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千岁,臣炖个狐狸补补》 第1章 以心为祭,护她之魂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三拜三加——” “礼成——” “授帝女令,请圣心塔!” …… 月施捧过帝女令,将指尖血滴入圣心塔中,脸上的笑容还未舒展,便听身旁的士官传来惊喝。 “竟然是黑光!这是灾厄之相!!” 众臣百官慌不择语,齐齐跪地,俯首叩拜,连声哀嚎。 “圣物显灵!” “灾厄之相!” “肃静!住…咳……” 台上的圣心帝本想出声控住百官,却突然口吐鲜血,颤抖着倒在龙椅上,不省人事。 “父皇!” 月施顾不得圣心塔的异常,提裙就想冲上前查看圣心帝的情况。 谁料,一双手将她死死扣在原地,看她想要挣扎,一脚踢向了她的膝盖。 月施本身就没什么武功,对方下了狠手,一阵剧痛让她踉跄下跪。 回头一看,出手之人竟是站在她旁边的现任国师赫连绝,也是她的未婚夫婿。 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此时虽然满是悲痛,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半分,还点了她的哑穴。 “妖女!帝女绝对是妖女!” “快来人呐!陛下气急攻心了!” 坐在圣心帝旁边的仁妃率先反应,花容失色地大喊,颤抖地指着月施的方向。 经她一喊,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月施身上—— 尖尖的兽耳… 蓬松的兽尾… 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白斑… 半妖半人的模样,哪还是堂堂帝女! 分明就是妖女! 难怪本该显出月氏血脉白光的圣心塔,会突现黑光! 果然是灾厄之相! “圣物显灵,妖物作祟,陛下有难,国之不幸!” “帝女虽是臣的未婚妻,但灾厄之相不可儿戏,臣作为国师,只能忍痛割爱,大义灭亲!” 他在说什么?! 月施无法开口,只能挣扎着,看着那张平时对她暖言细语的薄唇,说出置她于死地的话。 她才不是妖女! 她才不是妖女!! “先师西去前曾预言,国有一劫,但有化解之法,原来说的便是今日!” “为了圣心国,请帝女赴死!” 下方的百官跟着赫连绝齐齐高呼,声音如泣如诉。 “为了圣心国,请帝女赴死!” 在宫门看戏的百姓才没这么好的耐心,看着月施半人半妖的丑陋模样,满是厌恶恐惧。 “杀了妖女!” “杀了妖女!” 然而,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赫连绝暗自运转内力,卸掉了她的双臂,震碎了她的膝盖。 “看来帝女殿下不愿意,臣只能代劳了,对不住!” 赫连绝已然松开手,月施却无法再起身。 在他人看来就是不愿为国赴死,他当即宣布决定,还夺走了月施怀中的帝女令。 “国师大义!” “陛下有难,无法理政。帝女及笄,天降不祥,国之灾厄。臣虽不愿,但不得不携帝女令,暂稳局势。” “众将士听令,弓箭手准备,就地行刑!恐灾厄不灭,追加火刑,以平天怒!” 赫连绝高举代表摄政权的帝女令,下达指令,顷刻间,保护皇宫的箭矢从四面八方齐齐对准了月施。 她周围堆满了干柴,一把火油就燃起了熊熊烈火,炙热逼人。 绝望之时,月施反而冷静了下来。 看着站在一起的赫连绝和仁妃,以及四周远超锦衣卫和羽林卫总数的兵士,如果她还不明白,就枉费父皇多年的教导了。 虽然二人面色沉痛,但在火光和烟雾中,她竟清楚看见了他们眼中的冰冷和厌恶,甚至还有一丝残忍的快意。 为什么… 虽然她和赫连绝算不上情深厚谊,但那个才貌双全、温柔体贴的男人也曾微红着脸说喜欢她的。 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是信任他的。 想着虽然皇室婚姻不由己,但好歹是和有好感的人共度余生,也算幸福。 赫连绝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是为了那把龙椅吗?! 这个阴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定亲之后,还是更早? 仁妃,她的亲姨母,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从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好一个平天怒,灭灾厄! 万千的箭矢齐刷刷地破空而来,刺进皮肉,贯穿她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衣衫。 剧烈的疼痛之下,一团血沫喷出,月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凋零。 “住手!!” 所有人都在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死,唯一能保护她的父皇也自身难保,这声音像是从天外来,一下惊醒了月施模糊的意识。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她只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踏马而起,剑花飞舞,从乱箭之中斩出一条通向她的路。 一双颤巍巍的大手小心避开箭羽,抱起她千疮百孔的身体,滚烫的泪划过她冰冷的伤口。 “盈盈…” 是谁? 这是父皇母后才会唤她的乳名,是谁? 月施艰难地睁开一道眼缝,面前的男子邪肆俊美得不似凡人,那双独一无二的褐金色眼睛,此时被眼泪腌得通红。 是他! 没想到,最后护在她身旁的竟然是他!? 他不是去边关执行任务了吗,怎么赶回来的…… 月守御…… 说不出话,这一眼用尽了月施最后的力气。 然后—— 月守御感受到怀里的人儿没了生息,定定地抱着,周围隐隐卷起沉痛而狂暴的气压。 让月施意想不到的是,在她死后,灵魂竟然脱离了身体,缓缓浮起升空。 虽然在慢慢消散,但好歹能看看之后发生的一切。 父皇被人抬到殿后,但宫人却在用白绢给他拭面。 她的父皇! 赫连绝你竟敢做出弑君夺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月守御的出现虽然让赫连绝和仁妃有些惊讶,但弓箭手并没有停下攻击,他们想连他一起处死! 月守御武功卓绝,有突围的机会,他怎么还不走!? 快走啊!! 月守御低下头,对着月施的耳边喃喃了几句,向来冷酷不苟言笑的他,此时却极尽温柔。 月施的灵魂体瞪大了眼睛,听着他的耳语,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不!! 不要!! 灵魂体根本阻止不了月守御,他轻轻放平她的身体,背对而立,撤掉了内力抵抗,替她挡住了大部分飞来的箭矢。 无情的箭矢疯狂插进了他的身体,鲜血四溅,仿佛烫穿了月施的灵魂。 他本有机会逃走的,为什么,为什么…… “献吾之心,泣血跪求,以此为祭,护她之魂!” 周围火光肆虐,旁人没有看见,月守御两指划破心口,双手翻转,一道血红印记融进了她的身体…… 旁人没有看见,受万箭都没有屈膝的月守御,此刻轰然倒地,脸色惨白,胸口只余一个淌着血,深不见底的空洞…… 月守御!! 月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献祭,感受着自己的灵魂逐渐凝实,心口是从未有过的炙热疼痛。 悲愤绝望之下,她没有察觉到,自己原本只是带着粉色光泽的眼瞳,此刻全部变成了粉色,额头隐隐闪烁着一个粉色的弯月印记。 她的尸首燃起了粉紫色火焰,在冲天火光中,无人发现这里的变化。 一大堆混乱错杂的记忆涌入脑海,月施无暇顾及,在灵魂飞升消失在这片天地的最后一秒默念: “时光倒溯!” 第2章 同样的桥段 哈······ 周围满是潮湿闭塞的压力,月施在窒息的最后一刻,被一双手猛然拽起,新鲜的空气和暖风扑面袭来。 “帝女殿下!” “帝女殿下醒醒!” 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按压她的胸口,那道温柔低沉、带着熟悉的男音让还未完全回神的月施骤然惊醒。 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月施迅速偏头吐出涌上喉头的积水,才撑起身子看向声音的来源。 打湿的狼狈也掩盖不住容颜的俊秀,嘴角天然上扬,让人轻易就能联想到他微笑时的如沐春风,一双多情目满是担忧和急切。 赫连绝! “帝女殿下,能听见臣说话吗?感觉如何?太医很快就到了···” 赫连绝才名远扬,加上外貌出众,身份尊贵,举手投足间自有诗礼清华,是圣心国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被世人称颂为雅公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不顾性命与形象地救起溺水的她,还深情地嘘寒问暖。 这样的桥段,这样的主人公,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心动吧。 曾经的月施,也是因为赏鱼落水被救这件事,彻底对赫连绝放下戒心,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余生的伴侣,往后事事都与他细说,事事都商议。 现在看来,若是真的关心,怎会任她湿冷着身子待在外面。 此处不是人烟罕至之地,若真是意外,又怎会空无一人,百呼无应,连她的贴身侍女也不在身旁。 “多谢赫连公子,本宫无事。” 月施不着痕迹地避开赫连绝的触碰,自行起身,左右扫视,寻找着自家宫女的身影。 看到月施故意保持距离的举动,赫连绝眼眸暗了暗,脸色不变,更加诚恳地想要扶住月施的手臂,隐隐有往自己身上带的力道。 “橘生!” 月施突然上前两步躲开他的动作,对不远处匆匆赶来的黄衣小宫女呼喊。 小宫女赶紧跑过来,给她披上干净的外袍,红着眼睛将她扶好。 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宫女之一,橘生。 月施记得,当初橘生赶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虚弱靠在赫连绝怀里,赫连绝便以橘生扶不稳为由,让她湿着身子,一路公主抱地将她送回寝殿。 当时这件事传遍了宫闱,衣不蔽体,肌肤之亲,即便她真有不想嫁的心,礼仪教条和皇室尊严也不允许了。 重活一世,她即便浑身颤抖,胸闷刺痛,也不会再给赫连绝这样的伪君子机会。 借着橘生的力道,月施端着帝女的姿态,一步一踏皆是优雅,昂首挺胸地消失在赫连绝的视线中。 算算时间,现在是她与赫连绝定亲的第四个月,距离她十五岁及笄礼,还有两年零八个月。 赫连绝,我们来日方长。 ······ 鸣凰殿。 月施定定地看着那块熟悉的匾额,上面三个烫金大字,乃是她出生被定为帝女时,父皇亲笔所写。 母后早逝,是父皇亲自手把手教导她,抚养她,连她殿中的饮食起居,父皇都会叮嘱挂心。 琴棋书画、礼乐骑射、国政经史,父皇都有严格要求,但因她自幼体弱,父皇从未让她对前朝后宫之事烦心。 也正因如此,活在保护中的她,只懂书本上的那些官道廉政和钟情不渝,全然不知其中的勾心斗角、虚与委蛇。 想到父皇临死前,那惊怒不肯闭合的双眼,凄惨的脸色,嘴角发乌的血迹,月施不自觉攥紧了衣摆,指节寸寸发白。 父皇… 这一世,换我来保护你,守护我们月氏的江山!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走进鸣凰殿,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裙的高挑宫女急忙迎上来,眼睛里满是真切的关心。 这是她的另一个贴身宫女,淮南。 橘生和淮南是母后在世时亲自为她挑选的,自幼服侍她,很是忠心。 两人都比她年长,淮南还要大过橘生几岁,性子也更沉稳,多数时候都是留在殿中打点。 橘生活泼机灵,除开正式场合,月施外出都带着她。 “殿下刚才落水了,都怪我…驸马托我去取些吃食,结果…呜呜……” 赶来的太医刚给月施诊上脉,就听橘生抽抽搭搭地跟淮南解释事情经过,一张娃娃脸哭得通红。 前世的月施从小受皇室礼制,最是注重仪态颜面,骨子里就有股清高劲。 橘生什么都好,就是有个爱哭的毛病,她虽然信任,但总有几分嫌弃。 前世因为橘生照顾不周,导致她落水,她的姨母仁妃便寻了由头把橘生赶出了宫去,她也没有阻拦。 后来橘生给一个大户当了小妾,生生被夫家折磨死。 当初虽然惋惜,但月施并未觉得有多大损失,现在想来,前世自己真是愚蠢无情,冷心冷肺,生生将亲近之人一个个推入绝境。 现在看到橘生哭花了脸,月施心头涌上阵阵暖意。 她前世怎么没发现,这丫头倒是有几分可爱,像个小花猫似的。 “你别哭了,好好跟殿下道歉,不然殿下又要责怪你了。” 淮南急忙给橘生擦眼泪,时不时偷瞄月施的方向,看月施是不是会和从前那般露出厌烦嫌弃的神色。 太医扎针排出湿气,开了几副驱寒的药,叮嘱几句后,躬身行礼,由淮南送了出去。 “橘生,你过来。” 月施憋着笑意,板着脸冲橘生招招手,小丫头赶忙擦干眼泪,忍住抽泣,低头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殿下,橘生不是故意哭的,下次不敢了,今天都是橘生的错···” 橘生以为月施会出声斥骂,没想到一只手掌落在了自己头上,还温柔地揉了揉。 “没事,你这次没有当众哭出来,做得很好。本宫只是意外,与你无关,不需要自责。” 听到月施温和不失威仪的声音,橘生猛然抬起头,圆圆的杏眼满是震惊。 下一秒,小丫头眼睛又红了,还一股脑扑到了月施脚边。 “殿下您没事就好,以后橘生一定寸步不离地跟在您身边,哪儿也不去了···” 小丫头在她腿边嚎啕大哭,怎么一哄,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月施有些头疼,看来爱哭的毛病还是得改改。 “起来,现在你就得离开本宫。” “殿下,您不要赶橘生走,橘生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橘生眼露惊恐,啪地跪在地上,两根手指举过头顶,大声誓忠。 “知道了,不是要赶你,你还不去准备沐浴梳洗的东西,是想让本宫一直冻着吗?” 月施扑哧一笑,小丫头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往外打水去了。 “还有,发誓是三根手指,不用举过头顶。” 还没走远的橘生听到月施的话,脚下一个踉跄,还好被回来的淮南扶住,离开的脚步更急了。 “殿下,橘生怎么了?” 淮南走进来,看到月施满脸笑意,惊讶之余又有些好奇。 “无事,害羞而已,准备沐浴吧。” 听出月施语气中毫无责备之意,淮南清秀板正的脸庞也柔和了不少,嘴角轻轻勾起,利落地开始给月施拆解发髻。 第3章 难不成以后都不能见他了 白玉砌的浴池里放了花瓣和精油,橙花和乳香的味道随着雾气袅袅弥漫,让人慢慢放松下来。 她拒绝了橘生两人的服侍,靠在池边,枕着软垫,开始梳理现在的形势。 十二岁生辰时,父皇给她和赫连绝定了亲。 本来以赫连绝镇国大将军庶子的身份,是根本无法作为驸马人选的。 但在他十岁时,已到知天命年岁的现任国师,照例使用圣物寻灵盏,确定了他是继承人。 国师在圣心国就是一种信仰,连皇帝都要敬三分,帮助圣心国历朝历代度过了许多难关,深受百姓爱戴。 每任国师都由寻灵盏确定,有天注定,无法更改。 于是乎,本就才名远扬的赫连绝,身份水涨船高,婚事就此定下。不过在这之前,月施和他并无私情。 定亲的这四个月,赫连绝从没刻意讨好过她,或者有什么逾矩之举。 只是偶尔碰巧地给她提供了一些帮助和保护,平日以书信略表关怀,在父皇和她面前一直是有礼有节、文质彬彬的形象,即便有稍加亲近的举动,也是无意冒犯。 父皇对他的谦逊文雅很是满意,甚至同意他自由出入后宫,给他们制造相处机会。 月施本来对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才子是无感的,但毕竟是怀春少女,宫里的嬷嬷在定亲后又教她看了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她的内心难免浮动。 前几日,赫连绝约她外出游玩,轻舟香荷,暖风宜人,如玉公子迎风而立,微红着脸向她表白,那清华姿态直接敲开了月施的心门。 当时觉得,皇室子弟,尤其是像她这般需承帝位之人,遇到一段恰好的日久生情,是话本也写不出的幸事。 但她有帝女的自持,并未当即回应,只互相交换了玉佩,算是默许了。 此后,两人之间的氛围总是暖意浓浓,眼神交织。 橘生和淮南看出端倪,也改了口,私下直呼赫连绝驸马。 重活一世,再看,才发现自己全然被少女懵懂冲昏了头脑。 之前赫连绝是外男,本就不能随意入宫,怎么会有这么多恰是时候的体贴相助,消息灵通也不能未卜先知。 严禁外男出入后宫,是历朝历代的规矩。赫连绝能让父皇改了祖制,可见不是一般心智谋划能做到的。 仔细想来,赫连绝也从未真正为她付出过什么,两人相处的时日算起来也甚少。 呵··· 她出生那日便被定为帝女,承帝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资聪颖,才貌俱佳,不是因为体弱不能习武,上阵杀敌也铁定不输男儿。 若不是前世一叶障目,未曾接触世间险恶,怎能察觉不出这场蓄谋已久的诡计。 还有她的好姨母,母后的亲妹妹,当今后宫第一人,仁妃娘娘。 她跪在众臣面前时,仁妃的眼神那般仇视厌恶,站得与赫连绝那般亲近,鬼才信和仁妃没有关系! 母后早逝,仁妃代替照顾她,很是宽容慈爱,总教导她身份之别,下人命贱,后宫的事从不让她经手,奴才的打骂处置也不让她操心,把她当小孩子养。 定亲后,还常在她耳边夸赞赫连绝,说什么真情难得,需要珍惜眼前人。 她一度以为,仁妃是她很重要的亲人,信任敬重她,把她当成第二个母亲。 真是可笑! 她是帝女,凡事都应学着自己判断拿主意,需要成长到独当一面。 父皇是担心不错,但本事没让她少学,还答应及笄后就将部分国事交予她处理。 而仁妃则是完完全全的温水煮青蛙,佛口蛇心! 因为轻看下人,橘生淮南接连被赶出宫,她听从仁妃安排,没有阻拦,其他宫人也对她阳奉阴违,最终身边无人可用。 再者,仁妃是父皇的枕边人,有大把下毒的机会······ “殿下,再不起水就凉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月施的思绪,水果然有些凉了。她还在斟酌揣摩,没多想便下意识开口。 “不是打发你们去休息了吗,算了,过来伺候本宫更衣吧。” 浴池周围垂着细薄的香云纱,朦胧透气,又能遮挡视线,比屏风更多了几分意境。 脚步穿过层层纱帘而来,轻巧不失稳重,月施这才回过神来,刚刚那声音是?! “等等!别···” 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拨开纱帘,月施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一身黑红的飞鱼服,刺绣染了雾气越发精巧生动,眉眼斜飞入鬓,嘴唇浅薄,棱角凌厉,冷酷俊美中带着几分邪气。 那双独一无二的褐金色瞳孔,哪怕直面美人浴汤,香肩浮动,也不起丝毫波澜,公事公办地取下木架上的衣物,规矩地候在原地。 月守御! 为她舍命挡箭,以心为祭,左胸淌血,面色苍白如纸的场景瞬间涌入脑海。 一眼万年,月施直觉眼眶酸涩,气血冲撞,悲痛如斯,心头如火灼烧,极少出现的泪水却是再也按耐不住。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声音清冷磁性,语气温和谦卑,唯独没有亲密,是她从小认识到大的月守御。 谁知道这样的人,会··· 月施还没来得及回话,突然察觉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异动,暗叫一声不好。 “本宫回房了,月卫长不必送!” 月施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窜出浴池,夺过月守御手里的衣袍,随意一裹,冲出浴室。 等月守御反应过来,追出查看时,哪里还有月施的身影。 ······ 等月守御离开浴室,往他住的偏殿走去的时候,一只白绒绒、巴掌大的小东西从转角钻了出来,还叼着一件衣袍。 通体雪白,耳尖尾尖和脊背有些许粉色,一双圆滚有神的粉色眼睛,眉心有道特殊的粉色弯月印记。 如果圣心帝或者国师在此,就能认出,除了大小有别,这分明就是圣心国历代供奉的护国圣兽圣心狐。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变回本体了?” 小狐狸不能口吐人言,但自说自话还是可以的。 没错,这只小狐狸就是落荒而逃的月施。 前世她悲痛绝望之际,觉醒血脉,不知什么原因,但她确实不是人类,而是灵兽圣心狐。 她自幼体弱,完全是因为人类之躯无法承受灵兽的力量,现在血脉觉醒了,身体自然康健了。 从脑海中开启的部分传承记忆中得知,圣心狐一族有三个传承技能,其中最厉害的便是“时光倒溯”。 时光倒溯,圣心狐究极保命技能,只能用一次,且对身体和灵脉都有损伤。灵脉之于灵兽,就等同于人类的丹田。 当初她没细看,原来这损伤带来的影响便是情绪过于激烈时就会被强行打回本体,要两个时辰才能恢复人身。 找到方法修复灵脉或者提升实力,才能恢复身体的自由切换。 刚才她再次见到月守御,情绪大悲大喜,一下就控制不住了。 “难不成以后都不能见他了?” 月施明白圣心狐对于圣心国的意义,在不清楚旁人的态度之前,她不想这个秘密暴露。 第4章 以后臣还是自己走吧 “走慢些,且等等,臣很快就来。” “算了,此生都是臣陪着你,倦了,以后臣还是自己走吧。” 这是月守御抱着她的尸首,在她耳边呢喃的其中两句话。 和以往的清冷克制全然不同,声音极尽温柔,虔诚心碎,带着执拗的决绝和疯狂。 月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压下翻滚如潮的心痛。 刚想得出神,她倒是忘了,月守御是天阉之身,一直是近身伺候她。 月守御七岁时,被早年随父皇亲征的母后收留,是个孤儿,父皇将他认作义子,赐了皇姓。 因为其聪明伶俐,又是天阉之身,便安排给月施做近侍。 月守御比她年长五岁,十三岁便当上了锦衣卫的卫长,负责监管督察前朝后宫的大小事务,与羽林卫一同保护皇宫国都的安全。 幼年时,他们关系甚好,月施把他当兄长看待,两人形影不离。 随着年岁增长,月守御越发忙碌,再加上仁妃的“主仆式”教导,月施便与他有了隔阂。 定亲之后,月施恪守规矩,对他更是刻意躲避。 若不是月守御耳语提及,她全然不知他暗地里的种种守护和付出。 深情,克制,到底哪个是他? 不知月守御对她是何时起的心思,无论今生的他是怎样,月施都想再见到他,甚至想进一步··· 想知道在她耳边表明的那些心意,现在还有吗······ 只是这个问题嘛—— 月施抬了抬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很是苦恼。 幸好只有两个时辰,可以赶在天亮前恢复人身,希望能在月守御去跟父皇日常报备之前堵到他。 既然是因为情绪激烈,那她平心静气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怎么一想到月守御,心就砰砰跳,还是吃颗清心丸再去吧。 ······ “月卫长!” 刚恢复人身,梳洗打扮后,月施就急匆匆地往偏殿赶,正巧碰上一身黑色金线飞鱼服的月守御出殿。 “臣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 月守御恭敬地行了个礼,在距离月施三步的位置静静等待。 “月···月卫长不必多礼,起来吧。” 月施捂着胸口,旁人看来是在缓和奔跑的喘气,孰不知是在按捺自己的心跳。 前世她怎么没发现月守御这般好看,皮肤白皙,眉眼如画,鼻梁高挺,那嘴唇薄而性感,不免让人蠢蠢欲动··· 不行!不行! 若不是有帝女仪态深入骨髓,恐怕月施此刻已经双手捧颊,两脚内八,目若秋水了。 体内暂时没有异动,看来清心丸有点效果。 说点什么呢··· 他怎么不说话··· 月施不敢直视月守御的眼睛,一时相对无言。 “殿下面色通红,满头细汗,可是昨夜沐浴着凉了?” 清冷磁性的嗓音,让本就脸色微红的月施更加燥热,顿时想起昨晚月守御看见了她未着寸缕的模样,虽然除了肩膀其他都很模糊··· 之前月守御也有这般伺候过,但那时她没有杂念,也不觉得如何,现在就不同了。 “看来是着了风寒,殿下先擦擦吧,臣遣人送殿下回去休息,太医等会儿就到。” 突然一阵雪松气息靠近,面前出现了一张深蓝色锦帕。 月施猛然抬头,月守御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将自己的锦帕递上,示意月施擦汗。 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握着锦帕的关节露出点点莹光,竟比许多女子的手还要好看。 “你帮本宫擦吧。” 月施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月守御温和平静的眼神难得闪过一丝错愕,却没有动作,气氛很是尴尬。 还没等到月守御的回应,橘生就被月守御的亲信唤来,后面还跟着一名太医。 “橘生,殿下有些不适,扶殿下回去歇着,让太医好好看看。” “是,月卫长。” 眼见橘生就要跑过来,月施一不做而不休,两眼一闭,身体一扭,向月守御的方向倒去。 装晕! 月守御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是因她造成的。 这一世,换她主动,让他无处可退。 离月施最近的便是月守御,如果他不出手,月施就会倒在地上。 不出月施所料,一双结实的手臂接住了她,清新的雪松香浓郁了不少。 没有想象中那般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是抵在了一块坚实的骨头上,很明显是肩膀。 月守御竟然伸长手臂,一手扶着一个肩头,让她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靠在他的单侧肩膀,愣是不给她近身。 “殿下晕倒了,速去取担架来!” 不多时,被两个太监抬走的月施,紧紧握住双拳,咬牙切齿,又羞又恼。 月守御!! ······ 入夜,月施脑海中满是前世火中万箭穿心的画面,点了安神香,也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一个细微的动静在后院响起,月施眼色一正,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装睡。 换作前世的她肯定无法察觉,但这一世,她是灵兽圣心狐,感知极其敏锐,堪比人类中的至高强者。 后院与她的寝殿隔了一道木门,有人轻轻推开门,脚步若无地走进来,在离床铺不远处停下。 紧接着那人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她床头的小几上,一阵清淡舒缓的香气幽幽散开。 “这是命人特调的醉梦香,有暖宫助眠之效。听闻你昨日落了水受了惊,想来身体有恙,睡不安稳。” 月施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是月守御。 “睡觉还是这般不安分,你落水的事我已派人去查了,若不是意外,我定不轻饶。” 月守御应该没发现她在装睡,还伸手帮她拉了拉被子,整理好卷进床垫的纱帘。 “你白日有些反常···” 月施等着他说下句,但再也没有动静。 不知是不是这特调的醉梦香有奇效,月施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依稀记得,睡前月守御一直没有离开。 ······ 自从上次拒绝赫连绝“好意”后,接连几日他都没有不识趣地凑到月施跟前来。 只是隔个两三天便传来一封书信,大抵都是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解释说国师要考核他的课业,抽不出时间入宫来探望她,再隐晦地表达一下思念。 月施每次照着之前的语气回信时,嘴角都勾起嘲讽的弧度。 赫连绝确实没空,因为快到四月底了,有件大事要发生—— 五月天气转暖,又没有夏日的炎热,每年这个时候,父皇都会在皇家猎场举办为期三天的围猎会。 皇室成员和部分嫔妃官员都会同去,优胜者可以向父皇请一道旨,只要合理,父皇都会应下。 前世这场围猎会的头筹是赫连绝,他向父皇请愿,念国师年岁已高,往后每年想代替国师去各处布施讲道。 赫连绝是下任国师,这个请求既合理又有孝心,父皇当即就同意了。 后来有次月守御跟父皇汇报,说是察觉各地驻兵有异,请命前去调查,身受重伤,差点回不来。 而后父皇整日眉头紧锁,身体就有些不好了,她问,父皇也只道无事。她便听信太医说的父皇年纪大,操劳过度,从未多想。 现在想来,赫连绝即便夺走了帝女令,继任了国师,若没有其他有力的支持,也万万没有底气去正大光明谋反的。 第5章 居家旅行见男人的必备良药 国师及国师府众人,包括继承者,若非每年传道布施的时间,不得离开圣心国国都。 这是圣心国开国以来,对国师的唯一要求,因为国师兼顾着保护圣物寻灵盏和圣心塔的职责。 寻灵盏寻找国师人选,圣心塔确保月氏血脉正统,缺一不可。 每任国师都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民,谁曾想到了赫连绝这代,生出了狼子野心。 因为父皇身体抱恙,第二年就取消了围猎会,不再有请旨的机会,这是最后一次。 赫连绝,这次,本宫定要断了你离开国都的希望! ······ “盈盈,围猎不是儿戏,你的身体不适合参与。” 听到月施想参加围猎,圣心帝果断拒绝。 “父皇,这几日太医都来把过平安脉,说骑马射箭无碍。” 早猜到圣心帝会如此,月施赶忙拿出准备好的措辞。 “箭矢无眼,你没有武功,若是受伤,朕怎么和你母后交代?” 圣心帝依旧不松口,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写满了担忧。 “月卫长武功高强,父皇实在不放心,可让他陪同。” 月守御作为锦衣卫卫长,围猎会必定会同行,以他的武功之高,除非遇到极强的威胁,都能化险为夷。 圣心帝一时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冷哼着转移话题。 “往年你都是在旁观看,怎么今年想要亲自上场了?” “儿臣身为帝女,无论是才学武行,都应做表率,即便身体不允许,也不能荒废一方。当然,除开这些,儿臣实在是想跟父皇兄长们一道,试试这围猎的乐趣。” 看到圣心帝表情缓和,欣慰之余又带着几分戏谑,月施知道他是答应了。 正儿八经的态度,加上小女儿的撒娇,从小到大,月施对圣心帝这招就屡试不爽。 “好,朕应你,但你切不可单独行事,不能离开朕或者你皇兄们的视线,朕会让守御全程保护你。” “谢父皇。” 月守御自然不说,而她的那些皇兄,从小到大确实对她这个皇妹“关爱有加”,就差没把她送给阎王了。 她是圣心帝最小的孩子,也是母后唯一的女儿,她曾经有个哥哥,战死沙场了。 幼女出生便被定为皇储帝女,直接断了那些皇子的念头,他们怎会让她好过。 明面上不敢放肆,背地里没少作妖,她自己解决了一些,但大部分都仰仗她的好姨母,后来又有赫连绝的“关照”,倒是无碍。 至于这些小挫折和仁妃他们有没有关系,以后她自会挨个调查清楚。 每年围猎都有人受伤,不知道她的皇兄们会不会动歪心思呢? 她觉醒了血脉,今非昔比,如果他们要作死,她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曾经她顾念亲情和皇室尊严,对于他人的刁难,她总是留有余地,只自保不深究,更不会发狠杀戮。 这一世,什么公道正义、颜面教条都与她无关,敢伤害她和她在乎的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皇家猎场位于国都郊外,由一支锦衣卫看守,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距离猎场不远便是皇家的避暑圣地,和硕山庄。如果突降炎夏,就会撤掉暂住的帐篷,到山庄落脚。 “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月守御提前两天到猎场布置检查,领着一干锦衣卫在门前迎接圣驾。 月施这段时间几乎看不到他身影,就算见到了,任她怎么暗示,也只是寒暄行礼。 但到了晚上,某人又隔三岔五地跑到她的床旁守夜。 到底是闷骚,还是真的恪尽职守、毫无他心? 难道这一世到现在,月守御对她只有主仆之谊··· 一想到这,月施就有些郁闷,可一见到月守御,心情瞬间就好了,还控制不住地小鹿乱撞。 清心丸,果然是居家旅行见男人的必备良药。 因为月守御身份特殊,他的帐篷就扎在圣心帝和月施的帐篷之间,有什么动静都能及时做出反应。 天色已晚,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明日才开始围猎。 月施拉起布窗的一角,等了一阵,终于看到月守御忙完回了自己的帐篷。 此行月施只带了橘生,刚就被她遣去准备宵夜了,此时帐中只有她一人。 月施一把推翻茶壶,跌坐在地上连声咳嗽。 动静不大不小,以月守御的内力,肯定听见了。 三··· 二··· 一··· 急切的脚步迅速靠近她的帐篷,紧接着月守御就掀开门帘赶了进来。 “殿下!” 见室内一片狼藉,月守御赶忙扶起坐在地上的月施,眉头紧锁,看不出表情。 “疼···” 月施不等他出声,微微缩了下手,语气十分委屈。 “殿下怎么了?可是哪里伤着了?” 月守御将月施扶到床边坐下,上下打量,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手疼。” 月施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红了一片,还留有一些茶水。 这是意外,她刚刚弄倒茶壶时不小心烫了一下,其实不严重,但却是个美丽的巧合。 “臣唤太医过来给殿下包扎。” “咳···咳咳···” 眼见月守御又要走,月施眼神一转,捂着胸口大声咳嗽。 月守御立马回头,伸手想要上前拍打月施的脊背。 看到他的动作,月施眼中闪过几丝期待。 “殿下,可是身体不舒服,臣方便进来吗?” 一盆冷水猛然浇下,赫连绝这个伪君子来凑什么热闹! 听到赫连绝的声音,月守御恢复成往日冷淡恭顺的模样,收回手,站在一旁。 月施此行的目的是赫连绝,即便不情愿,也得暂时忍受。 “请进。” 得到允许,赫连绝进入帐中,看到月守御也在,眼神闪了闪。 “臣本有事禀告陛下,路过似乎听到殿下在咳嗽,殿下的身体还未恢复吗?” 赫连绝满脸担忧,身体微微前倾,似是想上前,又顾虑礼数。 月施忍着撕烂那张虚伪嘴脸的冲动,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宽慰。 “本宫只是被碳炉的烟熏着了,不慎打翻茶壶,烫到了手,没什么大碍,赫连公子不必太过担心。” “殿下的安危是臣最在乎的大事,想来有月卫长照顾,定是妥帖。臣不敢让陛下久等,晚些再来看望殿下。” 赫连绝表面为难,实则压根没想过在月施这里久留。 他的无情无义这么明显,前世的自己怎么就没察觉到半分。 “本宫知晓你的心意,正事要紧,快去吧。” 坏了她的好事,月施巴不得他快点走。 目送赫连绝离开后,月施才长吁一口气。原来装深情也这么难,她快把自己恶心吐了。 “看到殿下和未来驸马关系甚好,臣也替殿下高兴。” 一直没出声的月守御,冷不丁开口。 他虽然嘴角上翘,双眼微眯,月施却没听出半点喜悦。 刚只想着计划,忘了这位还在了,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赫连绝两情相悦,难不成她要告诉月守御她重生了,或者一夜之间改变了心意? 别说月守御了,连她自己都不信。 况且,她还不清楚月守御现在的心思,不想徒增麻烦。 所以,只能—— “既然月卫长高兴,那能不能帮本宫一个忙?” 第6章 真是为难死狐了 “殿下折煞臣了,有事请讲,臣定当全力以赴。” 见月施没有否认,月守御的声音更淡了,甚至恭敬地跪下行礼,等待下令。 怎么又回到主仆模式了··· 月守御这是,生气了? 按照话本里的说法,难道他是吃醋了? “左边的矮柜里有治疗皮外伤的药膏,劳烦月卫长给本宫上药吧。” 想到这种可能,刚被赫连绝激起的烦躁一扫而空,月施眉眼弯弯地吩咐。 月守御并未起身,而是低着头,冷着脸,完全不看月施。 “是,臣这就去寻橘生为殿下上药。” “本宫说的是,让月卫长你,给本宫上药。” “臣虽是阉人,但终归是男子,手脚粗笨,这种精细的活还是交给女子干比较好。” “月卫长,这是命令。” 月施明明记得,小时候月守御无微不至地照顾过她,比橘生她们做得还好。 一再推脱,找的什么破借口,难道她是洪水猛兽不成?! 见月施严肃起来,月守御知道躲不掉了,只好从柜子里拿了药膏,取出一小团,在掌心慢慢揉搓化开,再敷到月施手背上。 雪白冰凉的药膏接触到皮肤时,细细痒痒的,烫伤的烧灼渐渐褪去。 为了让药膏充分发挥药效,月守御半跪在月施面前,一手托着她的掌心,另一只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按摩。 还有两个月,月守御就十八岁及冠了,处在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体,肩膀宽阔,高挑精瘦。 即便半跪着,月施也看不到他的后脑勺。 乌黑的发丝随身体动作轻轻扫过月施的膝盖和大腿,一阵阵清淡悠远的雪松香将她团团包围。 她能清楚看见,月守御浓密纤长的睫毛像蝴蝶振翅般扇动。 药膏吸收得差不多了,月守御掌心的温热也渐渐传到了月施的手背,男子终归不同于女子,手掌柔软却带有韧性。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把玩心爱的物件。 明明只是一只手,月施却觉得整个人都被他握在掌中。 顿时,月施的怒气泄了,凝视着面前男子眼中的专注,那手背的温度似乎沿着身体慢慢爬上了她的脖颈。 有点热··· 尾椎和头顶痒痒的… 好像清心丸开始失效了··· “殿下,你在做什么,可是刚刚摔着了?” 看到月施突然不自在地磨蹭屁股,月守御很是疑惑。 “橘生,你回来了!月卫长刚刚辛苦了,把宵夜给他吃吧!” 看到熟悉的身影,月施当即一声大喝,惊得月守御马上转头看向门口。 刚刚橘生掀帘子时,注意力全在手里的托盘上,被月施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了出去。 等两人回过神再看时,帐篷内哪里还有月施的身影。 “月卫长,我家殿下呢?刚刚不是殿下在说话吗?” 橘生放好托盘,瞪大了双眼,赶忙询问月施的行踪。 “你待在此处,不要声张。本座去寻殿下,如果殿下回来了,你立马差人相告。” 月守御脸色一变,眼底闪过冷芒,闪身就追出了帐篷。 能当着他的面,这么悄无声息地带走帝女,定不是一般人! …… 而月守御想象中的那个“神秘刺客”,此时悄悄从被子的鼓包中探出了头。 橘生果然是她亲生的贴身宫女啊! 来的这般及时! 床铺的被褥套了带刺绣的云锦,蓬松厚实,微光粼粼,正好能掩藏月施的本体。 察觉到清心丸开始失效后,她就想好了躲避路线,一个机灵钻进了被子。 看来清心丸只能对抗一般情况,如果稍有亲密举动,情绪就压制不住了。 本想是撩拨月守御一番,怎的把自己搭了进去。 月施缩在床脚,看着橘生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如果找不到她,这小丫头怕是又要哭了吧。 没办法,她的主子也是身不由己啊! 突然,月施精巧的鼻尖动了动,一阵甜甜的香气吸引了她的注意。 月守御今天一直在忙,为了等他,月施晚饭只随便应付了几口。 橘生煮的夜宵是白玉赤豆汤,甜甜糯糯,暖乎乎的,瞬间就勾起了月施肚里的馋虫。 现在出去,十有八九会被抓包,即便她可以跑,也会引起整片营地的骚动。 可是,化作本体后,很馋的…… “橘生姑娘,殿下可曾回来?” 一个锦衣卫走到门口,轻声低问。 橘生赶忙走上前,拉开帘角,小声地和那个锦衣卫交谈。 那个锦衣卫月施认得,常跟在月守御身边,是他的亲信之一,叫邓元。 身份低的叫邓公公或者邓副使,身份高的一般称呼小邓子。 都是住在一个殿里的,平日都算熟悉,看他俩的模样,应该要掰扯一会儿。 现在不偷吃,更待何时! 圣心狐天生的感知和速度都是一流,只见白影一闪,月施就窜到了放宵夜的桌前。 橘生手艺很好,光是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月施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用指甲沾了一点赤豆泥放进嘴里。 细腻香甜,果然美味。 狐狸的指甲很细长,一点一点挖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 但对于现在的本体来说,旁边的勺子又太大了。 月施想俯身下去舔,又怕弄脏自己雪白光滑的漂亮皮毛。 真是为难死狐了。 要不然—— 月施一挥爪,粉光一闪,一把小小的、银白色带粉色花纹的月牙弯刀出现在她的爪中。 这是圣心狐的本命武器,圣心刃,可以随意变换大小。 虽不及勺子方便,但好歹也算个工具。 月施两条后腿扎好马步,尽量不让皮毛沾到汤,挥起圣心刃,像铲糕点一样在碗里挖起来,一口接一口送进她的樱桃小嘴中。 这样吃,果然方便畅快多了。 “好可爱啊!” 吃得正欢的月施,被惊得浑身炸毛,圣心刃啪嗒一声掉进了赤豆汤里。 糟了! 怎么办?! 躲,还是不躲?! “这哪里来的小狐狸,生得这般可爱!” 原本还焦急忙慌的橘生,见到月施的本体,双眼顿时发亮,三两步便跑过来,认真打量。 不对啊,她为什么要躲? 整个圣心国除了现任国师和父皇之外,无人见过圣心狐真容,只会把她当作漂亮特别一点的灵兽狐狸。 她现在是本体状态,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帝女月施。 所以,她怕什么? 就乖乖当两个时辰的小狐狸,之后再寻空隙跑开变回人身,万事大吉。 “吱吱···” 月施现在实力不够,还不能在兽体状态下口吐人言,只好象征性叫两声,抬手眨巴眼。 即便狐狸天生会谄媚,她月施身为帝女,可做不出讨好卖乖之事。 就大发慈悲,让橘生欣赏一下她美丽无双的本体好了。 第7章 这狐狸甚是可疑 橘生本就小女孩心性,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见月施乖乖待在原地,便大着胆子想伸手摸她的头。 月施当然不肯,微微偏头躲过,伸爪子抵住了橘生的手。 “你是想跟我握手吗?” 橘生惊喜地睁大双眼,反手就想抓住月施的爪子把玩。 非也! 月施爪子一缩,拍开橘生的手,扭头不再看她。 之前怎么不觉得橘生这丫头脑子不好使,这分明是拒绝的动作好吗! 猫越傲娇,人越想讨好它,橘生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小狐狸,你喜欢喝白玉赤豆汤是吗?你要不多喝点,不够我再去给你煮。” 橘生坐下来,把碗捧到月施面前,一脸讨好相,倒是恭敬得胜过平日行事。 月施粉色的眼睛偷偷瞥了下,差点忘了,她的圣心刃还在里面! 她现在对圣心刃的操控还不熟练,不能做到隔空收放,得想个法子捞出来。 于是乎—— 月施故作傲娇地扭过身,用爪子指了指赤豆汤,示意橘生拿近点。 “好有灵性的小狐狸!” 看到月施如此人性化的举动,橘生的喜爱之色简直要溢出眼眶了。 她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喂月施,还不时贴心地用手帕擦拭粘在月施毛发上的汤渍。 橘生不愧是她最信任的宫女之一,无论是人形还是兽身,都能把她照顾周到。 等会儿就赏! 白玉赤豆汤本就不多,几勺之后,月施就瞅见了圣心刃的影子。 她爪子一虚晃,眼疾手快地将圣心刃收了起来。 “咦?刚刚汤里怎么有个小铁片?” 橘生喂的细心,尽管月施动作很快,她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圣心刃。 那可是圣心狐的传承本命武器圣心刃,削铁如泥,威力非凡,哪是什么破烂小铁片! 结果橘生在汤里翻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看来是我看错了,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这么聪明伶俐的小狐狸,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还以为这丫头有了小狐狸就忘了主子,算她有良心,就免了她蔑视圣心刃的罪吧。 “帝女殿下回来了吗?” 月施正享受着橘生的投喂,呸,服务,月守御就夹着冷风闯进来,完全来不及反应。 “这里怎么有只狐狸?” 面对那双冷淡深沉的褐金色眼睛,月施总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下意识直起身子,偷偷磨爪子。 “没有,我也不知道这狐狸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月卫长还没找到我家殿下吗?我家殿下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说着,橘生圆圆的杏眼顿时红了,也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 “殿下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定是有人强行带走了她。本座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去找,兹事体大,拖到现在已瞒不住了,需禀明陛下。” 听到月守御要去告诉圣心帝,月施坐不住了,三步两跳地跑到他脚边,咬住他的裤脚。 不准去! 惊动了父皇,明日肯定不能参加围猎了! “月卫长,这小狐狸好像挺喜欢你的,刚刚我尝试许久,都没得它亲近。” 橘生哪里知道月施的心思,看着月守御,满脸羡慕。 “这狐狸眼神伶俐,行事迅捷,定是头灵兽。突然出现在此,甚是可疑,本座要带回去细细盘查。” 月守御低头打量月施,眼神莫名。 随后不等橘生回应,捏起月施的后颈,直接提回了自己的帐篷。 月守御的帐篷布置虽然简洁冷硬,却是处处精致,内敛大气。 进帐后,月守御倚着软榻,将月施放在案上。 “你能否听懂人言?” 他问这个干嘛,难道看出了什么? 不会,谅他想象力再丰富,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察觉她的真实身份。 装听不懂吧,免得被问东问西,更容易引来怀疑。 “看来是能听懂,果然是灵兽。” 月守御见月施虽然定定坐着,仿佛听不懂的样子,可那对华丽的粉色眼睛却偷偷滴溜地转圈,很是鬼精。 算了,她怎么能奢求在月守御面前强装呢。 还是,当一只听得懂人话的狐狸灵兽吧。 “你能说人话吗?” 月守御问的一本正经,还伸手轻轻抚摸她的毛发,月施却总感觉像是在骂她。 “吱——” 月施仰头叫了一声,示意不会。 “依你的体型应该是幼年灵兽,不会口吐人言也正常。看你外形别致,本以为是什么上古异兽,是本座妄念了。” “接下来本座问你的问题,如果回答是或有就叫一声,如果不是或没有就叫两声,可懂?” 她可是圣心国的护国圣兽好吗,怎么一脸嫌弃! “吱。” 虽然腹语吐槽不断,月施还是乖乖应了。 “你是一直都在刚刚那个帐篷里吗?” 人形和兽形都在帐篷里待过,这个算是还是不是。 如果回答没有,肯定会被问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之类的,该怎么解释,她都还没编好措辞··· “吱。” “你认不认识帝女殿下,就是一位瞳孔有粉色微光的少女?” 听到月施的回答,月守御眼睛眯起怀疑的弧度,不动声色地继续盘问。 “吱。” 怎么可能不认识,就是她本人好吗! “你是帝女殿下的契约灵兽吗?” 月守御这个脑回路深得她心,她本没想好怎么糊弄,正好用上。 “吱。” “本座怎么不知,帝女何时收了你这么个灵兽?” 他的手好暖,好舒服呀··· 月守御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危险,月施被摸得脑子迷糊,倒是忘了这茬。 虽然白日她和月守御见得极少,但这位爷几乎是夜夜站岗,皇宫里又到处都是锦衣卫的人马,对她的事情肯定一清二楚。 果然男色惑人,即便是本体状态,她还是抵不住月守御的魅力,心智都跟不上了。 “吱…吱吱…吱……” 她是偶然被帝女收服的…… 不对,是在来皇家猎场的路上,没错,就是这样! 月守御分明不信她的话,月施着急地伸出爪子,边比划边叫唤。 “你是说,你是在来猎场的路上遇到帝女,然后被收服的?” 月守御不愧是十三岁就当上锦衣卫卫长的能人,连她天马行空的手势都能看懂。 知她者,月守御也。 “吱。” “看来是个没用的,连自己主人丢了都不管。” 确认身份后,本以为月守御会对她这个“帝女契约灵兽”爱护有加,没想到当头就是一句冷嘲热讽。 月施是什么身份,哪里受得了这种话,顿时冲着月守御张牙舞爪。 “乖一点,等下随我一同去找你主人。” 或许是因为那双都带着粉色的眼睛,月守御语气缓和了些,顺着月施头顶的毛,带着点哄的意味。 重生之后,月施再也没听过月守御柔着嗓音和她说话。 这感觉,就好像他叫那声“盈盈”的时候…… 月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似乎做只小狐狸也不错,好歹可以得到他如此对待。 第8章 第二次 心一软,月施上前两步,偏头下意识地在月守御的掌心蹭了蹭。 完全忘记了谁刚才说过身为帝女,做不出讨好卖乖之事。 “知道要去找你的主人,高兴感谢我吗?果然是个灵性的小家伙。” 月守御笑了! 月施抬头的瞬间,看见月守御微微弯起的嘴角,心头惊愕。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见过月守御的严肃,冷酷,漠然,温柔,愤怒,厌恶,唯独没有见过他笑。 看来,即便是月守御,也抵不住她本体的可爱。 不知怎的,月施突然有些嫉妒。 嫉妒自己的本体,能让月守御笑。 “咔咔……” 在月施百感交集之时,身体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响声。 两个时辰到了! “吱!” 一声惊叫,月施猛地窜离桌案,往外冲去,直奔自己的帐篷。 和月守御待在一起都忘了时间,快跑! 幸好她事先在帐篷旁的暗角藏了一套衣服,找到后立即手忙脚乱地套上。 恢复人形都是赤着身子的,叫人看见就麻烦大了。 月守御在月施离开的同时就追了出来,他没想到月施的速度会这么快,出帐篷就不见影了。 第二次了! 月守御今晚第二次追丢了,闻所未闻,卫长大人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实力。 第一次,是未见其影的神秘强者,也就罢了。 他虽在圣心国无甚敌手,但山外有山,指不定有隐世不出的老前辈。 第二次,竟然是一只小狐狸! “这只狐狸眉心有月牙,身负粉白二色,之前从没见过。帝女刚收服它,随后就被人强行带走,难道不是巧合……” 此时,月卫长口中的某老前辈已经偷偷摸回了自己的帐中。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刚才您去哪儿了,怎么这般模样?” 看见月施衣衫有些凌乱地走进来,橘生红着眼上下检查,想看看哪里有不妥。 橘生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了不少,月守御直接被引了过来。 “殿下刚刚去了何处?可是被人掳走,遇到了危险?是臣失职!” 月守御态度倒是恭敬,但那狐疑严肃的眼神让月施明白,今日不解释清楚,怕是不能了事。 “本宫新收的灵兽不见了,刚才是急着去寻它,劳烦月卫长挂心。” 月施一本正经地扯谎,不知月守御会信几分。 “是吗?看来殿下最近身子确实大好了,身手之敏捷,连臣都望尘莫及。” 看来,是半分都不信。 “刚才心急,你们一时走了神,没察觉也正常。本宫乏了,月卫长无事便退下吧。” 被月守御直勾勾地盯着,月施心头发虚,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把他打发走。 “殿下所说的灵兽可是一只狐狸?” 这月守御竟然还想试探她! “正是,难不成月卫长见过?” “不巧,刚刚臣同橘生撞见了一只小狐狸,殿下可描述来,看看是否是同一只。” 平日月守御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恭敬,怎么今天这般难缠,莫非他已有所怀疑? “身上有白色和粉色的皮毛,眉心有弯月,眼瞳为粉,甚是可爱伶俐,举世无双。” “殿下,刚刚我和月卫长见到的小狐狸也是这般模样!现在应该在月卫长那里!” 月施话音刚落,还没等月守御出声,橘生倒是抢先一步。 “你这丫头莫要胡诌,本宫已经寻到它了,怎会在月卫长那儿。” 此言一出,月守御和橘生齐刷刷地看向月施, 月施微微勾起唇角,抬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臂,滑下的袖口隐约可见一小团雪白的毛发。 “臣就说这小东西怎么惊叫跑开,原来是去找殿下了。既然殿下乏了,那请尽快休息吧。” 能这样说,想来月守御是不打算深究了,此事也不会闹到父皇那儿,月施暗暗松了口气。 但看他的样子,怎么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月卫长也劳累一天了,退下吧,本宫要更衣就寝了。” 说着,月施就招了橘生来,解下腰带,卸了珠钗首饰,准备脱外衣时,月守御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虽然半夜他俩“独处一室”,穿着单薄,但隔着被褥,漆黑一片,月施觉得没什么。 如今,灯火通明,衣衫半解,被月守御深邃的眼神盯着,像是赤条条站在他面前,月施哪里招架得住。 再者,那团皮毛是她操控显出的一点本体,褪了衣衫就暴露了。 “月卫长怎么还不回自己营帐,可是要本宫送你?” “猎场不比皇宫,此次是殿下有事,下次指不定是遭遇危险,需要时刻提防。那只狐狸很是可疑,臣请带回去仔细盘查。” 月守御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准备亲眼看着她更衣躺下?! 还准备抢她的小狐狸,不对,抢她?! 偏偏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说得有理有据,月施又不能用男女有别的理由拒绝。 “小狐狸与本宫签订了契约,受本宫所控,月卫长不必担心。本宫有橘生伺候即可,月卫长还是早些回帐休息吧。” 快些走吧,再不走就······ 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裸着身子待在他面前,月施只觉刚恢复不久的本体又要按捺不住了。 “殿下做事自有殿下的道理,臣不过问灵兽的事了。臣受命保护殿下,本该寸步不离。臣不是外男,殿下不必在意。若橘生有不周到之处,臣还可帮衬一二。” 看来,月守御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既然如此,月卫长过来替本宫更衣吧。” 得了月施的令,橘生退到一旁,示意月守御上前。 “臣遵命。” 月施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子,展开双臂,等待月守御的服侍。 修长如玉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臂滑到领口,轻轻挑开暗扣,身上一凉,外衫便离了身。 没了外袍阻隔,这双手冰凉又温暖,动作轻柔又娴熟,碰到领口时,似乎灼热了几分。 褪了中衣,就剩里衣和肚兜亵裤了,月守御的动作也顿了顿。 “夜里寒凉,月卫长快些吧。” 忍住裹回衣衫的冲动,月施咬着唇,开口催促。 里衣单薄,当月守御摸到她腰间的系带时,月施竟感觉那双手似是环住了她的腰肢,掌心温度透进了皮肤,烫得吓人。 掀开里衣,肚兜显出了半角,隐约可见上面的粉色花卉图案··· “既然天凉,殿下便多穿些入睡吧。” 月守御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将月施的里衣重新穿好,领口拉紧捂实,直接在外套上就寝的贴身丝织软袍。 无论是前世今生,月施从未这般穿戴入睡。 幸好,她赌对了,先抵不住的是月守御。 也不枉她刚刚一直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床铺旁有软榻,月卫长随意。” 说罢,月施就自顾自地掀被躺下,转过身,不敢让月守御看见她通红的脸色。 “臣还有公务要忙,先行告退,殿下若有事,传唤一声便可。” 还没等月施答应,月守御就如一阵风,闪出了帐篷,似是十万火急。 刚不是还说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吗,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 第9章 他赫连绝也配 “盈盈,听贤婿说你昨日烫伤了手,现在如何了?” 围猎会还未开始,月施正同圣心帝用早膳,席间圣心帝突然开口。 如她所料,赫连绝必定会向父皇提及她手伤一事,以显关心和亲密。 “小伤,已经上过药了,不妨碍骑马射箭。” “女子受伤都是大事,更何况是手,不能马虎应对,今日你还是在旁观战好了。” 圣心帝向来都是关心太过,对月施而言,是种温暖的负担。 “父皇,您答应过盈盈的,金口玉言,可不能再改了。” 月施夹了一块圣心帝喜欢的糕点放在碟中,撒着娇递给他。 “如果朕不答应,岂不是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了?” 圣心帝佯怒,板着脸,也不伸手接。 “赫连公子这次也参加了围猎,不如父皇让盈盈随他一起?他和月守御都在,父皇该放心了吧。” “朕看你就是想和贤婿待在一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圣心帝双眼促狭,轻敲了一下月施的额头,算是答应了。 这才是月施的真正目的。 如果平白无故地说要和赫连绝一起打猎,父皇虽然宠她,但还未成婚,孤男寡女,荒郊野外,定会因怕她受非议而拒绝。 现在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父皇本就明里暗里地想让她和赫连绝多培养感情,自然顺水推舟,应下了。 “对了,你平日不都称呼贤婿为驸马吗,怎么改叫赫连公子了?” 圣心帝好歹是一国之君,何等精明,从细节处察觉到了异样。 “毕竟只是定亲,还未正式成婚。盈盈身为帝女,还是矜贵自持些好,免得失了皇家颜面。” 月施端起茶杯,掩盖住自己冰冷仇恨的眼光。 驸马? 他赫连绝也配! “言之有理,盈盈最近成长了不少,朕甚是欣慰。” ······ 参加围猎的多是皇子武将,只有少数几个出名的巾帼女子一道,其余嫔妃家眷都是待在凉棚下观候。 众人见到月施一身利落华贵的白色骑装,很是惊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匹玉龙雪身姿矫健,性格温顺,适合女子骑乘,殿下请。” 月守御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走过来,扶着月施的手臂,让她翻身上马。 虽然没有武功,但骑射也是自小学的,算是精通,加之马儿顺和,月施拽着缰绳,适应一番便稳住了身形。 “帝女昨日伤了手,围猎时,贤婿你替朕照顾好她。” 有众多外人臣子在场时,圣心帝不会唤月施的小名。 月施一早就留意着不远处的赫连绝,父皇开口后,他眼底暗暗闪过一丝不耐,脸上却挂着郑重谦和。 有帝王亲口吩咐,即便他心中不情愿,也不容他拒绝。 “臣遵旨,陛下请放心,臣一定照看好帝女殿下。” 赫连绝骑着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朝月施行来,暗青色劲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面容俊秀如玉,冲月施温柔一笑,如沐春风,惹得围观的公主小姐面红耳赤。 “本宫骑射不精,若是拖累了赫连公子,望公子不要怪罪。” 月施开口时,月守御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带着疑惑和深意,只是月施并未察觉。 “殿下说笑了,能照顾殿下是臣的福分。” 赫连绝话语谦和深情,那些公主小姐们看向月施的眼神,有嫉妒,有羡慕。 前世的月施,不也是被他这副谦谦君子、款款深情的做派给蒙蔽了双眼吗。 也不知赫连绝日日这般伪装,累不累—— 好想大发慈悲地,早点一刀结果了他! 不对,要削去四肢五官做成人彘,放毒虫蛇鼠啃食他的血肉,让他生不如死!! ······ 皇家猎场位于一片低矮山脉,用精铁细网围了区域,由一支锦衣卫驻扎看守,其中不乏猛兽飞禽。 临近围猎会的半月,便不会再给它们投喂额外的食物,方便参与者引诱狩猎。 正因如此,围猎会的危险性也随之提高,所以每年围猎才会有人受伤。 赫连绝和前世一样,想要获得魁首,疾驰入了山林,便弯弓搭箭,不放过看到的任何一个猎物。 他虽为国师继承者,但好歹是镇国大将军庶子,骑射自然不在话下。 不多时,他的皮带中就收入了好几只野兔。 此时,月施一行人周围已经不见其他人马,赫连绝应该表现够了吧,时机差不多了。 趁赫连绝瞄准一头野猪时,月施也搭好弓箭,用抬起的手臂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粉光。 “吼——” 本来安静刨地的野猪突然暴躁,尖声怒吼,扭头朝赫连绝的方向冲来。 赫连绝一惊,箭羽立马飞向野猪,与此同时,月施的箭也跟了上去。 “刷!” 两箭相撞,刺耳的摩擦声之后,四分五裂,背道而离。 没了威胁的野猪势头更猛,粗壮硕大的獠牙闪着烈烈寒光,毫不犹豫地朝赫连绝所乘马匹撞去。 “赫连公子!” 月施惊呼,不顾危险,操动马匹扑向赫连绝,似是想要以己之躯,为赫连绝挡住危险。 “殿下!” 应是没料到月施会有此举,等月守御采取行动时,月施已经失手将赫连绝撞下了马。 野猪如同盯死了赫连绝,看见他跌落在地,闷头就顶了上去。 直到被月守御一剑斩杀,方才彻底停下来。 赫连绝所乘之马非常高大,有点骑射技术的世家公子都爱这种马匹,看上去很是英勇神武。 从这么高的马上摔下来,又被野猪的獠牙铁蹄袭击了双腿,猪血溅了一身,赫连绝伤势严重,狼狈不堪。 莫说继续打猎,就是上马都成问题。 “赫连公子,你怎么样?” 月施拼命眨眼才湿了眼睛,赶忙拉起赫连绝手臂,语气满是担忧自责。 赫连绝摔了腰,伤了腿,被月施一拉,扯动了筋骨伤口,疼得嘶嘶作声。 “本宫弄疼你了吗?都怪本宫骑射不精,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月施在外形象向来是端庄得体,此时难得的哀婉委屈,声音凄柔,容颜楚楚,看得人不忍责怪。 即便赫连绝眼底满是怨毒愤恨,碍于月施的身份和有言在先,也无法动怒。 “殿下不必自责,是臣自己不小心。劳烦殿下转告陛下一声,恕臣不能继续参加围猎。” 随行的侍从手忙脚乱地抬起赫连绝,往营地方向赶去,他的伤势需要尽快处理。 不能继续围猎,以赫连绝目前的猎物数量,根本不可能拿到魁首,他想要请旨的计划自然泡汤了。 圣心狐一族三个传承技能,除开时光倒溯,另外则是圣心刃和控魂。 控魂由浅至深,从简单魅惑到控人心魂,月施刚觉醒血脉不久,实力尚弱,只能做到魅惑实力低于自己的对象。 野猪只是普通动物,不是灵兽,月施自然能操控,刚刚的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 赫连绝,这只是开始,我们的帐慢慢算。 第10章 青天白日,不是晚上 虽然赫连绝不能继续参与围猎了,但镇国大将军麾下的门人和交好的臣子众多。 赫连绝能这么干脆地离开,难保没有后手。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让自己人拿到魁首。 重生后,月施才发现,前世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父皇的保护和仁妃的干涉下,除了橘生淮南和月守御,她全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月守御任锦衣卫卫长,听命于父皇,也不能说完全是她私人所属。 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她前世是如何安然坐在帝女位上的! 围猎会之后,她首要就是培植自己的力量。 目前,若是靠自己夺得魁首,难免遭人怀疑,锋芒太露。 这件事,还是交给月守御去做吧。 按照前世月守御的所作所为,起码不是想图谋她月氏江山之人。 “本宫不才,接下来只能看月卫长的表现了,希望能拿到魁首回去向父皇讨个封赏!” 目睹赫连绝离开后,月施的脸色很快阴转晴,完全没有担心赫连绝伤势的样子。 月守御虽然疑惑不解,但却没有多问,只恭敬地抱拳。 “臣定当尽力而为,不负殿下所望!” 皇家猎场占地辽阔,地形复杂多样,乃是月氏开国皇帝亲自所选。 既可训练子孙后代的骑射拳脚,也是消遣娱乐的好去处。 众人一路深入内腹,月施象征性地射了几只飞雀和野鸡,就以身体疲惫为由,骑马跟在一旁,溜达休息。 月守御不愧是举国闻名的武学奇才,弯弓搭箭,潇洒利落,什么大雕花鹿都不在话下,甚至收获了一头黄纹猛虎。 “停!” 月守御正想瞄准一头山獐,突然脸色一寒,收弓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有情况,戒备!” 月施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看来她的皇兄们还是按耐不住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虽然月施带的羽林卫和月守御的锦衣卫感知不及她二人灵敏,听到命令后也抽出武器,迅速包围四周,将月施保护起来。 入眼皆是一片密林,阳光昏闪,风沙阵阵,是个杀人灭迹的好地方。 不多时,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无数的破空声接踵而来。 月施对这种声音太过熟悉了,前世她就是葬身在这万箭穿心之下! 被滔天火海包围的剧痛似乎还未散去! 月守御和其他人挥动刀剑抵挡四方袭来的箭矢,无人看见月施闪着粉色光泽的明媚双眼,此时竟如同深陷万年寒潭。 意外的是,她虽然心中仇恨,却异常冷静,情绪古井无波。 这些羽林卫和锦衣卫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更何况有月守御在场,对付箭雨自然没问题。 偷袭之人眼见奈他们不何,只好出面动手。 密林的暗影处,几十个布罩蒙面的黑衣人倾巢而出,手中的短刀闪着猎猎冷光。 他们目的明显,拳脚利落,招招直逼要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看就知道是经验十足的杀手。 敌众我寡,即便月守御他们武功高强,难免有疏漏之时。 一个黑衣人趁月守御被围攻,挥舞着短刀,割向月施的喉管。 是她的哪个好皇兄,竟想直取她性命! 没有犹豫,月施转身就跑,黑衣人抢了匹马,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场面混乱,即便月守御注意到了,也被缠住,来不及反应,只能等解决完手边的杀手再追上。 玉龙雪不愧是难得的千里马,月施很快就远离了人群。 那个黑衣人不知是不是皇子背地养的死士,动用内力拼命追杀,一直甩不掉。 当然,月施本就没想甩掉他。 远处的月守御他们只剩一个黑点了,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停下了。 “劝殿下还是束手就擒吧!” 见月施貌似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以为是无力再逃,黑衣人洋洋得意地冲过来。 “哎哟!” 月施身形一软,拉着马绳,虚弱地滑下了马,往地上跌去。 黑衣人怎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一蹬马鞍,跳下马就朝月施刺去。 靠近的一刹那,还虚弱如柳的月施脸色一改,手中光芒乍现,猛地将圣心刃插入他腹中。 同时,那对惑人明眸,闪过耀眼的粉光。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黑衣人得到的情报是帝女不会武功,根本没有防备。 清透绚烂的粉色瞳孔,仿佛卷起一圈圈漩涡,黑衣人在腹部剧痛的瞬间,没了意识,双眼呆滞。 “你们受何人指示?” “是五皇子和三皇子。” 听到月施娓娓道来的声音,婉柔冷冽,又带着几分威仪,黑衣人不自觉地开口。 “计划目的是什么?” “由三皇子引开圣心帝,五皇子引开其他人马,派我们在围猎会趁乱杀了帝女,嫁祸给猛兽。可以的话,把月守御灭口。” 五皇子月恒,向来以毒蛇老五着称,为人处世狠辣无情,会出手不奇怪。 三皇子月子书,对外一直是文弱书生、待人亲切宽容的形象,连围猎会都是因为皇子身份被迫参与,没想到刺杀也有他的份! 咳··· 月施眼眸迸发一道寒光,暗咳一声,压下翻滚上喉的血气。 “有无令牌信物?” “我们是五皇子圈养的死士,左肩纹有蛇头印记,三皇子和我们并无直接联系。” 即便没有直接证据,她也要顺藤摸瓜,一起处理掉他们!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 月施脸色越发苍白,黑衣人眉头也开始挣扎起来,听到最后一句,双眼瞬间恢复清明。 他反应还算迅速,忍着伤痛,举起短刀就朝身前的月施刺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月守御内力全速输出,终于赶到,亲眼目睹月施倒在地上,即将被黑衣人割喉的场景。 “找死!” 冰冷怒吼之下,月守御长剑翻舞,猛然劈下了黑衣人的头颅,鲜血溅了月施一身。 “殿下你怎么样?!” 月守御长剑撑地,一把扶起月施的脊背,眼中满是真切的担忧和着急。 月施望进那双不复往日平和的眼眸,心中起丝丝酸涩。 他是真的在担心她··· 青天白日,不是晚上··· “刚刚被刺客击中了胸腹,幸亏有父皇给的匕首,拖延了些时间···” 圣心刃早就收起来了,月施把小时候圣心帝给的匕首抹上血,颤巍巍地从袖中拿出来。 她顺势将手覆上月守御的胸膛,苍白的小脸上沾了不少血滴,眼眶湿润微红,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月施未及笄就成了圣心国第一美人,明眸皓齿,樱唇雪肌,平日向来坚毅端庄,难得这副柔弱委屈的模样,谁见了不心疼。 “恕臣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月守御这次没有躲开月施的手,扣紧她的肩膀,手臂一勾,将她打横抱起。脚尖一点,直接飞身上马,往营地赶去。 全程月施都舒服地待在月守御怀里,月守御单手策马,另只手还一直催动内力,抚着她的后背,缓解她胸腹的难受。 虽然是为了让月守御担心的苦肉计,但月施胸腹的反噬伤是真的。 黑衣人不同于没有内力武功的野猪,死士的意志力一般都很坚定,以月施目前的实力,也只能勉强控制他的心神。 最后那一挣扎,月施遭到反噬,血气逆转,恐怕要七八天才能恢复。 第11章 不摸白不摸 赫连绝受伤被送回营地的时候,下面人就通知了圣心帝。 等月守御抱着月施,骑马回来,远远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站在营地门口,领头一身明黄的便是圣心帝。 “帝女怎么了?” 圣心帝顾不得帝王形象,快步走上前,焦急询问。 他身旁陪着的众皇子神色各异,尤其是五皇子和三皇子,表情格外阴沉。 “帝女遇刺,受了伤,臣请即刻带帝女去诊治!” “所有太医都给朕去帝女的营帐!” 听到月守御的汇报,圣心帝勃然大怒,一边安排太医,一边派人调查。 太医的诊断结果是,胸腹受伤,气血紊乱,除了用药之外,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只是赫连绝,圣心帝还不会改变计划,现在加上月施,直接下令转去和硕山庄休整。 等月施恢复后,再回都城。 和硕山庄冬暖夏凉,引了山中的天然暖泉,植被丰茂,庄子里就可以泡温泉药浴,乃是圣心国境内为数不多的宝地。 移驾和硕山庄后,月守御就寸步不离地守在月施床边,除了更衣沐浴之外,其他都亲力亲为地伺候。 橘生得了空,就跑去和邓元唠嗑,给了月施他们不少独处时间。 午膳后月施小睡了会儿,等她悠悠转醒,就见月守御靠在软榻上小憩。 这几日他没有忙公事,褪了庄重浮华的飞鱼服,只着一身暗纹墨色锦衣,看上去比大多世家公子还要气派几分。 白皙精雕的面容打上了些许窗户的光影,不见那对犀利的褐金色眼瞳,活脱脱一个漂亮的画中男仙。 前世今生,月施都极少仔细看过他,这一看,竟有些痴了,指尖不自觉地靠近他的脸。 眉心微皱,鼻梁挺直如玉,嘴唇薄而轻红,倒是像女子擦了口脂…… “殿下在做什么?” 褐金色眼眸睁开的瞬间,月施一惊,想要收回不老实的手,却被一把抓住。 “本…本宫……” 月守御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看着那张狐疑又带着几分深意的脸,月施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知该如何解释。 “可是臣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磁性的嗓音少了冷冽,一波接一波划过月施心尖,颤得不行。 月施这才发现,月守御的手用了力,她不自觉地被带了过去,两人的距离不过寸余。 “啊,对…是沾了东西…本宫正想帮月卫长擦擦……” 雪松香真好闻…… 按照月守御的性格,这会儿应该放开她,自己去检查了吧。 “那劳烦殿下帮臣擦擦吧。” 诶? 近在咫尺的月守御嘴角微勾,竟然出乎意料地不按套路出牌,还拉着月施的手往自己脸上靠。 什么请况? 他这是什么意思? 月守御一主动,倒是搞得月施有点不好意思了。 莫非是月守御明白了她的心意,决定和她相处试试了? 想到这种可能,月施心头一喜,自己男人的脸不摸白不摸。 身体力行,手已经热切地伸了过去。 可还没等月施碰到那白嫩的肌肤,耳边一句话就把她打下了十八层地狱,浑身冰凉刺骨。 “殿下可是最近和驸马疏远,寂寞无助,所以想找点乐子?” 月施猛然抬头,身前的人还是悠然地靠着软榻,但神色如冰,漂亮的嘴唇毫不留情地捅刀子。 不知何时,月守御已经放开了她的手,长腿曲起,隔开了他们的距离。 “月卫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月施的聪慧,怎会不明白月守御的意思,只是她不相信,月守御会这么想。 “殿下和驸马定亲,相敬如宾,关系甚好,直到最近才有些疏远,想来应是发生了矛盾。” “帝女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未来继位,自可享后宫之权,定不限驸马一人。” “臣命贱位卑,天生不全乎,即便殿下有兴致,也不该把精力浪费在臣身上。” “这种共侍之福,臣不能,也不愿。” 似乎是怕自己说得不够直白,月守御最后又加上了一句,压得月施一时喘不过气来。 “本宫没有!” “臣明白了,原来殿下只是无聊想找人打发下时间。臣会多寻些有趣的玩意儿献给殿下,陪殿下喝茶下棋都可,请殿下莫再做出令他人误会之事。” 她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 本宫喜欢的人是你…… 月施很想这么说,但她知道,现在的月守御根本不会信,反倒会觉得她想玩弄感情。 “多谢月卫长提醒,本宫知晓了。” 他说,不愿…… 看来这世,月守御对她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是了,她怎么能奢求重活一世,月守御完全不变呢。 上辈子,她欠他一颗心一条命。 这辈子如果终究无法相守,那等她做完想做的事,就把这颗心和这条命还给他好了。 助他一生平安,助他遇到真爱,助他幸福白头,也算还了上辈子的情。 月施感觉到自己的心慢慢沉下,刚才的浮躁似乎从未出现过。 站直身子,优雅地坐回床榻,目不斜视,不再看月守御一眼。 “月卫长这几日辛苦了,回房好好休息吧,本宫这儿自有橘生照顾,不必费心了。” 听到这样的逐客令,月守御本来布满冰寒的脸僵了僵,眼色似有自嘲,随即恢复成平日里恭顺温和的模样,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一句,刚刚的失态仿佛只是幻觉。 月守御,既然你不愿,我便不会再逼你,谁叫我此生最想守护的人就是你。 ………… “干爹,心情不好吗?” 和硕山庄内一处院子,邓元收拾好需要呈给圣心帝的折子后,取了盏灯往外走。 月守御穿着夏袍坐在房顶上,面无表情,定定望着天上的弯月,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邓元三两步跳上来,将灯放在一旁,静静陪着。 他自小跟着月守御,知道月守御一但有纠结不解的事或者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如此。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即便喝了好些,也不见月守御脸色有什么变化。 “回干爹,据橘生所说,殿下最近脾性似乎变了些,一改之前,对下人奖罚有度,温和宽容,就是对赫连绝不及以前热切了,其他倒没什么。” “其实这些哪里需要儿子去打听,干爹您不是几乎每夜都……” 看到月守御瞥过来的警告眼神,邓元赶忙收住嘴。 “小邓子,你见过一夕之间就变了的人吗?” 月守御看着杯中晃荡的酒液,似在自言自语。 “儿子认为,如果是遇上重大变故,也不无可能。” “落水算吗?” 听到邓元的回答,月守御眼神闪了闪,仿佛看到了很远的过往。 他们都没注意到,其实落水之后,她变了很多。 从前总是遵从皇室礼制,首饰衣衫都是板正的帝女标配。 现在除了赴宴会客,她都是求轻便舒适,高雅大方即可…… 从前她满眼正气良善,总计较对错黑白,看不惯尔虞我诈,回避鲜血杀戮。 那天危机之时,他分明看见,刀刃之下,她的眼神是那般冷酷狠绝…… 从前面对赫连绝,她虽是规矩克制,但微微弯起的眼角流出的喜爱总是藏不住。 可围猎之后,她对赫连绝的伤势没有再过问一句…… 第12章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儿子向太医打听过,殿下落水后只是有些着凉,并无其他症状。看殿下的样子,也并未受到什么刺激。” 见月守御陷入沉思,邓元试探性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本座仔细查验过,也没发现换皮秘术之类的痕迹。” 变了又没变…… 到底是为什么…… 落水那天又发生了什么…… “本座今日挑明拒绝了她。” 月守御看着晶莹澄澈的酒液滑入杯中,今日的酒明明是千金一盏的上好百里醉,喝了这么多,竟然完全没有滋味。 “帝女既然性情大变,指不定心意也有所不同,干爹你这又是何苦。” 邓元虽然时常面无表情,但此刻看向月守御的眼中满是无奈和心酸。 “虽然面上不显,但她对赫连绝的感情,本座再清楚不过。即便真有那种可能,本座又能给她什么。” 她那般高洁温暖,是他此生守护的光。 那点见不得光,为世不容的心思,不该玷污了她…… 黑暗泥泞,充满肮脏血腥的路,他一个人走便好。 ………… “月卫长,好巧,本宫正要去探望赫连公子,可要一起?” 月施往赫连绝住的院子走的路上,恰好碰到了月守御,自从那天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就连晚上,月施也没等到他,月守御的意思很明确了。 标准的似笑非笑的威仪,姿态端庄大方,说话不紧不慢,不亲不远,眼中一片清明。 月守御看着这样的月施,眼神暗了暗,虽然没有了之前的厌恶回避,但两人之间像是隔了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心里苦涩得像是泡剩的茶渣,这是他选的…… “帝女千岁,臣还有公务,恕不能相陪。” 要他去看他们如何恩爱吗? 他,还做不到。 “无妨,月卫长自便吧。” 见月守御面上毫无波澜,月施压下心底的隐隐作痛,不再抱任何的期望,敛袖直直从他身旁走过,没有半点犹豫。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无人并肩。 围猎上的事,虽然赫连绝当时不一定会起疑,但难保会越想越通透,毕竟他是号称圣心第一才子的雅公子。 这几日月施不便下床,也有托人送信带话给赫连绝,以表关怀和致歉。 看赫连绝的回信,应是不会再多想此事。 在她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势力之前,还得和赫连绝周旋,稳住他。 “帝女殿下驾到!” 在门口侍从的通报下,月施加快了脚步踏入赫连绝房中,装作很是急切的样子。 她昨日已经提前说了今天探病一事,所以赫连绝的手下并未阻拦。 房中点着青竹檀香,竹子高风亮节,檀味绵长悠远,赫连绝在细枝末节处也这般装模作样。 入眼便是书架和文房四宝,最里间才是赫连绝的卧榻。 深褐色的雕花床架,用细密的珠帘纱绸遮挡住了床内的情景,只能模糊看到一个人侧躺的轮廓。 “殿下见谅,臣衣衫不整,不便下床,因还未成婚,为了殿下的清誉,许臣以此法接驾。” 赫连绝温柔低沉的声音从帘中传出,恳切惋惜,似乎为自己被迫怠慢月施很是自责。 “本宫都明白,赫连公子你好好躺着,别牵动了伤口。” 月施眼中的嘲讽转瞬即逝,立马挂上担忧,语气满是心疼。 不就是演戏嘛,谁不会。 要真是为她的清誉考虑,就不会让她进一个外男的卧房。 想必这会儿,整个和硕山庄都传遍了,帝女身体刚好转就急切入房探望未来驸马的传言了吧。 他人又要嚼什么,罔顾礼数,恩爱有加,难舍难分之类的舌根子了。 “殿下身体如何了,那些刺客真是胆大妄为,竟敢在围猎会上行刺!都怪臣无能,不然殿下也不必受这等罪。本以为以月卫长的能力,定能护殿下周全……” 月施坐在椅上,刚喝了口奉上的茶,就听赫连绝有意无意地开口。 怎么,想要挑拨她和月守御的关系? “那些刺客对本宫的路线很是清楚,难不成是有内奸?” 月施瞳孔放大,扮出一副惊讶沉痛的模样,在他人看来,就是被赫连绝的话影响了。 见月施上钩,赫连绝趁热打铁。 “陛下正在彻查此事,臣这几日也严格筛查了带来的人马,幸好并无不妥,不然实在无颜面对殿下。” 并无不妥? 五皇子月恒乃是仁妃所出,这次刺杀可是出了大力。 这次围猎,仁妃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陪驾,难保不是为了脱离干系! 就凭赫连绝和仁妃的那种状态,这次刺杀说不定他早就知晓,甚至参与其中。 以魁首得到离开都城的机会,去培植自己的力量。借围猎除掉她,甚至杀了月守御,如果暴露还能将责任推给五皇子三皇子,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赫连绝,好算计! 原来,这么早就想杀掉她! 前世月施没有参加过任何存在危险的活动,所以才没给赫连绝这样的机会。 “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看来本宫身边的人需要审审了。” 如果让赫连绝一干人认为她与月守御决裂,月守御会不会更安全些。 “殿下不必过于担心,出发前仁妃娘娘托臣好好照顾殿下,娘娘知晓了殿下遇刺的事,想必会帮殿下好好敲打宫人的。” 仁妃对待赫连绝比对她这个亲侄女还亲,说什么看侄女婿,越看越喜欢,每次赫连绝进宫,都会被叫去说几句话。 听到赫连绝的话,月施直觉一股凉气窜上了耳背。 淮南还留守在鸣凰殿! 仁妃虽然封号为仁,但处理起宫人的事,向来是雷霆手段,不知会怎么折磨淮南和其他人! “有姨母在,本宫自是放心的。本宫不宜待太久,赫连公子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月施离开院子后,赫连绝拉开帘子,看着门外的方向,冷着一张苍白的脸,眼色极深,没有半点平日那清风君子的气质。 看来,水池边的客气疏离,围猎上的巧合,都是他的错觉。 “月施,你还是那个不通世事、任人摆布的愚蠢帝女。这样,我就放心了。” 刚刚赫连绝的话也被陪在旁边的橘生听了去,小丫头最近长进了,一直忍到回了院子才红着眼询问月施对策。 淮南没有传信来,有两种可能,一是无大碍,二就是没办法没机会传信求助。 这种事如果找父皇帮忙,以父皇的性格,只怕会觉得她被宫人迷惑,更加严刑拷问。 前世的她可能会直接写信向仁妃打听求情,但现在的她明白,这么做只是枉然。 即便她现在赶回宫,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根本来不及。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她。 第13章 什么狗玩意 明明前几日才划清了界限,现在又要去拜托他,月施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好在,重活一世,她总归是习会了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小邓子,你干爹在吗?” 走到月守御的院子,月施见着了正要出门的灯元,压低声音询问。 因为是秘密行事,月施并没有带上橘生,动用了灵力,避开人群而来,突然出现倒是惊了邓元一跳。 “邓元见过殿下,殿下千岁。回殿下的话,干爹去了陛下那里,应该快回来了,您要不去房里等等?” 邓元自小随侍在月守御身边,机灵能干,看月施的模样,自然明白是有要事相商,赶忙将月施迎进了屋内,奉上清茶糕点,候在一旁。 等月施喝了半盏茶,月守御一身黑红飞鱼服,施施然进了院子。 想必下人已经告知了月施来访之事,看到她,月守御并不惊讶。 “臣见过殿下,殿下千岁。” 月施虚扶起行礼的月守御,示意他在旁边坐下。得到月施的眼神提醒,月守御遣走了其他锦衣卫和下人,只留了邓元在房中。 两人之间主仆有序,毫无亲密,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听到关门的声音,月施才深吸一口气,说明了来意。 “本宫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这么多年,除了儿时像妹妹一样撒娇和前段时间的怪异行径,月守御从未见过这么低声下气的月施,眼中泛起一丝错愕。 “殿下言重了,有事直接吩咐便可,臣定当竭尽全力替殿下分忧。” 众人皆知她与仁妃素来亲厚,宫人也是由仁妃安排处理,很是信任。 要是突然告诉月守御,要帮着提防仁妃,保护鸣凰殿的人,月守御会作何想··· 算了,时间紧急,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就和月守御摊牌! 反正月守御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两人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即便告诉了月守御真相,想来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害她。 这点,月施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 “本宫想请月卫长派遣锦衣卫看护鸣凰殿的宫人,不要让其他人去打扰他们。” 虽然说得委婉,但月守御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负责后宫各殿的安全,本就是锦衣卫的职责之一,殿下放心。只是臣想多问一句,这个其他人包括谁?” 月守御现在有一肚子的疑惑,看向月施的目光,深沉似海。 各位皇子公主和有地位的妃嫔基本都跟来了围猎,没有他们在场撑腰,那些宫人奴才根本不敢惊扰鸣凰殿的人。 陛下虽然在查刺客一事,对帝女的身边人也有所怀疑,但他在乎月施的感受,不会不经月施允许,就擅自下旨动鸣凰殿的人。 那么,皇宫需要提防的人就只有一个,没有随行的仁妃。 但是,可能吗? “自然是现在还待在后宫的所有人,在本宫回宫之前,不能让鸣凰殿的人出事。” 月施毫不避讳地直迎月守御的目光,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臣遵旨。” 如果不是亲自检查过,月守御定会认为这个月施是假冒的。 她变了太多,其中必有隐情,需得好好查查,看来是不能继续和她保持距离了。 见月守御应下,月施悬着的心才放下了大半。 锦衣卫直属于圣心帝,对前朝后宫都有监管之权,连仁妃见了也要顾及三分,有他们守着,想动淮南他们是不可能了。 接下来,她就可以放心地做自己的事。 三皇兄,五皇兄,山庄的温泉泡够没,你们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了。 ······ 入夜,和硕山庄的地牢,一道白影闪了进来。 速度太快,转瞬即逝,卫兵以为是自己守夜疲惫,看花了眼,并未在意。 地牢潮湿昏暗,只点着简陋的烛台,一只娇小的狐狸被投在石墙上的黑影格外庞大骇人。 这里是临时的犯人关押点,因为有水牢,圣心帝才把行刺留的活口关在这里审问。 “有鬼···” 他们看见墙上的兽形黑影,不由瞳孔紧缩,准备惊叫出声的一刹那,看见了那对绚烂的粉色眼眸,瞬间晕了过去。 虽然月施反应及时,看守的卫兵还是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迅速跑过来查看。 见几个刺客四仰八叉、姿势各异地倒在牢里,没有什么异样,不由嘀咕出声。 “什么狗玩意,还说梦话,吓老子一跳···” 等卫兵回了自己的岗位,月施才晃着带粉尖的雪白尾巴,从阴暗角落走出来。 这次使用控魂只是迷晕了他们,就是消耗的灵力多点,倒是对身体无碍。 她的本体娇小,轻轻松松就能穿过牢房的护栏,走到五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刺客旁边。 身形一闪,月施用圣心刃划破了他们的衣衫,左肩上果然都有一个青色的蛇头印记。 几道寒光,他们左肩的皮肤被齐刷刷地割下,露出渗血的肌肉。 看到这般场景,换作从前的月施,怕是早就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如今的她,神色冰冷,毫不避讳,还淡然地将几块纹着印记的皮肤,用纱布包好,收进一个锦盒里。 然后,月施伸爪在他们的伤口上搓了搓,似有点点亮光落在了血肉上,隐隐闪烁。 做完这些,月施将割破的衣衫又重新盖了回去,遮住伤口。 检查妥当后,她才满意地离开牢房,转去下一个目的地。 她前脚刚出牢房,后脚月守御等人就大步而来,两人擦肩而过。 咦··· “干爹,怎么了?” 见月守御突然偏头停下,邓元好奇询问。 刚刚好像有个熟悉的白影闪了过去,它怎么会在这里,是他看错了吗······ “无事,走吧。” 邓元扫视了一周也没发现异常,只得跟上月守御的脚步,进了地牢。 月守御的出现在月施的意料之中,也是她计划的一环。 锦衣卫本就会负责审讯,关乎到她,月守御很大可能会亲自审问,那自然不会错过她留下的东西。 另一边,五皇子和三皇子的院子。 以月施的敏捷,除了像月守御这种层次的高手,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她的踪迹。 月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将装有五张皮的锦盒放在五皇子的床下。 等她在三皇子的衣袖上撒了同样闪着微光的东西,留下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后,三皇子才神不守舍地穿着里衣从外面走回房中。 这当然是月施的杰作—— 出发去地牢之前,她用控魂给三皇子下了命令,让他出去小解,一个时辰再回房,时间卡得刚刚好。 因为三皇子月子书没有武功,又是在睡梦中突然中招,月施并未遭到反噬。 一切准备就绪,月施回房后,美美地沉入梦乡,只等明天的好戏了。 第14章 为皇家办事的狗 第二天,月施是被橘生叫醒的。 “殿下,陛下下旨搜查整个山庄,现在月卫长正领着人在外面候着,是否要橘生去打发了他们?”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去传话,让月卫长稍等片刻。” 趁橘生出去传话,月施自行穿好衣服,心情极好地梳着头发。 戏已经开始唱了,几个主角知晓吗? 等橘生伺候月施梳妆完毕,得到许可的月守御领着锦衣卫开始地毯式搜查。 “昨日地牢出现失窃,臣奉旨行事,惊扰了殿下,望殿下恕罪,这些是陛下命臣带的早膳。” 月守御一招手,身旁的锦衣卫将一个三层食盒呈上来,取出几碟精致玲珑的点心和一碗杏仁羹。 “月卫长也是职责所在,不打紧,要搜就仔细点,本宫可不想背上不清不楚的名声。” 月施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旁观锦衣卫里里外外忙活,好不悠闲。 奇怪,这杏仁羹的味道,怎么有些熟悉…… 但她已经许多年没吃过杏仁羹了…… “这几样点心是山庄的厨子新制的,陛下命臣拿来给殿下试试,若有喜欢的,就加进皇宫的菜谱里。” 月施用膳的时候,月守御一直在偷偷地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喝杏仁羹的时候顿了顿,眼神微眯。 “甜的过于甜了,这几样咸点还不错,杏仁羹也挺好。” 父皇遇到不错的美食就会让她尝试,所以月施并未多想,顺嘴答了。 “是,臣等下就去回禀陛下。” 锦衣卫搜完没有发现,月守御就准备带人离开。 “月卫长,此次失窃可是和刺杀一案有关?” 月施接过橘生递来的绢布擦擦嘴,在月守御出门前拦下他。 “回殿下,正是。” “既然和本宫有关,那本宫随你一道,去查个究竟。” 月施的身份摆在那里,月守御无权拒绝。 还没等月施他们走多远,一个锦衣卫匆匆赶来,跟月守御耳语了几句。 月守御眼神冷了下来,转去了另一个方向,月施也不多言,领着橘生跟了上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五皇子的院子。 果然—— 等他们赶到五皇子的院子,邓元带着锦衣卫和五皇子的卫兵僵持着,气氛很是紧张。 而邓元手中,紧紧抱着那个锦盒。封条还完好无损,看来是无人打开过。 “五皇子殿下,臣等乃是奉旨行事,请殿下不要为难!” 邓元好歹是锦衣卫副使,由月守御亲手带出来的,面对皇子也丝毫不露怯。 “放肆!未经本殿允许,擅自搜查本殿居所,还试图拿一个跟本殿完全不相干的东西污蔑本殿!邓元,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五皇子月恒继承了仁妃的媚相,长得有几分阴柔。 此刻面色黒沉,眼神狠辣,看上去格外阴毒尖酸,不愧毒蛇老五之名。 “五皇子殿下,臣等只是要带走可疑证物,怎谈得上污蔑?” 月守御清冷磁性的声音如石掷镜湖,原本还互相叫嚣的两队人马,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地看过来。 “参见帝女殿下,殿下千岁!” “参加卫长!” 五皇子月恒见月守御亲自前来,面色露出几分忌惮。 但当他发现月施也紧随其后时,眼中的怨毒和怀疑压都压不住。 “见过帝女!” 这行礼都行得如此不情愿,看来她的五皇兄没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了啊,还在埋怨计划失败呢。 “五皇兄,他们都是听命办事,何必如此恼火,把人都撤了吧,免得惊扰到父皇。” 月施撇了一眼邓元手里的锦盒,装作很是友善地相劝,还轻轻拉住月恒的手臂,如从前那般兄妹和睦。 见月施的态度和以往一般无二,月恒打消了怀疑,看她的眼神和平日一样的嘲讽和不屑。 “帝女妹妹说得没错,不过是一群为皇家办事的狗,不值得本殿动怒。清者自清,本殿与失窃一事无关,等查清后,本殿自会向月卫长讨个说法!” 听到月恒的羞辱,邓元等一干锦衣卫皆有恼意,有月守御在,倒是没有表露出来。 “多谢五皇子殿下体恤,事了后,本座会在锦衣卫衙狱,恭迎大驾!” 不知是不是月施的错觉,月守御说这话时,语气隐隐有些许残忍的冰冷。 五皇子为人虽然狠辣嚣张,但朝臣宫人一直都无从弹劾他,只因他同仁妃一般,处理事情滴水不漏。 死士乃是五皇子月恒秘密培养的,外人无从知晓。 整件事,他,仁妃,三皇子都做足了不在场证明。 他敢大方让月守御他们带走锦盒,定是料定失窃与他无关,行刺之事更是找不到证据。 若不是月施施展控魂,还真可能查不到他们头上。 然而,凡事都有万一。 不久后,她的五皇兄,会不会后悔没有打开看过那个锦盒呢? 离开五皇子院子后,不少锦衣卫的人马回到月守御停留的凉亭集中,汇报各院情况。 “回禀卫长,这是在三皇子住处搜出的带血匕首,上面的齿痕和刺客伤患处的很是相似。把守三皇子院子的兄弟说,昨夜三皇子曾出过房间。” 一个锦衣卫将一把包着绢布的匕首呈上,月守御示意放在一旁,动手去开那个锦盒。 刚打开一道缝,浓重的血腥气就飘了出来。 锦衣卫长年负责刑讯暗杀之事,对血腥早已见怪不怪。 但看到盒中是五张血淋淋的人皮后,众人还是有些讶异。 月守御下意识挥袖掩住锦盒,看向月施的方向。 橘生早就控制不住跑去草丛干呕了,倒是月施,只假装象征性用丝帕捂着鼻,眼睛却不离锦盒,全然没有曾经的害怕和避讳。 月守御眼神凝住一阵,才转头仔细查看那几张人皮,顺便和匕首做比对。 他哪里知道,经过虐杀重生的月施,不但不害怕血腥,还在专心检查那几张人皮,经过一晚的放置,有没有变色腐烂的地方…… 五张男子肩部皮肤,都纹有一模一样的青色蛇头印记,应是从刺客肩上割下的。创口有不规则痕迹,跟匕首上的齿痕确实相似。 综合这些证据,月守御做出了如下总结—— 蛇头印记应是某种标志,或许代表着刺客的身份。 割去皮肤,想来是为了不暴露刺客身份,应该是幕后指使者做的。 匕首在三皇子那里发现,三皇子昨夜有外出,所以目前三皇子的嫌疑最大。 但为什么,人皮在五皇子那里… 莫非,是三皇子想要嫁祸给五皇子? 那干嘛不将匕首一并留在五皇子的住处…… 失窃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月守御这边查出了什么,都会有下人马不停蹄地跑到各院汇报给自家主子。 月守御能想到的,自然也会有人想到,尤其是做贼心虚的人。 五皇子听到手下的汇报和描述,直接抓碎了手中茶杯,面目狰狞怨毒。 “好你个月子书,竟想过河拆桥,把罪责全部推到本殿身上!!” 第15章 装什么装 如今五皇子和三皇子被定为嫌疑人,圣心帝下旨让他们禁足在自己院中,等候调查。 三皇子院。 几个小厮打扮的人,低着头急匆匆地走进来,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食盒。 因为一日三餐都是这般送进院里,所以门口看守的锦衣卫并未太在意。 和五皇子月恒不同,三皇子月子书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被搜出匕首时,虽然震惊,但没有过多刁难。 即便现在被禁足,也丝毫不恼,还悠然地坐在庭院中抚琴,似有清者自清的淡定。 至于心中到底平不平静,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月子书,本殿倒是小瞧了你!” 一声愤怨的怒喝打破了小院的恬淡,月子书停下动作,抬头便看见月恒的狰狞面孔。 月子书没想到,有圣意在,月恒还敢假扮送饭宫人溜进他的院子。 “五皇弟倒是胆大,也不怕落人口实。” 月子书是娴嫔所出,母族虽不算如月恒显赫,但也是书香世家,在文臣中也有些话语权。 月子书继承了他母妃的书卷气,长相清秀干净,眼神澄澈温和,与世无争。 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个心思深沉、诡计多端的人,所以前世的月施对这个三皇兄还算有好感。 “事到如今,你还跟本殿装什么装!怎么,以为如此便能把自己摘干净了?!” 月恒为人嚣张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有仁妃撑腰,仁妃和先皇后都是白王府的嫡出女,白王府三代承袭勋位,战功赫赫,深得皇室信任,势力强横。 见月子书像个没事人样的斟茶饮茶,月恒怒火上头,三两步冲过去,拽起他的衣领,一顿咆哮。 月子书小时生了一场大病,落下隐疾,不能习武,自然反应不过来。 被月恒以这般屈辱的动作对待,月子书虽然表面平静,但眼中已是暗潮汹涌、恨意难平。 但他和月恒这种容易冲动的无脑废物不同,联合一系列发生的事和月恒的兴师问罪,立即反应过来。 “难不成五皇弟认为,昨晚的失窃是本殿做的?” “不然呢,此事你知我知,不是你还能是谁!” 见月子书竟然半点不恼,月恒嘲讽一笑,无趣地松开手,像看白痴一样看月子书。 不愧是低等嫔妃生的庶子,半点骨气都没有,就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招数。 月恒这么想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虽然现在的仁妃位同皇后,但终归也只是妃,他自己也只是妃嫔生的庶子。 月子书拳头紧了紧又松开,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恢复成往日的宽容大度,像是个体谅弟弟的好兄长。 “五皇弟,如果昨夜的事真是本殿做的,那本殿为何不把匕首一并留下,这样岂不是更周全?我们在一条船上,万万不可因为旁人挑唆而生了嫌隙,自乱阵脚。” “那是因为那把匕首是父皇当初送你的寿礼,如果在本殿住处发现,你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所以你迫不得已才藏在了自己房里!庶子就是愚蠢,连下手的刀都不会选!!” 这点,月子书看到那把匕首的时候就知道了。 看见月恒眼中凶狠的怀疑,月子书明白,操控这件事的背后之人已然达到目的。 汇报情况的人说锦衣卫昨晚有看到他离开房间,可他昨晚早早就歇下了,完全没有起身的印象。 还有那把匕首,是父皇送的及冠礼,他一直都随身携带,每日擦拭,为的就是彰显他的孝心和尊敬。 怎会粘上血,还被锦衣卫搜出来… 背后之人不仅知晓月恒死士的秘密,还将匕首留在了他的房间,令月恒对他生疑。 可见,此人定是对他们十分了解,知道月恒性格多疑自负,素来不喜听人建议。 如此,最有可能便是他们的身边人。 但身边人他已经细细审问过,没有问题,难不成是月恒的人出了问题… 到底是谁…… 见月子书长时间不开口,月恒以为是被他戳破了诡计,不知如何辩驳。 “呵,当初提出和本殿合作时,本殿就知道你不似表面那般人畜无害,没想到你城府如此之深,如此诡计多端!敢谋害本殿,本殿就算出事,都要拉你一起垫背!” “即便父皇知道了真相,以他对我母妃的宠信,最多小惩大诫。你呢,谋害帝女,陷害皇弟,凭区区一个娴嫔,能保得住你吗?哈哈…” 月恒躲夺过月子书刚倒给自己的茶一饮而尽,反手将茶杯猛地砸在地上,阴狠不屑地冷嘲,随后甩袖而去。 后宫皆知三皇子月子书好茶,喜收集茶具,他手中的饮茶用具无一不是精品。 月子书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青瓷茶杯,紧抿双唇,身体微微颤抖,继续坐下弹琴。 曲还是之前那首曲,但指尖越弹越快,旋律从柔和到凌乱,隐隐有几分肃杀。 铮—— 琴弦断了,月子书握紧流血的掌心,咬紧牙关,闭上了双眼。 “阿忍,派人时刻留意锦衣卫和月恒两边的情况。” “是,殿下。” 一直默默站在月子书身边的小侍抱拳领命,递上一块锦帕后,退了下去。 ………… 这边,月施已经喝了三壶茶,吃了四碟点心了,月守御还跟邓元对着那把匕首和锦盒发呆。 再这样下去,恐怕她长胖了十斤,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月卫长,看出这两件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月施突然凑上前,倒是把沉思的两人惊了一跳。 “此人应是想掩盖刺客身份,只是为何要将人皮和匕首分散放置?这把匕首貌似是陛下赐给三皇子的及冠礼,三皇子很是宝贵,怎会变成凶器?” 月守御被圣心帝认为义子,自小生长在皇宫,知道这把匕首的来历不奇怪,也在月施的意料之中。 “三皇兄一直把匕首随身携带,亲自擦拭保养,从不假于人手,难不成动手的是他?” 月施惊恐地睁大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还虚掩着嘴,似是觉得自己口不择言了。 以月子书的形象,自然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所以其他人对月施的反应很有共情感。 除了,月守御—— 他看见月施表情虽然浮夸到位,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冷静淡然,好像早知如此的表情。 这么奇怪的反差,让月守御想起昨晚以为是错觉的那个白影…… “查案讲究证据,虽然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有嫌疑,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还不能太早下结论。” 月守御虽然如此说,但心中对两位皇子的怀疑还是加深了几分。 这件事和刺杀有直接关联,找到盗窃人皮的人,就很可能找到刺杀的背后主谋。 到时候…… 邓元突然瞥见自家干爹嘴角勾起的嗜血残忍弧度,不由打了个冷颤。 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第16章 该死 眼见苗头已起,在一干人惊疑的目光中,月施毫不介意地拿起锦盒,凑近了仔细端详那五张人皮。 邓元本想出声,被月守御抬手拦下。 “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 听到月施的话,月守御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从邓元那儿取过一双银丝手套带上,将人皮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到鼻间嗅了嗅。 “是瑞脑香。” 月守御自小生长在皇宫,对后宫之人的吃穿用度极为了解。 “本宫就说这股香味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五皇兄惯用的瑞脑香,只是为何这些人皮上会沾染?” 月恒嚣张霸道,瑞脑香稀少名贵,父皇节俭不喜,他便从仁妃那里求来,全揽进了自己宫里,成为他的专属用香。 瑞脑香没有研磨焚烧时是半透明晶体,乃是月施昨晚顺手所留。 “小邓子,牵条狗过来。” 月守御吩咐之后,就定定地看着月施,眼神深邃,仿佛已经看透了月施的内心,让她莫名有些局促。 在赫连绝和月恒面前,月施尚能淡定演戏,在月守御面前,她好像无所遁形。 为了不让月守御看出更多端倪,月施拿起月子书的匕首,偏过头假意端详起来。 猎犬嗅觉灵敏,受过专业训练,是锦衣卫查案时的有力辅助。 在一个锦衣卫的指挥下,猎犬嗅了嗅人皮上的味道,转头便冲匕首叫了两声。 “禀卫长,人皮确实是用这把匕首割下的。” 拿着匕首的月施一脸淡定,她早已用灵力去除过身上的气味,加之圣心狐的气息,猎犬不敢冒犯她。 得到月守御的准许后,训练猎犬的锦衣卫才牵着迫不及待的猎犬往它想去的方向跑,其他人随即跟上。 三皇子的院子距离更近,猎犬边跑边嗅,不多时便拐了进去。 “汪汪!” 月守御他们走在队伍末尾,等他们进到院子便看见戏剧性的一幕—— 猎犬停在月子书三步远的位置,狂吠不止,他的贴身侍卫阿忍拔出剑,护在他身前。 “月卫长,帝女殿下,这是何意?” 月子书脸色有些发白,嘴唇轻颤,似是被狗吓到了,看见月守御等人,难得生出几分薄怒。 “三皇兄不必害怕,这猎犬经过了专门的训练,不会主动伤人。” 月施盈盈一笑,主动上前,让锦衣卫把猎犬拉远,像前世那般亲切地宽慰月子书。 “臣奉旨查案,请三皇子见谅,多多配合。” 对上月守御冰冷警告的视线,阿忍本不想退,奈何月子书冲他摇了摇头,才不情愿地收回佩剑。 没了阻挡,猎犬窜到月子书身边,绕着他打转,叫了几声,不肯离去。 “臣得罪了,请三皇子褪下外衣。” 虽然月守御话语有礼,但两个锦衣卫立马上前,将月子书围住,大有强迫之势。 月子书出身本就不如月恒,娴嫔也已失宠多年,可不敢像他那般直接和锦衣卫干上。 邓元接过月子书的外衣,仔细检查,发现领口和衣袖上都有瑞脑香的痕迹。 “干爹,这件外衣上确实沾染了瑞脑香,和人皮上的一样。” 看见月子书的神情从淡然转为惊愕焦虑,月施很是享受。 不是没有确切证据吗? 那她给! 月施进院子的时候就留意到,地上有没收拾干净的瓷器碎片。 不出她所料的话,以月恒的性格,刚刚肯定偷偷来找过月子书了,两人还发生了争执。 如果月恒认定月子书想独善其身,那动点手脚拉月子书下水也不无可能! “瑞脑香乃是五皇弟专属用香,怎会出现在本殿的衣物上?月卫长,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重活一世,月施不得不佩服,她身边这些人的忍耐力和演技。 都这样了,月子书还保持着谦逊风度,没有跳起来和月守御争辩。 “臣只负责查案,收集证据,上报给陛下。是不是误会,自有陛下判决。” 事关皇子,月守御当然不会把这个烫手山芋砸在自己手里,说话滴水不漏。 “三皇子好好休息,多有打扰,臣告退。” 他完全不给月子书开口的机会,拱手行礼后就带人离开。 月施故意停了停,悄悄摸到月子书身边,偏头耳语。 “三皇兄不用担心,这件事你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本宫会在父皇面前替你辩驳。” 月子书敏感心思重,一定能听懂她话中的弦外之音。 果然,听到她如此说,月子书眼中滑过一丝愤恨。 “多谢帝女殿下。” 看来,月子书并未对她起疑,计划完美推进,很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月施重新跟上了队伍,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殿下,难怪五皇子抗旨也要闯进您的院子,原来是想留下瑞脑香来陷害您!” 院子再度恢复平静后,阿忍愤愤出声,语气里满是怨恨。 手下能想到的,月子书怎会想不到。 因为月恒一直都是个冲动易怒的蠢货,拽衣领夺茶杯的时候,月子书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发泄情绪。 没想到,是这般阴毒的招式! 人皮衣物上都有瑞脑香,匕首上又有血迹,换做谁,不会认为是他月子书作恶后,妄图陷害月恒,不慎粘上了香料,留下破绽! 这样一来,整件事便和月恒半毛钱关系都没了。 “月恒,你蠢,被人挑拨生疑就罢了,还想下手定死本殿的罪,该死!” 书香君子撕破了伪装,白净清秀的脸上布满了算计和狠绝。 “阿忍,有几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听完月子书的吩咐后,阿忍郑重地点点头,快步离开了院子。 ………… “陛下,这是臣搜到的证据,请过目。” 月施同月守御一起面圣,将匕首、锦盒和衣物呈上。 “匕首和衣物乃三皇子殿下所有,在他房中搜得,上面的血迹出自这几张人皮,锦盒是在五皇子床下找到的。至于人皮上的印记,臣还在查。” 听完月守御的汇报,圣心帝眼神一暗,并未立即评判,而是转头和月施说话。 “盈盈,你怎么不在房中好好休息,跑来朕这里有何贵干啊?” 月施本是想在圣心帝面前再多添几把火,可还没等她开口,月守御就接了话。 “帝女殿下觉得陛下赐的点心甚是美味,想多讨要一些。碰巧遇到臣在查案,就一同前来了。” 月守御这是,故意瞒下和她一起搜查的事? 虽一时不明原因,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月施只能应下。 因为她要是否定,月守御就是欺君。 “正是,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厨子之手,父皇可要把他招进宫里,别浪费了这等人才。” 月施不动声色地撇了月守御一眼,言语间笑容可掬,逗得圣心帝面色多云转晴。 “既然盈盈喜欢,那回宫后,就把这厨子收到你鸣凰殿的小厨房吧。” “谢父皇恩典!” “既然父皇和月卫长有正事要谈,盈盈就先不打扰了。” 圣心帝眼神示意,月施再不情愿,也只能离开御书房。 第17章 你究竟是何人 月施刚走出御书房,一个小太监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进去。 “陛下,出事了!疏影院走水了!” 哦? 小太监年纪轻,声音尖,嗓门大,月施听得一清二楚。 疏影院,是三皇子月子书现在住的院子。 这么巧,在这个时候走水? 看来,她的三皇兄按耐不住出手了。 父皇虽然最疼爱她,但对其他皇子公主的关怀也不少。 即便从三皇子住处搜出了罪证,他还是第一时间领着人往疏影院赶去。 月施眼神流转片刻,决定也去看看热闹。 各院众人看见惊动了圣心帝,也形色匆匆地出门往疏影院走,月施的加入并不突兀。 刚刚还好端端的院子,此时火势冲天,一股股浓烟喷薄蔓延,呛得人直咳嗽,宫人们端着水桶进进出出,灰头土脸的。 圣心帝的贴身太监于公公,赶紧挥袖护住圣心帝,递上捂口鼻的锦帕。 圣心帝拦住一个宫人询问:“情况如何?三皇子人呢?” “火…火势太大,三皇子还在里面,侍卫已…已经去救了。” 宫人被烟糊了眼,看清是圣心帝,魂吓没了半条,立马下跪回话,浑身颤抖。 “滚起来救人!多派些人进去,务必把三皇子救出来!!” 见圣心帝动怒,跟来的嫔妃皇子公主们立马你一言我一句地宽慰,似是非常担忧月子书的安危,实则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月施站在僻静的角落,面对漫天的火光和烟尘,不由看向月守御的背影。 心口的痛和皮肤烧灼的痛似乎还在,她分不清是哪个。 或许前世的种种只是一笔债,而不是重生后能延续的缘。 在一干宫人的努力下,火势渐渐被控制住,三皇子在阿忍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月子书身上除了灰尘和烧灼的痕迹,还有骇人的刀伤,鲜血染红了衣衫,甚是严重。 “老三!” 圣心帝焦急走过去,看到月子书的狼狈模样,又惊又怒。 “父皇,儿臣……” 月子书张开干裂的嘴唇,气若游丝还没说几个字,就双眼一闭,往后倒去。 “殿下!” 阿忍也有伤势,见月子书晕了过去,赶忙扶住,双眼通红。 “太医!太医!赶忙将三皇子抬去别的院子医治!” 三皇子由宫人抬走,圣心帝招了四五个太医过去,阿忍则是被留下问话。 “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走水?老三又为何会受伤?!”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阿忍顶着圣威,一字一句地回禀。 “禀陛下,奴才本是被殿下派去修琴,谁知返回时竟看到有刺客想要刺杀殿下。臣武功不济,让刺客逃了。那刺客见刺杀不成,便想放火烧死殿下。殿下一直与人为善,竟有人想取殿下性命,恳请陛下明查!” 阿忍说得是泣声泪下,痛心疾首,语气诚恳,煞有其事。 圣心帝震怒,立即下令搜查刺客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施暗自嗤笑,月子书这招既高明又不高明。 赶在父皇决策前出事,父皇仁厚,即便真要问罪,也要等到月子书身体好转之后,给他留下了布局翻盘的时间。 接连两次皇室子弟遇刺,能将父皇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刺客身上,暂时忽略人皮失窃一事。 以月子书长年树立的形象,经此一事,也打消了父皇的些许疑虑。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遇刺,起了这么大的火,这么久才出来,还保住了性命。 也就父皇此时心绪不宁,才不疑有他。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为什么是行刺? 难不成…… “殿下,烟尘大,回吧。” 熟悉的磁性嗓音打断了月施的思索,不知何时,月守御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本宫还……” 要去看看三皇子的戏。 “其他事自有宫人处理,殿下身体刚恢复不久,还需多休息,回吧。” 月守御打断了月施,伸出手臂,语气暗含着不容置疑。 月施瞅见了他眼底的郑重和严肃,不由怔了怔,不再挣扎,扶上他的手臂,回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房间,月守御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月施心下沉了沉,挥手屏退了橘生等人,房中只剩他们俩。 “月卫长,有话直说。” 被月守御探究的眼神盯得心头发毛,月施背过身避开他的视线,先发制人。 结果,半天没有动静。 “月…” 月施内心有些忐忑,想要转身看看月守御在干嘛。 “咳——” 在她回头的瞬间,一双冰冷的大手倏然扣住了她的脖颈,猛地将她抵在床架上。 雕花床架凹凸不平,力道之烈,月施只觉后背一阵钝痛,不亚于颈部。 这一幕,月施此生都无法忘怀—— 月守御不复往日的温和恭顺,那对深邃的褐金色眼睛此刻一片刺骨寒凉,毫无遮掩的杀意像一把利刃,直直插入她的要害。 薄唇紧抿到发白,原本精刻的面部线条,绷到极点,形成一股沉重的肃杀之气,将月施笼罩其中,无处可逃。 扣住她脖颈的手渐渐用力收紧,从疼痛上升到窒息感,月施只觉自己与身体的联系在一点点被掐断。 月守御此刻是真的想杀她! 月施万万没想到他会这般做,震惊和悲凉甚至盖过了疼痛,布满血丝的瞳孔陡然放大,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 哪怕前世万箭穿心、烈火焚身,月施都没有感受到这般的绝望和凄楚。 “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假冒帝女?!真正的帝女又在何处?!!” 无论是前世今生,这样的月守御,她都未曾见过。 冷酷,残忍,嗜血,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狠绝,仿佛月施是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死仇。 “本宫…咳…就是…帝女……” 面对好似变了个人的月守御,月施痛如剜心,大脑根本没法思考,只能凭本能辩解,妄图让月守御相信。 可是,见过了她性格处事截然不同的种种,月守御又怎会相信。 “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本座有千万种法子能让你开口!” 月施只是听说锦衣卫衙狱的刑罚众多,每个进去的人,无论骨头有多硬,都能被撬开嘴。 不曾想,月守御居然有一天想对她用上衙狱审人的法子。 月施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他狂怒如此,是因为觉得帝女被替换,下落不明…… 但那冰凉刺骨的手,又让月施的心不断下坠,跌入万丈深渊,连动用灵力反抗的欲望都没有。 月守御,我该如何告诉你,我就是月施,我就是你的盈盈…… 滴,答…… 月施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前世今生,长大后,月施就没有再哭过,帝女之尊,不允许出现眼泪。 泪水顺着脸颊滴到了月守御的手上,似乎烫到他瑟缩了一下。 他黒沉的眼色出现了半刻的怔动,手上的力道也松了松,月施也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哪怕已经认定她不是真的月施,面对这张脸流下的眼泪,还是犹豫了吗…… 悲喜交加,月施只觉心口疯了似的拉扯,骨骼似乎也在拆动,天地眩晕。 不是吧,这个时候来…… 第18章 如绒花含苞待放 光芒乍现,眨眼间,只剩一只粉白小狐狸,昏迷着挂在月守御的掌上。 这?! 饶是处变不惊的月守御,也有些难以接受此时发生在面前的突变情况。 莫非,就是这只狐狸灵兽假扮的帝女? 原本,按照月守御的性子,应该掐死这只狐狸,或者用铐链关押起来。 但他并没有,而是踌躇一阵,选择用丝绸将小狐狸捧起来,放在床榻上,动作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只因,光芒亮起的前一刻,他听见了月施的呢喃。 “杏仁羹,还是和从前的一样好喝……” ………… “干爹,晚膳备好了。” 邓元端着托盘,敲响了房门。 “本座和殿下还在议事,先放在门外吧。” 月守御的声音传出,听不出情绪。 邓元面露疑惑,也不敢再出声打扰,只能将托盘放在院中的小桌上。 听橘生说,干爹已经和帝女殿下在房中待了几个时辰了,也没唤人进去伺候。 虽然干爹是阉人,但孤男寡女,房门禁闭,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房中。 月守御坐在摇椅上,单手撑着头,看着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的小白狐狸发呆。 他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快两个时辰了。 确实是他和橘生撞见的那只小狐狸,应该昨晚他在地牢门口见到的白影也是它。 尽管匪夷所思,但亲眼所见,小狐狸就是帝女,帝女就是小狐狸。 那这样一来,之前小狐狸的突然消失和人皮失窃一案中帝女的推波助澜就都说得通了。 帝女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是一只灵兽,这个帝女应该是假的吧。 但,她知道杏仁羹的事,这是他们和先皇后的秘密。 先皇后早逝,这世上,天知地知,他知,月施知。 他刚刚用秘法试探过,灵魂身体的联系十分紧密,没有灵兽夺舍的可能。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有太多疑问,看来只能等本人醒来,才能解答了。 哗啦—— 床榻上,光芒重现,模模糊糊能看见,小狐狸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长。 月守御心里一咯噔,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刹那,光亮隐去,一个纤细娇柔的少女平躺在床上。 樱肌雪肤,光洁白皙,如玉瓷般嫩滑,唯恐抚摸时,指尖都会控制不住地颤栗。 少女还未及笄,鬓云乱洒,青丝缱绻,眉眼青涩俏丽,如绒花含苞待放,唇润似露,诱人采劼。 不着寸缕,修长的脖颈还残留些许青紫的指痕,多了几分惹人怜悯的凄美。 精巧的锁骨,圆润的肩膀,丰盈隆起的…… 月守御难得呆愣,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突然反应过来,迅速扯开被褥蒙住了月施的娇躯。 眼不见,心中的悸动依旧难以平息,双颊燥热,月守御只觉胸腹有股难以宣泄的无名火。 没想到,她还未及笄,已是发育不俗…… 脑中刚升起这股思绪,月守御就被自己惊到了。 不是已经做了保持距离的决定吗,怎么还是生出这般龌龊的念头…… 从前宫里指导他的老太监们,有的私下里也会讨论对食之趣,他只是笑而不语,无法理解。 原来面对这个从小守到大的花蕾,哪怕知道不能,终归还是生了念想,有了那般阴晦的欲望…… “咛…” 被褥子捂得喘不上气来,月施难受地扭了扭头,迷迷糊糊地转醒。 谁啊,居然拿被子蒙住她的脸…… 凭着本能,月施伸手拉下被子,露出头呼吸。 清新的空气,舒服…… 一睁眼,和一张褐金色眼眸的俊脸直直对上,心脏顿时漏了半拍。 “啊!!” 月守御本来是看月施难受,纠结要不要把她从被子里救出来。 这一嗓子,把他劝退了两步远。 但月大卫长是出了名的喜行不于色,暗自用内力缓了缓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膜,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喝茶。 月守御怎么会在她房里? 还贴的那么近?! 惊吓平息之后,脖颈的隐隐作痛让月施的记忆慢慢复苏—— 她突然被月守御掐住脖子,质问她的身份,然后她情绪大喜大悲,身体出现异样,就晕了过去,之后发生什么就一概不知了…… 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吧…… 想着,月施就准备掀开被子起身,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被子是反着盖的,拉开一点被角,慢慢往下看,清凉无比,连件肚兜都没有…… “啊!!” 瞥见月施的一系列举动,预测了大概可能的情况,月守御已提早用内力护住双耳,这才避免耳膜再次受创。 “刚…刚刚,我…我们……” 月施赶忙将拉开的被子捂好,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出声。 “放心,殿下只是晕过去了,无事发生。” 知道月施的意思,月守御给她安了颗定心丸。 教养嬷嬷说过,女子第一次都会有些疼痛不适,现在她全身并无异样,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 但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她怎么会光溜溜地被蒙在被子里…… 大悲大喜属于情绪激动,难不成…… 月施扫视了寝房四周,终于在床脚的地板上发现了类似衣物布料碎片的东西。 “月卫长,本宫昏迷多久了?” “两个时辰左右。” 没错了,她竟然当着月守御的面,变回了本体。 月守御本来就怀疑她不是真的月施,如今发现她不是人类,应该更加肯定了吧。 可是他现在很平静,也没有趁她昏迷之际杀了她,眼中的情绪复杂到看不懂,但已没了杀气。 月施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月卫长,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吧,本宫知无不言。” 终究,还是到了瞒不住的这天。 如果月守御不相信她,还是想杀她的话,她不会再被情绪左右,拼尽全力也要活下来。 没了男欢女爱,她还有亲人朋友需要守护,还有大仇未报,还有责任没有承担,还不能死。 “关于杏仁羹,你知道些什么,不许隐瞒一个字。” 见月施面露正色,月守御放下茶杯,施施然走到床边,身体的阴影将月施笼罩其中。 平日的恭顺谦卑荡然无存,月守御眼神深沉锋利,是月施不曾在他身上感受过的压迫感。 “皇兄英年早逝,母后很是疼爱你我,她最拿手的便是杏仁羹,常常做给我们吃。后来母后去了,我整日哭闹,不肯用膳,你便学了杏仁羹做给我吃,味道和母后做的一模一样,我这才慢慢缓了过来。后来你我疏远,我便戒了这口,不再碰了……” 月施不再叫月卫长,也不自称本宫了,以“你我”直叙,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亲密时光。 记忆里,月守御是不善庖厨的,也不知是暗地里学了多久,费了多少心血,才能做出和母后一模一样的味道。 一尝到那杏仁羹,月施就能想起母后,想起他们的小时候,又暖又痛。 前世受仁妃歪曲教导,觉得和月守御一介宦官阉臣有共度的岁月有些耻辱,加之有意回避母后离世的悲痛,月施便严令饮食中不得出现杏仁羹。 现在想来,她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坚强,那般心智成熟。 因为她的懦弱和所谓的帝女尊严,竟然选择去忽略母后和月守御。 第19章 要动手就快点 “虽然当时你每日既要练武,又要去老太监那里受训,宵禁森严,但还是不辞辛苦地半夜偷偷给我送杏仁羹,因此还挨了几顿板子。其他人并不知晓,只当是时间长了,我自行走出了母后离开的痛苦。” 这件事只有她和月守御知道,月施内心深处还是希求月守御能相信她的。 其实月守御明面上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奈何前世一叶障目,辜负了他。 月守御清楚地看见了月施眼中的愧疚,如深海般不可测的眸子出现了些许裂纹。 “变成狐狸一事,又作何解释?” 月施是在他进宫后出生的,百分百是先皇后和圣心帝的血脉。 月守御还记得,当初先皇后将那小小奶奶的团子抱给他看时,他阴暗的内心出现了前所未有动容和温暖,像是划破黎明的光束,从此甘愿为其臣服。 从小看着她长大,怎会是一只狐狸… “我自小体弱,不能修炼内力,父皇母后寻遍名医都不得解。那日落水,刺激了我体内暗藏的血脉,原来我是护国圣兽圣心狐转世,体弱乃是人类身躯无法承载灵兽力量所致。” “血脉觉醒,心智性格都有改变,我才逐渐看清身边的人事物,有了不同的想法。” 月施没有将重生的事说出来,是知道月守御绝对不会相信,至少现在不会。 往后或许有一日,她能将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吧…… 她现在的这番话在任何人听来已是荒谬至极,但她实在没有编造理由搪塞的余地了。 既是解释,也是暗示月守御自己心意的改变,不知他能否听懂。 月守御平静的脸色彻底龟裂,向来不动声色之人,此刻满脸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见月守御迟迟不开口,气息还越来越古怪,月施以为他终究是不相信自己,心中无限悲凉。 “知道你不会相信,你就当从前的月施已死,能不能给我些时间,等我处理好一切,就让你杀了我报仇吧。” 月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些话的,只觉话音落下,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眶酸涩难耐,再也无法开口。 月守御听完,默不作声,只一步一步逼近月施。 看来,是不打算施舍时间给她了··· 往日她觉得甚是好闻的雪松香,此刻竟像是无处可躲的枷锁,将她团团困在这一亩三分的床榻。 “要动手,就快点···” 气息浓烈地扑向月施,月施颤抖着闭上眼睛,暗自调动灵力,想要抓住时机脱身。 不曾想,竟落入了一个怀抱,和万箭穿心之时一般温暖。 月守御一步上前,伸出双臂将月施揽进怀里,慢慢收紧,两人的身高差让她能清楚听见月守御带着几分急促的心跳声,仿佛穿透了她的脊背。 少年即将长成,肩膀宽阔,肌理结实,臂弯有力··· 第一次,月施真正意义上感受到,月守御不再是幼时那个陪她玩闹的小小男孩,而是能给她带来依靠感的男人了。 “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吗,怎么一心求死。” 男人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幽幽响起,带着几分关切,几分玩味,几分自责,几分心疼。 月施在此生最温暖的怀抱里,紧绷的弦轰然断裂,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埋头失声痛哭。 是因为经历了被在意之人锁喉夺命的绝望悲凉,是因为脑海里前世今生的记忆肆意拉扯,是因为辜负月守御深情的愧疚,是因为对母后忽视已久的思念······ 到最后,月施也确定不了是因为什么,一股脑地只想着发泄,将脆弱的一面毫不掩饰地展露在月守御面前。 “别哭,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什么帝女威仪,什么皇室骄傲,在情绪彻底失控的月施面前都是狗屁。 再高的学识才华,再多的责任教养,月施终归到底还未及笄,若不是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她还是那个被父皇宠爱的天真烂漫的少女。 “都···都怪你,还凶我···” 听到月守御带着责备的话语,月施顿时觉得更加委屈,哭得更厉害了,泣不成声。 “好,都怪我,盈盈乖,不哭了···” 跟平日里的温和疏离不同,此时的月守御温柔至极,轻轻摸着月施的头,低声细语哄着他怀里的宝贝。 “你,你叫我什么?” 顾不得抹掉脸上的泪水,月施倏然抬起头,呆呆地望向月守御,想确认是不是自己幻听。 “好在房间隔音不错,不然被他人听见你如此大哭,岂不是闹笑话。” 月守御松开月施,拿手帕帮她擦干净哭花的脸,语气中带着亲切的劝导,像兄长一般,对刚才的询问避而不答。 一脸平静,若不是睫毛微颤,月施还真以为他毫不心虚。 明明就说了,为何不承认?还用一副兄妹姿态,将她再次推远。 刚刚是那般亲昵,月施能感觉到,分明就是有男女之情,和前世一般无二。 难道,是顾虑她的婚约吗? 在月守御看不见的角度,月施像抓住了小辫子般地偷偷勾起嘴角,然后抬头直视月守御的眼睛,一脸正色。 “圣心狐看万事万物多了一份玲珑心,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本宫发现赫连绝实非良人,对他再无男女之情,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取消这门婚约。” 刚定亲的时候,月守御就提醒过她,对赫连绝要留有戒心,她并未在意。 前世和赫连绝相处的几年,月守御也有时不时告诫她要提防,说赫连绝表里不一,她不听就算了,还觉得甚是厌烦。 结果······ 月守御看见月施格外认真的神色,确认不是一时戏言后,眼中先是狂喜,再是为难,最后只剩一片落寞。 “退婚不是小事,关系牵扯甚大,既是殿下所愿,臣定当全力相助。” 就这? 她都说不喜欢赫连绝了,怎么月守御一点那个的表示都没有? 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清楚? “本宫的意思不是想要你帮忙,是说本宫现在对赫连绝无意,想问···问你······” 问你对本宫是否有意…… 月施自小受皇族仕女教养,不可轻言男女情爱,所以之前面对赫连绝的表白,她也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选择交换信物玉佩。 现在一着急,忍不住想直抒胸臆,双颊燥热,又很是难为情,有些说不出口,全然没了之前撩拨月守御的勇气。 “殿下想问臣什么?” 月守御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月施的怪异,甚至行礼恭敬等待问话。 这人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 “本宫想问你···问你觉得本宫如何?” 反正刚刚那般的狼狈样都被月守御看过了,豁出去了! “殿下身为圣心国帝女,自然是人中龙凤,无人能及。” 谁要你回答这个! 第20章 死鸭子嘴硬 “除开外界的评价,本宫是问,在你眼中,本宫如何?” 月施觉得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就差直接问是否对她有意了。 “之前的殿下性情坚毅纯善,但果决不足,过于仁慈,容易轻信他人,如今一番转变后,可堪帝女大任了。” 谁知,月守御果真没品出月施的深意,老老实实评价了一番。 月守御! 你个榆木脑袋!! 月施已经没脸再继续这个话题,强行压下要掰开月守御脑袋的冲动。 既然确定了这个男人心里有她,那来日方长,早晚要将他收入囊中,让他无处可退··· “月卫长兼任本宫的贴身内侍,对本宫的评价果然中肯。以后还请月卫长继续尽心为本宫效劳,最好是随叫随到。” 月守御被月施轻拍了下手背,他怎么感觉,说到“贴身”、“尽心”、“随叫随到”这几个字眼的时候,月施好像眼波流转,隐隐有几分妩媚··· 他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月施突然叫住他。 “月卫长,你刚才是不是冒犯了本宫?” “殿下恕罪,臣不是有意窥视殿下尊体的,请殿下责罚。” 果然,衣衫尽毁,被褥也是胡乱蒙上的,月守御怎么可能没看见她光着身子的模样··· 忍住羞涩,月施清了清嗓子,故作严厉。 “本宫念在你多年守护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之事不可外传,罚你每日陪本宫用膳,一日三次,不可懈怠,下去吧。” “是,臣遵命。” 月守御几乎是落荒而逃,脑子里全是月施躺在床上,未着寸缕的样子,体内暗火肆虐,回房后练了两个时辰的功才勉强平息下来。 他当然明白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他这副活在阴暗仇恨中的残躯,怎敢奢求将光私藏…… 月守御离开后,月施赶紧关上房门,她已是满脸通红,手脚发软。 天,月守御竟然把她看光了··· 但想想又觉得羞愤,都这样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 三皇子这边,太医帮忙清洗身体和伤口时,从他手里拽出了一小块皮肉,像是生生抓下来的。 上面赫然是半个蛇形图案,一对比,和锦盒中的人皮如出一辙。 之前因为他身上到处都是焦灰和血迹,这个线索才没有被及时发现。 锦衣卫来报,那个刺客在被抓到时咬破毒胆自尽,应该是死士,只从他身上搜到一个令牌。 圣心帝接过呈上的令牌,稍作打量,便沉下了脸。 “老五呢,叫他过来见朕!” 宫人们一听皇上动怒,马不停蹄地跑去五皇子的朔风院传话。 月恒本在思考处理月子书的方法,没想到这时居然走水了,顿感心中大快,巴不得月子书死在火中,也不去看,自顾悠闲地喝酒。 谁知,他酒过三巡,宫人便传话说圣心帝急召。 酒意有些上头的月恒,迫不得已胡乱整理了一下衣冠,匆匆跟着伺候圣心帝的宫人往月子书现在疗伤的院子赶。 “儿臣参见父皇。” 圣心帝一见月恒满身酒气、衣冠不整的模样,怒气更甚。 “你不知道老三院子走水吗?兄长有难,竟然还有心思饮酒?!” “朔风院和疏影院相距甚远,儿臣不查,请父皇恕罪,三皇兄如何了,父皇召儿臣前来可是需要儿臣相助?” 月恒再嚣张,面对圣心帝时也要把气焰收起来,强行压下醉意,跪着回话。 虽然朔风院和疏影院相隔几百米,但他一早便看见燃起的黑烟了,故意不派人援助。 说不知道,只是编了个借口,应付圣心帝罢了。 “自己看,给朕一个解释!” 圣心帝将令牌丢到月恒脚边,背过手,胸膛起伏不定,像是气极。 令牌乃墨玉所制,通体长方形,四周雕有祥云纹饰,以金边勾绘,中央是一个龇牙虎头,栩栩如生,毛发间隐约能看出一个“恒”字。 皇族中人都有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墨玉虎牌乃是月恒所有,他的手下皆人手一块。 “儿臣的令牌为何在此,父皇要儿臣作何解释?” 月恒喝酒时就吩咐宫人不许打扰,所以并不知晓月子书遇刺的事,但看圣心帝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敢随意出声揣测。 “老三遇刺,走水乃是人为,刺客是死士,已自尽,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令牌。这个刺客和之前刺杀帝女的人都有同样的蛇头印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皮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刺杀帝女已是该死,还妄图杀了老三,你这个心狠手辣的逆子!!” 圣心帝眼神如炬,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月恒心下顿时一凉。 皇族子弟,除了被封为帝女的月施之外,其余王爷皇子公主严禁养死士、圈私兵,一经发现,轻则流放贬为庶人,重则满门抄斩。 即使狡辩说月施和月子书的事与他无关,光是养死士这一条,就够砍他的头了。 月子书!! 赤裸裸的证据摆在面前,环环相扣,月恒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辩驳。 “父皇明察,如果真是儿臣养的死士行刺杀之事,儿臣再愚钝,也不会留下令牌这么明显的证据。割皮的匕首是三皇兄所有,儿臣也不认识那个锦盒,很明显,是有人妄图栽赃嫁祸儿臣啊!” 月恒不清楚圣心帝心中有几分怀疑,只能抓住证据明显这个漏洞,拼命搏出一丝生机。 母妃不在,没人为他撑腰,只能盼望父皇能看在母族的面子上,多拖延一些时间,让他去查清楚究竟什么情况。 “太医诊断,再迟一刻,三皇子便会丧命。老三素来文弱,与世无争,你的意思是,老三拼着性命垂危、葬身火海的风险,也要陷害你?!还是你想连着帝女一起攀咬?!” 如果刚刚圣心帝尚有疑虑,现在已经怒气上头,听不进解释,恨不得把月恒除之而后快。 月恒暗道一声不好,接连发生的事都与帝女有关,他光想着把责任全部推给月子书,忘了这茬。 一个月子书,圣心帝可能会看在仁妃的面子上,对他从轻发落。 但关乎到帝女月施,无人不知,那是圣心帝的逆鳞,有理有据、清清白白倒无事,若是真有祸害之心,触之即死。 连他的母妃也很是偏疼月施,或许是为了在父皇面前帮他争得一席之地吧。 “来人,将这个孽障关押地牢,交由锦衣卫审问!” 不等月恒再开口,圣心帝直接下旨,锦衣卫的人马立即涌入房内,将他押了下去。 这个起因经过当然由陪吃的月守御,传进了月施耳朵里。 两人说开之后,月施便坦然地吩咐月守御监视所有人,包括圣心帝。 锦衣卫无孔不入,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月施的眼睛。 “看来本宫还是小瞧了三皇兄,置之死地而后生,对自己都能下这般狠手。” 月施享受着月守御的布菜,眯眼冷哼。 “是又如何,殿下不是已经把他的生路掐掉了吗。” 第21章 再近些 “嗯?” 听到月守御的话,月施眼中浮起几丝兴味,微微勾起嘴角,按住了月守御忙活的手。 “原来,月卫长早就知道了。” “殿下使得一手连环计,对两位皇子的秉性了如指掌,滴水不漏,怎么会让鱼儿逃出网去。” 月守御本来在给一块香煎黄鱼挑刺,感受到手背上一片柔软,眼神卷起一圈圈漩涡。 难怪,跟圣心帝汇报的时候,月守御刻意忽略了瑞脑香和三皇子外出的事情,还吩咐锦衣卫暂时将这两条线索瞒了下来。 月子书如此聪明,自然不会主动在圣心帝面前暴露这两个对他极其不利的证据。 月恒喝酒怕出糗,都会屏退宫人,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些消息就被叫去问话了。 “还是月卫长配合得好…” 月守御本想将处理好的鱼肉放进月施碗里,谁知月施倾过身,直接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下去,细嚼慢咽之时,还不忘婉转地瞥他一眼。 月施没有错过他颤抖了几下的手,眼中划过一丝得意,不动声色地勾起唇。 她天资聪颖,从小过目不忘,学什么都是手到擒来。 宫里嬷嬷给她的那些话本子,她都熬夜赶着看过了,里面的法子果然有些效果。 “月卫长这段时间,找机会转达一下关于月子书的事情,免得月恒干着急。” 不知道是为何,这用月守御的筷子夹的菜比自己碗中的好吃了不少。 “是,臣记下了。” 看见月施碗中还剩有许多,月守御就不再布菜了,准备开始用膳。 “本宫昨夜熬着看了不少书,今日腰酸背痛,手臂脖子很是乏力。不如,月卫长你喂本宫吃吧。” 月施皱了皱眉头,轻轻捏了下手臂,做出很不舒服的样子,随后提出了要求。 “臣遵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擦药的教训,月守御没有不识趣地推脱,开始乖乖喂月施吃饭。 “坐那么远,是要本宫弯着身子吃吗?靠近些…” 月施话音落下,月守御把椅子挪过来了几寸。 “太远了,再近些…” 椅子又往月施的方向推了几步。 “再近些,这个距离本宫还得弓着背,酸得很。” 不得已,月守御只能抿着唇,又动了动椅子。 “橘生,帮月卫长一把。” 橘生素来机灵忠心,虽然感觉到月施和月守御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还是心领神会地上前听令。 “月卫长,请起身。” 让月守御站起身后,橘生干脆的搬起椅子,放在了月施身旁。 月守御坐下后,和月施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能清楚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样舒服多了,月卫长继续吧。” 偏过头,月施假装没看见月守御微红的耳根,眉眼带笑地吩咐。 吃饱喝足后,月施心情十分明快。 原来,看着某个装模作样的男人吃瘪,是这样一大乐事。 “殿下。” 听见月守御的声音,月施下意识转过头,一张柔软的丝帕覆在了她的唇上。 “用膳过后,要记得擦嘴。” 月守御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丝帕,一点点抹去月施嘴唇的残渣油腻,动作轻柔缓慢,一停一动,像是在细细描绘一幅画卷。 指尖微凉,隔着丝帕又像是带着些热度,似有若无,如同无形的气流一样牵扯,比直接抚摸嘴唇还多了几分脸红心颤。 刚刚还大大咧咧、暗爽不已的月施,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搞得心口顿时像有猫爪轻挠一般地颤动。 反观月守御,一脸温和,清心寡欲,好像是在干一件再正经不过的事。 如果,他的眼角没有溜出一丝玩味的话…… 大意了! 她怎么会觉得身为锦衣卫首领,从小被宫中太监教养的月守御,会是个死板规正的榆木头! 后宫妃嫔和圣心帝的亲密,他知道那么多,旁观了那么多,这些话本子上的小伎俩,怎会逃过他的眼睛…… 身为圣心狐的月施,第一直觉,面前这个男人比她还像狐狸,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闷骚黑狐狸! “多谢月卫长,时间不早了,本宫要歇息了,请便吧。” 无视高高挂起的明媚日头,月施偏头避开丝帕,一本正经地赶人。 看来她还要再多找些描述男欢女爱的话本野记,好好学习一下,绝对不能输给这个假正经… “等下臣派人送些遮光好的纱帘,让殿下白日睡觉也能安稳些。” 月守御行礼告退时,还不忘替月施考虑,这点她还是挺满意的。 等月守御的身影消失在主院,月施才反应过来—— 不对,这厮刚刚是在嘲笑她,拿睡觉做借口吗?! ………… 毕竟事关皇子,再加上月子书的伤势还需要宫里医术更高明的太医好好调理,没过几日,圣心帝便下旨回都城。 为了皇室的颜面,月恒带着手铐坐在马车里,由专人看管,吃喝拉撒一应俱全。 “啾——” 月恒车窗外传来低低的鸟叫声,他神色一动,悄悄拉开帘子,一只小巧的雀鸟迅速飞了进来。 见车外看守的人马没有异动,月恒才放心地解下雀鸟脚上的信筒。 小小一张纸条,角落绘有一个蛇头。 【锦衣卫在匕首、人皮和月子书的衣衫上发现了瑞脑香的痕迹,那晚三皇子有一个时辰不在房内,这些陛下尚未知晓。】 本来焦头烂额的月恒,咧开阴狠的笑容,往纸条上倒了些水,瞬间化为了乌有。 很常见的雀鸟,经过专门训练,成为他跟死士的秘密传信方式,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月子书啊,月子书,百密一疏,你终究不是本殿的对手! 取纸笔,月恒写了张字条,塞进信筒里。 雀鸟离开月恒的马车后,在林子里盘旋了几周,最终回到了队伍中段的某辆马车上。 车夫神色一正,伸出手臂让雀鸟降落,恭敬地递入了车内。 车内之人看过字条后,嘴角勾起冰冷嘲讽的弧度,有条不紊地安排。 “吩咐下去,仁妃娘娘若是派人来了衙狱,要知无不言,有求必应。安排人马暗中保护三皇子的安全,适可而止,不要太尽力。” 声音低沉磁性,暗红飞鱼服精致又张扬,不是月守御是谁。 身旁的邓元一一记下,看月守御眼神扫了过来,会意地递上笔墨。 月守御在纸条上又多加了几行,仔细一看,竟与月恒的笔迹一般无二。 随后,邓元将雀鸟放出车外,由着它往都城的方向飞去。 月恒打死都想不到,月守御早已掌握了他通讯的秘密! 队伍人数众多,浩浩荡荡,谁会在意飞鸟的来来往往,自然不清楚这其中的是非勾当。 车队驶到宫城门口,早已接到消息的仁妃和众臣,站立等候多时了。 “臣妾恭迎陛下回宫!”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心帝率先下车,免了礼后,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冷冷撇了仁妃一眼,便自顾自地上了宫内的龙辇。 仁妃在外是出了名的贤德,也不恼,得了允许后,直接走过来,牵住了下车的月施。 第22章 有其母必有其子 “施施,听说你遇刺了,若不是恒儿传信说你没事,姨母哪怕拖着病体都要赶去看看你。” 瞧瞧仁妃这关怀备至的样子,自己儿子都生死不明了也漠不关心,还来她这个侄女面前扮殷勤。 前世月施时常感慨,明明是母子,怎么性格差距如此之大,直到看见那日仁妃眼中渗出的怨恨,她才明白有其母必有其子的道理。 只是仁妃城府心机都远胜月恒,将自己的满腔阴毒算计,都包裹在贤德婉约的外表下,可能连圣心帝都没有看出她的真面目。 月恒传信给仁妃的时候,恐怕她的好姨母已经开始打算下一步计划了吧! 若是前世,月施一定会被仁妃这番话和心忧做派所打动,但此刻的她,心如明镜,只有嘲讽和作呕。 “多谢姨母关心,虽然此次刺杀,证据确凿,条条都指向五皇兄,但本宫相信,五皇兄一定是遭人陷害,被冤枉的。” 仁妃生得妩媚,表面功夫做得一流,圣心帝偏宠她,连带也疼爱月恒,所以才会在案件没完全查清之前,保全月恒的颜面,以致文武百官只知其事,不知其实。 仁妃自然懂圣心帝的用意,所以也聪明地对刺杀内情只字不提,给自己留有余地。 月施可不能如她的意,扮出痛心担忧的模样,拉住仁妃的手,信誓旦旦。 果不其然,月施一出声,迎驾的众臣神色各异,若不是圣心帝还在场,恐怕已经交头接耳起来了。 观察他们的眼神表情,月施也大概对百官的站位有了初步的认识,心里有了底。 仁妃脸色一僵,眼中的怨毒懊恼一闪而逝,立马恢复成慈爱的模样。 “恒儿性格直率,可能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被栽赃陷害。你自小体弱,受此惊吓,还得多休息,姨母给你炖了滋补气血的汤品,趁热喝效果才好。” 仁妃言下之意,就是让月施快些回宫,别在这里逗留。 圣心帝听到月施的话,看过来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和责备。 父皇还未看清仁妃的真面目,她也不好现在就跟仁妃对上,见好就收…… “许久没喝过姨母煲的汤了,有些想念了。父皇,我们快些回宫吧。” 仁妃看见果断抽回手,从她身旁擦肩走过去的月施,心中一紧。 但发现月施冲圣心帝喜笑颜开,似是真的很期待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 差点以为这个帝女转了性,学聪明了,看来,刚刚只是她心无城府,一时失言…… 回了鸣凰殿,仁妃果真派人送来了人参鸡汤。 等送汤的宫人离开后,月施转头就把汤倒在了花园的盆景中。 这个举动只有橘生和淮南看见,两人很是惊疑。 跟着月施回到寝殿,她们你看我,我看你,终是稳妥的淮南上前询问。 “殿下,恕淮南冒昧,此举是何意?” “目前,鸣凰殿中,本宫真正信任的只有你们二人,所以本宫没有刻意避开。” 月施面色严肃,眉眼虽然青涩,但已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橘生和淮南感受到月施的气场,明白是有要事要宣布,立马跪下听训。 “橘生(淮南)此生对殿下绝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你们从小伺候在本宫身边,相信不难看出本宫近日的变化。本宫接下来告诉你们的事,你们定要烂在肚子里,切勿对他人提起半个字。” 月施感知过四周没有偷听的人之后,将落水之后的一切,包括她圣心狐的身份,仁妃等人的真面目,都告诉了橘生和淮南。 当然,隐瞒了重生的事,自然要在一些细节上加以修饰。 信息量太大,纵使是稳重的淮南,一时也惊掉了下巴,花了好长时间消化。 “难怪殿下最近对驸马,呸,赫连绝的态度大变,原来是看清了他的为人,这样的人完全配不上我们殿下!” 得知赫连绝是个伪君子后,橘生愤愤不平,立马改口,还将他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所托非人,殿下心中可难过?” 与橘生的气愤不同,淮南比月施年长许多,有时会像一个姐姐一样照顾月施,此刻看向月施的眼神充满了心疼。 “本宫与赫连绝本就无太深的感情,退亲是及时止损,况且…本宫已有倾心之人……” 想到月守御那张邪肆俊美的面孔,月施不禁心头软浓,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看着平日向来端庄的月施,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形态,淮南欣慰的同时,不免有些好奇。 但淮南不似橘生这般大大咧咧,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心仪之人?殿下,是哪家公子啊?我日日跟在殿下身边,也不见殿下和什么外男有交际啊…” 橘生还未说完,就被淮南捂住了嘴。 “淮南相信殿下的判断,必定是世间顶好的男子。该我们知晓的时候自然会知,橘生,休要多嘴。” 发现橘生憋得脸通红,淮南才放开了手,三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随后,月施安排橘生和淮南暗地仔细审查鸣凰殿的宫人,把品行不端和不忠心的调去别的宫殿。 吩咐,往后除了他们小厨房做的吃食饮品,其他宫送来的,通通找机会秘密处理了。 借着太扫除的机会,还把鸣凰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可疑物件全部当成垃圾丢出宫去。 大清洗之后,整个鸣凰殿恍然一新。 是夜,月施将所有宫人全部唤来了自己的寝殿。 如今她势力还不足,做事还不能大张旗鼓。 “本宫身为帝女,未来定会执掌皇权,你们只要忠心耿耿地跟着本宫,听从本宫调遣,往后的权势富贵,无需担忧。从今日起,你们大可抬头挺胸做事,有本宫在你们身后。” 宫人们一听,面露喜色。 他们入选鸣凰殿,本就比别宫的高人一等,赏赐也不少。 但时间久了,发觉他们的调派赏罚竟完全由仁妃做主,这个帝女根本不在乎不理睬。 所以,他们无论对哪个主子,都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被仁妃知晓,遭到打杀。 而今天,帝女这番话,明摆着是告诉他们,以后他们有帝女罩着! 说罢,月施看了眼淮南,她会意,拿出一叠雕有金色凤凰的血玉令牌分发给了这些宫人。 之前月施觉得制作令牌实属铺张浪费,又没什么用处,所以就自己身上有一块。 现在她要建立自己的人马,自己的势力,需要令牌来代表身份,赋予自己人一种归属感。 果然,得到令牌后的宫人们,眼神发亮,看向月施的目光更崇敬了。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若生出二心,敢对鸣凰殿,乃至本宫,造成任何威胁或危害,本宫定不轻饶!不管背后有何靠山,相信本宫都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经过这几日的筛选,留下的这些人都是身家清白、忠心不二,但月施还得给他们敲敲警钟,预防未来生变。 恩威并施,宫人们彻底臣服。 “是,帝女殿下!” 第23章 调虎离山 在月施整顿鸣凰殿期间,一些人已经悄悄动了。 回宫当晚,锦衣卫衙狱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娘娘想要知道关乎刺杀的所有事情和细节。”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遮头捂面的人影,悄然从后门进了衙狱,在暗角和一个同样蒙面的锦衣卫碰头。 从声音不难听出,斗篷人是个年轻的女子。 蒙面锦衣卫将帝女被刺杀到三皇子走水这全部的事情经过都一一道明,没有半点隐瞒。 听罢,斗篷人眼神一寒,将一个鼓囊的黑色锦袋递给蒙面锦衣卫。 “办事得力,拿着吧,娘娘赏的。” “谢娘娘!” 得到想要的消息,斗篷人不便久留,转身便往来时的后门走去。 出门前,她突然回头,声音充满了警告。 “娘娘托奴提醒一句,卫长大人不要忘了合作的约定。” “卫长大人也有一句话要带给娘娘,凡事需从长计议,操之过急,得不偿失。” 蒙面锦衣卫目送斗篷人离开,顺手关好了后门。 随后,他走到一个偏房,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又谦卑。 “大人,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嗯,干得不错,赏钱自己留着吧。”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冰冷威严,充满了压迫感。 “谢大人。” 蒙面锦衣卫离开后,偏房的门才缓缓打开。 月守御悠然地靠在软榻上,身旁站立的邓元伺候着煮茶。 其实,他们所在的这个偏房和刚刚斗篷人谈话的暗角只有一窗之隔,两人的谈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既能了解斗篷人那方的态度,又能检测自己人的忠诚。 “干爹,接下来该如何?” “让守在三皇子殿中的人做好准备,最迟明晚就会有动作。” “是。” 在清茶袅袅的香雾中,月守御微眯着眼,神色冰寒深邃,半边脸被阴影遮盖,全然没了面对月施的温和,像是个老谋深算的上位者。 月守御温柔恭顺的一面,只针对月施,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残忍,冷酷,嗜血,深谋远虑,乃是坐镇锦衣卫衙狱的活阎罗。 …… 第二夜,三皇子住所,兰庭殿。 阿忍喂月子书喝过了汤药,伺候他睡下,正准备去小厨房收拾,突然听见了极细微的动静。 “谁?!” 因为月子书不能习武,所以他的母族派了阿忍来保护他的安全。 阿忍很忠心,武功也不错,就是心思直接了些。 察觉到动静,他没有半分犹豫,就提剑追了上去。 结果他刚远离月子书的寝殿,一道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就溜进了殿中。 刀光寒烈,脚步小心,一点点靠近月子书的床榻。 下一刻,高举刀把,猛地就朝月子书的胸口插去。 铮—— 一把细剑抵住了长刀的攻击,安排在月子书殿中的锦衣卫摸准时机现身,和黑衣人缠斗起来。 或许是打斗声太过激烈,月子书被惊醒,起身就看见两人在自己寝殿中打得不可开交。 “三皇子殿下,有刺客,请退避!” 那个锦衣卫见三皇子下了床,赶忙出声提醒。 黑衣人见有机可乘,眼神发狠,挥刀朝月子书砍去。 貌似锦衣卫和黑衣人的武功不相上下,着急忙慌间,黑衣人露出破绽,被锦衣卫一剑刺中了腹部。 黑衣人没有继续死斗,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跌跌撞撞地逃出生天。 “三皇子殿下,您没事吧?” 锦衣卫见赶走了黑衣人,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回头查看月子书的情况。 “无视,多谢锦衣卫出手相救。” “三皇子这是折煞奴才了,锦衣卫保护后宫各殿安全,乃是分内之事。再加上您与帝女殿下交好,帝女殿下特意拜托了我们卫长大人,要好好保护三皇子的安全。” 月施比较喜欢这个文绉绉的三皇兄,在后宫不是秘密。 月子书听完,心中的疑虑打消,目送锦衣卫离开寝殿。 过后不久,阿忍才满头大汗地提着剑从外面赶进来,见室内一片狼藉,脸色煞白。 “殿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为何刺客来袭,你却不在殿中?若不是锦衣卫及时出手,你回来见到的便是本殿的尸体!” 月子书挑了挑眉,难得有些怒气。 “刚刚外面有奇怪的动静,阿忍就去追查,谁知竟是调虎离山,殿下恕罪。” 见阿忍态度诚恳,月子书也无心再计较了。 这般雷霆手段,这般急不可耐,倒像是月恒的手笔…… 恐怕是愤怒至极,濒死反咬…… 黑衣人离开后,毫不犹豫地往五皇子的丰乾殿逃去。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眼花,完全没察觉到,在他走出兰庭殿的时候,就有个锦衣卫追了上来。 “刘大人,救我!” 黑衣人跌跌撞撞跑进丰乾殿,正巧看见月恒的贴身侍卫刘蒙,赶忙呼救。 刘蒙是月恒的心腹,对他的一切势力阴谋,无所不知,一眼就认出了黑衣人是月恒的死士。 “怎么回事?殿下不是传信,让你们听令待命吗?” “殿下让我们派人将月子书灭口,如果不敌,尽可回丰乾殿求援!” 黑衣人气虚体弱,靠刀撑地,才勉强站立,但言之凿凿。 “胡说!殿下何时下过这种命令…” 刘蒙对月恒的性情再清楚不过,绝对不可能让死士任务失败还有活命求援的机会。 眼下五皇子被关押在衙狱,根本无暇顾及这等突发情况… 难道…… “不好!中计了!你快躲起来!!” 可惜,刘蒙还是反应慢了一步,在他奋力拉起黑衣人之时,丰乾殿的大门轰然打开,一队锦衣卫的人马声势浩大地闯了进来。 “大胆,此乃五皇子住所丰乾殿,即便是锦衣卫,也不可这般擅闯!” 刘蒙知道躲藏不及,只能鼓足气势,见机行事。 “朕,貌似听见谁说要将三皇子灭口?” 锦衣卫的人马蜂蛹而入,将整个丰乾殿团团围住,一道明黄的身影随后而至,身旁有月守御相陪。 完了! 刘蒙心中一凉,颤抖着跪地行礼,再也嚣张不起来。 圣心帝安排月守御全权彻查刺杀与人皮失窃的案子,今夜月守御突然请他到丰乾殿看戏。 果然是一出好戏! “来人,给朕扒下那名刺客左边的衣袖!” 圣心帝心中已有了答案,怒火中烧,只想着赶快拿到证据,立即处置了那个孽障! 黑衣人重伤,没有反抗的余地,袖子拉下,一个清晰的蛇头印记暴露无遗。 “陛下,此人根本不是丰乾殿的人,奴才根本不认识他!” 刘蒙还想再争取一下,奈何圣心帝完全不想再听,一脚把他踹开,拂袖离去。 阵仗这么大,消息很难不传遍六宫。 月子书得知这件事后只觉神清气爽,很是痛快,甚至想大笑三声。 还没等他高兴够,突然胸腹传来一股剧痛,像一条毒蛇,爬到喉咙,疯狂撕咬。 “咳,咳咳……” 第24章 将她拉下神坛 “殿下!” 阿忍见月子书脸色剧变,猛然咳出一摊乌黑的血,不由失声呼叫。 “太医!太医!” 随着他的大喊,兰庭殿一片慌乱,宫人们慌不择路地去寻太医救命。 等太医赶到时,月子书已是气息萎靡,面色乌青,只诊出了中毒,却不知晓是哪种。 “这毒可有解法?” 阿忍看着月子书虚弱得连话都说不来,着急得眼眶通红。 “此毒来势凶猛,毒性极强,却不是众所周知的剧毒。若没有解药,即便微臣尽力,也只能延续殿下三日的寿命。” “老三!” 这段时间真是多事之秋,圣心帝刚经历丰乾殿的事,正气得难以入眠,谁知就传来三皇子中毒的消息。 看见圣心帝驾到,太医和宫人们齐齐跪成一片。 “……” 月子书艰难转过头,想要问安,奈何根本发不出声音。 “中的什么毒,来源于何处,可有解?” 太医又将诊断结果,向圣心帝复述了一遍,顺便提出了建议。 “若是找到了毒的来源,倒是可以尝试配置解药。” 既然如此,圣心帝立即下令,检查近日月子书的饮食用药。 第二日在寝殿用早膳的时候,月守御将前一天的热闹讲给了月施听。 “本宫只是起了个头,没想到月卫长这般深谋远虑,步步为营。” 月施知道月守御不简单,但从不知他是这般善于心机算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看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未曾真正了解过他。 “月恒一事,臣只是听从殿下的命令而为,至于月子书中毒,难道不是殿下的手笔吗?” 不知是不是起的太早,月施并未梳妆打扮,只着了单薄的寝衣,松垮的领口微开,露出精致柔美的锁骨,淡淡的体香悄然钻出。 月施微微扬起头,喝下一杯清茶,少女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慵懒魅惑,看得月守御眼神一暗,喉结下意识滚动。 月施当然不会承认,她是故意的。 话本上说,若隐若现的美才最为动人,所以她今早刻意没有打扮,还遣开了橘生淮南,和月守御独处。 察觉到月守御的呼吸沉重了几分,月施有种再次占据上风的得意。 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信月守御能一直沉得住气,不跟她袒露心意。 “本宫只是想让月子书活得短一些,没想让他现在就死。” 听到月施这番话,月守御以为她对月子书存有心软,顿时有几分说不清的恼怒。 他起身逼近,眼中闪过危险的神色,似要将月施的所有心思看穿。 “仁妃派人来衙狱打探过消息,想来应是仁妃所为,为的是谨防月子书再兴风作浪。月子书是刺杀的同谋,难道殿下还准备放他一马吗?”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恨,本宫是想月子书饱受折磨后再慢慢死去,这样也查不到痕迹。” 月施不想被月守御误解,直接了当地解释。 在所有兄姊中,月子书是和她关系最好,不曾想,一切都是骗局。 思索之间,月施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冰冷嗜血的仇恨,让月守御的怒气烟消云散。 “殿下这副模样,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没等月施反应过来,月守御突然移到她面前,前倾着身子,用两指抬起了月施的下巴,微眯的眼里满是兴味。 月施被迫抬头,月守御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两人的姿态很是暧昧。 月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脸色蹭得就红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听到她要折磨人,月守御怎么这么高兴? 不对,她现在是被月守御调戏了吗? 她是想要有进展,怎么发展得这么快? 话本里的,被男主挑起下巴之后,会发生什么来着,好像是…… 有点害羞啊…… 她可是堂堂帝女,怎么能临阵退缩! 月施按耐住羞涩,心一横,配合地仰起脸,缓缓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吻并没有立马落下来,月施心里一嘀咕,还是大着胆子嘟起一点樱唇。 或许是月守御没有经验,她这么明显的暗示,总该明白了吧…… 白皙精巧的下巴捏在手中,似乎比瓷器还易碎。 月守御本来是一时兴起,想逗弄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不曾想,她竟然闭上了眼。 如蝉翼般的睫毛颤抖扑闪,双颊染上些许醺红,粉嫩玉润的娇唇微微嘟起,配上本就单薄的衣着,有种邀君采劼的诱人。 她本是众星捧月的天真烂漫,即便学会了果决心狠,那也是他不想玷污的光,只愿一直守护。 最近,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靠近,向他示好,他都知道,心中既欢喜,又苦闷。 但就在刚刚,她竟然露出了冰冷嗜血的神情,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情绪,让他内心波涛汹涌。 他突然觉得,那道光也落入了属于他的泥潭,他可以奢求光的怜爱了…… 都这般主动了,可见她也是愿意的,她不嫌弃—— 那就不要怪他,将她拉下神坛,一起沉沦! 月施等了半晌,面前之人呼吸时轻时重,就是迟迟没有下一步,有些坚持不住了。 “月守御,你……” 她又急又羞,准备把月守御大骂一通。 谁知,她刚睁开眼,一张美到雌雄莫辨的脸就靠了上来。 微凉的薄唇轻轻贴在她的樱唇上,男人身上好闻的雪松香从未如此浓烈。 明白发生了什么,月施瞪大了双眼,那双褐金色瞳孔温柔迷人,又带着深沉的疯狂,如海浪一圈一圈地席卷而来,不受控制的沉溺感让她下意识地挣扎。 感受到月施不自觉的动弹,月守御也不退开,反而伸出修长的手臂,揽住月施的细腰,将她猛地拉进自己怀里。 原本是蜻蜓点水地相贴,慢慢加深了力度,唇瓣厮磨含咬,气息愈发灼热。 唔… 柔软中带着轻微的刺痛,月施启唇的空隙,似乎还有一个滑嫩的物体借机溜了进来,放肆偷取她唇间的香甜。 月施虽然胆大,但都是纸上谈兵,黄花大闺女一个,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早已被雪松香熏得心神软绵,呆呆地被月守御禁锢在怀中,彻底失了身体的掌控,任由他肆意妄为。 不知过了多久,月守御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月施,用手指轻轻擦拭她唇瓣上沾染的蜜津。 看着怀里的少女面色酡红,双眼莹润飘忽,嘴唇殷红微肿,有种说不出的妩媚。 哈… 月施缓了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呼吸,面前的男子眼角嘴角都带着恣意邪气,褐金色眼眸中是不再掩饰的动人深情。 “盈盈,今日之后,万事皆不同,你可不要后悔……” 是她主动招惹的,就算后悔,他也不会再给逃走的机会…… 如果后悔,月施就不会在重生后,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靠近月守御。 “月守御,你可喜欢我?” 第25章 那里不能摸 “喜欢。” 男人磁性的声音,带着点低哑,听到月施耳中,却是最美妙的旋律。 “那你唤一声我的名字。” 月施眨巴着眼,满是期待。 “盈盈…” 这一声,温柔似水,仿佛与前世那道疾驰千里赶来的呼喊重合,月施心口满是又酸又疼的感动,刹那间落下泪来。 还好她没有错过,终于等到了。 “盈盈,怎么哭了?” 月守御温暖漂亮的手抚着月施的脸,拭去珍珠般滑落的泪滴。 “我……” 月施正想解释,骨骼突然轻响,眨眼就变回了小狐狸,月守御捧着的只有柔软的狐狸毛。 好好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月守御看着自己掌中的小可爱,哭笑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月施小爪子一拍脑门,她还没顾得上告诉月守御,会强行变回本体的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随着灵力的提升,她的灵脉也稳定了些,不然刚刚亲吻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变回本体了。 但也仅仅只是,多抗了一会儿。 这种程度就受不住,那以后怎么办…… 看来,还是得抓紧找找修复灵脉的方法。 不能说话,月施为了表达得更清楚,就拿笔在纸上写下了原因和被迫维持兽身的时间。 时光倒溯的事她瞒了下来,就只是说血脉觉醒的冲击太强,身体留下了些隐疾,慢慢将养就能恢复。 “等恢复了人身,晚上你来我寝殿一趟吧。” 月守御思虑片刻,对月施发出了邀请。 晚上去他寝殿干嘛? 他们才确定关系,难不成月守御还想再进一步? 不对啊,他不行啊…… 月施歪着小狐狸头,眼睛咕噜咕噜转,一看就是疑惑满天飞的样子。 “晚上来了就知道了。” 自从知道小狐狸就是月施之后,月守御只觉得,这粉粉白白毛茸茸一小团,越看越可爱。 想着想着,他就上手揉了起来,毛茸茸的头、腮帮子、后背,通通不放过。 “吱!” 虽然月施有些被当成宠物玩弄的懊恼,但看在他按摩得还挺舒服的份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见月施不再挣扎,月守御得寸进尺,将罪恶的大手伸向了她的耳朵。 粉粉嫩嫩,尖尖的,一看就很好挼…… “吱——” 那里不能摸! 咦? 虽然月施发出了抗议的叫声,但月守御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声音反对之余,又带了几分撒娇和羞涩,连那对可爱的耳朵也染上了些许嫣红。 那次看到月守御对她的本体又哄又笑的时候,月施就有预感,这厮根本抵不住她本体的魅力。 可万万没想到,月守御竟然玩上瘾了,居然还摸她耳朵,那是,那是…… “吱吱!” 月守御的手刚放开,还没等她缓过来,突然浑身一颤,软成一滩水。 “原来摸狐狸尾巴,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月守御用手从尾巴尖撸到尾巴根,看着月施的奇异反应,很是惊奇。 他的表情充满了好奇,很是单纯正直,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流氓的事。 月施第一次觉得,去撩这个男人,让他撕破冷静自持的伪装,是个错误! 外界传的什么高冷卫长,忠心臣下,活阎罗,通通都是假的。 这分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尾巴狼! 发现月施眼神恍惚,脸颊气鼓鼓的,月守御终于收手。 “好了,今日的按摩结束,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先走了,记得晚上的约定。” 说罢,将月施放在床榻上,拉起一点被角将她的身子盖住,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往外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倒回来拿了一套衣裙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做完这些,月守御才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月施的寝殿。 就这? 蹂躏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月施决定给这条大尾巴狼再加上一个评价,不负责任的渣狼! 挨过时间,月施终于恢复了人身。 被角堪堪遮住中段的身躯,想到刚刚自己那不争气的样子,月施洁白粉红的脚趾不自觉羞愤地抓起。 兽身状态下,总有些天性是不可抗的…… 晚上的邀约? 谁爱去谁去,她才不去! “殿下,您醒了吗?仁妃传您过去。” 淮南的声音在门外想起,月施深吸一口气,确认音调语气没问题之后,才缓缓开口。 “知道了,去打盆水来,伺候本宫梳妆。” 仁妃现在所住的景宁宫,仅次于圣心帝的永圣宫、先皇后的凤仪宫和月施的鸣凰殿,经过多年的修缮和扩充,隐隐有超越凤仪宫的架势。 为了彰显姨母的疼爱,时不时仁妃就会传月施过去叙家常,喝茶赏花。 现在月施回想起来,才发现,每次闲聊时,仁妃总会旁敲侧击地问她一些关于父皇的决策态度,甚至有时会打探她看过的一些周折谏言。 后宫不得参政,更别提背靠强势母族的仁妃,更是需要避讳。 谁曾想,仁妃竟然一直在通过她,和前朝政事联系。 这样,她和赫连绝,乃至镇国大将军有联系,也不奇怪了。 除了打探消息,仁妃大多时候都在教导月施那套下人命贱、女子需单纯良善的规矩,怂恿她谈情说爱才是正事。 少女懵懂无知,又遇上一个温柔俊逸、才气傲人的未婚夫,前世她如何能不上钩…… 父皇震怒,月恒岌岌可危,月施不难猜出,仁妃找她过去的用意。 “殿下,您总算来了,娘娘已经一日未曾进食了!” 刚踏入景宁宫,就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宫女着急迎了上来,眼眶微红,满脸担忧。 这位是仁妃的贴身宫女玉秀,是她当年入宫的陪嫁,乃景宁宫的掌事宫女,许多低等的宫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玉秀姑姑”。 玉秀做事向来稳重,礼仪姿态被教养得胜过一般门户的小姐,根本不会做出哭啼疾走之事。 这般模样,一看便知是仁妃有意安排。 “怎会如此,可有请过太医?” 月施本就是过来看戏的,也乐呵着陪她们一起演。 之前娘娘说觉得帝女貌似有些怪异,让她多留意,今日一见,那满眼不掺假的忧心,应是无碍…… 想着,玉秀就拉起月施的手臂,边念叨边往仁妃的寝殿走。 “昨日陛下大怒,将丰乾殿的人马全部关押锦衣卫衙狱,严加审问,不许探视,不许求情。娘娘知晓后,茶不思,饭不想,以泪洗面,生怕无辜的五皇子挺不过衙狱的折磨……” “太医看了,就说是心病,若解不了,也不知娘娘的身子扛不扛得住……” 月施看向抓着自己小臂的手,目光一寒,不动声色地躲过。 不愧是仁妃最信任的手下,看看这话说得,月恒和仁妃倒成了无辜受害的可怜人。 “这怎么行,姨母的身子向来弱,指定受不住,本宫断不会坐视不理。” 听到想要的回答,玉秀背对着月施的脸,勾起满意的笑容。 第26章 本宫何时与他有约 仁妃的寝殿布置和她对外的形象很是贴合,青色细纹的纱帘,暗金古朴的装饰,纸张和油墨的气息,无一不彰显主人家低调贤德的气度。 如若不是月施依稀记得,小时候她贪玩,误闯了仁妃的私库,看见那琳琅满目、堆成小山的金银珠宝,她恐怕还真的会以为仁妃是表里如一。 当时月施被抓包,仁妃就哄着她,说这些是嫁妆,自己用不上便存着,等月施未来及笄或者成婚的时候,再送给她。 从前的月施本就对这个姨母很是信任,自然就信了这套说辞。 先皇后白嫣然是白王府嫡长女,而仁妃白嫣语是嫡次女,次女的嫁妆怎会比长女还丰厚…… 才进屋两步,月施就闻见了浓浓的药味,布满了整个房间。 仁妃侧躺在床上,面色憔悴,嘴唇发白,身边伺候的宫人端着吃食和药碗,苦苦相劝。 “姨母!” 月施先发制人,还没等仁妃开口,她就突然提高音量,喊着跑近了床榻。 这一嗓子,倒是惊了屋内众人,端着药碗的宫女年纪尚浅,像是刚入宫没多久的,手一抖,不慎将药碗打翻在地。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小宫女诚惶诚恐,顾不得被药液烫到的双脚,立马跪下磕头求情。 “你个下贱蹄子,端个药都端不好,不知道这是要花三个时辰才能熬好的补药吗?!” 玉秀一急,上前就给了小宫女一耳光。 仁妃虽然贤德,却不仁慈,犯错的宫人打杀外放都是常事,赏罚分明,所以圣心帝才放心将后宫交给她代管。 玉秀还以为月施是之前那个单纯无知的帝女,什么都不避讳。 原来仁妃不吃东西,是靠补药吊着的呀,啧啧,看来又要再饿个三个时辰了! 仁妃有些责备地瞥了玉秀和那个宫女一眼,摆摆手,有气无力地下令。 “做事毛手毛脚,赶去杂物司磨练磨练吧。” 杂物司是最下等犯错宫人的流放地,专门负责洗衣洗碗倒夜香等腌臜污浊之事,日子很是苦寒,一辈子都不能领赏出宫。 一句话,定了小宫女的后半生。 月施即便有些同情,但也无能为力。 她这种心性能力,即便将她救出了杂物司,在这后宫也活不长久,倒不如远离纷争,在杂物司安安稳稳待一辈子。 无视小宫女的哭喊,仁妃抬眼望向月施,眼泪说来就来。 “施施,恒儿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月施赶忙抽出锦帕,坐在床边,扶着仁妃,为她擦拭眼泪。 “恒儿虽然有些乖张不羁,但生性纯良,遵规守矩,断不会做出圈养死士,谋害皇族之事啊,定是下人鬼迷心窍,致他于不义啊!” 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将月恒摘了个一干二净。 月施以为赫连绝的演技已是顶尖,没想到真正的高手在这里。 圣上亲眼所见,证据确凿,仁妃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 “施施,恒儿与你的血脉亲缘关系,是其他皇子公主都没法比的,你们自幼交好,可得想想法子,救他一命!乖孩子,姨母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也不想姨母承受丧子之痛的,对不对?” 果然,是想哄骗她救月恒。 “姨母,本宫也想救五皇兄,但你也知道,昨日三皇兄遇刺中毒,父皇大发雷霆,此时恐怕是听不进劝了。不如,等过段时日,父皇气消了,本宫再想想办法?” 锦衣卫衙狱的手段层出不穷,月恒不死也要脱层皮。 父皇已经坐实了他的罪证,如今还未定罪,无非是在权衡各方利益。 要不了几日,就会有结果。 如果父皇没有要了月恒的命,她不介意找机会送月恒一程。 救? 断不可能! “姨母知道此事有些难为你,但你五皇兄再有罪,也不该受衙狱的折辱。不如你跟陛下求求情,将五皇子禁足在丰乾殿中,让他哪怕死也死得体面些……” 仁妃一脸绝望,就像个无能为力的母亲在做最后的苦苦哀求。 锦衣卫直属圣心帝,其他人不得干涉。 仁妃这是想以退为进,一但月恒离开衙狱,她就有大把方法助月恒脱罪。 “锦衣卫是父皇的直属,本宫若是擅自介入救人,岂不是抗旨谋逆?姨母,你莫要再说这般骇人的话了……” 月施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很是恐慌,半点帝女威仪都没了。 仁妃见月施一副吓破胆的样子,眼中闪过嫌弃和愤恨。 月施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只能作罢。 “姨母也是一时急了,口不择言。陛下平日最疼爱你,有机会你一定要帮恒儿好好说说情,姨母就指望你了!” “本宫记下了,姨母可得要好好保重身体。你们还不去炖补药,是想饿坏娘娘吗?!” 月施扶仁妃躺下,走出房门后,呵斥了做杂事的宫人。 声音之大,连经过景宁宫门的其他人也能听得清楚。 用不吃不喝来装可怜,威胁人? 那就让你除了补药,什么都不能吃,生生饿他几个时辰! ………… 月施回到鸣凰殿,磨磨蹭蹭地用了个晚膳后,天色就黑了。 那个大尾巴狼约晚上去他住的偏殿,她偏不去! “殿下,干爹让小的来提醒您,不要忘了约定。” 刚想去花园里照照月光,就碰上了邓元。 “本宫何时与他有约?” 月施摇着团扇,靠上软榻,享受着清凉的晚风,装傻充愣。 月守御邀请的时候,她是狐身,压根没有答应,怎能作数。 “干爹说了,若是殿下忘记了约定,就转告殿下,偏殿已经备好了杏仁羹,恭候殿下驾临。” 杏仁羹? 月施自从觉醒血脉后,天性里的嘴馋随着实力的增强,越发强烈。 母后过世后,就只有月守御做的杏仁羹符合她的胃口,那天吃了一碗,现在还念着。 月施用团扇挡住自己发光的眼,不动声色地问。 “杏仁羹是谁做的?邀请本宫的诚意够吗?” “殿下认为呢?” 邓元似笑非笑地回话,勾得月施心痒痒。 不愧是他的干儿子,和他一样脾性恶劣。 “偏殿还有些东西要准备,小的先行告退了。” 邓元离开后,月施再也坐不住了。 刚刚小邓子说,有东西要准备? 大晚上需要准备什么?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准备的? 莫不是,像话本里那样…… 月施想着那些配着图绘的情节,脸上就泛起了红晕,身旁的橘生还以为她中了暑。 不可能!不可能! 月守御有胆,也没那能力! 奈何,狐狸和猫一样,都有好奇心重和贪吃的天性。 好想吃杏仁羹… 好想知道月守御约她干嘛… 第27章 殿下,好看吗 “橘生,淮南,伺候本宫更衣!” 寝殿内,橘生和淮南候在一旁,面带疑惑地看着月施对着几面大衣柜挑挑拣拣。 这套太浮夸奢华…… 这套太严肃正经…… 这套太厚,这套太薄…… “殿下,天色已晚,您……” 橘生看着月施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还没说完就被淮南捂住了嘴。 刚刚邓元过来传话的事,橘生已经转达给了淮南。 淮南不是橘生那种粗枝大叶的人,一看月施的阵仗,顿时就明了了。 “赴约。” 既然选择橘生和淮南作为心腹,月施就没有想瞒她们月守御的事,反正迟早都会知道。 “就选这件了!” 月施提起一套清爽的夏衣,内里是月光白暗纹绣花的云锦抹胸裙,外罩浅蓝烟罗纱阔袖软袍,简洁又不失风雅。 “夜深挽发髻不舒服,随意些就好。” 淮南梳妆的技艺超群,按照月施的心思,给她弄了个简单舒服的编发,大部分青丝披散在背后,用了些许珍珠花钗和流苏步摇做装饰。 觉得夏衣有些单调,又加了一条带金线刺绣的粉白披帛。 装扮好的月施,浅点淡妆,肌肤胜雪,清雅如月仙,想到接下来要去见月守御,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本宫自行前去即可,你们不用跟随。” 月施出了寝殿,直往偏殿而去,直到她身影消失,橘生才小声询问淮南。 “大晚上的,殿下这般打扮,和月卫长相约何事?” “不该问的别问,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你先去休息吧,我在寝殿等殿下回来。” 打发了橘生,淮南进入寝殿,关好了门。 她早已及笄,懂得比橘生多,心中已有了些许猜测。 ………… 自从月守御上任锦衣卫卫长开始,月施就很少过来偏殿了。 平日有锦衣卫守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说是鸣凰殿的偏殿,实则是月守御的私人地盘。 除了几棵茂盛的山杏树,并无其他绿植。 花期已过,树上结满了硕黄的果实。山杏果扒开果肉,里面的核炒香便是杏仁。 蜿蜒的路径,两旁铺满了雪白的卵石,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细看下发现,卵石之间竟然点缀了无数细小的月光石,这才缔造了疑似银河落九天的美景。 偌大的院子,居然没看见一个人,月施只能凭着记忆,自己往里摸索。 绕过前厅,应该是寝房,雕花木门虚掩着,月施敲了半天,也不见人回应。 怎么回事? 明明是他邀约,怎么来了还不见人? “殿下,干爹吩咐过,若是您来了,直接入寝殿即可。” 邓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月施回头一看,见他提着一大包东西,也不知要作甚。 月施推门而入,还没等看清寝殿内的布置,身后的邓元就干脆地关上了房门,留她自己在此。 怎么回事? 月施有些不知所措,感觉情节的发展,和话本里描述的越来越像,顿时生了怯…… 不行! 她乃堂堂圣心国帝女,怎么能被一点小事吓到! 再说了,月守御力所能及的事都做过了,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心里有了底,月施鼓足勇气,往寝殿内走去。 紫檀床栏,雕花黄梨木桌,刻金镶玉熏炉,看来锦衣卫卫长还是个肥差…… 寝殿布置低调奢华,还是没见着人。 床铺侧方有一面绣有邀月赏梅图的紫檀隔门,隐约能听见水声。 月施按耐不住好奇,推开隔门,入眼竟是一片雾气旖旎之景—— 以白玉为底的宽阔浴池,比她的还要大上一倍,足够六七人戏水。 建了木架的四角支撑顶,四周是软藤厚绸编织的垂幕,在十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耀下,光亮极好。 一旁有几个软榻和一面雕花衣架,上面挂着一席眼熟的黑色刺金飞鱼服和几件白色衣衫,黑色的厚底官靴整齐地放在横架上。 这…… 月施下意识地往池子里找人,视线没移动几瞬就定住了。 不似平日束发戴冠,一头乌发披散开来,柔和了脸廓凌厉的线条,衬得他本就邪肆冷俊的面孔,更添了几分飘逸。 池水温暖,雾气蒸腾,应是泡了不短的时间,上扬的眼角染上了一小片微红,娇媚艳丽得不似男子。 性感的锁骨,宽阔的肩膀,让人血脉喷张的结实胸肌…… “殿下,好看吗?” “好看……”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月施脸色爆红,掐了掐掌心,才平息了心中的燥热。 “本宫是说,这浴池布置得好看。” 不知何时,月守御睁开了眼,看着呆愣的月施,脸上满是玩味和戏谑。 “多谢殿下谬赞,那要不要凑近些看,或者亲自体验一下?” 体…体验? 是…是要她也下去泡澡吗? 这…这岂不是要和他共…共浴?! “无耻!” 恼羞成怒,脱口而出,月施再也无法用那套帝女无畏的说法来劝服自己了。 身体力行,月施转头就想推开隔门,走出浴室。 谁料,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板,它就自己开了。 一个身材有些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头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木箱。 别看老头身形苍老,但皮肤却如壮年那般紧致,双眼明亮有神。 撞见一脸羞红的月施,看着泡在池中的月守御露出不值钱的笑容,老头顿时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大人真是好兴致,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月施抓住了老头的关键词,撇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忙追问。 “月守御怎么了?” 老头意外于月施这么关心月守御,正想开口,却被月守御打断。 “等下我会告诉你,现在让关老帮你诊诊脉。” “原来你小子让我提前一晚回来,是为了给这丫头看病?害我错过了今晚百花楼的争艳大会…” 关老顿时吹胡子瞪眼,气不打一处来。 “争艳大会每月都有,您错过一两次也无妨。” 月守御对关老的抱怨毫不在意,直接闭上眼,继续泡浴,不再理会。 “臭小子!” 关老骂归骂,还是冲月施招了招手,慢条斯理地打开木箱。 “丫头,你过来坐下,让老头子我看看。” 原来,月守御今晚约她过来,是想找人帮她检查身体。 她还以为…… 幸好月守御不知道她的想法,羞死人了…… 木箱中装满了瓶瓶罐罐和各式奇怪的东西,应该都是药品和医具。 关老闭上眼,三指搭上月施手腕,开始仔细诊脉。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清明的瞳孔不似和月守御斗嘴时那般随意,满是严肃之色。 “丫头,你不是人,对吗?” 第28章 有你,足以 月施很想称赞关老医术高明,居然能诊出她的灵兽之身。 但这话说的,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关老,她的本体确实是灵兽,不是人。” 月守御说这话的时候,音调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小子,玩的挺花呀…” 虽然月施还未出阁,但看他们俩眉来眼去的表情交流,瞬间就明白了关老这话的深意。 她极力维持着面色如常,耳根却红了个遍。 “血脉冲撞,强行逆转,导致灵脉有损,机体不稳……丫头,这种情况你持续多久了,是不是近日稍有好转?” 没想到,这个关老能将她身体的状况摸得这么透彻。 不过即便是神医,也诊不出,她这种情况是因使用时光倒溯引发的。 “已经快两月了,随着灵力的提升,能坚持久一点再变回本体,但还是无法自行控制。” “灵兽的灵力就相当于人的内力,灵力增强,灵脉就会愈发强横,对身体的掌控就会越强。但你这种情况是伤及了灵脉根本,若不佐以药物和天材地宝进行治疗,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开始看病后,关老就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捋着花白的胡须,正经得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 他说的这些,月施早已知晓,只是哪怕是她已经开启的部分传承记忆中,也没有说需要哪些天材地宝,要如何治疗。 “需要些什么?本座让人去准备。” 月守御在旁边听着,知道可以治疗后,赶忙接话。 “所需的药草和天材地宝,我会列张单子。现在当务之急,是夯实这丫头的灵脉基础。她是受刺激强行觉醒,身体并未与灵脉完全融合,需泡一个月的温泉药浴。” “本座这浴池引的便是温泉水,关老你只管配药浴的药草即可。” “好,我等下就去准备。丫头,我现在给你行一套针,可以保你在一个月内不会被强行打回本体,以便药浴的治疗。” 关老从木箱中取出一个绣着海棠花的锦布包,里面是长短各式的金针。 他的手法高超精准,施针之后,月施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可以了,丫头,你给我一滴血,我好根据你的灵脉情况配药。” 关老扎了一滴月施的手指血,存入瓷瓶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才佝偻着身子离开浴室。 圣心狐的血可以炼制掌控人心的缘情蛊,中蛊之人把心奉上,甘愿为其生为其死,性命相连,这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月守御肯让关老为她诊脉,说明关老是他极信任之人,那她也相信。 关老离开后,浴室又只剩下月施和月守御两人。 “月守御,你的身体怎么了?” 软榻就在池边,月施一直惦记着关老说的话,无暇顾及此刻二人的距离是那般近。 “关老是我外出办事时救下的,他是民间一等一的神医,医术仅次于传闻中望星涯的医仙。一是为了报恩,二是因为我跟他一见如故,他便为我看诊……” “然后呢?” 月守御说了一半,停下来欲言又止,月施一急,便倾身过去追问。 “关老说,我并非天阉,乃是中毒所致,只要解了毒,就能恢复。明日起,就是夏至十五日,是全年阳气自重的时段,每年这个时候,关老都会给我配药浴进行治疗。前一晚需要全神贯注,将所有内力浓缩起来,灌注于曲骨、大赫、气冲三穴。” “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太大气色,也就顺其自然了……” “盈盈,若我真不能恢复,你可会嫌弃我?” 月守御偏头巴巴地看着月施,被雾气打湿的睫毛忽闪,既期待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当初他一直和月施保持距离,一方面原因就是觉得自己恢复不了了,怕委屈了月施。 结果在月施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下,他还是自私了一回…… 两人相对而视,不知怎的,月施貌似从月守御眼中读出了那么些落寞,苦闷,甚至是委屈。 月守御竟然不是天阉?! 而且还有治愈的希望?! 虽然月施早已做好对食的打算,但听见这个消息,还是欢喜的。 因为,她知道,月守御盼望着能恢复。 “当然不嫌弃,有你,足以。” 望向月施坚定明亮的双眸,月守御只觉心中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胸口暖融融的。 他的盈盈…… “关老倒是做了件好事……” 还没等月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见月守御邪肆一笑,手臂从水中抽出,扣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拉了过来,吻上了她的粉唇。 这厮又突然亲她?! 说好的要全神贯注呢? “唔…你…你别……要…专心……” 月施又不舍得太用力,只能推着他的肩膀,在厮磨间支吾出声。 “无妨,已经完成了,等到子时就可以开始了。” 月守御内力深厚,身体强健,月施这稍加力度的推搡就如同小猫挠痒似的,毫不在意。 他的手臂顺着脊背下移,不由分说地揽住月施的细腰,猛地将她一把抱进池里。 “啊……” 水花四溅,天旋地转,还没等月施惊呼出声,就被月守御抵在池边,吞没了呼吸。 白玉石微凉,温热的水流悠悠晃荡,一波弱过一波地扫过月施的娇躯,时冷时热,月守御压过来的胸膛又是那般滚烫。 月施虽然觉醒了血脉,有了灵力,但刚开始修炼没多久的她,怎能反抗得了月守御。 况且,那前所未有的,狂乱热烈的吻,将她本就只有指尖大的抗拒烧了个无影无踪…… 沉溺地闭上眼睛,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了月守御的脖颈,享受着他的欣喜,他的热情…… 月守御只觉身前的人儿是那般娇弱,刻意放轻力道的手,慢慢抚过她俏丽的脸颊,雪白修长的脖颈,光滑的后背,柔软的腰肢,如同在一寸一寸地鉴赏着怀中珍宝的绝美…… 当看到她如月仙般出现在浴室中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殿下,来时可是为臣梳妆打扮过?” 月施青涩的身体,即便隔着打湿的衣衫,也禁不住月守御这般撩拨,连带着嗓音都有几分抖。 “本宫没…没有……” 月施才不会承认,为了赴约,花了两个时辰来倒腾自己。 这种时候,月守御突然用臣的称呼,让她心尖一颤,有种诡异的撩人感,就像是话本里祸乱女帝的男宠…… 见月施双颊绯红,眼波如水,还非得倔着不承认,月守御宠溺一笑。 他的盈盈就是这般嘴硬,明明那时都看直眼了,分明就是在期待着什么…… 邪气的眼神一闪而过,月守御不舍地离开月施的唇瓣,轻吻她的额头,鼻尖,脸侧,缓缓下移,再是滑嫩的颈部,伸出舌尖,轻舔细咬…… “殿下,唤臣的名字可好?” 颈部湿黏微痒,又带着点刺痛感,月施忍不住地勾起脚趾,浑身滚烫颤栗。 “月卫长……” 既然喜欢当宦官,那就让你当个够…… “不对,殿下再想想。” 话语间,月守御微启薄唇,含进一点柔嫩的肌肤,微微用力,一个嫣红的印记如花朵般绽放。 “咛…月守御……” “还是不对,臣恳求殿下赐个亲密的称呼……” 不用怀疑了,月守御就是个闷骚黑狐狸! 月施被理智和混沌拉扯,一没控制住,就被月守御掌握了心神。 “就…就叫阿御吧……” “谢殿下……” 第29章 臣逾矩了 眼见着快到子时,月守御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对月施的禁锢。 月施身体发软地靠在池边的白玉阶上,若不是手臂勾着月守御的脖子,恐怕已经滑入了水中。 眼神妩媚,樱唇微肿,蓝烟罗软袍早已被拉到了手肘,雪白莹润的肩膀和锁骨上,染着点点红梅。 月守御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牵起月施的一只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 “殿下恕罪,是臣逾矩了,臣只是想试试关老施针的效果如何。” 月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看那眉眼带笑的邪肆表情,哪有半点知错的样子。 她总算明白月守御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换做之前,这种情况下早就变回本体了,哪还会给这厮占了便宜去…… “你们好了没?老头子我要进来了。” 正当月施要训斥月守御的时候,旁边传来敲门声。 这个隔门是旋转式的,用力一推就能开,根本没有门锁和门把。 关老这番煞有其事的举动,更显得他们像是在干什么不可说之事…… 虽然,确实,但是…… 月施听出了关老语气中的揶揄,脸色爆红,瞪了月守御一眼,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怎么办?” 她已经浑身湿透,衣不蔽体了,没有衣服给她换,池子里也没放花瓣,躲了当没躲…… 等关老得到月守御的允许,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戏剧的一幕—— 月守御悠然地靠在池边,掌心托着一只粉白的小狐狸,用手浇着水给她梳洗皮毛。 小狐狸貌似很享受地耷拉着头,绸缎般的毛发已经湿了个彻底。 “丫头?” 关老试探性地出声,化作本体的月施抬头以示回应。 “丫头,你的本体也太可爱了吧!这是什么品种的灵兽,老头子我还从未见过…” 关老放下自己的药箱,双眼发着光,伸手想过来摸摸月施的头。 月守御一侧身,果断避开,将月施捧在怀里,一副不准他人染指的模样。 “小气!人家丫头都没说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让老头子我看看也不成吗?” 关老叉着腰,吹胡子瞪眼,像个生气的老顽童。 月施只想说,她也想说话呀,奈何实力不够啊…… “您老逛遍各国欢楼的时候,也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月施从未自己出过皇宫游玩,所以不知道之前说的百花楼是什么,但欢楼她懂啊! 想不到一介神医,居然有逛欢楼喝花酒的癖好,月施不由给了个嫌弃的眼神。 月守御话音刚落,咋咋呼呼的关老立马局促了几分,感受到月施的眼神,有些恼羞成怒。 “你个臭小子,在你媳妇面前乱说什么,也不知道给老头子我留点面子,哼!” 也许是“媳妇”这个称呼取悦了月守御,他维护了一番。 “幸得关老的治疗,各国欢楼的美人才得以美貌常驻,身体康健。” “那是,老头子我对于驻颜术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 看关老自己的皮肤都保养得如此好,可见是有什么秘方,说得月施都有些心痒了。 毕竟,大多女子都希望自己一直年轻貌美…… “关神医,药材来了!” 隔门外,邓元的声音带着几分气喘,像是累着了。 月守御和关老都没有开口,只齐齐看了月施一眼。 她立马懂了,他们这是在询问她的意见,问她是否愿意让邓元知道她是灵兽的这个秘密。 月施思索了片刻,小脑袋点了点。 “小邓子,拿东西进来吧。” 关老指挥邓元比月守御还要自然,好像邓元就是他专属的搬运工。 隔门一转,邓元提着两大包东西,满头大汗地走进来,看见里面的场景,愣在了原地。 “干爹,这是你新收的灵宠吗?帝女殿下呢?” 话语一出,月守御露出怪异的表情,见他不说话,关老也不出声。 “这灵兽好生奇特,倒是挺像之前橘生姑娘提过的那只,她说我还不信,原来真的这么可爱!” 邓元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擦了擦手,作势就朝月施慢慢靠近。 月施冲月守御比划了一阵,见他脸色微沉不作声,像是要看看邓元能说出些什么惊骇世俗言论来,不得已自己出手。 灵力一挥,一道细长的水箭嗖地打在了邓元的腿上。 “又强又可爱,我好喜欢!干爹,这段时间您疗伤的时候,不如就让我来照顾它吧。” 邓元无视了月施的提醒和周围诡异的氛围,继续在作死边缘徘徊。 逗他玩玩而已,居然还想抢他的宝贝! 月守御冷着脸,强大的内力激起一片水花,将邓元掀翻在地。 “这位就是帝女殿下。” 还没等邓元站起身,月守御幽幽开口,他只觉一股凉风席卷全身。 他刚刚说了什么? 居然说要代替干爹照顾帝女?! 还说喜欢帝女殿下?! “干…干爹,听儿子解释……” “滚出去,自行领十鞭子!” 月守御暂时不想再听他说半个字,毫不留情地赶人。 “别呀!” 关老突然出声,邓元回头,眼神充满了希冀,以为关老会看在自己为他忙上忙下的份上,向月守御求情。 “着什么急,拿隔板把浴池分成两半,把药浴配好,再滚。” 月施本想抬头给邓元求个情,谁料月守御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警告之余,满是邪气和暧昧,和刚刚欺负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邓元,对不住,本宫无能为力。 眼见连月施都不看他了,邓元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只好认命地去搬来玉石板,将偌大的浴池平分成两半。 等月守御穿好浴袍,离开池子后,在关老的指挥下,他将分好的两大包药草和各种天材地宝,依次倒入浴池中,用内力辅助玉杵搅拌,保证药性的散发。 等到浴池呈现一半紫一半绿的状态,关老才吩咐停手。 “好了,去领罚吧,记得在正午前把本神医的房间收拾出来。” 关老摆了摆手,毫不留恋地将邓元这个工具人遣了出去。 “丫头,你去绿色那边,兽体也可以泡,但最好是用人类身躯。这个沙漏是一个时辰的,等漏完,你们就可以起身。这期间,不会有人打扰你们。” 见两人都入了池子,关老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个大沙漏,翻转开始计时后就自行离开了浴室。 因为体型小,月施用小爪子扒拉着水,在自己的一半池子里游来游去,玩得有点上头。 “盈盈,要不要采纳下关老的意见,用人类身躯泡药浴?” 月守御看着对面不亦乐乎的小小身影,挑起剑眉,“好心”建议。 月施粉色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直接白了他一眼。 当她傻啊,变回人身都没穿衣服! 第30章 你,脱了 刚开始月施还觉得这药浴暖融融的,有股清新的药草香,泡起来格外舒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月施感觉体内的灵脉越来越热,似乎在一点点膨大,想要催动灵力压制,却发现眼皮愈发的沉,有些昏昏欲睡。 像月施这般带毛的较轻物种,如果身体放松舒展,很大程度是能半浮在水面上的。 可是遇上这药浴的水,准备和周公下棋的月施,竟然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等她惊醒的时候,只剩了半个头在水外。 “吱!吱!” 呛水的恐惧让月施手忙脚乱地扑腾挣扎,一时竟忘记了自己会游泳。 “殿下莫急,变回人形就好了。” 假寐的月守御出声提醒,冷静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怪不得关神医说用人形泡最好,这药浴还真有些门道…… 脑子不在正常思考状态下的月施,立马听从了月守御的建议,白光一闪,少女白皙的娇躯出现在浴池中。 身姿窈窕,纤细不干柴,青涩却已见丰满…… 月守御看着眼前的美景,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还是勾动得他心火肆虐。 无处发泄,只能用内力压制。 月施偷偷瞥了月守御一眼,见他面色严肃地闭着眼睛,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还算是个正人君子,没有偷看…… 趁他还没睁开双眼,月施小心地移到池边,坐在玉阶上,双臂抱着膝盖,尽量遮住关键部位。 要泡足一个时辰,她目前的实力又做不到远距离隔空取物,只能先这样了。 说来,即便月守御真的看到了,也不是第一次见,也没什么好羞涩的…… 若真是觉得吃亏,要不也把他扒光,从头到脚看个够…… 天,她在想什么呢! 月施甩了甩头,撇去乱七八糟的想法,托着发烫的脸,定定地打量着月守御。 刚刚关老说“媳妇”,是不是他已经跟自己的亲信宣布他们的关系了…… 想到这,月施看向月守御的目光更加柔情。 就当她无限遐想的时候,对面月守御面色越来越怪异,越来越红,鼻梁一拧,两道鲜红的血流从鼻孔处缓缓流下。 夏至十五日是全年阳气最重的时段,治疗那方面的问题,应该也是补阳的用药,难道是过盛了? “月守御,醒醒!” 月施着急得扒在玉石隔板上,冲月守御呼喊。 月守御缓缓睁开眼,眼神阴晴未定,感觉鼻间湿湿黏黏,用手指摸了一把,才知道流鼻血了。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啊?需不需要唤关老过来?” 发现月守御双颊泛起诡异的嫣红,让他雌雄莫辨的邪气五官多了几分媚态,月施感觉更不妙了。 难不成是补得上了头,又无处宣泄,让情绪性情都受影响了,起反效果了吧?! “无碍,每年药浴都是如此,不必惊慌。” 月守御眼神暗了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打死都不会承认,其实是因为刚才美景的冲击太大,想入非非,再加上药力,情难自已,没能压制住才出了糗…… 出了点血,倒是把那股邪火彻底排了出去…… 看月守御的脸色确实在逐渐恢复正常,月施才放下心来。 “殿下,需要臣背过身吗?” 松了口气,月施离开隔板,正往池边的玉阶走去,月守御突然出声。 …… 她虽还未及笄,个子已有一米六五,比起一八几的月守御是有不小差距,但站立时池水却没不过胸口。 这么直挺挺的走过去,月守御不该看的也看了一半了…… 哗啦—— 不用经过任何思考,月施猛地蹲进了水里。 接二连三“好心提醒”的月守御并未自觉转过身去,而是端着下巴,眼角带笑,很是享受,貌似没有半点羞愧。 话语间,态度谦和,说是询问她的意见,但怎么听都好像是不允许他转过去似的…… 看月守御这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月施顿时觉得自己这般矫情显得有失帝女风范。 “你,脱了!” 月施大方站直身体,纤手遥指月守御,大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气势。 月守御也不推拒,站起身,大方地拉开了白色浴袍的领口。 月施保证,她是为了公平,不是真的想看! 如山涧般的锁骨,恰到好处的胸肌,结实流畅的八块腹肌,水滴顺着人鱼线如珍珠般滚动,再是…… 紫色的药液遮住了腰际往下的景色,月施不由得心生遗憾,下意识叹了口气。 “殿下为何叹气?可是对看到的不满意?” 似乎是想让月施看得更清楚,月守御还往月施的方向走了几步。 眼里满是邪肆玩味,面色却正经到像是月施才是那个做了天理难容之事的人。 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大尾巴狼的无耻程度! “对,就是不…不满意,你都看…看光了本宫,本…本宫却……没有!” 最后一声,月施几乎用喊了出来,她嘴虽硬,伸出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旁人实在是看不出半点帝女气势了。 “原来殿下是觉得不公平,可惜,药浴的时间还未到,不如等会儿让殿下一边品尝杏仁羹,一边观赏如何?” 这…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内骚外纯的男宠,邀请外骚内纯的女帝,用膳品美男…… 话本子都写不出来的情节!! “住嘴!” “盈盈真可爱……” 听见男人的调笑,月施再也坚持不住了,捂着发烫的脸,惊叫着转过身去。 好怀念从前那个温和冷静、恭顺自持的月守御,再次确认,撩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现在是药浴的最后关键时期,你们守好丹田灵脉,不要分心。” 听到隔门外传来关老的声音,月守御不再逗弄月施,两人盘膝而坐,专心运功。 池中的药力突然发起猛烈的攻势,鱼贯而入,在月施的灵脉中肆意涌动。 月施运转灵力,一遍又一遍地引导吸收,百息之后才稳定下来。 睁开眼,月守御穿着一身黑丝寝袍,半蹲在她身后的池边,眯眼邪笑地看着她。 看都看过不止一次了,月施不会再假装矜持地捂胸口。 “我让小邓子送来了一套女款寝袍,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喝杏仁羹吗?” 话语间,月守御递上一套和他同款的黑丝金绣的女式软袍,像是一对儿。 月施很少穿这般深沉华贵的样色,上身后气质雍容,眉眼冷艳,有种别样的妩媚风情。 她来偏殿本就是为了杏仁羹,即便中间多了各般曲折,也不能错过。 “自然是要。” 有了衣袍加身,月施只觉自己的帝女气场又回来了,敛袖挺身,潇洒地推开隔门。 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后缓步跟随的月守御,嘴角流露出的暧昧笑容。 第31章 做到殿下满意为止 月守御的寝房很宽敞,华贵的紫檀木八仙桌上放着一碗杏仁羹和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邓元半低着头,给房间添香,整理床铺。 月守御走出浴室,冲他摆了摆手,邓元会意乖顺的退了出去。 只是那行走姿势有些怪异,应该是受鞭刑所致。 “怎么只有一碗?” “这是专为殿下准备的。” 月守御拿起汤勺,递到月施手中,径直走向了床榻。 月施捧着热腾腾的杏仁羹,想到这是月守御专门为她做的,还有院中独有的那几棵山杏树,心中甚是感动。 “月守御,你不饿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鉴于他这么乖的表现,月施决定大发慈悲地喂他吃几口。 可是,月守御直接抓住了月施的手腕,邪笑着靠过来,轻声耳语。 “盈盈是不是忘了我的邀请?” 心中的感动刹那间凉了,月施如梦初醒般爆红了脸。 “殿下只管享受美食,臣负责秀色之观。” 秀色可餐…… “其…其实,月守御你…你不用在意这件事的!” 月施呆在原地,捏着汤勺的手指不断收紧,结结巴巴地做最后的努力。 “臣乃殿下最忠心的内侍,既然殿下觉得不公平,就应做到让殿下满意为止。” 明明是领口大开地倚在床榻上,月守御偏偏说出了种跪地誓死效忠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那点邪恶念头,月施终归是没有强行阻止,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 都怪月守御营造的这种暧昧禁忌感,让她心乱如麻,来不及阻止。 床上的男人拉开衣领,光滑的丝袍顺着他白皙紧实的皮肤垂下,落到腰际。 修长的手指解开束带,将整件寝袍丢到了地上。 不敢从上往下看的月施,只能悄悄将视线从脚尖开始移动。 如她想象的一样,修长匀称的双腿,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原因,竟然像女子一般,没有一根汗毛…… 然后是…… “快盖上,天气凉!”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夏至十五日,怎会凉…… 月施内心怦怦直跳,最后一刻退缩了,三步两跳地跑到床边拉起被子就要往月守御身上盖。 谁料,这黑丝的寝袍衣摆有些长,月施匆忙中不慎踩到,直直地扑了上去。 月守御想出手扶住她,一个惯力,两人滚到了床内。 月施以一种极羞耻的姿势,跨坐在月守御腰上,两人同时一愣。 想到自己是坐在了什么位置,月施扑腾着腿就想溜下床。 可惜,两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月守御!你…你流氓!!” 竟然,竟然,让她坐在,他没有穿衣服的那…那个地方…… 羞愤至极,月施随即抬起手,想一巴掌呼到月守御的脸上。 奈何两人力量悬殊,月守御不仅轻松挡住了她的手,还猛地抓着她的手往坐的位置摸去。 月施猝不及防被他得逞,手下竟然是一片柔软的布料。 诶? 月守御揽住月施的背,将她拉下来,靠在自己的胸口。 “骗你的,我的傻盈盈。” 月守御他穿了亵裤! 居然骗她! 貌似被月施这恼羞成怒的暴躁模样取悦到了,月守御难得地大笑起来。 月施能清楚感受到,他的胸膛因为笑声而起的振动。 她从前总觉得月守御不形于色的双眼中,总带着些许孤寂悲凉,开心也最多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见月守御笑得这般开心,薄唇都染上了生动的红润。 虽然这份快乐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月施还是不由自主地和他一起开心。 既然都选择了和前世不一样的活法,选择和这个男人相伴一生,其他就随性些吧。 只要他们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阿御,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月施抱紧月守御的脖子,喃喃出声。 前世月守御选择以心为祭,换她一命,独留她存在世间。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 “不会,阿御永远属于盈盈,至死不渝。” 似是感觉到怀中人儿突生的脆弱敏感,月守御紧了紧怀抱,立下十几年前就决定好的誓言。 他怎么舍得离开,也离不开,从出生起,这小姑娘就在他心里扎了根,如今已经渗透了他每一滴血液,拔之即死…… ………… “殿下气色不错,看来昨夜睡得很安稳。” 淮南给月施梳着头,眼神里满是打趣。 连淮南都笑话她了,都怪月守御这个混蛋! 她昨晚因为月守御的怀抱太舒服,竟然在他的房间睡了一夜,大早上被他叫醒,就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寝殿。 幸好淮南找借口打发其他宫人去做事,没有撞见她回来的身影,不然她彻夜不归的事就要传得整个鸣凰殿人尽皆知了。 淮南最周到的地方,就是没有准时去叫橘生起床,那个贪睡的丫头还在自己房间睡着呢。 想到橘生若是知道了此事,肯定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想想就头疼。 月施想了想,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实力不如月守御,这才在几次“博弈”中落了下风,任人摆布。 反正月恒和月子书的事有月守御收尾,这段时间她有大把时间来修炼。 灵兽血脉觉醒后,灵力进步神速,相信只要她肯努力,总有一天会赶超月守御,拿回主权! 用过午膳后,月施屏退了其他宫人,只留淮南和橘生守着自己的寝殿大门,坐在院子里开始修炼。 灵兽和人类有些不同,灵脉中的力量除了来源于血脉,更多是自然之力,所以在修炼初期,需要能吸收天地之气的空旷场所。 圣心国只是九州的其中一个大国,其他还有许多大小国度,乃至一些宗门势力。 除了位于空幽岛上的第一宗门,实力深不可测,月施所知道的最高境界便是人元蜕凡境。 人元蜕凡境可施展轻功,踏叶而行,月守御应该就是这个境界。 她刚开始修炼没多久,才是淬体凝脉境,昨夜不过是借着灵力的特殊才能用水箭击打邓元的腿脚。 人元蜕凡境和淬体凝脉境之间还隔了个聚气踏波境,每重境界都需要花费数年才能跨越。 当然,这说的是常人,不包括月守御这种武学奇才,和月施这种老天赏饭吃的传承灵兽。 随着灵力的提升,月施的传承记忆就会逐步开启,修炼日行千里。 又有圣心刃这种传承本命武器在手,自然比同境界的更强,解决一些小角色不在话下。 浑身散发出淡淡的粉色光芒,额间一枚月牙印记闪闪烁烁,周围的天地之气似乎形成了缓慢翻滚的漩涡。 橘生和淮南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月施为了她们的安危着想,勒令她们守在门口,不得入内。 所以,两人就没法看到这般奇异的景象了。 第32章 堪,便是不够完美 经过锦衣卫的调查抓捕,月恒圈养的死士被全部处死。 在查抄丰乾殿的时候,还搜出了不少月恒命死士干涉朝政之事的证据。 铁证如山,难辞其咎,圣上有令,将五皇子月恒贬为庶人,发配边疆苦寒之地,不得召不可入都城。 本来是要直接处死月恒的,奈何仁妃在永圣宫外跪了两天两夜,伤了身子,圣心帝心软,这才免了死罪。 唯一的儿子被贬,仁妃怎能不恨。 三皇子月子书,在太医院所有太医的努力下,终于将毒逼至了双腿,保住了一条命,但从此再也无法行走,每到潮湿寒冷的时日,双腿就会疼痛难忍。 因为是无可奈何地以毒攻毒,身体也落下了不能治愈的病根,需要长年以昂贵的药材保养续命。 当然,这是太医的诊断结果。 实际上,那根本不是什么病根,而是一种绝大部分人类都查不出的毒。 名唤“温柔乡”,乃是月施从传承记忆里得知,以圣心狐的唾液、尾尖粉毛、圆月之夜的一滴血,用灵力经过特殊的复杂手法,凝练而成。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起初只是感染风寒的咳疾微凉,随着时间推移,转换成肺痨,最终在疾病难以治愈的错觉中,虚弱痛苦地死去,全然不知是因为中毒。 炼制“温柔乡”需要消耗大量灵力和精力,如果不是为了万无一失,不落下把柄,月施才不会轻易动用。 好在上次炼制的还剩一些,以后有需要还可以接着用。 月施有信心,哪怕是关老,也不一定能查出“温柔乡”。 两名皇子相继出事,朝野后宫动荡不小,那些各怀鬼胎的人收敛了不少,谁都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送月恒离开都城之后,仁妃就以养病为由,谢绝了访客,每日都待在自己的景宁宫,足不出户。 月施不用应付她,也乐得清闲,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阿御,明日是端午,听说城内很是热闹,你陪我去逛逛吧?” 晚上,结束药浴,月施向月守御提出了邀请。 “这,可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月守御揽上月施腰肢的动作十分自然。 不就是一起去集市逛逛,吃喝采买,怎么换到他口中,就多了暧昧缠绵的味道…… 月施对突然的亲密还有些不适应,避开熏得她脸红心跳的雪松香,无奈地点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这么理解…… 这样一来,她好像对这次出宫的期待更高了…… “可以,殿下准备何时出宫,臣也好提前梳洗打扮。” 她是准备带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去保护安全,怎么好像变成了带自家美娇娘,呸,美娇男出去游玩? “想去试试迎客楼新出的祥龙粽,提早些,辰时吧。简单出游,不用刻意打扮。” 月施好不容易挣脱开“美娇男”月守御的怀抱,拍拍他肩膀,回了自己的寝殿。 ………… 第二日,还未到卯时,橘生和淮南就被月施拽了起来。 “殿下,不是辰时才出宫吗?为何起这般早?” 橘生揉着迷糊的眼睛,打着哈欠询问,连淮南都有些半梦半醒。 “你们帮本宫参谋一下,哪套更合适?” 当看到寝殿中用木架撑起的十几套精致衣裙时,两人终于被闪清醒了。 “殿下,您是一宿未睡吗?!” “毕竟是本宫第一次自己出宫游玩,作为帝女,哪怕在市井,也应保持该有的仪容风度,所以本宫苦想一夜,选出了觉得尚可的这几套。因为各有所长,所以始终无法确定下来。” 月施托着下巴,说得一本正经。 只有她知道,其实是因为月守御所说的第一次约会…… 该死的,她还是把那厮说的提前梳妆打扮听进了心里去…… …… 另一边,隔着一个花园的偏殿。 “干爹,这是沐浴的第三次,熏香的第四次,依儿子拙见,已能堪称完美。” 邓元半伏着腰,手托熏炉,围绕月守御转了三圈后,微微颔首,遮住了自己疯狂抖动的眉心。 “堪,便是不够完美,看来本座还需再沐浴一番。” 说罢,月守御就准备推开浴室的隔门。 “且慢!” 邓元心下一惊,急忙拦住月守御。 “何事?” 被阻拦的月守御眼神冰冷,隐有动怒的趋势。 “儿子之所以说堪,是因为干爹还未更衣,换上华服,才是完美无缺。” 邓元被月守御的眼神一刀,貌似上次被鞭打的臀部又开始作痛。 “言之有理,难怪本座总感觉差了些什么。取衣袍来,给本座更衣。” “是,干爹。” 及时挽救,虚惊一场,邓元松了口气,转头取衣服的时候,偷偷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端午佳节,五色为吉,儿子特意为干爹准备了青、红、白、黑、黄的五套衣衫。” “青竹云锦圆领袍。” “暗红素面阔袖衫。” “月华银丝云绣袍。” “墨色滚金细纹衫。” “杏黄窄袖交领锦衣。” 邓元让人将五套衣衫一一展示之后,等待月守御做决定。 “白色那套吧,殿下微服出巡,不宜张扬。” 好像盈盈小时候夸过他,穿白色好看…… 低调? 不宜张扬? 邓元看着月守御眼底的笑意,根本不信这个措辞。 …… 等月施收拾好,领着橘生走出鸣凰殿的时候,暖轿旁已站着等候的月守御和邓元。 月守御极少穿这般浅色的衣衫,月华云锦,雪白之下细腻的花纹流光溢彩,淡化了眉间的冷峻戾气,衬得他艳丽的面容清雅高洁,竟比月施见过的任何一个世家子弟、皇亲国戚,还要气度不凡。 没想到这大尾巴狼打扮一下,还有这副人模人样…… 见月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月守御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自得的弧度,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不枉他寅时就起床准备,很有成效。 “殿下,请上轿。” 男子磁性的嗓音响起,月施才从惊艳的状态下回过神来。 看着月守御横过来的手臂,月施压下内心的躁动波澜,搭上他修长如玉的手,被搀扶着坐上软轿。 “日头毒,殿下用扇子挡着点。” 月守御递上团扇的时候,微微一遮,低声飘来一句。 “看来这副打扮,盈盈极喜欢。” 听到他带着暧昧的语调,月施瞬间耳根发痒,脸庞燥红,急忙接过团扇,遮住脸庞。 月守御伺候好月施,就转头施施然往自己的轿子走,步态轻松,心情甚好。 因为义子和锦衣卫卫长的双重身份,月守御得了唯一一个下臣在宫中乘轿的特权。 两人坐上轿子,需得出了宫门,才能上马车。 月施身为帝女,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六宫的关注。 她前脚刚离开鸣凰殿,后脚其他人就得到了消息。 “据内务府安排轿子的人说,帝女是要出宫过端午。” 景宁宫中,玉秀颔首,向仁妃汇报。 “两位兄长出事才没多久,竟有心思外出游玩。果然和她娘一样,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仁妃啪的一声将药碗摔在地上,伺候的宫人跪倒一片,不敢出声。 第33章 你和你家郎君真是般配 “娘娘息怒,身子要紧。不过是个无知愚蠢的贱种,不值得娘娘动怒。” 要是让外人听到了玉秀这番话,恐怕她是个脑袋都不够掉。 仁妃听完玉秀的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露出了诡异畅快的表情,还悠然地顺了顺鬓角有些凌乱的发丝。 “说得不错,她确实不配让本宫生气……” “姐姐,你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对我言听计从、乖巧恭顺得像条狗,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吗?哈哈哈哈哈……” 仁妃尖利放肆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寝殿,像是一只奸滑的厉鬼在欢呼。 那张往日里保养得体、妩媚雍容的脸,此刻布满了阴霾和怨恨,刻薄扭曲,判若两人。 此时待在房里的,都是仁妃亲信中的亲信,对于她的这番作态,早已见怪不怪。 因为他们知道,这才是仁妃的真面目。 “娘娘,陛下正往景宁宫来了。” 一个抱着拂尘的年轻太监走进来,恭敬地汇报。 他容貌端正清朗,身材结实匀称,虽不及月守御那般妖孽,也是个不输公子哥的俊秀太监。 这位是景宁宫和玉秀地位齐平的掌事太监,陆晚桥。 伺候圣心帝的贴身太监,也是后宫的太监总管于公公,是陆晚桥的义父。 他本可以在于公公百年之后继任他的职务,继续侍奉圣上。 但他放弃了,自请过来伺候仁妃,听说是因为早年进宫时,受了仁妃的不少恩惠和照顾。 看到陆晚桥,仁妃心情平复了不少,招手让宫人收拾好地上的药渍碗勺,在他的搀扶下,重新回到床上躺好。 “陛下驾到!” 于公公有些尖锐沙哑的声音响起,没过多久,圣心帝便走进了寝殿。 “陛下……” 仁妃头上缠着一圈白绢,面色苍白虚弱,双眼红肿。 像是要起身行礼,但连声音都有些气若游丝。 “爱妃不必多礼,躺着休息便好。” 圣心帝看到仁妃这般憔悴,无奈又心疼,坐在床边,牵住了她的手。 “老五此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朕已经给了他最大的宽容。你年纪尚可,好好保重身子,不愁以后没有别的皇儿。” 圣心帝这番话,等于是把月恒回归的希望彻底掐死。 仁妃泪眼婆娑地靠近圣心帝的怀里,长长的睫毛下,满是冰冷仇恨的神色。 圣心帝,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是臣妾让陛下为难了,只是恒儿即便不再是皇子,也是臣妾的儿子。想到经此之后,就要与恒儿分隔千里,终岁不得见,臣妾实在是难过……” 悲痛抽泣,仁妃的手臂不自觉地挂上了圣心帝的脖颈,袖口滑落,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刻花金镯,上面还有三个别致的镂空掐丝金珠。 圣心帝嗅到仁妃身上那股特别的馥郁香气,只觉心口软了不少,对仁妃更怜惜了几分。 “在你休养的这段时日,朕每日都会抽空过来看你,直到你身体恢复康健,如何?” “谢陛下,臣妾以后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了……” 仁妃环住圣心帝的腰,眼神冷漠至极,语调却是软哝动人。 圣心帝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当是顺利安抚了。 ………… 因为两位皇子出事,圣上下令,今年的端午晚宴免了,宫里也没有多少节日的氛围。 走上集市,月施才感觉到端午佳节的热闹。 街上到处都是卖香囊、五色绳和艾草的小摊,吆喝声起此彼伏。 马车经过一座拱桥时,底下的湖泊上有几艘正在比试的龙舟,一些人还蹲在湖边放着纸船。 月施听宫人们说,迎客楼每年上新的限量粽子,都是色香俱全,赛过宫廷,而这次的祥龙粽,传闻更甚。 迎客楼乃是都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表面是一个本地富商在经营,其实幕后老板是月施的一位喜欢美酒美食的皇叔。 选择去迎客楼,一方面是月施想要尝尝祥龙粽,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某些人更加相信,她确实是出来吃喝玩乐的,以便实行真正的计划。 祥龙粽被青绿色的粽叶包裹,外观是龙舟的形状,有少年的小臂长度。 小厮解开捆绑的五色绳,将粽叶扒开,一股暖香的热气蒸腾涌出。 软乎的糯米,一半夹着蜜枣豆沙莲子,一半夹着火腿腊肠海鲜酱菜,中央还有五个成串的金灿油润的咸蛋黄,用料极其丰富。 咸甜兼具,美味可口,配上先苦后甘的茶水,即便吃了许多,也不会觉得腻味。 酒足饭饱,月施领着橘生,邓元跟着月守御,四人将马车留在迎客楼旁的巷子,跑去逛街市。 在月守御的指示下,一干锦衣卫在四周跟随着便衣保护。 “姑娘,你和你家郎君真是般配,买条五色绳祈福纳吉,保平安吧?” 一位眉慈目善的大娘,招呼着月施等人去她的摊位买东西。 “买两条,多少钱?” 还没等月施开口,月守御抢先一步,直接拿起两条五色绳。 “谢谢这位公子,一百文一条,加起来两百文钱。” 邓元付了钱,月守御将一条五色绳系在月施手腕上,另一条他自己戴了。 等离远了那个大娘的摊,月施才没好气地出声。 “刚刚本…我才听见别的摊位卖五色绳只要五十文一条,这个大娘看上去慈爱,没想到做生意却这有般宰人心肠。” 月施从小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不懂无奸不商的道理,只觉大娘做事不实诚,坑害他人。 看月施竟然对一百文钱这般计较,月守御不由得发笑。 “我倒是觉得挺值。” “哪里值?她若平日也这般,有多少人要花冤枉钱?我们不在乎一百文,别人可不见得。” 月施说得越义正言辞,月守御越发觉得可爱。 忍住将月施揽进怀里的冲动,只用团扇敲了敲她的头,低声开口。 这里人多眼杂,即便隐藏了身份,也不可做出太亲密的举动。 “因为那句,‘你和你家郎君真是般配’,我宁愿一掷千金。” 较上真,倒是忽略了大娘说的话。 现在经月守御提醒,那语气九分正经,一份戏谑,就好像他真的会这么做。 郎君…… 般配…… 月施不由看向两人手腕上系着的五色绳,款式颜色都一模一样,像是一对儿…… 顿时,她心里只觉得甜滋滋的,比祥龙粽里的蜜枣还甜。 第34章 是嫣然回来了吗 熏艾草,放纸船,看赛龙舟,月施把主要的几条街巷转了个遍。 “阿御,刚刚跟着几条小老鼠甩掉了吗?” 月施坐在路边的摊位上,点了一壶竹筒装的雄黄酒,倒在碗里,和月守御碰了一下,弯着眼,若无其事地开口。 在旁人看来,他们就像是有说有笑地在喝酒。 那些探子从出宫后就一直跟着了,月施这才东绕西绕地逛,以便甩掉他们。 凭圣心狐天生的感知,月施现在察觉不到探子的踪迹了。 为了万无一失,她还要找月守御确认一下。 “小老鼠太笨,早丢了。倒霉点的,不知道被什么碾死了。” 月守御对月施的询问毫不惊讶,就像一早就知道月施想干嘛似的。 按照他话里的意思,一些不老实的,已经被锦衣卫的人马暗中处理干净了。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有正事要做,月施不会真的喝酒。 “我家盈盈在想什么计划预谋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用食指点东西,昨晚药浴的时候看见了。” 她有这习惯吗? 怎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算你聪明,不过等下你得掩护我,只我自己去。” ………… 半个时辰后,月施和月守御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回皇宫。 后宫众人,很快便得到消息,纷纷召回了自家的探子。 一些探子没有回去的,他们自知理亏,也不敢声张,更不敢找月施理论。 都城东面,白王府。 白家起初只是武将世家,因战功获封白王,从月施的曾外祖开始承袭勋位,到现在她的外公当家做主,已是第三代。 白家世代忠诚,家族子弟多是军中良将,也有文臣学子。 获封白王时,曾外祖曾起誓,除了真正惊才绝艳的有能之人,其余家族子弟不领将军之职,不掌兵符。 当时有许多人暗地嘲笑他傻,多年后众人才领悟。 正是因为遵循着这条誓言,白王府三代荣耀依旧,深受帝王信任。 上一任圣心帝的皇后也是白家人,还有诸多白家之女嫁与皇族和权臣。 关系错综复杂,联系紧密,让白王府的权势地位更加不可动摇。 母后在世时,听从外公教诲,很少亲自回娘家省亲,常以书信寄相思。 后来母后走了,依仁妃的性子,怎么可能让月施继续与白王府往来。 所以,月施对白王府和外公一家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 印象中,外公很喜欢母后,对她也很慈爱,几位舅父舅舅和庶姨母都是善良正直的人。 月施这次来白王府的事不能让旁人知晓,不然暴露了自己不说,还会招来数不清的麻烦。 所以,她让月守御假装回宫,自己带上斗篷,单独行事。 如果如今的白王府还和从前一样,月施有信心将白王府纳入自己的势力。 有白王府撑腰,在朝堂之上也算有了底气和资本。 沿着围墙,月施绕到了王府背后的一个暗角,这里有一扇低调的棕红木门。 月施从怀里掏出一把有些陈旧的钥匙,试了试,虽然有些卡顿,还是顺利打开了门上的铜锁。 这把钥匙是月施前几日半夜摸进凤仪宫找出来的,母后从前经常把玩着这把钥匙,和她讲小时候的趣事。 因为凤仪宫一直保留着母后去世前的模样,里面的东西分毫未动,所以她很顺利就找到了。 母后说她小时候贪玩,经常和几个哥哥一起溜出府去。 母后是外婆最疼爱的孩子,外婆特意给她开了这个小门。 每次偷跑出去被发现,其他孩子回来走大门被外公抓住,就一顿好打,只有母后没事。 所以,这个小门是母后和外婆之间的秘密,可能也是外公和其他人默许的。 毕竟这么大一扇门,时间久了谁都会发现。 这扇门一看便知是许久没有开过了,即使月施刻意放轻了动作,门板还是发出了低哑的声响,落下一片灰尘。 幸好是个暗角,人迹罕至,不然这一开门就被发现了。 月施缓缓走进去,入眼是个小花园,苍天大树肆意生长,遮住了大半的阳光。 记不太清外公外婆住在哪里了,应该是主屋吧,往最大的院子走应该没问题…… “是嫣然回来了吗?” 月施寻找方位的时候,一道温和憔悴的女声幽幽响起。 她心头一惊,猛然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棵开满白花的山楂树下,放了个藤编摇椅,隐约能看见一位老妪靠在上面。 嫣然? 母后的闺名就唤白嫣然,莫非是…… “今日回来得挺早,你父王还没发现。” 月施有些颤抖地走向她,她许是听见了脚步声,继续说话。 “嫣然,怎么今日这么沉默?可是出去玩受了委屈?” 靠近一看,月施只觉胸口酸涩,喉咙哽咽。 眼前之人和她记忆中的外婆,天差地别—— 外婆虽然年过花甲,但那满头白发和一脸的灰白衰颓却是古稀之人也难有的。 早年,外婆还随外公一起上阵杀敌,武功高强,巾帼不让须眉。 记忆里,外婆脸上虽然有些细纹,但精神十足,意气风发,总是温柔地拿糕点给她吃。 而面前这个老妪,双眼浑浊,直直地目视远方,看到月施的时候,才有了几分神采。 “外婆……” 在仁妃的引导和控制下,月施这些年全然不知白王府的情况,以为大家都过得很好。 外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嫣然乖,不委屈啊,母妃这就去教训那几个臭小子,给你出气!” 老王妃撑着把手,似乎是想要起身。但她浑身都没有力气,一下就摔回了椅子上,咳嗽不止。 “外婆你躺好别动!我没事的,我没事!” 月施赶忙扶住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母妃!”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劈头而来,月施转身,便看见一个高大英武的中年男人,衣衫猎猎地赶过来。 “嫣然?不对……你是施施吧?” “施施见过二舅父。” 这是白王府嫡次子白展风,虽然相比记忆中的印象成熟强壮了不少,月施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微臣白展风见过帝女殿下,殿下千岁。” “都是一家人,二舅父不必多礼,叫我施施就好。” 月施赶忙扶起白展风,白家人向来都是这般守礼守节、赤胆忠心,只是不知仁妃为何是例外。 “礼不可废,但既然帝女有令,臣当遵从。施施,怎么突然来王府了,也不派人通报一声,二舅父什么都没准备……” 第35章 我们是你的底气 “我是只身前来,并未带其他人。” 白展风一听月施这话,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深意。 “父王正在书房看书,二舅父带你过去。施施,等下有安排吗,要不跟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吧?” 一声“家里人”,月施明白了白展风的态度。 “好。” 说罢,白展风便转身去扶老王妃。 “嫣然,是不是展风这小子又捉弄你了,看母妃帮你收拾他!” 老王妃起身后,直接抓住白展风的手,就要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 “外婆,别生气,没有的事。” 月施赶忙上前拉住老王妃,轻声哄着。 父皇也说过,她长大后的模样和母后有七分相似。 只是没想到,外婆会将她错认成母后。 “母妃,现在我已经懂事了,不会欺负嫣然了,你放心吧……” 白展风眼中划过无奈与沉痛,好声好气地解释了半天,老王妃才作罢,安心由他们搀扶着走回主屋。 许是折腾累了,老王妃不多时便躺下睡着了,月施和白展风关门离开屋子。 等确定走到说话声不会吵醒老王妃的距离后,月施才开口询问。 “二舅父,外婆这是?” “嫣然离开后,母妃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从此半梦半醒,时不时就会神志不清。但每半个月,母妃就会去小红门坐一整天,像小时候等嫣然回来一样……” 堂堂八尺男儿,说到这里时,眼眶都泛起了微红。 母后去世,外婆是该有多难过,那可是她最偏爱的女儿啊…… “施施,二舅父拜托你一件事。” “二舅父,你请说。” “以后母妃如果再把你错认成嫣然,你就认下,让她好受些……” “好。” 月施和白展风边聊天,边往主屋旁的书房走去,路上碰见了一个斯斯文文、提着书箱的青年男子。 “展明,过来见过帝女殿下。” 白展风叫住男子,男子本来一副思绪万千的模样,立马回神,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微臣白展明,见过帝女殿下,殿下千岁!” 白展明,白王府嫡系幼子,是她的小舅舅,比仁妃年龄还轻。 看上去身材单薄,和白展风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小舅舅不用多礼,叫我施施就好。” 月施印象中的白展明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如今已出入官场,能独当一面了。 “施施,你已经多年没来王府了,二姐一直传信说你课业繁忙,不宜出宫,今天也是惊喜了。” 或许是因为年龄最小,白展明比白展风活泼健谈不少,拉着月施问长问短,月施都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 三人走进书房,窗台边的榻榻米上,有两人在专心对弈。 一人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满眼精明。 一人脸生皱纹,冷酷严肃,虽不及白展风高大,却有种稳重如山的气势。 “父王,大哥,你们看看是谁来了?” 白展风出声打断了两人思考,他们齐刷刷地偏过头,那眼神之犀利,像是白展风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但当他们看到月施的时候,瞬间变了,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下榻迎了过来。 “像…真的像!”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神色很是激动。 “施施见过外公,见过大舅父。” 看他们呆愣在原地,月施眼神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先行见礼。 “帝女驾到,臣有失远迎,望帝女恕罪!” 稳重严肃的男人反应过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他就是白王府嫡长子,下一任白王,白展天。 而那双眼精明的老人,正是现任白王,白德渊。 每任白王对圣上有见驾不行礼的特权,更别说对月施了。 “施施丫头,过来让外公好好看看你。” 老王爷一生戎马,此刻竟然湿润了眼眶。 月施走上前,老王爷抚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 月施明白,他们都在她的身上,寻找着母后的踪影,追忆着逝世的至亲。 “好孩子,你长大了,和你母后越来越像了,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一声一叹息,老王爷话语间既欣慰又怅然。 “父王,刚刚母妃也见过施施了,因为施施,母妃今天肯提早回房休息了。” 白展风提起刚刚的事,脸上是说不出的欣喜,其他人也露出了同样的神色。 可见,老王妃是大家的一块心病…… 闲聊没多久,众人就自觉地退出了书房,留下月施和老王爷。 “外公,请救施施一命。” 月施弯腰拱手,语气诚恳,完全没有帝女的架子。 见月施此举,老王爷精明的眼睛神色一深。 “施施,乖孩子,好好说说吧。” 白家能在圣心国屹立不倒,靠的绝对不仅仅是一腔热血和满脑忠义。 老王爷纵横官场几十载,已经隐约猜到了月施的来意。 见老王爷没有拒绝,月施心头一喜,有戏。 随即,她把最近发生的刺杀,月恒和月子书的阴谋,以及从小到大遭遇的明枪暗箭都告诉了老王爷。 因为不清楚老王爷对仁妃的态度,所以月施并未说出对仁妃的怀疑,只是顺带提了下仁妃派人去锦衣卫打探消息和让她忤逆求情的事。 老王爷什么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没见过,听月施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了谱。 “施施丫头,外公只问你一句,五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是你做的吗?” 老人深邃精明的眼睛,直直凝视着月施,满是认真。 月施没有半分犹豫,干脆地点了点头。 “之前嫣语还说你单纯乖巧,需要人保护,看来不尽如此。” 老王爷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月施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外公是在怪罪施施,报复算计兄长吗?” “你是帝女,未来的圣心国之主,不是寻常家的女儿。即便只是普通人,只懂挨打,不会还手,那也是废物。” “白王府虽然不参与党争,但你已具备了继承大统的心性手段,能成为一代明主,便是白王府需要效忠之人,我等自当尽心扶持。” “施施,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我们是你的底气。” 月施明白了,如果她像从前那样一味忍让,没有主见,外公铁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外公认可了她现在的能力,愿意举白家之力,助她登位。 “多谢外公成全。” “你母后去世的前半年,给我捎了信,说如果有一天,你自行来了王府,就让你去她以前住的寝屋转转,说是有东西给你。” 老王爷在月施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突然开口。 母后有东西留给她? 而且母后一早就知道她会来王府? 为何母后没有亲自跟她说…… 月施凭着记忆往母后在白王府的院子走去,心里突然对母后的离世产生了怀疑。 第36章 母后所留 母后是早产,打娘胎里就比一般身子弱些。 所以当初月施出生时,被诊出体弱,他人也不觉得奇怪,以为是随了母亲。 因为母后出生名门,又成为了皇后,一直都有名贵药材保着,倒是无碍。 从她过世的前一年的冬天起,她的身子就有些不好了,太医说是受了风寒。 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父皇寻遍名医,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后受病痛所累,香消玉殒。 当时她尚年幼,什么都不懂,长大后也从未怀疑过母后的死。 如今看来,这件事多半另有隐情。 母后待字闺中的院子离主屋不远,月施沿着老王爷指的路走过去,说是能避开旁支的视线。 外公没有妾室,只有外婆一个妻子,是白王府的嫡系。 他有个弟弟,弟弟那房有一妻两妾,子孙不少,都算是庶出。 她这次是秘密前来,不宜让旁支的人知晓,还是外公想得周到。 走进母后的然清院,一看就知平日常有人打扫,连院中的桌椅都少有尘埃。 寝房是清雅不失贵气的布置,和凤仪宫是同样的风格,整洁干净。 母后给她留东西,会放在哪里…… 月施顺着门口往里找,把可能的地方都翻一遍,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是不是她错过了什么? 突然,她瞥见了挂在墙上的画。 母后素来喜爱丹青,凤仪宫中收藏了不少名家大作。 这两幅丹青挂的位置似乎有些太过分开,中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月施走上前,手扶在墙板上仔细端详,发现中间的空白处似乎还有隐约的画卷边框痕迹。 显然,之前这里是有挂过一幅画的。 月施顿时想到刚刚她翻找一个箱子时,看到了一幅收起来的画,当时没有在意。 她赶紧把画找出来,慢慢展开,挂在了墙上相应的位置。 “啪…” 画刚挂上去,就听见了很细微的碰撞声。 月施定睛一看,画卷两头的边缘竟然贴在了墙上! 伸手一摸,有凹凸不平的坚硬感,两头裱画的布娟里竟然放了东西。 为了印证猜测,月施弯曲手指扣了扣墙面,根据发出的回响判断,墙里是空的,而且墙面根本不是一般的土石材质,倒有点像是金属的声音。 莫非,布娟里放的是磁石? 想到这,月施大胆地扣住画卷的下端,朝自己的方向一拉。 不出她所料,一块薄薄的墙板随着她的动作,和画卷一起抬起,露出里面的暗格。 暗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锦盒,古朴,却带着神秘精致的花纹,像个值钱的老物件。 拿出锦盒,月施将墙板收了回去,取下画卷,直接用火折子点了暖火盆,烧了个干净。 做完这些,月施还重新找了幅普通的画,挂在刚才的位置。 这个暗格的秘密,让它就此掩埋。 锦盒上有锁眼,轻轻晃荡,能听见不明显的闷响。 不知怎的,月施鬼使神差地拿出了开小红门的那把钥匙,试着往锁眼上怼。 咔嚓—— 居然真的开了! 连月施都不得不赞叹她母后这七窍玲珑的心思,一环接一环,说未卜先知都有人信。 锦盒里有两件东西,一个绘着奇特花纹的圆筒响箭,一张叠起来的纸。 月施将响箭收进怀里,打开纸张,是一封信。 她认得,这是母后的笔迹。 【盈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母后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你如今过得可安好,你父皇严厉又溺爱,母后总是担心你长大后能不能独当一面。 以前觉得身为女子,要继承大统,走的路本就比男子艰难。若你没有能力和意志,最终在夺权中败北,母后已托你外公护你平安周全,往后做个逍遥公主,也未尝不好。 既然你找到了这封信,那证明你已经得到了你外公的认可和支持,母后既为你高兴,又为你担忧,因为注定此生你要面临各种腥风血雨。 所以,母后也为你留下了些许助力。 早年我不慎被匪徒所掳,于其巢穴中救了一位神秘男子的性命,他赠与我这响箭,说往后如有困难,需要帮助,就到玉峰崖崖顶拉开响箭,他看到信号自会前来相助,不遗余力。 那男子武功深不可测,若不是身中奇毒,危在旦夕,也不会遭人绑架。 相信有他在,你会得到想要的帮助。 还有守御,虽然你们并无血缘关系,但以母后这些年的观察,他是可信之人,将来定大有作为,也可成为你的一份助力。 即便是看在我救他性命和照顾他的份上,也会护你性命。 母后一生平碌,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往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摸索着前行,望珍重。】 啪嗒…… 已是多年没有没有看见母后的字迹了,月施捧着微凉的信纸,似乎还能感受到母后双手的温暖。 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滴到了信纸上。 母后虽然武功不高,却是圣心国第一才女,当年随父皇亲征,兼任军师,在军中威望极高。 无论她成或败,母后都仔细斟酌,为她留好了后路,可母后还觉得自己做的不足…… 月施想到前些年因为自己内心不敢承认的懦弱,连凤仪宫也没有踏进一步,就觉得羞愧难当。 什么高高在上的帝女之仪,不过是装腔作势的空壳,难怪宫人们对她总是虚与委蛇。 母后,从今往后,盈盈绝不会再辜负你的苦心。 没想到,母后为了照顾自己身体学的医术,竟然为她铺了路。 只是不知那神秘男子身份如何…… 烧了信纸,处理好暖火盆里的灰烬,月施才走出然清院。 院门前,白展风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嫣然离开后,父王就不准他人再进然清院,每次都是父王亲力亲为打扫的。看你眼眶红肿,可是思念你母后了?” 看月施状态不对,白展风关切地询问。 “嗯,二舅父不必担心。” 既然外公这么做,那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和母后的约定,那她自然也会守口如瓶。 白展风领着月施去了主屋的前厅,一大家子人坐在饭桌前等着了。 “参见帝女殿下,殿下千岁。” 坐在白展天和白展风身旁的两位妇人主动站起身,向月施行礼。 “大舅母,二舅母。” 白展天的夫人是丞相府嫡长女柳梦岚,白展风的夫人是兵部尚书的次女陈嘉,白展明还未娶妻。 除此之外,还有白展天的两子一女,白展风的一子一女,光是他们嫡系吃饭,就坐了一大桌。 第37章 姨母的心意 外公他们应该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两位舅母和几个小孩都没有多嘴询问月施什么。 大家就像吃顿简单的聚餐,聊些无关痛痒的家长里短,其乐融融。 老王爷送走月施后,把白展天单独叫到了一旁。 “你派人盯着点嫣语那边,顺便仔细查查这些年她在宫里的情况,包括对施施的态度。” “父王是打算全力支持施施了吗?” 白展天点点头,现在四下无人,他可以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 “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又具备了坐上那个位置的能力,身为家人,理当支持。” “儿子明白了,二弟三弟那边我会叮嘱的。” 白展天对老王爷的决定不容置疑,他相信老王爷的判断。 “我们白王府的态度和计划先不要让嫣语那边知晓,待查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说着,老王爷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 “是,父王。” 白展天领命后就下去安排了,白王府的关系网错综复杂,遍布整个朝野,甚至是后宫,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 月施自然不知她离开后,白王府已经因她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殿下,臣来接你了。” 离开白王府已是天黑了,走出小红门,步入街道,正在思考响箭一事的月施,被一阵熟悉的男声拉回了思绪。 月守御微眯着眼,笑意浅浅,抱着一袭雪白披风,如同夜晚坠落的星辰。 突然想起母后信中留下的话,月施看向他的眼神一软,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月守御,我想母后了……” 在外公他们面前,月施尚能憋住,不知怎的,看见自己爱的男人,愧疚难过就蜂拥而出,止都止不住。 “盈盈乖……” 月守御轻轻拍着月施的背,不问不猜,只用身体的温暖去包容她的一切情绪。 在白王府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会派锦衣卫去查,他会等月施主动告诉他。 “阿御,明天陪我去看看母后吧。” “好。” ………… 先皇后葬在皇陵,月施前去定然瞒不住,索性直接去圣心帝那里打了报备。 圣心帝虽然对月施突然前去皇陵的行为感到奇怪,但月施说有些思念母后,他也就没再多问。 不到一个上午,月施要去皇陵祭拜先皇后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不出月施所料,最先有反应的,果然是仁妃。 “施施,姨母也许久没有去看望过姐姐了,若不是身体抱恙,正想跟你一同去。” 月施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宫的时候,就“碰巧”遇上了散步至鸣凰殿的仁妃。 景宁宫和鸣凰殿一南一北,真是巧遇。 “只有姨母有心,随时都能去,不急于一时,身体最重要。” 仁妃已经认定了月施还是个听话的傀儡,所以根本没去细想这句话的深意,只以为月施真的关心她的身体。 “皇陵在那深山之中,地势复杂险峻。姨母怕你又遭遇类似上次的刺杀,所以特意从羽林卫中给你挑了两个武功高强的随行,你不会不接受姨母的这点心意吧?” 月施看着那两个尖嘴猴腮、做羽林卫打扮的男子,心中不由冷笑。 她有月守御这个圣心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在身旁,又有锦衣卫随行保护,哪里还需要别人。 这两人恐怕是另有所图,是监视她的行踪,还是打算在路上使什么诡计…… 没想到,仁妃的手伸的那么长,都摸到父皇的羽林卫那里去了…… 如果她不接受,恐怕仁妃会对她生疑。 目前她还不清楚仁妃的底细,也没有她使坏的证据,不宜与她为敌。 “当然不会,施施收下了,多谢姨母关心。” 仁妃冲那两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站进了月施的随行队伍里。 皇陵位于都城北郊的凌胜峰,坐北朝南,背山面水,翻过一个山头就是母后所说的玉峰崖。 月施此去皇陵,一方面是真的想看望母后,另一方面就是去玉峰崖试试这响箭。 神秘人会将地址选在玉峰崖,多半是知晓了母后的身份…… 因为在宫中耽搁了一上午,所以他们才到凌胜峰山脚就已经天黑了。 为了安全起见,月施下令在山脚的酒家休息一晚,明日再上山。 深夜,月施听到细微的动静,立即停下修炼,变回了本体,将身形藏在了纱帘背后。 两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撬开窗户,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摸着黑,寻找月施床铺的位置。 “动作快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其中一个人看上去要魁梧些,用沙哑的声音催促警告。 “帝女没有武功,根本发现不了咱俩。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不享受一把实在可惜……” 另外一人声音尖利猥琐,说的话让人有些作呕。 月施迈着轻盈的小碎步,悄无声息地跟在两人身后,悠闲地看他们要作甚。 两人从气息和步伐上看,也就淬体凝脉境,根本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你想死不要拉上我,娘娘严令不许动帝女,只能按计划行事。” 被喝止后,猥琐男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收起了邪恶的心思。 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撒满了整个床铺。 那些粉末开始还有些亮光,一瞬就直接化为了无形。 做完这些,他们蹑手蹑脚地沿着窗户爬了出去,重新关好,屋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月施一个小跳,上了床铺,低头嗅了嗅,粉色的大眼闪过冰冷的光芒。 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 哐当…… 窗外传来很低的声响,不多时,有人敲响了月施的门。 月施重新变回人形,穿好衣服,才走去开门。 只见月守御领着邓元,邓元两手各拖着一个昏迷的黑衣人。 “可有什么不妥?” 虽然料到这两个黑衣人不能把月施怎么样,月守御还是忍不住关心。 “无事,我猜到你会出手。” 月施冲月守御一笑,他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 “殿下,这两人如何处置?” 邓元将两人丢在地上,扯开他们的面巾,果然是仁妃派给她的人。 “先挑断手筋脚筋,防止他们通风报信,关押起来好好审审,等回宫后送仁妃一份大礼。” 第38章 你与她是何关系 “阿御,我等下会出去一趟。如果没有及时赶回来,你就先行前往皇陵,我会与你汇合。” 思来想去,月施还是决定先告知月守御一声。 “此去有危险吗?” 去做什么月守御不关心,他只担心月施的安危。 “应该…没有。” 毕竟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月施不清楚对方的脾性,不敢说得太绝对。 但以她灵兽在山林中的先天优势,自保肯定没问题。 没有听到确定的回答,月大卫长表明了自己强势的态度。 “我跟你一起去,在暗处保护你,有危险才会现身,不会打扰你做正事。” 而后,无论月施如何撒娇耍赖,月守御都没有改变决定。 月施实在磨不过他,只好带上他一起。 为了方便赶路,月施直接变回了本体,像个白色的光影在山林间穿梭。 月施自认本体状态下,哪怕是人元蜕凡境,也不一定跟得上她的速度。 而月守御竟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紧紧跟在她后面,好像还尚有余力的样子。 让她不得不感慨,月守御实力的强大。 玉峰崖陡峭高耸,直入云霄,崖顶只有一小片可供四五人站立的空地。 说到做到,月守御在靠近崖顶之前就停了下来,找了个繁茂树梢藏了过去。 月施变回人身,换上准备好的衣服,掏出响箭,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暗扣。 浅黄细长的烟雾直冲而上,在空中炸开,像是一朵莲花的图案。 月守御听见响声,也抬头看向天空。 那个图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崖顶突然卷起了丝丝风啸。 月施察觉到不对,赶忙用灵力护住身体,警惕四周。 嘚—— 云雾被一双宽阔的赤色羽翼撑开,低沉浑厚的鸣叫响彻整个崖顶—— 是一只通体赤红,羽毛泛着点点金光的鹏鸟,这般架势应该是头灵兽。 比起月施的本体,这鹏鸟算得上庞然大物了,落在地上,占了大半个崖顶的位置。 月施定睛一看,鸟背上还坐了个人。 鹏鸟铜色的眼睛,看向月施的眼神,有探究,有警惕,似乎在猜测她的身份。 见月施也直勾勾地盯着它,毫不示弱,鹏鸟不满地“嘚”了一声。 “坤,不得对贵客无礼。” 这是怎样一个声音—— 悠远如高岭之花,听不出年纪,清冷淡漠,好像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关心,随时都能回归天际。 鹏鸟听到声音,眼中被月施激起的戾气荡然无存,恭敬地低下了头颅。 身着一袭黑袍的男子从鸟背上走下来,周身似乎缠绕着隐隐约约的雾气,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了那对紫色的贵气眼眸。 “你与她,是何关系?” 男子明明是站在面前说话,月施却觉得像是天外来音。 她立马反应过来,男子指的是母后。 “我是她的女儿,临终遗言,说有困难可拉开响箭求援。” 月施很想从那对紫色眸子里看到情绪的变化,奈何毫无波澜,就像一面镜子。 “她已经离世了吗?可惜了,算是个不错的人。既然你是她的女儿,这个承诺由你继承也可。” 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枚印有莲花的白色玉牌,递给月施。 “三日后是月圆之夜,还是在此处,我等你。” 说罢,男子挥袖上了鸟背,鹏鸟振翅,毫不犹豫地飞离了此地。 等完全看不到一人一鸟的身影后,月守御才走出来。 “阿御,你可知这莲花图案是何意?刚刚那神秘人又是何身份?” “不知,但此人的功力高深莫测,身份定不简单。三日后,需要我陪你吗?” 月守御自问,他看不透那男子的内力境界,这种情况是极少出现的,让他不禁有些担忧。 “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没有杀意,三日后我自己过来。阿御,我总需要自己面对一些东西,不能总依靠你的守护。” 母后相信的人,她也相信。 况且,若那人真想杀了她,以她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法反抗,也无处可逃。 她选择了这条路,就需要独自面对一些坎坷。 感受到月施的决心,月守御尊重她的选择,不再坚持,两人携手回了酒家。 ………… 从皇陵祭拜了母后出来,月施等人就察觉到了不对。 四周的山林不复平静,传来了不小的骚动。 锦衣卫立即拔出佩剑,将月施和月守御护在中央。 相比其他人的警惕,月施只冷冷地勾起唇角,完全没有把这变故放在心上。 和她同样状态的,还有月守御。 不多时,一头头飞禽走兽从林中窜了出来,龇牙咧嘴,眼神凶狠,虎视眈眈地锁定了月施的方向。 有几头双眼赤红的,甚至踢着爪子,随时准备冲过来。 “干爹,这些猛兽不太对劲。” 邓元扫视了一眼对刀剑毫不畏惧的兽群,脸色有些难看。 “当然不对劲。” 月施挥动了一下衣角,几头花豹像是发了疯似的扑过来,死在锦衣卫的剑下。 闻到血腥味,这些普通的猛兽完全没了理智,像是饿了十天半月一般,发起攻势。 即便看见同伴不断死在剑下,它们还是没有丝毫退缩。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它们好像在是针对您?” 邓元一边挥剑挡住猛兽的攻击,一边回头询问月施。 虽然这些猛兽的攻击对他们造不成威胁,但数量太多,源源不断地朝他们涌来,像是车轮战一般,消耗着众人的体力。 如此一来,若是回都城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很可能会疲于应对。 “阿御,你放一头猛虎过来。” 月施冷静地分析着战况,让月守御配合她。 有了月守御的刻意放水,一头强壮的猛虎钻了空子,张嘴就朝月施咬去。 月施眼神一狠,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让猛虎咬了一个大口子,随后催动灵力,一巴掌将它拍飞。 忍着疼痛,月施赶忙扯下衣袖,将伤口缠住,防止失血过多。 即便知晓是月施的故意为之,月守御还是怒火中烧,庞大的内力涌出,将那头猛虎拍了个粉碎。 处理好伤口,月施见众人都有些狼狈的擦伤后,双眼亮起耀眼的粉色光芒,周身气势大甚。 当然,这种气势,只有周围的猛兽能感知到。 原本发狂的猛兽徒然停下攻击,浑身颤栗地匍匐在地上,就像看到了什么极致的恐惧。 “都给我滚下去!” 第39章 大礼奉上 听到月施的一声怒喝,四周的猛兽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唯恐不及。 “殿下,您真是神人!” 局势瞬间扭转,邓元不由得赞叹出声。 “你们暂时不要治疗伤势,简单包扎即可,制服也不要更换,保持现在的狼狈状态,随本宫尽快赶回都城。” 月施翻身上马,直接对锦衣卫下达指令。 “小邓子,将本宫准备好的东西洒到那两人手上,一同押回去。” 见月守御点头,邓元和其他锦衣卫立即听令行事。 快马加鞭,月施一行人终于在晚膳前赶回了都城。 灰头土脸是真,受伤狼狈是真,疲惫劳累也是真。 百姓们虽然不认得月施,却认得锦衣卫的制服。 领头的月守御那掩不住的气场和一身黑红刺金飞鱼服,随便谁一猜,就知道是锦衣卫里的大官。 有一干分量不清的锦衣卫随行保护,女子又衣着华贵、姿容不凡,大家纷纷猜测,可能是去皇陵祭奠先皇后的帝女殿下。 至于为什么百姓会知道此事,自然是出发前月施故意大张旗鼓地派人去都城里宣传了一番,让百姓为她的孝心感动一把。 上次帝女遇刺,闹得一位皇子流放,另一位成了半个废人,这种消息想瞒也瞒不住。 而见月施现在的状态,有的人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是不是又遭遇行刺。 再看队伍最后还用铁链锁着两个人,就可以大胆猜测,是不是帝女已经将刺客捉拿归案了。 百姓不认识月施,不代表那些官员不认识。 当月施路过一些官户大院门口的时候,那些眼尖的小厮立即去给自家主子报信。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都城都闹得沸沸扬扬。 月施才刚到皇宫门口,宫里就通过那些文武百官,听闻了她再次遇刺,成功捉拿刺客的消息了。 月施对现在的效果,很满意。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月施没有回鸣凰殿,而是带着月守御和邓元一起去见圣心帝。 跪下行礼时,月施故意将她还在渗血的手臂往前伸了伸,好让殿内的人都看清她的伤势,话语间还带着丝丝委屈和后怕。 “盈盈,怎么伤得如此重,还不快宣太医!” 圣心帝一见,心疼得紧,赶忙上前将月施扶了起来,冲月守御二人破口大骂。 “你们是怎么保护帝女的?!” “臣等失职,望陛下恕罪。当时猛兽实在太多,我们人手不足,才让帝女身陷险境。” 月施暗暗冲月守御眨了眨眼,不愧是她的男人,说话深得她心。 “前去皇陵的必经之路每年都会定期清理猛兽,还撒了让猛兽厌恶的药粉,怎会有兽群?” 在月守御的话术引导下,圣心帝面露疑惑,很是不解。 “儿臣也不明白,那些猛兽只针对儿臣,审问抓到的两个嫌犯,直说听命要用兽群杀了儿臣,宁死不说是受何人指使,根本不怕儿臣的威胁……” 月施说着,像是伤口突然疼了,身体摇摇欲坠,捂着手臂,眼眶都有些发红。 “盈盈,你怎么样?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圣心帝顿时急了,吓得刚到门口的太医连滚带爬地赶了进来。 “盈盈,你先疗伤,其他事有父皇替你做主。” “谢父皇。” 月施见自己的戏份差不多了,给了月守御一个眼神,接下来就交给他了。 “那两个嫌犯在何处,给朕带上来。” 锦衣卫押着两名刺客进了殿内,早已扒去他们的夜行衣,只留下羽林卫的制服。 “他们分明是羽林卫,怎会成了刺客?” 圣心帝看到两人的打扮,原本就满带怒气的双眼,更加冰冷深沉,暗藏杀意。 月施瞥见他的神色,心中了然。 虽然会安排一些羽林卫去保护各宫的安全,妃嫔皇族也能适当差遣羽林卫做事。 但终归到底,羽林卫和锦衣卫都是圣上直属,需听圣意行事。 平日无关痛痒的小事就罢了,不能私自派遣羽林卫去做些违背原则的事,更不该私自将羽林卫调出都城。 这种行为,有谋反的前兆,无疑是触动了帝王的逆鳞。 仁妃当初调羽林卫给她的时候,可能只考虑到她容易接受,觉得计划万无一失,根本没想到别的。 又或许,长年独霸后宫的生活,让她飘飘然了,忘记了羽林卫和锦衣卫的潜规则。 敌人有失,那就是她的机会。 “陛下息怒,帝女殿下出发前,仁妃娘娘担心帝女的安危,便派这两名羽林卫随行,保护殿下的安全,谁知却成了刺客。” “仁妃?仁妃是帝女的亲姨母,素来慈爱有加,想来应是这两个鬼祟之徒自行为之,与仁妃无关。” 听月守御这么一说,圣心帝首先就想排除仁妃的嫌疑。 圣心帝会这么主观认为,月施一点都不惊讶。 如果不是重生,她也一样会被仁妃蒙在鼓里,仁妃太会伪装了。 此次计划,月施并不期望能扳倒仁妃,她是要在圣心帝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陛下,微臣为殿下检查身体时,发现殿下外衣上有一种奇特的药粉,据臣分析,应是能招引猛兽,令其狂暴的催魂散。” 太医给月施仔细处理了伤口,上了药,月施不经意地挥袖,让他发觉了异常。 检查出催魂散后,太医赶紧向圣心帝汇报。 “怪不得那些猛兽只攻击儿臣,这催魂散莫不是那两个刺客下的?他们只躲在一旁,不主动刺杀儿臣,难道是想看儿臣是否会死在獠牙巨爪之下,好决定要不要补刀吗?!” 月施用没有缠纱布的那只手挡住嘴,看向两个刺客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恨意。 “去,查查他们的身上有没有催魂散。若是查漏了,朕要你的脑袋。” 圣心帝扫过来的冷冽视线,仿佛他们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从头到脚,把两个刺客仔细查验了一遍,最终在他们的手上和衣服内胆里发现了催魂散的痕迹。 “连帝女敢谋害,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这般胆大包天!?” xs7.com 面对圣心帝的质问,两个刺客浑身一抖,还是硬着头皮不肯承认。 “无人指使!” “殿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不求财不求色,若无人指使,你们为何要谋害殿下?!莫非是你们背后之人,比圣上还要令你们畏惧?!” 月守御“活阎罗”的名头不是盖的,连番发问,气势逼人,他们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此言一出,圣心帝双眸微眯,露出危险的神色。 “宣仁妃过来问话。” 种子,终于是埋下了,只待慢慢生根发芽。 月施见目的已经达到,顺便为自己谋点便利。 “父皇,儿臣最近几次三番地遭遇行刺,内心甚是恐慌,这次的受伤可见,即便有锦衣卫在旁保护,也难免有疏漏。儿臣虽然不宜修炼内力,但还是得有些自保的武功。” 圣心帝沉思片刻,还是应允了月施的请求。 “言之有理,等你伤势恢复,就让守御教你些武功拳脚吧,但一定要量力而行,注意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谢父皇成全。” 这样一来,无论是她和月守御私下相处,还是用灵力战斗,都顺理成章,不用遮遮掩掩了。 “臣遵旨,臣定会毫无保留地指导殿下。” 月守御领旨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月施眼底的欣喜,某些字眼便咬重了些。 月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耳根陡然红了。 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月施没有等到仁妃前来,就告退回鸣凰殿休息了。 圣心帝直接下令,两名刺客也被邓元带回了衙狱审问。 “殿下,练武需勤勉,即便是受伤也不可懈怠。” 正当月施想要迈进寝殿的时候,月守御磁性的声音幽幽响起,音调怪异,让月施有点不好的预感。 “月卫长,本宫今日奔波疲惫,不如明日再开始?” “既然陛下命臣教授殿下武功,那臣也能勉强算是殿下的老师,师命难违,殿下还要推脱吗?” 月施顿时被月守御呛得说不出话来,是她理亏。 横竖月守御都不会把他怎么样,去就去。 “是,老师……” 月施故意把那两个字念得刁钻,愤愤地白了他一眼,率先往偏殿走去。 这次外出是经过关老批准的,只是今晚的药量要加重些,月施本想回房休息一会儿,准备晚上的药浴。 现在省了,直接去偏殿等着吧。 偏殿负责打扫整理的锦衣卫见月施气冲冲地走来,面露疑惑,低下头,不敢多看多嘴。 “来吧,看你想怎么教。” 月施故意在撒了月光石的白卵石上用力踩了一脚,孩子气地叉着腰。 “进房间吧,要教授殿下一套不传之法,成了定能功力大增。” 月守御的表情很是认真,似乎是真的想要教导她。 难不成这厮是想好好做个老师? 真的要传她什么秘法? 月施修炼也算快了,最近灵力也变强了不少,但距离月守御的差距还是很大。 月守御这种强者,说不定还真有那种一步登天的法子。 狐狸的好奇心一动,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半推半就下,月施跟月守御进了他的寝房。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声响,月守御的气场瞬间转变。 月施只觉后背突然有一阵风靠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月守御就拽住了她那条没受伤的手臂,将她扯进了怀里。 “你不是说,要教我什么不传之法吗?” 月守御眼里全是一圈圈翻滚的风暴,月施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这个眼神,这个状态,好像是在生气,太危险了…… “好,这就教你。” 月守御突然拉高月施的手腕,拉下她的衣袖,偏头对着她完好的那条手臂就是一口。 “你干嘛?!” 突如其来的惊痛刺激得月施大声呵斥,月守御立马抬头堵住了她的嘴。 他唇舌里淡淡腥甜气,在纠缠间缓缓流进了月施的口中。 想到这是自己的血,月施就有些本能地抗拒。 奈何,月守御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死死锁着她的腰,双唇又紧紧擒住她,根本不给她逃脱的空间。 “嗯…嗯……嗯!” 迫不得已,月施只能从喉间发出声响,表示自己的抗议和不满。 这猫儿似的声音,听在月守御的耳朵里,完全没有力量感,反而激起了他压抑多时的情绪。 随即更加炙热肆意的吻朝月施席卷而来,混合着已经遍布唇腔的血腥味,像是劫后余生的发泄与狂欢。 怀抱的力度似要将月施揉进身体,在那股雪松香里,她不禁有些迷离了。 良久,月守御才缓缓松开月施,捧起她被咬的手臂,温柔的吻上那个伤口,轻轻舔舐。 “月…月守御,你发……发什么疯?” 一会儿火热激荡,一会儿蚀骨温柔,月施只觉心口被舔得发酥,舌头都捋不直了。 “疼吗?” 经过一轮发泄,月守御似乎心情有所好转,看着那个鲜红的牙印,低声开口。 “你说呢?!” 她看月守御又得改名了,叫大尾巴狗好了,居然一言不发地咬人! 改明儿就去定制个嘴套,在一起时就给他装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疼……” 听到这句话,还在无限脑补的月施呆住了。 面前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拆开了她的纱布,看着那撒着药粉的血肉外翻的伤口,褐金色瞳孔中心疼大过怒气。 月施再也嚷嚷不起来,乖乖地让他托着手臂,擦上他从床头暗格里拿出的晶莹药膏。 “每日我会用内力帮你调理,配合这个秘制的药膏,伤口愈合后不会留下半点疤痕。” 感受着男人温暖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伤口,月施心里酸酸的,小心开口。 “阿御,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帝女殿下有自己的计划,无需跟臣商议,臣不敢生气。” 口是心非,分明就是气得不轻。 “世人皆知我不会武功,受伤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也最容易让父皇动怒生疑,我有分寸的。只是怕你会阻拦,所以事先才没说……” 月施知道月守御只是心疼她,便耐着性子解释。 第41章 你可是害怕了 “臣明白,在大计面前,殿下的身体和臣的感受都不足为提。” 完了,月守御跟她较上劲儿了。 月施感觉那些话本子上说的都不对,明明男人才最难哄…… “阿御,对不住,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会这样了。” 每次她惹父皇生气,撒撒娇就翻篇了。 月守御同为男人,说不定也吃这套。 看着月施拽着自己的衣袖,轻轻摇晃,像个祈求怜爱的小孩儿,月守御的神色果然软了许多。 “盈盈,你可明白,在我心中,什么都不及你重要。” 耐不住月施的缠拗,月守御叹了口气,抚上她的脸,眼中满是无奈的深情。 “那你还咬我,真的疼!” 看优势已经偏向了自己这边,月施赶忙翻身农奴把歌唱,兴师问罪。 说实话,她刚刚是有点被月守御吓到,那个眼神充满了阴暗偏执,让她有些陌生…… 不过无论月守御是什么样,她只知道,他是这个世上,除了父皇,最爱她的男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那么,他的一切,她都会去接受包容,无论是好是坏。 察觉到月施的眼神中有一闪而逝的畏惧,月守御眼神沉入了谷底。 “你,可是害怕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几分失落。 月施突然有种预感,若是她回答错了,月守御往后就会离她远去。 心头一震,月施赶忙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 “阿御,无论你是什么样,我都爱你。” 月守御浑身颤栗,难得地露出呆愣惊讶的表情,一时无言。 这是月施第一次和他表明心意,说,说爱他…… 就像守了十几年的花骨朵,突然绽放的那种欣喜若狂…… 她说,无论他哪一面,都接受,哪怕他是这般放任自己阴暗偏执的心思…… “我也爱你,盈盈。” 月守御知道,怀中的宝贝他再也无法放手,即便毁灭,也要碎在他的怀里,不容许逃离半步。 房门是虚掩着的,邓元不合时宜地过来,就看到两人暖意融融相拥的画面。 “咳…” 没有丝毫眼力见的,选择打断。 顿时,两道眼刀齐刷刷地劈了过来,若是有形,恐怕邓元已经被大卸八块。 他也不想的,奈何关老那边催了好几遍,说要是他再不把这两位大佛请过去,就让他倒一个月的夜香。 每次关老过来,他都是苦命的工具人,有干爹首肯,只能任关老差遣。 记得有一次他奋起反抗,结果不知道关老何时给他下了药,让他连着笑了三天三夜,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相比起来,他还是更愿意得罪会给他个痛快的干爹和殿下。 “干爹,殿下,时辰到了,关老那边催促你们尽快进去药浴。” 看着自家干爹那笑意盈盈的眉眼,邓元不由有些羡慕。 同样都是太监,怎么干爹就能抱得美人归,他就只能独守空房,还要给个老头做牛做马。 只道是,人的际遇各不相同,没有公平可言…… 月守御他们心情正好,就不与邓元多计较了。 两人手牵着手,依偎着走进浴室,药浴早已备好。 邓元识趣地走出寝房,关好门,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 ………… 三日后,月守御遵守约定,只是把月施送到都城门口,没有随她前去赴约。 月施带着莲花白玉牌,披星戴月地赶上玉峰崖,一鹏一人已经在崖顶等着了。 “来了。” 男子还是那般黑袍银色面具的打扮,虚无缥缈的声音似乎在出现的一瞬便随风散去。 “嗯。” 月施点点头,迫切地想知道今晚的邀约是为何。 “我为你提供的帮助不是直接的给予,需要你付出一些精力,但收获的东西肯定会让你满意,你可愿信我?” 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男子那状若神明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去信服。 神明,怎么会屑于欺骗普通人。 月施觉得,这样的人才最适合去当国师,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收拢芸芸众生。 既然之前就选择了相信,月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我信。”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男子面朝悬挂的满月,双手结出反复的花印,一股银白的气流在他掌间流转。 待他双臂大开,衣袖翻舞,墨蓝的夜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像是入口一般的银白漩涡出现在半空中。 被唤作“坤”的金赤鹏鸟振动翅膀,直接钻入了那漩涡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月施还是第一次见此奇观,她敢肯定,这不是人元蜕凡境能做到的事,男子莫非真是脱离凡胎的神仙? “随我来。” 男子伸出手,向月施示意。 月施没有矫情,扶住他的手臂,点地跃起,由他带着飞向漩涡。 碰到银白光芒的一刹那,突然出现一股吸力,猛然将月施拉了进去。 转眼,面前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漫天霓霞,映照着大地五光十色,蜿蜒的粉色溪水,通往一片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两岸种满了妖娆肆意的曼珠沙华,不似在人间。 金赤鹏鸟在这片广阔天地自由盘旋,看到男子的一刻,又乖乖降落,低头示好。 男子摸摸它柔顺的羽毛,挥手间,一条漆黑的小舟出现在转头跟月施介绍。 “这里是,风月天。” 他说得轻巧,听到月施这里,就成了惊骇世俗的言论。 月施自小饱览群书,无论是通史杂谈,都有涉猎。 在这片九州,除了包含圣心国在内的几个大国,有两大势力最为强盛。 其一,便是位于空幽岛的,传闻中的第一宗门,归墟阁。 其二,就是第一暗杀组织,风月天。 常人皆不知这两大势力的位置和实力,只听闻若有冒犯者,杀无赦。 论神秘程度,风月天还要甚过归墟阁。 因为,归墟阁每年还会派人到九州各地挑选天赋异禀之人纳入其内,尚有迹可循。 而风月天,据说成员极少,无人知晓他们各自的身份,也不知如何加入,来无影去无踪。 但世人都会牢记一句话—— 风月令出,必见亡魂。 第42章 真·上了贼船 这个神秘男子,难道是风月天的首领? 月施终于明白,为何两岸都是曼珠沙华。 忘川河的彼岸花,由绝望绽放出的艳丽,指引迷茫的亡灵…… 眼见月施神色的变化,男子明白不需要他再过多介绍了,带月施上了小舟。 “你,是风月天的首领?” 月施见男子划着船,却迟迟不开口,忍不住主动出声。 “算是吧。” “那你是想发风月令,让你的杀手帮我杀人,然后我付你报酬?” 男子之前说需要她付出点代价,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风月天从未对客人开放过,能进来的,除了风月天的杀手,就只有任务目标。” 男子还是那样飘忽的语气,但月施不由地起了一身冷汗。 不用想,任务目标,自然是躺着进来的…… 月施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现在想下貌似已经来不及了。 “你,是想招揽我做风月天的,杀手?” “正是,成为风月天的杀手,只要其他人肯帮你,你可以刺杀任何想杀之人。会拥有遍布九州的消息网,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他人还不会知晓你的身份。” 听男子这么一说,月施突然感觉还挺划算,虽然是强买强卖。 “风月天是高手齐聚之地,为什么会选择我?” “我不能帮你做其他事,只能给你做事的资本。虽然你的实力尚有不足,但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即便月施知道要不是因为母后的恩情,她根本没资格成为风月天的杀手,但听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一说,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前一秒还是好心的谪仙,下一秒就是毒舌男。 月施真想说一句,我谢谢你的包容。 就算她真的不想接受,结局可能应该也许是无法活着回到都城了。 对于这个神秘男子而言,碾死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好,我答应成为风月天的杀手。” 换个角度想,加入之后,她就有风月天做靠山,根本无需再压抑伪装,也是件好事。 “外界称风月天的杀手为风月客,目前一共有九人,你是第十个,以后就叫小十吧,这是你的面具和令牌。” “我的名字是,风月。” 小…小十? 这个代称,是不是有些过于随意了? 男子收走那块莲花白玉牌,将一个黑色带刻金卷草纹的全脸面具,和一块同样花色、印着“十”的玉质令牌交给了月施。 “风月天四道宗旨,成员之间不得互相袒露身份长相,执行任务时不得摘下面具,令牌在人在,不得对外透露任何有关风月天的人事物。以上四条,违者,身毁魂灭。” 小舟在岸边停下,走过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就能看见那一幢幢巧夺天工的建筑,典雅大气,美轮美奂,连皇宫都无法与之相比。 门口一块竖挂的纯银牌匾,写着“风月天”三个恣意大字。 不远处有一棵挂着无数白色木牌的苍天大树,走近一看,发现木牌上都统一刻着“风月”二字,一些写了人名,一些还是空白。 “这些,难道就是风月令?” “正是,上面的人名就是任务目标,背后有酬劳的数目。有什么不清楚的,可自行前去暗楼查看相关的情报。” 风月等在一旁,任由月施四处参观,不懂的再解释。 “风月……” 月施正想问什么,风月突然一挥袖,她手中的黑色面具就盖在了脸上。 转头,原来是有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往这边跑来。 扎着两个丸子,留了一半头发披散开,戴着蝴蝶和桃花的发簪,身材玲珑,一袭淡黄的轻纱衣裙。 如果没有脸上那顶浅蓝带金色云纹的面具,怎么看都只是个活泼乖巧的小女孩。 “风月,这位姐姐是新来的吗?” 女孩子的嗓音软软糯糯,清脆悦耳,没有丝毫攻击性,谁能想到这是风月天的杀手。 “小六,这位是新来的小十。目前,你们是风月客中唯二的两名女子。” 风月介绍的时候,小六已经主动挽住了月施的手臂,好奇地上下打量,很是亲热。 除了现在的月守御之外,从未有人不经允许,就触碰她的身体,所以月施对这种自来熟有些不适应,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小十,你可以叫我小六,也可以叫我六六。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奈何小六热情太甚,月施刚一脱出手臂,就被她牵住了手。 月施暗自发力想要收回手,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只觉有股庞大的阻力。 风月天的都是些什么怪胎,一个小女孩力气这么大…… 小六似乎对月施的抗拒毫不知情,也完全不在意,笑容满面地跟月施絮絮叨。 通过小六,月施知晓了风月天的日常情况—— 没有任务的时候,一般只有小六、小一和小八会待在风月天,其他人都是交了任务就离开了,除非风月召所有人回来。 按照任务要求,若是有需要毁尸灭迹的,就把尸体带回来埋在曼珠沙华的花田里。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无人知道。 风月客目前一共十人,但风月天的消息网遍布整个九州,收取的情报会由风月亲自整理,存入暗楼。 任务的接收由风月负责,至于做不做,那要看风月客愿意与否,不会强迫。 解下风月令,就代表接受任务,手段不限,必须成功。 最让月施瞠目结舌的是,为了保证风月天的经营,每位风月客,每年至少要完成十万两白银的任务。 若是没有完成,就会被赶出风月天。 当然,只有死人才能保住风月天的秘密…… 所以,完不成指标,就等于死路一条,虽然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风月这是挖了个大坑,让她跳啊! 不用怀疑,她目前肯定是风月客中实力最差的。 能让风月天出马的任务,肯定难度极高,她可能一个都完不成…… 这就意味着,她若是不能在一年之内把实力提升上去,大概活不到明年这个时候了…… 怎么着,刺激使人奋发图强?! 第43章 二字真言 小六带月施去挑了个属于她的院子,随后便拉她去见见常住风月天的另外两名成员,他们正好还没出任务。 小一的阁楼轻纱漫卷,脂粉扑香,若不是事先知晓,月施还以为是哪个欢楼头牌的住处。 “小一!” 小六转了一圈没见着人,直接高声呼喊。 “六六~你作甚?大晚上地扰奴家清梦~” 在小六的努力下,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丝袍的男子,摇着团扇,弱柳扶风般地顺着楼梯走下来,声音柔媚至极。 他随意披散着一头青丝,脸上那鲜红印着金色桃花的面具,十分抢眼。 虽然看不见脸,但月施已然觉得这个小一举手投足间的风情,比她更像一只狐狸精。 月守御是长相惊艳到雌雄莫辨,而他已经上升到了整个身躯和气场。 “让你认识一下新成员,反正你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不差这一会儿。” 听小六这么说,小一立即白了她一眼,明明是生气,却有种勾魂的味道。 “小一,这是小十。” “幸会。” 能成为第一位风月客,即便实力不是最强,那也一定是有大能力者,月施谦虚地先见礼。 在风月天,什么身份的人都可能有,以她目前的实力和身份,没有资格端架子。 “身段不错,声音也好听,应当是个难得的美人~奴家最喜爱跟美人打交道,欢迎加入风月天~” 那妩媚的眼神,似乎扒开了月施的衣服,将她一寸寸摸了个透彻。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听出小一的语气中带着真实的欣喜,月施就放心了。 毕竟她还想仰仗着其他风月客,去完成那十万两白银的任务…… 接下来,是小八的院子。 和在小一那里大喊大叫不同,看着院子紧闭的大门,小六明显有些拘谨。 她放慢脚步,规矩地上前叩了叩门。 “哪位?” 从院内传来低哑沉稳的男声,像是年代久远的古钟回响。 “小八,是我,小六。” “何事?” “风月客新来了成员,我带来让你们见见。” 看到小六这般乖巧,完全不似面对风月和小一时那样活泼放肆,月施惊讶之余,对这个小八更好奇了。 “请进。” 男子话音刚落,厚重的院门吱呀打开,布置沉闷硬朗,如同一座武馆的院子出现在月施面前。 院中有一处空地,铺着一张软麻地垫,戴着金丝银灰面具的男子盘膝而坐,双眼紧闭,貌似是在练功。 他束着一个利落的马尾,腰间用手掌宽的布带扎着,道袍垮在腰际,露出上半身有些离谱的古铜色壮硕肌肉。 即便来了两个女子,他也丝毫不在意形象。 月施也是强忍着,才没偏过头去。 小六应是习惯了这般,没有任何异样,动作自然地拱手一礼,向小八介绍。 “小八,这位是小十,我们的新成员。” “稍等。” 好像是察觉到月施想要见礼,小八出声拦住,缓缓站起身,却依旧没有睁眼。 “初见,幸会。应是,我先,见礼。我是,小八。” 月施:…… 她本以为这个小八是言简意赅,没想到是习惯性的“二字真言”。 “幸会,我是…小十。” 回完礼,小八依旧没有睁开眼,只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慢走,不送,我要,继续,练功。” 离开小八的院子,月施才见小六松了口气。 “小六,你很怕小八吗?” 经过刚刚短暂的对话,月施倒是感觉他虽然呆板严肃,却谦逊有礼,说话方式甚是有趣,不像是会让人害怕的类型。 “不是怕,是紧张。我一但跟他待久了,就会不由自主地学他两个字两个字地蹦,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太可怕了……” 小六双手捂着脸,即便看不见表情,月施也能听出她的欲哭无泪。 这样一说,月施似乎能理解了,毕竟她刚刚也差点被带偏。 像小六这样主动热情又健谈的姑娘,说话跟嘴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长串,要是被人影响了节奏,该多难受。 “小八除了嘴笨性子直,其实人挺好的,他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干脆直接闭上,锻炼其他四官,绝不是怠慢你……” 可能是怕月施误会,小六还不忘替小八解释。 两人聊着天,不自觉地就走回了风月天门口。 刚要辞别,月施突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小六,离开和回到风月天的法子是什么?” “差点忘记告诉你了,将内力注入自己令牌,就会出现通往风月天的大门了。” 月施试着往自己的黑玉卷草金令牌中注入了灵力,面前顿时出现了和风月带她来时的,一模一样的银白色漩涡。 “小十,多保重啊,要做任务的时候,我有空可以陪你一起。” 明明是初次见面,小六情绪十分激动,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多谢,你也保重,告辞。” 月施一根根掰开小六拽住她的手指,转头进了漩涡,头也不敢回。 或许是因为女子稀缺,小六才这般黏人吧,应该…… 月施的身影消失后,另一个漩涡出现在不远处,一道高挑劲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男子束着精致头冠,身材匀称漂亮,戴着淡青刻金色月牙的面具,宝石玉带配白色锦袍,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气质却是冰冷刺骨、生人勿近。 “小五,你…你回来了。” 月施如果还待在这里,就会看到小六真正畏惧的模样—— 原本活泼热情的小姑娘,在看到小五的一刹那,浑身哆嗦,四肢僵硬,颤抖着打招呼。 而小五果断略过她身边,衣角不沾,头手不偏,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径直往里走。 小六大气不敢出,见他一身不吭地远去,才渐渐放松下来,已然是一身冷汗。 她这张嘴就是控制不住说话,居然敢主动开口…… 这么久不见,小五的气场还是那么吓人,完全招架不住…… 幸好,幸好他没有回话…… 传闻,有次小二多嘴跟小五搭上话,结果单方面挨揍,三个月没下得来床,身体恢复后,再也不敢靠近小五的三尺之内…… 每次有人问起小二当时的战况,他的表情就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画面,只结结巴巴地说句了高不可攀,深不可测…… 自那时起,大家都庆幸,小五向来独来独往,不会也不需要其他人协助做任务…… 风月天最深处,有片置身于曼珠沙华中的院子。 这里的花朵比河岸的更加鲜红,株株泣血。 小五走进院内,来到一处四周围着黑色纱帘的水榭,里面有个隐约的人影。 “你回来了。” 若是月施在场,定能听出,这就是风月的声音。 “门前的风眠灯又亮了一盏,有新的风月客加入了。” 小五说的,是肯定句。 “嗯,你来晚了些,早点就能见着了,这次是个女子。” 两人的语气都是毫无情绪,一个如风,一个似冰。 “我要的东西,有线索了吗?” 小五不想闲聊,转到了别的话题。 “消息网的人一直都有留意,最近有点眉目了,只是还没有确定。” 风月和小五之间似乎有种默契,不用明说,就知道小五问的是什么。 “去核实,需要多久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迟早的事,但是为了这个东西,消息网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 不用风月再多说,小五直接打断。 “这次又有什么任务?” “左数最高的那块风月令,做完后就可以等消息了。” 第44章 分给臣一点被子 月施走出旋涡,竟然是皇宫的后花园。 月黑风高,好在是个角落,巡夜的羽林卫不常来,不然准被突然出现的月施惊到。 “八皇子殿下,别这样……” 月施正想往鸣凰殿走,身后的假山石林就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这声音…… 虽然月施还未经人事,但好歹是被月守御好好“教导”过,哪能不知是在作甚。 八皇子月涟,是她最小的皇兄,就比她早出生两个月。 他的母亲是个小才人,是个普通商户女子,生完他就撒手人寰了。 因为几个位分高的嫔妃都不愿意接受他,所以自小由乳母养大。 早些年被送到旁边的辰安国当质子,三年前才接回来。 别看名字取得文绉绉,年纪又小,其实是后宫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还未立妃,妾室通房就一大堆,许多宫女都不愿意去他的清泉殿伺候。 奈何这臭名远扬的月涟,从不把脏手伸向其他宫殿,也不祸害民间,所以圣心帝看在他为国奉献、生母早亡的份上,还得宽容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世的时候,月施根本没把这个品行恶劣、身份低微的八皇兄放在眼里。 今生,处理了一堆破事,还没来得及理会他,没想到这时候撞上了。 月涟三岁就被送去了辰安国,九岁才回圣心,当了六年的质子。 辰安国的皇室氛围与圣心国大不相同—— 他们本来有个天纵英才的储君,但不知是何原因夭折了,而后一直没有定下继承的人选,储位之争异常激烈。 月涟当时那般年幼,居然在这样复杂险恶的环境中,安然度过了六年。 月施现在想来,对这个臭名昭着的八皇兄有了别样的看法。 他绝对不是表面上看来的这般荒唐…… “宝贝儿,你是新来的吧,让本殿好好检查检查,你有没有带什么不好的东西……” 月涟还未变声,带着点少年的清脆,语气却是下流又猥琐。 月施变回本体,轻巧地跳上假山,往里偷瞄—— 只见月涟早已脱去了蓝色的外袍,里衣领口大开,将一个面容青涩秀气的小宫女困在怀里,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处,解着人家的腰带。 月涟在这方面可是老手,不顾她的抗拒哭泣,三下五除二便把小宫女扒得只剩肚兜,顺势就想往下摸。 月施起了试探的心,看见正往这边巡视的羽林卫,灵机一动,发出了一声狐狸叫。 “吱——” “什么东西?!” 听到动静,羽林卫迅速冲过来查看。 两边的声响也惊醒了正准备干坏事的月涟,他急忙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奈何羽林卫反应太快,提灯找过来的时候,两人还是衣衫不整的状态。 顿时,双方都很尴尬。 月施很好奇,她的八皇兄会应付这种场面。 “八皇子殿下,这……” 今晚负责领队巡视的是羽林卫副统领苏长河,他是娴嫔母族那边的人。 书香世家最在乎礼节传统,对于月涟这种行为,苏长河有些本能的不耻,带着厌恶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苏统领辛苦,这么晚了还在巡逻。” 月涟像是没看见苏长河的眼神似的,很是自然地上前打招呼,顺便悠闲地穿外衣,完全不知羞耻为何物。 “下官见过八皇子殿下,殿下真是好兴致,下次还是挑选个合适的地方吧。” 圣上没有说月涟有错,他们做臣子的就不能。 但月涟出身低微,若不是靠当质子的贡献,在这后宫可能连有些身份的宫人都不如。 苏长河身为苏家人,虽然表面恭敬,但心里压根看不起这个八皇子。 只要是人就能听出苏长河话语里的讽刺和不敬,但月涟依旧笑语盈盈,没有任何不满。 “苏统领言之有理,本殿本想是带着新入清泉殿的宫女见识下后花园,谁料月色太撩人,本殿实在有些把持不住,失礼失礼了!” 这样还不够,月涟拉过红着眼的小宫女,随意帮她把衣服裹起来,往苏长河的方向推去。 “苏统领不愧是羽林卫的中流砥柱,此番建议,本殿觉得大为受用,甚是感激。可本殿今日出门轻便,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如将这个美人送给苏统领,聊表心意吧。” 这一推,美人一个不稳,直直扑向了苏长河,本着君子态度,苏长河只能伸手扶住。 “看来苏统领这是接受了,本殿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苏统领可要好好享受啊,哈哈……” 月涟大笑着越过人群,潇洒离去,留下苏长河一群人面面相觑。 小宫女的衣服早就被月涟扯得七零八落,惊吓之后,神智有些不清,本能地往苏长河的方向躲。 苏长河看着面前衣不蔽体的女子,抱不是,推也不是。 最终只能解下自己的披风,借给女子,让她遮挡住身躯,一行人才离开。 至于之后那小宫女被带去了哪里,下场如何,就无从知晓了。 但月施知道,今晚月涟的事绝对不会外传。 那么多羽林卫都亲眼见着,苏长河接住了月涟送来的女子。 若是外传,就会变成羽林卫副统领与八皇子私相授受。 进而延伸到,苏家与八皇子私下勾结。 事情曝光,月涟顶多被参一本荒唐无度,他已经习惯了,根本无关痛痒。 但,这绝对不是苏长河和苏家想要看到的局面。 月子书已经不成气候,若是苏家再传出,攀附一个品行恶劣、无才无德的皇子的传闻,圣上将彻底对苏家失望。 所以,今晚的一切,都会随风散去,无人敢提及。 看来,往后对月涟这边,也得派人盯着。 “臣会派人好好看着月涟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悄然出现在月施耳边,她浑身的皮毛瞬间炸起。 是她看得太专注了吗,完全没感知到月守御的出现…… 月施一转头,只见月守御轻点树枝,从旁边的树梢上跃了过来。 两人如今默契十足,即便是兽身,月守御也能从月施的眼神和比划中读出她的七八分意思。 “臣半夜无事,出来散步,看见殿下十分专注,就没有打扰。” 那他什么时候到的? 是羽林卫过来之前,还是之后? 见月施那对漂亮的粉色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此地却不适合久留。 月守御干脆将她抱进怀里,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回了鸣凰殿。 当然,是他住的偏殿。 到了熟悉的地方,月施不客气地钻进月守御的被窝里,变回了人身。 “那你是从头到尾都看到了,还是只看了一半儿?” 将被子压在胸口,月施舒服地靠着枕头,准备和月守御聊聊今晚的事。 然而月守御他,貌似注意力不在闲聊上—— 月施变回人身,在转头看他的时候,月守御已经褪去了外袍,只着一身雪白里衣,挤上了床。 “夜晚凉,殿下能否分给臣一点被子。” 月施本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去,可听见那带着请求、可怜兮兮的语气,心一软,就拉开一点被角,放他进来。 顺利进入羊群的狼,怎会安分。 月守御单手支着头,侧着身子,凑到月施耳边,轻声说: “没想到,殿下还有亲自观摩的癖好……” 第45章 臣说的可对 月守御微热的呼吸像羽毛般扫过月施的耳畔,让她敏感的耳根不由一颤。 “那…那是碰巧看…看到的……” 声音越来越小,月施说这话,自己都没有底气。 莫非月守御一早就待在旁边,看完了她“作案”的全过程…… 那岂不是也看到了她饶有兴致观摩的样子了…… “之前有教养嬷嬷托小邓子向臣打听,问殿下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启蒙典籍,为何送去了许多,殿下都不满意……” “现在臣才明白,原来是书上看来的太浅,还需身临其境才能体会。殿下,臣说得可对?” 苍天啊! 虽然邓元在后宫素有“包打听”的名号,很是吃得开,但那些嬷嬷也不至于托他去问这种问题吧…… 之前为了撩拨月守御,她确实多次让教养嬷嬷去寻有关夫妻相处的书籍,那仅仅只是想多试几种,想快些见成效。 没曾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事竟然传到了这条大尾巴狗的耳朵里! “月卫长真爱说笑,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形象已经崩塌,月施只能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 “殿下何必舍近求远,有什么需要,臣都会一一满足……” 她的挣扎是如此苍白无力,月守御充耳不闻,某只不老实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了她空无一物的腰肢。 月施刚刚光顾着争辩,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连半条肚兜都没穿…… “月守御,你…你作甚……” “臣自小就受教养嬷嬷和老太监的熏陶,在伺候人的方面有不少心得。距离天亮还有时间,可以好好让殿下学习一番……” “今夜可能学不完,之后还得继续,殿下安心听臣的教导即可,无需观摩他人……” 那修长如玉的手指,灵活地游走在她的娇躯,所过之处,只觉细细痒痒,勾起了体内那不知名的燥热难耐。 眼见着怀里的人儿面若桃花、目似秋水,娇软的唇瓣微启,发出软哝的嗯咛,似是邀请。 月守御神色更深,不客气地吻了上去,引诱月施的唇舌与他共舞。 “啊……那…那里不可以……” 月施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拿捏住,控制不住地随之一抖,想要推开月守御的手掌。 之前他还从未这样过,就算教,也不用教得这般多吧…… “果然,盈盈看过的书太片面了,这是常有的情节……” 月守御的吻如细雨绵绵,轻点过她的眉眼脸颊,到耳边时,用带着低哑的磁性嗓音,耐心解释。 她…她当然知道,只…只是…… 羞死人了…… 见月施还想出声辩驳,月守御当机立断,启唇含住了她晶莹小巧的耳垂。 月施一个机灵,顿时浑身软成了一滩水。 “嗯……” 耳朵是她的敏感点,月守御十分了解。 没有丝毫反抗力的月施,只能任由他放肆,轻拢慢捻抹复挑,星点红梅锦上开。 如一叶处在深海的小舟,整个人都随着他此起彼伏,没了自我。 ………… 药浴结束了,据关老说,以月施目前的灵脉情况,只要她突破聚气踏波境,除非出现难得的极端情绪,她都不会再被强行打回本体。 所以,月施这段时间除了吃饭睡觉,都在不分昼夜的修炼。 宫里和朝堂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日子久了,倒是有些枯燥了。 “殿下,赫连公子求见。” 月施刚收回运功,就听见淮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刚想找点乐子,就有人送上门来。 “让他进来。” 看来赫连绝的伤已经痊愈了,就是不知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赫连绝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状态还不错,又回到之前那种如沐春风的才子形象了。 月施没有看错的话,赫连绝貌似心情很好? “许久未见,赫连公子恢复得如何了?” “有劳殿下挂念,臣已无大碍,此次是来和殿下辞行的。” 看着赫连绝那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的眼神,月施顿时打了个寒颤。 “辞行?赫连公子要去往何处?” 月施扮作惊讶伤感的模样,心里盘算着赫连绝外出的目的。 “老师将要去各处布施传道,想带臣多历练一番,所以特地请奏陛下,批准臣跟随。” 没了围猎会头筹,赫连绝还能说服国师带他一起出都城,真是好手段。 “赫连公子此次前去多久,本宫和你,岂不是很长时间都无法相见了……” 月施用团扇掩住自己的冷笑,看上去就如同不舍情郎、掩面欲哭的哀怨女子。 “传道布施是身为国师继承人应当学习的本分,老师有命,臣不得不遵从。殿下不必担忧,臣会训练一只灵巧的白鸽,作为我们的专属信使。” 什么不得不遵从,这机会怕不是他自己求来的! 要是真这么放他离开都城,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月施眼神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赫连公子日理万机,还要为了本宫亲自训练白鸽,实在辛苦,本宫心中不忍……不如,本宫请奏父皇,准许本宫与你一同前去?” 正好,她倒要看看赫连绝是如何在暗地里策划谋反的,又有哪些人成了他的走狗。 眼见着,赫连绝的眼神由欣喜,到震惊,月施不动声色地勾起一丝嘲笑。 如果是从前的她,绝不会屈尊降贵地提出这种要求,跟随下臣去吃苦,更加不可能。 所以,赫连绝原本想的肯定是过来跟她报备一番,在他人面前装装恩爱。 万万想不到,会有这般转折。 “殿下千金之躯,布施传道很是艰苦,恐委屈了殿下。臣以为,陛下视殿下如珍宝,也不会希望殿下一同去的。” 和月施预想的一样,赫连绝毫不犹豫地阻止。 “如果父皇同意,赫连公子就不能阻拦本宫了吧?” 为了让赫连绝更相信,她是因为舍不得分离才会提出这种要求,月施忍着恶心,在没人注意的方向,轻轻扯住了赫连绝的衣角。 赫连绝感受到衣袖的坠感,余光瞥到了月施的小动作,眼中的狐疑才烟消云散。 难怪古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帝女这般主动,看来是对他的在乎又深了些…… 应是他多想了,帝女仅仅只是在耍性子,舍不得他…… “只要陛下批准,臣自然不敢阻拦。” 月施一直留意着赫连绝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赫连绝少年成名,又有国师继承人和帝女未来驸马的身份,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信,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在他看来,圣心帝一定不会同意,所以也没给自己留个退路。 第46章 正室和小妾的矛盾 结果,完全出乎赫连绝预料,圣心帝竟然批准了。 原因是—— 月施记得,就是这一年的夏天,圣心国西境三城遭遇大旱,水源紧缺,民怨载道。 前世赫连绝正好代替国师在外布施传道,圣上就命他前去赈灾。 赈灾期间,赫连绝上报,说此次大旱持续时间长,灾情严重,需要更多的物资银钱。 而这次大旱,成为圣心国有史以来,耗费最多人力物力的天灾。 赈灾成功后,赫连绝的名声甚至隐约超过了现任国师,可谓是民心所向。 按理来说,西境的十几座城池大部分都处在风沙大、容易水土流失的地域,因而尤其重视水源问题,日常都有大量储水和备粮。 今年虽然突降酷暑,雨水匮乏,但也不至于到那般严重的田地,一次赈灾几乎动用了大半个国库的资源。 所以,月施严有理由怀疑,是赫连绝前世假公济私,谎报数额,贪墨了款项,用于培植自己的势力。 这一世因为疗伤,赫连绝出发的日子推后了,月施刚才去求圣旨的时候,正好撞见户部尚书在上报灾情一事。 天助她也,月施当即请命,愿意亲自带物资和人马前去赈灾。 本来圣心帝还有些不情愿,月施以帝女肩负天下之说让他动摇,而后户部尚书又加以鼓动,最终还是同意了。 月施早就猜到户部尚书会开口为她说话,因为户部尚书的夫人乃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女。 虽然不是她二舅母的亲姐姐,但兵部尚书家的子女向来团结友爱、不分嫡庶,自然是同仇敌忾。 户部尚书今日的支持态度,就表明,外公他们已经有所行动了。 即便有国师和赫连绝同行,还配了一支军队,圣心帝还是不放心,下旨让月守御领三百锦衣卫精锐随行保护帝女安全。 锦衣卫只负责监察审讯和一些暗地里的事,不参与作战,总共才一两千人,各个都武功高强。 在圣心国,除了帝王,能得此殊荣,敢承受此等殊荣的,也唯有月施了。 这个旨意,深得月施之心,她不用和自家大卫长分别了。 月施跟着宣旨的于公公去往偏殿,以为月守御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 谁曾想,他全程黑着一张脸,搞得于公公这种后宫老人都紧张得不行,宣读完旨意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把宫人都遣退,月施走上前,伸手在月守御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一起出去不欢喜吗?” 月守御偏头瞥了月施一眼,也不说话,转头就往寝房走去。 那眼神,三分怒气,七分哀怨。 就好像,就好像那些不得宠的深闺怨妇…… 这样的神情居然会出现在月守御的脸上,让月施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要带他一起去吗? 怎么会是这个表情? 月施赶忙追上去,明日就要出发了,若是这位爷一直闹脾气冷着她,路上得多难受。 关上寝房的门,月大卫长径直坐在椅子上喝茶,也不搭理月施。 “月守御,发生了何事?可否与我说说?” 月施突然感觉,他们的角色是不是对调了,不是一般都是男子哄女子吗…… 月守御看见月施关切的眼神,瞥了瞥月施的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冷冷一哼。 一个头两个大,这位爷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心,海底针,月施觉得那些策论兵法都没这么难懂…… “阿御,到底怎么了?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说说,不然我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 实在没辙了,月施只能使出撒娇绝技,揽住月守御的脖子,眨巴着眼,轻言细语。 所谓,狗改不了吃,某种回馈大地之物。 月守御冰冷气场消了下去,即便还在生气,也顺势将月施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掌摩挲着她的纤腰。 “殿下还真是撒娇卖乖的好手,对谁都屡试不爽吧。” 月守御难得愿意开口,月施迅速捕捉关键词。 她还对谁撒过娇? 父皇? 不对,月守御不会因为她亲近父皇而生气。 是今天突然变成这样的,她今天也就见了赫连绝…… 难不成是…… 月施脑海中顿时出现,她为了让赫连绝放下戒心,轻轻扯他衣角的画面。 这么说,月守御当时看到了? 那他这是…吃醋了?! 月施想着想着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堂堂月大卫长,竟然因为这件事,像个小媳妇一样吃醋生气。 看月施非但没有愧疚悔改之意,反而笑得花枝乱颤,月守御的脸顿时比锅底还黑,说出的话也酸得不行,还带着点委屈。 “臣自知无法与未来驸马相比,所以殿下也不要这般一视同仁,折煞臣了。” 此言一出,月施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调节后院正室和小妾之间的矛盾…… 不对,月守御还不是小妾,勉强应该算是养在偏殿的外室…… 虽然,这个正室迟早会被处理了,但月守御目前还是见不得光。 圣心国的顶级高手,文武百官闻之色变的活阎罗,现在甚至不能对赫连绝正大光明的发脾气,只能偷偷跟她抱怨…… 月施突然觉得,月守御委屈埋怨得很在理。 但是,莫名地又很好笑。 “那只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我心里的人是你,你难道不清楚吗?” 月守御心里清楚月施那么做的原因,他只是在看见那一幕时,就想一巴掌将赫连绝拍烂而已。 月施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还委屈着,犹豫了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送上自己的丰唇。 本就气消的月守御,愉快地接受了这送上门来的便宜,反客为主。 月施瞧见他眼底的邪肆笑意时,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月守御哪里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手臂一划,直接拦腰抱起月施,呼吸交织着往床铺走去。 月施眼中浮现出懊恼之色,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 月守御只闷笑了一声,继续自己的动作。 半推半就间,衣衫零落,神色迷离,不多时便陷入了月守御的温柔中。 算了,明日就要出发,赈灾忙碌,就算提前给他发点安慰吧…… 第47章 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月施等人出发的阵仗很大,圣心帝和文武百官都来送行。 赫连绝瞥见月守御扶月施上车后,也自然地跟上去同坐一车,眉头皱了皱。 他当然知道月守御是从小伺候月施的,还是个太监,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国师一路辛苦,还请多照顾帝女。” 圣心帝正在和国师话别,姿态放平,带着点尊敬。 在圣心国,帝王代表的是权力至高点,而国师则是百姓的信仰,没有实权,却也不容侵犯。 现任国师常年待在国师府,除了上次五十寿辰时选中赫连绝为继承人,月施已经四年没有见过他了。 素色道袍,手握拂尘,身形瘦高,立如苍松,简朴的木簪盘成发髻,脸上虽有皱纹,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像是个让人一见就觉得正直亲切的长辈。 印象中,国师是个慈悲的大好人,完全是靠自己的一腔善心让百姓信服。 不过也正因如此,看谁都像自己孩子一般的国师才最难看出赫连绝的真面目。 前世,在月施及笄的前一年,这个大好人因为布施传道时染上了急症,救治不及,一命归西,才让赫连绝这个狼子野心之人坐上了国师的位置。 所以,这世上,不是所有好人都有好报的。 “陛下言重了,臣与阿绝定会全力保护帝女的安危。” 国师态度谦和,赫连绝恭敬地跟在一旁,打扮也比平日朴素了许多,倒真像个乖巧的弟子。 寒暄之后,众人纷纷上了马车,赈灾的物资也整装待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西境方向驶去。 都城位于东北面,受灾的西境三城位于边陲,以他们目前的赶路速度,大概需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 此次赈灾由月施负责,出发前她就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三城及周围城池,让他们开放粮仓水仓,转移灾情重地的灾民,安排医士留意是否有瘟疫的出现。 三城的资源有限,只要能撑过这半个月,等到他们的大部队物资抵达即可。 只是对于旱灾,确实没有在短时间能从根本解决问题的方法。 等灾情稳定后,月施还想停留一段时间,改善一番当地的水利,加以抗旱建设。 身为帝女,从小圣心帝就教导她要心怀万民。 一想到因为此次旱灾,会有多少饿殍病亡,月施就忍不住忧心。 若前世赫连绝真的是贪污了赈灾款,那他在地狱的罪行又要划上沉重的一笔…… 为了尽快赶往灾区,月施一行人已经风餐露宿了十天,将士们都疲惫不堪。 眼见还有几日就能抵达,月施下令今夜在酒家下榻,好好休整。 越往西走,城镇越贫瘠,百姓都好奇地张望着月施一行人,全然不知他们的身份。 找了六间酒家,才将带来的所有人马安顿好。 说是酒家,其实就是几栋零散的小楼拼在一起,住宿的环境很是简陋。 月施这次没有带上橘生和淮南,刚在月守御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正准备休息,突然外面传来了不小的骚动。 “保护殿下!” 邓元的声音似乎是隔了一段距离在呐喊,紧接着是刀剑劈砍和马屁嘶鸣的声响。 月施眼神一凝,迅速取下外袍穿好,随月守御一同出门查看。 酒家的空地上站了几十匹烈马,一群面容凶悍、穿着粗野的马贼举着火把、挥着武器闯了进来。 靠近灾区,国难出悍匪,一些被逼入绝境又心术不正的人,就会想到在这种时候外出烧杀抢掠。 月施二人被一干锦衣卫护在中央,都是精锐,凭区区一群马贼还奈何不了他们。 这马贼来势汹汹,人数众多,分明是有备而来,不可能仅仅只挑他们一个酒家打劫…… “国师那边情况如何?” 国师为了体恤民情,住在最靠近贫民窟的酒家,和他们分开了,也不知有没有受到马贼的侵扰。 “事发突然,还未派人过去增援。” 圣心帝和月守御下达给锦衣卫的指令都是全权保护帝女的安全,他们自然是优先考虑月施。 至于国师那边,有军队守护,应该问题不大,所以邓元并未立即派人过去。 月施眉头一皱,眼神一扫才突然发现,明明已经过了好一会儿,这群马贼竟然还有和锦衣卫僵持的余地…… 从他们闯进来开始,根本不像一般马贼似的,见女人就抓,男人反抗就杀,而是目的明确地想要夺走赈灾的物资和钱款。 行动有序,根本不像马贼,倒像是军队里的士兵…… 月施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直接拉着月守御参与了战斗。 “速战速决,留下两个活口审问,其余人跟随本宫去援助国师!” 这个院里的都是锦衣卫,月施也不怕暴露自己的实力。 月守御是何等实力,有了他们的加入,势如山倒,几个呼吸间,马贼接连倒地。 留下的两个活口挑去了手筋脚筋,卸了下巴防止自杀,剩下的事对于锦衣卫来说轻车熟路。 前世这次布施是由赫连绝代劳的,国师留在了国师府。 结果第二年国师外出布施传道,就染上恶疾病故。 这二者本质上就有一个不同,那就是国师离开了都城,离开了都城的保护。 赫连绝只有继任了国师,才有足够的地位和威望,拿着她的帝女令去代政。 莫非,前世国师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这世她打乱了赫连绝的计划,难保他不会想借此机会,提前解决了国师这块绊脚石…… 国师继承人虽然由天定,不可更改,但和国师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若真是如此,她绝不能让赫连绝如愿! 等月施等人赶到国师住的酒家时,院子里已经升起了火光,由茅草干木搭成的简陋棚屋燃烧得很快,陆续有士兵从屋内咳嗽着钻出来。 赫连绝和部分将士还在跟马贼搏斗,甚至乎还有箭羽乱飞,显然派来这边的马贼更多更强。 更好的酒家、更多的财物不认真抢,跑来这小破院大费周章…… 月施见此情形,对心里的猜测已经有了八九分的肯定。 第48章 感动万千少女 “老师!!” 在月施他们出现后,赫连绝突然对着因火势岌岌可危的房屋大喊,哀嚎声划破天际,光听就悲痛不已。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在混乱中搏斗得太认真,才发现国师还没有被救出来。 看着赫连绝那瞬间出现的眼泪,月施只有冷笑。 “速速搭救国师!” 有锦衣卫的加入,马贼很快被制服,其余人奋力扑救火势,寻找国师的踪影。 停下战斗的赫连绝,想要冲进火光漫天的屋子里,被身边几个士兵以危险为由拉住,任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月施在一旁看着,默默地记下了这几个士兵的面孔。 不多时,火势终于慢慢熄灭,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咔嚓——” 几声踩碎木板的声音响起,邓元和几个灰头土脸的锦衣卫,抬着一个浑身焦黑、根本看不出样貌的尸首走了出来,面色沉重。 看着尸体手腕上戴着的,象征着国师身份的特制琉璃手环,赫连绝身体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老师!!” 哀嚎之甚,嗓音之高,引得方圆一周过来看热闹的鸟雀,骤然惊飞。 “殿下,臣等找到国师的时候,已经……” 邓元后半句话直接哽咽了,对于圣心国而言,国师逝世,乃是国丧。 月施和月守御都沉着脸,看不出情绪。 见赫连绝不顾形象地在国师尸首旁,失声痛哭,月施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安慰。 “国师仙逝,本宫也很悲痛。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顺变。本宫会派人将国师安全送回都城,父皇定会以国礼厚葬的。” “殿下,如果老师不是选择拖住马贼,让臣先走,就…就不会……” 若没有印证猜测和前世的经历,月施还能被赫连绝这副愧疚痛苦的模样所骗到,以为他是真的为国师的死伤怀。 但是,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指不定,现在面上悲伤,心里已经为解决了一个麻烦而畅快不已。 “唰——” 月施突然听见一道破空声,身体下意识躲闪时,就已经被身旁的人拽了过去。 月守御见眼前之景,本想出手阻拦的动作,默默地收了回来—— 一个不知是何时逃走的马贼,满眼仇恨地藏在远处,趁众人不注意,一箭射向了月施,随即转身就跑了。 赫连绝偏头和月施讲话时正好瞥见,悲痛万分之余,还能立即做出反应,猛然站起,一把将月施拉到怀中,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了飞来的箭羽。 动作一气呵成,以身挡箭,以命相护,是万千少女最容易感动的话本情节。 或许就是在这种危机时刻,容不得人多加考虑,甚至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握着一把剑。 赫连绝的武功虽然不及月守御,也足以挥剑扫开飞来的一根箭矢。 人家这么卖力,月施当然要配合。 “赫连绝,你怎么样?!” 月施很是浮夸地掰过赫连绝的身体,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盯着那深入皮肉的箭矢,瞪大的双眼已经染上了通红。 这还是月施私下里研究了许久的,最快挤出眼泪的方法。 “医士!有没有医士!” 月施慌张地四处张望呼喊,赫连绝虽然虚弱,还是用剑撑着地,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殿下莫慌,臣只是小伤,不打紧…” 毕竟中箭是真的,赫连绝苍白着嘴唇,还深情地安慰着月施,让她不要太过担心。 过了好一会儿,锦衣卫才取来不知道哪里找的木板,想要把动弹艰难的赫连绝抬上去。 可是箭入后背,露出了一大截箭尾,需要翻身趴着才行,又需费一番时间。 月施当机立断,把露在外面的全部箭尾直接折断,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赫连绝有中箭。 这下方便了,锦衣卫迅速将赫连绝搬上木板,抬去了最近的医馆。 赫连绝虽然为月施此举震惊不已,但想到月施养尊处优,也不懂医术,只能将怨言吞进肚子里,面上还得维持着深情。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让臣少受折磨。殿下莫要挂心自责,保…保护殿下是臣的荣幸,咳……” 终于,一口血堵住了赫连绝的嘴,让他安静地消失在月施的视线中。 挂心? 自责? 看来,赫连绝演的这出是想让她担心自责,让他们的感情升华。 除掉国师,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确认过没有什么损失后,月施就跟月守御回了酒家。 没等月守御发作,月施就认真地洗了遍手,还换了套衣裳,重新熏了香。 “怎么样?满意了吧?” 月守御鼻间冷哼了一声,拉过月施的手,翻来覆去地摸了好几遍,又将她揽在怀里,确认自家宝贝染上了他喜爱的雪松香后才作罢。 月施任由着他此番孩子气的举动,这种感觉真奇妙—— 她既想月守御吃醋,又不忍心让他吃醋。 幸好月守御是个懂事的,不会因为正事需要,跟她一直闹脾气。 “等会儿我还得去看看赫连绝,人家这么卖力地表演,我得捧捧场,把戏做足了。” 月施舒服地靠在月守御怀里,一边把玩着他的发丝,一边冷笑着开口。 “可以,晚上要陪我一起睡。” 这些天都是合衣睡马车,好不容易能沾床,月施就想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晚。 为了让月守御也能好好休整,月施“好心”给他单独开了间房。 谁曾想,月大卫长看到月施专门为自己准备房间时,一脸幽怨不满。 见月守御如此不领情,月施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从两人确立关系后,月守御似乎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害,能怎么着,自己的男人就自己宠着吧。 “好。” 有了月施的应允,月守御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欣喜地蹭了蹭月施的头顶,身上都散发出了狗骗到骨头的得逞气息。 她是不是被坑了? 即便她不答应,月守御也不会真的无理取闹,还是会放她去见赫连绝的,根本不需要什么条件。 所以,这厮就是在借题发挥。 月施反应过来,回头抬头瞪了月守御一眼,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得意地亲了亲月施的额头。 “今晚,我等你。” 第49章 殿下你不乖啊 等月施到医馆的时候,城里全部的医士都在里面了,众人正为如何拔箭发愁讨论。 “体外已经没有着力的位置,若是想要拔出,还得在伤口处开一个十字口……” “伤口靠近肩骨,箭头直入右胸,若是没处理好,难免大出血……” “正是,即便开了口子,也不见得能顺利将这么短的一截箭取出……” 一个小城池,总共才三四位医士,医术也自然没法和都城相提并论。 他们为了保险起见,在讨论治疗方案之前,还好心地用止血的药草将赫连绝包了包。 赫连绝此时只能怨愤地黑着脸,裹得像个白布粽子似的躺在床上。 “赫连绝,你怎么样?!” 月施进门前努力地瞪了好一会儿眼睛,眼眶湿了后才走进来。 听见月施的声音,赫连绝艰难地转过头,青白的脸色,缓缓扯出一丝宽慰的笑意。 厉害啊! 月施见这种情况下,养尊处优的赫连绝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由衷地赞叹。 “医士正在讨论拔箭的方法,殿下莫急。若臣真的要随老师而去,为了殿下,也死而……” 月施一把捂住赫连绝的嘴,阻止他说出后面的话。 在旁人看来,就是月施不许他说傻话,实则是不想他继续恶心人。 死,可太便宜你了。 “别说傻话,有本宫在,定不会让你有事!” 月施握了握赫连绝的手,表达出自己坚定的信念,随即转身走向几位医士。 他们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几人见月施立即行了一礼。 “本宫也不跟你们废话,直接说,治疗方案。” 医士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显然没有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时间紧迫,你们直接照本宫说的做。在他右胸上开一道口,沿箭头方向把箭拔出来。” 月施早料到会如此,毫不犹豫地下令。 医士们听后大为震惊,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殿下说的法子倒是有几分可行性,箭头还有两寸就刺穿皮肉了,开口就能勾住,拔出来也比较方便。” “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可行,只要处理好出血,虽然冒险些,也比拖着好……”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我来准备药材,你们负责动刀子……” 看医士们已经动摇,月施赶紧添一把火。 “还愣着干什么,本宫的指令也敢违背吗?!” 一受惊,医士们连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赶紧手忙脚乱地准备起来。 月施则是回到赫连绝床边,温柔似水地看着他,还装作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脸。 “赫连绝,你别担心,医士们等下就帮你开刀把箭取出来。” 他们对话的声音并不小,赫连绝当然听见了月施说要在他右胸开口的方案。 “殿…殿下,此举是否有些冒险,动刀恢复期太长,臣怕耽误了行程,不如再想些保守点的法子?” 月施握着他的手,能感受到那细微的、极力想要控制的颤抖。 “你都这样了,还担心其他,真是拿你没办法……不如这样,等下你忍着点疼,本宫让医士不要用麻沸散,这样就省了不适期,能快些赶路,可好?” 月施表面做出无可奈何、又不忍心的模样,心里已经畅快地大笑起来。 她话音一落,赫连绝的手直接不受控制地猛然一抖,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面如死灰。 不用麻沸散,直接开刀,只有世间罕有的大毅力者才能承受那般痛楚…… 面对想要拉近关系的月施,赫连绝会说怕疼吗? 显然不会。 况且,怕耽误时间还是他自己说的,月施只是“好心”地提了个建议。 他不能去怪罪,养尊处优、丝毫不懂医术、又“一心为他”的帝女殿下。 “好,就听殿下的……” 赫连绝不知是用何心情应下的,额头的青筋都根根分明。 医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未成婚,男女授受不亲,月施自觉地退到了门外。 不多时,屋内传来了竭力压抑的痛呼声。 也不知是不是小城里的医士医治贵人太紧张,还是确实没有处理过这种伤势,赫连绝的惨叫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月施在门外听完了全程,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就如同她一分接一分高涨的情绪,痛快! 治疗结束,月施走进去验收成果的时候,赫连绝已经浑身湿透地昏了过去。 月施一个眼神,跟来的锦衣卫趁医士不注意,偷偷将取出的箭头收了起来。 给了医士们赏银,月施特意吩咐他们给赫连绝用最好的药材疗养进补,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恢复。 随后,月施才心情极好地回了酒家。 月守御果真如他所说,乖乖洗白白,穿着松垮寝衣,倚在床铺上等着。 本想跟月守御分享喜悦的月施,看见眼前这副美男衣衫大开、胸肌半露的模样,轻快的脚步顿了顿。 “回来了?” 月守御一挑眼尾,邪肆的笑容就好像在说: 既然回来了,还不快过来。 月施咽了口唾沫,感受到月守御身上那股子熟悉的危险气息,下意识就想反悔。 “啊,本宫想到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晚点再来,晚点再来。” 说罢,脚步一滑,转头就想往外跑。 大尾巴狼本身不可怕,饿了许久的才吓人。 身后飘来一阵风,月施上半身刚冲出门外,腰间就环上了一只手,将她拉了回去。 “殿下,你不乖啊。” 月守御从身后将月施抱在怀里,偏头在她耳边呢喃,微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扫过她修长的脖颈。 “本宫只是忘记了还有事,并非言而无信。” 月施悄悄摸向扣住她的手臂,想要掰开溜走。 谁知,分明月守御没有使多大力,她却动摇不了分毫。 实力的差距! 月施发誓,今后她一定更勤于练功! 感觉到怀里人儿的不安分,月守御勾起邪气的笑意,猛然将月施打横抱起,一脚踢过去,把门关上,直直往房间里走。 “盈盈,不乖的孩子,就要受到惩罚。” 第50章 打包剩菜 “阿御,有事好商量,可以……” 月施突然离地,一个不稳,下意识勾住了月守御的脖子。 “别冲动,赶路已经很辛苦了,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处理,不要……” 突然,月施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意料中那般,落在床榻上。 不知何时,月守御竟然带她来到了隔壁的房间,连她都不知道两个房间竟然是相连的。 见月施挂在月守御身上喋喋不休,房间内的邓元很识趣地转过身去。 “不要什么?” 月守御放下月施,语气里满是戏谑。 月施的注意力已经在了别处,省得和他争辩。 房内的床榻上,静静地睡着一个人—— 赫连绝以为已经在大火中过世的,国师。 他身上有不少擦伤,尤其是左腿,裹着厚厚的纱布,看不出伤势情况,周身都是药味儿。 虽然当时月守御已经给了她眼神暗示,但只有亲眼确认国师还活着,月施才松了口气。 “臣等去搭救的时候,国师被一块木板压住了腿,负了伤,已经陷入了昏迷。经过随行医官的救治,伤势无大碍了,左腿骨裂了,可能往后需要依靠拐杖行走。那具焦尸,选的乃是一个和国师身形相仿的马贼。” 邓元跟月施汇报所有的细节,至于真正的情况,可能只有等国师醒来才知道了。 之前到处找医馆寻医士,不过是想赫连绝多受点折磨。 宝贝女儿出行,圣心帝怎会不安排随行医官,只是扮成锦衣卫模样藏在队伍中,赫连绝不知道罢了。 月守御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月施打开一看,里面是代表国师身份的琉璃手环。 四色琉璃,精雕细琢,圆润古朴,是历代国师的传承之物。 上面的月牙卷云纹,分布在圣心国各地的圣心石碑上也有,代表的就是护国圣兽圣心狐,以供百姓瞻仰朝拜。 月施作为圣心狐本狐,凭她目前开启的一部分传承记忆,实在看不出这个琉璃手环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此物万万不可落到赫连绝的手上。 国师继承仪式,即便是天定继承人,没有手环加持,赫连绝也永远无法继任国师。 “那具焦尸已经以国丧送葬之礼运回了都城,戴着一副仿造的琉璃手环。相信陛下不久就会收到快马加鞭的急报了,很快整个圣心国都会知晓国师仙逝的消息。” 月施点点头,即便不说,月守御也明白她想做什么。 即便他们瞒下,赫连绝也会想尽办法把消息散播出去,为他继位国师做准备。 “派人把这个消息传到周边几个大国,国丧可是需要他们参加的。” 那她就多加几把火,让他站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痛! “那截箭羽拿到手了吧,箭头我已经交给你的人了,查清楚这些马贼的身份,留下人证物证。” “好。” 月施的安排,月守御都一一应下。 那支箭矢做工精良,一般的民间作坊根本造不出来。 在圣心国,拥有弓箭手最多的军队,非车骑校尉的忠武营莫属。 曾经一次闲聊中,月施偶然从赫连绝口中得知,车骑校尉毕迟是镇国大将军赫连方一手提拔起来的,对赫连方言听计从。 看来,赫连方并不是像外界所传的那般,疏远赫连绝这个庶出儿子…… 赫连方儿子不少,嫡出的有三个,庶出就赫连绝一个,赫连绝的生母早早就撒手人寰了。 即便赫连绝是国师继承人、未来驸马,他这般扶持,他的三个嫡出儿子不会有意见吗? 要知道,赫连方的正妻乃是月氏皇族旁支的一位郡主,名唤月歌,是出了名的自私强势,怎会允许一个庶子压过自己的儿子。 这点,月施始终都想不明白。 或许,镇国大将军府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国师醒来,月施问过话后,月守御就会派人将他秘密送去都城郊区的私人庄子,保护起来。 经过一系列的变故,本来要天亮赶路的行程,不得已缓下来。 忙碌了一夜,月施舒服地窝在月守御怀中睡了几个时辰,悠闲地用了午膳,才打包了剩菜,前去探望她的“未来驸马”。 月施走进医官的时候,医士正在给赫连绝喂药,他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精气神明显好了很多。 “赫连绝,本宫给你带了些吃食。这是本宫第一次下厨,可能卖相不太好看……” 月施打开食盒,端出一碟碟“摆盘精致”的菜肴—— 几根焉了吧唧的炒青菜,歪七扭八地围了一圈,中间放了一个明显凉掉的都发硬了的肉丸。 好好的虾仁炒猪心,酱汁不知是不是做的太浓稠,已经成了半膏体状。 烩三鲜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块,还莫名其妙地和本不该出现的烧鸭混在一起。 汤羹也是只有汤,没有料,幸好米饭除了凉点硬点,还算正常。 然而,赫连绝因为没有用麻沸散,此时能勉强起身喝药已是难得,痛得根本没法吞咽坚硬食物。 再加上喝药,也要忌荤腥。 所以,月施知道,他唯一的选择只有稍微拌点米饭进汤里,当粥喝了。 “殿下,臣伤势未愈,恐怕难以享受殿下亲手烹制的美味……” 赫连绝忍不住瞥了瞥那些难以下咽的菜,感觉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十分庆幸,自己目前不能吃这些东西…… 但月施,既然把这些剩菜带来了,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本宫天还未亮就起身准备,连父皇也未曾有过这般待遇。你再嫌弃,也不该尝都不尝,就拿这种借口糟蹋本宫的心意……”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赫连绝一时被惊得哑口无言。 他是真的不能吃啊! 之前只是以为月施是个自负愚蠢的女子,没想到养尊处优的皇宫生活,会让她无知到这种程度! 虽然月施的愚蠢无知对他而言是好事,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是大不利。 一忍再忍,考虑到种种厉害关系,赫连绝终于把怒火压了下去,冲月施温和一笑。 “殿下言重了,既然是殿下亲手所制,臣自当用心品尝。” 第51章 月施的笨手笨脚 听到赫连绝答应,月施立刻收起满脸的委屈,眯眼笑着递上碗筷,很是期待。 赫连绝颤抖着夹起盘中的菜,送入口中,犹豫再三后才慢慢咀嚼。 没想到除了有些凉,有些硬之外,味道还出奇的不错,并不是想象中难以下咽的程度。 本就饥肠辘辘的赫连绝,忍不住多吃了几筷子。 “殿下在厨艺方面的天赋,令臣佩服,咳…” 他吃得正开心,出声赞美了月施一番,突然捂着喉咙,脸色涨红,发出想咳又咳不出的声音,表情很是痛苦。 “赫连绝,你怎么了?!” 一看就知道是被东西卡住了,月施故意装作看不出,伸手摇晃他的肩膀。 赫连绝说不出话来,只能连忙摆手,指着自己的喉咙,眼白都快瞪出来了。 “殿下,大人这是被东西卡住了,快给他喝点汤水送下去。” 一旁的医士忍不住插话,月施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忙端起汤碗,往赫连绝面前凑。 谁知道,或许是月施太急躁,仅有的一碗汤,洒了大半出来。 看着月施的“笨手笨脚”,赫连绝情急之下没有掩饰好怒气,直接伸手夺过汤碗,仰头喝下。 奈何汤水太少,根本无法将喉咙里的东西咽下去。 硬物长时间堵在喉管里,赫连绝只觉嗓子又辣又痛,连吞口水都如吞刀子。 医士看出不成,连忙取来茶水,让赫连绝服下。 可能是卡住的东西太大,灌了一大壶茶,依旧没有效果。 见赫连绝开始捶胸顿足,脸色发紫,医士当机立断。 “殿下,再不把东西取出,恐怕会引起窒息!” “那还不快动手!” 月施一声怒吼,医士赶忙把其他人也找进来,几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动手。 这次月施没有在麻沸散的事情上阻拦,以免赫连绝生疑。 月施悠然地靠着一旁的木柱,见服下麻沸散后,医士将一根通体细长漆黑的夹子,小心地从赫连绝的嘴巴伸进喉咙里。 即麻沸散让疼痛感降到了最低,但赫连绝还是难受得憋红了脸,若是月施没看错的话,他眼角都湿了。 实在没憋得住,月施转过身去,掩嘴偷笑,乐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赫连绝过得越痛苦,她就越开心。 好在东西卡得不深,不多时,医士们将一块黏着血液和皮膜的鸡骨取了出来。 东西出来的一刹那,赫连绝扭头对着一个木桶狂吐,不知是被鸡骨恶心到了,还是被长夹子搞的。 转过身来的月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异味,马上捂住口鼻,一脸嫌弃。 等赫连绝抬起头来时,月施又变换了神色,赶忙扑到床边,一把抓起赫连绝的手。 那眼角刚才笑出的泪水,配上满眼的自责心疼,情绪非常到位。 “赫连绝,你好点了吗?都怪我没有处理好碎骨……” 这是月施第一次面对赫连绝没有自称“本宫”,也让赫连绝明白,他的计划有了真正的进展,月施对他完全敞开心扉了。 本以为刚刚自己那般狼狈样,会遭到月施嫌弃,没想到她就吃苦肉计这套啊。 达到了目的,赫连绝心情大好,怨气一扫而空。 “殿下……” 他刚开口,就发现自己一说话,嗓子就疼得厉害,发出的声音也沙哑到听不清。 “大人,刚刚的鸡骨划伤了您的喉咙,还需服药几日才能恢复。” 见赫连绝疑惑的眼神,医士耐心解释道。 意味着,赫连绝好几天都说不出话来,月施好几天都不用听到那假惺惺的声音了。 没想到,只是想怂恿赫连绝吃顿剩饭,还能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之喜。 看来,老天都对赫连绝的所作所为看不过眼了。 月施将医士遣下去,她这次来还有正事跟赫连绝说。 “赫连绝,西境三城的灾情紧迫,刻不容缓,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需要尽快赶路了,你的身体能支撑吗?” 月施本想下令让赫连绝留在城里养伤,但想到他可能会偷偷跑去做坏事,还是把他拴在身边看着比较好。 “赶路无妨,只是老师不在,惯例的传道布施该如何?” 赫连绝不能说话,就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回答。 如月施所料,即便受了重伤,赫连绝也不会放弃赈灾这个既能赚名声,又能捞油水的差事,甚至还想顺便代替国师去布施传道。 月施当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为保护本宫而伤,对本宫有恩,本宫会全程让月卫长亲自保护你的安全,不让他人再伤你半分。” “至于布施传道,父皇已经知晓了国师仙逝的消息,颁布旨意,取消了今年的布施传道,改作全境的圣心石碑挂白幡,为国师送行。等我们赈灾结束,就举行正式的丧礼。” 月守御亲自看着赫连绝,还有一干锦衣卫全天“看护”,月施相信,他根本找不到空隙溜去搞事情。 取消了布施传道,赫连绝也没有借口到处跑了。 条条道路都被堵死,赫连绝眼底划过一丝怨毒,却只能听令行事。 “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全。” “本宫会让医士准备好需要更换的纱布和药材,等下会派人帮你收拾下东西,明日一早就继续赶路。” 安排好后,月施回到酒家,跟月守御聊起今日赫连绝受的折磨。 看着月施捧腹大笑的样子,月守御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明明是在坏笑,他却觉得月施这般模样尤为惹人怜爱。 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月守御突然侧身,在月施唇上亲了亲。 “干嘛?” 月施说得正起劲,被月守御的突然袭击弄得有点懵。 “可爱。” 没头没脑的话,让月施又愣了愣。 月守御微眯的眼里满是喜爱之色,忍不住像小鸡啄米似的吻遍了月施的脸颊。 “哎呀,跟你说个正事……” 月施受不了某人突发的温柔袭击,微红着脸躲开,伸手将月守御推离一点。 “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看着点赫连绝了。” “不要。” 听到要他看着那个暂时不能直接弄死的男人,月守御毫不犹豫地拒绝。 “月卫长,这是本宫的命令。” “恕臣不能遵从。” “月守御,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根本不需要费太多精力。” “我做事一向专心,精力只够守护你。” 见月守御油盐不进,月施无可奈何,只能眨巴着眼,挽住他的手臂。 “阿御,拜托你了……” “好……” 第52章 作孽啊 继续赶路前,月施当然得去见见刚醒来的国师。 “国师,感觉如何?” 月施走进房间的时候,国师正靠在床上,医官换好药后就自觉行礼退了出去。 “参见殿下,恕臣不便行礼。回殿下的话,臣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经过死里逃生后,国师相较之前,似乎多了几分愁绪。 “国师,你对昨晚的事可还有印象?” 因为国师的反应和月施预想的不太一样,所以她没有贸然询问别的。 “昨晚马贼来袭,他们直接用火箭射向棚屋,燃起了大火,臣反应过来准备拉着阿绝冲出去。谁知阿绝突然猛地推了臣一把,自己逃走了,臣还未站起身,就被什么东西砸到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国师描述的时候,面色沉痛,似乎很不愿意相信发生的事情。 这样说,月施就有些纳闷了。 明明国师都清楚,是赫连绝故意想要谋害他,为何半点不恨? 反而像是被亲近之人所伤,又不忍责怪的难过…… “赫连绝竟然会如此做,还在本宫面前扯谎演戏,真是罪不可恕!” 之后的计划还需国师配合,月施必须让他深刻认识到赫连绝是个怎样的伪君子,这样才能达成一致战线。 “请殿下饶恕他吧,毕竟阿绝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危急之下,神志不清做出些出格之事,也情有可原。既然臣平安尚在,就不是不可宽恕的罪过。” 有时候老好人,会让人升起恨其不争的心。 月施虽然一直知道国师是个善良宽容到让人费解的人,但万万没想到他还会宽容想要取他性命之人。 或许,国师仅仅以为,赫连绝只是一时想岔了。 又或者,他不愿往更坏的方向想。 月施深吸一口气,斟酌了半晌,还是缓缓开口,选择撕碎他美好的幻想。 “经本宫查证,昨晚那些人根本不是马贼,而是忠武营的弓箭手,车骑校尉是镇国大将军的亲信,你若需要证据,本宫物证人证都有。本宫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赫连绝的狼子野心,他完全不是表面上那般。” 刚才月守御已经转告他,擒获的马贼都招了,箭羽也查清楚了,都出自于忠武营。 听月施说完,国师颤抖着闭上双眼,双手放在心口,脸色比昏迷时还难看,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在赫连绝的传扬下,现在整个圣心国都知道了你的死讯。国师你是聪明人,应当明白他是何目的。本宫需要你的帮助,如何决定,由你自己选,明早之前告诉本宫你的答案。” 实际上,当赫连绝知晓举国上下很多人都知道国师之死后,他就没有安排自己人去宣传了。 兵不厌诈,月施重生后,从来没想过做什么良善之辈。 前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权位之争中,善人都死了,比如橘生淮南,比如国师…… 月施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只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国师的呢喃。 “都是作孽啊……” ………… 第二天,月施他们往灾区前进的时候,国师也在邓元的护送下,秘密回了都城。 国师再三斟酌后,还是答应和月施合作。 不过看他昨天的态度,月施也不敢完全信任,吩咐邓元将国师送到庄子后,就安排人看管监视起来。 赫连绝也在锦衣卫的“帮助”下上了月守御的马车,因为月施早早就说安排邓元护送国师遗体回都城了,所以他没看见月守御身边跟着邓元,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委屈了月大卫长,要和“未过门的正室”同坐一车,大眼瞪小眼。 “月卫长这般样貌气度,想来一定很受都城女子追捧吧。” 月守御的美颜闻名整个都城,只是碍于他的身份,那些女子又可惜,又畏惧。 和月施定亲后,赫连绝会时常碰到月守御,但这个月卫长对他并不像旁人那般尊敬,这让赫连绝很是不满。 不过是个奴才,还是个阉人…… 赫连绝这么一说,虽然语气听上去温和,但有心人就能察觉到其中暗含的嘲讽和试探。 “赫连公子过誉了,以本座的身份,又怎能奢求那些。” 在还没有继任国师之前,赫连绝都是空有名头,没有官职,月守御不必对他以臣相称。 要不是自家宝贝撒娇十八式地哄着,又出于信任才会安排这样的任务给他,月守御才不屑于跟赫连绝同坐一车。 冷淡地回了赫连绝一句,算是给面子了。 “月卫长是殿下信任之人,等赫连与殿下完婚后,还要请月卫长多多照拂。” 这话说得算很客气了,任谁听了都没毛病。 然而赫连绝对话的,是月守御。 一个,本来就见不得光、分分钟想弄死“未来正房”的“外室”…… 完婚? 谁给他的自信,觉得有命活到和月施成婚? “本座平日除了伺候殿下,就是在衙狱处理公务,赫连公子可是想让本座带你去衙狱逛逛?” 除了月施,月守御对任何人都没什么耐心。 赫连绝自己要往刀口撞,月守御自然不会留嘴。 “月卫长真是会说笑,衙狱岂是旁人随意能进的地方。” 圣心国谁人不知,除了陛下和帝女,能进锦衣卫衙狱的外人就只有罪犯。 衙狱的那些手段,光听就让人头皮发麻。 但凡进去的,就没有完好着出来的。 “有本座的照拂,赫连公子何时想进衙狱参观都可。” 赫连绝虽然对月守御的冷嘲热讽心生怨气,但也没有再自讨没趣。 论武力,轮权利,目前他都不是月守御的对手…… 见赫连绝没有继续嘴贱了,月守御倒是有些无聊了,把头伸出窗外,定定地看着前方月施的马车。 盈盈宝贝现在在干什么…… 是不是在想他呢…… 好想去和盈盈同车…… 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一刀捅了赫连绝的肚子…… 而前方的马车里,月施正在看月守御帮她整理的,朝中大小官员的关系网。 突然感觉一股凉风扫了扫后颈,像是某人幽怨的眼神…… 第53章 去哪里学的 西境三城的郡守联合起来,在位于中段的漠城郡守府集中商讨赈灾事宜。 月施抵达漠城,边听了三位郡守的汇报,边亲自在城里走访,发现灾情比她想象得要好很多。 这也更加确定了,前世赫连绝谎报灾情、私吞赈灾款的事。 根据三城不同的受灾情况分配了运来的物资,等忙完一系列事宜,已是深夜,月施才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和月守御回到驿站。 旱灾不比洪涝,不需要抢修堤坝、重建民居。 短时间内,只要天公不作美,留守的部分受灾百姓就只能依靠送来的物资过活。 有的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根本不愿意听从官员安排,移居到附近的城镇。 这也能理解,毕竟留守又不是绝人之路。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移居就等于放弃打拼得来的一切,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所以,月施迫切地思考着,如何能改善这里每年都会干旱的问题,以及如何让百姓能尽快地恢复正常生活。 梳洗完,月施稍微清醒了一些,就对着三城的地形图描描画画。 “殿下,还没睡吗?” 月守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为了方便监管赫连绝,月守御听话地和她分房而睡。 听到他的声音,本来焦灼的月施,顿时有种安心的感觉。 “嗯,进来吧。” 月守御一身黑色寝衣,带着些许湿气,显然也刚沐浴不久,关好门,自然地坐在月施旁边。 这是月施长这么大,第一次单独处理政事,还是亲力亲为这种。 虽然出发前做了很多功课,也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今日的忙碌搞得有些心累。 想到父皇也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月施第一次感受到做帝王的不容易。 “怎么了?可是在为灾情发愁?” 见月施眉眼间皆是愁绪,又扫了眼桌上的地形图,月守御猜到了大概。 男子磁性温柔的声音如同细细的泉流,洗涤过月施的心口,她不自觉地靠过去,躺在了月守御的腿上。 “阿御,我第一次明白,父皇口中,百姓的重担,是何意。” 清远悠然的雪松香让月施渐渐安定下来,今夜她很想和月守御谈谈心。 “陛下若知道你有这样的心境成长,一定会很欣慰的。” 月守御修长漂亮的手指放在月施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地按着,月施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幡然醒悟之后,才觉得帝王之路,内忧外患,远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简单。” 月施说得含糊,但月守御又怎能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盈盈,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和你一同面对一切。” 良久,月守御没听见月施的回答,低头一看,膝上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 月守御无奈又宠溺地一笑,轻轻环过月施的肩膀和腰肢,将她打横抱起,慢慢放在了床上,仔细地为她盖好被子。 一吻印在月施的额头,无人听见,月守御静静看着她的脸,低声开口。 “是你的,永远是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 第二天,月施是被送早膳的月守御叫醒的。 “看看这个,是不是你想要的。” 月施正喝着粥,月守御递给她几张纸页。 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写着好几条改善灾区的建议。 月施认得月守御的字迹,这些难道是他昨夜通宵想出来的吗? “阿御……” 月施一瞬间,萌生出了拥有“贤内助”的感动,看他的眼神都像闪着星光。 “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但我实在不喜见你满脸愁绪。” 月守御看出月施的欣喜,勾唇一笑,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 “别这样看我,我会认为你是在邀请我做点别的什么。” 月施没好气地瞥了笑得邪气的男人一眼,毫不介意地拿着几张月守御的成果仔细浏览起来。 做帝王,也是需要下臣的谏言的。 万万没想到,月守御给的几条建议都十分中肯,远比以前大臣们上奏给父皇的要好。 要武能武,要文能文,还有什么是月守御不会的吗。 “阿御,我觉得让你做锦衣卫的卫长,确实是屈才了,不如回都城后,我上奏父皇,给你在朝中再谋个职务。” 知人善用,这是父皇教她的道理。 “之前或许我会接受,如今怕是不能了。” 月守御取出锦帕,仔细擦掉月施嘴边肉饼的酱汁,拒绝了月施的好意。 “为何?” 虽然锦衣卫卫长也是个大官,但月守御也不像是没有进取心的人啊,月施很是不解。 “现在臣除了处理锦衣卫的一干事务,剩下的精力只够全心伺候殿下了,臣不想分心。” 月守御借着帮月施整理裙摆的功夫,捧起月施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明明是臣子效忠的言论,月施却听出了一种,“除开无法规避的责任,我只全心全意为你”的感觉,脸庞倏然红了。 月守御不撩则已,一撩就让人脸红心跳。 “去哪里学的,这般登徒浪子的言语……” 虽然语气责怪,但月施的嘴角勾起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 赈灾的水粮已经安排三城的郡守,自行去分发了,有锦衣卫和军队监督,相信他们也不敢私吞或乱来。 钱款月施还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眼见这几天灾情逐渐稳定,她准备开始实施月守御给她的改善计划。 在少数水源附近修建集流槽,向集中农田区域和城镇扩张,建设水渠,等降雨恢复,便于用水和灌溉。 从周围城镇购买耐旱的农作物,等待时间取少许水湿润部分受灾较轻的土地,用秸秆和砾石盖住,减少水分消耗。 将位于山坡上的田地改成梯田、条田,比坡耕地蓄水量要增加好几成。 见月施和郡守们领着锦衣卫和士兵亲力亲为,一些尚有体力的青壮男子也自发地加入了建设。 本来还死气沉沉的灾区,因为月施的到来,又开始焕发生机,连三城的郡守都对月施赞不绝口,还扬言要将帝女的功绩上表陛下。 第54章 仙女姐姐 “殿下,大事不好了!” 月施正领着人挖水渠,漠城郡守陈智大呼小叫地赶过来。 “陈郡守,何事如此惊慌?” 陈智粗喘了几口气,一路跑来已是满头大汗。 “贫,贫民棚屋那边发现了几例疑似瘟疫的病患!” 月施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随陈智一起赶去贫民棚屋。 最麻烦的事,还是发生了。 凡是天灾和人祸,最怕的便是出现尸体或者其他因素引发的瘟疫。 瘟疫传播迅速,症状来得急,感染上的人很快就会丧命。 月施一早就安排三城留意,还熏了雄黄苍术预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处理好因灾情死亡的百姓尸首,可还是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棚屋外两里范围,锦衣卫已经拉了线隔离,月施赶到时,医士给了蒙面的白巾。 “确认是瘟疫了吗?” 做好防护,月施不顾郡守的阻拦,坚决地往里走。 贫民棚屋住的都是一些边境迁来的外来民,或者一些没有劳动能力和背景的贫苦百姓。 日子已经过得很艰难的,没想到又出现了这样的祸事。 “已经确认,是瘟疫无疑。幸得有殿下提前嘱咐准备药草,草民等一众医士已经在准备救治的汤药了。” 医者仁心,医士们对月施的提前准备很是感激,看见月施过来,争着汇报棚屋的情况。 “感染的百姓多吗?源头查清楚了没?” 瘟疫不会平白无故出现,找准源头才能彻底结束,避免感染扩散。 “目前有五人出现瘟疫症状,源头还不清楚。” “月卫长,劳烦你带人迅速查清瘟疫的源头。” 月施将月守御拦在了隔离线外,给他下达指令。 公事方面,有月守御指挥,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源头。 私心上,她作为帝女,有责任有义务和百姓共存亡,但她不希望月守御有任何危险。 月守御白巾遮面,褐金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了月施一眼,最终还是拱手领命。 “臣遵命,望殿下保重好自己。” 月守御明白,月施注定是展翅高飞的凤凰,而不是小鸟依人的山雀,她有她的责任与使命。 而他,需要做的便是齐头并进。 见月守御领人离开后,月施心里松了口气,专心和医士们一同照顾病患。 …… 随着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月施和众位医士忙得不可开交,与月守御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两人都卯足了劲做自己手头的事情,有种不用言明的默契。 “仙女姐姐,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走到月施身边,脆生生地开口。 这段时间,月施都衣不解带地待在棚屋忙碌,亲力亲为地照顾病人。 跟医士学习了一些行医知识后,也帮手喂药,留意大家的异常。 刚开始棚屋的百姓通过郡守知晓月施就是堂堂帝女的时候,有畏惧有抗拒,以为月施只是做做样子。 时间久了,发现月施对他们是真心以待,很是感动,对月施心生敬意。 尤其是那些小孩子,私下里给月施取了外号,说是人美心善的仙女姐姐。 “小妹妹,今日份例的水已经发完了,你还需要更多的水吗?” 还未降雨,周围城镇支助的和送来的水有限。 即便多分给了棚屋这边治疗,但每日给到每户的水都是有限的,这样才能保证每人每日都有水可喝可用。 这个小女孩叫阿紫,乖巧懂事,还会照顾其他更小的孩子。 她带着几分祈求的神色问月施讨水,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仙女姐姐,昨日我母亲觉得身体不适,医士看过之后说母亲有了身孕,我想多讨点水给她,可以吗?” 原来如此…… 月施思索片刻,取下自己的水袋,交给了阿紫。 “阿紫,今日份例分完就没有了。姐姐这里还有些水,你先拿去给你母亲吧,明日姐姐再多分你们一些。” “仙女姐姐,你把水给了我,那你喝什么?” 阿紫没有伸手接,而是关切地反问月施。 “阿紫乖,别担心,先拿去吧。” 月施摸了摸她的头,强行将水袋塞进她的怀里。 阿紫再三确认后,才视如珍宝般将水袋捂在怀里,没有半分犹豫地往自己家赶。 月施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微笑。 ………… 这天,月施照例从头到尾挨个检查每人的情况。 这片棚屋的背后是一片草场,来的人很少,月施疲惫的时候就会过来透透气。 今天她正好想走走,到了草场附近,却发现意外地围满了人。 大家脸色异常难看,低声交头接耳,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难道是棚屋有人因为疫病死了?! 因为救治及时,到目前为止,还只有病重的,却没有病死的。 想到这种可能,月施心沉如石,立马想要扒开人群查看究竟。 还没等她上前,几个医士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发生了何事?” 月施尽量让语气放平,她如今是这群人的定海神针,不能乱。 医士们面色沉痛,欲言又止,一个看一个,都没人愿意开口。 “说,可是因疫病死了人?” 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月施的语气也带了几分怒火和威仪。 她话音刚落,医士们纷纷摇头,但表情又沉重了些,其中一个人站出来回话。 “殿下,确实是有人死了,但不是因为瘟疫。” “死者是何人?” 不是因为瘟疫,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天灾面前,人命微薄,月施有做过准备。 “是…是……” “阿紫!!” 一位医士眼眶微红,支支吾吾地准备说出死者的身份,就听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哭喊,是一个女人的。 阿…阿紫? 月施确认自己耳朵没问题,刚刚女人喊的,是阿紫这个名字? 阿紫?!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月施使尽了全身力气扒开人群,凑到了中心——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身体扭曲地躺在草地上,用一块灰麻布遮住,露出的脸颊和手脚上,到处都是淤青和血痕。 尽管肿的厉害,头发凌乱不堪,月施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就是阿紫的脸…… 阿紫的手上,还紧紧拽着,之前她送给她的水袋,每天多分的水就装在里面…… 第55章 善意也会害人 一位中年女子闻讯赶来,发疯似地挤开人群,猛地跪倒在尸首旁边,失声痛哭,嘶哑地呼喊着阿紫的名字,让人绝望又心碎。 月施脑子一片混沌,直挺挺地走过去,呆滞地盯着阿紫那张几近面目全非的脸。 明明早上的时候,小姑娘还笑颜如花地到她这里领多分的水,甜甜地喊着“仙女姐姐”。 还不到一日,一条鲜活的生命怎么就…… 她还不到十岁,出生在灰暗的贫民屋,连整个漠城都没走遍,还没见过外面天地的精彩…… “阿紫是怎么死的?” 月施机械地开口,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嗓音的低哑。 “经过检查,全身各处合计,共有上百道疑似殴打留下的淤青和伤痕,多处严重骨裂,颈部有明显的掐痕,尤其是拿水袋的那只手,手腕脱臼,手指骨断了好几根……” “初步判定,阿紫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医士们回答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哽咽。 阿紫是棚屋最懂事的孩子,经常给他们打下手,还帮那些染疫的人家照看小孩,大家都很喜欢她。 是什么人这般蛇蝎心肠,竟然对阿紫下此毒手! “赵七娘!你怎么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搂着阿紫尸身不放的女子,哭声越来越低,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粗布的裙摆不多时就透出了血迹。 赵七娘,就是阿紫的母亲。 医士们又急忙架起赵七娘,送去抢救,流了那么多血,能保住胎儿的希望不大…… 暗红的血迹留在枯黄的草地上,刺目不已…… 阿紫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不知赵七娘能不能受得住这般接二连三的打击…… 看着四周人头攒动,众人议论纷纷,嘈杂不止。 月施死死盯着阿紫紧紧拽住的那个水袋,四肢麻木,周围的声响仿佛越来越远,视线越来越模糊…… 帝女殿下…… 帝女殿下…… 似乎有人在喊她吧,但渐渐的,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 仙女姐姐… 是谁,是谁在呼唤她? 是阿紫吗? 仙女姐姐,快醒醒… “阿紫!” 月施昏迷中惊呼出声,猛然转醒。 还没等看清周围的一切,月施只觉体内如有火在燃烧,疼痛恶心不停翻涌,控制不住地想偏头呕吐,赶忙捂住嘴。 一个木桶递到了她的身前,温柔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乖,吐出来会舒服些。” 听到熟悉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月施对着木桶倾泄了个干净。 等她再次抬头时,一张锦帕伸了过来,丝毫不嫌弃地、帮她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角的污渍。 发热,疼痛,呕吐…… 分明是瘟疫的症状…… “你快出去,别靠近我!” 意识到这种可能,月施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准备扶她躺下的月守御。 本以为她作为圣心狐,肉体比人强大很多,没那么容易染上瘟疫,谁料…… “乖,别担心,只是着了些风寒。因为你近日休息不足,加上伤心过度,所以症状来得急了些。” 月守御一见月施的反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即开口解释。 只是着风寒? 在这种炎热时节? 月施有些狐疑,不确定月守御是不是为了安抚她,才说是感染了风寒。 但不管怎样,月守御应是打定主意不肯离开了。 “那你还是把脸捂上,免得染上这里的病气。” 月施将床边时常备着的白巾丢给他,月守御无奈一笑,只能听话地用白巾包住口鼻。 见月守御做好了防护,月施才放心让他靠近。 “不是答应过我要保重好自己吗?盈盈,你又食言了。” 月守御拧干帕子,细细为月施擦着脸颊和身体上的汗珠,语气带着责备和心疼。 “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看着烛光中,月守御因为连日奔波忙碌,消瘦了些许的脸,月施心口酸酸的。 “阿御,是医士唤你过来的吗?” 他不是应该在外面查感染源吗…… “感染源头已经找到了,今日本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结果就看到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 月施一听,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阿紫那张满是淤青的脸,连找到源头这样的好消息都让她开心不起来了。 “阿御,阿紫死了。” 对于无辜良善者的死,月施还做不到内心毫无波澜。 在月施昏迷的这段时间,月守御将发生的事查了个清楚,自然知道阿紫是谁。 “害死阿紫的凶手已经找到了,等候你发落。赵七娘的胎儿保住了,只要好好修养,便能母子平安。” 那样的情况还能保下孩子,应是阿紫在天有灵吧…… “那个混账,为什么要杀害阿紫?” 面对月施闪着粉光的双眼,月守御难得的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他还是决定告诉月施真相。 “那个男人叫罗三,是贫民棚屋,乃至整个漠城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他观察了好几日,发现阿紫每天都会偷偷多领一些水,所以心生贪念,想要抢走她的水。阿紫拼命守护,力量悬殊,与他抗衡失败,死在乱拳之下。” 难怪阿紫连死后都会拼命护着水袋…… 连医士们想要取走都无济于事…… 阿紫竟然是为了保护带给自己母亲的水,才被人活活打死的…… 而给阿紫水的,正是她。 每日有限的水,每家每户都要省吃俭用,人多的只能勉强度日。 对于现在的三城百姓而言,水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 是她自以为的善意,害死了阿紫…… “阿御,是我害死了阿紫……” 满心的愧疚和懊悔,月施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颤抖着嘴唇,说出这个可怕的事实。 如果不是她一时心软,为阿紫破例,她就不会被罗三盯上,也就不会因为保护水袋而身死。 原来,害人的,不仅有恶意,还有善良。 “盈盈,成事在人,生死在天,至阿紫于死地的人不是你。告诉你真相是想你明白,对人抛出善意时,要考虑他是否承受得住。” 月守御见月施自责到无以复加的模样,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他猜到月施听了真相,会是这样的反应,但还是要说。 月施有权知道真相,他的小姑娘也应该从这件事上吸取一些教训,学会世间的一些法则。 月施埋头在她的港湾里,难过之余,也开始思考。 此时的月守御,更像是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兄长,引她逐渐走向成熟…… 第56章 刚当灵兽没多久 第二日醒来,月施虽然身体还没有起色,但精神状态恢复了正常。 规整好自己的情绪,月施最终还是决定将罗三交给郡守,让官府按照圣心国律例处置。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处理百姓的问题上,月施放任自己的个人仇恨情绪。 她能做的,就是让官府给赵七娘一个交代,安抚她的情绪。 据月守御所说,瘟疫的源头在贫民棚屋的后山。 一些人急着逃出城,就将自家因旱灾身亡的人草草埋在了后山。 因为缺水少食,贫民棚屋的人就跑去后山挖尚有水分的树根草根食用,就染上了瘟疫。 发现源头后,月守御立即派人守在了后山,不准任何人进出。 好在尸体很少,又堆放得集中,污染的土地范围还不大,没有影响到整片后山。 郡守们领人将尸体挖出,妥当火化处理,用草木灰和配制的药草将这片土地清理了一番,围上了隔离线。 发了布告,派官兵挨家挨户地提醒,不得去后山这片区域活动。 如此一来,源头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 只要控制好棚屋,不让瘟疫蔓延出去,相信不久,这场危机就能化解。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月施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 刚开始只是发热、疼痛和呕吐,之后又出现了腹泻、寒战,这几日皮肤上竟然起了一个个小小的红疹。 每次问月守御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月守御都只说不用担心。 月施觉得胸闷气短,想起身走走,刚到门口,就听见月守御和医官交谈的声音。 “为何殿下的症状如此严重?” “殿下身子娇贵,这些时日忙前忙后,身体虚弱,所以染疫后的症状比普通人更凶猛。” “服用了汤药之后,也丝毫不见起色,可是身体出了别的岔子?” “臣也觉得奇怪,但臣与其他医士医术有限,除了疫病,尚未诊出殿下有其他病症。” “知道了,你退下吧。” 月守御语气冰冷,月施知道,他已是盛怒。 等他一脸黑沉地转回房间,就看见月施虚弱地坐在椅子上,定定地望着他。 “你都听到了。” 以月守御的内力感知,怎会不知道月施在偷听。 现在症状越来越多,想瞒也瞒不住了。 “我早就猜到了,不曾想,以兽身感染瘟疫,竟然比人严重这么多。” 虽然很难受,但月施不想让月守御难过,故意笑着自嘲。 “如果一直治不好的话,我还能活多久?” 前世,国师就是因为身染疫病,救治不及身死异处。 月施不甘心,这几日撑着病体也在拼命修炼,希望多开启些传承记忆,找到除了不能再用的时光倒溯之外,还有没有能自救的方法。 但,即便实力有所提升,也没有任何发现。 月施开始选择接受,也希望自己的平静轻松,能让月守御好受些。 男人第一次露出脆弱的气息,小心地将月施抱在怀里,一点点收紧,仿佛生怕她何时就会消失。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听到这句话,月施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恐惧,甚过面对自己的死亡。 月守御,千万,千万,不要像前世那样…… 虽然月施至今都不知道,月守御怎么会心祭这种禁术,但她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 第二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你这个臭小子,接二连三打断老头子我的好事,还派人千里迢迢地把我抓过来,我……” 听到关老活力十足的谩骂声,月施不自觉地轻松了不少。 “丫头,也没多少时日没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本来还回头和月守御拌嘴的关老,瞅见月施虚弱的模样,脸色立马严肃起来,当即放下药箱,给月施把脉。 “丫头,你最近是不是要突破聚气踏波境了?” 关老不是被月守御抓来看病的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嗯,如果不是身体有恙,应该已经突破了吧。” “说你是个小丫头,还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兔崽子!灵兽不同于人类,每次破镜都是新生,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回原形,乃是最虚弱的时期,一点小病就能要你的命!好在你身体基底好,不然哪里还能等到老头子我!” 关老对月施一直态度都挺好的,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 她开启的传承记忆有限,刚当灵兽没多久,确实不知道啊…… 月施能听出关老话语中真切的关心,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耐着性子询问。 “那,如今该怎么解决?” “我于民间游历时,偶得一枚青玄珠,能暂时承载任何死物。如今你的身体已然承受不住瘟疫,想要活命,只能用青玄珠封住病气,待破镜后,再将病气放出,佐以药物就能痊愈。” 听到有法子,月施毫不犹豫地点头,跃跃欲试。 “臭小子,等下丫头将病气封住后,你需立即以内力稳住她的灵脉。灵兽破镜十分凶险,目前也只有你的实力,才能为她保驾护航。” “好。” 月守御一扫之前的愁闷,双眼重新恢复神采。 月守御将月施抱到屋外,两人面对面盘膝坐在软榻上。 关老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海棠的锦袋,里面是一颗通体青蓝带着白色光圈的透明珠子,只有拇指大小。 在关老的指示下,月施将青玄珠放在手心,灵力运转,青蓝的玄妙光泽乍现,整颗珠子像活了似的,一瞬便没入了掌心,形成一个圆形的青玄珠图案。 月施闭上双眼,灵力配合关老施针,感知到全身的经脉血液涌出一股暗红的黑气,纷纷向掌心内的青玄珠汇聚。 最终,青蓝色的珠子通体变成了黑色,月施只觉一瞬间四肢乏力,虚弱到极点。 “丫头稳住心神,专心破镜。” 关老一出声,月守御立马会意,双手结印,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向月施。 温暖的内力流向月施的灵脉,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让本是强打着精神吸收天地之气的月施,神色放松下来,专心破镜。 第57章 失而复得的渴求 像月施这样的传承灵兽,依靠自身血脉的优势,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灵力积蓄,月施很快就摸到了破境的门槛。 “丫头,无论发生何事、承受何等痛苦都不能分心!” 保持施针状态的关老,第一时间出声提醒。 月施还没来得及思考关老这话的意思,一股突如其来、如同剥筋抽骨的剧痛从灵脉席卷全身。 那种感觉,就好似被人一寸寸打断骨头经络,再一寸寸接上,从脚趾到头顶,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除开身体上的疼痛,灵脉和血液仿佛在燃烧,化为乌有后又重新再生,翻来覆去,似乎没有尽头。 “哈……” 月施忍耐着,不敢痛呼分散注意力,只能艰难地深呼吸,集中精神。 每冲破一点屏障,疼痛就加重一分,难以想象破境时候,身体还能不能拥有知觉。 月守御在对面看着月施因疼痛苍白扭曲的表情,双眼赤红地继续输送内力。 青玄珠的封锁时间有限,月施争分夺秒地努力着,终于到了承受疼痛的极限之时,感受到体内传来了一股破碎的声响—— 源源不断的天地之气从四面八方涌向她的身体,汇入崭新宽阔的灵脉。 原本疲乏虚弱的身躯,如同得到了升华,血肉间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月施双手翻花,快速结印,指尖隐隐有淡粉色的气流游走,将天地之气转化为灵力。 聚气踏波境,她做到了! 看月施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关老和月守御都是内力高手,自然察觉到了她境界的提升。 关老长吁一口气,慢条斯理地收回金针,叮嘱月守御。 “等丫头境界稳定了,你就可以收回内力了。” 换做旁人,但凡实力差些,都没法坚持几个时辰一直输送内力。 即便是以月守御的境界,他浑身还是被汗水打湿,脸色隐隐有些憔悴。 “收功后把这个服下,有助你快速恢复内力,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关老递给月守御一个玉瓶,里面是助人恢复内力气血的丹药。 月守御点点头,没有去接,他要配合月施到最后一刻。 一刻钟后,月施终于停下,她已经夯实好了基础。 最关键的是,随着境界突破,她脑海中的传承记忆又开启了一部分。 缓缓睁开眼,发觉对周围的感知更远更精细了些,挥拳击掌都有粉色气流环绕,威力惊人。 原来,这就是聚气踏波境的感觉吗。 “丫头,别发呆,青玄珠的时间快到了。” 听到关老的提醒,月施赶忙正色,按照他说的方法,将青玄珠内的病气重新引回体内。 境界提升之后,这些病气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肆虐她的身体,就好像带来些不适的无关痛痒的小毛病。 “关老,可以了。” 青玄珠浮出了手掌,恢复成青蓝透彻的模样,月施捧着归还给关老。 “我会理个方子,每日喝两副,三日就能痊愈。” 见月施和月守御眉来眼去,关老也不想自讨没趣,收拾好提着药箱往外走。 “老头子我不打扰你们小年轻了,煎药去了。” “这次多谢关老了。” 月施刚才是察觉到月守御有些虚弱的气息,有些感动,才失了神。 听到关老开口,赶忙致谢。 “小事,你们唠吧。” 关老摆摆手,离开了房间时,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有关老坐镇,月守御也不怕月施担心什么感不感染了,一把扯下面巾,偏头狠狠吻住了月施。 月施正想说话,就被月守御封住了唇,想要推开的手,也被紧紧扣住。 月守御毫不客气地如风暴般蹂躏着月施的唇瓣,带着失而复得的渴求与急切,让月施心头一软,不由地放弃了挣扎。 外界传闻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男人,这次因为她害怕了…… 感受到月施放松的身体,月守御也松开了对她手的禁锢,爱怜地抚弄她的青丝。 月施主动伸手环过他的腰,像宽慰般地摸着他的脊背,这才发觉他后背已经湿透了。 “阿…阿御,去沐浴,别…着凉了……” 唇齿交融的间隙,月施艰难支吾地出声,想催月守御去沐浴更衣。 这次月守御倒是听话,立马乖乖放开了月施。 正当月施想要夸奖他几句的时候,男人转头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好,一起。” 走从离开都城,两人再也没有一起沐浴过。 想到能欣赏那秀色可餐的身材,月施小脸不禁有些发烫,埋头在月守御怀中,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她,一定是被月守御传染,魔怔了…… ………… 果真如关老所说,喝了三天的药,月施就完全恢复了。 因为关老的加入,整个棚屋的染疫百姓也逐渐恢复康健,一时间关老就成了医士医官们追捧的对象。 住在驿站的赫连绝,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派人来请关老,想让关老帮他诊治一番,还送上了丰厚的礼物。 “去啊,为什么不去。” 赫连绝的人只敢站在隔离线外等待,关老进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表明不想去,月施赶忙劝说。 “丫头,你已经有臭小子了,难不成还惦记着这个未婚夫?” 月守御都没急,关老倒是先急了。 关老虽然喜欢月施,但更站在月守御那边。 “关老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有人白送好东西,自然要收。至于救成什么样,能不能治,那还不是关老你说了算。” 扫了眼赫连绝派人送来的,装着名贵药草的几个箱子,月施嘴角勾起冷笑。 那些药草在皇室的库存里都是金贵的存在,想不到赫连绝为了医治自己的箭伤,和关老交好,竟下此血本。 可见他这些年在背地里,干的好事不少啊…… “言之有理啊,待老头子我把他医得十年八载下不了床!” 关老一听,眼神都亮了,乐呵呵地把药草全都收入囊中,提着药箱就随派来的人去了驿站。 相信以关老的医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残赫连绝,还是轻轻松松的。 第58章 哑公子 圣心国,皇宫,永圣宫。 “咳,咳咳……” 圣心帝正批阅奏折,突然只觉一口气没喘上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陛下,自从收到殿下感染疫病的消息,您就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近日又忙于国事,可要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 于公公见状立即递上早就备好的雪梨汤,圣心帝饮完,觉得胸口舒服了不少。 这几日圣心帝不知是着了风寒,还是怎的,总是会突然咳嗽不止。 太医就说是操劳所致,服用些补品和雪梨汤即可,但还是治标不治本。 “西境的急报!” 一个小太监托着一份文书,匆匆走了进来。 一听来自西境,圣心帝迫不及待地让于公公呈了上来。 浏览过后,顿时拍了拍于公公的肩膀,开怀大笑,激动得又差点咳嗽起来。 “老于,太好了,太好了!” “陛下您悠着点,何事如此高兴?” 于公公连忙抚着圣心帝的背,让他缓缓。 “盈盈痊愈了,还彻底解决了瘟疫,等安排好水利建设的计划,就能启程回都城了!” 圣心帝喜上眉梢,感觉自己身子都爽快了。 虽然近日一直在担心月施,但身为一国之主,不能擅离职守,所以只能派医官前往,留在皇宫中忧心不止。 “帝女殿下出生就引来祥瑞异象,洪福齐天,自然无事。陛下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不然殿下回来看到陛下的样子,岂不担心。” 于公公是圣心帝身边的老人了,月施出生时他还抱过,时常把月施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 听到月施康复,他和圣心帝一样高兴。 “言之有理,把太医院的人都叫来,给朕重新诊诊脉,看看区区一个积劳怎么几天都不见好。” “是,臣遵旨。” ………… 月施知道这边的情况瞒不住,为了不让圣心帝担心,刚一恢复就派人加急上报了西境三城和她的情况。 水利那边有了基础的计划和构想,剩下的就是漫长的建造过程,交给三城郡守即可。 好事双临门,他们在漠城待的第三十日,也就是月施彻底康健的第二日,终于降雨了。 一下,就是接连三日的大雨。 百姓们纷纷提着木桶水壶,在大街和空地上狂欢,迎接这来之不易的水。 河道重新浮涨奔流,干涸的土地受到雨水的滋润,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段时间亲力亲为的赈灾抗疫,让月施的威望有了空前的提高。 三城的百姓都说,这场雨是帝女感动上天,降下的恩赐与祝福。 等雨停后,三城百姓恢复了正常作息,月施才安排众人收拾行李,启程回都城,三城的百姓都来夹道送别。 月施真切的感受到,未来,这些乃至更多,都是她要守护的子民。 …… 有锦衣卫全天候的看管随行,加上月守御时不时的监督,赫连绝只能做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根本没机会溜出去干自己的私事。 眼见着请来了神医,想着能快些治好伤势。 但神医又说他的情况很复杂,需要多花些时间研究,稍有不慎,就会有瘫痪一辈子的风险。 听神医这么说,赫连绝就很纳闷了。 之前处理箭伤的医士只是说,伤口位置比较危险,需要好好静养,等待稍长些时日,皮肉愈合,就会慢慢痊愈。 况且…… 射箭的马贼本来就是他安排的,要求无毒、杀伤力低、不能射向关键部位…… 如今,神医为了研究伤情,不知使了什么药物招数,硬生生让他的伤口没法愈合,每天还像模像样地从伤口处取走一小瓶血。 看上去是那么回事,只是身子怎么感觉一日不如一日,越发疼痛虚弱。 但这可是治好了濒死的月施的神医啊,赫连绝又不敢不信,只好忍耐。 时间久了,赫连绝竟然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折磨”。 神医还很负责,路途中还经常跑来跟他同坐一辆马车,查看他伤口的情况。 据他观察,这位神医虽然是月守御请来的,但每次神医过来他的马车,看到月守御时并不热络,两人也无甚交集,应该不是月守御的人。 这样一来,赫连绝对神医更加深信不疑。 他不知道的是,神医“治”他一次,就会跑到前方月施的马车上唠嗑一次。 “丫头,你这个未婚夫还叫什么雅公子呢,直接叫哑公子得了。这段时日被老头子我折腾成那样,每天疼得哇哇大叫,也不出声阻止,还每天给我送宝贝,哈哈哈……” “他这人自负得紧,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再加上可能这段时间过得太好,让他飘飘然,脑子都不够使了。” 月施和关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嘲笑赫连绝。 赫连绝现在叫什么,一叶障目,聪明反被聪明误。 锦衣卫昨天跟月施汇报,之前拦住赫连绝的那几人都是镇国大将军安插在队伍里的,他们还劝赫连绝提防着点关老。 结果自信心过甚的赫连绝,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根本不听他们的,还觉得这些人以下犯上,直接打发他们不准靠近,免得引起其他人生疑。 这样一来,锦衣卫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筛查编撰传到赫连绝耳朵里的消息。 比如,明明每日月守御都衣带不解地贴身照顾月施,传到赫连绝耳朵里就变成了月施虽然身体有恙,但还是无时无刻牵挂他的安危。 外加月施这段时间不间断地安排人给赫连绝送吃食啊、送信、送温暖啊,他已然认定,月施经过大火一事,对他情根深种,他的计划正无比完美顺利地进行着。 活在美好梦境里的赫连绝,一门心思想的就是赶快恢复康健,好风风光光地回都城继任国师,开展下一步计划,所以才会百般讨好关老这位神医。 月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们回程的途中,已经传信让邓元和国师那边做好准备。 待国丧之后,只要赫连绝一出手,准备登临国师之位时,万众瞩目下,他们就来给他唱一场此生最风光的大戏。 第59章 犬子的荣幸 回都城的路途很顺利,为了能让赫连绝不生疑,月施让关老在进都城的前一天把他治好了。 即便整个都城都挂满了白幡,赫连绝伤感的面容之下,眼底还是透着难掩的喜悦。 月施瞥见后,眼神冰冷,她会让赫连绝知晓乐极生悲的含义。 国师仙逝,举国哀嚎,但对于圣心帝而言,没有什么比得上月施的安危。 他带着文武百官,亲自站在宫城门口,迎接月施一行人的归来。 看见月施并未消瘦,很是康健,圣心帝欣慰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平安回家就好。” “臣等恭迎帝女回宫!帝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靠在圣心帝怀里的月施,偏头偷偷瞥了一眼下方跪着的官员,瞅见镇国大将军赫连方的表情很是神清气爽。 看来,赫连绝和他的人已经将西境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他了…… “赫连将军。” 圣心帝松开月施后,月施突然开口叫到赫连方,群臣面面相觑,猜测月施的用意。 “臣在。” 赫连方被点到名后,犹豫了一瞬,还是站了出来。 “本宫在前往西境途中遭遇马贼,幸得赫连绝相救,甚是感激。虎父无犬子,想来赫连绝文武双全、忠肝义胆,都是多亏了赫连将军的教导。” 此言一出,大部分官员都露出了看戏的表情。 都城谁人不知,赫连方与他闻名圣心的庶子很是冷淡,几乎不闻不问,更别说亲自教导了。 有人私下传言说,是因为赫连绝生母本是个丫鬟,用了诡计爬上了赫连方的床,又用孩子逼着赫连方纳了她为妾。赫连方觉得耻辱,连带着对赫连绝也厌恶不已。 好巧不巧,赫连方的几个嫡子都是不成器的,反倒唯一的庶子出尽风头,让赫连方更加不喜。 月施这么一说,估不准是在嘲讽赫连方,还是真心夸赞。 “臣不敢当,能守护殿下,是犬子的荣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论月施是何意,赫连方都只能应下。 月施今日算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表态了—— 国师仙逝,帝女扶持,赫连绝往后可谓是平步青云了。 等帝女即位,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之后,许多官员都以吊唁国师和关心赫连绝伤势之名前去探望,国师府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直到赫连绝开始着手准备国师的丧礼,众人才作罢。 ………… 国师丧礼是国丧,规格如帝王驾崩。 本来该由礼部负责丧仪,但赫连绝自请,圣心帝就批准了让他主持国师的丧礼。 每任国师都安葬在皇陵,也算是独属于国师的殊荣了。 丧礼之后,皇室和文武百官需服丧二十七天,各寺院道观须鸣钟三万次。 举国上下,一月不许嫁娶,四十九日不得屠宰,百日内不准作乐。 服丧结束后,就有官员试着提出,是否要让赫连绝继任国师。 从圣心帝那儿得到的回答是,国师继任的事,百日后再谈,不急。 关键是赫连绝本人也耐得住性子,对继任的事只字不提,似乎完全不在意,其他人也就不再多管这件事了。 只有月施知道,赫连绝哪里是不在意,而是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据月守御手下的人汇报,赫连绝派了大批人马,秘密寻找代表国师身份的琉璃手环。 国师继任仪式的要求,想必这世上没有谁比赫连绝更清楚。 他也亲自到月施这儿旁敲侧击问过了,甚至还派人偷偷夜闯鸣凰殿和锦衣卫衙狱,也没有任何消息。 当然,那只是他自己以为的无人发现的夜探。 如今月施突破了聚气踏波境,实力和感知有了质的飞跃,哪怕是月守御,也要实力全开、刻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来,才能不被她发现。 至于锦衣卫那边,赫连绝派出的人实力也算不错了,可他还是小看了锦衣卫的实力,更别提还有月守御和邓元坐镇。 非但没有探到任何消息,还让锦衣卫顺着伸过来的手,查出了赫连绝藏在暗地的好几个势力窝点。 其中,让月施没想到的,是赫连绝跟迎客楼有联系。 迎客楼的幕后老板,是她的皇叔月云青,乃是先帝堂兄之子,在月氏皇族不是秘密。 这位云青皇叔,月施只在母后丧礼上见过一次,这次国师的丧礼他都没有来,外界都传他是个喜好美酒佳肴的淡泊随性之人。 要不是锦衣卫追踪探子进了迎客楼,月施还不知道,闻名圣心的“雅公子”和淡泊名利的云青皇叔竟然早就搭在了一起。 普通的相交,还能掩饰说是兴趣相投。 能帮赫连绝藏探子,那就有待推敲了。 月云青…… 月施手指点着桌子,想要回忆前世此人有没有什么她忽略的细节,胸口某处突然一热。 一摸,竟然是她忽略了许久的黑玉卷草金的令牌在发着微光。 风月和小六也没跟她提过,这玩意会突然发光发热啊…… 月施抓在手里翻看,正面印着“十”,本来空无一物的背面竟然出现了几行小字: 【速来风月天,有任务安排。】 风月客不都是自己接任务吗? 既然这令牌是风月给的,那这消息也应该是他发出的。 月施不疑有他,带好自己的面具,将灵力注入令牌中,开启了进入风月天的入口。 一段时日不见,风月天没有半点变化,里面的一切似乎不会随日夜季节更替。 月施走到那棵挂满风月令的大树旁,只看见了小六和另一个她没有见过的、戴着青色面具的白衣男子。 男人的周身打扮,一见就知非富即贵,身上的气息比月守御还要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小六站得离男子很远,看见月施走过来,像避瘟神一般,立即冲过来挽住月施的手。 “小十,你也接到风月的任务消息了吗?” “嗯,风月呢?” “他让我们进去见他。” 小六拉着月施的手就往里走,白衣男子也跟了上来。 “这位是?” 月施感觉,小六貌似很怕这个男子,不禁有些好奇。 第60章 第一次做杀手 “嘘,小点声,别和他搭话,他是小五。” 小六见月施偏头往后看,赶忙将她转回来,快步走了一段,才低声回答,似乎生怕后面那人听见。 “怎么了,你好像很怕他?为什么不能搭话?” 毕竟同为风月客,一心想要蹭任务的月施,很乐意多交流一番,拉近关系。 见小六这般,貌似这个小五不太好相处啊。 确认小五没有紧跟过来,小六才壮着胆子,将之前小二搭话被揍得下不来床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月施听。 “上次风月忘了跟你说,我们有时是会强制安排任务的,一般都是几人合作。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这次会跟这个独来独往的小五一起,幸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六掩面欲泣,大悲大喜,似乎经历了巨大的人生转折。 月施相信小六说的话没有夸张成分,再次印证了她的想法,果然风月客都是些怪人。 惹不起,躲得起,还是相信其他风月客的经验,不到万不得已不跟那个小五搭话吧。 上次到风月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若不是小六领着,月施都不知道风月天深处还有这样一片区域。 一片置身于曼珠沙华中的精致院落,据小六说,这里就是风月的住处。 门前有一面雕花木架,挂着十盏镂空掐丝的花灯,亮着诡异的青色火光。 三人走进去,在一处围满了黑色纱帘的水榭处站定。 “你们来得还算及时。” 风月的声音从水榭中传出,还是如月施记忆中那般虚无缥缈。 “风月,这次的任务是什么?是我们三人一起吗?” 小六率先开口,虽然她知道后半句很大可能是废话,但她还是抱有一丝奢望—— 希望小五的出现只是巧合,他只是偶然有事来找风月,并不是收到了任务通知。 一块雪白的风月令从水榭中飞出,月施伸手接住。 “任务内容在风月令上,你们三人同去,除了需要上缴的三成,剩余赏金平分,辛苦。” 小六最后一丝奢望,也被打破了。 长住在风月天的她,又何尝不知,小五每次回来,要么直奔风月住处,要么拿了风月令就走,根本不会像这次一样等候…… “刺杀辰安国的十五皇子,赏金三十万两白银。” 为了避免和小五交流,月施主动将风月令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万万没想到,辰安国的内部纷争,已经激烈到有人出手买皇子的命了。 月施不由想到,会不会哪天,有人出手买她的命,以她现有的势力,能不能跟其他风月客抗衡…… 想着,脊骨就窜上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相比于月施的惊讶,小六和小五就要淡定许多,仿佛对这种层次的刺杀对象早已见怪不怪。 “走吧,小十,带你熟悉下我们一般人做任务的流程。” 小六可以将“一般人”咬的很重,还用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的小五。 据她所知,小五出任务的习惯,就跟其他人有很大不同。 比如,他很少去现在要带小十去的地方,风月天的暗楼。 暗楼每日消息的更新换代都是由风月操持,九州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风月天在各处的眼睛。 那些隐藏在各地的眼线,每日都会上报新的消息,再规整到暗楼中,以便风月客查阅。 “辰安国十五皇子,风明啸,十四岁,荣贵妃所生,背靠崔丞相,师从八太保屠源,是辰安国目前储位之争的有力人选之一。” 暗楼高五层,每个区域都有挂牌标明势力划分,找到辰安国的消息,小六翻出第一条有关十五皇子的,分享给了月施二人。 身为圣心国帝女,月施对九州几个势均力敌的大国都有一定了解。 圣心国有锦衣卫,辰安国有修正院十太保。 不同于锦衣卫的是,修正院没有其他人马,只有十太保历代更迭,专为皇室做事。 起初他们只忠于帝王,久而久之也开始插手一些争权夺利。 十太保各个都是辰安国的顶尖高手,因为是太监,所以接替人是由帝王定的,但可以收徒。 辰安国除了十五皇子风明啸之外,还有几个皇子也拜了另外的太保为师。 要刺杀一个风明啸,就意味着要对付八太保屠源和整个丞相府,难怪要安排他们三人同往。 “风明啸近日要带荣贵妃去他的山庄避暑休养,避开了皇宫的守卫,是个不错的机会。” 月施紧接着,告知其他人找到的消息。 小五从见面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任何回应,也不动手查阅情报,就跟在旁边,像块没有生息的寒冰。 若真如小六所说,这样也好,起码小五不会主动找人麻烦。 等月施和小六整理好所有关于十五皇子风明啸的情报后,三人才动身离开风月天。 是小五主动催动的令牌,他们一出来就是辰安国境内,或许他接到传信时正在辰安国吧。 月施离开前留了字条,说外出一趟,让橘生淮南有事就找月守御。 以淮南的沉稳和橘生的机敏,月施相信她们能坚持到她回宫的。 三人所在的地方,与辰安国都城相距两个城池,小六买了三匹马以供赶路。 目的地,风明啸位于都城郊外的私人住处,风啸山庄。 辰安国的夏日,比起圣心国更长,也更加炎热。 所以,许多达官显贵都会在靠近湖泊山脉等清爽之地,修建自己的避暑院。 月施他们赶到都城的时候,正好在暗处看见风明啸和荣贵妃的车队出城。 皇子贵妃出游,必定路途中万分警戒。 他们是风月客,是杀手,不是劫匪,讲究一击必死,不能打草惊蛇。 显然,现在并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所以三人当机立断,选择快马加鞭,率先赶往风啸山庄蛰伏,等待刺杀良机。 当然,月施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两位前辈”行动,听从指挥。 毕竟,她是第一次作为杀手行事,还不太熟悉流程和动手习惯。 第61章 风月客的素养 等月施三人抵达风啸山庄的时候,庄子里只有长年驻守的普通府兵,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进入。 即便有风啸山庄的地形图,三人还是谨慎地将庄子各处摸了个遍,谨防有什么改动疏漏之处,挑选合适的藏匿地点和离开路线。 “小十,你没有经验,行动时紧紧跟着我就好。” 别看小六跟个小女孩似的,一到做任务就变了个人,严肃认真,像母鸡护着鸡仔一般拉着月施。 “此次风明啸携荣贵妃前来山庄,随行保护的人中,需要留意的只有三人,八太保屠源,荣贵妃近侍张公公,和丞相府派给风明啸的贴身侍卫孙集,三人中实力最高的屠源乃是人元蜕凡境。” 月施从小记性就好,毕竟是团队协作,既然实力不及其他两人,她就要在别的地方发挥作用。 在暗楼整理的那些信息,她已经全部记了下来。 而从未开口的小五,在月施被小六拉着游走在庄子里时,也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像一道影子。 有时突然不见,隔一会儿又和她们汇合,就是不说话。 他的一系列行为,不像是听从小六的安排,倒像是纵容着、陪着两个孩子玩乐一般。 月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 风明啸晚上沐浴时,喜欢招很多宫女进去伺候梳洗按摩,所以月施和小六决定乔装打扮成宫女,潜进去,一举杀了他。 刚刚她们去下人房看见伺候沐浴的宫女都带着面纱,正好解决了风月客不能暴露身份的问题。 当然,这个计划需要小五接应。 屠源很可能会寸步不离地待在风明啸身边,加之风明啸自己也有武功,刺杀本就很危险。 就算一次成功,想要全身而退,也需小五帮忙。 “这…说不说……” 小六拉着月施耳语,时不时回头看小五,很是纠结。 现在和小五搭上话,恐怕还没开始行动,就被打了个半残。 要是不说,大家又不能心有灵犀一点通,小五根本不会知晓她们的计划。 再三衡量下,月施还是决定挺身而出。 小六实力比她强,是不能损失的战力。 希望小五看在她一个新人的份上,饶她一条小命。 “小五,我和小六计划扮成宫女混进去,在浴室刺杀风明啸。这个计划需要你拖着屠源或者其他人,成功后麻烦接应我们离开。” 月施用生平最快的语速说完了这段话,气儿都不带喘的,屏住呼吸,闭上双眼,等待挨打。 “可以,最好一次成功,不要让荣贵妃和丞相府的人有时间赶过来。” 月施想象中的拳头没有落下来,只有男子没有温度的声音,顿时如释重负。 小五这人真是表里如一啊,外表气质和声音一样冷若冰霜,让人不由寒颤。 还没等月施反应过来,小六赶忙将她拉回了身边,背对着小五猛点头。 “小十,你真是神人,居然平安无事……” 那细弱蚊鸣的声音在月施耳边响起,小六生怕小五会听见。 眼见距离风明啸沐浴没多久时间了,三人兵分两路,月施和小六前去下人房,小五不见了踪影。 虽然和小五刚认识,但月施有种直觉,小五一定是言出必行之人。 见小六完全不担心小五的去向,显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月施不知道,小六的真实想法其实是这样—— 老风月客们都知道,从小五加入风月天开始,无论是任务完成的数量,还是得到的赏金,每年他都是最多的,没有之一。 无论是多难的任务,只要小五接了,他都会倾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完成。 而他在风月天待的最长的一次,是因伤得太重,刚回到风月天就昏迷了过去,不得已留在风月天养伤。 不像其他人,他们见任务有难度时,都会缓缓,徐徐渐进。 冰冷无情,疯狂至极,就是其他风月客对小五的评价。 所以,即便小五没有配合她们,小六也不担心会完不成任务,她还是多操心自己和小十的安危吧。 不愧是竞争激烈、暗潮汹涌的辰安国,连宫女都各个身怀内力。 幸亏她们实力比较低,月施和小六顺利暗杀了两人,将她们拖到密林中藏好,换上她们的衣裙和面纱。 面纱没有面具厚度的阴影遮挡,月施催动灵力,隐去了她眸子上的粉光,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明亮如黑曜石的眼睛。 眼睛太扎眼,就是有点麻烦。好在她突破聚气踏波境了,不然根本没辙。 “小十,你的眼睛好漂亮!面具的眼眶做得不好,都没法显出你眼睛的美。” 没了面具遮掩,小六那种专属于小女孩的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型暴露无遗,打消了月施心中返老还童的猜测。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实力,定然不是普通人…… “谢谢,但我觉得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月施远远看见那些宫女已经端着花瓣之类的东西往外走了,出声提醒。 “好像是……她们过去了,我们也快跟上吧。” 小六探头一看,赶紧拿起属于这身衣裙的托盘,她特意选了端精油的宫女。 而月施端的则是几个大小不一的雕花木锤,和几双肠衣手套,显然是按摩用的。 擦精油和按摩,最容易得到近身的机会。 跟上队伍后,月施和小六迅速地融入了假扮的角色,低眉顺眼地走进了风明啸的浴室。 八边的浴池,池边围了一圈软垫,前脚先进的宫女自然地跪在软垫上,开始往池中加花瓣,试水温。 小六见状,赶忙学着往池里滴精油。 准备就绪后,宫女们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脱去外衫,只余内里的抹胸长裙,乖乖跪坐在软垫上等待。 月施二人见状,只好跟着照做,动作都有些许不自然。 尤其是月施,她只能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现在的身份是风月客,是九州最专业的杀手。 杀手就要有杀手的素养,不能在这种事上露出马脚。 不多时,两道脚步声走了进来,宫女们都没有抬头张望,月施只能凭感知去判断了。 一个沉稳、内力深厚,一个稍明快、实力尚可,不出意外就是风明啸和八太保屠源。 第62章 皮肤嫩得能掐出水 “老师,每年您都陪同过来,辛苦了。” 人未至,声先到,少年已经过了变声期,嗓音尖锐又带着点沙哑,很是怪异。 “无妨,到山庄避暑也是享受。” 典型的太监独有的阴柔公鸭嗓,说话慢条斯理,对少年说话,态度并不算恭敬。 等脚步声临近了浴池,跪在月施身旁的两个容貌姣好的宫女自觉起身,随后便是宽衣解带的声响。 月施真正看清来人时,他们已经穿着单薄隐约可见的浴衣迈入池中。 因为暗楼有画像,所以月施一眼就认了出来—— 少年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样貌俊秀,微微泛着小麦色的肌肤有种阳光的气息,正是辰安国十五皇子风明啸。 另一人两鬓斑白,皮肤却异常光滑,眼角绘着刻意上挑的粗黑眼线,阴沟鼻,高颧骨,深紫色的嘴唇,长相尖酸,乃是需要提防的高手之一,修正院八太保屠源。 堂堂皇子,竟然和太监共浴! 两人揽着刚刚帮忙更衣的宫女泡在浴池里,谈论着平日的琐事。 不多时,等他们皮肤被暖气蒸得微微发红,和小六一样端着精油的宫女自觉挪了过去,将精油倒在掌心捂热。 小六赶忙照做,只是动作略显生涩。 浴池中的女子分别脱下风明啸和屠源的浴衣,两人赤身裸体,宫女伏下身子,将掌心的精油细细擦拭在屠源的肩膀上。 那么,剩给小六的,就只有风明啸了。 好歹不用伺候一个太监,小六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小六抬手的一刻,只有月施瞥见,她指缝里那幽幽闪动的细微银光。 那是小六惯用的武器,专制的极细银针,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她沿着风明啸的肩膀往锁骨抚摸,将精油均匀的擦在男子麦色的肌肤上,留下晶莹的光泽。 就在她靠近风明啸的脖颈,准备将银针刺入的时候,风明啸突然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月施时刻关注着小六的动静,见此突变,眼神一暗。 “殿下恕罪,可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 小六运转内力,立即收起了银针,不敢抽回手,直接就着这个怪异的姿势,诚惶诚恐地磕头。 “殿下,这个小宫女这般年幼,你不要吓着她了。” 见小六急得眼睛都湿了,屠源突然出声打趣。 “本殿只是觉得你的手很好看,想要仔细看看,不用紧张。” 风明啸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伸手一点点抚摸小六白皙纤细的手,从手指一直摸到手背,然后钻进袖子,渐渐上移,动作很是轻佻。 小六不愧是老牌的风月客,即便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能演出有点害怕,又有些羞涩的神情。 “年纪小,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本殿甚是喜欢,只是……” 风明啸说着调戏的话语,突然一发力,没有动用武功的小六,直接被他拖着手臂拽进了浴池里。 水花四溅,月施看清时,小六已经被风明啸扣住了下巴。 “只是看着有些脸生,似乎之前从未见过。” 本来还像个浪荡公子的男人,此刻眼神锋利,充满了探究和怀疑,配合小麦色的皮肤,就像一匹正在狩猎的狼。 月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小六要暴露了。 不愧是争斗了十几年的辰安国皇室,她那些废物皇兄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难怪会派出三名风月客去刺杀,她还是小瞧了这次任务的难度。 “奴婢一…一直待在庄子里,今日缺人手,才将奴婢调了过来,殿下觉得眼生也正常。” 小六说的是实话,她们杀的那两个宫女,确实是山庄的,也是第一次伺候风明啸沐浴,就是怕风明啸不认识,找不到理由解释。 “难怪,没想到庄子上还有这般可人儿,不带回宫可惜了。要不,过几日你就随本殿一同回宫吧?” 风明啸隔着面纱,似爱怜般用手指抚过小六的脸颊和耳畔,像是情人的低语。 另外几个也出自山庄的宫女,见状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包括乔装的月施,这才是卑微宫女应有的心态。 “殿下的爱美之心,整个辰安国谁人不知。但这个女子的爱好很特殊,殿下还是要调教之后,才能带回宫里,对吧?” 阴柔的公鸭嗓出声之后,月施的心凉到了谷底。 在银针出现的那一刻,屠源和风明啸就已经察觉到了。 能成为辰安国储位之争的有力人选之一,果然不是单纯依靠外力。 月施懂了,小六自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在风明啸想要掰断她手腕、逼出银针的前一刻,小六动了。 她的内力倾泻而出,逼得风明啸松开手,银针滑出掌心,直接了当地刺向风明啸。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屠源最先反应过来,浑厚的内力挥出,劈向小六。 风明啸感知到生命的威胁,当机立断地爆退,避开银针。 见小六已经动手,月施也不再犹豫,缩小的圣心刃,化作一道寒光,直逼屠源的脖颈。 月施自知不是屠源的对手,但她要为小六争取时间。 刚刚的争斗引得那些宫女失声尖叫,四散逃离,这么大的动静定会引来其他人,相信小五也会尽快赶来。 因为月施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异样,风明啸和屠源万万没想到刺客还有一人。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威胁,屠源不得不分心对付月施。 “你们是何人?!胆敢刺杀辰安国皇子!” 感受到月施的实力并不高,屠源面露嘲讽,似乎已经将月施看作了一条尸体。 月施施展全力和他交手,还是渐渐落了下风,只期盼小六得手,能尽快撤离。 这个小五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来…… 小六实力比风明啸高很多,见风明啸不敌,屠源只得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保护他身上,让月施有了喘息的机会。 四人僵持不下,月施心一狠,双眸粉光乍现,直直对上屠源的眼睛。 屠源只觉看见那绚烂粉光的一刹那,脑中出现了片刻的眩晕,立即催动内力抵挡。 “就是现在!” 月施克制住体内疯狂翻涌的血气,用刻意压低的声音示意小六。 小六察觉到了屠源的异样,在月施的协助下,银针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风明啸的人中。 只一瞬,等屠源回神,风明啸已经没了呼吸。 “殿下!!” 第63章 怎能不恨 风明啸不仅是他的徒弟,更是他扶持的争储对象,两人互利互惠,早就密不可分。 如今风明啸没了,他在八太保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平日得罪的人早就眼巴巴地等着能把他踩进泥里的机会。 修正院竞争激烈,没有风明啸和丞相府做靠山,指不定有大批人想将他取而代之。 屠源怎能不恨! 那张阴酸的脸,怒火中烧,双眼满是通红狰狞的血丝,来自人元蜕凡境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朝月施和小六席卷而来。 任务只是要求他们杀了风明啸,不需要毁尸灭迹,得手后,两人毫不犹豫地纵身冲了出去。 先不说以她们的实力对不对付得了屠源,就算杀了他,也没有钱赚,谁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分头跑!” 月施两人刚逃出房间,就看见大批人马从四周赶了过来。 前有府兵围堵,后有屠源追杀,小六当即做了决定。 他们勘察地形的时候,就预备了好几条离开路线。这种情况下,分开走更保险。 听见小六的声音,月施没有丝毫犹豫,运转灵力,直接转去另一个方向。 看见两道身影分散,追杀的人马也兵分两路,穷追不舍。 没有小六在旁边,月施全力施展属于圣心狐的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影。 感受到前方之人突然提速,后面追杀的人马甚是惊讶。 “张公公,那人快跑没影了!” “咱家先行一步,你们尽快跟上!” 以月施的耳力和感知,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怎么这么倒霉,碰上实力仅次于屠源的张公公! 没了府兵的拖累,张公公催动内力,全速追击月施。 看来这个小女娃实力不错,他都已经发挥最快的速度了,还是没能拉近距离…… 这样实力高强的杀手,必须除之而后快! 眼见山庄的后门近在咫尺,月施突然感觉一道杀气直逼她的后背心窝,浑身一紧,急忙闪开。 她一回头,只见数千枚银叶飞镖,汇成充斥着杀气的疾风,迅猛疯狂地席向她。 张公公虽然刚踏入人元蜕凡境不久,但这也是来自货真价实的高手的攻击,月施不敢怠慢。 刚刚是偷袭,正面对决不到万不得已,月施不想动用圣心刃。 袖中的匕首滑出,随着手臂的挥动,在掌间翻舞,抵挡密集的飞镖,一时间火光四溅。 刚刚对屠源施展控魂,月施受到了极大的反噬,体内血气早已混乱不堪,如今只是在强撑。 就是月施回头防守的这一停顿,张公公终于追了上来。 “小女娃,你的速度是不错,但实力还是差了些。放弃反抗吧,报上来历,让咱家给你个痛快!” “咳…休想!” 月施胸口一疼,强行咽下涌上的血流,啐了张公公一口。 实在不行,只有暴露本体,借机溜走了…… 都怪她实力太弱…… 出发前还想着除开上缴的三成,他们每人还能分得七万两,一次就完成了今年大半的指标,还觉得庆幸。 果然,钱不是这么好赚的…… 死风月,这么难的任务非得叫上她干嘛…… 面对境界差距如此大的对手,容不得月施保存实力了。 手心亮起淡淡的白光,圣心刃出,抵挡张公公的压力小了不少。 “哟?竟然还有余力?!” 张公公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拳脚变得更加凌厉,似乎刚刚只是在陪月施玩闹。 反噬的效果越来越强,身体愈发虚弱疼痛,月施控制不住地发抖,一个不慎,被张公公一掌拍中了肩头,猛地后退了几步。 “嘶——” 这一掌蕴含着暗劲,虽然表面上没有皮开肉绽,但月施一捂住伤处,就知道肩骨被打折了,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力气。 张公公见月施受伤,乘胜追击,掌心翻滚着发红的内力,毫不客气地劈向月施。 月施伸出还能动弹的手臂,挥出圣心刃想要抵挡,但终归是有心无力,眼见着掌力穿透圣心刃的封锁,直接杀向她。 这样的力道,能直接击碎她的天灵盖。 阿御,你在哪里…… 即便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月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月守御的面容,绝望又伤感。 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闪出,挡在了月施面前,大手一挥,凌厉的剑花及时化解了大部分攻击。 听见来人的闷哼声,月施知道他还是中招了。 “你……” 头冠束发,宝石玉带,雪色锦袍,隔着刻有金色月牙的淡青面具,那双深邃如墨的瞳孔回头凝视着她,没有丝毫温度,冰冷刺骨。 不是月守御,是小五。 是了,月守御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辰安国…… 因为紧急,小五的手臂被疏漏的掌风所伤,白色带金色纹理的衣袖破了个口子,能看见手臂上被划到的血痕,好在伤势不重。 想起小六的忠告,月施本想说出口的谢谢收了回去,只冲他点点头。 小五也点点头,以示回应。 在小五出手的一刹那,张公公便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趁着空隙就想脱战溜走。 小五也没有去追,可见和月施一样,都不是恋战之人,毕竟只是任务。 他示意月施将这次任务的风月令拿出来,施展内力一挥,风月令直逼逃走的张公公而去。 他远远地接住了,看清手里的东西,更是身形一抖,溜烟似地跑了。 九州,只要有点势力的人,谁会不认识这鼎鼎大名的风月令。 风月令出,必见亡魂。 他刚刚竟然妄想对付风月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幸好跑得快,此事还是交给贵妃娘娘定夺吧…… 丢出风月令后,小五什么也没说,干脆地扛起活动艰难的月施,几个闪身就离开了风啸山庄。 等他们抵达集合点的时候,小六已经浑身狼狈地等着了。 “小十这是怎么了?” 小六虽然身上到处都是血痕,但怎么都好过脸色青白、浑身是血的月施。 月施加入风月客的时候,最开心的就是她了,她是真的把月施当朋友。 一着急,小六就忘了不能和小五搭话的事情。 第64章 没感情的脱衣工具 小五难得瞥了小六一眼,也不回应,只是取出自己的青玉月牙令牌,打开了回风月天的通道。 当风明啸的人马扩大范围搜寻时,早已看不见他们的踪影,只能作罢。 得到风明啸死讯的荣贵妃,怒极转哀,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地上满是被砸得粉碎的看不出模样的物件,宫女太监跪了一圈。 尤其是几个刚刚伺候风明啸沐浴的宫女,衣服都没穿好,就被五花大绑地摁在地上,等候荣贵妃盘问处置。 张公公走进来后,小心翼翼地将风月令呈上,然后聪明地站远了些,选择沉默。 荣贵妃保养得体、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死死掐住了那块通体白色的木牌,眼中除了恨意和哀痛,还有深远的究思。 良久,荣贵妃将手边的茶杯摔了出去, 直直砸在身前的宫女头上,早早避开的张公公免受了不必要的伤害。 解了气,荣贵妃长吁一口,缓缓出声。 “给本宫查清楚,是谁下了风月令,要取十五殿下性命!” 找到后,她要让幕后黑手血债血偿! 风明啸没了,她只能寄希望于长年驻守边关、多年未回都城的那个儿子了…… ………… 小六他们回到风月天后,小五自顾自地扛着月施,马不停蹄地回了属于他的院子。 进来后,他反手就合上了门,将脚步慢了些的小六直接关在了外面。 小六正想嚷嚷着将门推开,就看见了门上的几行字: 擅闯者,死。 短短四个字,如一桶凉水,将她因月施方寸大乱的心瞬间浇醒。 小十,小五肯定不会害你的,对不住了,不能陪你了…… 小六闭眼祈祷了片刻,撒腿就跑,去风月的住处交任务去了。 进屋后,小五毫不温柔地将月施丢在床上,弄得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的月施,皱了皱眉头。 小五脱下风尘仆仆的外衣,用清水擦洗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倒上药粉,用纱布包扎好。 整个过程熟练而迅速,一气呵成,很明显有着丰富的处理伤口的经验。 随后,小五顿了顿,还是伸手把上了月施的脉。 血气严重逆行,脉络膨胀,内力混乱,乃是反噬之相。 他不太懂医术,只能每日以内力帮她疏通经脉。 再配以药物,虽然治疗时间长了些、疼痛剧烈,但也能慢慢恢复。 可若想这个法子达到最佳效果,就必须宽衣解带,让他能直接触及到她的全身肌肤…… 小五冰冷没有波澜的神色,第一次出现破冰般的裂纹。 但当他注意到月施肩头早已凝结的血迹时,眼中的裂纹重新合上。 摸出月施怀中的黑色面具,扣在她脸上,将她身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堆在桌子上,开始动手。 他毫不犹豫地取来剪子,三两下顺着血迹剪开月施的衣衫。 方便脱的位置,直接伸手一撕,房中便持续了一阵裂帛之声。 即便瞅见月施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粉色绣着清荷的肚兜逐渐露出全貌,小五依旧像个没感情的脱衣工具。 他的动作很快,在只剩下肚兜和亵裤的时候,停了下来。 和处理自己手伤的方法大致相同,只是考虑到月施有骨裂的症状,多加了几块固定的木板。 清洗,上药,固定,包扎,缠了几圈纱布后,留了两条较长的,挂在月施脖颈上,打了个结。 从肩膀开始,整条手臂裹得像个粽子。 处理完其他小伤口,小五的目光移到了肚兜和亵裤上。 这些年杀过各种各样的人,欢楼酒馆都去过,女子的身躯也见过不少,不该为这种事动容。 之前的风月客和他搭话,他嫌聒噪,干脆痛打一顿,让他们畏惧,就不会个个跑来烦他。 但当听见这个新来的女子,用那冷冽又婉转的声音,紧张又大胆地主动地和他说话,他第一次没有感到厌烦。 所以,明知性命攸关,他此刻还是犹豫了。 感觉到月施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小五合了合眼帘,不再纠结,挥手扯去了月施的肚兜。 女子白皙傲人的身材展露无遗,连小五都一时失了神。 不得不说,站在男人的角度,这算是他见过的,身材最好的,之一。 没有了纠结的成分,小五将月施的身体扶起来,让她趴在立高的枕头上。 随即运转内力,掌心淡蓝色的光泽,就如他万年寒冰的气场。 手掌贴上月施的脊背,内力顺着游走,注入月施的经脉,一点点打通因为气血逆转的堵塞。 即便掌下的温香软玉,是世间大多数男儿都抵挡不住的诱惑,但此时的小五,就像个真正的一心救人的医者,仿佛毫无杂念。 每疏离一段,小五就往月施嘴里塞去一个棕黑的药丸,轻拍胸口,强制让月施吞下去。 月施因为剧烈的疼痛,浑身冒汗,眉头紧锁,面色狰狞,似乎下一秒就会醒来。 但这一次,她足足昏迷了三日。 ………… 月施在昏沉的睡梦中似乎隐约看见一片白光,头痛欲裂,身体像是一寸接一寸地被人撕扯,不时又有一道清凉的内力注入,带来些许疏解。 等意识渐渐回笼,月施终于从噩梦中醒来,朦朦胧胧地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家具装饰很是精致奢华,但都是黑色的,连纱帘被套也不例外。 地板的材质像是玉拼接而成,通体漆黑,散发出幽冷的气息,能反出屋内所有事物的影子。 整个屋子里,只一抹白色的身影,坐于软榻上,冷冷地盯着苏醒过来的月施。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月施发现体内的反噬已经好了大半,接下来只需服用药物就能痊愈。 肩膀的伤口和得到了妥善处理,只是这衣服,雪白带着金色纹理,明显是男款…… 难不成…… 本来对小五很是感激的月施,眼神瞬间锋利逼人,直勾勾地扫向小五。 “多谢搭救,我之前的衣服在哪里?” 如果不是看在救命之恩,外加实力悬殊的份上,月施早就冲过去揪住这个王八蛋的衣襟质问了。 第65章 史上最惨的红娘 “疗伤时,剪碎了。” 实际上,大部分是手撕的。 小五冷静分析后认为,此事不应该实话实说。 “这身衣服是你的吧,谁给我换的?” 听到小五的回答,月施眉毛挑了挑,深吸一口气,问到了关键点。 “我的侍女。” 小五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这个小十是新来的,应当还不知道风月客不能带侍女仆从进来的规矩。 知晓不是小五换的后,月施大松一口气,完全忘记了,风月曾告诉过她,风月天中除了杀手,就只有任务目标的尸体。 又或许,她潜意识里,只愿相信这个“善意的谎言”……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直说,我不喜欢欠人恩情。” 想到自己可能在小五面前衣衫不整,月施心里就一阵别扭,想还完人情,尽快和他划清界限。 时间一长了,会越想越恶心,指不定想要动用“温柔乡”弄死他…… “不需要。” 小五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了月施一圈,仅仅三个字,月施却听出了轻蔑和不屑的情绪。 就好像在说,以你的实力和现在手脚不便的状态,能帮上什么忙。 心里的那点感激瞬间化为乌有,月施眼神一暗,掀开被子,就起身往外走。 不用纠结了,立即制定下毒计划,药死他! 什么感激之情、报恩之意,对这种冷心冷肺的人,都是浪费! “小十,你醒了吗——” 小五并没有阻拦,只默默地跟在后面送行。 当月施走到院门的时候,只听见小六用比猫儿大点的声音,在紧闭的门外小心呼唤。 “小十——” 哗啦! 月施用还能动弹的那条手臂猛然拉开门,小六倚着门板的身子一空,重心不稳,被门槛一绊,直接栽了进来。 “你…你们早啊……” 小六摔了个狗吃屎,尴尬地抬起头,伸手朝月施和小五打了个招呼。 “小六,你找我何事?” 月施将她扶起,小六畏惧地看了小五一眼,见对没有任何反应后,才开口道明来意。 “小十,风月让我把平分的酬劳带给你和…小五。” 她在怀兜里一摸,取出两叠同样厚的银票,犹豫一阵,全塞给了月施。 月施暗自叹了口气,转头将其中一份递给小五。 “给,这是你的。” “嗯。” 见小五不但回话,而且完全没有动手的意图,小六瞪大了眼睛。 上次小十也顺利和小五搭话了,难不成小五已经变随和了? “小…小五你好,之前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我是长住风月天的小六。” 热衷交际的小六,怎能放过结交强者的大好机会,迫不及待地上前搭话。 结果小五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内力威压毫不犹豫地席卷向小六,嘴唇似有蠕动的迹象。 意思很明显,只要他开口了,小六就要挨打。 被压得呼吸困难的小六,赶忙调动内力顶住威压,拉上月施就跑。 她错了! 她就不该试探这个冰山男! “得救了……小十,看来,小五只会和你搭话。” 脱离了小五的压迫,小六又恢复成以往的活泼模样。 小嘴巴巴的时候,还不忘冲月施挤眉弄眼,神色带着些暧昧。 别看小六年纪小,懂得可不少,月施一瞅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别把我跟他扯上关系。” 月施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给小五下药,随口警告了一句,想断了小六的歪想。 殊不知,当人们升起了乱点鸳鸯谱的欲望时,越否认,越会激起他们的撮合心。 尤其是月施为了下药的计划,时不时会向小六打听小五的习惯和动向,小六内心的小火苗愈燃愈烈。 以至于,小六开始主动给月施制造偶遇的机会,还壮着胆子潜进小五的院子,摸清他的喜好,结果被小五一掌扫了出来。 “小十,我恐怕是史上最惨的红娘了!” 月施怕带着伤回宫会招来怀疑,想着反正近日小五也没离开风月天,正好借着养伤,找机会动手废了他。 她正在屋子里挑选一切可以附着“温柔乡”的东西,小六就一瘸一拐地杵着杖走进来,连声哀嚎。 “红…红娘?!你在给何人牵线搭桥?” 月施面对小六那晶晶发亮、又带着抱怨的眼神,联想到最近的所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给你和小五啊!万年冰山男为红颜破例,凑一对儿,多好一段佳话!” “自古,红娘都是被男女方好吃好喝地供着。哪像我,为女方鞍前马后就算了,还要被男方暴力对待,太难了!” 听她噼里啪啦唠叨完,月施好不容易才忍下再给她一掌的冲动。 她就说最近怎么碰到的风月客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她,尤其是那个狐狸精小一,每次见到都会偷偷给她塞一些书和图册。 还说都是些限量、市面上极难买到…… 打开一看,果然比嬷嬷给她的,要露骨详细大胆得多…… 本以为是那个媚骨天成的小一,生性如此,可能喜欢和人分享这种东西,以示交好。 原来,都是小六搞的鬼! 小六整日闲不住,在风月天东走西逛,做事咋咋呼呼,嘴又没个把门的。 大概是因为小六,整个风月天都认为她和小五之间有点什么了。 月施本想严肃地告诉小六,她有心上人,和小五之间什么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风月客们需要时刻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表现出来的性格和行为都是假装的。 那么,她为何不能借用这点,给自己更充分地理由,去小五的院子拜访,方便下毒? 反正在这些人看来,是风月客小十和小五有暧昧关系,不是她月施。 将有心仪对象这点瞒下来,对隐藏身份也有益处。 “最近真是辛苦你了,为了帮我打听,还受了伤。明天我去找他好好说说,让他跟你道歉。不过我和他的事还没谱呢,你千万不要声张。” 月施此话一出,小六似乎都忘记了身上的疼痛,靠了过来,连连点头保证。 “好好好,不愧是好姐妹,我保证不外传。但你们确定关系后,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问题。” xs7.com 第66章 怕她耍酒疯 从小六那里得知,最近小五貌似是有事和风月商量,所以才没有离开风月天。 每天的行程很规律,早起练功、处理私事,下午去拜访风月,晚饭后就会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 月施身为圣心狐,恢复能力比人类强很多,肩膀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拆了纱布绷带,两只手更方便下药。 预备了装有“温柔乡”的药草香囊,还有一小瓶单独的“温柔乡”,便于随机应变。 戴好面具,换上了一身精心准备的衣裳,月施姗姗走去小五的院子。 从此刻起,小五就是她没有风月令的刺杀对象。 虽然不知道杀了风月客同僚会有什么后果,但此人就是她的一个污点,万万留不得。 大不了在他中药后,逐渐走向死亡的过程中,报报恩,也算还了人情。 待在小五住处的几日,她基本都处于昏迷状态,还是第一次在夜晚来到这个僻静角落的院子。 门口两盏白玉为骨、琉璃为盖、燃着橘黄火光的挂灯,在一片黑瓦中格外显眼,仿若小五那对冰冷深邃的眼睛。 也就是他那般冷若冰霜的人,才能选择如此幽深寂寥之地…… 看他的打扮,完全不输自己在皇宫时的穿着,想来怎么着在九州都应该是个大人物,外表和内在差别挺大。 看见门上那三个字,月施还是放弃了擅闯,敲了敲漆黑的木门。 “谁。” 小五冷漠的声音幽幽传来,月施发现,他无论问什么都没有上扬的调,都是肯定的语气。 “是我,小十。” 月施迅速进入状态,语气温柔缱绻,带着隐隐的期待。 “进来吧。” 得到同意后,月施推门而入,进来后还不忘关好门,悄然扣上锁。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她的计划。 “有事找我。” 小五是何等实力,落锁的声音怎能逃过他的耳朵。 月施不予回答,寻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发现小五正坐在院子里喝酒。 淡淡的酒香弥漫整个院子,他的眼神却依然清明。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月施款款走过去,夹着轻纱的层层裙摆,随着动作摇曳,在月光下泛起朦胧的光泽。 即便看不见脸,也觉得此时的月施如月光仙子一般绰约。 语气带着丝丝娇嗔,月施靠近小五坐下,抬起皓白的手腕,倒了些酒,就着他的酒杯抿了一口。 小五任由月施作为,冷淡的眸子没有丝毫变化。 实际上,他此刻心里的想法是—— 小十是不是知道了换衣服的真相,所以特地来兴师问罪的。 还锁了门,莫不是想教训他一顿,他到底是该还手,还是该挨打。 “我不喜欢废话,有事直说。” “你虽说过不需要报恩,但我这人不喜欠人情,特意做了这个香囊,里面是药草,对疗伤很有帮助,望你收下。” 跟赫连绝唱对手戏久了,月施对这种东西轻车熟路。 身体前倾,双手捧上香囊,微微抬头,用矜持又带着点期待的神情凝视着小五。 见他没有伸手接,月施也不恼,装作任性地拉过他的一只手,将香囊直接塞过去,帮他合起手掌,离开时指尖不经意地滑过了他的手腕。 “你就拿着吧,这可是我亲手缝的,可能有点丑,但你不准嫌弃。” 小五的眸子终于动了,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香囊,做工精细、刺绣华美,还专门选了白色的锦缎。 如果这都算丑,那九州大部分绣坊的绣娘都不用干了。 只是这花开并蒂莲的图案…… 即便他不喜社交,最近的传闻都传到风月耳朵里了,那厮今日还拿他打趣。 说什么,眼前良缘正好,不要辜负…… 他对这种事全然没有想法,至少对风月客不会产生那方面的心思。 虽然为什么愿意和小十搭话,他自己也说不清,但肯定不是关乎男女情爱方面的原因。 很显然,眼前这女子,把传言当真了,还暗示他…… “香囊我收下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互不打扰。” 既然是追着报恩,那报完恩就算了事了,不能再纠缠不休,他需和这个女人撇清关系。 至于这个香囊,暂且收下也无妨,等她离开,丢弃了便是。 月施见他将香囊收进怀里,眼神却没有丝毫动容,大抵猜到了他的想法。 看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动用那瓶“温柔乡”。 “身为同僚,互不打扰,你觉得可能吗?” 月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似乎为被小五拒绝,借酒消愁。 一般人类的酒,根本醉不到她,不多时,酒壶就空了。 “还有酒吗,再拿些来……” 月施扮作有些醉意的模样,伸手抚上小五的肩膀,整个人贴上去,非得要酒喝。 小五怕她纠缠,只好起身去拿酒,想了想,顺手拿了条手腕粗的麻绳。 小五离开后,月施瞬间坐直身,拿出藏在袖袋里的瓶子,抹了几滴“温柔乡”在小五的酒杯里。 他不懂医术,“温柔乡”又无色无味,根本不可能察觉出来。 等小五提着酒壶和麻绳回到院子,月施已经伏在桌上,泣不成声。 “你醉了,该回去了。” 醉酒的女人就是麻烦,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还是劝一劝吧。 “我到底哪里不好……” 月施抬头,泪眼婆娑地盯着小五,仿佛在看一个负心薄幸之人。 “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能被选为风月客,应当是聪明人。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具还活着的尸体。我不希望最后发展到,让你变成真正的尸体。” 小五说这话时,语气冷到让人如坠万丈寒潭,他动怒了。 月施见好就收,胡乱地给两支酒杯添上酒,递给小五。 “饮完这杯,除了任务,你我再无瓜葛。” 看见月施眼中的决绝和认真,小五庆幸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麻烦了。 接过酒杯,干脆地一饮而尽,还翻过来示意给月施看。 月施也闭眼喝完自己这杯,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 终于成了,哭得眼睛好痛…… 喝了那么多,不醉倒的话不太好,月施象征性地昏了过去,趴在桌子上。 本以为小五会把她送回去,谁知他拿起那手腕粗的麻神,从脚开始,一圈接一圈地将她牢牢绑了起来,还把绳头拴在一棵老树上。 这,是怕她耍酒疯吗…… 第67章 义子义兄 保持这个姿势睡了一晚,月施早晨醒来,浑身腰酸背痛,回院子缓了会儿,就打开通道离开了风月天。 这次出来的地方是圣心国都城的街角,月施选择慢慢走回皇宫。 离开了好几天,她得想想怎么和月守御他们解释。 施展灵力秘密回到鸣凰殿,淮南正好撞见月施进屋,等关上门,才出声问起她这几日的去向。 “有一些私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等得了空,本宫再细说。这几日,月卫长可有问起本宫的事?” “这几日月卫长外出办差了,派邓副使过来知会了一声,说是可能要大半个月才能回来,他没有询问殿下的事,我们就没多说。” 淮南点点头,将她掌握的月守御的动向如实回答。 幸好月守御外出了,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瞒下风月天的事…… 不过,无处不在的锦衣卫说不定早就已经将她离开皇宫的这个消息告诉他了,他只是没有多问。 月施能感觉到,月守御身上有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他们之间有种默契,谁都不去戳对方的底,尊重对方的隐私。 月守御不在身边,她正好可以研究一下某件到手有些时日的东西。 如果真成了,倒是能给月守御一个惊喜…… 突破聚气踏波境后,控魂提升了一个层次,封印在月施脑海中的传承记忆又开启了一部分。 除了关于圣心狐族的历史和一些需要留心的细节,最重要的便是浮明录和圣心诀。 圣心诀是配合圣心刃的修炼功法,乃圣心狐族人的必修,随着实力提升,会像控魂一样越来越强。 而浮明录,则是一本专属于圣心狐的医书。 以精血开启,实力进步,就会开启更多的疗伤之法。 相比于人类世界的医书,浮明录记载得更全面,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治疗疑难杂症的秘法。 可以说,只要月施认真修习浮明录,便有望成为比关老还要厉害的医者,甚至媲美传闻中的医仙。 说不定,浮明录中,就有为月守御解毒的方法。 除此之外,如果她拥有了高超的医术,说不定就能保护好父皇,查清当年母后的死有没有隐情。 所以,月施暂时先放下了灵力修炼,把更多时间花在学习浮明录上。 ………… 百日时间过得很快,临近年末,百姓对国师之位空虚已久,颇有微词。 锦衣卫来报,说赫连绝那边传闻已经找到了琉璃手环,只等百日结束,就能继任。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敢伪造国师的象征…… 但月施现在没空搭理他,放他自个儿在作死边缘慢慢徘徊。 原本恢复奢华堂皇的宫殿,重新挂上了白幡,与热闹的都城格格不入。 因为今日是重阳,乃先皇后的祭日。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热闹日子,却成了月施和圣心帝心底永远的痛。 为了不影响百姓生计,母后临终前特意叮嘱,她的祭日无需举国哀悼,也不必去皇陵铺张。 所以每年,圣心帝都只在皇宫的范围祭奠,也不招嫔妃子女一同吃斋。 和月施两人一起,简简单单地陪先皇后过一天,像普通人家的父女那般。 之前月施不愿去凤仪宫,他们就在永圣宫。 听到月施主动提出要去凤仪宫祭奠母后,圣心帝的眼眶明显有些发红。 于公公和月守御陪着他们走到凤仪宫,准备好斋菜和祭奠用的东西,就准备照例和月守御退出去。 “守御,你留下吧。” 圣心帝突然开口,月守御拱了拱手,站在了原地。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对月施的考虑,每年先皇后祭日,月守御不是外出办事就是有犯人要审,这是他第一次到凤仪宫祭奠先皇后。 母后收月守御为义子,就算是半个母亲,世人以后知晓她和月守御的关系,会不会有迂腐之人斥责他们是有违伦常…… “坐。” 四角矮桌,上面放着清淡的素菜,摆了四副碗筷,圣心帝示意月守御坐到月施旁边。 “父皇,儿臣给你盛饭。” 见圣心帝拿起碗,要自己来,月施拦住他的手腕,帮他盛了碗饭。 刚刚那个脉象…… 月施神色一暗,考虑到还不确定,并没有当场提出来,而是继续和圣心帝他们吃饭闲谈。 桌上的饮品是方山露芽,祭奠本该喝酒,但这茶是母后身前最喜欢的,所以每年祭日和清明,他们都以此茶代酒,告慰先灵。 “盈盈,今日是你母后的忌辰,我们不谈国事,谈谈你的私事。” 焚香叩拜之后,圣心帝和月守御下棋,突然聊到了月施身上。 “你与赫连绝定亲快满一年了,两人相处了不短的时日,觉得他如何,可是良配?” 月施明白,为何圣心帝要急着询问她的想法—— 要退婚就最好在赫连绝继任之前退,之后再反悔,恐怕会引来整个圣心国的非议,对她很不利。 难道,父皇下令百日后再议国师继任一事,是为了给她更多时间考虑…… 月施心头一暖,递了个眼神给月守御。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和帝女有关。” 月守御会意,适时出声。 “守御,今日你只是朕的义子,盈盈的义兄,不必拘礼。既然是关于盈盈的,只管说来。” 得了圣心帝允许,月守御将查到的关于上次马贼杀害国师与赫连绝中箭相关的所有信息,全盘托出,但并没有说出他和月施认定赫连绝就是背后主谋的事。 身为一国之主,官场上和后宫里的尔虞我诈,见了太多,从只言片语间就能摸出个事情的大概。 听着月守御的汇报,圣心帝眸色越来越深,就像两道深海中的无底漩涡,让人察觉不出真正的情绪为何。 月守御是哪种人,做事是什么态度,圣心帝再清楚不过,所以不会认为他会在关乎月施的事情上撒谎。 沉思片刻,圣心帝抬头直直盯住月施的眼睛,月施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父皇放心,盈盈心里有数。父皇只管按原计划行事,到时临场配合盈盈发挥一下即可。” 圣心帝哪能察觉不到月施气场的改变,没有再多说,只是点点头,将月施抱进怀里。 嫣然,你看见了吗,我们的盈盈长大了…… 第68章 三人行 “阿御,父皇有些不对劲,像是中毒了。” 回了鸣凰殿,月施将自己刚刚摸到的脉象告诉了月守御。 月守御当即吩咐邓元,暗中派锦衣卫去调查圣心帝最近的饮食起居。 没有放过任何细枝末节,却一无所获。 关老不在,月施只好借着太医每三日给圣心帝请一次平安脉的机会,乔装成太医,又给圣心帝重新把了一次脉。 没错,是中毒,而且是一种慢性奇毒,名为“十香化骨散”。 一般的医术根本没有记载,若不是这段时日月施废寝忘食地研习浮明录,恐怕也诊不出。 十香化骨散,气味如媚骨脂香,甚是迷人,药效需要不断地叠加,中途除了咳嗽胸疼,并无明显症状,彻底发作后浑身如蚀骨剧痛,吐血暴毙而亡。 认出月施的眉眼后,圣心帝便将周围的宫人遣了出去,只留下于公公。 见她神色有点难看,圣心帝不禁开口询问。 “盈盈,你何时学的医术,朕的身体如何?” “父皇,别的有空再说。儿臣想问,近日您是否偶尔出现过咳嗽胸痛的症状?” 月施皱紧了眉头,希望自己的诊断有误。 “有过,但用一些雪梨汤和进补的汤药就能缓解,太医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圣心帝连忙开口宽慰月施。 圣心帝的一番话,直接打消了月施最后的希望,是十香化骨散无疑了…… 月施如实告知了圣心帝中毒的情况,起初他还觉得不可能,直到月施将他症状出现的时间和细节都一一说了出来,他才相信。 “十香化骨散气味强烈,一般都会混在香味扑鼻的物件上……” 给圣心帝开了几副缓解咳嗽胸疼的药草,月施心事重重地回到鸣凰殿,思考毒药的来源。 既然问题不出在父皇身上,那就是和他接触过的人。 刚于公公送她出来的时候,月施问起父皇的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结合当时的时间,能近父皇身的,就只有后宫的几位嫔妃。 其中,就有她早就怀疑的仁妃。 父皇年岁不轻,又忙于国事,对后宫之事并不热衷,除了仁妃外,其他几位低阶妃嫔都是因为势力关系,刚纳入宫不久的,走个过场。 所以分析下来,仁妃的嫌疑还是最大。 月施让月守御安排锦衣卫去查查另外几位嫔妃,然后直接和他一起,夜探景宁宫。 明明已经是半夜三更,景宁宫,仁妃的寝殿还灯火通明。 月施二人溜到了房顶,有月守御带着,以他们的敏捷,根本不会惹人注意。 老方法还是管用的,掀开一片瓦,就能看见屋内的大致情形。 灯火闪烁,帐暖生香,仁妃穿着单薄的寝衣,披散着秀发,款款朝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一个宽敞的软榻,软榻上正襟危坐着一个男子,看背影很年轻,还有几分熟悉。 赫连绝?! 即便打扮成普通宫人的模样,月施还是一眼认出了是她恨之入骨的那人。 赫连绝半夜来景宁宫做什么? 仁妃还这般衣衫不整…… 难道?! 仁妃在赫连绝的身边坐下,身体一软,顺势侧躺在了他的腿上,赫连绝没有拒绝,反倒伸手温柔地抚着仁妃的后背。 这是何等戏剧性的场面! 她还是在小一给的、那些难得一见的版本里,才见过臣子与妃子私通的戏码! 月施想到前世,她居然对赫连绝这种人动了心,只觉胃里翻涌,恶心至极。 什么才华无双雅公子,世人都瞎了眼! 月守御察觉到月施情绪不太对,突然靠近她的脸,偷袭地亲了一下。 月施差点就喊出来了,捂住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地冲月守御瞪大了眼睛。 你干什么?! 月守御读懂了月施眼神的意思,凑到她耳边,戏谑地低声呢喃:“帮你分散注意力,让你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害羞之余,月施体会到他的贴心,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控制好情绪,继续监视。 仁妃跟赫连绝聊了好一会儿,一个年轻俊秀的太监走进来,端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 月施认得,他是仁妃的亲信,陆晚桥,于公公的干儿子。 陆晚桥看见赫连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将水桶放在仁妃身前,半跪下去,捧起仁妃的脚,温柔地褪去她的鞋袜。 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太监伺候主子洗脚,常有的事儿。 但—— 没了鞋袜的束缚,仁妃白皙赤裸的脚微微向前一伸,竟然将脚趾埋进了陆晚桥胸前的排扣里,还轻轻勾动。 而陆晚桥仿佛习以为常,还主动解开衣扣,方便仁妃更加深入地为所欲为。 旁有才子膝枕,身下还能挑逗俊秀太监,左拥右抱,私底下的仁妃竟然敢背着父皇,这般放浪形骸…… 之前月施疑惑的一些事,现在很清楚明了了。 让自己的男宠登上皇位,自己做那舒服的太妃,享受万人之上的权力,何乐而不为。 忍住心里的厌恶,月施留意到仁妃手腕上串着镂空金珠的手环,貌似她以前从未见过。 “阿御,等下他们熄灯后,我们就潜进去,主要探探那手环。” 没过多久,赫连绝跟陆晚桥都退出了寝殿,仁妃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月施两人从背面的窗户翻了进去,摸到仁妃的床边,发现腕上的手环不见了,只好四处翻找。 突然,一阵脚步声推门而入,惊醒了刚入梦乡的仁妃。 一见是陆晚桥,仁妃没有动怒,而是慵懒着眉眼,柔声询问。 “阿桥,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刚接到急报,说别国又死了一个贵妃和一个皇子,臣不放心,决定还是日夜守在娘娘身边,寸步不离。” “好吧,都依你。” 听到声响后,月施被月守御拉进一个柜子里躲好,空间很狭小,两人挤在一块儿。 月守御一手抓着月施的手腕,一手扣着月施的腰,月施背靠在月守御的怀里,对方的呼气心跳清晰可闻。 陆晚桥的实力不低,他们突然破门而出,定会被发现,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待在柜子里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柜子里的氛围越来越燥热,月施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身体,无法避免地蹭了月守御一身。 男子磁性的嗓音,带上了压抑的低哑。 “乖,别乱动……” 第69章 口是心非的坏孩子 两人身着黑色的夜行衣,单薄贴身,月守御胸膛的起伏,灼热的体温,都透进了月施的后背。 听出月守御声音的不对劲,月施立马僵直身子,不敢再乱动一分。 周围一片黑暗寂静,背对着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感知就变得异常清楚。 察觉外面的两人陷入了沉睡,月施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本想和月守御小声聊天,打发下时间,正准备回头的月施突然顿住。 颈侧传来微凉的柔软触感,伴随着呼吸,一点点在肌肤上游走攀爬。 似乎还觉得不够,一股湿热顺着锁骨慢慢舔上耳根,留下一道激起颤栗的痕迹,最后被含住了耳垂。 月施不敢出声,只能伸手摸到背后,胡乱地推开不安分的月守御。 这可是在别人的柜子里…… “盈盈,时间太长了,有点无聊……” 月守御捉住月施的手,贴着她的耳畔,含糊地轻声抱怨,还任性地细细咬了咬她的薄薄的耳廓,像个委屈的孩子。 “这…这里不合适……” 一被触及敏感点,月施耳根一阵酥麻,连带着身体都有些发软颤抖,要不是抚着柜壁,恐怕已经坐了下去。 “干等着容易犯困,还是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比较好……” 月守御显然没把月施的话听进去,手掌自顾自地抚摸着月施的腰际,扭过她的头,将所有的拒绝吞入自己的口中。 夜行衣为了方便,都是男款的上下款轻薄裤装,倒是方便了满脑子坏水的某人。 一只手将月施的两个手腕扣在一起,拉高过头顶,让她除了扭动娇躯,做不出任何反抗。 “唔…唔唔……” 月施瞪大了漂亮的闪着粉光的双眸,只能从喉咙发出抗议。 换来的,是月守御勾唇邪肆一笑,更加炙热疯狂的索吻。 哈…… 近日两人都在忙碌,已许久没有这般亲密,月施终于在月守御的攻势下败了阵。 控制不住自己,随着他的动作,难耐地轻喘,下意识弓起的身子,恰好将自己奉上。 感觉到怀里人儿变得温暖娇软,月守御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暗火。 “盈盈,原来你这般主动,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坏孩子……” 看怀中的人儿,既享受又难受的模样,月守御眼中的漩涡愈发深邃,突然抬手扒下了月施束发的玉簪。 由粗至细的水滴形玉簪,上面还有精细的浅浅雕花。 满头青丝顺势散开,披在两人的肩头,仿佛生生世世不断的纠缠…… 许久,月守御停了下来,月施也如一叶小舟靠了岸,四肢发软的她,只能让月守御帮着把衣服收拾妥当。 每每这种时候,月守御那嫣红的眼角,瑰丽的唇瓣,邪魅的褐金色眸子,美艳得像个妖精…… 难怪话本子里常说,难断七情与六欲,今生只因意中人…… 若月守御有恢复的那天,她可不就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月施无奈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神色妖异的男人,看他坦然做着能让人羞得钻进地缝里的事—— 月守御取出自己的锦帕,将玉簪仔细包好,收进怀里。 注意到月施扫过来的视线,他脸不红心不跳地低声说: “回头让人照着这个款式,多做几支不一样的。到时候臣陪殿下挑挑,看更喜欢哪个。” 语气一本正经,就好像是真心想帮月施选些日常佩戴的簪子。 “本宫从不缺首饰,月卫长不必麻烦了。” “哪个女子会嫌自己首饰多,殿下莫要推辞,多备些,有备无患。” 听到月施拒绝,月守御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耐心劝说。 实际上,他的手已经摸到了月施空无一物的小腿,似乎又要干坏事。 刚刚的虚弱无力还没缓过来,月施忍不住一颤。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等下仁妃就会照例在早膳之后去书房查看账本。 等下他们就能离开了,她可不想再在这个难受的柜子待上几个时辰。 “好…随你……” 等仁妃和陆晚桥离开后,月施和月守御走出了柜子,继续在房间里翻找。 十香化骨散靠香气下毒,施毒者若长期佩戴,也会中招,所以仁妃不可能长期带在身上。 虽然没有找到那串着金珠的手环,但在一个上锁的匣子里,月施发现了一堆细小的红褐色丸子,散发出绵长的奇香。 月施凑近嗅了嗅,没错了,这些香丸里放了十香化骨散。 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月施取走一颗,用香炉里剩下的熏香搓了个替代品放进去,然后跟月守御去面圣。 永圣宫。 圣心帝看着封在透明瓶子里的香丸,一言不发。 月施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也是他和此生挚爱留下的唯一血脉,他绝对是相信月施的。 可仁妃是嫣然的亲妹妹,虽然有时狠绝了些,但无论是从前对嫣然,还是后来帮着管理后宫事宜,一直都做得很好。 从无差错,不然也得不到贤德的评价。 仁妃的表现,让圣心帝很难相信,她居然会干出下毒弑君这种事。 “仁妃为了后宫稳定尽职尽责,得罪了不少人,有没有可能是谁想要借刀杀人,陷害她?” 圣心帝不愿相信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嫣然临走前托付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的这个妹妹。 若是坐实了这件事,虽不会牵连九族,但仁妃死罪难免,活罪也难逃,最有可能是被施以五马分尸之刑。 若是被嫣然知晓,恐怕她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圣心帝的回答,也在月施的意料之中。 仁妃的演得太好,行事太过谨慎,圣心帝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自从经历了风明啸的刺杀,见识到别国的不同,月施才深刻意识到,为何圣心国这些年的国力一直弱于辰安国三分—— 圣心帝是个好父皇,也是个夫君,但他从政做事太过仁德。 不多疑,让前朝看上去和睦,实际腐败不堪、拉帮结派。 不严酷,让后宫看上去平静,实则皇子们自负谋私,居安不思危,完全没有成为上位者的心性和谋虑。 第70章 做贼心虚 明明是派人搜一搜,就能在景宁宫发现的铁证,圣心帝还是选择退了一步。 不得已,即便知道会让圣心帝难堪,月施还是将昨晚见到的不堪景象,说了出来。 “这些都是儿臣亲眼所见,父皇应当知晓儿臣心性,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这下,圣心帝终于黑了脸,月施对仁妃接二连三的指控,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来人,封锁景宁宫,不准任何人外出,立即彻查!若有阻拦,斩立决!” 幸好圣心帝不是个昏君,圣旨一下,羽林卫和锦衣卫齐齐出动,后宫各殿都被惊动了。 “娘娘,大事不好了,陛下突然派人围了景宁宫!” 正在书房清算账目的仁妃,被急匆匆跑进来的玉秀打扰,眉头一皱。 “可有探到是为何?” 她代掌后宫已多年,圣上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如此大动干戈。 “未曾,只听说帝女一早就去见了陛下。” 月施去见陛下,能因为什么事? 仁妃当然不会认为,凭月施那个无知帝女,能抓住她的什么把柄。 摸不清圣心帝的用意,她只能随机应变了。 “不要阻拦,听旨行事。” 即便是那个东西,她也不怕被人发现,宫里的这些太医,根本查不出那是什么…… “参见仁妃娘娘,臣等奉旨封锁景宁宫,进行搜查,还请见谅。” 邓元和羽林卫统领无铭领人走进来,抱拳向仁妃行礼。 无铭之于圣心帝,就等同月守御之于月施,是圣心帝的贴身侍卫,两人在圣心国是齐名的高手。 无铭,身死无铭,只有月施知道,他还是圣心帝暗地里死士的统领。 见是无铭领队,仁妃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端着后宫之主的威仪,淡淡开口。 “二位请便。” 锦衣卫和羽林卫立马散开,不放过景宁宫的各个角落。 邓元和无铭被特意交代过,两人直奔仁妃的寝殿,寻找月施所说的那个匣子。 陆晚桥看见邓元和无铭搜查的方向如此肯定,不由眼色一暗,来到正在喝茶等待的仁妃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 仁妃眸子一转,点点头,陆晚桥钻空偷偷溜出了景宁宫。 他一心想着仁妃下达的指令,专注于避开守卫,全然没留意到,景宁宫外,又有一批人马远远地赶了过来。 这行人中,有圣心帝、月施,以及月守御。 月守御是何等功力,陆晚桥身影闪过的一瞬,就被他瞅了个正着。 “陛下,有人偷溜出景宁宫了。” “派人跟上,朕倒要看看此人是谁,意欲何为。” 圣心帝之前只是脸色难看,现在已经冷了下来。 月施只能说,仁妃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向帮了她一把。 如果她不派人出去求援,不被逮到,说不准圣心帝还会心存犹豫。 现在这么做,圣心帝只会觉得她是做贼心虚。 陆晚桥实力仅仅也是不错,月守御派出的锦衣卫很快就追了上去,亲眼看见陆晚桥从偏门进了国师府。 直到看见赫连绝跟陆晚桥一起出来,锦衣卫才回宫汇报。 圣心帝等人停在景宁宫外,听了锦衣卫的汇报,月施从未见过这般暴怒的圣心帝—— 就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双唇紧闭,却异常颤抖,眸子爬满了红血丝,双拳紧握。 缓了许久,圣心帝才冷静下来。 “盈盈,等下按你的想法行事,朕会全力支持你。” “多谢父皇。” 月施明白,父皇这不仅是信任她,还是在锻炼她。 至于此时的景宁宫内—— 见他们搜了半天,也就找到了那个匣子,仁妃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只发现了这个…… “二位,可在本宫的宫内搜出了什么可疑的物件?” 仁妃明知故问,淡定得很。 “敢问仁妃娘娘,这个匣子里是何物?” 无铭是死士,骨子里就寡言少语些,和仁妃交涉的事就交给了邓元。 “不过是一些香丸,本宫喜香的习惯,后宫之人都知晓的。” 见仁妃一脸的平静,邓元不禁响起搜查之前,帝女殿下叮嘱他的话—— “到时仁妃肯定会说那些是普通香丸,你就说觉得香味有异常,去请太医来验验,之后的事交给本宫。” “臣平时见的腌臜东西多了,对这种带香味的很敏感,觉得有些异样,需要请太医来验验,娘娘不会介意吧?” 仁妃见邓元对香丸不依不饶,捏着茶杯的细指紧了紧。 若是说介意,不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变相承认了这香丸有问题。 好在,太医根本查不出好歹。 “无妨,邓副使有什么想验的,尽管验吧。” 圣心帝给太医院早早就发了召令,邓元一派人过去,所有太医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们取出香丸,挨个仔细查验,结果只说是普通香丸,并无不妥之处。 有了底气,这下,轮到仁妃发难了。 “小邓子,你们一来就二话不说直奔本宫的寝殿,对着个装香丸的盒子不依不饶,可是有意想要陷害本宫?!觉得自己能担得起污蔑本宫的罪名吗?!” 仁妃在后宫是出了名的狠,换作其他普通宫人,恐怕早就吓得叩首求情,但站在她面前的是邓元和无铭。 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仁妃发威,无铭还是那副沉默无惧的模样,而邓元只想冷笑。 “是朕下旨搜查的景宁宫,爱妃觉得朕能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正当仁妃还想给邓元二人继续扣帽子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宫门处传来。 “参见陛下!” 见到那抹明黄色的声音,众人立即下跪行礼,只仁妃一人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姨母谨言慎行,莫要再触怒了父皇。” 月施陪在圣心帝旁边,似是小声地提醒仁妃,实则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仁妃反应过来,赶忙屈膝行礼,有些愤恨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邓元和无铭。 “小邓子,无铭,可搜出了什么?” “回陛下,只有这盒香味异常的香丸。” 邓元将匣子呈上,圣心帝见其中的香丸和月施拿给他的一般无二,抿了抿唇,用充满了怀疑的眼神,扫向仁妃。 第71章 显什么灵 “陛下,太医已经查验过,这些只是普通的香丸,并无不妥之处。臣妾素有佩戴香丸的习惯,您也是知晓的。” 若圣心帝事先不知道十香化骨散的事,那肯定会信了仁妃这套说辞,因为后宫的人都知道仁妃的这个习惯。 但已经知道真相的圣心帝,听见仁妃如此说,只觉细思极恐,后背发凉。 保不准,她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姨母,本宫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本宫前些日子常跟一位神医交流,了解到了一种试毒的偏方,可以还你一个清白。” 月施见圣心帝沉默不语,适时出声,一副真心想要帮助仁妃的模样。 仁妃也从赫连绝那里听说过这位神医,据说医术极为高超,远胜宫里的太医。 她不由心里犯嘀咕,要是真被那什么偏方试出个什么来…… “帝女说的可是那位救你一命的神医?” “回父皇,正是。” “既然神医医术如此高超,那你就姑且一试,查清真相。” 月施与圣心帝的一番话,彻底堵上了仁妃的嘴。 她若此时出声辩驳,就相当于直接承认,香丸有问题。 当初给她香丸的那人,是一位隐世不出的用毒高手,研制出的毒药能杀人于无形,极其稀少,据说就连医仙都不一定知晓,更别说试出来。 那位神医也不是医仙,应当没事吧…… “速去准备这些东西。” 月施列了个单子交给太医,他们不敢耽搁,立即回太医院拿东西。 瞥见仁妃放松的表情,月施暗自嘲讽。 确实,如果是关老在这,还真不一定能查出十香化骨散。 仁妃终究是想不到,这法子是出自她的浮明录,和关老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如此看来,仁妃背后应该有一个用毒高手,解决完现在这件事,就让月守御派人查查。 不管是白王府,还是月守御,又或者风月天,终归都是依靠旁人,虽然用起来无所顾忌,但总归有些不方便。 是时候该找机会,培养专属于她自己的势力了…… “如果香丸里有毒,泡进配好的药液中就会变色。” 太医按照月施给的方子抓了药,月施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药草泡成了淡黄色的药液。 仁妃一个眼神,太医们齐刷刷地保证,这些草药并不会将物体强行染色。 月施将整盒香丸倒进药液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取走了她用熏香搓的那个替代品。 药液澄澈,众人能清楚看见,香丸逐渐由原本的红褐色,变成了深紫色,而且不会像一般香丸那样遇水即溶。 见此情景,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仁妃、圣心帝和月施。 “姨母,你这香丸中居然真的有毒?!” 月施捂着嘴,满眼的难以置信,仿佛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真相。 “仁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圣心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脸色煞白的仁妃,大声呵斥。 “陛下,臣妾若事先知晓这香丸有毒,怎会时常佩戴?臣妾冤枉啊!” 仁妃跪倒在地,哀声辩驳,眼神时不时着急地往外瞟。 陆晚桥怎么还没有带消息回来…… “陛下,国师府急报!” 于公公跟在圣心帝身边,有什么事,就让他的徒弟小晏子传话。 陆晚桥选择去服侍仁妃,于公公就得另外选个接班,小晏子五岁便跟着他学习了。 国师府一般不会传消息倒宫里,一但有,都是影响国运百姓的大事。 不得已,圣心帝只能暂缓对仁妃的审查,安排锦衣卫将景宁宫之人关押,封锁景宁宫,等彻底查清后再行处置。 月施没有错过仁妃放松下来的神情,看来是赫连绝出手了。 如果她没料错的话,现在能救仁妃的法子就只有那一个…… 月施随圣心帝一同回了永圣宫,日常难得一见的国师府之人,正站在宫外等候,个个神情焦虑。 领头的月施见过,乃是在国师府侍奉国师的管家,玄池道长。 “玄池,发生了何事?” 圣心帝连屋都不进,见着玄池道长等人,直接发问。 “陛下万安,国师的灵碑突然显灵,出现预言!” 在旁一直听着的月施,被口水一呛,赶忙憋住咳嗽和嗤笑。 什么唬小孩的破把戏…… 国师都没死,还显什么灵…… 但圣心帝等人还不知晓国师尚在人世的真相,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严肃非常。 “国师预言了什么?” 圣心国的历史上,确有出现国师灵碑预言之事,而且都应验了,所以圣心帝不敢不信。 “灵碑上说,若三日之内还没有国师继位,稳固国运,南境将会引来史无前例的海啸洪灾,淹没三成的疆土。” 我的老天爷,真敢讲。 月施记忆中,这几年除了上次的干旱,整个圣心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压根没有什么洪灾。 初代圣心国帝王立下规矩,国师继位,大赦天下,半月不得出现刑罚、流放、处死等血光不吉之事,以免冲撞了新国师带来的好气运。 若真让赫连绝这两日继位,那仁妃便有的是时间替自己脱罪。 错过了这个时机,已经打草惊蛇,再想抓住仁妃的把柄,可就难了。 然而,这一切的顾虑,都是在满足国师已亡、赫连绝顺利继任这两个条件下,才会出现的。 月施眼珠一转,明媚的眸子里满是势在必得。 本来算着还有大半个月,没想到赫连绝这么急着送死…… 正好,将他和仁妃一同解决了。 月施当然不能表现出心里的淡定,面上露出惶恐之色,拉着圣心帝的手臂,小声地建议。 “父皇,灵碑预言每次都很准确,还是尽快安排国师继任礼吧,免得苦了百姓。” 圣心帝偏头,看见月施眼底闪过的狡黠,明白她已经有了注意,便开口下旨。 “玄池,立即着手安排国师继任礼,朕会让礼部那边全权配合国师府的需求,给你们两日时间准备。” “谢陛下,臣遵旨。” 第72章 且慢 两日时间虽然仓促,但那些见风使舵的礼部官员,早早就备好了国师继任礼所需的大部分物品。 圣旨一下,他们补充了一些,便差人送去了国师府。 国师府是都城中,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建筑群。 府内有一座庄严的祠堂,主堂供奉着历代国师的灵碑和皇室圣物圣心塔,偏堂则是是历来侍奉国师的人。 国师府的人独立于外,生是国师府的人,死是国师府的鬼,一般都是代代繁衍继承,极少是被选中的外人,他们对国师的忠诚,甚至胜过对帝王。 祠堂立于百级阶梯之上,意为直达天庭。 阶梯之下,有一座祭坛,祭坛中央是扣了九十九把玄铁锁的高塔,塔身绘满了繁复奇妙的图案。 塔顶有个琉璃小仓,存放着国师府圣物,寻灵盏。 每任国师到了五十年关,就会作法催动寻灵盏,选定下一任国师的继承人。 国师继任礼,就在这座祭坛举行。 继任礼是圣心国一等一的大事,比之新帝即位也不差几分。 皇室后宫所有能到场的人,和所有在都城的官员都必须参加。 月施身着正式的帝女宫装,她很少穿这般隆重的服饰,衬得她娇艳的脸多了几分华贵的威仪。 按照身份,只有她和仁妃能跟在圣心帝旁边。 圣心帝心里已经认定了仁妃的罪名,连国师继任礼也没有准许她参加,所以只有月施与他走在最前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圣心帝和月施依次坐在祭坛旁设立的座位上,众人齐声高呼行礼。 月施注意到,站在国师府队伍最前面的赫连绝,和国师府的其他人一样,只行了半礼。 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国师了吗? 呵…… 圣心帝挥了挥手,玄池道长颔首示意,凝视着祭坛旁的日晷一阵,终于仰头高呼。 “吉时已到,继任礼开始——” 身着齐整道袍的国师府众人,各自抱着一柄拂尘、一支柳条和一碗净水,严肃地排成长列,围绕祭坛一周,挨个站定。 “天降大哀,送魂归兮——” 像是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众人整齐划一地举起拂尘,上抛下挥,如成片送国师离去的雪白葬歌。 “天降大哀,送魂归兮——” 赫连绝满脸沉痛地捧着代表国师身份的琉璃手环,缓步走到高塔正前方,高举过头顶,跟着众人颂唱。 “天赐新德,后辈继兮,佑吾圣心,长盛不衰——” 送别结束,国师府众人挑动柳枝,蘸取白瓷碗中的净水,围绕祭坛,似长龙环动,点在祭坛的高塔上。 有了晶莹的水珠,高塔上的奇妙图案似乎像活了一般,色彩鲜丽,灵动非常。 月施看着这些图案,总感觉有些熟悉,可能是小时候来国师府见过的吧…… “佑吾圣心,长盛不衰!” 赫连绝开口后,圣心帝和月施他们也跟着附和。 这股齐呼,振聋发聩,真似有连接天地的力量,让人不禁热血沸腾,心驰神往。 月施知道,与此同时,伫立在圣心国各地的圣心石碑,也有专人带领百姓齐呼这般誓词。 这也是圣心国离不开国师的原因之一,信仰的力量非常强大,甚至影响一国的团结和睦。 誓词阶段完成,接下来是交接仪式—— 玄池道长及国师府众人各自拿出一把特制的钥匙,将高塔上的锁依次打开。 当九九八十一把玄铁锁应声而开,高塔上的机关被开启,墙上自动弹出从下至上的石板阶梯。 玄池道长肃穆地行了一礼,沿阶梯走了上去,郑重打开了那个琉璃小仓,双手将寻灵盏捧出,缓缓走了下来。 月施看他那须白发花的模样,真的很怕老头一个不慎,将寻灵盏摔了。 奈何,玄池道长一直没有选中合适的继承人,没人接替他的责任。 赫连绝已经提前在阶梯下等待,对着寻灵盏行了一礼后,小心地接了过来。 接下来是个形式大过意义的仪式—— 每位国师继承人,进入国师府学习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催动寻灵盏。 赫连绝运转内力,手结玄印,寻灵盏亮起耀眼白光,这便算是承认了赫连绝的身份。 再然后,玄池道长将琉璃手环戴在赫连绝手腕上,为他披上属于国师的正装礼袍。 国师府众人行了效忠礼,就算完成继任礼了。 “礼成,恭迎……” “且慢!” 就在众人一片喜气洋洋,玄池道长准备高声宣布结果的时候,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 这种场合,出现如此不合时宜的声音,哪怕是圣心帝,都显出了怒色。 只见月守御头戴纱帽,身着金线暗红的飞鱼官服,眼神冷酷,带着逼人的气势,大步踏来。 那些大臣对这个“活阎罗”避之不及,见月守御走过来,自动分开一条道。 “守御,有事等继任礼结束再议。” 守御终归是自己的人,圣心帝眼神带着警告,命月守御退下去。 “陛下,此事关乎国师府,必须现在说。” 月守御拱手行礼,不顾圣心帝阻拦,坚持要汇报。 月守御可不是如此不懂事的人…… 见圣心帝要动怒了,月施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伸手点了点他背在背后的手掌。 感受到月施的小动作,圣心帝眼色一深。 “既然事关国师府,准奏。” “邓元,把人请进来!” 月守御得到圣心帝准许,突然走到门口,行了个大礼。 百官正在疑惑他为何如此做的时候,邓元走了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个身着朴素道袍、满脸细纹的男子走了进来,气息苍茫,曾经那充满善意的眸子,此刻布满了怅然,手腕上的琉璃手环在阳光下闪闪熠熠。 “国…国师!” 玄池道长和国师一起长大,看见国师还活着,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飞奔过去,跪在了国师面前,虔诚地行了一礼。 这谁能认得出,是刚刚那个庄重严肃到不行的玄池道长。 “玄池,辛苦了……” 国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满眼的感怀。 第73章 病急乱投了医 “国师,你竟然还活着!” 因为月施没有事先告诉圣心帝,所以此时他也是满脸震惊。 一瞬的诧异后,帝王心计,立马想通了月施的整个计划。 国师忍不住瞥向昔日最疼爱的弟子,亲眼见赫连绝那震惊之余,不自觉流露出的恐惧和暴怒,心中最后一丝不忍也荡然无存,只剩满腔寂寥。 果真如殿下所言那般…… 那就按照殿下的计划,清除罪恶,还圣心一片宁静…… “托陛下洪福,臣所幸捡得了一条性命。” 经历了生死,是个人都能看出国师气质的变化,众臣交头接耳,纷纷猜测他死而复生的真相。 “守御,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月守御回圣心帝的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难以忽视的哭喊。 “老师,是你吗?” 只见赫连绝似乎刚从震惊中缓过来,如幼鸟归巢般,直冲向国师。 他双膝跪地,伸手想要拉住国师的手,像是要分辨真假。 难以置信,声嘶力竭,鬼哭狼嚎。 月施面对这种不忍直视的浮夸演技,稍微偏了偏过头。 赫连绝这突如其来的乱入,直接将圣心帝打断,虽然有些无礼,却在情理之中。 镇国大将军不喜自己的庶子,自从赫连绝被定为国师继承人后,他与国师的相处更加像父子,比跟大将军还亲,都城无人不知。 然而,这“父子重逢”的场面感动了在场众人,却让赫连绝心凉了半截—— 就在他扑过去的时候,素来疼爱他的国师,竟然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没让他摸到半片衣角。 不对劲…… 难不成国师知道了什么…… “幸得圣心狐冕下保佑,才让老师您平安无事···” 听赫连绝用国师府标准的祈祷,向祠堂朝拜,月施挥袖掩面,才憋住笑意。 冕下,不错的称呼。 如果赫连绝某天知道了自己拜的对象就是她,会作何想······ “阿绝,老师有一事想问你。” 见赫连绝还想继续转移众人注意力,国师打断了他的话。 “您请说,弟子洗耳恭听。” 圣心帝发觉国师和月施交换过眼神后,就不再插话,任由月施进行自己的计划。 “阿绝,你如何确定我已身亡,又是从何处得来这般相似的琉璃手环?” 此言一出,众臣眼中露出怪异的神色,尤其是镇国大将军赫连方,脸色很是难看。 大家看见死而复生的国师时,就注意到了他手腕上代表身份的琉璃手环。 琉璃手环,圣心独一份,只有每任国师才知道打造方法,继承人都没资格知晓,身死才会离手。 之前赫连绝捧着琉璃手环时,众人都以为是从已故国师手中继承来的,并不奇怪。 但现在出现了两只琉璃手环,就有待推敲了。 国师手腕上的琉璃手环肯定是真的,那赫连绝那只就是仿造的了。 身为继承人,国师故去,居然还要仿造手环······ 当赫连绝看见,国师那严肃带着痛色的神情,就像回到以前,国师教他武功课业的时候。 但此时,听到的已不再是批评指导,而是一针见血、让他万劫不复的质问。 很明显,陛下和诸位朝臣已经对他生疑,局势非常不利······ “当时锦衣卫抬出一具和您身形相仿的焦尸,弟子便以为您因大火丧命,这只琉璃手环便是在火场找到的。帝女殿下当时也在场,可以为弟子作证。” 国师的威望极高,赫连绝根本不能去抹黑,只能寄希望于“钟情于他”的月施。 赫连绝边说,边将求救的目光扫向月施,希望月施帮他一把。 只要月施点头,那么局势就能瞬间逆转,对国师身死之事的怀疑将转到锦衣卫头上,赫连绝最多是失察。 就连仿造琉璃手环的事,也与他无关,他将变成一个被蒙在鼓里、被人陷害的替罪羊。 可惜了,赫连绝自负一世,病急乱投了医。 “帝女,可有此事?” 圣心帝适时出声,配合表演。 “回父皇,儿臣确实在场,当时赫连公子咬定那具焦尸就是国师,所以儿臣也没有多想。但儿臣待的时间不长,不知道琉璃手环是何时找到的。月卫长全程在处理此事,父皇不如问问他。知道得肯定比儿臣清楚。” 既然赫连绝自己隐瞒焦尸上有琉璃手环之事,那她也就不说了,正好反咬一口。 月施这话乍一听,是在肯定赫连绝所说,但仔细一听,不仅把自己撇清了干系,还意指赫连绝乱认尸首。 这些臣子有几个手头干净的,听完月施说的,心中不免有了些大胆的猜测······ 对呀,赫连绝怎么这么肯定,国师死了······ 赫连绝也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对劲,但月施在他心中就是个没脑子的蠢女人,可能就是嘴笨不会说话,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表达出来了。 “臣附议,月卫长可以证明臣的所作所为。” 月守御是月施的人,而月施是他的人,凭月守御的才智,肯定知道该怎么说。 “守御,将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不得隐瞒半个字。” 此时涉及国师,圣心帝端坐于高位之上,气氛变得比继任礼还要严肃。 月守御按照和月施计划好的,将替尸之事瞒下,只说外出办案时偶然找到了奄奄一息逃出来、往都城走的国师,经过长时间的疗养,今早才苏醒过来。 “当时的那些马贼,查清楚是受何人指派了吗?” 圣心帝对赫连绝私下的手段尚不知情,只是按照办案思路问话,这习惯,自然在月施的预料之内。 这样,才自然。 虽然今日将赫连绝彻底扳倒的可能性极大,但月施心中总有股不安,还是给自己留了些余地,没有暴露自己幕后之人的身份。 赫连绝牵扯的势力,还没完全查清楚,就已是这般盘根错杂,尤其是他跟月云青的关系,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还有仁妃那边,只是关押,还有诸多不定因素。 “回陛下,经臣查证,马贼所用弓箭,与车骑校尉毕迟的忠武营一致。” 第74章 催命符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忠武营,可是拥有圣心国最精锐的弓箭手,怎会成了袭击国师和帝女的马贼? “毕迟,给朕解释解释!” 本来毕迟的营地驻扎在西境的一座大城,为了庆祝赫连绝继任国师,特地寻了探亲的理由,回都城与赫连方小聚。 在都城的官员都需参加继任礼,毕迟自然也不例外。 刚才听见月守御说到马贼一事,他心中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被圣心帝一点名,腿都有些发软。 他与赫连方的关系,只有极少数亲信知晓,所以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向赫连方求助。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一不做二不休,毕迟一出列,就直直跪了下去,青石板传来沉重的闷响,可见动作之干脆。 “你何罪之有啊?” 圣心帝给了月施一个眼神,其中有无奈,也有欣慰。 月守御提到忠武营,他就明白整件事的牵扯之广,涉及之多。 没想到,他一直保护的女儿,不知何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程度,在不动声色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本想再多保护她几年,让她晚几年再见识那些肮脏的尔虞我诈,像寻常女儿那般享受安宁的生活······ “前些时日,流民不断,忠武营失窃,被盗走了不少军用军饷。臣唯恐陛下责罚,便自掏腰包补上,没有上报朝廷。是臣一时疏忽,臣罪该万死!” 毕迟一番话,直接减轻了自己的罪,这反应之迅速,难怪能成为赫连方的亲信,听得月施都想给他封个赏。 但,月守御和她会给毕迟钻空子的机会吗? 显然不会—— “留下的马贼活口已经招认,自己是忠武营的兵士,放火是听令行事,从他们身上还搜出了忠武营的弓字腰牌。怎么,校尉大人是不是还想告诉陛下,流民不但抢东西,还抢人啊?!” 锦衣卫衙狱的手段,极少人能抗住,月守御早就从那几个活口中套出了想知道的一切。 毕迟脸色煞白,自知中计,一时无从辩解。 “流民缺衣少食,怎会抢人增加负担。这事铁定就是毕校尉所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派人行刺国师和帝女,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一人从队伍中站了出来,厉声斥责毕迟,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他的罪行。 月施看见那人,眼底不动声色地流过一丝笑意。 白展风,她的二舅父,受命于跟赫连方齐名的建安老将军麾下的赤甲营,官职城门校尉。 赤甲营是重兵营,和忠武营那些瘦杆子似的弓箭手,素来互相看不过眼,朝臣都知这两个校尉是死对头。 今日毕迟有难,白展风怎能不出面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白展风,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区区校尉,怎敢对国师和帝女下手!” 平日两人就明争暗斗,如今被白展风一激,毕迟顿时有些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后悔也晚了。 “父皇,儿臣也认为,毕校尉做不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定是背后有人逼迫指使,请父皇明察。” 赫连绝告诉过她毕迟与赫连方的关系,月施自然要站出来为毕迟“求个情”。 毕迟见月施居然为他求情,惊讶之后,忍不住往赫连方的方向瞥。 见赫连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连半句话都没替他说过。 这是准备卸磨杀驴吗······ 毕迟对赫连绝是忠心,但看到对方如此冷淡的模样,也不由心寒。若不是为了赫连方,他也不会铤而走险。 “臣已派人将车骑校尉府和忠武营包围,不让任何人出逃,等候陛下发落。” 就在毕迟犹豫不决之时,月守御突然出声,眼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毕迟浑身震动。 不愧是叱咤官场的活阎罗,早就算好了一切,半分余地都没给他留······ 不招出赫连方,他就会面临株连九族的下场,连他四岁的幼子都难逃一劫。 招出赫连方,他就是帮凶,可以以他一命,换全族安宁。 想到赫连方的过河拆桥,毕迟绝望地闭上眼睛,良久才艰难出声。 “臣受镇国大将军指使,私自调动忠武营兵士,乔装成马贼,行刺国师和帝女。臣认罪,任凭处置,望陛下看在臣多年苦劳的份上,不要牵连臣的族人。” “月卫长,下官的书房里有和镇国大将军互通的书信,可证明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本来一心还想着靠月守御脱罪的赫连绝,眼见着情势越走越偏,居然还牵扯出了赫连方。 他哪里是找了个帮手,分明是拉了张催命符! “陛下,这都是毕迟的一派胡言!老臣对圣心忠心耿耿,断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听到毕迟把自己供了出来,还背着他留了证据,赫连方终于忍不住了。 “等拿到毕迟所说的书信,真相自然大白了。守御,先将毕迟关押,卸去他车骑校尉的职务,由锦衣卫暂时代掌忠武营。再派人封锁车骑校尉府和镇国大将军府,查清真相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朕飞出去。既然镇国大将军有嫌疑,就一并去衙狱坐坐吧。” 事关月施,圣心帝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百,根本不想听赫连方的辩解。 月守御自然知晓圣心帝的意思,一挥手,锦衣卫纷纷上前,动手想将毕迟和赫连方押下去。 “皇兄,赫连将军麾下所辖众多,此事可能是一时疏忽,若真是冤枉了老臣,莫不是让群臣寒心。” 此时,一位手持竹笛的青衣男子走了进来,看面相似是三十有余,眉眼带着一股畅快的俊逸潇洒,姿态散漫。 “云青,你竟然也来了。” 圣心帝看着这难得露面之人,细想觉得他言之有理,怒气稍微收敛了些。 月施定定地看向来人,原来他就是月云青,从外表上看,确实不像个皇室子弟,更像个游戏人间的闲人。 “臣弟是听闻今日是国师继任礼,特意赶来瞧个热闹,果然没有让臣弟失望。” 月云青眯眼笑得促狭,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让你看笑话了,赫连将军长期为国操劳,近日就在家修养,不用上朝了。” 从去锦衣卫关押,到改成软禁于府,只凭月云青一句话。 月施脸色一沉,这个月云青身上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第75章 庇佑早点下地狱 又或者,正是因为月云青是皇族中唯一不理政事之人,所以父皇才更容易接受他提出的建议? 月施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月云青比她想象的还难对付。 处理好毕迟跟赫连方的事,圣心帝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赫连绝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月施的错觉,自从月云青出现后,赫连绝一改之前的紧张,整个人就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老师,你这琉璃手环是哪里来的,是锦衣卫给你的吗?” 赫连绝似是站在国师身边闲聊,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场之人大部分都有内力傍身,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有反客为主的意味。 对啊,国师一直昏迷,根本不知道琉璃手环有没有被掉包,指不定他戴着的这只才是假的。 众臣的风向再次被牵引,一时竟然摇摆不定,不知该相信谁。 国师双手合十,轻叹一声,终是开口。 “有一法,可证手环真假,只有历代国师才知晓。” 赫连绝不是不知道这点,祠堂中有个内室,里面供奉了护国圣兽圣心狐的雕像,还有一些国师才能知晓的秘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直疼爱他、与人为善的国师,会做得这么绝。 “国师请。” 在圣心帝的示意下,国师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身亮起玄妙的彩光,掌心放于供奉寻灵盏的高塔,随之塔身发出细微的响动,一个环形的凹槽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国师将琉璃手环取下,小心放进凹槽,严丝合缝。 下一秒,高塔上那些繁复神秘的图案亮起同样的彩光,如同天地灵气在肆意遨游。 “历代国师都不知这些图案是何意,但只有真正的琉璃手环才能点亮。” 国师重新取下手环,光芒熄灭,凹槽也自动恢复成之前的平面,似乎从未出现过。 “阿绝,你既然认为你腕上的手环为真,那姑且一试吧,我将口诀印法传于你。” 月施同其他人一般,看见这玄妙不似凡间的景象,有些失神。 看见亮起的图案,那种熟悉感更强了,或许是因为她是圣心狐转世吧······ 难怪之前国师说,让她不用担心手环真假的问题,原来有这般难以模仿的验证方法。 赫连绝自知手环是伪造的,看向月守御的眼神满是仇恨,都怪他坏了自己的计划······ 在铁证面前,再多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赫连绝只能打感情牌了。 “老师,对不起,这琉璃手环确实是弟子伪造的。前几日,您的灵牌突然显灵,若三日之内没有国师继位,圣心将遭大难。弟子不忍百姓受苦,只好兵行险着,希望借此法欺瞒上苍,求得圣心狐冕下庇佑。弟子深知罪孽深重,但誓死不悔···” 说着,赫连绝甚至流下了泪水,一副为圣心舍身取义的凛然模样。 赫连绝的风评一直很好,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让一些不知真相的人都有了肃然起敬之心。 月施用锦帕捂着脸,眼眶有些发红,湿湿的,看样子像是被赫连绝感动了。 这副模样又一次打消了赫连绝刚升起的疑虑,也对,这个帝女这么愚蠢,怎么可能掌控得了月守御,就是不知道月守御为什么老跟他对着干······ 赫连绝殊不知,月施这是笑到流眼泪。 求她庇佑什么,庇佑早点下地狱吗? “都说历代国师和继承人,都是赤胆忠心、至纯至善之人,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啊!” 月云青突然开口,满脸的触动。 “皇兄,这赫连公子虽然犯了重罪,但都是出于为圣心考虑,不如从轻发落吧。国师死而复生,是圣心大幸,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虽然月云青这番话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但都城之人皆知这月云青没规矩惯了,圣心帝也没跟他多计较。 “臣弟言之有理,赫连绝,朕罚你杖责五十,禁足国师府一年,好好侍奉国师。” 再一次,圣心帝因为月云青的话,改了主意。 “微臣谢陛下开恩!” 赫连绝大喜,都顾不上演戏了,连忙跪地叩谢。 “先别急着谢朕,朕还有事要问你,你们先退下吧。” 圣心帝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让于公公招呼群臣和国师府之人离开,只剩月施、月守御跟赫连绝,连月云青也被请了出去。 “陛下,请讲。” 赫连绝见此情形,心中大感不妙。 “朕且问你,为何仁妃出事,她宫中的陆公公却溜出去寻你?” 如果真如月施所说,那就是后宫天大的丑闻,所以连月云青也不便听。 赫连绝看见圣心帝的眼神,带着骇人的威势,比之刚才更甚,似乎只要他说错半个字,就会改成当场杖毙。 月云青不在,月施又指望不上,没人帮他说话了。 “陛下明察,自臣与帝女殿下定亲后,臣时常进宫,一来二去就结识了陆公公。那日陆公公根本不知仁妃娘娘出事,只是来寻臣饮茶闲聊。” 赫连绝不确定圣心帝对他和仁妃的接触,知道多少,只能暂时找个理由糊弄。 “你身为未来驸马,为何要与景宁宫之人结交?” 想起月施跟他说的,圣心帝双眼眯起,神色越来越危险。 “这···恕臣有些难以启齿···” 赫连绝竟然画风一转,面色微红,时不时瞄月施一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伪君子又想玩什么把戏? 因为没有实际的证据,月施也不奢求这次能坐实仁妃跟赫连绝那令人不齿的私情,只要让圣心帝对仁妃生厌即可。 “这里没有旁人,但说无妨。” 圣心帝眉眼间皆是不耐,语气越来越沉。 “臣心悦帝女殿下,希望知晓殿下的喜好,又不敢直接向鸣凰殿之人打听,怕有所冒犯。仁妃娘娘亲厚,察觉到臣的心思后,特地安排陆公公相助,让臣能多了解帝女一些···” 那一脸疑似娇羞的表情,月施看月守御做起来就觉得秀色可餐,到了赫连绝这里,直让人犯恶心。 听到是为了月施,圣心帝表情才有所缓和。 “原来如此,你倒是有心,以后不要再私下与后宫之人接触了,容易引来非议。” 第76章 真相了 明明是需要严惩之事,竟被赫连绝四两拨千斤地翻了过去,月施没有愤怒,只是第一次对自己的父皇生了失望之情。 曾经觉得父皇仁德慈爱,是个难得的好帝王、好父皇,母后也常说嫁给父皇是一生之幸。 仁妃是母后的亲妹妹,当初不知是何原因,两人前后被选入宫,关系也很融洽。 不管是因为母后,还是因为对仁妃的私心,父皇心中应该都不愿相信同床共枕十几载的人,会背叛得如此彻底吧··· 又或者,是为了皇室和白王府的颜面,才决定含糊揭过此事。 终归,她以后绝不能成为像父皇一般的帝王,不然圣心只会逐渐走向没落······ 即便她暂时还没有成为一个十分合格的帝女,这帝位也绝不能交给那些心怀叵测、满肚私欲的人。 继任礼闹得不欢而散,传言如携了飞羽,在整个圣心国,乃至周边列国,愈演愈烈。 就算有国师府公开宣布国师九死一生归来,其他都是误会,百姓间还是逐渐传出,赫连绝妄图谋害国师、夺位不成的流言。 这些,当然是月施安排的,为的就是败坏赫连绝的名声,给之后的计划铺垫。 三人成虎,不出一个月,赫连绝建立了数年的形象,慢慢崩塌,甚至遇到一些嫉恶如仇的书生时,还会被他们暗地指指点点。 赫连绝意识到流言的可怕程度,派人查流言的来源,却没有丝毫结果。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向来做事不留痕迹的锦衣卫。 之前月守御就有和他作对的意思,背地里整他也不无可能。 但赫连绝始终想不明白,月施倾心于他,月守御为何要处处针对他··· 莫非?! ······ “殿下,月卫长真是尽职尽责,连来后花园赏花,也要与您形影不离。” 近年关,皇宫后花园开了第一批腊梅,赫连绝邀请月施一同玩赏。 赫连绝今日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月施不由抿了抿唇。 “月卫长身为本宫的近侍,贴身保护本宫的安全,有什么问题?赫连公子,请注意你的措辞。” 月守御可是她的男人,岂容赫连绝这个伪君子嘲讽。 “殿下恕罪,是臣失言了。臣只是在想,成亲之后,若月卫长还是这般跟随在侧,岂不是尴尬,有些不妥。” 自从赫连绝以为月施对他“情根深种”后,总会不时大着胆子说些逾矩的话,就像在自然地拉近他们的关系。 虽说是靠近月施的耳语,但赫连绝并未放轻声音,月守御自然听见了。 月施偏头假装看花,白眼翻上了天,分明就是故意说给月守御听的。 “赫连公子,本座该如何,自有殿下定夺,与你无关。” 若不是怕月施出什么意外,月守御才不想见赫连绝。 谁知道,这人还自己往刀口上撞,一而再三再而三地挑衅他,要是再不吭声,他就不是月守御了。 听到自家大卫长毫不客气地怼了赫连绝,月施不动声色地冲他眨了眨眼,眼中满是赞赏。 干得漂亮! 赫连绝被月守御劈头盖脸地怼了,或许是顾及月施,并未发作。 实际上,他在默默关注月守御的反应—— 虽然月守御全程冷着脸,但他的视线像藕断丝连般,从没离开过月施的身影。 那句话,就像是在强调,他跟月施密不可分的关系······ 赫连绝嘴角突然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被月施瞅见了,心里有些疑惑。 当看见赫连绝居然拱手向月守御道谢的时候,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莫不是被骂傻了吧。 “多谢月卫长提点,相信往后我们会相处得很融洽的。” 此话一出,月守御浑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 果然,他猜得没错,月守御和陆晚桥一样,对自己的主子生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陆晚桥好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凭借努力,得到了主子的一丝垂怜。 看月施的表现,她根本不知道月守御的心思。 月守御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只能躲在暗处幻想,连陆晚桥都不如的东西······ 想到这,赫连绝突然觉得身心无比舒畅,以往被月守御轻视的屈辱也烟消云散。 锦衣卫卫长又如何,百官忌惮又如何,终归只是个下贱的太监! 太监觊觎堂堂帝女,传出去就是死罪,月守御,你终于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了。 赫连绝辞别之后,月施始终想不通,他最后看向月守御的那个诡异眼神,究竟是何意。 倒是月守御,他看向赫连绝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深意。 “阿御,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你不用陪同。我会赶在除夕之前回来的,这几日你帮我应付一下。”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收集仁妃等人的罪证,调查月云青,拜托外公他们帮她收留挑选一些有习武天赋的孤儿,忙得脚不沾地。 今日赏梅,她才想起来,快到除夕了,她在风月天还有三万两的指标没完成。 除了锦衣卫,月施大部分的情报都来自于风月天,她现在还需要风月客的身份。 “好,早去早回,保护好自己。” 见月守御这么干脆就答应了,月施不由为他的懂事而感动,忍不住伸手抱了抱他。 回到鸣凰殿,月守御亲眼看着月施径直入了房间,才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 暗处凭空走出一个浑身裹在黑衣里的男子,恭敬地跪地行礼。 “暗中看好帝女,跟着她,没有生命危险不要暴露。若是跟丢了,再来跟本座汇报。” “是。” 黑衣男子三两步摸进了月施的房间,无声无息没了踪影。 月守御刚回到自己的偏殿,换回常服,还没动笔处理公务,黑衣男子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主子,跟丢了。” 这么快? 月守御难得挑了挑眉,黑衣人紧接着跟他汇报了看到的一切,包括月施戴上面具,消失在一片白光中的场景。 听着黑衣人的描述,月守御褐金色的眼睛,卷起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一圈接着一圈,最终汇成了能将人吸入其间的风暴。 “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77章 纯靠抢 月施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风月天—— 悬挂风月令的巨树下,站了一、二、三、四、五、六、七······ 算上她,八个人。 各个都戴着面具,小一和小六也在其中,想来其他就是她还没见过的风月客了。 “小六,今日的风月天怎么这么多人?” 月施避开小一粘腻的目光和几欲伸过来的细长素手,拉住小六询问。 “小十,你也来了。跟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新加入不久的小十。” 小六的社交天性不改,立马热情地宣传月施。 “奴家认证,小十十有八九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初次见面,看月施的态度比较淡,那些人也只是客气地点头示意。 小一这一开口,男人们的态度来了个大反转,立马积极地挨个做自我介绍。 “小十你好,我是小二。” 橙色带金色闪电纹路的面具,身材不算高大,声音清朗,像是个和小六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这就是小六说,被小五打得吓破了胆的那个小二。 想到小五对她的态度,看来小孩儿说得话,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幸会,小生是小九。” 朴素的褂子,身材瘦削,音调略有些呆板规矩,金色山川的粉色面具也遮不住周身的书生气,如果这不是伪装的话。 这个小九不像杀手,没有文人墨客的风流,更像一个教书先生。 “新来的,叫我小四就好。” 淡绿金叶面具,微微敞开的领口,腰间悬一酒壶,语气随意潇洒,小四是个畅快的江湖客。 最让月施惊讶的是,还未开口的两人—— 其中一个坐在轮椅上,似乎是腿脚不便,戴着半金半黄的面具,整个人都散发出温和如春风的气场,与赫连绝那种装模做样的完全不同。 推着他过来的,是个宽肩细腰的翩翩公子,紫色面具的额间,竟然是个金色的眼瞳纹饰。 “小七,可以停下了。” 轮椅上的男子开口,语气温柔得不行,嘴角那抹微微勾起的弧度,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小十,初次见面,我是小七,这位是小三。” 紫色面具的公子停了下来,声音随和,跟轮椅上的那位一样,都是温柔亲切之人。 月施透过面具的空洞,并未和小七的眼神对上,这是为何······ “不必惊讶,小七的眼睛看不见。” 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月施的疑惑,小三笑着开口。 并不是月施有偏见,一个看不见,一个行走不便,做杀手真的不会勉强吗。 “小十,小七是小三的腿,小三是小七的眼睛,他们是风月客中出了名的好搭档。” 留意到月施不解的眼神,小六出声解释,他们也并未露出被冒犯的表情。 “你们好。” 风月客中还有这般关系亲密的存在,月施觉得甚是有趣,对这两人也颇有好感。 和众人都结识了一番,小六才告诉月施他们聚在此处的原因。 “快到年关了,大家都在抢着接任务,完成指标呢!每年都这样,只有小五和小八才会提前完成···” 小六难得出现愁苦的语气,月施知晓缘由后,莞尔一笑,原来不止她如此。 “任务不是很多吗,哪里需要抢?” 小六听完月施的问题,什么也没说,只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巨树。 月施这才抬头仔细一看,树上竟然一块风月令也没有! “那么多风月令,都···都被做完了?” 本来抱着今日完成三万两任务交差想法的月施,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绝望。 “风月天接的任务,除了被风月选中要强制完成的,其他任务如果一个月内没人接,就会被退掉,换上新的。任务只能接一个完成一个,每次靠近年关,任务少,酬金低,都得日日蹲守,纯靠抢······” 小六越说声音越低,语气越发可怜无助。 “既然年年如此,为何不提前把任务做了···” 话一出口,月施就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资格这么说。 所以,毫不意外的,小六直接给了她一个“我们半斤八两”的夸张假笑。 临时抱佛脚的惰性,自古以来,无论何地,都存在······ 算了,等着吧。 于是乎—— 月施和来时看见众人的状态一样,抬头望向树梢,眼巴巴地等着。 不一会儿,相隔不远的暗楼,顶层的木窗打开,月施感受到周围的人群突然沸腾起来。 一块雪白的风月令,从窗户飞出,直直地跃向树梢,在一根枝丫上挂住,微微摇晃。 “这是我的!” “是我的!” “谁抢到就是谁的!” 如同将一大块肉,丢进了饿狼的铁笼里,刚刚还气度各异的风月客们,齐齐同化,对着风月令就是一番争夺。 当然,诸位都是大能,自然不能像市井小民那般撒泼撕扯。 于是,各显神通,暗器、长鞭、刀剑,手段尽出,势必要拿下这枚风月令。 就连温润如玉的小三小七组合,也参与其中,一人指挥,一人上阵,毫不手软。 月施一见这阵仗,就知自己实力最低,识相地没有参与这场争夺。 小二动作最是灵活,趁乱抓着枝干,窜上了树梢,将差点被小六摘下的风月令,拽进了手中。 “哈哈哈,这次是我拿到了!” 离他不远的小一,兰花指一挑,团扇离手,打向小二的手臂。 小二一吃痛,风月令脱手,小一身形一闪,就准备顺势接下。 谁料,小二灵活的一个鲤鱼打挺,一脚将小一踹开,还将风月令夹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 “小一!就知道搞偷袭!” 小二重新躲夺回风月令,很是得意,对着小一就是一通嘲讽。 小一也不恼,狐媚地摇着回到手中的团扇,不再跟小二抢了。 “什么玩意,这个任务就两千两,我还差五万两啊!” 见没人再出手了,小二才安心查看起上面的任务,随后就是一顿怨声载道。 “嫌弃的话就给我吧,我差得不多。” 小六眼巴巴地盯着小二手里的那块风月令,还在竭尽全力争取。 谁知,小二嫌弃归嫌弃,却宝贝似的将风月令塞进了怀里,转身朝外走去。 “虫子再小也是肉,不给!” 第78章 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原本月施以为,她的三万两,只是个小数目,做个任务就能拿到了。 扣除三成,想要拿到三万两,就得完成价值四万三千两酬金的任务。 刚刚小二拿到的那个,应该是酬金两千两吧,意味着这样的任务,她要接二十二个······ 除夕当晚,圣心帝宴请各国使节,身为帝女,她必须出席,最迟中午就得赶回都城准备。 距离除夕,还有半个多月,如果按二十二个任务的量算,她一日至少得完成一个任务,还是在路途和准备上不怎么花时间的情况下······ 月施从小在课业方面都没有被人催促过,都是按时按量、高质量地完成,这还是第一次,月施有种完不成任务的恐慌感。 她终于明白,为何其他风月客都不顾形象的,一窝蜂抢了。 刚刚,她居然因为怕抢不过,就站在一旁干看着,白白放过一个机会······ 下一轮,不管打不打得过,必须上! 往死里抢! 不择手段、使出吃奶的力气抢! 小二离开没多久,暗楼的木窗又开了,月施带着和周围人一般无二的炙热眼神,死死盯住飞出的风月令。 众人动身的一瞬,月施也动了,以超乎实力的速度,一溜烟窜上了树梢。 随即解下束发的绸带,催动灵力,向风月令抛出,企图缠住它。 虽然月施突然展现出的敏捷,让众人为之惊讶,但仅仅只是一刹那,数道凌厉的气息直逼月施而来。 风月客是杀手,行动时不分男女差别,更别提现在大家都在为指标搏命。 月施感知到其中竟然有杀气,要不要这么认真! 一抹锋利的剑光劈来,月施一躲,本来快碰到风月令的绸带,被拦腰斩断。 出手之人是小七,没有小三指挥,他还是准确地找到了月施的位置。 书中有一种说法,人同五感,若一感有缺,其他感官就会增强。 想来,小七应当就是这般。 小七出剑拦住月施后,就在小三的指挥和配合下,直奔风月令而去。 很快,众人就在树梢上打得不可开交,终于—— 本就摇摇欲坠的风月令,从树梢上脱落,往地上掉去。 大家都想伸手去接,谁也不让谁,完全没有留意到唯一待在地面的小三。 他悠然地推动轮椅的两个轱辘,恰是时机地移到了树荫下,风月令很懂事地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缘分,是种很奇妙的东西。” 小三温柔的嗓音,流露出轻笑声,多年搭档的小七会意,收起长剑,回到了他身旁。 见这块风月令已经有了主,众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等待。 虽然小三拿到了风月令,但他和小七却没有像小二那样离开。 “他们拿到了风月令,不用先去完成任务吗?” 月施拉住小六的衣角,低声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们虽然是搭档,但却是两个人,自然一轮要接两枚风月令。” 回答她的不是小六,而是小七,果然是耳力惊人。 “原来如此。” 月施恍然大悟,心里却犯嘀咕,这不是仗着搭档犯规吗,每次都是两人抢一个······ 按照两轮的情况来看,她实力最弱,想在一众高手的围攻中抢到风月令的可能性极小,得改变一下策略。 风月令从暗楼顶层飞出,那里有个专属于风月的房间,风月客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她根本不是风月的对手,所以也不能偷摸进去,直接拿风月令。 每次大家都是等风月令从楼中飞出,挂在树上,才出手抢夺,为何不能在风月令飞来的途中就截下呢? 月施眼神亮了亮,这个主意不错,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半个时辰后,暗楼终于又有了动静,木窗乍开,一枚风月令紧接着破风而来。 月施早已提前退到了众人身后,趁大家还在眼巴巴盯着空中的风月令时,全力运转灵力,利用圣心狐天生的灵兽优势,抓住树干,三两下跃上了树梢。 她还只是聚气踏波境,还做不到施展轻功,只能冒险借力—— 足尖轻点枝丫,纵身一跃,伸手冲向还在空中的风月令。 其他人根本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加之月施的敏捷,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月施已经抓住了风月令,雪白云锦的衣裙随风飘飞,如天女散花般缓缓落回了地面。 “诸位,承让了。” 这个任务,足足有两万两银子的酬金··· 月施心满意足地将风月令塞入怀中,拱手客气了一下。 还,还能这么干?! 诸位风月客,年关抢夺风月令,不知多少载,竟从未想过这种法子。 出其不意! 这个新人,出其不意啊! 月施能感觉到,周围齐刷刷射来的,懊恼、惊奇的视线,装作没看见地准备离开。 这样的法子,用过之后就不灵了,大家肯定会纷纷效仿,看来下次抢的时候,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小十,不如我跟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吧,搭档效率高,然后···能不能把酬金分我一半?” 突然被人拉住,月施回头一看,是小六。 两万两,除开上缴的,有一万四,若是分给小六一半,只剩七千两,感觉少了不少。 但即便她独自完成任务,也是达不到指标的,还得接别的。 小六实力大概是刚踏入人元蜕凡境不久,若是跟她合作,效率确实会高很多,危险性也能降低。 就有更多时间,争夺风月令,说不定还能和小三小七一样,明目张胆犯个规什么的······ “可以。” 见月施点头,小六立马开心地环住月施的手,兴高采烈地跟着月施做任务去了。 毕竟只是价值两万两白银的任务,难度自然不会太高。 看到任务内容的时候,月施不由眉头一蹙,眼里满是深思。 这块风月令写的是,刺杀前圣心国五皇子,如今流放边疆苦寒之地的庶人月恒。 她当初没有致月恒于死地,一是觉得月恒根本成不了气候,二是想让他和月子书一样,余生活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 是谁,想要月恒的性命? 还需请到风月天动手? 第79章 快活林 不得召不得入都城,即便有仁妃撑腰,月恒也已经算是废了。 杀他之人,要么是想复仇泄愤,要么就是不想月恒暴露什么秘密。 会是月子书吗? 虽然他最近都在安安分分地四处求医、喝药养病,但也不能排除嫌疑。 如果不是月子书,又会是谁? 请风月天出手,摆明是不想暴露身份,躲在幕后,十有八九是跟月恒有联系之人。 风月客出任务,不问出处,不问雇主,不问缘由,一但接手,除非身死,必须完成。 月施只能暂时把疑惑压在心里,等完成指标,再回去调查了。 现在的她,只是风月客小十,不是圣心国帝女。 因为月守御一直有派人留意月恒的动向,所以月施陪小六象征性地在暗楼翻了翻,就催动令牌,打开了出口。 月恒被流放的位置位于南境边界的千溪城,名字很唯美,却是整个圣心国最潮湿阴冷之地。 常年多雨,天气不热,位于河谷之间,圣心国所有的河流川溪都从这里经过,有许多危险的沼泽,还时常出现洪涝。 本来月恒是去别的地方的,在月守御的暗箱操作下,才来到了千溪城。 都城温暖偏干燥,据说他刚流放至此的时候,就因水土不服、伤势溃烂,大病了两个月。若不是有仁妃暗中派人塞的银两,早就病死了。 月恒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贬为庶人后,根本不知道如何谋生,只能依靠肚子里那点墨水,去茶楼里给人说书。 但因为性情嚣张暴躁,听不得他人挑衅,没多久就被各家茶楼拉了黑名单。 没有别的赚钱手段,又在衙狱中被月守御废了武功,月恒在街边睡觉时,被一家南风馆的东家偶然选中,强行抓了去。 百般折磨后,月恒不得不屈服,留在那家南风馆当了小倌。 凭着不俗的外貌和保养得体的皮肤,一时间,月恒在千溪城名声大噪,甚至引得邻城的一些富家女慕名而来。 南境小倌之风盛行,月恒的日子也算不愁吃穿,这是月施没想到的。 从某方面讲,月恒完全没有过得生不如死。 既然接了这么个任务,她就大发慈悲地帮月恒结束现在的屈辱日子吧。 ······ 千溪城是小城,只有一座南风馆,叫做快活林。 在九州,意识到对方是风月客的人都死了,若不是地位极高之人,根本认不出他们的身份,更别提这消息都传不到都城的边疆之地。 月施和小六堂而皇之地戴上面具,穿得珠光宝气,扮作腰缠万贯的商妇,大摇大摆地走进快活林。 “我是快活林的东家芳哥儿,二位看着面生,可是从别城来的?” 她们打扮奇异,很快就引来了楼里人的注意,一个身着开领纱衣、裸着胸膛、满脸脂粉气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虽有些皱纹,但还是能看出年轻时是个长相不错的男子。 他一眼就看出进来的这两个女人身家不菲,至于戴着面具嘛—— 之前也有戴着面纱来的客人,或许是背着夫家偷偷来的,他也见怪不怪了。 只要给够银子,不管男女,不管婚否,都是快活林的客人。 “我们姐妹听说你这有个极漂亮的小倌,可是真的?” 月施不懂这些欢楼的规矩,就高冷地站在一旁,让小六去交涉。 小六刻意放粗声线,假意跟芳哥儿打听,演得就像是南风馆的常客。 “您说的是明尘吧,他可是我们快活林的头牌!好可惜,今夜他已经···” 明尘,就是月恒在快活林的花名。 “两百两,让明尘陪我们姐妹一晚。” 小六直接打断芳哥儿的话,她之前为了做任务,欢楼、南风馆去过不少,怎能不知这些地方的潜规则。 一听报价,芳哥儿的眼睛都亮了,但他还想再多些。 “我们快活林也要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的···” “三百两,外加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哪怕在大城的南风馆,找头牌都绰绰有余了。” 小六加价,语气变沉,似有警告的意味。 芳哥儿眼中的贪婪遮都遮不住,盯着月施二人的目光就像看着两棵摇钱树,点头哈腰地将她们请上二楼的雅间。 “二位贵客请稍等,我这就去把明尘找来!” 雅间里点着浓重的玫瑰熏香,红红紫紫的布置,让月施颇为不适,只想快点完成任务走人。 等酒菜端上来,小六将提前准备好的毒药,抹在留给月恒的那支酒杯里。 好歹月恒现在也是快活林的招牌,若是直接动武杀了,其他人看到后,难免会引起一番骚动,招来官府之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们计划先将明尘毒死,然后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做出被折磨致死的假象。 欢楼、南风馆时不时就会遇到有特殊癖好的客人,若是因为这种事死了人,都会选择暗地秘密处理了,闹大了对生意没有半点好处。 不一会儿,芳哥儿就连拽带哄地拉着一个男人进了雅间,若不是那张脸依旧,月施都认不出这是她的五皇兄。 月恒眉眼间的戾气消减了不少,通体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更黑沉了,妩媚之态更像仁妃了。 曾经他好歹是混得最风生水起的皇子,穿衣打扮的品味自然不差,哪儿像现在,衣着花哨暴露,左脚踝上还戴着一串金铃。 本是在跟芳哥儿争论着什么,见到月施二人后,挂上了小倌会客的标准腻味笑容,很是自然地行了一礼。 没了武功,又大病了一场,从前结实的身躯,变得纤瘦,胸前松垮的轻纱犹如无物。 月氏皇族,得天独厚,子孙后代的长相皆是不凡。 月恒的容貌虽然在都城不算顶尖,但在千溪城已是冠绝群芳了,难怪能成为头牌。 “明尘到了,二位贵客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芳哥儿陪笑着关好门,将空间留给三人。 小六主动和月恒聊了起来,月施只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菜,像个旁观者。 酒过三巡,月恒只觉醉意上头,眼前一花,倒在了桌案上。 月施和小六同时放下酒杯,小六伸手探了探月恒的鼻息,还有微弱的些许。 “这药不会立马致死,趁现在没了意识,可以配合我们的计划···” 第80章 突然很想尝试一下 她们早就检查过了房间里的柜子,从中取出给客人准备的东西—— 两人把月恒抬上床,用皮质镣铐将他扣在床头,小六挥动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月恒身上,衣衫破裂,留下片片血痕。 啪啪的响声,伴随着月恒无意识的痛呼,传到门外守门的下人耳中,他们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果然有钱人的癖好就是奇特······ 其中一人立即跑去跟芳哥儿汇报,听说月恒叫声并不惨烈后,芳哥儿也没在意。 毕竟是给了三百两,外加订了好酒的贵客,明尘受点委屈也无妨。 月施在小六的指导下,一边伸手推摇床架,一边拿着一个系着丝带的木塞,将月恒的嘴堵住,他的痛呼直接变成了闷哼。 小六经验十足地扬着声线,说了些调戏的话,把月施都听脸红了。 明明是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女孩子,怎么懂这么多······ 门外之人发觉屋内的声响逐渐变得暧昧不清,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表情也带上了些许猥琐。 那两个娘们的身材挺够味的,当头牌就是好啊······ 没持续多久,在毒药的作用下,月恒终于断了气,也被小六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 小六拽过一旁的被子,捂在他脸上,才算大功告成。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小六先吹了点迷香,放倒下人,关好门,两人自然地离开了快活林。 她们不知,就在她们前脚踏出快活林的时候,后脚房间就来了一个人。 来人避开胡乱丢在地上的各种物件,一步步走向床榻,掀开被子,露出月恒那张苍白发青、毫无声息的脸。 从怀中摸出一颗带着暗红色斑纹的丹药,果断抵开月恒的嘴,塞了进去。 冰蓝色的内力在那人掌心流转,沿着月恒的喉咙滑下,没多久,他的胸口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起伏。 来人收回了内力,负手站在一旁等待。 不多时,月恒如同一条溺水被救的鱼,猛然睁开眼,捂着胸口,拼命喘息,瞳孔中满是惊恐。 刚刚他尚存着意识,只觉有人想活活打死他,但他完全不能反抗,仿佛已经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救,救命!有,有人要杀我!!” 陡然发现床榻边站着一个盖着黑色斗篷的人,月恒立马缩到床脚,大声呼救。 失去武功之后,在千溪城遭受的一切,早已磨没了月恒的硬气。 快活林人声鼎沸,门口的下人被迷晕了过去,芳哥儿特意吩咐不要打扰这个雅间的客人,所以根本无人知晓此处发生了何事。 “不用害怕,是我救了你。刺客已经逃了,只留下这个,此物你可认识?” 斗篷人的手也戴着黑色皮手套,递给月恒一块雕着“景语”二字的圆形翡翠玉牌,听声音是个年纪不轻的男人。 月恒好歹曾是皇子,因为刚刚濒死的恐惧了一阵,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看到那块翡翠的时候,月恒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拽住被单,满眼都是通红的恨意。 “折辱我到这般田地还不够,竟然还想置我于死地!你好狠的心!!” “你中了剧毒,我虽然保住了你的命,但终归是以毒攻毒,吊着半口气,往后每月都需要服用我给的药,才能免受痛苦的折磨,抱歉。” 斗篷人没有追问月恒此言何意,语气带着惭愧,似乎为不能彻底治好他而感到难过。 月恒被贬后,几经周折,受尽折磨,对人情的冷暖倒是比以前感触更深了。 想到这块翡翠的主人还不如一个陌生人,月恒心寒之余,对斗篷人的感激更甚。 “多谢救命之恩,我能活下来多亏了您。能解如此剧毒,想必先生定是有大能之人,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何事?如果是力所能及,可以考虑。” 听斗篷人这般说,月恒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怨毒,思索片刻后,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先生,能否助我报仇?” ······ 据月守御所说,仁妃那边一直有派人关注月恒的消息,月施怕节外生枝,就借着吃饭的理由,和小六在千溪城多停留了几个时辰。 快活林没有任何异常,街上也没有明尘身亡的传言,看来芳哥儿如她们想的那样,将此事秘密压了下来。 “小六,拿到这份酬金后,你达到指标了吗?” 回到风月天,月施跟着小六去暗楼交任务,路上两人闲聊了几句。 “还差两千两,小十,你呢?” “还有两万三千两,时间不多了,我很担心自己完不成指标···” 即便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小六还是听出了月施话语间的为难和担忧。 她沉默了半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拍了拍月施的肩膀。 “这样吧,小十,接下来你接的任务,我都陪你一起做,完成我的两千两指标后,剩下的酬金都给你。” 月施之前只觉得这小姑娘热情健谈、率直活泼,可以当普通朋友处处。 当听到小六说的这番话,月施心头有种难以言表的感动。 实际上,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为了博取小六的同情··· “这样对你,岂不是很不公平?” “无妨,反正我整日除了做任务,待在风月天也无事可做。我们是好姐妹嘛,刚刚出任务也很默契,不如以后就像小三小七那样,成为搭档怎么样?” 没等月施开口,小六就主动提起了搭档一事。 好姐妹··· 圣心帝的子嗣不算少,除了月施之外,还有两个公主,堂亲里也有一些姐妹。 但即便是她的两个同父异母的皇姐,在和亲离宫之前,也从未给她好姐妹的待遇,只会为自己的兄弟打算。 身为帝女,阿谀奉承、虚情假意就多,都城同龄的女子中,月施没有一个朋友。 这个词从小六的口中轻易流出,是那么新鲜、陌生,如果是曾经的月施,肯定会不屑,觉得帝女高高在上,不需要什么朋友姐妹。 但现在的她,突然很想尝试一下。 “好,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得到月施的同意,小六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兴奋地蹦起来,一把了抱住月施,耳边全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太好了!我终于有姐妹,有搭档了!” 第81章 琴棋书画笔墨纸砚 在小六的帮助下,无论是风月令的抢夺还是执行任务,都顺利了许多。 月施终于赶在除夕前一天,完成指标,赶回了皇宫。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永圣宫帮圣心帝号脉。 上次的事件告一段落,仁妃被关押,月施亲自带人,将圣心帝可能去过的所有地方、见的所有人都查验了一遍,确保再也没有别的危险后,才着手开药给圣心帝解毒。 这段时间,她下令让于公公亲力亲为地熬药照顾,圣心帝体内的累积毒素终于彻底清除,只要加以药膳调理,身子就会恢复康健。 月施想到前世圣心帝吐血暴毙的场景,还是不放心,果断让月守御将接触圣心帝饮食起居的所有人,都换成了自己人。 她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度上演······ 除此之外,月施还去了另一个地方—— 位于都城东郊的一处院子,距离白王府有两条街,实际上从小红门出来,穿过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就到了。 这院子是外公私下买给母后的,不在母后嫁妆的礼单上,他人根本无从知晓。 月施拜托白王爷帮她物色的孤儿,就安置在这里,等待她的安排。 因为这些孤儿是从各处搜罗来的,心性未定,所以月施和白王府的人暂时没有选择暴露自己的身份。 况且,现在她又有了新的计划。 “小十,你终于来了!” 月施戴着白色的轻纱斗笠,全程提防着被人跟踪,左转右拐,进了小院。 刚一进门,就迎面来了个热情的拥抱,两个丸子头上精致的蝴蝶桃花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是小六是谁。 解下斗笠,月施和小六一样,都戴着不透光的丝绸面纱,遮住容貌。 毕竟,那些特制的面具是专属于风月客的东西,没有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为外人知晓。 月施寻来这些孤儿,就是为了训练一批专属于她的死士,用于收集情报,监视、暗杀、跟踪之类。 锦衣卫和外公的手下用着固然不错,但终归不是属于自己的。 月施自问,论琴棋书画、兵法政计,她还能谈上一谈,但涉及练武和暗地里的这些东西,她还是不够格当师傅的。 所以,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征求过小六的意见后,由小六来当这些孤儿的师傅,训练他们。 反正蒙着面,也没暴露身份,不算违反风月天的规矩。 小六是和月施一起回的都城,月施说自己有事要办,就给了院子的地址,让她四处逛逛,可以先过来。 因为月施提前写过信给白王爷,他派人打过了招呼,所以见到跟描述得差不多的人前来,这些孤儿们也没有太过紧张,全部聚在院子的空地上等候。 白王爷按照月施的要求挑选孩子,年龄在七岁到十二岁之间,要身材匀称、相貌可人,有极佳的练武根骨,摸清了他们每人的底细,集成配着画像的册子,交到了月施的手上。 目前总共有十二人,四个少女,八个少年,他们看见月施和小六的时候,眼中都是好奇。 月施左手隐在袖中,悄然将食指上戴的雕花戒指翻转,方形戒面居然是个可以活动的银片,另一面是刻着奇特图案的印章,细看像是个“施”字。 摸到了印章凹凸不平的纹理,月施才抬起左手,将戒指在这些孤儿面前扫了一眼。 “参见主子!” 收留他们的人嘱咐过,戴着这枚戒指、符合描述的女子,就是带他们脱离苦海的恩人,也是往后需要誓死效忠的主子。 十二人齐齐单膝跪地,左手放在右侧胸膛,恭敬地行礼。 “嗯,都起来吧。孤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往后你们作为孤的死士,只要忠心为孤办事,孤就绝不会做出卸磨杀驴之事,也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去冒险。但对于叛徒和懈怠者,孤也有的是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这些孤儿无父无母,全靠自己摸滚打爬,远比同龄人早熟。 像这种被有钱有势之人带走,最终死无葬身之地、丢在乱葬岗的事,他们中的有些人是见过的。 所以,他们大多是抱着有来无回、争一时好日子的想法来的。 听了月施这番话后,十二人只觉精神一振,心里暖融融的。 第一次,有人说,只要不背叛懈怠,就绝不会抛弃他们。 第一次,有人这般在乎他们的生死。 “是,主子!” 第二声明显诚恳了许多,月施面纱下的唇微微勾起,人心这种东西,需要慢慢收拢。 自古掌权之人都喜训练孤儿作死士,一方面是因为孤儿无依无靠、不会有后顾之忧,另一方面就是,他们的人心更容易收买。 月施虽然知道这种想法有些可耻,但在谋权这条不归路上,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仁慈。 “这位是孤给你们请的师傅,负责教你们练武,以及训练其他方面的能力。孤只给你们半年的时间,到时会进行一场考核,选出你们中综合实力最强之人成为队长。” 月施介绍小六的身份,小六接受了他们的拜师礼。 根据名册上所写,这些孤儿,有的有名字,有的只是他人取的外号。 既然是培养死士,还是得有个名字或者代号,比较方便管理。 “你们二人有姓名,需要孤再赐名吗?” 月施按照册子上的画像,转头看向其中两个少年,征求他们的意见。 “请殿下赐名!” 两人很干脆地行礼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月施很满意他们的态度。 成为死士,意味着和以前的生活一刀两断。 “四个少女,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女子人少,比较好定名字,至于男子··· “八个少年嘛,既然是我小六的徒弟,就叫六琴、六棋、六书、六画、六笔、六墨、六纸、六砚好了。” 见月施陷入了沉思,小六突然自告奋勇地发言,眉飞色舞的,似乎对自己的取名水平,很是满意。 八个名字一出,不只是惊到了月施,连那些少年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为师取的名字,不好听吗?” 小六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掰了掰手指,发出咔嚓的响声,眯起危险的眼神,扫向八个男孩。 想到这是往后的师傅,为了能有轻松日子,八个少年只能忍着屈辱,接受了小六取的名字。 “回师父的话,好听!” 月施看着小六那孩子气的威胁,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吧,虽然有些绕口,但还挺好记的,叫着叫着就习惯了吧······ 第82章 百闻不如一见 本来除夕新年这种时候,各国皇室都会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但因为一件事,今年破了例。 九州第一商会,辛林轩,每年都会举办一场拍卖会,下一次的选址和时间都会在上一次结束时宣布,从不固定。 每次的拍品无一不是举世罕见的奇珍异宝,所以即便没有辛林轩的名头,这个拍卖会也是九州瞩目的盛事。 这次的辛林轩拍卖会,定在年初三,地点就是圣心国都城。 所以,周边势力相当的大国,纷纷提前派使臣来踩点打探消息,预备着参加拍卖会。 但既然是他国之人,而且明里暗里来的人数不少,也不好不跟圣心帝打个招呼。 于是,就有了除夕晚宴,招待别国使臣之事。 至于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国,当然不敢派人明目张胆地在圣心国都城撒野,圣心帝也没功夫搭理他们。 月施坐在镜前,任由橘生和淮南给她打扮,戴上那些平日不情愿用的华贵首饰。 虽然仪态是从小学到大的,但月施始终无法理解,为何女子要让自己的头这般沉重,简直像个负担。 要见好几个大国的使臣,根据月守御和于公公给的情报,还来了几个别国的皇族。 为了圣心的颜面,月施不得不盛装打扮,比上次参加赫连绝继任礼还要夸张。 月施很难想象,若是她成婚那天,还能不能顶着头好好走路··· 幸好是自己的婚礼,月守御和父皇应该都会由着她,把一些太繁琐的东西都去掉······ “殿下,你在想什么呢?” 淮南见月施眼神放着光,脸颊微红,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不由提高了音量。 月施猛然回神,她居然在幻想和月守御成婚的场景······ “没什么,唤本宫何事?” “都弄好了,殿下瞧瞧满不满意,有没有需要调整的。” 淮南和橘生捧起宽大的铜镜,供月施检查。 镜中美人如花蕾初绽,缀满镂花缎带和宝石的华丽宫装,掩去了那抹似有若无的青涩,发丝高挽,精雕细琢的镶金花钗,步摇生姿,珍珠和点翠的色泽收敛了几分张扬,更显尊华。 雅致的妆容,眼尾上挑,目若秋水,琼鼻玲珑,朱唇轻点,眉心描着娇红珍珠花钿,美得不可方物。 月施极少这般盛装打扮,前往举行宴会的长极殿的途中,那些宫人们眼中纷纷流露出惊艳之色,都有些看呆了。 “我们殿下,不愧是圣心第一美人···” 留意到他人的反应,橘生侧身靠近月施的小轿,调皮地眨眨眼,低声和月施说话。 月施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这丫头,最近胆子颇大,愈发没有规矩了。 “淮南,今晚看好橘生,不准她夜宵吃点心。” 淮南一听,捂嘴轻笑,橘生瞬间瞪大了眼睛,恼得鼓起了腮帮子。 “殿下···” 月施就当没听见橘生委屈的声音,心情大好地靠在软垫上养神,谁叫橘生拿她打趣。 橘生做饭好吃,自己也馋嘴,每晚都会偷偷做点心当宵夜,月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 逗这丫头玩,还挺有意思的。 长极殿位于平日上朝议政的圣合殿左侧,离鸣凰殿有不短的距离,月施正好碰上了从锦衣卫衙狱赶来的月守御。 “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大庭广众之下,月守御还是规矩地下了轿,跟月施见礼。 “月卫长不必多礼,随本宫一同前往长极殿吧,别让使臣久等。” 月施没有转头看月守御,淡淡地目视前方开口,这样的状态外人看来是很正常的。 只有月施知道,她是不想直视某人那炙热到能烧毁她裙摆的目光。 两人除了最后一步,已算是亲密无间,月施哪能不知这眼神的深意。 “是,殿下。” 当月施不自在地拉下软轿的纱帘时,似乎飘来了一丝月守御的轻笑声,她的耳根升起几分燥热。 “帝女殿下驾到——” 宫人的通报声中,月施拖着云纱裙摆,步步生莲,优雅地踏入长极殿。 本来有些嘈杂的大殿,因为月施的到来,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望着那一袭精绣雪衫的俏影,只觉如天边的月光潜了进来,一眼如痴。 而随行其后的月守御,一身勾金飞鱼朝服,面容邪肆俊美,若不知他的身份,还以为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当月施清冽婉转的声音响起时,众人才回过神来,朝臣们赶忙向月施行礼。 “帝女来了,赐礼!” 圣心帝留意到众人看月施的神情,心中升起自豪感,新年的喜悦又多添了几分。 九州的传统,除夕夜,长辈要给小辈准备辞岁礼,一般都是穿戴的物件,在新年初一换上,意为辞旧迎新。 以往都是圣心帝和仁妃各一份,如今仁妃还囚禁在景宁宫,由新晋的万贵嫔代替出席。 这个万贵嫔在后宫的地位很是微妙,她本是建安老将军的幺女,名唤万云音。 是个不输男儿的巾帼女子,以前还随她父帅四处征战,英姿飒爽,容貌不凡,到了适婚年纪后,就有不少达官显贵的子弟上门提亲。 建安老将军手握重兵,忠心耿耿,为了打消他人的诡计念头,亲手将万云音送进了宫,封了万嫔。 她在后宫,既不争宠,也不讨好攀附,进宫快十载了,膝下都无子嗣,有强大的娘家背景在,倒也没人会去招惹她。 仁妃软禁,圣心帝便将万云音抬到了贵嫔,命她代掌后宫之权。 万贵嫔没有子女,也不争权夺利,倒是个管理后宫不错的人选。 “陛下赐!” “万贵嫔赐!” 月施先后行礼接下两份辞岁礼,坐到了下方的左首位。 月守御身份特殊,坐在月施旁边,再往下就是她的那些皇兄皇嫂们。 右侧靠前的几个位子,都是生面孔,想来他们就是别国的使臣了。 坐在月施的正对面的,是个年纪和月守御相仿的年轻男子,长相英挺,衣着不凡,留意到月施打量的目光,男子笑着举起酒杯,主动开口。 “早就听闻,帝女殿下容貌冠绝圣心,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第83章 好大的盘算 男子双眼明亮,语气纯粹,没有半点污秽之意,并未让人感觉唐突。 月施也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遥遥一碰。 “多谢阁下赞美,敢问阁下是?” 回都城后,月施只是随意打听了一下使臣的身份,还没来得及留心更细节的东西,所以不清楚这位的身份。 但看打扮谈吐,以及坐的位置,月施猜测不错的话,他应该就是辰安国这次派来的使臣代表,三皇子风嘉宇。 风明啸身死,辰安举国震动,至今没有抓到杀手,传言是风月客所为。 如今,辰安国储位之争的有力人选,就只剩下三皇子风嘉宇和九皇子风文瀚。 风嘉宇,辰安国高皇后之子,其妹宁香公主下嫁太傅长子,身份背景强悍,文武双全,据说实力已经不输他的师傅,修正院大太保屠杰。 若不是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存在,风嘉宇怕是早就被封为了储君。 不过这些年高皇后逐渐失宠,妃嫔争相上位夺权,风嘉宇才有些弱势,但这也不妨碍他以自身实力,获得一干朝臣的支持。 根据暗楼和锦衣卫的情报,风嘉宇为人正直爽快,不屑于阴损诡计,在辰安国风评极好。 “朕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辰安国三皇子殿下。” 风嘉宇本想开口,谁知圣心帝突然出声,抢了话头,顺势把其他使臣也介绍给了月施。 月施明白,圣心帝这是怕她单独跟风嘉宇攀谈,怠慢了其他使臣。 “这位是彩云国世子,卓塔。” 顺着圣心帝示意的方向,月施冲一个梳着细密发辫、身穿花纹繁复挂衫的男子点点头。 卓塔世子皮肤偏古铜色,眼眶内陷深邃,眼角绘着墨蓝卷草图案,有种异域的俊美。 跟月施见礼后,他咧嘴一笑,爽朗阳光,牙齿白得晃眼。 “这位是北冥国的令莫亲王。” 北冥常年寒冷,疆土大部分都覆盖在冰雪之下,穿衣打扮喜欢搭配皮毛绒绣,这个令莫亲王是北冥典型的粗犷腮胡大汉。 辰安,彩云,北冥,就是临近圣心的三个大国。 早年的一些战役,搞得民不聊生,四国签订盟约,恢复友好邦交,互帮互助,即便有什么小心思,都只在暗地里进行,不会破坏表面的和平。 领队之人在各国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见对辛林会拍卖会的重视。 除了各国会派人,九州的大小势力也会聚集到都城,这些天月守御一直都在忙着和羽林卫、各军营,商议安排都城的守卫工作。 今夜晚宴,月施才见到他人,看那还有心思歪想的模样,想来某卫长也不是很辛苦。 这种社交场合,月施即便心里不愿,也要跟诸位使臣饮酒畅谈一番。 风嘉宇和卓塔倒是表现得体正常,北冥民风彪悍,没有太多的礼仪束缚,喜欢直来直去,那个令莫亲王时不时就用热烈的眼神打量月施。 他带来的人注意到自家亲王的眼神全程黏在月施身上,貌似也附耳提醒过,令莫亲王只是皱皱眉,摆摆手,依旧我行我素。 涉及邦交,外加令莫亲王没有做出出格之举,月施也只能选择无视。 酒过半晌,前两日解除禁足的镇国大将军赫连方,突然出列,向圣心帝提议。 “陛下,今夜是除夕,合家团聚的好日子,怎能没有歌舞助兴?” 圣心帝本就高兴,也觉得一直喝酒吃菜闲聊没有意思,顺势就接下了赫连方的话。 “赫连将军言之有理,来人,速去安排歌舞···” “陛下,不必如此麻烦。在座的有不少名门贵女,皆是才华出众之辈,不如让她们比试一番,搏个新年第一彩头,也可让使臣们见识一番我圣心子民的风采。” 赫连方出声拦住了圣心帝的话,此言正中圣心帝下怀,哪个帝王不想在别国之人面前扬扬国威。 “朕准了!各位贵女,有才艺的皆可上前展示,优胜者有赏!” 月施旁观着眼前的一切,赫连方无利不起早,突然提出歌舞比试,究竟意欲何为。 大殿之上,圣心国能出席的皇子、世子和高门少爷都在场,还有几位别国尊贵的使臣。 那些平日很少出门的官家贵女,看着眼前这些容貌家世各有千秋的男子,早就芳心难耐,只是碍于礼仪教养,不能溢于言表。 赫连方突然提出歌舞比试,各位贵女都蠢蠢欲动,希望能在自己看中的男子面前展现一番,博得他们的关注。 只要能嫁给其中一位,她们就心满意足了······ 月施看见那些名门贵女春心萌动的娇羞模样,无奈地摇摇头,靠在软垫上,专心看戏。 赫连方向他身后使了使眼色,他唯一的女儿,镇国大将军府嫡女,赫连婉,率先起身,走到御前,施施然行了一礼。 “小女赫连婉参见陛下,小女愿献上一舞,抛砖引玉,恭祝陛下长乐无极!” 赫连婉声音轻柔,说得谦虚,眼中却是满满的自信。 赫连方的长相只能算中上,但他的夫人是月歌郡主,性格不影响她继承了月氏的优良血统,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所以长相肖母的赫连婉,生得很是标致。 赫连婉的舞姿,在都城的贵女圈中是出了名的无人能及,当然,这是在月施从未当众表演过的前提下。 她得赫连方授意,率先站出来,眼神时不时偷偷瞄向风嘉宇,带着点娇羞,看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了。 扶持赫连绝登上帝位,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别国的得势皇子,指不定未来还能成为别国的皇后。 一个家族,架在两个大国之间,享受无上尊荣,真是好大的盘算! 得到圣心帝同意后,赫连婉就下去更换衣物了,宫人们抓紧腾出地方,准备别的乐器、纸笔等供展示表演的物件。 不多时,赫连婉身着一袭水红舞衣,贴身的材质,衬得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行走间,点缀的宝石流苏随风摇曳,婀娜生姿。 有月施珠玉在前,坐镇殿中,精心打扮的赫连婉虽然也是娇丽美艳,但还是差了些,那些高门子弟的目光并未停留太久。 这么快就换好了,果然是早有准备。 第84章 以舞动都城 赫连婉注意到那些高门子弟,打量了她几眼后,就忍不住往月施的方向看,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嫉恨。 她的样貌确实比不上冠绝圣心的帝女,但论才华,她自认不会输给圣心任何一个同龄女子,更别说这个深入简出、从未参与过闺秀聚会的帝女了。 身无所长,只会凭着一副好皮囊勾搭男人······ 月施感知到一丝很隐晦的不善,循着方向,发现这道目光,竟然来自于和她从没有交集的赫连婉。 她记忆中,没跟这个赫连婉结过什么怨吧。 赫连方父子也尚未发现她的真面目,所以赫连婉有这种情绪,不可能是因为他们,那是为何··· 莫名其妙多了个仇敌,月施不由对这个赫连婉好奇起来,冲站在月守御旁边的邓元招招手。 “去查一下这个赫连婉。” 邓元点点头,悄然退出去安排,不多时就回到了月守御身边,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虽然月施从前除了大型的宴席,根本不参加都城名门贵女的聚会,但对赫连婉的情况还是有所耳闻的。 镇国大将军府有两位光宗耀祖的子女,一是“雅公子”赫连绝,一个就是“以舞动都城”的赫连婉。 只要是贵女需要掌握的琴棋书画,赫连婉都擅长,舞姿更是超群。 赫连婉在她的及笄礼上,以一曲“云袖青腰舞”,名动都城,成为专属于她的标签,引来各家闺秀争相模仿,但终究是不及原主。 “赫连小姐的云袖青腰舞,本王在北冥都有所耳闻,今日能亲眼得见,真是不枉此行!” 众人们都在等着乐师做准备的时候,令莫亲王唐突出声,带着调笑,语气很是放肆无礼。 “亲王谬赞了。” 赫连婉谦虚地回礼,月施分明看见,她非但没有因为令莫亲王的轻浮动怒,反而眼中闪着隐隐的得意,似乎姿态高傲地睥睨着周围那些名门闺秀。 她大概明白,赫连婉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月施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看来今晚不会太无聊了。 这支舞经过了赫连婉的改编,与自古成名的绿腰舞有些区别,月施也是第一次观赏。 琵琶婉转的音色幽幽而起,轻拢慢捻,赫连婉随着旋律,腰肢缱绻而动,飞袂慢拂云雨,那纤细灵动的身姿,似乎天生为舞而来。 翩如兰笤翠,宛如游龙举,节奏逐渐加快,掺入清脆的银铃声,轻盈变换,染上几丝捉摸不定,勾人心弦。 以手袖为容,踏足为节,从赫连婉起舞开始,众人就被她吸引了目光。 不得不说,赫连婉在习舞方面的天赋和努力,是值得肯定的。 月施扪心自问,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在这支舞的本质上,再超越赫连婉了。 乐声愈发急促,赫连婉的动作也愈发酣畅,最终裂帛一声间,骤然停罢,将所有情绪推上至高点,留下无尽的耐人寻味。 沉默了半晌,殿中响起一阵掌声,来自令莫亲王。 “好好好!不愧是圣心第一舞!妙啊!” 令莫亲王浑厚的嗓音,唤醒了被此舞惊呆的其他人,随即殿内掌声不断,都是对赫连婉的赞美之词。 赫连婉端庄地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脸上带着点舞动之后的嫣红,双眼皆是自豪的亮色。 她刚刚起舞的时候有留意过,哪怕是风嘉宇,都在由衷地称赞她。 果然,无人能抵挡她舞姿的魅力。 “朕之前还奇怪,为何月歌郡主总把她的这个女儿挂在嘴边,今日算是开眼了。不论是不是今夜的魁首,都该赏。” “臣女叩谢圣恩!” 连圣心帝都出声赞叹了,其他人自然是将赫连婉捧得高过了天去。 有赫连婉的云袖青腰舞在前,那些想要参加才艺展示的贵女,只能舍了跳舞的打算。 赫连婉换好衣服,回到自己位子上时,月施明显感觉到她朝自己投来了一道挑衅的目光。 莫名其妙,月施根本没有要上去比试的打算。 身为帝女,怎可和寻常女子一般,供人评头论足地观赏才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赫连家的人都这么爱幻想嘛。 见接着赫连婉之后上台表演的是白清颜,本来想专心吃菜的月施放下了碗筷,脸上挂起正色。 白清颜,白展天的独女,白王府嫡出大小姐,也是月施的表姐。 今日的晚宴,白王爷没有来,派了白展天这个王府世子参加,他的夫人,丞相府嫡长女柳梦岚,携两子一女都来了。 按理来说,大舅夫不会让自家子女参与这种毫无意义的比试,为何白清颜会上台? 月施印象中,这个清颜表姐为人低调和善、含蓄不善言辞,喜好读书绘画,气质清雅,和大舅母柳梦岚很是相似。 所以,若是没有必须上台的原因,白清颜是不可能参与才艺比试的。 月施定定地打量安排宫人准备桌案笔墨的白清颜,发现她那对明净清淡的眸子,认真留意着风嘉宇的动向,只会温柔浅笑的脸庞,竟然难得染上几分羞涩。 这··· 她的清雅表姐,不会对风嘉宇动心了吧。 情敌之间,会有种敏锐的感应,本就一直留意着贵女比试的赫连婉,毫不意外地发现了白清颜的异样。 这个呆板无趣、长相平平的哑巴女,还想跟她抢风嘉宇? 赫连婉嘴角咧开一丝不屑的弧度,完全没把白清颜当成对手,自顾自地一边喝酒,一边目若秋水地向风嘉宇传情。 风嘉宇好歹是辰安国的皇子,从小到大投怀送抱的女子不少,怎能察觉不出赫连婉的深意,眉头不由一皱。 他不是被暗杀的风明啸,最不喜这等姿态放浪的女子,在这大殿之上,众臣使节面前,竟然如此不知礼义廉耻。 见风嘉宇偏过头去,赫连婉还以为是对方有些害羞,欣喜地继续眼神攻势。 看着风嘉宇挺拔的身姿、英挺的相貌,赫连婉愈发着迷。 本来是父亲命她接近风嘉宇的,如今见了真人,她觉得这个成婚对象,甚好······ 第85章 真正懂得欣赏的人 即便白清颜寡言少语、不善交际,白王府嫡长女的身份,还是让她免不了受关注。 都城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白清颜的丹青是一绝。 作画不比跳舞,需要耐心等待,才能看到成果。 白清颜今日依旧如平时那般,一身淡雅的青白锦缎衣裙,为了和宴会相衬,搭配了白玉珍珠的钗环首饰。 身为白王府之女,穿戴的衣物自然不凡,但比起今日那些盛装打扮的贵女,还是低调了许多。 她亭亭立于案前,身材高挑苗条,长年沉浸于书墨,让她比同龄女子更加沉稳宁静。 即便四周不时有或打量、或探究、或嘲讽的目光,依旧如一支出水清荷,泰然自若地挥笔作画。 相比于赫连婉,白清颜的长相只能算是秀气,但此时,她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难以忽视的风华。 只有真正懂得欣赏的人,才能看到这份独特的美。 比如月施,比如,风嘉宇。 因为是白王府的后辈,所以风嘉宇只知有白清雅这个人,并未过多了解。 今日一见,虽然柔弱如斯,却依旧不辱铮铮铁骨,不愧是白家人。 据今晚的观察,感觉圣心的女子似乎还要强过男子…… 风嘉宇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些计划。 许久,白清颜终于停下笔,用恬淡的声音,不卑不亢地禀报,让在场之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启禀陛下,臣女的丹青已绘制完毕。” 圣心帝素来喜爱丹青,深知这个侄女的功底,迫不及待地让于公公安排宫人托起来展示。 让月施没想到的是,白清颜居然画了一幅万马奔腾图。 这幅万马奔腾图与寻常见的有些不同,没有选用深浅不一的墨色或深棕。 而是用了青红二色,晕染马群,呈现远近大小不一的壮阔景象,让本来的豪迈之色多添了几分瑰丽的生机。 白清颜自小学画,功底深厚,加上天赋异禀,勇于革新,所绘的丹青连都城的名师大家都赞不绝口,三天两头就有人前往白王府求画。 若不是因为白清颜尚在闺中,不宜赠物于男子,只能在闺阁女子中流传,外加处事低调,恐怕她的名声和赫连婉一样,都要传到别国去了。 “清新脱俗,壮阔瑰丽,好画,好画啊!” 圣心帝激动地走下高台,凑到画前专心观赏,喜爱之色溢于言表。 “臣女不才,献丑了。” 不骄不躁,比起赫连婉的场面话,白清雅仿佛在表达,她的画技确实不值一提。 他人听来就是白清雅在谦虚,但本来对她不屑的赫连婉,只觉有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 赫连婉本来觉得,自己开场表演云袖青腰舞,力压群芳,无论其他人表演什么,都只是陪衬,不值一提。 万万没想到,紧接着上台的白清雅,就获得了不弱于她的好评。 如果再来几个像白清雅这样的,那她还怎么脱颖而出,吸引风嘉宇的注意…… “陛下,臣女听闻帝女殿下才华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可否趁此机会,让诸位姐妹见识一番?” 众人等待下一位上台表演,月施突然被赫连婉提及。 她不说还好,一开口,不止那些名门闺秀,连那些朝臣使节,都纷纷朝月施投来探究的目光。 月施在定亲前就已经名扬圣心,才貌双全,外加身份尊贵,各国对这个圣心帝女都十分好奇。 奈何,月施在圣心帝的保护下、在仁妃的刻意遮掩下,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更别说展示才艺了。 今日来得许多人都是头次见月施,第一眼的惊艳,让他们对月施的才艺更加期待。 赫连婉跟赫连绝一样,自负盛名,在赫连方和月歌的教导下,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综合实力,才当得上圣心第一美人的称号。 月施只不过是仗着一张好点的皮相,和幸运的出身,才占了名头,实则根本不配。 若是这次能让月施出个大丑,那她一定能脱颖而出,说不定第一美人的称号就会落到她的头上。 有了这样的名声,再让父亲去圣心帝那里讨个旨意,不愁不能嫁给风嘉宇。 月施带着些玩味的眼神盯着赫连婉,似乎在看一个作死的无知小孩,让赫连婉更不爽了。 圣心帝本来因为赫连婉为国争脸面还挺高兴的,谁知她好死不死,竟然敢叫他的宝贝女儿上台表演。 身为掌权多年的帝王,圣心帝怎会听不出,赫连婉是在借势逼月施。 若月施不肯上台表演,定会有帝女胸无点墨的流言传出。 若是上了台,那帝女和这些普通名门闺秀又有何区别。 让月施出于如此艰难之境,圣心帝和月守御都冷冷地看着赫连婉,赫连婉突觉浑身发寒。 赫连方当然知道自家女儿在想什么,确实做得有些冒失,但也算合他心意。 “陛下,小女年幼无知,说话直快,冒犯了帝女殿下,请陛下恕罪。若殿下不便上场,也无妨。” 不愧是父女,逼迫人的口气都是这般相似。 赫连方这么一说,众人对月施的沉默开始有了些怀疑。 早就有传言说,帝女的才名是为了稳固地位捏造的,莫非是真的…… “继本宫之后,可还有名门闺秀想要上台比试?” 圣心帝还在权衡时,月施已经淡然开口,声音婉转不失威仪,瞬间抓住了众人的心,让他们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月施扫过全场,无一人应答,皆是摇头。 笑话,赫连婉,白清颜,甚至帝女都上台了,她们还上去自取其辱作甚。 “没有的话,本宫有问题想要问问参与比试的两位。” 月施仰头将杯中晶莹的酒液一饮而尽,落杯出声,带着睥睨天下的豪气,让赫连婉忍不住放低了姿态。 “本宫若是表演其他才艺,各有所长,根本无法一较高下,不如选择你们擅长的。” “清颜表姐,若是本宫作画,你认为自己可否胜出?” 月施虽然眉眼弯得俏丽,但心思敏锐的白清颜,一眼就抓住了暗处的眼神提示。 “回殿下,最大的可能,是平局。若殿下近年画技飞涨,那么臣女可能不敌。” 第86章 八皇子最喜欣赏舞蹈 白清颜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她的画技之高超,刚刚众人都见识过了,居然说可能比不过月施。 一些猜忌月施实力的人,心里不由地忐忑起来。 “平局没什么意义,本宫只有跟赫连小姐比试跳舞了。舞技算是本宫的弱项,让诸位见笑了。” 月施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似乎是在赫连父女的联合相逼下,迫不得已参加比试。 美人委屈愁苦,不少青年才俊都露出怜惜不忍的神情,看得赫连婉越发嫉妒。 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所以就用装委屈给自己台阶下,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赫连将军,本座记得,令千金应该到婚配的年纪了吧?” 等待月施换装的时间,月守御突然举起酒杯,跟斜对面的赫连方攀谈起来。 锦衣卫独树一帜,月守御更是地位超然,若不论官级,他比赫连方的身份更上一层。 只是平日跟在月施身边,月守御收敛着自己的光芒,不会随便干扰月施的行事。 所以,有月施在场的时候,月守御更像是站在她身后的影子。 但朝廷百官心知肚明,这道影子,能肆意吞没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连骨渣都不剩。 “正是,但小女眼光挑剔,在婚事上很是让人头疼。” 赫连方装作热络地聊天,可望向月守御的眼神一片冰冷,充满了狐疑。 他跟赫连绝,一致认为,这个月守御,十成十会阻碍他们的计划,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除之而后快。 好歹不歹,突然提起婉儿的婚嫁,不知道又在谋划什么。 “像令千金这般才华,自然是要找个志趣相投、身份相当的郎君。本座听闻八皇子最喜欣赏舞蹈,见过的舞蹈大家不胜枚举,深有研究。八皇子虽然年纪小于令千金,但也算郎才女貌,很是般配,赫连将军认为如何?要不要本座帮忙争取一番?” 面对外人时,月守御永远是那副冰冷阴郁的面孔,若不是他主动开口,根本不会有朝臣不知好歹地上前攀谈。 听月守御这么一说,赫连方的脸控制不住地黑了下来。 谁人不知八皇子月涟,无母族支持,脾性顽劣好色,若不是靠着当了几年质子的贡献,早就不知被流放到哪里去了,说是皇子,连寻常世家公子都比不过。 月涟那是喜好欣赏舞蹈吗,分明是喜欢欣赏跳舞的美人······ 月守御居然敢把他的宝贝女儿,跟那种败类相配,真是可恨! 大庭广众,赫连方再恼,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扯出僵硬的笑容,搪塞过去。 “月卫长说笑了,以小女的身份,哪能高攀皇子殿下。” “原来如此,看在多年官场同僚的份上,本座会在世家子弟中为令千金多多留意的。” 月守御说得言辞诚恳,似乎跟赫连方的关系极好,还要操心别人女儿的婚姻大事。 “真是麻烦月卫长了,到时定请你喝杯喜酒。” 赫连方被月守御气得嘴角都僵了,只能说说场面话,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众人的交谈声,因为一个仙气飘渺的身影,戛然而止—— 宽袖齐胸的雪色齐胸纱衣,露出修长优美如天鹅的脖颈,以及似山峦般晶莹的锁骨,那玉色手臂在袖摆中若隐若现。 纱衣上缀着金色长羽,根根分明灵动,搭配珍珠宝石的光泽,随着走动,闪烁着如梦似幻的光泽。 身姿傲人婀娜,却带着生人勿近的贵气,身着舞衣、款款走入殿中的月施,如同九天之上不可冒犯的神女。 那些本就为月施的美貌心动的青年才俊,此刻恨不得跪倒在神女膝下,瞻仰她的尊容。 所以,即便赫连婉在不想承认,还是不得不接受,月施外表惊为天人的事实。 “儿臣献舞,名曰,霓裳羽衣。” 袅袅丝竹之声,叮咚筝琴之音,众人仿若来到一片仙山楼阁。 目及之处,有一神女,飘然回雪舞风轻,珠辉翠映,嫣然纵送游龙惊,丝打弄轻盈,斜曳裾时云欲生,飞上瑶天歌一曲。 圣心帝对月施的要求向来严格,各项才艺都请了老师教导,以求尽善尽美。 论舞技,月施承认,赫连婉天赋异禀,两人不相上下。 但狐族天生而魅,即便月施本心不是如此,随着血脉的不断强化,举手投足间,自然会带上圣心狐的气场。 霓裳羽衣舞,飘逸浪漫,月施那对闪着粉色光泽的瞳孔,丝丝魅惑之意流转翻飞,牵动了在场之人的心绪,随她起起落落。 只叹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舞毕,殿内陷入了良久的寂静,仿佛只能听见,月施因为舞动而起伏的轻浅呼吸声。 众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月施,似乎移开半寸,面前的神女就会悄然溜走,离开人间。 相比赫连婉高超的技巧和妩媚多娇,月施的表现,更让人难以忘怀。 “父皇,儿臣的展示已结束。” 母后曾经也擅长跳霓裳羽衣舞,此时圣心帝正凝视着月施那张和白嫣然有七八分相像的脸,眼眶微红,饱含深远的思念和压抑的沉痛。 月施收敛袖口,大方地行了一礼,出声提醒圣心帝。 “为了公平起见,通过投票决定优胜者,请三位贵女出列。” 听到月施那不同于先皇后的清冽嗓音,圣心帝缓过神来,没有多做评价,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月施、赫连婉、白清颜,走到中央比试的空地,各自坐在椅子上,面前都放着一个花瓶。 “每张桌案上都摆有鲜花,诸位只需取一朵,放入支持的贵女的花瓶中,就算投票,得到鲜花最多者,为今晚的优胜。” 圣心帝定的这个规则,让不少人有些犹豫不定。 若是当众实名投票,会不会被暗地里穿小鞋、打击报复······ 有圣名在前,众人也不敢不投票,只好硬着头皮,取一枝鲜花,起身向月施三人走去。 “这倒是有趣,本王也来玩玩!” 令莫亲王就差把眼珠子黏在月施身上了,大笑一声,拿起自己桌上的鲜花,果断地放进了月施面前的瓶子里,转身时还不忘用油腻的眼神,朝月施抛个媚眼。 “多谢亲王支持。” 月施道谢时,微微低头,用宽袖顺势遮掩,压下升起来的反胃恶心。 第87章 不需强求 有了令莫亲王开头,风嘉宇和卓塔世子也参与了投票。 卓塔干脆地将花给了月施,而风嘉宇的却是给了白清颜。 赫连婉见自己认定的目标,居然径直走向了她完全瞧不上眼的白清颜,不由大惊失色、怒火中烧。 哪怕风嘉宇投给月施,她都认了,怎么偏偏给了白清颜! 白清颜她凭什么?! “多谢三皇子殿下···” 白清颜近距离看着那张英挺的脸,受宠若惊,若不是有良好的教养,恐怕说话都结巴了。 “本殿很喜欢你的画。” 风嘉宇面对白清颜,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眼神坦荡明亮,仿若存有四月天明媚的阳光。 白清颜定定地和那对眸子对视,心中的好感,如燃起的火苗,愈演愈烈。 娘亲说过,看一个男子品行如何,就看他的眼睛。 拥有这样一对明眸的男子,就算心有城府、谋略深沉,也定是正直之辈。 但白清颜也明白,白王府地位特殊,不能行差踏错,她的婚事并不由自己做主。 况且,以风嘉宇的身份,多半也看不上她这等姿色平平的女子。 就当是一生中,美好的邂逅,随缘而定,不需强求。 内心清明后,白清颜冲风嘉宇微微一笑,回以一礼,没有再多言,清楚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让一些想看好戏的人索然无趣。 一个小插曲,投票依旧进行着,结束后,宫人们捧着花瓶,仔细计数。 “禀陛下,这是投票的结果。” 于公公小碎步上了高台,将宫人统计写下数目的纸页呈上。圣心帝过目后,让他代为宣布结果。 “白王府白清颜,十二支!” “镇国大将军府赫连婉,十六支!” “帝女,二十二支!” “此次才艺比试,优胜者是帝女殿下!” 月施的舞姿震慑众人,恐怕今夜之后,“以舞动都城”的名头就要易主了。 光凭这霓裳羽衣舞,月施就无愧“圣心第一美人”的称号。 听到结果后的赫连婉,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月施的方向,满是不甘和愤恨。 还说什么舞蹈是弱项,分明就是在给她下套,心思怎么这般恶毒,让她丢尽了脸面! 原来堂堂帝女是这样心术不正的女子,难怪赫连绝那般······ “恭喜帝女殿下!” 群臣为月施祝贺,齐声高呼间,月施还是感觉到了赫连婉的方向,传来的怨气十足的目光。 看来,今夜之后,又多了个麻烦,赫连家的人怎么都这么不可理喻。 按照之前承诺的,圣心帝让月施去皇家私库挑选一件心仪之物,当作赏赐。 风嘉宇此次前来,还带了辰安国帝王嘱咐的一些贸易交涉,圣心帝要和他细细商谈,就让于公公陪同月施去私库挑选。 此去皇家私库,需要穿过后花园,月施没想到,会撞见一个她完全不想见到的人。 后花园有条小溪穿流而过,架上一座木制拱桥,是月施的必经之地。 弯月高挂,月施远远就看见,一个身着裘衣锦卦、魁梧高大的身影,正倚在桥栏上无所事事,身边陪着他的手下。 除了风嘉宇和他的亲信,其他三国的使臣在宴会结束后,都纷纷离开皇宫,回了城里的驿站休息。 这个令莫亲王,怎么会出现在后花园里? 他在宴会里都这般放肆无礼,不在公开场合,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月守御去护送各国使臣了,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羽林卫和锦衣卫也不知何事能巡逻到这里。 毕竟是两国之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月施冲于公公使了使眼色,准备转身离开,私库也不急于今晚去。 “这不是美丽的帝女殿下嘛,真是好巧!” 浑厚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月施一皱眉头,不得已转过身回话。 “诸位使臣都已返回驿站,亲王怎么在此处?” 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的隐晦眼神,月施忍耐又忍耐,才保持正常语气问话。 “本王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来这吹风醒醒酒,不想居然碰上了帝女殿下,我们真是有缘啊!” 令莫亲王说着话,就自顾自地一步步朝月施靠近,甚至想伸手摸上月施的肩膀。 “亲王殿下,天色已晚,不如让老奴领您出宫吧。” 于公公适时出声,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令莫亲王伸过来的油腻大手。 “本王不过是想和帝女殿下聊聊,何须你一个奴才多嘴。” 令莫亲王粗鲁地推开于公公,就是想往月施身边凑,全然不顾他身在何处。 月施脸色沉了下来,满眼冰冷,这个令莫亲王也太过胆大放肆。 四国之中,北冥的将士确实彪悍,但这不是让他目中无人的凭仗。 “令莫亲王,本宫敬你是北冥使臣,尊重两国邦交,才礼让三分,不代表你可以对本宫如此无礼!” 月施暗中运转灵力,一把扣住令莫亲王的手腕,严声厉色,属于一国帝女的威仪展露无遗。 令莫亲王没想到月施会有此举,下意识甩手,发现居然根本挣脱不开月施的掌控。 不是说这个圣心帝女自幼体弱,不能习武吗······ 手下就在旁边,令莫亲王见自己居然不能轻易甩开一个女人,顿觉面上无光,暴躁地用上了内力。 这个令莫亲王实力不算高,跟月施一样,都是聚气踏波境,月施被他成功震开。 但月施装作自己放手的模样,后退半步,自然地站定。 这一举动,让令莫亲王有些摸不准月施的实力。 于公公被月施的突然出手震住,局势一触即发,他很快反应过来,内力爆发,将月施护在身后。 “令莫亲王,天色已晚,请回吧!” 于公公自小服侍圣心帝,除了是贴身近侍之外,实力也很强悍,乃是人元蜕凡境的强者。 一来二去,令莫亲王的脑子算是彻底清醒了,见识到月施和于公公的实力后,眼中露出几分忌惮和探究。 看来情报有误··· “本王酒意上头,无意冒犯帝女,失敬。” 自知理亏,令莫亲王没有再过多纠缠,冲月施行礼后,冷哼一声,带着手下离开了后花园。 第88章 遇到你之后全黑了 三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辛林会拍卖会这天。 拍卖会的场地选在都城的辛林会分号,大街上人流涌动,九州各地之人都慕名前来参加。 因为座位有限,所以辛林会只会给大国代表和一些大势力留好包厢,而其他人需要提前抢购限量的入场票,凭票参加。 为了保护拍卖会客人的安全,辛林会要求每个客人都带上面具,掩饰样貌身份。 这个辛林会属于一个十分独特的存在,发展迅速,分号遍布九州,从建立开始,就一直保持中立,不支持任何一国、任何一方势力。 辛林会的会长身份成谜,至少凭月施目前的情报网,根本查不到此人的半点信息,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因为掌握着多项垄断行业,财富惊人,资源丰富,所以许多高手都心甘情愿为辛林会卖命,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除了第一宗门归墟阁和第一杀手风月天,没有国家势力敢得罪辛林会。 毕竟这次拍卖会是在圣心国都城举行,所以辛林会出于礼节,让圣心国的代表第一个入场,并由此次的负责人亲自招待。 圣心帝派了月施作为代表,参加拍卖会,让她自行决定是否要拍东西,所有消费都会报销。 为了月施的安全,月守御也陪同在侧,暗处安排了五十锦衣卫,全程警惕。 辛林会拍卖会是九州盛事,参与者来自五湖四海,连一些隐士高人都可能会赶来,不容马虎。 这次拍卖会的负责人,是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一身对襟灰卦,满脸严肃。 月施一行人下了马车,就见他站在辛林会分号门前,挺直腰板静候。 当月施递上属于圣心国的贵宾凭证后,男子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将他们迎了进去。 辛林会分号很大,前半部分是商会交易办事的地方,后半部分是一座占地宽阔的阁楼。 “圣心的各位贵客,鄙人是此次拍卖会的负责人,可以称呼鄙人楚达。这里便是此次拍卖会的举办场地望千阁,请进。” 望千阁虽然不及暗楼高耸,但六角阁楼空间广阔,宏伟壮观。 进门便是通天透光穹顶,一楼是地陷看台,大片走势向下的锦包座椅,提供给购买入场票的普通客人。 总共三层,左右两侧蜿蜒而上的木梯,通往每层围绕阁楼一周的屏风走道,一个个装饰着珠帘的雕栏包厢,错落地分布在每条小道上,像是楼阁中的点点星宿。 月施等人在楚达的带领下,上了三层,这层总共只有五个包厢,比二层的少了许多,一看便知是按贵客等级来定位置的。 相比今夜的拍品,月施对二层包厢的贵客更加好奇。 圣心国多半是因为选址原因,破例上了三层的包厢,那另外四个是准备给谁的。 其中,会不会有传闻中的归墟阁······ “鄙人提醒各位贵宾一句,辛林会有自己的规矩,拍卖开始后,请不要随意离开包厢走动,更不要擅自闯入别的包厢,不然后果自负,商会不会保护不守规矩的客人。” 楚达领着人端了些吃食饮品进包厢,提醒之后,就行礼退了出去,完全不给月施等人回答的机会。 不愧是辛林会的人,哪怕面对大国代表,说话也半点不客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会出现有人通过耍阴招私下抢夺拍品的事情。 所以辛林会有这样一条规定,在辛林会范围内,他们会派人保护客人的安全,一但离开了辛林会,就不归他们管了。 若是不遵守辛林会的规矩,就会被他们拉入黑名单,永远不再做交易,也不能再参加一年一度的拍卖会。 除了极少数的癫狂无知之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几个人敢触犯辛林会的规矩。 毕竟,谁都不愿招惹一个摸不清底细的恐怖势力,也不想错过辛林会的庞大资源。i “趁拍卖还没有开始,我去阁楼里转转。” 今夜势力错综复杂,月守御还是不放心,跟月施耳语一声,转头出了包厢,不见了踪影。 距离拍卖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圣心国之后,楚达就会陆陆续续地领客人进场,现在是查探包厢客人身份的最好时机。 月守御做事,她放心。 望千阁的那面光明穹顶,侧面有个隐藏的房间,一道身影正翘着腿,悠闲地靠在软榻上,摇晃着琉璃酒杯。 面前明明是一道没有窗口的墙体,却能从里面,将阁内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紫色明锦织金缎的华丽袍子,外罩狐绒交领千金裘,腰缠白玉缎带,系着丝绦翡翠环佩,微微垂下的刘海,掩住了那张面容的清秀书生气,更像是某个皇家的张扬二世祖。 两名蒙着面纱、身材婀娜的妙龄丫鬟,跪在地毯上,一边美目送秋波,一边轻柔地给男子按摩腿脚。 男子轻抿一口深红的酒液,闭上那对银灰色的眼眸,享受着丫鬟的服侍,丝毫不介意少女大胆地将手摸向他的胸膛,还顺势抓住,抚弄纤细的柔夷。 突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入房内。 男子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道与外表不符的锋芒。 “来得真不是时候,本公子还没开始享受,可惜了。” 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就着两个丫鬟的手,将她们一把拉向自己。 两个丫鬟只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人出现,看见男子的动作,心头一喜,娇媚地爬上了软榻。 下一刻,男子揽着她们的手,猛然收紧用力,咔嚓一声,掰断了她们的脖子。 干脆利落,两个丫鬟都没有痛呼出声的机会。 男子一松手,她们就像被击落的雀鸟,软绵绵地滑下了软榻,跌在了地毯上,再没有生息。 随后,暗处浮出两道裹在黑衣中的身影,分工扛起两具尸首,自觉退出房间。 男子走到一旁的高脚几,将一对骨节分明的手泡进银盆里的雪白奶浴中,仔细清洗,再用锦布擦拭干净水滴。 “这是第几次了,本公子的世界本来是黑白分明的,遇到你之后,全黑了。” 第89章 杀出个程咬金 “无关乎他人,你都是黑心黑肺、满身铜臭。” 来人似乎对银眸男子的毒舌习以为常,毫不客气地回怼过去。 “这次拍卖没有你要的东西,对了,她写信让我转告你,说时局紧张,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银眸男子似乎早就知道来人的目的,不等他问,自己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完成想做的事就回去,你们不用挂心。” 听到来人的回答,知晓他的脾性,银眸男子挑了挑眉,只能无奈地耸耸肩,不置可否。 送走来人后,男子在书案前坐下,提笔写信,眼中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缱绻。 ······ 月施戴着简单的白色半脸面具,包厢面对一楼展台的那面,都是悬着珠帘的雕栏平台。 因为是参加拍卖会,月施并没有带橘生和淮南,邓元伺候着她的饮食,贴心地拉起部分珠帘,系在两边的木柱上,既能方便观看拍卖,又能遮掩身形。 只是不到半个时辰,一楼的普通座已经人满为患,二楼的包厢也能看到不少人影在珠帘后晃荡,三楼除了他们,倒是没有明显的动静。 莫非,三楼的其他包厢都没有来人? “嘎吱——” 很轻微的声音,月施知道是月守御回来了,赶在拍卖会开始的前一刻。 “阿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此处只有她、邓元和月守御三人,月施毫无顾忌地牵住月守御的手,很是好奇。 “三国的使臣都在二层的包厢,三楼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包厢来了人,但尚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连月守御也查不出对方的身份,那很可能就是那几大势力之一了······ 月施听小六说过,风月极少离开风月天,如果是风月客出现在这里,那只能是因为出任务,也绝对不会堂而皇之地以风月客的身份坐在包厢里。 所以即便真的是风月客中的谁,也是以别的身份。 完全猜不透,月施只能将所有精力放在拍品上了。 “欢迎各位贵客,莅临本次辛林拍卖会,奴家是今夜的拍卖师璎珞!” 展台内侧有一个暗间,一位衣着清凉、露出半截细腰的妩媚女子,妖娆扭动着身姿,手腕上的银铃叮咚作响,姗姗走到众人面前。 这个拍卖师璎珞的打扮像是彩云国的女子,色彩艳丽,大胆热烈,她的声音娇媚动人,瞬间抓住了望千阁众人的视线。 她是辛林会的老牌拍卖师,除了月施这种第一次参加辛林拍卖会的,许多常客已经出声跟璎珞调笑了。 璎珞口齿伶俐,八面玲珑,将局面完全掌握在手中,一把金柄木槌轻敲桌案,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一般拍卖会的上货顺序,都是一件比一件贵重,最后压轴的才是真正的精品。 既然是辛林会主办的拍卖会,自然不会有普通物件,前半段拍卖的是些难得的兵器、药草和奇珍异宝。 一层的客人自知,论财力势力,都无法和二三层的包厢之人相提并论,所以他们参加拍卖会,只是希望能有幸拍得一两件即可。 至于后半段的东西,他们根本没资格参与争夺。 月施等了半天,都没有相中的东西,不免有些无趣,干脆靠在软椅上假意闭目养神,实则认真浏览研习着传承记忆中的浮明录。 璎珞会一件件的出声介绍拍品,便于月施一心二用。 “接下来是拍卖会的下半场,起拍价和加价下限都会有所提高,请诸位贵客量力而行。” 前半场没有拍品流拍,璎珞的笑容愈发灿烂,既是善意的提醒,也是警告,防止某些人悔拍。 “下半场第一件拍品,奇珍药草,天翡佛心果,起拍价十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两!” 两个辛林会之人从暗间抬出一个托盘,放在璎珞身边的桌案上,打开托盘上的精致玉盒,露出里面晶莹碧绿、带着白金纹理的小果子。 璎珞一开口,坐在一层的许多客人面上都露出了遗憾之色。 十万两白银,对于大部分普通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哪怕对于他们这些有点家世财力的,也是不小的数目。 竟然是天翡佛心果! 月施猛然睁开眼,没想到辛林会竟然能搜罗到这般可遇不可求的药草,还是她需要的其中一种,十万两真是太划算了······ 除她之外,二层几个包厢的人,也对天翡佛心果蠢蠢欲动,将价格叫到了十二万两。 月施给了邓元一个眼神,他会意,将他们包厢的号牌举了出去,开口加价。 “十三万两!” “三楼的贵宾出价十三万两,还有更高的吗?” 璎珞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三楼包厢终于叫价,双眼发亮,积极调动着拍卖会的气氛。 “十四万两!” “十五万两!” “十六万两!” 二楼三个出过价的包厢继续加价,看来是铁了心地想跟月施争夺这颗天翡佛心果。 月施眼神凌厉,她今夜一定要将这颗天翡佛心果拿到手。 “小邓子,放高价压下他们。” “二十万两!” “不愧是三楼的贵宾,出价二十万两,直接比底价多了一倍,真是财大气粗!天翡佛心果可遇不可求,有需要的贵宾千万不要错过哦!” 超过底价越多,璎珞作为拍卖师,从中抽取的份额就越多。 见众人的争夺得如此激烈,璎珞脸上激动得泛起了红晕,笑容越发美丽动人。 “二十万两一次!” “二十万两两次!” “二十万两三……” “三十万两!” 正当璎珞准备举起木锤,决定天翡佛心果的归属时,一层的方向居然冷不丁地传来了叫价声。 而且,还是直接加了十万两。 全场哗然,齐刷刷地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的是个全身包裹在破旧蓝色斗篷里的身影,怀中貌似抱着一把剑。 那布料一看就知道洗过无数次,边角都发白磨损了,实在不像是能出价三十万两白银的人。 然而,身为九州第一商会的老牌拍卖师,什么场面没见过,璎珞当然不会通过穿着打扮去判定人。 “这位先生,一但没有人继续加价,您就必须按照叫价买下此拍品。若是悔拍,将被本商会永久拉入黑名单。” 第90章 与殿下私相授受 “三十五万两!” 男子无视了璎珞的提醒,继续举起自己的号牌加价。 意思很明显,他能付得起,不会悔拍。 见男子的反应,璎珞便不再多言,点点头,继续主持拍卖会。 “这位客人出价三十五万两,还有贵宾要继续竞价的吗?” 三十五万两··· 月施习惯地用手指轻敲桌板,衡量着天翡佛心果的价值,考虑是否要继续出价。 “四十万两!” 月守御瞅见月施纠结的神情,冲邓元招招手,命他举牌。月施听见时,想要阻止,已经迟了。 “阿御,花四十万两去买一颗天翡佛心果,大可不必!我们的消费会报销,不能凭一己之私加重国库的负担。” 月施皱着眉,冲月守御抱怨,这厮今日怎么不跟她商量就擅自行事··· “不过是几十万两,你想要的,我都买给你,无需报销。” 月大卫长随意地靠着软椅,修长的腿交叠放在矮凳上,说话时偏过了头去,仿佛对这点小钱完全不在意。 你想要的,我都买给你··· 这么霸气,深情,还多金的男人,上哪儿找啊。 月施只觉心头被什么撞了一下,呆愣了一瞬,伸出手臂揽上月守御的脖子,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轻柔抚着他俊美的脸庞。 月守御看见月施笑意盈盈的美眸,以为是被自己感动到了,才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主动,手臂用力,顺势让月施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可怜的邓元,不能离开房间去躲避迎面而来的“伤害”,只好背过身去,面壁思过。 正当心中得意的月守御,想要抱着自家宝贝,好好亲昵一番时,月施语出惊人。 “阿御,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经常贪污受贿啊?” 月施纤细粉嫩地指尖划过月守御的耳朵,然后,突然狠狠地一把拽住揪起。 实力强横的月大卫长,本来还在期待着什么,猝不及防的一下,痛到皱眉撇嘴。 锦衣卫卫长的俸银,每月有两百到三百两,工作到老,分钱不花,才能攒到四十万两。 月施知道月守御有许多秘密,只是想故意吓吓他。 “四十万两一次!” “四十万两两次!” “四十万两三次!” “四十万两成交!恭喜三楼包厢的贵宾,收获这枚天翡佛心果!” 达到四十万两的高价后,那个神秘的斗篷男也没有再继续加价,天翡佛心果被月施顺利拿下。 留神着璎珞宣布结果,月守御本来被月施突然的发难震住,看见她眼中的狡黠和喜悦后,邪气一笑,伸手捏住了月施的下巴。 “不仅如此,臣还跟殿下私相授受,殿下想要如何处罚?” 月施已经在浮明录中找到了治疗月守御的方法,而天翡佛心果就是其中必需的一种药草。 “本来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准备告诉你,是关于你的,既然犯了错,那就不用知道了。” 月施眼波流转,唇边带着坏笑,似乎真有什么秘密。 月守御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彷佛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自家宝贝玩玩可以,但不能太过火了,得有分寸······ “小邓子,拉上布帘,退到珠帘外面,本座让叫价,就举牌。” “是,干爹。” 如释重负的邓元,赶忙解开木柱上备用的绸缎布帘,遮住包厢内的一切后,轻松地站在珠帘外的平台上。 一楼二楼的人看见三楼包厢的人居然走了出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但被虐千百遍的邓元,现在只觉浑身舒畅,他们太不考虑一个正值婚配年纪的单身太监的感受了··· 月施听到月守御对邓元的安排,心中顿时升起危机感,下意识就想离开他的大腿。 但已经打定主意的月守御,怎会让她逃离,一个翻身,将月施放倒在软椅上,单手伸到月施的后背,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盈盈,现在给你次机会,主动将秘密说出来。” 月守御自上而下,俯视着月施,磁性的嗓音,给她下着最后通牒。 月施不相信,月守御敢在这种公众场合,对她做什么。心下一横,就是倔强到底。 “身为帝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提出的处罚自然要坚持,不说。” “现在不说,等下会求着臣说的,会不会有失颜面?” 月守御伸出如玉的手指,顺着月施的脸庞慢慢滑动,感受着细腻肌肤的极致触感,眼神越发深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着月施嘟囔起的丰唇,月守御轻笑着,低头吻了一下,叹了口气。 “陛下赐的辞岁礼是八支发簪,臣看殿下十分喜欢,这几日都换着佩戴,也不枉费臣一番精心挑选督造···” 月守御摸上月施的发梢,取下那支做工精良别致的发簪,握在手心里,缓缓下移。 青丝凌乱,如同月施现在凌乱的内心。 她见那八支发簪精致典雅,很是喜欢,竟然是这厮准备的··· 上次,月守御确实说过,会照着那支的款式,多做一些。 她还一直在考虑,到时候以什么理由拒绝,不曾想,簪子竟然已经到了她手上······ 想到上次羞到脚趾抓地的经历,月施不经周身一麻,双颊绯红,扭动着身躯挣扎起来。 “臣向来赏罚分明,殿下遂了臣的心愿,自然该赏。趁这个好机会,赏罚一起实行了吧···” 月守御手臂微微用力,不容置疑地拉开了月施合拢的膝盖,撩起了她的裙摆。 掌心的温暖之后,一股冰凉的触感袭来,月施浑身一震,脱口而出的惊呼被月守御全数接收。 唇齿缠绵,月施眼里只看得见,那对褐金眸子里的缱绻,还有眼角那点惑人的微红······ 外面的拍卖还在有条不紊地继续,屋内的气氛波澜起伏,逐渐高潮。 即便很轻微,凭邓元的实力,还是能听见那竭力压制的旖旎之音,让人脸红心跳。 哎,什么时候,他也能找到一个不嫌弃他的女子··· “怎么样,殿下愿意说出那个好消息了吗?” 月守御松开唇瓣时,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月施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坚持着。 “不愿意···” ······ “现在呢,盈盈还不肯说吗?” “不···” ······ “别···别这样···求你···我说······” 第91章 你快点 “叩叩——” 拍卖会结束后,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包厢内正在忙碌的两人。 月施满脸潮红,月守御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声音溢出。 “何人?” “贵宾您好,奴家是今日的拍卖师璎珞,来送您拍下的拍品,现在方便吗?” 男人冰冷磁性的嗓音,带着点性感的低哑,璎珞不禁开始幻想对方的模样。 能进入三楼包厢的贵宾,无一不是权势滔天、实力顶尖之辈,她对自己的外表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能勾搭上…… “等着。” 说罢,月守御不再搭理璎珞,继续自己手上的事。 自从璎珞的声音响起后,她真的就站在门外等候。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直有人在旁观,月施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如同背着人在偷情一样…… 难为情,不自在,又有些无法言喻的刺激…… “盈盈,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月守御像是窥探出了月施的心思,笑得艳丽邪气,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话。 月施犹如被抓住了小尾巴,又羞又躁,轻拍他的后背,语无伦次地催促。 “你快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月守御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月施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闭嘴……” 璎珞在门外等了许久,包厢终于开了门,邓元将她迎了进去。 屋内,月施软绵绵地倚在软椅上,月守御被她赶去旁边的椅子上了。 布帘早就被拉开了,散去了屋内迷离的气息,璎珞进来后,并未察觉到异样。 天翡佛心果之后,月守御在月施的示意下,又拍下了几件东西。 璎珞捧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锦盒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 混迹商会多年,璎珞最擅长的便是看人,她一进门就精确地锁定了浑身冷然的月守御。 上位者的气场,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身材,即便戴着面具,也令人移不开眼…… 按照拍卖的规矩,客人付款前要验一下货。 璎珞弯腰打开锦盒时,故意靠近月守御的方向,妩媚地低下身子,摆出不经意撩人的姿态,清凉的衣物完全遮不住她身上的风景。 锦衣卫可以说是干着朝中最肮脏最阴暗的工作,月守御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一眼就看穿了璎珞的心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请您验收拍品。” 因为月施从璎珞进门开始,就一直懒洋洋的,所以她理所当然认为这里做主的是月守御。 璎珞笑得一脸娇俏,语气能嗲出水来,捧着一个打开的锦盒,就往月守御身边凑。 月施早就从被折腾后的余热中恢复了清醒,只是身子乏,懒得搭理这个璎珞,所以一直闭目养神。 听到璎珞语气不对,月施才倏然睁开眼睛,撞见了她意图将自己的胸口,贴上月守御手臂的场景。 刚刚看璎珞主持拍卖,感觉还算个聪明机灵的女子,怎么现在蠢到自寻死路了…… 月守御除了对她,其他靠近的女子,一律成了乱葬岗的游魂。 月施不禁为这个璎珞感到可惜,这么年轻就要香消玉殒了。 好歹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又是辛林会的老牌拍卖师,找个不错的人家不是难事。 月守御本来想直接扭断璎珞蹭向自己的手臂,但瞥见月施竟然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没有半点紧张和担忧,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璎珞察觉到月守御身体放松下来,不再抗拒她的靠近,很是惊喜,立马乘胜追击—— 更换拍品,托到月守御面前的时候,她假装被桌腿一绊,整个人往月守御的怀中跌去。 月施像看戏一般,在心里对璎珞评头论足,就差来盘果脯干货了。 这个套路,她也用过,太普通了,月守御根本不上钩。 也不知道用点高明的,这样一摔,多半会被月守御一掌打死,都没看头了…… 就在月施等着安排邓元收尸的时候,月守御竟然一反常态地接住了璎珞,还是双手,和之前对待月施的冷淡完全不同。 什么情况?! 月守御在干什么?! 绕是月施再胸有成竹,此时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似乎在眉目传情的两人。 璎珞眼见着事态按照她的预想进行着,笑得更加诱惑,即便是这般的男子,也抵挡不住她的魅力…… 思量着,璎珞就想顺势坐到月守御的腿上,正满脑子幻想的她,全然没留意到,月守御因为她的举动,露出满是冰冷杀气的眼神, “璎珞姑娘,拍品已经验收完毕,我们会派人跟你去付款的,没别的事请出去吧。” 若不是顾及到辛林会,月施恨不得直接冲上去,一脚踹开这个臭不要脸的璎珞。 什么货色,竟然敢勾搭她月施的男人! 还有那个月守御,竟然还那么享受,是不是他一直都这么来者不拒! 璎珞见月施突然开口,还带着命令的语气,就有些不爽。 主子都没发话,她一个随从插什么嘴,指不定未来还要管她当主子呢,这么无礼…… 有了这样的想法,璎珞挑衅地瞥了月施一眼,对她的话完全不予理睬,继续自己的动作。 “她让你,出去。” 璎珞正奇怪男子为何伸手挡住自己,就听见那冰冷磁性的声音响起,离近了听更加勾人心弦。 “您是主子,奴家自然是听您的~” 矫揉造作,腻到极致的声线,听得月施作呕,莫非世间男子都好这口。 眼见月守御还没有实质性的动作,月施越想越恼火,最后气到冷笑起来。 “看在辛林会的面子上,今日不杀你,下次再这般恬不知耻,绝不留情,识相点就快滚。” 璎珞只觉月施的话就像狠厉的巴掌,啪啪地在她的脸上左右开弓。 都是做下属的,有什么了不起…… 璎珞非但无视月施的警告,还委屈地挤出几滴眼泪,妄想攀上月守御的脖子,求安慰。 “大人,您的手下怎么这般羞辱奴家,奴家……” 话音戛然而止,璎珞的眼泪还没滑下脸颊,就被月守御死死扣住了喉咙。 “叫你滚,没听见吗?!” 第92章 凄凄惨惨戚戚 璎珞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她想不通,本来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怎么会突然态度大变。 月守御见璎珞半天没有回答,眼神越发冰冷狠厉,猛然收紧手上的力道,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掐断璎珞的脖子。 既然已经有了让他满意的效果了,那这工具就不必留了。 “咳···咳······” 强烈的刺痛和窒息感席卷全身,璎珞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浑身发寒,花容失色。 她这才清楚意识到,面前这个男子,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管不顾地抓住月守御掐住她脖颈的手,拼命地想要掰开,挣脱逃走。 月守御起了杀心,若不是想逗弄一下月施,他早就送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归西了。 虽然月守御对璎珞动手,让月施的怒气消减了几分,但她明白身在辛林会的地盘,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住手,教训一下即可。” 月施话音刚落,月守御就松开了手,璎珞像伤残的鸟,重重地跌到地上,捂着喉咙止不住地咳嗽。 如此听从她的命令······ 原来,这个女子,才是做主的······ “滚吧。” 璎珞听到月施的话,如临大赦,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包厢。 “小邓子,跟去结账。” 月守御吩咐邓元的时候,眼底闪过一道暗芒,邓元会意地点点头。 “璎珞姑娘,我家主子命我随你去付款。” 邓元走出包厢,很快就顺着喘息咳嗽声,找到了没走多远的璎珞。 “啊···好,请随,随奴家来···” 邓元的突然出现,让璎珞吓了一跳,想到刚才那一幕,腿脚还在发软。 若没有收回款项,她一定会被公子严惩的,所以璎珞只能暂时按耐住恐惧,领邓元去办公处付款。 每层楼的走道,都有屏风作掩,为的就是保护客人的身份和隐私。 空无一人的走道,夜明珠高悬,微醺的光亮,本是一种娴静的雅致,然而—— “咔嚓!” 璎珞在前,邓元在后,正要经过拐角的时候,邓元冷不丁地从背后出手,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送她去见了阎王。 随后,邓元伸手扶住璎珞倒下的身躯,将她靠在墙边。 一招断颈,快准狠,骨头从内碎裂,没有血迹,没有伤口,璎珞除了脸色有些青白,就像睡着了一般,坐在墙角。 完成任务,邓元没有停留,转身回了包厢,向月施和月守御复命。 在邓元离开的下一刻,走道暗处闪出几道白衣蒙面的身影,不声不响地抬起璎珞的尸体,消失在原地。 ······ 离开辛林会分号,已是深夜,马车行驶的街道上,毫无人烟,安静地出奇。 不多时,邓元驾驶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内的月施二人感知到情况,眼神一沉。 风沙低啸的街道中央,站着个全身包裹在破旧蓝色斗篷里的身影,怀中抱着一把剑,赫然就是在拍卖会上,和月施争夺天翡佛心果的那个男人。 很显然,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阁下这是何意?” 邓元松开缰绳,默默地探向怀中的佩剑,提声质问。 “交出,天翡,佛心,果。” 虽然音色不同,但这样的说话方式,让月施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和小八一模一样···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风月天接的任务从来都只有刺杀,不可能会让风月客抢东西。 如果真是小八,那这肯定是他的个人行为,与风月天无关。 天翡佛心果一般的功效,能疏通丹田经脉,以便更好地提升内力,助人修行。 小六曾说,小八的生活,除了任务,就是练功,他想得到天翡佛心果,也不无可能······ 但他在拍卖会上叫价的时候,也没有用“二字真言”,或许是伪装吧······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月施的猜测,斗篷男可能也不是小八。 小八在风月客中的实力名列前茅,月施以他的境界为标准,掂量着是否要动用武力。 风月客是很强,但月施对月守御的实力,同样有信心。 更何况还有她和邓元在,三打一,只要不是实力堪比小五和风月的那种变态,他们都胜券在握。 想抢她要的东西,门都没有。 “现在离开,我们便不再追究。” 月施冷冽威严的女声,从马车中传出,完全不把斗篷男放在眼里。 若真是小八,她不想起冲突,能通过交涉解决最好。 然而,斗篷男并不领情,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不愿让路,似乎必须得到天翡佛心果不可。 月施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之下,面对执拗的人,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小邓子,阿御,动手吧。” 月施静静地等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刀剑摩擦、闷哼不断的声响,过了一阵,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她掀开窗帘一看,原本老神在在抱着剑的斗篷男,被月守御二人打得衣衫破裂、血迹斑斑,靠着手中的剑支撑,吃力地半蹲在角落里,没了还手的余地。 “走吧。” 听到月施的声音,本想下杀手的月守御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返回了车厢。 邓元驾着车,三人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留下斗篷男独自留在原地,凄凄惨惨戚戚。 ······ 辛林拍卖会结束后,各国使臣都陆续离开了圣心都城,只有辰安国和北冥国的人马迟迟没有动身,应该还有事情没有商议好。 月施这几日刻意避着那个让人作呕的令莫亲王,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去别院看看死士的训练情况。 月守御正陪着圣心帝,和两国使臣议事。他已经习惯了月施的无故外出,早就吩咐邓元,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记得帮月施打好掩护。 她给这座别院取名思然小筑,因为是母后为她添置的,意为思念母后白嫣然。 目前,思然小筑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小六手上,一把在月施这里。 这半年,死士们都只能待在小筑里,不得外出。等他们考核通过后,月施才会给他们配备钥匙。 她一进门,就见死士们顶着太阳,站在院子里蹲马步,小六握着一把戒尺,在他们中走来走去,监督调整。 还别说,小六教起徒弟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第93章 把执拗贯彻到底 平日的衣食住行,都是白王府派专人送来的,小六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月施了。 一看见她的身影,小六就激动地迎上来,挽住她的手臂。 “参见主子!” 死士们齐齐行礼,月施点头以示回答,随即小六的嘴就开始叭叭不停了。 “小十,你挑的这些孩子,根骨都不错,加紧些,半年定能出些成效。” “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是好姐妹,不用这么客气。” 听到月施的道谢,小六连忙摆手,双眼神采飞扬。 看样子,教导徒弟,她也是乐在其中。 至于那十二个死士,毕竟都是小孩子,借着小六和月施聊天的空档,悄悄偷着懒,好奇地看向二人。 自从主子进门后,师傅的态度立马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像个缠着姐姐的邻家小妹妹。 这还是他们那个不苟言笑、严苛到极点的师傅吗,好不真实······ 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道寒风袭来,下意识转头一看—— 原本在和月施谈笑风生的小六,突然回过头来,眼中带着警告意味,死死盯住借机偷懒的十二人。 就一眼,让众人瞬间打了个寒颤,赶忙回到纠正好的马步姿势,不敢再懈怠。 警告的眼神竟然带着杀气,果然,师傅还是那个师傅,只有面对主子的时候,才会判若两人······ “对了小十,昨天我回去拿了些东西,正好碰见了小八,你猜怎么着?” 小六聊着聊着,眼神就不太对了,说起小八的时候,竟然隐隐有些怒气。 “小八怎么了?” 月施正在思考这批死士的训练项目是否需要补充,没有多想,随口就问了出来。 然后,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八前日去抢东西,被人揍了。本来是他理亏,技不如人挨打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本想单挑,对方居然以多欺少,将他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简直是不讲武德!” 抢东西被打,怎么听着这么像······ “小八本就不善言辞,对方话都没听完,就不由分说地把他揍了。小八说对方身份不低,难道就可以仗势欺人吗?!如果下次被我撞见,一定要替小八讨回公道!” 小六说得义愤填膺,在风月天中,除了小十,她最喜欢的就是小八,敢欺负她朋友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这··· 不出意外的话,那晚的人就是小八了··· 而小六口中,那个仗势欺人、不讲武德的人,就是她了··· 月施生平第一次,有了心虚的感觉。 “那···小八,对这件事,怎么看?” 小六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月施眼中的怪异神色,立马接下话。 “小八耿直率真,就是对练功执拗了些,所以才会去抢人家的东西。他说是自己技不如人,才会挨打,所以往后要更加勤勉地修习。” 月施听完,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小八不计较就好,身为同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下杀手。 “他说等他实力变强了,再去挑战,一定要抢回那个宝物,小八的坚持不懈真是让人心生敬佩!” 小六思维跳跃,情绪也跌宕起伏,聊着聊着,突然开始赞美小八的品性。 但这后半句话,让原本放松下来的月施,不禁无奈地扶额。 小八真是把执拗,贯彻到底啊······ “小十,你怎么了,头疼吗?” 小六见月施似乎难受地按着额头,还唉声叹气,立即紧张起来。 “无妨,可能是近日忙碌,没休息好。我先走了,思然小筑这边就交给你了。” 月施不敢再待了,小六心思玲珑,久了难免被她看出异样,找了借口离开。 “好的,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放心,这边有我呢。” 小六送走月施后,十二位死士心中一片哀嚎。 主子走了,那个严酷无情的师傅,又要回来了。 ······ “于公公,两国使臣在圣合殿与父皇商谈了一日,所为何事?” 傍晚,月施返回鸣凰殿的途中,远远瞧见圣合殿亮起了灯光,特地赶过来,正好撞见走出来更换茶水的于公公。 “回殿下,辰安国和北冥国都有意与我圣心联姻,今日就是在商议人选。” 无论于公于私,于公公都不会隐瞒月施任何事情。 “与他国联姻,有助于邦交稳固,是好事,为何于公公这般愁眉不展?” 月施从看见于公公开始,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脸上并无半分喜悦。 “辰安国倒是让陛下选择适龄贵女,但北冥那边···令莫亲王提出的和亲对象,是殿下您。” 于公公犹豫片刻,还是把详情告诉了月施。 “荒谬!本宫早已定亲,这令莫亲王莫非是想故意挑起纷争?!” 月施听到和亲之事后,没有半点担心,就是因为她有婚约在身,谁料这个令莫亲王居然如此恬不知耻,生拉硬抢。 “北冥派出和亲的就是令莫亲王,亲王的原话是,他身为北冥现任国君的胞弟,放眼整个圣心,只有帝女的身份容貌能配得上他···” 于公公的怒气不弱于月施,话语间都带着咬牙切齿。 北冥那群莽夫,仗着兵力强横,在陛下面前很是嚣张,半点都不肯让步。 “和亲的消息,还有其他人知晓吗?” 月施眼眸一转,她的婚约,有人比她更着急。 “陛下严令外传,商谈时也只有月卫长陪同,并无他人。” “于公公,你附耳过来。” 月施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和她想的一样,但这次她要干涉父皇的决定了。 她跟于公公耳语了几句,于公公脸色从惊讶抗拒,到明朗坚定,最终点点头,带着小晏子退了下去。 此计若成,一石二鸟,可以帮她解决掉两个大麻烦。 第二日上朝时,不知是谁泄露了风声,满朝文武都知晓了辰安和北冥想要联姻之事。 圣心帝还没到场,诸位大臣趁机交头接耳,纷纷讨论着联姻的人选。 “据说,辰安国派出的和亲对象,正是三皇子风嘉宇。” “赫连将军,那日令爱一舞倾城,想来,这次与三皇子的联姻,非令爱莫属了。” 赫连方的党羽,对和亲之事最为关注,纷纷拍着赫连方的马屁。 第94章 将计就计 赫连方听着周围朝臣的追捧,表面上谦虚着,实则心里得意得不行。 整个圣心国,除了他的掌上明珠,还有谁能配得上与辰安国三皇子联姻。 “你们还不知道吗,听说令莫亲王也要与我国联姻。” 众人正为风嘉宇的联姻对象讨论得激烈,突然有人出声,如石掷镜湖,扬起一片波澜。 看着赫连方的党羽面露惊讶,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收到这个风声。 “两位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贵女的选择上都不能马虎啊···” “不知道陛下究竟会将赫连小姐指给哪位,看来还得选出一名贵女联姻···” 赫连方的脸色,随着众人的议论,越来越沉。 该死,内线明明说,只是风嘉宇要选人联姻,怎么那个令莫又冒出来了,居然半点风声都没有······ 北冥兵强马壮,行事强势,指不定会强迫陛下做出选择······ 跟赫连婉一样,赫连方也不觉得白清颜那种货色,能跟自己的女儿相提并论,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令莫会求娶赫连婉。 令莫在北冥是出了名的好色粗鄙,赫连婉嫁给他,哪儿还有好日子过。 不行,他得提前阻止。 ······ “主子,接到线人来报,令莫亲王向陛下求娶帝女。” 国师府内,赫连绝不知道第几次被国师拒之门外,阴沉着脸回到自己房间。 一个国师府仆从打扮的人,已经在房内等候多时,经赫连绝同意后,他开始恭敬地汇报。 “令莫不知道她已经有婚约了吗?” 赫连绝眼神一凌,还没压下去的恼意,又开始翻涌。 死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就开始找各种理由,对他避而不见,连国师府原本支持他的一些人也有些动摇。 “据说是令莫借着北冥的优势,想要逼迫陛下,强行取消婚约。” 这个仆从叫阿符,是赫连绝进入国师府的时候安插的。 “风嘉宇那边呢?” “也有联姻意向,只是还没敲定人选。” 赫连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遮住阴郁的神色,让自己冷静下来。 “将军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的好父亲和月歌郡主,不是一门心思地想将赫连婉嫁给风嘉宇吗,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有所行动。 “赫连小姐似乎有些小动作······” 听着阿符的汇报,赫连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愧是我的好姐姐啊,蠢得无可救药,想必是背着赫连方干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将计就计,帮她一把吧。” “是,主子。” 阿符得令后退了出去,只留赫连绝冷笑着坐在房中。 敢挡他的路,看在有亲缘关系的份上,就留一条小命,让赫连婉生不如死好了。 ······ 为了帮风嘉宇和令莫亲王挑选心仪的联姻对象,圣心帝让万贵嫔主持一场观花诗会,地点就选在皇宫后花园。 本来圣心帝特意嘱咐月施不要参与,但月施提出自己身为帝女,乃圣心闺秀的表率,理应出面走个过场,以示对使臣的尊重。 圣心帝拗不过她,只好应了下来,提醒月施不要跟令莫亲王多接触。 都城中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女都积极应邀,参加观花诗会。 上次除夕晚宴,让月施三人出尽了风头,本以为联姻与其他人无望了,结果陛下圣恩,给了她们这次一飞冲天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环肥燕瘦,千娇百媚,诸位闺秀简直比后花园的百花还要艳丽夺目。 月施正陪着坐在凉亭里的万贵嫔攀谈,很快,风嘉宇和令莫亲王就被宫人领了过来。 风嘉宇依旧是那副正派英挺的模样,目不斜视,眼神淡然,并没有为观花诗会刻意打扮什么。 反观令莫亲王,从过来后,眼睛就止不住地四处打量,不时发出评头论足的啧啧声,就像在市场挑选食材一般,粗鲁无礼。 最后,他的目光还是聚焦到了月施身上,光看那对细小的眼睛,就知道他脑子里装了多么邪恶淫秽的念头。 观花诗会一般都会有行酒令,月施实在受不了令莫的眼神,故意输了几轮,多吃了几杯酒,借酒气上头的理由,跟万贵嫔告假,想要离场小憩。 其实,在酒量方面,月施也被圣心帝从小训练过,说是为了防止以后因为喝酒失仪、影响判断。 但这件事,只有圣心帝、母后和月守御知道。 万贵嫔被圣心帝提前叮嘱过,立即安排宫女,送月施去就近的宫院休息。 月施看着旁边有些眼生的宫女,眸光一闪,还是选择让她带路。 这是个空的宫院,因为地势问题,房间有点偏小,一直没有妃嫔愿意住在这里。 这种长年空置的院子,一般都会灰尘扑扑的,月施被宫女领着进了屋,看着房内干干净净,嘴角勾起莫名的弧度。 “这是离后花园最近的宫院,就委屈殿下在此休息了。” 小宫女屈膝一礼,然后就退了出去,只留月施自己在房内。 虽然她动作很轻,但凭月施的感知,还是听到了细微的上锁声。 呵··· 月施悠然地躺到床上,脸上没有半点喝醉的痕迹,才闭上眼,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细细簌簌的响动,很快,就有人蹑手蹑脚地将月施扛起,床铺那边传来重物落下的声音。 月施不动声色地打开一道眼缝,现在床上躺着的,正是陷入昏迷的赫连婉。 扛着她的几个蒙面人还用丝帕将赫连婉的脸蒙住,做完这些,才带着月施,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们急急忙忙地超小道,准备将月施搬到预先计划的地点,谁知,一伙人突然冲出,将他们打晕,救下了月施。 月施随即睁开眼睛,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好。 “按计划行事,将准备好的东西分下去。” “是,殿下。” 这伙人撤下蒙脸的黑布,赫然就是以邓元为领头的一行锦衣卫,邓元将怀中的几枚令牌塞进地上昏倒的人怀里。 安排好一切,月施才让邓元给了她一点迷药,吃了昏睡过去,及时赶来的月守御接住了她。 “走吧。” 月守御打横抱起月施,安排了几名锦衣卫原地看守,带着邓元,面色焦急地往永圣宫赶去。 第95章 面红耳赤 这边,赫连婉代替月施躺下的宫院。 “你家小姐确定安排妥当了?” 之前领着月施过来的小宫女,此时带着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走进院里,赫然是本该待在诗会的令莫亲王。 令莫亲王说要去湖边吹吹风,醒醒酒,免得冒犯了诸位贵女。 万贵嫔不好拒绝,只能由着他离开,派了人手悄悄跟着,但都被蒙面人暗地解决了。 “亲王放心,人就在里面,从没出来过,中了药根本不能反抗。” 宫女拧锁打开房门,一眼就能看见床上的被褥微微鼓起一些弧度,显然是有人躺在床上。 “你家小姐果然守信,本王也会遵守承诺,极力促成她的心愿。” 令莫亲王看见床上有人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朝小宫女挥挥手,巴不得让她早点离开。 “那奴婢就替小姐谢过亲王了,奴婢会在外面把着风,亲王慢慢享受。” 小宫女行礼后退了出去,重新将门关好,站在距离门口四米左右的位置把风。 “我的小美人——” 令莫亲王色令智昏,想都没想,三两下解开腰带,脱了外衣鞋袜,直接朝床铺上的身影扑去。 昏迷中的赫连婉,只觉在一片黑暗之中,升起一股让她浑身燥热的火苗,愈演愈烈,很是难受。 突然,一股意外的清凉扑面而来,逐渐压制住了那股难受的燥热。 意识全无的赫连婉,舒服地轻咛一声,顺从着本能,主动贴上那股清凉。 令莫亲王见身下的人儿这般主动,手脚都缠上了他的身体,蒙在被褥下面的脸,传出猫儿似的哀求声。 这种看不见脸的感觉,别有一番滋味,让令莫亲王精神一振,兴致大发,立马加快了宽衣解带的速度。 果然,只要中了药,即便高傲尊贵如帝女,也要祈求男人的怜悯…… 不多时,房间里传来女子的低吟和男子的喘息,一声高过一声,毫无顾忌地传到了门外宫女的耳朵里。 事儿成了,小姐这招真是妙…… ………… “陛下——” 月守御大步流星地踏入永圣宫,根本不顾宫人们的阻拦,圣心帝在房内都听见了他故意提高的声音。 “月卫长,帝女殿下这是怎么了?!” 于公公最先走出来,看见昏迷靠在月守御怀中的月施,惊讶地叫出声。 听见跟月施有关,圣心帝也顾不上什么帝王姿态了,连走带跑地赶过来。 “快去给朕把太医叫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帝女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被别国使臣知晓,怕会引来大麻烦。 月守御将月施放在床上,随后啪的一声跪倒在地。 “是臣保护不周,请陛下责罚!” “朕允你稍后受罚,先将事情原委报上来。” 圣心帝见月守御这般表现,脸色更沉了,心中升起无数种不好的猜测。 月守御将锦衣卫发现一队不明人马,扛着一个女子,想偷跑出宫,救下后发现是月施的全过程,告诉了圣心帝。 经太医诊断,月施是中了迷药和一些催情药物,才昏迷了过去。 幸好量不大,一番施针后就能将药性全部排出了体外,休息几个时辰就没事了。 “什么?迷药和催情药物?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用这等下作手段谋害帝女?!” 太医哆哆嗦嗦地道出诊断结果,圣心帝勃然大怒,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陛下,出大事了!” “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还不跪下!” 小晏子被圣心帝派去观花诗会上盯着,此刻神色慌张地跑进殿内,直接大呼小叫,被于公公呵斥了一通。 “小晏子,发生了何事?” 圣心帝捏着眉心,嘴唇紧抿,压下怒气后才出声。 不过是个观花诗会,怎么接连出现岔子,万贵嫔在搞什么。 “陛,陛下,赫连小姐她,她跟…令莫亲王…他们……事关重大,陛下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小晏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结结巴巴半天说不清楚,只能求圣心帝移驾。 确实这件事,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奴才可以置喙的,还是让圣心帝亲自去看看最好。 小晏子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于公公一手带大的,若不是天大的事,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圣心帝吩咐月守御和于公公照顾好月施,自己跟着小晏子往后花园的方向赶去。 此时的后花园已经乱作一团,若不是有万贵嫔坐镇,恐怕这些闺秀都跑去看热闹了。 “参见陛下!” 见到圣心帝,万贵嫔领头行礼,脸色十分难看。 “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到圣心帝问起,万贵嫔指了指最花容失色的两人,让她们回话。 “月芙郡主,告诉陛下你看见了什么。” 这两人分别是月云青的妹妹,月芙郡主,和她的闺中好友,翰林学士之女,蒋娴。 “禀告陛下,月芙本是同好友在周围散步,路过一间院子的窗外,听见了疑似令莫亲王和另一名女子的声音,貌似喊的是帝女,两人似乎在……” 月芙说着,脸色怪异羞红,咬住下唇,很是为难。 众人有的已经人事,见到她这副模样,怎会反应不过来,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帝女,和令莫亲王,确实不在这里…… 难道,帝女和令莫亲王真的?! 圣心帝脸色阴沉,想到太医说月施中了迷药和催情药物,毫不犹豫地下令,让月芙带他去往所说的院子。 月芙领着众人,前往令莫亲王跟赫连婉苟且的院子,那名把风的宫女看见圣心帝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很是欣喜。 装作面上惶恐,慌张地挡在圣心帝面前。 “陛下,这……” “滚开!” 圣心帝根本不听小宫女多言,一把推开她,直接带人闯了进去。 房内的人大胆放肆,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能听见那此起彼伏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打开!” 圣心帝震怒,小晏子和几位太监直接用肩膀撞开了房门,鱼贯而入,惊醒了屋内之人。 “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令莫亲王立马拽过被褥盖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全然不顾身旁的女子。 第96章 成人之美 “啊!” 女子身上空无一物,没了被褥,瞬间袭来的凉意和众人大咧咧的目光,将她有些混沌的意识惊醒,失声尖叫起来。 这一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女子分明是赫连婉,哪儿有什么帝女,不由纷纷露出怪异的神色。 房外的小宫女听见尖叫声,感觉很是耳熟,怎么跟自家小姐的那么像··· 她悄悄探头瞄了一眼,看见居然是赫连婉赤着身子跟令莫亲王待在一张床上,花容失色,满脸泪痕,不禁吓得腿脚一软,赶忙逃走了。 “令莫亲王!” 圣心帝早就知晓床上的女子不是月施,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冲着叫嚣的令莫亲王大喝,让小晏子驱散女眷和外男。 听见是圣心帝的声音,令莫亲王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划过得逞的神色,态度有些散漫地坐起身行了一礼。 “参见陛下,本王忙于正事,不知是陛下降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令莫亲王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反而有些得意之色,圣心帝早就见识过他的嚣张,皱了皱眉,想到此事可能关乎月施,不再容忍。 “亲王可知,这是在朕的皇宫,岂能做出如此行为不端之事?!” 圣心帝难得发难,令莫亲王以为是为了帝女动怒,所以愈发沾沾自喜,觉得经此一事,定能强迫圣心帝取消婚约,将帝女许配给他。 毕竟,女子贞洁何其重要,特别是像一国帝女这般尊贵的,怎还有颜面跟除了他之外的人成亲。 要怪就怪圣心帝不知好歹,不然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以他北冥的实力,谅这圣心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陛下,此事关乎帝女,我们还是私下商谈,不要声张出去为好。” 令莫亲王慢条斯理地起床,穿上衣物,半点都不担忧,以为局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果然,这是跟月施有关! 圣心帝一听令莫亲王所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大概。 这个该死的令莫,起初肯定是想侮辱月施,不知怎的,换成了赫连婉。 他是外男,定是有人与他勾结,里应外合······ “这事跟帝女有何关系?令莫亲王慎言,以免污了帝女清誉。” 圣心帝思索间,感觉内心发寒,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么多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他的帝女图谋不轨··· 圣心帝的淡定让令莫亲王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往身边看去—— 紧紧拽住衣物遮掩自己的身体,满脸泪痕,通红的双眼中除了恐惧,就是愤恨,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根本不是他希望的帝女。 居然是赫连婉? 刚刚被褥一直挡着身下女子的脸,他根本没多想,只觉得身材这般曼妙,肯定是他日思夜想的帝女。 怎么变成了跟他合谋此事的赫连婉?! 令莫亲王虽然粗鄙狂妄,但却不是无脑之辈,不然也不会被北冥国主派来参加拍卖会。 稍加思考,就反应过来,定是有人事先知晓了他们的计划,把人掉了包。 计划不成,还惹怒了圣心帝,为今之计,只能先收拾眼前这个烂摊子。 虽然圣心的兵力不及北冥,但兔子急了还咬人,他们还需要圣心的商业贸易,没打算跟圣心兵戎相见,不然也不会提出和亲。 “哈哈,是本王信口雌黄了,看气氛紧张,开个玩笑而已,陛下不要介怀。大家在诗会上都有些醉意,情难自已,不想惊动了陛下,只好摆上台面了。” “亲王的意思是?” “赫连小姐容貌不凡、舞姿动人,事已至此,望陛下行成人之美啊。” 令莫亲王半开玩笑地开口,试图让气氛轻松些,说到底是他理亏。 赫连婉虽然不及帝女,但赫连方好歹是圣心两大将军之一的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赫连婉是赫连方的独女,身份也算看得过去,与他和亲勉强够格吧。 都怪赫连婉愚蠢,自不量力地找他合作,坏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平息圣心帝的怒火······ 想想就不甘心,等赫连婉跟他回到北冥,他定要把现在所受的屈辱和不甘,全部发泄到这个蠢女人的身上······ “亲王愿意负起责任,朕心甚慰。稍后朕就会命人拟旨,封赫连婉为婉晴郡主,与北冥令莫亲王和亲,亲王意下如何啊?” 虽然让赫连婉与北冥和亲,圣心帝也有些不愿,但好歹是解决了令莫对月施的死缠烂打,心情大好。 “陛下圣明,多谢陛下成全。” 赫连婉听着圣心帝和令莫亲王旁若无人的交谈,直接定下了她的婚事,震惊到难以附加,完全不能接受刚才以及眼下发生的一切。 不是说好的,将月施引来此地,然后被令莫亲王羞辱,促成和亲,然后令莫亲王助她嫁给风嘉宇。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伺候好婉晴郡主,收拾好这百香殿,和亲之前,郡主要住在这里。亲王,随朕出去聊聊和亲细节吧。” “乐意之至,陛下。” 两人前后离开了屋子,小晏子安排宫女太监将赫连婉拉下床,手忙脚乱地收拾,没有一个人过问她的意见。 宫人打扫好房间后,赫连婉听见了院外有上锁的动静,随后守在门口的人影出声。 “婉晴郡主,请您在前往北冥和亲之前,不要擅自离开百香殿。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宫人。” 这是···变相软禁? 从未受过这般待遇的赫连婉,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暴跳如雷,直接砸向房门。 “我可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出小姐,母亲是堂堂月歌郡主,你们竟敢软禁我,不想活了是吗?!” “婉晴郡主,这是陛下的旨意,为了保护您的安危。和亲是两国大事,请您自重。” 看守百香殿的人是圣心帝亲自派遣的羽林卫,根本不会在意赫连婉的威胁,之后无论赫连婉怎样摔东西、发脾气,都无动于衷。 赫连婉见守卫油盐不进,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她想嫁的人是风嘉宇,不是这个比她父亲年轻不了几岁的令莫亲王! 不行,得想办法联系府里,求助父帅和母亲······ 第97章 重新考虑婚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万贵嫔警告过不许将赫连婉跟令莫亲王的事外传,整个都城还是陆陆续续知晓了这件丑事。 因为主人公都是位高权重之辈,所以大家只敢在私下讨论。 但都城的豪族圈子就那么大,传着传着,就回到了皇宫里。 担心会影响两国声誉,圣心帝下旨,让月守御和无铭配合,尽快调查清楚此事的真相和全部细节。 “守御,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无铭还是那副闷木鱼的样子,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圣心帝已经习惯了,直接选择询问月守御。 “羽林卫抓到了带帝女殿下去百香殿的那个宫女,她全招了,说一切都是赫连婉与令莫亲王合谋,不知为何,最终却是赫连婉出事。审问搜查了带走帝女的那群蒙面人,发现他们身上有国师府的令牌,接到的指令是带月施出宫,换成赫连婉。太医院那边也对帝女殿下体内的药性做了进一步的分析,发现帝女是先中了催情药物,再中了迷药。据臣分析,迷药应当是那群蒙面人下的。” 月守御将搜查结果如数上报,没有任何隐瞒和添油加醋。 “这件事怎么会和国师府扯上关联?” 圣心帝看到当时赫连婉和令莫亲王的表情,就猜测过这件事是否与赫连婉有关,调查结果印证了他的想法。 但他万万不会相信,国师会像赫连婉那般,与他国之人勾结。 “安排拥有令牌之人行事,国师府目前有两人能做到,国师,和国师继承人赫连绝。” 月守御此言一出,圣心帝立马就断定,那些蒙面人肯定是赫连绝派去的。 上次继任礼,赫连绝虽然洗刷了谋害国师的嫌疑,但名声大跌,对国师府的清誉造成了损失。 这次又派人迷晕月施,难不成是知晓了他妹妹赫连婉的计划,准备暗度陈仓,效仿令莫亲王,彻底坐实他与帝女的婚约,甚至提前成婚吗? 想到这种可能,以往赫连绝在圣心帝心中的良好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好一个镇国大将军府,女儿与他国使臣勾结,谋害帝女,儿子诡计多端,想借机上位,他不信赫连方全然不知情! 圣心帝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将月守御呈上来的奏报揉得粉碎。 “赫连婉和令莫亲王定下了和亲,看好就行,不用处理她。将查到的关于令莫的龌龊勾当,派人秘密转告他,表示若想安抚朕与帝女的情绪,必须拿出北冥的诚意来。” “至于赫连绝,他是天定继承人,不能杀,只需将他的所作所为转告国师,让国师定夺。这等伪君子实非良配,看来朕需要重新考虑帝女的婚事了。” 圣心帝考虑了许久,再三权衡之下,做出了决定。 “另外,先将朕的旨意转达给帝女,询问一下帝女的意见,若帝女不反对,再执行。有任何异议,向朕汇报,朕再做调整。” 虽然与各国和朝臣间需要协调权衡,但若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觉得委屈、不情愿,他也可以强硬处理。 北冥的物产资源和商业贫瘠,需要圣心的助力,有了由头,就算处置了令莫,也不会招来太大祸事,最多就是麻烦迂回些。 “是,陛下。” 听到圣心帝要重新考虑月施的婚事,月守御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与无铭领旨退了下去。 既是圣心帝的旨意,也是月守御自己的想法,他第一时间就赶回鸣凰殿,将最新的情况告诉月施。 和圣心帝所见到的虚弱躺在床上的月施不同,鸣凰殿的寝殿里,月施正悠闲地靠在软榻上,吃着橘生为她切好的精致果盘。 那点普通的催情药和迷药,对她这种灵兽,根本没什么效果,刚刚她都是装晕的。 若不是为了配合太医检查,增加几分真实性,她才不会多此一举地服下迷药。 当听到圣心帝要先问过她的建议,月施心头一暖,父皇一直都是这般,在乎她的感受······ \\\"“我没有意见,就照父皇的意思办吧。” 经过月施的同意,月守御挥了挥手,邓元下去负责安排执行了。 “盈盈,陛下说会重新考虑你的婚事。” 没了旁人,月守御坐到月施身边,伸手抚上月施姣好的脸庞,重复着这句话,似乎这样才能真实些。 这一切,都是他的小姑娘,一步步筹划而来。 但一想到,如果月施没了婚约,九州就会有大批青年才俊,前来圣心求亲,月守御又有些不安。 在他的身体没有恢复之前,或者在某些事没有做到之前,他都没法光明正大地向月施提亲。 感受到月守御情绪的变化,和不自觉流露出的、只有她能看见的脆弱不安,月施一下就猜到了眼前的男人,在想什么。 月施心头微微发酸,忍不住抱住他的腰,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正式解除了婚约,她就把那个秘密当作恢复自由身的礼物,告诉月守御吧。 说不定到时候,所要用到的全部东西都集齐了,还能一举把他治好··· 温馨的一幕,被这个埋脸在月施肩头的男人,一言打破—— “盈盈,那天我说过,会让你求着告诉我的。所以,现在我恩准你将秘密告诉我。” 那天,某人威逼利诱,让她迫不得已出声相求,每每想起,就觉得羞耻不已··· 现在,这个混蛋竟然还敢提,月施抬手就准备一巴掌挥过去。 月守御像是早就猜到月施会有此举,她一动,就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不止如此,月大卫长,还可耻地张开嘴,轻轻咬住了月施的锁骨,慢慢用力。 月施先是感受到一阵微微发痒,再是轻轻的疼,一下接着一下,慢慢身体出现了熟悉的奇怪感觉。 “别这样···” “那就说吧,明明是自己求我的,怎么还不情愿了···” 腹黑无耻的大尾巴狼! “反悔了,不求了!” “真的吗?” 力道加重…… “不要!我说,我说···” “嗯哼。” “其实,我知道让你恢复的方法了···” 第98章 光长脸,不长脑子 “什么?!” 月守御猛然抬起头,瞳孔瞬间放大,抓着月施的肩膀追问。 虽然有预料,但月施还是没想到,他会露出这般震惊到失态的表情,跟平日截然不同。 因为月施不知道,他为了能恢复,十年药浴,为了关老翻阅古籍查到的传说秘药,动用一切资源,寻遍九州各地······ 从前,月守御只是为了更加顺利地达成目标,才坚持不懈,十年都没有成效,他已经准备放弃挣扎,顺其自然了。 但因为那道光突然选择只照耀他,月守御生出了从未有过的贪念,渴望能恢复,非常渴望··· “阿御,我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了。” 月施眼神清亮地直视月守御,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让他明白,是认真的。 “······” 月守御相信月施说的方法是真的,但他太过惊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破聚气踏波境之后,我的传承记忆又开启了一部分,里面有一本圣心狐族的医书,叫做浮明录,除了寻常的疾病,还记载了许多奇异罕见的剧毒病症,以及相应的治疗方法。父皇上次中毒,就是我研习了浮明录之后发现的。” 在这世上,也只有月守御,能让她这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秘密。 即便是父皇,月施都没信心,他能接受得了,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根本不是人··· 到时候,父皇还会把她当作最疼爱的女儿那般对待吗··· “需要些什么东西,我派人去找。” 过了许久,月守御才重新恢复冷静,询问治疗的相关用药。 “我趁机号过你的脉,其实你是因为中了一种罕见的毒,名唤石罗煞,症状是浑身萎缩僵硬而死,撑不过三日。当初应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才会用内力将全身的毒逼至了下腹,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一般治疗石罗煞,会用到龙心草、十里木延香、百年赤环蛟的胆、天翡佛心果和地元真露,天翡佛心果已经拿到了,还差其他四样。另外,因为你积毒已久,想要彻底根治,不再复发,还需要一种很特殊的秘术。” 月施说到这里,犹豫了,因为这也是她最发愁的地方。 “什么秘术?” 即使信任月施,月守御还是为她能准确说出自己的中毒症状和关老逼毒的过程,感到震惊与叹服,对月施所说的秘术就更好奇了。 “我只知道这种秘术叫做唤灵术,但查遍了皇宫的所有典籍,都没找到这个秘术的半点影子。” 其实,月施还去暗楼找过了,也没看到什么唤灵术。 “如果别的地方都找不到,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那个传闻拥有九州最多秘术的第一宗门归墟阁。” 月守御听完后,眼神一深,陷入了沉思。 归墟阁,唤灵术吗······ “你说的龙心草和十里木延香,我这里有,地元真露会派人去找的。至于百年赤环蛟的胆,赤环蛟都生活在九州西部的戈壁林,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吧。” 月守御做着分析计划,没想到他已经搜集到了其中两味药草,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好。” 赤环蛟是一种灵兽,和圣心狐这种强大的传承灵兽不同,普通灵兽一般修炼上百年,渡过化身劫才能变出人身,百年赤环蛟,在族群中属于异常强大的首领存在了。 所以,要拿到百年赤环蛟的胆,还真得他们俩亲手出马。 “阿御,等拿到百年赤环蛟的胆,我们去一趟归墟阁吧,找找那个唤灵术。” 思来想去,月施都觉得他们应该去归墟阁一趟。 世人皆知,第一宗门归墟阁在空幽岛上,独立于九州之外,除了阁中的成员,无人知晓前往和离开的方法。 他们只能借着,每年归墟阁在九州各地招募新弟子的机会,混进归墟阁,找出那个什么唤灵术。 “可以,我来安排。” ······ 圣旨一下,赫连婉被封婉清郡主,与令莫亲王和亲之事,就板上钉钉了。 文武百官纷纷给赫连方送上祝贺,他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接下。 至于这些祝福之下,有多少背地里的嘲讽,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赫连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把月歌狠狠训斥了一顿,这还是他们成婚多年,他第一次对月歌发这么大火。 “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居然敢瞒着本帅擅自行事,和你一样,光长脸、不长脑子的蠢货!” 和外界想象的不同,平日嚣张跋扈的月歌郡主,被赫连方一阵辱骂后,竟然只是坐在凳子上瑟瑟发抖,畏畏缩缩地拉住赫连方的衣角,小心地请求。 “将军,那令莫亲王的年纪都可以当婉儿的爹了,你可要帮帮我们的女儿,千万不能让她嫁给令莫啊···” “她自己作的孽,自己承受!闹出这等丑事,若不嫁给令莫,谁还会娶她!北冥兵力强横,这就算她身为赫连家的女儿,发挥的最后一点作用吧!” 赫连方甩开月歌的手,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她的屋子,回了自己的书房。 没了赫连方,月歌恢复成外人眼中那泼辣的模样,将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除了闷着发脾气,她不敢违背赫连方的话,再插手赫连婉的事。 而赫连婉,还待在百香殿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给家里送信,让父帅和母亲相助,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赫连家的弃子······ 赫连婉本是众望所归的给风嘉宇的和亲人选,被指给了令莫亲王,朝臣们又开始讨论该选择谁与辰安国联姻。 风嘉宇不仅是辰安国皇后之子,还有可能成为未来的辰安国储君。 在圣心国,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和品行的贵女,屈指可数—— 白王府的嫡出大小姐白清颜,建安老将军的二孙女万锦心,月云青的妹妹月芙郡主。 万家崇尚武艺兵法,教出的女儿也是清一色的英姿飒爽,但在才艺方面就有所欠缺了。 所以,除夕晚宴和观花诗会,万锦心都告病没有出席。 至于月芙郡主,因为她喜好美酒佳肴的兄长,她在月氏皇族中也很是低调,只有在观花诗会这种文艺场合,才会出现。 众人都在猜测,陛下和辰安国三皇子,究竟会选择谁。 第99章 两人透露着一股怪异 和亲人选这种东西,最是讲究,既要在面子上过得去,又不能让真正有势力背景的人嫁到别国去。 月施身体一恢复,就被圣心帝叫去,商议与辰安国的和亲人选。 “目前看来,月芙是最佳人选。” 圣心帝属意月芙,是因为虽然她占着郡主的名头,但却只是个有几间商铺的虚名皇族,在朝中根本没有实权和势力。 “朕跟云青商议过此事了,他没有意见。盈盈,你觉得如何?” 如果是从前,月施肯定会直接同意,但现在她犹豫了。 即使不清楚原因和目的,赫连绝和月云青确实有勾结,而且月施能看出,赫连绝对月云青非常信任。 所以,月云青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淡泊名利。至少,为了赫连绝那种人,他不可能真的远离朝政权势。 先帝驾崩没几年,他的堂兄就离世了,自小失去母亲,月芙是月云青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若是让月芙嫁给风嘉宇,无疑是送给赫连绝一个极大的助力。 这样的局面,月施是万万不想看到的。 她现在没有抓住月云青实质性的把柄,如果贸然拒绝,恐怕父皇不一定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传到了月云青的耳朵里,还会打草惊蛇。 “父皇,盈盈一直想问您,为何您会对云青皇叔这般信任?” 自从上次国师府的闹剧之后,月施对此一直疑惑不解的,月守御他们也没调查出个什么结果。 “这就涉及到一些陈年往事了···” 圣心帝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一点点跟月施讲述曾经发生的种种。 “当年朕还只是皇子的时候,并不受先帝爱护,云青是朕在皇宫中唯一的挚友。相比于朕,云青更加聪慧,学什么都一点就通。为了储位之争,云青另辟蹊径,偷偷拉着朕隐姓埋名,一起从军,一步步摸滚打爬,相互扶持,最终才得到了先帝的重视。也是在那时候,遇见了你的母后,当时她们姐妹俩因为好奇,跟随白老王爷过来检验大军。” “在军中,因为朕的个性有些优柔,所以时常被一些同僚欺负,都是云青站出来帮助朕。随后几次大战,也是云青屡次救下了朕的性命。可以说,若不是云青,就没有朕如今的地位与荣耀。” “那时的夺储之争中,云青为了保护朕,挡下了射来的毒箭,导致他经脉受损,从此不能再习武,一个未来的优秀将领就此没落。储位之争异常惨烈,因为事关皇族颜面,所以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只有少数几人知晓。” 没想到,父皇和月云青竟然有这样的渊源。 父皇重感情,心里一直记着和月云青的相助救命之恩,但月云青显然不是。 上一辈的争斗,月施也知道一些—— 父皇不是占优势的皇子,也不得先帝疼爱,若不是真感情,月云青为何要选择支持父皇。 若是有兄弟情,那又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月云青的态度··· 月施只觉自己仿佛摸到了什么,看来其中的内幕,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月芙与风嘉宇和亲。 “原来如此,难怪父皇与云青皇叔这般要好。月芙郡主是云青皇叔唯一的亲人,此去辰安,山高路远,恐怕今生都无法再相见,云青皇叔怎么会舍得。他一定是为了父皇考虑,才答应的。” 听完月施的话,圣心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确实,如果换做他,他也不舍得月施远嫁······ 眼见圣心帝有所动摇,月施立马乘胜追击。 “辰安国是四国中实力最强的,所以我们更应该重视这次和亲。不如让盈盈带着三皇子在都城好好逛逛,顺便旁敲侧击问问他的意见,再做打算。” 辰安国的兵士虽不及北冥彪悍,但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是四国中在兵力方面唯一能与北冥抗衡的。 其他方面,随着这些年的发展,辰安国逐渐壮大的实力毋庸置疑。 若不是因为盟约,担心其他三国联合反扑,恐怕早就挨个吞并了。 “言之有理,这次是父皇欠考虑了,那就劳烦你一趟了。” ······ 月施第二日就约见了风嘉宇,看见是月施的帖子,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在都城里闲逛,不太熟悉的人,自然得找共同的话题,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除夕晚宴的才艺比试。 月施是何等聪颖,再加上两世为人,她很快就察觉到,风嘉宇似乎对白清颜格外欣赏。 他们不知不觉间,就步行到了白王府门口,碰巧撞见正要外出的白清颜。 “清颜表姐!” 月施一出声,拦住了白清颜走上马车的动作,她转头看见月施身边还站着风嘉宇,眼神闪了闪。 “清颜见过帝女殿下,见过三皇子殿下。” 白清颜今日穿了一袭淡青色的衣裙,她似乎偏爱这等素雅宁静的色泽,高挑苗条,款款走来,依然如一支亭亭清荷,似乎世上无人能折断她的风骨。 “白小姐,好巧,本殿与帝女殿下正在同游都城,不如结伴而行?”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如当初和月施打招呼一样,健谈的风嘉宇率先邀请了白清颜。 毕竟白清颜是和亲人选之一,风嘉宇想通过短暂相处考察一番,实属正常,月施并没有觉得奇怪。 反倒是一直平静淡然的白清颜,难得有些怔神。 和亲之事,她已经从父亲那里听说了,爷爷和父亲都认为,她不会被选中。 今日,她就是想出门散散心,买点东西,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 谁知,竟然在这种时候,遇到了风嘉宇··· 月施虽然和白家人相处不多,但她的这个清颜表姐可是出了名的处变不惊,居然会因为风嘉宇的邀约,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怪异,这两人身上透露着一股怪异。 莫非······ “清颜表姐,一起吧。刚刚三皇子殿下还对你的画赞不绝口,想必你们更有共同话题。” 月施和风嘉宇都开口了,白清颜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是,清颜打扰了。” 第100章 独处一室 一路上,风嘉宇几次尝试和白清颜攀谈,她都以三言两语回应,克制有礼,态度不咸不淡。 两人说不上几句就沉默了,根本聊不开,搞得气氛很是尴尬。 旁观者清,月施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有点什么,只是他们互相不知道罢了。 “三皇子,本宫忘记今日还有事务需要处理,不如让清颜表姐陪你再逛逛,本宫先失陪了。” 月守御上午去衙狱处理公务了,听说月施要陪风嘉宇逛都城,一忙完就立即赶了过来。 一见到月守御,月施立马编了个现成的理由。 “殿下……” 没等白清颜出声拒绝,风嘉宇就接了话。 “帝女殿下请便,白小姐是都城人士,想来也知晓都城的可去之处。” 地位高的都没意见,白清颜再不情愿,也只能应下。 等月施带着月守御离开后,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找了家茶馆歇脚。 风嘉宇将侍卫和婢女赶去守门,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到能听见茶馆里抑扬顿挫的说书声。 今日茶馆说的段子,是昭君出塞。 白清颜爱读书,也喜好听书,侧着身子,专心地听说书先生声情并茂地讲述,眼神跟随着故事的发展流转变化,眉心微微颦起。 风嘉宇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肤质是名门闺秀标准的白皙,因为有些瘦,所以轮廓流畅的同时,又能看到几分颔骨的形状。 细长柔和的眉,普普通通不算大的眼睛,透出明亮坚毅的光泽,似乎藏了万卷书典。 嘴唇是淡淡的本色,并未涂抹胭脂,薄得像两片轻羽,却能说出临危不惧的言论。 风嘉宇看过形形色色的美人,也承认,在他见过的人里,圣心帝女的容貌,举世无双。 而白清颜,就如同贵女圈对她的评价一样,姿色平平,只能算是清秀。 可她就如同她的画一样,独树一帜,如一支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坚守自我的清荷,让人很难从她通身的气质中,移开目光。 若为男子,她定能成为一代肱骨文臣。 不知不觉间,说书先生讲到了昭君在别国的悲惨生活,风嘉宇一皱眉,将侍卫唤了进来,塞给他一锭银子。 “让说书先生换一个故事,不要悲凉的。” 侍卫领命后自觉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外面的说书声就变了,换成了将士出征、凯旋团圆的段子。 昭君出塞算是白清颜比较喜欢的故事之一,听得正入迷,突然被强行更换,不免有些怒气。 她虽然待人彬彬有礼,但不代表她是个没有脾性的人。 这个三皇子不是出了名的品学兼优吗,怎么随意打断,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白清颜不由想起,小时候在皇宫玩,许多皇子也是这般自说自为。 难怪母亲一直不想她嫁入皇室,有的骨子里、自小熏陶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三皇子殿下,清颜冒昧地问一句,您可是不中意昭君出塞这个故事?” 风嘉宇还是第一次见白清颜带着锋芒的眼神,也是第一次听见她主动说这么多话,不禁觉得有趣。 难道,她是为了换段子的事,在生气吗? 原来,只要惹她生气,她就会展现出真正的一面,也会主动和他交谈。 “本殿认为昭君出塞的故事虽好,但和亲在即,圣心双喜临门,各国亲上加亲,还是适合一些激昂愉悦的故事。” 实际上,风嘉宇是觉得,昭君出塞会让女子对和亲之事,产生片面偏颇的想法,生出抗拒之心。 当然,这样的原因,他不便道于白清颜听。 白清颜听完风嘉宇的解释,只觉更火大了。 百姓不知,他们名门间可是传遍了,赫连婉根本就是受辱被迫和亲,哪里算什么喜事。 虽然她不能决定自己的姻缘,但也向往情投意合的夫妻关系,对这种政治联姻,生不起半点好感。 这般利用女子谋利之事,到了风嘉宇口中,竟成了需要百姓同庆的大喜事?! 白清颜再生气,也知道不能直接在邦交国事上斥责风嘉宇,但她可以说点别的。 “三皇子殿下一心为我圣心考虑,真是深明大义。那想必三皇子也应该听说了些许传言,朝臣属意的、与您和亲的贵女,并非是清颜。” “男未婚,女未嫁,男女授受不亲,实在不应在这个节骨眼上,独处一室。若没有其他事,清颜就先行告退了。” 白清颜一口气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包厢,根本不给风嘉宇辩驳的机会。 白清颜没有刻意放低音量,语气中的带着暗暗的嘲讽意味。 领着婢女潇洒走远的时候,门口的侍卫都在风中凌乱了。 他们殿下虽然为人正直,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和他们殿下叫板。 而且他们殿下是怎么了,挨骂之后,居然独自站在包厢里,笑出了声?! “白清颜,你真是个奇女子……” 风嘉宇笑得酣畅淋漓,定定地看向对面白清颜从未动过的茶杯,眼底是某种势在必得。 …… 月施跟白王府去过信,外公他们的意思,是不希望白清颜被选作和亲对象。 还说,白清颜回到家后,还跟大舅母数落了一番风嘉宇,说他什么表里不一,全然是纨绔子弟的做派。 月施离开之前,他们虽然礼貌疏离,但气氛还算平和。 是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导致白清颜对风嘉宇有了这么天翻地覆的“改观”? 既然白清颜和外公他们都不愿意,那月施自然会上报圣心帝,将白清颜从人选中摘出去。 反正,父皇应该也不希望,白家之人与辰安国联姻。 现在,就只剩最难办的,建安老将军的二孙女万锦心。 万家的女儿,除了万贵嫔,其他人都崇尚两厢情愿、自由婚配,根本不在乎世俗的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想当初,万老将军的大孙女,喜欢上了一个普通书生,女方直接亲自上门提亲,震惊了整个都城。 到现在为止,万家都没有人对和亲之事表过态,很显然,他们没有这种意向。 第101章 一见钟情 万家没有反应,那是因为万锦心从来没有见过风嘉宇。 如果万锦心对风嘉宇产生了好感,按照万家的行事作风,肯定会主动提出和亲…… 两日后,月施牵头,邀请都城的名门和别国使臣,一起射箭赛马。 这种活动,亲自上场的,除了男子,就只有都城中几个出了名的巾帼女子会参加。 其他名门闺秀,纯粹是抱着看热闹、挑夫婿的想法去的,一到场就坐在旁边观战。 这种社交聚会,哪怕是不喜欢和权贵打交道的万锦心,也会参加。 风嘉宇出现的时候,月施明显能感觉到,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视线全部聚了过去,除了一个人—— 她比风嘉宇后一步进场,一身淡黄色的修身骑装,束着男款的发式,插着一根简单大气的金簪。 眉眼英挺,鼻梁高翘,眼眶深邃,五官明艳,未施半点脂粉。 胸前扣着软皮宽带,背着一个做工细致的箭袋,能大致看见一张红木长弓和一筒精良的箭羽。 这样的打扮,在一众纱裙翻舞的娇小姐中格外显眼。 建安老将军总共就两个孙女,万锦心就是还未出嫁的那个。 本来以万锦心的家世和样貌,前来求亲的人应该络绎不绝。 但因为万家的风气和万锦心比男人还男人的个性,愣是让她到了十八岁,依旧没人上门提亲。 至于追求者有没有,月施没有详细查过,就不太清楚了。 万家的女儿,自小就习武练箭,在马背上度过少年时光,与教养男子一般无二。 赛场上,万锦心英姿飒爽,骑射之术比在场许多男子都更胜一筹。 不多时,轮到风嘉宇上场了。 能成为竞争辰安国储君的有力人选,风嘉宇各方面的条件自然出类拔萃。 关键是,风嘉宇射箭时,目光如炬,将他通身的正气凛然展露无疑。 即便没有身披铠甲,也宛如话本里为国英勇赴险的将军。 万锦心本来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扫到风嘉宇身上的时候,视线定住了。 自小时候起,她最崇拜的就是爷爷刚直不阿、奋勇杀敌、忠贞为国的模样,觉得按照爷爷的标准为人处事,才是真男人。 所以,都城里那些纨绔子弟,要么是满肚子阴损招数,要么是畏畏缩缩、自私自利,要么就是自大狂妄,她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 即便背地里,有些人对她这个大龄的未婚女指指点点,有家人的支持,她也坦然面对。 而今日,她在这个辰安国三皇子的身上,看到了七分爷爷的影子。 万锦心有一瞬的怔神,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感觉,会出现在一个位于权力旋涡的皇子身上。 还没等散场,万锦心就破天荒地没了踪影。 月施派去跟踪她的人来报,万锦心中途就离场回了建安将军府。 其实月施也不确定,毕竟一见钟情这种事,还是很难得。 如果此计行不通,她还有另外一个计划。 …… 第二日还没下朝,月施就听宫人私下传言,建安老将军时隔五年再次出席朝会。 之前圣心帝念在建安老将军年事已高,特许他不用强制性参加朝会。 难得露面,建安老将军不为其他,只是来求一道旨意,恳求圣心帝,让他的孙女万锦心前往辰安国和亲,嫁于三皇子风嘉宇。 因为万家的风气太过闻名,所以老将军一开口,众臣都知道,这是万锦心看上风嘉宇了。 本来当初老将军的大孙女万素连和那个书生,是两情相悦、琴瑟和鸣。 就因为是女方提亲,所以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就变成了万素连借着身份权势,强行逼迫那个书生成亲。 这也是百官不敢让自家子弟接触万家女子的原因,生怕被缠上,到时不堪万家势力压迫,娶个男人婆回家。 月施跟邓元确认消息的真伪后,心中很是惊喜。 她也是想赌一把,碰碰运气,没想到,还有这等做红娘的资质。 建安老将军一生为国,矜矜业业、浴血奋战,一家人都是忠君爱国之辈,极少向圣心帝讨要什么。 本来和亲人选中就有万锦心的名字,所以,一时间,圣心帝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知道万家人的执拗劲,只能答应下来,暂定万锦心与辰安国和亲。 …… “殿下,圣心皇帝暂定建安将军的二孙女万锦心,作为与您的联姻对象了。” 圣心都城驿站,辰安国众人落脚的辰安苑。 一个侍卫急匆匆地从外面赶紧来,敲门得到允许后,走进屋内,跟正在画画的风嘉宇汇报。 “不是内定了月芙郡主吗,怎么换成了万家之人?” 深色的桌案上,偏黄的宣纸上画着一些歪七扭八的线条,怎么看都不像一幅画。 旁边站立的侍卫见此情景,表情平静,早就习以为常。 他们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在丹青方面,没有半点天赋和悟性,练了十来年,仍旧一塌糊涂。 为了弥补不足,名画倒是鉴赏了不少,还跟几位丹青大师畅聊过。 侃侃而谈时,旁人都会下意识地以为,殿下的绘画水平很高。 也不知道这几日殿下抽了什么风,从除夕晚宴回来,就说要练习绘画,明明之前都顺其自然地放弃了…… “据传来的消息说,今日建安将军亲自上朝,向圣心皇帝请的旨,让万锦心代表圣心和亲。” 万锦心? 风嘉宇印象中,他应该没有与万家人接触过吧,怎么这么突然…… “去查一下万家和这个万锦心,要快,本殿有事与她商谈。” …… 正当万家喜庆洋洋地准备有关万锦心出嫁的物件时,风嘉宇下了拜贴,邀请万锦心于茶馆一叙。 众人都以为是风嘉宇想要见见未婚妻,培养培养感情,所以本就家风开放的万家人,没有任何顾虑地同意了风嘉宇的邀约。 万锦心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下素日的劲装,穿上简洁的修身衣裙,放下盘起的头发,用锦带束了个低马尾。 万锦心也不想为了男子去穿着打扮,改变自己,所以对她而言,这已算是谨慎对待了。 第102章 行下作的手段 风嘉宇早早就在茶馆的雅间等候了,万锦心大大方方地走进去,行礼后坐下。 “三皇子今日邀约在下,所为何事?” 万锦心比她的姐姐万素连还爷们,说话的语气都像个江湖中人。 “其实,今日本殿寻万小姐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本殿对万家的行事作风十分欣赏,所以,在成婚前,本殿实在不想对万小姐有任何隐瞒。” 万锦心听着风嘉宇如此说,更觉得他坦然诚恳,确实是个良配。 “三皇子殿下有何难言之隐,但说无妨,在下不会嫌弃的。” 看着万锦心竟然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期待,风嘉宇第一次感到良心受谴责。 尽管如此,他还是得行这一举。 “这个秘密,本殿尚未告知过其他人,包括圣心帝,只是觉得我们即将成婚,万小姐有权知晓。” “其实,本殿的正妃已经有了人选,早早就定下了婚约,府上也纳了十几门姬妾,如果万小姐与本殿和亲,最多只能当侧妃。不知万小姐,是否介意?” 据风嘉宇得到的情报,万家人皆是一夫一妻,不纳妾,不续弦,对感情十分认真。 果然,一听是这种情况,本来心情极好的万锦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很是难看。 他们万家人能接受女追男,能接受入赘,就是不能接受与他人共享丈夫。 就算她自己愿意受委屈,爷爷父亲他们也坚决不会同意。 “三皇子殿下,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万锦心感觉胸口沉痛,定定看向风嘉宇的眼底,一字一句地认真询问。 即便这是她从出生以来,看上的第一个男子,她也不能给万家丢脸。 如果是真的,她宁愿一直孤身一人,也不会委曲求全。 “本殿所言,句句肺腑,若是万小姐不介意,本殿保证以后会对你好的。” 风嘉宇按照那种口蜜腹剑、享齐人之美的花心男话本,演得那叫是一个表面深情。 万锦心不是没有见过名门后院的水深火热,此言一出,她似乎从风嘉宇身上嗅到了别样的味道。 和母亲说过的那些负心男,好像…… 或许,她现在才摸清楚,风嘉宇的真面目…… “感谢三皇子殿下的坦诚,但我们万家人从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恐怕不能承您的好意了,实在抱歉。在下这就回家和家人商议,处理和亲婚约一事,告辞!” 说心里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风嘉宇可能是装模作样地欺骗了自己的感情,万锦心更多的是愤怒,弯腰一拱手就离开了茶馆,连礼数都懒得守了。 风嘉宇倚在窗边,眼见着万锦心急匆匆地消失在街道上,眼底划过一丝歉意。 风嘉宇,你真是魔怔了…… 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打破原则,对另一个女子行下作的手段…… …… 不到五日时间,五年没上朝的建安老将军,接连来了两次。 第一次是请求圣心帝让万锦心与辰安国和亲,第二次却是请求圣心帝,取消这门婚约,另选他人。 饶是圣心帝再尊重老将军的忠义功勋,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万爱卿,和亲之事关乎两国,岂能如此儿戏,随意变更?” “请陛下取消臣的孙女锦心与辰安国三皇子的婚约,另择其他闺秀!” 万家人的性子出了名的执拗、认死理,建安老将军即便知道圣心帝动怒了,也丝毫不让步。 和白老王爷一样,即便头发花白,面容衰老,眼神依旧清明,脊背挺直如松,大有一副圣心帝不同意,就跪地不起的架势。 圣心帝看着建安老将军倔强的模样,无奈地扶了扶额。 万锦心不愿和亲,他是欣然同意的,但暂定和亲人选的消息,已经全城皆知了。 若贸然更改,恐怕会惹得辰安国使臣不快。 “辰安国三皇子求见!” 风嘉宇的出现,打破了僵局,因为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所以圣心帝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他放了进来。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风嘉宇走了进来,行礼后,还没等圣心帝开口,就偏头和跪在地上的建安老将军搭话。 “老将军今日,可是来取消婚约的?” 建安老将军从万锦心那里听说了风嘉宇的事,当着朝臣的面不好发作,只是板着脸回话。 “正是,三皇子殿下也是为此事而来吗?” “陛下,嘉宇与万小姐接触后,发现彼此并不合适,恳请陛下更换和亲人选。” 风嘉宇没有回答建安老将军的话,而是转头直接向圣心帝提出诉求。 双方都有意愿,而且辰安国这边显然没有因此事产生什么怨怼,圣心帝不由松了一口气。 “朕也不想做乱点鸳鸯谱之人,既然你们双方都有意愿,那就再择和亲人选吧。三皇子,你在我圣心也待了不短的时间,可有自己中意的名门闺秀啊?” 月施跟圣心帝大致汇报了这几日做红娘的观察情况,建议圣心帝有机会可以当面问问风嘉宇的意见。 刚好今日来了这么个机会,圣心帝把握住了。 “不瞒陛下,臣以为,在目前看来,白家清颜小姐和臣最是意趣相投。” 众臣都以为风嘉宇会随便胡诌几句,应付圣心帝突如其来的询问。 谁知道,他竟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毫不避讳地提到白清颜。 看风嘉宇的模样,似乎对白清颜很感兴趣。 这一举动,让站在朝臣中的白展风直接黑了脸。 他的清颜侄女,上次回家就对风嘉宇一顿恶评,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当众提出对清颜的不轨心思! “陛下,臣想冒昧地问三皇子几个问题。” 忍了再忍,白展风还是没忍住站了出来。 圣心帝也没想到风嘉宇会大咧咧地表示想选清颜那个丫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只好冲白展风点头以示默许。 “三皇子殿下,既然您说与清颜意趣相投,那下官想问你几个问题。” 风嘉宇规矩地转向白展风的方向,有礼有节地搭话,这位可是他未来的二叔。 “白大人,请讲。” 第103章 我嫁 “若是问题涉及白小姐的隐私,本殿会附耳作答。” 风嘉宇的体贴行为,也没有减轻太多白展风对他的负面印象。 “敢问殿下,可知清颜平日在家喜欢做何事?” 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比较私人的方面,白展风想给风嘉宇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 “描丹青,看书,养锦鲤。” 白展风听到风嘉宇低声的回答,忍不住一惊,清颜养鱼的爱好可没有外传过,只有白府的自己人才知晓。 或许是清颜和他闲聊的时候说漏了嘴吧,白展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那清颜外出时,一般喜欢做什么?” “听说书,逛花鸟集市,买脂粉首饰。” 众人虽然听不见风嘉宇的回答,但从白展风有些绷不住的表情可以看出,风嘉宇应该是又答对了。 两个问题,都是非亲近之人,无从知晓的,白展风对风嘉宇生出了更加不好的猜测—— 莫非这个风嘉宇早就对清颜图谋不轨,所以暗地里偷窥,或者派人跟踪了清颜,才了解这么多……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白展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清颜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白大人,即便您有心考验本殿,也不该说出这种可能会影响白小姐清誉的问题。若是本殿答对了,岂不是惹人非议。” 没等到风嘉宇的回答,倒是被义正言辞地斥责了一通。 白展风知道是自己有些不妥,也没有因为被晚辈当头一训而动怒。 “是下官欠考虑了,换一个问题,……” “不用换了,本殿的答案是,青提和石榴。” 风嘉宇突然靠近,打断了白展风。 这下,白展风不止是震惊,而是讶异了。 名门豪族的子弟,在外用餐吃东西,都讲究“下筷不过三”,以防被别人摸准喜好,做出不利之事。 然而,一个相识不到半月的人,却将清颜的喜好日常了解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用心,还是别有用心? 瞅见白展风的表情愈发难看,风嘉宇就知道自己是都答对了,担心之余,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可都是他为了了解白清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派人潜入白王府,艰难找到的情报。 他的手下也是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差点被逮住。 “白爱卿,三个问题都答上了,你这个做二叔的就不要再过多为难了。” 圣心帝见白展风还想说话,赶忙出声打圆场。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成了,娘家人考验未来侄女婿的家常戏码,轻松化解了尴尬。 白展风顿时噤了声,只好把满肚子的怀疑吞了回去。 风嘉宇都当面提出和白清颜志趣相投了,还闹出白展风“三问三答”的名场面,圣心帝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将和亲之人换成白清颜。 月施万万没想到,风嘉宇会这般强买强卖,按照之前的观察,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得到消息后,月施避开眼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白王府。 嫡系的所有长辈,正和主人公白清颜,在议事厅讨论这门婚事。 “参见殿下!” 众人见带着斗篷的月施被下人领进来,赶忙起身相迎。 “自家人,不必多礼,本宫也是为了清颜表姐的婚事而来。” 一提到这件事,白家人都皱起了眉头,显然对风嘉宇这么直硬的方式非常不满。 但若是陛下不选白清颜,那么就是无视风嘉宇的建议,扫了辰安国的颜面。 所以,即便他们再不愿,请旨退亲都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清颜,为父只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嫁给风嘉宇?若是不想,为父拼上这条性命,也好帮你推了这门亲事!” 关乎到爱女的终生幸福,绕是沉稳如白展天,也准备冲动一回。 “清颜表姐,本宫就是来跟你们商议退婚之事的。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你。” 大不了就说服父皇,让月芙与辰安国和亲,然后再找个机会,将她做掉。 虽然到时候可能会有许多麻烦,但为了外公他们,也值得。 “劳烦大家为清颜操心了,这门婚事不必再议,清颜愿意与辰安国和亲。” 众人正在为退婚方案争论不休的时候,白清颜突然站了出来,一语惊人。 柳梦岚最先反应过来,拉住白清颜的手。 “颜颜,不要说傻话。” “母亲,女儿都想清楚了。三皇子身上除了大部分纨绔子弟都有的陋习,其他方面并无不妥。身为白家的女儿,清颜知道,婚事从来不是单单为了自身。与其等未来不知道被指给哪个二世祖,不如趁现在嫁个尚合心意的。” “陛下已为清颜考虑甚多,白家三代忠良,自不能因为清颜,做出让圣上难堪的不臣之事,污了百年声誉。” 白清颜的后半句,显然是对月施说的。 语气平静,字句肺腑,细细分析,确实没有半点不情愿,但让在场的白家人瞬间红了眼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有女如此,既是白家之幸,也是不幸啊!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这可是大喜事,大家不如专心准备嫁妆吧,我可不想被赫连家那位比下去。” 白清颜俏皮地眨了眨眼,用玩笑话缓和厅内的惆怅氛围。 也只有在自家人面前,白清颜才会露出活泼的一面。 月施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 “白清颜接旨!” 月施从袖兜里取出一卷明黄的绸缎圣旨,扬声开口,白家人立即跪地。 来白王府之前,月施就有预感,事情可能会这样发展,所以就向圣心帝求了这道旨意。 “圣上有旨,白家之女清颜,娴静良德,恭顺宁谦,特晋升为公主,赐号静宁,以公主规格,与辰安国三皇子风嘉宇和亲,钦此——” 白家是异姓王勋,白清颜虽未获封,也算是县主。 自圣心国开国以来,县主最多晋升郡主,像白清颜这般,直接赐号封公主的,史无前例,乃是无上的荣宠。 “清颜接旨,谢陛下圣恩!” 白清颜看向月施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她明白,这一定是月施为她求来的。 “清颜表姐,往后,圣心国和月氏都是你的靠山。” 虽然目标达成了,月施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扶起白清颜的时候,只觉百感交集。 第104章 大事不好了 和亲之事关乎两国,双方的筹备工作很是繁琐,加急忙了一个月,才将需要的东西都赶制了出来。 圣心国负责送嫁,赫连婉虽然和白清颜都是从宫里出嫁,但规格完全不同。 “什么?!白清颜那个丑女竟然被封了静宁公主,还要以公主规格嫁给风嘉宇?!” 赫连婉和令莫亲王的丑事,两国都打算息事宁人,粉饰太平。 所以出嫁这天,圣心帝还是安排了宫女,像平常女子出嫁那般,伺候赫连婉梳妆。 许久没有见到旁人的赫连婉,一个劲地向宫女打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宫女受不住她再三追问,就把自己听说的事情,告诉了赫连婉。 赫连婉一听,立马暴跳如雷,顶着猩红嘴唇的脸狰狞可怕,把宫女们吓了一跳。 “白清颜,她凭什么?!” 赫连婉这一个多月,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都打点完了,得到的只有赫连府无动于衷的消息。 刚开始赫连婉还能安慰自己,父帅和母亲肯定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将她救出去,所以才按兵不动。 时间久了,赫连婉也骗不了自己了,她是真的被家族抛弃了…… 自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现在孤立无援、人人鄙夷的处境,让赫连婉几欲发狂。 但白清颜的事,可以说是引爆赫连婉的最后一点火星。 “该死,你们都该死……” 宫女转身去拿嫁衣了,没有听见赫连婉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 等帮她换好衣服后,赫连婉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刚那个抓狂的女子压根不是她。 “宫女妹妹,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赫连婉取下头上一根金钗,悄悄塞进为她整理衣襟的宫女手里。 身上这些是宫里为配的出嫁首饰,虽然她看不上眼,但收买一下普通宫人足够了。 宫里常有这样的事,宫女自然地收起金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今日我同白小姐一起出嫁,甚是有缘。从前我俩的关系也算不错,往后大家就分道扬镳了,我想送给白小姐一点东西,以表心意,劳烦帮我转交给她。” 赫连婉解下自己腰间的一个香包,递给宫女时,不动声色地摇了几下。 宫女只是普通打杂的,了解的消息有限,所以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就同意了。 白清颜收到这个香包,听说是赫连婉送的,下意识就想拒绝。 谁知道,那个宫女收钱办事,丢下荷包就跑了,白清颜派人追上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姐,这个香包怎么处理?” 苏眉是白清颜的贴身婢女,这次会跟她一起去辰安国。 白清颜拿起荷包,仔细检查,还嗅了嗅,没发现奇怪的地方。 “今日场合特殊,不要生事端,先给我系上吧。赫连婉心性不定,等她看不见的时候,再处理掉。” “是,小姐。” 苏眉将香包系在白清颜的腰带上,替她整理好仪容后,盖上了红纱的流苏盖头。 两条红绸,从两座宫殿铺出,赫连婉的到宫门就没了。 而白清颜的红绸,一直蔓延到都城的街上。 两人在宫门相遇,隔着薄纱盖头,赫连婉隐约看见了白清颜腰间的香包,嘴角勾起得意又诡毒的笑容,连上轿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白清颜见赫连婉先钻进喜轿,在衣袖的遮掩下,迅速将香包解下,交给了身边的苏眉。 苏眉抚着白清颜上了轿子,趁喜娘颂着祝福词的时候,点了火柴将香包烧了,把灰烬扫到一旁的花坛里。 满眼都是惹人的大红,在噼里啪啦的爆竹锣鼓声,无人留意到这一小片火光。 按照规矩,两支队伍分别去了白王府和镇国大将军府,拜别父母族亲。 随后,喜轿会一直抬到都城城门,令莫亲王和风嘉宇的迎亲队伍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刚刚在白王府拜别的时候,白清颜就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头脑发热、口干舌燥、脚步有些虚浮,好像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想往别人身上窜。 刻入骨子的教养气性,让白清颜咬着舌尖,支撑着回了轿子,死死掐住手心,才勉强保持清醒。 前往辰安国的路途遥远,送亲队伍会停留休息几次。 “小姐,四周人都屏退了,奴婢扶您下来休息会儿吧。” 苏眉靠近轿门,等待了一阵,都不见白清颜回应。 小姐不会这样的…… 察觉到不对,苏眉赶忙掀开轿帘,只见白清颜浑身颤栗地靠在角落,似乎很是难受。 “小姐,你怎么了?!” 苏眉从小就伺候白清颜,一看就知白清颜绝不是普通的身体不舒服。 “苏…苏眉,多给我几条…丝帕,然后出去……别让任何人进…进来……” 白清颜浑身燥热,像有数万条小虫子爬,极力压制着想要破轿而出的冲动,艰难地出声,气若游丝,还带着点怪异。 苏眉从未见过一身风骨的白清颜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慌张地掏出身上备用的三四条丝帕,递了进去,然后退出来,守在轿子门口。 苏眉见轿帘放下,才松开一直紧紧拽住的手,她自己的丝帕早就沾满了掌心的血迹,被指甲撕得破烂。 拿一条丝帕塞进自己嘴里,一条蒙住双眼,两手各抓一条,试图硬抗过体内的难受。 白清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深闺,有头脑有风骨,却对世间的腌臜事了解得不清楚,只觉得自己应是中了毒,而这毒不能见人,见人就想扑。 许久,嘴里的丝帕咬破了,手上的抓烂了,体内的毒性反倒愈发凶猛,好几次白清颜若不是扣住椅子,都差点冲出轿去。 苏眉见等了这么长时间,周围背过身静候的官兵都在好奇地交头接耳了,实在不放心,违背白清颜的命令,钻入轿中查看。 谁知,白清颜的头盖早就丢在了座椅上,满头大汗,面色红的不正常,紧皱着眉头,唇边双手都是血迹,似乎已经陷入了意识不清。 “小姐!” 苏眉大惊失色,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马不停蹄地冲到队伍最前端,向同样等待白清颜下车的风嘉宇求救。 “三皇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第105章 我宁愿死 风嘉宇正准备派人去询问一下白清颜那边是什么情况,就见她的贴身侍女苏眉神色慌乱地跑了过来。 “苏眉,发生了何事?” 苏眉扫了一眼风嘉宇身边的侍卫,考虑到白清颜现在情况的危急,也顾不得其他了。 “三皇子殿下,奴婢一时也说不清,反正请您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 苏眉的眼里满是担忧,不像在说谎做戏,风嘉宇心头一沉,二话不说就扭转马头,奔向了白清颜的喜轿,苏眉赶忙跑着追上去。 风嘉宇在轿外喊了几声,都没有半点动静,犹豫了一瞬,直接拉开帘子,看见了双颊红到发紫、满脸痛苦的白清颜,也看见了她滴在坐垫上的血滴。 察觉到有人靠近,陷入昏迷的白清颜,还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一下就落空,向地板划去。 风嘉宇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揽住她的肩膀,发现她浑身烫得吓人。 这一接不要紧,如身处地心烈焰的白清颜,就像找到了救命的凉泉,没有清醒意识的克制,一个劲地往风嘉宇怀里钻,甚至伸手去拽风嘉宇的衣服。 风嘉宇虽然不做腌臜事,但不代表他没见过,白清颜这种表现,很明显是中了催情药,还是狠烈的那种…… 他眼神一寒,竟然有人敢对他的人下这等龌龊东西! 眼见着根本拉不开白清颜,风嘉宇只能将她抱出轿子,还不忘帮她把盖头盖上。 这种烈性催情药,若不尽快想办法解决,很可能会危及性命。 “列队,回避!” 随着风嘉宇一声大喝,周围还在窃窃私语的官兵,立马整肃,齐齐转过身去,不敢再偷瞄半分。 苏眉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虽然风嘉宇不合规矩地打横抱着白清颜,但盖头还在,也没人偷看,不由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 风嘉宇先把白清颜轻轻放在马背上,抬腿一蹬马鞍,翻身上马,再将她抱在自己怀中,先行入了客栈。 苏眉瞪大了眼睛,只听见风嘉宇的声音远远传来。 “本殿先带她去治疗,命众人不得外传!” 前半句是说给苏眉听的,后半句是交代给侍卫的指令。 “是,殿下!” 风嘉宇的侍卫随他出生入死,训练有素,很快就整顿好队伍,在客栈陆续落了脚,无人敢对今日之事多嘴半句。 客栈最大的房间内,被风嘉宇扛来扛去的白清颜恢复了一点意识。 看不见抱着自己的是何人,加上身体不受控制的靠近,让她感到耻辱,拼命挣扎着想要脱离,伸手用力拍打对方的胸膛。 “你是谁?!快放开我!” 本是怒火中烧的呵斥,因为药性,听在风嘉宇耳朵里是那么绵软无力、欲拒还迎。 风嘉宇一边拉开被子,一边抓住白清颜的手,看到她掌心被指甲划出的一道道翻着皮肉的伤口,只觉心口闷痛不已。 “白小姐,是本殿,你中了药,需要治疗。” 风嘉宇丝毫不介意白清颜的拳打脚踢,擦干净她嘴唇和掌心的血迹,仔细帮她盖好被子,让被叫来的、候在门口的随行医官给她诊脉。 “回禀殿下,确实是中了烈性催情药二日春,此药无法可医,若不尽快解除药性,她活不过明日。” 医官有些无奈地冲风嘉宇摇摇头,默默退了出去。 风嘉宇自然知晓,医官说的解除药性的方法是什么。 她居然中的是催情药?! 白清颜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徘徊,勉强抓住了医官所说的关键信息。 她不知道催情药的效果,但却知道催情药的解决方法。 “不……” 医官离开房间后就关上了门,听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脚步声,白清颜拖着虚弱的身子,裹紧被褥,开口拒绝。 这个药真的很烈,她已经能感觉到丹田和经脉逐渐出现的灼烧感。 但要用那个法子解药,绝对不可能…… “清颜,不解除药性,你会死的。” 看着白清颜抗拒的模样,风嘉宇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耐着性子劝说。 “我…宁愿死……”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白清颜就彻底晕了过去。 她本就不是打心里自愿和亲,若是还要经历未婚受辱,她宁死不屈…… 听到白清颜微弱又坚定的回答,风嘉宇怔了怔神,没想过,她会抗拒到这种地步。 这个医官虽然是随行,但实则是他的亲信,不会夸大其词。 打破了原则,才促成了这门和亲,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清颜死的…… “那你就怪我吧……” 也不管白清颜能不能听见,风嘉宇反手上了门锁,脱去自己的外衣,缓缓上了床榻。 床帘窸窣放下,完全被药性掌控的白清颜,已经贴上了靠过来的胸膛。 只要能救你的性命,哪怕被你责怪一辈子,也在所不惜…… ………… 和亲之事告一段落,没过几天,就到了月施的生辰。 这次,她破天荒地拒绝了圣心帝安排的庆祝宴会,说是最近事务众多,没必要再铺张浪费。 月施拗不过圣心帝,给他号平安脉的时候,还是被逮住吃了顿饭。 从永圣宫回鸣凰殿,需要经过圣和殿的背巷,月施倚在软轿中,远远就能穿过一片层叠的白玉雕栏,看见圣和殿前的,百官入朝的青砖刻花道。 前世,她就是在生辰这天,从青砖刻花道,一步步走上圣和殿门前的三段阶梯,受及笄礼,承帝女令。 那片青砖刻花道,似乎还徘徊着万支箭羽呼啸的厉声,燃着漫天的火光。 她就那么被打断了手脚,哑了嗓子,跪在刻花的青砖上,被赫连绝压制着,忍受众人的谩骂喊杀,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皇离世,江山易主…… 那是,月守御吗? 月施挥手让宫人停下,定定看着那片天地出神,突然月守御就走进了她的视线。 一袭玄绸金线的飞鱼服,身旁跟着邓元和另外几个锦衣卫,夹着夜风,大步流星地从宫门走进青砖刻花道,似乎无所畏惧。 应是刚从衙狱忙完公事回来吧…… 和前世一样,在她孤身一人的时候,那人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出现,拯救了她所有的无助与绝望…… 第106章 按耐不住 “阿御!” 不知是因受此情此景的感染,还是被前世记忆影响,月施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亲昵的称呼。 抬轿的宫人都是鸣凰殿的自己人,他们虽然惊讶,却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今日被繁杂的公务缠住,月守御本是着急赶回去给月施过生辰的。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顿住了脚步,两相对望,他从未见过月施露出这种凄婉又动容的眼神,仿佛在透过他看着什么。 一袭雪衣靠在软轿上的月施,似乎下一秒就会随着夜风飘走,化作弦月边的一抹浮云…… 很不对劲,盈盈从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唤他,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怀着忐忑担忧的心情,月守御用最快地速度,赶到了月施的身边,通过行礼提醒她现在的场合。 “月卫长可是要回偏殿?” 是了,已经重活一世,面前的月守御从未有过那种献祭赴死的决绝神情,也没有因为疏远而怪过她。 还好她醒悟得及时,是多么值得庆幸…… 月施骤然回神,恢复成平日外人面前的端庄模样。 “回殿下,正是。” 见月施神色恢复如常,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月守御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心。 场合不对,不适合追问。 “取月卫长的软轿来,月卫长,随本宫一同回鸣凰殿吧。” 夜晚的后宫,巷道上空无一人,只两架软轿,慢悠悠地行着。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父皇对赫连家大失所望,背地里安排月守御,架空了赫连方不少的兵权势力。 令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了不惹怒圣心帝,私下签订了贸易边税减三成、免费为圣心提供三万支北冥制造的箭羽的不平等条约。 因为手下走漏了风声,知晓此事的北冥帝暴怒,一气之下削了令莫的亲王之位,即便有赫连婉做纽带,赫连家也不能借北冥之势掀起什么波浪了。 至于仁妃那边,一日月云青入宫陪圣心帝下棋,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圣心帝同意解除了仁妃的禁足。 虽然还没有拿回后宫的掌权,但终归是恢复自由身了,像是受了教训一般,每日都乖乖待在自己宫中吃斋念佛。 当然,月施是不会真的相信,仁妃转性的。 而这个云青皇叔,隐藏得太深,他们始终没有查清楚他的底细,以及帮助赫连绝和仁妃的原因。 现在距离她的十五岁及笄礼,还有两年,而赫连绝前世计划的种种,因为她的介入,都没什么进展,应该着急了吧…… “月卫长,近日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你亲自处理?” “回殿下,并无。” “既然如此,那过两日便随本宫出宫一趟吧,一直待在宫里,身子都僵了。” 两台软轿挨得很近,月施说着,突然朝月守御蠕动了一下双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她跟小六学的唇语,月施相信,月守御能看得懂。 月守御没想到月施还懂这些,定睛一看,她真正想传达的意思是: 一起去九州西部的戈壁林。 “臣遵旨。” 现在,赫连绝肯定严重怀疑月守御,只是不确定会不会联想到她头上。 他们不在都城,那些人才能释放自己的冲动,安心干自己想干的事,露出马脚。 戈壁林地势复杂多边,人多反而不好,所以此行只有她和月守御两人前往。 他们很默契地背着对方,安排邓元和白王府坐镇都城,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传信,若不是重大事件,可自行判断处理。 月施抓住机会,向圣心帝请旨,说是想去复查一下西境三城的水利建设,以防止大旱的再次出现。 见月施现在愈发勤政上进,圣心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派了一支锦衣卫随行保护。 有了圣旨傍身,月施大大咧咧地坐着马车出了都城。 这么明目张胆的外出,反倒让一些想要跟踪的探子,犹豫是否要继续监视,只好等指令传来,再做决定。 一时间,跟着月施的“小尾巴”,竟然少了许多。 月守御一挥手,锦衣卫刷刷闪出几人,将还在跟踪的人马解决了。 等到一波接一波地处理干净后,月施才下令,让这支锦衣卫就地解散,分别前往圣心境内所有尚未建立暗桩的兵力重城,暂时驻扎。 尤其要提防,突如其来的匪患、流民暴动和军营的变故。 因为,月施记得,很快就要到,月守御因为去检查各地军队的异常,身受重伤,被加急送回都城治疗的日子了。 如今,赫连家的威势和实力是一日不如一日,而国师对赫连绝的态度也很冷淡。 两大依仗都有所动摇,狼子野心的赫连绝,肯定会更加迫切地需要兵力的支持。 果然,在月施刚到西境边界的时候,她和月守御都接到了密报—— 赫连绝趁国师闭关练功,擅自秘密带人离开了都城,疑似往南方去了。 南面,有赫连方的大部队,镇南军的驻扎地,不出意外,赫连绝就是奔那儿去的。 “不用阻拦,派人一路跟着他,留下证据。” 月施拿着白王府的白封密函,写下了指令。 她相信,月守御的决定跟她相差无几。 好不容易从赫连方那里讨到镇南军军符的赫连绝,正满怀激动地朝驻扎地赶去,幻想着大计得逞的美好。 全然不知,自己还没出城,就早已被人盯上。 先是镇南军,再是几大营,即便没有建安和白王府的支持,他所拥有的兵力也足以与其他人抗衡。 到时候,即便有人阻止他的计划,他也毫不畏惧…… 出了圣心国,再往西走,就是彩云国的地界。 彩云国,临近四国中拥有最多地形地貌和气候的国度,文化瑰丽,物产资源丰富。 彩云国北部,大部分地区覆盖着雨水适宜的密林。 而彩云国南部,遍地都是戈壁石林,大漠孤烟。 据说,这是一片受了诅咒的土地,所以才会拥有两面截然不同的极端地域。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月施一进入彩云国,就感到了有别于圣心的炎热。 第107章 拿小本本记下 他们身份特殊,不能被彩云国的人识破身份。 所以,月施和月守御还没进城,就在沿途的乡间客栈,跟店家买了几套彩云国的传统服饰。 彩云国的服饰大多花纹繁复,以墨蓝纹最时兴,男子以短袖挂衫配薄纱内袖为主,搭配阔腿收口的长裤。 女子则是内着抹胸短衣、外罩长袖纱衣,露着一小截蛮腰,下搭及踝花纹长裙。 因为日照强烈,所以国民的皮肤大多呈小麦色,更甚者是古铜色。 天生眼眶深邃,鼻梁高挺,喜欢用一种当地特有植物的汁液,在脸上描绘花纹,有几分异族风情。 在彩云国,无论男女,衣衫布料越华贵,花纹越丰富,所戴的金银饰品越多,就证明这个人身份地位越高。 尤其是耳环,有严苛的等级规定,只有国主才能两耳各戴满五只。 只有最穷的贫民窟之人,耳上才会空无一物。 像他们之前见过的卓塔世子,他乃彩云国卓尔王之子,彩云国当朝国主卓延的亲侄子。 除夕晚宴的时候,他就是每边耳朵戴着三只耳环,颈上戴着三圈金银环链,手腕也带着金镯,脚踝还扣着镶嵌细碎宝石的脚链,比圣心后宫大多数嫔妃还要夸张。 为了不引人注目,月施简单弄了个药粉,将她和月守御的皮肤抹黑。 月守御没有耳洞,月施只能将耳针弯曲盘起来,夹在他的耳垂上,扮作戴着耳环的模样。 还别说,本就生得邪肆俊美的月守御,配上小麦色的皮肤和彩云国的服饰,更添了几分韵味,越发像个男妖了。 彩云国民风开放,进城后,不少女子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月守御的身上。 但最先有反应的不是月施,而是月守御本人—— 月施身材本就火辣,彩云国的服饰比较修身,露出丰满的曲线,和一段诱人的小腰,小麦色皮肤让她的五官多了几分性感,引得那些男人垂涎三尺。 月守御感受到周围如狼似虎的目光,眉头一皱,直接将月施揽进了自己怀中,用轻纱衣袖遮住了她上半身大部分的风景。 这里不是圣心,他们乔装化名,不用再担心被人知晓他们的亲密关系。 那些觊觎月施的男子,眼见名花有主,只能满脸嫉妒又遗憾地走远了。 月施两人迈入的这座小镇,位于彩云国中部靠北的位置,尚且没有看见沙漠,需要继续往南走。 按照时间,即便月施慢悠悠地赶路,也该到达西境三城了,一些不死心的人肯定会派人到西境三城查探虚实。 “什么?!” 圣心国都城,永圣宫,书房。 圣心帝正在练字,突然接到锦衣卫急报,说月施途中遇到匪徒暴乱,月守御前去搭救,两人至今下落不明。 咔嚓一声,笔杆直接被折断,若不是于公公搀扶着,圣心帝指不定会气急撞在一旁的高脚香炉上。 “守御乃是我圣心一等一的高手,还有一支锦衣卫随行,怎会保护不好帝女,竟被区区匪徒逼得失踪?!” 邓元来汇报消息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只跪着磕头求饶恕,不躲不闪,生生承受了砸过来的笔杆。 “陛下恕罪!如今飞鸽已经联系不上那边,恐怕事情不仅仅是匪徒那么简单……” 月施和月守御选择在小镇稍作停留,就是为了做好一切周旋。 既然赫连绝偷跑出了都城,那么她就无中生有,将计就计,趁此机会彻底拔除这个祸根! 邓元稍微一点,圣心帝就通了。 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一支锦衣卫,还将帝女和月守御逼入绝境,想来都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单单几个人干的…… 只有都城有头有脸的官员和部分嫔妃才知道月施此次外出的目的,也清楚她的路线,所以不可能是江湖势力……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军队,而且是精兵…… 最近,与帝女结怨的,只有…… “去给朕查清楚,赫连家的所有人,最近几日的行踪,越详细越好!” “是,陛下!” 邓元满脸忧思地退了下去,实际上他此刻的心里,满是叹服。 殿下和干爹,竟然都料到,陛下会最先怀疑赫连家的人…… 殿下确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而且这种改变是有利于和干爹发展下去的…… …… 当圣心帝知晓,赫连绝竟然不顾祖制,趁国师闭关之际,擅自离开都城。 他立即秘密下令,让无铭带人暗地寻找赫连绝的行踪,查清楚他的目的,不要打草惊蛇。 自负的赫连绝,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顺利赶到镇南军营地后,拿出军符,和驻守的将领商议谈判。 这些将领都是赫连方的亲信,见赫连绝竟然可以独自拿着军符来此,便对赫连方的决定明了了。 即便心里不是很敬服,也好歹愿意听候赫连绝的差遣。 赫连绝在镇南军营地逗留的几日,无铭已经顺藤摸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找了过来。 驻守将领的实力比赫连绝高不了多少,根本发现不了无铭的潜入。 他就堂而皇之地拿着一个小本本,站在营帐外,将赫连绝跟将领们商议的所有细节,只字不差地记了下来,顺便带走了看门口的一个士兵作为人证。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间进行,当赫连绝他们发现莫名其妙少了一个看门卫兵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无铭早就带人等在了能看清军营的山坡上,静静观望赫连绝下一步行动。 毕竟他们商议的是那种大逆不道之事,成事前,心中难免惶恐,见突然有个卫兵消失,整个军营开始严肃地寻找核查,却毫无线索。 一些心态不好的小兵,甚至有点慌乱,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本来应该前往下一个军营的赫连绝,又生生在镇南军耽误了几天,他时间有限,不由地急躁起来。 “废物!通通都是个废物!诺大的军营,连个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丢的!” 本就对赫连绝有几分不服的将领,被他当头一骂,不由分说抬出赫连方,跟他争吵起来。 “此事还与赫连方有关,赫连方自愿交出镇南军军符……” 殊不知,“罪魁祸首”无铭,又潜回了营帐外,在小本本上多加了几笔。 第108章 难得狼狈 针对赫连绝的行动进行得热火朝天,两位圣心帝下旨全力搜救的“失踪人士”,正悠哉乐哉地牵着手,在小镇上闲逛。 月施他们准备在小镇上住一晚,顺便采买些前往沙漠戈壁所需的东西。 沙漠荒芜炎热,水源稀少,为了适应这样的环境,彩云人利用在沙漠生长的药草和天材地宝炼制了一种特殊的丹药,名唤温水丹。 温水丹虽然造价不高,但需求量大,供不应求,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商贩那里抢购了五十枚。 每颗温水丹可供人保持水分三个时辰,他们不知要在沙漠待多久,这个数量着实少了些。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学着当地商队的做法,租两匹骆驼,多带几个水袋。 月守御早已是人元蜕凡境,食物不再是必不可少的需求,所以只用为月施多准备些干粮。 戈壁风沙大,动物、妖兽、灵兽很容易藏匿自己的行踪,再加上遮挡物少,行走在其间更需小心谨慎。 租骆驼的地方有个好心的大婶,以为他们是从北部过来,就建议让他们买几条粗布围巾,将头肩包裹起来,只露出眼鼻,这是他们南部人最实在的防风沙的法子。 月施试了试,粗布还耐用,确实不错,也可以让他们节省一些灵力内力。 伴随着驼铃的叮咚声,驮着水袋干粮和骆驼草料,月施两人终于踏上了前往沙漠戈壁的路途。 沿途如果经过了城镇或者驿站,就尽可能多的买些温水丹,积少成多,以备不时之需。 彩云国南部,由几大沙漠和一片未知的、无人敢前往探索的危险地带组成。 有很多关于那片危险地带的传说,只是从未有人活着从里面出来,所以才令人闻风丧胆。 而赤环蛟的族群,就集中分布在靠近危险地带的迷罗沙漠。 月施两人踏入沙漠之前,从辛林会的分会购买了彩云国南部的地图,上面记载了城镇和几大沙漠的位置分布,包括危险地带。 虽然不是很详尽,但对于他们而言,足够了。 彩云国国都位于北部,只要他们小心些,天高黄帝远的,根本不会被发现。 要想抵达迷罗沙漠,他们就需要穿越范围最广的石基沙漠。 因为石基沙漠中石林众多,所以是几大沙漠中水源最充足的,一些零零星星的小部落便栖居其中。 相对其中几个连河沟都没有、植被稀少的沙漠而言,在石基沙漠里赶路,算是轻松的。 部落比城镇要传统原始,可能还保留着一些不太友善的旧习俗。 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扮得更像彩云国人,月施再三思量后,还是决定要在脸上绘花。 这是种名叫“扎叶”的植物,只生长在彩云国,捣碎后碾出墨蓝色的汁液,画在脸上,一整天都不会掉色,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只不过从没画过的人,上脸后起初会有种不舒服的黏糊感,月施本是不愿的。 在月守御邪肆的眼下一番简单勾勒,男人俊美的脸更加妖异夺目,月施双眼一亮,忍不住踮起脚尖,吻向了他性感的薄唇。 月守御实在不理解彩云国的男子为何也这般花哨,但为了达到此行目的,向来不择手段的月大卫长还是皱着眉头,任由月施摆布。 看到自家宝贝竟然情不自禁地主动送上丰唇,月守御不明朗的心情豁然转好,勾起嘴角,怀紧月施的腰肢,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辗转悱恻半天,月施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猛地推开投入的男人。 定睛一看,果不其然—— 扎叶的汁液画上后,需要一小会儿晾干的时间,结果她刚刚被惊艳到,一个没忍住… 噗嗤… 月施看着月守御糊了半脸的墨蓝色,这可是月大卫长万年难遇的狼狈样,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月守御看着月施目光集中的位置,伸手一摸,指尖全是未干涸的汁液,本想黑脸,结果发现月施的脸也粘上了,不由得跟着她一起笑出声。 月守御这反应不对啊…… “阿御,你跟着笑什么?” 笑得花枝乱颤的月施,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有些疑惑的发问。 月守御什么都没回答,只是举起铜镜,让月施自己看。 铜镜里,小麦色的俏丽脸庞,因为笑容,染上了健康的红晕,本是极美。 奈何,脸颊蹭上了几条不规则的墨蓝痕迹,就像是被人泼了脏水一般。 狐族生得美,也爱美,虽然月施不喜过多打扮,但还是很在意自己这张天姿国色的脸的。 还十分欢喜的眼色瞬间黑了,再也笑不出来,她二话不说,转头取了水壶洗脸。 好在抹黑皮肤的药粉,要用搭配的药液清洗,不然还得多忙活。 重新折腾完,两人正式踏上了石基沙漠的土地。 和外界描述的一样,石基沙漠一半的面积都是怪石构成的密林,这些硕大的灰白巨石,从彩云国建国之前就存在了,经历了上百年的光景,依旧顽强伫立。 月施两人远远就看见一片石林中,错落建立的部落,小小的湖泊沿着巨石蜿蜒入地,这也算是沙漠中的“依山傍水”了。 看到沿路的商队都自然地走进这个部落歇脚,月施两人也放心地走了进去。 走近才知道,这个部落的面积堪比一座小镇,部落的土着民看到外来人,都亲切热情地打招呼,很是和善。 两人刚走进一个小饭馆,就听到商队的人粗着嗓子在交谈。 “听说了吗,卓熙大王子带队进沙漠了!” “王子何等尊贵,怎会亲自带队来这种干苦之地?难道是为了寻找什么秘宝吗?” 月施本来正拿着菜单,和月守御商量要吃什么,顿时被众人的谈论声吸引了。 彩云国的王子就相当于圣心国的皇子,因为彩云崇尚长为尊,所以这个卓熙大王子不出意外,就会是下一任国主。 能让国主继承人亲自带队,说明所求之物定是重要非凡…… “这还是我另一个商队的弟兄偶然撞见的,看他们的方向,像是往迷罗去了!” “反正我们这趟快送完了,不如也悄悄跟过去凑凑热闹,嘿嘿……” 迷罗嘛…… 第109章 某个小小只 因为突然冒出来的卓熙大王子,月守御又派人核查了一番最近的消息。 月施现在日夜和月守御待在一处,回不了风月天,白家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情报只能依靠月守御。 结果是,彩云国沙漠,乃至整个国境,都没有异宝出世,或者即将出世的消息。 那么,卓熙大王子,是领队去迷罗沙漠做什么? 有没有可能,他们的目标也是百年赤环蛟的胆…… 能修炼到百年的赤环蛟,在族群中可谓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有没有还尚未可知,月施他们也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 若卓熙的目标真和他们一样,引去了大批的商队和镖客,若是被人率先得到,倒是有些难办了…… 月施和月守御决定,连夜兼程,全速赶往迷罗沙漠,抢占先机。 有月施的灵兽威压在,一般的普通妖兽根本不敢上前冒犯。遇上一些不知死活的灵力低微的灵兽,月守御一剑就解决了。 他们避开经过的所有部落,很是顺利地穿越了石基沙漠。 彩云国南部的几大沙漠,都有自己的特点,石基沙漠是面积大、分布了许多石林。 而迷罗沙漠,顾名思义,这里时不时就会卷起漫天沙暴,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风沙频起,月施两人蒙了两层粗布头巾,才算勉强抵住飞尘。 若不是有灵力内力对目力的入眼便是加持,大多数时候,都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所以,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根本不会进入迷罗沙漠。 入眼便是如山峦般蜿蜒起伏的沙丘,其中夹杂着几丛仙人掌和枯黄的杂草。 不知道是天气太过干燥,还是全速赶路的原因,越往深处走,他们口渴得越快。 温水丹比之在石基沙漠,以成倍的速度消耗着,根本支撑不了所谓的三个时辰。 还没找到赤环蛟的影子,就用掉了一半的温水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唰—— 月施眼神一转,浑身粉光闪动,瞬间变回了本体,窜到了月守御的肩膀上。 虽然热了些,但身体变小,需要的水分变少,皮毛还能减少一些对水分的消耗,月施能清楚感觉到,体内的温水丹应该能维持更长时间了。 月守御只是被月施突然变回本体惊了一瞬,随后会意地点点头,还贴心地将月施放进胸前的怀兜里。 随后,他带着月施猛然提速—— 这厮的实力又精进了,还是说一直在迁就她的速度?! 圣心狐天生敏捷,月施却在月守御这个变态面前,一次又一次在速度方面生出挫败感。 感觉到某个小小只突然将头塞进他衣襟里,闷不作声,月守御以为是赶路累了,还安慰似地摸了摸月施的头,被躲过后也没多在意。 完全没察觉出,某个小小只,是在生闷气。 人元蜕凡境可以施展轻功,像月守御这种天赋异禀的,虽不能达到日行上千里,但几百里还是可以的。 没过多久,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其中还伴随着兽类的嘶鸣,很显然,是有人在跟兽类战斗。 月守御停下脚步,将身形隐在一面沙丘背后,侧身查看。 月施也打起精神,从他衣领窜出小脑袋,望向打斗声传来的位置。 鱼身蛇尾,细长漆黑,生着两只与躯体大小不符的蹼爪,除了颈上有白纹,其余部分布满了一圈一圈赤红的圆环,很是醒目。 这便是月施两人一直在寻找的,灵兽赤环蛟。 这十来条赤环蛟头上没有角,身长在三米左右,只是族群里普通的成年蛟,实力应该在聚气踏波境。 本来不算强大,但奈何数量多,配合默契,加上灵兽天生肉体强悍,愣是拦住了这支队伍的去路。 和赤环蛟群战斗的队伍,总共八人,都是典型的彩云国人模样,而吸引月施他们注意的,是领头那位。 利落的赫红长发,额间束着镶宝石金珠的缎带,双耳各有四只扭金耳环,随着打斗晃动,颈部的链圈、腰间的挂链和手环脚环,都镶有名贵的珍珠、宝石和翡翠。 若不是五官利落冷峻,眼神锋利,定是会被这周身的珠光宝气给俗到。 而护在他四周的人,虽然是便装,但却训练有素,面对灵兽群的围攻,也没有乱了阵脚,一看就不是普通商队镖客。 不出意外,这就是商队们议论纷纷的彩云国卓熙大王子了。 卓熙不是一般人,即便有乔装打扮,指不定会看出几分端倪,月施他们还不便现身。 看战斗情况,卓熙的实力应该在聚气踏波境巅峰,即将突破人元蜕凡境。 加上彩云国皇室独有的蛊术,按理来说,在手下的协助下,对付这群普通的成年赤环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怎会落到此时的僵持局面…… 为了看得更真切,月施小心窜上月守御的头顶,小爪子扒拉住他的发梢,定睛扫遍卓熙的全身。 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似乎四肢发软,反应也慢了半拍,好几次竟然差点被赤环蛟的尾巴扫到,还收他的手下挥剑挡了下来。 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中了毒? 百年赤环蛟的胆,除了是石罗刹的解毒药物之一,还可以治疗其他很多病症、配合解除别的毒性。 看来,十有八九是月施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卓熙也是为百年赤环蛟的胆而来。 之所以地图上能标注出赤环蛟的族群位置,是因为这种群居灵兽很是团结。 照他们这个程度纠缠下去,不出两刻,就会陆续引来更多的赤环蛟。 当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即使强如月守御,也不敢夸下海口,能全身而退。 趁竞争对手被绊住,两人虽然不能交谈,但彼此都心照不宣,月守御直接带着月施,从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向更深处赶去。 这里已经出现赤环蛟的身影了,那就说明它们的老巢就在离这儿不远的范围。 若是真有百年赤环蛟,一定会坐镇大本营。 他们只有两人,硬闯,直捣黄龙肯定不现实,唯有智取。 第110章 金瞳青玉蛇 离战斗地点不到五里的位置,有一片凹陷的黄沙巨坑。 坑的围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洞,坑底也是最中央,有一个用乱石堆成的貌似堡垒一样的东西,侧面留着一个比其他大数倍的黑洞。 两人藏在一旁,刚到达没多久,就有几条赤环蛟从坑壁上的小黑洞爬出,往卓熙他们所在的方向,急速爬去。 果然,这里就是赤环蛟的老巢。 中央那个碉堡模样的东西,既然能留出这么大的出口,想来定是这个赤环蛟族群首领的住处,只是不知它有没有达到百年。 灵兽之间有自己的交流传信方式,自从那几条赤环蛟离开巢穴后,就再没有别的赤环蛟出现,或许是它们认为,这等数量就足以对付卓熙等人了。 不能贸然袭入老巢,就只有引蛇出洞。 一般按常理而言,若不是遇到危及族群的险境,首领都不会出面…… 月守御和月施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只见他袖口一翻,拿出一个墨蓝色的信号弹,上面绘着卷草虫纹。 竟然是彩云国皇室的信号弹! 来这种沙漠的队伍都会配备信号弹,月施还在想要不要窜回去,从卓熙身上偷出来,结果英明神武的月大卫长早有准备。 虽然月守御在圣心国确实是无孔不入,但他的手怎么还能伸到彩云国的皇室…… 或许和她一样,月守御还有别的身份…… 月守御见月施那对粉色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似乎有诸多疑惑。 “出发前准备了一些,有这个在彩云国行事更方便。” 这种解释,说了等于没说。 月守御显然,不打算跟她坦白。 月施没有继续逼问,而是点了点毛绒绒的脑袋,表示她知晓了。 随即,月守御拉开引绳,咻的一声,墨蓝色的烟雾弹直冲云霄,在空中炸出一个百虫围绕卷草的图案。 沙漠一望无际,没有诸多高耸的遮挡,即便相隔较远的人,也能看得见烟雾弹的全貌。 “看!是皇室的信号弹!” “那是迷罗沙漠的方向,莫非是卓熙大王子发现了什么?!” “走!机不可失!!” 那些自认有些实力的商队镖客,兴奋异常,纷纷跃跃欲试,马不停蹄地朝烟雾弹的方向聚集。 看到烟雾弹升空,最震惊的莫过于卓熙他们了。 莫非是谁走漏了风声,他那些不成器的弟弟又赶来找他麻烦,坏他好事?! 卓熙冷峻的脸一片严肃,顾不得保存实力、注意身体了。 “速战速决,尽快赶往信号弹的位置!” “是,殿下!” 卓熙服下一颗丹药,身体的情况稳定了许多,从怀中取出一个镶满宝石的玉盒。 打开后,一只通体碧绿清脆、双眼若金的小蛇爬了出来,乖顺地盘在他的手腕上。 卓熙用针刺破手指,挤出一滴血,喂给了小蛇,小蛇吐了吐信子,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背。 “碧玺,去吧。” 随着卓熙的一声令下,本来乖巧如玩物的小青蛇,身形一闪,暴射而出,嗖地一下弹到了离它不远的赤环蛟身上。 赤环蛟看到突然出现的小青蛇,蛟类的骄傲,让它对这蛇不屑一顾,所以根本没想着防御,愣是被灵活的小青蛇爬上了身子。 碧玺一攀上赤环蛟,张嘴就是一口,那坚硬如铁的鳞片,在细长的尖牙下,宛若丝绵,根本无法阻挡。 疼痛逐渐蔓延开,赤环蛟痛苦地扭动身体,挥舞两只小爪子,怎么也不能甩掉碧玺。 没过几息,碧玺自动松了嘴,身体一折,又往别的赤环蛟身上闪去。 被碧玺咬过的那条赤环蛟,身体扭曲,重重地摔在地上,威风的气焰散尽,满是尖牙的嘴吐出几大摊深紫色的血液,没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 其他赤环蛟见状,又惊又怒,闪躲碧玺的同时,向卓熙他们全力进攻,誓报同族被杀之仇。 这条名唤碧玺的青蛇,其实彩云国皇室的镇国三宝之一,乃是皇室代代相传的金瞳青玉蛇。 因为繁衍方式是以上一条即将终结的生命作为养分供及体内的蛇蛋,从而破壳而出,所以九州只此一条。 金瞳青玉蛇需以各种毒物和选中之人的血液细心温养,体内毒液的毒性会日渐加重。 传闻最厉害的那代金瞳青玉蛇,一口毒液眨眼间就能毒死一位人元蜕凡境的强者。 现在宝贵的剧毒之物越发少了,但彩云国皇室还是尽全力培养着这条宝贝。 这次外出寻找百年赤环蛟的胆,卓熙可是以被金瞳青玉蛇选中之人的身份,和自己的性命担保,才得以带上它同行。 毒死三条赤环蛟后,碧玺貌似有些疲惫地返回了卓熙的手中,趴在他的手腕上,懒懒的不想动弹。 “碧玺,辛苦了。” 卓熙见状,摸了摸它的头,又喂了一滴自己的血,才将它重新收回宝石玉盒里。 金瞳青玉蛇短时间能放出的毒液有限,实力越高,毒液越多,毒性越强。 到了这代,尽管皇室已经很努力了,但资源有限,所以它目前还是只有这等水平。 卓熙此行除了寻找百年赤环蛟的胆,还想看看能不能收集到投喂给碧玺的宝贵毒物。 碧玺几息就解决了三条赤环蛟,即便其他赤环蛟很是愤怒,也生出几丝畏惧。 士气减弱,卓熙等人全力乘胜追击,终于解决掉了这些赤环蛟。 看着自己手下都略有伤势,卓熙毫不吝啬地给了每人一颗疗伤丹药,让他们能稳固气息。 “多谢殿下!” 等他们赶到信号弹的位置,周围陆陆续续聚来了好几支队伍。 当看见卓熙的打扮后,那些人的情绪更加激昂了,根本没有因为卓熙的身份,生出离开的意思。 卓熙扫视一周,见其他队伍的人全无退意,不由皱了皱眉头。 行走沙漠的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宝物在前,根本不会管竞争对手是何身份,实在不行,杀了毁尸灭迹便是。 他这次就带了七个人,本想是秘密行事,不想竟然会引来这么多人,有点麻烦了…… 第111章 根本不给面子 “诸位江湖豪客,本殿乃是大王子卓熙,今日前来此地,为的便是百年赤环蛟的胆!” “但赤环蛟族群数量众多,希望诸位能助本殿一臂之力,事成之后,除了百年的蛟胆,其他收获诸位可自行分配!” 赤环蛟除了胆,周身的鳞皮和毒液,也是入药的好材料,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这里是赤环蛟的老巢,若他们齐心协力端一窝,那可是笔不小的收获,许多商队镖客都意动了。 但听到卓熙这么肯定有百年赤环蛟的存在,不少人眼中露出了猩红的贪婪目光。 哪怕是九十九年,和百年都是天差地别,十几二十条普通的赤环蛟加起来的价值,都抵不过一条百年的。 若没有人元蜕凡境的强者领队,根本不敢去挑衅百年赤环蛟的威严,但现在他们有这么多人,何尝不能一试! 虽不知卓熙有什么手段,但其他人相信,光凭他带的队伍实力,根本不能轻松吞下一条百年赤环蛟,肯定需要他们的帮助。 既然如此,凭什么让卓熙独占百年赤环蛟的胆! “大王子殿下,我等非常愿意助您一臂之力,但百年赤环蛟如此难得,我等也不舍得放弃啊!” “就是,大家都要出力,自然是所有东西都要平分!” 那些领头有实力的队伍,叫嚣着提出异议,根本不给卓熙面子。 卓熙虽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还是因为这些人的肆无忌惮,沉下了脸。 也就是迷罗沙漠山高皇帝远,要是在国都,甚至是北部,谁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看气息,这些喽啰里面没有人元蜕凡境的强者,如果他动用那个,拿到百年赤环蛟的胆,应该不成问题……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他不怜惜子民了。 “诸位说得在理,天材地宝本就是能者居之。本殿愿与诸位一道出手,这里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哪怕本殿也不例外!” 此言一出,那些粗犷的镖客,瞬间热血沸腾,齐刷刷地冲向赤环蛟的巢穴。 商队的人行事谨慎些,等卓熙的队伍动了,才跟随出手。 大批的人马涌入巨坑,惊醒了全部的赤环蛟,纷纷从大大小小的洞口爬出,一片黑红相间的条状身影游走在沙土上,放眼望去十分骇人。 跑在最前面的人马,已经和赤环蛟厮杀起来,陆陆续续有人加入战斗,刀枪剑鸣,宛如小型的战场。 见部分人陷入了战局,卓熙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他的人跑到半路便悄悄往后退,让那些商队镖客先出手。 月施和月守御藏在一旁,静静观候,立马察觉出了卓熙等人的小动作。 还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殊不知,他们早就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些队伍杀红了眼,除了人,看见东西就打,谁都没留意到卓熙的阴损想法。 为了鳞皮的完整,那些人攻击的时候,还不能挥刀乱砍赤环蛟的身躯,虽然是优势的一方,但效率大大降低。 浓重的血腥味和灵兽的嘶鸣惨叫声,在巨坑里徘徊不止,中央的石堡终于有了动静。 哞吼—— 像是牛鸣与嘶吼的结合版,包含了悲壮的怒气,从石堆堡垒的洞口,长啸而出,震得一些低境界之人目眩耳鸣、站立不稳。 这等功力,应是百年赤环蛟无疑了! 月施和月守御的双眼同时发亮,这趟没有白来! “大家警戒!” 商队镖客们的战斗经验丰富,拖走倒地的同伴,还能支撑站立的人紧紧靠在一起,与发出鸣叫的石堡垒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没有踏入巨坑的卓熙等人,这会儿才抓紧赶下来,摆出攻击姿态。 其他人见卓熙的队伍毫发无伤,立马反应过来,是中了卓熙的圈套。 此时不是发火内讧的时间,众人压下怒气,死死盯住堡垒。 嘶吼声过后,还能游走的赤环蛟纷纷围在堡垒旁边,尾朝外,面朝石壁,像是朝拜一般,对着堡垒低下自己的头颅。 “哗啦!” 随即,堡垒出现了松动,碎石一堆接一堆地掉下来,然后—— 一股惊人的威压蔓延开来,连月施两人所在的位置,都受了影响。 月守御本来想催动内力护住月施,但月施伸出爪子按住了他的肩膀。 她本身就是聚气踏波境,加上传承灵兽的血脉优势,能自己扛住这样的压力,对她的灵力修炼也大有好处。 看着月施雪白的皮毛上粉光忽闪,眼神坚定,没有半点艰难之色,月守御便收起了外放的内力。 还未化成人形的百年赤环蛟,释放出的压力,对他根本没有影响。 “嘣!” 石堆堡垒就像是顶不住威压,在坑中炸出一声巨响,应声崩塌。 石灰慢慢落下后,一条庞然大物的身影慢慢浮现。 身长五米开外,粗壮的躯体上赤红的环纹鲜艳如火,两只爪子虽小,却长着堪比利刃的尖甲。 与除了体型不同,这头赤环蛟,头顶还有一支殷红的锥角,配上咆哮的满口獠牙,让它看上去更为凶悍。 这就是赤环蛟的首领,活了上百年的岁月,等同于人类迈入人元蜕凡境的强者。 月施同为灵兽,能更敏锐地察觉出,这头百年赤环蛟身上的气息有些不稳。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百年赤环蛟是在准备冲击化身劫,因为族群有难,才强行暂停,破关而出。 化身劫对于普通灵兽来说,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白白葬送百年修行。 所以,许多普通灵兽,自知自身血脉平庸,宁愿一直保持兽身,也不开启化身劫。 传承记忆里有这样一个说法,蛟类灵兽,如果成功渡过化身劫,有几率一举成龙,脱胎换骨。 当然,这只是传闻,现有的传承记忆里也没提到谁成功过。 或许这头赤环蛟就是抱着进身成龙的心态,才去闯化身劫的。 灵兽之间会有感应,百年赤环蛟巡视一周,虽然没看见月施两人的身影,但他感受到了一股能压制它的强大血脉的灵兽气息,似乎实力还不高。 若它吞噬了这头灵兽,借它的血脉之力,说不定能提高渡过化身劫的可能性…… “哞吼!” 百年赤环蛟双眼冒出人性化的厉光,直直朝月施的位置冲去。 而这个方向,也正是卓熙等人的所在。 第112章 值得冒险 卓熙见百年赤环蛟毫不犹豫地直直朝自己冲来,有一瞬的大惊失色。 难道已经猜到自己是冲它来的了?! 不愧是百年灵兽,已经拥有这等心性灵智了! 大巫说过,佐以药草服下百年赤环蛟的胆,不仅能解他身上的毒,还能让他一举突破人元蜕凡境。 这样的诱惑,值得冒险! “随本殿出手,不遗余力,拿下它!” “是!” 卓熙的手下接过他递来的七枚绿茧,滴血其上,七条通体黄绿的肉虫破茧而出,钻进他们的掌心,消失不见。 在卓熙拔剑的同时,七位手下周身亮起黄绿的光芒,双手结印,指尖像蜘蛛吐丝般,瞬间窜出黄绿的锋利飞丝,飞速结成一张紧密的大网,足以将百年赤环蛟笼罩其中。 竟然是想借着特殊手段,直接抓住百年赤环蛟! 周围的商队镖客,看到这一幕,惊诧了半秒,立即反应过来,纷纷杀过来抢夺。 若是就这样被卓熙抓住了,他们哪儿还有瓜分的余地! 百年赤环蛟看见突然出现的黄绿大网,铜铃大的黑色眼睛咕噜转动,很是疑惑。 “哗啦——” 还没等靠近大网的范围,百年赤环蛟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带着尖利沙石的飓风呼啸而出,翻卷着奔腾攻去。 结果,一些细小的沙石,刚碰到丝网,就滋溜一声,化为了乌有,大的石块也出现了腐蚀的痕迹。 只有风暴的余威穿透丝网,卓熙等人也足以抵挡。 不曾想,这诡异的黄绿丝网,竟然有剧毒! 见自己试探的攻击被轻松化解,百年赤环蛟的眼底也划过一丝忌惮。 杀过来的队伍目睹了这般手段,对于卓熙等人的实力有了新的评估,出手多了些考量。 包括月施,也有些许震惊。 彩云国皇室以蛊毒闻名九州,确实不能用境界常理来推断他们的实力。 难怪,彩云国国土面积最小,兵力不及北冥,经济不及圣心,还能进入大国之列。 甚至史书上有记载,彩云国极盛时期,甚至取代辰安国,位居四国之首。 卓熙挥剑指挥着丝网的攻击防御,留意到周围的气氛变化,嘴角隐隐勾起得意不屑的笑容。 他自知依靠实力,不是百年赤环蛟的对手,怎会不有所准备。 况且,他们皇室之人,最注重的本就不是自身的境界,而是蛊…… 知道暂时奈何不了这个黄绿丝网,百年赤环蛟改变策略,招来族人,直接攻击放出丝线的七位手下。 这个丝网虽然强悍,但众人也很快发现了它的弊端—— 在一群密密麻麻的赤环蛟的围攻下,七位手下只能勉强用脚攻击,放出丝线的双手不能动弹,七人也不能相隔太远。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七人的脸色愈发苍白,脚步愈发虚浮,似乎这个黄绿丝网,是靠他们的生命力或者内力来支撑的…… 发现这点的百年赤环蛟,仰天一声长啸,族群士气大振,对卓熙等人的攻势更加猛烈。 那些商队镖客对卓熙的言行本就不满,看他和百年赤环蛟你来我往地僵持着,也不管不顾,只悠闲地收割着周围的普通赤环蛟。 甚至还有余力割下鳞皮蛟胆,收进准备好的大箱子里。 自己苦苦支撑,其他人却如此轻松,卓熙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还有别的手段,但他不想便宜了旁人。 “若是本殿死了,你们也斗不过它,还会招来皇室的追杀!” 这些人都是平庸之辈,即便联手,也对付不了百年赤环蛟。 听到卓熙的怒吼,其他人即便不服,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好分配人手,与卓熙共同对抗百年赤环蛟。 有了帮手,卓熙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玉瓶,一条深绿色的肥硕肉虫爬到他的手上,左右晃头。 随即,七位手下浑身一哆嗦,掌心裂开一小道口子,之前的黄绿肉虫窜了出来,直直奔向卓熙手上的深绿肥虫。 深绿肥虫三两下便将七条小虫吞入腹中,自己钻回了玉瓶里。 黄绿肉虫爬出掌心的一瞬间,丝网消失得无影无踪,七位虚弱无力的手下大松一口气,脸色青白,只能勉强靠着刀剑,单膝跪在地上。 卓熙给了丹药,让他们服下,七人的面色才略有好转。 刚才跟黄绿丝网搏斗,百年赤环蛟的身躯被灼伤了好几道口子,极为愤怒。 见没了碍眼的东西,一道接一道沙石飓风,跟不要钱似的,袭向卓熙等人。 其他人上前阻挡,还是有部分攻击突围而出。 面对堪比人元蜕凡境强者的攻势,卓熙似乎并不怎么担忧。 袖中滑出一枚暗红的丹药,毫不犹豫地丢进嘴里,整个过程,只有少数实力强点的人看到。 服下丹药后,卓熙的双眼有一阵的发红,皮肤微微肿胀,不多时又恢复了正常,但此时他周身的气息已与刚才截然不同,宛如有了质的飞跃。 月施二人眼中纷纷闪过一道暗芒,竟然是极为珍贵的、短时间内强行提升境界的丹药! 为了这百年赤环蛟的胆,卓熙还真舍得下血本! 这种丹药需要珍贵的天材地宝和药草,花费大量时间炼成,价格高昂,且时常有价无市。 服用者短时间内实力暴涨,之后有很长时间的反噬期,轻则虚弱,重则昏迷。 若是服用过多,会伤及丹田根基,内力境界将止步不前。 属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他现在的实力,应该堪比进入人元蜕凡境不久,配合用蛊,可以与百年赤环蛟一战。” 在场之人中,也只有月守御能准确判断出,卓熙目前的实力。 商队镖客走南闯北,见识甚广,一眼就认出了卓熙服下的东西,眼中终于出现了惧意。 尽管是强行提升,但卓熙现在确实有人元蜕凡境的实力,碾死他们轻而易举。 “大王子殿下,我们来助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众人纷纷积极援助卓熙,生怕他秋后算账。 卓熙没工夫搭理众人的惺惺作态,他要抓紧时间解决了百年赤环蛟。 第113章 就是抢了 服用特效丹药之后的卓熙,与百年赤环蛟的实力差距大大缩小。 再加上其他人的协助,战局逐渐扭转,赤环蛟族群落了下风。 眼见着自己的同族接连被斩杀,百年赤环蛟悲痛愤懑,被卓熙缠住,根本脱不开身。 就在卓熙以为将要制服这条百年赤环蛟的时候,它的一对黑目突然充血赤红,鳞片炸起,周身气势大甚,瞬间震开了周围实力在人元蜕凡境之下的所有人。 他们没有任何防备,轻则受伤,重则昏迷,刚打出的优势转瞬即逝。 卓熙距离最近,受到的冲击最大。 虽然已经迅速反应,调动内力抵挡了,但毕竟他的身躯太弱,风波之后,控制不住地吐出了一大摊血,气息萎靡了不少。 怎么回事?! 百年赤环蛟怎么还有反扑之力?! 击退了众人的百年赤环蛟,情况并不好,本来鲜红的环纹,此刻暗淡发灰,周身鳞片也失去了光泽。 最惊人的是,它的尾尖竟然有一点,貌似石化的痕迹,变成了黄土色。 “不好!它是在濒死反扑!” 月施一个激动,变回了人身,月守御眼疾手快地抽出一件袍子,将她裹起来。 灵兽与妖兽和动物的最大区别,不是血脉和灵力,而是自出生起就有的天赋技能,如果是传承灵兽,那就相当于传承技能。 每种灵兽的天赋技能是不同的,看百年赤环蛟的状态,应当是耗费自己的生命力,准备一鼓作气击杀卓熙等人,保下族群。 而那逐渐蔓延开的黄土色,和变僵的尾尖,很清楚地证明了,百年赤环蛟正在沙石化,这就是它的代价。 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百年赤环蛟死了,也没人能拿到它身上的分毫物件。 全场还站立的只有卓熙,他反应没有月施快,但也大致猜到了些什么。 哪怕顶着百年赤环蛟释放出的强势威压,他也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冲了过去。 百年赤环蛟猛地甩动石化了半条的尾巴,重重打在卓熙身上,将他拍出了五米开外。 这一击,让它整条尾巴都沙石化,再也无法动弹。 那些得救的普通赤环蛟,发出凄婉的哀嚎,想要朝它们的首领靠近,却被百年赤环蛟呵斥在了原地。 它们只得匍匐地趴在地上,低声闷喊,就像是在为保护它们的首领送行。 听到同族的声音,百年赤环蛟的脊背挺得越发直硬,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卓熙被缓过来的手下艰难地搀扶起,捂住自己剧痛的胸腹,眼神发狠,果断取出装有金瞳青玉蛇的玉盒。 他割破手臂,金瞳青玉蛇畅快地饱餐了一顿,一对金瞳越发耀眼夺目。 刚刚休息了这么久,又喝了这么多他的血,应当足以对付几条虚弱无力的赤环蛟了…… “去!” 碧玺身形一闪,百年赤环蛟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剩下的同族已经接连倒地而亡,它根本来不及救援。 此举,无疑是将它逼上了绝路。 “哞吼!!” 一声振聋发聩的悲鸣,响彻附近五里的沙漠,百年赤环蛟血口大开,一道飓风翻滚膨胀,周围的沙石疯狂呼啸。 随着它的聚力,身上的沙石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直逼腹部。 月施知道,不能再等了。 两人交换了眼神,相视点头,月施又变回了本体状态。 化作圣心狐本体的她,速度虽然不及月守御,但也不是卓熙这种水平的人能察觉到的。 再加上周围黄沙漫天,月施如一道似有若无的白光,眨眼便窜到了百年赤环蛟的身旁。 正在准备大招的百年赤环蛟,感觉到之前觊觎的那道血脉气息的突然靠近,不喜反惧。 因为此刻的它,根本腾不出手,去对付月施。 月施用尖牙叼住圣心刃,寒芒凛然,直直刺入了百年赤环蛟的腹部,小爪子果绝地掏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百年赤环蛟只觉腹部一阵剧痛,血流不止,但又不能立马死去。 卓熙等人本来已经准备和百年赤环蛟殊死一搏,谁知恐怖的风暴竟然开始慢慢消散。 难不成?! 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卓熙脚步虚浮地想要上前查看究竟,就被一道比百年赤环蛟更加强大的气息,挡住了去路。 一道蒙面的修长身影从天而降,一对褐金色的瞳孔,深沉冰寒,让人如坠深渊。 “给尔等一个机会,速速退去!” 月守御刻意压低了声线,背着手,周身步入人元蜕凡境已久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卓熙等人连想上前一步,都做不到。 原来是有强者到来,压制了百年赤环蛟…… “前辈,这条百年赤环蛟是晚辈费尽心力制服的,晚辈是彩云国大王子卓熙,望前辈能给几分薄面,莫要跟晚辈争夺!” 突然降临的强者,明摆着是要强占百年赤环蛟,卓熙自知实力不如对方,但也不甘心。 丹药的时效已到,此时他周身虚弱不堪,调动不出一丝内力,只能用彩云国皇室的名头说事了。 皇室也有好些人元蜕凡境的强者,想来,此人应该不会不明智地因为这点事就得罪他吧。 “就是抢了,如何?!趁本座还能好好说话,快滚!” 月施已经悄悄窜回了月守御的袖中,看月守御扮作高人前辈如此相像,不由竖起了小爪子。 见对方不给自己半分颜面,卓熙脸色很是难看,但又不敢发作,只能愤恨地握着拳,随手下离开,放弃对百年赤环蛟的争夺。 可恨! 回到国都就好好查查此人的底细! 彩云国之人,竟然有如此不将他和皇室放在眼里的存在! 卓熙等人的身影消失后,月守御大手一挥,将倒在地上还有呼吸的人尽数击杀,免得夜长梦多,徒生事端。 沙石彻底散去,百年赤环蛟已经彻底化为了一座沙雕,风呼啸而过,渐渐没了身形,与迷罗沙漠融为一体。 等月施二人返回石基沙漠,迷罗沙漠上发生的离奇事件,发酵传开。 大家都说,那些突然消失的商队镖客,定是误闯了危险地带…… 第114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月施和月守御秘密潜回圣心,距离圣心帝收到他们失踪的消息,已过去了大半个月。 帝女失踪这么长时间,对于圣心可谓是天大的祸事。 尽管圣心帝命人封锁了消息,但纸包不住火,不久都城就传遍了风声。 起初朝臣还能群策群力,积极商议搭救寻找帝女的计划。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不知从谁那里传出的,竟然有奏请另立皇储的打算。 说什么如果帝女真的找不到,或者命丧异乡,是该考虑继任皇储的人选。 月恒被流放,月子书体衰,剩下的皇子没一个有建树的,实在难当大任。 所以一时间,官员们都举棋不定,无法决定究竟要扶持谁上位。 圣心帝既要担忧月施,还得疲于应付文武百官,心力交瘁,夜不能寐。 若不是有月施之前请脉,为他调理身体,恐怕根本撑不住。 仁妃在此刻站了出来,日夜服侍在圣心帝左右,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起居,还时常宽慰,与那些露出歹心的朝臣全然不同。 圣心帝心生感动,索性就恢复了仁妃对后宫的掌权,让万贵嫔辅助。 从万贵嫔那里知晓,仁妃重掌后宫之后,兢兢业业,没有半点不妥之处,圣心帝更是放心了,逐渐冰释前嫌。 月施二人进入圣心国西境的时候,就收到了都城传来的消息。 说句大不敬的,父皇终归是父皇,不是能带领圣心强盛的好君主…… 月施这次瞒着圣心帝行动,一是不想月守御的秘密暴露,另外就是让那些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看父皇会如何处理。 父皇还是太过仁慈心软…… 没想到她仅仅只是失踪了不到一个月,那些不成器的就开始痴心妄想了。 赫连绝已经寻访了他选中的所有军营,现在正在赶回都城的路上,不知道他会作何打算。 上次为了不让她嫁给令莫亲王,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都能拱手送出。 现在有人想动摇她的帝女之位,也就是要威胁赫连绝的驸马之位,赫连绝定不会袖手旁观。 “静候回都,按兵不动,监视朝局后宫。” 思索片刻,月施写下回信,让白鸽送回了都城白王府,同时月守御也放飞了锦衣卫训练传信的黑鹰。 互相各自安排着,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都悠闲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骑着马赶路。 按照计划,那伙大胆的匪徒,是被月守御悉数斩杀,因此他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拼死留下了疑似军队用品的证据。 月施搀扶着月守御出逃,狼狈辗转,在距离西境不远的山崖被人找到,由派出的羽林卫护送回都城。 到了地方,一小队锦衣卫早就等候多时,递上准备好的伪装道具,包括破烂衣物和绘制淤青伤痕的东西。 锦衣卫私下执行任务,经常换装,所以用起这些,月守御比月施还熟练。 至于那伙被月守御斩杀的人马,当然得做成真的。 跟踪赫连绝的时候查到,他私下将一些将士伪装成山匪,安置在各处圈养成私兵。 这一小队锦衣卫,刚刚已经端了离这儿最近的一个窝点。 都城和宫里都准备了检查的太医,所有事情准备妥当了,锦衣卫才默默退走。 月施让月守御搭上她的肩膀,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在山崖中,往锦衣卫监视确定好的那队羽林卫靠近。 “你们快看?!” 其中一个羽林卫远远就看见了山崖上那两道身影,疑似帝女和月卫长。 陛下已经对他们的无铭队长下了死命令—— 全力搜寻帝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任何收获就提头回都城。 他们已经找了大半个月,都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他们欣喜若狂,立即朝两人奔去。 凑近了确认真的是月施和月守御,这队羽林卫简直感动地要流下泪来,还以为他们再也不能回都城了…… “臣等救驾来迟,望帝女恕罪!” 看着面前齐刷刷跪倒的十几人,月施清了清嗓子,扮作很是虚弱的模样,着急地出声。 “本宫没空和你们废话,月卫长身受重伤,速速赶回都城!” “是!” 本来还疲惫乏力的羽林卫,一听月施的口气,看到月守御靠在月施肩上、浑身是血的半昏迷模样,就知事态严重。 立即派人寻来车马,以最快的速度往都城赶。 途中“恰巧”遇上了也在找人的锦衣卫小队,队伍汇聚,锦衣卫随行的医官施针稳住了月守御的经脉,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 但还是说,如果不尽快赶回都城,接受更好的治疗,恐有性命之忧。 众人没有停歇地赶路,中途跑瘫了好几匹马,以至于都入了都城,其他人才陆续收到帝女回来的消息,时局顿时陷入了混乱。 月守御“重伤”,月施才没空搭理其他人怎么想,让锦衣卫和羽林卫抬着人,不顾自己身体,风风火火地冲进太医院,发了一通脾气,抓人为月守御治疗。 连圣心帝都是经过宫人传话,才知道月施活着回宫的消息。 顾不上批改奏折,直直赶往太医院,看他的宝贝小女儿。 月施焦急不安地在房门口徘徊,有太医想替她治疗一下,就被她冷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他们没有见过月施这般急躁愤怒的模样,只能颤巍巍地跪在空地上,不敢再多嘴。 等圣心帝赶到时,就见月施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地坐在房门口,面色虚弱又难看。 “参见陛下!” 其他人出声行礼,月施才察觉到圣心帝的到来。 “父皇!” 月施看到圣心帝,就像看到了主心骨,双眼蹭的就红了,直直朝他冲去。 因为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圣心帝接住了她。 看着月施身上到处都是血痕和淤青,圣心帝心疼不已,扭头就对跪在地上的太医破口大骂。 “不知道给帝女看诊吗,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的?!” 以为他们不想吗,是帝女殿下不让啊…… 太医们有苦难言,终于一个太医大着胆子,畏畏缩缩地爬起来,小心给月施诊脉。 既然是圣心帝开口,月施就没有拒绝,只是双眼一直死死盯住诊疗室紧闭的房门。 xs7.com 第115章 屈尊喂药 “回禀陛下,帝女殿下所受的都是些皮外伤,敷药修养几日便能痊愈。” 听到太医的诊断,圣心帝不由松了口气,想让人送月施回鸣凰殿。 “父皇,儿臣要守在此处!月卫长为了保护儿臣,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于情于理,儿臣都不宜离开!” 月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圣心帝的好意,坚持留在太医院。 圣心帝望向月施认真的双眼,知道拗不过,只好无奈应下,派人将橘生她们找来,安排太医为月施疗伤。 能危及月守御的险境,看来抓走他们的匪徒不一般呐…… 圣心帝没有错过月施话语中的关键词,出于担忧和怀疑,他决定陪着月施等一会儿,希望月守御尽快醒来,为他答疑解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经过多位太医的联手抢救,两个时辰后,月守御终于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只要今晚好好照看,没有出现因为感染引发的高烧,就无大碍了。 治疗告一段落后,于公公进了诊疗室一趟,出来时,秘密将一个物件交到了圣心帝手上。 月施偷偷瞥见他们的举动,挑了挑眉,是什么东西她心知肚明,自然不用多问。 “帝女,朕还有奏折要批阅,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太医。” 拿到那东西后,圣心帝的脸色明显沉了沉,却没有跟月施表现出来,交代后就带于公公离开了。 “恭送父皇!” 行礼时,月施不动声色地掀唇一笑,抬眼随意地瞥了一眼刚赶来不久的邓元。 邓元知道计划的全过程,会意地退了下去,他需要亲自监视一下圣心帝那边的反应。 太医陆续提着药箱退出诊疗室,月施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关心月守御的情况。 “你出去吧,本宫亲自照顾月卫长。” 见留了一位太医在侍候月守御喝药换药,月施直接将他赶出去。 这几个太医都是他们打点好了的,虽然觉得月施对月守御关心过甚,有些奇怪,但还是放好药碗,规矩地退了出去。 月施关好房门,感知到没人偷听后,才放心地朝床榻走去。 本来应该虚弱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月大卫长,此刻侧身支着头,松垮的单衣露出缠着带血纱布的胸膛,姿态悠然。 除了脸色有些青白,双目炯炯,精神状态好得不能再好。 “殿下隆恩,臣实在身体不便,可否屈尊喂臣喝药啊?” 月守御眯眼笑得邪肆,瞅了瞅桌上的药碗,故意出声,想逗弄月施一番。 月施本来是准备进来和月守御商议接下来的计划的,见某人似乎真的身受重伤、不能自理的状态,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还想让她伺候! 气极反笑,月施扫了一眼桌上油纸包好的几份药,计上心头。 “没问题,月卫长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喂药这种小事,不必客气。” 话音还没落,月施三两下拆开那几包药,将药草全部倒进装有汤药的碗里,搅拌了几下,便热情地凑到了月守御跟前。 没想到月施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月守御盯着那碗黑糊糊、黏稠稠的干湿混合物,生平第一次对喝药产生了畏惧。 “殿下对臣关怀备至,是臣三生有幸,臣还是自己来吧。” 月守御说着,就想夺过月施手里的药碗。 本来是装的,要是喝下去就成真的了。 月施轻巧夺过,用汤匙舀起一勺看不清模样的棕黑团块,就想喂到月守御的口中。 正事不想,就考虑怎么逗她…… 迫不得已,月守御一把抓住月施的手腕,夺下那碗可能会致命的危险物品,搁在一边的矮几上。 顺势拉下月施,将她抱进了自己怀中,紧紧夹住手脚,不准她再挣扎。 “好了,不逗你了,气性这么大。” 月守御让月施垫着自己的一条手臂,另一只手像摸狗狗一样摸着月施的头,貌似在安抚情绪。 “你干什么,这里是太医院,太医随时都会进来!” 显然,这种安抚没什么效果,月施一用力就想起身。 可她根本奈何不了月守御,只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质问。 “太医院的人马早就安排好了,陛下拿走了那件东西,接下来的事自有其他人去处理。赶了这么多天路,眼都没怎么合过,好好睡一觉吧。” 平日杀人于无形的冰凉手掌,此刻温暖得如同四月的风,轻轻拂过月施的眼帘,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月施自己都没发现,从在迷罗沙漠找药开始,她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到现在才放松下来。 因为,她一直都在担心,会找不到百年赤环蛟的胆…… 找到后,又在想,如果她和月守御前往归墟阁,圣心又该如何,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距离及笄礼的日子越来越近,浮出水面的人却越来越多,前世没有出现的情况层出不穷,留给她成长壮大的时间太少…… 月守御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拍打月施的后背,就像有种魔力,让月施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在这股前世今生都不曾改变的,雪松香的温暖中,连日赶路的疲乏终于涌了上来,月施慢慢沉入了梦乡。 幸好有阿御,不然她真的会疲于应对…… 看着怀中人儿恬静的睡颜,随着年龄的增长,眉眼渐渐长开了,就如同她一步步的成长。 等到帮助月施完成想做的事,他也该去解决一些积攒已久的麻烦了。 等一切结束,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当着九州的面,将从小守到大的宝贝,拥入怀里…… 月守御小心帮熟睡的月施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起身,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月施压住。 勾唇轻笑,内力一挥,清脆的裂帛声,将衣摆果断割下。 人家是为了男宠断袖而起,感慨恩爱至此。 而他和月施,倒像是反过来了…… 月守御披上外袍,在信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了一大篇幅,叠好放进特制的信封里,打响了一个奇异的指声。 不出片刻,邓元突然闪进了屋内,接过信封,一言不发地消失了。 第116章 何方妖孽鬼怪 赫连绝比他们先两日回到都城,月施没等来他处理朝中动向的消息,倒是传来了别的风声。 仁妃居住的景宁宫,居然闹鬼了。 虽然月施从不信鬼神,但她自己都相当于是魂穿过去,也保不准有类似的情况…… 后宫最是避讳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若不是夜巡的羽林卫偶然撞见,恐怕根本不会传开,甚至闹到目前这种都城里人尽皆知的地步。 没过多久,后宫竟然开始流传起这样的言论—— 是因为仁妃掌事杀伐过重,哪怕常年供奉佛堂,也净化不了她周身血腥怨气,这才招来了恶鬼。 仁妃掌事狠绝,打杀处罚的宫人不在少数,或许是对她不满的人私下造谣的。 即便圣心帝想要维护仁妃的颜面,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只好再次停了她的后宫掌权。 月施从于公公那里得知,景宁宫闹鬼已经五六日了,据说好像还是只男鬼,每晚折磨得仁妃难以安睡,宫内之人个个惶恐不安。 而圣心帝在等待国师出关,好做法驱了这恶鬼,还皇宫一片安宁。 两日后,国师终于出关,由于公公请来了皇宫,赫连绝也跟随在侧。 赫连绝这段时日安静得出奇,每日都乖乖待在国师府里,除了外出采买,就没去过别的地方。 按理来说,他和仁妃之间有那种关系,景宁宫闹鬼,他不应该毫无反应才对。 换做之前,赫连绝肯定会借着进宫看望她的机会,去仁妃那里走一遭。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闹鬼之事,他事先就知晓了吗? 月施有夜探过景宁宫,没有旁人在场,仁妃那副被搞得心力交瘁、脸白手抖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像是装的。 所以,仁妃十有八九,是真的觉得在闹鬼。 还是说,因为赫连家逐渐失势,赫连绝在仁妃那里失宠了,所以他伺机报复? 一切都只是月施的猜测,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哪怕是白王府,也没有提前收到任何风声,所以才让她有些捉摸不定。 景宁宫要做法驱鬼,圣心帝让愿意前往的后宫之人都去观摩。 月施身为仁妃的“好侄女”,自然要过去凑凑热闹,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国师出关后,还是那般老好人的亲切模样,只是整个人的气场更加内敛平静。 唯独面对赫连绝的时候,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疏远,连他搀扶的手,都不动声色地避开。 身为本人,赫连绝表面恭维,实则眼中满是狐疑和愤恨,但又不得不热脸贴着冷屁股,尽全力讨好国师。 月施留意到他们的态度,不曾想,国师这样的人,也能有一天对某人施加如此明显的敌意…… 或许,父皇对仁妃还留有仁慈,是因为受的刺激还不够大…… 景宁宫是四合相围结构的宫院,中央建造了一个精致的小花园,有凉亭花圃和锦鲤水池。 国师将景宁宫里里外外都浏览了一圈,命跟来的国师府之人,将他准备的银线、金铃和香烛等物,按照他的安排,布置在宫内各处。 银线纵横穿插,金铃系于其上,随着微风浮动,响起叮咚的声音,在安静的宫院里,格外清楚。 配上燃着橙红火光的香烛,还真有几分话本里道士驱鬼的感觉。 国师捏起手诀,嘴里念念有词,用脚步丈量着花园,一人跟在他身后,沿着他走过的路径,撒下白色的粉末。 等国师停下脚步,地面上显现出一个玄妙的、类似阵法的图案,不过月施也看不懂这图案是何意。 “时辰到——” 一个国师府之人看着黄昏的霞光逐渐退去,墨蓝色的夜幕升起,立即扬声高喊。 那个男鬼就是在天刚蒙黑的时候,出来作威作福,他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一举将它驱逐出去。 那人话音刚落,国师点燃一根香烛,运转内力,双指一剪,火光随着动作一闪,飞落在地面的白色粉末上。 刹那间,火焰沿着白色粉末的路径,顺势燃起,整个花园亮起橙红的光芒。 当天边最后一抹亮色消失,在没有弯月和星辰的黑夜下,景宁宫幽暗到极点,只有地上的火焰图案徐徐燃烧。 国师位于花园中央,合上双眼,立于火光之中,宛若救世菩提。 在这样的氛围下,众人都默然静候,等待那个恶鬼的出现。 突然—— 周围静止不动的金铃无风自舞,清脆明晰的声响此起彼伏,形成一首没有旋律可言的狂乱之曲。 国师猛然睁开双眼,似有一道锋芒闪过,果断抽出立在一旁的木柄银剑,在阵中一顿挥砍。 “何方妖孽鬼怪,快快束手就擒!” 一声嘹亮沉稳的呵斥,国师剑指景宁宫的某个方位。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不知是不是晃了神,还真有一道诡异的白影,在角落里跳动疾驰,不知是想进攻,还是逃跑。 灵兽吸纳天地之气,对于生灵的感知,比人类要敏锐几分。 月施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白影肯定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玩意。 莫非,这个所谓的鬼是人假扮的? 那扮鬼吓仁妃的目的是什么,是否是受人指使? 而国师,是否知道内情? 心里有了底,月施悄悄后退远离人群,悠闲地翻上树梢,准备好好观察一番今日的闹剧,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那个白影似乎被国师刺激到了,开始整个宫院的乱窜,银线被它撞得左摇右晃,金铃的响声越发错乱嘈杂,让人内心不免烦躁不安。 景宁宫的宫人早就被吓得抱头鼠窜,之前这恶鬼只是吓吓他们,从未像今日这般暴躁,还妄图攻击人。 若不是国师府之人出手阻拦,恐怕刚刚一个宫人已经被白影抓走。 国师的手印不断地变换翻转,连银剑也发出振动的嗡鸣声,白影的行动逐渐缓了下来,隐隐有几分退意。 眼见着有成效,国师挥出银剑,在自己掌心一划,鲜血溅在了地板上。 白色粉末上的焰火沾染上血滴,像是受了鼓舞,瞬间冲起丈高,白影终于发出尖利的嘶吼,狼狈地逃出了景宁宫。 银线和金铃也骤然停下,宫院归于平静。 第117章 狗血桥段 “回禀陛下,恶鬼已暂时驱逐出宫,待臣回府请几道符纸,便能保景宁宫平静了。” 国师命人收拾院子里的残局,上前跟圣心帝汇报。 “莫非以国师之能,也无法歼灭这只恶鬼吗?” 仁妃见白影被赶走,却没有击杀,一时心急,冒失地抢先开了口。 神色中的慌张担忧不是作假,到底这只恶鬼是怎么把仁妃吓成这样的…… “臣惭愧,恶鬼虚无缥缈,无法定论,以臣目前的能力,只能逼走,无法灭杀。” 国师除了是百姓的神圣精神领袖,也是达到人元蜕凡境的强者,连他都做不到,圣心国之内应该也无人能行了。 “国师辛苦了,朕能理解。只是圣心历代虔诚,怎会突生恶鬼,国师可知此物的由来?” 圣心帝有些不满地瞥了仁妃一眼,仁妃恢复了理智,知道是自己理亏,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怀疑国师,说严重了,传出去可是动摇民心的大事…… “鬼怪集天地之污秽,多因人心而生,以怨念贪痴为食,徘徊世间,不肯渡忘川。许是有人德行有缺,才招来此物。除了布置符纸,臣建议可餐素饮露,抄经礼佛,待净化了身心和土地,鬼怪自然不敢再靠近。” 国师只是在平静地陈述客观事实,可在场之人都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恶鬼只出现在景宁宫,而且专吓仁妃,那就证明,是仁妃出了问题。 别人说,可能是故意污蔑仁妃,但这些话出自国师之口,没人会觉得是在针对。 想到之前的三人行和香丸下毒的事情,包括最近的传言,圣心帝内心对仁妃的猜疑和怒气,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常年礼佛的人,还能招来此等污秽之物,甚是讽刺! “即日起,封锁景宁宫,收回仁妃掌权宫印,后宫之事全权交由万贵嫔负责。宫内之人全部禁足,每日餐素饮露,抄经礼佛,直到恶鬼彻底退散!” 之前圣心帝让万贵嫔代掌后宫的时候,也只是暂时让她保管宫印,从未像今日这般,直接下旨没收。 这无疑是在告诉众人,仁妃独掌后宫的时代结束了。 仁妃心底一寸寸地发凉,只能眼睁睁看着圣心帝毫不留情地宣判。 她没曾想,一直对她宽容有加的圣心帝,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还不能大哭大闹,不然只会将自己推入更深的深渊。 “臣妾,遵旨。” 仁妃双目恍惚,慢慢地跪伏下去,圣心帝正在气头上,领着众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月施凝视着仁妃那失神无助的模样,心里感到有些奇怪。 按理说,仁妃既然能做出下毒谋害父皇和背叛饲养男宠之事,那对父皇应该也没什么情感。 为何会露出这般,仿佛被心爱之人抛弃的伤感神情…… 见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只剩景宁宫的自己人,仁妃拒绝了玉秀的搀扶,自己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通身单薄,仿佛失去了以往所有的强势。 今日仁妃的表现,月施从未见过,不由收回了准备离开的脚步,藏在树梢上继续窥视。 仁妃脚步虚浮,一步一摇地走到花园边,似乎下一秒就能栽倒下去,可周围的宫人却下意识地远离了她。 “啊——” 本来虚如飘絮的仁妃,突然一声惊叫,拽起花坛,猛地砸向了地板,一个不够,挨着砸过去,像发泄似的不带停歇。 宫人们似乎习以为常,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也不出声劝说阻拦。 “咔嚓哐啷!” 刺耳的破裂声一阵接一阵得响彻整个宫院,不多时,地上就满是泥土和碎片,精致的花园变得一片狼藉,连自在游动的锦鲤都躲了起来。 似乎是砸累了,仁妃终于喘着气停了下来,而后,一直贤德大方的仁妃,居然直接席地而坐,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声音凄凉哀婉,痛彻心扉,仿佛经历了极大的绝望。 对此,宫人们也是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月施目瞪口呆,眼前之景,简直比话本里的狗血桥段还要一波三折。 痛哭只持续了片刻,仁妃接过玉秀递上的锦帕,仔细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和晕妆,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那对妩媚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冷的恨意,配上标准得体的微笑,很是怪异扭曲。 “所有人,收起宫装首饰,改穿素袍,每日随本宫在佛堂抄经礼佛,餐素饮露,若有人偷懒不从,直接杖毙。” 仁妃淡淡出声,若不是神情诡异,旁人都会以为是在聊今日的天气吃食。 她话音刚落,那些宫人,包括玉秀在内,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阵,连忙躬身答应。 见他们都随仁妃进了殿中,月施才悄悄滑下树梢,离开了景宁宫。 仁妃的反应实在惊奇,似乎有故事啊…… ………… 圣心帝下旨后,景宁宫从此戒了荤腥,每日都喝粥吃素,连茶酒都不沾了,真如国师所言,饮用清晨摘的露水。 仁妃虽然有贤德之名在外,但后宫之人都清楚她的行事狠绝,一些心有怨念的宫人借机刁难失势的景宁宫,暗地扣减他们的吃穿用度。 换做往日,恐怕仁妃早就发飙了。 不知是有圣旨压头,还是真的诚心驱鬼,景宁宫安静的出奇,任由别人宰割。 赫连绝借和国师送符纸的机会,到鸣凰殿看望月施,聊了好几个时辰,等天快黑了,才不舍地道别,似乎真的是一对情意绵绵的佳偶。 实际上,赫连绝一直在锲而不舍地套月施的话,想知道她此次失踪的全部细节。 等赫连绝走后,邓元从一面隔墙后走了出来。 月施早就感知到他的存在,并不惊讶,想来又是某个醋坛子打翻了。 “干爹今日去衙狱了,听闻赫连绝过来,特地让微臣保护殿下。” 月施点点头,对邓元的解释不可置否,立即吩咐正事。 “小邓子你跟上,盯紧了赫连绝。不出意外,他会去景宁宫,将他的一举一动如实向本宫汇报。” “是,殿下。” 第118章 都是在骗我 景宁宫角落的一面雕花砖墙,赫连绝曲起手指,轻扣出了三短一长的声音,带着特殊的节奏。 随即没过几瞬,雕花砖墙突然传出咔嚓一声轻响,原地翻转了过来,这里竟是一道暗门。 邓元一直紧紧尾随着赫连绝,看见突然转动的墙体,也是暗暗吃惊。 赫连绝谨慎地回头左顾右盼,没发现有人跟踪后,才毫不犹豫地走进暗门里。 赫连绝的身影消失后,暗门也立即合上,根本不给邓元跟上的机会,险些被墙板夹住手指。 邓元站在墙板前研究了一会儿,暂时没摸出什么门道。 避免打草惊蛇,他决定另辟蹊径,纵身一跃,踩着窗台,借力翻上房顶,趴在瓦片上,仔细聆听房内的动静,寻找赫连绝的位置。 此处是景宁宫后院的柴房,穿过厨房和宫人住的偏房,就能抵达佛堂。 这些时日,后宫之人皆知,仁妃整日衣食住行都在佛堂解决,从未回过寝殿。 邓元一路追踪赫连绝抵达佛堂,果然如殿下所料,他是偷偷跑来找仁妃。 掀开一块瓦片,能大致看到佛堂内的景象—— 仁妃穿着一身灰布素袍,正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专心抄写经文。 玉秀的领着赫连绝走进来后,就自觉地退了下去,离开前不忘朝赫连绝恭敬地行了一礼。 都是男宠,玉秀对待赫连绝和陆晚桥的态度,怎么完全不同…… 邓元心中升起疑惑,运转内力屏住呼吸,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继续监视。 赫连绝面对仁妃也没行礼,很是熟络地走上前,伺候她磨墨。 “你不该这个时候过来。” 终于,仁妃写下纸面上的最后一个字,轻轻吹干墨迹,才缓缓出声,态度柔和,又带着点担忧,眉头紧皱。 赫连绝帮她放好抄完的经文,跪在一旁的蒲团上,主动为仁妃按摩着头颈和肩膀,两人态度自然,像是时常这般。 邓元目不转睛地将全部细节收入眼中,总觉得两人虽然关系亲密,今日却少了点暧昧,或许是因为没有出现上次的膝枕。 “听说有宫人针对景宁宫,我已经派人去敲打了。不用担心,今日寻到了机会,过来看看你。” 像赫连绝这般虚情假意之人,居然露出了十分真切的关心和气愤,邓元心中怪异地挑了挑眉。 难不成,他和仁妃是真的两情相悦? “辛苦你了,陛下与本宫生了嫌隙,国师对你不再信任,风波过去之前,都不宜闹出太大动静。最近本宫心里很是不安,这是一直供奉的平安符,记得日日带在身上。” 仁妃无奈地一笑,拍了拍赫连绝按摩她肩膀的手,耐心叮嘱,将怀中的一枚青红相间的平安符递给他。 赫连绝接过后就塞进了自己怀里,听仁妃提起圣心帝和国师,就来了火气。 “什么帝王独宠二十载,还不是一朝生疑,弃之如敝履。还有那个老不死的,死而复生那次绝对有古怪,现在根本不准我近他的身,搞得只剩个继承人的空头身份……” “什么人?!” 赫连绝撤掉了平日翩翩君子的伪装,跟仁妃喋喋不休地抱怨,突然仁妃捂住了他的嘴,厉声冲佛像的方向呵斥,内力修为尽显。 邓元一早就瞥见了佛像后面的白影,目光闪了闪。 仁妃身为白王府嫡出,自然身怀武艺,不过天赋一般,跟赫连绝一样,是聚气踏波境。 邓元实力比他们高,感知自然更敏锐,再加上两人在专心说话,这才发现迟了。 呵斥声一出,白影晃悠了几下,怪叫了几声,直接躲了起来。 赫连绝立马冲过去查探,佛像背后却是空无一物。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他回头示意仁妃,只见她双眸惊恐地放大,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佛像。 “小绝,是那个恶鬼!” 仁妃伸出手,颤抖着指着佛像,露出平日里根本不会展现出的怯懦。 赫连绝眉头紧蹙,说实话,他和月云青都不明白,为何仁妃会如此畏惧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但赫连绝还是立即赶过去,将仁妃护在自己怀里,抽出藏在怀中的匕首防卫。 邓元看出了赫连绝眼中的疑惑,看来仁妃有事瞒着他。 还有“小绝”这称呼,唤男宠,好像合适,又好像不合适。 有意思…… “什么鬼怪,佛堂圣地,也敢放肆!” 镀金佛像的双眼本来是目空一切的,似乎是鬼怪作祟,此时竟然带上了神采死死盯着仁妃两人,还隐隐闪动着凶光。 赫连绝从小跟随国师学习,自然不怕怪力乱神的东西。 取出几张符纸,催动内力,口中念念有词,匕首翻转,扎上符纸,刷刷贴在了佛像之上。 似乎真的有效果,佛像慢慢恢复如常,恶鬼好像已经被赶走了。 两人等待了一阵,见果真没有恶鬼再作乱,仁妃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长吁一口气。 赫连绝递给仁妃一碟厚厚的符纸,并教了仁妃使用方法。 “这符纸能暂时驱赶恶鬼,你先用着,待景宁宫的浊气散去,它就不会再来骚扰你了。不过,杀人放火都不惧,你为何会这么害怕一只虚无缥缈的玩意?” 仁妃收好符纸,刻意回避了赫连绝的问题,答得模棱两可。 “人上了年纪,总会有些迷信。许是生了诸多变数,让本宫内心始终不得安宁。” 倒是算把赫连绝糊弄过去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闲聊几句后就离开了景宁宫。 闹剧结束,邓元悄然潜回了鸣凰殿,跟月施汇报看到的一切。 两个戏子聚在一起,倒是生了真感情,有趣…… 皇宫有片后山,一般都是宫人暴毙的乱葬岗,所以极少有人愿意来。 夜黑风高,一道白影幽幽地飘忽而来,几个闪身,窜上了后山。 一棵歪脖树下,一道包裹严实的黑影从天而降,白影立即激动地出声。 “她竟然将那枚平安符给了那个小子,明明她说过只给自己儿子!原来从小到大,一切都是在骗我!” 第119章 最爱最恨 “在她的认知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为何不能将护身符转赠给旁人?” 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男子,低沉稳重地帮着白影分析。 “不会的!我一直知道那个平安符的存在!她说过,是专门求来保子女平安,需要她在佛堂供奉七七四十九天,自家子女佩戴才能灵验!转赠给他人,根本起不了效果,就是废品一个!难不成…难不成……” 白影越说越激动,愤恨之情溢于言表,越想越觉得不对,心中生出了某种大胆又离谱的猜测。 “这是这个月的药,我终究只能给你些助力,想要求得真相,想要复仇,还得靠你自己,才算圆满。” 斗篷人将一枚黄色的丹药递给白影,白影毫不犹豫地服下,冲斗篷人感激又恭敬地一拱手。 “多谢先生,我明白先生的良苦用心,会认真按计划行事的!” “去吧。” 斗篷人挥了挥手,两道身影相继消失在后山的黑暗中。 …… 经过赫连绝的宽慰,仁妃今夜早早就入睡了,以为能迎来近日的第一次好眠。 谁知,沉静的景宁宫,突然钻进来一股阴风,哐啷地刮开了佛堂的窗户,睡眼昏沉的仁妃瞬间被凉得一个激灵。 “啊!” 仁妃猛然睁开眼,只见一张苍白布满血红鞭痕的脸,直直出现在正上方,距离她不过一拳的距离。 心跳骤然漏了半拍,不受控制地发出惊恐的尖叫。 声音响彻整个佛堂,却没有一人闯进来查探究竟,仿佛仁妃是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里,孤立无援。 是他来了! 是他又来了!! “给本宫滚开!!” 仁妃慌不择路地爬起来,卷着被子缩在床铺的角落,疯狂挥动手臂想要把白影推开。 “仁妃娘娘说这话,真叫人伤心呐…” 见仁妃毫无章法的举动,白影轻轻松松地灵巧躲开,在床榻旁左右晃动,声音空洞幽怨,绕梁三周不散。 “该伤心的是本宫!人死如灯灭,你何苦徘徊不走,纠缠折磨本宫!” 仁妃回了些神,捡起胆子,用颤抖的声线,对着白影叫嚣谩骂。 “难道,仁妃娘娘不知道原因吗?!” 本来还四处飘忽的白影,突然冲上了床榻,那张苍白青黑、满是伤痕血迹的脸凑到了仁妃跟前,表情扭曲狰狞,失声怒吼。 仁妃不忍直视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孔,下意识偏过头,底气有些不足地争辩。 “你的死与本宫无关!本宫从未想过害你性命!如果你再不肯自行退去,本宫就请人诛了你!” “母妃!生前派人落井下石还不够,死后竟也如此无情,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孩儿!” 此言一出,白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骨瘦如柴的手,一把扣住了仁妃的脸,尖利的指甲深深扣进她的肉里。 疼痛和恐惧让仁妃心绪大乱,她拼命地晃头,想要挣脱白影的魔爪,都无济于事。 连日累积的惊吓和压抑,终于拉断了仁妃心头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你已经死在边境,不再是本宫的依靠了!恒儿,要知道,你确实是本宫和最爱的男人所生的孩子,但本宫最爱你,也最恨你!” “你生得与陛下没有半点相似,性子也不讨陛下欢喜,无数个漫漫寂夜,本宫连从你身上找寻安慰都做不到。以你为借口,也招不来陛下承恩。为了你的未来,本宫还要装贤德,装大度,主动将自己的爱人推向那一个个搔首弄姿的贱货!” “这样也就罢了,你的愚蠢竟然还拖累了本宫,致使本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一低再低。所有的一切因你而起,都是你的错,留你何用!” 哪怕扣住下巴的手不断收紧,鲜血沿着对方尖利的指甲缓缓流下,仁妃还是不管不顾地尖声厉笑,放肆大喊,胡乱的泪水让她疯狂的面容更加不忍直视。 说出的一字一句,就像锋利的刀子,一下接一下地在白影的心头,来回穿刺。 没错,这个装神弄鬼的白影,就是仁妃以为早就死在千溪城的月恒。 从小到大,母妃对他的疼爱,一直若即若离,时常会对他突然大发雷霆,所以久而久之,他也染上了暴躁的性格。 他以为,是因为他没有当上皇储,给母妃蒙羞,所以努力的同时,一门心思想着把月施拉下马的法子。 可母妃却很关心月施…… 原来,是因为他长得像极了母妃,与父皇半点不像,而月施却是与父皇有三分相似…… 难怪,小时候母妃独守空房都不让他陪伴,不是怕他担心,而是根本不想见到他…… 呵,呵呵…… “所以,母妃寂寞难耐,才和旁人有了私生子吗?” 仁妃一股脑说完,将多年的怨愤发泄出来,正觉得心头有种诡异的畅快,突然就被一语打下了万丈深渊。 “你在,说什么?” 这次,她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周身气焰顿时凝固。 “刚才我亲眼所见,你将平安符给了那个小子,怎么,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发现你的丑事吗?!” 想到自小不得仁妃疼爱就算了,还有个生父不详的私生子弟弟,月恒就感觉耻辱,对仁妃的恨意无以复加。 原本扣住仁妃脸颊的手,缓缓下滑,扼住了她的喉咙,直到她窒息到脸色发紫,才松开了手。 若不是担心扰乱了先生的计划,他真想现在就掐死这个无情无义、不知羞耻的毒妇! “咳…咳咳……你只是个孤魂野鬼,说出的话谁会信?明日,本宫就找人灭杀了你这个死了还要弑母的孽障!” 仁妃瘫软在床榻上,捂着剧痛的颈部不停地咳嗽。 她算是发现了,这恶鬼只会吓她,不会要她性命,至少现在不会,所以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趁月恒不注意,仁妃伸手摸向枕边的暗格,抽出一张赫连绝给的符纸,二话不说就念起了咒。 见仁妃此举,月恒眼神暗了暗,慢慢远离了床榻,貌似十分畏惧。 看到起了效果,仁妃心头一喜,赶忙学着赫连绝,起身将符纸猛地贴在月恒身上。 月恒仿佛遭到了极大的打击,惊叫一声,顺着开启的窗户,灰溜溜地逃走了。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玉秀焦急的声音。 “娘娘你怎么样了?是不是那污秽玩意儿又来了?!” “本宫无事,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仁妃胸腔有种劫后余生的激荡,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 幸亏月恒已死,不然她最大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第120章 我们的孩子 仁妃封锁了景宁宫的消息,让圣心帝等人以为,依照国师的方法,恶鬼确实被赶走了。 相安无事了几日,在众人觉得情况逐渐好转的时候,后宫却炸出了更轰动的消息—— 从离景宁宫最近的碧霞宫开始,接连有三四处宫殿的妃嫔和宫人,遭到了那只恶鬼不同程度的侵扰。 虽然没有出现伤亡,但恶鬼似乎大有向更多宫殿侵袭的架势。 那些一直被仁妃压迫的妃嫔,抓住机会,每日轮番前往永圣宫求见,向圣心帝哭诉卖惨,闹得是鸡飞狗跳,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圣心帝差人传信国师,询问缘由,国师只说是当事人心不诚,甚至激怒了恶鬼,才会殃及身边之人。 宫中妃嫔都是朝中大臣的亲属,不多时,后宫诸多宫殿闹鬼的事就传遍了朝堂。 不知是谁多嘴,还把国师回复圣上的言论泄露了出去。 这下不得了,那些朝臣们纷纷上书,恳请圣心帝严查严惩,以稳固国运朝纲。 家事变成了国事,解决闹鬼之事刻不容缓。 圣心帝立马派遣锦衣卫拷问了景宁宫的宫人,得知,原来这几日都有断断续续的闹鬼,是仁妃下令故意瞒了消息。 这在圣心帝看来,无疑是做贼心虚,掩耳盗铃,更加印证了国师的说法。 一气之下,圣心帝下旨,仁妃降级为仁嫔,罚月例半年,即日起非召不得离开景宁宫。 此举无异于,直接把景宁宫变成了一个外表金碧辉煌的冷宫,将仁妃,不对,是仁嫔,囚困其中。 若不出意外,自此之后,仁嫔是彻底失势了,二十载的尊荣一朝散尽。 圣旨昭告了前朝后宫,有人欢喜有人愁,各怀鬼胎地暗自开始行动。 大家以为会最先反应的白王府之人,直接闭门谢客,上奏请假,休沐三日不上朝。 有人书信打探,他们直接表示,白王府忠于陛下的决定,绝不会包庇自家子弟。 “呵,呵呵呵,呵呵……” 于公公宣读完圣心帝旨意,离开景宁宫之后,仁嫔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手中的明黄圣旨。 直到玉秀出声提醒,她才相信这个事实,浑身怅然,缓缓摇着头,发出一阵诡异冷笑。 环顾四周,景宁宫虽不能比凤仪宫宽阔,但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已经隐隐超越了凤仪宫的奢华。 不曾想,她白嫣语入宫二十载,争强好胜夺来的一切,竟成了囚禁余年的牢笼……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对她的好,终归只是因为对白嫣然的承诺,而不是出于自己的真心,可笑…… “阿桥,修书一封约见,秘密送去迎客楼。” 因为三人行事件,陆晚桥被关押了一段时间,什么都没问出来,前些日子就放回了景宁宫,一起禁足。 “是,娘娘。” 陆晚桥刚才也跟着听旨,看着仁嫔失魂落魄的模样,眼里满是克制的沉痛。 仁嫔又定睛看了会儿圣旨,随即猛地一拉,裂帛一声,明黄的绸布被撕扯开来。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保养得体的手,一下接一下地用力,将圣旨撕得粉碎,丢进了一旁的碳炉里。 点上火,看着圣旨慢慢燃烧殆尽。 我白嫣语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 入夜,景宁宫。 白嫣语穿着随意的软袍,静静站在花园的凉亭里。 不多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几个闪影,就来到了她身边,取下自己的披风,仔细盖住她的肩膀。 “娘娘,春月夜凉,多穿些衣物。” “云青师兄,这里没有什么娘娘,还是唤我师妹吧。” 白嫣语转身看向来人,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委屈和低落。 一身青衣,腰间系着竹笛,眉眼间的俊逸潇洒被忧色笼罩,不是月云青是谁。 “师妹,最近发生的事我已知晓,今日约我见面,可是有事相商?” 刚系披风的时候,月云青就发现,白嫣语瘦了不少,想来是最近被打击得不轻,心疼地牵起她的手,捂在自己掌心。 这样的举动,已经算得上轻薄了,但白嫣语没有拒绝,只是眼神闪烁地由着他,还顺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师兄,嫣语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尽力满足。” 听到想要的回答,白嫣语嘴角不动声色微勾,随即又恢复成难过的模样。 “陛下这般对我,全是因为恶鬼作祟。师兄你天赋异禀,最受师父信任,可有灭杀恶鬼的法子?相信只要恶鬼一除,后宫恢复安宁,陛下定能与我冰释前嫌。” 白嫣语说出了今夜唤来月云青的目的,她相信,以月云青对她的感情,定不会拒绝。 她和月云青都师从一位隐世的用毒高人,名唤鬼面老者。 她天赋不好,只能简单修习内力武功,月云青才是真正继承了鬼面老者衣钵的人。 自她入宫后,就一门心思钻进权术争宠之中,和师门疏了联系。 所以,想要找到鬼面老者,还得靠月云青。 “他对你这般冷酷无情,对二十年的相依相伴视若无物,你还要为了他去求师父出山吗?!” 月云青的话语间满是不忿和怜惜,有些激动地抓住白嫣语的肩膀,似乎希望她清醒点。 “师兄你误会了,我早就对那个无情之人失望了,但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不能被囚禁,我必须手握权柄,才能在宫中给他照应和助力!” 白嫣语说得义愤填膺,反手主动握住月云青的手,眼里满是真切。 听白嫣语提起孩子,月云青眼中的沉痛烟消云散,只剩感动和心疼。 “嫣语,你受委屈了,等到大事完成,我会昭告天下,与你长相厮守。你说得对,为了我们的孩子,是该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除鬼我力不从心,但我会亲自去请师父出山,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一定会有办法。有师父在,我们的计划执行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见月云青应下,白嫣语转悲为喜,妩媚一笑,不由自主地靠进他的怀里。 “师兄,世上只有你对嫣语最好。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年,就不该听从家里安排入宫……” 第121章 小产 仁妃降为仁嫔后,闹鬼之事一直没能得到平息,在其他人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月施倒是难得清闲下来了。 白天勤加修炼灵力,晚上和月守御二重唱,日子别提有多充实。 这天,圣心帝突然传唤月施去永圣宫一同用膳。 说是外出游历的月云青回来了,带了些各地的名产,一起聚聚,吃个家宴。 传话的小晏子离开后,月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外出游历归来? 负责监视仁嫔的邓元跟她汇报过,前几日月云青才夜访了景宁宫。 因为不清楚月云青的实力,所以邓元没有贸然靠近,才没探到他的目的。 能被陆晚桥领着进门,八成是去找仁嫔的…… “见过父皇,云青皇叔。” 月施如约而至,走进永圣宫后,向圣心帝和月云青见礼。 “参见帝女殿下。” 月云青虽然和圣心帝是同辈,但论尊卑地位,是不及月施的,见面需要行礼。 他躬身见礼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陪在月施身边的月守御,眼神莫名。 “皇叔不必多礼,既是家宴,本宫将义兄也带来了,都是自家人,皇叔不会介意吧?” 现在月云青对于月施而言,可是远胜赫连绝的危险人物。 所以,从进门开始,月施就时刻留意着月云青的一举一动和神色的变化。 他背对着圣心帝,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只有月施和月守御看见了。 “当然不会介意,我身在江湖,不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虽然是被收养的,但终归姓月,都是一家人。” 国师继承礼之后,月云青与赫连绝达成了一致,都觉得是月守御在从中作梗,奈何一直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和证据。 但这不妨碍他提防月守御的,此次前来,他想聊聊驱鬼的事,不想月守御在场,免得徒生变数。 只是月云青没想到月施会先发制人,让他根本没借口发难,外加圣心帝都没有意见,只好遂了月施的意。 月云青故意把“被收养”这几个字咬重了些,似乎是想提醒月守御,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做事分寸。 “盈盈,不准顽皮。你云青皇叔是胸襟开阔之人,怎会介意这点小事。” 四人围坐在饭桌旁,圣心帝有些无奈一笑,出声不痛不痒地责怪了月施一番。 月施表面眨巴着眼,孩子似的娇俏回应圣心帝,实则内心多添了几分沉重。 父皇居然会当着月云青的面,称呼她的小名,这信任亲近程度堪比对母后和月守御,简直远超她的预估…… 若真有一天,她查清楚了月云青参与的阴谋,父皇会相信吗,又或者,到时父皇能接受得了吗…… 这顿饭的食材和做法,都是月云青游历时,从各地搜集而来,当地的特色珍馐。 皇宫的吃食虽然奢华精致,但久而久之,不免让人乏味。 看着一桌子新奇的美食,圣心帝食指大动,与月云青品着美酒,有说有笑,吃得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于公公突然一脸焦急地赶进来,看着一屋子人兴致正高,面色很是为难。 “老于,有事直说。” 虽然被坏了心情,但圣心帝知道,若不是极为要紧的事,于公公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扰他们。 “陛下,大事不好了!流云殿遭到恶鬼侵扰,丽嫔娘娘惊吓过度动了胎气,太医说怕是要小产了!” 听到于公公的禀报,月施眉尾一挑。 恶鬼一直都是小打小闹,怎么偏偏在月云青进宫的时候,出现这么大的意外… 丽嫔在后宫中的容貌仅次于仁嫔,能歌善舞,虽然出身小门小户,但还是凭借自身的硬实力,选入了后宫。 进宫没几年,一直很低调,算是中规中矩的那种。 最近一年,风波不断,仁嫔逐渐失宠,丽嫔倒是慢慢浮了出来,这是她怀上的第一个皇嗣。 圣心帝一听,酒意瞬间退得一干二净,顾不得和月云青谈天说地了,带上于公公等人就往流云殿赶。 “通知景宁宫的羽林卫,看押仁妃一干人等,一只蚂蚁也不准溜出去!” 路途中,圣心帝越想越气,毫不留情地吩咐。 闹鬼,又是因为闹鬼,这次都害到他的皇嗣头上了! 圣心帝赶到流云殿的时候,太医院的人都来了,率先抵达的万贵嫔正指挥太医和宫人处理此事。 “臣妾参见陛下!” 圣心帝不耐烦地挥手免了万贵嫔的礼,着急询问丽嫔的情况。 “丽嫔小产,有大出血的先兆,太医们正在全力施救,尽力保住她的性命。” 同为女子,万贵嫔虽然没有子嗣,但遇到这种事,还是不免升起同情和担忧。 她也遇到过那只恶鬼的侵扰,就是不知丽嫔怎么这般倒霉…… 宫人们端着铜盆,清水进,血水出,不知换了几轮。 其他人不宜进去,圣心帝只好局促不安地在宫外来回踱步。 现在是威胁到子嗣,往后就可能祸及江山社稷,还是得找国师商量一下,彻底诛杀恶鬼的对策…… 月施、月守御和月云青,也跟着圣心帝来了流云殿。 “父皇不必过于担忧,丽嫔娘娘与人为善,定会逢凶化吉的。” 看着圣心帝眉头紧锁,月施能做的只有安慰他宽心。 “皇兄,臣弟回都城后,对后宫闹鬼之事就有耳闻。以为是道听途说,没想到事态竟然这般严重了。” 等圣心帝慢慢冷静下来了,月云青适时出声。 他刻意压低声音,靠近圣心帝才开口,应是考虑到这种事不宜高谈阔论。 凭月施和月守御的耳力,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月云青身上。 他们可不会相信,月云青会闲来没事,进宫就为了和圣心帝单纯地吃个饭。 本来月施就怀疑,月云青是为恶鬼一事而来,现在可以直接确定了。 “本来此事是朕的家事,让你见笑了。奈何即便是国师出手,也不能灭杀那只恶鬼,朕实在是头疼不已…” 聊到这个话题,圣心帝突然想到,月云青身处江湖市井,常年在九州各地游历,见多识广,会不会知晓诛杀恶鬼的法子,或者结识什么高人。 “云青,你游历九州各处,可有灭杀恶鬼的法子?” 第122章 不要杀本宫的恒儿 “臣弟惭愧,实在不知有何方法可以诛杀恶鬼。但这次游历,臣弟的恩师正巧也同道而行,或许他老人家会有法子。” 听月云青提到自己的师父,圣心帝双眼一亮,黯淡的希望重新被点燃。 月云青幼时有缘,拜了一位隐世的前辈为师,修习了一身不凡的武艺。 若不是月云青醉心于美酒佳肴,恐怕现在肯定是圣心国的顶尖强者之一。 圣心帝早就想和这位高人结识一番,奈何月云青说,他师父常年云游四海,行踪不定,连他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所以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教导出月云青这般文武双全的弟子,想来这位高人确实厉害,说不定真有诛杀恶鬼的偏门方法。 “那就劳烦云青你,代朕邀请他入宫一趟了。” “无妨,这都是臣弟应该做的。不过恩师脾性古怪,也不知是否会答应,臣弟只能尽力而为。” 月云青没有把话说绝了,给自己留了余地。 世外高人不受权势所控,有脾性很正常,圣心帝当然不会强人所难。 “无妨,即便令师尊不同意,朕也不会强求,另寻他法便是。” “多谢陛下,那臣弟先退下了。” 事情都商量好了,月云青再留在这里,也不太合适,所以他自觉告退。 月云青的师父? 月施将他们的谈话全部听进了耳朵里,白王府收集到的情报,可没有师父这茬。至于暗楼那边,她还没来得及看个周详。 但已经说明,月云青这个师父,肯定不是一般人。 假设月云青为了仁嫔,请他的师父出山除鬼。 而这样一位隐世高人,难得入宫,真的只会做杀鬼一件事吗? 或许,月云青会借这次机会,谋划点别的什么…… 况且,既然月云青想要帮仁嫔杀鬼,那今晚丽嫔小产之事,就出现得太过巧合。 有没有可能,这也是月云青的安排…… 月施给了月守御一个眼神,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一挥,邓元不动声色朝月云青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场面人来人往,很是混乱,没人会注意一个手下的消失。 太医院齐心抢救了大半夜,丽嫔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只用服以药物和补品,好好调理身子即可。 丽嫔还年轻,想要孩子,往后有大把机会。 既然人没事了,月施没工夫耗在这儿,跟圣心帝打过招呼后,就自行返回了鸣凰殿。 虽然月云青扬言要帮助圣心帝诛杀那只恶鬼,但难保不是自导自演,所以还不能断定闹鬼是出自谁的计谋。 第二日,月施见到了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月云青的师父。 身材瘦削,露出的手臂和脖颈能看到明显的青筋,披散的浅灰色长发编了无数个辫子,密密麻麻地搭在肩头,连指甲都是黑色的。 一袭青黑相间的道袍,腰间挂了一圈锦囊,脸上戴着一半黑一半白的诡异全脸面具,看不出年岁样貌。 “见过陛下。” 经月云青介绍后,他才姿态散漫地冲圣心帝随意行了个礼,声音沙哑难听,只能确定个男子。 月施见到月云青师父的第一眼,就有种直觉,这个打扮诡异的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货色。 听闻有隐世高人能诛杀恶鬼,国师特地前来虚心拜见,观摩做法。 与国师庄重神秘的驱鬼仪式不同,黑白面具男什么道具都没准备,只取下了腰间的一个锦囊。 染着黑指甲的干瘦手指,伸进去捣鼓了一番,抓出一把黄色粉末,挥撒在景宁宫的花园空地上。 他转头看了月云青一眼,月云青会意地点点头,提醒在场之人,用锦帕捂住口鼻。 “这粉末药性太强,不宜吸入体内,诸位请注意防护。” 等所有人都蒙好面,黑白面具男才取出另外一个锦囊,里面是个装有不明绿色液体的瓷瓶。 当绿色液体泼在黄色粉末上时,就像是引发了某种激烈的碰撞,瞬间燃起了诡异的黄绿色火焰。 夜幕随之降临,景宁宫卷起阵阵冰凉的阴风,众人再熟悉不过,这是那只恶鬼前来的征兆。 当白影出现在景宁宫的房顶,黑白面具男衣袖挥舞,黄绿色的火焰随风愈演愈烈,最终竟升腾起黄绿的烟雾。 不多时,烟雾便充斥了整个花园,向半空延伸,直逼白影。 月施修习浮明录后,对药物的反应比一般人敏锐。 哪怕用锦帕捂着口鼻,她还是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怪异的味道,貌似是毒…… 白影触碰到烟雾的一刹那,像是畏惧,也像是受伤,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了一阵,就想仓皇而逃。 黑白面具男可不是国师,他的目的是诛杀,而不是驱逐。 见恶鬼要逃走,黑白面具男催动内力,从怀中掏出一把骨扇,几个健步跃上房檐,大手一挥,黄绿烟雾就卷着骨扇,朝白影奔去。 两道身影在景宁宫内追逐,恶鬼受了好几次黄绿烟雾的攻击。 明眼人就能看出,白影闪闪烁烁,根本不能逃出生天,应当是强弩之末了。 就在众人全身心地关注战斗的时候,一直紧张等待的仁嫔,突然生了变故—— “住手!不要杀本宫的恒儿!” 好好站在原地的仁嫔,突然扒拉开人群,直直朝黑白面具男奔去,声嘶力竭,惊得旁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圣心帝第一个反应过来,出手抓住仁嫔的手臂,想要阻止她靠近。 奈何仁嫔双目癫狂,竟直接动用内力弹开了圣心帝,毫不犹豫地冲进黄绿色烟雾中。 突生变故,月云青眼中的震惊比其他人更甚,看来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娘娘!” 那些宫人再不情愿,也只能冲进烟雾里寻找仁嫔,结果全被她打了出来。 “滚,都滚!谁都别想阻止本宫救恒儿!”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仁嫔貌似说的是月恒? 月恒不是被贬为庶人,流放边境了吗? “快让开,休要打扰本尊诛鬼!” 大家的一时失神,竟让仁嫔窜到了黑白面具男的身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招招直逼要害。 仁嫔的眼色很不对劲,就像是犯了失心疯…… 第123章 一切都说得通了 黑白面具男要一边诛鬼,一边应付仁嫔,还不能伤着她,一时间竟有些自顾不暇,好几次险些被仁嫔打中。 月施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仁嫔的状态显然是不正常的,许是被人下了迷幻的药物。 关键是,那个黑白面具男与仁嫔交手的时候,却像是顾虑颇多的样子,看向仁嫔的眼神也很复杂。 那种感觉,就像是两人是认识的…… 见自己的师父被人打扰,月云青像是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冲过去加入缠斗。 仁嫔能冲出重围,靠的是出其不意和疯劲,有了月云青出手,本就实力不高的她,很快就被制服。 因为仁嫔挣扎得太厉害,月云青不得不束缚住她的双臂,强行将她带回圣心帝所在的位置。 “皇兄,仁嫔娘娘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这点圣心帝自然也看出来了,正当他准备吩咐人,将如同发了失心疯的仁嫔绑起来的时候,仁嫔突然失声怒吼起来。 “恒儿!本宫的恒儿!有本宫在,你们休想动他!” 月云青只是束缚住了仁嫔的身体,没有堵住她的嘴。 接二连三地提到远在边境的月恒,再加上仁嫔每次面对恶鬼时畏惧的反常,圣心帝很难不生疑。 “仁嫔,告诉朕,为何突然提起老五?” 还没等听到仁嫔的回答,被黑白面具男追杀得四处乱窜的白影,突然冲到了众人面前—— 虽然布满了狰狞的伤痕血迹,面色青白,没有血色,但那张脸,在场之人再熟悉不过,正是应该待在边境的月恒。 “母妃,你好狠的心!竟然真的连孩儿的鬼魂都不肯放过!” 月恒瞪大了眼底发青的双眸,满是血丝地看向在月云青手下拼命挣扎的仁嫔,神色痛苦又绝望。 此言一出,原本受到惊吓的众人,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信息,神色染上了深究和疑惑。 这位隐世高人不是月云青请来诛鬼的吗,和仁嫔有什么关系? “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结果还化身恶鬼来骚扰本宫,威胁本宫,都是你逼本宫这么做的!” “可是本宫后悔了!对不起,恒儿,可怜的孩子,母妃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看见近在咫尺的月恒,仁嫔更加激动癫狂,双眼早已变成一片恍惚混沌,全然没了理智。 月云青一惊,下意识想挥出衣袖,捂住仁嫔的嘴,不让她再吐露更多。 奈何,本就没有下重手的他,一个不慎,被仁嫔一掌拍在了胸膛。 力道之重,毫不留情,哪怕是月云青,也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胸腔疼痛,气血翻涌。 趁这个空档,仁嫔脱离了他的掌控,冲过去想要将月恒揽在自己怀里。 月恒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仁嫔也没介意,义无反顾地将月恒护在自己身后。 月施留意到月恒的小动作,难道…… 不可能啊,在千溪城,可是她和小六亲自动的手…… “我儿已死,近日只是过来看望我,随后就会去安息,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看仁嫔的那副模样,不知她秉性的人,或许真会认为是一位好母亲,在拼命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月施知道,从小她这个姨母对自己的亲儿子就很冷淡,非打即骂,就像对待仇人。 也就在争权夺位上,会和月恒一条心。 再加上月恒的话里有话,月施心中慢慢勾画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月恒被流放后,仁嫔派人落井下石,可能风月天的任务就是仁嫔定的。 然后月恒不知是通过谁知晓了真相,死里逃生回都城,装神弄鬼,蓄意报复仁嫔。 仁嫔气不过,就让月云青帮忙找人来,解决掉月恒。 这么多天都没有取仁嫔的性命,说明月恒暂时不想杀她。 既然能威胁仁嫔,月恒很可能是知道了她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才着急想要灭口…… 能让人死而复生,救月恒的人定有通天之能。 凭月恒的能力和头脑,也绝对促不成今日的场面,有谁在背后帮助,或者指使他,是救他的人吗…… “母妃,不要惺惺作态了,你和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 “不,恒儿,母妃是爱你的,母妃只是一时想岔了,现在就纠正这个错误!” 世人皆有一颗捕风捉影、好奇真相的心,面前的闹剧太过精彩,甚至让人忘记了自己正在面对一只恶鬼的恐惧。 这些人中,包括圣心帝。 一只恶鬼,扯出了这么多信息,突然间觉得,现在不应该诛杀它,况且这还是老五的鬼魂。 圣心帝示意黑白面具男停下攻击,转头关切地询问月云青。 “云青,你老实告诉朕,今日诛鬼一事和仁嫔有关系吗?是不是她托人找你帮忙的?” 都城豪族圈子就那么大,仁嫔在入宫前和月云青就认识了,这点圣心帝是知晓的。 由此,圣心帝认为,是热心肠的月云青,受了仁嫔的蒙骗,才答应帮助她。 “怎么着,你不仅想杀了我儿子,还要动我的云青师兄?!好歹夫妻二十载,你为何不留半分情面?!” 发现黄绿烟雾慢慢消散,仁妃紧绷着的身体还没放松,就见圣心帝将矛头指向了月云青,顿时就跳起八丈高,抢在月云青之前语出惊人。 这种情况下,月云青想阻止,都无力回天。 云青师兄? 月施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万万没想到,月云青和仁嫔还是同门,所以黑白面具男也是仁嫔的师父,难怪刚才的打斗那么古怪。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这就是月云青和仁妃的联系,所以赫连绝身为仁妃的男宠,信任月云青也无可厚非。 仁嫔的话,就像巨石投入小湖泊,砸出了惊涛骇浪,连一向在外人面前沉稳如山的圣心帝,也呆愣在原地。 他从未听过,仁嫔用如此充满恨意和无礼的声音,对他破口大骂。 还有,她和月云青是什么关系,师兄妹?! “陛下,她中了毒,此毒会让人失心疯,胡言乱语,说出的话完全不可信。” 就在圣心帝转惊为怒,准备当面质问仁嫔的时候,黑白面具男突然抓住仁嫔的脉搏,下一秒就一记手刀敲晕了她。 第124章 别心急 黑白面具男的动作很快,看着仁嫔意识全无地软倒在他的肩头,圣心帝有种怒火无处发泄的郁闷。 但圣心帝必须得承认,对方说的在理。 仁嫔那副模样,显然属于精神失常的状态,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吐露真情,有待核实。 站在一国之主的角度,圣心帝不愿因为真相不明的事,得罪一位实力高深的强者,所以只能暂时压下对他擅自做主的不满。 “云青,朕需要一个解释。” 若仁嫔真是和月云青师出同门,为何要隐瞒,圣心帝想听月云青说出自己的苦衷。 月云青见自家师父成功阻止了仁嫔继续暴露真相,心中大松了一口气,思索片刻后开口。 “请皇兄恕罪,云青隐瞒此事其实是为了避嫌。” 月施瞧见圣心帝缓和了几分的神色,就明白,月云青选择大方坦白,是对的。 不愧是从小一块儿长大,月云青对父皇甚是了解…… “仁嫔娘娘只是早年受过师父的指点,进宫后就退出了师门,感念恩情,才一直保持在师门的称呼。这次臣弟是真心想为皇兄排忧解难,与他人无关,为了不引起误会,才瞒下此事,是臣弟的过失,请皇兄赐罪。” 月云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辞很是恳切坦诚,面容带着自责愧疚,似乎真的是无可奈何才会瞒着圣心帝。 圣心帝本就十分信任月云青,秉持着先入为主的思想,立马就反应过来,原来月云青都是为了他,才会撒谎。 但如果仁妃不是在胡言乱语,月云青这番话,却是自相矛盾了…… “这位尊者,你说仁嫔是中了毒,何以见得?” 圣心帝能坐上帝位,也不是听信一面之词的蠢材。 尽管他不想怀疑月云青,但仁嫔刚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实在说不通。 “本尊的江湖名号是鬼面老者,医术不敢说堪比医仙,但论用毒,还没听说比本尊更在行的。娘娘所中之毒名叫十日幻,毒发会失去神智、胡言乱语,但没有性命之忧,解毒后就能恢复正常了。” “中了十日幻的人,毒发后手腕会生出一截血线,一看便知。” 鬼面老者没有因为圣心帝开口,放低任何姿态,高高在上,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圣心帝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不悦,示意于公公上前查探,果然在仁妃的手腕上发现了一截醒目的红线。 看来,这个鬼面老者所言非虚,更加证实了,他确实是个用毒高手。 圣心帝不由想到,之前搜出的带毒香丸,仁嫔曾拜师鬼面老者,这怕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本事…… 月施听见这个名号的时候,心底不由一沉—— 这还是她为了查香丸,留意到的情报。 鬼面老者,和关老一样都是行走江湖之人。 但和关老的低调不同,鬼面老者虽然隐世不出、行踪不定,名声却很大。 自身天赋不强,却靠着一身高超的毒术,硬生生达到人元蜕凡境,综合实力跻身九州顶尖强者的行列。 哪怕是月守御,可能都不敢说一定能胜过他。 之前一直只闻其名,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真人。 仁嫔怎会拜鬼面老者为师,而且这件事多半连白王府之人都不知道…… 前世父皇中毒身亡,这个鬼面老者有没有参与其中…… 月施认为,仁嫔所说根本不是胡言乱语,而是真相,这个鬼面老者在误导父皇。 不自觉,月施看向鬼面老者的眼神带上了冰冷的杀气,鬼面老者似乎有所感应,偏头往这边看来。 月施转瞬就恢复如常,他根本找不到杀气的来源。 “别心急。” 旁边有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了抚月施的后背,磁性的嗓音暗暗传来,是月守御。 月施不动声色地往身旁一瞥,月守御神情淡然,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所有事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莫非,今日的一切,都是月大卫长的谋划? 圣心帝拜托了鬼面老者为仁嫔解毒,正当宫人准备抬着昏迷的仁妃进屋的时候,她突然睁开了双眼。 “月延,你这个负心薄幸之人,我要杀了你!” 担架经过圣心帝身旁,仁嫔猛然坐起,形容癫狂,直直伸手掐住了圣心帝的脖子,尖利的指甲毫不犹豫地刺进皮肉中,狠狠用力,明显是想置人于死地。 月延,乃是圣心帝的名讳,自从即位后,除了已故先皇后,还无人敢直呼这个名字。 仁嫔就像是和圣心帝有深仇大恨,宫人们惊恐地想掰开她的手,却动摇不了半分。 圣心帝本以为今日的场面已经足够跌宕起伏了,不曾想,一直妩媚恭顺的仁嫔有一天竟会干出行刺这种诛九族的大罪。 惊骇只是一刹,死亡的威胁让圣心帝立即做出反应,属于人元蜕凡境强者的一掌,打在仁嫔的腰腹,她口吐鲜血,跌撞着倒飞出去。 圣心帝没有多少留手,这一击足以要了仁嫔大半条命,再次陷入昏迷后,她半开的嘴边,还不停地淌出鲜红的血流。 “救活这个贱妇,给朕严加审问!” 不管是不是失心疯,都彻底激怒了圣心帝,因为他能感觉到,仁嫔刚刚是真的想要他命,这总归不能再用药物来辩解了吧。 比圣心帝更震惊的,是鬼面老者和月云青。 鬼面老者知道自己打晕仁嫔时用了多少力道,足以让她昏迷两三个时辰,怎么会突然醒来。 而月云青,在见到圣心帝重伤仁嫔后,眼底卷起了暗潮汹涌的漩涡,嘴唇紧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当锦衣卫接旨带仁嫔下去的时候,月云青也为他和鬼面老者请旨,说要戴罪立功,为仁嫔治疗,有师门情义在,也方便拷问。 脖颈处传来一波接一波的刺痛,让圣心帝变得格外冷静。 这件事,月云青和鬼面老者都有嫌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如顺便连他们一块儿查了…… “准了。” 月云青和鬼面老者跟着押送仁嫔的锦衣卫离开后,圣心帝单独吩咐了月守御,暗查他们二人。 第125章 来吧 等事态平息,众人回过神来,想找的时候,月恒的鬼魂早就溜没影了。 圣心帝担心整个皇宫会被它侵扰,让国师按照风水,全方位地布置了驱鬼符纸。 似乎印证了国师所言,仁嫔等人被关押后,国师在景宁宫做了净化法事,再加上符纸,这段时间恶鬼再也没出现过,后宫重新恢复了安宁。 铁打的现实,让圣心帝确信,就是仁嫔德行有亏,招来横祸。 受了圣心帝一掌后的仁嫔,五脏六腑皆遭了重创,尽管有太医和鬼面老者的全力施救,但尚未渡过危险期,已经昏迷三日了。 圣心帝对她再没有半点怜惜,下旨救活她,只是为了丢到锦衣卫衙狱严刑拷问。 仁嫔爆发出的那种恨意,圣心帝可以感觉到,不是突如其来,是积怨已久…… 月施之前给圣心帝心中埋下的怀疑种子,彻底萌芽迸发,联想到这些年来的诸多细节,圣心帝越想越觉得心底发寒。 月恒为了争储夺权,不惜下狠手,残害兄长和幼妹…… 仁嫔是不是早就准备着毒死他,好扶持月恒登上大宝,做那男宠环伺的太后…… 再仁慈的君王,也不能容忍试图谋权篡位的人,哪怕有一点念头都不行,况且还有人给他种了一片青青草原。 听说月云青请旨后,和他师父鬼面老者,守了仁嫔三天,看来他们的同门之情还不错。 圣心帝思来想去,都必须让月云青认清仁嫔的恶毒真面目,不能再受她蒙骗。 “摆驾,太医院!” ………… 月施不清楚圣心帝内心的波澜变化,她心中有太多疑惑需要解答,这几日都寸步不离地缠着月守御。 “阿御,月恒闹鬼一事,你是不是事先就知情?” “阿御,国师那边是怎么回事?” “阿御,那个鬼面老者是不是仁嫔的帮凶?” “阿御,唔……” 月守御这三日一直在暗地里调查月云青和鬼面老者,收到的情报和文件数不胜数,整日都待在偏殿办公,才给了月施蹲守的机会。 见月施那丰盈的双唇喋喋不休,像个好奇宝宝,很是活泼生动,月守御一个没忍住,就着她倾过来的脸庞,吻了上去。 月施被突然袭击,挣扎着想要脱身,月守御手臂一带,直接将她放倒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头重脚轻的姿势,再加上某只在腰间肆意蹂躏的手,一阵接一阵的眩晕酥麻,月施很难坐起身子,只能任由月守御亲个尽兴。 待月大卫长餍足后,浑身瘫软的月施,才弱弱地举起手。 “何事?” 月守御带着满意的微笑,捧起月施伸出的手亲了亲,才大发慈悲地出声询问。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是不是该给我解惑了?” 换做平日,月施不会这般追问的,但最近发生的事关乎重大,牵涉到了她最在意的事,不得不问。 月施有种感觉,月守御背着她,筹备了一个非常大的谋划,隐秘到连白王府都没收到半点风声。 前世,她和月守御渐行渐远,到死对月守御都知之甚少。 重生后,自以为已经了解了月守御的大部分,但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看透他。 仿佛剥开一层层薄纱后,又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迷雾,让她心中突生了不安。 所以,月施想借这次机会,跟月守御好好摊个牌。 “盈盈,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想让我答哪个?” 看着月施严肃起来的眼神,月守御知道,这次是糊弄不过去了。 “国师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配合演戏?” 月施不知道月守御用了什么方法,才让国师答应干这种神棍行当。 想当初,她为了拉拢国师,可谓是苦口婆心,游说了许久。 “是。” 叫月守御回答,他还真的是“回答”,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月云青、仁嫔和鬼面老者的关系,你事先知晓吗?” “知晓。” 简单的两个字,让月施顿时生出了挫败感,更加迫切地想调教出属于自己的死士密探了。 未来要坐上那个位子,至少得拥有圣心国境内最强的情报网吧。 不对哦,貌似现在圣心国最强的情报网就是锦衣卫了。 锦衣卫归月守御管,月守御归她管,这样算来,好像她已经有了,岂不是要战胜自己…… 呸呸呸,不要胡思乱想,堂堂帝女不靠男人! “那月恒呢,也是你指使的吗?他怎么会出现在都城?还有,仁嫔为何说他死了?” 最关键,也是月施最想知道的,就是关于月恒的情况。 她不能暴露自己风月客的身份,所以只能装作不知道月恒被杀之事,神情很是惊讶。 “我安排在边境监视他的人,回报说,月恒突然暴毙,就安排人去查探,结果捡到了性命垂危、苟延残喘的月恒。他口口声声说是仁妃派人折磨他、刺杀他,我救他一命,答应帮助他复仇,是合作关系。至于他死而复生的个中缘由,我就一概不知了。” 性命垂危,苟延残喘? 难不成是出现了类似休克的假死情况? 这种罕见之事,在医术上也是有记载的。 月守御眼神坚定,语气平静,不像是在说谎。 也是,他们风月客行事,向来雁过无声,若不是内部人员,很难预先知晓他们的行动计划,更别提及时救下月恒了。 风月客她都见过了,凭她对月守御的了解,肯定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看来,在快活林,真的是她和小六失手了,没有处理干净。 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能被风月知道,就当月恒已经死了。 不然收回了酬金,她去年就不达标了,白费功夫抢那些个任务…… “盈盈,刚才的只能抵三个问题,若想知道更多,需要拿别的来换。” 见月施还想提问,月守御伸出两指抵住她的双唇,笑得好不邪气。 这么明显的暗示表情…… 亲亲抱抱只能抵三个问题,还要别的? 别的什么? 比亲亲抱抱还要厉害的,能是什么? 月施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认命地伸手摸向衣领。 猛然一拉,白皙精致的锁骨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来吧!一次性多问几个!!” 第126章 殿下不弃,微臣不移 看着月施衣衫大开、香肩半露的模样,月守御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家宝贝今日居然这么主动。 但是嘛…… “色迷心窍的丫头,想什么呢。” 本来视死如归的月施,瞳孔睁到前所未有的大,呆呆地看着月守御一脸平静地帮她拉好衣服,还仔细整理了一番,好不正经。 说她? 色迷心窍? 月守御的表情好像真的心无杂念,而且看向月施的时候,还有些目光闪躲,双颊隐隐泛着红晕,犹如一个被调戏的纯情良家男。 “我……你……” 这副模样让月施顿时语塞,本就是她先提的,这下根本没理由反驳。 明明是月守御平日经常连哄带骗地又这又那,她才养成习惯了嘛! 怎么变成了她不知羞,色迷心窍了呢! “本宫只是觉得天气炎热,现在说吧,回答更多问题的条件。” 输人不输阵,月施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刚确实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是吗?” 见月施一脸心虚强撑的模样,月守御也不戳破她,只是安抚着摸了摸她的头。 “好,我家盈盈没有想色色,春月凉风确实炎热。” 说着,月守御还不忘拿起一旁的纱织外披穿在身上,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评价着天气。 恐怕气死人不偿命,也是月守御在衙狱审讯时,擅长的手段吧! 月施看出这厮就是在故意卖关子,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 知道月施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月守御不再逗她。 “最近一直忙前忙后的,难得有兴致,不如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月施不信月守御是真的想玩游戏,肯定和她的问题有关。 “互相问答,不想答可以选择喝一杯酒,但不能说谎。” 月守御从一旁的酒柜上取下一个雕花雪玉坛,打开封口后,酒香肆意绵长,还带着清清冷冷的花香。 这酒,月施认得,乃是辰安国和亲,赠与圣心的寒菱香。 此酒酿造时加入了辰安国福地,玲珑潭独有的寒菱花,饮后能平息经脉躁动,防止一时走火入魔,滋养丹田。 这还是月施前些日子,送嫁白清颜的时候,才喝了几杯,没想到父皇竟然赏了月守御一坛。 “这是臣之前保护殿下有功,陛下特意赏的,就拿来和殿下一起品鉴吧。” 寒菱香的酒液呈雾白色,倒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里,就像一团飘忽的云朵。 “开始吧。” 月施瞥了眼手边的酒杯,没有丝毫犹豫地应下。 这寒菱香虽然入口温润清甜,但后劲十足,酒量不好的,三杯就能眩晕到不省人事。 也不知道月守御是不是之前就喝过寒菱香,所以故意选了这酒。 她若想多问些问题,就不能醉倒。不能喝醉,就要回答问题,还不可以说谎…… 好在,经过父皇的从小训练,她的酒量还能算得上不错,应付举个问题,应该没大碍…… “殿下刚才表现不错,就让殿下先问吧。” 月守御眉眼弯弯,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完全不在意这种小事。 “仁嫔为何会突发失心疯?” “如鬼面老者所说,她中了毒,不过不仅仅中了十日幻,都是月恒下的。” 似乎早就知道月施会问起这件事,月守御的回答脱口而出。 “一人一个问题,现在该我了。” 月守御见月施准备开口,立马打断了她,抢先出声。 规则提前说好了,月施不愿,也得遵守。 “殿下,先皇后曾拜托了臣一件事,说无论未来,殿下作何选择,都全力支持。殿下如今的选择,是什么?” 此刻的月守御,轻轻低下了他人前无尽高傲的头颅,一如既往的恭敬,眼中充满了坚定热烈的感情,是属于她的,永不背弃的忠臣。 月守御安静地等待她的回答,仿佛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跟随,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月施以为月守御会追问她的底细、她的谋划,不曾想,竟然会问这个。 一眼就能望向月守御的眼底,月施瞬间懂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想听她亲口说。 “本宫要做那掌权之人,守住月氏的江山,绝不让他人染指。” 这是月施第一次,毫不避讳地向月守御展露自己的野心与抱负。 以为要等许久,才能听到月守御的回答,没想到话音刚落,那道磁性的嗓音就随之响起。 “殿下不弃,微臣不移,定当誓死效忠。” 说罢,月守御俯下身,在月施的额头郑重地印下一吻,轻如羽毛,却烫进了月施心口,如同盖章宣誓。 月施的眼眶瞬间就热了,前世今生,唯一不变的,只有月守御。 没忍住,月施直接埋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劲腰。 “阿御,对不起。” 对不起,前世临终,你会说出那般失落的遗言,恐怕是对她失望到了极点…… 对不起,从前不明是非、自负自傲,辜负了你的一片赤诚真心…… 没由头的道歉,让月守御神色一怔,察觉到渐渐湿透的衣襟,还是收回疑问,抱住月施,拍着背,轻声哄着。 虽然他接受了月施的改变,但这些变化还是太过翻天覆地,若不是三番两次确认过眼前之人是真的月施,他也不敢相信。 或许,灵兽血脉的觉醒,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月施渐渐止住了眼泪,毫不客气地用月守御华贵的丝袍擦了擦脸,才抬起头。 “我没有问题想问了。” 月守御对她的真心毋庸置疑,他如何计划,自然有他的道理。 总有一天,她也会成长到,对月守御了如指掌、自己把控全局的地步。 “可是,我还有问题。” 月守御显然,还不想停止这个游戏。 “大方问吧。” 月施相信,月守御问不出能难住她的问题。 就算他想知道重生的事,也可以考虑考虑,说出来。 “如今,局势开始向我们倾斜,殿下准备何时退婚啊?” 月守御温柔地抚过月施的脸庞,微眯的瞳孔里流露出丝丝侵略感。 最近忙着对付仁嫔和月云青,差点忘记了赫连绝这茬。 第127章 你把我灌醉 父皇已经动了解除婚约的心思,至今没有下旨,无非是在担忧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赫连绝自以为联络的那些军力,早就被无铭暗地里强行掌控了。 赫连家的势力也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几乎形同空壳。 只要彻底扳倒仁嫔和月云青,就不怕退婚后,赫连绝受到刺激,做出造反篡位之类的事。 况且,他们现在,确实没有正大光明的、能让举国百姓和朝臣信服的退婚理由。 无故解除婚约,以赫连绝对外的身份和形象,很容易引起民愤,对他们不利。 月施的原计划,是在及笄前架空赫连绝所有的势力,然后在及笄礼上,将计就计,一举废了赫连绝。 但听月大卫长的语气,貌似是有点着急了…… 月施能理解,这种外室想要上位扶正的心情,她也一直对没能给月守御一个名份,感到挺愧疚的…… “寒菱香可是辰安国数一数二的好酒,不喝浪费了,我喝酒。” 月施拿起水晶酒杯,一饮而下,温润清甜,酒香柔软绵长,比较适合女子。 少则几个月,多则及笄,总归不会太久。 谁叫刚刚某人整蛊她,故意吊她的胃口。 喜欢当柳下惠是吧,坐怀不乱是吧,装羞涩是吧,就不说! 月守御见月施眼神流转,还在满心期待她的回答,谁知下一秒月施就果断选择了喝酒。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婚,还是不想回答…… 本来胸有成竹的事情,突然就没了底。 月守御眼神一闪,没有出现月施希望看到的失落表情,反而笑得惑人。 “言之有理,问来问去着实没意思,不如品尝美酒来得有趣。” 他主动给月施的杯子倒满雾白的酒液,然后端起酒杯,坐在月施身边,展开手环住她的身体,扬手喂到月施的嘴边。 月施笼罩在酒香和雪松香的怀抱中,寒菱香的气息先浅后浓,逐渐弥漫开,让人不由染上了微醉的熏意,身体下意识生出一阵酥麻。 她去过一次快活林,里面的小倌好像就会这么伺候女客喝酒的…… 即便是整个千溪镇的小倌加起来,都不及身边男人眼角那抹瑰丽的嫣红。 这厮是从哪里学来的,魅惑人的手段…… 月施心头一软,倚进月守御的怀抱,就着他的手,喝下了酒液。 或许是暧昧氛围带来的错觉,这杯酒似乎更加香甜可口…… 应该是没什么经验,一丝酒液泄出了杯口,顺着月施的嘴角缓缓淌下。 月守御倏然靠过来,伸出一点舌尖,温柔地舔了个干净。 “确实还不错。” 嘴角还残留着湿润温暖的触感,心头一荡,月施的脸庞顿时发烫。 某人似乎还魅惑不自知地舔了舔自己性感的唇瓣,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见月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嘴唇,月守御邪肆一笑。 “殿下,可是想臣亲口喂你?” 说罢,没等月施拒绝,他将杯中剩下的寒菱香全部喝下,捏住月施的下巴,直接吻了过来。 微凉的酒液,顺着纠缠的唇齿,一点一点地渡进月施的口中,比直接喝还要上头三分。 月守御花样百出,月施沉迷美色无法自拔,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杯。 只觉身体愈发昏沉绵软,脑子也无法正常思考,若不是被月守御抱在怀里,早就滑到了地板上。 “阿御,你长…长得真好看……” 月施眼前都是虚虚浮浮的重影,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月守御的俊美,她忍不住伸出手,点上他挺拔的鼻梁。 “盈盈,你是不是醉了?” 月守御看着月施露出痴痴的笑容,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了然。 “我…我没醉,这个酒挺…挺好喝的,再…再来一杯……” 月施闭眼一笑,摆摆手,还想讨酒喝。 “乖,回答我的问题,就给你喝。” 月守御拿着酒杯在月施面前晃了晃,酒液晶莹诱人,月施舔了舔嘴角,乖乖地点点头。 “盈盈,你准备什么时候解除婚约啊?” 月守御就是被月施撒酒疯缠住的时候,喝了一两杯,清醒得很。 “最…最迟等到及…笄礼……嘘,不…不要说出去,我…想给我家阿御,一…一个惊喜……” 听到惊喜两个字的时候,月守御双眼闪动着亮光,很是爱怜地摸了摸月施的头。 既然听到了答案,就不用再灌酒了。 月守御运转内力,轻柔按摩着月施的太阳穴,没多久,她就枕着月守御的大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过,为何最迟要等到及笄礼呢? …… 月施第二日是被淮南叫醒的,说是于公公传来消息,说仁嫔虽然还没醒,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迷迷糊糊地应下,只觉脑子疼得厉害,胃内隐隐翻涌,一时间难受得皱起了眉头。 “殿下,可是身体不舒服,淮南煮了解酒汤,用一些吧。” 解酒汤? 对哦,昨晚她和月守御喝了寒菱香来着… 一碗温温的解酒汤,缓解了大部分的不适,月施的头脑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运作。 享受月守御的伺候,喝了一些酒,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月,守,御!” 昨晚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厮是故意利用色相,引她上钩,然后灌醉她,让她酒后吐真言! 幸亏她还算酒品尚佳,没有一股脑地,把该说不该说的都告诉月守御。 “殿下,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会喝这么多酒。昨晚还是月卫长将您送回来的,都醉得不省人事了。” 淮南搅了帕子给月施擦脸,随后伺候她梳头,言辞间皆是藏不住的关心。 “无妨,就是最近宫里一波三折的,想喝酒解解闷,有月守御看着本宫,不用担心。” 这让月施怎么说得出口,都是男色误人…… 橘生和淮南,还不知道她和月守御的关系,所以应该能搪塞过去。 月守御身为堂堂锦衣卫的首领,竟然使出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审问”手段,简直是无耻到没下限了…… 月施愤愤不平,内心把月守御戳了八百回。 她完全没注意到,当提起月守御的时候,淮南露出了会意了然的暧昧微笑。 第128章 不可理喻的提议 仁嫔渡过危险期后,就直接被锦衣卫抬去了衙狱,由两名医官跟着照料。 有圣心帝的旨意在,无人敢在这种时候出头说情。 闲下来的月云青,直接被宣旨的于公公请去了太医院旁的水榭,圣心帝已经等候多时。 “云青,难怪上次你会为仁嫔求情,原来你们曾是同门师兄妹。” 圣心帝让月云青坐下来喝茶下棋,月云青看不出他的情绪,不敢贸然多言。 “隐瞒此事,臣弟有愧。” 月云青身为鬼面老者的弟子,虽然毒术不及他师父,但也强过许多人。 端起茶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好茶,里面没毒。 看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也是出于多方考虑,朕能理解。不过,你与仁嫔的关系很要好吗?” 月云青还是一如既往的宅心仁厚,为他人着想…… 就是因为如此,圣心帝才不知该如何劝说他,远离仁妃。 “师父只有我和她两个弟子,自小就相识,一起修习,关系总归比旁人近些。以臣弟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受药物掌控,才会做出那般出格的行为,实非她本愿。” 圣心帝还相信他,就不算动摇了计划的根本。 于是,月云青皱紧眉头,满目愁绪,试着为仁嫔求情,言语间带着些急促和担忧。 “云青,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朕不想瞒你。其实,早在之前,朕就已经宽恕了她两次,但仁嫔已不再是从前的仁嫔了。” 早料到月云青会为仁嫔说情,无可奈何之下,圣心帝只有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月云青,让他认清仁嫔的真面目。 这次,轮到月云青沉默了。 见月云青握着茶杯,低头不语,也不动子,圣心帝以为是他受到了打击,一时间没法接受。 “朕起初也不敢相信仁嫔是这样的人,后来接二连三暴露的事实,让朕着实后怕。能将你也瞒在鼓里,她的本事也算大了。” 面对圣心帝的嘲讽,月云青嘴角扯了扯,貌似在苦笑。 实际上,当月云青听见“陆晚桥和赫连绝都是仁嫔的男宠”时,惊骇不已。 赫连绝与仁嫔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那陆晚桥,不就是一个随侍主子的太监吗? 若圣心帝说得是真的,仁嫔居然对他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 “怎么可能,二十年的后宫生活竟让她面目全非……” 看见月云青露出难以置信又痛心的表情,圣心帝明白,月云青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你们好歹同门一场,一时间难以接受,实属正常。待她醒来,朕允你去一次衙狱,亲自问问她。” “臣弟,谢过皇兄。” ………… “先生,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皇宫后山,月恒与神秘人再次碰头,交代了他从仁嫔那里得到的情报。 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嘶声咆哮,话语间咬牙切齿,对仁嫔的恨意深入了骨髓。 俗话说,越是被在乎的人伤害,就会越恨。当情绪走向了极端,反而会冷静下来。 “意思是,赫连绝其实是仁嫔的私生子?” 神秘人也有些讶异,但思虑片刻就恢复如常。 这样,赫连绝与陆晚桥的一些不同之处,就能解释通了。 “正是,或许是因为我这个令她厌恶的孩子没用了,所以把精力都放在了赫连绝身上,难怪急着想把我除之而后快。” “那仁嫔有没有透露,赫连绝的生父是谁,是赫连方吗?” 赫连方全力支持赫连绝,还对外用父子不合的形象保护他,很大可能是知情的。 “这个还不清楚,现在仁嫔进了衙狱,以锦衣卫的手段,肯定能套出不少东西,但想要亲自动手杀人,就难了。” 圣心帝会直接下旨将仁嫔关进衙狱,是月恒没想到的,如果是刑部大牢这种地方,动手会方便很多。 “无妨,我会给你制造机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许仁嫔苛待你,也有赫连绝的原因,你不想除掉这个和你争夺关爱的人吗?” 神秘人的声音低沉沙哑,语调微扬,循循善诱。 伴随着呼啸的夜风,在空无人烟的寂静后山,宛如一首动人心魄的勾魂曲。 三言两语便牵动了月恒的心弦,让他蠢蠢欲动,心中那股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 先生说的对,仁嫔与赫连绝都是装模作样的一丘之貉,骗了所有人。 仁嫔有错,赫连绝也有错,杀了仁嫔,指不定会遭到赫连绝的报复,所以斩草要除根! “赫连绝身份特殊,有国师府和赫连家的人马保护,势力强横,还是我那个蠢妹妹钟情的未来驸马,实在不好对付,先生可有什么周全的法子?” “赫连家已不成气候,不必担心。他能成为驸马,最关键的原因,是他国师继承人的身份。上次国师死而复生,开始怀疑是赫连绝的手笔,二人早已离心。若他不再是继承人,又无人支持,会如何?” 此话若是被圣心国其他的任何人听见,都会感慨神秘人的疯狂。 自圣心国建国以来,国师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象征,由圣物而定,承天命,不可更改。 若是没了继承人,便意味着圣心国运走到了尽头,不再被上苍庇佑。 面对如此不可理喻的提议,月恒本该立即出声质疑。 但先生都能活死人医白骨,把他从阎王那里抢过来。 略施计划,就在短时间内,将根基稳固、背景强大的仁嫔扳倒,还不让人查到自己头上,有什么是先生做不到的。 如此,思虑片刻,月恒的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疯狂之色。 “先生,你一定有计划了,告诉我该怎么做……” …… 月施出了宫,正想去思然小筑寻小六。 她们需要通通气,以免小六这个健谈的,哪天在风月天说漏了嘴,让人知道月恒还活着的消息。 前往思然小筑的路需要经过国师府,月施透过斗笠的头纱,看见有不少人在国师府进出,是羽林卫的人马。 平日里国师府不会这么热闹,发生什么了…… 第129章 这是谁的手笔 “这位大哥,国师府今日真是热闹,可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国师府里卧虎藏龙,月施是秘密出宫,不能被人发现,所以没办法混进去查探究竟。 找了临近国师府门口的一个茶摊,月施自然地坐下,跟旁边喝茶的人攀谈。 “哪儿是什么喜事,分明是祸事临头了!” 听说话的是女子,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粗汉,自告奋勇地抢着开口。 “哦?此话怎讲?” 国师府虽然顶尖强者不多,但综合实力强横,又有羽林卫和锦衣卫轮番值守,安全程度不亚于永圣宫。 能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究竟是何事? “前段时间宫中出现的那只恶鬼,跑到国师府杀人了,据说,杀的还是雅公子的近侍!” 月施主动递上凉茶,那葱白细嫩的玉手,看得粗汉心神一荡,仰头灌下后,说得更起劲了,似乎在炫耀自己消息的灵通。 赫连绝名声在外,许多都城百姓都喜欢称呼他的外号,雅公子。 月施已经知晓那恶鬼就是月恒,正在和月守御合作。 或许是他们暗地里派人故意宣扬,整个都城早就传遍了,恶鬼侵扰,是仁嫔失德所致。 此时把目标转向赫连绝,也是想达到这个效果吗? 可赫连绝长年跟随国师,行善积德,在民间的威望很高,又有继承人这个铁板钉钉的身份在,不是死一个近侍,就能动摇他的形象的。 月施一时间,有些摸不准月守御的意图。 因为,月恒实在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对付赫连绝,所以不可能是他擅自行事,只能是听从月守御的调遣。 不管如何,月守御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等办完手头上的事,再回去问他便是。 春月正盛,思然小筑种满了千姿百态的花树,缤纷夺目的花蕾和雅致的庭院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驻足,甚至还有人在附近支起小桌,悠闲描绘着这里的景象。 月施远远瞧见院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大大小小的桌椅,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当看到闭月和六书在有条不紊地招呼客人,和他们有说有笑的时候,才放心地悄悄摸了进去。 “小六!” 月施一进门,就看见小六舒服地靠在花园的贵妃椅上,沉鱼、六琴和六画在忙前忙后地端茶递水伺候她,好不悠闲。 其他人没看见踪影,听见月施的声音时,花园中的四人就齐刷刷地瞥了过来。 月施故意催动灵气,隐藏了脚步,沉鱼三人没发现也正常。 “参见主子!” “小十,你最近境界精进不少吧,连我都差点没发现你。” 许久没见月施,最激动的就是小六了,比起另外三人隐忍的表情,她直接冲过来给了月施一个熊抱。 认识这么久了,月施还是有些适应不了小六的热情。 确实如小六所言,月施最近勤加修炼,境界日行千里,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冲击一下人元蜕凡境了。 “小六,外面那些是怎么回事?让你授课,怎么搞得像在假公济私,享受生活一样?” 月施调笑着打趣,若不是见识过小六出任务时的认真,她真会以为小六荒废了训练。 不过,思然小筑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主子,您误会师父了。师父正在训练我们三人下毒下药,要让师父中招,才算通过这门课。” 沉鱼是个长相秀丽、举止稳妥的小姑娘,有条不紊给月施解释。 “正是,毕竟是处理背地里的事,下毒下药得无声无息。至于外面的,嘶……” 小六知道月施在打趣她,等沉鱼解释完,就想把所有的想法告诉月施,谁知她突然拉起了袖子。 一看才知道,她的手臂上,出现了好多小红疹,又痒又肿。 小六也不慌,取出一小盒白药粉,往上一撒,不出几秒,红疹便退了下去。 “这是谁的手笔?” 刚刚还嘻嘻哈哈的小六,面色瞬间恢复正经,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这才是小六真正的模样,万万不能被她小女孩似的外表所蒙骗。 “师父,是我。” 六画虽然得了个女子气的名字,但却是个日常板着脸的冷酷少年。 “不受外界因素影响,抓住一切机会,认真完成任务目标,做得不错,算你勉强过关了。但要记住,你以后的任务不是小孩子打架过家家,若要下毒,至少要让对方无法动弹,而不是用生疹子这种不痛不痒的普通毒粉。” 小六教育起人来,还真有几分师父的模样。 “是,师父。” 无论是夸奖还是训斥,六画的脸上都没有半点波澜,不骄不躁,恭敬地一拱手,全盘接受。 月施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六画这孩子的心性不错。 “你们俩继续努力,快点完事了,好叫下一组。” 小六示意沉鱼和六琴自由发挥,转头就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和月施闲聊起来。 “毕竟这院子不小,总归周围的邻里会察觉到异常,所以我就想了个既能掩人耳目,又能训练他们的法子。” 小六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题,和月施解释院外的情况。 原来,这些花树都是小六领着死士种的,为的就是利用美景,吸引文人墨客来访。 然后准备桌椅和遮雨棚,将院外的小巷打造成雅士舞文弄墨、聚会闲谈的地方,提供茶点酒水,收取一定量的银两。 都城里多的是无所事事、只知伤春悲秋的豪族子弟,一来二去,思然小筑渐渐在都城有了些名气。 平日里都是闭月和六书招呼客人,闭月生得灵动娇俏,和满目的艳丽花树相映,时不时就有客人邀请她充当搭配美景的描绘人物。 闭月和六书都是巧言善谈之辈,做起这门生意来,很是得心应手。 “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能训练他们伪装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还能顺便打探一些情报。现在的思然小筑,在外人眼里,就是文人墨客的聚会圣地,两全其美。” 小六这些奇思妙想的教导方式,月施自愧不如。 第130章 讲个故事 “小六,上次在千溪城,我们其实失手了,目标还活着。” 整个院里都是自己人,月施没有任何顾虑地谈正事。 “什么?!” 小六再也悠闲不起来,惊得手掌一拍桌面,直接碎了一个角。 认识这么长时间,月施还是第一次见小六这么失常。 风月客一旦接下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会被直接逐出风月天。 月施虽然不知道小六的样貌和身份,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能察觉到,小六之所以会长期待在风月天,很可能是因为无处可去。 不管小六是出于什么原因,导致居无定所,现在都和她一样,需要风月客这个身份。 “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们需要统一口径,全当不知道目标未亡之事,如果有人问起,就咬定已经解决了。” 对月施的提议,小六举双手赞同。 但两人心里都明白,从风月天建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从风月客手下抢走了人命。 这不是什么可以轻松看待的事,对方肯定是九州的顶尖强者,而且手段极其高明。 若不是存了私心,这件事应该上报风月,让他做定夺。 和小六交代清楚,月施就回了皇宫,不曾想,月守御已经在她的寝殿等着了。 “可是想问国师府,赫连绝近侍被杀之事?” 自从月守御知晓她是灵兽的秘密后,月施就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行踪。 反正月守御不会多问,有他的掩护,进出皇宫更轻松。 看来,月守御早料到,她今日出门会撞见国师府的事。 “杀一个近侍,只能造成短暂的混乱,起不了太大作用。” 月施没有多废话,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这个近侍,是赫连绝杀的呢?” 月守御邪气的双眼微微眯起,流露的光芒中满是深沉的算计,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嘲弄。 这副弄权奸臣的模样,月施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此时的月守御有种别样的魅力,可以令万千女子着迷的那种。 “赫连绝在国师府多年,才培植了几个亲信,他怎会无缘无故杀了自己的近侍?旁人也不会相信,他会这么冰冷无情。” 赫连绝自高自大,以为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身边人都会以他马首是瞻,忠心不二。 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还直接暴露在了他的眼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人出了岔子,进而做出清理门户之事。 “月恒在景宁宫时,从仁嫔那里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国师府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那名近侍,一旦泄露,赫连绝必会亲手取他性命。” 赫连绝擅长借刀杀人,是什么样的秘密,竟会刺激他自己动手…… 男宠之事,月守御早就知晓,所以不可能是这个。 “那个秘密,是什么?” “赫连绝根本不是仁嫔的男宠,是她的私生子,而生父,最有可能是赫连方,因为在被封镇国大将军之前,他任职羽林卫副卫,专门负责保卫后宫的安全。” 什么?! 月守御说得平静,殊不知,此番言论,瞬间在月施心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难怪,前世临死前的修罗场上,赫连绝和仁嫔会那般亲密的站在一起! 重生后,她一直对仁嫔与赫连绝的联手,百思不得其解—— 膝下有皇子的仁嫔,为何要帮助赫连绝弑君即位? 原来,赫连绝本就是她的孩子,无论是他,还是月恒,任何一人登上皇位,仁嫔都能得利。 而月恒无德无能,没有夺得储君之位,那就靠赫连绝的继承人和未来驸马的身份,在及笄礼上抢走帝女令,直接摄政!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仁嫔与人有私,竟然瞒了十几年,还堂而皇之地借着驸马! 还为了这个私生子,下手毒害父皇! 在月施的记忆中,仁嫔入宫二十载,争宠上位,一步步拿到后宫的掌权,引起了诸多嫔妃的敢怒不敢言。 父皇还说过,若不是因为母后,或许真的会为她的情意动心…… 她这么做,竟然不是因为钟情于父皇,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仁嫔才会一直在她面前,夸赞赫连绝。赫连方对外撒谎,也是为了保护赫连绝…… 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盈盈,你怎么了?” 月守御有料到月施会惊讶,但没想到她会突然迸发出这么强烈的情绪—— 他话音一落,月施就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扣进肉里,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都不自知,通红的双眼里满是刻骨的恨意。 月守御一惊,扶住月施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月施被那温和磁性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就撞进那对关切的眸子里。 她能读到,这关切之余,有疑惑,有不解,有担忧。 “我……” 月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不知情的月守御当然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盈盈乖,松开手。” 月守御看着月施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多说,而是用温暖的手掌,抚上月施冰凉颤抖的纤指。 月施慢慢松开手,月守御打湿丝帕,轻柔地擦干净月施掌心的血迹,拿出柜子里的药膏,仔细给她抹上。 “嘶…” 传来的丝丝刺痛,才让月施察觉到,她刚才竟然把手掌抓破了。 月守御轻轻握住月施下意识瑟缩的手,半跪在地上,低下头小心呼着气,疼痛缓解了许多。 全程没有逼问她一句,即便自己有满腹的疑惑不解。 月施看着月守御宽阔的后背,眼眶逐渐湿润了,只有月守御,总能这么轻易地勾起她心底的柔软和动容。 “阿御,我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吸了吸鼻子,月施暗暗做了个决定。 月守御抬头,那对褐金色的瞳孔仿佛穿越了前世今生,依旧不偏不倚地凝视着月施,从未改变。 “好,我听着。” “从前有个天真骄傲的公主,顺其自然地喜欢上了和自己定亲的才子,才子与人联手,谋权篡位,在及笄礼上将公主杀害……” “公主有个忠心不二的侍卫,在临死前一刻赶来,用自己的心献祭,保住了公主的魂魄……” 第131章 冤有头债有主 月守御凝视着月施,认真听着她娓娓道来。 当提到用心献祭的时候,在月施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眸子颤了一下,片刻才恢复平静。 “公主幡然醒悟,使用秘法,借魂魄重生,回到过去,想要弥补前世犯下的过错,改变她与那个侍卫的结局……” 前世月守御那张痛彻心扉的脸似乎还历历在目,与眼前这满眼心疼的面容,慢慢交织重合,看得月施不自觉地伸手,抚上他的侧颜。 当初魂魄离体,天人永隔,她只能虚然描摹月守御的轮廓,如今就踏踏实实地待在她的面前,何其难得。 “不是讲故事吗,怎么还哭了……” 月守御一字一句地听完了月施讲的故事,不知怎的,或许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他的心口也不由地隐隐作痛。 这个故事,太过凄美悲壮了。 灵魂出窍,转世重生,这种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在谁看来,都是天方夜谭。 但月施提到的以心为祭,就像是那个地方传说中的秘术…… 而且诸多细节,和他们俩的过往是那般相似,就如同以他们为范本,量身打造…… 月守御看着月施落泪到心碎的神情,忍不住放肆猜测,这个故事,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月施是转世重生,那么她突然发生的巨大转变,就能解释清楚了…… “这个故事太悲凉了,让人有点情不自禁……” 月守御的眼神,复杂到,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月施擦干脸上的泪水,突然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将重生之事告诉月守御。 除了亲身经历的本尊,换做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吧。 “这个故事,我也是在野史杂记中偶然看到的,觉得这个公主挺幸运,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月施随便胡诌了个理由,冲月守御眯眼笑了笑,掩饰住眼底的苦涩,想要缓和凝重的氛围。 重活一世,让她有机会弥补挽救,可不是三生有幸嘛…… 突然,月守御伸出双手,捧住了月施的脸,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的双眼,抓住了那一闪而逝的酸楚和无奈。 直觉告诉月守御,这个难以置信的故事就是月施的真实写照,所以她才会突然仇视赫连绝和仁嫔。 “放心,我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男子的承诺在耳边徘徊,月施的瞳孔倏然放大—— 月守御相信了! 这么超脱常理之事,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他还是信了! 瞬间,月施只觉浑身一松,接踵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感动和委屈,泪水夺眶而出,她不管不顾地直接扑进月守御的怀中。 一直以来,背负着这个秘密,不敢说出口,不知该如何解释,害怕身边的亲近之人会因此与自己疏离。 甚至有的时候,她自己都会怀疑,前世今生是否只是黄粱一梦,梦醒后她依旧孑然一身,孤独漂泊。 “乖,别担心,有我在。” 月守御上次见月施哭得这般失态,还是想要置她于死地那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月守御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愧疚自责,轻声细语地哄着。 可谓是当局者迷,他怎能怀疑日日都看在眼里的人…… …… 国师府近侍被杀之事,发生得太突然,封锁消息不及时,导致在整个圣心都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 这还是建国以来,国师府第一次传出,有人被杀之事。 毕竟命案发生在百姓心中最神圣的地方,没多久,府外就聚满了人群,大家对此事很是关心。 还扬言呐喊着,要群策群力驱逐恶鬼,查清来龙去脉,还国师府一片安乐净土。 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国师府之人根本出不了门,一露头就会被百姓拉着问东问西。 有些激愤点的,甚至会指着国师府的下人谩骂,威胁他们,若是不好好保护国师和雅公子,就要将他们如何如何。 圣心帝派遣羽林卫和锦衣卫前去调查的时候,事态已经发酵到,整个都城开始逼迫处死仁嫔的地步。 至于为何这般,可能是源于,街头一直有的,恶鬼是仁嫔招来的传言。 之前大家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一旦涉及了国师府,就不可一概而论了。 “这仁嫔失德,招来的恶鬼,扰乱后宫还不够,竟然开始侵犯国师府!” “我看所谓的礼佛斋露根本净化不了她的罪孽,献祭上苍,方能平天怒!” “兄台言之有理啊,冤有头债有主,仁嫔必须负责!” 这种想法一出,百姓纷纷请愿,恳求圣心帝,处理仁嫔,维护国师府。 月施回宫没多久就接到了这个消息,月守御本想是对付赫连绝,这次倒是可能一箭双雕了。 仁嫔才刚苏醒,正在为自己身处衙狱愤恨不已,想着法子要出去,谁知一道圣旨打消了她所有的希望—— 白家女嫣语,言行失德,引发天怒,祸及国本。念入宫二十载,劳苦有功,即刻押于国师府门前,杖责一百,废除嫔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宣读旨意的是邓元,他除了面对月施和月守御,还有鸣凰殿的人,会嬉皮笑脸,其他时候和他干爹一样,都是个铁血无情的模样,不然怎么能坐上锦衣卫副使的位置。 冰冷无情的声音,似一把利刃,深深剖开了白嫣语的心房,血淋淋模糊一片,不知是痛还是悲。 “本宫不信!本宫犯了何错,需要如此重罚?!” 衙狱中没人会为白嫣语传递消息,她实在无法接受,一睁眼就要踏入深渊的现实。 杖责一百,普通人会直接活活被打死,即便她有内力,但重伤初愈,受刑后又能留几口气!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竟然是要在国师府门前,当众行刑,要她命不说,还要将她仅剩的尊严全部踩在脚下! 月延,你好狠的心!几句胡言乱语,就能让你负我至此! “白氏,行刑时陛下会亲自到场,你可以当面询问,走吧,不要误了时辰。” 邓元不耐烦地招呼锦衣卫锁好白嫣语的手脚,拖着她上了囚车,往国师府赶去。 月施第一时间知晓了这道圣旨,马上拉起月守御,去国师府看热闹。 “父皇,你终归还是留了她一条性命……” 第132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圣旨昭告全都城,等月施二人悠哉过去的时候,国师府门前已经围满了百姓,入耳便是各种谩骂声。 押送白嫣语的囚车在人群中央,等候临时刑场的搭建。 若不是有锦衣卫的人马守在旁边,激愤的百姓早就冲上去对她拳打脚踢了。 不能靠近,那些百姓就用触手可及的东西砸,场面一片狼藉,根本阻止不了,连锦衣卫都有所波及。 白嫣语一改在宫中高高在上的模样,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只能双手捂住头,蜷缩在囚车里,任由百姓糟践,安静得好似断了气息。 月施和月守御坐在不远处茶馆二楼的临窗,能清楚地看见整个场地的全貌。 见白嫣语的反应不太对,月施皱了皱眉。 刑台搭建完没多久,圣心帝的圣驾就缓缓驶来,百姓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自觉让开道路,跪地行礼。 “我下去看看。” 月施不方便出面,但月守御是有充分理由的,远远瞧见明黄的身影,就转身下了茶馆。 杖责这种刑罚,本来压根不需要卫长出面,但事关白嫣语,圣心帝都亲自到场,月守御出现就一点不奇怪了。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心帝冷着脸,点点头算是回应月守御的行礼了。 “带罪人白氏——” 于公公得到圣心帝的示意,扬声让锦衣卫把白嫣语从囚车里拉出来。 他们出手毫不客气,白嫣语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摔个狗吃屎。 她虽然不是年方二八,但依旧妩媚多姿,风韵犹存,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却没引来旁观百姓的同情,反而激起一片哄堂大笑。 “咦?” 月施居高临下,俯视全场,清楚瞧见了白嫣语被锦衣卫压着跪到刑台上,那死死握住的双拳和满是通红血丝的眼睛。 于公公又当众将圣旨宣读了一遍,虽然有些人不满没有处死白嫣语,但好歹是去了她大半条命和整个人生,也就作罢。 “白氏,今日之后,天差地别。念你入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许你一个请求,只要合情合理、无关朝政、无伤大雅,朕都应允你。” 在白嫣语趴到受刑板上之前,圣心帝突然出声。 虽然他面无表情,月施还是能听出其中隐藏的不忍和无奈,不由眼神暗了暗。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在给自己增加危险。 似乎白嫣语早就有预感,圣心帝会如此,一直紧握的手终于松开。 “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奢求陛下的原宥。今朝之后,恐怕此生再难有相见之日,妾身恳求陛下,收下这枚供奉十年的平安扣,望陛下万寿永康。” 得到圣心帝的恩准,白嫣语伸出颤抖的手,高高举过眉骨。 原来她一直紧紧攥在掌心的,是一副成色水头极好的翡翠平安扣。 她言辞凄婉恳切,态度谦卑至极,望向圣心帝的美目里满是绝望和苦楚,盈盈水光,好不动人。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嫣语往后的处境,可谓是生不如死,圣心帝神色一颤,叹了口气。 “朕收下了,呈上来吧。” 于公公从白嫣语手中取走平安扣,准备呈给圣心帝时,被月守御拦下,想要检查。 “陛下,为了您的安危,还是慎重些好。” “月卫长忠心耿耿,妾身敬佩不已。妾身已经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这平安扣在佛前供奉了十年,若是要做手脚,何必等到穷途末路之时……” “妾身自知有罪,但却万万不能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与其如此,不如直接以死自证清白!” 白嫣语看着出面阻拦的月守御,还没等圣心帝决断,就扬声高喊,说得那叫个声泪俱下。 突然话音一变,趁两边的锦衣卫没有扣押,转身就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一旁的粗壮木柱,直直撞了过去。 等锦衣卫反应过来拉住她的时候,白嫣语已经磕到了头,不过伤得不重,前额带着一小片淤青红痕,双目无神地跌坐在地上,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月施眉尾一挑,这演技也是没谁了。 木桩为了稳固,缠上了粗糙结实的剑麻绳,只要稍有用力往上撞,就会破皮流血。 按照白嫣语刚刚的势头,锦衣卫拉得及时,即便没有危及性命,也要破相,绝不单单只是留下淤青红痕这么轻松。 所以,白嫣语明显是在演苦肉计。 而且,看父皇的表情,八成是又生出恻隐之心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成何体统!守御,拿过来吧,正如她所说,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圣心帝都发话了,月守御也不好再阻拦,从于公公手里接过平安扣,呈了上去。 交给圣心帝的一瞬间,月施感受到了月守御扫来的眼神。 看来,那个平安扣应该有问题。 白嫣语啊,你这是想把父皇留给你的最后一丝生机给掐灭…… 看见圣心帝将平安扣收进了自己怀里,白嫣语才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认命地爬上了杖责的刑床趴好。 “开始行刑!” 月守御话音一落,站在白嫣语身边的两个锦衣卫,将她的四肢扣上锁链,谨防行刑时,犯人因为疼痛而挣扎逃离。 两根碗口粗的长木棍,一下接一下地轮番打在白嫣语的臀上,她一开始还能咬牙支撑,维持体面。 随着击打的次数越来越多,鲜血从她单薄的素衫中渐渐渗透了出来,终于是忍不住了。 “啊!” 当众行刑,两个锦衣卫不会有丝毫的留手,每一下似乎都在往死里打,白嫣语凄厉的痛呼声响彻整条街道。 最让她绝望的是,有些极端的人,还站在人群中,低声数着她被打的棍数。 …… “八十七!” “八十八!” “八十九!” “九十!” …… 受刑时,那些百姓出奇的专注安静,就像在等待天罚的结束。 所以,这些刻意压低的声音,听在白嫣语的耳朵里,是那么清楚。 明明只剩十几二十棍了,她却觉得每一棍都是相较之前数倍的痛苦难熬。 因为是民愤,也无一人制止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 月延,我今日所受的痛苦,要你他日百倍的偿还!! 第133章 大义灭亲 杖责结束后,白嫣语早就昏了过去,下半身全是血,像条死鱼一般,被两个锦衣卫拖着双臂,拉上了囚车,押送的大部队慢慢驶回皇宫。 府门开启,国师适时出现,百姓发现后,陆陆续续地跪下,对着国师虔诚叩首。 “感谢陛下大义灭亲!我主如此,圣心无忧!” 国师一脸慈悲,与圣心帝见礼时,话语间皆是敬佩和感慨之气。 “感谢陛下!” 那些百姓本就视国师为信仰,听他一言,心中动容不已,齐声高亢附和。 见百姓齐心,圣心帝更加肯定,今日这道旨意是下对了。 圣心帝等国师做完净化法事,才启程回了皇宫。 说来也巧,连着阴郁几日,今天竟然晴空万里,就像上天也想惩罚白嫣语。 大人物们都退场了,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去,月施放下银钱,也悄然离开了茶楼,赶在圣心帝之前赶回了皇宫。 她第一时间就去了永圣宫,不出所料,月守御早就在偏门前等她了。 “那副平安扣有什么问题?” 月施没有选择直接去寻圣心帝讨来那副平安扣,一是不确定到底有什么问题,二是想借此事让圣心帝长个教训,彻底幡然醒悟。 虽然这样做有失孝道,但圣心帝还身强力壮,她也没想这么早继位坐镇江山,所以圣心的国政还需圣心帝操持。 一个如此仁慈宽容的君王,遇上忠良的臣子,会国泰民安,但碰到奸人佞臣,只能带领国家走向衰亡。 而如今的圣心,则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大量的贪官逆贼,在背地里作乱,久而久之,国将不国。 或许前世,月氏皇权会易主,除了群龙无首、后继无人的原因之外,还是因为圣心帝治理无方,纵容下臣,日积月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圣心帝除了是她的父皇,还是整个圣心的国主,大义与小情,月施选择前者。 月守御显然是懂她的,所以才会在偏门等候,而不是随她立即去面圣。 “刚才我接过的时候,用内力扫了一遍,粗略感觉到,玉石中有种奇怪的异动,不像是毒药之类的。” 奇怪的异动…… 莫非…… “阿御,你帮我联系一下于公公。” 若真如她猜测的那样,恐怕这次的东西有点麻烦。 …… “殿下,这便是白氏交给陛下的平安扣。” 夜晚,趁圣心帝睡下,于公公悄悄拿走放在桌案上的翡翠平安扣,走到偏门,交给了月施。 于公公是整个皇宫中,对圣心帝最忠诚的人,没有之一,所以,只要是为了圣心帝考虑,他什么都愿意做。 “麻烦于公公了,在结果确认之前,请不要将此事告诉父皇。” “是。” 月施回了鸣凰殿,才放心将平安扣拿出来查验。 正阳绿的色泽,浓郁明亮,质地细腻,纯净无瑕,雕工繁复精湛,是块难得的佳品。 因为常年供奉佛堂,凑近了能嗅到一股沾染上的檀香。 光看外表,似乎没什么问题。 月施催动灵力,将平安扣包裹在手心里,闭上双眼,仔细用灵力去感知它的内部和细节。 果然,正如月守御所说,平安扣内部有奇怪的异动,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游走穿行。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月施打开梳妆台边的一个上锁抽屉,里面有一个暗格,拉出来全是用各种锦盒、玉盒、瓷瓶保存的天材地宝和药草。 按照从浮明录中习得的方法,月施快速用现有的东西炼制了一瓶奶黄色的药液,用火星一点,药液燃起了青白的小火苗,瞬间沸腾出了小小的白泡,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平安扣放在磁盘里,月施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冒着热气的奶黄色药液一点点浇在翡翠上,保证它整个都被药液浸润。 滴答…… 滴答…… 滴答…… 翡翠平安扣在药液里泡了几秒,开始出现反应—— 原本浑然一体的光滑表面,突然显出一个个细小的孔洞,药液如流进经脉一般,一条条渗进玉石的内部。 这还不是最瘆人的—— 几条药液的流路,最终汇聚在一个点,集成一个小球,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挣扎,滚起一堆泡沫。 即便有药液遮掩,月施也能看见,是三四只泛红的透明物体,像是虫子。 它们挣扎着,想顺着药液流经的路线钻出来,不停攒动。 月施堵上了大部分的孔洞,只余一个,用透明的琉璃瓶扣住。 等第一个穿过“药液河流”阻碍的不明虫子跌进了瓶中,月施立即封住了最后一个孔洞,将翡翠平安扣丢进了夏日消暑的冰盆里,同时塞好瓶塞。 没过多久,那些奶黄药液滋啦作响,慢慢变作一团团烟雾,逐渐消失殆尽。 而剩下的泛红透明虫子,随着药液的消失,也归于了无形,但月施知道,它们还在平安扣里。 琉璃瓶中的那只虫子,身上还沾有药液,所以能看见背上的泛红色泽。 指甲盖长度,粗肥圆钝,头顶一点红晕,在瓶底痛苦地扭曲磨蹭,似乎想摆脱药液的沾染。 月施用针扎破了指尖,挤了一滴血到瓶里,那条虫子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吞噬血滴。 随着人血进入它的身体,原本大部分透明的身躯,竟然开始转化成浅粉色,这下能清楚看到它竹节般的身体结构了。 “嘶嘶嘶——” 圣心狐天生耳力惊人,虫子将血滴吞噬殆尽后,仰起了头,发出了一般人难以察觉的急切叫声,应该是还想要。 这一抬头,月施敏锐发现,它头顶的红晕,好像是三个红色菱形斑点。 三眼噬心蛊! 验证了猜测后,月施死死盯住琉璃瓶和冰盆里平安扣,紧握的双拳,骨节磕磕作响。 真的是下蛊! 自古以来,蛊毒不分家,她早该料到,那个鬼面老者还会用蛊。 三眼噬心蛊,分为子母蛊,母蛊是唯一的,子蛊却可以生出许多,全凭持有者的喂养。 但此蛊与一般的蛊有很大的区别,那就是,无论是子蛊,还是母蛊,都有十分独特之处! 第134章 不容乐观 母蛊需要持有者长年以自己的心头血喂养,待成熟之后,他人服下母蛊分泌的津液,能对持有者生出好感,甚至情丝。 当服用量到一定程度,将会对持有者死心塌地,忠贞不二。 一旦生出反心,或者想要斩断和持有者的缘分,哪怕一个念头,都会心痛如刀绞,虚弱到卧床不起。 母蛊生子蛊,即便供养充足,成熟后一年也只能生一只,最多五只,强行催生会导致母蛊爆体而亡。 若津液是乱心迷情之物,那子蛊就是穿肠剧毒。 中了子蛊的人,若没有及时取出,让它在心房扎根,那之后的生死皆在母蛊持有者的一念之间。 三眼噬心蛊,先是双目失明,再是心眼失灵,中蛊者需要忍受噬心抽髓之痛,再被折磨致死,快慢也由持有者决定。 而若是服过母蛊津液的人中了子蛊,则会开始疯狂地痴迷眷恋持有者,愿为她放弃一切,主动为她自杀赴死。 当然,这么诡异强大的蛊毒,十分珍稀罕见,月施也没料到白嫣语会有。 如果真是鬼面老者送给白嫣语的,那他绝不像月云青所说的那般,不重视这个弟子。 万物都有两面性,越离谱的东西,越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根据浮明录中记载,开始炼制供养三眼噬心蛊之人,即便没有成功,无论男女,都将再也无法生育。 父皇钟情于母后,若不是迫于先太后和群臣的压力,根本不想纳妃。 或许是因为他服下了三眼噬心蛊母蛊的津液,才让他对白嫣语生出了好感,让她宠冠后宫这么多年。 这块翡翠平安扣里有四只子蛊,意味着白嫣语炼制三眼噬心蛊至少四年了。 在她的认知里,月恒已死,而赫连绝就是她唯一的孩子。 这么优秀,又大有前途的独子,她怎能不尽全力帮扶。 现在父皇能如此行事,证明白嫣语对他下的津液还不够,让他还有自主判断思考的余地。 这让月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白嫣语如果是想控制父皇,好扶持自己儿子上位,直接下足量,一劳永逸就是。 如果是想置父皇于死地,在勾当败露之前便能把子蛊投出去,旁人根本没有挽救的机会。 而且之前月施不经世事,完全没有防备,三两下便能强行夺位,可不是更轻而易举嘛。 这些矛盾的点聚在一处,只有一个理由可以勉强解释。 白嫣语深爱着父皇,但父皇爱的是她姐姐先皇后白嫣然,她爱而不得,所以选择下蛊博得好感。 因为舍不得,所以一直把控着津液的用量,让父皇对她的感情逐步加深。 直到现在父皇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拉入深渊,白嫣语才由爱生恨,要折磨父皇至死。 可若是真爱,那白嫣语又为何要与人私通,前世又为何要毒害对一切尚不知情的父皇…… 这所有问题的答案,可能只有白嫣语自己知道了。 …… “于公公,这是这个月的滋补汤药,还有平安扣,劳烦一并交给父皇,督促他早晨喝下补药,药效更好。” 第二天刚蒙亮,月施就还回了平安扣,并未和于公公多说什么。 于公公见月施都没说有什么问题,就放心地将平安扣放回了桌案原来的位置。 圣心帝起身更换朝服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东西,眼神波动了一下。 “老于,昨日发生的事,满朝文武都知晓了吧?” “回陛下,杖罚的全过程还有细节,不止朝臣,整个都城都传遍了。” 于公公一边回话,一边端来浅褐色的汤药,放在圣心帝面前。 “这是帝女殿下亲自送来的滋补汤药,还再三提醒老奴,要让陛下早晨服下,免得错过了最佳疗效。” 一听是月施送来的,圣心帝心情大好,毫不犹豫地接过汤勺,喝了个底朝天。 每月月施都给他送滋补汤药、号平安脉,他的身体越发强健了,不愧是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医术还胜过那些太医院的人。 “老于,把那个平安扣给朕系上吧。” 白嫣语好歹入宫二十年,对外又是白王府的嫡次女,做得太绝,不免让一些朝臣推己及人,感到寒心。 这种无关痛痒的小请求,应下也没大碍,还能向朝臣展现他的仁德。 一般月守御是很少上朝的,这点圣心帝早就默许了。 今日月施特地让月守御上朝查看,不出她所料,圣心帝果然系上了那枚平安扣。 除了困在琉璃瓶中的那只子蛊,剩下的三只都原封不动地留在平安扣里。 她让圣心帝早晨服下的滋补汤药里,放入了能护住心脉的灵药,让子蛊无法钻进心房啃噬,但却能感觉到蛊毒入体的疼痛。 对圣心帝这般,月施也是不忍心的,但她必须这么做,唯有深刻的教训和亲身经历,才能让人彻底醒悟。 比如她…… …… 没过两天,于公公就秘密来到鸣凰殿,请月施去给圣心帝诊脉。 “陛下这两日并未操劳,却总觉身子酸胀疼痛,夜里更甚,还影响了睡眠,这才让老奴过来,请殿下去看看。” 月施这两日哪儿也没去,就待在鸣凰殿修炼,就是在等于公公过来。 看来,除了就寝,父皇从未解下过那枚平安扣,不然三眼噬心蛊侵蚀的速度不会这么快。 到底是母蛊津液作祟,还是装装样子,又或者于心不忍,不管是出于哪个原因,月施心中都很难不生出失望。 月施随于公公来到永圣宫,圣心帝正在看书,脸色不算太好。 “儿臣参见父皇。” 圣心帝见月施来了,赶紧招呼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满脸堆笑。 “儿臣已经听于公公说了,请父皇伸出手。” 虽然不明月施的态度为何有些疏离,但圣心帝还是听话地将手碗放在软枕上,让月施诊脉。 三眼噬心蛊一般都从临近部位的肌肤破体而入,顺势向身躯游走,直逼心脉。 三只子蛊都侵入了圣心帝的身躯,最快的那只,已经接近了心口。 若不是有月施事先配好的灵药,恐怕早就向圣心帝的心脉发起了攻击。 “父皇,您的情况不容乐观。” 第135章 应当是成功了 “此话怎讲?” 见月施表情严肃,圣心帝也正色起来。 他本以为只是上了年纪的腰骨老毛病,还想着顺便找月施一起吃个饭,根本没当回事。 谁料,月施会诊出问题。 “父皇,您的症状疑似中蛊了,可否容儿臣验证一番?” 圣心帝当然知道蛊是什么东西,月施会这么说,应该十有八九是确定了,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需要怎么做,朕配合你。” 月施让于公公搜集圣心帝最近几天的贴身之物,尤其是腰间佩戴的。 等待的时候,她拉高圣心帝的衣袖,运转灵力,封住手腕和手肘的穴道,用银刀刷的割开一道小口子,见血流却不涌出的程度。 月施用针在指尖扎出一颗血滴,举着手指停在那道伤口上方。 没过几瞬,圣心帝这截手臂的皮肤,突然鼓起一个小包,肉眼可见的蠕动,朝那个血口一点点靠近。 灵兽比人类更依靠血脉,尤其是月施这种传承灵兽,所以,她的血对三眼噬心蛊的吸引力更大。 感受到手臂上真实的疼痛感,圣心帝不得不接受亲眼看到的一切,顿时皱起了眉头。 “盈盈,这是什么蛊,你可知道解法?” “还需要找到下蛊的物件才能确定,父皇莫急,有盈盈在。” 听到圣心帝的称呼,月施终究是心头一软,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些。 那日炼制的药液,月施还留了一些,存在瓷瓶里。 等于公公将圣心帝最近贴身佩戴的物件都找来,挨个摆在桌面上,月施就将药液浇在了每件东西上。 她深知是哪件东西藏了蛊,但要圣心帝亲眼直面真相。 对于三眼噬心蛊而言,拥有母蛊气息的肉体,是子蛊梦寐以求的大餐,所以触碰过平安扣的于公公和月施才相安无事。 圣心帝和于公公跟着月施,站在一旁等待,不多时,只有翡翠平安扣里出现了透明泛红的蠕动,想要挣扎着逃出药液的范围。 “陛下小心!” 异动突起,于公公护主心切,下意识反应,手臂一拦,将圣心帝护在了自己身后。 月施暗暗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催动灵力,将平安扣上那些肉眼不可见的洞口封住,子蛊只能在药液里痛苦地翻滚。 在场三人,除了月施之外,皆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月施装模作样地凑近去观察扭动的子蛊模样,好一阵,才直起身子,跟圣心帝汇报。 “父皇,此蛊名唤三眼噬心蛊,平安扣中的子蛊,一旦进入人体,就会直袭心脉,被母蛊持有者掌控,受尽折磨而死……” 担心圣心帝以为她在胡编乱造,月施将三眼噬心蛊的细节和圣心帝这两日可能会出现的症状,一一道明。 圣心帝越听越心惊,即便没听说过三眼噬心蛊这种东西,也明白月施句句属实。 这个翡翠平安扣,是白嫣语给的…… “父皇,三眼噬心蛊十分珍稀罕见,只有用毒用蛊的高手,才可能拥有。据传言,这个平安扣是姨母给您的,会不会……” 月施说着忍不住捂住嘴,眼里满是痛心,仿佛不愿接受是白嫣语下蛊毒害圣心帝的这个事实。 话都引导到这个份上了,圣心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黄衣袖下的拳头死死握住,眉头紧锁,脸色阴沉,若不是顾虑月施在场,他早就暴怒发作了。 “盈盈,你可知这蛊的解法?” 虽然圣心帝对她的语气仍然温和,但月施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瞬间冷了,气压低到极点。 “回父皇,因为发现及时,子蛊还未入侵到心脉。需取来母蛊持有者的一份心头血,与儿臣调配的药物一同服下,便能逼出子蛊,将其灭杀。子蛊的侵蚀迅速,越快越好。” 月施列好所需药草灵宝的单子,就懂事地自行退出了永圣宫。 该说该做的,她都尽力了,剩下的事如何决断,就看圣心帝自己了。 如果此事还不能让圣心帝明悟,站在强大圣心的角度考虑,他不适合做这个君主…… ………… 是夜,一队锦衣卫不由分说地闯入冷宫,将尚在熟睡中的白嫣语和她带来的几个亲信,又抓进了衙狱。 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褐木牢笼,白嫣语丝毫不慌,只带着诡异的笑容,冷冷地坐在角落里。 两日了,看这架势,应当是成功了…… 呵呵呵…… 他们被关押没多久,看守的锦衣卫分列两道,将一身明黄的身影,迎了进来。 玉秀等人看到圣心帝的身影,即便不清楚缘由,也彻底绝望了—— 能让圣心帝亲自莅临衙狱的罪犯,定是死罪难逃了。 反倒是白嫣语,在看见圣心帝的第一眼,面色竟泛起一丝癫狂的笑意,完全没有半分死亡的恐惧。 “臣妾,参见陛下!” 冷宫潮湿寒凉,缺衣少食,不过两三日,重伤初愈的白嫣语就尖了下巴,突了踝骨。 柔柔一礼,弱不禁风,身姿有种病态的美,我见犹怜。 想到月施说起的,三眼噬心蛊母蛊的作用,圣心帝见着眼前之人的矫揉造作,只觉恶心至极。 怎么,还想继续利用一条毒虫的唾沫,迷惑他吗?! 以为子蛊已经侵入了他的心脉,所以能让他百依百顺,受尽折磨后,自愿赴死?! 简直是痴心妄想,蛇蝎心肠!! “把她绑起来,封住内力,你们先退离三尺外,朕有事和她谈。” 见圣心帝不为所动,声音冰冷,白嫣语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师父明明说过,两日时间足够子蛊入侵了…… 定是月延在压抑自己,故作姿态! 锦衣卫封了白嫣语的内力,搜了身,将她困在十字铁架上,束缚住手脚腰身,确定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后,才退开三尺,将空间留给圣心帝。 圣心帝好歹是一国之主,实力自然不会差,虽比不上月守御那些顶尖强者,也是勉强到达人元蜕凡境的高手,有自保之力。 做这些准备,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免得她再使出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白氏,朕自认对你不薄,为何这般做?” 第136章 什么叫终于 “陛下,臣妾实在不知,陛下指的是何事。” 圣心帝一开口,白嫣语心中就犯嘀咕了。 但她相信鬼面老者的实力,所以依旧咬死不认账,还掩面摆出一副冤枉委屈的模样。 “臣妾之前所为确有不妥,如今受到了惩罚,伤势未愈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真心悔过了,不知陛下今日又是因何事冤枉臣妾……” 若圣心帝不知真相,保不准还会被白嫣语这副作态蒙混过去。 来衙狱之前,他特意找月施,用了药物压制三眼噬心蛊母蛊津液的效果。 感受到体内还是隐隐浮起一丝,对白嫣语不该有的悸动,圣心帝脸色愈发阴沉,只觉得厌恶。 “朕已知晓三眼噬心蛊之事,别再惺惺作态了,白氏!” 见圣心帝眼中没有丝毫的情意,还准确地说出了蛊毒的名字,白嫣语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破灭了。 为什么?! 三眼噬心蛊居然没有生效?! 最后的底牌出手失利,所有的手段已经穷尽,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她只剩一死。 看着白嫣语从矫揉造作,到现在的心灰意冷,久久不出声,圣心帝恨怒交加,主动开口。 “你与朕好歹同床共枕二十载,朕自认,从未亏待过你,也遵照与你姐姐的约定,看在白王府的颜面上,对你多加宽容照顾,为何忘恩负义,行如此恶毒之举?!” 字字句句痛心疾首,他虽然对白嫣语没有刻骨的男女之情,但好歹也是当做亲人一般的存在,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二十载?从未亏待?遵照与姐姐的约定?顾忌白王府的颜面?” 刚才还沉默不言的白嫣语,猛然抬起头,双眼充斥了血丝,脸上满是扭曲之色。 “月延,你根本不配质问我!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放肆!” 再次听到白嫣语直呼姓名,语气十分恶劣,圣心帝气急,出声呵斥。 白嫣语对圣心帝的愤怒充耳不闻,像是被撕破了伪装,癫狂冷笑,一吐心中多年的积怨。 “同为白王府嫡女,白嫣然不过比我早出生两年,她为长,自小便能享受一切的优待疼爱,我却只能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一直捡她不要的破烂!” “当年军营,尚不知晓你的身份,我便对你上了心,也是我先与你攀谈。后来,你登基即位,我满心欢喜,请求参加选秀。谁知,那个老头还是先把白嫣然送进了宫!” “我不过比她晚入宫一年,本来期待着能以真心换真心,却得到你力排众议,将入宫不到两年的白嫣然直接抬上了皇后之位的消息!” “你担心白嫣然无聊,将当时位分低的我安排住进凤仪宫的偏殿,陪她排忧解闷。有没有想过,我每日在偏殿,看你们亲密无间,情意绵绵,是何等痛苦心酸!” 白嫣语时笑时哭,陷在往事中无法自拔,拴住手脚的铁链,随着她激动的颤抖,哗啦作响。 “好在,你登基不久,需要雨露均沾来稳固地位,我终于得到了你的疼爱,怀上了你的骨肉,你不知道,太医确诊后,我有多开心,以为多了能留住你的筹码。那时,我天真地认为,我在你心中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圣心帝从未见过白嫣语这番模样,回忆起从前的诸多细节,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地听她讲述。 “白嫣然打娘胎出来就身子虚弱,被身边人呵护惯了,自以为是地为我好,她越是和我分享她的幸福,我越嫉恨,越厌恶她。在月施出生后没几年,被保护极好的白嫣然终于死了,我以为,我终于能独占你了!” 听白嫣语提起白嫣然的语气,圣心帝胸口升起一股怪异,总觉得她隐瞒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仿佛,白嫣然离世,白嫣语很是痛快,甚至狂喜…… 没错,因为白嫣然的身体不足,所以无论是他,还是白王府的人,在日常起居上都十分小心仔细,一直保养得很好,怎会在那段时间,突然莫名犯了急症…… 当年他悲痛过度,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难道…… “什么叫终于?莫非嫣然的死有问题?!” 既然白嫣语能对自己下毒下蛊,难保不会对白嫣然下手…… 想到这点,圣心帝毫不犹豫地伸手掐住了白嫣语的脖子,对着她冷笑不断的脸,失声质问。 “呵呵…呵……月延,白嫣然死的时候,你痛吗?告诉你,那种痛,不及我亲眼撞见你们缠绵悱恻的千分之一!” 感受到脖颈处的力道不断收紧,白嫣语仍然面不改色,眼中尽是仇恨和冷漠。 圣心帝急需从她口中了解当年的真相,所以没有真的下杀手,恢复些理智后,还是松开了她。 “谁能想到,那个贱人都死了,你还是忘不了她。喝她喜欢的茶,吃她喜欢的菜,穿她喜欢的颜色,连寝宫都保持着她生前的布置,甚至与我同床共枕时,都喊着她的名字,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 “外人皆道仁妃宠冠六宫,贤德明治,其实,我只是你怀念白嫣然时用的替身!月延,我那么爱你,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你让我怎能不恨!” “我不舍得让你痛苦,所以一直控制着津液的用量,即便有三眼噬心蛊加持,你居然还是放不下白嫣然……我自认不逊色她半分,你怎么就看不到我半点……”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圣心帝承认,这方面,他确实对白嫣语有愧,但这不能成为她恶毒行径的借口。 看着圣心帝带上些愧疚的眼神,和伸过来想帮她撩起乱发的手,白嫣语毫不客气地一口唾沫喷出,嘴角满是讽刺。 “怎么,你的仁厚之心又作祟了,在同情我吗?我白嫣语怎会让自己痛苦!反正死到临头了,就告诉你两个秘密吧……” “白嫣然其实是我下毒害死的,那时我和她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毒下得悄无声息,她到死都不知道,还叮嘱你要好生照顾我,真是愚蠢到可笑,哈哈!” “另外,一个呢?” 圣心帝不知自己是怎么忍耐住杀人的冲动的,一拳打在墙上,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淌下。 第137章 她已经招认了 “至于另外一个……” 白嫣语卖了个关子,眼神突然婉转,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旖旎的往事。 “深宫后院,漫长寂寞,终归让我找到了些许慰藉……一个是和你有七分像的鼻梁,一个是同你相差无几的眼睛,态度却与你天差地别。每每见着,总叫我神情恍惚,无法自拔……” 说话的同时,白嫣语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诡异又带点回味。 无论男女,对于伴侣背叛,甚至做出格之事,与人通奸,都是无法忍受的,哪怕圣心帝对白嫣语的感情不算爱情,那也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内室。 刚刚升起的几分愧疚,瞬间荡然无存,若不是想知道更多内情细节,圣心帝恐怕早已将白嫣语就地打杀。 “你指的是,赫连绝和陆晚桥?” 圣心帝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在上次的三人行事件上放了白嫣语一马。 因为月施还没将赫连绝的真实身份告诉圣心帝,所以他下意识认为,白嫣语说的是之前那二人。 “月延啊月延,枉你是圣心之主,你竟然连都城和后宫的情报都不能尽数把握在自己手中,我是该佩服你,还是嘲笑你?” 望着白嫣语冷笑讽刺、又带着点同情的脸色,本就怒火中烧的圣心帝,再次伸手扣住了她的下颚。 “咳…呃……” 力道之狠,之突然,让眉梢满是得意的白嫣语瞬间瞪突了眼睛,疼痛促使她下意识挣扎。 但她越是甩头,圣心帝就扣得越紧,几乎扣进了肉里,要将她的下巴整个卸下来。 “其实,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朕有时,确实对你等奸佞之人,太过宽容。” 两人沉默相视良久,圣心帝突然松开了手,再出声已是恢复了冷静威仪,语气古井无波。 “陆晚桥的根细,自他进宫那天,朕就一清二楚。那么,有争议的,就只有这个赫连绝了。” 白嫣语好歹当了圣心帝多年的枕边人,发现他的态度出现了极大的反差,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来人,去把赫连绝带过来。” 圣心帝提高音量下旨,不远处的锦衣卫得令后,一队人马不停蹄地赶了出去。 “既然你卖关子不愿说清楚,道明白,朕就亲自问问他本人。世人好像都说,进了衙狱,就没有敲不开的嘴,朕也想见识一下。” 刚才还有些气焰嚣张的白嫣语,脸色唰地青白下来,尽管她极力克制,圣心帝还是探到她眼底的恐慌。 “赫连绝是下一任国师继承人,一旦他出事,你们月氏的江山也别想稳固。” 不敢暴露出自己的担忧,白嫣语只能强撑着出声威胁。 “陆晚桥和玉秀他们就关在不远的牢房,正在接受审问,这么久也没见你提过半句,为何对赫连绝,就如此上心,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圣心帝对她的威胁视而不见,一针见血,不给白嫣语回避问题的机会。 “陆晚桥不过是个阉人,哪比得上赫连绝。我与他的关系,陛下不是早就知晓了,何必再问。” 虽然白嫣语一口咬定赫连绝是她的男宠,但圣心帝直觉认为,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参见陛下。” 跟押送赫连绝的小队一同回来的,还有风尘仆仆的月守御,随侍他的邓元扛着一个昏迷的瘦弱女子。 “守御,这是?” 圣心帝和月施都只知这几日月守御外出办差了,但没想到他会带个人回来。 “陛下稍安勿躁,等下就知道了。” 月守御没有直接回答,只挥手示意邓元,安排锦衣卫将女子捆在木桩上,要盘问时再用凉水泼醒。 锦衣卫抓人从来不需要什么圣旨明文,他们直接把赫连绝从被窝里拉出来的,绑在马座上,就颠簸回了衙狱。 幸好是晚上,行动迅速,只惊动了国师府的人,不然整条街都躁动了。 尽管在看见锦衣卫的那一刻,赫连绝就睡意全无了。 但从小生活优渥、锦衣玉食的他,哪里受过这么粗暴的待遇,有内力加身的情况下,胃里还是有几分翻江倒海。 千算万算,琢磨半天,他都没料到,自己会被突然押到锦衣卫衙狱,而且进门后,还远远瞅见了圣心帝,顿时疑惑不已。 光线昏暗,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牢房里的白嫣语,不然可能就不是疑惑了。 “微臣赫连绝参加陛下,陛下万岁。” 不知情况,不明原因,但看圣心帝的模样,明显情绪不对,先行礼为敬。 “赫连绝,你可知,冷宫白氏已经招认,你是她的男宠之一?” 赫连绝过来之前,圣心帝就命人封住了白嫣语的嘴,她听到赫连绝的声音,除了甩头挣扎,从喉咙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距离,赫连绝也接收不到这么微乎其微的讯号。 冷宫白氏,赫连绝自然知道指的是白嫣语。 什么情况?! 她怎么会突然站出来指认?! 不是说好,现在对外只是姨母与侄女婿的关系,上次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好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 莫非,是陛下假意试探…… 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赫连绝,第一次生出了心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行动轨迹。 “陛下,那夜的事情就是个误会,微臣只是碰巧前去拜访长辈,都怪微臣不该如此迟。” 圣心帝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虽然最近赫连家不景气,但跟他堂堂国师继承人有什么关系,相信陛下还是愿意听他一言的。 “朕不记得何时跟你讨论过夜访嫔妃寝宫的事,还是说,你背着朕,时常这么做?” 虽然语速平稳,字句清晰,没有丝毫激动的弧度,但足以让赫连绝从头发丝凉到脚趾尖,如堕冰窟。 遭了! 圣心帝确实从未和他提过那晚之事! 当时圣心帝是和白嫣语密谈的!! 即便赫连绝没有直视,也能感受到圣心帝犀利尖锐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陛下,那个女子醒了。” 第138章 你,认识朕 月守御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圣心帝眼色深沉,似乎思索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逼问赫连绝。 “守御,让朕看看,此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见注意力终于不在自己身上,早已满背冷汗的赫连绝大松了口气,月守御这出声太及时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赫连绝也明白,今晚他如果没个交代,是混不过去了。 “先将赫连绝关押审问,朕要知道他和白氏的联系,留他一命即可。” 就在赫连绝绞尽脑汁的时候,圣心帝威仪的声音如一柄冰冷的重锤,咚地敲在心头。 锦衣卫衙狱的手段,只留一命,岂不是等同于生不如死…… 吩咐好后,赫连绝就被锦衣卫架走了,圣心帝跟随月守御来到女子关押的牢房,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女子似乎昏迷了许久,慢悠悠地抬头,披头散发之下露出一半有些许浑浊的双眼。 “让她清醒些。” 月守御话音刚落,锦衣卫就抄起一旁的水桶,毫不客气地将冰水浇到了女子身上。 “啊!!” 一刹那,女子被冻得尖叫出声,眼神直接恢复了清明。 “陛…陛下……” 看清眼前明黄身影的模样,女子下意识哆嗦着叫出声,嗓音粗哑苍老,虽然低微,但足以被在场之人听见了。 “你,认识朕?” 圣心帝站在距离女子不到三米的位置,听见她说话的同时,开始正色打量她。 还让锦衣卫拨开了她的乱发,露出衰老、满是皱纹的面容,却始终都没认出她是谁。 帝王威仪的声音直击耳膜,女子浑身一颤,连忙摆头,失声否认。 “不…不认识,贱妾只…只是一介农妇,看见您衣服的颜色,才…才斗胆猜测,望…望陛下饶命!” 很显然,这样的说辞,并不能打消圣心帝的疑虑。 圣心帝今夜虽然身着明黄色衣衫,却不是平日绣着显眼金龙的正式朝服,内敛的暗龙纹在衙狱黯淡的光线下,并不清楚,这女子竟一口就道出了他的身份。 只能说明,她确实是认识或者见过圣心帝的。 “守御,此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将她带来衙狱?” “回陛下,您可曾记得,钟灵这个名字?” 听到月守御回话的瞬间,被拴住的女子浑身一震,干燥开裂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栗,眼底藏着恐惧。 “钟灵?有些耳熟,容朕想想……好像白氏入宫带的那位奶妈,就叫这个名字,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圣心帝思索片刻,终于回忆起来,更加不解了。 与此同时,月守御利落地一伸手,将一块横条木塞卡进了女子的口中,断绝了她咬舌自尽的希望。 “没错,当年陪同白氏一起进宫的正是从小服侍她的奶妈钟灵,当年宫中所传,钟灵是因为生产大出血,不治身亡,留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白氏如今的贴身宫女玉秀。” 这段往事,圣心帝是知晓的,随即认同地点点头。 “那钟灵之事,和这个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钟灵当年是个大腹便便的肥胖妇人,也难怪圣心帝没往那方面想。 “其实,此人就是钟灵,她当年根本没死,是借假死,秘密逃出了宫去。” 月守御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被塞住嘴的女子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圣心帝惊骇不已,赶忙凑上前,仔细端详,发现除了胖瘦,面前之人的五官确实有钟灵的影子。 “守御,证据确凿吗?她出逃的原因是什么?” 圣心帝是相信月守御的调查的,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还牵扯出一些陈年旧事,不得不谨慎些。 “臣是在整理自陛下即位后,宫人出宫和死亡名单时,发现补偿清单有异常,这才顺疼摸瓜,发现了钟灵的假死。当初她的秘密相好,也就是玉秀的父亲,正是净事司负责出宫采办的张东全,两人同时进宫,互相打掩护,让张东全免于了净身。” “玉秀还未出生,张东全就暴露了,被净事司以欺君之罪处死,白氏为了自己的地位,拒绝了钟灵求助的请求,让她和此事撇清关系。所以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她和张东全的关系,唯一还尚在人世的知情人就是张东全的师父,当年净事司的管事刘公公,臣赶在他寿终正寝的前一天,了解到了这桩往事。” 听月守御讲述,圣心帝也慢慢回忆起了当年的些许细节,因为都合情合理,所以他才没有留神这些宫人的小九九,不曾想,竟然蕴藏了这么了不得的秘密。 “既然秘密保住了,为何钟灵要在生产后,秘密出逃呢?朕即位后,是允许宫人合情合理繁衍后代的。” 考虑到后宫的宫女和侍卫,基本要在后宫度完此生,出于仁慈,圣心帝并不阻拦他们的私人发展,只要不违背伦常、不影响皇室血统、不干扰朝政,允许自由婚配,生产后还能多领一点月钱。 钟灵只需寻一个侍卫,假扮一下夫妻,就能蒙混过关,顺利诞下孩子,好好过下半辈子,实在没必要铤而走险。 要知道,宫人私自逃出宫,被发现抓到后,会直接拉回来杖毙。 “本身钟灵是准备找个侍卫,凑合着把孩子生下来,但她怀孕的时候,她的主子白氏出了点意外,让她无从选择。” “什么意外?” 月守御越说,圣心帝越觉得,自己似乎对自己的后宫和宫人,半分不了解,疑惑的同时,内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钟灵怀孕不到两个月,白氏也怀孕了,白氏借着照顾钟灵的名头和先皇后的关系,领了大量补身的东西,实则是同钟灵一起养胎。” “什么?!” 当时钟灵怀孕的时候,白氏确实有些声称自己最近操劳,偶感身体不适,因为没有别的异常,圣心帝并未多想,还嘱咐她好好休息。 那段时日,他忙着周旋在各方官员送进宫的家眷中,都没去过白氏宫里…… 没想到,这个贱妇居然背着他和别人苟且,还有了种! 第139章 谁才是真的 “可有查清,白氏与何人苟且,那个孩…孽种,后来如何了?” 饶是圣心帝平日再仁厚文雅,也忍不了今晚接二连三的羞辱,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咬牙切齿间有种恨不得立刻将白嫣语大卸八块的暴怒。 “当初钟灵贴身伺候白氏,是她最信任的人,肯定知道不少内情。臣将她抓来,就是为了问出当年的全部真相。” 月守御的言下之意是,别的更多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就算他全部知晓,也不及圣心帝亲耳听钟灵说,来得真实可信。 “留她一口气,务必撬开她的嘴,若有欺瞒,直接取了玉秀性命。” 圣心帝话音一落,被塞住嘴的钟灵瞪大了双眼,神情满是难以置信,拼命想说话。 “唔唔……唔……” 得令的月守御,优雅地戴上一双黑色刺绣的皮手套后,果断扯掉钟灵嘴上的横木,顺势眼疾手快地将一颗黑色药丸弹入她的喉中。 钟灵根本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咽了下去,脸色一僵,使劲咳嗽,似乎是想将药丸吐出来。 “没用的,这丹药入口即化,不出半个时辰,毒素就会游走全身,若是没有解药,两个时辰后毒发,痛如剥筋拆骨,生不如死。” “你能隐忍这么多年,想来也是生性坚韧之辈,或许并不惧怕毒药刑具之苦。但玉秀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是关是审,是生是死,全看你的选择。” 月守御也不在意她的挣扎,娓娓道来的冰冷嗓音,如同阎王在施舍最后的仁慈。 圣心帝端坐在牢房一角的木椅上,一言不发,对钟灵投来的哀求眼神充耳不闻,全权交给月守御。 钟灵曾经伺候白嫣语多年,与圣心帝接触不少,对这位帝王的脾性也有些了解。 圣心帝能做到如此决绝,想来,嫣语小姐的事应是暴露不少了…… 无论她招与不招,玉秀都不可能毫发无损地离开锦衣卫衙狱。 她全盘托出,说不定还能和圣心帝求求情,保住玉秀一命…… 但嫣语小姐的手段颇多,玉秀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思及此,钟灵深吸一口气,眨了几下眼,定定望向月守御的方向。 月守御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看来钟灵的忠心动摇了,如他所料。 生死不明的主子,和自己的女儿,不用想,一般人都会选后者。 况且,据他收集的情报,当年白氏就是拿玉秀威胁的钟灵……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清楚衙狱的手段。” 月守御逼近了些,黑色皮手套是定制的,被严丝合缝包裹的纤长手指,把玩着带倒刺的审讯鞭,言辞间皆是威胁性的催促。 望向侧面满墙各式各样的刑具,即便擦拭得干净锃亮,还是飘忽着日积月累的血腥气,钟灵不免有些手脚发软。 终归到底,她从入白王府当奶娘开始,就没受过什么罪。 即便逃离皇宫后过了许多年苦日子,也只是穷点,从没遇上过生死危机。 但这地方不同,锦衣卫衙狱,圣心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骇人地儿。 没想到,当年那个老挨训的小太监,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锦衣卫的首领,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瞬间,钟灵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月守御的威胁打散。 “当年我私逃出宫,是受嫣语小姐的指使。” 叹了口气,钟灵一字一句地道出了那些陈年往事。 “白氏为何要指使你出宫?” 年龄,时间都对上了…… 月守御心中已经大概摸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需要钟灵亲口讲与圣心帝听。 “其实,就在我生产完的当晚,嫣语小姐因为陛下去了凤仪宫,气急攻心早产了,所幸母子平安。为了保住孩子,她以玉秀为要挟,命我偷偷将孩子带出宫去,永远在都城消失。” 说到这,钟灵眼底不由划过一丝痛苦。 她之前的孩子夭折了,玉秀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刚出生,还没喝上一口奶,就被迫母女分离…… “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是怎么处理的?” 这是月守御,也是圣心帝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嫣语小姐命我将孩子秘密带去城中花里亭,当时有个浑身包裹严实的男子接应,核对暗号后,我就将孩子交给了他,准备拿着盘缠跑路。结果那男子似乎反悔了,想杀我灭口,几经周折,我被一个猎户所救,藏进深山老林里,才保住了一命,开始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花里亭,距离镇国大将军府的后门不到一里,地点也对上了。 圣心帝性情仁厚,但不是傻子,当听到花里亭这三个字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色越来越黑。 “作为当初白氏最信任的宫人,你应当知道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吧?” 面对这个问题,钟灵有些畏惧和顾忌地瞥了圣心帝一眼,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你尽管如实说来,朕可以考虑放玉秀一马。” 有了圣心帝的金口保证,钟灵再没有担忧了。 “除了陛下亲临,其余时候,嫣语小姐并不喜他人伺候就寝,只准宫人守在门外,所以我并不确定是何人。只知道那段日子,云青王爷时常来宫中探望,每天嫣语小姐都能吃上迎客楼的点心和菜肴……” 感受到圣心帝周身的气压越来越恐怖,钟灵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但她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她怀疑,和白嫣语苟且生子的人,就是月云青。 “放肆!你可知污蔑月氏皇族,该当何罪?!” 出于对月云青坚不可摧的信任,圣心帝压根不把钟灵说的话当回事,忍不住拍桌起身,破口大骂。 相比圣心帝的气愤,月守御就有些纳闷了。 赫连绝不是白嫣语跟赫连方的种吗,怎么又扯上月云青了。 到底谁才是赫连绝的亲生父亲…… 究竟是白嫣语自己都不清楚,还是她将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纳为己用…… 第140章 十年如一日 作为除于公公以外,最得圣心帝信任器重的臣子,月守御当然清楚,月云青在自家主上心中的地位。 月守御认为,有一线生机的钟灵,实在没理由拼死拉月云青下水,所以,她刚才说的应该都是真话。 本来已经确凿的事实,因为这么一句话,变得模棱两可。 “贱妾句句属实,绝没有大胆攀咬王爷的意思,陛下明查啊!” 见圣心帝一动怒,钟灵浑身抖成了筛子,脸色苍白地不停求饶。 可涉及到月云青,圣心帝哪里还听得进钟灵的废话,一挥手就做了决定。 “本想看在你老实交代的份上,让你免受皮肉之苦,可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守御,给朕好好审问,朕要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 “陛下,白氏那边,是否要同时审问?” 月守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谨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劝说圣心帝相信钟灵的“一面之词”,已是不可能了,只有从白嫣语那里下手。 “准了,连同白氏身边的宫人一起审,这件事全权交给你负责。” 暴怒之后,圣心帝只觉满腔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悔恨。 把审讯工作安排给月守御后,就在于公公的陪同下,离开了锦衣卫衙狱。 临近黎明,天色还未蒙亮,不知不觉间,圣心帝发现自己居然不自觉地走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是圣心国历代皇后的居所,宫门的牌匾还是第一任皇后亲手所写。 当年他力排众议,将资历尚浅的白嫣然立为皇后,因为白嫣然觉得凤仪宫的牌匾过于严肃,还破例允许添上了几支梅花。 往事种种,不知被都城百姓传了多少年的帝后伉俪情深…… “陛下,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一位中年妇人缓缓打开宫门,拿着扫帚准备清扫门前的落叶,看见圣心帝,不由一惊。 “锦嬷嬷,还是这么早啊。” 圣心帝没有回答妇人的话,打了声招呼后,自然地走进了凤仪宫。 锦心,随白嫣然入宫的贴身侍女,因为“心”字犯了圣上的忌讳,所以后宫的人都叫她锦嬷嬷。 先皇后故去,凤仪宫的宫人调走的调走,病故的病故,只留下锦嬷嬷一人,坚守在这里,日日清扫整理,让凤仪宫还保持着先皇后尚在时的模样。 有年锦嬷嬷生了场大病,难得捡回一条命,圣心帝特许她出宫,她也不愿离开。 无论是因为白嫣然,还是因为这份执着的赤诚忠心,圣心帝每每和锦嬷嬷说话,都会客气几分。 有圣心帝罩着,即便锦嬷嬷是孤身一人,后宫也没人敢欺辱她,或者暗自克扣她半点用度,哪怕是之前坐镇六宫的白嫣语也不行。 锦嬷嬷熟知圣心帝的习惯,没有跟上去打扰,只自顾自地做着清扫。 于公公也站在门口等候,两人给他留了足够的空间。 十年如一日,除了花园里栽种的梅树繁茂了些,花卉的种类多了些,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从未改变。 每月圣心帝都会来凤仪宫查验,看看寝殿和书房的摆设是否按照白嫣然生前的习惯。 有时看着满屋的景象,就仿若白嫣然尚在人世,欣喜若狂之后,一朝大梦初醒,只余无尽的失落悲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皆是如此。 然而今天,圣心帝突然有些,不敢踏入殿中了。 “白嫣然其实是我下毒害死的……” “毒下得悄无声息,她到死都不知道,还叮嘱你要好生照顾我……” “真是愚蠢到可笑,哈哈……” 明明一眼望见的桌角,都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圣心帝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却是衙狱里白嫣语那狰狞扭曲的冷嘲嘴脸。 嫣然,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还给了杀人凶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父皇…” 月施清冽的嗓音拉回了圣心帝的思绪,挽救了即将被他掰断的门把。 惊醒的圣心帝感觉到眼眶周围有些湿润,匆忙侧过身,抬袖迅速擦了擦,这才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一系列举动,当然被早早就藏在暗处的月施收入眼里。 月施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和心疼,考虑到大局,心一定,挂上带着急切和疑惑的表情,走向圣心帝。 今晚圣心帝刚到衙狱,她就收到了消息,猜测可能会来凤仪宫,没曾想,真被她蹲到了。 她过来,也只是想亲自确认一下,圣心帝究竟有没有彻底醒悟。 “父皇,现在整个后宫都炸开了锅,听说姨母被抓进衙狱了,她所犯何事啊?” 圣心帝现在心乱如麻,全然没意识到月施出现在此地的蹊跷,望着月施一脸茫然的表情,欲言又止。 盈盈一直与她的这个亲姨母关系不错,知道真相,会不会接受不了…… 盈盈这么单纯,即便最近成长了些,也没见识过这么恶毒的同族相残,或许不应该告诉她…… 兹事体大,可能根本瞒不了多久,早晚全都城的人都会知道…… “盈盈,接下来父皇要告诉你的事,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你作为帝女,父皇相信你能站在大局,冷静客观地面对。” 就后宫妃子与权臣私通有了私生子,暗地谋害帝王,这种事需要圣心帝这么郑重其事吗。 或许父皇,还把她当做那个天真无知的孩子,不谙世事,想要保护她。 月施看着圣心帝这么小心翼翼的态度,心头一暖,认真点点头。 “你的姨母,犯了几桩不容饶恕的重罪,锦衣卫正在调查全部的罪证。” “其一,白氏长年利用蛊毒谋害朕,险些危及性命,此事你是知晓的。” “其二,白氏多年前与人私通有后,但私通之人和那个孩子的下落,正在审问,还没有结果。” “其三……” 月施虽然不清楚为何两条罪名都是证据不详,但还是附和地依次点头。 可她没想到,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第三条。 看圣心帝的表情,这条才是最关键,最严重的。 “父皇,盈盈可以冷静对待,但说无妨。” 第141章 真的很像你 “其三,白氏已供认,先皇后,乃是她,下毒所害。” 圣心帝一字一词地道出,他从未想过,一句话能说得如此艰难,仿佛每个语调都是穿胸而过,鲜血淋漓。 什…什么?! 月施自以为知晓了白嫣语所有的秘密,所以心里早就留了底,丝毫不担心圣心帝能说出什么惊骇世俗之事。 但此言一出,还是立马超出了她的接受限度,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 ,只能听见胸膛有一下没一下的沉重响声,撞得骨骼生疼。 自从查到圣心帝被下蛊毒后,月施就有怀疑过母后的死因,但一直摸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她还询问过锦嬷嬷,锦嬷嬷说当时也没发现异常,加上圣心帝那边都没深究,所以就只留了个怀疑在心中,想着等处理好白嫣语和赫连绝的事,再慢慢细查。 谁知,本来满心欢喜地过来迎接计谋得逞,却听到了这五雷轰顶般的消息。 饶是如今的月施再心稳如海、喜行不于色,也控制不住地面容煞白,瞳孔骤缩,浑身发抖,似乎连启唇都很困难。 月施身上一瞬间的情绪转变,圣心帝看在眼里,这模样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内心的沉痛和愧疚更浓了。 “盈盈,有父皇在,等证据确凿,如此心肠歹毒之人,父皇绝不姑息!” 感受到抚摸肩膀的温暖大手,月施渐渐缓了过来。 若之前重生归来,她最想报复的是赫连绝,那么现在,对白嫣语的恨意更甚。 “父皇,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再抬头时,月施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连圣心帝都为她的情绪控制暗叹。 “白氏的任何一条罪行,都足以判她死罪,但是……” “父皇可是在顾忌白王府和云青皇叔?” 月施读懂了圣心帝眼中的犹豫和为难,没等他继续,就接了话。 “你母后早薨,老王爷和老王妃年事已高,只剩白氏一个女儿,朕不忍心告诉他们内情,让他们白发人再送黑发人。白氏是云青的师妹,关系不错,处理了白氏,朕担心他会难过。” 不知为何,极致的悲痛愤恨之后,月施比前世今生的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圣心帝的踌躇不定,真是没有在她的意料之外啊。 终归是世人公认的,圣心从古至今,最仁慈的帝王。 不是说仁慈不好,只是现在的圣心,不合适。 一些抉择,在心中悄然酝酿,月施眼底闪过坚定的光芒。 本着身为子女,身为人臣的义务,月施最后一次诚恳谏言。 “父皇,白氏犯下如此重罪,应当按照圣心例律,严加惩处,以儆效尤。若是因为一时心软,从轻处置,恐怕难以服众,还会令如白氏般恶毒之人更加猖狂放肆,视国法如虚设。” 月施从未和圣心帝这么严肃地对话,言辞犀利,毫不避讳,倒是让圣心帝怔了神。 多年前,身体柔弱的嫣然,也是这般,不卑不亢、言辞灼灼地与他共商着国事…… 嫣然,我们的女儿,真的很像你…… 眼见着圣心帝突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吭声,月施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定,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是她第一次做出,几乎算是僭越的事情。 圣心帝因此若是动怒,虽不会要她的命,但怎么也要遭点罪。 既已开口,她绝不后悔。 “帝女言之有理,是朕考虑欠妥了。白氏之案就交由帝女全权查办,无需奏请,可自行诀判处置,朕相信帝女,会给朕,会给圣心,一个满意的答复。” 沉默良久,圣心帝的双目慢慢亮了起来,看向月施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月施读懂了这番话、这个眼神中包含的信任和交托,心下大松一口气的同时,肩膀似乎扛起了更重要的东西。 “谢父皇,儿臣定会秉公处理,严查严办,绝不辜负父皇的信任和期许!” ………… “帝女……” 月施一抬手,阻止了锦衣卫的通报。 有父皇给的令牌,锦衣卫不敢阻拦月施进出。 这还是她头次来衙狱,果然如传闻那般—— 幽幽黑铁狱,白骨同烛明。 虽然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层层铁牢和铮铮圈锁,但月施相信,以月守御的实力,不用通传,也能知晓她的到来。 看守衙狱的锦衣卫即便不知月施和月守御的那层关系,还是自觉地领着月施往月守御的所在地走去。 “啪啪——” “啊!贱…贱婢句句属实啊!” “啪!” “贱婢没有说谎!” “啪啪啪——” “大人饶命!” 越往里走,鞭子狠厉鞭打,撕扯血肉的声音越发明显,一下接一下,伴随着女人近乎沙哑的辩驳和哀求。 血腥之气好似周围逐渐幽暗的光线,愈发浓烈冲鼻,没有丝毫淡化的趋势。 见人受刑,月施还是第一次,看见被关押之人的血肉模糊,心底难免有些不适。 想起亲身经历的过往种种,月施很快压下了这股不适,冷硬着心肠,面色淡漠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瘦瘦弱弱的女子,披头散发地架在十字木桩上,拴住手腕脚腕和腰身的锁链,或许是因为剧烈挣扎过,磨烂了衣物,深深嵌进皮肉里。 一个锦衣卫毫不留情地挥起带倒刺的长鞭,狠狠抽在她颤栗的身躯上,引来她不住的哀嚎。 月施走到门口的时候,邓元托着一个小金盆,盛着奶白的花水,供月守御净手。 而跟在旁边的另一名锦衣卫,手上捧着的则是一副带着精致刺绣的黑色皮手套,能隐约看见残留的血迹。 月施认得这副手套,之前被她几次撞见过,是月守御在衙狱办差的时候会戴的。 显然,在察觉到月施到来前,月守御亲自上刑审问了。 或许是不想月施见到他活阎王的模样,所以及时停手换人。 “天还未亮,怎么就过来了?陛下知晓吗?” 月守御擦干手指,不经意放在鼻尖嗅了嗅,这才若无其事地朝月施走过来。 月施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和眼底还未褪尽的戾气,从怀中掏出了圣心帝给的令牌。 雕金粉玉圣字令牌,背后刻着象征圣心狐的图腾,见令如圣上亲临。 见月施神情严肃冷淡,月守御等一众锦衣卫齐齐跪下行礼,等候差遣。 “圣上有令,白氏一案所有相关人事等等,皆交由本宫全权督办判决!” 第142章 救奴婢一命 “臣遵旨,听凭帝女殿下差遣!” 月守御都低下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头颅,其他锦衣卫自然不敢再怠慢半分,齐刷刷地对月施俯首。 耳边划过月守御那低沉恭敬的音色,月施心头一暖,她知道,这是月守御在帮她造势。 锦衣卫向来只听命于圣心帝一人,再加上职权特殊,即便是一个刚入组织的小卒,打心眼里也不会尊敬前朝后宫的任何人,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月施第一次来衙狱,对外又是个“空有名头、没有实权”的帝女,即便有圣上的令牌,这些人也不一定会真心服她。 但有月守御开口,一切都不同了。 之前锦衣卫的历任首领行事还算比较低调保守,都是些老油条,维持着在朝臣后妃之间左右周旋的办事习惯,所以威慑力并不算大。 自从月守御即任后,便有诸多大臣上奏圣心帝,表达对他如此年轻就予以重任的不满。 后来,月守御以雷霆手段,上任不到一年,便处理了几个贪官,把他们几十年的老底儿都查穿了,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手段之狠辣,行事之果决,一度在朝堂上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 那些感到不妙的臣子,多次按捺不住,以什么独断专行、越俎代庖的理由,希望圣心帝尽快处置了月守御,还危言耸听,说他以后可能会宦官霸权,让月氏皇族的百年根基毁于一旦。 圣心帝对那些大臣的抱怨哀嚎充耳不闻,给予了月守御全然的信任,丝毫不在乎他有没有掌握锦衣卫的实权。 月守御个人的过硬实力和强势手段,加上圣心帝的全权交托,使得锦衣卫的地位越发超然,朝堂也因为锦衣卫的管制,少了许多躁动。 在位的这些年,月守御对锦衣卫内部进行了大清洗,不忠不义、无能无为之人,一律按照圣心律法和锦衣卫的规矩处置了。 甚至可以说,在锦衣卫衙狱,月守御就是这里的天,说一不二,无人敢违背,恩威并施,人心所向。 衙狱中的许多锦衣卫都没见过月守御和月施私下的相处,见自家首领这般恭敬虔诚,哪怕面对圣心帝都不曾如此,心里一阵嘀咕。 虽然不解,但也明白了,这位帝女殿下对于自家首领,有非一般的意义,哪里还敢有半点别的心思。 “月卫长,如今白氏一案进展如何了?” 月施没有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公事公办。 这些锦衣卫整日都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杀过的人,办过的案,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对付鸣凰殿宫人口头威慑和小赏小惩那套根本没用。 现在暂时有月守御压着,是没什么,若时间久了,她一直做不出点成绩令他们心服口服,就白费了父皇和月守御锻炼她的这番苦心。 掌权者对手下之人的管理,终归要靠自身。 “回殿下,据白氏曾经的陪嫁奶妈钟灵招认,当初白氏确实与人私通,且诞下后代。只是这个私通对象,钟灵一直咬定,认为云青王爷有嫌疑。” 月守御与月施一样,都是公事公办的人,冷冽着眸子,一脸严肃正色。 “钟灵?” 月施事先对衙狱内的情况并不知情,望向浑身是血、哀嚎连连的瘦弱女子,说不惊讶是假的。 虽然那时她尚年幼,但天资聪颖,记性极好。 再加上当时寸步不离跟在白嫣语身边的钟灵,体态着实丰腴壮硕,让人印象深刻。 但白嫣语不是说,钟灵因为生产死了吗? 正因为白嫣语伤心过度,当初母后还日日煲汤照顾她,开解她。 “帝…帝女殿…下……” 月施开始查案后,月守御就让上刑的锦衣卫停了手,钟灵好不容易喘口气,就听见有人在唤“帝女”,心下升起了希望—— 帝女从前就和嫣语小姐关系亲密,很听嫣语小姐的话,相信帝女一定会看在嫣语小姐的面子上,为她求情。 听见那道气若游丝、带着沧桑的女声,月施挑了挑眉,直直盯着她,也不开口,等着看她想干嘛。 这几日月守御都不在宫中,想来就是去抓这个钟灵了。 能让月守御这么费尽心力,钟灵在白氏一案上,肯定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明明因为生产去世的女人,如今活生生地绑在木架上…… 听说,玉秀就是钟灵的孩子,算算,貌似她跟赫连绝年纪相仿…… 难不成…… “殿下,奴…奴婢是从…前伺候嫣…嫣语小姐的…钟灵,恳求殿…下,救奴婢一…命……” 向她求情? 敢情,这钟灵还以为她是曾经的月施,傻傻地听从白嫣语的摆布。 该说钟灵是被鞭打昏了脑子,还是太小瞧了她。 白氏自身难保,让她出马查案,还不明白情况吗? 月施冷嘲地勾动嘴角,眼里没有半分温度。 “要保你一命,对本宫而言不是难事,你只需回答本宫一些问题……” 听到月施松了嘴,钟灵喜上眉梢,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激动地抬起了头。 嫣语小姐说过,帝女天资是聪慧,但终归只是个胸无城府、自视清高的无知小儿,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 但下一秒,月施说出的话,让她流出的血液都冻结了。 “大致的内情,本宫已知晓,只是需要你的一份完整的供词。你每说谎一个字,本宫就命人拔掉玉秀的一根指甲,手脚的指甲拔完了就拔牙齿,实在不够,就从手骨开始,一块一块地敲碎……” 月施的语气再平静不过,甚至嘴边还有一丝端庄的笑意,仿佛是在跟钟灵话着家长里短,闲聊叙旧。 钟灵难得红润的脸色,随着月施那冷冽动听的女声,一寸接一寸煞白。 扛过了受刑的身体,此刻竟然摇摇欲坠。 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怎么能从那个天真的帝女身上,感受到这般啃噬骨髓的恐惧。 这番话不仅刺激到了钟灵,还震住了周围的锦衣卫。 这些折磨人的法子,对他们而言是习以为常,但对月施绝对不是。 不愧是能被首领在意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就连月守御,看向月施的目光都深了几分。 第143章 本宫的耐心可不多 没等钟灵回应,月施就吩咐锦衣卫,将玉秀蒙着眼,带了过来。 一片黑暗中,玉秀只能闻见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备受煎熬整晚后,心中的恐惧一瞬间被拉到了顶峰。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玉秀平日仗着白嫣语耀武扬威惯了,甚至养尊处优过一些寻常的官家小姐,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抓进衙狱。 景仁宫宫人被关押的牢房,距离白嫣语的位置很近,虽然听不清白嫣语和圣心帝说了什么,但感觉就是在痛苦地咆哮嘶吼。 从未见过白嫣语这般姿态,他们心底都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 平日里帮白嫣语作恶不少,没了自家主子的靠山,玉秀又慌又怕,奋力扑腾着手脚,在两个锦衣卫手中,徒劳无功地挣扎着。 “人已经到了,你可以开始了。” 玉秀被强行按在一张木凳上,被铁链一圈一圈地锁住了手脚,周围安静片刻后,只听见一句寒到骨髓里的冷冽女声。 有几分熟悉,但玉秀一时也想不到见过的人中,谁会用这样的语调音色说话。 “玉…玉秀……” 望着骨肉分离多年、早已变了模样的女儿,钟灵忍不住沙哑地唤出埋在心里许久的名字。 这个难听的老妇声音又是谁? 玉秀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摆着头,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惊恐地质问。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对我做什么?!我警告你们,我的主子虽然被贬,但还是白王府的嫡出小姐!以白王府的势力,即便是锦衣卫,也要顾忌三分!!” 即便提高了嗓门,声嘶力竭间,还是能听出缺少底气的颤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月施冷嘲地眯起双眼,是谁给她的自信,认为还能得到白王府的庇佑。 白嫣语吗? 实际上,白王府的人早早就开始调查白嫣语,等月施去旁敲侧击打探的时候,他们只是将自己查到的罪证呈上,听凭处置。 所以,面对圣心帝的担忧时,月施才那么斩钉截铁。 虽然当时白家人还不知道白嫣语有私生子和给圣上皇后下毒的事,月施仍记得,白老王爷说的话—— “我白家,没有这般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子孙,只要圣上同意,即刻将她除去宗籍!” 老爷子那叫一个气急,咬牙切齿,面红脖子粗,手杖恨不得将地板戳出个窟窿,看向月施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怜爱。 看来,母后的事还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暂时对白王府那边保密吧…… 月施思索间,牢房里一阵沉默,钟灵只是深深地看着惊慌失措的玉秀,就是不开口。 “你似乎是不太懂,开始是什么意思。” 父皇限制了时间是次要的,终归外面还有个根细不清的月云青,拖久了不保险。 月施可没有太多耐心,眼神一凛,微微抬了抬手,虚指向玉秀,唇边咧开残忍冷酷的弧度。 守在她身侧的锦衣卫会意,取下墙上挂着的一个小巧的金属夹,在钟灵疑惑不解的注视下,果断拔下了玉秀右手尾指的甲盖。 “啊——” 十指连心,拔甲之痛,钻心剜骨,玉秀在毫无征兆和防备之下,失声惨叫,却无处可逃,刚才叫嚣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月施还“好心”地让锦衣卫将拔下的血肉模糊的甲盖,捧到钟灵面前,让她看个清楚。 “你明明说过,我撒谎才会动玉秀!现在是什么意思?!” 钟灵倒吸一口凉气,护犊的本能让她顿时勃然大怒,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是在质问谁。 “念在你尚有感情,本宫不计较你的这次无礼。乖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玉秀便不会继续受折磨。最好麻利些,本宫的耐心可不多了。” 疼痛会让人清醒,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玉秀,忍住发麻的手指,大概捋出了现在的情况来。 “贱妇,我不管你是谁,赶紧说,不要害我!!” 同时,她快速地将自己见过的所有前朝后宫的人回忆了一遍,却始终无法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对上号。 自称本宫,行事这么狠辣,难不成是后宫某个被自家主子压迫的妃嫔吗…… 能被派到锦衣卫衙狱查案的,绝对是高位嫔妃,莫非是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万贵嫔? 月施才不管玉秀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让玉秀蒙着眼,不是担心玉秀会认出她,而是为了不让她们母女相见。 白嫣语调教出的是什么货色,月施心里一清二楚。 未知黑暗的恐惧,因他人而平白受到的折磨…… 这不,没使多大劲,玉秀的丑陋嘴脸就暴露无遗了。 听见玉秀的谩骂,钟灵不可置信地瞳孔放大,内心遭受到的重创,比身体更甚。 这就是她,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多年,保护的女儿…… 难道,嫣语小姐,就是这么教导她的女儿的吗…… 多年信任的高塔一朝崩损,轰然倒塌,钟灵最后一丝坚持终于泯灭。 “嫣语小姐其实与云青王爷曾是同门师兄妹,在一位名号鬼面老者手下修习内力和毒术。为了入宫选秀,她才脱离了师门。” “当时皇后娘娘独揽圣宠,与陛下伉俪情深,嫣语小姐日日看在眼里,心生嫉妒,便吩咐我暗中给皇后下了毒。我不知道那毒究竟是什么,只是初期中毒的症状和体虚极为相似,所以为皇后把平安脉的太医也没有察觉。” “即便害死了皇后,嫣语小姐也没得到圣上的垂怜,长久以来的心理扭曲,促使她开始对圣上下手,似乎是用了蛊。因为是嫣语小姐亲自操作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闭嘴!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污蔑我家娘娘!!” 玉秀听着钟灵的娓娓道来,扒出的内情越来越多,一下子急了,出声呵斥,试图为白嫣语辩解。 这倒是个忠心护主的。 钟灵深深地看了玉秀一眼,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讲述。 “至于私生子,那年陛下担心皇后独住一宫孤单,便将还只是仁贵人的嫣语小姐安排进凤鸣宫的偏殿居住,陪伴皇后。嫣语小姐日日独守空房,脾性越发暴躁不稳,时常打骂宫人,训斥守卫。直到云青王爷外出游历归来,才有所缓和。” “与云青王爷重逢不到一年,嫣语小姐就发现自己有了生孕,却严令我不得外传,因为她确定这个胎儿不是陛下的种……” 第144章 不够 “因此,我才斗胆猜测,那个不知去向的私生子,乃是嫣语小姐和云青王爷所出……” “胡说八道!我家娘娘与王爷清清白白,岂是你能随便污蔑的!!” 还没等钟灵话音落下,玉秀就尖声叫嚷着,急于反驳的态度,更显心虚。 “聒噪。” 月施按了按眉心,头也不偏地冲玉秀的方向摆了摆手。 下一秒,锦衣卫毫不犹豫地,又拔下了玉秀的一根指甲,整个牢房瞬间被她的惨叫声环绕。 “殿下!这是我知道的全部,绝无半句虚言和隐瞒啊!殿下!!” 看着玉秀痛不欲生地在椅子上扭动身体,钟灵心疼的泪水夺眶而出,胡乱地向月施保证着。 其实,月施没觉得钟灵在撒谎,只是单纯惩罚一下玉秀,让她能安静一点。 “本宫怎么听说,那个私生子是赫连方的种呢?” 整件事情扑朔迷离,恐怕只有白嫣语一人才知道真相了,可见那个女人的心思之深。 “赫…赫连方……殿下说的可是担任羽林卫副卫的那个赫连方?当初他确实是负责后宫守卫的,嫣语小姐对他也比较信任……但我真的不清楚,嫣语小姐究竟是与何人珠胎暗结啊!我已经把知道的全说了,求求殿下,放过玉秀吧!!” 本宫…… 殿下…… 整个皇室后宫,能兼具这两个称呼的,只有一人。 玉秀顾不上因为疼痛而颤抖不止的身体,后背一阵阵地冒冷汗,难以置信地开口询问。 “帝…帝女…殿下?” 早料到玉秀会很快猜出自己的身份,月施也没卖关子。 “玉秀,刚才她所言,句句属实吗?” 没想到会有这一出,钟灵瞪大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月施嘴角恶劣的弧度,像是明白了什么,正想激动出声,就被锦衣卫一把捂住了嘴。 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这么狠辣残忍,毫不留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个天真无知、任人拿捏的空头帝女?!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没时间给玉秀时间去消化。 若是她承认了,岂不是等于背叛了娘娘,娘娘将她抚养长大,待她如己出,她绝不能背信忘义! “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女人,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家娘娘在后宫二十载,一直兢兢业业,严于律己,怎会做出弑君弑后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至于与人私通有后,更加不可能!” 一口气说完,玉秀都被自己的赤胆忠心感动了。 即便全天下都背弃了娘娘,她玉秀也不会。 听完玉秀一番“大义凛然”的说辞,锦衣卫就松开了钟灵,但她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所以,之前那些话都是在说谎咯?” 月施唇角的冷笑一寸寸扩大,连一旁的锦衣卫也不由得身心发凉。 殿下对人心的把控,精准到让人不寒而栗…… “没错!” 玉秀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回了话。 “闭嘴!蠢货!!” 眼见无力回天,钟灵忍无可忍,对玉秀破口大骂。 到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月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玉秀。 白嫣语失势这段时间,玉秀没少遭人白眼,但这随便冒出来的一个人,竟然都敢对她大呼小叫,火气顿时上了头。 “你谁啊!敢跟我这么说话!找死是吗?!” 月施没工夫听两个阶下囚吵架,让人塞了玉秀的嘴,下达了审判。 “刚才你说了十一句话,人有两百零六块骨头,手脚共二十枚指甲。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也发发善心,算你每句话只有十个字,那就是说谎了一百一十个字,没意见吧?” 话是征求意见,但月施根本没等钟灵回答,直接吩咐锦衣卫动手。 玉秀虽然听得有些懵,可冰冷刑具贴上指尖的感觉异常清晰,汗毛瞬间倒立,恐惧挤走了所有理智。 很快,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就吞没了她还没喊出口的叫嚣。 歇斯底里,痛不欲生,连距离较远的白嫣语赫连绝等人都听见了。 锦衣卫长期做着阴暗勾当,敲骨挖肉的事做起来跟庖丁解牛一样顺手。 没多久,玉秀的嘶吼越来越弱,剧烈的疼痛和刺激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 到后来,除了闷哼,再也喊不出来了,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钟灵一开始还在拼命和月施求情,可月施却全程冷着脸,不为所动,甚至让锦衣卫下手更狠些。 见此,钟灵不敢再开口,只咬着嘴唇,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看向玉秀,任由泪水无声流淌。 受刑结束,玉秀双手双脚都已血肉模糊,鲜血滴答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因为手臂和双腿的骨头都被敲碎了,她只能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是瘫软的一团。 喊痛吗? 她的喉咙已经沙哑肿痛,喊不出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在痛。 折磨之后,只剩下无休止的、前所未有的恐惧! 谁能想到,她遭的罪,都来自那个后宫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帝女! “啊……” 在月施的授意下,锦衣卫拉开了蒙住玉秀双眼的黑布,粗鲁的动作扯动了她的身体,让她忍不住痛呼,嗓音沙哑到听不清。 视线从模糊慢慢变清晰,入眼便是昏暗的牢房,冷面无情的锦衣卫,和挂在十字木架上,满脸痛惜看着自己的瘦弱女子。 “钟灵,本宫姑且相信你的供词,可以留玉秀一命。如果她之后再寻死,就怨不得本宫了。” 玉秀这辈子是废了,死算什么,生不如死,才是月施所希望的。 “感谢…殿下,不杀…之恩……” 钟灵一字一顿地向月施道谢,苟且偷生、颠沛流离大半生的她,一直坚信,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将玉秀送回关押宫人的牢房,告诉他们,玉秀就是前车之鉴。若有诚心揭发者,本宫会考虑从轻发落。不然,以白嫣语所犯罪行,所属宫人都要株连九族!” “是,殿下!” 若说一开始,锦衣卫只是碍于圣心帝和月守御的威望行事,此刻就是真心实意地听命与月施。 活在刀尖上的人更清楚,对于刚才的一切,能一直面不改色、步步谋算的人,到底拥有怎样强大深沉的内心。 接下来,是该去会会白嫣语,还是赫连绝呢? 退出钟灵的牢房,月施抚摸着袖中的令牌,坚硬锋利的边角,能让她更冷静地思考。 突然,一双温柔的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眸。 熟悉的雪松气息之下,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月施顿时只觉手脚酸软,差点没站稳。 该死,她对月守御从不设防,再加上刚刚思考得太出神,竟然被软骨散这种小伎俩整到。 月守御打横抱起四肢无力的月施,看着怀里没好气白眼他的小丫头,温柔浅笑的眼底深邃如海。 “我已经安排对赫连绝的审问了,一天一夜绷着神,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说罢,不等月施同意,就抱着她走出衙狱,一路上遇到的锦衣卫都自觉低下头,不敢多看。 回到鸣凰殿,月守御径直去了偏殿,他那里的汤泉才有缓解疲劳的作用。 关上房门,再也没有他人打扰。 月守御温柔抚上月施僵硬的脊梁骨,用内力排解掉仅剩不多的药性。 “盈盈,这里只有我们,可以了。” 还未落地的月施,望向那对能直刺入自己内心的褐金色眼眸,心坎破防,理智轰然瓦解。 不由分说地直接揽住他的脖颈,狠狠吻上他性感的薄唇,毫无技巧地胡乱蹂躏,急切而热烈,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面对月施难得的主动,月守御只有一瞬间的欣喜,之后眼里是无尽的心疼,环紧她的娇躯,耐心地慢慢引导,渐渐反客为主。 随着他们往里屋走,衣衫一件接一件掉落,暧昧而迷乱,从床榻到桌案,直直没入暗门后的浴室…… “阿御,不够……” “好……” 即便不能做到最后一步,月守御还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回应月施的热情,看她餍足地眯起娇媚的双眼,红唇飘出一阵接一阵的轻哼。 浴汤温热的水流,似乎都随着两人激烈的纠缠,沸腾翻滚。 …… 不知过了多久,月守御才抱着陷入昏睡的月施,走出浴室。 柔软松垮的衣领开口,能看见两人身上都有不少粉红青紫的痕迹,可见刚才的疯狂。 月守御小心将月施放在床榻,自己顺势躺上去,轻柔抚过她尚未展开的眉心。 记得刚才她攀在自己怀里,耳边传来她的呢喃—— “阿御,我好想母后……” “阿御,我对不起母后……” “阿御,我好恨……” 第145章 阿御哥哥,你陪我 “阿御哥哥,我想吃母后做的杏仁羹了,你陪我去找母后好不好?” 一身浅粉色精致宫裙、梳着双环髻的娇俏小女孩,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摇晃着一个纤瘦少年的手臂撒着娇,语气却充斥着低落。 鸣凰殿内,四岁的月施,九岁的月守御。 月施出生没两年就得了圣心帝亲赐鸣凰殿的殊荣,但圣上和皇后疼爱她,还是让她黏在皇后身边,可以时常宿在凤仪宫。 可自从年关下了场大雪,母后似乎不慎着了凉,原本就弱的身子越发虚了,每日都会传太医问诊,整个凤仪宫都弥漫着药草的气息。 母后说是怕把病气过给她,就让她回了自己的鸣凰殿,嘱咐月守御好好看顾她。 凤仪宫的人眉头都紧锁着,若不是父皇和姨母都说不用太担心,母后很快就会恢复健康,月施还以为母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既然只是普通的伤寒受凉,那她也是可以去找母后的吧? “盈盈乖,义母现在身体不适,要多休息,我们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你想做什么,阿御哥哥都陪着你。” 月守御看到面前小小人儿眼中的难过和担忧,心疼地摸摸月施的头,轻言细语地安慰,眼底闪过一缕深色。 皇后娘娘虽然天生体质娇弱,但这场病来得又急又突然,根据太医院的小太监透出的消息,说是那些太医研讨了数日,还是没找出病因,寻到治疗的法子…… 既然皇后和圣上都打算瞒着月施,那么他也不能让这单纯的小丫头过多担心。 在这种非常时期,义母将月施交给他照顾,他绝不能辜负义母的信任。 月施这段时间,听月守御说这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也知道不该去打扰母后,但她很思念母后,心里难受,才忍不住时不时地发牢骚。 幸亏还有阿御哥哥陪着她…… ………… 画面一转——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缠绵病榻大半年的白皇后,突然吐血昏迷,气若游丝。 太医院全员出动,好不容易才让皇后苏醒过来,却带来了一个让圣上痛不欲生的消息—— 白皇后久病不治,凤体亏损严重,药石无医,已是强弩之末,估计撑不过今晚。 正值壮年的圣心帝,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没再继续逼迫太医院,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凤仪宫贴身伺候的宫人和刚晋升贵人不久的白嫣语。 下达的唯一一条口谕,就是在发布圣旨之前,封锁与白皇后相关的消息,不得流出凤仪宫,尤其不能让鸣凰殿那边知晓。 盈盈还那么小,那么依赖自己的母后,若是亲眼目睹自己母后离世,指定接受不了…… 圣心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之后再编个说法,哄哄他尚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女儿,不让月施幼小的心灵遭受重创。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最近本就心情不佳的月施,今晚突然感觉胸闷气短,半夜非得把月守御叫起来,陪她去御花园逛逛。 月守御是习武之人,感官比普通人敏锐,扫视了一圈格外冷清的御花园,总觉得有些不对。 平日里应该有卫队轮番巡视值守的,怎么今日过了许久,也没人影…… 突然几个行色匆匆的宫女,交头接耳地从旁边过来。 天色昏暗,黑灯瞎火的,若不是月守御护着,几人差点冲撞了月施。 看清是月施后,她们惊得直接跪倒,很是惶恐不安。 这下,月施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你们火急火燎的,是要做什么去?” “回…回殿下,奴婢…们是……是赶着去服侍主子!” 宫女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大点的,赶紧找了个理由回话。 她们是偶然经过凤仪宫,偷听到了关于白皇后病危的风声,趁还没被宫门的守卫发现,准备赶回去给自家主子传消息的。 圣上下了口谕,羽林卫和锦衣立马封锁了凤仪宫,将宫人全部控制起来,已经秘密处理一部分了。 她们要是慢一点,有没有命见自家主子,都还是个问题…… 谁能想到,三更半夜的,会在御花园碰见帝女殿下。 月施虽然天真无邪,却不蠢,这几个宫女眼神飘忽,明显是在撒谎。 “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月守御比月施动作更快,不知从哪里掏出的匕首,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抵住了说话宫女的脖子。 圣上安排月守御近身保护月施的安全,是特许他随身携带武器的。 “大…大人饶命!” 这些个小宫女平日哪里见过多少打打杀杀,更何况,月守御浑身气息冷得吓人,被挟持住的宫女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帝女身边的头号宫人兼侍卫,圣上皇后收的义子,后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明明年纪尚小,就在后宫摸滚打爬出了一番小天地,混到了堪比太监总管的地位,简直是史无前例。 一手扣住这名宫女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闪烁寒光的匕首,在其他宫女面前晃了一圈。 好几次似乎是不慎划伤了她们,细小的伤口,针扎似的疼痛,没出多少血,却会让人胆战心惊。 没持续多久,最先受不住压力的一个宫女,扑腾一声软倒在月施面前,一边叩头,一边痛哭流涕地老实交代。 “皇…皇后娘娘病危,恐…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大胆宫婢,竟敢诅咒本宫母后,这是死罪!” 月施根本不信她所说,气得想要将她宫规处置。 还没等招呼月守御上手,几个宫女边开始连连磕头求饶。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安排封锁了消息,求殿下千万不要说是奴婢等人泄露的消息,给奴婢等人一条生路!” “若是殿下实在不信,去一趟凤仪宫便知真假了!” 几个小宫女浑身颤抖,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们说的是……真的? 看月施状态不对,月守御顾不得其他,收起匕首,寸步不敢远离。 没了威胁,几个宫女赶忙抓住机会,拉起裙子就落荒而逃。 “阿御哥哥,你…你陪我……陪我去凤仪宫,好不好?” “阿御哥哥,你陪我,好不好?” 月施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扯着月守御的衣袖。 “好,我陪你,别害怕,有皇上在,义母会没事的……” 月守御说得底气不足,只是现在的月施根本无心剖析,拉上月守御就往凤仪宫赶。 离他们一段距离,本来逃走的宫女们,躲在宫墙背后,嘴角冷漠地勾起,那还有半点害怕。 没有意外,月施二人被守卫拦在了宫门口。 对方一脸的为难,让月施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如坠冰窟。 她们说的……八成……是真的…… “阿御,你拦住他们,我一定要进去!” 两个孩子本来就灵活,加上守卫不敢真的伤了他们,一来二去,还真让月施溜进了凤仪宫。 如果说后宫很安静,那么往日温馨的凤仪宫就是如同死一般寂静。 月施轻车熟路地窜去白皇后的寝殿,想象着,可能母后会责怪她擅作主张地跑过来。 然后她委屈一噘嘴,母后又会温柔浅笑着,变出一碗杏仁羹来。 谁料—— 寝殿内灯火通明,与白皇后亲近的宫人,齐刷刷地跪在殿内。 床榻边,姨母坐在椅子上,掩面低声哭泣。 父皇坐在床边,母后靠在父皇的怀里,似乎在说些什么。 母后不再是以往美丽温柔,容光焕发的模样,苍白消瘦到颧骨分明…… 父皇也不如平常宽厚沉稳,面色凝重,眼眶泛红,指点江山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大家,都是,怎么了…… “母后,盈盈来看你了。” 一声稚嫩清脆的声音,如一锤闷钟,揪住了在场之人的心。 第146章 阿御会不会疼 “母后,你怎么了?” “母后,你起来啊……” “母后,你不要吓盈盈!” “母后!!” 月施猛然惊醒,瞬间坐起身子,恍若劫后余生般地喘着气。 往昔那些不敢触碰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出,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在衙狱,想到母后的死,想到白嫣语的阴谋,想到这些年自己的认贼作母,想到被仇人的儿子玩得团团转…… 月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们! 将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通通折磨到生不如死!! 若不是月守御,她恐怕会在自以为的极度冷静中陷入疯癫,甚至走火入魔。 兽与人不同,一旦走火入魔,便无法挽救,狂乱伤人是小,沦为行尸走肉、丢掉性命才严重。 “盈盈别怕,有我在。” 一双温暖的臂膀环住了月施的身躯,熟悉的雪松香,伴着阵阵清甜的杏仁气味,慢慢平息了她的惊魂未定。 “阿御……” 月施略有些僵硬地偏过头,看向那唯独对她展现温柔的冷峻面容,就像是找到了救命浮木,除了将身体抵死窝进月守御的怀抱,做不出其他。 只想和这个怀抱再贴近些,永远都不分开…… 重活一世,明明决定了不再靠任何人,但终归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对这个人产生了依赖…… 何其有幸,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乖,没事了,一切有我。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先喝点杏仁羹暖暖胃。” 这个味道,如今,也只有月守御能做出来。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月施接过碗后,月守御自然地伸手轻柔地按摩着她的肩膀,冷不丁地开口。 本来还没从悲愤情绪中走出来的月施,猛然想起了不久前的疯狂,脸腾地一下就染上了红晕。 刚…刚才还……还是她主动的…… 虽然,身上有不少位置酸痛难耐…… 但她记得貌似……她对月守御还…又掐又咬…… 粉一块…青一块…紫一块…比她还严重…… 月守御会不会也觉得疼…… “不…不疼了。” 月施有些心虚地抓住月守御不知道是在按摩,还是在点火的手,不自觉往他松松敞开的衣领里瞥去—— 粉粉红红的印记往下延伸,在细白如冷玉的肌肤上,煞是好看…… 呸!她在想什么呢!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月守御在一起久了,她纯洁的内心都变得有颜色了。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丫头,两人如今又亲密无间,月守御一瞧月施的眼神,就知道她在偷偷想什么。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他刻意引导的成分。 “殿下,要不要将自己的杰作,看得仔细些?” 月守御牵起月施,就着她的手,缓缓拉开自己的衣领,结实的胸膛渐渐展露头角。 因为坐姿的原因,月守御堪堪比月施低半个头。 居高临下,那副任君采劼的绝色忠臣模样,月施顿时燥热地招架不住。 “不…不用了,这次是本…本宫粗暴了些,下…下次注意……” 此时的月施,全然忘记了,除了开头,后面大半场都是月大卫长强势主导的。 “实…实在不行,大不了……本宫现在就补偿你!” 生怕月守御觉得自己诚意不够,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月施,就匆忙补了一句。 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说的什么玩意,简直是疯了! 果然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她。 月守御眉尾一挑,眼底充斥欲念的暗色一闪而逝,眼角晕开的妖娆嫣红如花蕾绽放。 这状态,月施再熟悉不过了…… 既然是自己先开的口,堂堂圣心帝女,断然不会出尔反尔、临阵脱逃。 月施硬着头皮,任由月守御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埋脸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正当月施以为他会做点什么少儿不宜之事时,颈间就传来了他不加掩饰的笑声。 磁性惑人,身体微微抖动,一听就知道是乐不可支。 月施是什么天资,一下就反应过来,这厮特么地刚才是在逗她。 “月,守,御!” 月守御抓住月施想要挥过来的巴掌,望向小丫头又羞又怒、带着盈盈眼波的清丽面孔,哄孩子似地摸了摸头。 “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 经过月守御这么一闹,月施的郁结散了八九分,理智重新回笼。 月守御是故意打岔调笑的,想把她从过往里拉出来。 不得不说,这招挺管用。 什么羞啊,什么怒啊,全消了,月施感激地冲月守御莞尔一笑,恢复正经。 “是不是盘问到了什么?” “有白氏的亲口承认和钟灵的人证,那些宫人都招认了白氏与赫连绝的关系,以及两人平日的秘密来往。玉秀也承认,白氏和月云青来往密切,偶尔还会深夜私会。” “倒是那个陆晚桥有些奇怪,知晓白氏和月云青有不正当关系的时候,表现得极为痛苦,还说可以帮助我们调查月云青,只求以他一命,换白氏一命。” 月云青蛰伏多年,他们至今都没查出多少有用的情报,可见此人隐藏之深,背后实力牵扯的复杂。 陆晚桥虽然身手不错,但要调查月云青,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没想到,陆晚桥倒是个痴情种。可惜,白嫣语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确实,毕竟不是谁都像臣一样,有幸得到殿下独一份的怜爱。” 两人虽然在谈正事,可月大卫长也没错过把媳妇揽在自己怀里揩油的机会。 这会儿子,那股深情劲儿,那股裙下之臣的谦卑…… 要死了! 月施轻抚鼻尖,不动声色地用灵力压下内里将要涌出的温热。 不得不说,月大卫长太会了,总是能掐住她的死穴。 “咳…父皇对此什么态度?” “锦衣卫往上递折子的时候,陛下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下令,白氏一案,全权由殿下定夺,不必上奏。殿下的决定,就是他的旨意。” 其实,父皇已经猜到了什么吧…… 终归是涉及到了云青皇叔,或许父皇有不忍,才不听不看不问…… 第147章 枕信入梦 “国师,除了这个之外,别无他法了吗?” 月守御去安排陆晚桥调查月云青的事,月施则是来到了国师府。 月施心中早有了预料,只是是想找国师确认一番。 “圣心塔是唯一能确定皇族血脉的圣器,只要有一丝月氏皇族的血脉,圣心塔都会显出白光,血脉越纯正越浓郁,光芒将如白日星辰,耀眼夺目。” “不过,开启圣心塔后,即便是光若萤火,也会直击苍穹,全城百姓皆会知晓。殿下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自从经历上次的事情后,国师身上那股悲天悯人的气质虽然还在,却多了股冷清,仿佛能漠视一些子民生死的神明。 话音落下,他看向月施的眼神,划过一丝两人都明了的深意。 圣心塔一般都只在嫡系皇族成年礼上动用,光芒之盛,引全城百姓共同瞻仰庆贺。 一旦赫连绝真的点亮了圣心塔的白光,定会招来多方势力的调查,不用费多大功夫,就可知晓缘由。 那些族中的老古板若是知道月氏皇族有子孙流落在外,肯定会叫嚷着,要让赫连绝认祖归宗。 即便知晓赫连绝是白嫣语的私生子,为了皇族的颜面,定会编个说法粉饰太平。 暗地里支持月云青跟赫连绝的势力便能顺势而起,让他们的野心走一条捷径。 为了测个血脉,将局面闹到不确定、脱离掌控的程度,不是月施希望看到的。 除了国师本人和接受测验的嫡系皇族,其他人不得擅自接触圣心塔,否则诛九族,连带保卫圣器的国师府之人,也会受到严惩。 所以月施倒不担心,赫连绝他们会偷偷动用圣心塔。 “若真到了非得动用圣心塔的那一天,本宫会保国师府无恙。” “那么就多谢殿下了,殿下有需要,臣定当竭力相助。” ………… “抓刺客!!” 就在月施拜访国师府的当晚,城西最大的酒庄,一片骚动。 这座青云庄闻名都城,乃是月云青的产业和住所。 要月施说,月云青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的生意都摊开来广而告之,而背地里涉及权力的勾当全部隐藏。 虚虚实实,一面端着饮酒作乐闲散王爷的姿态,一面和圣心帝维持着多年的情意。 所以,即便月云青已经富可敌国,也无人生出忌惮和怀疑之心。 青云庄养着一批侍卫,负责日常巡逻。 今夜本来一片安静祥和,谁知就在守夜侍卫巡逻经过月云青房外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兵剑交错的金戈之声,连忙寻着过去,撞见了一闪而逝的黑影。 顿时,整个青云庄喧嚣起来,分布在各处的侍卫闻声纷纷赶来追杀那个刺客。 “王爷,外面如此喧哗,发生了何事?” 月云青房中,“侥幸逃脱”的陆晚桥正在和他密谋,帮助赫连绝和白嫣语脱罪的计划。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走漏风声,在陆晚桥到来时,月云青就下令,若非致命危险,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那些侍卫认为,不过是区区一个抱头鼠窜的刺客,根本不需要上报月云青。 “听动静应该是有刺客,你留在房中,不要随意走动,本王去去就回。” 陆晚桥和月云青都身怀武艺,自然能察觉出些许端倪。 “是,王爷。” 原本毕恭毕敬的陆晚桥,眼神愤恨地望了一眼月云青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脚步声走远,他才放心做起自己的事情—— 月云青与白嫣语私通,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有证据,必然会随身携带或者藏在自己房中。 那个刺客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真正行动的人是他自己。 这些年,负责与月云青联系的一直是陆晚桥。 月云青谨慎,从不在庄外或者其他任何地方碰头,只选择自己的房间接待陆晚桥。 所以,陆晚桥对这个房间也算熟悉。 不知道月云青会离开多久,陆晚桥不敢太过大肆翻找,瞅准早已瞄过的几个位置搜索。 可是,却一无所获。 就在陆晚桥想要放弃寻找的时候,突然瞥见月云青高出一般枕头三寸的玉枕。 明明天气渐渐转热,名门贵族家家开始更换轻薄的纱织凉席枕套,月云青这般乐于享受的人,竟然还用着华丽的厚重刺绣锦缎。 睡着闷热又不舒坦…… 眼见着外面的动静还未消停,陆晚桥一咬牙,几步上前就捧起玉枕查看—— 一拿起来,就发现手感不对,解开枕套一看,玉枕旁边,竟然还有一个木匣。 陆晚桥在白嫣语身边伺候多年,又有那层隐秘的关系,对她的吃穿用度喜好格外清楚。 这个木匣用了上好的软木,雕有白嫣语最喜欢的牡丹花,拿近了能嗅到一股特殊的香气。 是白嫣语让后宫尚香司为她特别配制的,郁金芙蓉香,全都城独一份。 陆晚桥眼神瞬间变得痛苦而诡冷,颤抖着手打开没有锁的木匣,里面是厚厚一叠洒金桃花纸。 就一眼,陆晚桥就认出了上面白嫣语的字迹。 有脚步声靠近了!! 陆晚桥来不及细看,匆忙将纸叠起来塞进自己的内兜,把空匣放回枕套里。 刚整理好周围环境,月云青就推门而入。 “王爷,抓到刺客了吗?” 见月云青不动声色地检查着房间,陆晚桥出声吸引他的注意。 “刺客直接咬舌自尽了,除了是个太监,没有任何身份标志,看来是宫里那位派人来调查本王了。” 陆晚桥明白,月云青指的是锦衣卫卫长月守御。 “可能一些软骨头已经交代了什么,看来我们的动作得加快了,保不准娘娘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陆晚桥现在激动又害怕,按捺着情绪,表现出万分紧张忧虑的模样。 只要他拿到月云青的证据,就能求月卫长绕娘娘一命…… 月云青死了,娘娘身边的人就只有他了…… 娘娘失势,其他亲信都死光了,无依无靠,最终只会依靠属于他一人…… “不要自乱阵脚,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计划行事,你暂时不要回宫,找地方躲好,等本王指示。” 第148章 抓紧点,本宫乏了 陆晚桥拱手敷衍应下后,从月云青身旁越过,强耐住急躁,想赶紧把那些信送到锦衣卫去。 “你的身上,好像有郁金芙蓉香的味道。” 与月云青擦肩时,他突然出声,陆晚桥心头不由一惊。 差点忘记了,月云青从他师父那里学了手制毒的本事,嗅觉比常人敏锐许多。 “奴才在娘娘跟前贴身伺候多年,沾染上了郁金芙蓉香的气味,不足为奇。” 好歹是白嫣语的亲信,临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 “本王知晓,只是许久不曾闻到这股香气,有些感慨。会有人领你从暗门出去,小心不要被人察觉,去吧。” 陆晚桥不疑有他,跟着一个侍卫,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根本看不到,背对着他的月云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阴狠的冷笑。 …… 青云庄的暗道暗门,陆晚桥走过好几个,侍卫领的这条路,他也不陌生。 偏僻,冗长,费时,几乎算是从青云庄的南端走去北边,也是陆晚桥所知最安全的一道暗门。 可能是因为刚遭了刺客,月云青出于谨慎考虑…… 月黑风高,不知是不是夜风寒凉,陆晚桥总觉得四肢有些僵硬。 开始他没在意,但指尖脚底逐渐蔓延开的麻痹感,让他意识到了不对。 莫非是中毒了?! 什么时候?! 木匣……信纸……郁金芙蓉香…… 月云青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尤其是对手下,果然是香有问题吗?! “麻烦走快些,锦衣卫最近严防死守,我不能消失太久。” 身体的毒发症状越来越明显,五脏六腑传来阵阵刺痛,连视线都开始出现模糊。 陆晚桥咬牙强撑着,不让人察觉出异样,尽量放缓语气催促。 月云青早就知道他中了毒,是故意选这条远路,拖延时间,让他在出庄前毒发,这样信件也带不出去了…… 锦衣卫派人在庄外接应,只要出了庄子,就能得救…… 他一定要撑住…… 即便预料到没有太大效果,陆晚桥还是趁侍卫背过身时,迅速服下一颗太医调配的解毒丹—— 这本来是给白嫣语准备的,之前伺候时一高兴,就赏了他一小瓶,他一直珍藏着。 可月云青的毒,哪里是太医院的药就能解的。 解毒丹在体内化开,让他清醒了不少,四肢也恢复了些许行动力。 但效果是暂时的,只能延缓症状的出现,时间一长了,疼痛可能会来得更加凶猛。 见侍卫对他的催促丝毫不理会,反而更加磨蹭,陆晚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大家心知肚明,还费力装什么! 陆晚桥活动了下暂停麻痹的手脚,催动内力,直接一掌拍向侍卫的后背,准备在清扫障碍的同时,借力冲向暗门。 青云庄的侍卫都是月云青在民间精挑细选的,各个身手不凡。 本来以陆晚桥的武功,对付这个侍卫不在话下。 但中毒后动作迟缓了不少,加之杀气外露,瞬间就被侍卫察觉,直接躲了开。 清楚自己时间不多,陆晚桥也没想和侍卫纠缠,立即钻了空子,施展轻功逃离。 侍卫得了月云青的命令,当然不会给他离开青云庄的机会,不由分说地追上来,就是一顿杀招—— 即便陆晚桥没有中毒而死,也不能活着出青云庄! 陆晚桥一边疲于应付侍卫,一边往暗门方向撤离,隐约能窥见些许影子了。 突然,胸腹传来一阵剧痛,他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大口紫黑的污血,整个人的气息顿时萎靡了不少。 解毒丹也压制不住毒性了,五脏六腑像火灼一般难受…… 侍卫乘虚而入,挥舞着宽刀,猛地砍向了陆晚桥的肩膀。 若不是陆晚桥躲闪得快,这一刀能直接切下他的整条手臂。 鲜血从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涌出,不知是因为排出了些许血液中的毒素,还是疼痛迫使人清醒,虽然虚弱,但陆晚桥觉得好像毒症减轻了不少。 抓住机会,果断封住伤口附近的穴位,压制了部分血液的流失,陆晚桥拔腿就冲,看都不看侍卫一眼。 唰—— 一把飞刀冷不丁地扎穿了陆晚桥的上臂,露出的刀尖还残留着些许幽蓝的光泽。 不愧是月云青,连手下的侍卫也用毒! 两种毒素在体内碰撞,本就虚弱的陆晚桥,终是支撑不住,往前栽去。 他昏迷前最后一眼,就是近在咫尺的暗门…… 因为陆晚桥没有死磕,侍卫身上只有打斗留下的轻伤,见陆晚桥在出门前倒下,大松了口气,上前就准备把他的尸体拖回庄里。 “本宫就说这个陆晚桥不靠谱吧,幸亏听到声响,进来瞅一眼,不然就坏事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死亡的气息锁住了身体,连挣扎呼救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道裹在黑袍中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怀中慵懒躺着一只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的灵狐,如同阎罗临世,给予审判。 黑影苍白的手指抚着灵狐的后背,动作却是极尽温柔,若不是身上逐渐增加的压力,侍卫都要以为那股死亡危机只是错觉。 “抓紧点,本宫乏了。” “是,臣遵命。” 被炸成一团血雾,灰飞烟灭之前,侍卫都没想明白。 怎么好像是灵狐在发号施令,那道恐怖如斯的黑影,竟然是灵狐的手下…… 解决了侍卫,灵狐挥出一道粉光打在陆晚桥身上,随后就由黑影抱着消失在原地。 立马就有几道其他黑影窜出,三两下清理干净地上的所有痕迹,扛起陆晚桥就沿暗门离开。 全程几乎没有发出动静,加之此地偏远,人迹罕至,愣是没有引来庄中其他人的注意。 等月云青感觉时间太久,亲自带人赶来查探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连空气中残留的香味和血腥气也微乎其微,极难察觉,更别提追踪动向。 “该死!” 月云青平日潇洒随和的脸,浮出愤恨狠辣的神色,反手就一掌劈死了一个侍卫。 怒气得到了些许疏解,月云青重新冷静下来。 本来他没有对陆晚桥生疑,是嗅到那股加了毒药特别调配的郁金芙蓉香的气味,才有了打算,谁知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能在青云庄,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中毒之人,还让侍卫死无对证,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月云青脑海中的那个名字,愈发清晰—— 锦衣卫卫长,月守御! 第149章 狗皮膏药 都城每日都不缺流言蜚语,没过多久,国师府杀人案就被另一件事儿给压了下去—— 号称四大纨绔之首的赫连诚,竟然收心定性,疯狂迷恋上一个女子,展开了一系列轰动都城的追求行动。 身为镇国将军府嫡长子,母亲又是嚣张跋扈、地位尊贵的月歌郡主,赫连诚自然是备受都城纨绔子弟的“推崇”。 虽然最近镇国将军府势力被打压,但并没有影响到赫连诚多少。 四大纨绔和普通豪族子弟不同,他们从不留恋低俗的瓦子勾栏,打着“非香草美人、曲水流觞之所不踏足”的名号,在都城混得那叫个风生水起。 明明也是整天啃老挥霍、吃喝玩乐,却成了一些文人墨客称颂风流雅兴的标杆,甚至他们去过的场所,必定会吸引大批才子慕名前往。 月施会关注这件事,是因为赫连诚迷恋上的那个女子,正是小六。 小六之前有传信给她,说自己每日训练死士有些无聊,便时不时去思然小筑的外院转转,和客人闲聊,既能打探消息,又能解闷。 这样一个光从眼睛就能瞧出灵气俊俏的女子,能文能武、从善如流,却整日神神秘秘的蒙着面纱,出现的时间也不定,倒是不经意成了招揽客人的噱头。 大家都在私下讨论,如何才能一睹这位“六掌柜”的芳容。 甚至设局打赌,看谁有这个荣幸,第一个见到。 这样光风霁月的地方,这样光风霁月的传言,不出意外地吸引了四大纨绔的注意。 说巧不巧,赫连诚四人光顾思然小筑的时候,正好碰上小六在外院与客人行酒令,输了的人就要表现一段舞剑。 小六明明略胜一筹,却自告奋勇,提出与客人一同舞剑。 既缓解了客人输阵的尴尬,又炒热了场子里的氛围,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若是月施在场,定能一眼看穿,小六那丫头本来就是自己无聊,一时兴起想耍个剑,找个理由罢了。 就是舞剑时那一眼的回眸,眼波灵动,顾盼生姿,让赫连诚对小六一见钟情。 说来也有几分好笑,阅美无数的赫连诚可能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连面容都看不清的女子。 自那时起,赫连诚每日都会带着自己的小团体,动用着各种法子,在思然小筑对小六表白。 就跟块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 本来一开始小六极度排斥赫连诚,甚至有次气急,差点动用武力驱赶他。 月施传信说需要从赫连诚身上打探点消息后,小六才开始和他虚与委蛇地周旋。 本来就越挫越勇的赫连诚,如同看到了希望,更加卖力地讨好小六,甚至昭告全都城,此生非小六不娶。 赫连方那边自顾不暇,月歌向来纵容自己这个儿子,所以一时间,竟无人阻止赫连诚的荒唐行径。 “六小姐,这是我新聘请的厨子做的点心,你尝尝味道如何?” 月施从思然小筑后院的隔帘,正好瞧见赫连诚在对小六献殷勤。 “都告诉过你了,人家怕胖,不能吃那么多点心。” 呕…… 平时的小六虽然活泼可爱,但内里却是个下手下毒毫不留情的刺客。 这么嗲声嗲气地撒娇,月施还是第一次见,肠胃不免有些难以控制的反应。 “我知道,这位厨子做的点心用材特殊,清新不腻,不会长胖的。你这么喜欢点心,不能吃岂不是可惜了。” 美人娇软,赫连诚直觉骨头都有些酥麻,语气放得极致温柔,连一同前来的另外三人都偏过头去,根本没眼看。 “今日天色已晚,看在你这么贴心的份上,本小姐便满足你上次所说的愿望。” 小六拿起一块点心,抿了一口,确实不错。 “真的?太好了!” 赫连诚一激动,直接抓住了小六的手腕,小六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并没有躲开。 这下,这个痴男更加兴奋了。 “咳咳,你们先行离开,本公子与六掌柜还有要事相谈。” 另外三人都不想多回话了,招招手就赶紧撤了。 那态度之急切,任谁都能看出,他们想赶紧远离赫连诚这个丢人的家伙。 思然小筑前院某个房间,跟着小六进门的赫连诚,瞥见桌上早已备好的酒菜,双眼顿时一亮。 看来,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上次你许愿,说想与本小姐共进晚膳,看你表现不错,就依你。但只是吃顿饭,其他的可别多想。” 小六顺手倒了杯酒递过去,那娇嗔的小眼神,勾得赫连诚不疑有他,果断仰头一饮而尽。 就这样,在小六的怂恿下,菜没怎么动,一壶酒倒是喝了个底朝天,全进了赫连诚的肚子。 “这…这是什么酒啊,劲儿还有些大……” 赫连诚此时满眼都是小六眉眼弯弯的重影,傻笑着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磕—— 还没等如愿,赫连诚就一头栽倒在桌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月施从暗处走出来,刚刚还千姿百态的小六已经恢复了正色。 “中了此毒,会神智不清两个时辰,醒来后不会记得途中发生过的任何事,也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小六一边解释,一边帮手将赫连诚扶起来。 下一秒,月施的双眼亮起粉紫色的光芒,坐在对面的赫连诚表情扭曲了一阵,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是定定地注视一个方向,呆呆的没有半点波动,仿佛六神无主似的。 为了安全起见,月施还是让小六先下药,她再施展控魂,保证此次行动能顺利。 “我是你不能欺骗的主人,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赫连诚虽然纨绔,但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武功内力也就比赫连绝弱上一两分。 不排除会冲破药性,抵挡控魂的可能性,所以月施也是极为谨慎,还让月守御候在小筑旁边。 “是,主人。” 赫连诚机械地点点头,乖顺地如同一个傀儡。 “赫连绝的亲生母亲是谁,你知道吗?” 在月施的记忆中,赫连诚与赫连绝一直不对付,从小斗到大,说不定他会知道那些内情。 “是之前的仁妃,白嫣语。” 看来确实知道一些东西,也确实在控魂的状态下。 “赫连方是赫连绝的亲生父亲吗?有什么能证明赫连家血脉的方法?” 第150章 乖 “赫连绝…赫连绝!” 本来还一脸平静呆滞的赫连诚,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双眼涌上浓重的恨意,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幸好月施早有防备,眼中光芒大盛,立即增加了灵力的输出。 因为最近的勤学苦练,月施的实力已经超过了赫连诚,所以局面很快就重新稳定了下来。 “赫连方是赫连绝的生父吗,有没有证明赫连家血脉的方法?若有半句虚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刚才强行压制赫连诚的反抗,月施面色多了几分苍白,声线冷到骨子里,露在面纱外的双眼满是狠厉。 小六也没见过这样的月施,不由怔了怔神,眼底划过一缕深思。 月施全力催动着灵力,周遭的风吹草动都逃不开她的感知,小六的异样自然尽收眼里。 风月客再信任彼此,都会遵循规定,不互相探讨来历身份,也不能互相伤害,所以月施并不担心小六去探究她的底细。 “赫连绝是突然来到将军府的,父亲对母亲的解释就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但我从未相信。因为那赫连绝,无论长相品性,同父亲没有半分相似。所以一次我偷听父亲与亲信对话,才知晓,原来赫连绝是仁妃所出。” “若赫连绝真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那将是圣心一大丑闻,父亲绝不会允许消息泄露出去,所以我一直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我一直想要证实赫连绝的身份,但他为人多疑谨慎,父亲对他格外保护关爱,加之后来又搬去了国师府,才没机会查到确凿的证据。” “但凡拥有赫连家族嫡系血脉,天生后背中央会有一个类似虎头的暗红胎记,这个秘密只有嫡系知晓,无一例外,无法模仿。” 哪怕赫连诚受控制在机械性地回答,提到赫连绝时,语气还是会下意识地加重。 如月施所料,他同月恒一样,对赫连绝记恨已久。 胎记吗…… 想问的已经知晓,月施解除了控魂,小六一松手,赫连诚就重新倒在了桌子上。 “看你状态似乎不太好,后续交给我处理就行,你先回去休息吧。” 月施没有推辞,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趁着夜色,在月守御的接应下,悄悄离开了思然小筑。 若非她实力大涨,今日定会遭到严重的反噬,不过现在也不算轻松就是了。 看来,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随便对人施展控魂。 …… 锦衣卫衙狱,赫连绝独自待在一个偏僻角落的牢房里。 自从那日被莫名其妙地抓进来,被死死捆在铁椅上后,除了每日有锦衣卫进来喂一餐饭,就再没发生其他任何事。 没有严刑拷问,没有特意安排人看守。 听着稍远牢房隐隐传来的惨叫呜咽,赫连绝感觉自己似乎是被锦衣卫的人遗忘了。 除了没有自由,四肢麻木难以动弹,过得倒还算轻松惬意…… 月守御是锦衣卫的首领不假,但他更是月施的近侍,需要听从她的命令。 会不会是月施让月守御不要苛待他,然后再找时机把他放出去…… 赫连绝想过无数被抓来衙狱的原因,每一条都是无法宽恕的死罪,按理来说锦衣卫不可能无所作为。 所以,一定是月施的授意! 思及此,赫连绝双眼亮起几分得意和兴奋,连带着感觉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了,甚至还开始跟送餐锦衣卫谈笑风生,像自己人似的。 即便锦衣卫完全不搭理他,赫连绝也丝毫不介意。 他懂,这种事不能做得太明显,要是被兜出去,就不好在圣上老儿那边交差了。 果然,将帝女掌握在自己手里,是他此生做过最明智的选择啊! 实则—— “赫连绝那边没有走漏什么风声吧?” 从赫连诚那里得到了验证方法,月施第二日就和月守御来了衙狱。 “按照我们的计划,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他现在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已经完全卸下了警惕。” 对于赫连绝,月守御只有痛恨和嘲讽。 “现在赫连绝已经奈何不了我,待会儿我自己进去就行,不用担心。” 月施望见月守御还没收起冰冷的眼色,主动握住他的手,此刻他们只是彼此的伴侣。 两人的默契,足以让月守御明白月施的计划和深意。 “好,我等你,有任何意外就唤我。” 虽然月守御表情平静,但月施就是从他略显僵硬下垂的嘴角读出了几分委屈。 心头暗自闷笑,环住月守御的腰,轻轻抱了抱他。 “乖,本宫去去就回。” 怀中的温暖转瞬即逝,看着月施头也不回往赫连绝牢房走去的背影,月守御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小孩讨到糖吃的笑意。 …… “兄台今日送餐有些早啊,可是有别的安排?” 赫连绝这几日要求锦衣卫将他转向窗户晒晒太阳,听见背后传来门锁的响声,很自然地开始攀谈。 可半晌也没见饭菜送到自己嘴边,赫连绝感到有些奇怪,这才转动唯一可以活动的头部,吃力地往回看。 “帝女殿下!” 这一瞧把赫连绝惊喜的,不管不顾地叫出了声,那脸都笑烂的模样,比喊亲娘还亲。 他的分析果然没错,就是月施在出手保他! 这是要准备接他出去了呀! 他要离开这个劳什子鬼地方了,继续施展自己的宏图抱负! “赫连公子,这些日子受苦了……” 月施一见赫连绝眼中不加掩饰的欣喜,就知道这个蠢货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前世自己果真是一叶障目,能被这样一个,到目前为止都自负到不疑有他、搞不清楚情况的人骗得团团转…… 蠢有蠢的好处,方便施展计划。 几滴若有若无的美人泪,虚虚实实的扶肩,哀婉深情地低诉,让赫连绝仿佛看见了自己登上至高位的那天。 什么天选帝女,到头来还不是他的胯下俘虏,任他摆布! “无妨,有你记挂,日子也不算太难熬。对了,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何时才能平安出去?” “别提了,景宁宫出了事,那些宫人非要胡乱攀咬你,还说有证据。父皇在气头上,不管不顾说什么都要问你的罪。都是本宫无能,实在想不到什么救你出去的法子……” 月施抬起衣袖,假意拭了拭几乎没存在过的泪水。 “这可如何是好!景宁宫的人莫不是疯了,本公子一身清白,岂容他人诬陷!” 一听是景宁宫,赫连绝心里就漏了半拍。 见月施还是对他深信不疑,故意动了怒,一副忠臣义士遭污的不屈模样。 “赫连公子莫急,本宫自是信你。只是此事闹得甚大,不好收场……刚才偷偷去瞧了姨母,姨母给了本宫建议。想要救你,怕是只剩一条路了……” 月施脸颊泛起了几分红晕,欲言又止,咬了咬唇瓣,才凑到赫连绝耳边嘀咕了几句。 赫连绝先是惊讶,而后是狂喜,眼神不由得上下打量了月施一番。 “此举怕是要委屈殿下了……” 第151章 红尘狱 “为今之计,只有产生夫妻之实,最好能怀上子嗣……以父皇对本宫的疼爱,不管是为了本宫,还是为了皇室的颜面,都会饶你一条性命……” “只要能救你于水火,本宫受点委屈也无妨……况且…我们已经有了婚约……” 月施貌似被赫连绝的关怀反应深深打动,目光盈盈如水,不自觉地向他贴近,伸手描摹着他脸庞的轮廓。 衙狱光线昏暗,这时赫连绝才看清,今日的月施明显特意打扮过—— 被华丽衣衫包裹的娇躯,婀娜纤长,细致勾勒后的眉眼淡去了几分青涩,红唇微点,倾城俏丽。 月施俯下身子,从赫连绝的角度,正好能顺着她露出白皙脖颈的领口,往下幻想那规模不小的起伏,和不盈一握的柳腰。 为了做到“尽善尽美”,不被人挑出毛病,赫连绝和月施定下婚约后,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亲密来往。 只不过,这种“洁身自好”,不知道是为了婚约,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虽是庶子,但凭赫连绝的身份,长年混迹在都城豪族子弟之间,哪能不懂点那些男女之事。 长时间的忍耐,以赫连绝血气方刚的身体,怎顶得住眼前的美景。 近在咫尺的纤纤玉指拂来一股貌似少女体携的幽香,让他愈发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紧绷。 虽然还未同月守御做到最后一步,但月施对男子的某些本能反应还是了解的。 见鱼儿已经上钩,不动声色地勾起一丝冷笑,手上的动作不停。 “即便殿下愿意,我此时被束缚着身子,如何……” 娇嫩的指尖阻止赫连绝继续说下去,幽香猛然灌入口鼻,赫连绝浑身都酥软了,连带眼神也迷离起来。 “若是为你松绑,被有心人撞见不好交代。定下婚约后,宫里的嬷嬷教导了本宫不少……” 话到点为止,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月施轻咬着嘴唇,羞得俏脸通红,偏过头就去扯赫连绝的衣衫,动作带着几分慌乱,好几次差点用指甲划伤了他。 此刻,赫连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双眼一亮,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放松身体,等着月施的伺候。 本来,赫连绝还怀疑过月施和月守御的私下,会不会是像白嫣语和陆晚桥的那种关系,但月施现在这副黄花大闺女的生涩模样,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幼成为国师继承人,与皇位继承人定亲,现在还被堂堂帝女亲自伺候,未来甚至能登上那个宝座…… 身为庶子,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吧…… 越想,赫连绝身子越发燥热激动,要不是被捆着,他恨不得立马将月施压在身下。 反正两人即将发生那等事,赫连绝也不装了,轻哼着催促月施动作快点。 月施褪下赫连绝外袍后,就去拽里衣,动作略有些急切粗暴,猛地一下就把领口拉到了手肘,结实的胸膛暴露无遗。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赫连绝有了短暂的清醒,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月施怎能如他的愿,带着幽香的玉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在胸口游移,望向他发红眼瞳的双眸,粉紫光芒一闪而逝。 赫连绝的理智彻底远走,除了那股无处不在的勾人幽香,和眼前的绝色佳人,再无其他。 他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低喘,甚至冲动到想要扭头去亲月施的脸颊。 月施强忍着恶心,轻松躲开,唰地一声撕烂了赫连绝的整件里衣。 那股幽香是小六制作的一种带有迷幻效果的烈性情毒,名唤红尘狱。 中此毒者,除开身体产生原始反应这种情毒普遍效果之外,还有最特别的一点—— 那就是无论有没有找人解除毒性,都会认为已经和自己幻想的对象一夜缠绵。 服用解药或者以人解毒,会虚弱一个月,下不来床。 如果没有解药,第二日也会自行解除药性,但代价就是筋脉尽废、武功尽失。 赫连绝的意志也算坚定了,刚刚还让月施动用了狐族天生的魅惑能力,才将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给压下去。 月施移开一点距离,让自己不被赫连绝肮脏的手碰到。 闪身到他身后,毫不客气地压下他的脖颈,查看后背。 正中央,能明显看到一个,同赫连诚的描述相差无几的,暗红虎头胎记。 足以证明,赫连绝,确是赫连方与白嫣语苟合的产物! 想不到,月云青精明一世,还是被自己心心念念、尽心呵护的师妹,玩弄于股掌之间。 或许,白嫣语就是想借孩子的名头,一直与月云青保持联系,得到他的扶持。 知道了真相,赫连绝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红尘狱的药效能持续好几个时辰,赫连绝完全沉浸在药力的幻想中。 上半身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靠在椅子上,一边扭动着身躯,一边低吼喘息着,凑近了还能听见,他竟然在动情呢喃着月施的名字。 月施刚走出牢房,邓元就迎了上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镶嵌宝石的金盆和锦帕,盆里是奶白的花水。 “殿下,这是……” “本宫知晓了。” 没等邓元说完,月施就打断了他。 能长年在衙狱备着这种精致玩意儿的人,除了某个吃着醋不肯进来的月大卫长,还能有谁。 赫连绝引起的恶心暴躁,瞬间被这盆花水给驱散了,月施冰冷的双眸染上一丝笑意。 月施将手浸泡在花水里,一根根地仔细清洗着自己的手指,不止是为了洗掉残存的红尘狱,还为了除去赫连绝的龌龊气味。 不得不说,月守御是个极其懂得享受的主儿,这花水加了很多珍贵之物调配,净手的同时,肌肤还能得到滋养。 难怪,月大卫长的那双手,又白又修长,甚是漂亮,触感也让人很是动容…… 邓元留在衙狱里,处理赫连绝的后续种种,熟悉环境的月施自己走出了衙狱。 月大醋坛子,正乖乖地在门口等着。 可某人看向月施的眼神,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来,检查一下吧。” 月施憋住笑意,手腕一翻转,在月守御的脸庞流连。 当月守御仔细嗅到,除了熟悉的花水芬芳,再无其他杂味后,神色终于缓和。 不等月施收回,月守御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紧紧搂住。 没管什么场合,也没管浪费了多长时间。 许久,月守御才放松手臂的禁锢,把脸埋在月施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盈盈,我吃醋了。” “嗯。” “答应我,没有下次好吗?” “嗯。” “现在没事了,都是我的味道了……” “……” 第152章 纯金为皇,粉金为储 在月施的特意安排下,宫内原本封锁的消息,在都城里渐渐传开。 曾经尊荣一时的仁妃白氏,竟然与镇国大将军赫连方私通! 原赫连家庶子,国师继承人赫连绝,实则为白氏与赫连方的私生子! 一时间,都城震动,百姓的议论热火朝天。 就连大大小小的酒肆歌坊,都赶着编出了奸妃与将军有染的歌舞戏和话本子传唱,生意火爆得很。 “回禀王爷,流言来势凶猛,属下等根本来不及阻拦!” “一群废物!皇宫那边如何了?” 青云庄内,听到汇报,月云青一个气急,狠狠将茶杯砸在了手下的面门上,神色阴厉,破口大骂。 几个手下战战兢兢地跪着,顾不上额头被碎瓷片割破的疼痛,认命地开口。 “据密探来报,圣上表面无碍,实则身体每况愈下,最近连精神上也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把这么重要的案件全权交给帝女来处理。” “看来,之前的计划还算顺利。如今他们二人已然暴露,只剩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用丝帕一点点擦干指尖的水渍,月云青的双眸里,是圣心帝从未见过的阴冷诡谲。 “把计划提前吧。” “是!” …… “盈盈,你此次的计划虽然周详,证据充足,但还是少了几分底气,这个东西你拿着。” 月施在永圣宫向圣心帝汇报进展,圣心帝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一物,塞进了她的手心。 通体粉玉镶金,掐丝点缀着宝石,正中央用繁杂的字体刻下,一个“帝”字。 纯金为皇,粉金为储,此物正是圣心帝特地为月施打造的帝女令! 独一无二! 前世,此物只在月施手中停留不到三秒,便被赫连绝那畜生夺了去,倾覆了整个月氏皇朝。 今朝不同前夕,他们必将坠入深渊。 压下内心激愤的颤抖,月施面色如常地谢了恩,安排好宫人照顾圣心帝,就款款走出寝殿。 “陛下需要静养,派三名资历最深的御医随侍永圣宫,吃穿用度都仔细着些。” “是,殿下。” 这些话,是说给宫人们听的。 “这段时日,有关月云青、白嫣语和赫连绝的消息,未经本宫允许,不得传入永圣宫。” “遵命。” 走出宫门,几道黑影得令消失,这些话是说给兵士还有暗卫听的。 如今月施已然手握帝女令,只要圣心帝不否决,前朝后宫一切事务,她都能全权做主。 “走吧,那些老古板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月守御领着一队锦衣卫迎了上来,自觉跟在月施身后一步半的位置,如同她最坚实的后盾。 等他们走进圣合殿,乌泱泱一群人正在里面吵吵闹闹。 月施扫了一眼,除了前朝够得上品级的大臣官员,一些月氏皇族有势力的旁支也来了,跟她预料的大差不大。 果然,月云青还没到。 “参见帝女殿下,殿下千岁!” 竟然是帝女来圣合殿接见他们,看来传言非虚啊…… 眼见着月施走上那个高位站定,众人各怀鬼胎,左顾右盼地眼神交流。 “殿下,最近有传言说陛下身体抱恙,可属实?” 现任白王爷白德渊虽然年岁已高,得了不用日日上朝的特赦,遇上圣上抱病这种大事,还是要前来询问的。 自然,里面还有月施的授意。 有了白王这个“出头鸟”,群臣大起了胆子,又开始叽叽喳喳地附和,其中有几分真切的关心,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为了国家社稷,父皇本想隐瞒,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如今父皇确实病重,一应朝务暂时由本宫代劳。” 月施让月守御宣读完圣心帝命她代政的旨意,以白王、建安将军为首的忠臣党派,立马以月施马首是瞻,毫无异议。 而其他人嘛…… “月施啊,你年纪尚小,又没接触过政务,这个担子是不是太大、太辛苦了点?”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她的名讳…… 月施一记冷光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口之人站在赫连方身旁,面相虽不错,却带着几分尖刻。 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月歌郡主的父亲,月氏旁支的一位王爷,月见愁。 本来就是个有几处封地的富贵王爷,随着月歌嫁给赫连方后,他在皇族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借着裙带关系,在军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马。 在月守御和暗阁的情报中,甚至有几名低品阶的地方军官,就是月见愁的手下。 当然,这个秘密,连他的女婿赫连方也无从知晓。 “皇叔,此话何意?莫非皇叔是想帮本宫分担分担?” 月施也不恼,因为在场之人只有她看见,在月见愁话音刚落的瞬间,月守御的手动了动。 生什么气,自有人帮她处理这种杂碎…… 月施此言一出,在场的焦点全部集中在了月见愁身上。 月见愁本来想着,月施是出了名的草包,三言两语就能把她牵着鼻子走,让赫连方卖他一个人情。 谁料,月施今日竟然变聪明了,反倒惹了自己一身骚。 这话可不好回答,稍有不慎,就是有谋权篡位之嫌,当场就能被拖出去砍了…… “月施侄女哪里的话,本王只是出于关心,提醒你并不是孤身奋战而已,多嘴了多嘴了!” 月见愁打着哈哈,一边暗示着月施,一边又想糊弄过去。 还没等听到月施的回应,月见愁猝不及防地就被两名突然出现的锦衣卫按在了地上,想要反抗,却发现周身麻木,动弹不得。 “月见愁身为王爷,直呼帝女名讳,以下犯上,罔顾尊卑,杖责三十!” 随着月守御冰冷无情的声音落下,月见愁如同一条死狗般被拖出了殿外,不多时就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事发突然,如同当头棒喝敲在殿内众人的心头,给他们的躁动妄念泼了一盆清醒的冷水。 差点忘了,即便月施是草包,她身边还有这个冷面阎罗月守御坐镇! 看来要拿捏这个帝女,要多费点功夫…… 第153章 软禁 有了月见愁这个杀鸡儆猴的震慑,那些朝臣和皇亲国戚自是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 但说来说去,无非是什么帝女太过年轻,没有经验,实在难堪大任之类的。 月施嘴角隐着淡淡的讽刺,听着那些看似苦口婆心、实则大逆不道的言论也不恼,在锦衣卫的开道下,款步走上高台。 不顾众人骇然的目光,果断坐在了象征至高身份的龙椅上,悠然倚靠,单手托着自己皎白的下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帝女殿下,不可啊!这龙椅……” 一位老古板吹胡子瞪眼,伸出手指,正准备对月施发起斥责。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锦衣卫堵住了嘴,如同月见愁一般拖出了殿外,同款惨叫此起彼伏。 许是因为老古板的多嘴,或是门外的惨叫声太吵,月施极是嫌弃地用丝帕捂住了一边的耳朵,面色带上了些许不耐。 对月施坐上龙椅的质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态度也委婉了许多。 颁布圣心帝旨意之后,月施一直没有出过声,在非常时期,暴力威慑才是解决问题最干脆的方法。 正如父皇预料的那般,没有充足的底气,这些人虽惧但不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些后台硬的人依旧有恃无恐地推荐着所谓的“辅政人选”。 叮—— 金扣流苏撞击玉石的脆响,清晰空灵,愣是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霎时,全场肃静,聚焦在了月施尾指勾住的粉金物件上,神色各异。 因为,他们都认出了此物。 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也能通过传言的描述大致猜出,应是那仅次于圣心皇令的帝女令。 月施的出生,天降祥瑞伴有国师的预言,圣心帝此刻下旨,册封帝女,位同皇储,于及笄之日授帝女令,正式协理朝政,满朝文武皆知。 如今月施还未及笄,圣心帝就给了帝女令,明摆着有两层意味。 在忠臣看来,圣上久病不愈,是托孤之举。 在叛党看来,月施如今拿到帝女令,证明圣心帝是铁了心把皇位传给她这个草包了,那他们所支持之人就要改变计划应付。 帝女令一出,至少现在明面上,无人再敢对月施掌管朝政有任何异议。 要知道,赫连方等诸位将军虽然分掌兵权,但大军的驻扎地都在城外,只有少数府兵亲卫可以调动。 而都城之内的主要战力是羽林卫和锦衣卫,帝女令同圣心帝皇令,能指挥这两支队伍行事。 一旦有人轻举妄动,其他人想摇人救援也来不及,只有死路一条。 接下来,这些臣子们终于可以安静地听从月施的一道道旨令安排,算是暂时压制住局面了。 月施本就不求全部人的信服,做戏引鱼儿上钩而已,毕竟这里的某些人终究逃不过一死。 ………… 在月施代政的半月后,某夜,赫连绝被锦衣卫从衙狱中秘密带出,毫不停留地直直护送到了永圣宫。 当然,这个秘密,“很不小心”地就“恰好”被月云青在后宫的眼线撞见,安排人监视后就连夜匆匆溜出宫去,向月云青禀报。 奈何这个秘密太突然太诱人,那个眼线着急传信,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出宫路居然只遇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障碍。 赫连绝被带进永圣宫就见到,圣心帝虽然虚弱地靠在床榻上,但脸色格外阴沉,月施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也不抬头。 要知道,这么多年,圣心帝对月施有多么疼爱入骨,赫连绝再清楚不过,可从未见过她被罚跪。 他原本兴奋的情绪,不由多了几分忐忑。 难不成是圣心帝知道了他和月施的事,太过气恼,物极必反了? 或是,决定杀了他灭口? “微臣参见陛下。” 尽管不安,赫连绝还是壮着胆子行了礼,他就不信月施会不管他的死活。 “罔顾礼法,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来人,给朕将这个狂悖之徒拖出去杖杀!” 赫连绝膝盖都还没跪稳,圣心帝的震怒一声吼就接踵而至,两名羽林卫扣住他的肩头,直接粗鲁地往外拉。 “父皇,不可啊!他可是您外孙的父亲啊!” 赫连绝看不到月施的表情,但听声音应该是哭得撕心裂肺的。 有月施这般为他哀求,圣心帝这老儿肯定会心软。 他得配合一下…… “殿下,本就是臣做了错事,陛下要如何处置,臣都没有异议,你莫要哭坏了身子,因臣与陛下离心……” 月施脸上哪儿有半点泪水,对赫连绝的“情深义重”只有嫌恶,眼中的寒意冰冷刺骨,看得圣心帝都心头一震。 果然,盈盈是被这负心寡情之人伤透了心,由爱生恨…… “求父皇,看在儿臣和孩子的份上,饶他一命!” “糊涂啊!罢了……” 面对月施的连番“求情”,圣心帝终究是不忍,摆了摆手,羽林卫重新将赫连绝带了进来,跟着宫人们退出去时还带上了门。 此刻的永圣宫寝殿内,就只有圣心帝,月施,赫连绝三人。 皇族子弟未婚先孕是丑闻,圣心帝越是这般避讳谨慎,赫连绝越是心安。 “看在帝女为你求情的份上,朕不杀你,日后若是让帝女受到半点委屈,朕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圣心帝极少会说这般话的,不过赫连绝知晓他对月施的疼爱,并不觉得奇怪。 你能活到日后再说吧…… 原来刚才这一出就是想敲打敲打他,让他不要苛待月施。 “虽然你们的婚约还在,但帝女还未及笄,没有举办成亲仪式,这个孩子就不能暴露在人前。帝女不愿意先将孩子抱给旁人抚养,就只能由你这个亲生父亲来照顾了。” 什么意思? 赫连绝对圣心帝的这番话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父皇会下旨对外称,你对仁妃与赫连方之事毫不知情,为了避嫌,让你暂住永圣宫,由父皇亲自教导你政务,为以后辅佐本宫做准备。” 听着是好事,但这不就是,变相将他软禁在永圣宫?! 第154章 殿下挑一支喜欢的 “锦衣卫那边的眼线传来消息,赫连公子被秘密软禁在了永圣宫。” 一条接一条的情报飞进青云庄,月云青阴沉了数日的脸色终于开始好转。 “帝女有喜了?” “是的。” “哈哈哈哈哈哈……” 跪在下方的细作拱手低头,偷偷瞥着放声狂笑的月云青,只能默默等待。 大约过了小半刻,月云青才扶着腰停下来,光听吩咐的语气,就知道他喜不自胜。 “通知白嫣语,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事成之后,让我们的人大力推举月施继位,到时候国师祭典的东西安排好。” “如若生变,就换赫连绝那边动手……” “无论哪条路,对他们而言,都是死路!” 如果圣心帝亲眼所见,也万不会相信,能从月云青眼中,看到那般嫉恨阴冷的神色。 “是,属下遵命!” …… “月云青那边已经收到了我们刻意透露的消息,今日白氏托人传话给陛下,约他一见,说是有关于月云青的秘密要告诉他。陛下已经知晓,八成会赴约。” 永圣宫外,月施刚结束每日同赫连绝的“惯例亲子时间”,回到鸣凰殿处理政务,月守御向她汇报最新的各方动向。 “他们终于按耐不住,准备出手了。父皇体内的余毒都清理干净了,走这一遭,若白氏下了手,顶多疼痛难忍,让他彻底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也好。我们在衙狱外面候着,做好及时解毒的准备。” 接手政务之后,月施愈发沉稳,端坐在那里,就像个雍容大气的吉祥娃娃。 若不是正事要紧,又担心她太过劳累,月守御几度都想扯开她这副严肃的包装,禁锢在怀里好好折腾一番。 最近诸事平顺,今日的奏折也没几本,眼瞧着月施合上最后一件,月守御从善如流地从月施背后伸出手,轻柔地按压起她的太阳穴。 月施这段时间倒是设身处地地体会到了做帝王的辛苦,也没矫情,闭上眼,靠在月守御身上享受起来。 力道适中,手法娴熟,很是舒服…… 渐渐地,月守御修长的手指离开了太阳穴,顺着月施的脸侧往下移,后脖,颈窝,肩膀,一处都没落下。 一气呵成的活络,月施只觉疲乏酸痛慢慢消失,不由舒服得喟叹出声。 “嘤咛……” “殿下可觉得舒服?” 听见月施的反应,月守御嘴角悄然勾起,双眼渐渐染上深色。 “不错……” “臣还有更好的按摩法子,殿下可想试试?” 月施被伺候地浑身懒洋洋的,反正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索性由着他折腾。 “本宫准了,做得好有赏。” “谢殿下。” 话音刚落,月施腰间的痒筋突然被掐了下,她下意识去按住月守御作怪的手,谁知肩头瞬间一凉。 还没等她惊呼出声,温热柔软的触感就落在了颈窝,轻咬浅含,七上八下,带出一片酥酥麻麻的颤栗。 “月…月守御…你……” “臣在。” 借着呼吸的空档回话,月守御的双手也没闲着,轻车熟路地解着月施腰间的环佩玉带。 “别闹……晚…晚上还要去衙狱……” 确实是许久没有这般亲热了,月施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缕不顺,阻挠的手也带着几分绵软无力。 “衙狱是臣管辖的地盘,殿下尽管放心。臣向来克己节制,不会误了正事。” 信你,才有鬼…… 再多的话月施也说不出了,因为她被月守御用唇封住了嘴,欺身将她压在了书案上。 双手被那如玉十指锁住,只能眼睁睁瞧着月守御推开奏折,层层叠叠被扯开的宫装,如莲花般托承着她娇美的身躯。 上方立体的飞鱼金绣,随着月守御的动作,偶尔摩擦到肌肤,伴随着衣物也无法阻拦的滚烫体温,仿佛在刺挠着月施的灵魂。 “殿下,挑一支自己喜欢的。” 月施跨坐在月守御腿上,神智跟着月守御起起伏伏,突然听见他讲了句莫名的正经话,下意识偏头看去。 结果,月守御不知何时抓来了书案上的紫檀笔架,一支支名贵的纤毫毛笔发出笔杆碰撞之声。 月施头脑空白了一秒,立即反应了过来,双颊霎时布满了红霞。 “本宫不选!” 可此时眼角猩红异常的月守御,哪儿还会听从月施的命令。 “那只能恕臣自作主张了……” 月守御扣住月施的后颈,一把将她锢在了自己怀中,侧头咬上了她的耳垂。 “这支狼毫,杆的通体都是玉,光滑细腻,顶端有珠饰,笔身刻着的诗文还挺合适的……” “锄禾日当午……” 确定关系后,月施算是见识到了这位私下是有多放荡,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但此刻,月施还是被羞得不知所云,只能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任他摆布。 …… 天色近黄昏,书房里一片凌乱。 月施从头到脚都在发软发颤,月守御用抱毯将她包裹住。 凭他的功力,在其他人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打横抱着月施回了偏殿,两人泡进了浴池里。 “说好的克己节制呢,你这是欺上!” 月施稍微恢复点力气,感受到某些位置的酸胀,有些气急败坏。 每次被欺负狠了,月施都会张牙舞爪一下,月守御都习惯了,也可以纵着,反正他都有话术圆过去。 “那敢问殿下,刚才臣伺候得舒服吗?” “……嗯……” 虽然声音低若蚊鸣,月守御也能听见。 “殿下答应了臣,说做得好有赏。臣辛苦一遭,不图赏赐,怎么着也能得个功过相抵吧。” 还委屈上了?! “你!” 月施对月守御的诡辩之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反驳,懊恼地砸了下水面,用激起的水花报复月守御。 “今年收成一般,宫中理应节俭,往后本宫的文房之物不必再取材玉器。” “是,谨遵殿下安排。” “现在有的,也全部丢掉!” “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月施鼓着腮帮子使性子,月守御终于憋不住笑,眉眼弯弯,如诗如画。 月施面对这盛世美颜,气瞬间消了大半。 哎,她未来也是个难过美人关的“昏君”啊…… 第155章 她做不到,我能 xs7.com “陛下可还记得此物?” 被关押在衙狱的这段时日,似乎消去了白嫣语的戾气和锋芒。 此时,她看向圣心帝的眼神充满了眷恋和向往,让圣心帝不免一怔神,便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那很是熟悉的东西。 这是一支做工精良,造型华丽,通体由金玉打造,镶嵌着宝石贝母的花钗步摇,顶端珠链摇曳,缀着一颗闪耀的红宝石。 圣心帝对此物熟悉,是因为先皇后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当年某次寿诞,别国的贺礼中有一块绝美的红宝石,他一拿到手就打了支凤钗送给先皇后。 先皇后不喜奢华,觉得这块硕大的红宝石实在太过扎眼,圣心帝便依照她的想法,让工匠熔了凤钗,将宝石一分为二,做了两只一模一样的步摇。 先皇后给了自己妹妹白嫣语一支,自己留了一支。 先皇后仙逝,圣心帝已将她的那支放进了陪葬里。 圣心帝一直没有疑心白嫣语对先皇后的感情,就是因为这么多年,白嫣语一直戴着这支红宝石步摇,便觉着是对先皇后的一种思念。 就连白嫣语进衙狱搜身上缴的时候,圣心帝都纵容着,让她留下了这支步摇。 “朕记得,嫣然说过,此物代表着你们的姐妹之情,这是你的那支。今日不是说有事同朕说,拿出此物是何意?” “陛下再仔细瞧瞧。” 见圣心帝细细摩挲着步摇,满脸都是浓重的怀念,白嫣语的眼神逐渐诡谲,几乎黑得无法窥到光影。 这有什么好看的? 看久了就越发伤怀…… “朕今日龙体欠安,若没有什么要事,就不多留了,你好自为之。” 若不是看在那点血缘的面子上,他才不想再见到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月延,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这才是属于白嫣然的那支。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查验。我知道的,虽然外观相同,但她那支另有乾坤。” 白嫣语眼神锐利,嘴角扭曲,语气十分笃定。 圣心帝顾不得她直呼其名的大不敬,手指发颤地摸到步摇上的雀鸟雕饰,扣住眼上的翡翠石。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机关开启,雀鸟一分为二,鸟肚的位置赫然放着一枚精巧的、通体莹白的长方体印鉴。 圣心帝似是还存有侥幸,小心翼翼地取出印鉴查看。 顶端刻着的,乃是“巧笑嫣然”四字。 没错了,这枚印鉴是他亲手所刻,送给了白嫣然,也代表着她皇后的身份,是只有他和先皇后才知道的秘密。 而外人只知,皇后拥有一方代表着身份地位的专属印鉴。 当年他陪葬了步摇,就是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再立后,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永远属于白嫣然。 谁能想到,这支步摇和印鉴竟然一直都在白嫣语的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 一念之间,偷窃,私藏,欺骗,各种卑鄙下作的可能,在圣心帝脑海里迅速闪过。 “这么多年,若不是你极少与我亲密,怎会发现不了这支步摇的端倪……” 白嫣语瞧见圣心帝开始发青的脸色,原本深情的脸色逐渐阴沉可怖,神色明明是一眼万年的爱恋,唇边却是千刀万剐的仇恨。 “当年陪葬的确实是这支装有印鉴的步摇,葬礼结束后,我自请守灵三日,不止这支步摇,我还将她那身皇后宫袍扒了下来,一直藏在身边,每晚都拿出来试穿……” “你竟然!!” 在圣心帝眼中的白嫣语,已不再是正常人的面目,宛如一个歇斯底里的魔鬼。 他万万没想到,白嫣语已经疯狂到这种程度。 饶是圣心帝再好脾性,也忍不住一把扣住了白嫣语的喉咙,将她日渐消瘦的身躯提了起来。 白嫣语根本不管那慢慢窒息的痛楚,颠声狂笑,如同豁出去了一般。 “这么多年,不论我怎么努力,怎么面面俱到,你都不肯将我扶上皇后之位。所以我只能私下里感受,梦想着某一日,我身着皇后宫装、手持印鉴、与你并肩而坐的场景……” “但如今,我最爱的男人,一心想置我于死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让你知道,我这么多年都忍受了什么……” “朕知道对你有亏欠,但你做出与人私通、生下孽种之事,即便朕能容你,世人也容不下你!不尊逝者,私藏先皇后遗物,更是罪无可恕!” 圣心帝还想继续发泄,体内却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手上顿时没了力气,只能被迫放开白嫣语。 看着圣心帝痛苦到不受控制地佝偻身体,白嫣语一脸得逞的冷笑。 “反正结果都是死,不如让我们一起死!白嫣然做不到给你送终,我白嫣语可以!” “难道你对我下了毒?!” 圣心帝不是傻子,之前月施就指证过白嫣语下毒下蛊,现在身体的剧痛,显然也是她的手笔。 “放心,这个痛苦很短暂,忍一忍就过去了。等你驾崩,我们就会大力扶持月施上位,我的儿子小绝,也会好好辅佐她的!” 许是觉得计划大成,白嫣语再也没了顾忌,什么都敢说。 “来…来人!咳!” 圣心帝想唤人,一滩血从五脏六腑猛然咳出,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低不可闻了。 他好后悔,他不该心存侥幸答应这次会面,不然也不会给白嫣语下手的机会…… 盈盈还不能完全独挡一面,他要是离开了,该如何应付这群心狠手辣的豺狼虎豹…… 都说人入绝境,头脑会突然间变得十分清醒。 白嫣语早早就离开了师门,哪来儿这么多厉害的蛊毒,唯一有关联的只有…… 不可能! 一个可怕的猜测一闪而逝,圣心帝立马否决了,绝对不可能的。 剧痛和失血已经让他的精神有些恍惚,栽倒在地上,似是苟延残喘般。 白嫣语蹲下身,手指满是迷恋地抚摸着圣心帝的脸庞,圣心帝连避开都做不到。 “你是不是在想,谁有这么通天的手段,能在重重把守下,联合我谋害你?是谁和我一样,这么恨你,还拥有这么厉害的毒药?” “那你倒是说说是谁,本宫挺好奇的。” 第156章 本宫何须同你解释 一道清冽的女声骤然响起,白嫣语和圣心帝的脸色都有一瞬的僵直。 月施一袭紫青凤纹的宫裙,逆光而来,层层阴影下的姣好面容,透着白嫣语从未见过的冰冷威仪。 陌生到让她怀疑,此人是不是仅与月施长相相似。 “盈盈……” 圣心帝因为月施的到来,神智清醒了些许,联想最近发生的种种,有些惭愧地不敢看她。 以狐族的能力,月施很清楚地瞧见了圣心帝眼中的懊悔,暗叹一口气,将袖中早已备好的解毒丹药为他服下,转而直面神情相当复杂的白嫣语。 药力起作用后,圣心帝渐渐缓了过来,站起身,很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不可能!蛊毒相催,月延已经彻底毒发,半炷香之内就会死,无药可救!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他们的计划,锦衣卫的内应会调走这片衙狱区域的人手,直到圣心帝死透,才会把消息传出去,而且会让月施最后一个知道。 到时再安排一些大臣鼓动,将月施稀里糊涂地推上位,拿到帝女令和圣上玉玺,他们的大业就成了。 谁知,一切都脱离了计划的掌控,白嫣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歇斯底里地质问月施。 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她刚才同圣心帝说的那些,岂不是…… 刚才还想等赫连绝掌权后就随圣心帝同去的白嫣语,心头突然漫上了对死亡的恐惧。 不用想,断气前,肯定还有一番生不如死的折磨…… 小绝,小绝该怎么办…… 对了,云青还有第二个计划,云青会救她的! 即便她真的不幸死了,结局也不会改变! 思及此,白嫣语的恐慌缓缓消散,逐渐镇定下来。 察觉到白嫣语的情绪变化,月施冰冷的嘴角勾起一丝嘲弄和玩味。 看来,是在等着月云青来救命呢。 “你指的可是那三眼噬心蛊?不妨告诉你,本宫已经解了。没了三眼噬心蛊,今日这上不了台面的焚心散,自然起不了风浪。” 月施将那块翡翠平安扣丢到了白嫣语脚边,咔嚓碎成几瓣,清脆的破裂声,敲得她浑身骨骼发凉。 三眼噬心蛊可是云青亲自去师父那里讨来的至宝,仅此一副,乃是这么多年她维持与圣心帝关联的利器,从未被人察觉。 连师父都解不了,她竟然解了…… “你不可能是月施那个没用的孽种,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月施可是被她一手养大养废的,有什么本事能耐,什么性子,她都一清二楚。 这样冰冷威严的神色姿态,这般厉害的能力手段,绝不可能是月施。 没等月施开口,一道掌风破空,啪的一下将白嫣语扇倒在地,力道之重,将她打得猛然吐出一口混着碎牙的鲜血。 “贱妇!朕与嫣然的女儿,容不得你这般辱骂!!” 是恢复力气的圣心帝出手了,月施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圣心帝对白嫣语这般动怒,竟气得出口成“章”。 “本宫何须同你解释。” 两个锦衣卫上前拉住想要冲过来的白嫣语,月施拂袖侧身,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沉默了不到几瞬,月守御便领着一个锦衣卫走了过来,旁边还押着一个人。 此人大家都认识,正是作为白嫣语男宠兼内侍的陆晚桥。 月守御原计划是不打算用强硬手段的,结果陆晚桥趁监视保护的人不备,想要逃跑,只好封住穴道绑来了。 本来因为月施的不屑还愤恨不已的白嫣语,在看见那名锦衣卫的一刻,脸色瞬间煞白。 “好啊,狗奴才,竟敢背叛本宫!” 哪怕到现在为止,在他人面前,白嫣语依旧舍不下早已不复存在的身份。 她第一反应就是身边有叛徒,不然以月施的榆木脑子,怎么可能发现端倪,并且顺藤摸瓜查出内情。 至于解蛊毒,或许就是运气好,花大价钱寻了个什么名医,偶然治好的。 白嫣语自欺欺人地分析着,转向陆晚桥的眼神凶狠异常。 “娘娘,奴才从始至终,都不曾背叛过您!也没透露过半点关于您的所作所为!” 他说的也仅是关于月云青的…… 见白嫣语完全不假思索的怀疑,陆晚桥痛心不已。 这可是他此生的挚爱,他怎会…… 月施没工夫看两人上演相爱相杀的戏码,接下来的重头就交给月守御。 “据原景宁宫宫人招供,此人便是白氏在锦衣卫中收买的内应,负责替白氏搜集圣上和朝中各方官员的情报,顺便处决一些与白氏和月云青为敌之人,有秘密留存的信件为证。” “你说……” 月施一把按住了圣心帝的手,他因为月守御的禀报惊到瞠目结舌,快要说出口的反问,硬是憋了回去。 圣心帝现在需要的不是问,而是听,看清楚什么才是事实。 “陆晚桥作为白氏的男宠亲信,除了打理宫内事宜和伺候白氏,还负责白氏与月云青之间的秘密往来,有青云庄线人和宫人为证,陆晚桥本人也供认不讳……” 唰—— 在场皆不是普通人,属月施和月守御最先发现这细微的破空声。 月守御眼疾手快,一道内力包裹住掌心,将袭向陆晚桥的突然攻击拦下。 抬手一瞧,是一枚闪着蓝黑光泽的剧毒银针。 白嫣语袖口宛转的动作还未来得及收回,显然是她的手笔,情急之下她竟是想杀了陆晚桥灭口。 “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即便被迫泄露月云青之事,也是为了她能活命! 陆晚桥难以接受地呆着头,眼里满是心寒和失望。 “晚桥,你在本宫心里,终归占了几分与旁人不同的位置……” 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他,信口捏来的谎言…… 面对陆晚桥的质问,白嫣语只有冷哼,全然不觉自己有何过错。 “奴才忠心为主,是本分。饶是本宫对你如此器重,到头来还是卖主求荣,靠不住。”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月施适时开口。 “陆晚桥,除了与人私通、干涉朝政之外,白氏还有什么罪行,以及她与月云青之间的谋划交易。若你肯全部交代,本宫可做主,恢复你的自由身,将白氏赐予你做妻,身后亦可合葬。” 同样是多年痴恋,多年苦守,陆晚桥从本质上,跟白嫣语是同一类人。 果不其然,听到月施开出的条件,陆晚桥的双眼慢慢卷起疯狂的骇浪,甚至透出了几丝兴奋。 “你敢!本宫是白王府嫡女,圣上亲封的仁妃,岂是你一个黄毛丫头可以随意指使的!要让本宫下嫁给一个奴才,痴心妄想!本宫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皇宫里!” “朕准了。” 圣心帝平静到让人发寒的声音响起,白嫣语尖利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陛…陛下,不要啊,臣妾不能离开陛下!是臣妾一时想岔了,是臣妾太想站在陛下身边,这才做了那么多……臣妾想当皇后,也只是想和陛下生同衾、死同穴啊,陛下……” 白嫣语被月守御一掌废了内力,本就虚弱的她,此刻连起身都变得困难。 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想来消息是传不出去了。 失去所有希望的白嫣语,气焰尽消,声音凄然,只能苦苦哀求圣心帝饶恕,收回成命。 但多年陪伴圣心帝,她怎能不知,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仁政,下过的决策却是从不更改。 圣心帝话落就转身离开了这间牢房,只回头了一眼,看的是月施。 即便一言不发,月施也读懂了他的意思,让月守御带人押着陆晚桥,跟了上去。 呵…呵呵呵呵呵…… 听见身后结局已定的白嫣语,发出阵阵苦笑声,月施只觉内心埋藏的压抑似乎少了些许。 第157章 三日还托孤 “陆晚桥,白氏与…月云青之事可属实?你在宫中多年,应当知晓胡诌污蔑皇亲的下场。” 圣心帝走到衙狱的审讯室就站住了脚步,头也没回的开口,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这些年白氏命奴才销毁的信件信物,奴才都偷偷收着,已经全数上交给了月卫长。” 闻言,月守御将一个木盒呈给了圣心帝,但圣心帝并未立即打开查验。 “所以,关于赫连绝妄图借帝女上位的阴谋,月云青…也知晓,并…参与其中?” 言及此,哪怕是不那么了解圣心帝的陆晚桥,也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 不过,自刚才圣心帝下令将白嫣语赐给陆晚桥做妻后,他就变成了圣心帝他们的忠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的,而且,据奴才观察,貌似月云青还以为赫连绝是他与白氏的骨肉。” “这么说,你确定赫连绝是赫连方之子了?” 接下话的是月施,因为她捕捉到了“还以为”这个字眼。 “因为那夜之后的清晨,送赫连方离开皇宫的,正是奴才。而月云青以为与白氏有染的那日,只不过是醉酒,由奴才服侍更衣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被白氏三言两语误导罢了。” 终于谈到了满意的条件,陆晚桥把之前藏着掖着没跟月施他们交代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抖了出来。 原来,月云青还是被白氏利用的…… 但也是他的野心,让他甘心被利用…… 月施和月守御同陆晚桥商量一些细节上的事,好方便之后的计划。 被晾在一旁的圣心帝,身体一阵接一阵的发寒发虚,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他身为皇子,参与争储夺位之战的时候。 月云青以为赫连绝是自己的儿子,想毒杀他之后,利用月施,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 这个计划瞒天过海,竟然已经进行了十余年…… 他以为兄弟情深,实则人家却是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满是苍凉自嘲的笑声,引得月施三人回头。 只见圣心帝的眉眼灰沉,没有半点以往的意气风发,看都没看月施他们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父皇……” 看着圣心帝似乎苍老了不少的背影,月施眼眶有些许潮热,出声想追上去,被月守御拦下。 “陛下在位期间,勤政爱民,虽然有时过于仁慈,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向来果决明辨、说一不二。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便是相信陛下,相信陛下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 “皇兄身体抱恙,怎么还亲自来寻臣弟了?” 月云青正在等宫里的消息,突然接到下人传话,说圣心帝来了青云庄。 小绝那边明明说过,圣心帝病得需要人搀扶,再加上嫣语动手,怎么会…… 难不成是失手被发现了? 月云青揣摩不定现在的情况,只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一脸担忧地前去迎接。 看到圣心帝一副衣带半解、面色苍白的病态,被和公公搀着还一步三喘,他心里更是没谱了。 圣心帝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要进到里间再说。 月云青好享受,庄子里喝茶、喝酒、弹琴、下棋之类都有单独布置的水榭花亭,谈正事、私见贵宾一般都在茶厅。 “咳咳…不必了……” 圣心帝披着一件暗色龙纹外衫,颤抖着手制止了月云青倒茶的动作。 “朕…这次过来,是…托孤。” 虽然声音低哑,气若游丝,月云青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托孤,圣心帝真的不行了。 一瞬间,月云青内心,不知是狂喜、兴奋、激动,还是更加隐晦复杂的心情,差点没控制住把茶水洒了。 “本来朕就时日无多,昨日突然中了奇毒,太医用了三日还才…给朕续了命……” 三日还,圣心国皇室秘药,可强行为濒死之人延续三日寿命,但三日之后,生机尽散,神仙难救,必死无疑。 月云青当然知道三日还,国师穷其能力也只能炼制出一颗,而且还不是每任国师都能做到。 圣心帝会用掉一颗如此珍贵的秘药,证明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 月云青没有任何怀疑,立马恢复正色。 “皇兄尽管吩咐,臣弟一定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圣心帝借着虚弱之态,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拉远了距离,倒是能将月云青的所有细节收进眼中。 突然他就发现,眼前这个,他以为最亲密无间的兄弟,是那么陌生,似乎从未了解过。 “月施…年纪尚小,朕…若是暴毙,那些狼子野心之辈…定会按耐不住,到时…她便成了众矢之的,仅凭月守御护她,终…归会有疏漏……” “当初朕…即位,是得益于你的帮助,朕…希望,你也可以像那时一般帮助月施……咳咳咳……” 月云青递茶水给圣心帝时,顺势探了下脉象,确实生机格外喷薄,似是服药后的回光返照之象。 圣心帝润了润嗓,说话顺畅了很多。 “朕也不瞒你,月施那个傻丫头为了救赫连绝,与他行房,有了身孕。女子有孕辛苦,到时肯定会有诸多不便,麻烦你替朕照顾好她,顺便盯紧赫连绝,毕竟是个外人。” “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 听到月云青答应,圣心帝才放心地点点头,抬手示意和公公上前。 “这是羽林卫的兵符,以及朕的遗诏,一并交由你,务必妥善保管。待月施完全掌控局面,你再将兵符交给她。” 月云青立即跪下行礼,和公公打开圣旨宣读。 “朕在位二十余载,富有四海,天下安乐,朕之福亦云厚矣。帝女月施,人品贵重,天资不凡,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续圣心千秋万代之业。皇弟云青,功劳深厚,谦逊平和,文武双全,帝女即位后,赐封摄政王,可从旁协理朝政。镇国将军赫连方之子赫连绝,身负国师继任之使命,德才兼备,新皇继位后择吉日完婚,册封王夫,享从一品俸禄,钦此——” “臣弟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58章 终是相负 “本宫明白了,就按父皇的意思办吧,永圣宫的人手会全部替换成锦衣卫。” “殿下思虑周全。” 目送和公公离开,月施脸色沉了下来。 三日,便是父皇给月云青最后的机会…… 若是月云青乖乖俯首陈臣,他就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 今日的早朝,许久没有露面的圣心帝,突然被宫人抬着坐上了龙椅。 面色红润,却眼神萎靡,站在一旁的月施表情格外凝重,眼尖的大臣们,一下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多时,月云青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走进殿中,赫连绝紧随其后。 见人都到齐了,圣心帝才缓缓开口。 “朕近日身体每况愈下,经太医诊断,已是强弩之末,故而今日招诸位前来,交托诸事。” 话音刚落,下方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殿中都爆发出一种悲怆的气息。 当听到月云青被册封摄政王的时候,一些古板忠诚的文官立刻提出了异议,大概理由就是月云青从未参政,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国家之类。 圣心帝以不知存放了多少年月的,出自月云青之手的一篇国论谏言,和当年月云青的从龙之功,压下了他们的反对之音。 赫连绝鉴于婚约和他国师继承人的身份,倒是没什么人敢说半句。 等传位圣旨宣读完毕,圣心帝又安排了一些琐碎的事项。 似乎是心愿达成,刚才还气势不弱的圣心帝,渐渐浮动出难以忽视的灰白之色,仿佛只剩半口气了。 “国师驾到——” 国师上一次上朝,还是预言月施的帝女之象,这次圣心帝下达遗诏,他的出现也在情理之中。 只有月施圣心帝等人清楚,国师那边他们早就打了招呼,若不是月云青或者赫连绝去请,他都不必参与此事。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果然,月云青还是…… 圣心帝的外表是提前服下的药物所致,但站得最近的月施,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真实的痛苦。 “老臣受邀前来,为帝女行即位大礼。” 国师身后跟着几个国师府的随从,捧着一个蒙了坠流苏的精绣红绸的托盘。 在场之人都熟悉圣心国的传统底蕴,不用看见,就对托盘之物肃然起敬,自然地为国师府众人让开了一片空地。 圣心国圣物之一,圣心塔。 圣物地位超然,连国师和帝王都犹不可及。 国师挥动手中的一根纤细法杖,口中念念有词,无人听懂,却自有一种庄重肃穆之感。 念罢,红布被法杖尖端的宝石挑开,一座银白镂空泛着粉紫光泽的三层六边小塔,展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月施凝视着圣心塔,此情此景,和前世何其相似。 “既然…国师到了,那朕…就有荣幸亲眼见证帝女的即位…典礼了……” 圣心帝连正坐的姿态都维持不了了,斜斜靠在椅背上,眼眸半阖,任谁看都是凭着意志在支撑。 “帝女还未及笄,鉴于情况特殊,故而提前请出圣心塔,以明皇室正统。” 虽然没有穿着奢华的规制宫装,但这段时日沉淫政事沾染上的帝王之气,让人无法把月施当做一个普通的皇家公主看待。 她款步上前,跟随国师的指引,将自己的血滴在圣心塔上。 连她自己都可能没有察觉,滴血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若是没有觉醒圣心狐的血脉,月施坚信前世的怪象是旁人陷害,但是…… 鲜红的血液慢慢融入小塔,一点一点消失踪迹。 不多时—— 本就玲珑闪耀的塔身,迸发出璀璨夺目的白光,光芒之甚,照亮了整个大殿,甚至穿透了金制的穹顶,直达天际,受全城百姓的注目瞻仰。 土生土长的圣心国人,从小耳濡目染,都明白,这白光意味着什么,纷纷主动走出屋子,行跪拜礼。 “帝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曾经那些骂她是灾厄妖女的嘴脸,被如今的恭敬高呼覆盖,月施的心潮也随之开始澎湃。 “月氏血统,天定正宗,鉴定礼,成——” 圣心帝望着被众星捧月的月施,欣慰地点点头,艰难地伸出手指抬了抬。 和公公会意,托起国传玉玺和传位遗诏,向月施走去。 本来是肃静的时刻,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炸出。 “陛下,帝女尚且年幼,经验不足,恐被有心之人利用。摄政王当年便是从龙有功之臣,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不如先将传位遗诏和玉玺交于摄政王保管,等帝女独当一面,再交还即可。” “摄政王手握羽林卫兵权,相信定能守护好玉玺和遗诏的。” “臣附议,有摄政王在,定能保我圣心江山稳固的!” “臣也附议……” 月云青掌握羽林卫兵权一事并未公布,这些党羽是看圣心帝命不久矣,装都懒得装了。 不过,若是没有月云青的默许,想来他们也不会如此。 月云青怕是觉得月施有锦衣卫保护,玉玺真到了她手上,再抢就难了。 月云青啊月云青,你终归是操之过急了些,寻了条必死之路。 “放肆!帝女乃是下一任圣心帝,尔等竟敢僭越!” 圣心帝被这些贼子气得连声急咳,眼珠瞪圆,大喘几次后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陛下,臣弟以为,诸位大臣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您托孤于臣弟,臣弟定会好生看顾帝女的。帝女与赫连绝已珠胎暗结,想来之后在国事上会力不从心,臣弟也会好生教导赫连绝,让他多替帝女分忧的。” 字字句句看似关怀体贴备至,实则将圣心帝极力遮掩的丑事公之于众,争权之意昭然若揭。 此言一出,本来还在和党羽贼子争吵的一些臣子,也犹豫起来。 世人皆知,女子怀孕辛苦不便,精力不足,即便月施的执政能力可圈可点,但也避免不了两头无法周全。 这样想来,摄政王的提议也有可行性…… 见圣心帝硬憋着一口气,不肯松口,月云青的耐心耗尽,起手放下间,羽林卫的人马从门外鱼贯而入,几瞬便将臣子们团团包围,还有几人直接窜上高台,挟持住圣心帝与和公公。 “月云青,朕给你羽林卫,就是用来造反的吗?!” 撕破最后的脸皮,圣心帝再没有任何奢望,心口如坠冰谷。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月云青,飘飘然地忽略了,圣心帝此刻的怒喝哪有半点虚软无力。 得到亲信的耳语后,月云青的得意笃定更是溢于言表。 “皇兄,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臣弟从未想过造反,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助月施侄女,有何错?锦衣卫正在处理内部叛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如今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马,你们孤立无援。赶紧下旨吧,臣弟已经准备好最高规格的葬仪了。如若不然,就让我的好侄女陪你一起入乱葬岗吧。” 这哪还是什么淡泊名利、醉情山水酒肴的云青王爷,满眼都是恨意得到释放的痛快兴奋,让人陌生至极。 “锦衣卫内部叛乱,本座怎么不知?” 第159章 吉日 冰冷磁性的嗓音,包裹着浑厚的内力,如一柄利刃,直接撕开羽林卫的包围圈,猛然劈入众人之间,那些嚣张的党羽心中顿感发寒战栗。 此声来自于谁,在场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月施临危不惧地站在包围圈的中心,脊背挺直,清丽威仪,望着那抹逆光而来的修长身影,微微勾起嘴角。 无人注意到,她的眼边带着几点湿润。 前世也是这般,无畏万夫所指,冲破一切阻碍,不管不顾地走向她…… 但是这一次,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 在圣心国,无人不畏惧月守御活阎王的名号,哪怕心机深沉如月云青,也不例外,不然他不会安排人去锦衣卫搞动作。 当确认月守御是孤身前来,月云青才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懊恼。 他竟然被区区一个小辈吓得,质疑起自己多年的部署…… 这月守御,是个祸害,万万留不得! “事已至此,月卫长何必装腔作势。想来定是你收到消息,只身突围赶来,而锦衣卫内部已经大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了吧!大殿早就被本王的羽林卫重重包围,双拳难敌四手,谅你武功再高,也无法改变今日的结局!” 放松下来,月云青更是嚣张,顿了顿,竟然开始吐些不堪之言。 “本王知晓,你与月施侄女青梅竹马,感情异常深厚。本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你自废武功,卸下锦衣卫首领一职,往后专心服侍月施侄女,奉赫连公子为尊,本王就宽恕你的大不敬之罪,饶你一命,如何啊?” 此言一出,与羽林卫僵持的,那些支持月施他们的一干人,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任谁听不出,月云青这是明里暗里在讥讽,月施与月守御罔顾伦常,行忌讳之举。 “混账!!” 圣心帝被气得破口大骂,差点忍不住冲上去给月云青一拳。 听到圣心帝中气十足的声音,月云青疑惑地瞥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如今就算圣心帝安然无恙,也无力回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圣心帝要折腾,那大不了多费点力,弑君也就是让逼宫的名声再臭点罢了。 只要赫连绝登临大宝,胜者为王,史书改写,后面谁还知道今日的真真假假…… 月施他们也是没想到,这月云青自己跳出来得这么快,看来他们之前商定的,圣心帝装死环节,应该也用不上了。 不同于其他人的暴跳如雷,月施和月守御遥遥交换了个,他们之间才懂的眼神。 还别说,这月云青虽然喜欢白日做梦,但这看人的眼光和洞察力还真是不假,他们的秘密关系倒是被一语说中了…… 见月守御打翻了几个羽林卫后又被围攻,暂时脱不开身,月云青终于没有耐心了。 “行了,看来大家都不愿意配合,那就只能委屈一下了。来人,把我们的陛下,不对,现在是太上皇了,请回宫去,好生照料。至于帝女和赫连公子,以及国师和诸位大臣,继续即位大典,玉玺和遗诏暂由本王保管。其他闲杂人等,该处理就处理了吧。本王托人算过了,今日是改朝换代的吉日,别耽误了时辰。” 月云青信手一挥,仿佛这圣心国已经是他的天下。 “云青皇叔,不知道那个为您算命的人,有没有告诉您,今日是不是开生坟的好日子?” 月云青的党羽面面相觑,不知月施此言何意。 “哈哈哈,皇兄,没想到月施侄女这般有孝心,竟然为你考虑这般多。但你的位置,不应该早就在皇陵留好了……” 月云青以为月施此话是在向他伏低示好,满脸都是狂笑,看向圣心帝的眼神带着几分胜利者的同情。 “别急呀皇叔,本宫的话还没说完呢。” 本来还有几分晚辈乖巧的月施,双眼突然放出两道赫然寒光,看得月云青心头一震,竟生出几分臣服之意。 他从白嫣语那里听说了月施不少事,对月施的性子能力大抵也清楚,他敢肯定,白嫣语口中的月施绝对不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突的,月云青有种不好的预感。 “谋权篡位,逼宫弑君,伪造兵符,按我圣心例律,应当满门抄斩,领事者斩首,曝尸三日以示众。我父皇仁爱,定不会让你流落乱葬岗,从今日开始动工,三日也足够修出一个看得过去的坟地了。皇姓是不能留了,碑文就题,千古罪人云青之墓,如何?” 既然月施都摊牌了,那些提前收到风的忠良臣子们也不装了,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这个帝女殿下,戳人肺管子的能力不凡呐,一字一个血窟窿。 “放肆!月施你别给脸不要脸!既然皇兄托本王好生照看你,本王今日就教教你尊敬长辈的道理。帝女有孕,心神不稳,送回寝殿好生调理,不要外出走动。朝中大小事务,暂由本王与赫连公子共同商议决断。” 月施眉梢一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是谁给月云青的勇气,三言两语就想替了她的位置,架空她的权力。 是那所谓的,占据都城一半兵力的,羽林卫吗? 既然狐狸尾巴全露出来了,父皇也该回来收场了。 “云青,朕给过你机会。” 本来被抬去圣心宫的圣心帝,又被抬了回来,不过完全没了之前的虚弱病态。 面色如常,双目有神,气势威严,少了平日的几分慈眉目善。 随着圣心帝的身影进入大殿,周围的羽林卫突然倒戈,刀剑直指月云青同赫连绝等人。 咯噔—— 月云青哪儿还能不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 恐怕,白嫣语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他再退了,只能放手一搏。 “皇兄,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也该把原本属于臣弟的江山还回来了。本王有羽林卫和三千兵马在手,锦衣卫状况惨烈,皇兄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月云青口中的三千兵马,便是赫连绝四处走访,早早借调而来,埋伏在都城中的各处。 “朕竟不知,这么多年倒是信了一头白眼狼。云青,你太让朕失望了。” 第160章 三道圣旨 “说多了都是废话,羽林卫素来听符不听人,羽林卫兵符在此,尔等听本王号令,捉拿月延和月施等人,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月云青对圣心帝的怒骂嗤之以鼻,高举羽林卫兵符,想要将反抗他的人全部拿下。 看到月云青手中的兵符,一些羽林卫面露迟疑,但却没人再将刀尖指向圣心帝等人。 “兵符在此,你们都瞎了吗?!圣心历代羽林卫都听命于兵符,莫非你们违背祖制,成了他月延的私兵?!月延,你这么做,就不怕下了九泉被列祖列宗怪罪吗!” 没了羽林卫这个最方便的助力,月云青宛如一只困兽,在众目睽睽之下歇斯底里,哪儿还有半点往日逍遥王爷的气度。 “月云青,竟然到现在,你都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月施从没见过圣心帝这般模样,眼神冷嘲,字字如铁,沉重到震地回响。 唰—— 月守御得到圣心帝的眼神示意,看准时机,一个暗劲打在月云青手背上,趁他吃痛缩手,瞬间夺走兵符,交还给了圣心帝。 圣心帝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形状特殊、通体银紫色的镂空物件,扣上兵符的侧面,用巧力一推,两者竟然结合成了一个,带着银紫色瞳孔和尖耳的狐面兵符。 这个带着几分华丽的兵符一出,殿内的羽林卫齐刷刷地跪下行礼,以示效忠。 “祖上为了防止后辈拥兵独裁,特设羽林锦衣二卫,保护皇宫都城安危。羽林在明,锦衣属暗,各司其职。锦衣卫掌督查刑罚,人数较少,由即位者敲定领事。羽林卫掌护卫巡逻安防,人数较多,军备充足,又名都城军,听命于兵符。这是在座所有人,包括月云青你在内,都知道的常识。但是——” “只有每一任圣心帝和羽林卫内部才知晓,羽林卫兵符分为两个部分,一半掌握在羽林卫首领手中,一半由帝王保管,二者合一,才是真正的兵符,可号令羽林卫。” 圣心帝一摊牌,月云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神一凛,手往衣袖里一探,丢出一个球状物,连声炸响。 “护卫!” 烟尘四起,弥漫了大半个宫殿,显然,月云青是准备金蝉脱壳,与他在外的人马汇合。 可他,终归是低估了某些人的实力。 烟雾弹持续不了多久,在场之人多是官场老油条,倒也没出现什么混乱。 “该死的狗奴才,放开本王!” 等待彻底消散干净,众人才看清月云青谩骂声来源地的真实情形。 月云青被反扣着肩膀,强行押着跪在地上,手脚都动弹不得。 依他看来,他自身就武功不凡,能在漫天烟雾的情况下,精准发现他的位置,并且快准狠地制服他,让他无法反抗,殿中只有月守御能做到。 所以在不能回头的情况下,理所应当地认为,是月守御在钳制他。 “该死的狗奴才?月云青,单凭这一句,本宫就能治你大不敬的死罪!” 冷冽的女声响起,惊骇的不止有月云青,还有殿内一干大臣。 那个有些谋略,天真单纯,除了帝女威仪的外表,并无半点实权兵力和武功的月施—— 竟然用她保养甚好的纤纤玉手,狠狠将月云青摁在地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月云青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那对闻名圣心的粉紫色美眸,此刻满是冰冷的寒光,更加耀眼的同时,也威慑进了众人的心底。 他们的这位帝女隐藏颇深,绝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半点城府之人! “月…月施?” 月云青听着从后方传来的声音,满脸骇然,任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抓住他的竟然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废物帝女。 月施,竟然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同时,月云青也意识到,恐怕赫连绝那边也是虚妄了…… 圣心狐,一对玲珑眼,可摄万物,亦可观万物,区区烟尘,根本阻挡不了月施的视线。 今日此举,是亲手复仇,也是给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敲个警钟。 以后再想打她的主意,可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 “干爹,月云青与赫连绝私自招揽的那些兵士,已经全部拿下。” 邓元领着大批锦衣卫冲入殿中,向月守御复命,可谓是压断月云青的最后一根稻草。 月云青在这些锦衣卫中,分明看见了,他和白嫣语收买的,以为安插在锦衣卫中的几名内线,此刻对月守御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云青王爷不是好奇,怎么本座是只身前来救驾吗?因为其余锦衣卫去城内处理叛军了,三千人,王爷真是好大的阵仗。若不是坐拥都城最大的几处酒楼花阁,恐怕还真塞不下吧。” 完了,彻底完了…… 短短一番话,月云青就明白,他的底细早就被月守御查了个清楚,一言一行皆在监视之下。 今日之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无论是他,还是白嫣语,甚至赫连绝…… 对了,赫连绝应付的是月施! 圣心帝一直对他兄弟情深、信任有加,月守御除了圣心帝,就对月施言听计从,之前也从来没有和他针锋相对…… 那么,最大的变数…就是月施! 若不是赫连绝打包票,说月施对他情根深种,不惜以清白换他脱困,还怀了他的骨肉,他们也不会选择提前动手,怎么也会忍到月施及笄礼的时候。 难道,这一切都是月施在背后谋划?! “屯兵都城,毒害圣上,意图谋反,罪大恶极,夺月云青皇族之姓,满门抄斩,所得财物地契全数上交国库,三个时辰后斩首示众,于邢台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赫连绝,勾结皇族,擅自离开都城,私募兵士,欺辱帝女,谋权篡位,解除与帝女的婚约。经国师同意,剥夺国师继承人头衔。查实,赫连府诸人以权谋私,欺上瞒下,拥兵自重,野心昭昭,故而夺赫连方镇国大将军之封号,降为庶民,查封赫连府。赫连绝罪无可恕,赐缢,留全尸。” “罪女白嫣语,侮辱先皇后,毒害圣上,恶意教唆帝女,暗害亲子,已于牢中自缢。念其临死招罪,全属个人意图,不牵连白王府。” 月施展开厚厚的一卷圣旨,逐条宣读圣心帝对三人的惩处,这是今日上朝前,和公公交到她手上的。 “殿下,陛下思虑再三,决定这件事还是交由您来做。” 和公公和父皇的意思,她怎能不明白…… 一是父皇终归不忍,二是再次告诫众人,她月施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 白嫣语早就被陆晚桥带走了,据锦衣卫监视的人来报,陆晚桥已经疯魔了,挑断了白嫣语的手筋脚筋,拔了舌头,把她锁在床上,除了办公、吃饭和睡觉,就是日日凌辱。 在外人看来,白嫣语已经死了。可她实际是失去了梦寐以求的后宫身份,再也入不了皇陵,还被自己最不齿的人折磨,过得生不如死…… “你不是月施!你就是个冒牌货!” 第161章 能不能唤我一声父亲 月云青已经无力反扑,被羽林卫押走前的这一嘶喊,如同石击水面,荡起层层波澜。 朝中的那些老油条,大多都是各怀鬼胎的墙头草,月云青一倒台,又开始打起其他皇子的主意。 若不是圣心帝和月施的震慑,他们怎么也要借着今天的机会,搞点事情。 月云青说得有理啊,在圣心,谁人不知帝女就是个金玉其表的空架子,根本不是当帝王的料。 如今,这么短的时间内,判若两人,莫非,现在这个帝女真是假的? 当然,这样的怀疑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因为,圣心塔是不会说谎的。 月施瞥着诸位大臣的神色转变,心下冷哼。 即便知道她是真的,月云青这么一闹,那些居心不良之辈,恐怕也要想尽办法把她做成假的,好让自己支持的人上位。 于是—— 之后,圣心帝又陆陆续续下达了好几条旨意。 其中一个,便是关乎各位皇子的。 说什么诸位皇子已经适龄,在后宫居住多有不便,令他们全部搬去宫外,至于人手封号土地食邑之类的,是半点没给。甚至月俸还减了一半,美其名曰男子大了就得自食其力。 最重要地是,圣心帝还特意叮嘱,以月云青为前车之鉴,身为皇室子弟,就该有皇室子弟的涵养和格局,就不要去和平民争抢商业买卖的资源了。 意思就是,虽然出去住了,但你们还是皇子,没有世袭爵位,有能力买私宅的就买,没能力的无处安身的就自己想办法,反正不能做生意挣钱,完全不给任何敛财豢养私兵人马的机会。 除了月子书和月恒算是有点本事的,其他那些个都是酒囊饭袋,没了钱,离开了皇宫的庇护,可能维持自己的富足日子都是问题,更别提争储夺权了。 至于在月施之上的两位公主,都被指给了家住都城,却没什么权势和后台的忠心文官。 月施就挑着眉,看圣心帝语重心长地向两位官员解释自己的良苦用心,希望二位公主下嫁后安和一生,远离纷争和烦恼。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就算那些大臣和宫妃想闹,都不知从何处下嘴。 得了,还怕他人有什么歪心思,整个后宫就只剩她月施还有一群女人了。 不得不说,圣心帝此举不是一般的雷厉风行,历代从未有过。 晌午之后,等刑部和锦衣卫做好了准备,月施同圣心帝一道去了位于城北的法场。 赫连绝和月云青身着囚服,被手臂粗的铁链五花大绑在刑台的木柱上引颈受戮,底下大片的围观百姓止不住地鄙夷唾骂。 周围燃起的几柱熊熊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双目失神,面色复杂。 此情此景,虽地点主角不同,却让月施有种恍如昨日之感,不自觉地上前挪了几步,探出了手,仿佛触碰到了在火光和万箭中那个自己。 尽管场面嘈杂而纷乱,月守御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身旁月施的动静。 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刑台,背影似乎是那么的形单影只,一刹那,月守御眼前忽然闪过—— 寒风猎猎,月施在火光中被万箭穿心,众人都冷眼旁观,等待她的凋零…… “不要!” 月守御猛然一惊,下意识伸手就将月施拉了回来,那股后怕之感隔了许久都仍有残余,察觉时后背已是冷汗密布。 月施被月守御的突然之举拉回了神,猛然回头,看见素来沉稳冷静的月守御,竟然满眼都是惊慌失措。 “阿…月卫长,怎么了?” 考虑到圣心帝就在旁边,月施急忙收住脱口而出的亲密称呼,压低声音询问。 “刑台污秽,百姓可能会有丧失理智的举动,请殿下随陛下在此观摩即可,不便太过靠近。” 画面一闪而逝,快到月守御的记忆没能捕捉到分毫,连那种痛心疾首的感觉也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 都没发生过的事,应该是幻觉吧…… 刚才确实失态,月守御神色恢复如常,赶紧找了个由头将这个插曲盖过去。 “还是月卫长考虑周全。” 月守御从未出现过那样的神情…… 环境不允许解答疑惑,月施只能顺着月守御的话接,待找到时机再细问他吧。 好在圣心帝的心思都在刑台上,倒没怎么在意他们二人的异常。 “时辰已到,行刑——” “等一下!” 刽子手已提着大砍刀就位,月云青侧头跪在断头台上,突然大喊。 临死之人,其言也善,一般这种时候,都会给点交代遗言的时间。 得到圣心帝的同意,刑部尚书暂时收回了准备丢下的亡命牌。 “罪人云青,你还有什么遗言想要交代,速速道来!” “小绝…” 脖子已经上了绳索的赫连绝,正认命地闭着眼,突然被提及,看向了唤他的月云青。 “小绝,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临终前,能不能听你唤我一声…父亲?” 此刻的月云青,没了逍遥王爷的风流,没了谋权篡位的野心,只是个满眼期待的普通人父。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句,包括知晓内情的月施和月守御。 当然,月施他们也知道,月云青这最后一个愿望也是虚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还没什么表情的赫连绝,听到月云青的话,脸上顿时涌出愤恨和鄙夷,笑声中的嘲讽意味,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月云青啊月云青,难怪你造反失败,原来你是这般愚蠢至极,亏得母亲还费心费力同你周旋。若不是你没用,我们一家怎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为了不让你当个糊涂鬼,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我的生父就是赫连方!” “怎么可能?!嫣语骗了我?绝对不可能!” 月云青猛然挣开刽子手的压制,挣扎着站起,也不顾捆住身体的铁链,冲到赫连绝面前,连声质问。 “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质问着质问着,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没了底气。 第162章 情之一字 跟他没有半点相似的五官…… 嫣语也从来没有让赫连绝叫过他一声父亲…… 囚服的破洞处隐约露出的那个胎记…… 关于赫连家的秘辛……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人群因为两人的对话安静下来,毕竟这种现场认亲大戏是不常有的。 所以,月云青那自嘲又哀凉的笑声,在整个刑场回荡得格外清晰。 原来,一切都是个骗局,一切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可终究他能怪谁呢,一个情字,让他一叶障目,徒生诸多不该有的妄念…… 看着月云青凄苦又癫狂的模样,圣心帝眼中划过不忍,毕竟这是同他相互扶持多年的兄弟。 “云青,朕不信,从前我们的兄弟情深是假的。到底为何,让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月施暗暗扶了下圣心帝的后背,堂堂帝王,众目睽睽之下湿了眼,即便打动了人心,也还是不妥。 在位多年,圣心帝早已练就了喜行不于色,经月施提醒,很快就收敛好了情绪。 这一阵放声长笑,似乎花光了月云青最后的力气,砰的一声跌坐在刑台的木板上,望着圣心帝的眼神,有痛苦,有愤恨,有忏悔。 想他当年,对花舞剑,对月饮酒,茶伴流水,琴洗高山,是先帝最富才名的皇子。 但正因天资过人,他才更早明白,那把王座之下的束缚和孤寂,所以年少时便常在宫外游玩,远离朝政。 也正是在都城闲逛时,他遇到了陪同家人一起出游坐画舫的白嫣语。 少女娇俏活泼,眉眼间又带着几分怯弱楚楚,让他心生怜惜,一见入心。 得知白嫣语白王府嫡次女的身份,他便力争领兵,随军打仗,想要用个不错的军功,换取先帝的指婚圣旨。 奈何白王府地位尊崇,先帝忌惮,迟迟不肯应下这桩婚事。 相思入骨,他只能推荐白嫣语入他的师门,这样还能避开闲言碎语,时常相见。 直到他辅佐自己的好兄弟月延,闯过夺储之战,登上那个宝座。 他以为,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迎娶白嫣语了。 兄长先行,他耐着性子等白王府嫡长女被封为后,想着第二年便可让兄长赐婚。 结果,他就带兵去剿了个山匪,回来却得知,白嫣语成了他皇兄的妃子。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怪谁。 是该怪他自负盛名,从未正面向白嫣语袒露心意。 还是该怪他皇兄日夜繁忙,未察觉他的心思,擅自纳了白嫣语为妃。 多年夙愿成空,千般付出蹉跎,他奏请卸了军职,从此远离皇宫伤心地,当个闲散亲王。 再次见到白嫣语,是他得知白嫣语自请退出师门,他得了师命,送一些护身药物。 看白嫣语提起月延那满眼的爱意和甜蜜,他心中苦涩又欣慰。 皇兄是个温和可靠的人,定能给白嫣语幸福,这样他就放心了。 谁知,好景不长,突然有天白嫣语托人传信邀约,一见面,心上之人就梨花带雨,哭诉月延是待她如何如何不好。 言语间还隐晦地暗示,白家女只能入后宫,不能去别处。 蓦然,他就想起了从前怎么都不肯答应他求娶白嫣语的父皇。 难道…… 不,不可能,皇兄温厚明德,信人善用,与父皇截然不同,断不可能有此等狭隘心思。 所以,他当时并未相信白嫣语的说辞。 稳妥起见,他借着入宫陪月延饮酒吃茶的功夫,四处打听了一下,这才知晓,原来皇兄独宠皇后一人,对其他宫妃都是虚与委蛇,甚至不闻不问。 专情是好事,但皇兄对痴情的白嫣语冷漠辜负,总让他心里不舒服。 既然成了帝王,不得要雨露均沾嘛…… 白嫣语生下月恒后,连带着孩子的那份,向他哭泣诉苦得越发频繁,他心底的那点怨怼愈加放大。 “师兄,当年要是你登基,我是不是就不用受现在这般委屈,我的孩子也不会得不到父亲的疼爱了……” 此言像是一句魔咒,萦绕在他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皇后仙逝,白嫣语难过许久,但过后脸上终于扬起了久违的笑容,他明白原因。 可没过多久,原本俏丽活泼的白嫣语,突然暴躁起来,宫人们怎么哄都没用,只能寻了他来。 看满屋的狼藉,看着白嫣语身上被碎瓷片划伤的一道道口子,他心痛到无以复加。 “师兄,长姐已经没了,月延为何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他想说,心上之人是不可替代的。 但看到她通红双眼里的泪水和咬破的红唇,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做不了别的,只能陪白嫣语大醉一场,他难过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就是这一场酒,酿成了大错。 “师兄,对不起,我一直回避着你的心意。今日之事,我是自愿的,不怪你。” 自愿的? 愧疚心虚地离开皇宫,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抑制不住的暗暗窃喜。 因为心里有道坎难过,他自那之后,一直没有入宫,直到几个月后,白嫣语的贴身宫女秘密找他求助。 他才知道,白嫣语背着所有人,偷偷怀孕生子。 没有明说,但他就是觉得,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肉,不然怎么秘密找他帮忙。 手下打探来消息,赫连府的小妾正好今日也在外面的庄子生产,不过孩子出生便断了气。 保险起见,他和白嫣语商议,便把这个孩子换了过去,由赫连方接回了赫连家。 可能是有了孩子的羁绊,他和白嫣语的感情日渐升温,久而久之,他看月延就越来越碍眼。 枕边风不断,一念之差,他终是和白嫣语定下了,弑君夺位的计划。 ………… 到了这般田地,月云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他一直被白嫣语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可以看看这个。” 月施让邓元捧着一个有些年头的锦盒走过去,打开给月云青看。 月云青识得里面的物件,是先皇后受封的那套礼服,下葬时,他亲眼看见月延帮先皇后穿上的。 让他更在意的是,礼服上面有一张写着血字的丝帕。 “生不同衾,死同穴。” 可笑的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字迹出自白嫣语之手。 无法控制地,月云青跪在地上,掩面痛哭,还边哭边笑,状若癫狂。 月施这么做,只想让月云青明白,从头到尾,她父皇除了不爱白嫣语,没有做过任何错事。 第163章 过往云烟终消散 “皇兄,臣弟有愧…” 月云青踉踉跄跄地走回受刑的位置,对着圣心帝就是遥遥一拜,跪在木地板上磕头。 顿时,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慢慢安静下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月云青又是重重一叩首,在场之人都停下了自己的事情。 圣心帝实在绷不住了,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眶里滚满了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今日,臣弟拜别皇兄!” 最后一叩首,木地板上的声音沉重回响,像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众目睽睽之下,谁都没来得及反应,月云青反手就夺走了刽子手的大刀,抡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鲜血喷溅了一地。 连死,都保持着跪向圣心帝的姿势。 “罪人云青,自刎于刑台,刑毕,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圣心帝严肃的声音唤醒了惊呆的众人,他闭上双眼,宣布结果,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淌下。 他明白,不管他有多不忍,多难过,都不能改变下达的圣旨。 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万千百姓都在看着他。 赫连绝离月云青很近,自刎时的血滴也溅到了他的脸上,紧接着就是圣心帝冷冰冰的宣读。 一刹那,他所有的侥幸和嚣张都没了。 今日,他真的会死。 会成为圣心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因处刑而死的国师继承人。 他刚才是气不过,才想从月云青身上找回点场子,从没想过,圣心帝真的会处决他。 就算圣心帝和国师同意,百姓们肯定也不会同意。 谁知,直到他被缠上了绞绳,悬在绞死架上,都无一人出声为他求情。 “陛…陛下,微臣是这一任的国师继承人,若是死了,谁来继承国师府,守护圣心啊?!” 但赫连绝还是想拼一把,只要他这次活了下来,大业还是能再搏一搏的。 国师继承人由国师通过寻灵盏选定,不能更改,没了他,就意味着这任国师身故后,圣心再无国师庇佑,国运将断。 在这么严重的问题面前,他区区一个还没成功的谋权篡位,应该不算什么吧。 哪知—— “罪人赫连绝,处缢刑,时辰已到,行刑。” 圣心帝听了赫连绝的话,没有半点动容,只眼神冰冷地看了刑部尚书一眼,尚书很识趣地丢出了亡命牌。 月施早就把赫连绝的罪行传遍民间,再加上圣心帝本就深得民心,百姓愤恨都来不及,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 至于国师继承人…… “圣物寻灵盏,每隔一定年限便会挑选有缘人,老臣必勤加修行,等待下一个年限到来,关于继承人的问题,陛下不必担忧。” 赫连绝被拉起悬空的时候,正好听见国师的解释,瞬间气血翻涌,万念俱灰。 脖颈处传来猛烈的疼痛,伴随着一波强过一波的窒息感,让赫连绝的双眼逐渐模糊,生不如死。 若有来世,他一定要让这些冷酷无情的人,还有这些愚民,不得好死…… …… 赫连绝断了气息,像条死狗般,被刽子手从绞死架上拆下来,重新绑到木柱上,和月云青一起曝尸示众。 看着这一幕,月施只觉一股积压在心头许久的浊气,哗然消散了。 “儿臣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先行回宫了。” 圣心帝经此一事,已经转变了不少,月施不干涉他,先行离开。 月守御感觉月施的眼神有些不对,留邓元率领锦衣卫保护圣心帝,跟了上去。 回了皇宫,月施就遣退了所有宫人,一步步走到了前世及笄受封之地。 前世仇,今世报,这一桩心愿总算是彻底了结。 有时,月施不免贪心地想着,若是能回到更早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把母后留住…… 虽有遗憾,但终归天道对她是偏爱的,让她能重来一次,护住还可以护住的亲人和爱人。 火光熄灭了,箭羽折断了,她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盈盈。” 熟悉的呼唤传来,月施猛然一回头,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眼眶恍然一阵湿红。 月守御本不想打扰月施的,但看着那抹身影立在高台上,心口就莫名地钝痛。 火光箭影的画面又在脑海中闪过,这次甚至还有月施倒在他怀里的景象,月守御慌乱之下就无意识地开了口。 “阿御!” 看见来人一步步稳健地向她走来,月施转悲为喜。 是了,前世已如过往云烟,今生他们都还在。 何其有幸! 三步两跑地,月施冲向了月守御,不管不顾地投进了他的怀里。 感受着怀里人儿的温度和她的开心,月守御心口的钝痛才消停。 “阿御,谢谢你。” 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傻盈盈。” 听着月施没头没尾的话,月守御也不问缘由,宠溺一笑,抱得更紧了。 ………… 城郊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周围人烟稀少,干什么都不会扰民,更不会引起骚动。 两个黑袍人推门而入,暗地看守的锦衣卫并未阻拦。 小宅院,两三间房,他们走进侧房,入目就是一张格外大的床榻。 四角嵌着手臂粗的铁链,一个瘦弱苍白的女人,穿着华贵的衣衫,被锁着手脚,像是奄奄一息般地躺在床上,对两人进来的动静充耳不闻。 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那层灰白之气,双眼紧闭,眼皮发青,貌似睡着了。 此人,正是外界以为自杀了的白嫣语。 陆晚桥正在宫里当差,宅子里就只有白嫣语一人。 “应你的承诺,让她受尽折磨痛苦,留一条性命。” 其中个子高大些的人率先开口,听声音辨不出年龄,只知是名男子。 “多谢先生成全。” 回话的另一人,倒是个年轻男子,只是声音低哑,情绪复杂。 “不用谢我,我也不是毫无所求地帮你。” 高个男子摊开手掌,掌中是一个瓷瓶,也不多说,静静等待。 年轻男子顿了顿,终是没有犹豫,打开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果断服下。 不出片刻,隔着斗篷都能察觉到他的气息变了。 “往后,你就是死士明尘。” “是,主人。” 声音僵硬,像是没了自己的意识,唯有服从。 做完这一切,两人转头就走。 迷迷糊糊醒来的白嫣语,在两人转身的一刹那,她分明看见了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 是月恒! 是月恒又来找她索命了!! 割了舌头无法说话,白嫣语日日受折磨的脆弱心智根本经不起这等惊吓,手脚唇牙直打哆嗦,口沫横流,发出咿呀的怪叫声。 走出院子,高个男子对着空气吩咐。 “给她找个好点的大夫,别让人死了,她的罪还没赎清。” 第164章 邓·工具人 这是月延继任圣心帝之后的第一次官员大清洗,各派党羽藕断丝连,牵连已久,还要按罪行轻重分别判决,很是繁琐。 “父皇,儿臣过几天有事要离开圣心一段时间……” “帝女令已经给你了,莫非你要舍下这些爱戴你拥护你的臣民?” 圣心宫内,月施和圣心帝一人一张书案,分工合作处理政务,商讨大清洗的各种细节。 月施趁圣心帝喝口茶的时间,伺机开口。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圣心帝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身体经过她的调理,很是康健,即便在皇位上再坐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 大清洗之后,就是科举,等选出一些忠诚清廉的有志青年入朝,补上那些官员的空缺之后,相信圣心一定会是一幅欣欣向荣的大好景象。 所以,月施打算把圣心这边的事放一放,先解决月守御的问题。 毕竟他们未来一定会成婚的,月守御作为帝女的夫婿,未来圣心的王夫殿下,传承月氏皇族的血脉是非常重要的,这关乎到整个圣心的千秋万代。 嗯,这样一想,解决月守御的问题,简直是时不待我,分秒必争。 绝不是因为看自家卫长憋屈,心疼了…… 月施想到圣心帝会阻拦,但没想到竟然用的是道德绑架这套。 哪怕是骂她或者语气重些,她都还好反驳,偏偏这样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知怎么把话接下去。 那么,只有…… “儿臣自认远不能达到独立执政的水平,离开都城也可以顺便走访民间,体察民情,积累经验。再者,父皇如今龙体康健,百官顺服,完全没有退位让贤的必要。还望父皇能者多劳,继续主持大局,为百姓谋福祉。” 不就是道德绑架嘛,谁不会啊。 关键最让月施气不过的是,两人同时同地一起处理政务,圣心帝竟然只完成了她目前一半的量。 看三本奏折,喝口茶,吃口点心。 批注几行,扇扇风,捏捏肩,跟于公公闲聊几句。 哪儿有半点之前,勤勉从政的模样。 莫不是圣心帝各种话术,只是看她这段时间代政优秀,想提前退位,享受生活了? 若是因为这种理由,月施更加不能答应的。 从公事方面走不通,圣心帝又开始打感情牌。 “盈盈,你自小体弱,又才开始修炼内力没多久,让父皇怎么放心你离开圣心?你此去时日肯定不短,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让父皇怎么和你母后交代?” “儿臣会带上月守御一起,有他随行保护,这下父皇该放心了吧。” “胡闹!朕虽然指派守御作为你的贴身护卫近侍,但他还是锦衣卫的首领,负责大内的安危,怎可随你长时间在外,致锦衣卫群龙无首!” 听着圣心帝佯装怒气,毫无半点威慑力的斥责,月施内心的无语快冒出泡来了——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她做什么事,去哪里,都要月守御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现在记起来人家是锦衣卫卫长了? “那父皇是放心儿臣独自远行了?” “朕当然不放心!不对,朕何时答应你外出了!” 圣心帝被月施气笑了,脸上的威严根本绷不住。 差点被这丫头绕过去…… 讲道理,打感情牌都行不通,那只有讲讲条件了。 “父皇,这次儿臣是势在必行,而且必须亲自前往。不如这样,我们打个商量,儿臣也不急着离开,这次大清洗由儿臣全权负责,不到两个月便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殿试了,等忙完殿试,挑选好填补空缺的官员,把这堆烂摊子都处理干净了,儿臣再外出,带上月守御,如何?” 圣心帝一听这话,算是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法改变月施的决定了。 罢了,盈盈已不再是他护在身下的雏鹰了。 大不了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圣心帝就是好奇,究竟为了何事,自己的女儿如此执着。 不过,圣心帝也清楚月施的性子,她不肯主动说,问了也白搭。 “朕应你便是,但朕派给你的人马不能拒绝。实在遇到不能解决的难题,就亮出帝女令,记住,你的身后站着父皇,站着圣心。” 月施眼眶微热,只郑重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离开了圣心,去往更大的世界,帝女这个身份实际上已经不能给一些巨头带来威胁,但圣心帝依然坚定地做她的后盾。 可是父皇不知,她此去的最终目的,乃是天下第一宗门,归墟阁…… 若真出了什么事,意味着,圣心帝可能要举国之力,护她一人…… 这,绝不是月施希望看到的。 看来,此次出行,他们只能掩饰身份,低调行事。 身为圣心的帝女,月施绝不允许出现,用圣心的安危为他们的任性冲动买单的情况。 若是月守御不去,她倒是可以用风月客小十的身份在外行走,危机时刻,还能用玉牌闪回风月天,不失为一种可靠的保命手段…… —— “不行。” 毫不意外的,遭到了月大卫长的坚定拒绝。 月守御最近为了大清洗的事务,隔三差五就搜查抄家,忙得风里火里,几乎看不到人影。 月施好不容易逮着他空闲的时候,才提了一嘴,结果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臣相信殿下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这种事情,臣不在合适吗?” 好吧,确实不太合适,毕竟都是为了他的事儿。 “如果你离开圣心,锦衣卫怎么办?” 月施还是不甘心,此去危险莫测,她不想月守御跟着冒险,想再努力一下。 “只要圣上同意,锦衣卫可以交给邓元暂时代理,他是臣手把手教出来的,支撑一段时日不成问题。” “况且……殿下就这么忍心,和臣分离吗?” 话锋突然一转,月守御就握住了月施的手,语气哀婉,那对惑人的褐金色眼眸满是楚楚可怜。 咦…… 看得月施身心一颤,好不容易想出的说辞直接憋回了肚子里,当气儿放了。 这还没完—— “臣不在,殿下去哪里吃到这独一无二的杏仁羹?” 不知月守御做了啥手势,邓元突然闪现,端出一碗还冒热气的杏仁羹后,又马上溜没了影,全程一个工具人。 没毛病,这色香味俱全的杏仁羹只有月守御会做。 “臣不在,谁能伺候得殿下这么舒心?” 邓工具人又闪现,扛来一张宽敞的、带纱帐的贵妃榻,趁月守御将月施打横抱上去的时候,自动消失。 说来说去,不都是邓元辅助嘛,邓元不去,不就…… 可,月守御没有再给月施开口的机会。 纱帐垂落,细密的吻,如同满树的繁花,香软轻柔,将月施团团包围。 嗯,确实挺舒心(服)的…… 必须得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