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使坏》 楔子 为什么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先来后到的规矩? 这么一来,水野瑞季就会属于最早认识他的自己,而不是中根亮辅,更轮不到最后才出现的结城彻也。想到这里,渡边龙司禁不住要耻笑满口温柔经的自己,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抱着总有一天可以感动水野瑞季的心情痴痴守候了六年,连一个吻、一个同情的吻都得不到,还得眼睁睁看他投入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爱慕他的那份心意直到现在都还困在胸前没能找到出口。 渡边龙司对中根亮辅使用暴力拒绝水野瑞季分手要求的作为感到不齿,事实也证明,不管采取多极端的手段威胁逼迫,中根亮辅终究得面对彻底失去他的事实。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至少中根亮辅曾经因此得到他的人,而非一无所有。 到头来,好人不过是傻瓜、笨蛋的代名词。 从水野瑞季答应结城彻也的求婚那天开始,他就决定再也不要当好人了。只要是自己看上眼的,他就要任性地强取豪夺,哪怕被对方唾弃痛恨,也不愿意再当个痴情的傻瓜笨蛋。 暴躁易怒,进而酗酒解愁,是失去水野瑞季的后遗症,渡边龙司心知肚明,但是从来没有因此出过乱子,更不曾伤害过任何人。 不过是需要藉由几杯水酒冲淡郁结在胸口的烦闷,没想到那个心高气傲又自以为聪明的小子拒绝继续供酒就算了,竟然还说出那样贬低人格的理由。 要是就这么忍气吞声,岂不是被他看扁了?尤其当他用一双端正深邃的明亮眸子俯视自己的时候,渡边龙司更强烈感到自尊心受损。 为了教训那态度高傲无礼的空少,渡边龙司决定小小使坏一下...... 第一章 机舱里,请系上安全带的指示灯刚刚熄灭。 宫野尧整理一下仪容,再次清点推车上的酒类,确定没有遗漏任何项目之后,开始为头等舱里的贵宾送上开胃水酒。 这班飞往法国的班机,经济舱里座无虚席,和头等舱里舒适宽广的空间相较起来,真有天壤之别。头等舱的贵客中,有一对正在度假中的老夫妻,几位洽公、返乡的中年商人,以及两位年轻的日本籍乘客。 上机前还很陌生的一对男女,现在已经并肩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看起来就像是要前往欧洲度蜜月的新婚夫妻。 为乘客推荐完适合佐餐的酒类,宫野尧优雅地将推车停在男客左侧走道,以流利的日语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两位需不需要来一点饮料?我们有现榨果汁、红酒、白酒、香槟,还有鸡尾酒。」 做出女士优先的动作,渡边龙司向后让出空间,方便空服员替身旁的女性端上一杯新鲜蕃茄汁。 一年前,就是她将头部受创的水野瑞季由鬼门关前平安救回来的。 结城亚里香,她是结城综合病院脑神经外科的主治医生,是水野瑞季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那个抢走瑞季的男人--结城彻也的胞妹。 印象中,她脸上没有累赘的亮片彩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是属于清新脱俗的智能型美女。但眼前的她,刻意雕琢的眼线,卷翘的假睫毛,蜜桃色的腮红底下,贴着一层掺有亮片微粒的粉底,在光线的折射下还会闪闪发亮。 要不是她在那张素颜就很美丽的脸上进行了缜密的加工,渡边龙司自认早在上飞机之前应该就会认出她来,而不是在她主动攀谈表明身分之后才恍然大悟。 一路上,她兴高采烈地聊着结城彻也和水野瑞季移居夏威夷的新婚生活,渡边龙司之所以耐着性子倾听,无非是期待能够听见他们之间的争执,找寻水野瑞季可能回到自己身边的契机。 然而无论他怎么在心中祷告,也没有能力改变水野瑞季完完全全沉醉在两人世界中的事实。继续听下去,只会让仍然为他执着守候的心更加粉碎,现在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已经太晚,即便想逃,在这几万英呎高空上他也无路可退。 「说出来不怕你见笑,我本来是不打算嫁人的。可是看见他们幸福的模样,都忍不住产生想要结婚的念头呢!」结城亚里香说时,娇嗔的眼神刻意在渡边龙司脸上多停了两秒,才羞涩地移开。 正想找点什么机会转移话题,穿着合身西装的空服员恰巧推了饮料车在左侧走道停下,不待对方开口,渡边龙司抢先一步:「给我一杯酒!」 这里又不是酒店,就算不说「请」字,口气也应该礼貌一些吧?亏他还是位风评不错的旅游作家,身边又坐着一位贵气高雅的女士,他竟然连装也不装一下,难道这已经是他最有礼貌的表现了吗?宫野尧在心里暗忖。 自从三年前通过严格的认证考试,取得国际通用的品酒师执照后,宫野尧便离开服务两年的航空公司,成为约聘制的随机酒师。 精通多国语言的宫野尧,他的脸型端丽,眼鼻、身型都英挺得恰到好处,还有一双黑曜石般美丽的瞳孔,即使沉默不语,也美得像是一尊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像,集合专业、热忱、美丽于一身,也难怪各家知名航空公司不惜花费重金,争相聘请他上飞机,借用他的超凡魅力和专业知识,将头等舱那些品味高调又挑剔的娇客照顾得服服贴贴。 在空中飞了五年,见过千百款乘客,对于不懂礼貌的客户,宫野尧尽管会在心里质疑对方的教养,但是比起会在飞机上吃空姐豆腐或是以低级手法搭讪的乘客,到目前为止,眼前这位口气粗鲁的乘客表现勉强还可以接受。身为具有国际品酒师执照的宫野尧不改一贯亲切的态度,专业度十足地向他介绍今天持选的几种酒类。 「如果您喜欢微甜的口感,我会建议您墨尔本区出产的雷丝玲甜白酒,它有淡淡的水果香和花香,喝进口中还会散发出柳橙与蜂蜜的味道。如果您不喜欢甜酒,我们也有阿尔萨斯区出产的比诺及白酒和格幕斯塔白酒......」 身材瘦高、皮肤白皙的宫野尧,自然不造做的微笑,舒服得就像是春天的和煦阳光,只要经过他身边都可以感受到他的魅力,一心想借酒浇愁的渡边龙司却没有注意到这点。因为嫉妒结城彻也得到水野瑞季的愤怒在体内闷烧,使他耐心全失,头也没有抬一下,粗鲁地叫骂道: 「别啰唆,给我酒就是了!」 突然暴躁起来的渡边龙司,用的是他自己都不熟悉的无礼情绪,失控的音量引来老夫妇关切的视线,前一秒钟还交谈愉快的结城亚里香也为此感到惊愕。 一点也不觉得是自己多话,宫野尧仍礼貌性地表达歉意,并立刻倒了一杯雷丝玲白酒端上前。水果和花香,都具有安定神经的功效,宫野尧认为应该很适合他。 渡边龙司接过酒杯一仰而尽,把手又伸了过去:「再一杯!」 「渡边先生......」 顾虑到在此之前,两人仅仅只有过一面之缘,连朋友都称不上的关系,结城亚里香认为该说点什么,劝阻的声音却细若游丝,不是因为受到惊吓,更不是他在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受损,而是他霸气的蛮横态度,与他眉宇之间隐约散发出的野性气质相呼应。 一想到在他充满智慧的书卷气质底下,还隐藏着狂放不羁的潜在基因,结城亚里香对他的倾慕就无法自拔地越陷越深,也因此更加笃定这辈子非渡边龙司不要。 打从在医院里对他一见钟情那天开始,她费尽心思打听有关渡边龙司的一切讯息,一口气买下他著作的二十几本作品详加阅读,就差没倒背如流。 透过在出版社工作的病患口中得知,渡边龙司为了撰写新作品,计划前往法国取材的消息,她不但利用关系打听到渡边龙司要搭乘的班机,还半吵半闹的强迫院方准她两个月的长假,目的就是要制造巧合,精心策划一场命运的邂逅,希望能够藉由浪漫的欧洲之旅,将她的梦中情人手到擒来。 仰首饮尽第二杯,渡边龙司把空杯递向站在一旁的空服员,「再一杯!」 待他持续喝到第五杯,惯性伸手过去时,宫野尧拒绝再为他斟酒。 「很抱歉,渡边先生,我们已经没有白酒可以提供了。」 在上飞机前先记下乘客姓名,是宫野尧的习惯。对渡边龙司的作品虽谈不上喜欢,但是却对他在法国投资了一座葡萄酒庄的事很感兴趣。原以为可以藉此机会跟他聊聊葡萄酒的话题,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尴尬的开端。 「没关系,红酒也可以,什么都好,只要是酒都可以!」那是一种接近咆哮的语气。 「很抱歉打扰您的兴致。为了顾虑其它乘客旅途上的安全与舒适,我无法再提供任何酒精饮料给您。如果有怠慢的地方,还请您多多见谅。」宫野尧深深一鞠躬。 「你怕我酒后乱性?」渡边龙司明显为空服员的臆测感到不悦。 「是的。您可以针对我表示不满、抱怨,但是我有保护其它乘客不受打扰的职责,还请您多多包涵。」宫野尧直率承认,俊美的脸上丝毫没有惧色,后座的老夫妻对他的表现投以赞许的眼神。 我看起来像是会酒后乱性的莽夫吗?渡边龙司用很短的时间反问自己。 既然自己的人格被怀疑,那就如他所愿,当个坏人吧。 「你说我可以针对你是吗?好,我记住了。」渡边龙司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眸,展开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用餐完毕后的一个小时,坐在最后一排座位的老夫妻双双进入梦乡,结城亚里香也靠在头等舱乘客才有的专属抱枕上睡得香甜。 盘算着如何使坏的渡边龙司按下服务铃,等待猎物到来。 「请问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地方吗?」 基于保护其它女性空服员的立场,尽管心里犯嘀咕,宫野尧还是硬着头皮应付。 「人家说饱暖思淫欲,吃了那么多丰盛的菜肴之后,我现在有股冲动,想要做爱做的事,我需要你为我服务。」 面对如此荒诞无礼的要求,宫野尧脸上闪过一阵青、一阵白的颜色,那正是渡边龙司想要的,深邃瞳孔里的胜利笑容,泄露出存心找碴的意图。 如果不是在服勤中,宫野尧真想当场甩他一耳光。 大概是为了不给他酒喝故意找碴,真是幼稚得可以! 尽管因为他粗俗、不入流的要求受到轻度惊吓,宫野尧还是强忍想要教训他的硬脾气,挤出一贯笑容,弯着腰轻声对他说: 「那真是太不巧,等着服务的乘客已经大排长龙了,我得一直忙到下飞机才行。为了不耽误您的兴致,建议您后方还有一间较为宽敞的盥洗室空着,俗话说双手万能,就请您帮个忙自己解决好吗?」 这个臭小子!不但没有被自己的恶作剧乱了阵脚,反而还从容不迫地想出了全身而退的方法,这下子,感觉被作弄的人反倒成了自己。渡边龙司不得不为他敏捷的机智反应折服。 「如果没有其它吩咐,我该回到工作岗位上了。」宫野尧还以一个胜利的笑容,带着愉悦的心情轻松走回休息区。 飞机在三万英呎高空平稳前进。 机舱内布满干冷空气,随着空调喷洒出的雾状水气,也无法使紧绷的皮肤恢复水分。 打开公事包,上机前为了防止皮肤干燥在免税店匆忙买下的乳液连包装都还没拆,渡边龙司移开视线,只拿了万用手册出来,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管皮肤的状况。不管是第一回合或是第二回合交手都惨遭滑铁卢,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只觉得饱尝屈辱,接下来的航程里势必得找机会扳回面子才成。渡边龙司在万用手册上胡乱涂鸦的同时,脑袋也不停地转着。 飞往巴黎的路程还有十几个小时,要和那小子过招有的是时间,接下来只是战术的问题。 面对这个叫做宫野尧的对手,渡边龙司决心使坏的兴致越来越高昂了。 「哇!这里简直就是一幅画嘛!」 让结城亚里香发出惊叹的,是一望无际的碧翠田野,放眼看去尽是一片绿意。蓝天绿树,勾勒出一派优闲气息。迎风而来的空气里,闻得到淡淡的香甜气味,让人忍不住多做几次深呼吸。 离开机场又经过三小时车程,两人终于抵达目的地。这里是位于大西洋出海口的葡萄酒主要产区--波尔多。 波尔多自古以来就深受英国与西欧王室钟爱,即使到了现代,它仍是许多葡萄酒商情有独钟的梦幻之地,不只吸引了许多葡萄果农,也吸引了许多喜好品酒的贵族士绅在此居住,一幢幢造型典雅、古意盎然的庄园城堡座落其间,一路蔓延到蔚蓝的海岸线。 受惠于大西洋的海风调节,正值初春的波尔多,蓝天高无止境,透明得像是透明水彩画出来的质感,白云优闲地漂浮在空中,在微风的陪伴下,和阳光追逐嬉戏。 像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呼吸着水果般香甜的空气,披肩的长发和裙襬随风摇曳,结城亚里香不时露出心满意足的幸福微笑,如此令人陶醉的美景,更加深了结城亚里香想要和王子恋爱的甜蜜憧憬。 把飞舞的发丝塞进耳后,结城亚里香回过头含羞的低着头说:「这里真的好美,美得想让人好想谈场恋爱喔!」 「是吗?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我已经不感兴趣了。」渡边龙司冷冷的说,没有生气的平板语调,冷淡得仿佛心已死了大半。 为什么?结城亚里香想追问下去,却被前来迎宾的礼车打断了。 前来接待两人的司机是一位身材修长,说得一口流利日文的法国年轻人安德鲁。在他做了简单自我介绍之后,便将两位贵客的行李谨慎的搬运上车。 渡边龙司和结城亚里香正要前往的卡丝特莱姆酒庄,座落在波尔多的吉伦特河流域,是土壤与水质最佳的黄金地段。 一路上,安德鲁像个专业导游,生动地介绍沿途风景。其实,渡边龙司的法语也说得十分流畅,但顾及只会你好、日安、谢谢这类简单字汇的结城亚里香,车内的对话仍然采用日语进行。 车子在一片绿野间行驶约莫一个小时,便看见前方路旁设有一个白色的岗哨。岗哨站外,站着一位体型十分剽悍的彪形大汉,对礼车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经过安德鲁的说明,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卡丝特莱姆酒庄园区的入口。 卡丝特莱姆酒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主人非常有钱。 然而,和附近其它庄园、城堡建筑不同,这里的有钱看起来富有质感且含蓄雅致,而不光是为了赢得敬畏和羡慕而刻意肤浅地夸示身价。 在这占地超过五百公顷的庄园里,葡萄园占地三分之一。和气候严寒的北方不同,南方因为有充沛的阳光、气候条件佳,非常适合栽植各种品种。为了追求最佳的口感,这里的葡萄更是引进意大利皮蒙省的晚熟品种,取自五十年以上的老树根,是意大利最好的葡萄品种。 行经整片绿油油的葡萄园,很难不被矗立眼前的一幢欧洲中古世纪白色古堡建筑所吸引,而这即是酒庄的主建筑物,也是主要的酿酒重地。 这座酒庄概略可分为花园广场、主体建筑及葡萄园三个部分;其中在建筑物里,又可分为酿酒区、酒窖、居住用的主屋,以及正在筹备酒疗美容的spa区。 庭院侧面的游泳池有工人正在清扫,下车后,负责接待的女管家热情地上前迎接。 第二章 窗帘被来自庭院的微风吹得不停飘动,仿佛少女的裙襬。 正要在酒杯里斟入葡萄酒时,远处传来敲门声。 吉川正睦放下手中的酒瓶,朝敞开的窗户边探头窥望,当他和正要按下第二次门铃的宫野尧四目相对之际,刻意做出了不悦的表情,但是下一秒,吉川正睦就被那张已经认错的漂亮脸蛋催促着,加快脚步打开了大门。 宫野尧把行李丢在一旁,给吉川正睦一个久违了的拥抱。 含有淡雅葡萄清香的气息,透过身体的温度微微蒸发,再经由布料的空隙,被深深吸进宫野尧的鼻腔。 对,就是这股味道!熟悉的、吉川正睦的味道,也是宫野尧日夜思念的味道。 离开酒庄的这一个月,仅靠着几通越洋电话说些摸不着重点的寒暄,根本无法排遣宫野尧对他的思念,和吉川正睦相拥,感受到温暖真实的体温,累积在胸口的情绪翻涌直上,宫野尧一时语塞,要不是忧心吉川正睦察觉什么,宫野尧真希望可以一直抱着他,永远也不要松手。 「为什么不先打电话回来?我不是说好要去接你的吗?」吉川正睦推开伏在肩上的宫野尧,故作狰狞的瞪着他。 「我不想打扰你工作。」本想撒个娇的宫野尧临时改变主意规矩的说。 「怎么可以说是打扰?再忙,我也一定会去接你的。」 「你最好是说真的!」吉川正睦的话让宫野尧露出受宠的惊喜,一双澄澈的大眼睛藏不住喜悦,像个少女娇羞地低下头。 「当然是真的!谁叫你是我最重要的工作伙伴啊!」吉川正睦勾住宫野尧的脖子,接着就是理所当然地在他头上一阵乱搓。 「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这样啦!」 被疼爱的甜蜜中混杂着不可否认的残酷事实,宫野尧受不了哽在喉头的苦涩和鼻酸,即便贪恋,也不得不使劲扭身挣开吉川正睦的臂弯。 什么嘛!最重要的工作伙伴?我才不想只是你的工作伙伴...... 自从高一那年,吉川正睦以家庭教师身分踏入他的生活开始,宫野尧对他的依赖就与日俱增。母亲过世后,父亲逃避面对失去爱人的痛苦,成天埋首工作,是吉川正睦扮演家人的角色,陪伴他走过最寂寞空虚的阶段。十八岁生日当天,意外察觉爱苗滋长的宫野尧,更是将他在心中的地位,从家人升格成为初恋情人。对宫野尧而言,吉川正睦的地位是他生命中比父亲更重要的存在,仅仅只是被他视为「工作黟伴」的空虚,绝不是简单几个字可以形容。 虽然宫野尧明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绝非仅止于此,不免还是被话伤到,他把视线移到客厅奶油色的长毛地毯上,随便找了个理由逃离现场。 「累死了,我要回房间睡一下。」 尚未平静的心情使宫野尧无法面对吉川正睦,连说话都背对着他,在弯腰拎起行李的同时,紧紧咬住了不敢将真心话说出口的嘴唇,忍不住咒骂了自己一句:胆小鬼! 「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吉川正睦将可以三百六十度原地回转的白色行李箱拉进门,等不到回应,又对着宫野尧的后脑喊了一次,「尧,你今天飞哪一家航空?」 「还不是欧联!说到就有气,如果飞法航,三个小时之前就可以到家了!」宫野尧一边朝屋后走去,一边大声吼道。 「欧联?这么巧!」吉川正睦惊讶得声音都上扬了。 「巧什么?」宫野尧回头,吉川正睦放下手中的行李箱,快步走近。 「没什么,差一点就忘了最重要的事,来来来,先喝杯酒休息一下,这就是我电话里跟你提过的新酒,我已经等不及要听听你对它的评价。」 吉川正睦扳着宫野尧的双肩,将他推往刚刚正在厨房里品尝的新酒面前,从柜子里再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酒杯,将宝石般绯红的液体,战战兢兢地倒入杯中,邀请他一同品尝。 这批新酒,是吉川正睦用去年采收的葡萄酿制的。由于去年采收期雨量较往年减少,葡萄含醣量提高。经过多年失败,为使表皮发酵萃取完全,他终于放弃成见,聚集园中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女工进行脚踩步骤,加上少雨带来的影响,使得气温一直维持在最适合酵母菌繁殖的温度,酒精与乳酸的发酵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便顺利完成,再放入经过长期培养照顾的橡木桶中等待进一步发酵熟成。如今陈列在宫野尧面前的,已经是换桶过滤后的清澈新酒。 宫野尧把酒杯高举,透过光线观察光泽与透明度,吉川正睦专注地凝视他脸上肌肉的细微变化,紧张得好像连呼吸都忘了。 审慎地观察过后,宫野尧优雅熟练地晃动酒杯,清澈的深红宝石色泽酒液顺时钟绕着酒杯旋转,杯口随即传来浓郁的紫罗兰和玫瑰香气,与淡淡的烟熏橡木桶芬芳。入口时,有一种特别的、类似巧克力的甜味,酒质十分优美,酸度低,单宁高而柔和。入喉后口感丰富,果味馥郁,充满高稚的风格与优异的品质,最后散发出成熟甜美的果香余韵,如丝缎般悠长持久。 仔细品味停留在味蕾上慢慢散去的圆润口感,以及从上颚弥漫到鼻腔的浓郁果香,这是吉川正睦从事新品葡萄酒酿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酿出令宫野尧满意的味道。不需要言语,宫野尧宝石般耀眼的瞳孔与微笑,已经给了吉川正睦最好的答案。 「晚上有重要的客人,我看就用这个来宴客吧!」吉川正睦自信满满的笑着说。 「客人?」宫野尧又啜了一口。 「他们早你一步抵达,其中一位,是我一直跟你提过的这个酒庄真正的主人,也就是我的幕后大老板。另外就是我大学时代的社团学妹亚里香。你应该记得吧?两个星期前她主动跟我联络,我乘机会邀请她来。巧的是,他们竟然搭乘同一班飞机......」 即使只有稍纵即逝的千分之一秒,宫野尧还是注意到了,吉川正睦提到那个名字时,闪过脸颊的异常红霞,至于他后来说了什么,宫野尧完全听不进去。 宫野尧当然记得,结城亚里香不就是在大学时期拒绝了吉川正睦的告白,让他至今仍不愿意接受任何女人的那个罪魁祸首吗? 「人呢?怎么没看见。」宫野尧恨不得看看那个女人的庐山真面目,急切地用一双大眼睛四周梭巡。 「别急,晚餐的时候就会让你见到她了。我请昆娜先带他们去房间休息,还安排参观园区。」 昆娜是负责主屋大小事务的女管家,除了接待访客,还要管理派遣工作人员维持里里外外的清洁,和负责守卫园区的警卫育有一对双胞胎。 吉川正睦自己应该没有注意到,但是宫野尧对他脸上不时露出的腼腆笑容感到又爱又恨。 曾经拒绝过你的女人有什么好?竟然还露出少年怀春的傻笑! 都这么多年了,该不会还对那个女人有所期待吧?一想到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有多高,宫野尧对心底深处逐渐沸腾的嫉妒心已束手无策。 「你还喜欢她,对不对?」 脱口而出的瞬间,宫野尧自己也吓了一跳,迅速别开视线,只敢用余光偷看吉川正睦的侧脸观察反应。他低着头,宫野尧凝视他嘴角柔和的线条,心跳加速。 否认吧!宫野尧的心祈祷着,吉川正睦却在此时点了点头。 承受着胸口被无情撕裂的疼痛,宫野尧经历了一个辗转难眠的午后。 尽管身心俱疲,晚餐时间一到,为了和头号情敌互别苗头,宫野尧硬是打起精神,刻意打扮后才前往饭厅。 两位贵客现身在眼前那一剎那,宫野尧倒吸了一口气,手臂上的汗毛全都违反地心引力竖立起来。此时此刻,他才了解下午吉川正睦那句「这么巧」的意思了。 要说是缘分还是冤家路窄?宫野尧肯定会选择后者。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巧合,仿佛在预告可怕风暴即将来临似的,不需要上前,就能够感觉到一股诡谲的气氛弥漫在四目交接的空气中。 正准备找借口离去的当儿,吉川正睦催促着向他招手。 「尧,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好久了。」无法抗拒吉川正睦的热情呼唤,宫野尧不得不移动僵硬的双脚走过去。 「这一位是结城小姐,我的学妹。」吉川正睦语调沉稳的介绍站在自己右手边清雅秀丽的女子。 在吉川正睦看似镇静的完美演出底下,尽管只有短暂的千分之一秒,宫野尧仍注意到他眨眼的速度比平常快了十倍之多,当然,还有他笔挺衬衫下那颗为她狂奔失速的心跳。 「你好,叫我亚里香就可以了。」她伸出纤纤玉手,莞尔浅笑。宫野尧低头与她对视,礼貌性地伸出自己的手。 好一位气质高雅的女性,黑白分明的眼眸散发出聪慧的光芒,脸颊上薄施胭脂就显得光彩,顶着简单的发髻,露出颈子纤白细致的线条,自然不造作的性感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动作流畅优美,果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名媛淑女。 倘若自己身为女人,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自己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意识到严苛现实的宫野尧,胸前犹如被什么钝器击中,心痛,却喊不出声。 这时候,吉川正睦满怀兴奋,强压住迫不及待的情绪,煞有其事地润了润喉才开口:「这一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这辈子最尊敬的男人,也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渡边龙司。」 前一秒被钝器击中的疼痛还来不及复原,吉川正睦就忙着介绍的这个男人,更加速宫野尧恨不得立刻拔腿离开的念头。 作梦也不可能想得到,吉川正睦口中的幕后大老板,竟然就是飞机上那个下流无礼的登徒子。想起他在飞机上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宫野尧瞬间满脸通红,紧接着又感到血色从脸上快速消失。 如果不是吉川正睦在现场,他真想大喊: 混蛋!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鬼日子啊! 三万英呎高空的机舱里。 来自头等舱的红色服务铃再次亮起,宫野尧抬头看了一眼显示出的座位号码,不由得露出厌烦的表情。一旁的女同事非常乐于服务该乘客的需求,但是在一次又一次被严厉拒绝之后,要再不明白他的需求就是宫野尧的话,那就太不聪明了。尽管宫野尧本人对机舱内的艳遇敬谢不敏,那些期待在头等舱内寻获真命天子的女空服员们,仍不时对他投以羡慕的眼光。 又来了!不知道这一次他又想搞什么鬼。宫野尧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才上前迎战。 「请问,有什么地方需要为您服务?」 「我仔细想了一下,决定接受你的提议,但是我去看过了,厕所内的卫生纸看来不够我使用,可以请你补充一些吗?我是不介意把整间厕所弄得到处都是,但是你们打扫起来可就累了,对吧?」 身上穿着名牌高级衬衫,看起来明明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没想到一开口却尽是些不入流的低级秽语以及暧昧的笑容,简直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宫野尧暗骂,恨不得在他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英挺脸庞盖上禽兽专用的戳章。 找不到借口拒绝,宫野尧乖乖地走进靠近逃生门边的盥洗室补充卫生纸,才装到一半,身后遭到猛烈的力道推挤,啪的一声往前倾倒,等他回头,身后的门已经被关上,而渡边龙司已经挡在面前。 这时候才惊觉上当已经晚了一步,宫野尧转身,来不及开门,就迎上一道蛮力,整个人被占有优势的慑人体魄强压在冰冷的墙上动弹不得,想要呼救的唇也在第一时间被对方的大手封住。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无力挣扎的宫野尧用凶狠的眼神质问,胸口因为盛怒而剧烈起伏。 和宫野尧的紧绷情绪完全相反,渡边龙司一派轻松的轻笑之后,把他的身体压到镜子前面,宫野尧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身高远比自己目测的更高出一些,应该有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 从镜子里,宫野尧可以看见渡边龙司的嘴正贴在自己的脖子上亲吻...... 不,正确的说法是舔吮着。 看到他不怀好意的佞笑,还有那双充满淫邪色彩却更加吸引人的深邃瞳眸,宫野尧知道这一次他绝对不是嘴上说说,而是打算玩真的了。 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雄性动物发情的费洛蒙,浓烈的气味透过升高的体温,迅速弥漫在密闭式的空间。 好一只货真价实的衣冠禽兽!宫野尧暗忖。 不只身体被他的热度包围,就连吸入肺部的空气,也全都是他身上的古龙水香味,皮肤上还持续传来能够引起强烈快感的刺激。 在过去的飞航经验中,尽管宫野尧被性骚扰的经验多如牛毛,他都能够全身而退,可是这一次,宫野尧却产生想逃却逃不了的危机感。 「住手!请你住手!」 努力想要保持镇定的宫野尧,死命地想要挣脱被他抱住的腰身,偏偏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当宫野尧开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上他的后腰,他才意识到自己越是用力挣扎,反而造成身体摩擦得更密切的难堪事实。 要是再继续磨蹭下去,那抵住自己的大家伙肯定又要茁壮不少,认清事实的宫野尧只好停止挣扎,改用言语发动攻势。 「渡边先生,请你回座位上坐好,这样实在太危险了,要是遇到乱流会受伤的。」 「能够在遇到乱流的头等舱厕所里做这档事,不是也挺刺激吗?」 你这个白痴,刺激个头啊!要是真遇上乱流,严重一点,那是会送命的!就算你真的活得不耐烦,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欸! 碍于身上穿的是航空公司的制服不可放肆,宫野尧只能隐忍住真心话大喊:「够了!请你快放开!」 宫野尧一边咒骂,一边使劲企图用肩膀撞击渡边龙司,但是他厚实的胸膛一点也不为所动,反而开心扬起嘴角,好像兴致又高涨了些。 无视于宫野尧的抗议怒吼,渡边龙司以带有咸湿意味的方式,吸吮得更加忘情,连低沉的浑厚声音也有些许沙哑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饱暖思淫欲。但是我忘了告诉你,这种事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来,我也没有耐性排队,既然你不愿意为我挪出时间,那我只好插队了。如果那些等着你服务的人有抱怨,你让他们来找我好了,不过,我敢打赌,那些人根本不会来找我,你说对不对?因为那只是你编出来的谎话,我说的没错吧?」 这家伙!宫野尧倾全力透过镜子怒瞪着眼前的男人,用力的程度好像要把眼珠都给挤出来才肯罢休。然而宫野尧越是气愤,渡边龙司得到的乐趣也就越多。 那些经不起三言两语挑逗就弃甲投降的软脚虾,或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投怀送抱的便宜货只会削弱渡边龙司想要使坏的兴致。 宫野尧不轻易服输的好强个性,还有聪明机伶的头脑,正好激起渡边龙司莫大的斗志想要跟他一较高下。除此之外,从他身上散发出不同于其它男人的脱俗清丽,还有一股不容侵犯的高傲强悍,也是吸引渡边龙司想要对他使坏的理由。 这间盥洗室虽然大到可以容纳两个人,但是想要越过渡边龙司逃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急之际,第一个闯进宫野尧脑袋里的解决之道,就是拿起化妆镜前装有乳液的玻璃瓶,用力往他头上拼命敲打,直到七孔流血为上。 然而,不管是在一般的服务业,或是在特别要求以客为尊的航空业里,无论任何理由,攻击乘客的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宫野尧的想法永远也只能存在他漂亮的脑袋瓜里膨胀。 「别、嗯哼......」 别这样、住手!宫野尧其实是打算这么喊的,由于口腔和舌叶都被渡边龙司强行闯入的两根手指占领,以至于溢出来的怒骂,除了货真价实的呻吟外什么也不是。那是宫野尧都觉得难为情的声音,羞得让人恨不得咬断跟主人一样下流的手指。 「这声音根本就是诱人犯罪吧?连舌头都柔软得很,我开始期待更深入了解你了。」 维持着从后面拥抱的姿势,渡边龙司用沙哑的性感声音,对着他敏感的耳朵哈气似地说话。当他刻意强调「深入」这两个字时,宫野尧立即感到腹间一阵紧缩。 宫野尧不敢相信自己的反应,被不喜欢的男人触碰,应该会起鸡皮疙瘩不是吗?更过分的是,宫野尧全身上下不只没有半个疙瘩,胸前的乳首反而不听话地站立起来,好像也很享受似的。 不过,那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好胜的个性让宫野尧狠狠朝镜中的渡边龙司瞪了一眼,却对上他一副胜券在握的眼神,宫野尧就一肚子气。 不只气他,更气自己。 镜中的宫野尧迷蒙着双眼,唇齿间含着渡边龙司的修长手指,任由他深入浅出,恣意玩弄自己的口腔。 那真的是自己吗?宫野尧不愿意相信,却又否认不了。 眼神和身体都被挑逗出快感而散发情欲的自己,宫野尧害怕、不喜欢这副模样,却又为他心跳不已。 一点都不像自己,脆弱的像是被野兽咬住颈项的猎物,只能任人宰割不说,甚至,还错乱了自己身为男人的立场。 应该是拥抱人的主动角色,现在却阴错阳差成了被拥抱的一方。 开什么玩笑!这副身体要是被这个无礼的陌生男人攻陷了,以后要拿什么脸去面对吉川正睦?更何况这么私密的表情也应该只有吉川正睦,不,应该是只愿意给他看见的,现在却落入这只野兽的陷阱。 平时就连自己,宫野尧也不允许没有节制的自我满足,总是到了忍无可忍的最后关头才肯稍稍放纵一下,也因此,鲜少抚慰过的身体才会敏感得不象话,轻而易举地就快要被这头野兽给攻陷了。 蓦地,宫野尧体内吹起了一阵寒风,连汗毛都竖立起来。 不行,不是吉川谁都不行! 「我叫你放开!放开我!听到没有!」 突然间,宫野尧态度强硬地抗拒了起来,他扭动肩膀,愤怒低吼。 对宫野尧突如其来的强烈反抗,正在兴头上的渡边龙司皱起了眉头。 「你再不乖一点,不要怪我动粗了!」说着同时,指尖在柔嫩的乳蕾上威吓似地用力掐了一下,宫野尧随即发出痛苦的低鸣。 「喂,我警告过了!」 面对渡边龙司的暴行,宫野尧愤恨地咬住下唇,狠狠地朝后方怒瞪了一眼后,使出平日接受紧急应变训练遭遇火灾时的逃生爆发力,看准攻击的方向,尽可能伸长手臂或架起肘子胡乱挥打一阵,形成由拳头构成的暴风雨,密集降落在渡边龙司身上。 趁渡边龙司混乱抵抗之际,他甚至抓起洗手台前的瓶瓶罐罐,管他是化妆水、洗手皂还是乳液什么的,只要伸手构得着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就往身后乱挤、乱砸一通。来不及窥探镜中的男人被整得多惨,宫野尧只知道机不可失,不管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也顾不得门外有没有人,猛地向后一倒,撞开渡边龙司,打开洗手间的门锁,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在宫野尧结束荒腔走板的一阵攻势后,拼命用手护住眼睛和脸部的渡边龙司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捧着脸从疼痛中睁开眼睛,仔细检视镜中的自己,才发现除了左边眼角、靠近耳根的地方,还有颈项上都多了几条深浅不同的红色抓痕,昂贵的进口衬衫上,左一块右一块被化妆水喷洒到的深色痕迹。 跟老婆大打一架的下场也莫过于此吧?渡边龙司把脸贴近镜子,用清水在渗出血迹的伤口上擦拭,同时不忘嘲笑自己的大意。 看着镜子里仿佛被猫抓伤的自己,不由得对宫野尧发出了抱怨。 「啧,这家伙下手还真不知轻重。」 尽管这回合又吃了败仗,渡边龙司的斗志不但没有因此熄灭,反而还有高涨的趋势,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有充满兴致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渡边龙司得到了一个结论。 原来,使坏是会上瘾的...... 第三章 回想起在飞机上被这个登徒子攻击的经过,宫野尧就恨不得当场给他难堪。 若要说他是最龌龊、最无耻的男人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宫野尧不明白的是,吉川正睦却一口气用了最尊敬与最信任的两个最高级形容词来对他表示崇敬之意,到底理由何在?一个霸道无礼的龌龊野人,哪里值得品德端正的吉川正睦对他投以如此崇高的景仰? 吉川正睦并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不可能只因为他提供土地还有资金供他酿酒就可以颠倒是非,把十恶不赦的罪犯捧成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尽管如此,宫野尧对吉川正睦崇拜他的理由仍然完全不感兴趣,他只希望这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可以尽快消失在眼前,要不然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倒酒的时候,把他的项上人头当成酒杯--那可是宫野尧在飞机上就很想做的事。 在吉川正睦的督促下,不愿意与对方拥抱示好的宫野尧,只肯伸出手,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渡边龙司显然是看出了这点,立刻上前。 「你该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吧?我对你执勤时的表现记忆深刻呢!」 察觉到宫野尧的不友善眼光,渡边龙司面带笑容地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扯,没料到有这一招的宫野尧身体整个向前倾倒在他身上。 一切都在渡边龙司的掌握之中,他乘机把嘴贴上宫野尧的耳窝,轻佻地细语:「从下飞机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想你......」 听懂他话里的涵义,宫野尧的脸倏地火热起来,耳根子也涨红了,简直就像误吞了一整包呛红辣椒,恐怕连头发覆盖住的头皮都红通通了。 受到羞辱的宫野尧猛地推开渡边龙司,正准备连在飞机上受的耻辱一鼓作气全发泄出来,吉川正睦突然出声,迫使他不得不把涌到嘴边的愤怒,硬生生给吞回肚子里去。 「也难怪你对他印象深刻,尧是少数具有国际认可品酒师执照的日籍空服员,不只精通六国语言,还长得一表人才。就因为太受欢迎了,经常被航空公司借来借去,很多空姐对他都很着迷咧!」 吉川正睦像是推荐自家酿的酒,自豪地向渡边龙司介绍他的得力助手。渡边龙司对宫野尧投以「看不出来」的戏谑眼神,宫野尧则是回敬一记恶瞪。 「虽然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大抵说来,也算是让我满意了。」渡边龙司用意有所指的暧昧眼神,挑衅积了一肚子怨气随时准备爆发的宫野尧。 王八蛋!什么叫做「也算是」让你满意?宫野尧真恨不得对他大喊。 「那是因为龙司的挑剔是出了名的,要能做到令你百分之百满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你放心,对于这一次的新作品,我是信心十足。尧也试喝过了,他说没问题的话,我想你绝对也会满意。」吉川正睦在这时候拿出了他成功酿造的新酒。 由于眼里只有结城亚里香和新酒的存在,吉川正睦丝毫没有察觉徘徊在渡边龙司和宫野尧之间的激烈气流。而从刚刚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结城亚里香却注意到,在渡边龙司与宫野尧交缠的视线间,根本没有她插入的余地。 今晚的餐桌以白色蕾丝桌布为主调,黄色蜡烛与象征春天的五彩花束装饰,搭配橘色灯光,营造出高雅又带点浪漫的气氛,并采用新酿成尚未命名的红酒佐餐。 席间,昆娜和助手忙进忙出的,以不打扰对话进行的流畅动作,将一道道美食佳肴依序端上桌。 前菜维苏威烟熏鲑鱼佐鱼子酱,是先用蕃茄丁铺底后撒上鲑鱼丁,再以双色生菜堆叠成高塔,在尖端处以顶级鱼子酱点缀,口感丰富多元,让想要大啖美食又害怕身材走样的结城亚里香赞不绝口。 「龙司,你的脸怎么了?」吉川正睦把手中的杯子放下。 「你说这个啊?」渡边龙司指着左边颧骨上方的位置,把视线飘向顿时浑身僵硬住的宫野尧,笑答:「在飞机上被猫抓的。」 「猫?」结城亚里香不以为然的加入话题,敏锐的第六感迅速捕捉到渡边龙司的视线去向。「我怎么不记得飞机上有猫?」 宫野尧同时为结城亚里香的话以及她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目光感到震惊,担忧飞机上被骚扰的事已被对方知晓,脸上的表情忽地陷入一阵白一阵红的尴尬与羞愤,对渡边龙司的厌恶也更深。 「在飞机上被猫抓伤?尧,你怎么没跟我说有这种事?一定很新鲜吧?」 被吉川正睦这么一问,宫野尧沮丧的几乎要把脸贴进盘子里去了,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渡边龙司笑着替他解围。 「在我们大战的时候,亚里香睡得正甜,难怪没印象。也不知道是主人没把笼子关好,还是要怪那只猫咪太野,总之花了我好一番功夫才把牠驯服呢!」 「渡边先生确定牠是被你驯服的吗?我记得牠是挣脱你之后自行回到笼子里的,你的伤应该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吧?看样子,渡边先生的记性似乎不太好,是因为时差的缘故吗?」对于渡边龙司的解围宫野尧并不领情。 「要是你的记性真的那么好,我想你应该没忘记那只猫在我怀里被逗得很舒服的模样吧?」 「你!」宫野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差点爆出口的恶言止住。 要不是顾虑到吉川正睦和结城亚里香的存在,宫野尧会毫不犹豫地赏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连同在飞机上受的气,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他。 「我怎么样?」渡边龙司嘻皮笑脸的问。 察觉吉川正睦和结城亚里香都在等着自己接话,他只好对自己承受的羞辱和愤怒视而不见,以维持这顿饭局的表面和谐,他实在不愿意扫了吉川正睦的兴致。 「你......你说的没错。」 乖乖吃了闷亏的宫野尧低下头专心用餐,不想再说话,更不想再和对面那个可恶的男人有任何眼神的接触。 接着上桌的是特选过软嫩无沙质的田螺,搭配新鲜茴香的柔和香气,做成的法式烩田螺佐蒜香奶油红酒酱。 「两年不见,亚里香越来越漂亮了,在医院里一定有很多医生追求吧?」向几杯红酒借胆之后,吉川正睦鼓起勇气开口。 眼前的她除了保留大学时代的率性,还增添几分成熟的女人味,唯一不变的是,依然令他心动。 「多到我已经不想再提了,全是一些我看不上眼的家伙。」 吃下最后一颗田螺,结城亚里香端起酒杯,一边品尝味道香甜顺口的新酒,一边露出饶了我的表情。 放下空杯,她挥了挥手,结束这无新意的话题。 多年不见,吉川正睦果然还是脱不了记忆中死板的无趣印象,乏味的程度大概和他鼻梁上的过时镜框一样,让人连看第二眼的兴致都没有。 反观坐在右手边的渡边龙司就不同了,光是追逐他锐利目光的焦点,猜想什么事情会吸引他的注意就令她兴奋。但是,她不喜欢渡边龙司总是用一种饶富趣味的眼神注视着宫野尧。 那种眼神令她嫉妒,而现在占据她所有心思的,便是他和他面前的宫野尧之间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呃......这个问题也许很失礼,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妳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到底应该具备哪些条件?」即使问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吉川正睦的眼睛仍不敢直视她。 昆娜甫端上来仅以海盐提味、口感细致鲜甜的和牛排,被他在盘子里对半切了一次又一次,眼看着就快要成为不够塞牙缝的大小了。 宫野尧对吉川正睦小心翼翼的选择用词感到很心疼,禁不住怨恨起完全没有察觉他心情的结城亚里香。难道她感觉不到,吉川正睦仍对她怀有爱慕之情吗? 认识吉川正睦这么多年,他那单纯直接的个性在想什么宫野尧很清楚。 结城亚里香是他钟爱的典型,也是他无法放手的梦想,就像酿酒一样。宫野尧爱他对事物的执着与热情,这时候也成了不得不举双手投降的缺点。 事隔多年能够与初恋情人重逢,尽管他个性胆怯,宫野尧有预感,吉川正睦绝对不会放弃这次机会,而他的眼神确实也开始诉说衷曲。对宫野尧来说,这无疑是最坏的发展。 「条件是很肤浅的东西,真正吸引我的,是具有野兽特质的温柔男人。狂野、凶猛,偶尔会让我受伤也无所谓。」结城亚里香描述的同时,把视线投向渡边龙司脸上停顿了几秒,移开的时候正巧迎上了宫野尧,她没有回避,反而大胆地与他对视。 宫野尧明白那是宣示什么的眼神,她大可不必如此,因为他对她口中那只野兽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还很厌恶。 「没想到亚里香欣赏的,是具有野兽特质的温柔男人啊。嗯......怎么说呢?又要狂野又要温柔......那还真是深奥啊!」听到完全意外而且难以捉摸的答案,吉川正睦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反复在口中咀嚼了一次,略带灰心的黯淡眼神落在桌上,突然想起什么地抬起头。 终于,放大的瞳孔中闪烁出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光点。 他顺着结城亚里香眼神追逐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看见不管是谈笑风生或是沉默无言都洋溢十足男性化丰采的渡边龙司。无论何时何地,全身上下自然散发着连同性都感到心仪神往的成熟魅力。 怀抱着叫做希望的火焰,转眼间变成微弱的烛火,在眼球中央不安地摇晃。 吉川正睦自问:「不会吧?」他下意识咬紧嘴唇,用力的像是斥责自己太迟钝,然后再次悄悄打量结城亚里香和渡边龙司的脸。 宫野尧瞥了愁眉深锁、脸色突然惨白的吉川正睦一眼,发现那是感情受伤的人特有的,看样子他终于发现了。 「在我看来,渡边先生刚好符合亚里香小姐需求的这项特质。你们想想看,几乎完全不相识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搭上同一班飞机,飞到同一个目的地就算了,竟然还要前往同一座酒庄拜访同一个朋友,这一切岂不是太巧了?如果不用命运的安排来解释,我还真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形容词呢!」 宫野尧语气充满意外的惊喜,字句里也感觉不到恶意,心中却不停地向吉川正睦道歉。这也是为了他好,谁叫眼前这个女人,横看竖看都不适合他。既然她对野蛮、没有灵性的动物有偏好,把他们送作堆也是好事一桩。 吉川正睦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兴高采烈做出这番推论的宫野尧,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背叛他。 「你也这么认为吗?」结城亚里香露出获得祝福的媚笑。 「当然当然!」宫野尧理所当然的点头如捣蒜,同时对端走空盘的昆娜投以感谢的微笑和眼神。 「尧,你实在太没有礼貌了。你这番话岂不是拐着弯说龙司是野兽?」 如果换作是其它男人而不是渡边龙司,吉川正睦未必会显得如此激动。 正因为对手是连男人都甘拜下风的渡边龙司,吉川正睦才会方寸大乱,眼看心仪的对象就要被推入强敌的怀中,他焦急的出声制止,还差点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早就看穿宫野尧计谋的渡边龙司,这时也决定采取反击。 「关于这点,我倒觉得无所谓,我现在的心情是很接近准备狩猎的心情没错。而且男人一旦被形容是野兽,就会激起兽性大发的欲望,想要找对象试试爪子呢!」 说话的同时,渡边龙司直勾勾的视线锁住宫野尧,一派轻松地用叉子把切好的牛肉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随后露出满足的笑。宫野尧顿时产生一种被他吃进肚子里的错觉,反射性地拿起酒杯猛灌。 「如果渡边先生是野兽,我倒是心甘情愿成为你的猎物,那一定很刺激吧!」 结城亚里香大胆的示好,无疑是将已经站在悬崖上的吉川正睦推入无底深渊,他脸上闪过一阵青黑色的光,整个人仿佛停格似地僵硬住。 除了宫野尧,似乎没有人发现。 「听妳这么说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只不过这一来,就少了狩猎的成就感。比起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美味的食物,我比较喜欢追逐猎物的刺激,然后再慢慢享受将到手的猎物生吞活剥的乐趣。宫野,你也是男人,应该能够了解我的意思对吧?」渡边龙司把回答的权利,丢给用眼神叫他闭嘴的宫野尧。 「渡边先生果然是符合我胃口的男人,我真是太幸运了!在法国不但有美酒可饮,还有我梦寐以求的男人,这趟旅行很值得期待!」 「看样子亚里香也是行动派的野兽一族,我可得小心应付了。」 渡边龙司笑着说,不过那是他绝对不感兴趣的类型,尤其是女人,而且还是结城彻也的妹妹,那个夺走水野瑞季的小偷! 「我才不是什么行动派,你过奖了。我只是勇于追求自己喜欢的,要是你因为这样防着我,那就太伤人啰!」结城亚里香故做无辜地看着他。 这时候,昆娜和助手同时送上特制鹊巢奶酪,以及香气四溢的现煮咖啡。 由焦糖丝堆砌成的鹊巢冷却后口感酥脆,覆盖在散发浓郁奶香的奶酪上,让雪白香嫩的奶酪若隐若现,不时左右晃动刺激着嗅觉与味觉,四周再搭配色彩鲜艳的各色水果装点,让素雅高洁的瓷盘瞬间变成令人目不暇给的珠宝盒,结城亚里香惊呼赞叹着,眼睛也跟着发亮。 「仔细一想,两位还真是绝配。」趁着气氛尚未退烧,宫野尧敲起边鼓。 结城亚里香娇嗔的扬起嘴角媚笑,洋溢甜蜜的热切目光投向男主角,吉川正睦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言急出一身冷汗。 「好了好了,快别说什么野兽不野兽的话题了。亚里香不是对尧正在开发的葡萄美容很感兴趣吗?」经他一提醒,结城亚里香频频点头,口中还含着汤匙。 尽管心里还挂念着渡边龙司对那句话的反应,但若是想要在爱慕的男人面前展现出最无懈可击的美丽面貌,酒疗美容确实是不可缺少的得力帮手之一。想到这点,结城亚里香也不得不将此刻的心思暂时转移到吉川正睦这一方了。 将葡萄使用于美容保养的历史,至少从十七世纪就有文献记载。在法皇路易十四的宫廷里,更是流行将酿好的葡萄酒敷于脸部,来增加皮肤的光泽与亮度,它的美白效果更是一般人所熟知的。演变至今,利用葡萄萃取出多种丰富的醣类与大量的单宁酸、维他命与果酸,发展出基本的葡萄紧实、净肤、亮肤晶白疗程,与红酒按摩、敷体、蒸浴、泡浴各种进阶美容项目。 为了抓住结城亚里香那双洋娃娃般大眼睛的视线与注意力,吉川正睦如数家珍地详加介绍葡萄酒美容的发展过程,外人看来虽然颇有在宫野尧面前耍大刀的嫌疑,但是他一点也不在意,宫野尧在乎的是,因为亚里香的出现,自己完全被排挤在吉川正睦视线外的事实。 对于这份暗藏心中不可能有结果的恋情,宫野尧早已做好心理建设。他不介意自己的心意永远不被吉川正睦知晓,也不介意自己只能以朋友、助理的身分陪伴他左右,可他万万不能忍受被他忽视冷漠,甚至再也无法见面交谈的恶梦。 一顿饭局下来,仅仅只是失去与他眼神交错的机会就令他心如刀割,当吉川正睦温润的瞳孔里反射出的尽是她的倒影时,遍寻不着出口的痛楚,残暴地将宫野尧的胸口撞得快要四分五裂开来,恨不得能马上站起来送客。 宫野尧压抑着因两位不速之客而涌升的恶劣情绪,不断在吉川正睦的言谈间寻找机会。 「尧训练了几位女性酒疗师,表现非常杰出,虽然都已经通过认证考试,但我还是认为尧的技术最精湛纯熟,我希望妳能接受由他替妳服务的安排,妳认为怎么样?」吉川正睦看看结城亚里香,又转头看看宫野尧,眼神透露出请求。 真是笨得可以!如果只是想博取欢心,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吧?对吉川正睦冒然提出的建议,宫野尧一阵愕然。 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他怎么会指定让男人替他喜欢的女人做全身按摩?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是因为信任自己的技术才这么要求的吧? 宫野尧看着用眼神拼命央求的吉川正睦,越发觉得眼前的他可爱极了,先前累积一肚子的闷气全都消失得不见踪迹,嘴角也绽出小小的梨窝。 背靠在椅子上,渡边龙司啜着酒,冷眼观察宫野尧的反应,结城亚里香则是不忘追逐着他。 「尧......」 比自己年长三岁的吉川正睦降低姿态求人的谄媚眼神,可爱的模样引起宫野尧下腹的一阵紧缩,恨不得立刻将他拥入怀中,真不想这么轻易饶过他。 前一秒还有所坚持的宫野尧,下一秒就在吉川正睦哀求的表情中迷失了。 「好啦好啦!到时候我要是累到没体力走路,你可要负责送我回房间睡觉。」 「没问题!」 得到宫野尧的允诺,吉川正睦开心的像是得到礼物的孩子。 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的宫野尧,来不及被他灿烂的笑容灼伤,渡边龙司的提议就将他打入寒冷的极地。 「等等,我有意见!」渡边龙司的声音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他看了宫野尧一眼,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提供最好的服务给贵客固然是正确的决定,即便宫野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好手,可是也不能改变他是男人的事实。或许我的想法太保守,让男人替高贵的亚里香做全身按摩,总觉得哪里不太恰当。我看事情还是简单一点,女人服务女人,宫野就替我服务吧。」 面对渡边龙司第一波极具杀伤力的猛烈攻势,宫野尧猝不及防,整个人还惊愕不已,第二波攻势又到。 「宫野,按摩这种需要专业的技术,我想你应该不会再叫我关起门来自己想办法了吧?」 渡边龙司意有所指的把视线转向宫野尧时惹来狠狠一瞪,他却开心的笑了。见宫野尧一脸不情愿,随时准备反击的态势,他立刻发动致命快攻。 「阿正,你不会反对吧?」明明是对着吉川正睦讲的话,渡边龙司的眼神却直咬着宫野尧不放。 「能够让宫野这么美型又专业的男人服务是一种荣幸,不过既然龙司有意见,我当然还是听从他的安排啰!」 结城亚里香甜美的附议,让宫野尧失去反驳的机会,铁青着一张脸,计谋得逞的渡边龙司笑得更加开怀。 现在,宫野尧唯一能指望的只剩下吉川正睦,他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看着他。 「既然龙司都说了,就这么办吧!尧,待会用餐完毕,麻烦你准备准备,千万不能怠慢了龙司。至于亚里香,我再请茱蒂丝过来帮忙。」 满怀期待的结果,却换来吉川正睦无情的宣判,这下子宫野尧的心情真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完全无法超生了。 光是一边应付渡边龙司就够宫野尧心力交瘁,还得不着痕迹的打断吉川正睦对结城亚里香献殷勤的小动作,一顿饭下来,宫野尧已经筋疲力尽。 一想到待会还得去替吉川正睦口中的幕后大老板做全套的酒疗按摩,宫野尧胸口就有好几把无名火在烧。 今天真的是倒霉到家了! 先是在飞机上遇到难缠的客人被性骚扰,然后是被航空公司留下来开了三个小时冗长的检讨会。好不容易可以摆脱乌烟瘴气的飞勤工作,回到吉川正睦身边享受两人世界,没想到一口气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不说,一个不但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掳获吉川正睦整颗心的女人,另一个竟然就是在机舱里对自己性侵未遂的大色狼,而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他的真实身分居然是这个酒庄的幕后大老板。 一连串的意外接踵而来,宫野尧混乱得连当时没有请机舱上的安全人员抓他送警法办,都不知道该觉得后悔还是庆幸。 结城亚里香也真是的,既然当初要拒绝吉川正睦的告白,现在还好意思到酒庄来作客,倘若仍是单身的她是抱着重温旧梦的心情接受邀请,那刚才在饭桌上和渡边龙司主动示好的言语要做何解释?又或者她在前来酒庄的途中,已经被他吸引?仔细想想,这不是没有可能。 排除在机舱里无礼挑衅的恶劣态度,以及设圈套逼人就范的猥亵行径,光就外表,渡边龙司不只拥有老天的眷顾,穿着打扮也非常得体有品味,这一点宫野尧并不否认。 但说起个性,他就不敢恭维。 相较于长相、性格都很朴素,在素色衬衫外面罩上线衫或背心就嫌花俏的吉川正睦,结城亚里香会受到渡边龙司的吸引,在一趟耗时的长程飞行途中迅速移情别恋一点也不足为奇。 也幸好结城亚里香禁不起那头野兽的诱惑,要不然,一旦她对难忘旧情的吉川正睦发动爱的攻势,他肯定是举双手投降,任她宰割。 一想到每天生活在一起很可能让吉川正睦燃起爱苗,宫野尧就轻松不起来。 要是经过几天相处他又鼓起勇气傻傻地去告白,万一再次被拒绝,想要回头找我哭诉可是门都没有。宫野尧好想对那个痴情的傻蛋发出警告。 唉,算了,嘴上就算这么说,到时候自己根本抗拒不了他。没有人比宫野尧更清楚,自己对吉川正睦那双总是露出被遗弃小狗才有的无辜眼神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事实。 除此之外,吉川正睦对爱情先天少一根神经,后天又发育不全的忠厚个性,也是宫野尧对他放不开手的原因,总觉得不替他看着,他可能会一不小心把酒庄卖掉,连自己也赔进去当赠品。 所以当他说酒庄背后还有一个大老板的时候,宫野尧总是半信半疑的,认为这或许是他想出来保护自己不受骗的方法,直到渡边龙司出现在眼前,这个疑惑才获得解除。 突然间,渡边龙司那张笑起来很讨人厌的脸如鬼魅般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眼前,心猛跳了一下的宫野尧气急败坏地将他撕毁。 这个好色的伪君子,竟然成了吉川正睦口中最尊敬的男人,他凭什么!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我一定要撕掉你的假面具,让吉川认清你的真面目。没错,吉川一定是被他虚伪的外表给骗了,要是他认清那个男人淫邪的真面目,一定会耻于崇拜他! 但是...... 揭穿渡边龙司让吉川正睦与他反目这样真的好吗? 以吉川正睦耿直的单行道性格,说不定会因此拒绝渡边龙司的资助离开酒庄。 虽然宫野尧会为此感动万分,但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知道这个酒庄对吉川正睦而言比生命还重要,或许这就是渡边龙司看中他、将酒庄放心交给他经营的理由。破壤吉川正睦梦想的事,宫野尧宁愿牺牲一切也不愿意做。况且,要是他猜测错误,吉川正睦为了顾全他自己的梦想而选择站在渡边龙司那一边,到时候他还会愿意让自己留在他身边一起工作吗? 不可能的吧...... 说来说去都是那个男人惹的祸,要是他可以立刻消失就好了,最好带着那个女人一起消失, 宫野尧放松全身力气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大大叹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现在就要去替渡边龙司做舒压疗程,要不然,还在气头上的宫野尧真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把一肚子怨气全发泄出来,掐得他全身红肿瘀青才肯罢休。 点上香氛蜡烛的房间,充满令人放松的淡淡葡萄清香。 室内的温度也因为橘红色的烛光温暖舒适。 进行过蒸浴的渡边龙司趴在按摩床上全身赤裸,宫野尧正在用自行研发的蜂蜜葡萄籽果霜为他进行全身去角质的步骤。 渡边龙司的体型,远比宫野尧想象的更出色多了。 他的职业是一位旅游专栏作家,同时也是一位艺术品收藏家。要不是亲眼所见、亲手所及,宫野尧实在很难相信,那身昂贵的高价西装底下竟隐藏着如此健美的体格,横陈在眼前的,绝对是宫野尧目前为止所见过,最完美的男性身躯。 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他,他的肩膀宽得令人嫉妒。宽广的肩幅,厚实的胸肌,浮现锐角的肩胛骨,修长的四肢也匀称地分布着明显锻炼过的肌肉,抢眼却一点也不过分,粗犷又不失性感的腰身和腹肌,加上健康的黝黑肤色陪衬,性感得让人不禁赞赏。 光是看着他的身体,宫野尧的一颗心就怦怦地直跳,不由得低下头,这是他面对吉川正睦时所没有的状况。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坏了,宫野尧觉得身体不断在发热。 完成去角质步骤之后,接着进行的是红酒多酚按摩,渡边龙司仰躺着,紧贴在宫野尧掌心底下的肌肤,在温热的红酒协助下显得格外滑顺。 渡边龙司这副令人怦然心动的体格,是结合欧美和东方男性特质才锻炼得出的含蓄之美,秾纤适度的健硕。 透过指尖的接触按压,宫野尧禁不住回想起在机舱里被强行猥亵时的激烈快感,顿时浑身发热,宫野尧脸红心跳的异常反应令自己都感到厌恶。 「喂,你好像快要硬起来了。」 渡边龙司无礼地直视宫野尧的下半身,毫不犹豫地笑着道出了宫野尧的窘况,粗鲁的用词,仿佛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掌掴在宫野尧通红的脸颊上。 「胡、胡说!我哪有!」 「还说没有!你刚刚是用什么眼神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你大概不知道吧?色瞇瞇的,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子。既然这么想要,在飞机上又何必惺惺作态?」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野狗一样到处乱发情吗?我又不是某人!」宫野尧意有所指的瞪着他。 「是吗?那你倒是证明给我看。」 一点也没有被宫野尧的讽刺击倒,渡边龙司咄咄逼人,被他那燃着晶光的深邃眸子直勾勾地注视,不下三秒,宫野尧的身体加速烘热起来。 「没有那个必要!」能够保护宫野尧不失态的,也只剩下嘴硬了。 这股陌生的激烈渴望,犹如一匹快要脱缰的野马,宫野尧必须费劲绷紧全身的神经与肌肉才能与之抗衡。弥漫在现场的微热气氛,持续煽动宫野尧的感官,渐渐麻木的理智,使他害怕的想要逃开。渡边龙司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他内心深处的瞳眸更令他畏惧。 他转了个身,避开渡边龙司的视线与令他目眩的诱人体态,打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把冷水开到极限,企图冲刷掉渡边龙司留在双手上的温度以及触感。多年来,因工作关系看过无数健美胴体,都能够以冷静的心情、欣赏的眼光加上专业的态度来完成任务,然而这一次,动了肉体上的欲念不说,对象竟然还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野兽。 烈焰般的羞愤在体内燃烧,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无论是恶意掀起这股羞耻反应的渡边龙司,或是控制不住本能欣赏那副健美身躯的自己,宫野尧都无法轻易原谅。 「疗程已经结束了,请起身沐浴。」 宫野尧故作冷静,平稳的语调并未露出太多破绽,渡边龙司坐起身,侧着头盯着他的脸一会儿,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宫野尧将浴巾围上渡边龙司腰间,指示他前往沐浴的方向后,迅速地逃到距离三公尺外的门边,才握住门把,脚步就被渡边龙司的声音叫住。 「喂,宫野,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宫野尧回头,尚未完全冷静的脑袋一片空白。 「如果我记得没错,沐浴结束后,至少还应该替我擦点乳液什么的不是吗?你是想偷懒,还是看着我的身体看出神而忘啦?」渡边龙司语尾上扬,眼神充满揶揄。 经他这么一提醒,宫野尧才发现自己还真是忘了,不过,他死也不会承认的。 「我才不会偷懒。男人的身体我见多了,只有对身材自卑的人才会拼命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宫野尧意有所指地把眼神停留在他脸上,刻意闪躲其它部分好稳住高张的情绪。 「我只是需要时间准备,如果不想洗掉身上的红酒,你可以到处走走,就这样自然风干也没关系,反正你好像对你的身体有莫名的自信不是?」 宫野尧语调上扬,继续逞口舌之快,「不过我也要提醒你,着凉了可别怪到我头上。」语毕,宫野尧门也不关地匆忙走了出去,完全不给渡边龙司有反击的机会。 尽管刚才的一番话看起来像是占了上风,但是宫野尧匆忙离去的背影,在主人无法留意的身后,还是泄露些什么。 渡边龙司脸上漾起斗志高昂的微笑,打开莲蓬头的开关,闭起眼睛模拟起下一回合的使坏计划。 「我要进去啰!」宫野尧站在门口,对正在冲澡的渡边龙司说。 当宫野尧踏进浴室,渡边龙司正好关上水龙头,从头到脚湿淋淋的走出淋浴间。 刚才替他按摩的时候就已经看过,照理说也应该习惯了,或许是因为连一条遮掩的毛巾都没有的关系吧,宫野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才好,脚步也不知不觉停在原地,视线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已经坐进浴缸里的渡边龙司喊道,宫野尧才慌慌张张地替他点燃放在浴缸周围的香氛蜡烛。 将干净的浴巾、浴袍放在休息用的贵妃椅上,用来补充流失水分的茶点放在靠近浴缸的茶几上头,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小动作,但是在渡边龙司紧迫盯人的视线紧咬下,宫野尧必须紧绷着全身的神经才有办法不出任何差错。 正要离去的当儿,渡边龙司看准时机抓住他的手腕,对着好不容易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倒抽回来的宫野尧发出惊人之语。 「吶,宫野,让我们继续飞机上未完成的事吧!」 在那千分之一秒,宫野尧的思考、心跳、呼吸全都停止了动作。 那是受了恶魔召唤的证据,宫野尧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愤怒。 该死!应该要先赏他一耳光还是拔腿逃跑?或是先打再跑? 宫野尧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竭尽全力和心中无法平静的波涛战斗着。 倘若渡边龙司在这微妙的僵持气氛上再使一点力道,宫野尧知道,以现在的状况,自己肯定会落入他的圈套,成为他的猎物。不行,绝对不可以,他不能允许如此可怕的梦魇成真。 残存的理智命令宫野尧,要他在做出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荒唐行径之前,立刻逃离这危险的男人身边。但是另一波突如其来的冲击,再度使宫野尧被逼得无路可逃。 先是一阵水声,下一秒,宫野尧颤抖的目光就和渡边龙司笔直的对上了。 想叫却叫不出口的声音犹如哽在喉间的刺,让宫野尧全身发直。一触即发的紧张感,逼得宫野尧整个胸腔都快被压碎了。 宛若被野兽盯上的猎物,宫野尧甚至无法将视线从渡边龙司凝视自己的瞳孔上移开。 怎么办...... 好像一眨动眼皮,马上就有什么可怕的事等着自己。 讽刺的是,宫野尧努力想要维持的对峙局面,却被渡边龙司轻而易举地打破。 「哇啊!」 事情实在发生的太快。 当宫野尧脑中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被渡边龙司抱住腰身,一把抱进了浴缸里,随着四周溅起的水花,身上还穿着衣服的宫野尧,已经变成如假包换的落汤鸡了。 混乱间,一张端整、立体的男性脸庞,近距离出现在宫野尧眼前。 为了支撑身体,宫野尧不得不将两只手同时抵在渡边龙司厚实且富有弹性的胸膛上。分不清是水的温度,或是散发出成熟男性魅力的体温,直接透过掌心渗透到血液里,在宫野尧的体内四处流窜。 一颗颗水珠,从浏海尖端滴落在脸颊,呼吸也变得又急又深,渡边龙司闪烁着诱惑的炙热视线,仿佛要将宫野尧吸进去般,不让他有机会逃脱。 当宫野尧意识到危险就要来临的千钧一发之际...... 「龙司,你们还在里面吗?我要进去啰!」 门外传来的清亮男中音,阻止了只差零点零一秒就要爆发的天雷地火,宫野尧察觉从背后搂住自己腰部的力量松了开来。顿时,迷失的理智全数归位,宫野尧赫然发现自己正压在一丝不挂的渡边龙司身上,胸部以下还浸泡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 浑身湿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加上一副做坏事被人赃俱获的惊恐表情,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可笑,不需要照镜子,透过渡边龙司瞳孔的反射就可一目了然。 「喂,龙司,你在里面吗?」 吉川正睦的声音越来越接近,应该已经穿过按摩室朝浴室走来了,不想被看见这副狼狈相的宫野尧赶紧慌张地爬出了浴缸,头也不回,逃命似地朝门口冲了出去。 「呜哇,小心吶!」在浴室门口被宫野尧差点撞个正着的吉川正睦发出惊愕的叫声,谁叫刚才的宫野尧,活像是一只从汤锅里逃跑出来的鸡,全身上下不停的滴水。 「尧......」 吉川正睦愣在原地,一会儿望着宫野尧仓皇离去的背影,一会儿又看看坐在浴缸里一脸扫兴的渡边龙司,摸不着头绪地傻笑。 第四章 夜深了。 不知是时差尚未完全调整过来,或是做完红酒按摩疗程结束后便倒头沉睡的关系,大半夜精神奇佳的渡边龙司兴起散步的念头,披起睡衣外袍,在月光下漫步。 清凉夜风温柔地触摸着肌肤,草地上微微闪烁着露珠的光亮,与星空相呼应。顺着石砖铺成的步道前进,渡边龙司来到靠近湖边、为了日后经营葡萄美容而兴建的白色桦木别墅,同时也是宫野尧进行商品开发时暂居的地方。 两年前,吉川正睦提了一个企划案,计划利用庄园内尚未开发的区域兴建葡萄酒疗中心。他打算利用葡萄所含的特定多酚、儿茶素与抗氧化成分,推出土泥、葡萄果酿敷体、红葡萄酒疗,以及用酿酒的橡木桶泡红酒浴的顶级奢华课程,目标锁定欧洲上流社会的仕绅名媛。 对吉川正睦信任有加,渡边龙司便放手让他去进行,没有想到宫野尧就是他找来协助开发的优秀人才。看过他寄来的定期简报再经过亲身的疗程体验,渡边龙司非常肯定他的努力,更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只不过对于他雇用的得力助手,渡边龙司则认为他的态度有加强调教的必要。 虽然是自己名下的财产,因工作关系四海为家的渡边龙司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推门进入玄关,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舒适清香的味道,和宫野尧身上传来的香气很类似。他喜欢这种令人放松的自然香氛,不自觉地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透过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在墙上寻找电灯开关,经过放着松软沙发的客厅,渡边龙司踩在熏衣草色的长毛地毯上,没有发出脚步声。好不容易在墙脚的茶几上发现一盏台灯,正准备打开电源仔细参观的渡边龙司倏地发现,在走道尽头的门缝处里透出灯光。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里面吗? 他低下头看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多,这么晚了还有谁在忙?渡边龙司稍微犹豫后,小心地走进去。 首先感应到的是人的气息,同时,也听见刻意压低的男性声音。 猜测里面的人似乎尚未察觉自己的存在,受到好奇心的驱使,渡边龙司不但靠得更近,还悄悄从半开的门缝窥视。 在微弱灯光下,渡边龙司看见一个蠕动的身影。 他看见雪白的肌肤,心想可能是哪个女人。定晴凝看之后,渡边龙司倒抽了一口气,心跳也加快几拍。 橘黄色的昏暗灯光,像线条般在黑暗中将他脸部的轮廓描绘出来。 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坐在办公桌前,衬衫衣襟全开,下半身被桌子挡住,头部向上仰起,湿润颤抖的唇间不断发出充满情韵的低吟,双手在身前节奏地律动着。身为男人,渡边龙司不用亲眼看见也知道他被桌面挡住的手在做什么。 出人意表的是,在眼前处于发情状态中的男人,不就是故作清高从自己身下逃走数次的宫野尧? 令渡边龙司更吃惊的是,他身上套着的唯一遮蔽物,居然是今晚吉川正睦出席晚餐时,身上穿的那件蓝色条纹衬衫。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意外发现更令渡边龙司惊愕屏息。 尽管刻意压低音量,不断从宫野尧微启双唇间溢出的热切呼唤,正是那件衣服男主人的名字--吉川正睦。 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别人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就是偷窥的快感所在吧? 意外得知宫野尧的秘密让渡边龙司暗自欣喜,他打算离开却又舍不得放弃眼前美景,剎那间,使坏的念头再度燃起,怂恿他抛开礼教与道德的束缚,促使他移动脚步,找到最佳角度继续欣赏下去。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是几秒钟或者几分钟,渡边龙司竟意外和正在独自享受情欲的宫野尧四目相对。 宫野尧的眼睛睁得好大,传达他的震惊,渡边龙司亦然。 渡边龙司一时之间无法移动脚步,只是笔直地凝视宫野尧湿润惊慌的眼睛。 宫野尧失去平时的冷静,握在手中的高昂性器却因为精神受到的强烈刺激而一口气冲上顶点。 渡边龙司受宫野尧被窥见的羞怯懊恼眼神吸引住,定定看着他,直到不断从身下涌出的激流令宫野尧再也把持不住,羞愧万分地合上了眼帘。 等宫野尧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渡边龙司已经不在。 春天的凉爽气息随着夜风从窗户悄悄吹入。每次呼吸的时候,内心深处还是会感到难过,水野瑞季的影子,始终像幽灵一样挥之不去。 不对,这么说对水野瑞季并不公平。 因为,想困住他的不是水野瑞季,而是渡边龙司最不想原谅的自己。 为摆脱挥之不去的思念,一整个下午,渡边龙司都在葡萄园里跟农人们一起翻土,也加入填桶的工作行列。 在田里劳动一整天,渡边龙司冲了个澡,全身清爽地靠在沙发上一点一滴地啜饮美酒,任由来自阳台外的凉风吹拂。 管他是中根亮辅还是结城彻也,唯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神奇地被完全排除在脑海之外,记忆里只萃取出水野瑞季和自己的片段,渡边龙司好想把这种小小的幸福留在身边,哪怕只是稍微长一点点的时间。他屏住气息,犹如品尝美酒般,一点一滴沉浸在心上人的回忆里。 大概是刚洗完澡,血液循环加速的缘故,渐渐地,渡边龙司开始有了醉意。 好舒服。 他放下见底的酒杯,将空出的手滑进浴袍底下。回头想想,已经有多久没有抱过男人了?水野瑞季婚后,他和一名自称是仰慕者的偶像歌手做过几次。因为不想发展成固定关系,所以不再与他联络,之后也曾成功诱惑过几名年轻俊秀的男子,但是到头来都因为不想投入感情而分道扬镳。到现在,他至少已经过了三个月清心寡欲的生活,这段时间对一个身心成熟的男人而言并不算短。 找到了可以放肆的理由,渡边龙司用力握住自己逐渐茁壮的器官上下滑动,闭起眼睛,把头靠在沙发椅背上,太阳穴怦怦地跃动着,手中的家伙也打着同样的节奏,温热的气息从口中泄出,他很清楚待会儿即将要抵达的地方......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害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谁会在这种时间来敲门啊?暗骂了一声脏话后,渡边龙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站起来应门。 「谁?」没有回应。 「谁在外面?」渡边龙司加强了语气,依然没有回应。 他带着一丝警戒和不耐烦,打开了门。 「是你......」 站在门外的,是一位意外的访客,宫野尧。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襬拉了出来,袖子轻轻卷起,胸前钮扣松到第二颗,隐约可以看见白皙平坦的胸口,单薄却反而透露点性感。他怯生生的站在房门口,刻意保持的骄傲眼神里已经找不到先前交手时的气势,一看到渡边龙司,便抢先一步开口:「我可以进去吗?」 「啊?」 什么可不可以?渡边龙司还来不及问,宫野尧恼怒似地快速重复了一次。「我可以进去吗?」 猜不到来意的渡边龙司嘴角抽动了一下,把门敞开,让出一条路来。 关门的声音似乎惊吓了宫野尧,他不自在地转过身看着渡边龙司,目光里有几分羞怯与怒意交杂,浑身上下散发着紧张感。 看到宫野尧僵硬的神情,渡边龙司很想叫他不要那么紧绷,他也不喜欢这种沉重的气氛。 「真是稀客!」渡边龙司语音上扬,轻佻的态度令宫野尧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怒瞪他的冲动。 「你为什么没有把那天晚上看到的事说出来?」 终于说出口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不是有心的,口气却变得很粗鲁。 提心吊胆地过了三天,宫野尧再也忍受不住渡边龙司连日来的嘲弄视线,那眼神仿佛一头等待猎物断气的秃鹰,准备等他放松警戒的那一瞬间,向吉川正睦道出他在夜里做的丑事。 是向他动之以情的求饶,或是为了在飞机上将他殴伤的事跪在地上道歉也无妨,总而言之,他必须做点什么来结束被恐惧包围的日子。 「你犯不着用这种口气说话吧?」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面对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宫野尧,渡边龙司先前的同情瞬间转化成不悦的情绪。渡边龙司实在不明白宫野尧在想什么,关于他口中的那件事,守口如瓶的自己都算是帮了他的忙,他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半夜三更跑来兴师问罪才对吧,除非他根本就希望吉川正睦知道。 「你觉得我应该要告诉他?」渡边龙司的口气像是在对自己说话,然后又接着说:「还是,你希望我告诉他?」 又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真惹人讨厌,宫野尧恨不能上前将它挖出来往窗外丢,最好再被野狗叼走,却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冲动保持冷静。现在他更相信,自己的秘密还没有被公开并不是因为渡边龙司贵人多忘事,更不是因为他尚有几分良知,而是因为他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好一个卑鄙小人! 「当然不是!」 好不容易正眼相对了,宫野尧却露出一副极度嫌恶的表情,下一句话更让渡边龙司火冒三丈。 「你打算威胁我?」 「喂,你在说什么啊?」 他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在那瞬间,一股不知是愤怒、羞耻或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窜过宫野尧的体内,右脑像是被雷电击中,他紧握住拳头,压住一不小心就会失控的声音说: 「握住别人的把柄很有趣是不是?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才肯罢休?」 看到宫野尧颤抖的嘴唇,渡边龙司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要疑心生暗鬼也要有点分寸吧! 再怎么决定使坏也是有限度的,渡边龙司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别人的秘密进行勒索。被愤怒占据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暇理会宫野尧为什么会这么想的理由,只知道自己的人格又被他严重污损了。 「你是白痴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渡边龙司怒吼的声音令人畏惧,愤怒扬起的同时,胸口恍如被冰冷的利刃刺伤。退到情绪背后的理智,明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人格被诋毁的耻辱使他无法轻易原谅宫野尧的指控,更无法轻饶他那毫不保留的鄙夷眼神。 在飞机上,一开始是因为宫野尧怀疑自己会酒后乱性拒绝供酒,才会故意使坏想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道错看自己的下场。 不可否认的是,宫野尧那不轻易屈服的倔强个性确实也燃起一点特别的情绪。想看他那张骄傲的美丽脸孔会露出怎样慌乱失措的表情,也成了想要继续对他使坏的动机。尽管自己确实有非礼之处,但是,光凭这两点就完全否认自己的人格,那也轻率得太让人忍无可忍。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要以为在飞机上摸你几把就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老子只是闷得发慌想找人打发时间罢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饥不择食,找一个年老色衰的对象发情!」渡边龙司心想,自己生平大概没有这么生气过吧。 盛怒下口不择言的话,确实打击了宫野尧。 「你......」无情的嘲讽,听的宫野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怒极反笑的渡边龙司,从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愤怒引发出的冷酷令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他忽然觉得瞪着发怒、脸上毫无血色的宫野尧很可悲,却又不得不承认,那脆弱的表情的确触动了某条神经。 对改变痴情作风,决意在情场使坏的渡边龙司来说,不管是诱惑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上床,在享用肉体欢愉后拍拍屁股走人、对苦苦哀求的恋人毫不留情地提出分手,或是同时拥有数个床伴的事很快就驾轻就熟,但眼前的局面却只让他痛苦,他打心底希望宫野尧能够饶了自己,却又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不是想威胁我,你有什么理由替我保守秘密?」宫野尧只是道出心中的疑惑罢了,但是暴怒的口吻,却再次激怒了渡边龙司。 并不是刻意要替谁保守秘密,渡边龙司只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管别人闲事,然而被鄙视成这样,渡边龙司再也无法轻易饶恕他。 「既然这样,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用什么作为交换条件?」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强暴、猥亵、偷窥,现在再加上威胁恐吓,我真怀疑天底下还有什么下流事你做不出来!」以轻蔑的口吻丢下这句话,不想受制于人的宫野尧转身欲逃,却被渡边龙司抓个正着。 手臂内侧传来男人的体温令他心跳加快,宫野尧以最快的速度企图把手抽离,渡边龙司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反而抓得更紧。 打从心底憎恨出来的怒气使宫野尧惊愕地瞪大眼睛,「你赚那些罪名不够,想多加一条暴力胁迫吗?」 气死人了! 尽管冲动得想打人,渡边龙司却无法对这张细致的容貌出手。 年老色衰这个形容词绝对不适用在他身上,渡边龙司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事实。 「混帐东西!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不是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磕头道歉,还是要多少钱才肯守口如瓶?」 渡边龙司大笑,「既然你彻头彻尾认为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我也不用勉强自己装成大善人。如果我真心跟你过不去,你以为单纯的几个臭钱、几个响头就能满足我吗?钱我多的是,有口无心的道歉我不需要,我看干脆就用你那副年老色衰的身体来抵封口费好了。」 渡边龙司嘴角扬起令宫野尧浑身不舒服的笑容,绕到身后抱住他。 「喂,放手,我什么都还没有答应!」宫野尧试图挣扎。 「在新书完成之前,我会待在这里几个月。都是男人,你应该很了解欲望这种东西是需要宣泄的,要不然,你也不会三更半夜不睡觉,穿着某人穿过的衬衫,在半夜里......」 「住口!不准你再说下去!住口!」想到那天和渡边龙司视线相对的瞬间,宫野尧到现在都还会起鸡皮疙瘩。 「你给我听好,城里多得是比你年轻漂亮的男人,我不是非要你不可,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勉强凑合凑合着用罢了。」 渡边龙司无暇理会宫野尧的愤怒和不安,他迫不及待地抚摸宫野尧的股间,另一只手则从牛仔裤和衬衫间的缝隙钻了进去,用掌心粗暴地在宫野尧纤细的腰腹间来回摩娑。 「拿开你的脏手!」忍着怒气化成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宫野尧咆哮。 没有什么比在渡边龙司这样可恶的人面前失去尊严更令人难以忍受了。 宫野尧并不在乎贞操,但是要把自己干干净净的身体交给眼前这只野兽糟蹋,他还需要更多心理建设,谁知道他会用什么肮脏手段玷污自己? 「你真的不想答应吗?瞧你在饭桌上看阿正的眼神,就像好几天没看到肉的苍蝇。你要不答应也行,既然交涉不成,我守着这个秘密也变得没意思了。」渡边龙司故意松开手,装做不感兴趣,往门口走去。 「站住!」害怕渡边龙司所言成真,更恐惧吉川正睦获悉之后的鄙夷眼神,宫野尧慌张的叫住他。 「怎么,想谈交易了?」渡边龙司微侧着头看他。 宫野尧愤恨地咬紧牙关,不得不点头屈服。 「那就拿点诚意出来。」 见他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嘴脸,宫野尧就恨。「我......」 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为了保护注定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宫野尧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和勇气,极力保持镇定的出卖了自己。 「如果你能够保守秘密,我......用我的身体当作交换。」 宫野尧必须忍受指尖掐入掌心的痛,才能说出等同于认输的话来。 渡边龙司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宫野尧的瞳孔深处,看见烛火般的恐惧在颤抖,却不见犹豫之色。卧室里陷入一片寂静。 「先来一点暖身运动,你觉得如何?还是你想要更刺激的?」来到宫野尧面前,渡边龙司一手掂起他的下巴,一手朝他的细腰上搂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宫野尧面露惊恐。「等一下!先让我冲个澡......」 他必需替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但渡边龙司显然已经识破他的意图。 「不用了。」宫野尧的提议遭到驳回。 「我工作一整天......有汗味。」什么借口都好,只要能够争取一点点时间...... 「无所谓,这样反而可以刺激男人的兽性本能。」渡边龙司不想再让这只煮熟的鸭子三度从嘴边飞走,只是稍微使劲,宫野尧就被他拉进怀里。 「等一下,住手!」 「我已经等不及了,你也是吧?嗯?」 渡边龙司用带有胡渣的下颚磨蹭宫野尧细嫩的脸颊,同时在他耳边低语,宫野尧的下腹立即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收缩。 察觉宫野尧被自己的吐息弄得不断颤抖,渡边龙司遂变本加厉在宫野尧耳边湿热地低语起来。 「像你这种欲求不满的身体,一旦解放开来肯定很过瘾。嘴巴上说不要不要的,其实你已经兴奋起来了,对吧?」 「不准说了,我才不......」 不论是自我安慰时的丑态,或是被知晓暗恋吉川正睦的秘密,都足以让宫野尧在渡边龙司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加上身体感官听从他的诱惑,耳边传来的一波波酥麻般的快感,宫野尧知道自己的反应确实被他道中,羞耻感倍增。 「被我说中了吧?」 渡边龙司摸上已经撑起裤子的要害,把嘴轻靠到他的耳边继续说道:「我给了你一个很好的借口放纵,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才对。」 渡边龙司的话刺痛了宫野尧的心,胸口顿时产生一股几乎要发狂的悲哀,喉间也溢出无法吞咽的苦涩。一股混杂了悔恨与羞耻的复杂情绪在宫野尧心头盘旋。 他好恨,恨自己禁不起诱惑。 窃取吉川正睦的衣物趁夜放纵自己的欲望燃烧已经够糟了,居然还粗心大意到被渡边龙司这个小人撞见。除此之外,他更痛恨在渡边龙司的恶劣挑逗下轻易产生情热的感官。 如果渡边龙司要的只是这副躯体带给他的乐趣,其实他尽管强行夺走就算了,偏偏他却坏心眼地企图连自己的尊严一起剥夺。 什么叫做给我一个很好的借口放纵? 做的明明是逼良为娼的劣等行为,却还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来的渡边龙司,简直就是坏到最高点的恶魔! 好痛苦...... 被人这么坏心眼的折磨着,宫野尧的身心都饱受煎熬。 只是,比起失去吉川正睦的痛苦或是被他视为变态的悲哀,这一点皮肉上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喂,不要心不在焉的!」 渡边龙司咬上他的脖子以示警告,注意到他眼眶中打转的泪眼,「你该不会是兴奋得哭了吧?」 「吵死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啰啰唆唆个没完好吗!」宫野尧自暴自弃的大喊。 与其得到这个男人的言语羞辱、践踏,不如干脆粗暴一点任由他宰割算了,比起精神上的折磨,肉体承受的苦要来的容易痊愈多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吧?话是你自己说出口的,我可不会心软。」渡边龙司用斥责小孩子的声音说道。 他这种话中带话的语调,让宫野尧恐惧得背脊发凉,他的手被一把抓住,猛地被推倒在床上。 「既然你已经觉悟,那我就不客气了。跟男人相好这种事,你应该很习惯了不是吗?那就不要一副我在欺负你的表情,开心一点!」 震耳欲聋的怒吼令宫野尧产生不祥的预感和恐惧,不禁皱起了眉头抱住双肩。 「面向我,把衣服脱掉。」 宫野尧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动作。 「不想做的话,就给我滚出去!别臭着一张脸扫我的兴致,是你来找我的,你不要忘了,我一点也不想强迫你。」渡边龙司笑着说,狰狞的态度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 他很清楚,倘若这时候心软,日后在宫野尧面前就再也无法使坏,所以不管眼前的宫野尧再怎么露出鄙视的目光、惹人怜惜的表情,他都必须坚持到最后。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狡猾!明明是他使出恶劣的手段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现在却又说出不想强迫人的漂亮话来,根本就是坏到最高点的恶魔转世。尽管恨透了眼前这个男人,宫野尧却没有第二选择。 相对于衣着整齐的渡边龙司,宫野尧的衬衫已经完全敞开,白皙的胸膛和颈项因羞耻而绯红,站在面前的渡边龙司一直用很热切的眼神注视着他。 被命令在男人面前脱去身上的衣物,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么亮的地方,赤裸着身子...... 像现在这么屈辱的状况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无论如何在精神上都令人受不了,而且,渡边龙司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上。 宫野尧长得像小扇子的睫毛往下轻垂,企图遮掩盈着泪光的眼眶。 「这样你满意了吧?」因为觉得丢脸,宫野尧讲话的速度也特别快。 在等待渡边龙司回应的过程中,时间出奇得慢,也许只有几秒,宫野尧却觉得像是等了一个小时那么长。 「过来。」渡边龙司终于下了第二道指令。 极度的紧张,让宫野尧全身僵硬得像是一尊木头人,无法自在的行动。 他开始有点后悔,与其像现在这个样子被羞辱,还不如被他强迫比较不难堪。 好不容易站到距离他面前十公分的距离,渡边龙司这只恶魔开始下达第三道指令。 「用你的嘴,帮我。」 渡边龙司提出了魔鬼般的要求,可是他说话的语调,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做坏事的自然。 「不要!你休想!」 体内的血液骚动了起来,宫野尧不自觉地大喊,虽然喊出的声音是颤抖的,无助的心情让宫野尧想哭,但是他不允许,他绝对不要在这个拿别人秘密逼迫人交出身体和尊严的男人面前掉眼泪。 「是吗?那就随便你啰!是你说话不算话,到时候可别怪我做人不守信用。」渡边龙司用听起来很轻松的语调满不在乎地说着。 宫野尧开始冒出冷汗,那分明是百分之百的恐吓! 「你真的很......恶劣!」 「你现在才发现吗?我以为你已经很习惯我这个大坏蛋了。」 「岂止是大坏蛋,像你这种恶魔,根本就应该滚回地狱去!」宫野尧不由得对他大吼,脸都涨红了。 「我去哪里都不用你操心,想保住秘密的话,只要乖乖听话照办就是了!」 失去耐性的渡边龙司抓住宫野尧的头发,硬是将他按到地上,使他跪在自己面前,被无预警的暴行袭击,强烈的委屈使宫野尧几乎要哭出声音来。 「你真的很可笑,既然讨厌我、既然不想做,那就拒绝我啊!只是为了守在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的男人身边,就必须受尽屈辱的取悦我这个魔鬼,你不觉得自己蠢得很可怜、很可笑吗?」看着宫野尧倍受挣扎的痛苦,渡边龙司于心不忍地咆哮出来。 即使到了现在,渡边龙司也没有打算要把这件事对吉川正睦说,他之所以火冒三丈,不完全是因为正在进行的情事被打断,也不完全是被宫野尧那副贬低人的态度激怒,而是宫野尧为了守住吉川正睦,连肉体、尊严都愿意抛弃的决心。 是嫉妒或是羡慕?又或者是联想到自己下场的不堪? 渡边龙司的胸口感到微微的刺痛,绝望地单恋一个人到身心都饱和的程度,却连把手伸向对方的勇气都没有,这种无止尽的痛楚、苦涩,没有人比渡边龙司更了解。因为即使到了今天,水野瑞季都已经和结城彻也成婚,他仍然走不出对水野瑞季的眷恋。渡边龙司想要结束这段悲情的执着,却始终找不到方法逃脱。 天底下竟然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傻瓜! 不,他比自己更傻。 「闭嘴!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说教?我要喜欢谁、对谁执着都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又蠢又可笑,那也跟你没有关系。好,你要我做是不是?谁怕谁!」 不甘心受到侮辱的宫野尧二话不说,粗暴地解开渡边龙司浴袍上的腰带,当出乎意料的巨大物体瞬间跃出眼前,宫野尧忍不住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索性心一横,张口含了上去。 还以为会被咬断...... 当宫野尧狰狞着一张脸张口扑过来的那一剎那,渡边龙司真的以为要完蛋了。不过,在分身被温暖的柔软包围后,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他禁不住发出低沉的声音。 一开始,宫野尧只是轻轻含着自己的前端,不断重复着舔舐和吸吮的动作,生涩笨拙的程度,像极了才开始学步的孩子…… 第五章 「我真的不需要帮忙,请妳离开好吗?」宫野尧拗不过结城亚里香的难缠,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口气显得有些暴躁。 结城亚里香杏眼圆睁,倒抽了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不过,她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被自己的态度震住,反倒像是被什么吸住了视线,宫野尧循着她的目光低下头,发现敞开的睡衣前襟,正好暴露出薄板的平胸,上面还留有昨晚被渡边龙司蹂躏过的印记。 宫野尧把泛红的脸颊别开,抓起衣领,不想那羞耻的痕迹被看见。 亲眼见到渡边龙司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和指印之后,宫野尧曾被渡边龙司如何亲吻、拥抱甚至是被激烈贯穿的yin mi画面,不断在结城亚里香的脑袋里浮现。 不是偏执,更不是没有自信,而是敏锐的第六感已经让她提早闻到隐藏在空气里,情感背叛理智躲在角落悄悄萌芽的微弱香气。那是不允许她介入......属于两个男人的气味,她拒绝接受,更不能原谅。 除了自己,她不认为有任何人能够与渡边龙司匹配。 「龙司不是因为对你有意思才抱你,你知道吧?」 话一出口,结城亚里香才意识到自己的可怕,渡边龙司其实什么也没对她说,只是担心宫野尧发烧,请她送消炎药过来罢了。难道自己已经深爱一个男人到了变成恶鬼也在所不惜的地步吗? 「不用妳说我也知道!」 即使心里有数,但是被这么露骨的说出来,宫野尧隐隐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被刺伤,但他一点也不想追究那异样的感觉是什么。 「那就好。龙司顾虑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叮咛我替你上药的时候顺便提醒你。要是你因为这样爱上他,对你们两个都是一种困扰,毕竟他是个不受拘束、喜欢到处旅行写作的浪子,没有人能够留住他的心的,因为他的心在六年前就已经给了瑞季。」 渡边龙司把心给了谁,宫野尧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希望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再听到渡边龙司这四个字,他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结城亚里香却不想放过他似地自顾自说了下去, 「龙司从大学时代就开始单恋瑞季,虽然他现在已经和我哥结婚,但是我看得出来,龙司对他仍然无法忘怀。也就是说,只要龙司心里还有瑞季,他就不可能回应任何人的感情,所以他才担心你会因为被抱过一次就爱上他,要是你因此缠上他,那可真是麻烦。」。 「妳叫他放一百万个心好了,那是不可能的,我讨厌他都来不及!」 渡边龙司会怎么想结城亚里香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已经从宫野尧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收回微微扬起的嘴角,结城亚里香追问下去。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第一次给他?」 结城亚里香窥探他的脸色,歪着头,眼睛睁得很大,宫野尧无奈地看回她企图要追根究柢的瞳孔,想起吉川正睦,不觉心底起了波动。 「跟是不是第一次没有关系,那只是......」 宫野尧说到这里忽然有点呼吸不过来,不由得用力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累积在肺里的闷气尽情发泄出来。 「你中意的人是吉川吧?」结城亚里香只是随口臆测。 渡边龙司那混蛋竟然连这个都说了!宫野尧有中了第二记闷棍的感觉。 「我喜欢谁跟妳到这里的目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吧?他只委托妳送药过来不是吗?请妳把药放在桌上,剩下的我自己会处理。如果没有别的事可不可以请妳离开,我想休息!」暴躁起来的宫野尧躺回床上,把棉被拉至肩膀的高度,背对着结城亚里香。 「好吧,算我失言。我把药放在床头,每隔两个小时擦一次伤口才好得快。口服药是退烧和消炎用的,记得吃过东西之后再服用。你不要怪我多话,我只是替你担心,不管龙司对瑞季有多专情,也不能改变他是个成年男性的事实,他需要发泄管道。你也是男人,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宫野尧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咬住下唇,棉被拉得更高了。 「如果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会叮咛他对你温柔些的,不过,你不会希望还有下一次对吧?」棉被静止不动,结城亚里香等不到他的回答,又自顾接了下去。 「啊,我就是这么天真!仔细想想,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愿意被人当成泄欲工具的吧?除非是心理不正常的被虐狂,要不然我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人会这样作践自己,你说是吧?」棉被里的宫野尧还是没有动静。 「宫野,我是认真的。我知道龙司喜欢男人,但他总有一天要成家的,而我是他唯一的人选。身为他的女人,我会更加努力满足龙司的欲望,而你,也要跟他保持距离,不要让他有机会伤害你好吗?他只是玩玩没有真心,我是为你好,你应该懂吧?」棉被依然没有动静。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晚餐我会拜托吉川送来,我知道你不会想见到龙司,这样的安排对你比较好。」 在结城亚里香离去后,有点甜的淡淡夹竹桃香味,在空气里飘散开来。 美丽、微毒...... 「那个收藏家病入膏盲的消息,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手机那一端,是渡边龙司远在日本的好友,左近寺隼人。两人在某个画家的画展上一见如故,从此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对象,当时他还只是一个没没无闻的小说家,如今已经成了日本炙手可热的剧作家。 「嗯,我透过意大利的几个朋友打听,听说他的么儿得到那幅画的可能性最高。不过,还有另一种说法,说他会义卖那些收藏,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渡边龙司赤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驻足窗前,视线飘向正在中庭和安德鲁交谈的宫野尧,他脸上的表情笑得十分灿烂。 「到时候你一定得通知我才行。我最近快被烦死了,因为新剧的收视率输给友台,电视公司的制作人整天吵着要题材更创新、耸动的剧本。这些猪脑袋,光剧本好有什么用,他们尽找那些光有脸蛋没有演技的草包来演,收视率怎么可能会好?」 「到时候再说吧。对了,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上次的事,指的是渡边龙司被一夜情的对象以生命威胁纠缠不休的意外,多亏左近寺隼人制造假追求事件,渡边龙司才得以安全摆脱那个麻烦。 「你说那个啊,小事一桩,以后有这种甜头,找我就对了!不过说正经的,人家好歹也是个赫赫有名的模特儿,长相身材都一级棒,一堆人排队抢着追,你偏偏说不要就不要,你的眼光实在太高了。」 「我受不了脑袋空空的草包。」 「噗!哇哈哈哈!」电话那头的男人大笑出声,渡边龙司也笑了。 「保持联络。」 「没问题!下次再聊。」 「说!你是不是也让安德鲁那小子玩过这里了?」 伴随渡边龙司的质问…… 自从遇见渡边龙司后,宫野尧无法解释的事增加了。 就像他想不透,明明是用保密条件胁迫自己出卖肉体的交易,渡边龙司为什么要拿八竿子打不着的安德鲁为借口对自己使坏。 更让他不懂的是,为什么明明讨厌他,身体却不听话地因为他燃烧? 宫野尧自认不是会随便对人发情的公狗,并非只要会动的东西就完全不挑剔,更不会利用渡边龙司的威胁迫害,堂而皇之地纵情声色。 然而,这个自信却在一次又一次被他拥抱之后,逐渐动摇了。 不仅如此,下半身不断发烫的强烈欲望,几乎令宫野尧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宫野尧都把自己归类为性欲较淡泊的那一类,但眼前的事实却大大颠覆了这个认知。只要看到渡边龙司,尤其是在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内,自己的体温就会不断向上攀升,内脏四周还有下体周遭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如此强烈的欲望,就连对吉川正睦都不曾有过。 宫野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点都不喜欢渡边龙司,反而还很讨厌。可是,为何现在却不再抗拒被他拥抱,甚至开始期待? 也许,只用下半身思考真的是所有男人的劣根性。 找不到答案的宫野尧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距离第一次和宫野尧上床的那晚,整整过了一个月。 这段期间,两个人又做了多少次,渡边龙司已经数不清了。 他很清楚,抓住对方的弱点来要挟是多么肮脏的行为,但是,他实在欲罢不能,每一天都想要。 卑鄙。 一开始宫野尧这么咒骂自己的时候,他愤怒到极点,然而,在跟他上过床,意外夺走他的贞操之后,这件事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了。 与其说是被激怒而导致的行为异常,不如说渡边龙司接受了自己的黑暗面,他搬出了一堆借口,终究还是败给了原始的欲望,一次又一次玷污了宫野尧为吉川正睫保留的纯洁身体。 老实说,跟宫野尧做爱的愉悦感超乎想象。 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有什么特别,而是蕴藏在他身体里那股强大的能量,和自己特别契合。如果把专情痴心的两人归为同类,或许可以解释。 在那种压倒性的快感面前,罪恶感完全被抛到九霄云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要求宫野尧用他漂亮的身体尝试各种花招,他的身体极度敏感,当高潮来临时又猛得骇人。虽然技巧笨拙,也从不讨好自己,但是他体内仿佛积蓄了强大的能量需要被释放。 在水野瑞季婚后,渡边龙司确实纵情声色自我麻痹,但从未如此密集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他绝对不是容易沉迷于男色的人,却对宫野尧的身体疯狂。 他甚至产生一种自己也觉得可笑的想法。 宫野这家伙,其实也很想跟我做吧? 因为不管在任何时候,他总是对自己投以严厉、轻蔑的视线,即使独处的时候,他的态度依然不变。然而,当彼此的肌肤一旦紧贴之后,他的脸颊立刻泛红,原本轻视自己的尖锐眼神,也会变得温润柔和。 就算他心里抗拒,嘴上再怎么否认,做过几次之后,渡边龙司也察觉到,宫野尧其实并不讨厌这件事,只是顽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接受纵情于吉川正睦以外的男人。所以,自己才必须不断针对他的强烈欲求,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如此一来,他的身体才会更激情地回应、渴求自己。 渡边龙司偶尔会想,既然两人的身体如此契合,何不干脆像一般情侣,温柔地拥抱彼此,应该会更快乐不是?就算不用刻意营造恋爱的浪漫气氛,但至少可以停止继续用言语伤害对方,也可以免除事后自责的恶劣情绪。 但是,每当看到宫野尧的高傲态度,渡边龙司又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 虽然如此,他还是对宫野尧欲罢不能。 渡边龙司不懂宫野尧,尤其是和他发展出这种关系之后,他不懂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以前不会这样。 就像每当夜深之际,完事后的宫野尧坚持离开之后,被孤独留在房间里的自己,竟然体会到仅次于得知水野瑞季确定结婚后第二空虚的心情。 糟透了,既然不想体会这种仿佛被掏空的感觉,干脆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算了,与其经历这种空虚折磨,还不如找其它男人解闷。 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结果却在一个星期之内强迫他就范了十三次。渡边龙司的心情既沮丧又悲哀,简直到了悲惨的地步。尤其是下午看见他和安德鲁有说有笑的画面时,更令他产生想要独占这副美丽身体的强烈欲望。 因为宫野尧被情欲染红的迷蒙表情,每每让他想起恺沃菲斯的少年维纳斯,那幅他追踪了好多年却一直没有到手的世界名画。 半夜三更,应当是正好眠的时候,宫野尧被房间内响起的电话声吵醒。 「到我房里来,马上!」敢用这种命令口气说话的,除了渡边龙司这头没礼貌的野兽,当然没有第二人选。 「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现在是几点?」 「不多不少,刚好凌晨三点。」渡边龙司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回答宫野尧提出的问题,电话筒里传来宫野尧叹气的鼻息。 「你知道我没有耐性。如果五分钟后没有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你很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喀! 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渡边龙司就这么把电话挂掉,气得宫野尧把话筒往床边用力一摔,在他大骂一声「混帐东西」之后,整个人想不清醒过来都很难。 他用双手泄愤似地扯住自己的头发,又嘶吼了一声。 这家伙!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尽管有三千万个不愿意,宫野尧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还得用小跑步,才能顺利在五分钟之内抵达渡边龙司卧房,开门见他脸上嚣张的胜利笑容,宫野尧必须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控制住冲上前去撕烂那张嘴的冲动。 「什么事?」宫野尧丝毫没有隐藏他的不耐烦。 相较于宫野尧的怒目相视,渡边龙司神情愉悦的说:「下个星期,多奈尔市的酿酒节就要开始,为了新书的内容,我要去取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多奈尔市的酿酒节是为期一星期的大型节庆,距离酒庄有段距离,光搭火车也要好几个小时的路程,绝对不可能当天往返。也就是说,要是答应了,就等于是答应要跟这个大变态朝夕相处整整七天的意思。 「我拒绝。」 渡边龙司对他的答案一点也不意外,却还是抱着一点点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期待,如果渡边龙司非要宫野尧一同前往,他大可利用老招数强迫他点头,但是他却没有。 那是因为他一方面想要不受拘束的采访自由,一方面却又认为倘若可以带着精通法文,对葡萄酒也有丰富了解的宫野尧同行,也许能够对取材有所助益。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纯粹的生理因素。 这也是他最顾忌的部分。他想要宫野尧,却又担心因此荒废了工作。被这个问题困扰好几天的他,决定让宫野尧来替自己做决定,所以才会在三更半夜把他找到房里来。 「答案我已经给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渡边龙司突然想起什么,心血来潮地喊住他,「慢着!」 「还有什么事?」 「既然来了,就不该让你白跑这一趟。过来......」话声刚落,宫野尧的身体为之僵硬。 「宫野?」 渡边龙司用眼神催促他,宫野尧拒绝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诱惑,拔腿想逃,渡边龙司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越过他的背紧抱在臂弯中。 「混帐,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肯罢手?」 「等我书写完吧。放心,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会缠着你的。」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真搞不懂,不管性别,排队等着跟你上床的人应该到处都是,何必专找我的麻烦?」 「我不喜欢女人。而你,只是为了节省时间凑合着用。」 这根本不是渡边龙司的真心话。 这些日子以来,他满脑子只想着宫野尧的事,连写作的事都无法专心,只是不觉得对方会在乎,所以干脆随便说说。 被任何人当成为了节省时间凑合着用的工具,都没有比被渡边龙司这么说更让人生气。 宫野尧想起结城亚里香说的话:「龙司不是因为喜欢你才抱你,要是你因为这样爱上他,对你们两个都是一种困扰......」 渡边龙司一再强调「只是因为方便才选择你」,仿佛在暗示「请你不要爱上我」的意味浓厚,让宫野尧觉得很火大。虽然他绝对不会喜欢上这头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野兽,也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只是心头莫名感到很不是滋味,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水野是什么了不起的男人?三头六臂?」 「不准提他的名字!」 提及日夜思慕的对象,渡边龙司的怒吼中,显然少了几分锐利,瞬间柔和起来的眼神,紧紧揪住宫野尧的胸口,逼得他不得不移开视线。 「你不也知道我暗恋的人是谁,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不管什么时间、场合,水野瑞季可爱的模样总是能够迅速填满渡边龙司空虚的心房,令他的情绪缓和平静下来。 「怎么说,应该是永远的美少年吧。」说着的同时,水野瑞季熟悉的容颜浮现眼前,渡边龙司不由得扬起幸福的嘴角。 「那是什么?永远长不大的人妖吗?」宫野尧忍不住猛地泼他冷水。 「你懂什么!」渡边龙司立即怒斥对水野瑞季不礼貌的批评,他闭上眼,细细品味着储存在记忆中的水野瑞季,同时赞叹。 「是俊俏得像天使一样的美,就连时间也舍不得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少年的气质较重些,任性、固执却让人爱不释手,不只体型娇小纤细,他的声音也像是未经时间熟成过的稚嫩,到现在都还像个十六岁的清纯少年。」 「啧,根本就是恋童癖!」不理会自我陶醉中的渡边龙司,宫野尧不屑地暗自低喃,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果然跟我这个年老色衰的男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虽然宫野尧对自己的相貌和体型都颇有信心,不过要说到什么稚嫩的、清纯孩子气......那种不成熟的特质,在自己身上是绝对找不到的。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把他占为己有?你不是很擅长此道?」 「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瑞季的事。」 渡边龙司激动的反应惹恼宫野尧,他气愤地推开渡边龙司,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一丢,放声大骂。 「变态,恋童癖!你不会伤害他,却可以随意玩弄我的感情、我的身体?这算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 对于宫野尧如此激愤的斥责,渡边龙司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不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地笑了。「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渡边龙司耻笑般的眼神让宫野尧打了个寒颤,后悔不该说话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闪过脑海,宫野尧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想点办法,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渡边龙司仿佛看穿了宫野尧的心思,充满邪气地笑了。 「搞了半天,原来真的是嫉妒啊!」 「你想得美!我才没有!」 「如果想要人疼,只要乖乖开口,说不定我会对你温柔一点。」 「谁稀罕那种事!」 尽管宫野尧已经用最敏捷的速度往门外快跑,渡边龙司还是将他扑个正着,行动矫捷的像头豹子,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宫野尧心想:这家伙,难不成真的是野兽投胎? 「放开我!你到底想怎样?」 「我打算如你所愿,换个方式疼爱你。」 「放屁!什么如我所愿!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赶快消失在我面前!如果你想大发慈悲,就麻烦你赶快从我身上滚开!」只是被他的身体覆盖住,宫野尧的血液就沸腾了,心跳加速,慌张得乱了分寸。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当渡边龙司抽出挂在床边的浴袍腰带正准备将他反抗的双手反绑之际,远处却传来密集短促的钟声,渡边龙司立刻跳下床,夺门而出。 宫野尧对他的迅速反应感到惊讶之余,也用最短的时间穿上衣服追了出去。 第六章 当当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当! 宫野尧跟渡边龙司来到葡萄园时,负责守夜的工人正忙着点燃沿着葡萄藤架两侧一字排开的火炉,有的则是忙着从仓库里拿出特制的大扇子,一边穿戴上手臂,一边冲到已点燃的炉火边,开始规律的舞动手中的扇子。除了宫野尧跟渡边龙司,庄园里听见钟声从睡梦中赶来的工人们也陆陆续续抵达现场。 为防止春季的霜害冻坏葡萄嫩芽,利用火炉的热气减缓霜害的伤害,是北方产区经常采取的方式。今年由于气温异常,吉川正睦事前做好的顶防演习恰巧派上用场,担心人手不足的宫野尧在混乱中也穿戴上特制的羽扇,加入工人们的行列。 因为飞行勤务没有参加演习的宫野尧,一边模仿其它人的动作,一边舞动自己臂膀上的扇子,利用炉火燃烧出的热气驱赶葡萄藤上的霜露。 一方面专注观察别人的动作,另一方面又想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吉川正睦的人影,等他感到灼烧般的疼痛随着指尖攀爬至手臂上时,整个左半身已经着火了。 这时候,渡边龙司和吉川正睦不约而同听见葡萄园某处,似乎有什么骚动的声音,有人尖叫,也有人大喊:「快点拿水来!有人着火了!」 此时,分别在葡萄园两端的渡边龙司和吉川正睦,随着中年男人喊破喉咙大声呼救的嘶吼方向,立刻拔腿冲了过去。 宫野尧甩不掉手臂上着火的扇子,红色的火焰在眼前飞舞,皮肤可以感觉到仿佛有一万根锐利的针同时刺进皮肤,眼前的火团不断扩大,他害怕得向四周求助。但是他一靠近,大家都害怕得向后撤退。他用右手拍打企图灭火,不但徒劳无功,反而连右手的羽扇也跟着着火。 眼看火团就要将自己吞噬,惊慌失措之余想要求救,就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呛辣得令他窒息,眼睛也被烟雾熏得眼泪直流。 听说人之将死,曾经发生过的生活片段,会在眼前一闪即过。宫野尧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最后的影像,要记住与吉川正睦有关的所有画面,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渡边龙司。 他站在距离不远处,匆忙地脱下身上的睡衣,严肃着一张脸,朝自己奔了过来。宫野尧拔腿想逃,下一个瞬间,就被一股蛮力撞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接着是一连串天旋地转,转得头都晕了。 周围尖叫声四起,被东西蒙住头的宫野尧完全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围绕在身体周围的炽热疼痛正在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紧紧保护着自己,面临死亡的恐惧一扫而光,反而有一股安心感从体内涌升出来。 谁?到底是谁?宫野尧禁不住幻想,将自己从死神手中抢夺回来的这双手是属于吉川正睦的。 这时候,安德鲁带领几位工人搬来灌溉用的水,一桶接着一桶朝地上的两人泼洒。缠绕在大家胸口的紧绷感,也随着两人身上的火焰一同被浇熄。 站在一旁焦急如焚的吉川正睦立刻上前查看两人的伤势,结城亚里香被工人们请到现场准备急救,当她看见身体被火烧得漆黑的渡边龙司时,忍不住惊叫出声,手上的急救箱也掉落在地。 听见尖叫声的宫野尧拨开覆盖在头上的东西,在安德鲁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赫然发现刚刚从自己脸上抓下来、被火烧得破烂不堪的破布,竟是渡边龙司几秒钟前还穿在身上的睡衣,而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扑倒在地上灭火的人,正是在他死前最不想见到的渡边龙司。 「龙司!你没事吧?我是亚里香。」 结城亚里香的叫声让宫野尧注意到另一个惊人的事实。 渡边龙司赤裸的上半身沾满田里的尘土,原本整齐的头发乱了,皮肤表面布满被火烧伤的焦黑痕迹和擦伤。手臂和背部数不清有几处地方渗出血迹,那是被尖石刮破的皮肉伤,破皮的伤口上,还可以看见嵌入的碎石子粒。反观被他抱住的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两只手臂被火灼伤,脸部也仅仅被熏得焦黑,并无大碍。 比起着火,眼前的事实更令宫野尧震惊不已。 在大家四处闪躲害怕被火焰波及的时候,只有他...... 只有渡边龙司豪不犹豫地冲向被火包围的自己。 用他的身体,他的双臂保护了自己。 宫野尧不清楚详细的过程,只是觉得在那个千钧一发关头,敢冲向自己的渡边龙司非常英勇。 一般而言,光是看到全身着火的人,画面就触目惊心得足以让人直打哆嗦,两腿发软。所以明知道会伤痕累累却仍奋不顾身,这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他救了我?渡边龙司,那个只会欺负我的人...... 为什么......要救我?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为了自己挺身而出。 正因为他是这辈子最会欺负自己的人,宫野尧感受到的震撼力才更大。 一种不容忽视的温热感缓缓地流入,渐渐将整颗心涨得满满。 像是忘了自己存在般凝视着渡边龙司的宫野尧,必须用手压住胸口,才能防止那股澎湃汹涌的温暖溢出。 十多年来,荣纳省的多奈尔市,这座骑士之城所举办的活动都会吸引许多民众参加。一年一度的法国多奈尔葡萄酒酿造节,庆祝活动的节目内容十分丰富,节日期间,整座城市似乎都在碰撞声中颤抖,吸引来自各国的葡萄酿造者带来自己酿造的地方风味美酒共襄盛举。 原本打算利用这次采访机会把那件事抛诸脑后的计划,却被不慎侵入耳里的一句气象报导完全粉碎了。 这个时候,正是日本的梅雨季。 是的,梅雨季。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有多忙碌,不管在地球上多遥远的地方,渡边龙司都有一个非得飞回东京不可的理由。 但是今年,不,是往后的每一年,都没有这个必要了。 因为需要保护的水野瑞季身边,已经有了结城彻也,再也不需要自己。 一想到对水野瑞季而言,自己连最后一点的存在价值也荡然无存,渡边龙司的情绪就一口气荡落谷底。围绕在周围的气氛越热闹非凡,渡边龙司内心的寂寥越显沉重,空洞也越是扩大。 多么可悲...... 明知道这么做一点用也没有,已经有几分醉意的渡边龙司仍然举起面前的酒杯,祈求上苍给他一次机会,然后一仰而尽,将自己的伤悲与希望寄托在哗然的欢庆之中,一杯接着一杯。 像是东西掉落的碰撞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宫野尧。 起床查看,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酒气冲天的渡边龙司。 把自己喝得烂醉,这就是你所谓取材的方式吗?看着他不醒人事的醉相,宫野尧不屑地轻啐了一声。 连续三天,一张照片也没有拍摄,一户庄园也没有参观,更没有拜访任何一位酿酒商,渡边龙司只是不断的喝、不停的喝,像是在借酒浇愁似的。宫野尧没有心情理会他的愁苦,要不是为了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他真想不出自己有任何理由必须待在这里跟一个酒鬼浪费时间。 拿条毯子往他身上一丢,宫野尧转身离去,手腕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拉了过去。 「不要走......」 宫野尧抽不回自己的手,正在恼怒之际,渡边龙司从沙发上坐起,毫无预警地抱住宫野尧的柳腰,把脸埋进他的腹间,粗鲁却不失温柔地品味他身上的芬芳。 「你发什么神经!走开!」不习惯被他这么拥抱的宫野尧大喊,双手推拒着。 「我......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想说什么就讲清楚一点,不然就放我回去睡觉!我可不想......」 「我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 渡边龙司没头没脑的告白打断了宫野尧说到一半的话,也打乱了他的思绪。 宫野尧弄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从哪里迸出来的? 「你喝醉了,我可没有。放开!」 欲挣脱的宫野尧被渡边龙司一股蛮力推倒在地毯上,来不及翻身逃跑,又被他压个正着,想逃也逃不了。 「滚开,你这个酒鬼、色鬼!」 不只脸、喉咙、胸口,整个身体都在发烫,宫野尧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没来由的慌张、心跳加速更令他不知所措。 渡边龙司左右分开宫野尧具有攻击性的双手,压在地毯上。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一开始就告诉你实话,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就不必受到这么多折磨和委屈了。」渡边龙司用冰冷的手指抚摸宫野尧的脸颊。 「神经病,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醉到语无伦次。」 「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人家说酒后吐真言,不是吗?我喜欢你,其实你一直都感受得到,不是吗?」 「胡说八道!你要我感受什么?我听不懂你的醉言醉语,放手!」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对你......」说着,渡边龙司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链子。 冲天的酒气随着他慎重挑选过的一字一句,落在宫野尧的脸上。 「不要怕,我不会做你不想要的事。虽然我明白你会接受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我不想连尝试都没有就放弃,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爱你,想要你......想要你的一切,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要是你愿意卸下防备回到原点,用你的心重新看看我,也许你会有新的发现,不再抗拒,我会耐心等待你的答案,倘若你改变心意愿意接受我,就请你把这个戴上......」 语毕,渡边龙司只是默默地凝视宫野尧困惑的眼睛,想要亲吻却又不敢冒犯的深情几乎要令人窒息。宫野尧无法相信那是一双会说谎的眼睛,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感到迷惘。 这算什么?恶作剧也应该要有限度,不是吗? 万一他不是开玩笑的,自己又该如何? 一回神,渡边龙司已经俯身在他额上留下轻吻,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倒头大睡。 搞什么......发酒疯也得适可而止吧! 一个醉汉的话根本不足采信。 但是...... 如果将这件事和他冒险扑向火焰拯救自己的举动串联在一起,似乎又说得通。 他......喜欢我? 尽管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一颗心还是不听话的跳个不停。 借助几次连续深呼吸,剧烈起伏的胸口好不容易才逐渐缓和下来。 宫野尧躺在地板上,举起渡边龙司放在手里的东西,透过窗外的灯光,他看出那是一条手炼。 内侧还刻上了自己姓氏的缩写。 那是宫野,miyano的m。 难道说,连日来的借酒浇愁都只是为了这个? 很难想象,渡边龙司那个总是自信满满的男人竟然会为了自己...... 握着手里闪闪发亮的手炼,宫野尧彻夜难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宿醉的头疼像条难缠的蟒蛇紧咬住渡边龙司不放。 他在床上辗转翻滚了几圈,一股熟悉的味噌香渐渐吸入鼻腔,恼人的头疼逐渐散去。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光线从厚重的遮光窗帘接缝处斜射在地毯上,有屋顶和床柱的宫廷式卧房,让渡边龙司确定自己还身处法国的豪华饭店里。 飘散在空气中的怀念味道令他好奇地下了床,循着香味走进厨房。 瓦斯炉上不断冒出阵阵香味的,应该就是将渡边龙司从宿醉痛苦中唤醒的主角--味噌汤。餐桌上不但摆放好两人份的餐具,玉子烧、红烧香菇、冷豆腐以及烤鱼等丰富的菜色一应俱全。 住进饭店这几天,渡边龙司已经吃腻饭店里不是面包、水煮蛋就是薯块香肠的组合,眼前这一顿丰盛的日式早餐来得正是时候,光是用眼晴看,渡边龙司已经胃口大开。 关上冰箱,宫野尧端着两盘色拉转身,被站在餐桌旁的渡边龙司吓了一跳,冷不防念了一句。 「干嘛偷偷摸摸的跑进来?」 「今天是什么好兴致,竟然下厨做菜?」渡边龙司搔搔睡乱的头发,睡眼惺忪。 「我高兴,爱吃不吃随便你。」 「高兴?怎么,发生什么好事?」渡边龙司神情自若地拎起一块玉子烧大口往嘴里塞,甜美的滋味令他露出满足的陶醉表情,又偷了一块往嘴里放。 好事?如果他是暗指昨夜里被他借酒装疯告白一事,宫野尧才不想承认。 只不过,被他这么一说,烘热的感觉倏地从脖子往上冲,不用说宫野尧也知道这是脸红的感觉,却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反应。不希望渡边龙司误会这顿早餐是对他的善意回应,尽可能像往常一样保持冷静。 「只是想换换口味,饭店的早餐我吃腻了。」 「这么巧?我也是。」 嘴里塞着满口的玉子烧,忙着在身上口袋四处摸来摸去的渡边龙司,一会走到床边翻翻棉被,一会儿又走到沙发翻翻倚垫。 「你在找东西吗?」宫野尧忍不住问道。 「啊?没有。」渡边龙司摇摇头,正打算开动时,两人的视线刚好碰在一起。 「那个......十点整要到多加利酒庄参观。」 「喔。」 宫野尧仔细打量着正大快朵颐的渡边龙司。 他一口接着一口把食物送进嘴里,宫野尧不知不觉看得有点痴迷。 那两片唇......昨天,对我告白了。 「怎么了?」渡边龙司问定定地凝视他的宫野尧,宫野尧连忙找个话题。 「呃......雷昂先生不喜欢人家迟到,你动作最好快点,要是错过这一次机会,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进他的酒庄一步。另外,请你拿出身为作家的尊严好好工作,不要成天只知道喝酒,你要知道,我是牺牲休假跟你到这里来工作的,管你有没有完成取材,节庆一结束,我马上要回去。」 日本人的早餐就应该要有味噌汤嘛!渡边龙司一边心满意足地吃喝着,一边对自己的警告敷衍点头,泰然自若的表现丝毫不见对自己吐露爱意后的尴尬,反倒是宫野尧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明白为什么被讨厌的对象告白后,还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做饭给他吃的自己在想什么,更不明白看见渡边龙司大口大口吃下自己准备的早餐,在心里头微微荡漾、类似喜悦的情绪又该做何解释? 眼前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就是该不该相信这个男人的心意?如果他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对自己说那番话,也许...... 不对、根本不会有也许。 在搞清楚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这个复杂问题之前,他只希望能够帮助渡边龙司能顺利完成取材的工作,好让他早日滚回他原来的世界,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他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休想! 晴空万里,湛蓝得像是清洗过的奥丁宝石。 今天的街道热闹依旧,渡边龙司却很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早餐时的警告发挥了效用,他一扫连日来的酗酒恶行,积极地开始为新书进行取材的工作。 不时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四处捕捉画面,品尝口味特殊的美酒,也会主动和宫野尧讨论,甚至更进一步争取参观采访的机会,神采奕奕的模样和前几天的酗酒醉汉判若两人。 借助宫野尧专业的品酒知识,由精通日、法语的他同步翻译,渡边龙司因此获得更多有关葡萄酿造传统的细节与文化。两人还受邀参加庆祝葡萄采收的庆典,一起竞赛、品尝葡萄酒和地方美食,卷起裤管衣袖,像个大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下午的庆祝丰收仪式中,被盛情的主人推入酒桶,和十几位少女一同赤脚踩着收成的葡萄的宫野尧,全身上下因为少女们的恶作剧而沾满了新鲜的葡萄汁,他拎着幸免于难的鞋子来到厕所旁的洗手台前,一边用水龙头的水清洗头发,一边咒骂在一旁见死不救的渡边龙司。 宫野尧从紧贴在肌肤上的袖子里抽出双臂,脱光上半身,把头和身体塞进水龙头底下尽情用水清洗个干净,然后扭紧水龙头,用力把头上的水分甩干,这时忽地听见喀嚓一声。 在回头的瞬间,阳光刺眼到令他不由得瞇起双眼,伸手挡住光线,勉强睁开眼皮,只见渡边龙司站在距离两公尺外,因火烧而修剪过的头发更加突显他立体的轮廓,不需要刻意,只是拿着一台单眼相机,就很有专业摄影师的架势。 「bonjour!」渡边龙司用法式的爽朗口吻对宫野尧打招呼。 他踩着草皮靠近,在宫野尧造成的水滩前停下脚步,用他那双放大的异色瞳孔定定望着宫野尧赤裸的身躯。他的视线丝毫不加隐藏,放肆得让宫野尧的羞赧一路扩散到胸口。 「一副狼狈相有什么好拍的!」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宫野尧故意板起脸孔。 渡边龙司却笑了出来,「我看过你更狼狈的样子吧。」 察觉渡边龙司意有所指的时候,宫野尧的脸颊火红地热起来,羞涩的模样让渡边龙司的心猛然一跳,仿佛恺沃菲斯的少年维纳斯活生生站在面前。 经过一连七天的欢乐庆祝,终于到了结束庆典的闭幕仪式。 渡边龙司在热烈气氛中感动的拥抱宫野尧,忘情地在他脸颊上亲吻,感谢他连日来的辛苦陪伴。 夜晚回到饭店,宫野尧趁渡边龙司整理资料的空档放好一缸热水,在里面加上几滴可以帮助精神放松的精油,并不是因为渡边龙司的要求或是命令,而是出于宫野尧自愿。或许是连日朝夕相处的生活,亲眼看见他对工作投注的热情和专注,受到感动才愿意这么做吧。 离开庄园后至今,渡边龙司不曾以他握有的秘密胁迫自己做任何违反常理的要求,言语上的侮辱与轻薄也被朋友间对等的交谈取代,宫野尧甚至能够察觉他对自己的尊重。就拿他刻意选择的这间家庭式套房来说,渡边龙司让宫野尧独自拥有一间卧房,并且从未越雷池一步。 宫野尧必须承认,无论是一派严肃地和酿造商讨论酒经、拿着相机兴味盎然地四处猎取镜头、跟着节奏闻声起舞、或是忙着追赶农场里逃跑羊群的他,眼前的渡边龙司百分之百具备值得钦佩的特质,宫野尧也无法否认,和他相处越久,就越难以抗拒被他的魅力吸引的事实。 而他不顾生命危险,救出差一点就被火焰吞噬的自己,也确实足以将他强迫自己做过的羞耻行为一笔勾销。 如果这一切都是出自于他对自己的真心真意...... 或许,要说服自己接受他并非完全不可能...... 每当这个念头闪过心上,宫野尧便会想起那天夜里,渡边龙司交给他那上面刻有自己英文缩写的手炼。 第七章 「还没睡?」 渡边龙司的低沉声音,惊扰了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沉思的宫野尧。 「我吓到你了吗?」 宫野尧摇摇头,洗好澡的渡边龙司绕到他身旁坐下,脖子左右摆动伸展。 「帮我按摩一下好吗?脖子好酸。」 不等宫野尧回答,渡边龙司自然地往他身前靠了过去,把头枕在他的腿上,看在这是最后一个单独相处的夜晚份上,宫野尧默默接受了他的撒娇。 随着宫野尧温柔的指尖在颈间时强时弱地施予压力,累积了一天的疲劳逐渐获得释放,舒适的合上眼帘。 「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 「累吗?」 「嗯。」 「要离开阿正到这里来陪我工作,你一定很生气吧?」 「嗯。」 虽然是自己答应的差事,但是一想到吉川正睦因此得到和结城亚里香独处的机会,要他不生气也难。 说到吉川正睦,这还是宫野尧连日来第一次想起他。 听见宫野尧毫不隐藏真心的回答,渡边龙司咯咯笑了。 「你还真是老实。」 「要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说实话就好。」 回想起这些日子在他的陪伴督促下,在采访过程中让自己能够扫除挥之不去的阴霾,得以重拾写作的热情专心投入眼前的工作。 一个人虽然可以独立完成作品,但藉由宫野尧对葡萄酒的深入认识,为自己开拓了新的视野,对于正在着手筹备的作品可说是注入了更多生命力。渡边龙司非常肯定带着宫野尧一同来取材的决定,更感谢宫野尧不念旧恶地协助。 隔了几秒钟,渡边龙司不由得有感而发。 「多亏有你帮忙,这几天工作收获很多,真的很谢谢你。」 渡边龙司直接了当的道谢,宫野尧大感意外。 「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总而言之,辛苦了。」 「......」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渡边龙司的礼貌,宫野尧显得有些不自在。 「才说你老实,马上又别扭起来了。」 「我哪有!」 「那就接受我的道谢,老老实实说句不客气就好啦。」 「不客气就不客气,这样可以了吧?」 一想到宫野尧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这句话,渡边龙司就忍不住又笑了。 「笑什么啦!」宫野尧可以感到烘热的感觉一路延烧到耳际,渡边龙司只是摇摇头继续笑着。 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跟人亲密谈笑了?渡边龙司自问。 仔细思想,像宫野尧这般里外兼具的漂亮男人,要是为吉川正睦那只只喜欢异性的呆头鹅专情一辈子,那真的是太可惜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宫野尧绝对是值得更多疼爱的类型。 「你没想过要接受阿正以外的男人吗?」 渡边龙司突然这么问,目光由下往上仰望着他,害宫野尧心脏猛跳一拍。 这是试探吗?犹豫了一下之后,宫野尧立刻做出回答,「没有。」 「是吗?」渡边龙司有点失望地应了一声之后,将视线移到裸露在浴袍外的宫野尧膝盖上。「那家伙哪里吸引你?」 突然发现渡边龙司的指头正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膝盖,或许是他无意识的动作吧,他的爱抚完全不带有任何性暗示,正因为如此,这种举动显得非常亲密。 宫野尧想要阻止这种心情继续扩大,想要伸手打断却又觉得其实也无妨。 他凝视着渡边龙司俊挺的侧脸,静静地说:「他是我高中时的家教,教我很多事。我爸是生意人不常在家,母亲过世之后,他也一直陪在我身边,还教我认识他最喜欢的葡萄酒。」 「他是你的初恋情人?」 「嗯。」宫野尧毫不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不跟其它男人交往看看?」 「大概是因为我......很死心眼吧。」 渡边龙司又笑了,「跟我一样。」 微笑产生的震动,在宫野尧大腿上引起微微的搔痒。 清爽的凉风由阳台吹进客厅,吹动宫野尧的发丝,静谧的气氛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在远离城市,结束喧闹庆典的夜里,只有时间缓慢的前进。 如果两人之间的气氛可以一直这么和平就好了...... 宫野尧不自觉扬起了嘴角,胸口也热了起来,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这份温暖在心中继续膨胀。 温热的感觉以心脏为起点向全身扩散开来,胸口内部开始起了骚动。 为什么会有这么舒适安详的心情?渡边龙司的存在,原本只会让自己产生厌恶愤恨的情绪,现在不但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相反的,甚至觉得跟他独处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算跟吉川正睦在一起时也没有出现过。 两人一坐一卧横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各自看着远方深谈。宫野尧可以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密气氛流窜在两人之间。若非如此,自己怎么可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心里的秘密? 渡边龙司也感觉到了吧。枕在宫野尧腿上的头,自然地往他腹间靠得更近,呼吸到他身上熟悉的淡雅香氛,不经意想起曾经对宫野尧作出的种种暴行,渡边龙司深感懊悔。 「宫野......」 「嗯?」 渡边龙司握住宫野尧正在替自己按摩的手来到唇边,满怀忏悔与感谢之意,在他手背,然后是掌心,深情地烙上一吻。 渡边龙司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宫野尧不知所措,心怦怦地跳着。 宫野尧想要推开他起身,渡边龙司却用无辜小猫般的目光仰望他,光是看到他的表情,力道就从宫野尧因紧张而紧绷的体内瞬间流失。 渡边龙司抓住宫野尧的肩膀坐起身,温柔的脸逐渐贴近。 宫野尧的心跳不停加快,心脏像是要飞出胸口似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带点烟草味道的呼吸拂上了脸颊,柔软的触感接踵而至,这是渡边龙司第一次不用强硬霸气的手段亲吻自己。 然而,正当宫野尧渴望细细品味时,这一吻就结束了。 残留在唇间的余韵,令宫野尧回味不已,眼神露出不解。 渡边龙司露出笑容,以指尖抚上了他的唇。 「可以吻你吗?」 这也是第一次,渡边龙司开口询问他的意见。 宫野尧害羞地凝视渡边龙司优雅的笑容,轻轻地回吻了他的指尖。 终于,宫野尧期待的吻再次落下,柔情的覆盖让他闭起了双眼。 贴上的唇瓣像羽绒般轻柔地吸吮上唇后,轻吮下唇,接着探入了唇间…… 真是不可思议,几天以前,明明还很讨厌这个男人的,现在却融化在他的臂弯里,为他带来的快感疯狂。 一定会有好男人给你幸福的。 这是经历了一整晚的激情,宫野尧在体力不支、意识陷入弥留状态前,渡边龙司一边亲吻自己,一边在耳畔留下的深情呢喃。 渡边龙司的话让宫野尧体会到一股狐疑却又不可思议的感动,好似紧闭已久的门窗慢慢地敞开,开始流入清新的空气。 突然间,长久以来盘据在心中的枷锁已经被解除,虽然速度相当缓慢,就像是茶叶在滚烫的热水中泡开一样,但是宫野尧确实意识到某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正在蠢动着。 经历一整晚缠绵悱恻的情爱交欢,渡边龙司体贴体力耗尽的宫野尧,向柜台延长退房时间,直到下午三点才一起离开饭店。 拥挤的人潮已随庆典结束逐渐退去,车站里不见成群结队的观光团,只有三三两两的零星背包客。 经过剪票口,两人走到最靠近车厢入口的月台候车。 渡边龙司不慌不忙把行李放在长板凳上时忽然想起了某件事,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又看了手上的表,然后转过头来语带歉意的说:「帮我看着行李,我去上个洗手间,马上回来。」 「嗯。」宫野尧乖顺的点头,接过渡边龙司交过来的笔记型电脑放在膝上,为了以防万一,还谨慎地把背带在手臂上绕了一圈。 坐在长凳上目送渡边龙司的背影穿过平交道走到对面月台,想起今早醒来看见他投给自己的笑容,宫野尧的双颊不觉温暖了起来,看着手腕上闪闪发亮的金属光辉,他忍不住猜想渡边龙司看到时会有何种反应。 会给自己一个激情的拥吻?或只是耍酷地扬起嘴角浅笑?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宫野尧现在的心情,像极了等待拆礼物的小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会得到什么惊喜了。 想到这里,宫野尧不禁一阵苦笑,总觉得事情发展至此,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过去一直把渡边龙司视为超级大恶魔,对他恨之入骨,现在不但被他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打动,更被他连日来的绅士表现说服,仿佛在陷入黑暗的心门里注入一道曙光,尽管对自己的单纯不敢领教,宫野尧仍选择接受渡边龙司的心意,直到现在都克制不住心情的飞扬。 这时候,小解完毕的渡边龙司走出洗手间,下意识地看了宫野尧的方向,发现一名身穿黑色运动服,头戴棒球帽的外籍男子站在他后方来回踱步。 怪的是,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行李,而他的视线频频打量着宫野尧,好像在盘算什么。 才刚这么想,那名黑衣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速度,抓住放在宫野尧膝盖上的公事包背带拔腿就跑。 「宫野!」渡边龙司对着月台大叫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宫野尧整个人被那突如其来的猛烈劲道拖倒在地上。 身体撞击地面的激烈疼痛让宫野尧眼冒金星。 「宫野!」 好像远远听见渡边龙司呼喊自己的声音,宫野尧才立刻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遇抢了。而被抢匪相中的,正是渡边龙司交给自己保管的笔记型电脑。 宫野尧记得渡边龙司说过,里面记录了他所有的心血,是仅次于他脑袋第二重要的物品。既然这样,宫野尧绝对不允许它从自己手中被人劫走。 宫野尧将快要从手臂上松脱的背带抓得更紧,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抱住公事包,整个人缠上去。 宫野尧的重量使得抢匪脱逃的行动受到阻碍,他回头朝地上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咒骂:「贱人,放手!」 一心只想守住渡边龙司托付的任务,宫野尧无暇去管他用的是哪一国语言,也不在乎他祭出再不放手就要杀了他的威言恐吓,宫野尧只是死命地抱紧怀中的公事包,咬紧牙关忍耐如暴雨般降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 他有种豁出去的觉悟,就算被打到头破血流,也要保护渡边龙司最重要的东西。尽管他心里实在恐惧得不得了,身体也被踹打得疼痛万分,但一想到渡边龙司也曾经用身体保护自己,救了自己一命,还给了自己放弃追求的珍贵爱情,这一点点痛就显得微不足道。 发现宫野尧遇抢,渡边龙司胸口窜起莫名的心悸,强烈的程度更胜宫野尧身上着火时的恐慌。 当他见到宫野尧纤细的身躯在月台上被蛮力拖行,整颗心几乎要爆裂开来,恨不得自己身上长了翅膀可以立刻飞到他身边保护他,然而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拔腿狂奔,拼命祈祷宫野尧最好不要受伤,要不然,他一定要那个伤害他的家伙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 好不容易穿过平交道跑上月台,拐个弯后映入眼帘的,竟是宫野尧蜷缩在地上,而那个体型高大的抢匪,正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又踹又踢。 剎那间,渡边龙司脸上血色尽失,表情也变得险峻。 某根神经也在同一时间,啪地被烧断了。 「混帐东西!」渡边龙司从齿间硬挤出来的怒吼,下一秒钟,他已经扑倒来不及反应的抢匪,揪起他的衣领猛烈挥拳。 在站长和其它旅客的通力合作下,那名攻击宫野尧的抢匪除了鼻梁被打歪、牙齿也断了几根之外,总算得免于可能被渡边龙司失手打死的厄运,被扭送至办公室等待警方逮捕。 满脸是血的抢匪,神情恍惚,仿佛受到相当大的惊吓。 渡边龙司从抢匪身上起身的第一件要务,就是回头确认宫野尧的伤势。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嗯,我还好......你先检查一下电脑,希望没有摔到才好......」 可以听得出宫野尧声音有点颤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电脑!」渡边龙司一边故作生气地叨念,一边伸手替他拍掉脸颊和身上的脏污。 突然间,一个发着金属光亮的东西从宫野尧袖子里掉落出来,宫野尧惊愕,正想伸手,渡边龙司已经将它拾起。 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白金手炼,渡边龙司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条手炼怎么会在你这里?」 看见渡边龙司露出失而复得的惊喜神采,宫野尧准备抢回手炼的手在半空中瞬间冻结,冷空气沿着手臂直侵脑门,不只呼吸困难,仿佛连胸口的跳动都静止了。 太阳明明炫目得耀眼,为什么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像是从天空掉进深不见底的地狱,整个人急速地向下坠落。 到底是哪里错了?心跳逐渐不规律的加快。 宫野尧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想要理出一个头绪。 他在脑海里拼凑出一个结论-- 那条手炼属于渡边龙司告白的对象所有,这是无庸置疑的。 然而在他眼中,这条手炼却不该出现在自己手里,那是不是表示,令他酒后吐真言的对象根本另有其人,而不是擅自对号入座的自己? 事实的真相,顿时化成尖锐的箭矢,不容分说地刺穿宫野尧的心脏。 完全超乎想象的发展,为宫野尧带来极大的震撼,脸色顿时显得苍白不堪。 那手炼内侧的缩写怎么解释? 那个m,如果不是自己的姓氏miyano,难道是...... 水野瑞季? 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宫野尧喉咙感到阵阵刺痛,全身仿佛要燃烧起来。 水野瑞季的罗马拼音,mitsuno mitsuki,不论是姓或是名,第一个字母都是m。 直到这一刻,宫野尧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异想天开、会错了意。 那缠绵到几个小时前才结束的温柔激情又该做何解释? 宫野尧不愿接受这个天大的笑话,拼命寻找证明自己是错误的理由,然而渡边龙司却把宫野尧的最后一点期待毫不留情地戳破。 「这是要送给瑞季的礼物,我还以为掉在酒吧里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宫野尧没作声,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英文字母,竟然具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他的嘴唇发青,身体摇摇欲坠。 令人反胃的剧烈疼痛袭来,让宫野尧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一条误将鱼钩吞进胃袋里的笨鱼,结果落得五脏六腑都被活生生拉扯出来的下场。 宫野尧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几天发现,哪怕是昨天也好,为什么偏偏是心甘情愿戴上它之后! 要是那天夜里没有起床查看就好了。 没错......管他会不会感冒,就让他在客厅睡到天亮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如此一来,自己也不会听见他要对水野瑞季告白的那番话,就不会......不会发生那些该死的误会。 如果继续留在床上睡觉,应该就不会发生这可怕的错误。 一思及此,宫野尧身体深处便因后悔、苦涩和愤慨而阵阵抽痛,带着热度的剧痛如针扎似地刺痛他的心脏。另一方面,对渡边龙司的这番心意,宫野尧既安心于没有被他发现,又绝望于绝不可以被他察觉。 宫野尧勉强才能挤出正常的声音,喉头深处仍然有着被针刺穿的疼痛。 「早上,打扫的服务员在地毯底下发现的,本来想等上车后再给你......」 低喃的说话声伴随不为人所知的痛楚悄悄掠过,那微弱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真的很让人心痛......宫野尧咬紧了牙根硬撑。 痛苦、难过,想哭却不能哭的悲痛,沉重得仿佛连骨头都会被厌碎。 将手炼放入胸前的口袋,渡边龙司回过头,「你身上的伤,我想我们还是回到波尔多找家医院仔细检查一下比较好。」 「不用麻烦,这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 从宫野尧口中说出来的话,冰冷淡漠到连他自己都很讶异。人一旦痛极攻心到某种程度,似乎会连狂叫怒吼的能量也一并丧失。 「好吧。上了车你好好休息,到了我再叫你。」 耳边响起渡边龙司体贴的关切,不知何故,全都沁入了大脑最深处。宫野尧反射性地遮住耳朵,拒绝再被他任何无心的温柔所伤。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让人笑不出来,反而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一场的黑色幽默。汹涌而至的自责和无以名状的羞辱,甚至让宫野尧产生晕眩的感觉。原本已经埋葬的恨意,再度被新的火焰点燃,在体内熊熊燃烧。 脑袋瓜嗡嗡叫个不停,好像有哪里快要坏掉了。 他好恨...... 好恨异想天开、会错意的自己。 无法原谅...... 不能原谅心甘情愿将手炼戴上的自己。 第八章 「亚里香,早!」 「早。」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不好。」 并不是真的睡得不好,而是每天都必须面对吉川正睦一成不变的问候,结城亚里香已经厌烦了,而几天前结束酿酒节采访回到庄园来的渡边龙司,则是她不想再忍耐下去的理由。 「怎么了?有什么吵到妳还是......」停下手边正在磨的咖啡豆,吉川正睦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是,是你吵到我了!」 简单的火腿蛋三明治是餐桌上每天必备的早餐,结城亚里香拿起叉子,不理会急忙道歉的吉川正睦,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说:「龙司呢?还没起床吗?」 就在此时,结城亚里香身后传来渡边龙司的声音,「宫野不在这里吗?」 「没看见他。会不会还在房里?」吉川正睦指着二楼的方向。 「房里我已经找过,他不在。」渡边龙司显得有些恼怒,口气也变得粗鲁起来,「回来都已经几天了,不管怎么找,还是到处都找不到人影。房间、芳疗室、葡萄园,我连酒窖都找过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为什么好好一个人会平空消失?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这样听起来是有点不寻常,平常不管要去哪里,尧都会知会我一声,这几天并没有听他说要出门,他人应该还在园内。」 「什么叫『应该』还在园内!如果他真的还在,我限你三分钟之内叫他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渡边龙司暴跳如雷的模样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那副锐利到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令吉川正睦屏住了呼吸,担心宫野尧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 「一大清早开口闭口都是宫野、宫野。住口!我再也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了!」失去理性的结城亚里香大叫出声,饭厅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天资聪颖、貌美如花的结城亚里香本身有着不愿意妥协的志气与骄傲,她竭尽所能地来到渡边龙司的身边,为此,她像过去那些被自己唾弃的女人一样,尽可能充分地展现自己的魅力也不以为耻,他却连看也不肯多看一眼。 然而,回到庄园这几天,渡边龙司是以何等急切的目光和口吻,真挚地寻找宫野尧的身影,他那看似沉着冷静的表情,听似刻意隐藏情感的声调,以及逢人就问宫野尧下落的态度都让结城亚里香觉得刺耳、反胃,郁结在心头的不满终于一鼓作气爆发。 「除了那个傲慢的家伙,你的眼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都已经朝夕相处七八天了还不生腻吗?这几天,你天天都在找他,天天都把他挂在嘴上,你的眼里完全容不下我。没了他,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六神无主,实在太不像你了!」发出一连串牢骚后,情绪愤慨激昂的结城亚里香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如果不是爱上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其中必定哪里出了问题,要不然渡边龙司为什么会选择宫野尧而不是自己? 被渡边龙司无视,对结城亚里香而言,那是比恶梦还要令她受不了的现实。 「大概吧......」渡边龙司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地亲口证实。 他的话重重地打击了结城亚里香,自己也吃了一惊。 为什么?为什么...... 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看渡边龙司脸上的震惊不亚于自己,仿佛直到刚才那一剎那他才恍然大悟。结城亚里香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说出口。 「他有什么地方好?不过是懂一点酒、长得好看一点,那种自命清高的男人到底哪里好?」 结城亚里香咄咄逼人的质问,尽管听在吉川正睦的耳里像是不怀好意的批评,但渡边龙司就像是无视于旁观者的眼光与他人认定的常理一般。 「我就喜欢他骄傲的模样。」沉稳、不容质疑地表态。 以坚决的口吻表达心意,让默默听着的结城亚里香全身僵硬,失去理性的她歇斯底里的大叫。 「不接受,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你是属于我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配得上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亚里香妳冷静一点......」吉川正睦上前扳住她的肩膀,结城亚里香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激动地甩开他。 翻腾的怒意让结城亚里香冷笑道:「我的第六感果然没有错,看你们回来时的表情就知道了,看来,我没有拦住他是对的。」 由于声音太微弱,只有站在她身旁的吉川正睦听见,他惊讶的抓住结城亚里香的细肩强迫她面向自己,强而有力的眼神朝她逼近。 「什么叫没有拦住他是对的?妳的意思是尧离开了吗?妳什么时候看到他的?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不要再问我他的事了!我恨不得他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亚里香,妳疯了吗?拜托妳冷静一点......」 闻言,结城亚里香不禁瞠大双眼,漂亮的脸蛋变得扭曲,那是被嫉妒吞噬的丑陋容貌,她握起毫无杀伤力的拳头,激动地搥打吉川正睦的胸膛怒吼: 「就算我疯了,也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明明知道宫野暗恋你,你不接受就算了,你可以推给安德鲁或是任何人啊,为什么偏偏是龙司!你是因为不想龙司接纳我,所以故意唆使宫野去勾引他对不对?如果不是你瞒着我安排宫野跟他一起去采访,今天龙司会爱上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不肯成就我的恋情,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害的!卑鄙卑鄙卑鄙!」 爱上一个不会有结果的对象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事实,既然如此,将那份心情放在心中珍藏或是干脆全部丢掉不就好了? 可是,结城亚里香却陷入自我编织的美梦中不愿清醒,现在又反过头来指责自己的撒野行为,她不受控制的疯言疯语令吉川正睦忍无可忍,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狠狠赏了她一巴掌。 「妳闹够了没有!」 吉川正睦前所未见的暴怒连渡边龙司都感到震撼。 「不要以为全天下只有妳自己的心才是活生生、血淋淋的!妳把别人的感情当成什么了?若是真心真意的喜欢一个人,岂是三言两语或是动点坏心眼的手脚就可以扭转?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龙司、妳、我还有尧,又何必为了得不到的恋情痛苦?倘若刻意想要将妳留在视线范围内的我真的是卑鄙小人,那在我看来,恣意践踏别人心意的妳,可怕得简直就像只丑陋至极的女魔头!」 结城亚里香第一次看到吉川正睦如此严峻冰冷的表情,听见向来温柔无比的他亲口说出毫不留情的指责,结城亚里香觉得好痛心。 她抱着仿佛被火焰灼伤的脸颊和自尊,生硬地将视线从吉川正睦身上移开,带着求助般的深切眼神望向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渡边龙司。 「龙司......」结城亚里香的气势和刚才大相径庭,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虚弱不堪,交织着震撼和哀伤的瞳孔蒙上一层湿润,泪水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整个溃堤。 渡边龙司没有心思拉她一把,勉强地丢出一句: 「我现在只想知道宫野在哪里。」 被深爱的人和被排斥的人...... 过于明显的差距使她垂下眼帘,咬住嘴唇,忍住泫然欲泣的悲伤,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换了手机号码,辞了航空公司的工作,没有回东京老家,也没有投靠父亲。离开庄园的宫野尧仿佛断了线的风筝,音讯全无。 不死心的渡边龙司,在承认自己也半信半疑的心情后搬进宫野尧的卧室,企图寻找任何可能透露他去向的蛛丝马迹。 渡边龙司肯定自己喜欢宫野尧的心情,但若要称那份情绪为爱,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毕竟要让水野瑞季的影子走出自己的心需要一点时间。 至于要多久,渡边龙司也没个准,谁知道是一年半载,还是另一个六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如何,他都想再见宫野尧一面。 不,是必须再见他一面。 为寻找他的下落,渡边龙司连各国新闻都没有放过,举凡飞机失事,或任何一篇与日籍人士有关的小道消息他都不肯遗漏,然而世界之大,要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寻找一个人的下落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渡边龙司心里的悔恨也逐渐扩大。 他不懂,渴望回到吉川正睦身边的宫野尧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是什么理由让他丢下最爱的男人选择离开? 难道说,他对吉川正睦的恋慕之情已不复存在? 倘若真是如此,他就没有理由接受自己的胁迫出卖肉体,只为了守住秘密不被公开。直到前往酿酒节取材,渡边龙司很肯定宫野尧的心都还系在吉川正睦身上。 如果结城亚里香没有说谎,宫野尧离开的时间是从酿酒节回来的当天。 也就是说,造成宫野尧决定离开的分界点,应是从节庆返回庄园途中的某件事、某句话甚至是某个动作。然而那又是什么?除了装有笔记型电脑的公事包遇抢,宫野尧身受拳脚之伤,自己到底还遗漏了什么? 成大字型躺在宫野尧床上的渡边龙司翻来覆去,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到答案,眼看着夹在指间的香烟就快要烧到皮肤了,感觉到热度的渡边龙司正要将它丢进烟灰缸里时才注意到,放在床头的圆形烟灰缸早就已经被烟屁股塞满,根本找不到空隙。 渡边龙司很笃定宫野尧离开的理由,必定和最后几天一起朝夕相处的自己有关联,可他就是想不透,那关键的联系到底是什么。 还有自己对他越来越放不下的牵挂,背后的真面目又是什么? 是来不及表达歉意的亏欠感?是单纯对他美丽容貌与肉体的眷恋?又或者是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某种情愫? 这些没有解答的混乱情绪随着时间的累积,在渡边龙司体内升温发酵,而宫野尧就这么完美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仿佛这个庄园里的一切对他已不再重要。而自己,连被他憎恨的价值也荡然无存。 就算没有爱,但......你是讨厌我、打心底恨我的,不是吗? 宫野......你怎么能够把对我的恨一笔勾销? 你怎么能够连恨我都不愿意? 这是渡边龙司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想念一个人,每当思念到深处,渡边龙司都怀疑自己快要崩溃了。 没有头绪,无法理解,所以更想抓住宫野尧问个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做出了这样冷酷的决定? 好不容易才能够看见他对自己露出笑脸,像朋友一样谈心,怀抱着可以和他发展出良好关系的渡边龙司,突然觉得只有单方面期待的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要是早知道他要离去,或许还有机会可以挽回,然而一切已经太晚。 来不及对宫野尧说抱歉,也来不及对他更温柔的悔恨啃噬着渡边龙司重度自责的心。 他无助地凝视着电脑桌面上的宫野尧,那是在酿酒节采访时,他脱下上衣站在洗手台前清洗身上葡萄汁时,顺手拍下的照片。渡边龙司多希望他能够开口说话,回答缠绕心头的众多疑问。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城市。 清澈的蓝天高无止境,透明得像是清水稀释过的水彩画出来的。 宫野尧到现在还忘不了他。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他? 这句充满哲学意味的问题,在这个留存文艺复兴精神的城市里,紧紧缠绕着宫野尧。 原以为忘记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一种本能,毕竟那些发生在日常生活中,不停反复来过的事,总是在你心血来潮想要记起的时候一溜烟儿地消逝的一乾二净,好像它从来不曾存在过。 现在才明白,人是越想要忘记却忘记不了的动物。 尽管已经过了一年,越是努力想要遗忘却越是牢固的渡边龙司的记忆更趋鲜明。经常在猛地一瞬间,例如穿越马路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上班快要迟到而全速冲进车站那一刻,或是心情难过沮丧而仰望天空的时候,那些与渡边龙司有关的记忆就像是幽灵般出现在眼前困扰着他。 简直就是记忆的恶作剧。 当它无预警地出现时固然令人心痛,然而,宫野尧并没有因为有段忘不了的记忆而觉得不幸。他每一天都恰如其分地享受这个城市的美丽与芬芳,脚踏实地的朝梦想迈进。 东京的天空、法国的天空、意大利的天空,都是相连一气的吧。 所以,只要望着湛蓝无云的天空,宫野尧就会精神百倍,重新振作。 东京某报讯: 意大利知名收藏家久病辞世,委托律师将收藏多年的画作进行拍卖,并将拍卖所得捐给国家艺术中心,作为培育艺术品修复士的教育基金。 在得知消息之后,渡边龙司立刻连夜搭机前往佛罗伦萨,想要掌握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大早,渡边龙司就和几位收藏家约在一间历史悠久的咖啡厅交换讯息,对下个星期就要举行的拍卖会信心十足。 名画家恺沃菲斯的「少年维纳斯」正是此次拍卖名单上最抢手的作品之一,许多爱好者纷纷从世界各地集中到意大利,渡边龙司当然也不会错过。 席间还包含一位年轻剧作家左近寺隼人,渡边龙司的好友。 左近寺隼人是两年前崛起的鬼才型剧作家,特立独行的个人魅力加上出众的外型,使他炙手可热地横跨电视、电影圈,甚至成为经纪公司网罗的艺人。为了替东日本电视台撰写的新剧增加具有新鲜感的元素,左近寺隼人特地飞到意大利观摩整个拍卖会的进行过程,一方面搜集写作素材,一方面会会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身上散发着华丽光芒,身高超乎常人的左近寺隼人和渡边龙司一样拥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看!那个站在柜台收款机前的小子,够正吧?」 他虽然已经年届三十,但仍像个徒增年龄的淘气鬼,给人的感觉跟他说话的口气一样不太稳重。左近寺隼人从口袋掏出一张印有咖啡厅招牌的便条纸,上面写着一串像是电话号码的数字,在渡边龙司面前露出炫耀的神采。 「要是他的臀部可以再翘一点就更完美了,你说是吧?」 渡边龙司啜了一口香浓的咖啡,笑了。 渡边龙司欣赏他轻狂不羁的性格和拥有无限创意的头脑,然而他容易对事物生腻,在一般人眼中,或许可以用所谓的艺术家特质一语带过,但是渡边龙司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他对感情的三分钟热度。 这一点在渡边龙司看来,左近寺隼人表现得像是个被名利冲昏头,心灵也尚未成熟的大孩子。围绕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像换新衣服一样,多得目不暇给,速度也快得惊人,却从没见过他对谁真心过。 或许是在一夕之间爆红的关系,左近寺隼人正忙着尽情享受名利带来的优势,担心他会因此悄悄流失一些珍贵本质,渡边龙司不由得语重心长地发出提醒。 「不要玩过头了,小心你会因此错过生命中真正宝贵的东西。」 然而,左近寺隼人只是依然故我,在经过落地窗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下一个艳遇。 告别友人,渡边龙司推开咖啡厅厚重的玻璃门来到大教堂前的广场,阳光从天洒落下来,刺眼得让人必须闭上眼睛。观光客来往穿梭的残影,像幽灵似地缓缓在视线可及之处徘徊游荡。 转身的下一秒间,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突然闪过正前方。 如果不是渡边龙司日以继夜都在脑海中反刍他的影像,恐怕没有办法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一双没有杂质的澄澈明眸,在随步伐震动飞舞的轻柔发丝底下闪闪发亮。阳光照射在那柔和的脸上,透明细致的皮肤显得更加白嫩光灿。 即便双颊略显消瘦,但是那张犹如恺沃菲斯笔下少年维纳斯的脸,和纤细得令人爱怜交加的身形,正是渡边龙司刻在心上的宫野尧的记忆。 身体在大脑下达命令之前奔了过去。 宫野......尧! 渡边龙司在心底喊着。 纤细的身影被吸进人潮拥挤的商场中,渡边龙司推开购买纪念品的观光客,全速奔跑。 然而,宫野尧的背影在数十公尺前的人群中,倏地消失了。 被焦急充满心智的渡边龙司,继续朝着一秒钟前还在的人影方向狂奔过去,粗暴无礼的推挤,在他呼啸而过的身后引起此起彼落的谩骂声。 站在商场正中心,十字路口交会处,让宫野尧再次从手中溜走的悔恨,犹如千万支锐利的箭,一口气刺中渡边龙司的心脏。 如果可以,渡边龙司愿意用已经到手的名画,换取再见宫野尧一面的机会。 从那天起,渡边龙司每天都会到广场去。 仅仅打算停留一星期的计划,因为这件意外的发展有了变卦。不论是真实还是幻影,渡边龙司内心都产生了可能和宫野尧重逢的期待。 坐在露天咖啡座上,像个偏执狂仔细盯着广场上经过的每一张脸。 然而那份笃定会找到宫野尧的雀跃,终究经不起一天天毫无斩获的等待,期待重逢的信心终于被磨耗得所剩无几。 看着天上的云朵,渡边龙司不得不深深叹了口气,想要扫除内心的疑惑,他想说服自己,那天看到的人并不是宫野尧,那不过是阳光和记忆的恶作剧,却怎么样也无法劝服自己放弃。 渡边龙司认为只要相信两人能够见面,他就一定能够见到宫野尧,就像他终于得到恺沃菲斯的画一样,所以绝对不能气馁,更不能放弃。 怀抱着重新燃起的希望,在打道回府的途中,渡边龙司被一股熟悉的清香吸引,走进广场旁一条不起眼的巷弄,映入眼帘的是一家门面素雅的香氛舒疗沙龙。 踏进这间规模不大的沙龙,充满整个厅堂的芬芳,令渡边龙司想起宫野尧身上的味道,高雅洁净的清幽香味。 在堆满亲切微笑的金发接待员引领下,简单淋浴后,渡边龙司穿上店家准备的绿色丝绸浴袍,来到专属包厢门口。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出现在眼前的人影令宫野尧猛然一惊。 房间内的窗户敞开着,微风掠过窗台,白色的布帘被风吹得鼓胀起来,仿佛驰骋在海上的风帆,空气中的悬浮微粒清晰可见,眼前的景象显得几分梦幻、不真实。 宫野尧忆起他那双深邃透亮的瞳孔,想得入神。 眨眨眼,瞬间觉得头晕。 那是类似意识陷入昏迷前,分不清现实或是记忆的感觉剥离现象。 产生晕眩的缘故,脚也显得有些不稳。 封存的记忆被眼前的男人触动,如纪录片连续播放了好几个画面,宫野尧赶紧闭上眼睛,终止不断浮现的记忆。 要是马上睁开眼睛的话或许会昏倒,宫野尧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开始默数。 十、九、八、七、六......数到一,然后颤抖着睁开眼睛。 讽刺的是,渡边龙司就像是乘着看不见的时光机,从记忆深处走出来,活生生的站在宫野尧面前。 在这种地方偶遇的讶然和冲击,还有错愕与惊异等复杂情绪,令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心跳骤然加剧,喉咙也异常灼热。 渡边龙司脸上的表情也自然不到哪去,在胸口激动翻涌的情绪和宫野尧旗鼓相当。 一年多不见了。 宫野尧一点都没有变,身上穿着白色的制服和蓝色的工作围裙,装扮极其简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给人一种清爽洁净的感觉。 应该说......他不带任何杂质的纯净气质格外醒目,不经意映入眼帘的瞬间,就让人离不开视线。 渡边龙司凝视宫野尧的眼睛,深黑色的瞳孔对眼前的现状感到不安而微微颤抖,就在同时,渡边龙司的怜爱之心更加旺盛。 宫野尧的黑眸中倒映着就快要被吸进去的自己。 在喘不过气的难受与兴奋中,渡边龙司好不容易说出话来。 「好久不见......」 第九章 像照顾病人的看护,宫野尧转过身安静地准备。 他点燃放在房间角落的蜡烛,取出顾客指定使用的精油,倒几滴在熏香台上盛了清水的凹槽里。 没多久,马鞭草的淡雅清香,便随着袅袅上升的轻烟融入空气中。 宫野尧确定熏香台飘出马鞭草的香味后,用仿佛在水中行走的缓慢姿态回到床边,作了一个手势,请仍像座雕像般全身僵直站在门口的顾客躺下,在他脱下浴袍的赤裸身上盖上保暖用的小毯。 「请把心静下来,慢慢感受这个香味。」宫野尧这么说,渡边龙司缓缓作了一个深呼吸。 开始进行头部按摩的宫野尧,同时解释起马鞭草的功效,声音温柔地传进渡边龙司耳里,他想起自己躺在宫野尧大腿上交谈的那个夜晚,两人的心,前所未有的靠近。 紧接着,宫野尧开始说起马鞭草的生长环境以及蒸馏方法。 渡边龙司觉得,他的声音比香味更有纾解压力的效果。他逐渐忘记想问他的事,只是静静听着他柔和的语调,感受他指腹和掌心渗入皮肤的力道和温度,逐渐放松、睡去。 渡边龙司满心都是宫野尧专注地垂下长睫毛的模样。 从不小心在店里相逢那天起,虽然已经成了常客,但除了产品说明,以及必要性的简单指令,例如:请坐、请翻身、请将手伸到背后等等之外,宫野尧还是无视他想要进一步交谈的渴望,继续装聋作哑。 渡边龙司知道他在逃避自己,或者说是拒绝自己贴近他的真心。纵然被拒于门外的感受痛如刀割,渡边龙司也不得不承认,这都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但瞬间,渡边龙司却在镜子里的倒影中,意外捕捉到宫野尧眼中的另一种感情。那种类似止不住流泻而出的情愫,湿润了宫野尧漂亮的瞳眸。 待渡边龙司想要进一步确认那眼神代表的涵义,那令人燃起希望的目光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的疗程到这里结束,您可以起身到盥洗室泡澡。今天您选择的精油是洋甘菊,可以帮助精神放松,我会在稍后为您送上茶点。」 即便宫野尧已经行了一个礼离去,渡边龙司仍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 肉体都不知道接触过多少次了,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对方。包括他的家人和朋友、养过什么宠物、念过什么学校、参加过什么社团......什么都可以,甚至是小时候感冒过几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渡边龙司全部都想知道。 然而这种因陌生而产生的距离感令渡边龙司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更无法伸手抓住对方。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不好?」尽管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也像是被人在舌头上打了好几个结,使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如果有其它吩咐,您可以按下墙上的对讲机联络柜台。」 听到宫野尧例行公事般的轻快语调,渡边龙司急得快要大叫出来。 始终不愿正眼看渡边龙司的宫野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洁净感。 为什么...... 好像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被逐出他的记忆一样,全都消失得一乾二净,只有自己还停留在那段回忆里,显得既丑、又扭曲,肮脏得连自己都难以忍受。 好痛...... 自从与宫野尧重逢以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把利刃终于探出头来,狠狠地戳刺出一个怵目惊心、血淋淋的大洞。 尧...... 明知道即使满载歉意的凄楚叫唤,也无法传进他的耳里,渡边龙司仍然偷偷呼唤那个令他心痛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还有什么事吗?」即将消失在门缝里的背影,犹疑地停住脚步,片刻后,缓缓回身。 但是,宫野尧那种理性的声音,只会让渡边龙司感到痛苦而已。过去轻蔑的态度固然使他焦躁不悦,却远不如此刻的疏离更令他酸楚莫名。 宫野尧的声音虽然温和,却有着无法接近的距离感。 他的温柔就像是对待每一个上门的顾客一样平等,再也找不到以往那只对自己一个人而发,激烈愤怒到直戳心底深处的感情。 眼前这个美丽的男人,本是和自己互相伤害的,如今那双动人的眼眸已经容不下自己的身影,连恨自己都显得不屑。 他现在终于可以理解,水野瑞季曾经说过,如果不能被对方所爱,也要选择被对方所恨的心情了。 「我、有些话一直想问你......」 听见渡边龙司低声提出要求,担心把持不住自己的宫野尧有点犹豫起来。他的表情闪过一丝惧色,随即又坚定的拒绝。 「渡边先生如果对服务有任何意见,可以透过服务台的问卷卡。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不想被看出破绽的宫野尧一口气把话说完,流畅得令自己也大吃一惊。 宫野尧刻意冷漠的态度,宛如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渡边龙司心头,连五脏六腑都被冻结了。果然还是不行吗? 渡边龙司从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比水野瑞季以外,更让自己觉得脆弱的人存在,而自己却连要求和他正眼相对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曾经,渡边龙司觉得宫野尧只是个既可悲又愚蠢的男人,是填补心头扭曲裂隙、排遣空虚寂寥的道具。但随着欢爱的次数增加,渡边龙司对他产生了一种待殊的情感。 那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更不是轻视。 而是对他坚持所爱,愿意牺牲崩毁的美产生了敬意与怜惜,越是在凄惨中挣扎,他纯净的灵魂就越撼动自己的心。 直到意外重逢的那个夜晚,辗转难眠的渡边龙司才真正想通了这一点。 原来,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受他吸引。 而在多奈尔市的第四天早晨,水野瑞季的影子,就已经被宫野尧和那一锅香味四溢的味噌汤取代。而自己明知道遗失了要送给水野瑞季的手炼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因为有宫野尧的陪伴而更专心投入工作,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倘若没有飞机上那场自尊心受损的相遇,而是在酒庄里以主人与宾客的方式结识,现在的关系会不会有所不同? 会的,一定会的。 然而,时间无法回到过去,更无法删除已经发生的过程。 在宫野尧面前,自己从未高尚端正过,一想到那双澄澈无暇的瞳孔直到最后一刻,看见的都是自己淫秽邪恶的丑态,渡边龙司就极度悔恨到想把自己掐死。 他让宫野尧痛苦,企图用肮脏的手段玷污他,然而宫野尧还是宫野尧。 只消一个晚上,就足以代谢净化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污秽毒素,迅速恢复纯净的洁白气质,更何况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眼前的宫野尧美得脱俗,简直就像一张不曾沾染过灰尘的白纸,干净得让渡边龙司觉得,记忆中的那些画面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有一瞬间,渡边龙司误以为是画里的少年维纳斯站在面前,但是下一秒钟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即使是那幅画里的少年维纳斯,也无法和眼前的宫野尧相比。 宫野尧异常清净的美丽,将渡边龙司逼到无路可退的死角。 他羞耻得再也无法面对他。 真心想对宫野尧诉说的,只有满腔的悔恨、歉意,以及,已经没有资格说出口的......告白。 但也许是刚才在宫野尧的眼眸中捕捉到的情绪,既不是厌恶、愤恨,更非恐惧、畏怯,而是与自己不谋而合的热度与凄楚。 他深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他太熟悉那种苦涩的眼神。 说不定老天已经听见他的忏悔,乌云密布的绝望中,终于露出曙光。 也许......现在谈灰心、谈放弃都言之过早...... 在洋甘菊的香味包围下,渡边龙司轻轻闭上眼睛。 明明应该是跟往常一样平淡的日子,却因为渡边龙司的再度闯入起了涟漪。原本以为离开就可以远离伤害,没想到不但没有消失的思念,反而将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又灼烧出一个大洞。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忘记他? 就在宫野尧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问自己的时候,锁好店门转过身的金发同事艾蜜莉小声地开了口。 「是渡边先生耶!」 表情立刻冻结的宫野尧胆怯地朝艾蜜莉指的方向望去,站在巷口的男人,正是渡边龙司,背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怎么看都是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那张因为不耐长时间等待显得有些疲倦的脸庞,还是很吸引人。 「不知道他在等谁,过去打个招呼吧!」 艾蜜莉的建议唤醒了一不小心看得入神的宫野尧,随即红了脸颊,自责地紧抿下唇。 由于他的出现,使得宫野尧必须板起一张严肃的脸,刻意维持冷淡的语调,将他视为比陌生人更陌生的顾客对待,才能掩饰心中与日俱增的澎湃情绪不泄露分毫。光是每天绷紧神经和他面对面,就已经够让宫野尧心神耗弱,更遑论还要触摸他那用想就令人脸红心跳的性感身躯。 身心的忍耐都已经到达极限的宫野尧,饱受对渡边龙司又爱又恨的情绪折磨,如果可以的话,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令他遍体鳞伤的男人了。 可是这里又没有其它路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正当他打算低下头快速通过的时候,渡边龙司的脸朝这里望了过来,意料外的巧合,让宫野尧躲避不及,视线就这么对上了,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宫野,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脸色瞬间僵硬发白的宫野尧无法回答艾蜜莉的关切,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他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宫野尧嘲笑着内心竟然有些许期待的自己,祈祷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只是一个错误,然而,渡边龙司的眼神却始终笔直迎向同一个方向,连一吋也没有偏离。 「宫野,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渡边龙司移动脚步走了过来,同时对艾蜜莉礼貌地点了一下头,透露出请求的讯息。 马上就明白自己是多余的艾蜜莉,对宫野尧投以一抹暧昧的微笑,挥挥手快步走出巷口,轻快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宫野......」 只是叫了自己的名字,一颗心脏就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宫野尧没有遗忘这令他魂牵梦萦的浑厚嗓音,但随之而来的是渡边龙司带给他无法遗忘的痛楚。 自己只不过是他不想浪费时间,勉强凑合着用的代替品。 如果说,他心目中永远的纯真少年、水野瑞季是天上的雪,那被他形容成年老色衰的自己,就成了地上的泥。 年老色衰,在他眼中,那就是自己的样貌。 多么可笑、多么残忍...... 你等我这个年老色衰的男人有什么事? 拼命忍住了就要冲出口的话,宫野尧冷冷地从他面前经过。 「宫野。」 渡边龙司再度喊了他的名字并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肩膀的瞬间,宫野尧转身,向后退了一大步拉开距离。 无视于宫野尧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或者说害怕被他逃跑了,渡边龙司强行拉住他来不及脱逃的手腕。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请你放开我!」 为了甩开渡边龙司强势抓住自己的手,宫野尧作势大喊,希望引来路人侧目,可以逼退他贸然的举动,但冷清的巷弄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察觉情势对自己不利,宫野尧莫名焦虑起来,狂乱地挥动手腕,企图挣脱被渡边龙司掌握的恐惧,然而无论他如何疯狂挥舞,抓住他的手不但没有丝毫松脱,反而慢慢将他往角落拉去,等到发现时,宫野尧已经被限制在他的双臂之间无路可逃,而渡边龙司则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挡住他的去路一动也不动。 「请你让开!」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我没有。」 「你有!」 「......」 「为什么不回酒庄?难道阿正对你已经不重要了?」 「......」 「回答我,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 「没有,我......」 听宫野尧否定了令自己困扰焦躁的疑惑,渡边龙司心头有如放下一颗大石头的轻松。 由于渡边龙司说话的口吻不如过去那样强势,让宫野尧更觉慌乱,为了躲开他的追问,宫野尧一边将身体紧贴在墙上,一边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不能......死也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回不回吉川的身边已经不重要了。这种话,宫野尧绝对说不出口。要是让渡边龙司知道实情,只会换来更大的耻辱和痛若,所以不能说,绝对不可以说。 像落入猎人手里,拼命想逃的宫野尧令渡边龙司万分怜惜,不由得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他苍白的脸颊。 就在冰冷的指尖触摸到脸颊的那一瞬间,宫野尧因为过度紧张而全身僵硬,倏地回想起自己是如何爱上他的柔情,又如何被他所伤,不由得憎恨起他的温柔,禁不住出言挑衅。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渡边龙司吗?」 渡边龙司眼神露出疑惑。 「我没有男人的这种蠢话,你居然会相信?」宫野尧挑起眉毛,吊着眼睛挑衅渡边龙司。 有一瞬间,渡边龙司脸上的表情闪过像是受了重创似的动摇。 他受伤了吗?这么一想,说谎的罪恶感令宫野尧低下头,回避渡边龙司逐渐扭曲的脸。 由于宫野尧的话充满了暧昧的空间,渡边龙司的语调也因大脑不受控制的各种想象而失去了原有的平稳。仔细想想,像他这么美丽的男子,要没有人追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渡边龙司一想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它男人拥有过他的美丽,嫉妒、懊恼的怒火立刻攻上心头,使他抓住宫野尧的下巴向他逼近。 「说!你什么时候有了男人?他是谁?」 「呜......」宫野尧虽然急欲挣脱,但渡边龙司愤怒的眼神不只让他失去力气,更让他生气。 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你用来打发时间、勉强凑合着用的泄欲工具,你凭什么生气、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兴师问罪?我要跟谁在一起,你真的在乎吗? 夹带着说不出口的怨恨,宫野尧握紧拳头到指尖掐入掌心的程度,刻意用轻佻的语气说:「你说过,像我这种来者不拒的好色身体,要是一天没有男人肯定会受不了的。你忘了吗?」 那些曾经用来羞辱他的恶毒字眼,毫不留情地鞭打着渡边龙司。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切来赎回在他身上使坏的那些罪恶,只求他施舍一个爱他的机会。 「对不起,我......」 「不准跟我说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我不需要!」 不准你低声下气的跟我说话,更不可以用那种温柔的口吻,那只会让我拼命伪装起来的冷酷融化,为了不让隐藏在内心的真实情感露出马脚,宫野尧只好发出高分贝的怒吼。 他只想痛恨这个男人,只想让这个男人也受到伤害,即便这么做自己也会痛苦不堪。 「多亏你的调教,现在的我,对那档事完全开了窍。原本以为不是喜欢的对象就做不来的事,现在不管对象是谁,我都可以充分乐在其中了。」 像是嫌渡边龙司受到的打击不够似地,宫野尧又继续加油添醋说下去:「我什么都能玩,就是不要跟我玩什么道歉的游戏,无聊死了!」 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特别是看到他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嘴巴更是踩不住煞车。宫野尧越是说些自虐的话,渡边龙司就越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 好一个伪君子!根本不了解别人的痛苦,明明什么都不懂,明明哪里都不痛,还胆敢装出那种表情骗人! 「宫野......」 「难道你不想上我吗?」宫野尧故意用挑衅的眼神看他。 被那漂亮的瞳孔一瞪,渡边龙司差点失去理智欺压上去,用极尽粗野的姿势玩弄他、逼他求饶,要他后悔不该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说话。 然而,在用力吸了一大口气之后,渡边龙司才缓缓吐出话来:「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找你。」 渡边龙司那种掺杂着复杂思绪的眼神,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更让宫野尧心慌,他把头别到一旁,不想脸上僵硬的表情泄露了心事,然后发出一阵恶笑靠了过去,把手贴在渡边龙司显得有些憔悴的脸颊上,宫野尧故意把唇贴近到几乎就要碰上去的距离,态度暧昧,变本加厉地诱惑着。 「为什么没有那个打算?还是说,年老色衰的我已经完全燃不起你的性趣?我不在乎你对我动粗,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对我,更粗暴都没有关系,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看见的。」 隐藏在轻浮言语底下的,是熊熊燃烧的欲望。此时此刻,宫野尧才明白,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他想要他,想要到不在乎在夜半街头赤身裸体,想要到不在乎可能被路人窥视的羞耻。现在的他,满脑子只塞得下一件事,那就是无法控制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他明白渡边龙司的心底住着一个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绝对不是自己。但是他仍无可救药地渴望渡边龙司的拥抱,即便没有他的真心,即便短暂拥有后换来的是永远的空虚,他都想再拥有一次。 没错,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即便再粗暴,他还是他,是渡边龙司,是那个应该要恨之入骨却爱之入髓的可恶男人。 想清了这一点,宫野尧放松了全身肌肉,一手勾上他的后颈,一手往下伸,隔着布料握住渡边龙司的要害。他发出一声低鸣,皱起眉头,用仿佛看着什么怪物的眼神看着宫野尧。 习惯黑暗后的眼睛这才发现,四周并非一片漆黑,在苍白的月光底下,物品的轮廓清晰可见。宫野尧抬头仰望渡边龙司的眼睛,他的背后是看不见星光的夜空,宫野尧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何如此懊恼? 「宫野......」 渡边龙司叫唤自己的方式变了,但他一点也不想听。 有口无心的温柔,只会让自己陷入痛苦。 为了躲避那令人心慌意乱的目光,宫野尧开始移动握着他的那一只手,尽管久未练习而显得笨拙不得要领,但他仍可感觉到手中的物体渐渐有了变化,他尽量不让那意外的硬度给吓着,持续施予大胆的挑逗。 渡边龙司眼中窜过无处遁逃的神情。终于,他发出令人心醉的低沉呻吟,粗暴地甩开宫野尧的手,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后仰,然后把嘴唇凑了上去。 渡边龙司一边发出猛兽般的呻吟,一边吸咬他的唇瓣,当宫野尧听着他的低吼、看到他眉间皱起的纹路时,身体一口气沸腾起来,如同熔岩般炙热,整个人都快要被融化。 宫野尧不讨厌他犹如啮咬般粗暴的吻,相反的,舌尖交缠之际,他感到情绪高张。现在不是拒绝他的时候,也不再想要他立刻消失,他只希望渡边龙司尽快脱光自己的衣服,把他刚刚握住的东西深入自己体内。光是这么想,宫野尧就快要发狂了。 他一点都不感到羞耻,就这样被路人看见也无所谓,他甚至想要亲眼目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他想看渡边龙司做爱时的表情,腰部的动作,还有他是以什么方式跟自己结合在一起的。 他想记下全部的细节,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渡边龙司的右手逐渐往下移,宫野尧亢奋的大腿内侧被他大手一抓,一股钝痛令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呻吟,炽热的火焰窜进更深处的内部,渡边龙司却迟迟不再前进。 宫野尧移开被他狠狠咬过而隐隐作痛的唇,在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窥探他的眼底,骄傲地挑衅:「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为什么要摆出这么挑衅的态度?宫野尧的言行举止完全超乎渡边龙司的理解范围。 「为什么......」渡边龙司痛苦的低语从紧咬住的齿缝中挤出。「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说话?这根本不像是你啊!」渡边龙司咆哮道,用力的程度连脖子上都浮出青筋。 凝视着那双因愤怒而受伤的眸子,宫野尧讶异,自己似乎在不经意中刺伤他的痛处了。 宫野尧不发一语,笔直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那跟宫野尧一样微微红肿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可恶!」 渡边龙司用力推开宫野尧,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另一方面,渡边龙司更无法原谅自己,宫野尧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玷污了这朵纯净的百合。 被狠狠推开的宫野尧撞上背后冰冷坚硬的石墙,他必须咬紧下唇才能忍住已经在眼眶边缘徘徊的眼泪。 「不要就算了,干嘛动粗。」 「宫野......」 「既然你不准备跟我大干一场,趁时间还不算太晚,不如我们各自寻找适合打发时间的对象吧。」宫野尧忍住身心的煎熬,为这场没有意义的见面草草做了收场。 第十章 鼓膜抽痛,激烈的耳鸣扩大成物体爆炸的剧烈声响,从脑中心向外四射。 「你是认真的吗?」渡边龙司大声嘶吼,心脏在胸腔内壁剧烈地敲打,奔腾的血流像要冲破心室瓣膜的痛楚割裂着他的心。 愤怒的能量在混沌之中如岩浆般喷出,形成名为憎恨的巨大板块,占据了控制一切的大脑。渡边龙司对宫野尧即将投奔的对象燃起激烈的嫉妒之火,强烈的不安,凄惨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再也不想让宫野尧从他面前消失的念头,驱策他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不管宫野尧如何虚张声势叫嚣,或是疯狂地甩动手腕,渡边龙司就是不肯把手松开,而且还将他往停车的方向拉去。 一阵拉扯推挤之下,体型和力道都略逊一筹的宫野尧已经被塞进前座,用安全带固定住。渡边龙司粗暴地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必须找一个方法来解脱这种痛苦,否则,就只有真的忘记宫野尧。 渡边龙司再次告诉自己,做不到。 既然这样,就只有觉悟了。 是的,如果不能让他深爱自己,就让他痛恨自己吧! 「是你说想要大干一场的。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这一次要是不玩到你道歉求饶,我是不会罢手的。」 一切的开端不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吗? 好人,不过是笨蛋的代名词,自己再也不要当好人了。 与其摇尾乞怜求宫野尧施舍一点爱,不如就回到原点,使坏到底算了。 渡边龙司这一次是铁了心,不管宫野尧怎么拒绝,又有多少强敌在前,他是豁了这条性命不要,都要把他占为己有,再也不让他从身边逃走了。 渡边龙司带他到博物馆附近的高级饭店。 电梯里没有交谈,渡边龙司只是紧紧搂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电梯在十六楼停住,门开,橘黄色灯光下的长廊,走的是简约风格,时尚却处处可见品味。 在门上插入卡片状的钥匙,见红灯转绿之后,房门就开了。 房间中央是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型双人床。 不同于廉价的爱情旅馆,家具、墙壁和装潢都洋溢着沉稳的气氛。 光是接吻就耗费仿佛一个世纪这么久。 渡边龙司一会儿像舔棉花糖,一会儿又像是啃苹果般,变化自如地吸吮宫野尧的嘴唇。尽管抱着必死的决心,紧闭发烫刺痛的眼睑,压迫即将决堤的泪腺,拼命绷紧全身抵抗的宫野尧仍然抵不过渡边龙司缠绵的深吻,从分开的唇间呼出陶醉的温热气息。 渡边龙司听得出里面含着喜悦,宫野尧的抵抗已经失去控制,但是他不能这么轻易就饶过他,渡边龙司非要让他的身心彻底焦虑,把自己的痛苦还给他不可。 「其实,你很喜欢让我上,对吧?」渡边龙司故意用冷淡的口吻试探。 「你......想得美!我讨厌你都来不及!」 「那为什么每次到头来都紧紧夹住我不放,一张脸爽得像要升天?」 「住口!我才没有!」 「你故意挑衅我,也只是为了逼我对你下手,对吧?」 「住口!」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才吻你一下,就舒服得快要哭出来了?」 「够了!我才没有......」 「你是个高傲的人,所以故意制造机会让我强迫你,好永远维持清高的形象!其实骨子里恨不得我像以前那样,把你搞得昏天暗地的不是吗?」 「住口,我叫你住口!」 「这么一来,你就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继续隐藏你放荡的本性来勾引其它的男人!」 渡边龙司一连串的羞辱,气得宫野尧紧咬住嘴唇,但仍坚持到底地狠狠瞪着意犹未尽的他。 「人都是这样,只要拼命伪装的那张面具被撕破就会恼羞成怒!」 气到说不出话来的宫野尧,以一副恨不得勒死渡边龙司的愤怒表情瞪着他。 凝视宫野尧充满血丝的湿润眼眸,渡边龙司内心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也许说的太过分了。可是,他必须让宫野尧明白,这就是他激怒自己的下场。 「事情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是你威胁我在先!」 「就算一开始是,但是我不相信你真的担心不照我的话做,我就会向吉川泄露你的秘密,到头来那只是你想让我玩弄的借口,你自己最清楚。」 微微的铁锈味从紧抿的唇边渗出,渡边龙司的大手一把掐住宫野尧的下颚,用大拇指慢慢抚过他受伤的嘴唇,动作温柔轻盈,脱口而出的话却有着天壤之别。 「你给我听好,」渡边龙司得意的扬言:「就算你嘴巴上抗拒,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体渴望被我填满的事实。既然都已经成了人尽可夫的男人了,就不要在我面前露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表情!」 语毕,渡边龙司粗暴的动作让宫野尧惊恐得想逃,可是下一秒顿时又清醒过来。 反正,自己只不过是个年老色衰、打发时间用的解闷道具。一旦渡边龙司的气消,两人的关系就会画下永恒的休止符了。他很清楚,能够和渡边龙司这样紧密地抱着,也只有现在了,就算是被羞辱、被粗暴的对待,都没有关系。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渡边龙司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我可以这样想吧?宫野尧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很奢侈,却又忍不住感到幸福。 明明悲惨的很,却能意识到幸福,宫野尧不得不嘲笑自己的被虐性格实在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宫野......」 渡边龙司品尝什么东西似地在他胸膛上肆虐,恶意地啃咬着他的乳头。 「唔、嗯......」 即便痛,只要是渡边龙司的杰作,宫野尧依然感受到喜悦快感,但是明亮的光线令他感到极度羞耻,想将手伸向电灯开关,却被渡边龙司制止。 「没有那个必要。」 渡边龙司毫无温柔可言的语调令宫野尧心痛,只能拼命压抑住滚烫的泪腺,任他摆出羞耻的姿态,恶意玩弄。 渡边龙司粗暴地吻向下腹,把手摸上大腿,用力将它分开。 发情的私处都被渡边龙司尽收眼底,难为情的宫野尧拼命想合拢双腿,渡边龙司却不让他有机会。 「哼,还真会演戏!你不是已经很想要了吗?」 渡边龙司用手背拍了拍耸立在两腿间,湿答答的器官,用轻视的口气揶揄着,将他异于常人的男根抵住了通往宫野尧体内的入口。 极度敏感的地方只是被他这么一碰,交杂着情欲和恐惧的复杂感觉,令宫野尧反射性地瑟缩起身体。他的脸色白若陶瓷,看得出来十分紧张,却试图佯装平静。 「都说不用演了,你听不懂吗?我会让你比跟那些男人做更舒服!」 渡边龙司听到一个陌生的低沉语调,然而,这如假包换是他自己的声音,仿佛被下了什么毒咒,才会不听使唤地吐出这种话伤害对方。 真要归咎起来,都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生气了。 一想到宫野尧是如何在其它男人面前卖弄风骚,脑血管都快爆裂了! 可恶!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 渡边龙司握住自己凶猛的器官,打算一鼓作气闯进那久违的入口,却感到一股强烈的力量将他拒于门外,让渡边龙司想起第一次抱他时,也曾出现过相同的阻力。 当他奋力硬闯之际,宫野尧尖锐的叫声让他整个清醒过来,渡边龙司猛地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宫野尧,漂亮的脸孔整个扭曲了。 在惊愕之余,渡边龙司将他翻过身去,将他的腰部高高抬起。 那紧闭的窄门,意外透露了主人说谎的真相。 发觉秘密被揭穿的宫野尧惊慌失措地推开渡边龙司,顺手抓了一件脱在床边的衣服准备逃跑。 才刚跳下床,手腕就被渡边龙司从后方抓住。 宫野尧甩开他。 「等一下!」 宫野尧再甩开。 「我叫你等一下!」 手腕被抓个正着,宫野尧奋力甩,就算甩开,又会立刻被他抓住,已经从床上起身的渡边龙司从背后将他整个人扣住。 「放开我!」 「冷静点、宫野!」 「放开!我叫你放开......」 「尧!」 这是渡边龙司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宫野尧非但冷静不下来,反而更加愤怒。 宫野尧使劲蛮力挣扎,像一头误入陷阱的动物,丧失理智地抵抗着,但是渡边龙司那双坚硬得有如钢铁制的机械手臂,始终将他抱得紧紧的,不管他怎么狂乱地扭动,都动弹不得。 到底经过了多久,宫野尧不知道,只知道耗费太多气力,累了。除了大口大口喘气,一动也不能动。 渡边龙司两条手臂的力道更强了。 好痛...... 宫野尧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可是他明白,那不是对自己说谎的苛责,而是渡边龙司对他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惩罚。 「对......不起。」 当宫野尧听到这声音时,他就明了了,而渡边龙司只是不断地重复。 抱住自己的力量不断增强,渡边龙司依然死心眼地一再重复相同的三个字。 实在是笨得可以! 为什么始终没想到,恰好是正确答案的那个可能! 而自己的愚蠢不断对宫野尧造成伤害的事实,更猛力地撞击着渡边龙司的心。 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和自己一样重视尊严的宫野尧,在自己没有俯首称臣之前,是不可能会卸下心防的。而被嫉妒蒙蔽心智的自己更是愚蠢得不可原谅,竟然视不破宫野尧破绽百出的谎言,结果落得彼此伤害的下场。 既然是自己起的头,就应该由自己来收拾。 就算要继续使坏,也应该是温柔的使坏。 渡边龙司睁开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 「我爱你......」 突然,真的很突然。 就跟上次一样,没头没脑的,就这么蹦出来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渡边龙司没有喝酒,他是清醒的。 宫野尧突然觉得眼角一阵灼热,不到一秒的时间,一颗颗又热又烫的东西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他吓了一大跳,极力想要忍住,然而不断掉下来的热泪,已经直接滴落在渡边龙司的手臂上。 「尧......」渡边龙司企图查看他的表情。 「走开......不准看!」 我才不相信!你明明还爱着那个叫做水野的男人。 宫野尧告诉自己,不可以再上当了! 渡边龙司一把抓住他的肩,逼迫与他面对面。 「看着我!你认为这是在说谎的眼睛吗?」 正因为他连喝醉的眼神都太过诚恳,宫野尧才更不知所措,但是要他再相信一次,需要更大的勇气。 「我虽然年老色衰,但是我不笨,你如果不打算继续玩下去,请留点时间让我去找别的乐子。」 「够了!不要再拿这种话来折磨我了!要不是恨透了那些可能抱过你的男人,被嫉妒冲昏了头,我可以更早察觉你的心意,你也不必这么痛苦了。」 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的矛盾在心里拔河,宫野尧好痛苦,痛苦得想要大叫出来。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安心,安心得几乎要窒息了。 渡边龙司趁宫野尧恍神之际,将他抱回床上,宫野尧不愿让他得逞,试图抵抗,他却从上面压了下来,宫野尧别开脸,闭上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渡边龙司不再企图用蛮力迫使他听话。 只是轻轻地、柔柔地拨开贴在他额头上的头发,轻吻着脸颊上的泪痕。 「我爱你,不论多少次,需要花多久时间,我会一直说到你相信为止,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相信呢?」 「那我就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给你看。」渡边龙司说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的话刺痛了宫野尧的心,一股像是喜悦又感到害羞的复杂热意在心口盘旋。 渡边龙司一次又一次温柔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和嘴唇,由于他的吻太温柔、太悲切,让宫野尧产生一种几乎要疯狂的悲哀。 明明渴望渡边龙司的温柔,可是他越是温柔对待自己,宫野尧就越感到痛苦。 宫野尧知道原因何在,因为他喜欢渡边龙司,想要相信,所以才会觉得痛苦。 其实,他只要任性地夺走我的一切就好了。 因为我的心、我的人,早就都属于他一个人了。 早就都属于他了...... 跟随渡边龙司回到东京定居的宫野尧,在充满时尚感的六本木开设一家美容美体沙龙。以葡萄为主题,标榜法国进口无化学添加产品,加上美貌老板的加持,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很快地打响名号。 脖子上夹着电话筒,眼睛盯着电脑萤幕,还要一边对照手里的资料,宫野尧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去角质霜、紧实露还有按摩油都要追加十箱,可以的话,月底之前帮我寄出好吗?」 「去角质霜可能比较困难,但是我会帮你想办法。东西下星期就可以寄出去了。」 「那就先跟妳说声谢谢啰。」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我还得谢谢你呢!」电话那头传来结城亚里香爽朗的笑声。 「谢我什么?」 「很多很多。」结城亚里香有感而发地停顿了几秒,担心气氛被弄僵,赶紧又说了下去,「总之,不准跟我客气,我会生气喔!」 感觉对方又有精神了起来,宫野尧笑着答应了。 「抽个空回来看看阿正吧,他最近老是把你挂在嘴边,我都快吃醋了。顺便帮我跟龙司说声恭喜,听说他的新书已经有五种语言的翻译本,一定赚翻了吧!啊,对了对了,我最近正在开发一种新的果酸,实验效果还不错,我另外寄样品给你。」 「嗯,那就先这样了。」 挂上电话之后,宫野尧被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 「你怎么有空过来?」宫野尧继续盯着电脑,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 「谁叫我老婆忙着工作不肯回家。」 渡边龙司走到宫野尧背后,弯身在他脖子上落下一记亲吻。 「刚刚在跟谁说话?」 「亚里香。」宫野尧在他太阳穴的位置回吻,「她有身孕了,恭喜你就快要有干儿子了。看不出正睦在这方面还挺积极的,才结婚不到半年就有了。」 「怎么?你吃醋吗?」渡边龙司语气不悦地上扬,「如果你是女人,不用结婚我就可以让你马上怀孕,你要不要试试?」 明显像个孩子在赌气的渡边龙司令宫野尧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 「你不相信我吗?」 宫野尧还是笑。 「啊--我生气了啦!」渡边龙司突然用力抱住他。 「好啦、好啦,我相信啦!」 宫野尧笑着道歉,这才注意到渡边龙司的视线,那是一种炙热的眼神。宫野尧觉得疑惑,抬起头凝视他。 「可恶,竟然勾引我......」 渡边龙司受不了似地吻住宫野尧的唇,任性的嘴唇贪婪地需索着,一边吸吮,一边把舌头缠了上去,宫野尧对他这理所当然的亲吻也有了微微的反应,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你真的好可爱,让人受不了。」 渡边龙司无限感慨似的说道,紧紧地抱住他,直接压倒在办公桌上…… 交缠的体热、冒出的汗水、化不开的激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向对方证明自己的存在。 证明自己的爱。 --本书完-- 自作自受--花绫 好想哭。 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这一次,右手真的完蛋了。 是一种叫做「腕道症侯群」的疾病,在电脑族中很常见也不难治疗,不过,却很该死的麻烦。 跟很多疾病一样,早期发现都可以用简单的方式治疗痊愈。 偏偏,好像忍过头,意外加重了它的病情。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拼命,偶尔偷懒一下也无所谓的。 手好痛,真的好痛,不过是打几个字而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开刀可以暂时解决问题,却得花一两个月的时间复原,一想到我那些等着出世的孩子,就忍不住焦急如焚,抱着苟延残喘的心态逃避下去,也只是过一天算一天,该要面对的终究躲不掉。 唉......突然间羡慕起瑞季来了。 要是他也得了相同的毛病,一定可以向彻也撒娇,或是请他帮忙打字吧? 龙司最好命了啦!他有专业的按摩师宫野在身边,每天都可以要求他来个十分钟或半小时的放松时间,哪像我,只能忍着痛,打字十分钟,休息二十分钟。 这么拖拖拉拉的,到底要写到什么时候才写得完一本啦!(吼) 抱歉,小小失态了。 没办法,花绫虽然很努力修身养性,但是急躁又缺乏耐心的本性,实在很难根除。不想开刀的结果,也只有耐着性子进行复健,天天向医院报到。 所幸花绫的治疗师是个年轻体贴的实习生,复健中心里的叔叔阿姨们也亲切地像是左邻右舍的老邻居,一点也没有医院死气沉沉或是阴森的感觉,要不然,花绫大概会在第二次治疗时就落跑不见吧。 提起自己的病情,并不是要让大家担心,只是要提醒必须长时间使用电脑的朋友们多爱惜自己的身体,良好的姿势还有适当的休息是绝对不可忽略的小细节。 尤其是当身体发出警讯的时候,不管你手边的事情有多急迫,都请暂时搁到一旁,让自己喘口气休息一下,千万不可以再任性地勉强身体继续。 要不然就会像花绫一样......自作自受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