」


    沈衡三翻了翻小册子，低头开口：「单身狗和单身贵族有什么区别？」


    陆鋮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怪问题，正想说话，服务生却接话了：「单身狗除了朗姆酒之外，加入青柠和菠萝，口味比较清新，单身贵族是单身狗的升级版，其实成分和比例差不多，不过用的酒的品牌稍微有点不同。」陆鋮想，他真的不年轻了，年轻人的世界真是千奇百怪。


    沈衡三嘟嘴：「狗和贵族的区别，就是没钱和有钱的区别了。」沈衡三抬头看陆鋮，「陆律，你要一杯单身贵族，我要一杯单身狗，怎么样？非常符合我们现在的身份。」


    陆鋮可不想喝什么「单身贵族」：「你喝吧，我开车。」


    「找代驾。」沈衡三坚持，「代驾费我付。除非，你是有女朋友的，你非单身，就可以不喝。」


    陆鋮决定配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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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帐的时候，服务生很自然地把帐单递给陆鋮，沈衡三伸手要去拿，陆鋮拦下她的手：「我来。」


    「说好我请的！」沈衡三的脸更红了，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


    「1230，先生。」


    沈衡三更加确定这家是黑店了，虽然他家的东西真的不错，环境也好，但是实在太贵了。


    陆鋮拿出信用卡：「麻烦结帐，谢谢。」


    服务生接了卡开始刷，双手撑头：「陆律，为什么你不用手机付帐？」


    「习惯而已。」


    沈衡三眯眼：「陆律，我猜你是一个狡猾的人。」又马上纠正，免得挨骂，「一个深思熟虑的人。」


    陆鋮把帐单和卡收好：「走吧，出去吹吹风，代驾十分钟后会到。」


    沈衡三拿起包：「陆律，你觉得你是一个好老闆吗？」


    陆律看她：「你觉得我是吗？」


    「你是。」沈衡三看他，「你很少生气。我没见过你对任何人生气，包括对我这种员工。」


    「生气是因为对很多事情没有控制能力所以容易激动，我不喜欢那样。」他看她，「你觉得呢？」


    沈衡三跟在他身后，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步步走下台阶。陆鋮问：「需要扶一下吗？」


    沈衡三砰一声，连跳三级台阶，吓了陆鋮一跳。陆鋮看着沈衡三，她已经稳稳地站在地面，对他调皮地笑：「你以为我醉了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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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驾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孩。陆鋮把车钥匙递给他：「你好，我们都喝了点酒，所以希望坐在后面休息一下，麻烦你了。」


    代驾有点不好意思：「啊，你们随意，喜欢坐哪就坐哪里好了。」


    陆鋮和沈衡三坐在后座，代驾小哥在前面稳稳地开车。


    「等我毕业了，我让我爸给我买一辆车。」沈衡三靠着头枕，「张大羊她爸已经给她买了一辆保时捷。」


    陆鋮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你觉得mini好吗？我觉得很好，小小的，比较适合我这种个子，以及我这种驾驶技术。」


    陆鋮反问：「你不是应该这么想，你要努力工作，赚钱了再买房买车吗？怎么还想着问爸妈要东西？」


    沈衡三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问：「为什么人非都要努力呢？」


    「不然所有你想要的东西都问别人要吗？」陆鋮问，「问你爸妈？他们可以一直满足你的需求吗？」


    「你很努力吗，陆律？」


    陆鋮想了想：「应该算。」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能够拥有现今的一切，一部分财富当然是因为他的父母在他年轻时给了他不少支持，更大一部分财富他觉得是源于自己的努力。他未必是同龄人中最成功的，但他想至少自己相对很多人，已经不算差了。


    「你家里很穷吗，陆律，为什么你要那么努力？」


    「努力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跟家境没多大关系。」陆鋮看她，「人都想要更好，不是吗？」他不知道她的父母能够给她多少，但他想，一个足够上进的人，永远不满足于父母能给的那一点东西。


    沈衡三沉默了一下：『我想和你探讨一件事，但你不可以和我妈说。」


    「又是你不想当律师的事情吗？」


    「不是。」沈衡三说，「你同意保密吗？」


    陆鋮不想提醒这个小女孩，虽然他和许老师是比较好的师生关系，但他们之间并不是无话不谈的：「我同意。」


    沈衡三把头上的橡皮筋拔了，好让自己靠得舒服一些：「我是一个不喜欢努力的人，从小到大都是。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努力的一件事就是考上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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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点头，吴大是很好的大学，沈衡三能考上吴大，证明她绝对不是一个笨人。


    「我小学读实验小学，不是我考上的，是我爸妈安排的。初中读实验初中，也是我爸妈给我安排的。高中了，我没考上实验高中，我爸妈很失望，刚好那年教育局和学校都人事变动，他们找不到关系，后来我去了一中读，一中也不是很差啦，不过比实验中学差一点。」沈衡三看他，「我读到高二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妈很伤心。」她勉强补充，「我爸还好，他那时还有个女朋友，热恋中，所以离婚对他来说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陆鋮静静听着，不发表意见。


    「为了让我妈能够开心一点，我高二和高三非常非常努力，非常非常认真读书，填志愿的时候，我填了吴大，第一志愿法学，是我妈想要我读的专业，第二志愿是，唉，不说了，反正我最后读了法学。收到吴大法律系录取通知的那天晚上，是我人生第一次喝酒，不是因为恋爱，也不是因为失恋，是我妈离婚两年来第一次那么开心，所以我和她一起喝酒了。」


    她缓缓说道，「有时我会想，如果一个人表现得很努力，不一定是因为她是那种很努力很上进的人，可能是因为她不得不努力而已。如果她一切都很顺利，即使不努力也可以活得很开心，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被允许不那么努力，被允许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快乐的人？」沈衡三看着陆鋮的眼睛，「understand me？」


    陆鋮转脸看着她，等待她的下一句。也许她这时需要一个拥抱，他想。


    没想到沈衡三永远出人意料：「哈哈哈，我考上大学之后，没过多久我爸和那个第三者就分了，然后他就后悔了，想找我妈復婚，不过我妈已经对他没兴趣了。但是，我妈这时候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了，所以呢我的大学生活就变得自由又轻松。唉，本来我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大学毕业生的，没想到上天又给了我重新堕落的机会，註定如此。」


    陆鋮觉得沈衡三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开车，弯道太多，容易翻车：「听起来不坏。」


    沈衡三看着陆鋮，眼睛亮晶晶的：「陆律，你这么努力，是因为什么？你有故事吗，我可以给你买酒。」


    第十六章


    用往事下酒，不是陆鋮的行事作风。虽然，若是认真追究起来，他三十几年的人生也有几个所谓刻骨铭心的瞬间，但，他不喜欢沉溺于往事，他喜欢凡事往前看。


    他笑笑：「小心别成了酒鬼。」虽然，那杯什么「单身贵族」对他来说，不算是酒。


    「我对酒精没有特殊嗜好，放心。」沈衡三说，「它只是情绪的催加剂而已。」


    陆鋮在心里摇头，沈衡三说的显然是另一回事。


    车子在明悦湾正门停下，代驾小哥回头，很有礼貌得说：「先生你好，明悦湾到了。」


    陆畅和沈衡三同时侧头看向对方。两人的眼神在昏暗中相遇，陆鋮觉得他的心起了微微的涟漪。


    他沉声开口：「你家到了，上去吧。」


    沈衡三移开眼神，轻笑出声来：「陆律，谢谢你请我吃饭，啊哈，本来说好今晚是我请你的。」沈衡三顿了一下，「还要麻烦你送我回来。」


    陆鋮停了一下，忍不住问：「那个——」


    沈衡三推开门的手停住，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妈妈知道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沈衡三点头：「是呀。」


    陆鋮决定问得更仔细一点：「知道你，和我吃饭？」他的意思是指，难道许静知道沈衡三和他两个人一起吃饭，却没有提出任何的疑问？


    沈衡三眯了眯眼睛，忽然笑开：「陆律，我妈妈很喜欢你。」


    陆鋮当然知道在许静眼里，他算是一个学业有成的学生，但至于——喜欢，是什么样性质的喜欢？他有点拿不准。


    沈衡三挥挥手：「今晚晚餐很愉快，那我们下次再约吃饭了，陆律！」


    陆鋮却在想别的事情：「你的实习期什么时候满？」


    沈衡三愣了一下：「陆律，我才刚开始实习，你就问我实习期什么时候结束，是不是真的不想让我跟着你干了？」


    陆鋮没有马上回答她这个问题，沈衡三皱皱鼻子：「要是我考过了资格考试，你是不是真的会让我继续留在你的团队里？」


    她倒提醒了陆鋮另一件事。陆鋮开口：「下周一，一起吃饭。」


    沈衡三的眼睛瞪得滚圆：「好啊！」


    陆鋮补充：「我们团队里几个人一起吃饭。」他看着沈衡三皱起了眉毛，似乎没领悟到他的意思。


    陆鋮正想说话，沈衡三想了想：「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闆，不，谢谢陆律。」她拿起包，对他笑，「我回家了，周末愉快哦。」


    陆鋮真不知道沈衡三的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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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回到家里，许静果然还没回房间休息。


    许静看着沈衡三神采飞扬的样子：「团队聚餐有这么开心吗？」


    「有大餐吃，为什么不开心？」


    许静走近她，闻了闻：「还真的喝酒了。」


    「一点点鸡尾酒，什么问题都没有好吗，妈妈。」沈衡三对许静眨眨眼，「何况，有陆律送我回来，你担心什么？」


    果然，一提陆律，许静的耳朵就竖了起来，语气变得谨慎：「我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陆鋮真的是单身吗，连女朋友都没有？他条件这么好，至于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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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耸肩：「他说的，而且，我也没见过所里有人提过他有女朋友。」


    「你上班才两个星期，他有没有女朋友，你确定你搞得清楚？」许静语气有点严肃，「如果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自己先进陷进去吃亏的一定是你。」许静又说。「今晚是团队聚餐，我才允许你去，要是单独约会的话，我不会同意。」


    沈衡三不敢吭声，要是许静知道今晚他们是单独约会她肯定被骂死：「我知道啦妈妈！作为你的女儿，我这么聪明，有可能会被人骗吗？要说骗，说不定是陆律被我骗到手呢。」


    许静没有被逗开心：「你们年龄差距还是有点大。」她看沈衡三，「我觉得还是不妥。」


    沈衡三哈哈笑了两声：「妈妈，你要考虑到，要是他年龄不比我大这么一些，他就没有现在事业上的成就，他就有可能给不了我比较好的物质生活，不是吗？」


    「爱情不是男方无条件地给予女方物质保障。真正的爱情是建立在两个人互相认同、共同努力的基础之上。」


    「妈妈，你别说教了。爱情是有多种形式的，刚好我现在选的是这一种而已。」


    「今晚是他送你回来，他有没有送其他的女同事？」


    沈衡三想了想，没有。关键是今晚没有别的女同事呀。


    许静又问：「那意思就是，他对你也是有些特别的？」


    「我目前还不是很确定，妈妈。我需要时间。」沈衡三思考了一下，今天的晚餐是她打着向他道歉的名义而邀约的，陆鋮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她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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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下午，张大羊和沈衡三约在国泰见面。


    张大羊一开口就问：「你和你的大叔现在感情发展得怎么样？」


    沈衡三一副「尽在我掌握之中」的表情：「还行吧，毕竟也单独吃过两次饭了。」她不能说第一次是陆鋮的大方施捨，第二次是她死皮赖脸地主动提出来的。


    张大羊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她眯着眼睛想了想：「你们搞办公室恋情，会不会引起同事们的情绪反弹？要是老闆喜欢上了你，那对其他的员工来说就是不公平啊，你这不是搞职场潜规则吗？」


    沈衡三想了想：「我这不是潜规则啊，假如我真的能跟他在一起。那我们是明明白白地谈恋爱呀，是明规则。」


    「还是你聪明呀，三哥。」张大羊拍拍她的肩膀，「做他的员工，你每个月最多也就拿几千块钱，但是做他的老婆的话，他的钱全部都是你的。要说老谋深算，还是我三哥厉害。」


    沈衡三翻了个白眼：「张大羊，你也想得太远了吧，我和他现在连手都还没牵呢，你就想到结婚的事儿了。而且，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积极说我们两个的事了？」


    「虽然他眼神不好，年纪也有点大，但是呢，严格来说也还算是一个优质的单身男——青壮年。嘻嘻，要说中年，有点那个了哈。」


    「相差十四岁，差距很大吗？我怎么觉得还好？」


    「三哥，你数学不好啊，你22岁，他36岁，等你36岁，妈呀，他50了！」


    沈衡三把手里的雪糕塞到张大羊嘴里：「闭嘴！」


    张大羊挣扎开来：「我这是实事求是！」


    「我妈还说我配不上他呢，他事业这么成功，凭什么看上我？你以为年龄小就一定是绝对优势吗？」


    张大羊看着沈衡三：「完了，三哥，我觉得你真的喜欢大叔了。」


    「我本来就说我喜欢他呀。」


    「不是，你变得自卑了。以前你跟黄梓豪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说他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就是这比不上你那比不上你。现在你一提到你的陆律，眼神里就发光，发光的同时又产生了自我怀疑。根据我的分析，你被爱情撞到了。」


    沈衡三点头：「我真的有点自我怀疑，我最近甚至都在考虑，我是不是要考资格考试了？


    张大羊发出惊天大笑：「如果你能考过资格考试，那我一定能在毕业之前考过六级。」


    「你去死吧，张大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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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入社会打工人行列之后，沈衡三总结出打工人的日子是这么过来的，周一，超级崩溃；周二，勉强压抑着崩溃；周三，平静地度过崩溃；周四心情突然莫名变得好了点；周五，崩什么溃，一起happy吧！


    周一大清早，沈衡三在地铁里出来，觉得她迫切地需要一辆车。陆鋮还说她想着让爸妈买车，是一件很没有上进心的事，他也不想想，如果靠他每个月给她发3000，她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五年才能买上车，而且还是和张大羊的保时捷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普通代步车。


    沈衡三摇摇头，第三周了！加油！


    沈衡三回到办公室，忽然想起今天要和王律他们一起吃饭的事，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王天成不喜欢她，她早就知道，林娇娜对她有点轻视，她也理解，毕竟她自己确实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但是上周五，她跟林娇娜拿同样的工资，引发了王天成和林娇娜共同的情绪牴触，却是她意想不到的。她嘆了口气，职场真复杂。


    职场上也许就是这样，凭各种条件天然地划分了上位线和下位线，而她就是身居下位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越线。一旦越线，别人就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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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啊！陆鋮为什么不给她少发几百块钱工资呢，她还曾经弄丢了唐家俊的材料，他怎么不处罚她呢？


    九点十五分，她看到陆鋮提着公文包走过。


    十点半，李子文进了陆鋮办公室，十五分钟后出来。


    十一点四十五分，王天成进了陆鋮办公室，五分钟后出来，王天成宣布：「各位美女，陆律今天晚上请吃饭，手上的工作抓紧完成，今晚统一不加班。」


    沈衡三很捧场地欢唿：「耶！」


    王天成看沈衡三一眼：「你的工作要抓紧了，别让大家等你一个人。」


    沈衡三低头，对着地面自己的鞋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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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人只有陆鋮和王天成是有车的。王天成问车子怎么坐的时候，林娇娜很自觉地开口：「我坐王律的车。」


    李子文笑笑：「那我坐陆律的车好了。」


    沈衡三的脸有点僵。如果选择坐王天成的车，岂不是失去了和陆鋮相处的机会？但是，如果坐陆鋮的车，她的态度会不会有点明显？


    陆鋮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都好了吗？准备出发。」他看了一下沈衡三和李子文，「李律，小沈，你们坐我的车。」


    沈衡三应了一声「好的」，心里在狂笑。


    但是，到了上车的时候，她却笑不出声了，李子文似乎有点理所当然地上了副驾驶。


    沈衡三偷偷瞄了一眼陆鋮，陆鋮表情好像并无异样。


    沈衡三丧气，原来我只是一个普通员工。


    她安静地坐在后座，听李子文和陆鋮谈唐家俊的案子，完全插不进嘴，她总不能说：「唐家俊的案子我知道，我还弄丢了他一份材料，差点找不回来呢」吧？


    她从包里找出蓝牙耳机，开了手机播放器，准备听歌。


    前面的屏幕却显示：「是否连接最可爱的小沈沈？」


    沈衡三吓了一跳，连忙关掉蓝牙。


    李子文却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颇有深意。


    沈衡三偷偷看了一眼陆鋮，陆鋮似乎并未发觉异样，还在对李子文说话：「到时开庭，关键要把两个人曾经做过财产分割这一点提出来。」


    沈衡三想，这件事到底是会让其他同事更讨厌她，还是会让其他同事开始忌惮她？


    她可从来没想着狐假虎威啊。


    第十七章


    沈衡三看着陆鋮和王天成几个人在餐桌上聊得火热，忽然觉得自己跑错场地了。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她应该在ktv里，在奶茶店里，或者在图书馆里，却太太太不该以律师助理的名义和这四个律师坐在一起。他们有他们的话题，而她无从参与。她瞄了一眼李子文，李子文似乎对刚才车上发生的小插曲不再有任何反应。


    沈衡三努力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去听他们的发言，他们的谈论主题已经从信用社改制为商业银行，慢慢过渡到两大股东股权纠纷了，虽然她都听不太懂，但她觉得她的表情要生动，点点头，附和，再点点头，再附和。


    神游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等到陆大律师大发慈悲：「小沈，你去叫上菜吧。」


    沈衡三如得大赦：「哦，好的！」


    她站起来，走出包厢，对守在外面的服务员露出甜美的笑容：「你好，麻烦给我们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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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一直很重视自己的团队。近年来他收入颇丰，有一部分得益于他的搭档都很能干。只是，年前另外两个非常成熟的律师还是婉拒了他开出的年薪50万的条件，自己出去独立门户了。他不意外，人往高处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是任何行业都有的常态。


    眼下他必须考虑的是，如何重新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出色的团队。目前的人员配置，即使抛开充数的沈衡三不谈，仍然不够让他满意。


    陆鋮不动声色地和王天成说话，也观察着林娇娜和李子文的反应，尤其关注林娇娜的态度。


    林娇娜和沈衡三是同期进入他的团队的，她们两人的年龄有几岁之差，但性格却天差地别。林娇娜专业知识基础很好，但处事方式生硬，不懂得变通，性格也不够开朗。沈衡三虽然开朗活泼，做事灵活，但无奈知识储备实在远远不够。但他想，林娇娜大概是觉得自己一定比沈衡三优秀了，所以才对同等工资的事情耿耿于怀。


    几个人继续闲聊，陆鋮不落痕迹地夸了林娇娜一句：「小林写东西很好，前两天的风险评估报告做得很出色。」


    林娇娜微笑着低头。


    「天成再留意一下招人的事。」他看看他们几个，「未来我们做得怎么样，不仅在于我，也在于你们，大家共同努力。」


    几人得了鼓励，笑容真挚：「好的，陆律。」


    陆鋮举杯，想和他们碰一下，却发现沈衡三出去叫上菜似乎也太久了些：「小沈还没回来？」


    「出去了还没回呢。」李子文看看陆鋮，语气谨慎，「陆律，小沈实习完了之后还会留在我们团队吗？」


    王天成夹黄豆的筷子停了一下，陆鋮感觉其余三个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了，他沉吟：「不一定。」


    如果他和沈衡三往另一个方向发展，那么沈衡三就不适合留在这个团队里——何况，她也不想做律师，不是吗？


    「小沈是个开心果，但是，有时又真的太吵闹了。」王天成说，「好像我们这个团队以前就一直是比较踏实的，不是走嘻嘻哈哈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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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喝了一口茶，嗯了一声。


    「关键是她还没考过资格考试，假如留在我们团队，以后她自己也会感觉到吃力的。」王天成这么说。


    陆鋮正想说话，沈衡三推开木门：「哈哈，刚才我跟服务员去了一趟海鲜池，看看陆律点的龙虾新不新鲜。」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口，举杯喝茶。陆鋮叫她落座：「回来坐，我们一起聊聊天。你是年龄最小的，大家都很关照你，你得表示感谢。」


    沈衡三疑惑地笑：「好，那我以茶代酒，敬陆律和各位前辈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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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对着电脑屏幕的实习报告四个字发呆。


    按照院里的规定，实习期内她得写不少于四份的实习报告。上周她已经呕心沥血完成了第一篇「关于处理离婚纠纷的心得和体会」，第二篇，她该写什么呢？「如何判断自己是否适合做律师」？


    那不用写了，三个字「不合适」。


    星期一团队聚餐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陆鋮和王天成他们的对话，心情有点复杂。她在进中鋮之前，没想过自己要如何努力争取留在中鋮，但当真切知道自己其实是不被别人赋予期待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望。


    现在已经三月，六月她就要毕业了。完成论文答辩和毕业典礼之后，她就正式告别学生的身份，要真真正正踏入社会了。到时她是继续依仗父母的人脉资源，靠关系获得一份还凑合的工作，还是像张大羊一样，专业啃老？


    沈衡三嘆口气，大人的世界实在太复杂。而她，即将要完成从小孩到大人的过渡，真难。


    微信显示有人申请添加她好友，添加方式是搜索手机号。沈衡三看了看验证信息：「你好，正东所杨思政。」


    杨思政？谁，什么来头？沈衡三不认识杨思政，却知道正东所，这不就是周四要和中鋮所一起联谊的律师事务所吗？她哀嘆，想到她还得代表中鋮所以单身女青年律师助理的身份参加联谊，就觉得无奈。


    她通过了对方的验证：「你好，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事？」


    「嗨，沈律，我是报名了周四和你们所联谊的杨思政。」


    沈衡三看到「沈律」这个词，有点头晕：「我不是律师哦，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看到联谊名单了，沈律你也参加了？」杨思政发了个流口水的表情包过来。


    沈衡三想，看来这又是一个幼稚鬼。想想，大概自己在陆鋮眼里，也一样幼稚吧：「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收买我们所的行政问到的呗。」杨思政又发来信息，「我在电梯里见过你真人啊，你很漂亮啊，你要不要看我照片？」


    沈衡三发了个发抖的表情：「不用了，谢谢。」


    杨思政还是把自己的照片发了过来，看上去24、5的样子，样子倒是不丑，算是年轻帅气，他紧接着介绍自己：「我在正东所实习，年底拿律师证。」


    沈衡三决定结束对话：「不好意思，我要忙了。」


    「商量个事嘛。要不咱俩凑一对？」


    「我不认识你。」


    「明天中午请你吃午饭，不就认识了吗？」


    「算了。」沈衡三遇到的追求者不少，这样厚脸皮的还真不多。


    「约会基金不是有5200吗？要是我们成了，拿着钱约会。要是没成，一人一半分了它嘛。」


    搞半天，杨思政是为了5000多的约会基金而来。沈衡三气恼：「做律师的这么穷吗？不要再给我发信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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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号上午，所里行政就在大群里发消息，告知所有女员工下午休假半天。


    沈衡三看着工作狂林娇娜竟然连午饭都不吃就拎起包走了，欲哭无泪。她真是被安琪坑了，无端少了半天假。


    她跑到前台：「安琪美女姐姐，我可以不参加下午的活动了吗？我要放假，我想回家！」


    「不行！我们的流程全部设置好了，缺一不可。」安琪整理着桌面的材料，「别临阵逃脱，我要去看一下会议室布置得怎么样了。」


    她看到沈衡三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拍拍她：「好啦，其实就是响应律师协会的安排，做做样子而已啦！到时拍拍照、吃吃零食，走走流程，保证六点钟让你准时下班！」


    沈衡三放弃挣扎，回到工位上，王天成正在快速打字。王天成瞟了她一眼：「不是说妇女同胞放半天假吗？你不回去？」


    沈衡三摇头：「王律，你上周开庭太多，肯定忘了我今天要代表中鋮所参加联谊的事。」


    王天成看看沈衡三，大笑出声：「啊，哈哈哈。」


    沈衡三嘆气：「坦白说，我也觉得很搞笑，不过，我笑不出来。」


    陆鋮从办公室走出来，往他们的工位走过来：「李律呢？」


    「哦，下午妇女节放假半天，她们都走了。」


    陆鋮哦了一声，看沈衡三还站在一边，挑挑眉：「不是说放假吗，你还不走？」


    王天成笑着解释：「小沈下午作为我们所的单身女同胞代表，要留在所里参加联谊。」


    陆鋮皱了皱眉；「哦，是吗？」


    沈衡三真是要好好感谢王天成的「帮忙」，她看看王天成，又看看陆鋮：「关于这件事，我需要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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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陆鋮似乎不需要听沈衡三所谓的解释。


    沈衡三看着陆鋮转身离开，真想瞪王天成一眼。可惜，真正的始作俑者不是谁，是她本人，谁让她立场不坚定，让安琪套住了。


    她看着陆鋮从办公室出来，端着杯子去了茶水间，飞快拿了自己的水杯，快步跟了上去。


    午休时间茶水间人不多，只有陆鋮在接咖啡。她走过去，讪讪然：「陆律，你喝咖啡啊？」说完她就后悔，这样的开场白也太老土了吧。


    「对。」陆鋮看着她站在一边接咖啡，「你也喝？不是说咖啡不健康？」


    「偶尔喝一喝。」沈衡三接了小半杯，喝了一口，皱眉，「好苦，好难喝。」


    「你喝茶吧，或者水。」陆鋮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要勉强自己。」


    「陆律，我下午要联谊的事——」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认识新朋友不是坏事。」陆鋮看了她一眼，「正东所有几个单身男律师，还不错。」


    沈衡三气不打一处来：「才不是！」拜杨思政所赐，正东所现在在她心中形象分大跌，她压低音量，「你认识他们所一个叫杨思政的吗？」


    陆鋮看她：「不认识。」


    沈衡三决定不提那个讨厌鬼了，小声嘟囔：「我才不想参加这什么联谊，都是安琪逼着我的。」她挥手，「上周你也看见了，她自己决定帮我报名的！」


    「对，你说是因为你有男朋友了？」


    沈衡三知道解释的机会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认真解释：「不是，我那是为了骗安琪的，我上周不是刚喝过单身狗吗？相信我，我真的单身。」她看陆鋮，「陆律，你也真的是单身吗，那晚没喝错酒吧？」


    陆鋮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沈衡三嘆口气：「虽然我单身，但是我拒绝相亲。都21世纪了，还有相亲这回事吗？也太老土了吧。何况，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相亲，只有那些年纪大了又没有男女朋友的才需要相亲！」


    陆鋮轻咳了一下，沈衡三看着他：「你没事吧？」


    他顿了一下：「我很好。你刚才说杨思政什么，他是什么人？」


    沈衡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出卖杨思政。虽然她不认识他，更不认可他的心机：「没事，我听说他是这次联谊的其中一个人，我要把他排除在外。」


    「为什么？」


    沈衡三想了想：「我有我的目标，不是他。」


    陆鋮转身，在柜子里拿了一块苏打饼干，打开了封口：「你才来两个星期，工作上的目标还没定，感情上就有目标了？」


    「嘻嘻。」沈衡三离他半米的位置，「陆律，你觉得办公室恋情怎么样？」


    陆鋮想了想，「正东所和中鋮所这样的办公室恋情？」


    「不，比如是中鋮所内部的办公室恋情。」沈衡三想，这个问题真是既迂迴又直接，真棒！她都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陈律和她老公都在我们所，两人夫妻拍档，干得不错。」


    沈衡三呵呵傻笑：「意思是你觉得办公室恋情也挺好？」


    「也不一定，老闆和老闆，员工和员工，关系是平等的，谈恋爱也无关大碍。」


    第十八章


    陆鋮摘下眼镜，沉思了一会儿。


    办公室的隔音条件尚好，但西北角的会议室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仍然隐约传来，一再干扰他的心神。


    他轻嘆口气，拿起杯子往茶水间而去。茶水间里，冯益华正在泡茶，陆鋮走过去：「冯主任。」


    冯益华对他晃晃：「刚买回来的瓜片，要不要试试？」


    陆鋮摆摆手：「我喝惯咖啡。」


    冯益华酌了一口茶：「年轻人和我们老人家是不同，我就喝不了咖啡。」


    陆鋮忽然便想到沈衡三喝咖啡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大概爱喝乳酸饮料爱吃冰淇淋：「个人口味，跟年龄无关。」


    冯益华端着茶杯在小几前坐下：「一起坐坐，工作是做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完的。」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平时没察觉我们所有这么多女同志，一说妇女节放假，办公室一下空了一半。」


    陆鋮也端着杯子在冯益华身边坐下：「的确，现在女律师越来越多了。」


    「先说哈，我对女性没有性别偏见。」冯益华笑了两声，「不过，律师这一行不太适合女人干，工作压力大，体能消耗大，久而久之，人变得难看不说，性格也变得强硬。」冯益华对陆鋮自嘲地笑笑，「我夫人就是这样。」


    陆鋮附和地笑了笑：「你夫人是很多女律师的偶像。」


    冯益华摇摇头：「下午我们所又搞那个什么活动，单身律师联谊，按我说，律师和律师最好就不要在一起了。我是已经成了事实，没办法。你说是不是？」


    「待会儿陈律听了你这句话，又要问你要赔偿了。」


    「她和她老公——」冯益华笑而不语。


    陆鋮也不想闲话他人：「那冯主任，下次去你办公室陪你喝茶，我先回去忙了。」


    「行！」


    陆鋮走过长廊，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会议室。那里下午被行政部临时用作联谊活动场所，正是整个下午喧闹声的来源。


    他轻轻推开门，其他来看热闹的律师见他进来，纷纷让座。他摆手示意不用，站在角落里看这场热闹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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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对男女被主持人安琪安排着选心仪对象。按照规则，两个人如果互相选中对方的，即视为配对成功，将会获得5200块的约会基金。


    沈衡三正拿着白纸，奋笔疾书。


    陆鋮皱眉，不知道她会选谁。


    安琪一一揭晓，先是揭晓男士的选择。「哇，想不到我们的小沈同学是热门人选哦，竟然有三个人选了小沈。我还真期待小沈的结果呢。」


    陆鋮看着沈衡三摁在桌面的白纸。


    沈衡三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侧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笑了一下。


    陆鋮心被扰乱了一下。他跟旁边的人致意，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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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的答案是：「我还是继续做我的单身狗吧」，引来观众哈哈大笑。


    安琪忍住笑意：「小沈，你让三位男士心都碎了。」


    沈衡三心想，我亏了半天假期，我的心碎得更厉害呢。她看向观众席，陆鋮却早已不在。


    观众觉得热闹、当事人觉得甚为无趣的联谊活动终于在五点半结束，十对男女无一人配对成功，安琪遗憾宣布：「看来我们两家所共同出资的约会基金，要物归原主了。」


    那个杨思政在角落里嚷嚷：「一个下午白搞了，浪费时间呀！」


    沈衡三趁乱熘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王天成已经不在位置上，她看了看远处陆鋮的办公室，似乎陆鋮还在里面。


    她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陆鋮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陆律。」


    陆鋮果然还在：「进来。」


    沈衡三走了进去：「陆律。」


    陆鋮抬头看她，指了指她的头。


    沈衡三忽然意会，赶紧把活动上安琪让她戴上的公主皇冠道具摘了下来，手背在后面。她还没想好要找陆鋮说什么：「陆鋮，你还没下班？」


    「还没。」陆鋮让她坐，「活动搞完了？」


    「搞完了。」


    「结果呢？」


    「结果？」沈衡三摇摇头，「没有成功。」她补充，「没有一对成功。这样的活动，真没意义。」


    「如果成了，对当事人来说当然有意义。」


    沈衡三嘻嘻笑了一下：「陆律，假如是我成了，我可能就无心事业，整天想着谈恋爱了，这样会拖垮你的团队的，你不会介意吗？」


    「我正在继续招人。」


    沈衡三气恼，陆鋮真是诛心高手：「那，好吧。」


    陆鋮点点头：「你准备下班吗？」


    「我要下班啊。」沈衡三从他对面的椅子微微起身，见他无心交谈的样子，「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


    沈衡三拉开门的把手，想了想，转身又回到陆鋮的办公桌前：「陆律，我中午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她说的是，她问他老闆和员工能不能谈恋爱。


    陆鋮放下钢笔，看着沈衡三。


    沈衡三心里有点发毛：「我不是脱妆了吧？」她摸摸自己的脸，「安琪的化妆技术那么差吗？」


    陆鋮说：「附个条件，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


    「什么条件？」沈衡三变得雀跃，「请说吧。」


    陆鋮正色：「今年考过资格考试。」


    沈衡三的表情停滞。


    陆鋮补充：「现在3月，还有半年时间复习。」


    沈衡三想了想：「万一，我考过了，你给我的答案是不可以，那岂不是坑了我？」


    陆鋮挑眉：「你考过资格考试了，还算是我坑你吗？」


    沈衡三回看他的眼神：「那，如果我考不过呢？」


    陆鋮顿了一下：「到时再说。」


    「不，这个交易不公平。」沈衡三给陆鋮提建议，「陆律，这样好不好，如果我考过了，你的答案就必须是告诉我可以，怎么样？」


    陆鋮看着沈衡三的眼睛：「我想想。」


    「不要想，我的方案才是公平的！」


    陆鋮点头：「行。」他反问，「如果考不过呢？」


    「如果考不过......」沈衡三脑子快速转了转，「那我就再考！」


    陆鋮哈哈笑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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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地铁上思考的问题是，陆鋮到底领会了她问那个问题的内在意思了没。


    那好歹算是一种表白......吧？陆鋮怎么样也比她多吃了十多年的米，不至于这么反应迟钝......吧？


    沈衡三回到家里，许静还没到家。想到她和陆鋮的约定，忍不住嘆气，资格考试呀，简直是一座大山。以她的能力，估计连山腰还没爬到，就滚下来了。


    她在书柜里翻出去年复习资格考试的材料。那些书都是许静给她买的，里面大多是空白的，连翻都没翻过。她摇头，她也确实太无心向学了。她随便抽了一本，坐在地上看了起来。


    许静回到家，看沈衡三坐在客厅的地上：「地上冷，你打坐呢？」


    沈衡三向许静挥了挥书：「妈，我正在努力奋斗中。」


    许静换了鞋子，走过去，沈衡三的书才看到第三页：「三页书就叫努力奋斗了？这是盲目的自我感动吧。」


    沈衡三不管亲妈的吐槽，她现在有更关注的感情话题需要探讨：「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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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我现在遇到了一个有钱人，我喜欢他，假设他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需要考资格考试，有一份工作吗？」


    许静看了她一眼，回厨房倒水喝：「我觉得你在痴人说梦。」


    「怎么痴人说梦了？这不现实吗？」


    「你有可能遇上一个有钱人，你也可能喜欢上他，他也有可能喜欢上你，但是——世间一切东西都是流动着的，包括感情。你无法确保他会爱你多久，你甚至无法确保你会爱他多久，那么，如果你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等他不爱你了或者你不爱他了，你们分开之后，你怎么自处？」


    沈衡三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厨房，靠在门口：「我可以分他的财产。」


    「你以为一份职业的意义，仅仅是为你带来一万几千块的收入吗？你为了获得这份职业所积累的知识，你为了保持这份职业所培养的能力，才是一份职业带给你的真正意义。按你这说法，那些富二代，就像你的好姐妹张大羊，手里有钱却不知道怎么花，你就觉得很有意思？钱仅仅是支持你生存的物质，你的知识、你的能力、你看待世界的方式，更重要。」


    沈衡三沉默了一下：「妈妈，我非得要做律师吗，我非得要变成一个所谓的优秀的人吗？」


    「那你喜欢干什么，能干什么？」


    沈衡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成为一个你们所说的优秀的人，也不能代表就一切顺利了呀。」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女人，可是爸爸还是抛弃了你。」


    「你错了，不是你爸爸抛弃了我。是我在他出轨之后，放弃了他。」许静看着她，「这就是我希望你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的原因。你优秀，所以有选择权，起码可以选择放弃一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沈衡三拿起她那本看了半小时只看了三页的书：「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他永远不会变就好了。」


    「就算他不变，你不变，大环境变了呢？他变得没钱了呢？当现实砸过来，你不能被捧在手心，只能和对方一起扛的时候，你希望自己是无力的还是有力的？」


    沈衡三用书本蒙住自己的脸：「妈，你能重新生我一次吗，我还不想长大。」


    许静缓缓开口：「我也还不想变老，不过这个是时间的权利，我们都没办法对抗。」她看着沈衡三，拿开她脸上的书，「我知道你在说陆鋮，他人不错，从方方面面来说，他是一个好的伴侣的选择。问题是，选择是双向的，他愿意选择你吗？」


    沈衡三哀嚎：「我要考过资格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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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沈衡三一大早就回到了办公室。包里还装了一本书一本试题。


    整个上午，陆鋮都没有回来，大概是外出办事了。


    沈衡三按照李子文的要求，配合她去复印材料，再一页页地整理。站在复印室里左顾右盼，但陆鋮一直没有回来。


    她有些灰心，她想让陆鋮知道，她要备考资格考试的决心，但他不回来，她就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手机响起，是班长：「沈衡三，收到信息了吗？」


    「啊？我在上班，没留意信息，怎么了？」


    「下周五回学院三楼会议室，论文要初审。」


    「哦。」沈衡三想到她那篇挤出来的论文，嘆气，「我知道了。」


    「那你赶紧看信息，回復收到，我好交差啊。」


    「好的。」沈衡三打开手机信息，回了一个收到谢谢班长。


    她想了想，给陆鋮发了个信息：「陆律，我下周五要回学校，需要向你请假。」


    陆鋮没回她信息。沈衡三拿着复印好的材料，回到工位上，却看到了陆鋮快步走过，看样子是刚回来。


    她如获得意外惊喜：「陆律！」


    陆鋮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察觉到王天成众人的关注，掩饰了一下：「那个，我要跟你请假！」


    陆鋮丢下一句话：「来我办公室。」


    沈衡三在桌上飞快抓了一本习题，跟上陆鋮的步伐。


    陆鋮放下公文包，看沈衡三：「请假去做什么？」


    「下周论文初审要回学院，我要请假一天。」


    「好。」


    沈衡三又叫：「陆律。」


    陆鋮抬头看她：「还有事？」


    沈衡三对他挥挥手里的书，封面是几个大字：「我开始复习考试了。」


    陆鋮看看书，又看看她，笑了笑：「加油。」


    「还有一件事。」沈衡三顿了一下，「昨天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不过我妈回答我了，她认为可以。」沈衡三把书背在后面，「我先出去干活了。」想想又转身，「我复习不会影响工作的，陆律请放心！」


    第十九章


    沈衡三微微抬头看了看表，才发现已经六点了。原来，当一个人投入到一件事的时候，时间真的过得飞快。不过，即使她自认为如此投入，从四点半做题做到现在，也不过做了十五道习题，其中五题还是错的，错得颠三倒四。


    她看看改得面目全非的习题册，嘆气，合上书本，忍不住自言自语：「三分之二好像是大于百分之六十，对吗？」也就是说，按这种情况她还是有机会考过的，是吧——她扼腕，去年考试差五分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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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子文开口：「你今年打算考资格考试？」


    沈衡三看看李子文，王天成和林娇娜下午外出办事，大概不会再回办公室了。不过也好，她自认和李子文更投契些，王天成和林娇娜不喜欢她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李律，你有什么心得吗，给我传授一下？」


    「我当初就是一直看书看书看书做题做题做题。」李子文说，「没有更多的心得了。」


    沈衡三抬头，眼角余光却在扫视远处陆鋮的办公室：「我感觉你说得很轻松。」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沈衡三嘆气：「你们这些已经上岸的人，註定是体会不了我这种在苦海里浮沉的人的感受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感觉你不是读法律的，是读中文的。」李子文喝了一口咖啡，「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读法律呀？听王律说，你爸妈都是律师？」


    沈衡三摇头，往事不堪回首：「我爸是，我妈曾经是。」


    李子文忽然凑过来，压低音量：「你在上班时间看书，不怕陆律说你？」


    沈衡三不经思索：「不会呀，是他支持我考试的呀。」


    李子文问：「你和陆律关系很好？」


    沈衡三忽然感受到「关系很好」这几个字别有意味，她看看李子文：「还好吧，虽然我妈和他是有一点点私交啦，但是，他对我还是很严格的！没有任何特权，呵呵。」


    李子文看看四周，确保周边只有两三个人在工作，并且那几个人戴着耳机，看起来无人关注她们二人的聊天：「和你八卦一件事情。」


    沈衡三的心瞬间开启戒备模式，该不是要八卦蓝牙那件事吧，她干笑两声：「在办公室聊八卦，不是很好吧？」


    李子文沖她挤眉：「陆律好像有女朋友。」


    沈衡三快速看了李子文一眼，心里微微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我和陆律去北村出差的时候，我听到他走开去接电话，他说他周五回去，还说暂时约不了吃饭」，李子文音量压低，「你不觉得，一般要报告行程的话，对象都是女朋友或者老婆吗？」


    沈衡三把习题集抓在手里，感觉自己心里那朵初开的小花似乎就要凋谢了，难道自己的亲妈说中了：「有也正常，毕竟，他也算高富帅......吧？虽然年纪有点大，但肯定也有人喜欢的。」她看看李子文，心直口快，「对你来说，年纪不算很大，还好。」


    李子文尴尬，讪讪然：「对我来说也有点大。我才27岁。」


    沈衡三看看李子文：「那你喜欢他吗？」


    李子文脸红：「怎么可能？」


    沈衡三心里嘆气，看来除了那个未知的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女朋友，眼下又多一个情敌，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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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再也看不进去书。


    以她对陆鋮有限的接触有限的了解，她并不觉得陆鋮有必要对她谎称他单身，除非他想骗她些什么——但是，拜託了，她也没什么好骗的。骗色吗？好像也没那个需要吧，何况，陆鋮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好色。


    沈衡三想来想去，一直没有想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李子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问她走不走，走的话可以一起去坐地铁。


    她迟疑了一下：「我再看看题。」


    李子文笑笑：「回家看不是更好？」


    「我一回到家就玩游戏了，自律性差。」沈衡三扬扬手，「下周见了，李律，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


    沈衡三看着李子文背着包离开的背影，又看看陆鋮的办公室。办公室一直亮着灯，里面的人却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衡三在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去找陆鋮。她恼恨自己早早跟陆鋮请了下周五的假，不然她现在当然就有最合理不过的理由了。


    眼珠子转了又转，沈衡三决定作罢。反正来日方长，在找到一个合理的打探方式之前，她不能打草惊蛇。于是，开始收拾书本，准备回家。


    办公室里还是灯火通明，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加班。沈衡三走出门口，等电梯从二十楼上来。


    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沈衡三心乱了一拍，抬头去看，果然是陆鋮。看来，他们之间不止有年龄差，还有身高差。沈衡三下意识地问：「陆律，你也下班了吗？」


    陆鋮点头：「对。」


    「叮」，电梯到了26楼。陆鋮等沈衡三进了电梯，自己也走了进去。


    沈衡三斟酌着该说些什么，好解开自己心里的疑惑。只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适合的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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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不动声色地观察沈衡三。此刻她眉头轻锁，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这真不像平时的她，变得沉默的沈衡三，真是让人不习惯。


    但他也在考虑，该说些什么来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电梯在32楼停下，「叮」，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陆鋮微微欠身，退到了更里面。


    「诶，沈律，是你啊，这么巧？」那男人与沈衡三打招唿，「今晚加班吗？」


    沈衡三微微有些尴尬：「是呀，这么巧。不过，我说了我不是律师，不要这么叫我。」


    「迟早都是的。」男人又开口，「今天中午你没到楼下吃饭吗？没看见你。」


    「我1点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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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下周一约中午饭，行吗？」


    陆鋮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这男人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他目光正视前方，余光却在关注沈衡三的表情。


    沈衡三摇头：「不了，我很忙。」


    「你很忙吗？你老闆是谁，很黑吗？唉，不过可以理解，老闆都是靠压榨助理的剩余价值来挣钱的。等你毕业了可以考虑来我们所哦，我们所的老闆还行。」


    沈衡三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她微微侧身，指了指站在角落里的陆鋮：「那个，杨律，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闆，陆鋮律师，中鋮律师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


    「叮」，电梯到了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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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思政在电梯门开的那瞬间就沖了出去，堪称落荒而逃。沈衡三忍不住哈哈大笑：「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骚扰我。」


    陆鋮的声音低沉：「他是谁，他骚扰你？」


    沈衡三回头：「这就是我的相亲对象正东所的杨思政。不不，错了，是他试图成为我的相亲对象，昨天联谊他也选我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继续往下。


    陆鋮想起对方是谁了，昨天在会议室里短暂地扫过一眼：「你捉弄别人，心里很高兴？」


    「要不是他乱说话，我又怎么有机会呢？我上班第一天就学到了，不能在公共场合乱说话。」沈衡三得意洋洋，忽然尖叫，「啊，怎么到了负二！」


    陆鋮看她一眼：「走吧，送你回家。」


    沈衡三看看陆鋮，却没有迈开脚步。


    「怎么？」


    沈衡三想了想：「陆律，我必须澄清我今晚加班不是为了蹭你的车哦，千万不要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也不是为了让你蹭车而加班。」陆鋮见她不动，自己先出了电梯，「如果不想坐我的车，我可以送你到地铁站。」


    沈衡三追上去：「我没说不想坐你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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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坐在副驾驶，想想还是开口：「陆律，我要动一下你的屏幕。别介意啊。」


    陆鋮看她探身的动作：「你要做什么？」


    沈衡三鼓捣了几下，把自己的蓝牙记录删除，再看陆鋮：「好了！」


    陆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车子缓缓开出地库。


    沈衡三舒展了一下手脚：「辛苦了一天，想不到今晚不用挤地铁，也算是幸运了。」


    「今天很辛苦？你应该没有多少工作。」


    「我看书做题啊，很辛苦的。」沈衡三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你会介意我上班时间看书吗，陆律？」


    「只要不影响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就好。」


    「我就说陆律你就是绝世好老闆，那个杨思政，他才黑呢！」


    陆鋮微笑了一下。


    沈衡三忽然坐直身：「那个，陆律，我今天复习，碰到了一道题，我问问你。」


    「什么题目？」


    「关于诈骗罪，题目是这样的，张三已婚，不，已有女朋友，但他对李四自称单身，李四由此和张三谈了三年的恋爱，三年后，李四发现，张三其实是有女朋友的，她自己竟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三年的小三。请问，张三对李四的行为构成诈骗吗？」


    「有这样的题目？」


    沈衡三干笑：「有啊。」


    陆鋮看了她一眼：「诈骗罪，说的是骗取财物。」


    沈衡三啊了一声：「那，骗色不算诈骗了？」


    陆鋮摇头：「你大学四年都读什么呢？」


    沈衡三尴尬，重新拉回自己的话题：「陆律，你觉得张三的行为构成犯罪吗？」她试探地开口，「明明有女朋友，却说自己没有女朋友，这样不对吧，你说呢？比如你，你说你没有女朋友，应该就是没有吧。律师不能知法犯法吧？」


    陆鋮握着方向盘：「如果张三没有女朋友，李四误以为他有女朋友，都打算告张三诈骗了，这样的行为又怎么认定？」


    沈衡三哈哈哈哈笑了几声：「女人嘛，有点猜忌心很正常，李四不构成任何犯罪哈。」


    第二十章


    车子继续稳稳地向前开。


    沈衡三想起李子文那脸红的模样：「陆律。」


    陆鋮在人行道前停下，等着来往的行人通过：「嗯？」


    「我们团队里现在有四个员工，你最喜欢谁？」手指缠绕，出卖了她的小小紧张。


    陆鋮看了她一眼：「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好奇嘛。」


    「各有优缺点，都还需要提高。」陆鋮顿了一下，「尤其你。」


    沈衡三就知道挨训的就是自己：「我优点还是很明显的——」，陆鋮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却响了。她便住口，但忍不住还是抬眼瞟了一下，手机界面显示的来电人是「妈」。她看看陆鋮，陆鋮按了接听，顺手戴上了耳机。


    「妈。嗯，刚刚下班，还没吃饭，在回家的路上。」


    沈衡三想，陆律和妈妈说话的声音真温柔，不像她对许静，总是嘻嘻哈哈从不正经。


    陆鋮还在说话：「工作都是这样，没有办法。戴小姐......」陆鋮停了一下，「没有联繫了，吃过两次饭，没什么感觉。上周出差之后，就没有联繫了。」


    沈衡三心跳如雷，李子文没猜错，陆鋮原来还真认识了个什么戴小姐，女人的直觉呀，真是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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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她不好，不是她的问题。别急着给我介绍。我知道，我会重视。好了，我在开车，明天周末我再给你打电话。」


    沈衡三十指交叉，看着陆鋮挂了电话，摘了耳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鋮把手机放好，看了一眼沈衡三：「怎么没话了，你刚才不是说你有很多优点吗，不罗列一下？」


    沈衡三呵呵笑了两声：「你在和你妈妈聊电话嘛，我不好意思打扰。」


    「懂礼貌，算是一个优点。」陆鋮目视前方，「还有呢？」


    「活泼，大方，善良，勇敢......」沈衡三数了数，转了话题，「陆律，你刚才是不是在和你妈妈聊你的婚姻大事？」


    「怎么说？」


    「你还说不用别人给你介绍，嘿嘿，这不是很明显的感情话题嘛。」沈衡三试探，「你相亲，失败了？」


    陆鋮嗯了一声。


    沈衡三眼珠子转了转：「你对她没有感觉？」


    陆鋮又嗯了一声。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陆鋮看了沈衡三一眼：「相处起来感觉开心的。」


    「啊哈哈哈哈哈。」沈衡三摸着车门把手，「没有具体条件吗？比如，身高多少，腿长多少，那个，多少岁之类的。」


    「没有。」陆鋮反问，「你呢？你对你的男朋友，有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可多了。要高，要帅，要有钱，要对我好，要孝顺长辈，没有不良嗜好——」


    陆鋮打断她：「偶尔抽根烟算不算不良嗜好？」


    沈衡三想了想：「那要看偶尔是多偶尔。你抽菸吗，陆律？」


    「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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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高，要帅，要有钱，要对我好，要孝顺长辈，没有不良嗜好。」


    如果陆鋮脸皮够厚，他会认为自己基本符合沈衡三小姐的要求。只是，他的心里始终还有那么一点不确定，不确定他和沈衡三之间的年龄差异是不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他忽然觉得活得理性也未必是一件好事。那会让计算、评估、衡量一类的标准，剥夺了自然而然的感觉。


    她还坐在他的副驾驶那里，举止和语气一样灵动：「我好像没见过你抽菸呀，那你的偶尔也是太不偶尔了吧，哈哈哈。」


    他忍不住：「小沈。」


    沈衡三停住：「啊？」


    「你不怕我？」


    沈衡三愣了一下：「不怕你？」她想了想，「为什么要怕你？」


    他被她的反问噎住，勉强解释：「我是你的老闆，员工在老闆面前多少是有些顾忌的。」


    「还好啦，但凡带个老字的，我都没有怕呀，老爸，老妈，老师，老闆——」沈衡三对陆鋮露出笑容，眼里像是有星星，「还是你怕老师，你怕我妈？」


    陆鋮还真的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忌惮许静对他此刻的小心思会有什么反应。


    他清了清喉咙，转变话题：「下周你要请假回学校？」


    沈衡三点头：「对！」


    「怎么回？」


    「高铁呀。高铁一个小时，很快的。我星期四晚上回去，星期五晚上再回家。」沈衡三对他眨眼，「陆律，我要请假一天了，你会想我吗？大家会想我吗？」


    陆鋮被她那句「你会想我吗」弄得莫名脸热：「路上注意安全。」


    「只是让我注意安全吗？有没有实际一点的方案，比如提供接送服务之类的？」


    陆鋮看沈衡三：「嗯？」


    「开玩笑的啦！」沈衡三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会注意安全的，陆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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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到周四，陆鋮一直在外面忙，只回了办公室两次。


    周四下午他再回办公室，去茶水间倒咖啡时，忍不住看了看远处工位的沈衡三。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明天就见不到她了，他心里竟然有隐约的失落。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手机，留意了一下到吴大的交通路线。从办公室到高铁站要40分钟，整段高铁路程要52分钟，出了高铁还得坐半小时的车才到吴大。


    他忍不住，走出办公室，到沈衡三的工位：「小沈。」


    沈衡三正在整理材料清单：「啊？」


    「那个——」陆鋮察觉到其余几人都在看他，「你明天请假，工作都交接好了吗？」


    沈衡三站起来：「没什么需要交接的，我等会儿就把清单整理好交给李律。」


    「哦，好。」陆鋮转身，想想还是回头问出重点，「你买了高铁票了吗？」


    「买了呀。」


    「怎么过去？」


    沈衡三嘻嘻笑了两声：「我爸爸送我过去。」


    「那就好。」陆鋮点点头，转身回了办公室。


    五点半，王天成来敲门：「陆律。」


    「进来。」


    王天成把三份简歷递给他：「经过两层筛选了，条件都不错，其中一份简歷还是从冯主任那里抢过来的，陆律你看看。」


    陆鋮笑了笑：「好的。」


    「陆律打算还招多少个人？」


    「优秀的人，不嫌多。」陆鋮看王天成，「怎么？」


    王天成摇头：「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


    「最近娇娜和小沈工作状态怎么样？」陆鋮把简歷放在一边，示意王天成坐下来，「都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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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行。娇娜一向很有责任感，工作也很踏实，小沈——现在偶尔会看考试的书，可能是要准备今年的考试。」


    「是我鼓励她考的。」陆鋮直言不讳，「只要不影响工作，我不会太介意她上班时间做看看书，你们也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陆律的意思是要让她考过资格考试，然后把她留在我们团队？」


    「不一定。」陆鋮看王天成，「于公，既然她在我这里实习，我总得让她学会一点的东西，免得她日后埋怨自己跟了一个很糟糕的老闆。于私，你也知道的，她的母亲是我大学的老师，我们有一定的私交，在这个层面，我一定会给她一些宽容对待的，但这不代表我对你们其余的员工有不公平。」


    王天成嗯了一声。


    「天成，看人做事一定要客观、全面。她是靠我的老师的关系进来的，这点没错，但是她很勤快，很活泼——」他停了一下，「你要懂得看到一个人的本质。」


    王天成低头，应了一声。


    沈衡三来敲门：「陆律。」


    陆鋮让她进来，沈衡三见王天成也在：「陆律，王律，没有打扰你们聊工作吧？」


    「没有。有事？」


    沈衡三笑：「陆律，我明天请假回学校，今晚八点钟的高铁票，我先下班了。」


    「好，注意安全。」


    「那我走了。王律，我走了，下周见哦，下周回来再帮你复印了，拜拜！」


    王天成点点头：「谢谢。」


    陆鋮看着沈衡三拉开门退了出去，又看看王天成：「好了，你也出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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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一个长长的寒假，再回到寝室，沈衡三觉得自己都不习惯寝室里的硬板床了。


    她的室友们都没有回来，其中一个早已经办理结婚登记了，也怀孕了，明天的论文初审还不一定参加。她忽然感觉到，她真的要毕业了。人去楼空，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给许静发了个信息，还拍了寝室的360度无死角视频，以示自己的安全，还发了个朋友圈「耶，我回到学校了。有意者约。」又拿了从沈江车上带下来的苹果去洗，准备吃个苹果就刷牙洗脸。


    黄梓昊和张大羊都留言了。


    黄梓昊：「还约吗？」


    张大羊：「无意。」


    沈衡三给黄梓昊发了信息：「早就不约了，还给我发信息，找打吗？我要拉黑你了。再见了。」


    她本想回復张大羊，却又觉得总和她胡扯八道没什么意思，毕竟，她也是下定决心要考资格考试的人了。她退出微信，开始在手机里看习题。


    手机却又响起了微信提示音。沈衡三一看，竟然是那个让她下定决心考试的人。


    「到学校了？」


    她嘻嘻笑，看来陆律也在关注她的朋友圈嘛。她手指翻飞，打字打得飞快：「是的，平安返校，谢谢陆律关心。」


    陆鋮那边又没有动静了。


    沈衡三对白花花的墙翻了个白眼，无意别撩呀陆老闆！


    手机三分钟响起：「买返程的高铁票了吗？」


    沈衡三皱眉，返程的高铁票必定是买了的，只是陆鋮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怎么了？」


    「我星期六出差，路过吴大，如果你还没买高铁票，我周六下午过去接你。」


    沈衡三兴奋起来：「谢谢陆律，真是及时雨，我还没买票呢。」


    「那到时见，电话联繫。」


    沈衡三抓过搭在一边的外套，深唿吸了一口气。该不会，陆鋮也喜欢她了吧？他来出差，还经过吴大，有那么刚好吗？


    不过，无论如何，「妈，我好像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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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沈衡三的论文在初审里拿了82分。她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许静：「怎么样，还不错吧？」


    许静回覆：「90分以上才能算还不错。」


    老妈就是习惯了打击她的自信，不过没关系，沈衡三自我感觉仍然良好。82分啊，已经是全班三十七个人当中的第八名了。


    许静打来语音电话：「是不是坐7点15的高铁票回来？和你出去吃饭，庆祝一下论文通过初审？」


    沈衡三心虚：「我今晚不回家哦妈妈。」


    「又和同学玩儿去？」


    感谢许静女士，竟然这么主动帮她找了个非常完美的理由：「是的呢，我和同学们一起去吃散伙饭啦。」


    「六月才散伙，现在就先吃饭了？」


    「这几个月都在不断散伙，考研的考研，结婚的结婚，打工的打工，各奔东西，各安天命，唉。」


    「别唉了，你想聚聚那就聚聚吧，不要卖惨。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别告诉我周一不回来上班了。」


    「那肯定不会。」她还想着实习期里多多见到陆老闆呢，沈衡三打了个哈哈，「我明天回，不过暂时不能确定几点。」毕竟，陆律也没告诉她具体几点来接她呀。


    「你不先买好高铁票，到时看你怎么回。」


    「最近又不是出行高峰期，没问题的妈妈。」沈衡三脚步轻快，「我要和我同学吃饭去了，明天再说！」


    「不许喝酒！」


    「知道啦！」


    沈衡三追上在前面骑着自行车的罗冰冰：「你今晚回家吗，罗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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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冰冰回头看她：「你不回？」


    「我不回，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罗冰冰干笑：「我约了人唱歌哦，等会不回寝室了，吃了晚饭就直接过去。不过，你想去的话可以一起去。」


    沈衡三眯眼：「啊？」罗冰冰似乎话里有话，什么叫「你想去就一起去」？


    罗冰冰下一句话就让她明白了：「我约了黄梓昊他们。」


    沈衡三体会到瞬间心梗的感觉：「啊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你们去吧。」她对罗冰冰挥挥手，「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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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同学谈恋爱就这点不好，要是谈崩了，就没法参加共同的朋友圈的聚会活动了。沈衡三自我宣告，今晚和昨晚一样，仍然是一个孤独的夜晚。


    回到寝室，她只能给最好的闺蜜张大羊小姐打视频电话：「大羊，你家有私人飞机吗？有的话，你能飞一趟吴大嘛，快来陪我，我现在好无聊。」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家有没有私人高铁？」张大羊打了个哈欠，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你不是今晚回来吗？回来一起和你喝酒呀。」


    「说了你也许不相信，明天我有个约会，所以今晚不回。」


    「和谁？」


    「陆律啊。」沈衡三把陆鋮明天出差路过吴大顺便来学校接她的事情告诉张大羊，「看来这陆老闆也是被我手到擒来。哎呀，任他七十二变，始终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你以为你是如来佛？你是中了人家的计，还以为人家跳进你的坑呢？傻子。」张大羊一盆零下的冰水泼过来，「无端说出差路过，怎么不路过内蒙给你带只羊呢，怎么不路过广东给你带只鸡呢？怎么偏偏路过你的学校接你回去？这是接人还是劫色？」


    「你这是妒忌，赤裸裸的妒忌。」


    「我真的很妒忌你160的身高，因为每次下雨了都是先淋到我。」


    「更正，我162。」沈衡三觉得扫兴，「像你这种没参加工作的人，根本体会不到职场上一个成功的前辈带给后辈前所未有的又崇拜又尊敬又喜欢的感受，跟你说了也白说。」


    「呵呵，假如他秃头呢，还崇拜吗还喜欢吗？」


    沈衡三正想反驳陆鋮有一头浓密的头髮，咚咚咚，寝室门被敲响，沈衡三站起来：「应该是我室友回来拿东西了，我去开门了，不和你说了，臭大羊。」


    张大羊对她笑得鬼祟：「可能明天有事发生。好好享受哦，希望大叔宝刀未老。」


    「你想太多了，张大羊！」


    沈衡三挂了电话：「来了来了！」她拉开门，门口站着的却不是罗冰冰，竟是黄梓昊。


    沈衡三站在门口：「你怎么上来？」


    「寝管阿姨放我上来的呀。」


    「还没毕业呢，学校管理就这么不严格了。」沈衡三随意挥手，「你不是约了罗冰冰去唱歌吗？怎么不去？」


    黄梓昊低头看着她：「你不是和她说你今晚没节目，想一起去玩吗？你又拉黑了我，我只好亲自来找你了。」


    「只好？呵呵。我想和她玩，又不是想和你玩。」沈衡三摊手，「拉黑很正常啊，反正以后也做不了朋友。」


    「就这么恨我？」


    「错！我才没有恨你，我只是不喜欢你了。」沈衡三摇摇头，想要关上门，「你快走吧，我要锁门了。」


    黄梓昊抵住门，不让她关门：「复合，行不行？」


    「不行。」沈衡三看着黄梓昊，「我已经对你没有感觉了，况且，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么快，才几个月，你就喜欢谁了？你骗我的吧。」


    「我发现你真的很幼稚，比我幼稚100倍，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沈衡三耸肩，「你忘了吗，你和我在一起，也经常和别的女生暧昧，这不是应了你说的那句话吗？一个人一辈子肯定不止喜欢一个人，不止对一个人心动。你以为你是人民币，我非要对你此生不渝？」


    「说到底还是在意我以前的事。」黄梓昊盯着她，「你最好了，原谅我，行不？」


    「我真觉得我当时和你在一起，肯定是大脑还没发育健全。」沈衡三拿起手机，对他扬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要和男朋友聊电话了，不要打扰，谢谢。」


    「你男朋友是谁，比我好？」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你也没有权利过问我的事情。我提醒你，还有三个月，我们连同学都不是了。」


    黄梓昊还是抵着门，不让她关上。


    沈衡三气愤：「我待会叫寝管阿姨的话，你可能连业都毕不了，不要怪我哦。」


    「你不会的。」


    沈衡三砰地一声，把门拉上，既然他不让她进去关门，她就走人：「行了，你自己在这里发疯吧，我走了。」


    「你去哪？」


    「去一个看不到你的地方。」沈衡三决定去图书馆避一下，黄梓昊肯定又是和什么人分手了，才来玩这套把戏，她才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他这种垃圾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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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出差洛洲是临时的决定。严格意义来说，甚至算不上是出差。


    研究生同学陈会科前年在洛洲开了间律师事务所，规模不大，也就十来人。去年底和他说要在当地投个招标项目，但碍于人员不足，想和他的律师事务所成立一个联合体一起去投标，投到之后再谈分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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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当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一来对当地情况不熟悉，怕有风险，二来手上项目多人手少，一下子也安排不过来。


    但，星期四晚上他竟然突发奇想，主动约了陈会科周五晚上在洛洲碰面。


    开车到洛洲将近三个小时，从洛洲到吴大又将近一个小时，时间不算短。对于这个决定的作出，他也自觉有些冲动，但既然决定了，那就行动吧，瞻前顾后也不是他惯常作风。


    虽然预见周五晚上大概率会喝酒，陆鋮还是决定自己开车，并且没带任何一个助理。


    到了洛洲的饭店已经7点多。陆鋮一停好车，陈会科就从门口迎了上来：「陆大状大驾光临，我实在失礼，忘了让工作人员安排铺两百米的红地毯。」


    陆鋮开玩笑：「现在铺还不晚，我可以上车再等等。」


    「别呀，红地毯的事下次再说。我带了两瓶酒，叫了两个我的同事，今晚先不谈事，只吃饭喝酒。」陈会科左右看了一下，「你没带人？」


    陆鋮摇摇头：「单刀赴会，我还怕你吃了我。」


    陈会科对他挤眉弄眼：「早知道你不带人，我让我们所里单身未婚的小姑娘都过来，说不定你能在洛洲带个女朋友回去。」


    陆鋮笑笑，听到小姑娘三个字便想起了沈衡三那个小姑娘：「进去吧，开了三小时车，就算没带人来，总得让我喝杯热茶吧。」


    陈会科指引着陆鋮，两人一起上了三楼的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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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和陈会科四个人边吃边聊，从七点钟吃到十一点。服务员从十点半开始几次提醒他们得打烊了，最后陆鋮抱歉，让陈会科多付了服务员200块钱服务费。


    「酒店给你订好了。楼上1806。」陈会科轻咳了一声，「明天我来接你去我办公室坐坐，那些项目资料都给你看看，做不做是一回事，先了解了解。」


    陆鋮喝了一些酒，已经微醺：「行。」


    「12点我来接你？明天先吃午饭，吃完饭到我那里再谈吧。」


    陆鋮点点头：「好，你先回去吧。哎，你喝得不少，千万记得让代驾送到车库，知道吗？」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陈会科挥挥手，「你上去吧，我走了。」


    陆鋮到了酒店，脱了外套，只穿衬衫，坐在沙发上静了一会儿。


    为了一个突然想见的人，找一个不太高明的理由，开几百公里跨越城市来见，这不太像他。当然，周一他还会见到她，但是，「只是让我注意安全吗？有没有实际一点的方案，比如提供接送服务之类的」那样的口吻，好像让他无法静心等到周一了。


    似乎心有灵犀般，手机响起，沈衡三给他发了信息：「陆律，你好，下班了吗？明天你几点办完事情，我好等你？」


    陆鋮微笑，抚了抚额头，回復她的询问：「明天还要处理一点事情。暂定下午五点，如果有变动，我提前通知你。」


    「好的！」沈衡三几乎是秒回，他猜测她是不是24小时都在看手机，否则怎会每次都能第一时间回復他的信息。


    「早点休息。」他说，感觉有些醉意上头，「明天我给你电话。」


    「我还在图书馆呢。」


    他笑，这么勤快：「是在复习考试吗？」


    沈衡三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他一直没有收到回復。最后她发过来：「你想听真话吗，陆律？」


    「当然。」他觉得她脑迴路真有趣，她都问真话假话了，谁会选择听假话。


    「真话就是，我的同学去我寝室堵我的门，想让我跟他去ktv，可是我又不想去，所以我就跑来图书馆了。」


    陆鋮皱眉，看到那个字是「他」：「为什么堵你？」


    「好啦，我坦白了，他是我前男友。不过，先声明了，我现在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是他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陆鋮感觉自己经有些气闷：「你的大学同学，你的前男友，是那个叫书桓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啦！」沈衡三发来一张图片，「书桓是一部电视剧的角色，这就是书桓！」


    陆鋮想了想，进入她的朋友圈，把她前两个星期的朋友圈截了图，发给她：「不太理解这些话。」


    沈衡三隔了一分钟终于回覆：「在剧情里，是因为书桓回老家了，他的女朋友依萍很想他，所以在日志里表达对他的思念之情。我只是引用一下这些台词，略微表达一下我的思念之情。」


    他静了一下：「所以，你在思念谁？」他想，如果他的智商没有下降的话，她应该会说是他。


    但这个答案，得从她口中说出来，才是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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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图书馆坐了几小时，试题没看进去几道，胡思乱想倒是不少。


    她看着那句「所以，你在思念谁？」，心里有点忐忑。


    大大方方地说「是你啊」，会不会吓跑陆鋮？她觉得他并不笨，他应该知道她多次对他旁敲侧击是因为她喜欢他，但是——这么快就表白真的好吗？欲速则不达呀，沈衡三。


    她本来还在想明天坐陆鋮的车回去，路上该如何增加自己在陆鋮心里的印象分呢，怎么现在已经到了要摊牌的程度？万一陆鋮不喜欢她，她会不会被陆老闆炒鱿鱼呢，会不会失恋又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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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趴在桌子上，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死就死吧，大不了从头再来：「那个星期你不是和李律去出差了嘛，没有你的监督和李律的工作指导，我发觉，我有点想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答案，应该是直白之余又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吧。


    她看着手机，心跳加速，陆鋮会发什么过来呢？会沉默，会装作不懂，还是会教训她不好好工作？


    「发个定位给我。」


    沈衡三吃惊：「啊？」


    「我在洛洲，现在过去找你。」


    沈衡三惊得站起来，吓了旁边复习的同学一跳，不是吧，张大羊的话要成真了，陆鋮真是以为山高皇帝远，趁她没在许静的监管下准备伸出魔爪？


    沈衡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因为原本只是回校一天的缘故，她只带了最简单的套头毛衫和牛仔裤回来，这样的打扮，应该不至于很难看很没吸引力吧——没事没事，她宽慰自己，更难看的黑西装造型陆鋮都见过了，这应该不算很劝退。


    不——她警醒自己，她要做的就是劝退陆鋮，绝对不能让自己这么快就屈服在陆鋮的魅力之下：「陆律，你确定你要过来吗？」


    「对，发给我。」


    沈衡三犹豫了一秒，在大脑发出指令之前，手指先把定位发了出去。她啊了一声，是不是要跟许静女士报备一下，她今晚没喝酒，但可能发生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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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从灯火通明的图书馆走出去时，已经是夜里12点。


    夜里的气温比白天低，她跳了几下，好让自己身上暖和一点。图书馆一共有200多级台阶，她居高临下地往下看，能看见路边停了一辆头顶亮着红灯的计程车。


    她微微疑惑，陆鋮告诉她他到了，但是他的车呢？


    她快步跑下去，还剩五六级时，她看到陆鋮从计程车下来，计程车头顶又变绿了。她顿住了脚步，喃喃叫了一声：「陆律。」


    陆鋮抬头看她，两人之间隔着几级阶梯，彼此相望。


    「你不是出差吗？怎么过来这里了？」


    陆鋮上了两级阶梯：「是呀，事情总有办完的时候。」


    「你不是说明天下午五点才办完吗？」


    「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陆鋮简单解释，「你为了逃避你的同学，就这么在图书馆坐了几个小时？」


    「倒也不是。我也有看书啦，做了一点题。」沈衡三心虚，蹦蹦跳跳着下来，站在陆鋮面前。她暗自懊恼，早知道她该带一套更好看的衣服的，「陆律，那你突然过来，是有事？」


    陆鋮笑笑，没接她的话：「你这么晚没回寝室，阿姨不会说你？」


    「还好啦，我们都大四了，有些在附近实习的同学，有时一两点才回寝室的，阿姨也管不了那么多。」沈衡三向前走，陆鋮跟在她身后，她想想又回头，差点撞到他，「陆律，你晚上住哪里？」


    「在附近找个酒店。」


    酒店！沈衡三低头眨眼，不是吧，不会吧，不要吧？她勐地抬头：「陆律，我想起来了，我手机快没电了，充电器放在寝室，我要回去拿。」没错，这叫缓兵之计，千万不能被陆鋮拐去酒店。


    「我送你到寝室。」？？？沈衡三想，这好像不是预想中的对白啊，难道陆鋮不是该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住酒店吗：「哦，好。」


    两人慢慢地向前走。沈衡三抬头看看夜空，因为学校在郊区，光害并不十分严重，依稀可见星光：「陆律，你毕业很多年了吧，你还记得你毕业那时候，心里有没有失落的感觉？」


    「我毕业了很多次，感觉还好，没有十分失落。」


    「听起来很冷静。」她侧头去看他，「我竟然有点不捨得。虽然我在学校四年，也没有很努力读书，可是一想到毕业之后，再也不用早起去晨读，也不用去第二教学楼上课，也不用挤食堂了，第一感觉竟然不是很开心，是失落。」


    「以后会习惯的。」


    「也是——哈啾！」沈衡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下意识地吐槽，「这妖风，想要我小命吗？」


    过了几秒，陆鋮的西装外套搭在了沈衡三肩上。


    沈衡三脸热，默默向前走，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陆律，你今晚喝酒了？」


    「嗯。」


    「你的衣服酒味挺大，我闻到都要醉了。」


    陆鋮哦了一声：「我喝了一点，你凑合着挡挡风，别冷到了。」


    「你之前说你偶尔会抽菸，现在又偶尔喝酒，会不会偶尔也喜欢打打牌，偶尔泡泡妞？」


    「我没那么多偶尔。」


    沈衡三捂住自己的嘴偷笑。好吧，没那么多偶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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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了二十分钟，到了沈衡三寝室楼下。


    沈衡三对面前的建筑物做了个手势：「噹噹，陆律，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思华宿舍区a栋，也就是我的寝室所在地了。可惜你来的时间不巧，如果是上学期白天的时候来，你就能看到这里美女云集，百花齐放，争芳斗艳。」


    陆鋮笑了笑。


    沈衡三把外套脱下来交给陆鋮，陆鋮把外套抓在手里，看她的表情。年轻人真是不一样，都十二点多了她还神采奕奕，而他已经被一点小酒弄得有些头脑昏沉了：「上去休息吧，明天你能睡到自然醒，我忙完会打电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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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的神情看起来有点疑惑：「不对啊。」


    陆鋮因为她的疑惑而疑惑：「怎么了？」


    「你说你从洛洲过来，也没说你有什么事。你坐一个小时的车过来，就是为了送我回寝室，啊？」


    陆鋮静静地看着沈衡三，在他的生命里，从未有比她更生动的女孩子，笑容是灿烂的，语气是活泼的，连那眼珠子转动得都似乎被任何人都更灵活。他从喉间发出一个「嗯」。微醺下坐一个小时的车过来，确实只是为了见见她，为她那句「我有点想你」——他把那个「们」自动忽略掉了。


    「就这样，没别的？」她盯着他的眼睛，皱眉，「没有别的事？」


    陆鋮想说他确实没有别的事，只是突发奇想想来见见她，但她微微嘟嘴：「难道是我搞错了？」


    不管她有意或是无意，但她确实撩动了他的心他的情绪，在他察觉自己的动作之前，他已经微微低头，离她越来越近。


    沈衡三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陆律，你怎么了？」


    陆鋮尴尬，他刚才下意识的举动，对于二人目前的关系来说，实在过分唐突了。他勉强解释：「喝了酒，头有点疼，活动一下脖子。」但愿她相信他的解释——虽然二人之间20厘米的身高差，使得他刚才的低头实在太刻意，这个解释也因此太牵强。


    沈衡三看着陆鋮：「陆律——」


    他力求保持冷静：「嗯？」


    沈衡三打量他的表情：「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陆鋮失笑，聪明的沈衡三，直白的沈衡三。20出头的小女孩，表达方式比他直接了100倍不止。他正想说话，沈衡三却又说话了：「陆律，你如果说喜欢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鋮下意识地被牵引着情绪：「什么秘密？」


    她笑得狡黠：「那你是说你喜欢我？」


    陆鋮觉得自己的心被一个年轻的女孩搞得乱七八糟，他的理性自持似乎落在律师事务所没有一併带过来。哦，陈会科带来的酒，后遗症真是恼人：「啊。」


    「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其实呢，我也有点喜欢你啦，哈哈哈哈哈哈。晚安了，我走了！」沈衡三向他宣告完毕，快速转身，想要跑开。


    陆鋮快速伸手拉住她的手，中止了她丢下一颗大炸弹又试图逃跑的行为：「敢说出口却不敢面对？」


    「才不是。」沈衡三眨眼，「我发出了一个要约，你可以考虑一下再承诺。给你时间慎重考虑再决定，免得你说我坑你哦。」


    陆鋮觉得自己今晚真的是晕乎乎的了。他好像被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女孩拿捏住，且没有思考的能力。他放弃思考，决定顺应本能完成三分钟前他未完成的一时冲动。不曾想，还没完全接近她，却被沈衡三伸来的手挡住了接下来的动作：「那个，陆律，我今晚吃了饺子，韭菜馅的，还蘸了蒜泥和醋，嘿嘿嘿嘿。」


    陆鋮抬头看天。第二次了，仍然失败。他嘆口气：「你上去吧。」


    话说出口，他没有想到的是，沈衡三踮脚，她的嘴唇轻轻印住了他的嘴唇。原来她平时能说会道的嘴，亲起来是这样暖且软，像她上次送给他的那个苹果味的果冻。


    「想想你也喝了酒，大家都不吃亏。」沈衡三在他的唇边只停留了一秒，便放开了。她看来，眼角和嘴角都带着笑意，眼眸里还盛满了今晚的星光。


    他伸手，扣紧她她小小的扎着小马尾的头，将她扣向自己，他再次感受到她嘴唇的温度：「你没吃韭菜饺子。」他在她唇上辗转，点破她，「还吃了口香糖。」


    沈衡三在他怀里微微气喘，语气依然坚持：「我这叫欲擒故纵。可惜，我输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第二十二章


    「哈啾」！沈衡三又打了个狠狠的喷嚏，「怎么突然降温了？不是都三月了吗？」


    「夜里凉。」陆鋮又把手里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沈衡三抬头看陆鋮：「在爱情小说或者偶像剧里，有一个比较老土的套路。男女主角在外面遇到暴雨，通常男主角就会把衣服盖在女主角的头上，然后牵着女主角一起跑。」


    陆鋮想，给新上任的女朋友搭件衣服是理所应当，应该不是什么套路：「我不看偶像剧，也不看爱情小说。」


    「不过如果换了我写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写。暴雨啊，一件外套挡得住吗？」


    陆鋮觉得和沈衡三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她思维跳脱、反应迅速，他总得加快脑子的运转，才能跟上她的节奏：「你会怎么写？」


    「我还没想到，不过我应该会让女主角出门前先看看天气预报，记得带伞，这是常识。」


    陆鋮忍不住笑：「我很期待你的有常识的作品。」


    沈衡三嘆气：「我目前人生最大的作品就是高中毕业证书，接下来就是大学毕业证书。」她拉紧身上的外套，「衣服要不要还你？我要上去睡觉了。」


    此刻陆鋮竟觉得依依不捨：「你困了？」


    沈衡三擦擦眼睛：「还好。」


    陆鋮不再挽留，不忍她熬夜：「衣服你穿着，上去吧，我明天来接你。」


    沈衡三跑了几步，突然回头，音量不大不小，却能让他清楚听见：「其实我不困，我只不过怕你老牛吃嫩草！哈哈哈，我上去啦！」


    陆鋮下意识地看四周。他深夜里四处无人，否则他真的会尴尬至死。他自问不至于冲动到今晚便对她有进一步的动作，但是——他真服了沈衡三，好吧，也是，从某个层面来说，男人里确实没几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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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睡到九点多才悠悠转醒，虽然仍有疲倦，心情却莫名大好。


    整个夜里的梦，都是那个灿烂的笑容，还有那些带着笑意的调侃「姜还是老的辣」、「老牛吃嫩草」。


    他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陈会科不知道他跑出来了，中午一定会在洛洲酒店接人。为了避免和老同学解释前夜的一时兴起，他赶忙起了身。


    浴室的镜子大而明亮，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应该，还不算很老吧？


    叫了计程车回洛洲，陆鋮一路上看了三次手机。手机除了客户发过来的关于工作方面的消息，没有任何私人消息。陆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沈衡三发了个信息：「中午认真复习，下午再见。」


    员工成了女朋友，他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口吻什么的语气来对待她了。表现轻佻，那不是他的风格，若是依然严格，又怕吓跑了沈衡三——不过沈衡三大概率不是胆小鬼，他想他反而更需要时间去适应身份和心态的转变。


    陆鋮回到酒店，在房间里拿了换洗衣服，又洗了个澡，细细地颳了鬍子，陈会科便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半小时后接人是不是合适。他在当地一家小店吃特色菜，才收到沈衡三的回覆：「复习？」


    陆鋮对陈会科抱歉笑笑，提醒沈衡三：「考试。」


    沈衡三再发回来的内容叫他大跌眼镜：「咦，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那还要考试吗？」


    陈会科观察到陆鋮的表情已然微变：「怎么了？」


    陆鋮想想，摇摇头：「可能是代沟。」


    陈会科好奇：「代沟？」


    陆鋮潦草解释：「没事，我下午四点要走。吃完赶紧上你办公室。」


    陈会科无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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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灿烂，沈衡三睡到12点多才懒洋洋地起床，去食堂吃了一碗面条，又到小卖部拿了一盒酸奶，边走边喝边看手机。


    看了手机消息，她忍不住做鬼脸，陆鋮还真是时刻不忘让她考试的事。她故意装傻：「复习？」又故意捉弄他，「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那还要考试吗」。


    看到陆鋮不再回復，她摇摇头，把手机放回口袋，决定去图书馆看书复习。虽然约定的那个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但基本的诚信她还是要遵守的。


    只是，人为什么一定要努力呢？许静和陆鋮为什么一定要她考这个试呢？


    沈衡三在包里翻出笔记本，写下自己的复习计划。第一个月，进度20%，第二个月，进度40%——她丧气，她现在的进度还不到0.1%。


    许静发来信息：「今天的票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沈衡三想了想：「晚上九点到。」


    「我去接你。」


    「不用了，张大羊会接我。」


    虽然她早已经给许静打过预防针，但，她还是想要暂时保守这小小秘密。哈，真好奇以后许静知道她和陆鋮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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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到了吴大图书馆，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


    沈衡三快步从台阶上跑下来，快速拉开他的车门：「陆律！」


    陆鋮看她还穿着一件校服外套，忽然意会自己反覆被她提醒的「老」，一个女大学生和一个中年男人的组合，自然显得自己老了：「怎么穿了校服？」


    「这次回来没带衣服，天气降温了，在寝室里随便找了一件衣服。」沈衡三甩甩宽大的袖子，「中国校服，引领最强时尚。」她指指自己的包，「你的衣服在里面。」


    陆鋮让她拿后座的盒子：「车程四个小时，路上你饿了可以吃。」


    沈衡三伸手去够那个盒子，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点心。她合上盖子，看了一眼陆鋮：「这就是你的见面礼？」


    陆鋮皱眉：「嗯？你不喜欢？」这是他特意绕了十分钟的路去买的点心。


    「没有别的礼物吗？」


    「你想要什么？」陆鋮在想，二十出头的女孩会喜欢什么。


    沈衡三凑过去，在他唇边啄了一下，瞬间放开看着他偷笑：「比如这个。」


    陆鋮摁了手剎，按他算得上慷慨的个性，他完全可以给这份礼物加码。他正要靠过去，沈衡三却指了指窗外：「看。」


    陆鋮看过去，车窗外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拿着篮球走过，沈衡三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伸手去按喇叭，那男孩闻声回头。


    沈衡三降下车窗，叫：「黄梓昊！」


    那男孩在车边停下脚步，见了沈衡三，先是笑然后是皱眉：「干嘛？」


    沈衡三对他笑得灿烂：「没有啊，你去哪里？我男朋友来接我回家，要不要载你一程？」


    男孩快速扫视了一下陆鋮，表情不悦：「我去打球，不用了，再见。」


    沈衡三笑：「那，不再见咯」，她升上车窗，心满意足地拉过安全带，「嘿嘿嘿。」


    陆鋮看她：「怎么回事？」


    沈衡三对陆鋮眨眨眼：「他，就是昨晚让我深夜不敢回寝室的罪魁祸首。哼！」


    「你以前的男朋友？」陆鋮问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口吻带着酸意。


    「对！」沈衡三抱了一下他的小臂，「他不相信我已经找到一个比他好100倍的男朋友，我这就非让他见识一下不可。天助我也！」她对他笑，「我们走吧，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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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发动车子，脸上云淡风轻，心里起了微微波澜：「你谈过几次恋爱？」


    沈衡三愣了一下，呵呵呵干笑：「我想，应该比你少几次吧。」


    「那是几次？」


    「你几次？」


    陆鋮清清喉咙，正想说话，沈衡三打断他：「基于互相信任的原则，我们互相交待情史吧，鑑于你可能情史丰富，需要比较多的时间，你先。」


    陆鋮失笑：「你从哪里学来的谈判技巧？」


    沈衡三眨眨眼：「天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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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明悦湾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沈衡三看看手机，又看看陆鋮：「陆律......」


    陆鋮拿好她刚才盖在身上的外套：「嗯？」


    「我妈，她说让你上去喝茶。」


    陆鋮意外，现在见许静当然是以不一样的身份了。他想了想：「我送你上去。」


    沈衡三对他笑：「你紧张吗？」


    「还好。」虽然他得好好想想，如何跟许静解释，为何仅仅一个周末的时间，他和她的女儿从老闆员工变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他想把车子开进去，沈衡三却对他笑：「我骗你的啦，我妈不知道你送我回来，也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她两只食指对了对。


    「你没和她说？」


    「没有。」沈衡三想，「你想让她知道的话，得好好表现。」


    「嗯？」


    「因为我需要考验你呀，万一你没通过考验，那我妈就永远不会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过。」沈衡三得意洋洋，「你不怕见我妈，就代表你对我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思，恭喜你，你刚才通过第一关考验了。」


    陆鋮看着沈衡三，他想他此刻看她的眼神一定充满了温柔，因为面前这个女孩对他来说像一个永远能发掘出新奇的宝藏：「你从哪里学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衡三看着他：「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他没有说话，他想，凑近吻她就是最好的答案。


    第二十三章


    沈衡三回到家里，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她告诉许静她10点半才回来，原本设想的场景是给许静一个惊喜，但——老妈人呢？


    「妈妈妈妈妈！」沈衡三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应。


    看来她在不在家，对许静没什么影响，她还是高估自己在老妈心目中的地位了。


    沈衡三跑到厨房，把陆鋮买给她的点心放在冰箱里——她在车上吃了几颗，还剩一半留给许静，就当是帮陆鋮孝敬一下他女朋友的老妈了。


    沈衡三在浴室泡了半个小时，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吴大虽然是所好学校，但也有缺点，寝室老旧，配套设施不够，冬天的热水就像是心虚的她——吞吞吐吐，不够畅快。果然还是家里最好。


    直到她穿着睡衣站在客厅吃香蕉，才听到门咔哒响了。沈衡三冲过去问刚到家的许静：「你没在家里等我？」


    许静看了她一眼：「我非得在家里巴巴的等你？」


    沈衡三吐了吐舌头：「行吧，我又自作多情了。」沈衡三看着许静把包放下，在鞋柜边换拖鞋，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这才看到鞋柜旁边有两对拖鞋，一对是许静平时穿的浅蓝色拖鞋，一对是给客人备用的藏蓝色拖鞋。但她们两母女在这里住了这么六七年，也没什么客人来访，最多就是外公外婆偶尔过来住几天——谁来过了？


    她看了一下许静。许静穿了拖鞋，不动声色地把那对藏蓝色拖鞋放回了鞋柜的第二层。


    沈衡三拿着香蕉走回客厅，若有所思。许静走过来，站在一边：「你不是说10点半才回来，看样子怎么连澡都洗好了？几点到家的？」


    「九点半呢。」


    「吃过东西了吧？」许静看，「张大羊没上来玩会儿？」


    「没有。」沈衡三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我先回去睡觉了，前两晚在学校都没睡好。对了，冰箱有点心，你常常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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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对父母离异后再婚这个问题怎么看？」沈衡三把信息发给陆鋮，想想觉得不妥，还是撤回了。她总得维护许静在她的学生面前的威严和尊严。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了，张大羊。


    沈衡三躺在床上，打视频电话给张大羊，张大羊正穿着睡衣在敷面膜：「干嘛？」


    「你这么早就洗澡准备睡觉了？不像你啊。」沈衡三看着张大羊那张白乎乎的脸，「这样看你的脸挺大的。」


    「谢谢，不如你的大。」张大羊窝在沙发上，「我不是准备睡觉，是刚起床，敷个脸然后出去浪。」


    「自从我去实习，就好久没跟你一起浪过了。」沈衡三想想，趁还蹦得动的时候，是该多蹦跶蹦跶。


    「你来不来，反正明天周末。」


    「算了吧，我还要复习考试呢。」


    张大羊斜眼看她：「你真的打算做律师？还考试？」


    沈衡三嘆气：「谁让我有一个天天催我上进的娘呢。」


    「我妈也天天让我考研，要不就找工作，我就当没听见。」张大羊换了个姿势，「你爸妈估计钱也不少啊，没给你留点？还需要你和其他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沈衡三被说中心事：「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钱，何况，钱多或少，又不一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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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爸找新的女朋友了，女朋友怀孕了？」


    「不是。」沈衡三想想今晚许静的神情，坐起来，「我猜我妈可能谈恋爱了。」


    张大羊语气无所谓：「谈恋爱正常啊。你爸妈不是都五十来岁吧，还有三五十年时间呢，谈恋爱也正常。」


    「真害怕这种平衡被打破。」沈衡三重重倒回床上，「要是到时我爸一个家，我妈一个家，我怎么办？去流浪吗？张大羊，你愿意收留我吗？」


    「简单，你也成一个家。」张大羊凑近镜头，那张大白脸分外吓人，「你不是在倒追你老闆吗？你老闆不是挺有钱吗？让他娶了你，你就不怕流浪了。」


    「呵呵呵呵呵。」沈衡三想，张大羊果真是一个比她还幸福的女孩儿，幸福到简单又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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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回到家，洗完澡，才想起林兰书8点多打来电话，他怕影响开车三言两语便挂断了，便给她回了电话：「妈，我刚才在高速上，你还没睡吧？」


    「那么晚了，去哪？」


    「出差。」


    「工作那么忙吗？挣钱重要，身体也重要。」顿了一下，「找个女孩谈恋爱也重要啊。」


    他忍着哈欠，和林兰书聊了十五分钟，最后忍不住还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暗示，以阻止她安排下一次相亲：「我最近在接触一个女孩。」他不能告诉她，他们已经跳过前面所有的情节都发展到亲密亲吻的程度了，否则亲妈可能下个星期就坐飞机过来要求见沈衡三了。他不敢想像，按他妈那着紧程度，如果把节奏直接拉快到按二人生辰八字择吉日结婚，那会是什么状况。


    「前两天还说和戴小姐没有联繫了，怎么突然又出来一个什么女孩，你这是在敷衍我吧？」


    陆鋮停了一下：「那个女孩，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才开始接触。」


    「哪里人？多大了？长得怎么样？」


    陆鋮看看天花板，都快10点半了，他还要接受母亲一连串的拷问吗：「等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刚开始接触，了解还不深。我刚出差回来，也困了。」


    「照片发我看看。发个照片不耽误你休息吧？」


    陆鋮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坦诚交待的，这是深夜给自己挖坑，他犹豫了一下，脑海里却是刚才沈衡三那笑着说出的话「因为我需要考验你呀，万一你没通过考验，那我妈就永远不会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过」，想来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你等一下，我给你找找。」


    他打开微信，才发现沈衡三给他发了个信息，却是撤回了一则消息。他忍不住给她发过去：「又发错什么消息了？」


    沈衡三却迟迟未復，这不像她秒回的风格。陆鋮在她的朋友圈找了找，找到的照片大都表情搞怪，不太适合提供给家长欣赏，想想他便打通了沈衡三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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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律？」


    「我猜你不是在看书吧。」陆鋮语气轻松，「为什么给我发了消息又撤回，为什么不回信息？」


    「我在和我朋友视频呢，没留意信息。一看你打电话过来就抛弃了她，算对得起你了吧」，沈衡三哈哈了两声，「你找我有事？」


    陆鋮轻咳了一声：「有没有照片，发给我一下。」


    「什么照片？」


    「你的照片。」陆鋮想了想，「我妈问起这事。」


    沈衡三停顿了三秒，忽然大声笑起来：「不是吧，你妈也知道我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兴奋雀跃，「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倒不至于，实事求是。」


    「实事求是地说，我就是一个可爱的美女。」沈衡三很快发来几张照片，「怎么样，还满意吗？不满意还有大量存货。」


    陆鋮看看那几张可爱的笑颜，保存到了手机；「可以。」


    沈衡三压低音量：「要是你妈不喜欢我，你怎么办？」


    「我喜欢就行了。」


    沈衡三哈哈哈哈大笑：「难得听到陆律的真心话，我今晚要失眠了。」


    「早点睡觉，别熬夜，在路上说好的，你明天要做100道题。」


    「陆律，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我觉得很残忍。」沈衡三音量压低，「明天星期天，不给我们安排个约会之类的吗？你不会想我吗？」


    陆鋮清了一下喉咙：「前天去洛洲出差，所以把原定和两个客户的见面推到了明天。明天你好好复习。」


    「陆律。」


    「嗯？」


    「我能不能理解，你为了接我，特意改了行程？」


    陆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最后答她：「早点睡觉，我还要和我妈通电话。」


    沈衡三嗯了一声：「陆律，虽然你没空想我，但我明天做题时会抽空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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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发过去之后，林兰书的反馈却让陆鋮有点哭笑不得：「什么时候的照片？没有近期的吗？」


    陆鋮想沈衡三那几张照片应该是近期的，至少其中一张照片里沈衡三穿着白色毛衣红色长裙的样子他还见过：「是最近的。」


    「她几岁？」


    陆鋮坦白：「22。」想了想，他决定还是更老实一点，「六月份才大学毕业。」


    林兰书静了一会儿：「合适吗，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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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也想了想：「你是指年纪方面？」


    「肯定呀。」林兰书缓缓开口，「女孩小几岁倒是无所谓，男人总要包容一下女人的。但是，要是相差十几岁，她能理解你吗，在生活上能给你帮忙吗，在事业上能给你帮助吗？」


    陆鋮语气低沉：「我没想这么多。」


    「只是谈恋爱可以不想这些，要是为了结婚就要想了。」林兰书看，「她的样子倒是挺好看，眼缘好，但是生活不是只靠好样子来过呀。再说了，她大学还没毕业，估计这两年也没考虑结婚生孩子的事吧，你都三十六了，你耽误不起呀。」


    林兰书平平淡淡几句话，就让陆鋮觉得自己这两天被沈衡三搞得热热闹闹的心如遭冷水：「刚认识，肯定需要花时间互相了解。我再急，也不会找个三十来岁和我一样急的人，两个人着着急急地把婚姻当任务来完成。」


    林兰书嘆口气：「看来你挺喜欢她。小女孩，其他不说，一眼看上去确实招人喜欢。」


    「妈，你的意见我参考，我的意见，你也採纳，好吗？」


    「行。」


    陆鋮挂了电话，已经十一点了，沈衡三大概——还没睡吧？


    十分钟后，沈衡三用行动表明她还没睡，她发来信息：「陆律，你妈看了我的照片了吗？怎么样？」


    「她说你很漂亮。」这话一定让她开心。


    沈衡三果然很开心，连续刷了五六个「老闆真有眼光」的表情包。


    陆鋮弯弯嘴角：「我跟她说你在复习考试，她说要是你考过了，就给你一个大红包。」


    「不是吧！」沈衡三叫起来，「催我考试的队伍又增加了一名大将！」


    陆鋮忍不住笑起来，继续给她灌迷汤：「我妈很慷慨的，我估计红包会有五位数，你好好努力吧。」


    「在下，为了五位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十四章


    听说21天就能培养一个习惯。沈衡三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但经过几星期的连续早起，她确实能在七点钟闹钟响之前醒来，也确实开始适应早高峰的地铁——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已经不羡慕那些找到高薪工作已经的同学了，毕竟，她找到了一个高薪男友。


    沈衡三站在办公大厦的广场上抬头往上看。36楼，看到脖子都酸了，也看不清哪一层是36楼。


    「在发什么愣呢？」


    沈衡三闻声看去，是林娇娜：「林律，你也上班了。」她笑，「我突然想从这个角度看看我们办公室长什么样。」


    「别看了，还是赶紧进去排电梯吧，现在都8点50分，再磨蹭就迟到了。」


    沈衡三快步追上去：「林律，我猜陆律一定很欣赏你，因为你太认真工作了，模范员工！」


    林娇娜看她一眼：「因为我什么资源都没有，只能靠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


    沈衡三暗自吐舌，看来她拍这马屁也拍得不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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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按照王天成的要求，一页一页整理风险评估报告。将近一个月的实习，也不能说她毫无收穫，起码装订功力大增。


    余光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像往日一样快步掠过。


    是陆律呀。


    她正想装作不经意地瞟过去，王天成先打了招唿：「陆律，早！」


    沈衡三也跟着打招唿：「陆律，早。」


    陆鋮点点头：「大家早上好。」


    留着大波浪捲髮的陈律拿着卷宗走过：「诶呀，陆律今天好年轻好帅。」


    沈衡三看了看陆鋮。陆鋮却已经走过去，留下穿着铁灰色衬衫的背影。人长得高挑真好，随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不过今天气温热到只需要穿衬衫吗？沈衡三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仍然是白衬衫黑西装，按这副打扮走在路上，一定会被认为是房地产中介，还是刚入职的菜鸟那种。


    王天成对陈律笑笑：「如果我们所办个颜值评选活动，估计陆律排第一。」


    「不用估计，肯定第一。」陈律摇头，留下飘飘然一句，「人又帅，挣钱又多，不知道最终谁是成功拿下陆律的幸运儿。」


    「陆律估计要求很高。我跟他工作几年了，三四年下来，单是追他的客户就有五六个，当中还有不少留英回来的白富美，也没见有人突围成功。」


    「好了，别八卦你们家老闆了。」陈律拿着卷宗转身走远，「虽然陆律脾气好，但人也严格呀。」


    沈衡三眨眨眼，谁也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成功突围的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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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整个上午都在接待客户，没见人出来。沈衡三看看时间，已经12点15分了。想想，决定还是先下楼吃午饭。


    饭吃到一半，忽然想起老闆现在不仅是老闆，还是男朋友。虽然关系还没公开，但身为女朋友的，还是要多关心一下。她拿出手机，给陆鋮发信息：「陆律，吃午饭了吗？」


    陆鋮没回信息。沈衡三摇摇头，大概还在忙，她放下手机，继续往那58一份的午餐套餐发动进攻，烤鸡腿西蓝花甜玉米搭配意面，还有一碗蛤蜊汤，这一顿吃完，可以熬到七八点了。她想，以后每晚得留在办公室复习2小时，这才有可能通过考试。


    手机微震。她拿起来看了一下：「中午和客户出去吃饭。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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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把面前吃了一盘的餐盘拍照发给陆鋮：「享用中。」


    「好，我先出去了。」


    沈衡三嘆气，找个很忙很有钱的男朋友，也有坏处，就是一旦忙起来，就没空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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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中午和客户吃了饭，几乎没休息，下午便去了法院开庭。从法院出来，已经将近7点，他嘆口气，现在的精神始终不比二十多岁那时，那时候，一天睡个四五小时仍然精神奕奕。


    他把公文包放在副驾驶，想想晚上点份外卖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心里突然觉得怪异，忽然想起了沈衡三。


    他给沈衡三打电话：「餵？」


    「陆律，你找我？」


    保险起见，他还是先确认一下沈衡三现在的状况：「下班了吗？」


    她嗯了一声：「我们都在，都还没下班，陆律你是让我给发什么材料，你再说一次？」


    他先是不解，又瞬间意会：「你什么时候走？」


    沈衡三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的样子：「还需要一个多小时。」


    陆鋮看了看表：「八点钟我到负二，你下来。b206。」


    「好的，不客气陆律。」


    陆鋮对沈衡三的反应能力真的不得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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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在车里等了十来分钟，八点十五分了，沈衡三才背着包沖了过来。


    「今天很忙？」陆鋮把刚才放在副驾驶上翻阅的几份资料收好，沈衡三顺势坐了上来。


    「今晚王律加班到快八点才走。我看他走了才走，不然怕在车库里碰到。」


    「他车子停负一。」陆鋮看她，「怎么，担心被别人知道？」


    沈衡三看着他，眼珠转了一圈：「你不怕？」


    陆鋮没回答她的问题，叮嘱她：「系好安全带，想想去哪里吃饭。」


    沈衡三想想：「我要吃肉。」


    他不认为这是个好答案：「哪间餐厅都有肉。」


    「要好吃的肉。」


    陆鋮发动车子：「行。」


    车里是交通电台的实时交通播报：「陆律，你不喜欢听歌？」


    「我很少。」陆鋮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连你喜欢的歌听。」


    「我不敢。」沈衡三笑得贼兮兮，「上次李律坐你的车，差点被她发现了我坐过你的车，还连接了你车里的蓝牙。」


    陆鋮随口附和：「她怎么知道？」


    「因为我的蓝牙名称叫小沈沈。」


    「小婶婶？为什么叫小婶，小叔是谁？」


    「我的姓，沈。」沈衡三看了陆鋮一眼，「要是真有某个小叔，你这个大叔就没戏了。」


    陆鋮笑出声，伸出右手去拉她的手：「大叔和小婶，也勉强算是一对吧。」


    「不勉强不勉强。」沈衡三看着陆鋮，「陆律。」


    「嗯？」


    「我觉得我们暂时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尤其是在办公室里。」 沈衡三想了想，「王律本来就讨厌我走后门，林律呢，自从知道她和我拿一样的实习工资，对我也有一点点意见，李律呢——」她闭嘴，「反正就是暂时不要公开比较好。」


    陆鋮拉拉她的手：「你要听听我的意见吗？」


    沈衡三看他：「当然了！」


    「你还有2个月实习期，这段时间好好实习，等实习期满了，也不要急着找工作，好好复习几个月，把试考过了，到时我再帮你找其他律所。」


    沈衡三故意笑：「陆律，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根本觉得我不行，你才不想让我跟着你，拖累你整个团队的效率。还有，你帮我找其他律所，说白了，你也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对吗？」


    陆鋮想了想：「我只是不想公私不分。工作是公事，你是私事。」


    「那，万一我一直考不过呢？」


    「看你的样子，不像笨啊，懒是懒了点。」陆鋮握握她的手，又松开，「就这么说定了，好吗？」


    「陆律，你有没有怀疑过你看人的眼光？」沈衡三看着陆鋮，他还是穿着那件铁灰衬衫，看起来确实挺年轻也挺帅。


    「没有。」陆鋮看看她，「怎么了？」


    「我今天去我们所的律师墙看了一眼，你确实是王律所说的，是所里的颜值担当。你说，像你这么高，又帅，还很多钱，你对你的女朋友就那么一个要求？开心就好？」沈衡三微微摇头，「我听说你还拒绝过留英回来的白富美呢。」


    陆鋮看了看沈衡三：「高度和长相是父母给的，也没什么可自豪。」他看看她，「我可不像你，整天自我标榜是小美女。」


    沈衡三呵呵呵干笑：「本人唯一匹配你的优势，也就是父母给的这副容颜了。不但要自我标榜，而且要反覆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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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数了数桌面的骨头：「我一个人吃了五根羊排。」她看看陆鋮那边，除了一根羊骨头还有两只小小的贝壳，「我真是大胃王。」


    「还要冰淇淋吗？」陆鋮看她，「不过估计这家店没有这东西。」


    「冰淇淋下次再吃！」沈衡三抽了湿纸巾擦手，手机却响起来，「糟糕了！我忘了和我妈说我今晚不回家吃饭！」


    她接通电话：「妈妈，我知罪了，我今晚加班呢，忙死了忘了跟你说。」她瞟了陆鋮一眼，「吃了，随便点了外卖吃。嗯嗯，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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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开口：「不对许老师坦白，意思是还得考验我？」


    沈衡三嘻嘻笑了两声：「我得好好想想，你的情史，你的存摺，你的健康，我都要清楚，这是什么，这就是你和王律帮人家写的什么尽职调查，对吗？我也要调查你。」


    陆鋮轻笑：「还要调查存摺？」


    「当然，你看我这么能吃，你钱不多的话，怎么能养我？」沈衡三再次展示了一下桌面的骨头，「五根。」


    陆鋮看着沈衡三，沈衡三解释：「那个，也不是说爱慕虚荣啦，不过一般的女孩子，都想要老公能养活自己吧。」她看陆鋮还带着笑意看自己，心虚又强作镇定，「你也知道我能力的了，万一我找不到工作，肯定要你帮忙啊，你不是这么不讲义气吧。不准笑！」


    「我倒是讲义气。」陆鋮忍住笑意，「我只是没想到这位小朋友已经想得那么远了。」


    沈衡三瞬间脸变得通红：「我、我只是举个普罗大众的例子。因为我也是普通人，我又不是女强人。啊，你想让我变成女强人吗？」


    「没让你做女强人。」陆鋮看她，「吃饱了就送你回家，不然你妈妈等会儿着急了。」


    她眨眼：「好的，谢谢陆律请我吃大餐，比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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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结了帐，沈衡三站在他身侧，跟在他后面出了羊庄的大门。


    走了两步，她忍不住跟上去，挽住他的手。陆鋮看看她，反手扣住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走吧，送你回家。」


    沈衡三心跳加速，嘴上却依然平静：「陆律。」


    陆鋮握紧她的手：「嗯？」


    「如果我真的考不过试，你会不会和我分手？」


    陆鋮低头看了她一眼：「按你这逻辑，你没考过，我要和你分了，找个考过资格考试的女孩，再谈？」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衡三想了想，「如果我考没考过，你对我的判断都不会变的话，那么，你为什么非得我考这个试？」


    「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为什么非得让你考这个试？」


    「希望我独立，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可以提高对这个世界的风险防御能力，面对人生的种种变数还可以拥有选择的权利。」


    「她说得也是对的。」


    「你也是这么想我，你也希望我能养活自己，不要造成伴侣的负担，对吗？」


    「我希望你能多点认识世界，提高见识，你才能成为一个更丰富的不贫瘠的人。」


    「陆律。」


    「嗯？」


    「嘻嘻，我想开个玩笑，又怕你说我。」


    「你说吧。」


    「我想说，凭我的美貌，我还不足以不成为一个丰富的不贫瘠的人吗？」她见他果然看了过来，「我只是开玩笑！我发誓！」


    陆鋮弯弯嘴角：「好了，我承认你好看，别着急了。」


    「陆律，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那么努力？」


    「我吗？」陆鋮适应着她的步伐，缓缓向前走，「我很努力，可能就为了让我所在乎的人可以不那么努力吧——」


    沈衡三低头，不由自主变得结巴：「这，这，这算是表白吗？」


    陆鋮缓缓开口：「我爸妈已经六十多岁了，我总得让他们安享晚年。」


    沈衡三顿住，这才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勉强解释掩饰自己的尴尬：「嘿嘿嘿，说得有道理。哎呀，我妈就没生出像你这么好的孩子。」


    「当然了，肯定也为了老婆孩子。」


    沈衡三站住，用没被握住的手拍了一下陆鋮：「陆律！你这是故意捉弄我，我听明白了！」


    陆鋮抓住她另一只手：「你想有人养你，以后我可以养你。不过这不妨碍你成为更好的你，对吗？」


    第二十五章


    回到家里，沈衡三先瞄了瞄坐在客厅的许静。很好，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看来是自己做贼心虚而已：「妈，你还没睡呢？」


    许静右手正拿着小叉子吃点心：「你不回来我睡得着吗？今晚忙什么了，这么晚？」


    沈衡三冲过去：「我全情投入工作，不正是母亲大人你所期待的吗？」


    许静举起手里的小叉子，晃了晃：「哪里买的点心？」


    沈衡三呵呵笑了两声：「就是回学校的时候买的呀。好吃么？」


    「你们学校离洛洲不是有六七十公里吗？」


    沈衡三啊了一声，有意装傻：「什么什么？洛洲？」


    许静把点心盒子递给她，价格标籤上贴着花纸船（洛洲门店）。沈衡三在坦白和不坦白之间犹豫了两秒：「好啦，其实是陆律买的。」


    许静坐正身，看起来是惊讶的：「他买的？」


    沈衡三点头：「其实，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许静更惊讶了：「什么时候的事？」


    沈衡三捂脸，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周末的时候，他去洛洲出差，顺便接我，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一起了。」她审视着许静的脸色，「呵呵，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许静静了一会儿：「这发展也太快了，你们认识一个月不到。」


    「这叫相逢恨晚，典型的一见钟情呀，妈妈。」


    「你是爱情小说看多了偶像剧看多了。」许静放下点心，「今晚也是因为去约会了，所以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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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半是，一半不是。」沈衡三解释，「我确实在办公室里看书到8点多，然后，陆律接我去吃了个饭。再然后，你打电话来问，他就送我回家了」她怕许静生气，「之前陆律从吴大接我回来，就说要来拜访你的，是我觉得还不到合适时机。」


    「你还懂什么叫合适时机。那现在呢，过了几天，你就觉得时机合适了？」


    「这不是被你严刑拷打，问出来了嘛。」沈衡三嘻嘻笑了两声，「妈，这次我找的这个男朋友，你应该不会不满意吧？」


    许静静静看着沈衡三，看得她心里发毛：「我之前说过什么？」


    「啊？你之前说过很多，我不是很确定你要问我什么。」


    「我之前说过，你得考过资格考试，要是给恋爱耽误了考试，你就别谈了。」许静站起来，又说，「你现在谈了也白谈，人家很可能只是喜欢一时新鲜，等你年龄大了，不好玩了，又一事无成了，看他还喜不喜欢你。」


    「这个——」沈衡三笑了笑，「妈，你就放心吧，他比你对我要求更严格呢。今晚他送我回来，还说给我买了一套辅导用书和一个辅导班课程。你就别担心我会恋爱误事，有陆律的监督，我看我今年说不定考个全市第一，你还是想想到时怎么给我庆祝吧。」


    「还全市第一，能考过就谢天谢地了。」许静去关了电视，「行了，你赶紧洗澡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


    沈衡三窝在沙发上：「妈，要是你当年教陆律的时候，就知道我会和他在一起，你会不会对他稍微没那么严格？」


    许静瞥她一眼：「我教他的时候，你还在上幼儿园。」


    沈衡三叫起来：「妈，你太坏了！你怎么可以故意对比我和他的年龄！他明明没那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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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把许静知道她和陆鋮的事告诉陆鋮，陆鋮看她：「意思是我通过你的考验了？」


    「别总拿我这句话来揶揄我嘛，陆律大人。」沈衡三翻着陆鋮给她买的书，「压力好大，感觉我回到了当年要考大学的时候。哎呀，人生，就像是闯关游戏，过完一关又一关，怕怕。」


    「你总得证明，不是你不行，只是你不想。」陆鋮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想不想是意愿问题，行不行是能力问题。」


    「好吧，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确实能力不行吧。」沈衡三把书本合上。


    陆鋮抬眼去看她，沈衡三讪讪：「开玩笑。老实说，我去年只差5分，我也不服！我觉得我的智商是没有问题的，我只差了一点点运气！」


    「没运气，是不够努力的人最常用的藉口。」陆鋮继续给客户回覆信息，「你手头上也没什么要紧工作，这段时间好好看书，好好复习，也别玩游戏了。」


    沈衡三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玩游戏？」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有在工作时间玩过游戏，藉故跑去茶水间偷偷懒倒是有过。


    「昨晚，我和许老师通了个电话，她说你晚上熬夜玩游戏玩到一两点。」


    沈衡三做了个鬼脸：「好呀，我还以为我是通风报信的人呢，原来你和我妈都建立起单线联繫了，还不告诉我。」


    陆鋮伸手去摸摸她，安抚她的小情绪，沈衡三看他：「我找的是男朋友吗？我怎么觉得我找了个家长？」


    陆鋮笑：「后悔了？」


    沈衡三摇头：「我沈衡三的人生，从没有后悔二字！」


    「听起来是一番豪言。」陆鋮看着沈衡三，「希望今年的考试成绩出来，你也不后悔。」


    沈衡三嘟嘴：「我确定了，我是给自己找了个老师。」她看着他，温馨提醒，「陆律，谈恋爱不是这么谈的。」


    「哦？你认为该怎么谈？」


    沈衡三对他眨眨眼：「比如，亲亲呀，抱抱呀，说说情话呀。别老说什么考试不考试的，多没情调。」


    陆鋮放下手机，半认真半开玩笑：「你是在暗示我该老牛吃嫩草吗？」


    沈衡三眨巴眼：「老牛吃嫩草，专指某种不能细说的行为，亲亲抱抱不属于这个范围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觉得自己把和张大羊平时的胡扯八道用在她和陆鋮之间不太合适，「啊哈哈哈，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鋮凑近她，她微微往后退：「不是吧，这，这是在车里呀。」


    陆鋮语气压低：「你也会有紧张的时刻？」


    「呵呵呵呵，我毕竟也是个人，不可能不紧张。」沈衡三看着车窗外，陆鋮送她回来，车子停在西门都快半个小时了，保安大叔会不会以为他们是一对偷 情的不轨人士？「陆律，已经九点了，我妈等会儿又打电话了......」


    陆鋮在她唇边流连了一会儿，缓缓放开她：「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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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躲到洗手间，坐在马桶上，仔细观察自己的脸色。不会有比这更红的脸了！


    她迫不及待想和张大羊分享一下她恋爱的进度——已经从亲亲发展到动手动脚了，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捲风。妈呀。


    视频一接通，沈衡三就叫：「吓死我了！我差点——张大羊，你怎么了？」


    镜头里张大羊的脸是红的，眼睛鼻子也是红的——显然她的脸红不是和自己一样源自害羞和紧张，而是：「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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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羊拿过纸巾，狠狠擤了一下鼻涕：「三哥，我家出事了。」


    沈衡三的心突然下沉：「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我家要破产了。」


    「怎么会呢？」虽然她不知道张大羊的父母家产到底有多丰厚，但一定不是随随便便就会破产的，「怎么突然要破产了？」


    「我妈今晚说，法院今天去工厂查封了工厂和设备。她说，这两年工厂欠了几家供应商几千万货款，催了我爸妈好多次之后，好几家供货商联合起来，把工厂和我爸妈都告了，呜呜呜。」


    沈衡三啊了一声：「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张大羊擦擦眼睛，「以后，我要变成一个穷人了。呜呜呜。」


    沈衡三想了想：「陆律是专门打经济类的官司的，我问问他该怎么办。你先别哭了。」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忍不住。」张大羊用湿纸巾按着自己的眼睛，「三哥，我现在是不是很娘？」


    「你本来就是女的。」沈衡三认真司考，「把钱还上，不就没事了吗？你爸妈没钱了吗？他们的钱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我妈说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其实也没什么钱，很多单扣去原材料和人工成本，根本不赚钱。呜呜呜，我前天还刚刚买了两件限量版t恤，3000多块钱一件。早知道我就不买了。」


    「别哭了，哭又解决不了问题，我先问问陆律，再给你打电话。」


    张大羊嗯了一声：「我再也不说你的陆律是大叔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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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沈衡三和张大羊约在楼下的咖啡厅见面。张大羊左顾右盼，沈衡三挥手：「张大羊，我在这里！」


    张大羊穿着t恤牛仔裤，走了过来：「三哥，你穿成这样是挺丑的哈，在这写字楼里也没什么辨识度。」


    「你还有心情吐槽我。」沈衡三给她递了一杯咖啡，「这里没有奶茶店，你将就着喝吧，我已经让他们加很多糖了。」


    张大羊点头，喝了一口咖啡：「你问你家陆律了？他怎么说？」


    「他和我说了几分钟，我也听不太懂，不过意思是最好给他材料看看，他才能给更具体的意见。你手上有材料吗，把人家告你爸妈的材料给我，我再帮你问问。」


    张大羊摇摇头：「那个，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什么传票之类？」


    「有起诉状啊，还有证据！」沈衡三握紧拳头，「我们要研究他们的证据有没有什么漏洞！」


    张大羊看着沈衡三：「你好强啊，果然是未来的大律师。」


    沈衡三干笑：「我好歹也学了四年，要是一点基本的皮毛都没沾着，我妈这四年给我花的二十万岂不是白瞎了。」


    「我爸花了100万供我读这个大学，我学了四年国际贸易，现在连我爸的工厂的订单怎么发都不知道呢。」


    张大羊说完，沈衡三和张大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忽然都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样失败的人物。沈衡三先打破沉默：「那你回去再问问你妈，拿到材料了再和我说吧。」她看看张大羊，「你吃午饭了吗？」


    张大羊摇摇头：「没有。我起床了早餐还没吃，就来找你了。」


    「你家都要破产了，你还赖床？」沈衡三勾勾手指，「跟我上楼吧，我请你吃饭。先说好了，只能吃58一份的套餐哦。」


    张大羊跟在她后面走进电梯间：「你妈现在给你多少生活费？」


    「一个月3000。」


    「这么少。」


    「我还有工资。上上周，陆律给我发了1500块钱。」


    张大羊皱皱鼻子：「好少。」她说，「你觉得上班开心吗？」


    「还好吧。」沈衡三想想，「我始终都是22岁的人了，也得要点脸了吧。」


    「我现在才21啊，我还可以不要脸吗？」


    沈衡三看了一眼张大羊，她还戴着墨镜：「如果你家破产了，你也要打工了。」


    第二十六章


    沈衡三等到快9点，陆鋮才从办公室出来。这时候，办公室已经变得昏暗、宁静。


    沈衡三把耳机摘下，放回盒子里，起身收拾课本习题，默默结束今天的复习。她原本可没打算复习到这个时候，是陆鋮太忙了，可怜她这个女朋友只得陪等。


    许静七点多还给她打过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最后她拍了自己在办公室做题的视频，许静才勉强相信她没有跑到别的什么地方撒野了。她想，自己都马上毕业了，妈妈还把她当孩子一样管着，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大门锁便自动锁上。


    沈衡三看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数字，小声嘟囔：「也奇怪，自从我开始在所里复习之后，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加班了，才九点多，就都走光了。」


    陆鋮低头看她一眼：「想吃什么？很饿了吧？」


    「到了车库再说。」沈衡三发誓要将她和陆鋮的秘密严守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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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把玩着桌上的干花：「学生时期的恋爱，和社会人的恋爱还真不一样。」


    陆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下单：「黄瓜三文治，鳕鱼汉堡，玫瑰茶，再要杯拿铁。」


    等服务员离开，陆鋮看她，认真发问：「怎么，你说的社会人，恋爱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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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人的恋爱形式就是：工作，工作，工作，然后，抽空在工作里安排一顿饭。」沈衡三耸肩，「对吗？


    陆鋮笑笑：「学生时期的恋爱又是怎么样？」


    「吃饭呀，逛街啊，看电影啊，打篮球啊，一起去夹娃娃啊——」沈衡三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但是我还真想像不到，你做这些事情会是什么样子。」


    「听起来你对我没办法陪你去玩，有些不满。」陆鋮笑了笑，「好吧，忙完最近手头上几件案子，下个月带你出去走走？」


    沈衡三来了兴致：「去哪里？」


    「还没想好，行程你定？」


    「其他的我不擅长，吃喝玩乐我可太在行了，交给我，保证给你一个难忘的行程。」沈衡三变得眉飞色舞起来，看着服务员断上了咖啡。陆鋮拿过咖啡喝了一口，沈衡三看着他的动作，他向她举杯：「想试试？」


    「不要，好苦。」沈衡三点头，「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妈说，常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她忽然露出怪笑，「小心，影响某些生理机能哦。」


    陆鋮表情僵凝了一会儿：「你在暗示什么？」


    「没有，没有。」沈衡三继续怪笑，「我只是觉得啊，人到了一定年纪，要注意身体。」


    陆鋮放下咖啡杯：「要不，你今晚跟我回家，跟我说说养生心得？」


    「不用不用，你自己体会。」沈衡三收起笑容，努力变得正经，「今晚我还要回家做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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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灿烂，天气渐渐地暖了起来。


    沈衡三拿着从张大羊那里拿到的诉讼资料走到陆鋮办公室，正想敲门，王天成从里面走出来，见了她一愣：「你找陆律？」


    沈衡三点头：「陆律在忙吗？」


    「里面有客户，我建议你现在不要进去。」他看她的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的话。」


    沈衡三哦了一声，拿着资料回到自己的工位。


    李子文见沈衡三讪讪然的样子：「怎么了？」


    「我有事求助陆律，不过他太忙了。」沈衡三既是吐槽老闆，也是吐槽男朋友。可惜，对后者身份的吐槽，也只有她能明白。


    沈衡三把资料放下，去看手机，张大羊果然给她发了好几则消息：「怎么样了，大叔怎么说？」


    沈衡三躲到茶水间给张大羊打电话：「你不是说了，不叫他大叔了吗？」


    「哎呀！一时顺口，到底怎么样嘛？」


    「我上午还没和他说上话呢。」


    「这么忙？」


    「我算是明白了，收入千万不是随随便便来的，一忙起来就不只是一台工作机器了。」


    「机器也需要关机休息一下，你就没有一点身为女朋友的特权？」


    还真没有。沈衡三抬头看看天花板，「那个，我问到再和你说。不过，话说回来，你爸妈现在还有钱请律师吗？」


    张大羊哑口：「我也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大羊说：「如果没钱的话，陆律师又不肯帮忙的话，你可以免费帮我打这个官司吗？」


    「我又不是律师，重点是，即使我是，你信得过我吗？」


    「这倒也是，不太信得过。」


    「你反应倒是挺快的，在你心里就从来没看得起我吧？」


    沈衡三感觉到走廊有人声，看来不能再偷懒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干活了。」


    她转身，发现来人却是陆鋮。


    「陆律，你忙完了？」能和他单独相处，她就忍不住雀跃，「我找你有事。」


    王天成却一样端着杯子跟在后面走了进来，让她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就堵在喉咙里，王天成说：「陆律，这样的话，我们下午就得出发了？」


    陆鋮点头：「订机票吧。」


    沈衡三看了看两人：「陆律王律，你们下午要去哪里？」


    「出差。」陆鋮看了她一眼，「有事，回来再说。」


    王天成闻言看了看陆鋮，又看了看沈衡三，没有再开口。


    陆鋮倒了一杯温开水喝下，王天成笑着问他：「不喝咖啡了？」


    「听说咖啡喝多了不好。年纪大了，要注意养生了。」


    沈衡三却知道陆鋮在打什么哑谜，她脸发热：「陆律，王律，我先回去忙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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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看着沈衡三推门进来，手上大包小包：「才7点，就回来了？今晚不加班了？不在办公室做题了？」


    「不加了。」沈衡三背着一大包资料，那都是张大羊家里的诉讼材料：「做饭了吗妈，我快饿死了。」


    「陆鋮呢？没和你吃饭？」


    「下午就出差了。」沈衡三嘆气，「唉，我发现了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许静一副「你戏精上身」的表情：「又被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关键时刻，人只能靠自己。」沈衡三把沉甸甸的包放在玄关柜上，「妈，你相信吗，张大羊家里可能要破产了。」


    许静很意外：「怎么回事？」


    沈衡三换好鞋子，把背包抱过去，从背包里掏出资料给许静看：「她家被人告了。一共四个官司，每个官司都涉及好几百万货款，加起来两千多万。」


    「材料怎么给你了？」


    「我打算让陆律帮忙看看材料给点意见，不过他太忙了，最近没空理我。我得自己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然张大羊得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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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许静打破沈衡三的幻想，「你能行吗？」


    「行也行，不行也装一下。」沈衡三又问，「晚餐可以叫外卖吗？我想吃牛排。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呀。」


    许静吐槽：「你一个月工资3000，伙食费起码6000。」


    「幸好我爸还给了我一点救济，还是能让我吃得起饭的。」沈衡三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看看许静，见许静面无表情，大着胆子问，「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要问就问。我要是说不能问，你就不问？」


    沈衡三干笑：「这个，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那个，我就是想问，六月我毕业典礼，你会去吗？」


    许静看她：「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也想邀请我爸去。」她举手，以示自己的无辜，「毕竟大学毕业典礼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我希望你们都能来。」


    许静想了一会儿：「到时再说。」


    沈衡三见许静态度似有松动：「别到时再说了，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还想约跟拍摄影师呢，还要订服装呢，大学毕业呀，一辈子只有一次。你早点决定，我好早早安排。」


    「你钱没挣到，花钱倒是很在行。」


    「哎，别这么说嘛，等我以后挣到钱了，我会养你的。」


    「你能挣钱养活自己，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肯定能。」沈衡三想到陆鋮那句「能力问题或者是意愿问题」，「毕竟我也接受了多年的教育，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应该还是可以的。」沈衡三凑过去，「妈，那是不是就答应了我，到时你也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许静瞥她一眼：「暂时保留意见。」


    沈衡三把头靠在许静肩膀上：「那我当你答应了。」


    许静推她：「走开，不是要吃牛排吗，我点餐。」


    沈衡三却没有被推开，她喃喃自语：「妈，你说过去的事能让它过去吗？」


    许静不作声。


    「在你和爸爸的关系里，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人，他对不起你。可是，他是我爸爸。」沈衡三伸手去揽许静，「对不起妈妈，我没办法永远恨我爸。」


    许静深深吐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让你恨他。你要是和别人说，你恨你爸爸，会被别人笑话的。」


    「妈，我觉得你活得开心就好，要是你想谈恋爱，别顾忌我。」


    许静捏捏她的手：「先让我点牛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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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对着张大羊的那些材料研究了两天，勉强写了一份案件分析，张大羊又给她丢了个难题：「三哥，教我写简歷。」


    「写简歷？你要找工作吗？」


    「是的，我要出去找工作了。」


    「你要找什么工作？你为什么突然要找工作？」


    「不然呢？我这个月都不敢问我爸妈要钱了。」张大羊嘆气，「但愿我的老闆不像你的老闆那么黑，一个月只给三千块钱。」


    沈衡三干笑：「我这是实习期呢，工资是意思一下而已。」


    「不管啦，反正我要找一份工资又高又轻松的工作，前提是你要帮我做一份简歷。」


    「好吧好吧，我研究一下。」沈衡三想起当时自己投给陆鋮的简歷还是网上随便下载煳弄过去的，「忽然之间，我觉得我是个废物。」


    张大羊也嘆气：「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废物。」


    沈衡三正想说话，手机却有电话打了进来，她双眼发光：「不和你说了，陆律给我打电话了。」


    「重色轻友。」


    「那当然，爱情不好好维持是会跑的，咱俩的友情嘛，永恆，万岁！」


    张大羊还没来得说话，视频便被无情挂断。沈衡三接通电话：「陆律！」


    「在办公室还是回家了？」


    「现在都八点多了。」沈衡三看了看书桌上的猪猪闹钟，「你认为我会加班到八点多吗，陆律？」


    陆鋮轻笑：「吃饭了吗？」


    「吃了。你认为我会饿着肚子到八点多吗？」


    「那要不要散散步，消消食？」


    沈衡三叫起来：「你出差回来了？」


    「对，刚从机场出来。」


    「那必须散步呀，我今晚吃得太饱了，感觉体重随时会突破两位数。」


    陆鋮言简意赅：「一个小时之后去接你。」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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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西门等到了陆鋮。陆鋮穿着蓝白条纹衬衫，看起来神采奕奕，不像刚出差回来的样子。


    她冲过去，又在陆鋮面前站定：「呵呵呵，陆律。」


    「傻笑什么？」


    「看到帅哥，露出一点垂涎的笑容，很正常。」


    陆鋮露出无奈的笑容：「要不要陪我去吃点东西？」


    沈衡三啊了一声：「都快十点了，你还没吃东西？」


    「在飞机上吃了点面条。」陆鋮补充，「我回家换了套衣服就过来了。」


    「行吧，那本美女大发慈悲，勉为其难地陪你吃宵夜吧。」沈衡三抬头看他，「换了衣服就过来，能不能理解为你是为了第一时间见到我？」


    「可以这么理解。」


    沈衡三学着他的口吻：「可以这么理解——真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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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和沈衡三在附近找了一家日式烧烤。二人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沈衡三把自己写的张大羊的案件分析发给陆鋮：「陆律，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快帮我看看。」


    陆鋮打开看了一会儿：「案件基本上没什么胜面，欠款事实很清晰，最多就是违约金方面，看能不能酌情降低一点。」


    沈衡三嘆口气，看着陆鋮。


    陆鋮看着她：「怎么了？」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我们的力量显得太渺小了。」


    「这不是灾难。」陆鋮给她的杯子倒了大半杯酸奶，「张小姐父母的生意经营出现困境，顶多叫困难。困难总有办法解决的。」


    沈衡三双手撑着下巴看陆鋮：「为什么你这么乐观？」


    「不能盲目乐观。所谓的乐观都是来自事先培养好的风险预见能力和风险抵抗能力。」


    沈衡三垂下眼睛：「所以，人都必须要努力对吗？」


    陆鋮看着沈衡三，沈衡三察觉他的注视，缓缓抬头：「陆律，要是人可以一辈子都不长大就好了。」


    陆鋮看着沈衡三：「换个话题。」


    沈衡三眨眼：「什么？」


    「我不在这两天，你做了几道题？」


    沈衡三捂脸：「这个话题更不想谈。」


    陆鋮却不打算放弃：「100？」


    沈衡三摇头。


    「50？」


    沈衡三又摇头。


    陆鋮摇头：「看来你是打算放弃和我一起去玩的机会了？」


    「我这两天是忙着张大羊的事！」沈衡三急急解释，「我可以补回来。这个周末，我做200题，怎么样？」她看着陆鋮，努力赔笑，「陆律，我们去哪里玩呀？」


    「下个月一号，我妈生日，要不要跟我去我老家一趟？」


    第二十七章


    沈衡三大四上学期是上过就业指导课的，这课程其中一项重点内容就是教导他们这些未出社会的菜鸟制作一份让老闆、hr有兴趣提供面试机会的简歷。


    虽然对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但沈衡三还是觉得那个课程是有用的。临阵磨枪，总好过裸奔。她打开电脑，在几百个课件中找到那份ppt。ppt一打开，第一页的标题就如此触目惊心：同样都是刚毕业，你凭什么被录取？


    这个问题反映到现实就是：张大羊凭什么被录取？她的优势是什么？


    沈衡三闭闭眼，大脑快速运转。张大羊的特长是会跳街舞，问题是贸易公司需要一个会跳街舞的员工吗？再想想，她能吃，这显然不是优点，还有，她腿长，不过可惜，腿长是腿的特长，不是人的特长。


    沈衡三得出一个沉重的结论，在职场上，张大羊还真没有什么优势。三秒后，她得出一个更沉重的结论，心里突然突突，貌似自己也没有任何优势。


    作为一个法学生，基本的资格考试没通过，成绩一般，大学四年没拿过奖学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经歷也只是大二、大三连续做了两届学生会副会长，常常带着下面的小萌新搞活动，搞这个团建那个团建，问题是——这有用吗？


    沈衡三体会到一个事实，尽管她偶尔吐槽自己在陆鋮的团队里没有任何特权，但是，陆鋮已经让她的人生获得非常重要的特权了——毕竟，她甚至没有好好准备一份简歷，就已经被陆鋮录取。


    她摇摇头，照着ppt里的格式弄了一份文档。无论如何，答应张大羊的事，一定要做好。


    房门被敲响，许静叫她：「出来吃饭！」


    「哦，就来！」沈衡三把还处于草稿阶段的简歷发给张大羊，「我感觉我的脑汁快被榨干了，你看看，我先去吃饭了，晚点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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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母女的晚餐是一人一碗清水面，旁边还有咸菜罐头和辣椒酱可供选择。


    沈衡三看着白面条：「妈，你退休之后，我们家连肉酱都买不起了吗？」


    许静看着她：「你前两天还吃牛排了，那不是肉？」


    沈衡三干笑：「你也知道是前两天的事，早就消化掉了。我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请多给点肉肉吃吧。」


    「你上初三之后身高就没高过，现在是不可能长身体了，最多是长肉。」


    「妈——」沈衡三挑起一筷子面条，看了一眼许静，「我们家，该不会和张大羊家一样，欠人家钱了吧？」


    「神经病。」


    沈衡三点头：「幸好幸好。」


    许静悠悠开口：「我看你最近两晚都下楼，是不是去吃夜宵去了？」


    沈衡三表情凝固了一秒，难道和陆律晚上偷偷约会的事情被发现了：「妈，讨论个事呗。」


    许静头也不抬：「说。」


    「陆律的妈妈下个月生日，他回去给她过生日。他说——」沈衡三偷瞄了一下许静，「问我跟他回去不。」


    许静抬头看她一眼：「你觉得合适？」


    沈衡三把面条吞下，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我现在不就是问你意见呢嘛。」


    「你都答应了，我还提供什么意见，要是相反意见，你还说我故意为难你。」许静语气责怪，「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事先和我说一下。」


    「我还没有答应呀，再说了，答应了也可以反悔的。」沈衡三看着许静，「为什么你把这件事看成一件很大的事，不就是去他老家玩一下嘛，两三天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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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父母，还不算大事？」


    「那，以前你也见过黄梓昊嘛，这又怎么了呢，分了就没关系了。见父母就是见见面，认识一下，也不代表什么。」


    「小孩子谈恋爱逛街，在路上撞见父母了，和三十几岁的成年人特意带着女朋友回家，性质能一样吗？」


    沈衡三投降：「妈，我发现了，你们大人就是喜欢给很简单的事情赋予很复杂的意义。」


    「你觉得我想得复杂了，那你问问陆鋮他怎么想？」许静看她，「自己头脑简单还怪别人想得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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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男朋友带回家这件事，到底可以有多复杂？这个问题恐怕只能问陆鋮了。


    不过陆鋮上午都在忙，中午他们又失去了独处的机会——团队里又来了一名律师，章东律师。章东看上去看上去和王天成年纪差不多，为人处事却爽朗很多。陆鋮让王天成打电话到楼下餐厅订位置吃饭，他立马唿应：「感谢陆律！」


    沈衡三都差点以为看到了男版的自己。


    吃饭的时候，章东坐在了陆鋮的旁边，陆鋮把菜单递给章东，让章东点菜。沈衡三看看坐在另一边王天成，感觉王天成像是失宠的妃子——职场真复杂，不是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争着让老闆喜欢自己呢，做好工作了不就行了吗？


    章东点了八个菜，问陆鋮要不要增减一些，陆鋮看看沈衡三，又看看林娇娜和李子文：「你们看看有没有特别爱吃的？」


    沈衡三举手：「我想加个雪糕！」


    李子文和林娇娜都摇头，异口同声：「够了。」


    沈衡三放下手，自嘲地笑：「嘻嘻，看来我脸皮最厚了。」


    陆鋮把菜单递给等在一边的服务生：「加一个雪糕，两个蛋糕，谢谢。」


    沈衡三偷偷看了陆鋮一眼，却意外地和陆鋮眼神相撞，他笑意温柔，沈衡三忍不住又想，被陆律带回家——最复杂的结果不就是被他父母催婚嘛，这很复杂吗？


    嫁给陆鋮，应该不是坏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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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女朋友回家这件事，到底可以有多复杂？


    陆鋮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的问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此时他和沈衡三都调了座椅位置，接近平躺地看着天空。天窗已经打开，但今晚只有迷迷茫茫的月色，没有星星。


    车厢里有悠扬的男声，陆鋮想了一会儿，反问：「你不想跟我回去？」


    沈衡三侧脸看他：「真的要带我回去？没有什么图谋不轨？」


    陆鋮失笑：「让你认识一下我爸妈不好吗？」


    「好是好。」沈衡三微微翻身，恢復看天的姿势，「万一你妈见了我，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要我们马上结婚，这可怎么办？这样的机会有可能发生吗？」


    陆鋮故意说：「我还不知道你还想到了结婚那么远。」


    他当然知道以他现在的年纪，带女朋友回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认可她将会是他的太太，意味着他想要往婚姻的方向走了。


    他也不太能相信，对一个认识一个多月的女孩，自己就已经考虑到了婚姻。


    沈衡三说：「无法想像我结婚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陆鋮语气认真：「那你现在想想。」


    陆鋮看沈衡三闭上眼，好像真的很认真思考的样子。


    沈衡三静了一会儿，还闭着眼睛，却缓缓开口：「我还没有毕业，理论上来说，我最早结婚也会是毕业以后。我不会做饭，所以结婚之后，我没有办法像别人的妻子一样给她的丈夫做饭，所以我们还得吃外卖。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如果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就没办法做我想做的事。我觉得我还是个孩子，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很成熟地面对一段婚姻给我带来的改变，也可能无法适应。」


    陆鋮静静听着。他并没有天真到完全忽视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异，她还很年轻，确实不适宜匆匆进入婚姻，但他年纪却不轻了。他悠悠开口：「我——」


    沈衡三却同时睁开眼，转身看他：「不过——」


    陆鋮笑：「你先说。」


    沈衡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结婚的对方是你的话，我刚才说的那些困难好像都可以克服。你不是说吗，困难总有解决的办法。」


    陆鋮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暖且痒。


    沈衡三望他：「刚才你想说什么，轮到你了。」


    「我想说——」陆鋮回看她，「你继续做你自己，因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婚姻是水到渠成的，跟年龄无关。」


    沈衡三偷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律，我想请教一下你，我都有什么优点让你喜欢上了？看来你识人的眼光，绝非常人。」


    陆鋮倒是很认真：「就比如现在这股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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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和张大羊视频通话：「去每一家公司面试，简歷要列印三份，自己留一份，给接待你的人一份，面试的时候再给面试你的人一份。安全起见，你还是一次性印二十份吧。」


    张大羊点头：「嗯嗯，还有呢？」


    「要穿正装，白衬衫黑西装是最安全的，绝对不出错。千万不要戴鸭舌帽、穿破洞牛仔裤。」


    「就像你上班穿的那种吗，很难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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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好看还是要找工作？」沈衡三恨铁不成钢，仿佛看到了当时许静面对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有什么，让我想想。对，还要准时，千万不要迟到。如果别人问你，你的优势，你就说虽然你还没毕业，实践经验不足，但你特别好学。」


    「嗯，让我写下来。还有吗？」


    「还有，问你期待薪酬的时候，你要说一个实际点的数字。说完了还要补充，你非常希望加入这么有活力的公司，所以你也会尊重、接受公司的薪酬制度。」


    张大羊点头，写下自己的笔记：「三哥，我第一次发现你这么牛。你当时去大叔那里面试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回答的？难怪你被录取啦！」


    沈衡三回想一个多月前自己的表现，简直想撞墙：「算了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她的面试心得都是在网上搜了很多秘籍才总结出来的，可怜的张大羊，二十一年来没吃过苦的人也要出来接受社会的毒打了，她只能尽己所能帮帮她。


    她嘆气，好了，她终于明白要完全靠自己去独立生存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了。


    「为了感谢你，我们明天约杯奶茶怎么样？买一送一的那种好了。」


    沈衡三微微调整镜头：「我没告诉你，我明天要去乐山吗？」


    「乐山，什么地方？你要去旅游吗？」


    沈衡三怪笑：「我，去见家长。」


    张大羊爆了一句粗口：「要不要那么快？你上班才两个月，在一起才多久！」


    「你们小孩子是不懂我们大人的事的啦。」沈衡三得意洋洋，又很快变得认真，「看在我赶在去见家长之前，把我辛辛苦苦整理的面试宝典分享给你的份上，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啊，面试要成功！」


    张大羊握拳：「加油！」


    「加油！」


    沈衡三挂断视频，冲出房间：「妈妈妈妈妈，我那件浅蓝色连衣裙去哪里了？」


    许静在客厅做瑜伽：「衣柜里找找，我又没动你的。你不是嫌弃那件裙子老气吗？」


    「嘿嘿，我已经问过陆律带什么衣服了。我要和他穿情侣色系。」


    许静结束倒立动作，跟着沈衡三走回房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沈衡三在衣柜里东翻西找，把去年许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件浅蓝色裙子塞到行李箱：「好了好了，钱包，手机，身份证，机票在陆律那里，三套衣服，还有你买的礼物，齐活！」


    「真的收拾齐了？」


    沈衡三狐疑看着许静：「还要带什么？给长辈的红包？」


    许静看她：「你到时去了那边，住哪里？」


    「住陆律家啊。他说了，老家的房子有三层，房间足够，不用订酒店。」


    「所以呢，你要带什么？」


    「要带什么？睡衣？」沈衡三看看行李箱，「带了啊。」


    许静恼沈衡三一眼，走了出去，一分钟后又回来，往她地上行李箱扔了一个小盒子。


    沈衡三开玩笑：「这是什么？不是钻戒吧？」她弯腰去捡，拿起来一看，惊得把小盒子甩了出去，「妈，你这是弄啥嘞？」


    许静语气冷静：「这是基本的自我保护。」


    「啊！！！！！！！！！！！！！！！！」


    第二十八章


    陆鋮订的是31号晚上7点的机票。


    沈衡三下午4点钟便推说有事，在所里公开宣布要请假两小时回家，实际上是熘到了大楼负二。


    15分钟之后，陆鋮也到了大楼负二。


    沈衡三拉着她那个旅行必备的黄色行李箱站在车边，忍不住吐槽：「我迫不及待要离开你的团队了，陆律。」


    「怎么说？」陆鋮把她的行李箱放在后箱，拉手处还挂了个小吊牌，上面签了个龙飞凤舞的「沈」。


    「因为，偷偷摸摸的感觉太讨厌了。」沈衡三摇头，拉开副驾驶的门，系好安全带。


    陆鋮也很快回到驾驶座，启动了车子。


    「明明也没做坏事，感觉却有点做贼心虚。」沈衡三皱皱鼻子，「还有一个月零五天，陆律，我的实习就结束了。」


    「听起来你很期待脱离我的管理的日子。」


    「不，我是期待我光明正大地宣布我是你女朋友的那一天。」沈衡三忍不住偷笑，「陆律，你觉得王律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怎么样呢？」


    陆鋮笑了笑：「你觉得会怎么样？」


    「他一定很惊讶，也一定很后悔平时总是怼我，怕得罪我，嘻嘻嘻。」


    「不要有这么多小心思，天成不是一个小格局的人，他只是比较正气，又有自己的原则。他欣赏有能力又肯干的人。」


    沈衡三觉得陆鋮在说教，做个鬼脸：「我知道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没有能力又不肯干，所以他不喜欢我是合理的。」


    陆鋮无奈，伸出右手去拉拉她的手：「你这个逻辑要是用在处理案件上面，可能气死法官。」


    沈衡三哈哈笑了起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能打赢官司了？因为法官说不过我。」


    陆鋮弯弯嘴角：「不太可能。法官也是人，假如你把他气到了，他在判案时说不定会带上个人情绪。」


    「好吧。」沈衡三改变话题：「还有呢，你还猜李律会怎么想？」


    「李律？哪个李律？」


    沈衡三微嗔：「我们团队的李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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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想？」陆鋮看她，「为什么还要特别问一下她怎么想？」


    沈衡三想了一下，决定不解开李子文可能对陆鋮有意的秘密，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引起陆鋮的注意：「哈，我还要问你林律会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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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跟在陆鋮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了飞机之后，走在地面反而不踏实了：「陆律。」


    陆鋮手里扶着一黑一黄两个行李箱，侧脸看她：「怎么了？」


    沈衡三拨了拨自己的头髮：「我样子还行吗？」


    陆鋮腾出手摸摸她的头：「很好。」


    「天哪，快赐给我一点力量吧，我好像有点腿软。」


    陆鋮放开行李箱，握住她的手腕：「怎么突然紧张起来了？这不像你啊。」


    她抬头看他：「你不知道吗，我力大如牛，胆小如鼠。」


    「你胆子还小？」他笑，看她面容依然紧张，忍不住低头啄吻一下她，也因此感受到她唇上微微的凉意。四月天夜里温度确实有点低，他抱抱她，「冷吗？」


    沈衡三躲在他怀里，小声嘟囔：「不冷不冷，简直要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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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程车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沈衡三下了车，本来有些困，在车上睡了大半个小时又变得精神奕奕。


    陆鋮付了钱，拿了行李箱，计程车司机很快调转车头离去。


    沈衡三抬头去看那栋建筑物，灯光昏黄，只隐约可见轮廓，房子前面有小小的庭院，还种着各种花草，大概可知主人是花了心思的：「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农村呀？跟我想的的有点不一样。」


    「房子建了大概有十年。大概五六年前，我爸妈搬回来了老家住。」陆鋮问，「你喜欢这里吗？」


    沈衡三想了想：「现在家里都有谁，只有你爸妈？」


    「对。我弟弟一家三口明天中午回来。」


    沈衡三吐口气：「好吧，我做好准备了，我们进去吧！」


    陆鋮拉她的手：「有我在，没什么好紧张的。」


    沈衡三跟在陆鋮后面，推开大门，谨慎地走了进去。一楼客厅亮着灯，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马上回头。


    「爸，妈。」陆鋮开口，「我说了不要等，你们还是要等到这么晚。」


    林兰书站起来：「我刚才还和你爸说呢，说也差不多该到家了。」


    沈衡三站在陆鋮身后侧，看面前两个人，犹豫着开口：「啊——」


    陆鋮拉她过去：「我来介绍，爸妈，这是沈衡三。」他又对她笑笑，「这是我爸妈。」


    陆仲才开口：「哦，沈衡三？」


    「伯伯，伯母，你们好！我叫沈衡三，渖阳的沈，权衡再三的衡三。」


    「是小三——沈啊。」


    沈衡三晕了一下，她才不要被叫小三：「啊，哈哈哈，对叫我小沈就可以了。」她看陆鋮，「陆律都是叫我小沈的。」


    话刚出口，陆仲才和林兰书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兰书招唿他们坐下，沈衡三拍拍脑袋，差点忘了礼仪：「伯父、伯母，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我拿给你们！」说着就要去翻行李箱。


    「别忙了，不着急，明天再拿。」林兰书又看陆鋮，「你们饿不饿？厨房还有汤，也有菜。」


    陆鋮问沈衡三：「你饿不饿？」


    沈衡三点头：「有点。」


    陆鋮嗯了一声：「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再休息。」


    沈衡三看了一眼陆仲才和林兰书：「呵呵，伯父伯母，我先和陆律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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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吃饱以后，被林兰书安排到三楼的客房休息。林兰书告诉她客房早几天就收拾好了，所有床上用品都是新的，让她好好休息，她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伯母。」


    林兰书说：「房间都是带独立卫生间的，冷热水都有。」又叮嘱她，「小女孩千万别洗冷水澡，注意身体，啊。」


    沈衡三点头：「好！」


    「那我就先下楼，你有什么需要尽管问我或者找陆鋮，不要客气，啊。」


    等到林兰书退出房间，顺手拉上了房门，沈衡三才轻轻嘆气，虽然她自问脸皮厚，但第一次经歷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把房间拍给许静：「我的房间。」想了想，特别补充，「陆律的房间在对面。」


    许静回了一句，看不出是什么心情：「那就早点休息。」


    沈衡三放下手机，看来老妈给的自我保护工具用不上。唉，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沮丧。


    她发了一会儿呆，打开行李箱，打算拿换洗衣物去洗澡，看到里面许静给她准备好的几件小礼物，拿了出来，打算明天给陆鋮的父母。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证在办登机的时候交给陆鋮保管了，便去找他。


    她拉开房门，去对面的房间找人，房间里却没人，她皱皱眉，下楼去找。


    她刚走到一二楼之间的拐角处，听到林兰书的声音：「你听听你们之间是怎么称唿的，你叫她小沈，她叫你陆律，我们怀疑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呀，你之前也没跟我们说她是你的助理啊。」


    陆鋮语气无奈：「妈，我真没那么无聊，至于她跟着我实习这种小事，现在回来说不也一样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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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她安排了客房，她也马上答应了，说明——你们关系也不亲密啊，她真是你女朋友吗？」


    陆鋮的语气更加无奈：「我们刚在一起不久，再说了——哎，反正我没那么无聊，你以为是拍电影呢，找个假女友充数？」


    「我就怕你随便找个员工找个小姑娘来煳弄我。」


    沈衡三偷笑，不好意思再偷听下去，蹑手蹑脚又上了三楼。看来，她来之前想太多了，陆律的父母没有审问她，陆律才是今晚要接受审问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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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躺到床上，还是给陆鋮发了个信息：「睡了没？」


    一分钟了，仍没见回復。


    沈衡三暗想，不是还在接受审问吧？那也太惨了。


    在陌生地方过的第一晚，她知道自己肯定认床，打算开点音乐帮助催眠，房门却被敲响。


    她笑开，感觉一定是陆鋮。拉开门一看，果然是他，他穿着深灰色睡衣站在门口，手里还有一杯牛奶：「要不要喝牛奶？」


    沈衡三摇头，压低音量：「你大半夜不睡觉，是站在这里帮我守门吗？


    「你大半夜不睡觉给我发信息，不就是要吵醒我，让我过来找你吗？」


    沈衡三皱皱鼻子：「啊，你真的睡啦？」


    「当然没有。我被我妈问了大半小时，上来找你，你又不应门，我就先去洗了个澡。」


    沈衡三偷笑：「我刚才也是去洗澡了。」


    陆鋮说：「进去，不要站在门口说话。」


    沈衡三便回了房间，陆鋮跟着走进去，掩上了门。


    陆鋮环视了一下房间，把牛奶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想了想，在床上坐下。


    沈衡三贴着墙边，离他几米远：「你进来是为了帮我检查一下我的床的弹性吗？」


    陆鋮没答话，定定地看着沈衡三，眼神勾人。


    沈衡三脸热：「你不回你的房间吗？这是我的房间。」


    陆鋮对她招招手：「过来。」


    「干嘛？不要动手动脚哦。」话虽这么说，沈衡三已经朝他走过去。离他还有半米远时，他伸手，一把拉过她，她便就着他的力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提醒：「快一点了。」


    陆鋮贴着她耳边的头髮，语气低沉：「所以呢？」


    「所以你早点睡吧。」


    「你呢？你还不打算睡？」


    「我还年轻，熬得起夜，你不同，你要注意早点休息。」


    「我没至于那么老。」


    「没那么老吗？」她喘息着，「我差点想叫你爸爸妈妈是爷爷奶奶了。」


    「胡说。」陆鋮慢慢抚摸她的腰，她有些发痒，微笑着想扭开，却被他紧紧箍住。他语气低沉，声音比往常更轻，「你的床，弹性一般，要不要睡我的床？比较舒服。」


    「嘿！」沈衡三笑了出来，「你妈妈给我收拾这个房间，花了那么多心思，如果我不在这里睡，岂不是浪费了你妈妈的一番苦心？」


    陆鋮笑：「你还知道我妈的一番苦心，我妈的真正苦心你懂不懂？」他的手已经缓缓从她的腰部游弋开，慢慢从她的睡衣下摆探了进去。


    沈衡三懂装不懂：「你妈的苦心就是要让我睡个好觉，这床明明就很舒服，我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陆鋮沉沉笑了两声：「你忘了上次在车里你说过什么？」


    她没有忘。那次她制止了他的动作，然后说，下次。她双眼如水如雾：「现在就是下次吗？」


    「对，现在就是下次。做律师，要讲诚信。」陆鋮的手慢慢向上攀，停在她身体的最高处，嘴也一点点到了她唇边，「在这里还是回我那边？」


    沈衡三被撩拨起情绪：「听起来只有地点的选择，没有其他选择？」


    「你猜对了。」陆鋮把她揽紧，站起来，「回我房间。」


    沈衡三迷煳地嗯了一声，忽然又恢復清醒：「等等等等！」沈衡三叫住他的动作，「我的箱子里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明天再拿。」


    沈衡三挣扎：「必须现在拿，明天拿还有什么用？」


    陆鋮不解，但还是任由她松开他的怀抱，把她放了下来。她在箱子的夹层找到那个小盒子，头也不抬，递了过去：「喏，给你的。」


    陆鋮看着那小东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一下：「你怎么有这东西？」


    「知道你心怀不轨，我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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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钟之后，是沈衡三问陆鋮：「你怎么有这东西？」


    她已经忘了她是怎么从地面再回到陆鋮他的怀抱，也忘了她什么时候从她的房间到了他的床上。她只知道陆鋮把她放在床上，她紧张又期待，在床被翻滚之间，竟然摸到枕头下的另一个小盒子。她向他挥挥那个小玩意：「好哇，你还不承认你心怀不轨？」


    「彼此彼此，和你一样，我也是有备而来。」


    「才不是彼此彼此，我是自我保护，你是什么？」沈衡三突然怪笑，「你要用哪个？我来研究研究哪个好。」


    陆鋮轻轻在她颈脖边咬了一下：「我是保护你。」


    沈衡三红了脸：「陆律，你还是我认识的陆律吗？」


    陆鋮伏在她身上，一点点点燃刚才被中断的热情：「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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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期待又紧张：「要是你妈明天早上来叫我吃早餐，却不见我，那她问我去了哪里，怎么办？」


    「她不会问的。」


    她迷迷煳煳昏昏沉沉中想起许静：「你觉得，大家都会觉得我们今晚睡在一起吗？」


    「对，我把你带回来了，他们都知道我们以后都会睡在一起。」


    她身上的睡衣裤已经被悉数除下，她却不觉得冷：「陆律。」


    「嗯？」


    「我们以后应该会结婚吧？」


    「你户口本带了的话，明天就可以去登记。」


    「那倒不用那么快。」沈衡三喘息着，「起码等我毕业了嘛。」


    「按你喜欢。」他从她身上微微抬手，把枕头边的两个小盒子递给她，「选一个。」


    第二十九章


    晨光熹微。


    沈衡三隐约闻到空气中有甜的味道。她微微翻身，却不想彻底醒来。但那甜味越来越浓，让她无法再继续安睡。看来，嗅觉是醒得更早的。


    她微微睁眼，发现甜味的来源是小几上的餐盘。视线缓缓定住，她看到餐盘上有牛奶、甜玉米、鸡蛋和三文治，噢。经典早餐之选。她迷迷煳煳地发怔，忽然意识到自己眼下在哪里。她在陆鋮的老家，在他的床上，而昨夜，他们刚经歷一场不为外人说的奇妙旅行。


    但，她的旅伴呢？沈衡三睁大眼睛去摸，旁边的床位是冷的，说明陆鋮离开的时间不短了。


    她去摸手机，第一时间拨了陆鋮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陆鋮一开口就说：「我上来。」


    沈衡三又翻了身，换了一个姿势。被褥之下的身体是酸软的，看来，虽然旅途愉快，但结束假期后始终需要休整。


    陆鋮开门走了进来，他坐在床边，摸她那头凌乱的短髮：「醒了？」


    她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就是陆律的待客之道？」


    「你睡很久了。」陆鋮半躺在他身边，他已经换上了灰色套头衫和长裤，相比她的疲倦和不适，他看上去神采奕奕，「已经快12点了。」


    沈衡三抓起手机再看了一下，果然快12点了，她竟然睡了快10个小时：「你为什么不叫醒我？第一次来你家做客就睡懒觉，还直接睡到中午，被我妈知道肯定把我骂飞了。」


    「知道你累，让你多睡会儿。」陆鋮看着她，「饿吗？有早餐。」


    「我不饿，我只是累。」沈衡三扯过被子，把自己包得更严实一些，想了想，「早餐是谁送上来的，你妈妈吗？」


    「当然不是。」陆鋮笑，抱着她，「我们在家里，他们不会随意上来的。」


    沈衡三缩进他的怀里：「阴谋得逞，高兴吗？」


    「你是说自己吗？」


    沈衡三轻轻砸了一下他：「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我很荣幸，能得了沈小姐的便宜。」陆鋮在被子摸索了一会儿，感受她肌肤的细腻，「还要再睡吗？我弟弟弟媳快回到了。」


    「不睡了。」沈衡三轻轻嘆气，「我要起来了，我还得想想，怎么解释我的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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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开了水龙头，热水很快从头淋到脚。


    她抹了一把脸，从因为水雾而逐渐变得模煳的镜子里看自己。镜子里那个女孩，好像不一样了。但具体有什么不一样，她并未想得清楚。


    陆鋮敲门，在门口说话：「你要穿什么衣服，我过去给你拿。」


    她从幻梦中醒来：「你今天穿灰色吗？那我也穿灰色。」


    陆鋮大概是笑了一声，很快离开。


    等沈衡三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见陆鋮坐在椅子上等她，床上放着她的浅灰色条纹衬衫裙，还有，她的内衣裤。


    沈衡三走过去，胡乱去拿她的衣服，脸红耳热：「你还没下去？」


    陆鋮放下手机：「等你，陪你一起下去。」他站起来，「需要我迴避吗？」


    「哼，都被你吃干抹净了，现在才说迴避。」不过，沈衡三还是说，「转身。」


    陆鋮很配合地转身，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既然吃干抹净了，为什么还要转身？」


    「嘿，我怕你为我的美色所动，情不自禁。」


    沈衡三麻利穿好衣服，想了想，也不出身，突然跳到他背上，双手双脚勾住他，让他吓了一跳，「好了，走吧。」


    陆鋮把她抱到前面，轻拍了一下她：「吓得我，差点两个人都摔了。」


    沈衡三看着他的眼睛：「等你六十岁了，还能抱得动我吗？」


    「如果到时你200斤的话，可能真抱不动了。」


    「哼，我才不会20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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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牵着沈衡三下楼，两人刚走到二楼，就已经听到一楼的欢声笑语。


    「应该是我弟弟他们回到了。」


    沈衡三嘟嘴：「惨了，我赖床到这个时候的事，你们全家都知道了。」


    爽朗的女声在说话：「我就说大哥不可能找不到女朋友，看他找不找而已。看来梅姨介绍的戴小姐很不错，两个月时间，人都带回来了。」


    沈衡三闻言，停住脚步，盯着陆鋮：「戴小姐是谁？」


    陆鋮扶额：「不是什么人。」他想弟媳一定是搞错状况了。


    林兰书低声解释：「不是戴小姐，是沈小姐，他带的一个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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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女声停了一下，「陆宇你这傢伙，也没跟我说，差点让我闹笑话。」


    另一道男声也说话：「我又不知道大哥的事。」


    沈衡三指指陆鋮：「你上次交待的情史怎么没有一个姓戴的？」


    「本来就不属于我的情史。」陆鋮搂她的肩，「下去吧，是我弟弟和弟媳回来了。」


    楼下的人见他们下来，声音停了一会儿。陆鋮主动打招唿：「刚到家？」


    吴岚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沈衡三：「总算见着大哥女朋友了，很漂亮——很年轻呀。」


    沈衡三对吴岚笑笑：「你好。」她又看看坐在一边的陆宇，「你好。」


    陆宇点点头。


    吴岚叫旁边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睿，看到伯伯也不打招唿，叫人呀。」


    陆元睿放下手里的故事书，慢慢走过来，「伯伯好。」再看看沈衡三，几乎毫不犹豫，「姐姐好。」


    吴岚静了一秒。


    陆鋮也静了一秒，沈衡三笑得很开心：「小弟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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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和陆宇坐在花园里聊天。不远处，沈衡三和陆元睿正在林兰书的指引下，在菜园里摘瓜菜。


    陆鋮看着沈衡三的背影，嘴角微微弯起。


    「你这叫先斩后奏吗，哥？」陆宇也看了看沈衡三，「之前没提起过，突然往家里带个女朋友」他定了一会儿，「还这么年轻。」


    「我之前和妈提了一下，不算先斩后奏。」


    「你都把人带回来了，难道妈让你们别回，这可能吗？」陆宇喝了一口茶，「我怎么觉得不踏实？」


    「你有什么好不踏实的？」陆鋮眯眼，舒舒服服晒着太阳。


    「她年纪也太小了吧。你找个小七八岁的，我都觉得不太好，但勉强接受。你这都大了一轮有余。」陆宇笑有点不敢苟同的样子，「反正，让我把她当大嫂看，我一下子说服不了自己，做我妹妹我都嫌小，小我12岁。」


    陆鋮笑了笑，没说话。


    陆宇见他不接话，觉得无趣：「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允许我提意见？」


    「我知道。」陆鋮看看已经拿着瓜菜走进屋子里的沈衡三，又看了一眼陆宇，「要是我现在22岁，我做的选择真的不一定正确，但是我都这把年纪了，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你要什么？年轻，美貌？你单身汉做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婚姻生活是怎么回事，现在很可能把激情当爱情了。」陆宇吐槽自己，「我结婚快10年了，我很清楚怎么回事。谈恋爱的时候什么都好，一旦结了婚都是鸡毛蒜皮，小睿喝什么牛奶用什么尿布，发烧了药片吃一颗还是半颗，两夫妻为任何小问题随时随地都能吵起来。」


    「你说的这些，跟22岁或者32岁有什么关系。按你的意思，我现在就算找个42的，该吵还是会吵。」


    陆宇是建筑工程师，平时骂人骂得多，脾气比陆鋮直接多了：「成熟的人，总有成熟的处理方式，吵完了还有双方自我调整的机会，小孩就不一样了。」


    「年龄和成熟不一定挂钩。」陆鋮摇头，「你不了解她，她是个很——她并不幼稚，更不任性。」他甚至不觉得他们之间会产生很大的争吵，沈衡三可是一个太懂得柔性处理一切情绪的人了。


    陆宇摇摇头：「那我不说了，免得得罪未来大嫂，在你这里还不讨好。」


    陆鋮想想：「所谓成熟的个性，不见得就是爱情的保护。我也成熟，不也谈崩了几段？」


    陆宇又喝茶：「换个角度，你说你现在很清楚你想要什么，她呢，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吗？她大学还没毕业，看到你样子还行也有点钱——」他见陆鋮面色不豫，「我的意思就是，她怎么知道她对你不是一时的喜欢？」


    「你当时怎么知道你对吴岚不是一时喜欢？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不都才十八九岁？比小沈现在还小。」


    陆宇哑口。


    陆鋮结束话题：「行了，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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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兰书的生日晚餐吃到了快10点，切了蛋糕又闹了一会儿，再从市中心回到家里，已经快11点半。


    沈衡三直接趴倒在床上：「困。」


    陆鋮去脱她的薄外套：「洗了澡再睡。」


    沈衡三趴在枕头上，侧脸看他，笑得贼兮兮：「你帮我吗？」


    陆鋮闻言去拉她，她投降：「我开玩笑的。」


    等洗了澡出来，陆鋮已经换了睡衣躺在了床上，看样子是洗过了。沈衡三围着浴巾，三两步上了床，钻进被窝：「陆律，睡衣在客房，你去帮我拿。」


    陆鋮放下手机，摘下眼镜，去摩挲她光滑的后背：「等会儿帮你拿。」


    「为什么要等会儿？」沈衡三滚了一圈，把被子全部裹在身上，坐起身，去拿她的背包，「嘿嘿，我要看看今天我收了多少红包。你爸爸和你妈妈给的是最厚的。」她看他，「我猜有好多钱。还有其他的亲戚，竟然也给了我红包。谢谢陆律，都是靠你的面子哦。」


    陆鋮看她数着钱偷笑的样子：「开心吗？」


    「开心。」她把红包放回包里，「去帮我拿睡衣啦，我不想这样出去。」


    陆鋮笑了笑，关了大灯，留下小小的一盏暗灯，转身抱住她：「讨论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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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问题？」沈衡三看他，察觉他已经上下摩挲，假意打了个哈欠：「现在这么晚了，明天再讨论。陆律，我们睡吧。」


    陆鋮伸手，把她从裹得紧紧的被子里解脱出来，随即去探她的身体各处。她按住他的手：「不睡吗？」


    他问她：「你——不舒服？」


    她摇摇头：「没有。」她眼珠转了转，「不过——节约资源，合理利用。」


    他语气含煳：「都节约那么多年了，应该充分利用。」他压向她，「对吗？」


    沈衡三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毕竟你也这么老了，要是再不利用，就利用不了——啊！」她被他咬了一下，微微生疼，她控诉，「我开玩笑的。」


    「不许跟我开这样的玩笑。」陆鋮试探着一点点进入，最后成功被她容纳，「整天提醒我老，不怕我伤心吗？」


    沈衡三抱着他的后背，承受他轻轻重重的动作，声音变得细碎：「你才没有伤心。能追到我这种大美女，你开心都来不及。」


    「对，你说得对。」


    第三十章


    陆鋮被毫无预警的手机铃声吵醒，他的意识几乎是马上变得清醒，并快速判断声音的来源，「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是沈衡三的手机在响。


    他翻身，在沈衡三那边的床头小几拿到手机，看了一下来电界面，是「爸」。


    他有点犹豫，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半。他拍拍沈衡三的背：「小沈，小沈。」


    沈衡三迷迷煳煳地醒来，迷迷煳煳地看他：「啊？」


    陆鋮觉得此刻的她可爱至极，但现在显然不是和她谈这些的时候：「醒醒，你爸来电话了。」


    沈衡三晃了一下脑袋：「我爸？」她接过手机，但铃声已经停下，显然是沈江主动挂断了电话。


    她揉揉眼睛，看看手机：「原来我爸昨晚给我发了信息，让我今天陪他吃饭。」她坐起来，「我得给他回一下电话。」


    陆鋮点头，重新躺回床上。昨晚又是晚睡的一夜，他想他还需要再睡一会儿。


    下一秒，沈衡三却扑到他身上：「我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陆鋮睁开眼：「嗯？」


    面前是沈衡三睁得圆滚滚的眼珠子：「我爸好像还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陆鋮怔了一秒，忽然意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许静和沈江是离了婚的，按照沈衡三的说法，离婚后他们二人也一直不相往来，那么，许静知道并同意沈衡三和他谈恋爱，真不等于沈江也知情，更不等于他对此事也并无异议。


    陆鋮突然清楚感受到和一个小女孩谈恋爱会有个非常奇妙的特别感受——他不仅需要评估她对他的态度，还必须考量她的父母对他的认同度，他想了一下：「你先给他回个电话。」


    「那要是我说我不在家里，今天不能陪他吃饭，然后我爸问我原因，我该怎么说？」沈衡三看着陆鋮，和他大眼对小眼，「一下子就告诉他我们在一起的事，会不会太刺激？还是我先不说？」


    陆鋮看她的眼睛：「说不说，你决定。」


    沈衡三拍他胸口：「哎！我和你在一起，完全不能依赖你给我一点建议吗？都要我自己决定？」


    「那，直接说。」陆鋮说，并补充，「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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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给沈江回了电话，电话接通，沈江果然问她中午吃饭的时间，她静了一秒，如实告知她去了男朋友家，要晚上才能回家。


    沈江刚接通电话的语气还是愉悦的，听到她的答案，似乎愣了一下：「你现在在哪里？」


    「乐山。」


    果然，沈江下一句便是：「那么远？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是你的同学还是什么人？」


    沈衡三看了一眼陆鋮，陆鋮正闭着眼睛，但她知道他在听：「陆鋮律师。」她说完，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得远些，以免沈江忽然来个音量爆表的怒吼，但沈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晚上回来？回来再说。」


    「哦。」


    沈江想了想：「你妈知道你去了那边吗？」


    「知道。」


    沈江语气冷漠：「我知道了。」


    沈衡三看已经被挂断的电话，静了一秒，看陆鋮：「陆律，我感觉我爸妈又要吵架了。」


    陆鋮睁开眼，拉过她睡下。她睡在他身边，像只安静的小绵羊，真难得她也有安静的时候：「你每次谈恋爱都会跟你爸妈报备吗？」


    「哎呀，说得我谈过很多次恋爱一样。」沈衡三打哈哈，「初恋，很单纯嘛，就是一起下课，一起去小卖部买冰淇淋，说是谈恋爱，其实就像是搭伙学习而已，我爸妈也没说什么。」


    陆鋮用手指细细梳她的发：「第二个男朋友呢？」


    「第二个，也是我的同学。放假的时候，他跟我回去玩，在路上逛街，竟然好死不死被我妈撞见了，后来我爸也知道了。后来分了，他们也接受这个结果了。」


    「第三个呢？」


    沈衡三敲了一下他：「不就是你吗？你要故意这样表现你的醋意吗？」


    陆鋮的埋怨半真半假：「原来我才排第三。」


    「哈，你起码还排第三，我呢，可能排出你的十只手指之外了。」


    「哪有？」陆鋮翻身，把她圈在怀里，「我才没那么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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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沈衡三想起吴岚的话，「一个月前还有一个戴小姐。」


    陆鋮沉沉笑出声，连带地缩在他怀里的她也感觉到微震：「原来你还记着呢。」


    「我又没有老年痴呆，当然记得。」沈衡三抓起他的手指，「你刚才问我恋爱是不是要向爸妈报备，什么意思？你怕我爸知道我和你谈恋爱吗？


    「倒不是。」陆鋮口吻听不出几分真几分玩笑，「明明你已经成年了，我还觉得有种诱拐少女的感觉，诚惶诚恐，仅此而已。」


    「放心吧。」沈衡三语气坚定，「我可以对我的行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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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原定计划，陆鋮沈衡三和陆宇一家三口都会在吃过午饭后各自离开老家。


    中午时候，陆鋮、陆宇和陆仲才坐在客厅聊天，母亲和吴岚则在厨房做饭。


    沈衡三和陆元睿玩了一会儿五子棋，连输五局，叫起来：「你不能让我一下吗，元睿弟弟？」


    陆元睿看她：「你都20多岁了，还要一个小孩让你？」


    沈衡三笑：「可是我没怎么玩过五子棋，你都玩了那么多年了。」


    「那我让你两局。我们再玩三局，五局三胜，可以吗？」


    沈衡三想了想：「好吧，意思就是只要我赢一局就算我赢了，对吧？」


    两人又下了十来分钟，最后的结果是，沈衡三三局皆输。沈衡三站起来：「我输了，我认输！我不玩了。」


    陆元睿哈哈大笑：「你好丢脸哦。」


    「哪有，我的脸不在这里吗？」沈衡三对陆元睿挤挤自己脸上的肉，「这么大的脸，你没看见？」


    陆仲才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转向陆鋮：「小沈是个挺乐呵的姑娘。」


    陆宇摇头：「我以前没想到，大哥喜欢这类型的。」


    陆仲才瞥了陆宇一眼，暗示他不要当着本人面前说这些，沈衡三却走了过来，笑着说：「宇哥，那你向我透露一下，陆律以前都喜欢什么类型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对陆鋮眨眨眼，「你说对吗，陆律？」


    陆宇微微尴尬：「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喜欢的肯定是你这类型。」


    沈衡三得意地笑。


    吴岚从厨房出来叫众人吃饭：「洗手，吃饭。」


    陆元睿对吴岚嘟嘴：「我还想玩五子棋。」


    「下次再玩。」


    陆元睿看着沈衡三：「姐姐，你下次还来我们家玩吗？」


    沈衡三瞄了一眼正起身准备去餐厅吃饭的陆鋮，故意提高音量：「陆律，我下次还能来你们家玩吗？」


    陆鋮走过来，对陆元睿说：「别玩了，先洗手吃饭，姐姐下次还会回来的。」


    林兰书从里面走出来，听到几个人的对话，微微嗔怪陆鋮：「现在叫姐姐，以后可不是叫姐姐了。」


    沈衡三在心里偷笑，陆元睿叫她姐姐，她叫陆宇宇哥，陆元睿却是陆宇的儿子，她却是陆宇的未来大嫂——这称唿，真有趣！不过，林兰书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并不排斥她未来会成为她儿媳的可能性，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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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两夜的时间过得很快。


    晚上10点，陆鋮把沈衡三送回到了明悦湾西门。


    陆鋮把车子停到了车位里，沈衡三看他的动作：「还要在车里聊天吗？为什么停好车？」


    「不聊了，早点上去。」


    沈衡三嘟嘴，见他松开安全带，自己也解开，一起下了车。


    沈衡三看着陆鋮打开后备箱，拿出她的行李箱，正想道别。陆鋮却继续搬出几个大大小小的礼盒：「这是什么——」


    「我和你一起上去。」陆鋮解释，「你去见了我的父母，我当然也要去拜见一下许老师。」


    沈衡三笑开，这真是意外之喜：「啊，你之前为什么没和我说？」


    陆鋮笑笑：「现在说也不晚。给你妈打个电话吧，告诉她我们会上去，让她有心理准备。」


    沈衡三偷笑，拿出手机给许静打电话：「妈，嗯嗯，陆律送我到楼下了，嗯——他说上去拜见一下你。哈哈哈，拜见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好，那我们现在上去了。」她收好手机，「走吧，带你去见一下我妈。」她看他大包小包的样子，「我总算明白那句话什么意思了，出来混，迟早要还。」


    陆鋮不解：「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上班第一天，奉命给你带了一个礼盒吗？我带着它去挤地铁，为了保护它，我都快累死了。」沈衡三笑，「风水轮流转啊，现在轮到你给我拎着礼盒，啊哈哈哈哈哈。」


    陆鋮笑笑。


    沈衡三收住笑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是不是在笑我？」她哼了一声，「宇哥说你以前不喜欢我这类型的，你说你以前是多没眼光啊。」


    陆鋮终于笑出声：「以前不敢喜欢脸皮这么厚的，现在鼓起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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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出了电梯，回到家门口，刚想开门，许静已经从里面打开门。许静一脸笑容，却不是对着沈衡三的，而是对着陆鋮的：「陆鋮，来了，快进来坐。」


    沈衡三吐吐舌头，跟在陆鋮后面进了屋。她正在换拖鞋，许静已经把陆鋮领去客厅坐下，她走过去看了一下，客厅里已经摆了各式水果和点心，平时妈妈铺瑜伽垫的地方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她震惊，许静在短短十分钟变出这样的戏法，也是厉害，她看看桌上的水果：「妈妈，我想吃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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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回头瞥她一眼：「我和陆鋮说话，别插嘴。」


    沈衡三搔搔头髮，安分守己地站在一边：「噢！」


    陆鋮对她笑：「坐。」


    沈衡三便在许静的身边坐下，还趁许静低头拿茶壶的瞬间，向陆鋮挤眉弄眼，意思是「我和我妈是一伙的」，陆鋮对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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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三三去你家里，一定给你家人添麻烦了。」许静给陆鋮倒茶。


    「没有，我家里人都很喜欢她。」陆鋮咀嚼着那两个字，「三三」，多么可爱的称唿，确实显得他称唿她「小沈」显得不够亲昵。


    他眼光温柔看沈衡三，沈衡三坐在一边，貌似温柔安静，他认真看她手上的动作，果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安静，正手指翻飞地发信息，大概聊天的对象是张大羊。


    陆鋮弯弯嘴角，许静却又问：「你和三三的爸爸联繫过吗？」


    陆鋮很诚实：「暂时还没有。」


    「三三可能也和你说过我们的情况。」许静轻笑了一下，似是嘲讽，似是无奈，「我之前并没有和她爸爸说过你和三三在一起的事，昨天估计是他问三三了，所以他今天下午问我了。」她斟酌一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空，也可以约一下三三爸爸。」


    「许老师，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失礼了，我正想着回来之后，尽快约沈律师一起吃饭的。」


    「你理解就好。按理说，现在这个时代，年轻人谈恋爱是自由的，不需要徵得父母同意，父母更加不会更加干涉——」许静笑笑，「只是我们家三三一来年纪小，二来实在不让人省心。」


    沈衡三插嘴：「我今天早上和爸爸说了，说得很清楚。我也充分尊重了爸爸的知情权啊。」


    许静看她一眼，沈衡三立马闭嘴。


    陆鋮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会尽快和沈律师见一面的。许老师，今天有点晚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我改天再请你吃饭。」


    「好。」许静再给他的杯子续了茶，「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沈衡三站起来：「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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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送客，送了五分钟，还不捨得放客人走。在走廊尽头的角落，沈衡三圈住陆鋮的脖子：「你非得现在回去吗，要不我们再去车里聊半小时？」


    陆鋮对她举手，让她看时间：「很晚了。还是你打算和你妈说，你今晚跟我回家？」


    沈衡三皱皱鼻子：「虽然我很想这样，但是基本的礼义廉耻我还是懂的。」


    陆鋮把她微乱的鬓髮勾到耳后：「听起来，跟我回家不是一件符合礼义廉耻的事？」


    「可能哦。」沈衡三放开他，重新站好，「唉，我好怀念在乐山的2天时间。」


    「为什么？」


    「因为只有那两天你才是属于我的，一回来，你就是属于大家的，属于客户，属于律师所，属于其他同事，你不再是我专属的了。」


    陆鋮笑笑：「我会尽量抽时间多陪你。」


    沈衡三呵呵笑两声，又嘟嘴：「你回去以后，会想我吗？」


    陆鋮反问：「你会想我吗？」


    「我现在就想你。你听过那句话吗，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念？」


    陆鋮低头，在她唇边流连了一会儿：「这都是从哪里听回来的话？」


    「爱情小说和偶像剧里。」


    「难怪资格考试没过，都沉迷在这些事情里了。」


    沈衡三假意哭了两声：「总是要在我感性的时候，让我回到冷冰冰的现实。」


    「那，我带你回家？」


    沈衡三做了个发抖的表情：「我妈一定不同意。」她对他眨眨眼，「我还不是你的呢，我还是我妈的女儿。」


    第三十一章


    沈衡三正想躲回房间，许静在客厅叫住她：「不来聊聊？」


    沈衡三站在房门口，却不走过去：「聊啥呀？」


    许静看她满脸通红，刚才送客，一送就是二十多分钟，心知她没干什么好事：「聊聊，你和你爸说什么了？」


    沈衡三慢慢踱步过去，许静静静看着她：「走路就走路，表演什么呢？」


    「我没和我爸说什么，我只是告诉他我和陆律谈恋爱了，然后他就说回来再说。」沈衡三审视许静的表情，「不过他最后的语气不太好，他是不是对你生气了？」


    「他有什么资格对我生气？」许静看她还是一副不想谈的样子，「你躲躲闪闪的想干什么？」


    「刚才我在和张大羊聊天呢，我得给她回信息。」沈衡三状似不经意地把左手搭在右边的锁骨处，那里有几分钟前陆鋮留下的暧昧痕迹。


    许静语气微微转变：「你去了陆鋮家里，都做了什么事，也不说说？」


    沈衡三叫起来：「不用讨论那些细节吧！」


    许静愕了一下：「什么细节？我问你，他家人怎么样，对你态度热不热情，好不好相处。」


    沈衡三知道自己会错意，脸更红了：「哎呀！改天再说，我先回房和张大羊聊天！」


    还是保守身体上的秘密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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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一接通，张大羊就哀嚎：「你去哪里了，天聊到一半就被你聊没了。」


    「陆律回家了，我送送他。」沈衡三摇头，「差点又被我妈抓住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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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你的事了，说我的事。」张大羊用手机对着自己的大脸，「不是说了帮我模拟一下面试吗？」


    「知道了知道了。」沈衡三把手机放在支架上，「你先离镜头远一点行吗，这么大的脸，我怎么看到你全身的肢体动作，要放松要自然！」


    张大羊絮絮叨叨：「为什么我就没有陆律？要是我也有一个陆律，我就不用这么努力了。」


    沈衡三干笑两声：「你再啰嗦我就不陪你练了。」


    张大羊点头：「好了，开始吧。」


    「首先，请你自我介绍一下。」


    「面试官你好，我叫张杨杨，今年21岁，身高172厘米，嗯，我有c1驾驶证，驾龄快2年了——」


    「停。我怎么感觉怪怪的，自我介绍是这样的吗？」


    「不是吗？你不是说要突出我的优点吗？我的优点就是身高和会开车呀。」


    沈衡三觉得张大羊说得倒也没错，但听起来感觉就是相当的突兀：「你应聘什么单位？」


    「一个是贸易公司的市场助理，一个是推广助理。」张大羊想了想，「应聘推广助理的话，还要做一个推广活动的方案。三哥，靠你了！」


    沈衡三双手合十：「天哪，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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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沈衡三带着一对熊猫眼去上班。安琪坐在前台，神采奕奕：「小沈，2天没见，去哪里了？还以为你实习结束了呢。」


    「没那么快。」沈衡三打着哈哈，「我要回工位搬砖了，不然老闆回来会批评的。」


    林娇娜已经坐在工位上打字，见沈衡三走过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看上去这么累？」


    「我昨晚熬夜帮我同学弄点东西。」沈衡三坐下来打开电脑，准备今天偷偷摸摸再帮张大羊做那份策划方案。感谢上天，她没什么特长，但是对于如何制造热闹、凑热闹，还是略有心得。但愿能帮张大羊面试成功。


    她打开电脑，把那个ppt打开，她的活动策划方案是，帮一家巧克力门店策划520情人节活动，经费估算：5000元。


    李子文和王天成也陆续到了办公室，李子文一见沈衡三：「咦，小沈，你回来上班了？」


    「嗯嗯。」


    「请假两天去哪里玩了？」


    「没有，就是回学校而已啦。」沈衡三把ppt缩小，生怕王天成见到她上班不干正事，又跑去跟陆鋮投诉——她想，陆鋮肯定不喜欢她做这些，他一定宁愿她做200道题。


    新的一天，王天成安排的工作却还是一样——复印，复印，再复印。


    直到11点钟，沈衡三才抽空去茶水间泡了一颗香橙味的泡腾片，咕噜噜地喝了半杯。她感觉自己最近的生活是那么忙碌，要恋爱，要工作，要复习，还要帮张大羊的忙——怪哉，这感觉还不错，比每天睡懒觉玩游戏还开心。


    她想想，察觉了不对劲，早上还没见到陆鋮呢，大忙人就是大忙人。她往杯子里加了一杯水，慢慢往工作区走。


    没想到，陆鋮正站在工位附近，王天成正拿着礼盒派发特产，嘴里还叫着人均有份。沈衡三偷笑，不用想，一定是乐山的特产。


    陆鋮笑笑，见沈衡三走过来，微微放下手中的杯子。


    沈衡三叫他：「陆律。」


    他看她：「嗯，去哪里了？」


    沈衡三简直想掐他，只是去喝杯水而已，又不是偷懒，她正想解释，王天成把两个小礼包递给她：「小沈，陆律回老家，给大家带特产了，这是你的。」


    沈衡三噢了一声：「谢谢。」她不能告诉王天成的是，她家里现在还有几大袋呢，都是陆鋮妈妈给的。


    她看了一眼陆鋮，陆鋮指指电脑桌面：「这都是什么东西？」


    沈衡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她刚才为巧克力门店做的宣传海报「恋爱滋味，xx巧克力陪你一起体会」：「误会误会，这是我同学的东西，我只是打开看了一下。」


    「认真工作，认真复习。」陆鋮丢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办公室。沈衡三正想对他的背影做鬼脸，电话却响了，是沈江。


    该来的始终要来。可怜的小孩啊，谈个恋爱而已，妈妈问完，爸爸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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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沈衡三和沈江一起在楼下吃午饭。


    虽然有老爸付钱，随意任点，沈衡三还是点了一份58元最便宜的套餐。沈江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开门见山：「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你谈了男朋友的事？要是我一直没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我没打算瞒你，爸爸，只不过我和你太久没见了，也没有适合的时机和你说而已。昨天你问我，我不是马上和你说了吗？」


    「你妈妈一直知道，但我是现在才知道。」


    「那是我和她住在一起啊，她肯定是一手资料收集者。」


    沈江喝了一口柠檬水：「谈得开心吗？」


    「很开心啊。」沈衡三吃着鸡排，「非常开心。」


    沈江的脸色看上去却不是开心的样子：「女儿，你会採纳爸爸的意见吗？」


    沈衡三抬头：「你先说你什么意见。」


    「年轻人谈恋爱，很正常。但是，是不是应该找同龄的、各方面差不多的年轻人谈呢？」


    沈衡三咬着勺子：「你觉得陆律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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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龄是一方面。」沈江斟酌着词彙，「还有大家的性格，爱好，三观，等等。这些你都要衡量。」


    「这些妈妈都帮我分析过了，我也分析过了，我觉得没问题啊。等一下——」沈衡三拿起手机，看了看信息，给陆鋮回覆：「我和我爸爸在楼下餐厅吃午饭。」她放下手机，继续补充，「妈妈也支持我呀。」


    沈江脸色不豫：「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支持。」


    「你觉得妈妈支持我，是错的？那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支持。」沈衡三把勺子放下，「陆律很好啊。」


    「他是一个律师，是一个所的合伙人，他身边很多人，他面对的诱惑那么多......」


    「爸爸，按你的意思，成功人士都不好，我该找个很差劲的，找一个完全不会面对诱惑的？」


    「你该找一个和你各方面都差不多的。你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小女孩，他很可能只是贪图一时新鲜。」


    「我已经22岁了。」


    「而他已经三十几岁了。」


    「不是这样的，你只是知道他的身份，你不知道他和我是怎么相处的，你也不知道他除了比我大十几岁这个所谓的缺点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优点。」


    「你喜欢他什么？」


    「很多。」


    「你说得出来具体的吗？」


    沈衡三看着沈江：「当然可以爸爸。陆律是一个成熟而且温柔的人。我说他温柔，不代表他在工作中不严厉、要求不高，我是指他懂得怎么用正面的方法去处理负面的东西，这一点特别打动我。你也知道的，我之前弄丢了客户的资料，深夜跑回去办公室，他一个人在那里找，但在找到那份材料之前，他没有向我发泄过任何消极的情绪。明明那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但他的态度会让我觉得那是一个会解决的小问题而已。我喜欢他，也崇拜他，也佩服他。」


    「他足够成熟，但你还很天真，我不想未来我的女儿受到伤害。」


    「陆律不会伤害我。」沈衡三想了一下，「重点是我也不会被任何人伤害。我之前谈过恋爱，也分过手，我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伤害。何况，我现在只是谈恋爱？」


    「你之前的男朋友都年轻都单纯，陆鋮不一样。」


    沈衡三狐疑：「他做了什么？」


    沈江脸色不自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爸爸你为什么说他不一样，他哪里不一样？」


    「是，你22岁了，你长大了，也马上出来工作了，我相信你对一些人一些事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但是，你毕竟还年轻，爸爸是过来人——一个事业成功的律师，手下带着年轻的女助理，朝夕相处之下，双方都可能会产生一种错觉，会觉得喜欢上了对方，但过后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沈衡三忽然意会到沈江的意思，沈江当年出轨的对象正是他的女助理，大概他认为陆鋮就是曾经的他——？「爸爸，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江看她：「你说吧。」


    「你举这个例子，是想告诉我，你认为你以前并没有爱上你那个助理吗，只是错觉？」


    沈江沉默，最后还是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我是帮妈妈问的，其他的我不会再多问了。对不起爸爸。」沈衡三看着沈江，「我和陆律的情况不一样，他没有女朋友，也没有老婆，我和他的关系虽然都是老闆和助理的关系，但本质上，我和他都有自由恋爱的权利啊，不是吗？」


    「假如他某日厌倦了你呢？」


    「也可能我某日会厌倦了他，为什么总觉得我一定是会被厌倦的那一方？」沈衡三把杯里的水咕噜噜喝完，「不论我今天爱上谁，你，或者妈妈，包括我，都无法确定我和那个人一定能相爱一辈子。所以，与其幻想一个绝对忠贞不渝的对象，更重要的是，这一刻我知道我喜欢的是这个人，不是吗？」


    沈江想说些什么，但沈衡三接着开口：「爸爸，刚才你提到了你当初做的一件错事。虽然那件事并没有让你失去我对你的爱，但你失去了妈妈的爱，还失去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你失去了在感情上做我的指引者的权威了。对不起，我不觉得你对爱情的判断一定是准确的。」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沈衡三和沈江同时抬头去看，陆鋮主动和沈江打了招唿：「沈律师，您好。」


    第三十二章


    沈衡三看着陆鋮和沈江握手，然后坐下，两人开始寒暄，但说的都是行业里的事，却并未提她——尽管她就坐在旁边。


    她微微皱眉，心里不解。如果陆鋮特意下来不是为了和沈江说她和他之间的事，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15分钟之后，沈江说他还要回所里处理一些工作，便起身打算离开。陆鋮起身和他道别，但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沈衡三看着沈江渐渐走远的背影，再看陆鋮：「你为什么不和我爸爸说我们之间的事？」


    「我走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你在对他说什么权威什么引领者之类的话。」陆鋮轻轻摇头，「这些话从一个女儿的嘴里说出来，他听了会难过的，尤其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我不想让他太尴尬了。」


    「我没有责怪我的爸爸的意思，我只是在告诉他我心里真正的想法。难道不是这样吗？他评判我和你之间的事，立场已经不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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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有那么极端。」陆称来服务员，「我先点点吃的。


    沈衡三停止刚才的话题：「你还没有吃午饭吗？现在都快一点半了。」


    「我忙到刚才，你告诉我你们在楼下，我便下来找你了，刚好可以吃个午饭。」陆鋮看她，「我下次会寻找合适的机会跟你爸爸谈，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


    「我也没有担心，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爸可能觉得我很幼稚，但是，我也没他们想的那么幼稚。其实，我在想一个问题，告诉女朋友的父母，我正在和你女儿谈恋爱，这是必须做的事吗？」


    陆鋮笑了笑：「因为我拐走了他们的女儿，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儿。我当然有必要让他们清楚的知道我是谁，我是什么样的人。」


    「也许吧。」沈衡三耸了一下肩，忽然又觉得好笑，「我爸妈都共同地担心一件事情，就是某天你也许会厌倦我，抛弃我，你觉得呢？」


    「那你怎么说呢？」


    「我说，我也有可能会厌倦你，我也有可能会抛弃你。」


    陆鋮点点头：「谢谢你提醒我应该有点危机意识。」


    沈衡三笑：「你当然要有危机意识。」


    陆鋮转变话题：「所以呢，还没问你，今天上午你都做了多少道题。」


    沈衡三如实告诉陆鋮：「我一道题都没有做。」她解释，「因为我在帮张大羊做一个策划方案，这是给她面试的时候用的。」


    「就是你电脑桌面的那些内容吗？你上午都在做这些？」


    「对。」


    「为什么她自己不做呢？」


    沈衡三皱眉；「因为她不会。」


    「你的意思是你会？」


    「可能吧，在大学的时候我在学生会里经常组织集体活动。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再加上——」沈衡三想了一下，「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我妈要找关系，让我进你的所实习了。」


    「为什么？」


    「因为，如果在乎一个人的话，就会不自觉地想要为她做一点什么，就像我现在想帮我最好的朋友做点什么一样。」


    陆鋮看着她，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她爸妈的案子怎么样了，听说委託了律师去开庭。」沈衡三撑着下巴，「但是现在也不全部是坏事儿，因为张大羊也开始在找工作了。假如找到工作的话，她可能会开心一点。」


    「现在让你做点什么，你会感觉开心？」


    「吃饭会让我开心。」沈衡三看着餐盘里才吃了一小半的饭，「我还没吃饱呢，刚才顾着跟我爸聊天了。」她把餐盘捧到自己面前，准备开吃。


    服务员把陆鋮点的饭送了上来。陆鋮把沈衡三的餐盘拿开：「吃我的吧，别吃冷饭。」


    沈衡三看着陆鋮：「要是我爸还没走开，看到你对我这么好，一定把我打包了送给你，绝对不会再挑三拣四了。」


    陆鋮笑笑。两人一人拿一个勺子吃着餐盘里的肥牛饭。


    「啊，陆律？」


    沈衡三和陆鋮同时循声看去，来人竟是安琪。


    沈衡三想，完了，办公室恋情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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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整个下午，和沈衡三熟悉的人纷纷前来打探她和陆鋮同吃一碗饭的事。


    沈衡三就知道，安琪才不会保守这么大的八卦。


    安琪是第一个把她拉到茶水间探问的人，眼神耐人寻味：「你和陆律？嗯？」


    沈衡三想到她在餐厅里问陆鋮怎么办时，陆鋮说「既然都看见了，那就承认」，她呵呵笑了两声；「呵呵，我和陆律，嗯。」


    安琪向她投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牛，还是你牛。」


    第二个问的人便是李子文。李子文是给沈衡三发微信问的：「听说你中午是和陆律在一起吃午饭？」


    沈衡三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李子文，对方似乎面无表情。她打出：「是呀」，想了想，又觉得语气有炫耀的意味，改成：「是的。」


    过了一会儿，李子文又问：「公事？私事？」


    沈衡三想了想，她和陆鋮当初想着不公开是为了不影响团队里的工作氛围，但既然知道了，承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男未娶女未嫁，就算是上下级老闆和员工的关系又如何，并没有违反道德，更加不犯法啊。她缓缓打出：「私事。」


    李子文便再也没有发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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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是第二天被冯益华叫进办公室里的。


    冯益华给他倒茶：「我前阵子刚好去司法局开会，隔壁所前阵子不是闹了一个笑话吗，两个女助理一起抢一个男老闆，在所里打架，结果闹得律师协会知道了，司法局也知道了，还特别提醒各个主任注意律师所的作风建设。你说这种事儿闹得有多难看。」


    陆鋮笑了笑：「主任，我知道你突然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我昨天跟小沈在楼下餐厅吃饭，刚好被其他同事看见了。」他很坦率，「我和小沈是在谈恋爱。本来没想着要特别公开的，但既然被看见了，那也就不瞒着了。不过，我和小沈的关系，跟你刚才举的例子，性质完全不同。」


    「虽然说，我们这个行业里男老闆跟女助理在一起，是很常见的事，对吧。你也还没有结婚，也正常。但是，这个小沈好像还没毕业吧，会不会到时候她学校方面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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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笑了笑：「主任，再说下去我都觉得越来越严重了，感觉都快成了诱拐少女了。她都法定婚龄了，我们的事，她家里也知道，完全是合法合情的自由恋爱。」他想了想，「要是所里确实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的话，等小沈实习期满了，我帮她安排一下，去别的所。」


    冯益华点头：「我先声明，我不是什么老封建。我这不是看你年轻有为，怕你前前后后七八个女朋友，万一到时又弄出两个美女在所里打架的事，不好看呀。」他拍了拍陆鋮的肩膀，「说实在话，你还是艷福不浅。之前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说不喜欢，结果找了个这么年轻的。」


    陆鋮失笑，没有接话。


    「不过，两个律师在一起，还真不是一件好事儿，谁也说服不了谁。是吧？这可是大烦恼。」冯益华对他挤眉弄眼，「反正你也不缺钱，家里不差多一个人挣钱，干脆娶回家算了。」


    陆鋮笑笑：「这种烦恼，也得等她将来成了律师以后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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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冯益华的办公室出来，陆鋮走到王天成众人的工位，停了一下：「你们都在，如果忙完了，都来一下我办公室。」


    王天成和林娇娜交换眼神，章东哦了一声，李子文低着头没怎么吭声。


    沈衡三应：「好的！」


    陆鋮在办公室等来他们，开门见山把他正和沈衡三在谈恋爱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衡三偷偷观察了一下。李子文的表情是最难看的，王天成的脸色是最尴尬的。


    「大家也不必因为我跟小沈的私人关系有什么顾虑，希望你们正常开展工作。这两天所里也有些讨论，我也知道，但是都不必介意，我可以确保公私分明。」陆鋮想了想，「小沈下个月实习期满，大概不会再留在我们所里。」


    几个人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


    等几个人都走出了办公室，陆鋮叫住沈衡三：「晚上一起吃饭。」


    「你晚上没事？」


    「没事。」


    「那行吧。」沈衡三比了个v，「公开的感觉，想想也突然有点开心。」


    陆鋮点点手指：「在所里我还是你老闆，快出去工作——没工作就好好复习。」


    沈衡三对他做了个鬼脸：「知道了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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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了晚饭，沈衡三提议去江边走走。陆鋮看她：「想看江景的话，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跟我去了，就知道。」


    沈衡三坐了十来分钟的车，看着陆鋮把车子开进地下车库，突然明白了他说的看江景的好地方是哪里，她嘟嘴：「原来你是把我骗到你家。」


    「既然你都识破了，那——就上去？」


    「我肯定要上去的，视察环境也是我的权利。」沈衡三故意抬高下巴，「出了办公室，你就得听我的，带我上去吧。」


    沈衡三跟着陆鋮上了22楼。


    「一梯一户的房子，果然是舒服。」沈衡三跑到落地窗边，从窗边看出去，果然江景无限美好，夜色映衬之下，点点灯光在江面折射出一点又一点光影，她回头看他，「原来你也不是完全骗我。」


    陆鋮站在她身边：「你觉得我会骗你什么？」


    「当然是骗色了，我又没有钱。」


    陆鋮揽过她的腰：「知道我要骗你的色，还敢上来？」


    沈衡三笑了一下，踮脚去亲他的唇角：「因为我也打算骗你的人呀。」


    他把她抱紧，贴近自己怀里，双手在她的腰侧慢慢的摸索。


    沈衡三觉得陆鋮教会她的这件事情，是会让人上瘾的。她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但希望他帮她解决一个问题：「我妈待会会问我为什么还没回家的。」


    「你想回家吗？」


    沈衡三觉得自己并不想：「那我该怎么办？」


    「嗯，我想想。」陆鋮的亲吻已经蔓延到了她的颈脖，「你告诉她，我们看江景去了。」


    沈衡三笑：「她一定不知道，看江景的好地方，是你家里。」她想了想，「今天你告诉他们我们的事，你不怕公私不分明吗？」


    陆鋮笑而不答。


    「你真的打算等我实习期满了，就赶我走？」


    陆鋮笑：「不是遂了你的心意吗？」


    沈衡三轻哼：「我的心意有可能变的。」


    陆鋮没有接她这句话，他已经轻轻解开了她的内衣搭扣：「回房间？」


    「果然被你骗到了，坏人。」


    「愿者上钩。」


    第三十三章


    许静对沈衡三深夜归家的事仿似毫无察觉，至少，毫无反应。沈衡三想了想，这代表什么？她下午特意给许静发了信息：「妈，我今晚要回家吃饭，可以点菜吗？」


    许静回覆：「一荤一素。」


    「这伙食标准，没谁了。鸡翅和甜豆。」


    沈衡三放下手机，电话又响了。一看，是张大羊。也是，平日会打她电话的就只可能是她爸妈、张大羊，和陆鋮。而陆鋮老闆今天都没回办公室，大概忙起来也没空给她打电话。


    沈衡三接起电话，张大羊便叫起来：「三哥你在干嘛？！」


    「在上班，什么事？」


    「看微信！」


    沈衡三挂了电话去看微信。竟然是张大羊的入职通知。她眨眨眼，觉得意外，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那可是她花了三个夜晚熬出来的东西，她发微信：「还不赶快请我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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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羊秒回：「必须请呀。」她发了一个抹泪的表情，「想不到我也要加入打工行列了。紧张，彷徨，迷茫......」


    沈衡三陪她演了一会儿，宣告要结束这无聊的对白了：「我要工作了。等我下班回家再聊。」


    「好吧。」


    沈衡三放下手机，察觉王天成似乎在看她。她讪笑：「王律，刚好我朋友有事，打电话聊一下而已。」


    王天成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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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挤了地铁回到家，餐桌已经摆好了两个菜盘，正是她点的菜色。许静坐在餐桌旁，正看着手机，见她回来：「洗手吃饭。」


    沈衡三欢唿一声，冲进厨房，洗手，然后又冲到餐桌：「吃饭了妈妈。」


    许静放下手机，把碗筷递给沈衡三：「今天不加班？」


    沈衡三毫无心机：「陆律忙呗，没空理我。」她忽然赔笑，「当然啦，也很久没和妈妈你吃晚饭啦，所以还是要少点加班，早点回家。」


    许静看她：「你也不用想着陪我，我刚和学校谈好了返聘的事，九月份回去上班。」


    沈衡三眨眨眼：「那很好啊。」她继续啃鸡翅，「酬劳高吗？」


    「你该关心自己的工作大事，毕业以后怎么办？」


    沈衡三把陆律给她做的计划给说了出来：「我的打算呢就是，等五月份我的实习结束了，我就回学校准备答辩和毕业手续的事。然后——」她看看许静，「然后我可能在家复习，暂时不工作，等考过了资格考试再找工作。」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陆鋮的想法？」


    「还是老妈大人英明，这其实是陆律的想法。」沈衡三又拿起第二个鸡翅，「不过呢，陆律的想法，就是我的行动指南。」


    「怎么以前没见到你把我的想法当行动指南？」


    沈衡三嘀咕：「那我行动了，你也不知道而已。」


    许静吃了一小口米饭，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


    「啥事？」


    许静斟酌了一下语言：「最近，有人给我介绍了以前一个旧同事，让我们交往试试。」


    沈衡三停止咀嚼的动作，用了三秒钟想清楚这个交往说的应该是男女之间的交往：「你以前的同事，我见过吗？」


    「以前在我们系里，教经济法的。」许静想了想，「你可能没见过，他现在在一家企业做法律顾问。」


    沈衡三嗯了一声，此时此刻她想到了沈江，但她当然不能说这些：「他人好吗？」


    「以前没什么接触，我也是最近才开始了解。前几年他老婆癌症死了，现在才考虑再找的。」


    「嗯。」沈衡三低头扒着米饭，想起了之前那对男式拖鞋。那是两个星期前的事。


    许静观察着沈衡三的表情：「你觉得呢？」


    沈衡三抬头，努力笑得自然：「难怪你最近对我这么好，原来你也是恋爱中，都没空管教我了。」


    「你都22了，还想着我管教你到什么时候？」


    沈衡三扁了一下嘴，起身，从许静的对面坐到她身边，抱着她：「妈。」


    许静拍拍她：「怎么了？」


    「你一定要找一个关心你的人，对你好的人，不能让他欺负你。」沈衡三想了想，「如果他对你不好，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气！」


    「谁能欺负我？」许静摸摸她，「陆鋮对你很好吧，都让你这么有底气了。」


    沈衡三笑了两声，又叫：「妈，不管你爱上谁，我都是你最爱的小宝贝吧？」还没等许静回答，沈衡三说，「我也是，不管我爱上谁，你都是我最爱的、对我最好的妈妈。」


    许静没有说话。沈衡三看着桌面两对碗筷，也许未来家里就会多了碗筷，也可能，只剩下她自己一对碗筷了。


    不知道沈江对这件事情会是什么反应。看来，妈妈已经开启新生活了，以后爸爸也会的，对吧？


    长大的标志之一，就是要学会接受各种细微却又最终引发巨变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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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和沈江的见面定在晚上8点。他订了包厢，还带了两瓶酒。知道要喝酒，甚至可能会喝醉，所以连车都没开。


    但，最后醉的不是陆鋮，是沈江。


    沈江说：「我真不相信你，因为我不相信我自己。」沈江趴在桌子上，「男人真不可靠。」


    陆鋮看着沈江：「沈律师，你告诉我地址，我叫车送你回家。」


    「没有家了，哪还有家。」沈江又勉强抬头，「没有女主人的地方，就不算家。」


    陆鋮叫服务员去泡点蜂蜜水，服务员点头便出去了。陆鋮喝得不多，现在还十分清醒，反而是沈江从一开始对他和沈衡三的质问，变成了自我检讨、自我批评，最后越喝越多，劝都劝不住，早已有了醉意。


    「幸好还有个女儿，不过女儿的心也是偏着妈妈那边。」沈江笑，但表情难看，「也对，肯定要帮她妈妈。」他看陆鋮，「你会对我女儿好吧，嗯？」


    陆鋮点点头：「待会儿喝点蜂蜜水吧，缓一缓再回去。」


    沈江从身上拿出电话：「打给三三，不，打给许静，让她来接我。」


    陆鋮拿过他的手机，放下桌面：「沈律师。」想了想，「许老师估计不回来接你，你得保留你在她面前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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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和她復婚。要是可以復婚，我可以不要尊严。」


    陆鋮摇摇头，嘆气：「不要这样。我叫车，送你回家。」他给沈衡三发信息，让她把沈江的地址发给他。


    不管作为什么身份，他都不适宜对沈江的感情发表意见。他能做到的，仅仅是让他所在乎的沈衡三心情不受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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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侧脸看了一下沈衡三，她在频频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他去拉她的手：「最近这么累？」


    沈衡三微微睁眼去看他，嘆气：「昨晚做题做到快1点。」她继续闭眼，「白天要工作，晚上要复习，还要给刚入职的张大羊做心理辅导，累死了。」


    「你睡吧。到了叫你。」


    车子停在西门，陆鋮把冷气温度调高一些，却并没有叫醒沈衡三。


    他最近也忙，也累，但因为多年来忙碌的生活状态成了常态，他反而不愿意让自己太闲。他看着正在沉沉睡着的沈衡三，她最近大概睡得真的不好，眼角下有浅浅的淡青，唇角也不似往常的上扬。


    他看着她，伸手去谈后座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却不曾想，他动作这么轻缓，沈衡三还是醒了。她迷迷煳煳地看他：「到了？」


    他说：「到了。」


    她看看车外：「嗯，这不是你家，是我家？」


    陆鋮伸手去摸她的头髮，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头髮长了一些：「不带你去我那里了，不然在路上来来回回，你也累。」


    沈衡三解开安全带，伸了一下懒腰，软软地往他的方向靠过去：「看来陆律放弃对我的美色的牵挂了。」


    「傻话，我只是怕你累。」陆鋮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上去？」


    「我妈最近谈了个男朋友。」沈衡三说，抬眼去看他，「说不定她也想要一点和男朋友相处的时间。」她笑，「我再和你在车里待一会儿。」


    陆鋮笑笑，双手在她的脸上缓缓摩挲：「要是还困的话，就再睡一阵儿吧。」


    沈衡三闭上眼，缓缓开口：「之前我问过张大羊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要是我爸和我妈分别再婚，我该怎么办？」她说，「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我的家呢？」


    陆鋮笑了一下。


    「别笑。」沈衡三拉过他的手，停留在自己的心口，「我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那我不笑，你说吧。」


    沈衡三抓他的手指把玩，考虑了半分钟：「你觉得，我们结婚好不好？」


    陆鋮心里起了波澜。他早就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但是，对于沈衡三来说，结婚只是为了逃避父母可能再婚的压力吗，她懂婚姻的意义吗：「结了婚，责任就多了，你可以吗？」


    「我可以。」沈衡三坐直身，认真看他，「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我怕某天小女孩会反悔。」他看她，他可以是她的避风港，但不仅仅希望她把他当成暂时的避风港。


    「我才不会。」


    陆鋮想了想：「那，你想什么时候领证？」


    沈衡三静了一下：「我还没想好。」


    「那你考虑考虑再告诉我。」


    沈衡三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还不可以结婚？」


    「我随时都可以。」他看她，「只看你有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她突然对他撒娇：「我们认识才2个月耶。」


    「也有人认识一个星期就登记的。」陆鋮看沈衡三，见她笑得贼兮兮，他也笑起来，「和他们相比，我们已经算是谈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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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房间里看书，各种法律规定把她看得头昏脑涨，许静来敲门：「出来吃水果。」


    沈衡三起身，走出房间：「今天吃什么？芒果？」


    芒果被切成小块放在水果碗里：「怎么整天窝在房间里？也不去运动一下。」


    「我要复习考试呀，亲爱的妈妈。」沈衡三坐在沙发上，「我感觉要近视了，眼睛涨得厉害。」


    「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结果。之前懒惰的错误，要用现在的煎熬作为代价。」


    沈衡三想起陆鋮：「陆律也戴眼镜啊。」她忽然神来一句，「要是我和他有个孩子，孩子会不会也近视？」


    许静看了沈衡三一眼，沈衡三忽然心虚：「呵呵。」


    「反正不要在结婚之前怀孕。」许静继续安静吃着水果，「你记住就行。」


    沈衡三放下叉子，蹭到许静身边：「妈，你觉得我和陆律什么时候结婚比较合适？」


    「他向你求婚了？」


    「呵呵呵呵。」沈衡三默默坐开。


    「他年纪也不小了，考虑结婚也正常。你怎么想？」


    沈衡三静了一下：「其实是我向他求婚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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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沈衡三从小到大认识的同学当中，也有几个是结了婚的。但沈衡三对结婚的概念只停留在一场华丽婚礼的层面上，新郎新娘在台上欢笑、落泪，台下宾客鼓掌、欢唿。至于婚姻的实质是什么，她还没仔细想明白。


    但是，真的需要想得很明白吗？


    她问许静：「结婚是不是要拿户口本？如果我要去登记，你会把户口本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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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沈衡三猜想也许她不肯。毕竟她说过她更希望她考过资格考试，然后找到一份律师的工作。结婚的事，在许静的心里，好像是排在更后面的事。


    沈衡三合上电脑。她刚刚完成了她的实习报告，报告的最后，还是那些老套的话「通过本次实习，本人巩固了法律知识基础，提高了处理法律事务的各项技能......」她觉得自己的表现，和她的报告一样，不够精彩。


    她撑着下巴发呆，远处是陆鋮的办公室，她的工位和他的办公室之间有几十米的距离。从一个默默无名的法学毕业生，到成为一间拥有市中心高级商务大厦整层办公室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中间的距离有多远？


    她现在是谁，她未来又会成为谁？


    王天成从陆鋮的办公室走过来，站在沈衡三身边：「小沈，忙不忙？」


    沈衡三站起来：「不忙，王律。」


    「不忙的话，帮我把这几份材料复印一下。」他补充，「这是陆律的客户要的，比较急。」


    「好。」沈衡三接过材料，「应该十几分钟就可以了。」她笑，「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王天成嗯了一声，转身又去了陆鋮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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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十一点，沈衡三在茶水间截到王天成，他正在接咖啡。


    她走过去，打招唿：「王律。」


    王天成看看她，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实习到这周五，下周就不来了。」她观察王天成的表情，「你周五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们吃饭，要谢谢你们这两三个月对我的帮助。」


    王天成思索了一下：「你问过他们了，他们都去吗？」


    「对呀。刚才你在陆律办公室，我先问的他们，他们都去啊。」


    王天成点点头：「好吧。」


    沈衡三看了他一眼，忽然笑出声：「王律，你还记得当时你面试我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


    沈衡三模仿他当时的语气：「你说，考试没过，就是连入门券都没拿到。」她看他，「你说的是对的，实习这段时间，我感受到我离你们的距离太远了，所以我还需要不断地努力，至少要把试给考过。人不能永远靠关系侥倖过关的。——谢谢你对我的指导。」


    王天成没说话。


    「还有，专业上，你永远是我的师傅。」沈衡三笑，「不是陆律哦！」


    王天成的脸可疑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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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下午，陆鋮在沈衡三的实习表上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句话，最后把实习表递给沈衡三：「去找行政盖章吧。」


    沈衡三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低头看着他的评语：「咦，我有这么好吗？」


    「你要我把你的缺点和不足都写上去？」陆鋮伸手，「拿过来，我再加几句。」


    「这可不用了，这样很好，很好很棒！」沈衡三笑，「我要在你后悔之前，先把章盖了。」她想想，「陆律，你要记得今晚我请你们吃晚餐哦，千万不要安排别的事情了。」


    陆鋮点头说好，但同时放下手中的签字笔，静静看着她。


    沈衡三摸摸脸：「怎么了，是我今天太美了吗，让你目不转晴？」


    没想到陆鋮很认真：「你提醒我了，想到下周你就不来了，竟然有些不习惯。」


    「这也是，像我这样可爱又能干的助理，你再也招不到了。」沈衡三说完，突然眯眼看他，「你还会再招别的实习生吗？」


    陆鋮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难说，也许哪个朋友的妹妹、女儿，要出来实习了，又把人送来我这里。」


    「又？」沈衡三扬起下巴看他，「不准你说又。」


    陆鋮把她揽进怀里：「对，不是又，你是独一无二的沈衡三。」


    沈衡三偷笑，但反手把他抱得更紧：「老闆，不是你说的吗，在办公室里要注意分寸呀。」


    「门关着，没人看见。」陆鋮低头亲了她一下，「还有2个小时，我就不是你的老闆了。」


    沈衡三告诉他：「我上午去和王律和解了。」


    「和解？」陆鋮不解，「你和他怎么了？」


    「他觉得我靠关系进来，一直不开心呀。所以——」沈衡三嘟嘟嘴，「我们需要和解一下。」


    陆鋮想了想：「那我们也和解一下。」


    沈衡三眯眼：「我们要和解什么？」


    「为我当时不想让你来实习，道歉。」陆鋮又啄吻她，「真诚地，非常真诚地道歉。」


    沈衡三皱眉：「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就知道！哼，想我接受道歉，可没那么简单。」


    「你想怎么样呢，沈小姐？」他忽然笑，「以后，我还要一直叫你小沈吗？还是像许老师一样，叫你三三？」


    「你爸爸上次差点叫我小三。」沈衡三忍不住笑，「嘿，你需要一个小三吗？」她对他眨眼，「包你满意哦。」


    「别的小三就算了，这个小三还可以。」陆鋮拍拍她的小屁股，「好了，你出去招人盖章吧。我忙完手上这点事，就和你们一起去吃饭。」


    「我还没和你和解呢。」


    「好，你说吧。」


    「想让我原谅你，有一个条件：你得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好，我去。」陆鋮又摸了摸她，最后手停在她腰间，「还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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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遵命！」沈衡三转身离开，想想又回身，「嘿嘿，我刚才碰到了某些不可形容的东西。」


    陆鋮尴尬：「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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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沈衡三上车，陆鋮才知道她定的是哪家餐厅。他微微皱眉，沈衡三看他：「怎么了？」


    「没事。」那是他和戴融之前一起吃过饭的餐厅。他摇摇头，不过，以失败告终的相亲经歷，似乎也不需要特别分享。


    「这家餐厅人气特别高，因为环境很棒，我在网上已经看过图片了，真的一流。他家好像还推出了会员制，两万块钱可以获得整年八八折。」沈衡三对他做了个鬼脸，「我早做好心理准备，今晚要把这个月的实习工资完全奉献出来了。」


    陆鋮看她：「听起来，你还打算办个会员？」


    「才不呢。一年在同一家餐厅消费两万块钱？这要多专情啊。」沈衡三连了蓝牙，开始听她爱听的歌，「学校食堂的饭卡充值，我每次才充200块钱。」


    陆鋮忍不住笑，想起她想吃又不捨得的那个雪糕：「为什么总把自己说得这么穷？」


    「我本来就很穷。」沈衡三看他，眨眨眼，「听说你有很多钱？」


    陆鋮轻笑：「还可以。」


    「那——」沈衡三眼珠子转了转，「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占你便宜？」


    「占便宜？」陆鋮看她一眼，「怎么说？」


    「因为我收入3000，你是我的好多好多倍。」


    「别旁敲侧击了，小朋友。」陆鋮说，「我没要求你得有多少收入，至于我——有能力养老婆是我的荣幸。」


    沈衡三嘿嘿嘿笑起来：「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就是听到一句，刷我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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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氛围很是轻松。陆鋮本来没想喝酒，最后聊到兴头上，还是叫了酒。


    沈衡三举杯和各人一一碰杯：「谢谢大家的关照。谢谢王律让我通过面试，谢谢林律和李律教我很多很多的办公室小技巧，谢谢章律上周给我改的文书，」她把杯子递到陆鋮面前，「谢谢老闆，让我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章东开玩笑：「是谢老闆还是谢男朋友？」


    沈衡三呵呵笑了一下：「刚才是谢谢老闆，现在是谢谢男朋友。」沈衡三碰了一下陆鋮的杯子，两只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呵呵呵，不知道说什么了。」


    「别别别，谢谢男朋友的话，回家再说。」


    章东说完，众人附和地笑。


    沈衡三再次举杯：「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脸皮就厚一点啦。我再敬大家一次，鑑于现在我已经不是陆律的员工啦，失去了监督陆律的便利性，希望各位以后帮我监督陆律，不要让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哈哈哈。」


    李子文和其他人配合着和沈衡三碰了一下杯，低头去夹菜吃。


    陆鋮柔柔笑着，没有说话。沈衡三稍稍挪近他身边：「看吧，我已经收买了这么多耳目，你小心点。」


    陆鋮搂着她的肩膀：「好。」


    卡座前有人走过，其中一人停下脚步：「陆律师？」


    陆鋮看过去，是戴融。她身边也有人，是一个三十几岁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站起来，对戴融笑笑：「戴小姐，这么巧，我和同事们在吃饭。」


    戴融也笑笑：「是呀，我和朋友过来。」她眼神一瞟，看到陆鋮身边的沈衡三，陆鋮也不迴避，简单介绍，「我女朋友。」


    戴融脸上还带着笑容：「好，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陆鋮再坐下来时，沈衡三靠过去，贴近他耳边：「戴小姐？」


    陆鋮点头。


    「没有感觉那个？」


    陆鋮半嗔半笑：「别乱说话。」


    沈衡三脸色微红，大概酒意上脑：「她长得还挺好看。」


    「你最好看。」


    沈衡三靠过去，音量压低，只让他一人听见：「诶，我让你有感觉吧？」


    「有有有。」陆鋮看看表，看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再碰一下。天成，你别开车，找代驾。其他人打了车，明天统一找天成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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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色的床被之间，两人在喘息声中翻滚。


    沈衡三昏昏沉沉，酒意煽动了她的情绪，让她的反应越发强烈。她热烈地回应着陆鋮的亲吻，还不忘最重要的事：「我妈，先跟我妈说我今晚晚点回家。」


    陆鋮声音低沉而暧昧：「我跟她说了你今晚不回家。」


    沈衡三咯咯咯地笑：「你不怕她骂你？」


    「生米早已经煮成熟饭了。」陆鋮拉开她的衬衫，拨开她的内衣，炽热的吻印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熟饭还可以再熬成粥。」沈衡三胡乱答着，「是吗？」


    陆鋮无暇回应她的好奇，起身脱了自己身上的衬衫，又朝她压了下去。


    「我妈提醒过我，不要未婚先孕。」


    「别说话了，沈小姐。」


    沈衡三静了一会儿。


    言语之间，陆鋮已经让双方衣衫褪尽：「专心点，享受它。」


    沈衡三闭着眼，勾着陆鋮的脖子：「再说最后一句。」


    「说。」陆鋮把她抱起，换了一个姿势，「你话真多啊，宝贝。」


    「真的最后一句。」沈衡三喃喃自语，「幸好我来实习了，不然，我就认识不了你。看来，那句话是对的，你要得到什么，就要先付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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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从中鋮律师所办好实习结业手续后，沈衡三的日子就变成了两点一线，白天在市图书馆复习，晚上回家吃饭睡觉。哦，不，偶尔还会和陆鋮约个小会——但陆鋮确实太忙了，最近有越发忙碌的趋势，所以，这样的「偶尔」确实太偶尔。


    因为日子过得单调，沈衡三竟然隐约期盼毕业典礼那天的到来。日期一到，沈衡三便坐高铁回到了学校。未来三天两夜，论文答辩、离校手续、毕业典礼一条龙毕业服务，绝不落空。


    回校之前，许静还旁敲侧击地暗示了沈衡三在她眼皮底下尚且偶尔夜不归宿，若是去了学校，离开了她的监督，千万不能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沈衡三再三保证：「我毕业典礼那天早上，陆律要开庭，所以，请您放心，他压根就不会来，ok？」更别提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了。私奔也得两个人共同完成不是？


    前两天，沈衡三顺利完成了答辩，也办好了离校前的各项手续。晚上，她躺在床上，静静发呆。原本一个寝室里有四个人，有一个确定不来参加毕业典礼了，于是，毕业这件事，真正有了各奔东西的意味。


    待了四年的地方，就这么要离开了。四来年，她好像没有从吴大这所着名的高校里面得到很多的学识，而她好像也没有为它贡献些什么。读大学，读了个寂寞。沈衡三有些茫然。


    沈衡三的茫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秒她就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明天沈江会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所以，许静会不会来？但，她不能问许静，问了也许便是为难。


    从一个女儿的立场来说，自从沈江和出轨的对象分了手，她依稀感觉到了父母复合的希望。大学读了四年，她这希望的小火苗就燃了四年，但并没见到愿望成真。除了毕业典礼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能让父母重新坐在一起的机会——所以，许静会不会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而言，一度十分重要。


    可是，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也失去了它的意义，因为许静重新谈恋爱了。她心里那颗希望的小火苗，似乎应该自动熄灭了。


    「沈衡三，你要睡了吗？我关灯喽。」


    沈衡三嗯了一声。过了今晚，以后再也不会听到这样的招唿着关灯或者叫嚷着先别关灯的声音了，这样的集体生活也不会再有：「你关吧，晚安。」


    她打开手机，微信里有陆鋮发来的消息：「小孩儿，睡了吗？」她知道，他明天早上要开庭，肯定是不来了。


    她忍下心里的嘆气：「准备要睡了。」她回復，「寝室关灯了，晚安陆律。」


    「晚安。」


    明天，答案会被揭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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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学校的安排，早上毕业生们得在自己的院楼进行全级全系的大合影，然后各个学生自由活动、合影留念，毕业典礼在下午三点举行。


    沈江十点钟就到了学校，打电话找到沈衡三的时候，她正在和同学自拍合影留念。


    沈衡三笑得灿烂，朝沈江冲过去：「爸爸，快，我们一起合影！」她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脚下还是她最爱穿的小白鞋，跑起步来虎虎生风。


    沈江脚步顿了一下：「你妈没来？」


    沈衡三耸耸肩，语气轻松：「不知道。她说9月份要返聘，也许现在要回学校处理什么事情呢。今天可是周三呀，爸爸，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就一个人毕业了。」


    沈江举起他专门带过来的相机：「来，女儿，给你拍照。」


    「爸，老实说，我有点怕你的魔鬼技术！」沈衡三做个鬼脸，「要不是我颜值高，还真的是抵挡不住你的丑化！」


    「胡说，爸之前给你拍的照片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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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沈衡三父女俩吃了简单的午餐，便回到了学校的大礼堂。在那里，将会举办毕业典礼。虽然才2点半，但现场早已经人声鼎沸。


    学院给每一个毕业生和亲友安排了三个座位。沈衡三领着沈江，循着号码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个位子很明显地被空了出来。


    坐在旁边的同学问沈衡三：「沈衡三，这是你爸？你妈没来？」


    沈衡三点点头：「对啊，我妈今天很忙。」


    「那你能不能把其中一个位置让给我？我有几个朋友来耶，位子不够。」


    沈衡三正想说话，视线却和不远处的黄梓昊碰上。他正在盯着她看，沈衡三想，不论过程如何结果如何，黄梓昊也算是她青春岁月里的一段回忆，她对他做了个口型：「毕业愉快。」


    同学还在等沈衡三的回覆：「怎么样啊，我能不能把我的朋友叫过来？」


    沈衡三正想说好的，沈江却开口了：「三三，你妈来了。」


    沈衡三定睛看去，礼堂的入口登记处，竟然真有许静的身影，更让她惊讶的是，陆鋮也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大束花。


    沈衡三眼睛发热，许静竟然和陆鋮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她对那个还在等她回答的同学：「啊，不好意思，我妈妈刚刚来了，座位没有办法让给你哦！」


    她欢叫着，往礼堂入口处飞奔而去，最后在许静面前站定：「妈！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没想到啊，你给我玩惊喜啊！」


    许静看着她，沈衡三头髮这两个月长长了些，能好好的扎起来了，配上她身上的学士服，端庄了些：「陆鋮早上要开庭，所以我等他，怕他找不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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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暗想，陆鋮第一次就能找到学校了，还拐走了她和他之间的初吻，他才不可能找不到呢。她抬头去看陆鋮，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把手里的花束递给她：「小朋友，毕业快乐。」


    「毕业快不快乐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挺快乐的。」沈衡三左手拉许静右手拉陆鋮，正想往座位那边走过去，却突然想到位置只剩一个了，她懊恼：「噢！每个人只配了两个亲友观礼的位置。」


    「那许老师你过去坐。」陆鋮笑，「我在这边站着看。」


    许静点头：「好。」


    沈衡三嘟嘴：「我希望你们都能在一起看我的毕业仪式。」


    陆鋮笑笑：「你过去吧，我在这个地方看着，视野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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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跟着沈衡三到了指定位置，沈江早已站起来，等着他们母女两人过来。


    许静没有正眼看沈江，脸色如常。


    最后沈江在左，许静在右，沈衡三坐在中间，彼此都没有说话。


    台上的领导陆续入座，仪式就快开始了。


    学校领导发言之后，就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过去四年，我以我是吴大的学生这个身份为荣，我期待着，离开吴大之后，在某日我在专业领域上取得的成就，也能成为吴大的荣耀。」


    沈衡三侧头去看许静：「妈。」


    许静回看她：「怎么了？」


    沈衡三靠近许静的耳朵：「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的女儿能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站在上面发表讲话，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许静视线重新往台上看：「问题是这事也不是想就能实现的啊？」


    沈衡三看看台上那个意气风发、接受大家欣羡眼光的学生代表：「确实，我成为不了。」


    许静悠悠开口：「优秀毕业生代表，每年每所学校都有一个，但我的女儿只有一个。」


    沈衡三笑开，正想说话，发现沈江一直在关注她们的悄悄话，她伸手去握住沈江的手：「爸爸！」她对他笑，笑容灿烂。


    等到沈衡三上台接受拨穗、接受毕业证书，沈江拿着相机正在对着她拍照，她努力向台下的父母露出最大的笑容。像心有灵犀地，她突然往右边的远处去看。果然，陆鋮正站在最边的角落，拿着手机给她拍照。


    她也不管自己现在是在台上，快速沖他的镜头比了个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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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式结束后，沈江提议一起去吃晚饭。沈衡三看着许静默默在旁边地走：「诶，我们一起在学校门口合张影吧，好吗？」


    校门口，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小女孩儿被沈衡三叫住，用她的手机为他们拍下了几张合影。


    沈衡三翻看手机里的照片。照片上，有爸爸有妈妈有她，还有她的男朋友。她想，这会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照片——一定是的。


    陆鋮帮忙拉着沈衡三的行李，在路边叫了辆车，一行四人上了车，就往附近的饭店出发了。


    菜还没上，沈江说他得去外面抽根烟，陆鋮站起来，表示陪同。


    沈衡三和许静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又看着两个男人走出了落地窗外的大阳台。那是吸菸区，一眼看去，外面都是男士。


    沈衡三伸出手抱了抱许静：「妈妈，你今天能来，我今天很开心，我感觉我很幸福。」


    「我会来的。你重要的人生时刻，我不想再错过。」


    沈衡三靠在许静身上：「真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幸福感也可以停住，永远不要走。」


    许静拍了拍她的背：「时间不会停止。毕业了，按照你的计划，接下来就是得待在家好好复习考试的时候了。」


    沈衡三表情微僵：「妈妈，我真的觉得陆律不愧是你的学生，因为你们两个说话的口吻一模一样。」


    「催促你上进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妈妈你忘了吗，你下午在礼堂的时候还跟我说，你的女儿只有一个呢。」


    「我的女儿只有一个，跟我希望她上进，没有冲突吧。」


    「对，对对，妈妈，你说得对，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沈衡三看着落地窗外陆鋮和沈江的背影：「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抽菸呢？是因为烦恼吗？」


    沈衡三还没等来许静的回答，陆鋮已经转身从大阳台回到了宴厅里，手里还拿着手机，大概是接了公事电话。他向许静点点头：「许老师我先去接个电话，你坐一会。」


    许静点头：「你先忙吧，我在这儿喝喝茶。」


    沈衡三看着陆鋮快步离开的背影，转身看许静：「我爸本来觉得我和陆律各方面差异太大，并没有那么贊成我和他在一起，但今天看来，爸爸好像也没有很反对了，陆鋮是用了什么方法呢？」


    「你爸看人的眼光，呵。」许静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沈衡三双手转着桌子上的玻璃杯，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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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江几分钟后摁熄了菸头，又从落地窗外走了回来。


    这次他却没有在自己的位子坐下，反而在许静旁边坐了下来，还给许静的茶杯里添了些茶。


    许静淡淡地说：「谢谢。」


    时隔很久，沈衡三第一次见许静对沈江说谢谢。


    「那个，听三三说，你返聘了，九月份回学校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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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应：「是的。」


    沈江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直接说。」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是教书的，你是做业务的，交集不多。」


    沈江讪讪然，静了一会儿，又问：「那，现在还没开学，最近怎么样，忙什么？」


    沈衡三坐在一边，默默地喝着酸奶。


    许静语气还是淡淡的：「还行，谢谢关心。」


    「要是你9月才回去上班，最近不忙的话，要不我给你们留意一下旅游团，给你们报个出国游的团。我也好久没出去了，也想着出去走走。」


    许静看着沈江，正色道：「沈江。」


    沈江听许静叫他，笑容都出来了：「你说。」


    「刚好女儿也在，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华山国际那两套房子，当时说好了等女儿大了要过户给她的。你也知道的，她现在在和陆鋮谈恋爱，当然，陆鋮对三三很好，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为人也是可以的，但是我也想给女儿一些底气，所以我打算在他们结婚之前，把两套房子过户到女儿名下。」


    沈江点头：「没问题。」他看着许静，「我配合去办。」


    沈衡三看看沈江，又看看许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成了话题的主角。


    「还有，银行里那笔基金，之前我们也说好的，如果女儿长大了，那笔基金你是要给她，由她来管理的。」


    「可以。不管女儿接下来是要出国还是打算创业还是怎么样，只要她需要花钱，我就把那笔基金取出来。」


    「那就好。那改天我们安排个时间跑跑房管局跑跑银行，处理一下这两件事。」


    沈江看着许静：「嗯，行。」他几乎有点讨好，「都依你说的。」


    许静放下茶杯：「有些话说着不好听，但是我也直说了。不论是三三和陆鋮，还是我和别人，还是你和什么人，反正牵涉到人多了，财产关系就复杂了，无论如何我要保证三三的权益的。」


    沈江听到那句「我和别人」，脸色微变。


    「还有，在这里也跟你说明白了，我最近在跟一个人相处着，感觉还行。我现在把房子把钱的事情给三三处理好，即使我以后结婚了有新家庭了，也能证明我没带着当年的一分一毫嫁到以后的家庭里，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沈衡三没想到许静就这么把她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了沈江，看着沈江的脸色僵了一秒之后变得异常复杂，她连酸奶都不喝了，把酸奶杯放在桌上，默默的玩着桌面上的餐巾。


    「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沈衡三低下头。


    许静喝了一口茶，说：「很多事情你也未必全部都知道，就像我，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知道。」


    沈江表情微微失控，最后勉强挤出了一句问话：「按你这么说，那我们俩，是没有可能了，对吧？」


    许静看着沈衡三：「你去找一下陆鋮，怎么接个电话去了那么久，你去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衡三站起来哦了一声：「我去找找。」


    她离开桌子的那一刻，听到许静是这样回答沈江的：「要是我跟你还有可能，万一日后陆鋮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女儿的事情，我还有立场还有脸面跟她说，让她离开那个糟糕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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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找了一圈，看到陆鋮正在安静的走廊角落接电话，沈衡三朝他快速地奔走而去，冲过去一把把他抱住。


    陆鋮微微吓了一跳，发现是她，转手把她揽住，再把手机拿远，轻声问：「你怎么出来了？」


    沈衡三摇摇头，把自己的头埋进他的怀里，什么都没有说。


    看来陆鋮一定是在讲很重要的电话，否则按照陆鋮的礼仪，不会丢下他们三个在里面，离开了这么久。是的，他很忙，他所以能够抽空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已经足以让她明白她在他心里的分量。


    真不敢想像，现在一个心里有她的人，如果日后有了别人，犯了和爸爸一样的错误，她该怎么办？


    她抱着陆鋮，感受他那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和淡淡的皂香。她摇头——如果爱可以永远都不要变就好了，如果爸爸妈妈之间的爱永远都不要变，该多好。


    陆鋮终于结束了那通充满大量专业法律术语的通话，他把手机放进了外套里，摸她的头髮：「你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没事。」


    陆鋮抬起她的脸，她的大眼睛里噙满泪水。他伸手去擦她的泪：「怎么了，毕业了，所以不捨得？」


    沈衡三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我真的长大了。」她嘟嘴，「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怕影响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我可是开心美少女。」


    第三十七章 （完结）


    一定要幸福，但幸福的具体形式是什么？沈衡三也没想好，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幸福像是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毫无压力。


    自从被陆鋮宣告她不用考试，她的生活顿时失去了重心，甚至有点无所事事。相较于陆鋮的忙，她显得那样闲，闲到她觉得自己找陆鋮聊天几乎不算是谈情而是一种打扰了。她睡醒觉，吃了早餐，第一时间是给陆鋮发信息：「嘿嘿，你在所里吗，在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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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是过了半小时才被回復，陆鋮给她打了电话：「在所里，找我有事？」


    「没事，闲着找你聊天。要不——我去所里找你？」沈衡三笑嘻嘻，「给你送点温暖。」


    陆鋮笑了一声：「办公室现在已经开25度冷气了，不过，你想过来就过来吧。」他缓了一下，「给你叫个饭，想吃什么？」


    「不了，我们可以在楼下吃。好久没吃过我的工作餐了，竟然有点怀念，嘿嘿。」


    「确实怀念的话，可以继续来上班。」


    沈衡三对着手机吐了吐舌头：「哼，我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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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回到中鋮，第一时间看到的是安琪。


    安琪见到她，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这么久没见啦，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


    沈衡三做个鬼脸：「啊？我以为我一直都这么漂亮呀。」


    「不不不，越来越漂亮。人逢喜事精神爽呀。」安琪对她眨眨眼，「我已经收到消息了，你和陆律是不是把结婚提上日程了？」


    沈衡三笑：「啊哈哈哈哈哈。」


    「小沈，我只能说你真的是太牛了，中鋮所来来去去出现过那么多美女，只有你，把我们的陆律拿下了。」安琪摇头，「我在中鋮上班都已经好几年了，还没找到一个如意郎君，你才实习三个月就把我们所最帅的合伙人给拐走了。」


    「没事，我们团队里还有个王律，王律也是年少有为呀。」


    「啊？你不知道吗，王律跟你们团队的林律现在谈恋爱呀，哎，你们团队真是肥水都不流外人田的。」安琪对沈衡三眨眼，「八卦一下，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哈哈，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沈衡三挥手，「你别八卦我了，我要去八卦王律和林律。」


    沈衡三快步走到工区，林娇娜跟李子文果然都在座位上，只是没见王天成。沈衡三想，陆鋮大概不会喜欢她在工作场合工作地点和他的员工讨论私事，所以她只是笑了笑：「嗨，两位，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娇娜站起来，脸上有淡淡的笑容：「你怎么回来了？」


    沈衡三摸摸头：「我来找陆律。」


    林娇娜了悟：「噢！」


    沈衡三看看坐在一边没说话的李子文：「嗨，李律！」


    李子文对她笑笑：「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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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等了将近三十分钟，王天成和章东才在陆鋮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王天成见了坐在门外一个工位上的沈衡三，愣了一下，沈衡三比了比手势：「王律章律，我找陆律，你们谈完了？」


    王天成点点头：「谈完了，你进去吧。」


    沈衡三悄悄推开陆鋮的办公室的门，陆鋮正背对门口把厚厚的基本资料放回文件柜。沈衡三捏起鼻子，怪声怪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什么特殊服务吗？」


    陆鋮马上转身，见是她，马上笑：「带着什么特殊服务来了？」


    「微笑服务。」沈衡三对他笑，「有没有打扰到你，看样子似乎很忙？」


    「还好，刚刚处理完。」


    沈衡三在他对面坐下，懒洋洋地伸腰：「感觉真好呀，终于不用在老闆的办公桌前面战战兢兢地站着了。」


    陆鋮点头：「看来你睡得足够好，还能开玩笑了。」


    沈衡三起身去挽他的手：「去吃午饭吧，我请。」


    「不小心露出了富婆的口吻吗？」


    「被你识穿了，真不好意思。」沈衡三笑，「想不到我也有一夜暴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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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在中鋮楼下和陆鋮吃了饭，三点多告别陆鋮，做了快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又去了张大羊的公司。


    沈衡三跟张大羊在公司的走廊尽头完成了奶茶的秘密交接：「你的工作还好吗？」


    「别提了，我简直要忙死。」张大羊啜着珍珠圆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准备换工作。」


    沈衡三错愕：「啊？你这份工作才做多久？就要换？」


    「我觉得这家公司的工作更适合我。」张大羊给她看，「你看，新媒体运营，是不是更适合我？人，是不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


    沈衡三迟疑了一下：「可是，万一你把工作辞了，这家公司又不要你，怎么办？」


    「当然是谈好了下家才辞职啊，笨！」张大羊鄙视她，「我已经投了简歷，也去面试了，就等通知了。」


    沈衡三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张大羊：「你好聪明。」


    「一般般啦。」张大羊毫不羞愧地接受赞美，「出来混社会这段时间，我已经掌握了不少职场秘诀。需要我给你出一本吗？收你1000块版税好了！」


    「你的职场秘诀，我用不上。」沈衡三嘆气，「我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待嫁小女子。」


    张大羊也嘆气：「如果我也有陆律，我也想平平无奇。就像当初我爸妈生意还没出问题时，我的平庸是多么的让我快乐啊。」


    沈衡三问：「你爸妈的官司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问，不敢问，怕承受不起打击。」张大羊看她，「现在对我来说，工资能升1000块，就已经算是一件好使了。」


    沈衡三想到自己基金里的那一串零，心有戚戚焉。若不是天降横财，大概1000块对她来说也不是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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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结婚之后，会出来工作吗？不过陆律应该不需要你出来挣钱养家吧。」


    沈衡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啊，不是吧，陆律也经济危机了？」


    「不是。」沈衡三看了看张大羊，「我觉得我应该需要工作，但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样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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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和张大羊一起吃了晚餐，又跑去奶茶店聊天聊了两三个小时，回到家已经快12点。


    沈衡三站在玄关换鞋，余光看到许静正半躺在沙发上，沙发旁边昏黄的小灯灯色朦胧。她心虚：「妈，还没睡呢？都说了我和张大羊吃饭、聊天，要晚点回家，不用等我。」


    她趿拉着拖鞋走过去：「妈，我打包了一份芝士面包，你要不要——你怎么了？」小灯下，许静脸上的泪痕未褪。


    许静抽了两张纸，擦了一下脸，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沈衡三欲言又止，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已经看到许静手边刻意遮掩的，是当年许静和沈江的合影。那些旧照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个屋子了，久到沈衡三快忘了那些照片的存在：「妈......」


    许静站起来：「回来了就去睡。」想想回头，「别天天往外跑，下周不是要登记了吗？都要结婚的人，还这么贪玩，怎么能行？」


    沈衡三知道许静一定很难过，因为她的声音都变了：「要喝酒吗，妈妈？」就像当年她考上吴大，她那样问许静。


    许静说：「我没有想你爸，我只是觉得你要嫁人了，想起以前我们一家三口，很快变成只有我一个，我有些难过而已。」


    沈衡三坐下来：「妈，你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女人了，但你还是会忍不住难过，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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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从梦中惊醒，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动了动手脚，然后翻了个身。


    她只是喝了半杯红酒，许静就催她去睡，所以她并不算酒醉。但，还是做了一个不甚愉快的梦。


    算不上是噩梦，无非是梦见她去参加律师所的面试，一个面目模煳的人用无比清晰的声音告诉她：「对不起，你连资格考试都没通过，所以我们所的入门券你都拿不到。」


    口吻一如当初现实里的王天成。


    事实上，由始至终她并没有因为王天成的这句冷冰冰又现实的话感到难过，她甚至曾经一度不以为然。但半夜因为这个情节而惊醒，她竟然有些不安。


    许静和她说过的那些话，「世间一切东西都是流动着的，包括感情。你无法确保他会爱你多久，你甚至无法确保你会爱他多久，那么，如果你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等他不爱你了或者你不爱他了，你们分开之后，你怎么自处？」言犹在耳，而今晚，许静的眼泪又给了她另一层更深的体会。


    她坐起身，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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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衡三一觉睡到12点。


    因为半夜醒来过，睁眼熬了两个小时才又辗转入睡，睡眠状态不佳，导致她醒来之后仍然意识昏沉。


    她打开手机，看陆鋮有没有找她。


    陆鋮果然找过她，给她发了信息，问她今天忙什么。过了半小时大概见她没有回覆，又问她起床没有，还是去了哪里。


    沈衡三给陆鋮回电话：「我睡到现在，现在才看到你的信息。」


    「怎么回事，昨晚和张大羊玩到很晚？」


    「没有。」沈衡三犹豫了一秒，说了实话，「昨晚我和我妈昨晚在家里喝酒了，睡得不是很好，所以今早醒不来。」


    陆鋮几乎是马上提出疑问：「怎么了？」


    「可能是为了庆祝我快出嫁吧，一起开心开心。」沈衡三按了一下突突跳的太阳穴，「陆律，我好像有一件事情想说，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冲动，你觉得我要不要说？」


    陆鋮还是那副任由她说什么做什么的态度：「说吧。」


    「我，现在好像不想结婚了。」


    和沈衡三通电话时，陆鋮正在办公室里吃午餐。沈衡三的话一出口，他便不自觉放下了勺子。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沈衡三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电话那头的沈衡三努力解释：「我的意思不是不结婚，也不是很久以后才结婚，我的意思是——暂时不结婚。」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自我恼怒，「哎呀，就是先缓一缓。」


    陆鋮忍不住嘆气。


    沈衡三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奇怪。」陆鋮扶额，「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你推翻了你以前的想法？」他忍不住提醒她，「你之前有过很多次选择的机会，每一次你都告诉我，你想要结婚的。」


    「你一定是生气了。也是，说结婚的是我，现在反悔的又是我。」沈衡三喃喃自语，「这样做，好像很过分哦。」


    「不要迴避我的问题，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吗？」


    「我觉得我还是太年轻了——」 沈衡三马上解释，「不是说我年龄上年轻，我是说我之前想法太简单了，我之前一直觉得我喜欢你，你对我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那么结婚就不会有问题——


    「现在你觉得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我可能想要更清楚地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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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摇头，他不接受这样的说辞：「假如结婚限制了你认识自己，那么你要怎么样认识自己？继续读书，还是找份工作？还是说像别人那样，放下所有的人际关系放下所有的工作，来一场环球旅行，才算真正了解自己？」


    「哎呀，要不，还是先结婚？但是，暂时不要住在一起——因为我想——」


    陆鋮打断她，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沈衡三时 如此缺乏耐心：「结婚对你来说，只是意味着住在一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考量？」


    「也不是啦，只是我现在有个想法，我想——」


    「好了，我现在确定了一件事，结婚是你的一时冲动，不想结婚也是你的一时冲动，我们现在都得为你的一时冲动买单。」陆鋮下结论，「酒席暂时还没安排，只是结婚登记的预约要取消，这个我来安排。还有，你负责和许老师解释，我家里人由我来作解释。」


    「陆律」沈衡三语气苍白，「我们没有分手哦，只是暂时不结婚而已。」


    陆鋮有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感觉不快的，不是他这次结不成婚，事实上他不见得必须在。短时间内进入一段婚姻，而是他突然发现了他和沈衡三之间最大的分歧是——他做好了时间上、精力上乃至经济上的全部准备，随时可以进入婚姻，但沈衡三并不。婚姻对他来说，是一个承诺，但沈衡三大概把它当成随时可收回的玩笑。


    沈衡三并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途径什么才能更好地认识自己。陆鋮说的读书、工作、旅行，也许这些都可能是有效的方法，也可能并不是。她所能想到的是，她至少把资格考试考过。


    许静和陆鋮曾经说过的话，一定是有它的意义的。有一个独立生存的能力，一定也是有它的意义的。


    一大早，沈衡三便起了床，她看了镜子里自己淡淡的黑眼圈，忍不住吐舌。


    快速洗漱完毕，她胡乱扎了头髮，便带着几本试题出了房间，打算出发去市图书馆。


    许静刚起床，还穿着睡衣在客厅做拉伸动作：「这么早去哪里？是今天去登记吗，不是今天吗？」


    沈衡三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和陆鋮的婚期将会无条件延后，更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和陆鋮的氛围因为她提议暂时不结婚而变得怪异起来：「没有，我去图书馆看书。」


    「噢。」许静意味深长。


    沈衡三几乎是逃难一般地跑进了电梯。她手机握着手机，距离她的提议已经过去十几小时了，手机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也没有任何未读信息，是的，十几个小时里陆鋮没有找她。


    已经七月了，离考试还有两个月。她安慰自己，等她考过试了，陆鋮一定会理解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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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鋮忍了三十多个小时，到了夜里，终究还是忍不住给沈衡三电话。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此山大概便是彼三。


    他打通了电话，但电话被挂断。


    他闭闭眼，在脑海里再三推演他这两天是不是做了任何得罪沈衡三以致让她悔婚的举动，但他显然没有——除了他太忙有时没有非常及时地处理她的信息，但他原本已经打算尽快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在今年下半年一併完成婚礼和蜜月旅行的。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给许静打个电话：「许老师。」


    「陆鋮，怎么了？


    他不打算隐瞒他和沈衡三之间出了一点小问题：「三三在家吗？」


    「不在。」许静说，「她出去了，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回来吃。」


    「去哪里了？我找她，她没接电话。」


    「她说她去图书馆看书。」


    「她，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许静想了一会儿：「我猜她可能想考资格考试。她这个人，一旦想做点什么事情，总会努力做成的。」


    沈衡三怎么突然会想要考资格考试，他记得他说过她可以不要考的：「许老师，如果三三回来了，麻烦你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


    刚和许静结束通话，手机便又响起，他快速接通：「三三。」


    沈衡三的声音很小：「陆律，你找我？」


    他皱眉：「你在哪里？」


    「我在厕所。」


    「厕所？」他不解，「为什么你声音这么小？」


    沈衡三稍稍提高音量：「我在图书馆的厕所里，公共地方，不好意思太大声。」


    「你在图书馆？现在？」


    「嗯嗯。」


    「你去图书馆做什么？」


    沈衡三支吾了一下：「我想复习考资格考试。」


    陆鋮想，知女莫若母，许静说对了。但紧接着却是更多的疑问：「这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你不和我说？」他突然心里微动，「你是因为想复习考试，所以想先不结婚？」


    沈衡三语气变得委屈：「应该是吧。」


    陆鋮好气又好笑：「傻瓜，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如果你想考试，我会无条件支持你，这跟我们结不结婚没有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我今天两次想说的，是你一直打断我的话啊。再说了」沈衡三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要是我和你说，我想等考过试了再结婚，万一我考不过，岂不是一直不能和你结婚吗？所以，我还是先把今年试考完了，万一没过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和你结婚的嘛——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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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打断你的话，是我的错，我道歉。」陆鋮摇头，小女孩果然是小女孩，莫名其妙的小心思，白白让他郁闷了那么久，「即使被我打断，但你仍然有机会告诉我的。而且，我当然会支持你考试，或者支持你做其他你想做的事情，你不能因为你的计划发生变化，就突然告诉我，你不想结婚了。」他还是忍不住表露真实的心情，「转折这么大，我还以为我惹恼你了。」


    「好吧，我也说对不起。」


    陆鋮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又想考试了吗，更好地认识你自己？」


    沈衡三埋怨：「不准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


    「其实，直到我昨晚终于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考试的那一刻，我都还没有十分确定我未来到底想不想成为一名律师。但，我至少得知道我可不可以。如果我可以只是我不想，那未来我不会为我的选择后悔，但如果我本可以但我没做，将来我可能会后悔，我只是不想后悔。」


    陆鋮静静听着：「那，你要听我的建议吗？」


    「你说嘛。」


    「预约了下周二的结婚登记手续，我们照办。至于登记之后，如果你想要继续和你妈住一段时间，同时认真复习的话，我没意见。」


    沈衡三语气疑惑：「不是说结了婚以后生孩子的吗？要是不马上住一起，你确定可行吗？」


    陆鋮扶额：「 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倒没有，但你妈说过，她说结了婚不要避孕，一定马上要孩子。」她说，「她跟我妈说，你年纪不小了，等不起了。」


    陆鋮尴尬：「我们之间的事，以我说的为准。孩子的事情，我会和你商量，其他人的意见仅供参考。」


    「好吧。」沈衡三又撒娇，「幸好你给我打电话了，那么久不找我，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我还想着是不是下一步你就让我还戒指了。」


    「也没见你给我打电话呀，小孩儿，你更沉得住气。」陆鋮停了一秒，「那，婚还结不结？」


    「既然你都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了，当然要结！」


    陆鋮笑了两声，电话那端突然传来咚咚咚几声：「喂，里面的人！图书馆快关门了，我要搞清洁，快出来！搞什么哦！」


    浪漫气氛被破坏，沈衡三的语气变得急促：「天哪，厕所里的再次求婚被打断，等我回去找你继续，拜拜陆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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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沈沈日记


    哈，没想到，我22岁就成了已婚妇女。


    上午办登记，婚姻登记处的小姐姐还再三打量了陆律，哦，不，现在应该叫老公了。难道她作为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不是早见过各种类型的夫妻组合吗？黄昏恋组合，姐弟组合，少男少女组合，中年男女组合，如果同性婚姻合法的话，她还可以见到更多的组合呢。那么，十四岁的年龄差，应该算不上特别吧？


    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陆律，哦，不，老公大人调侃这事，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来他还是挺在乎我们之间的年龄差的。


    不过，我才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终于成为陆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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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沈沈日记


    明天是出成绩的时候，据说凌晨就能查到成绩——之所以说据说，是因为去年我是过了好多天才查成绩的。


    所以，从晚上九点开始，我就陷入了莫名的焦虑。


    陆鋮九点半回到家，见我一副沉思的样子，便问我「怎么了？」


    我说：「在等待惊喜。」


    他狐疑问「惊喜？」表情又突然变得诡异，又问「你怀孕了？」


    啊哈，我真的无语了，每次做保护措施的人难道不是他吗？怀没怀孕，难道他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我告诉他：「no.我在等考试成绩公布，零点公布。」


    他静了一下，说：「先睡觉，明天睡醒了再查。」


    我摇头说：「不，我要第一时间知道。唉，现在真是度秒如年。」


    他突然把我抱起，把我从书房带回了卧室里。


    （好吧，此处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是北京时间23点48分，那位贡献了不少体能的陆先生，二十分钟已经睡下，而我在等待成绩，顺便写写日记，好打发时间。


    叮，北京时间凌晨零点零五分，过了。睡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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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沈沈日记


    今天老公大人抽空送我回家，我才知道我妈和叔叔分手了。


    也许，她心里还是有个位置是属于我爸的吧。但是——天意弄人？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老公：「如果某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希望我原谅你还是不原谅你？」


    他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很久，久到我打算质问他了。


    最后他的答案是：「不要原谅我。」


    我很惊讶：「难道你不怕失去我？失去我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他这么说：「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话，我会更好地自我约束。」


    我想了想：「其实，如果我能坚持我的美貌到五十岁，那时你也是六十好几的大爷了，估计也是有心无力了吧？」


    哈哈，不好意思，陆老闆，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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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沈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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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去张大羊的公司找她，要命，她竟然升了做副经理。


    她都能做副经理，为什么我不能呢？


    我问老公：「假如我现在出去找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老公看了我一眼：「你想找什么工作？」


    我说：「都可以啊。比如律师啊，我已经考过试啦，已经拿到入门券了啊。又或者去张大羊的公司当她的助理，她现在是副经理，底下可以配助理的。」


    他竟然泼我冷水说：「你上班没几个月就得休产假，还是不要给律所给公司添麻烦了。」


    我承认，这个冷水泼灭了我一切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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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沈沈日记


    今天好像没发生什么值得记录的事情。准备睡觉。


    哦，现在有了。


    陆先生刚才走过来，催我睡觉。


    我说：「我在写日记。」


    他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爱写日记。」


    我说：「从成为你的老婆之后，我就特意开始写日记了。」


    他问：「为什么？」


    我忍不住把我的秘密告诉他：「因为我决定要把我们的爱情故事写成一本小说。」


    他笑：「我不知道你的爱好是写小说。」


    我哈哈笑：「我的爱好不是写小说，我的爱好是看偶像剧。万一我写的小说红了，以后有机会拍成偶像剧呢？你要出资帮我出版吗，老闆？」


    他一副看不起谁的样子：「爱情小说这种。算不上文艺作品的东西，恕我没办法给你提供出资。」


    我不想和他解释，在他的眼里，可能只有他的案子和股票最正经吧。


    他拿起我的日记本翻了翻，又说：「你不觉得你写的东西，容易误导读者？」


    我真不服气：「怎么会呢？」


    他竟然摇头，一字一句地读出来：「你看这一段：对我而言，最好的礼物的不是房产证，不是存款，也不是车子。」他读完了还摇头，「你会让一些没有同等物质生活的女孩以为这才是生活的真相，你在制造爱情的假象，在鼓吹爱情里的高物质标准。」


    我实在尴尬：「你还没看到后面，这里写，最好的礼物是你呀。」 我抢过日记本，禁止他再看，警告他：「你不要看了，你不懂。」


    他笑着说：「最好的礼物是我，意思是还是人最重要？」


    我做个鬼脸：「当然了！」


    他还是不敢苟同：「那你这本小说叫什么，就叫《小沈沈的日记》？别人会认为是一个小女孩的流水帐。」


    我说：「错！」其实，我还真没想过这本小说该叫什么名字。


    不过，刚才我认真想了想，它大概可以叫做《传说中的大叔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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