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东宫》 第1章 前言 弘治十年千寿节刚过，太子殿下便是搬到了东宫居住。 虽然天子依旧没有同意朝堂百官所奏关于太子出阁读书的事，但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同意太子殿下搬离了从出生开始，住了六年的坤宁宫！对此，官员们也是知道这是天子与皇后最大的让步了，要是再不识趣的继续上奏即便是天子脾气再好，朝堂也是待不下去了。 太子迁居，外臣不可能见识到其场景。但是宫内的宫女内侍却能够看见的，也让他们知道了太子殿下在天子还有皇后眼里的重要性，那是放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摔了。如果不是百官们以祖宗制度为由，多次上奏要求太子正位东宫，天子与皇后娘娘恐怕会一直将太子带在身边，一刻儿都不愿意放手。 这皇宫永远不缺落寞，后宫深处多得是看破红尘又被困于红尘与礼法的人。她们很多人不说足不出户，很多时候连自己的卧室都是不愿意踏出半步，青灯老瓦旧物伴随着死去的心。但是就是今儿，这些老人们很多都是难得的出现在坤宁宫，尤其是太皇太后以及太后。 她们的出现，更是让宫人们知道，太子殿下不是什么宝贝而是很多人的命脉。 那日，太皇太后，太后以及那些老太妃的来到也超出了天子还有皇后的预料。虽然他们知道自己的太子自从会走路了，就是喜欢整个皇宫到处乱跑。但是他们怎么也是没有想到，这小子会和后宫里的这些老人们有着这般的情谊！ “心肝儿，自己一个人住了，可一定要当心自己啊。东宫离的远了早上就不要来清宁宫问安了。多睡了一会儿，那些劳什子经书还有奏疏什么的，你不愿看了扔了都不碍事，可不能累坏你啊。你那老子也是个狠人，在外面对那些当官的和和气气，回来家了却是万般刁难我的心肝。他自己之前是个苦人儿，如今还要让我的心肝这般为难。实在是狠心啊。” 就是在坤宁宫的大殿里，太皇太后抱着太子哭的老泪纵横。旁人看了还以为太子殿下这是怎样的磨难呢。而太皇太后的话也是让站在一旁，年轻威压又英气逼人的天子一阵阵不知所措。他知道这太皇太后这是在埋怨他，可就是这样他依旧是心中坚定，并且对着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您老儿这是干什么？这孩子是太子，国之储君。平日里的课业学习那是一点都不能落下啊。不然以后他坐了天下如何治理，这祖宗江山万万不能儿戏啊。再说了孙儿平日也只是将一些简单奏疏让他学着处置而已，至于读书也不过每日学习诸位先帝实录以及简单古籍而已，何况他如今也有六岁了！” 天子的安慰与解释没能安抚一点太皇太后的悲伤情绪，反而是让太皇太后的回忆席卷而来。她又是将太子的小身体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对着天子说道“你如今也是皇帝了，这江山都是你的。你自小是个心好的本宫也是清楚的，这祖宗的江山在你手中也是极好的。可是你也是固执的，你与皇后两个人感情好是件好事。但你又有几点想过这祖宗江山的以后该是如何，好不容易才是有了两个子嗣还失了一个，现在就这么一个宝贝心肝眼珠子一般的独苗苗！教育该是有的，可是他如今也才六岁为何就是这么急呢？你六岁时不也是没有读书处理奏疏吗，如今这天下不也是治理的有模有样的吗。说到底还是你狠心，非要处理什么奏疏，学什么古籍实录，你看这孩子这一年哪里有一点长好啊！哎呀，我的心肝啊。” 太皇太后这话，不但是埋怨天子更是将皇后都是埋怨上了。但是皇后也是百口莫辩，她知道她与天子一夫一妻恩爱非常已经是很多人所不能容的事了，要不是她给天子生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恐怕现在的她已经被后宫还有前朝的所有人一同吃了，虽然心里委屈但是在太皇太后面前她也是只能忍着。而一旁的天子也是只能恭敬听着太皇太后的“训斥”，是的，他六岁之前也没有读书处理奏疏。 事实上，六岁之前他的存在，无人知道。就是先帝也是不知道，冷宫的恐惧幽闭是他的童年，但因为母妃在他虽苦却也是活下来了。但是那年他的存在被那个女人知道，母妃被逼死了，他连苦海般的童年也没有了。还好有太皇太后，那位吴娘娘的照应，他活下来了并且在这个位子上稳稳的坐下了。而就是因为如此，他不希望让他的儿子重蹈覆辙，他必须要提前知晓如何去治理这个天下，而不是如自己这般在一次次生死之间跌跌撞撞才是堪堪能够应付繁重的国事。即使做了皇帝十年，有些时候他依旧是因为基础的不足而显的有些力不从心！ “皇祖母，这些事就不要说了。孙儿自己明白的，您几位都是放心这孩子去东宫虽然是自己一个住，却是一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孙儿已经下了明旨，东宫有事，十族来偿！” “是啊，母后，皇帝说的也不错。这孩子也是要长大的，去了东宫又不是搬出宫去。东宫与清宁宫又挨的近，以后您老人家想孩子，我陪着您去东宫看望他就是了。而且，你我就是去东宫住上几天也是无妨的。” 太后娘娘也是个精明之人，一句话就是解了这位老祖宗的舔犊之情。同时，她也是特定点了，她和太皇太后两个人去东宫住。 “是啊，是啊，老祖宗大可不必如此想我。太后娘娘说的对，若是老祖宗想我了就来东宫住几天。就是去了东宫以后我每日也会来后宫探望各位长辈的。我还给各位长辈准备好多礼物和好吃的呢？” 这时，太子的话好像洒了糖一样，入了两位太后还有诸位太妃的心，甜得不行。 好不容易，太子殿下终于是从诸位长辈那如心肝跳出一般的眼神中离了坤宁宫，住进了东宫。 面对偌大的东宫，朱厚照一半是欣喜一半是无措。欣喜来自于住在东宫的他有很大的自主以及自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秘密。无措源于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正位东宫也代表着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是要真正的去接触外面，去学习如何从政，治军，牧民，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独立的开始主宰一个庞大的王朝！ 而他，原本不属于这里的。六年前他来到这里，灵魂有了新的肉体，身份更是天上地下，有了全新的注解。来自于后世的现代社会，大明的一切都是要重新适应，以及学习。 所有的，都是挑战！ 一切的，都是未知！ 第2章 东宫所在 春和宫，它处在紫禁城的东南角区域，也正因为如此它也会习惯称为东宫。东宫是太子的居所，虽然同处紫禁城中却是两个世界。环境，制度以及人都会被人为或者天然的区分开来。 在东宫的这一区域内，庞大的建筑群与几百余宫女内侍他们唯一的主人只是太子殿下。而这就是一宫之主，同时也是为什么太子本人也会自称本宫的原因。 显然，朱厚照是不会用这个自称的。听起来像个后宫妃子一样，完全没有大明朝太子储君的威严！ 搬来东宫的第一天，朱厚照需要理清的事情有很多。 不过，目前朱厚照认为自己最为紧急的还是人事方面的。修缮一新的东宫一扫十余年的了无人烟，一下子变的生机勃勃、人声鼎沸。大大小小，认识的不认识的，老人儿新人儿加在一起目前东宫有宫人数百其中宫女五十余人，内侍一百多。这，还不能加上护卫东宫来自各个卫所的侍卫人员！ 这些人，朱厚照都要摸清底细，甄别成分。大明朝的皇宫漏洞百出不是一个新问题，反而是老生常谈的顽疾。恐怕，这也是历代王朝的通病。宫人无论宫女还是内侍都是奴婢，宫女卑微，内侍残缺，却都是人不是机器动物，有人且数量众多，那么就会形成一个复杂的社会环境。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当身为主宰的人不能够理顺这些人的位置以及心理，那恐怕生命也不会得到保障。这不是危言耸听，历史上的正德皇帝如何落水谁又能说的清呢？ 朱厚照不想成为武宗皇帝，所以他认为专门花费一些时间来摸清宫人们的底细是完全有必要的。 日上三竿，宫人们被通知停下手头所有的事情，统一来到了东宫主殿承乾殿前的空地上集合。而太子本人则是让人搬了椅子在台阶上，小小身体几乎全部陷在了椅子内，两只脚甚至都不能伸出椅面，虽然滑稽但没人敢笑。一旁的宫女悦兮还有欣兮，则是各自拿着一本名册在左右伺候着。 首先，朱厚照让悦兮将内侍的名册交给他。内侍一百五十多个，没几个人是太子认识的。这些人几乎都是确定要搬来东宫时，由张皇后还有司礼监或者其他人安排的。他们有人是接受安排来到东宫，有些人是为了博个前程来到东宫，而有些人则是带着任务来到东宫！ 随便一翻，就是看到一个很是熟悉的名字。顿了一下，太子便是说道“叫这个刘谨过来！” 刘谨，历史上鼎鼎大名，如今却籍籍无名。今年四十九岁的他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老人了，一般情况下他已经是等待前往中官村的年纪了。可大器晚成好似是他的预订轨迹，去岁他还在浣衣局，今时则已经来到了当今的太子的面前。第一眼看到他的名字，朱厚照有着将他抹除的想法。 但好奇的心理让朱厚照鬼使神差将他叫到跟前，他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能够将个偌大的大明搅和的死气沉沉日暮西山！实话说第一眼看过去，他很失望，眼前的这个内侍没一点所谓“立皇帝”的神气，皮肤不白，身子不挺拔，佝偻着身子深埋着头颅，一路畏畏缩缩的走过来。 看着他，犹如见一只快死的老狗。 心中想着，所谓的一代权阉不过如此。所谓的权倾天下不过是寄生在皇权之上，狐假虎威的小把戏。今生，刘谨就只是刘谨！ “你去年还在浣衣局今天却来了东宫，为何？”朱厚照问了这么一句，让刘谨心中风起云涌，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用拘束，如实回答便是了，如今你已经是东宫的人，孤还能赶你出去？” 几十年的宫中经历让刘谨知道，太子的话虽然听起来很是温暖但也只是听起来而已。所以他不会去提什么浣衣局，更不会真的去说清楚他为什么出现东宫。 “那日里，天子命李少监遴选人员入东宫，奴婢自觉前来。” 可能别人听了这话会高兴的，但是朱厚照是不高兴。因为仅仅一个个李少监就使他对于刘谨的厌恶上升了一个高度。手一摆刘谨便是退下去了，对比于刘谨目前太子殿下更厌恶那位李广李少监，因为这个老阉货不但是蛊惑弘治皇帝拜佛信道更是对于中宫还有东宫事物指指点点，多数时候竟公然插手。俨然一副后宫总管的样子，所以这个人是朱厚照必除的一个人。 东宫内府机构称为东宫六局，分典玺、典膳、典服、典药、典乘、典兵六局。从字面上也是可知道这六局职责所在。 六局是东宫内府运转的主要机构，朱厚照必须要对六局做出相关的安排。首先，他完全摒弃了目前宫中内侍主导内廷衙门的做法。 对于他来说，悦兮欣怡两人目前他最为信任。 所以他让悦兮领典玺、典药两局，兼领东宫内府事。也就说以后绝不会有什么东宫总管太监的存在，后宫有司礼监存在但东宫不会有。 内侍是好用，但是这种身体残缺之人，心理最是无常，没有底线的约束让他们往往会在脱离主人的监控。 朱厚照不喜欢内侍，他的想法是可以用却绝不能重用！ 欣兮管典服局、典膳局事。她照悦兮的性格来说，不太可能帮助朱厚照处理一些文书方面，能力也不足以管理与协调整个东宫。但是她厨艺不错，也懂着药术，是之前一直带着她的老宫女教的。 用药在目前的大明也是件大事。 十年士林，百年杏林，从神农开始，医家永远是人世诸业中最为特殊的。哪个人逃得过生老病死？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现在的太医院朱厚照连他们说的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典玺，典膳，典药这三局可谓是六局中最为重要的。若是将管理东宫印玺文书，膳食，药材的事交到别人的手上，朱厚照觉得自己晚上睡觉都是睡不着的。 将所有宫人全部过目一遍，可能认不全但都是有个印象！当然，有些表面工作是要做的，嘘寒问暖是最表面的一般人都会这么做，但朱厚照毕竟不是一般人。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果朱厚照表现太过于亲和，反而会有些不合适，形成适得其反的效果。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他冥思苦想了好久的东宫宫人管理办法。很官方的名字，也表现自己出朱厚照很正式的诚意。虽然别人可能不懂，但这个自己明白也就行了。 这所谓办法更像一部东宫范围内的法律，目的是给这些人定下规矩。最突出的有一条，宫女内侍不得私交，不得私与宫外联系，不得私自外出……这是办法的第一条，字数很多，禁止的东西也很细。最后，是对违反人员的处理办法，字数很少就六个字而已。 “一犯罚，二犯逐！” 除了规矩与惩罚之外，这个办法里还有几个让现场宫人们一听就激动的三条。 第一条，家中困难的，可申请，举家搬迁到城外东宫宫庄。分田，入籍！ 第二条，宫女中愿出宫者，可申请！ 第三条，宫人月钱，提高！ 内侍中，原本一直在坤宁宫服侍朱厚照的二喜被任命为典乘局郞，另外一个内侍张永称为了典兵局郞。 其他人，被统一划分进入六局之中。 能够现在安排清楚的事情现在就是安排下去，不能一次性安排的也都是交给悦兮还有欣兮两个人，两女虽然年岁不大却也是有了预先培训，知道怎么将太子命令落实下去。 她们没有让太子失望，几天时间东宫已经是步入正轨了。 第3章 拜访 东宫初成，人事安排虽是极为重要的，但是外部交往也是重中之重的。 这不，才是搬到了东宫，朱厚照的案头就已经堆积了好多的请求拜见东宫的奏疏了。这是惯例，就好比民间迁居搬家也有个暖居的形式一样，亲戚朋友们齐聚一堂吃喝一番。虽然是太子，朱厚照也有着自己的朋友亲戚。外朝的官员这个时候不会来，不代表那些皇亲勋贵不会来。 首当其冲就是当今张皇后的娘家张家了，早在三天前朱厚照就是收到张家两府寿宁候府，建昌伯府的请拜书了。对此，太子爷也没有扫了国舅爷的面子，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让他们可择日前来拜见。 张家，接到东宫回信所有人都是兴奋的。作为皇亲，目前大明戚贵中的第一家。张家永远是大明朝堂上的一个特例，因为它的地位实在是太稳固了。天子只有一个皇后，只有一个太子，这几乎是奠定了当下以及未来张家几十年整整两代人的富贵！ 首次前往东宫张家也是很重视，两府都是派出了府上的继承人前去。可对于家里这样的安排，寿宁候世子张松还有建昌伯世子张竹两人却是有些抗拒，甚至想过反抗这个决定。 十一月里的北京城已经很冷了，来自北地的寒气将整个顺天府包围。眼看着这天气恐怕要下雪，而这样的天气户外活动总会主观性的被减少，朱厚照坚持多年的后宫请安也是停了，后宫来人说太妃们不愿太子受累，今日请安就免了。而且来人，还把后宫太妃们的赏赐都是带过来了！ 对于这些赏赐，朱厚照高兴的收下。不用请安，他也乐得轻松。太皇太后的清宁宫就在东宫后方，朱厚照去了一会儿也就是返回了。 冬天嘛，什么最为相呼应呢？朱厚照认为是吃，并不仅仅限制于火锅烧烤之类。随着各种香味从宫墙内慢慢飘出来，走过东宫的人脑海中顿时浮现了许许多多的美味画面！ “欣兮，你的羊肉都烤糊了，快点拿过来！” 在太子的大声喊叫下，欣兮慌忙的将烤架上的烤羊肉串拿了过来。可惜，烤肉技术不行，不但是自己脸上弄的黑黑的肉也已经有些糊了。 “哈哈，大发猫！”两岁的小公主朱秀荣窝在哥哥的怀里，看着欣兮那花容失色的花猫的脸顿时笑做一团，肉团子在怀中扭来扭去，朱厚照轻拍了一下妹妹让她安静些。 小丫头大了，会走路了，性子也是顽皮。人人宠爱着，让她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来了东宫就再不愿意回去坤宁宫。 一待，已经十几天了。 对此，太子很高兴，有个妹妹在身边总是觉得热闹亲切。东宫的偏殿现在是小丫头的游乐场，后世孩子们能够有的玩乐设施，小丫头都有。 “荣儿，你今天要回去母后那里了！” “窝布！窝要和锅锅在一起！” “那怎样行，母后都已经说了，过会儿就送你回去！” “窝布，窝布嘛，窝就要和哥哥一起！” 小公主赖在了地上，一边说着一边委屈的眼泪马上就是要落下。太子爷慌忙的抱起她，连声说好好就留在东宫。 小公主很幸福，比之太子还要幸福，因为她多了一份来自太子的宠爱，有求必应，在太子这里是无求也应。旁边的宫人们看着公主还有太子的相处，心中羡慕自然是不必说了。 “殿下，宫门来报张家两位公子，周家，钱家，吴家，还有王家公子联袂来访。”悦兮从外面来到朱厚照跟前说道。 “这是闻着味来的啊！” 太子的话一语双关，悦兮也不深究，默默等着太子的进一步吩咐。 “也别让他们等着了，让他们一起过来吧！正好这些东西我们吃不完，也不能浪费了！” 不一会儿，在悦兮的接引下。一行人终于是能够入了东宫大门，其中张家的张松张竹兄弟俩最是不适应，因为原先他们去坤宁宫也没有这么等啊！ 一路闻着香味，几人来到朱厚照面前。先是规矩的行礼，然后听到太子说平身之后才是起身站好。 “都来啊，那便是过来尝尝孤这东宫特有的美食吧！” 朱厚照刚刚一说完，几人中一个打扮很是清雅的少年立即回答说“谢殿下，这些日子就是听闻殿下宫中美食虽烹饪简单，却味道十足，一直想而不得。不想今日却是一尝所愿，如此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就是飞快窜到烤炉边对那烤肉的宫女拱拱手，便是吃了起来。见此其他几人皆是鄙夷，心中想着这小子怎么这般模样。 知道你家的爵位是东宫给你们求的，那也不至于这样啊。还恭敬不如从命？这是在和谁拉开距离呢，又是在和谁争着表现呢？ 心中骂了一句拍马屁之后，张松张竹两兄弟也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他们看来无论中宫还是东宫面前，他们张家必须在前！ 至于太皇太后周家的周义，太后王家的王炳，还有吴娘娘吴家的吴明泽这时确是愣在一边！ “忠明，你可是几天没吃饭了。不用如此，那边还有足够你们几人的了。欣兮再让人烤些肉！” 烤肉虽好，但是少了辣椒朱厚照觉得还是失去一些灵魂！ “你们也吃，不用端着，这里不是外朝，不是承乾殿，更不是文华殿！你们也算是来温居的，不用拘束。坐下来吃着，说说话！” 太子还是那么随和温柔，说话让人听了还是那么温暖，让他们会认为他们与太子关系亲近好像寻常人家的朋友。但是千寿节之后，没人会这么认为了。尤其今天，太子似乎是故意让他们这些人碰在一起。 都是皇亲国戚，但是也有远近之分。家族之间的矛盾从来都是摆在了明面上了，张家两兄弟见到周义眼睛都冒火，周义见了钱忠明就像吃了苍蝇，王炳看着吴明泽望着他的那个眼神就感到烦躁。 都是戚贵，却从没有休戚与共的可能。 朱厚照是不是故意的？当然是故意的了，要是他们几家真的是休戚与共朱厚照都不会答应。恐怕，弘治皇帝也会举起屠刀了。 外戚嘛，历代王朝的敏感点。 不然，大明朝为什么要有个皇后人选出自民间的老传统。一来可能是因为孝慈高皇后的原因，二来是老朱家从来就没有将那些勋贵文官当成可以休戚与共的人。防的，就是他们！ 第4章 销毁 东宫这些日子收到的不只是请求拜见的奏疏，也收到了来自于乾清宫的转送的奏疏。奏疏内容不是别的，乃是官员弹劾张家、周家、以及王家的弹劾奏疏。 朱厚照能够处理的奏疏都是弘治皇帝挑选过的，那么这些弹劾奏疏的来到也是表明了天子的意思。那就是天子有意让东宫来处理这些戚贵的事，正好也有你自己舅舅的。而且，后宫里那些老人们你不都是熟悉嘛？ 正好，你来处理！朕不管了，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朕绝不过问！ 对此，朱厚照能说什么？ 所以，这几个人今天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奏疏朱厚照认认真真看了，实话说张周王这三家都要抄家，因为他们太无法无天了。可朱厚照又不能这么处理，不然人际关系还处不处。不过，知道了事情不处理一下，又不是朱厚照的性格。 尤其是这三家明显在挖皇家的墙角，干着牺牲皇家而肥自己的事。这是朱厚照所不能容忍的，你干了坏事还要皇家来背锅。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即便你是我母亲娘家又如何，我姓朱又不姓张！是我祖母娘家又如何，不过是个名义上的！是我曾祖奶奶的娘家又如何，中间隔了不知道多少代了！这大明是我的，所有的都是我的，你们凭什么要这要那的。让我背锅的人，就是敌人！ 而敌人是要被坚决打倒的，直到完全胜利！虽然不能说出口，但朱厚照一定要做些什么的。不能让这几家彻底败坏了皇家以及天子的名声，尤其是张家必须下力气整整不然皇后的名声就全毁了。皇后名声毁了，自己这个太子再是立人设也没有用啊！ 挖墙脚，这种事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够被原谅。 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朱厚照小小脑袋几乎被各种称得上龌龊的计划所占据，普通人在干坏事之前总要一个充足说服自己的时间但朱厚照则完全不同，对于要狠狠整治一番这几家的事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亢奋。 巧合的是乾清送来东宫的奏疏之中，还有一份很是特别的奏疏。来自顺天府，顺天府上奏说近来京城之中流民、难民人数激增！ 顺天府请求朝廷可以给予处理意见，或者下拨一笔经费用于安置这些人，安稳京城！ 但，国库没钱！而且户部尚书周经刚刚接手户部，千头万绪都还是没有理清。 当然，天子内帑也没钱！对于这事弘治皇帝会给钱，但是内帑给了钱是不是就能一劳永逸，毕竟内帑不能贴补国库啊。 至于东宫，理所当然也是没钱。可为什么弘治皇帝为什么将此奏疏转到东宫呢？其实无非不过让东宫的太子殿下好好了解一下民间的苦，让他明白大明并不太太平。 对此，朱厚照表示我知道了，同时也有一些相关想法可以实施。 什么想法？ 当然是空手套白狼，办事不掏钱啊。这事在别地儿一定会挨上一顿揍，但是在朱厚照看来眼前这几个货还不敢揍自己。 要钱还是要脸？朱厚照说我两样都要，我都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从不做选择！ 这边的几人突然看到太子殿下望向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温柔且带着些主动亲近的意思。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却又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得是停下手中动作放下相当美味的烤羊肉串，站了起来低着头等待着太子的下文！ “哎，别站着啊，继续吃，继续吃，还有很多呢！” 太子的笑虽可爱，但也可怖。这么点小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笑容，些微有些假了。 “殿下………” 张松最先耐不住开口，没说话就是被太子打断了。 “看来表兄有事要和孤说啊，如此就请随孤到书房吧！”说着朱厚照就是不顾张松，径直去了书房。 这边的张松则疯狂在心中怒吼“我没有啊，我没有话要说啊。”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不打无准备之仗，朱厚照深谙这两句的内涵。虽然身处深宫但对张家的一些事，他也是清楚。总得来说，没啥好的地方。 张松一入书房，就是看到了面色铁青的太子。 “张松，孤问你一个问题？” “殿下，还请垂问！” “你是谁？” “臣是张松。” “还有呢？” “臣是……” “你是中宫之侄，东宫之兄，堂堂大明国舅之子，未来的昌国公！是也不是？” “啊！” “孤、问、你，是不是！” “是～” “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殿下，您别听他们瞎说，臣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啊。没有啊。” 张松已经跪下了，没办法，太子的问话似乎太具有压迫感了。太子刚刚所说的乃是他与京城中各处游玩时，或者说是为显现威风时候所惯说的说辞。 如今，太子知道了，那么自己干的一些事想必他也是知道了。所以，他跪下了。 “你倒是干脆，那么孤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里是乾清宫父皇那里转来的奏疏，都是弹劾章，弹劾你们张家，你的父亲，你的叔叔，还有你和张竹的。父皇没有处置，而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让孤来处置。但是孤一时不决，你今日正好来了，便是一起参谋参谋吧！你来说，这些奏疏孤该怎样批复为好！” 颤巍巍的接过奏疏，张松快速的阅览起来。越看心中越是惶恐，他实在想不到啊。这些官员对于他们张家有如此的恶意啊，夺爵，抄家这等说辞都是跃然纸上！ 怎么办？张松心中百转千回，思虑不出什么好对策！ 此时，太子说话了。 “想必，表兄也是说不出来吧！孤也一样，俗话说的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张家是母后的母家，再是怎样孤都不好处置的。”说着太子竟然拿过一盏灯来，打开灯罩，将几封弹劾章一一点燃了。 焚毁奏疏可是大罪！ “所以，孤不准备批复！” 第5章 你得拿出诚意来 大明有战败的皇帝，还没有听说焚毁臣子奏疏的太子。朱厚照用这一破天荒的举动来向张松证明，他是站在张家这一方的。 那么，张家就得拿出自己的绝对的诚意来。 张松不是天生聪慧的人，但绝对不傻。他已然是明白了太子为何要将他带来书房了，而太子的举动实在让他更是觉得太子乃是真正心向张家的。 故此，张松脑海中思考如何形成应对之策而快速转变成了，该是如何回报太子。简单的人用简单的方法，多年的纨绔生涯让他只能理解到有来有往这一层道理。他认为这就像在青楼喝花酒，粉头们给他服侍舒服就应该给赏钱。 同理，太子给他们家担事了，也应该有所表示了。 如果朱厚照知道这个人是这么想的，一定会打死他。 戏演的差不多了，朱厚照这才是缓缓开口道“近些日子，你们两府没有东宫的通知都不要入宫了，外臣们这些日子可是盯了紧了。千万不好再是惹是生非，另外因为你们母后也是颇受牵连。回去之后你们商量一下，看可有挽回之法！” 说着朱厚照看了看那些没有烧完的奏疏，说了句“太呛人了，表兄将他们拿出去吧！然后和二表兄速回府中与两位舅舅商量！” 张松连忙称是，然后扑向那几本奏疏，不顾危险就是用自己的衣按灭了火苗。然后拿着奏疏就是飞快出了书房，这时朱厚照也是来到门边，对着守在外面的悦兮说道“派人跟上去！” 路上，张松又是再看了看手中奏疏。然后急忙出宫去了，至于张竹他则是请了一位内侍，用了十两银子的酬劳让他带信给张竹说家中有事，速回！ 而当张竹接到口信立即告辞离去，而后周义还有王炳也都是分别在不同的位置被朱厚照单独召见，然后又是上演了一番张松所看到的大戏！ 他们两个同样是抱着奏疏的残本匆匆回府。 张周王三家的四个人都是离开了东宫，钱忠明还有吴明泽都是大为不解甚至可以说有些生气的。心中对于这三家的人更是厌恶了，再是不和，走了也不打个招呼。真是狗眼看人低，没有礼貌。 “你们两人随孤来吧！” 东宫偏殿后有一个水池，里面养着不少鱼。不是什么贵重品种，就是普通的鲤鱼等几种常见的鱼。 水池边，朱厚照重新让人起了烤架。 “吴明泽，上次孤与吴娘娘所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回禀殿下，吴家愿意迁往府军前卫！” 自迁居东宫以来，弘治皇帝对于朱厚照可以说是相当的上心，做出许多的相关安排。其中尤其是对于东宫护卫问题，一旨诏书，上直亲军二十六卫中的府军前卫被整体调防东宫。其后又是恢复了东宫随侍营的设置，旨令各勋贵家派遣子弟入随侍营听候东宫调用！ 不管府军前卫还有随侍营都是国朝惯例，不管是内阁还有百官都是没有多大反应。可朱厚照本人却是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了，因为他还没有准备。 弘治皇帝这次的恢复祖制，还是有些改变的。那就是府军前卫不仅仅简单担任东宫护卫，而是被整体的划归东宫亲卫之中。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以后府军前卫就是朱厚照的了。说是亲卫也好，称为私兵也罢，反正府军前卫是东宫了的，一切都是东宫说了算。 弘治皇帝不愧是“中兴之主”，其魄力也是可追太祖太宗。一个卫的军队，拿来给东宫练手。 不得不说，大手笔！ “好，明日让你父祖前去府军前卫报到，这块东宫令牌你交给他们！至于你，入随侍营！” 接过令牌吴明泽再次谢恩，然后从东宫告辞出来。指引他出皇城的不是内侍而是一个穿着很是特别军衣的武人，一路上来到皇城门口那人才是说道“吴公子，明日还请早来！” “敢问阁下是？”吴明泽还是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故此不得不有此一问。那人听了很是洒脱的笑了笑，对他回答道“某张铁军，如今为随侍营指挥使，也是你顶头上司！” 回家的路上，吴明泽不停的抚摸着怀中那块东宫令牌。然后脑海中不住的回忆起那日与祖父祖母前往西宫探望的时候，姑姑所说的话“吴家，一切系于东宫。这，是我最后能够为你们做的了。” 此时，他正将吴家的未来放在怀中！ 张铁军是很少几个能够在白天被传入东宫内府的人，当他回到东宫的时候正好赶上钱忠明告辞出来。 “张大哥！”钱忠明看来对他很是熟络，开口便是极为尊敬！ “小伯爷这是回去啊。”张铁军对于钱忠明的熟络和客气也完全习以为常，所以也是热情的回应。 “是的，殿下给了新差事，我这便是要回去安排了！” “好，再会！” 张铁军来到朱厚照面前，见礼之后说道“殿下，已经全部交代了！” “那他是个什么反应？” “先是诧异然后又好像是是顺应了安排，没有不满，也没有过多询问！” “嗯，到时候好好调教一番！过些日子随侍营也全部迁到西苑中吧，你的任务就是按照我给你的方法好好训练他们！” “殿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勋贵也不会派遣自家真正子弟来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什么，放开手脚去做一切有我在。三个月后，起码要达到我的标准！” “是，殿下，卑职明白！” “铁军哥，孤的风暴要来了。所以你要为孤打造出一根定海神针来，这一切就拜托你了！” 张铁军，朱厚照的乳母张氏的儿子。 寿宁候府书房之中，张家目前最为尊贵的人，寿宁候张鹤龄此刻正一脸苦恼的看着张松带回来的奏疏残本。 许久，终于是按耐不住心中怒气。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怒吼道“这些文官是要逼死我啊！” 这些奏疏还是让张鹤龄心中有了惧意，倒不是惧怕奏疏本身，而是惧怕乾清宫的那位。这次那位会将这些奏疏转给东宫，其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东宫可能年岁小不知道变通，但是他张鹤龄怎么能够看不清呢？ 一遍遍翻着这些奏疏，心中急切希望有个对策的张鹤龄突然看见一封奇怪的奏疏。并不是弹劾他的，而是顺天府请求拨款，处置流民难民的奏疏。 结合太子殿下的话，张鹤龄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对着张松喊道“速去伯府，让你二叔还有张竹都过来府上，就说老太太叫的他们！” 与此同时，在不同地方的另外两家，周家还有王家，都是不约而同响起这般的声音。 第6章 大雪成灾 十一月底，京城下雪了。 漫长的冬季终究还是要一场雪开场，才是最为符合常理。满天的雪花纷纷扰扰乘着北风在天空中、在城中、在眼前肆意闯荡着。 雪花是美的，冬季也是严酷的。当每一片雪花落下，顺天府府尹张宪心头就被狠狠捶打一次。 下雪，温度持续走低，寒风横行任何角落。那些流荡在城中，聚集在京城周围的流民、难民怎么办？ 伸手接过一片雪花，感受着手掌中的冰凉。张宪知道此番雪，死人是一定了。由此他脸上愁容密布，实话说死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尤其死的还是那些流民难民。可为难就是这些人如果现在死了，对他这个顺天府府尹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起码，今年要想升官是不可能了。 顺天府，天子脚下，被称为小六部，无人不羡，无人不敬！可对张宪来说，他却是无一日不想逃离这个位置！ “大人，已经开始积雪了！”就在张宪暗自神伤的时候，顺天府丞蔺琦来到他身边说道。 “这样的雪势，积雪是一定的。你吩咐下去，一定注意那些流民难民！” “大人放心，下官已经安排了。但是就目前这样的雪势来看，若是再有一天情况就不好说了。势必…势必成灾！” 张宪猛的转过头，然后对着蔺琦问道“钦天监怎么说？通政司那边有没有回应？内阁户部都是没有回话吗？” “没有，大人，看来我们要早做打算了。起码，府仓官仓需要开仓了。” 是的，以现在的雪势来说如果再下个一天，那势必就是成为雪灾。作为官府来说他们必要要提安排下去，无论是张宪还是蔺琦都是在地方任职多年，虽然没有顶顶的官声。但是他们却都是有丰富的经验，而张宪在短暂的思考之后，立即就是有了决断： “不忙开仓，开仓事大，容易引起恐慌。这样，你我各自分头行动，你现在且去安排，加派人手做好应对雪灾的准备。我立即上奏天子，言明事情！” 好事不容易，坏事一想就如愿。这场雪一直持续下着，势头越来越大。当张宪的奏疏来到弘治皇帝的御案头的时候，乾清宫外面的台阶有两级都是被掩盖在雪中了。 雪灾！ 深夜的弘治皇帝根本睡不着，张宪的奏疏被内阁还有通政司冒雪送到了他的手上。阅读完毕，弘治皇帝就是知道这场雪可不是什么瑞雪啊！ “陛下…”张皇后不好询问奏疏内容，看着弘治皇帝那愁容满面的样子很是担心，也是起身来到他的身旁。 “朕没事，只是没想到这场雪会是这么急这么大，钦天监的人果真都是没用的东西。”紧了紧张皇后为她披上披风，弘治皇帝对着外面大吼了一句“来人，去钦天监，告诉他们若是再无准确判定，上下所有人等一律革职！” “召集内阁，五军府，六部，立即到文华殿！对，去东宫命太子一同前往！” 文华殿就在东宫前面，东宫的宫墙几乎就是贴着文华殿后面。本来文华殿是有两个作用，第一是天子讲经之地，其次也做东宫外朝主殿。 此刻的朱厚照出现文华殿的时候，虽面无表情心中却怒火中烧。任谁在这样的天气里被从温暖的被窝中拽出来都不会平淡相对的，要不是被文华殿里这许多的陌生面孔给唬住了，他一定会向弘治皇帝好好抗议一番的。 凌晨，连打鸣的公鸡都在睡觉。大明朝的一众大佬高层却出现在文华殿中，所有人都没能安然入睡。 内阁，五军府，六部都在！ 文华殿此刻很温暖，气温很高。这完全归功于朱厚照所“独创”的新式炉子的原因。有了它门窗关的严严实实，一点儿风都跑不进来，所谓“炉毒”则完全不用担心。再加上原本皇宫就有的火墙等等手段，文华殿中温暖如春！ 因为属于是紧急的会议，所以弘治皇帝君臣都没有过多的虚礼。 直接进入主题，两个问题！ 第一，这雪会不会成灾！ 第二，该如何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雪灾！ 对于第一个问题，内阁还有六部很有共同认识，他们一致认为这场雪灾是必然的。所以会议的重点就自然而然成为了第二个问题。 雪多了并不是灾情，雪下多了引起社会动荡才是灾，水灾，火灾，雪灾以及诸多可知的灾祸，其主体本身并不是灾，而是其造成的后果是为灾！ 所以内阁认为当立即准备充足的粮食，御寒衣物以及药品，总体来说户部需要拨款。因为雪大加上身体老迈，今日并不不值班的内阁首辅徐溥没来。代表内阁的是次辅刘健，这位大人为官正直果断肯干。可就是他的火爆脾气，一直为人诟病。 原本还算和谐的会议气氛，一下子就是让他带到争吵的局面上。面对内阁几乎质问与强硬态度，户部受不了。 户部尚书周经当即就是反驳道“如此情况户部自当是拨款，但内阁说的容易，可怎么没见内阁有一点其他安排？遇灾拨款，但是事情拨款就是能够解决的？” 周经意思很明白，拨款如果能解决雪灾。那我们还在这里商量个什么劲，我户部一家解决便是了。要你内阁，要顺天府干什么？ “你别转移话题，内阁可以协调。但是你户部为何无视顺天府拨款请求，迟迟不肯答复。” …… 起初争论好像只是在内阁和户部之间，但是随着顺天府尹张宪的到来。争论便是在内阁六部以及顺天府之间扩大，最后就是连五军府也被波及。被兵部指着鼻子质问的英国公，整个人都在颤抖！ 对此，弘治皇帝好像是见怪不怪了。因为这样的情况总在朝堂出现，倒不是部门之间的扯皮。反而正因为这些官员目前都是肯干之人，出现争吵无非就是部门之间协调出了问题。 这时，身为最高协调人的弘治皇帝也是站出来了。 “够了！”皇帝的怒吼安定了场面。 “怎么办？” “户部拨款，备足物资；顺天府立即派人维持全城秩序；工部立即组织清雪！” 争吵不都是无意义的，最后也有了解决方法。 “太子，你有什么看法？” 朱厚照来这里，他知道这是弘治皇帝给他的学习机会。因为在场无论哪个人都能够成为他的老师，这些人撑起了大明朝！ 所以弘治皇帝问他也是情理之中，而他也的确有准备。只是弘治皇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看向了他，这让朱厚照有些招架不住。倒不是惧怕而是面对着这个王朝中最为顶尖的几个人，朱厚照不认为自己的意见会入这几位的眼！ 所以，不太愿班门弄斧！ 第7章 东宫良策 朱厚照的反应是人之常理，不要把古代想的多美好的同时，也万万不能把古人想的太简单！ 朱厚照走到中间，对着弘治皇帝行礼又对那些辅臣尚书们示意。沉了沉气才是说道： “父皇容禀，方才诸位先生都是说的很对，虽有争论但皆为公心此乃大明之福，百姓之福，在他们还在熟睡的时候，却是有着一群人为他们星夜不眠苦心谋划！” 这一句，十足的场面话。但是在场的人都是受用，非常高兴。 “但是儿臣以为父皇还有诸位先生有些局中人迷了？哦，诸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的是赈灾乃是朝廷义务，但是雪灾未成又谈何赈灾呢。” “所以以我之见，准备是要有的，不然一旦成灾朝廷必定手足无措。却也是要明白顺天府的意思，按照张大人的意思顺天府是担心那些流民难民，一旦遇灾会成为京城隐患！故首当其冲的就是妥善安置这些人，同时朝廷要派出人去与各地监察雪势，一旦有成灾之势头，朝廷当立即反应！” 弘治皇帝包括在场所有人都是点头，而朱厚照紧接着又是说道“至于那些流民还有难民，儿臣斗胆请父皇准许由儿臣来主导安排！” “如何安排？”弘治皇帝问道 “他们聚集京城无非是求得生存，所以儿臣认为给他们吃的，不如给他们一个生存之本！比如，一份可得酬劳的活计！” “具体儿臣是这样想的，户部拨出一笔银子，工部还有顺天府从这笔钱中也是给出一笔款子。然后雇佣这些人，给予他们如修造，搬运等差事！举个例子，顺天府雪停之后就要清理积雪，不就完清扫积雪吗？当然诸位此时也会想到，就是雪灾之后朝廷又是该如何安排这些人，对此儿臣也有两点办法。第一就是儿臣东宫愿意以几处宫庄收容这些人；第二就是这个些人既然已经是居无定所了，何不将他们充分利用起来呢，以后工部以及各个部门有着什么修建的活计可以交给他们。” 朱厚照说完，在场的人都是安静下来。大家都在想，太子说的对啊。光是给钱给粮总觉得朝廷亏的慌，何不如此一举多得呢？ 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朱厚照的是工部尚书白昂，作为当今大明治理灾害的顶级专家。他一下子就是明白了太子的意思，省钱啊，省事啊，最主要的是划算啊！ 有了他的带头，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周经当场表示回去之后立马启动拨款的程序，并且还向弘治皇帝提议此事就由东宫负责协调。同时也不望故意阴阳怪气的说道“东宫心性类帝，断不会令旁人生了不好心思！” 对此，朱厚照只能无奈笑笑。实在是这些老大人一个个不苟言笑的，打击人来都一等一的高手。 内阁的三人，除了刘健还有李东阳还有谢迁在场。此刻都是脸色铁青，心中对于周经都是默默问候！ “嗯，准了！但是太子，你空口无凭，还是将具体章程拟写出来，交朕过目。天一亮，按照刚刚商量各自回去准备，雪可灾但朕不想人也成祸，诸位还请明了。” 安排定下了。东宫负责协调以及那些流民安置的问题，其他就是交给内阁以及六部统筹实行。 老大人们退了出去，弘治皇帝则没有离开文华殿。不但他没走连张皇后也是冒雪来到了文华殿中，看样子他是要在这儿住下了。 “寿儿，你的想法很好，可是你为何有此想法？” 对于刚刚朱厚照的表现，弘治皇帝很满意但是他不明白的是朱厚照为什么会这么想？ “父皇，您上次转过来的奏疏吗？其中就有一份顺天府的，说的就是这些流民难民的，那时儿臣就是想着这件事了。实话说儿臣不是为了这次雪灾，而是为了整治一番张家。所以儿臣………”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吾儿大智！”弘治皇帝大笑起来，然后又是左右观察了一下张皇后的动向，对朱厚照说道“张家，周家，王家，已经到了不可不管的地步。但是父皇不愿自己去管，因为他们威胁不到父皇。所以父皇要你去办，你可用一切办法，直到你认为他们不可能威胁到你。尤其是张家，哪怕………父皇都支持你！” 果然，天亮了，雪也还未停！ 顺天府再次上奏，情况不太好。已经有人被冻伤了，大部分是那些流民难民！顺天府已经紧急开设了粥铺并派出了差人巡查，多处也安排医馆收容伤病者。 “仰天子与中宫洪恩，食衣药免费供应！” “仰天子与太皇太后洪恩，食衣药免费供应！” “仰天子与太后洪恩，食衣药免费供应！” 当几乎同样的三个巨大横幅出现在大明京城的街头时，在有心人一遍又一遍的宣扬之下，其内容完全盖过了那非常新颖的宣传方式。 三句话好像一股暖流，滋润了京城百姓。尤其那些已经流离失所的流民还有难民，第一次的感受到他们的君父的温暖！ “劳您大驾，好心的人，求您给我一件冬衣吧，我这小孙已经快冻死了！”一位着破烂单衣的老人来到张家的铺子前，铺子叫福利店。 管事的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一看平日就是好吃好喝养起来的。这会子见看者一脸笑意，说道“这前辈这话说的，什么求不求，您看看上面写的，这里是天子还有皇后娘娘设下的福民店。做的就是造福万民的事儿，别说一件冬衣了。今儿您和孙女在这儿放开了肚皮吃，吃饱了为止！” “贵人，您说的可是真的？”老者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吾乃大明寿宁候，当今中宫皇后娘娘亲弟，我说的话一字不假。来人啊，带这位老者去后面吃饭！” 如此情景，在另外两家都是同样上演。周家的极力的宣扬天子和太皇太后，王家的也是宣扬天子和太后，才是到中午街面上对于天子还有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太后的仁慈已经传遍。 而三家口碑也是有了不少好转，三家吃了甜头，隐隐的也有争斗的势头。对此，收到朱厚照奏报的弘治皇帝表示，这是个好路子啊。所以当即就是派人将自己的御笔送到了三家的福民店，其上皆书“皇亲表率”。 同时，弘治皇帝也将朱厚照对于雪灾以及流民难民安置等上呈的章程一体准了，全部按照朱厚照想的来！ 到了晚上，每个前往福民店寻求救助的人，竟都跪在天子御笔之下三磕头之后才是领吃领衣服或者拿药！ 第8章 人分等级死则同等 雪还在下，今天是第三天了。雪灾已经板上钉钉了，朱厚照因为接了流民难民安置的差事忙了起来。 虽然三家的做法让弘治皇帝直接收了一波声望，但是救灾的主体与主力还是朝廷和各地官府。根据各地奏报整个顺天府乃至于整个北直隶以及北方各布政司皆是被雪灾波及。 有的地方雪更大，雪势更强，恐灾害面积会更大。但这等事不是朱厚照能管的了，内阁还有六部在天子亲自监督下已经有了妥善安排。 朱厚照目前关心的是，流民难民最终安置问题。对此他与钱忠明商量了，就安置在皇庄！安置包括了衣食住行，衣食现在三家以及顺天府暂时能够保证，但是住却是要朱厚照自己解决了。 很快三家都收到了来自东宫的命令，让他们在福民店中发出告示。就说自己愿意都可以去朝阳门外宫庄，那里有可以得酬劳的活计还可以申请一处固定住处。 在这样的引导之下，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有近三千人蜂拥至朝阳门外属于东宫的四号厂宫庄！还好事先准备好了的钱忠明对于来人全部照单全收。 一边看着名册，一边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这下好了，殿下交代的差事完成了，恐怕还得发一笔财！” 那日，钱忠明在东宫接到的任务是以荣记为名组建一个车马行还有力行，并以最大限度吸收劳动力。虽然不理解东宫的意思，可钱忠明并没有拒绝东宫的任务。但是接下来之后，他又是为人手发愁。原本东宫也是让他去那些流民还有难民中招募，但是这些人竟然不愿意来。 这下子好了，一场雪让他们不来也得来。既然来了那么就绝不会让他们再离开了，这些人可都是摇钱树啊。 当名册上的壮劳力来到近八百人的时候，钱忠明兴冲冲的来到顺天府。从顺天府接下了清扫街面，道路的差事。作价，一千两！契约期限为三年！ 当这价值一千两的契书送到东宫的时候，朱厚照都想哭了。这些日子总算是见到回头钱了，自从接了弘治皇帝的差事。不到五天，就花了朱厚照整整两万两！ 两万两！东宫的府库现银去了一大半！ 这一千两不多，但却是证明朱厚照的方法是可行的，起码可持续！ 钱忠明和典乘局郞，哦，不，是典外局，前些日子朱厚照撤掉了典乘局设置了典外局首要任务是处理涉外事宜与管理东宫宫庄，局郞还是二喜。两人在雪中指挥着刚刚招募的人在搭建帐篷，现在没有可能去建房了。帐篷成为了容身的首选，越多越好！ 一部分留在宫庄搭建帐篷，而另外的人则是在登记造册之后跟随顺天府的人去干活了。 钱忠明现在是包工头了，还是那种专接官府大单的人。那些流民难民被安置到宫庄。然后编入钱忠明管理的荣记力行还有荣记车马行上工。吃住全包，小工每天十个大钱，中工二十个大钱，大工四十大钱。 后期干得好了，可以落户宫庄！给房，分地！这也是那些人入了荣记后最让他们动心的条件！ 傍晚雪停了，顺天府情况还算稳定，没有坍塌，没有大规模动乱，但是也陆续接到了有人冻死的消息。 雪一停，荣记力行的人立即上街开始清扫街道，车马行参与转运积雪没有马车就是四处找推车，以及一切可用的方式。 而雪灾绝不是将积雪清除就是结束了的，但是这都不是朱厚照关注的重点，目前好像也轮不到他来关注。有弘治皇帝，有内阁，有六部。 当下，他的一些安排已经成为现实了。所要继续的就是扩大成果。荣记，取自小荣儿之名，同时朱厚照也希望它能够繁荣昌盛！ 四号厂宫庄中，一处两进的小院落就是荣记的总部。虽然已经是夜里了，但这里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所有人都是急匆匆忙碌碌的。 此刻的正堂之中钱忠明正是和二喜说话，二人的聊的内容当然离不开流民难民的安置事！ “顺天府派人送来了信息，城内外有流民难民大概两万之数。恐怕我们并不能吃下，就算吃下也没有地方安置了。这个时候并不是说安置下了就能让他们活下去了，这么多人，粮食，取暖都是问题！宫庄亦或者府库都不可能承担下来！” 二喜，名字很喜庆，人长的也很喜庆。胖乎乎的，白白的，笑的时候眼睛就是一条缝！此刻的他却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说话都是一字一句的。 “目前我们已经收容了大概三千三百人，其中大多是妇孺老人。能够劳作的劳力不多，要是劳力再多些我们可以收容。” 钱忠明知道二喜希望他停止收容，但是他是不愿意的。因为这次机会难得，对于他来说东宫交代的事无论如何要完全，对于东宫来说这是一次绝好表现机会，对于荣记来说这是一次最重要的奠基！ “杂家不再劝你，既然你不愿停止，杂家也只有支持你。为今之计，人手不是不够而是你失了方寸了。什么劳力再多些，难道那些妇孺老人就不能劳作了吗？” 从这句话你完全可以知道二喜这个人为什么会成为东宫六局郞之一，因为他足够果断。同时，对于太子的命令执行也很是彻底。 “中官的意思是……”钱忠明有些为难了。 “不然钱公子以为呢，东宫不养闲人。殿下交给我们的钱每一分都会花在该用的地方，杂家只保证他们能活！仅此而已，不干活想吃饭，天底下那有这样的好事？所以明日起大人建造，小孩拾柴，总之每个人得动起来！除了婴儿及其母无人可免，东宫的钱不是大水淌来了，杂家是东宫的奴婢所想的自当是以东宫为主。不要提你那些妇孺老幼的话，活着才是妇孺老幼，死了都是尸体！” 宫庄中搭建的速度再次加快，帐篷，茅草屋，窝棚，甚至是简单的木屋也一个接一个立起来。很快近六千人已经容纳进四号厂宫庄。宫庄足够大，搭建的地方有的是。 雪后次日，有一些阳光，但对温度影响很小。太阳的光芒下寒风吹的人脸颊生疼，站在城墙上向远望去，白茫茫一片晃人眼睛。 朱厚照出现在东安门上，看着外面的世界虽然很好奇，但是他一点都不向往！ 第9章 锦衣卫 东安门，七间三门，黄琉璃单檐歇山顶，威武雄壮，让每个从这里踏进皇城的官员都能够直面感受皇权的至高无上。 此时，朱厚照正站在这里。他抬眼眺望着旁边的保大坊，面容平淡却又好像要用眼神中火苗焚化入眼的一切。 太子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身后的悦兮以及欣兮都是担心不已。但理智告诉他们此刻最好不要上前打扰太子，所以他们看向一旁跪着的几个人，希望他们能够出言劝一下太子。 跪着的几人中，有二喜，有典兵局郎张永，有吴明泽，其父亲吴瑛以及祖父吴俊！ 面对悦兮欣兮两人的求助，为首的吴俊不做任何回应，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了。几欲是趴在了地上，其实也怪难为他这么大年纪还要如此受苦。但是，相较于他的痛苦，朱厚照心中的失望却是排山倒海！ 他原以为，这吴俊一辈子都是行伍之中。不是将帅之才，也有些管理带兵的方法，所以才是让其到府军前卫任指挥使。不曾想，这老吴俊平庸之辈毫无办事之能力。 早前，朱厚照就是安排了。府军前卫上下不论何人家属一体迁往城外宫庄。如今月半时间过去了，府军前卫不说有所改变反而是混乱不堪。 就在昨日，东宫命令府军前卫派出人去帮忙清扫街道积雪。竟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而且府军前卫军属搬迁之事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抗拒东宫令旨！ 视东宫政策为无物！ “哈哈，这是在欺负孤年幼，左右不过是一孩童，随便敷衍也就完事了。”朱厚照终于说话了，缓缓来到了吴俊面前，拉了他一下。说道“不用在这里跪着了，是孤高看你了，一辈子混迹行伍你这老儿也就得了个糊涂。去宫庄做个庄头吧！” “吴瑛降为试百户留在府军前卫” 又是回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保大坊，朱厚照离开了东安门城楼。回到东宫，便是让人叫来了张铁军。 当张铁军从西苑匆忙赶过来时候，有一人已经在东宫宫门口等他了。 “杨玉，怎么了！殿下有何急事吩咐？”原来那人叫杨玉，看样子应该在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是朱厚照奶娘杨阿保的侄子，也是太子信任之人。 “铁军大哥，你不知道，府军前卫的人拒了殿下命令。”杨玉一开口就是把张铁军吓了一大跳，“什么，府军前卫这是造反！” “嘘，嘘，别嚷嚷！外面人还都不知道呢，只有咱们东宫的人知道。殿下现在正想办法呢？你快去吧！” 书房中，朱厚照在火炉边摆了一张厚毯子端坐其上，用他的话说这是在冥想静心。但张铁军一进来，就是看见了后面的花瓶碎片！ “殿下！臣来了。” “孤看走眼了，吴家父子玩不过他们，这和谐掌控恐怕不行了，你准备一下去府军前卫吧！杀人吧，杀几个都无所谓！孤只要府军前卫，那个吴瑛给你做帮手，虽然没脑子但身手不错。你训练的人都带走，随便你调。” 亲军有二十六卫，除却最为着名的锦衣卫，余下各卫中最为特殊的就是府军前卫了。按照国朝祖制一卫核定员额为五千六百人，编制为卫、千户所、百户、总旗、小旗以及最后的什与伍！ 府军前卫掌统领幼军，轮番带刀侍卫，卫中有带刀舍人。 太宗皇帝十三年为皇太孙特选幼军，重置府军前卫，设官属，指挥使五人，指挥同知十人，指挥佥事二十人，卫镇抚十人，经历五人，统所二十有五！ 幼军是什么？预备士兵训练营或或者在特殊时期承担第三代皇位继承人亲军的责任。带刀侍卫又代表着什么？其代表着府军前卫不但是直接参与天子护卫，还天生有着宿卫东宫的职责，同时还负责着对整个亲军输送新鲜血液的功能。 如今，府军前卫归了朱厚照。也就是说明弘治皇帝有意让东宫在大明军中加深印记！但事非所愿因为朱厚照的某些简单想法，府军前卫并没有被东宫所消化！ 不得已朱厚照来到了乾清宫，才是回到母亲身边的小荣儿以为哥哥是来看自己，热情的扑向哥哥。可是今天的哥哥不一样，一点儿都不热情和耐心。简单的应付了她两句，便是将她交到了一旁宫女手中。 “锅锅……”她还想叫住哥哥，可是哥哥已经走进了暖阁。 看着明明生气又在努力压制，茫然且努力清醒的太子来到自己跟前。弘治皇帝则是放下手中的笔，然后看着朱厚照。 “父皇，您觉得东宫有必要需要一个府军前卫吗？” “需要！” “但是府军前卫的人竟然敢无视儿臣的命令！” “那你是如何处置的呢。” “儿臣……儿臣准备就府军前卫那些带头扛旨的军官，全都杀了。” “所以，你现在才是这般失魂落魄？”弘治皇帝听了朱厚照没了笑容，反而脸上浮现一丝轻蔑。继续说道“杀人，怕了。” “儿臣不敢欺骗父皇，的确有些心悸！至于怕，不是儿臣亲自动手，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只觉他们罪有应得！” 这是朱厚照的实话，两世为人几时杀过人？即便不是他亲自杀的，却也是他下的命令！ “嗯～这还像样。起码没有心软，要知道心软的人可不好过，这一点你大可不必像朕。” 弘治皇帝的话，是在告诫朱厚照也再反思自己。人们总会说往事不堪回首，这不无道理。看着眼前的儿子，弘治皇帝脑海总是想起那年那个空旷昏暗宫殿里的那个孩子。那个现在的自己总不愿回想起的自己，那个一直经常性出现在梦里向自己哭诉的另一个自己。 那时的自己不过冷宫里一个随时就会被抹去的孤童，如今的自己乃是这方天地的至尊！ 磨难培植恶魔，同时孕育善良，那段回忆造就了他并不能够被称为坚强不屈的性格，甚至有一些柔弱。这，都源于恐惧。 所以，登上这个位置后，他心软放过了很多的仇人。如果以此推断弘治皇帝是一个过于善良的人就是错了，因为他从不会给朱厚照哪怕一点的关于要做一个善良人的教导。 要做就做一个好皇帝，但好皇帝绝不会是好人。 只要运用得当，就别压抑心中的狠厉！ “牟斌！” 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向弘治皇帝行礼之后又是向朱厚照见礼。他面容刚毅，一举一动有理有据，给人的第一感觉好像很是和善。但，他身上的红色飞鱼服上的狰狞绣纹，却又是威压着和他照面的人。 “锦衣卫！” 第10章 奉令旨，杀你 又下雪了，好冷。 十二月份雪，相比十一月还要冷。 早上，朱厚照还没有起床，小荣儿已经和悦兮欣兮一同来到他的寝殿，活蹦乱跳的小荣儿总是太子殿下睡懒觉最大的对手。 洗漱完，朱厚照问小荣儿怎么来了，小荣儿说是母后派人送她来的。看着眼前可爱的妹妹，朱厚照总有些宠爱不够的心理。 痴痴的想着要把一切好的东西都是给她，所以连忙让悦兮拿过来一些典膳局弄出来的奶糖还有面包蛋糕给小家伙当成早饭了。 东宫典膳局在某太子殿下的亲自教导下，当下已经是整个皇城膳食最为美味的地方了。不但膳食做的美味，还经常弄出一些往常宫中从未出现的东西。奶糖，蛋糕几乎在短时间内就是俘虏了宫中的所有女性。 女孩子嘛，都愿意甜甜蜜蜜的！ 抱着小荣儿来到书房，朱厚照开始处理今天的事。他暂时不用上朝，但是每日里弘治皇帝送来的奏疏却是多了起来，如果分类可分为四类！一类民事，二类兵事，三类秘事，四类宗事！ 第一类，本次雪灾虽然还未结束但是朱厚照一些建议却是被弘治皇帝还有内阁采取并运用，比如以工代赈的建议。虽然极为简单，但是这样的想法却是第一次出现朝堂。让朝堂诸位看到除了徭役之外还有一种动用民力的方式，同时也是让朝堂的大臣们反思了一下。 第二类，因为府军前卫，弘治皇帝给朱厚照布置了一个作业。那就是完美解决府军前卫的同时，思索一番上直亲军何去何从！ 第三类，因为牟斌，他每日都会将府军前卫那些军官的当天的所作所为详细记录然后送到东宫。 第四类，则是一个较好的原因。张周王三家因为“福民店”之举动在京城中的名声竟然在慢慢见好，虽不说人见人爱但起码也不会是以前那种谈之色变了，并且他们得到了来自天子的肯定。 这让京城中的勋贵之家无不眼红，所以纷纷效仿，并打出天子和自家祖先的名号！彼此之间也是竞争起来，谁都不想落于人后！ 对此，弘治皇帝认为太子好像对于处理宗事很有一套。而且作为太子，也应该分担一些事务！ 而这四类事务则是朱厚照每天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枯燥之说，因为每天充实也不错。虽然不至于参与国事却也是在其边缘徘徊。 其中令朱厚照最为高兴的是，有了锦衣卫的助力。府军前卫的事顿时轻松了不少，拿起锦衣卫送来的报告，朱厚照嘴角一咧，想着“是时候把自己的宝剑收入囊中的时候了” 一道令旨再次从东宫发出了，一路来到张铁军的手中。而此刻的后者正是在为晚间出席晚宴做着精心的准备，但作为一个常年与刀剑厮混，从无出席正式宴请的人来说。张铁军此刻很是苦恼，因为对此他毫无经验可言。 以至于，要找一件像样衣服搭配都是完成不了。 有些颓然的他瘫坐在椅子上，口中自言自语到“哎呀，殿下这次有些太过于谨慎了，和那些混蛋说什么先礼后兵。一个个砍了多省事。” “这些混蛋也真是会享受，当兵吃粮还干什么接风宴！这些衣服是人穿得？文邹邹娘们兮兮的。这会子要是雁娘在就好了，不知道她给我做了新衣裳了没有！” 事实证明，有求必应。张铁军的话刚说完，就有下人来报东宫有人来了。飞快来到门口，定眼一看竟然是朝思暮想的雁娘！ “雁娘，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雁娘莞尔一笑，翻了白眼。 “能来，能来，太能来了啊！快快进屋去，外面的冷，你看看你脑袋身上都是雪花。” “慢来，你还是先接了殿下令旨吧！”雁娘一说完，一个内侍铁青着脸从门外进来。 “老张，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 张铁军被他一句话给噎住了，尴尬看了一下雁娘笑了笑。 “殿下有令，此乃殿下手书！” 看着张永走了，张铁军这才是故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啐了一口说道“狗张永，你个太监掺和个屁，愿你这辈子没媳妇！” “喏，这是给你的衣服！”雁娘一把将一个包裹推到张铁军的怀里。 “给我的！”张铁军高兴的接过来。 “不然呢，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回去，这可都是典服局中上好的料子，要不是殿下厚恩我还不愿给你做呢。”雁娘嗔怪道。 “好妹妹，我要的，一定要的。”张铁军陪着笑。 雁娘这时严肃起来对他说道“军哥，干娘前些日子又是病了。殿下让典药局的人看了，喝了药虽然好些了但是人是不如前了。殿下有意让干娘出宫回家，干娘说等你忙完这段！” “我知道了，好妹妹你放心，等这事完了哥哥一定去求殿下，接娘回家，也接你回家！” “去你的，说的又没边了！” “我说的真的！” 雁娘已经快步离开了，但是后面张铁军的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是夜，朝阳门大街上一处颇具规模的酒楼里。一众花枝招展精心打扮的府军前卫军官风骚异常，整个酒楼都被包场了，从青楼里请来的姐儿将那诱人的歌儿唱的如痴如醉。酒未入肚，有些人的眼睛已经迷离了六七分。 酒楼门口，张铁军听着楼上的动静，心中想着“一群狗东西，今天就教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先爽后死！” “哎呀，指挥使大人终于到了，可是晚了啊，来来来，罚酒三杯。翠儿就由你伺候张大人了！” “对，对，对，张大人，这个翠儿可是好女子啊” ……… 张铁军一出场就是得到众人的附和，虽然很快就是融入其中，但对于那个翠儿的靠近他却是不动声色的一把推开！ 什么狗屁翠儿，玩烂的货！ 接风宴摆成了花酒，酒楼弄成了青楼。也只有这帮人能够做出来了。一个个靠着家中余荫得了亲军的差事，不思进取不管正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这就是亲军吗？能打得过地痞流氓吗？ 第11章 奉令旨，杀你!2 因为是给新任的指挥使接风，同时也是庆祝上一任的指挥使离去，所以整个府军前卫上到指挥同知下到千户，那是人人到场。 也因为张铁军的对脾气，所以大家玩的都是很开。很开，很开，开到那些请过来的青楼女子们的衣服都快剩不了几件了。 楼下，解决了那些人带来的下人之后。却被一件女子肚兜罩在头上的锦衣卫校尉，恶狠狠将那件肚兜塞进了一个下人的嘴巴里。 “狗儿的，他们倒是会玩，让老子招个霉头。” “好了，准备吧，都注意点。”一个百户骂了一声，又对一旁张铁军带到府军前卫的随侍营总旗问道“兄弟，你们大人不会玩到兴头上，忘了差事吧！” “别瞎说，我们大人怎么可能忘呢？等着吧，说不定就来信号了。”随后这总旗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兄弟们，等会儿招子都给老子放亮些，手脚麻利些，别他娘误事，该砍的砍，该剁的剁！” 他声音压的很低，但是话语中饱含着的那种狠厉让一旁的锦衣卫。心想都想着这帮禁军都是什么怪物？ 锦衣卫也是亲军，但他们足够特殊。所以更多时候锦衣卫的人喜欢称呼除锦衣卫之外的亲军卫所为禁军！当然，禁军也很喜欢锦衣卫的这个称呼。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廖廖。可这酒楼里却灯火通明，歌声嘹亮，喧闹异常，男人们的肆意笑声和女子的委屈附和声让这方圆百米都听的真真的。街上巡逻兵马司还有其他差人有想过来察看的，但是楼底下站着的锦衣卫却让他们不敢靠近。 楼上，看见已经烂醉如泥的府军前卫军官们。张铁军心中很是鄙视这些人，当不了好兵也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坏人。 “同知大人，听说此处是您的产业？” 张铁军一把拽过旁边的府军前卫指挥同知问道。 “是啊！” “哦，原来如此，你这酒楼名字不好听，今后要改个名字！” “怎么，大人有意参股？若是如此，齐佥事家里还有个青楼，近来正想着扩大呢？大人何不一起？” 张铁军笑了，随后也不再废话，一把将那个指挥同知扔在地上，从窗户向着下面守候的人问道“牟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大人，早就好了，一个时辰前就来信了！” “狗儿的，那你不早说。所有人都给老子上来，抓泥鳅！” 看着一个个被押着出来的府军前卫军官，张铁军心中郁闷因为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有那种突然暴起的快感，更有种精心准备紧张兮兮的应对，却遇到了一股乌合之众中乌合之众，甚至不用动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当太阳光都能从府军前卫的大牢的小窗户照进来的时候，那些昨晚被一股脑弄进来的府军前卫军官们都还没醒。没醒，加上张铁军也懒得审问他们，所以就没人管他们。 在他们睡着的这个时间里，张铁军以东宫令旨与府军前卫指挥使的身份任命了新的军官。不过指挥同知与指挥佥事不在设，随张铁军来到府军前卫的随侍营士兵被他任命为基层军官总旗、小旗几乎都是他的人。 虽然已经被任命为府军前卫指挥使数日，但在今天张铁军的命令才是真正发出。东宫的令旨随后就到，言明之前的军官贪污受贿、欺压军士，中饱私囊、侵占公田、横行不法予以废除军籍、革去军职、抄家、流放！ “张铁军，你敢算计老子！你不得好死。” “姓张的，你出来！你出来！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狼子野心，你下人崽子！” “出来，出来” 大牢里最为先进的地方在于回音效果莫名的好，即便是这些人从最深处的死囚房里喊叫着，在大牢门口的人都能听见！ 东宫的内侍宣读东宫的令旨让这些人完全癫狂了，根本无法接受，所有人都在疯狂的拍打着栏杆嘶吼着要张铁军出来。也有人跪在地上大哭着说自己冤枉，但是张永不信也不敢靠近他们。 只是颇为蔑视的说了一句“几位，上次杂家来宣旨的时候，您几位不是这个模样啊！怎么今儿都成这副德行了，昨儿个怕是失了魂了吧！” “哼，狗太监，你神气个啥！等老子出来有你好看，把你剩下的洞也给你堵了！” 酒是好东西，但坏处也不少。 酒醒了，这些人也是膀大腰圆的，毕竟当兵得有个身板子撑起来那副盔甲！此刻他们看着张永恨不得把他给活活吞了，不过他们再怎么凶狠也没有上次张永第一次来府军前卫宣旨时的趾高气昂了。 “哦，你们还出的来吗？我是狗太监？可我的命还在啊。你以为你们做的好事太子殿下不知道吗？锦衣卫三天时间就把你们查了个底掉，你们在这里，你们的阖家上下也都在这儿！” “看在之前的一面之缘，杂家送你们一句话来，一路好走！” 说完，张永出了大牢他还得去府军前卫其他地方宣读东宫令旨。张永一离开，张铁军就是紧接着来了。 他一出现，骂声四起！ 对于眼前这个人，牢里的各位那个恨啊。说好的一起喝酒，玩的花哨一些完美的很。可你却一边喝着酒，一边想着怎么坑大家。 张铁军面无表情来到牢房前，扫了一眼所有人，然后对一个蹲在角落里人说道“同知大人，你怎么不骂我？” “为什么骂你？” “哦，不骂算了！” “你还来干什么，你手段比较高。现在指挥使的位置是坐的稳稳的了，想必很开心吧！” “当然开心了，不但坐稳了位置还收了你们一生乃至于几代之财，能不高兴吗？” “呵呵，你倒是个实在人！” “我当然实在，那日我来府军前卫时，就与你说过，府军前卫以后绝对会变样的！怎么，你现在相信了吗！” “别废话了，我有此下场不是你的手段多好，而是我轻视了东宫的决心。我没有想到他能有这般的心性！你来干什么，就与我说话儿？” “奉令旨，杀你！” 第12章 兵部马文升 府军前卫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被报送弘治皇帝。 对此，皇帝表示已阅！ 而在朝堂之中，兵部还有五军府都有上书，但皆石沉大海。 兵部，值房之中。马文升翻看着文件，心中却一直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东宫不知会兵部就是对一个卫所进行大规模的整顿。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忧心忡忡。将手中奏疏扔到一边，他迅速起身来到书架上找到了之前他向天子上的一封奏疏底稿！ 今年十月的时候，马文升向弘治皇帝上书，言道：“历代兵制，不使权归一人。汉制有南、北军，南军守王宫，主禁卫，北军护京师，听征讨，各有所掌。而南军尤托以腹心。太祖法古制，十六卫亲军指挥使司不隶五府，为禁兵，即为古之南军；其他卫属五府，即古之北军。永乐中，增设十二卫，又选精壮数千人属御马监，更番上直。令更番直各门，官为钤束出入。” 马老大人的这番话听着很是简单，明面上不过是以古喻今。但如果仔细回味一下，马兵部这番话却内涵深重，他想向弘治皇帝表达的是如今的“南北”二军管理混乱，历代帝王皆有更正，却还是完全不能满足其职能要求。 所以，还得改，还得着重整改！ 怎么改呢，他的话中也有隐含！那就是让“南北”两军真正分开，明确职责，最重要的是弄明白谁来管理！五军府，兵部，亦或者所谓的亲军指挥使司！ 那么，明明是内廷机构却管理着军队御马监又是何去何从？ 都说马文升是老狐狸，从他这封上书就是可以看的出来，他可是老狐狸中老狐狸。给皇帝上书云里雾里的，看似简单的话却“一语多关”！ 马文升现在既高兴弘治皇帝因为他的上书有了整顿军队的想法，又担心皇帝整顿军队的方式会因为会错意而与他相左！ 从目前看来，皇帝的做法是真的会错意了。他真正的目的是兵部掌握全部军队尤其包括亲军，其后顺带着一举撤销御马监！ 撤销御马监，是目前大明朝堂的上的“政治正确”。何为“政治正确”？那就是绝对的反内侍干政，只要是有点政治抱负或者是有些政治野望的人，都是自然而然的同意这一点。 马文升是老狐狸，弘治皇帝也不是小兔子了。身为皇帝他会从来需要考虑的只能是皇权的稳固，所以弘治皇帝在用府军前卫向马文升以及朝堂所有人试探。同时也向他们表明，将会彻底分离“南北军”让卫所干卫所的事，也让上直亲军重回真正意义上的“上直”！ 而一旦如此，也就是代表着整个大明军队。五军府以及兵部所共同管理的卫所、都指挥使司，三大营，团营，南北（二京）亲军，九边镇，这庞大的大明军队系统都会迎来一次大的变动。 而对此，马文升没有准备好。 而这也无疑能够反应出大明朝堂如今政治环境，天子想要加固皇权，文官阶级想要更深的限制皇权，武官则希望重新掌握被文官所侵占的权力！ 东宫以及府军前卫，不过是皇帝的引子！ 这，便是弘治中兴！ 马文升身在局中，他有着迷惘！所以此刻的他很是为难，心中思虑着如何应对又久久不得其法。 身为兵部尚书马文升在迷惘，府军前卫的大头兵们此刻也是忐忑不已。 根据早前的政策府军前卫上下所有人都要将自己的家人迁移到城外宫庄，先前吴俊办事不力还未实行政策就被架空。政策根本没有推行的可能，张铁军如今在东宫的直接支持下得了府军前卫的势。所以，政策推行被放在首要。 其二，东宫严令张铁军普查府军前卫名额，装备清单以及卫所产业！ 锦衣卫的人现在每天都跟着张铁军的人在府军前卫各所查验名册，来自东宫典玺局的内官则像一只只猛兽一样，将那些账目书册一页页的吞咽下肚，吐出来的是一份份判定罪名的催命书。 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十二月份中旬，朝堂上的望日朝会刚刚结束。朱厚照便是来到乾清宫，他向弘治皇帝上交了一份府军前卫核查清单。 其主要内容有两点，一府军前卫上下近百位百户以上军官仅仅除了十三人之外无一能够容与国法军规，贪污，侵占卫所产业，渎职！ 二是府军前卫二十五所，每所真正存在的士兵仅仅五六百人，其余员额不是空额就是老弱病残与军属冒名！ 管中规豹，弘治皇帝当真是有些吃惊。同时也是心疼无比，当身为亲军的府军前卫如此暴露在他面前，他已经能够明白其他的亲军又是一副什么模样。 果然，这些年来三大营，团营的不断变换已经让亲军败落，同时也使军队几欲失去了控制！ “混账！”弘治皇帝大怒将御案上纸笔扫落一地，“真是骇人听闻，大明的军队竟然有如此龌龊之事。正所谓管中规豹，连朕的亲军都是如此，那些什么三大营，团营，京卫，地方卫所又是一个什么样子？朕不敢想了。” “父皇，您先别动怒。虽然儿臣不敢妄言其他卫所，但就目前府军前卫之事儿臣以为府军前卫还有救！起码，儿臣认为如果从当下开始整治，总比亲军彻底糜烂时再是为难要好一点！” “有什么办法？” “设亲军都督府，父皇直管亲军；从团营中撤出亲军，各卫归建；废亲军中世袭之军官、世兵，改为募兵，同时裁汰老弱！”朱厚照说着赶忙将自己准备好的方案交给弘治皇帝，然后又是说道“父皇，兹事体大，儿臣请求以府军前卫为实验！” 府军前卫是朱厚照的护卫，但是关于军队的方面，朱厚照并不想独断因为需要考虑到避嫌。所以弘治皇帝答应了，接下来可以按照自己想法去干。 一旦弘治皇帝不答应，朱厚照也会放弃现在所有成果，绝口不再提！这是自知之明！ 看着朱厚照的方案，听着朱厚照的说辞。弘治皇帝心中立即就是想起了马文升的那份奏疏，从那日见了一份奏疏他就一直思虑这个问题了。只是那时想的远没有现在这么真实，这么触目惊心！ 这天，朱厚照没有立即得到答复，但天子一家四口也难得的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享受了一顿午餐。 因为东宫典膳局大名远扬，现在坤宁宫的小厨房也是每日派人学艺就是连张皇后本人也是掌握了炸鸡排的做法，而这顿午膳由朱厚照提议吃烤肉，得到了小荣儿的大力支持。 大明的饮食已然是花样繁多，要是你有个来大明开美食创业的想法其实大可不必。东宫典膳局之所以能够为人称道，不在好吃味道更多是胜在新奇。比如现在的烤肉，有何特殊？ 唯，新奇耳。一块铁板，一边烤肉一边饮些小酒，配上爽口的小菜，吃惯了的山珍海味的皇帝，难免因为新奇而欣然享用！ 第13章 荣记立足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财富。太子的这句话张铁军深以为然，所以他加班加点的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将府军前卫上下的整编完成，全部人员按照东宫制定的标准去除老弱病残分成五个千户所。 其他人，全部被遣送宫庄由荣记酌情安排。因为头头们都被“流放”了，府军前卫上下所有人都是非常乖巧的接受了整编。 到了十二月二十日，现如今府军前卫士兵的家属也都是被全部迁移到城外四号厂宫庄之中。 府军前卫，终于被朱厚照给吞下了。接下来就是慢慢的消化了，怎么消化？当然是训练了，所以当你看到府军前卫士兵在大雪站立不动，在现场来来回回的走、跑，嘶吼着嗓子大喊，这时的你不用惊慌他们没疯，只是在训练。 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是目前府军前卫的士兵需要面对第一道大关，而负责训练他们的军官们则一直面带笑意的看着这些人，脑海中都是自己西苑随侍营驻地训练的时候了。仅仅是一个军姿蹲姿就是所有人的梦魇！ 从心理身体还有身份的高度来整治他们并不能一绝后患，所以朱厚照采取的是恩威并施的方法。虽每日的训练不断的折磨那些府库前卫士兵，但朱厚照也是命东宫典膳局负责他们的伙食。 施恩不仅仅作戏而已，朱厚照还把自己亲民爱兵，不拘小节的人设发挥到极致。 这天，朱厚照带着东宫一干人拉着大大小小的礼品驾临府军前卫衙门。第一次出宫朱厚照本想着来个“微服私访”，但随同而来的牟斌极力反对也就作罢。虽不是轻车简从也是极力低调的来到府军前卫，一下车朱厚照就径直来到校场上观看士兵们的训练。 “好，就这么训。什么三日一小练五日一大练，都是屁话。我大明军队就该每日一练甚至多练，张铁军给孤狠狠训练他们。也告诉他们只要是训练好了，要官给官要钱给钱，只要他敢提孤就敢给他。但谁要是偷奸耍滑消极怠工，就别怪孤也送他们去“流放”！” “殿下还请放心，末将一定按照殿下所教方法训练，三个月后保证他们可以独挡一面！不然末将愿以死谢罪！” “这话听着提气，但孤不用你死。你的任务就是训练好他们，一定让他们知道忠诚还有纪律的重要性。知道他们是大明天子亲军，东宫宿卫！” “末将遵命！” 命令所有人停止训练，集合列队。看着眼前整齐还不太整齐的队列，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觉，让朱厚照脸上浮现笑容。可能天生有些自来熟，面对几千人的场面的他并没有多少畏缩，反而心中兴奋不已。 “如你们所见，我就是如今的大明朝的太子，东宫之主！也是你们往后需要护卫的人，现在你们要记住我的样子。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们的一辈子或许都与东宫、与孤分不开了。都是男子汉，自己人不说两家话，所以多余的场面话孤不再讲！” “今天孤来这里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向你通报一下你们家人的安置情况！你们家人到宫庄，宫庄会分田，分房；你们的家人中男子者由典外局分配活计做工，女子者可入典服局工坊之中织布做衣。” “第二件事是临近新年，父皇还有孤都是心中有你们为你们送来酒肉。以及一些衣物吃食，让你们好好过个年。” “这第三件事则最为重要”朱厚照说的这里停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已经陷入兴奋的府军前卫士兵们。陷入兴奋的士兵很快被一旁的军官喝止，场中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看着高台的小小身影。 “所有人，听令，跪接圣旨！”朱厚照突然大吼，一旁负责传声的内侍们也一起大吼！ 呼啦啦，场中人皆是跪下。只有朱厚照命人在高台展开一副字，然后对着下面的士兵道“抬起来！” 所有人抬头只看见了八个大字“忠君爱国，东宫铁卫” “这八个字是我大明天子对你们的期望，也是孤对你们的希望，更是以后府军前卫一切事情的标准！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都要把八个字印在脑海刻在心头，到死也不能忘了！” “能不能做到？” “能！” “声音太小，孤听不到！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就像一件新购到手的物品一样，都需要留下属于你的标志，别人才是会知道这是你的！朱厚照现在所做的就是如此，他必须要为这支队伍打上自己的烙印！ 回宫的路上，张铁军一路相送到宫门口。路上朱厚照也一直对张铁军耳提面命，要不是出宫的时间有严格控制，恐怕到了午时他回不来府军前卫正常处理事务！ 回到东宫，朱厚照让随行的钱忠明还有二喜书房面见。两人这次随行也是知道太子一定会召见自己所以皆有备而来，太子一看到他们就是问起宫庄田地还有荣记人手安排的事。 两人都是脱口而答，二喜回答说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现在宫庄田地足够分，不过四号厂宫庄的田地不分。因为按照典玺局之前的安排，典服局以及典外局工坊都需要设在宫庄，荣记的工坊以及未来可能会有的工坊都会在四号厂宫庄！ 宫庄已经将那些流民难民以家庭为单位，严格的进行编户登记，不会有一点纰漏出现。 而钱忠明在二喜之后也是说道，现在荣记有力行还有车马行，其中力行完全步入正轨。但是车马行按照殿下吩咐的臣还未能吃透其中奥妙，或许会晚一点打开局面。随后，他又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诉了朱厚照。后者听完之后，也是表示赞同。 钱忠明很聪明，他把朱厚照提出来的“公车”模式再次细化和发展。他想京城为中心，设立与顺天府每个县甚至京城与直隶内阁府县的路线，最后是整个大明州府！这样，荣记车马行才是真正的交通天下！ 这次大雪幸赖上天恩德，并没有大的影响。 在天子的严正关切之下，内阁还有六部的督促下，地方官府还算是有所为。没有让大雪变的不可控。总结下来就是，虽然局部受灾，也有伤亡报告，但总体平稳！ 这场雪，有人欢喜有人忧。 东宫无疑是这场雪中最为得利的了，靠着承接到官府差事，荣记更是这场雪中最大受益者之一。 在京城之中开办起来并站稳了脚跟！ 人手足，背影深不可测，效率高都让荣记在京城劳务行当里成为最为瞩目的新力量！ 钱忠明不是好人，乃一等一的奸商。别人是官商勾结，他却是和锦衣卫有来有往。通过东宫钱忠明请来了锦衣卫为荣记背书。对于赚钱还有兼并他人他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他现在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一时脑热！ 第14章 尚膳监贪污案 快过年了，宫里的气氛虽然依旧肃穆清冷。但过年的喜悦怎么都锁不住，与往常一样今年宫中的各种祭祀、礼仪仪式、习惯程序都需要后宫之主，中宫皇后来主持！ 往常日子里张皇后相对来说很是随和的人，毕竟她没有那么烦心事。没人和她争，没人和她抢的。 可就是这种随和让有些人失了心中敬畏！ 比如，内官监少监李广，司礼监太监萧敬等等人。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朝堂上腊月二十的时候就有衙门开始封衙了，官员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之外，基本上都是可以回家过小年的，并开始自己的新年假期。 腊月二十四祭灶，无论皇宫还是民间都是好好敬一下灶王爷的，让他上了天庭说些好听的。宫里在这天也允许宫娥内侍开始储备一下自己过年的物资，吃的喝的等等。 但是呢，就这么个日子里，却发生一件让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几乎让整个皇城在即将到来的新年里翻天覆地！ 就是这件事，更让“老好人”了多年的皇后娘娘第一次显露了中宫皇后的威严！一道懿旨让整个尚膳监停止了运转，从其太监到打杂的小内侍皆被处置乃至发配！ 这为原本就肃穆的宫中气氛蒙上了一番阴影！ 尤其是，东宫带着禁卫包围了尚膳监！此举，让宫中的某几位感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得从今天一早儿说起！ 一早儿，朱厚照就是来到了坤宁宫中。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忙着安排宫里的各种仪式还有活动，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所以想着让朱厚照也来帮帮手，另外特地让他带着悦兮欣兮前来。她们俩一直被张皇后当做预备儿媳妇来培养的，虽不能位居东宫后府正位但是到了年纪做个太子嫔却是板上钉钉的。 尤其是两人都是从坤宁宫去的东宫，由张皇后一手安排和调教的。放心，忠诚是为首要的。 到了坤宁宫中，朱厚照成为了人肉复印机，一份又一份写东西，一份又一份的抄东西。无聊的很，本来写的时间久他想休息会儿。可就是这个时候，偏偏看到了一份尚膳监报过来的账本。 本着闲着没事干的原则，太子殿下翻了翻这账目。账目做的很好起码很是清晰，条条是理，却唯独没带脑子。 一枚鸡蛋，如何要二十文？ 一个用来装鸡蛋的竹篮，又如何要七十文？ 另外，尚膳监为何要买顶好却死贵的宣纸？用来擦手？ 朱厚照笑了，这些死太监是不是太他妈糊弄事了？另外，他们胆子是不是太大了。把谁当成“何不食肉糜”的晋朝皇帝了？ 随手一翻，一件大案被朱厚照无意中掀翻。当朱厚照拿着账本找到弘治皇帝的时候，正在为西北军费抓耳挠腮的弘治皇帝怒了。简直出离了愤怒，用朱厚照的话说就是“双倍的暴怒”！ 现在，朝廷正在西北用兵。哈密卫的问题让弘治皇帝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朝廷虽然暂时控制住了哈密的局势，但是已经混乱的哈密局势让大明也是棘手。朝堂上下，君臣之间无法确定哈密未来规划。 如果继续让大明军队在哈密实际驻守，要钱。 如果在甘肃等三边之地保持一个等量的常备的军事威胁，要钱！ 如果延续之前大明的惯例扶持当地忠顺王陕巴，也是要钱！ 所以，现在朝廷处处要钱。哈密卫对于大明来说是西北门户，且让关西七卫可以被大明控制。哈密有失，大明西北门户大开，最后缓冲地带也会丢失！ 朝堂上兵部因为哈密问题与内阁以及户部关系紧张，朝会之上马文升还有周经二人几次险要打起来。所为就是哈密问题造成的国库支出增加，难以为继。就是缺钱！ 内心中，弘治皇帝一直对于河套之地的被鞑子蚕食以及哈密卫的反复得失感到生气。虽没有开疆拓土的想法，但他认为丢失疆土实在窝囊。 哈密问题，他不想因为没钱而功归一溃。处处省钱，四处筹集，还是不够花。好嘛，倒头来发现自己这皇宫的鸡蛋都是二十文一个，甚至是六十文一个。做菜的地方还要用宣纸，用来做什么呢？ 弘治皇帝好奇，朱厚照也好奇！ 所以太子带着一干禁军还有锦衣卫包围了尚膳监，顺带手的也包围了旁边另外几个内监衙门。 新年大扫除！ 大手一挥，锦衣卫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尚膳监。锦衣卫是专业的，不到半个时辰后，尚膳监中许多小门道都是明了。作为唯一一个经常性与宫外有联系的内监衙门，尚膳监虚报价格中饱私囊都是小头。 最狠的还是夹带和走私！ 有这两样，尚膳监太监张勇可谓是二十四衙门里大户。当他被死狗般的拖出来，被朱厚照问道“张太监，这些账本都是你的？” “殿下，奴婢冤枉……” “你冤枉什么？抓到现行了就冤枉了？” “殿下，奴婢要见陛下！” “闭嘴吧，本太子都奔这儿来了，你觉你还能见到父皇？傻不傻啊” 朱厚照的话也打破了张勇的奢望，不过朱厚照始终不明白一件事，所以他又问道“张勇，给你做账本是谁？” 当那人被找出来的时候，朱厚照问了那人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傻逼！” 那个小太监不明所以，吓的一直摇头、磕头！ “看来真是个傻逼，本太子告诉你，下辈子做假账的时候把数字注重学习一下。今年今月乃大明弘治十年十二月，不是弘治十二年十月，这都能写错，真是傻逼！” 是的，你没有看错。在后来被称作“弘治十年内廷第一大案”，“改变内廷格局”的“尚膳监贪污案”竟然是因为誊写账本的人，写错了年份而被闲着没事干乱翻的太子殿下发现的。 为此，尚膳监所有人被流放！ 由此引发的内廷私通宫外，外宅，结交外臣等等问题被牵扯出来，一直到弘治十一年的年底才所告一段落。 此刻随同太子而来的李广不知道，因为这件事而起的东宫与内廷矛盾，后来让他脖子吊绳，一干侄子侄女还有干儿干孙，一辈子再没有享受过自由的气息！ 人不一定要有直接冲突，才会爆发矛盾，就像朱厚照之于李广，前者只是简单的认为后者太过于失去自我，威胁到皇后权威继而威胁到自己，所以该死。算是怀璧其罪，算是罪有应得！ 太监喜欢阿谀奉承，喜欢搬弄是非，喜欢添油加醋，更喜欢借题发挥。 不好意思，这些朱厚照都会！ 成大事，不拘小节！ 第15章 杨玉戏太监 火乘风势越卷越大，仅仅是一个账本的誊写错误，却在弘治十年的腊月里让整个紫禁城乱动荡不已。 被骗的人没啥杀伤力，但如果被骗的了人突然的幡然醒悟，那么其带来杀伤力和破坏力是可怕的。就如弘治皇帝，当尚膳监的事一件件一桩桩的摆在他的眼前。他的心中那恶龙被释放了，而且有了不嫌事大的朱厚照从旁煽风点火。 整个内廷皆是人人自危！ 查！严查，往死了去查。一道圣旨从乾清宫发出，天子命太子领衔锦衣卫牟斌，东厂戴义，司礼监高凤共同查办此事！ 想要瞌睡就是被人千方百计送上枕头的朱厚照，心里乐开了花。仿佛有了无限动力的他，让宫人们尤其是内侍们见识到了他那本性薄凉的一面。 果真，事君如虎！ 尚膳监的人一个个被就近带到了府军前卫衙门审理，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举动。即便是司礼监还有内官如何的反对，却是于事无补。因为尚膳监出事那天晚上，整个紫禁城的内侍就没人能够见到天子本人了。 当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尚膳监的时候，东宫已经借机将整个乾清宫宫女内侍换了一个遍。 首要的是他们失了天子的信任，其次就是内侍这个群体受到了东宫莫须有的罪名加持。不知道是谁在太子殿下严格命令之下，将尚膳监事泄露到外朝。 这犹如让苍蝇精确定位到鸡蛋上的缝隙所在，外朝百官全部闻风而动对于内侍诸般不法的弹劾奏疏几乎是成堆的涌向了乾清宫！ 就连病体缠身而不得不休养在家的内阁老首辅徐溥都是上书到了乾清宫，与奏疏中这位老大人用了此一生宦海所能够想到的最为严厉和严肃的话语向天子言道“陛下，中兴险短与内宦！” 内阁首辅的地位以及老大人本人的人格魅力让他的论调几乎在次日就是成为一种主题。 是的，陛下，若是您再不重视内宦问题。那么，我弘治一朝君臣数十年努力或许真的灰飞烟灭了。 如此情景之下，弘治皇帝对于内宦的信任跌至谷底！而这个背景之下，府军前卫衙门中的朱厚照面对这些内宦的审问就越是不择手段。 一审不法事，所有人从进宫里说起，每一个字都被记录在案。什么时候说过哪位主子的坏话都是审问出来。 当前来府军前卫配合审问的牟斌看见随侍营使用的审问方法，都忍不住直呼原来审问犯人的方法不仅仅是皮肉之苦！ 二审其有无钱财私藏！ 杨玉，今年十五岁，小张铁军五岁。长相普通，身高中等，有一对很是招眼的招风耳。 不认字，却是喜欢琢磨那些稀奇古怪的折磨法子。因为小时候被某个太监打了一巴掌，心中怨恨怎么都是消散不掉。此刻由他主审，尚膳监的太监们可是遇到好人了！ “杨指挥，你这般审问可是有些过了！”牟斌对杨玉问道。 对方是锦衣卫指挥使，杨玉不能不敬重所以赶忙行礼之后，回答道“大人宽心，只要他们有事，末将就一定让说出来。现在才是哪里到哪里？” 这时那个被审问的内侍终于受不了，拼命的撞击着牢门吼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们不要让他们过来了！” 随后，杨玉手一挥让人进入牢房将几个人高马大且兴奋异常的囚徒打晕提溜走了，而那内侍被打扮成女人模样，一看他的模样就很是受了一番折磨。 “说吧！”杨玉的问话没有主题，没有范围。他所言就是全部，知道什么都是说出来。 那内侍心有余悸又痛苦不已的开始说道“账本是张太监让奴婢誊写的，是假的。尚膳监买东西从来没有账本，都是张太监自己随便编出来的。” “每日都有人求尚膳监将东西带进带出，这些人谁都有，后宫后妃，前朝外戚还有勋贵。也有宫女让我们帮着他们出宫，不管什么都是有价！张太监本人在京中三处大宅，还为他侄子还在大兴县衙中买了个主溥的官身，我知道是因为我把妹妹送给他侄子求他指条明路！” 杨玉听完之后，狠狠骂道“真他娘是狗太监！活该没卵子，自己做太监还把自己妹妹给祸害了！” 一句狗太监引得一旁的戴义还有高凤都是纷纷侧目！ “看什么？又没说你们两个！” 面对这两地位极高的内侍，杨玉犹如是莽夫一点面子都是不给，反而言语中多是迢许多挑衅！而后者两人却一直是不予理会，哪怕是被指桑骂槐都是没有回击的意思！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杨玉是故意的。 杨玉是不是故意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杨玉的表演极不专业，根本不能表现出那种“明明在故意挑衅，别人却不知道”的意境来。 戴义，高凤都不是傻子。身份地位以及人生经历在这里摆着呢。他们这样的地位杨玉一个个小小东宫护卫怎敢如此？ 所以，他们两人则是知道这其后也表达了东宫对于他们这些人极大不满。犹如需要出鞘的利剑，那只幼龙已经张开了他的利爪！ 大明皇宫有紫禁城与皇城之分，内廷二十衙门除极为特殊的几个，其他的都在皇城中西北角上。高凤有自己的单独住处，结束一天的审问，他让身边人都是离去一个人走着，平常很快就能够走完的小巷子今夜却似乎怎么都是不能到头。 推开门，让上前伺候的几个内侍都是下去。高凤坐在床榻之上望着前方，陷入了深深的出神之中。 下午时候，太子曾经特殊召见了他。回想起下午东宫说的一些话，在莫名其妙的同时他在苦苦思索，东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尤其是临走时东宫突然问起他如今的年纪又是何意？ 高凤，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这个年纪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过了大半人生。对于太监这个群体来说，已经是人生的末日了。 虽身在司礼监已经是其他内侍难望项背的存在，可是司礼监有萧敬、戴义、陈洪，内侍中还有李广，以及御马监的邓原。他们有比他地位高的，有比他年轻，有比他受宠的，更有比他聪明的。 从今日可以看的出来，东宫已经对宫中态势不满。那么是不是一个机会？再是回想东宫的模样与气度，高凤恍然大悟。 莫不是，东宫想……… 第16章 弘治十一年 弘治十一年的开局注定不平凡，还未正式开衙，官员们的积极却如被刺激了一般。有甚者已经提早回到衙门开始办公了。 办理什么公事呢？写弹劾奏疏！ 对于弹劾内官，文官们总是同仇敌忾的。自打朱厚照当初那么小小的一点，这外朝的官员们就炸开了。 天佑大明的，天子还是圣明的，东宫也是有贤明之像的。 又是一夜不眠，老朽的身体本就无甚睡意加之心中兴奋，徐溥已经几日都是没有好好休息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日虽然没能好好休息但他却是觉得心中快乐通畅。 早上，老大人命人撤下了稀粥，另送来了一碗米饭，配着小咸菜很快就是消灭了。 又一年过去，老大人已经七十一岁了。历朝历代都是讲究一个七十而致仕，去年他已经向皇帝陛下上过了致仕疏了。但皇帝陛下并没有允许，依旧是留他在朝！ 老大人知道今年无论如何都会是他整个宦海生涯中的最后一年了，即便是皇帝再是挽留也是无济于事。四十年了，他也想家了。繁华的王朝神京，何时都不如故乡。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习惯这北地的风俗人情，可几十个春秋掠过终究没有敌过那梦里故乡的炊烟！想家了，想小城宜兴郊外的小村，也想母亲了。多年游子终究是要回归母亲的怀抱的，母亲的坟旁才是最后归途！ 入内阁十数年，首辅的位置也是坐了多年。徐溥把自己能够献给大明的智慧全部用尽，随着年纪的慢慢增长他已然跟不上那位年轻君王的脚步。当君臣不能默契也就代表着矛盾的不可避免。 仅仅是一个李广，都足够这对亦师亦友的君臣，相互怨怼！ 命一旁的儿子将前些日子东宫送来的礼物盒，打开之后取出那名为老花镜的新鲜物件戴上，眼前书本文字顿时清晰了许多。 眼疾，也是老大人决心归去的重要原因。 “父亲，这个眼镜可有作用？”长子徐元楷恭敬的问道。 “何止有用，老夫现在眼前清晰的很！”老大人很高兴，又是拿起一旁的内阁送来一些奏疏抄本看起来。 “父亲，殿下还真是体谅老臣，心有宽仁，以后当是一位如当今陛下一样的贤君！” 徐元楷的话，徐溥深以为然。三岁看大，七岁看大。作为彻彻底底的苦干出身的人，徐溥虽对于神童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他不得不承认当今的太子殿下，聪慧异于常人！ 近些日子，京城的百姓都是会称赞张家。可见太子殿下对于人心以及人言的把控是十分老道的。起码，与内阁的谢迁也是可以一比，虽稚嫩直接但不失其有用的结果。 一本一本翻阅这些内阁送来的奏疏抄本，一向以稳重为准则的老首辅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汹涌了。太急躁了，百官们对于内宦的不满甚至厌恶都可以被发泄在奏疏上，这是百官的权力以及自由。但是任谁都不能将内宦之问题附加上君王本人乃至于牵扯到后宫！ 这是十年来，老大人对于自己的那位学生的认知。面对如今的这位君王，想要真正使其明白内宦无制而导致的危险，只要点明那些内宦加之百姓身上的伤疼！ 所以他提笔写了一封给内阁的意见书，内容是所有弹劾内宦的奏疏全部打回。并用极其严格的口吻，命令内阁做好与百官的对接工作，中心思想是言内宦事，一事一据。弹劾某事就拿出某事的具体证据，不然内阁不会受理！ 有了这眼镜的辅助，老大人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最后，他展开来自东宫的一封亲笔信。 “听闻先生眼疾复发，视线模糊而不能自理。读书写字皆是困难。照，心忧之。日前父皇与照闲时聊天，说起先生情况更是担心不已，言说年岁见长身体已大不如前。虽有心让先生致仕归家休养，但奈何这朝堂如今不能一日无先生。先生乃大明柱石，此番佳节本该亲自前往探望，可叹内宫中竟出了尚膳监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父皇圣旨命我主持故无抽身之法。望先生理解，待内宫事定照一定往先生府上探望。 虽不能前去，但听闻先生眼疾之诸般病状。照多日来查阅书籍从一古疾中见一法，言既以水晶经过特殊技法打磨而得一镜片，可使眼前事物放大与常理几倍。故遵循其法得镜片数个，制得此物取名为眼镜，期能够缓先生眼疾一二。” 读完，老大人取下眼镜，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说道“殿下如此用心老臣，实在恩赐啊。此物虽不能完全缓解老夫眼疾，却解老夫读写这一燃眉之急！” “父亲，殿下此信也是情真意切，虽文不得法却令人亲近非常！”徐元楷说道。 “信本就私人往来之交流，不是写文章。元楷啊，你虽四十年岁却依旧不明白俗事人情，太子殿下是君不是文人墨客。你是个读书人以后恐怕终究也只会是个读书人啊。” 对于两个儿子老大人不说失望那也是无奈，徐元楷四十好几了还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次子徐元相压根没有摸着进士的边。 其实，也果真如那牛鼻子所言“你徐溥一人，用尽了徐家百年的才气了！” 让儿子退下去，徐溥又是挥毫泼墨。他需要完成殿下的托付，东宫在信中向他言明了尚膳监事。就是需要他的一个助力，需要他的从旁协助让百官对此事表现出严重关切但不能插手其中。 这是东宫的智慧，他已然知道平衡之道的关键。从徐溥来说他知道为什么内宦们的存在，不仅仅因为君王的宠信那么简单。他们的存在只是平衡，也只可能是平衡。 国朝以来哪位君王是个彻底的平庸辈？土木堡？或许只是一个平衡的失利！ 当时间来到午时后，一封名为《奏请严查宫禁疏》问世！ 当老首辅的奏疏到达内阁，内阁可不敢耽误直接就是送到乾清宫。此刻的弘治皇帝正是带着朱厚照一起处理奏疏，虽然是过年但是在必要的礼仪仪式完成之后，该要处理的政事是一件都不会少。 此刻，父子俩正在就今年太子出阁读书的事商量着。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五月份。关于太子讲师的人选，弘治皇帝乾坤独断定下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叫程敏政一个叫杨廷和！ 心中对这两个人并不感冒但是朱厚照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且对于弘治皇帝一手安排出来的东宫属官名单未有一点反对，很痛快的就是答应了。 原因在于，弘治皇帝同意他出阁，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踏出了参政的第一步！ 第17章 收集天下英才 正月里是新年，家家户户乐开颜。 正月初六，难得闲暇的朱厚照终于是有时间安静下来。目前雪灾大约过了朝廷安排的也不错，一句话不过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对朱厚照来说，这与他的关系不大。 关于出阁读书的事，弘治皇帝决心已下，后续完善便妥！ 尚膳监事，朱厚照目前的打算是细水长流。因为他需要将事情牵扯到李广之流的身上，还需要一些安排。起码，整个计划还需要冠冕堂皇一些。不然，吃相难看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不过，对于尚膳监这个机构的处置。却是要马不停蹄的，从太祖皇帝那辈子开始大明皇室对于自家的厨子是尤为礼遇的。为了安全，也为了健康和口福，朱厚照借着这件事说动了弘治皇帝，让后者坚定了一些整治内宦的决心。同时为了加强张皇后这位中宫皇后、后宫之主对于后宫的管控力，在弘治皇帝还有朱厚照两人的支持下张皇后发布了懿旨，命令重新选调人员充实尚膳监人员！ 东宫典膳局的人，也由此成为尚膳监的主力。坤宁宫中内侍何鼎被调任尚膳监太监！何鼎在坤宁宫虽然只是个长随的品级，但是却是因为在某次张家人无召强进坤宁宫的时候，以理力争并第一时间通知东宫而受到朱厚照的看重。 历史上，这位何鼎因为制止张家兄弟俩在宫中放肆行为而被张皇后为难，后被弘治皇帝处死！ 不过，此一世他或注重会成为大明内侍一类中的佼佼者了！ 东宫书房，朱厚照最爱待的地方。这满屋子的书籍不但是某些“新奇想法”的出处也是他能够快速融入当下社会的不二之选！ 平日无事时朱厚照只会待在这里，整个东宫内侍根本没有可能直接接触到太子本人。站在书案之前，悦兮欣兮两人很是正式向朱厚照报告着这些日子来东宫的所有事情。其中东宫内府事与荣记等事为悦兮的重点，而欣兮的重点则放在了尚膳监典膳局与典药局上。 “殿下，按照您说的臣妾（正式女官可自称臣妾）觉得荣记已经步入正轨但是想要有大的收入是不可能的，因为您说的那些工坊的建设、招募人手和前期投入都是巨大。府库无法承受，尤其是荣记车马行的公共马车、服务区、快递铺实在花费太大！而且……” “怎么了，你继续说啊。孤一直听着呢？”听到悦兮突然停下，朱厚照放下手中一本来自民间出版的诗集对悦兮说道。 “殿下，荣记所报的公共马车、服务区、快递铺项目其实大可不必！”悦兮说道。 “哦，为什么？你可知道孤让他们弄这个的用意吗？”朱厚照不解的看着悦兮，因为这个车马行在朱厚照的预想之中未来会成为他的交通网，和一大消息来源！ “殿下，臣妾前些日子收到典外局还有荣记报告。他们提及能不能暂缓三个账目将钱投入到荣记其他地方，比如承接官府的修缮项目。他们说如今没人想到与官府可以这样的交易，所以想要乘着这个风口赚上一笔。同时他们认为如今朝廷在各地有驿站，有递送铺，再是令立门户不但是朝廷反对，也增加我们的投入！” 悦兮说完，朱厚照开始了思考。是的，如今大明有着极为完备的驿站系统和体系，各地的驿站其实就是服务区，官府也有递送铺的机构存在。好像两者的确是冲突的，但是前两者都是正儿八百的官家机构，乃是服务朝廷的。而荣记现在身份是民间私家产业没有官面上的身份，要是让太多人注意到难免会让人知道他这个太子才是背后之人。 这样，不太好。 “这是个问题，但是如果我们不去做的话。又是如何能够完成预先之计划呢？”朱厚照向悦兮问道。 “殿下，您忘了承接官府修缮之事了。如果荣记可以能够和兵部开展合作问题不就是迎刃而解了吗。” 驿站归属兵部管理，悦兮的办法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朱厚照很干脆的拒绝了，因为一旦他动用身份使得这样的合作达成，就是会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因为驿站乃是王朝统治的脉络，只能越来越集中和加强控制怎么能和一个民间的商号有牵连呢。 不说朱厚照和弘治皇帝会不会同意，就是两人都是同意在兵部尚书马文升那里也是不会被同意。如果让这位老大人知道有人竟然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定会直接打上门去，指着那人的脸大骂“混蛋，是谁给你们这些肮脏商贾的这么胆子，敢用你们的脸来赃了我兵部的鞋底子？” “此法不可用，车马行之事也不能拖，荣记之车马行首重的是联系各地，其服务区以及快递铺只不过是顺带而已。告诉荣记也告诉钱忠明，这件事他要分清主次，照旨实行便是。承接官府修缮事不过是让荣记立足才是借力打力的拔苗助长之法，不可多用，荣记的存在不是去推翻惯例，更不能走扰乱国朝律法规定的。要再是有如此想法，就让他……算了，你安排去传旨吧，让张松、张竹、周义、王炳、钱忠明、吴明泽以及张铁军，杨玉，并二喜，张永明日来见孤！” 悦兮答应了，转身出去了。而欣兮看了看朱厚照问道“殿下，臣妾要继续汇报吗？” “继续，继续！”朱厚照又是拿起这本诗集，这本诗集很是有意思。说是诗集其实内容却是五花八门，无所不有。书册的制作工艺不佳，最是吸引朱厚照的是其中出现的一个作者名字！ 唐寅！唐伯虎！ 唐寅字伯虎，小字子畏，号六如居士，南直隶苏州府吴县人，画家、书法家、诗人。 当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朱厚照就对这本诗集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可能是某种的好奇心与使命感在作祟，朱厚照很想知道这“吴中四大才子（江南四大才子）”到底是个什么样，更像挽救一下这位大明文坛上的耀眼的星！ 弘治一朝，除了让人印象深刻的中兴之外。在文化上的辉煌也是前后一个甲子无可相比之存在。 有李东阳，有茶陵诗派！ 有吴中四大才子！ 也有前七子！ 更有王阳明，还有杨慎！ 他们一个个如星星般闪耀弘治朝的天空，成为无数人的偶像，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佳话！而朱厚照心中也是有了一个想法，就是建立一个专门机构收罗大明天下一切有才之人，利用他们的才华还有智慧来做一些事情，也存储那些属于大明也属于整个华夏民族的文化财富！ 或许这个机构，可以叫做“沉机司”！ 而按照历史进度，这位吴中大才子此刻应该已经启程赶赴大明南京应天府，准备参加不久便是会开始的应天府乡试！ 并且，他也会在今年来到他人生的最顶峰，成为那个风流倜傥的解元郞！ 朱厚照承认有一些收集癖好，主要是来了此间大明又如何能够不亲眼目睹一下这些当世英才的风采呢。而且这些人的才华完全可以为己所用啊，朱厚照就想着让唐伯虎给自己来做个画手，写写画画的。 至于他是否愿意，这不在朱厚照的考虑范围呢。况且，他唐伯虎本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他敢拒绝，朱厚照就敢举刀。 欣兮还在汇报着，她向太子殿下详细说了尚膳监的安排，整个尚膳监上下所有人包括何鼎本人在内。其家人亲属除特殊情况之外皆都是被安排在东宫各宫庄之中，无一人不在掌控之中。 而后，欣兮又是向朱厚照重点说了一件事，事关东宫典药局的建立问题。由于太子殿下本人对于太医院还有御医的无限度的怀疑，所以东宫典药局到现在都没有人主持，且原有御医也全部被退回太医院！ 寻找真正精通医术的人充实但典药局主持东宫医药迫在眉睫，而正好朱厚照的心中有着一位合适的人选。其人名为薛铠，说来也巧此人也是吴郡人！ 薛铠，前太医院医士！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儿子薛已未来乃是杏林一大家！ “殿下，您交待的那位薛已先生已经寻到了，典外局报称不日薛先生就会赴京拜见！”欣兮说着就是将典外局的报告放到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没看，而是说道“那就好，让他尽快进京不可耽误，月底一定到京！” “是！臣妾会立即命人传达殿下令旨！” 第18章 典外局郞二喜 以承乾殿为分界线，其后是东宫内府乃是太子日常居住之地，前面则被称为外府！六局就在外府靠右东宫宫墙的一排低矮房子里，典外局中二喜正是一件疲惫的坐着。 赶在宫门落锁之前，他才是回到东宫。因为典外局所负责事务，他这个六局局郞其实每日里待在宫中的机会不多，几乎都是耗在了宫庄。 宫庄之中事多繁杂，要不是有钱忠明的帮助。二喜几乎根本脱不开身别说回到宫中，就是离开哪怕一刻都是办不到。若是仅仅安置人口还有工坊建造的事倒也是不麻烦，因为这些目前都是有了头绪。 最让他为难的还是“梓潼计划”！因为太子殿下让他找的人不是脾气古怪就是自视甚高的人，要把这些人弄到京城来实在是颇费力气。 好在殿下只是说了让他将人弄到京城，没说怎么弄，这才是让这个差事简单了些许。 薛铠，就是一个例子，这个人虽然不是脾气古怪，也算是一头骄傲的倔驴，那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把他弄来京城，二喜前后用了两个月才是说动他。 想到这里，二喜都是替自己伤感。但是伤感并不能让太子殿下那份长长的名单上的人自动来到京城，所以还得自己想法子。 一把扯掉一根白头发，二喜看着承乾殿的方向欲哭无泪！虽已夜深但二喜却全然无睡意，说起来这皇宫之中到底是让人没有多少安全感。尤其是二喜这样已然算是外派的内官来说，回到宫中反而让他很是心不安定。 现在宫中气氛紧张、怪异，本来算是灯下黑的内廷官场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恶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对于内廷各监任何一件事都是极力的反对，无论司礼监、御马监还是内官监或者是内承运库，无论是萧敬、李广之类还是普通如刘谨等之流，东宫皆是不亲近。 之前，东宫面对内侍恐怕还能有些自家奴才的怜悯，但尚膳监事一发东宫面对内侍们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即便是东宫的内侍每日里也都是兢兢业业忐忐忑忑，就是二喜自己也是明了每时每刻都有不下两个甚至更多的人与暗中盯着他！ 东宫要对内廷下手了，而且几乎是放在了明面上。仅仅是尚膳监一家之事，天子命太子主办，可殿下表面虽然雷霆果断抓了人，抄了家但实地里却一拖再拖，一在有意的牵连！ 虽同为内侍，但是大明朝内侍多了去，二喜不在乎别人死活。但他很在意自己的死活，尤其在乎在太子眼中对他的看法。他连夜进宫来不过是为了向太子殿下表现出恭敬而已，他能成为东宫六局中唯二存在的局郞的原因不在他从小相伴太子左右，而在于他足够听话。 同时，也是明白东宫的手段！ 阳面的背后是阴暗，他太知道太子殿下的某些手段了。仁厚平和一半，阴谋果断是另外一半。旧年某日，他曾经陪太子去清宁宫拜见太皇太后回来，刚到坤宁宫正是撞见国舅爷寿宁候与其母张老夫人来宫，不通报也请旨径直入了宫。皇后娘娘不在，两人在宫中如自家，肆无忌惮。 临走时，竟然随手就是将那些习惯的御用之物品带走，尤其是寿宁候还对宫女出言调戏。太子殿下入了眼，一言不发的来到两人面前。 说道“记住今天，往后你们会时刻铭记今天的！”说完便是留下一头雾水两人，拂袖而去！ 事实证明，那天大明弘治十年的八月二十七日的确让寿宁候乃至于让张老夫人印象深刻。因为，那一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进宫！ 从那天后直到今天，张家再无人能够面见皇后娘娘。而且在去年东宫千秋节之后，太子殿下以要东宫随侍营与驻地为由请天子恩准使用西苑之地，此前被皇后娘娘接到西苑荣养的张老夫人被直接扫地出门！ 此事让张家惊恐以及颜面扫地，只是外人所不知而已！不然张家为什么这么听东宫的话？典外局中用钱事很多，东宫府库再是富裕也早就是入不敷出了，可张家却十分愿意出钱的。 四号厂宫庄旁有一处坤宁宫的宫庄被张家得了，此次不但是还了回来。就是他张家与周家争的不可开交的庄子也是被太子直接划入了东宫宫庄，张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而周家也是如此，不敢说什么。因为就在东宫后面的太皇太后的清宁宫，没有东宫的同意他们连靠近都是不行。 清宁宫早在太子殿下搬到东宫的时候，吃喝拉撒睡等一应事务都是东宫典翰局在管理！ 殿下是一个善于掐别人脖子的人，而且掐的很准很死，容不得一点挣扎。就像此刻二喜面前这份《钦准内官刘二喜以原姓过继本家子弟旨》的旨意一样，也是狠狠抓住了二喜的命脉！ 四岁入宫，四十岁了，他有后了！ “人生在世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入宫时我不懂事只知道入宫可以活命甚至可以报父母被逐出家族之仇，却不想活下来了却是断了父母的香火，也断了自己根！仇报了，却是让父母成了孤魂野鬼！没有想到啊，殿下却是给了这般大的赏赐，不效死不足报恩！” 多年后，有一个内监在牌位被风光送回家中祠堂的时候，其尸骨也被安葬在康陵的一个角落里。这是当时已经白发苍苍的皇帝陛下自己下的旨意，并且还特地下旨其坟边立下一块碑，上书六字“刘内官，干的好”！ 二喜的身世不好，他为人却是精明果敢的很。明白东宫想要掌控内廷的意思之后，他对于内廷的仇恨就是没来由的无限增加！ 在大明弘治十一年正月初七的这一天，二喜向太子殿下呈交了一个包裹。其中是一个人，一个内廷大档勾结外臣内宦与江湖术士，横行不法，干预政事，左右官员任命；以及他勾结藩王阴谋颠覆东宫的罪证！ 这一连串的介绍下来，朱厚照的愤怒可想而知。 外臣，内宦，术士甚至藩王，颠覆东宫，加在一起就绝不是小事！ 注：梓潼指的是梓潼神（文昌帝君），原是晋朝人，姓张名亚子，居四川梓潼县七曲山，东晋宁康二年起兵反抗前秦苻坚时阵亡，被奉为梓潼神。后四川学子认为梓潼神有护佑文运之力，每逢考试，皆往祭之。 第19章 东宫会 正月初七，传说这天是人类的诞辰日，即人的生日，民间曾把这天叫做“人日”“人日节”或“人胜节”。人们在这一天戴人胜，吃七宝羹，吃面条，登高赋诗。 汉时始有人日节俗，魏晋后开始重视。古时人日有戴“人胜”的习俗，人胜是一种头饰，又叫彩胜，华胜，从晋朝开始有剪彩为花、剪彩为人，或镂金箔为人来贴屏风，也戴在头发上。 唐之后，更重视这个节日。每至人日，皇帝赐群臣彩缕人胜，又登高大宴群臣。如果正月初七天气晴朗，则主一年人口平安，出入顺利。 弘治皇帝也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年的宴会不由光禄寺主持，而由中宫操办，东宫典膳局与尚膳监负责菜品！ 本着好用就往死用的态度，经过尚膳监的事弘治皇帝也是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事关自己安全还是交给东宫来的稳妥。因为这世上最不想自己出事就只有东宫了。 东宫是他的统治地位的稳固象征，而他则是东宫一切的来源！除此之外，他这个父亲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儿子！ 弘治皇帝大宴群臣的时候，朱厚照也在东宫置办了一席面好菜。因为悦兮欣兮都是不在，二喜则临时充当了一把东宫管家，过了把瘾！ 因为都是自己人，朱厚照让他们不用太过于拘束。大家随便的吃饭，一边吃一边谈一些事。而也因如此今天的朱厚照打扮也很随意，已经完全蓄养起来的头上戴着彩胜。让他看起来就像是邻家的少年郎，可爱亲近。 这样的方式虽然违背了食不言的准则，但花钱买不了太子殿下的乐意！大家也都是入乡随俗，开始吃喝起来。当然，酒是没有的。不是不能喝，只是朱厚照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连续消灭了几个悦兮亲手包的饺子之后，朱厚照缓缓开口到“今天让你们来呢，一是真心想与你们吃个饭。二来是有些事需要交待给你们，别的时候也不好说。三是，有些事孤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太子要出阁读书了，这是一个很是强烈的信号。而张松等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也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太子殿下接下来的话，因为事关他们的未来。 太子殿下似乎很健谈，亦或者是太子殿下真的有许多话向他们说。半个时辰后内，太子都没有停下，直到悦兮从坤宁宫回来了将桌上残羹剩饭全部撤下去，众人才是恍然大悟般从太子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朱厚照没有浪费自己天赋般的口才，整整半个时辰的洗脑输出让在场的众人有了一个新的且十分坚定的认知，东宫既未来！只要东宫好那一切都好，只要东宫需要那么一切都可以被奉献，乃至生命。 张松张竹、周义、王炳走了，几乎每次都是如此。他们四人看起来与东宫关系尤为的近，但是太子殿下对他们似乎从来都是若即若离。 刚刚太子殿下一番话中，给了四人新的身份。太子伴读，听起来很有噱头，但也只是听起来而已。其他的东西，一点实质的东西都是没有，就是周义首次在东宫面前提出来的张周两家的土地纠纷，太子也是一下子带过，根本就没有兴趣去管。 留下来的人，杨玉，张铁军是太子的绝对心腹，那是太子说一就绝不会说二的人。至于二喜还有一位东宫很有派头的内侍，典兵局郞张永，则是一直不说话。 钱忠明还有吴明泽两人，此刻就是显得尤为突出了。尤其是吴明泽，自从府军前卫的事一出，他们吴家在东宫已经是社死了。打上了东宫的烙印，却一直游离在距离太子殿下很远的地方。 “杨玉，说说随侍营的情况！”这个时候太子殿下换了面孔，满脸的严肃！ “回禀殿下，随侍营一百五十人之前分三队，一队五十人目前不满，二队满员皆是世兵子弟，目前已经完成训练；三队全员调入了府军前卫任职！” 所谓随侍营一队，乃是按照弘治皇帝的旨意需要哪些勋贵子弟充用。而这也是它为什么不满员的原因之一，因为有些勋贵子弟根本就是不愿意来。 什么时候，大明的勋贵都是最为拖后腿的那一类人。朱厚照目前对此也不太愿意追究，因为时机不到！而世兵则是各卫所中世代为兵的家庭子弟，也可称为军户或者是那些世袭军官子弟。 “不行，随侍营必须全部满员。杨玉，你去宫庄挑人，然后将人带到西苑孤亲自挑选。二喜，张永，钱忠明你们三人协助！” 接着张铁军也说了府军前卫的情况，缺乏人手就是去宫庄那些被安置的人中挑选！ 而这就是朱厚照费尽心思要安置收留那些人的目的了，这些人可以让朱厚照人力资源变得很是充足。 “吴明泽，从明天开始你带人护卫东宫！” 吴明泽完全没有想到东宫会让自己带队守卫东宫，此刻的心中又是火热起来。这些日子来他在随侍营中拼命的训练，如恶魔一般虐待着自己，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吴疯子”的外号。 一时沉底，一时又遇风起。朱厚照不是一个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但是他有为自己培养班底的耐心。所以对吴明泽他并不愿意放弃，与其丢弃不如捶打一番而为自己所用。 除了随侍营的问题，府军前卫是朱厚照最为在意另外一件事。从张铁军的讲述中，他也是能够了解到府军前卫目前的情况。 “府军前卫与他处不同，任何事都必须有目的，有目标，有成绩，作为东宫的护卫他们必须是万里挑一的，纪律、训练以及每个士兵的内心想法都是必须是绝对严肃，绝对严格与绝对统一！” “你现在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使，孤将府军前卫交给你了。你就是必须给孤一个绝对满意和认可的府军前卫，你说的困难和请求孤全部准了，过些日子孤也会亲自去看府军前卫的训练情况！” 一支军队的转变需要改变的东西很多，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思想。这一点朱厚照知道也很重视，所以东宫典玺局中很多的小内侍都被培养成了非常专业的思想工作人员，他们被称为“训导”，他们先被灌输着东宫既一切的思想，然后他们又将这种思想灌输和传达给府军前卫以及随侍营的每一名士兵！ 除此之外，整个东宫上下包括宫庄也是如此！ 第20章 老套的剧情 人都走了，二喜还有张永被留下来了。打量着这不常能够进来的东宫书房，两人心中都是忐忑。尤其二喜，他不知道昨晚他送来的东西太子殿下有没有看，看了后又是有什么想法？ “老套且司空见惯的剧情了” 这就是朱厚照的想法，说起来当他看到二喜送来的东西的时候，在短暂的恐惧与无措之后。他脑海中却突然莫名就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想法，这来源于他本人对于“弘治中兴”始终抱有的怀疑态度。 弘治一朝真的君子满朝？真的天下太平？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的，之所以二喜会被留下也是表达出朱厚照对于他所报告之事的深信不疑。 还是那句话朱厚照不相信弘治中兴，反而更愿意相信这是皇权与文官因为达成了某种妥协而形成的平衡局面。弘治皇帝看起来贤明，其实更多的是被限制，是被架空！无为而治、垂拱之治嘛！文官们最喜欢了。 一个只有一个子嗣的皇帝，很难不被当成阴谋的承受者；年幼且又独生的太子，更加难以避免会被当成权力的牺牲品。 居安思危，朱厚照从来都习惯将自己置身于绝境的想象之中。 “二喜，这东西是你送来的，那你应该很清楚这东西代表着什么？” “内臣知道！” “好，那你来说说吧！”朱厚照相对随性的坐在椅子上，二喜与张永两个人则跪在他的面前。一旁的悦兮拿着纸笔，聚精会神的等着二喜，他当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板板正正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 二喜低着头，但他知道此刻他的每一句话都关乎自己的性命。不过，他能将东西交到太子手中，就是在心有了自己的决断。 所以，只听他说道“殿下，旧年末内臣受命前往宫庄安置流民难民。期间有一伙人很是引人注意，那些流民以及难民多是西北口音，再不济也不是外地口音。但是这伙人有老有少，全是一口地道的京城口音。他们中有人竟然能够流畅阅读书籍，使用算术！” “哦，如此倒是有些奇怪。但识文断字与口音也不代表他们有问题，而且京城之中也有不积余庆破家落魄者，不足为怪啊！” 朱厚照很是认可二喜的观察力和认真态度，但是这一点并不代表他的话能够说服朱厚照。 “殿下明鉴，若是只是这些都是不足为怪，但是这些人说他们姓万！落得如今这副样子乃是因为家中子弟在青楼之中与几个富家公子争强好胜而导致的。内臣也有所报告，其中有那几人的详细资料！” 朱厚照拿出那两人资料来，上面写着他们名字！ 杨得禄，东厂太监杨鹏之侄！ 李儒风，内官监太监李广之侄！ 这两个名字的出现似乎是意料之外，却又是那么的意料之中。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除了正常人之外阉人们也是一样。一旦得势力那么他们的本家亲戚侄子们，总不以为耻反而以之为荣，跟着沾光！ 但是除了这两个人之外，最后两个人名让朱厚照又好气又好笑。因为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七叔衡王朱佑楎与八叔朱佑枟！ 先帝宪庙有子十七，其中万氏所出皇长子出生不久既夭折。贤妃柏氏所出皇二子朱佑极两个月也是夭折，皆传为万氏所害，先帝追为悼恭太子！ 其后，三子为当今天子。 四子为宸妃邵氏出兴王朱佑杬，也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睿宗皇帝！先帝五子为其同母弟岐王朱佑棆（lun），六子为徳妃出益王朱佑槟（bing）！ 这三位为先帝诸子藩王中已经之国就封的，余下的如七子衡王朱佑楎（hui）、八子雍王朱佑枟（yun）、九子寿王朱佑榰（zhi）、十子早夭、十一子汝王朱佑梈（peng）、十二子泾王朱佑橓（shun）、十三子荣王朱佑枢（shu）、十四子申王朱佑楷皆是封王后因为年纪太小不具备就藩之国的能力所以留在京城！ 而最为其中年纪最大的两人，七王朱佑楎十九岁，八王朱佑枟十七岁。他们已经不住在皇宫，住在自己的王府内。 实在没有想到他们两个却是跟李广之流搅和到一起了，还是去了青楼！ 朱厚照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自己一旁墙壁上的先帝所做的“一团和气图”。心里却是苦笑，先帝果然是一个理想主义与浪漫主义兼并的人，总是那么想当然。 一团和气？谁？谁又和谁？文官之间，武将之间亦或者是宗室之间？ 朱厚照承认从这一刻起，他心中对于这些王爷已经有了一些超乎亲情之外所有负面的情感。 因为二喜说的明白，这两位王爷尤其是雍王朱佑枟那是“李宅”的常客，与李儒风乃是一等一的挚友，酒店青楼那是牵手而入相拥而出！ 为了报复以前万氏在先帝时对于宸太妃的为难，竟然完全不顾先帝旨意与当今天子从宽处理的圣旨，对万家赶尽杀绝，吞并人家的家产。 万家固然可恶，但是以朱佑枟的身份去做这样的事，实在不妥？以皇子藩王之身混迹烟花地，不顾脸面的是赶尽杀绝看起来是为母报仇，追究起来就是你在向谁摆烂，又是暗喻谁的烂好心？ 二喜战战兢兢的说完，一旁的张永无缝衔接的说道： “自旧岁末，八王几乎每隔五天就会以看望宸太妃为由入宫一次，每次都会超出探望时间近一个时辰，在后宫四处游荡，且每次必去后山（万岁山）！” “其余诸王，虽无其他异象却每府近来花费徒增，内臣往内承运库还有户部询问过，诸王府每月用度皆是规定额度三倍！且诸王母家近来也是如此，内臣深查后得知与一家名叫嘉庆的商号有关，其明面上主要经营粮食但是刺举司派人长期蹲点之后发现，他们还做私盐、青楼、以及放利钱！其中……” 张永还想继续说，朱厚照则是打断了他后说道“好了，不用继续说了，孤明白了。这商号恐怕就是李广杨鹏之流所掌控的，而诸王或者说七王八王也是参与其中了，所以他们最近的日子都是不错！刺举司做的不错，你也不错，能想孤之想，也能想孤之未想的。悦兮，赏刺举司银五千！” “内臣，叩谢殿下！”张永听后心中兴奋，他知道这次他完全把到了太子殿下的脉搏了，太子年幼不错但是对于未来的考虑已经远至下一次的皇位交接了。 至于刺举司，乃是如今东宫三司之一。除了六局负责东宫目前的的运行之外，太子又是另外设立了三司，知道这三司的人少之又少不超过五个人，这还要加上此地的二喜！ 所谓刺举，取刺举无避之意！负责为朱厚照打探一切想要知道的消息，另外还有沉机司、心膂司！此三司都是朱厚照秘密设立的，其作用就是沉机司以沉机观变（注）为目的，相当于朱厚照的智囊团。心膂司则取至心膂爪牙，相当于绝对贴身护卫。 当太子殿下的问询结束，二喜酿跄跄的走出书房，行在恢宏的宫墙之中，身边不时过去的人影，腮边的绒毛能够清晰的感受微风的流动，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打湿。 当张永从后方急忙忙喊住他的时候，他才是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走过了，典外局在东宫之内！ 注 *心膂爪牙：比喻亲信或近侍武臣，出自《三国志·吴志·周瑜传》：“入作心膂，出为爪牙。” *刺举无避，意思是敢于同坏人坏事做斗争。出自《汉书·盖宽饶传》。 *沉机观变，出自《洪秀全演义》，形容头脑里办法多，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第21章 宗室、内侍 正月十五月格外的圆，挂在天空上晶晶亮。乾清宫的屋檐下，朱厚照命人摆了屏风然后围成一个圈，又是在其中安排了好些美食。天子一家四人其乐融融的围坐一起，元宵佳节虽然看灯是习俗，但不知道怎的今天弘治皇帝父子俩却都是不谋而合的希望多看一看月亮。 月亮很高，很美，也很亮，但是搭配着元宵夜的冷风所凸显的更多是清冷！ 都说愁绪无来由，总是一拥而来令人防不胜防。弘治皇帝从这小小隔断里看向外面的月，总是会想起儿时冷宫窗口的那轮月！ 人不如前，月还能是那轮月？月亮里，隐隐约约出现的人像，好像母亲啊。 “母亲，您还好吗？可吃过饭，可有新衣？” 美食对朱厚照诱惑太小，月光对朱厚照情绪影响也不大，但是弘治皇帝仔细隐藏的伤感却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给弘治皇帝的碗里添了元宵，他说道“父皇，想皇祖母了吧？” “佳节团圆难免思亲，又逢这般美丽的月亮，一时想起而已。你皇祖母本可以活着的，哪怕是在这宫中老死、病死都可说天命所定由不得谁反驳，可她却是因为生了我才是落的了那般下场，这些年来我常常梦到你皇祖母，她说为了我不悔。可，我，却后悔不已啊！” 努力克制的眼泪，还是有几滴不受约束，夺眶而出。 “父皇，您不必自责，皇祖母说了她不悔，便是想你一生平安而不被愧疚妨碍了您的大业。而且儿臣一直认为皇祖母的死，不再您而在先帝、在哪位万贵妃。是先帝不察被那蛇蝎女人蒙蔽，不识父皇不能保护好皇祖母！” 朱厚照对着弘治皇帝眼泪发誓，当他听到弘治皇帝的话之后，心中是狂喜的。这下好了，不用他绞尽脑汁的来扯话题了，所以话题一带就是来到了万贵妃的身上。 “万贵妃？她的确是个蛇蝎心肠，先帝悼恭太子不就是她所害吗？不但如此，她不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吗？”说起万贵妃来，弘治皇帝心中的怒火中烧，眼睛快速充满血丝，整个一张脸都是有些狰狞。说话的声音变的低沉，沉闷，犹如一只快要张口喷火的恶龙！ 一旁吃的正欢喜的小荣儿都是被吓的停住了，快速飞奔到张皇后的怀中。而张皇后一看这个架势，也是知道今天的晚膳恐怕是到此为止了，所以赶紧抱着小荣儿去了暖阁。 临走前，给了朱厚照一个好好劝劝你父皇的眼神。 虽然弘治皇帝对于万贵妃还有万氏家族都是轻描淡写的放过了，但是对于他们的仇恨也从来没有消失。不然，那万氏族人又如何会落得那般下场？ “父皇仁慈，登基之后却是宽恕了万氏！”朱厚照说道。 “仁慈？宽恕？寿儿啊，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宽恕他们只是选择宽恕自己而已。那时我刚刚登基，没人教我更没人助我，所以需要表现出仁慈来稳住纷杂的朝堂。所以我选择宽恕，也成全自己！”弘治皇帝提起酒壶并没有倒在杯子里，反而是倒在一边的碗里。一口便是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 朱厚照没有拦住，更是拦不住！ “寿儿，你要明白父皇的心！仁慈是为人之道，但是宽恕与权衡却是为君之道。一国之君霸道需有，王道需有，却也是要有权衡之道，而更重要的是唯我独尊的皇道！大明江山太重了，重的让人真的挺不起身来。” “儿臣自然明白父皇的心，所以今后一定多为父皇分忧！”朱厚照这样回答道。 “好儿子，好太子，等你什么时候长大，把大明江山交到你手里，我就想去一趟广西，去那里看看你皇祖母是不是归去故乡了！” “父皇，您可知道如今万氏后人的情况？”朱厚照又是试探性的问道。 “万氏后人？” “对，万贵妃之家后人！” “他们怎么了？虽没有以往威风，恐怕靠着以前的老本也是个富贵之家吧！” 说着，弘治皇帝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是嘲笑又似乎是嫌弃！ “万家，已经家破人亡了。万氏两个侄子全家几乎全死了，现在只有几个族中子弟活着，如今在儿臣宫庄做工！” “什么？怎么回事？他们浪荡败家了，万家靠着那个女人可不仅仅是一般富贵，比之现在的张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者是有人违背朕的旨意，为难与他们？” 朱厚照此时好像有些为难，但还是很快的接上了弘治皇帝的话。对此，弘治皇帝轻笑了一下，然后做认真状听着他说话。 “万家之人正如父皇所说，两者皆有。万家子弟好赌浪荡成性，不读书也不习武，被人哄着各种花费，家财散尽，产业尽失，连朝廷给的官身都被他们给卖了。” “把官身给卖了？” “他们还有亲卫的世职，缺钱便是给卖了，现在有人顶着他们的名字在亲卫领俸禄！” “岂有此理！”弘治皇帝很不高兴，亲卫中竟然有这样的事发生，那么其他地方呢？ “那又是谁哄骗着他们呢？谁？”弘治皇帝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违背他的旨意！ “儿臣命人查了，是七叔还有八叔。另外，内官监太监李广之侄，东厂太监杨鹏之侄也参与其中。儿臣还发现自几位王叔出宫建府等待之国后，府中花销日益庞大。现查明，有人借各王府所得盐引大量倒卖私盐与粮食！” 一听到李广的名字，弘治皇帝顿时站了起来对朱厚照说道“为什么每次都有李广的事，他难道真的这么坏还是有人一心要他死？” 这话显然是在质问朱厚照了，不过朱厚照并不慌张，因为他深信自己绝对比李广重要！ 所以他说道“父皇，白纸上哪怕有一点儿墨渍都不是白纸了！” 潜台词就是，李广必须死！不然弘治中兴就不是中兴了。当然朱厚照不可能对弘治皇帝直说，而是继续说道“尚膳监事查明，李广平日里随意更改乾清宫膳单！在宫中拉帮结派，以内侍长辈自居，收拢义子义孙，与外朝文官武将勾结，权利买卖，通风报信！最重要的是，勾结藩王！” 这是什么概念？ 造反呗！不是构成这两个字，朱厚照都不说。 “你都查明了？”弘治皇帝再问！ “查明算不上，但儿臣所说每条都有佐证！而勾结藩王却依然清楚，利用王府名字倒卖私盐和粮食的嘉庆商行，乃是李广的，现在明面上主事的就是他的侄子李儒风！而前朝太监钱能、梁芳皆是参与其中。去岁末大雪，顺天府出现过短暂缺粮，其实就是他们暗中操作！” “现在你有何想法？”弘治皇帝是一个好人，好人难免会念旧与些许优柔寡断，对于李广他的内心是信任。起码在长期的各种佛教道学中，弘治皇帝已经被带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面对弘治皇帝的这个问题，需要清楚问题中最想表达出来的东西，不是李广而是藩王问题。所以朱厚照答道“重整宗人府，规范宗人管理。” 至于李广以及那些该死没死还想着搞事情的死太监，朱厚照的回答很简单“父皇，亲军如今应当整训，所需花费颇大！” 对啊，这些太监的身家可都是不少啊。 第22章 出阁事与宗人府事 自太祖立国，洪武开朝，宗人府便建立了。作为专管大明宗室人员的部门，勋贵还有哪些皇亲国戚其实也在它的管理中。 只不过，现在大部分职能被礼部侵占而已。 大明弘治十一年，正月十六朝会上，皇帝向文武百官宣布了关于太子出阁读书的事，这本就是广为人知的事了。所以当皇帝此刻正式宣布之后，百官只觉得一年时间以来自己的诉求得到了回应。 没有多大的不可思议，倒更多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平淡。不过这份平淡很快便是被天子紧接着宣布的东宫属官名单所打破，天子对于东宫属官的任用并没有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商谈！ 这让很多专心于此事的人，顿时有着不知所措，更多是有种不满。所以一时朝会上议论声四起，以至于还在宣读圣旨的内阁首辅徐溥都不觉皱眉。才是想着停止宣读圣旨，就听到了后面的弘治皇帝轻声对他说道“爱卿，宣读完毕吧！” 因此，徐溥不得不继续宣读圣旨。说来今日之所以由他来宣读圣旨而不是翰林院的人，完全是因为弘治皇帝为了表现出今日这份圣旨不同之处。 纷杂的谈论声未被皇帝制止，都察院的御史更是不说话。吵吵闹闹的致使好多人都是没有注意到这份圣旨后面石破天惊的内容，令太子领宗人府事，召兴王为左宗人令，益王为右宗人令！ 圣旨宣读完毕，弘治皇帝一个眼神，几位原本神隐的御史当即便是喝止谈论声，然后当庭向天子指出好几个失议官员。 接着，弘治皇帝迅速反应，命早就严阵以待的大汉将军将这几人带了下去，等待都察院处理！面对这种朝会失仪的问题，众臣都是避之不及。哪怕是礼部右侍郎，也如寻常小官一样被拖了出去。 这一生官途，也告终结！ 兴王、益王皆是就藩，断然无可能管理宗人府的，所以宗人府就是太子说了算了。 内阁中，几位阁老们几乎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几无一刻能够停下来，但是为了此事几位大人还是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讨论一下天子这道旨意到底是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深意，毕竟现在东宫还未正式出阁，身上却已经是背负了两件重任了。 亲军、宗府！天子此人，可从来不是一个莽撞且无序的人啊。不可能真的会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去管理这样的大事的，所以徐溥认为此事内阁还是顺从。 静观其变！ 事实上呢？也如内阁所想，弘治皇帝真的是有所想法的，对于自己儿子他虽然不敢说特别的了解，因为他有时候的确是异于常人的。但是弘治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于某些事情的重视程度。 他很欣赏朱厚照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毕竟人家想要整李广、想要宗人府都是在明面上摆着的。虽然手段还是稚嫩，但是努力就是最好。 要是自己不顺着他一点，他怎么会这么干劲十足呢。他是只有七岁，但是这些事情他躲的掉吗？显然不能，所以不如提前参入进来。 “陛下，臣妾不懂，您既然想要寿儿为你分忧，为何不直接派事情给他，还要他自己绞尽脑汁和您这个父亲周旋呢？”张皇后给弘治皇帝端上一杯茶，然后问道。 “寿儿，很聪明更是很有想法。但是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他想要的东西不仅仅是皇帝位置那么简单，他要的更多。怎么说呢，朕一直觉得他对于朕的这个皇帝位置看的不重，也对，这个位置朕死了就是他的，跑不掉。但是朕不希望他这是想的，因为这大明的皇帝之位是寰宇之内最为重要的，所以朕需要有人来帮他磨磨心性。” “寿儿最让朕满意的一点不是什么聪明，更不是什么仁厚，而他看重对错，也会从自己的需要出发将事情都简单明了分成对与错。对则留，错则毁灭，没有多余情感，而身为皇帝则应该如此。这一点朕不如他，而他倒是很像太祖皇帝！他的报复心很重，放在别处不好，但在他身上却是他所有奇思妙想的一个出发点。比如张家，比如李广，比如尚膳监，比如府军前卫，他在试着自己掌控节奏，可朕偏偏不想他那么容易，所以李广朕不杀，就是老七老八朕也是不理，如顺水人情一般交给他。朕倒是很像想他小小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怕和你说实话，朕很好奇，好奇等到他的计划完成，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李广是朕污点？哈哈，那朕就要看看朕的太子怎么替朕抹白这一点了。” 弘治皇帝说着就是笑了起来，一旁的张皇后有些无奈。这父子两个都是人精，从表面看不出一点儿。虽然对于自己的母家她很想再是扶持一把，但是这些日子下来她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对于张家并无多少感情。反之，还有很深的怨念。她知道，自己的两位哥哥触及到了父子两的最为隐秘的软肋了，张家现在还存在或许是因为她是皇后，是太子的母亲。 那么，日后呢？张皇后并不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人，相反她很是知道循序渐进的人。天子能够接受，那么她便是为张家多争取些好处。现在天子太子都是不能接受，那么张家只能是任其发展了。 “希望寿儿真的如陛下所说是一个好皇帝！” 这句话在张皇后这里有两重意思，一个只对大明江山还有百姓好的皇帝，二则是能够接受或者是愿意亲近张家，世代修好的皇帝！ 好皇帝，其中的好如何定义很多。但目前来说，弘治皇帝所定义的好皇帝就是朱厚照能不能承受住这大明江山的担子。所以他选择的培训方式是一层一层的加码，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朱厚照的的承压能力。 天子皇后的夫妻秘密自然是不为外人道，而朝廷的事却总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处。关于宗人府，现任的礼部尚书徐琼并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和对策，朝会上礼部右侍郎是从他身边被大汉将军拖出去的，他的朝笏就是落在脚边。 脑海中再是想起那些武夫华丽盔甲碰撞的声音以及右侍郎的叫喊声都让他有些汗毛竖立。 所以，当下他出现在了寿宁候府中。偷偷地，也悄悄的。 徐琼，如现在大明朝堂上很多官员一样，为官没啥大成绩，也没有多大贡献，能够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其实也是因为为人圆滑，另外就是本身也有些学问。毕竟，他曾经是科举榜眼！ 虽然是礼部尚书，为官后也是一直翰林以及清流系统内工作。但是徐琼的名声并不好，甚至身为礼部尚书却是很多翰林们的鄙夷对象。 他来张府，是因为他和张府有着一段不可明说的关系。前寿宁侯张峦在皇后娘娘还不是皇后娘娘的时候，身为国子监生的他为了出路前程，听说徐琼有意纳妾所以主动送了自己的女儿给徐琼！ 至于，当初张峦当初想送的女儿是不是张皇后没人敢说也无人敢想。即便是现在徐琼也不敢说自己的小妾是张家的女儿啊，张府也不会承认的！ 今天，寿宁候府负责接待这位年纪大的大人的是张松！从东宫回来后张松的身边多了很多以前在张府没有见过的人，都是生面孔。这些人一来，让张松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张府真正的话事人与掌控者。 至于寿宁侯张鹤龄很聪明的退居二线了，他知道张松被东宫信任，而他被东宫所厌恶。说到底张鹤龄虽然没有大的才华，可他也不是一个彻底的草包，他虽然很混账但清晰知道整个张氏的富贵繁华的唯一来源是张皇后，而不是张氏家族之中的某个人。而当东宫彻底的切断了张氏两府与宫中的联系时，张氏两府就是一只人人嫌弃的狗。不管是文官也好亦或者是武人也罢谁都不会多看张氏两府一眼，至于那些勋贵们更加的瞧不起张氏两府。 这种突然而至的危机与排山倒海般的惶恐让张鹤龄自知寿宁侯与建昌伯这两个爵位从来就不是张氏两府的，而是皇家的。天子不可能是他妹夫，皇后娘娘早在踏进大明门的那一刻时也不是他的妹妹了，而太子也不是他的外甥，而寿宁候府现在需要张松才是能够撑起来。 那些人来干什么？监视以及协助张松控制寿宁侯府的。让一只在外嚣张惯了的野狗变的温顺，所需要的方式并不复杂，一根棒子就是足够了。 “世侄，不知道侯爷何在啊！” 徐琼的一声世侄让张松感觉到了无比的厌恶和恶心。 一个要死的老头儿，竟然叫自己父亲兄长。想一下张松都觉得自己的那位祖父简直没道德和羞耻心。 “尚书大人实在客气，后辈可当不得您一声世侄，今日尚书大人突然来访本府不知何事啊！父亲近些日子来病了，一直不见客的。” 张鹤龄敢见客吗？ 不敢，他要是敢见客，东宫就敢让他第二天真的病了。现在张府有几个是他的人？他的一举一动，床响了几下，被子掀的多高，恐怕东宫都是知道。 东宫每日会给他送一封信，信中是他这一日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东宫命他每日看了然后签名再送回东宫存档！ 且东宫此举无解，因为东宫在张府最大的细作是寿宁侯府的小侯爷张松。杀人讲究诛心，朱厚照则是讲究阳谋强与阴谋！就告诉你，我在监视你，你能怎么滴！有本事进宫告状啊，有本事大肆宣扬啊！ 对于自己的父亲张松有着无比的怨恨，这怨恨来源于张鹤龄本人的迷之操作。他想当昌国公，对，就是那个弘治皇帝因为张皇后而为死去的故寿宁侯张峦追封的爵位，属于一个名头是一个荣誉象征。但是张鹤龄还有张延龄兄弟却都是痴心妄想一般想要将那个名头戴在自己的头上。 想就想吧，张鹤龄竟然不止一次在家中说在自己得到昌国公爵位后会把爵位传给自己的一个小妾生的儿子张兰！而这让张松觉的自己被侮辱了，连带着自己的母亲也被侮辱了。故此，今日的张松在掌握了寿宁侯府的一切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张鹤龄的那个宠妾卖了！至于自己的那位弟弟，既然父亲那么喜欢他，就让他一直待在父亲身边吧。 “那连老夫都是不行吗？”徐琼又问。 “尚书大人，不是晚辈难为您。您看您都亲自上门了没有不见的道理，但是您再是有急事，也大不过东宫令旨不是！” “不是不让您去见父亲，而是东宫说了不让！” 徐琼不知道张府的情况啊！他哪里知道这里的所有一切都被东宫眼里啊，所以刚要发他那老前辈、文人骚客的脾气的时候。外面来人了，只要一看那头顶的三山帽就知道是宫里的了。 而那人腰间一块简单到连漆都刷的木牌，以及上面正反两面刻着的“东宫”二字，都能知道来人是东宫的。 “东”二字是简写的，只有东宫才有这么稀奇古怪，一看就是很古怪又有些顺眼的字体！ 第23章 卿便不过问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喜。 他面无表情一路直至寿命侯府的客厅，然后就现在距离张松还有徐琼老远的位置，对着徐琼作了一礼然后才是缓缓说道： “尚书大人、小候爷，殿下有令旨到！” 天子命为圣旨，接迎排场都是颇大，而东宫命是为令旨，接迎相对来说则是随便一些。毕竟说起来也没有多少位太子会像朱厚照一般向朝堂大臣下发旨意。 朱厚照，是极为特殊和少见的那一类！ 跪迎则是没有必要了，所以张松还有徐琼两人则是对着紫禁城方向鞠躬作揖，再后便等着二喜的宣读！ “尚书大人，殿下有旨意请您前往宗人府大堂商议，还请移步！” 二喜的行动、言语皆颇为客气与谦卑，完全没有以往人们见到的宫中内侍的模样。就是徐琼此刻也是一恍惚，这样的东宫内侍让他想起来了紫禁城那位鼻孔朝天的狗太监，仗着自己受天子信任，对他这个礼部尚书那是不屑一顾。 放下身段与他结交还要陪着笑脸，要不是为了一点儿前程，读书人绝不会与太监有任何交集的。真是，有辱斯文。同样是内侍，你瞧瞧眼前这位！ 同时心中更加诧异的是，太子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叫自己去宗人府又是干什么？ 太子跑到宗人府干什么？ 满满一脑袋的疑问，来不及想的明白，徐琼就是飞快跟上二喜的脚步。他很想摆出一副尚书大人的架子来，可是不知怎的一时又没有那份心情。 路上，心中突然而至的惶恐冲淡了所有疑问。自己在张府被太子知道，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朝臣结交外戚，顶顶的大忌啊！还是这种悄悄摸摸之后被现场抓包的！ 宗人府大堂，身为九卿之一的大部门。如今宗人府衙门境况不太好，门可罗雀仿若旁边的上林苑监衙门一样，从外面看去它早就没有一点儿九卿衙门的辉煌。 大堂内，颇为陈旧的内饰装修则是很好的衬托它的没落，而坐在首座上的朱厚照面前跪着的区区不到二十人的宗人府工作人员队伍，心中都是为它为大明的皇族感到遗憾！ “这就是你们全部的人了？”朱厚照放下手中一本刚刚拿过来的皇族玉谍，柔声问道！ “禀告殿下，宗人府全部人员都在此地了，因为事务不多本府已经多年未添加人员了！”一个看起来是文吏的人立即回答道，他年纪看起来不小了，起码是五十了。 但是这位文吏此刻却是心中狂喜啊，这在紫禁城附近晃荡一辈子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太子！ 匪夷所思，以前都是不敢想的事，今天确实发生了。 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的，当徐琼急匆匆来到宗人府的时候，真的看见太子殿下在，而且好像一直在翻看什么。一时开口问询，一时又是眉头一皱，小小的胖乎乎可爱的脸上出现本不应该出现的愁容！ “臣徐琼，拜见太子殿下！” “徐尚书免礼，平身吧！” “殿下，不知您……” “尚书大人不必惊讶，孤此来乃是得父皇恩准。日前朝会上父皇命孤代理宗人府事务，今日得闲了便是过来看看。孤年幼，很多事都是不甚了解，所以想着见看见学！” 朱厚照是个愿意放下身段的人，因为他觉得一个身份地位极高的人一旦是放弃高高在上的傲娇，接地气一些，谦和一些，总是能够得到底阶层中最热烈的回应。 即便是礼部尚书也是如此，温柔谦和的太子殿下一下子让徐琼平和了下来。 “殿下大智，如此好学肯做，实在是我大明之幸，朝堂之幸，百姓之幸！” 老狐狸不仅心思缜密，最厉害的还是拍马屁。几句不怎么文雅又不怎么显现的学问的话，让朱厚照心中都不免很是满足。 “尚书大人过誉了，此乃孤分内事而已。为人子为人臣当为君分忧，父皇整日为宗室宗事操心，孤实在不忍。尚书大人乃朝堂大宗伯，居官良久，深知礼仪朝事当向孤多建议多提点啊” 徐琼听着太子的话虽很是顺耳，但总觉其中内涵很是古怪。飞快过了一遍，他觉察一些内涵来。太子这是表达不满呢？ 说反话嘛！ “殿下实在过谦，正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幸得君父恩重，所做一切皆是应该应当之本分。殿下聪慧过人，又得陛下亲自教导，乃福慧双修！” 文官的嘴，骗人的鬼。总是好的快来，不好的不提一句，徐琼不愧是礼部尚书，说的朱厚照都不好意思去接下面的话了。 “尚书大人果然出口成章，随意言语几句都是锦绣文章。不过今日孤却是另有所请，请尚书大人向孤简单说说宗人府！不然，以后孤还真是束手无策呢？”这话什么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不要在这里虚与委蛇的拍马屁，本太子不吃你这一套，今天来就是要将宗人府的事交割清楚，省的之后扯皮。 而徐琼也是明白了，东宫这是来夺权来了。虽然不想配合，毕竟这东宫分的乃是礼部的权！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今天呢，为什么东宫动作这么快呢？难道，张松派人通知东宫了。徐琼此刻心中将张松骂的狗血淋头，好你个张松竟然向东宫出卖我。 徐琼知道自己绝对承受不住一个勾结外戚的名头，所以当下他不得不开口说道“谨遵殿下命”，就这么一句，表达了徐琼并不想配合却不得不配合的心中想法，答应你了但是其他的却是提都不提。朱厚照一听了他的话顿时就是不高兴了，好你个徐琼这个处境之下还他妈玩左顾而言他的把戏。 好，既然你不挑明，那孤便来挑明。 “遵天子圣旨，现在孤正式接管宗人府，明日日出前礼部必须将礼部留档涉及宗人府宗事一切卷宗文本送回宗人府，原本是宗人府官员书吏却在礼部办事之人与明日点卯时全部到位宗人府，如有不遵者孤当上奏天子言其不遵东宫令旨、渎职、欺君之罪，着吏部严加惩治，夺功名、永不叙用重者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审理！” 徐琼没有想到太子变脸竟然是这般快，刚刚还是和颜悦色的，一下子就是转了天气如狂风暴雨。上来就是三顶大帽子扣下来，不但是想好了罪名还想好处置方式。吏部，三法司都是带上了。此刻的他心中原本所抱有的拖延的计划算是胎死腹中，才是准备实施就是被东宫给全面堵死了。 苦着脸，满心不欢喜，徐琼却是跪下来向朱厚照说道“臣，谨遵旨意。”至于他所说的旨意是圣旨还是令旨，朱厚照并不在乎了，因为他的目的已经是达到了。站在一个制高点打击他们这些文官是最为有用的方式了。所以为了不夜长梦多更是为了一层保险，朱厚照又是对身边的二喜还有张永说道“你二人速速去内阁还有吏部，知会几位阁员与吏部屠尚书！” “殿下，宗人府事务繁杂，恐怕一时不能············” “此事卿便不过问了，遵旨而行吧。” “真是果断，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啊。眼前这位年幼太子难道真有如此境地？”徐琼的心中此刻有些慌乱了，因为眼前的太子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老道了。 回到礼部的徐琼立即就是下达了命令，送还宗人府留档以及涉及宗人府宗事一切卷宗文本，退回所有挂职宗人府实际却在吏部办事的官员书吏。没有办法谁让太子殿下实在是出乎意料呢。一手以势压人用的很是老道呢。先是故意在他还在寿宁侯府派人来召见他，这是以未来的为官形势压下；再是趁着他以及礼部都是处于一时慌乱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宗人府接管了宗人府衙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是因情势逼人；以天子圣旨出发，站在了所有道理的最高点，以权势让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身为大明朝的礼部尚书，徐琼最懂的两个字是礼法。何为礼法呢，那便是我向你为达成某种诉求，以平常绝不会实行的所谓礼仪，成倍的要求你委曲求全，如不能取得我想要的结果时。那么，所有的礼仪程序甚至道德情操与伦常都是禁锢你的法令！ 显然太子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徐琼和天子的关系说不上好。所以此时的徐琼宁愿相信太子年幼老道与天赋异禀，也不愿意相信太子的这些所作所为乃是天子站在背后。 如果是，那么礼部尚书就是到了换人之时。 徐琼的担心不无道理，夜色阑珊中弘治皇帝命人再是挑明灯火。虽然有些工作完全可以白天就是可以完成，但他好像有些拖延症，这些年下来习惯于一个人就着一盏孤灯，伴随着四周的静谧来处理事情，他认为这样能够让自己足够冷静，同时这静悄悄能够听见自己耳朵里耳鸣的环境与儿时那座冰冷宫殿太像了，让他一点都不敢懈怠，一点都不敢放松心态！ 锦衣卫以往也会在这个点将太子的所作所为送来他手中，但是慢慢的锦衣卫的这项工作显的没有意义了。因为东宫似乎比弘治皇帝更懂他心中最深最深处的那个不确定，所以每日一份记录本日工作且被称为简报的奏疏都是在一天正式结束之后，由东宫送到乾清宫！ 这算是为君分忧的一种，舌头牙齿还有碰撞的时候，何况是皇权之下的父子呢？ 信任，是最为相对的东西。 第24章 新规、刺举司首杀 弘治皇帝不喜欢徐琼，因为徐琼虽然老道，但他总是关心皇帝的后宫。弘治皇帝只有皇后一人，其首要是他们相爱但是其次也颇为重要的原因是，弘治皇帝与群臣的故意对抗，凭什么你们让我纳妃就纳妃。 难道，朕真是一个傀儡吗？ 心里，弘治皇帝绝不会这么想的。 “这小子，果然是一百个心眼。虽然有些手段，但是还是取巧和不磊落了，有些胜之不武啊。”笑呵呵的看着朱厚照的报告，弘治皇帝觉的这段日子来这件事最为轻松和美好了。 朱厚照的手段是嫩了，但是弘治皇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太子真的什么都懂，那要他这个父皇干什么？ 朱厚照虽然是政治新人，但是他懂的一个道理，那就是“领导中心说”。将自己当成一个卫星总是围绕领导这个地球转！无论生活还是工作，朱厚照一直保持自己在弘治皇帝面前最高的出现频率，晚上没事朱厚照还会来乾清宫送个宵夜！ 所以这份工作简报之中，朱厚照当仁不让的报告了自己对于宗人府的新规定。 不多，就一条！ 建立宗卫！ 宗人府之卫！宗人府之威慑！ 这个提议是前所未有的，但是结合目前东宫所办理几项事务，天子本人不觉得出乎意料。 成立一支专门的队伍无可厚非，左右也不过是钱粮人员的原因。天子在意的是，东宫所提出的威慑宗室才是最为打动弘治皇帝的心的。 目前大明的宗室已经是太过于尾大不掉了，不说那些各位先帝以来所封的藩王。就说目前来说弘治皇帝自己的这几位兄弟，每一个他都是有些深深忌惮的。 故，当东宫以中宫名义关闭后宫的时候，弘治皇帝恨不得冲到朱厚照面前狠狠亲上他几口。 除了自己几个弟弟，那些什么韩王、沈王、辽王、宁王、齐王、燕王、代王、晋王、秦王、庆王、肃王。这等从洪武时塞王传承下来的藩王才是最为恶心的。 总的来说，弘治皇帝答应了朱厚照的请求。并且他回复朱厚照说道“宗卫可立，为保其一体管理方便，并入亲卫，寿儿自一体统管整顿！” 正月过完了，京城依旧是热闹，京城巨大的体量让节日只是它繁华的锦上添花，这座汉人最伟大的城市之一天生就是这片土地的佼佼者。 赶在正月末二月初，城东有间近来颇为名气的大道观想办个大法事。所以今日里城东朝阳门这带很是热闹，许多人携家带口，拿着香纸蜡向着那道观而去。 道观名为云游观，原因是观主原本是云游的道人，据说在此地忽然悟出了某个大道理，并决定在此立观。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观虽说是道观却只供奉了一支仙鹤。观中三清上仙一丁点影子都是不见，但就是这个奇怪的“鹤观”却是因为其“有求必应”的口碑，迅速在城东这一带出了大名，一时信众云集。 两年，这观成了大道观！ 向来喜欢道家事件的朱佑楎哪里会不知道这事，所以他拉着朱佑枟携三三好友一同前往“观法”！ 巧合的是，他这边刚刚出发，这边在前往宫庄马车上的朱厚照就是收到刺举司送来的相关消息！ 这个消息关注力度虽然很高，但朱厚照还是被送信来的人给吸引了。马车外，一直跟着的一群乞丐。为首的人很是戏足，一边哀求一边敲击着手中破碗。看见他这模样朱厚照忍无可忍，说道“程谧之，你他娘是来送信还是真要饭的啊，哪有一直拉着马车要饭的？” 那被称呼为程谧之的人立即换了一副表情，说道“少爷，错了，今天的暗号不是这个！” “快放开，你没看这周围这么多人吗？你再扒着马车就露馅了！” “可是少爷，你得说安全接到消息后的暗号，不然我不好存档啊！” “……”朱厚照气的直拍马车，心中强压着要把这个大笨蛋给砍了的欲望，朱厚照恶狠狠说出了暗语“你这个大笨蛋！” 程谧之这才是满意的笑笑，然后放开马车，然后熟练从怀中一把铜钱洒向天空，一边说道“谢小公子赏，公子前途无量，福生无量天尊！” 而他后面忙着捡钱的大小乞丐，此时也是一同喊道“慈悲，慈悲！” 听着这动静，再看这架势，路过的马车行人都是一笑而过，知道这又是哪位“怕缠”的无奈公子哥了！ 马车上的朱厚照，咬着牙狠狠拍马车，嘴里还是说着“这个程谧之，程泥鳅，这次回去孤必打他板子，打他板子！” 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旁的悦兮捂着嘴笑。有时候太子总那么平易近人，那么亲近。 而这边的程谧之一番作态之后，立即换了一个表情对着隐藏在远处的锦衣卫探子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另外一边藏着的人恶狠狠的摸了上去了。 “狗儿的，谁的后面都敢跟，老子这次逮住你非得让你爽死不可！”程谧之作为刺举司指挥使，算是大明特务机构以及细作行业里的新人，但是架不住人家天赋高。 如今的刺举司，锦衣卫知道它的存在却一点什么消息和内幕都不知道。京城之中除了锦衣卫，东厂还有其他的不同势力的探子都盯上了刺举司，可几个月了谁都是不知道刺举司到底是干什么的。 程谧之，是功臣之一。 朱厚照，也是功臣之一。 很快，在程谧之的示意下刺举司的人摸到那些人的后头，而他自己则是大摇大摆来到那些人隐藏的位置不远处，喊道“怎么，就这么想知道我是谁？” 而后，这里隐藏的人也是知道自己暴露了。有一人走了出来，也是一身乞丐打扮。他笑了一下，很是轻蔑地说道“笑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真以为我们丐帮是你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吗？” “丐帮，倒是会给自己安名头！都是要饭的，还非得分出上下等级来。怎么，你们难道真当自己是什么江湖门派啊！你们会武功，还是有秘籍？” “别油嘴滑舌的！我们自安名头，那你又为什么来争这个名头，几个月前你出现的时候我就是知道，你不简单。现在看来，你就不是一个落魄的人，而是图谋我们丐帮？” “切，死鸭子嘴硬，我需要争吗？还丐帮，实话告诉你吧，我从不想当什么帮主，但是你们这个丐帮却是不能存在了。”程谧之很是无语，这些人的想象力太强了，一群要饭的聚在一起就是江湖流派了？ 笑话！江湖？大明不会有江湖的，只有江山！ “停，停，别一口一个丐帮的。你们要是正经要饭呢，除了没出息之外也没啥。但是你们伙同在一起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做些下三滥的事就是问题了！今天既然说到这里，那这帮主我拿定了。而你也别活着回去！” 程谧之说着就是飞快的冲了过去，并且说道“你们不会武功，可我倒是会些拳脚！”他一动，在他身后埋伏的刺举司人员也是一拥而上，那隐藏的几人就被迅速击倒，然后便被飞快拖到远处，尽量离官道远一些。 手起刀落，程谧之终于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血的味道让人想吐！ “一群乌合之众，躲在暗处的臭虫，什么狗屁丐帮。挂羊头卖狗肉，别说你们的，京城之中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自诩江湖之人的，都得死！” “头儿，就他们这样还敢干着倒卖人口还有打家劫舍的勾当？” “呸，狗屁的打家劫舍，就是偷东西！虽然没用，但是挺能恶心人的，不知道七王养着他们这些人干什么？浪费粮食，拖过去深埋，记的恢复周围原貌！”程谧之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乞丐服，然后又是吩咐道“你带一具回去那个青龙帮，就说丐帮的人围攻你。你带一具回去，就说青龙帮袭击你们！” “头儿，就这样就行了？” “咋啦，我还得用兵法啊！他们也配啊，要不是知道他们和七王有关，我都懒的搭理他们，这帮那帮，现在谁帮他们？行了，快去吧，我得去哪个云游观了，七王爷才不好对付呢？” 第25章 清江张家、首出宫 云游观，借口尿遁的七王爷朱佑楎悄悄的来到了道观的后面。小房间里只有他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道观观主云游子，另外一人京城很多人都是认识得月楼主人，张氏粮店的少东家张图！ “大王，这次让您来是要事向你禀告？”云游子开口道。 “这么大费周章的让本王来，那还卖什么关子啊？”朱佑楎虽然年轻，但喜欢板着脸，说起话总故意带着一股自认为的“王者之音”！没根据的一种粗犷且带着别扭的空洞声音！很标志性的难听和搞笑！ “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前几日丐帮来送人，还未到就被劫了！”云游子一说，旁边的张图便是大惊失色！ 慌乱说道“那人可找回来了，我可是老早就是答应别人，最近送他们一批新人儿！” “混账！这个时候是纠结人的事吗？人被劫说明已经有人知道我们的事了，如果不找出他们别说人了，得月楼还有你个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朱佑楎此刻也是有些恐慌了，如果真是强盗所为还好，但是要是朝廷的人呢？ 昨天，宗人府的帖子就是到了王府了。三日后太子殿下在宗人府召见在京城之中还未之国的先帝藩王！ 这般操作让朱佑楎很不安，但是他在宫中的眼线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送过来。 他的人当然不会起作用了，因为他结交的李广现在正自身难保焦头烂额。至于以前他母妃张德妃身边的人，也是被东宫借着中宫的名义四处调动。 有的人，恐怕进了中官村了！ 朱佑楎年纪不大，今年的他十九岁，虽然是先帝亲封的藩王但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平常也没有多少人关注他。 就算是出宫单独立府居住了，也没有多少人关注他，小透明一个而已。唯一能够让人对他有些印象的是，这位年轻的藩王别的好的不学却一心崇道，这京城之中哪里的道观都是被他逛了一个遍。 整日里，王袍不爱就喜着一件道袍，满王府装神弄鬼。气的雍王府长吏刘崇道都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并几次向天子上书言此事，要求重罚！ “荒诞无稽，满心怪力乱神之说，做不得半点文章！” 这是都察院以及翰林院对于七王朱佑楎的评价。不可谓不言辞激烈，作为这个时代中最为拥有自信与骄傲的一群人，翰林院的人从来行事恨不得照着书本去做，一方面他们又是这个大明朝中对宗教最嗤之以鼻的人。 所以，七王名声不好！他之所以是这样，一方面因为他的爱好，一方面则是因他为清流们所不喜，人家甚至都懒的提及他！ 但朱佑楎却偏偏是个好斗的性格，道家的无为他一点都没有学到，心中对于大家对自己的轻视耿耿于怀。所以他性格开始有些偏离，他很是渴望得到大家的关注。 所以，他高调信教并且明里暗里的暗示天子也信教！所以，他逐渐奢侈和靡费起来，呼朋引伴的热闹总让他有种中心的感觉，而弘治皇帝有意视而不见，却更加助长了他的气焰！ 有史以来，关注宗教或者崇信教义的君主王侯不知凡凡，朱佑楎是其中一个。其是真心认可道家学说还是叛逆博眼球外人哪里说的清？信教，也花钱，而且是很多钱。 一次普通的香火钱，朱佑楎都能一下子给出百余两甚至几千两。这个数字已经超越他这个无权藩王能够承受的限度，何况他还是勤于问道的人！ 再加上本身的各种奢靡要求，王府自然是入不敷出！还未到达封地，封地的百姓却已经在为他花费买单！ 没钱就需要想到弄钱，王府没钱更不能直接卖了换钱，但王府的名头可是非常值钱的。 也正因为如此，别有用心的李广等人找上来了。德妃薨了，身为三位大明藩王母家的张家（德妃是江西临江府清江县人，所以后面称清江张家或者清江张氏）也想着最后利用一下德妃的余德，为自家再是谋些利益！ 所以张图这个原本的酒肉囊包成了得月楼的主人，清江张家的粮店更是规模越来越大。 如今，更是买卖人口！这在大明也是大罪一项，放在朱佑楎身上已经足够将他头顶的王冠打落在地！当云游子说完之后，他很是慌张了。 本来，他就是为人轻视，为人不喜。现在要是此事被朝廷知道，该是如何是好？ 一旁的张图看着慌神的朱佑楎，立即看了一旁的云游子一眼，神色之中哪有刚刚那种不知轻重的感觉！他暗示着云游子上前开导朱佑楎，而他自己则是继续装傻般说道“殿下，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这伙强人是在断我们张家活路啊！” 张家，从江西而来祖上是千千万万赴京赶考的学子中的一员，并没有博取一点功名，要不是出了一个德妃。这个来自南方的家族此刻哪里有着在京城立足的机会？ 张图，是朱佑楎的表哥！从张图对待朱佑楎的态度上可以看的出来，他可是从没有将朱佑楎当成亲戚，左右不过一个垫脚石，一个方便他扯虎皮做大旗的噱头而已！ 云游子立即也是对朱佑楎说道“是啊，王爷，要是不能够抓住这些人，恐怕以后他们还会来观中捣乱。观中一旦生出乱子，那么您府上还有李公子府上的进账都是好大一笔损失！” “这后院之中几个库房的官盐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啊！” 云游观外，聚集了很多很多的人。人们像是赶集一样，在摊主小贩们自发形成的“集市”中来来回回，看看这儿又是瞧瞧那边，很多城中都是可以没有的多少这边却是出现了。 可见，这云游观的影响力！ 朱厚照带着随从护卫也是跟随着人群流动，人群拥向哪里朱厚照等人就是跟到哪里。朱厚照感到新奇兴致勃勃的，却是苦了杨玉还有吴明泽两人，此次出行虽然不是微服私访，护卫带的很足，准备也做的充分。 但是，这人群之中朱厚照也不好让人始终围成一个圈。所以当看到他们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样子的时候，朱厚照都是有些后悔自己刚刚随人流而去的想法了。 “杨玉，快，我们到边上那个茶棚去”朱厚照现在哪里指着一个茶棚对着杨玉感道。 “是，公子，在下冒犯了！”杨玉答应了一声便是抱起朱厚照，护着他还有悦兮两人往茶棚而来。 好一通忙活后，又是等了一会儿才是在茶棚中找了桌子坐了下来，朱厚照一边让老板上茶，一边对随从而来的几人说道“你们也都坐下来，这里不在家里，不用拘束规矩了！另外，今天本公子请客！” 几人对视一眼后，看了看已经自己动手洗涮大茶碗的太子殿下，在悦兮的示意赶快坐下来，余下随侍营以及心膂司的护卫们也是以朱厚照所在为中心，分散在周围，或站或坐或者直接就是在茶棚外席地而坐、蹲着。 第26章 放长线，钓大鱼 东宫上下都知道太子天性沉稳，不喜不悲，他具备一切天才神童的特性，所唯独少了一份少年的天真与冲动。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这身体这年纪，已经成了他最大的禁锢。 这次能够出得宫来，恐怕只有朱厚照自己知道其中困难。首先一定是需要得到弘治皇帝的同意的，此刻锦衣卫、东厂的人就散落各处。 同样，而刺举司的人倾巢出动，此刻他们也隐藏在周围。 心膂司，现在才是五十人，如今都在朱厚照身边。 这次出宫来，朱厚照目的有二。 第一乃是察看一下府军前卫的军属搬迁事，另外就是如今天子已经答应了建立宗卫，而且无论是随侍营还有府军前卫都是需要人手。所以这次他还需要看看那些收容的流民难民之中选出来的人，到底是不是合格的兵源。 而这，也是当初他会揽下这个差事的原因之一！ 第二则是源自刺举司关于衡王府以及雍王府的报告，尤其对于七王衡王朱佑楎的报告让朱厚照意识到，自己这几位王叔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刺举司报告，衡王雍王伙同他人以非常手段谋取暴利，其中衡王与清江张家以青楼妓院、粮行并倒卖官盐！而根据探报，衡王府可能与最近直隶各地女子失踪案有关。 实话说，刺举司能够上报东宫就是说明他们有了证据。刺举司自成立起，一切都是空白，因为东宫不可能从锦衣卫或者东厂找人来教他们，除了东宫自己一些方法，刺举司一切都是要自己摸索的。 情报工作，首重真实与时效，其次是不惜手段。这是东宫为程谧之做私人培训时候说的话，后者认为很有道理。为期一个多月的私人教学，让程谧之整个人都变的有些浑浑噩噩，因为太子爷有些话是颠覆认知。 “东宫的情报部门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为东宫多争气多贡献啊。只要踏实肯干有什么不能得到？官身，爵位一切皆有可能。” 太子爷的话让程谧之全身沸腾，让他几乎看到未来的某个时间他顶着大大乌纱帽衣锦还乡的场景。 “我决定了，小爷我以后就搞情报工作了。” 新的机构，新的事务，靠一点点摸索所费时间可想而知。程谧之这个人乃是一个绝对市井小民出身，他读书不多但他的生活经验丰富，多面手说的就是他。乞丐、苦力、店小二、衙役牢子、青皮流氓乃至于青楼小龟公，他哪样都没有落下。干的事是上不台面，出不了下九流！ 面对东宫扩大影响力与情报来源的命令，他能够最快想的就是从城中的三教九流下手。 第一个目标就是他的老东家，所谓丐帮。可程谧之却是发现，现在丐帮被人控制了，不但是丐帮就是那些力巴一起凑起来的老乡会也变了模样。具体怎么变了，按照程谧之现在的理解就是他们更加专业且有目的性与希望了。 为什么呢。因为丐帮的人竟然不讨饭了，谈论起银子来。力巴们不出蛮力，总聚在一起外出！ 亲身体验一下，程谧之得到了答案。是有人将这些人组织起来了，很有秩序的组织起来，并且形成了利益关系，换言之就是这些人被人利用，做了没本钱的的买卖。 最后，某日刺举司跟着丐帮的人来到了这处道观，却是发现藏污纳垢的恶心事。 丐帮的人借着身份四处流窜，四处游荡，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将那些良家女子抓来道观，等待卖货拿钱！ 此间大明虽然没有男女平等，朱厚照也没有什么多少时间去和他们科普这个观念。但是朱厚照有一个自己的底线，那就是人尤其是女人不是货物，绝不能买卖。 而当此事涉及到衡王的时候，朱厚照心里就是更高兴了，正愁没什么事给这些人下马威呢。 这不就是送上门来了吗？ 喝着大碗茶，朱厚照眼神一直未有离开观门口那些颇为豪华且讲究的马车，其中有两架打着张家还有邵家旗号的马车，让朱厚照的眼神不善。而紧接着又是过来一架马车上面下来的人，让朱厚照几欲不能自控。 李儒风！ 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李儒风虽名字颇为讲究耐听，但其人却是十分的龌蹉，恶性满贯。人前人们喊他李公子或者直接一点李官人，人后人们常常以赖狗称呼这位堂堂太监之侄。 朱厚照当然认识他，知道他，也了解他。要在去岁千秋节后，朱厚照就是注意到他了。 乌龟找王八，同样的人就是会天然的聚在一起。李儒风身边所聚集的差不多都是现在内廷亦或者是前朝内廷中太监们家的养子侄孙什么的。 这一点是朱厚照最不能忍受的，读书人中举惠泽家族就算了，你一个没卵子的太监亲戚也耀武扬威的，实在是过分。 “呵呵，果真如此啊！一群没安好心的家伙！”放下茶碗，朱厚照很想现在就是命人冲进去把这些人全部给逮住。但还是忍耐下来了，这时程谧之也是来到了他身后。 “殿下！” “直说吧，事情到这儿孤虽然很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也想听听你的收获！” 悦兮，杨玉知趣的走开一些，好让朱厚照身边只留下程谧之一个人。 “道观主云游子，原来是李家的下人。李家献媚二王，欢天酒地。入不敷出又是伙同二王母家，利用王府名义大肆敛财。七王府与张家，主青楼，粮行，张家派人暗中控制京城所谓的“帮会”实际上干的都是不法事，打家劫舍，拐卖人口。这云游观不过是李家中转之地和结算碰头之地！东厂，前朝太监钱能、梁芳等人都是参与。八王府从邵氏之计，总几府盐引倒卖官盐，运作私盐；还参股李、钱、梁三家合伙的赌坊、酒楼。甚至，卖官！” “卖官，卖的只是王府官还有京军之中职务！” “足够了，这些已经足够他们死了！刺举司可是摸清了这些人的家人，帮手？要是动手能不能保证这些人、钱财、帮手、家人全部落网？”朱厚照听完之后，虽然表情没有很大变化，但是心中却是知道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李广从未有束手就擒的想法，他勾结前朝以及本朝的内官，结交外朝的文武百官，更是有意接近和鼓动在京的藩王，为的就是如果和自己撕破脸时可以直接干掉自己。那个时候，那怕他再是立一个皇太弟也未尝不可能！ 敌人太狡猾，不能掉以轻心。 “回殿下，不能，我们人手不够！”程谧之很明白这位殿下想要干什么，但是事实就是人手不够。因为锦衣卫东厂，文武百官以及藩王都有牵连。没有破局的点，这也是为什么尚膳监案虽然没有完结实际却不了了之的原因。 人手？ 朱厚照笑了，然后站身来对程谧之说道“现在孤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同时朱厚照内心中也是感道“一个月后，就在东宫出阁礼，自己一定要拿李广来为自己立威，把他砸烂了揉碎了，当成铺砖的泥土！” 闻言，程谧之愣在了原地。心中再想“殿下莫不是有其他安排？” 事实上，当然有。 第27章 人口储备与宫庄 人多力量大！ 人口红利！ 人口是第一生产力！ 这是后世常听到的话，其实此间的大明人也是知道。只是他们不懂的是为什么叫风险投资而已，这里不乏有高瞻远瞩之人。 但是普通人的认知与朱厚照来说还是晚了几百年。他们有粮食储备，有物品储备，甚至是资本储备，但现在这个时候只有朱厚照做到了人口储备。 四号厂宫庄，其庞大的规模是整个北京城外任何田庄、皇庄、宫庄都无法比拟的。原因皆是这里是当今大明东宫的宫庄，自从去岁千秋节之后东宫接受了宫庄之后，它就一直在扩张了。 原先他的旁边有仁寿宫宫庄、坤宁宫宫庄、清宁宫宫庄乃至于后宫中各老太妃宫中的田庄，现在它们都成了宫庄。可以说从朝阳门出来，都是朱厚照的地。原先张家不是和周家有田地纷争还闹的不可开交嘛。 这事，东宫解决了。不用争了，都划入宫庄，同意就行礼谢恩感谢东宫辛苦调节，田庄算是孝敬；不同意就行礼谢罪，田庄算是两家不法所得予以收缴，同时还要罚款然后追究两家罪过。 这就是东宫，真正的东宫。 所以，当朱厚照一行人来到宫庄的时候，看着气派的宫庄大门朱厚照很是感慨，一边还对悦兮说“孤说的没错吧，钱能生钱，这东宫的名头也是可以生钱的。不然，李儒风几个人那么死气白咧托着七王八王？” 一旁的悦兮抿嘴笑，而一旁的程谧之还有二喜、钱忠明三人是哭笑不得。的确自家殿下在这方面，算得上是取之有道，有名的生财有道！ 可以说，身为东宫大管家的悦兮除了前些日子拿了钱出来安置那些流民难民之外，一笔支出的账目都没有。荣记，现在不赚钱，但荣记却越来越大，这就是苦了张家了。店铺接连倒闭不说，仓库也快被搬空了！ 对此，太子殿下对于钱忠明说过一句话“孤不贪财，只是很讨厌有人巧立名目谋取他不该得的。” 所以，张家人该得俸禄每月哪怕一文都不少，但是张家这些年从宫中得的东西，钱、物、地正在被太子一样一样的收回！ 一入四号厂宫庄，一眼能够大致看出宫庄的格局。以四极为两条分界线，西北区域居住，东北区域保持耕种，靠近南边通州城的西南区域，还有东南区域就是各种工坊了。西南区域归荣记，东南区域归六局。 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因势利导，宫庄中收容的人很多，目前大小也是有着六千人朝上。数字很大，却是宫庄现在一个大概的容纳量。这其中有成年人，未成年人，男女老幼，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都在宫庄吃白食。 不然，朱厚照得琢磨着把东宫卖了。 所以，他们得劳作。但是这么多人都是种地也不行，所以荣记有力行，车马行。但，这远远不够！所以典服局，典外局，典膳局在这儿都有自己的工坊，同时规模都不小！ 典服局的工坊目前主要的是两种，一种是成衣，一种是布的生产。典服局成衣在京城颇有名气，版式新，主要是设计很是新颖。衣服其实都相差不大，但是衣服上的图案，只要自己用心设计却是很有文章的。 为什么一样的衣服，典服局的衣服可以买的很好，别人家的成衣买的不好呢！ 其一，成衣讲究做工，而宫庄中女工好的妇人不少。 其二，是布料，典服局的布料便宜啊！ 第三嘛，典服局中织布机，已经悄悄的领先世界了。 当可以同时纺8个纱锭的珍妮织布机成了一次工业革命的代表之一的几百年前，1313年的元朝有一位叫王桢的人，在其着作《王祯农书》上就记载了一种同时纺32个纱锭的织布机！ 它大约长6米，宽1.5米，同时纺32个纱绽，用人力或畜力驱动，一天可以纺出棉纱将近120斤！ 而这“王桢织布机”典服局复原出来了！典服局根本不缺布，所以京城之中的布匹价格完全被典服局打乱了，但朱厚照不在乎了。什么从整体出发，什么大局，目前的朱厚照只在意他自己。 典膳局也有工坊，他们做的是食品。方便食品，又是一个新概念。方便面，饼干，以及面包，这几样就足够新鲜了。 典外局，他们的工坊做的是一项很有意思的事。酿酒，身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朱厚照对于酿酒乃是一等一的在意。穿越不酿酒，不在世上走。 另外，他们在改进三合土！目标是弄出水泥来。 至于荣记，或许更多的是仓库。 钱忠明和二喜带路，整个宫庄风景很不错。朱厚照正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宫庄算是他的隐秘之地所以守卫也相当严格，府军前卫以及随侍营都有人在此值守，而且宫庄中也有自己专门的庄丁。 寻常人绝不可能踏进宫庄一步！ “小老儿给殿下磕头！殿下千岁！” 一个老头，年纪约莫五十多岁，带着他的儿子孙子跪在路边向朱厚照请安问好。朱厚照第一次来宫庄，既然这人认识朱厚照说明他与太子也是见过面的。 朱厚照定睛一看，立即笑了说道“是，祝大匠啊。起来吧，起来吧。近来可好啊，在宫庄比在工部要好吧，前些日子你托人带信给孤说你的小孙子如今都读上书，可是他啊！” 祝大匠，原来是工部的匠户。后来被派到东宫参加修缮事情，因为一手绝妙的木工手艺被太子殿下看中了，留在了东宫。 卑微者总有深藏内心中的自尊需求，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尊与生存皆是来之不易。所以当太子亲近柔和的话语传进祝大匠的耳朵时，他浑身都如沐浴了圣洁的光芒。佝偻的身躯都挺拔了些，脸上的笑容堆积出了皱褶。 “殿下，难得您老人家还记得小老儿。是的，这就是我那小孙孙。来，狗子，快给太子殿下磕头！” 虽然知道祝大匠的口中的老人家是为了尊敬，但听了之后朱厚照还是有些尴尬。狗子一听自己爷爷的话，立即又是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头，朱厚照则是立即拉他起来说道“不用如此大礼！” “祝大匠，你来找孤可是有事相求啊！” 祝大匠听了太子殿下的话立即是有些为难的说道“殿下，我这小孙不是要上学了吗？他还没有名字，小老儿自己还有几个儿子都是大字不识一个，所以想求殿下赏赐一个名字！”祝大匠说着又是拉着自己儿子孙子所以下跪。 朱厚照示意他们不用行礼了，然后说道“原来如此啊，你祝大匠建造纺织机有功，本来就是该赏！” 朱厚照想了一会，很快说道“有了，就叫祝福！也代表孤对你以及你们家人的祝福！愿你前途无量，家和往事兴！” “祝福，祝福，哈哈，我有名字了，我叫祝福！”祝福四岁，能够理解的不多。但是他能够清楚的认识到狗子不是一个好名字，祝福是让他们家过上好日子的太子殿下赐的，一定很好。所以高兴的跳起来，拉着自己父亲喊着自己的新名字。 “小老儿谢谢殿下！” “谢谢殿下！” 祝大匠带着自己儿子离开了，一路欢声笑语的。朱厚照看着离开心里也高兴，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人是需要幸福感的。 第28章 兽营之预备兵源 宫庄东北区域，最靠北边的地方。 这里没有耕种，而是有着一块不小的区域被圈围了起来，里面时不时就发出来各种声音，冲天的喊杀声亦或者是整齐的呼号。 里面的一处高台上，看起来老了十几岁的吴俊，一身盔甲整整齐齐，眼神不停的扫视在场中正埋头拼命训练的几百人身上。 从堂堂皇亲国戚大明国丈跌落一个亲军中无人问津的军户，是天上到地上。因为东宫从军户又是成了一卫指挥使，是地上再次复飞天空，可转眼又是被一掌狠狠拍在地上，成了一个田庄的庄丁头头。 吴俊再是波澜不惊，再是历经沧桑，也是有些萎靡不振备受打击。这一次，他好像将女儿最后的努力也是搞砸了，更是将吴家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天堂地狱好像一念之间，实在让人倍受辛苦。 本来，已经想过一了百了了。可东宫似乎没有放弃他，让他到宫庄做庄丁头，同时也最后给他一次机会。 为府军前卫训练预备兵！ 这些日子以来，吴俊从没有回过家，一次都没有。他不敢回家，更是不敢再次放过这最后一次的机会。 按照东宫给的练兵法子，吴俊和眼前这五百人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训练。只为了能够得到东宫认可，这些人都是从那些收容的人千挑百选出来的。 经过几个月的魔鬼式训练，他们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了。纪律，思想，战力这是东宫练兵之法的重点。 吴俊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带兵人，但是架不住东宫练兵之法的出人意料和另辟蹊径，眼前的五百人猛的一看已经初露锋芒！ 悄悄的，朱厚照带着人来到了这里。这里是预备营也被称为兽营，寓意着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像一头猛兽！ 似狼，似虎。 门口，守卫的人对于东宫独有令牌很是认同。所以朱厚照一行得以快速的通行，要是在这里门口的守卫给朱厚照上演一次细柳营旧事，朱厚照则会毫不犹豫下令诛杀吴俊以及整个吴家！ 进得营门，朱厚照就是看见很熟悉的场面，队列，刺杀，各种体能训练热火朝天。 “嗯，兵就应该这样练！纪律，思想，战力都要上等！去，把吴俊叫过来！”说完之后，朱厚照就是带着人来到了训练场地之中，这个时候随行等人也是适时的打出了东宫标识。 来到一处队列训练的预备兵前，朱厚照手一抬，指了指一个看起来很是憨憨的预备兵说道“你过来！” 那个预备兵显然是不认识朱厚照，而且因为纪律，他的小旗官没有说话他不敢乱动！ “哈哈，不错，纪律性很好！”朱厚照笑着说道，然后又是说道“你们谁是小旗官，过来，我是朱厚照！” 很快一个黑黑的青年立即跑步过来，对着朱厚照行礼后喊道“报告殿下，我是小旗官刘林。天佑大明，吾皇万岁，殿下千秋！” “好，好，很好，孤要的就是这股子精气神，像个兵的样子。孤刚才看你们这个小旗训练怎么还是队列啊，这兽营开始训练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报告殿下，我们小旗乃本次考核第一，所以今天休息没有训练计划。我带着大家加练队列，争取早日守卫东宫！”刘林依旧是吼着回答朱厚照的问题。 一旁的人，不管是悦兮还是二喜钱忠明听了，都是感觉有些咋呼可唯独朱厚照一个人是乐在其中，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下！ 而杨玉与吴明泽两人更多的是见怪不怪了，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也都是受过这样的训练。现在，东宫随侍营，府军前卫训练堪称是地狱生存，仅仅这个月府军前卫训练中伤亡了两人！ 以前，大明的军队中哪有因为训练而死人的？ “请殿下指示！” “继续训练！” “是～”刘林嘶吼着，几乎用尽了他全身力气！“所有人，注意，齐步走！” “吴俊参见殿下！”吴俊来到朱厚照面前立即就是恭敬行礼，太子的到来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朱厚照轻轻扶了他一下，然后说道“这批兵可否编入府军前卫了？” “回殿下，可以了。按照殿下下放的训练计划，他们已经完成所有前期的训练，达到入营要求！” “行，那就尽快安排他们入府军前卫吧。另外，你继续准备下一批吧，训练标准再提高！只要练不死，就往死了练，该大鱼大肉就大鱼大肉，白米，馒头，肉蛋、上等药材，你要什么孤给你什么。你提要求，孤批准，只要你们训练好他们。这些人中你觉得得力的人手也可以留下，你只要记住一点从这里走出去的人要每个达到孤的标准乃至于超过标准。其他人尽快编入府军前卫，杨玉，通知张铁军，不日便过来办交接手续！” “是”杨玉和吴俊都是立即称是。 “现在说你的要求！” “殿下练兵计划中有学习，可这里没有读书人，现在有的几个人都是从那些收容之人中找出来的，学识不够。所以殿下所说思想教育，现在罪将不得其解！其后，兽营需要专门郎中，因为平日训练量太大，士兵们受伤太多了。” 吴俊口口声声都称自己是罪将，到朱厚照对他却是再无一点儿真情流露，那怕一点亲近儿也无，有的只有公事公办。所以对他要求朱厚照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随后即是转身对悦兮问道“这件事典药局具体负责吧，不可使一人因医治不及时而亡故！” “是，殿下”悦兮说道，“殿下薛先生几次向臣妾问起了医院以及医学堂事，不知道殿下有何示下！” “对，这段时间太忙了，把这个事给忘了。按照之前安排的，在宫庄划出一块地方，建立医学堂在收容之人中以及周边选取合适之人入内学习。” 朱厚照说完之后，一旁的二喜也立即上前禀告道“殿下，无锡谈夫人也已经入京了，此刻就在宫庄居住！” “哦，她也入京了？好，好，去告诉她，稍后孤亲自前往相见！” 这谈夫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誉为中国古代四大女医的谈允贤，同时也是后世被困于宫斗剧中的“大明医妃”！ 作为当世名医，谈允贤与大明皇宫的牵连几乎没有。在她的家乡她是所有女性身体健康的保证，而朱厚照邀请她进京除了希望以她为出发点培养更多的女性医者，也希望她能够看顾小荣儿。 近些日子以来小荣儿整个人精神差了很多，健康情况也是反反复复。让朱厚照一直很是心忧，原本的历史上弘治十一年李广与万岁山修建亭子，公主亡！ 今生，李广死，小荣儿必须快乐的成长下去。 而眼前的这些人，就是朱厚照的底气所在！ 薛铠工与幼科，谈允贤工与妇人科，又是妇人身份在后宫行医有太多的方便之处 第29章 大明医政之未来 尊医，敬医，乃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传统。尤其是现在的大明，一位的好医者其影响力从不会弱于一位大儒。想当官要把书读好，想当一位好的医者仅仅把书读好是万万不够的。 杏林之人读书识字是肯定的，读书之人是否能够粗通医道就不得而知了。 听说谈允贤到了，朱厚照也顾不得再是视察兽营了，急忙让人把他带来的各种慰问品发放下去，又是对着这五百很一通煽动之后快步向谈允贤等人居住的院落而去。 去的路上，朱厚照得知不仅仅是谈允贤到了，之前他列出了名单上有名的医者差不多都是到了。 祁门汪机，罗田万菊轩，兴王府周文采等人都被典外局请到了宫庄。对于二喜的工作给予了很大的肯定之后，朱厚照便匆匆来到了这些名医的居住地。 太子刚刚才是入的大堂，原本坐在那里很是淡然的几位名医皆是豁然起身对着朱厚照行礼参拜。 “几位，快快免礼。快请坐，快请坐！” 看着主座上颇为老成、朝气蓬勃且待人亲近温和的太子殿下，在场的几位都是心中畅快。这几位身为医者，平日里见的达官显贵不少，但是像太子这般给人一种真实亲近的，还是第一次。 尤其是来自于湖北兴王府的周文采，此时心中不免将眼前这位殿下和安陆王宫的那位相比。一番比较下来，周文采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的笑容才让人感到舒服，更让人感受到一个医者本该承受的尊敬是怎样的。 “有劳几位舟车劳顿、远道而来，本是佳节，因为孤这一道令旨却令诸位舍弃天伦，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对此，孤实在深感欣慰。本来是要为诸位好好举行一次欢迎宴，以扫诸位疲惫。不想却是被一些杂事所耽搁了，没有第一时间拜见还请各位见谅！” 当这话再次入了在场人的耳朵，心中又是一阵对于太子殿下的欢喜。而朱厚照自然是有意而为之，这人除了喜欢被夸奖、被关心之外就只会在意对方的真心与否。 朱厚照不摆架子，也不绷着脸，除了真情实言就没有其他。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用温柔对你一阵输出，其他的再说。 诚然，朱厚照的做法是有用的。 万筐，哦，就是万菊轩，菊轩是他的号！号很好听，就是名字真的不咋地！今年的他五十岁了，经历过成化年的兵荒马乱，垂垂老矣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收到来自当朝太子的邀请，请他来京城相见。 来时，他便是一直询问身边仆人一个问题“这难道是真的吗？” 被问到实在有些不耐的仆人，只有指向马车外面护送他们的官军，又把东宫送来的令牌在他面前晃上好几次，才是说道“老爷，是真的，真的是当朝的太子爷请您到京城啊！” 随后，就是听到万筐豪爽的大笑声。 万筐对朱厚照拱手说道“殿下过谦了，这一路来我等皆颇受照顾除去路程遥远，实在无有其他疲惫。殿下日夜操劳，我等万万不敢有所怨怼。只是殿下年少，千万注意身体啊。” “是啊，殿下，今日见您，却是疲态更甚昨日了。”薛铠也是说道。 “哦，无妨，虽然您是医者，孤不该大包大揽的说，但孤自己的身子还是有数了。这几日熬夜没有怎么休息好。谢谢几位先生了，待此地事毕，孤便是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太子还是脸上带着笑，话语完全就是邻家的小郎一般！ “几位先生，谈夫人，此次这般大张旗鼓将诸位请来京城。孤一直听闻几位无与伦比的医术，想要诸位入宫为宫中看诊一番。宫中虽然也有太医，却不免灯下黑，囿与规矩不敢放开诊治。” 太子说话，还真是坦然。几句话差点没把“我不信太医院”几个字放在嘴巴边上！ 没有等到几人有所反应，只听到太子殿下又是开口说道：“除此之外，最为重要的是父皇与孤希望能够在大明建立一个专门的医学！专门用于教育培养杏林人才、探讨研究古往今来的华夏医学、继而能够真正做到我大明朝千千万万百姓做到“有所医”！所以才是专门邀请几位前来任先生，传道布学！” “几位都各自有自家专门的长处，就如谈夫人对于妇人科就得心应手，所以孤希望几位能够不吝自家学问。对于诸位，朝廷不会亏待，更不会怠慢。父皇已经有旨诸位皆是列入太医院院士官身，留东宫典药局。而东宫会一力承担诸位着书立说，出版集册的所有费用。且以各位学问为朝廷规定之标准，推行整个天下！使之成为万千学子必读读物！” 是的，在场的几人都是没有听错。太子殿下刚刚所说的就是要建立一个专门的医学。古往今来，各朝各代对于医家所关注其实不少于读书人。 但是，能够上升到太子殿下所传达的这般程度的，不多。太子殿下所传达的意思，只要他们愿意参与医学中来，那么他们这些人就可能成为朝廷力捧的，而他们的学说思想也成为真正的一家之言，着书立说得朝廷认定，无论读书人还是医者都是不能拒绝的。 开宗立派，这就是开宗立派啊。 而谈允贤或许是其中最为感触的一个人，因为她能够明白太子殿下对于妇人科的重视，起码她认为太子殿下是同意妇人科是应该引起重视的。身为女子，她知道作为一名女子在看病时候所遇到的种种不便。 “谈夫人，不瞒你说，孤已经命人挑选了女子一百人，孤把她们交给你由你教导，传授医学。不知你可愿意？” 谈允贤听到这里自然是无法拒绝，太子所说正是她心中所想！建立一个专门女医学，一直都是她的愿望。可她也有她的顾虑，所以当下不敢回答。 朱厚照知道在场几人的顾虑以及一些心思，所以他适时的开口道： “谈夫人与诸位顾虑孤都知道，所以不妨现在就是一同为你们解惑。医学，父皇赐名“皇明国医监”比之国子监，日后父皇与孤将会在朝廷中设立一个医部，专门负责大明医政，管理大明天下医者、医学、医院、医册以及相关的医法！这是其一，其二父皇将会在每个布政司，府、县设立官方医院，为百姓看病给药，建立专门医册档案！而以后的国医监学子都是进入医部以及各级医院中，或为官或为医！” “父皇授予孤之全权，所以孤才是对几位发出邀请。也正所谓择时不如撞时，所以孤现场便是给予诸位相关的任命与安排。” 朱厚照说着就是对一旁的悦兮点点头，然后只见着后者飞快拿出一个箱子，拿到前者的跟前。 箱子里是任命书也叫委任状，这是朱厚照早早就从弘治皇帝那里求来的，为的就是这个时候。所谓未雨绸缪便是如此，只见朱厚照将任命书拿了出来，然后对几人说道“医部现在未立所以父皇的意思，诸位皆是入太医院以御医身份听用，给八品官身。同时国医监设十三科1，汪先生与谈夫人分别以太医院判领国医监司业，其他几位分别以已身之所长领一科为主医。” 注：明朝十三科分为，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疮疡、针灸、眼、口齿、咽喉、伤寒、接骨、金镞、按摩、祝由。” 第30章 驸马爷们新职场 入了二月，春节的气氛虽然淡去，但是余韵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散去，多多少少的人走出节日热闹气氛恐要到二月中旬之后。 但对于宗人府的官吏来说，他们的节日早就是结束了。自东宫来到那天开始，就是如一道炸雷将他们从节日幻想里轰到现实中来。 作为宗人府的官员，以前他们有钱的名挂在宗人府人却在礼部甚至国子监等衙门，现在变了，一道旨意让他们从这儿离开就是怎么回到这里。 刚一回来的众人，心中太多不解，这是怎么了？可是当太子殿下出现宗人府的大堂时候，众人中的不解变成了慌乱了。 大家不知道太子来干什么，太子拿着圣旨接管了宗人府。 大家以为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兴起，太子拿着圣旨，宣布了宗卫的成立与进驻！ 大家还未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子再次刚刚举着手中的圣旨，对宗人府上下说道“从今天起宗人府，独立办公。改制！” 怎么改？从大明弘治十一年的元月二十九开始。大明宗人府，除了依旧设置宗人令，左右宗人之外，下设六司！ 玉谍司，管宗人玉谍族谱！宪庙德清公主驸马都尉林岳领之！ 宗法司，管大明皇族约束。英庙重庆长公主与驸马都尉周景之子周贤领之。 宗亲司，管理天下皇亲国戚事。英庙淳安公主驸马都尉蔡震领之。 勋谍司，管勋贵约束与家谱。由宪庙永康公主驸马都尉崔元领之。 宗禄司，管宗室勋贵俸禄，以及宗室资产。由宪庙仁和长公主驸马都尉，齐世美领之。 宗卫司，管武力压制。由英庙隆庆公主驸马都尉游泰，嘉善公主驸马都尉王增，宜兴公主驸马都尉马诚三人共领之。 东宫，文华殿。 此刻一场宴会正在举行，因为是在文华殿举行，本次宴会更多是一种私人性质的。而且从被宴请的人来看，其实也算作是一种家宴。 一般来说，天子赐宴百官不在奉天殿外也会在午门。而今天天子与皇后娘娘的赐宴却在已然成为东宫外朝的文华殿，其用意让在场人的内心清楚。 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天子的姑姑们，与姐妹们。 英庙八女，嘉祥公主、广德公主、重庆公主、嘉善公主、淳安公主、崇德公主、隆庆公主、宜兴公主。其中嘉祥、广德、崇德三位公主已经逝去。 其他的六位公主与家人都在！ 宪庙六女，仁和公主、永康公主、德清公主、四公主早薨、长泰公主、仙游公主。如今就仁和、永康、德清三位健在。前些天当东宫的信儿到三位公主府上，三位公主个个都是乐出了花，心想着这些年来自从出了宫下嫁与人，就很少回宫了。 即便是想与母亲亲近，也是没有办法。生在皇家这是最无奈的事，可是对于宪庙的三位公主来说，有了弘治皇帝这样的一位兄长她们又是幸运的。 当然，有朱厚照这样一位念及亲情且愿意任用驸马的侄子才是她们最大的幸福！ 女人们还在外间嘻嘻闹闹，互相聊着热闹。而男人们则是后殿里一片沉默，弘治皇帝还有太子殿下两人刚刚坐在上首，在他们面前各位驸马爷按照英庙宪庙分开站着，像极了朝会上的文武二班。 “今天见你们来，一是家宴，诸位尚皇家公主与皇家同亲，本来朕是打算安排在正月里。但是太子说了正月事多且礼仪繁琐，倒是不利于亲人亲近而且他也有着一些事需要仔细安排，这才是安排到了今天。” 天子的话的说，在场的人都是连连谢恩。天子的话可说了不说，但是他说了就是代表了些什么。代表着天子对于他们这些驸马爷认知范围是亲人的，二来众人也是重中明白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这场宴会乃是太子殿下一手安排，天子皇后的到场恐怕也只是为太子站台的。 所以，众人又是谢过太子殿下。对此，朱厚照也坦然接受。诚然他可以接受称呼那些公主为姑姑，但绝不会向这些人称呼一声“姑姥爷”和“姑父”的。君臣有别，已经被他自己钉在自己的心里。 “二来嘛，朕的旨意你们也收到。朕命太子重整宗人府，太子给你们安排了职位。所以今天来就是来聊聊这些事，至于具体便有太子来你们说。” 说完这些后，弘治皇帝看了朱厚照一下，然后便是坐在一边拿起一本奏疏看了起来。虽然以前也是受到过皇帝的接见，但是今天这样的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 天子在一旁，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如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 “都是自家人，我便直说了。父皇刚刚也说宗人府需要重整，因为这些日子来某一些宗室还有皇亲国戚与勋贵借着自己身份行不法之事，谋不义之才，有损大明太祖的脸面，也激发了百姓对于皇家诸多不满！这种狐假虎威，接着大明皇家的名头干着利自己而损失皇家脸面的事，实在罪大恶极，不可饶恕。而宗人府自父皇登基以来，尸位素餐，无心用事导致宗人大事被他人所掌。要不是父皇英明决断，恐怕就是到了今天宗人府还是一个空架子！” “你们是驸马，是皇家之婿。按照大明祖宗规矩你们没有为官之资格的，因为这是太祖顾及其他士人以及寒门才是定下的规矩，本是皇亲又无生存忧虑，所以便不要同那些寒门子弟争取一个官身。” 说话时候故意留下停顿的瞬间，这是朱厚照近来喜欢的方式。而这个停顿的时候，在场的几位驸马爷们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直白的太子殿下，有些话大家都是知道但是从来不会说，但是今天却是听到太子说了出来。 驸马们没有官职，也没有经历官场的沉浮。但是多年的皇亲生活也是让他们知道，太子此刻的话语到底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宗室无律，皇亲无规，勋贵无序。而你们这些人需要为我父子分担一些事，比如做一些急先锋的事。再具体，就是你们身上现在所背负的职位以及它的职能职责！做的好了，那么与你们来说是未来的保障；做不好了，那么今日家宴便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天子太子父子二人今天赐宴的主要目的。 驸马都尉不是爵位，断无世袭的可能。可是在场的几人难道就不想有一个可以传家的名头吗？想啊，弄不到一个爵位也可以弄一个实实在在的官身世职传给后人。所谓驸马荣耀只有一代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当下太子的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也都是心有所动，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是这般，没有人能够承受诱惑。如果能，加码就是了。 所谓的云淡风轻，不是一种可以修炼出来的气质。而是来自一种对于自身绝对自信以及本身身份绝对高不可攀。身为太子，朱厚照需要向谁低腰？身为太子，朱厚照需要那般的“礼贤下士”？ 三顾茅庐吗。绝不可能。 朱厚照可以说，眼前的这几个人不行，那就换一批。如果他们摆谱扯东扯西，那么只能让他们生病去世了。 而朱厚照现在有这个能力了！在任命的旨意到达这些人府上的时，一队五人的宗卫也是到达每个公主府开始执行守卫职责。 敢动吗？ 不敢就老老实实趴下，和八王那几个王爷一样。 朱厚照玩的不是什么纵横捭阖，玩的只有不择手段。 第31章 婚事与西北 虽然与两位舅舅的关系不算亲近，但是太子与三位姑姑的关系却是不错的。 当朱厚照从后殿回来前殿的时候，仁和长公主一看到就是亲热的感道“寿儿，快来，姑姑抱抱！” 而对此，朱厚照很是顺从的就是走了过来，这让张皇后都是有些吃味。心中想着自家的这个小子，平时都是一副小大人模样，自己想是亲近下都是少有得到。 这时，对着仁和这般亲热！ 哼，臭小子。 一手抱着小荣儿的仁和长公主，另一手快速揽过朱厚照，额头顶着额头很是亲近一下。然后笑盈盈的对张皇后说道“皇嫂，寿儿也不小了，马上都要出阁读书。不知皇嫂有没有给我们寿儿寻个好媳妇儿啊。” 这话一出，殿中一下就是安静了好些。这么多公主都是看向仁和长公主这边，看看朱厚照又是看向了张皇后。 大家，相比较于姐妹之间的闲聊家常，大家都对于未来太子妃的问题很是好奇。 被仁和长公主这么一问，张皇后却是接不上话了，许久才是有些尴尬的说道“大妹，你不知道这孩子，他的事旁人做不得主的。要说这媳妇儿我也是盼啊，这不，你看这两个姑娘要不是我一早就是下了决定给了他。他身边恐怕连宫女都是没有一个，这孩子从小是个省心，却也是主意稳的，要是容不得别人。今日既然大妹你提及了，不知有没有什么好人选啊？” 张皇后一说起这个问题，也是来了很大兴致。虽然目前天子宫中只有她一人，但是她却从没有想过让朱厚照的宫中也只有一人。 不然，悦兮，欣怡不就是在东宫白待了吗？ 听着大家谈论起这个话题来，朱厚照不想待了。而正好弘治皇帝也过来了，竟然也加入到其中，朱厚照更加不想待了。 可现在他又不愿意回去后殿，因为那些驸马爷现在还在那里努力消化着朱厚照的话以及他个人独家出版的宗人府各部门职责规范！朱厚照不愿意去打扰，所以寻找到一个空隙，朱厚照对着隆庆公主长子十七岁的游铭还有仁和长公主的长子六岁的齐泰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快速将小荣儿交到张皇后手中，溜了出去。 东宫西南角，有个演武场！ 平日里朱厚照很喜欢到这里锻炼锻炼，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朱厚照必须活的长。 “殿下（表哥）您叫我们什么啊。” 刚刚到地方，游铭还有齐泰就是凑了上来，三人从上次千秋节熟悉之后一直关系不错了。 “我有事让你们去办！” 说着三人就是飞快围成一个小圈。 “你们两个听孤说，前些日子父皇不是让那些勋贵子弟入随侍营听用嘛！但是这些人个个在家里嚣张跋扈惯了，一个个对于随侍营的管理颇有微词。前些孤忙其他事情去了，没空管他们。现在孤想好好整整他们，你们得帮孤搞定他们。”朱厚照说。 “行，表哥，你说，怎么干。是打闷棍还是绑了他们灌辣椒水，只要你说，我一定给你办妥了。” “你给孤闭嘴，你能够打几个？”朱厚照对这个似乎已经被自己带跑偏的表弟，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齐泰，京城贵妇圈子最为看好的优质女婿对象，自小聪明，长的好，文质彬彬的。但是现在六岁的他已然成为了太子最大拥趸，处处以太子表哥为自己行事准则！不然，他那里知道辣椒水是个什么东西？这个时候也没有辣椒啊。 “表哥，你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齐泰不解。 游铭看不下去，说道“是这个意思谁让你说出来的，真是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这就意会，懂吗？读书读到够狗肚子了。” “别废话了，听孤说。孤告诉你们几种新奇的玩法，你们现在学会了，回头找人把这些混蛋都给我套进去，然后………” “嘿嘿……” 太子笑太可怕了，尤其听完太子说几种新奇玩（赌）法之后，让游铭还有齐泰都是齐齐说道“殿下（表哥）还是你厉害！” “废话，本太子是一般人吗。放心，这次成了，只要是得到的银子你俩一人两成。” “好，就这么定了。”说着两人直接一溜烟跑了，看的朱厚照跳起来骂道“好啊，你两个混蛋，敢合起伙来！” 待两人背影消失在视线，朱厚照又是喊了一声“张永！” “奴婢在！”张永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去帮帮他们两个，另外让孤舅舅那几位也是参与其中，波及勋贵家越多越好了。另外，七王八王不是说活不起了吗，让他们陷进去！” “是！” 张永走后，朱厚照坐在一个石锁上。心中想到“再等等，等西北消息来到。你们，都得死！” 二月初，天子突然下旨将恩百官。旨说太医院医药可用于百官，百官有疾病可向太医院问诊。同时还有一个非常特别也非常引人注意的决定，那就是天子将会给在任用心君命的老臣派遣御医贡药，以保康健！ 第二天，太医院的多名从太医院出发。最近的来到徐溥的府上，最远的一路向着王朝遥远的西北边陲而去。 固原原先是一个小城，甚至算不上城，正统年间它还是开城县的一个小小巡检司而已，今天这里已经叫固原卫！ 去年，左都御史，加太子太保王越，总制甘、凉边务兼巡抚，兼制延、宁两镇，驻地固原。瞬间让这里成为了大明西北的中心，三边总制府像一只刚刚苏醒而不悦的凶兽匍匐在固原城中，对着整个大明西北之外的胡人虎视眈眈。无论是鞑靼、哈密以及关西七卫、吐鲁番似乎都是感受到那个人这次归来所携着的无穷无尽的戾气。 瓦剌鞑靼人是有勇敢的，但是从不希望大明有任何一个与他们一样的勇敢的人。其中，王越就是他们绝对的眼中钉。从成化年开始到现在，王越的大半辈子都在和他们斗争。 如今，他回来了。他要把所有承受的委屈、不甘都要加之在他的这些老对手身上。 唐以后，华夏大地上西北便是风光不再。没有了繁华，没有郁郁葱葱，更没有一听起就会联想到繁荣的城池。提起来，似乎只有那一代又一代磨砺着西北人坚韧豪放性格的风沙与满天黄土！ 王越是北方人，但出生在大名府的他，自幼时就是见惯了繁华三千，所以一生喜好奢华，极为讲究排场。当一顶威宁伯的高冠戴在头上的时候，使他的几乎是忘乎所以。 盛极必衰，这是一个国家的发展道路更是一个人的成长魔咒。以前的他，高屋建瓴华服奢侈。现在的三边总制府，小又老旧，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江南园林景色也一点都没。 这里已经不是一个文官的衙门，更像一个将军的军帐。 手中拿着一封来自王朝神京的书信，古稀之年又是几经起落的王越承认，这是这些年来最让他激动澎湃的消息。 “父亲大人启，儿为父亲贺，日前儿随侍殿下左右，殿下问及父亲，言父古稀之年为国守边，劳苦功高，却累受委屈，实乃不该，故上奏言复爵事。儿如今亦升东宫随侍营三连连长，实领副千户衔！大兄，二兄，三兄职衔皆复！不日，儿将奉东宫令护东宫典药局医士前往，届时向父面禀！” 这封信来自王越四子王昕，其如今在东宫随侍营三连中当差。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何，太子突然命他入心膂司随扈左右！ 第32章 震撼 收到四子来信的王越心中激动，一夜都未能入睡。而且接下来的多日都是显的精神异常，每日里都在自己的书房里琢磨着西北局势。 其长子王春看着他这样子，心中不忍。有心帮助，却是连在旁掌灯研磨都没有机会，几次被老父亲一把推出门外。继而下了命令，书房五十步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 王春知道，一定是老四的信里提及了什么。以他陪在父亲身边这些年的经验来说，恐怕是陛下有意用兵了！ 贺兰山！哈密！ 陛下到底有什么样的安排呢？ 父亲，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想起这些，自认平庸的王春心中是深深的自卑和屈辱以及那怎么都是挥之不去的无力感！ 王氏一门，唯一个王世昌！ 王春的猜想，随着王昕的到来被彻底证实了。但是他可能暂时不会知道的是，王昕所带来的消息远比他的想象要更加震撼！ 震撼的程度，都让王越本人一时都没有接受过来！ 此刻，摆在王越书案有一封圣旨还有三封书信。第一份是天子明发之三边的圣旨，其中重点是天子念及三边将士苦劳，所以从内帑拨出一笔专款来，在固原城中设立一个太医院分院，派遣免费给三边将士及其家属医药！同时也专门夸奖了王越的工作，为他配备了一名专职太医！ 这是天子的恩赏，同时王越也是知道这需要大张旗鼓的支持。现在三边士气萎靡，连年的征战更是许多人都是有了厌战的情绪。自上任来，他虽然已经尽力将一些陈年旧事处理，但是积年累疾不是一时可以去除。 如今有了天子这道旨意，王越认为他可作的文章很多，起码可以聚拢一下三边之士气，让他们知道天子是记得他们的，朝廷是念及他们的。 第一封信，是几乎难得一遇的天子亲笔信。这才是王越最为重视的，所以从王昕手中郑重接过这封信之后，他都是等不及和自己多日不见的儿子说上一句话，便是一个人进了书房！ 天子在亲笔信中，首先表达了对于王越在三边的工作的肯定，并且还对王越的身体嘘寒问暖。同时也说虽然边事要紧但爱卿为国柱石，身体康健乃是重中之重。 天子让王越一定保重身体，时机成熟一定进京面见。 其后，天子又向王越赋予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权力。那就是赐与密信直奏之权，王后王越但有禀告可以密信直奏与天子案前！ 信的最后，天子语气诚恳且坚定。说道“王爱卿，朕欲收复河套，经营西域！故贺兰山，哈密及关西七卫，不可失，望爱卿思之行之，朕盼！” 最后弘治皇帝也把心中关于复套的一些想法详细写了，信的结尾还说希望王越能够尽快以密信直奏的方式将他的看法送来！ 一个积年老吏，能够被打动的时候不多。尤其是王越这样的绝对高官来说，但面对天子这样的信任与宠爱。王越承认他心中热血又复燃，让人将几次拒绝的汤药送来。 仰头一口将药喝下，他来到窗边对着顺天府的方向珍重一礼。说道“天子如此待吾，越唯效死！” 久久，待心中平复。王越又是打开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来自东宫。对此王越很是诧异，因为他与东宫并没有多少交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儿子在东宫效力，也是没有多想其他。 将信打开，显的很是稚嫩潦草的笔迹应该是东宫的亲笔了。信的内容有三点，第一点东宫很是开门见山的对王越说了自己即将倒广的事说了，“出阁去，李广死！” 第二点，东宫说将会在固原设立一个荣记分店，请求王越予以照应。 第三点就是要将王昕留在固原，代表东宫行事。 第三份信来自兵部尚书马文升，他听说了王昕要来固原便是委托他将信带给王越，算是私人信件。马文升从天子对于军中各种安排已经是猜测到了天子有心用兵的想法，所以在信中他直接询问王越如果大明在西北用兵，有几成胜算。 另外，他也询问王越心中想法。 马文升将将自己对于哈密的问题和盘托出，他认为哈密必须要打因为这是事关大明国威，以及大明西北边境的安稳。哈密与关西七卫的土地与人口马文升不在乎，但是他在乎他们是否在于大明控制范围内，有了哈密与关西七卫那么西北与吐鲁番还有瓦剌鞑靼是可以有一个缓冲带的。 哈密要打，还要打胜，然后扶持一个亲近大明的统治者就行了。不可以扩大化，不然朝廷承受不了。 王越最先回复的是马文升的信，从私交来说，他们都可算老友。而不论是从朋友还有兵部来说，他都很希望得到马文升的支持。 况且他们两对于哈密问题的认知是很相同的，既然想法一样那么不管是只收哈密还是收复河套都是异曲同工的，起码出发点是一样的。 反正，哈密占据之后，走与不走那是天子决定了。现在决定他是知道的，所以在给给马文升的回信中，他认同并且同意马文升的观点，并说三边对之哈密，只会胜！要是一定有一个概率，那么就是十成十的胜算！ 信写好，即是发出！ 而这时王越才是将王昕叫到跟前，他需要详细和王昕了解一下东宫。因为他心中对于东宫有着无尽的好奇，他不知道为什么东宫这么直白向他说他要倒广，他又是怎么知道他与李广有来往的。 王越不知道这是苦心规劝有心为他担待，还是要将他一起倒了。 父子两独处，总是不太温馨但这是中国式父子的常态。几乎是王越在问，王昕在答！ 两个时辰过了，王越得到了以下的信息！ 第一，东宫对他有心提携重用的，和他说李广事，是提醒他要立即与李广划清界限，并且做出实际的动作来。比如，找准时机上书天子弹劾李广，然后旗帜鲜明的站在东宫这边来。 第二，东宫并不是一个能够以寻常思维可以想象的人。起码他是一个想法极为独立且庞大的人，因为根据王昕的话，东宫希望他来固原招募人手开始渗透关西七卫等地。 至于方式乃是王越所未有想过的，那便是通商！这也是东宫在东宫信中提及的荣记了，并且东宫让王昕与王越说关西七卫与其羁縻治理不如全力占领，改羁縻之策为流官统治。 “殿下说现在可能做不到全部流官，但是对于关西七卫军队与土地的实际管理却是非常必要的。而且殿下有心以“金钱战争”之法乱关西七卫以及鞑靼，殿下还说他是绝对不信关西七卫与鞑靼人都是天生战士，一力刻苦而不图安逸的。只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的，而我大明可以帮助他们视线。与其在刀剑上横冲直撞的血腥暴力，殿下更愿意步步蚕食他们的心灵！” “殿下说，荣记在固原落地之后将会大量高价向关西七卫与鞑靼人购买羊、骆驼、马匹，而父亲则是需要全力保障荣记的商队的绝对安全。必要时，您可能需要直接派遣士兵护卫商队安全！总之一句话，您需要在荣记需要的时候帮荣记杀人！” 管仲购鹿！ 王越的脑海中一时想起了这件事。 可怕，可怕啊。 心思缜密，且狠辣无情！ 第33章 大明边境管理院 日前，上林苑监贡来了一只鹿。 张皇后让小厨房精心料理了一番，傍晚时候弘治皇帝和朱厚照先后到了坤宁宫。这二月的季节里吃鹿肉还真是非常合适，而且现在宫里的烹饪水平因为典膳局从而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而这也托尚膳监的福，正因为尚膳监的事儿，整个宫里的膳食系统被东宫一把拿捏。现在宫里伙食是非常不错的，尚膳监负责整个后宫之中除了乾清宫、坤宁宫、东宫之外的所有人伙食。 坤宁宫的小厨房，所有人员皆出典膳局。烹饪手段也是高超，所以一只鹿被他们料理出多种花样。 弘治皇帝吃的很高兴，尤其对于烤肉算得上爱不释手。平日里吃喝上虽不是豪华，却也没有烤肉这种自己动手的乐趣。 一边将烤盘上的鹿肉翻面，一边又是叫着朱厚照再是拿些肉来。弘治皇帝的烤肉手法日渐成熟，把烤好的肉夹了给张皇后。 “怎么样，柔儿，我的手艺怎么样？” 不知怎的，弘治皇帝竟然叫起了张皇后的闺名。弄的正在吃的张皇后，没来由的一阵脸红，不停的对弘治皇帝使眼色，意思是孩子们都在呢？ 可是，她的眼神没对弘治皇帝起作用，却被一边的小荣儿看了满眼。小孩子天真顿时响起来“母后，您眼睛不舒服吗？” “哈哈哈哈” 弘治皇帝大笑起来，朱厚照也跟着笑起来。张皇后是羞也是尴尬，一把抱过小荣儿，给她强制喂了一小口肉。 这样的情景很让人深陷其中，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朱厚照都是如此。但按照习惯以及父子两个相处习惯，饭桌之上一定会聊起一些事情的。 弘治皇帝看向朱厚照，突然说道“王越来信了，用的就是你说的密折！他在密折说会立即着手准备对贺兰山的行动，另外他还说了他同意你那个经济战争的想法，向我提出要你给出具体的章程，不然他不敢具体施行。” 王越是聪明的，他的来信是向皇帝表忠心更是是试探东宫，他需要知道皇帝对于东宫的态度是否已经到了容许东宫去和一个封疆大吏私下书信往来，而且他对东宫也是有些各种怀疑。 这，都无可厚非。 但，他的确多虑了。 皇帝的确是容许，而且是开心朱厚照能够对于边事能够保持这样的关注。王越可能很难想象对于哈密关西地区、对于贺兰山、乃至于对于整个河套地区有些强烈占有欲望的不是皇帝本人，而是东宫这位太子！ 经济战争或者另外一种让皇帝本人更好理解的说法，管仲购鹿！这样的方式很可皇帝的心，因为动辄上千上万人的厮杀终究是让大明朝有些吃紧。 目前来看，大明没钱！中兴没给国家带来多少收入。 没钱！ 而朱厚照为了向弘治皇帝输出自己的想法，就得让弘治皇帝有钱。而除了抄家之外朱厚照手中最值钱的就是荣记了，而当皇帝还有张皇后知道荣记的存在之后，不是生气而是惊叹于荣记的吸金能力！ 如今，整个荣记一旬，可收三万白银！也就是说荣记一月就是六万白银！从人力、建造、车马、粮食、衣服、酒楼以及杂货等等好几个方面，荣记用了半年时间扭亏为盈！ 而且有了朱厚照的加持，荣记总比其他家要顺利的多。而也因为这个朱厚照本来能够隐藏在背后的身份，已经被有些长与钻探的人知道了。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朱厚照选择将荣记交出来！ 反正，就是让弘治皇帝夫妻俩知道一下的事！ 弘治皇帝详细的问了荣记每一个细节之后，对张皇后说道“柔儿，你给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啊，给大明生了一个未来明君啊！” “朕万万没想到，别人读杂书不过解闷，咱们的寿儿读了杂书却是能够生钱！” 从典服局的新纺织机，弘治皇帝知道这就是钻研的奇迹，大家或许知道也听说这个纺织机，但是没人去用。现在东宫用了，仅仅一个东宫典服局工坊每天的纺织量就是内廷制造局所不能比拟的，就更何况民间的那些纺织商户和作坊了。 而这或许也是朱厚照敢于提出大量收购边在羊只的底气，羊毛可以纺线前人想过说去但是有谁真的去做过？ 最为主要的是，荣记几乎可以对于一只羊进行十分细致的利用。就是八两购进一头羊来，荣记都能创造出十六两的价值卖出去！ 何况，一只羊的价格没有八两，最高不过五两，这其中还有大部分是运输麻烦的原因。 这是朱厚照的原话，这话让张皇后都是不敢信！ “荣记作皇店，仍旧由东宫管。不，以后的承运库、内廷制造局、皇庄、皇店皆归寿儿管理！寿儿身边的谷大用授御马监少监，协助寿儿你管理！” 朱厚照大喜，意外之喜啊。这御马监除了管理宫廷御马之外，也管理着一部分禁军，以及皇店、皇庄，还有很多的外派太监监军，是个仅次于司礼监的存在！ 好像，御马监太监邓原前些日子还说给我寻了几匹宝马，看来，可以去看看了。 “寿儿，你且说你要如何对边外施加经济压力？”弘治皇帝还是比较关心这个的，因为打仗总归是不好的。鞑子打仗一次或许能赚，大明朝打仗是打一次亏一次！ “父皇，单说这牲畜一项。鞑子不傻所以他们也严控马匹流入关内，即便是双方互市，他们也是把控着马匹，漫天要价。但是羊他们每家每户都有，人人牧羊都可，他们有的部落小，放牧地小，却羊多。而他们就是我们的目标，按照边地的价格一只羊价格低则一两出头，贵则不过二两半。京城去岁羊三两一只，还是低价！” “民间有商人专门干这个活，但是现在他们不干了。因为开中法没有了，京城以及江南的商人很少去往边地，边地商事萎缩！” “荣记在固原设立分店，那么就是可以就地建立工坊处理羊毛、羊皮、以及羊肉！羊毛纺织，羊皮制衣、羊肉运来京城以及江南发买。现在商人是不敢将肉长途运输的，因为他们没办法保鲜，而荣记有！” “羊这样处置，就不用说其他的了。荣记还收购牛奶、羊奶，只要他们卖，我们都买。除了朝廷管制物资，他们就是要我东宫的床我也卖，只要他们喜欢，只要他们能够舒服或者说只要他们能够懂的享受！” 朱厚照说了很多，却是最后一句话给了弘治皇帝最好的解释。父子两相视一笑，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对啊，只要他们懂的了享受，也必将追求享受！说实话，有大屋住着，谁愿意窝在窝棚里？ “朝廷需要做什么呢？”弘治皇帝问了这个问题，说明他也同意朱厚照的想法。 “儿臣希望朝廷按照祖宗制度，严控管制物资，正规互市，为此儿臣以为需刮骨疗伤，杀人也无妨，只要把好官面上的口，那么荣记的大肆敛财不是不可能！” 弘治皇帝安静下来，思考着具体是否可行。早几年弘治皇帝在同意了叶淇改了开中法之后，没几年便是后悔了。因为没原来开中法，商人们很少愿意去边地。 朝廷是短暂有了些收入，但是边地可就苦了。现在正好用这个荣记看看能不能补一下这个遗憾！ “好，朕会晓谕九边命严格控边！” “父皇，得派人将九边管理真正担负起来，九边军镇卫的是国家，不能一职多用。何不，专设一衙门管理国边境，无论边地还是海境都需要啊。” “嗯～是个解决之法，专事专管！可是，如此一事设一衙，朝廷如何负担呢？” “父皇，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大明皆天子私地，天子设置一个管理自己家的院墙的部门，百官能够理解的，而且这个部门人在多不费国家一分钱，钱由内帑出了。没有，儿臣就把东宫府库卖了，也给您凑出来！” “好，就听寿儿所言，朕来批准！” “是，父皇，这个部门就叫皇明边境管理院！” 父子很痛快的决定了，可这时一个小宫女跑过来，结结巴巴对张皇后说道“娘娘，老夫人带着国舅爷在宫门外跪着求见，说家里公子被人家打死了！” 第34章 风暴的序幕 “嗡～” 张皇后整个人被吓的脸色苍白，一个没站稳就是倒了下去，还好弘治皇帝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许久，等张皇后回转过来以后。朱厚照立即厉声喝问道“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宫女被这样的太子吓的魂不守舍，不敢言语一声。还好这时悦兮过来说道“殿下，是大国舅家张兰公子，他在外面与人赌钱，发生矛盾被人失手打伤，寿命侯府下人知道了，送去医馆不治身亡！” 听到是张兰不是张松或者张竹，朱厚照心中算是落定，随即便又问道“凶手是谁？现在何处？” “李儒风，现在还被寿宁侯府的人围在赌坊之中。” 得到准确答案的人朱厚照，立即对着悦兮说道“去通知张铁军，杨玉，游泰准备一下！” 随后他又转身来到弘治皇帝还有张皇后身边说了情况。张皇后一听着是李广的侄子李儒风打死了自家侄子，顿时心中愤怒不已，但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家。 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以眼泪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一旁的小荣儿看着哭泣的母亲，也是跟着哭起来。 弘治皇帝此时也颇为无奈，但是心中也是有了决断了。这李广恐怕是留不得了，所以只能好声安抚起张皇后。 一边则是对朱厚照说道：“太子，你领着宗人府事，此事就由你办理。朕，授你全权，任你处置！” 这一句话算是尚方宝剑。 朱厚照珍重跪下答了是，然后对张皇后说道“母后不要气恼！儿一定严惩凶手，不留情面！” 这话说给张皇后，也向弘治皇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在宣告某位大太监的毁灭！ 朱厚照还没有出坤宁宫的门，保大坊的府军前卫营地一声声急促尖利的哨音响起，军官叫喊声四起。 “第一千户所，全体集合！” 短暂的慌忙之后，整个营地里立即变得有条不紊起来。士兵们飞快的放下手中的一切，然后沉默的穿戴防护，整理装备，武器披挂全部上身。 在营地中央的空地集合，所有人屏气凝神，目光炯炯。府军前卫整训半年以来，这是第一次紧急集合。尽管军官们一句话不说，但是所有第一千户的士兵都是知道，他们为东宫效力的时候到了！ 沉默的环境，伴随着士兵们没来由的粗喘声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站立笔直，随后用力的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坤宁宫宫门口，朱厚照脸上阴冷出来。一看见还在那边跪着的张鹤龄张延龄兄弟两个与金老太太，随即说道“起来！回去！” “殿下！臣等冤枉啊！”张鹤龄说道。 “孤说，现在起来，并且马上滚回去！”朱厚照不愿意理会他，而是喝道。 “太子，你这是怎么说话的～”金老太太这时很不识趣的说道。 “放肆！孤怎么说话要你来管？你给我听好了，孤现在命令你们立即回府，闭门不出，再是随意出门闯宫，别怪孤以国法处置！” 金老太太被喝住，不敢言语似乎是没有想到太子会如此对他。但是没等她再说话，就听的耳边又是传来太子的话“你们几个人给孤记住，孤名叫朱厚照，乃太祖太宗之后，当今大明天子之子，大明朝的太子！不是你们张家的什么外孙和外甥。孤之与你们是君，你们之与孤只是臣！从今往后尔等要思量自己的身份，谨慎自己的言行！” “今日的事，孤会处理。这一切都是看在母后的份上，与你们所自持的国舅身份无关。今日事毕，你这老妇也要知身份，知规矩。” “来人，把他们押回去！” 太子的一声令下，自有人将一脸错愕加之惶恐、委屈的张家人妥善处置。看着灰溜溜被押送着的张家几人，朱厚照表情之中有着十分复杂的成分，有气愤、有兴奋、更有一种莫名的躁动！ 几乎不由自主的喃喃说道“好个齐泰，好个游铭果然是没有让我失望。竟然给我来了个大惊喜啊，干的好，干的漂亮！” 将这边处置妥当，朱厚照并没有急着出宫去。或者说他并没有打算出宫去，而是慢悠悠的回到了春和宫。 春和宫，就是东宫！ 在春和宫的外院之中，靠宫门很近的一排房屋就是东宫侍卫们平常的值班房。老远就看着太子殿下走过来的吴明泽飞奔过来，行礼参拜一系列动作也行云流水。 “平身，进去说话！” 朱厚照才是在值班房里坐定，茶碗还没有贴近唇边，杨玉就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张铁军黑瘦，杨玉却白胖一向也是个喜闹好动的人。 此刻的他，一身盔甲，合身且显的他颇为威武。一改往日里的跳脱，一脸严肃，有板有眼的对着朱厚照行了礼，然后郑重说道“禀告殿下，随侍营第二营全员准备完毕，请您指示！” “从现在起，奉天子旨意，命你带领随侍营驻守乾清宫、坤宁宫、清宁宫、春和宫四宫之宫门，施行绝对的禁止，没有陛下之圣旨与孤的命令，不准任何人任何物品乃至一切东西进出这个范围？你，能不能做到？” 能不能做呢？杨玉没有立即回答，这个时候不是以快显示忠诚的时候。这不是一般的事，棘手、不容失误、必须万无一失的差事，即便是杨玉也不敢贸然接下。 他看了看太子殿下的眼神，又飞快的低下头来。然后陷入沉思，但他也没有让朱厚照等太久，很是坚定且似乎带着一丝丝决绝的大声回答道“禀告殿下，末将以命立下军令状，绝对万无一失！” 朱厚照没有回应，却无言的看着杨玉。站的笔直的杨玉察觉到不对，脑海中一转，脱口而出的说道“殿下放心，我能做到！” “好！”说着他交给杨玉一块印章，杨玉接过来后看了一眼，差点没有当场跪下去。 这是天子的印章啊，殿下这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 “有它，你可便宜行事！” 杨玉有些晕乎乎的离开了，虽然他自幼陪在太子身边，有幸见过天子本人。但也是远远看着，如今却是怀揣着天子的印章，任谁都是有些恍惚的。 “娘的，这次有我杨玉在任谁敢违了陛下与殿下的旨意，老子一定屠了他全家！”用力将头盔戴上，然后一把攥住腰间刚刚太子给他的绣春刀，杨玉带着随侍营的士兵们飞快赶赴自己的任务地点。 杨玉的离开之后，就是张永、欣怡以及极少出现在东宫的尚膳监太监何鼎与才是就任御马监少监的谷大用等几人的联袂而来。 第35章 风暴的序幕之封控 虽然事发顺心，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出乎意料。张兰的死完全是在朱厚照的预料之外，朱厚照发誓这绝不是他的本意。 但张兰的死完全可以成为朱厚照的一大助力！ 安排好四宫的守卫，接下来他需要安排的是对于宫内的人的防备。他不是一个习惯在计划中加入赌博成分的人，所以他需要在真正去处置事情的时候之前做好万全的安排，即便是不能做到万全也要有超过九成的把握。 因为张兰的死直接原因是李儒风，所以这完全是废了李广的的绝好机会。而李广作为宫内的太监，身居高位，深得宠信，绝不简单。 从司礼监高凤送来的消息，此刻李广不在宫内，借着一个十分敷衍的由头他出宫回了自己的私宅了。 故此，当下的朱厚照得尽快安排一下，狠狠将李广与宫内的一切联系切断、斩断！ 如此，李广便是死了十分之三了。 之前，弘治皇帝的授权，让李广性命去了其三！ 如今，一但朱厚照布置完成，李广的命也就四成了。 “谷大用，回御马监，砍了邓原，控制腾骧四卫，命人把控宫门！” 邓原，御马监的太监。宫中内侍之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一大人物，尤其是御马监这个既掌握财权、人事又掌握着无比重要的兵权的部门。他虽然不得弘治皇帝的看重，但是因为李广的原有他也是熬到太监的位置，而且朱厚照绝不会坐视这样的御马监落在李广手里，尤其是那装备精良的腾骧四卫人马！ 谷大用是个可用的人，有了皇帝的任命和东宫的力挺，让他在御马监很快得以打开局面，可和邓原分庭抗礼。这就是内侍，只要得了看重，一朝顶峰比之读书人真的快的许多！先帝时那些可不就是这样嘛，下九流的尘埃，卖个笑也能得个官身。 “悦兮、欣怡你们两个和张永一起将四宫以及后宫之中的宫女太监看管住！” “何鼎，你的事办理的怎样？”朱厚照对一旁的何鼎问道。 “回殿下，奴婢每日给司礼监、内官监、以及御马监众人的饭食之中都加了少量巴豆。他们如今皆腹泻，却不知原由。”何鼎没有放声回答而是在眼神请求一番后，恭敬跪倒在朱厚照身边附在后者耳边说道。 朱厚照听完会心一笑，然后大喊了一句好“好！” 待几人分头下去准备，朱厚照这才是叫过吴明泽，说道“你准备一下，随孤出宫去！” 仁寿坊，李宅！ 按照宋朝以来的惯例，“执政、亲王曰府，余官曰宅，庶民曰家”。从这宅字就是知道这里面主人家绝对是官家的人，只不过不是什么正经的官儿。 宅院深处的一处房间，远远的外面就是能够听到里面女人的叫唤，然后就是一个略显阴柔却极度邪恶，仔细听又能够辨别出来是男人的声音响起来，他放肆淫笑着、言语龌蹉而常人不能闻之。 屋外一个老鼠眼睛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一边沉醉听着，一边又急不可待。几次想要敲门却又不敢，等在门外的他极为难受，虽然里面的女人他早就是享用过，但是此刻听了那男人的声音和各种手段玩法心中也不免为他叫好。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了，仅仅穿了中衣的李广披头散发的走出门来，而这中年人也立即贴心的端过一旁的洗手盆。待李广净手以后，他才是小心翼翼语带惶恐的说“老爷，出事了！” “何事啊，说吧，又惹着什么事了？”端着茶碗刚到嘴巴边上，还没喝李广就是一皱眉头，然后又是拿过香帕子擦起手来。 “老爷，先前和大少爷一起出去的人回来说，大少爷在朝阳门大街上的赌坊里出事了，被人叫板。让老奴给些人手，去寻个场面！刚刚老爷正忙，老奴便按照以往点了二十在家中做工的丘八和他一起去了。” 中年人显然是李广的管家，在李广面前很是卑微，就像李广在宫里一个模样。听了管家的话，李广将自己散乱的头发随意的扎了一下，然后慢悠悠的将中衣扣好。说道： “既然这样便行了，又何苦来与老爷我面前赘述一遍，显的你干了事吗？”李广声音很难听，尤其在这种带着粗喘的情况下，以他情况看此刻的他是不高兴的，就像被尿憋着不能方便一样。 “老爷恕罪，实在不是老奴有意如此。而是事出蹊跷，老奴觉得不对才是向老爷请个办法。” “说说看！” “从他们出发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却一点回应没有。老奴刚刚听说朝阳门大街上那边闹了人命案子还是寿宁侯家的，估摸着现在顺天府还有兵马司的人都过去了。” “具体情况呢？你是说案子可能和风儿有关？”李广突然认真起来，这李儒风可是他的香火延续，自从从本家过继而来以后，他可是疼爱有加啊。 “具体老奴不知，只是派出人去问了。回来都说不清楚，只说有命案而且是国舅家的人和一个大官家的人有冲突，失手死了一个。现在顺天府已经封锁了赌坊，任何人不能进出逗留。任何消息也打探不得，老奴害怕是大少爷，所以派人去顺天府问却被直接挡了回来！” “什么？好你个张宪啊！”李广一把扔掉手中帕子，然后腾的一下站起来，对管家说道“更衣，再去打探风儿消息，就是硬闯也闯进那赌坊看看。” 李广很快就是察觉到事情的不妙，他派去打探的人再次无功而返让他知道这事的不简单，最终在他派去皇宫的人杳无音讯的时候，李广心情一下子坠到谷底。 朝阳门大街这边，离着赌坊不远的一处酒楼，挂着“麦平楼”的招牌。规模很大，是朝阳门大街上颇有名气大一处酒楼。很多周边的达官显贵日常也都愿意来这儿吃吃喝喝，时不时运气好的还能喝上一壶价值不菲的宫廷御酒！ 品尝品尝，传说是从宫内流传出来的烤肉以及各项甜点。虽然与荣记的味道差点意思，但是比之荣记这里的价格算是比较亲民了。 酒楼的三楼的最靠里面，一面临近街道的小房间里。齐泰还有游铭两人还有另外五个少年围坐一起，所有人都是一脸心悸，惶恐非常的表情。 “妈的，李儒风这太监种还挺狠，一棍子就把张兰那个老二给敲死，这把太子殿下的表弟给打死，太子殿下能放过它？”齐泰左手边，少年一身上等丝绸做就的袍子，一顶大帽在屋子也不愿意脱下。他的打扮与到哪里都是一件清雅直身，却顶着一顶六合帽的齐泰一样特立独行。 “张仑，你他娘的点谁呢？老子告诉你，别说你爷爷是英国公，就是英国王你小子也被和我犯浑。含沙射影，这四个字你可会写？告诉你，老子就是太子表弟，怎么了？他张兰敢跟老子比，他也配？看到没有，老子这顶帽子就是皇后舅母亲手做的，这衣服可是东宫典服局给太子表哥做的，太子殿下亲自送给我的。他张兰能跟老子比？” “我告诉你们几个，他即便是死了，钱也得还。他还欠着小爷我七万两银子。怎么你们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姥姥！”齐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脚就踏在桌子上然后喊道“张仑，你是十万两，少一个子儿你看小爷不到皇帝舅舅面前告你一本，到时候你还想袭爵？就你刚刚那句话，太子表哥知道了你也别想好过。我是不怕，我无爵可承，也无法入官，一辈子也就混吃等死，你可不一样了。” 这光脚不怕穿鞋的，对于变的这么光棍的齐泰，即便是张仑也是无奈。本来他家里就是因为爵位承袭一团乱麻，他爹死了，现任英国公有意他来承袭爵位。但是对宫中明里暗里的请示请求了好几回，依旧是没个下文。 这让张仑很是惶恐，所以面对此刻的齐泰，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没办法，谁自己没控制住入了这小子的套呢？ 除了张仑，一旁的平江伯陈锐之子陈熊，新宁伯谭佑之子谭纶，遂安伯陈韶之子陈鏸，成山伯王镛之子王洪，宁晋伯刘福之子刘岳，虽然有成年也有未成年的，但都是被齐泰游铭二人拿捏住了。 他们几个虽然都是勋贵子弟，从小就开始玩。但也不知道怎的这段日子以来所总被齐泰与游铭所拿捏，他们两个的脑袋我不知道怎么长的，新奇的玩法让人欲罢不能。 这人一把持不住，钱也哗哗的入了人家的腰包。有心耍浑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两人比他们还昏。人家张兰就是没钱了气话说了一句没还，这两人就让人挑拨张兰和李儒风之间，吵的急了张兰骂不过动了手，却被蛮横惯了的李儒风一棍子失误闷在了太阳穴！ 为钱，这两人根本就不管啥手段不手段，即使张兰和他们一样属于皇亲国戚！ 一手杀鸡儆猴，一手有人背锅，好手段。就是玩的有点脱档，但总体无伤大雅。 几人都不敢说话，大家各起来欠了这两人几十万两银子，个把月的功夫就欠了这么多。而且每天都在滚着利息，不还是不可能的，因为只要这两个货去宗人府告一下他们都受不了。 这两货家里如今都是领了宗人府的差事，专管勋贵和宗室。陛下又让太子实际管着宗人府，太子殿下一上来啥也没干就是封官，接连封了几个驸马爷的官职。 而且，还破天荒的弄了一个宗卫司出来。也就是说之后，宗人府也是能够抓人了，专抓他们这些人！ “没说不还，你别一说话咋咋呼呼的。你怎么变这个样儿，就不能好好说说吗？还拿陛下和殿下来吓唬我们，你要是不带我们去玩那个狗屁二十四点、炸金花啥的，我们也输不了这么多钱啊。” 第36章 游铭齐泰两人的作用 在场几个人，身份都是特殊，倒不是他们勋贵子弟的原因，而是他们家都是东宫属官。不是太子太师就是太子太保啥的，反正都是挂着东宫的职务且都是勋贵武职！ 而他们几个现在也都是随侍营的人，只不过太子殿下好像没怎么用心他们这些勋贵子弟，所以一直都是一种放养的程度。 张仑作为英国公继承人，在场人中以后爵位最高的人，理应站出来为大家担待。他和齐泰熟悉，和游铭更是熟悉。毕竟，他可是游铭的姐夫。 游铭对于张仑的眼神求助不予理会，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笨蛋姐夫，从来没个正形。现在都是这般没心没肺不得太子殿下喜欢，未来继承爵位之后也不会好过。 而且，他知道齐泰不过是装样子，占着自己年纪小，说话无拘无束。想以此来衬托自己的不好惹，也好在眼前这几位都是不大灵光的人，不然真不好糊弄。 “泰哥儿，姐夫他们只不过随便说说，你怎么就发这么大火气。连朋友面子都不顾了？大家都在东宫听用，以后在一起的日子长着，你现在这样以后那个还和你处啊，你给我姐夫道个歉。姐夫你也谨言慎行，泰哥儿非常敬重殿下，从来容不得他人说项，你这话说的也太随便了。我们都退退，和气生财嘛！” 张仑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游铭，心想着，小子你可以啊一段日子不见行市见长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这到东宫听用就是不一样了。 游铭的话说完，齐泰也就是按照既定剧本就坡下驴，对着张仑说道“张家哥哥见谅，实在小弟听不得此类玩笑！抱歉，还请包涵。” 此刻的齐泰文质彬彬，才像那个京城贵妇眼中的最佳女婿嘛！ 张仑当然不会追究，酒后还有真言呢，刚刚齐泰的话绝不是气话，而游铭的话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点一下他已经到东宫听用而已。 只能说，他们代表东宫而来的。东宫或许已经不满他们了很久了，只是没有什么发作的点。眼前的这两人就是故意来为太子殿下找由头来的，之前张仑的确没有想通，但是此刻他明白了。 张仑偷偷的在桌面底下踢了一脚旁边的陈熊，示意他们几个说话，这时陈熊才是有些生硬的接过话题，说道“是啊，泰哥儿，我们都在东宫，以后都是自家兄弟。难道那边的事儿没完，咱们这边就是打起来？你放心我们几个虽然书读的没你多，但有一点我们几个从来不赖赌帐。银子我们会还，只是你得容我们期限。” 陈熊话音未落，在其左边旁边的陈鏸与谭纶也是立即附和道“是啊，我们几个家里不缺用度，只不过我们一下子到手没这么多！” “而且我们是在你们面前输了，却在别人面前赢了，他们欠下我们的也还没及时送来。我们手头不宽裕，就刚刚只顾着跑了，桌子上钱都没拿！”王洪说。 “你闭嘴！我们刚刚又去哪里？你个木头脑袋，今天一天我们都在营里操练！”刘岳和张仑几乎是同时开口。 刘岳和张仑的话算是齐泰还有游铭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笑容，天可怜见这几位中还是有着稍微聪明的人。起码此刻的刘岳和张仑的重点不再放在银子之上了，其实说来难道齐泰还有游铭真的是为了银子吗？ 显然不是的，他们要的几人的把柄！银子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游铭也见不得自家姐夫的愚钝，所以还是给了提示。 “对，我等一直在随侍营中操练！”张仑笑着对游铭说道。 “那还不回去？”游铭看着张仑“姐夫，你们回去操练了，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应该回去认真操练呢？” “是极，是极，小弟放心，我等明白了！” 齐泰也是补了一句“此事我会如实上报殿下，包括诸位刚刚的一言一行！诸位请思量！” 张仑几人走了，相信接下来的时间内，太子殿下会好好整顿这些人的。自己两人引子的作用已经起到了，当下两人需要处理张兰还有李儒风的事。 “现在李儒风还在赌坊里呢？顺天府的人只是围着，也不抓他。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来，只要殿下来了一切都好办了。”提起这事游铭依旧是心有余悸，毕竟这是完全因为他二人而起的。 “表兄会来或者说表兄不会来这么快，表兄本意是让我们一道整顿一下张仑这些勋贵子弟。现在张仑他们的小辫子抓到了张兰却死了，要是对方不是李儒风我或许有些麻烦。但是对方是李儒风你我却一定没有大事，事后表兄还会赏赐你我！”齐泰终于是回复了他原本的样子，聪明又理智！ 他的话游铭很快理解，所以立即对他问道“你是说，殿下要借此对李广下手？” “哈哈，恐怕已经下手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信吗？” “愿意！” 齐泰心中想着，不是我肯定，也不是我多么洞察人心而是我上次去春和宫，有幸去了一次太子殿下的书房。那书桌后的屏风，毫无装饰一片空白，上面写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其中，李广，李儒风，以及钱能，萧敬等人名字就在其中。 用红笔画了大大的叉！ 再明显不过了！ 事实上齐泰说的没一点错，整个东宫上下谁都是知道太子殿下的寝宫书房那是绝对的东宫禁地。他齐泰能够进去如果不是朱厚照的有意为之，还能是什么？ 新近上任宗人府的驸马爷们反应很快，几乎在太子命令到达宗人府的第一时刻就是做出了相应安排。宗法司正周贤，宗亲司正蔡震，勋谍司正崔元以及宗卫正游泰、司副王增、司丞马诚几乎是带着人一路冲锋向着朝阳门大街而来。 宗卫司试百户（军职，可理解为一个百户的副职）刘林，这是他成为真正军人的第二个月，也是他从兽营走出来后第一次执行任务。虽然没有直接进入到东宫，也没有进入府军前卫中而是来到宗卫司任职。但他并没有任何抱怨，一切都因为怀中太子殿下亲自颁发的任命书，还有手中这把东宫请赏的绣春刀。 根据天子首肯与东宫定制，宗卫司将有两个千户员额。为表示与其他军队作用与职责不同，宗卫司军士无论头盔帽子皆饰一支红羽，以应大明火德与大明国色，另外还加上一个帽徽，以太祖皇帝年号为其中徽标！ 这，是朱厚照的手笔。 当刘林带着宗卫司人员来到现场的时候，顺天府的人第一下还以为他们是兵马司的人，虽然没有拦住他们却一脸疑惑看着他们。 刘林则是贴心给这些人解了惑，喊了一声“大明宗人府，宗卫办差！” 看着宗卫司的人呼啦啦冲了进去，守在那里的顺天府差人心里不免一阵思潮翻涌。 “今天这事儿可大了去喽，这都是第三波人了。禁军，刑部，宗卫司再加上他们顺天府和兵马司，越来越热闹了！他当差这么些年也没见过那么如狼似虎的禁军啊，太蛮横了，哪像来协助办案的，就是打仗的！” 第37章 风暴的序幕之快速清场 在宗府之人来到之后，最先到达现场的东城兵马司与顺天府见识到什么叫做蛮横。 顺天府还有东城兵马司的人将整个赌坊围了起来，但是赌坊内外已经红眼的李家人和张家人，并没有服从命令放下武器停止争斗。而为了不扩大影响与封锁消息，就在现场的顺天府丞蔺琦只得下令团团围住现场，然后命人开始驱逐与看管那些看热闹的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事实在不好外传，起码在上面有了明确指示之前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但是蔺琦没有放弃劝阻这些人的想法，几次向他们为首的人喊话让其放下武器，但收效甚微。 “你这官爷实在不晓事，我家公子被那狗贼打死，你还要我等放下武器？这怎么话说的，难道杀人偿命不是天理？我等今日不杀了此人，绝不罢休！”张家的人此刻显然是生气的狠了，好像已经忘了当下张家的处境了。 里面的李家人此刻也表现出了极高的护主行为，听了外面的张家人的话也在赌坊里面大声叫喊着“外面的人听着，别人以为你们张家了不起，我李家可不怕。有本事你就冲进来，看我不一一砍了你们！” 双方叫骂不停，让这边的蔺琦很是没有面子。堂堂顺天府丞竟然被如此无视，还是一群家丁奴才。即便是他再好脾气也是不能忍了，当下就是命令道“来人，准备，刀出鞘，谁敢违抗就砍了谁。” 身为官员蔺琦当然要保护百姓了，平常顺天府抓人也不会亲自动刀子。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所以刚刚蔺琦语气温和，态度良好。因为对面两家不是国舅家就是宫中大太监家，可是此刻已经怒火中烧的蔺琦知道对面的人太小瞧自己了。 对百姓堂而皇之的动刀，蔺琦担负不了责任。但是对于这些连人都不算的家奴，他完全没有心理压力。既然给脸不要，那就不要怪我心黑了。 可是，没等外面的顺天府人员与东城兵马司士兵准备完毕。后方几声沉闷的弓弦声便是响起，再一看赌坊外面的张家家丁领头人与他身边几个家丁都是瞬间倒地，他们的头部都是插着一支箭！ 随后，蔺琦就听到后方一个人喊了一声“冲进去，手里有武器的打断手脚！”再一转身蔺琦就是看到一身甲胄的张铁军向他走了过来。 “府丞大人，府军前卫奉命前来协助捉拿反贼！”张铁军先是拱拱手然后语气诚恳的说道。 蔺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失神片刻的功夫几个全副武装的府军前卫士兵便是如野兽一般直接撞开了赌坊大门，随即抽刀就砍。好在他们用的都是刀背，那些被直接闷断手脚的家丁们的叫声让他很快回过神。机械的回了一个拱手礼之后，他问道“张指挥使，这……” “大人！吾乃奉命！” 这句话让蔺琦明白了，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随即说道“本官明白了！” 因为上次雪灾的事，顺天府和东宫的关系不错。起码自雪灾之后双方配合的很默契，不说城中那些流民难民的安排处置，就说因为顺天府委托荣记开展的清洁街巷的活动就让顺天府在百姓还有御史官员之中收获了一大波好搞。连带着顺天府府尹张宪与他这个府丞都是被天子在奏疏之中点名表扬。 作为顺天府直接复制与东宫对接的人，蔺琦对于张铁军不陌生。 他问张铁军：“指挥使，殿下那边会不会……？” “大人此事吾暂时不知道，殿下命令只说完吾协助你们尽快处置这边，这里面可能有的勋贵子弟由宗府带走审理，张李两家的家丁你们带走。至于那李儒风，就由吾配合刑部带走审理！” “另外，殿下说了，让顺天府做好消息的封锁，不能走漏风声。实在不行就说这里起火来，你带人前来扑救！” 蔺琦则是说“好，就这么办，殿下再有吩咐，还请指挥使速速告知与我！” 等他们两个商量完，整个赌坊里的人都府军前卫士兵一个个提了出来。而这时候刑部的人到了，刑部的人也是东宫通知的。不光刑部，东宫也通知了内阁与都察院。 刑部之后就是宗人府了，他们来的不快却也及时。一到现场，游泰就是急忙命刘林带着人跟着勋谍司的人，拿着勋贵家谍一个一个的对，但凡认出一个勋贵子弟不由分说先是一顿毒打，然后就开始装上马车准备拉回宗人府。 生怕自己动手慢了，人就被抢了。 看着热情高涨的不像话的宗人府，看着他们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一样，其他人才是后知后觉，立即命令自己手下开始甄别身份，带走自己部门可以审理的人犯。 东城兵马司把李家派来助阵的卫所兵带走了。 府军前卫把已经打的不成人形的里李儒风和他几个狗腿子，拖走了。 宗人府把赌坊里的勋贵子弟以及疑是勋贵子弟的，或者是口称自己是勋贵子弟却在勋贵家谍没有记载的人，通通塞进了他们带来的还是崭新的囚车里。 顺天府本来要带走剩下的两家家奴的，但是刑部的拿出刑部尚书白昂签的驾贴，就全部接手了。 最后就在原地的蔺琦只有苦笑一声，然后便开始了他最为擅长的扶民工作。 不明就里的百姓，最后也相信了他的话。 赌坊走水，烧偏房一间，得顺天府和兵马司救援及时，未有大伤亡，只一人不幸！ 这话有理有据的跟真的一样！ 这边赌坊被清场了，顺天府官方解释也出来了。李广哪里会信呢，因为他的侄子现在还不见回来，倒是门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许多眼睛。 “怎么样，能联系到宫里吗？”李广强装着镇定，对一旁的管家问道。 “联系不到，我们派去的人是能够入宫，但却没有一个出来的。而且老奴刚刚听说了寿宁侯府和建昌伯府被禁足了！”管家回道。 “看来宫里出事了，这招玩的狠啊。这是奔着弄死我来的，知道我今天出宫就把宫门给限制了，恐怕我要是这会儿入宫去，怕也是出不来了。” “老爷，我们要不要想法子逃出城去？” “当然要逃，不过在逃之前我也要给那个小混蛋留个好场面！” 李广是半分没有想过李儒风，而是早就决议要逃走了。他没有决策失误，就是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是王振，是曹吉祥，是梁芳。但他面对的是朱厚照啊，上面这几人下场有好有坏，比如梁芳还活着，日子过的还不错，富裕轻松的。 但，朱厚照会让李广活吗？当然不会，就在李广和管家商量着什么的时候，程谧之就在李宅的门房里。 “吴爷，您说这次咱们少爷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一身小厮的打扮，一顶明显大了一点的六合帽很好的遮住了程谧之前额头发际线位置上那标志性的疤痕。 此刻的他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很像那么回事，在他一边坐着的吴爷是个老头子，头发都白了。是李广家十几年的老门子了，从李广在还是小院的时候就在李家了。从家表成宅，从内侍成为太监，他一直都在李家。相当受信任，平日里虽不是一个好人，却也不是一个顶顶的坏人，有要饭的来到门口只要不碍事，他也愿意给了饼啥的。 算是玩笑，也算是阴德。 程谧之就是他发善心救济的乞丐，看着程谧之还算机灵，又因为自己年老想找个人伺候，他就留下了。 “小二啊，你不懂，咱们宅子的人只要是不惹上皇帝谁也管不了咱们。大少爷出去玩，几天几夜不回来都是常有的事，老爷宫里当差回来高兴一下也就回去了，不会有事的。”吴爷喝着酒，吃着程谧之从厨房拿来的肉饼，别提多舒服了。 酒是穿肠毒药，不胜酒力的吴爷也就是几杯的量，何况还是加料的酒！那味料叫做“睡圣散”，方子呢则是出自多年后一位天才的医书，书名叫做《本草纲目》。 当然，这味药方如今归属于朱厚照。 这吴爷一睡下，宅门边的小门开出一条小缝，几十个人影便是飞快窜了进去。转眼就是消失在宅院之中，他们每个人都是经过训练的，行动之前又是有着无数次的演练。如鬼魅一般他们隐入了偌大的宅院，无声无息也无人发觉。 注：《本草纲目》中有记载：“曼陀罗花，火麻花等为末，热酒调服三钱，少顷昏昏如醉”。 第38章 内阁、三法司、五军府(一) 文华殿，这些日子一直在大修，因为马上太子殿下将出阁读书了。多日以来皇帝日常召对，已经不在这里了。 今日，这里却热闹的很。 内阁四人，首辅徐溥，次辅刘健，阁员李东阳、谢迁；三法司之刑部尚书白昂，都察院左都御史闵珪，大理寺正卿王轼并兵部尚书马文升，五军府中军都督英国公张懋，领五军府事后军都督宁晋伯刘福皆是在此。 一张大圆桌，由不得人分成文武两班，所以大家只能以靠近后方正御座的位置为中点，以徐溥和张懋为两侧首位依次坐下。这时东宫的内侍们也是飞快将茶水送上，然后又是每人发了一本空白册子和笔墨以及一本名为《请肃内侍疏》的空白奏本。 看着手中的几样东西，众人皆是相视一眼，旋即就是明了今日东宫召见所为何事。同时大家也是在心中对于东宫行事有了一个新定义，一向出其不意的东宫太子殿下虽然年幼恐不是一般少年。他有着很强烈的主观性，就像现在召见还没有开始，一张圆桌让大家抛弃一应繁文缛节。几本册子写上一个名称也就是定下了议事基本调子，空白奏本就是说明了今日此事不议定便是不罢休。 对此，刘健深有感触，因为这是他一贯以来所提倡的行事方式。别磨磨唧唧的，什么事提出来然后尽快解决。朝廷不大，管着天下黎明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 太子没有让大家等多久，这几样东西刚刚发下之后，朱厚照便是出现在了文华殿中。今日虽然场合不尽正规与符合相关要求，但是他的穿着却是极为用心。赤色的常服很是贴身做工精细，得体又显气质，前后及两肩的金织蟠龙随着他的走动似乎有了生命，活灵活现。 头顶着翼善冠，更是将脸上的稚嫩去掉几分。朱厚照手扶着腰间的玉带，学着弘治皇帝平常那威严严肃的步伐行着众人面前。 他一来所有人都是站立首先向其行礼，坦然受礼之后朱厚照也是说了一句平身然后十分细致向众人回了一礼。行事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互相见礼之后，朱厚照落座，徐溥张懋分与他左右而坐。 “诸位，想必此刻召见也是明了所为何事。孤不赘述，还请诸位先生不吝赐教” 太子说的没错，事情大家都是清楚的。那么现在这件事该怎么办，大家都说一说。 太子的话一说话，众人都是看向三法司这边。因为这事他们不说话谁都是没有发言权，而白昂也是知道今日他肯定是跑不掉的，所以在接到召见的通知后他就是写好了相关的提要。 白昂，一个连太祖皇帝都不怕的人。在任刑部尚书之前他在凤阳督造皇陵，在江苏沿海剿灭倭寇，又在各地治理水患，任职经历也从来没有在司法系统任何一个部门。但他坐上了大明刑部的正堂位置，这不是偶然而是他的正直足够让弘治皇帝相信他能保证大明律政存在的意义。 他正直，在凤阳修陵，当地闹灾他上奏朝廷要求皇陵简修而用余资赈济灾民。 他带兵，他治水，都显示了他无比强大的统筹指挥能力。 这样的他，这符合律法本无情的要求。 “此案臣有三点需要说明，首先张兰之死，李儒风供认不讳，虽可以认定为失手，但其拒捕伙同家丁对抗顺天府。该死，罪名定杀人、谋反！” 你看这样见惯了风雨生死的人，就不会和你多说一句无用的话。表达自己的意见时也很清晰明了，杀了人就该死，抗拒朝廷官府就是谋反。 “其次，张兰之家丁众人同罪为谋反。任何在官府亮明刀枪的人，都是反贼，何况在大明京城。张家为皇亲国戚，御下不严，纵奴不法，臣请严惩，建议除爵！至于李家，李广为内宦，私自外宅，且御不严。削职，处斩，抄家！” “最后，刑部需要兵部、五军府给出解释，为何李府手下有京营之军？是什么原因？兵部和五军府是何人之兵部、五军府？大明之军已经到了给阉人做家奴的地步了？” 第二点白昂敢说，以他的性格也一定会说出来，使用建议一词已经是看在朱厚照面子上了。虽然张家让文官厌恶，连带着皇后也被诟病，但是天子与太子的面子你必须给。因为他是正直，不是憨逼。 至于李广，给他判死罪是当下这个环境的必要，也是大明官场的一贯的正确。武人需防，阉人该死！何况李广一直仗着皇帝的宠信，很有一种干预朝政与结党的野心。 此刻，太子能够召集他们讨论这件事，那么也说明李广已经被天子放弃！既然如此，那么白昂绝不会有任何一点怜悯。 那怕，李广被挫骨扬灰都是正确的。 第三点，则是因为白昂对于此案最为厌恶的地方，不然他也不会将谋反的罪名加上来。刑部将李家家丁还有张家家丁带回去一审问，竟然发现这些人尽然都是来自京营以及各京卫之中的卫所兵。 本来因为这次事情涉及勋贵就让白昂很是火大，可又是发现这样的事。连带着让他对于兵部还有五军府那帮子靠着祖上坐吃山空的丘八不爽了，穿着勋贵的衣裳干着下三滥的事。 要知道以前他在沿海剿倭的时候，要点人要点军饷装备都是被各种推辞，现在给阉人送人却是这么积极了。 “娘个来来的，老夫就是知道没你们这些人后面的助长，那阉人敢这么猖狂？还敢派人来我刑部要人？这次不把这个赤佬马子给整倒了，就老夫这官白当！” 白昂心里的话，众人当然不知。只是他那快冒出火的眼神，却是一下一下的灼伤着马文升，张懋还有刘福三人。尤其是刘福，被白昂盯着桌子下的双拳捏的是手指泛白。他家出身特殊，出身英宗朝御马监太监刘永诚！ 如果你在拜读某本关于大明朝的书籍，里面有描述那些表面文质彬彬内里所阴谋诡计的官员形象，那么请你赶快忘却了。因为大明朝的官员就没有一个人有那个闲工夫装模作样的，比如当下一下子就是怒气冲冲的马文升，身为大明朝的兵部尚书。一个刚上任就遭遇大量刺杀的人，他的脾气跟好字从来不沾边。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脾气好。 一说话就和那位此刻的赋闲在家的王恕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吵呗，谁怕谁啊。你七孙还能罢了我的官去？什么叫兵部给出解释？什么叫大明之军为阉人家奴，今天你个七孙不说出个好歹来，大家都别好过了。 “那些京营之军，五军府会核实，然后会立即向刑部照会。现在还请白尚书继续就张兰之死发言。” 要看着老马要暴起的张懋立即抢在他之前说道，算是化了这场可能来到的混仗。但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想将占役的事拿出来说，这件事有也确实存在。他家里就有着很多京卫里的卫所兵充当下人使用，而且这件事也一直是他和兵部之间的矛盾。 兵部要调查这事，而且马文升这个老头也一直有心将五军府彻底打压下去。他作为勋贵当然不会同意与配合，因为五军府本来就是他们这些勋贵的最后底线。 “刑部对于此事，想法只有一个，杀李儒风，追究其叔父李广之罪。身为内宫侍者，何以拥有如此规模外宅？畜养如此数目之家丁奴婢，且持刀拥械？” “对，这李广平日里就是对上多有蛊惑。念经问道，装神弄鬼，任内官监来宫中修造事络绎不绝，极尽奢华！其外宅更是堂而皇之以宅自称，几进几出，何等无礼猖狂？都察院中对其之参劾检举不胜枚举！” “大理寺每逢审定案档，多有人提及李广行为放荡，无法无天，假借皇家之名处处笼络好处，更是利用职权之便利中饱私囊，对禁宫御苑修缮事以次充好！在李广运作之下，多起案件有失偏颇，其中就有满仓儿案！” 第39章 内阁、三法司、五军府(二) 大明都察院左都御史闵珪，浙江湖州人，天顺八年（1464）进士，弘治七年（1504），以功迁南京刑部尚书，不久召为左都御史。 与如今三法司首官刑部尚书白昂的半路出家不同，从中第之后的这四十余年里，不管是在京还是出外闵珪就一直在三法司系统之内。 如今的三法司是弘治皇帝耗费心力组织起来的，它就如一把剑或者刀。刑部尚书白昂是那把剑也是那刀，是剑的尖也是刀的锋。而都察院左都御史闵珪与大理寺正卿是包裹着它的两半鞘！ 闵珪与王轼久在法司，前者执法以议情理兼顾，以仁恕为务。后者精于吏治，熟习法律。 所以当闵珪发言完毕之后，王轼也紧接着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很简单李儒风得死，张家得惩罚，李家得灭！ 他们三个人的态度，完全撞上了朱厚照的心理预期。可是让现场中的有些人心里有了别的心思，比如张懋。他不说话，仿佛是心里有事，眼神总是有些飘忽。 但他积极掩盖，却不能逃过朱厚照的眼睛。与朱厚照来说，当下的这些人哪个他都是惹不起。要心理玩阴谋他都不是对手，这些老家伙吗，哪个都是老狐狸。 看起来个个性格鲜明，甚至某几位看起来还是愣头青的样子，好像很好糊弄一样。但是朱厚照知道啊，这几位可不是表面上的样子，前面说了要放弃了以往书籍中对于大明官员的刻板印象。 要有一个全的新的了解。 要不是因为他来自后世，知道原本历史李广之阉党有多大份量，得了个先知的便宜。他如何敢如此行事？诚然，朱厚照现在这种“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的法子，对李广相当有效果，甚至可以说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 但，朱厚照心里也没底啊。如果眼前这几位不配合，他该怎么办？ 何解？ 三法司的态度明了了，这次一定是铁案！绝对的铁案，谁来说都不好使！ 内阁呢！说起来他们是没有态度的，因为在内阁看来如果这样的案子都要内阁来特地表明态度，那么以后内阁还干不干事儿？你三法司的人搬去文渊阁呗。 本来刘健是要怼一下三法司的，因为他认为这帮子獬豸现在是越来越无状了。什么事只要是他们觉得有搞头，就得是往大了去弄，明明说的这杀人的事充其量大家连带着搞一搞张家。可这帮獬豸一定要提及“占役”问题，还非要装模作样的点一下人家兵部还有五军府。 刘健心里就想了，你们到底想干啥？是不是这会子内阁不说点，下一句就冲自己来了？ 人是好人，就他妈不干好事！ 按下已经急不可耐要发表意见的刘健，徐溥示意他现在还不到内阁说话的时候。你没看到那边的五军府的两个丘八已经忍不住了吗？这个时候让他们去咬最好了，徐溥是有些无心官场了可他没有将这几十年的功力都废了。 这场面，他见的多了。 就是动手的局面他也见过，也参加过。 他眼睛一抬看向朱厚照，这边的内阁几人都明白了。今天太子殿下摆的不是鸿门宴，而是二桃杀三士啊。 一副我还小，什么都不懂，你们说，你们聊，不必管我的样子。其实他就根本不在乎什么李儒风，张兰一个张家庶子还是小妾生的，狗一般的东西死了连让人在乎的资格都没有。 你真当太子“兄友弟恭”之人？不说一个小妾庶出的表兄弟，就是国舅嫡出之张松死了，太子殿下能怎么样。出宫去，与表兄灵前大哭一场？ 这些年来，徐溥最懂朱家的天子，贤则贤，可一旦心中野心被培植，那么除了江山皇权之外，一切都浮云。这，是从太祖那辈儿就传下来的。 太子殿下有提过一嘴儿张兰吗？ 白昂能公然在太子殿下面前叫着惩罚张家，那是人家知道太子殿下对于张家很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任何人都不得因为张家而影响皇后娘娘，进而影响自己。 所以，你可以骂张家，但是动张家乃至与牵连中宫，不行！ 虽然目前来说徐溥并不能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对于这件事这么煞有其事，但是从李广、从占役、从勋贵再是结合亲军、宗人府，府军前卫乃至与御马监等，徐溥心中有些线索了。 如果再是加上三月份即将而来的出阁事。 徐溥心中有些骇然，看向那边的少年，眼神都是不可思议。 一手大棋局啊！ 徐溥知道自从昨天事发开始，驻守保大坊的府军前卫士兵被人调动，前往但朝阳门大街协助顺天府。外人不知道而身为首辅的徐溥很清楚的是，现在的保大坊府军前卫指挥使司中，有士兵不下一个千户！ 那天，去现场的府军前卫的士兵才多少人？回返营地的人才多少？ 只要稍微用心，就是能够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内阁的人不说话，但五军府却怎么都忍不住了。刘福是个混人，和大明朝的勋贵一样没啥本事，有的都是不知所谓的自信。能够走到现在这个位置除了感谢他的太监老祖宗，也感谢他自己的无用。打仗不行，做官不行，为人不行，就听话的很。 听话的他也知道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因为按照太子的本意李广死局已定。那么现在这场合就要按照那位的意思，来探讨一些其他的东西。 所以他说道“李广父子是得死，但三宪说的不错，张李两家的占役问题也得查查！花朝廷钱粮养的军士成某些人家里的苦力了，这不就是挖朝廷的墙角吗？我老刘最看不过这样的人了，你有啥得意的，就算没钱你也可以去陛下哪里求啊。我老刘不信，你去陛下哪里求了，以陛下仁厚圣君还能不考虑？” “这是看我老刘管事了，给我个惊喜啊。但是我把话撂在这里，想在我老刘面前玩这套，没门。我刘某啥本事没有，就是不背黑锅魄力在。” “不是有人占用军士吗？好啊，那就查呗，这三法司都在这儿，那就查查呗。不行我就去陛下那儿请旨让锦衣卫东厂都来查。还真是玩笑了，这个时候和稀泥了。怎的，我老刘好欺负啊。” 刘福这是把英国公还有内阁都是内涵了一个遍，话语几近露骨！ 而这边的朱厚照本来信心满满的朱厚照，看着好像突然就是话多了很多且强硬了很多的刘福，心里也是知道，局面失控了。 对此，他只能在心里苦笑。然后只能继续闭嘴，因为他知道从这时候起，这场召见就处在弘治皇帝的掌控之中了。 第40章 内阁、三法司、五军府(三) 乾清宫暖阁里，张皇后躺在床上身边有个女官在伺候，并没有见过弘治皇帝的身影。 不知所踪的弘治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文华殿，成年之前登基之后他都常来这里，所以轻车熟路。他没带人只是一个人，静悄悄的躲到了文华殿大厅左右众多房间的某一个。 往常都是他在召集人员商议，从来没有见过别人的会议，今天，他得旁听一下这个会议。 何况这会议还讨论是李广的事，他觉的很有旁听的价值，所以趁着张皇后睡着他才是偷偷跑了过来。 说起来李广弘治皇帝有些烦恼，因为这个人的确是一个可用的人，平日里弘治皇帝也愿意用他。但是也不知道这狗东西怎么就是惹了太子了，太子是一定要弄死他啊。 没办法，他作为父亲只能“忍痛割爱”了，用一个李广给太子练练手也还不错。废物利用嘛，也不花钱的。省下钱来，再是在西苑修个风景好的亭子多好。而且，西北还得打仗，都是钱。唉，当家真难，没钱也真难受。 现在，弘治皇帝才是恍然大悟啊。自己儿子说给自己弄钱弄军饷其实就是抄家啊。没来由的弘治皇帝心中只觉得没劲，不由得还有些傲然。 “切，朕以为啥大不了的方法，就抄家啊，朕也会啊！” 同时弘治皇帝又想“这李广的家抄了，他那本“天书”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要不，朕提前安排人去抄了吧！” “不行，朕一掺和不就都白费一番忙活了吗？” 从一开始的时候，弘治皇帝就在了，所以他说的他都是听到了。而且刘福就是他塞进来的，他这个人吧抛去一切不说，有一点是外人绝对不知道的，那就是他最讨厌被人占便宜了。 讨厌到极度讨厌，这种占便宜的行为总是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在冷宫的时候，那些该死宫女太监扣除本该是他们母子吃喝用度的事。 以前，他不知道，或者说不知道怎样去处置。而且那时他认为军队总体来说是可控的，可是从朱厚照那里他又是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事情不好处理，说到底这军队占役还是出自他自己身上。那年李广建议以军营军士参与内官监的建造事，一时没注意却被那狗奴才给忽悠了，同意了请求。 开了一个不好的头，那么，现在就李广的命来弥补一下吧！当然，对于那些上行下效，很快模仿自己的勋贵高官，皇帝陛下也决心来一次大整顿！ 因为刘福的话，场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大家心想这人不是失心疯了吧，不是说不跑题嘛。这听说捡金捡银，没听说有自己捡罪过的啊。 怎么，你刘福还真要自己给自己来个不痛快啊。 听完刘福的话，英国公心想着，你他娘的这是不处了啊。正好，老子也不爽你很久了。你个太监的后儿，凭啥抢老子的位置？凭你哪个太监的祖宗？姥姥的，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宁晋伯这话可就稀奇了，今儿个太子爷召见，为了是这李广父子的事儿。说起来都是小事，不过是一猖狂阉人的事儿，没多少斤两。” “陛下有旨，这事都听太子爷的。也就是说这儿太子爷下了令，那边本公就给李家抄个底掉。左右就这么点子事，眼看就结束了等着太子爷的令了。你这儿躺棺材探头，一惊一乍！非要提及其他的，那么今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儿挑明了，把话说开了。” “太子爷，您看？” 张懋也是常年混迹官场的人，接过了话茬，狠狠的表明了一番态度之后又在转眼之间将话踢到了朱厚照这里。他这一举动看起来是在请求太子殿下的示下，其实就是在向太子殿下探明态度。意思是“你看，太子殿下，今天是你召集大家商议的，开始时候你自己又定下了基调，现在这刘福把话题带偏了，你是不是要拿出个态度！” 对此，除了刘福其他的人都是不屑一顾，很不以为然。尤其是已任东宫詹事府詹事的谢迁，此刻心中已经是快速组织语言了。一旦太子殿下回答失误或者无法回答，他就必须出言语回击！ 张懋的话朱厚照很认真的听完了，脑子也在飞速的转动。这种踢皮球一样的行为，其实也好应对。按照前面的做法，再踢出去就是了。可偏偏朱厚照这时候不能这么做，一来他是太子不能得一个臣子给问住了，二来这事他也不能这么干，不然以后谁会顾及他这个太子的话。反正，和刘福一样，无视便是了。 “张老匹夫，一向如此，没想到对我儿也是如此不留情面。看来，整顿这些勋贵是没错的。” 这边弘治皇帝听了，心中也是气愤。但他不准备现身，他也想看看太子会怎么应对。 当所有人的眼光皆向着自己而来的时候，朱厚照并没有显得慌张只是淡然的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的正正了自己的坐姿之后。 这样的场面，朱厚照没有遇到过，却被弘治皇帝预料到。所以在寂静的场内，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朱厚照只是对着一旁伸手示意了一下。 悦兮欣怡两人各自捧着一个装饰精美，一看就知道盒内一定是装着珍宝。悦兮欣怡两人动作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慎重的走着，当两个盒子放在朱厚照面前的时候。朱厚照的动作随意顺手就将盒子打开，将东西拿了出来。 众人一看，瞬间就是腾的站了起来。 两个盒子里分别是，大明朝“奉天之宝”玺，以及“太子之宝”！前者是如今大明皇帝十七宝玺之首，为唐宋传玺，用以威镇万国，祭祀天地。事实上它可以被认为是大明朝的“传国玉玺” 它是大明的象征！ 太子之宝，则是储君的象征！ 在它们的面前现场的几位都没有坐着的资格，这与依旧稳稳坐在哪里的朱厚照一下子有了区别。张懋低低了头，这应该算是太子的回答了。 意思是“我，朱厚照，没有必要给你任何态度！” 第41章 李广的死轻于鸿毛 鉴于朱厚照的态度，府军前卫犹如一只下山的猛虎，更像一头红着眼睛的饿狼。这段时间来的整训整顿，府军前卫脱胎换骨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 在张铁军的指挥下，士兵们全副武装从驻营地出发向着东宫定下的各个目标出发。 二月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太阳还没有在西方沉下，乌云就已经覆盖了天空。当士兵们行进的过程中，雨不约而至，顷刻，便是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击打着每名士兵，为了有一个很好的视线士兵们纷纷放下头盔上的面甲。 面甲，算是如今府军前卫的特色之一。 大雨中，小公爷张仑苦着脸跟随着第一千户所士兵沉默着向着仁寿坊而去。他并不想去的，可他却又不得不穿上军衣，握着刀与士兵们站在一起。 刚刚，东宫来了旨意！他们五个从随侍营调到府军前卫，分别任府军前卫第一至第五千户所的副千户！并且，立即负责对于李广等几家的抄家破门工作！ 张仑与齐泰游铭两人分开，本想回去西苑中的随侍营营地。可还没有走到西苑门口，他们就被早就等候着他们的府军前卫的人带了回去。 一披衣服，他们五个就是成了府军前卫的副千户。没有等待他们反应过来，那个一直都一副臭脸好像谁欠了他几万两一样的指挥使便是给他们下了命令，由他们五个领头负责对李广以及其他几家的抄家破门！ “娘的，这以后我张仑要是再赌，我就自己砍了自己的手！” 仁寿坊和保大坊很近，前后邻居！在保大坊府军前卫衙门的高处就是能够看见不远处仁寿坊的李宅！张铁军在这里一直注视着偏方的情况，这次任务是府军前卫的第一亮相！一定要有给人一个绝对深刻的印象，殿下也说了这不仅仅是府军前卫的亮相，也是他自己乃至整个东宫在朝廷、百官面前的首亮相！ 所以要狠、要稳、要一鸣惊人更要震人发聩！ 刺举司程谧之的工作完成的很出色，所在第一千户所到达李宅大门前的时候，它中门大开似乎在迎接着所有人的到来！ 第一千户所千户官吴理虽然有些惊讶却有些意料之中，看着门房边看着他却不主动进前来的几个人，吴理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进入院内，还未到达大堂位置，就有一个手下来向吴理报告说“大人，那伙人下手太黑了，这李宅看门护院的林林总总也有个近百人，一个没留不是下药毒死就是迷晕之后闷皮勒死的，一下刀子都没动！” “怎么你心疼了？” “属下不敢！他们是活该的。” “不敢就好，知道就好，记住你的身份！”吴理瞥了一眼手下，然后说道。 “属下明白，我是府军前卫军人，一切为了太子殿下！”那人立即立正说道。 吴理也不再难为他，只是自顾自的走进这李宅的大堂。听着耳边不时响起各种叫喊声，他的心里有种满足感，因为他可是与这李宅颇有渊源啊。 几年前自己的父亲因为没钱贿赂负责内宫修建的李广被李广从府军前卫副千户职位上罚下，成为了一个只供内官监驱使的苦工，修了正是这里！只三个月时间，他的父亲便是离开人世。 父亲之死，让承袭家中军职的吴理一直对于李广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今天的这个差事则是自己争取来的，他就是要亲手为父亲讨回公道！ “所有人听着，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金银、器物、书画、纸张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抄走，哪怕是盆栽花盆、饭碗水桶都带走。总之，一句话今天这里必须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东宫吩咐过这李宅之内，所有东西都必须带回府军前卫衙门等待检查，所以吴理也很到位，所有东西全部一律封存！ “狗东西，你倒是想的好，想一死百了。告诉你阉狗，你张家爷爷无论如何都不会好过的，娘的，把老子害成这个样子，还想好过？” 张仑冲进李广的书房，指着想要上吊的李广骂着。同时命令着说“来啊，把这阉狗的手脚打断。” “呵呵，小公爷还真是风光啊。怎么，别处受了气到咱家这里来出气来了？”几声惨绝人寰的惨叫之后，疼痛反而让李广有了几分清醒。 此刻的他，面目狰狞，浑身也似乎有了一丝丝男儿气概！不过耷拉着的手脚，让他不能支撑身体只能趴在地上，像一只死狗！ “真能装，你以为你话本上的侠客啊，宁死不屈的戏码是小爷最讨厌的了。”张仑一脚踩在李广的头上，顿时让李广的门牙全断。 “哈哈，哈哈，好，好啊。今日我怎么死，未来你就会怎么难受，别以为我现在被你们拿捏了，但是我一死你们也都被想好过。你英国公府也不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就比我李广好到哪里去吗？” “我是活不了，也承认我输了。因为我本来就是阉人嘛，总是天家的奴才而已，但就是我这个天家的奴才平日里你们不也得客客气气的吗？” “太子，你不就是彻底的掌控后宫吗。今儿我就是把话放在这儿，我李广虽是残缺之身，却从来不在乎后宫那方寸之地！哈哈，这朝廷之上，大明天下，你除了杀我李广你还敢杀几人？” “你的舅舅都是与我交好，你到底是幼童，哈哈！” 李广是疯魔了，或者说是因为留了充足的后手而变的很是猖狂！不过，就在他发疯般胡言乱语之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让他大笑顿时戛然而止！ “我想，你想着的是，将你平日与那些官员见往来的书信凭证公之于世，施压天子与太子，让朝廷陷入混乱，对吧！”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那人走到李广跟前蹲下来，然后继续说道“没想到，你个阉人，狗一般的人还能有这样的志气和胆识。但是，算我求你了，你往常的权势、高朋满座、人来人往都是因为啥？你一个阉人自己都是一个小人，身份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刺举司司正程谧之。此刻的他也是一身府军前卫士兵的打扮，只见他的旁如无人的进来完全没有正视一眼旁边的张仑。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李广的眼睛前。说道“虽然我们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是不会与这些人有什么交情，因为我们只是最底层的人而已。他们这些人不是国公就是朝廷官员，更有甚者是边疆大员。可你为什么不想想他们为什么会和你交往呢，难道因为你身特殊身上少了一两肉？太子殿下说的对，本是个不轻不重的角色靠着皇家才是有了点人样子，转过身去就忘了自己都根本模样，你是阉人一辈子是阉人，死狗都都不能全尸的人。” “你让你的管家还有所谓亲信带着这些信件账目偷偷出府，想着让他们以此要挟那些与你们交往的人为你说情助力，并且你还命令你的管家说，要是你遭遇不测就是这些东西公之于众。就算死，也要拉几个陪着！” “事实上，你想的很好，就是太他娘把自己当个人了。你那个管家比你还不是东西，你的这些坑蒙拐骗来的产业这边被你侄子败出去，那边就进了你管家的腰包。还有，你本来就没男根的人孩非要娶这些女人，只能看不能吃不说，还给自己戴了一顶又一定的绿帽子！也就是你就是一只被阉了的活王八！” 程谧之话一说完，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的管家被人从外面扔了进来。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就你在殿下连被看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甚至没有留下来审问的价值。殿下还说，你放心不久之后那些习惯与和你一样在宫里收儿子孙子的都会去陪你，另外殿下还让你看人生最后一场大戏！叫黄泉相伴！” 说着，程谧之一招手，之前被李广安插在东宫的十几个内侍都是被押了过来。其中，打头就是刘瑾。 手起刀落，府军前卫的士兵根本没眨眼！ 第42章 内阁、三法司、五军府(四) 天色放暗，赶在各坊闸（注1）落锁之前，府军前卫因任务而被派出的士兵大部分回到了营地。 今天的京城被迫提早进入了睡眠，或者一觉醒来，就会逢着一个新的世界了。 外边的事儿有人会真真切切一五一十的传到朱厚照的耳朵里，而这边的事儿却是让朱厚照不禁有些烦躁。属实是眼前这几个老头都太过嘴炮，每个人任意与另外一人组合一起就能吵个把时辰。 吵就吵了，可都是些废话，啥也解决不了。朱厚照知道这些老鬼是在糊弄他呢，故意混淆视听，故意演戏给他看呢。他们现在都想从文华殿出去，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但是，朱厚照叫他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老实待着，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呢。不等到坊闸落锁，宫门落定他是绝不会让这几个老鬼出去的。 故，文华殿的会议没有因为看起来很是剧烈的争吵而结束，反而是因为争吵让朱厚照下了狠心从而增加了话题与人数。本来大家聊聊李儒风顺带聊聊李广的事儿，可是被张懋一搅和人家太子不带你玩了。人家自己派人就是抄了李广的家，看着东宫内侍送来的消息。 在场的人表现不一，李广家被抄了而且李广本人也在家中留下一封悔罪书后畏罪自杀了。 现在这封悔罪书就在太子的手上，看着太子翻看之后，看一眼内容就会看向众人中的某一个人，有人心顿时如坠冰窟！ 但是太子不提其中内容，在场也没人好询问，所以李广这事太子殿下怎么处理便是怎么好了。 老狐狸都怕愣头青新猎手，老师傅一把逮不到你可能因为身体原因与各种迷信说道就是放了你，他也不死咬着你。但是新猎手不一样啊，刚刚出道，好不容易碰到猎物怎么会放过，可以说只要不是天打五雷轰便绝不会放弃的。 这会子，众人之中已经有人投鼠忌器了。 对此，朱厚照很不高兴。因为，他并不希望这样的局面出现！ 故意露出意味深长的冷笑之后，朱厚照心想： “既然要玩儿，那咱们就玩的再大些！” 前面说了李广的事，现在李广死了。那么就再说说为什么军中士兵为什么跑到李广家中为奴为仆的事！也就是军中占役的事，同时朱厚照又是很贴心的说道“今日会议成果颇丰，孤其实也是个趁热打铁的人儿，反正诸位先生也在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所以孤就替父皇决定了。趁现在，大家热情如此高涨，咱们就军中占役，三月东宫出阁以及亲军都督府商议一番，尽快形成结果，孤立即送父皇哪里去也好为君分忧” 说着不等这些人说话，朱厚照便是对着外面大声吩咐道： “来人，去请吏部，户部，礼部，工部并詹事府诸官来文华殿！” “派人去乾清宫向父皇说明情况请求宫门晚些落锁！” “再让人弄些吃喝上来，全殿掌灯！” 当规模如后世故宫里那缩小版宫城主殿一般的文华殿，整个宫殿上下都是灯火通明的时候，从空中俯瞰下来此处如同黑夜里的明珠！ 典膳局精心准备的膳食，还未到嘴边就是食指大动。用热水冲的浓茶，味道一闻就是让人提神醒脑！ 还未开动，一个内侍从急匆匆进来跪在朱厚照脚边说道“殿下，陛下有旨，殿下所奏准之，宫门晚一个时辰落锁！” 众人一听，这下好了，怎么都是跑不掉了。所以都是自顾自吃喝起来，也没有客气了，这平常朝会上争吵有之但在东宫这儿还是第一次。 没有办法了，吃饱喝足，大家好好说道说道吧！ 打过仗的老将军总会说，要想打好仗就要先打死仗烂仗！同理，当好太子也是一样。不管怎么样不要先学圆滑，要先学会耿直！面对一群老狐狸玩心眼朱厚照怎么会玩的过他们？就是英国公那个草包脓包也比朱厚照强啊。 可是，当你在一帮子放屁都要谋划一番的老狐狸老滑头面前，猛的玩一手耿直，或许有着很是意想不到的效果。起码他们算不到你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你的谋略就是没有谋略！ 主要，就是出其不意和措手不及。 吏部屠滽，户部周经，礼部徐琼，工部徐贯以及前段时间弘治皇帝任命的东宫属官们也都是到了文华殿外等待！ 最先被召进来的是周经，这位大明朝的财神爷进来还没有落座就是被兵部尚书马文升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憋了一下午的他，这会儿终于是有了一个发泄的点了。 李广的事他不想参与，那是想再观望观望。可是现在李广死了，他又从心中迸发出自己的一大愿望来，那就是收控一切兵权归兵部！ 现在，太子几个话题一抛出来，让马文升知道他本人之前上奏给弘治皇帝的奏疏完全起到了反作用。这会儿面对总是对他兵部经费抠抠索索的户部，他立马将“军队占役”问题归咎与户部军饷发放不及时造成军中士兵脱岗赚取外快，对于“军队占役”中存在军官、高级官员的错误直接无视掉。 将问题主体归咎于士兵们本人，其次则是户部！ 看，这就是文官，这就是大明的兵部。无论马文升这个人能力如何，历史上评价是如何，这一刻的他让朱厚照很是厌恶。能干但贪权，为人不坏但正直不多，有能力但更多是眼高手低！ 朱厚照心内一笑，这下子他倒是要看看周经会怎么回应。可是，好久周经都是没有说话，让朱厚照很是奇怪。 周经是被说的哑口无言了吗？当然不是，他只是没有快速的理清场中的情况而已。人老了难免跟不上节奏，但他身为一个掌握大明财政的人，反应能力不会差。片刻之后他也是明白了，这马文升在他娘的转移注意力。 当即说道：“自国朝太祖高皇帝以来，军队军饷军粮都有定数，有多少人朝廷拿多少饷银，发多少粮！大明军中京营，团营，京卫编制复杂，你报多少我们核发多少。” 不愧是周经啊，不能提钱，一提钱这老家伙就爆了。他的意思多么直接？你兵部别他娘的胡说八道，咱们给军饷都有定数的，太祖爷定的。现在大明军中京营团营与卫所兵混乱，是谁的错？不是你们兵部的错？京营团营要饷就算了，你卫所兵还敢和我户部提钱？我看你姓马的是马鼻子不穿线，你脱缰了啊。 军饷在定数的情况下，多一分没有，少一分不行。这有账目可查，有制度可循。那么，军中为什么会出现你说的因为欠饷而逃兵的问题？ 是不是，代表兵部有问题？ 好！还得是得有人加进来，这才是办事的人嘛。周经的话除了打脸马文升还给这些人后面的话打了个样子，说重点，正面刚，别他娘说的嘴脸起沫啥也没表达出来。 “你……户部的意思是我兵部贪墨军饷了？”马文升手指周经，气的喘粗气。 “本官全无此意，大司马愿意顶着这个罪名本官也不拦着，况且闵总宪、大司寇、棘卿（注2）都在，大司马可以向他们几位诉诉苦嘛！” 周经话语中满是嘲讽，更多的有着威胁的意味。好啊，你说没有问题，那我们就查查啊。你看我不查你个底掉，我和你一样是他娘丘八养的！ 官员们的相处虽然不会像电视那么刀光剑影，但也绝不会是文质彬彬的，之乎者也一番论道。较真起来，这些人此平头百姓还平头百姓！骂人，讽刺，阴阳怪气，那都是基本的。 注1：为了防止京城之中日渐增加的流民，缓解北京的治安压力。更为了方便“厂、卫”对平民百姓的监视，也为官府巡捕对“盗贼”的追捕，弘治元年（1488年），朝廷下令，在北京城内（指北京内城）的大街小巷设立栅栏，并且派兵把守，以防盗贼。 注2：总宪：指都察院左都御史。大司寇：指刑部尚书。棘卿：指大理寺卿。《周礼》三槐九棘……皆三公九卿之位也，唐世惟大理得言棘卿，他寺则否。”宋代洪迈说：“今人称大理为棘寺，卿为棘卿，丞为棘丞。”（《容斋随笔五笔四·棘寺棘卿》）。 第43章 我将无我 军队占役的问题没有被解决，最后经过好几轮的对喷之后，也只是就目前的问题有了一个初步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清退，这是由宁晋伯刘福提出来的。那就是从京营开始，各家如果有此情况存在，回去之后立即开始清退占用的军士。 对此，朱厚照很是赞同。这个问题还是刚刚被提到台面上来，被彻底解决的日子还远着。 刘福也不是啥清正廉洁的人，但是他能够这么说显然也是得了上面的指示！ 所以，英国公张懋再是怎么不忿也是没有办法反抗，捏着鼻子认了。朱厚照也不是个和稀泥的人，在他的注视下形成了一份奏疏，兵部五军府并都察院都是署名了。 第一个问题算是暂时有了结论，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更加很好解决，因为这出阁事按照礼仪来就行！对此，礼部尚书徐琼是当仁不让的，当在他将一应礼仪程序说完之后，大家都是便是没有问题，你说啥就是啥。 朱厚照也是如此，这个并不多说，只是在徐琼说完之后说道“孤这里有几件事，将会在出阁当天予以宣布，如今孤先说与诸位听！” “第一，孤会设立一个书院，此书院所有花费由天子内帑、坤宁宫以及东宫府库负担，不用朝廷国库太仓花一文钱。书院也会在城外皇庄建设，目的是为今后来京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提供免费的食宿，并且提供一切帮助，以期为国选供栋梁。此书院父皇已经命名为大明皇家书院！” “第二，东宫会在城外朝阳门外四号厂宫庄建设一座藏书阁，收集天下书籍予以收藏，建成之后会开放以供天下读书人借阅典籍！” “第三，东宫将效仿太祖高皇帝设立惠民医局、养济院、漏泽园之初心，以东宫府库为底设立一个专门资助他人的机构。反正孤为东宫之主国之储君，些许金银黄白之中都是浮云，要是能够让这些钱财帮忙到更多的百姓、读书人，乃是孤的最大希望了。这个机构孤命名为来苏行！” “孤虽常居在深宫也是知道我大明百姓不尽是富庶之家，总有人平日劳苦奔波反而是温饱不足，常有病无钱医，腹中空空无钱买粮，房子年久失修没有钱修，想读书更是苦与家中贫寒而放弃。每每听到父皇说起这些，孤心中就是久久不能平复。身为国家储君孤恨不得将东宫府库搬空去给他们，但是大明太大又如何能够一一成行呢？” “所以，思来想去孤以高皇帝为榜样，效仿他老人故事，设立来苏行（注3）！以后只要是大明百姓有急用钱财之时，都可以向东宫设立的来苏行借用！” 来苏一词朱厚照取之来苏之望的意思，原本朱厚照很想将银行一词直接用上，可是想想还是觉的不好，一是银行一词终究是有些太过于露骨，二来银行的整个概念与系统知识朱厚照自己掌握并不是很深，如果现在贸然设立就会为以后的规划造成困扰！ 看看面前的众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接受太子殿下这极为跳脱的想法，但是朱厚照并不愿意向他们多解释什么。因为无论朱厚照怎么去做，这些机构所有花费都会是东宫或者说皇家一力承担的，不用花朝廷的钱也不占用朝廷官位，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多说。 继而朱厚照又是说道“另外，孤现在领宗人府事，已经试行了一些新的措施。但这远远不够，大明宗室乃高皇帝血脉，一切都要秉承高皇帝的思想。所以宗人府中以出阁为时机，添设宗学，请内阁、礼部并宗人府一同行文天下，各外藩子弟皆需入学，今年千寿节大明宗学必须开学开课！与之前一样，宗人府宗学一切开销由皇家一体承担，宗人府负责管理，詹事府负责教育，礼部以及都察院负责监督！” 朱厚照说完之后，看向进来之后就是站着全程不说话的程敏证以及杨廷和两人。他们两个官位不高，这里没有他们坐的位置。听了太子殿下的话之后，心中是有些想不通的，他们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开始履行自己东宫教学的职务，就被东宫一句话安排了一个宗人府宗学的教育事！ 除了他们两个，身为詹事府詹事的谢迁心中也是不停思考着太子殿下这般安排的深意。或许是太子殿下在刻意减少日后詹事府对于东宫事务的干预？ 不管怎么说，太子的四件事在场的人都是不好反驳，因为人家说的很清楚了这完全是私人的行为，不管朝廷什么事儿。不要朝廷的钱也不占朝廷的位置，同时也是在说以后这些机构的事你们少管！ 徐溥还是老神在在的，因为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了。现在李广死了，他最后可以为大明做的事就是稳定住目前的局面，以应对可能到来的牵连。最后再为大明朝做一次稳定器！便可以带着老朽的躯体回归家乡。 “礼部徐尚书，这几件事按父皇的意思还是要请你多费心，就在出阁当天予以宣告吧。”朱厚照点了徐琼的名字。 徐琼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此刻的他还依旧沉浸在之前东宫对于宗人府的巧取豪夺之上，实在是太过于颠覆他的观念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东宫，手段不高明却是让你不寒而栗。 张家被东宫彻底拿捏了，那天连夜张松就是带着人来到他的府上，将他的小妾小张氏给秘密接回家了，根本没有一点面子没有给他。 刚刚，他也是知道了，张家两府皆被封门！这如何的人啊，心可以硬到自己舅舅家的大门说封就封！ 根本就不留一点情面，只要你违背他的意思，就不行。 心中害怕的他，此刻对于东宫没有抵抗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东宫在渐渐利用他对于天子的影响力，来影响整个朝廷！ 而且看着内阁那几人的表现，他也是明白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约定。不然为什么内阁一点反应没有？ 至于约定？ 当然有了，朱厚照通过书信有意无意的提及了一件事，就是在未来提升内阁权限！ 从在场的人所有人来说，此刻的他们心中在意倒不是什么同意与否的事。因为一件事如果合理，同意与不同意很好选择。在场的人都是朝廷大员，心中都有一个标准，争吵，拌嘴都是如此。 他们在意的是，东宫提出的这几件事根本就没有他们不同意的余地。这让他们感受到浓烈的危机感，只要他们现在敢不答应那么明天这事传了出去在场的这些人，也将再无颜面面对大明所有的读书人了。 本来，他们就是读书人的一员他们更有人成为读书人的领袖，为读书人谋利，以读书人为后盾，用读书人读书事来维持利益、脸面是他们常常做的。 现在却是反转了，太子殿下干了他们该干的事，用他们该用的方式！ 太子殿下那副我将无我大义凛然的样子让所有人不舒服，却又不得不咬着牙微笑点头称赞！ 注:来苏之望：苏：苏息。从疾苦中获得休养生息的希望 第44章 西北荣记 这天晚上，各位官员回去的都很晚。念着徐溥的身体也想着老臣们的辛苦，朱厚照很贴心的命东宫侍卫为这些老大人掌灯，一一将他们送了回去。 他自己则是一脸兴奋的回到承乾殿，根本没有睡意的他让人准备吃食送了过来，又让悦兮将灯再是多点上几盏，看着各方送来的奏报他的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 没有大的反抗，整个行动算是达到预期。李广死了，与其有关的人也是被控制。虽然最关心的李广家产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朱厚照依旧是兴奋的。因为李广一除掉，后宫之中对于他这个东宫太子就要重新认识一下。起码，司礼监那几个老狗，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是否能够对抗现在的东宫。 李广的死，目前来说因为没有被广而告之，在外朝的影响不得而知。但在内廷之中其引起的震动，却是发动了。 叫来悦兮欣怡两人，朱厚照说道“现在李广死了，但是这不代表结束。李广怎么说也是宫中几十载，他死很大部分是他的不可一世以及让孤逮了一个措手不及而已。这样的法子用一次还好，以后也就是没用了。司礼监那几个老狗可不是李广。所以接下来你们两个要安排人手，尽快将后宫之中与李广有关系都给找出来，也别伤他们性命了。全部送宫庄做工了，受不了苦死了的也给他一个埋身的地方。” “是，殿下，还是您仁慈，他们中有的人平日里可是没少欺负人啊。之前东宫修缮，内官监的人可没少刁难我们。”欣怡性格偏向于泼辣，对于李广以及内官监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她很清楚，更是相当厌恶。 要说，她内心都觉得那些内官监的人都还治罪！狐假虎威，靠着李广就在宫里横行霸道的。 “欣怡，你噤声，这些事是你能够说的吗？难道你忘了娘娘说的后宫不能干政吗？殿下安排便是国政，那是你可说道的，还不快快向殿下告罪？” 悦兮一脸不悦，她现在是东宫大管家，管理着东宫除太子殿下之外一切事与一切人，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足。她是张皇后在母家时的奶娘的女儿，两岁时被她母亲送到坤宁宫。学礼、读书、完全就是东宫妃子的培养模式。 欣怡被她一说也是知道了自己可能是有些心直口快与得意忘形了，连忙跪在朱厚照面前，口中连连告罪。虽然是后宫不可干政，她们是宫女应该够不上后宫的资格。但这只是现在，以后的她们皇后娘娘早就是安排好了。 不知道怎的，被悦兮这么一说，欣怡心中惊慌，脸上却红云密布。 朱厚照见了，也是心中想着，这小妮子想的也太长远了吧。然后他让欣怡起身，说道“你们知道孤不是个无情人，但这里也有一句话好叫你们两个知道。这以后的东宫一定是另外的模样，你们俩个可一定要替孤将这内府看管好啊！” 似是告诫又似调笑的话语让两女都是低着头，脸上红红的。 其实这次说是抄家李广，可按朱厚照的性格哪能这么简单啊。既然他敢于在内阁六部以及府院等面前大啦啦宣布那一系列的决定，就一定有了先手。不然，现在的东宫府库能有几个钱？ 皇家书院、宗学、藏书阁还有来苏行那个不要钱？ 所以打击李广第一是为了得到他可能与朝中官员勾结的证据，以期望朝中某些官员对他这个东宫投鼠忌器，心有敬畏。第二就单纯为了弄钱，这些个死太监可都是捞钱高手，其中手段都是一等一的。 李广不管是太监，还是一个大地主，房子，铺子，田地可都是不少，各种产业在顺天府乃至整个北直隶都是不少。而像梁芳钱能这两个老不死的，前朝犯事的太监，当朝过的日子还要比一般四五品的官员。 尤其是梁芳为了被“起复”那天天宴请吃喝交往，可谓是往来无白丁！ 现在，这些都将成为过往云烟！ “对了，殿下，刚刚谈医官禀告说，公主殿下的病已经快大好了，再几日定能痊愈！”悦兮说道。 朱厚照闻言大喜，这些日子来小荣儿不知道怎么就是生病了，虽然知道是感冒，但还是心中担忧。为此再对照顾小荣儿的宫女内侍一顿大发雷霆之后，又不顾张皇后阻拦将小荣儿接到东宫住下了，还好谈允贤在。 “真的吗，太好了，这小丫头一直来都身体不好，这回有谈医官在一定要请她给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对了，上次让你在遴选一些女子拜在谈医官门下学习的事，怎么样了？” “回殿下都安排了，一共安排有五十人。其中咱们宫中二十人，皇后娘娘宫中来了十人，仁寿宫，清宁宫还有其他太妃宫里都来了有人，这些人都是本身认字，懂一些药方的。” 欣怡很快也很详细回答了朱厚照问题，这件事自从太子吩咐了她就是开始办理了。身为女孩子来说，欣怡很知道女子生病的痛苦，更加知道宫中女子生病之后的痛苦。御医不会为他们诊治，男女大防也让她们不可能跑到太医求诊。 所以这次谈允贤一来，最高兴就是欣怡了。 “嗯，这事你办的不错，记住了孤答应他们的医学也要尽快，让宫庄还有荣记快些，这医学还不完成后面的事他们怎么办？难道还要孤每次等着他们，因为他们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告诉二喜还有钱忠周义他们，别什么事都要孤亲自派人盯着。还有荣记这次李广等人的产业都等着他们去接收，他们怎么都现在还没有个奏疏送来？人家休息他们也休息吗？” 此刻朱厚照似乎比后世里那个觍着脸说对钱没有兴趣的人一样，完全不顾实际情况逼着手底下的员工996。 可，现在的确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对于殿下的话，悦兮也是没办法。因为这也是常态了，太子殿下的沉稳之下其实是急性子。为了缓和一下太子殿下突然而来的不爽，悦兮说道“殿下，典外局下午派人来送了信了。汇报了宫庄的建设情况，同时也问了城中被抄铺子的情况，奴婢给他们说了让她们做好一切准备听候安排！” “嗯，也行。”有些事朱厚照相信悦兮是有能力处理好的，所以也不多说什么了。 “殿下还有个高兴的事要向您说呢，荣记在固原的分号开办起来了。”悦兮说道，“是周公子亲自去的，他向奴婢申请了五千现银，并内府价值五千两的货物，当前第二批货物昨儿个已经装车发运了。” “哦？周义还有这个安排呢？没有想到啊，他竟然是自己亲自去西北，之前他怎么没有和孤说起啊。反到是要你来转告？” “回殿下，周公子说了殿下念及太皇太后亲情给予他一个机会，他今生不忘，也绝不愿意靠着太皇太后恩情蹉跎一生。幸得殿下恩情在荣记有了差事，此番殿下安排荣记西北事他不愿他人代劳，更愿自己以行动回报东宫。之所以不向殿下辞行，实乃是怕殿下顾及太皇太后不让他前往。” “他如此行事不是不敬东宫，而是实在无有他法可报东宫大恩。” 朱厚照听完之后也是微笑了笑，周义怎么想他大概也能猜到。不管目的是怎样的，能有这番心思也是让人心中高兴。 所以他对悦兮说道“如此也好，省的他们这外戚每日在京城之中无所事事，虚度光阴。孤处置他们不好，用他们也不好。你多盯着些吧，那边有什么请求只要合理全部准了。” “殿下放心，奴婢自省的。根据周公子回报的情况来看，在固原荣记还是很好打开局面的，内府各司的货品在当地还是颇受欢迎的。尤其是荣记各种洗漱用品，像肥皂糖果都是不愁销路。周公子还说，他已着手安排人手出边收购牲畜了！另外，他还有一封信要呈殿下亲览！” 说着悦兮就怀中掏出信来，接过信高手信封上些许温度。一看就是这小妮子一直带在身上的，麻利打开快速阅读一遍。 信中周义将固原荣记分号设立前后事都是说了，说了荣记的发买的典服局成衣以及荣记肥皂与糖果等在固原很受欢迎。再有一段时间荣记完全有希望在固原站稳脚跟并扩大规模，并且他专门说了三边总制府对于荣记的照顾。他刚到固原就从三边总制府接了五六个差事，涉及修缮房屋，清扫街道以及加固道路等。现在从京城带回来的原本的西北流民人手已经不够用了，需要从本地招募人手。 他还提了请求，第一他请东宫能否可以与兵部商议，能否让荣记使用驿站驿路！或者是请太子殿下酌情考虑荣记提出的车马线路一事，开通顺天府到固原的路线，设置脚店！ 对此，朱厚照也是立马提笔给周义回信。要说驿站之事不再提，驿站乃国家命脉不可儿戏，至于车马线路一事会和兵部商量，京城固原来去千里迢迢目前以荣记实力完全不能顾及到。 第45章 詹事府 其他人都回家，谢迁却同程敏政、杨廷和二人直接去了詹事府衙门。反正天色晚了，他们又都住的远与其摸黑回去，还不如去詹事府对付一晚上。同时，此刻的谢迁心中有一万句话要对二人说。 与翰林院隔一条玉河相望，南熏坊南边就是詹事府所在。从太祖高皇帝设立詹事府以来，詹事掌统府、坊、局之事，以辅导太子。到了现在他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系统，它的职能随之逐渐增大。除了本职工作辅助太子统领东宫属官之外，还是一条官员晋升的绝佳道路，与翰林院一样，身为内阁阁员谢迁就是这个惯例的受益者。 今日詹事府值日官是詹事府少詹事王鏊，本来今天的他很早就是要回家去的。但是现在的他却是在自己的值房里面对着成堆的书籍苦苦思索着什么，一时愁眉苦脸一时又是爽朗大笑。弄的刚刚来到他值房外面的谢迁三人是不知所以，心中满是疑惑。 个个心中想着，这王济之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编书魔怔了？不能啊，也没有听说《会典》编修遇到什么困难了啊。而且前些日子还都在说这王济之有可能代替首辅大人出人会典总裁啊。 带着满心疑惑几人推门而入，正好对上了正愁眉苦脸的王鏊。看见他们进来，王鏊忽然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一样，向他们扑来。连声说道“几位来了，快，快，快与我商议一下这作文大赛的事。吾已经绞尽脑计，两三个时辰了却是一点头绪没有啊！” “作文大赛？什么啊，说的都是什么胡言乱语？怎么编书还编出个比赛来了？” 看着好久没有回应的三人，在看看他们满是疑惑的表情以及看疯子般的眼神，王鏊立即解释着说“是吾莽撞了，前日吾前往面圣说起会典编撰事。太子殿下也在场，言说会典乃伟大之作一旦编辑成功，不但是可知什么是大明朝廷更可知吾大明朝廷如何运转，完全可作后面官员之必读书目，甚至可加入科举，完全可以相比永乐大典。” 几人听了虽然脸上笑着，但是心里则是清淡。因为这会典如何如何，都不会与他们几个人有关系的。 “如此是好事啊，济之为何如此这般苦恼啊！”谢迁这时问道。 “唉呀，是好事。但殿下还说了会典虽好但普通百姓和读书人却是接触不到的，其中涉及内容也是单一。大明有读书人千千万万，文章、诗词、曲赋、话本、书画每年所造就不知凡凡。却往往因为无人收集与重视使的其中好的作品无人问津。所以何不由朝廷来收集他们这些作品，编辑结册出版？当然，文章日新月异不可能全部收集，所以这册子完全可以每月一发。他们作品出自民间，也一定带着各地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这册子要是成功了，可也是一件包罗万象之事啊。” 听完之后，程敏政立即便对王鏊说“所以这举办一次作文大赛，便是为了那文册网罗天下文章。可这个有什么好烦恼的呢？” “是的，但是这文册一月一本，每册文页有限，各类作品又有高低好坏一分，若是没有一个评定标准与规则如何界定？所以陛下圣谕让吾弄一个章程报之东宫！可吾现在却还一直没有头绪，正好你们来了，快快与我商议一番！” 杨廷和听了之后，当即也将刚刚在文华殿的事说给王鏊。顿时，四个人又是一齐陷入了苦恼之中，看来今夜注定是无眠之夜。没法子让人送来吃食和喔浓茶，吃饱喝足之后几人又是聚在商议，直到凌晨时候早朝马上开始了才算是做出一本较为详细的奏疏来。 反正几本奏疏是要呈奏，一本也是要呈奏。所以当下几人便是将出阁事，皇家书院事，还有文册都是写在一起。 凌晨，天未放亮，太阳的影子也见不到，前来上朝的大臣们已经陆陆续续在外等候。按照电视剧的套路早朝的时候皇帝都是高高在上的端坐与金銮殿的宝座之上，文武两班官员也左右而立。有什么想说的了，就站出来跪着开始陈述。 其实，早朝真的不是这样的。 第一，早朝真的很早，时间在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而这是皇帝上朝的时间，相比于官员们来说他们可能需要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就需要开始准备，然后提钱到达等候早朝开始。所以从时间来说，后世的万历不上朝，恐怕最高兴的就是官员了。 第二，早朝是露天进行，位置是奉天门。所以没有金銮殿上早朝一说，这叫御门听政。与之相对应的是平台召对，皇帝召见大臣最常见的是在承天殿外的平台！ 大明朝的朝会分三种，一为大朝，二为朔望朝，三为朝朝。大朝呢是在每年正旦、冬至和万寿节等重要节日所举办的朝会，那种所谓万国来朝就是在这个朝会上。朔望朝，在每月初一和十五，与前者大朝都属于礼仪性朝会。 至于常朝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早朝，只不过早朝是常朝的一种，因为还有一个晚朝它们两个一起组成的常朝。昨天的内阁他们几人就是在晚朝之后被朱厚照请到文华殿的。 今日，朱厚照也起的早或者说昨夜也就没有怎么睡，丑时末他便从假寐中醒来，命人给自己洗漱穿戴完整之后又去偏殿中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小荣儿，这才是出发前往乾清宫外等候弘治皇帝。 虽然他现在还不用去上朝，但是昨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这个主要负责人还是要去见识一下大臣们都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而且，昨天弘治皇帝也是来了命令要他陪同一同前往早朝现场，在一旁看着听着。 朱厚照等了约莫两刻钟，穿戴整齐略带鞋疲惫的弘治皇帝终于出了乾清宫，看到就坐在一旁台阶上的朱厚照，他喊道“寿儿，过来吧。” 朱厚照闻言小跑着来到弘治皇帝面前，后者牵起他的手迈开步子向着奉天门而去。 路上，弘治皇帝对朱厚照说道“寿儿，待会儿你要看清楚听清楚那些官员的表情还有话，记在心里刻在脑海里，更要尽快的适应早朝。” “朝会上这些官员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是带着目的，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在他们对方就只有你我父子两个人了。要想斗过他们，就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昨天答应你的东西，今天朝会可能就会改变反而伙同其他人来一个反制！” 弘治皇帝很懂和这帮子官员怎么相处，此刻的他不是皇帝就是一位普通的父亲，在仔细的教导着儿子还怎么慢慢承担起家庭的责任！这大明，可不就是他们朱家的家庭责任嘛！ “父皇放心，儿臣心里懂的。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儿臣从来不敢托大，这些官员儿臣不轻视他们，但儿臣身为朱家男儿也不惧他们。即便是对面饿狼环伺，儿臣也会坚定站在父皇前方，向他们给出最有力的一击！” 朱厚照坚定的话语，一下子清扫了弘治皇帝疲惫，他打起精神来抱起朱厚照说道“好，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父子才是大明的主人！” 谁人背后不参人 谁人名下无人参 第46章 御门听政(一) 京城二月末的凌晨，很冷。 但，奉天门处的早朝却依旧要在寒风中照常进行，在天子到来之前文武百官按照通政司还有鸿胪寺的指导开始陆续进场，向着自己固定的位置而去。 都察院的纠察御史也开始上岗，借着灯火他们极力的转动自己眼睛，目光在场中来回扫视，但凡有人有一点不合礼仪规矩的行为动作都会被他们所捕捉！ 弘治皇帝拒绝了内侍抬过来肩辇选择步行，他就抱着朱厚照一步一步向着奉天门走去。内侍们在前面将灯火打到最亮，黑夜里的紫禁城寂寥无声。朱厚照抬着头看了看天空，还未圆满的月亮散发着很大的光芒。看起来模糊又朦胧，宫墙上月亮留下影子，朱厚照的耳边是弘治皇帝的呼吸声。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弘治皇帝，温暖的气息年轻的脸庞以及衣服上的香味。朱厚照顿时也觉的好安稳，六年了，他来这里六年了。他用心习惯一切，却是很少主动去感受去习惯这份来自父亲的爱。 突然，他看见了弘治皇帝梳理整齐的鬓发中有着几根的白发，顿时对于他这个皇帝有了更深的同情与心疼。他也才二十几岁啊，三十而立未到他却已经统领这庞大王朝十一年了。 将头依靠在弘治皇帝的肩头，此刻的朱厚照表现出了他从未有的孩子性，感受到儿子的动作，弘治皇帝也停下脚步，手轻轻摸了摸朱厚照的头，极为温柔的说道“怎么了，是困了吗？还有一段路，寿儿可以眯上一会儿。” 耳朵中传来最真实的声音震动，感受弘治皇帝的手掌温度，朱厚照整个人都被安全感包围。 “不用了，父皇，儿臣早就准备好了！” 是啊，准备好了。 远远的，朱厚照站在那里，眼睛一直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弘治皇帝落座，官员朝拜，早朝正式开始！ 早朝之上官员上奏大多数情况都不会是临时起意，在前一天你需要和通政司简单简洁的概括一下你的发言内容。 通政司，全称是通政使司”，其长官为通政使。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这是大明的首创。如今的通政使叫元守直，从名看人就知道这可能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一朝为臣，有忠臣、奸臣、能臣、贤臣、良臣、铮臣、佞臣、亲臣、近臣、宠臣、权臣、弄臣、幸臣、贰臣！这些种类却概括不了元守直这个人，因为他是个孤臣！ 他是进士，是吏部文选司主事、郎中，是通政使却有好多人说他不善为官。 为啥呢，因为他直、轴、刚。 从吏部任职开始他不管是私人的还是官方的宴会宴请从来不参加，和谁都不来往，别人的同年之间还时不时搞个聚会之类，他的下属都没几个知道他家住在哪里。 反正这个人弘治皇帝信任的紧，而同僚却想起来就咬牙齿跺脚的恨。朱厚照也喜欢他，也知道他，因为他总觉得这个人会是自己的魏征！ 在这样的人任职通政使的情况下，有谁敢坏规矩？即便是谢迁也不敢啊，不然你以为就他那个侃大山的性格，会主动在昨晚加班写奏疏？ 其实，不就是怕今天老元不给他发言的机会吗？ 但是，今天的朝会詹事府必须要冒泡啊，不然让人以为他这个詹事天天占着詹事府的缺，却不干詹事府的活。一门心思往内阁钻，那对他阁老的名声是莫大的影响！ 朝会的奏事环节也是由元守直开始，他身为通政使首先要向弘治皇帝简单说说朝廷上发生的大事小情。待他说完之后，大家也明白了昨天或者这几天发生了那些事或者即将发生什么事。 第一，李广死了。 第二，东宫会在三月初一出阁读书 第三，西北关西七卫之地，哈密问题。 第四，李广罪为谋反，有没有同党。 第五，东宫出阁读书事，及其首倡的几项德政公示。 第六，设亲军都督府，以东宫领之。 一般情况下朝臣们奏事顺序也会按照通政司的顺序，所以第一个发言就是三法司了。所以作为现在三法司的第一人的刑部尚书白昂持着朝笏走出来，面对御座上的弘治皇帝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刑部呈奏，昨日上午京城大兴县境朝阳门大街一赌坊之中，李广之嗣子李儒风与寿宁候之庶子张兰因为赌桌上争强好胜，言语冲突之后发生肢体矛盾。过程中李儒风以重手打击张兰，致使张兰倒地不起，未及送到医馆便死亡。事发后双方随从以及后续赶来的家丁帮手发生大规模械斗！死伤逾十人！” “顺天府，东城兵马司第一时间派出人员前往阻止却被阻拦，双方竟悍然抗拒官府，以武拒之！苦无手中人手不足，在现场处置的顺天府丞蔺琦，只得求助。刑部、宗人府人员赶到事发地，因为对方实在人多势众且猖狂，拒绝服从安排。刑部与宗人府只得通告内阁以及五军府后，请求府军前卫帮助！” “府军前卫至，对方不可抗，全部束手就擒！案犯被带到刑部审理，其余在场人员为宗室勋贵家谱中人的宗人府带回，余者皆被顺天府收押！” “刑部连夜审讯，李儒风虽然对自己故意伤害张兰之事予以承认，却百般抗拒刑部，更说自己乃是内官监太监李广之子，刑部无权审理并威胁审理官员！猖狂跋扈至极，叫嚣其父李广马上会让皇帝下令杀了所有张家与刑部之人！” 听着白昂的话，在场人除了昨晚参会人员之外的人，几乎都是面露愤怒。 文官们心想“好啊，好你个太监种子啊。还如此侮辱天子，侮辱我等官员。该死，该杀，还诛九族！” 勋贵们则是心中想着“狗太监，阉狗儿子想的很好啊，张家你想杀就杀？你们太监什么时候这么狂了？王振都没你这么狂啊，行，你们有种，看这次谁死！” 白昂是一个灾害治理的能人，一个干臣，这个时候的他更让朱厚照觉得他这个刑部尚书当的不错，在添油加醋方面他有着天赋。 这下无论文官还是勋贵都愤怒了，虽然话不是简洁明了，但是句句都是直击人心。一个无法无天、无恶不作、飞扬跋扈的李儒风形象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在张懋还有刘福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有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打断了白昂的发言，只见他一下子就是跪了下来，对着弘治皇帝就开始磕头。 一边磕头一边嘴里说道“皇上，臣请皇上为我等武臣做主啊。那李儒风实在可恨啊，实在可恨啊。” 见这个情况朱厚照都有些无语，更多的是惊讶与懵圈。 “这人谁啊，怎么就来这样一出啊！” 面对太子殿下询问的目光，一直护卫在一旁的杨玉附在朱厚照耳边轻声说道“殿下，这就是广宁伯刘佶！” “哦，是他啊，难怪了！”朱厚照知道那人名字之后心中释然，这广宁伯刘佶也是个趣人，朱厚照为常常听人说起他。说既是圆滑之人又是憨直之人，别送勋贵家再是不认同文官读书人，也会让家里孩子读书，他广宁伯家不同就要孩子去兵营待着。 刘佶来这么一下，尴尬的不是元守直而是五军府几位，张懋一个劲别过身去，然后想用朝笏挡住自己的脸。领五千营（注1）事保国公朱晖，领三千营成国公朱辅此刻也是一样，尤其是成国公朱辅他与刘福年纪相仿，平日关系也还行。所以一直暗暗抓刘福衣服，示意他赶紧把这个鬼东西弄回来，不然等会儿皇上不发火御史还有通政司的人就要发火了。 注1：五千营，（不是五军营）明代神机营的附属机构。因都督谭光所进良马五千匹，建立五千营，置坐营内官、武臣各一人，下设四司，每司把司官各二人，掌操练亲军卫随驾护卫官军及火器使用。 第47章 御门听政(二) 刘福又不是傻子，哪里还会管这闲事，屁股一扭就是挣脱了朱辅的手。与朱辅想象的不同的是，皇帝没有生气反而是制止了刚要爆发的御史，笑着说道“你先平身，你也是大明勋贵袭爵承职多年，朕知你等心中有不忿有委屈，却是情有可原！但朝会之上，白爱卿还在呈奏，你就上前打断太过无礼。还不向白爱卿赔礼之后，快快回去！” 被天子一说的刘佶一下子没了刚才的苦大仇深，反而脸上有了笑意。他麻利的爬起来然后自以为非常有气质的对着白昂拱拱手说道“尚书大人，是我莽撞了，还请您继续！”说着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同时对他身边的泰宁候陈璇很是挑衅的挑挑眉。 “神气个啥，夜壶脑袋！”陈璇不敢和这个头脑简单一样，只能是忍受被他压过一头的无奈。 场面回转，白昂对于这些勋贵颇为烦躁，但是天子都不追究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着千万不要让这小子落在老夫手里，不然不让你小子把刑部大牢住上几个月都对不起自己白无常的外号！ “所以，刑部在之后前往李广家中，要求李广配合调查。但是没有想到李广府中竟然养有私兵！抗拒刑部，被当场清剿。未及刑部公差冲进李广书房，李广已经畏罪自杀！” “现刑部将当前所得李广父子罪名公示如下，蓄意杀人，暴力抗捕，最后刑部还需要时间审理李广父子是否涉嫌谋反，是否有同党！” 当白昂说出同党两个字的时候，整个早朝会场之中寂静非常，只能够听到大家的呼吸声。 同党一词，也就意味着刑部已经向所有人明示了李广就是在谋反，在结党，在营私。接下来我刑部就是要好好查查这个事，在场的人听我刑部一句劝如果有人参与其中还请马上来我刑部自首，别等我去找你。 结党营私是一个与谋反同等，却更受皇帝厌恶的罪名。所以弘治皇帝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脸上表情也是不自觉有所改变，虽然心中早就是有了准备但是此刻的弘治皇帝还是觉得是自己有些格局小了。 原本以为李广也就是贪财敛财或者说借着他的名声在外面狐假虎威一番，却是想不到这李广竟然有了这样的能力。 如果，寿儿不与之相争，那么是不是朕可能变成大明朝唯一被太监给代替了皇帝。 弘治皇帝阴沉的脸色，让一旁的萧敬都是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因为怀恩的原因弘治皇帝对于太监内侍还是相当宽松宽容的。但，在这一刻完全结束了，后宫的所有宫女内侍都会即将几天内见识一下完全不一样的皇帝！ 而这这样的变化，就是朱厚照费尽心思上下撺掇所想带来的变化！ 刑部虽然说的热闹，但是御座之上的弘治皇帝却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发了火。 “朝廷阁部院寺，机构一个又一个，官员公人不知凡凡。京城往大了说是大明朝的脸面，说小也不过一城尔。可是呢，又能怎样呢。说是大明朝的中心，天子的脚下，朝廷中央所在，却是出现了这样的事？朕问你们，此事怪谁？” “是朕吗？或者是太子？要不要当着你们这些朝堂大员的面儿，我们父子都下一个罪己诏？” “陛下息怒，臣等惶恐！”面对一个生气中的皇帝，任何人都不能有一个完美应对之策。因为，真的会死人！ “息怒？惶恐？朕怎么能不生气，你们又有哪一点惶恐？京城之中这样的事还少吗？去年出了个满仓儿，今年出了个李儒风，那么明年又会是谁？京城之中，顺天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兵部兵马司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当官仅仅就是为了得些俸禄吗？大明京城都是这个模样，那么其他地方呢？那还不是处在乱世之中？上的奏疏说的都是好听，实际发生的事却是一次又一次让朕感道寒心！” “你们啊，都是与无忧中荒度了时间，失了头顶着的那顶大明官员乌纱的威严！” “宣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所有人员罚俸一年，顺天府所有人员罚俸一年，一年不得调动。兵部五城兵马司官员全部免去职务，下锦衣卫审查。兵马司划出兵部，归亲军都督府！” “李儒风，三法司审理完毕后立判砍首。三法司给朕好好审，东宫监督，只要是和他有所关连，全部抓拿一个不放过！” 皇帝作出了处罚，虽然是罚俸。但是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几个衙门马上就要迎接一次大改，可能主官不变但是下面的各部门都会大换血。 三法司的变动，是无可避免的。但是兵部的变动是所有人所没有预见的，大家完全没有想到天子会有这样的举动，兵部被直接夺了五城兵马司。 再加上亲军都督府的设立，那么今天这一早朝最为痛苦就是兵部啊。而从这一点里，大家好像又有一些“悟”了。 兵部？西北！莫非…… 三法司的三位大佬无奈沉默的接受处罚，在他们回到位置上以后。谢迁站出来，开始向天子还有百官介绍太子出阁读书那天的相关安排，同时礼部尚书徐琼也是站了出来，一齐就这个问题更深的向大家解释每一个程序与其标准。 当周围的灯火被内侍们撤走的时候，大家这才是察觉到天亮了。而朱厚照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现在朝会现场，他带着人拿着许许多多的早膳点心，整个典膳局与尚膳监几乎全部出动。 放眼整个大明，第一次有朝会因为东宫向参与官员发放早膳点心而被天子宣布休会，并且命令在场所有官员就地吃早膳。 此刻的君臣都是饥肠辘辘，所以大家对于东宫的心善体贴有了新的认识，都对东宫连连称赞。而弘治皇帝也知道今天的朝会一时半会是不会结束的，所以他下了旨意让给几位年纪大了的老臣赐了座位。 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东宫给了吃的，还在场地里生起了好多暖炉，正是要退下却听到弘治皇帝说道“太子即将出阁，早晚需要参与政务，今日既然来了那便是留下吧” 对此，有心中固执的御史想要上言劝谏。但都是被脸阴沉沉的都要滴水的左都御史闵大人给拽回来了。并且还对手下一干御史说了“今后谁要是再不和本院商量的情况，参奏或者参与参奏太子的事，本院一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满门抄斩！” 老大人一脚就是将那个御史踹了过去，并且在心中想着你要是想死可以，想当铮臣也行但是别拉着我都察院一起。我们都察院不是漏泽园！ 回头看了看那边的马文升几人，个个脸色都是没有好到哪里去。尤其是马文升俨然是被人在嘴里塞了一把苍蝇一样，愤怒、痛苦又委屈！ “该，让你个老鬼每天撺掇着打仗，现在好了吧被人给顶了后门了吧！糊涂啊，想要兵部掌兵权就直接说明呗，非要云里雾里的。这下好了，皇上理解不了，来了个亲军都督府。你兵部彻底别想掌兵权了！” 兵部掌兵和兵部掌兵权那是完全不一样啊。 第48章 御门听政(三) 于谦以来，兵部的官员们心中总有一个总理天下军政的想法，但问题是哪个皇帝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成化朝没有出现，难道弘治朝就有可能了？ 妄想！ 朱厚照被弘治皇帝指定了一个位置，就在御座左前方。站在这里看着眼前的一众官员，朱厚照并没怯场！因为这一刻他已经期待了好久了，他这时其实更想对他们所有人说上一句“诸位，我们准备好了，你们呢？” 虽然相处不多，当我认为你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或者说你应该是一位可以信赖的人。 这是詹事府少詹事王鏊对于太子殿下的评价，昨天夜里他得知东宫提出的出阁是公布的几项政策再加上东宫与他说的每月一本的汇集天下文章之书的想法。让他对于太子殿下很是尊敬，因为他认为殿下对于读书人非常尊敬非常看重，且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而当他看到东宫被天子留下参与接下来的朝会时，心中虽认为不太合礼但更多的是有一种有了靠山的感觉。历史给王鏊留下了一个名臣的声誉，但在到达官途顶峰之前，他一直未有有过真正的实权。干的事不是修书就是日讲官之类的事，可以说是一位纯学术性的官员或者说是一名学者型官员。 虽然清高贵气，但实际权位实在不高，更是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如今，东宫似乎让他有了主心骨。起码，让他认为未来可以被预期，无论在为官还是学术之上！ 谢迁这会子代表詹事府开始第一次正式亮相，他按班就班的发言一改他平时侃侃而谈云淡风轻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郑重其事！他一字一句，一件一件将东宫出阁的各种事项与准备情况向皇帝向太子同时也向在场每一名官员通报。 站在朝班中央的他此刻意气风发，是所有人的中心，更是每个人的关注点。他自己知道在场的人也知道，这次詹事府衙门第一次的亮相，也是谢迁作为詹事府詹事的最后一次亮相，接下来他会升迁，会成为正式的内阁阁员。 那时，内阁的新时代也会来了。文官班列首位的老首辅要归乡了，年纪大了人也变的迟钝，他终于落后于时间。 谢迁在说的同时，礼部尚书徐琼也适时的站出来补充与解释其中一些程序含义。 “准～” 他们半天的口舌换来了皇帝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一个准字，但足够他以及詹事府官员们欣喜，这代表皇帝完全同意他们的安排并不加任何改变。你想想如果你做了一个策划案，甲方完全同意不要再做任何修改，是不是也会一身轻松？ 詹事府今日必定会大放其彩，当谢迁徐琼两人退下，紧更其后出现在班列中央的是程敏政。从古至今官员的升迁从来都是很少出现突然的情况，当大家对于谢迁职位表动有所预料的时候，程敏政的职位上升也是自然而然的。 当程敏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似乎也是在印证着大家的猜想。无论书院、藏书阁、来苏行、宗学其实大家并不陌生，但又不曾感觉到熟悉。看起来都是有先例可循，却又都是前所未有的新概念。 所以总有人藏不住心中的疑惑，即便是早朝之上，天子御下，御史眼前，有人还是提出了疑惑。有六科的言官们几次示意要出班请奏，皇帝同意了。 他们问道“虽然办这些政策乃是吾大明一大利好政策，但请问所需款项如何而来？” 问：什么东西又臭又硬？ 法：厕所的石头与六科的言官！ 这帮子人官微却权重，一个封驳之权让他们获得了与其本身身份官位所不符的权利！ 什么事，你不想办法搞定这些人，还真不好办。 现在，他们没有什么激烈的言辞，只是说我知道是利好政策但能不能说明一下所需要的款项怎么来？ 无论如何程敏政都需要给予答复，六科的人也不傻反而很是刁钻，他们知道这几条建议都是利于读书人的，所以他不敢说反对，但不找点毛病出来又好像是不符合他们的风格。而且眼下这种朝会现场，他们要是不会说话又让六科存在感直线下降！ 而当时朱厚照说这些建议时候说的清楚明白，所有钱都是内帑与东宫府库出。 可为什么程敏政没有一起说呢？所为的就是等着这群六科的人，我先说政策让你们知道它的好处。再等你来问，你六科不是有事无事都要反对一下嘛！ 我等着你来反对，再一下让你哑口无言！ 程敏政面对六科的人，提高声音仰头喊着回答道“天子仁慈圣恩，东宫贤良，诸上所需一应款项一体由天子内帑与东宫府库承担，无需太仓国库一分一厘。” 在众人的惊讶声中，朱厚照笑了，然后他微微转身向弘治皇帝看了一眼。后者也还之一个微笑，点点头示意前者注意前方不要分心。 程敏政看看朱厚照，后者也微点点头，让他继续。 “且即日起，皇上，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太后与太子殿下本人都是缩减用度，除所必须之吃喝用度，其他一体弃之不用，所节约费用都会用于诸上所需要的用度之上！” “吾皇圣明，大明万年！” 去年末大雪之中，朱厚照以勋贵家之利谋皇家之名的做法让弘治皇帝大为赞赏，而由此引来了弘治皇帝以宗人府事之托付，让朱厚照尝到了甜头。所以他打算继续为之，弘治皇帝也深刻同意了朱厚照对于建立更全面的皇家人设的想法。 毕竟，国朝百多年了，大明皇室与大明百姓已经渐行渐远，让文官把持着两者之间中间环节也让弘治皇帝感觉到了危机感。 对于朱厚照对于自己的各种宣传之法，皇帝表示无条件同意。任朱厚照去谋划，去安排。 年前雪灾收一波普通百姓的心！ 如今新策，书院藏书阁再取一片读书人的心，来苏行可以让平头百姓知道朝廷官员之上还有个皇帝想着他们。宗学则是更对弘治皇帝的心，那些宗室早就是他的心头大患，无论是哪位先帝的藩王都是个问题。尤其，先帝成化朝的几位藩王到了藩地的行为让他心中老大不舒服。 虽只有一子，但足够承担大明江山了。 事情的办成，总的不过些许银子的事，弘治皇帝还是舍得的。尤其，他认为他的儿子是一个赚钱的小能手。李儒风父子案是三法司在审理，但是其家产抄没却是东宫典玺局和府军前卫在实施。 相信很快，有一笔钱会被送进内帑！ 可以说，他目前还算富裕。 听着官员们的歌颂之声，弘治皇帝开怀一笑。寿儿说的对啊，能够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吾儿麒麟啊。 “太子的几项新策很不错，新颖清晰又体谅天下读书人的难处。既然如此，朕决定此四项新策就由詹事府来施行，程爱卿你便领这差事！另外，内阁六部都要予以方便，朝廷各衙门都要配合，任何人不得加以推辞懈怠，违者重罚！” “继续！” 弘治皇帝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新策被确定。下一位发言则是王鏊，他先汇报了会典的事然后便是讲了要求朝廷每月出版汇集天下文章之书的请求，并且还向所有解释了原因。 什么太子殿下聪明，非常尊敬与体谅读书人，认为读书人除了科举八股文之外也有好多精品之作，只是有人苦与无处宣发，有人碍于家境无法成本出版。 值此东宫出阁读书之际，所以东宫决定再拿出一笔钱来，邀请天下读书人向东宫发来佳作，然后邀请当朝大儒、名师、大家品鉴，一旦选中就会汇集成本每月出版，发行天下。并且每月选出的作品前三名，东宫愿意资助其收拢作品出版成书！ 第49章 御门听政(四) 天已经大亮了，朝阳之中所有人的昏昏睡意都被解去，空气之中满满的清新。朝会马上就要结束了，皇帝洪亮的声音响起。 “古今往来国家军士皆是循序管理，声明其作用，界定其制度，也明确其纪律。吾大明自太祖高皇帝立国建立大明军队以来，就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声明大明军队之作用，以卫所为之制度，明确其了军纪军规。百年来大明用兵多处，胜绩有之，危机之时也有，这无可粉饰。北地鞑子来过北京城下，倭寇也上过沿海诸地，朝廷大明军队为抵抗这些贼寇不得不以时局而做出变动，致使吾大明军队长久以来制度变化，内部混乱。” “边镇、都司卫所、京营、团营乃至于亲军皆相互混淆，军容不整、军纪涣散、军令不明导致战力不强。前段时间兵部马爱卿以汉之南北两军故事上奏，请求对各军予以重新界定明确，朕深以为然。故朕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采纳马爱卿之建议，整理厘定各军职责！但军队乃国之重器不可轻动，所以朕决定从上直二十六卫开始，身为天子亲军上直二十六卫如今的确不像话！” “所以如今设亲军都督府，统管上直亲军二十六卫，并以东宫太子朱厚照领之，整顿上直亲军。即日起各分散与京营三大营、团营之中的亲军迅速归建，接受东宫安排。” “兵部、五军都督府！” 弘治皇帝喊了一声，马文升以及五军都督府的几个勋贵都督官皆是站了出来，下跪行礼然后说道：“臣等在！” “兵部立即对各京卫进行核查，统计其人数、田亩、家属、军械、马匹等等，核查完成之后立报朕知！” “五军都督府立即对三大营团营开始核查，核定其人数、军械等等，完成之后报与朕知！” “你们记住三个月时间，朕需要看到你们的呈奏。”弘治皇帝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完之后就又是喊了一句“都察院、锦衣卫、兵科！” 从人群之中都察院左都御史闵珪、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兵科都给事中于宣！ 待他们行礼跪下之后，弘治皇帝说道“兵部五军府办理此事就由你们负责监督检查，每日一奏！” 皇帝的话让马文升，以及张懋刘福为首的五军府感到非常郁闷且无奈，因为皇帝这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五军府的勋贵们知道，自己等人原本表面上达成那种很是微妙的默契与和谐，此刻被皇帝几句话就给打破了。未来勋贵之家没有平和只有竞争了，因为五军府本身就是比军队更烂的烂账，此番整顿谁都不会逃掉。因为勋贵都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所以只好先人一步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勋贵之家与国同戚只是爵位，不是人。就是爵位也可以罢免，没了爵位的人则是可以杀！ 原来五军府不受重视却也不受注意的生活也就一去不复返了，现在都察院亦或者兵科都有了对五军府的监督之权。 文官面对武官，天然就是对立的。 他们这些勋贵之家本来就不受皇帝的重视，能够在五军府还有军中无非就是祖上的原因，现在皇帝对他们不满意了。那么，他们也就不好过了。 张懋很是小心的抬头看了看那边太子爷，他那副表情让张懋难以理解为难以忘记。 “太子爷到底对我等勋贵是个什么态度呢？”张懋心里很是迷茫，他知道虽然太子爷与自己这些人顶着爵位的人很少交流，却一再对各家下一代表现热情与耐心，甚至是不惜手段的。 御座上皇帝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这其中几分太子的原因大家不知道，只是确定太子一定少不了影响了陛下的言行。 “回去得让自家孙子好好去探查探查！” 相比较与那些草包丘八们，马文升自己感觉是最为特殊的。他感觉吃了苍蝇，恶心又不能宣扬。皇帝这一手实在是他所无法预想以及最不想看到的，但是事情发生，天子金口玉言他又不能反驳！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是仔细回味一下皇帝刚刚的安排，老马心中对于御座上的皇帝很是愤慨。 因为，皇帝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圣旨的制高点来骗，来偷袭，来糊弄他这个老人家。 什么叫兵部负责京卫，而五军府负责三大营团营？谁不知道这京卫就是个屁，三大营团营才是于大人给后世兵部人留下的财富啊。 现在，就这么给出去了。有些怒火中烧的他准备直面皇帝，还没有站起来说话就是被张懋给拉住了。 对方的眼神中似乎在对马文升说“马大人，这个时候不是顶牛的时候，容后再议” 张懋拉着马文升谢恩下去了。 马文升这么大反应，还是要从弘治皇帝的安排上找原因。但在此之前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大明军队知识，以及如今大明军队一团乱麻的机构、编制与体系！ 亲军、三大营、团营、九边军镇、卫所，这是如今大明军队之中最为常见也是百姓们最为熟知的军队编制与名称。众所周知的卫所制是大明军队的基础，由它演变出来了很多的制度与奇怪复杂的机构！ 亲军，又叫上直二十六卫，包括锦衣卫在其中他们都是卫所兵，不过他们特殊而已。他们不属于五军府管辖，乃是皇帝亲自管理。所以，称为上直！ 三大营则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合成。营不是单位只是一个代称，从太宗皇帝组建以来，他们就承担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职责。可以说他们就是大明最为强大的最为精锐的野战部队，只不过土木堡断送三大营所有的威名！ 而正因为土木堡打残了三大营，当北京城暴露在鞑子们的铁蹄之下时。身为文官的于谦站了出来，建议编成团营。 到了当今，京城之中三大营名义上还在，团营变成十二个也存在着，军纪、军容、战力越来越差，机构编制却越来越臃肿！ 九边军镇也常被叫边军，从山海关到哈密卫都是他们的防线，更是大明朝的底线。守住了便是太平，守不住了就是一切成泡影。多少年前，九边的将士可以出关将鞑子追的满草原的跑，如今鞑子没事的时候可以在关墙之外指着鼻子骂，不高兴就是越线抢了他娘的。 卫所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编制，卫与所乃是两种军队编制。卫辖所，所也单独设立的。卫分卫（普通），屯卫，护卫，陵卫，亲军卫，军民卫，土卫。所分所（普通），守御所，群牧所，屯田所，军民所，守御军民所，屯田守御所。 整体上则是分为京卫与外卫，很好理解，它们分别归属于五军府的五个都督府管辖，在北京或者南京都可被称为京卫，不在两京的就是外卫！ 另外还有一个需要关注的点是，外卫之中也有特例。比如漕运总兵府所管辖的卫所与备倭都司府管辖的卫所！ 而这卫所怎么能够比上三大营？瘦死骆驼比马大，三大营团营再怎么没落也比京卫好啊。所以天子这就是在偷换概念，完全属于不太讲理的样子！ 北京京卫一共三十六卫并两个千户所！等于是兵部丢了苦心经营的三大营团营这么个大西瓜，捡来了五军府所管的这些称为京卫其实就是烂芝麻的卫所。 这一个任谁都是无法接受的讯号啊，尤其是马文升这样希望在任上有所建树的人！兵部不能失去三大营，就像锦衣卫不能没有诏狱一样。 而这个时候唯独高兴的人恐怕只有朱厚照一个人了，只见他非常麻利给弘治皇帝磕头，然后有些兴奋的说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对于上直亲军他早就是垂涎欲滴了，就在府军前卫被弘治皇帝送给之后，他的那种掌控欲望完全被培育起来了。亲军啊，从传统军制来看一卫五千六百人，二十六个卫就是十四万五千六白人。 可亲军卫就不是普通的卫啊，其中锦衣卫十七个所，府军前卫二十五个所，腾骧四卫加在一起三十二个所！ 这是多大一个数额啊！ 可以预见，只要亲军都督府完全建立起来，健全其指挥、管理体系，完全其标志，那么东宫所控制的军队足够支撑朱厚照任何的决定！ 第50章 东宫宫门提督 皇帝终究是皇帝，是这方天地中超越任何人、动物乃至于神的存在。所以当弘治皇帝一锤定音结束了早朝之后，任何一个人的情愿与不情愿都不重要啦。 皇帝发话便是圣旨，旨意就需要被无条件执行！皇帝留下了老首辅去乾清宫，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恩宠。对臣子来说，被召见到乾清宫一生仅有那么几次或者一次，同时大家也知道老首辅进入到致仕倒计时了。 朱厚照倒没有去掺合这对亦师亦友的君臣之间的叙旧，此刻的他只想着回去好好的补补觉。 “这朝会实在累死人，要是每天这样还不得累死在上朝的路上啊”朱厚照一边走一边吐槽，跟在他后面的杨玉则是小声说道“殿下，您可不能这么说啊。不吉利的，您是千岁啊。” “狗屁的千岁，就是能活千岁天天这么干，还不如趁早去死了好。” 杨玉说不出来话，因为殿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好听的话听不下去，难听的话也不能听。 突然朱厚照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让紧紧跟在他背后的悦兮，一个没注意直接就撞上了。 “悦兮，典外局最近怎么关于沉机司人选的事一点消息都没？” 典外局一直有一个长期任务，也就是“梓潼计划”，这是一个由朱厚照个人收集癖好催生的计划。只要朱厚照他自己脑海里能够想出来并知道的当代名人，无论琴棋书画任何领域有所造诣的人都会被纳入沉机司中。 对此，朱厚照显示了其霸道的一面。只要他给出名单的人，都要来东宫。比如大名鼎鼎的唐伯虎！沉机司，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收拢与控制这些人，以他们之才为大明做各专业领域中的最大贡献。 “殿下，典外局一直在推进此事。” “一直推进怎么没见人来？沉机司办公房孤都准备好了，没人孤不白忙活了吗？让他们加紧办事，起码得给孤一份呈报。” “是，臣妾立即知会典外局！” 东宫宫门口，负责今日宫门守卫的是府军前卫前千户所第七百户所第七小旗队，小旗官是米奇多。名字寓意很好，很符合传统中国人喜庆又表达美好愿望的起名规范。他是山西布政司人，家在大同右卫，大同右卫常年遭鞑子祸害年轻的他随着母亲还有哥哥姐姐四人一路流转来到直隶讨生活，年前雪灾时一家四口人被荣记的人在路边发现，三个孩子把母亲抱在怀里，几乎都冻僵了。 后来去了宫庄，入了荣记力行做小工。饭量大，性子敦厚，跟荣记大老板钱忠明当面说“我不要工钱，求给一个不漏风的窝棚，每日供饭时候准我带几个窝头回去，家里有个病的老娘和哥哥，姐姐也身子不好！” “行”钱忠明当然答应了，只要你能干活就行，只要别大爷似的等着被养着其他的他无不答应，另外他还给米奇多每天两个白面馍馍！ 自那以后钱忠明关注到这个米奇多，然后还把他推荐给了兽营。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可以，在兽营中走出来了。得了个他家几辈子都没敢想的官身，做了小旗官！ 此刻的米奇多，却满脸恶相，带着自己手下的人一字排开将宫门挡住，然后恶狠狠持刀与对面穿着华丽的几个人对峙着。 虽然他们穿着华丽又能来到东宫宫门一定不是普通人，但是米奇多知道他们拿不出东宫凭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入宫门的。一旦这些人对太子殿下有歹心又如何是好，太子殿下是府军前卫所有人的菩萨和恩人，守卫太子则是他们这些人的使命。 虽然害怕得罪贵人，但他依旧出刀相对峙！ 不然，卫所不会放过他，就是身后这几个也会不放过他。回家去了，家里老娘也不会饶恕他。 “你们退后！退后！退后！”米奇多年轻的脸庞此刻已经青筋爆起，嘴里的声音也不自觉的跟着提高起来。 瞬间周围巡逻的府军前卫前千户所千户牛屯粮也立即带人冲了过来，守卫东宫是府军前卫的职责，但不是每个所都能够得到这个机会。必须是府军前卫中最强的存在，即便是现在巡逻在东宫外围的前千户所士兵也都是本千户所中最强的三个百户所。 “站在那里，别动！”牛屯粮几乎是飞奔而来的，他一站在米奇多边上就是拔刀吼道，他带来的人也快速将对面几人迅速包围，皆刀出鞘。 “怎么回事？” “他们无殿下令旨也无凭证，一来就要与我们换岗！” “什么？”牛屯粮大惊，然后喊道“说明你们的来意，为何私自冲击东宫，调动我军岗位？” 这时这边的几个人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子，还有明显已经有些紧张过头的大头兵们，心里也有些害怕了生怕对方真把自己当成冲击东宫的歹徒，给自己几人每人来上几刀。 连忙说道“不要误会，我是广宁伯刘佶，这是建平伯高霆，泰宁侯陈璇！我等奉天子圣旨前来东宫守卫宫门！” “原来几位爵爷当面，我等未得消息请几位爵位赎罪。但请几位爵爷稍候，卑职立即向内通禀！”说着牛屯粮就要往宫门去找杨玉，因为杨玉现在是府军前卫副指挥使！负责东宫守卫事。 这边的刘佶几人对视一眼然后便心里有些不爽，我们几个奉圣旨来东宫守门怎么就是冲击东宫了？你们个小千户甚至是小旗官竟敢如此对待我等，待我入职一定要你们好果子吃。 “真是无礼，竟然让我们在此等着！” “不用去了，孤就在这里！”在远处故意躲着的朱厚照这时现身，对着牛屯粮喊了一声。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出现，府军前卫众人皆跪，刘佶几人也是跟着跪着行礼。 “牛屯粮留下，其他人恢复执勤。”朱厚照简单说了一下，对于刚刚发生的事他很满意，起码在心理上他很满意府军前卫众人的表现。 安全嘛，朱厚照一直都最为在乎。就是在宫里行动，不让杨玉带人身边护着他都不出来。 “殿下，我们是来守卫宫门来的。”很想在太子殿下面前发作一番这些不知礼仪的士兵，可刘佶看太子殿下的意思一点也没有怪罪士兵的想法。所以当即只能是反转了表情，流露出笑意对朱厚照说道。 “孤知道，但是下次要知道没事不要随意在宫门走动，不然被当成歹徒抓了可不好。”看了看这三人，刘佶是脸皮厚，喜欢插科打诨。陈璇是没内涵，还喜欢迟到没一点上班积极性。高霆是老实人，没啥家底算是勋贵里的透明人。都没啥特殊，更没啥能力，有且只有一个勋贵的家世。 刘佶朝会一番插科打诨被弘治皇帝一顿骂，最后连累陈璇与高霆都被打发来东宫守宫门！两伯一侯守卫宫门，规格有些高。 “老牛，给他们每人发一身军装，再发一根棍子，现在就上岗，在这里负责检查和登记来往人员！” 然后太子就走了，牛屯粮满心欢喜让人拿来军装看着三位爵爷苦着脸换上了，然后又给他们找来棍子和座椅文房四宝。三位高规格门卫就地上岗了。三人虽然现在心里苦恼，但是很快他们就体会到了在东宫看门的好处。 怎么说来着，别人六十岁才能达到的地位，他们三四十岁就到达了。 后来的日子里，刘佶就喜欢守在宫门上看着被召见的东宫官员出来就上去套近乎，有时还真就让他得了许多一手消息。因为，任谁也不好拒绝一个给你主动拿东西又嘘寒问暖的伯爵啊。 尤其是陈璇，他自己喜欢迟到，在后来的日子里却喜欢抓迟到的东宫官员！拿着本子就记上，记上就往都察院跑。 高霆虽老实木讷但在东宫守宫门的日子，让他开窍的有些大器晚成。他最喜欢的就是搜身，顺眼的大概查查不顺眼或者弹劾他的人，只要在他上班时候来到不把裤子都查一下，算他穿的少。 虽然有些恶趣味，却让三人很快转变了性格。身为勋贵的他们也不再每日待在家里欺男霸女了。也让弘治皇帝和朱厚照明白一个道理，让勋贵消失不可能，重用又怕他们没那个实力。那么就让他们好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第51章 出阁读书 或许是华夏这片土地上最为核心的传承，即便是每日劳作于黄土之上的农人都知一个道理。读书是一件大事，一件足够并列与成家立业和延续血脉的大事。在民间孩童蒙学几乎是全家出动，不然好像不够显得正式。 身在皇家的朱厚照亦是如此，大明弘治十一年三月初一，朱厚照一早就是起来了。他这边还未洗漱穿戴完毕，那边弘治皇帝与张皇后就早早来了，紧随他们的脚步的是太皇太后，太后等一众太妃娘娘。 承乾殿也因为她们的到来人声鼎沸，她东一嘴西一句的讨论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好像因为太子的缘故这些人又是有了一些生趣，有了一些可以上心的事情。 寝宫内，朱厚照听着前面的喧闹也有些无奈。任由悦兮欣怡给自己梳妆打扮，好起来的小荣儿这几日又是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围着哥哥不停跑着跳着嬉闹。 几位公主家的小女儿也是被带进宫里来，齐泰的妹妹齐灵儿与小荣儿仅仅一个时辰便是成为最好的玩伴。她们两个手拉着手，银铃般笑声感染着所有人。 最后，朱厚照两位乳母张氏（张铁军母）与杨氏（杨玉姑母）一左一右蹲下亲手为朱厚照穿上鞋子。 “殿下，从此一生和谐！”两位乳母的声音都带微微伤感，太子殿下大了不再需要乳母了。她们也到了离开的时候，虽然太子身份高不可攀但是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孩子啊。 “放心，孤之一生不忘两位，且自归家吧。记得，以后常来东宫探看！” 朱厚照感谢了两位的喂养之情后向偏殿而去，他刚至太皇太后竟先一步来到他的面前说道“心肝儿，今儿起你可是真正是太子了，要记得这大明朝是我们朱家的祖宗留下的，你以后要好生学习看顾好这祖宗基业啊。” “老祖母且放心，我自省的！”不管周太后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此刻她是真的一位无比希望后辈上进的长辈。 说着朱厚照又是看向那边急切有不得近前的张皇后说道“母后，今日请您为儿臣戴冠吧” 朱厚照未行冠礼，即便是冠礼之上这戴冠之人只能是弘治皇帝。而今天是出阁读书，所以朱厚照一定要请张皇后来给他戴的。 张皇后在皇帝的同意下，有些泪目的接过朱厚照递过来的翼善冠，然后轻轻的戴在朱厚照的头上，说道“我儿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 她笑着，泪也流着。 在她们的注视下，朱厚照跟在弘治皇帝的身后，迈开大步向着文华殿而去。到了门口，弘治皇帝回身看向朱厚照问了一句“寿儿，今日之后你将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枯燥的实录与几本奏疏了。出阁读书了，你需要学习的东西将会是普通人的千倍万倍，甚至有些东西根本来不及学习！你，是否准备好。” 朱厚照拱手一礼，然后说道“父皇，儿臣从不抗拒课业，如果学习课业能够更好的稳固我大明江山，那即便学海之中满是陷阱与恶鬼，儿臣也愿往之！” “儿臣，准备好了！” 听了朱厚照的话，弘治皇帝随即让开一步然后说道“那便去吧，朕送你到此” 根据传统东宫出阁，天子是不参加的。但弘治皇帝今天来了，而是一路将他从承乾殿送到这里！ 文华殿内，在二喜张永的指挥下，内侍们设书案于文华殿内东，礼部鸿胪寺的执事官于后殿行四拜礼后。鸿胪寺官奏请皇太子升文华殿，随后朱厚照便是一步一步走到殿中，执事官引导他至殿中升座。 这时，弘治皇帝所任命的三师三少并宫僚以次序于丹陛上行四拜礼，再从殿左右门入分班东西立。 通事舍人以书案进内侍展书侍读官进读，读毕，侍讲官进讲，讲毕，通事舍人撤案，各官扣头退。 随后侍班侍读等官入文华殿，行叩头礼毕，分东西向立。内侍展书，先读四书。这时，东班侍读官向前，伴读十数遍后退复原班次。后面就是读经书或史书，由西班侍读官向前伴读。所读务必要字音正当，句读分明。 读毕，内侍撤案。 各官退。短暂休息之后。 朱厚照再次升座，然后各位东宫的属官再次进入文华殿，按照之前的班次再次站立。东班讲史书，西班讲经书。 以此反复。 皇太子出阁读书之后，每日学习课业安排有以下： 习字，春夏秋三月每日里写字一百，冬月里每日写五拾，笔法点画务要端楷。 每日午膳后，从容游息或习骑射。 每日夜读本日所授书各十数遍至熟而止。凡读书三日后，须背诵成熟，遇温书之日免授新书。 每日授书起止，预先一日校书官开写帖子进呈。凡遇朔望及大风雪雨隆寒盛暑，暂停讲读写字。 太子出阁读书，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太子殿下正式入学而已，他更重要的是给太子殿下的地位加上一道来自于祖宗的认可。 有这种高与法理的加持，东宫就会拥有更多的权力，比如出于学习的必要皇帝一般与将一些朝政转之东宫处置，以期望与东宫能够见行见学。由此，东宫也就是正式拥有了对于朝政的知情权以及相对一部分的参与权利。 这是一种更加稳定国本的必须，所以不仅仅是皇帝与太子在乎，几乎所有对于未来有所期望和野望的官员都是在乎。 太子的每日学业极为繁重，这种后世各种典籍中都是能够一探究竟。如果一定要用一句简洁明了的话语来形容就是，当你还在小学年纪的时候你的学习任务就已经等同于高三的学生了。而且这个学习期限几乎没有毕业与时长的规定，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 所以当朱厚照有些小庆幸与他可以脱离枯燥的诸位先帝实录时，向着他扑面而来则是无穷无尽的各种书籍技能学习。 君子六艺，在皇家教育中被很好的贯彻；只要大明朝可能存在的经义，历史，地理，农学，法律，赋税，书画，诗词等等一众知识都被按部就班的灌输进朱厚照的脑袋里。并且，现在书院里很少涉及的兵书、拳脚以及军队制度、构成，朱厚照都需要学习。 每日的课业安排密密麻麻，让人一看见就有些头大，但朱厚照没有办法改变，因为这也顺应了那句那句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朱厚照本人虽然被课业与政务学习所囿，但由他提出来的各项政策却是新任礼部左侍郎、詹事府詹事程敏政与少詹事王鏊等人不余遗力的推动下开始逐个落地。 注:使用原版史料较多，勿怪！因为历史记载可以完美表现出东宫教育的那种复杂与繁重。每朝每代没有一个皇帝会放松对于太子的教育，太子的教育关乎一个国家的未来，实实在在的未来。 第52章 逐项安排 随着问题的提出，那么紧接着的就是解决。朱厚照提出了包括皇家书院在内几项东宫新策，那么就是要关注其进度。 皇帝指派了詹事府负责，但其实还是朱厚照拿主意。 四项之中除了藏书阁相当简单一些，皇家书院、宗学、来苏行都是非常麻烦。还是那句话现在建房子对于朱厚照来说太简单，只要有材料他能够扩建北京城。没办法，谁让他人手多。 最为棘手的是皇家书院你得找人管起来吧，这皇家的书院不管怎样师资力量不能让人看轻了。 朱厚照每天绞尽脑汁的选人，最后还就是让他想了一个好主意。关于书院祭酒人选，也就是创造选择了五个！别啥正的副的的分了，大家都是正的，大家一起组个委员会！ 人选分别为王恕、薛敬之、陈献章、王华、王鏊。 王恕，弘治朝第一直官，三原学派创始人。 薛敬之，理学大家薛暄之再传弟子，如今河东学派扛鼎之人。 陈献章，“岭南一人”，大明朝从祀文庙四人当中的一个，绝对的当世大家。 王华，状元及第，另外它还是王阳明的老爹。说到他不得不说他的儿子王阳明，此刻这位大明半圣应该在詹事府司经局抄书！是太子殿下有意安排的。 王鏊，自不用多说，大明会典副总裁，其学问无论官方民间都是有目共睹的。 詹事府司经局，太子洗马梁储自上任以来第一次得太子召见，心中忐忑不安脑海中思考着太子殿下会向问起那些问题。因为东宫新策问题，司经局承担了藏书阁书籍收录并大明月刊收稿初审的差事，以前每天闲极无聊的他现在几乎不能回家，每天几乎是排山倒海的稿件向司经局涌来。 而不管来多少，司经局都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初审，其工序包括检查来稿内容分开类别，确定来稿之人姓名住地以及最重要的是语句是否通顺和夹带犯禁之语等。 “你来了啊，让你久等了。”朱厚照一出现就是很热络的和梁储说话。后者一见太子便是要行礼，朱厚照一摆手就说“免了，免了，此番召你前来乃是有件事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 “还请殿下吩咐，臣定全力以赴！” “据孤所知，你曾师从岭南陈白沙，对吧。” “回殿下，是的，臣曾幸得白沙先生指导。” “如此便好，你看看这个，这是皇家书院的聘书，孤与父皇已经决定邀请陈白沙前来皇家书院任教。圣旨昨日已经明发天下，你今日便出发岭南带着孤的亲笔信以最快的速度接他来京，不得有误！” “啊，殿下，先生年岁恐……”梁储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太子根本不听他的话，只是极为不耐烦的说道“孤不是在和你商量，你此去一定要请得他来京，不管用什么方法。孤只要他到京。” 朱厚照并非不体谅老先生的身体，但是相比于老先生的身体他的皇家书院更重要。所以他又说说道“你转告白沙先生，朝廷起复他为国子监祭酒于皇家书院任教，同时请与当地举荐优秀学子十人入国子监，皇家书院学子员额只要他能够带来的人，孤全部照单全收。他的家属、学生也可一道进京，一应花费全部东宫承担。他本人的着作司经局负责刊出，遍藏天下！” 左春坊左谕德李旻，右春坊左赞善费宏都得到同样的任务。前去陕西布政司，李旻往三原请王恕归京，费宏直往渭南寻薛敬之。流程与给予的利好条件都是相同的。 其实，让王恕归京还是弘治皇帝提起的。因为当徐溥已经老朽想要离去的时候，弘治皇帝不免想起来这位陪伴他最初那段艰难岁月的老臣。虽然这老爷子脾气坏性格直的令人发指，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老爷子是一个好官，更是一个好的做学问的人。 弘治皇帝还记得上次朱厚照提起的大明边境管理院的设想，他下定决心了让王老头来做首任主官。一个机构有着怎样的首任官员，就会被贯以什么样的性格。弘治皇帝希望王恕可以为这个新机构贯彻那种妒恶如仇不惧权贵，更加不会怂在鞑子面前的性格！ 这是皇帝和太子的计划，当然现在不会说，所以王恕只是以一个国子监祭酒荣誉官衔归京参与皇家书院的管理，其实可以算成皇室私人的邀请。之所以还给个官衔就是怕这三个老头子拒绝，以圣旨直接让你不敢拒绝。还是那句话，他们敢不来，朱厚照就敢挥刀！抗旨嘛，都该杀。 梁储三人当天下午就是出发了，东宫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少出发一个时辰就是让东宫多一份等待，同时也让他们未来的官途多一分崎岖！ 至于宗学，朱厚照决定自己亲自上。现在圣旨发出去了，就看那些藩王们怎么接了。 主要是来苏行的问题最让朱厚照犯难，因为他对于理财这方面不太在行且东宫也没啥能用的人。弘治朝没有夏元吉，后面大放异彩的王国光也还没出生。至于，周经想想还是算了，这老头虽然户部管的还行，但还是入不了朱厚照的眼。除了扣就是扣，当然这也比他的前任叶淇好。 如果大明之亡，这个叶淇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是他一手摧毁了大明边军的后勤！取消开中法，是他一生的罪恶。他当户部尚书就是外行瞎比划，理财就是到处砍开销，连开中法这种支撑边防的政策都砍，显然是目光极为短浅之人。 不然，为什么朱厚照为什么会提出大明边境管理局？所为除了规范化管理大明国边境以外，就是想重新构建边防后勤问题。边军，是最不能省钱的地方。 不过经过冥思苦想之后，朱厚照突然想起来一个人，王琼！放眼整个大明朝被后世称为贤臣、名臣不少，但被称为重臣只有三个人，一是于谦，二是张居正，第三便是王琼！ 而此刻的他正在户部任郎中，而且因为勤勉、干练而出名，已经交卸了差事准备外放！ “来人，去请王琼王郎中来东宫！” 第53章 京城万象 时间来到三月中旬，春意渐浓。 一场大雪拉开了冬天的序幕，昨天的一场大雨也是唤醒春天的生机。东宫内府的小花园里已经有几朵花开始有了花苞，一夜春雨也让草儿返青。 大口吸了一口这久违的生机勃勃的气息，朱厚照大声说道“终于不用每天裹的和粽子一样了，挠个痒痒都不方便！” “殿下，要不再加一件吧，早晨天气凉！”悦兮拿着一件罩甲想让朱厚照穿上，可朱厚照不愿意穿。他故意往外走了走以表示自己身体杠杠的，可刚一出去风一吹他立马改变了主意。 “老话说的好，有时候听媳妇的没错，来，给我穿上吧。”人不大，但是朱厚照每日里说的话却总是让悦兮脸红。 “殿下自己穿吧，臣妾得去给殿下准备早膳了。”悦兮快速把衣服递给朱厚照，跑开了。 “我说，你这脸红什么啊。本太子说错什么吗？没啊，你本来就我的啊。还有，我自己不会穿啊。”衣服朱厚照当然会穿，只是平日里他从来不自己穿而已，此刻多的是调笑悦兮。 一旁欣怡低头笑，朱厚照一把抓住她的耳朵说道“你笑她什么？你也我的啊！你来帮我穿” 早晨就这样过去了，朱厚照又得去去文华殿开始课业。 太子的学习开始了，京城里的百姓有的人才是刚起来。夜里就住在店里的涂小二听到敲门声才是迷迷糊糊的起来打开门板，揉揉眼睛看清来人的脸可没把他吓死“掌柜的！这个时辰您怎么来了啊？” “你聋啦，就睡这么死？敲门这么久才来开？”掌柜虽然生气，语气也不好，但还是亲自动手帮忙开门。 “掌柜您谅解，昨日夜里月光好，我便想多读点书，没想到读的晚了。”涂小二连忙回答着说。 “好了，你去整理一下，把他们都叫起来，今日得早些开门。”掌柜一挥手让涂小二下去了。 他麻利将并在一起的八方桌分开，又是将自己唯一的家当铺盖卷好收了起来，再是简单洗漱一下便是开始收拾卫生，擦拭桌椅板凳。 这是间茶楼，原先是李太监家的大公子开的酒馆。不过现在叫宏记欣悦茶楼，是整个朝阳街上最大同时也是整个大兴县最大的茶楼，上下三层、百余张桌子、里里外外有三四十几个茶博士忙活着，另外别处街上也有分店。 太子殿下出阁了，皇帝皇后很在意，官员们也很在意，包括在东宫守门的三位自封东宫门提督也在意。 最不在意的恐怕就是老百姓了，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些事其实和他们真的关系不大。虽然太子爷是除皇帝老爷之外最大的，但大家见不着也摸不着！最多是某些消息灵通的人，得了小道消息趁着喝酒喝茶的功夫说出来过过嘴瘾！ 虽天色虽尚早，但是有些做工的人已经下了一班工了，欣悦茶楼平常早上也开门，也会带着卖些早点小吃什么的。做工的来就是一群人，所以他们更习惯与大家一起聚在一起，就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茶楼给他们预备了一个区域，大碗茶，大碗的面条都有。这些人都是在力气上讨生活的人，朝阳门乃京城粮食进出之必经之地，朝阳门大街左右各坊里都有朝廷的粮库。 这条街上的人多数靠着粮食生活，守卫粮食的，买卖粮食的，帮忙运粮食的，还有讨要粮食的。而眼前这群人就是运粮食的力工，看他们身上穿着不同颜色不同标志短褐绑腿就知道是几家力行的。 今早漕粮入京，这些以力气讨生活的人早早就等着这个时候，粮食入库需要力工不在少数，干得好一天几十个甚至百多个大钱是稳稳踹进兜里。而这掌柜的或许不算什么大商人，但是他知道商人不以钱少而不赚，力巴脚夫的钱也是赚啊。 听说啊，这欣悦茶楼是新近京城街面上新兴的宏记商号的产业，据传这宏记商号的东家那可是个有排面的主儿。打上个月底起，原本排场极了的那几位宫里人遭了霉头，全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是抄个干净，抓个干净。 这些太监的家业都让这宏记商号的东家接下了，他可是有好几处大产业呢。像茶楼酒馆都是小头，大头的是票号和粮食铺子！这宏记商号东家恐怕最得意这粮铺买卖，发疯一样兑人家的粮铺。 这些人虽然都在生活底层，但是他们并没有沦落。靠力气吃饭，不偷不抢，而且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也会自己给自己一些快乐，聚在一起聊天吹牛则是其中最好的方法。 “前些时候朝廷刚收拾的那几个狗太监，家里没跑了一个人和一分钱，全让官府给一锅端了。我当时正去仁寿坊送粮食，亲眼看见保大坊里府军前卫跟老虎一样冲进李太监家。见人就抓，不服就打，那些当兵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像是一天吃一只羊养出来的人一样！” “也不知道那些太监犯了啥事，怎么惹的皇帝老爷这么脾气！” “太监能有啥好事吗？听说那李太监的侄子把国舅爷家的儿子打死了，官府一查就查到了李太监，骗皇帝，贪钱还要谋反呢？” “啥？谋反，那不杀头的罪过嘛！” “可不是嘛，我也听人说了，这李太监可不是好人，欺负人，欺男霸女的。一个太监还要买人家黄花大闺女回去，城外还抢人家里的良田！” “对了，记住去年雪灾城里粮价上涨吗。好像就是他们家弄，当时太子爷就盯上他们了。” “不过说回来太子爷应该是好人，旧年雪灾那些流民难民不都指望着人家庄子救济嘛，又给粮又给衣的。” “是啊，是啊，太子爷可是拿自己的庄田和私库银子来接济穷人的。我昨天可听说了，太子爷又有新的命令啦。要办一个皇家书院，只要考试过了穷人家的孩子都可以去上学。还有有一个叫来苏行的，穷人可以去借钱！” “啊，有这样好事？” “当然有啊，那可是太子爷啊，用的着骗咱们这些泥腿子嘛！” “也是！” 掌柜听了他们的话咧嘴一笑，然后吩咐涂小二说“小二，给他们几个再拿几个油果子！不收钱” 时间走动，不一会茶楼就是陆陆续续上人了。 茶楼一楼，属于大堂会。除了和饭桌一样的座椅摆放之外，还有一个戏台子。平常会有小曲说书表演，运气好还能看上一场杂剧！ 属于三教九流齐聚之地，啥人都有。而这欣悦茶楼算是京城中好的了，起码让他们进来，没嫌弃他们。其实如果您要真是进了欣悦茶楼也会发现，这里真的实现了三教九流齐聚一堂，这边门口力巴脚夫们下了工就大碗茶配瓜子，聊起那里有活那里做工给的钱多。 往里一点，挨着戏台边上的座位上坐着的就是些自认为高门口那群人的一等的人了。他们衣服穿着虽然也不华贵，但绝不是短褐绑腿。起码也得有件直缀，材质从细布到绸缎都有。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一点，头上带的不同。看着带着万字巾的可能会是书生，若是直缀上加些装饰的带幅巾或者是唐巾的则一定是有钱的书生。带着大帽的则会是游走的客商，当然他们的直缀也一定是布的。 顶着六合统一帽的，不是平民就是小老板。他们所聚集的位置通常话题更为上升一些，比如前几天东宫出阁读书时朝廷明发了几道旨意。 读书人最好且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认识字，认字就能理解，他们是最快理解这些旨意的人。除了他们，商人的嗅觉最为精锐，欣悦茶楼从初一开始就已经安排的人，每天在戏台之上反复读诵朝廷发下来的旨意。 “李兄，以你之见这皇家书院是否去得？”一个中年书生说话虽然说话文质彬彬的，但是一身打扮以及他的精气神让旁人不认识他也知道，这是落第的人 功名有但不大管用，学问有却不多。 “当然去的啊，皇家书院，皇家书院，如果能够入学习，未来绝不会如现在！” 他们两个的谈话被一旁的一个胖子听见了，笑着与他们答话。“听你们口音应该是外地人，应该才是刚来京城吧。是为了游学吧，每年想你们这样的书生京城太多。但是他们来了首先去的地方不是青楼就是戏院，反正那里女人多他们去哪里！” “看你们打扮应该也没啥钱，能自知之明。虽然你们可能暂时没有功名，但这皇家书院你们还真的去得，虽然旨意上说皇家书院会给来京参加科举的学子免费吃住学习。但旨意上也说了，只要是读书人请求在皇家书院借读也是可以的，但是所需要的花费要自己承担或者你给书院抄书干活也可以抵消费用，称之为勤工俭学！” 胖子是个热心肠，话虽然直白但是让两位读书人醍醐灌顶。勤工俭学？这似乎是一个绝佳的路子啊，他们是读书人，抄书就是他们每天必须要做的。 “谢谢大哥！”两人对着胖子拱手一礼后，便是走了。 他们走了茶楼依然热闹，一楼的大堂，二楼的雅间，三楼的包房有各种各样的人，说着各种各样的话。但最后都会被记录、甄别然后汇总发往东宫！ 刚好够到桌面的齐泰是这家欣悦茶楼的东家，也是整个宏记商号的东家。现在的他所管理的产业涉及粮食、票号、酒馆、布庄乃至于房屋买卖。 李广、梁芳、钱能以及众多太监的被抄家，肥的只有东宫一个人。荣记立足用了半年，而宏记商号则是用一个半月就成了朝阳门大街上一霸，号称半条街！ “你说咱们这么干，顺天府还有户部要是找我们俩怎么办？”游铭是副东家，这宏记商号能够立起来就是他们两个按照东宫的指示抢在顺天府和户部前面接手那些被抄店铺产业。 “啥怎么办？顺天府和户部要是敢来，他们要就来了。咱俩算个屁啊，可是东宫以及那些勋贵他们惹不起啊。” 齐泰甩甩手满不在乎，他才不会在乎顺天府和户部的感受，他只是知道太子表哥说了没事那就没事。 “泰哥儿，你怎么老是说脏话啊？” “屁也是脏话啊，那表哥还说去你妈的呢？” “你……别逼我揍你！”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按个手印，我要从柜上拿一百两银去喝花酒！” “啥？你，喝花酒？你不怕你娘打死你啊，再说了殿下说了你每月薪水才三十五两！” “不对，我说错了，我要去百花楼请人喝酒，顺便打探情报。要一百两，多出来的算我贪污了。” 游铭茫然的按下手印签上名字，齐泰拿着单据就跑了。游铭看着这小鬼如野狗一般窜出去的背影，心里想着这小子真他娘的牛，敢把贪污光明正大的说在明面上的人整个大明朝恐怕就这么一个。 眼睛一瞟，却发现哪单据存根之上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名字和手印，哪有齐泰两个字。顿时明白过来的游铭大怒，吼道“好你个齐泰敢骗老子，老子这就进宫告你。” 拿到钱的齐泰，急忙忙来到张府，一脚蹬在大门上喊道“老张，快点，表哥等下快到了，你还在磨蹭啥呢？” “齐公子，你干什么啊！”一个看门的门房赶紧出来问道。 “好啊你张老六，老子堂堂齐泰齐半街来了不说让开中门了，你他娘的偏门你也不开。”齐泰说道。 “齐公子，你忘了咱们府上封门了，太子爷让封的。”张老六一脸为难的看着齐泰，然后又指了指外面那些来回走动的府军前卫士兵。 齐泰这才回应过来，连忙也学着张老六的样子，轻声说道“哦，对，对，对，我给忘了，差点没办成坏事，这要是表哥知道得打死我。” “是啊！公子。”张老六也附和道。 “是你奶奶个腿儿，开门，老子就是奉了令旨来的，差点让你给绕进去了。” 被骂的张老六无奈又委屈的开了偏门让齐泰进去，也不怪齐泰捉弄他。只怪这小子以前仗着寿宁侯，看门都看出优越感了。之前有一次，齐泰上门拜访竟然让这小子给挡在门外两个时辰。 “狗日的张老六让你还敢拦着小爷！踢死你”本来进了门的齐泰突然又是回身踢一脚张老六后，才是进了寿宁侯府。 张松的房间，齐泰不耐烦的催着他。让张松很烦躁，但是眼前这小子他不敢也不敢骂，太子爷就喜欢他的，这么小个人却管着那么大的宏记商号，自己才是个副的，叫副经理且还有好几个。 “你别老是催，我这不穿着衣服呢嘛！” “你还好意思说，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还抱着丫鬟啃呢？等下表哥出了宫，没看到我俩，到时候挨揍算你的算我的？” 看看了时辰，张松立即加快了速度，另外还不忘记将自己的漂亮丫鬟盖好，对着齐泰说道“下次，你再不敲门进来，我一定抽你。老子丫鬟你看了大半个背去了，你得赔钱！” “赔钱？我没钱，现在就这一百两都给你吧！反正是预备着给表哥的。再说你那个丫鬟算个啥，长的还不行。我舅母说了，她宫里的小花以后要送给我当通房。那可是宫女，你这是丫头片子，你以为小爷我愿意看啊。别他娘磨蹭了，赶快走。” 张松听了这话之后更是气，这个混蛋，那是你舅母可那还是我姑母呢，所以他没好气的说道“得叫人备车啊。” “你府上的马车现在能够走出门？府军前卫那帮子土匪不给你砸烂，算你家马车结实。” “你真娘话多，走，走，走。” 第54章 事故与纠缠 不出意外，堂堂的齐半街与寿宁候府小侯爷被等人等到眼睛冒火的太子爷，当街一顿好打，两人每人都是吃了两个大比兜。被打的齐半街此刻最是委屈明明是张松那个混蛋的错，自己到底还是要跟着吃瓜落。 心里默默咒骂着的他，被太子转身一瞪眼立即识趣换上一副笑脸然后痛快掏钱给悦兮买单，每次出宫悦兮都是兴奋的，这满街的玩意儿都是宫里不曾有的。 但是她虽然管着东宫已经极为庞大的府库，却从来不带钱的，因为她几乎是完全学会了朱厚照的那一套，只挣钱从来不会花钱。 这个时候，像齐泰他们都会很是识趣的买单。 逛街最主要的是在逛，看看走走才是最为惬意的。一般时候邀约三五好友同行就是很不错了，但是朱厚照这伙人显然是极为特殊的。一大帮子人将几个孩子围在中间，后面还跟着几辆华丽马车。引的周围人纷纷侧目，大家一看就是知道这又是哪家的公子爷出来放风来了。 原本从选择从朝阳门进入京城的不多，除了与粮食相关人马或者车才会从此门入京。但是最近朝阳门却是十分拥挤，每日从这里进出京城的人多了很多。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东宫新策的颁行，当新策公布人们的态度是，很好但还需继续观望，尤其是知道皇家书院还有藏书阁会被建设在城外的时候，大部分读书人的热情并不高。 可当，朝廷起复王恕、薛敬之、陈献章三人并入皇家书院教学的消息再次发布的时候。无论是京城还是直隶各府的学子都是一窝蜂的向着宫庄而去，弄的典外局不得不几次请求东宫增派人手以保护宫庄。 因为这些读书人似乎有些高兴过头了，皇家书院才是奠基完成，连墙都没有开始砌。这些人就要去看，甚至有人还要自己前去添砖加瓦。 位于宫庄的皇家书院招生处，每日需要面对无数的问题，这些书生每个人都好像是话唠一样。明明各种规章制度在一旁写的明明白白，各种问题的各项解释也是有写，他们偏不看。偏偏要逮着招生处的书办们问个不停，更有甚者竟然将詹事府负责招生的左中允张天瑞一把抓住问道“请问，我怎么才能进去书院读书，给钱还是找人” 这把一直以来非常注意形象的张天瑞给气的不轻，要知道成化十七年他高中探花，乃是一等一的又帅又有才之人。如今被一个学子抓着衣襟晃悠的衣冠不整，如何能够让他不气，要不是太子殿下吩咐了要温柔服务，恐怕他已经暴怒让人将这个学子打出去了。 还好一个书办眼疾手快赶忙打开那个学子的手，快速的帮张天瑞整理一下衣服，趁着探花郎还没有生气！ 朱厚照当然不会知道皇家书院那边的情况，他只是知道现在他们遇到问题了。因为他们发生交通事故了，他的马车被撞了。 朱厚照的马车向城外方向慢行，而从入城方向上一个车队的头车不知道怎的突然失去了方向控制，马儿扬蹄拽着马车向着朱厚照马车而来。眼看着马车就是要冲击到太子座驾，一直随扈左右的杨玉一干人等个个急切，头脑充血。 “保护公子！” 闻言，本来走在马车边的张松还有齐顺间就是跳上车，抬起朱厚照就是跳下马车，向一旁飞奔。 “两个笨蛋，我自己没长脚啊。谁让你们扑上来，你们把悦兮撞到了知道吗。我的悦兮要是磕着碰着了，我一定踢烂你两个的屁股！” 被张松扛着的朱厚照虽然骂个不停，但是心里对于这两人的信任又是上升一个高度，由此又是在大明催生了两位侯爵！ 杨玉一声大吼之后，竟然是不管不顾的从马车暗格中上抽出长枪，然后找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举枪刺向了那匹拖车的马匹。 一枪中脖子，马匹吃疼转头向远处飞奔，一路鲜血淋漓，路上行人和路边的摊贩也是鸡飞狗跳。 杨玉收枪站定，不知何时以朱厚照为中心的周围出现了上百人，他们穿着各异但皆手持雁翎刀，将朱厚照团团围住，不露一点缝隙。另有一拨人快速向着马车追过去，一个个面露凶相。 而杨玉则是飞快来到朱厚照身边问了一下情况，确定朱厚照没事之后带着人迅速将那辆马车后的车队其他车全部围起来，二话不说便是将车队所有人都是拿住。 “住手，你等是什么人，为何当街持刀劫持我等！”一个中年人，穿着蓝色绸缎直身。头上戴着东坡巾，留着老长的胡须。与一个少年人一同站在一架马车前面，张开双手想要阻止杨玉等人靠近。 杨玉哪里会管他，死死盯着马车就是要上前将车上的人拿住。 “别过来，别过来，车上是女眷，你们不得靠近。不得靠近，来人啊，护住马车。” 杨玉刚想有所动作，却是被怒气冲冲的齐泰还有张松给拉住了，只见齐泰站到最前面，指着那个中年人就是开骂：“就你还知道王法啊，这京城之地车马人流之中，大家都在按班就班行进，偏偏却是你等马车如入自家地界，肆意穿行，全然不顾他人，这才使的马车失控，差点冲击我表哥。现在还这里叫着王法之类的” “我告诉你小爷我是整个京城最讲法的，我不管你车上是不是女眷，现在你们，所有人，马上去给我家表哥赔礼道。” “不然，你们不要怪你老子与你好看。就是冒着犯法的罪过，老子也要把你们这群乡巴佬给整治一番，不但是闹市里无序驾车，还冲击我表哥！” 怒气爆发了的齐泰一把就是夺过一旁一个护卫手中的刀，双手把住，目的明确的指着那中年人旁边的少年说道“那小子，你出来，老子要和你单挑，你们不去给我表哥赔罪，我就砍了你，大不了我也不活啦。” 当然，齐泰表演成分居多。 张松见齐泰这小子这般无理行为，知道这小子又在装了。所以他也是有样学样，说道“别没事就是叫屈，这件事不管怎样都是你们的错，不是你一句车内有女眷就可以算了的。你的车里有女眷，我的车里还有我的悦兮呢？” 话说完张松自以为很帅气的盯着对方，没想到却被齐泰从后面一刀背拍在后背上“你个蠢蛋，不会说话就不要多嘴行不行，什么你的悦兮？那是表哥的悦兮，你想死别拉着我行不行。” “对，车里还有表弟的悦兮在，要是悦兮磕着碰着就是你们的原因，你们都得挨揍！” “这……”那中年人还有少年人以及他们这边的人都是懵了，这两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刚刚从戏院跑出来的，这话说前言不搭后语。什么表哥，表弟的悦兮啊，什么啊！ 但中年人这时的确理亏了，而且对方势大，所以原本强硬的态度也是软下来。换一副笑脸说道“几位，还请原谅，实在车内有女眷实在不方便啊。” “不行！” “好啊，还他娘嘴硬，我看你们就是歹人，杨大哥咱们上！小爷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这群歹人不可，不把他们扔进顺天府的大牢里不解气。” 齐泰率先动手，张松紧随其后，杨玉所没动。 齐泰一抬手就是向那个少年而去，刚刚一看见这小子，齐泰就很厌恶这小子比自己还要白净的脸庞，这京城之中除了表哥之外不能有人比小爷更有范！ 双方刚一接触，中年人他们护卫的马车里就是响起来女人的叫声。这边的朱厚照看着齐泰还有张松两个人疯子般的行为，顿时也是手扶额头心里想着带这两个混蛋出来本身就是个错误。 手牵着额头起了个包的悦兮快步走过去，一声大吼“够了，还嫌不够乱啊。”然后亲自把骑在人家身上挥拳的齐泰拉了起来，再一脚踢开。又一巴掌抽在用身体硬顶那个中年人的张松头上，这才是暂时安定了局面。 示意杨玉他们收起刀，朱厚照又是瞪着齐泰张松。 “表哥，你怎么又踢我，这小子是个嘴硬的，做错事还不道歉！” “是啊，表弟，是他们先撞我们马车的，这要是撞了你可怎么得了啊。” “别说话，我这不没事嘛。还有我是说这个嘛，而是你们两个如此身份是能够在街上泼皮无赖一般和这些歹人计较的吗？我这不没事吗，把他们交给顺天府就是了！” 这边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对两人好一顿说教，而那边中年人却是因为自己的被无视，并且对方还屡次说自己是歹人要把自己送官，怒了。 指着朱厚照说道“那小郎，为何无礼，猖狂，我等哪是什么歹人，不过上京访友而已。怎么就是歹人了，本来我车中就是女眷你们强行搜车就不行，你看似明事理，实则比之他们两个竖子更加粗鄙不堪，目无尊长，毫无礼节。” “你，是在我说我吗？”朱厚照顿时想笑了，这还真是奇闻啊。你马车失控差点撞我，我的护卫只不过要你们全体下车道歉而已，有什么错？ 从另外一方面考虑，你不知我真身份我也就不提，可你上来就是避重就轻，逃避责任。怎么？先说话就有理啊。 “来啊，把这车给我拆了！”朱厚照说完又是指着那个中年人说道“把他嘴给我抽烂，这个世上没人能够骂我！” “是”杨玉答了一声，就是挽袖子要上。 这时，马车内一个温柔柔的声音响起来，语气中虽带着惊恐与呜咽，却又显的很是无畏。 “这位公子息怒，我父亲读书之人一向注重些礼教。此番事是我等错在前，马车失控冲撞了公子。我们丝毫没有逃避的意思，我们乃从南都来，受京城中叔父邀请。有官府凭证路引，绝不是歹人。方才我父乃是一时急切，他常年读书不谙世事，居与乡野不曾遇此等事，一时失态失言万请公子莫怪。我愿意代父亲向您道歉，且我等愿意赔偿公子损失！” “嗯，行吧。算你老书呆子有个好女儿，以后不会说话就少说，不然就真的被人打烂了嘴。今日本公子放过你们，他日不再见。你们马车把我的悦兮额头弄的受伤了，你们就赔个五百两吧！” “啊，五百两？你这悦兮莫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嗯，你说的对，我的悦兮就是金枝玉叶。你可以不赔，我也可以让人打烂你的臭嘴。” “你……小公子，你或许也是读书之人，莫不是在欺我外地之人，有意讹诈！” 听到这儿，朱厚照又不干了。 “别说了，打吧。” 一旁齐泰张松一听就是立即准备执行！ 这时又听“公子，慢来。” 第55章 公子，我叫夏蓁蓁 马车车帘掀开，一个女孩走出来。她一身襦裙，上身颊红色的交领长袖短衣，下身是一件梧枝色（绿）的褶裙，头上一个小髻，配一支珠钗。圆圆的小脸上无一点胭脂水粉的痕迹，水嫩嫩的。大大的眼睛看着朱厚照，一睁一闭睫毛便微微抖动。 朱厚照看着她，嘴角都不自主舒缓。她年纪不大，应该与朱厚照相仿。 “公子，这车内就我主仆二人，其他都是些女儿家的物品，还请公子查验！”女孩一开口，便是将朱厚照往沟里带。 “我查验什么？悦兮，你去看看，有没有藏人。” 瞬间，朱厚照便是怼了回去。 那边女孩虽然被朱厚照言语回击却也不恼，反而好奇的看了看悦兮，她实在想知道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的“我的悦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怎的就是这人能够如此堂而皇之一口一个我的悦兮的叫着。 女孩子，总归有种莫名想比较的心。 等悦兮检查完之后，她这才继续说道：“公子，方才说的明白，我等外乡而来不懂此地规矩，公子只要说我等能够满足，尽管提便是！” 这女孩子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这一句话把朱厚照都说成欺负外地人的地痞流氓，狮子大开口勒索的强人了。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没有什么奇奇怪的说法。这里有大兴县，有顺天府，还有六部内阁，我遵守的也是大明律法。”朱厚照心中顿时对这个可爱又好看的女孩子有些上心了，这是拖延时间来了啊。 怎么，等着顺天府来啊。 行啊，本太子今天就陪着你等。 “公子当然是遵纪守法之人了，不像我们故乡那些纨绔子弟，一言不合便是动刀动枪。”女孩子说道。话语中好像是在说，我们虽不对那你们当街动刀动枪就对了，就遵守大明律法了？ “哦，那看来这位小姐倒是见多识广，这街头巷尾之事倒是知道不少啊！”朱厚照一说出口，一旁的齐泰都是不得不说一句“表哥，嘴真毒啊” “啥意思啊！”张松问 “就是说她抛头露面”齐泰回 “哦，是挺毒的，怎么这样说这么漂亮的小娘啊，表弟还是一样不知道怜香惜玉啊。”张松小声的说道，被齐泰回蹬之后就识趣的闭嘴了。 朱厚照和女孩斗嘴的期间看了一眼齐泰，一直关注着的后者立即明白，来到杨玉身边说道“杨大哥，你吩咐下去，别把街道封的太死，也让顺天府的人进来。不然太假，太倚势欺人了，表哥不喜欢的。” “哦，好，我这就安排” 这边中年人的也是知道自己女儿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官府来也等着他派人去送信。但是一想到自己女儿被那个小混蛋给逼的不得不出来，他心里就不舒服。 中年人派出去的人被杨玉一个个逮住，而顺天府的人也是在老熟人蔺琦蔺府丞的带领下姗姗来迟。 一到现场，蔺琦先是非常官方的讲了话，再是问清原由。之后，又是问双方是否愿意达成原地达成合解。本来，蔺琦拿的剧本就是杨玉给他的，所以他以为他很快就会结束这个陪太子读书的差事回去。 但，对方同意了，太子殿下却是拒绝了。 “不行，和解什么？他们撞我，还骂我，现在就和解了？而且我小弟都在一旁看着呢，他们不赔钱我以后怎么带队伍？” 蔺琦发誓，他情愿自己此刻原地就去世，也不愿自己听了刚才太子殿下说的话。 什么玩意啊，这是太子殿下吗？ “额，这个，也对，你们错在前，你们理应赔偿的。而且你们在京城大街之上，无序行车致使马车失控，人家家丁为护卫主人刺马阻止才是没有使两车相撞，而后面你们马车在街道乱奔那些受伤的行人、小贩等你们都理应赔偿！”官场沉浮十几年，可任蔺琦再是怎样的老官员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子殿下。所以，一时他都是有些语结。还好，他反应快，不然这边这个看起来我很是不好惹的小娘还以为他是冒充官员呢？ 中年人随即与女儿商量了好久，加上派出去的人许久没有回应。也是只有捏着鼻子认了，但是他也说了五百两银子他现在拿不出来。 朱厚照说，这好办啊，拿东西抵，或者你先写给单据，后面再给呗。只要你给钱，怎么样都行。 中年人让人拿来纸笔，刚要写却是被朱厚照阻止，说道“不用你写，我要她写，既然她答应就由她来说。” 本来就憋屈和委屈的中年人一听就是要发作，那女孩子拉住了自己的父亲，她知道这眼前的官员怕不是与这个人认识，不把自己等人抓到大牢已经是公正了。 “父亲，女儿来写吧”说着她就是动笔，写好之后交给了朱厚照。后者看了了看数额，五百两，没错。但很快又是来到女孩身边，指着下方的空白地方说道“你不写名字和住址，我到时候上哪里找你？” “公子，我叫夏蓁蓁，至于住处现在还未定，得到了…”夏蓁蓁说了自己名字又是说了一个地址，朱厚照马上知道是李东阳的家。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试探自己呢，自己如果知道这个地址，会不会怕？不怕，那么他一定是地位更强者。 “这小妮子还真不简单呢？” “哦，好，夏小姐，我姓齐，叫齐泰，家住在……”说着就是把齐泰家公主府地址说了一遍。 事情告一段落，顺天府也便走了。这样的事也没有必要闹上公堂，而且夏蓁蓁也是知道自己这方并不占理，而且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对方身份一定不简单。 自己刚报了李东阳府邸地址，对方显然是知道的，但对方并不在意。她现在虽弄不清对方所说的地址代表着什么，但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京城之地本就卧虎藏龙，此番进京虽说是来访友。其实她也是知道自己那位李叔父说动了父亲什么，她能够猜到一些。 一路而来，听闻京城现在大办书院，又有文刊收罗天下文章作品，不拘泥题材格式与身份。父亲多年来苦读如今却身无一点功名，而读书人不为功名又为什么呢？ 这样的一个能够闻名于仕林的机会，父亲当然不愿意放过。李叔父身居高位愿意自降身份邀请父亲进京，以她之见叙旧是少有所安排是真。父亲这段日子以来各种反常举动也能够印证！ 第56章 亲军都督府 朱厚照留了地址，要夏蓁蓁在京城落脚之后便派人来交付赔偿款，然后交接单据。但一连等了好几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朱厚照急了，所以齐泰就更郁闷了。因为他的好表哥要他去找，可当他按照那天夏蓁蓁说的地址找过去之后，他傻眼了。 “娘欸，这不是李阁老家嘛！那小娘子不会是李阁老家的吧，这回碰上硬点了，这要是舅舅知道了不会怪罪太子爷，可一定会揍自己啊。” 齐泰在李府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最后他还是进去了。因为他知道舅舅揍他，舅母可能会拦一下，大不了自己母亲哭一下也能解决。这要是表哥揍自己舅母一定不管，搞不好自己母亲还会帮着他揍自己。 所以，为了不挨表哥揍，他决定为了东宫慷慨赴死！没等他进去，有一个人却是走了出来。 “是你，小白脸，好啊，你们敢赖账！这下被小爷逮住了吧！”齐泰一下子就是上前抓住那天被揍的不轻的少年，开口就便骂。 “你别侮辱人，我不是小白脸，吾乃童生，名夏臣。”夏臣应该五岁，性格比不得齐泰外向精明，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书生气，用尽全力挣脱齐泰控制之后第一时间整理自己的衣冠。 “好，姓夏的，你说，你们为何不回信也不说一声赔偿事宜！” “喏，我这不是要去给你们送信吗？我们家刚刚才安顿下来，姐姐写好了信，我这便是要送给你们。不过，我们一时拿不出五百两，得要些时间让人从老家送来。” 齐泰一听显的很尴尬，自己刚刚是不是很失态。这小白脸气质倒是不错，随即他又想到，安顿？拿不出五百两？老家送来？ 他们不是李家的人？ 所以他当即问道“你们和李阁老家什么关系？” 夏臣倒是很痛快的回答了“李阁老曾受我祖父解惑，故以师礼相待，与我父更是同辈相交的好友。” “哦，明白了”齐泰拿着信还有银子就走了，直奔东宫。才到东宫门口就是喊着“表哥，表哥，信来了。” 可东宫三提督将他拦下了。 “站住，入宫得来登记！不登记不放。” “啥啊，刘伯父是我啊，我是齐泰。” 刘佶三人相视一笑，然后说道“我当然知道是你小子，但是本爵现任东宫宫门提督，出入宫门者皆需登记，不然就是内阁阁老本爵也不放。” “对，不放，你小子一定没有东宫令旨。不登记更不能进，拿个信封吆五喝六的，成何体统，啊。” 陈璇非常满意现在的工作，不用上朝了，还能抓别人迟到，爽翻了。 “嗯，是啊，贤侄啊，这可是东宫宫门所在，万不可失仪，不然我等三人可要公正执法了。” 这是高霆说话！ “啊，宫门提督？”齐泰无奈只能老实登记，然后毕恭毕敬的走进宫门。宫门口欣兮正指挥着人打扫庭院，他问道“欣兮姐姐，这东宫宫门提督是个什么官？” “不是官，是太子殿下罚他们呢？” “罚？我看这三个老家伙很兴奋啊。” “是啊，也不知道三位爵爷怎么想的，自从来宫门当值后，每天都是乐此不疲。刚刚英国公他们都被挡在门外，还说他们召见来迟，要报给都察院，国公爷好说歹说才是被放过？” 提及这三位悦兮也是笑容满面，因为他们来了之后，宫门口那叫一个热闹。 齐泰则是摊摊手，果然这些老家伙们心思猜不透。 承乾殿偏殿，朱厚照日常办公地点就选在这里。今天英国公等人都来了，因为亲军都督府的事儿，这圣旨都下了板上钉钉的事也推脱不了。 “亲军府衙门就定在府军前卫，从今天开始撤销各亲卫指挥使司，你们所管理的各团营中亲卫军士如果后三天之内再是不能回归，届是孤便是带着府军前卫去一个个找，只要是让孤发现一个被扣留的亲军士兵，呵呵，各位以为孤会如何呢？” 面对这些人朱厚照从来没有紧张感和不确定性，大明的勋贵从土木堡后，哪是一个敢舞刀弄枪的都没有。 随便拿捏，不说如今的朱厚照，就是历史的武宗皇帝，崇祯皇帝都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这个英国公说是执掌军政几十年，可他不曾当过一天兵，不曾指挥过任何一次战斗，哪怕斗殴他都没有过。 这样的他，能有什么大智慧？如果有，恐怕也只有浑水摸鱼，倚老卖老而已。 有句话叫做不能轻敌，但是这些勋贵让朱厚照根本提不上任何的兴趣，和他们斗还不如杀个李广来的刺激。有人就问了，这些勋贵在军中待这么多年，难道不会盘根错节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也很在理。但是在某个团体或者说军队系统中达到盘根错节，你本人是不是要融入其中，就是装样子也要去一下吧。 这些人个个不是管三大营就是管团营的，不是这个营管操就是那个营坐营的。可，他们有几个人真正去过呢。 比如，东宫门外的刘佶，弘治六年的时候他就是管过五军营了。但是呢，现在他却在东宫宫门看门，且看的很有成就感。 再比如眼前的英国公，号称军中四十载。可他竟然一时答不上来上直亲军一共多少个卫，因为他不清楚武功三卫到底算不算亲卫。同样他也不知道成化年的时候五城兵马司就是归锦衣卫在管理了，而不是书面上的兵部管理。 以至于，当朱厚照说要将锦衣卫东西司房与五城兵马司改编在一起，重新设立一个巡警卫（注1）强力整顿京城糟糕的治安时。 他竟然说道“殿下，兵马司此事还是不要随意更改的好的，兵部的人可不好对付啊。” 张懋的话虽然很像两个相识已久的朋友的交谈，完全没有把朱厚照当成外人的意思。但是，这种熟络朱厚照情愿不要，因为在他面前这样的一个笨蛋，竟然是大明朝的军队首脑之一！ 实在太讽刺了？ 朱厚照此刻都有些接受不了，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和这些人商议的必要。但是理智告诉他，与这些人还是要讲究一下表面的和谐的，这些人没用但他们故意恶心你或者使心眼的时候，也会让你无比难受。 虽然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向他们说出自己对于亲军的各项工作安排，但是本着一个礼貌的原因，朱厚照很是耐心且认真向眼前的这几位五军府、三大营、团营的主要负责勋贵们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首先，所有被打散分派到各团营中的亲军各自归建，这需要他们的帮助。朱厚照并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或者说以现在东宫的力量可完成这个工作。 第二，包括武功三卫、各陵卫在内，卫指挥使司衙门全部撤销，所有田册、人员册、兵器马匹册、军饷发放都有亲军府统一管理安排。 第三，城北大教场，西苑内教场今后都归亲军府，所有二十六卫即日起开始轮训，以目前府军前卫为例。士兵符合标准训练后留用，不合格者全部入武功三卫，武功三卫不再归属工部！ 最后，亲军府第一任都督由高平伯高霆担任！ 宫门三提督中目前来看朱厚照还是挺喜欢高霆的，因为就他一个人是完全的小白。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不但是没有担任过军职公职，且他的爵位也是从他叔叔上一任建平伯那里捡的，可以说这个家伙在勋贵界、军队、官场完全无根基！ 所以，他在东宫守了半个月宫门之后，荣升首任亲军都督！ 注：1巡警在当时不算突兀，因为历史早有巡警一词，来自《金史·百官志》记载：“诸京巡警院使一员，正六品，掌平理狱讼，警察别部，总判院事。” 第57章 首任 齐泰被带到朱厚照的书房，悦兮笑着给他各种糕点还有吃的东西。 “表哥偏心了，为什么这些好吃的都给钱忠明那小子？我们宏记也可以卖啊。” 对于荣记，齐泰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因为他这个宏记的东家被人称为半街，但荣记的东家则被暗里叫做半城！ “那你上奏，我这儿便是可以批准了！”悦兮听了他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并做势要给拿纸笔。 “啊，不，不，小表嫂，我这不是这么一说嘛。你可别和表哥说啊，不然我连宏记都管不了了，我还想多管两天！” “呸，你再浑说。此乃东宫不可胡言乱语，什么表嫂，你称呼我典玺即可！”悦兮虽嘴上不满，但脸上红晕里带着笑。“依我看，你想管宏记，是想着贪污银子吧。那有你这么将贪污一词挂在嘴上的？你在东城郊、南城郊各买了一块地，并且在建房子了，说，是不是从哪里知道些事情了！” “没有，我啥都不知道！还有我说贪污，不是唬一下游铭那个呆瓜嘛！悦兮姐姐你可不能拿点我宏记经理的职位啊！” 悦兮，一人担两局，在东宫可以说权力大的很。宏记、荣记作为东宫钱袋子当然归属她这位东宫大管家管理了。要是说齐泰在东宫最怕那些人，一是太子殿下，二就是这位悦兮了。 而对他的话悦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殿下让我告诉你，就算知道了也没事，但是这事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干，你得拉上那些勋贵子弟一起。” “啊！又是我啊。上次差点张仑那小子差点揍我，他们现在都说我是貔貅，只进不出，不太和我玩了！”说到这里齐泰有些忧伤，因为他好像真的没啥朋友！ “哈哈”悦兮第一次见平常很是乐观的齐泰这样，也是不自主笑起来。 “他们不和你玩，是因为你小子太坏了。”朱厚照不知道什么出现在书房，欣怡跟在他后面捧着一堆奏疏。 “我不坏，张仑才坏，他敢抢我生意。” “你还不坏，你私自跑到坤宁宫找你舅母，还要她借银子给你。还让小花给你通风报信，不然你怎么知道东宫建书院和南外城的想法？” “啊，表哥你都知道了。”齐泰好像没注意到太子爷铁青的脸，更是没看到悦兮欣怡已经默默退出去了。 “啊！”齐泰的哀嚎声响起来 在他的哭声中，朱厚照一边挥动巴掌，一边说“让你使小聪明，让你哄人家小宫女，让你乱答应人家会娶人家！你娶谁那是我说了算了，你敢私自决定？打，我抽死你” “啊，表哥，我不敢了！” “说，你来干什么？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啊，表哥不要扯我耳朵。我就是为这事来的，那小娘子回信了，还银子了！” 齐泰出书房的时候，一旁的小宫女笑着看着他，他则是挺起胸来说道“大明没人能揍我，我这是自己摔的”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脸庞。 正好，悦兮从身后出来。他又立刻改口说道“表哥揍我，不算！” 这天，建平伯起了大早但是浑身的酸疼让他起身之时便是叫出来，连日来的宫门守卫让他这微胖且虚弱的确实有些顶不住了。 其妻连自身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是起身扶他，高霆看着妻子春光不住抿嘴。见他这般性急，妻子没好气的在他腰上狠狠拍了一下“还想着呢？你把自己当啥啦。你就不能留在晚上，我能跑了？” “你说你好好的干嘛上赶着去东宫守门啊，每天回来就和打了仗一样。要不你上奏辞去了吧！”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屁股大没脑子。这能辞吗？我还告诉你，太子爷的性情虽无常，但有一点我现在却明白的很。那就是太子爷是喜兵事的人，你别看太子爷每天捣鼓都是怎么给文人建书院，请名师的，可实地里太子爷把个府军前卫训的都和老虎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放出来咬人！” “哼，我头发长？那我剪了去吧，你要喜欢每天都可以抱着个尼姑睡！我屁股大没脑子，那晚上舒服的还不是你？我好心说一嘴，你倒是嫌弃我了。好了，你自己穿吧，我还不管了！”说着高妻便转身躺下了，被子从头到脚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 “你……哼，现在我不与你说，等我过几天身子好些，非拱死你不可！” 看着外头还没有亮起来的天空，高霆自己忍着酸疼快速穿衣，今天他得接刘佶的班儿。要是去晚了，那家伙指不定怎么骂人呢。 天亮，高霆也收拾完了，刚准备出门却是听了下人来说有行人司行人前来传圣旨，还有东宫的人陪同！ 听完，高霆立马冲进自己的卧房一把将妻子从床上扯下来了，高妻被他吓的不停滋哇乱叫。 “高胖子，你要死啊，你就这么性急吗？偏房不是有丫头，你非得可我一个人祸害啊。” “我他妈抽死你，闭嘴，有圣旨还不起来接旨？这事丫头能代替吗？你伯爵夫人当的厌了，你就直说，我现在就可以和宗人府说！” 待到夫妻两人并建平伯府上下所有人都恭敬的跪在大堂之前，行人司的传旨行人高举圣旨慢悠悠进了来，展开圣旨高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种相当正式且正规的圣旨，一般由内阁附属，所以其内容除了开头之外多是有些晦涩难懂，但好在高霆会抓住重点“以建平伯高霆亲军都督府管事！” “下官见过伯爷，吾乃亲军都督府经历司经历李梦阳。这是东宫新制亲军令牌和公服，请伯爷接过。” “有礼了，多谢李大人。”高霆有些茫然的接过衣服，然后又对前来传旨的众人说道“诸位，留下用茶。” “谢过伯爷，我等还得别处去传达圣上旨意。”说着那行人便带人离开了，李梦阳亦是。 许久，回到房间的高霆才是回过神，一把拉过妻子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哈哈，屁股大，圆脸盘，旺夫啊！” “高胖子，从今天开始你别想碰我？” “哈哈，吓唬老子呢？知道老子现在是谁吗，老子堂堂大明朝亲军大都督！怕你？你看我今晚回来敢不敢！” 待高霆按旨意来到府库前卫衙门所在，也是如今的亲军都督府衙门所在报到的时候。衙门里已经有人了，定眼睛一看竟然是太子在那里坐着，他顿时一个滑跪来至跟前，行礼参拜。 “殿下。臣高霆奉旨前来报道，您给我派任务吧，臣为天子、为东宫死有无辜。” 朱厚照听了嘴角难以控制的抖动了一下，心里想着你个笨蛋不会用成语就少用，没事喜欢用四个字成语干啥？ 死有无辜？啥玩意啊。要不是这些日子和这家伙相熟悉了，朱厚照一定命人将他叉出去！ “你先起来，给你发新衣服就是让你在地上蹭着玩的？”朱厚照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桌子说道。 “是，殿下。”高霆麻利的站起来，然后故意来到朱厚照座位的左后侧笑着。“殿下，这衣服穿着真舒服。” “你干什么？给孤滚那边坐下，你站我后面干啥？” “臣得护卫殿下啊！” “滚下去！” “是！” 朱厚照摇头，这家伙是演员吧。是不是提早知道消息。或者是找人请教过了。 那个木讷老实的高霆呢？ “你就坐在那里，等会儿亲军府其他新任官都要来，今天我们先是开个会议，大家见见面。等会儿你以最快的速度明白未来亲军府如何运转，有哪些官员，每天干什么。知道吗？” “是，臣一定不负陛下，不负殿下！万死不辞。”高霆像是开窍一样，一听朱厚照的话也不管朱厚照愿不愿意，就是直接跪了下来，非常郑重的说道。 朱厚照也有无奈，实在是手中实在无人。 少顷，衙门中便是陆陆续续来了人。 第58章 新体系 在朱厚照的设定之中，亲军都督府将会有三项主要功能，第一守卫皇城、护卫皇室，第二守备京城、提督京门，第三待命备战、轮驻地方。 每朝每代开始时候禁军都是最强大武力，但随之时间推移禁军也永远是沦落最快的。如今的上直亲军也是如此，最初他们随太祖皇帝立国，随太宗皇帝问鼎，更随之英庙出兵北方。只是土木堡折戟沉沙之后，如今的他们已然不是最强。 朱厚照不是改革家，也不愿意顶着改革的名头为所有人针对。所以他的一切行动都以祖宗制度为名，祖宗没设亲军府但有亲军都指挥使司。自己不过是稍微完善一下祖宗制度，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亲军完全是天家私事。 他们是大明朝的军队，但更是天家私人卫队。所以，文官们无话可说，即便是马文升也只是捏鼻子认了。 没办法，祖宗制度大过天，这话也是他们平常所惯用的。 稍微完善的结果是，亲军府现在只设都督（左右）、而后在保留经历司的情况下设置五司。 第一为军法司，管亲军规律，军法执行，以陈寿领之。 第二为司务司，管亲军军田、军属、军器、军饷。以安昌伯钱承宗，前四川犍为知县刘泽（一般这种情况的官员都是在京城候补的）为之。 第三为经历司，掌文书，军籍，以詹事府编修兼校书靳贵为司正，前户部主事李梦阳为司副。 第四为训练司，掌训练安排。以闲住（带着职衔，不管事）前府左都督刘宁调任亲军府右都督兼管。 第四为赞画司，掌参谋计划，思想稳固。以归京闲住原南京户部尚书秦纮领之。 当下，这几位都已经坐在亲军都督府衙门中。朱厚照首先开口为所有人介绍一番，这些人除了陈寿、刘泽名声不显之外，其他人都是官场老人积年老吏。 秦纮，景泰二年的进士，成化十三年他就已经巡抚陕西，日常就是与当地的黑恶势力、宗室败类硬碰硬，让三位镇国将军之上的宗室失去爵位，更让庆王没了三分之一的俸禄。之后又巡抚河南，巡抚宣府，成化年末他入朝为户部右侍郎。 弘治元年总督漕运，之后因为安远侯柳景事被发往南京任户部尚书。可以说老爷子当官以来不是和地方权贵宗室在道理上对碰，就是和外敌内乱者在物理上交流。 年初，他上奏说自己病了要辞职，弘治皇帝不同意，但老头是个倔脾气说我就病了我要休息。奏疏被转到朱厚照这里的时候，朱厚照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大明朝几个能文能打又官声不错的人不是回家养老，就是正驻守边地与要冲之地。弄的他这个东宫完全没人可用，新人没法培养，老人没法调动。 但这老头突然要辞官可让朱厚照逮住机会了，几乎没有迟疑的他便在奏疏上拟写了批复。辞官绝对不行，你才七十三岁啊，就想着回家养老了。你这是把大明朝多年的培养当什么？有病就归京休养吧。 可老头年纪不小脾气也不好，收到批复后老也不回来，朱厚照写信询问，他回信说没钱，朱厚照紧接着派人送钱去。 老头收了钱，又说钱是有了但是长途跋涉他身体扛不住，还是不来就要辞官。朱厚照气的不行，可也没办法，只是能再派人派车派船，还派三位御医去。 老头看了，也没办法了。只能上京了，因为太子把他全家都接上了，就他平日最喜欢的小狗都没落下！ 所以啊，老头儿这会儿的脸色不太好。刘宁向他问好，老头都不咋搭理。还摆个臭臭的脸，朱厚照想笑但努力忍住了。只不过让刘宁一顿怀疑，心想自己哪里得罪这位老大人了，七上八下的他悻悻回自己位置坐好。 要说刘宁，可以说一员大将。后世也将他称为弘治朝少有的良将。就是出身低微了点，要是有个勋贵的身份起码也会留下个名将的名声。弘治八年刚刚在哈密打了胜仗之后，一场大病让他不得不放下军权回到京城养病。 没想到病养着养着，人却被皇帝给淡忘了。一直领着和左都督的职衔，却没啥事干。 好在，太子想起来他。可能他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是被太子盯上了，只是之前用不上而已。 “亲军府现在已经立起来了，诸位也算是走马上任了，那么亲军府的工作也需要马上开展起来。现在孤做以下安排，第一对于各亲军卫机构的简化，所有亲军卫指挥使司衙门全部撤销，卫只设指挥使、副指挥使佐之，统管军队训练，指挥作战。设训导官与指挥使同为卫主官，负责军队思想与纪律督察。除此之外，各千户、百户亦同！” “其二，亲军府务必以最快速度对各亲卫军士员额、卫产、武器进行核查。员额不足问罪其官然后补足人员，人员重新编组。卫产损失或者流失问罪其官与负责人，各卫卫产全部与典玺局交割，东宫统一管理，所有军属如府军前卫例子移住各宫庄、皇庄。” “第三，所有亲军人员立即按照府军前卫标准重新训练，达标留用，不达标剔除正兵册送武功三卫编组使用。” “你们完成这些工作的时间是半个月，半个月后孤会向父皇具奏！” 在座的众人其实都是与太子殿下首次接触，对于太子殿下的办事风格还不是很了解。但是从太子殿下的话语中，众人也是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是一个吩咐之后就不了了之的人，所以包括秦纮在内都是沉默，在脑海中思考着太子殿下的话。 “殿下，如果查有其罪，该以何种处置态度？”陈寿问道。 他问的很直白，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查出来有人有罪我是不是具有单独的处置权力，不会我要处置中间又会有什么阻碍吧。 陈寿能够这么说，完全在朱厚照的意料之外。他这个人是朱厚照特地在万千官员中寻找的，我们说过的臣子分多种，而陈寿就是其中的直臣的。历史上居官四十载，清廉正直粗衣淡食如一名寒士，致仕后寓居南京，到死时连棺材都买不起。 最重要的他知兵啊，所以在朱厚照看来他是军法司最好的管理者。 “亲军虽立由孤代管，但亲军不是东宫的亲军，而是大明天子之亲军，天子直属。军法司虽归属亲军府，但完全独立直属天子，有其判定孤也不可干预！法不容情，军法如山！如此答复，卿可明了？” “臣，遵令旨！” 而他之后刘泽也是问道“殿下，卫所卫产清查交割，为什么要归属东宫典玺局？为何不留本府司务司管理？” “亲军府终究是军队，就应该区别与普通卫所，就要脱离生产而专事兵事，兵事无非操练与战斗。此事孤已定不会更改，但孤可以修改一下，以后亲军之卫产司务司与典玺局共管。亲军各项用度，军饷发放每月一报，军费一季一报。由内帑与府库直给。如此，刘爱卿以为是否可行？” “臣谢殿下示下，臣遵令旨。”刘泽躬身拱手说道。 李梦阳刚刚想站起来，朱厚照却笑着抬手示意一下，然后说道“你不用问了，孤大概齐知道你要问什么？你或许是想问员额核定的事，从在场的人开始到每一个亲军府士兵，包括他们的家属与社会关系都需要登记造册。你们经历司自己去办，然后将案档留存好户部、兵部、亲军府各存档一份。” 年少成名的李梦阳知道这个场合自己能来，完全是东宫恩宠。东宫说完之后他也是笑着回到自己座位。 第59章 少年的展望 中午，太子要留亲军府各官吃午饭。典膳局一早就是开始忙活了，因为殿下说了是家宴所以欣兮亲自掌勺。十二道菜简单量又大，很快被端上桌子。 “诸位大人，殿下说家宴不用拘束，还请入座，殿下稍后就来。”悦兮一边上菜一边向众人说道。 一张大圆（长）桌或许是东宫的特色了，东宫似乎很喜欢以这种方式显示亲近。即便是秦纮此刻也觉的很是新奇，感觉太子殿下除了压榨他这个老年人之外还是很可爱的。 尤其，当大家听说这是太子贴身女官亲手烹饪的菜肴，心中更觉倍受重视了。 张铁军也在，他一来就被刘宁拉在身边坐下。一直问个不停，因为张铁军也将任训练司副，会与刘宁一起负责整个亲军训练事宜。 张铁军不敢藏私，所以一五一十的将府军前卫目前的各种训练安排告诉了刘宁。在府军前卫除非你生病卧床不能动或者战死了，不然就要训练。训练一日一练甚至多练，从早到晚，日复一日。 对于有些训练方式，刘宁听着觉得新鲜好奇，但对于有些方式连刘宁都觉得有些残忍。 朱厚照此刻是故意躲出去的，作为领导层要懂得给新成立的团队留出一些私下认识与交流的时间。 高霆身为勋贵与安昌伯钱承宗两人年纪相仿且同病相怜，所以当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话题。 话题也离不开两人自身爵位的来之不易，同时也对东宫赏识而倍感荣幸，怀抱着同一颗对东宫感恩的心，两人心快速拢到一起。 秦纮与陈寿相识，陈寿也以前辈待秦纮，他们两个在一起聊起来的事，更多的在于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成立亲军府，难道就只是因为马文升的一封奏疏？ 他们想，不会的。 所以秦纮说“或许陛下对哈密之事一直如鲠在喉，想要通过武力来解决，所以亲军或许是我大明军队改变的开始。” 秦纮不愧为老手，即便是他在繁华又安静糜烂的南都几年，但对大明对外以及对内的各项事与变化，还是能够一语中的。 他能够清楚的知道，哈密问题与北方越来越猖獗的袭扰，让天子也让朝廷中央很是疲惫与心中愤怒。通过武力解决，或许是君臣唯一能够达成共识的手段。他本人是文官不错，但是他从来认为对于北方鞑子可以不主动出击，但是对方来临的时候绝对要狠狠予以还击！ 总之，文官出身的他对于兵事完全没有忌讳与不屑。相反，他一直有一个取得对北军事胜利的愿望，不然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陈寿也如此想，他平身最为讨厌的就是北方鞑子如同自家后花园一般，来往与大明边境。 我大明天朝，怎能被一群茹毛饮血的鞑子所无视？更加对于大明军队混乱不堪，战力下降的内部问题深恶痛绝。 所以，在他们两个的嘴里，已经在为亲军未来有可能的未来征战所谋划了。一旁的刘泽初来乍到，第一次接触这些以前怎么都不可能遇到的朝廷大员，听到以前根本不可能听到军事理论。 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听着。秦纮看他沉默不语，便问道“阁下那年中第，何处任职又何时入京？” “回大人，下官弘治六年明经授官广安州判，后为犍为知县年前期满入京侯选。” “哦？”秦纮心里顿时对着这刘泽好奇起来，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再对他说“你对亲军府可有见解？” “见解不敢，但下官有一言不吐不快。”刘泽拱手，说道“大明百年，如今边境受欺，内地匪患，东南倭寇，皆是军力不强。兵者国之重器，如果一直循规蹈矩按班就班，那么边患就永远解决不了。下官不知兵但知法度，受命为军法官，也会竭尽全力！” “你的意思是，我明军年久积弊，战力柔弱而设立亲军府或许会给大明军队带来新的改变，更有可能改变这一局面？” “是的，下官就是这么想的。”刘泽的话吸引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是看向他。 “我大明军队基础是卫所，卫所自给自足解决了兵源、军饷问题，这是我大明太祖皇帝千古国策。但是诸位大人，太祖太宗至今已经百多年，加上朝中官员一味打压武人，其身不懂兵事而争取军事权力，让卫所、军政崩坏。勋贵世袭军职，多无能之辈，如此我大明如何能够抵御北夷？固此，亲军府撤销卫所，重整编制，军队完全脱离生产都可成为未来大明军队之解决之法。” “好了，大家赶快入座，殿下应该过来了！”陈寿颇有些生硬的打断了刘泽的话，他能够听得出来这位刘知县的思想颇为激进，尤其是对于勋贵、文武对立之事上，他的想法很有见地却也太过于现实了。 起码，现在的朝堂之上从来没人说那些世袭的勋贵是无能之辈，根本没有统领军队的能力。更没人，当着众人的面，说文官别觉得自己好像能力很强，瞧不起人家武官，对军政指手画脚的。 陈寿本人接受刘泽的思想，但是他很清楚这些话不能继续说下去，更不能传出这亲军府衙门，不然对于刘泽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作为大明朝第一位出身军户考取功名的官员，陈寿对于卫所制度深有体会。他知道刘泽的话还是有所隐藏了，卫所制度在太祖太宗时，是大明的血肉，如今却是大明身上的脓疮，如果不变未来一定是…… 看了一眼陈寿，刘泽识趣的闭上嘴。虽然很想一吐为快，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他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太子贤明，或许已经有所感受。但是事不再急切，慢慢来才是真理。 从现在来说，亲军府的众人第一次接触还是很好很和谐的。所以当朱厚照出现之后，作为团队首次聚餐气氛很好，也很热闹。 而当朱厚照离开，这些人回到自己的办公房，那么也代表着大明天子亲军的巨变来临。 是日，亲军府左都督高霆正式向兵部、五军府、工部（武功三卫管理方）、太常寺（陵卫管理方）、团营发出照会，各亲军卫即日归建。 三月二十五日，首先爆出问题的是腾骧四卫，为此御马监太监邓原被天子正式下旨判凌迟，抄家。四卫指挥使并有罪者交东宫判，东宫给出的处理结果是抄家、夺职、充军！ 三月二十六日，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四卫官员不愿配合亲军府调令，右都督刘宁持圣旨领府军前卫破四卫衙门！ 这天夏蓁蓁收到朱厚照的回信，信中朱厚照对于夏蓁蓁逾期回信提出严厉的抗议，并就首次还款的金额表达了强烈不满。 三月二十七，亲军府司务司正安昌伯钱承宗携司副刘泽上启东宫，言府军后卫、虎贲左卫两卫衙门官员侵占卫所田，奴役士兵，冒领军饷，空额骗饷，两卫指挥使司俱被锦衣卫逮问下狱！ 这天，朱厚照再次收到夏蓁蓁的回复，她说自己还没有安顿好，等安顿好之后一定会封门致歉。 三月二十八日，领亲军府赞画司事秦纮亲自来到工部索要武功三卫名册，不得，遂连奏十三封劾工部诸要员，言其侵占军队意图谋反。工部反击，双方“奏战”一触即发，奈何秦纮老当益壮且门生故吏无数，工部招架不住。武功三卫归建，当日被调与四号厂宫庄附近驻扎。 秦纮去工部的时候，陈寿带人直接杀到太常寺大堂之上，要求太常寺拿出各陵卫名册，态度蛮横。太常寺卿崔志端不是工部尚书徐贯，啥好处也没要到就被陈寿拿着圣旨堵在了太常寺衙门大堂哪也去不了，不得已交出了名册。 夏蓁蓁一家终于在黄华坊找到房子安顿下来，因为想着这里离朝阳门近出城也方便，所以定在了这里。一安顿好，其父夏儒便是整天待在房里写写画画，时常念叨着什么。 三月二十九日，知道亲军府态度的兵部与五军府不在装傻，而是紧随其后启动京卫与三大营团营的调查工作。他们再不有所动作，那么圣旨就该来了。同时，亲军府军法司正陈寿亲自判定一个卫指挥使，七个千户，十二个百户罪当斩！东宫以管亲军府事之名义，核准后报乾清宫。下午，众罪犯伏法！ 三月三十日，整个北京城都在因为亲军府而议论纷纷。在太子出阁的满月之期，他用这样几乎是铁腕手段的方式给所有人来了一个杀鸡儆猴，隔山打牛。 四月初五，上午，城北大教场与内教场修缮完成，亲军入驻开始训练。另外一边詹事府司经局发布公示，称第一期大明月刊会在本月十五日发售。夏蓁蓁之父，夏儒拿着被退回来的稿子站在公示之下气愤不已。 到京这么多天了，他投稿给司经局三次了，也被退回了三次。 中午的时候，朱厚照带着人在城南十里之外等候一个人的到来！ 第60章 西北的人 巍峨的正阳门守护着大明王朝的心脏，门外官道笔直宽阔，从王朝各地来往京城的人车络绎不绝。 道路被维护的很好，干净、平坦。 远处，一支车队徐徐而来。 为首的是一辆马车，后面跟着的车有驴子拉的，也有骡子驮着的。马车是一个中年人驾驶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一个读书人但驾车的手艺娴熟。 他一边专心前面的路况，一边回过头对马车内说道“父亲，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应该能够看到京城了。” “知道了” 车内一道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车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着，闭着眼睛假寐。脸上一道道沟壑是岁月磨砺之后留下的痕迹，堆积出来一股无形的威严。 “父亲，这次是东宫邀请我们返京，明明赐给车驾您还非要找这么个老马车，晃晃悠悠的。还让娘亲坐驴车，这一路来哪里是归京就职啊，根本就是逃荒来的。” “糊涂，车驾是赏赐给老夫的。你娘亲又不是官员，如何能用？” 车厢外，王承裕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自己父亲自己清楚，他这一辈子啊。 待到京城正阳门那巍峨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一骑向着车队飞奔而来。抵近之后来人飞快下马说道“可是王老大人车驾当面？” “是！” “末将东宫随侍营指挥吴明泽，见过老大人。禀老大人知道，太子殿下前方迎候老大人归来。”吴明泽大声说道。 车内王恕一听，立即说道“什么，殿下前来迎接老夫了？” “是的” “快，扶老夫下车！” 王恕执意下车，然后步行向前。 官道上老人亦步亦趋的步行而来，朱厚照看见了也是迎了上去。 “老先生，欢迎您归来。” “臣王恕（王承裕）拜见太子殿下！”后面王恕带来的一众家人们则是纷纷下跪拜见。 “免礼，免礼！”王恕还没跪下，朱厚照就是亲切的上前扶起他，刚准备寒暄一下没想到老头就是说道“殿下，您怎么能来这里啊。这……” 好嘛，人刚到就是开始说教了，真不愧是王恕啊。 刚刚返京，东宫给王恕安排在保大坊住下。房子很干净，一进门就是知道不久前才是修缮过。王恕一进门就往书房，吓的王承裕赶忙拉住父亲让他不要急着上书，先休整一下起码得先吃饭。 老大人听劝才吃了饭，就指使着王承裕备车要去东城郊看看皇家书院。下午时候，王恕的奏疏就送到了朱厚照面前。让正在乾清宫里帮忙弘治皇帝处理奏疏的朱厚照哭笑不得，深深后悔让这位老大人归京了。 一旁的弘治皇帝看着奏疏上的名字，开怀大笑。心中想着这个臭小子终于是体会到朕的痛苦了，老王恕好则好矣，就是人太过于精力充沛了。每日一奏甚至是多奏，往往你这边还没有将他上一份奏疏阅读完成，他的下一份奏疏已经被通政司送过来了。 老爷子当年在京时，哪个不开眼的敢拦他奏疏？通政司的人看到他的奏疏都不敢加以分类，直接送司礼监或者内阁。 司礼监的太监有时候够权势了吧，也没人敢拦王恕的奏疏啊。老爷子急了真敢抽你了，管你是个什么东西，太监也不行啊。 有段时间弘治皇帝日常每天需要处理五本以上王老大人的奏疏，他之所以会归乡或许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到了朱厚照这里也是如此，人才是刚到京城几个时辰，第一封奏疏就已经来了。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啊。 “你把王恕还有秦纮都弄回京城，就是为了你说的那个大明边境管理院吧。不然，以你的性子会让这些积年老吏插手东宫事务？朕可以听说了就是程敏政这个詹事府詹事平日里也是无法接触一点詹事府事务，除了讲课之外就是被你安排各种事务纠缠着。” 在朱厚照现在的认知里，弘治皇帝是一个棋手，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棋子。有时候甚至会觉的弘治皇帝会不会对自己太过于信任了，一整个亲军说给就给了，那可是满编情况下十几万人的禁军部队啊。 不过，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在明面上去问。 “父皇，找遍整个大明只有王恕现在适合做这个边境管理院首任主官。自儿臣有想法与北夷开展交往以来，在王越的书信之中儿臣觉的我大明九边已经是漏洞百出了。边关内外私交不断，各种来往不歇。有些东西国朝禁止了百年，但北夷想要获得依旧是轻而易得。这就像我们在东南备倭百年，倭寇依旧是视我大明几万备倭军为无物一样。北夷茹毛饮血他们连炮都没有，却敢对我大明近百万边军极尽嘲讽。” “父皇，这已经不是军队战力不强的问题了，而是我大明朝廷对于九边的百姓、官员、军队失去控制的信号。朝廷命令，如废纸一张，对于此儿臣不能接受，也绝不接受。” “儿子甚至可以接受边军吃败仗，但绝对不能对里外沟通造成的损失有丝毫容忍。边境的专门管理必须施行了，一个坚固的防线从来不仅仅只有军队而已。” 此刻的朱厚照浑身上下都是弘治皇帝所没有见过的戾气。他能够清楚的预感到未来的大明边境管理院会是一只绝对凶兽，会被它撕咬的不仅仅是北夷即便是大明边地之官、军、民、番族都会因为它而心中颤抖。 对于这样的朱厚照，弘治皇帝没有任何抵触。对他来说，他希望z朱厚照能够补足他所有的不足。 “所以你想要以皇家书院、亲军府为大明边境管理院提供源源不断的官员与军力支持？” “是也全不是，一个皇家书院能够提供的人才还不抵一次科举所招录的人才，而等到亲军府发挥作用起码要到到五年后，也就是弘治十六年！”朱厚照说道。 “那如何敢说前面的话？”弘治皇帝听了很是诧异，立即问道。 “因为父皇！”朱厚照淡淡道。 “因为朕？” “孩儿相信，父皇一直会在身后，所以孩儿不怕！” “你已经出阁有些事朕并不愿意多管，因为迟早你都是要接触的只不过早或晚而已。你虽然年纪小但这也是一个好处，因为这样朕还可以在等你几年，等你完全明白了这个大明！” “儿臣谢父皇！” “别忙着谢，你母亲告诉朕，要为你选妃做准备了，近些日子你多抽出时间来，多去坤宁宫！” “啊！” “此事朕已准！” “是” 第61章 西北来信 四月，对于大明西北三边来说绝对是一个好季节，高耸入云的贺兰山山脉是河套的天然屏障。肥美的水草适宜的气候，河套地区成为了牛马的天堂牧民们争先恐后的“黄金之地”。 但是，这里也是大明朝的心头之刺。 成化年，袄儿都司（蒙古鄂尔多斯万户）开始有目的性的向河套地区运动，并一步步蚕食这一地区，逐渐的竟然将宁夏卫整个蚕食成为了孤悬塞上的孤岛。 虽然手中掌握大明朝重兵，可王越却还是不喜欢穿甲，因为他从来都是认为自己不是武人，而是出身科举却统领军队的官员。其实就是一种来自骨子里文贵武轻的清高而已，可如今的大明谁会把王越当成一个文官？ 他，不过是一个有着官职的三不像！他是文官，但是他因为统兵打仗而获得了爵位。现在的他，却又不能融入任何一方。 此刻的他，就站在宁夏卫的城墙之上面向西方，那里是连绵不绝的贺兰山山脉。 苍老的面容满是疑虑，眼睛直直的看着似乎要将前方那座山脉洞穿。他收到线报，此刻有一个人可能就把他的主帐安扎那里。那个人有野心又充满着对他脚下这片土地渴望。 那个人叫亦不剌，鞑靼永谢布部的领主，如果按照鞑靼的人说法可以称呼他为太师！如同他的诸位前任一样，他掌握着鞑靼人目前最强大的力量之一，也被鞑靼人真正的高层所敌视。 永谢布部就在哈密至宁夏镇一带的草原活动，他们时常对三边发起袭扰是三边的首要敌人之一。 一阵风划过，王越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宁夏巡抚王王珣上前想要搀扶一下他，被他一甩手拒绝了。 “徳润，你告诉我，此刻那个人会不会就在那边，会不会！”王越手指着贺兰山方向。 “军门，以您之见您认为他会有怎样的动作”王珣的话似是默认了。 “哈哈，这个人终究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啊。瓦剌人已经势微了，而鞑靼人一旦势强一定会进犯内地的。鞑靼人谓之“汗”的巴图孟克不是一直自称为黄金家族嘛，可故元已经消失百年了！他亦不剌不是鞑靼人，是个瓦剌人，他以外族身份任太师把持鞑靼大部分话语权，那个巴图孟克如果能够容忍？” “巴图孟克与他们一样，有野心且对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充满了觊觎之心。现在的他不能够与之相敌，但是我们要清楚巴图孟克他年轻啊！亦不剌急了，害怕了，心里恐惧了。” 王越慢慢走下城墙“他在，我能感觉到。但是他一定是在迷惑我，他知道我一定我会上当的，我一定会去找他的。如他所想，我会去也会上当。” “当然，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他的对手在紫禁城里。哈哈，无论是他亦不剌还是巴图孟克都是有头脑有野心，但是我们宫里的那位则是更加有野心。徳润不满你说，本官已经将出兵的奏疏送到宫里了，相信很快就是会有回应的。” “军门，明知山有虎，为何偏向虎山行？”王珣身为宁夏巡抚，身为这片土地上最高民政官员，他不想打仗。但是他也更加明白，山那边的人逼近贺兰山目的就是他脚下的宁夏镇。 拿下这里，占据贺兰山，那么三边之外的大漠之南就是他的了。虽然才来宁夏任职，可是他也仔细翻看过这个亦不剌的资料！ 是个人才，更是个难得人才。一路走来，他几乎快要将一盘散沙的鞑靼部蒙古重新聚合在一起了，且以一个瓦剌人都身份，他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人想起他的几位前任。至于那个巴图孟克，鞑靼部名义上的大汗。也是一个完全不能轻视的人，这些年来他与亦不剌对于鞑靼部主导权的争夺上，他占据着事实上的上风！ 可以说，拿下宁夏镇他永谢布部的的领地便连在了一起了。而且，宁夏镇以东的河套之内还有袄儿都司！拿下宁夏镇，可携胜利之军直接吃下它。 那时，无论是鞑靼察哈尔部（巴图孟克所在部，相当于鞑靼人名义上的中央一样）还是大明，他何惧？ 以此来说，宁夏镇那是万万不能有所闪失的。失去了宁夏的大明就是失去了祁连山的匈奴，河套以及三边都成了泡沫。 “德润，我是三边总制，严格来说我已经是一个武人了。战死沙场是我最后且最好的归宿，而我也不愿离开这里了，我以打击瓦剌人获得如今地位，我当然也要以此来结束我的一生。” 不知怎的，王越话语中透露深深的悲切。王珣此时也是沉默，或许此刻最能够表达出他内心想法一句话就是，不到边关不知国之险。 边关，自古以来就是中原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时间流逝千百年过了，万物巨变，可唯一不变的还是刀光剑影生死看淡的征伐。 当夜，久久未眠的王珣将心中所有想法、担忧、决心化作一份言简意赅的奏疏，快马几乎是踏着晨光离开宁夏镇城向着京城飞奔而去。 八百里加急也需要时间才能够到达，而王越的书信奏疏却已经摆在了皇帝的御案上。 弘治皇帝没有急着打开奏疏，而是对一旁的萧敬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按皇爷的吩咐，只要是与李广有关全部处理干净了，一个不留。” “嗯，好，其他的就交给太子吧。” “是！”萧敬说完便是退下，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是十分艰难。当李广被太子逼的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狗命之后，整个皇宫都是陷入一种可怕的气氛之中，几乎每天都有人消失。 他自己就亲手结束了司礼监好几个人的性命，天子同意，东宫给名单，而他就如一把刀一个个去杀，再是一个个去埋。 二十四个衙门，几乎被从上到下的清洗了几遍，就是这样东宫似是还不尽兴。在他示意下，东宫的张永像一只疯了的恶犬，不停向能够看到的内侍宫女撕咬去。 没有流放，也没有守陵，不是死就是会在何处的工地上累死。东宫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座皇宫，或许司礼监还在他还在只是因为天子还需要他而已。仅此而已！ 他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那么个小人儿内心里是这样的可怕。 刚刚天子又做了决定，司礼监不再管理东厂，东厂从现在开始归属东宫了。 试想，自太宗立下东厂的规矩开始，何曾有这样的情况？ 刚刚出来，他迎面就是碰上了太子。此刻的太子与之前的太子完全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霸气。萧敬恭敬的跪下行礼，头几乎碰触在朱厚照的靴子上。 “萧敬，你还记得怀恩吗？” “回太子的话，老奴记的！” “你知道为什么李广一定要死吗？孤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他必须死。孤记得刚刚迁居东宫的时候，他就是四处奔波上窜下跳往东宫里塞了不少人，而孤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监视了。所以他要死，当然你之所以现在没死不是你没有安排人在东宫，而是你起码还算是有所自律的。” “你还知道你是个阉人，没有因为皇家对你们的信任而忘记自己是个角色。你大可以对孤予以反制，孤不在乎。而孤说这些话的用意是孤可以灭了李广也可以对你同样做法，当然孤也可以让你成为下一个怀恩。而这，取决你！” “明日起，司礼监开始清理京城之中所有内侍的外宅，有外宅者皆死！另外，由高凤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东厂提督。那个杨鹏，凌迟！以前在东厂任职的内侍全部处死，包括他们的所谓的亲人。还是由你亲自去办！” 说完，朱厚照大步进去乾清宫。 太监内侍这一群体如果有类似的群体，一定是日本人。属于贱皮子，对他狠就乖，稍微好点就蹬鼻子上脸。朱厚照这样的无差别打击宫里的内侍，有谁敢出来说一句？ 有谁敢在弘治皇帝面前提一个字？ 谁说谁死，谁提谁就全家死！ 手段嘛！多的是，李广一家就是榜样，一斤砒霜可以放倒他们所有人！ 司礼监，听起来高大上。但是你终究是宫里的人，宫门一关我就敢砍你。这座皇宫跑风漏雨这么多年了。该修补修补了。 “寿儿来了啊，这里是王越上的奏疏，你先看看再说与朕听！”弘治皇帝对于朱厚照来说是毫无保留的，能够在任上就是将军权与厂卫权力交付的皇帝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而朱厚照似乎也成为了除懿文太子（朱标）第二。 朱厚照依言拿起奏疏便是开始翻阅，奏疏中王越的描述除了他自己对于三边（三镇，宁夏镇，延绥镇，甘肃镇）兵马的整顿措施之外，以及三边目前的敌我情况、优势与劣势，突出了三个请求。 第一、增兵，第二、给粮给饷，第三、给予他部分自主权！ 王越很小心翼翼，虽然奏疏没有一字一句提到他对于是否发动战争的想法。所又用整体呈现了他内心的想法，皇上，鞑子已经跑到我们眼皮子底下了，开打吧。 所以，他以边患为由请求允许他就地募兵，或者从京城别处调兵。放以前或许弘治皇帝就答应他就地募兵了，但是现在不同了，朱厚照不同意。因为他认为不管王越有怎样的能力，给予一个总督级别官员就地募兵权力的头不能开。不过增兵完全可以考虑，因为朱厚照与弘治皇帝已经有了决议。 那就是军队轮驻，边镇的军队不适合去动，但是其他的地方的军队军队可以。卫所问题难以解决的第一大问题就是，这些卫所在本地久了就根深蒂固，成了坐地炮。可当我把你调动一下，你是不是就随我拿捏了？ 就好比朱厚照对付那些不可一世的外戚一样，斩断你与你权势来源，那么你就是待宰的羔羊。这一招朱厚照屡试不爽，且一招鲜吃遍天。任对象是什么都可以用，只要朱厚照自己足够不要脸。 那么，亲军整理好了可以去边关历练一下嘛。优胜劣汰，当今军队的检验标准就是战争。 第二项朱厚照完全同意，主要是朱厚照现在有钱而且王越要的也少，只要了三十万两，这个钱内帑能够拿出来，而他也相信户部应该也能拿出来。关键现在，朱厚照手上的现钱仔细一计算，不下一百五十万两！一个李广就奉献了价值超过五十万两的黄米、白米（黄金白银），所以现在朱厚照是真正的地主老财，有钱人。 且后续，还有很多会进入到东宫府库。所以说，抄家就是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第62章 三边示警 至于，第三项。朱厚照没有发表看法而是看向弘治皇帝，希望他能够给出决定。后者却是不急着给出反应，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一时是有些麻爪，这是什么意思啊。 所以，朱厚照只能继续向弘治皇帝讲解王越的奏疏。待到朱厚照这边结束，弘治皇帝就说“寿儿，你觉得王越是否可信呢？而你又怎么看王越？” “儿臣并不喜欢他，可儿臣很难不承认他的确有统兵之才。将易得而帅难寻，这是太祖留下的经验。所以他可信，父皇能够用他也是证明。” “那就是你是支持王越的想法，与鞑靼人开启战事！” “父皇，怒儿臣直言。不是支持而是必须，其原因有两点，一是无论河套还有宁夏都不容有失，二是我们需要借此转移一下朝中的注意力。” 朱厚照的话需要回到哈密的问题上来，哈密卫与宁夏诸卫一样它们都前出出草原，它们遥相呼应可以成为一把钳子。所以大明朝廷之上对于哈密的问题一直是力保大于放弃，其中尤其以兵部尚书马文升为首要求尽一切办法保住哈密。 因为在马文升看来哈密是甘肃镇的缓冲区，不仅仅是与瓦剌、鞑靼的缓冲，哈密还承担着为大明和吐鲁番充当缓冲地带的任务。 马文升认为包括哈密在内的关西七卫虽然贫瘠，且看起来完全没有去管的必要。可是作为如今的大明兵部尚书、几朝元老他有着在大明朝绝对顶尖的战略眼光。 哈密失，则三边之地糜烂！三边糜烂，关中得失便是大明朝可以自己决定的事了。 同理，宁夏镇、河套地区也是这样。 在两地中间是漠南（大约相当于后世中阿拉善草原）也是鞑靼人永谢布部的主要活动地方，隔着一个宁夏镇的就是河套。鞑靼人的想法是加强对哈密的干预从而让大明被牵制，施行自己取的河套与宁夏卫的战略想法，从而真正的将整个长城以外的漠南草原贯穿连通在一起。 以此，整个大明长城一线不过是他们毡房外的木栅栏，他能骑着马可以从大同宣府一带顺着长城跑到哈密！以最大的限度发挥出他们天生就是强大与明军的机动能力。 那时，离大明京城的距离几乎可以被忽略。英庙时他能来，这个时候又如何不能来？ 长城，发挥最大功能的情况是它需要一个缓冲。河套是，哈密卫也是。 游牧民族，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没有固定的生存环境。他们生来就是游走在草原之上，他们的文化同样不固定。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碾压中原农耕文明的实力，当元朝的皇帝坐在大都的皇宫时，整个中原从北到南都是蒙古人的牧场，蒙古人抖动一下鞭子就可以让汉人跪在地上。 如果蒙古人喜爱他们的草原，那么汉人也痴迷脚下的土地。朱厚照不想说大道理，只是想说国虽大可有几处土地是可以随意丢弃？ 大好河山，寸土不让！现在人家已经是骑在脸上挑衅了，甚至把战略意图就摆在明面上等着你来打。你不打，怎么说的过去。 没办法了，开战吧！ 王越很谨慎，所以他在奏疏之外第一次使用密信。 信中，他对弘治皇帝极为详细的描述了目前鞑靼人在贺兰山以及河套一带的活动情况，他断定在贺兰山外一定有鞑靼人的高层驻扎，这里他给出了自己的判定，他认为在贺兰山外驻扎的鞑靼高层是是右翼三万户（鞑靼被统一之后征服瓦剌，整个蒙古被从内部部落划分，分左右翼各三万户。文中不按历史时间，只做内容需要改动）中永谢布部的领主亦不剌。 对于这一说法的佐证，王越给出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从近期甘肃边墙外永谢布部对于边墙的密集袭扰就可以断定。 在以往，永谢布部也会对边墙发起袭击，但是其目的很多时候是挑衅以及劫掠，得手与否都会很快离去。 但最近他们一改以往套路，每每会出现有目的性的、有计划性的、且长时间的袭扰。而且根据甘肃镇上报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规模的袭击。具体目的却不是甘肃，而是向东方向，而永谢布部向东就是宁夏镇所在。 据此，王越断定永谢布部的亦不剌在贺兰山。而且他还说，鞑靼内部右翼三万户之间似乎又开始了新一轮争斗，这次是永谢布部与河套的袄儿都司部。 巴图孟克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妄图恢复黄金家族往日的荣光。但是终究是徒劳，即便后世历史中将他也称为蒙古的中兴之主，但是被他统一的蒙古在其死后又重新分化，且较之前草原上的蒙古人更为分化，黄金家族真的成了尘埃被牛羊踏进草原的土层之下。 现在的他，虽然是鞑靼人的大汗顶着黄金家族后裔的正统名声，但是他如今能够掌握在手中的力量只是一个察哈尔部而已！整个鞑靼人内部，对他都是表面迎合暗里是也谁也不理睬。 永谢布部的亦不剌与袄儿都司部的阿尔秃斯对其都是极力的反对，因为这个原因两部之间一直都是和和气气有来有往的。如今，两部之间如果有冲突。那么，代表着两部之中有一部在慢慢倒向达延汗巴图孟克！ 这对于大明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所以当务之急需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越的三项建议被批准，回复立即离开北京城发往西北。 而与此同时，王恕与秦纮被天子在文华殿召见。君臣三人与殿内商议至晚间，弘治皇帝还赐了宴，待到宫门落锁前刻两人才是离开。 外人对于这次召见内容表现出了求贤若渴般的急切，所有人都想知道皇帝到底和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但是，鉴于两位大人的地位，并没有人敢前去打探口风。 但接下来两位老大人自己却坐不住了，他们频繁前往吏部兵部户部拜访。因为是老尚书驾到，吏部天官屠滽也是一直陪着笑脸招待着，王恕说一句话他便是答一句。 王恕说我这边需要上一个奏疏，事关我大明边地与国家安危，要设置一个新的部门你身为吏部尚书你得帮着署一下名。 屠滽知道这位老前辈是个什么人，所以想都没想。好，我答应了，谁叫前辈您开口了。你放心，我现在就署名。除了他之外吏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能够得上身份、叫的出官职的人，都在老大人的注视下逐一签字！ 在兵部，见到王恕的马文升并没有多年老友再相见的激动，反而是刚刚见面两人就吵起来了。两人之间的争论声很大，引得兵部之中无论是本府官员还有前来办事的官员皆好奇不已。这到底是什么事，能够让两位老大人有如此大火气。 马文升一听完王恕所说的大明边境管理院的事，立即就是表达了反对，他不受控制的声音也表达了他心中的强烈不满。他认为老大人这那是回京教书育人的，分明就是来抢班夺权的。 好嘛，这是怎么了。 前不久皇帝一计浑水摸鱼，让兵部彻底失去了对五城兵马司的控制，亲军府让兵部想要彻底的从实际与法理上控制亲军的目的落空；还让兵部对三大营实际控制的合理性变的模糊起来，让那棒子僵而不死的勋贵们心中又有了想法。 这会子又要来一个什么劳什子的边境管理院，集民政、军事、税收、盐马茶等商事权力于一身。想要干什么？想要边军啊，告诉你，绝对可能。 我马文升今天答应了，明天就得被骂成臭死鱼。 马文升的借题发挥和故意胡搅蛮缠被王恕一眼看穿，心想好你个马负图竟然和老夫玩这个。告诉你，你今天愿意愿不愿意，你都答应。 随后，两位便在马文升的公房里开始“旷日持久”的辩论。从内政到下九流的商事无所不争。王恕是谁啊，马文升再是硬骨头的人却也没有他的经验丰富啊。 王恕就突出了一点，新成立的部门兵部可以出一人任侍郎！对此，马文升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了，王恕的所作所为说明这边境管理院不只是他个人所为，背后一定有天子甚至东宫的影子。 那么也说明他无论反对与否，其实就是定局。而他的反对也是为了王恕的这句话，新部门兵部有份参与！ 第63章 向边墙之外野蛮生长 春和宫，宫门口，锦衣卫的几位堂官被陈璇还有刘佶给拦下来了。 “登记！”刘佶面无表情的说道。 原本，他想着好好为难这些个瘟神。但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出乎意料的配合，牟斌第一个签字登记。 “这还是帮瘟神吗，今天怎么不神气啊？”刘佶奇怪的问道。 “神气？他们自己没被亲军府的人给抄就算好的了，我可听说了啊。锦衣卫内五所前天被高霆带着府军前卫的人给上下查了遍，当场砍了几十口子！”陈璇将手中登记册随便一扔，然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见鬼啦，还有这种事啊。高胖子还有这魄力吗？” “他当然没有，可里面那位有啊。还好你把红盔将军的活给辞了，不然现在你就得和那些亲军卫的人一样，一刀就去了西天！”陈璇拉过刘佶在他耳边说道“你不知道吧，昨天府军左卫指挥使刘缇一家老小全部被流放！” “不就流放嘛。” “就流放，东宫的流放是流干血就放你走。忘记啦，府军前卫的那几个货不都是流放嘛，还没出北京城没在东郊就全给药死了。” “你怎么知道了？” “我……我……”陈璇突然不敢说了，因为刘泽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你什么啊，告诉我啊”刘佶继续问道。 但陈璇飞快跑开了，他有预感，他在这里说了明天他就该流放了。 “关西八卫（包括哈密）、永谢布部、袄儿都司部，你们了解多少？” 这是太子在实际管理亲军之后，对锦衣卫官员的第一句话。本着谨慎应对的法则，牟斌小小思考了一会儿。可没等他们说话就听见东宫那句让他们冷汗淋漓的话。 “你们对孤又了解多少？” 牟斌等人本欲开口这会子则统一低着头，匍匐在地上。锦衣卫其实很好干，老老实实做天子鹰犬就好了。但现在不同了，天子以太子为中心将亲军交付。 锦衣卫，也随之成为了东宫统领！ “锦衣卫内外十七个所多少人，在哪里，干什么你们比谁都清楚。但是今天起孤给你们一个命令，以后这些孤要比你们更清楚！” “末将等谨遵令旨！”牟斌跪着那里，再拜之后说道。 “你们先起来，来人，给他们都搬个椅子！”朱厚照喊了一声，“锦衣卫负责监察天下臣民，但是也不要忘记自己的主业。那就是军中之事，无论我大明军中还是敌人军中事都是锦衣卫需要知道的。现在，你们看看这些奏疏！锦衣卫是不是有些徒有虚名了？” 朱厚照将好几奏疏命人递给几人，牟斌几人接过来之后飞快的翻阅了一下。然后惊恐的对视一眼，又是一阵沉默。 “锦衣卫办事不力，请殿下降罪！” “不用如此，降罪是一定的，但是现在孤与你们谈的是这些奏疏，你们作何感想！” 朱厚照显然是一个非常反其道而行之的太子爷，人家说了请降罪那是客气。可朱厚照却偏偏顺应人家的要求，说那是一定！这让牟斌几人都觉非常不适应，不过他也快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以常理待之，也就是说以往用的说辞推辞在这儿是不起作用的。 “北夷鞑子觊觎我大明之心不死，时常扰我边境……” “嗯，很好，继续，继续说下去。” 牟斌被太子紧紧把控话头，此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锦衣卫继续加大多草原渗透，不惜一切代价！” “悦兮，拨银十万作锦衣卫潜伏草原专款，后续可继续追加。”随后他又对牟斌说道“牟佥事孤升你锦衣卫指挥使、调大明边境管理院任情报司兼任主事，此事便交付与你，孤授予你全权。” 牟斌脑袋嗡的一声，顿时觉得一片空白。没有想到，东宫对于锦衣卫的整顿会从自己开始。 “末将，谨遵令旨！一定不负殿下重托，死而后已。” 牟斌在锦衣卫中的官职是指挥佥事，不过日常由他负责管理锦衣卫内事，不过现在他一跃成为了指挥使。 升了官是要高兴的，但对牟斌来说却是彷徨的。因为他知道东宫对他完全是厌恶的，厌恶到让他在京都是容不下。所以，他得离开！ 朱厚照很讨厌牟斌，身为一个锦衣卫他与文官的相敬如宾让朱厚照感到恶心。好名声与别人是政治资本，与锦衣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把刺向自己的尖刀。锦衣卫，不需要任何一个好人，它所需要只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的鹰犬。 所以，当朱厚照的安排上报到乾清宫的时候，弘治皇帝都没有任何的表示，因为他也讨厌好名声的牟斌！ 牟斌去找王恕报到了，王恕对他观感还行。当然，他的离开不是离去，牟斌有能力却不适合执掌锦衣卫。 朱厚照立马自己动手对锦衣卫开始了大规模的整顿。首先宗卫司正，英庙隆庆公主驸马都尉游泰被朱厚照推荐给了弘治皇帝，次日便走马上任了。 由此，整个亲军算是全部交到东宫手里。 游泰上任后工作很简单，和宫里的萧敬差不多，一遍遍的筛查锦衣卫内部人员，执行标准有三条。第一背景不明无法追溯三代的、无法查明直系亲属是否存在的不用，第二有过外部关系无法说明的、有不守军纪为非作歹的、有与东厂联系的不用，第三不符合亲军普通参军资格的不用。 整个亲军被淘汰的人太多，不会被放归。因为朱厚照不是好人，就这样放过他们。所以他们被全部编入武功三卫之中，成为工兵、辅兵。 而钱忠明与周义两个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两个有朝一日会执掌军队，尽管是所谓工兵卫。可，这也是军队啊，亲军呢，作为他们这一代中最先掌控军权的人。 钱忠明兴奋了，工兵们也就痛苦了。刚刚完成重新编组，他就上疏亲军府要求开始修路，修到大同、修到哈密，修到大明东西南北。 东宫没同意，把他叫过去臭骂一顿，说修路的钱那里来。钱忠明说我可以卖房子，卖家产反正就是要修。东宫听了没有骂他，而是揍了他一顿。 不过，钱忠明没有放弃，他依旧执念与修路。他上疏说自己要带领武功三卫将京城以及周边都修一遍，只要东宫允许他可以和地方官府交涉相关事宜， 东宫没办法了，这小子现在魔怔了。只得说只要你不丢下荣记的事、别有事没事来要钱，你干就干吧。 锦衣卫其实没有多少人可以淘汰，但是东宫的标准太严格。所以当游泰着手安排人员前往草原的时候，发现竟然能够人手太少。 除了锦衣卫，其他亲军卫也是这样的。 但是，不怕，我们的太子爷早有准备。除去锦衣卫等几个特殊一点的卫，其他卫淘汰多少人就补多少人，以五千六百人为标准。原先在荣记车马行、力行以及各宫庄内的年轻人都被吸收进各个亲军卫中。 虽然人员缺口不能一下子补足，但是，最重要的是保证了这些新进入的士兵对于东宫的顺从与忠诚！ 朱厚照给游泰的命令很简单，给孤向着边墙之外野蛮生长。无论什么方式什么手段，只要能在草原搞到情报，一两银子一个字孤都要！ 第64章 亲军赴边 四月中旬，这天是望日大朝会。 朝会刚刚开始，王恕和秦纮就第一时间上奏。奏请设立大明边境管理院以加上朝廷对于边境地区的统一管理，面对日益严重的边患统一谋划、统一协调。 这个时候有人终于有些明白了，不过这个时候又不好发出不同的声音。而且这两个老家伙之前活动了那么长的时间一定有效果的，果然除了翰林院以及六科之中有几个人说了话。 其他部门一声不发，甚至内阁首辅徐大人都站出来表示同意。 六部之中，竟无一人反对？ 这也太玄幻了吧！ 不过，后面他们会明白的。因为这个什么狗屁大明边境管理院就是皇帝给自己编组的另外一套行政体系。为的就是挽回自己登基以来的种种军事失利。 最后，致仕奏疏都被同意的徐溥，兼任了边境管理院的尚书，而王恕任左侍郎，秦纮任右左侍郎（第二左侍郎的意思，明史有相关官职名记载，左右为尊卑区分。），而六部、都察院皆有人出任右侍郎，乃至锦衣卫都有人出任其中主事职务。 终于，当圣旨都明发天下的时候。翰林院的人以及其他部门的人怒了。大家生气的不是这些个老家伙在玩暗度陈仓骗大家，而是大家认为同时朝廷部门你们为厚此薄彼？怎么，除了六部都察院，其他部门不是人？ 我翰林院差在哪里？大理寺差在哪里？我光禄寺、鸿胪寺、六科差在哪里？你说，你说。面对朝廷之上汹汹“民意”，弘治皇帝不管，朱厚照当然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掺合，这样才热闹嘛。 你们边境管理院是在搞官职歧视，你们看不起我们，是吧，好，老子这次就和你拼到底。没被大明边境管理院吸收的部门自发组成大明边境管理院的监察部门，你只要有事我就参你。我没事就盯着，老子现在还不稀罕你个狗屁边管院了。 这是王恕所没有想到的，也完全出乎意料的。却是朱厚照所喜闻乐见的，有时候大明朝有些官员还是很可爱的。他们总会意外的填补上皇帝父子二人心中所担心的部分，目前来看大明边境管理院的监管工作不用皇帝父子两个分心了。 两个老独夫，私下里王恕秦纮两人可是被官员们问候很是惨不忍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出发的脚步。两人分工明确王恕带着人前往大同，开始第一次边防巡查，而秦纮则是留下开始在原来上林苑监的衙门中开始新部门的组建。 对此，一向没啥存在感的上林苑监暴怒了。没怎么欺负人的，我们上林苑监虽然不是啥强力部门，但好歹我们也是朝廷命官。打太宗皇帝哪辈子起，我们就在这里办公了。你们边境管理院的怎么一上来就直接抢地方？ 面对这样的情况，上林苑监因为愤怒而无比硬气，加之背后那些部门的撺掇。官司直接打到了御前，上林苑监官员嚷嚷着要去太宗皇帝面前告诉他老人家。 由此，弘治皇帝表示朕知道你的决心了。你本人解除职务，上林苑监搬入西苑办公。边境管理院的所有官员罚俸三个月，弘治皇帝十分高兴因为又省了好几个月的钱。 得存钱，这次一定干死那帮鞑靼人，好好出口气。 虽然从西北三边的奏疏来看，情势相对来说是紧张的。但弘治皇帝还没有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虽然永谢布部与袄儿都司部让西北三边很是烦恼。可本着未雨绸缪的准则，他借着朱厚照的大明边境管理院之提议顺水推舟，以王恕与秦纮为推手使得大明边境管理院成为现实。 并且，他立即以大明边境管理院管理之需要，派遣王恕以边境管理院左侍郎的身份赴大同代天巡视！ 而且，亲军府中的府军左卫以护卫需要随行！其目的性不言而喻，这可是亲军各卫与土木堡后首次出京。 王恕带着府军左卫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大同而去，刚刚任职亲军府的王玺都有些吃惊与老大人那惊人的毅力与承受力。 老大人骑马是不行了，但是马车却被他命人赶的飞快。一路上老大人像极了刚刚高中的进士郎意气风发，他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无论王玺还是牟斌，老大人都和他们热络且亲切。 一路上老大人除了一刻不停催促着赶路之外，还时不时将两人叫过来拿出他从东宫带出来的各种美食予以分享。一边吃一边还很是炫耀的说，这都是从典膳局拿的，其他地方可没有你们两个有福了。 对此，王玺不说话。 那天他被召见的时候，王老大人刚刚从文华殿出来就是溜到一边的偏殿去了。然后在接受太子爷召见的时候，王玺就听到了东宫尚宫悦兮女官向太子爷禀告说，王老大人刚刚把偏殿的好几个食盒都拿走了。 呸！老大人就是老狐狸。 此次赴大同，府军左卫的任务很简单。一为练兵，二为帮手。 作为大明九边军镇之一，大同镇辖八卫、七所、五百八十三堡。其辖区所在为山西行都司，有四道八路，拥兵十万余人。 三月末有一份关于大同镇的奏疏被送到弘治皇帝的案头，这也是如今这一切安排的原因。 刑科给事中吴世忠等勘报，大同总兵官都督神英，副总兵都指挥赵昹，因私忿构隙，边备废弛，威令不行。巡抚都御史刘瓛奏报军情不实，以攻倒墩台为雨塌，以虏掠军士为自逃，并镇守太监孙振，游击将军刘淮、参将李玙、秦恭，闲住都督马仪，致仕都督宋澄，奉御侯能、吴通，监丞李岑、杨定，都指挥李敬、刘江、蔡瑁、叶椿、王辅、周琮、赵玺、黄泰、张永、刘善、宋辅，参政毕孝，郎中陈一经等罪状，及大同前卫指挥佥事刘桂、军舍赵晟等私卖军需货物于夷人。 好家伙，这大同是从军镇、都司以及巡抚衙门全部都被点名了。就连那些已经卸任或者挂职闲住的官员都是没有谈过了，当天晚上弘治皇帝与乾清宫怒火中烧。接连将几份来自大同奏疏扔出门外，言道“这些人全部该砍了。” 吴世忠这么一奏，朝堂上也就吵翻了天。 第65章 蒙古与边镇 （文章内容是小说，某些语句都是以当时人当时形势发出，不涉及其他。） 朱厚照对于蒙古很感兴趣，这段时间以来他对于蒙古的研究很是着迷。每日课业之后，回到书房就会找来各种书籍资料查看。 就像蒙古人遍布欧亚大陆的足迹一样，他们的历史也是如大陆一般庞大。庞大到他们并不发达的记事能力都跟不上他们征战的脚步。 在时间的洪流中，他们辉煌也被遗忘。成吉思汗的士兵征服了欧亚，忽必烈的脚下是中原，大元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征服中原的外族王朝。直到太祖皇帝的出现，大明的建立使元朝在中原土崩瓦解，但他的势力依旧存在于草原之上。 太宗皇帝，也先，英宗皇帝再到如今的小王子。大明就这么和蒙古人一直纠缠着，不死也不休。 身后，悦兮将达延汗名字挂在屏风上，问道“殿下，这瓦剌和鞑靼不都是蒙古人嘛！怎么还分什么卫拉特，什么左右三万户啊。” “哈哈，你问得好。我也是才闹明白的，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他们坚强且顽强不屈。他们的士兵和我们大明朝的士兵比起来，要勇敢的多啊。” 朱厚照一想起现在的大明军人，心中就是一紧。悦兮不懂这些，还是睁着大眼睛看着朱厚照。 “瓦剌与鞑靼的确都是蒙古人，但这只是我们这么认为。草原之上从来不止有蒙古人，如果以族群我们将都叫做蒙古。如果按照部落来划分，草原之上部族林立。现在的草原，通常以东蒙古鞑靼与西蒙古瓦剌为主。蒙古人以黄金家族为正统，就如同我大明朱家。而鞑靼人是北元朝廷中黄金家族后裔，瓦剌则不是。北元势弱，他们由此对立，并且有了事实上的分裂。谁强大些谁就是北元或者说是现在的蒙古草原的当家人，不过人家瓦剌可不承认自己是蒙古人，他们通常称自己为卫拉特人。瓦剌分四个大部落，所以也称四卫拉特。” “鞑靼人内部也分部落，左翼三万户，右翼三万户，这就是他们与我们最大不同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啊。”悦兮看起来好像懂了，继续问道“那这个达延汗就是现在的蒙古大汗了吧。” “是也不是！”朱厚照笑着说道 “为什么？” “他可能会是黄金家族后裔，但是他并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而且黄金家族的人被瓦剌人差不多杀光了，所以现在的他，瓦剌是不会服从他的。即便就是在鞑靼人的内部，真正服从他的并不多。而这，也是我大明的机会。” “我承认他很有能力，但我很讨厌他。有朝一日他落到孤的手里，一定会把他凌迟。他们蒙古人的争斗却始终要以我汉地子民为猎物，视我大明为无物。他们，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朱厚照一拍桌子，陡然而起的声音把悦兮都吓了一跳。他是很生气，说的话也是气话。事实上朱厚照心里明白，现在的大明哪里有抓住巴图孟克的能力啊。人家时不时就来袭扰一下边地不错，但这还不是我们自家能力不够而导致的嘛。 不能对敌人有任何仁慈，却也不能忘记从自我反省开始。 “那他们是坏人，没有规矩！我们应该打回去！” 朱厚照听了，慢悠悠坐了下来。 悠悠说道“连你也是知道要打回去，被人欺负了哪有不还手的道理。可是，现在的大明哪有那样的能力啊，九边军镇拥兵不下百万！可九边之边境线长到可以拖死大明朝。朝堂之上，已经好久没有出关反击鞑子的声音了。大明朝啊，需要一个真正的解决之策。” 什么解决之策呢？ 北伐！ 打出去，将所有矛盾以及问题带到草原之上，在哪里打生打死都比在边墙之内要好，为此朱厚照已经开始了不惜一切代价的投入。 但，这需要时间。 长城是大明朝的防线，不能成为最后的底线。不然，大明也就到了该灭亡的时候了。 虽然历史上大明不是北夷所灭，但北方对于大明的威胁始终是拖垮大明的主要原因之一。记住，一帮子野人靠十三副铠甲得天下的事，鬼都不信。 西北三边有王越在可以稳定一段时间，但大同却是到了必须重视的时候。在大同之外就是鞑靼察哈尔部，这些人因为是巴图孟克的本部，一贯就是对大同镇虎视眈眈。 “去信周义告诉他，只要永谢布人不要粮食与铁器武器，酒、茶、以及他们所提出来的都可以满足他们。另外，令他派人立即与卜儿孩联系，答应他的要求允许其以太师名义朝贡。然后让刺举司随行大同的人在大同放出消息，说亦不剌和卜儿孩皆是派人与大明接触。” 亦不剌，现在是鞑靼永谢布部的实际掌控者不错，但是他确实出身瓦剌（卫拉特），他与巴图孟克本身有些不共戴天之仇。巴图孟克想要统一蒙古，并且各种排斥非黄金家族的势力，让鞑靼右翼与左翼一直都是势同水火。 卜儿孩，比之亦不剌更为特殊了。他和巴图孟克是同母异父，他爹亦思马因抢了巴图孟克的妈生下了他和他的哥哥。之后他爹亦思马因则又是被力挺巴图孟克的托郭齐给一箭射死。他妈又被抢回去了，他哥哥也下落不明！而他要不是部众拼命护卫，恐怕也会被巴图孟克给砍了。 毕竟，巴图孟克可一直视自己的母亲为耻辱！ 看着老爹遗留的些许威名，卜儿孩堪堪维持在其本部（家族出身的部落）乜克力部（瓦剌哈剌辉特）中的存在，就是老爹好不容易得到的永谢布部也被亦不剌所掌握。 无论是报仇还是成就心中野心，他如今都是力不从心。但是因为巴图孟克，他却是等来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的帮助。 大明太子朱厚照！ 找到卜儿孩不难，因为此刻他正是躲在哈密卫旁。他本身管理不到位，乜（nie，第四声）克力部发生叛乱，又遇到吐鲁番还有亦不剌的连番打击，此刻的他只能在哈密卫旁暗暗疗伤。 说起来，哈密也是他的老家。他爹亦思马因就是出身哈密卫，现在的哈密王根本就是所有人眼中的肥肉。卜儿孩也想要取得哈密，但是可能没法实现了。 四月中旬，紫禁城乾清宫中的天子直接下达圣旨送到甘肃巡抚周季麟并都督佥事、甘肃总兵彭清两人的手中，要求他们立即组织人员前出关西。联系各卫，并且立即募兵五千驻扎哈密！ 是的，大明要在哈密驻军了。 而且关西七卫也该重视起来了，朱厚照给出的建议是试行改土归流，驻军以实际占领！ 第66章 为了什么 傍晚时分，王恕一行在距离大同镇城八十里外的许家庄堡休整。 因为人多，故队伍不入城。而且许家庄堡不单单是军堡，其中还有百姓居住，也不好去打扰。 队伍刚刚停下，王玺就立即安排部队扎营，他自己则是在营地里来回走动，不停巡视着。就像深夜出击的恶狼一样，他的猎物是每个可能触犯纪律的人。这里虽距离大同镇不远但是时常会有鞑靼人窜入，所以安全乃是重中之重。他这次以指挥使身份带领府军左卫入大同，所肩负的就是保护王恕及随行边管院大同分司人员的安全。 这是东宫亲自下达的命令，万万不能有所差池的。 能够被东宫调任亲军府是王玺所没有想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东宫注意到。但是在亲军府这段时间以来，让王玺明白了一件事情。东宫可能是年幼的，但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点如文官那般对于行伍之人的轻视。 他，或许是真的将士兵当成了自己人。 虽之前一直没有和东宫有所交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却实实在在见识了一个真实的太子殿下，他聪明、独立且很有见地，性格很是和善，赏罚分明，守信遵诺，完全没有一点七岁孩子的样子。 这一点，从他言谈之中你可以切实体会到。 对于任何人他都是一视同仁，不会以为因为你是文官就会格外重视，更不会因为你是一个东宫护卫就是无故打骂。 东宫似乎对于行伍之人颇为重视3，而且很是感兴趣。亲军府在建立之初不是理清上下尊卑，而是全力将东宫所规定给予士兵们的各项福利落实，比如家人照顾，子女入学等等。 东宫很了解对于人心的领导，而当所有的后顾之忧都被东宫一手包办之后，亲军府的士兵所需要做的就只有好好的听从东宫的命令。 所以，亲军府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完全打开了局面。这可不是一个太子殿下的身份就是能够完成的事情，你看看眼前这些府军左卫的士兵就是知道。一个月前他们中有人是整天混吃混喝的兵油子，有人是宫庄里被收容的流民难民，有人则是京城街面出苦力的力巴。但是现在的他们却都是改头换面，虽然不能称为强军但是他们每个人的精气神都是亲军之外的部队所无法比拟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支刚刚经历了几乎是全员换人的府军左卫，才是能以如今这样饱满的精神出现在王朝的西北边陲。 这或许就是东宫的手段吧。 出身于传统军户家庭的王玺最是知道一个人如果要想真正的掌握一支军队，所需要可不是一个指挥使一个将军的名头。而是要在这支部队之上将属于自己的烙印深深刻上。 东宫最理解其中意，实行的也最为彻底。 八十里路可以说远，但也是不远的。起码在王玺的眼中是不远的，尤其府库左卫中那些从府军府前卫中调任过来中下层军官，他们认为这是最好的训练方式。 所以，在前往大同府的官道之上，你可以看见一个非常奇怪的景象。一队队士兵，他们以百户、或者以总旗乃至于以小旗为单位，互相竞争着。 互不相让，整个官道被他们带起一阵阵扬尘。就是王恕都是好奇的看着这些士兵，对一旁的王玺说道“你这一部人马倒是有几分强军的意思，争强好胜、敢于挑战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于命令无怨言，对于操练不留余地。” 其实此刻的王恕也说不出来心中的那种感觉，要说眼前这些人吧在他面前连新兵蛋子都不算，按照辈分这些人得喊他爷爷。这些年来，他什么样的部队没见过？ 眼前这部人马并没有多么突出，也没有让他多么惊讶。只是他老感觉这些人好像心中对于即将面对的边关烽火，以及可能出现的生死离别有一种期待的感觉一样。 每个人的精神太过充沛了，只要是军官挥手一喊，这帮子人就如同被蛊惑一般嗷嗷叫。军官让一路冲击着赶路，这些人就真的一路跑着，他亲眼看到有人体力不济了一头裁到地上，后面的人扛着他拖着他，用尽一切方法。 总一，王玺不下命令停止，他们就一直跑着。从许家庄堡出发不到午时，他们已经走了有六十多里路。一路上，王恕以及随行人员的马车，总是被那些府军左卫士兵超越。 王恕，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拼命，军饷？或者其他的。王玺并不会回答王恕的问题，即便老大人发火也没用。 “姓宋的，你过来，你他妈耍赖皮，刚刚明明是我老子的这一小旗先到的，你们半路使坏招！” 队伍路边零时休整，一个小旗官来到另外一个小旗面前指着他鼻子便是开骂，然后撸袖子就准备开干，旁边的人连忙拦下来了。 “好你个刘为国啊，一张嘴就是不干净，你不会好好说话啊。什么东西叫坏招？老子是不是赢了？不服，等下在比过。我告诉你，我三小旗就是我们卫的第一！千寿节阅兵典，我们去定了。你们谁不服就站出来，不管是训练场还是战场，我宋福要是说个不字就是你养的。” “对，有本事再比！” 宋福说完，整个三小旗的人迅速站在他的身后。 “你……姓宋的，你自己莽就是了，还带着这些新兵一起莽。”刘为国“好，老子答应你，再比过就是了。” 说着两个小旗的人又是重新整装，在各自小旗官的带领下向着大同镇城飞奔。 王恕，目瞪口呆！ 王玺，开心不已！ 当巨大的大同镇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王恕整理仪表后一脸微笑慈祥的出现在大同所有官员的面前。 因为王恕的到来，整个大同从军镇、都司到巡抚衙门、知府衙门各个官员都是悉数到场迎接。 不接不行啊，这王老大人本来就是脾气不好且看重排场，这次又是带着钦差的身份来的，谁都不敢懈怠。 第67章 甘肃不是大明之边 甘州城北水云乡，每至秋深一望黄。 穗老连畴多秀色，实繁隔陇有余香。 诗里，深秋时节的秀美景象和旖旎风光让人神往，你可能以为这是在内地的某个地方，或是中原又或江南。 但，诗里的甘州却是在甘肃镇（陕西行都司）。甘州，便是如今甘肃镇的镇城！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甘肃之地就等同于塞外。而人们对于塞外的印象相当固定，一提及便是黄沙牧草、孤城塞寨、赤地千里、胡云惨淡、朔风逆雪等已经固化的印象。 事实上如今的甘州是一个水云相接、稻熟穗香的地方。尽管未到秋时，尽管这座城市的所存在的义务就是为了战争为了抗拒外敌，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美丽。 甘州城内，原来的肃王府边上就是甘肃巡抚衙门。庞大的巡抚衙门之内，最为中心的位置是巡抚大人的住房与书房所在。 夕阳西下，书房里周季麟伏在书案上，手中的毛笔一直动个不停。及至夜深也依旧如此，他出身兵部又长期在布政司任职，是实实在在一步一步到达今天的位置。 考究民情、研讨环境趋势已经是他多年的习惯。他从河南布政司任上来，他认为甘肃现状一定要有所变化。大明设立军镇抗拒外敌，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稳固的军镇后方。 自去年上任甘肃以来周季麟在充分考察当地情况之后，他上奏弘治皇帝提出三个请求。他请求在陕西行都司（甘肃镇）建立行政体系衙门（布政司），其考虑在于甘肃镇虽然乃军镇，一切以军政为先但是甘肃之地的民众不在少数如果全部依赖与卫所治理，反而使军民不分。造成的情况就是甘肃民事不兴，甘肃之地养活不了甘肃之军，更养活不了甘肃之民！ 其二，周季麟非常的尖锐的指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军管民让甘肃混乱不堪。卫所官员管军又治民，导致他们权力膨胀失去本心，就连本职工作都不能完成。在当地那些不属于卫所的普通百姓根本就得不到朝廷的管理，他们不是被欺压就是被迫流亡，更有人加入强盗匪帮。 甘肃之地本来就是鱼龙混杂，治安问题、宗教问题、教育问题统统混乱不堪。 这样的甘肃之地，怎么能抗拒外敌？有时候关内的人竟然勾结关外的北夷，一起劫掠地方。 第三，周季麟强烈要求朝廷给予甘肃巡抚衙门管理关西诸卫的权力，一句话关西诸卫必须听命与朝廷。趁着现在哈密等处形势对于大明一片大好的情况，实际控制其地方、人员。 周季麟本人对于关西的外族并不感冒也没有多少兴趣，而是他认为关西七卫与大明来说定位很是模糊，任谁也扯不清他们与大明的关系。说他们是异族吧，他们却顶着大明封号。说他们是大明人吧，他们又是若即若离的。 他认为如果不理清这个问题，那么关西七卫迟早会把甘肃拖垮乃至与反噬。关西的人来往于两地，让本地的那些不是汉人的百姓心思活泛起来。儒在甘肃不兴，反而是那些异教不停壮大。 作为边关大员，周季麟无疑是合格的。因为他能够敏锐的发现问题，军管问题、甘肃发展问题、以及现在好多官员都没有注意到的宗教问题。 他的奏疏很快被回复。 只有四个字，完全同意！ 字迹来自朱厚照，但这个结果却是弘治皇帝拉着他商量了一夜的。周季麟的奏疏在三月初时便到了，也因为他的奏疏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安排。 收到回复的周季麟非常兴奋更备受鼓舞，而希望有所作为且开启大明边地治理的新模式，所以他也更加废寝忘食。加班加点的做出相关安排，但构建一个新的行政体系不仅仅是设立一个布政司衙门就行，而是需要完全配套且庞大的行政体系的建立。 急不得，却又迫在眉睫，最让人觉得压力山大。 如今，朝廷的旨意又来到。让甘肃巡抚衙门与甘肃总兵府、以及陕西行都司做出相关安排，出关（嘉峪关）驻兵关西！ 他选定了三个驻军地点，哈密与赤斤蒙古卫以及安定卫，驻军人数周季麟与总兵彭清商量之后定为一万人，哈密四千人，赤斤蒙古卫与安定卫各两千五百人。同时周季麟非常大胆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驻军部队以汉家儿郎与异族士兵相调和，以汉家多数，异族士兵少数相辅。 他的建议完全符合了朱厚照的心思，太子爷一高兴便是给钱给赏。这样做的目的有两层，第一当然为控制关西七卫的土地。第二也就是最重要却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以此手段分化、削弱以及控制当地军队与民众。 朱厚照不认识周季麟，但他现在却无时不刻不记挂着他。很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来自东宫各种东西被荣记陆续送到甘州城，吃的，喝的，用的，甚至平常朱厚照自己使用的顶级文房四宝都是送来了好几套，同时也给周季麟一个怎样都不敢想的东西，密信之权。 代表着密信之权的密信专用密匣，是游铭交到他手上的。游铭现在很苦恼，他爹一进了锦衣卫他们全家上下几兄弟都成了锦衣卫。今天，他是首次出任务，却是来了甘州。 这一路而来，差点没把他交代在路上。没有沿途风景，只有一直骑马。即便到了地方，歇了一晚上他还是感觉在马背上。 他不喜欢这个差事，尤其是和他极为讨厌的周家人一起。在游铭的心里周家人实在太过于现眼了，仗着太皇太后就是作威作福的。他们也不想想一旦是太皇太后去了，周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东宫那位是一个什么人？寿宁候现在每日被关在自己的书房里，能够吃上饭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建昌伯已经在锦衣卫的诏狱了，性命一定是无忧的但是其身心的痛苦，让这位太子殿下的亲舅舅每日都是痛哭流涕。 张家，与李广有来往。除张家几位主人外，张家的家丁仆人都被换掉。东宫对事务把控欲望堪称偏执，七岁的年纪心肠却如一位七十的老者，波澜不惊又转瞬冰凉！ 君不见，这时候的张家两府有多乖巧。除了还姓张之外，里面就是灰尘都是东宫的。 周义对于游铭倒是无所谓，反正两人交集也不多。游铭见了周义之后，客套的见礼后说道“这是武功中卫的印章，东宫命你为武功中卫指挥使，管理卫所事。武功中卫应该会在五月上旬到达固原！” 武功中卫是匠户，原本属于工部，但是朱厚照非常不满意工部拥有其编制，所以将武功三卫不归五府为由强行算在亲军之内。 人可以不用，但是武功三卫的名头、编制亲军收了。亲军各卫的遴选甄别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大量的人员被淘汰送入武功三卫。成为了亲军府的全新兵种——工兵。 以前混吃等死，想着被淘汰就一了百了的人想的太美，东宫是不会养一个闲人的。这些人哪怕不符合战兵的标准，也可以做辅兵啊。人连死亡都被安排，怎么会没有合适的工作安排呢。宫庄的那些妇孺老幼，不都在干活嘛！ 太子殿下有良心，但不多。 逃离兵役？绝无可能。 合理的利用每件物品与每个人的价值才是不亏本的核心，朱厚照不是浪费的人更没有一个仁慈如圣母一样的心。一切从现实考虑，为现实做打算。 军户制度不完美，但绝不能撤销，起码现在的大明朝廷不能自己去撤销军户制度，但可以改良。 经过整训，这些人被朱厚照大手一挥送来甘肃。去帮助关西的大明藩属修城铺路吧。没事的时候，也帮周义站站场子。老在关西行走，不带点兵确是有些吃不开。 而游铭，则荣幸的成为了锦衣卫驻甘州百户所第一任百户！ 算是投桃报李，对于以上安排周季麟给予了全面全力的配合。君以国士待我，我哪能他妈的不识相呢？配合，绝对的配合。 甘州城三巨头，巡抚周季麟，总兵彭清现在与朝廷联系密切，而且两人也与东宫取得联系。 另外一人，甘肃镇守太监陆訚！现在却整日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他收到御马监太监谷大用的命令，让他配合游铭乃至于听命与他。 而游铭此刻就住在他的镇守太监府，随他而来的锦衣卫一来便把他府上的护卫给控制了。当然了，其实也包括他本人在内！ 第68章 东郊 进入四月后，京城的天空每日都晴朗。暖暖的太阳，撩拨的春风，城外草长莺飞，任在哪个位置放眼望去都如入画卷！ 京城街头人头攒动、川流不息是四季的常态，只分人多或者人很多。还是朝阳门大街，门楼内外仿佛两个世界。门楼里面，街道干净整洁商铺规规矩矩；门楼之外一条官道是许多人赖以生存的生财之道，以前的小摊小贩鱼龙混杂。靠着城门，不好管理更加有碍观瞻。 京城需要堂皇威严，官府需要政绩，所以顺天府和已经负责京城诸门守卫的亲军府不允许摊贩们在城门楼边上聚集。 可老百姓需要方便更需要生活啊。所以呢，顺天府出钱宫庄出人出力在离开城门两三里的位置修了许多市场，挂牌顺天府东郊农贸市场！顺天府监督，宫庄管理，亲军府每天派人定点巡逻看护。城外的百姓家里有个什么农家菜、土鸡土蛋、野物山货，家禽走兽都可以到这里交易。 许多很久没有出城的公子小姐，坐着马车呼朋引伴往城外踏春。不约而同都来到了东郊，而不是以往的西郊。西郊有山有水有树林，却仅仅只有这些，而如今东郊却不一样了，山水有之，更多新奇新鲜事物也有之。 因为朝廷的命令，皇家书院、藏书阁、宗学被京城学子还有直隶各府所关注。之前它们连块砖都没有，如今却是房屋林立。人多力量大却是事实，荣记的人，武功左右两卫的专业匠户，在一个月的时间让皇家书院藏书阁宗学已经小有规模。 人们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长期在家攻读、习礼的公子小姐们伴随着春天来到东郊的时候。他们发现，这里果然换了一番天地。 农贸市场他们没有兴趣的，但驯养了很多原本宫里才有的奇珍异兽的动物园，可以马球、蹴鞠、赛马的竞技场，完全出乎意料的百货店，却是让习惯了白纸黑字的书生，受够了规规矩矩的小娘们乐不思蜀了。 亲眼看见活的奇珍异兽，总比熬夜绣出来的灵动。百货店里专属女儿家的区域好像比自己更懂女儿心，衣裳，胭脂水粉，绣品，奶糖，奶茶与果酒哪样都好。 而球场上的火热碰撞，让书生们似乎对于金戈铁马、万马奔腾、热血沸腾更有直观感受。 蹴鞠、马球、赛马以往都知道。但以前能够接触这些的，哪个不是富家子弟？当大明京城的男人第一次见识到全新的蹴鞠比赛之后，他们又一次沦陷了，就像上次在八大胡同一样的沦陷了。 “射门，射门～～” 看台上男性独有的大嗓门，震耳欲聋；球场上的球员每一个动作让他们陷入疯狂。夏臣就是这其中一员，以往性格有些木讷沉闷的他疯狂的爱上了蹴鞠，才来京城的他对于新式蹴鞠的规则了然于心。 球场上球员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势他都能理解，每一时间的赛场形势他都是能够敏锐发现。所以，球场之下的他竟然靠着赌球，大赚了一笔。 两场比赛，夏臣收入七百两！ 在看台上的他完全没有一点书生气，就是一个热血上头的叛逆少年。今天本来是要带姐姐去藏书阁捐书的，可他转个身就把自己姐姐带来了竞技场。 夏蓁蓁一身男装，不仔细近身看还真是以假乱真。看着坐在身边的弟弟她很是嫌弃，因为在她看来这些球员在场上为一个蹴鞠跑来跑去，一点儿都不好玩。 齐泰今天也在竞技场，因为这场中有支球队就是他管理的。目前京城有四家球队，都是东宫的。竞技场、动物园，大百货店其实都是东宫的。不然，别人哪有这个脑子啊，就算有哪个敢在东郊这么大兴土木啊。这里没几块地不是东宫，出了朝阳门都是东宫的。 另外一支球队是荣记在管，两支队伍以大荣队与大宏队为号。所以，钱忠明也在这里。不过，当他和张松一打照面立即就掐起来了，两人都为各自的球队呐喊助威，进球丢球都是双方争斗的开始。这两人的争斗是天生的，与球场上进程其实毫不相关。寿宁侯府府落寞是有目共睹的，而安昌伯府则是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状态。 外戚们从来都是貌合神离的，他们之间的嫌隙是无法改变和抹平的。 变化从来都是潜移默化的，当京城的百姓们慢慢的熟悉和适应东郊之后，他们也会接受在东郊出现的一切。朱厚照的想法中，未来的京城是一定要扩建的。 回到场中的比赛，早于大宏队成立的大荣队显然是技术更上层楼，无论大宏队在场中如何激进、如何进攻，大荣队就一直保持着比分上的优势。虽然仅仅是一分的差距，可就是这一分的差距已经让场中很多的观众开始狂喜了。大荣对大宏，比分五比四，这个比分是本次各家赌盘中开出的最大赔率，一比五十！ 现在距离比赛结束不过盏茶功夫，场中的人好像没有去关注比赛了，而是齐齐看向场边一处高台上设置的沙漏！ 很多人，已经开始狂叫。 而一脸心疼、无奈又有些怨恨夏臣则是沉默的坐着，因为就在刚才他本来也要压这个比分的，可是姐姐却非得让他压个五比五平局。 姐姐不懂球，也不懂我。 球场上哪有这样的大分数平局啊，这不是扯淡嘛！ 当夏臣不好反抗姐姐，因为姐姐决定着他接下来的日子是留在京城还是回去南方。他不想回去，因为京城实在是乱花迷人眼，超出了任何一个他所知道的城市。 夏蓁蓁看了一眼夏臣，然后说道“今日最后一回，再有下回让我发现你前来行赌，我一定让读书将你送回去。带着你来不是让前来的游玩的，你一个读书人不想写功名加身，反而是心不坚定一来就京城还学会了这些东西。” “我说今日你怎么就是不让我与你随行呢，看来早就是预谋好了。小弟，姐姐告诉你，你要是不能入了功名，我夏家未来还是如何？” “喏，姐姐，弟弟知道了。以后绝不会再来了”夏臣对于姐姐惧怕多于父亲。“姐姐，等会我们还等那个齐公子吗？” “不等了吧，他刚刚没来，我现在再去等也是无用。早些回去吧，父亲应该我回来了。” “我们不去书院那边看看吗？听说那书院、藏书阁建的极为气势恢宏，可比皇家园林呢。” “不去了吧，这天色不早了，再是往书院往返一趟，回家就晚了。而且哪里有没有建好，现在去了人家也不会进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夏臣感受到姐姐的失落感，本来今早出来时候兴高采烈，自从那位有些极度傲慢的齐公子未能赴约之后，姐姐就是变成就这样了。情绪不高，失落又生气。 夏臣本想宽慰姐姐几句的，可是场中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紧接着就是各种难以入耳哦骂声！ 天老爷！五比五平！ 还真有这真有这样的比分啊！ 大明蹴鞠是不是完了？ 第69章 治安无小事 既然是赌就一定会有赖账的，夏臣姐弟两个就是遇见了。 从竞技场开门营业之后，地下赌局比之竞技场自家的球彩局还有先是开场。 而夏臣哪里会知道这些，他还以为每一个开局的人都是如同竞技场的球彩局那么讲究信誉呢。他今天就是随便在路边彩盘随便买的，连一个正经店铺都没有。 当夏臣兴冲冲的来到那个彩盘摊子上兑奖的时候，人家不认账了。摊主认为哪有人会买这个比分的，这一定是假的。双方说着说着声音也高了起来，对方甚至对夏臣出手推搡，夏臣一个小孩子人家根本不瞧在眼里。 看着弟弟被推倒在地，夏蓁蓁立即出言阻止，言说他们不讲道理根本就是在骗人。 对方对于同样年纪不大的夏蓁蓁一样的不放在眼里，几个人将姐弟两个围起来。 “两个小东西，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在这片地界上，你六爷那是说一不二，就是官家也得让你家六爷爷几分。告诉你，老子就是骗你了，你待如何？” “呸”彩盘摊主是一个肥肉横生的胖子，无论说话还是肢体动作都很想表现出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可一身粗布麻衣却戴着一定做工精细的小帽的打扮，让人看了就不自觉的想笑。 东施效颦了，属于是。 “呸”胖子摊主说完了“豪言”之后，竟然对着夏臣吐了一口口水。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面对这样的羞辱夏臣哪里会罢休，迅速站起来然后恶狠狠扑向胖子，双拳乱挥。 起到的效果不说微乎其微，也可以说是聊甚于无。 “狗崽子，还敢动手，来啊，把这两个崽子都给我拿了。六爷在这片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和我动手！” 不过，如今的京城不再是以前的京城了。 “嚯，你倒是口气不小，那老子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官家！” 一个很是轻蔑且鄙夷的声音响起来，随后胖子就被蛮横的一枪杆扫倒，一支脚立即就用力的踩在他的脸上。一个年轻英气的少年就是印入他的眼帘。 “巡警卫办案，所有人双手抱头，跪下！” 再一声大吼让现场所有人都是停下动作，随后那刀剑出鞘弓拉满弦的声音让胖子的手下们都是不由自主的跪下。 “呦呵，这么些天了，京里敢像你这么嚣张的不多了。” 多日不见，已经完全脱胎换骨的张仑穿着一身黑色曳撒，腰间挂着雁翎刀，头上戴着的是飞碟帽，帽中间是一个警字的徽章！这是如今亲军府巡警卫的特有穿着，五城兵马司成为了过去式，半个月前，五城兵马司所有人都是编入了巡警卫。 京城的治安一直以来都是不好的，不然成化年先帝也不会设立锦衣卫的东西司房。可是作为大明的京城，天子脚下治安怎么能够不好呢？所以在弘治皇帝的干预下，五城兵马司归了锦衣卫。而锦衣卫是亲军府一员。 这相当于，京城的治安也归属朱厚照管理了。 正所谓有多大脸办多大事，京城的治安不好的原因主要在两点。第一京城的官员多，灯下黑的情况就多，第二是大明已经百年了许多制度已经松弛。举个例子，某日太祖皇帝在城中闲逛竟然发现兵部的看门的小吏，竟然在堂而皇之的睡觉，太祖皇帝顿时生气不已，然后就命令锦衣卫前去教训一下小吏。可即便是锦衣卫已经来到跟前，那小吏依旧是没醒。锦衣卫心中生气，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兵部的招牌给拿走了。 由此，兵部丢人丢到家了。兵部也成为了大明六部之中唯一没有招牌的，不敢挂啊，实在是丢人啊。到了英宗时，礼部尚书的官印竟然被人偷了，还偷了三次。先帝时竟然有贼进入皇城西苑偷东西，人是被东厂逮到了但是成化先帝也是气的不行，由此有锦衣卫设立东西司房并取得了五城兵马司！ 与锦衣卫一样，五城兵马司也是一个充斥着关系户的部门。能够真正负担起盗窃、抢劫、火灾、命案、市容、卫生等任务的时候，实在不多。 但是朱厚照不一样啊，虽然他只是想要再增加一些自己对于京城管控的由头，但是既然弄到手了有些事也就是捎带手给解决了。 而且，因为七王的原因。朱厚照对于京城的所谓地下势力容忍度降到了最低，当巡警卫一成立。朱厚照就着手给京城地下，来了一次大疏通。 上次，刺举司程谧之所卧底的丐帮以及这帮那帮的，都是被一个个揪出来了。 军法司正、新任顺天府治中（官职，相当于地方府的推官）刘泽全权负责。半个月，青菜刘又得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浑号，青面阎王！ 五军府的张懋等人个个没啥大本事，但是其钻研领导心思的毅力却是不小。尤其是人老成精的张懋最先参透东宫的意思。东宫需要态度，那么我就是表现出态度，他回家之后给张仑一顿教训，然后又是让张仑在东宫好好公干。 最后也把自己家的屁股狠狠擦了擦，不管有没有擦干净但绝对能够显示出态度。他带头第一个开始清退家里的占用的卫所兵，约束英国公府上下人员。 东宫感受到了，所以张仑顺利进入到亲军府中，先是在府军前卫现在的他又顶着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名头！ “怎么回事？”张仑撇了一样胖子之后，然后对夏臣问到。 “大人，这伙人设下彩局，我在他这里买中了彩头，他们竟然后悔不给我兑现不说，还动手打人！”夏臣回答道。 “大人，不要听他胡说。这小子是在欺骗大人。”胖子虽然人不精明，但此刻也知道碰到了硬点子，所以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刚才都那副气势。 张仑没让他起来，他自己倒是很自觉想要站起来了，而另外他的手下一边说话一边来到张仑身边，一脸谄媚的笑着，手掌一翻动就是有几张票号出现，想要趁机塞给张仑。 “我他妈让你起来了吗？” 张仑没接，而是提起脚狠狠跺了一脚胖子，直接把他牙齿都给跺了好几个。在胖子的哀嚎声中，他又退后一步，抡圆了手臂就是给那个要给他钱的人一个大嘴巴。 打的那人捂着脸，直直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但是张仑没有放过他，而是飞快追到其身前，抽出鞭子又是一顿乱抽。 “老子让你近前了吗？让你起来了吗？还敢行公然行贿办案人员，让你能！” 鞭子抽的那人在地上打滚，哎呀哎呀的叫着，而这人的几个同伙此刻跪的更加老实。实话说，这样的场面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没有见过，见过蛮横的都是没有见过这么蛮横的。 张仑本身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位高权重的家族让他从来都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眼前这几个人他打眼一看也就知道怎么回事，所以连审问都省了，上来就是先抽一顿发泄一下心中郁闷。 实在这巡警卫的差事太傻乎乎了，天天在大街上巡逻，说是负责治安。可是刘泽那个混球根本就没有让他插手的意思，带着府军前卫那帮土匪还有锦衣卫东西司房人，像个篦子一样把东城给过了一遍。 他的东城巡警局，根本没活干啊。 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一个，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所以他很快弄清了出情况，在夏臣出具自己是童生的有关证明并且以未来举业发誓自己没有说谎，张仑选择了相信了他话。 当然，夏蓁蓁出示的购买票据也是最有力的证据。 张仑手一挥，这几人都被带走，之后他们会送到刘泽哪里等候处置，不过大概率都会被发往苦工营，日复一日的进行劳作。 当张仑看到齐泰的时候心里还是非常不爽的，因为就是这个家伙自己起码损失了好几万两。当初，这小子可是变着法的哄自己几个人上当啊。 对于赌博的人，现在的张仑零容忍。 “你们几个怎么在这里？” 张仑不知道齐泰他们几个是干什么的，这些产业没有一个在明面上与东宫有关系！知道的人不会说，不知道的人也就一直不知道。 “来玩，不行啊！”齐泰对于张仑说话也好气儿，这小子是小公爷没错可自己也是正儿八经皇亲国戚啊！神气个啥啊，不就是巡警局长嘛！ “玩没事，就是别又是来不务正业的！”张仑凭空抽了一下鞭子，咬牙说道。 齐泰没在理会他，而是对夏臣问到“你今天怎么来东郊了，还带着你…你兄长来！” “是齐泰齐公子约我们来的，说是在这儿见面，可我们来了没见人我就进去看球了！” 夏臣一说完，这边的齐泰三个人顿时没有跪下去。齐泰更是一把掐住夏臣，喊到“你小子没毛病吧，我表哥约你出来，你没看见就敢爽约？” “完了，完了”张松和钱忠明四下扫量着周围，希望可以一下子看到朱厚照在哪里。 而张仑有些蒙圈了，啥啊，一个人和齐泰说，是齐泰约他们出来了的，当着齐泰的面说齐泰爽约了？ 玩呢？都是喝了才出来的吧！ 还有张松你个笨蛋在哪里瞎扫量啥呢！还有钱忠明，你们是傻了吗？我是不是先离开，和这帮傻子一起怎么能搞好治安！ “你他妈往哪里跑？他说的齐泰是我表哥，太子爷！”齐泰拉住张仑，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我靠，你他娘不早说？那就是说殿下现在可能我们背后某个地方？”张仑同时小声起来。 “废话！你以为呢？” “哎，不对啊，老子又没犯事怕啥啊。我来这里是亲军府的命令啊！你有病啊，吓唬我！” “你以为你刚刚那套做的很好吗？” 第70章 炸药包转送西北 事实上，今天朱厚照的确是约了夏蓁蓁东郊共游。但他却并没有故意爽约，而且他还比之约定的时间要早到了许多了。才是将竞技场周围逛了一圈就是收到报告，他让做的东西做出来了！ 一收到消息的他欣喜若狂，竟然将约定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带着人几乎是夺路狂奔向位于兽营附近的一个工坊。 工坊，与兽营相邻。整个工坊也是被府军前卫的士兵团团围住，相比较于兽营它的防护等级似乎还要高上几个等级。 工坊内，许许多多的工人在各自主管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朱厚照一到了就是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头迎了过来，刚想行礼问候便是被朱厚照直接打断，并急不可耐的问道:“东西呢？在哪里呢？赶快拿出来让孤看看！” 在期盼的眼神中，两个老头小心翼翼的掀开一张桌子上盖着的红布。红布之下，显露出两个朱厚照再是熟悉不过的三个物件，炸药包与木柄手榴弹以及地雷！ 从火药从术士们的炼丹炉里爆发出第一个声响开始，在我们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就是迎接来了她之于人类所贡献的最伟大礼物。火药，改变了人类也改变了世界。 或许当初那些炼丹的术士从来不会想到，他们的事业没有带来哪怕一点对于寿命的延长，反而是带来人类自诞生以来最快速的生命收割产物。 从朱厚照来说，他是一个严重的大炮主义者。他深信大炮射程之内便是真理的说法，在第一次听到这一理念的时候，他便是将其奉为圭臬！ 从大明来说，自神机营建立，这个国家就是世界上玩火药火器的祖宗！当那些蛮夷还在刀光剑影的时候，大明的神机营已经开始整理火器战斗的具体模式。 “殿下！”杨玉拉住了朱厚照，他是知道火药的威力的，所以此刻他根本不敢让朱厚照接近那些东西。 朱厚照此刻也是安静下来，默默远离了些。这东西刚刚弄出来，谁知道他安全与否，还是保险点好。 “拿上东西，我走远些寻个地方实验一下，孤要听听响！” 一处人迹罕至的湖边，朱厚照命人点燃了一个炸药包。等到引线燃净，一声沉闷的响了起来，然后就是听着耳边不断有东西高速掠过。 过了好久，远远躲在掩体里的朱厚照才是带人来到爆炸区查看情况。说实话，这炸药包没有达到朱厚照心中那种震耳欲聋又毁天灭地的预期。 爆炸的中心，炸药包外面的包裹布四处都是。放置炸药包的地方也有一个小坑，周围摆着的各种木板、人型板、盔甲与盾牌都是各种伤痕！ 如今，没有烈性炸药！黑火药也是难得，朱厚照不是武器专家他能够想到的就是让人找来那些懂火药的，以实验找到一个合适的火药配比，最后以最笨的方法加大火药的药量完成一个炸药包。 其中，再是装上各种陶瓷碎片与铁钉。 目前看来，未达到最好预期，却颇有成果。起码，这个炸药包在守备防御的时候，从城头投下最能杀伤那些一窝蜂而来的攻城士兵！ 这之后，就是手榴弹和地雷了。 看着落地之后动静都没有的手榴弹，朱厚照不知道有多么羡慕李云龙。李云龙手中边区造的手榴弹，一炸两半。现在朱厚照手里靠着这些人好不容易搓出来的手榴弹不响，地雷只冒黑烟！ 有些落寞失望的朱厚照，认为可能是自己太过于急切了。现在的大明，或许真的不太可能出现那种毁天灭地的手段。 从黑火药到真正意义上的炸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目前来说，朱厚照所希望拥有的是，便于携带、动静足够大、杀伤力有之便是可以了。 “你们还需要继续研究，一定找到原因，时间上孤不急但是在效果上孤的意思你也都知道，绝对不允许在现场出现这样的情况。” “今日不尽人意，但情有可原。孤也不会追究你们的错，当然赏赐也免了。这样的东西就连王恭厂做出来也比你们的好，既然技术不行那便以数量取胜。这种炸药包多多益善，五千包，在本月底你需要拿出五千包来！” 来到宫庄的办事房，朱厚照叫来吴俊、二喜两个人。 “你们两个记住了，火药工坊哪里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违者就砍了，不管是谁。另外那边需要的任何东西宫庄全力保证，以一千包为一个批次，生产完成即刻转送西北三边总制府！” “二喜记住随时向孤报告工坊的进度，吴俊在扩大兽营规模，预备兵人数扩大到一千五百人。” 离开的路上，朱厚照的还是心心念念着那些炸药的事。因为这东西实在太过于强大了，绝对的战争利器！使用大炮洗地，总要比步兵冲锋与骑兵对撞要省事的多。 神机营！ 朱厚照的思绪不知道怎么的就转移到神机营上，要说三大营中最让朱厚照眼馋的就是神机营。当今寰宇之内能够把火器玩的有模有样的国家，有且只有大明一个。 当然，同时期的其他国家也有！但是在大明朝面前都是弟弟。 但是，如今的朱厚照并不好插手京营中去。弘治皇帝将亲军交给他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与冒险了，所以也不会再轻易将三大营交付给他。 当朱厚照从宫庄出来之后，突然想起他与夏蓁蓁的约定，所以立即命马车快点。 虽然现在的朱厚照，谈爱谈情还远了些可他对于夏蓁蓁有一种很莫名的亲近感，这个女孩知书达理且很有主见。从那天就是可以看得出来，他那个有着功名的老爹都没有她的沉稳冷静。 一个“卫道士”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通信密集，朱厚照也大概齐知道夏蓁蓁一家是何人，与李东阳又是何关系。 夏原吉！就是他们家的先祖。 夏儒向文刊投稿，是朱厚照授意全部退回的。所以无论夏儒怎么投稿，即便请李东阳向司经局暗示之后，也是退稿。 夏家现在住在朝阳大街后的驴市胡同，这样的地界儿即便是两进的院子也绝不是夏家能够租用的起的，可夏儒那日里上街没多大功夫就是以每月十两租下来了 有人会问，十两还不贵吗？ 当然不贵，这地界的房子朱厚照要是卖出去，得值个几百两乃至更高，因为这里无价无市，你有钱想买得有人卖啊。 是的，这处房子是朱厚照租给夏家人的。 可能是上辈子没能实现的梦在作祟，朱厚照对于京城的房子很痴迷。朝阳门大街如果有房一百，那么其中五十就都是朱厚照的，还有二十是分属荣记和宏记的。 驴市胡同，就没有一间房是不属于东宫的。 如今，詹事府中的所有属官可都是安排这里居住。 马车一路来到竞技场，还没有下车朱厚照就是看见了前方发生的一切。一下子脸就是黑了下来，看来这京城之中的扫黑除恶还是力道不足啊！ 注:火药、炸药点到为止！不过多描写，意思到了就行了，拱手！ 第71章 再见会难 朱厚照下车后就靠在马车边上，一边还不停的往嘴里塞着果脯，活脱一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从始至终都没有掺和的意思，一旁的杨玉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殿下这是咋啦。平时殿下要是遇到这等戏码，就是不认识也一定去掺和一下，即便是不认识的人。 今天是咋啦？ 他哪里知道此刻的朱厚照是在想，怎么同时整死张仑，齐泰，钱忠明，张松这四个人不会被注意到。到底是让他们病死好些，还是被暴徒袭击而死好一些。 尤其是齐泰，如果要死一定得让不能那么痛快。你看他现在这样子，哪有一点皇亲国戚的样子。活生生一个京片儿，那份街头巷尾的混不吝的气质那叫一个地道！ 转头一看，齐泰看到了他这辈子最恐惧的一幕，靠在马车边上的太子爷正对着他笑，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的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四人飞快地拥有朱厚照，各个脸上都是带着讨好的笑。尤其齐泰，他就下意识的落后其他三人。 “好？我哪里好了，一来就是看了场大戏。无知少年被哄骗，官府巡警一手除恶，黑心商人冷嘲热讽！”朱厚照一边笑着说，一边很没有形象的从衣服里掏出装荷包，将果脯的一一分给他们。 “回头我找你们算账！”丢下一句话，朱厚照便很是热络的向夏蓁蓁走过去。 “夏小姐，不好意思，是我的错，刚刚家中突然有事需要去处理一下，小姐未来我又无法通知，所以只能先行离开了，还请小姐原谅。” “你这人，都说好的事，竟然无故失约，不是君子。你要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是你发出约定怎得能无故失约。让我们真是好等，没有礼貌。” 夏蓁蓁还没有说话呢，夏臣却嘚嘚嘚说起来没完。而这边的齐泰顿时不爽了，当即冲过来指着夏臣就骂起来“好你个小白脸，我们哥几个刚刚救你们姐弟。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我表哥好心与你们道歉，你们非凡不接受还胆敢对我表哥言语放肆。真是气人啊，来，小爷我今天一定教训你。” “来就来，怕你啊，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不舒服了，没有礼教，随便骂人。今天，我也要教训教训你。” 都是孩子，还都是熊孩子。怼到一起了，很难有个高低。所以面对他们两个的斗气，双方家长都很平静。 甚至还凑到了一起，有说有笑。 “小姐以为，你弟弟能不能赢！” “嗯，实话说我很好看好小弟的。虽然他平时里除了诗文经书之外，就没有做过重活。打架更是从来没有，可小弟毕竟比你表哥长上一岁，高出来许多。” “我也看好我表弟，别看他个子小，人脾气可是不好的很。” “这点我同意，你这表弟脾气直来直去，虽然很痛快却也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说起来，他们对你相当维护啊。但凡谁要是说公子半个不是，他们就都是被爆竹给炸了一样。” “哈哈，我毕竟是他表哥嘛！” 夏蓁蓁转头看向了大笑的朱厚照，眼前这少年穿着打扮极华丽，左右簇拥着。人年岁不大却总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旁人只要不傻，就一定知道这少年绝对是个权贵家的公子。 可当他在你身边开怀大笑的时候，有些肥肥的脸让你很觉亲近，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光亮和意气风发。 至少，夏蓁蓁是这样想的。 虽相识不久，但通过信件的来往两人已经很熟络了。起码，算得上朋友二字。 “你爹又被退稿了？” 夏蓁蓁点点头。 “要不让你爹别投了，说实话你爹水平真不咋地，一篇文章写洋洋洒洒好几千字，一看内容那叫一个乱七八糟。投啥啊，司经局那帮家伙最次也是个进士出身啊！你爹那文章人家看都不大愿意看。” “你和东宫司经局的人很熟悉？你恐怕不仅仅公主家儿子那么简单吧，我去问过了大明朝驸马姓齐的只有一个，他们家的公子今年才是五岁！而你说过你今年都七岁了。” “很熟悉，司经局又不是啥秘密地方，里面不也都是人嘛！” 要不说夏蓁蓁是个顶顶聪明的女孩，问出来的话都是一针见血。而朱厚照对她的问题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回避。 此处，不回答会比回答要好上很多。 “父亲带我们上京就是为了功名，李伯父也是个好人，愿意帮助父亲，尽管我认为他的提议对我来说有些天方夜谭。” “怎么，你不想吗？” “不是不想，而是害怕。一入侯门深似海，我才几岁？好似一眼可以看穿未来。” “你倒是很惆怅，不过你想的有些多了。你现在抬眼都看不到那边嗯宫庄，又怎么能定型自己的未来呢。你那李伯父或许真的很好为你操心，所以你根据你的意愿，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 朱厚照看着夏蓁蓁的眼睛，然后又从怀中掏出那个荷包来说道“我娘给我做的，我从出生一直戴到现在。给你，一定收下。” 夏蓁蓁接过来荷包，愣愣的看着朱厚照，也不说话。 “你不必担心，虽然一入侯门深似海，但当你学会了游戏乃至与大海中生存的能力，你或许会喜欢海里的生活。你说你喜爱读书，也想让天地下的女孩子都能够读书，让她们吃饱，有衣穿。最起码也要能够活下来，不被当成物品买来卖去的。我很支持，非常支持，也愿意为你提供帮助。” “你真的认为的？” “嗯，女人能做的事很多，我的意思是女人除了成为妻子、小妾、花魁之外还有很多角色，即便目前没有合适的。但是，让女人成为一件物品是绝对需要推翻的思维。” 如果让朱厚照给夏蓁蓁下一个定义的话，那么最为准确的就是“进步女性”。如谈允贤一样，她们的学识让心中生起了一种不满。 夏蓁蓁才几岁？她能够达到的学识不多，可是她亲眼见证过许多身为女性的无奈，比如她向朱厚照说过有人家为了生男孩连续生育，有了三个女孩子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孩子，可家里养不活啊。往外卖的话女婴又不值钱，自家又养不活，索性就是直接溺死了事。 这事，前宋有，前元比比皆是，而大明竟然还有。 书给了她知识，开阔了她的眼界，思考的方式也变的很是突出。她想要改变一下，女人的境遇。 对此，朱厚照持同意的态度。 齐泰夏臣两人打完，齐泰赢了。 “这之后再见会难，希望夏小姐一番风顺。” “也祝公子宏图大展” 第72章 清理大同官场 当视线再回到王朝的西北，春天的气息就不是那么明显了，来自草原低气压压制着所有人。 大同城，没有预兆的封城了。 王恕到达大同城第一天，接受大同城内诸官邀请，出席了由大同巡抚刘（xian）、大同总兵神英、副总兵山西行都司都指挥佥事赵昹（chang）、镇守太监孙振组织的接风宴，宴上王老大人一改之前的刻板印象，与众人把酒言欢好不开心。 接连几天，钦差行辕中都是宴会不断，这让原本因为知晓朝廷派遣钦差前来而有些忐忑不安的大同官场为之放松。大家都说这王大人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此次前来恐怕也是为了再是博取一个名声而已。 毕竟，在大同当官谁不是这个目的？ 大同城内的四套班子，几乎每日围着王恕转。王恕对于他们各种奉承安排都是来者不拒，不管是吃喝还是玩乐。人嘛，从陌生到熟络都是需要相处的。尤其是官员之间，只要在大家都讲“原则”那么就是自己人。 京城里科道的弹劾，让每个大同官员都是战战兢兢，本来他们就是远在千里之外，人家科道能够大费周章的弹劾他们，就一定不会轻飘飘的放下。所以对于朝廷派人来，他们并不奇怪。只是一直希望不要来一个难缠的人，后来听说是王恕来，有人都准备跑路了。 可是，现在的他们认为是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 王恕啊，他已经老了！ 钦差行辕距离大同知府衙门不远，现任大同知府是刚刚上任不到半年的胡汝励。听闻朝廷钦差来到，几次想要求见的都被退回。 生气的他每天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作为大同知府他上任这半年以来是艰难的。可以说他的工作完全没有开展，来自大同军队还有巡抚衙门的打压让他根本无法正常行使自己知府的权力。 好不容易，将知府衙门上下理清！他便是发现大同城之内三大问题，通敌，走私，贪污成风！ 目前就他掌握的情况来说，就大同总兵府一家每月都是向关外输出大量的粮食以及军器！巡抚衙门根本就没有监管，只要你愿意送钱巡抚衙门什么都看不见。 至于那位镇守太监，这些年走私出关盐铁足够大同所有人与军队用上两年！ 大同已经烂了，烂的不能在烂了。 这，王恕当然知道，所以王玺与牟斌便是找上了胡汝励。一句话，如果大同城一旦生变，你能不能立即控制住大同城局面。 看着面前的两位陌生人，胡汝励并没有立即表明态度，反而是表现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王玺和牟斌看见谨慎的胡汝励，相视一笑。果然，马本兵还是没有看错人的。然后有一个人出现在胡汝励的面前，来人一看就是宫中的内侍。 “胡大人，杂家是新任大同镇守太监，丘聚。这是陛下旨意，着令将大同总兵、副总兵免职逮问，巡抚回京，太监孙振处斩！” “臣遵旨！” 有了胡汝励的帮助，府军左卫的入城神不知鬼不觉。就在到达大同的第八天，受够了这帮着笨蛋蠢货的王恕终于是爆发了。 “天天吃吃喝喝，不思进取，不思为国争光，一个个脑满肠肥，简直就是一群虫豸。” 还在席间，老大人就是破口大骂。一巴掌就把坐在身边装模作样的镇守太监孙振一巴掌抽了个踉跄，后者不可思议看着老头。还以为老头子这是喝多了，耍酒疯呢。 有心不追究了，可老头却不罢休，直接拿起一旁的盘子，照着他的脑袋又来了一下。 “狗东西，就你这个样子还敢走私朝廷禁货？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王恕，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孙振扯嗓子嘶吼着说道。 “老夫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老夫的名字是这个狗东西可以直呼的吗？来人，将这个狗东西拉下去砍了。” 呼啦啦，府军左卫的人快速涌进来。几个人拖着孙振就是往外去，场中这才是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制止。但是，府军左卫的人根本不是他们能够使唤的。 “大人，您这是为何？孙太监所犯何罪？”刘赶忙出言问道。 “哈哈，巡抚大人还真是修身养性的高手呢，此刻还在与老夫玩这一套。他犯的什么罪过，你难道不清楚吗？”王恕对他怒目而视，浑厚的声音盖过了孙振那尖细的叫喊声音。 “你们是哪里的兵？这大同城调兵非我不可，是谁允许你们进来的？还不快快退下！”神英指着王玺大声斥责，“来人啊，将这些反贼全部拿下！” “总兵大人还真是能够盖大帽子啊，这大同城之兵除了你可调，我大明天子也可调！”王玺从怀中掏出一封圣旨刚刚举过头顶，然后一字一句的背诵圣旨上的内容“神英为总兵官镇守一方，本该为国守边护民之安危，却目无法纪，通敌资敌，着令免职。命大明边境管理院左侍郎、都察院佥都御史钦差巡查九边王恕逮问，下锦衣卫诏狱！其职由左军都督府都督、府军左卫指挥使王玺代之。” “怎么样，总兵大人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王玺嘴角微微一笑，然后对其仰仰头挑衅道。 “你们这是假传圣旨！”神英突然有些气急败坏！ “嘭！”突然几个人被人从房间踹进了房内，一看竟然是神英的几个小老婆还有孩子，随后牟斌的身影就出现众人视线内。 “神英，你也不想想就你能够拦的休府军左卫进城吗？装疯卖傻的，你这种人最为讨厌了，事发了就老实认罪，还在顽抗什么呢。圣旨已下，皆是定局！” “你放肆！混蛋，你们锦衣卫不就是天子的狗嘛，他们怕你老子可不怕你。就你们锦衣卫大同百户那几个烂货，早就是入了我手下！你今天敢动我试试看，老子让你们都出不了大同城！” 赵昶此刻也是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想着尽量拖延时间，然后向外面通报情况，再令家人前来解救！ 可谁给他这个机会呢？真当拍电视剧啊！ “真他妈啰嗦！” 牟斌之前一直想当一个文雅的人，可是你不能忘记了他永远都是一个锦衣卫，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武人。所以他出刀的速度极快，刀法又快又准，飞快进了赵昶的脖子又飞快的抽出来。 “锦衣卫，杀你却也是如同杀狗一般！” 命甘州左副总兵朱瑾领甘肃游兵 十一年大同知府胡汝励，大同巡抚洪汉 第73章 战备 西苑，琼华岛。 本来风景颇为秀丽，而今却是处处透露着金戈铁马的冰冷严肃。岛还是那个岛，却成了亲军府的训练基地。 弘治皇帝常日里对于游玩赏景不太喜欢，但是李广一命呜呼之后几乎是代管皇城的朱厚照将宫内一应佛龛道台全部清了，道士高僧全部打发了。 所以，闲暇时的皇帝只能是“寄情山水”！ 不过，现在看来西苑也不是个好来处！ 坐在湖边故意搭建起来的高台上，皇帝表情古怪，对一旁的朱厚照说道“寿儿，你就是这样的练兵的？” “对啊！”朱厚照拍了拍胸脯颇为骄傲的说道。 “寿儿，兵者国之大事，你万万不可骄傲自满，以个人喜好随意为之啊。你看你安排的那些教官把那些士兵折磨的死去活来，而且手段也颇为不尽人道了。” 亲眼看着一个教官将几个士兵手脚捆绑之后，一脚就是踹到南海子里。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练兵方式的弘治皇帝，忍不住向朱厚照出言教诲道。 可能是西北问题的波谲云诡，让弘治皇帝近来对于兵事格外上心。之前他只听朱厚照说亲军各卫现在西苑整训，没有亲眼见过。今天闲了所以拉着朱厚照一起来看看，顺便也散散心。 可是，亲军府的训练方式让弘治皇帝可是开了大眼了。这哪是训练啊，这是折磨犯人啊！ “战争之道千变万化，兵法最重变化，而军人是朝廷的手，服从是必要也是首要的。亲军府各卫是大明或者说是我朱家最后一道屏障，若仅仅只是顶着个亲军的名头将人数员额补充一下，你我又何必费这一番周折呢？” “军队需战力，需要纪律，更需要忠诚！只要是在其之内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儿臣可以用一百两养一个这样的战士，确实不愿浪费一粒米去喂一个废物。” “无论是操练还是个人的训练，身为亲军便是他们的义务。训练只有不够标准，没有错误的方式。儿臣说过的，大明或者说我朱家需要一支铁军，来复国初荣耀！” “身为一名大明天子亲军，在训练可以流血受伤却绝对不能在战场之上因为愚蠢迟钝而丢掉小命。他们是天子亲军，属于胜利！” 前段时间，朱厚照就是很少回东宫了，他一直住在西苑，目的就是亲自盯着亲军的整训进度。训练进度每每好一些，朱厚照就感觉自己说话行事的底气就足一些。 战斗力，纪律，忠诚（思想）这是朱厚照对于今后大明所有军队的要求。 作为皇帝，其思考方式必然与旁人会有所不同。此刻的弘治皇帝对于朱厚照说的话，没有任何的反驳，止不住的频频点头也表达出他本人的认同。 可能两人相处久了，朱厚照各种奇妙想法给弘治皇帝本人都是带来巨大的改变。现在的他如红炉点雪，现在朱厚照所有的说法想法，都能够以最快速度得到他的接受并赞同。 接受并允许出现，是弘治皇帝最为美好的特性。这样的他才是统治稳固的一大基石，如果不是这样就如蝉不知雪，见识格局不大而困死自己。 朱厚照不怕花钱，又不拘束手段方式的军队整训方式，其能够达到的目的也是弘治皇帝的目的。一支绝对可靠，绝对忠诚，绝对强大的军队，总会让江山稳固且绵长。 “这是大同来的密信，你也看看吧！王恕还是那个王恕，总喜欢在事情的处理过程加入自己个人的情绪。他把大同总兵府、行都司衙门，镇守太监府与巡抚衙门的几个人叫到一起吃喝，然后命大同知府胡汝励把大同城一封，把你给他的府军左卫指挥的滴溜乱转，在城里大誓抓人！” “抓人就抓人，可他偏偏把孙振给砍了，然后把与他相关的人都给砍了。其他的却只是收监待审！” 将这份密信看完之后，朱厚照不得不由心而发为这位老大人的狠辣果断点赞。果然是人老手黑，就好比是虎目一瞪就覆了半个大同！ 同时，也是理解了弘治皇帝的话。这王恕还真是一点没变，除了喜欢喷人之外，他还是那么憎恨太监这个群体。这次逮到了孙振的罪名，手里又有皇帝的旨意，他可是放开了手脚。孙振直接被判斩立决，连回京审理都免了。 虽然弘治皇帝不觉得孙振死了有啥可惜，毕竟李广死了弘治皇帝也没觉得可惜，只是不停问负责抄家的朱厚照有没有找到李广藏的“天书”！身为皇帝，或者说身为一个正常的上位者，谁会把一个太监当人看？ 只不过，弘治皇帝还是非常反感王恕的这种“直率”，有些不顾及皇帝的面子了。 “父皇，您以为王老大人这事是否欠妥？”朱厚照留个了心眼没有给出自己的态度。 “从大同各方回奏来说，这个大同是烂透了。从巡抚到巡检，从总兵到普通士兵，竟然都有人与关外私通？这简直是视朕与无物，将大明踩在脚下羞辱，这样的人决不能放过！” 这样的人绝不能放过！ 没错，不管是大同官员还是王恕都不能简单的放过。 弘治皇帝给出了处理办法，大同巡抚刘献，总兵神英立即回京分别送都察院大理寺与锦衣卫查办。大同副总兵以及涉及走私通敌的卫所军官全部逮捕！ 而朱厚照也在此基础上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涉事军队人员全部处死。一个不留，至于王恕现在还不是处理他的时候。而且朱厚照也希望给她一个好的结局，起码不会像之前那样黯然离场。 本来，人家在家里教书育人安心的做着学问，是你东宫上赶着请人家回来的，这个时候不护着点他恐怕连弘治皇帝都会觉的朱厚照有些薄情寡义。 “给王玺去旨，让他配合王恕尽快整顿大同部队，随时准备出关袭击察哈尔！” 是的，当永谢布部的亦不辣准备对大明的宁夏镇有所动作的时候，弘治皇帝一边命三边积极应对，一边也再向此刻游荡与大同关外的察哈尔施加压力。 行啊，你巴图孟克管不好自己的人，让他来我大明捣乱，那我就需要给你找点事儿。 现在的鞑靼，察哈尔部虽然是巴图孟可的“汗帐”所在，可实力不强。你想啊，一个喜欢小鲜肉的老寡妇带着一个吃软饭的强人，能把场子撑起来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放朱厚照身上，这大明早就换了姓了。 弘治皇帝不想战争，可奈何身边有个朱厚照啊。朱厚照每天都在撺掇他，哈密、河套那是一个不能丢啊。无论是三边，还是宣大（宣府、大同）一线对于京城来说就是院墙，更不能放松要牢牢把握。 虽然咱们父子两个比不了太祖太宗父子两个，没有北伐的可能但也不可能和英庙一个样子吧！那家伙可是咱们朱家的耻辱啊，所以仗要打！ 太子每天这么撺掇，加上兵部的马文升这段日子以来也是对于哈密问题各种说项，让弘治皇帝心里对于开战的负担越来越小，那种热血越来越沸腾。 毕竟，他可是当皇帝的人。军事指挥虽然不在行，倒是在大布局上给出一些建议还是可以的。如今的敌我形势是以逸待劳，以六十万对四十万，优势在我！ 当然，贸然插手前面的指挥是要不得的。 弘治皇帝只是给出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一生三”计划。 一个很富有道家味道的计划。 正所谓，一生三，三生万物。弘治皇帝的想法很通透，你永谢布部不是要对我的宁夏动手嘛！你来我就要反击，既然是反击我为什么不多点反击呢？而且，你永谢布部一来其他的鞑子部落那是一定也回来，与其等着你们来袭边，我不如自己去找你们。 而且，我人多。一个镇我分三路出击，每路再分三队，每队再分三小队，以此类推。 只要，朕肯投钱敢作为，还怕这次你鞑子能上天吗？ 而且，关于这次可能出现的战斗。作为皇帝，也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不得做无用功，其他的你们自己去安排。给你们战场主动权，能够有什么结果由你们自己的决策决定。朕这个一生出的三，能够让你们造出什么的“万物”，朕拭目以待！ 一生三，而三生万物。他就是这样的意思，因果轮回而已！ 命甘州左副总兵朱瑾领甘肃游兵 第74章 新总兵的第一把火 新的大同巡抚衙门很快运行，屠滽动作很快，一个名叫洪汉的人上任大同巡抚。新任镇守太监丘聚也是进入镇守太监府，当天晚上就陆续有人“被辞退”。 总兵府的主人都换了一个，大同镇城的大门还是紧锁。府军左卫的人抄家也相当专业，毕竟他们中所有军官都是来自府军前卫。从东宫延续下来的土匪式手法不说是一脉相承也是一模一样。 刚刚上任，三把火还没烧的王玺觉得有必要使用最快的方式将大同镇这帮人聚拢起来。 钱！ 他本人可没钱，东宫给了你人你再要钱，太子铁定会翻脸。王玺出发前去东宫要过，太子爷站在老远就对他吼，你有本事当总兵，那你就有本事搞钱！搞不到钱还要孤来养活你，那你凭啥当指挥使？我让一二三四五去当呗，我要你干什么？你别这样看着孤，没钱就是没钱，你要看春和宫值钱你把它给卖了都行！ 这是太子爷原话，王玺听的一愣一愣的。心里想着，行，你小子够狠。众所周知，一二三四五，乃是东宫五大神兽。一是匹马，二是只豹子，三是只狗，四是头驴子，五是大象。平常在西苑，太子爷是骑着大象，牵着阿三，带着豹二，连番的吓唬新兵。 话都到这份上了，王玺也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昨天他把神英一脚踹进了大牢之后，就着手搜刮总兵府还有行都司衙门的财富了。不就是自己搞钱嘛，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我去不抢百姓的，不就结了。 王玺的思路是对的，虽然东宫的府库存货不少，但是相比较于一镇军队的军费支出，东宫是绝对承受不了的。现在东宫还承担着府军前卫的军费，亲军府中朱厚照也是时常贴补。加上朱厚照本人对于其他方面的安排，再加上那些计划好的支出，府库其实是空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管理手段，王玺这样的军人家庭出身的人来说，他也有自己特别的带兵方式。忠诚、能战、纪律是皇帝与太子的双重要求，是必须达到的。他本人一直以来都想打造一直秋毫无犯的军队，这与天子太子的理念不谋而合。 大同有如此在大变，更处在了时刻被敌侵犯的境地，却也是他这个新任总兵的手控军权与树立威望的机会。 一道命令，大同镇所属各卫、千户所、百户所的副职被召到镇城（大同城）总兵府，当所有人看到总兵大人本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 盔甲满套、全副武装的总兵大人处于他们这些身无片甲却穿着一身文官们习惯穿着的官服（官员常服武官也有）的人中，颇有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来的人都是本部队副职，平常里管事的权力是有，但不多。猛的被总兵大人召见都是摸不清套路，更加不敢确定此事总兵召集会议的目的。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个个都是一副乖乖孩子的模样。 他们这些人在到达镇城的第一时间，所见到不是王总兵而是大牢里的神总兵。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整个人上上下下就是一个乞丐，没有一块好地方。 惨！ 任谁看了都惨，所有人知道他们这一刻能够再看到神英，说明他可能不会死但绝对不会比死了好过。 有些与神英有着交往的人，此刻的心忐忑不安。 一进入镇城之后，他们似乎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他们这些人没有人敢跑。大明军队好坏，边军是旗帜。长年累月的与敌交流之中，让边军有些完全高与内地卫所乃至于京军的战斗力。同理他们的纪律性是存在的，哪怕有神英这样的总兵。 何况，这个时候朝廷的命令在这里还不是一纸空文。来自皇帝的旨意会被执行，有人想跑却不敢，因为跑不掉！ 边军，战力不弱也相对封闭。你从大同跑，两条路，一条是向边墙之外，一条是京城大狱。 王玺开门见山，连简单的介绍都免了。颇有着雷厉风行的意思，他的第一句话更加意想不到。 军饷上涨半两，也就是八钱银子。 这一决定直接来自于东宫，朱厚照对于现在大明的军饷构成有具体了解。大明朝发军饷（此处我们指军人个人工资）是一笔糊涂账，谁也算不清。 第一，卫所兵不需要军饷，虽然很笼统但也是卫所制被设立的初衷！第二，大明朝有卫所兵也有募兵，这些人需要发给军饷。因为他们不是实际的卫所兵，所以他们不能“自给自足”！第三，大明朝发军饷很少直接发钱，而是宝钞、布匹、粮食、盐等等一些物品！ 以上，不难看出。军饷构成以及发放的混乱，让军队腐败与欠（贪）饷是屡禁不止。故此，朱厚照与弘治皇帝商量之后决定改变一下，以银代粮。就是说以后发饷发到士兵手中的东西，都是会以真金白银为主，但考虑到边关实际环境，士兵可以选择等量的粮食与盐，单价标准以朝廷制定的标准为准！ 简单来说，以后大同镇涨工资啦，方式改为发放银子。而且这军饷不再由总兵府或者其他的什么行都司来发，巡抚衙门更不会掺和进来。五军都督府会给每个士兵在来苏行开个户头，每月到账，士兵自己凭借自己独有的凭证去支出。 而具体的以工资平兑粮盐布匹等物的则是在来苏行开具发票，然后去荣记与宏记领取。 此策首先由大同镇开始试行，兵部、户部以及六（亲军）军都督府已经行文大同总兵府、巡抚衙门以及行都司衙门。 新任大同总兵王玺主要负责，巡抚洪汉辅助！ 这，便是王玺的第一把火！炼的是大同镇的基石。 当这些军队副职认真听完了总兵大人的话之后，个人有个人的考虑与想法。 这个政策来的突兀又合乎情理。突兀是因为大家完全没有想到，合乎情理则是以目前形势来看，这是新任总兵上任的必须行为。 “从今天开始，在场的诸位就负责本单位的发饷事！回去之后，迅速将本单位的人员名册，以及身份信息，还有家属构成全部送总兵府。记住，你们有十天时间。过期不候，那时你不来本总兵就带人去找你！” 王玺的话声音不大却似乎是在不停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大家都知道这是总兵大人向他们的威慑，与此同时也是在向场所有人抛出来的“砖”！抛砖引玉，接下来就要看他们怎么回之以“玉”了。 第75章 把敌人的真实意图打出来 “下旨兵部、五军府并三边、宣大，不要有所顾虑，把敌人的真实意图给朕打出来！” 这是弘治皇帝下达给兵部、五军府并直达三边、宣大五地各镇巡文武官员的原话。圣旨的起草工作，由太子朱厚照亲自完成。 当敌人的意图不明，最好的情报就是进攻，让敌人自己将意图暴露出来。所以马文升立即安排，他分别去信王越以及三边三镇，提出自己的想法。 王越其实早有安排，身为一个指挥者他非常不喜欢这种如同猜谜语般局面。他需要一个更加的准确的情报，同时他更需要向朝廷还有天子给出新的进展情况。 草原上的天空，视线里没有树林土坡与城墙屋檐的干扰一望无际，大的让人非常不适应。夜晚时候，周围除了风的声音就是野狼的嚎叫声。 鲁麟带着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就潜伏在一处洼地里，队伍里每个人身上都只着布甲，武器都仔细用布包裹着以防止碰撞出声音，马匹也倒在地上。 鲁麟趴在地上，目光积极看着远方。月光照耀下几个身影小心翼翼的向这边而来，开到洼地前一个跃身便来到鲁麟身边。 “将军，前面探明了有一伙人，二十几个人，男少女多，百余只羊，六匹马，还有牛。周围二十里内没有其他人了。” 听到探子的回报，鲁麟坐起身来，望了望身后的人说道“都听着，等会儿来三十个兄弟跟我摸过去，不要动静太大。记住，男的都砍了不管大小。其他人随后跟上，控制控制那些牲畜。” 队伍很快动起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有选择骑马。飞快地越过前方的草地，眼前五六顶帐篷出现在视线中。 “动手，冲过去！” 鲁麟当先抽出刀来，狂奔向其中一个帐篷，在他后面其他人也是一样奔向帐篷。二十人冲进几个帐篷内，剩下十人在帐篷外警戒与观察有没有其他人。 一刀划开帐篷，入眼便是躺着的一对男女。快步上前，一刀砍在男人的脖子上，又一刀插在胸口。刚刚惊醒的男人瞬间便是失去生机，一旁的女人见此情况被吓的大叫可声音未出，鲁麟一个抖手将刀背砍向女人后脖子，重力之下女人昏死过去。 其他帐篷，都是同样的情况。 当鲁麟从帐篷出来的时候，一个士兵跑了过来说道“将军，都解决了。七个男的，四个成年，三个未成年！” “将军，您得过来看看！那边有十几个奴隶，卑职看着应该是汉人！” “汉人？走，去看看！” 这片小营地的最后面，几个牛车围成的小区域里，十几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每个人脖子上都被绳子系着，手脚也是捆着的。 “你们是汉人？” “他们是汉人，老子不是汉人，老子是大明人。你们这些狗鞑子有本事就杀了我，想我给你们放羊做奴才，放你娘的屁！” “呦！这还有狠角色。”鲁麟笑了，同时也是知道对方或许和他一样，是大明的人，但不是汉人。 “你们听好了，本将军是大明甘肃镇游击将军鲁麟，现在你得救了！可以回去大明了！” 鲁麟，甘肃游击将军，前庄浪卫指挥同知鲁鉴之子。其家族为国初投诚，出身瓦剌绰罗斯部，其鲁姓乃是太宗皇帝御赐。自归明以来，鲁家世代为朝廷镇守边地名将备出，历史有载其家后人鲁印与崇祯年出任副总兵与李自成力战而死！ 大明，不是汉人的人，并不不会被冠以夷！大明这方面还是做的不错的，非汉人如回回等都是大明人。你可以族群称呼自己。当然，也有附庸与大明而被朝廷安置的外族人，如鲁麟家就是瓦剌投降大明其家族与部落被安排为卫所，称为土卫，其兵也可称呼为土兵，与西南地区的土司差不多。 看着那些被折磨的不轻的男女，鲁麟心中愤怒。他虽然瓦剌出身与鞑靼人乃世仇，而他的家族自入大明以来学汉话，读汉书，用汉字，做汉官，与真正的汉人其实已经区别不大了。 大明，也成为了他们的国度，他们也在为这个国家奋战着。 “将那些鞑子女人送回去，牛羊留下一些，其他的全部送回去。今天我们在此扎营，好好休整一下。” 他们从甘肃镇出来，所抱有的目的是找到永谢布部的主帐所在位置，沿途尽可能破坏看到的任何鞑子营地。 但如今出来三天了，他们已经离开边墙很有一段距离了，但永谢布部主帐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一路上就是这样的分散在自己部族大部队之外的小营地，也没有遇见几个。 这，是第三个。 鲁麟觉得必须要停下来了，当扎营完成安排好各项事宜。鲁麟召集来了本次他的两个副手，庄浪卫千户刘海，武功中卫副千户米奇多。 “我们出来已经三天了，可是关于永谢布部主帐位置的消息一点也没有。所以我建议立即开始第二计划，彻底暴露自己搅乱永谢布部！” 鲁麟看着对面的米奇多，眼神中皆是询问，虽然他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可眼前的米奇多却是他不能不顾及到人。这家伙虽然名义上带着的是一群前来甘肃协助修缮修造的匠户工人，可是当鲁麟第一次见到了米奇多手下的人时，心里不禁骂娘。“娘的，一帮子匠户力巴穿这么好的甲？配这么好的刀？” 这些人哪里是来修路建房子的，就是来搞事的。 “末将没有意见，一切请将军安排。” 米奇多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副千户，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带着人出现在这茫茫草原之上。本来他是府军前卫，是东宫守卫，而后莫名其妙成为了武功中卫的副千户，来了甘肃。 没想到不代表他有所不忿，他这个人也没有多少想法，太子爷让干啥就干啥。太子爷说让他来草原杀人，随便打杀，尽量的杀，那么就一个不留。 鲁麟对于眼前这个和他年纪相差不多的米奇多很有好感，因为他认为这个人很多时候可比他狠多了。这一路人马一百余人，米奇多的人只有三十余人。可是一路而来，论砍人还是这帮子京兵做的彻底。 只要是鞑靼人，不问原由，起手就是三刀。一刀脖子，一刀胸口，最后一刀割下耳朵。 “你们看，总兵大人让我们去这里，我们现在距离这里不过五十余里。如果永谢布人都主帐还在这里，他们会没有发现我们吗？说实话我不信亦不喇是一个会诱敌深入的人，更何况是以暴露自己主帐位置为代价的。他们这些鞑子知道几句兵法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向来轻视我明军！” “这也说明了，此刻贺兰山后的人就是亦不喇！所以我决定明日所有人上马，开始劫掠，杀人，防火，让永谢布乱起来最好！”鲁麟手指重重敲击在地图上贺兰山后的位置上。 注:三边指宁夏镇，甘肃镇，延绥镇。宣大指宣府镇，大同镇。 第76章 他们也想转移矛盾 贺兰山后，一处才是安顿好的大营地里。亦不喇看着面前的美女与烤肉一点兴趣和胃口都没有，推开美女又是撤去烤肉，他突然拿起刀砍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木桌制作粗糙且材质不咋地，加上亦不喇本人的确是力量不小，一下子就是被劈成了两半。 “该死的卜儿孩，我早该知道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一个白眼狼。他可以和我合作，也可以和明朝人合作。只要给出好处，他甚至可以付出自己！” 让亦不剌怒火中烧的原因是他听说了大明与卜儿孩之间的联系，并且他本人也很巧合的收到了卜儿孩的消息。对于攻打宁夏然后威慑袄儿都司，一起向巴图孟克发生战争的计划，卜儿孩表示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下次一定。 同时，明军甘肃镇出关袭击的消息也是传来。这让亦不剌第一时间内认为这完全是卜儿孩向明军暴露了他的意图，不然明军怎么敢出关？ 多少年了，边墙都不知道进去多少回了，有几回明军敢出来的？ 对于卜儿孩一番问候之后，亦不剌又对袄儿都司部的阿尔秃厮的祖宗十八代进行了友好问候。骂归骂，目前需要解决的事并不是这个。 甘肃镇明军出关了，宁夏镇明军也出关了。 听完探子来报，亦不剌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明军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他们皇帝又发疯了要御驾亲征？ 但不管怎样，此时的亦不剌都是一种骑虎难下的状态。他心中有他的考虑，明军也有他们的安排。他与察哈尔汗帐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巴图孟克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在想着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这些日子来，他不断派来入漠南。要说他只是来普通交往，亦不剌绝对不会信的。巴图孟克这个人是个喜欢扯虎皮做大旗的人，别人给他安了个黄金家族的名头，他就是如抓住了什么命根子一样。之前不是大家的默认他能够顶着汗王的名号？现在反过来却是要代替黄金家族整顿草原了，你自己是个什么种难道不清楚吗？ 不服，不屈，不惧。是亦不剌对于巴图孟克的态度，这漠南是他的保留地是绝不会让巴图孟克染指的。但是仅仅靠他一个人现在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他决定攻击宁夏，一为尝试连接东西河套，二为为向明朝提出要求寻求筹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于明朝人亦不剌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需要时可以予以联络，不需要就不理会。反正草原上的人都差不多是这个态度，为了对付巴图孟克，亦不剌决定“内附”明朝，也闹一个明朝人的王爷名号玩玩。 这样，大家便是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了。 “告诉阿都沁夫，计划提前，明日便是袭击明朝镇远关，突入，杀！” 视线回到宁夏镇城，又是一夜未睡，可此刻的王越却是精神焕发甚至有些激动。他的计划完全得到了朝廷的同意，而且来自于京城各种物资也是不断而来。 打仗需要的不仅仅是将士用命还需要物资，粮食，武器以及金钱，王越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对敌人的打击。 现在的他需要面对的情况是，手上握着三镇之兵能够调动的却不多，原本他从三镇之中抽调了五千兵力，计划分三路而出。但天子否决了他认为五千太少，三路太寡。 所以，现在王越计划兵力达到一万，兵分六路！这已经是极限了，一万是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的极限，六路出击他能够达到的指挥调度的极限。 这一次，他一定要凿穿贺兰山，把大明的旗帜钉在这座“鬼山”之上。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地图上的镇远关，这里东面是河套（东）西面是贺兰山的起点，南面就是宁夏腹地。鞑子一定会想拿下这里的！ “物资都送到镇远关没有？”王越看向儿子，眼神略带担忧。 “父亲，物资昨天下午应该就到了。京城送来的炸药包，火药，火油以及粮食，压缩饼干等军粮全部按一个月的量送过去了。” 大战临近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安心入眠。就比如此刻就在此处的宁夏总兵李俊，副总兵、都指挥使张安，宁夏巡抚王珣以及延绥副总兵、都指挥同知朱瑾以及宁夏镇守太监张僴。他们在总制行辕已经三天了，他每个人都想睡却都睡不着。 “此番，兵分六路，在场诸位负责其中三路。朱谨领兵二千由胜金关出为南路；张僴及李俊领兵二千由赤木口出为中路；张安及监枪右监丞郝善领兵二千由镇城北上出击为北路，你二人以镇远关为中心分为左右两哨。” “记住，这一次为各自为战，但要遥相呼应。朱瑾南路出关后一路向西往小松山一带，目的是恢复松山堡长城！沿途攻击，我需要你用两千人制造出两万人的声势！尽可能吸引鞑子向你而来，占据松山堡，死守。援军会有，你需要等！三路之中，你先出发！” 朱瑾沉默的接受了命令，没有表态没有推辞。他只是对着王越郑重行了礼，然后对在场其他几人拱手便离开了。 这次的任务凶多吉少，是作为本次出击关外的佯攻方向，所需要的战略就是将自己当成一粒糖，尽力吸引那些犹如虫蚁的可恶鞑子。让他们以为大明此次是想要恢复松山堡长城，以及大小松山所在的区域。 这一带可是整个西套中少有的适合放牧之地，往越过松山堡旧长城可全都是沙地。 永谢布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失去这里。 朱谨一骑绝尘离开了镇城，径直南下往宁夏中卫而去。在他之后，张安也急匆匆奔出城门，向着延绥军的军营之中。不多时，夜色中的延绥军便是开拔。 骑在马上的张安对身边的监枪右监丞郝善说“郝监丞，你去过镇远关吗？” “在此之前，没有去过。不过，马上不就是可以瞧见了嘛！杂家还挺想见识一下呢，想看看到底是鞑子的头硬还是我们大明的城墙硬。” 骑在马上虽然一身宫中内侍打扮，倒是他没有戴着内侍们标志的三山帽。而是戴着一顶很是破旧的帽盔，一看就知道是历经了风霜的。他说话也没有那种内侍所特有的尖利，听起来还算正常。 他似乎与其他的内侍很是不同，颇具有一种侠肝义胆的气质，在延绥军中也很有一些声名。 “郝监丞，你还真不是一般人！说实话，自与你共事以来张某从未将你当成内侍！” “哈哈，我本就是内侍，乃是无根之人，事实而已。只是我与那些人不同的在于，我成内侍不为钱不为权而是拜那些狗鞑子所赐！我本有妻，可鞑子来了，抢了我妻，侮辱致死，还伤了我根本。入宫，为了就是回到这里。” 一说起这些事，郝善那白净的脸上风云突变，狰狞到面目全非。手中的马鞭不停在空气抽动，带着一声声刺耳尖锐声音。 “监丞莫怪，张某失言！” “没事，我谁都不怪，只恨鞑子。只要是能和鞑子拼命，我郝善不能落下！他们，欠着我的，太多！” 夜色的行军本就是不容易，可心中的仇恨与欲望让郝善与张安不停催促着队伍前进！ 第77章 镇远关 镇远关不算雄关，更不是名关。它不是嘉峪关更不是山海关，知道它了解它守护它的，只有宁夏人！ 晴朗的天空下，镇远关的城墙之下是无数涌来的鞑靼人。他们放弃马匹扛着简易的云梯，一次又一次向城墙发起冲锋。 “嗖，嗖，嗖”箭支带着破风的声音冲向城墙，一个没有藏好的明军士兵被射中胳膊，顿时人向后倒下一手抓着胳膊，疼的大声叫。 随后而来的箭雨，让城墙上的明军士兵纷纷举起盾牌，或者积极靠在女墙之下。即便是这样，还是不停的有人中箭。 “射，射，用箭压着他们不敢露头。其他人给我架梯子上墙，一个时辰必须要拿下城墙。” 一脸大胡子的阿都沁夫骑着马在弓箭手来回游走，挥舞着刀大声喊着。 “盾手掩护，枪（长枪）手把鞑子的梯子都给本将顶出去。其他人注意，点火油桶给本将活烤这些死鞑子。真他娘晦气，一早上起来就闻着这么股膻味！恶心人，恶心人！” 城墙上，一个中年人连头盔都没戴，一手拿刀一手拿着个锤子！声嘶力竭吼着，他在城墙上来回的跑着，城墙上的守军被他几句话一吼个个都是如同打了鸡血一样。 “都打起精神来，想活命就拼命，要想过好日子，就要靠一刀一刀砍出来！杀一个鞑子，给银子十两，你捅死五个，你狗日的讨五个老婆的钱就都有了。动起来，动起来，进入位置！” 这人，叫傅钊。现任镇远关守将，宁夏左参将！外号，傅（赴）死鬼！ “那个姓王的小子呢，给老子把他按在城墙边上，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边关，是不是和他说的京城一样危险。哈哈，哈哈” 谁能够想到这样的情况下，还会听到笑声。 “傅钊，傅钊，果然是个赴死鬼，真是疯子！”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鞑子，王昕心中恐惧，靠在女墙下根本不敢露头。这是他第一次与鞑子相遇，听着耳边的嘈杂，要不是被一个傅钊的手下一脚踹过来的，他发誓他绝不会来城墙上的。 平常口中说出杀人太容易，真正到了杀人的时候，太让人心悸！ 不知道是谁的血滴在王昕的脸上，那滚烫触觉以及铁锈一般的味道让他惊慌不已，整个人都是六神无主。 突然，有人一脚直接踹在他的头盔上。 “王百户，怎么怂了啊，这里和京城，哪里危险啊”傅钊虽然笑着，但在王昕眼里就如恶魔。“赶快给老子站起来，拿着弓箭，还击！真他娘废物，还他娘锦衣卫百户！” “赴死鬼，你别小看人！老子怂个屁，老子头次遇到而已。操，不就是鞑子，老子见过！” 说着，王昕抓起手边的弓箭，就是还击。 在城墙上动员一番之后，傅钊回到城门口里的指挥所，放下头盔他说道“吩咐下去，该喊的喊，该叫的叫，不用再泼火油了，也不要放箭了！这帮狗鞑子不准备攻城！” 这话一出，周围人很诧异。心想，将军大人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这鞑子的梯子都快靠着我们脑袋上了，你说他们不准备攻城？这不算攻城，怎么算了？等他们打上城墙和我们肉搏才算。 “慌个屁，你看他们打的热闹，可除了那些云梯之外，更多的人是站在射程之外干吆喝！让你们攻城，你们会这么干，谁不是一鼓作气压上去？他们这是在探我们底子呢，吩咐下去除了已经暴露了的点，其他人不准放箭不准露头。还有炸药队以及火炮队全部听老子指挥，任何人不得私自攻击！” 众人纷纷下去准备，而傅钊则是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喃喃说道“哈哈，还早着呢！” 战争不是儿戏，十个人的战争与几千人战争是一个概念，都是战争。现在城外起码有三千人以上的鞑子，他们可能会攻城，可能会围城，更有可能会越过镇远关窜入宁夏腹地。 身为守将，傅钊除了要保证镇远关城不落入敌手，还要将敌人牵制住。烽火台上的硝烟已经直冲天空，此刻镇城已经知道消息了。 关南各堡也有了准备，虽然不知道面对几千鞑子他们能不能抗住，但起码镇城的援军一定在路上了。 王越有命令，不管任何情况下傅钊需要保证镇远关的万无一失。必要情况下，他需要出城以攻击的方式牵制住出现在城外的鞑子！ 这是死命令，来自一个已经疯狂了的总制大人。同时王越还给了傅钊十封邀请函，一封给了傅钊自己，其余九封没有名字，傅钊自己去填！ 邀请函来自东宫，其内容是邀请对方在七月三十日前往京城参加天子万寿节宴！ 远在京城的朱厚照和弘治皇帝都不可能插手到边关的战斗中，除了给予粮食武器等等方便之外，能够给予的只有这种任何东西物品都比不了的恩宠。算是一种精神奖励，这也是明军中最是或缺的。 一个意思，好好打，打的好进京见皇帝，那时要啥有啥！ “去叫左安来！” 不多时，镇远关千户左安便来了。 “你带队，出城去，敢不敢！”傅钊言简意赅，几乎不愿多说一句话。 左安听了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傅钊。 “你狗日傻啦，看老子干什么。鞑子一时半会不会全力攻城，恐怕是要耗一会然后转头往南面窜，决不能让他们过去。” 说着，傅钊将那几封制作非常精美的邀请函拍在桌上。 “你拿一封，这里完事了，还活着，就去京城见天子！” 左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了城门楼，好像自己也没有答应啦。可是城门一开，又不能转身回去，拍了拍怀中的邀请函他心一横，一马当先出了城。 这种情况下，出城即是开打。左安挥刀嘶吼，想要拼杀但鞑子却不与之接触，纷纷向城西面跑过去。见此情形，左安也快速调转马头，带着飞快向另一方向飞奔而去，最后不见踪迹！ 这就是鞑子，也是大明与鞑子之间战斗的常态。 国朝初，太祖太宗时大明对之，一战可有上千斩首甚至打到他们投降！可是现在，只要能够保证鞑子不入镜都是不得了的事，而一战能够有所斩获都是能够上达天听的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第一是因为大明的军队在没有那时动辄十万甚至更多的规模了，九边逾百万之军几乎全部被钉死在个堡垒之中。此次王越能够调动的一万多人中，还包括了五百以武功中卫名义前来做苦力的府军前卫士兵！ 鞑子不一样啊，他们从来不需要守土，他们的生活就是土匪一样，人多就抢，管他是明人还是鞑靼瓦剌人。 好不容易像左安一样组成了一个骑兵小队，可鞑子根本不惧！这是原因其二，明军根本无法组织起那种大规模的骑兵队伍！ 他们跑了，会去召集更多人，来对付左安，所以左安也只能跑了。 有时候，边关杀一个鞑子，可能需要付出两个乃至三个、四个士兵的性命。不是说鞑子强，只是大明禁锢了自己！ 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 第78章 甘肃兵进赤斤卫 长城的众多好处之中，最让古代战争颇具科技感的就是它的信息报送功能。当镇远关的鞑子扛着云梯妄图冲上关城城墙而被火油点燃滚落的时候，一座座烽火台烽烟冲向天际。 远在甘州城里的彭清也能够知道，鞑子已经发动对于镇远关的攻击，且规模不小！ “擂鼓，点兵，准备出关！” 此刻的彭清已经老态毕显，多年的军中生活连年征战，他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热血。 当年，他领兵踏上哈密的土地，今天也要将哈密的土地再次震动！根据兵部与三边总制衙门的命令，他需要在鞑子发生对宁夏镇攻击的同时，不顾一切发起对于野乜克力部的攻击，然后一路向哈密挺进。沿途驱逐各不服从不接受大明陕西行都司管理的部族进去漠南草原！ 让大量的人，不同身份不同信仰的部族涌入永谢布部传统放牧地！关外的草原之上不仅仅是只有蒙古人，还有许许多多的族群，他们互相不统属，互相不交融，相互之间或者单独个体都没有一个特定的联系。 物资，女人，战争，宗教都是他们交流融合与相互争斗的原因。 如今，他就需要为这些原因的爆发提供一切可能的助力。说实话以前，彭清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方式。 说是驱虎吞狼吧，好像又不是。因为命令中很是明确向他说了，需要充分利用信奉（词语活用）形成特定的族群划分，顺应矛盾的产生，协助其族人的去留，大明包括万象只要臣服与天子，任何神明都可被承认被册封。 彭清不能充分理解，所以他问了前来甘州协助他的修建工作的周义。 弄明白了其中含义的他，遍体生寒！ 现在的哈密、鞑靼、瓦剌乃至整个草原之上，所有人所信奉的东西太多，没有任何的统一。其方式跟我们汉人一样，逮着啥信啥，叫神给俺们求财求权求老婆生孩子……反正就是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信奉，只有一种对未知物的崇拜迷信。 信的多了，能够有争议的地方也就多了。而且这种争议几乎不会被后期的任何和谐方式所解决，这次朝廷的命令就是要他彭清将那些信奉不同、从属不同，族群不同且不服从大明管理的人全部赶到哈密及甘肃镇以北到草原上去。 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行事风格，彭清可以笃定不是马文升的行事风格。但现在这样的命令却实实在在传达到了他的手上，但结合一起到来的万寿节邀请函，彭清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是可以知道来自哪个人。 只是，他不确定而已。 不确定就不确定，彭清也不想管许多，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出发。所以连夜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三千人马出嘉峪关，直接冲向赤斤蒙古卫。 赤斤蒙古卫， 在陕西行都司（甘肃镇）当地也被称为赤斤卫，治所就在春风不度玉门关的那个玉门关。其管理范围约为今玉门市全境、瓜州县东部和肃北东部、肃南西部的部分山区。 太宗永乐二年九月，塔力尼率领所部男妇500余人归附朝廷。朝廷将其安排在嘉峪关外，设千户所。永乐八年，回回哈剌马牙在肃州反叛，约塔力尼给以援助。塔力尼拒而不应，反率部下擒获了6名反叛者献给朝廷。太宗皇帝大喜，升赤斤蒙古千户所升为赤斤蒙古卫，并擢升塔力尼为指挥佥事，其部下3人也被授予官职。 先帝成化十九年，野乜克力部入侵赤斤卫，大肆杀掠，使赤斤卫残破不堪。朝廷拨给粮食给予救济，并下令缮修其城，使流离失所的民众能够复业，但赤斤卫已经元气大伤，无法振兴。 如今，赤斤卫人不过五千，生活都是问题。前任首领瓦撒塔儿于成化七年去世后，其子赏卜塔儿嗣被朝廷册封为左都督。后来，赏卜塔儿称自己年幼，和部下一起推举指挥佥事加定掌管卫事，朝廷升加定为都指挥佥事，让其暂掌印务。 可以说，现在的赤斤卫完全是大明在强行输血，让其存活。要不是甘肃镇的庇佑，按照卜儿孩的尿性怎么会放过这样的重要的位置？占据这里，哈密不就是孤岛了吗？ 当彭清的大军从嘉峪关出关之后，一路奔袭而来的时候，听闻消息的赏卜塔儿与加定几乎被吓的半死。他们还以为是卜儿孩又来呢，可在接到彭清的命令之后，他们两个飞快地命人打开城门，然后屁颠颠前来迎接彭清。 看见他两个，彭清也是笑脸面对。因为双方并不陌生，弘治八年彭清随许进、刘宁收复哈密的时候，加定也是率兵相随！ 对于大明，赏卜塔儿明白，加定更加明白，他们惹不起。因为只要甘肃镇稍微袖手旁观，卜儿孩顷刻之间就是可以完全踏破赤斤卫。赤斤卫的粮食、武器全部依靠大明供给。 “总兵大人，您这是……”加定小心翼翼的问到。 “朝廷旨意，命本镇前往哈密巡视。你立即点齐本部所有人马随本镇一起！”彭清道。 加定大惊，连忙说道“总兵大人，您知道，那卜儿孩一直对我赤斤虎视眈眈。此刻我部人马都随大人而去，那我们的老弱妇孺如何是好啊……” “本镇是在和你商量来了吗？现在马上去点齐人马，其他事不用你多管。”彭清腾一下子站起来，直直抵在了加定的跟前，继续说道“这里是大明，不是草原，他卜儿孩敢来我甘肃一镇就是摆设？赤斤卫城本镇会留有足够人手守备的，你不用担心。” “加定佥事，本镇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你是大明之官便是大明之人，你还有赏卜塔儿左都督以及这赤斤卫几千之众都是一样。大明之人就要服从与大明天子之旨意，你还有三炷香的时间！” “末将明白！” 是的，整个赤斤蒙古卫现在还与蒙古有关系的除了他们的名字与血缘，便再无瓜葛！ 甘肃军接管了赤斤蒙古卫城的防务，很顺利。加定也是努力的凑齐了六百人的队伍，随彭清开拔。 他们走后，周义面见了赏卜塔儿！他告诉后者，朝廷决定重新大修赤斤蒙古卫城，并且他还说太子殿下知道都督虽然身在边关，却一心向大明决定邀请都督前往京城。 赏卜塔儿坐在马车一路进入嘉峪关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是不是有些不对啊！怎么说给我修城修宫殿，说着说着就要把我往京城送啊。 十九岁的赏卜塔儿不会想到，这一离开就是一辈子！ 彭清的队伍出了赤斤卫地域便是开始分兵，兵力也是一分为二，当然那六百赤斤卫士兵也被分开。彭清带着两千六百人继续向哈密挺进，而彭清的儿子百户彭长虹与都指挥使杨翥则是领着另一路全是骑兵的一千人径直向北。 目标，野乜克力部。 找到他，咬住他或者砸碎他！ 第79章 增兵西北 鞑子来了，鞑子又来了。 当来自西北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一进入京城，所有亲眼目睹了骑士火急火燎背影的人脑海中都是闪现出这样的一个想法。 京城的百姓，与战争的距离说远不远。当年亲身经历鞑子围城的人还大有人在，在他们的讲述中那一日很多人以为大明要亡国了。 如今，他们都是已行将就木，耳边却还是能够听闻鞑子复来的消息，不得不说这是是一种遗憾和无奈！ 文华殿，原本的课程安排被全部取消，一应用具全部撤去，人员退下。再度恢复了些司礼监大太监风采的萧敬，亲自指挥着内侍们快速完成天子驾到的准备。 五军府人来的很快，一入了殿大家就是看到了坐那儿写写画画的太子殿下。众人上前行礼，太子没有抬头只是随意说道“你们先平身，先坐，孤这里还有几个大字要写完。萧敬，给他们都上茶，再给个凳子！” 在众人非常诧异的目光中，萧敬很是恭敬的领命招呼人给张懋几个人上茶拿凳子，张懋、朱辅、朱永、刘福以及高霆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想这萧敬不是以前可都是在天子身边伺候的啊，看来这宫中的确是大变了。 不一会儿，朱厚照的大字写好了。弘治皇帝也是带着内阁四人还有兵部、户部来了文华殿，元守直也一路跟着过来了。 “三边急报，亦不剌窃居贺兰山，日前纠结数千人对宁夏镇远关发动攻击，目前镇远关守将傅钊正在坚守！王越已经派出援军，但鞑子此番来势汹汹，永谢布部，袄儿都司部与甘肃、宁夏、延绥三地边墙各有活动！且，大同总兵王玺、洪汉上奏，大同之外鞑靼察哈尔部也有异动，其一部在匪首火筛带领下逼近大同右卫。” 刚刚下了午朝的弘治皇帝，本来疲惫不堪，加急报一来整个人瞬间精神，整个人都有些躁动起来。是紧张，是不安，也是愤怒。 尽管早有预料，但真正收到消息之后，弘治皇帝依旧内心愤怒。在其看来鞑子是一点没有将大明放在眼里的，根据王越的报告不难看出，鞑子之所以如此大规模的攻击宁夏不过是亦不剌想要试探一下察哈尔（指巴图孟克）那边的反应，次之是为了警告一下袄儿都司！ 人家打你不过是为了试探他人，这是一种无视！是一种极点的侮辱，弘治皇帝再是温和也不能忍受的。 三边的相关请求，弘治皇帝早已经批准。现在弘治皇帝需要大家给出一个态度，一个集合力量增兵西北的保证。 “陛下，鞑子攻击我宁夏，明显是有所目的，宁夏如钉子扎在永谢布部与袄儿都司部的中点上。袄儿都司阿尔秃厮与我朝交好，两安无事。这是永谢布部与察哈尔巴图孟克所不愿见的，故此永谢布部在……”张懋第一个发言，最后的话他没有敢说出口。 杀鸡儆猴，永谢布部把大明当成那只鸡了。 马文升看了看皇帝的脸，余光中却是瞥见一旁的太子殿下却直直盯着自己，仿佛是在等着自己说话一样。心中快速思量一番后，马文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弘治皇帝此刻颇为烦躁的扫了一眼张懋之后，心想这个蠢货果然是胸无半点谋略。 王越分兵出击，各管一路又遥相呼应之策。弘治皇帝是同意的，只是先前他只告诉了少数几个人而已。此刻，他将王越以三边兵分六路而出的计划告知于众。 王越计划中除了从宁夏镇出兵三路之外，还从甘肃出兵两路。一路向西出嘉峪关往哈密，沿途占据关西七卫。一路从甘肃古浪所出沿着旧松山堡向东出发与从宁夏中卫出发的朱谨汇合。最后，再由延绥镇榆林卫出一路兵，直奔察罕城，给袄儿都司部以压力。 此项作战安排意图有三，一驻兵哈密，实控六卫；二占据大小松山一线，进一步压缩永谢布控制区域，将甘肃镇番卫至庄浪卫一线与宁夏中卫之间的空心地带补齐，其方法之一就是建设长城。 第三，才是驱逐贺兰山后之敌。 所以说王越整个意图，目的首在哈密一线其次才是贺兰山。贺兰山太大，大明无法越过，鞑靼人能够越过这道屏障的机会也不大。与其费功夫去争一个目前完全不在能力范围内的山，还不如在此地牵制住永谢布部的主力。 虽然有些冒险，但有三人提出坚定支持。 一是马文升，对于哈密他一向是力住收复的。二是内阁刘健，第三就是朱厚照了，他认为哈密卫的问题不能拖了，即便是大明现在困难也要勒紧裤腰带坚持一下，不然待到哈密问题糜烂再是后悔就晚了。 驻兵哈密，实控其他六卫就是他的主意。现在的关西七卫都是要死不活的，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此刻大明要是不抓住机会就真的是傻子孬子了。 至于，甘肃宁夏之间长城的修建。朱厚照没有反对，可对于大小松山区域的收复，他举双手同意。 弘治皇帝也被朱厚照说动，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同意了王越的请求。并且命马文升配合王越做出相应的安排，早在四月的时候兵部筹集的武器以及户部与东宫提供的物资就是起运三边了。 现在，开会除了广而告之。也是弘治皇帝自己有一个计划，需要安排。 对鞑子的袭扰烦不胜烦的弘治皇帝心中有了一个报复的想法，你既然是无视我，那我就让你好好无视我一下。 “传朕旨意，命大同总兵王玺、巡抚洪汉出兵，对鞑靼察罕部发起攻击。命巡抚宣府马中锡、总兵官阮兴立即封边，立即组织一支游军随时听从边境管理院左侍郎王恕调遣。命整饬边防、督饷，兵部左侍郎、边境管理院右侍郎李介为督军，总理军饷军粮军械事！” 弘治皇帝的话猛一听特别杂乱无序的。任命一通，很是没有规律。但仔细回味起来，也是在场的人知道这是皇帝在加重边境管理院的权柄！ 边管院有军权了！ 第80章 来战，看谁被拖死 远离战争的人，总会轻描淡写；话语中，文字中，似乎千军万马总是轻而易举。 直面战争的人，各种情感迸发能够成为人生的障碍。 谋划战争的人，在各样的数据背后所承担的也是心理极限。 轻视战争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可以被定罪的证据。 现场，朱厚照如同一个场外人尽量抽离自己。 当弘治皇帝的旨意落定，一场战争规模也被放大。这意味着更多的大明士兵会踏上征程，走入刀光剑影之中。朱厚照不愿意被在场的人看出他的心悸与不安，所以选择隐藏。 诚然，朱厚照支持战争。但不安不可能被摆脱，所以最后作出决定还得是弘治皇帝！ “亲军府之腾骧左卫、腾骧右卫，立即整军，赴边！太子，你来安排！”弘治皇帝叫了朱厚照，可后者却一点反应没有。弘治皇帝不由眉头一皱，再次开口道“太子，朕在与说话！” “啊！父皇，儿臣在！”朱厚照猛的惊醒，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整理自己的心态，来到弘治皇帝跟前。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有些想多了。 “回禀陛下，亲军府遵旨，立即整军，明日一早由亲军都督高霆领兵出发！” “嗯！”弘治皇帝语气淡漠的嗯了一声。 之后，又是看向张懋等人，说道“五军府抽京营一部，同往。” “户部，兵部，保证出征之军保障！” 本来转个身就可以回去东宫的朱厚照，出了文华殿的大门却一直在外面广场漫无目的的走着。 “殿下！”马文升叫住了朱厚照。 “本兵（兵部尚书可称呼为本兵，也可称为大司马）有事找孤？” 就在东宫宫门旁的长廊里，朱厚照与马文升并排而坐。虽然是不合规矩的，但朱厚照表示不在乎让马文升不要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殿下，能否告诉臣，您对边地或者说您对瓦剌鞑靼人的看法？” “看法？其实本兵大人是想问孤是否是一个喜好征伐之人吧！” “臣不敢，只是臣一直不得其解。无论三边还是边管院或者说亲军府都那么出乎意料。” “那么在回答本兵此问之前，孤有一问想要询问本兵。本兵以为瓦剌鞑靼与大明两者到底孰强孰弱，最会又是谁会被对方拖死？大明又是否万世留存？” 马文升被问的一紧，瞬间站了起来。 “你看，本兵也有回答不上的问题。同样，你的问题孤也回答不上来。但是孤可以告诉你，孤一心为大明。只要为了大明好，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即便是战争，为了大明又何妨？你是大明本兵应该清楚，鞑靼人对于边镇的袭扰规模或大或小，但每一次大明都有所损失，或是兵士百姓被杀被掳，或是边地城池设施被破坏，或是牛马财物被洗劫一空。” “这是大明朝建立边镇的初衷吗？呵呵，孤想应该不是吧！谁会想打仗呢，好好的生活不行吗。就像谁愿意与你们唇枪舌剑呢，孤每日待在宫中不好吗？” “边镇艰难守护大明的同时也在不断拖垮大明，鞑子来去自如的攻击，我们却鞭长莫及。那是因为我们被钉死在原地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无论本兵是否认同，孤只能这么回复你。” “太祖太宗的大明朝，没有变！” 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这无疑颠覆了马文升的原有的思想，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强有力的防守可以杜绝鞑子的侵袭。可没有想到，守在边塞等着鞑子来攻击似乎是太过于耗费国力了。庞大的边军，可不就是在吸大明的血嘛！ 兵部的动作很快，户部的周经也像被抽了一鞭子，很快增兵西北的一应军需被准备齐全，户部左侍郎刘大夏亲自押送着军需往延绥。 而位于保大坊的亲军府，高霆一脑袋汗的准备，原本要下衙回去的他被太子直接薅到了东宫。然后告诉他，快点准备你要去打仗了。 震惊，惶恐，让他生硬的接下来命令。 好在这段时间的整顿让腾骧左右两卫明白了自己军人的身份，总数八千人很快集结起来。天色刚好昏暗，他们依次消失在北京城之内。 张懋等人回了五军府也拉出一卫人马由平江伯陈锐率领，相比较与亲军府连夜悄然出动。张懋等人还想着也效仿，但是弘治皇帝确实不愿意了，次日一早盛大的出征仪式之后，陈锐带着战兵三千辅兵两千的队伍，对外号称两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北京城出发，一路招摇过市！ 徐宅！书房！ “元辅，您该劝劝陛下的，是不是太过于儿戏了。”刘健对靠在软榻上的徐溥说道。 后者语气不稳，却也是认真反问道“我该劝些什么？反对出兵？反对与鞑靼人开战？” “是啊，元辅，边镇之兵已经足够应付了，出兵无疑就是在扩大事态！”刘建不是不同意教训一下狂妄的鞑靼人，可他认为无论是怎样不该如此升级事态。 一来三边之军不用，为什么要养着？二来京城之兵妄动不好，而动的是天子近卫。三来则是他认为，哪怕是开战或者说是为扩大战果而不得不作出的增兵，是不是也要好好规划一番？头天下的旨意，第二天就出兵了。 后期怎么办？ “希贤，此战但有结果无论胜败，战果如何，我都会立即卸任一切职务！”徐溥没有回答刘健的问题，而是慢悠悠的说道。 刘健听完若有所思，看了看老大人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 很快，他似想通了。 “谢元辅，我就是回去准备！” 看刘健离开，徐溥满面笑容。 这场战争，是皇帝给旧人的罪名或声名，给新人的开端与威望！ 细细来说，此战的事态是皇帝有意扩大的。胜了，多般好处；败了，有人背锅。能够明白的人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复杂，因为转移矛盾的方式再是冠冕堂皇也改变不了其简陋的内涵。 第81章 重要的是信念 “狗鞑子，去死吧！” “哈哈，有本事来砍你爷爷。” “啊，砍死你！” “老子还没死呢，有本事再捅你老子！” 镇远关城头上，几个明军士兵手中不停挥舞着刀，一刀刀全是照着那些爬上来的永谢布士兵的要害招呼。 “哈哈，兄弟们干得好，就要这么干，对鞑子就是要这样。他们破了关，我们得死，我们的家人也得死，既然这样各位还要什么后路呢？” 王昕提着刀在城墙之上来回走动，嘴里一直不停吼着。一支箭呼啸而来，竟直接将他的头盔上射落，可是现在的他已然是满不在乎。 处于战争中的人，被洗礼只需几天甚至是几个时辰。当第一滴血沾染肌肤，那么心头的野性都会被激发。王昕亲手砍了两个鞑子后，他就完成了蜕变！ “兄弟们，告诉你们。这把我们打赢了，太子殿下重重有赏，要啥给啥。闹不好还会请你去京城喝皇上寿酒，总之一句话，我等只管杀鞑子，剩下的皇上还有太子爷都有安排。” 三天的时间，永谢布人已经爬上来镇远关的城头。关内一个千户的驻军在永谢布人几千人的包围下，优势不大。但是傅钊确实证明了他的指挥官的能力，硬生生抗住了永谢布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在时间进入了鞑子围城的第二天，双方就是陷阱拉锯战。永谢布人在攻城器械准备之后就是开始了死命的攻城，因为他们想要直接南下的目的被傅钊彻底识破，出兵予以打击。 在关城被围的情况下，傅钊竟然还敢派出了整整两个百户出城在永谢布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用炸药包带走了不少永谢布人。 骑兵袭扰，步兵设伏，关城死守，傅钊用了一切能够使用的方式。 但是，永谢布人也被激怒了。他们增兵了，一部分人突破两个百户的阻击南下，一部分开始对镇远关开始了报复性攻击。 “娘的，增援来了没有，真要真要我老傅去死啊。老子可是刚刚纳了个小娘，还没上手呢！” 一刀砍下了一个鞑子的手臂，又是朝脖子上补了一下的傅钊对身边的副将问道。 “哈哈，将军你果真强人啊，这可是第三位如夫人了吧！”副将没心没肺的回了一句，转身就是对上了迎面而来的鞑子。 “狗屁的如夫人，赖书生你他娘真能装！老子问你援兵，再不来可挺不住了。” 一个没注意，傅钊胸口也被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漓。好在，他们这里爬上来的鞑子算是解决了。 “贼怂，竟然敢偷袭你傅爷爷！”傅钊又是挥刀在那个给了他一刀的鞑子尸体上狠狠的剁了几刀。 “将军，你别急啊，镇城那边可是让我们顶五天呢！这才第四天啊，刚刚栓牛回来说黑山营也被攻击了，不过一直在向我们靠拢呢！” “栓牛呢，碎怂，这他妈算什么情报？叫他过来。”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傅钊勃然大怒，叫喊着。 “将军，别喊了，死了，鞑子的绳钩好死不死就勾他身上，他自己就跳了墙了。” “算他死的快！”傅钊听完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后沉默了。 不多时，副将又说道“将军，咱们人不多了，现在拢一控恐怕也就两个百户了。不能全都拼了吧，这可是……” 副将同时也是镇远关千户所的千户，这看着手下人一个一个死他才是最心疼的。 “可是啥？你有办法啊，碎怂，别给我说你要投降啊！我同意，你看那小子同意吗？”傅钊指了指那边已经完全魇住了一样的王昕，副将看看看王昕的样子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真他娘是个牲口，这不是脑子不好嘛！ “婊子养的才投降！” “好了，收拢人手，晚上咱们干个大的！” “不是，将军我还没有活够啊！” “我也没有活够，但你我都很清楚明白的事为什么一定说出口呢？你我共事几年，当初来的时候也想过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来这么快。草，狗鞑子！” 后半夜，傅钊与副将带着一个百户向着鞑子的营地摸去，意图袭营。 天刚拂晓，张安两千人因为一路是攻击前进，也有所损失。但是张安发出信号给郝善让后者并平虏所（宁夏平虏所）之兵，先是解被围困的威镇堡（今宁夏平罗县东北），再挥师跟上。 张安放弃步兵全部交给郝善，而他则是带领骑兵向着镇远关疾奔，这一路上果然如王越所言极为不顺，鞑子多支小股部队一直在袭扰着，让张安部行军速度缓慢。 最后只能是临时调整部署，以骑兵步兵分开。骑兵先锋向镇远关冲击，步兵殿后解决那些袭扰各堡（村）的鞑子。 “所有人，加快速度，不要管城上的鞑子，向他们的主帐冲锋，直接撞进去，记住第一波要呼啸而过，将炸药包扔下就跑！” 阿都沁夫此刻正是亲自指挥着人四处追捕昨夜里袭击他中帐的傅钊等人，副将的头颅被他挂着旗杆上炫耀，他耀武扬威的笑着。 “狗东西，让你袭营！给我仔细的搜，几个伤兵还能跑到地底下吗，搜出来我要亲自折断他的手脚！”阿都沁夫手臂被纱布包扎着。 昨夜的袭营让他的主帐被烧，几个得力的头目也被砍了三个，他本人也是被副将一刀砍在手臂上。 恼羞成怒的他已经顾不上那边镇远关城，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昨晚偷袭的明军都是抓住。 昨夜，傅钊最后带着不到二十个人逃了出来。此刻的他们正是躲在一处地洞内，地洞不大但看的出来是人为挖出来的。 这就是傅钊的聪明之处了，这镇远关外早就是被他给挖了个遍。不然，你以为这四天是怎么坚持下来了？当真，鞑子围城不为围你的联络兵？ “将军，千户没了。”一个士兵看着傅钊，眼泪不停掉。 “没了就没了，哭个什么，这四天咱们死的人还少吗？说不定等会本将军就没了呢，那你会不会给我掉几滴马尿，疼怂。什么事打完仗再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今天一定有援兵，坚持住。积极休息，马上随我出击，不然鞑子回去了，关城不完了吗？” 当休整了一会傅钊正准备带着人，再次出击的时候，邦邦的爆炸声夹杂着明显的战马嘶吼声。傅钊小心探出头来，看着不远处鞑子的营地里一支骑兵部队在巨大的爆炸烟尘中拼尽全力的冲锋而过，巨大的爆炸声也冲击战马的意志让许多战马都是不大受控制，整个阵型都有散乱。 但这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傅钊知道援军终于他娘来了，老子一个千户现在还他妈剩下不到二十条！ 第82章 鞑军撤而我进 如闪电过境，战场果真是瞬息万变的，阿都沁夫都没有弄清当前状况，营地就被明军骑兵给冲散了。 炸药包这东西的第二次出现，又让阿都沁夫吃了个哑巴亏。 “不要乱，有序掩护，我亲自殿后其他人速速撤离！” 阿都沁夫大声吼着驱动战马快速游走，指定一人带人撤退之后，他自己也带着亲卫迅速靠拢，然后向回转过来的明军骑兵迎过去。 面对骑兵冲锋最好的化解方式就是反冲锋，让自己人全部撞进明军骑兵之中才能起到迟滞明军速度的效果，阿都沁夫也怕明军一个回转又是一波炸药包扔过来，那他这支队伍恐怕是剩下不多了。 鞑子也有步兵，他们虽然马多但是骑兵攻城总归是不方便。他阿都沁夫就是为镇远关城来的，如果都是用骑兵说明他就是个傻子。 此刻，阿都沁夫也表现出他极为优秀的指挥能力。果断放弃，断舍离，攻城的人不要了，营地中的人快速撤离。而他自己，则是选择了断后。 撤离和逃跑是两个概念，抛掉所有专业的军事理论。如果此刻阿都沁夫不管不顾自己先跑了，那么他们就是在逃跑。而当阿都沁夫作出合理安排，并且保证部队有序撤出战斗，那么就是撤离。而他现在这种亲自断后的处理方式，我们可以称之为“指挥艺术”！ 大明与北夷有着天差地别，也各有千秋。但总体来说，双方都不是傻子。把敌人当傻子，就是把自己当死人。 “快，分兵，鞑子营地里的主力要跑。一部给我堵住他们的撤离路线；一部跟我，不要和那个鞑将纠缠，对冲过去立即汇合！” 张安很清楚，这些鞑子不能被他们所全歼，因为他们的骑兵力量占据优势。他极力驱动战马，带着人和阿都沁夫狠狠撞了一起。马蹄声，厮杀声后，双方擦身而过，留下了几十具尸体。 阿都沁夫调转马头回身看着明军，顿时发现不好了。明军没有与他缠斗的意思，双方撞在一起后人家就是想着快速脱离接触。 显然，明军指挥官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快速脱离纠缠之后，就是快速向着营地冲过去。 阿都沁夫没办法，只能是再次驱动战马追上去。 现在双方都是处在危险境地了，明军后背暴露给了鞑子，而鞑子也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撤离部队被明军冲击。 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张安死命的抽打着战马，可速度却是明军骑兵的短板之一。明军骑兵的战马良莠不齐，耐力体力都是不足。 明军另外一部分骑兵此刻也是因为速度原因，堪堪咬住了鞑子撤离队伍的后队。 一边追一边打，却没有起到一点停止鞑子速度的作用。反而是追击心切，与返回途中的阿都沁夫碰到一起。 这下，战局又回到最初了。 张安也没办法了，只有死嗑了。 日上三竿，阿都沁夫骑在马头上轻蔑了看看一眼张安，随后消失在北方。 “草，狗鞑子，神气个屁！来人，把那些还喘气的鞑子都是给我刺了！” 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关城那边还有鞑子的步兵呢！骑兵开始快速整理装备，而这时的傅钊带着剩下的几个士兵正在鞑子营地里不停补刀，将副将的头颅安置好，他一把扯下一个骑兵后骑上他的马。 然后，随张安部向着关城飞奔。 关城，王昕此刻心里五味杂陈。本来他来镇远关就是给自己老子帮忙传命令的，没有想到太子要他留在这里搞什么思想督导工作。这一督导把自己也要搭在这里，这城外还有百余号鞑子。而他的手上除十七个还能站着的，其他的都是伤兵。 鞑子又在爬城墙了，王昕没有多想，让一个人带着书信还有各种官防印信离开后，带着最后的十七人来到城头上。 “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兄弟们，为了大明！” “为了大明！” 十八人整齐的怒吼，喊出了百人的气势，瞬间就是与爬上城头的鞑子战在了一起。 就在王昕本人都重伤倒地的情况下，张安和傅钊终于回援！ 不过五天的时间，镇远关千户几乎打光，剩下不到三十人。 张安和傅钊立即开始写战报，镇远关必须马上派兵补充。而在补充人员到达之前，张安走不了！ 战报很快送出，继而到达王越手中。此刻的他现在准备开拔了，从宁夏镇出发的南路中路东路三路大军都已经出发，他自己所在的中军也需要出发，抵进指挥。 “好，立即回复命宁夏前卫（镇远关为宁夏前卫辖区）立即移黑山营与镇远关！” 被郝善部解困的黑山营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即与郝善部移防镇远关。张安与郝善汇合之后，双方再次平均分配兵力，再次以钳形姿势向北追击。 而镇远关以南可能余留下来的残敌则是交给傅钊，此刻的傅钊可如一头被彻底被激怒的狮子，副将的死和镇远关的损失让丧失理智。 所以，他杀俘！ 好不容易逮到的俘虏被傅钊一道命令全部活埋一个不留，在收拢己方士兵遗体之后他又命令将鞑军尸体全部焚毁，挫骨扬灰。 手段不好，却极有力的安慰了一下活着的人的心！ 当张安郝善部彻底出了大明实际控制区域之后，南路的朱谨也终于望不到身后边墙的影子，迎面而来的风沙让士兵苦不堪言。但是，队伍依旧沉默前行。 从胜金关出来不久。朱谨部就接连遇到了好几个以两三个家庭组成的小型部落，之所以说是部落不过为了好称呼而已。 因为任务的不同，南路朱谨部与东路张安部的打法极为不同。张安部虽然骑兵步兵结合，但王越给他们的任务是搜索前进，沿途上救援被攻击的关城以及各堡。 而全骑兵可以高速移动的朱谨部，所承担很简单，攻击、前进以及歼灭。以骑兵快速移动的优势击溃敌人，最后由辅兵占领其区域。 故此，朱谨部后方跟随着足足两个千户的辅兵，而这两个千户的辅兵则是由西北荣记的周义负责招募的武功卫工兵。 沿途，朱谨部还对可以遇见人、马、牛、羊以及物品进行掠夺。而此全然为了王越想要的敌人以南路为主力的设想。 综合而来，朱谨是走一步而占一地，占了便开始守。修建营地，搭建帐篷，摆出一副我要全面占领的样子。 当然，也的确是这样。 不过，鞑子不知道虚实啊。他们自以为对于明军了解颇深，看到这样的安排就是判断这是明军的大部队，并且这支大部队规模很大，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据守”的魄力。毕竟，明军的防守从来需要墙的辅助，比如长城。 “看来鞑子信了，甚至不愿意多费功夫去甄别一下虚实。” 朱谨手中拿着的是刚刚锦衣卫传来的情报，上面说到永谢布部十营中两营从西、北两个方向而来。不用想，贺兰山后的亦不剌完全被王越的南路东路所吸引。 第83章 野乜克力 当战争已然发生，且进行了多日之后还以为自己行踪诡秘的亦不剌才是恍然大悟。这明朝人不但是知道了自己行踪，且已经是对自己目的有所洞悉。 当从宁夏镇城出发的两路（张安郝善部之东路与王越亲自坐镇，李俊领之中路）明军已经向他的所在扑过来的时候，亦不剌急了。 他对于明军的轻视，让此刻的他落入了极为明显的劣势之中。明军对于大小松山一带的攻击，其目的极为明显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的。虽然此刻他已经清楚，可是晚了，他已经派兵前往支援了。中路明军已经将他和派出支援的部队隔离开来，现在他需要独自面对两路明军的夹击。 而明军对于哈密卫等关西七卫的攻击的战报，此刻也被报告给他。明军甘肃镇从出了嘉峪关之后，就是对关西七卫开始占据与清洗。甘肃彭清自己亲自领兵，带着人一路或强力占城或威逼各卫，不但让他们承认明军的实际占领更让他们抽调了大部分部众为明军所用。 彭清这个老贼一心想要从哈密卫断了他的后路，这个时候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彭清还真是狠，让自己的亲儿子带着人就往自己永谢布部中央驻扎地以及野乜克力部猛插。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完全回不去了嘛！ 卜儿孩那个混蛋，可一直和明朝眉来眼去的。这次他野乜克力部本就被自己打压的狠了，面对来势汹汹的明军会有几分抵抗？ 如亦不剌所想的一样，卜儿孩现在听着手下的来报心中顿感不妙。这撒泼打滚、趁火打劫终究是将明朝人给惹急了。尤其是彭清那个老混蛋，明显就是公报私仇来了。 明明自己只是打劫了几次他们的商队而已，当时自己也和那个什么周义解释清楚了。现在你不但是大肆散布谣言还派兵前来袭击我，真真的不是大丈夫。 野乜克力部实力不强了，而且他们还属于那种姥姥不爱舅舅不疼的那种。在鞑靼内部亦不剌不喜欢他，巴图孟克更不喜欢他。而瓦剌人也对这个多年前就加入鞑靼的穷亲戚很是不齿，早就断绝了来往。 可以说，这会子他们要是知道永谢布部主力不在，一定会很愿意来找一下麻烦的。 现在嗯野乜克力部，部众不过五千，能上马凑起来不够两千。明军却是煽动关西七卫快六千之众而来，这是要彻底抹除他啊。 可是卜儿孩却不敢声张，因为他的敌人太多了。他只能忍着，趁着明军还未找到他的踪迹的时候就快速撤出关西七卫之地，不然真的会被打死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野乜克力部的撤离人马刚刚走出关西七卫的辖区时候，正正好碰上了垂头丧气的彭长虹和杨翦所部。几日的草原奔袭，开始的时候是热血沸腾后来却是满心失望，人马俱疲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见。至于野乜克力人，就更是一个没有看到。 没有办法，彭长虹与杨翦商量之后准备撤回赤斤卫。因为后勤等等原因，明军想要深入绝非易事。 “都司大人，前面有鞑子，都是老弱妇孺看样子应该是鞑子的后队。前面的先锋刚刚一定与我们错过了，您看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全体出击，缠住他们能杀多少就杀多少。”杨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下达了命令，一旁的彭长虹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来了，娘的终于是老子逮到你们了，狗日的鞑子竟然一直藏在我们身后，怪不得我们在草原上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来啊，弟兄们随我先锋杀敌！” 说着，彭长虹就是带着自己所属的一个百户全力向着鞑子方向冲了过去。作为弱肉强食的典范之一，鞑子从来不认为不能够上马拼杀的人存在多少被保护的价值，所以他们的后队中往往都是老弱病残组成的。中间，才是孩子与女人。 “明军来了！” 一个远远落在队伍后面的老头最先发现了明军，刚刚喊叫出声来就是被一马当先的彭长虹一刀砍死。随后，明军的骑兵队伍便是如天降一般砸进前方的队伍中。 以正规战兵对一些殿后或者说已经被主观抛弃的老弱病残，明军还是很轻松的，这几百人很快被明军包围。 “说！你们是谁？”彭长虹拽过一个人用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问道，这个人没了一只手臂，可即便这样在明军袭来的时候他依旧是拿着一把豁口的刀对着明军恶狠狠的挥砍。 “呸，有本事就砍了我。你们明朝人都是些懦夫，只是敢对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下手。”那人回答着说。 “哈哈，真是奇了，你狗日的汉话倒是说的不错。不过就是在放狗屁，我们对老弱病残下手？真是笑死人，你们他娘破边之后，何曾放过我大明的老弱病残？你以为我不敢砍你吗，去死吧！” 彭长虹挥刀，正对着那人的脑门就是砍下去！ “所有人注意，这些人一个不留！”很上来的杨翦比之彭长虹更加无情，一声令下这些人都要归西。 “他们的先锋队还有女人孩子一定还在前面，所有人不要停继续向前追击。记住，日落前所有人一定要返回！” 彭长虹带着自己的百户立即听命向前追击，审问俘虏方式很多而且这些鞑子也不是啥坚定的人，一个人不说难道所有人都那么强硬？ 前面就是卜儿孩，彭长虹不由得死命催促着加快速度。 虽然这些老弱病残，卜儿孩并不在意，没了也就没了。但是身后的女人和孩子却是一个部落最为重要的，所以他还是派人从旁掩护的。 “后面有明军，所有人听令随我迎敌，快快派人前去通报统领。” 根据京城的安排，关西七卫将会全部融入陕西行都司，甘肃镇也会同时跨出嘉峪关。而为了巩固关西七卫，就必须要彻底的去解决野乜克力部，因为卜儿孩这个人带给赤斤卫沙洲卫的威胁太大。 同时为了不让野乜克力部成为自己甘肃镇彻底控制关西七卫的障碍，彭清必须要给予它重创。哪怕是以彭长虹的全军覆没为代价也在所不辞！ “记住，这是为父最后一次为你争取机会，此番你若回来我彭家不倒，回不来彭家也没有继续在军中的必要。” 心中想着临行父亲交代的话语，彭长虹的眼神中就越显现出冰冷来。这一战不为任何人，只为了他自己。 “杀！” 战斗中，尤其是冷兵器的骑兵对冲之中，能够改变战场形式除了士兵、战马、装备之外就是双方的人数了。 甚至，也可以说冷兵器战争之中人数为第一的要素。 当彭长虹百户与护卫的鞑子骑兵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彭长虹并不占据优势。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出其不意，明军的出现完全在鞑子的意料之中，毕竟这里已经是处于草原之上了。 但是，明军还是出现了。 彭长虹也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因为去一旦鞑子先锋回援，明军就会被缠住甚至被反吃。所以他带着他的百户与鞑子骑兵缠斗，后续跟过来的明军则是冲进鞑子孩子女人的队伍中无差别砍杀！ 一句话，能够砍多少就砍多少。 这是彭清亲自下达的命令，其实也是来自京城的授意。 第84章 武英殿御前军机会上 “根据三边总制府并镇巡官，边境管理院，兵部，五军都督府奏报，现我军共出兵三部分九路！其中王越坐镇宁夏中路，如今出贺兰山向北往亦不剌中帐所在逼近；其东路张安郝善一部四千人也已经从镇远关出关，现在沿着贺兰山余脉向西搜索前进；南路朱瑾已经与亦不剌回援之军战在一起有两日，双方各有伤亡。” “从甘肃庄浪卫出关之鲁麟部此刻正加速向朱瑾靠拢；甘肃总兵彭清所领甘肃中军已经到达哈密接管城防，其命其子彭长虹与陕西都司都指挥使杨翦领一军在关西七卫之北草原搜索野乜克力与永谢布部散落人员，前日与隐匿关西七卫中欲窜回草原的野乜克力部后队发生交战，斩获颇多，后卜儿孩率军回援，杨翦彭长虹部不可抵抗撤出战斗。据报，彭长虹重伤！所辖百户余十八骑撤出战斗。” “从延绥镇出一部，如今正按计划向袄儿都司中帐逼迫，根据命令他们没有与之发生交战。” “从大同出之两路，大同游击将军张俊在大同右卫与察哈尔一部三千人对峙；大同总兵王玺领兵四千已从阳和卫出关，游弋边墙向大同右卫方向。” “另外，亲军府之中武功中卫现在甘肃，府军左卫在大同，后续抽调的亲军三卫队伍也已经到达榆林卫，京军也已经进入大同镇。” 武英殿，东配殿凝道殿内有一处房间。被收拾一新，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挂上一块“军机处”牌子。当然，牌子很小，以至于来到这里接受召见的大臣们都没有怎么注意到。 房间里，装饰很简单。进门之后，墙壁之上挂着一副太祖皇帝端坐而怒目圆睁的圣像。 左手边是一张沙盘，后面贴着地图。 右边是所有人都很熟悉的大长桌子，靠墙的一头弘治皇帝正一脸严肃的坐着，他的墙壁上是一副太宗皇帝策马扬鞭的圣像！ 不用想，这个房间的装饰出自朱厚照。任谁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都是有些发抖。推开门就是看见太祖皇帝，谁能够受的了？ 刚刚张懋就是差点出大丑，高霆更是痛快的跪了下来。 该，吓死你们。 看着他们进来的样子。朱厚照心里发狠。让你们一个个平日里都是一副刀兵入库高高挂起的享乐姿态，明明敌人就在眼前你们这些勋贵竟然敢如此无视 勋贵武官们在大明朝堂之上的没落，除了皇帝个人的原因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有一点点责任？ 朱厚照以为不然，勋贵们的自甘堕落才是他们在朝堂上逐渐失去话语权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勋贵们的集体沉沦，让武职官员更加被文官们所钳制。 诚然，掌握兵权军权的武人需要被约束，但是这不能够由文官一家承担。文贵武轻、文武失调都是一条取死之路。 今天来的人很全，让整个一大张长方桌子都是坐满了，朱厚照当仁不让的承担了讲解人和报告人的角色。从他的描述中，目前大明在西北用兵态势一目了然。 武英殿内的弘治皇帝让人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大不同，在这里的他或许才是一个真正的天子，不温和也不仁厚，话里话外都是尽显薄情与不留情面。 “大军已发，从目前态势来看我军是有一些优势的，虽然目前还不能以此来认定胜利。但是，既然边关将士以命相博来了优势，我们就要将其发挥到最大化。今日有几点你们听一下，然后回去马上组织施行。” 弘治皇帝说完就是看向朱厚照，而后者也是快速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份圣旨来，高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当圣旨读完，在场的人飞快的过滤出其中最为重要的几点来。 第一，立即撤去陕西行都司建制改设甘肃布政使司，甘肃按察使司，甘肃都指挥使司，此复巡抚甘肃周季麟之奏也。 第二，置关西布政使司并按察、都指挥二司。关西巡抚及三司官员驻哈密，移甘肃镇副总兵驻哈密。原各卫土官者皆入京听用，当地以流官治理。 第三，设立宁夏三司，巡抚以及布政司衙门驻宁夏卫，其地包括如今宁夏镇以及河套（也就是袄儿都司所在的东河套）地区。 第四，设松山三卫，修建三卫卫城并凉州卫至宁夏中卫之长城，设立防线。稳固大小松山地区，归宁夏镇管辖。 第五，以边境管理院全面管辖大明九边除民事之外所有事务，直属于朕。 在场的人，有内阁、有六部、有都察院、有五军都督府、有边境管理院的人，对于天子的某些想法大家可以从本身出发猜到一点，倒是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全是大家所不敢想的，因为实在牵扯到太多了。 刘健是第一个同意并且附和的人，他的向所有人的表明的意思很简洁明了。陛下说的对，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对待鞑子的方式要有所改变了。不能一直守着边墙等着他们来打我们，而且在场的各位再不能有什么华夷之偏见，认为关西以及草原都是蛮夷之地。 要是这么说，为什么蛮夷之地的人总是把大明边墙当成茅房的门，想进就进来了，还得留下一泡臭屎。 所以对于关西、宁夏、甘肃三个布政司的设立他完全同意，并且他还向弘治皇帝建议，继续增兵西北。 关于增兵，刘健不是要真的要将战争扩大，而是单纯的认为朝廷养了这么多兵，不管是京营还是卫所每年耗费的军费庞大无比。养兵不就是为了打仗吗？与其让他们在自己营地里闲着，不如让他们去打仗。 趁机，把这些个丘八们好好梳理一下。尤其是三大营和团营。 朱厚照不知道刘健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再次增兵西北的事他并不同意。很简单，没钱了。 现在的朝廷能够将这场仗给完整支撑下来，已经是很不错了。打仗除了将帅士兵的斗智斗勇以及双方武器装备的比拼消耗，就是在烧钱。 大明的财政情况并不好，这场仗打完了，有更多的地方需要花钱。所以现下的情况是，这场仗能够结束就尽快结束。 所以户部同意了皇帝声音，但是也当场发出警告。这场仗必须在六月底结束，不然后勤就很难不保证了。不是没有钱了，而是时间拖久了所需要的花费就是天文数字。 现在往前线运送粮食，沿途官府可以发动徭役，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正是农忙的时候啊，田间地头需要大量的劳力去维护，不然粮食减产谁都承担不了责任。 一粒米运送到前线，就要耗费十粒米。大明可以承担一个月，但是绝对拖不了两个月。 周经的担忧没错，他的担忧完全科学以及正确。从他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来讲，整个大明都是需要被考虑进来的。 打仗，打的不仅仅打打杀杀。 户部当场给出了今年还可以拿出的钱，一百万！这个数字中包括周经精密计算之后，提前支用的明年财政收入。 很简单，今年明年户部能够拿出来专项用于西北的钱就这么多，而且其中更多的需要等到秋收之后才能用粮食抵上。 对此弘治皇帝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而工部当场承担圣旨中各项修建事宜，并且说工部可以从其他地方挤出十万两子来。 但是，工部有一个请求就是请弘治皇帝同意将东宫新的“三合土”材料向工部公开，并且他们想要所有新布政司内管道的管理权！ 朱厚照一听就知道不对，徐贯这个老狐狸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而且他在公报私仇，老子不就是收了你的武功三卫嘛，用得着这样嘛！还想要老子的水泥，还想要抄袭老子收费公路的计划。 对于工部的请求，弘治皇帝答应了。至于朱厚照是否同意他则是不管，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朱厚照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天官屠滽此刻是最为沉默的，说不上来他是喜是愁。这一下子三个布政司的设立，工作量最大的就是他们吏部了，三个布政司所需要官员不是一个小数目的。还是句话一个朝廷机构的成立从来都不是一道圣旨那么简单的。 此刻的他的脑海中已经不停的将那些能够承担三司大任的官员，一遍一遍筛选着。如何安排官员这个是个天大的学问，尤其这样的新设之地的官员。遴选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打个比方来说，如关西布政司的布政使一职吏部需要提供至少三个预选之人以及三个备选之人。 一省之布政使绝对的封疆大吏，如果吏部不能够推选出令天子满意的人选来，那么他这个天官或许也就当到头了。 第85章 武英殿御前军机会下 武英殿、文华殿或许是整个皇城之内最为功能鲜明的宫殿群了，人们习惯性将它们的名字与它们的功能所结合。认为武英殿主武事，文华殿主文事。 事实上，两殿功能其实是一样的，与它们的名字没有任何关系。文华殿在成为东宫外朝之前，是皇帝学习、召见、办公的重要场所之一。而武英殿在国初时候，也是同样的功能。 但是，由于朱厚照某种强迫症。现在的武英殿在功能上正向着“武事、兵事”方向一去不返，整个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前后两殿还有东西配殿以及整个宫殿区域之中，那种兵者强硬的气弥漫。 朱厚照力促而成的武英殿军机御前会议，也成为了未来大明百余年军政最高决策机构。 武英殿，也由此成为了大明军机的代言词。与文渊阁一样，成为武官们一辈子所奋斗的目标！ 兵部很适应现在的这种环境，因为他们很明显的感觉他们在这次战争之中，起到作用就是不停盖章而已。往常那种主导战争走向乃至决定结束与否的感觉一去不回，凸显出来的都是前途未卜的茫然。 除此之外，兵部之人普遍认为天子似乎是越来越较真甚至于矫情了。对于兵部所呈所奏更是字字计较，句句斟酌。怎么说呢，就是分的很清楚，比如规定上说这事归兵部管，你上奏天子会酌情予以回复，若不是天子必定不会理睬的。 大明军政分属五军府与兵部，五军府统领军队出战，而兵部负责调兵统一号令。五军府成型前的大都督府几乎是总揽这两项大权，后来兵部地位提升而得到调兵权。后来人总说这是文官对于军权的窃取，这可是冤枉了文官了。 统兵权与调兵权的分开，乃是大明皇帝的手笔。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兵部地位的确高于五军府，但是兵部完全不可能对五军府施加管理的。 不说勋贵们不会同意，就是皇帝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的。 需要明白的一点是兵部有调兵权，但是兵部是没有一兵一卒的。可以理解为大明军队无论边军还是卫所，其编制都在五军府。 兵部重点不在统兵也不在调兵，而是权衡以及为天子提供参谋！同时，他们也负责军政系统与行政系统，武官还有文官之间的协调。 但是，现在的兵部就有越权了。他们时常对军队事务进行干预，而弘治皇帝现在就是在对这一行为加以制止。 当然，弘治皇帝也对自己随意使用国家军队的做法痛定思痛。前些日子里，朱厚照亲自带着张懋等人去了一趟城外先昌国公的墓地。现场传达了天子圣旨，令在现场参加昌国公墓地建设的士兵全部返回营地，并对他们作出补偿。 另外，由张氏两府对朝廷作出赔偿，共十万两！ 另外京城的退占（占役）也是如火如荼，包括皇室本身也是如此。原本提议调用军士参与内廷建造的内官监太监李广死了，但是内官监的罪不能算了。 所以，内官监所有内侍以及内官监所有人工程负责人被斩！而勋贵之家，退占的最后时间定在千寿节当天。 而兵部希望更深层次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可是乾清宫对于他们的诉求相当冷淡，除了同意他们从旁监督之外再没有其他安排。 而近段时间以来，五军府日子过的最为充实忙碌。让英国公张懋有了一种与他父亲在时那种挥斥方遒的感觉，统领大明百万军队，那是何种感觉啊！ 作为大明皇室死忠，英国公府对大明皇室与大明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虽然张懋这个人能力不咋滴，但是英国公府对于皇室的忠诚度很高。 张懋本人也是能够看清形势，他知道当今天子是有意先让东宫掌握军权的。 所以，他无条件的倒向东宫。 而东宫是有意思重新扶持五军府的，何以见得呢？ 那就从现在大家所处这座武英殿说起了，武英殿之正门谓之武英门，而现在武英门之西厢成为了五军府的值房。因为西北战事所以每日里，五军府都会有人再次候召，以朝弘治皇帝可以随时询问西北边外战事进展。 重点的是，在文化殿已经成为东宫外朝之后，天子每每有召见事都已经逐渐转移到武英殿了。 相比较于文渊阁里的内阁，五军都督府现在与天子有着事实上的亲近！ 兵部马文升现在向天子表明的态度是，这场仗既然已经开始那么何时就是要大明来决定，并且马文升提出这次也是一个分化鞑靼的好机会。 所以，兵部以为除了加紧战事布置之外。朝廷也应该向袄儿都司抛出实际利好以诱之，只要造成了永谢布部、袄儿都司部以及鞑靼上层的分化，那么朝廷在这场仗中就是不败的。 因为仗什么时候都可以打，毕竟大明有五军都督府在。但，可以彻底分化鞑靼人都机会可是转瞬即逝的。鞑靼内本来就是分久必合的，从侧面说他们内部统一时间不会太久，那么他们内部能够分化的时候也不多。 无视人员成分的观念，让他们之间的可以在仇恨之后快速融合。 而且，马文升那就是注意到了巴图孟克的崛起了，他认为察哈尔现在首领的重整鞑靼的心思，代表其不可小觑的野心，也是大明分化他们的绝佳时间。 总之，兵部认为这场要继续下去，最好加大力度，但是要做到大开大合。像户部所说一样，快速推进也要快速结束，然后积极消化掉已经取的成果。 一旁的朱厚照不得不叹服与这些老家伙的战略眼光，因为他们可以快速得出结论，快速作出决定，很是清晰抓住其中的重点。 马文升那句“毕竟有五军都督府在”一边是调侃，一边则是在对五军都督府质问。而张懋也快速给出回应，他对弘治皇帝说，五军都督府已经作出了相关安排。 在全力保证前线战事顺利的情况下，一旦战事结束马上他们马上就手组建三个新都司机构以及卫所设置。 弘治皇帝问那你们可有什么困难呢？ 张懋的答复是，陛下我们没有困难，但请求陛下恩准由我本人前去哈密任职。 弘治皇帝一阵错愕，就是朱厚照都是有些不明所以。他心里都是有些跟不上张懋的想法，这老家伙是怎么了，这么积极吗。 “陛下，我等武人为大明守土乃是命之根本，往常里是我等武人辜负了大明还有陛下的信任，丢了祖宗的脸。天天领着大明的俸禄，享受着天子近臣的荣耀，却是满足于现状。如今边关战起，我等武人责无旁贷。” “陛下，这是臣的请辞五军都督府事之辞呈。还请陛下恩准，臣决心前去哈密为大明守土。” 张懋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手中奏疏。一脸严肃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而弘治皇帝则是直直看着他，好久都是没有说话。 见此，张懋再次说道“陛下，臣每每想起先祖功勋心中无比羡慕，这些年来臣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国杀敌，奈何之前猪油蒙了心贪恋权位，执掌军机以来却是毫无寸功。如今边关战起，臣报国心不变，即是死于边关也是我愿！” “所以，臣今日向陛下请辞五军都督府并京营事，且臣已将我府除了祖宗传下之府邸与兵器外，所有田、地、房、产全部发卖用做军资。我英国府之人除了我孙已事东宫之外，其他人全部充军，赴哈密，守明土。” 过了，确实有些过了。 可是偏偏张懋这突如而来的破釜沉舟，让弘治皇帝感受到一股暖意。嘴上露出微笑，向张懋问道“你把家业都发卖了充军资，但朕不能要啊。是不是啊，周卿？” “陛下所言极是！国公所言拳拳爱国语，令人感染。但国家兵者，不可用你私人资助。大明朝，还没有穷的让一位国公掏钱打仗！” 原本还很严肃的会议，突然有些舒缓。 “陛下，臣以为国公之请不可。英国公虽拳拳爱国，但是年事已高如何受的了哈密苦地呢？” 马文升也是站出来说道。 而后，刘健则是一副我暂且信了你的鬼话的样子，站起来说道“陛下，三思啊！” 而在场的都察院闵珪、工部徐贯、刑部白昂、礼部徐琼、内阁李东阳与谢迁、边境管理院秦纮、通政司元守直以及宁晋伯刘福、新宁伯谭佑、保国公朱晖、成国公朱辅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陛下，三思啊！” 朱厚照到没有附和，而是对着张懋会心一笑后说道“父皇，英国公老骥伏枥，何不成全？” 他一说，五军府的几个人皆是脸色变化。心想“完了，张懋这老小子故意的。一定是和东宫有着什么私下里的计较” 弘治皇帝思考一会后说道“制诏，着英国公挂建威将军印，镇守关西！” 第86章 太仆寺卿 不应该，不应该啊！ 五军都督府的人，包括在场其他人都是想不明白张懋这样做到底是什么。你一个国公在御前有如此的作态，难道合适吗？ 还有，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那是人话吗？简直在放屁，在瞎掰，在扯虎皮做大旗，在惺惺作态。 可是，大家又不得不佩服张懋的决绝。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张懋一定有所目的，只是一时大家也参透不了。 如此，也只能留给时间了。 又一批军需物资启运，因为这些日子来的持续输送，所需要的运输力极为庞大。钱忠明也是发了狠，跑到东宫死缠烂打要来一封介绍信。然后自己就是找上了兵部和户部接下来运输的差事，故，整个宫庄中人人动员。 大量赶制马车，荣记则是发了疯一样在顺天府乃至整个直隶收购牲畜，马、骡、驴都被大量采购。致使直隶各地的养殖户大赚一笔，间接的带动了周边百姓养殖热情。 荣记还和这些养殖户签约书，约定他们只要有出栏的牲畜皆是卖给荣记。本着后顾无忧，大量百姓开始养殖。而这事也被太仆寺注意到了，当任的太仆寺卿储巏（quan）就是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个现象。 太仆寺，很多人听起来很是高大上，其实就是一个弼马温。如果你也是这样的想的，那么你就是大错特错了。大明朝的太仆寺可不是一般的衙门，这是一个富的流油的地方。太仆寺的常盈库可比户部管理的太仓，甚至是不相上下。 太仆寺，可不仅仅管马，它管马也管牲畜，更管钱、人！ 当刚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储巏知道有私人商号在大规模收购马匹以及牲畜的时候，当即发怒。作为极为传统的官员，储巏对工作极为认真，对于商人也极为厌恶，尤其是马匹这样的绝对的国家管制资源。 一个商号既然敢大肆收购，这无疑触动了太仆寺的红线，更是触动了储巏的底线。 所以，储大人带着人就杀到了荣记位于朝阳门大街上的总部。不苟言笑的储大人从来惜字如金，上来就让荣记东家出来回话。 钱忠明不在，只得由一个掌柜的应付。 “你跪下，本官有事要请教你！” 见礼之后掌柜就被储大人一句话弄的忐忑不安，跪在那里说道“请教不敢，大人但有吩咐，草民无不尽心！” 心里却是骂着“谱真大！” 其实他那里知道，储巏其实已经将他以及荣记归类与反贼了。要是他接下来的问题回答不好，恐怕顺天府大牢是住定了。 “为何大肆购买马匹，提高马价破坏马政？” “又为何囤积牲畜，扰乱民间秩序？” 好嘛，两个都是大罪。就是那种杀两次头都抵不住了的大罪。马是啥？战备物资啊！破坏马政，可是里通外国是一个等级的。 掌柜被怒目而视的储巏吓的懵了，慌忙解释，但是他说不清啊。直到刚刚回来的钱忠明好死不死的正好撞见储巏，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心想去解释一下。 可是他不说还好，一说完后我们的储大人瞬间火起，拉着他就要见天子，把钱忠明吓的赶紧命人通知东宫。 其实让储巏火大的原因在于，他上任以来一直是在外奔波从南到北好不容易堪堪将马政理顺一些，并且将民间马价稳定下来。 这下好了，全白费了。 所以这个情况下，储巏还管你什么商人或勋贵子弟？ 而这边正在乾清宫中休息的弘治皇帝父子二人，则很快得知了事情。弘治皇帝一下子就是想起来储巏那个耿直又不苟言笑的样子，当年他刚调回京任职吏部文选司，足足有近百人被吏部停止升迁乃至给予下下的官评，断了官途。 “哈哈，这个囧卿（太仆寺卿别称，别不信，真的，我查过百科！）啊还是这个样子，还是那个铁罐子，就没有一点改变。” “父皇，那我该不该去见他？要是他知道荣记是儿臣的会不会弹劾我？”面对储巏这类人，朱厚照终究是害怕。 巏与罐相似，再加上储巏自己的性格，人送诨号铁罐子。 一想到这里，朱厚照真是心疼自己。怎么就是就好像进梁山一样，怎么谁都有一个外号。以后要是做皇帝，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官场禁止外号。干嘛啊，又是白无常，又是青面阎王，现在又来个铁罐子。 “去啊，你不见他，他也会想办法见你的。正好，你也和他说说关西几个地方的马政问题，同时也和他说说卜儿孩与袄儿都司请贡的事，让他去负责。看他能不能从鞑靼手里弄来好的战马！” 朱厚照苦着脸，说道“父皇，以后能不能不让我去和这些人打交道啊！他们恨不得都当包拯，我和他打交道哪次不是浑身一身汗！” “怎么，现在就厌烦了啊。这才到哪啦，后面更狠的人你还没见过呢！去吧，别磨蹭了。把卜儿孩和袄儿都司的事安排好，也该让王越快些打完了。” 看的出来，弘治皇帝对于储巏的评价很高。不然也不会让储巏出任太仆寺的，从吏部文员司到太仆寺，可不是一般人所愿的，更不是一般人可以完成的跨界。 王越的势头很好，瞻前顾后的亦不剌被他成功拖在贺兰山西左右为难，被王越逼狠了的亦不剌心中也生气，心想着老子还就不走了，你王越有本事吃掉我。我还就不信了，你王越是岳飞转生还是蓝玉回魂啊！ 亦不剌摆开阵势，王越严阵以待，双方都准备给对方整个狠活。由此，土木堡之后，明蒙之间最具规模的一次对战即将展开。 当甘肃捷报报传来，大同与延绥方面也都反馈进展顺利。王越心中落定，没有其他顾虑了。如果这次他砸碎面前的永谢布蛮夷，那么威宁伯的名头不但是会回来恐怕还得再升升。而一旦他被亦不剌给踏平，也无妨，大明已经得到想要得到了，他也可以不留遗憾的走！ 如果你饱读诗书，且对与君子有一定认知。那你就能很好的知道储巏的为人，一丝不苟又不苟言笑的，一板一眼的。对，有个人和他差不多，就是陈寿。 文华殿中，储巏肃穆而已昂首挺胸，一旁的钱忠明则是一脸委屈，心里有快压制不住的火气。这太仆卿太不给人面子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是硬拉着自己闯宫。 “你不要这样看着本官，虽然你的解释本官并不反对，但是你扰乱马政是事实。此事不是小事，即便你们荣记有自己的顺天府的手续，但是你们采购马匹牲畜就一定要太仆寺知情！” 储巏说的没错，这大明的马都管他太仆寺管，即便是御马也是一样。至于能够用于驮运、运输、骑乘的牲畜，包括骡子、驴子甚至是骆驼和象的管理权力则是太仆寺自己的“延伸”。 这种“延伸”也是当今大明朝廷各单位的通病！内阁、六部那个不在延伸自己的权力？ “大人所言，下官承认，但是大人处置太过于敏感，我荣记购买从为没有大批量，或者说我没有以荣记名义购买这些马匹。这符合太仆寺的规定，容积车马行的马夫车夫都以个人名义去买马的。” “你这是钻空子，更是可恶！身为勋臣、国母之后你们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还敢以身涉商贾之事，如此作践自己，你待如何？” 储巏明白商的作用，但是这不代表他会高看商人一眼。太仆寺有许多贩马的大商会上门拜访，但是如果对方不是穿这布衣，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商人，在任何时代都是毒瘤！好坏之分都是表面，暗里都是逐利而坏规矩！但是，谁又能够否认他们的价值吗？无论是“存在即合理”出发还是以“商事带动经济”来深究，都是不能否认他们的价值。 不然，像华夏这种几千年都没有脱离自给自足的社会环境，为什么会有商人的存在，还有那么多大商的出现？ “我不否定你们的价值，但是也不略微高看你们一眼！” 这是储巏对于商人、商事的看法。所以，这样的人，他合适管理明蒙之间的互市！ 注:一般来说从百科等网络搜索得知，明朝太仆寺被归与兵部之下，但是作者认为归属兵部的马政机构是苑马寺。太仆寺，行太仆寺，苑马寺，前两者为同系统，而后者归属兵部。一个全国性马政管理与马匹储备，而后者专门军马或者军用草场以及配套设施管理。 第87章 互市 大明与蒙古人边境之上，存在许多的交易市场，往往会因为交易内容的单一被称为马市。 这不是一个好政策，纵观整个大明历史，马市所想要达到的目的一个都没有达到预期。 完全成了一个权宜之计，权宜了整个大明时代。 说到互市就一定要说这次卜儿孩与袄儿都司提出的求贡之请，求贡与互市不同它属于朝贡！ 首先呢，对大明朝贡最基本要求是你承认大明的大宗主地位，在保留你本身统治与其他体系完整的情况，承认大明对于你的管理权，其最重要手段是册封！ 不管真心与否，你都承认大明是爸爸。且是因为大明的强大，请求朝贡。这里，大明在一定强力的一方。其体系建立的方式，多是通过较为和平的方法。 而互市不同了，字面上就是互相做生意而已。咱们的关系不近，可以做生意也可以敌对。 这中关系的发生一般多出现大明对蒙古的一线，比如现在的辽东！且一般是大明打败了蒙古人，要买他们的马。或者蒙古人打败了大明，要以他们马换大明的粮食、铁、茶等重要物资。 弘治皇帝要储巏去管理对卜儿孩以及袄儿都司的互市之事，就是拒绝了他们的朝贡，并不愿意与他的停止敌对的战争状态。 现在的宣大以及三边一线，并没有马市。太宗永乐年间以及之后来办的马市如今多在辽东，之前大同曾有大同马市现在已经关闭。 如今重开，弘治皇帝的想法是一是缓解目前王越的压力，二来是配合朱厚照的“经济战”的想法，三来是分化边镇权力，缓解边境走私，规范边境管理！ 朱厚照没有急着与储巏会面，反而是刚刚从武英殿返回公署不久的周经与秦纮又被召到文华殿，他们两个人一出现储巏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对于钱忠明的处理态度了。 明摆着啊，这两人都来了，一定有其他的事要安排啊。太子没有成年更未入朝，但是天子喜欢通过东宫来传达旨意却已经是朝堂默认的事实了。 三人见礼之后，立即交流起来。 很快，三人知道了这次会面的目的。 开市！ 朱厚照到了，自己抱着一堆文册走了过来，钱忠明很狗腿的跑过去接了过来。三人要见礼，朱厚照拦住他们，然后立即入座。 还是那张大长桌，除了储巏有些不适应之外，周经和秦纮都很自然。 “鞑靼野乜克力部卜儿孩与袄儿都司阿尔秃厮都便是要请大明朝贡，父皇命孤与你们商量一下与他们互市的事情，定一下章程，地点。”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直接，开门见山的风格总让人轻松。 “这里是孤命人收集的太宗皇帝以来互市的相关资料，现在除了辽东有马市之外，三边、宣大地区除了已经关闭的大同马市，一个市场都没有。现在，开市开几个，开在哪里，你们有何看法。” “另外，这里还有孤自己对于开市一些建议，你们仔细看一下，然后也请给出意见。” 钱忠明想要帮忙分发，但是被朱厚照拦下来，对其说道“你去外面跪着，写一份检查交给囧卿。详细解释一番，也检查一下自己的错误！这里没有你的事，现在出去。” 而后他又一旁的悦兮说道“宫女、内侍也都退出去！” 这一番安排，让储巏无话可说，只得认真看起来手中的文件。 说起来储巏是非常专业的官员，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个人与工作的区分。钱忠明被他无视掉了，现在他对于天子重开西北马市有着极多的考虑。 大同马市是大明一个痛，当初瓦剌攻击大明的理由中就有大明朝廷意图降低马价！ 战起战落，马市也随之关闭！ 关闭有关闭的好处，现在重开也有重开的考虑。 起码，储巏他是同意的。因为辽东的马，他就不如草原上的马。朱厚照的文册所突出的几点，第一点就是对蒙经济战，户部、太仆寺以及边管院在无条件的配合之下，要拿出自己部门的方案。比如，你怎么配合，如何配合。 第二，就是锁边，取缔一切非官方对外商贸，且朱厚照特别注明的是严禁，一切！ 第三，由户部、太仆寺在设立的互市市场内开展官方经营！ 总的来说，朱厚照以朝廷目前施行的海禁为思考起点，综合考虑下来之后他认为，如同大禹父子治水一般大明对外政策可以堵与疏共存。 具体一些就是大明保持官方的对外，保证朝廷对外部的认知；而禁绝民间的来往，彻底断了边关因为自由贸易而造成的不受控情况出现。 尤其，不能出现晋商的行为。 不可否认那是一个极为优秀且成功的团体，但是其背叛的民族的行为不可被抹去。 所以，东宫需要户部、太仆寺以及边管院的全力配合。尤其前两者，如果他们不能保证他们在其自己所组织的对外商贸活动中的忠正，那么朱厚照的想法也是要落空的。 经济战对于大明来说，是最便宜的一种战争模式。身为农耕国家只要不大规模的波及劳动力，大明就是稳固的。 银子，终究可以从土里刨出来。 “殿下，请恕臣之言。封边，不切实际。一是边境漫长如何守卫？排开大军一人一岗？其二禁绝民间往来又如何使得？西北五镇所辖之地民户众多，军户更甚，其中有些人盘根错节不是军民勾结就是官商勾结，他们在何谈禁绝？” 储罐这人不好，不给人面子。 这是朱厚照的第一想法，但是仔细想想他说的真对且一语中的。 好在，朱厚照有所准备！ “那囧卿认为这军民勾结与官商勾结谁造成的？莫不是我朱家天子？”朱厚照反问过去，虽然储巏说的对。但是你不能这么说，因为我不是找你来说问题而是解决问题的，你既然知道问题就还为我解忧啊。 所以，请给出你的方案。 “这……” 储巏被问住了，因为这问题是送命题。正派如他也会有所顾虑的，这怎么回答都得罪人。 “正是因为边关是这样，父皇才是有此安排。我大明天子不是纸上谈兵之人，父皇也是纵观史册并从边地各官员所奏之中提炼精华，才有此之策。” “囧卿之问，有解，且很简单！” 朱厚照说着就是拿出一份圣旨，说道“杀！” 注:永乐马市有广宁市、广顺官市、开原市、镇北关市、 第88章 逐渐庞大的詹事府 西北马市复开，消息很快传播开，地点定在榆林卫以及赤斤卫。这是两个精挑细选的位置，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表达出什么。 明军摆出一副砸碎亦不剌的态势，却对袄儿都司毫无动作，并且还在宣大地区，大军压进严防死守，这让察哈尔不得不认为袄儿都司与明庭有所联系。 尤其是亦不剌与巴图孟克，两人虽然是相敌对的，但似乎也有那种好友之间才有的默契，听到消息之后都大发雷霆，几乎砸掉身边的一切。 亦不剌说“好你个卜儿孩，真是人嫌狗厌的东西，老子这里和明朝人打的你死我活，你那边在老子后面玩阴的的。还有阿尔秃厮那和笨蛋，以为这是向我作势抗议呢，你这是自己往坑跳！” 巴图孟克说“卜儿孩，狗杂种，果然是蒙古人的败类，连亦不剌都不如。还有阿尔秃厮那个奴才，如此无视本汗，早晚要付出代价！” 代价，当然要付出的。 连夜，察哈尔的部队就是开始南下。本来在城头经紧张兮兮的张俊看着那些向南而去的鞑子部队，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这些狗鞑子撑不住了？” 事实上快要撑不住的是他自己，这些天来他被命令不准出战，更不准与鞑靼人发生交战。所以他领着两千游兵（游击将军所所率的部队我们可以理解为机动部队）还有大同右卫的人，每日坚守，并且在城中大造声势让鞑子以为他们这里有五千人，六千人，乃至更多。 现在，鞑靼人走了，他也松了口气。 但是，王越却紧张起来了。 此刻的他，正陷入了与亦不剌的缠斗中。当然准确点来说不是陷入，而是主动进入，因为他几乎是主观性与亦不剌开展纠缠。 他的中路也终于发挥了他本还有最大作用，死死的缠住亦不剌本部。 朝廷的命令已经传达过来了，让他速战速决。可是，速战速决有多难他自己明白啊。 得用将士们的命，去换。 世间本无勇者，不过是对生活中无奈的习以为常者，士兵们挥舞着武器冲向的是给他们带来死亡的军阵，无疑是勇者，也无疑是一种习惯。 从西北战事开启的最初时候，原本应该很是繁忙的乾清宫却相当意外的平静。除了正常的事务处理，经常加班熬夜的弘治皇帝竟然不熬夜了。 他，当了甩手掌柜了。 之前东宫也会看甚至是批写奏疏，但左右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即便是后来东宫负责了宗人府和亲军府，也只是处理两个部门的奏疏而已。 之前各地奏疏到京先到通政司，通政司再报向乾清宫，天子御览之后发到内阁票拟。 票拟就是内阁将自己的处理意见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奏疏上。而所谓票拟之权则是如今内阁的最高与最大之权！ 内阁票拟之后，奏疏再回乾清宫。天子会看内阁的票拟，同意就用朱笔写就批准与否，当奏疏太多之前的大明皇帝相当创造性的发明了司礼监批红。 这，便是批红权。 御批或者批红之后一套程序也就完成了。奏疏才会被发往各部门各布政司处理，实行！ 但是，现在不同了。 无论什么奏疏，通政司需要第一时间转送的地方是，东宫省心堂！ 流程为，各省三司及各官送通政司，通政司送东宫省心堂，而东宫会直接处置或者送乾清宫。最后，奏疏才会被送内阁票拟。 也就是说在原本的程序中，司礼监被削弱，而在内阁票拟之外又加上了一个“堂批”，而内阁也极为幽怨的称之为“青批”！ 省心堂是朱厚照书房的名字，取吾日三省吾身之意。一省自己够不够心狠，二省自己够不够有钱，三省自己够不够有权。 本来就跟繁忙的学业，再是加上奏疏的处理，朱厚照很难应对。不过朱厚照是一个来自不拒的人，权力的得来就不能轻易的放弃。“闲云野鹤”是皇室之中最要不得的，“以进为退”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少意义。 一个人最会势单力薄，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也不是乱说。人多就是好办事，可朱厚照需要面对的是他可用的人不多，所以詹事府的人就得个个讲究“一专多能”，很多时候他们干的事已经偏离了他们原本职责。 弘治皇帝对于东宫采取的是放养，基本上关于东宫的事或者是东宫已经负责的事，他全然不管由东宫一体裁决。 上午，东宫学习。 下午，东宫理事。 身为詹事府詹事，程敏政现在和太子爷关系不错。中午的时候，詹事府是不下班的，因为大家必须要将下午需要交给太子爷亲自处理的事一一列举，而负责的人也要准备好自己的处理建议。 可以说996对于东宫各位属官来说，是一个不可能的事。为了保持自己对于詹事府“竭泽而渔”的使用，朱厚照也很贴心的在保大坊为各位属官准备住地，生活开销以及家庭几乎是一条龙的承包。 詹事府衙门，主溥厅，左右春坊以及司经局这四大詹事府机构的负责人几乎全部到场。 今日，詹事府需要向太子爷提供包括万寿节庆典，书院建设及招生，文刊以及书册刊定新规等相关的提案。 程敏政也开门见山，大家坐一起赶快把事情订好，再有一个时辰太子殿下便是开始召见了。 首先，司经局说了自己负责的文刊以及书册刊定新规事。梁储说了第一期的大明月刊出版并不顺利，因为稿件实在太多了，其中好的文章多，滥竽充数的也多。 司经局人手不够，需要增加人手。另外，要拨钱。而且梁储也直言不讳的提出了王鏊如撒手掌柜一般对于月刊事不闻不问的工作态度，要求给出说法。 非常不喜欢詹事府“午会”的王鏊听到自己被点名，心中也无奈。苦着一张脸说他也无奈，他现在也分身乏术。玩万寿节“文比”的事紧锣密鼓，根本容不得他脱身！ 但是，司经局的人不乐意了。尤其是具体负责月刊的司经局校书吴俨，那双已经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王鏊，好像再说王大人你说这话也不看看我吗？ 我看稿子都看出红眼病了！ 除了吴俨之外，司经局正字周文通与刘棨（qi）更显狼狈。 司经局纷纷表示，王鏊王大人实在不体谅同僚。 其实这源头在朱厚照，因为他准备以司经局为掌管全国出版刊印事务的主管部门，所以当前东宫所提议并主管的大明月刊被交给司经局。詹事府虽然看起来高大上，但机构在人员编制上还是非常缺失的。 而且司经局的探花郎靳贵，因为很得太子赏识，从九品的品级被升了一级，任主溥厅录事暂时管理主溥厅事务，正九品！ 人员就更加缺少了。 说到主溥厅，靳贵此刻也颇有些无奈和疲惫，因为关于皇家书院、以及宗学招生事宜让他实在头大。 庞大的报名人数，自发布书院招生那日开始就一直考验着他这个“招生办主任”的工作能力，先前学子们来报名是因为“皇家”二字加之逐项优惠政策。 现在，学子们又是冲着那些大儒们的名声而来。 可现在的问题是，皇家书院预备招生七百，可截止目前已经有一千三百人多人报名，另外有一千两百人提交了“借读”请求！ 主溥厅每天需要派出多达上百名吏员以及临时从各处招募的秀才读书人才能堪堪完成这些报名请求自己借读请求的分门别类！ 光登记造册，就弄了近半个月！ 所以，当前靳贵提出建议，停止报名。立即开始组织太子殿下说的“入学测试”并同步开展背景调查。 否则在万寿节（七月三十）时不可能完成初步的招生工作，那么在千寿节（十月）时发出第一批录去通知书以及借读同意书就根本不可能。 程敏政认真记下来，然后说道下午殿下理事时，梁洗马，靳录事随本官一同前去。 第89章 文华殿工作会议 总有人说外国人表达爱和情感的方式好浪漫好直击人心，好有一种纯粹感。生日有蛋糕，有聚会更有生日祝福，每个人都会非常重视你的生日。 真是狗屁，中国人表达情感时怎么就不浪漫了？时代的洪流里总会有孔乙己，也有阿q，更有标榜“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垃圾！ 有人说万寿节规模应该减小，朱厚照不同意。 也有人说，规模太大就是劳民伤财，朱厚照更加不同意反手就给了他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待己”的评论。 自从小公主病好了后就整日待在春和宫了，坤宁宫都不大回去了。有时候齐灵儿会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姐妹来找小荣儿游戏，这也算是东宫的一副景色。 太子爷依旧是宠溺无限，小公主在东宫的活动区域明显要大于太子爷。太子殿下每日所最常出现的地方无非就是寝殿与书房。 书房里，朱厚照正冥思苦想。 “殿下，要不咱们先用膳吧！您都琢磨几个时辰，现在都过晌午了，马上程大人他们就来议事了” 悦兮看着朱厚照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有些心疼。这些日子太子殿下除了关注西北的战事，就是忙两件事一个是万寿节庆典，另外就是亲军的事。 “中午不吃了，早上才吃不久也不大饿。而且，现在我脑海有很多头绪就是杂乱无章。今年的万寿节一定要有所不同，与民同乐是主题但怎么样才算是与民同乐呢？” 朱厚照非常苦恼，本来弘治皇帝不大愿意打破以往的常规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庆典，而是朱厚照的坚持才勉强同意的。 钱不是省出来，却是钱生钱来的。 “要不咱们给百姓发些喜钱？”悦兮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太俗还没有达到我的期望。”朱厚照听完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说道。 一般来说万寿节都有自己的程序规定，但是朱厚照并不想囿于这些陈规。他一直强调人设，同时他也在不断将弘治皇帝爱民的设定强化。 总的来说，朱厚照心中是有一些想法的。万寿节既然要办，那么就不能办的毫无收益，花钱赚吆喝的事不能干。所以带着目的性去办，第一万寿节得有一个绝对政治目的。 什么目的？ “让天下军民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大明皇帝的存在！” 所以，朱厚照给西北现场发去邀请函。今年的万寿节将会邀请那些在此战中表现优秀的士兵前来参加，并得到朝拜面见天子的机会。 当然，除了士兵之外，其他的普通百姓中也有会收到来自东宫的邀请。比如，东城外李家庄的老李头昨天收到了县衙敲锣打鼓送来的邀请函。 老李头作为民孤前些日子送了一个儿子进了亲军，原本想着家里人口多去哪里不是吃饭也就送去了。没想到儿子争气，这才半年不到给家里挣来了这么泼天的幸事。 根据去李家庄探望老李头的亲军府人员回来报告说，现在老李头把邀请函供在了自家堂屋，每天都是叩拜上香。 朱厚照知道了也很欣慰，所以又下旨命人送了一些礼物赏赐。 这是与民同乐的其一。 其二，朱厚照想着让弘治皇帝亲自揭晓首次“文比”的结果。但这被弘治皇帝给否了，朱厚照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好久才是想通，如果弘治皇帝去亲自揭晓“文比”结果，那么科举结果又算什么？ 孰轻孰重，朱厚照一下子拎清！ 至于其三，是朱厚照最喜欢的环节，阅兵！ 詹事府的人来的很准时，大家也不是第一次而且也清楚殿下的处事方式。所以一下子进入到话题之中，程敏政为官偏向于清贵。所以他一向只负责主持会议，从来没有啥好的建议。 不过，今天他却是说了一句让朱厚照很是惊讶的话。他提出来一个很好的建议，他建议在万寿节当天举行一次阅兵典。 一个文官，说阅兵还是在万寿节这样的日子里。朱厚照怎么不相信是程敏政说出来的话，所以对方一说出口朱厚照就是感到十分诧异。可是很快他就看向了一旁的杨廷和，顿时心中有所猜测。 这位后来执掌大明朝最高权力二十七天的官员，现在并不得朱厚照的心。因为这个人太过于藏拙，有些谦虚过头了。 没有相同的叶子更没有相同的人。这大明朝的官虽然大体千篇一律，但是每个人都极具特色与特点，无论好坏都是如此。藏拙的人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杨廷和在东宫这些日子朱厚照从未召见过他，话也未讲过几句，除了上课的时候。 外放！ 这是朱厚照脑海中对于杨廷和的第一想法。 阅兵的事朱厚照没和任何人提及，如今程敏政却说起这个事。有些人，琢磨人的功夫可真是不浅！ 程敏政把中午他们商量的事都说了，其他人也都报告了自己的问题。 阅兵，朱厚照答应了，同时也交给了亲军府。 远在皇城另外一方向上的西苑，内教场中，大量的士兵正热火朝天的进行训练着，而刚结束会议安排好事务的朱厚照出现在这里。 刘宁，杨玉还有张铁军、刘诘、陈璇陪同，而一天天闲着实在没事可干的钱承宗也被叫来了。 这内教场入眼就是与别处不一样，西苑因为它的存在而被分成了两个世界。内教场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外面的西苑却如一旁的南北中三个海子一样的，波澜不惊的。 亲军全部整顿完毕得用一两年，按照朱厚照的标准这个时间都是少的。目前亲军的训练整顿弄的不错，一是刘宁的训练整顿能力的确不差，二来则是朱厚照制定的亲军军规太过于变态。 亲军采取重饷、严规而隔离的政策。从亲军各卫开始整编的时候，几乎所有各卫的世代占据位置的人都被朱厚照给换了。他们不在上次出征的名单里，就是去各个陵卫之中。 世代军户也是一个大明军队的顽疾，除了完全募兵之外没有其他好办法。可一旦朝廷取消了军户，那么军队的稳定、兵源、体系以及战力都会崩溃。 较高的军饷持续为亲军补充着人手，严苛的军规则是在不停为朱厚照去除不符合标准的人。从新人入亲军，不完成起码一年的服役期限，回家与外出是绝不可能的。 “孤还需要等多久？”朱厚照对刘宁和张铁军问道。 第90章 万寿无疆1 “还要等多久？” 这是朱厚照对于亲军训练的询问，也是对亲军府进度的不满意。 今天在内教场开展训练的有羽林各卫与旗手卫，旗手卫对标的是后世的仪仗队。可能职责上有出入，但大差不差。朱厚照很重仪式，他认为隆重的仪式会凝聚人心也会提升士气。 旗手卫训练中，队列的比重不小。他们高贵华丽的军装与盔甲让他们怎么看都是一支闪耀的队伍，旗手卫指挥使李清武举状元出身。 自从女皇时定下了这武举的形式，武举就一直是中原王朝选取军事人才的重要手段之一。大明朝军官军人出身很单一，不是世袭勋贵就是军户。 前期是有好处，如今却让大明军队不堪重负。弘治皇帝了解到了一定问题，所以他也极为重视武举。 “拜见太子殿下，旗手卫新兵正在进行列队训练，请殿下示下。” 李清看到朱厚照，便是一路小跑过来。他是朱厚照亲自去挑的人，为人谦虚、有礼有节。能中武举说明这个文武双全，科举只考文道！而武举则是一个文武双全的龙门，普通武夫过不了。单纯的书生更不可能过。 “你们卫有多少人，训练如何，万寿节当天可否顺利完成任务？” 太子殿下的到来让内教场上下所有士兵、官员都是非常拘束与忐忑，自东宫执掌亲军始官兵们在每日不止且繁复残酷的训练中，一点一点生成对于东宫的敬重、恭敬与惧怕。 亲军府建立以来，它就是天然独立于大明朝的任何群体、系统以及团体之外。他们被重视、被严管也被深深打上东宫或者是皇室的烙印！ 五军府、兵部乃至于各位朝廷官员，在能够的很少的可知消息中以为这个亲军府不过是天子对于东宫稳固的工具而已。他们对于亲军府每日一练甚至多练的方式以徒劳为由而暗中批评，他们听说了亲军中新出现的队列训练嗤之以鼻。 殊不知，在一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未来大明朝与皇室最强大且直接的施加统治力的方式已经悄然出现，在士兵一步一动中的队列里，东宫的影响力正蛮横生长。 所有人的议论，都入了朱厚照的耳。可他，不在乎。他倒是很随意，悠然自得。 “回禀太子殿下，旗手卫额定五千六百人，经过核查裁定与补充之后，目前有人员两千二百人。经过重新整训，旗手卫有信心也必然完成殿下交给的任务。” 精神、向上、阳光、英气，当这样的李清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是一种焕然一新。 朱厚照虽然笑，但反应了了。 当蒙古人对于大明的无视，那种自心而发的怒气已然从弘治皇帝过渡到朱厚照。 亲军的进度并不能达到朱厚照的要求，他带着众人步入到教场之中，一边行也一边说着，声音时而小时而放开。 “大汉时有个皇帝叫刘彻，他有一支军队叫做羽林！意思是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他们东征西讨、他们威武霸气、他们忠心不二，他们是我汉人对于外族所熟知的不可战胜！而我们亲军之中有羽林左右两卫，换句话说我们的亲军就是大汉时羽林！你们今天的训练、辛苦已经汗水都将是明日里辉煌，你们来自五湖四海有、身份不同但是孤想说的是入亲军就是一生，一日为亲军则一辈子为亲军。” “不管你入亲军的目的如何，但是你们要有一个共同的认知，亲军乃大明天子之亲军，当天子有旨唯有效死！” “你们的上官或许也每天和你说这些话，但孤也知道他们说的一定不会太清楚。孤想要你们传达的是你们是亲军，是天子的近卫，更是大明羽翼。所以你们的事就大明天子的事，就是本太子的事。所以，诸位。” “大明天子！”与人群中间的朱厚照突然振臂高呼。 “万年！”场中所有官兵也激情高喊，许多人面目狰狞脖子上青筋暴起。他们很多人还是不能完全懂太子殿下的意思，可他听懂了那句你们的事就是天子的事。 靠山，这大明靠着谁都不抵靠着大明朝的天子。靠山这便是底气，有了天子谁还敢欺负咱们了？ 用最大的声音发挥出心中最朴实的想法，展现最直接的高兴。 “天佑大明！” “万胜！” 朱厚照看向李清也看向羽林左右两卫的指挥使，说道“亲军，是天子亲军，懂吗？” “末将等领悟了！” 朱厚照很希望他们能够领悟自己的意思，那么也不枉他这一行。 西北的战报入了宫了，王越和亦不剌还在纠缠。但王越信心很足，弘治皇帝也心情不错。今日里破例喝些酒，酒不便宜但是菜却家常而已。张皇后陪同，小荣儿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看着母亲，而朱厚照坐在皇帝对面低着头红着脸。 能让咱们的太子有这样一副表现的只有张皇后了，刚刚张皇后又与弘治皇帝聊起朱厚照婚事。虽然他们认同朱厚照所说的过早婚配不好的说法，但是他们并不认同也不同意朱厚照十八岁之后才是结婚的想法。 如果说十一岁成婚有些早，十十四岁婚配乃是常理，那么在十八岁以后才结婚就是民间也是属于太晚！ 而朱厚照今年虽然七岁，可婚事可以早定的啊！早早定下也省的后面匆忙与不确定，东宫的稳固有许多种构成。就像天子有了太子，国本才稳固。东宫也有婚配，也可以安定许多人的心同时也杜绝更多人的胡思乱想。 张皇后虽然有着私心但是她并没有过多参与朱厚照婚事决定，因为这是天子的特权。大明朝皇后除了他们这一脉的太宗徐皇后出身富贵，余者无一不是出自普通之家。 这，也是祖制。 弘治皇帝也有兴趣了解，他问张皇后可有人选。张皇后他这里有几个侧妃的人选，至于太子妃她并没人选。只不过她有意无意的向某位装傻充愣的太子殿下问，那位夏小娘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就想着要办上一个女学呢？办了女学，干什么？教什么？学什么？ 原本，张皇后关注到了朱厚照与夏蓁蓁之间的交往。而已自己也是大包大揽，对于夏蓁蓁提及的为女性专门办学教授知识的想法一口答应。还说自己家母亲就是一个有相同想法的人，一定会大力支持这件事的。 可是，他失算了。张皇后并不同意，虽然她对夏蓁蓁的映像不错。识文断字且知书达理的，字里行间可以知道是一个很是精明能干的人。 可，办学一事事关重大。需要越过的障碍不仅仅是皇帝这一道门槛，所需要打破的是每家每户的每一位女主人固有教育思想。 如今的大明女性地位不高指的是女性在官场之上，没有地位或者说没有位置。而不是说女人就真的没有一点话语权，礼教大防固然有对女性不平等的设定。但是你不能以现代思维来考虑大明，就像人们所常聊的“三妻四妾”。 试问，如今的大明有谁能够做到真正“三妻四妾”？弘治皇帝都做不到，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这是大明律法的规定。 妾，不是人而是是物品是财产，即便如此妾也不是随便拥有的。不要一叶障目，失去了本来判断。 夏蓁蓁的想法，首先要解决的是思想问题，还是来自同性别的那些已经成为母亲的女性身上。那些母亲真的愿意让女儿脱离家庭或者说她们自己的掌控吗？ “夏小娘？什么人？”弘治皇帝问道。 “这个您要自己问问咱们的公主府小公子了！”张皇后掩面而笑。 一头雾水看向朱厚照。而朱厚照只能将自己与夏蓁蓁从相识到相交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你倒是滑头，不过这女孩子朕还真有些映像，她也可算是忠良贤臣之后啊！” “啊！父皇您都知道她？是李学士告诉您的？” “嗯，是他告诉朕的。那日他向朕举荐一人说其乃太宗户部尚书夏原吉之后，有才华也有诚心，就是举业不得志。想要真给一个国子监监生的名额，朕同意了。他又提及那夏儒有一女儿与你年纪相仿，生的大气美丽，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乃是良配，他愿意做个媒人。” “朕没有反对，他才是将夏儒一家接来京师。没有想到你们两个倒是提前相识了，不过也好，如此倒是省的再是费劲了解。这样，皇后你找个时间命各家命妇入宫，让李东阳之妻把那小娘带上，你好好察看察看。” “喏，臣妾待会儿就去安排。正好，这些日子里手儿他送来新织机到了，正好让她们也来看看。另外，那几个人选也一并带来。多比较一下，多看看，正妃定下了，我们就把才人、选侍、淑女的人选也给定下来了，多找些知根知底的人总比从外面大海捞针的要好。” 第91章 止戈 大明弘治十一年六月二十七，天晴，虽有微风却极为燥热，连带着人的心绪都是极为烦躁。 下了早朝，弘治皇帝就在乾清宫中处理奏疏，朱厚照一直陪着。现在报上来的奏疏有三大项，一是关于万寿节，最多。二是全国各地的各种事务奏疏，也多且繁。三是关于西北战事的，虽少却是父子俩最为关注的。 天气炎热，东暖阁并不适合办公处理事务。所以弘治皇帝早就是在西阁中办公，这里也由朱厚照牵头进行改造，用以降温的冰块随处可见。 朱厚照伏在属于自己的小桌案上奋笔疾书，而弘治皇帝则是背对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墙上的一份地图。地图上是西北最新送来的，上面的各种标注也是最新的。 其上敌我形势一目了然，红白双方排兵布阵也是精细无比，从西北三边的破关而出的各部队如今已经进入到倦怠期了，其推进速度根本无法达到皇帝的要求。 但，皇帝知道这已经他们最大努力了。 “按照王越的意思，这亦不剌已经是逃脱了。这场仗也是到了结束的时候，再是拖下去崩溃的就是我们来。朕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臭小子！” “哎呦，哎呦，我的耳朵。父皇我听到了。西北的战事结束是好的啊，在打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了。虽然没有达到斩首数万，击溃蒙古的地步。可完成了我们的基本目的不是吗？那么接下来，父皇该考虑的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治理与巩固的开始。” “话说回来，大明朝这么多年来能够与蒙古人有如今这局面已经是万幸之事，且本就是事起仓促。” 朱厚照的话弘治皇帝虽然感觉很不舒服，可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大明已经不是之前大明了，但转念想一下大小松山一带、关西诸卫大明已然是进军，日后只要稳固下来就是可以牢牢掌握。而贺兰山一带与河套地区，大明能够势力渗透进去更是一番大手笔。 而且，此战后或许边境不会一战而定。可亦不剌同巴图孟克与阿尔秃厮等势力却怎么都不可能保持原有态度，最为重要的是卜儿孩或许也只剩下与大明交好的路了。 “你去安排一下吧，去旨三边总制府令王越仔细安排，撤回大部归建但仍需在现有取得新地之上留有充足人员值守，京营外派还有亲军府人员不是还在西北吗？就让他们去吧！” “另外也去旨边管院、英国公及宣大诸官，继续执行封边事宜，在朝廷正式开办西北搉场与马市之前任何物品不得出入，违者斩！” 弘治皇帝毕竟是一位皇帝，他有着皇帝该有的前瞻性和执行力，所以他此番的安排就很好的表现出了他本人对于边境事务以及管理的态度。 “儿臣遵旨！” “关于甘肃、关西、宁夏三司官员，寿儿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几个地方都是新设的，虽然甘肃布政司是原先陕西行都司基础上改的。但是行都司终究与布政司有着天差地别，完整的三司才是一个完整“省”的概念。 “吏部有名单报上，但儿臣认为还需要仔细考虑一下。三地不是内地，三司官员必须要保证忠诚又要有相关对敌经验，贸然从内地调任官员前去恐怕水土不服。故儿臣以为，三地的布政司与都司官员，令当地诸官推荐从当地官员武将升任；而按察司由中央调派。” “另外，三边以及宣大五镇总兵官员需要大规模调动一次，最好处置一些人。” “三地三司可以慢慢搭建，但事关重大所以人员安排需要仔细考虑一番。” 弘治皇帝一边听着朱厚照的话，一边看着吏部报送的推荐名单。名单上的人员在弘治皇帝看来也是不合适的，名单上人员构成很简单，一是入官时间不长，二是入官时间太长，他们原本官职都低最大也不过是按察副使，年纪都到五十了。 这些人恐怕是吏部七拼八凑才拿出来的名单，真正能够合适的人谁又愿意放弃内地安稳生活，去边地做一个光杆子布政使呢！ 弘治皇帝同意了朱厚照的想法，不过他还是作出了一些改变，三地三司首官由当地举荐与选拔，但是其余副官和书吏则全部由朝廷调派。 大致从弘治皇帝哪里领了任务，朱厚照回到东宫便是命人前去太仆寺召来了储罐。 虽然是第二次得东宫召见，但是储罐依旧对于东宫的直接了当的处事风格很不适应。为什么呢，因为太子殿下太直接了，什么话都是直说。 “今日召你前来就是想问问你马市的进展，你也不用慎着，孤这文华殿也不是奉天殿不用过多拘束。悦兮，给囧卿赐座，再上杯茶！” 要说朱厚照给臣子的观感是非常不错的，即便是储罐这样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颇有风度的。 “殿下，马市短时间内并不能立即开放。但是太仆寺已经与边管院、三边总制府、陕西巡抚衙门以及关西巡抚衙门接洽，目前关西巡抚衙门已经将赤斤卫马市地址选定，只是榆林卫处还未选定！” “为什么？” “延绥镇以及延绥巡抚衙门，陕西布政司就马市到底位于长城内外一事并没有太仆寺达成统一，他们主外以最大限度防止鞑子细作入长城之内，而我们意见则是在外从而便于大明对马市的管理与控制。” 储罐话毕，朱厚照许久没有说话。在他看来两方所坚持都没有错，榆林方面乃是对袄儿都司第一线，虽然他们现在与大明有交好迹象，但是鞑子的信誉在大明这边却是非常不堪的。 问题虽然小，且在平常看来根本是不值得一争的问题。可也反应出大明对鞑靼人的弱势，防之又防却又防不胜防，上下都有了心理阴影。 “囧卿，此事以孤看太仆寺还是以榆林方面为主。马市就设在长城之外吧，我大明派兵严加看管就是了。马市之事不能拖延，太仆寺还是加紧与榆林方面接洽，尽快将马市开办起来。” 朱厚照说完之后，没待储罐回应又是问道“刚刚囧卿说，关西巡抚衙门与太仆寺接洽很是顺利。那关西巡抚衙门都有什么要求呢？” 首任关西巡抚就是英国公张懋，按照朱厚照的估计这个老家伙绝不是那么配合的人。 “英国公要求太仆寺在赤斤马市以及关西境内设立三处马场，且马场所出马匹由关西驻军优先采购与使用。” “你答应了？” “臣并未答应！” “那他怎么就……” 这时，悦兮声音响起“殿下，英国公奏疏到……” 第92章 察罕城 停止大规模战斗，所有部队即刻转入战略性防御。这份来自天子的最高指示被很快传达到西北相关的三边总制府、宣大两地总兵府。很快，大明位于西北部队开始依照命令开始最常做的防御。 战斗虽然停止了，但是这次防御与之前大为不同。来自边镇边军大部队带着战利品回归建制，但是来自京城的京军却是被严令，往边军撤出的各处营地驻扎。 由亲军都督高霆率领的亲军府一部，以及平江伯陈锐率领的京军一部在旨意到达三边的同时就被边管院以及三边总制府催促着向他们的任务区快速行军。 陈锐被命令前去关西布政司去找他的老领导张懋报道，而高霆则是带着亲军府人马往河套（东）挺进，他们的目的地叫白城子但是之前它叫察罕城或者是察罕脑儿卫。 高霆的任务是恢复这里，因为这里被选择为与袄儿都司互市的地方！高霆此次来西北完全是无妄之灾，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来这里，但是太子殿下直接点了他的将，他不得不率军前来。 正所谓赶鸭子上架就是这样的，好不容易等来了停战的旨意，却又是接到东宫命他出长城驻守的命令，这让他一下子又觉得坠入深渊。 一路上行军的疲惫让高霆深感“卫国戍边”的不容易，虽然心中怕的要死。可他依旧要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表现出一副大义凌然和大丈夫豪情万丈的样子，他虽然不会打仗但是不代表他不会管理。 平常他也颇为混不吝，在一顿权衡之后，他则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带队来到白城子（察罕城）。经过百余年的风霜这里早就是没有了国初时候的模样，眼前的风景是一片废墟，隐约着可以在沙砾中看到那被掩埋的城墙！ “弟兄们都听了，都给老子加紧干争取五天之内就把营地搭起来。另外，马上派人给太仆寺还有户部人说，物资材料都快着来，否则老子一定和他们翻脸，让他多送吃的。” 打着赤膊就穿着个短裤，头上包个网纱高霆卖力的挥打着手中的木锤，活像一个京城码头的扛活的力巴，没有一点大明伯爵的样子。 如此融入其中的高霆很受周围将士的认可，所有人不自觉的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也有人开玩笑的问道“大都督，咱们能让他们送些酒来吗？这些天了压缩饼干和干粮都吃的淡出鸟来了，您让他们给送些宫庄的烈酒呗！” “狗儿的，你刘剌子还想喝酒！你是把老子话当放屁了吗？啊，太子爷说了，亲军府全军禁酒，你狗日的是闲着没事干找死呢吧！来啊，把这小子拖下去揍一顿！” 高霆一说完，一旁两个人士兵立即喜笑颜开，手中工具扔到一边就把这个刘喇拿住，然后就是开踹。一边踹一边还说“大都督，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所有人看着抱着头大喊两个同袍公报私仇的刘喇，哄笑一堂。原本沉闷、恐惧的气氛烟消云散，所有人动作也是加快。 亲军讲究一个官兵平等和纪律严明，这是东宫给亲军府定下的铁律。军中各卫又都是最新组建，各级官员皆是府军前卫中出身，腾骧左卫指挥使就是前府军前卫千户牛屯粮。 他来到高霆身边小声说道“都督，探子来报，西北方向有一伙鞑骑一直在监视我们！” “哪里来的，人数多少，可是袄儿都司的，是敌是友，可有主动联系我们？”高霆问道。 “暂时不清楚，对方并未表露身份，也没有主动与接触的意愿！” “那不行，他们不接触我们不能不清楚。我们现在本来就是孤悬与外，一个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复。就是袄儿都司的人也不能全信，何况还不知道他们是谁。这样，你加强警戒范围外扩十里，然后派一个百户所的人主动向他们靠过去，不打也不接触，逼他们滚开。他们要是先动手，你也给我揍他们，注意，不要深入就行。另外河边也要放人守着，最后赶快派人存水，打井。” 袄儿都司部大部在哪里，高霆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袄儿都司根本就不是朋友，所以他目前最需关注的还是对袄儿都司的防备。 太仆寺的人来的很快，察罕城马市是储罐上任太仆寺正卿以来首个大项目，所以他尤为重视。派出的人员阵容也相当豪华。太仆寺少卿带队运送着各种物资，陕西行太仆寺一应大小官员陪同而来。 另外，陕西布政司、延绥巡抚衙门以及延绥镇都是派出人员进驻。这让原本荒凉沉寂的察罕城旧地一下子就是热闹起来，可以说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朝廷的意思很明确，这处察罕城马市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市场，更加区别于以往的马市。 毕竟，一个马市而已，何需一位伯爵镇守？ 所以说高霆与这个八千亲军就是一个信号，很强的信号。 察罕城几乎每个时辰都有大变化，每一处帐篷简易房的搭建完成，每一个拒马与栅栏的设置都像一记重锤擂在阿尔秃厮的心里，就远远躲在一处隐秘的土丘旁的他此刻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远处明人都一切动作。可距离的原因他只能看个几近模糊的影像，给他准确信息只有身边的探子。 “明人的这番表现是对我的重视？”阿尔秃厮也不是傻子，心里对于明人使者的话语不屑一顾。你他妈在那里又修军营又造栏杆，还说是因为处于对于我的重视以及对马市安全的考虑！ 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可现在的阿尔秃厮也没有办法，因为他和巴图孟克已经撕破脸了，亦不剌那个不知变通的笨蛋也是被明人逼走。现在就剩下他的袄儿都司部被明人宁夏、延绥、大同三镇锢在这河套之中。 往北是大沙地与察哈尔，往东是延绥、西北是宁夏，东北是大同，南边更是明人重兵把守的陕西内地。 一时间，他似乎成了这次亦不剌挑衅明廷的受害者！ “派人前去接触吧！把我的要求和明人说清楚，他们直接答应最好，谈判也行，但是如果条件超出我的要求，那我一定鱼死网破！另外，卜儿孩那边有没有回信？” “没有！” 第93章 关西衙门 陈锐风尘仆仆的赶到哈密，已经是七月初十。 而这个时候，张懋和彭清已经把关西各卫原本的部队拆散了揉碎了好几遍，七个卫原本合有部队一万五千余人。在甘肃军的强逼之下，被整改为两卫为关西左卫与关西右卫。 两卫之中是混编，哈密卫人、赤斤卫人七个卫的人都有。以甘肃军出任各级成军官正职，以七卫土人为副职。 他们暂时不会留在哈密与关西境内，他们会被调入关内集训。而彭清的甘肃军依旧没有撤军，甘肃将会直接承担关西防务，而陈锐的人则是过来加强兵力与防务的。因为彭清这次带的人终究需要回去归建，而刚刚设置地关西不能没有人汉人军队驻守！ 哈密城内，哈密原先的王宫前府被就地征用成为关西衙门，意思是以后的关西巡抚衙门，关西三司衙门以及相关衙门都会在这里。 至于哈密王陕巴此刻已经和其他各卫的土王跨过边墙，与赏卜儿塔一样由嘉峪关向着京城而去！ 彭清是个狠人，看起来很是亲和的一个人在知道整个关西纳入甘肃镇防区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两点，向朝廷要钱要人，第二就是命令甘肃军脱离撤离草原转过身就是开始以追捕卜儿孩的名义，清扫各卫。 他似乎比朱厚照更懂改土归流，当赏卜塔儿还没有到达京城的时候，哈密陕巴、安定卫千奔已经被或骗或逼送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然后与赤斤卫一样，抽调其兵，命甘肃军换防。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冠冕堂皇。以至于刚来关西的张懋还想着自己恐怕得动些手段才能完成太子爷的差事。 没想到，彭清这个老小子倒是比自己要狠，哪里像个总兵啊竟然去骗去哄人家，还搞偷袭！就是个土匪。 果然，边镇上的人都不是好鸟。 张懋划时代的成为了大明首位以超品公爵出任一地巡抚的人，这让所有人意料之外，大家实在没有想到天子这么看重关西，竟不顾惯例和常规。 说起来关西七卫，从它们设立开始战略意义太重，但是能够受到朝廷关注却又理所当然的少。所以关西布政司的设立百官中有反对者，其原因简单到只是看不上这里。 巡抚衙门，正堂。 一场关乎关西未来的会议正在进行，布政使王琼，按察使杨守随，以及都指挥使杨翦以及彭清皆在座！ “多话不说，诸位来到关西想必也知道自己身负何责。本公只说三点，第一关西新立，布政司要立即开始对整个关西民众的登记造册，其中要重其家中渊源、家中人口以及家中为何族群与信奉，布政司要尽快向巡抚衙门上班各地如何划分，如何建制。并迅速开始安抚民众。” “第二按察司需要立即着手宣贯大明律法，着手监察关西各种不被大明律法所容之事、人、物。” “第三指挥都司要发布命令，开始招募人员组建关西卫！” “记住！关西民族杂居，信奉混乱，朝廷不会改变任何族群以及信奉。但是，关西境内所有人必须知道大明天子与大明律法，但有违抗者，杀！” “陈伯爷，带着你的人给本公不间断巡逻，随便准备弹压各种不法事。” “诸位，可有异议？” 好久，张懋将各种安排说完，最后他阴沉着脸，扫视一圈几人后冷冷问道。 而被张懋点名的人，自是不敢有什么异议，皆是不语。 王琼和杨守随，他们两个能够到任关西，除了是官职上的顺迁之外也是弘治皇帝和朱厚照两人的有意安排。 王琼本来就是要外放，只不过因为来苏行的原因，他被朱厚照给截胡了。他的户部郎中任期结束，弘治皇帝已经注意到他就，本想着外放河南任布政使。 但是朱厚照在候任期间帮忙负责一下来苏行，他务实、认真、一丝不苟以及浑然天成的做官天赋，让他将来苏行的运转超过了朱厚照的预期。 对于一个新设立的地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建造与户政，而王琼就是朱厚照能够想到的最为合适的人。 新设之地，律法最为薄弱，秩序尤为重要，所以杨守随这个人就是被弘治皇帝父子千里迢迢从南京调任了关西，不管你愿意与否，反正我能够给的优待一下子全部给到位。 说起来杨守随可是东宫的“本家人”了，他弟弟杨守址就在东宫任职。他的官职并不是关西按察使，而是南京大理寺卿。他原本是就是南京大理寺卿，但是皇帝父子两无法找到合适的人来关西，只得是让他以南大理寺卿的身份来关西，属于天子派遣也就是钦差的意思。 这也是权宜之计，还是那句话新设立流官管理的区域首任是极为重要的。而杨守随向来有“无所顾忌”的刚直之名，以他为关西刑名打下基础是最合适的。他的任命直接来自于弘治皇帝本人，这足以说明天子对于此处的重视！ 关西诸衙开始运转、办公。 在城门口开饭馆的买买提早上按照之前开门营业，刚刚打开门就有一队官兵全副武装的官兵从眼前走过，他们都拿着刀、长枪，带着铁盔还穿着红色军衣。队伍里有汉人，更有当地人！ 买买提几乎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玩伴热依木竟然也在其中，他有着兴奋的大声喊着“热依木、热依木，你怎么穿了汉人的衣服啊！” 他喊了好久，热依木都没有回应他。他有些生气，所以竟追了过去。带队的小旗发现了他，所以巡逻的队伍停了下来。 “热依木，你认不认识他？” 队列中显的很是紧张的热依木，大声回答道“报告小旗官，他是我的朋友，做吃的卖的。” 热依木的汉话不好，但是能够大致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尽管他知道小旗官能够听懂哈密话，但是他还是选择说汉话。 “好，你出列，处理一下，其他人继续巡逻，你马上跟过来。” “是！”目送队伍继续前进，热依木有些生气的对身边的买买提说道“买买提，你要干什么？” “我还要问干什么呢？为什么喊你却不搭理我，而且你怎么穿上汉人的衣服了？不怕哈利大人处罚你吗？” “别胡说，现在没有哈利大人了，这个混蛋已经被按察司衙门给砍了。现在我们这里是大明朝管理了，我现在是大明朝的官军了。” “大明朝？这么说我们都归大明朝管了？那国王呢？而且什么是按察司衙门？” “国王被大明皇帝接到他家去了，以后我们哈密都是巡抚衙门和三司衙门管理了。哎，说多你也不懂，回头衙门会有人来告诉你们的。我先走了，还有任务！” 第94章 王府长吏司与护卫司 坤宁宫小厨房，张皇后带着悦兮欣兮正在准备午膳，近日来京城街面上荣记的冷饮还有冰糕卖的非常好，几乎每个荣记甜品店的店铺门口都是排着老长的队。 张皇后也喜欢，所以让欣兮将做法教给她，没事的时候她也总会为父子三人调制冷饮。 小荣儿最是欢喜，屡屡向自己的几个玩伴炫耀，也总是引来其他几个女孩子的羡慕。因为谈允贤，小荣儿的身体愈发好转，人也比以前更有精神，她那银铃般笑声也时常回荡在紫禁城中。 房间放着大量的冰块，让温度不那么热，弘治皇帝和朱厚照两人一人一杯加冰的果汁喝的身心通畅，浑身舒畅。 “父皇，关西七卫的土官都是进京了，您看该是怎么安排？”朱厚照看着弘治皇帝问道。 “此事朕知道，刚刚早朝地时候礼部已经说过了，朕已经让他们将人都是安排在会同馆。至于他们之后如何处置，朕想寿儿应该是有所安排的吧！” “果然什么都是瞒不过父皇，其实儿臣还真是有些考虑。这些人本来就是已经受我大明册封，乃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但好不容易将他们迁出关西，当然不能再是放回，不然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关西已然流官之，他们身上的官职也是不合适了，所以儿臣想请父皇为他们封爵！” “封爵？”弘治皇帝对于朱厚照的建议不知可否，虽然没有立即反对但是也没有同意。“我大明爵位极为重要，轻易不可封。如今他们如陕巴不说有军功在身，甚至要为哈密之丢失负主要责任，如何封爵？” 这的确是个问题，在大明爵位的获得途径实在太难，除了军功之外也的确有人因为外戚身份与谄媚而得到的。但是显然关西七卫的几个土官头子都是不够资格啊！ 但是，问题也有解决的办法。 “父皇，我大明爵位只有公、候、伯三等，可按古制爵位还有子爵、男爵两等，儿臣以为为何我大明不恢复此两等爵位呢！并且为此两封爵位设置一个标准，例如子爵、男爵为终生制，无世袭罔替。恢复之后，也可用于激励前线士兵。” “嗯～” 弘治皇帝陷入沉思，许久才是说道“这些土官都是授于爵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左右他们不过夷卫土官又何以能得如此恩德？” “父皇，以夷制夷，恐比我大明直接与之相对更为有用，更为奇效。” “何解？” “大明虽然与草原各藩属国有着往来，但是这种来往太过于简单了。儿臣一直不赞同那种赔本的朝贡与互市行为，大明既为天朝上国合该一言九鼎对藩属国拥有一切处置全权，而不是以羁縻代之，太过优柔与纵容。这种国中之国的制度儿臣不容，所以儿臣才会向父皇建议流官治关西。” “是这样的，云南、四川的土司一直是大明内患之一，累年做乱，对于朝廷的阳奉阴违。海外藩属国也对大明予取予求，有困难时上表喊一句，好时对于大明恭敬不足！” “故儿臣想着，何不如边管院设立一个专门机构管理天下藩属！” “包括藩王吗？” “不包括，藩王属于宗事，宗人府管理就好。” “行，朕会考虑到，届时还要召集会议研究一下，此时不能贸然决定。那个土官你负责招待一下，然后给予安排吧，不必报朕了。对了，你六叔这几日到京，你去迎接一下。你毕竟为晚辈，又是你要求请他回京任职宗人府的。” “父皇，那我提过的王府长吏司与护卫司的事？” “朕准了！全部归宗人府管理！” “谢父皇！” 午膳后，朱厚照带着小荣儿返回东宫。小丫头现在就住在东宫，哪里也不愿意去，朱厚照无法只能同意。所以，她也恐怕成了大明朝第一个住在东宫的公主了。 刚会书房，朱厚照就是命人去召宗人府的几匹“马”！ 宗人府的八个人来的很快，路口门口的时候两位“提督”竟然没有拦他们，这让几人都是很诧异，心里想着这两狗东西今天怎么不仗势欺人？ 书房中，朱厚照让人很贴心的为几位跑的直喘气的驸马们上了冷饮，另外还每人给了一块牛奶冰糕，还他们都赐了座位。 “谢殿下，臣等惶恐！”几人皆是说道。 “哈哈，还惶恐个啥啊！这都这幅样子了，喝吧吃吧！孤不算你们失仪，你们听着就行。”朱厚照说着就是从书桌后走到几人中间，“父皇已经准了孤的想法，以后各府之王府长吏司与护卫司会归宗人府管理。但是孤认为这还不够，以后各勋贵、公主府等皇亲国戚之府邸训导皆是要归入宗人府管理。” “今天叫你们过来，两个事。第一件事就是你们每个人府上的训导全部归入宗人府，然后全部重新选配赴府上任！” “此事，几位同意否？” 虽然现在天气不冷，但是现场几个人都是感受上下冒着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冷饮的作用。大家心里都在想着这太子爷怎么这样啊，我们好歹也是你姑父或者姑爷。 为什么布置这么大一个局等着我们？先是把我们这些不能入朝为官的驸马弄一个宗人府这样既不是内廷又不是外朝地官儿干着，然后又来不停在我们身上实验你拿着“奇思妙想”。 还同意否？我们敢不答应嘛！你太子爷最是深不可测了，谁知道你会不会让亲军府也抄了我的家啊。 现在在场的各家那个不是从关系、生活、财产、官场等各方面依赖于东宫？ 不同意？恐怕出了这个门，皇家休驸马的旨意就跟过来了。 “没人反对，那就是宗亲司去负责。你们可以从那些候补官员与新进士中选择人员，也可以将各家现有训导重新调配。各府训导两年一换，代表宗人府与各府负责监督各府礼仪，联系宗人府事务，监督各家继承人学业。其官与朝廷命官无异！” “王府长吏司归宗法司管理，现有各藩王府长吏需要全部调换，之前人员逐步调回宗人府，同样是两年一换！” “第二件事，益王马上到京你们皆随孤前去迎接。等益王到京，宗卫司立即接管益王府护卫，派人将建昌益王府护卫接管！” 果然，太子爷的性格就是这样的。 “臣等明白！” “还有，宗人府要是实在没什么事可以报来的，就如宗学和街面上看看。别当着官还老想着驸马的事，你们看看这段时间京城有几起勋贵子弟闹事的案子了？还有宗学的建设与进展怎么样？总不能让孤自己去吧，不然孤千辛万苦把你们弄进宗人府干什么？”朱厚照快速来到书桌前，拿起基本奏疏扔给了几人，冷声说道。 “臣等惶恐！”几人都是跪下了。 “这会子惶恐倒是没错，但是惶恐了就要改之。” 当几人从东宫出来之后，在门口对视一眼之后皆是长舒一口气。周贤开口说道“殿下太吓人了，我后背都汗湿了！” “闭嘴，这里是你嚼舌根的地方了。”蔡震低喝一声，这还没有出宫门呢，你小子要活够就直接说。 出了春和宫内院，就是能够看到那不间断巡逻的府军前卫士兵，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这个时候多嘴，说不定这些杀才真的上来给你一巴掌。 宫门口，几人才是到。刘佶就是跳了出来“几位，填写出入登记本！” “出来，还要登记？刘鸡崽，你别故意为难我们！”游泰显然与刘佶是熟悉的，竟然喊他的小名儿。 “好你个游魂鬼娃子，你敢叫我小名儿，我看你找打。今天你敢不签表，老子就敢拿你，本官奉天子旨意镇守宫门，又得太子殿下专授之宫门区域一切便宜之权。” 好嘛，这完全就是癞蛤蟆趴脚面，太膈应人来。不知道他是个多大的官呢，游泰也是知道这人都混蛋性子，忍着怒火上前签子。这是，刘佶有事凑上来，问道“老游，说说看，太子爷都召你们说啥了。” “这也管你管？多嘴！” 第95章 益王其人 对于这个六王叔，朱厚照的印象极好。为人节俭朴素、待人亲和温暖、处事颇有古君子之风。总体来说，可谓之贤王！ 可这样的人要么虚伪，要么真性情。在作出益王回京宗人府的同时，刺举司的人早就是已经入了建昌府。而锦衣卫与东厂的人几乎常年在各位藩王府邸活动，几乎每个藩王都是被监视的对象。 朝阳门外，直挺挺的官道让朱厚照心情尤为高兴。要想富先修路，果真是一条亘古不变的至高，即便在大明它依旧是实用的。自雪灾后朱厚照就一直主张朝廷以工代赈，坚持下来后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宫庄大规模的收容流民难民使得荣记的劳力从来不缺。 从官府接受的工程让宫庄快速达到收支平衡，从而使得荣记在顺天府与直隶范围内的站稳脚跟。继而，促使宏记的出现，由于朱厚照对内帑的接手也同时带动了内帑的增收！ 荣记的成功使得顺天府、工部乃至于兵部与太仆寺中很有发展眼光的官员，也都是接受了其模式。其中工部都水司与兵部车架司就是最先付诸实践的部门，都水司负责天下水利也负责天下道路（官道）管理与维护。所以都水司郎中与工部侍郎力排众议，设立了工部都水司工程局。车驾司管理天下水陆驿站驿路，他们也设立相关的工队。 两个部门的加入，让那些千里迢迢赴京城求生的流民难民都是能够有一顿饭吃，饿死人的事也有所好转。起码，再没有可能发生，流民难民聚集京城而扰乱治安的问题了。 对此，弘治皇帝和朝堂大员都乐在其中，自然不会有人不长眼去反对什么。 朱厚照此行目的地是东郊，经过东宫、工部、宗人府以及户部全力支持下，这里已经是颇具规模。 从朝阳门延伸出来可通行四辆马车的大道名为凤阳道，它一直向东而去。而其中间出从通州而来名为定远道与它交叉，形成一个十字路口也将东郊一分为四个区域。 四号厂宫庄在东北，农贸市场在西北，西南区域用作军营，而朱厚照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在位于东南块的皇家书院。 定远大道南路，新建成的宗学门头高大，弘治皇帝亲书的金色牌匾闪闪发光。周围守卫的宗人府宗卫士兵威武霸气浑身上下都装备精良，朱厚照的马车刚刚来到门口，所有士兵便是立即行礼。 “平身吧！不错，很有气势，你们既然为宗卫，就时刻代表着我大明皇家的脸面，也代表着天子威严。” “护卫皇室，吾等荣耀！” 士兵们的回应整齐响亮，让朱厚照笑容不知觉就是浮现脸上。这让一旁随扈左右的王增还有马诚很是欢喜，看来太子殿下就是吃着这一套啊。 进入宗学，朱厚照也很满意，房屋院落建造的漂亮又安排合理。不过，唯一让朱厚照感到不快的是这里的学生一个没有，不过这是没有办法。慢慢来吧！ “殿下，益王爷车驾已行至定远大道，不时就是到达宗学了。”杨玉在朱厚照耳边说道。 “嗯，知道了，王叔到达孤要亲自迎接。” 坐在马车上益王很好奇的看着车外的景象，自从收到圣旨动身之后他心里就是忐忑不安。虽然他离开京城也不过三年，但是三年的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三年前离开时他才是年轻人，三年后回转京城他已为人父，身上还多了一个宗人府左宗正的职务。虽然他生性不愿意掺和到朝堂之事中，但是这次的他却是不得不来。 七弟的事让他终日不安，终究当朝廷抄家张家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拖下去了。原本，接到东宫书信的时候，他以儿子刚刚出生不好舟车劳顿为由拒绝上京。东宫虽然信中表示理解，但是实际却用行动告诉他，不来也得来。 张家被抄，七弟大婚事也被宗人府打回！ “寿儿终究是储君啊！” “殿下，您不用如此的，要是您不愿意待在京城，那万寿节后我们就回去吧！”益王妃彭氏怀中抱着才是六个月的益世子，出言安慰道。 “回去？爱妃啊，你想的太过简单，我们啊再也回不去了。”益王说完闭着眼睛，不愿再多说。 马车终于在东宫护卫的护送下来到宗学门口，朱厚照早就是等候了。 “六叔，欢迎您回家！” 叔侄之间的相见，公事公办远多于亲近，将益王一家迎进成宗学。朱厚照对益王说道“王叔，舟车劳顿今儿您就先在这里住下，安排不周王叔原谅，待明日进宫面见父皇后再是前去王府。” “殿下无需劳烦，我哪里都可以发，不过暂时落脚而已。” 益王的话中带着其他意思，他在试探朱厚照，可后者并不接受。只是说道“王叔宽宏，此间的确暂时落脚，侄儿早就命人为王叔新建了王府。” 是的，你原来的王府虽然被我没收了。但是呢，我又给你建了新府邸。所以呢，你说的没错这里只是暂时留宿一下！ 说完这些场面话，朱厚照也不愿意和他扯其他的。觉得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所以待到益王妃带着小世子下去休息之后，朱厚照与益王来到一处房间。 “六王叔，要您来担任左宗正乃是孤向父皇建议的。而孤也始终只有您才是能够担当起管理宗务的重担，您看着孤长大，所以孤便直说。” “您上任后三件事急需解决，第一各府宗亲人数，全部整理整理造册。第二是这宗学，千寿节时必须开学，各藩要有人来！第三，各藩长吏司、护卫司必须纳入宗人府管理！” 朱厚照回去了，益王还在房间里发愣。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侄儿能够给自己出这样的一个难题，原本想着他来京城即便是回不去也只会在京城任宗人府的闲职。 但是事情都不怎么会事在愿为的，本来想脱身于朝堂之外，现在又要身处其中。 第96章 城内外、刘佶上任 万寿节的临近，京城热闹无比。 街道道路上熙熙攘攘，酒楼客栈人满为患，小摊小贩总有人在挑选心仪的物品。 作为当今人们所认知的第一大城市，京城的繁荣是常态但是有了重大节日的时候，这样的繁荣要更上一层楼。 顺天府的府丞蔺琦与治中刘泽从进入七月以来就是日日流连在街头之上，没办法，此等盛会是决不能出现任何纰漏的。 此次万寿节与以前都不同，不仅仅朝堂官员更有特别邀请而来的普通人，例如前线的将士或他们的遗属，当地的孝子女、长寿的老人家，乡村里育人多年的老先生，生子生女多且都存活的妇人，多行善事交税多且无甚过错的商人等等，他们都被邀请前来京城参加万寿宴会，并内帑出资让他们游玩京城三日。 除了这些人，还有各地藩王府、以及外国使节。 反正，人很多。 大街小巷，亲军府的士兵也是不间断的巡逻着。 刚刚上任巡警卫指挥使的刘佶，算是苦心没白费成功给自己戴上了指挥使的官帽子。 本来，黑曳撒、警字徽、飞碟盔，腰间左警棍、右侧雁翎刀这是如今京城街面上巡警卫最为让人记忆深刻的装扮。 这几个月对于京城街头地下的所谓“势力”来说，可谓是地狱！锦衣卫东厂可能离他们远，但巡警卫却是让所有人知道什么叫做天子亲军，皇家威严！ 刘佶呢为人不算大才却偏偏是喜欢出其不意的人，他就要穿着大红色的曳撒，带着一顶左边别着红色羽毛的飞碟盔，另外他的腰间最为不同的是带的不是雁翎刀，而是绣春刀！ 另外，还一个看起来非常不知名的东西别在腰间，很是严实也不让外人看见模样。反正，鼓鼓囊囊的， 虽然红色的曳撒将有些胖胖的他，装扮的像一个宫里的内侍，显的另类且怪异。但是身为超品的伯爵、现任亲军府巡警卫指挥使的他还是会很是温柔认真、不厌其烦向下属们解释着说，你们不懂本官可不是另类，而是衣裳乃是东宫赏赐的，飞碟盔上的羽毛更是天子亲自别上的。 如此，能够算另类吗？ 下属们听了也都知道了，这位爷是受了宫里那两位的绝对看重啊！刘佶对于巡警卫的接管很是顺利轻松，所以今天的他已经带队在街头巷尾巡逻了。 虽然巡逻听起来就像是摸鱼的任务，而刘佶本人也符合一个不务正业且擅离职守的形象。但是，刘佶出乎所有人意料，带队巡逻的他绝对是极为认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从东宫有过一段“历程”的人都是这个脾气，上一秒笑嘻嘻，下一秒就是爆发。他的本家刘泽就是这样子的，所以叫青面阎王。 京城九门，各有各的用处且很是分明。例如朝阳门走粮车，崇文门走酒车等等。这些规定只是大概，因为没有谁规定我不送粮不能走朝阳门，不运酒不能走崇文门，百姓们从各自去城的方便是可以选择的。 所以，京城九门平日里都是繁忙的。当然，除了宣武门！ 朝阳门与崇文门以及东直门因为靠近东郊以及通州，所以呢是南方来京的人都首选之地。运河嘛，除了在隋朝时候它的名声都是极好的。 今日的崇文门人多，各地的客商这个时候都是上京的。崇文门作为进城的“海关口”，这个时候人满为患是一定的。 刘佶带着人巡逻到此，却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人员车马自城门外就是乱糟糟，人员车马几乎是挤压在一起。人声嘈杂，各种叫喊声、争吵声不绝于耳。 “狗东西，敢和你爷爷我抢道？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可是固安的首富，惊了我的车队，坏了上面的货品，你卖女儿都是配不上，老东西，看我不抽死你！” 一个青年衣着华丽，趾高气昂的站在马车上对着一旁几个人叫骂着，说话就是动手用鞭子要抽人家。周围的人都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要说这京城有多藏龙卧虎，谁来不是夹着尾巴？大家都是知道这小子恐怕要完。 但是，也没人愿意去阻拦劝阻，有热闹看总比无聊的排着队要好。 “刘伯父，你看那小子真是太狂了，敢这么欺负人！”陈锐之子陈熊从小偷鸡摸狗啥都敢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随侍营待了一段时间，变的很温顺。路上看到乞丐，也愿意给个赏钱。 放以前，他不抢乞丐的钱就谢天谢地了。 人如其名，整个人就是一个蛮熊！破锣嗓子，一下子刺激到刘佶。 “狗东西，我当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商人之子还敢这么狂，来啊，城门暂停出入，所有人给老子围上去。” 一瞬间，二十几个巡警卫士兵抽出警棍就是呼啦啦围了过去，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巡警卫士兵将那青年与其车队团团围住，刘佶连询问都免了上去一把抓住青年手中的鞭子，直接将他扯下马车。 惊慌失措的青年生生的摔在地上，哎呀的叫着，刘佶也不会理会一脚就是踩在他的脸上，吼道“天子脚下，你敢欺人。本人不问你缘由，只问你怎么敢殴打他人？” “官爷，是他抢道惊吓我的马匹，差点把一车货品都掀翻在地！”青年求饶着说道。 “是啊，官爷！是他们无理在先，即便是官爷也不能颠倒是非啊！！”青年的随从也跪地哀求放过。 “狗东西，这是我们亲军府巡警卫指挥使，刘伯爷！”陈熊上去一巴掌抽在那随从脸上，“还在嘴硬，你们坏了规矩还敢倒打一耙。你们马车顶着路边线再走，行人的位置都被你给占了，你还敢说人家冲撞了你！让你嘴硬，让你狐假虎威！” “好了，那老头儿你过来，你说你刚刚有无走右边行人道内？”刘佶阻止了陈熊，对那挨打的老头问道。 “回伯爷，老头子和家人们都是周边的人户，月初的时候官府就宣讲了进京的规矩，一路来走的都是顺手边行人道。刚刚他们要从行人道向前，老头子几人没来及躲开，他就生气要打我们！” “你还有何话说？顺天府月初就发了布告，定了进城的规矩，你们不遵守还要打人，是个什么道理？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谁给你们权利随便欺负人的？当今天子爱民如子，百姓遭了灾他老人家恨不得自己不吃也要筹银子给百姓买粮食，你这个商人之子，身为半点功名狗一般的东西，竟然如此对待百姓。想来家里也不会是个好的，来啊去通知顺天府和都察院，好好查一下这狗东西和那个没阴德的爹！” “好！” “好！” “陛下万岁！” 一阵叫好声从官道两侧的行人道上发出，普通百姓们最是喜欢这样的戏码了。 而陈熊则是第一时间觉得，这刘指挥使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还这么密，尤其是听的人浑身舒畅的。 士农工商，商人和下九流差不多。所以前后的商人们听了刘佶的话都是心中忐忑，个个噤若寒蝉！ “所有人听了，你们这些人来京行商是好事。但是也不要忘了自己身份，不说你们商人之身就是身份，你们这些人都是些没德的人。看人家受欺负人，你不帮忙也是本分，可顺手招呼一下官家应该不碍着什么事吧！” 有心看热闹的人，都低着头。 “你们听好了，进入京城行人靠两边行人道；进城的车马走中间车马道，进则行右边，出则行左边。所有人员、车马进城都需要接受检查，按照朝廷规矩。有特事就亮牌子给你特办，没特事就是超品的爵爷、一品的官爷或者是没爵没品平头白丁都要检查、询问，这就是以后规矩，谁要是不遵守本人话也放在这里，试试看。”说着刘佶从腰间抽出那藏的严实的短火枪对着一旁开了一下，巨大响声和呛人的烟雾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明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任何人不得放肆，一切按照规矩来。你官家人不多长一只眼睛，富人家更不多一条命，老百姓也没少个耳朵，都是一样的。都是天子的子民，天子爱民岂是你们敢不遵守？” 这个时候都刘佶虽然身形臃肿，但是持枪站立在那里，一脸横肉也徒增威严，极其像门上的门神画。 “以后谁敢坏了规矩，本人世袭广宁伯、护卫东东宫、钦命亲军府巡警卫指挥使，巡管京城九门刘佶，等你来分说！” 第97章 城内外、天子不偏心 “哈哈，也就是他刘佶能干的出来！” 弘治皇帝从朱厚照这里知道了刘佶在城门口的故事，忍不住放声大笑。这刘佶虽然比不上他的先祖“广宁候”，甚至连他那个死老爹都不如。可却是有这么个性格，时而怂蛋时而又正义感爆棚。 说一事无成吧，却又常常另辟蹊径！ “寿儿，这个人还真没安排错。换了别人，他还真不会办的这么好！” 刘佶的做法显然是得弘治皇帝与朱厚照两人的心，因为他做法虽粗糙可实实在在让人们知道了天子爱民，且明白天子为民！ 大大的捧了一把弘治皇帝！ “这人员车马在路上是该定个规矩，不然杂乱无章乱哄哄的。那年朕在宫外，还被堵在了正阳门，进退两难！”弘治皇帝想起了多年前他的一次“微服私访”，那时他还不是皇帝，有机会也能在京城街头走走。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近日来京城人多、车马都多，所以和顺天府商量了这么一个法子！” “嗯，好，太子能想朕之未想。既然有了这么个规矩，那就直接定下来，你来牵头定下具体章程，让工部下发各地！” “喏，儿臣遵旨！” “对了，那些西北的军士和遗属进京了吧！” “回父皇，他们今天下午应该能陆陆续续的到达。儿臣已经安排张松、刘岳、杨廷和在德胜门等着了。” “嗯，是该走德胜门的。一定要仔细妥当，都是我大明勇士前线用心，既然来了京城就不能慢待了他们。尤其那些遗属，就按照你法子孤儿皇家养着，遗孀遗属愿意留在京城皆入皇庄生活。”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按照父皇意思办理妥当。” 自镇远关一战，傅钊像是换了一辈子。连日苦战实在让他苦不堪言，手下人当时战死的不说左右不过是命，可那些受伤却在战后丢了性命的人让他很是心痛。 才是休整几日他身上镇远关守将职务被免去，镇远关城防也被交接出去。京城有旨意让他为首带领宁夏镇参战士兵与遗属代表以及收拢起来的遗孤前往京城参加天子万寿节，并且等待天子召见！ 不仅仅是宁夏的参战士兵，三边、宣府、大同都有代表进京，人数或多或少，有武将、大头兵，也有当地文官与百姓。 只要是受邀进京的都会有安排好的车马人员接运，然后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奔京城。 从西北来的人对京城其实亲近不起来，越是距离京城近越是让人觉得身后的家乡粗鄙不堪，尘灰飞扬时不时还有草原上的鞑子烧杀抢掠。 羡慕、不甘乃至于嫉妒都有，就说这脚下的宽阔平坦的大路，那个时候能够轮的上山西人？什么时候有能让宁夏人拥有，甘肃又几时能有？ 不过，大家还是心中还是有些坚持的东西的。 京城再好，却是没有山西老家那般勾人胃口的陈醋啊！ 远远的，傅钊已经能够看见德胜门的高大门楼。他立即下令所有人下马下车整队，然后向德胜门行进。 而在德胜门外，离护城河约摸有个四五里地的地方，刘福带着人早就是在这里等候了。在张懋外放关西巡抚之后，刘福几乎已经成为了五军府实际首官。 可他这个“首官”却是不好干，天子有意加深东宫与军中影响是明摆着的，但是暗地里天子本人想要收拢军权才是真。张懋会走，恐怕也是因为如此。 要说起来他觉得张懋比他不仅仅是爵位高，在决断也是高上太多。西北的仗打完了，他才是反应过来。 今天，他能够来这里，其实是向所有大明军人展示一个态度。那就是天子看重西北各地，更加看重士兵。 爱民如子也可爱兵如子。 不偏不倚。 朱厚照一早也是出宫了，他倒没有去德胜门迎接，而是直接去德胜门外的大教场！ 德胜门作为九门中唯一一个直接与军事有联系的，在它内外都是分布着许多很重要的军事设施。大教场就是其中之一，虽然现在大教场是亲军府在使用，但三大营中的三千营也是使用者之一。 说起来三大营，朱厚照心中总是有一种遗憾。作为之前世间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只一战就全部湮灭于烽烟中。现在的三大营简直就是一笔乱帐目。 此次，兵部右侍郎王宗彝陪同朱厚照而来。但他踏入大教场营地的时候，顿时就如同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身为兵部侍郎他不是没有去过兵营，但是此处给他感觉就是“兵营就该如此”的感觉。 而与他有同等想法的人还有户部侍郎刘大夏，这次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亲军府。 “果有强军之姿！” 此刻的刘大夏虽然名声在外，但依旧不属于朝廷决策层。 朱厚照今天来这里目的是，那些从西北而来的前线士兵都会被安排在这里住宿。 他，也是来迎接的。 带王、刘二人前来也是朱厚照的有意为之，一是为了让户部明白这段时间都花费没有白费；二来也是有向兵部显摆一下的目的在。 兵部的老爷们，看看吧，老子是怎么管理军队的。 王宗彝的脸色变化朱厚照注意到了，所以向他问道“王卿，此间如何？” 王宗彝这会子脑海里正是在激烈的平衡与对抗，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是如何能够正大光明的限制亲军府。 亲军府的兵练的不错，得承认。 但是，东宫手中有几万之兵，终归不好。起码是兵部以及各位同僚所不愿看见的。而且王宗彝本人也是觉得，东宫年幼，如今就是对这行伍之事太过于上心。说不定之后就是个穷兵黩武的，土木堡的事还要在重演一遍吗？ “回殿下，此间兵精神饱满，演习操练方式新颖又颇具章法，假以时日必是强军。现在我大明边地多事之秋，臣一直认为各地边地士卒能战但过于桀骜散漫，若是以此间兵派驻各边镇定能大有裨益！” 嗯，他的话朱厚照不反对，甚至朱厚照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朱厚照并不能如他所愿，他王宗彝不过扯虎皮做大旗而已，说到好像极有道理。但左右不过是要从朱厚照得一个插手亲军府的机会，对此朱厚照绝不会有任何机会由头给后者。 “报～西北前线将士代表，已经列队在营门口。” 少顷，一身明黄色常服的朱厚照出现在营门口。 来的人不少，宁夏军来了五十人，傅钊带领；甘肃军来了三十人，彭长虹带队；延绥军十个人，榆林卫指挥使姜汉带队；大同与宣府共有三十人。 而关西都司人则多些，足足一百二十个，加定带队而来。 “参见太子殿下！” 所有人的高呼，让朱厚照都觉“一览众山小”，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 “诸君，平身吧！刚打完仗就把你们弄来了京城，一路上舟车劳顿风餐露宿。实在是朝廷考虑不周，父皇也深知你们辛苦，所以特意嘱咐我前来迎接大家！接下来你们就住在北大营内，一切生活用度父皇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 “末将等，谢天子隆恩！” 所有人听了这都是天子亲自安排的，心中更是高兴。本来五军府的军侯能来迎接他们已经够惊喜，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也亲自来了。 天子实在爱兵啊！ “好了，闲话不说，咱们这就是直接吃饭。这可是父皇命御厨为各位准备的接风宴！各位吃好喝好！” 第98章 朝堂上、时代洪流 “虽然未有谋面却似一见如故多年老友，心中像是挤压了好多话让信纸都是无法承载，渴望交流又无头绪可以道明心中想法。” “李公，是大明朝臣子楷模！” 东宫书房。朱厚照手里拿着李介的“临终书”，失落落的坐在门槛上呆愣愣望着天空。 七月的北京，天空好蓝，好多白云。想必，此刻的大同应该也是如此吧！ 大同传来消息，经略大同等处边务、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兼边境管理院右侍郎，李介因积劳成疾于大同病逝！ 接到通政司消息的朱厚照一直无法相信，本来因为害怕这些老臣身体出现问题，朱厚照就一直向各地派出太医看护他们的身体。尤其李介、王恕等大同官员，没想到李介还是病去了。 虽然朱厚照与李介见面不多，但是自从李介到任大同之后就是日夜颠倒，全力谋划大同。要不是他居于大同弹压，王恕等人在大同的行事不会那么容易。 大同的事，事实上因为李介在弘治皇帝那里如同透明一样。只是皇帝没有找到什么由头而已，不然李介兵部侍郎之身份为何一直待在大同？ 李介对于朱厚照救灾手段、边境管理院还有亲军赴边之做法很赞同。并且曾经单独上书朱厚照，详细询问了边管院具体事务。 由此，两人书信往来起来。 李介对于边务有着自己的看法，总的来说他拒绝被动防御，并且有意主张边镇换防事宜以此杜绝边镇被禁锢某地，从而导致边镇乱象横行、恐有失控！ 朱厚照曾对弘治皇帝说，李介这个人是个怪人一点没有文官的架子，忠心事君用心国事。弘治皇帝也说，现在兵部除了马文升能够镇住那些边将的人还就是他了。 朱厚照将李介病逝的战情告诉了弘治皇帝也很惋惜，下旨隆重其身后事。 次日，早朝刚刚开始，大家都是没有做好发言的前的准备的时候。老首辅便是第一个出草奏道“陛下，老臣老朽，眼睛看不清了，身体更是不足理事，手连笔都拿不住了。请求陛下能够准许老臣归乡去，请陛下恩准。” 瞬间，整个奉天门口都是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听彼此的呼吸声。而朱厚照也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徐溥，心想着这老大人没事吧。 怎么好好的又是提这茬啊！不是说好，可以辞去首辅还有官职，不回老家就待在京城嘛。这会子怎么又要回家了？ “爱卿这是为何，爱卿为国柱石怎么突然要返乡了呢！若是实在苦于眼疾，大可免了朝会也不用理事，好好休整！” 说实话，弘治皇帝是不愿意徐溥离开的，毕竟有他在，后面行事都会方便。毕竟老臣，几十年经验不是说着完的。 “陛下，臣实在老朽了，人老如落叶啊！离开家乡四十余载了，老臣几乎忘掉乡音了。老臣还记得那年入京时，臣的母亲说会在村口等臣归去。转眼四十春秋过，老臣也想回去陪陪母亲。” 所有人不明白老大人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场合，做这样的事，说上这样的一番话。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今日的朝会是本朝最为伤感、最为情真意切、最为触动的一次朝会了。 很多人，一下子就是想过了当年他们入京考试的时候走过的那条路，还有路起点上那个人！ “如此，爱卿便归去吧！” 徐溥走了，离开了京城，向着他心心念念的小村。 弘治皇帝给了他最大的待遇，保留一切官职名誉以及待遇，并且派遣锦衣卫一路护送他归乡。并且下旨工部，对徐溥母亲之墓加以修缮，并且追赠其母一品诰命夫人！ 随后，刘健也顺理成章的接任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任伊始，刘健与早朝上连弹劾三人，一时间将自己置于风暴中心。 当他，毫不在意。 因为，老大人给了他最后的忠告，孤臣立辅！ 内阁中，三位阁臣正吵的不可开交。吵架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否增加阁员，第二如何那些关西土官。 刘健的意思是可以增加阁员，至于关西那几个蛮子随便封个官就行了，难道还给他们封爵位？ 李东阳确实认为此刻不应该增加阁员，不是他贪权而是现在你有几个合适入阁？马文升？王恕？还是程敏政？这几个人，那个能动位置。你这边上任首辅，人家那边也立即成了边管院尚书！另外，那些土官本来就是这个王那个王，封个爵位无可厚非！ 谢迁呢，作为一个“话唠”，他永远不会缺席对任何一件事发表看法的的机会。这也许是成就现在地位的一大法宝，本来他对西北事关注度不高，就去算是有所了解也不过是为了能够丰富自己的“谈资”而已。 但是，渐渐的他也是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西北的事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子，他倒是不是说不关心大明利益。毕竟，他也是拿着大明俸禄的读书人。这点原则他是不缺的，他只是不明白，这打仗的事大明从来不是什么稀奇事， 即便是西北也是如此，大仗小闹的到底有多少次，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这，大家都是清楚的啊。可是，为什么此次，天子为何这般重视？ 先是给予了王越那个“罪人”那般的便宜之权，然后又是成立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所谓“边境管理院”，王恕回来了就是秦纮都被拉回了京城。最后，就是张懋都被外放之关西成为巡抚！ 这一切，要说没人在背后推动，谁信？反正，我谢某人是不信的。 所以他说道“增加阁员并无不可，内阁事务本来复杂我等三人恐怕不能胜任，而且我以为内阁人多总比人少要好。起码，人多了内阁可以过问的事就多了，现在朝堂态势不明。天子心中想法也是愈加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的意思是，天子会不会已经有分权之心？” “你的意思是，天子欲将戎政……”李东阳欲言又止，他看着谢迁到眼神中都是不可思议。 “也未尝不是这个意思，自十一年来，兵部上疏后天子就是渐渐对戎政日渐上心。马文升恐怕也是后悔不已，得小失大。一个亲军府让兵部如鲠在喉啊！” 刘健其实最明白了，今日里天子向他问起是否增加阁员的时候，他就是有了考虑。这明摆着是个坑，答应了吧内阁好不容易达成“和谐”以及“平衡”就会荡然无存，不答应吧在天子的想法里对于他们三人的看法恐又是另外一种了。 而问起关西几个土官的安排恐也是一种事态而已。 “增加阁员，另外向天子上疏建议将那些土官安排在鸿胪寺！” 第99章 万寿无疆2 七月二十八号的晚上，一颗巨大烟花在东城外的天空炸开，那绚丽缤纷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痴了。 昨天，天子降旨，顺天府和亲军府同时开放宵禁。 东宫也向全城百姓通知由东宫出资，邀请全城百姓共同欣赏烟花。 东城第一颗烟花绽放，南城外烟花也是上升空中开放，接着是西城以及北城。最后，在大明门外，朱厚照亲自点燃的烟花同样一飞冲天。 夏家，夏蓁蓁也是看着天空上的烟花，一脸期待。 很快，一朵颜色最为与众不同的烟花盛开，整个天空都是紫色的。 “姐姐，你看，你快看，真有紫色的啊！齐公子真的没骗人，他还真是送了姐姐一朵紫色的花当生辰礼物！” 夏蓁蓁被夏臣拉扯衣袖也毫不气恼，只是傻笑着想道“我的傻弟弟啊，哪有什么齐公子啊，你敢叫人家朱公子或者是太子殿下！” 烟花虽美，转瞬之间也就散去。 但，他能有此心便最重要了。 起码，现在的她并不害怕那座紫禁城会是冷冰冰了。 他既然给了承诺了，那她也要为更好的奔向他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万寿节那天，皇后娘娘召见！ 二十九日一早，各处街道就是出现许许多多的派送吃食的摊位，每个摊位旁边都是飘着一面黄底上绣五爪赤龙的旗帜。昨晚烟花的炫目还未过去，一大早来自皇家的温暖又是让京城百姓暖上心头！ “诸位，天子万寿，为表示与民同庆，将往年一切繁文冗节以及铺张浪费都是免去。节省下来的钱财都是购买了布匹吃食，现在发送给大家。” “天子万寿！” “陛下万岁！” 与民同乐的方式很多，朱厚照也想过去实施。但行事从来要因环境而定，特定的环境之下能够让现在的大明百姓更为直接直观的感受到来自天子的温暖，除了给予物品之外朱厚照觉得再与上策。 所以，在京城街头上出现了很多这样的摊位，他们打着天子的名头给予平民百姓们发衣、发吃食、发花样百出的物品。 当人们拿着手中的物品的时候，总会感受到一丝丝来自原本遥不可及的大明天子的温暖和恩情。 当然，这其中也有朱厚照的一些私心。那就是这样的“大撒币”的行为不能由皇家独自承受，身为与国同休的皇亲国戚与勋贵们，他们也应该出来承担。 所以，勋贵以及各家皇亲国戚又是出现了如年初雪灾时一样的情景！纷纷以天子的名义再是冠上自家的名头，然后拉开架势摆出摊位，发放各种物品。 其中，除了英国公这样的老牌子勋贵以及张家之外，王家还有周家都是尽力的想要表现自己。其中尤其是周家，自从东宫掌握内帑以来，他们周家就是一直被太子所不喜。 王家、周家一连七个月都没有得到过一次进宫的机会，也就说从年初以来两家就是已经与宫中断了联系。 他们的田庄、店铺被宫庄还有宫庄肆无忌惮的兼并着，他们有心反击但是每次都被狠狠回击。朝中、军中两家之人都是被吏部与五军府兵部给踢出。两家人中没有爵位的人身上所领荣誉军职以及文勋都是被大面积的开革。 内宫他们进不去，东宫对于他们很是视而不见。 两家人在锦衣卫有任职的人，已经被游泰这个混蛋以家法处死了五人了！ 他们知道，东宫这是看他们不顺眼了。或者说东宫这可能在“公报私仇”，以报复他们对于张家的所作所为。 朱厚照第二私心在于，这次发出的物品之中必须是东宫所出。也就说勋贵们需要将真金白银来购买东宫相关产业产出的产品。 比如，发出去的成衣，几乎都是东宫典服局所出或者就是典服局的布料。发放的吃食，必定是荣记所出；而发放的新型产品如香皂等必须是宏记生产的。 早在月中旬的时候，张松还有齐泰就把这个规定有意无意透露给交好的机勋贵子弟家。 有人方式问张松说直接发烧不更好吗？张松则反问，哦！你家很有钱啊！看来你们家每年收入不收呢，还能直接白给人。 是不是有很多不好的收入啊！ 询问者被怼的哑口无言了。作为当今大明作为清廉的勋贵，张松根本不怕自己的寿宁候府有一点不怕太子容许的灰色收入。因为，他寿宁候府的账房都是东宫典玺局在管理！ 他这个候府世子都没资格去过问。 接着这样的方式打开典服局、荣记、宏记的销量，是朱厚照的想法。这也是后世里所常干的。朱厚照没有经商的天赋，他只有他太子的身份！但，这似乎已经足够了。 只要他够不要脸、足够出其不意，外人就被想能够与之对抗！ 二十九日午时，屯驻在保大坊的府军前卫倾巢出动，开始对大明门外街道清场。整个棋盘街所有商家无论是谁，全部关门、歇业！ 府军前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全副武装，戒备森严。 亲军府诸管也倾巢出动，随军而动。 夜晚，被圣旨允许的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一部进入大明门前区域。而亲军府一部也是进入场地开始准备。 三十日万寿节当天，礼仪是复杂的，也是繁琐的。但是弘治皇帝却情绪很好，一上午心中都是有着满满的期待。 才过午时，弘治皇帝则是带着张皇后与文武百官出现在大明门之上。而在一旁的朱厚照则是登上一早准备好的讲台上，在他旁边是整整五十个手拿着特制的铁皮喇叭的东宫护卫。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圣旨里弘治皇帝说的是，朕很高兴，现在开始阅兵典。是的，洋洋洒洒快五百多字的所想表达就是这样的。 圣旨宣读完毕，朱厚照喊声喊了一句，阅兵典开始。 随后从后世照搬而来的分列式就这样早了几百年出现了在中华大地之上。 “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五军营，作为大明最为历史悠久的部队，他们一直大明最小插向敌人的一把锋利之刃……” 五军营方阵，还算勉强，但是气势没有多少。 “向我们走来的是三千营，他们是中华大地上的飞龙，他们是大明朝最来去无踪的快速部队，他永远是大明军队的先锋！……” 三千营是骑兵，但是他们的骑术和素质，不行！ “下面是神机营……” 手持火器的可能是现在大明最为神秘的军队里，他们始终被皇室看中，但也没有逃脱出京营衰弱的怪圈。现在的他们更多的事外强中干，即便是弘治皇帝看了，也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不过，这样的场合他也不好发作。 只是，当亲军府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认为太子说到没错啊！大明军队已经烂了，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如此。 第100章 万寿无疆3 “此刻在大家面前的是大明皇家亲军都督府的士兵……” 整齐的步伐，高昂的姿态让所有人眼前一亮，人们这才发现这段时间以来东宫这位亲军府实际控制人似乎真的在认认真真想要训练一支军队。在场的人都是精明人或者说是懂行的人，没人去评论这支部队的战斗能力如何，不过所有人都是明白这些亲军府的士兵在纪律上绝对上等，起码他们能够对于东宫做到绝对服从。 而这，也就代表啊东宫已经是朝堂之上颇为重要的一支力量。 毕竟，整个京城军队才有多少？ 五军府的人这才是想明白了张懋为什么要“逃离”京城里。是的，他们用的是“逃”！因为他们也是清楚皇帝对三大营、团营、五军府乃至于所有的京军已经心生不满了。 而这会带来多大的风暴，所有人都清楚的。张懋很聪明也很狡诈，同样他则是自私。接下来，需要直面皇帝与太子的人，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五军府人群中，已经有人在思考着前些日子被提及又高高放下的“占役”之事，心中老大的不安。 当亲军府士兵走过之后，朱厚照又是解说着道“接下来走向我们的是，来自西北前线的参战士兵代表，他们来自杀敌的第一线，刚刚从战斗一线走下来到了这里。他们带着满腔的热情与对大明天子忠诚，迈着坚定的步伐而来。他们代替自己战友、牺牲的同袍，接受我大明天子的检阅！” “为国獠牙，天子万年” 作为本次西北战事最初爆发点，宁夏镇这一战让所有人知道在大明朝西北的大漠里，有一支军队如獠牙一般，为大明死死咬住那些该死的鞑子！ 傅钊等人就穿着战斗中的盔甲军衣，刚刚才学的行进的步伐并不整齐，但是他们破旧的军衣、武器与那种战场上才能磨练出来的杀气，远不是京城之中长久不战一会儿士兵可比。 弘治皇帝看着他们，挥挥手。 “镇边甘肃，忠君忠国” 甘肃镇，这一次很让弘治皇帝高兴。因为彭清的“出其不意”关西七卫被大明再次的收入囊中，而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 看向一边那些来自关西，原本的土官已经成为了大明鸿胪寺官员。他们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不时的对下面的甘肃兵投去恶毒的眼光。他们越是如此，弘治皇帝越是对甘肃兵喜欢。开疆扩土，历来都是中原帝王的一大兴趣。 弘治皇帝亦是不能例外，所以即便是朝中大部分不同意，他依旧是乐此不疲，调拨内帑也要支持甘肃镇进军关西。 有的东西需要的，只是引导。 “边关劲旅，大明万年。”这是延绥镇。 “永镇西关，神京护卫！”这是大同镇。 “守边墙、卫天子！”这是宣府镇！ “北地国门，燕云铁军”这是蓟州镇！ “王朝东陲，死不后退”这是辽东镇！ 而这些口号，都是朱厚照想出来的，也是他故意加上去的。有人会问朱厚照为什么要如同东施效颦般弄出这么一个既不符合现在又赶不上后来的阅兵典礼，这不属于让自己难受嘛，而又起不到多大震慑作用。毕竟，现在也有阅兵。 但，朱厚照想要的就是这几句口号。正所谓当兵吃粮，既然吃了“皇粮”士兵们就应该知道谁才是自己“老板”，自己是干什么的。 喊口号，是个老土的方式。却是最直达人心的，一遍是喊，到了千遍万遍的时候就是不由自主了。 士兵们能够看见天子一次，也足够他们明白，他们是大明天子的兵，是大明朝的兵。如果一遍不行，那么以后就常办。 本来朱厚照是想着弘治皇帝能够在分列式结束之后，向所有士兵训话的。但是刘健他们死活不同意，就连马文升都不同意，对此呢朱厚照只好作罢。 这边分列式一结束，那边太常场的宴会就开始布置了。地点就在大明门外，这里最为合适，地方大又不是宫内。 为了这次的万寿节宴会，光禄寺上下准备一个多月。从六月底时东宫就一直再和光禄寺商量着这个宴会的可行性了，作为光禄寺来说他们一点犹豫以及拒绝都没有，直接向东宫接下这个差事。 今天，光禄寺几乎是全体出动。 光禄卿李鐩与少卿王璟两个人几乎是全程在现场指挥着，只看见大明门外两个中年人一改往日的书生气，“张牙舞爪”指挥的不亦乐乎。 甚至，王璟看不过去都自己上手了！ 这样的事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遇到，所以已经由不得两人保持自己的额“官威”。要办好，也必须实实在在办好。 大明门外广场，200张桌依次排开。大量的光禄寺厨役和东宫派过来帮忙的内侍宫女，快速的布碟摆碗。 “廷采，待陛下入场之后，你便是传令城中各处放粥处全部开始给饭给粥。” “喏，大人。” 此次受到邀请的人员身份很是复杂，但每个人都是绝对审核过的。弘治皇帝当然不会和大家一起坐着吃席，在场的都受不起。 所以，皇帝陛下的饭桌还是摆在大明门都城楼上。不过为了显示皇帝宏恩，弘治皇帝又命人在左右加了好几张桌子，让随行的官员都是坐吃饭。 同时，弘治皇帝又是让人送来名册亲自点了几个人与他同桌而食！ 不一会儿，一个内侍便是带着几个人快步向这边而来。来自宁夏的傅钊、左安，甘肃的彭长虹、鲁麟，延绥的姜汉，大同的张俊以及关西的加定，天子面前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人却是显的战战兢兢。 弘治皇帝这时却笑着说“不用多礼了，坐下吧！”皇帝陛下平和亲近的语气是最是无解的阳谋，任谁此刻都有种“为之效死”冲动，就是一旁的朱厚照也不得不承认，弘治皇帝乃是一个天生的管理者。 与天子同席，是绝无仅有之荣耀，但是如今这样的荣耀就实实在在落在了在场这几人身上。 第101章 成为关注对象的工部 万寿节结束，各地受邀的人员都可以留在京城游玩三天，一切费用内帑买单。 京城之中，热闹继续，哪怕宵禁恢复。 这一场盛会如朱厚照所想大家并没有对万寿节有啥印象，但是对于大明天子的印象有了加深。 百姓知道现在弘治天子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 这就足够了，尽管到了现在算起花销来，弘治皇帝心疼得直呲牙。但朱厚照依旧是说，钱花了也就花了，没了再想法子挣就是了。 钱，朱厚照舍得花，也愿意花。 早朝刚下，弘治皇帝召来了朱厚照。 万寿节是结束了，但是后面的事却足够大明君臣忙活大半年甚至更久。 第一，西北新地治理。 第二，西北官员安排。 第三，钱从哪里来。 这三个问题也是今天早上朝会上官员们所最为想知道的，仅仅是知道新地治理就代表着无数的银钱支出。 修城、修路、修房子哪点不要钱？ 可问题是钱从哪里出？ 内帑亦或者是太仓？ 内帑有没有钱，朱厚照知道。 太仓没钱，周经也清楚。 弘治皇帝此刻也犯难，这西北封赏的事还没解决呢！ 朱厚照一到乾清宫，看见自家老爹那样子，心中也知道，得，这钱恐怕又得他来解决了。 正好呢，朱厚照这里还就是有个不错的点子。 “父皇，西北封赏的钱内帑可以解决！出银三十万！户部兵部各自十万。” 朱厚照一说完，弘治皇帝又是觉得心疼。这自己内帑自从交给了朱厚照，就好像一直在花钱。 “内帑还有现银吗？”弘治皇帝问道 “还剩点儿！”朱厚照回道。 “多少点儿？” “五十万现银是有的，现在在就可以去库房拉。其他的黄金儿臣估计也有二三十万两。” 现银对于内帑来说也是不常有的，皇帝的私人库房也不是金库银库，金银细软放在库房里的大多数都会是细软，也就是各种有着价值的物品。 “那后面西北治理内帑也要出钱。”弘治皇帝再问。 “出啊，西北新地不也是咱家的嘛！” “能出多少？” “三百万两！” “不够啊，户部初步算下来整个西北要是全部建成，花费在八百万两甚至更多。” “父皇，您还记得之前我和您说过的东郊吗？” “嗯，这有什么关系？” “那父皇您先给我这份奏疏批了，儿臣告诉您。” 拿过朱厚照奏疏，弘治皇帝略微一看《奏请准设大明锓梓局》，也没有多想就写了个准字，然后看向朱厚照。 “父皇您看这个，我称呼它为报纸，之前与您提起过的，与朝廷官方邸报略同。但邸报做官用且只有政务，而这份报纸官民皆可，上面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本月十五乃是第一份，我准备发行五千份，每份两个弘治宝钱。” 弘治皇帝结婚朱厚照递过来的报纸，上面内容的确五花八门的，就连弘治皇帝说过的一些话上面也有。 “另外，还请您看看这个！这是“文比”的十佳文章，儿臣命司经局印刷结成册！取名《文鼎》，每月中发一刊。” 这两者，前者以后每半月一刊或者一日一刊，后者每月一刊。 然后，儿臣再说东郊！ 儿臣请父皇亲任大明皇家书院、宗学之长！不日亲临书院开学典礼！ 朱厚照难得正经了一下，但是没持续多久后他迅速趴在弘治皇帝说“父亲……” 弘治皇帝听完，笑了。果然是自己的儿子，这才是大才嘛！ “号外，号外，大明天子亲任书院山长，以助大明文教！” “重大消息，报名皇家书院，做天子门生！” 一大早，北京城的各个街道里许多统一穿着一件显然是用比甲改制而成的白色马甲，斜挎着一个布包。或两手高高举着报纸大声叫卖，或一手举着报纸一手不停的摇着手中的铃铛！ 人们无不好奇这是怎么了？什么叫报纸？什么又是上皇家书院做天子门生？这与东郊民房明日发售又有何关系？ 在好奇心驱使着第一个人花上两个钱买上一份报纸后，陆续就有人同样一探究竟！ 至午时，司经局辛苦印刷出来的五千份报纸售罄！听到售罄的消息时，多日以来都是神经紧绷的梁储终是放下心来。 “快快通知下去，速将《文鼎》送到各个荣记、宏记书店，告诉他们都挂出牌去明日出售，先到先得，数量有限！” 大街上，人们讨论的都是报纸的事。 本来今日因为闹肚子极度舒适而向皇帝告假一天的刘健，也看到了报纸。整个报纸十二版面，他一一研究了一遍。 他发现三个重要的点: 导向， 商用， 以及消除距离。 文人们之所以掌握一些真理，因为他们影响够大，这种影响他们需要十年乃至几十年的传道、作文、立说或者无数的诗词歌赋才能做到。可这个报纸不同啊，各种信息的大杂烩比起普通人可能向往却根本不太在乎的“学问”，更具吸引。 从而报纸上的商业信息更具真金白银的价值！ 而且，他几乎可以打通了朝廷、官员、百姓三者之间的距离。以后，看报纸的人多了，谁还需要官员来解答疑惑？ “唉，实不知是福是祸啊！” “父亲，您是否是多虑了？”刘健长子举业不精，但平日里处事圆滑极为老道，就是刘健也以之为臂膀。 “多虑？难道你还不清楚，东宫哪位打的是什么玩意吗？东郊的房子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为了就是现在。虽然年幼，行事也无定律，可这种似是歪打正着的安排，才让人最感畏惧！” “这一桩桩，一件件，外人都说天子所为，其实就是东宫的一手筹划啊。从李广事就可得知，明明都知道谁与李广有过交往，但他就是不说也不处理！” “东郊的房子卖出去了，那么西北的封赏银子不愁。” “父亲缘何不加以阻止。” “我如何阻止？吾不过内阁一辅臣，不是丞相！东宫暗示过的……” 刘健也不在管儿子，因为有些话他也是不愿意多说，朝堂之上有些事说出来就不好了。 注:锓梓，刻板印刷，书板多用梓木﹐故称。 第102章 废开中法之弊 报纸的影响就源于普通人对于信息获取的欲望，即便是朝阳门外摆摊卖油饼的小贩也希望知道朝廷的新动向。引以为谈资嘛，当然是内容越高级才越能聊的尽兴。 工部身为六部之一最为难以引人注目的，此刻就在它的衙门口竟然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无一不在请求工部给出东郊新房相关购买程序的解释，但工部始终无人接待他们。 有些人自认为与工部官员有些交往，可是对于全面负责中央衙署安全守卫工作的亲军府士兵根本不理会他们。 士兵们摆明讲了，朝廷部衙前保持秩序，敢于作乱一律按照冲击官府处置！ “是朝廷说的，东郊的房子都归工部。我们按照朝廷命令前来询问，工部为何闭门不见？我朝圣天子在位，工部敢于欺民乎！” 从实际出发，任何时代里人民对于官府怕则怕之，但是一但是涉及到利益方面，普通人也会作出一些不寻常的举动来。 工部门口是这样，顺天府以及附属大兴、宛平两县衙门口都是这样的情景。 负责宛平县工科、户科的主簿胡瑛此刻焦头烂额，县衙门口面对众多前来询问购房事宜的人，他有苦说不出。 因为，上面实在没有说到底该怎么办啊。 工部，大堂之上，尚书徐贯，左侍郎曾鉴以及新任右侍郎史琳齐聚一堂。曾鉴先开口说道“根据下官与东宫商定，东郊民房都会发售，分两个区域其中市场区民房以及商铺归属工部发售，其他如书院区等归属东宫定价从工部发售。所有民房发售不得接受现银，只能够通过来苏行转账，分批出售！” “售房所得如何划分？”其他的徐贯并不关心，只有这钱最后归谁才是他关心的。 “四三三一，工部自留四，太仓得三，东宫分三，最后上缴一成。工部自留必须存入来苏行，我们可自行使用但必须由户部监管，每月查验。”曾鉴回答道。 “周经老匹夫，他户部凭什么监管我工部自己挣的银子？还要分给他们？”徐贯这些人尚书们就没有一个好脾气的，平时文绉绉一到这种时候总是斤斤计较，互相伤害。 “部堂，已经不错了。下官和许进在文华殿争了一上午，他是油盐不进啊！” “匹夫，他许季升就是欺负克明你好说话，要是老夫在一定和他争个高下，我倒是要看看他许季升如何有脸面要这三成利！强盗！” 看气呼呼的徐贯，曾鉴一笑置之而一旁的史琳确实深受震撼，心想这工部也有给户部分利的时候啊，而且在他看来还是户部死皮赖脸的要打。 这倒不怪史琳孤陋寡闻，而是他长久在外任职，这京中的变化乃是他无法想象的。其实身为其中的徐贯还有曾鉴一开始又何尝不是深受震撼呢！ “算了，发公文将东宫关于售房的安排与程序全部公布，然后开始售房吧！另外，营缮司负责吧，你抓一下进度。” “是！” 为能够将售房事宜安全顺利进行，工部营缮司与东郊郎中章琥自工部公示发布日起就驻在了东郊市场区。刚刚启用的工部营缮清吏司分司衙门，已经被数不清的人围住了。 章琥等营缮司人员根本无法应对这么多人，所以已经接连几次向工部本部发去请求，要求增派人手。 东宫，朱厚照才是午睡醒来。 悦兮便上前说道“殿下，工部那边来人说，买房子的人太多，房子根本不够，请求开放东郊其他四区的房子。” “不够？那就不卖啊，你没有给工部我写的章程吗？怎么可能不够啊，市场区建成的房子就有两百多套还有商铺等等，一个两进院定价都在几千两了，别说其他的了，定价几万两也有啊！才开始卖，京城有钱人这么多？” 拿过工部送来的各种名册资料，朱厚照仔细一看，发觉了不对劲。好嘛，这叶淇拆西墙补的东在他这里倒了。 从工部送来的购买名单上看，顺天府本地人想要购买的人多，但是更多是来自九边的富户，而且他们的构成很简单，大部分都是盐商！ 这就是朝廷取消开中法的弊端了，虽然叶淇在段时间充足了太仓了，但是边关确实活不下去了。 不用运粮到边地换取盐引的盐商们，当然不会留在边地了。他们一走边地不但是粮食发愁，就是普通生活物资也要发愁。 如今，这种其实已经显现了。 武英殿，弘治皇帝正在召见户部尚书周经与兵部马文升，因为是在商议西北的封赏事宜，所以刘福也在场。 内阁三人，亦是在场！ 可以说是一次小型的御前会议。 “陛下，西北一战前后耗费颇大，现在户部还为整账，但臣认为前后花费在五十万两，所以西北的封赏臣请求暂缓！”周经当户部尚书最好的一点再与，他从来不一味的说没钱。你要钱，他会给你，但是时间会迟，比如现在。 “皇上，军队封赏就如军饷如何能缓啊！”马文升立即跟进！ “不缓一下，到时候朝廷连军饷都发不出了。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户部存储已经全部发送各部各部门了，西北一战都是户部硬出来的。户部不是不给钱，而是需要时间，就算是去当铺典当，你也要给我们户部一个搬东西去的时间吧！” 周经说的没错。 “两位爱卿不必如此，此事太子已经为你们想到了。西北封赏内帑出银三十万，户部、兵部各拿出来十万两。”弘治皇帝说道这里心里莫名的兴奋，看吧，我儿子才是好样的。 “之后，西北新地建设内帑也会持续拨出银两来！” 本来弘治皇帝心里想着我都拿出自己私人小金库了，你们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吗？可是，此刻马、周二人心里确实想着，果然啊还是皇帝的内帑有钱啊！ 周经乘机说道“陛下，秋粮未收户部仓储困难，请拨内帑调解！” 马文升也不远落后，立即说道“陛下，京师各位营房、兵器老旧请拨内帑更换！” “呵呵，你们两个老鬼倒是会顺杆上！”弘治皇帝心里冷笑，嘴上确实温和的说道“内帑等事朕早就交东宫管理，爱卿有需自去东宫请求，朕不过问。” “刘卿，你们五军府如有也有需求，也自去东宫请求。” 刘福站在一句话不说，弘治皇帝并不高兴。所以对着他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刘福心里飞快转着，快速想着五军府有啥需要和东宫请求的？ “不好，占役与清查！天子这是不打算轻轻揭过去就完了啊！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103章 绝无可能? “两位尚书大人所请，孤绝不会准！内帑与太仓本就各自独立，若是太仓一没钱就要发内帑，那大明朝要太仓干什么？要户部干什么？从而朝廷上又何须需要一个户部尚书？” “年初雪时，父皇已经向各部说了，要求各部尽早向户部报送本年度预算。现在却又来说兵部连修营房的钱都没有了，是何道理？兵部对勋贵大开方便之门，将国家军士借出来劳作，为何不征发军士给自己修缮营房啊。大司马，你是老臣，向来老成谋国今日的请求却真真是无稽之谈，满满的裹挟之意。” “孤再次明说了，还是那句话军营需要修缮，粮食衣甲兵器需要替换不说内帑，就是东宫府库都可出资。但是这不代表你等二人失职就可掩盖！” “你们一个理大明财政，一个辅天子戎政，难道总是事到临头才是想法子吗？” 周经与马文升来到文华殿仅仅是提了要求，却没有想到招来了太子一连串“直言”，即便是无外人在场，也是他们两个脸上很是挂不住。 但是，他们又无力反驳！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是臣疏忽了。心中未有考虑便是前来，请殿下恕罪！”周经说道。 朱厚照心里充满不屑，但是脸上还是有所变化，不再冷着脸。语气温和说道“非孤与老臣无礼，还请二位想想一个问题。你们没钱可以向内帑要，那内帑没钱找谁？是不是要向平民百姓去搜刮？这事我朱家父子可干不出来！” “殿下您说的对，是臣不明事但还请太子殿下怜惜，京中各卫修缮确实是迫在眉睫！请殿下怜惜，发内帑！” 本来兵部得了个京卫整顿的差事很是不以为意，因为在他们看来京卫就是垃圾，哪怕烂透了的三大营都比他们好的。 但是，亲军一归建亲军府后，本来就是空有其名的三大营更是只有一个名头，唯一能够保持些许独立的神机营除了天子本人旁人是半点都插不了手。 至于十二团营，有了天子五军府明里暗里的支持，勋贵们早就是红着眼睛盯着。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天子是绝不会信任他们的，天子信任有且只有太子一人。 太子上次提了军营占役，就是对勋贵的不满，此刻再提就是有意借此发作。 “哎！罢了，老臣既有请，孤也不能太过决绝。”朱厚照将马文升扶起来，随后作出一副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但，大司马，有一言孤却要说在前头！” “殿下请示下！” “内帑可发，但兵部需遵三点。一，所需要款项是兵部向内帑所借，需还；二，兵部修缮事需由东宫、工部承担；三，所有款项都会从来苏行转移。” 听完三点，马文升没有说话。他需要时间考虑，而朱厚照则是立即看向周经问道“西北封赏预计是二十万两，但孤看来五十万两是需要准备。内帑可出二十万两，户部出三十万两。多出来可做一个准备金，预备着下次！” “谢殿下……”周经也是心里急，所以连忙接话。可是不一会儿他又是回过味来，什么叫预备着下次？ 心里有了预想但嘴上周经依旧感恩戴德的谢着我们的太子殿下，毕竟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完成皇帝陛下的任务才是最首要的。 “尚书大人也不忙着来谢孤，对于户部，内帑也有要求，同样是三点。一户部需出资入股来苏行；二户部今后军饷一律使用来苏行中户头转账发放，其他款项亦是，最好由户部牵头内帑入股，成立一个大明朝国有的票号！第三，孤希望户部支持重启开中法，严厉打击民间票号、钱庄，最好是推动立法，细管商事、商人乃至商税！” 虽然有一种掉进坑里的感觉，可当下的周马二人也难回头了，说出去的话他也收不回来啊！ 不过，二人心中对于太子有了新认识了，这不妥妥小狐狸一个嘛！上来看似把话说的一点余地都没有，其实就是在欲擒故纵啊！ 不过，还算好了，太子殿下虽然总有新奇想法，但总的来说东宫从没有绕过内阁六部的想法，这就已经是最好了。 大家有商有量，总比互相针锋相对要好。 而且，太子殿下的想法并不是不可行。与户部来说，未来会对各部具有更多的主动权，再对财政监管的时候会很假方便。而且，周经本人对于来苏行以及太子殿下所说的“国有票号”很有想法。 户部之于大明朝以及大明文武官员，好像更多的是一个予取予求的“钱袋子”。 这不行，得改改！ 对兵部来说，虽然军饷未来发放途径变了，而且还会受到更多钳制。但是最起码，目前的难题解决了。听太子殿下的意思，天子已经准备对三大营以及团营出手了。若是，天子动手了，兵部这边连京卫的营房都解决不了，那么他这个兵部尚书能好过？ 没法，二人在告退之后各自回去自己衙署了。 如马文升所言，弘治皇帝对于京营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最后了。张懋的出走，让京中勋贵一时是群兽无首。 大明朝王爵之下爵位最高的有五人，除了在南京的魏国公之外在北京城的有英国公张懋，但他已经自请去了哈密成了大明第一任勋贵巡抚。 剩下的就是定国公徐永宁，但他从袭爵以来就被皇家所厌恶，一直都是在家闲着，皇帝连个名义上的都督府职位都不愿意给他。一切都归功于他自己喝醉酒，毁坏了制书！ 定国公府，属于全府上下关禁闭的状态！ 成国公，这位在勋贵圈属于“新人”，他是刚刚袭爵，上一代成国公朱仪弘治九年去世，现任成国公朱辅完全没有他老爹那般的能力！ 最后是现在勋贵中除张懋之外最具代表力，看起来好像很有能力的二代保国公，朱晖！ 剩下的侯爵、伯爵其实都大差不差，因为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有“军职”不定时的落在头上。 朱晖这个人，弘治皇帝挺喜欢的。弘治九年他刚袭爵，弘治皇帝就让他总督神机营，可见一斑。 第104章 神机营不该如此 事实上，从神机营诞生的那一天起，他们就代表着这个环宇之中最强的武力。 在任何人都印象之中，威猛、霸气、冷血或者厮杀是他们所本应该具有的样子。 事与愿违，现实中的他们几乎被打断了脊梁。土木堡后，顶着神机营的名头躲在京城的一个角落里，活像苟延残喘的老病狗。 弘治皇帝是个想在军事上有所建树的人，因为他的内心里是狂野的。所以，他听了朱厚照的话，给神机营来一次彻底的重生，或者换个说法叫“不破不立”。 神机营，是利器，国之重器。 弘治皇帝知道，朱厚照知道，朱晖亦是知道。当穿戴整齐的他出现在西苑大门的时候，他也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有所不同，就是现在了。 并不怕路走错，就怕无路可走。 九年，大明保国公朱永去世。大明朝失一柱石，弘治皇帝也失去一控军队的臂膀。身为朱永的儿子，保国公爵位的二代继承人，朱晖急需要一个证明自己并保住国公爵位的机会。 神机营，显然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偌大的紫禁城，最为人仰望的是奉天殿，最为人向往的是宫城！相比之下占据紫禁城最大区域的西苑总是不被人提及，作为真正的皇家园林。 这里与世隔绝，常年没有什么机会被外人所提及。但是弘治九年以来，这里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几件很是为人称道的事。 第一，因为皇后而被请进西苑荣养的昌国公夫人被太子礼送回家，开始了弘治朝最狂妄的张氏两府的萧条！ 第二，西苑内教场重新开办，亲军府部队入驻！开了国朝以来的首例，首位直接掌握兵权的东宫太子！是，直接！ 第三，天子下旨命神机营屯驻西苑，并且命刚刚袭爵不久的朱晖总督神机营！ 年过五十的朱晖，外表极儒雅，一行一动皆是一板一眼，长长的胡须与挂在腰间极为显眼的、天子御赐的“保国公之印”是他的标志。 五十岁了，才是袭爵的朱晖有着其他人难以体会的“等待”之苦，同时他也是有些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香火情”，弘治皇帝对于他的父亲极为看重，所以他一袭爵就成了神机营大将！ 今日雨，神机营操练并不能进行，但是朱晖并没有“看天吃饭”的心思，早饭之后，所有士兵都被集合起来，就在雨中操练。雨天，火器不能实施操练，难道刀剑也要因为雨雪而生锈吗？ “神机营就只会用火器吗？火器谁不会用？稍加训练，点个火，孤也能击发！不是说当兵吃皇粮嘛，这点苦吃不了，那都去太仆寺马场当马夫吧！” 这句话，是太子殿下说给朱晖的第一句话！当时，第一次接触太子的朱晖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太子殿下，因为这与他的想象完全是两个样子。 不过，他很快明白，太子的话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天子的意思。神机营去西苑，其实就是处于东宫管控之下了。 亲军府成立伊始，亲军府军法司的人就是来到了神机营，他们来的很自然好像神机营就是他亲军府的一样。 亲军府军法司驻神机营分司，首官叫朱岳！ 没错，就是朱晖的孙子！ 说起自己的子孙，这才是朱晖对于太子颇为忌惮的一个地方。自弘治九年以来，各家只要是男性子孙必须全部进东宫随侍营听用。 之前，有人不从。 但东宫回应很简单，府军前卫一到手就宰了李广等人全家。随后，宗卫就是到各家上门执勤了，现在京城中各家的大门不是各家门房看管的，而是东宫管着的。 李广一个太监，被抄家连带着老家的三代九族都被宰了，连墓都扬了。外人不知道，他朱晖怎么能不知道？因为他的孙子朱岳就是其执行者之一。 可以说，现在只要京中的勋贵之家要是有事需要开中门，都是先向东宫打报告！ 不然，等着宗人府找你麻烦吧！ 虽然不了解随侍营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但是看到全副武装站在雨中，目光如炬盯着眼前训练的神机营的朱岳，朱晖心中竟然有一丝丝心悸。 到底是什么让这帮小家伙改变如此之大？以前颇为调皮的孙子，所以怎么就这么“铁面无私！” 因为朱岳的军法司，神机营已经有三人被斩，二十人被罢官免职，接近百人被打的死去活来！ “岳儿，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家见见你祖母……” “末将见过公爷，公爷操课期间还请不用言及其他，末将职责在身还请莫怪！公爷请您回去您的位置吧，不然我等将记下您操课时间擅离职守，届时上报天子！” 朱岳一说完，一旁的一个军法士拿着就是要记录，朱晖一看分明就是朱辅的次孙朱凤，顿时有些愤怒。好啊，你们这些小子现在是扯虎皮做大旗，都敢这么对待长辈。 但他又不能当场发作，因为这几个小子真敢记录并报上去，朱晖今年的俸禄已经全部罚完了，还分别收到来自天子与东宫的申饬！ 见朱晖走远，朱凤才是小心来到朱岳说道“岳哥儿，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殿下是要咱们铁面无私但也不能不近人情不问纲常啊！” 朱岳只是瞥了一眼朱凤，然后对身后说道“记，亲军府军法司初级军法士朱凤，当职期间开小差，与上官献媚，当罚军棍五，并罚俸！” “哔哔哔哔哔！”朱凤心里一万句骂人的话差点没有捂住。 朱岳有自己的难处，他们家与其他几家都是不同。虽然自己祖父是保国公，但是那个保国公的爵位并不能留给他，能留的只有一个抚宁候的爵位。试问，有一个国公的爵位，谁愿意去当侯爵？ 所以，他和他的父亲必须在东宫眼中有所用处，不然恐怕连抚宁候都没了。毕竟，他家第一代只是一个伯爵而已。 东宫啊，可不太好相处啊！ 随侍营，那就是一个地狱！ “阿凤，你要是愿意回营里，你大可向杨指挥打报告，我绝不拦你。反正你也不想去关西，也不愿意在军法司得罪人，你也不用袭爵，回去营里说不定就给你个职位闲住了！”朱岳带着人在神机营中巡视起来，在他身后的朱凤也是爆发“朱岳，你怎么不回去？那地狱一辈子待一次就够够了！不就是去关西嘛，老子去，到时候给自己挣一个爵位！别小看人！” 神机营或许是受团营之制波及最小的部队了，这里编制与人员大体上保持自己的独立与完整！ 神机营内部有五军，即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然后这五军之下又分为十九个司（中军五个司），另外神机营还有一个附属子营，五千下营！此营又分四个司！ 人们对于神机营的理解上，以为它的兵力似乎相当多，同时也有可能会认为它的兵力相当少！ 这是正常的！ 如今神机营的确只有五千多人，仅仅一个卫兵力。但是实际上，弘治皇帝已经为神机营定下一个员额，八千人！主营六千，子营两千。 入了西苑，朱晖也清楚的明白一件事，他这个神机营大将做不得数的。真正起作用还得是东宫，被调防西苑就是太子的手笔。 神机营五军，惠安伯张伟在中军管操，原来的燕山左卫署都指挥佥事龚勋右掖坐营管操，锦衣卫带俸都指挥使王铭在左掖俱坐营管操，怀柔伯施瓒在左哨坐营管操，前府都督佥事、原旗手卫指挥同知戴广领神机营右哨管操，再有一个五千营管操的朱辅。 神机营基本上他谁都压不住！ “入了这西苑，我们都是东宫的马前卒。恐怕我们几个人能够待在神机营的日子，屈指可数！” 事实上，朱晖说的不错。 文华殿，弘治皇帝虽然也在，却一直自顾自的处理一些奏疏。而前方三个人正是跪在地上，低着头也不说话。 在一旁，朱厚照却在滔滔不绝。 “神机营不是普通卫所，更不是团营任何一部能够比的。虽然无亲军之名，却有亲军之实。让你们三个人去，不是让你们两个过去当泥菩萨的。你看看神机营那副乱七八糟的样子？你们自己说，像样吗？” “你们是亲军老人儿，亲军时候你们干的不错，没够上砍头的罪过身上也还有些本事。父皇爱才之心，用你们到神机营，可你们呢，半年时间就给父皇与孤送来这么个东西？” 说着朱厚照一把将手中的奏疏用力的扔向了跪在地上的三人！ “你们三个人，不说只负责员额与军产统计，半年的时间就是身兼数职也应该有所成果吧！偏偏你们三个人还将差事办成这样！” “真当孤不敢杀尔？”要说愤怒，此刻的朱厚照是相当生气。因为眼前这三个是他极力向弘治皇帝举荐，以期能够以职业军人代替世袭勋贵。 从而，使得天子真正做到对神机营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目前来这三个人没有达到朱厚照的预期。 “末将有罪！” “你们当然有罪！怎么还当是以前呢，告罪一声求饶一下就结束了？龚勋、王铭、戴广你等三人全部罢去世职，你们儿子身上那些官职暂且留住，再无进展，军户你们也不配，去工兵六卫当劳力吧！” “末将等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孤没说杀你们，孤没那么刻薄！此番回去，神机营再是没有起色，孤说到做到！” 龚勋，王铭，戴广三人退出去了，弘治皇帝也没有抬眼看一眼。 三人浑浑噩噩的出了东安门，心里一阵空落落，以至于还习惯性向保大坊亲军府去。 可是，他们早就不是亲军了。 第105章 韩侍郎之三策 当神机营的训练、认识补充以及初步改动慢慢步入正轨的时候，夏天已经从历法上走完了它本年度的历程。 很相像的是，又是一场雨开始了秋天的序幕。 冒雨，接朝廷命令入京担任户部右侍郎的韩文，卸去河南巡抚的差事日夜兼程终于是到达了京城。 到京后第三日，韩文受召陛见！地点在文华殿，虽心中颇诧异但他依旧没有丝毫的耽搁。早早的就赶到了皇宫等待召见。 那边早朝快是结束，有一内侍急忙忙来到韩文跟前，让韩文赶快准备后言说太子殿下已经下了令旨，令其入文华殿觐见皇帝陛下。 又是一阵诧异，这内侍的话初一听很怪异，仔细一琢磨更是奇怪。来不及继续琢磨，韩文赶忙跟着内侍往文华殿而来。 到了文华殿，韩文没有等很久就被传入殿中。弘治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头戴着乌纱翼善冠。 韩文的陛见很是不寻常，往往他人陛见绝不会有他人在场的，但此刻的文化殿内却不止君臣二人。除了立与天子之左的太子殿下，户部尚书周经、左侍郎许进以及太仆寺正卿储礶都是在场。 陛见开始，皇帝一反常态直接向韩文介绍了在场的人，然后说道“韩卿，任你为户部右侍郎，乃朕深思熟虑，当前国朝户政事多且繁杂，黄册太仓皆需专门之才领导，卿任职后有何为？” 皇帝的话一说完，殿中的目光则是立即齐齐聚焦到韩文身上，即便是事先有着准备，但皇帝的问询依旧是给韩文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压力在于皇帝几乎就是再问，韩文，任职户部右侍郎将要管理大明钱粮事，你有什么眼前一亮的施政想法？ 想法，韩文当然有。 所以短暂的理了一下思路之后，韩文立即行礼作答。 “回禀告陛下，臣文幸得陛下看重将任户部，臣子自知所领责任之大，故将愚见整理成册呈陛下御览。”说着他就是从怀中将仔细准备的奏疏上呈，弘治皇帝拿到奏疏之后却没有直接看，而后继续说道“韩卿，果然事无巨细，看来是胸有成竹。今日朕特旨令三位爱卿一道，就是想听听卿之想法。” “这下没办法了，只能直接说了”眼看着皇帝一定要自己现场“答疑”，韩文也是没法。 说道“陛下，臣有三策奏于陛下。” “准！” “臣之第一策，调整户部建构，仿太祖高皇帝时之“四部”设置总管事务的清吏司；其二，改原有十三清吏司为十三道，分驻地方具体管理其户部事务；第三，收南都户部职权！” 所有人都是没有想到，韩文会是这样的三策，一时之间文华殿中竟是沉寂，就是一直暗中推动韩文就任户部的朱厚照也是颇为措手不及。 从开始，朱厚照都是想着让颇为经济之道的韩文出任户部右侍郎，分管经济进而推动“国有银行”的设立以及朝廷经济政策的改变，但是韩文此人竟然如此“刚”，还未正式就任就已经想着对户部开始大的改变。 实话说，他的说的不错。 现在的户部确实存在着事务管理划分不明确的问题，十三司的划分看起来一一对应。 可实际上却是各司管事管的杂乱，比如百官、勋贵、宗室的俸禄是陕西清吏司管理，而关税是贵州清吏司负责、盐归山东清吏司、漕运则归云南清吏司管理。 这样是挺好，每个清吏司都有执掌，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地方上的户政也是这些清吏司负责的，怎么不会互相混乱呢！ 当然，也不能就说的这么肯定。只是这样的安排，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大明了。 总体来说韩文的目的就是分清楚，十三道就管理与协调地方民政钱粮，而其他一切事物都有户部本部管理，同时南都户部的存在已经妨碍了朝廷中枢的运作了！ 弘治皇帝听完之后，也是陷入深思。许久，弘治皇帝把韩文的奏疏拿过来仔细的看看一遍，对殿中诸人说道“几位爱卿就韩卿之策，回去之后好好思虑，晚间将各自想法呈送朕前。太子留下，几位各回署办公去吧！” 天子将韩文留下，说明了什么大家都很清楚。周经三人一路相伴而行，储巏自出了殿门便一直一言不发。而且有意远远落后与户部的两个人，刚刚韩文的话让觉的他以及户部在未来一定不会对太仆寺有好脸色，甚至他已经感觉到了周经这个老狐狸某些想法了。 接着韩文的势，收天下钱！ 太仆寺常盈库、工部节慎库、光禄寺银库、南京户部太仓库被户部盯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尤其是当前太仆寺有了西北互市，工部有了买卖房屋皆是有巨大利益的情况，这个老狐狸早就眼红了。 “不行，回去得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应对这个家伙。” 储巏一路思考着对策，不知觉已经到了户部衙门，周经相当亲近的向他说道“囧卿，快近午时何不留在户部用午食？” 储罐刚刚想着拒绝，却被周经与许进两个人拉着进了户部。 到了午间，弘治皇帝很是少见的下旨免去了今天的午朝，而韩文也有幸成为第一个被留膳的新任的官员。 午膳结束，韩文被皇帝再次问起“韩爱卿，你的三策与你奏疏中所写内容相比，很是相当简略了。” 从称呼可以看出来，弘治皇帝总体上对于韩文很是满意的。 “陛下，户部之问题其实也是朝廷六部之问题。事情管的多，也就一定会出现问题。臣在河南巡抚任有一点，一直不明白？都说河南布政司中原故地，地广人多。可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连勉强生存的粮食都没有？” “这不是朝廷不仁，陛下临朝晓夜勤政一改积弊，乃明君。所以是朝廷管理出现了问题，尤其是户部，它根本不知道河南有多少地，有多少人，可以收多少税，应该收多少税钱。” 韩文这里的话就很直接了，大明朝那个部门管人？那个部门管田地？那个部门管赋税？ 问题在户部。 它就是一笔大糊涂账，如果再这样下去大明民政钱粮则是毁于一旦！ 没钱，也会是长久的事儿！ “所以，臣认为户部不能仅仅在京，也要到地方，乃至到府县之中。专事专官专管，接受地方管辖的同时也做好地方与中枢协调与承下启下！” 韩文的话像是击中朱厚照的内心一样，因为让中枢具体管理地方专门事务，专事直管，皇权下乡是朱厚照的追求之一。 现在韩文的一番话却是让朱厚照看到了朝廷之中还有同道之人的，虽然与朱厚照的最终目的不太相同，但起码韩文已经发现了国朝民政、钱粮赋税之中的一个巨大问题。 兼并土地、隐匿人口、赋税乱象已经动摇了大明的国本之一，农！ 农为国本，土地人口是农之本。 “爱卿今日便是赴任，爱卿之三策是否施行，爱卿且自己思量！” 第106章 户部关西户政道 在哈密城开饭馆的买买提这段日子以来，总是关注着都指挥使司衙门招兵的消息。 每次只要衙门贴了看示他都第一个人去看，但是好几次都不是招兵的事。这让心中想着去当兵的买买提有些郁闷，心想着这官府说话也不算数啊，说好了招人怎么一直都没有消息啊。 虽然家里开饭馆，吃喝是有保证的，但是儿时玩伴热依木的那身威武的军衣与锋利的武器实在让买买提垂涎，尤其是热依木和他说了只要当上兵，以后还可以去京城。 这让他，更加想当兵了。 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出过“哈密国”，走出哈密去看看也是他的愿望。现在，哈密变成府，国成了大明朝。热依木口中的关内，威武的关城，广阔的土地还有那如神所居的京城，让他魂牵梦萦。 心中对于都指挥使司骂了一句，买买提把刚刚做好的馕坯放进烤炉。 “承蒙奉天承运大明皇帝鸿福，朝廷五军府、亲军府、兵部正式批复同意组建关西卫、关西左卫、关西右卫并关西巡警卫，想要投军的速速前往各地官府了解或者报名。” 一队巡抚衙门的官差抬着锣鼓边走边吼，听到动静的人们也是纷纷涌向王宫，哦，不，现在叫巡抚衙门。 买买提也是飞快跑过去，因为有当兵想法的人的确可不止他一个人。 关西，活不下去的去的人太多了。 远远观察着人群的关西诸官，心中也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尤其是张懋，心中一下子放松。上任伊始他就是定下各种计划，比如招兵，比如修路等等。 但是，朝廷一直没有拨下来钱。 没钱，啥也干不了。 好在，如今所有一切都解决了。 在他身旁的是朝廷新任户部关西道主事，陈繗，海南琼山苍原人，弘治六年进士。 同时，他也是丘濬的学生！ 丘濬，成化以来一位真正做到集大成的官员，各方涉猎也各有实实在在的建树的。就如同陈繗时刻带在身边的《大学衍义补》一样，丘濬可谓是“文臣之宗”。 而朱厚照则是一个特别关丘濬的人，在他看来丘濬的一些思想竟完全契合了他的想法。 丘濬在政治学、理学、史学、文学对于经济之道也是宗师级别。他首开经济思想，革新了以明理学为主导的思想，引赴了务实浪潮。 而《大学衍义补》是丘濬经济治国思想集大成者之作， 他最先提出劳动价值论。 书中有三点备受朱厚照推崇，一主张财政管理职权应当从户部独立；二主张朝廷对市场、钞币进行行之有效的实际管理、监督以及调节；三他主张海运，对于那些认为海运花费高风险大的说法嗤之以鼻。 这三点，结结实实打在朱厚照的七寸之上。 所以丘濬弟子中最受他经济学识影响的陈繗成为了东宫推举的大明朝户部首任也是大明关西布政司首任主管地方户政的地方道主事。 所被赋予的任务就是在新的大明土地上，开始实践丘濬的想法与进行户部“改革”的试点。 “陈主事，不瞒你说啊，在你们来之前关西是有钱不敢用啊！也不知道怎么用。” 张懋的话是实话，关西七卫不大也不小，是有点家底的。现在他们都归了大明，朝廷也没有全部收走留下了很大一笔巡抚衙门用于关西建设。 但是呢，朝廷却又迟迟没有答复关西巡抚衙门，这钱能不能动，怎么动。张懋一直苦恼，现在陈繗来了他也明白了。这是皇帝和东宫又有新动作了，以后地方上不仅仅会有户部地方道！ “巡抚大人放心，下官既来此为关西道主事就一定会积极配合巡抚衙门，为关西户政付出全力。” 朝廷此番对与“户部关西户政道”职权划定为，负责管理关西布政司户政包括户、田、钱、税以及地方花费。其地位是采用双管其下的，就是说同时受到关西布政司与中枢户部管辖，是地方机构也是中枢下辖机构。 而对于此，明白的人都明白，这只是“暂行”的。在中枢户部已经成为当下最为瞩目的部门，韩文的上任后给所有人很明显的讯号，即便是身在关西张懋等人也是通过朝廷邸报切实感受到了。 作为大明最为年轻的布政司，关西承宣布政司不出意外的成为了户部改革的第一试点，关西巡抚衙门与关西三司都是接到了直接来自与乾清宫与春和宫的各种旨意，在关西户政道被设立运转之后，与其平级别的亲军府关西巡警卫指挥使司衙门也是在关西都指挥使司衙门旁挂牌成立。 同时，正式接管关西地方治安，维稳、要地执勤相关事宜，游铭被东宫任命为关西巡警卫指挥使，陈熊出任副指挥使。 关西巡抚衙门，关西都指挥使司衙门以及甘肃镇原本参与维护地方治安与官府以及朝廷机构执勤守卫的人员开始陆续撤回，由关西巡警卫派员接管。 如此，又一个定例开始形成。 五军府下辖各地驻军，保证朝廷在各地驻军控制；亲军府则是通过各地方巡警指挥使司，直接管理地方治安。 是夜，再次补充的关西省各官齐聚关西巡抚衙门这个关西最高权力机构。而众人之中的张懋自然而然的坐在首位，圆形大会议桌张懋之左以布政司按察司等为主，其右则是都指挥使司以及巡警卫指挥使司。 算是一个简单的文武兼备。 “按照朝廷的最新指示，关西如今需要上报设立以来的述职报告，同时需向天子呈送明年一年工作计划。早前本官已经向各衙转发朝廷公文，现在各位将各种部门述职报告与明年计划报来，当场审定后即刻发往京师！” “布政司！”张懋第一个点了关西布政司，王琼听了也是胸有成竹的拿着文件走向一边的发言台，然后开始说道: “按照内阁建议与吏部户部给出的官员、辖区标志建议，关西布政司设八府，安定府、阿端府、曲先府、敦煌（罕东卫）府、沙州府、玉门府（赤斤蒙古卫）六府，同时原来哈密卫分为哈密府，伊吾府。前六府各设县三，镇九，村若干，皆是派员管理。” “目前八府官员已经到任，本年底各县官员可以到任，镇之官员年底补齐。各村以村长为官。镇官，吏部给九品下官身，授镇长，佐之副镇长，以及六房吏员设置同县，皆降一级。各村长由布政司会同都指挥使司、甘肃镇、遴选退役军士担任，另外本村村民通过县衙考核报送布政司审核后可为村长或者副村长！” “明年，布政司将会着力三点，第一彻底厘清各府户籍、人口、土地以及办理学校，争取明年可开办童子试。第二点，布政司计划修路哈密至嘉峪关城外，第三筑城三座！” 听完王琼的话在场的众人脸上显露的表情不多，即便是张懋亦是如此。大家不说话也就是代表了布政司的述职与年度计划被大家赞同，而张懋在布政司报告上落下的巡抚大印，也代表着布政司的述职报告与年度计划被通过，继而会被送往京城由天子以及中枢审议。 王琼的话很有特点，其中镇、村官之设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这是前所未有的，但是大家也都心里明白，这可不仅仅是吏部或者王琼各人就是能够决定的。 或者，就是来自东宫！ 注1:明朝科举考试形成了完备的制度，共分四级：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考试内容基本是儒家经义，以“四书”文句为题，规定文章格式为八股文，解释必须以朱熹《四书集注》为准。 注2:童生试也叫“童试”;明代由提学官主持的地方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院试合格后取得生员(秀才)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所以又叫入学考试。” 第107章 东宫离关西远却近 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已经不能形容关西到京城的距离了。所隔着的不仅仅是山与河，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从西到东。 关西的太阳下山的时候，京城的太阳的夜早就弥漫。 但是，大家都感觉东宫离关西虽然远隔万里，但又近在咫尺。 关西是东宫的属地！这里的官员几乎都是与东宫有些关系，从一开始天子就已经打算将关西交给东宫管理。 关西是东宫的意志所圈定的存在！ 关西的方方面面都是东宫主导！ 而关西或许也是东宫未来施政的第一个展示窗口！ 布政司的发言结束，那么按察司和都指挥司也就是依次。 按察司的杨守随是个有趣的人，他到任关西对于关西本地人以及外来人都是十分难受的，他是个矛盾体，刻板又很注重感情。 刻板在于，他对于关西任何一种族群的违反大明律的容忍度为0。身为按察使亲自带人抓犯人，他做的出来。 注重感情在于，他很关心本地族群对信奉的需求，只要没有大逆不道和为朝廷所不容的，他愿意给予最大限度的司法温情。就是牢里的罪人提出相关信奉活动的请求，他也会答应。 所以，按察司在关西名声与威望涨的很快。 他的述职报告很简单，就是把相关事情说说。而他的年度计划就是颇具威力了，他在年度计划中建议关西可以从自身实际出发，向朝廷请旨出台适合本地的律法。而且，他还附带要求朝廷立即对《大明律》进行增加，尤其是话语族群、信奉、以及针对与关西这样地方的专门律法！ 这叫地方法性法案以及中枢立法！ 在场的人，对于刑政不是很专又不是很精通，所以这方面大家都没有意见。因为杨守随足够专业，也足够资格去独立完成这方面的工作。 张懋再次落印，按察司的报告与计划书被放入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精密的箱子里。 三司中，已经两司被通过。 剩下来的就是，关西都指挥使司！ 杨翦走到发言台前，打开自己的报告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环顾了一圈四周。在场的人，有人从京城而来，有人从南都而来，好像只有他一直是在西北。他算是起点最低的了，但是转任都指挥使也是他一个腾飞的机会。 “关西指挥使司设立以来，目前无兵！” 令人意外的开场白！ “奉天子旨意关西设三卫，关西左右两卫是以甘肃镇兵为骨干，加上原本七卫中适合条件的士兵组成，未满编。如今，皆是入关接受甘肃镇整训。关西卫正在组建，按照报名人数来说我们可以在明年三月份初步完成关西卫以及两卫人员补充。届时关西卫入关整训，左右两卫回返回分别驻哈密府、敦煌府两地地，另有甘肃镇副总兵府在敦煌！” “关西都指挥使司明年计划设立专门屯田卫，目标是尽量收容那些原七卫散兵统一管理，只屯田与用做营造，不事攻防。” 都司说完了，那么接下来的就是五军府和亲军府，而作为五军府派驻关西协调防务的最高武官陈锐，他并没有发言。而是由同属五军府系统之内的甘肃总兵彭清。 说起来，目前的关西张懋为第一人，那么依旧留在关西还未归建的彭清则是实实在在的第二人。西北战停，各部不是归建就是被圣旨派遣，只有出兵关西的甘肃军一直没有得到新的命令，那么是彭清也是一直滞留关西！ 其实大家都是知道，天子有意让彭清在关西充当弹压地方的定海神针。目前的大明，或许也只有彭清这位老将能够弹压住关西的一众人。即便是张懋，没有彭清的协助工作也不好开展。 彭清的发言很简单，就像他的性格。 明年初甘肃镇在各府驻军将会撤出，将城防、治安分别与关西都司与关西巡警卫交接。同时彭清不同意关西都司对于关西三卫的布防，建议甘肃副总兵驻哈密，而敦煌也由甘肃镇派遣一个千户所驻扎，玉门府亦是如此。而关西三卫，关西卫在哈密，左右两卫分别在伊吾府、曲先府驻！ 彭清的意思很明白，从嘉峪关到哈密的这一路必须由甘肃镇驻防！ 关西作为甘肃镇防区，其交通要道必须在甘肃镇掌控之中。关西都司只要负责战时协同与常时巡防即可！ 关西的会议还在继续，而东宫的朱厚照也没有闲着。 王越回来了。 西北战争还没有正式结束的时候，召回的圣旨就已经摆在王越的案头。如今，西北事已经是告一段落。整个西北也是再次进入固防、固地、固人都三固期，尽管王越是朝中最为了解西北的人。但是，弘治皇帝还是决意将王越召回。 未雨绸缪也是体谅老臣。 王越日渐消瘦的身体，是朱厚照同时召回他的首要原因之一。 东宫前府，六局之首的典玺局值房。悦兮没有在朱厚照身边伺候而是在值房里当差处事，随着东宫在后宫的日渐威压。典玺局在宫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尽管身为东宫典玺悦兮依旧是管着东宫的一摊子事儿，可因为朱厚照这位东宫主人对于后宫的“关注”。 典玺局也切切实实的参与到了一些宫中事物中。 “典玺大人，张尚宫来了。”一名宫女来到值房中，对悦兮说道。 “她是一人来的吗？”悦兮赶忙问道。 “不是，还有何太监与一位太医。”宫女立即回答道。 悦兮听完赶忙吩咐道“你去内院让欣兮禀告殿下，就说中宫来人了，应该是内廷医院的事儿有结果了。” “是！”有了悦兮的吩咐，宫女这才敢向后府而去。 至于悦兮自己则是赶紧前往宫门，她需要前去接引张尚宫几人。现在的东宫守卫绝对是森严的，除了太子殿下本人，以及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公主殿下，没有人能够在东宫随意走动！ 即便是悦兮，也不行。 每个人的进出、走动都会被记录，被存档。随意走动的人，轻则被逐重则是打入天牢。 第108章 刘文泰 东宫宫门，如今只剩下陈璇一人值守。 虽然是一个人了，但是陈璇却是更加积极了。眼看着高霆上任亲军都督，刘佶成了巡警卫指挥使，原本混吃等死的陈璇也急了。 所以，如今“独角戏”的他，更加积极，更加一丝不苟。 所以，张尚宫三人此刻根本没法抵近东宫宫门。 “你们几个等着，本侯已经令人入内禀告了。想必一会儿就有人来接引你们了，你们现在过来登记一下。尤其是你，登记完了就过来搜身！” 陈璇坐在椅子上，一身的盔甲穿戴整齐也不嫌热。陈璇和刘佶有些像，朱厚照的形容是非常骚包。陈璇人高马大，最喜欢随身带的是弘治皇帝赏赐给他的一对金瓜小锤，走哪里都带着。 金瓜小锤被他用细铁链连着，多数时候都挂在脖子上。 张尚宫身边的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刘文泰。陈璇很不喜欢他，认为他的没有啥医术愣是装大夫，上次陈璇肚子疼就被这个家伙开药，吃了之后活活拉五天，甚至在朝会上“显眼”。 面对这位侯爷的故意的野蛮搜身，刘文泰又气又恼，可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是使劲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可是陈璇没好气的用金瓜拍了拍他说道“我说，你是娘们吗？捂啥，不知道老子在搜身吗？再捂着，扭扭捏捏我就把你送府军前卫了！” “侯爷，你……”刘文泰气的手指陈璇，可后面的话又不敢骂出来。 这段时间，谁都知道，东宫门口这三位都是受到殿下喜欢的。 “陈候，陈候，您快快放行吧！这刘太医是殿下恩准过，可以入宫的。”悦兮的赶到，及时为刘文泰解围。不然，刘文泰真的会被陈璇给为难死。 “典玺，殿下身子不爽利吗？那赶紧让薛先生他们来看看啊，这个刘葫芦看不了的，还不如我家里马夫呢！” “对，我赶紧去趟宫庄。” 说着陈璇就要去宫庄，而悦兮则是拉住他。 “侯爷，殿下无事，此番乃是公事召见他们。”悦兮知道这陈侯爷心里是担心太子殿下，也不多说其他的。 说完，就是带着张尚宫三人入了宫门。来到典玺局，悦兮让张尚宫和何鼎、刘文泰就坐，又命人上茶。 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尚宫大人，可是娘娘答应了？” 张尚宫，三十五岁了。一听就是知道是皇后娘娘从张家带到宫里的老人儿，与悦兮本来就是认识。所以当下也不废话，直接说道 “悦兮，娘娘说就按殿下的意思办，不用特地请示。娘娘命我前来，全力配合你们！” 张尚宫说完，悦兮高兴的紧。 “尚宫大人，还请您将宫女名册给我一份，然后挑选……”悦兮没说完，之前那宫女又出现在值房中，道“典玺大人，殿下召尚宫大人书房问话！” 张尚宫不敢耽搁，赶忙往后府而去。 书房里，朱厚照正在看奏疏。张尚宫一入书房便是行礼，朱厚照则是让她不用多礼。 “尚宫，关于放出宫女的事儿，孤想着就由你来办。你是老人儿，跟在母后身边多年，有些事儿应该不需要本宫多说。总之，此次放归有三个条件，一年老且不愿继续在宫中的，二身份背景不明不实的，三愿意出宫且愿意与亲军士兵婚配或者愿意去国学监学习女医的。” “内廷都人之医药事由你来管！” 张尚宫也算是看着朱厚照长大的，对于太子殿下也有天然亲近感。本来她这个尚宫在宫里的存在感很低，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有着品急官称的丫鬟而已，所有事基本都是要听司礼监的。 现在，不同了。太子殿下主管内廷事物的大前提之下，她这个尚宫真正称得上内廷女官第一人。 “殿下，那中官……”张尚宫欲言又止 “内侍的事儿就不和都人事一起掺和了，六尚还管之前的事儿。司礼监也不用管，孤自由安排。” “哦，对了，那些与太监对食的，私相授受的，与宫外联系的，乱嚼舌根的，全部发往浣衣局！总之，尚宫要把都人之事担起来，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不容易，给些恩赐，给些照顾。” “是，殿下。尚宫局已经将宫女名册整理完毕，我已经带来了。” “嗯，那就行，交给悦兮让她抄录存档。” 说起来医事，朱厚照前段时间许诺的“国医监”医学院其实已经是在东外城建成，而且已经成为了东郊书院区中最先开学的。 对于之前向薛、谈等人承诺的，朱厚照一直没有忘，关于“医部”的设立也一直在试探，只是得到的反应了了。为此，朱厚照也是感到了苦恼。但事情从来都没有一蹴而就的，所以只有能等了。 悦兮这边，刘文泰正襟危坐不敢有一点儿的懈怠。说起来的他的名声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坏的，能够活下来他就很是庆幸了。原本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老老实实的等着退休然后悄悄的回家。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东宫竟然突然召见他，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好运自然来。 “刘院判，太医院众官之中只有你最令殿下青眼，殿下深思熟虑之后觉的这两件事唯刘院判不可，若是他人经办绝不能成。所以刘院判您对大日子到了，殿下入东宫以来您可是第一位被召之东宫的太医院官啊！” 悦兮看着刘文泰，仔细观察着他的表面。 刘文泰这边喜笑颜开，笑容满面的说道“典玺大人，殿下厚恩，下官自当赴汤蹈火。” “刘院判，言重了，殿下仁厚无双何需大人受赴汤蹈火之苦呢！此番只有两件事需要大人亲自去办， 一是殿下感念当下大明医政混乱，官制不清，后继无人。所以有意向陛下请奏在朝廷设立一个医部，专门负责大明医政，管理大明天下医者、医学、医院、医册以及相关的医法！ 其二将会在每个布政司，府、县设立官方医院，为百姓看病给药，建立专门医册档案！而以后的国医监学子都是进入医部以及各级医院中，或为官或为医！” 刘文泰听完之后，心头犹如狂风暴雨来临，久久不能平静。医部？与六部平级啊，也就是又会有一位尚书、两位侍郎诞生啊！ 对的，这是刘文泰的第一想法。作为纯粹官僚出生的半路医生，刘文泰从来在乎的只有官位，至于医术，哪有权术让人着迷呢？ “敢问典玺，殿下需要下官如何做！”刘文泰急切的问道。 “院判大人，这话可就没道理，太子殿下何时需要官员去做什么呢？您说，对吧！”悦兮有些不悦了。 刘文泰还想着继续说什么，但是悦兮说道“刘院判，东宫宫禁外官还是不敢多留，这是殿下给你的亲笔信，您收好，这就出宫去吧！” “怡儿，你送刘院判出宫去！” “是”怡儿一听了，就是指引着刘文泰出宫去，刘文泰没法也只能跟着出去，只是他将那封信紧紧捂着。 注:都人，是明朝对宫女的称呼 第109章 王越回京 自西北一路车马劳顿，一月半的时间被天子旨意回京述职的王越终于是再度回到了大明神京！ 第一眼，是思绪万千。 第二眼，是忐忑不安。 第三眼，满满是陌生。 时间已经是九月了，历法上已然是入了秋。可周遭依旧炎热，街道上人虽然多但是多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太阳下多少停顿一会儿。 接受城门口巡警卫的盘查之后，王越一行的车队才是入城，因为此番王越是回京述职，而且王越也是想轻车简从。所以，他们只是悄悄前往东宫准备好的住地等待天子召见就可以了。 当然，王越是需要向朝廷报备自己的行踪的。 这边，五军府还有兵部分别收到了王越的报告。正在乾清宫帮忙处理奏疏的朱厚照也是向弘治皇帝说道“父皇，王越已经回京了！” “嗯，让他在京中多待些日子吧！过段时间朕会召见他的。”弘治皇帝倒不是不愿意马上召见王越，而是想着他一路劳顿还是多休息休息才好。 朱厚照端着一杯茶来到弘治皇帝身边，将茶递过去之后笑吟吟的问道“父皇，对王越您有什么样的安排？是否还让他回去西北。” 弘治皇帝接过茶水，喝了一大口之后顺便也休息一会儿。自从李广的事之后，宫里的太监们愈发的谨慎起来。尤其是司礼监的萧敬动人，更是战战兢兢的。 如今，乾清宫寻常时候根本没有内侍敢接近。宫里的内侍都人也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弘治皇帝很清楚是来自与自家太子的手段。对此，他选择不去管，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而，喜闻乐见。 “王越还是要回去的，他不能放在朝堂之上，他的能力在朝堂之上并不算出众，反而容易被裹挟。所以，还是让他回去西北。即便是，死在任上！” 弘治皇帝的话完全在理，从他出发王越这样的人还是放在西北最好。 朱厚照也觉得可以，尽管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为君臣哪里又需要什么人情呢？ “找个时机，恢复他的爵位吧！” “世袭罔替？” “不了，准其降封袭爵！你不一直想着恢复子、男二爵嘛，就从他开始吧！” “父皇，您真是千古圣君啊！您真是我偶像，儿臣真是……” “行啦，你的奉承话说的还不如刘佶，就别显眼弄些怪词，我也不想听。你要是真的感谢我，就赶紧把那些事理清楚。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尾大不掉的，等着谁来给收尾？你要记住，你是太子，是大明储君，这大明本就是你的。若是你什么事都是想干又顾虑着我，你何时能够真正独挡一面？” “你大可放心去做，万事有朕！” 朱厚照闻言，很正经的跪在弘治皇帝面前说道“儿臣……，谢父皇！” 宫里传出话来，天子身体不适太医上奏请天子静养几日，所以天子令太子与内阁代为处事！ 也就是说，太子监国的意思。 很突然！ 又很合理。 很荣幸的，王越成为了太子监国的第一位被召见人。 这是朱厚照第一次与王越见面，一番程序化的礼节之后。朱厚照说了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王越注意休息保重自己的身体，还让悦兮立即去府库与东宫典药房中为王越挑选各种滋补品。 与旁人无异，尽管事先也是了解了一些关于太子殿下的传闻。但是当王越真真切切感受这种太子殿下真诚的几乎不想场面话都关怀时，他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一时，心里是又感动又安定。 “殿下，廉颇虽老，尚能饭，只要大明需要，老臣唯死而已！” “爱卿，你可要好好与孤说说西北之事，这段时间以来父皇可一直念叨着西北，也一直记挂着你。每每一提及，就说爱卿这般还在为国征战，心疼不已。昨夜里，还差人来说爱卿功大，当复爵。” 王越已经有些泪目 “陛下天恩厚重！” 没有的时候得到是荣耀，有了却又失去了就是心疼和执念。得爵之后又被去爵是王越心底最不能触动的疼！ 天子要为他复爵，这句话从太子的口中说出，让他满心里都是激动，即便是他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得不热血上头。此刻的他，几乎想着冲回西北，为天子战死沙场。 “王卿，西北对于大明来说太重要了，不能有一点儿闪失。父皇说交到任何一个人手里他都不放心，只有你。所以，特旨复你威远伯之爵，并领宣大总督之职。” “殿下，还请向陛下转奏老臣之言，但有老臣在，三边不有失。老臣即便是死，也会咬着鞑子的血肉倒下。” “好，王爱卿国之柱石也！” 东宫代理国事不久，复爵王越的旨意便是明发天下。内阁的三人全程经手旨意的拟定、核对以及明发天下等事宜。 期间，内阁三人并无任何异议。 文渊阁中，值房里当值的是刘健。自上任首辅以来，刘健最为醉心的就是与六部进行不间断的拉扯。内阁不是丞相府，更加不是六部的上级。无论是从法理还是官场上的约定俗成，目前来说都没有人做到过。 刘健也清楚自己或许也不可能做到，但是让内阁真正意义上不靠着“票拟”这种属于“传话人”角色，与六部对等或者说压制，却是可以试试。 “元辅，王越复爵了，怎么还能担任三边官职呢，何况还是军政一手抓的总督呢？”李东阳对于这样的安排非常不满，本来张懋出任关西巡抚都是属于天子与太子的偷跑行为，既成事实大家也不愿意拂了天子太子的面子。 但是，王越不同啊！他这个宣大总督可不是一地，更不是一个新收之地，而是关乎大明安危的边镇。 从甘肃到宣府这一线，目前军有多少，人口多少内阁竟然不知道？ 这说明什么？天子可以直接通过三边总制府与宣大总督府，甚至是边管院去管理，内阁乃至于六部已经完全插手不了。 “秦纮一定会任三边总制，王恕也已然接任边管院尚书不久后则回归京。目前关于军事，内阁完全没有话语权，兵部也在被五军府一步步积压，甚至于亲军府也已经接手京城以及直隶、关西城防稽查治安之权。武英殿那个所谓的“军机处”也已然成了大明的枢密院，外头已经有了“枢阁”之称了。” “元辅，您还是未有一点儿应对之策吗？” 李东阳在刘健身边说着，声音越来越高。但是刘健却表现的不以为意，而是拿过一道奏疏与李东阳说道“西北关西、甘肃、宁夏三布政司新立，三地合该每五日甚至是每日向内阁奏报，为何关西与宁夏奏报如此之少？” “元辅……” “宾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事事都有其道理。天子为君，天下供养，此间何处不是王土？文臣武将天生就是对立的，从太祖高皇帝便是如此，淮西之人有哪一个能够看的重刘伯温？如今也是如此，天子知兵，太子懂兵，这是既定事实谁也无法改变了。难道你非要我带着人去宫门口跪着？” “老大人返乡之前说的清楚，莫与之争锋。内阁与之前大不同了，老大人尽了最大努力了，让如今内阁对天下各省有巡查之权，且采纳地方进言，分派六部处置之权。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将其充分发挥出来，尽快组织人手派驻地方开展巡查，并且令六路随时跟近处置。” “军机处还是枢阁，不得执政。这是太子殿下向我们保证！” 刘健最后用了一个“令”！ 第110章 阁权之督办六部、巡视地方之权 刘健、李东阳、谢迁的三人内阁，在整个大明朝历史之中都是相当有名的。史书中，常常会将之与三杨内阁相提并论。 个别时候，还会因为三人的各有所长以及互相配合的默契而名声显于三杨内阁。 朱厚照对于三人也是相当看重和认可的，所以某日的会面中，朱厚照与刘健可谓是敞开心扉。朱厚照喜欢刘健的性格，刚强、清廉行事果断又容不得一点儿犹豫。 且对于大明现状他有着自己的一番政治想法，他认为财政困难之原因在于斋醮、织价、冗官、营造带来的浪费。所以极力推崇务实肯干的作风，禁止一切无所谓的浪费，保证国家正常运转。 总之，他的心中是有想法的，但是缺少一位绝对的支持者。 而现在，这人出现了。 就是朱厚照 朱厚照对于刘健的主张表示了绝对的支持，所以内阁有了派遣人员巡查地方的权力。以后，每一个固定的时间内阁都会派遣人员前往各省进行巡查，内容包括当地官府的执政，当地百姓的建议。一旦有问题，内阁有权约谈中枢相关问题主要管辖部门，此为督办。 也就是说以后内阁会成为整个大明的顾问机构，他们需要负责不仅仅是为皇帝提供可行的方案，也有架构起民间与天子、朝廷中枢的职责。 某种程度来说，内阁权力被增加了。 与刘健达成了某种关系上的契合之后，朱厚照其实也在朝中得到很大的助力。对于弘治皇帝让他将某些事理清楚的要求，也终于可以大力施为一番。 目前，由朱厚照力主而又处于“被闲置”状态的事，最为重要的有三件。第一军队方面，对于军中改制的问题和占役的问题，弘治皇帝很重视也很迫切想要问题得到解决。 第二就是财政问题，如互市、税收等等。 第三，新收新设之布政司固守、长治的问题。 关于第一个问题，朱厚照需要内阁为自己盯紧兵部。 所以今日，内阁约谈了兵部。 文渊阁的一楼，新收拾出来一个大的房间。挂牌研讨室，所起到的作用就是被约谈部门负责人接受问询之地。 兵部尚书马文升、兵部侍郎王宗彝、兵部右侍郎杨谧，皆是在此。兵部三位堂官都来了，内阁当然也不会差事儿也是三人齐聚。 面对面的就坐，让六人虽然颇有些不自在，一时都不怎么好开口，表情各异。但是一旁来自翰林院和司经局的录事官，手中笔却已经不停书写着。好家伙这是连大家的表情都要记录啊，刘健淡然一笑然后首先开口打破僵局。 “兵部自负责京卫审查以来，历时颇久，内阁希望知道兵部对京卫巡查事务相关介绍。另外天子旨意令兵部、都察院、兵科监督五军都督府督办军中占役之事，为何兵部并相关奏报？” 刘健开门见山，兵部这边也不好不回答。所以只有让具体负责此事的兵部左侍郎王宗彝来回答问题，为了让自己的回答不出现纰漏，颇为重视这次约谈的他还特地带好了自己记录的随笔册子。 “奉天子旨意，兵部负责巡查在京卫所。直隶境内有京卫共计三十六卫、两所。合计该有人，但是根据兵部核查实际人数与名册核定人数严重不符合，其中有逃役、被占、空饷等等。” “兵部对三十六卫，逐个审查，目前已经完成十个卫，处置军官四十余人。” “另外在京还有不属上直不属府的卫所，有属工部的六匠卫，属太常寺的长陵卫、献陵卫、景陵卫、裕陵卫、茂陵卫、奠靖千户所、牺牲千户所，也都按照太子令旨全部收归亲军府，兵部无权巡查。” 王宗彝说完，李东阳大为震惊。 天哪，这京卫竟然糜烂至此种地步？ 难怪，太子见天喊着改革军制，这种情况不容不变啊！ “兵部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兵部有什么解决方案，能不能向老夫等通报其内容。”刘健并没有去训斥兵部的意思，反而是很想知道兵部对与问题有什么解决办法。 “当然可以，兵部现在的确有着一套方案想要上奏天子。”马文升接过话之后说道。 “说实话，京卫的糜烂程度就是我自己都是瞠目结舌，之前我认为东宫所请设立的亲军府简直是多此一举，如今看来是我一叶障目了。在京卫所都是这样的程度，在外呢？” “元辅、两位阁老也请明白，兵部无统兵之权！”马文升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是怪异，看向刘健的眼神充满的试探和盼望。 他希望刘健能够就此问题支持他们兵部更加掌握住全国军队 “此乃国朝祖宗制度，我等当然知道。”面对马文升的请求，刘健不想回应，而且说了这样的话来拒绝了他。 得不到刘健支持的马文升心里也是知道，内阁与东宫的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东宫对于内阁增强也是不余遗力。不然，自己等人就不可能在这里，来响应这劳什子的约谈。 简直胡闹！ “兵部准备请天子以亲军府为例子，恢复京卫都指挥使司衙门，对在京卫所统一管理，而不是简单划分到五府管理。京卫职责重大，涉及京畿安危，不可不慎！” 兵部的目的几乎是一句话被勾勒出，但是，他们的想法终究是要落空的。说实话，在坐的内阁三人也是文官，从心里他们是不想武人脱离自己的掌控。更是不想重现高皇帝时的那种武人压着文官喘不过气的样子，可是从另外一方面内阁三位包括马文升这几位都不是鼠目寸光之辈，他们清楚军队烂了之后带来的危害，更是清楚大明决不能在他们手上有任何的闪失。 刘健是同情马文升的，但是谁让他遇到了当今与哪位太子殿下。 “兵部，内阁不会票拟你们关于京卫指挥使司的奏疏的。所以关于京卫指挥使司之事，也请不要上疏了。” “另外，也请兵部尽快完成预备大营事宜以及未来中枢统一募兵的报告。东宫需要。” 一直不说话的谢迁不得不给兵部泼冷水，因为这里的众人也只有他这位前詹事府詹事，知道一些太子的心思。并且，此次他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关于募兵与预备大营，东宫着意由兵部以及五军府共同负责。按照在京的京卫按照亲军府标准，对于年龄、能力以及本人过往进行审查之后，在合适男性中进行招募，兵部负责名册，粮饷，五军都督府负责训练以及分配。预备大营目前在京设置三处，招募士兵一年两次。” “另外，兵部必须按照亲军府标准对于现下三十六卫进行审查甄别，随后京卫全部划归亲军府管辖，直隶京卫不在属五府内。至于那些裁汰下来的人，全部补充入辅兵六卫（六个匠户卫），那些领着空饷的人，全部抄家，阖家入辅兵六卫服苦役。” “至于军中占役的勋贵人家，兵部给名单，三法司、五军府还有厂卫去要人、要赔偿！” 第111章 秦纮 以前的保大坊因为东厂的存在，本就名声极大。如今的保大坊，因为亲军都督府的存在，更是京城戒备首屈一指的地方。 夜幕落下，亲军都督府衙门却是灯火通明。门口巡逻的士兵一队接着一队，因为高霆出战在外而临时代理亲军府事儿刘宁穿戴整齐出现在衙门口，按规定每日、夜亲军府当值的首官副官都要亲自巡查各岗各哨以及守卫情况。 皇城外围每日五巡，街面城门每日一巡。 今日，乃是刘宁轮值，军法司正陈寿副班当值。带着人刘宁和陈寿围着皇城巡视了一圈，然后由安定门大街向北来到位于仁寿坊的亲军府巡警卫都指挥使司。如今，亲军府二十六卫级的指挥使司衙门都被撤销，各卫本级别只保留指挥以及训练等事宜，其他诸如人员补充、名册以及后勤、卫产卫田等一切事务全部由亲军府各司直接管理。 目的是全员满编而又全员脱产，并且在潜移默化中摒弃老卫所制度中的糟粕。 这是朱厚照的一个大手笔，也是极其耗费时间与金银的想法！ 而巡警卫却不一样，作为上直第二十七卫！它不但没有与其他上直卫一样被撤销指挥使司衙门（衙门包括一系列辅助官员），反而是成立了都指挥使司！ 从这里就是可以看出来，朱厚照对它的用意不同。 领导来了，不巧的是刘佶却是不在。原来，早早他就是出去巡街去了。自从上任巡警都指挥使，刘佶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颇有种多年混沌一朝复清明的感觉，似乎被点拨了一样，内心里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良心被激发，尤其是那种“除暴安良”的感觉让他陶醉。 巡警卫抓人，官府审理。刘佶忙活的不亦乐乎，巡警卫如今在京城直隶一带的风评相当好，刘伯爷一枪震恶人的故事也是广为流传。 刘伯爷和他的那把短火铳，成了京城治安的标志。 诸位要是您到了京城，可得警醒些，小心行事别坏了王法规矩，不然京城刘一枪，刘伯爷可得好好与你分说。 这是，京城百姓现在常说的。 “这个刘伯爷，果真和殿下说的一样啊！是个能人，以前啊就是脑子没有用正当。” 刘宁为人处事方面是朱厚照所喜的直率果断的性格，毕竟是沙场上厮杀中成长起来的，身上也总是一股子严肃难得会说笑。不过，自从来到中枢之后，他行事也愈发谨慎细致。 又是问了巡警都司一些其他事务，则是带着陈寿往另一方向上边境管理部衙门而去。说起来，他今晚最终目的地就是这里。 秦纮此刻埋首于案牍之中，自从边关院成立至今，尚书虽然是徐溥但事实上边管院的筹办、日常运行以及管理都是他掌握的。 但是，乾清宫已经有了旨意，王恕就任第二任尚书，而他则是由边管院调任三边总制。任职三边对于秦纮来说并没有陌生感，更加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压力。从景泰年中进士，天顺年间、成化年间他几乎都在西北为官，七十三岁的他为官履历上县官、封疆大吏、中枢部堂算是遍历。 有着绝对为官经历的他，也有着绝对的官品、人品以及能力。 任命他为三边总制，算是弘治皇帝政治智慧和统治能力的一个彻底体现。 一心扑在自己“守边四策”上的秦纮完全没有察觉已经来到身边的刘宁还有陈寿两人，直到刘宁开口才是后知后觉的看向两人。 “都督与司正什么时候到的？老夫却是一点儿没有察觉啊，快快请坐。”秦纮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 刚刚坐下，刘宁就是笑着说道“总制大人，殿下有旨意给您。” 虽然秦纮的任职还未走完全部程序，但是也基本上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刘宁的称呼并无大碍。而且，双方都是亲军府的同僚。 “哦～老臣接旨！” 秦纮刚要躬身接受东宫令旨，却被一旁的陈寿拉住说道“总制大人不必如此，殿下已免了您的礼！而且殿下此次也是赐信，并与正式令旨。大人，请接信！” 秦纮接过信，按照程序查看了一下封印，然后才是拆开快速阅读。这个时候一旁的刘宁则又是说道“大人，此物您收好。此乃天子与殿下授与您对密奏之权，此密匣为三个，对应锦衣卫、东厂以及东宫主溥厅，大人但有需直达天子之奏，可使用密奏直呈天子。” 而这时秦纮也将朱厚照的信看完，也没有作态把密匣手下之后，又是对二人说道“两位，殿下信中问询于我。老夫这就是书信一封，还请两位呈入东宫！” 说着，秦纮就是开始写信。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书信完成，并连同自己刚刚写完的奏疏册子做了封印，交给了刘宁。 “大人，殿下有意在千寿节之后对京中各军做一次全面的整顿，还请大人教我？”说完了公事，接下来就是私事就。 “是啊，大人，京中各军太过复杂，殿下此举是不是过于简单冲动了？”陈寿也说道。 秦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并无不妥，正所谓快刀斩乱麻，越是复杂难行之事就越要坚定之心，快速解决如现场作战一鼓作气。而且殿下早先便是开始准备，想来只要亲军府配合得当，此举不会不成。” 两人没有说话，看着秦纮。 “英国公一走，五军府群龙无首。亲军府一成立，兵部算是彻底丧失对军中明面上指手画脚的权力。亲军府二十六卫，目前大多数整肃完成，虽不是百战强兵，但是相对于那些完全糜烂的京营、京卫却有威慑之力。” “想来，殿下在千寿节检阅亲军的用意就在此。二位，你们应该做好流血的准备，只要殿下发起对于京营的大整顿，亲军府就要随时准时镇压闹事之人，哪怕是名义上的军中同袍。也要，杀！” 刘宁、陈寿沉默了。这样的结果他们不是没有设想过，谁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儿。可是，东宫哪位从来都是一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这军队占役、毫无战斗力还有各种逃逸、贪污已经让他咬碎了牙齿。 五军都督府，在如今的某种程度上也被天子交给了殿下，就从张懋离开的那一刻起。 第112章 巡视组出发 秦纮书信以及奏疏朱厚照很快收到了，同时，也很快同意了他的一应奏请。 因为三边的情况特殊，秦纮在皇帝陛下养病期间就被安排了陛见，然后带着一干人等向着固原出发。 边管院的事务暂时由兵部侍郎王宗彝代理，等待王恕的归来。 在王恕赶来京城的这期间，同时也是赶在千寿节之前，朱厚照批复了内阁关于巡视组组建完毕，请求下派的请求。 首批三个内阁巡视组，正式从京城出发。奔赴关西、三边、宣大一线，蓟镇、辽东一带，还有最近的山东布政司，大明朝自从太祖高皇帝开国以来，第一次由内阁主导、包括六部在内中枢所有机构配合，都察院与大理寺协同开展的地方政务大巡查，开始啦！ “内阁巡视组已经出发了吧！” 很难得的，游泰和高凤两个人能够出现在省心堂。 “回殿下，已经出发了，三个巡视组如今已经出了直隶地界了。”高凤回答着说。任职东厂可以说是高凤原先所不敢想的，虽然宫中度过了几十年，皇帝都见了三位了。 可当今太子爷这般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说他狠辣，他会时不时给阉人都人赏赐医药，给他们的家人发些钱财。 说他仁厚，他又对宫中的阉人都人如尘埃一般的漠视，如仇人一般的警惕。 李广的死，吹响了宫中许多人的死亡号角。就是高凤自己就带人处置了不下两百人，就别说东宫自己处置的人了。这么说吧，原本拥挤的皇宫，如今有些空荡了。 那些被处置的人，没有什么生与死。要么一刀砍了，要么苦工营劳役到死。 前朝的太监，告老在家也是片甲不留！ 够狠！ 小心翼翼的回答着问题，高凤身子也是匍匐在地。在东宫面前，他很少会站着。 游泰倒没有鄙视这个太监的想法。因为那位“小孩”的确有些“过于智慧”了。 任职锦衣卫，他就没有享过锦衣卫堂上官的威风。倒是“家务事”处理了一箩筐，没有一天能够歇下来。 锦衣卫理论上也是亲军府编制，所以锦衣卫也得改。只不过锦衣卫的改编与其他上直卫不一样。锦衣卫内外十七所、南北镇抚司等里里外外，都是有了大改动。 首先，锦衣卫如今完全由太子节制。天子已然不会过问一点儿关于锦衣卫以及东厂的事了。锦衣卫直属与太子，大明开国百年来也是锦衣卫创建以来的头一次。当然，任谁都无法以常理来看待当今的这位太子爷。 他像懿文太子，却又胜与懿文太子。 “人都说锦衣卫是天子鹰犬，以此来表达对锦衣卫厌恶憎恨之情，能让凶手转善，小儿止哭。国朝百年来锦衣卫和东厂，乃至与之前有的内厂、西厂皆是如此，没啥好名声。” “这世上当官的，没有一个不想要好名声的。说到底孤也是其中一个，可游泰你是官吗？你想要好名声吗？” “臣……” 未等游泰说出口，朱厚照笑了笑，开口说道“孤倒是觉得天子鹰犬是个不错的名声，一般人想要得到孤还觉他配不上我朱家呢！” “高凤，你说是吧”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跪着的高凤，朱厚照像极了一条恶龙，突然的情绪波动让他呼吸都有些急促。 游泰、高凤二人明白太子爷这是动气了，还是动了真气了。还未想明白太子为何动怒，突然几本奏疏与信封飞了过来，直直的砸在二人的身上。 这下二人更如惊弓之鸟，匍匐的更加低矮，仿佛要把自己的身上埋进这省心堂的地底。可是，这省心堂地面也用的金砖铺设！ “三个月时间，东厂与锦衣卫依旧是混乱不堪，难以重用！你高凤在宫里这多年，难道司礼监那几只老狗有什么样的事儿是你不知道也查不出来的？现在，就在此刻宫里竟然还有人谋划着给李广立祠堂？太监，立祠堂干什么？谁给他上香，是你，还是孤这个大明太子？” 一连串的质问，高凤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也不敢答。 “锦衣卫增设镇抚司，派驻地方与草原，各藩属国的事儿。游泰，皇亲国戚，你完成几个了？就是本次让选人随行内阁巡视组，你选的都是什么人？你倒是好性格，谁也不愿意得罪。真真的是长袖善舞啊。” “殿下，臣有罪，臣身为锦衣卫堂上官却不能领会殿下意思，办事拖延，左右逢源，臣该死。” “你当然该死，不过不是现在！你不是常常自顾自在房中抱怨，孤将事交代给你了就不闻不问了嘛！好，孤今日就实实在在教你一回儿。” “锦衣卫是天子鹰犬，那就做好鹰犬的本份。左右逢源，谋好声音，那不是锦衣卫的活。孤要知道边地、军中、藩属、以及一切孤想知道的东西。” “臣，遵旨！” “你不是说自己难以琢磨上意嘛，今日孤挑明了，想来你也明白了。钱，孤给你了；人，孤也给你配齐了；机会，孤更是把你一个小小驸马提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来了，再是不明事儿，孤并不介意也流放你。虽然打一杆子再给个枣子，是个御下的好方法。但现在孤不愿这么做，因为你还没本事吃到孤赏赐的枣。” “传孤令旨，游泰罢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免去诸般优待，收回公主府邸及田产，罚俸一年，仍留锦衣卫管事！” 本就行伍之家出身的游家，只在一瞬间似乎又是“返璞归真”，失魂落魄的他出了宫门，笑了。无奈、恐惧、又是彷徨。 在“官场”游荡了多年的他，对于太子殿下为人处事实在不能习惯。当然，不仅仅是他，几乎是所有人都不能适应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 时而直接明了时而又是云里雾里般琢磨不透，用作简洁的话就是喜怒无常！ 保大坊，亲军府衙门的旁边就是大名鼎鼎的东缉事厂！ 回到衙门的高凤脸上云淡风轻，一股子上位者的威严散发，让四周看到他的东厂番子都是恭恭敬敬的。但内心里高凤此刻是几乎是难以控制的慌乱了，按照刚刚太子爷的话，西厂，回来了；内厂，也回来了；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北厂、南厂的出现！ 以后啊，东厂在监察别人的时候，也会别人监察！ “来人呐……” 会不会有高凤所想的东西南北厂呢？按照理智上来，朱厚照是不会设置这么多的特务机构的。虽然人多好办事，但是过多的信息来源也会混肴他的思考！ “殿下，您喝茶！”悦兮递上茶水 一口凉茶下肚，解了燥热。朱厚照此刻哪里有刚刚那种怒气满满的样子，显然刚刚的样子是他故意为之的。 第113章 东风不为我 千寿节，马上就要到了。 外任官们，被秦纮上任以及新地官员选任弄依旧有些模糊。京官们，则是对于即将而来的王恕默默准备。 内阁的阁老们，眼光则是一直紧盯着出发了的三个巡视组。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都在盯着。 文官系统内，好像都在忙！ 至于，军方。 一直等待着的王越，风平浪静，见了太子之后就鲜少出门。而自设立以来就是颇为高调的亲军府，也难得的沉寂起来。 一早上衙的刘福，心情不好。 满脸愁容的他根本无心桌案上的各种文书信册，脑袋里乱糟糟的，让他坐立不安。一旁的随从一脸担忧的问道“老爷，你要是身子不太痛快，何不今日告病回去休息。” 刘福摆摆手，说道：“算了，小毛病而已，要是现在告病了，恐怕日后也就回不来了” 刘福的话，随从很难理解透。这事儿，恐怕也只有刘福自己心里清楚。 “岳儿有些时日没有回家了吧” 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湿手巾把，使劲的擦了擦脸。 “回老爷，少爷昨夜里回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他回来了” “老爷，那时都过了丑时了，您才是睡下了。少爷便没有去打扰了，只吩咐给他准备换洗的衣服还有爱吃的果点，还把刀拿走了。” “哦，他要这些干什么？” “说是部队调防，后面急匆匆的走了。” 听了这话，刘福顿时就是警觉起来了，因为刘岳所在的部队不是别处正是亲军府。如此说来，东宫正在大规模的调动部队了。 没来由的，刘福心中一阵心悸，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是，相比较与张懋他终究是少了些“老谋深算”，同时他对东宫那位的认识也远远不如在关西的张懋。 如果是张懋此刻一定是收拾齐整，恭敬前去东宫听用。 还搞不清形势的刘福，终究是会自误，但在武英殿外“军机处”也被传称为“枢阁”中当值的提督团营、掌前军都督府事的镇远侯顾溥，掌右军都督府事的新宁伯谭佑此刻却相当清醒，就站立在太子殿下对面的两人，一板一眼的讲述着自己刚刚所呈上的奏疏。 在奏疏之中，两人分别就两件事向天子请旨。 因多有人借故占用军士，公器私用，中饱私囊，损公利己，致使军纪不严、军士不忠、军力不足，谭佑请旨对军中占役、贪污、逃逸进行严查。 又因为京军编制混乱，管理松弛，人员凋敝，徒耗国库却无出彩处，谭佑请旨对京军进行整顿。 朱厚照笑了，一半兴奋一半无奈。兴奋是终于有人认清形势愿意公开的为自己打头阵，无奈的是这两个都是自己用武力威吓而来的，算不得真心为之。 放下奏疏，朱厚照当着两人的面而拿起只有弘治皇帝才会用的朱笔，在他们两个的奏疏上各写了一个准！ 然后，说道“即日起在武英殿在设一个军机处，令陈璇、刘健、马文升、王恕、刘福以及你二人为成员，全权办理京军整肃事！” 虽然朱厚照已经说了，但是一个机构的成立再到人员都的配置都是需要一个相对正规且不太简单的程序，最起码的程序是得要弘治皇帝的点头。 晚上，朱厚照与弘治皇帝一说，后者便是完全同意了。现在弘治皇帝已经有了放手的心思，他更加着意于将一些政事交给朱厚照，如此一来他也是乐得清闲。 可是，将政事交给一个孩子，可行吗？ 对此，弘治皇帝毫无心理负担。 随着所谓军机处的设立，旨意一传达出来，所有人都有一种终于来了感觉，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内阁，刘健很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这下好了，内阁之外真的有个枢阁了。虽然是自己亲口同意的，但是就有一种跟膈应感觉。 摇摇头苦笑一下，刘健对一旁的李东阳说道“这位殿下啊，这位殿下啊。” 李东阳说道“恐怕，元辅此刻心中还是有些后悔的吧。” 刘健回身看向李东阳“实话说来，却是有些后悔的。但是即便是老夫不同意，殿下也会力推此事的，说了这么多干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个。军政分开？老夫却是想要看看殿下他到底怎么下完这盘棋。” “对老夫来说，内阁最大责任就是辅佐天子，何为辅佐？便是为国为民之策便给予助力，害国害民则劝阻之。” “元辅高风亮节，予不如也。”李东阳拱手道。 “谁是第一个？”刘健问道。 “安远候！”李东阳随手从手边拿起一份册子递给刘健。 听到这个称呼刘健似乎一点儿意外都是没有，刚刚接过来的册子随意翻翻便是放在一边。 “什么程度？”刘健问 “除爵、抄家！”李东阳答 “什么？如此之重么，是哪位定的？”刘健这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的，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宗人府宗卫已经包围了侯府，锦衣卫的人也已经控制了所有和安远候有关的人。另外，亲军已经控制了城门。” “东宫来了照会吗？”刘健问道。 “来照会了，和您前后脚到的，下官还未来得及与您禀告。” “那瑞安候府……” “元辅，瑞安候府自寿宁侯府闭府始，便被东宫勒令谢绝访客了。” 说起来，刘健很是佩服这位殿下，这般的年纪却是总是能够把握到人们最为致命的点。比如那些“皇亲国戚”们，靠的是宫里的女人，为了拿捏他们东宫不靠权不靠兵，堂而皇之的守好宫门，不让你来往后宫，也就行了。 不论是皇后张氏两府，还是太皇太后周氏两府，太后王氏两府，东宫一概没有好感。在这一点上东宫一碗水端平，谁都不待见。张氏府门说是禁闭半年，可到现在也没开府的消息，寿宁候与建昌伯据传都是被软禁，更有言说已经故去！ 张家不好过，其他两家也不好过。 周、王两家的产业皆倒闭，家族中为官或者由他们资助为官的人都是罢官或者停职。 两家，已经自觉闭府半年了。 东宫，无情者。 而东宫之于内阁，之于他刘健，没有啥“计谋”，仅仅是一个“放权”的承诺就让内阁三人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第114章 有比杀人更难受的法子 要说大明朝最显眼的人，那么从东宫走出去的三位绝对榜上有名。 不爱用刀，腰间配短剑，背后背一把长剑，任何时候都是两把剑随身的胖子高霆。 一把绣春刀，一把短铳，极喜欢穿着一身大红麒麟服，带着别着羽毛飞碟帽，时不时就在京城街头四处游逛的刘佶。 以及，才是接到东宫命令，上任军机处断事司正的陈璇。与前两位不同的是，这位爷除了他脖子时刻挂着的一对小金瓜，还有他那把放眼整个大明勋贵界都没有第二人使用的长长朴刀之外，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他整整七尺的身高！ 按照后世标准，那可是217厘米啊！ （明朝一尺31厘米，217厘米） “殿下，末将去军机处断事司要怎么干啊，您得给末将说说不然末将还真的不咋明白”陈璇摸着头笑着很是不好意思，因为这个断事官他还真没有做过。 从接到命令到现在，他都是懵懵的。 “什么叫不咋明白？前段时间让你去亲军府军法司学习，你就一点儿没有学到点啥？要是都和你这样当官，什么都要孤亲自教，那孤这太子还怎么干？” “孤就一句话，这有名单，你按照名单抓人抄家，然后判定罪名送三法司与孤案前。你要是干不了，现在把大印给孤放下，然后归家闭府，东宫也不用你看门了。别总是拿这些小事来烦孤，你陈璇当了这个官儿就担这个事儿。” 朱厚照此刻正是埋头在一份份奏疏与文书之中，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陈璇这个大老粗。 所以话语间都是不耐烦，就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殿下，末将……”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走、走，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只要你把名单上的人都办了就行，其他的孤这里一概不知、不管。” 话至此，陈璇算是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了，就是我老陈说了算。 那得勒，您就瞧好吧！ 自我通透的陈璇，一扭头就是跑出了东宫，直奔巡警都指挥使司衙门。 而就是这一时的不耐烦，让之后的朱厚照后悔又无语至极！ 话说，陈璇出了东宫，就找到了刘佶。两人在巡警都司衙门待了一整晚，然后第二天早上，天是堪堪才有一点亮光。 这两显眼包就是带着人悄咪咪的出现安远侯府门口，即便是蹲在一边陈璇也和站着的刘佶差不多，两人那躲藏的姿势完全掩耳盗铃。 周围府邸已经起来干活的佣人见了两人都忍不住笑，这时候跟着刘佶一起来的陈鏸就是会上前一阵输出。 “妈的，滚开点，看他妈啥热闹？” 瞥了一眼已经是巡警都司千户的陈鏸（太子太保遂安伯陈韶之子），再想想自己家那个小子陈璇心里相当不平衡。心里正想着是不是也给他活动到巡警卫去，安远侯府门前终于是有了动静。 只见，几个身着破旧却依旧能够认出是军衣的人，忙碌碌的抬出一顶轿子来，看来是安远侯府有人需要乘轿外出。 “这时间是上朝的时候，不知道柳景那厮是不是在轿子里，要是逮错了可就麻爪了。”陈璇自己嘀咕了一声，陈璇自己上朝喜欢迟到，所以对于别人上朝是否迟到很在意。 “麻爪个屁，你不是说殿下给了名单上面第一个就是他吗？”刘佶狠狠的肘了一下陈璇后说道。 “是啊” “那怕个鸟？你看见没有，就是轿子里不是柳景，那几个抬轿子的明显就是军士，就这闯门都理由都够了。你要是怕，就我去，但是功劳不带你的份了。” “放你娘的屁，刘马扎，你狗儿的想墨了老子功劳啊，做梦去吧。”狠狠骂了一句，陈璇猛的起身快速向轿子冲了过去，把大朴刀横在轿前。 他一身山纹甲，外着一件袒肩宽袍，脖挂两个金瓜，寻常人谁见了不是愣神？更加不要说几个做苦力抬轿子的军户了，当即轿子都快扔出去了。 “混蛋，要随摔死老爷我啊！”轿子里，一个男声响起。 听到这声音，陈璇笑了。立即向后挥手，刘佶带着一队队巡警围了过来，至于一旁的负责守卫勋贵府邸的宗卫以及宗人府提前派来在外围蹲守的宗卫，皆是直愣愣看着没有一点儿动作。 一旁的王增还有马诚两人，则是笑容满面。 “这些勋贵人家，多少辈了还是这个样子，粗鄙不堪没一点涵养。” 看着巡警围上来，那几个抬轿子的军户直接跪下了，嘴里大声喊着饶命！ 此处我们留个悬念，只把视线转到文华殿来。今日一早儿，太子爷就是下了令旨了，召见詹事府官员。 得到命令的一众官员，皆放下手中事务赶至文化殿。 “孤之生辰将至，按例要举办千寿之宴，但孤认为不过一生辰耳也不需大操大办，而且国家西北事繁杂无比又耗费巨大，能够节省一些就是节省一些。孤这里节省一两银子，西北就多一两银子用来建设新地。” “殿下乃仁人君子，高义薄云，臣等自叹不如。能有殿下这样一位储君，实在是大明之福，百姓之福。”程敏政说道。 对此，朱厚照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虽然身为詹事府詹事，但程敏政其实很少了解眼前这位殿下。其他人，也是一样。之前任命他和杨廷和为太子教授经书文章，算是老师，但是太子根本没有有拜师的意思。 每至讲书、文章，他二人也是站立于前，老老实实的讲，那边端坐的太子自在在的听着，时不时动笔记录一下。 这让程敏政与杨廷和都是极为不适应的，心中觉得自己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帝王家之师”在某种时间里可以高与“帝王家”的感觉，太子完全不以师礼待他们，只视他们为有幸为他教书的臣下。 所以，程敏政在詹事府威望不高，杨廷和更是被太子外派，西至甘肃！ 太子殿下不喜拘束。所以，詹事府又回到了太祖皇帝为懿文太子设立初始作用上。根据不可能左右那一点儿太子的想法和决定，作为绝对的执行机构詹事府完全没有一点反驳太子决定的可能。 “千寿宴会不办了，吃吃喝喝的浪费，就在西苑军营东宫上下聚在一起吃个便饭就行了。李梦阳，张松，齐泰此事就由你们三人来组织吧！” 一旁的张松还有齐泰、李梦阳三人听了立即就是领旨谢恩。 第115章 柳景死 被拘在府军前卫的柳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身份的他竟然会以阶下囚的方式出现在这里。此时此地都是他所无法理解的，就是他真的有罪何时又轮到那所谓的巡警卫来拿他，府军前卫又有何权力来关押他这个侯爵？ “混账，放开本侯，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们这是造反，你们忤逆上官，私自关押大明侯爵。” “刘佶、陈璇，你们两个狗东西，出来！” “出来，你们这个小人。” 柳景的怒骂愤怒没有人接茬，他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回荡，最后又是回到他的自己的耳朵里。 时间久了，他骂累了，也冷静下来了。 门外，刘佶还有陈璇其实一直都在。甚至，门外除了他们还有密密麻麻的人，只是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哪怕一点儿回应都不敢有。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正是杨玉，只见一个眼色旁边围着的锦衣卫、巡警卫、宗人府以及亲军府的人迅速分开，将房间左右空出来很大位置。 而，刘、陈两人却是一阵心沉，看了一眼对方之后，互相鼓励一般拍了拍对方的手臂，然后一前一后迈着沉重脚步进了房间。 “别嚎了……” 进了房间，刘佶对于眼前的柳景很是反感，甚至是有些仇恨。因为从他开始、从今天开始大明的勋贵人家就完全会变一个样子。 大家都宝贝儿跟命一样的爵位，再不是以前那般好穿了。 “嚎啥啊，你有啥可嚎的？你只不过是丢了一条，可大家损失却是爵位啊！你还好意思嚎，你也配？” “呵呵，陈璇你狗日的倒是挺装象的，我的命那么不值钱吗？” “切”刘佶冷笑一下“那侯爷，你觉的你那天狗命能够值多少银子？还是说你认为你的命还能比你的爵位还贵？真是笑话，大家都是勋贵人家，说话交往的最好简单一些。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当然了我们两个不会和你这个死人多计较什么。” “呸，狗日你他娘皱谁呢？你他娘才是死人，老子不但不会死还他娘会比你们两个怪胎活的更滋润！本侯想知道，你们这副胸有成竹，故作镇定与心思狠辣的样子，是跟谁学的？学的也不想啊！” “曹你老娘，老子抽死你！”陈璇的一巴掌，一般人都不太承受的住。陈璇看着柳景的眼神，逐渐凶狠起来。一边打一边说“那我问你，你这撒泼打滚以及故作镇定的样子又是和谁学的？” “跪下！” 打完，陈璇将柳景按跪在地上。 “我们代殿下向你问话！” “他娘的，领旨”陈璇看见柳景没有反应，拿着一旁的灯台照着他头上就是一下，顿时鲜血淋漓！ “殿下问你，广东任上可有走私，利用军资中饱私囊。两广任上，可有私自募兵，调兵，贪赃枉法；归京后是否与旧部勾结，恶意结交藩王、军将，霸占军役，欺行霸市，囤积居奇。” 柳景不说话！ “殿下问你，是不是说过殿下冲龄怎可为主？是否又说过殿下为黄毛小儿？” 柳景一愣，这些可都是他在床榻间无意的话啊！ “你不说话就是代表你承认了，殿下有旨，安远侯贪赃枉法、意图不轨，着削爵；口不择言有大不敬之罪，着腰斩，族灭！” “啊～” 柳景，不会想到，原来骂太子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不，不可能，刘佶你在假传旨意，你在骗我。我是侯爵，世袭罔替，哪有人能够杀我，哪有人……” 里面的动静传外面，外面的人听着心里都是有些小心思，但现在所有人都不敢有什么异动。因为，太子殿下就在那里。 “梁储，你还在此处做什么？你没有听到里面刚刚宣告令旨吗？为何还不去内阁？”朱厚照一甩衣袖，低声说道“去，告诉内阁，明发天下！” 待梁储快步离开之后，朱厚照这才是呼过五军府还有兵部的马文升，说道“几位，既然你们不敢抓，那就孤来抓；你们不敢杀，那就孤来杀。有一个算一个，想要吃着用着我大明的，还要砸大明朝锅的，孤一个都不放过。一句话，大明朝的江山，姓朱！” 说这话的朱厚照语气平淡，但是在场的人都是知道太子殿下这是故意的杀鸡儆猴，尤其是五军府的人以及后面一众来自勋贵人家的随侍营士兵。 “殿下，臣等明白！”马文升和五军府的人立即跪下回应道。 视线转到西苑外，多日前就开始不停调动的亲军府士兵，此刻正依照各自番号组成一个个小方阵。马上，他们即将接受大明朝的天子的检阅，所有人都是暗暗较量着，想着一定不能有任何差错。 西苑内，一处早就是搭建好的检阅台上，称病许久的弘治皇帝带着张皇后正是是满怀期待的等待着仪式的开始，与他们不远的地方是朝堂的上文武大臣。内部、六部、五寺、都察院、六科、以及新近设置的边境管理院都是派员参加。 这次的千寿节，没有宴会也没有舞蹈，甚至东宫连一顿饭都不给。准备的，只有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一个固定模式的“阅兵仪式”。 万寿节大明门外大阅兵，千寿节西苑内小阅兵。 五军府的人，亲军府的人，被安排在天子的左手边。与文官那边拘谨、冷静的气氛不同的是，五军府的每个都是脸色铁青，一看就是那种心情极不好的。刚刚的一场大戏依旧让他们沉寂其中，久久不能回过味来。想来，所有人也是明白了这次太子的决心了。刘福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西苑大门，这一刻他终于是知道前些日子里亲军府频繁的人员调动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实是在防备“自己”，防备京中一切不在太子殿下掌控之中的军队。 三大营！ 团营！ 京卫！ 五城兵马司甚至于御马监、还有太常寺的陵卫，工部的匠户卫，如今都是太子殿下的掌控之中了，太子殿下真是算无遗策啊，就是哪些逃到京城的流民，这种可能会存在不稳定的因素，都是被他提前计划好了。 当阅兵式真正开始的时候，接收到来自太子的命令的张铁军顿时松了一口气，骑在马上的他因为有些松劲身形都有些晃悠。 “呼~” 根据太子殿下的安排，要是在阅兵式之前没有收到“阅兵开始”的命令，所有受阅就要就地进入平叛状态。未雨绸缪，朱厚照不得不防，军队占役必须解决。可是解决占役不仅仅是一道命令或者处置几个外戚家庭就是可以得到解决的，因为占役的不止是外戚还有勋贵与文官！ 大明的军队不仅仅是占役的问题，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朱厚照如果想要真正的军权就是要拿人开刀！那么与太后有姻亲，在广东、两广做过总兵，在京任职过五军府，人品差，人缘不行，贪赃枉法，罪名众多的柳景就是最合适的! 第116章 天子钦赐军旗 西苑高大的大门被几个身强力壮且全副武装的府军前卫士兵，缓慢推开。在大门大开的那一时间，朱厚照着一身甲胃，戴着凤翅盔，腰间挂剑，胯下一匹浑身白色，昂首挺胸颇为桀骜不驯的战马，向着阅兵台飞奔而来。 这段时间以来，不说骑术精进，但驭马跑动却是一点问题。 来到阅兵台下，朱厚照下马向阅兵台上的弘治皇帝行礼，然后大吼道“禀告皇帝陛下，阅兵式前队伍集合完毕，请您指示！” 台上的弘治皇帝早就是等得有些急不可耐了，所以立即按照事前与朱厚照商量好的说辞，说道“太子领命整练上直诸卫，时至今日终于是有功成，朕心甚喜，本意要重重赏赐与他。但是太子心善言说事成不是他一人之功，乃是整个亲军府上下官兵之功，让朕要赏就赏赐亲军府官兵。” “朕想来也是，太子为储君这大明江山就是朕能够赏赐给他的最好的。而亲军府上下官兵都是朕之亲军，此番整练上下一体有功。当赏，亲军府官兵上下皆官升一级，同时为表亲军府之功赐军旗一面！” 弘治皇帝一说完，就有好几个旗手卫的士兵合力扛着一杆巨大的旗帜出现在阅兵台前。所有人还在回味着皇帝那直白又直击人心的话语，可那赤红色的庞大军旗实在让人离不开眼睛。 旗为赤红色，这个设计完全符合朱家父子对于红色偏好与大明属火的事实；旗中间图案为龙！是的，就是龙袍上才会有的龙。图中龙为团龙，表示大明天子为大明军队的绝对领导者，大明军队完全听命与大明天子；与龙袍不同的是，军旗上的团龙两角之间有一太祖皇帝像，表示大明军队为太祖皇帝开创。 同时，军旗团龙两爪皆是抓握有物品，也借此隐藏掉团龙的五爪。这是朱厚照的设计，因为龙有五爪实在有些僭越，而用蟒四个爪又不霸气和表示军旗重要性与特殊性，所以只能用这样“取巧”了。 反正，只要弘治皇帝同意了就行了，还能真有人敢学吗？ 军旗团龙左爪抓一条飞舞的红巾，寓意太祖皇帝从红巾军艰难奋斗而来的明军；右爪抓一方四方玺，寓意拱卫天子的亲军府部队。 这位的设立，有着其更多的用心在内。 “大明天子钦赐上直亲军府旗，旗在人在，拱卫天子，为国羽林，亲军职责！” 旗帜来到朱厚照跟前，朱厚照翻身上马，抽出佩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向着大门外飞奔去。 身后的旗手卫士兵也是合力扛着亲军旗跟着后面，一边跑一边一起大吼“旗在人在，拱卫天子，为国羽林，亲军职责。” “奉大明天子圣旨，亲军府阅兵式现在开始！” 西苑门口，朱厚照几欲要站在马背上感出来这句话。此刻的他的心里想着不是眼前的万人瞩目，而是今天过后的各种磨难。从今天开始大明太子朱厚照要真正的走入朝堂，走入文武百官的眼前，去直面一切明枪暗箭。 或许，真的要真刀真枪的去拼杀！ 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恐惧，朱厚照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颤抖。一马当先带领着亲军府的士兵，从阅兵台前走过。 他向弘治皇帝示意，皇帝也微笑向他回应！ 阅兵式不算什么正式的场合，表面就是太子千寿节的庆祝活动，但实际上在场的人恐怕也都知道，这是天子故意为太子举办的。目的就是为了不受朝堂规矩的拘束，从而完成对太子的直接传承。 比如，军权的交接！ 古往今来，这恐怕都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了。 内阁的三个人，平淡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说实话自从去年雪灾以来大明朝的事就都变的让人琢磨不透了，有些事更是他们这些人所闻所未闻的。 除了他们，其他的官员也都是如此，大家都作壁上观。无论从哪方面说，东宫并没有任何一方面威胁他们这些人，反而有些地方东宫比之天子更加的宽松，另一方面还是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如今的他们根本没有和东宫抗拒的能力，最起码一个部门或者某一个人，是绝没有这种能力的。 当然，有些东西，主要还是在于意会！ 阅兵式虽然结束了，不过阅兵式对于每个亲军府的士兵却是有着巨大的冲击。首先，阅兵式结束的第二天，整个亲军府便是开始换装，每个亲军府士兵一人三类三套衣服，分为训练服、战服（甲）、礼服。 训练服，是朱厚照直接照搬后世军队中的，除了不是迷彩服之外其他都是一样的。 礼服，也是朱厚照设计的倒是用了一点心思。直领的领加上比甲的样式，长袖，红色，就是礼服的上衣；左臂绣绣军旗，左胸口戴一枚圆形小勋章图案为一个四方印。 下衣则是黑色长裤，再配一双短帮靴子。 最后是最为重要的帽饰，朱厚照以军中六瓣明铁盔为原型，新式明军礼服帽便是设计完成了。帽分六瓣，中间一瓣上缀有一圆形铁质徽标，图案为大明皇宫正阳门，正阳门上有一个人形坐像，应该是太祖皇帝。 穿着新衣服的亲军府士兵，每个人都是有意无意的抚摸一下自己的帽徽或者手臂的臂章，站岗、巡逻的士兵身上拥有了一种以前不曾见过的气质，这气质让每个看到他们的文武官员们，都不得不从心里佩服太子殿下的手段。 荣辱与共，有了真正的自我认知；信仰注入，有了真正身份认识。 武英殿，军机处。 仅仅是出席了一下阅兵仪式，弘治皇帝再次的很正式的告病了，具体怎么病了没说，只是下了道旨意命太子代为处理政事，遇事不决也可送乾清宫。 相比较与后世原创的军机处，大明朝版的军机处地方宽敞且装饰，完全不会因为地方小而容纳不下人。所以当军机处、五军府、亲军府、兵部、边境管理员以及派员旁听的内阁以及户、工两部人员齐聚一堂，这军机处也不会显的拥挤。 第117章 整肃整风运动 人最应该认清的就是自己，万万不能对于自己有超过实际的认知。朱厚照从来提醒提醒，千万不能高估自己，或者说是低估了任何一个人。 所以，军机处的首次会议，是半开放式的。朱厚照相信，人多会有更加全面的意见被催生出来。 待到所有人都来了，从乾清宫出来的朱厚照也终于是来到了。一进门他便是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诸位免礼，快快入座吧！”而在一旁跟着的太监张永二喜两个人则是飞快从一旁搬过来一张椅子，放置在原本的长桌首位的旁边。 一条长桌，两边分别放了七张椅子，椅子后也放可以旁听会议的座位。朱厚照当然不会僭越，坐上弘治皇帝的位置，所以他让人在主位旁又放置了一把椅子作为他的专属座位。 刚刚坐下，朱厚照就飞快的扫视一遍所有人，这里面有他认识没怎么见过的，总的来说这些人都不怎么年轻。 “也不知道这些老头儿好不好对付，要都是个顶个倔驴子脾气，那么我也算是古今往来第一个挖坑埋自己的太子爷了。” 这边朱厚照还在考虑如何开口，一旁的顾刘福则是首开口向朱厚照奏请道“禀告太子殿下，军机处首次会议与会人员皆在列，请殿下示下。” 朱厚照一愣，心想到这刘福是想通了嘛！还好，不枉我保举你为首席军机大臣。 “今天的会议主题说起来呢，很简单，因为从年初开始我们就一直进行着这项工作。就是关于军中占役的问题，但从结果上来看朝廷的工作或者说是在座诸位的工作成效是非常不明显的，不然我们今天又何必新成立一个军机处，让大家坐在这里费口水呢？大家说，对吧！” 太子还真是笑着骂人啊，笑容满面的说出这着直白又暗戳戳的膈应人的话。 朱厚照是故意的，所以当即他又是说道“无论亲军、京营或者卫所，那都是大明朝的军队，是为大明朝安定繁荣不受外敌侵略的国之重器。当然，孤可以换个表达方式，就是大明朝花钱养了这些兵，某些人凭什么把他们占为己有，奴役驱使？朝廷花钱，你享受，这不就是在挖墙脚嘛？” “孤认为，这是不合适的。你是勋贵人家、部院大臣你就能随意占用大明军队的士兵，以他们为奴隶、苦役？那倒时候大明朝的边境不安了，有人谋反了，有人占山为王了，朝廷何处调兵？” “年初时候就让你们去整理，到了现在依旧是没有个结果。以至于孤还能收到奏报说某位侯爷，家中奴役数百军士，光他早上上朝坐的轿子就要八个军户抬着。” 说着，朱厚照从后面张永手里接过一个册子，随意的翻了翻然后又看看一眼坐在一边的刘福等五军府系统内勋贵们，然后示意一边的人给他们把册子送过去。 “还有一位兵部职方司的吏目，年至五旬，不但是逼着彭城卫一个百户把十六岁的女儿送给他做妾，还要霸占人家寡居在家的妹妹！要不是这是孤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孤都以为自己是在听个危言耸听的笑话。一个吏员都不入流品，官身没有，功名也无，他怎么就这么霸道，这么有恃无恐的去迫害一个大明军队百户？这么无法无天？” “兵部，难道你们真的就是上下觉的这大明朝的军队是你们兵部开的吗？马本兵，你是老官员，孤相信你是个高风亮节的人，但是你手底下的人孤却是一个也信不过！” 马文升本想回话，但是已经走到他旁边的朱厚照却拉住了他。朱厚照快步来到工部尚书徐贯的面前，说道“大司空，孤知你任职工部之前也是领过兵的，算是知晓兵事儿。那么孤问你，如何将一个军士视若尘埃的做法，又如何让这些人能够忠诚与大明，忠诚与天子？” 徐贯愣了一会回答“兵者，国之重器，非私人可驱使之！” “可在我大明朝却偏偏有这些的事儿发生，而且还持续了很多年！以至于军中逃役、空编、战力低弱而遍地害虫，让偌大的大明军队百万人哪有一丝丝强军的样子。” 说到这里朱厚照是真的心疼了，百万人的大明军队，却称不上强军实在可悲可叹。 “所以，诸位，还请会议结束之后，立即开展工作，问题必须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孤就代天子行便宜之权，追究在座诸位军机大臣的责任，届时勿谓言之不预！” 刘福和陈璇则是飞快的答应。 而顾溥还有谭佑则是前后起身，向朱厚照奏事。顾溥说既然亲军府上直亲军都在整顿整训整编，那么五军府所辖部队也应该即刻开始整顿整训整编，对军中占役，空额，违法事进行全面的审查与处理。 顾溥还提到进京中诸军编制繁杂，管理混乱，应该撤销团营恢复三大营的旧制度，方便管理，并对京中各卫所进行整编或者统一纳入亲军府管理。 他还说现在各军中员额不足，朝廷应该把预备大营的事加紧进行，起码保证军中空额得到补充。 除了京卫归亲军府管理朱厚照不同意之外，顾溥其他提示都被朱厚照通过，随后就会送到乾清宫天子处待审。 谭佑也提了两点，第一建议卫所异地驻守，卫所指挥官定期轮换，随后对于招募的士兵施行另外一种服役方式，设定年限！ 朱厚照没有一点考虑，全部同意。让旁听的其他人都有些尴尬，太子爷您起码也演一下吧！ 谭佑也没有想到太子爷装都不装一下啊，当时吩咐他说这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一个劲的让自己注意自然一些，别像事先约好了一样。 “哎，上了太子爷的贼船就他娘的下不去了！” 不要以为官员们在任何场合都一味去反对与自己理念想法不合的人，相反的，官员政客们都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温柔一面。就像当下的场合里，没一个人会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 哪怕是王恕这种似乎已经习惯了反对的人都没有说道，马文升也是一样。这是政治智慧的一种，算是小聪明。这场合明显是太子的立威场面，不管他说啥答应就行了。 无关其他。 反正，大多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也有意外，王恕！ 在会议快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王恕终于开炮了。他向朱厚照提出了包括四项近二十七条规定并有八个弹劾章组成的大明史上最严封边令。 会议现场变的沉默，甚至是寂静。所有人都在回味王恕的话，中途加入进来的通政使元守直和太仆寺正卿只听了后面一部分，所以表情有些怪异。有心想要问，又不敢打破沉默。 可就是这后一部分话让两个人，都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第118章 最严封边令如何实施 上午会议结束，回到东宫的朱厚照依旧是苦恼不已。这王恕的为人虽然之前也有所耳闻，却是不知道这人怎么就是这么“梗儿”，干啥都是惊天动地的。 本来会议都快结束了，可这老爷子非得给大家来个狠的。老爷子先是以军机处大臣的身份对九边之中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以及太原总兵府（治偏头关，还不是山西镇，三边3总制府驻固原，合称为二镇）以及辖地内的三司发出了本年度以来最为严格最为不留情面的弹劾。 老大人说五镇戎政残破到毫无战力，毫无一国之兵该有的样子，只要见了的人都会痛心到，想把他们的首官给剐了。而他们的民政更是不堪入目，他们的官员吏员都不用审理，哪怕斩了两百个都不会错杀一个。 总之，老大人用了一句“五镇军民之官皆该问斩，以赎其罪！”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乃至于朱厚照都不能当场对于他的弹劾作出答复。而且，老大人还提出又是临近年关，鞑子想来又会入寇长城内，为祸边民边境。所以他提议边民内迁坚清壁野，边防外放以退为进，用硬碰硬的方式去反击鞑子。 反正，老大人认为你鞑子以为我好说话把我当软柿子捏，贼你娘，那就都别好了，看谁能够拖死谁。老头不把你弄死，老头自己回家啃土。 大家知道，这次去了一趟大同，老大人回来就是没有一点好气儿。逮到谁就是一顿说，好不容易等到这军机处开张了，他是怎么可能放过几个呢！ 所以，接下来，大明朝迎接王恕的回归吧！ 以军机大臣身份弹劾完边镇，老大人再次以边管院尚书的身份对五镇所在的山东布政司（辽东），直隶，山西布政司三地民政官员开启了整整半个时辰，无一句重复的“破口大骂”。 前无古人，而后也无人会效仿！ 当然这些都是所谓“前菜”，真正让所有人都“苦恼不已”的则是老大人所提出来的“固关封边策”堪称国朝以来，最为严格之封边令！这篇策老大人刚刚向所有人讲解完之后，在场的人几乎都为它换了一个名字“弘治十一年冬十杀封边令”！ “骇人听闻，下官对于老大人之言不赞同！”太仆寺正卿储罐出乎意料的第一个站出来，将自己的反对意见说在明面了。“殿下，诸位大人，下官对于王老尚书为国建言献策之魄力佩服无比，尚书大人所言几项规定的确有其长处。但是有一点臣实在无法认同，并且坚决反对。对于边管院取消互市之说，臣认为乃是虚无缥缈之说。边管院根本就不了解互市，如果没有了互市以及搉场的存在大明与草原之间的理念之上的缓冲之地也没有了。” “换句话说，互市不仅仅是买卖物品的市场。更是我大明对于草原之上各种信息的收集来源，就在前几日太仆寺察罕为马市所就向太仆寺上报了关于鞑靼袄儿都司部的各种情况，综合来看袄儿都司自从西北一战后与察哈尔部已经彻底分道扬镳。” “所以，互市不能关闭！” 许久，朱厚照才是开口说道“老尚书老成谋国，囧卿所言也是从事实出发。故，孤认为老尚书之策可施行且定位国策。但具体方面上执行则是有各部寺与边管院协商出一个具体的规定，报到孤这里来。” “也就说，封边是必要的。但是怎么封，就是要各部寺互相商量出来办法来。你太仆寺说不能因为封边而关闭马市，那么后面在马市出现了任何事孤便是找你太仆寺。因为封边而影响马市，那么边管院也要被问罪！” “从今日，任何人出入大明国境都必须向边管院报备，无，则视为对大明朝之冒犯，不论何人皆重罪之。边管院立即拟写相关法律法规，三法司审核，报天子御批后，颁布天下施行！” “诸位以为如何？” 为什么说封边是必须的呢？难不成要闭关锁国，作为一个穿越客朱厚照应该知道这个词语所会带来的后果。 朱厚照当然知道，但是他之所以会推动王恕的封边令，目的有三。第一，封边不是断绝来往而是封边境“私相授受”之活动，也就是走私，这给边境边地的军、官、民所带来的腐蚀性太大。如果再不干预，那么后期就更管不住了。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更加控制草原之上。出去多少东西，大明说了算。 第二，就是封边了，边境就好管理了。届时，对于边地的军、官、民就会更加的好拿捏！封了，朱厚照才能更多的垄断。有了稳固的垄断，朱厚照就可以不用“动武”去拿捏边地。 换个表达方式，封边就是为了垄断，无论是权力上还是金钱上。封边是朝廷国策，违反了就要被打击，那么边地的那些人真的会那么听话？ 不听话，又该怎么办？ 第三，为了后期的推动封海，垄断海贸做出准备。边管院要运行起来，需要实际的经验。 禁止走私，稳固管理，经验累积。这就是封边的最大意义所在。 “殿下，那么这封边令如何实施呢？”一直没说话的刘健终于是问了出来。 “军机处主管，内阁监督，各部寺院协助。所涉及的布政司、都司、边镇由东宫负责协调！” 马文升听了，心中顿时感到不舒服，可是此刻的他也是知道太子给予兵部的好处不比从兵部收回去的小。 从今天开始，大明兵部将会主管整个大明朝的兵员招募、名册以及经费！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权力，相比较与之前兵部可没有这样板上钉钉的权力啊。 单说募兵权，兵部就可以与五军府相抗衡！ 说回具体的安排上来，朱厚照认为自己就不参与了，所以很是自然就是借口出了军机处，把具体实施步骤安排留给这些老狐狸们。朱厚照相信，这些人最后制定出来的计划会比他所想的更加贴切，更加利益最大化。 第119章 怎么迎接新春秋 果然，老狐狸每个人都不是好人。 也是，能够坐到他们那个位置的，能有好人？ 当固边封边策以圣旨发出之前，弘治皇帝和朱厚照两父子在乾清宫足足熬了两个通宵想要找出一点不足之处，或者想着可以改动一下。可是到后来却未能够在其中找出一点儿可以改动的地方，这些老狐狸、老坏种、老不修简直是太坏了。 就是弘治皇帝每每看完一条就是想着这些人是不是之前也会对自己人用过这样的手段，看到最后弘治皇帝几乎都是召兵了。要不是朱厚照在一旁劝着，那么那一天之后大明朝中枢就没人了。 也是，你说，我也是活该，何必把这些人心中坏心思都勾搭出来，这是干嘛啊！给自己找麻烦！朱厚照的心中此刻其实颇为后悔。 “速速拿走，发下去吧！不要在朕这里，实在碍眼！”一看到这个所谓的固地封边策，弘治皇帝的脑海里就是能够浮现一下画面，一众朝堂大员围成一个圈个个满脸坏笑，眼睛瞪的老大，指着某个地方说，这地这东西我某某要负责。 就是朱厚照自己都是忍不住笑，被弘治皇帝瞪了好几眼。 “父皇，严于律己，也当严以待人。他们能够这么想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起码我们不用绞尽脑汁去说服他们的虚伪！” “话是如此！皆是可认为是王道，霸道而已，但哪些朝堂大员公然想着在双方贸易之中，卖给人家的盐、米、面之中掺入毒物的呢？” 关于这点，朱厚照其实也是相当惊讶的。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样提，虽然他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碍于身份没有说出口。 现在好了，竟然有人提了。在互市中以次充好，掺入慢性毒药。 朱厚照看了看弘治皇帝然后说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派人去删减会议记录了！今人不知道，后人也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弘治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下了逐客令。 “太子殿下，且去处理国事吧！朕这个病人需要静养老”说着就是拿起手边的瑶刀舞起来，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那姿态看起来根本没有平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朱厚照看着老父亲的样子，顿时相当无语。这阴阳观气的强调，这五大三粗的姿态，这颠倒黑白的反转，相当无语，一时沉默原地。 一旁的张皇后看看着父子两个，没办法的摇摇头然后走到朱厚照身边说道“快速忙你的吧，你父皇啊这些日子最为安心了。不止一次说社稷有你、宗室有你是最大之幸。要不是想着为你在担几年风雨，他啊恨不得现在就把皇位传给你。” “他有多想你皇祖母，你不是不知道啊！这几日放松了，夜里更是常梦着。” 看了一眼母亲，朱厚照突然开口道“母后，舅舅他们……”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们是我兄长，你是我子，但你却是朱家的太子，你所想终究是社稷大事。你两个舅舅都是杀头的罪过，你们留他们性命已经是最好了。昌国公陵拆了吧，建墓即可，让昌夫人去守墓。” “谢母后！” “你我母子何来谢字，你是朱家的太子，而我也早就是朱家的媳妇了。张氏因我而恩重，我不想他们因我而家灭！” 张皇后目送朱厚照出了坤宁宫，从她来说，张家与太子都是牵挂，可最终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太阳终究是朱家的太子，即便成为天子也是朱家的天子！ 一项国策从下发到被执行，需要的除了时间，就是强大执行力。可如今的朝堂的执行力从不能被称为强，时间过了半月有多这份圣旨才是堪堪在九边被传开。 当然，消息传递的延迟也要被考虑进去。毕竟，这个时候的大明消息传递手段实在不够先进。 下面的人对于政策推行的不尽人意，作为领导者朱厚照督促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故此，今日的武英殿会同时出现两位总兵官！ 宣府总兵阮兴。 蓟镇总兵定西侯蒋骥。 除了现在已经就任大同的王玺之外，这两位是目前朱厚照所见到的唯二的外任武官了。 阮兴，人如其名，颇具儒将的意思。蒋骥，勋贵人家出身，雍容华贵不用说。反正，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朱厚照心目中那种带兵的人。 把他们召见到此，完全因为另外一个人辽东总兵李杲！根据锦衣卫、东厂的消息，这个李杲对于封边策很是抵触。而且他一直在辽东故意挑衅边墙外的朵颜三卫，以致于朵颜三卫多有异动。 最为让人朱厚照生气的是，这个李杲可能一直在虚报战报，与周围与手下沆瀣一气，欺君罔上。 他想干什么？会不会有反心？会不会割地为王？会不会和朵颜三卫有勾结？或者他就是胜任不了总兵这一位置，这一切想法都在朱厚照小小的脑袋里蔓延。 而这些都是朱厚照所不能忍受的，尤其是现在大明刚刚经历了西北冲突，而朱厚照也是初掌军权正谋划改革的情况下，朱厚照是需要稳、被尊重的。 “阮总兵，你是不是喜好稳定的人？孤的意思是你会不会在一个地方做官习惯了，不太想去另外一个地方了。”朱厚照端着茶，笑着示意面前的两人也是用茶。 见面的地方不是军机处，而是在偏殿里一处应该是用来休息也有可能用来读书房间里。 没错，这里是朱厚照为武英殿的休息室。可以说除了后宫与乾清宫朱厚照可能随机休息在任何一处宫殿，狡兔三窟而厚照处处有窝。 朱厚照喜欢把这里叫做省戈堂。反省自己的武器够不够锋利，能不能一击必杀！ “不满殿下，末将心中期盼着稳定下来了的，鞑靼一日不灭我等为大明边军又何来稳定一说。安稳，从来不属于边军。” 阮兴倒是相当有口才，一番话说的高大上。 “是啊，大明朝的边境就没有一天安稳的，无论风雨，无论黑夜白天，无论雨雪风霜，鞑靼人总想着越过墙来咬我们一口，甚至是咬死大明。”朱厚照说着就是走到一旁的屏风边上，作为他房间固定摆件的白色屏风上被绘画了一幅广阔的九边地图。 蜿蜒的长城就像一条盘踞在北方大地上的巨龙，镇压着一切不臣。 看着屏风上被标注出来的辽东镇，阮兴和蒋骥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都没有敢明说，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都是太子殿下给他们的老成感、成熟感以及那种不容置疑的感觉，让这两位边关大将都是略微的拘束了一些。 第120章 怎么迎接新春秋2 “定西侯，父皇说你最喜欢火器，你看孤这两把短火铳如何啊！” 朱厚照从腰间抽出两把短火铳，然后慢条斯理的做好击发的准备，一个不注意对着屏风上辽东区域就是击发了。 “砰！” “砰！” 两声响动之后，整个屏风上便是一片狼藉。这巨大的声响，让在场的阮兴与蒋骥都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很快朱厚照又是忙活过来，他在给两个短火铳上药，不一会儿又是两声火铳响声回荡。 这恐怕也是紫禁城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击发火铳。响声从这里发散出去，在古老的宫墙之中乱撞，弘治皇帝听了嘴角上扬对一旁的正安抚小荣儿的张皇后说道“听到了吧，你那儿子心智早就成熟了，所谓江山，所谓朝堂，所谓九边，所谓军、民，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自己一番计较，朕能够教他的其实不多。” “陛下圣明仁厚，心中一心为了大明江山着想，所以照儿才会任意施为，这一切全赖陛下在他背后给他依靠！” 张皇后看着怀里被吓哭的小荣儿，心里快把朱厚照骂死了，最后却依旧为他说好话。 省戈堂，蒋骥看着短火枪发呆。 眼中是满满的渴望，要不是面前的是太子殿下，他恐怕就已经上手了。一直以来京城刘一枪的名头他可在蓟镇都是听说了，东宫有一种新式火器的传闻早就是人尽皆知了。 刘佶一枪镇恶人的事，大家知道。但是大家不知道刘佶曾在某次以一对三，使用这种火绳枪打死两个人击伤一个。 快速装填！ 巨大的破坏与冲击力！ 这简直就是神器啊！ 比起来，现在军中的火铳就是烧火棍子。 “殿下，这难道就是外面传说新式火器吗？”蒋骥问道。 “是”朱厚照笑着回答，然后说道“不过，孤已经习惯叫它为短火枪或者手枪。” 说着，朱厚照拍手，有太监分别抬着两支长度不一样的火枪过来。朱厚照指着它们说道“这支长的为弘治元式步枪，短一些的则是弘治元式骑步枪。前者装备步卒，后者可装备骑兵，皆使用火绳击发完全与之前火铳不同，击发速度远远快于原来的点火击发！” “殿下，手枪还有步枪、骑枪可否装备于边军。” 问出这句话，蒋骥心中是纠结的，因为朝廷历来对除神机营之外的部队装备火器都是非常小心翼翼。可以说朝廷之上所有人都知道火器的危机，也清楚使用得当的情况下是有怎样的威力的。 所以，神机营除了是中央威慑力之外，也是一种堂而皇之拒绝京外诸军火器装备请求的理由。 但是，对于朱厚照来说。他今天能够将这火绳枪展示出来，就不仅仅吊一下眼前这两位的胃口。 “蓟州镇，辽东镇之外是朵颜三卫，是建州女真以及诸野人部落，他们名义上臣服与大明，但是向来是有事时恭敬无事时翻脸不认人，这种反复无常之人孤最是厌恶。大明需要尊重，但这些野人不会给，所以大明要自己争取。” “奴儿都司广袤无垠，虽然是冰冻三尺却也是大明之土，孤历来认为大明之土应该有明人明官开管理，更何况有锦衣卫消息来报，辽东之地与夏季冰雪融化，气候适合，那可以开垦与耕种的土地何止万亩！” “朝廷决意对奴儿都司重新划分，恐怕再有五个布政司都是安置得下，这边是还土归流，那些人会让大明顺利吗？显然不会，那么你们身为大明边镇该是如何？” 朱厚照把手枪给了两人，一人一把！只见手枪之手柄上面各自有刻字，一书“大明征虏前将军、镇守辽东总兵官，蒋骥”，一书“大明后军都督府右都督、镇守蓟州总兵官，阮兴” “孤有句话你们记在心里，大明朝的爵位要得来，军功；要升，也是军功！” “三件任务，第一稳定蓟辽两军，逮捕彻查辽东镇上下；第二积极配合边管院实施固定封边国策；第三，整兵备战！” 蒋骥与阮兴最后离开的时候，除了怀中揣着的火绳手枪之外，就是怀中抱着的三个密奏匣子以及东宫给批的火器领取单子。 边管院衙门，即便是深夜，依旧是灯火通明，这段日子以来几乎是夜夜如此。 从固地封边策颁布以来，边管院这个本就是引人注目的衙门，就是更加引人注目了。 时间一转，一场大雪让弘治十一年进入了真正的倒计时。这一年来真可谓是不平静，一个西北冲突就是前后持续许久。当然，值得高兴的是这次是朝廷取的一些成果，所以今年朝廷对于边军诸部的年赏比之前几年的时候要来的更加早，更加快。 李梦阳也没有想到会在快在年关的时候，被安排前往边军发放来自宫里的墙壁。浩浩荡荡的车队运送大量的物质向着关西方向出发，十一月初的时候他们就出发了，现在月底他们也才是到达延绥镇。 此次前来，李梦阳是带着任务来的。接着天子赏赐边军的名义，向三边总制府以及关西巡抚衙门运送一批新式火器。 三边总制秦纮目前在察罕卫，所以李梦阳直接来此拜见交接便是可以，看着眼前不算庞大却高度足够的察罕城城墙，李梦阳对那些依旧热火朝天干活的军卒们心生佩服。 庞大的车队当然也会引起“当地人”的注意，正在劳作的亲军士兵立即发展了他们。 “兄弟，你们是那部分的？来这儿有啥任务，车队运送的是啥。”有好奇心重的向队伍询问道。 而队伍中的军官看着这些人穿着，也知道他们是原先调防察罕城马市亲军，所以高声回答道“我们亲军羽林卫的，来给你们送陛下赏赐的。” “啊！你们是亲军？你们的旗帜我们怎么没有见过。”有人说着指指羽林卫打出的旗帜。 “奥，你们还不知道，这是亲军旗，乃是天子御赐，今后这就是咱们亲军的标志了。你看，这是臂章，还有我的头盔都是新式的。”羽林卫军官回答 “那我们有吗？我们也是亲军啊” “有不，这不陛下让我们给你们送来了嘛！还有好些吃喝、补给、军饷呢！都是御赐。” “大明万年、天子万岁”驻守察罕城亲军纷纷高呼。 是啊，大明万年，天子万岁。 大明弘治十一年，再见。 第121章 少年们 才过了新年，京城的热闹真的难以形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都太过片面。真正的热闹在于，生机勃勃。也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幸福感。 在朱厚照看来，还有一种就是生活气。以前啊，京城作为帝都实在太过于严肃，城内的军营官家都多，所以百姓总感觉有些放不开。 另外，京城的治安也不咋滴！ 百姓哪里会有什么幸福感，不是冲撞了官家贵人，就是遭了泼皮无赖。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首善之地，没有多少善。 如今，不同喽。 官家、泼皮都得注意着点。 太子殿下的眼睛可就盯着你呢！ 大过年的，虽然手头还有事需要处理。但朱厚照依旧选择忙里偷闲的带着弟弟妹妹会同三六好友一起逛街，游览一下大不同的京城。 妹妹是小荣儿。 弟弟是齐泰。 好友是夏蓁蓁。 而所谓的三六好友中的“三六”之中，三是指张家张松、周家周洱（周义堂弟，长宁伯周彧之孙），瑞安侯王源的长子长孙王炳，也就是现在人们所常称呼的“三戚”。 六则是指，东宫附属六个顶着东宫武将名号的勋贵家庭嫡长子。新宁伯谭佑之子谭纶，平江伯陈锐之子陈熊，遂安伯陈韶之子陈鏸，成山伯王镛之子王洪，宁晋伯刘福之子刘岳，他们也被人们称呼为东宫“六将”。 而所谓三戚六将，不过是不知道内宫真实情况的外人茶余饭后的玩笑，不过也是一点道理了。就如同现在街头茶馆里的朱厚照，听到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说着自己东宫的各种事情，就是对于一旁的钱承宗齐泰等人无情的嘲笑着说“要我说啊，你们也是混的不咋滴，就是人家都是不愿给你们安上一个诸如“三戚”或者“六将”的名头。” “倒是朱麒啊，你们几个怎么也连“六将”也没有混上啊” 对此，朱麒、徐光祚、朱麒三人表示非常无奈，完全不敢认同这些刁民所谓的“组合”癖好，好像这世界上什么都要组合一起才是最有意思一样，如“淮西二十四将”等等。 “殿下……不，公子，对此，我三人深感不服！所以为了属下的荣誉，我请求向他们发出挑战！我要争夺六将名号！” 徐光祚作为徐达的后代，下一任大明定国公！这辈子最为高光的时候去迎接嘉靖来京登基除此之外，啥也不是。与英国公相比，定国公除了是定国公之外，也就就是定国公了。 徐光祚这人滑、能说会道、脑子急，一般时候不太怯场，属于顺杠爬，很会扯虎皮做大旗。浑身上下都有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感觉。 这点，张仑比不过他。张仑胆大也心细，但人际间交往就差太多。谁都喜欢好听的，朱厚照也不例外啊，所以徐光祚比起他爷、他爹更受到天子，尤其是太子的关注。 至于，朱麒、朱麟两人似乎有种莫名的相似，两人虽然挺诚心好说话，却是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即便是再大些应该也会如此。 “行了，你别不忿，人家被封了“六将”那是人家的本事，你有本事也可以自己弄一个封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光祚还真就把朱厚照这句话当成真的快，也让他成为了后世无人不知的大明“排名狂魔”！ 此事，这里不仔细说了。 说到这次出门，朱厚照目的是带自家妹妹出宫游玩一番，顺便去一趟王越府上。 安全的长到三岁的小荣儿，身子骨硬朗了许多，外出也不需要朱厚照抱着，需要悦兮欣兮两个人看着他不然就容易跑脱。 “哥哥，我们要不要去见小灵儿啊！去找珠珠姐姐也可以，小荣儿好些日子没见她们了，小荣儿好想她们的。” “不行，今日我们不去找她们，今日我们要去王公府上坐坐。” 从身份看我们很容易以为朱厚照一心会是成年人，毕竟身份都高的吓人。但是在街上的朱厚照一行最为奇怪了，有成年人，也有少年人，看起来领头的却是一个半大小子。 小荣儿和夏蓁蓁的关系不知为何很是送融洽，虽然第一次见面两人好的却是多年老友，被哥哥拒绝的小荣儿嘟着嘴，拉着夏蓁蓁的手无声的走着。 走着走着，眼泪就落下。夏蓁蓁只好停下来，蹲在她面前轻轻帮她擦泪，然后说道“好荣儿，不委屈哦！你哥哥啊，就这么个人嘴硬的很，等他办完事一定带去找小灵儿的。” 这时，一边齐泰也是飞快的挤到两人身边来，对着小荣儿说道“荣儿妹妹，表嫂说的没错，等等表哥办完事就去我家，我娘还做了你爱吃的鸡蛋糕！” “好！窝知道啦！”小荣儿立即高兴的合不拢嘴，然后飞快去找朱厚照就，只留下尴尬的夏蓁蓁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齐泰。 齐泰深知这女孩的厉害，不敢回应也飞快的走了，走到夏臣身边时候却狠狠给了他一脚。 “你姐不好对付，还能怕你吗？踹死你。” 宫里基本上定下了，这夏蓁蓁就是太子选妃的人选之一。虽然现在说了好像都有些早，但是齐泰时刻记得自己皇后舅母的话，让他和张松好生带着夏臣，另外也让他们两个对夏小姐多加恭敬。 而且，皇后舅母似乎也喜欢夏小姐。 这个时节，北京城尤其热闹也尤其寒冷。但是这寒冷没有阻碍京城里百姓们热情，如今的京城与以往是有不同的。 本来年节刚过，人就多。可今年又逢着秋闱大比之年，人就更多了。 好在，街上四下随处可见的巡警卫，终于是那种行人、马车互相争抢通道的情景一去不复返。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喽！” “饺子！饺子！” “麻团，一文钱一个！” “包子！大肉包！” 朝阳门大街，几乎是朱厚照的主场。这里从西到东整整一条街都在朱厚照苦心经营之中，所以每次出来朱厚照都是会选择这里。 安全！ 任何事情发生无论是亲军、巡警卫还是东厂、锦衣卫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赶到这里。 第122章 少年们2 行在朝阳门大街上，完全就是焕然一新的感觉，道路街道都被重新修整，路边有高高的路灯笼，也有摆放整齐的花坛，画的笔直的路标线将马、车、行人各自的道路标画的非常清楚。 路两边，允许小贩摆摊的地方也画着线。 路边，巷子里，乃至某个角落都会有一个公用茅房。以前路上人畜粪便、脏兮兮的样子再不会有了。敢在街头巷尾随地大小便或者随意让牲畜大小便的，那么锦衣卫街道房的人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苦，一顿好打免不了之外还要罚款五十个钱！ “徐兄，果然京城便是京城啊！处处为景啊，到处都是应接不暇啊！你看，这街道这样整齐，行人车马都是如此规矩。大明神京，名不虚传啊！” 一个打扮极为张扬，走路说话都是风风火火的中年书生站在朝阳门，眼睛扫了一眼城内之后，就不停对身后的同伴感叹着。满口的南方口音，让人大概知道他来自于南都附近，不用想一定是来京城参加秋闱的举子。 “书生快快回到行人道，不要阻碍粮车通行！不然，罚你啦！”后方城门口一个身穿路巡高声驱离着书生，而所谓路巡就是巡警都司之下的道路巡警司巡警。 书生的同伴穿着一看就是不差钱的的，虽然不担心被罚钱但是却被不近人情世故的路巡给搞的怕了，赶忙拉着书生到一旁的行人道，说道“唐兄，我都说我们雇一辆车，你非要自己走着进城，短短一段路你已经几次违法道路运输律了，再有一次那些路巡就真的叫巡捕抓我们了。” “知道了，直夫，你也是对那差人何须如此客气，不过一差人而。你如此，真有些跌了我们读书人的面子啊！” 被提醒的那位唐兄书生根本不听劝告，对同伴嘲讽起来不说还把城门口兢兢业业服务百姓的路巡给嘲讽侮辱了一番。 这还不算，竟依旧是自顾自在道路上随意行走，根本不管地上道路划分线。而他同伴则是不停拉着他回到行人道上，可是一个不注意他自己又跑到中间车马道上了，时不时从这边横穿道路到了那边，路上行过的马车连忙躲避他，车夫更是忍不住的大骂起来。 “唐兄，唐兄，求你了，你还是规矩一些吧！此处不在吴中，乃是京城啊！” 看着好几个往这边来的路巡以及带着武装的巡警，这位直夫贤弟也是急的跳脚。 “你，站住！就在原地不要乱动。” 刺耳的哨子响起来，周围行人都被吸引且驻足观望，这些日子来有许多人一时不理解京城的新模式，闹出来各种各样的笑话，大家见怪不怪也都当成笑话热闹看。 路中间马车被路巡叫停，一个高大的路巡来到唐兄书生的身边，先是客气的敬礼然后厉声说道“你不要命啦，刚刚入城就和你说不要随意走到车马道上，这些马车不是运粮的就是运货的重车，撞死你怎么办！” “你……怎么说话的”唐兄回到 “我还要怎么给你说？”路巡说 “我……”唐兄注意到周围的目光，也有些尴尬。 “叫什么名字，跟我们走一趟，不听劝阻不守道律，当罚！”路巡说道 “我们认罚，我们认罚，对不住，我们兄弟初来乍到，京城繁华喜不自胜有些沉醉了，我们认罚，认罚，我看就不用去路巡所那么严重了吧！”直夫贤弟飞快来到跟前，又是赔笑话又是掏钱认罚。 而这一切则是被一旁的朱厚照看看满眼，一点儿也没有落下。 “唐寅，唐伯虎！真是熟悉的名字啊！” 虽然是距离好几年的相逢，但是唐伯虎给朱厚照的印象并不好。眼前的唐伯虎实在与风流倜傥、才高八斗联系不上，有的只是一个叛逆、为了个性而恃才而骄、眼高手低的人。 “张仑，去，把他送巡警卫拘留狱，然后告诉顺天府让他以公然违反大明道路交通律，扰乱京城秩序的罪名上报礼部要求取消这个人的功名！” “记住，在拘留狱不能让他好过，没有孤的命令不准他出狱，谁敢求情也不行，视为同罪。” 张仑立即领命而去，就在旁边的茶楼华丽转变成了顺天府巡警卫东城巡警局长大人，带着人直接来到唐伯虎跟前不由分说命人逮唐伯虎，然后说道“吾乃东城巡警局长张仑，刚刚街道百姓报警，说有人在朝阳门大街公然违反道路律，扰乱京城秩序，现在你跟我们走一躺吧！” “看你也是学子，竟然如此无礼无知，我定上报顺天府并礼部去了你的功名！” 去功名三个字落入唐寅的耳朵，如炸雷一般爆炸了他整个脑海，等巡警将他抬到一辆巡警马车的车架时他才是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对着那边的直夫也就是徐霞客高祖父徐经感道“贤弟，快快搭救与我啊！快快前去吴先生处……” 没等他说，就按进了警马车。 而一旁的朱厚照听的他的话，嘴角冷笑，脑袋微微一昂，张仑立即会意走到徐经跟前说道“这位先生，也请你随我走一趟吧，需要配合一下做一个笔录！” “公子，你不是常说这个唐伯虎是大才之人还不遗余力的找寻他，难道真的要抹去他的功名吗？”悦兮不明白朱厚照为什么这么做，毕竟东宫找了唐伯虎这么久了，怎么好不容易人家来了却是把人家弄进牢狱中了。 “是啊！朱公子，如果没有了功名这位唐伯虎不就是前程尽毁吗？”夏蓁蓁也是问道。 “功名留存与否，就要看他自己态度。他是有才但是孤可以断言，他并不适合成为一个官员，他有普通人没有才华，也没有一个普通俗世里的心，用认为自己是个骄傲的、天然孤立于四周的、用自认为有一种不被别人理解的委屈、大家都睡着的他是醒的，其实他就是醉在浮名中最厉害的人。简而言之，就是被惯的！” “大明朝的文人都是这副样子，膈应人！” 这话朱厚照说着，可让夏蓁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终于在大明日报上发表文章了，而且还进入了大明日报成为了校字编辑。 可是，这是他真的有才吗？按照太子的话，她的父亲完全符合！ 不是，完全是因为他的女儿成了坤宁宫选定的选妃人选。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朱厚照几乎是习惯性的说出这句话，这让一旁的夏蓁蓁更是震撼不已。 太子殿下说话为什么总有这种无法反驳的正确啊！是啊！父亲又怎么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呢！ 第123章 少年们3 三年一度的秋闱是太多读书人改变命运的机会，许多人都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穷人家的孩子要改变人生，富人家的孩子要更上一层楼，当然或许也有为国为民的人。 今年又是大比之年，这京城怎么能安静下来呢？ 朝廷关于今年大比的各种安排似乎有些滞后，因为到目前为止朝廷只是简单发了一个会试主考官将由太子担任，同时增设副考官由太子选定。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其他消息。 由太子担任会试主考官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是朝廷上的形势大家也见怪不怪了，甚至大家猜想这份圣旨有可能都是东宫本人自己写的！ 其实，他们也没有猜错，这份圣旨的确是他写的。本来，弘治皇帝想要李东阳与程敏政两个人去当会试主考官。但是朱厚照怎么都不同意，反而一反常态的要自己当主考官。 弘治皇帝拗不过他，也就应了。 之所以要当这个主考官，朱厚照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的。 因为他想借着本次的科举将自己的一些想法传达给那些学子，作为大明朝最为前端的人学子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许许多多的身边人。 位于朝阳门旁不远，一处属于宏记的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可以将朝阳门内这一片场景一览无余。 就着一杯热茶，朱厚照对城门口各种景象有些融入，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抚人心，相比较与正阳门口那种肃静。这朝阳门因为走粮车得缘故，可能是京城诸门最具烟火气的。 “几位，这里不是文化殿，而且今天还是休沐也不是朝会日，这里都是自家人就不要拘着来吧！孤做东，请你们喝茶，算是东宫给大家都年节福利了。” 朱厚照收回目光，看向他面前坐在桌子另外三方的李旻、费宏、张天瑞、王华、梁储、靳贵以及到现在还处于懵逼状态下的毛澄、徐穆、罗钦顺，朱希周、王瓒、陈揽这六个人。 这些人中起步是二甲，状元有五个！ 在朱厚照的东宫里，别的不多就是状元多。从成华十一年的谢迁开始，到刚刚在茶楼入职东宫詹事府的弘治九年朱希周都是状元，榜眼探花以及会元也比比皆是，至于进士不在二甲前五的根本没资格进入东宫听用。 作为这些人资格最老的，李旻当仁不让的开口回应朱厚照的话。“殿下厚恩，臣等荣幸之至！” “好了，李先生，不用这么官方了，你知道孤为人并不喜繁琐，你们都是孤的属官” “而我，并不需要我与你们太生分。东宫事务日渐繁重，我需要你们为我分担。王先生，您坐到我这边来。” “殿下……为您分担乃是我等你本分，殿下您实在……实在……客气了！” 听了朱厚照的话，王华最是激动了，所以一时间这位状元竟然说话都不太顺了。毕竟，从太子殿下一纸命令，将他的儿子从国子监中赶出开始，他在东宫就是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是休沐，但是你们也是知道，今年会试事父皇交给孤了！对此，孤有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想要与你们说说。” “诸位，如果让你们任职一个专门管理学政、学校、学子的部门，主管大明学政，你们是否有着什么好的施政策略呢？那个，毛澄、朱希周你们六人不必站着，自己搬凳子近前坐。今天也算是你们第一天入职东宫，顺便好好了解一下詹事府的工作氛围。” 一旁的悦兮欣兮也是立即让人给他们送上东宫特制的铅笔与本册，让他们可以记录。 “殿下，您是有意在朝廷中枢再设一部，主管大明学政！”费宏说道“殿下，这事儿臣不太认同，臣认为没有必要，因为朝廷现在有礼部。” 一旁刚刚准备落座的毛澄朱希周六人，听了费宏的话有些愣了。 “怎么，你费宏头真铁，敢这么和太子殿下说话，太子殿下现在监国又执掌大明军政。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不是，你们詹事府化外之地啊，啥风格啊！” “鹅湖说的是不错，但是礼部管的东西太多，学政他们根本就是管不过来。我从来主张中枢对于地方学校、考试一并管理，将它们从地方分开，以此保证地方考试的公平公正，但是礼部全部不回复。所以，即便是不单立一部也要将学政专门管理！”梁储在詹事府平常不怎么冒尖，但他在詹事府还是很有地位。 身为太子洗马，朱厚照很多时候离不开他的辅助。 “梁洗马所言不假，就拿本科来说，虽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举业乃人生大事，个人自当有除学识之外的其他一切准备。但是，自旧年十月至今礼部对于那些前来京城赴考的学子，毫无关怀。有学子本家穷，好不容易赴京却无落脚之地，有人贫困交加无法最后等到开考；更有人求宿在佛门道家，好好的读书人被方化虚幻所熏染，实在不可思议。” “有人中了，心里无对朝廷之恩，反而多是怨怼，或者是对佛门道家念念不忘，成何体统！” 目前具体负责皇家书院相关事务的张天瑞，说着话就是激动起来。可以说这位探花郎对于佛门道家有着极大的疏远感，同时一直主张优化考试环境、给予学子方便等等。 皇家书院招录中，别人说是你是神经病但你过了入学试，张大人收你。但是，有人说你平时总是佛道之说的，就算你过了入学试且被录取，张大人都会撵你出去，同时还得办你一个欺瞒之罪。 这也是为什么朱厚照选择他主持皇家书院的原因之一。 “设立新部不是不行，朝廷已有边境管理院的先例。可是，殿下设立新部门，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官员，更多的官职，如此朝廷不就是冗官了吗？”李旻一句话，全场静默。 “冗官，冗所指多余之官、闲散之官，大宋有我大明也有，在孤认为太常寺是不是和礼部职能重合了呢！所以孤认为，任何事专门专人专管。这样可能导致官员数量的增加，但却可以达成朝廷管理的高效和精确。” “比如，一县大则十余万人，小则万人，可是即便是如此一个县令真得能够治理吗？他要管查案、管审理、管民、管学、管工、管税、管着大大小小的事。管的过来吗？管不过来！” “百姓的事，都管不过来，如何做官。寄情山水，天天之乎者也。不体民情。要是这样的，一个县即便是只有一个县令，都是冗官！” “但是如果每个事务都有专门的部门专门的官员去管理，就会不同。官府机构、官员、管事事务再细化，百姓的事管好了，那么再多的官都是会被百姓需要。” 一个管理机构表现出“冗”最先开始的地方不在机构本身的人员数量，而在思想之上，一个正配八个副不夸张，可怕的是他们全部不干活。 对上面，卑躬屈膝，口口声声的理想信念。 对下面，嚣张跋扈，一肚子都是规矩、原则。 第124章 少年们4 “你们看那些赶来京城的少年，你们认为他们中举后，会不会是好官？” 听起来是问那些少年学习，其实也在问在场的各位，你们是不是好官。 “所谓少年意气，这个时候他们天不怕地不怕，都敢对抗着官府的规定。刚刚孤就让人抓了一个！” 这也在问在场各位，你们是否还是意气风发，是否有少年的闯劲头？ 唐伯虎是不是少年？他可不算了，只是他的心理还没有成熟，所以朱厚照决定帮帮他。 一如因为嘴上没有把门，私自讨论中宫事的王守仁，被东宫一道命令就从国子监中被除名。 朱厚照的问题，没人回答，或者说没人敢回答。今日的这个场合里，大家都是全程晕乎乎的。即便是李旻也如喝了酒一般，脑袋不怎么好使了。 大家并不清楚太子殿下的真正用意，所以也不敢太过贸然。 专人专职专管，这算是朱厚照第一次向周围人透露他的为政思想，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也是在被贯彻到他所作所为中的。 “本次科举之后，詹事府既可上奏言组建新部之事，同时要求重新厘定诸部寺院之职能！” 众人听了，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太子殿下这一提议无疑就是要让现场这些人掀起来一场大风暴，这场风暴的波及范围则是自上而下，从左到右的。 李旻在思虑着，费宏、梁储两人面无表情，但是可以感觉他们的跃跃欲试，至于王华嘛才华是有，但是为官的能力却一般。 朱厚照没有耐心等着他们的回应，命人结算了茶钱之后，便是走了。朱厚照相信这些人会有自己的选择的，从他来说如果这些人最后都没有上奏疏，那么这些人也就是对于东宫没有任何作用了。 其实，组建新部门在如今的大明不是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议题，尤其是在边境管理院组建完成之后。大家对于新组建一个部门抵触心理在下降，期待感在上升，因为组建一个新部门就意味着官位子的增加。 那个都想再进一步，即便是翰林院的老学究，他也是一样。 所以，这次的重点其实是后面的重新厘定部门职责才是大头，大动作。重新厘定职责，就意味重新划分或者说是重新瓜分！ 回去的路不远，朱厚照让随行的人不要跟的太多。留下夏蓁蓁以及几个在旁护卫的人之后，便是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中去。 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朱厚照也很享匆匆忙忙的感觉，对于周围的烟火气也很满足。 不出意外的话，朱厚照一路直行从东安门也就回家了。 但是，不出意外是绝不可能的。 好好的走在路上的朱厚照，一个不注意竟然被人给撞了个人仰马翻！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的朱厚照，头晕乎乎的，眼睛里都有些星星在闪。 朱麒和张松赶紧把他扶起来，一旁的陈熊张仑朱麟则是飞快将那撞到朱厚照的两人按倒在地上，张仑更是抬头就是抡了其中一人两个大嘴巴。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大街上冒冒失失，冲撞了贵人你可知道？” 因为人多，张仑也不敢表明什么，只是低声说道。 “我草，那个狗日的撞老……！”话还没有说完的朱厚照，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赶忙换了说话方式“真疼啊，谁啊，这么冒失！张仑，你干什么？抽人家嘴巴干什么？像话吗，踹他几脚就行。哎，我的玉呢？快帮我找找。” “哎哟，哎哟。”又是结结实实的两脚，那撞朱厚照的人在地上疼的直叫唤。 “你们是……”朱厚照刚准备问话，朱厚照看热闹的人就是快把他们给围住了。 后面的路巡和巡警，都在喊。 “快点走，不准聚集。” 朱厚照一看不是办法，说了一句“快，带上他们，去亲军府！”说着就带着人向亲军府衙门飞奔而去，远离看热闹的人群。 而在人群中，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看着远去的朱厚照一行，眼神都是怨恨。而这也被一直在一旁看着的悦兮看了个满眼，第一感觉就是这几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 东宫执事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力悦兮还是有的。所以在发现哪几人的第一时间，她也是让人盯一下这几个人。 王越最终没有等来太子殿下，当然他也不知道朱厚照有来的打算。 倒是他的长子王春收到来自东宫的命令，被免去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职务，调入东宫司经局。与此同时，王恕的儿子王承裕被调到詹事府主溥厅任主溥。 听到这个消息的王越不知道高兴还是失落，该高兴因为太子愿意将他的儿子放在身边，是信任；失落是因为儿子身上的军籍被免去，也就说明他这威宁伯的名头也就是他自己乐一乐了。 世袭罔替，绝无可能。 从一开始，他得知自己能够恢复爵位的时候，心中就冥冥中有一种不安定。所以当后来他得知，他这爵位成了终生爵之后，心中有失落与一种大事落定的感觉。 从西北回到京城，王越几乎不在想出京，实在累了。他就想着在京城之中等待死亡的到来，对于宣大总督府任命他是想着辞去的，但是，宫里的这道旨意，却也让他想法成泡影。 无论如何，爵位都应该传承下去！ 西北冲突以来至他返回京城之前，他不遗余力的想要找到巴秃孟克，可却未能如愿。这也是个遗憾，那么就用命去填补。 “哈哈，我王某人果然是大明朝开创先河最多的人。”王越的话说的很是无奈，看向长子的眼光中也多了几分失望。 “你去忙你的吧！” 而王春自己也是清楚，自己家的这个爵位可不好担。从内心里他是想要这个名头的，但是他又不想去承担这个责任。 调任文官，内心里他就是非常欢迎。只不过不能在他的父亲面前表现出来，其实王越也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想什么。 “真是人生最悔觅封侯！” 第125章 少年们5养济院的龌龊 “小的们本来已经逮住那小子了，没想到却是半路杀出来一个纨绔子弟。那小子把人家撞的四仰八叉的，人家哪能放过他，当即就是让左右逮住他就是一顿好打。” “兴许是不够解恨，就给带走了。连带着他姐姐也是带着一起走。” 昭回靖恭坊，孤老胡同，大兴县养济院就位于此。 养济院的公事房中，五六个汉子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为首的那个干瘦又猴头猴脑的人则表现非常委屈。 “那你们都是吃屎的吗？老爷我一天三顿饭菜就养老你们这几个废物？连两个孩子你们都抓不住，你们还有什么用？” 在他们跪着的当面，一个身穿绿色官服带着乌纱帽的中年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因为身材偏矮小所以脚尖点地。 脸上有麻子，嘴角八字胡，嘴嘟着把手中茶盏里的茶水嗦的直响。说完话就顺手把手中的茶盏朝着跪着的人砸了过去，还好几人身形闪的快不然得有一个头开瓢。 “不是小的们不尽心，实在是对方势大啊。人多不说，他们个个腰间怀里都别着真家伙呢！”瘦子说道。 “屁，他们人多，你们就少吗。就算他们人多，你们回来喊人不会吗？”那矮官儿质问道。 “贾院使……不是，贾老爷……不，不，大人！”瘦子被质问一下，有些懵了，也就犯了这所谓贾院使得忌讳了。 原来这人是大兴县养济院的院使，不入流的官！套用一句西游记里的话就是“小到极点！”“无品！” 算不得官，却也有点实际管辖范围。 “入你娘的，高猴子，你还给爷听好要是那小娘们今晚不进我的门，明天老子就让你那个娘们上后面老瞎子的床。” “别，别啊，老爷，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虽然贾院使都“小到极点”了，但依旧是高猴子这样的流氓头顶上不可逾越的山，动动嘴让他家破人亡不是不行。 不说高猴子领着手底下的几个流氓再次外出寻找，只说这边朱厚照把人带到了保大坊的亲军府衙门之后，便是命人将那小孩还有他的姐姐给提了过来。 “说，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为啥偷我的钱袋？你倒是会孙子兵法，擒贼先擒王，这边上这么多人你不找，你是专门找的我啊！我去，我的头啊！” “小小年纪，你还真是不学好。” 原来，刚刚就那么一撞，这小子就把朱厚照的钱袋给顺走了。一边问一边摸着自己发痛的脑袋，朱厚照还是忍不住又是自己动手抽了那小子一嘴巴。 那小子被朱麒还有徐光祚两人押着，即便是被打了也动弹不了。 边上，她的姐姐心疼跪下，哭泣着说道“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求您别打了，别打了。” “不打，可以，说说啥你们是谁。” 朱厚照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了，同时对身边的齐泰也是一脚，表达了对他没眼力见到惩罚。 “回公子的话，我们姐弟二人是大同右卫人，姓魏，我叫魏莲儿，弟弟叫魏李。家里父兄都是大同右卫军户，弘治十年中鞑靼人袭城，父兄迎战，皆殉国。去年来的京城，一起来的还有嫂子和小侄女儿。到京城后，因为太子殿下福泽流民难民，便是被大兴县养济院收留。”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才是噩梦，原本想着养济院可以好生安顿下来，不说每天吃饱喝足也能远离西北烽烟，安定生活。没有想到的是，大兴养济院的院使贾初升实在罪大恶极、贪得无厌，他不给我们饭吃，逼我们给他免费做工，甚至逼迫那些流民家把女儿送给他。不是被他侮辱，就是被卖青楼。” “我家嫂嫂也被他看中，前些日子被带走，小侄女也不知所踪，我姐弟二人向他要人，也被各种刁难，他们还打人。” “他要我给他做暖房丫头，我不愿，就拉着弟弟逃出来。他就派人四处找我们，我们今日本想出来找些吃的，却被他们发现，这才冲撞了公子，请公子原谅。拿了公子钱袋，也是因为饿急了。” 听着魏莲儿的话，一旁的张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完啦，这下子又捅了太子殿下的马蜂窝了，虽说太子殿下没有爱兵如子那么夸张，但素来对于兵家军户们感觉是非常不错的，也愿意赐恩。 一句话可以形容，现在京城里，就没有不听东宫使唤的丘八！ “你说，你父兄皆战死，你们却又为何沦为流民？古往今来，卫国而死皆有抚恤。说句不怎么恰当的话，你父兄两人两条命，换你们姑嫂几人几年好光景是可以的。” 果然，被张仑给猜中了。 几乎是魏莲儿说完的同时，朱厚照就一脸冰冷问道。 “公子的话是没错，但是那么会有什么抚恤啊。我嫂子的父亲为我父兄出面前去卫所要抚恤，不但没有要到钱还被打断腿，最后在来的路上便没了。”魏莲儿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一旁的魏李这时也不停的扭动身体，快速的昂嘴示意自己也要说话，朱厚照命朱麟两人拿点堵嘴的东西，然后放开了他。 “公子，我知道您是贵人，我求您放过我一回，我实在是饿急了。看您的腰间大荷包才是起到坏心思。您不要为难我姐姐，我给您赔罪，我给您当牛做马。”魏李不停磕头，每一个都磕的特别结实，砰砰直响。魏莲儿心疼极了，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来到魏李一起给朱厚照磕头。 朱厚照一个眼色，陈熊一把魏李给拦住了，而悦兮也快速的把魏莲带走了。 “先不说赔罪的事儿，你来说。大同右卫果真没有给你们家抚恤？是你们一家，还是有别家？” “对，你先说大兴养济院是怎么回事儿？” 魏李抹了一把额头的血，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对朱厚照说道“公子，您给我姐上份吃食吗？” “可以！还有啥要求没有。”朱厚照心里顿时对着魏李很是感兴趣了，问道。 魏李听了表现了很愧疚的样子，摸摸自己的头然后又是弱弱的说道“公子，您能不能让您对手下给孤老胡同口买饼的汪大爷送去二十文钱，我和我姐姐逃出来这些天都靠他的摊子活下来的。” “你偷饼了。”朱厚照瞪眼问道。 魏李还是摸摸头，又像是在点头。 “能不能算我向您借的，我后面给您鞍前马后。” “你怎么就能以为我会借给你？你一个偷子，我如何信你？” 朱厚照这话说的魏李顿时萎靡，连跪都跪不直挺，整个人都软了。是啊，他魏李是个什么东西啊！人家贵人凭啥给我办事？ 但是，突然魏李又是一挺，整个人气势又涨起来了。因为他听到朱厚照说道“钱可以借给你，因为你不坏！张松，你去送钱，再多给汪大爷二十文，就说养济院住着的魏李发达了，给他的。” “另外我不追究你撞我的事儿，因为的确情有可原。” “在另外，我还可以收容你们姐弟二人，因为你足够情义。我这人就重情义、规矩。” “你看吧，我就说殿下一定会收留这小子的。” “那是，咱们殿下最是好心了。” “麟哥儿，我敢说你等会屁股就得疼。” 这边，张仑，朱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旁的朱麒突然说道。 很快，整个房间就是响起来朱麟的惨叫声。 “殿下，别打脸！别打脸！” 第126章 少年们6京师戒严 “本来就是为了来京城讨口饭吃，顺便为爹爹和大岗（大哥）讨个公道，谁知道刚到京城就遇到了大雪，我们一行十几个人最后就剩下五六个人。” “后来，听说太子命人收容流民难民，嫂子就想带着我和姐姐还有小侄女去宫庄碰碰运气，没到宫庄就遇到了养济院的人，他们说去养济院比宫庄好。去宫庄是去当太监宫女的，来养济院才是最好的，管吃管住还管给活计。” “小人一时猪油蒙心，拉着嫂嫂姐姐就去了。这一去确实将嫂嫂姐姐还有小侄女给害苦了。那养济院哪里是什么好去处，院使贾大人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人。他把收留的流民难民包出去做工，每天只给一餐饭吃。把那些孤苦伶仃没有家人的孤女子、小女儿，不是发卖给大户人家做牛做马，就卖给了窑子里。” “最让人可恨的是，那院使还把好几个孩子给打断手脚，送到街上乞讨。”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 此刻的朱厚照虽然脸上没有啥表情，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或者默默离着他选了一些。即便是齐泰还有徐光祚这些性格跳脱的人，也是正经严肃起来。 朱厚照死死的盯着魏李，这会子只要他感觉一丝丝魏李的不真诚，那么下一秒他就人头落地！ 大案！ 要案！ 等同谋反之案！ “草民用身家性命，不，是全家性命和爹爹大岗的名声保证，所说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今日追我姐弟的就是那院使手下养着的打手，叫高猴子。我嫂嫂与小侄女就是被他带走，现在不知所踪。我姐弟在街上找了多日，依旧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姐姐厨艺好，莜面做的最绝，所以他们就让我们姐弟在厨房做工。有次我给他们送饭亲耳听到的，他们还说只要是他们多收留一个就能多赚上几样钱。朝廷给的，顺天府给的，另外收留之人给他们挣的，最后卖了也能挣钱。就是尸体卖了配阴婚也能赚钱！这话我听的真真切切，在右卫老家我家大岗的身子就被他们给买了配阴婚！他们可是缺了大德啊！” “我们去要抚恤，他们不但不给，还管我们要烧埋银子，若是不愿在公中收敛的就交笔赎尸银，才能把尸身带回家安葬。” “我家爹爹还有大岗……………” 魏李还在说，而这边的朱厚照却是没有心思继续听，而是对一旁的几人低吼着、重复的说道“去叫游泰、高凤，还有顺天府到武英殿！” “去叫他们！马上”最后一句几乎已经是在吼！ 魏李吓的跪在地上。 “把他带到一边，好生安顿。让刘宁过来，另外派人去告诉刘佶，即刻起京城戒严！” “没有孤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武英殿。 魏李的遭遇被重新复述一遍，张宪一听脑门上就是有冷汗。心里想着这下是全完了。今年不要挪挪位置了就是当下能不能保住帽子都是两说了。 “好你个妾生的贾仁啊，敢如此搪塞与我，犯下如此罪过，你看本官不把你大卸八块！”在张宪的心里，养济院的院使贾仁已经是仇人，还是不共戴天之大仇人。 “殿下，此事是说顺天府失察，是臣失职，臣不敢请殿下饶恕臣之罪过，只愿殿下能够给臣一个弥补的机会，臣一定为那些流民、被欺压的人讨一个公道。之后，臣自当交出打印，自去功名，以罪己。正所谓食君之禄，为君为国，臣治下有此等事发生，臣不但是辜负了陛下，也辜负了殿下，实在有违为臣之道。”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表态之前，张宪最先给出自己的态度。这贾仁都能干出采生折割、欺君罔上的事，那就不是一般的犯罪，所以一定要出重拳！ “亲军府、五军府，你们怎么说！”朱厚照暂时没有回应张宪，而是对一旁的刘宁还有刘福问道。 “回禀殿下，亲军府已经按照殿下令旨，命巡警卫封锁街道，城门京城诸门皆关闭，城中各卫一直安稳无事” 听到了刘宁的回答，刘福的心中就是有些无奈，或者说有些气馁。领兵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被困住的感觉，今时今日却无比的情绪。 如今，不管京城有个什么事儿。就是城东头那个半掩门提刀追杀个完事后不给钱逃逸的下三滥，太子殿下的第一举动就是命亲军监控五军府，看押城中各卫。 可以说，只要是京城谁在明面上动了刀子，殿下都要提防一下五军府。这段时间以来兵部被东宫联合内阁打压的不成样子，原本设想的“京卫都指挥使司”的提议被东宫像插屁股纸一样，扔进茅坑。 兵部，如今还在被内阁约谈。三法司，没事就要请一个兵部的人喝茶。 现在，“请喝茶”可不是一个好词。 兵部自身焦头烂额，当然管不了五军府。五军府更不可能抵抗住来自东宫的各种压力，之前张懋扛不住，他刘福也不会扛住。 但是，黄土埋半截的刘福怎么都想不到。太子殿下对于五军府的感觉，完全就是嗤之以鼻。 太子监国，首抓军权。 太子掌军之后，对于五军府的第一步就是完全剥离五军府在京卫所的指挥权，然后将三大营划归天子直属，就算是早就是空名头的团营也被归在天子直属。 现在，上直却又不属亲军府的，三大营，团营，预备大营。以及，之前五军府与兵部抢破头的，在京卫所。 “殿下，对于五军府太不信任，或者说殿下对于勋贵人家抱着太深戒备之心了。不然，为什么柳景案还是如李广案一样悬而未决？” “这是殿下惯用手段了，可以想象的是，在彻底解决军队或者京城的这些勋贵人家还有军队的时候，殿下一定会借着李广案发作很多人，且针对就是文官。” “目前，殿下依旧没有言明五军府未来情况，我还是静观其变吧。” 刘福对着朱厚照一拱手，然后说道“预备大营可以完全接收养济院内人员！” 朱厚照听完微微笑，心里确实想着“老家伙，这是要权了。想要预备大营啊。我就不给你。好好五军府被你们这些人弄成了兵部的小弟了，大明军队马上都被你们弄废了。” 当然，朱厚照也不得不承认自家父皇也是责任人之一。所以，现在朱厚照就是要弘治皇帝的一些行为作出弥补。 “刘伯，孤想着让你南都整肃军备，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127章 少年们7殿下，你偏离主题啦! 刘福完全没有想到太子会这样想，所以更有些接受不了太子对自己的安排。但是，偷偷看了看侍卫在殿中的孙子刘文，他心中又马上做出了选择。 交出中军都督府的位置，以军机处首席大臣，钦差整饬南都军务、南都亲军指挥使的身份赴南京！ 南都呵！可不是好地方啊！ 刘福之后，游泰还有高凤两个人被召进。 “锦衣卫查大同的事是不是真的，另外在其他边镇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列出清单，交给亲军府。” “东厂去把那个院使以及他的手下人全部审问清楚，主犯凌迟，诛三族。从犯不管男女全部发配西北察罕卫，遇赦不赦。再是查验一下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此事！但有，一律按此处置。” “另外……” 太子的话没有完全说出来，整个大殿里安静的出奇，只有太子手指不停点在椅子扶手上的响动。 少几，太子头一抬，朗声说道: “袁慎任锦衣卫指挥佥事，牟定你去北镇抚司，钱宁你任南镇抚司，李贵任西镇抚司，王寅任东镇抚司。” “二喜，把典外局的事放一边吧，去东厂当个副提督，你手下那个叫来福的能力不错，做个东厂的掌刑千户” 话音一落，五个青年人并一个内侍就从殿外来到殿内，二话不说就向上首的朱厚照跪拜领旨。 “臣等（奴婢）领太子殿下令旨” “既然是有了职司，就将该负的担子挑起来。行了，你们也不用跪着了，先平身，然后跟着你们主官回去办差吧。孤还在多说一句，没多少日子就是秋闱了，没事孤也要去感受感受，毕竟孤还是主考官嘛！” “退下吧！” 按照弘治皇帝的话说，就说你们少年人有你们少年为人处事的习惯和手段，你是太子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得力之人。 有些时候，看起来最为离经叛道的事却也是最为容易被接受的事儿。 既然国事都交给你监管了，那么你少年人发现的问题，就用你少年人的习惯方法去解决，大明朝百余年了有些地方在朕认为，也的确是过于陈旧了。 这段时日以来，朕不担心其他，只担心你自己畏手畏脚。 少年人，总有一股子少年人所特有的泼天的正义感。他们也有着那些沉浸社会已久的成年人所绝没有的，神奇行为方式。 张仑，朱麒，朱麟，徐光祚四人呢原先不怎么熟悉，只是因为东宫从而不得不熟悉。从四人的内心里说，东宫实在是一个难伺候的人。可转念一想东宫又是一个极为值得为其卖命的人，因为他足够真实。 “尽管去干！只要是不碰到老天爷，任谁你们都不用害怕，有孤给你撑腰！” 手握东宫的保证，四彪立马行动起来。 难得一见的，京城冬日里的大雨，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东城巡警局在局长张仑的带领下倾巢出动，在整个东城区域以及外城展开拉网式的搜查，美其名曰“为保障秋闱如期安全举行而进行的必要的例行检查！” 实际上，巡警局几乎是无差别的检查每个人。但是，有用心的人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好像巡警卫对于湖广人士尤为重视，准确来说应该是对湖广安陆府以及周边的感兴趣！朝阳门大街的一家湖安陆商馆，半个时辰被先后三批巡警卫搜查了三次。 商馆负责人想要反抗，张仑两刀背就让他偃旗息鼓了。对于张仑来说有时候非常矛盾，你对于普通人很难共情，却又莫名同情像魏李这样人的际遇，故此他对魏李还算亲和。 穿着一身官服，没有花纹也没有补子，无品还不入流，但是流民的魏李已经一去不返了，现在有的只有顺天府刑房堂官——典史魏李！ 面对曾经自己难以高攀的贾院使，魏李整个人都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极尽张扬，尤其是身后一众全副武装的巡警卫士兵，更是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与底气。 “快说，我嫂嫂侄女去哪里了！”魏李狰狞的面目哪还有之前卑微、懦弱以及惶恐，他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精准的抽在贾院使得脸上。他只是在问，却似乎没有一点让贾院使回答道意思。 许久，他打的累了，才是停手。这时候的贾院使哪里还有什么反抗嘴硬的勇气，为了不再受皮肉之苦，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啥都说了。 魏李知道了嫂嫂以后都去处，其他的他都不关心。但是锦衣卫却很关心，袁慎带着人就按照贾院使所说的开始抓人。 抓一人，就抄一家！ 袁慎比老子袁彬更加沉稳冷静，干什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形象上他就适合吃锦衣卫的这碗饭，当时他来东宫随侍营的时候，孤僻的性格让他从来没有朋友。刺举司对他的评价是“他几乎是完全孤僻、古板的人”。 与他搭班的是徐光祚！性格和为人处事上也都大相径庭。 徐光祚虽然圆滑但与袁慎一比毕竟年纪小，徐光祚对于那些被抓的人认为抓起来就行了，何必赶尽杀绝呢。倒是袁慎不以为然，太子说啥就是啥。说不留一个那就不留一个，某个与贾院使合谋的商家，从里到外，从六十岁到六岁全部被扔进了囚车，一个不放，就是看门的狗都被一刀给剁了。 看着送过来的各项奏报，朱厚照的内心依旧生气。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以公谋私的行为，尤其是这种行为还上升到自己头上，简直是无法忍受。 “如果户部、礼部都不吱声，你们认为孤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靠着父皇的名头强硬的推一个如边管院一般的部门吗？” 东宫前府，范围很大，景观也设置的相当不错，就是没有一棵树的影子。不过正因为如此，哪怕是这个季节里，阳光也很温暖。别人不知道，反正朱厚照自己是很喜欢穿着大厚衣服，躺在躺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会子，费宏和梁储两个人都在。 刚刚到话就是说给他们俩的。 “你们可以随意些，你们拘着孤反而不好放松。”看着眼前的两位中年人有些不适应，朱厚照只能说开口说道。“这院子平常外臣进不来，因为这儿也算内宫嘛，召你们来也就是有急事不必要拘束。就少个一时半会儿礼仪约束，死不了。” 太子颇为家常话的话语，让两人勉强放下一些姿态要求，坐在椅子上的费宏说道“养济院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国初设立之时就没有一个定论。虽然中枢拨给用度、但是其管理中枢根本无从查起，都是地方官府主办的。中枢不可能为了知晓它的运行与账目，而专门派出官员巡视吧！” “糊涂账不怕，查账也不难，怕的是互相推诿，找不到源头。要说起来还是我们自己在招纳流民难民之中出现了纰漏，才是导致如今这种情况。好在事情被殿下您无意发现，也算是亡羊补牢吧！”梁储说道。 “那就任由养济院烂下去？”朱厚照反问。 梁储则是飞快回到道“殿下，您对意思臣等明了。其实向陛下请求设立总好养济院等事务的衙门的奏疏，臣等已经拟好。只是，臣觉的此时提及此事不妥，” “是啊，殿下秋闱在即。这是殿下您第一次主持秋闱，臣认为您还是一切以秋闱为重。” 这两人的中心意思就是“殿下，您偏离主题啦，啥事都等春闱结束再说。” 朱厚照听劝，也从善如流。既然你们提了，我就考虑一下，除了命人继续跟进，他又是下旨到锦衣卫人犯一律严加审问，春闱落幕养济院案就要水落石出。除此之外，他便是与詹事府的先生们“混迹”在一起，为秋闱的题目发愁！ 第128章 少年们8选答题 古往今来，科举形式多变也都万变不离其宗。从成为秀才开始取得参加科举资格，到乡试、会试再到最后的殿试，只有一句话能够形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本次会试，虽然依旧是礼部主办但以往不同的是，本次的会试以及后面的殿试都会由东宫太子殿下代天主持。 也就说，所有事项都是东宫说了算。 原本无论是会试还是殿试，按照惯例进行就是，但由于天子突然让东宫负责此事，便有了变故。 礼部大堂，掌国子监事礼部右侍郎林瀚很难得出现在这里，虽然他也挂着礼部的名头，但是一个月他也来不了几次礼部衙门。 这次来，是因为东宫刚刚发了命令给他，让他马上组织一次国子监范围内的大考，大考合格者留下不合格者全部贬出国子监。 并且，东宫还明说了，要是考试不合格的人太多，要问责他这个掌国子监事礼部右侍郎的责任。 听到这个命令林瀚急的是团团转，完全不明白这节骨眼上，东宫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林瀚是位老学究，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就没有见过像太子这么直白的，所以他来礼部问问情况。 可他刚到，就看见了礼部三位堂官儿都在大堂，个个满脸愁容。 一问，才知道原来东宫也给他们下了命令。两点，第一将三场会试考题准备三份或者多份，考试当天由专人从东宫护送至考场。你礼部要是不出题目，我东宫詹事府就直接代劳了。 第二，会试最后一场增加一道选答题，答了不加分，不答不减分。 礼部左侍郎张昇与刚刚从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位置上调任礼部右侍郎的焦芳，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尤其是张昇成化五年的状元，从斗刘吉开始那是几上几下，做官也是从北到南、由南到北啥场面没见识过，此刻他也是一脸懵。 这也没听说过会试考试有选答题这一项啊，脑海中几乎把看过的典籍都过了一遍也没有关于“选答题”的出处。 越想想不通的老大人，有些急了。拿起笔就准备写奏疏了，并且老大人几乎下定论一般认为詹事府里有小人，蛊惑东宫！这不是小事，一定要出重拳！ 笔还未落下，尚书徐琼就拦住了他，一旁的焦芳也飞快将张侍郎手中笔给拿下来。 “启昭（张昇的字），无凭无据你怎敢断言？且静下来，仔细看过殿下旨意也不迟。”要说徐琼这老先生吧，是个当官的人儿，在礼部任上也没啥错误，就是之前纳的那个老张家的小妾坏了事，再是早些年先帝司礼监太监黄赐死了，人家廷臣去吊唁，他任职在翰林竟然也向周围人提议前去吊唁。 由此，这个成为他一生抹不掉的黑点，即便是身为六部尚书之尊依旧如此。 “是啊，启昭，你怎如此莽撞！”焦芳本想过来劝劝张昇，但是张昇根本就不搭理他反而一脸的不耐烦，径直走到另一边坐下。 尴尬的焦芳面上挂着笑，在心里却是将张昇骂了个狗血淋头。在他心里比自己小八岁的张昇除了家世比自己，哪一点都比不上自己。即便是他那顶状元的帽子，恐怕也是因为运气加上去的。 从成化末年被贬出京，焦芳用了十一年又走了回来，每一天每一年都是无比的艰辛。 所以，他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往上爬的机会。在地方上是，在京城中枢也是一样，所以这次他是支持东宫想法的。 “东宫提议没有什么不好，无非就是东宫谨小慎微之举罢了，我们把题目写好了送去也是一样。左右都还是我们出了题目嘛，选哪个任由东宫选择就是了。” “难道一定要礼部指定题目才是会试嘛？会试为国家抡才，谁为国谁为家？天子为国，太子为家。张侍郎，还需慎言啊！” 焦芳是什么样大家都不清楚，但是所有人都见识过他的“个性”，喜怒无常，毫无底线，粗鄙阴狠。这不是是历史给他的评价，而是当时人就给予他的评价。 当初，徐琼一直认为将这样的人放在礼部，是太子对自己的有意挖苦，但是现在他也是了然了。 这焦芳是来礼部做东宫的眼睛的。 “哼！”张昇一声冷哼“我是粗鄙之人，可没有焦侍郎这么高雅深沉！” “你……”焦芳将手中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一脸怒意的看向张昇。他心中知道这个张昇一直对于任职礼部有莫大的成见，对于张昇位居自己之上焦芳更是妒忌不已。 才来礼部不久，他和傅瀚的矛盾就是发展到明面上了。尤其是这次会试，焦芳为了争取会试主持事一天不知道跑了几次东宫，真真是殷勤无比。 而在会试之中加上一个选答题，便是焦芳向朱厚照提议的。可是现在他却是一点不提这个事情，只是一味说自己支持东宫，说东宫的想法好。 当林瀚来了，刚好凑齐了人，原本还可以商量着，但因为张昇和焦芳两个人的不愉快，也让几人在礼部大堂来来回回说了不短的时间，却啥都没有商量出来。 “东宫所说的国子监春试，我还是回去准备吧，几位大人想来也没有时间来管国子监的事了。”撂下一句，林瀚便是离开了，他知道以后礼部恐怕不会在太平了。就焦芳那个性格，哪里都不安生。 他心中不清楚，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被天子甚至太子关注到。 朱厚照却不是这么想的，在朱厚照看来朝廷上还真就需要一个焦芳这样的人，这弘治朝真的就君子满堂的话才是最可怕的。君子嘛，就处在虚伪与不虚伪之间。老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一朝廷的君子，大明必亡！ 焦芳来东宫毛遂自荐，朱厚照本想想拒绝，但是他没有想到焦芳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人。朱厚照仅仅是说一下对于会试试题的问题，他就是能够想到朱厚照希望更改一下考题的想法，并且相当精准的悟到了朱厚照想要在科举考试之中夹带私货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人家很快的就是给出了答案。 面对这样嗯有经验，有能力却不死板，没有啥底线，没有啥朋友的臣子，简直就是为君者之膀臂！ 难怪，弘治皇帝都对他青睐有加！ 朱厚照一点拨，选答题便是出现了。也不说改也不说变，就只是考试的卷末附上一道选答题，你时间够、能力够并且愿意答，你就答一下。你不答，也没啥！ 这就是和学校里自愿购买一样的阳谋，你不答人家答了被录取怎么办？ 第129章 少年们9蝴蝶效应 距离会试开始还有几天，所有赶来的学子们都是异常激动和兴奋，咱甭管到底能不能考上，该有的紧张感是一点儿都不会少。 京城各大酒楼、客栈、茶馆以及民宿（可以付款借宿的百姓家）都是贴出的新春联，挂起了红灯笼，有头脑的人也会早早给学子们安排上成护身符、开光的笔、糕点（节节高），总之这些日子里大家总会将一切寓意好的东西给学子们。 荣记、宏记、德隆泰、裕丰盛、柳记、三早茶楼、齐记等等京城大商都是发出各种各样的优惠，起先是荣记先开始的，荣记各家酒楼饭馆，只要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一律白吃一顿，只要留下墨宝。 后面，宏记等都跟着学。 一时间，整个顺天府大繁荣，各行各业都是迸发的局面，同时也因为朝廷对于京城洗治安的重视，在亲军府、锦衣卫、巡警卫的高压之下，今年的京城街头上可是太平不少。 大明巡警都司、巡警卫、顺天府巡警局、东西南北中五个巡警分局、还有各个街道坊市的巡警所，都已经是京城百姓所习惯的事务了，在刘佶等人的努力让巡警卫有了一定公信力。 而锦衣卫的东司房、西司房也因为朱厚照对于锦衣卫重视和高压的态度，每日里对于整个京城的治安管理十分哈严格。东西两司房的设立主要是因为京城地界上盗窃、抢劫、火灾、命案、市容、卫生等治安类事务层出不穷，要么破不了案，要不就是兵马司和地方官府收拾不了那些有着高背景的犯人，也就有锦衣卫的名头可以吓吓他们。 所以有了东司房、西司房，其中东司房缉事，西司房捕盗。另外，锦衣卫还有街道房，只不过这是后话。容后再说。 “果然是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地，完全就是另一番天地啊！希望这次可以有所斩获，以慰平生！”一个虽然穿着简朴，却依旧看的出书生气质的大头中年人，在街道之上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阿哥，饿咗， 想食嘢！”在中年人身边的一少年向中年人说道。其口音一听就是广东的。 中年人拍拍少年的脑袋，然后又对一旁另外一个青年看看，说道“好，这便去找家食店，但为兄不保证合乎你们的口味。” 兄弟三人，一路来到一间上面写着齐记的面馆。刚刚一入内就有店小二迎了上来，一边给他们端上水一边向他们介绍起本店的食谱。 “三位公子，本店炸酱面最是招牌，别处没有到，只有我问齐记有，三位要不来上一份尝尝？”小二介绍道。 “多少钱一份？”大头中年人问道。 “十八个大钱一碗，配咸菜。要是您用来苏行的兑票，每碗在便宜两个钱，另外我们还在赠你一杯酒！”小二笑着说道，但是大头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是来苏行，只是在心里想着京城的物价可是不便宜。 虽然现在买下三碗面不成问题，但心中又想若是一碗不够吃，该是如何是好。身上带的盘缠可是不多了，兄弟三人可是还要住宿呢！ “小二，先来两碗面吧！”大头中年人说道。 小二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打量着中年人，许久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工公子，可是入京考试的学子？” 中年人答道“是！” 小二面带笑容温和的说道“不满公子，我主家乃是仁和长公主，齐记乃是我家驸马都尉名号，这产业乃是太子殿下赏赐我家公子。” “礼闱在即，因东宫令，任何上京考试的学子每日都可在本店免费食一餐。” 小二说着就是指向店在飘扬的幌子上说道“公子，您瞧，那幌子就是东宫赐给我们齐记的，表彰我们齐记在雪灾中接济流民灾民的功劳。” “果真是这样？”中年人不可思议的问道。 “当然是这样，现在京城每个铺学子都可以享受优惠，这可是太子殿下令旨，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小二说道。 “东宫真真贤明啊！如此优待学子，何愁我大明文教不兴啊，难怪先生与元明师兄那般人物宁愿跨越山水也要前来京城拜见。” 中年人在仔细了解东宫对于学子的各种优惠保障之后，一时感慨万分，心中更暗暗许下愿望“伦某，此生铭记东宫一面之恩。” 兄弟三人足足吃了六碗面，店家免去伦文叙的两碗面钱。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在店内的几个学子上前打招呼说道“敢问兄台，可是南海伦文叙，伦伯畴？” “正是区区在下，敢问几位是……” “师兄您客气了，我们都是皇家书院的学生，在书院之中常听白沙先生讲课，刚闻听师兄言说元明师兄，加上师兄左右皆是南方口音故此有问。” 一学子还礼之后，另一学子又说说道“师兄想来初来京城，还未下榻，不妨与我们回去书院。” “是啊，公子，皇家书院免费为上京学子提供食宿，这段时间以来有不少学子都是住在哪里，又清静又省下不少。”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附和道。 出了面馆，还未坐上前往书院的公共马车。就是有官府公差在公共马车的站台亭上贴上了一份布告，不一会儿就是有许多人围拢过来。 有人惊呼“天呐，这选答题是怎么回事啊！会试改了吗？这是那个傻瓜才能想出来的事儿？” “快闭嘴吧你，你不会看下面嘛？” “就是，从布告上看就是说这选答题就是自愿选择是否做答的题目，没有对错也不与会试成绩相关，只要你时间足够你可以答一下。” “你看，这里还有选答题的出题范围！” “时事？” 布告是礼部与詹事府共同发出，内容就是向所有人学子公布选答题的消息，同时朝廷为防学子不适应，提前将选答题的考试范围列出来，就是“时事”。 在这张布告之外，也有另外两张布告，分别由国子监祭酒与皇家书院发出，内容是国子监和皇家书院在会试后也都会进行春考。 布告一出，众多学子向各处保亭还有华夏书店中涌去。当今大明能够时时紧紧跟着事态发展的，除了《大明日报》《中夏周报》还有《文鼎》之外，还有谁？ 看着锓梓局的奏报，梁储都快笑成花了，这就是教育的意义啊。 “读书人的钱最好赚了！” 梁储不嗯不感叹一下，虽然锓梓局现在仅仅只是司经局下的小衙门，但是它管着的是大明日报社、中夏周报社以及文鼎月刊社，它的影响力会借这次的会试真正传向整个大明。 或许，这就是太子所说的蝴蝶效应。 选答题啊。选答题啊！ 第130章 少年们10两日后春闱 “伯畴，这么晚还不睡吗？” 皇家书院，借读生宿舍区，睡不着伦文叙一直在院子里踱步，即便是夜深凉意四起。 而刚刚与他把酒言欢导致错过归寝而干脆住下的湛若水，也是有些醒酒，看见他在院子不停踱步，不由问道。 院子外，一阵脚步夹杂着盔甲的碰撞声，这是巡逻的亲军士兵。 “师兄，我至今还是感觉到不真实。”伦文叙手指着院子外“从今日下午到达京城开始，我便是被一件又一件事震惊，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又或许是刚刚微醺，我一直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们的大明，太美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伯畴说的对啊，大明再美好不过了。”湛一番大笑，然后在台阶上随地坐下，然后看向伦文叙有些炫耀的说道“伯畴，你读书这些年，可知义务教育一说？” “不知！”伦文叙郑重思考一番之后，摇摇头。 “哈哈”湛若水大笑“为兄知道，义务教育就是忧天下之忧，就是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就是横渠所想！” “师兄，还请明示。” “为兄侍先生至京，得太子殿下召见。太子殿下与先生说此生最想就是天下孩童都可读书，由朝廷免费供学。殿下称之为义务教育，此义务说的是朝廷。” “这难道不是贤明至极才会说出的话吗？贤弟，当今天子贤明，东宫也是极贤，实在是大好世间啊！” 伦文叙久久不语，只是抬头望着月亮，月亮将他影子拉长，也让他心里的种子越长越大。 春闱在即，学子们都在努力复习，正所谓临时抱佛脚，你不抱怎么知道没有用？ 考前两天，朝廷终于发布了本次会试主考官，由内阁次辅李东阳以及詹事府詹事程敏政出任主考官，同时朝廷也通告布告以及大明日报的方式向所有考生发出通知，本次会试朝廷会新增设一个监督委员会，由内阁首辅刘健领衔，都察院左都御史闵珪，大理寺正卿王轼，刑部尚书白昂，以及通政使元守直组成。 会试期间，监督委员会直接就在贡院外驻点办公，考试期间有任何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当场提出，监察委员会当场解决。 夜沉沉，本就没有月光要是在没有灯火，恐怕前来上早朝的官员们个个都是会摸不到午门在哪个方位。 寅时初，午门外就已经密密麻麻都是准备上朝的的官员了。上朝，即便是最为普通的早朝（常朝）都有些极复杂的程序和礼仪，上朝也不是几个人在一个温暖的大殿里你一言我一语的。 京城初春，与冬天无异。午门外等候的官员其实都在忍耐，不过好在朱厚照还是心疼他们的，一个个大火盆被送到了官员们左右。 在等候队伍中的刘健等人见此也都是会心一笑，五凤楼上终于三通鼓，所有人终于进入皇宫，来到奉天门前。好不容易大家终于都是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又是陷入等待。 天子有恙，太子监国，早朝自然也是朱厚照代考。朱厚照并不愿意做一个让属下抱怨不守时的领导，所以也没有让官员们等上多久。 奉天殿前，朱厚照站立御座之前，看着平台下文武官员的参拜，嘴角永远压不住。 这众人皆拜的场合，任谁都不能按耐不住内心里那种几乎快要满足的虚荣感，但已经有些习惯的朱厚照已然能够收放自如了。 朝会极为复杂，但也终于来到最后的一道程序，这个时候大家都可以奏事了，而身为监国太子朱厚照也会当庭或者在朝会后给出决断。 天底下，除了大明朝皇帝以及其任命的责任之内的代理人，任何人都没有决断之权。 过年七天休沐才是结束不久，今天也还是元月十日，大朝也还没有开始，衙门都是刚刚开始上班不久，各部门都有许多事需要上奏，毕竟不是任谁都是可以每天见到朱厚照。 大家都想着快些将自己的事情禀告太子，得到批准。所以在司礼监少监陈宏宣布可以上奏言事的时候，场上便是一片咳声。 按照朝会习惯，为了避免两个人甚至多个人同时出班上奏尴尬情况，所以有事需要上奏的人，就会轻轻咳一下以示意。 听咳声一片，朱厚照眉头一皱，眼光一扫一旁的陈宏还有都察院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