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谷》 第一章 莫如逃亡 他知道这一剑刺出将产生的后果:第一,剑下的这个人会死,绝没有活命的机会;第二,他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绝没有存在的机会。 他就是莫如,他剑下的人叫肖啸。莫如是个四海为家的剑客,上无老下无小,孤身一人,了无牵挂。肖啸也是个剑客,在这次决斗之前是莫如的朋友,剑客“悲笑一剑”肖遥的弟弟。 “芙蓉居”的客人早已走光,连掌柜的也不见踪影。莫如长剑入鞘,信手抓起桌上一坛“红高粱”,一口气灌下半坛,扛起肖啸的尸身,一纵身已到了隔街对面的楼顶,攸然间早已踪影全无。“芙蓉居”的突然间已站满了人,仿佛都是从地下瞬间冒出来的一般,一个个面如土色,呆若木鸡,瞪着满地琐屑,沉默,鸦雀无声,一如天地之始。他们想不到,两个谈笑风生、开怀畅饮的年轻人怎么突然就剑拔弩张,斗得你死我活。事实上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场决好的戏,因为他们只听得两声龙吟,但觉剑气逼人,眼早已张不开了,甚至呼吸都有一点困难。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决斗已经结束,但见人去楼空,满地桌椅杯盘原本整洁摆放,但忽然间“噗”地一声,皆尽粉碎!看客皆尽骇然,无不变色。沉默良久,如大梦初醒,方啧啧称奇,叹为观止。剑是剑,人是人,剑在这两个人的手里,剑已不是剑,人已不是人。因为一个人已经成了死尸,一个人已经成了活尸。至少,莫如是这么认为的。 莫如杀的是不该杀的人,是肖遥的弟弟!对于莫如来说,死是不足惧不足惜的,但他明白死在肖遥手里,于人于己,都不是好事。因为他是战败而死,“败”在他这样的剑客看来是生前死后都无法承受的,纵然,他没死过,不知道死后是否有感觉。但他知道这样的死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而对肖遥来说,战胜仅仅意味着失望,因为他在剑术世界,站得太高,看不见任何人,也得不到一丝温暖。只有挥出长剑的刹那间,他才活着。而世间所存高手中,他只看得上莫如,逍遥了解莫如,虽然莫如一直设法逃避他的挑战,但他很明白莫如的境地,或许在莫如手里可以有机会用完他的九九八十一招“悲笑一剑”。 事情本来可以拖着,因为逍遥不能师出无名地和莫如对决,假如莫如不应战的话。 但是有了肖啸,而且莫如把他给杀了!这样肖遥一定要追莫如一战。这已不仅仅是血仇的问题了,而是肖遥一直等的机会。肖遥曾多次邀莫如一决高下,莫如都自忖技不如人,未敢应战。他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可这一回,无论如何都推脱不了。于是,莫如决定逃走。 “看来我今年是交上霉运啦!麻烦来了!你怎么带来这样阴气逼人的气息?你杀人啦?”易无相一脸灰色,其时他正在一间臭气熏天的暗屋里喝着一葫芦酒,看来他本该是悠闲自在的,可是当他脸色一变,随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来了,“我本该逃走的……哎呀,我……” “可是你没有逃走,你就应该帮我逃走!”一个声音过处,暗屋里横空多出一个人来,遍身玄衣,几乎和黑暗容为一体。之所以说有一个人,完全是因为黑暗中有两颗像星星或者磷火的光团,有江湖经验的人一定会认为那是一双人的眼睛,而且是武功修为极高的人的眼睛,何况他一闪而现间,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但易无相在他未现身之前就已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易无相毕竟是易无相,而且也因为来的人是莫如。易无相和莫如是朋友,时而打架, 时而喝酒的朋友。但他们谁至今也不会杀了谁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是朋友。因此,易无相和莫如对对方的东西至少有两样是最熟悉不过的,那就是武功和酒量。 可就在莫如闪身一现间,他的声音同时飘了出去,同时一个声音也穿过他的声音飘了来。竟是“啊”的一声惨呼!现在莫如看见的易无相赫然是一具尸体,或者是马上就成为尸体的人。易无相胸前一把飞刀的刀柄随着肢体的抽搐而轻微抖动,喉咙里“咯咯”作响,但接着马上没有了声息。莫如默默掏出火镰打火,点燃了半枝蜡烛。烛光映照在易无相的脸上,竟赫然是一张黑透的死脸,七窍也有黑血溢出!莫如稍稍一怔,环顾了一下这间蜗壳大小的屋子,摆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里面全装满了药水,浸泡着人体各个部位的皮肤,包括带毛发的。这些东西发出的各种气味简直让莫如连一刻也呆不下去,但易无相毕竟是他的朋友或着他太需要易无相的帮助,所以他还是细细查看了一下,但结果和没查看一样。他抗起易无相的尸体,又一次走向了墓地。 莫如真的想大哭一场,但他不能哭,因为他是莫如;莫如也真的好想大醉一场,但他不能醉,因为他要逃命,他的对手是肖遥。十几个时辰之类,他埋葬了两个人,两个人都是因他而死,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而他的朋友本来就不多!这样的事给谁都不算小事,何况除了剑和朋友一无所有的莫如。 莫如走在大路上,提着他的剑。莫如走得很急,但心里根本就没有方向。他思考着两个问题:一是肖啸的死该由谁来负责。二是易无相为什么会死,而且偏偏在他出现的时候就死。但他想不透,他想不透的事真的太多,因为他是剑客,剑客一般是单纯的,尤其是一流的剑客。因为剑法的止境是无思无虑,随心所欲,城府很深的人一般不可能练就上乘剑法,但肖遥就是个例外,肖遥想的很多,想透的也很多,而且剑法也臻于化境,几乎是剑中之神。但肖遥却说莫如是唯一有可能战胜他的人,这句话是他们第一次交锋后说的。 那是六年前一个圆月之夜,莫如在月下练剑,一口气挥完了“晚来风急十三式”,最后一招挥剑而出,剑气凌厉,所到之处飞砂走石、草木尽折,两丈开外的一棵合抱之木也被这招“铺天盖地”拦腰催段。但接着似乎威力全无,远方一片宁静,月光如水,但莫如明白他的剑气应该在十丈开外才会有所减弱,何以在两丈内便猛然消逝,无影无踪?莫如一纵上了一棵大树,只见远方的空地上有一位白衣男子在舞剑,姿如飞天漫舞,青烟缭绕,潇洒之极,剑光大盛,一片青辉竟使满月的光华也黯然失色,但决无半点凌厉之气。莫如暗思:“此等剑法我虽前所未见,但无疑是世所罕见,以如此绵弱无力,何以竟将我的剑气克得半点全无?又何以……” 正思想间,但见青辉渐敛,一个声音如春风般拂面而过,道:“少侠不妨现身指教!”莫如纵身飘下,深深一揖道:“指教实不敢当,无意间窥得前辈神技,实让晚辈大开眼界,但求前辈赐教一二,当感激不尽!” 白衣男子道:“少侠年纪轻轻,尚有如此修为,实为难能可贵,无愧于手中长剑。观你剑法,有气贯长虹之势,力摧千军之力,实为人道剑法之止境,然人道终为小道,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剑法之精粹,闻之于天籁,师法于天道,虚极而成,利而不害!” 莫如师从“大漠天狼”尤里斯,自小在大漠的飞砂走石中舞剑,看惯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熟悉风云变幻,动静无常。师父自小旧教诲他要以战无不胜之信心,无坚不摧之决心御剑,心中要充满霸气、豪气、怒气、杀气,从气度上压倒对手,要以电光石火之速度,铺天盖地只气势起剑,先发制人,方可取胜。剑出敌亡,为至境。 而今莫如听闻如此剑境,也亲见如此剑法,叹为观止,道:“晚辈素爱剑术,自小师从大漠天狼,习得一式半招,而今无意出丑于前辈目下,前辈见笑。晚辈实有一事不明,望前辈赐教!” 白衣男子道:“你我年纪相仿,何以自称晚辈!我深思剑道十年,以致发须皆白,其实不过虚度二十有六,前辈万不可当,兄台剑道中人,有话尽管开口!” 莫如又一揖,道:“小弟虚度二十有四,小弟不才,剑术粗浅,然所发剑气也应有千钧之力,当波及十丈开外,何以为前辈轻柔无察之气,克尽于两丈之内?晚辈行走江湖数年,实属首遇。” 白衣男子退一步,道:“出招!” 莫如本以为要以言语论剑,不料竟要出剑,便随手一招“恨斩西风”,剑气狂扫而过,周围的枝叶全指向了白衣男子,虽是深夜,却雉飞兔走,群鸟惊叫连连。 而一股青气从那男子处漫溢开来,绵弱如水,所到之处,一切皆静,刚刚还在狂奔乱跳的万物都已安然入梦。那青气就蔓延过来,莫如感觉有千万把剑打着旋子一起刺向自己。 于是莫如不假思索,横剑直直刺出,竟没有用一招半式。然而那青气竟从剑尖荡漾开来,弥漫而来剑似乎荡然无存。莫如一招“大漠孤烟”直冲上空,又一招“长河落日”徐徐落下,直接一招“铺天盖地”罩住了白衣男子。这可是“大漠天狼”剑术绝学,天下无双。 而那男子轻言一句:“莫扰万物!”,右手两指按住额头,左手挥剑旋起,青辉大盛。莫如的一招“铺天盖地”竟然无声无息,似乎就没有使出。接着,莫如就被青辉笼罩,看不见有剑刺来,但明显周身为剑气所围拢。莫如长剑一挥,返剑入鞘,同时闭上眼睛,人落下来,他没有反抗。 然而他没有死,只有他的一束头发和他同时落地。莫如大骇! 那白衣男子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上乘剑法,走的也是水道,浅者流行,深者不测,绵弱微达,万折必东归于海以成其大,勇往直前赴百仞之谷而不疑,近乎天道!你什么时候理解了水的硬度,也就悟出了上乘剑法!其实,你也不错,敢于出无招之招,无本是天道,你有这个天赋的……” 悠然间,白光过处,白衣男子已经影踪全无!莫如疾呼:“兄台留名!” 虚空中,八面皆传来一个声音:“小弟肖遥,日后但求一战,能胜我者唯有兄台了……”声音不绝如缕,经久不散。 莫如走在大道上,提着他的剑。莫如心急如焚。莫如思绪万千。然而,天就黑了,天一黑就黑得犹如扣下了一口北方的黑锅。莫如从嘴里到心里都苦透了,空前绝后绝后的苦。忆及出道江湖一十五年,一招“铺天盖地”,中原武林为之震颤,有多少恶霸邪侠都已成为他剑下的孤魂野鬼,那时何等惬意,何等意气风发!后来遇上了肖遥,他就隐退六年以求悟得剑法真谛,终不负一片苦心,剑法精进。但有什么用呢?他杀了肖遥的弟弟,而且是他自己的朋友,天下都认为他不义了,肖遥更要追他一战,以求血洗仇恨,也以了用完九九八十一招“悲笑一剑”的心愿。 而今,自己独行于漫漫长路,而漫漫长路却为无尽的逃亡之路!原本熟识的客栈,他已不能留宿;原本熟悉的美味,他已无缘品尝;最不能忍受的是原本离不开的酒——和剑,和生命并重的酒——他竟然也要暂且忍痛割爱! 饥饿袭来,酒瘾袭来,困倦就一阵一阵地袭来,路在前面,也在后面,中间只有他和他的剑!上有天,下有地,天地间是无垠旷野,只有他和他的剑!孤独袭来,寒风就袭来,他运用轻功,狂奔一阵,霎时走过二十余里,依然是旷野一片。他继续前行,生命在驱使他疲惫的双腿。 约莫又走了二十余里,终于有一山横于路前,路绕山而上。峰回路转,前路松涛阵阵,却有隐隐灯光映入莫如眼帘!莫如冷冷的心,空空的心,疲惫的心一下子充满了慰藉,充满了温暖!灯光!绝境中的灯光意味着人家,意味着酒食,意味着救星!然而,绝境中的灯光,意味着陷阱,意味着阴谋,意味着仇家! 可是,莫如管不了这么多了,在这样的境地,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有灯光,就有希望出现食物,酒,温暖和梦乡。莫如一纵身就越过了柴扉,落脚于草屋的门前。柔柔的灯光就像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柔柔的手一样,从雪白的窗纸温情脉脉的漫溢出来,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你来了!”一个苍凉的声音传出来,似乎穿越了前年的沧桑,却没有丝毫的杀气,丝毫的敌意,“进来吧,这里有你要的东西,你自己用吧!” 莫如惊异万千,然而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简陋的桌子上有油灯静静地发出柔柔的光芒,有一坛酒,有一只烤野鸡。莫如环顾四周,见满屋除了桌子,就有一张石床,铺盖整齐,再别无他物。人呢?莫如感到毛骨悚然。可这时,一个声音还是飘到了莫如耳中:“吃吧!喝吧!完了就睡吧!”莫如的武功在天下已知的高手中,毫不夸张地说应该是排名前五的,可任他用尽浑身解数,还是辨不出那声音到底出自何方。 莫如想:“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我一生杀人无数,可归根结底,所杀之人都是应杀之人,我怕什么?事已至此,吃吧,喝吧,不能让任何人小瞧于我,以为我贪生怕死!” 于是,莫如抓起酒坛,猛灌一气,但觉清香满口,沁人心脾,清气直冲脑门,令人神清气爽。不觉大叫一声:“好酒!” “如果是毒药呢?”一个声音传来。 莫如仰天大笑,道:“无妨!喝如此毒药,死而无憾!” “你如此一说,那就不是毒药!”那声音说。接着传来一个笑,就像月夜旷野里的猫头鹰笑了一样,悠远,苍凉,恐怖。 莫如也不顾许多,抓起烤鸡,狼吞虎咽。他在两天里赶了三百余里路程,滴水未进。他要不是莫如,他的对手要不是肖遥,他就绝对不可能这样能撑,当然,如果那样,他也就决不可能在这里吃“鬼餐”了! 莫如很快吃完了,他感到了空前的满足,比他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义举还来得满足!莫如又开始慢慢品那一坛上好的美酒,莫如感觉自己已经羽化登仙,飘飘然身轻似燕,浑身力量充沛。脱口而出:“好久!好肉!神奇!” 莫如终于酒足饭饱,而且身体没有任何异常,自知遇上了异人,就深深一揖道:“昔日韩信千金以酬漂母一饭之恩,今晚辈莫如冒昧闯入宝地,多有叨扰,然如身陷绝境,前路不知所之,后路有仇家追杀,无以报前辈大恩,既前辈不愿以真身想见,但求前辈留下尊姓大名,晚辈今生永铭心间,若有来日,定报前辈大恩!” “年轻人,恩恩怨怨,不必铭记于心!你走你的,你吃你的,你喝你的,都是我愿意的,我如果不愿意,你早就趴下了!多余的话何必纠缠不清!”苍凉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不知消失在何处。 “睡吧!”苍凉的声音又似乎就在耳边。 莫如感到这是一个十分了得的高手,他所说的“我如果不愿意,你早就趴下了”一点也不夸张,可天下除了肖遥,还有几个高手能有如此的修为呢?莫如感到江湖比他经历的要深得多。六年前认识了肖遥,他的江湖深了一层,现在,他感觉又深了一层。此次逃亡,随时都可能遇上肖遥,生命就会失去,可失去生命到不是最棵怕的事,可怕的是有许多事情会随着他的生命的结束而结束,而且会不明不白地结束。 莫如感到来自心灵深处的疲倦,他怀念肖遥,也明白了肖遥的剑术境界为什么会如此高深——他的心中只有剑,或者说,他本来就已经是一把剑,无知无欲。 但莫如不是肖遥,他必须干自己的事,因此,必须活着,要活着就必须离开这里。因为第一,肖遥可能随时出现在他的身边,要求他大战一场。自从他和肖遥那次交手以来,用六年时间,几乎悟透了肖遥的剑法精要,即便不是肖遥的“悲笑一剑”,但天下上乘剑法的本质是一样的,莫如勤加练习,已经可以肖遥的所使剑法想媲美了,但高手之争,就在丝毫的差距上定胜负,莫如肯定自己还不如肖遥,他选择逃亡,而且是唯一的选择——他必须活着! 第二,目前的处境是好是坏,目前的高手是敌是友上尚明确,留下就意味着危险。莫如刚才是在饥渴疲劳过度,现在体力一恢复,他的理智就很清楚了。因此,也必须离开! 然而,莫如却感到头脑有些眩晕,接着就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张石床,上了床他就安安静静地睡着了,而且马上就进入了梦乡。梦境就在这间简陋的草房子里。 草房的门开了,油灯昏暗的光线里走来一位姑娘,遍身红衣,一张秀美的笑靥映日荷花一样光艳照人,羞答答地叫一声:“莫郎!”,就开始从随身的布囊里掏出一件大红的衣服,拉起他,替他换上了。他要说句话,却生生是张不开口,使劲张开了口,又发不了声,他心里和焦急,就是起不了身。就看见那姑娘从布囊里拿出大量的红绫来,把房子打扮得像一间结婚的洞房。然后又拿出红烛四对,点燃了,映得满屋亮堂堂的。 那姑娘开始一件一件地脱去了衣裳,把一具青春的胴体暴露在烛光里,低头羞答答地叫一声:“莫郎!”,就一步一步走向床前,那美妙的走姿可谓步步生莲。她就扶起了他,把刚套上去的红衣服脱了,又开始一件一件脱去了其他的衣物。莫如大惊,要大骂一句:“无耻淫妇!”去还还是张不开口,发不了声。 莫如感觉一条滑溜溜冰凉凉的身体就躺在了自己的身边,并抱住了自己,而且那身体在慢慢地升温。莫如急得浑身都出汗了,还是醒不了。想:“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呀!我莫如虽说是江湖儿女,却也不能如此随便行事,毁了一世清白!” 可莫如毕竟还是血肉之躯,感觉有些不能自己。情急之中想起了剑道,想象一江春水,怎样浩浩荡荡归于大海,又在大海怎样汹涌澎湃;想象一座山怎样被水一点点销蚀深谷,深谷又怎样低洼成湖海;天地万物,最柔弱者为水,而万物却皆因水而生变,这就是水的硬度。剑道也应是这个理,蕴涵水之灵性,水之灵活,水之以柔为刚…… 莫如这样就忘却了周围一切,沉浸于剑道思索。终于,在他微笑着从剑道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身边的那个身体温暖地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很明显,她是睡着了。莫如几乎感动得要哭,虽然,这是很难理解的事情,但不管怎样,从小到大,到现在,第一次有一个女人的身体拥着他,而且竟然这样温暖。莫如从小到大都是由师父照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暖。 莫如伸过他的双臂,拥着身边这位陌生姑娘,沉沉睡去了。他的心底单纯得就像拥着世界上所有美好温暖的事物一样,而决非单单是一个女人,色欲,甚至庸俗人想入非非的一切龌龊的事物…… 第二章 曼陀罗宫 她说:“这里是曼佗罗宫!我的家!” 她说:“这里是曼佗罗谷的深处!” 她说:“这个大院子里种满了曼佗罗花!看见了吧!各种颜色的都有!你看看呀!傻了呀!” 她拿手在莫如的眼前晃晃,说:“莫郎!你不开心吗?” 莫如苦笑道:“你不要叫我莫郎了,行不行?叫人笑话的!” …… 没错,这就是莫如和他梦中的那位姑娘。而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梦,那本来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件事。莫如一觉醒来,发现他躺在呈设精致的一间大屋子里,回想起以前的事,真的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过去是梦。或许,现实就是梦,梦也就是现实!“昔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而觉,则遽遽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莫如感慨万千,发现剑还在身边,稍觉宽慰,便提剑开门出去,也不知他要去哪里,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办很多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逃命。 可他就看见了他自以为是梦中见到的那位姑娘。不觉一惊,道:“究竟哪些时间在做梦?” 那姑娘就笑了,咯咯地像个孩子一样,道:“傻瓜!你一直都没有做梦!或者一直都在做梦!”在深秋的阳光里,那姑娘着一袭白衣,身后一片紫色的花开得烂漫也傲慢。 莫如心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思绪万千。道:“有没有酒?” 那姑娘道:“跟我来吧!” 这样,莫如就跟那姑娘走了。那姑娘边走边说出了前面的话。而且继续道:“曼佗罗是一种美妙的花,佛经云,释迦牟尼成佛之时,大地震动,诸天神齐赞,地狱饿鬼畜生三道的许多苦厄,一时体息,天鼓齐鸣,发出妙音,天雨曼陀罗花,曼殊沙花,金花、银花、琉璃花、宝花、七宝莲花等。至此,释迦牟尼已成就菩提道果,遂开始教收徒,传授他所证悟的宇宙真谛” 那姑娘接着道:“北方曼佗罗星君手持山茶花,仪态万千,妙不可言,故世人又将山茶花称之为曼佗罗花!我们曼佗罗宫是供奉曼佗罗花花神的,供奉曼陀罗的意义是用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盛满三千世界奉献给佛、法、僧三宝。” 莫如道:“你为什么给我说起这些?” “你……是我的郎君了,你以后就要生活在曼佗罗宫,呃,那样你就必须熟悉这里,就必须熟悉曼佗罗花,还有曼佗罗公主……”那姑娘正说着,就被莫如打断了话头。 莫如道:“什么?公主?这里有公主?” 那姑娘道:“是啊,是啊,公主就是我娘!” 莫如道:“公主就是你娘?你娘怎么是公主?” 那姑娘道:“大家都这么叫的啊,我那知道为什么?” 莫如装着一肚子的疑问,但他忽然就什么也不想问了,只想喝酒。只是有一个问题莫如不得不问,于是他道:“那姑娘怎么称呼?” 那姑娘道:“我是你娘子啊,你对外人称我为内人也行,拙荆也行,随你便了。”她的眸子一闪一闪的,显得可爱,而且妩媚,像一只娇媚的白狐一样诱惑。 莫如只得苦笑了,而且把笑拉得长长的,干涩的笑听来滑稽之极。那姑娘就被逗笑了,那笑起来却像银风铃被柔弱的春风拂过一样。莫如心里虽然很乱,那么多火烧眉毛的事还等着他去做,但听着他这位傻傻的“娘子”天真的话语,无邪的笑声,他的心情就不是很坏了,至少他肯定这不是一个恶意的陷阱,虽然这也许将是一个鲜花般的牢笼。 莫如笑道:“我问的是你的名字,我的娘子,我的拙荆,我的内人!哈哈哈哈……” 那姑娘这回却被莫如的笑羞着了,努着嘴说:“人家就这么可笑吗?人家说的可是真话!我爹就是这么叫的,在我娘跟前就叫她娘子,在别人那里就叫内子,要么拙荆了!” 莫如笑道:“娘子不可笑,是可爱啊!娘子总该有名字的吧?” 那姑娘就乐了,说:“我姓赵,叫紫灵!大家都叫我灵灵公主!” 莫如惊道:“你也是公主啊!你家有多少公主啊?” 紫灵道:“我娘是公主我自然就是公主啊,你怎么老是关注公主的问题啊,这有什么说的,我从来都没听过有人像你这么说话的!你真的有意思!” 莫如就真的被他这位娘子逗乐了。心想反正都已经在曼佗罗谷了,而且躲在这里也安全,不如爽性喝个痛快,静观其变。好在这里看来衣食无忧,是一个绝好的安身之所。 正思索着,就被见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快步上前来,跪下道:“奴才参见公主,参见驸马爷,奴才奉了老驸马爷,老公主旨意,前来恭请新驸马爷前往正殿赶赴家宴!” 紫灵公主道:“知道了,你先去复命吧,我们随后就到!” 莫如大惊,道:“你们怎么行的皇家礼节!?” 紫灵公主道:“不知道,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和别处有什么不同吗?” 莫如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沉重,简直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了。但他还是笑着点点头。 紫灵就表现出一脸的好奇来,道:“给我说说!太有意思了!你这个人太有意思了!” 莫如正要说,却已经到了一间很大的房子前,有带刀的侍卫站在门前。莫如就没有说,和紫灵一并进去了。见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和一位气宇轩昂男子,还有一位白发苍苍但目如星火的老人已经坐在一桌丰盛的宴席周围。夫人和男子坐北面,老人坐西面,有几位精神饱满的仆人立在周围,随时听候差遣。紫灵跑过去说:“爹,娘,洪伯伯,他来了!” 夫人说:“没规矩,坐一边去!”紫灵就坐在了东面。 莫如上前深深一揖,道:“晚辈莫如见过各位前辈,冒昧叨扰宝地,还望见谅!” 夫人微微一笑,点头道:“坐!”莫如就坐在了紫灵的身边。 “你就是‘铺天盖地’莫如!”一个声音传来,很耳熟的声音,似乎穿越了一千年岁月一般苍凉,但莫如没有听出声音来自何方,立即就明白那就是昨晚的那个声音,而且立即就认为是坐在西面的那位目如星火的老人发出的声音。 莫如立即向西面那位老人一揖道:“好厉害的‘千里传音大法’,敢问前辈莫非就是“天门谛听”洪涛洪前辈?” 老人终于开口说起了话,道:“听说过我的人已经不多了!你怎么知道我?” 莫如道:“您是家师的好友啊!跟家师习练剑术时听家师说起过您的武功,可家师说您已经去世,怎么……” “哈哈哈哈哈……”四面八方都涌来一串笑声,桌子上的杯盘都为之震颤。 “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死在‘遮天闭日’教主‘火蝙蝠’南无天的手里了!可是,我还活着!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些发疯般声音中漫溢恐惧,忧愤,沧桑,嗡嗡的余音一直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莫如惊骇不已,他决定留在这里了。这几句话却让他兴奋不已! “天门谛听”洪涛道:“你师父尤里斯的‘铺天盖地’老朽是见识过的,可老朽昨晚听你施展武工进那小院,所用功法和你师父的武功完全背道,而且,修为极高,天下除了武当名宿木虚子,恐怕再没有人比得你!” 莫如道:“承蒙前辈夸奖,不瞒前辈,莫如是最近是曾修习过一些内似武当剑法的武功,也不值一提!要是跟‘悲笑一剑’肖遥比起来,晚辈实在是惭愧之极!” 夫人道:“大家开席吧!边吃边谈!”夫人端起酒杯,大家也端起来,夫人和那男子喝完了,洪涛和紫灵才喝,莫如也就跟着他们喝了。 大家把盏共欢多时,莫如听洪涛说起他最近二十年来的际遇。原来洪涛最近二十年中,有十年是在“遮天蔽日”那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度过的。在二十年前,洪涛在一个镇上的酒家喝酒,就听镇上的人纷纷议论说这个镇所在县所辖的十几个村庄在一个月内连续失成年男子,累计已有一百多人了。于是,一向以管闲事著称的洪涛就开始查察,结果竟查到一个秘密的邪教组织——“蔗天闭日教”,此教总坛地处曼佗罗谷。那些失踪人口竟然是被这邪教的人抓去修建总坛地宫…… 洪涛道:“他们不知给村民吃了什么,村民竟然能很高兴得跟他们走,而且让怎么走就怎么走!我后来解救了一个村民,扛回他家,竟然又唱又跳的,十分兴奋!而且六亲不认!直到很疲乏才睡着了,醒来后才认了家人,说他喝了一些水,就去上茅厕,不料后脑勺挨了一下,以后的事就全然不记得了!” 夫人道:“看样子,他们是动用了黑色曼佗罗!此花服食之后有洪前辈所说那种功效!” 众人皆尽骇然。洪涛和夫人还有那气宇轩昂的男子就一起向莫如叙述了一个洪涛怎样闯入“遮天闭日”总坛,又怎样大战“火蝙蝠”南无天而被打败,生擒,而后邪魔们怎样说服洪涛为他们所用,结果洪涛坚决不从,一拖就是十年,后来被拉出来处决,结果洪涛以内力挣断绳索,奋力拼杀,身受八处重创,晕倒在曼佗罗宫附近,又被这里外出狩猎的主人所救, 而后就一直在曼佗罗宫效力的故事。 莫如听得目瞪口呆。夫人忽然说:“莫少侠,对于昨夜之事,我替洪前辈和小女向你道歉,事出仓促,也是情非得已,但事情已经发生,洪前辈和小女既然已经委屈了少侠,那少侠就已经是曼佗罗宫的人了。现在,我们就乘兴把你和小女的喜事给办了吧!” 夫人的话一说,马上就有人开始布置曼佗罗宫了。到处都是披红挂绿,一片繁忙,诺大的院子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一片,大家忙得不亦说乎,一片喜庆气象。 莫如大惊,道:“万万不可,我和紫灵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也未免太过仓促,晚辈一时接受……” 夫人道:“少侠已经和小女按江湖规矩成了亲,我们现在只是大力操办一下,公诸天下而已,为何还敢如此推脱?” 莫如道:“江湖那有那样的规矩?何况,晚辈所猜不错的话,您也是皇族后裔,何以……” 夫人大怒,道:“小子何敢如此怠慢!这是曼佗罗宫的规矩又如何?” 莫如见一旁的紫灵眼泪刷刷地下来了,心里却也疼了几下。想,反正紫灵跟自己不管有没有事,都已经有过那一夜了,何况看样子这女孩对自己也是真格的,而且也着实可爱得紧,自己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她,不如按曼佗罗宫的规矩把事情办了,再静观其变。 于是莫如就跪下道:“莫如无知,不知天高地厚!莫如谢过岳母大人成全!”这样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在场的各位也都长舒一口气。紫灵更是破涕为笑,站起来踢了一脚莫如,道:“你好坏!”众人都笑了。 这样,曼佗罗宫又开始大摆酒席,喜事就红红火火地办了起来。 就在新郎新娘刚要入洞房之际,莫如却被一仆人唤去。 一直来到夫人的卧室!夫人就在卧室等他!莫如感到万分茫然,夫人却把所有下人都打发出去,而且对外面的侍卫喊一句:“在本宫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准进来!玩忽懈怠者,死!” 外面吼一声:“是!”夫人就仔细查看地面,然后在三个不同的方位以不同的力度各跺脚三下。只听得轰隆隆一声沉闷的响动,莫如和夫人的面前的石板就裂开了三尺见方的一个洞。夫人道:“你随我来!”就向前一步跨入了镶嵌在洞口的一个大木框之内,道:“下来吧!” 莫如只好向前一步,也进了大木框。夫人就在大木框的边沿以不同力度拍了三下,只听轰隆隆闷响,那框子就开始下尘,上面的石板也合上了。目前一片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莫如除了听见沉闷的下沉声响,再也听不见什么了,甚至连夫人的气息都听不见!奇怪,以莫如的武功修为,听不见夫人的气息那怎么可能!可就是没有听见,莫如伸手去抓,结果前面是空的,夫人呢? 正思量间,那木框就停止下沉了,目前出现的景象让莫如目瞪口呆!莫如从小到大,自小跟师父闯荡江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财富!前面金碧辉煌,各种奇珍异宝在夜明珠光辉的映照下都生出璀璨的光芒,朱红的箱子不计其数,莫如看见有打开的,全都是黄灿灿的金元宝。但莫如观看多时也不见有人来搭理,就索性在珠宝间信手捡来来玩赏,见每拿起一件都无不是价值连城的货色。 然而,莫如自小对财富就没有怎么深的一个概念,也不对此表示极大的热情。莫如等了好久还不见有人搭理,就开始寻找出路。这时,有一个声音就开始在这广阔的地宫回荡:“看见了吧!这就叫富可敌国!小子,喜欢吗?” 莫如朗声道:“莫如从小跟师父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对财富没有多少兴趣,但求一壶酒,一箪食,足矣!” 那声音道:“好!看来我们的确没看错人,紫灵嫁给你是嫁对了!好,今后你就是曼佗罗宫最核心的一部分了!你的任务就是保护紫灵公主和这些财富,现在我们大敌当前,希望你能够以主人的身份担负起御敌重任!” 莫如道:“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来到了这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那声音道:“说来话长,这里的主人是前朝大宋公主,本来还有大宋龙种幸存,只因一次复国计划失败,王子殉国,公主携财富几经转辗才避难于此,招驸马生子以保龙种延续,无奈只生得紫灵便不再生……以后你会慢慢明白!” 莫如道:“为什么要以那种方式让我和紫灵结合,又弄我来这里呢?” 那声音道:“紫灵外出游玩,你曾惊吓了她,而且看过了她的身体!所以你必须和她在一起,这是曼佗罗宫的规矩!而我们发现你的武功竟然不易力取,只好出此下策!” 莫如就曾想起,他在逃亡过程中,路径一湖,前去捧水喝,就惊吓了里面洗澡的一群姑娘,当时他还纳闷,那荒凉的地段怎么会有人呢。但他施展轻功,闪电般逃离了,甚至没有看清楚那些姑娘长什么模样。没想到就被紫灵家的人给缠住了。 莫如道:“可莫如也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开这里,怎么能帮你们!” 那声音道:“敢问新驸马还有何要事?” 莫如道:“我不能说!敢问你们要对付什么人!” 那声音道:“‘遮天蔽日’!” 莫如思量,那“遮天蔽日”与自己的要事有关,何况,目前情况下也只能顺着曼佗罗宫的人,更不能负了紫灵。于是道:“莫如何德何能,竟承蒙曼佗罗宫抬举,何况既已和紫灵成亲,也就有责任保护她,有责任保护她的家人和财产!你放心!” 那声音道:“好!你莫如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好,你现在正式加入曼佗罗宫!下面是加入仪式!” 只听轰隆隆闷响过后,石壁上又裂开一洞,中有石几一个,上置酒一碗,紫金扳指一个。 那声音道:“先戴上扳指,你就是曼佗罗宫的人了;然后,喝酒,欢迎你加入!” 莫如走上前去,戴上了扳指,端起酒,一饮而尽,满口清香,沁人心脾!莫如忽然觉着这酒怎么如此熟悉,马上就明白这和昨晚喝的酒是一模一样!莫如大惊,大吼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那声音道:“还有一个加入曼佗罗谷的仪式,怕莫大侠拒绝,只好出此下策!” 莫如道:“你不怕我醒来后会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吗?”莫如最不喜欢被人玩弄,而已经被玩弄了一次,这次莫如十分愤怒了。 莫如但觉头重脚轻,紧接着就不由自主地向石壁上的那个洞内走去。 第三章 曼佗罗高僧 莫如走了不到五步,就倒下了,似乎又进入了梦乡。莫如听到了说话声,接着就看见人,是一个手持飞镖样小巧的利刀的人,那人说了句:“得罪了!莫大侠!”就剥去了莫如的衣物,开始在莫如的背上用那把小刀刻画。莫如感到微微的冰凉,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莫如大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容此等鼠悲肆意糟践!莫如本来想一跃而起,拔剑就刺,无奈连一只胳膊也抬不起来。 莫如狂怒,准备破口大骂:“无耻小儿!我莫如与你等无怨无仇,何以三番五次捉弄于我?”可竟然连张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但莫如转念一想,何必呢,如果这些人要加害于我,早就下手了,何必如此鬼鬼祟祟,威逼利诱,看来他们真是有无以言述的隐情!莫如本来就很单纯,一般不细致思考江湖人行为的细节,以致屡屡把自己逼上极其危险的境地,可幸莫如一生光明磊落,正义凛然,此等人或许老天见佑,竟能每每化险为夷。而今莫如依然不愿多想,单纯的他又开始思考他的剑道,沉浸于其中,任那人在自己的背上刻画。 莫如沉浸于剑道就打消了所有怒气,忘却了周围万事万物,甚至自己。脑海里全是水在流动,在澎湃,在静默,在咆哮…… 莫如最后还是睡着了,他也不知怎么睡着的。莫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在一口这样的洞内——三面石壁,绝无任何罅隙,只一面有一小口,有光从洞口射入,也有哗哗的水声。那小口也是极为狭小,大约两尺见方,只可容一人横穿而过。莫如听见水声,就伸出半身观望,只见一瀑布犹如水帘,上源于苍天,下临于无地,莫如知道自己陷入了绝境,但转念一想,自己不是在曼佗罗宫吗?怎么又在这里呢? 一定是有人送过来的吧,既然有来的路就有去的路! 莫如转回小洞,仔细查看洞壁,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情急之下,挥剑以“晚来风急”之凌厉真气,砍削绝壁!只见火花四溅,一声龙啸过后,石壁完好无损。莫如大惊,凭借“青光白蟒”剑的锋利,加之自己精纯的内力,别说石壁,即便是铁壁,也应被削下一块来,可竟然如此! 莫如无奈之下,颓然而坐。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跳起来,开始拿手以不同的力度在石壁不同的方位乱拍起来,然而一个时辰过后,又一次颓然而坐。 莫如肯定送他来的人绝对没有走那狭小的洞口,但他又找不出机关所在,情急之下就大声长啸!半个时辰过去,还是颓然而坐,心想,完了,我莫如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未背后算计过谁,而今却被小人算计,竟要丧命于如此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小洞,真可谓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我莫如身死事小,所误之事却关系重大!如何是好? 一定要出去!莫如一次把半个身子探出那狭小的洞口,看到的依然是一条水,上源于苍天,下临于无地,外面的绝壁幸好还生有稀疏的灌木,一丛一丛地从石缝里冒出来,石壁上遍生青苔,看上去就让人绝着滑腻。但这次细心的查看,对莫如来说,那丛生的灌木无疑于天使的手,他的心已经抓住了,绝对不会松开。那石壁虽说是刀切一般矗立,一般人抓着灌木,身子就会直直悬吊与空中,但对于莫如来说,这倒不成问题,他自小训练过壁虎爬墙功,只要不太滑的墙壁,即使没有可抓之物,他也能贴上去,现在的情况是他不知那悬崖到底有多高,要是光贴石壁,怕会体力不支。有灌木可抓,就可以大大减少体能的消耗,这样,哪怕是万丈深渊,也可以下去。如果,这些灌木不至于折断的话,莫如相信他一定可以下去,可下面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呢?顾不了那么多了,眼前的形势只能走一不算一步了! 其实,世间的事情谁也是无法预计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就像莫如,他原本是计划得好好的,要干一些事情的,而如今竟染落到了这步田地! 莫如想到这里,也就顾不了许多,把“青光白蟒”剑紧紧束在腰间,一寸一寸地将身子移出洞,而手早已抓在灌木上。 “不好!”莫如大叫一声,血!黑色的血液就从指缝里渗出来了,莫如只能牢牢抓住那灌木,他是中毒了!上去也是死,下去也是死! 那灌木的叶子边缘竟然如同锋利的锯齿!莫如心想,现在上去是必死无疑,不如下去罢。于是另一只手也抓住了那剧毒的灌木,开始慢慢向下爬。他为了让身体能够贴着石壁,不得不运用“壁虎爬墙功”,而这样毒就在体内很快散开,莫如感觉血往天灵穴直冲上去,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1) 莫如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一石洞内,在冰凉的石板上。莫如感到十分气恼,自言自语道:“我莫如到底与石洞有什么不解之缘呀?反反复复就是离不开!” 只听一个十分平静舒缓声音徐徐传来:“少侠醒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只见一个老和尚走进来,说:“你终于来了!你就是我等了二十年的有缘之人呐,看来老衲所算不错,真是位年轻有为的少侠,老衲既与你有缘,就把一生所修所悟,一并传授于你,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莫如慌忙起身下跪道:“多谢大师搭救!莫如为小人所陷害,身陷绝境,急于逃生而身坠悬崖,本以为粉身碎骨,不想蒙大师搭救,大恩大德,令莫如诚惶诚恐,不知何以为报!” 和尚道:“原来施主姓莫,敢问尊师可是尤里斯大侠?” 莫如大惊,道:“正是!大师身居如此深谷绝境,何以知道远在大漠的家师?” 和尚明显有些激动,道:“何止知道!何止知道!缘,世事皆缘呐!” 莫如深感莫名其妙,但人家没有言明,莫如也便不再多问。 和尚道:“你终于来了!你就是我等了二十年的有缘之人呐,老衲既与你有缘,就把一生所修所悟,一并传授于你,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莫如倍感莫名,道:“莫如愚钝,不知大师何意?” 和尚道:“施主既与佛有缘,何不及早皈依我佛,修得正果。老衲一生所修所悟,即可传授于你,施主意下如何?” 莫如道:“多谢大师看得起莫如,莫如驽钝,实在无法参透佛法之高深。望大师见谅,收回成命,莫如感激不尽!” 和尚沉默一阵道:“既然少侠推脱,老衲也不勉强,少侠所中之毒虽被老衲以黑色曼陀罗之毒所化,但少侠武功尽失,而且身子虚弱,少侠需在此静养几日,老衲再设法帮少侠穿越大泽,离开此绝境。” 莫如大惊道:“我已经武功尽失?这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事情都有待于我用武功解决,这如何是好?”莫如顺手抓取身边的宝剑,准备一试自己的武功,可那剑沉重异常,自己根本就无法驾驭了。莫如当下心如死灰。 和尚道:“老衲规劝少侠皈依我佛,这也是一个原因,少侠既已无法再行侠仗义,何不依老纳所言呢?” 莫如哈哈大笑,道:“我莫如用半生时间钻研剑道,用半生时间仗此剑驰骋天下,斩妖除魔,虽算不上英雄豪杰,但也光明磊落,不想落得如此下场!”说罢转身疾步走向洞外,大笑越来越远! 和尚忽然间也大笑了。和尚道:“谷本曼陀罗,人本曼陀罗。魔亦曼陀罗,佛亦曼陀罗。莫少侠,缘生缘灭,转头即时空!灵台本无镜,你让老衲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老衲一生修佛,竟让须臾点透,看来少侠即是我佛使者!” 莫如听着好笑,自语道:“这有什么点透不点透的问题!大和尚迂腐而已,佛岂修成的!” 和尚不想老和尚的耳朵倒是灵,莫如说的话刚好自己听见,不想和尚也听见了,大声道:“少侠说得极对!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老衲何以执着于佛法,执着于修炼,执着传承?老衲终于明白了!” 莫如走了,沿着水,一直往下游,他心里明白,水总会从深谷流出去,总会汇入某一条河,由小河到大河,总会出现人家!看见人家的时候,他就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莫如的心情逐渐好起来,虽然他的武功尽失,虽然他心爱的紫灵欺骗了他的感情,和其父母捉弄了他,虽然他还不知道过去事情是一个梦还是一个阴谋,虽然他还面临许多的危险,要办很多的事情,虽然出去可能被肖遥找到,但他的心情还是好起来了!这个世界原本有那么多的陷阱、阴谋、杀戮、争夺,可他现在才明白,这个世界他是离不开的,因为他的内心充满光明美好的感情!他要去改变一些事,哪怕是一点点,都会使他那么欢愉。 莫如甚至吹起了口哨,把一切烦恼抛开,一切等走出去再看吧。 可烦恼马上就来了!当他的面前猛然开阔的时候,路就没有了,面前是一片茫茫泽国! 莫如看着苍茫的水草,发了一回呆,猛然觉着很疲乏,饥饿就跟着来了,疲乏就跟着饥饿加重了。要是平时,那到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水泽里有的是鱼,拿剑刺几尾上来,烤熟吃即可。可他现在就连拿着剑都觉着很累了,还谈什么刺鱼。莫如很懊恼这样的处境,回去吧,又已经走出来了,不回去吧,也不能永远这么耗着。 莫如决定还是回去,这大和尚既然进得来这里,就有办法出去。至于面子嘛,倒也没有什么,刚才大和尚都还在高谈阔论什么不执着的问题,我执意耗在这里,岂不是一种执着吗?想到这里,莫如也就轻轻松松地回去了。 走到洞口就喊:“大师,我回来了!我自己走不出去!” 和尚道:“回来了就好,一定很饿了吧!来!”和尚递了一片黑色奇形怪状的东西过来。莫如接了,也不客气,就咬了一口,清甜可口。 莫如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一种果脯,可什么果脯才是这个味呀?” 和尚笑呵呵地:“此谷本无名,人取名为曼陀罗谷,此地本无名,我取名为无镜灵台,此果本无名,我取名为菩提果。何谓名尔,天下本无名,天下本无物!” 莫如边吃边笑道:“你何不说本无天下呢,或者本无天,本无佛,本无我,本无心呢?” 和尚严肃起来,道:“少侠聪慧!少侠何以悟得此等境界!” 莫如道:“这不是大师给我说的吗?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那佛法啊,佛啊,天啊,地啊,都还不是梦幻泡影?” 和尚忽然起身走出洞外,仰天观望一个时辰,悠然间,莫如看见和尚通体莹莹放光,面带微笑,飘然跃之瀑布之下,水流至和尚的身上,溅起万朵水花,皆成曼陀罗状,莹莹放光,徐徐落下。莫如看得目瞪口呆,自知和尚已经成佛,赶紧找出和尚圆寂用的新蒲团,端正地摆放在洞中。 正摆放间,和尚已经无声无息地飘至莫如眼前,端正地坐在蒲团之上,微笑,道:“你坐到我面前来吧!” 莫如就恭敬地坐到和尚面前,和尚的一只手就按在了莫如头顶,一股温暖的力量就从莫如的百会穴缓缓流向莫如身体。莫如知道和尚在给自己传输他毕生的内力,道:“大师!” 和尚道:“莫如休言!老衲要西去参拜我佛,此等凡俗之物,竭尽与你,亦为解脱!” 莫如便不再言语,但觉老僧的内力精纯,平静,不刚不柔,源源不断如长江之水,徐徐流入自己体内,随即暖流遍及全身,丹田微微发热,莫如就以自己所悟的剑道心法,将真气加以导引,便觉周身充满力量,但绝不暴戾,是一种无以言述的舒坦。 终于,真气传输完毕,和尚道:“老衲现已将毕生所修内力竭尽传与你,犹给予你曼陀罗。曼陀罗品种繁多,或娇艳无比,或微臭丑陋,或剧毒无比,而曼陀罗入医药可救人,入毒药可害人,凡俗之武功亦如此尔,不可执着于此道!切记。” 和尚又道:“你一生多劫难,老衲劝你皈依我佛以渡之,既然你愿于尘世有所为,老衲亦不勉强,后洞石壁之上是老衲一生所悟,大多都可帮你渡过一些劫难,若以为有用,皆尽取之。红尘深处,有恶魔横行,今后不应轻信于人,亦可免难!” 莫如跪拜,道:“多谢师父点化,弟子铭记于心!” 和尚含笑,呈大欢喜状,闭上眼睛,念了一个偈子,道:“纤尘万里路,归来无一尘。心本曼陀罗,佛本为我身。亦真亦幻处,尽览菩提心。我自过灵台,天然贵本真。” 和尚念罢,再道一声:“阿弥陀佛!”便双手合十,面带微笑,表情栩栩如生,然而竟没有了气息。莫如连唤大师,已经没有了应答。 莫如已经受了和尚毕生内力,精力充沛,轻轻一跃便已在洞口的古松之巅。莫如挥剑以“晚来风急”的凌厉内力驾驭剑气,扫向古松,大量的枯枝就纷纷落下来。莫如收拢了枯枝,将和尚的法身置于枯枝之上,拿剑在石壁上以十足的内力划过去,火星就落在和尚以前生火用的枯草之上,火就燃了起来。 和尚的法身就渐渐没有了,散发出奇异的香味来,天上开始落下雨点,夹杂着大量曼陀罗花瓣。莫如吃惊异常,想起紫灵的话来,脑海里就有那个小女孩扑闪的大眼睛和她的声音想起来:“曼佗罗是一种美妙的花,佛经云,释迦牟尼成佛之时,大地震动,诸天神齐赞,地狱饿鬼畜生三道的许多苦厄,一时体息,天鼓齐鸣,发出妙音,天雨曼陀罗花,曼殊沙花,金花、银花、琉璃花、宝花、七宝莲花等。至此,释迦牟尼已成就菩提道果,遂开始教收徒,传授他所证悟的宇宙真谛” 莫如想可能是凋零的曼陀罗花瓣被风吹起,飘落至此了吧。但接着更奇妙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火堆里大放奇光异彩,闪烁得让人眼花缭乱。莫如大惊,也不顾耀眼,不顾火堆烫,就凑近去观看,才发现和尚的法身只剩下了一只夜明珠一般,但泛着比夜明珠更耀眼光彩的珠子,形状不很规则,但看着十分舒服。莫如怕烧坏了这珠子,就运用内力把珠子吸过来,但是莫如没有意识道那珠子很烫,接到手里的时候,就绿了脸,但莫如宁愿汤得自己的手冒起了青烟,也没有把把和尚变成的珠子抛出去。而是恭恭敬敬地把珠子放置在和尚圆寂之前置放木鱼的石桌上。 莫如就恭恭敬敬地跪在石桌前给和尚又磕头了,当他头脑着地的时候,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幸见识了一次千载难遇的奇观,一个和尚成佛了!他的法身成了舍利子! 莫如也就不再为和尚圆寂悲痛,更不为自己被困,被陷害等乱七八糟的事烦心了。只是刚才想起了紫灵,就觉着心微微地痛了一下,莫如感到这及其不可思议,难道是他爱上了那女子?怎么可能,明明是她们合伙欺骗捉弄了他! 莫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石洞深处走去。见侧壁上真的刻满了各种图文,而正对面的洞底壁上则刻了十六个大字,道:“善者取之,其乐无穷;恶者取之,自毁其身。”莫如就想自己到底是善是恶呢?说善吧,自己年纪轻轻就已杀人如麻;说自己是恶者,自己又杀的是该杀之人,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更多的善者弱者! 莫如决定还是放弃,杀人总归是恶,自己岂能把自己抬举到善人的位置。 莫如就把和尚的舍利子撕了自己的衣襟包裹了,准备出了绝境就找个寺院安顿。 莫如对着和尚的石桌拜了一拜,说:“大师之话,莫如永世铭记于心,无奈莫如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善人,大师所悟,莫如实不敢擅动,先留于此地,以待善缘吧!”莫如再次叩首,默默凝望洞内约莫半个时辰,脑中思绪万千,却又不知头绪。于是,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山洞。 莫如出了山洞,砍了些珠子,剥了些树皮,扎成一只简陋的筏子,抛在大泽中,幸而水还能浮起筏子来。莫如就站在筏子上,拿剑运气拨水,筏子却还是原地打转。莫如自小成长于大漠,现在弄起水来的确成了外行,就有些气馁,跳上岸,看着茫茫泽国,不知所措。 但是,天很快暗下来,莫如就于水中刺得几位尾鲜鱼,知道不能拿回和尚的洞中去烤,于是就地生了火,烤了鱼来吃。 莫如决定还是慢慢到水中弄那筏子,只要熟悉水性,筏子就能划动了。这样,莫如一连几天几夜就耗在水里,耗在那筏子上。莫如想,这世间的事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和尚曾说红尘深处,有恶魔横行,今后不应轻信于人,看来我把所有事情都看得太过简单了! 终于,莫如把筏子给弄动了!莫如在弄动筏子的那一瞬,就像一个孩子吃到了糖果一样高兴!莫如想,多么不易啊,我终于可以回到这个世界了。 莫如是真的回到了这个世界。 他就坐在曼陀罗谷的一号酒家,喝他久违了的酒,恍若隔世。 可是,他忽然间看见了一个人,竟然是他的师父!莫如大惊。惊叫一声:“师父!”就冲了过去! 可是,就有一个人一声命令:“杀了他!” 他的师父也不认他,挥剑就使出“晚来风急”,直冲莫如而来!莫如挥剑只是招架,口里叫道:“师父!我是您的徒弟莫如啊!……师父……师父!……” 可他的师父尤里斯疯狂地只顾厮杀,莫如感情上受不起这个打击,脑子里很乱,剑下就开始疏松,被尤里斯一剑挥在腰上,鲜血奔流! 莫如只得提气一跃而起,破窗而出,逃了出去! 第四章 误种毒蛊 莫如血流如注,忍痛从飞檐峭壁上越了过去,再掠过几棵树,一直走。莫如心里烦乱,也不知自己将何去何从。师父竟然成了他的敌手,这对莫如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接受的事实。 莫如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抚养长大的,师父教他武功,教他做人,师父一生游侠,旁边没有妻儿,没有佣人,自己的衣物为师父亲手缝制,饭食为师父先尝酸甜。而今,师父竟然成了莫如的敌人! 江湖!江湖!莫如血流如注,咬牙切齿地从嘴角挤出这两个字,可江湖原本就是如此无常,江湖儿女原本就是薄命! 莫如信步踉跄,一直来到河岸,倒在沙滩上就再也不省人事。 莫如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客栈的床上了。莫如两眼微微睁开,一个人的脸孔就映入了他的眼中,竟是一张同时带有泪水和惊喜的脸孔,就像花儿带露开放一般美丽,同时一个声音从那张美丽的脸孔发出,道:“啊!醒了!” 莫如惊得从床上跃起来,由于疼痛,又跌落在地,拿剑撑身子,立刻大吼一声:“是你!是你!你快给我离开!” 原来那张美丽的脸孔竟然是紫灵!紫灵道:“人家找你找得好苦,在曼陀罗镇一家客栈一家客栈地找来,都没有你的影踪!……” 莫如道:“找我?你找我还要再次捉弄于我不成?你怎么不去你家的地下密室去找!怎么不去你家密室尽头的悬崖下去找?在那里可能会有我的尸骨!” 紫灵就哭了,紧紧咬着嘴唇说:“新婚夜,你离我去了,我娘说你负了我,要我记恨你,可我不记恨你,我心里喜欢你,就偷偷出来找你!……”紫灵的话又一次被莫如打断了! 莫如道:“你不要再多说一句!听见了没有,你马上离开!不然我马上就杀了你!”莫如的话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出来,继而一股杀气就喷然而出,霎时弥漫了整间屋子! 紫灵吓得脸色紫青,一句话也不敢说了,但紫灵还是没有离开,她静静地看着莫如,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脸颊,呆呆的,似乎已经傻了。 莫如再吼一声:“滚!”刷地一剑过去,屋子里的烛光就没有了,继而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继而一张桌子成了一堆木屑,屋中其他一切物事完好无损,继而是紫灵哇地叫了一声,就 没有声息。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紫灵仅仅是落下了一束头发,杀气弥漫,紫灵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了。紫灵道:“莫郎!……”可她的话又一次被打断。 莫如怒吼道:“你不要逼我!你在我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但在你,你还活着,你要再让我看见你!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 紫灵竟然还是无动于衷,莫如却陷入了无奈,虽然他怒发冲冠,虽然他恨紫灵等一帮人,他不知道这些人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杀了自己,而一定要三番五次捉弄自己,一次一次把自己逼上险境。可莫如毕竟对紫灵下不了手,似乎心里有一种力量控制了双手,想抬手杀了她,手就是抬不起来! 莫如无奈,就起身要离开客栈,可刚才由于运气挥剑,挣扎过度,伤口迸裂,血就渗出来,湿透衣衫,又开始流到地上。莫如,挣扎这踉踉跄跄走出门去,而他住在楼上的,看见楼梯的时候,莫如就昏倒了,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莫如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这家客栈,可紫灵却走了。照顾他的是店里的伙计,人很殷勤,伺候周到,而且时常请郎中过来观察他的病情。莫如伤势很重,疼得厉害,郎中就给他喝药,喝完药,身体就跟喝醉酒一样,兴奋异常,疼痛一点也感觉不到,极其躁动,就想手舞足蹈,尽兴歌唱,莫如幸而受过无镜灵台和尚的精纯内力,再加上自己修习依水之理而悟成的剑法,定力足够,才加以控制,没有出丑。 莫如在药性过后曾问起过郎中给自己下的什么药,郎中道:“曼陀罗!” 曼陀罗!莫如感到极其惊异,想起和尚留下的话:“谷本曼陀罗,人本曼陀罗。魔亦曼陀罗,佛亦曼陀罗。” 还有:“纤尘万里路,归来无一尘。心本曼陀罗,佛本为我身。亦真亦幻处,尽览菩提心。我自过灵台,天然贵本真。” 莫如感到世间之物,本性都是曼陀罗,世间之事,本性亦是曼陀罗。善恶本来就是一体的,或许,紫灵的家人是恶魔,紫灵就不一定是恶魔,或许她是善良的,是无辜的。 莫如感到自己做事真的很草率,又想起老和尚的话来:“红尘深处,有恶魔横行,今后不应轻信于人,亦可免难!” 莫如想,自己不仅轻信于人,遇事不多作思考,而且,他还太相信自己,不仅相信自己能力,而且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能力在阴谋面前,往往是苍白的,判断在感性面前往往是苍白的! 莫如感觉自己对不起紫灵,但又不能贸然前去曼陀罗宫找她,仰天长啸一声,只得作罢,心想我莫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小情所困,师父一定是被歹人所利用,以致如此丧心病狂。而这曼陀罗谷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目下还是一片茫然,不如抛开一切感情,全力以赴去查察此事,解救师父,铲除邪魔。 幸而伤势有所好转,莫如决定天黑以后溜出去,弄点银子来付账,就一觉睡去,只待天黑了。天也就黑得很快,仿佛是专门为莫如找事而黑得这样快。 天在曼陀罗谷黑下来那是真的黑,似乎天在这里就应该这样黑似的,没有星月,没有灯火,没有人声,没有狗吠,一切都只是黑暗,死死的沉寂!这样的夜晚不知掩盖着多少不幸,多少泪水,或者多少阴谋,多少丑恶!莫如提气跃出窗外,在一家豪宅的正屋房脊上解开瓦片,偷看房中动静。 房中有一老头和一少女,皆是苗人打扮,坐着商量着什么,莫如用足内力,还是没有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下人都被赶在了门外伺候,而他们如此交头接耳,定是在密谋什么?莫如生平最恨密谋,也就恨上了这家。 正巧,密谋很快完毕,那女子把一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尽是珍珠宝物!嫣然一笑,就向那老头道别。径直出了房门,后面跟了两个丫鬟,就向西边的房里走去。莫如飘然而下,跟定了她们,在一处回廊,莫如飘过去,伸手就同时点住了两丫鬟的穴道,继而点了那少女的穴道。拾起盒子就要跃上墙壁。可也就是要出事,没有办法,那回廊靠近茅厕,有如厕的人就听见了动静,跃出来就和莫如战在一处。 莫如本来一战就能逃脱,可他觉着没有必要在未知真情的情况下杀人,就和那人多战了几个回合。莫如一直想伸手点了此人穴道,无奈此人武功系苗家功法,出招怪异,无可捉摸,就不能速战速决,而此时已有人发现他们打斗,报告了主人,不一会就有数百人围困了莫如。一时火把齐明,莫如刚于屋顶看见的苗人老头提一把金丝大环刀直杀过来。 莫如想不过为身陷困境,求财而来,没有必要惹此麻烦,就欲越墙逃离,可他竟然发现了自己的师父!那苗人老头呼喝一声:“杀!”,莫如的师父尤里斯就疯狂挥剑直向莫如杀来!莫如本不想滥杀无辜,可看见自己师父为此等鼠辈所控制,就知道此处绝非善地,想起那少女能和那苗人老头密谈,身份绝非一般,就想着或许可以从此人口中问明原委,或许还可以以此换回其师父,就掠了那少女逃离。 没想到那伙人竟也不追,莫如只听见那老头哈哈大笑,道:“竟然有人在此抢婚!胆量不小……”莫如就已经跃出墙外,远去了。 莫如不知道在苗人中间有这么一个风俗,就是女子到了婚嫁年龄,若有人将此抢去成婚,是大大的善事,证明此女有无限魅力。 莫如抢了那女子,也不直奔客栈,而是一口气跃至曼陀罗镇郊外的丛林地带,将其置于草丛中间,就解开穴道。 不料那女子竟然面露喜色,道:“你抢婚就抢婚罢,出手那么重干什么?不怕惹怒了你姑奶奶,你小子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莫如本来就要开口问明自己师父为何会在她们手里,但听得此语,不由一惊,道:“何谓抢婚?”自己倒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婚怎么能抢呢? 那女子道:“你倒是自己害羞了,婚都已经抢成了,还在这里给你姑奶奶装糊涂!” 莫如道:“我真的不知道还有抢婚这么回事!我只是想问你,我师父为什么会在你们手里,他不是被南无天囚禁在‘遮天蔽日’的么?” 那女子恨道:“原来你不是抢婚?你在干什么!?你知道我们苗家的女子要是被人抢出去,就已经是抢婚人的女人了!你叫我以后这么过?” 莫如心里烦乱,一心惦记自己师父,也不管那女子说的什么,把剑置于那女子颈项之上,狠狠道:“听着!不认认真真回答我的问话,我就叫你立刻死在这里!” 那女子道:“反正现在都是你的人了,要杀要剐,随你高兴!” 莫如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道:“那好,你说出我师父,就是听那老头命令要杀我的那位老人家,为什么会在你们手里,我就放你走!” 那女子道:“你说什么呢,杀你的人还能是你师父!你要是赶你姑奶奶走,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莫如笑道:“哼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叫我吃不了兜着走!” 那女子狠狠道:“你真的不是抢婚?真不打算跟我成为夫妻?真的是羞辱我,羞辱我们苗人?” 莫如道:“我就是要问明白你们这些恶人为什么要挟制我师父,以致我们不能相认,甚至为敌?我为什么要抢你为妻,尤其抢你这么一个恶婆!” 那女子也不多说,只是长长地低低地吼了一声,那种声音充满了怨毒,似乎受到了天下最不公的待遇,受到了天下最难以忍受的羞辱,似乎失去了一切幸福,以致带来无限仇恨,无限报复的邪恶欲念! 天很黑,黑得连莫如这样的高手也看不清那女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玩意,但马上就听见有一种十分奇异,莫如前所未闻的笛音响起来。那声音里似乎带着血腥,带着邪恶,带着死亡的气息。莫如不寒而栗,心想这肯定是边地邪恶的手段,那女子要以此制服他。杀了她吧,又仅是个女流之辈,而且武功平庸,并没有把自己逼上绝路以致非杀不可的境地,何况杀一个女子,莫如一向于心不忍,再说也是自己救师心切,挟持了此女子,引起了她的误会。 莫如决定离开,可莫如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自己这么一个犹豫,就杀不了人,自己也离不开了。莫如刚刚闻到一股血腥,就有一活物从鼻孔进入,直接钻肚子里去了。莫如大惊,挥剑跃起,大骂:“贱人!你给小爷我使了什么恶毒手段,拿命来!” 那女子笑着,声音里充满了邪恶的快意,闪身躲开莫如一剑,道:“说过了要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哈哈哈哈……”那女子连串的怪笑出来,莫如就感觉腹中有绞肠的疼痛,那活物就在腹中横冲直撞,莫如便从半空摔落下来,重重跌在山岩上。 莫如大惊,想要再起来已经不可能了。接着是无以言述的痛苦,使莫如失去了意识,失去了记忆,只是漫无边际、无可奈何的痛,甚至忘记了死亡,就连死去也不可能了。莫如满地打滚,莫如挥汗如雨,莫如咬破嘴唇,喷出一口血来,终于忍耐不住,叫喊起来,而且一声盖过一声。 那女子就哈哈地邪笑,那邪笑就和莫如的叫喊回荡在空空的山野,在黑暗中弥漫,在每一片树叶间传递着恐惧,邪恶,无以言述的痛苦,大地似乎都不寒而栗,微微地震颤了。 莫如终于忍耐不住,可他毕竟是堂堂汉子,铁骨铮铮的大侠,岂能向邪恶低头,讨饶,莫如宁愿立即死去!可莫如不能死去,因为他在如此巨大的疼痛中早就忘却了死亡,只有一个信念,不能向妖女开口讨饶! 那妖女见莫如竟然能撑如此长的时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怕他会被疼死,也就停止了邪笑。邪笑已停止,莫如肚中的活物立即安宁,莫如一跃而起,挥剑又要砍将过去。 那妖女道:“要保住小命就老老实实跟姑奶奶走!不然就叫你再疼上一阵!”说罢又要笑。莫如想再疼下去也是这么耗着,不如跟他走,紧要时候再说。就收了手。 莫如道:“妖女!快取出我肚中的赃物!” 那妖女淫淫地笑道:“郎君!你不明白,那是奴家的心!取不得!哈哈……” 莫如十分气恼,可想到自己还得活着,还得铲除邪魔,还得救出师父,就只得跟那妖女走了。 莫如当然是跟那妖女回到了打斗过的那家大庭院。莫如在毒蛊的淫威下,自然失去了往日雄风,跟一只病猫一样,被人家关在了地下密室。那妖女虽然制服了莫如,但自己竟然也不是多么高兴,心里总感觉有一个结。自此也没有折磨莫如,竟然躲了起来。 莫如被单独囚禁,只有几个苗人打扮的小厮,整日送来好饭好菜,甚至还有酒。莫如自然不推脱,照吃不误,只是外面是什么情况,断了音讯,心里惦念师父,心急如焚,整日里破口大骂。当然也无济于事,莫如不知这伙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绝望到了极点。 终于,有一个人来了。倒令莫如大吃一惊,竟然是曼陀罗宫紫灵的父亲!和莫如喝过一回酒的气宇轩昂的男子,那所谓的老驸马。那男子道:“莫大侠别来无恙!为何在大喜之日,撇下小女,不辞而别?” 莫如本来憋着一肚子气,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但莫如还是忍住没有发作,莫如想起了和尚的话,就变得心思缜密了起来,故作愤怒道:“不是夫人把我唤至曼陀罗宫你们卧室地下的密室里,骗我喝下了迷药的酒,然后将我关在一处万丈悬崖上的洞内,莫如驽钝,不明白莫如既已和千金紫灵成婚,自然会对曼陀罗宫忠心耿耿,保护我的亲人和亲人的财物,怎么会生出二心!实在不知对你等有何得罪之处,竟如此对我,是何用意!?” 那男子道:“既然莫大侠如此说话,我就坦诚相告吧!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本来你和小女已经成婚,就是曼陀罗宫的人了,可是,你知道曼陀罗宫的秘密,如此多的宝藏尽藏于此,要是一个知道秘密的人不忠于曼陀罗宫,何况是像你这样厉害的角色,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我们是在考验你!将你关在山崖,过几天放出来看你是否记恨我等,以此判断大侠的忠心,不想大侠就跳下山崖去了!幸而大侠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曼陀罗宫司徒舒代全宫上下,向大侠赔罪!” 莫如又道:“家师被外面这伙歹人所控制,不知岳父大人——可以这么称呼吧?” 司徒舒慌忙道:“如儿哪里话!见外了!见外了!小女都已经和你成亲,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莫如道:“岳父大人为何会和他们在一起呢?” 司徒舒道:“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尊师还是为他们从南无天手里救出的呢。只是尊师身中奇毒,神智不清,幸而大刀赛一江用苗家奇药控制了毒势,保住了性命,现在家师只认得赛大刀一个人!其余人一概不认!赛大刀痛恨南无天挑动汉苗不和,和‘遮天蔽日’教是死对头呢?” 莫如道:“既然如此,那就解了我身上的毒吧,放我出去,我要见紫灵!我……” 司徒舒道:“想她了吧!想不到英雄莫大侠还有说不出口的话,哈哈哈哈……”司徒舒笑得很开心,立刻命人解开束缚莫如的粗大铁索,从铜墙铁壁的密室里带走了莫如。 在外面的大堂招呼莫如坐了,那苗人老头看见司徒舒,竟然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属下参见司徒尊主!” 莫如大感奇怪,也不发问,就和老头几个施了礼,分主宾入座。老头唤上那妖女来,道:“凤儿,还不快替莫大侠解毒!” 那妖女拿眼定定地看着莫如,依然是满眼的怨恨,甚至荒凉、绝望。就呼唤丫鬟端上一碗酒来,拿自己的手指在里面搅动了一下。头也不回,夺门而去,在座众人都明显听见那妖女哭出了声。 莫如肚中那活物自从关进密室一直安静,喝下了那酒,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莫如拿疑惑的眼神看着赛一江,赛呵呵地陪着笑道:“大侠放心,这是老夫家传独门毒法,小女既然已经给大侠喝下了药酒,一日之内,定会泻下少许血肉,那时毒就解了!” 莫如也就不再追问。赛一江吩咐下人立即大摆酒席,要为莫如压惊赔罪。 少许时分,塞宅上下重要人等,都被请上席来,自然不免一场把盏共欢。 莫如就看见了自己的师父,即刻上前,双膝下跪,泣不成声地道:“不孝徒莫如拜见师父,徒儿无能,不能保全师父,让师父遭歹人暗算,徒儿惭愧啊!” 然而当年驰骋大漠的“大漠天狼”,以一路豪气十足的“晚来风急”震惊关内外的尤里斯,如今双目痴呆,一语不发,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像一个木偶。 莫如看着师父,想起往日师徒情深,不觉悲从中来,慌忙背过众人,擦了一把眼泪,顺手从桌上抓过一坛酒,瀑布一样直直地倾泻在自己腹中。大家看着莫如举动,也都不再好意思继续酒席。司徒舒命令赛一江扯了酒席。 司徒舒道:“难得如儿情深义重,孝心感天动地,我知道如儿看着师父如此下场,心中悲痛,来!今天我陪你喝!喝个痛快!” 莫如不想和司徒舒喝酒,就道:“谢谢岳父大人体谅,莫如量小,刚才一坛喝得过猛,莫如已经不胜酒力!” 司徒舒就命令小厮扶莫如倒厢房休息,自己和赛一江在大堂内谈话。 莫如心里一直想不明白这混乱的现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躺在床上想起了和尚的话,心中稍稍有了方寸。莫如身心极度疲惫,想不透就睡着了。而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莫如如厕数回,一次竟然真有血肉泻下,大觉快慰。 午饭吃过,司徒舒就要带莫如回曼陀罗宫去,道:“昨天看你太累,经不起鞍马劳顿,今天看来气色不错,就跟我回家吧!” 回家!莫如第一次听到有人给他提说家这个概念,心下微微震颤一下,随即安稳了情绪。心想现在奇毒已解,只是眼下情况不明,自己单独和这群恶魔对决,毫无胜算,不如跟司徒舒回曼陀罗宫,再作刺探。 当下有小厮牵过马来,就和司徒舒一道快马扬鞭向曼陀罗宫奔去…… 第五章 莫如之死 然而,莫如即便回到了曼陀罗宫,也没有见到紫灵。全宫上下,都显得沉痛不已,所有人都似乎掉了自己心头肉样子。 那夫人见到莫如更是大放悲声,道:“哎呀贤胥!如儿,你可回来了!你让我这么活呀!灵儿不见了!前些日子她就埋怨我们不该这样对你,就赌气出去找你,可闷闷地回来了,她一回来,茶饭不思,一语不发地坐着,我们谁问话她都不说。我们知道你从那‘无情绝壁’跳下去回来的希望就几乎没有了,我们都知道害了你,害了灵儿!不敢多说什么!后来洪前辈说他能听得出你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没有事的!灵儿也不搭理,可晚上她又偷偷地溜出宫去了。唉!这孩子,都是我们给宠坏了!” 莫如已经见到了紫灵,也就是说紫灵知道莫如没事了。可莫如也不正面接话,顾左右而言他道:“莫如拜见岳母大人!紫灵找不见如儿,自会回来!岳母大人不必过分忧虑!” 那妇人道:“紫灵武功平平,在江湖上行走本来就有很多不便,加上现在‘遮天蔽日’教横行霸道,必定是凶多吉少啊!” 莫如也不多说,只道:“岳母宽心,如儿这就出去找回紫灵。” 夫人道:“这倒不必如儿亲自出去找她,现已派出几百名下人四处打探了!” 莫如就不再和夫人扯这个话题,只是随便寒暄。当下,曼陀罗宫又摆开一场酒宴,庆贺莫如正式加入曼陀罗宫,大家都闷闷地吃酒。 晚上,莫如在他和紫灵的新房就寝,感到一切都恍然若梦——自己本来是一个人赶了好几日的路,一夜之间忽然就多出一个妻子来,紧接着又多出岳父岳母来,成了曼陀罗宫的人,又有洪涛、和尚、师父、‘遮天蔽日’南无天等等的人搅和在这宗错复杂的事中,一切都扑朔迷离,一切都不合情理,但一切都已经成了事实,虽然是梦一般的事实——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莫如又想起了和尚的话。 莫如真的不知道紫灵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慎重考虑起来,紫灵的行踪真的很可疑,可紫灵的眼神,总是清澈如蓝天碧海,这样的女孩心中不应藏有恶魔的。莫如细细回忆了自己被师父所伤后,竟然在一个旅馆的床上醒来,而旁边守护着他的竟然是一脸困倦的紫灵,看来是好几夜没有睡的样子,而自己几乎已动杀心,拿剑逼着紫灵的时候,她那一脸的绝望,眼中弥漫的神情,足以说明她的全部心思应该是在自己身上的。莫如的耳边又想起了紫灵的话: “我是你娘子啊,你对外人称我为内人也行,拙荆也行,随你便了。” “人家就这么可笑吗?人家说的可是真话!我爹就是这么叫的,在我娘跟前就叫她娘子,在别人那里就叫内子,要么拙荆了!” “新婚夜,你离我去了,我娘说你负了我,要我记恨你,可我不记恨你,我心里喜欢你,就偷偷出来找你!……” 那些无邪的,或者焦急的表情,如今都历历在目,莫如从心里彻底排除紫灵在帮其父母利用他完成一个什么阴谋的嫌疑。这样心里就更加思念起紫灵来。心想,江湖儿女就是艰难,都成亲多日了,竟然没有同居一室。忽而,身子不由震颤,暗自道:“这显然是个阴谋!要不这一双混蛋怎么不让自己的女儿和我好好的在一起呢,他们就不是真心要把女儿嫁给我,而是用女儿套住我,利用我来完成一个阴谋!” 莫如坐起来,心想,得赶紧带了紫灵离开这虎狼窝。不然呆在这里就中了他们的圈套,或许他们目的仅仅是自己呆在这里,这样就可以帮他们顺利完成阴谋!想到这里,莫如决定不辞而别。紫灵毕竟是她们自己的女儿,呆在这里也安全,日后再找不迟。事不宜迟,马上动身。莫如提起长剑,在门上敲了几下,外面就有人问:“少驸马,有何吩咐?” 莫如道:“进来说话!”外面就有一个小厮进来了,莫如将早已准备好的手指点在他的穴位上,那厮就定了形。莫如就给那厮灌满了酒,把酒罐扔在地上,把自己的衣物给那厮穿了,自己则穿了那厮的衣物,出来门,就有几个小厮上前道:“驸马爷有何吩咐?” 莫如道:“驸马爷醉了,把我叫进去说了一会儿醉话!没什么!醉了好,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那几个蠢货也不再问什么,都欢天喜地,溜了。 莫如刚要跃上房脊,忽听屋中有动静,就返回屋中。还没有进门就听见紫灵道:“莫郎!”莫如又惊又喜,过去拉着紫灵的手,嬉皮笑脸地道:“娘子可好!” 两个人又同时惊呼:“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笑了。 莫如笑道:“娘子先说!” 紫灵惊喜道:“莫郎不生我的气啦?”莫如点点头。 紫灵道:“莫郎快走吧!也带紫灵一起离开这里吧!我爹娘,还有洪伯伯要害你!” 莫如道:“我早知道他们要害我!”紫灵一惊。 紫灵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以后慢慢说” 莫如知道紫灵的意思,怕是被发现就不好脱身。于是抱起紫灵,跃出开着的房门,跃上屋脊,一直向远方去了。 两人来到了曼陀罗镇的街道,一直向外走去。一直走到山上,在丛林地带,才停下。 紫灵道:“莫郎!”就哭了,又道:“我父母害了你!你要杀她们吗!”莫如不做声。 紫灵道:“莫郎,以后不管你走到那里,我都是你的人,你还会不要我吗?” 莫如道:“傻丫头,你说的哪里话,莫如一生除了师父再没有一个亲人,我这么会不要你,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上次客栈我错怪了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紫灵就破涕为笑了。 可这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传来,莫如和紫灵都大吃一惊。 一个声音道:“好不要脸的狗男女!深更半夜在这荒山野岭打情骂俏!” 莫如拔剑怒吼一声:“谁!滚出来说话!” 那声音道:“我们很熟悉的,你抢了,虽然你不承认这次抢婚,但我承认,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们苗家的女子认定的人是绝对不会放手的!你竟然要和这贱人在一起!我宁可毁了你!我现在豁出去了,我不要父母,不要富贵,不要一切,乃至我的性命!我就要你,你是属于我一个的,莫郎!”那声音就哭了,彻骨的绝望! 莫如无言。莫如还能说什么呢,即便是误会,即便有一万个不可能,但爱有什么过错!哪怕是邪魔爱上自己,都是爱。 紫灵却怒了,道:“贱人!你说什么呢,你这么怕嫁不出去吗!你快滚吧,莫郎不会要一个妖女的,你少在这里犯贱!” 那声音说着话,蓦然间就已经到了莫如和紫灵的眼前,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个小贱人,你干的贱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洪涛和教主笑谈的时候,我都听到了,贱到你那样才叫极致呢!” 原来那声音是赛一江的女儿赛如凤。赛如凤疯狂地笑了,虽然夜很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声音证明她绝对是恐怖之极的。 紫灵大怒,挺剑就和赛如凤斗在一处,莫如怕紫灵的武功不是赛如凤的对手,怕她会伤着,狂吼一声:“住手!”,打斗便停止了。 莫如道:“赛小姐,我已经和紫灵成亲,我们是绝对没有可能的,虽然误抢了你,但绝对出于无心!你不要再误会下去了,早早回去找个你适合的吧!” 赛如凤道:“不可能,我们苗家女儿认定的事从来都不放手!何况,我……就是喜欢你!” 莫如道:“有用吗?这事不能勉强,我已经心有所属,不再喜欢你,你不要太过执着,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明白吗?” 一阵沉默,寂静到每个人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忽然,只听赛如凤一声断喝:“赵紫灵!拿命来!”挺剑直向紫灵刺去,眼看紫灵躲闪不及,莫如挺身斜斜略上去,十足的内力一瞬间发挥出来,震得赛如凤呼啦一声,跟一片树叶在疾劲秋风里一样,飘了出去,在十丈开外的地方落下,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莫如知道出手太重,急忙飞掠过去,停在赛如凤身前,道一声:“对不住!刚才情急,出手太重!”说罢扶起赛如凤,用功给她疗伤。 紫灵也赶了过来,呆呆地看着,一语不发。 那赛如风终于活过来了,幽幽地对莫如道:“莫郎!你真的要跟这个贱人在一起吗?” 莫如道:“她是我的妻子!” 紫灵心中荡过一层甜蜜的感觉。道:“这还用问,他是我的丈夫!” 赛如凤哇得又呕出一口血来,稍做休息,忽然疾跃而起,哈哈地笑起来,声音凄厉,绝望,充满这个世界上最深的怨毒。 莫如感觉自己肚中的有活物动了起来,道:“你们骗了我!没有……”话也就说不出来,那活物横冲直撞,痛得莫如又开始满地打滚。紫灵慌了神,赶忙上前扶起莫如,但疼痛厉害,她拉莫如不住,莫如满地翻滚。 紫灵道:“贱人!你给我莫郎施了什么妖法!?我跟你拼了!”挺剑冲过去,和那赛如凤打斗。 那赛如风一面狂笑,一面和紫灵打斗,腾出功夫来道:“哈哈……好极!好极,既然小贱人要来送死,我就成全你,今后莫郎就是我一个人的!” 但紫灵毕竟武功粗浅,哪是苗疆高手赛大刀女儿的对手,不几个回合,就已落了下风。但由于紫灵的打斗,分了赛如凤的心,莫如的痛苦就稍有减轻。 莫如看见紫灵落了下风,心急如焚,但他心里明白,苗家的毒蛊宿主就是使用它的主人,如果杀了赛如凤,就等于杀了自己,因为宿主死亡,那蛊就要吸尽中蛊人的心血。但莫如顾不了这许多,眼看紫灵危难,莫如忍住疼痛,奋不顾身跃起一剑。 而这一剑就已足够,剑锋还未到赛如凤的胸口,剑气就已经穿透了她的心窝!血,唰地一声,喷溅在紫灵的身上,脸上。 寂静,死神的阴影弥漫而过的寂静!令人窒息!令人眩晕! 紫灵吓呆了,她从小在曼陀罗宫长大,只习练过一点基本的武功,根本就没有杀过人,而今一个人死了,血,滚烫的热血,溅在她的身上,脸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霎时占据了她的全部,她没有了思维,只能木木地站着。 莫如感觉那活物在肚中马上安静了下来,疼痛消失。就走过去扶起赛如凤的身体,道:“何必呢!”停了一下,又道:“这又是何必呢!”当下拿剑掘了坟,就地埋葬了赛如凤。 紫灵半天才缓过神来,叫声莫郎,就哭了。莫如抱着紫灵安慰她别怕。 可是莫如忽然感觉活物直向胸腔窜去,真个人就开始抽搐,面如金纸。紫灵吓呆了,不知所措。 天还黑着,依然黑得如同扣上了一口北方厚重的黑锅。紫灵不停地哭喊,不停地叫喊着:“莫郎!莫郎!”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充满了无助,充满了一个初涉江湖的女孩对江湖险恶的无限憎恨! 莫如忽然叫了一声:“娘子!” 紫灵好像听见了所有阳光,所有蓝天白云,春夏之交所有绿叶,一切美好事物共同发出的呼喊,那样美妙,那样充满了希望。 紫灵破涕为笑,连连答应着莫如,道:“莫郎!莫郎!紫灵在!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莫如虚弱地道:“紫灵!你真好,第一个……夜……晚,你抱着我,我,一直都,没有过……”又昏了过去。 紫灵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叫莫如说话好,还是叫他休息好。只是吻着莫如的苍白的两,眼泪一滴滴的滚落在莫如脸上。 莫如积累了一些气力,又道:“我,知道……苗家毒蛊的厉害!怕是……怕是要……离开你了,……真舍不得,要是我……死了……你就去,……带我去……无镜灵台!……向北,过大泽……石洞,洞壁……” 紫灵听不下去,她悲痛到了极点,抚摸着莫如的头,道:“莫郎,你别说了,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就放声悲哭了。 莫如道:“我……要真的去了,你就找……肖遥,满头……白发,定在……” 这回,莫如真的是过去了,头一歪,搂在紫灵腰间的手就垂了下去…… 紫灵感觉自己也死了,从心里开始慢慢地向外面,一点一点死去,一点一点软下去,一点一点虚空,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向一个没有恩怨,没有欺诈,没有险恶,没有屠戮的地方飘去。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掠过大地,山川,阳光洒下来,微风拂过来;鸽子和蝴蝶绕着他们,那样快乐,那样自由!鸽哨划过天际,鸡啼升起来,他们就在草原,天蓝云白,骏马成群飞驰,雪白的羊群慢悠悠地移动,牧歌升起来,那样温情! 紫灵看见了,有佛在向他们微笑,五彩的光华笼罩了整个大地,百鸟齐鸣,莫如拉着她的手,跪拜佛,那时,他们多么幸福,多么…… 紫灵抱着莫如,天就亮了,阳光洒下来,曼陀罗花的馥郁重重弥散过来。紫灵只能醒来,只能面对这一切,所有孤寂与空虚,所有悲苦与绝望。她背起沉重如泰山的莫如,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喃喃地给莫如说着话,道:“莫郎!无镜灵台一定是很美好的地方吧!” 莫如无语,他已经死了。紫灵道:“莫郎!不要怕,紫灵带你去那里,一定有佛来救你的,我们去那里,一起采摘野果,捕鱼,快乐地过!” 莫如无语,他已经死了。紫灵道:“你知道吗,紫灵现在真的很后悔,早知道这样,紫灵就愿意死了,你就和如凤姐姐一起过!” 莫如无语,他已经死了。紫灵道:“紫灵现在谁也不怨了,你知道吗,莫郎!不怨了,只要你好好的,和如凤姐姐一块儿过,紫灵就是死了,也会快乐的!” 莫如无语,他已经死了。紫灵跟他一直说着,说着。 紫灵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心里开始流血,嗓子里甜甜地泛上来,就涌出嘴角。紫灵也不管,任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滴在生满曼陀罗的地面。 紫灵只背着莫如,就像背着全部的希望,全部的生命,全部的世界,一步一步,走得那样小心翼翼…… 紫灵越过丛林,越过河滩,一直走,一直走。莫如在她的背上,那样沉重,但她不觉着累,只觉着那样踏实,安全。就像那已经是她身体的一个部分,最核心的部分,她不能放下他,一放下,她就生命都完了,一切都放下了。她只希望路是无尽,这一辈子就这么背着莫如,一直走,一直走…… 可是,紫灵到了大泽。茫茫的大泽横在紫灵面前,使紫灵那样渺小,那样柔弱。紫灵看着茫茫大泽,欲哭无泪。但她必须要带自己的郎君越过大泽,向北,向北找一个石洞,叫无镜灵台。 紫灵就背着莫如,沿着泽岸走。幸而很快就找到了一只松柏枝条编成筏子。紫灵忙放下莫如,跪拜上苍,跪拜佛祖。 紫灵真的很欣喜,眼看走投无路了,竟然有木筏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泽,肯定是佛祖在保佑莫如。既然有佛祖保佑,莫如就不会离开自己了!紫灵那样欣喜,所有的悲痛,所有的绝望,在此时全都化成了希望。紫灵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何等的喜事啊。 可是,紫灵不知道,这其实不过是莫如出来的时候用过的木筏而已。不过,木筏没有飘走,也是一桩奇妙的事,或许莫如还真的有希望也说不准。 反正紫灵是十分兴奋的,他采来软绵绵的野草,野花,把筏子铺得像只花船,好让莫如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自己则拿莫如锋利的“青光白蟒”剑砍来竹竿撑起筏子。 紫灵自小在曼陀罗宫长大,时常在自家花园的湖里撑船玩耍,这一点倒是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紫灵撑起船,由于这次巧遇给她的希望太大——也只能抱如此大的希望,不然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紫灵就天真地以为莫如的身体已经被佛的保佑所包裹。天真地唱起歌儿来,道是: 湖水蓝莹莹地清啊,情郎哥哥你仔细地听,妹妹唱支山歌给你听 湖水蓝莹莹地清啊,情郎哥哥你莫难为情,你我是这鱼和水的情 湖水蓝莹莹地清啊,情郎哥哥你懂呀不懂,妹妹的心思哥哥的梦 …… 紫灵一会儿唱着自己从曼陀罗谷渔民那里听来的歌,一会儿又陪莫如说说话,而事实上也就是她一个人在那里给自己勇气,给自己希望,就像一个失望的但乐观的酒徒,喝醉酒,他就高兴了,于是就说啊唱啊,把烦恼的事统统都抛之脑后,只留着高兴和希望。而这意外的木筏,就是紫灵的酒,她现在完全陶醉在希望里了。 终于,紫灵上了岸。紫灵的眼前只有一尺来高的荒草。紫灵的身后就是茫茫的水泽。紫灵又感到了困惑,似乎以前的奇迹成了一个玩笑。 但是紫灵没有放弃,她默默地背起了莫如,开始寻找路。既然莫如说过了大泽有无镜灵台,就一定有路,而且是一条,因为这里荒无人烟,这里只有一个无镜灵台。 紫灵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她很快就找到了路。她雀跃起来,背着莫如都能雀跃起来。这个天真的女孩!紫灵道:“莫郎,我们太顺利了!看见了吧!我们要过水泽就出现了筏子,我们要找路就碰见了路!一定是佛在保佑我们!莫郎,我看见了佛的,在你受伤的那林子里,我真的看见了佛的!” 莫如无语,他已经死了。然而,紫灵现在却活了,活奔乱跳的活了。她背着莫如,走得极快,似乎要奔向一个极度美好的世界一般。 而这真的是一条唯一通向无镜灵台的路,是和尚走出来的。和尚每天都要到水泽边上去张望,他算准会有一个有缘者会来无镜灵台的,没有想到那个有缘者竟然是从天而将的莫如!那天和尚在瀑布边取水,莫如就从天上落下来了,和尚以内力化去了他下落的力度,但莫如中了岩壁上奇草的剧毒,昏迷着,和尚就用以内力祛除了莫如体内的剧毒,再采来草药,治好了莫如。 现在,他的有缘者又来了,是一个,是紫灵。莫如已经去了。而他也已经成佛了。这一切不过是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 紫灵真的来到了无镜灵台,她看见了洞门上的字。紫灵把莫如轻轻地放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休息了好一阵,才向洞内喊:“有人吗?” 第六章 怪事咄咄 紫灵来到了无镜灵台,在洞外唤道:“有人吗!”自然是无人应答。紫灵就背莫如入洞,见里面有青石床,青石案几,案几上置木鱼,就知道乃是一名和尚住的地方。紫灵惊异道:“果然是佛祖保佑,我莫郎有救了!” 就将莫如轻轻放在青石床上,扶其平躺,即刻下跪,向那青石案几拜了几拜,抬头就看见石壁上满布的图文,紫灵更加相信这是佛祖,是菩萨指引她前来求救的,或许这墙上的图文正是佛刻在上面的救活莫如的办法,也就顾不得饥渴,顾不得疲劳,当下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至于紫灵能不能以石壁上的图文所示之法救活莫如,留于后表。现在来述说肖遥。 “芙蓉居”杀人的事件没有很快传到肖遥耳中。因为他本来就不多与外人接触,可是其弟肖啸多日不见归家,肖遥就感到意外了。因外他这个弟弟虽说是江湖中人,性格也是极度地狂傲不羁,做事也是随性而发,从来都不拘小节,但对他这位兄长,肖啸还是很尊重的,要远行的话,是必定要给他打招呼的。 肖遥就外出查察,却查得肖啸被害,凶手竟然是莫如!虽然莫如跑得很快,虽然肖遥没有找到肖啸的尸身加以验看,但根据“芙蓉居”掌柜和伙计的详尽描述,他就知道人是莫如所杀。 因为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年轻剑客中除了莫如再没有一个人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杀死自己的弟弟。而且,根据众人描述,肖遥知道莫如已经悟出了“悲笑一剑”这路剑法的精妙所在,虽然这套剑法乃自己所创,也没有传授一式半招给莫如,但高手只要知道此路剑法的本质,就会自己领悟一种出来。那莫如资质不是很高,但心思单纯,正是修习此路剑法的最佳质料。肖遥在六年以前就已经断定,将来能胜自己的人必定是莫如。 这样就不仅有了仇恨,更有了一试莫如武功的机会或者理由。对肖遥来说,后者其实才是最重要的。肖遥心里很平静,一般仇恨,义气等等江湖人士关注的问题,肖遥都看得很淡。唯有武功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他的存在就像一把剑的存在,而他自己也感觉自己就是他的剑,剑也就是他自己。 这样,肖遥才寻着莫如踪迹,一路跟了过去,而后来竟然没有了莫如的踪迹。 肖遥很奇怪,就信步向东走,心想这小子既然逃离,就证明他的剑术还没有超过自己,所以他就一定要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躲藏,于是便从小路拐进了一处峡谷,越走越深。没有想到的是这峡谷竟然越深越宽广,慢慢就出现了人烟。 肖遥再往深处就一直到了一个大镇,此镇内竟有城门,上书“曼陀仙谷”。肖遥感觉此镇有些怪异,出入的人群中有一些成群结队身穿紫衣的人,露出浓浓的杀气。 杀气这东西在登峰造极的剑客那里敏感得就像猫能感觉附近有老鼠的存在一样。肖遥想,这里绝对是王化不及之地,极其适合藏匿,于是就进镇去了。 肖遥进得镇来,首先是去了一家客栈。因为赶路,肖遥好久没有吃到一顿像样的饭菜了。肖遥不喝酒,但饭菜要得很丰盛,要做得很精致。肖遥看着一桌的饭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大快朵颐。 不想一支飞镖破空而过,向对面桌上的一位老人飞去!肖遥头也不抬,伸手就用筷子夹住,慢悠悠地说:“要打要杀另找地方,不要坏了我的心情!” 对面桌上的老人过来一揖,道:“多谢大侠相救,老朽不胜感激!” 肖遥道:“我没有想着要救你,你何必言谢!我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吃一顿而已!以前辈的武功,也完全用不着我来相救!” 老人骇然道:“大侠何以知道老朽略懂武道?” 肖遥道:“杀气!”也就不愿多言,只顾埋头吃菜。 肖遥忽然感觉一股真气从地下直传过来,分为四股,分别向自己饭桌的四个桌腿袭来。肖遥也只顾吃菜,只用右足稍稍用气,将那一股凌厉的真气化之于无形。肖遥的真气也不撤回,而是循着传来的那股真气运了过去,刚才那位老人面部出现难以形容的表情,竟然向门外徐徐移去,看来是完全不由自主地离开的。 等那老人移出门外,肖遥才撤回自己的真气,道:“得罪了!我说过不要坏了我吃饭的心情!” 众人定定地看着肖遥若无其事地吃菜,都深感莫名其妙。但一切就平静了,刚才笼罩的隐隐的杀气瞬间消失,吃喝的众人都默默吃喝,大家没有一句话。 一些身着紫衣的人就离开了。肖遥心里明白这些人都是那老人的下属,但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一来就试探于他。但肖遥管不了这许多,只顾吃菜。 可不多一会儿,就有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进得店来,而在他进来之前,店内就在很短时间内三三两两来了好多客人,坐满了所有位子。那男子就径直走到肖遥面前,深深一揖,道:“兄台,店内客满,不知可否能容小弟共桌?” 肖遥道:“请便!”也不多言,只顾吃菜。 那男子就开始要酒要菜,也很简单,不过两三个素淡菜蔬,一坛“竹叶青”。 那男子道:“小弟司徒舒,兄台若不嫌弃,就请同小弟小酌两杯?” 肖遥道:“肖遥从不饮酒!兄台请便!”还是只顾吃菜。 司徒舒骇然道:“哎呀!久仰!久仰!想不到兄台就是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悲笑一剑’肖遥肖大侠!小弟失敬!失敬!怪不得一进店来就觉着兄台气度不凡,卓尔不群!原来是肖兄!小二,这位兄台的帐记在我的名下!” 肖遥道:“不劳兄台破费!肖遥与你无亲无故,萍水相逢,担当不起!” 司徒舒道:“就冲‘悲笑一剑’四个字,小弟请了行不?” 肖遥道:“肖遥无名小卒!中原地带尚不知名,兄台身居边缘深谷,何以闻得?” 司徒舒道:“小弟在中原有很多朋友,易无相不知兄台可曾听闻!” 肖遥听见易无相,不觉来了兴趣,道:“听过!常听舍弟肖啸说起,此人是肖啸和莫如的朋友!” 司徒舒道:“肖兄说的两位应该是‘魅影无形’肖啸大侠和‘铺天盖地’莫如大侠吧!久仰!不瞒肖大侠,小弟前些日子还在这谷中见到过莫如莫大侠!” 肖遥略略一惊,但没有表现在外,淡然道:“小弟知道此事!” 司徒舒道:“令弟肖啸大侠可好?劳烦肖兄带小弟转达敬意!” 肖遥道:“承蒙关心,舍弟非常好!肖遥已经吃完,司徒兄慢用!” 司徒舒道:“肖大侠慢走!” 肖遥提起宝剑,独自去楼上客房休息。心想莫如果然在此谷中,待我静观其变。随即叫小二送上热水,烫了脚,就沉沉睡去了。 三更时分,莫如感觉杀气袭来,蓦然惊醒。握住宝剑,静候其变,就感觉屋顶上微微响动,肖遥躺着没有动弹,果然屋顶上的瓦片就被人揭起,星光透进来,紧接着肖遥就闻到了一股清香。肖遥暗叫不好,连忙屏住呼吸。肖遥习练过龟息大法,屏住呼吸三五个时辰是不成问题的。 过了好一阵子,房门呼啦一声开了,冲进两三个紫衣人来,手握利刃,小心翼翼向肖遥的床移了过去。眼看到跟前还不见动静,再近了还不见动静,就有一个胆子大一点的上前那手指在肖遥鼻孔上试气,惊叫一声道:“谁下的毒气!他娘的,弄错了,下了致死的毒气!回去怎么交代?” 那三五个自已人就全围上来,拿手试气,果然没有了丝毫气息!紧接着就有一个人飞掠进来,竟赫然是白天试过肖遥武功的老头。 老头道:“胡说!明明是老夫亲自挑选的迷药,何以会死去?” 说罢就拿手来把住肖遥的脉搏,见脉搏跳动正常,道:“好好的,哪里是死了!” 紫衣人道:“可是没有气息了。”肖遥就放开呼吸。那老头就来试气。 老头暴跳起来,道:“废物!都是他娘的废物!明明有气的谁说没气了?”众人又试,果然呼吸正常,也就不敢多言。 老头道:“此人武功之高,曼陀罗谷除了教主,还没有一个人能与之匹敌!可惜太过自负,就落得如此下场。不过他是块制造‘黑身之神’绝佳材料,好生抬回去,交赛一江处置。” 刚才那胆大的紫衣人道:“曼陀尊主吩咐,如若成功,就带回曼陀罗宫,万不可小觑了此人!” 老头道:“原本打算交由曼陀尊主亲自处置,没有想到我们这样容易就得手了,依老夫之见,还是交由赛一江,把他直接弄成‘黑身之神’算了,不用劳烦尊主!我回去亲自向尊主解释这件事!” 众紫衣人齐呼一声:“是!”,就肖遥装在一只布袋里抬走了。 肖遥就一直装作昏迷,他要看看到底怎么制作“黑身之神”。 肖遥被从袋子里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座厅堂,只听那些紫衣人齐呼:“参见尊主左使!” 就有一苍老的声音道:“免礼,何事?” 就听见那胆大紫衣人道:“尊主右使命令我等将此人交由左使处置,制造‘黑身之神’即可!” 苍老的声音道:“尊主可曾知晓?” 紫衣人道:“左使会向尊主解释!” 苍老的声音道:“你等辛苦,下去领赏吧!” 又呼唤一声来人,即有几个人前来,道:“老爷有何吩咐?” 老头道:“抬上此人,随我来!” 肖遥感到自己周围没有一点人的气息时候,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上下前后左右都是石壁的密室当中。肖遥也不惊慌,盘膝坐在地上修习内功。如此过来不知多少个时辰,也毫无动静。肖遥却也不急,只是肚中饥饿,就大声呼喊:“有人吗?小二,来人,我何以在这样的房舍?” 只听轰然一声,石室顶部忽然开了碗口大一个洞,就有光芒照射下来,只听上面哈哈地笑着,并且骂道:“白痴!都已经入了地狱了还做着天堂的梦!哈哈哈……” 肖遥问道:“何以有如此说法?” 那声音道:“今晚你就要成‘黑神之神’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肖遥就不再多问,有这一句就足够了,就道:“兄台,可否给些吃食!小弟肚中是在饥饿难忍!” 那小洞里就掉下几个馒头,洞口马上就闭上了。满室除了肖遥和几个馒头,就只剩下了黑暗,幸而肖遥是能看见那几个馒头的,即便是看不见,就凭刚才那馒头落地的声响,肖遥也能精确地判断出馒头在什么方位。这就是真正的高手所达到的境界。 肖遥捡来馒头,认认真真地吃起来,但第一口咽下,肖遥就马上叫一声:“不好!”赶紧运用内力,把吃下去的竭尽呕了上来,但他毕竟已经入了口,甚至咽下了了肚中。于是他就感觉头有一点沉,接着就越来越沉,慢慢不省人事了。 幸而,肖遥把吃下馒头的呕了出来,而且吃的极少,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已经醒过来了。这馒头是用赛一江制造“黑神之神”第一步骤专用的药物,为黑色曼陀罗加上几种苗疆特有的毒物炮制而成,不仅能够将人麻醉,而且还可以使人在失去神智的情况下听从某一命令而行动。 肖遥醒来后,才感到危险,自己多年不曾涉足江湖,想不到手段越来越卑劣!肖遥赶紧把一个馒头以内力揉碎成粉末状,均匀地贴在石壁上,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然后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果然,头顶上的石板微微颤动,好像有人走来了。肖遥就静静坐在地上,以观其变。果然,石板启动,轰然裂开一丈见方的大洞,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一个苗人打扮的老头跳下来,查看石室中的一切。 肖遥当然不知那馒头有何功效,于是就痴呆呆望着老头查看,静观其变。 那老头终于没有发现破绽,就冲着肖遥喊:“抬头!” 肖遥就抬起头来。老头眼中露出喜光,扔过一把剑,道:“接住!” 肖遥就接在手中,认得那是自己的剑。老头道:“使剑!” 肖遥就使出“悲笑一剑”中的一招“悲情漫溢”,但觉柔柔的真气过去,石壁上就有了几道深深的剑痕,石粉才慢慢扑簌簌地落下来。那老头没有领略过肖遥的武功,骇然道:“好剑法!果真是制造‘黑神之神’的绝佳材料!” 肖遥也不顾他说什么,又几招剑使过,石室里就弥漫了剑气,老头怕伤着自己,慌忙纵身跳上去,道:“停!上来!” 肖遥就停下来,并且跳上石室,只见石粉簌簌落下处,巨大的石板轰然碎裂,四壁全落在了地上。那老头其实就是赛一江吓得面如土色,道:“随我来!”肖遥就毫不犹豫地跟赛一江走了。 他们又来到了另一个石室,这个石室里燃着火,很明亮。肖遥就呆呆地瞅着浸泡在一个一丈见方的黑水污池里的一个红头发的老头,老头目光呆滞无光,一看就知道没有任何思想,已经成了一具活尸。 赛一江向污池里的红发活尸道:“上来!”那活尸就直直飞起,站在了赛一江面前,目光呆滞,赫然是行尸走肉。赛一江向那活尸道:“杀了他!”那红发活尸就挥剑疯狂杀来,所使武功竟赫然是莫如的“晚来风急”! 肖遥暗运真气抵御,心想要装就装到不能再装,看看这老头到底要这活尸把自己怎么着。不想那赛一江竟然转身命令肖遥道:“杀!”,莫如就将“悲笑一剑”施展开来,真气徐徐漫延开来,就像无尽的水漫延开来,柔柔化解着“晚来风急”凌厉的真气,然而,这股真气之强大是世所罕见的,肖遥和很多高手对决过,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凌厉强大的真气,肖遥感到自己真气要抵御他的真气还略显不足,就运用转运之法,将凌厉真气从自己身边转运到身后,剑气在他身后就大显威力,只见石板碎裂成石片,扑簌簌地落下来,皆尽粉碎。 肖遥随即使出一招“悲声绵绵”,就将剑气从四面八方一起向红发活尸缠绕过去,但肖遥立即明白这个人不能杀,这个人被歹人所害,就说明他是好人。肖遥一生最深恶痛绝的事就是屠戮生命,和他比武的剑客几乎都败在他的剑下,但绝没有一个人伤在他的剑下。 而且,这个人使的一路“晚来风急”,这个人的凌厉刚强、源源不断的真气,这个人的一头红发、棱角分明的面庞,这所有特征都指向了一个人——“大漠天狼”尤里斯。这样,肖遥就更不能杀他了,此人虽为西域异族,但为人刚正不阿,行走江湖多年,多行侠义之事,在大漠和中原都有极好的口碑。 (肖遥来到曼陀罗谷的时候,莫如正在无镜灵台。) 但如果不杀他,自己就马上会露出破绽,被赛一江识破。正犹豫间,忽听赛一江道:“停!” 肖遥立即收回真气,呆呆站立。赛一江道:“果然是高手之争!高手之争!哈哈哈……” 赛一江笑着,忽然笑容戛然而止,狠狠道:“可惜啊!可惜啊!你们只能成为我们的工具!高手级杀人工具!”赛一江哈哈地又笑起来。 赛一江笑罢,脸就立马阴沉起来,向红发活尸道:“进去!” 那红发活尸就毫不犹豫地跳进黑色污池,浸泡着,他的周身都被那污浊的药水浸泡成了黑色。黑色当然是一层茧子,这茧子柔韧性极好,一般的刀剑对其是无可奈何的。 这样的活尸,听从主人指挥,杀人毫不犹豫,而别人要杀这些活尸却是极其困难的,不仅有这曾茧子防护,更重要的是这群活尸生前都是精选的武功极高的武林正派人士,所以几乎是所向无敌的。而这些成了丧心病狂的制造者却自豪地将其称之为“黑神之神”。 肖遥看着这样一位正直的武林前辈,受人尊重的“大漠天狼”被活活折磨成这样,心里终于产生了微微的愤怒,这样的感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产生了,肖遥觉着很是惊奇,原来自己竟然还有人的情绪! 赛一江却出去了,留下肖遥一个人站着,肖遥怕露出破绽,就一直站着没有动。可是不多一会儿,肖遥就直直地倒下了! 第七章 魅影重重 肖遥这一回真的是倒下了。这一回他毫无觉察,当他感觉自己忽然间头颅重如泰山的时候,他就轰然倒地,不省人事了。 然而肖遥醒来的时候,没有在赛一江的石室,也魅没有在曼陀罗镇的客栈,竟然在荒郊的山野里! 肖遥躺在烂漫的野花丛中,在馥郁的花香里,在一片和煦的阳光下,在温柔的和风里。 肖遥悠悠睁开眼来,看到了这一切,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世界在他的眼前重新陌生起来,美好起来。肖遥深深地美美地呼吸了几口浓郁的花香,打量着这个新鲜美好的世界,感到以前自己太辜负这个世界了!以前的他只顾着思索剑道,太不关心春来春去、花开花落了,现在从那地狱般的密室出来,眼睛缓缓睁开一刹那,看到久违了的阳光大地山川,他的心中充满了温情,充满了爱。 肖遥想,剑道或许不仅仅走水道,而是蕴含在大千世界、万事万物中的,或许每一种事物都可以启迪剑道走向一种极致!想到这一层,肖遥不觉为之振奋,感到自己的剑法或许会有一个飞跃的精进,将达到一种不可想象的境界。但随即又黯然了,又能怎么样呢,这种境界就如同在雪山之巅,冰冷刺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孤独将是这一切的主宰! 肖遥决定先不去想这么多,这也是肖遥经常提醒自己的。可总是无济于事,肖遥还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事到如今,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做些什么?这才蓦然记起自己是循着莫如来到,来找他问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弟弟?其次是和他大战一场。 肖遥决定返回镇上的客栈。但是,肖遥立即感觉返回客栈这个举动似乎太过异常,一个“返”字提醒了自己,原来自己竟然在山野!他是怎么来到这山野的呢? 肖遥假设了很多情况,但都被自己的推理所推翻。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将他从密室里救了出来!可救他的人是谁呢,这任肖遥如何聪明,始终还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肖遥回到他原来安身的那家客栈,可肖遥看到的这客栈已经成了一个凶杀案的现场,客栈的老板失踪,伙计全部被人杀死!肖遥觉着一股苦水从心里泛上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心不在大街上走,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他已经见识过的那些紫衣人,依然三五成群地走在大街上,形色匆匆。肖遥感到曼陀罗镇有一种十分邪恶的气息,隐隐含着杀气,令人胸中憋闷之极。 于是,在天黑的时候,肖遥就离开了曼陀罗镇,在山上找了一个山洞,点了一堆火,看着火苗欢腾,肖遥似乎看见那是一种剑气在舞动,不由呆呆地看了下去,想了下去。 忽然,肖遥听见风声忽地传来,就有一块石头以一种巧妙之极的劲道飞来,并不奔着肖遥,而是砸在肖遥面前的火堆里,火花四溅,形成一种美妙的花朵状,慢慢消失。 肖遥没有感到任何杀气,而是感到一种特别熟悉的人的气息飘忽在自己周围。肖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洞口一闪,随即消失。这个身影竟然酷似自己的弟弟!肖遥用足内力,以极快的速度,飞掠出的了山洞。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肖遥也就不再返回山洞,而是在洞外依着刚才所观察的火苗的舞动,挥舞长剑,内力呼呼地使出,剑气结成火苗状,向上飞窜,向四周漫延,所到之处,草木皆伏,大有燎原之势。肖遥大惊,果然大千世界、万事万物,就是一本无字的剑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肖遥越舞越来劲,忽然听得一声叫好,立即收了真气,举目四顾,见有一条身影,在山野飘忽不定,肖遥赶忙追过去,却看见那身影横移一下,绝无半点声音,入于丛林,影踪全无了。 肖遥两次看见的身影,绝对是他弟弟的身影。假如肖啸还活着,那绝对是他的身影;假如肖啸已经死去,那也一定是他的鬼影。因为世间除了“魅影无形”肖啸,绝无第二个人会有如此鬼异的身法。然而肖遥不知是喜是忧,不知目前的肖啸是人是鬼,不知肖啸的身影或者鬼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夜晚。 肖遥忆起他们兄弟的事情来。肖啸在外人的眼里,是“魅影无形”的剑客,是天下高手中轻功第一的肖二,是和莫如相媲美的酒圣,是后起剑客中前途无量的姣姣者,更是武当剑派栽培的俗家弟子中,除了肖遥,成就最大的侠客。武当明宿木虚子掌门最大的骄傲之一,他老人家提及弟子时,从来不把入室的道士弟子当回事,从来都是肖氏兄弟首当其冲。 可是在肖遥的眼里,他的那个弟弟就是一个小顽童,任性、肆意而为,除了喝酒打架,就爱捉弄人,偶尔和自己也闹着玩,捉弄了自己,那小子就嬉皮笑脸…… 肖遥想起这些,想到弟弟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不觉悲从中来,就走出洞外,放声长嚎,流下了他懂事以来第一滴眼泪,接着就泪如雨下。 忽然一支飞镖,破空而来,肖遥伸手接住。见上面夹带纸条。肖遥也就不再追究飞镖从何而来,只把纸条拿回洞内,在火光处拆开看了。 只见纸上写道:“莫如现身赛一江处,已入‘遮天蔽日’邪教,背纹邪教异物黑色曼陀罗,望肖大侠铲除!” 肖遥大惊,当下思绪万千。赶紧出洞观望,只见得浓浓夜色,满野只有猫头鹰悲声啼叫,没有丝毫人的气息。 肖遥百思不得其解。送信者确定是一个人无疑,因为肖遥目前为止还是不会相信世间真的存在鬼怪,其次一个原因就是看来这个人不仅知道他和莫如都在曼陀罗谷,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而且还知道自己和莫如有着过节。 肖遥决定再探赛宅…… 肖遥出现在曼陀罗镇的街口时,天色接进五更,曼陀罗谷里自然还黑得只适合夜行动物和武林高手行进。可肖遥的面前横空多出一个身影来,此影无声地新走在肖遥面前,无论肖遥如何用力,这影子总是在自己的面前,不近也不远,肖遥断喝一声:“好汉留步,莫要装神弄鬼!” 那影子不顾,只要肖遥走多快,他就走多快,总是和肖遥保持着那么一段固定的距离,甚至在一追一赶间竟也一寸不差地保持着那么一段距离。肖遥于是不再追赶,停下来,一剑挥过去,剑气就像一条大江,浩浩荡荡蔓延过去,但那影子攸然间影踪全无。 肖遥正发呆间,那影子飘飘忽忽,又在那个方位,一寸不差的出现。毫无声息地出现,毫无声息立在那里,这毕竟是可怕的,竟然和传说中的鬼一样。肖遥屏住呼吸,敛气提神,凝神观望,肖遥没有听见任何声息,只看见那身影眼熟之极,只感觉到一种亲切熟悉的气息。 肖遥想起了肖啸,感到一阵高兴,禁不住叫一声:“小弟!是你吗?” 肖遥感到那身影猛地一怔,但没有任何声息发过来。 肖遥一阵狂喜。他不相信鬼神,而今见到了这样一幕,这个魅影重重的夜晚,就只能说明肖啸还在这世上!肖遥想到这一层竟然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急忙道:“小弟!小弟!真的是你吗?你真的还活着吗?”肖遥的眼泪竟然夺眶而出。肖遥在确定肖啸已经被莫如杀死的一刹那,甚至到目前,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如今这条汉子,绝顶高手的剑客,心冷如寒铁冰峰的肖遥,竟然热泪盈眶。最近两天以来,肖遥已经盛怒过,已经悲伤过,现在又狂喜了,肖遥对于此甚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苦苦修行多年,竟然还是弟弟有着极其深厚的人类感情,不能和众生相忘于江湖,换来真的大自在。他竟然还是誉尧而非桀,不能两相忘而化其道。 肖遥这才真明白,真正的大道其实就是和众生一起活着,活出滋味,活出感情,然后死去。看来造物者给人给予感情,给予喜怒哀乐,让人们分是非,分善恶,积极健康地活着,和自然界万事万物竞相争取活动,以彰显其存在,都是一样的道理。在并行而不悖的大道中,万事万物的存在方式迥异,但都统一于大道。 肖遥瞬间思绪万千,呆呆观望那熟悉的身影,想了很多。肖遥决定放弃再探赛宅,跟定这身影,探明那是否真的是他的弟弟。 肖遥决定趁其不注意,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抓住他。于是肖遥故意道:“前面的大侠,肖遥有要事在身,暂且不陪大侠练习这捉迷藏似的的轻功游戏了,告辞了!”说罢就最做出一个要反其道而行的动作,但不等动作完成,忽然就以自己多年未曾用过的“疾步流星”步伐,风驰电掣般的冲过去,这几步委实厉害,几乎就是一阵疾风扫过。前面的身影似乎也真的被蒙住了,竟然差一点就被逍遥赶上,但那身影的速度更是不可思议,眼看肖遥的手就要到他的身上了,但两人之间忽然似乎凭空多出一段距离,竟然就是以前拉开的那段距离,不差丝毫。 肖遥十分沮丧,自己的轻功比起弟弟来,虽然差是差了一点,但自己以前经常被弟弟拿来开玩笑,捉弄一番,他就追赶弟弟,那时真的差不了多少,有时他是能够追上的。眼前熟悉的身影,身法怎会如此了得,难道真的是弟弟鬼魅吗? 肖遥觉着这又像极肖啸,肖啸这个弟弟,总爱和自己开这样玩笑,最喜欢看自己追不上他时出现的那种难堪。过去经常在这样的时候,他会笑着在远处向自己扮个鬼脸,一溜烟不见了,忽然又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手里多了一个酒壶,边喝边一脸坏笑…… 那身影也就在那一段距离之外,不近也不远,于是肖遥就和他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一直追赶下去。但见两旁的群山都飞也似的向身后去了,风呼呼地向耳后去了,似乎一切都向他们相反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去了。然而,他俩之间的距离依然是那么一段,肖遥一生遇事都不是很坎坷,所有事情似乎都不是大事,总会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几乎还没有任何事情让肖遥说一句无可奈何。但眼前的这段距离,却成了肖遥目前最无可奈何的事情,舍又舍不得,追又追不上。肖遥想或许人生在世,总会有这许多放不下又拿不起的事情的罢。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极其狭窄的山谷,头上一线天,谷底纯粹看不见任何东西,完全凭感觉行进。 忽然间,肖遥看见前面又一点光亮的东西,在这般的黑暗中,格外引人瞩目。但眼前的身影却突然间消失了,紧接着又一件物事破空而来,但绝无半点杀气与敌意。肖遥伸手接住。但觉仅仅是一个纸团。 肖遥凝神细听,隐隐听见又“乒乒乓乓”的声音从那光亮处传来,但附近除了虫鸣和树叶翻身的声音,以及偶尔一只鸟甜美的梦呓,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心想,看来这身影的轻功已经真的出神入化,天下除了他弟弟肖啸,还会有谁能把轻功练到这个程度呢?是莫如?是客栈里的老头?是客栈里那气宇轩昂的男子?是赛一江? 肖遥摇摇头,想,决计不是他们,他们决计不会有这么熟悉的气息,当然,轻功也决计不会有如此高的修为,这些人除了莫如,都是他最近见过的,从他们的脚步里就能听出他们武功的斤两来。 肖遥心道:“这身影把我领到这里,送上纸团,自己就无影无踪地消失,莫非和前面的光亮有关?” 肖遥决定无声无息地靠近那光亮,借光将这纸上的内容看清楚再说。 肖遥凝气提神,掠过草木,直奔光亮。 肖遥潜身在在洞口的草丛,眼前的一切很让肖遥吃惊:洞内灯火通明,极其广阔,到处一片繁忙景象,竟是一大群人忙着冶铁打造兵器,大至大刀长矛剑戟,小至箭头飞镖马掌,应有尽有。这些人也只顾忙活,丝毫不注意身边发生的事,有几个穿着紫衣的,佩着剑,坐在一张桌子周围说笑,桌子上放着皮鞭,还有酒碗酒坛,似乎刚才喝过一场。 只听一个紫衣人道:“唉,光这十万件大兵器,就要半年时间来打造,而且这铁是自己冶炼的,还要费工费时,更不要说加上这箭头马掌一类的小玩意了。上头催得这样紧,就算我们把这些铁匠打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另一个道:“本来没有这么急的,听说最近这谷里来了几个高手,极难对付,上头在设法对付他们,或许怕他们来捣乱,这才急上了我们!” 又一个道:“管他呢,喝完了酒咱照样乐呵,就可惜他奶奶的这洞里没送来娘们!” 又有一个道:“只怕玩不成任务你我这项上人头不保!哎,你们说说上头要这么多兵器干什么用啊?咱这教众撑死也不过三万人……” 有一个“嘘”了一声,道:“不想活的就对这个问题妄加猜测吧!” 那些紫衣人就沉默了一阵,有一个道:“来来来,还有酒,咱们干脆喝光!乐呵!”说罢就要倒酒。 只听一个道:“停手!喝醉误了大事,我们谁担当得起?走,跟小爷练练手去!” 那几个紫衣人就离了座位,拿起皮鞭,一路抽打过去,道:“都给小爷听好了!快的重重有赏!慢的也重重有赏!快的赏白花花的银子,慢的赏白花花的剑!” 肖遥看得愤怒,心想:“看来这魅影果然是有意领我来这里!看来我肖遥跟这紫衣人真是扯上了!这事我还得真的得搅和一把!”肖遥想起这几天以来在曼陀罗谷的遭遇,无不和紫衣人扯上关系,想起黑水污池里的“大漠天狼”尤里斯惨遭这帮畜生的毒害,肖遥心里翻起了莫名的憎恨。 肖遥展开那纸团,只见上面写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之辨,存乎一心!”肖遥看得莫名其妙,又拿出自己在山洞里接住的一支飞镖所携带的纸条,看见上面写着:“莫如现身赛一江处,已入‘遮天蔽日’邪教,背纹邪教异物黑色曼陀罗,望肖大侠铲除!”肖遥细心对比了两张纸条,发现这绝非出自一人之手,但到底谁真谁假,用意何在,肖遥实在想不明白。 肖遥想起自己本来混入了这些紫衣人的一个小头目赛一江处,虽然自己小心翼翼,处处伪装,但还是不免被那老狐狸识破,差一点就要被害。不想被谁救出,置于山野之中,又奇妙地遇上两个不同的魅影,收到两个不同的纸条。而且其中一个魅影酷似自己的弟弟肖啸,这魅影身法鬼异,行动敏捷,都是绝顶高手,而他们这样捉迷藏似的跟自己玩什么呢?肖遥把这前前后后的事情细细回想一遍,推敲思考了一番,似乎有些明白了。 肖遥想自己进曼陀罗谷的第一天晚上就遭人暗算,给人下了毒气,幸而自己修炼过龟息大法,才幸免遇难,而从那下毒的老儿以及紫衣人的对话中得知,这里存在一个武功可以与自己匹敌的教主,还有一个在曼陀罗宫的尊主,还有尊主的左使和右使,分别是制造“黑身之神”的赛一江和试探自己武功并下毒气给自己的老儿。那这“遮天蔽日教”的教主是否就是他们的所说的教主?那曼陀罗宫的尊主又是谁?自己进谷第一天遇到的那气宇轩昂的男子又是什么角色?他竟然是易无相的朋友,而且知道中原武林的许多事,奇怪! 曼陀罗宫,尊主,气宇轩昂的男子,易无相……肖遥决定找曼陀罗宫一查,或许会更明白些。但眼前的事情又说明什么,魅影引领自己前来到底要自己知道些什么?肖遥心道:“既然来了,不妨进去一查!”就观察里面的动静,见一个烧火冶铁的小伙子给一个紫衣人道:“紫云使者爷爷,小的要方便,求使者爷爷开恩!” 只见那紫衣人一皮鞭就抽在小伙子背上,道:“就你,你奶奶的,懒人屎尿多!滚出去!一刻钟不回来,小爷命人杀光你全家!清楚了没有!” 那小伙子千恩万谢,溜出来了。肖遥慌忙纵上一棵树,那小伙子走了吗多远,就在草丛里解下裤子方便。肖遥等那小伙子解决完毕,轻轻飞掠过去,就点了他的穴道,拖到草丛深处,扒了外衣,自己套上了,道:“小哥莫怪,肖遥今天到此,为的就是查清迫害你等的元凶是谁,小哥暂且忍耐,穴道四个时辰之后会自动解开!” 肖遥就混进洞去,进门就抓两把黑灰涂在脸上,见了紫衣人只是点头哈腰,摸到一个风箱边,就呼呼地拉起来。等那紫衣人走远,就给旁边的伙计低头哈腰,道:“我是新来的,大家多多照顾!”又摸出随身携带的碎银子数两,给旁边几位散了,道:“如果能出去,算是我请大家喝酒的!” 旁的火工见到银子,就笑逐颜开,道:“你小子还够意思!” 又有一个道:“有什么不懂的就向你这几位爷请教吧!你这几位爷一定不吝所学,知无不言!” 又有一个道:“熊三,你就不要酸了!什么不吝所学,知无不言,按我说啊,小兄弟,在这里最是保命要紧,一定要把紫云使者当作自个儿的亲爹亲妈,就可保得头能长在脖子上!” 肖遥笑道:“多谢!我新来的,不知教主要我们打这么多兵器又何用呢?” 刚才那叫熊三的酸溜溜的火工道:“按理,这里是不会招收新手的,你这么是新来的呢?” 肖遥道:“使者言说情况有变,需要尽快完成任务,就招了我们这批新手进来!” 那熊三道:“也是,这些天我们夜以继日地干,快要累死了!唉!教主他老人家的事,我们不能妄加猜测。你是新来的,人也爽快,我就给你说说吧!伸过耳来!” 肖遥伸过耳,只听熊三道:“我们听那紫云使者闲谈,说这曼陀罗谷有真龙现身,就要出真龙天子了!而那真龙天子在这曼陀罗谷,除了教主他老人家还有谁敢当?” 肖遥大骇!忽然听见紫衣人道:“五更点卯!尊主右使亲自前来,大家鼓起精神,恭迎他老人家!” 第八章 血路出重围 肖遥一惊,心道:“不好!”果真就看见他初到曼陀罗谷时试探过他武功的那老头。那老头拿起名册,忽然就闭上眼睛,耳朵颤动起来。忽然扔了名册,刷地拔出一把宽刀。只听一个声音大吼:“果真混进了高手,不妨现身指教!”那声音在空中激荡,就是不知发自何方。 肖遥不知,这地下兵器场的周围设置了许多暗哨,各有数十名紫衣人轮流站岗,他们只要听得风吹草动,都得向上峰报告。那肖遥在追魅影的时候,虽然两人都是身轻如燕,但肖遥曾叫过 “小弟,是你吗”等话,被暗哨听见,报告了管理这里的尊主右使洪涛,于是那老儿就亲自前来查看,不料就在洞中发现了高手的气息。 肖遥看那老头的听力,立即就明白那就是多年以前名震江湖的“天门谛听”洪涛,不想如今竟成了江湖败类!大觉心下不爽!于是用足内力,仍然以千里传音大法回敬道:“如此三脚猫的功法,竟敢在此班门弄斧,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肖遥这声音从八方荡来,几个紫衣人竟被震得当场吐血!肖遥看见那洪涛耳朵大力摆动,面色如土,忽然挺刀向自己直砍过来。 肖遥刚才为了混进来,竟然把剑藏在外面的草丛中,现在见那宽刀破空而来,只得挥手为剑,使出一招:“悲动天地”,生生让洪涛转了一个旋子,一刀砍断了一个紫衣人!洪涛转过身子,大骇!面如土色,道:“肖……肖遥!”随即断喝一声:“上!” 就有许多紫衣人杀了上来。肖遥一掌劈死一个,夺了剑,使开一招“悲情漫溢”,剑气四下漫延,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许多紫衣人应声倒下。肖遥就掠出这山洞兵场,追赶洪涛。但见天色微明,漫山遍野都是紫衣人,强弓劲弩早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肖遥自然对此不屑一顾,使起“平步青云”的轻功来,掠过树梢,直本洪涛而去! 但见那箭矢在一瞬间遮天蔽日,同时飞向一个目标——肖遥!肖遥急忙压低身子,使一招:“悲海逆流”,但见青光围拢了所有箭矢,那箭矢也不再向前,而是倒转过来,向着飞来的方向,丝毫不差地飞了回去!那些紫衣人大骇,急忙躲闪,闪过的倒也罢了,躲闪不急的皆尽被箭矢射中手背,直透手心,痛得满地打滚。肖遥看着有些不忍,而一想起他们依仗“遮天蔽日”教的淫威,到处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残害生灵,草菅人命,就觉着死有余辜,也不顾许多,只追洪涛而去,不想手中那夺回的剑倒吃不起刚才内力,一招使完,竟然寸断而落,手中仅剩了剑柄! 肖遥无奈,只得看准了自己藏剑的方位,飞掠过去,幸而自己藏剑的草丛处只有一个紫衣人,看见肖遥直奔而来,早已被其神奇剑术吓傻了的那紫衣人,面如黄蜡,狂奔而去,肖遥也追,只是抓起剑就走。但马上发现走不脱,他听见几个武功不弱的脚步踩着树叶飞奔而至,瞬间就到了眼前,也不由分说,数十人挥剑砍来。 肖遥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赛一江一伙所谓的“黑身之神”,其中有一人就是莫如的师父,“大漠天狼”尤里斯!肖遥知道这些人都是被这伙恶魔以卑鄙手段所控制的正直剑客,就不忍杀之,只是挥剑化解着他们一股又一股凌厉的剑气,竟然和这数十名高手耗在一起,不分高下! 赛一江挥着一把金丝大环刀,指挥着他“制造”的这群“黑身之神”,肖遥看见赛一江,怒气从心而起,直冲全身各处,不觉剑法一变,使出自己在山洞看火时所悟的一路剑法来,一剑过去,剑气如火苗一般,直窜向赛一江,赛一江大骇,急忙拿刀去隔,不料他削铁如泥的金丝大环刀竟然寸断落地,当下面如土色,疾呼一生:“杀了他!”数十名“黑神之神”紧紧围拢了肖遥,使出各类剑法的绝活来对付肖遥。 肖遥余怒未消,惦着杀赛一江,就不战他们,掠出圈子,直奔赛一江,赛一江急忙失去全部内力,御步飞奔,边跑边喊:“快!拦住他!杀了他!”于是肖遥身后的那数十名高手就穷追不舍,跟了上来。 肖遥又使出一招火路剑法,自己取名为 “疾风烈火”的,向赛一江扑去,赛一江但觉热浪逼人,剑气就像春风野火一般,呼啦啦弥漫过来!肖遥一转念:“要是杀了这老儿,这群被他所害的剑客恐怕就没有解药!”于是不等招老,又一招“悲若秋水”使出,化解了刚才的“疾风烈火”,赛一江感觉自己在劫难逃,万念俱灰之时,忽觉剑气消失,登时屁滚尿流,面如黄蜡,不知所措! 那数十高手立刻围拢我肖遥,斗在一处…… 肖遥使开“悲声绵绵”,只是化解着他们的真气,但这群人本来就没有了意识,只是受人控制,只顾竭尽全力完成使命,完全不知肖遥的怜悯。肖遥的真气就对付着这数十股凌厉真气,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使出一招“悲海逆流”,一剑逆转了所有真气,但那些人都是高手,又使出新的招数来隔开自己的真气,皆尽显出迷茫的神色,虽然他们心魂受人控制,但对于剑术的高超,他们倒还辨别得高低。于是全力拼杀,肖遥感到再不出杀招就要落败,而落败在在这里对逍遥来说真的不是件很光彩的事,自己明明有能力制胜的,为何要落败? 于是肖遥使出“悲情漫溢”,剑气如江河决堤一般漫溢过去,但肖遥立刻后悔,这一招过去,他们非死即伤,其实就等于死,因为赛一江等恶魔绝不会留着没有用的伤者的。肖遥急忙又一招“莫扰万物”,尽快过去,化解了刚才剑气,只是“莫扰万物”本是杀招,那数十高手面对铺天盖地的剑,竟无所适从,使出各路剑招来格,但剑气过处,只削下他们每人一缕头发。 肖遥和这些人无论如何是不能久战的,但他们穷追不舍,肖遥决定全力逃走。 肖遥再使开一招“悲风泪眼”,但觉寒气逼人,向那些被刚才那招“莫扰万物”逼得无所适从的人逼了过去,那些人正在惊愕当中,眼睁得老大,不想这“悲风泪眼”的真气就到了,众人眼球中了剑气,但觉眼中同样难当,这些流血不流泪的铁汉子,当年驰骋江湖的豪杰,竟然泪如雨下! 肖遥使这招数的目的就是要趁他们擦眼泪之际逃走,不料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尊严意识,对英雄流泪的耻辱已经没有了感觉,也不顾许多,只顾拼命杀来。而肖遥却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剑招使出之后,也回头,只顾飞掠出去,不想他们却同时使出了杀招! 肖遥感觉到杀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也来不及挡开了,只有用足内力以御剑气。当逍遥的内力包围了全身,形成金钟之罩时,各路剑气齐至,只听发出嘶嘶的响声,过后肖遥的左臂血流如注! 原来是“大漠天狼”的真气实在过于强大,肖遥抵不住,被他的剑气穿透了金钟之罩,伤及左臂。这一剑要不是有各路剑气的干扰,是伤不着肖遥的,而这一剑砍中的如果不是肖遥,而是砍中别人,定当将此人生生砍为两截!“大漠天狼”之所以威震江湖,也不是浪得虚名,而是真正的高手豪杰! 肖遥左臂中剑,赛一江大喜过望,狂奔而去的洪涛也返回山洞兵器场,领着无数紫衣人和一批高手前来助战,企图消灭肖遥! 赛一江见数十名高手造就的“黑身之神”,砍伤了肖遥,有点肆无忌惮,挥刀冲进圈子,也来战肖遥;而那“天门谛听”洪涛也冲进来,各种淬毒的暗器雨点一般发射过来;紫衣人和那数十名“黑身之神”更是一层又一层把肖遥围在中间,足足围了五十几层;漫山遍野的弓弩手早已箭在弦上,暗器高手也张大眼睛按住发射机括,他们只待肖遥掠出圈子,就马上发射箭矢和剧毒的暗器! 这群人,一心一意要消灭肖遥了!这群人当中,没有一个可以消灭肖遥!只是肖遥怕伤着以江湖豪杰为原料“制造”成的“黑身之神”,因而出手总有顾忌!肖遥使出一杀招,又要用一招化解,只逼着众人不能靠近自己,而他也逃不出去,内力渐渐不支! 那“天门谛听”洪涛已经听出肖遥剑气有所减弱,大喜过望,道:“大家齐心协力杀了此人,重重有赏!此人内力越来越弱,大家都使出绝招来,结果了他!快!” 那赛一江也命令他的“黑神之神”道:“杀!使出全力!杀死他!快!” 这样,众人狂魔一般,强弱不同的内力混成一股浑浊的洪流,剑气,暗器,一起飞向肖遥!所有的邪恶,所有杀气,连同死神的手,一起飞向了肖遥!天昏地暗,山摇地动,整个山谷狂乱起来!树叶在剑气里飞舞如绿蝶,沙石在剑气里横飞如弹丸!大风起,草木尽折,兔奔雉飞,鬼哭狼嚎! 然而,肖遥毕竟是肖遥!肖遥越是在这样的场面越心若止水,肖遥波澜不惊,肖遥眼中没有丝毫慌乱与畏惧,平静如鉴!肖遥撤回防御真气,自己封了受伤左臂的穴道,止了血。肖遥抖剑换招,使出“悲笑一剑”中最具有杀伤力的一招“悲涛哀浪”,但觉柔中带刚剑气急速蔓延开来,清辉大盛,方圆数十丈的地方都笼罩在这剑气中,众人中武功稍强者,还可以挥剑一格,武功弱者早已没有丝毫力量抬手动足,只待剑气一过,即可一命归西,结束自己的生命与一切! 剑气只是一闪而过,而众人却经历一个由瞬间恐慌到恐惧消失的过程,感觉似乎这一剑极其漫长!一剑过去,众人非死即伤!方圆数十丈以内的紫衣人皆尽死亡!方圆数十丈以内的草木却没有丝毫损伤!这就是肖遥!肖遥一向的宗旨就是“莫扰万物”,肖遥从来不会伤及无辜!所以,赛一江和洪涛皆尽重伤,而数十名“黑神之神”竟然落下的仅仅是手中长剑!众弓弩手,暗器高手都皆尽丧胆,不敢正视肖遥,手臂颤抖,已经拿不住弓弩、箭矢或者暗器了! 肖遥趁机跃出圈子,向那数十名“黑神之神”道:“晚辈肖遥,今天实在出于无奈,不是有意要各位前辈出丑!见谅!”然而,那些人早已经没有了意识,长剑落地后,没有接到命令,只有呆呆站着。 那赛一江被肖遥的剑气划破了肚皮,肠子都流出来了,自己又赛了进去,拿手按住,血流如注,面如土色,不敢正视肖遥,只向那些“黑神之神”道:“快!挡住他!杀了他!” 那些“黑神之神”也就不顾一切,捡起长剑,再次奋力杀来! 肖遥顾不了许多,只得迎战!边打边退,但有当逍遥路的紫衣人,皆尽死在肖遥剑下。到后来,包围圈内,除了“黑神之神”再没有一个人敢挡着肖遥,肖遥所到之处,呼啦啦闪出一条路来!但是,就在肖遥即将退出包围圈,再使出那招,打落“黑神之神”的长剑,摆脱“黑神之神”的纠缠时,竟然有人挡住了肖遥的去路! 是一个少年,面容清秀,看上去不到十八岁年纪。一袭白衣一尘不染,看上去飘逸若仙,使出一路剑法,竟也飘逸若仙,不可琢磨。肖遥的剑气充满着水的味道,可这少年的剑法却充满着云的味道,同属柔弱一道,然而相比之下,莫如的剑法毕竟没有少年的剑法来得玄妙,来得变幻莫测。而且,少年不仅剑法精妙,内力更是充沛,每发一招,似有源源不断的内力柔柔涌来。以肖遥的修为,对手有多少年内力,一试即知,但肖遥和此人瞬间已过百招,仅不知此人内力到底有多深! 肖遥只感觉自己内力越来越不济了…… 肖遥想起自己曾经以为自己武功天下第一了,而且以为将来能胜过他的可能只有莫如,想起自己如此这般的自负,肖遥就想笑!但强敌当前,肖遥不敢疏忽大意,此人在势头上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应战的局面! 肖遥每出一招,总会被对方更柔于自己的真气所化解,而对手的真气绵绵漫延过来,剑气就笼罩了自己,自己只有发出倍于对手内力以化解,如此下去,即便对手不出任何杀招,自己的内力总会消耗殆尽,对手在那时候杀自己就像杀一只鸡一样容易!肖遥感到了恐惧,肖遥是喜悦地感到了恐惧,因为这样的感觉是珍贵的,在肖遥这样的高手看来,恐惧是一声很难得的一种情绪,而今天肖遥竟然恐惧了! 恐惧其实还有一种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逼迫肖遥去胜利。肖遥因而不得不想如何战胜眼前的白衣少年了!然而,恐慌干扰了肖遥的思维,肖遥在应战,肖遥想不起任何办法来,肖遥神情恍惚,肖遥剑法渐乱! 肖遥危险了!肖遥腿部受伤一次!肖遥危险了!肖遥肩部受伤两次!…… 但是,肖遥接下来却不再受伤,因为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可以说既在逍遥的预料之中,又令肖遥大喜过望! 这个人就是肖啸! 当肖遥酣战白衣少年,剑法渐乱,体力不支,连连受伤之时,忽然魅影一闪,一个遍身玄衣的英俊人物就出现在他们的剑气中!肖遥和那白衣少年都是一怔,手上的剑没有停下,但眼睛都转在这位横飞而至的人身上! 肖遥只看了一眼!肖遥心中就升腾起无限的喜悦,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看见的是他的弟弟肖啸!是“死去”已经多日的肖啸!那魅影重重夜晚过去,一切全都在在预料之中了,但毕竟一个这样的预料实现,是可以带给肖遥最大的鼓舞和勇气的!肖遥沉浸在狂喜中!脸上带着笑容和泪水,肖啸扮一个鬼脸给他,狡黠地笑了!他这一笑,肖遥的所有猜想就印证了!这个小鬼,这回真和他哥哥开了个大玩笑! 肖啸道:“大哥,您休息一下,我玩会儿!”肖啸就接招和那白衣少年斗上了。 肖遥退在一边,看见许多紫衣人都战战兢兢,围着他们观望,不敢上前。肖遥索性不理他们,他知道自己现在得赶紧想办法退敌,肖啸虽说轻功厉害,可以和那白衣少年斗腿上功夫,猫追老鼠玩,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身陷包围,他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肖遥想起了自己被人救出赛宅石室,在荒郊醒来的时候,看着天地万物突然奔出的灵感:剑道或许不仅仅走水道,而是蕴含在大千世界、万事万物中的,或许每一种事物都可以启迪剑道走向一种极致! 而今,他的剑法主走水道,而白衣少年比他的剑法来得更柔更慢,似乎是云雾一路,飘逸而且变化莫测。肖遥想:“既然你走的是云雾一路,我何不走风路以破?云雾见风必散,我须将内力凝聚,猝然发出,形成刚直凌厉之气,横扫千军之势!” 想到这里,肖遥不觉已经抬手按着思路发出一剑,但见剑气所到,飞沙走石,草木皆尽折断,大有北风卷地白草折的势头。肖遥又按春夏秋冬四季风力风向的不同,各使一路剑法,共七十二招。但想到此剑气太过凌厉,不仅杀伤敌方,而且将伤及草木虫鱼等无辜性命,不觉心下不舒服。想到这世界只有人才会多出一个恶毒心眼,有意残害同类,以满足各种不可告人的肮脏龌龊的欲望;只有人才会多出一些贪得无厌的念头,大肆扰乱天道,向万物攫取各种奢侈品,而牺牲许多生命;只有人才会有意把原本淳朴的关系在利益中搞得乱七八糟,形成巨大的漩涡,吃起善良和正义来!只有人,才如此邪恶!肖遥想,用此剑法除去恶人,那怕横尸遍野,也不足惜! 肖遥想到这些,不觉悲从中来,长啸一声,道:“小弟闪开!看我来结果此魔头!” 肖遥闪在一边笑道:“大哥小心,此人大概是一只变人的公狐狸,狡猾透顶!” 同时肖遥的剑气疾风一般横扫而过,白衣少年感觉到了无边的杀气,无边的豪气,无边的正气,无边的怒气,无边的悲气,都化作一股凌厉的剑气,横扫过来,少年的剑道走的是云雾一路,遇着秋风的一路的剑气,自然是遇上了克星!挥剑凌空跃起,避开了凌厉的剑气,道:“‘悲笑一剑’果然名不虚传,果然博大精深!想不到我研究多年的破解之法,竟然还是败在了你的手里!” 那少年说得悲凉,让肖遥猜测了好一阵他的身份——此人在“遮天蔽日”到底是什么角色,“遮天蔽日”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好手,南无天到底何许人也,竟然在小小的曼陀罗谷撑起这么大的组织,而且大造真龙现身的舆论,秘造兵器,是否要谋了大明江山?大明正值藩王叛乱的岁月,天下本来就不太平,又怎么可以多起这桩祸事来!肖遥感觉自己的心活了,现在不仅能做到自己“莫扰万物”,更能想到要阻止别人惊扰万物了! 肖遥道:“实不相瞒,你已经破解了‘悲笑一剑’,刚才这路剑法乃是肖某就地新创,先取名为‘四时疾风七十二剑’,不知少侠是否有兴趣切磋!?” 那白衣少年道:“佩服!恕不奉陪,告辞!”呼啦一声,闪身即逝。肖啸要追将过去,肖遥却示意穷寇莫追,何况追了去肖啸也打不过那人! 肖遥笑道:“小弟!你和莫如那小子合伙把你大哥骗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遮天蔽日’的事情吧?” 肖啸也不正面回答肖遥的话,只道一句:“大哥,这也许是个惊人的发现!你竟然会笑了,也会哭了……哈哈哈哈……” 肖遥被弟弟说得无言,只道一句:“小弟,我们杀出去吧!以鲜血铺路,出这重围!” 肖啸笑道:“谨遵兄命!” 第九章 死亡之湖 肖啸笑道:“大哥!许多的疑问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吧?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我和莫如跟你开个玩笑,骗你来这里玩些日子,总比你呆在中原闷着好吧!哈哈……” 肖遥道:“其实你们是对的,我来到这里才发现我还活着!哦,只有一点不清楚,莫如现在到底身在何方?” 肖啸笑道:“那小子命大得很,不要管他,过一阵子肯定会见着他的,我暗中观察过,那小子身陷桃花劫,现在半死不活的,被一个小妮子弄出这是非之地了,或许会活过来!” 肖遥道:“怎么身陷桃花劫?他受伤了?” 肖啸道:“确切地讲应该是死了!不过看他断气两天还面不改色,估计不会死去,那小妮子关心的紧,会想法子救治的!” 肖遥道:“到底怎么一会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肖啸笑道:“我也没有一直跟着他,有时还要跟你,我只看见他杀了一个苗人女子,自己就死了,而那苗人女子就是赛一江的女儿赛如凤。我怀疑他可能中了毒蛊!还有那个一直吃紧他的小妮子叫赵紫灵,是曼陀罗宫宋皇族后裔女的一个女儿,其父叫司徒舒,她跟着母亲的姓。曼陀罗宫管她叫公主,似乎很难忘却过去的辉煌!呵呵!” 肖啸又笑道:“不过这小妮子看来对莫如是一心一意,丝毫不掺假的爱!嘿,那小子命大!命大!” 肖遥道:“这么说莫如真的入了‘遮天蔽日’?你领我去看山洞兵场的那夜,还有一个黑影,给了我这个。”肖遥把写着 “莫如现身赛一江处,已入‘遮天蔽日’邪教,背纹邪教异物黑色曼陀罗,望肖大侠铲除!”的字条给肖啸看。 肖啸凝视半天,道:“他们在策划一个阴谋!莫如是谁,我心中比谁都清楚!”肖啸又压低声音,凑近肖遥的耳朵,说了一些话。 肖遥道:“反正现在你了解的情况比我多,暂且就按你说的办!” 肖遥和肖啸就从山洞出发,向一个地方进发了。他们为了避免骚扰,没有选择留在镇上,而是住在曼陀罗谷西峰的一个山洞内。 在曼陀罗谷有一个去处叫死亡之湖,当地人谈起这个地方就像谈到老虎一般,无不变色肃然。据说这个湖方圆不过数里,却有极其凶猛的水怪出没,凡经过皆失去心肝而死。有幸存的目击者言述,那水怪红发碧眼,尖牙利爪,身长九尺有余,出湖时带起数丈高的水浪,怒吼一声,山林为之震颤,若看见湖边有人,即飞掠过去,抓来以利爪掏其心肝,生食! 这个传说是肖啸在山林里和一个樵夫喝酒闲谈时得知的。肖啸生性活泼好奇,得知此事后,曾多次去湖边玩耍,却只见得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异常,要说异常就是虽然湖里鱼虾肥美,但数十日不见有一人前来湖边。肖啸于是就隐身于此,白天抓来鱼虾烤熟下酒,晚上去镇上探听情况,相比莫如、肖遥,日子过得悠哉许多。 后来由于肖遥发生了许多事,肖啸就一直在暗中跟着肖遥,以防不测,好几日没有去湖畔了。 这几日,肖啸又打探得一个新情况:在他发现多年没有人涉足的死亡之湖,竟然出入着一些武功极高的人,男女老少皆有,而且服饰也没有任何特点,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水性极好,能在湖内呆好几个时辰,更奇怪的是有的人进去就不再出来,而且湖面上也不见有死人的尸身。肖啸的轻功极好,形如鬼魅,潜伏在湖边数天,都没有被发现,而他把这个桩事告诉了肖遥,肖遥决定要亲探死亡之湖。 肖氏兄弟绕开路径,只在树丛中飞掠,怕被暗哨盯上。走了一程,就见一大片水泽,在暗夜泛着蓝光,犹如魔兽巨大的眼睛一样,泛着邪恶,泛着血腥,泛着吞噬一切生命的欲望。肖啸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肖遥守着外面,自己下去探视,肖遥回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下去,也不等肖啸回应,就纵身下水了。 肖遥是练过龟息大法,在水下就可以闭了气息,而肖啸不行。肖遥在水下什么也没有发现,因为黑暗,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在水下摸索了半个时辰,就纵上水面,手势示意不能找到任何东西。肖啸示意潜伏在草丛里等待,看有没有动静。 于是兄弟两人就潜伏在草丛,静候着神秘人物的出现。果然,有几个人跃出水面,一出来就有一个声音道:“你那边,你那边,你那边,你那边,一定要抓活的!” 肖啸手势肖遥,我们已经暴露。肖遥手势,静观其变。那几个人就四下飞掠,挥舞着兵器,使出凌厉的真气来,但要发现肖氏兄弟这样的高手,他们的道行显然还不够。 一番搜寻,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听见一个声音道:“教主他老人家不会听错!都给我在湖边盯紧了,待我回禀教主!” 那一行人就以极快的速度分别站在了湖畔的几个方位。说话的那人下水去了。 肖啸手势示意肖遥跟上,肖遥手势示意,太过暴露,不如静观其变。 肖遥心道:“这地方看来没有设置暗哨,只是这所谓的教主看来武功确实了得,如此轻微的举动竟然都被他听在耳里,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过了不多一会儿,只听得湖面一声巨响,激起数丈高的水浪,就有一个红发碧眼,尖牙利齿的怪物跃出水面,长啸一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水禽被惊吓起来,四处乱飞。只听得那怪物道:“废物!废物!什么事都要老子亲自出马!明明有两个找死的在那边,废物!废物!都去死吧!” 只见那高大的身子忽然几乎成了一团青光,穿梭在方圆数里的湖面,只听得几声惨叫,站在湖边的人全部都倒下了,声息全无!肖氏兄弟同时打了一个寒战,紧握剑柄,凝神提气,准备应战了。 那凶神恶煞一般的水怪杀完那几个下属,果然直奔肖氏兄弟而来,哈哈地笑着,摇撼着整个山野,道:“尔等何人?竟敢来死亡湖!”说罢一掌直劈过来,阴风怒号,掌力凌厉之极,树木应声嚓嚓折断,肖遥挺身而上,以“悲笑一剑”的水道剑气迎上,使出一招柔柔的“悲风绵绵”,化解了这凌厉的掌力,而后剑气又从四面八方直向怪物刺过去,那怪物“咦”地一声,明显是吃了一惊,但也不避开剑气,剑气到达那怪物身上,只听得几声嘶嘶的响动,竟没有丝毫伤痕! 肖遥大惊,手腕一抖,使出火一路的剑法来,一招“疾风烈火”直扑过去,那怪又是“咦”地一声,刚要闪身躲开,不料剑气已到,这回竟然奏效,那怪鲜血迸流,大吼一声,震得肖氏兄弟耳中嗡嗡直响。树上的叶片哗啦啦直掉下来。那怪舔着伤口上流出的鲜血,目露凶光,鲜血从嘴角一滴一滴滴下来,看得肖氏兄弟既恶心又恐惧。 那怪舔完了伤口,又是狂吼一声,接着抬手就使出一招来,肖遥还没有看清楚,一张利爪就已经飞至眼前,那是一股强劲的真气幻化成的飞爪,肖遥挥剑去格,不料一剑挥在那抓上,竟铿然有声。而肖遥的剑被那怪抓走了!逍遥大惊,肖啸在一旁使出一招飘忽的剑法,晃得那怪眼前一花,就急忙乘机一剑刺过去,不料剑尖在那怪的身子上铿慈一声折断,那怪吼吼哈哈地笑着,把肖遥的宝剑折成几段,向肖啸掷过来,肖啸拿断剑格开,向肖遥道:“大哥快走!这厮不是人类!” 肖遥失了宝剑,眼见自己的剑被那怪像折一段枯枝一般折断,心下大骇,知道再战下去,一旦那厮靠近他们兄弟,使出那利爪的功夫,他们就只有被其撕碎了。于是,肖遥应肖啸的话道:“好!我们分头走!”说罢,夺了肖啸的断剑,直冲那怪而去,使开一招风路剑法“漫天黄沙”,但觉飞沙走石,满地被震落的叶片、碎石、尘土、各种琐屑之物,一起飞向那怪,那怪急忙挥手挡住眼睛。 而肖遥不等招老,又使出一招火路剑法“疾风烈火”,铺天盖地的炽烈真气直扑那怪而去,那怪又伤了几处,连连怒吼,震得地动山摇,肖遥感觉头晕目眩,耳朵如针刺一般难受。那怪被肖遥所伤,自然就直奔肖遥而去,肖遥的轻功不如肖啸,那怪越追越近,肖遥急忙挥着肖啸的断剑阻止。 肖啸见那怪疾奔肖遥而去,不觉心下大惊,反身又直奔那怪而去,肖啸的脚下功夫厉害,只是鬼魅一般几个闪逝,就已经在那怪身后,发现手中没有了剑,就施展“霹雳惊天掌法”,运足内力,一掌推过去,气贯长虹。而那怪被肖遥刺伤,心下大怒,全力以赴去追肖遥,根本就忽略了肖啸,不料这一掌直冲头部打来,感到掌风,知道为时已晚,只是下意识地往低压了一下身子,还是无能躲过,一掌打在脖子上,那怪生生被打落在地,怒吼着拿利爪扭捏这树根一般的脖子。 肖氏兄弟乘机疾步流星,掠过树梢,狂奔而逃。然而那怪也不等他们走远,运足内力,狂奔过来,带起一路劲风。 肖啸身法怪异,故意放慢脚步,等那怪来抓,眼见魔爪及身,却又凭空消失,出现在那怪的身后,那怪转身,肖啸凭空消失。肖啸嘿嘿地笑着,道:“红毛老儿,你小爷在这里,来抓啊!”这样消失又出现,反反复复地羞辱,激怒了那怪,那怪以真气使出爪功,怒吼一声,转向肖啸,但不等利爪及身,肖啸灵活闪开,那爪横抓过去,“咔嚓”一声,一棵碗口粗的树被拦腰抓断!肖遥也不再飞奔,凝神看着肖啸戏弄那怪,只听肖啸道:“大哥快走!这厮不是人类,不过他追不上我,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肖遥道:“不成!我放心不下!”这兄弟俩,尤其肖遥之于肖啸,就像经历了死别而又重逢一样,心下对这个弟弟,自己唯一的亲人产生的感情是任何感情都无法比拟的。 肖啸见大哥不肯走,就要引那怪向相反的方向去,但那怪被肖啸激得怒不可遏,也不再追肖啸,忽然尊下身子,双爪抓地跃起,道一声:“玄极旋风!”,但见一团青光飞速旋转起来,跟着周围的沙石、琐屑也旋转起来,跟着周围的草木断枝旋转起来,跟着草木齐根折断,旋转起来,跟着连湖水都咆哮起来,有一部风水也旋转起来! 肖氏兄弟心下大骇!急忙用足内力,扎稳马步,以千斤坠力道压着身子,丝毫不敢动摇,但终于抵不过强劲的内力涡流,也被旋上天空,像甩一团泥一样甩了出去。兄弟二人不知落于何处,他们被甩出去之前就已经不醒人事了。 但是肖遥醒来的时候,看见关自己的水牢里没有肖啸的踪迹,就大吼一声:“南无天!我要见南无天!叫南无天来见老子!”但是没有人理他,肖遥也不顾许多,只是不分昼夜地喊。而事实上这里就是不喊也很难分清昼夜,火把一直明着,哨丁一直站着,脚下的水一直流着,根本没有一个标志告诉肖遥,时间从这里走过了。 肖遥一向沉静,斯文,大气,从来不会大动肝火,也从来不大喜大悲,但这回肖啸知道他们兄弟二人都被抓了,而自己没有见着弟弟,心中忐忑,胸中憋闷,就放声朗喊,喊出来心下就有稍稍的轻松。肖遥一向孤傲,从来不服输,但他明白,这回在这小小的曼陀罗谷,遇见的竟然是决定的高手,肖遥感觉这里一定有一个巨大引力,引来天下邪魔聚集,酝酿一个天大的阴谋!肖遥想起那山洞兵场,想起那曼陀罗宫的宋室赵姓后裔,想起南无天,感觉肖啸和莫如带自己趟的这趟浑水不仅深,而且浑,前路不知有多少阴谋陷阱…… 肖遥心乱如麻,不知自己将被如何处置。忽听得铁门哗啦啦开了,一个身穿铠甲的汉子走进来,此人明眸大眼,络腮长髯,看上去气度不凡。 那人向肖遥道:“你要见南无天?你要见我!” 肖遥盯着那男子走近,逼视着那男子的眼睛,道:“你是南无天?” 那男子不语,眼睛里放出不可侵犯的威严盯着肖遥的眼睛,良久道:“我是南无天!” 杀气,弥漫在整个牢房里!杀气,逼得跟来的随从呼吸困难。南无天瞪着肖遥,良久。 肖遥瞪着南无天,良久,冷冷地道:“你们把我弟弟怎么样了?”这句话以十足的内力为底,弥散在杀气里,弥散在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弥散在每一个在场人的心头,经久不散。 杀气一瞬间猛然收敛,南无天哈哈大笑,叫一声:“好!好汉!” 南无天笑眼看着肖遥道:“在如此浓重的杀气中冷若冰霜,稳如泰山,浩然正气从心而发,好!此乃英雄本色!” 肖遥正色道:“英雄岂是你这等邪魔外道来品评的!你聚集一帮乌合之众,残害武林正派人士,鱼肉当地百姓,屠戮生命,劫掠钱财,秘造兵器阴谋叛乱!如此逆天而行,实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残暴如你者,竟敢大谈英雄!实在恬不知耻!” 南无天也不怒,平静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北地蛮荒之人尚可建立大元王朝,朱元璋以乞丐之身建立大明王朝,我南无天哪一点比他们差,为何不能成为九五至尊?” 肖遥傲视着南无天,哼了一声,道:“如今天下初定,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为何还要让其鸡犬不宁?真英雄行事光明磊落,为人正义凛然,胸怀天下,心系万民。而今,尔等心狠手辣,卑鄙无耻,视苍生性命如草芥,以天下安危为儿戏,如此行事,安能得天下?” 南无天笑道:“你不过一剑客尔,心底单纯,无能看透天道,而天道之于人,就是弱肉强食,就是强者统治弱者!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肖遥道:“看来你心魔难除,毋庸多言!肖某今天落在你手里,你有什么恶毒的勾当尽管使来,肖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儿!” 南无天也不多言,表情严肃起来,重新瞪起一双利眼,瞪着肖遥,眼珠一动不动,眼中似乎燃起冲天的火焰,良久道:“很好!” 杀气!肖遥出道多年,从未遇过如此浓重的杀气,旁边的随从已经两股战战,站立不稳了。肖遥提起凝神,瞪着南无天,没有丝毫畏惧之意。 南无天瞪着肖遥,道:“剑!”,身旁的随从就双手呈上一把剑来。剑鞘乃古木精雕而成,上嵌红蓝宝石七颗,显得古朴而又华贵。 南无天左手紧握剑鞘,内力催发下,宝剑一声龙吟,奔出鞘来,剑柄直冲肖遥飞来! 肖遥镇定自若,暗运内力准备防御,不料剑已出鞘,却调转剑身,剑柄握在了南无天手中。南无天挥剑直向肖遥劈来,只见一团白光笼罩了肖遥,不见了剑,也不见了南无天。但这样的情景也就在一瞬间消失,南无天依然握剑站在肖遥面前,肖遥的脚镣和手上的铁索皆尽寸断,肖遥也镇定地站在南无天面前,毫发无损。 南无天长剑入鞘,连剑鞘直直插在了自己和肖遥中间的石壁上。 南无天道:“本来我可以把你训练成一个和我的‘红发嗜心魔’一样厉害的失心武士,本来你对我今后的大业有着不可低估的利用价值!我想到了这些,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做这些事情,但今天我要幼稚一次!哈哈……” 南无天爆发出一串狂笑,直笑得地动山摇。南无天接着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今后你可能打败我,我决定放你走,就冲着你有可能打败我!” 南无天道:“你打败了我的书童,我吃惊不小,他研究的可是专克你‘悲笑一剑’的剑法,反倒为你所制!你太聪敏了!但你对付不了笨招,你不能战胜我的‘红发嗜心魔’!哈哈哈……我战胜他却易如反掌!哈哈哈……” 肖遥被包围在笑声里,极力抵制这强劲的内力,根本连说话的心都分不出来。肖遥心下大骇,此人的内力绝对在二百年以上,可见绝非自己修炼得来,而如此内力,足以耗尽肖遥所有内力,待肖遥力竭,杀死肖遥可谓易如反掌。剑招在这里是苍白的,丝毫改变不了失败的命运! 笑声终于过去,肖遥的嘴角已经挂上了血丝,肖遥脸色苍白,抬起头来,怒目瞪着南无天道:“你要杀就杀,不杀我自己动手,何以如此羞辱我?” 南无天道:“哈哈哈……你还得好好活着,并且去练剑,你这次来曼陀罗谷完全是关系令弟肖啸的生死二字!空色那老秃驴的私生子莫如和肖啸定计诳你来了这里,是一个‘死’字而产生的仇恨,驱使着你;如今,你只有练好了剑,打败了我,方可救令弟出这死亡之湖,关系的是令弟的一个‘生’字。细想来你的活法真让人羡慕,竟如此简单!哈哈哈……” 肖遥一怔,“空色那老秃驴的私生子莫如”这几个字生成了无数疑问,在肖遥的脑海久久回荡。 肖遥冷冷地道:“好,我答应你一月后在这湖面一战,一月内好生对待舍弟,不得少一根头发!一月后我若取胜,你不可食言!” 南无天不正面接话,只是哈哈地笑着,道:“你走吧,记着,你是第一个活着出了死亡之湖的外人!” 南无天笑着出去了。南无天的笑声还留在这铜壁铁墙的牢房内,经久不散。南无天走了,南无天的剑还插在肖遥面前!肖遥明白,“红发嗜心魔”毁了他的剑,这是南无天赠给自己的剑!肖遥想此人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拿,但转念一想,杀人者人也,与兵器何干?这样一把好剑岂能留在恶魔手里,让他们继续用其杀人?于是肖遥拔下宝剑,径直出了牢门。 牢房的门不再上锁,门外铁柱一般的武士也不知何时撤走,门外是石级斜着,一头通向一处石门,有武士把守,一头通向水里。 肖遥用龟息大法闭了气,一头扎向水中。 第十章 曼陀罗咒 曼陀罗谷曼陀罗寺在天下寺庙中名不见经传,自然不为天下人知,然而曼陀罗寺却不是一座小寺。身处幽谷、风景如画的曼陀罗寺除了是出家人修身养性的一个好去处之外,更重要的是曼陀罗谷盛产曼陀罗花,而曼陀罗即是佛家一切圣贤、一切功德的聚集之处。供曼扎是积聚福德与智慧最圆满而巧妙的方法,以曼达的形式来供养整个宇宙,是很多方法中最快速,最简单,最圆满的。 因而在众多僧人心目中,曼陀罗谷就是圣地,自然曼陀罗寺就吸引了众多高僧前来修行。在江湖上闻名一时的少林方丈空绝禅师,晚年云游至曼陀罗谷,就在曼陀罗寺度过余生。传说空绝禅师误食黑色曼陀罗,产生幻觉,在幻觉中云游曼陀罗净土,醒而有所悟,结合少林“易筋经”,开创一门武功绝学,名曰“曼陀罗咒”,来在一场大乱中遗失。 肖遥出了死亡之湖,提着南无天送的那把剑,不知所至,信步游走在曼陀罗谷,不觉到了曼陀罗寺。香客熙熙攘攘,肖遥不觉就随着香客进了曼陀罗寺。望着大雄宝殿庄严而又慈祥的佛祖像,肖遥就想起了以前叙述的那些江湖共知的事实或者传闻。 而武学在这个寺院已经销声匿迹了,肖遥只听得和尚念经颂佛,感觉不到有任何戾气,整个大寺一派祥和气象。肖遥看到芸芸众生都拜在佛陀坐下,却一样超脱不了生离死别之苦,爱恨情仇之羁,不觉哑然失笑,觉着众生的既愚昧又可悲,匆匆前来拜佛,竟不知佛者何物! 肖遥这一笑不觉笑出了声,大殿上诵经已毕,就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道:“阿弥陀佛,施主此笑,似带有人生大悲,不知施主因何发笑?” 肖遥道:“晚辈肖遥失态,望大师见谅!只因尘世事烦,肖遥身为情义所累,不知所为,信步来到宝刹,见众香客熙熙攘攘前来,恭恭敬敬拜佛,然大多或许竟不知佛者何物,联想自身,不觉悲笑,在此向佛陀及众位大师赔罪!” 只见出来一班僧人,为首一个须眉皆白,其白眉长垂,长髯飘飘,缓缓走到逍遥前,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所虑者乃手足,心系者乃天下,然施主所虑皆不足虑,一切自然得脱,施主大可宽心!” 肖遥惊道:“大师真活佛也,竟悉知肖遥心思,至于心系天下实不敢当,只是不忍无辜生灵为恶魔所戮,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那老僧道:“施主所谓香客不知佛者何物,老衲愿闻施主高见,不知施主可愿赐教?” 肖遥道:“肖遥妄言,大师不必当真!” 老僧温和道:“若不见弃,与老衲后殿叙话,如何?” 肖遥道:“大师客气!”就跟这老僧来到他的禅房。这禅房极其简陋,仅仅有一张蒲团,一张几案,一处卧榻,除此别无他物。老僧叫小沙弥找来一张蒲团,与肖遥坐了。小沙弥又为肖遥献上茶来。 老僧言道:“肖施主发笑,为老衲所闻,即是缘起,我佛讲求一个缘字,是施主与我佛有缘呐!既然施主道是香客不知佛,可见施主心中自有佛,不妨与老衲谈来。” 肖遥道:“肖遥实未读过佛经,不知从何说起!” 老僧道:“人人心中自有佛魔,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佛即在心中,施主只管道来!” 肖遥道:“佛其实不这个世界存在,只是在人心深处的某个世界存在,是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神圣事物,所以肖遥妄自认为求佛拜佛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老僧微微笑着,闭上一双慈祥的眼睛,道:“阿弥陀佛!……” 忽然,房门“哗”地一声开了,打断了老僧的话。一个小沙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急切地道:“方丈,大……事,不好!中殿护卫师叔被杀,帛画被盗!” 老僧微微睁开眼睛,道:“阿弥陀佛,休要惊慌,老衲前去看看,肖施主不妨与老衲同去,如何?” 肖遥道:“但凭大师安排!” 老僧前来,先没有查看失踪挂像,先验看了两位护卫武僧的尸身,悲凉道:“阿弥陀佛!师弟功德圆满,西归了!”说罢便诵经,众僧就跟着诵经,到处一片嗡嗡声,外面的钟声也敲起来了,整个寺院一片悲凉之声。 诵经完了,方丈才道:“最后发现两位师叔在什么时候?” 有两位小沙弥上前,一位道:“回方丈师伯,我两个做完早课,前来送斋饭给两位师叔,叫了数声不回应,上前看时,见二位师叔还微微笑着,可手一碰,他们就倒下了……” 老僧道:“无我师兄,你主持两位师弟的法事,先葬了吧。” 就见一个癞头的老僧吩咐小沙弥抬两个死去的武僧出去了。 老僧道:“看来邪魔盯上曼陀罗寺了……肖施主,老衲无缘有一事相求,不知肖施主可否答应!” 肖遥道:“大师尽管吩咐!” 无缘方仗道:“我两位师弟是曼陀罗寺最后两名武僧,系上代武僧空色法师的两名弟子,后来空色出走,就把守护我师父空绝方丈的遗物的任务交给了他两个,那遗物即是师父手绘的几幅净土曼陀罗。而现在两位师弟已经中毒圆寂,那帛画已被盗走,我寺可与武学毫无瓜葛了,只是那帛画实乃绝学秘笈,不可落入恶魔之手,否则后患无穷。但愿施主能追回帛画,或者毁坏,或者施主自己修习,勿要在世间流传!” 肖遥心中暗惊:“空色法师?”南无天说过的那句“空色那老秃驴的私生子莫如”在肖遥的心田久久回荡。难道? 肖遥压下心中疑问,道:“宝刹在前任方丈空绝大师时还是武学圣地,名震江湖,何以只过一代,就没有武僧了呢?” 无缘方丈嘴唇颤抖,半天终于道:“缘于一场血战,详情老衲实不堪言!” 肖遥道:“大师不必说了,肖遥追回那帛画即可,大师放心,一定完璧归赵!” 无缘道:“不必再拿回来!不必,恳请施主自行处置,勿要落入歹人手中即可!” 无缘忽然跪下道:“师父,徒儿不孝!不能再供着您的遗物了,徒儿不想让佛家净地沾染血腥之气!” 肖遥明白了无缘方丈的意思,恭恭敬敬一拜,退出了曼陀罗寺,寻找那帛画的下落去了。 赛宅。夜黑如漆。 肖遥潜伏在回廊一角。灯火处都有家丁盯哨。肖遥看见赛一江出了堂屋的门,向后院走去,随即运用“疾步流云”步法,无声无息越过无数花草,跟上了他。 赛一江停在后花园一座假山前,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就抬手在一块石头上使劲按下去,只听“喀刺刺”声响,假山转了个方向,赛一江就不见了。假山又转了过来。 肖遥跃至假山之前,使劲在赛一江按的地方按了几下,竟然丝毫不见动静。肖遥无奈,就屏气敛声,在洞口,心想你进去总得出来吧。但转念一想,这老家伙老奸巨猾,而这个密室肖遥虽然在昏迷中入,在昏迷中出,不知出入之口,但里面的大小肖遥是 很清楚的。这里面有很多设计精密的石室,这老家活要是把东西藏在里面任何一间石室的任何地方,找起来都是很棘手的事。何况肖遥连石室都进不去!退一步就算待那老家伙出洞,石门还未封闭之前杀了他,进去找东西,就算找见,也不一定能出得来,何况肖遥暂时还不能和“遮天蔽日”过分对立,目前对方势力强大,只有摸清底细,前往中原召集武林同道一起前往灭之,更何况肖啸目前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在南无天的死亡之湖……肖遥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肖遥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天门谛听”洪涛!这令肖遥简直振奋! “赛一江!赛一江!大胆赛一江!你身为遮天蔽日黑暗神教护法,黑暗尊主左使,既然完成神圣使命,为何不前往曼陀罗宫将神功秘笈交由尊主处置,竟敢在此私藏偷练!你该当何罪?” 一个声音回荡在赛一江的密室,响彻八方,赛一江顿时惊慌失措,也辨不清声音来自何处,只是慌忙跪下道:“洪……洪……洪右使,您千万担待,不要对尊主讲,秘笈就在属下手中,您拿走就是,拿走就是!属下连一眼都还没有看!连一眼都还没有看!……” 赛一江慌慌张张解释半天,竟然不见动静,就站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走动。 肖遥学过千里传音大法,就学着洪涛口吻将前面一番话传入石室。但在外面等了一阵,也不见赛一江出来。于是又传进一个声音去。 “赛一江!你好大胆子!还不将秘笈送往曼陀罗宫,莫非你要私吞不成?” 赛一江在里面正踌躇,听见这个声音简直下破了胆,心想洪涛不现身拿走秘笈,也就是怕尊主怀疑,看来尊主把自己早就怀疑上了。急忙下跪道:“尊主明鉴,属下绝无私吞之心!属下这就连夜送往曼陀罗宫!” 肖遥正在外面等得焦急,忽听得喀刺刺声响,连忙躲在山顶。见赛一江出了石室,头也不回就跃上后墙,就知道那老东西吃不住吓唬,决定要将曼陀罗寺的下毒杀死武僧所窃来的武学秘笈送往曼陀罗宫的主人那里了。 肖遥心想这曼陀罗宫是何去处,所谓黑暗尊主到底是何人物,自己都只在别人口中听说,一直不曾亲见,这倒要跟随前去看个明白,而且还可乘机拿回秘笈。也就毫不犹豫尾随赛一江走了。 夜黑如漆。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肖遥看见前面有隐隐灯光传来。肖遥心道:“一般宅院,这样深夜早已经熄灯了,这么气派的灯光,绝对是一家大宅,说不定就是曼陀罗宫!” 于是,肖遥就先以疾步超越了赛一江,前去查看,果见巍峨的门楼上横着曼陀罗宫的牌子。肖遥一计上心来,先越过院墙,悄悄靠近一个盯梢的武士,无声无息地点了他的穴道,按理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了他,但肖遥不忍心,只是扒了他的衣物,自己穿上。 赛一江疾步前来,走在离大门一箭之地,被一名武士挡住去路,道:“来者何人?” 赛一江本来来过很多次曼陀罗宫,从来没有在半道看见过武士。但这回由于心中有鬼,也不敢多问,只道:“遮天蔽日黑暗神教护法,黑暗尊主左使赛一江有要事需要面见尊主,劳烦通报!” 武士道:“原来是左使驾临,尊主吩咐,黑暗右使前往左使处半个时辰后,小的必须在此恭迎右使,拿回秘笈!不想小的等了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右使这才驾临!东西呢?” 赛一江心想有关这秘笈的事情,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何况能说出洪涛动向的人也只有曼陀罗宫的人,不会有假,但还是问了一句:“尊主何在?” 武士道:“尊主在见重要客人,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赛一江只好乖乖将秘笈,也就是那几幅画着净土曼陀罗的帛画交在武士手中,懊丧返回了。赛一江心中还在忐忑,到底尊主有没有怀疑自己,为何…… 其实那武士就是肖遥。 拿到帛画,肖遥心里愉快,心想那真的武士要是能看见自己的衣物,绝对不会把自己被点穴的事情透露出去,因为那毕竟是自己警惕不够,是失职,弄不好要掉脑袋。这样的话,事情就会更妙,那所谓尊主就要真的怀疑赛一江,那样就会在他们内部闹起来!肖遥暗自庆幸,没有杀那个武士真的对极!于是就立刻把跃至院内,悄悄又把衣物给那武士穿上了。 既然在曼陀罗宫,肖遥就想立刻看清曼陀罗宫所谓的尊主到底是谁。于是凝气提神,跃上曼陀罗宫的飞檐,在瓦上就像一阵轻风吹了过去。来回几趟,只看见一些忙碌的家丁武士,巡哨的,端茶送水的,肖遥不知那所谓尊主在何处,正欲运功凝听下人的谈话,以弄清情况之时,感道柔风拂过,杀气弥漫过来,那风柔弱之极,要不是有浓重的杀气,是绝对不会感觉到有人来了的。肖遥感觉这微风,这杀气似曾相识,随即立即明白是谁了,不觉握紧剑柄准备应战。 一个声音传来,道:“原来是你!”声音里暗透着失望,但绝无恐惧。 肖遥回首,果然是荒山兵场运用流云一路剑法逼迫自己创出疾风一路剑法从而击败的白衣少年。 少年喟然长叹,道:“我悉心研究剑法数十年,成‘流云三十六式’,本以为专克‘悲笑一剑’,不想被你用半个时辰修成一路剑法,瞬间破解。我自愧不如!” 肖遥道:“你既然知道打不过我,还跟我废话什么,恕不奉陪!” 少年道:“我奉劝大侠最好将‘曼陀罗咒’留下,否则‘遮天蔽日黑暗神教’数万教众人人得而诛之!我虽然战你不过,神教自有能战胜你的人!” 肖遥道:“你说的是这几幅帛画?哼哼!尔等以歹毒卑鄙手段毒杀僧人,就为这几幅帛画?天下如尔等暴劣不仁、寡廉鲜耻者,才为人人得而诛之!” 少年道:“你不要后悔!” 肖遥道:“粉身碎骨何如!肖某有何惧之?” 肖遥心道:“原来曼陀罗宫的尊主竟然是这少年,竟然是南无天的书童!” 肖遥也不多想,运用“疾步流云”,无声无息却风驰电掣一般跃出去! 少年道一声:“好步法!”也不追,纵身跳下屋脊,想大堂走去。 肖遥心里开始矛盾,帛画系曼陀罗寺前辈高僧空绝法师所创,本是曼陀罗寺之物,但无缘方丈却一再叮嘱不要再拿回寺内,以免引来血光之灾,但自己又不能毁坏这武学至宝,自己来修炼吧,虽然得到过无缘方丈许诺,但自觉终究不是出家人,修习佛门武功定当有违空绝法师初衷。 肖遥在山洞燃起一堆火,想到血光之灾这四个字,就想起遮天蔽日的淫威,想起肖啸也许在他们手上,虽然终究没有在看见他在哪里,但那晚在死亡之湖他们同时被“红发嗜心魔”的“玄极旋风”折磨至昏死,之后极有可能同时被俘。而自己现在所携之物正是江湖上人人眼红的武学至宝,引来江湖之人的争夺在所难免,而江湖到底有多深,现在才深有体会,论武功不知还有多少高人在江湖隐匿,说不定会在数招之间要了自己的小命。而自己现在要去解救肖啸,要成就一番江湖大义,所以不能不明不白死去! 肖遥想,事已至此,只能隐匿于荒山深谷,先修习“曼陀罗咒”的武功,打败南无天,解救肖啸,至于此武学秘笈自己修习义与不义的问题现在只好不论。肖遥确定一个方向,怕有人会盯上自己,即运用“疾步流云”,先狂奔四十余里,停在一水泽边,侧耳凝神细听,确定没有人跟上来,随即一头扎入水中。 肖遥运用“龟息大法”,在水底行走将近三个时辰,才在一处上岸,大舒一口气,抬头见天色早已大亮,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从茵茵芳草姗姗走来,缓缓注入大泽,水中有鱼跃出水面,不可胜数。肖遥狂奔一宿,早已疲惫不堪,饥饿不堪,看见鱼,就想抓来烤熟了吃,但随即想到鱼也是生命,虽然悲也是游来游去,喜也是游来游去,从不欢呼或者悲泣,但肖遥相信鱼也一定是有悲欢离合的生命,随即就打消了吃它们念头,顺着小河边上几乎不可辨认小径,向上游行走。 河滩越来越窄,两岸的石山越来越来高,渐渐成了窄窄的峡谷,峡谷中奇花异草遍布,灵猿异兽在两岸山上幽幽啼叫,路几乎没有了!肖遥想这绝对是个人迹罕至的去处,在此地修习功法绝对妙极! 肖遥终于走到小河尽头,小河变成了瀑布,从千仞石崖上倒悬下来,水声隆隆,水气弥漫,水汽在阳光中幻化成道道彩虹,彩蝶翩翩,花香馥郁,似乎人间仙境。肖遥不觉心下大喜,蹲在瀑布冲激而成的十丈见方的深潭边,捧了水来饮,但觉清甜可口,神情大爽。 肖遥想弥得一个安身之所,环顾一周,就发现有一处山洞,洞门书“无镜灵台”四字!肖遥心道:“看洞门竟是一佛家净地,正适合我修习功法!”心下兴奋,凝神提步,一个“旱地拔葱”跃起,轻飘飘就跃之洞门,向里面道:“晚辈肖遥冒昧打搅……” 但肖遥随即看到了一个人,赤裸了上身,背对着自己坐着,头上热气蒸腾,显然实在修习功法,但背上竟赫然刺着一朵黑色曼陀罗!肖遥立即想起魅影重重的那个夜晚,有一个不是肖啸的魅影传给他的一张字条,上书:“莫如现身赛一江处,已入‘遮天蔽日’邪教,背纹邪教异物黑色曼陀罗,望肖大侠铲除!”肖遥不觉大惊,以致咽下了后面的话,紧握剑柄,准备一战。 而那身子就忽然变成了正面,以肖遥的武功修为也没看清到底怎么转过来的!而那正面竟赫然是莫如的正面!莫如道:“肖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一脸的惊愕! 肖遥大怒,道:“莫如!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受死吧!”说罢挺剑直刺过去! 第十一章 巅峰对决 任凭肖遥这一剑速度快如闪电,疾似流星,莫如也还没来得及起身,但这一剑偏偏还是插入了莫如身后的石壁,直没剑柄!肖遥大骇,莫如的身子坐着竟然生生在一瞬间向左移动两尺左右,而逍遥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 莫如这才站起来道:“肖大哥息怒!令弟肖啸大侠没有死!他是莫如的好友!我们只是……说来话长,……” 肖遥怒道:“我知道这些!你背上……给你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废话什么?” 肖遥怒气未消,唰地从石壁中拔出剑来,使开“悲笑一剑”,一路柔弱的真气漫延在洞内。莫如怕毁坏了这无镜灵台的洞壁上那世间独一无二的武学医疗秘笈,就一个旋转出了洞门,但见漫洞都是莫如的清影,但攸然间却没有了莫如的踪迹!肖遥看得眼花缭乱,一个疏忽差一点乱了剑诀。肖遥大惊!怀疑眼前之人要么不是莫如,要么就是莫如的鬼魂! 但肖遥也不多问这到底是不是莫如或者鬼魂,只管仗剑出洞,道:“莫如!你师父为‘遮天蔽日’所害,精魂为人所控制,与死无二,你为何还要加入这帮禽兽当中,为虎作伥?” 莫如道:“这些都说来话长!肖大哥容我解释!……” 肖遥道:“黑色曼陀罗都在你背上了,还废话什么!出招吧!”说罢即可长剑一抖,换上“疾风烈火”一路的剑法,气焰冲天,霸气十足地使过去。 但莫如攸然间已经站在肖遥面前,幻化成无数个莫如,任凭肖遥剑法精妙天下绝伦,但绝对辨不清眼前哪个是莫如,肖遥越发怀疑眼前的人是鬼魂,曼陀罗谷这群恶魔丧心病狂、穷凶极恶、老奸巨猾、卑鄙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手段,说不定莫如已经被害,阴魂不散飘荡在此。虽然,肖遥一直不相信有鬼魅这回事,但眼前若有若无,飘忽不定,剑砍至如砍至空气的影子,又怎么是一个人呢?姑且说是莫如的武功练到如斯境界,但在短时间内一个人的武功何以有如此飞速的进展呢,就是当年肖遥的师祖爷张三丰天纵如此奇才,也没有传说有如此鬼魅的身法…… 肖遥赶紧变化剑招,改为悲笑一剑中“悲情漫溢”,使出精纯内力,以御剑气,剑气化成一片汪洋大海,这样一招使出一般高手只有逃却,或者有更强内力着还可含而化之,但这一招使出后,莫如竟然和剑气一起飘荡在空中,旋转着,到处是莫如的影子!肖遥竟然分不清那个身影才是莫如真身,不觉大骇,使出“悲笑一剑”中最具有杀伤力的一招“悲涛哀浪”,但觉柔中带刚剑气急速蔓延开来,清辉大盛,方圆数十丈的地方都笼罩在这剑气中,莫如这时却忽然消失了,那么多身影,在一瞬间一个也没有了,无影无踪,甚至向何处隐去肖遥都没有看清楚。 肖遥这回更加确定眼前的莫如就是鬼魅了。忽然间天地间升腾着一种极其美妙的音乐,从四面八方想肖遥漫过来,进入肖遥耳中,脑中,心中,流淌在肖遥血管中…… 周围一切都似乎淹没在这股箫声中,甚至连隆隆的瀑布声也听之不闻了,鸟儿扑闪着翅膀停滞在空中,蝴蝶忽然间从四面八方涌来,笼罩了天空……风止树静,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片箫声,也不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哀愁,而是一种看透人间大喜大悲的平静,超脱,飘逸,如阳光普照万物的春天早晨,一切都是平静而充满生机的,同时犹如阳光普照万物的冬日下午,一切都是平静而温暖但略略悲凉的…… 肖遥不觉呆呆坐下,完全陶醉在这天籁中,肖遥感觉自己的心头犹如玉液荡涤,清新明朗,心中的俗尘杂念慢慢消失殆尽,所有仇恨,所有纷争,所有功名,所有得失,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毫无杂念,心中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向往,充满所有天蓝云白,阳光明媚,一切美好的事物与印象……肖遥终于就像一个嗜睡的婴儿,安静地进入了梦乡,梦中山花烂漫,自己独坐在高高的山岗,有夏天的风吹过,一片惬意。 肖遥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无镜灵台的石洞,躺在和尚留下的几个蒲团上,石板凉凉地,肖遥心中一片明媚,一片平静,也不急于问莫如的事情,只是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位姑娘!姑娘微笑着,端着一只石碗,肖遥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鱼香! 姑娘道:“肖大哥!你一定很饿了吧,给你吃!”说着把石碗递给了肖遥。 肖遥虽然向来不吃荤食,不杀生,肖遥就摇摇手道:“肖遥一直不吃荤食!” 姑娘笑道:“我知道肖大哥不吃荤食,是肖大哥不忍杀生的原因吧!其实莫郎说了,自然界的每一种活物都是有生命的,而自然界的活物本来就是一种吃食另一种相互依赖来生存的,这是天道,我们顺着天道,就没有过错!” 肖遥道:“原来姑娘是莫大侠的妻子,敢问你们什么时候成的亲?姑娘是那里人氏?” 姑娘道:“我本是曼陀罗宫……” 肖遥惊道:“曼陀罗宫!” 姑娘道:“我叫赵紫灵,肖大哥不要着急,我慢慢给你说来你就清楚了!” 紫灵就将自己和莫如怎样认识,又怎样分开,后来又怎样到得这无镜灵台,整个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的给肖遥细说一遍。 肖遥不觉一惊道:“难道莫大侠真的死了!” 紫灵道:“来到这无镜灵台,他就注定离不开我了!” 肖遥听得一塌糊涂,莫名其妙,这时莫如哈哈地笑着走进洞来,道:“肖大哥,莫如真的还在!你看着好好一出戏都是我演主角的,死了还有什么戏!怎么样,见过肖啸了吗?” 肖遥道:“原来是我冤枉你,想不到你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磨难,看来这曼陀罗谷的江湖比你我想像的要深得多!我们兄弟二人近日在谷中见面,我们也经受了许多凶险的事情!” 于是肖遥就将自己以及肖啸在曼陀罗谷的经历细说一遍,道:“……肖啸现在可能还在那死亡之湖,一月以后,我和南无天约下了一场对决,说实话,我们兄弟两人连他手下的一个杀人工具‘红发嗜心魔’都奈何不了,南无天也不知控制着多少这样的失心武士,他自己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这一切都很难想象。这个人有着争霸天下的野心,想来肯定来头不小,更何况那曼陀罗宫就有着宋室后裔,他们到底都是什么人,为何选择蜗居在这小小的曼陀罗谷?” 莫如道:“一月时间倒是够用,这墙壁上有一种武功叫‘曼陀罗咒’,对我们这些武功底子还说得过去的人来讲,修炼是很快的!” 肖遥惊道:“什么?‘曼陀罗咒’?这里也有?” 莫如道:“刚才听肖大哥说起曼陀罗寺一段,就提到过‘曼陀罗咒’,莫非和尚来自曼陀罗寺?” 肖遥道:“难道?难道他就是空色法师?”肖遥心下大惊,南无天那句“空色那老秃驴的私生子莫如”在心头泛起来,肖遥前面给莫如讲他和肖啸的经历时,讲到南无天那节,就跳过这句,当下也把话生生咽下,接着道:“他就是空绝法师的师弟!” 肖遥从怀里掏出那几卷帛画,道:“这就是空觉法师的手笔,曼陀罗宫的人叫它‘曼陀罗咒’!” 展看那几幅帛画看时,只见上面所画为佛祖庄严打坐,呈解说状,诸佛分列两侧就坐,恭听佛祖说法,下首坐一佛,似是此次说法专为此佛而来。画上书:“经云:尔时世自在王佛知其高明,志愿深广,即为法藏比丘而说经言:譬如大海,一人斗量,经历劫数,尚可穷底得其妙宝;人有至心精进、求道不止,会当克果,何愿不得!于是世自在王佛即为广说二百一十亿诸佛刹土天人之善恶、国土之粗妙,应其心愿,悉现与之。” 其余几幅,大抵都是与佛家故事有关的画面,上面各书佛经一段。肖遥、莫如、紫灵都没有看出任何端倪。肖遥向莫如道:“那你这里的‘曼陀罗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如道:“光顾着说话,好好的一碗鱼早都凉出冰来了!紫灵,你给大哥热了去!”向肖遥道:“肖大哥请看!” 肖遥指着石壁上的一片密密麻麻的图文,叫肖遥看。但见上面写道:“曼陀罗,蕴集精华、辐射光芒、轮圆具足,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肖遥逐字逐句细读下去,发现这种功法就是要按照佛家曼陀罗方位在人体内和重要穴位吻合,以求运气,气运则如曼陀罗,是一个十字轴线对称、呈九宫格局的模式,内中九山八海、神佛聚集。这样聚气自然所聚乃天地精华,神佛灵气! 紫灵已经将鱼热了端来,肖遥也不再说什么,眼睛盯着图文细细研究,鱼刺卡着了喉咙,也顾不得叫喊一声,后来入迷,竟然忘了吃,忘了自己端着石碗,挥手照着图样运气,竟然将一碗鱼汤打翻在帛画之上。 紫灵大惊,急忙捡起帛画,凑近洞门口的火堆上去烘烤,肖遥竟然完全忘却了自己和周围,只沉浸在曼陀罗咒所述的武学世界。肖遥按着墙上的图样运气,感觉气流及其不顺畅,内息凝在天灵、壇中、丹田、会阴、涌泉几处大穴,并不像图文所述内息畅行全身,与天地正气相接,融为一体,坐化往我,以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莫如在一旁道:“肖大哥莫急,此功法需烂熟于心,连贯运气,方可畅行无阻!” 正当两人共同研习、探讨得投机之时,紫灵忽然大叫:“坏了!坏了!我把画烤焦了!” 当下石洞内弥漫一股馨香的味道,不似焦味,但毕竟可疑,肖遥、莫如同时奔前去,看见一脸惊愕的紫灵,捧着微微发黄的帛画发怔。肖遥忽然惊叫一声:“不对!” 众人拿眼细观帛画,发现众佛所坐曼陀罗,也就是众佛道场处,显出一些微小难辨的字迹来!肖遥即可凑近读了出来:“曼陀心经之曼陀罗六咒,其一曰:胎藏界曼陀罗咒。其二曰:孔雀明王曼陀罗咒 。其三曰:炽盛光曼陀罗咒。其四曰:八字文殊曼陀罗咒。其五曰:北斗曼陀罗咒。 其六曰:星宿曼陀罗咒。此六咒实为空绝所创武学功法也。十二宫,九曜二十八宿诸护法神于曼荼罗,实为功法内息之走位也,习成功法者,当卫我佛!……” 肖遥、莫如、紫灵无不大惊,原来曼陀罗咒分为六个部分,不知石洞内壁所示功法为第几咒。肖遥即刻捧了帛画在火上烘烤,那帛画见火就发出一股馨香,弥散在石洞内外,蜂蝶闻香而至,翩翩然落于众人发际,肩膀,石洞大有人间仙境的味道。莫如、紫灵立于肖遥身后,凝神观望帛画变化,但见帛画微微发黄处,皆有字迹出现,不觉暗暗称奇,道:“空绝大师真匠心独用也!” 终于,六卷帛画皆尽烘烤完毕,字迹毕现,肖遥,莫如大喜,即刻如饥似渴地进入了帛画所述的武学境界,或探讨,或运功,早已忘却时日,处境,饥渴,甚至自我。这两个人的是在性格方面有着极大的差别,莫如豪放洒脱,天真纯朴,肖遥细腻内敛,思虑谨慎,但有一点相通,就是对于武功,同样是如痴如醉! 这样忙起来,竟然连莫如如何起死回生都忘了问,忘了讲。紫灵看着两人如此痴醉,也就不再打扰,出洞去了。 紫灵独自去湖边钓鱼,那支碧玉箫吹起来,鱼儿都争着跃出水面,甚至有的跃上岸边,在草丛里跳,紫灵救停了箫,捡起鱼来,回石洞给两位武痴煮鱼汤。这里没有油盐酱醋,烹调是极其困难的,更何况紫灵从小在曼陀罗宫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就不谙此道,做的鱼汤其口味可想而知,自己都喝不下去了,莫如、肖遥却喝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 紫灵笑道:“味道怎么样啊?” 两位皆尽点头道:“好喝!好喝!”看着紫灵狡黠的笑脸,妩媚之极,两个人皆尽茫然。 如是痴心研习,时日如飞,不觉已过二十余日。肖遥、莫如本来内力深厚,加之聪颖过人,天赋极高,修习“曼陀罗咒”倒没有遇到多少难处,武功增长突飞猛进。 莫如本在石壁上就已经习得“孔雀明王曼陀罗咒”,接下来修习了“炽盛光曼陀罗咒”和“北斗曼陀罗咒”,此三种功法阳刚大气,有充塞宇宙之势,正适合莫如性格。 肖遥修习“北斗曼陀罗咒”、 “八字文殊曼陀罗咒”和“星宿曼陀罗咒”,此三种功法温柔绵长,不失悲悯天下苍生的气息,正适合肖遥修习。 此二人早已将功法妙诀烂熟于心,二十余日内早已用曼陀罗咒运气打通全身要脉,不觉神情大爽,精力充沛。最重要的是修习这门功夫,必须心无杂念,超脱任何欲念,超脱生死、爱恨等等,忘记天下,忘记周围,忘记自我,只有内息在随着意念,依着曼陀罗指定的脉络运行,这样下去,二十余日以来,肖遥、莫如二人内心澄明若止水,心绪平静若明鉴,不再有被仇恨、欲念、执着、虚妄所控制。 肖遥道:“莫如兄弟,我们如此修习二十余日,我自感内力激增,似乎已经数倍于以前半生所习,记得我初来无镜灵台,运用自己半生所习剑法,将你笼罩在我的剑气之下,却未伤到你一根毛发,而你所用也不过就六咒之一,孔雀明王曼陀罗咒也,可见这曼陀罗咒实在是威力无穷!不如我们出洞一试威力,如何?” 莫如道:“莫如正有此意,果真威力无穷,恩师和肖啸贤弟就有救了!但说实在的,‘遮天蔽日’目前人多势众,恶魔遍及天下,到处都有他们的分坛,仅凭你我,还有肖啸的力量根本还不足以阻止其阴谋,幸而在我们前来曼陀罗谷之前,我就已经和肖啸两个向中原武林各帮各派下了援贴,估计现在各派高手已经在消灭各地分坛了,他们派出的高手可能已经在曼陀罗谷等待我们的号召了!” 肖遥道:“好!看来莫兄弟为了此事已经筹划日久了,敢于担天下之大任,救万民于水火,实在为大侠风范!肖遥佩服之极!” 莫如道:“事不宜迟,我们需赶紧习好武功,前往曼陀罗谷!肖大哥,请了!” 莫如说罢跃出洞去,身法妙曼,行云流水一般轻快顺畅;肖遥跟着跃出石洞,几乎无影无形,眨眼功夫就已经以一个金鸡独立式站在洞外二十丈开外的一处尖嘴岩石之上,眼见莫如已经轻烟一般在水草上游移,向肖遥道一声:“肖大哥,出招吧!” 曼陀罗咒本是内功功法,未曾提及器械运用,但肖遥依然用剑,以曼陀罗咒功法御剑,忘却了以前所学任何剑招,随便刺出一剑,剑气至瀑布,肖遥旋转剑刃,水就跟着剑气凝成一股水柱。肖遥轻轻一提,水柱就随剑气起来,和长剑连成一体,如同一道神鞭,直向莫如横扫过去! 而莫如也是早有准备,剑气直插水边碎石,提剑挥作浑圆之状,碎石也随剑气凝成一个圆球,在空中随剑气旋转不止,当肖遥的水鞭横扫过来,莫如的石球就旋转过去,把肖遥的水鞭就像辘辘缠井绳一样缠在石球之上,而石球直向肖遥旋转过去。 肖遥大惊,加足内力,用力一抖,水鞭化为雾气,碎石散成细沙,纷纷而下! 肖遥也不等招老,身影化作无数,穿梭在莫如周围,莫如掷开手中“青光白蟒剑”,剑在空中变成无数长剑,向无数肖遥分别刺去,那无数肖遥手中的剑就格开莫如长剑,莫如长剑在空中穿梭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罩住莫如,直刺下来。 莫如大惊,双掌挥作一个网状,真气直向瀑布而去,那瀑布之水就呈网状飞溅而起,直迎着剑网上去,剑网忽然就失去了凌厉之气,瞬间变成一支长剑,水也渐渐收拢,变成一条水的手臂,握住剑,向肖遥挥过去。 肖遥也不惊不乱,挥剑就砍那水臂,但这回肖遥上了当,那水竟然是斩不断的!剑直逼过来,肖遥横卧平移,生生移开丈许,但那剑也穷追不舍,但此时已经有了空隙,肖遥挥剑去格,两把绝世的宝剑在两个绝世的高手惊世骇俗的内力驾驭下相撞,只听一声龙吟,响彻山谷,整个山谷兔奔雉飞,惶惶不可终日! 肖遥随即魅影一闪,已经在莫如身边,莫如挥手收回宝剑,两个人也不再利用外物,只拿剑,只用随心而发的剑招,用足内力,格斗在一处,而此时内力仅仅用在剑上,二人斗得难分难舍,转瞬已经百余回合,谁也伤不着谁。 而周围却因为内力凝在剑上,也平静起来,逐渐没有任何戾气流泻,树静风止。 如此斗下去也不见分晓。紫灵钓鱼归来,忽见二人都斗你死我活,吓了一大跳,喊叫起来:“哎!哎!你们在干什么呀?你们怎不么又打起来了呀?……” 紫灵急切地吵着,二人就是充耳不闻,就是不理,只顾酣战,紫灵就将鱼置于洞内,双手抱膝,坐在洞口看他们斗,见谁也伤不着谁,就放心起来,拿出箫来吹,这一吹竟然阻止了二人的战斗。二人听着如此美妙的笛音,修习功法时的心境就来了,平静起来,波澜不惊。二人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着紫灵。 紫灵就停了箫声,道:“不理你们了!”撅起嘴进洞去了,回过头来向莫如道:“你,没良心的,人家救活了你,你今天都不理人家,安的什么心?” 肖遥、莫如知道这小姑娘耍起小脾气了,哈哈地笑了。肖遥这才记起莫如有一个起死回生的故事还没有向他说,就道:“莫如兄弟,你是怎么活过来的,现在该说说了吧?” 紫灵一听这个,急于卖功,就来了精神,小小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了,道:“啊,啊,肖大哥,这个他不知道!那时候他是死的,知道个什么!我来说吧!” 第十二章 莫如回生 肖遥道:“好好好!就让弟妹慢慢道来!” 紫灵就笑眯眯地看着莫如的脸,一脸的幸福,道:“这个傻蛋的命啊,那是捡回来的!他杀了那赛如风以后,自己就呕血了,接着就死过过去了!当时我就吓坏了,我说要是这样,要是这样我就死啊,他就算和赛如凤好,我也不介意了,只要这傻蛋好好地活着,我就是死了也心里乐意!可是事情就那样,我真的不知怎么办,幸好他就攒了一口气,对我说了无镜灵台,我就背着他上这里来了……” 且说紫灵以为莫如将死,心急如焚,听莫如言,就来到无镜灵台,她看见了洞门上的字。紫灵把莫如轻轻地放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休息了好一阵,才向洞内喊:“有人吗?” 那洞内自然没有应答,紫灵也不顾许多,背了莫如,进得洞内,想起莫如的话,“……要是我……死了……你就去,……带我去……无镜灵台!……向北,过大泽……石洞,洞壁……” 紫灵知道这里就是无镜灵台了,于是就放下已经气息全无的莫如,他知道莫如要她来这里,说到洞壁,肯定是洞壁上有什么东西,或许可以救莫如的命,当下就细看起来。 整个石壁全是密密麻麻的图文,所篆之字仅有蝇头大小,分为几个区域,分别加了标题,如内功心法篇、岐黄之道、音律之道等等,但最多的还数对佛经的领悟。紫灵就把岐黄之道篇逐字逐句地读下去,终于惊奇地发现这样一段文字:曼陀罗谷,苗疆之地,有苗女善豢毒蛊……毒蛊宿主身亡,蛊即噬中蛊人心肝,七日而亡。七日内银针刺壇中,以通其气,继之以佛骨为引,煎紫灵芝、无量草、观音莲子、黑曼陀罗花蕊适量,温服之,可解毒矣!尔后箫奏《观音大悲律》以定神魂,三日方可转醒。…… 紫灵大喜,跪拜天地,口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神情庄重,似乎众佛真的降临。跪拜完毕,紫灵这才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把几天以来所有压抑在心的悲苦全部付诸哭声,把几天以来所有的担忧统统付诸哭声。这样的哭,放下了所有悲痛,所有担忧,所有失望,一切在这样哭声里明朗起来,希望渐渐升腾,喜悦渐渐升腾。 紫灵终于呵呵地傻笑了,抱着莫如,吻着他的脸,拍着他的肩膀,呵呵地笑道:“莫郎!莫郎!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真的,我们有救了!……” 紫灵的眼角挂着幸福的泪花,喜悦的泪花,透过这样的泪花来看着石洞,石洞外的瀑布,古松,曼陀罗,山岩,鸟雀,一切似乎都像佛的目光,那样慈善,那样温暖…… 紫灵抹去眼泪,收敛笑容,继续往下读那石壁上的岐黄之道篇,一直到末尾,发现了这样一句话:凡银针、火罐等医治用器,皆藏于蒲团之中,有善缘者可破而用之! 紫灵赶忙把几个蒲团摸了一遍,在一只较新的蒲团中,摸到一些质地较硬的东西。紫灵大喜,即以“青光白蟒剑”破之,果然里面有一个包,装着针夹、拔火罐等等医治用器,竟然还有一把碧玉箫!除了这些,还有一叠白树皮,上面一张刻着:“无镜灵台药图谱”,紫灵一张一张地翻下去,全部是用没有烧尽的柴禾画上去的图片,画的都是这里所产的草药图样,注明了药物名称,在此地集中的大致方位,药性,药理等等,紫灵大喜!细细翻看,就发现了能治好莫如的那几样药物,但有一样极其可笑,竟写道:佛骨,产于无镜灵台石洞内,性平稳,以善化恶,以佛性怯魔毒……所画图样竟然如夜明珠状,放射光芒。 紫灵就于洞内找了半天,竟然不见有佛骨的影踪,心里着急,对莫如小声说一句:“莫郎,你等着,我给你找药去!”就提了“青光白蟒剑”,独自出洞去了。 紫灵按着树皮图片所示方位,在山林、石罅、草底各处一番细细寻觅,摔了好几次,擦破了粉嫩的双手,粉嫩的脸蛋也被荆棘划破,紫灵默默地忍受。山林中猴子窜来窜去,黑熊停在树上,蟒蛇吐着芯子,紫灵吓得哭了,又忍住声音,留着泪去挖紫灵芝…… 终于找齐了除佛骨以外的所有药物,天色就暗下来,紫灵又砍了柴禾,在石洞内生起火来,抱着莫如,默默地思考着佛骨的问题,时间还剩下四天,倒是不太紧张,只是这佛骨听起来就像个玩笑话,上哪里找去? 夜越来越凉,紫灵就把莫如移到自己前面,靠近火堆,自己抱着他,把头靠在莫如背上,但马上感到莫如的背上有点异常,有个硬东西,紫灵细看莫如的背,发现透过布有微微的光芒射出来! 紫灵赶紧把莫如转过来,发现莫如竟然负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就拿了下来,解开包裹。奇异的现象就出现在紫灵面前:那里面竟赫然是一块类似佛骨的东西,发出奇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