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发威 卷一》 第01章 【正文开始】 「放肆,都给本宫退下!」 廉如意厉声斥责。只见她的高贵的凤冕被拽歪,华丽的凤袍也被扯烂,露出白色的里衫。一向高贵端庄的皇后娘娘,此时却狼狈不堪。 她身边围了四五个身强体壮的老嬷嬷,虽有皇上的指令,但皇后昔日的余威尚在,她们除了控制住皇后以外并不敢下狠手,所以双方就僵持起来。 「怎么还没动手么?」门外突然传来皇帝异常冰冷不耐的声音。 廉如意猛的瞪大了眼睛,「我要见皇上!我和我爹没有通敌叛国,我更没有谋害皇嗣,事情尚在调查中!你们一定是假传圣旨,居然敢对本宫如此不敬!」 四五个老嬷嬷对视一眼,心下却是对皇后的怜悯,皇后娘娘也称得上是杀伐果断,睿智机敏的人了,怎么一遇到和皇帝有关的事情,就会变的如此愚不可及呢!如果不是皇帝亲自传旨,要刺皇后一死,她们做奴婢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对皇后娘娘不敬呢! 哐当一声,寝宫的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踹门的小太监立即退到一边,身着正黄色的龙袍,一身正气俊逸不凡的皇帝一步步走了进来。 「如意,你就如此舍不得这个皇后之位么?」皇帝开口,语气冰冷。 心怀期待的廉如意,闻言,一下子就没了抵抗的力气,「竟真的是你的意思……」 「不是朕的意思,谁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廉如意,朕让你在这后位上坐了两年,也算对得起你了,如今朝堂已稳,大局已定,你的后位,你爹的兵权,也是时候交出来了!」皇帝看着眼前的女人,口气中没有一丝眷恋,「一直以来,朕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利用你爹的兵权,如今,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慕容丘,你怎么可以如此绝情?」廉如意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她爱了十几年,就在不久前还对她温言软语,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居然可以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要怪就要怪你太跋扈,怪你爹功高盖主!有你和你爹的存在,朕真是寝食难安,唯有将你们一并除去,朕才能安享帝位。廉如意,你若真是爱慕于朕,就应该主动就死,朕答应你,会善待你那温婉可人的妹妹,让她接替你的位置,如何?」 慕容丘冷笑着看着 慕容丘挥了挥手,一杯鸠酒被呈了上来。 「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爹!慕容丘,你不能杀了我!」廉如意看到鸠酒,惊恐的捂着肚子挣扎。 慕容丘却只是冷眼看着她。老嬷嬷们见皇帝没有松口的意思,便咬牙狠心走上前去。 廉如意奋力挥打,试图摆脱嬷嬷的钳制,却力不从心。若是平时,别说四五个嬷嬷,就是再多上四五个,以她的身手,也是近不得她身的。可今日不知是怎的,竟完全使不出力气。 「别徒劳了,你已经中了泄力散,还是乖乖喝药,老实上路吧!」慕容丘语气中的不耐越来越多。 「不,慕容丘,我……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害了我们的孩子!皇后之位我不要了,爹爹的兵权也不要了,你放孩子一条生路!」廉如意流着泪,恳求道。 慕容丘闻言果然惊住。 廉如意心中微动,以为终于看见希望时,却听到慕容丘更加愤怒的声音。 「你怀了我的孩子?你怎么会怀孕的?早在你入府之时,我就给你服用了极寒的断子汤,谁允许你怀孕的?」慕容丘带着怒气的脸一点点靠近廉如意,「我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孩子从你肚子里生出来?有那么强大的外戚,就不怕他和他老子争皇位么?」 慕容丘突然身形一晃,抬起一脚,猛力揣向廉如意的腹部。 「啊--」一声惨叫从廉如意口中发出。 连一旁站着的经常在宫里行刑的老嬷嬷都不忍直视。 廉如意被踹的趴伏在地上,腹中绞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她觉得一个微弱的生命正逐渐从她身体里流逝。 「血,血……见红了……」一位嬷嬷指着廉如意的下身,惊恐道。 那可是皇嗣啊!皇上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儿子也这么狠呢! 一旁和她要好的另一位嬷嬷赶紧捂上她的嘴,闭着眼睛说:「奴婢们什么也没看见。」 「孩子!我的孩子!」廉如意捧着肚子,眼泪滚滚而落。 慕容丘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生命垂危的结发之妻,冷冽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痛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为了这江山,我的父皇我尚且能舍弃,更何况你和你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 「灌酒!」慕容丘最后扔下冷冷的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廉如意被嬷嬷们从地上拽了起来,硬掰开嘴,一碗苦涩的酒被悉数灌入她口中。 「娘娘不要怪奴婢们,娘娘若是有恨也忘了罢,来世投个好胎,别再错信人了……」那灌药的嬷嬷不敢直视廉如意恨得发红的眼睛,喃喃的说道。 「你怎么来了?身子尚虚弱,怎不好好在宫中休息。」门外传来慕容丘温润的声音,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陛下,我来看看姐姐,我们毕竟姐妹一场……」一个清甜的女声传来。 「她害你腹中孩儿,你还来看她作甚!此等恶毒妇人,勾结外臣通敌叛国谋逆不忠,你与她虽是姐妹,却有云泥之别,断然不必为她伤心。」慕容丘说完,见女子执意,还是侧身让过。 紧跟着一位面容娇美,身姿婀娜曼妙,衣着素雅却清新亮丽,黛眉浅描,精致却不落俗套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皇后之妹,如今的婉贵妃廉葭葭。 廉葭葭挥退嬷嬷,偌大的寝宫只剩下姐妹两人,廉葭葭蹲下身子,俯视着躺在地上濒临死亡的廉如意。 「姐姐,真没想到你也会有匍匐在我脚下的一天,你安心去吧,你的皇后之位,我会帮你坐稳的。」廉葭葭笑着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说孩子?哦,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谋害我的孩子,那孩子为我换来了皇后之位,也算死得其所……」 鸠酒穿肠过肚,痛得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泡在滚烫的开水中被人熬煮着一样,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心中的不甘愤恨悔悟却越来越清晰…… 「今日阳光正好,你为何满脸忧愁独坐在此?让我为你抚平愁绪可好?」 第02章 「若他日我登得帝位,必定让你做我的皇后,独宠爱你一人,永世不变!」 「以后我日日为你梳头可好?真想就这样守着你,天荒地老!」 「一直以来……朕不过是利用你……」 「我给你服用了……极寒的断子汤……」 昔日深情对望时,他看着她的眼神那么专注,温柔的情话似乎还在耳边犹响,此情此景之下,竟是那么刺耳。 天知道她有多爱他,有多想和他厮守到老,有多想为他生一群孩子,有多想……如今她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有多想和他厮守,就有多想毁灭他! 如果能重活一世,她一定要亲手毁了他! 「啊--我恨呐--」廉如意一声破碎的嘶吼,惊飞了树上的乌鸦,这一声吼叫像是厉鬼索命的链条,消弭在静谧的坤宁宫里。 廉如意再睁开眼,手脚依旧绵软无力,嗓子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刀子割破了一样。给力她在心里冷笑,自己还真是命大,居然鸠酒都毒不死她。不知道如果慕容丘知道她还没死,会不会惊的从龙椅上掉下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一个两眼通红头发凌乱的丫头的脑袋出现在廉如意的视线里。 这张脸怎的如此眼熟?却又如此陌生? 「小姐,您能说话了么?」小丫头紧张的问。 突然想起眼前丫头是谁的廉如意心下骇然,表面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啊……还是不能说话么?您别急,薛姨娘已经去请楚太医了,一定能把你的嗓子治好的!」小丫头的嗓音嘶哑,明显是哭了很久。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子就敢到小姐面前,板子没挨够么?」那再熟悉不过的云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廉如意艰难的转过脸,看见云嬷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云嬷嬷正在斥责的丫头,正是云嬷嬷的女儿云溪,在她嫁入大皇子府的头一年,意外落水身亡。她曾深查,最后发现是云溪和几个小姐妹喝酒贪杯,真是一起意外,便不了了之。 云嬷嬷则是在她被灌下鸠酒的前一天晚上失踪了,一直到她被人控制起来,都还没有回来。 这里是阴曹地府么?想来她还是死了,云嬷嬷也是遭了慕容丘的毒手了,不过能在死后团聚,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小姐,怎么哭了?是哪里还疼么?嗓子又疼了?」云嬷嬷见她流泪,紧张的跑上前来。 廉如意摇摇头,她现在看得很开,反正已经死了,此时落泪,不过是激动的泪水罢了,能在死后见到旧识,也算是一件高兴事儿吧? 「哎呀,云溪,你怎么还不去换件衣服,小姐这里我来守着,你快去换件衣服,休息休息吧!」春杏端着一碗药汤,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见云溪就说道,「咦,小姐,你醒了,药汤正好刚热好,我给你扇扇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廉如意却再次懵了,春杏怎么也在?她不是早就被放出去嫁人了么?难道也死了? 此时她才惊觉,自己躺着的地方,似乎是她未出嫁是的闺阁,云嬷嬷她们对她的称呼也是未出嫁时的小姐。 感觉身体已经有了一丝力气,她立即伸出手,握住了坐在身边的云嬷嬷的手。 软的,温热的。 她还活着,云嬷嬷也活着! 心中猛的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猜测让她激动不已,却又小心翼翼不敢妄动。 「小姐你怎么了?」云嬷嬷发现她的反常,有点担心。 正巧这时,薛姨娘带着楚太医前来看她。 云嬷嬷赶紧起身,指挥着小丫鬟落帘子,放屏风。 楚太医坐在屏风外,隔着帕子给廉如意号脉,「发热烧坏了嗓子所以肿痛,但不能说话还是惊吓引起的,我开些安神定气的药,服上三天便可见效。」 医术高明,达官贵人都很难请动的楚太医言简意赅的说完,就刷刷刷的写下药方,提起药箱走了。 此情此景和当年她十三岁是偷偷骑皇帝赐给爹爹的汗血宝马烈日,被性子极为刚烈的马儿甩下山崖受伤后一模一样。 薛姨娘送走楚太医后,又折返回来,坐在身边,拉着廉如意的手,柔声安慰道:「如意莫怕,嗓子定会好起来的,你爹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不会怪你的,明日你爹爹就会亲自向皇上请罪,你毕竟年幼,圣上一定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就算有什么事,你爹爹也会保你平安的。你别怕了啊!」 廉如意犹在猜测被证实的震惊中,不能回神,索性她现在也不用开口说话,只点头回应,终于送走了薛姨娘。 她仰面,前世的种种浮现眼前,就好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一梦竟是十几年,但这梦境太过清晰深刻,甚至临死前的痛楚都还在身上。 死过一次的廉如意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加惜命,能活着,真好! 这一世,她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着,再不叫那小人得逞!再不会芳心错付,白白搭上性命! 那个利用她,毒害她,最后置她于死地的大皇子,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她要好好的活着,且要好好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毁灭! 第03章 楚太医的药方,果然药到病除,只三日后,廉如意已经可以谈笑风生了。只是身上的外伤还在,她尚需卧床养伤,期间薛姨娘来看过她几次,阿爹也来过,阿爹告诉她圣上没有追究这件事,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让她安心在家里养伤。 廉如意却是知道,但凡称天子之人虽胸怀的是天下,却也有自己小心眼儿的一面,他前脚赐了重臣珍贵的汗血宝马,后脚重臣家的小丫头片子就偷偷摸摸的骑了。虽说这骑马之人也收到了惩罚,受了伤了,可毕竟是对皇上的不敬,皇帝嘴上说着不介怀,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前一世这件事也是就这样在爹爹的保护下过去了,但由经此事,她骄横跋扈目无尊上,她爹偏袒护犊的名声就在京城传开了,以至于后来,但凡她与谁发生点小摩擦,这件旧事都会被人重提起来,无论是不是她的错,她都会再被指责一番。 既然有机会重活一世,这种事情自然应当避免。 所以在她尚不能下床走路之时,便让云嬷嬷找了四个粗使婆子,带着她的两个丫鬟,硬把她抬上了轿子,送到二门外,又抬到了马车上。 马车跑起来颇为颠簸,她又受不得颠簸,春杏把把车上垫了好几床的被子,躺上去软软的像是躺在云里一般。 廉如意对春杏笑了笑,「这样真好。」 「才不好呢!小姐都受了伤,何苦这样折腾,万一再颠簸出……呸呸,路过的各路神仙,小人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该路过还路过啊……」春杏双手合十,左右边拜边说。 廉如意被她逗笑了。 当廉将军的马车驾出巷口时,才发现府里早有一辆车架在等他。 「你的伤还没好,圣上又怎会与你一般计较?听爹的话,速速回去好好养伤。」廉将军摸摸廉如意的头,「再说,圣上公务繁忙,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圣上见不见我都没事,女儿总是应该去赔罪的,原是女儿犯了错,圣上御赐之物,女儿妄动那是不敬,唯有亲自求得圣上宽恕,才能心安。爹爹不必多说,女儿主意已定,便是见不到,也比在家里妄自揣测圣意的好。」廉如意说完,把脸一板,唬他爹爹道,「莫不是圣上已经降罪于爹爹,爹爹瞒着我不肯说,怕我此去知道了真相么?」 「什么真相,爹爹何曾瞒过你?圣上岂是你以为的那么……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吧,让身边人多精心着,马车走的慢一点。」廉将军还是拗不过女儿。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皇宫驶去,只是廉将军的马车比平日里要慢上许多。 二品以上官员的马车可以直接驶进第一道宫门,这让原本打算从第一道宫门就开始走的廉如意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可是真的浑身都疼着呢。 二道宫门时,所有官员下车乘轿。 廉如意被抬下马车后,却没有进轿子,她身无官职,非召不得擅自入宫。她让两个婆子架着她一边站着。春杏和香芋却不肯假他人之手,两人嫌弃婆子笨手笨脚,怕弄疼了小姐。 「我哪有那么娇贵。」廉如意这么说,两个丫鬟却也是执拗,也只好由着她们去了。 此时来上朝的大臣亦不少,多数都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几个女孩子,里面不乏认识廉如意的大臣,此时就到廉将军处问明原因。 「小女无状,前几日仰慕御赐的汗血宝马,心痒难耐偷偷溜出去骑,结果被甩下山崖,受了重伤,惊吓之下竟口不能言,今日刚能说话,知道是自己冲撞了御赐之物,惹得上天也不高兴了,这才降罚与她,便心里难安,非要前来亲自想圣上请罪,这不,我也拗不过她,只好带她来了。」廉将军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朝同僚解释道。 同僚们纷纷点头,这话说的漂亮,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顺带还好好的恭维了一下皇帝,连上天都保护着御赐之物呢,这是说皇帝是深得上天眷顾,是真龙天子呀! 皇宫里的一切自然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所以廉如意进宫以及廉将军的那番话很快便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当时并未说什么,既没有召见廉如意,也没让她回去。一如既往的上朝听政。 廉如意也就一直这么被两个丫鬟架着站着,她毕竟是受了伤的,自己用不上力气,一使劲儿就疼,两个丫鬟怎么说力气也没有婆子大,后来两个丫鬟咬牙也坚持不住的时候,只好认命的换了婆子来扶着小姐。 皇帝下了朝,像是这才知道廉如意进宫的事。 「呵呵,不过是小孩子淘气,朕不是已经说过不会计较了么,廉爱卿怎的还让你那受伤的女儿前来呀!」皇帝笑的慈眉善目的对廉将军说道。 廉将军立即跪下谢恩,「小女心中惶恐,一定要亲自来赔罪才能心安,还求皇上谅解。」 皇帝似乎今天心情不错,没再拖延下去,倒是叫人招了廉如意到南书房回话。 「民女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廉如意膝盖受了伤,难以下跪,索性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拜。 皇帝被她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平身。」 「民女不敢,民女犯了不敬之罪,还请圣上降罪。」廉如意趴在地上痛声陈罪。 「那你倒说说,你犯了什么不敬之罪?」皇上见她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人小鬼大,很是机灵的样子,不由的逗她道。 「回圣上的话,御赐之物乃是圣物,民女竟垂涎爱慕御赐之物,实乃不敬。」廉如意避重就轻,不说自己私自骑了汗血宝马,直说自己爱慕御赐之物,好东西人人都会喜欢,这当然是人之常情了。 皇帝不由的笑说:「好个垂涎爱慕,这是夸朕赐的东西好呢!你若眼馋,等长大了,学你爹的本事,当个女将军也为朕开疆扩土,朕也赐你!」 皇帝这当然是逗孩子的玩笑话,廉如意也不会当真,当即便开口道:「爹爹有何本事,不过是借了圣上的威名,用了圣上的军队为圣上效力,等我长大,圣上也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我便也能得着圣上的赏赐了!」 「哈哈哈……」这虽是直白的恭维,但经由一个女娃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闻言之人心情大悦。 皇帝此时已是真的不怪廉将军和廉将军这古灵精怪的女儿了。 到最后,皇帝非但没有惩罚廉如意,还赐个她了一柄真的如意,通体红色,红到油亮油亮的玉如意,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甚是喜人的样子。 这真乃意外之喜。 几天之后,京城不禁没有流传起廉将军护女太甚,廉如意骄横跋扈的流言,反而人人都在说廉将军教女有方,廉如意因祸得福受了伤,却得了皇帝的青睐。 「小姐,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降罪与你呢?」因陪着小姐偷马,被打了板子到现在还没好的云溪,正趴在廉如意绣床边的脚踏上,一边吃香芋给她剥的葡萄,一边好奇的问道。 第04章 要不是因为她被打了板子屁股肿的不像样,像进宫这样难得的事儿,怎么能少了她呢。 「圣上怎么可能为这么点小事和我一个女子计较。」廉如意扔进嘴里一个葡萄,眯了眯眼,「不过是好面子罢了,我被架着去请罪,他里子面子全都有了,自然不生气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圣上这么大方,还赐了一柄玉如意给我。」 廉如意看了看放在博古架上,擦得锃亮的玉如意,心里盘算着时间,「姐姐就快回来了吧?」 一旁正指点寒梅绣花的云嬷嬷抬起头来,「可不是么,大小姐都去了近两个月了……小姐,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次大小姐回来,您可别再跟大小姐怄气了,夫人生前最是疼惜你们俩,现在夫人不在了,你们姐妹二人应当更加亲厚才是。」 云嬷嬷说到这儿,抬眼打量了一下廉如意。 一般廉如意最不喜欢听她说这些,总是没说两句就被她岔开话题。今天却奇了,二小姐非但没有打断她,反而竖着耳朵,似乎在认真听着。 云嬷嬷像是的了鼓励般,紧接着又说道:「大小姐才是小姐您嫡亲嫡亲的姐姐呀,旁的人……那是亲疏有别的,小姐可别被表象眯了眼……」 听到这里,廉如意忍不住看向了云嬷嬷,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云嬷嬷就曾这样提点过她么?只可惜前世的自己太过自负,也太过浮躁,完全听不进去云嬷嬷的规劝。硬是在庶妹有意无意的挑唆之下,和自己的亲姐姐越走越远,甚至害的姐姐一生都没有得到幸福。 今世她不会了,她不会再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不会再傻乎乎的做别人的棋子,伤害自己身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去为别人铺路。 「小姐,你在听么?」说到这儿还没见小姐不耐烦的跳起来,云嬷嬷有点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进了二小姐的耳朵。 「我在听呢,云嬷嬷,不如我准备一份礼物,等姐姐回来时送给她?」廉如意是真的想和嫡姐修复关系。 两年前母亲因病去世,母亲临走前,让一直乖顺的薛姨娘管家,薛姨娘一直对她们姐妹二人很不错,她也有一个女儿,她却从不偏袒自己的女儿,甚至到她被爹爹扶正以后,给自己女儿的份例仍比她们姐妹二人少。 薛姨娘自己没有儿子,大概是想要对她们姐妹二人好一些,好在她们嫡亲的兄长那里留个好印象,也好让兄长以后能多照应下自己的女儿吧? 毕竟女子出嫁以后,在婆家地位如何,多半是要看娘家的兄长给不给撑腰的。 对薛姨娘,廉如意没有想过太多,倒是薛姨娘的女儿,自己的庶妹廉葭葭,让她想起来就有种如鲠在喉的刺痛感。前世死前她在她面前说过的话犹在耳畔,她柔美的笑脸也变得狰狞恐怖,还好她最近几日据说是生了病,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她很难保证能控制好自己不一掌拍烂她的脸。 「小姐,云嬷嬷问,绣块帕子送给大小姐如何?」春杏见自家小姐呆坐,便又重复了一遍云嬷嬷的话。 「姐姐手巧,我那点儿绣活儿,还是别拿到她面前现眼了。我已经有了好主意,她定会喜欢。」廉如意笑着说要保密。 前世廉葭葭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现在她已经重生半个多月了,廉葭葭却一直在自己的小院里,安安静静的。这反常,更让廉如意觉得不安,她让心思缜密谨言慎行的寒梅多多留意廉葭葭的动向,有什么事情,要及时秉她。 七月初三,是姐姐从寺里回来得日子。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姐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寺中礼佛,只是这次临走前姐妹两人大吵一架,姐姐去的时间比往常都长。 前世这天,她原本不欲去迎接姐姐的,是薛姨娘百般相劝,说什么姐妹没有隔夜仇,亲姐妹只有吵嘴哪有记仇等等,才把她劝去接姐姐的。今世不等薛姨娘来劝,她早早就准备好,薛姨娘上门时,她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了。 薛姨娘见她主动要去迎接大小姐,自己准备好的一箩筐的好话倒是没了用武之地,倒也乐的轻松的样子。 「小姐,那边有动静。」 廉如意刚登上马车,寒梅就寻了来。 「上车说。」廉如意打算直接赶到寺里迎接姐姐,以示自己的诚心。前世因为自己不是真心想去,磨蹭之下,刚到城门外,姐姐的马车就已经到了。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寒梅的声音本就小,在马车声的掩映之下,也仅能让车内的人听到。 「三小姐这几日都没有出过绣楼,每日都仅在绣楼里乱转,转转写写,不知都写些什么。今日却突然梳洗打扮,精心装扮之后,偷偷溜出了府。」寒梅汇报完就紧闭着嘴不再说话。 她为什么要溜出府? 廉如意努力猜测着廉葭葭究竟想做什么,也许是临死前的那杯鸠酒太过毒辣,穿肠过肚的痛太清晰,以至于她现在想起廉葭葭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杯鸠酒带给她的痛楚,不由自主的全身防备。 春杏大概是坐的有些无聊了,起先还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后来实在忍不住,微微掀起了马车车窗的帘子。 廉如意也顺着她的手向外看去,这么一看,却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 就发生在今天,就在城门外不远的城郊,一片荷花盛开的荷塘边上,大皇子骑着高头大马,英武不凡的身姿从马上一点而起,高大伟岸的他却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从碧绿的荷叶上轻盈掠过,只因她说,她想要荷塘中间,最美的那朵荷花。 他当然采回了那多荷花给她,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也同时采走了她的一颗芳心。 车窗外专做荷花酥的点心铺子意外让她想起了这件事,也福至心灵的对廉葭葭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府有了个猜测。 「寒梅,你从这里下车,想办法到城郊十里荷塘那儿去等着,看三小姐会不会到那儿去。」廉如意突然想到寒梅身上可能没带钱,出门行事必有不便,「云溪,给寒梅些银两。」 云溪胆大心细,特别是算账方面脑子很灵,也是云嬷嬷有意教导,廉如意便让她管自己院中的银钱。 车停在路边,让寒梅下了车,又缓缓动起来。 却不是离得近的北城门方向。 「小姐,咱们为什么不从最近的北门走,却要绕到西门去呀?」春杏放下车帘子,不解的问。 廉如意却闭目养神,没打算解释。 前世她去迎接姐姐时,在北城门外的十里荷塘偶遇了大皇子,从此跌入情网万劫不复。今世想来,所谓的偶遇极有可能是设计好的,只等她入瓮。今世她便避他远远的,看他如何再耍手段。 因为绕了西城门,路程远了近三分之一,所以没等他们赶到寺里,就已经遇上了回家的大小姐。 第05章 「姐姐,好久不见,你还好么?寺里的斋饭好吃么?」两车都停稳时,廉如意率先下了马车,来到廉欣娉的车架前,关切的问道。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前世她和嫡姐的关系相处的一塌糊涂,姐姐出嫁后,就再没回过娘家,而她也忙于帮大皇子争夺皇位,也不曾主动想起过姐姐,算起来,她已经有近二十年没见过姐姐了。 大小姐的马车里一静,过了会儿才传出廉欣娉的声音,「我一切都好,有什么话,不如回府再叙。」 姐姐还是那么直截了当的脾气。 廉如意呵呵一笑,却没有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而是在丫鬟的搀扶下,直接跳上了大小姐的车架,「还等什么回府再叙,马车里不也一样么,正好路途无聊,不如我陪姐姐聊聊。」 也不等大小姐同意,就让丫鬟推开车门,钻了进去。 「你……」等廉欣娉想要发话时,廉如意已经身子一扭,坐在了她身边,毕竟这么多家仆看着呢,她身为大小姐,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的妹妹往下赶,便闭了眼睛,只当没看见她,「走吧。」 马车又缓缓的动了起来。姐妹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内,却没有话可说。 廉欣娉一直闭着眼睛,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可廉如意毕竟已经不是曾经的廉如意了。她不以为意厚着脸皮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姐姐,你还没说,寺里的斋饭好吃么?」 「你自己去尝尝不就知道了?」廉欣娉不想理她,却被她烦的没办法,就来了一句。 「那咱们可说好了,你下次去寺里的时候可要带上我呀!」廉如意立即打蛇随棍上的跟到。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了?」廉欣娉立即睁开眼,怒目圆瞪道。 「你不信问问她们,她们都听到了!」廉如意指着车里的丫鬟们说。 车里坐着的都是廉欣娉的四位丫鬟和周嬷嬷,马车小,廉如意的丫鬟都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着。 周嬷嬷和廉欣娉身边的丫鬟,也是从很早以前就跟在廉欣娉身边的,都是夫人还在时,夫人身边的嬷嬷调教出来的,她们跟着小姐长大,看着这两位主子从夫人走后关系越来越差,原本要好的亲姐妹,却到了见了面就要吵,再到连面都不想见的地步,也很着急。 今日能看见二小姐主动示好,无论是周嬷嬷还是丫鬟们,都真心的替两姐妹高兴,见二小姐这么说,也顾不上许多,纷纷点头附和,「是答应了,是答应了……」 「你,你们……」廉欣娉被她们气的没法,索性又闭上眼睛,头靠在车厢上假寐。 「对了姐姐,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早几天之前就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廉如意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巴掌般大,玲珑精致。 廉欣娉却懒得睁眼。 「哟,二小姐,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小巧,像是书册的样子?」周嬷嬷见廉欣娉不睁眼,忙用惊叹的语气说道。 「是啊是啊,真是好看,这么小小的一本,随身带着多方便啊,里面写的是什么?」廉欣娉的丫鬟湘琴也跟着附和。 廉欣娉还是不肯睁眼。 廉如意微微一笑,翻开册子第一页,清了清嗓子,念道:「绿树藏莺莺整啼,柳丝斜拂白铜堤,弄珠江上草萋萋……」 「你倒是读了两本书了?又是从哪里抄来的?」廉欣娉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向廉如意手里的小册子瞟去。 廉如意笑嘻嘻的说道:「还有姐姐你不知道出处的诗词么,那可真是好诗词了,连姐姐你都不知道,改天那些小丫头们再找我斗诗的时候,我就可以拿出来糊弄她们了!」 「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廉欣娉皱着眉头批评她,不过对她手里的小册子兴趣倒是更大了一些了。 「姐姐,那你可错了,这次我是真的长进了,你别看着册子小,里面有四五十首诗词呢,而且我保证,姐姐你都没读过!」廉如意信誓旦旦的说道。 廉欣娉再也绷不住,伸手从她手中拿过了小册子。 原本就是打算送个嫡姐的礼物,廉如意顺从的放了手。她大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出身将军府,却做得一手好诗词。家里她爹的书房里的藏书都没有她姐姐的书房里多。但她之所以这么有自信的拿出这本小册子,作为她们姐妹破冰的礼物,只因为这本小册子是在前世由廉葭葭后来制作出来的,廉葭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的才气逼人起来,姐姐是才女也就罢了,连庶妹都比她有文化,她又有骄横跋扈的恶名在外,将军府也就数她拿不出手了吧。 前世这本有四五十首诗词的小册子一经问世,就引起了轰动,廉葭葭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天下文人竞相崇拜的偶像。她是不懂诗词,却也看得出廉葭葭的诗写的确实不错。 后来嫁给大皇子以后,发现大皇子的枕边竟然也放着这么一本小册子,她嫉妒之心作祟,一直不爱读书的她,竟狠狠心把那一本小册子给背了个滚瓜烂熟。 如今倒也应该感谢自己那时不知是哪根筋抽了,倒是能把这小册子提前几年拿出来,哄姐姐开心。 「确实不错,意境优美,辞藻华丽,朗朗上口,且一首都没有读过,别说是你写的,我不信的。」廉欣娉飞快的看完,又从第一页开始看,边看边问廉如意。 「别管是哪里来的了,你知道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就行了!好了,送给你了,什么时候看都行,马车晃着,就别看了,累坏了眼睛。」廉如意说着用手挡在小册子上,挡住了廉欣娉的视线。 廉欣娉抬眼看着廉如意,半晌只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姐姐?」廉如意挪开手,她做的有点过了? 「二妹,你多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廉欣娉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廉如意是习武之人,听觉敏锐,也许就听不到这句话。 廉如意神情微滞,前世的她一直以为姐姐是讨厌她的,所以她也很讨厌嫡姐,可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嫡姐也是渴望和她亲近,是她一直没有关心过嫡姐,一直没有给姐姐留有亲近的机会呢? 前世的她,到底是有多傻? 「姐,你就当是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惹你生气的地方你多原谅。」廉如意拉起廉欣娉的手,郑重的说道。 周嬷嬷背过身子去抹眼泪,她终于等到今天了,她的祈求老天终于听见了!两年了,看着姐妹两人越走越远,越来越疏离冷漠,她的心没有一刻是好受的,她生怕姐妹两人就这样疏远下去,生怕泉下有知的夫人看到两个女儿关系闹成这样,心寒心疼,她也怕自己到了地下无法与夫人交差。现在好了,二小姐真是长大了,在寺里就听说二小姐犯了错,主动向圣上请罪,不让父亲替她承担过错,小小年纪有担当,一时也传为美谈。在寺里还纳闷呢,不曾想,二小姐是真的成长了,成熟了! 第06章 回到将军府,廉如意一直把廉欣娉送到廉欣娉住的院子里,又陪她聊了好一阵子才离开。这在之前是不敢想象的。 廉如意回到自己的院子,没过多久,寒梅就回来了。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啊!」寒梅进门就忍不住惊叹,以她沉稳的性子,这样的感慨还真是很少。 廉如意笑笑抿了口茶水,料事如神么?她重活一世,预知后事,哪里是真的料事如神呢!如果真能料事如神,她前世也不会输的那么惨,死的那么憋屈了。 「是什么事?小姐怎么料事如神了?」春杏立即瞪大了眼睛,蹭了过来,挽住寒梅的胳膊,急不可待的摇晃着问。 寒梅掰开她的手,半蹲在廉如意身边,小声回道:「三小姐果然是去了北城门外的十里荷花塘,而且……那里还有一男子,像是提前等在那里的,三小姐遇上了那人,两人说了一会子话,那人还为三小姐折了荷花,后来三小姐便满面桃红的回来了。」 如此,那么廉葭葭也极有可能是重生回来的了。 廉如意没有说话,她眼睛半眯,她前世和廉葭葭要好,在十里荷塘遇见大皇子这件事,回来她就告诉了廉葭葭,以前世廉葭葭对大皇子的喜欢,或者说对前世大皇子最后胜利成果的喜欢,她定不会错过今日「偶遇」的机会。 既然她喜欢大皇子,那倒是正好,前世有自己在她前面「碍手碍脚」,今世自己就躲得远远的,让她和慕容丘好好在一起吧! 「小姐,你知道那男子是什么人么?」寒梅见廉如意面色有些冷意,便出声问道。 廉如意勾了勾嘴角,「总会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那人是谁,知道的再清楚不过,那个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骗尽了她的感情,骗尽了她一切的人……她不由得钻进了拳头,今世,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晚上廉将军回府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正桌上坐着廉将军,廉世召,廉世远,廉欣娉和廉如意。一旁的侧桌上则坐着薛姨娘,马姨娘,廉葭葭。 养生上说,食不言,寝不语。廉家人吃饭的时候,除了筷子碰到碗发出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直到饭毕,丫鬟们撤走碗筷,上了一杯较淡的茶汤,廉将军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 「爹,女儿有些话,想单独和爹谈一谈。」廉将军是绝对的一家之主,他说话的时候,是没有人会出言打断的。 这次廉如意却破了例。但她表情严肃认真,到真相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一样。再加上有之前向圣上请罪的那件事,她做的很是机制,为她自己和廉将军都博得了一个不错的名声,也挽回了圣心,廉将军对她也一向宽容,便没有责怪的意思,略作思考之后,点点头,「你随我到书房来。」 说完,便放下茶盏,起身离席。 薛姨娘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但随即就恢复了往常挂在脸上浅浅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一点不妥之处来。 廉葭葭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廉如意,但可能是今天在十里荷塘发生的事情太过顺利,让她太过高兴,她脸上还带着一些尚未褪去的红晕娇羞之色。 廉将军和廉如意离开之后,众人也都离了席,各自回房。 廉将军的书房内,廉将军坐在椅子上,廉如意垂手站在一侧。 「你有什么话要对爹爹说?」只有父女两个人的时候,廉将军对廉如意的语气是比平日更加慈爱,更加和颜悦色的,和平日里的严父形象大相径庭。 「爹爹,娘走了也已经两年了,我知道你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是别人无可取代的,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都很想念娘,但是爹爹,将军府怎么能没有个女主人呢,薛姨娘整日为这府中事物操劳,但毕竟是只是姨娘,在将军府里,我们都知道她的为人,她的好处。但出了将军府,别人也只会当她是个姨娘。爹爹还年轻,不如,为我们娶个继母吧?以爹爹的英明,想要嫁给爹爹的名门闺秀,还不多的要把咱们将军府的门槛给踩平了?」廉如意脸上挂着别扭的笑说着。 记得前世就是这天晚上,爹爹在饭后说了要扶正薛姨娘的打算。 当年姐姐很是反对,哥哥也不同意,但她因为薛姨娘对她很照顾,又和廉葭葭处的极好,倒是和自己的亲姐姐关系紧张,于是姐姐反对的,她就极力支持,最终还是促成了薛姨娘成为将军府女主人的事。 廉葭葭也借此,成为了将军府的嫡女。 今世这样的事情,她决不能允许在发生!薛姨娘虽然人不坏,但毕竟是个姨娘,身份地位都不合适做将军府的女主人,出门应酬,代表的就是整个将军府的后院,被人看扁很是不好。不是她今世觉得薛姨娘不好了,而是前世的她太过幼稚,她的娘亲过世还不足三年,就扶正侧室,对娘亲也不够尊重。 廉将军听了她的话,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平日里和薛姨娘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上次你还对爹爹说过,想要让爹爹抬薛姨娘为正夫人的?」 她还说过这种话?前世的她脑子得有多简单才会做这种事? 「女儿觉得经历了摔下山崖,进宫赔罪这件事,自己成长了很多,想事情也比以前更加全面了,以前女儿只想着,自己和薛姨娘的关系不错,没有从整个将军府,没有从爹爹的脸面这些个角度来想过这件事。也没有想过,娘亲的事……今日迎接姐姐回府,一路上和姐姐回忆娘亲时才猛然惊觉,将军府的女主人,得是像娘亲那样的大家嫡女,那样的贤惠大度,雍容高贵的女子才配担当的。这样的女子,代表的可是爹爹的后院,爹爹的脸面,也是我母亲的尊荣。母亲一定希望爹爹的夫人,是真正能配的上爹爹的女人。」廉如意拉着廉将军的手,半撒娇半认真的说道。 廉将军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半晌才舒了一口气,慢慢的说:「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爹知道你是想你母亲了。悦华走了两年了,爹爹也时常能想起她的样子,她的音容笑貌好像还在眼前……可是爹更想给你们找一个能照顾好你们的母亲。将军府的脸面,爹的脸面,没有真正能照顾好你们重要,你喜欢薛姨娘,她也能真心照顾你们,这就很好。可是……今天,你似乎不太愿意了?」 廉如意摇摇头,「爹爹,我们已经长大了……你为我们考虑的够多了。姐姐下次为母亲诵经时,我也想一起去。」 她的意思是,她不想让一个姨娘,一个以前需要在她母亲面前坐低伏小的女人占据了她母亲的位置。这话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以爹爹的智慧,一定很容易明白她的意思。 末了,廉将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再慎重的考虑的,你先回去吧。」 廉如意优雅的蹲身,向爹爹行了礼,「爹爹也早些休息,照顾好自己。无论爹爹最后做什么决定,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会理解爹爹的。」 廉将军闻言抬头看着廉如意,廉如意却已经转身,只留了背影,在廉将军的目送中离开了书房。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爹爹并没有正面答应她,那么最终,会不会扶正薛姨娘呢?她还是要做好准备,让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将为零。 正想着,突然前面树丛里一阵响动,猛的从路边树后跳出一个人来。 廉如意身边的云溪和香芋都是会些功夫的,听见响动立即挡在廉如意身前。 第07章 那人从树后跳出来,众人才看清楚,正是府里的三小姐,廉葭葭。 廉如意此时看到正冲她微笑的廉葭葭,忽觉一阵恶心,就像吃苹果吃到半只虫子的感觉,吐不出,咽不下,只能原地站着。 「二姐姐,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好了么?前些日子我也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姐姐,所以一直没能来探望姐姐,可是我心里着实不安,今日见到姐姐神清气爽,应是大好了吧?」廉葭葭说得情真意切,若是没有前世种种,她一定会相信廉葭葭是真的关心自己。 廉如意微微点了下头,「都好了。」 「那便太好了!二姐姐这是要回绣楼么?不如我与姐姐同行,也好边走边聊。」廉葭葭高兴的笑着,上前挤开云溪,就想要挽住廉如意的胳膊。 被廉如意不动声色的避开,「现在还不回去,我要先到大姐那里一趟,你要同去么?」 「啊?去大姐那里啊?我就不去了,不过二姐姐,你可不要和大姐再吵架呀!大姐虽然脾气差了点,人也严厉了点,但她都是为了咱们好,二姐姐你还是多忍耐一下吧!」廉葭葭瑟缩了一下,摇头说道。 廉欣娉为人严厉,不仅是对别人严厉,她对自己更是严苛,身为将军府的女儿,她不仅功夫好,琴棋书画,厨艺女红,样样皆通。且她记忆超群,过目不忘,又对诗词歌赋很有兴趣,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 前世,廉如意最是看不惯姐姐,总与她吵架,多半是因为嫉妒。人人提起廉家大小姐,都是要翘大拇指的,提起廉家二小姐,却总会摇头叹气,这样的反差对比,让廉如意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每当看见大姐,自卑和自负的情绪都会控制不住一涌而上,这就让她看大姐越看越不顺眼,再加上廉葭葭适时叹上两句,诸如「都是为咱们好」,「大姐那么优秀,说的哪有部队的道理」之类的话,廉如意的理智就会被烧得丁点儿不剩,所以吵架那是家常便饭。要不是廉如意知道自己的功夫不是大姐的对手,恐怕打架也不在话下。 原本是打算回自己院子的廉如意,为了甩掉廉葭葭,还真就到了廉欣娉的院子。 「二小姐,您来了,大小姐正在看您送给她的礼物呢,刚刚还直夸二小姐心思巧妙,能想到这样的礼物,可见是动了真心思的。」廉欣娉身边的妙画见廉如意来了,便赶紧说起了好话。 两位小姐身边的老人儿,都是夫人留下来的,谁都希望见着两位小姐处的好。毕竟是嫡亲的姐妹,外人再亲,也会隔着心的。 「我什么时候夸过她了?」虽然姐妹关系有所缓和,但矛盾毕竟不是一天行程的,想要重修旧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被丫鬟拆穿的廉欣娉显然有些不自在。 廉如意却像是没有听见廉欣娉的话,笑嘻嘻的坐到姐姐跟前的绣墩上,「姐姐,为了送你礼物,妹妹我可是花了大心思的!这绣活儿比不上你,作画比不上你,弹琴就更不要说了,就连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放到姐姐你面前都不值一提,总算想出这么一礼物来,姐姐要是再不喜欢,我可就没辙了!」 「也不早了你不回去睡觉,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廉欣娉故意板着脸岔开话题。 「多日不见,想姐姐了呗。」廉如意已经不是前世的炮仗脾气,任廉欣娉怎么冷着脸,都点不着她的燃点了。 「想见日后时间多得是,现在我要休息了!」廉欣娉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周嬷嬷听了都在一边着急,要照着二小姐以前的脾气,两个人早就吵起来了,难得二小姐今日像转了性子似的好说话,怎么大小姐还是这么板着脸冷声冷气的呢! 这要是再把二小姐给气走,以后两姐妹在想和好,可就更难了! 「悦书,你去!」周嬷嬷在外面着急上火,看见稳得跟个老佛爷似的悦书,就伸出手指派道。 悦书头也没抬,接过湘琴送来的茶盘,迈步就往里走。 「小姐,喝茶。」悦书放下茶盏,「这是圣上赐下的云南今年进贡的普洱,提神醒脑。」 「噗……」廉如意憋不住笑了,「姐姐,喝茶,喝了茶就不困了,咱们还能再聊会儿!」 廉欣娉把视线转到悦书脸上,只见悦书面无表情,两手垂在身前,手里抓着茶盘子,好像她说的话,毫无别的用意,就是照实陈述而已。 「行了,你下去吧!」廉欣娉无奈的挥挥手,让悦书出去。这丫头是个面瘫,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姐姐,你先别急着赶我走,你知道爹爹今晚和我说了些什么吗?」廉如意品了口这云南新进贡的普洱,熟茶醇厚的茶香溢满口腔。 廉欣娉看了她一眼,略想了想,「是想要抬薛姨娘的事情?」 廉如意点点头,「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让我这关子还怎么卖?」 廉欣娉的脸色却难看起来,「哼,你话,你和我有什么好说的,你不知和她们母女最是亲厚的么,现在应该去找他们才是!」 周嬷嬷在帘子外听见姐妹俩的话,此时急的恨不得冲进去,大小姐的脾气真是有点大,二小姐也是,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明知道大小姐对这件事最是不耐,姐妹两个刚刚相见,气氛刚好一点,说点掐不起来的不好么! 廉如意却没有如周嬷嬷所料的愤然走人,「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我不过是凡人一个,没有姐姐这般聪慧灵透,犯个糊涂,不是在所难免的么!」 廉欣娉闻言倒是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妹子,好像不认识她了一般,这还是那个一句话就能和她吵起来的廉如意么?这还是那个处处争强好胜,非要把自己比下去的廉二小姐么? 廉如意见姐姐看她的神色,自是知道姐姐在惊讶什么,「姐姐,爹爹要娶续弦,这是他的自由,咱们做儿女的是拦不住的。我是觉得,另娶一位正妻,比抬家里的姨娘要好上很多。」 廉欣娉脸上的惊异之色只增不减,「廉如意,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前些日子不是你一直说,薛姨娘这也好那也好,对咱们姐妹好,对母亲也很是尊敬,有她执掌廉家后院,比外来一个陌生的女人要好上很多么?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想法了?」 「那姐姐是怎么想的?」廉如意不答反问。 「哼,那对母女的迷魂汤也就对你有用。」廉欣娉哼了一声,神色很冷淡,「她不过是个姨娘,我们的母亲可是相府的嫡女,母亲就算不在了,她的位置也不是一个姨娘想做便坐的。就更不要说,让我叫她母亲了!」 是了,前世便是这样,爹爹抬了薛姨娘做正妻,姐姐却一直不肯改口,父女两个因此还生出了间隙。 「那如果父亲另娶续弦呢?」廉如意继续追问,这种事情恐怕是不可避免的,偌大的将军府后院,没有一个真正掌事的女主人是不行的,只是不知道姐姐真正的想过这件事没有。 廉欣娉这次没有立即回答,倒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许久,才慢慢的开口,「我虽很想念很想念母亲,可我也希望有一个女人能站在父亲身后,知冷知热,能够像母亲那样,随时关怀着父亲……」 廉如意心下松了口气,姐姐能这样想便好了。 「所以我今晚也劝了父亲,说希望他能多为自己和母亲考虑,从大家闺秀中另娶一位正妻回来。」廉如意的手指无意间划过茶盏,叮当一声脆响,让瞬间安静的闺房里的人,心下一惊。 第08章 「这种事,你为何要催父亲呢……母亲才走了不到三年。」廉欣娉还是有些不乐意,虽然心里清楚有些事无可避免,但真的要去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心不甘情不愿。 廉如意对姐姐的埋怨倒也不在意,「将军府想要娶一位合格的女主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若想抬一个姨娘,不过朝夕之间就成了。」 廉欣娉闻言,再次顿住手中的动作,愣愣的看着廉如意。这是她这个妹妹今晚第二次让她惊讶了,她不过去寺里呆了半个多月而已,怎么好像妹妹就突然长大了,成熟了?和以前那个天真幼稚,爱犯傻又不着调的妹妹简直判若两人! 「父亲答应你了么?」廉欣娉对这个问题还是很关心的。她能接受父亲续弦,却绝对不能接受抬薛姨娘为正妻。 廉如意摇了摇头,「没有正面答应。」 「那就是薛姨娘还是有希望的……」廉欣娉说着,眼神变的晦暗不明起来。 廉如意见她这样,便知道姐姐这是要彻底断了薛姨娘的希望了,她虽然现在也不希望薛姨娘被扶正,可是薛姨娘在母亲走了以后,一直对她很好,回忆前世,薛姨娘从来也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甚至在廉葭葭要给大皇子做妾的时候,她还把廉葭葭关进家庙里,关了整整一个月,最终虽然没能拦下这件事,但她依然尽力了。 对于薛姨娘,她还是有感情的,「姐姐,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你?」廉欣娉冷笑着看她一眼,「那女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还是这般维护她?」 廉如意担心姐姐的法子会对薛姨娘不利,她不想让薛姨娘做将军府的女主人,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不想让廉葭葭背着一个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对于薛姨娘,她并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我保证让她不可能做上爹爹的正妻就是,姐姐且相信我一次吧。」廉如意起身走到廉欣娉的身边,两手抓住她的衣袖,轻轻的摇晃着,半是撒娇的口吻商量着。 记得自己小时候,想要吃点心,母亲怕她点心吃多了不好好吃饭,就不肯给,她总是这样央求姐姐,姐姐就会把自己那份留给她。 果然廉欣娉瞪她一眼,却没有甩开她的手,「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因为你太仁慈,不成事,我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好,我知道了!」廉如意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端起茶盏抿了口茶,「也着实不早了,姐姐歇着吧,我回去了。」 廉欣娉起身,「让周嬷嬷送你回去吧?」 以前她可从来都是冷着脸点点头罢了,从来没提过要谁送送廉如意的,这次却点了周嬷嬷,她身边最的信任的人。 「诶,老奴就在外面呢!」周嬷嬷连声应道,声音里都能听出她发自内心的喜悦的味道。 廉如意笑了笑,没有拒绝。 送出了廉欣娉所住院子的大门,廉如意便让她回去了。原本来姐姐这里不过是为了躲开廉葭葭的纠缠,没想到这么一番话下来,她觉得和姐姐的关系比白日又有了缓和,真是让人高兴。 回到自己的绣楼,却见今晚不当值的春杏正在整理箱笼里的衣服。 「怎么现在想起来整理这些?」廉如意坐在妆镜前,准备卸去珠花发簪,洗洗睡觉。 春杏却拦住了自家小姐。 「小姐你快来看看,这几件衣服,明天穿哪件好?」春杏指着自己整理出的几套比较正式华丽的衣服。 「明天是什么日子要这么正式?」廉如意回想了一下,实在是不记得了。 「小姐你怎么忘了,明天是左相为他母亲庆六十大寿的日子啊,到时候京城里的闺秀多半恐怕都是要去的。小姐您现在可是名人了,这衣着装扮方面,一定要比以往更加精心才行,决不能让她们比下去。」春杏说完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真不会说话,咱们家小姐又怎么可能被别人比下去,她们离咱们小姐那差得远呢!」 廉如意无奈的笑了,「我何须在这些方面与她们攀比?好了,你挑几套正式点的衣服就行了,至于配饰什么的,让云溪和你一起拿主意吧,我要睡了!」 廉如意一边自己动手拆去发髻上的白玉簪,一边打开了妆台上放着的首饰盒子。 眼神一晃,却瞟见首饰盒子里的一只赤金凤簪。她把这只赤金凤簪拿在手里细细端详起来,一段回忆也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前世就是在这次宴会时,她便是带了这只簪子,还受到了左相母亲,岳老夫人的夸奖。原本她还很自豪,后来才知道,这样的场合,她带凤簪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是很不合适的。好在岳老夫人也并非真的计较,不过是委婉的提醒她一下罢了。 倒是在宴会之前发生的一件事,让她顺带想了起来。 因为她和姐姐的关心一直很紧张,所以两人即便一同出行,也是分乘两辆马车,从不同乘。那天原本是她和姐姐的马车走在前面,后面的马车坐着薛姨娘和廉葭葭,后来不知怎的,她车上的马突然受惊,甩开姐姐和薛姨娘的马车,狂奔起来,马夫怎么拉都拉不住,后来还被摔下了马车,差点送了命。 她和丫鬟们被困在马车里,颠的七荤八素,直到遇上了圣上派来为岳老夫人祝寿的大皇子,大皇子亲自控制住了发疯的马儿,她们才得救。 也是那时,她对大皇子的倾慕之心开始泛滥成灾的。 只是前世自己一直没有静下心来想过,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马儿会突然受惊?为什么他们明明是在大路上走着,马车后来停下的地方却是人迹罕至的荒郊?如果是在大路上,也许就等不到大皇子大驾降临了吧? 明显她是被人算计了,却还傻乎乎的一心扑上去。 廉如意冷笑一声,扔下手中的赤金凤簪,「拿去把它扔了吧。」 「小姐,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簪子么,怎么要扔了呢?」春杏瞪大眼睛问道。 廉如意却是再也懒得看那簪子一眼,「没什么,突然不喜欢了。 春杏还要再劝,却看见云溪冲她挤挤眼,她便不再说话了,转过身去,专心为小姐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衣服要穿一套,还要备上两套颜色款式都比较相近的,以免有什么突发状况需要换衣服的。 廉如意倒是真做了甩手掌柜,待云溪把那赤金凤簪收起来以后,她眼不见为净,懒懒的坐着任由香芋为她卸去发饰,梳顺头发,洗脸更衣。 躺在床上她却是睡不着了。 第09章 「香芋。」她轻轻唤了一声。 「奴婢在呢。」屏风外立即传来香芋的声音。 夜里伺候主子守夜的丫鬟一般都要睡在小姐床边的脚踏上,廉如意觉得自己是将军的女儿,哪有那么身娇肉贵的要人离那么近的伺候,夜里她一般口渴或是起夜,都是自己起来解决。她让值夜的丫鬟都睡在屏风外的软榻上,这样也能睡得好些。 值夜的丫鬟都是和衣而睡,所以廉如意刚喊了香芋,香芋就穿戴整齐的走了进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明日寿宴,哥哥是不去的对么?」廉如意问道。 香芋回到,「正是,岳老夫人在城外山庄里住着,这次寿宴也是在山庄里举办,岳老夫人的意思是请去些女眷陪她聊聊天,乐呵乐呵就行了,所以左相大人请的大都是京城管家女眷。」 「你去找寒梅,让她想办法到外院通知哥哥,说我想让哥哥明日送我和姐姐去。」廉如意对前世只是还是不能释怀,不管惊马的原因是什么,那都不是好玩儿的,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叫上哥哥吧。 香芋闻言愣了愣,却没有动。 「怎么了?」廉如意见她不动,便问道。 「小姐……奴婢……奴婢也有办法通知大少爷……」香芋说的犹犹豫豫,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 廉如意倒是没想到香芋会主动请缨,不过能少惊动一个人还是少惊动一人的好,「那便你去吧,尽量不要让旁人知道。」 「奴婢省的了。」香芋便退了出去。 今晚和香芋一同值夜的云溪见小姐没有睡意,便也从屏风外走了过来。 「来,云溪。」廉如意往里面躺了躺,拍着自己刚空出来的床说道。 「小姐,奴婢在这坐着就行。」云溪却是坐在脚踏上,背靠着床。 廉如意见她不肯,不再勉强她,免得她不自在,「云溪,你管着我院子里的银钱,也算是我四个丫鬟里面的大丫鬟,你觉得她们三人都怎么样?」 「回小姐……」云溪的话没说完就被廉如意打断。 「别这么正式,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嘛。」廉如意翻了个身,侧着身子向外,看着云溪在黑暗中模糊的影子。 「嗯……寒梅谨慎寡言,人却很聪明能干,也肯下功夫。香芋比寒梅活泼些,人很勤快,就是争胜心有点强。春杏呢,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其实也很机灵。」云溪靠在床上,慢慢的说着声音很轻。 当然了,能选在小姐身边做大丫鬟的,都差不到哪里去。 「香芋今晚之所以会主动要求做事,可能是也想多得重用吧?」云溪说完,这么猜测道。 「想得重用是好事,你们都是我的大丫鬟,我的左右手,我不倚重你们又倚重谁呢?你们四个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你们四个先要处的好了,我用起你们来才能得心应手。倘若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都先争执起来了,还怎么做事呢?」廉如意声音里并没有责怪的意味,她语气很舒缓。 云溪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松弛下来,「奴婢知道了,日后会多注意,多提点她们的。」 「嗯。」廉如意点点头,便不再言语,她这时候倒是真的有点困意了,抛开那些纠缠不清的杂念,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云溪见小姐睡着,轻手轻脚的走到屏风外,坐着等香芋回来。 第二天一早,三辆宽大的马车就等在将军府二门外。 薛姨娘带着盛装打扮的廉葭葭先一步来到二门处。 「怎么还没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啊!」廉葭葭站了一会儿,脚有点酸,不满的小声抱怨。真是的,如果自己不是庶女,就不用起个大早,跑来这里等别人了。她也可以舒舒服服的多睡上一会儿,让别人等着她了! 不过不用急,她知道要不了多久,等自己的生母被扶正,她也是正经的嫡出小姐了!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想笑。 「嘟囔什么呢!」薛姨娘对廉葭葭一向严厉,只是她也很奇怪,自己的严厉之下,女儿怎么好像还是长歪了呢? 廉葭葭在薛姨娘的逼视下,无奈的站直了身子,下巴微收,敛神屏气,静等着两位嫡姐的到来。 「姐姐早膳用的那么少,待会儿会不会饿呀?我带了些点心,不如姐姐坐到我车里来吧?」远远听见廉如意的声音传来。 廉葭葭皱了皱眉,她不记得廉如意和廉欣娉的关系有这么好呀? 「不了,我不饿。」廉欣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廉葭葭这才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对,就是这样才对。 「咦,薛姨娘,你早就来了么?」廉如意见到薛姨娘主动打招呼道。 薛姨娘对她和廉欣娉行了礼,廉如意则还了半个礼,廉欣娉像是没看见一样,直接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 「二姐姐,不如我和你坐一辆马车吧?这一路上,多无聊啊!」廉葭葭笑着对廉如意说道。 廉如意还未开口,薛姨娘就低声斥责她道:「胡闹,嫡庶有别,二小姐平日里待你好,你却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能是薛姨娘的口气太过严厉,廉葭葭的脸色霎时很难看。 第10章 她握了握拳,不过很快调整情绪,委屈的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亲近二姐姐而已,二姐姐这么优秀,我想多和二姐姐相处,就能多学点二姐姐的好处。」 薛姨娘板着脸,正待再教训她,廉如意却开口了,「无碍的,姨娘,让三妹到我车上来便是,自家姐妹,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这不行……」薛姨娘还要阻拦。 廉葭葭却绕过她,先行跳上了马车,见廉如意还在车下,笑嘻嘻的伸出手,「二姐姐我拉你上来吧?」 廉如意看见她伸出的手,便觉得恶心,她扶着云溪的手上了马车。 这个廉葭葭果然也是重生而来,她犹记得前世自己和大皇子共乘一匹马回到大路上的时候,廉葭葭的满面绯红,那是她的眼里是不是正隐藏着艳羡和嫉妒?今日突然要求和她共乘一辆车,是打算「偶遇」大皇子么? 廉如意在心里暗自嘲笑,只怕她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我没来晚吧?吁--」马蹄的嘚嘚声里带来一声清亮的男声。 廉如意撩开车窗帘子,「大哥,你也来了?」 坐在马上的廉世召冲廉如意挤挤眼睛,清了清嗓子说道:「是啊,那山庄虽是不远,却毕竟在城外,你们都是女眷,爹爹派我来护送你们!」 「走吧!」廉世召一夹马腹,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带领着廉家的车马向前行去。 阳光落在廉世召矫健的身子上,暖暖的浮起一层金色的微光,细微的尘土在阳光里肉眼可见,像是精灵在围绕着他翩翩起舞。 廉如意却有落泪的冲动,能回来真好!能再见到亲人的感觉真好!能看着大哥好好的在自己面的的感觉真好! 前世哥哥枉死沙场,今日,她绝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放下车窗帘子,廉如意靠在柔软的车座里,不欲看见廉葭葭的她只好闭目养神。真是有点后悔让廉葭葭上了自己的马车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么! 廉葭葭倒是没发现自己的不受欢迎,「二姐姐,你对大姐姐那么好,大姐怎么那么冷漠呢?」 廉如意眼睛没睁,微微偏了偏头,「谁知道呢!」 她不欲和廉葭葭多说,特别是说自己亲姐姐的坏话! 「嗯,大姐姐以后会明白,二姐姐你是关心她的!」廉葭葭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天真,似是带着不惹尘埃的纯净,那么有心计的一个女人,如此表里不一,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二姐姐你人这么好,你身边的人都会和我一样喜欢你的。」 廉如意笑了笑,心里却微冷,还是别了,都和她一样,当面笑背后刀,自己也不用活了! 「三小姐,我们小姐昨天夜里没睡好,今日晨起头还有点疼呢,您让我们小姐先歇会吧?」云溪看出了自己小姐对三小姐的不耐,于是开口言道。扮黑脸,帮主子挡枪这种活儿不就是丫鬟分内的事儿么! 虽然以前二小姐和三小姐处的挺好的,可人的心说变就变,就像昨天夜里那根簪子一样,说不定二小姐现在就像想扔掉那只簪子一样,想把三小姐扔下车呢? 这倒是真让云溪猜对了。 云溪的话说完,廉葭葭脸上很是尴尬,心中也颇为不忿,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在自己面前傲什么傲啊!很快她就也能成为嫡女了,到时候一定让这丫鬟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心里不忿,但廉葭葭忍耐功夫一流,不然也不能在大皇子妾室的位置上一忍十几年。她见廉如意闭着眼睛没说话,便笑笑噤了声。 马车出了城门速度便快了起来,廉如意背靠在车座椅背上,闭着眼睛,隐藏起心中的不安。虽说今日叫了哥哥同行,也在临行前换了车夫,可难保前世惊马之事不会再次发生。 她微微抬了抬眼皮,倪了眼正在一旁坐着的廉葭葭,只见她一脸兴奋,似乎心中正隐隐期待着什么。 廉如意心中冷笑,她果然也是重生而来,自己是被慕容丘一杯鸠酒给送了回来,她又是因为什么会回来呢?看来她今世是想早一点遇见慕容丘,这样也好,没有自己挡在他们之间,让他们这一丘之貉也能早点团圆! 廉如意心里正这么想着,却感觉到马车猛的一颠,她心下一紧,就听见哥哥在外面呼喊的声音。 「如意,别怕!」廉世召的身影传进廉如意的耳中却有些断断续续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事情真的发生了,原本紧张的廉如意却出奇的冷静了下来。 「抓紧车壁,别被甩出去。」廉如意镇定的吩咐丫鬟。 廉葭葭也是被吓得脸色苍白,她虽知道前世廉如意是被大皇子给救了回来,也听说是惊了马,但廉如意回去的时候是完好无缺的,她只当惊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自己亲身经历,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马车里的六个女孩子被颠的七荤八素,头晕脑胀。 云溪和春杏正坐在廉如意的身边,两个丫鬟自己也是脸色煞白,却是一只手抓住车壁,一只手紧紧的扶住廉如意。 廉如意一手抓住车壁,缓缓站起身子,向车门处移动。 「小姐你要做什么?」云溪发现了她的动作,很快明白了她的意图,「小姐你抓稳,我来。」 云溪放开自己抓着廉如意的手,费力的将身子向车门处靠近。 「云溪,呆在那儿别乱动!」廉如意却喝止了云溪,让春杏放开了扶着她的手,她毕竟有功夫在身,也不像前世般慌乱,心中有所准备,行事便更加镇定。 马车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猛的一颠,车内的人全向一侧滚去,车内惊呼一片。却在此时,廉如意猛的蹬了了一下车壁,借力向前一窜,双手攀住车门一侧的木头,左手蓄力,一掌拍向车门。 第11章 哗啦一声,车门被破,风急速灌了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姐小心!」车门另一侧的香芋想要帮廉如意一把,却被再次猛颠了一下的马车震得松了手,一下子滚到车厢的最后,撞得她不禁闷哼出声。 车门被打开,便可以看清马车的情况,拉车的马像是疯了一样狂奔,车外的景象飞速后退。给力廉欣娉和薛姨娘的车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唯能听见廉世召还追在马车后面,猛抽鞭子的声音。 「小姐快抓稳车壁,这马是疯了!」车夫紧张又气愤的声音被震得破碎的传了过来。 「快切段缰绳!」廉如意不知道车夫有没有问题,毕竟前世赶车的车夫已经被换过了。 「二小姐,有刀吗?」车夫一边艰难的试图控制疯马,一边问道。 廉如意当然有刀,今天一早起来她就将哥哥去年送给她的那把精致又锋利的短剑放在了身上。可是此时,她不敢交给车夫,万一车夫不是真心想将马车停下来呢? 她没有答话,奋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攀着车辙,身体向前一跃,来到了车门外。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危险,快到里面去!」车夫伸出一只手,想将廉如意当回车内。 廉如意避开车夫的手,拔出腰间短剑,就要斩向套马的缰绳。 车子却猛地一晃,车速太快,一晃之下,差点将她甩下车去。 廉如意一只手紧紧扒住车辕,一只手握着短剑,再次向缰绳斩去。车夫却在这时,将马鞭甩向了她的短剑。 这车夫果然有问题! 廉如意来不及多想,左臂抱住车辕,飞起一脚,踢向车夫,却被车夫堪堪避过。 「你是什么人,竟敢谋害小姐!」虽然车里的人已经被颠的快脱了形,但云溪一直关注着自家小姐的情况,自然也发现了车夫的问题。 她也试图靠近车门,但颠簸的太厉害,旁边又有已经脱力的春杏,她已是自顾不暇。 「小姐,小人绝对没有谋害你之心啊!」车夫这么说着,脸上却带着决然之色。 廉如意也不和他废话,在起一脚,直冲面门。 车夫这次没能躲过,直接被踢下了马车。 却在这时,一道白影像光一样迅速的闪过,轰隆一声,疯了一样的马惨烈的嘶吼一声,突然倒地不起。 马车急停了下来,扒在车辕上的廉如意却由于惯性飞了出去。 这下惨了,会不会摔断胳膊摔断腿啊……廉如意闭上眼,在心里认命的想到。然须臾之后,她却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呵,这是好戏开演了么?大皇子终于赶到了? 廉如意猛的睁开眼,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愤恨和厌恶。却在她看清抱着自己的人的面孔时,愣住了。 救她之人,也微微一怔。继而放下了她,「姑娘倒是勇猛。」 看来刚刚马车上,她和车夫撕斗的场面全被他看了去。 这人却不是大皇子。 剑眉星目,一席月白色长衣,身量修长,气质高贵。又有这般身手,应当不是普通人。可廉如意搜索了自己前世的全部记忆,却是不认识此人。 「多谢公子相救。」廉如意拱了拱手,转身回到再也不堪重负,停下来就散了架的马车车厢处。 破碎的车厢前面躺着那匹疯马,只见疯马的前腿已被斩断,正往外冒着血。马儿痛苦的挣扎着,眼睛不知是因为疼,还是疯也是血红血红的。 廉如意不忍见那马痛苦的样子,走上前猛的将短剑刺入马儿的咽喉。 那马挣了两下,便没了气息,不在动了。 站在不远处的白衣男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微微露出探究的神色。 四个丫鬟,三个都被甩出了车外,索性只受了些外伤,并无大碍。倒是香芋因为一开始滚到了车厢最后,所以车急停下来的时候,没有被甩出来,左腿被散了架的马车车板砸伤,还不知伤情怎样。 「如意,如意!你怎么样?」廉世召甩着马鞭,终于追了上来,当见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却是愣了,但他很快跳下马来,脚不沾地的两步来到廉如意身边。 「如意,你怎么样?你受伤了?」他指着廉如意手上的血惊道。 廉如意低头看了看,「不是我的,是马的。我没事。」 廉世召这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她们都怎么样?欣娉的马车很快就来,你且稍等一下。」 「三小姐呢?」廉如意这才发现,没看到廉葭葭的身影。 云溪搀扶着香芋来到廉如意身边,寒梅和春杏也相互搀扶着正走过来。 春杏道;「我看到三小姐和我们一起被甩了出来呀,怎么不见了呢?」 第12章 廉如意皱了皱眉,目光四下巡视。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救了你们?」廉世召问道。 「那车夫还活着么?」廉如意看了一圈,那白衣男子却已经不见了。 「像是摔死了。」廉世召没说的是,他一路追来,看到车夫躺在路边时,心下大惊,几乎要把马鞭抽断,只怕自己跑的太慢追不上小妹…… 「嗯,让他们找找三小姐吧。」廉如意见哥哥带的随从也都追了上来,便说道。 最后随从在路边的草堆里找到了廉葭葭,找到她时,她已经昏了过去,能看出来的是受了几处外伤,有没有别的伤,还要回去之后才能知道。 此时已经到了凤凰山脚下,离左相家的庄子已经不远了。 经了这么一遭,廉如意不打算再去岳老夫人的寿宴上了。可老夫人也已听说了这里的事情,那疯马嘶吼着一路狂奔,路上不少去参加岳老夫人寿宴的人都看见了。 老夫人已经派了马车,前来接他们去庄子上,毕竟庄子上近得多,而且大夫也不缺。 廉如意胳膊和膝盖上蹭破了皮,别处并未受伤。三个丫鬟也都只有外伤,上了药,包扎了之后就没什么事了。 香芋的腿被车板砸伤,幸好骨头没碎,修养个十天半月也就没有大碍了。 廉葭葭撞到了头才晕了过去,身上也无大伤。 一行人都没有打伤,唯独那车夫死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四个丫鬟和廉如意都坐在一个房间里,看着彼此包扎的臃肿的样子,相视一笑,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廉欣娉送走了给她们看着的岳家的大夫,和岳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回到廉如意身边。 晓是她在怎么面冷,现在看着自己的妹妹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了。 「姐姐,你坐我旁边陪陪我吧?」廉如意低声哀求道,她正在努力修复自己和嫡姐的关系,此时不撒娇更待何时呢。 「那么逞强做什么?」廉欣娉虽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关切的,已经别扭了两年多的姐妹关系,不是说变就能变得温情无限的。 廉欣娉正陪着廉如意坐着,姐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是廉家小姐的房间么?」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女声。 「是谁?」妙画来到门边,将门帘撩开。 只见一个姿色俏丽,眼神灵动的丫鬟笑嘻嘻的站在门口,「我家主子派我来给廉家二小姐送伤药。」 那丫鬟说着递出一个精致的碧玉色瓷瓶子,碧绿的颜色在她细白的手指映衬之下,尤为好看。 「这位姐姐请进吧,请问你家主子是?」妙画将人让进房间。 廉欣娉皱眉看向廉如意,似乎在怪她又招惹麻烦回来。 廉如意无奈的耸耸肩,她真不知道是谁送伤药来的好吧?她不记得前世有这样的情节呀?前世她明明是被大皇子救了,一行人也没有受这么重的伤,几乎都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经历这次惨烈的惊马事件,她才知道,前世所谓的惊马很有可能只是做戏而已。否则怎么会一马车的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呢。 那俏丽的丫鬟笑嘻嘻的看了一圈,眼光锁定在廉如意的脸上,微微蹲身行了个礼,「见过廉大小姐,廉二小姐,我家主子说,廉二小姐以后会知道他是谁的,这伤药治疗外伤再好不过,每天涂抹三到四次,不日便好,且不会留下疤痕,二小姐收下吧,女婢告退了。」 俏丽的丫鬟说完,再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 廉如意看到姐姐的眼神,赶紧求饶,「姐姐你也听见了,她说我以后会知道她家主子是谁的,说明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家主子是谁啊!姐姐,咱们一起出的家门,中间除了惊马的时候咱们不在一起,其他时间我都没有离开你的视线吧,你应该知道,我真的没有惹事,是事情来惹我的……」 廉欣娉被廉如意一番抢白,堵得无话可说,只好瞪了她一眼,「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的好姐姐,你也看见了,这是不让我省心啊!我招谁惹谁了,受了伤还不能让我消停点儿么?」廉如意只差举手发誓她也不想节外生枝的呀! 廉欣娉见她是真不知情的样子,便不再逼问她,拿起桌上的小瓷瓶打开来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清亮甘香的味道沁人心脾,她点点头,光从气味上就能分辨出,的确是好东西。 「既然送来了,就用用吧,免得浪费。」廉欣娉指着她胳膊处的伤说道。 廉如意捂着胳膊,「不用了吧,才刚刚包扎好,还要揭开么?」 揭开会很疼的呀!她真的不是怕疼,是怕麻烦,只是怕麻烦而已…… 「不疼,姐姐动作会很轻柔的,你放心吧!」廉欣娉微微一笑,说道。 廉如意却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冷风吹过,姐姐会轻柔?不要开玩笑了,她现在回想起上次和姐姐切磋,被姐姐一下子卸下来的肩膀似乎到现在还能感觉到疼呢! 「不不,还是让妙画来吧,不敢劳烦姐姐!」廉如意立即蹦了起来,捂着胳膊瘸着腿向一边躲去。 「听话,你过来,我保证不弄疼你!」廉欣娉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廉如意虽然心里还是怕怕的,但却也不想违逆姐姐,只好磨磨蹭蹭的挪到姐姐身边。 廉欣娉这次到真的是很小心,动作缓慢的拆开廉如意胳膊上缠着的布带子,一圈一圈打开,打到里面已经能看到洁白的布带子上沾上的鲜红的血迹。廉欣娉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心里却是疼的猛一抽。 第13章 记得妹妹小时候最怕疼了,每次摔跤跌破了皮都会抱着娘亲的大腿嚎啕大哭上一阵子。长大了不在哭的那么大声,但每次疼了都会在娘亲面前撒娇,连喝上一口苦涩的药,都要闹着吃蜜饯。这次伤的不算轻,妹妹却一滴泪也没有掉,脸上还带着安静的笑,好像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一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妹妹变的这么坚强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自己视线没有触及的地方默默的成长了?是自己这两年来太多的沉浸在母亲离开的伤感中,忽略了对妹妹的关心,忽略了妹妹的感受,这才让薛姨娘和三小姐有机可乘,让寂寞的妹妹越来越远离她这个嫡姐,亲近那些原本不是最亲的人? 廉欣娉在心里默默的自责着,手中的动作越发温柔。 廉如意微微侧脸,认真的看着姐姐的眉眼,原来姐姐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啊,为什么以前自己都没有发现呢,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姐姐是个冷漠坚硬不好靠近的人呢?其实是因为自己性格里的别扭才让原本至亲的两个姐妹越来越疏远的吧? 廉欣娉净了手,倒了些碧玉色瓷瓶里的药在纤长的手指上,再用手指将药膏轻轻的涂抹在廉如意的伤口上。 廉如意做好了疼的龇牙咧嘴的准备,可胳膊上却只传来了阵阵清凉的感觉,一丝疼痛也没有。她惊异的看着廉欣娉,「姐,真的不疼啊!」 廉欣娉点点头,「这药很不错,以前在爹爹的书房里见过一小瓶,爹爹很宝贝的放着,我也是好奇才偷偷打开看过,还被爹发现,差点挨揍。」 廉欣娉说着,嘴角不禁微微扬了起来。 廉如意也露出了笑意,「姐姐也有那么顽皮的时候么?」 「是啊,那时年纪小,你还不记得,我那时候才像是家里的混世魔王,爬树掏鸟蛋,下湖摸鱼,偷偷溜进爹爹书房偷书看,翻娘亲的衣柜子找娘的衣服穿……没有我不捣乱的地方……」廉欣娉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这都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是的她让谁见了都头痛,当初谁也没想到她能长成现在这样斯文娴静的样子。 廉如意也是瞪大了眼睛,「姐,你确定你说的是你自己?」 她比姐姐小三岁,姐姐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恐怕是年纪小,完全不记得,反正她是没有一点印象,在她的记忆里,姐姐一直都是现在这样外表冷漠高深,好似宠辱不惊,没有什么能让她淡定的外表翻起波澜。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廉欣娉笑了笑,「好了,动动胳膊,是不是比刚才轻松很多?」 廉如意动了动,连连点头,「这药真是神奇。如果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这药被爹爹都那么珍而重之的放着,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吧?那会是谁送来的呢?」 廉欣娉表情渐渐冷凝下来,「不管是谁,有什么目的,咱们总会知道的。」 胳膊的伤口处理好了,廉欣娉又帮廉如意处理膝盖上的伤。 姐妹两人多久没有这么温情的在一起过了?廉如意不忍打破这一刻的温馨,便挥手让丫鬟们退到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姐姐的贴心伺候。 「你们也来涂一点。」廉如意的伤口都被处理好,她便把小瓷瓶交给云溪,让她给几个受伤的丫鬟也再处理一遍伤口,这药涂上效果这么好,伤口一定会好的很快的。 「不了小姐,我们都没什么大碍,这药如此珍贵,我们用着心里难安。」云溪几个连声拒绝。 廉如意见她们执意不肯用,想了想药确实没多少,四个丫鬟要是都用,也不够分,便只好作罢。 第二日便是岳老夫人的寿宴了。 左相大人家在凤凰山的山庄地方很大,所来宾客都在庄子里住了下来,准备第二日给岳老夫人庆生。 岳老夫人今年是六十大寿,自然应该大办一下,再加之她是皇后的生母,所以前来道贺之人很是不少。 这一日清晨,还有不少人一早赶来。估计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了。 廉如意好好的睡了一觉,早晨起来,发现胳膊和膝盖上的伤,果然大好,走路抬手,只要动作不是太猛烈,都完全感觉不到疼了。 四个丫鬟只有香芋伤的最重,还不能下床。云溪受伤较轻,已经能跑前跑后的伺候廉如意了。 廉欣娉和廉如意以及廉葭葭住在一个院子里,廉欣娉担心廉如意的丫鬟都行动不便,便将湘琴和妙画派来给廉如意用。 廉如意梳洗好,打算早点去见岳老夫人,给老夫人贺寿,更要道个谢,在老夫人生辰前一天赶来的路上惊了马,还让这一行人都受了伤,虽然谁都不想的,可毕竟也不吉利不是?岳老夫人就是不派人去接了他们到山庄里来,谁也无话可说。岳老夫人不禁积极主动的派了车去接他们,还请了皇后娘娘专门指给岳老夫人的太医给她们瞧伤,真是太照顾她们了,她不赶早去道个谢,都不像话。 没想到廉如意刚出了门,就遇上了也刚出门的廉葭葭。 昨日摔晕过去的廉葭葭,今日倒是看不出一丝不妥来,她的恢复能力还真是强。 「二姐姐,听说你也受伤了?如今怎样了?我昨天不知昏睡了多久,没能及时去看看姐姐,姐姐莫要见怪呀!」廉葭葭一脸关切的嘘寒问暖。 廉如意勉强忍住心中的不耐,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也受伤了,照顾好自己便可。」 廉葭葭闻言微笑着点点头,「今日妹妹已经没有大碍了,二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廉如意实在不想和这伪善又善于伪装的女人闲聊,现如今再看到她,自己前世临死前,她张狂的笑的样子总是会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前世的愚蠢,被人利用致死的惨烈,以及临死前那杯鸠酒穿肠过肚的痛楚。 可是突然翻脸难免有些奇怪,廉如意只能尽力克制自己想抽她的冲动,面无表情的把视线转向别的地方。 「如意,你还在磨蹭什么?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的么?」正在这时廉欣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此时听来犹如天籁啊! 廉如意恨不得高兴的抱住姐姐,正愁怎么摆脱廉葭葭呢!廉葭葭最是怕这位严肃又厉害的大姐。 果然,她见到廉欣娉正缓缓走过来,便微微蹲身行了个礼,「既然两位姐姐还有事,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妹妹告退。」 廉葭葭说完,待廉欣娉稍稍点头,便撒腿就走,好像生怕走的慢一点就被廉欣娉叫住训上一顿一样。 「她怕我?」廉欣娉看着廉葭葭慌忙离去的身影,奇怪道。 廉如意低头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在姐姐面前,她觉得自惭形秽不敢多呆吧。」 第14章 廉欣娉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自己这妹子是会这么直白的拍人马屁的样子,她不是一向都很自负又要强的么? 廉欣娉不知道,廉如意可是记得,那是发生在前世往后几年的事情了,因为廉葭葭在廉如意和廉欣娉姐妹之间不断挑拨关系,最终使这嫡亲的姐妹越走越远形同陌路,甚至相互仇视。当然,这其中廉如意自己不能明辨是非,好被人愚弄才是问题的症结。但廉葭葭也着实可恶,廉欣娉后来得知真相以后,虽已出嫁,但还是带着马鞭回到娘家,直接冲进廉葭葭的房间,照着廉葭葭就是一顿猛抽,抽的她躺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怎样求饶都无济于事。 任谁也拦不住圣怒之下的廉欣娉,直到当时已经做了将军府夫人的薛姨娘派人找回了廉将军才拦下了已经出了气的廉欣娉。 当然后来廉欣娉也受了惩罚,但她毕竟是已经出嫁的姑娘,廉将军对她也不能太过严苛。她和夫家关系本就冷淡,她的夫君更是借着这次机会,直接将她冰封冷冻起来,从此不再进她的院子。 廉葭葭既然也是重生回来,所以这件事她不会不记得,现如今她一见到廉欣娉还是会不自觉的想起她被廉欣娉拿着鞭子猛抽的事,对廉欣娉畏惧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这其中的缘由,廉如意自己知道就好,断是没办法讲出来的。 好在廉欣娉也没有深究,只是随便问了一句,便开始打量她的穿着是否得体,去见岳老夫人会不会失了体面,末了,点点头,便先走在前面,带着廉如意向岳老夫人的主院走去。 姐妹两人来的算是早的,岳老夫人还没用早膳。 「你们姐妹怎么起的这么早?如意,快来让我瞧瞧,昨日听说那惊马的情形,可是把我吓了一跳,身上可有大碍?」岳老夫人虽然已经六十有六,但保养得宜,脸上的皱纹并不多,花白的头发完成油光水亮的发髻,赤金的发簪斜插在发髻上,简答大方的样式,更衬得她高贵大气。能看的出岳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如今她一笑,眉目间沉淀出不凡的气质风华。 「多谢老夫人关心,如意已经没有大碍了,倒是老夫人,还是那么年轻啊,可一定要传授我们您是怎样保养的,这皮肤这气色,竟比那牡丹花还娇艳呢!」廉如意瞪大眼睛惊叹道。 岳老夫人抿嘴一笑,「你这小丫头,以前也没见你嘴巴这么甜,怎么,这一摔一吓的,还转了性子了?」 「我嘴巴甜么?哪里甜了,我就是照实说而已呀!」廉如意笑了笑,前世未出嫁前的她一直都是一个骄傲,且刚愎自用的人,如同刚才这番话她是说不出口的,即便心中真的这么想,也只是自己想想罢了,让她说出来,总会觉得有些谄媚的意味。 可后来,为了帮助大皇子谋得皇位,她不仅仅学会了真的谄媚,学会了拍马屁,还把她的骄傲和原则都丢弃了。她用尽手段,手染鲜血,只为他说的,他想要那人上人的位置。 今世,她不会再为别人做嫁衣,她的手段,她的心机,只为了自己和自己真正的亲人! 岳老夫人被她这么一逗,果然笑的很欢心,没有人是不喜欢听好听话的,更何况这好听话是出自一个平日里从不会当着面夸人的骄傲的小姑娘,那效果,自然是出奇的好。 岳老夫人摆摆手,让廉如意坐到她身边来,又抬头看着廉欣娉,「来,欣娉,你也来坐到我身边来。」 廉欣娉笑着走上前去,还看了廉如意一眼。二妹真的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圆滑了,世故了,真的长大了。廉欣娉心中不由得酸涩起来,这样的成长,对二妹来说,真的是好事么?是不是如果母亲不走,二妹就不用经历这样的成长?但转念一想,以二妹以往的性格,直率天真,在他们这样的家境里,所接触之人非富即贵,得罪人是难免的,父亲母亲又能护得她们多久呢?终是要成长的,若是等以后犯了错,受了伤再成长,倒不如早早成熟起来。 廉如意感受到姐姐灼热的视线,抬头回了姐姐一个微笑。廉欣娉冲她点点头,坐到了岳老夫人的另一侧。 「你们起的这么早,还没用饭吧?我一个人也没有胃口,正好你们来了,陪着我我也能多吃点。」岳老夫人说道。 长辈的吃饭,她们这些作晚辈的理应在一边伺候着,怎么能也心安理得的坐下来吃呢。 姐妹两闻言就要起身立在一旁伺候。 岳老夫人抓着两人的手,「都不许站起来,说了要陪我吃饭,怎么,你们是嫌我老了,不想陪着我一起吃饭?」 「老夫人,能陪您一起吃饭,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您是长辈,我们这些作晚辈的只有服侍您吃好了,才能心安理得的坐下来吃饭呢!」廉如意笑嘻嘻的说道。 「正是呢!」廉欣娉也跟着附和。 「都不是外人,你们这两个丫头还跟我客气什么,我说让你们坐下来吃,就坐下来吃,若是不遵,便是不敬!」岳老夫人硬是拉着她们的手,不许她们起身。 廉如意冲姐姐眨眨眼,「姐姐,咱们早起还真是来对了,今天可有口福了!还能陪着寿星用早膳,一定会沾到大福气的!」 廉欣娉点点头,「那你等会儿多吃点儿,把福气也带回咱们府里去!」 岳老夫人闻言哈哈笑起来,「你们这两个鬼机灵!」 丫鬟们见岳老夫人笑得开心,也跟着高兴起来,不是说人心情好了,食欲也会跟着好么,这段时间因为天气热,就算到了较为凉爽的庄子上,老夫人也总是不想吃饭。屋里又不敢放太多的冰,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不敢太过贪凉。 一溜溜的丫鬟陆续进来,在偌大的圆桌上摆上了饭菜。 四个汤,四个凉菜,四个热菜,四荤四素,还有十几样小碟子装的各种小咸菜,以及四种面点。 丫鬟们动作娴熟的为三人盛饭布菜,却静悄悄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左相家真是好教养,连丫环们都如此有排场。 饭毕,岳老夫人果然比平日里多吃了一些,四寸的小碗儿喝了两半碗儿的汤,用了一个碧玉灌汤包,并几口素菜。 带早膳撤了下去,贴身伺候岳老夫人的丫鬟们就差激动的热泪盈眶了,岳老夫人身边较为的脸的一个丫鬟上前说道:「要我说,老夫人您真该多情廉家的二位小姐来坐坐,看二位小姐陪着您,您今天早上就吃的挺好,也省的相爷整日的忧心。」 岳老夫人点点头,「是,这还真是,今日看着那饭菜就觉得比平日里的好吃!」 「什么好吃的,我说我是来晚了,李夫人还说不晚呢,看什么好吃的,恐怕是没咱们的份儿了吧?」门外传来一个带着笑的声音。 廉欣娉和廉如意均是愣住了,因为这声音她们一下子就分辨出正是她们家的薛姨娘。 薛姨娘不过是个将军府的姨娘,平日里在家也是进退有度,很是得体,怎么在岳老夫人面前竟是如此随意亲昵,还透着丝丝的张狂呢? 她一个姨娘,敢没进门就这么大声的说话,还是跟李夫人一起,李夫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户部尚书李大人的夫人吧?人家李夫人都还没开口呢,她的声音就这么没遮没拦的传了进来? 丫鬟们闻言挑了帘子,进来的果然是薛姨娘和李大人的夫人。 「见过老夫人,原来是我们家的两位小姐在此啊!」薛姨娘今日穿了平日不见她穿过的明媚的紫色衣裙。 第15章 平日在府中总是打扮的低调稳重的薛姨娘,今日倒是明艳照人,已经年逾二十五岁的她今日倒是生出几分小女儿态来。 廉如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下生疑,薛姨娘这么做是何用意?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馋猫!」岳老夫人脸上不禁没有不悦的表情,似乎见到薛姨娘,还很是惊喜的样子。 「让老夫人见笑了,妾身只是听见老夫人说起好吃的,就想起家乡的口味来,这不就馋了么!」薛姨娘倒是爽快的承认了,还笑着道,「多少年没有尝过正宗的家乡味儿了!」 「是啊……」岳老夫人倒像是跟着她的话陷入了回忆,眼神变得深邃悠远。 不大一会儿功夫,又陆陆续续有不少夫人小姐前来拜见今日的寿星老儿。 岳老夫人见人多起来便起身,转向花厅去。 见她起身,薛姨娘就眼疾手快的上前来扶住岳老夫人。廉家姐妹早就在来了人之后,就起身坐到别的位置上去了,毕竟后来之人多是比她们年长之人,她们再坐在老夫人身边就不合适了。 薛姨娘原本坐的位置就离老夫人很近,且是老夫人专门指给她的位置,虽然她身份较低,但有了今天主角的特指,也没人会说什么。现在她再这么一起身抢着扶岳老夫人,老夫人不但没拒绝,还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她的手上。 众人这边发现了端倪,岳老夫人和这位将军府的姨娘,关系匪浅的样子啊? 最为惊讶的当时廉如意了,她毕竟经历过前世种种,对今世之事已有诸多了解,她完全不记得前世这场宴会之上,薛姨娘有这样的表现啊?她更不知道薛姨娘和岳老夫人有什么交情,能让岳老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卖她好? 去往花厅的路上,这个问题就一直在她心头萦绕,不过一时没有找到答案。 到了花厅,宾客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来的都是女客,岳老夫人本来邀请的就主要都是女客,大家聚在一起也方便。 也有些男客前来,比如廉世召这样护送自家妹子而来的,都被请到庄子的外院,由左相的长子代为招待。 时间还早,女人们聚在一处,无非就是闲聊,别看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闲聊起来还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居多。 廉如意跟在廉欣娉身后,找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立即有丫鬟上前来为两人倒茶。廉如意冲丫鬟点头笑笑,那丫鬟像是新来的,立即红了脸,不好意思的退了两步,低头站着。 廉欣娉看了一眼廉如意,过了一会儿,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过的不好么?」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廉如意心里猛地一跳,姐姐的话太过突然,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没有,我过得很好。」她会过的很好的,前世的那些陷阱她不会再跳,今世,她要掌握自己的人生,更要守护姐姐,守护哥哥,不会再让姐姐终身不得幸福,不会再让哥哥枉死沙场。廉如意默默握紧了拳头,在心中默默的发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忽然间成长了好多。」廉欣娉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 「欣娉姐姐,原来你躲在这里!」廉欣娉回头,是安定候府的二小姐,宋蓉儿。 廉如意起身对宋蓉儿笑了笑,宋蓉儿一愣,想到这是在岳老夫人的寿宴上,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失了礼仪就不好了,便别扭的笑了笑,微微蹲身,回了个礼。 「欣娉姐姐,好多日子不见,蓉儿都想你了,走吧,到我们那边去坐坐吧,她们几个也都想你了呢!」宋蓉儿说完,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一边站着的廉如意。 廉欣娉抱歉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去吧姐姐,我一个人坐会儿。」廉如意冲姐姐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因为廉欣娉是公认的才女,所以这些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们都喜欢亲近她。似乎和廉欣娉的关系好了,自己也能沾染上她的才气一样。而和姐姐关系不善,到了外面也不知道遮掩的廉如意,自然就成了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公敌。 这也是前世为什么她会和廉葭葭关系很好的一大原因,毕竟人都是需要朋友的。 刚想到廉葭葭,便看见她正朝着自己走来。廉如意不耐烦应付她,便趁着她还没走过来,带着妙画湘琴就出了花厅。 反正花厅里人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离寿宴开始的时间还早,索性出来透透气也好。 廉如意今日虽是第一次来凤凰山庄,前世对这里却不陌生,大皇子为了顺利夺嫡,一开始以顺从的姿态依附于太子,借以放松太子的戒备,那时候,这凤凰山庄她可没少来。 廉如意似乎是没有目的的胡乱走着,其实她是想到山庄后面那很大的人工湖去看看,那湖水清澈见底,特别是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美得一塌糊涂。 妙画和湘琴跟在廉如意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大小姐说了,让她们照顾好二小姐,若是见到二小姐有什么行为不当的地方,要及时提点。 看似随意的转到了人工湖。 「哇,这么美的湖水,在山上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湖呢!」妙画忍不住惊叹。 廉如意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樟树后走出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来,细看之下,正是昨日惊马时,斩断马腿的那人。 不知那人身份,能在这里遇见,定也是来参加岳老夫人的寿宴的,当是京中权贵,只是自己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这湖泊在山庄的后院,属于内院范围,他一个男宾,不在外院前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廉如意见他向自己这边走来,不等妙画和湘琴提醒,便欲转身回避。 「廉二小姐!」谁知那人却开口叫住了她。声音宛如泉水击石,清冽好听。 廉如意只好停下脚步,回身行礼,「多谢公子昨日搭救之恩。」 男子近日一席正红色衣袍,完全不同于昨日一身白衣那种嫡仙般的气质,倒是更显尊荣高贵。 「不必客气,看你近日行动无碍,想来那药膏的药效还是不错的。」 第16章 原来昨日派人送药的人是他,他这般接近自己是何用意? 带着前世被伤过的记忆,廉如意变得警醒防备。 「药是好药,多谢公子。」廉如意再行一礼,「不妨碍公子游湖,小女子先行一步。」 不等男子开口,廉如意就带着妙画湘琴快步离开。 男子站在原地,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生好奇,这个一看到自己就如兔子般躲开的女子,真的是昨天那个在马车上表现的无比英勇的女子么? 廉如意不想横生枝节,便直接回到花厅,见很多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都在花厅前面的回廊中坐在闲聊。 她目光扫过,从人群中找到姐姐的身影,走了过去。 走近了刚好听到宋蓉儿连声夸赞,「真是好诗!这么妙的句子,欣娉姐姐,你真的不知道这诗是谁写的么?」 口气中的遗憾十分明显。 廉欣娉摇摇头,「如意只说是从书上抄来送我的礼物,却没说从哪里抄来的。」 说到这里却正好瞧见走过来的廉如意,便冲她招了招手,「你快来告诉大家,这诗是从哪里抄来的吧,我被她们缠的没法儿了!」 廉如意知道这是姐姐故意找个机会,让自己能重新融入这个圈子里,若是前世的她定是十分不屑,别人不稀罕她,她更不稀罕别人。 但她毕竟已经不同了,看到大家并不十分欢迎的表情,她却毫不介意的笑了笑:「是从爹爹书房里很厚的一本古书上摘抄而来,书名已经看不清了。」 「啊,这么说一定是珍贵的孤本了!」左相的孙女岳姚琦向往又惋惜的叹道,「能这么有心的准备这么好的礼物,如意对欣娉姐姐也是很有心了!」 岳姚琦性子温柔随和,人缘很好,她先对廉如意释放出善意,周围的小姑娘看着廉如意的目光也跟着和善了不少。 「以前是如意不懂事,只要姐姐不怪我就好。」廉如意上前挽住廉欣娉的胳膊说道。 正说着,却听见一片热闹嘈杂之声从院子外面传来。 众人闻声去看,见一席正红色衣衫的年轻男子被一群男宾簇拥着向花厅走来。 「哇……那是谁啊……」宋蓉儿发现自己不小心惊叹出声后,不由得羞红了脸。但随即发现,有不少女孩子都看呆了,又自在起来。 「你们不认识他也很正常,他是四皇子,小时候身体不好,德蒙云海大师青眼,说与他有缘,便带在身边四处游历,很少回京来。」岳姚琦轻声对大家解释道。 四皇子母妃早殇,他是被皇后抚养大的,所以和皇后娘家左相岳家关系很好。 只是前世怎么没有见他来为岳老夫人祝寿呢?今世也没有见到大皇子前来?难道她重生以后,一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廉如意微微蹙眉,在心中默默想到。 四皇子的视线却在这个时候向这边瞟来。 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怀春的年纪,见到如此俊朗不凡的四皇子,难免情迷,只听一片吸气之声,少女们不少都羞红了脸。 廉如意转开视线不想看他。 上一世被人骗的骨头渣都不剩,今世她不想再嫁入皇室,不想在跟这些皇子们有任何瓜葛,她只要为她那为出世的孩子讨一个公道,为她的家人避开祸端,谋一个平安喜乐就行了。 一行男宾进了花厅,这群女孩子才渐渐恢复常态,又坐下来聊女孩子们的话题,可明显一些人是心不在焉的,眼角的余光总是时不时的往花厅的门口瞟去。 过了没多久,就见岳老夫人的儿媳妇,左相大人的正妻岳夫人带着几个丫鬟走出花厅,请女宾们先行到后花园去。 说是刚刚有人提议,由今日所到宾客各施才艺为岳老夫人祝寿,岳老夫人听了很是高兴的应下了,待会儿到了后花园,便男女各坐一边,各方选出几位代表,男女比拼才艺,赢了有彩头。 小姑娘们一听就兴奋起来,绞尽脑汁的想待会儿可以施展什么才艺。 廉如意倒是不意外,今世虽然没有大皇子的出现,却多了个四皇子,但事情还是按着原来的步骤在重演。前世就是在寿宴之前的这些小节目上,让廉葭葭一战成名。 廉如意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瞧见廉葭葭的身影,不知道刚才的小诗册她见到没有,若是知道自己的「即兴赋诗」已经面世,待会儿的才艺她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 待众人都落座,岳老夫人说了些场面话,便让岳夫人上前主持。 第一个节目是由男子方出场,建安侯的大公子上场,让人准备了弓箭,左手持弓,右手从箭袋中抽取三只箭,右手抓箭,弓声一响,三箭齐发,刷刷刷,远处的三个靶子上三支箭不偏不倚的射中红心。 「好--」花园里一片喝彩之声。 平南朝文武并重,女子习武之人也不少,所以有一身拿得出手的武艺无论是在男女中间都会受到追捧。 接下来就该女子们了。 在京城被誉为才女,武艺双绝的廉欣娉被众人举荐上场。廉欣娉也不推脱,大大方方的走上场地中央。 只见她长袖一挥,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柔韧的鞭子,纤手一抖,长鞭犹如蛟龙游历于空,噼啪一声爆响,宛如龙嘶,让在场之人不由得精神一阵。 她身子变幻,鞭子在她身旁飞速舞动,突然她腾空而起,啪啪啪三声鞭响,她的身形几乎快的看不清,衣袂蹁跹,宛如仙子舞动。 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第17章 前世今生,姐姐一直都是这么的优秀,廉如意大力的鼓掌,手都微微发麻,她的心却是很安定,今世她不会再嫉妒姐姐的优秀,不会再因为自己处处比不上姐姐而和自己的亲姐勾心斗角设计姐姐。 鞭子舞毕,廉欣娉足尖点地,身子腾空而起,一个漂亮的前空翻后,轻盈落地,前方正是今日的寿星岳老夫人,她顺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很是英姿飒爽,「恭祝岳老夫人身体康泰,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好好好!欣娉丫头不单是才女,还是侠女呢!」岳老夫人开玩笑道。 「蒙老夫人夸赞,欣娉不敢当。」廉欣娉行礼之后,款步下场。 廉如意立即迎了姐姐坐在自己身边。 「姐姐你真厉害,不知道今天的彩头是什么,姐姐肯定能赢回来!」廉如意笑看着廉欣娉。 廉欣娉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接下来上场的是宋蓉儿的哥哥,宋季同。他酷爱诗词歌赋,前世可是廉葭葭的忠实爱慕者,听说他曾醉言要为廉葭葭终生不娶。不知道这话兑现了没有,不过一直到廉如意被害,也没有听闻他娶妻的消息。 宋季同让在场之人随意指一件事物,他当场赋诗,诗中既要有被点之物,又要有贺寿之意,众人闻言,惊喜不已,这题不简单。现场作诗,最是考验一个人真才实学的时候。 最后岳老夫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玉兰花树。 宋季同略作思索,朗朗开口:「玉兰一花照树明,占尽风情向晚英。共举檀板与金尊,笑谈明岁还来兴。」 这是夸赞岳老夫人虽然已不再年轻,却如玉兰花一样更胜于春日争奇斗艳的百花,高高在上独领分骚。敲击着乐器,高举着酒杯,和大家约好,明年还要来给岳老夫人祝寿。 岳老夫人笑着点头,「好好!」 女孩子堆里的宋蓉儿见自己哥哥出彩,也很是自豪的样子。 廉如意不禁想到,这才是亲兄妹该有的样子,荣辱与共,前世自己一直看不上宋蓉儿,如今想来,自己竟是还不如她。 一晃神的功夫,又有许多男男女女都上了台。场面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好了,时辰不早,下面男女子再各出一位代表,咱们就评出彩头归属可好?」岳夫人看着午膳的时间快到了,赶紧上前来宣布道。 大家自然没意见,这最后一个名额,之前还在推脱的人们,此时竟都跃跃欲试起来。 廉葭葭却趁着两个女孩儿正在争执时,率先上了场。 「刚才宋公子的诗甚好,小女也不禁心痒难耐,想要做一首祝寿诗,为岳老夫人贺寿。」说完,见她慢慢踱步,似是思索的样子,七步之后停下,嗓音轻柔婉转,「兰馨桂馥庚星耀,六遇六来健松乔。甲子重新如山宝,春秋不老向海傲。」 待她语毕,无论是上座的岳老夫人等人,还是一侧坐的男宾们,都齐齐喝彩,唯独女孩子们面面相觑,寂寂无声。 岳老夫人见场面如此怪异,笑问女孩子们,「怎么,你们是见人家诗做得好,不服气么?」 宋蓉儿着急的看着廉欣娉,又瞪了瞪廉如意,却见姐妹俩谁都默默坐着不知声。 又见对面,自己的哥哥宋季同也一脸崇拜的看着场上站着,犹自娇羞却又自傲的廉葭葭,不禁觉得羞愤难耐,忍无可忍的说道:「廉三姑娘,这首诗真的是你现想现做的么?」 廉葭葭没有料到会突然有人这么问,转过头来看着宋蓉儿,「自然是现做的,宋二小姐何出此问?」 岳老夫人见宋蓉儿一脸气愤嘲弄之相,就知道事情恐怕有变,向自己坐在女孩子堆里的孙女摇头示意。 岳姚琦眼见祖母示意,赶紧伸手偷偷拽了拽宋蓉儿。 宋蓉儿却看她一眼,见岳姚琦冲她摇头,她却置之不理,仍开口道:「若是你现做的诗,为何我们却在寿宴之前就已经读过了呢?」 宋蓉儿冷笑的看向场中愣住的廉葭葭,可惜现在那本小诗册不在她手上,如果在她手里,她一定当场甩在廉葭葭的脸上,看她一个庶女还敢那么傲的上台剽窃前人之作,来博满堂喝彩! 可前世没有发生过她当场被人拆穿的事情啊? 莫非今世她重生,这里已经有了别的穿越者,并且已经用过这首诗了? 廉葭葭心知不妙,脸色讪讪的,对岳老夫人躬身行礼,故作镇定的退了下去。回到女孩子堆里,却没有人搭理她,原本还和她说笑的两个女孩儿也站的离她远远的。 廉葭葭一下子陷入尴尬的处境之中,这让性格敏感的她觉得到处都是鄙夷的视线。 廉如意正在想,廉葭葭为什么这么快就承认了呢?按说就算是自己提前把她的诗作面了世,前世也是她所作,她不应该心虚的这么快就默认了,并低着头退场吧? 反正廉葭葭是才女,前世她的才气倾倒了大片的才子,今世就算这本收录了她前世佳作的小册子提前问世,她也会有别的佳作不断写出的吧? 廉如意正在出神,却突然听闻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道:「廉三小姐刚才的才艺施展不算,为弥补廉三小姐之过,廉二小姐代妹上场吧?」 不知道一直躲在哪个角落的四皇子突然开口,一下子就把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他的身上,一席耀眼的红衣,在阳光明媚的花园中更显明艳,周遭的人与景,竟都成了他的陪衬。 女孩子们更是眼都不眨的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的目光却注视着廉如意。 廉如意大叹不妙,自己怎么就招惹了他了? 果然耳边就听见酸溜溜的声音道:「廉二小姐还在磨蹭什么?该不会是没什么才艺能拿的出手吧?不如也学学你们家三姑娘,随便背上一两首佳作,糊弄过关算了!」 廉如意无声的叹了口气,真的是她不招惹麻烦,麻烦却不打算放过她呀! 第18章 「没事,你去吧!」身边的廉欣娉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廉如意无奈的点点头,此时她若真做了缩头乌龟,明日爹爹也不要去上朝了,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了,庶女不成器也就罢了,前些日子才被圣上夸赞过的嫡女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才更丢人。 廉如意起身一跃,身姿轻盈的落在场地中央。 「今日是岳老夫人的寿辰,不管家妹是自己作诗也好,提前备好的诗也罢,一片拳拳孝心,还望老夫人不要怪她年幼无知。贪慕一时荣光,也是小姑娘家常有的事。如意不才,愿舞上一段双手剑,以博老夫人及大家一乐,更为家妹向老夫人赔罪。」廉如意恭恭敬敬的对着老夫人躬身讲完,又转身,向众人鞠了一躬。 紧接着她接过云溪递来的两柄短剑,身姿一闪,没见到她是怎么动的就见她又回到了场地中央,紧接着她双手一震,两柄剑的剑鞘就飞离剑身,阳光照在锋利的短剑上,寒光点点。 且不说她剑舞的怎样,这样帅气的开场,已经镇住了大部分人。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她双臂交错,足尖轻转,宛若蝴蝶翩跹,出招却果断冷冽,招招疾风厉行,忽见她短剑脱手而出,众人惊呼,她却以比剑还快的身姿飞起而上,脚尖点了一下剑身,飘出数丈之远,转身稳稳接住飞掠的短剑,纤腰一拧,踏着一朵盛开的硕大的月季花,飞回场中央。 她将月季花抛向上空,在月季花落下之前,以短剑为笔,在空中挥毫写到「兰馨桂馥庚星耀,六遇六来健松乔。甲子重新如山宝,春秋不老向海傲。」速度之快,剑气破空,凝神细看之人,就不难看出她写字的笔迹,所写,正是廉葭葭刚才吟的那首诗。 带月季花落下之时,她刚好收剑完笔,伸手接住月季花,正待向岳老夫人行礼,眼角的余光却恰恰看到了那抹前世让她至爱至恨的身影! 前世她愿陪他共生共死,今世她定要他不得好死! 一时间,廉如意甚至被心中的恨意冲昏了头脑,分不清前世今生,她眼前全是自己流着血,捂着肚子的情形,她心里全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哀哭,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耳边全是他冰冷的声音「你和你爹都死了,我才能安心坐稳皇位……」 「你去死!」廉如意已经忘记自己置身哪里,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双手一转,两把锋利的短剑冲着那个刚刚出现在寿宴上的大皇子就刺了过去。 这发的变故,让在场之人全都愣住了。 甚至有些女孩子,都不由自主的捂上了自己差点溢出惊呼的嘴。 「如意,你干什么?!」廉欣娉一边喝道,一边飞身而上。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妹妹的眼神,那里面竟是泯灭天地的恨意,她必须拦下妹妹,以免她闯下大祸。 就在廉如意距离已经愣住的大皇子只有一尺来远时,姐姐的声音唤醒了她。 廉如意惊觉自己失态了,今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和大皇子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她怎可如此莽撞! 她心思急转,额上已经渗出冷汗。 突然她发现自己手中还捏着那朵月季花,便顺势停下脚步,手腕一转,将短剑的利刃背在手腕之后,递上那朵娇艳的月季花,躬身言道:「参见大皇子,如意粗鄙,还请大皇子帮忙将这朵花别在岳老夫人的鞋上吧?」 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大皇子愣愣的看着这个瞬间之前还面容冷峻的姑娘,居然一眨眼就低着头,声音温软的和自己说话。 他接过她手中的月季花,那花梗上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竟有种灼热的感觉。 廉如意只知道自己生生忍下那熊熊如火的滔天恨意,憋在心里几乎要把自己点燃了。 大皇子笑道:「莫不是老夫人早已料到我会来晚,故意罚我?」 说着便走上前去,真要给岳老夫人的鞋上别上月季花。 岳老夫人虽是皇后的母亲,却也没有皇子尊贵,她怎么敢让大皇子弯腰给她带花呢,「不敢劳大皇子大驾,如意开玩笑呢!」 「不妨事不妨事,我来晚了,理当赔罪!更何况您是母后的母亲,亦是我的长辈!」大皇子却执意弯下腰,将那朵花别在了岳老夫人绣鞋的鞋头上。 「鞋上带花,时顺畅达」这是民间的俗语,这些贵人们想来也是知道的。 能让一位皇子弯腰给带花的,这世上恐怕还没人享受过。岳老夫人这寿宴,显得格外荣耀起来。更何况是大皇子,非皇后亲生,乃是容妃所出。更显的别有意味。 连带着岳老夫人看廉如意的眼神都温和了几分。 只是廉如意这时候顾不得别的,否则她往人群中一扫,便能发现四皇子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视线。 中午的寿宴就要开始了,众人被请回花厅,男宾们也回到了前院。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见有人开始离席,廉欣娉便带着廉如意回了他们在山庄里住的院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廉欣娉让丫鬟们关上门守在外面。 屋里只有她和廉如意,她直视着廉如意的眼睛,问道。 廉如意知道躲不过姐姐这关,但即便说出她是重生回来的真相,又有谁能相信呢?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姐姐,我从娘走了以后就开始反复做一个梦,梦里看见一个人,毁了咱们家,毁了我,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放过……我一直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这个梦每天只要我一睡着就会做,我害怕,姐姐,我真的好害怕……直到那次和爹爹一起进宫,我看到了大皇子,才发现他竟然就是梦里的那人……所以今天再看到他,我才会失控。」 廉如意不知道自己这番说辞,姐姐会不会相信,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廉欣娉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半晌之后才点点头,「梦中之事岂能当真,今日你太鲁莽了,你可知你再晚停下一瞬,受伤的不会是大皇子,只会是你!」 廉如意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些皇子身边都有数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保护,如果不是姐姐及时唤醒她,当时血溅当场的就是她了。 所以她以后一定要冷静再冷静,大仇未报,她岂能让自己身陷险境! 第19章 「姐姐放心吧,我以后会分清梦和现实的。」她会分清前世今生的,今生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决不允许自己再像今日这般失控。 带寿宴结束,已经是下午时光,有些人继续留宿,打算第二日上午在回城。 廉欣娉和廉如意却打算下午就走。 不料,薛姨娘却不打算立时就回去,岳老夫人也很是挽留薛姨娘。 于是薛姨娘就又留了下来,第二日再回去。 廉如意原本想着,只有她和姐姐回去也好,两人也能在路上说说话,聊聊天。不料,薛姨娘却让廉葭葭也和她们一起回去。 廉葭葭在寿宴上丢了人,实在不适合再留下了。 于是回去的一行人中,多了个并不受欢迎的廉葭葭。 「你坐在后面的马车上。给力」廉欣娉见廉葭葭站在廉如意身后,也等在她的马车跟前,便冷然开口。 廉如意看了看后面那辆稍小些的马车,「大姐姐,那是丫鬟们的马车,我怎么能坐?」 廉欣娉却语气冷淡,「嫡庶有别还需要我来教你么?」 廉葭葭瞪了她一眼,不服气的说道:「凭什么,虽然我不是夫人所生,但我也是廉家的小姐,我才不去坐后面的马车,今天这辆马车我坐定了!」 廉欣娉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脸色不变,波澜不惊的踩着马凳,优雅从容的上了马车。 廉如意也默默无言的上了车。 廉葭葭正打算往车上爬时,侍从却立即抽走了马凳。 「你干什么?」廉葭葭恶狠狠的瞪着那侍从。 「对不起三小姐,大小姐有令,您不能上这辆马车。」那侍从态度恭敬,却毫不退让。 「你……」 廉世召却在这时也骑着马走了过来,「我在大门外等了你们许久都不见你们出去,怎么,是有什么事情么?」 「没事,走吧。」廉欣娉淡定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喂!你们别太过分啊……」廉葭葭气愤道。 「你不上车,就等着和薛姨娘一起回去吧。」廉欣娉说完,她的马车真就缓缓动了起来。 等着和姨娘一起走,那不是还要留在这里继续丢人? 见廉欣娉是当真要把她留下来,她也顾不上许多,赶紧跑到后面的马车边上,被她的丫鬟扶着,爬上了马车。 廉如意靠在马车内柔软的座椅里,闭目养神,想的却是前世的情形。 前世她和廉葭葭要好,从来没有在廉葭葭面前摆过嫡姐的样子,一向当廉葭葭为自己的亲妹妹。后来薛姨娘被扶正,当了夫人,廉葭葭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将军府的嫡女。 如今看到姐姐的做派,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原本根本连敌人都算不上,连和她平起平坐都不可能的庶妹,最后竟利用她的信任,踩在她的头上,嘲笑她,羞辱她…… 「姐姐,薛姨娘和岳老夫人是什么关系,竟好像很熟捻的样子?」马车渐渐远离凤凰山,一直默默无声的廉如意突然睁开眼睛。 廉欣娉看着手里妹妹送给她的小诗册,「也许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了。」 「原本她身份低微,只是个笔帖式的女儿,我们尚且能用这个理由,拦着爹爹将她扶正,会不会攀上了岳老夫人,就改变了这种情况?」廉如意刚刚终于想到,为何前世薛姨娘在岳老夫人的寿宴上,没有这般作态。前世在寿宴之前,爹爹已经在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初一晚上就表明了要扶正薛姨娘的态度,只待选一个好日子,就礼成。 而今世,爹爹未说,就被她给打断了。 薛姨娘坐不住了,才会求了岳老夫人捧她。 只是她和岳老夫人有什么关系,竟能一求便应呢? 「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我们还是要尽快弄清楚她和岳老夫人的关系。不过爹爹也不是那种轻易被人左右的人。」廉欣娉轻轻揉了揉眉心,「回去还是先查查那车夫的事,怎么会突然就惊了马,家丑不可外扬,在凤凰山庄咱们按下不提,若是有人作怪,回到家里,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养虎不除,来日必患。」 坐在后面马车里的廉葭葭也没有闲着,她虽闭着眼睛,但脑海里一遍遍重放着同样是在这次寿宴上,前世自己才惊四座,今世自己尴尬下场,越想越气闷,越想越恼火。 她让丫鬟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本,她以为是她重生回来,这里却有了另一个和她一样的穿越者。 听了丫鬟的描述,却说是有一本小诗册,诗册上就抄录有这首诗。虽然没亲眼见到描述的诗册,她却一下子就想到前世自己流传甚广,人人竞相抄录传阅的诗册。 很可能不是有穿越者,而是有一个和她一样的重生者,剽窃了前世她的诗册! 虽然她也是抄来的,但别人凭什么抄她的!还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丢脸!丫鬟们没打听出那本诗册究竟是谁拿出来的,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剽窃了她的智慧让她丢人,她一定要她好看! 回到将军府,廉葭葭还正生着气,没和廉欣娉及廉如意打声招呼,就自顾自的回了自己的绣楼。 第20章 她的丫鬟想要提醒她,还被她给训了两句。 廉欣娉见她的做派,很是不屑。廉如意也暗暗摇头,自己前世究竟是有多蠢,这样的庶妹竟也能蒙蔽了她?! 廉欣娉让人调查那已经死了的车夫的身份,以及去岳老夫人寿宴的前几天,车夫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廉如意也很纳闷,她临行前明明是换了车夫的,前世驾车的根本另有其人。为什么换了人,却依旧出了事儿呢? 车夫的事情有廉世召在查,车夫属于外院管辖,廉世召查起来比较方便。 至于薛姨娘和岳老夫人的关系,查起来就需费些力气了。前世大概是薛姨娘一直顺风顺水,一直没有用到这层关系,所以廉如意丝毫不知情。 在廉如意的印象里,薛姨娘一直都是低调隐忍的人,脾气也好,对她很是关怀,娘走了以后,她也就是在薛姨娘那里重新找到,像娘给的一样的温暖。 可今世的这件事,却让她隐隐觉得薛姨娘似乎和她印象里的有所不同。 如果真的是低调一心为了将军府,她不应该这么着急坐上夫人之位吧?娘走了不足三年,就算女人都想成为正妻,她本着对母亲的敬畏,也该等到三年以后再来谋划。 莫非,是她前世看错了薛姨娘? 廉如意现在对前世的自己已是全盘的否定了,她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更是怀疑曾经信赖的所有人。 如果想弄清楚薛姨娘和岳老夫人的关系,恐怕得派人去薛姨娘的老家一趟,她记得在寿宴之前,薛姨娘去见岳老夫人的时候,曾经说了一句「想念家乡的味道」,岳老夫人深以为然的样子。 岳老夫人的娘家是在江南辉县,薛姨娘的老家在云州陵县,两地离着三四百里,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算很近,连同乡都算不上,也许两家往上追溯,有故交之谊。且这交情还不能浅,浅了岳老夫人不会在众人面前这么抬举她,给她作脸。 谁都知道,将军府现在少一位女主人,岳老夫人此举,意义深远,也许就能影响了将军府夫人的人选。岳老夫人不会不考虑这些,就贸然在人前和她亲密的。 只是现在派人去云州,来回再加上在云州调查要耽搁进去的时间,恐怕一个月是不够的。只怕这一个月再生什么变故,让她们措手不及。 廉如意一边派了人去了云州,一边也在想其他的法子。 正巧这时,宋蓉儿请了她和廉欣娉过府做客,说是办了个茶诗会。 所谓茶诗会,就是一群小丫头,一边喝茶聊天,一边作个一两首诗,比比文采,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廉如意是最不耐烦这个的,她只对练武感兴趣,特别是姐姐那一手绚丽非常,又很辣厉害的鞭子最称她心,可她无论怎么练,都觉得没有姐姐使出来好看,倒是姐姐逼着她学的双手剑,她使得有模有样。 前世像这样的茶诗会,她也去过几次,可每次她的诗都会被人故意挑出来,嘲弄一番,后来再收到帖子她也不耐烦去了。 正好身为庶女的廉葭葭因为没有嫡女会自降身份的邀请她,便无法赴约的留在府里陪她。直到岳老夫人的寿宴上,她一鸣惊人以后,才陆陆续续有人下帖子邀请她。不过也不是很多,太过优异的人也不受人待见,只会显得别人暗淡无光。 也是因此,前世廉如意和廉葭葭的友情十分稳固。 「你去么?」廉欣娉拿着帖子看着廉如意。 「去,怎么不去,有姐姐你这位大才女帮我兜着,我怕什么?」廉如意笑了笑。 到了宋蓉儿帖子上约定的时间,去了定国公府,才知道,这次不同以往,不是几个小女孩儿坐在一起喝茶闲聊的茶诗会,而是规模较大,连定国公的嫡长子宋蓉儿的哥哥宋季同也参与进来的茶诗会。 宋季同还邀请了他的同窗好友,以及大皇子,四皇子,并几位王爷家的世子。 廉如意进了办茶诗会的花园回廊,一看见这阵仗,真想转身就走。可大皇子却已经看见了她,并且正朝着她走了过来。 廉如意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廉欣娉的胳膊。 廉欣娉被她抓的生疼,想起她说的那个让她害怕的梦境,忍着疼,没有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如意,冷静些!」 廉如意低垂了眼帘,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切莫冲动切莫冲动……来日方长,定叫他血债血偿……」 「这不是廉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么?」大皇子停在她们面前一丈远的地方。 「见过大皇子。」廉欣娉面色平淡的行礼,背着手偷偷掐了下廉如意。 廉如意也跟着姐姐蹲身行礼,却没吱声。 「不必拘礼,廉二小姐当日风采真让人过目难忘。」皇家血统极好,皇帝的妃子个个都是美人,他们的儿子,自然不会差。大皇子气质像皇帝,面容更像容妃,却不显女气,这么放下冷傲的说话,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春闺少女。 廉如意却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把手心都掐出血来,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上前撕烂这男人的嘴脸,「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大皇子谬赞了。」 廉欣娉看出妹妹的隐忍颤抖,只当她是受那梦境的影响,正思索着如何把妹妹从大皇子跟前带走,却见四皇子也走了过来。 真是麻烦一个接一个! 廉欣娉在心里抱怨着,脸上却愈发平静无波。 正在大皇子欲开口之际,她蹲身行礼道:「见过四皇子。」 「宋公子开了他自己酿的桃花酒,大哥不去尝尝么?」四皇子笑问。 「也好,四弟与我同去。」大皇子转身先行。 第21章 四皇子临走前,看了廉如意一眼,这一眼眸光深邃,让廉如意不禁一颤,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以后见了四皇子一定要躲远一点!眼神太犀利了! 廉如意在心中默想道。 见两尊大神移了驾,姐妹两人紧走几步,来到人群里。 「欣娉姐姐,你可来了,对了,你那诗册带了么?可不可以借我看几日,我想抄录一份。」宋蓉儿见到廉欣娉,立即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上次在凤凰山庄,你们走得急,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讲。」 廉欣娉点点头,随即拿出那本诗册。 姐姐竟是贴身放着的,廉如意心里既酸又暖。 茶诗会,自然是要先喝茶的。今日因为有男子,宋公子开了桃花酿,淡淡的酒香溢出,竟是别有韵味。 廉如意正想着,在这酒香的韵味里,说不定自己也能诗兴大发,写出那么一两首佳作来。 「咣当--」一声,天不遂人愿,一杯茶却正好打翻在她跟前的桌子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姐恕罪呀……」那端茶的丫鬟立时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好了,无碍的。」她示意云溪扶起那丫鬟,「姐姐,我去更衣。」 「我陪你去吧?」廉欣娉看了看那不小心的丫鬟,皱着眉道。 「穿过回廊东厢就是备好的更衣室,很近的,如意去去就能回来,欣娉姐姐还是在这里陪我们吧!」宋蓉儿指着回趟说道。 廉欣娉却还是看着廉如意,没有应答。 廉如意见周遭的女孩子们都正看着她,便摇了摇头,「姐姐在这儿吧,我去去就来。」 廉如意带着云溪和春杏跟着宋家的丫鬟,向更衣室走去。寒梅回马车上为她取衣服。 到了更衣室门前,那丫鬟却说自己有事,不能守在门口。为了防止有人误闯进来,廉如意便让春杏守在门口,云溪跟她进去。 主仆两人在更衣室内左等右等,却一直不见寒梅回来。 「春杏?春杏?」云溪在屋里喊着,外面却没有人应声。 云溪不由的紧张起来,「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奴婢出去看看吧?」 廉如意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寒梅一时片刻大概过不来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还好她的衣衫只是被茶水打湿了,贴在身上有些难受,但衣着还是整齐的。 云溪拉开门,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却见一男子背影正对着她们站在院中。 「不知大皇子支开我的丫鬟,有什么事呢?」廉如意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短剑,语气生硬寒意四射。 大皇子转过身,眸中带笑,「如意姑娘不要惊慌,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对你讲。」 他声音低沉悦耳,挺拔的身段风姿卓越。 前世她最喜欢听他讲话,最喜欢看他的身影,只要在他身边,即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都觉得很幸福。 可现在,她却是满腔恨意,如果不是知道他身边带着至少五个暗卫,她真恨不得拼了命也要活剐了他。 「大皇子请自重,若是不方便旁人听的话,还是不要讲为好。」廉如意面色愈加冰冷如霜。 大皇子不解的看着她,「我只是想问,为何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深有敌意?」 看来在寿宴上,自己暴漏的太彻底,即便最后以花换刃,还是不能弥补。 不过她可不打算这么着就承认了,「大皇子误会了,如意上次莽撞,不过是技痒,并无他意,望大皇子见谅。」 「你不承认也罢,素来吸引人注意的方法就不止一种,欲拒还迎也不少见,你的方法还算成功,如今我已注意到你,有什么后招尽管使出来,我很期待。」大皇子笑笑转身离开。 呸!欲拒还迎个屁啊!期待个屁啊! 廉如意在他身后手锁紧袖管里,攥着短剑,恨得直磨牙。 「小姐,我可算找着了!」寒梅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过来。 「怎么现在才来?」云溪接过衣服,抱怨了一句,跟着廉如意进了更衣室。 寒梅守在门外。 主仆三人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一双眼睛,目睹了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22章 「怎么去了这么久?」廉欣娉见到廉如意换了衣服回来,低声问道。 「有点事情耽搁了。」廉如意冲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她扫视了花园一圈,大皇子和四皇子都已离开。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字条,是夹在她衣服里的,会是谁留下的呢? 接下来的茶诗会,还算风平浪静。 没了大皇子和四皇子,其他人似乎也都轻松自在了很多。 喝酒,品茶,吟诗,作对。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只有廉如意一直心不在焉,恍若煎熬。 终于回到将军府,她还是没考虑好,到底要不要将字条之事告诉姐姐。 廉欣娉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到了自己院子门口,伸手拉过她的手,「如意,到姐姐房里坐会儿吧。」 廉如意看着姐姐担心的神色,点了点头。 「你说大皇子故意支开春杏,又设计寒梅迷路,就是为了跟你说那么一番话?」廉欣娉听廉如意描述了见到大皇子的事,犹自不敢相信的反问。 「我也觉得奇怪。」廉如意蹙眉,她一直都知道大皇子是个心机很重的人,但直到临死才看到他的真面目,说明自己一直不够了解他。单凭她对大皇子的了解,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用意的,绝不会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先不管他,防备着点就是。倒是他如果真的认为你那次用剑刺他,是为了吸引他的主意的话,你以后就要躲远着他了。」廉欣娉忧心的说道。 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廉如意一直都是一个心思单纯简单善良的姑娘,有什么情绪想法都会写在脸上。虽然这次回来,妹妹似乎成长了很多,但依旧心慈手软。她并不适合生活在太复杂的后院,而皇子后院的争斗,却不会少。 如果廉欣娉知道她心中单纯善良,心慈手软的妹妹,曾经为了她心爱的男人,设计她嫁错郎,终身不幸。为了帮她心爱的男人夺嫡,杀人无数,双手沾满了血,不知会作何感想? 廉如意最终还是决定瞒下字条之事,那张字条除她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看见,帮她更衣的云溪当时并不在她身旁,而她是一瞥之下,本能的就收起了纸条。 纸条上写着:「明日黄昏,岳阳楼天字一间,薛姨娘身世」 会是谁留的呢?是谁知道她正在调查薛姨娘?薛姨娘不是笔帖式的女儿么,难道她还有什么未知的身世?她和岳老夫人的亲密关系是不是也和她的身世有关? 一大堆问题萦绕在廉如意心头,去,还是不去?她却没有头绪。 第二日,用过了午膳,廉如意还是带着云溪和香芋出了门。 只是她去的地方却不是岳阳楼,而是岳阳楼对面的一家茶楼,要了间临街的雅间,她坐在桌子前,悠闲的喝茶店家新晋的香片。 香芋站在窗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街对面的岳阳楼。 「小姐,三小姐进了岳阳楼!」香芋突然惊讶的说道。 字条上约得时间是黄昏,现在不过是午后,如果是她约自己出来,来的如此之早,目的一定不简单。 廉如意点点头,「让人盯着她,别被她发现。」 香芋一愣,激动的抬头看着小姐,小姐也会将这样涉及主子秘辛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做了么?能得主子重用,是每一个丫鬟都期待的事。 香芋急切又兴奋转身出了雅间。 「香芋还是有些浮躁。」云溪看着香芋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轻声说道。 廉如意轻轻笑了笑,微微颔首。 此时原本应该留在家里的寒梅,却寻到了这里,找到了廉如意。 廉如意见她急急忙忙的寻来,知道她是有事要秉,亲手到了一杯茶给她,「坐下,慢慢说。」 「小姐,昨日三小姐求了薛姨娘,出门了一趟,中间我们跟着的人跟丢了一段时间,直到今日奴婢才从三小姐屋里的丫鬟那里知道,三小姐买了一包药,似乎不是什么好药,她藏的神神秘秘的,只是绿衣嗅觉敏锐,那药带着很淡的香味,和屋子里原本的熏香味道不同,就被绿衣发现了。今日绿衣发现那包药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三小姐也在午膳之后,偷偷出了门。」寒梅一口气说完,这才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水。 廉如意的视线落在窗户对面的岳阳楼上,果真是她约自己出来的?她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也是重生而来?那药是什么药,她又打算耍什么花招? 廉葭葭在岳阳楼一直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又匆匆忙忙的离开。 香芋也随即回到廉如意身边,见到寒梅也在这里,她的眼神闪了闪,「小姐,三小姐到岳阳楼跟掌柜的订了天字二号间,又在天字二号间待到刚刚才出来,奴婢没办法靠的太近,未能知道三小姐在房间里都做了什么。」 天字二号间,不是字条上的天字一号间么?邀约她的人不是廉葭葭? 廉如意低头看着香芋,却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香芋,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一个哥哥是么?」 香芋一愣才赶紧点头,「是,爹娘前年病故,只剩下哥哥了。」 「你哥哥还未成家?」 「还没有。」香芋很奇怪,小姐怎么会突然问起自己家里的事情,她低头站着,心中很是忐忑。 第23章 「家里有什么困难么?」廉如意声音轻缓,似乎只是闲着无事聊聊家常。 香芋的心却跳到了嗓子眼儿,她犹豫了一阵,平静了语气,才答道:「没有,谢小姐关心。」 廉如意点点头,不在说话,只专心的品茶,似乎很是喜欢这茉莉香片的味道。 一时间屋里寂静无声,只听得窗外声声蝉鸣。 廉如意却想起了前世她嫁进大皇子府后听说的一件事,正是香芋的哥哥和人起了争执,被人当场打死。她当时说,要为香芋讨个公道,香芋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道,不必了。她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是香芋憎恨哥哥嗜赌成性,心灰意冷所致。如今想来,她这个哥哥到很可能成为她的一个被人拿捏的弱点。 离开的廉葭葭在街上转了一圈后,从岳阳楼的后门转了上去,直接进了天字一号间。 她的眼神落在紧紧关闭的窗户上,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她知道她的好姐姐廉如意此时正坐在对面的茶楼上,关注着这里,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又回来了吧! 若不是自己有先见之名,早早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恐怕今日之事就难成了!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廉葭葭将一只白色的瓷瓶打开,金色的液体一股脑的倒进桌上的茶壶中。 又起身将怀中的一包草药撒入室内的白鹤展翅香炉里。白鹤嘴中猛的冒出一股烟,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 「小姐,那是大皇子么?」云溪指着一个即便站在人群中也分外显眼的身影,惊讶的说道。 廉如意心中一紧,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才将心中的愤恨压制下去。她起身来到窗边,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缓缓走进了岳阳楼。 难道邀约自己的人是慕容丘? 有什么话,茶诗会那天他不能说么?还非要费劲周折的放一张纸条再把自己约出来么? 慕容丘的字迹她很熟悉,字条上的并不是他的字。用他人代笔也并非不可能……她不想见慕容丘,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动对他动手。 可现在离字条上邀约的时间还差不到时辰。 廉如意坐回位子上,现在走,她有点不甘心,还是在等等看。 主仆四人都无话,云溪和香芋守在窗前,看着楼下街上人来人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时,廉如意突然抬头,「寒梅,你去找大少爷,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来……如果你们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就直接去岳阳楼天字一号间。尽快!」 廉如意心中隐隐不安,保险起见,还是留个后手吧。 最后的半个时辰,却如同煎熬,每一刻都慢的像在长草。 廉世召一直没有出现,时间已经到了。 「小姐?」香芋轻声提醒道。 廉如意抬头看向香芋。 香芋却低头避开了廉如意的视线,没再言语。 廉如意起身,向外走去。不管邀约她的人是谁,既然来了,她还是去看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溪和香芋紧随其后,主仆三人进了岳阳楼。 小二带着她们到了天字一号间门外,说了句「客观请吧。」就离开了。 香芋上前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应声。她回头征求的看着廉如意。 「推开吧。」廉如意垂眸吩咐道。 香芋一下子把门推开。 正间空无一人。 主仆三人走了进去,刚想坐下,却听得里间传来奇怪的声音。 「什么人?」云溪和香芋立时起身,挡在廉如意身前。 这时里面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廉如意正要向外走,里间的门却是突然打开了。廉葭葭衣衫不整,一脸错愕的站在门口,「二姐姐?」 刚一开口,眼泪就跟着下来了,她扶着门,身体绵软无力的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低下头无声的抽泣。 她这么一坐下,里间的门就大开在主仆三人的面前,屋里的另一个男人也曝露无遗。 正是慕容丘。 慕容丘正神色阴郁的系着衣扣,当他看见廉如意时,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廉如意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她想过有可能是廉葭葭设计她,也猜测会不会是慕容丘已经开始算计她。可眼前这幅景象,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第24章 瞬间她就想明白了,这是廉葭葭想要提前进入大皇子府呢!她先是和慕容丘暗通曲款,再邀约自己前来目睹现场,一是可以给她做个证明,二是断绝自己也喜欢上慕容丘的可能。 没想到今世的她如此心急,连这种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只是她错了一点,自己今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慕容丘的! 「我们走。」廉如意不想再待下去,多看这对男女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慢着。」慕容丘却停下系扣子的手,突然开口。 「大皇子还有何吩咐?」廉如意头也不回的说道。 「如意,上次我在宋家就说了,你已经引起我的兴趣了,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慕容丘话音未落,身形一闪,云溪和香芋脖子后面就立时挨了一掌,晕厥过去。 正在哭泣的廉葭葭也没有想到这突来的变故,连哭都忘了,猛的抬头直愣愣的看着慕容丘。 「无耻!」廉如意刻意压制下的恨意瞬间爆发,她双手一笼,从袖管中抽出两把短剑,脚尖点着地面,一边飞速后退,一边急招厉行,挡住慕容丘欲要擒拿住她的手。 论武功,她自知不是慕容丘的对手,所以她不敢恋战,出招又快又猛,简直是不要命的打发,终于将慕容丘逼退一步之后,立即向外逃去。 可慕容丘速度更快,刹那间折身挡在门口,并向她袭来。 她将一柄短剑猛力向慕容丘掷去,顾不得看有没有扎到他,就转身向窗口跃去。 可她刚碰到窗沿,左手手腕就被慕容丘大力扣住,并一把将她带回到她的怀里。 两人距离这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衣衫不整之下略高的体温,她立时被满腔的愤怒仇恨逼红了眼眶,抬手就将另一把短剑向他的胸口插去。 右手手腕却也被慕容丘钳住,她那一下又快又狠,慕容丘的速度虽快,手里大的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她的短剑还是在他的胸前划出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正向外流出来。 「啊……血……大皇子你流血了……」坐在地上的廉葭葭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呆掉了,此时却像突然回神一样,捂着嘴叫道。 不过慕容丘和廉如意都顾不上理会她。 「我说,我是被设计的,你信么?」慕容丘看着廉如意的眼睛问道。 廉如意冷笑一声,「与我何干?」 慕容丘的眼神变得冷厉,钳制住她的手更加用力,廉如意几乎疼的要把牙齿咬碎,硬是忍住不让痛呼出口。 「马上就与你有关了!」慕容丘的声音里有隐忍的怒气。 他拉起廉如意,向内室走去,一下子将她压倒在他刚刚和廉葭葭欢爱过的床上。 「你!你!放开我!」廉如意抬膝向他下身踢去。 却被慕容丘发现,并压住她的腿。 「你干什么!慕容丘!你欺辱了我还不够,如今还要欺辱我姐姐么?我真是错看了你了……」廉葭葭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扑打在慕容丘身上。 慕容丘长臂一挥,廉葭葭就直接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痛的半天没爬起来。 怎么会这样?疼的龇牙咧嘴的廉葭葭郁闷至极,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虽然自己是心急了些,可是依照前世慕容丘对自己的喜欢,就算是今世她提前了他们的相遇时间,他也应该会对自己倾心相爱才是啊! 她只不过是不想让廉如意依旧像前世一样作为嫡妻,压在自己头顶上那么多年而已,怎么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呢? 廉如意像头被惹怒的小狮子,张牙舞爪奋力挣扎,慕容丘不想打晕她,想让她在清醒的状态下承受自己,竟一时无法得手。 「小妹!你在里面吗?」廉世召的声音传来的同时,门就从外面被一脚踹开。 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廉如意发现自己已经从慕容丘手上被解救出来。 而适才还嚣张的慕容丘正捂着胸口,吃痛又愤怒的盯着救下廉如意的人,「四弟,你少管闲事!」 四皇子慕容御闻言一笑,将廉如意交给身后的廉世召,「弟弟一直知道大哥从不缺女人,却不知道大哥都是这么得到女孩子的?」 「慕容御……」慕容丘脸色很难看。 「四皇子不要这么说……我……我虽然……虽然……我愿意跟着大皇子。」靠墙坐着的廉葭葭突然开口,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满面委屈的红晕,再加上凌乱不正的衣衫。 这里发生过什么,有眼睛的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原来是廉三小姐,看来大哥是认错人了,廉三小姐在那儿!」慕容御嘴角扬起一抹急不可见的冷笑。 「没错,我是认错人了。」慕容丘也不想和四皇子现在就闹僵,既然四弟给了他一个台阶,他立即就下了。 「既然是误会,那咱们还是先走吧。」慕容御转身看着廉如意。 廉如意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点了点头。 「可是……」廉世召看了看缩在一边的廉葭葭,虽然不是一个母亲,好歹也是他庶妹呀! 「你没听人家说愿意么?」慕容御推着廉世召就要出房间。 第25章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走!」廉葭葭却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着面目阴沉的慕容丘,心里有点害怕。 廉世召点点头,见她衣衫不整,顿了顿说道;「你还是先呆在里间吧,我让人去给你拿件衣服。」 说完看了大皇子一眼,慕容丘冷哼一声,转身出了里间。 廉葭葭慢慢移到床边,坐了下来。 廉世召将门关上,看着脸色阴郁的慕容丘说道:「大皇子尊贵无比,但我家三妹也是好好的女孩子,今日这事,还请大皇子给我们一个交代。」 大皇子闻言脸色更黑了,他能说自己是着了一个小女孩儿的道么? 他收到一张字条,约他今日下午到岳阳楼见面,署名是廉如意。他如约前来,见到的却是廉家三小姐廉葭葭。这廉葭葭也奇怪,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非但没有一般小女儿的娇羞之态,反而熟稔自然,他本欲当即就走,廉三小姐却笑着说,她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并且有办法帮他得到。 他本不信,她却指了指头上,说,那最最尊贵的位置,不是应该属于最最尊贵的人么? 谁知道他当时怎么就被蛊惑的坐了下来,她却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当他再欲离开时,她却说,「你想娶廉如意,不就是为了得到廉将军的支持么,我也是廉将军的女儿,廉如意能做到的,我也能。」 他却登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突发变化,欲海如潮,竟瞬间就将他吞没。他立即明白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廉家三小姐的面容在眼前变得十分狰狞,就如同正忍饥挨饿的人看到一桌子的美食一样,难以自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理所当然了。 只是这话,他现在没办法说,他要留下证据,明日带到廉将军面前,一举翻身。 于是面对廉世召的质问,他只能沉着脸道:「我明日自会自会亲自去向廉将军谢罪。」 廉如意却一刻也呆不下去,「哥哥你在这里等着三妹吧,如意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 廉世召当然想陪廉如意回去,可他也不能真把廉葭葭扔在这里不管。 慕容御看了看他说道:「正则放心,我送令妹回去。」 正则,是廉世召的字。廉如意看了一眼四皇子,他似乎和哥哥很熟的样子? 果然见廉世召放了心,「那就麻烦四皇子了。」 慕容御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廉如意一起走了出去。慕容丘的视线也紧随着廉如意的身影,直到她转过房门,看不见了。 被打晕的云溪和香芋先一步被抬了出去。 到了岳阳楼下,只见一辆简单低调却透出一种厚重之感大马车停在门口。 「廉二小姐请。」慕容御说道。 「我的丫鬟呢?」廉如意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虽然他已经是第二次救了自己,可每次都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这种处于劣势的感觉让她很气闷。 「她们在后面的马车上,有人在照顾她们,放心吧,我答应正则会送你回府,就不会失言的。」慕容御倒是目光坦荡。 廉如意想想也是,哥哥似乎对他也很放心,便上了马车。 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也跟着上了马车。 「你--」廉如意瞪他。 「廉二小姐想让我去骑马么?」慕容御诚恳的问道,似乎她一点头,他就会立即下车。 廉如意看了看他那张明媚耀眼的脸,这要是让他在前头骑马,那等自己到家,围观的人估计能排到西直门去,自己还敢下车么! 「算了,哪有客人撵主人的道理。」廉如意说完就闭了嘴,摆出不愿交谈的样子。 慕容御笑了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廉如意瞪了他一眼,「四皇子没看出来么?」 「你是被请去当目击者的,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很好奇,是什么把你吸引去的?」慕容御倒是很执着的问道。 廉如意皱了邹眉,她自然是对薛姨娘的事情不甘心,她急于知道薛姨娘为什么会被岳老夫人那般抬举,她不想让今世薛姨娘再成为将军府的正妻,不想让爹爹和姐姐因为这件事离了心,姐姐有多反对这件事她是清楚的。还有就是她不想让廉葭葭有机会成为廉家的嫡女。 可这些话,她不可能说。 「或许,我会因为正则的关系帮到你?」 廉如意闻言却是抬头看着他,是了,他是皇后抚养长大的,和岳家关系匪浅,或许他真的知道岳老夫人和薛姨娘的关系呢?只是,他会告诉自己么? 「我想知道,岳老夫人和我们府上的薛姨娘,是不是有什么故交?」廉如意略作犹豫,还是决定问出来,她不问,他一定不会说,问了,却还有一半的希望。 慕容御沉思片刻,回答道:「这件事我还真的知道一点,听说是岳老夫人尚在闺阁之时,跟着母亲远途归来,遇见山洪,危在旦夕,幸得薛氏祖父舍命相救才得以保全,可薛氏的祖父救了人就走了,方家想要感谢,却一直寻不到人。直到前些日子的寿宴上,岳老夫人发现自己曾经的一枚压裙子的玉坠挂在薛氏的身上,询问之下,才得知当年救人之人正是薛氏祖父,所以才对薛氏分外亲近。」 廉如意默默的想着,看来薛家定是知道所救之人是谁,否则薛姨娘不会故意在寿宴上带上那块玉佩。 第26章 既然她可以攀附上岳老夫人,为什么前世不拿出块玉佩来呢?于左相高堂的救命之恩,说不得岳老夫人有心可以为她娘家谋来不小的好处,就算没有,她能和岳老夫人交好,对她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呀?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廉如意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顺利的就得到了答案。本来今天下午就是来岳阳楼想要了解这件事的,阴差阳错的倒是从四皇子这里了解到了。 慕容御摇了摇头,却是道:「你想要知道岳老夫人为什么会抬举薛氏,无非是不想让薛氏成为将军府的主母,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刚刚发现你那庶妹心思不简单,倘若成为将军府的嫡女,确实不大好。」 廉如意疑惑的看着慕容御,他和廉葭葭才见过两次面吧?居然这么快就能看出廉葭葭心思不简单? 慕容御见她看过来,目光似是不信,便耐心解释道:「虽然大皇子适才行为失度,看起来像是他欺辱了令妹。但我发现屋里燃了风铃草,茶里却有乌金散。这两样单独使用对身体都是无害的,但若同用,便是性烈的催情剂。」慕容御看了一眼廉如意的表情,继续道,「令妹似是不会武功,大皇子若想欺辱她,用不着非这么大力气。」 她当然知道是廉葭葭主动献身,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罢了,「那这样,不会被发现么?」 「这两样东西皆是寻常之物,但鲜少有人知道它们用在一起会有这般效果。我也是偶然听师父提起,才会知道。」慕容御沉声说道。 廉如意点点头,没想到廉葭葭重生回来竟会如此心急,她是想稳稳的把握皇后之位吧?她就那么相信,今世大皇子还能登上皇位?廉如意在心中冷笑,不会了,绝对不会!她必不惜手段也要阻止他! 一路说了这么些话,将军府也到了。 廉世召一早就派了人回来送信,所以廉如意回来的时候,薛姨娘和廉欣娉已经等在门口了。 廉如意被春杏扶下了马车,慕容御根本就没露面就驾着马车走了。若是让人看到廉如意和一个男子孤男寡女共乘一辆马车,廉如意的名声也不要再要了。 「你没事吧?」廉欣娉见妹妹脸色不太好,立即上前拉她的手。 廉如意吃痛的嘶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大皇子捏似乎肿了起来。 薛姨娘也上前嘘寒问暖,廉如意不欲多说,只说自己不太舒服,并无大碍。一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已经快走到廉如意的院子是,薛姨娘才突然问道:「大公子不是说,二小姐和三小姐一起回来么?怎不见三小姐?」 廉如意顿了顿脚步,薛姨娘这是才想起来廉葭葭么?她是廉葭葭的生母啊,就算真的关心自己,也不该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忘到脑后吧? 前世她只觉得薛姨娘对她好,比对廉葭葭都好,并无多想。今世在回过头来想想,薛姨娘对廉葭葭的态度,冷漠放任,完全不像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女儿应有的态度。 廉如意不禁有些纳闷,她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呢? 「三小姐在后面的马车里,她还有些事,哥哥待会儿送她回来,姨娘还是去等等三小姐吧。」廉如意说道。 薛姨娘闻言犹豫了下,这才回转身,又向外走去。 廉如意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是怎么了?」廉欣娉问道。 廉如意叹了口气,「进去再说。」 廉欣娉听廉如意讲了事情的整个经过,虽然廉如意说道字条之事时,很是小心翼翼的向姐姐赔笑脸,可还是把廉欣娉气得不轻。 「你说你……你怎么就能背着我自己偷偷去!整日的让你好好练功还总是偷懒,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你!我真恨不得抽你两鞭子!」廉欣娉说的当然是气话,当她看到廉如意两只手腕都肿的老高,又青又紫的,眼圈都红了,「哼,表面一副仁义贤良之相,想不到竟是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 廉如意却愣愣的没有说话,为什么她前世就没有看出来呢?为什么她直到临死前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犹记得前世一次在普渡寺后山的梅林偶遇,他为她抚掉头上的一片叶子,还一副温润儒雅的公子相,自己竟迷恋的不行,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就没觉得他举止太过轻浮可笑呢? 「不说他了,没得让自己恶心。」廉如意想端起桌上的茶杯,却不想手刚一用劲儿,手腕就疼得要命。 廉欣娉见状,亲自端了茶杯喂她,「慢慢喝,知道是谁把字条放在你衣服里的么?你的衣服不是一直都是春杏保管的么?外人不能接触到吧?」 廉如意的眼神却暗了几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廉欣娉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妹妹已有主意,便不再过问。 「对了,哥哥说那车夫的事情查完了。」 廉如意抬头看着姐姐。 「那马被人动了手脚,车夫的家人全都不见了,车夫死无对证,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廉欣娉口气很是失望。 廉如意点点头,想到另外一个人,「姐姐,咱们府上是不是有一个叫阿福的车夫,那天早上,原本是那个叫阿福的给我赶车,我嫌他个子太矮,临时换了人。」 「你是说,可以从这个叫阿福的人身上着手查一下?」廉欣娉立即明白,「我回头让人告诉哥哥。」 姐妹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休息了,至于廉葭葭什么时候回来,薛姨娘又是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廉将军的,他们便不知道了。 第二日上午,廉将军上朝归来不久。 大皇子慕容丘倒是真的来了。 廉如意当时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剑,前院儿的丫鬟却来说,爹爹叫她过去。 慕容丘来了她知道,她作为当时的目击者,爹爹让她出去,她也想到了,她擦了擦汗,带着剑就跟着前院儿的丫鬟走了。 廉将军见二女儿一身练剑时才穿的干练的衣服,不禁皱了皱眉,但当着外人的面,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27章 廉如意往厅堂里一瞟,只见廉葭葭哭的梨花带雨,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甚至看向她的目光还带着深切的怨毒。 自己没有招惹她吧?廉如意想到,昨天也是她设计自己做了目击者,若不是这样,自己还真不想和她亦或是和慕容丘有任何瓜葛。 慕容丘脸色铁青的坐在一侧,目光落在手中的茶盏上。 「如意,你可认识这张字条?」廉将军语气很是严肃,看着廉如意的眼神也带着犹疑。 廉如意上前接过爹爹手中的纸,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岳阳楼天字一间,申时相见。廉如意」 竟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字迹。 「爹爹,这字迹虽与女儿字迹相像,也是女儿的署名,却并非女儿所写。」廉如意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爹爹,「爹爹请看,这是女儿收到的字条。」 她拿上去那张正是夹在她衣服里那张。 廉将军看过字条,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其实在场的几人对事情的真相,基本都已心知肚明,只是彼此还留着最后的脸面,没有说穿。 只是慕容丘还是不甘心,他想把廉如意也拉进来。廉将军却觉得大皇子并非良配,不愿同意。 「爹爹,想必昨日之事爹爹已经知道了,若无他事,女儿告退。」廉如意看了那张模仿自己字迹的字条,冷冷的看了眼廉葭葭,不想多呆。 慕容丘却不想这么轻易让她离开,「慢,廉二小姐,昨日是我鲁莽,但也确实与廉二小姐有了肌肤之亲,我愿对小姐负责,今日特来求娶,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肌肤之亲个屁啊!求娶个屁啊!意下如何,意下不如何! 廉如意一听就怒了,她着实没想到大皇子的脸皮能厚道这种程度,冷笑着露出自己青紫的手腕,「如果大皇子觉得这也算肌肤之亲的话,那如意也无话可说,不过不需大皇子负责,更何况大皇子与家妹已有夫妻之实,还望大皇子善待家妹!」 正默默落泪的廉葭葭闻言,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廉如意。 她不明白,前世廉如意不是爱着大皇子爱的死去活来,甚至为了大皇子连自己爹爹都给拉下水了么,怎么这一世会这么不一样呢?早知道她不会和自己挣,她也用不着这么着急了嘛!害的她现在处在这么被动的位置上。 「二小姐为嫡为长,三小姐为庶为幼,我都会负责的,二小姐请放心。」慕容丘沉声说道。 「呵呵,大皇子欲享这齐人之福的想法还真不错,不过如意不愿意,昨日之事本事误会,大皇子不必介怀,如意与您没有任何瓜葛,以后也不会有瓜葛,大皇子只需对家妹负责就好,如意,就不用您操心了!」廉如意的口气里满是讽刺的味道。 慕容丘看她的眼神愈加幽暗。 廉将军也不愿自己的两个女儿都给了大皇子,庶女自己做的事,做了大皇子的妾也就罢了,如意分明是被人设计了,怎么能也便宜了大皇子呢。 所以虽然如意说话有些不合规矩,他却避而不见只当没听见。 「好了,如意,没你事儿了,你先下去吧。」廉将军说道。 廉如意躬身往后退。 「廉将军,这负责就该一视同仁,有事的都负责,倘若不负责,便也该一视同仁。廉将军怎么会区别对待呢,我是诚心诚意想要求娶廉将军家的二小姐,廉将军不会不同意吧?」慕容丘突然站了起来,身形玉立的他站起来说话,自有一番气质威严在。 廉将军久经沙场,怎么会把他这年轻的毛孩子放在眼里,虽然他身份高贵,贵为皇子,在廉将军眼里,也不过是年轻气盛的毛孩子一个,「本将的确不同意。」 廉如意在心里一笑,果然爹爹是最疼爱她的。 「如意已经说了,你们之间仅仅是误会而已,大皇子不必为此介怀。而葭葭与大皇子你已经有夫妻之实,难道大皇子是要否认么?」廉将军最后一句话也加重了语气。 大皇子瞬间就有些泰山压顶的感觉。 廉将军不愧是大周第一名将,这战场上杀伐淬炼出的气势果然不同凡响。 「我既然来了,自是要负责的。」慕容丘说道。 「那便只谈葭葭,如意之事,无需再提!」廉将军说完,这才收回自己强大的气势。 慕容丘这才觉得身上一轻,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一眼廉如意离开的方向。 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廉将军既然不同意,那他还有别的办法让他同意! 慕容丘默默的在心里谋划着。 廉如意回到院子里,正好遇见已经渐渐恢复的云溪和香芋。 「你们随我进来。」廉如意未看她们便吩咐道。 云溪和香芋赶紧跟了进去。 寒梅和春杏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廉如意坐在上座,用目光将四人一一扫过,「你们都是我贴身的大丫鬟,咱们主仆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信任你们,倚重你们。你们就是我的左右手,左膀右臂。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们会背板我。」 四个丫鬟一听,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小姐,我们是忠心于您的,怎么会背叛您呢!」 廉如意点点头,「你们有难处,可以跟我说,我希望你们也能相信我。我能帮你们的时候,断不会拒绝的。我不希望你们对着我的时候也有难言之隐,更不希望你们骗我。」 第28章 四个丫鬟把头磕得咚咚响,「小姐,小姐,我们是对您是忠心的,绝对不会骗您的。」 廉如意却把视线停留在香芋身上,「香芋,你说呢?」 香芋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她支支吾吾道:「小姐,小姐……我……我……」 突然她咚咚咚的猛磕了三个响头,「小姐我对不起您……」 其他三个丫鬟登时愣住了,皆惊讶的看向痛哭流涕的香芋。 香芋此时已经后悔的泣不成声,廉如意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耐心的等她哭完。 「小姐……小姐……是奴婢对不起您,小姐对我们这么好,奴婢自知是坏了良心,只求小姐能救救奴婢的哥哥,奴婢爹娘都走了,我们家只有我哥哥一个男丁……他,他不能死啊……奴婢愿一死谢罪,求小姐救救奴婢的哥哥……」香芋哭的喘息连连,说话也断断续续。 另外三人此时却只是又气又恨的看着她,同为小姐的大丫鬟,大家每日相处在一处,她居然能做出背叛小姐的事情来,真是连带着她们都觉得抬不起头,对不起小姐! 「你哥哥怎么了?」 廉如意到依旧是很平静。 「奴婢的哥哥好赌,前几日告诉奴婢说,他欠了人家好多的钱,如果还不上,就要把他的双手剁下来喂狗……如果没了手,哥哥就是废人一个了,他也活不下去了。奴婢没有办法,打算拼了进府以后这多年来所有的积蓄,再向姐妹们借些,怎么也要把哥哥的手救下来的时候,哥哥却又找到奴婢,说只要帮三小姐一个小忙,哥哥的手就没事了,如若不肯,便是还上了钱,哥哥的手也是要废掉的。」香芋满脸愧色,一边说,一边抽泣着,「奴婢……奴婢真是糊涂,猪油蒙了心了……」 「知道你哥哥现在在哪里么?」廉如意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怒气,这让底下跪着的四个丫鬟都更为紧张。 香芋摇摇头,「奴婢听了哥哥那么说了以后,犹豫了两天,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就来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只鞋,正是去年奴婢亲手给哥哥做的鞋子,说现在哥哥就在三小姐手中,如果我不听三小姐的话,下次送来的就是哥哥的手指头了……」 其余三个丫鬟闻言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三小姐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人,居然会有这么阴狠的手段。 廉如意在心中冷笑,庆幸自己前世临死前还是看清了廉葭葭伪善的面孔,不然自己绝想不到她是这种人。 「你起来吧。」廉如意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你哥哥的事,我不会不管的,这次的事情虽然你事出有因,但毕竟已经背主,我不会再将你留在身边了。待你哥哥救出之时,我给你一笔银子,你带着银子和你哥哥离开京城去谋生吧,也算了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谊。」 廉如意说完,微微闭了闭眼。 「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知罪……求小姐给奴婢一个赎罪的机会,不要赶奴婢走啊……」香芋哭的痛不欲生。 廉如意却挥了挥手,「别再说了,再说,就连我们主仆最后的一点情谊都留不下了。」 香芋捂着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她如今后悔至极,却也为时已晚。回想过往,自家小姐待她们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从不打骂她们,她们吃得好穿得好,将军府嫡出小姐的大丫鬟,无论是在府里府外,那都是有脸面的。离开这里,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生活? 香芋是真的后悔了。 「你们三个也起来吧,今日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我便一道问了你们吧。给力」廉如意叹了口气,「我身边是绝对容不下有二心的丫鬟的,你们若是不能一心一意的伺候我,我便也拿出银子,给你们自由,放你们离开,放心,我给你们的银子,足够你们维持生活,一生吃住无忧。 廉如意顿了顿,又说道:「你们别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说,如果想走,银子和卖身契都给你们,你们便是自由身了。」 「小姐,奴婢一辈子都跟着您!」云溪跪的端正,一头磕在地上,「若奴婢对您不忠,怀有二心,便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奴婢也不走!」春杏和寒梅也异口同声。 「奴婢生是二小姐的人,死是二小姐的鬼,绝不离开二小姐。」春杏分外认真的说。 廉如意被她的话逗得绷不住一笑,「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谁让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你不嫁人了?」 春杏挠挠头,「奴婢嫁了人也是二小姐的人!」 经她这么一打岔,屋子里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唯独香芋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的留着,这样其乐融融,主仆亲昵的场景和她再无关系了。 廉欣娉得知了这件事,虽然心中觉得妹妹有些太过仁慈,但嘴上并未多说。妹妹已经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处事原则也是好事。 廉如意见姐姐把她叫来,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的样子,便知道了姐姐的想法。给力她之所以对香芋手下留情,并非她软弱可欺,恰恰相反,前世的她手染鲜血,早已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她犹记得前世香芋的哥哥死讯传来时,香芋那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背主,想来她也是很痛苦的,更有后来她已入主后宫,曦嫔下毒害她之时,正是香芋替她挡下了那杯酒。今世她才会给她银子,放她走,给她留条后路。 姐妹两人在香芋的事情上,并未多说,倒是另一件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却有阿福此人。」廉欣娉说道,「哥哥已经查到了,阿福正是我们去给岳老夫人祝寿那天,原本为你赶车的车夫,后来临时换了人,听说阿福还很是气愤,在马舍抱怨了几句,被旁人听到了。」 「这个阿福有什么疑点么?」廉如意闻言问道。 「细查之后倒是发现了一件事,」廉欣娉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请问岳老夫人寿宴的前两日,有天晚上,这个阿福喝醉了酒回到府里,曾和人吹牛说,自己是有大好前程的人,有贵人为他指路,事成之后他也是功臣一个。只有这几句醉言,旁的倒是没有了。」 廉如意闻言沉默的深思,人们常说酒后吐真言,阿福的话虽然被认为是吹牛,但必然有真实的成分在。他所说的贵人,指的是谁?所要成的事也许就是指惊马之事? 虽然阿福找到了,也找出了一些疑点,但仅凭这几句醉言就想判断出什么来,着实不易。 「先不要打草惊蛇,派人盯住这个阿福,看有没有外人和他联系,看看再说吧。」廉如意说着伸了个懒腰,「这两天太累了,我得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廉欣娉看了看窗外高高的太阳,无奈的摇了摇头,目送妹妹离去。 想好好睡上一觉的廉如意显然没想到,还有更大的事情在等着她。 她带着云溪往自己院子走的路上,却遇见了许久没在后院出现过的庶弟廉世远。 第29章 「二姐姐。」廉世远看见廉如意,倒是立即站住,认真的和她打招呼。 看着庶弟此时还天真不谙世事的年少面孔,廉如意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还是前世那个心机深沉,眉目冰冷,杀伐果断的廉世远么? 犹记得前世他非要哥哥带他去沙场锻炼,他勇猛狠厉,经过沙场的洗练,更是一身杀气,入军之后,立功不断,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就成了哥哥的副手,却在那之后的一次战役中,暗算了哥哥,取而代之。 今世第一次再见廉世远,廉如意心中是充满恨意的,但她知道,前世的廉世远定然是被人利用了,她尚在娘家之时,廉世远一直是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小男孩儿,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自己并不知道,但今日一见,他还是那个天真的孩子,和记忆中那个能设计自己哥哥的阴狠男子并不能重合。 「二姐姐?」廉世远许是见二姐姐看着他默默出神的有点久,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廉如意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嗯,二弟好,是来看马姨娘的么?」 廉世远点点头,「二姐姐没事我就先走了。」 廉如意看着廉世远渐行渐远的背影,握了握拳,今世还不晚,她要阻止廉世远走上歧路,阻止这个善良的男孩儿变成后来那个样子,无论是谁从中作梗,引他误入歧途,今世自己都不会让他得逞! 廉如意下定决心之后,就转身带着云溪向外院走去。 她直接来到哥哥的书房外,正打算敲门,却听见爹爹的声音传出来,还提到了她的名字。 书房外却没有伺候的人,她示意云溪不要出声,悄悄靠近了门边,侧耳细听。 「爹爹,您当时不在,没有看到大皇子对如意……那种人,如意怎么能嫁他呢!」廉世召的声音带着怒气,音调都拔得有点高。 「能和葭葭有染之后,立时转而求娶如意之人,你以为爹愿意?」廉将军的声音带着无奈,「当日我便已严词拒绝,没想到他竟回宫求了圣上!我今日已经以如意还为及笄的理由拒绝了圣上……只怕他还是不死心!」 在外偷听的廉如意脸色急变,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云溪见状忙上前扶住她。 屋里正谈话的父子俩,却被打断。 廉世召一面喝问:「谁在外面?」一面已经打开了门。 见到是廉如意,他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屋里的廉将军,「如意,你怎么来了?」 「爹爹,您和哥哥刚才所说都是真的么?」廉如意脸色泛白,站在门口,目光有些飘忽。 廉将军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一直最为疼爱的二女儿,无奈的点点头,「如意,你放心,爹爹不会同意的。」 「如果圣上下旨呢?」廉如意不禁反问道,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父亲的话已经表明了态度,自己难道还想让父亲抗旨么? 「爹爹,女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娘过世不足三年,且大姐未嫁,我还为及笄……圣上是不会同意大皇子的,是么?」廉如意似是在对爹爹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二妹,如果圣上真要赐婚,这些都不能成为理由,又或者圣上现在赐下旨意来,等你及笄之后在过礼……」廉世召正说着,猛的看见廉将军皱着眉瞪他,赶紧收住口。 却已经晚了,廉如意脸色灰败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往外走,脚步凌乱跌跌撞撞,「果真还是躲不过么……如果真的不能避开……又何必让我回来……我不要,不要嫁给他……」 廉世召自责的看着妹妹失魂落魄的离开,他转过头祈求的看着廉将军,「爹,您看……二妹这样?」 廉将军垂眸思索了一阵子,抬了抬手,「你不必多说,为父心中有数,大皇子打的什么算盘,爹爹也明白,怎能叫他轻易得逞!」 廉将军转身出了廉世召的书房,只留廉世召一个人站在原地捏着拳头郁闷。爹爹真的有办法么?自从见过了岳阳楼里的情形,他恨不得见大皇子一次打他一次,想到自己乖巧懂事的二妹要嫁给那种人面兽心的家伙,他就一肚子的火儿。 「小姐,小姐,您别走那么快呀!」云溪紧紧追在廉如意后面,生怕脚步飞快却重心不稳的小姐会跌倒。 廉如意的状态实在太差了,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里,偏她还跑得快。 一路飞奔的跑回自己的屋子,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她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道。 丫鬟们见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见着云溪跟在后面跑的有些喘,神色还很紧张,纷纷望向云溪。 云溪摇摇头,领着大家出了小姐的闺房,并关上了门。 「让小姐一个人静静也好。」云溪在门外说道。 廉如意听到屋里终于没有别人了,便从床上抬起身子,她脸上没有泪,却全然都是迷茫。前世慕容丘让人灌她鸠酒,跟她说一切不过是场利用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在得知她怀上他的孩子之后,一脚踹上她的腹部的疼痛似乎还能感觉到。心好疼,头好疼。 她以为自己重生回来,是上天给她机会,让她报仇的,为她的孩子,她的家人,她自己来向他讨回利息的。可是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捉弄她?难道她还要重复前世的错路么?他说过,在她嫁进门的那天,他就给她服下了断子汤。慕容丘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她,难道今世即便知道了这一切,还是不能摆脱那样的命运么? 她不甘心!这叫她如何甘心? 不不,廉如意忽然摇了摇头,迷茫痛苦的眸色也逐渐清亮起来。她不会重蹈前世覆辙的!毕竟她已经知道了慕容丘是怎么样的人了,她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傻乎乎的帮他了,就算是逃不脱要嫁给他的命运又怎么样?她不会在一片痴心错付,不会在替他谋划,不但如此,她还要破坏他所有的计划! 对,就是这样!廉如意渐渐恢复了气力,如果命运里的一些事是注定要发生的,那就让她尽力去改变能改变的事情吧! 廉如意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适才失魂落魄的自己,又转身出了闺房。 「小姐这是去哪儿?」一直守在门口的云溪立即跟了上来。 第30章 「去找哥哥!」 云溪一听,这刚回来又要去,于是紧张的不行,提步小跑的跟上。 「哥哥!」廉如意没等下人通报就退开了廉世召书房的门。 「啊,二妹,你……怎么样了?」廉世召一看到廉如意,就有一种莫名的愧疚之心,好像不能保护妹妹不嫁她不愿嫁的人,是他的错一样。 「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想明白了,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但我们还是要为那些我们能改变的事情努力!」廉如意看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的哥哥认真的说道。 「你能这么想真好……不过也不用太悲观,爹说,他会有办法的!」廉世召看着廉如意说道。 「嗯,我知道。」廉如意点点头,「不过我来找哥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他说妹妹刚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书房门外呢,原来是有事情找自己。 「今天我遇见了二弟,二弟今年也有十岁了吧?他在学什么呢?」廉如意见哥哥似乎已经忘了请她坐下,便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 廉世召没想到妹妹叹气了庶弟的事情,想了想才道:「是十岁了,他跟着顾先生学诗书礼仪为臣忠君之道,跟着杨才练武,学骑射,另外爹爹有空的时候也会教我们一些带兵打仗之道。咱们武将家的孩子嘛,还是以武为重的!」 廉世召说道这儿却叹了口气,「唉,只是……二弟却是……」 他还忍不住摇了摇头。 廉如意却似乎很关心这些问题,便追问道:「可惜什么?」 「二弟根骨奇佳,是练武的好材料,只是他自己对此好像不太上心,每次练武时候似乎都不怎么用心,有时候杨才跟他讲关键,他还会跑神儿。不过爹爹对他要求很严,我也时时督促他,还好没让他落下。」廉世召笑了笑。 廉如意闻言点点头,「哥哥,虽然咱们都是武将家的孩子,但谁说武将家的孩子,一定都要从武呢?像我大姐姐,那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呢!或许二弟并不喜欢练武,他有别的喜好,不能因为他生在武将之家,就把他别的喜好给扼杀掉啊?」 廉世召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瞪着眼看着廉如意,「这话是什么意思?」 廉如意却在心中暗想,不知道廉世远是真的不喜欢练武,前世成为那个样子只是被逼出来的,还是其他,今世都不能让他走上前世的老路。如果哥哥知道自己现在严格督促练武的庶弟,将来在沙场上会成为一只从背后射穿他的毒箭,会作何感想? 既然上天让她重生,一定是有用意的,即便她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她或许可以改变家人的命运。 「哥哥,就像我不喜欢大皇子一样,可能二弟也一样不喜欢练武,尽管大皇子在别人眼中可能是求之不得的良配。」廉如意无奈的说道。 「这怎么能一样呢?」廉世召一听就变了脸色,「练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皇子那人……还是不要提了!」 「我只是想到,被人逼迫的感觉很难受罢了,不想二弟也想我这般难受,今日见他满脸疲惫,似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才十岁的年纪,就一脸闷闷不乐,所以才有感而发,哥哥爱武,自然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廉如意说话间带着满脸的忧伤。 「竟……竟是如此么?」廉世召被她脸上的伤痛给震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便是如此!」廉如意该说的话差不多说完了,起身向外走去,「我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不能改变,就不想看着别人像我一样,要被逼着做不愿做的事,哥哥如果有时间,可以想想看。」 廉如意告别了哥哥,回到自己院子里,吃罢了午饭,稍事休息之后,又来到了马姨娘的院子里。 马姨娘正是廉世远的生母,她原本是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生下庶子后才被抬了姨娘。前世廉如意和她几乎没什么交集,她原本就为人低调,生子之时似乎是遇见了什么意外,虽然后来人救回来了,但却却伤了身子。 马姨娘的院子,除了廉世远会时不时的来一趟以外,几乎没有客人来。 所以廉如意一出现,院子里洒扫的丫鬟都愣了,半晌才扔了扫帚拔腿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喊:「姨娘,姨娘,二小姐来了……」 「你跑什么跑?」春杏在那丫鬟身后喊道,「怎么如此没规矩?」 云溪倒是抿嘴笑了笑,「许是不太习惯吧,毕竟咱们小姐第一次来这里!」 春杏撇撇嘴,「那也不能见了主子就跑啊?这是哪家的规矩?」 正说着,马姨娘却已经迎了出来,身后正跟着刚才扫地的丫鬟,那丫鬟脸上红红的,头都快勾到胸口了,表情很是局促。 「没想到二小姐会大驾光临,丫鬟无状,还请二小姐勿怪。」马姨娘蹲身见礼。 廉如意立即上前扶了她,她虽是姨娘,不如嫡女风光,却也是爹爹的妾室,长自己一辈,跟自己行礼,于礼不合,「马姨娘不必如此,我今日闲来无事,走到这里,看到那盆碗莲开得正好,便想起以前母亲常说,马姨娘做的荷花酥最好,就进来看看姨娘。」 马姨娘低了低头,神情有些落寞,「是啊,夫人最爱荷花酥,以前在相府的时候,还让府里所有会做点心的都去厨房做荷花酥,来比赛谁做的荷花酥最好吃,最后还赏了奴婢一根点翠金簪呢!」 廉如意也跟着一声叹息,马姨娘为人本分,就算被抬了姨娘之后,不管是在她母亲面前,还是在她们姐妹二人面前,都是自称奴婢,母亲说了多次,她却是不改,后来母亲也由她去了。 「瞧奴婢这人,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请二小姐到屋里坐了。」马姨娘躬身退到一侧,请廉如意先行。 廉如意微微一笑,「姨娘不要见外。」 上前携了马姨娘一同进屋。 「小姐请坐吧。」 马姨娘请了廉如意坐下,便吩咐道,「笛儿,把上次二少爷送来的香茶泡上。」 廉如意淡笑着随意打量了下屋子里的摆设,马姨娘的屋子里简直朴素的不像是将军府的姨娘,屋子里除了摆着几盆应季的花草,就再无别的摆设。马姨娘的衣着也是简单款式,常见的绞纱料子,头上的发簪都是银质,样式也是前几年的款式了。 廉如意只默默看着,并未说话,待笛儿上了茶,她接过茶盏,一手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叶,一边静看着茶色。茶倒是好茶,今年新晋的六安瓜片,汤色清亮,茶香袅袅。 第31章 「母亲走了以后,马姨娘过的还好么?」廉如意放下茶盏,缓缓开口。 马姨娘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环顾四周,「好与不好,都是因人而异的,奴婢没有什么奢求,只要能看着二少爷好好的,便很满足。」 廉如意见她神色自然,心知她说的是实话,她那年生子,伤了身体,保住廉世远已是万幸,以后却也不可能再有子嗣了。她今年已经三十多岁,未施粉黛的容颜已经褪去了年轻时的娇嫩鲜活,素淡极简的装扮更显寡味。爹爹已经很久不曾来过她的院子了吧?不然屋子里也不会简陋成这个样子。 不管是主持中馈的薛姨娘苛待了她,还是她自己无欲无求,她现在的生活实在是极简了些。 「可是姨娘,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你自己不觉得现在的日子清苦,很满足,那二弟呢,他也不觉的姨娘苦么?他也对姨娘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么?」廉如意问完,就转过头叹了口气,「我说今日在院子里遇见二弟,怎见他不是开心的样子呢?」 马姨娘闻言怔住,今日上午二少爷趁着休沐来看望她,她很开心的想着留二少爷吃顿午饭再走,可是二少爷只是坐了会儿就说爹爹还交代了功课便离开了。原来,他是心里不痛快么…… 「姨娘,你只当自己看着二弟过的好就好,可二弟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若他每次回来都看着姨娘过得不好,他心里会好过么?」廉如意又添了一把火,「二弟不过是刚刚十岁的孩子,天真烂漫的年纪,姨娘真的忍心让二弟在心里背负这样的失落么?我知姨娘是不争的性子,但好歹要过的像个样子,免得年幼的孩子为你伤心,若二弟时时回来,心中总凄然惶惑的,会不会有一日再不愿回来了呢?到那时,姨娘还会过的好么?」 马姨娘闻言一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以前还有夫人会照顾她,夫人是宽宏之人,念着在相府的旧情,就算自己伺候了将军被扶了姨娘,也没有排斥她,还时时处处的照拂她。 马姨娘无奈的摇了摇头,「晚了,已经晚了……待他日,薛姨娘成了这将军府的夫人……我的日子能如是过下去,已经是最好的了。」 廉如意看了看,院里院外,似乎只有笛儿一个丫鬟,贴身伺候姨娘的大丫鬟,连院子里洒扫的粗活儿都要干,看来马姨娘过的不是一般的拮据呀! 「姨娘不用灰心,那一日不会到来的,二弟毕竟是心系姨娘的,女为母则强,姨娘若是真心为了二弟好,也该振作起来的。」廉如意说到这儿,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转而说道,「对了,姨娘可曾关心过二弟的功课喜好?」 马姨娘还纠结于廉如意说的真心为二少爷好的问题上,一时没有反应,待反应过来,见二小姐已经起身行至门口,「不知二弟是否主动跟姨娘提及过这些问题,我倒是听说,薛姨娘对二弟很是关怀,无论是功课娱乐,还是衣食住行,都极为操心,在身份上,姨娘不能成为二弟的母亲,在情感上,姨娘却是不可替代的。」 廉如意说完,便带着云溪和春杏离开了马姨娘的院子。 「姨娘,二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来跟您说这些?」笛儿见二小姐主仆走的远了,便进屋问犹自发愣的马姨娘。 马姨娘垂眸略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时,脸上却带了些许的笑意,「我还以为她和薛姨娘的关系真的很好呢,没想到也不过是表象罢了。」 「姨娘是说……二小姐是为了利用您对付薛姨娘?」笛儿眨了眨眼,还是不太明白,「二小姐不是为了二少爷的来的么?」 「她不想让薛姨娘成为将军府的夫人,我亦不想,她跑来向我表明立场,给我希望,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便可结为盟友,利用不利用的,不过是利益使然各取所需罢了。只是,她和薛姨娘的关系不是一直都好的跟亲母女一样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马姨娘皱了皱眉。 笛儿眼珠子一转,「奴婢听说,好像是大皇子进府求娶二小姐和三小姐,最后老爷许了三小姐。」 马姨娘一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再去打听清楚,看看是不是你说的这回事儿。」 「姨娘是打算怎么办?」笛儿点点头,姨娘是要振作起来了么?是不是以后她们就不用过如此清苦的日子了?现在的日子,真的不像是在将军府,比普通老百姓也好不到那里去,十天半个月的饭菜里都见不到点儿荤腥油水的。 马姨娘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二小姐虽然有她的想法,但她有些话说得是对的,我一直忽略了二少爷的感受,二少爷是个好孩子,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有些话,他在心里想,却不会告诉我。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让二少爷越来越远离我,薛明兰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着她,唯独二少爷不行!」 这天傍晚的时候,廉如意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琢磨哥哥刚派人给她送来的剑谱,寒梅就急匆匆的进来了。 「说吧,什么事?」廉如意放下手中的剑谱,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寒梅挨着椅子边坐了下来,「回小姐,马姨娘派了身边的笛儿出府,当了几样首饰,又买了些食材。」 廉如意点点头,看来她的话马姨娘是听进去了。如此,便好。 她点点头,又拿起手中的剑谱。思绪却已经不在剑谱之上了,前世廉世远就是和马姨娘越走越远,性格也越发阴沉,她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却也不难猜到,薛姨娘身边没有儿子,而同为姨娘的马姨娘却生有二公子,薛姨娘自知没有希望生养一个儿子,又怎么会放过摆在自己面前,现成的儿子呢。 母亲在时,带人宽厚,廉世远虽然是在母亲身边养着的,却时时都可以和马姨娘相见,与养在马姨娘身边也无不同,七岁之后便住到了外院,每日向母亲请安之时,母亲也都会特意留了马姨娘在身边伺候。 两年前母亲离世,马姨娘再见廉世远便不那么方便了。再加上薛姨娘从中阻隔,十天半个月能见上一面都不错了。马姨娘难得见儿子一次,见了面一定不会说其中原委,廉世远年纪小,想不明白也是有的,再加上薛姨娘从中挑唆,让母子生出嫌隙,在容易不过。 今世让马姨娘明白自己的一味忍让对儿子来说,并不是最好的结果,薛姨娘的算盘就不会打的那么如意,那么不管后来究竟是谁要利用廉世远对付自己的哥哥,都不会得逞。釜底抽薪,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春杏这时却凑过来,不解的问道:「小姐,您去提醒马姨娘,不是为了让她重新回到老爷的视线里么?她当了首饰,不买些衣服布料,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买食材做什么?」 云溪闻言,摇头笑了笑,「傻丫头,平日里让你少说话,多动脑,你还不服气!」 春杏扭头看着云溪,「那你便说说是为什么?」 「马姨娘当了首饰能有几个钱?咱们将军府什么上好的布料没有?她就是把自己的首饰都当光了,还能买到比将军府里还出彩的布料么?在穿衣打扮上,她是没办法越过薛姨娘去的!你忘了小姐提到了她点心做的好的事情了?便是这个别人做不到的,才是她出彩的地方,当年在相府那么多会做点心的人中,独独让夫人赏了她,一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云溪解释完,冲她挤挤眼,好像在问,我说的怎么样? 春杏听完,想了想道:「她在府里无钱无人的,就算做了再好的点心,送不到老爷那里不是也白瞎么?」 「那就看她自己了。」云溪说完,就低头去绣花,她正在给小姐绣帕子呢,小姐前两日说海棠花漂亮,她专门从妙画那里找来了海棠花的花样子。 第二日,廉如意又马不停蹄去了右相府,她的外公家。 前世母亲离开以后,她和姐姐回了几次外公家,外公待她们却不似母亲在时那么亲热,她以为外公是不喜欢她们了,薛姨娘也说,没了母亲,她们和外公的关系就远了,她之后就很少再去了。 一直到太子被陷害,牵连了外公一家,到最后右相被罢黜,她都没再见过外公。 有些遗憾,既然有机会去弥补,她就不能再错失机会。上天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一旦她逼不得已,嫁给了大皇子,她的身份就变了。 这次来到外公家,外婆见到她的第一眼仍忍不住满目哀伤,但很快就遮掩了过去。母亲在大好年华里不幸离世,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怎能不伤怀呢。 「外婆。」廉如意行了礼之后,被荣氏扶了起来,她顺势抱住荣氏,头埋在荣氏怀中撒娇道。 第32章 因廉如意和母亲长得十分相像,所以荣氏也格外疼她,虽然女儿已经走了,但能有和女儿相像的外孙女承欢膝下也不错。 荣氏脸色好看了不少,「如意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回来了?」 廉如意笑嘻嘻的说:「我知道外公今天不在家,专门来看外婆的,每次来外公都板着脸,吓得我都不敢来了!」廉如意说完,吐了吐舌头,「外婆可不要把这话告诉外公啊,外公会生气的。」 荣氏倒是没想到廉如意如此直白,也是把不和她见外才这么直言的,荣氏倒是并未介意,看着廉如意和女儿未嫁时,窝在她怀里撒娇时无二的神情,到是更显宠溺。 「你放心,以后你再来,你外公若是板着脸,咱们就都不理他,看他一个人板着脸给谁看!」荣氏开玩笑道。 廉如意笑着点头,「外婆最好了!」 「听说你和你姐姐生了嫌隙?」荣氏已有多时没见过姐妹两个了,倒是听到外面有两姐妹不和的传闻。 廉如意神色暗了暗,想到前世姐妹两人最终都没有机会缓和关系,心下不禁生出些伤感来,「没有外婆,姐姐待我很好,只是要求严格了些,您也知道我这惫懒的性子,以前不懂事,总觉得姐姐是故意为难我。现在我都知道了,姐姐对我要求严,是为我好。」 荣氏闻言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欣娉从小就要强,和你母亲的性子很像,亲姐妹,应当相互扶持,相亲相爱,你们的母亲不在了,你们更当一心,切莫叫别人看了笑话去,也让你们母亲没脸。」 廉如意认真的点头,前世她最不耐烦听这些,她很想念母亲,却也最怕旁人在她面前提起母亲,好像是要揭开她刻意忽略的伤口一样。今世她却明白,这些都是母亲最至亲的人,也是她至亲的人,提起母亲,只会让他们在相同的时间,彼此怀念相同的人,她心头的伤痛,亦是他们的伤痛。母亲会让他们离得更近,而不是更远。 「对了外婆,我今日带了外婆最喜欢的桂花糖,是母亲身边的马姨娘做的,不知道味道还像不像当年一般好,您快些尝尝。」廉如意示意云溪打开带来的食盒。 盒子一打开,桂花糖的香味就飘得满屋都是,以前母亲带他们回来时,总会让马姨娘做些点心带回来。母亲走了以后,就再没有人这么做了。 点心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偌大的右相府也不缺这么几块小点心,可这份念想,却是无可取代的珍贵。 像是算准了时间,荣氏正看着精致漂亮的桂花糖发呆,就见右相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廉如意抬头看见外公时,外公的眼神还有些错愕和恍惚。 「外公!」廉如意立即端端正正的行礼。 崔右相「嗯」了一声,视线却转到了那打开的食盒上,为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廉如意并不意外,外公是想念母亲了吧? 「悦华走了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再闻到这桂花糖的香味。」荣氏喃喃道。 许是睹物思人,崔右相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水汽。 他两步来到上座,视线僵硬的从食盒上移到廉如意的脸上,「如意怎么今日来了?」 「我来看看外婆,呃,还有外公,昨日遇上我们府里的马姨娘,想起母亲以前回来时,总会让马姨娘做些点心带回来,如今,呃,我想替母亲做点什么。」廉如意没想到,经历两世,她在面对外公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紧张。 外公是文官,身上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像是沉淀了一生的深沉稳重,不同与爹爹身上的杀伐之气。是博大宽怀,悠远宁静的大气,让人一站到他跟前,都会不自觉地屏声敛气,收起浮躁狂妄。 「你有心了。」崔右相难得点了一次头。 虽是简短的一句肯定,廉如意也像是得了莫大的肯定。喜不自胜的说道:「如果外公不嫌弃,如意和姐姐以后一定会经常回来的。外公不嫌我们烦就好!昨日请马姨娘做桂花糖时,见到马姨娘房里挂了一幅字,我还以为是外公的墨宝,马姨娘却笑我也被母亲糊弄了,竟是母亲临摹的来的。」 荣氏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相公,叹了口气,「你母亲最喜临摹你外公的字,最后学的她一个姑娘家,却写的一手苍劲如男子的字迹,要我说,女孩子还是娟秀的梅花小楷好看,你跟着欣娉学就好。」 崔右相哼了一声,他自然是觉得自己女儿好,便哪里都是好的。 「母亲临的像外公的字,却还是不如我那二弟像,二弟不像哥哥喜欢舞枪弄棒,倒是喜欢读书写字,尤其喜欢外公那一手飘逸的狂草,只是我爹爹嫌他一个男孩子,功夫不好显文弱,不在这方面对他下功夫罢了。」廉如意像是扯闲篇似的,没话找话说。 惜字如金的崔右相却摇了摇头,「你父亲有时明白,有时却也糊涂,男子必须要学好武艺沙场建功才算是忠君爱主么?朝堂内外都是文臣的沙场,诗词歌赋皆是刀枪棍棒,使得好了,兵不血刃便手握胜券,你爹爹能有爱文之子,也是属难得,只怕要耽误在他手里。」 廉如意却浑不在意道:「没事的,有顾先生教二弟,耽误不了。」 顾言之乃一代大儒,曾为帝师,后不恋世事繁华,辞官四处周游,一次关外历险幸被廉将军所救,便一直跟着廉将军了。廉欣娉和廉如意都跟着顾先生读过一段时间书。 「顾先生不错。」崔右相点点头。 「嗯,只是二弟没有志同道合的同窗,或是品行可靠的好友,给他良好的影响,只怕爹爹的反对,哥哥也不理解他,家里又没有母亲管教,早晚会走上弯路。」廉如意有些惋惜的说道。 崔右相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的廉如意心底都紧张起来是,他才微微扬了扬嘴角,「这有何难,改日外公给顾先生再介绍一两个德才兼备的学生便是。」 廉如意这次到外公家里倒是不急着走,也没有被外公板着的脸给吓跑,倒是一直赖到用过了午膳才离开。 崔右相今日的脸色似乎也比往常好看许多。 廉如意走了以后,崔右相才起身打算到书房去。 荣氏却将身边的丫鬟都打发下去,亲自端了一杯茶送到崔右相跟前,「先喝杯茶,歇息一会儿再去忙吧。」 崔右相接过茶盏,看了荣氏一眼,叹了口气道:「如意这丫头,如今也学会拐着弯儿的说话了,明明今日来就是想要给她那庶弟找两个亦师亦友的伙伴,以免她那庶弟被带歪了,怎的还绕这么一大圈子,她直说,难道我会不帮她么?」 荣氏抿嘴笑了笑,「您还委屈呢,您没回来之前,如意还跟我说最怕您板着脸了!悦华走了以后,你见着她们姐妹两个什么时候给过好脸色?知道的道您是思念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不待见两个外孙女呢!」 崔右相张了张嘴,半晌叹了口气,「悦华身子一向很好,怎会在那几年说变差就变差,竟连性命都丢了去呢……」 第33章 荣氏一听,脸色也变得黯然,「悦华这孩子宽厚仁慈,手腕不够硬……将军府后宅不宁,也是她自己眼目不明,您怎的也不能迁怒与孩子啊!」 「我何时迁怒孩子了?我不是已经答应如意了么?」崔右相自然是嘴硬的,即便他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在对两个外孙女的态度上是有些过于冷硬了。 荣氏是聪慧之人,见相公心底已经软化,便不再多言,「您喝点茶,这是今年云地新晋的普洱。」 那一盒香气四溢的桂花糖似乎已经被遗忘在一边,无人去碰。就像有些伤痛,表面看起来已经愈合,却不敢触及。 得到外公应允,廉如意这才放下心来,外公的眼光那自然是最准确的,有外公找来的人才,陪在庶弟身边,便可随时督促庶弟在从文知礼仪的路上正行无碍。有德才兼备的朋友陪在他身边,也不怕他会被旁人蛊惑。 每逢月初和十五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将军府一向如此。只是自从夫人走了以后,马姨娘也很少出席了,她自知是薛姨娘的眼中钉,很少在人前露面。 这次十五,却是个例外。 廉将军还为来,其他人却已经到齐。 薛姨娘猛的看见许久未见的马姨娘,眼底就是一跳。按说马姨娘虽然生了儿子,可身份地位远不如她,也绝没有被扶正的可能,薛姨娘不该那么排斥她的,可或许有些人是生来就注定不对盘的,自从有了廉世远以来,薛姨娘就没看马姨娘顺眼过。 「哟,马姨娘的身子骨好些了?一直称病的今日怎的来了?」薛姨娘见将军还未来,便忍不住讽刺马姨娘。 马姨娘一身极简的束腰长裙,外面套着一件浅蓝色斜襟比甲,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根雕刻简单的玉簪。和一身雍容华贵的薛姨娘站在一处,气势上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她身量高挑,纤腰一握,皮肤白皙,眉眼精致,下巴尖润,这简单素雅的衣着却显得她格外出尘,在这富丽繁华的将军府反衬之下,竟有种别样的魅力。 廉如意知道,这是马姨娘无奈之下的精心之举,她没有财力物力和薛姨娘一较高下,只能另辟蹊径,能不能成事,还要看爹爹的眼光喜好了。 薛姨娘的讽刺之下,马姨娘却只是微微颔首,并未争执。 一个巴掌向来是拍不响的,薛姨娘见马姨娘神色未动,仍是不声不响的站着,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里,便觉无趣的收了声,来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等着廉将军的到来。 廉将军并未让众人等太久,便夹着一身的热气从外面进来了。 「这大热的天,还是屋里面凉快呀!」廉将军笑着说道。 屋子里放着两大盆冰块,又有丫鬟站在冰块后不断的扇风,自然是比外面清凉许多。 「都坐吧。」廉将军率先坐下,却不经意间撇到了一身素简装扮的马姨娘,眼神一顿,却又缓缓滑了过去,似乎并未在意。 一直注意着廉将军的薛姨娘这才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凤眼瞥了一眼马姨娘,很是不屑。 马姨娘仍是面色不改,在薛姨娘落座之后,才坐了下来。 主菜上完,承上面点之时,却有一股清凉的幽香忽远忽近的飘散而来。 在这股幽香之下,似乎夏日的炎热都被冲淡了不少。 让一屋子的人忽而精神一振,廉将军更是放下了筷子,细细寻觅这一股幽香。 却见丫鬟摆上一盘呈荷花形状的面点,淡粉的色泽,沁人的清香,花心处似乎还有金灿灿的花蕊点缀其间。真是色香味俱佳的一盘点心。 廉将军看着这盘栩栩如生的荷花,却是神情微愣。 尽管众人都被这盘名为「芙蓉玉颜」的点心给引诱的食指大动,但廉将军未动筷,便众人都忍着。 片刻之后,廉将军动作有些僵硬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荷花花瓣,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点心更是溢满口舌的清甜香气,仿佛瞬间置身清凉的荷花池。 一盘点心,却为一片意境。这盘点心的色香味,已然超脱出仅让人饱腹的作用了,可见做点心之人的用心。 马姨娘见廉将军神色,面容未动的低下头,心里其实已经止不住的激动了。 廉如意微微笑了笑,她知道,马姨娘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 薛姨娘在心中也大大夸赞了这盘「芙蓉玉颜」的精妙,怎的以前没有见厨房做过这点心呢?倘若她知道这盘点心不是厨房所做,而是出自马姨娘之手,不知她还吃不吃的下去? 廉将军抿了口淡茶,缓缓开口道:「下月初八,皇后娘娘要在南山行宫举办碧池宴,届时还未成婚的男女都可以去,你们准备一下,葭葭就不用去了,待为父和大皇子商议好日子,大皇子便接你过府。」 廉葭葭顿时脸色煞白,手中端着的茶盏都发出磕碰的声响。 「爹……」 廉将军摆摆手,「无须多言,我还有事,都散了吧。」 众人屏气退出正堂。 廉如意临走看了马姨娘一眼,正巧马姨娘也在看她,冲她点了点头,便低头让在一边,等众人都离开后,才慢慢走着。 薛姨娘走过马姨娘身边时,低声说道:「有些人想要蹦跶,也要看看自己还有没有那个本事。」 马姨娘并未看她,像是没听见一般,神色自若。 廉如意一直知道马姨娘沉稳,薛姨娘几次三番想要激怒她,都得不到她的回应,让廉如意都不禁佩服起她的忍耐力起来。 第34章 「走吧,看什么呢?」廉欣娉过来拉了廉如意。 姐妹两人一起向后院走去。 「碧池宴上你要小心。」廉欣娉拉着廉如意的手,边走边说道。 廉如意正想着马姨娘的事,闻言沉默了一瞬,点点头,「我知道。」 「圣上上次只是试探爹爹的心意,并未明言赐婚与你,大皇子没有得逞,必然不会死心,圣上的心思暂且不说,这次碧池宴,容妃一定会去的,皇后娘娘想要借碧池宴为太子选妃,容妃也会为大皇子谋划的,倘若容妃当众点了你,就麻烦了!」廉欣娉怕妹妹年纪小,不够上心,便耐心的解释,「圣上恩宠容妃,若容妃已然在众人面前开口,圣上想来也不会再驳斥,到时你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廉如意心情沉重,默默的点了点头。 廉葭葭这时却不知从哪里突然跳了出来。 指着廉如意的鼻子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是又回来的吧?哼,剽窃我的诗作,你当我好骗是不是?以前让你在本该我坐的位置上做了那么久,既然咱们都回来了,这次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告诉你,大皇子是我的,大皇子正妻的位置也是我的,他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以前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他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死了这份心吧!别以为摆个欲拒还迎的样子,他就会注意你,做你的美梦去吧!」 廉欣娉见庶妹这幅嚣张的样子,口中又胡言乱语不知乱说些什么,登时就怒了,「湘琴,掌嘴,三小姐口出狂言,对嫡姐不敬,让周嬷嬷教教她规矩。」 廉葭葭一听廉欣娉发话,忍不住一哆嗦,但还是梗着脖子看着廉如意,「二姐姐,我的好二姐姐,你现在装什么善良,装什么白莲花呢?你以为站在大姐姐身边,有大姐姐维护你,你就摘干净了么?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杀人,怎么陷害人的了么?你早就污秽不堪了!」 湘琴上前,一巴掌扇在廉葭葭脸上,打的她手心都有些发麻。 廉葭葭这才住了口,恶狠狠的等着廉如意。 「姐姐,三妹要成为大皇子的人了,此时心中估计是欢喜疯了,人也有些不正常,让人把她带回去,好好看着便是。」廉如意连看都懒得再看廉葭葭了。 前世的好姐妹,不过是伪装,不过是欺骗罢了,如今她也知道了自己重生回来的身份,彼此揭开了面纱,也不用在维持表面的和谐了。 「站住!廉如意,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么?你以为这次我还会在你手底下讨生活么?我告诉你,不可能了,你以为你剽窃了我的智慧就能赢么?别做梦了,你的那点小伎俩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还记得自己以前的结局么?你还记得那个孩子么?呵呵,那依然是你如今的下场!」廉葭葭大概是得知自己的诗作提前问世的真相,气愤的有些过了,竟口不择言起来。 她不提孩子还好,廉如意一听到孩子,眼圈登时红了起来,腹部被慕容丘一脚踹上的痛感似乎穿越了两世,让她此时依旧觉得清晰,那未成形的孩子,那流逝不止的鲜血,她满腔的愤怒似乎找到了破口,决堤而出! 她回转身,一巴掌扇在廉葭葭脸上,「住口!」 「如意!何须为不相干的人动怒,她也值得你失态么?」廉欣娉见廉如意似乎真的怒了,便上前劝道。 廉葭葭在说什么,她虽未理解,却也猜到,定是能触及廉如意底线的东西,她怕廉如意真的被廉葭葭激怒,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来。人只有在冷静的状态下,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廉如意闻言收住手,冷冷的看着廉葭葭,忽而淡然一笑,「是啊,我理会这个疯女人干嘛。」 继而转身挽住廉欣娉的手,「姐姐,我们走吧。」 廉葭葭还要叫嚣,却被湘琴一把堵住嘴,「三小姐您今天精神不好,奴婢送您回去休息吧!」 廉欣娉握住廉如意的手,才发现炎热的夏天,她的手竟是冰冷冰冷的。 「她刚刚在说什么?」对妹妹的关心和担忧,让廉欣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廉如意抬头看着姐姐,缓缓说道:「她说我会嫁给大皇子,被利用一场之后,不得好死,姐姐,你说,我真的逃不过么?」 廉欣娉看着妹妹凄惶的神情,心中一怔,她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已有防备,怎会逃不过?爹爹会保护你的……我们去求外公,外公也不会不管的……」 廉如意的眸中却渐渐褪去软弱,被冷毅果决替代,「是啊,不会的,梦中的惨剧不会发生的,即便结果注定,人心已经变了,再次经历,也会是不同的。」 廉欣娉以为妹妹说的是曾经跟她讲过的那个让她反复经历的梦境,便没有再多问,只是紧紧的握住妹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 这晚,注定了将军府里很多人都要失眠。 薛姨娘已经砸了第三个杯子了。 「姨娘,您别生气了,为个不成器的奴婢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薛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紫珠轻声劝着。 「哼,再派人去看看,看看将军回来了没有?」薛姨娘脸色通红,长长的指甲把手心都抠红了。 绿芜为难的看了看紫珠,「姨娘,这……都看了五六次了……」 薛姨娘闻言一把扫落了桌子上的大茶盘,绿芜缩着肩往后退了两步。 紫珠轻叹了口气,「姨娘别气了,将军就算是去了她的院子一趟,又能怎样?她还能翻出花儿来不成?将军的心还是在您这边的!三小姐很快就能嫁给大皇子了,二少爷也和您越来越亲近,她到头来能有什么?姨娘放宽心吧!」 薛姨娘的拳头却是攥的紧紧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马姨娘,在沉寂了这么久之后,会突然给她来给回马枪,而且还一下就把将军给招到她的院子里去了。自己在将军府花了多少气力,才能在夫人走了以后,在后院立威,也刚刚开始收拢住二少爷的心,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跳出来给自己添堵!她怎么能让她好过呢! 「马芸娘,你给我走着瞧!不等了,睡觉!」薛姨娘恨声道。 紫珠和绿芜总算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伺候着薛姨娘洗漱。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静心入眠的廉如意也听到了寒梅回禀,知道爹爹今晚去了马姨娘的院子。 「你记得叮嘱笛儿,薛姨娘不是善罢甘休的人,马姨娘既然已经复起,往后就要更经心这点,衣食住用都要小心谨慎。」廉如意淡声吩咐。 「是。」寒梅简短的应声。 第35章 春杏却问了句,「小姐,薛姨娘是那样的人么?奴婢看她平日里很是仁慈,对下人也很宽厚的呀?」 「防人之心不可无,薛姨娘和马姨娘要争夺爹爹和二弟的心,永远都是对立的关系,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马姨娘沉寂的久了,薛姨娘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对手,忽然爹爹就去了马姨娘的院子,等于马姨娘当众甩她了一耳光,你觉得,薛姨娘能忍么?」廉如意觉得多说几句话,可以平复自己心中积郁之气,所以解释起来格外仔细。 春杏点点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小姐,时辰不早了,熄灯吧?」 寒梅却又道:「小姐,查到香芋哥哥的下落了。」 春杏瞪了她一眼,都不能明天说么!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廉如意摆摆手,「春杏你别瞪她了,我现在正好不困,待有了睡意再熄灯。你说吧?」 「在京郊的一个废弃的破庙里,有几个地痞混混在看着他,几个地痞混混不足为惧,之前一直没找到,是因为三小姐让他们隔几天便换一个地方藏着。」寒梅低声回禀道。 「人可还好?」廉如意问。 「性命无虞,跑了几次,被打了几顿,受了些皮肉之苦,他们怕他再跑,已经饿了他好几天了,现在看起来蔫蔫的。」寒梅声音平淡,不带感情。 但其实她心里是有气的,她气香芋竟会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哥哥背叛小姐,使得她们几个丫鬟之间的姐妹情谊也荡然无存。 原本都是伺候小姐的好姐妹,出了这件事以后,香芋虽然还在小姐的院子里住着,可她们三个已经都不理会香芋了。香芋有时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们,她们都是一别脸就走,谁也不爱搭理她。和背主之人,还有什么交情可谈? 要不是小姐吩咐了,她才不管她那好赌哥哥的死活! 「这件事还是让哥哥的人出面把人救出来吧。」廉如意吩咐道,「人救出以后,把香芋送出府去,这是她的卖身契,你转交给她,让她不用再来见我了。」 寒梅应了声,上前接过香芋的卖身契,见小姐没有其他吩咐,低头退了出去。 「熄灯吧。」她和香芋的主仆情谊,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了。 第二日,香芋的哥哥就被救了出来。香芋临出府前,还是来到小姐的闺房之外,深深的跪了下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此时已经后悔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背叛了小姐,最后哥哥还是要靠小姐才救了出来……倘若一开始,她就告诉小姐真相……现在却也说什么都晚了…… 廉如意知道香芋跪在门外,当时她正在和云溪下棋,云嬷嬷正好从庄子里回来。她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就随口问了句「香芋怎么在外面跪着?」 春杏赶紧抬头看小姐脸色,见小姐手执棋子,似乎专心下棋并未听见。便赶紧上前来,拉了云嬷嬷到一边去。 云嬷嬷得知了事情原委,气得拿着玉板儿就要去掌香芋的嘴。春杏都拉不住她。 倒是正在下棋的廉如意淡淡的说了句:「她的卖身契在自己身上,如今嬷嬷再打,打的可不是咱们府里的人了。」 这句「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倒是让云嬷嬷稍稍消了气,却也知道廉如意一开始就是听见了的。此时,小姐心里应该比她们都难受吧?云嬷嬷恐徒增小姐不快,压制住了火气,只叫人悄悄吧香芋撵走作罢。 经十五那日之后,廉将军一连几日都是宿在马姨娘的院子里。 明里暗里赏了不少的东西给马姨娘。 薛姨娘也从一开始的愤懑中飞快的冷静下来,再遇见马姨娘也能笑脸儿相迎。她心知自己这两年对马姨娘的苛待将军一定看在眼中,马姨娘复起的突然,一点准备时间都没留给她。但好在将军也没立即转过脸来斥责她,她知道这是将军给她留着脸面。便在将军留宿马姨娘院子的第三天,就将该给马姨娘的份例摆设,都遣人送了去。 府里的下人看着风向有变,对马姨娘也客气起来。 昔日马姨娘身边的丫鬟,被薛姨娘卖的卖,嫁的嫁,也就看似憨傻不成气候的笛儿被留了下来。 如今将军又往她的院子里去了,也不能总叫她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着,薛姨娘趁此机会,准备了好几个自己的人安排进马姨娘的院子里。 不想马姨娘却一个也不要,不知怎的就说服了将军,同意她另买丫鬟进府。 「府里已有两年没有进人了,如意身边也少了个大丫鬟,芸娘那里也短了人手,你看着哪里还缺人,再买些丫鬟进府吧。」将军亲自将这件事交代给薛姨娘。 薛姨娘一面温柔的笑着应了,一面恨得牙根痒痒,留了好久的指甲都掐断了两根。这个马芸娘,真是跟她不对路,一出来就没好事! 离下月初八也没几日了,皇后娘娘亲办的宴会可马虎不得。 薛姨娘虽不是主母,但主持这将军府的中馈,府中两位小姐一位少爷都要参加宴会,她便也要开始准备。 这日天气晴好,她便请了两位小姐一道去了京中口碑最好贵人们常去的首饰铺子挑首饰。 这铺子平日里是伺候贵人惯了的,楼上备着好几个富丽舒适的雅间,贵客一来,便被请到雅间里,再由掌柜的将店里最好的首饰呈上来,以供挑选。 楼下摆好的样式,都是普通样式,无论材质做工,都是不能和专供贵人们挑选的首饰相提并论的。 廉欣娉虽不喜欢薛姨娘,在这些事情上也不会故意找薛姨娘的不自在,便和妹妹同薛姨娘一道去了首饰铺子里挑首饰。 掌柜的一见来了熟客,便热情的将人往楼上请,「夫人小姐来的是时候,咱们店里最近刚做好几件首饰,精致非常,不同以往,都是时新款式,您几位定会喜欢的。」 掌柜的自然每次来客人都会夸赞自家宝贝,便谁也没在意。 待首饰一拿上来,薛姨娘和廉欣娉到都愣住了。以前的首饰虽工艺复杂,却总不过是那些个款式,做来做去,变化不大,也没什么灵气。 这次的首饰确是不同,蝶儿鸟儿花花草草,形态各式各样,精巧非常,活灵活现,线条细腻流畅,竟真的比以往都好看上不少。 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怎样,小的没说错吧?」 第36章 「不错不错!」薛姨娘很是高兴。 廉如意但笑不语。 这些都是廉葭葭前世的创意,廉葭葭其实也不愧才女之名,能写的一手好诗词不说,似乎对各个方面都有她别出心裁的想法,前世她嫌弃自家的首饰不好看,便自己想了些好看的样子,专门让铺子里定做,每每出席宴会,她的首饰总和旁人的不同,那精巧别致的样子总是羡煞旁人。 前世她和廉葭葭要好,好看的首饰倒是没少带。 今世再看自己妆匣里的首饰,看惯了倒也没什么,只是与前世廉葭葭想出来那些一比较,便格外丑旧了。云溪的画不错,她便口述着让云溪照着她说的画些花样子出来,送到家里惯用的铺子来,匠人精通此行,经她一启发,便举一反三的做出不少的好看首饰来。 掌柜的还送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银子给她,算是谢礼。 这原是廉葭葭前世的智慧,她本不欲收下银子,但掌柜的执意要给,还说她若不收下银子,匠人们也不敢贸然就用她的创意。想来廉葭葭也不介意提前几年带上好看的首饰,更可况前世她那般欺骗利用自己,她便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收了掌柜的谢意。 今日掌柜的看她一眼,见她笑而不语,做惯了贵人生意的掌柜的察言观色的功夫那是一流的,自然也就没提这些。 「妹妹也来挑几件吧?」廉欣娉拉了廉如意上前挑首饰。 一向对此不在意的廉欣娉今日也被勾起了兴趣,姐妹两人乘兴买了不少东西。薛姨娘也忍不住为自己买了几样。 倒是被关在家里的廉葭葭,被人遗忘在脑后。 就连她的生母薛姨娘也没想起给她买几件来。 廉如意留意着,薛姨娘所挑款式,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所戴,当真一件也没给廉葭葭捎带。她心下疑惑更甚。 从首饰铺子里出来,时间还早的很。女人都是爱逛的,今日又买了称心如意的首饰,廉欣娉的购物欲也被挑了起来。 薛姨娘趁此便建议道:「正好今日出来了,便去花氏那里看看前几日定做的衣服做好了没有吧?」 将军府自然有自己的绣娘,但时不时的也会在「花氏成衣铺」里定做主子们的衣服,花氏高薪请了几位从宫里出来的绣娘,技艺精湛,很得京中贵族圈子里这些贵妇们推崇。 廉欣娉难得有兴致,便点头应了。廉如意自是无所谓,她对碧池宴一点期待都没有,买首饰衣服什么的也不过心。 花氏掌柜见熟客前来,直接迎进了雅间。 「二位小姐前几日定做好的衣服,今日正好做好,原打算晚些时候就给小姐们送去呢,不想小姐倒是来了,不妨就在店里试试吧?倘若哪里不合适,现下就能改。」掌柜的是女子,姓花。将客人请进雅间,便主动说道。 其实这都是客气话,将军府时常在这里定做衣服,各位主子的身量尺寸,掌柜的是闭着眼睛都不会弄错的,绣娘也都是个中好手,衣服哪有不合适的道理。 但再好的衣服,也要上了身,显了精致,才好夸口。 「既然来了,那就试试吧?」薛姨娘也说道。 廉欣娉见妹妹看着她,便点点头,「那便试试吧。」 花氏将两位小姐分别请进另外两间雅间,便遣人去拿衣服。 廉如意坐在椅子上,见身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本杂谈小记,闲来无事,便信手翻阅。 室内淡香袅袅,墙角放着冰,清新凉爽,不知不觉一两刻钟就过去了。 花氏的衣服却还没有送来。 廉如意觉得自己坐的都有些困了,她抬头看向云溪,「云溪,你去看看衣服怎么还没送来?」 「是,小姐!」云溪轻轻应了一声,还没迈出步子,就软倒在地。 一旁的寒梅也应声倒地。 廉如意想要大喊,姐姐就在隔壁,她只要一喊,姐姐定能听见。可她却意识愈发模糊,全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竟连一声呼救都发不出来。她猛掐自己的大腿,努力想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却发现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就在她将要倒地的一瞬间,她用胳膊扫掉了桌子上的茶盏。 却在迷蒙中见一身影一晃,没有听到杯盏落地之声,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身下软软的,身上盖着一层薄毯,屋子里并不热,她却出了满身的汗。 廉如意揉了揉脑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淡青的颜色,让她紧张的心情更显压抑。 周围没有声响,她默默的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下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毫无意外,她藏在袖中,一直随身携带的短剑已经被人取走。 廉如意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床上坐起,内室没有人影,她缓缓起身,见自己衣着完整,便轻手轻脚的向外走去。待看到外室圆桌边所坐之人的背影时,她捏紧了拳头,紧咬着牙关,才控制住自己保持冷静。 怎么会又落到他的手里?! 那人正是她前世仇人,大皇子。 廉如意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他的对手,环顾四周,只见内室东侧有一扇窗,是紧紧关着的。她轻手轻脚的向窗边移去。 「那扇窗是打不开的。」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廉如意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37章 她转过身,背靠着窗,面沉如霜的看着大皇子,「不知大皇子这是何意?」 大皇子却是冷冷一笑,「不是你先招惹我的么?引起我的兴趣了,你却转脸不认了?由你决定了开始,却不能由你决定结束。」 大皇子一步步向她靠近。 廉如意却已经无路可退,心思急转,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执着于前世的仇恨,今世才再次惹上他的么?她忽然想到,前世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城门外的十里荷花塘,今世她并前未去,廉葭葭却是在那里等到了他。所谓的偶遇,根本是他早有预谋,今世不过第一次没有得逞罢了。便换了种说法,来诓骗自己,「我想大皇子是误会了,如意从未招惹过大皇子,之前以后也都没有招惹大皇子的打算。」 「那如果我说,我有呢?」大皇子一手支在窗棂上,一手伸向她的下巴。 廉如意紧张的垂下了眼帘,在大皇子以为她已经放弃抵抗之时,她猛地抬手,将之前藏在自己手中尖锐的发簪狠狠的插进他的肩膀。紧接着抬腿,踢向他的要害处。 大皇子转身闪开,廉如意看准这个空档,闪身向外逃去。 「你以为你逃得掉么?」大皇子的声音带着怒气从身后传来。 廉如意已经顾不上许多,心里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快逃! 她要离开这里,她不要落在他的手里! 她虽然武功一般,但轻功不错,又是拼了命的要逃,尽管大皇子功夫远在她之上,但就如同老虎也许会追不上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大皇子没能在她出门以前,抓到她。 她撞开门,足不沾地的向外跑去。 虽然已经隔了一世,她还是飞快的从周围的景物上辨认出,这里是大皇子还为出宫另立府宅时所住的皇宫乾安宫。往南是三皇子的住所,往东是太子东宫,往北是四皇子的住处。 廉如意只犹豫了一瞬,便飞快的向北飞掠而去。 大皇子皱着眉头紧追其后。 不能被他抓到!这是廉如意唯一的想法。 虽然她和四皇子也不算很熟,但有了上次被他救过的经历,以及他告诉她关于岳老夫人和薛姨娘之事,她便决意四皇子那里起码比这里安全。 更何况,四皇子被皇后养大,亲近太子。 大皇子虽然尚在蛰伏,现今还未公然与太子为敌,但太子必然对他有所防备,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与四皇子可以算是朋友。 耳边风声呼啸,炎热的夏天,廉如意却只觉浑身冰冷。刚醒来的汗全都落下了,衣服潮湿的贴在身上,让她边飞快的逃着,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皇子越追越近,她却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廉如意顾不得许多,只要不是落在大皇子手里,别人都好说,她再提一口气,拧身飞扑向那个身影。 四皇子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却见一抹丽影飞向自己,丽影之后还有大哥紧追不舍的身影。 他嘴角一勾,伸手揽住廉如意,原地一转,将她挡在身后。 大皇子也紧追而至。 「四弟。」大皇子的声音里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大哥真是有闲情逸致,大白天的,在皇宫里跑步啊?」四皇子笑着说道。 「放开她。」大皇子沉着脸,不愿与四皇子纠缠。 「那可不行,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我岂能拒绝?」四皇子将廉如意抱得更紧些,「美人儿投怀送抱的人是我,大哥可不要与小弟抢啊!」 廉如意真想猛敲四皇子的头,谁投怀送抱了? 任她奋力挣扎,四皇子的胳膊却如同铁钳一般,将她钳制的紧紧的,丝毫挣脱不掉。 这难道是刚出虎口,又陷狼窝么? 既知挣脱不得,廉如意也不白费功夫了,还是先摆脱了一个再说,抬头看着大皇子,声音冰冷的问道:「不知大皇子想从如意这里得到什么?几次三番与如意过不去?」 大皇子看着她,眸色漆黑如墨,「廉二小姐是误会我了,我只是心系小姐,却求娶不得,今日正是想解开误会,求得小姐芳心。」 四皇子闻言忍不住一笑,「都照大哥这样的喜欢女孩子的方法,非把女孩子全吓跑了不可。」 大皇子心中懊恼,知道这次机会是又错失过去了。 他本想迷晕了廉如意,将生米煮成熟饭,那样就算父皇和廉将军都不同意,也只当他色迷心窍,无奈之下将廉如意嫁给他。 可谁知道,当看着廉如意那张精致的面孔时,他脑中竟不断闪过,第一次在岳老夫人的寿宴上相见时,她看着他那专注却满含恨意的眼眸。他鬼使神差的想要等她醒过来,让她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屈服于自己。他想看着她那双动人心魄的美眸,在他身下褪去恨意。 只是他却大意了,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没料想到她的反抗竟是如此执着,更是遇上一回来就和他不对盘的四弟。 大皇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四皇子可以放开小女了么?」廉如意冷声问道。 第38章 四皇子闻言一笑,倒是放松了胳膊。 廉如意立即向后退了两步,「多谢四皇子,小女告退。」 「我能不能说你是过河拆桥呢?刚利用完了我,转脸就走么?」四皇子笑容明媚,但说出的话却是很欠扁。 廉如意嘴角抽了抽,「四皇子这么说也无碍。」 管你怎么说,只要能摆脱了大皇子就好。刚才不知是谁被利用的很是乐意? 廉如意腹诽道。 「只是这是皇宫大内,不知道廉二小姐打算如何出宫呢?」四皇子此时的笑容却越发的招人恨起来,「如果被人问起来,廉二小姐又打算如何解释自己会出现在皇宫之中呢?唉,若是被禀到父皇那里,说不得,大哥的心意就要落成了呢!」 廉如意稳住准备离开的脚步,四皇子说的是,她刚刚只急着要离开,并没有考虑到这些。她是被大皇子偷偷弄进宫来的,他定然想着她逃不出去。如今摆脱了大皇子,想要出宫也还是要悄悄出去,不能惊动宫里的上位者们。 「还请四皇子一伸援手。」廉如意躬身行礼。 四皇子既然挑明了说,就是摆明了要帮她嘛,不过前提是她不着急着离开。 「你随我来吧。」四皇子说完,转身朝自己的宫殿走去。 所幸这个时间路上的宫人并不多,即便遇上一两个,也都低着头,行了礼便该干嘛干嘛,像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四皇子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吩咐了人备马车,便进了正殿。 廉如意只好无奈的跟上。谁叫她有求于人呢。 「你为何总躲着大哥?他也不是那么差嘛,虽然我在京城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想要嫁给大哥的官家小姐多得是,也没听说大哥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啊?」四皇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纤长的手指轻轻摇晃这茶杯,问道。 廉如意淡淡一笑,「别人趋之如骛的我就一定要喜欢么,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四皇子也不也像是和大皇子不对路的样子么?」 四皇子倒是坦率的认了,「我不喜欢大哥,那是因为他长得没我俊,功夫没我好,在京城的人气却比我还高,这怎么能让我看他顺眼呢?」 廉如意当然知道四皇子这话只是玩笑话,便笑了笑,不做声。 「当然了,他不过是占着比我在京城时间久的缘故罢了。」四皇子见她没接话,便自己又说道,「大哥今日还被父皇当着众臣的面夸赞有贤德,欲封大哥为王爷,大哥对你有意,你若嫁了大哥,那就是稳稳当当的王妃了,你却避之不及?」 廉如意表情不变,心下却冷笑连连,前世他就被封为了贤王,不过是表面功夫做得好罢了,单从今世他一次次和自己过不去,哪里能看出他的贤德来? 四皇子突然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不过你看起来不是很认同的样子?」 「四皇子休要胡说,圣上所言自然是再对不过的!我不过一介女流,哪里懂什么?」廉如意立即反驳。给力皇上说是,她敢说不是?还要不要命了? 四皇子点点头,「我说也是,大哥自然是好的。」 正在这时,四皇子身边的宫人禀报说,马车已经备好了。 「今日倒是手脚麻利。」四皇子敲着那宫人的脑瓜说道。 那宫人偷偷瞟了眼廉如意,眼珠一转,「那马车太小,小的再去准备一辆宽敞些的吧?」 皇宫里的马车哪有太小的?廉如意都要被他的理由逗笑了。 四皇子又敲了下他的脑门儿,「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得了,时候不早了,现在就走吧。」 她是上午一大早就和姐姐,薛姨娘一起出门逛街的,现在看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候了,姐姐不知道要焦急成什么样子呢。 跟着四皇子上了马车,马车不是上次她乘坐过的那辆外观低调沉稳的,却是皇宫规制的皇子车架。 自是宽阔舒适。 上了马车,两人都是默默无言。 廉如意从醒来就急着逃命,现在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却觉出紧张来。 她双手交握在一起,手心里微微有汗。 行了有两刻钟,宫门口就到了。廉如意此时仿佛能听到自己如雷鼓般的心跳。 「还请问马车里是哪位主子?」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马车。 「四皇子车架,认不出来么?」赶车的宫人口气一点都不客气。 「小的也是职责所在。」守卫还是没有放行。 四皇子抬眼看了看廉如意,冲她露出一个讨打的笑容来,似乎在说,「你求求我,我就帮你出去!」 廉如意小小女子,能屈能伸,捏了兰花指在身侧比了比,做了个行礼的姿势。 四皇子这才挑开车窗的帘子,露出一张俊脸来,「怎么,谁还敢冒充小爷不成?」 第39章 「四皇子见谅!」守卫见着了四皇子,便开了城门放马车过去。 马车离皇宫渐行渐远,廉如意的心里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抬头却瞧见慕容御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四皇子为何如此盯着小女?」廉如意皱眉问道。 慕容御闻言一笑,「我再看你需要用多久平静下来,还好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心态不错。」 廉如意点了点头,「还要多谢四皇子。」 慕容御摆摆手,「不用客套,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廉如意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慕容御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过几天就是碧池宴了,你也会去的吧?」 廉如意沉默了一瞬,「爹爹说我和姐姐都要去。」她只说爹爹要她去,可没说自己想去,这样就不算骗他了,看在他两次帮过自己的份儿上,她还是加了一句,「我想,容妃娘娘到时应该也回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容妃要为大皇子选正妻,她还是不去的比较好。 慕容御笑着点了点头,「容妃定会去的,看你对大皇子的态度,是想到时候躲了不去么?」 廉如意觉得也没必要瞒着四皇子了,毕竟他早已知道自己对大皇子避之不及的态度,便点头坦言道:「是这么打算的,可是皇后娘娘主办的宴席呀,如果没有个合适的理由,贸然不去,定然不好。」 慕容御却像是变戏法一样,手中突然多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如果你没想好理由,那这个便给你吧?」 「这是什么?」廉如意皱着眉头,莫名其妙的东西她可不敢用,虽然上次他给的治疗外伤的药膏很是好用,可那是经过姐姐肯定过的。 「这是百花丹,你别看它名字好听,只要服用下去,不出三个时辰,全身都会出满红斑,不过你放心,不疼不痒,只要再服一颗,红斑便会退下去了。」四皇子解释道。 廉如意却警惕的看着他,「你就知道我会用的上,怎的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慕容御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布袋来,他把布袋里的东西往身前一倒,竟是一堆的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我常年和师父四处奔波,外面不比京城,特别是那些大山里,毒蛇猛兽毒花异草遍地都是,我们必须随身带着这些东西,这么多年,都已经养成习惯了。」 廉如意闻言,忍不住抬头看着慕容御泰然的脸,心下讶然,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原本是尊贵的皇子,却要离开皇宫大内舒适奢华的生活,四处奔波,风餐露宿,听他的话,似乎连深山老林那种危险的地方,他也是常去的。为什么经历了这些,他还能维持如此平静淡然的外表呢? 经历了前世,她深知皇宫内外的厮杀远比家宅内院要残酷的多,令妃当年死的不明不白,若不是皇后照拂,他很难有命活下来。再加上经历了外面那些辛苦的日子,再回到京城里,他不应该是愤懑怨怼的么? 是他掩藏的太好了,把仇恨都埋在平静的外表之下了么? 自己还是太过浮躁,才会一见到大皇子就出离愤怒么? 「在想什么?」慕容御见她看着他膝头的一堆小瓶子发呆,出言问道。 「这都是做什么用的?」廉如意问道,「这么一堆混在一起,你不会搞混么?」 「怎么可能,我就算分不清自己的左右手,也不会搞混他们的,关键的时候,这东西可都是救命的宝贝!」慕容御像是在炫耀一般一一介绍,「你别看这么小的瓶子,里面装的都是珍品,都是我和师父亲手炮制的,你看这个,这是石谷丹,能让人在特别饥饿的时候补充体力用的。这是屏息丸,服用之后有假死功效,不过因为药材配的不够齐,时效比较短,只能维持两天。这是八珍丸,补气血的。这是天香丸……」 慕容御介绍的兴致勃勃,廉如意也听得很投入,将军府不知不觉就到了。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里的两人才发觉。 廉如意把那瓶百花丹握在手心里,但还是不放心的看着慕容御。 慕容御却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拿过那只白色的瓷瓶,瓷瓶上带着她的体温,他竟觉得像是一股暖流从指间一直流进他的心里。 他眸色深深的看了一眼廉如意,从瓶中倒出一枚淡粉色的药丸,当着她的面,一口吞了下去。 廉如意的眉头微蹙。 「东西给你,用不用在你,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知道,它是无害的,就算不再服下一丸用作解药,三日之后,红斑也会自行褪去的。」慕容御说话时眉眼弯弯,很像是在笑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温润如玉。 但他若摒声肃目,却有一种远山谪仙般不可亲近的威严。 廉如意伸手拿回瓷瓶,「多谢了。」 告别了慕容御,她从将军府的侧门进了府。 廉如意刚一回来,廉欣娉就得到了消息。 所以不等廉如意进了二门,便遇见了前来接她的姐姐。 「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是谁把你掳走了?」廉欣娉上前就抱住廉如意的肩膀,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一连串的问道。 「小姐,二小姐刚回来,您先让她回去后,再慢慢跟您说。」湘琴和落棋纷纷上前说道。 「姐姐,我没事。」廉如意挽住嫡姐的手,向内院走去。 回了廉如意的院子,廉欣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第40章 「我看那薛姨娘定有问题!」廉欣娉冷冷的说道。 若是前世的廉如意,这是肯定已经跳起来反驳了,不过她不是,所以她只微微点了点头,「姐姐是发现了什么?」 「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廉欣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还是大皇子。不过,侥幸被我逃了出来。」廉如意说道。 廉欣娉却是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他既能把你抓走,还能让你逃出来?」 廉如意知道姐姐这是在鄙视自己,尴尬的别过头,想到自己以前没少为这个和姐姐怄气,多活一世,怎么能还没点长进呢,便又转过脸来说道:「他有些大意,我又恰好遇见了和他不对路的四皇子,得四皇子所救,才得以脱身。」 廉欣娉点点头,意思像是,「我就说嘛」。 「这些个皇子没有一个是心思简单的,你还是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为好。大皇子果然对你不死心,只是我没想到他竟会下手这么快!这样吧,碧池宴之前,不,在你及笄之前,你最好都少出府去,若要出去,便叫上我与你一起去,不要再让他有机可乘。」廉欣娉皱着眉说道。 廉如意点点头,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还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姐姐说薛姨娘,是怎么回事?」 廉欣娉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次真没有维护薛姨娘的意思,才开口道:「我们在外面等了你好久,我都试好了衣服,也不见你出来,便去看你,才发现,云溪和寒梅都晕倒在地,你却不见了。我正在看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薛姨娘就急吼吼的要告诉爹爹,通知京兆尹派兵找你。」 廉如意点点头,她一个大姑娘家,刚不见了,就要惊动京兆尹找她,不管最后在哪儿找到,与她的名声都是没有好处的。 「我不许她去,让悦书和妙画紧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只通知了哥哥,让他用信得过之人暗中找你。」廉欣娉说道,「你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赶紧通知哥哥,别让他着急。」 「已经派人去找大少爷了。」云嬷嬷在一边说道。 云嬷嬷是廉如意的心腹之人,姐妹两个说话,也不避她。 「姐姐,你是说,我被劫的事,可能和薛姨娘有关?」廉如意略想了一会儿说道,「她和大皇子有什么牵扯?」 「未必和大皇子有牵扯,这件事花氏那里是脱不了干系的,但薛姨娘不是真心想你好是肯定的!你还傻乎乎的当她是好人呢!」廉欣娉又忍不住训斥妹妹。 廉如意老老实实的点头,她前世一直到死都没能看清薛姨娘的真面孔,还真是够蠢了。 倒是花氏成衣铺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没有人知道店铺里的人去了哪里。 廉世召道:「亏他们跑得快!不然男人抓去充军,女人抓去做军妓,看他们还敢害人不敢!」 廉如意白了自家哥哥一眼,知道他不过是开玩笑,也没多说。 倒是薛姨娘,这两天没少往廉如意的院子里跑,又是送吃的,又是送补品,说是给她压惊。情真意切的,不知道的定然以为她们才是亲母女呢!廉如意倒是也没推辞,统统都收下了,毕竟现在只是怀疑薛姨娘,或许她当时真的没想太多,只是找不到她慌了神呢? 让人意外的是,两日之后,左相岳大人竟登了门。 寒梅禀报这个消息时,廉如意正坐在姐姐的房间里和姐姐下棋。 「岳相大人怎么突然来了?」廉欣娉看着廉如意道,「你让寒梅一直留意外院的动静?连什么人来访爹爹,都要告诉你?」 对廉欣娉的质问,廉如意并没有回避,她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爽快的点点头,并落下一子,「被人接连暗算两三次,我觉得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以后要更加留心才是。」 廉欣娉看着眼前越发沉静的眉眼,心下感叹,妹妹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一有事儿就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了。 「岳相大人不会是为了薛姨娘的事情来的吧?」春杏在一边给小姐们添茶,好奇的问道,「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会管别人后院儿的事儿?」 「这种事情他又何须直说?」廉如意又落下一子,竟一下子将廉欣娉的黑子围了一大片,她一颗一颗拣出廉欣娉被困死的子,指尖被圆润光滑的玉石子染的冰凉,「左相大人是孝子,他只需言明是代岳老夫人来送谢礼,不就什么都有了?」 廉欣娉放下手中的棋子,「你赢了,一年多没有和你下过棋了吧?想不到你长进倒是不少!」 廉如意也动作轻缓的将棋子捡回玉盒,前世大皇子爱下棋,她便苦练棋艺,谁知却敌不过廉葭葭想出的新技法,名曰「五子棋」。自她想出之后,便大受追捧,连大皇子也很少跟她下棋,反而更多的和廉葭葭下五子棋。原本她还为此在心底埋怨了廉葭葭很久。如今才想明白,就算没有五子棋,当时的大皇子也会有其他的理由将她冷落一旁的吧? 「小姐,老爷会受左相大人影响,扶正薛姨娘么?」云溪也忍不住问道,小姐摔下马那次,薛姨娘可是将她打的不轻,更有这次在花氏成衣铺出事,薛姨娘还说她们没伺候好小姐,要把她和寒梅卖出去,这让云溪对薛姨娘很是抵触。只是个姨娘都这样,要成了正室夫人,还不知道怎样呢! 廉如意收拾棋子的手一顿,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如我去求外公,让外公来拦着爹爹,怎么也不能让薛姨娘坐到母亲的位置上。」廉欣娉豁然起身。 廉如意叹了口气,姐姐一向冷静,但在薛姨娘这件事情上,她却总是很冲动,「母亲走了以后,外公就人前人后都不搭理爹爹了,你是想去讨外公的骂,还是想让外公来和爹爹吵上一架?」 「那只是平时没遇见事情的时候,现在一个妾室都要染指母亲的位置了,外公还会不管么?」廉欣娉正在气头上。 「那可不一定。」廉如意收起最后一颗棋子,淡淡的说道,「母亲嫁给爹爹时,爹爹不过是御前带刀侍卫,后来随圣上亲征,救驾有功,才慢慢成为将军。如今爹爹手握重兵,又长居京城,时间短,圣上会念着旧情,时间长了,人心都会变的,圣上难道就一点不会忌惮爹爹么?武有廉将军,文有崔右相,如果廉将军和崔右相关系又和睦如初,亲如一家,姐姐你说,圣上晚上还能安然入眠么?」 廉欣娉愣愣的看着廉如意,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半晌才恍惚的问道:「不过是后院姨娘要不要被扶正的问题,怎会像你说的,牵涉那么深远?」 「天子脚下无小事,姐姐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是愿意看着廉将军扶正了一个娘家势力微弱的姨娘,还是愿意看他空着嫡妻的位置,和右相和和睦睦?」廉如意起身向外走去,「不能去求外公,求了也没用,外公不会理会的。当然,咱们也不能看着薛姨娘就这样取代了母亲的位置。」 「你是打算怎么做?」廉欣娉不知不觉竟开始信赖她以前一直觉得天真冲动的妹妹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廉如意回眸一笑,一张美颜宛若春花绽放,「我去找咱们的好妹妹,姐姐一直把人看在家里,不出来透透气怎么行?姐姐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廉欣娉目瞪口呆的看着妹妹缓缓离去,良久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第41章 「小姐,二小姐真是长大了,性子也温婉了,人也出落的越发明艳动人了,和夫人当年真是像极了。」廉欣娉身边的周嬷嬷抹着眼睛,说道。 周嬷嬷是跟在崔悦华身边的老人儿了,被夫人指派道廉欣娉身边之前,府里的脸的大丫鬟们,都是经她手调教的。她对右相府,对崔悦华的感情,是很深厚的。 廉葭葭被廉欣娉派人看起来已经有好多天了,一开始她还气愤不已,骂骂咧咧,但发现廉欣娉做事滴水不漏,她一点逃出去的可能都没有,薛姨娘也不来看她,她便整个人都蔫了起来,每天对着窗外长吁短叹。 猛的一看到廉如意,她还恍惚了一阵,「我是被廉欣娉关的出现了幻觉么,怎么会看到你了呢?不过没关系,很快大皇子就会来娶我了,看你们到时候还能把我怎么样!」 廉如意淡淡一笑,她才猛然发觉,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廉如意确实就在她面前了。 她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还真敢来啊?怎么,几天不见我,感觉不自在了?」 廉如意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春杏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云溪在她耳边说了,三小姐功夫可远比不上她们家小姐,她才安心退了出去。 廉葭葭冷笑的看着她,「怎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跟我说?」 廉如意神色平静的开口:「既然你已经跟我挑明,我不妨也跟你明说了吧,前世你们欠我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前世你得不到的,今世你一样也得不到!你以为大皇子是来娶你的么?是‘接’,接你过府,是去做妾,可不是正妻,他的正妻之位,你还是不要肖想的好。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吧!」 廉葭葭一听,神色扭曲,「你是前世死的不够惨么?苦头没吃够么?还敢和我争?」 「谁说我要和你争了?你也看到了,我是一早就拒绝了他呀,你的大皇子,我不稀罕。」廉如意不屑的口气,像是在谈论一件廉价的衣衫。 廉葭葭脸色变了变,「什么叫你拒绝他?你欲拒还迎的手段一点都不高明!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不管你是想要报仇,还是想要重新获得大皇子的青眼,都是妄想,今世的皇后之位,我是不会拱手相让的!他想要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帮他的!我想要得到的,你最好躲远一点,倘若你敢伸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廉如意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对我不客气,我的好妹妹,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还有,你就那么确定,他对你是真心真意?如果是,为什么他会当着你的面,向爹爹求娶我呢?我太天真才会被你们利用,可不见得你就有多高明,不是么?」 廉葭葭脸色很是难看,「你来,究竟是想说什么?」 廉如意却笑着起身,「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过几日就是碧池宴了,你就好好在这里等消息吧。」 廉如意离开之后,廉葭葭却是坐不住了,前世她已经受够了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的日子,忍一世已经是她的极限了,重活一世,她可不甘心再过那样的生活! 夜半时分,一个纤细的身影偷偷溜出了将军府,她没有注意到,一向戒备森严的将军府今晚的守卫好像特别松懈。 还有另一个身影,飞檐走壁,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将军府。像是对这里的地形不十分熟悉,摸索着找到了廉如意的院子,这才停了下来。 廉如意这夜睡的十分安稳,本该一觉到天亮的她,却在半夜莫名其妙的醒了。 揉了揉眼睛,想要再去会周公,却听到自己内室的窗户,轻轻被人敲响。 云溪和寒梅守在外间,声音很轻,并未惊动她们。 廉如意抽出枕头下放着的短剑,轻盈的靠近窗户。 到了窗边,又响起三声更轻的敲击声。 她伸手推开窗,另一只手一扬,短剑就架在窗外人的脖子上。 「是我。」慕容御明亮的眼睛,映着明亮的月光,熠熠生辉。 「四皇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廉如意并未收起短剑,防备的看着他。 「这里太暗,你随我出来!」慕容御轻声说道。 廉如意紧紧的盯着他,并未行动。 「你出来呀,快来,我若有恶意,还敲窗户干嘛,直接闯进去不是更好?」慕容御解释道。 廉如意这才收起短剑,脚尖点地,纤巧的身影,从窗口一跃而出。 两人站在廉如意闺房的屋顶上,四目相对,气氛怪异。 夏日衣衫单薄,慕容御撩起广袖,露出一截手臂,「你看,这便是那红斑,我未骗你吧?」 廉如意低头看向他的手臂,借着月光,果然看见他的手臂之上,有片片红斑,每个红斑有红豆般大小,确无凸起,看他的样子,也诚如他所说,没有瘙痒或疼痛之状。 「你大半夜的溜进将军府,就是为了让我看看这红斑?」廉如意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 慕容御却肯定的点点头,「你不看看药效,怎能放心?」 廉如意一阵无语,「好,那我现在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再给我一颗,也好让这红斑褪去。」慕容御笑着伸出手。 「你没有了么?」廉如意狐疑的看着他。 慕容御摇头,「只剩下六颗都在你那里了。」 廉如意闻言笑得灿烂,「那便这样吧。」 慕容御一愣。 第42章 「你服下药丸已有两天多,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褪去了吧?」廉如意笑着说,「既如此,又何必再浪费药丸?」 这一刻,她的笑容映着月亮柔软的光辉,竟是那样明媚,那样美。 慕容御一瞬间,甚至听到了夏花在夜间偷偷绽放的声音,惊心动魄的让他忘了呼吸。 廉如意挥了挥手手,「药效不错,我很满意,四皇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罢,身姿轻盈的跳下屋檐,从窗户跃入房间。 慕容御还未待反应,窗户已经从里面关上了。 慕容御嘴角扬起了一个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微笑,只有他自己清楚,红斑刚出现的那天,他就想要来找她了,让她看看药效,让她放心,多好的理由啊。可是太子哥那里有事,他一直脱不开身,眼看着药效就要过了,他终于挤出时间来找她。 虽然只有匆匆一面,但得见她如此美颜,也是值了。 眷恋的望着那道倩影离开的方向,慕容御算是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也许从第一次看到她在受惊的马车上毫不惊慌,从容镇定的和那车夫搏杀时,他的心就被她吸引了。 也许看到她在岳老夫人的寿宴上,舞一段蹁跹的双手剑时,他的心已经沉沦了。 他还自欺欺人的说,是因为大哥的原因才会注意她,如今看来,即便没有大哥,他的心,也已经早就被她夺去了吧? 「不好了--三小姐不见了!」 天不亮,廉葭葭的院子里就传出这么一个消息来。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居然半夜突然不见了。这个消息,很快就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将军府众人。 「怎么回事?」廉将军脸上犹自带着困意,众人都聚在前院的正厅里。 马姨娘伺候在廉将军身边。 薛姨娘看了她一眼,就立即低下头去,生怕社掩不住眸中的怒意。 「明兰,三小姐呢?」廉将军看向低着头的薛姨娘。 薛姨娘一愣,支支吾吾道:「婢妾……不知。」 「你不知道?我不是叫你看好她么?大皇子来接人之前,不让她乱跑么?你把人看哪儿去了?」廉将军的口气很是不好,原本廉葭葭就让他气不顺,在加上这大半夜的被吵醒,口气愈加生硬冰冷。 「老爷莫气,如今找到三小姐才是正当紧的,这大半夜的,三小姐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呢?」马姨娘一边给廉将军拍着背,一边温言细语的劝解道。 廉将军冷哼一声,看着薛姨娘,「你说,她是自己出去的,还是被人拐带了?」 薛姨娘心头也正窝着火,这丫头,小时候还很乖巧听话,越大却越不服管教,自己也是懒得理她,要是安分些也好,却整日的上蹿下跳,惹得老爷不痛快。今日左相大人已经来了府上,定是岳老夫人答应她的事着手来办了,眼看她离正妻之位越来越近,怎的这丫头在这关键的时候给她惹事。 「说话呀?」廉将军带着怒气看着薛姨娘。 薛姨娘将心一横,噗通跪了下来,「老爷息怒,婢妾现在也不知道三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怎样,都是婢妾管理后院不善才有的披露,请老爷责罚婢妾。」 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柔弱委屈,又甘愿受罚的样子。 廉欣娉站在一边,挑了挑眉看着廉如意,心说:这就是你去找廉葭葭的用意?效果看来还不错嘛。 「爹爹,三姐姐突然不见了,丫鬟也是刚刚才发现,她身边之人尚不能发觉,薛姨娘又未和三姐姐同住一处,怎能悉知?即便平日里由疏于管教之过,但三姐姐已不再年幼,终究错不在薛姨娘,请爹爹宽恕姨娘,找回三姐姐在说。」廉世远突然开口,为薛姨娘求情。 廉将军惊讶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马姨娘。 马姨娘微笑着低头,「二少爷说的是啊,老爷不要急着降罚明兰姐,还是等找到三小姐在说吧。」 廉如意微微回头,看了眼站的笔直一脸正义的廉世远,心中不禁佩服起马姨娘的手段来。 她分明看到马姨娘刚刚偷偷朝廉世远使了个眼色,廉世远便开口求情。一边显得廉世远重情重义,一边又显得她管教有方。特别是在薛姨娘自己的女儿没有管教好的时候,再由马姨娘的儿子求情,两厢对比之下,更显马姨娘之秀外慧中。 还能明摆的卖薛姨娘一个好。 廉如意暗自点头,马姨娘真是不错的盟友。 「回禀将军,」一屋子的人正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觑着廉将军的脸色时,外面的侍卫进来道,「三小姐回来了。」 「带她进来!」廉将军的声音带着暴风雨欲来前的凝重。 廉葭葭被「请」进了正厅。 「爹爹。」她跪了下来,眼神怨毒的瞪了眼廉如意。 廉如意却似没看见一般,将脸转向一侧。 廉将军冷哼一声,廉葭葭赶紧低下头。她就知道是廉如意暗算她,出府出的那么顺利,进府,却四处有人把守,她刚想翻墙进来,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不过,她想见到的人已经见到了,想说的话也已经说了,廉如意再怎么暗算她也不能影响她了。 第43章 「三更半夜你不好好睡觉,去哪里了?」廉将军忍着怒气,问道。 「回爹爹,女儿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忽而有高人入梦,指点女儿迷津,女儿梦中惊醒,去追那高人了。」廉葭葭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廉将军怒极反笑,「好好,追高人去了?那你还回我这小小的将军府作甚?追着你那高人想去哪去哪儿吧!」 「爹爹莫要不信,高人说,我们廉家有凤来仪,必要一门显赫。爹爹且看着吧,不久之后,我们廉家必将更上一层楼的!」廉葭葭低着头,没看见廉将军越来越黑的脸色。 她没看见,薛姨娘却不是瞎子,再由着她这么说下去,就要把她给连累死了!莫说嫡夫人做不了,将军一怒之下,她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个问题呢! 「三小姐慎言!」薛姨娘声音尖利,尾音都带着颤。 「姨娘?」廉葭葭正说得高兴,冷不丁的被打断,耳朵还被薛姨娘那尖锐的嗓音刮的有点疼,于是十分不满的抬头看着薛姨娘。 「好好,薛氏,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好女儿?!凭她也配说什么有凤来仪?她脑子里整天都在妄想什么?这话倘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会怎样说我廉家?我廉千山一片赤胆忠心只向当今圣上。我没有你那宏图伟愿,也不想更上一层楼!」廉将军气的手指头都在发颤,「薛氏,我看你是精力有限,执掌后院就将管教儿女之任给松懈了!从今天开始,你便专心管教三小姐吧,其他事物,一并交给芸娘处理。」 「老爷……」薛氏恍若遭遇了晴天霹雳,瞪大了眼睛看着廉将军,「老爷,婢妾已经知道错了,可是老爷……婢妾……婢妾……」 「爹爹,薛姨娘从母亲走了以后,一直照看后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爹爹若因三姐姐之过,一下子将薛姨娘手中权柄架空,叫薛姨娘日后在后院如何抬得起头来?」廉世远立即适时的上前劝解。 「正是呢,老爷,婢妾从未做过这些,还需仰仗明兰姐姐多多指点,老爷消消气,也再给明兰姐一个机会。」马姨娘也温声从旁劝道。 薛姨娘看了马姨娘一眼,朝她福了福身子,算是谢过。 廉将军看两个妾室相处和谐,关系融洽,愤懑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也罢,厨房和绣房,采买这些个比较忙,都交给芸娘,其余事物还暂由明兰看着吧。」 从天不亮折腾到现在,太阳都要出来了,还好今日休沐,不然廉将军上朝都要晚了。 廉将军揉了揉坐的有些僵的背,起身看了眼让他烦心不已的廉葭葭,「给我看好她,再惹什么麻烦,也不用大皇子来接人了,直接剃了头发,关进家庙里,清清心!」 言毕,拂袖而去。 廉葭葭跪的膝盖都疼了,见廉将军走的看不见了,一屁股歪坐在地上,「廉如意,是你干的好事吧?」 廉如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三妹妹不是去追高人了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哼,你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还得意以多久?!」廉葭葭冷笑着看着她。 目睹这一幕的廉世远皱了皱眉,微不可见的摇头离开。 廉世召不欲与女子争执,更可况这出言不逊的女子是自己的庶妹,便伸手拍了拍廉如意的肩膀,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廉欣娉知道廉葭葭这次的事,多少肯定和妹妹有关,便是听到她说话难听,也没有多生气,拉着廉如意一同回去。 唯独剩下薛姨娘,眸色冰冷的看着廉葭葭。 「你可知,你亲手破坏了一次成为嫡女的机会?」薛姨娘的声音已经带不出一点感情色彩了,就如同她此时寒冷如冰的心情。 廉葭葭缩了缩脖子,「姨娘……对不起,不过你放心吧,我以后定会给你更加尊荣的地位的,嗯……以后给您求一个诰命回来!」 薛姨娘闭了闭眼,压制住自己的火气,「我不要别的,你老老实实,别再给我惹事就行了!」 廉如意还要再说,薛姨娘已经不想听了,她摆手让两个丫鬟扶她起来,「把三小姐带回去好生伺候着,再有什么闪失,你们都掂量着点儿!」 「姨娘,姨娘……」廉葭葭没想到这次自己是真的被看管起来了,比起前几日廉欣娉派人守着她的时候更加严密,不过还好,她已经见到大皇子了,该对他说的话,也已经说过了,只用等他看了那本书,再来找她就是了。 廉葭葭脑中出现大皇子那一张不苟言笑的俊脸,都觉得心头萌动,他真的是比现代的明星都要帅的多呢!多好看的一张脸啊,如果说出口的话,不是那么欠扁,简直完美了! 记得两人见面时的情景,她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以你的德才,确实比任何人都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我是支持你的,而且我也会帮你的。你想要娶廉如意,不就是想要的到廉将军的支持么,虽然我不是嫡女,但也是廉将军的女儿啊,效果差不多的,而且,招兵买马需要用钱,拉拢人心也需要用钱。她廉如意只会花钱,我可是有很多挣钱的点子的。想要得到天下人的拥戴,只用兵权那是不够的,还要的人心,正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么,如果大皇子能文采飞扬,就会受到天下读书人的追捧,小女不才,却也能做得几首好诗……」 她说道这几首好诗的时候,一直没有看她的大皇子倒是投来了一道讽刺鄙夷的视线。 她立即想起上次在岳老夫人寿宴上丢人的事情了,脸上微微发烫,「上次的事是个意外,原本那些诗都是我写的,虽然不是现场作诗,但也确实是我的作品呀,谁知道廉如意会偷偷拿到我的诗集,还给旁人传阅……」 大皇子冷冷的别开视线,懒得看她。 廉葭葭却不死心道:「你现在不信,以后就会慢慢知道了。而且在兵法军事上,我也可以帮到你呀,你别看我,呐,这本书你拿去看,看完再怀疑我也不迟!」 廉葭葭无比庆幸自己上学时,因为和同桌打赌,竟生生背下了《孙子兵法》这不,一朝穿越就给用上了不是? 大皇子没有接,她便将书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确信他一定会看的。 前世不就是这样么,他得到这本书,简直奉若神明,好好的奖励了她一番呢,害得她一连几天都腰膝酸软,浑身无力。 想起前世两人的浓情蜜意,她身子就有些软。 可此时的大皇子,竟对她冷冷淡淡,完全没有一丝前世的样子。 除了第一次在城外十里荷花塘相见时,他对她温情脉脉,让她留恋。 「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大皇子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把她错认为是廉家二小姐的,对比了真正的廉二小姐,才知道,眼前的女子根本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第44章 轻浮,下作,自以为是,丢人现眼……似乎所有的贬义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当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她的优点也会变成缺点。 只是廉葭葭还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在慕容丘眼里,已经一无是处了。 「你若想好了,便带着八抬大轿到将军府迎娶我吧,是娶哟,我不要做小妾!」说完这句话,廉葭葭才急匆匆的离开。 于是她错过了慕容丘震惊,嘲讽,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笑话的眼神。 如果她当时看到了那个眼神,也许现在就不会满目含春的等在她的院子里了。 碧池宴终于在众多少男少女们的精心准备热切期待之下,到来了。 初七这天下午,廉如意终于心怀忐忑的服下了慕容御给她的百花丹,三个时辰之后,应该是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了,那个时候发作,时间刚刚好! 算好了时间,她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到床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光洁的皮肤还是光溜溜的白璧无瑕,才不到一个时辰呢,她倒是有些焦急了。 廉如意正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有没有红斑时,春杏端着茶盘从外面走了进来,茶盘上放着一碗杏仁奶露。 这是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就养成的习惯,每日下午睡醒以后,喝上一碗香香甜甜的杏仁奶露,一下午嘴里都是杏仁和羊奶的鲜香之味。 「小姐,不热不冷,正合口。」春杏把托盘送到廉如意面前。 廉如意端起碗来,正要饮下,突然想到,自己刚服下了百花丹,不知道这种奇怪的药会不会和杏仁奶露相冲呢?以前她听太医讲过,吃药的时候,有很多忌口。这百花丹这么古怪,再吃错了东西就麻烦了! 她恋恋不舍的又将那晚奶露放回托盘上,「今天突然不想喝,赏你了。」 「小姐不喝么?」春杏一听要赏给她,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犹自不信的重复了一句。 「不喝了,你拿去吧。」廉如意见她的馋猫相,笑着摇了摇头,「云嬷嬷问起来,你就说我已经喝了,她不会知道的,放心喝吧!」 春杏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终是抵不过这杏仁和羊奶的香味,见小姐不再看她,便背过身子,一口气咕咕咚咚喝了下去。 廉如意嫌时间过得太慢,便拿起剑谱练了好一会儿的剑。上次姐姐还说她功夫太差,想来也是,想要报仇虽然不能靠功夫硬拼,但也不能到用得着的时候,再后悔自己平时没学好不是? 一旦接触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晚膳大家都在各自的院子里用的。 饭后廉如意打算去找姐姐一起散步,好让自己的「病发」及时被发现。 可她还没出门,刚被寒梅换下来去休息的春杏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春杏,怎么回事,小姐面前怎的如此失仪!」云嬷嬷斥责道。 春杏却神色惊恐,指着自己的脖子,张大嘴不说话。 「她怎么了?」云溪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春杏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却还是只长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屋子的人也跟着着急,却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廉如意忽的脸色一变,「你是发不出声音了么?」 春杏见自己终于被理解了,激动的连连点头,眼泪哗哗的流不止。 「先别慌,别哭,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呢?这是得了什么急病,还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呀?」云嬷嬷上前来,拉着春杏的手,一边安慰,一边看着她的嗓子。 春杏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嗓子疼么?」廉如意问道。 春杏摇头。 「嗓子不疼,下午也还好好的,应该不是伤了嗓子,那就是吃错了东西。」廉如意沉声说道。 「她吃了什么?我们都是一起吃的饭,她吃的东西,我和寒梅也都吃了啊!」云溪皱着眉头回忆着说道。 寒梅也点头。 廉如意却看向春杏,春杏这时死的心都有了,说不出话,多急人啊! 「看来,这是冲着我来的!」廉如意声音低沉,「倒是连累了春杏了。」 春杏闻言赶紧摇头,能替主子挡下灾难,那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荣幸。 「怎么回事?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云嬷嬷上前问道。 第45章 「寒梅,去查查下午那碗杏仁奶露都经了谁的手。春杏,你先去休息,不能说话的事情不要声张,从现在起,喝了那碗杏仁奶露,口不能言的人,是我。明白了么?」廉如意吩咐道。 众人都沉重的点点头。 春杏抹去眼泪,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房间。 「老爷,老爷,您快去看看吧,二小姐不能说话了!」云溪在外院书房外声音嘶哑的喊着。明显是跑了一路,嗓子都跑岔了气。 正在练字的廉将军手一抖,字又写毁了。不过他现在可顾不上这个,扔了笔就疾步出了书房。 「怎么回事,说清楚?」廉将军见外面来的是如意身边的大丫鬟,心就沉了一下。 「二小姐她,她突然不能说话了,只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廉将军身上带着一股威压,让云溪有些扛不住,全身都汗湿了,顶着将军的视线,竟比刚才跑了一路,还觉得辛苦。 「去,派人请太医来。」廉将军一边吩咐身边的小厮,一边大步流星的想后院走去。 云溪明明看见将军步子迈的也不是很急,自己却纵起了轻功,也没能跟上。 「如意,怎么回事?」廉将军赶来的时候,后院的众人都已经被惊动了。此时都围在廉如意的房间里。 廉如意见爹爹来了,起身抬头望着爹爹,眼泪唰就下来了,张了张嘴,像是在喊「爹爹」,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廉将军见到平日里乖巧明媚,又爱撒娇的女儿此时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心中更是难受。 「太医怎么这么慢!」廉将军焦急道,转而又安慰女儿,「如意莫急,太医很快就到,莫哭了,肯定能好的,别怕!」 「云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时候的事儿?」廉将军拉着廉如意在上座坐下,没有理会众人,只把视线投向云嬷嬷。 「回老爷,下午还好好的呢,小姐起床后,练了会剑,用罢晚膳正打算去找大小姐一起散步,谁知正要出门,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了。完全就是无知无觉的,就……就这样了!」云嬷嬷神色愧疚懊恼。 「今天可曾吃错了什么东西?」廉将军问道。 云嬷嬷回忆说:「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啊,早膳午膳晚膳都是厨房送来的,下午睡醒喝了碗杏仁奶露也是厨房送来的。这些东西,平日里小姐也都在吃啊。」 「平日里吃的东西,不见得今日吃了也没有问题,厨房的人呢?送来这里的饭菜都经了谁的手?把人都带到这儿来!」廉欣娉眉头紧蹙,厉声说道。 「厨房的人已经带来了,都在院子里候着。」马姨娘向廉将军躬身说道。 「让他们先候着,等太医来了再说。」廉将军看着廉如意忍着泪,眼圈红红的,又委屈又坚强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脸色也很不好看。 「爹爹,太医来了,二妹是怎么了?」廉世召几乎是拽着太医,把太医脚不沾地的给带过来的。 他在外院,听说廉如意病了,父亲让请太医,嫌侍卫不够快,亲自去请了太医来。 被拖拽而来的胡太医气喘吁吁的瞪着廉世召,想要发几句牢骚,可一看见廉将军沉着脸坐着,便敛气息声,拱手问道:「不知是家里哪一位身体有恙?」 「胡太医这里请,小女突然口不能言,下午时候还是好好的。」廉将军起身,指着廉如意的手腕,示意胡太医把脉。 事出紧急,这时候也不讲那么多礼数了,没再摆个屏风将太医隔在外头,只在廉如意的手腕上垫了一方洁白细腻的锦帕。 胡太医精心把脉,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左手,一会儿功夫,他已是满头细汗,「这,这个,二小姐的身体没有什么毛病,只是气血有些燥热,但也不至于会导致口不能言。」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廉将军立即放出一份威压,女儿正眼含热泪,目光期待的看着他,这太医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官……也看不出。」胡太医抹了把汗。 「你!」廉将军大怒,却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拿太医出气,「去请楚太医来!」 廉世召立即就去。 「如意莫急,楚太医会有办法的,上次你昏迷,就是楚太医把你救醒的!」廉将军拍着廉如意的肩膀,安慰她。 力道之大,差点将廉如意拍到地上。还好她是练过功夫的,不然没病也要被拍出来个好歹了。 话说回来她本来就是没病啊,口不能言的是春杏,就是来了在厉害的太医,只看没毛病的她,那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抬眼示意云嬷嬷摆屏风,又示意寒梅去找春杏来。 云嬷嬷立即心领神会的起身道:「如此多人,小姐心情紧张也说不定,老奴还是摆了屏风吧,楚太医要来,也要好一会儿呢。」 廉将军看了看女儿,点头允了。 楚太医来时,屏风背后坐着廉如意,云溪和春杏在一旁伺候。其余人都等在屏风之外。 楚太医医术高明,却不喜多言,见了屏风之后伸出的一截盖了锦帕的藕臂,也不多言,就俯首号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收回手来,看着廉将军道:「这位小姐是误服了花叶万叶青的叶子,此种叶子里含有毒素,会致人失声,又和凉性之物同服,药效剧增,现在我开上一副药,吃上半个月才能有所好转。」 「半个月?」廉将军一听就急了,半个月说不出话,那多难受啊! 廉如意正好此时也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急切的看着爹爹。 第46章 「楚太医,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廉将军一把握住楚太医的手。 楚太医疼的龇牙咧嘴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拗不过廉将军的力气,他吃痛道:「廉将军莫急莫急,如果想快些好,也不是没有办法。您先放开我再说!」 廉将军低头一看,楚太医的手都被他握的发白。 楚太医揉着手说:「是有一些特效的药材,可不易求得,况且这种药材并不常用,一般人也不认识。倒是刚刚归京的四皇子那里或许会有,四皇子的师父乃世外高人,常带四皇子四处游历,也采集各种稀有药材。廉将军若是救女心切,或许可以求助于四皇子。」 楚太医说完,夹起自己的药箱转身就走,像是怕谁在身后追着他一样。 廉将军抬手怜爱的抚上廉如意的头,「叫你受苦了,为父这便进宫,求见四皇子。」 廉如意默不作声。她本以做好准备,避开碧池宴,却不想又横生枝节,下药之人除了廉葭葭,不作他想。 「如意,你的手!」廉欣娉突然惊讶的盯着廉如意的手惊道。 廉如意低头抬起手,却见手上已经出现了点点红斑,并有变大变多的趋势,看来百花丹的药效发作了。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廉将军看着女儿光洁的皮肤上突然出现这一片片扎眼的红斑,焦急不已,嗓子还没治好,这身上又出了红斑,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不能好好的? 「爹,还是我快进宫去求四皇子吧,也许四皇子有办法呢!」廉世召立即说道,他与四皇子有些交情,今日之事,四皇子应当不会袖手旁观。 廉将军点点头,「速去速回!」 廉世召提气便走,眨眼就没了踪迹。 廉将军先安抚女儿坐下,这时才把视线转向屋子里的众人。 「花叶万叶青的叶子怎会落进饭菜里?若不是有人有意为之,怎会误食?」廉将军沉下声调,一股强烈的气势使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芸娘,厨房是你在负责,你来说说吧。」 马姨娘闻言躬身退出房间,转而将院子里的跪着的一个微胖的妇人来了进来。 「禀老爷,这是厨房的管事娘子,刘氏。」马姨娘看着刘氏道,「刘氏,二小姐今日的饭菜都是谁做的谁送的,都经过什么人的手,你可清楚?」 刘氏跪在地上朝廉将军叩了头,声音发颤道:「二小姐的份例与大小姐相同,今日饭菜都是一起做出来,一起放入食盒送来的。二小姐的饭菜是我家儿媳小刘氏送的,她憨厚老实,绝不会有谋害主子之心呀!」 马姨娘闻言又带了小刘氏进来。 小刘氏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筛糠一样,头都不敢抬,跪的也有些歪,「回,回老爷,二小姐的饭菜,都是奴才送的。奴才从厨房提了食盒,就,就没有再打开过,一直交到云溪姑娘的手里,才,才拿了食盒回去的。别,别的就,就不知道了呀……」 廉将军微微皱眉,垂了眼眸,略微思索,问道:「我记得云嬷嬷说,二小姐下午喝了杏仁奶露,也是你送的么?」 小刘氏闻言赶紧摇头,「那个不是,不是奴才。」 一旁跪着的刘氏回道:「杏仁奶露是老奴送的,那时候小刘氏正好不在,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交代了二小姐快睡醒了,老奴怕耽误了时间,就自己去送了。」 「也就是说,这杏仁奶露只经了你自己的手?」廉将军神情严厉的看着刘氏。 刘氏在将军的目光之下,几乎跪立不住,汗湿满背。 正要点头应下,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是,回老爷,今日送杏仁奶露的时候,正巧三小姐房里的碧荷到厨房来,说给三小姐拿些点心。她见了那杏仁奶露,还说让老奴给三小姐也准备一碗。老奴说,这是二小姐份例里的,她与老奴纠缠,还要端走那碗奶露,老奴执意不肯,她才气呼呼的放下奶露,只拿了点心走了。」 果然和她有关,廉如意一点也不惊讶,除了廉葭葭,谁会这么不想让自己出现在碧池宴上呢! 廉将军的脸色已经黑的和锅底一样了。 「三小姐人呢?」他看了一圈,没见着廉葭葭。 「回老爷,还在她的院子里关着呢。」薛姨娘有气无力的说道。如果这事儿真的是三小姐做的,她也别想好过了!为什么她就养了个这么不长脑子的女儿呢?自己告诉她多少次了,嫡庶有别,不是自己的不要奢望,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听呢!老爷很少管后院之事,上头又没了主母,看眼她就能更进一步,将这后院握在手心,也给她一个嫡女的身份了,她怎么就不能听话一次,安分守己一次呢? 「将三小姐和她身边的碧荷带来。」廉将军吩咐道。 廉葭葭还没带来,廉世召倒是带着四皇子来了。 进宫一趟能如此之快? 见众人都有些惊讶,廉世召解释道:「爹,儿子在半路上遇见四皇子,将事情大致与四皇子一说,四皇子便马不停蹄的与儿子一同前来了。」 廉将军见了四皇子赶紧起身行礼,「多谢四皇子,有劳您了!」 四皇子自然不会说,他特意在回宫之前,专程「路过」将军府的。进了屋,他便神色焦急的看向廉如意,不是给她的百花丹么,怎么又不能说话了? 好在众人此时都低头行礼,没人看见他灼热直白的视线。 「廉将军请起,还是让我看看令嫒是怎么回事吧?」四皇子说话时,已经收回了视线。 四皇子也是外男,不过此时没人敢说让他在屏风外头,隔着个碍事的屏风给廉如意看病。 廉如意只好将手腕露出来,洁白如玉的皮肤上,一点点红斑真是扎眼的很。 四皇子看了看红斑,又为她把了脉,眉头皱的紧紧的。只是服了百花丹的症状啊,怎么会不能说话了呢? 第47章 廉将军见四皇子神色,以为有什么不好,立即紧张起来,「四皇子,小女这是?」 四皇子狐疑的看了廉如意一眼,廉如意微不可见的朝他点了下头。两人之间的互动幅度很小,没人发现。 四皇子心下略安,「哦,这红斑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遇到了刺激的东西,引起的过敏反应,不要抓挠,不要在太阳下晒,不要惊风,过几日便会下去了。」 廉将军这才神色稍缓,「那这嗓子?」 得了廉如意暗示的四皇子说道:「如楚太医所说,是误食了有毒之物,医治及时是不会落下病根的。正巧我这次回京带的药材齐全,带我配好了药材,给二小姐服下,不日便好。」 一听这话,廉将军才大喜过望,「多谢四皇子!多谢四皇子!」 四皇子连连摆手,看着一屋子的人,他又皱了皱眉,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他等会怎么偷偷来找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于是回过头来,对廉将军说道:「将军,二小姐需要静养休息方能好的快些,您也无须太过担心,我配好了药,自会派人送到府上。」 廉将军再三感谢之后,让马姨娘带着众人到正院候着,别在这儿再吵了廉如意。 廉欣娉离开之前来到廉如意身边说道:「别担心,我去看着,定不会让那歹毒之人好过!」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唯有将军府还灯火通明。 有一个身影轻车熟路的飞檐走壁,来到廉如意的屋顶,轻敲窗户,窗户此时未关,廉如意刚一抬头,就看见慕容御的身影轻巧的跃窗而入。 云溪和寒梅一早就得了小姐交代,可此时忽然看见小姐闺房中多了一人,还是难掩吃惊。 「你怎么回事?是遭人暗算了么?怎么突然不能说话了?让我看看嗓子坏了没?」慕容御难掩脸上的焦急。 廉如意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春杏。原是冲着我来的,我因怕和百花丹的药性相冲,就没有喝,倒是害了春杏了。」 被寒梅搀扶着过来的春杏连连摆手,猛一看见慕容御,呆了呆,才想起还没行礼。 「罢了罢了,那么多虚礼做什么,我来可不是为了受你们礼的。」慕容御听到廉如意说话如常,嗓音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又见她似是很担心她身边的丫头,便走上前来,对春杏说道,「张开嘴。」 春杏很是紧张,眼前人可是皇子啊,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怎能劳烦皇子给她看病呢,这是要折寿的吧? 「春杏别怕,四皇子很亲民的。」廉如意低声说道。 慕容御额角抽了抽,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些,「以后还想说话,就张开嘴,我看看你的嗓子。」 春杏在小姐的鼓励之下,缓缓张开嘴。 慕容御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师父学识渊博,涉猎极广,无不精通。慕容御也跟着学了很多东西,在这医术上,也是不输太医的。 「花叶万年青的叶子含有毒素,晒干磨粉,加入食物中,无色无味,却能麻痹人的咽喉食管,致使无法发声。现在你觉不出疼痛来,到不了明天早上,嗓子就会肿起来,不及时医治,待肿块成型,恐怕以后都不能说话了,就算能发出声音也是嘶哑难听。」慕容御沉着脸说道。 一想到这原本是要陷害廉如意的,他心里就气愤难平。后院之争谁家都有,这些女人也是闲的慌,威胁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下手如此阴狠,闹得家宅不宁,真真让人恼火。 春杏却在听了慕容御的话以后,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虽然她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能为小姐受这份罪,是她的荣幸,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好好的人,突然不能说话了,而且可能以后都不能说话了,这让她突然之间还是悲痛异常。 廉如意心中也是愧疚不已,一碗杏仁奶露而已,她不想喝倒了就是,怎么偏偏就给春杏喝了呢。再者说,她本就知道廉葭葭不死心,却还是疏于防范,让身边之人遭此痛苦。 「那你可有良药?」廉如意沉声问道。 慕容御正对下药之人气愤难耐,回过头便见屋里的气氛大不一样,人人都拉着脸,皱眉不展的看着他。连廉如意都一副自责痛惜的样子。脸色这样不好,她还是笑起来最美了。 「怎么都黑着脸?这要遇上别人,自然是没有办法了,可不遇上我了么?楚太医说什么?十天半月才能好?那廉二小姐不得忍着十天半月不能说话么?」慕容御摆摆手,「不用不用,有我在,保你药到病除!」 一屋子的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春杏也破涕为笑。 「多谢四皇子!」廉如意福身道,只是小声抱怨,「好好一句话,不一口气说完,害人担心!」 她没想着慕容御能听到,谁料他耳朵那么长,闻言凑过来,「我不说的厉害点,怎么让你谢我?」 廉如意瞪他一眼。一双美目含嗔含怒,真是一眼就瞪的他心都化了。 从怀中摸出一个淡青色瓷瓶,倒出两粒黑色的药碗,「用温水化了,服下一个时辰之内不要开口,两个时辰以内就能恢复了。」 廉如意接过药丸,交予云溪,云溪退下去给春杏准备水,寒梅也携着春杏退了下去。 原本笑意融融的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两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有劳四皇子了,夜深了,四皇子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廉如意退开一步,躬身道。 慕容御站在原地,并未言语。 廉如意躬身久等,却不见他有反应,抬起头来看他。 却见他满脸捉狭的笑意,正挑眉看着她。 廉如意有些恼怒,「四皇子!」 「你赶我,我走便是,可是刚刚是谁说要谢谢我的?」慕容御发现自己竟舍不得离开,虽然还有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可他很想就这么近近的看着她,看她薄怒之下微红的脸颊,看她浅笑时漾起的酒窝。 第48章 「自当好好感谢四皇子的,如今夜已深了,改日时间合适,再郑重谢过。」廉如意又福了福。 慕容御这才收回贪恋在她身上的目光,从窗口一跃而出。 春杏的嗓子没事,廉如意的心是放下了。 可此时廉家正院气氛紧张,众人的心,还揪得紧紧的。 廉葭葭和她的丫鬟碧荷以及薛姨娘,马姨娘,厨房的刘氏和小刘氏挨个儿跪了一地。 「爹爹,您怎么能这样怀疑女儿?我被姨娘看着,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了,怎么可能去害二姐姐?况且,我与二姐姐关系一直很好,就算近来有些小误会,又怎至于对二姐姐下此毒手?真的不是女儿所为,请爹爹明鉴!」廉葭葭涕泪横流,委屈的不能自抑。 看她痛哭流涕的样子,本来坚信是她的廉欣娉都有些动摇了。将怀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不是廉葭葭,那会是谁呢? 「既然如此,」廉将军沉声道,「如意今天吃过的东西只经过你们三人之手,你们三人便都有嫌疑,来人啊,将大小刘氏,和碧荷拖出去,杖责一百。」 「老爷,老爷饶命啊……」三人趴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将军府里行刑的都是曾经战场上退下来受了伤,又无处可去的老兵,将军怜惜他们,就在将军府里给他们安排些活计。这些人下手狠惯了的,一百刑杖打下去,就是个生龙活虎的大男人,也能丢掉半条命去,更不消说她们这些整日在后院养尊处优的妇孺了,有没有命捱完这一百杖都是个问题。 「三小姐救救奴婢,三小姐救救奴婢……」碧荷趴在地上,死死的拽着廉葭葭的衣摆,说什么都不撒手。 廉葭葭被她拽的没办法,皱着眉头说道:「爹爹,您还是信不过女儿么?碧荷是女儿身边伺候的人,您没有证据就要打她,不是打女儿的脸么?」 廉将军大概是第一次在执行家法时,还有人问他要证据的,立时浓眉倒竖。 却又听得廉葭葭说道:「怎知就是这几个人有嫌疑呢?二姐姐身边的丫鬟就没有嫌疑了么?二姐姐就没有嫌疑了么?这说不得就是一场苦肉计呢!」 「住口!」廉欣娉立时被气到了,「谁没事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如意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那我就不知道了。」廉葭葭气哼哼的说道。 廉将军闭了闭眼,压抑下心头的怒火,「如意身边的丫鬟,明日再审,今日先将此三人拖下去打。」 侍卫一听,就要动手。 碧荷紧紧攥着廉葭葭衣角的手也被掰开,却见她脸色一阵苍白,将眼一闭嘶声竭力道:「三小姐,您就承认了吧,那包药粉不是您给奴婢的么?您说只是作弄一下二小姐,奴婢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啊!三小姐,奴婢还有亲人在世,奴婢不想死啊……」 廉葭葭却神情呆滞,如遭雷击,震惊不已的看向碧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廉将军冷眼看着她,苍劲的五指几乎要把黄花梨的椅子扶手捏裂。 「碧荷,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与我?」廉葭葭又惊又怒的声音不似作伪,「爹,碧荷是胡说的,女儿真的没有做过,二姐姐吃了什么药粉,我根本不知道,我没有理由去害二姐姐呀,我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要得到了……」 「你说,是谁买通了你,让你如此陷害与我?你说!」廉葭葭从地上爬起身,一脚踹在碧荷身上。 碧荷歪倒在一边,呜呜的哭着,却不再说话。 廉欣娉冷眼看着这一切,廉葭葭和碧荷,究竟谁在说慌,她竟完全看不出。 廉葭葭的惊讶和气愤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碧荷有什么理由陷害廉葭葭?是谁想看廉葭葭出错,谁不想廉葭葭好过呢? 廉欣娉忽而将视线转向马姨娘,有没有可能是她? 可单从神色上,什么都看不出。 「放肆,谁准你起来了,还不跪下!」廉将军呵斥连踹碧荷几脚的廉葭葭。 廉葭葭却像是被愤怒急红了眼一样,不管不顾劈头盖脸的对碧荷就是一顿撕拽踢打。直到旁边的丫鬟得了廉将军得示意,才将她拉住。 「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做过,她是诬赖的,爹你要还女儿清白!要查出是谁往女儿身上泼脏水!」廉葭葭气咻咻的说道。 廉将军抬手揉了揉额角,这种事没有第三人在场,那碗可能被下了药的杏仁奶露也已经不在了,如何查的清真相? 「我知道了,是廉如意对不对?是廉如意致使你陷害我的对不对?她嫉妒我要在她之前嫁给大皇子了对不对?还跟我说什么不稀罕,明明心里想要的要命,表面却要装的那么清高,根本就是当婊子还想要……」 廉葭葭的话没说完,就被廉将军一巴掌打断。 廉葭葭直觉口中猩咸,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脑袋一蒙,跌倒在地。 「葭葭……」薛姨娘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老爷,葭葭年纪小,出言不慎,您别与她计较。」 「哼,她还小么?」廉将军冷冷的看着这对母女,「我十一岁的时候已经跟着圣上在打仗了!」 薛姨娘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来人,把三小姐关进家庙。」廉将军冷声吩咐道。 廉葭葭却哆哆嗦嗦的抬手捂着脸,有气无力的挣扎道:「你不能把我关进家庙,大皇子回来娶我的,他一定会来娶我的!我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正妻,你不能关我!」 廉将军懒得再看她一眼,摆摆手,「明日就请清心庵里的女师傅来给她剃度!」 第49章 「老爷?」薛姨娘闻言瞪大了眼睛,犹不敢信的看着廉将军,他竟真要给自己的女儿剃度么?他还真忍心让她青灯古佛孤独一生么?虽然自己与她并不亲厚,但自己抚养出的女儿被剃度,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廉将军却没有给薛姨娘再求情的机会,转身离开。 马姨娘上前来带了大小刘氏和碧荷去领罚,不管真相究竟怎样,她们三个毕竟有责任在,碧荷更是投毒害主,往重了说,这可是死罪。 廉葭葭被关进了家庙。 薛姨娘没有陪着,她坐在自己院子里,手上握着一盏香茶,表情平静无波。在正厅廉将军宣布关起廉葭葭时,她焦急心疼的模样却已全然不见了。 「主子,您这么做,二小姐明日一定去不了碧池宴了……上面不会怪罪下来么?」薛姨娘的心腹紫珠在她身侧小声说道。 薛姨娘轻吹了吹茶盏中飘荡的茶叶,「上面怪罪下来,不是还有三小姐顶着么?借这次机会,将她送出府去,省的在我们身边碍手碍脚。」 紫珠闻言,颔首退下。 廉如意打着哈欠,强忍着困倦听完姐姐跟她描述的正院发生的情况。 「你怎么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难道被害的人不是你么?不管是不是廉葭葭做的,她居然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实在可恶!」廉欣娉还是余气难消。 「大小姐别生气了,喝口水,压压火。」云溪为廉欣娉添了茶。 廉欣娉皱眉正要再说,恰巧寒梅快步进来。 「小姐,奴婢查到碧荷以前是伺候过夫人的,她还有一个奶奶,原也是咱们府里的人,因为年纪大了,现下正养在庄子里。」寒梅语调平稳的说道,「碧荷的奶奶受过薛姨娘的恩惠,虽然她现在人不在府上,薛姨娘也一直对她很是照拂。」 廉欣娉闻言扭脸看着廉如意,「你在怀疑薛姨娘?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害廉葭葭?为什么要害你?」 廉如意摇了摇头,她一早就觉得薛姨娘虽然表面上对廉葭葭不错,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并不是真的很关心廉葭葭。而廉葭葭与薛姨娘也不真心亲近,这对母女很奇怪。 可现下她为什么要毒害自己又诬陷廉葭葭,还真是让人费解。 如此只能说明,薛姨娘没那么简单。她身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日,将军府只有廉世召和廉欣娉去了京外行宫,参加皇后娘娘的碧池宴。 廉如意好整以暇的坐在屋子里,翻看着从姐姐书房里找来的闲谈杂记。 廉将军派人送回了四皇子送来的解毒药丸,送药的人说,这药丸是「八珍丸」。 廉如意笑着接过,她记得上次在马车上,四皇子跟她介绍过这个八珍丸,是补气补血之用,她便拿了这小瓷瓶仔细收好。 到了这日傍晚,将军府便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廉二小姐的嗓子好了,一是大皇子派人抬了轿子来,接廉三小姐进府。 被关在家庙里的廉葭葭一听说大皇子派人来接她,还很是愉悦了一阵子,但当她看见停在角门外的四人抬小轿子时,脸色都变了。 「我不去,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我做妾么?」廉葭葭不知是因为耳朵还没好,还是太过气愤,声音大的尖锐。 「三小姐,您真的不上轿么?」送廉葭葭出府的老嬷嬷问道。 廉葭葭将眉一挑,「我说过了,要他娶我,我不做妾!」 那老嬷嬷闻言一笑,「不去也好,不过只怕您是没有机会嫁给大皇子了,老爷已经派人请清清心庵的女师傅了,等女师傅一到,为您剃了发,您哪儿都不用去了,家庙里一定会伺候您到老的。」 廉葭葭上前给了那嬷嬷一个耳光,「你胡说!」 「老身是不是胡说,三小姐一试便知。给力」老嬷嬷挨了一巴掌,脸上的笑容却一丝不变,「既然我家小姐不肯上轿,劳烦诸位白跑了一趟,还请回吧。 抬轿子的人也真实在,闻言真的抬了饺子起来,提步就要走。 「慢着!」廉葭葭恨恨的看着那嬷嬷,又看了眼轿子,「这只是开始,没走到最后,还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呢!你回去转告廉如意,我等着她!」 说罢,愤然甩手上了轿子。 「就这么被接走了?」已经能开口说话的春杏不敢置信的看着寒梅,又问了一遍。 寒梅默不作声。 云溪倒是白了她一眼,「你都问了两遍了,可不就这么接走了么!」 廉如意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怎么就会被廉葭葭蒙蔽了那么久,是今世的她太过急躁,还是前世的自己太傻太好骗? 「小姐,大少爷身边的笔喜姐姐来了。」门外的丫鬟禀了一声。 大哥不是去了碧池宴么,他身边的人怎么来了? 廉如意点点头。 云溪便冲外面说道:「请笔喜姐姐进来吧。」 笔喜比云溪她们都大上几岁,从一进府就伺候在大少爷身边,听说前些日子已经被大少爷收入房中,很的廉世召信任。 第50章 「二小姐,」笔喜身子窈窕,面容精致,声音细软,福身行礼尤为好看,「大少爷临走的时候交代奴婢,如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向二小姐禀报。昨夜一直盯着阿福的人回禀说,三小姐被关进家庙以后,阿福就出去了一趟,溜溜转转的绕去了南城的一处宅子,交予守门人了一封信,也没进门便回来了。」 「知道那是谁的宅子么?」廉如意问道。 「是刑部陆大人的宅子。」笔喜回道。 刑部陆大人,陆春行,她对此人很有印象,是大皇子忠实的拥戴者,大皇子还未起势时,就和大皇子来往密切。这么看来,阿福便是大皇子之人。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早就怀疑惊马之事,是大皇子刻意安排,现如今,不过是坐实了这种猜想。 「还有别的么?」廉如意问道。 笔喜摇了摇头,「无事了。」 「云溪,送送笔喜。」廉如意吩咐道。 云溪将笔喜送出屋子,拿了赏钱塞给笔喜,笔喜却说什么都不肯收下,还红着脸跑了。 云溪回来,把没送出去的赏钱在廉如意面前晃了一晃。 廉如意笑说:「明知道她已经跟了哥哥,你还逗她做什么!」 云溪吐了吐舌头,和春杏笑做一团。 被接走的廉葭葭却没有被接进新落成的大皇子府邸,而是被送进了大皇子在京城的一处别院。大皇子府邸第一位迎进来的当然应该是皇子嫡妻正室,嫡妻还为入主,一个妾室先住了进来,不是扫正室的脸面么! 得知此事的廉葭葭更是大发了一顿脾气,摔摔打打砸了好多杯子。 然后整个人都消沉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穿越,又重生,如此神奇的经历,难道不能说明自己是真正的正牌女主么?她不是应该怀揣金手指,处处顺风顺水,外挂大开的么?怎么她这一世比前世还要命途多舛时运不济呢? 一连好几天,她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反反复复思考这个问题。 饿了五天之后,她终于恍然大悟,「是我太浮躁了,我以为我重生回来,知晓前世今生,就是为了让我提前坐上皇后之位的。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无法改变。既然如此,我便平心静气,步步为营,斗智斗勇斗天斗人,谋划来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沉寂之后,又爆发出活力的廉葭葭,似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少。 已经持续五天的碧池宴,终于接近尾声。 呆在府里的廉如意却也没闲着,马姨娘请来了牙行,让她过去挑几个丫鬟。她身边是四个大丫鬟的规制,如今少了一个,也该补上了。 马姨娘也给自己身边挑一些丫鬟,正好一起买进府。 牙行送来的丫鬟都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想来也是好好教过规矩的,一个个身子站得笔直,下巴收的低低的,目不斜视的注视着脚尖前面的地面。 主子能看清她们的脸,她们却不能抬眼瞧主子。 廉如意一个个看过去,待走到一个眉目清秀,眼神灵动的小丫头跟前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这丫头好生熟悉! 廉如意微微侧头想了一阵,才猛然想起,眼前的丫头,前世似乎是在大皇子府上,伺候在廉葭葭身边的。只因大皇子赞了她一句眼睛很美,后来就在一次厨房失火中意外熏瞎了眼睛。 廉如意忍不住打量她的眼睛,果然灵动清澈,熠熠生辉。 「你有名字么?」廉如意问道。 「回小姐的话,奴婢名叫小陶。」小丫头低声答道。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紧张。 能遇见前世熟人,便是缘分,更可况她记得前世这丫头品行不错,若是再落到廉葭葭手上,遭遇前世的磋磨,倒可惜了这一双美目。 「你都会什么?」廉如意又问。 牙行早就教过他们,要是主子们问问题,一定要想好了,好好回答,主子肯提问,就是有意要把人留下了。想到自己有机会留在这将军府,小陶心里就如同装了一直小鹿,欢快的跳个不停,「回小姐,奴婢会洗衣做法洒水扫地,还会切菜喂猪,拔草喂鸡,奴婢不怕苦不怕累,什么活儿都能干……」她声音虽小,周围听到的人却也不少。 噗的传来一阵笑。 廉如意也忍俊不禁,「我这里没鸡也没猪给你喂,我只缺个大丫鬟,你能行么?」 「行的行的,小姐,我学东西可快了,我肯定能做好的!」小陶甚至连大丫鬟是什么都不清楚,不过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她迫切的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 廉如意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少女,虽然知道这批丫鬟里面,比小陶更聪颖机敏,更适合做自己身边大丫鬟的大有人在,可有时人心是很奇妙的东西,她第一眼看见小陶就觉得很合眼缘,加之对她前世遭遇的怜悯,便对马姨娘说道:「我看这丫头挺机灵,就留在我身边吧。」 「这丫头做大丫鬟,不太合适吧?」马姨娘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恭敬又亲密的看着廉如意。 廉如意摇了摇头,「现在或许不合适,不过我看她是个好胚子,回去让云嬷嬷好生教她规矩,总会教出来的。」 马姨娘便点头去向牙婆子要了小陶的卖身契,转脸亲手交到廉如意手里。 剩下的丫鬟是外围的二等三等丫鬟,并不伺候再她跟前的,她便交予云溪去挑选。 马姨娘见她在一边坐了下来,便走到她身边。 第51章 「多谢二小姐了!」短短的一句话,马姨娘却是说的情真意切,竟还带了些许的鼻音。 廉如意抬头伸手拉了马姨娘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姨娘这是说哪里去了,你伺候母亲多年,对母亲忠心耿耿,我提醒你,也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如今成事,还是靠姨娘自己。」 「没有二小姐当日的一番话,奴婢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以为只要躲着她,让着她,就是对二少爷最好了。」马姨娘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是奴婢看不清呀,如今却能常常看见二少爷,也能服侍老爷左右,尽一尽奴婢的本分,这日子不知道比以前好了多少!」 马姨娘诚恳的感谢这廉如意,就是想要向廉如意表达,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管以后能不能将薛姨娘手中的权柄全都拿回来,她都会跟廉如意站在一个阵营里。 廉如意也坦然的接受了她的示好。 只要马姨娘心思用在正地方,好好管教廉世远,不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们就不会有利益上的冲突,这同一阵营自然能维持下去。 廉如意挑好了丫鬟,便带着云溪和小陶离开了,剩下的丫鬟由马姨娘和牙婆子办了交接手续之后,再一并送到廉如意的院子里。 小陶跟在云溪的身后,心扑通扑通好像跳到了嗓子眼儿,她嘴巴抿的紧紧的,似乎是生怕一张嘴,那颗乱跳的心就会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居然真的被小姐选中了,以后她就有地方住有东西吃了!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不用担心被人拐卖了!一边想着,一边就湿了眼眶,前面的云溪正走着突然停下,她都没发现,一头撞在了云溪的身上。 「你这丫头,走路不用眼睛的么?」云溪好笑的看着她。 小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我……」 「刚进府,难免心情激动,你把她带到云嬷嬷那里,让云嬷嬷教教她规矩。也不用太急,反正我身边有你们三个也够用了。」廉如意平和的说道。 小陶不禁好奇的抬头看了眼廉如意。这位小姐脾气真好,以前听牙婆子说,这大户人家里的小姐,那脾气可是很厉害的,要打要骂,是常有的事儿,不管有错也好没错也罢,只要小姐发脾气,她们就得第一时间跪下来认错。 这位脾气好,又美得天仙一样的小姐,以后就是自己的主子了么?一定是爹娘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能遇上这么好的主子。 小陶在心底默默的告诉自己,日后学规矩,一定要用心,早日学好了好伺候小姐,以报小姐的恩情。 廉如意自然看不到小陶丰富的心理活动,她吩咐了云溪之后,就向正院走去,听说今天午后,哥哥姐姐差不多就能从行宫回来了,她在家里自在的过了这么几天,没有廉葭葭四处蹦跶,心情真是好了不少。 也去看看姐姐这几日过得怎么样? 没让廉如意等上太久,还没到午膳的时间,廉世召和廉欣娉就回来了。 廉欣娉还给廉如意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八卦消息。 兄妹三人一起用了午膳,回到后院,花园子里坐着,廉欣娉才神秘兮兮的告诉她,「容妃给大皇子订了亲了!」 廉如意心中猛一跳,恍惚之后才想起,自己没去碧池宴,怎么也和自己扯不上关系,这才松了口气,「是哪家姑娘?」 「魏武侯嫡女魏采邑。」廉欣娉说完,笑嘻嘻的看着廉如意,「这下给你躲过去了!」 廉如意听出姐姐这话里捉狭的意味,便点头道:「我还小,还能躲上些时日,姐姐可是快要及笄了,不知道这次碧池宴有没有让姐姐有所斩获呢?」 「你敢打趣我?」廉欣娉立即红了脸,两手去呵廉如意的痒。 廉如意一边躲,一边观察姐姐的神色,「哎呀不得了啊,姐姐红了脸呢,这还是我那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京城第一才女的大姐么?该不会真的心有所属了吧?」 「叫你胡说!」廉欣娉真有些恼羞成怒了。 廉如意赶紧缴械投降,「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求我大人大量的好姐姐快快放过我吧!」 两人又笑闹了一阵,廉欣娉才放过廉如意。 因为前世,在自己的设计之下,致使姐姐一生都陷入不幸的生活当中,廉如意对廉欣娉的愧疚之心延续到今世,自然就对她的婚事格外关注。 她不想让前世的遗憾带到今世,廉欣娉明年就要及笄了,来将军府打探廉将军口风之人,也是要把门槛都给踩下去。不过廉将军一直没有漏过什么口风。 她们的母亲不在了,廉将军对这两个女儿也是格外的怜惜,因此在她们的婚事上,他也更为慎重。女子以夫为天,如果不能嫁个真正关心她们爱护她们的如意郎君,他也会觉得愧对亡妻。 除了廉家小姐被人关注以外,最近风头正紧的还是魏家小姐。 容妃看好魏采邑,并且非常明白的暗示了众人,她想要魏采邑给她做儿媳妇的意思。 大皇子深得圣心,且有近日即将被封为王的消息在这些权贵圈子里也不是秘密。加之大皇子本身就容貌俊逸,文韬武略皆为上乘,在京中贵女中颇得好评。 魏武侯府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 魏采邑也为自己能嫁给大皇子而偷偷欣喜。 只是碧池宴刚刚结束,大皇子就来到容妃宫中,屏退众人,面带不满。 「你这是干什么?母妃为你选了魏家嫡女,轮相貌家世,都是顶好的,你不来谢我,怎么还如此瞪着我?」容妃不乐意的说道,不过毕竟是对着自己儿子,口气还是嗔怪居多,并未真的生气。 慕容丘皱眉道:「不是告诉母妃,儿臣想要娶廉家二小姐么?」 「那廉家二小姐,听说得了急病,口不能言,身上出满红斑,并未来参加宴席。她若是真的生病,说明身体不好,母妃怎能为你挑上一个身子骨不好的正妻呢?若是被人陷害,那也说明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以后怎样为你管理后院,怎样做你的贤内助呢?」容妃淡淡的笑着,脸上的表情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也完美的恰到好处,「母妃已经替你考量过了,魏采邑是最合适的人选,魏武侯深得圣心,在众多官员之中也深具影响力,魏采邑端庄贤惠,家教很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慕容丘脸色愈加阴沉,「母妃怎么不问过儿臣的意思,就……」 第52章 「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皇子也不能跳出世俗之外。况且我是你的亲母,难道我不是真心为你好么?」容妃的温和的表情也渐渐冷凝下来。 她起身离开座椅,款款缓步来到慕容丘身前,直视着慕容丘的眼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廉家的姑娘动了真心了?」 慕容丘闻言,只是蹙了蹙眉,没有回应。 「哼,我的儿子也会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时候!天下女子多得是,你为她什么动心?待你坐上那至尊之位,天下都是你的,想要什么没有?」容妃说话间带着睥睨苍生的气度,「你要清楚的记得,你现在要做的事是什么!」 「母妃误会了,儿臣并非心系廉家小姐,只是廉将军手握重兵,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是儿子未来的一大优势。听闻他最疼惜家中二小姐,且这位二小姐不似她姐姐那般聪颖持重,很好拿捏,所以儿臣才……」慕容丘低声辩解道。 「你不用说了,母妃心意已定,廉将军那里自会有别的办法,你就准备好迎娶魏采邑吧!」容妃不容置疑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与皇后斗了这许多年,看似她处处压在我头上,可其实,胜负还为分不是?她的儿子占着嫡子之位,我的儿子却是长子,你知道当年母亲冒着多大的危险,才堪堪比她早一个时辰生出你来?」容妃目光犀利的看着慕容丘,「皇儿,你才是那德才兼备之人,莫要让母妃失望。」 「儿臣……明白。」慕容丘沉声应道。 城郊的一处不起眼的破庙里,此时却站着一位和环境十分不协调的华衣贵妇。 而她正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听着身前一位黑衣人的吩咐。 「事已至此,你以后更要小心行事,切莫叫人怀疑了去!」黑衣人沉声说道。 那贵妇连连点头称是。 「如此,你便回去吧,事非紧急,不要主动联系我。」黑衣人说完,转身要走。 「主子!」贵妇却突然叫住黑衣人,语气中带着恳切的祈求,「求主子让我再见见冯毅吧?」 「哼,你还想见冯毅?最近交代你的事情你办成了几件?搞砸了几件?你若再不永心,以后都别想在见他了!」黑衣人说完,甩开贵妇攀着他披风的手,纵起轻功,宛如一片轻盈的树叶,乘风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那贵妇却像一下子失了力气,瘫坐在破庙脏兮兮的地上。华丽的衣着都被弄脏,她也恍然未觉。 过了一会儿,才从外面走进一个妙龄女子,将贵妇搀扶起来,「您怎么样?地上凉,我扶您起来。」 贵妇这才微微回了些神,抬起头来,却正是廉家的薛姨娘。 搀扶着她的妙龄女子,正是她身边的丫鬟紫珠。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又在京城转了兜兜转转了一圈,这才回到将军府。 廉葭葭已经被晾在慕容丘的别院好多天了,她从愤慨到沉寂,再到重燃斗志,一直没见过慕容丘的影子。 这天傍晚,慕容丘却突然来到她的房间。 「大,大皇子?」廉葭葭见到面色冷凝,一身酒气的大皇子,很是意外。 慕容丘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接着一个充满酒气的吻就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直到廉葭葭觉得自己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抽空,浑身绵软无力的全倚在慕容丘的身上,慕容丘才抬起头,放她大口呼吸。 廉葭葭脸上红晕渐浓,双目含情迷恋的看着慕容丘。 慕容丘的视线却落在别处,口中喃喃的说道:「我想要娶你,可有些事身不由己,虽是错过,我却不想放开你,你等我,待那一天,我定会将你收回我身边……」 「大皇子……」廉葭葭意乱情迷。 慕容丘大力的将她扔在床上,欺身压上。 廉葭葭也不是那未经事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要发生什么,只感觉到慕容丘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侧,便立时湿热一片。 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呀!他说身不由己,他说待那一日……她就知道,前世深爱自己的慕容丘今世怎么会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廉如意,还是败在了她的脚下,即便重生一次,她依然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今世,她害自己落得如此地步,接下来,是该让她看看自己手段的时候了! 廉葭葭将自己被廉将军厌弃,被慕容丘纳为妾室的错都归结在廉如意的头上。 不过在慕容丘的攻城掠池之下,她很快就被欲海淹没。 京城的夏季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碧池宴后不足一个月的功夫,荷花凋零,丹桂飘香,秋高气爽。 这么美好的天气,整日闷在后院的贵妇贵女们难免心痒难耐。于是一个接一个的宴席就被排上了日程,你方请罢,我方做东。原本这些你来我往的宴会也就是这些贵圈里最为正常的社交。 男人们在前朝打得火热,女人们在后院儿也不甘寂寞。 她说我家相公多能干,她说我家相公俸禄多,别看这些贵妇们人前都是一副高冷模样,闲谈起来,八卦比谁都多。 当然了,在这碧池宴后,贵妇们热议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将要嫁给大皇子的魏采邑。原本是要给太子选妃的碧池宴,太子妃的人选,却迟迟没有透漏出来。 这让魏采邑无论走到哪里,都成了人人关注的焦点。 但这魏采邑还真是气度不凡,即便有谁当着她的面打趣她,她也能落落大方,平声静气的说一句「全凭父母做主」。端的是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平和姿态。 第53章 但万事也有例外,只要戳中了痛点,再好的伪装也会破功。 这日众人聚在建安侯府听戏,一场唱罢,休息的时间,魏采邑再次被众人提起。 魏采邑正淡笑着应付众人,却不知谁来了一句:「听说大皇子原本是心属廉家二小姐的,可偏巧碧池宴上廉家二小姐因病未能到场,这才落到魏小姐头上。」 说话之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句之后就再不言语。 原本热闹的众人登时静了下来,默默隐于众人之后,正小口吃着点心的廉如意一下子就被几十道火辣辣的视线包围,一口点心差点卡在嗓子眼儿里。 与她相邻而坐的廉欣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居然这样也能被波及。 廉如意只能收拾起被寒风呼啸而过,吹的一片杂乱的心情,冲众人憨傻一笑。 立时就和袅袅婷婷笑容得体的魏采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正巧这时,戏台子上又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众人便回过头去,继续看戏。 只是廉如意手里的点心却再也吃不下去了。 「姐姐,我看我还是先回家吧?」廉如意放下点心,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轻声说道。 「你走不了了。」廉欣娉朝她努了努嘴,「正主儿来了。」 廉如意回头一看,可不是魏采邑正袅娜的朝她走来么! 「廉二小姐。」魏采邑朝她点头微笑着打招呼。 「魏小姐。」廉如意也不多说,礼仪上无从挑剔。 「采邑多待字闺中,鲜少出来,虽也见过廉二小姐几次,却都不曾有机会深交。早就听闻廉二小姐美艳无双,今日得见,才知这词与廉二小姐的真容相比,也是黯淡无光。」魏采邑上来就是一通夸赞。 只是这夸赞让人听了却是别扭的很。 众人虽然眼睛都在盯着戏台,似乎没有人注意这里的动静,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大家都支着耳朵,窥伺这里有没有新鲜的八卦呢。 廉如意不欲招惹事非,浅浅一笑,「魏小姐才是精妙之人,德才兼备,让如意钦佩。」 「我一见廉二小姐就觉得尤为亲切,许是我们有缘分,不若我称你一声妹妹如何?」魏采邑这一声妹妹叫的亲昵婉转,立时就在身份上占了上风。 廉如意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眼眸中却温度渐冷。 「如意的姐姐还在这里坐呢,魏小姐还是不要胡乱攀认的好。」廉欣娉在廉如意身后冷冷开口。 她这一开口,让周围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们看魏采邑的眼神就不同了。 正如魏采邑所说,她不经常出门,直到得了容妃钦点之后,才在大家的视线里活跃起来。与早就风靡京城贵女圈子的第一才女廉欣娉的影响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廉欣娉明显维护自己妹妹的话,让众人都对魏采邑适才的表现带了些看法。 不过魏采邑也是能屈能伸之人,立即温声软语道:「欣娉姐姐,乃实至名归的京城第一才女,我等见了欣娉姐姐,自然都是要称呼一声姐姐的。」 言下之意,是她不如廉欣娉声名显赫,便尊称一声姐姐,而廉如意不如她,所以只配叫妹妹。 廉如意真想扶额叹息,她又没打算和她争,这姑娘斗鸡似的炸着一身毛挑衅什么? 「姐姐,魏姑娘看起来很是崇拜姐姐,不如你们聊聊,我有些不适,便先回府去了。」廉如意转而对廉欣娉说道。 廉欣娉点了点头,她又去拜别了主家,便脚步不停的离开了建安侯府。 京城这些个贵妇的圈子就这么大,就这些人,你传我,我传你的,第二日,京城的贵妇贵女们便都知道了,廉如意不敌魏采邑,几句话就被魏采邑激的灰头土脸的败阵了。 春杏当时也在场,听闻了这些传言,义愤填膺的说道:「这些人真是胡说八道,我家小姐怎会被那个魏采邑比下来,她连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切--那是我家小姐不屑和她比较。」 廉如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原来你家小姐这么好啊?亏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小姐!」春杏跺了跺脚,「外面都这么说了,您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呀?」 「我在意什么?」廉如意伸了个懒腰,这大好的秋日,坐在二楼的窗边,晒着太阳,看两本闲书,顺便关心下那群小人的动向,生活还是很惬意的,「你都说了我是不屑和她比较,又何须在意别人是怎么议论的?」 「小姐,喝茶。」小陶捧着一碗杏仁奶露走到廉如意面前。 小陶确实很聪明,又肯下功夫,连云嬷嬷都说,这是她带过的丫鬟里,最好调教的一个。于是这两日,她已经被派到廉如意跟前伺候了。 春杏一看到杏仁奶露,脸色就变了,连退几步,「唉,我是对这东西生了恐惧了,一看到就想跑。」 廉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端着碗小口小口喝下。 一碗奶露喝完,才幽幽的说道:「有些伤痛,记着比忘了好,起码可以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小陶闻言眼神却有些怔怔的,指甲摩擦着放碗的托盘发出吱吱的声音她自己都没发觉。 第54章 廉如意看了眼小陶的神色,开口问道:「小陶,你怎么了?」 小陶这才回神,眼圈红红的低下了头,「回小姐,奴婢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春杏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将她按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奴婢去把托盘送回去吧。」 窗外的阳光落在廉如意的脸上,使得她脸上的线条竟柔软的不像话。小陶眯着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冰冷的心也慢慢温暖起来。 她缓缓的开口:「爹娘不在了,哥哥和嫂嫂想盖大些的房子,家里没钱,就把奴婢买了……奴婢不怕苦不怕累的,她们把奴婢卖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奴婢也不会抱怨的。可他们……却把奴婢卖进了那种地方……奴婢运气好,和里面的一位姐姐一起逃了出来,不想又被哥哥抓住,又把奴婢卖给一个老头子做续弦……小姐,奴婢当年才十岁啊,那老头已经五十多岁了……奴婢被他关了有一年多的时间,中间逃了两次,都被他抓了回来,将奴婢打的遍体鳞伤……终于在第三次他喝醉了酒以后,奴婢逃出来了……奴婢害怕再被他抓回去,也害怕被哥哥抓住,就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跑一直跑……奴婢累极了,困极了,饿得没有一丝力气,可奴婢去不敢停下来,奴婢害怕一停下来就还要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后来奴婢实在太累了,晕倒在路边,幸得一位大叔所救,奴婢以为那大叔是好人,心里想着,就算是那大叔让奴婢给他做媳妇,奴婢也认了,后来才知道那位大叔是个人贩子,把奴婢卖进了牙行。被辗转着卖来卖去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能遇见小姐这样好的主子。」 小陶一直说的很平静,直到最后一句,才热泪盈眶,她看着廉如意的时候,大而清澈的眼眸中星辉熠熠,感激满怀。 廉如意一直静静的听着,她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含着金勺子长大的,她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会因为要盖大房子就把自己亲妹妹卖掉的。她也想象不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为了吃饱穿暖,居然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几十岁的大叔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伸手握住小陶的手,十分庆幸这个女孩儿能在经历了这些以后,还能保持如此纯净的眼神。 「你想报仇么?」廉如意问道。 小陶眼中露出些许的挣扎,半晌之后,她才摇摇头,「刚刚听小姐说,有些伤痛记着比忘了好,奴婢也想到了报仇……可是我要找谁报仇呢?卖了奴婢的人是奴婢亲哥哥……奴婢不想报仇,奴婢只想以后能好好的活着。」 廉如意轻轻的笑了,「你这样很好。」 小陶生活简单,且已经摆脱了过去的环境,她却不同,她仍然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泥沼之中,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忘记过去的伤痛,也许就会在同一个坑里,被人吃的死死的。所以她在和魏采邑的流言中无动于衷,不是因为懦弱,更不是真的就怕了魏采邑,只是她要保存实力,蛰伏与伤痛之后,寻找时机发起反击。 只是没过多久,廉如意不敌魏采邑的流言就被新的话题取代,大皇子被封贤王。 圣上早就有意要封赏大皇子,但一直压着不发,听说这次是大皇子向圣上进言了改制军队的新方法,又在排兵布阵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深得圣心,圣上一高兴,就借机封王了。 被封了贤王的慕容丘更是身价倍增,不少有女儿的人家都开始打起了他身边尚在空缺的侧妃的主意。 廉如意算了时间,今世慕容丘被封贤王倒是比前世还早了大半年。他何时被封贤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封贤王之后的一件事。 前世慕容丘被封贤王之后,圣上就派了他负责西南盐地的征税事宜,可以说这件事,是他最后能顺利夺嫡的一大关键。 西南盐场的控制权都在世家大族手中,朝廷早就想涉足来分一杯羹,却一直未能成行。 前世慕容丘就借这次机会,和世家勾结在一起,中饱私囊,为他收买人心积累下不少的财富。 今世则要避免这件差事再次落入慕容丘的手中。 廉如意还没盘算好这件事要怎样实施,京城就爆发出更大的一件事来。 太子幕僚在春华楼与人发生争执,失手将人打死了。若在平时这件事也许不会被如此关注,春华楼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宾客们为的里面的红姑娘争得头破血流也是常有之事。 可此事恰恰发生在刚刚封了贤王,贤王风头正盛之时,太子原本就被比的暗淡无光,他手下幕僚又出了这种事,这就如同太子当众给自己了一个耳刮子。 廉如意一直让寒梅关注外面的各种大小适宜,这件事刚一出,廉如意就知道了。 「小姐,这件事真是太子幕僚所为么?」寒梅禀报完,犹疑的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廉如意抬眼看着她。 寒梅低声答道:「大皇子刚被封了贤王,正是名声正旺的时候,太子却默默无闻,百官夸赞贤王的同时,更是会盯紧了太子的短处。太子此时更应当御下严谨,怎么会故意露出错处给人抓呢。」 廉如意的闺房此时只有主仆二人,门外更有云溪守着,不然主仆二人也不会公然讨论朝堂之事。 「会不会……」寒梅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贤王的人故意陷害太子?」 廉如意拿着毛笔的手腕一顿,叹了口气,「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连咱们都能想的到的事情,旁人就会想不到么?所以即便是陷害,也会做得没有马脚,即便细细侦察之下,也只能坐实太子幕僚的罪行,让太子在这件事上翻不了盘。」 廉如意身边的大丫鬟,都知道她不喜欢贤王,自然的就将自己归入支持太子的阵营中。 寒梅闻言,略有些急,「那不就便宜了贤王么?」 廉如意点点头,「是要便宜他了。」 寒梅见主子似乎不慌不忙的样子,不解道:「小姐不是不喜欢贤王么?怎么一点也不生气着急的样子?」 廉如意收起毛笔,抬头看了看寒梅,微微一笑,拿起桌上刚刚写好的字条,吹了吹尚未晾干的墨迹,「谁说我不着急了?可事情尚未到最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寒梅愣了愣,不知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把这张字条送到四皇子手上。」廉如意将吹干的字条折了起来,交给寒梅。 「是。」寒梅领命而去。 当晚慕容御就出现在廉如意的屋顶上,他虽身无官职,可最近几天为了太子哥的事情忙碌的很。当他接到廉如意的字条时,却是恨不得立时就来找她,天知道他有多想见她。 再怎么着急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接到字条到如今,不过半晌的功夫,他却觉得时时刻刻都是煎熬,终于站在她闺房的屋顶了,却有些近乡情怯似的,待调整了呼吸,平稳了心绪,才缓缓的轻轻敲了窗户。 廉如意自然没有睡,窗户很快从里面打开,她飞身出了窗,与慕容御坐在屋顶。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慕容御轻声问道。 第55章 廉如意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春华楼的事,查明了没有?」 慕容御微微一愣,大概没想到她叫自己来,会问起这件事,略作沉吟,还是说道:「我已细查了这件事,那人确是太子门客,却是被人故意挑唆,酒醉失手和人推搡中致使那人摔下楼梯,当场就摔死了。」 慕容御说话时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春华楼的楼梯并不十分高,以往也有人从上面滚落的,厚厚的毡布地衣,即便再无防备的滚落下来,也仅多是受些皮肉之苦,那人却一命呜呼,还真是需要些技巧呢。」 廉如意了然的点点头,「这件事即便查到了这里,如实禀了圣上,便是能让圣上相信太子是无辜的,也难堵住悠悠之口,不管怎样,落人口实,是免不了的了。」 慕容御很是赞叹的看着身畔美人侧脸,不愧是让自己心动的女子,勇敢坚毅又聪慧,「京城人人都说,廉二小姐聪慧不及魏采邑,被人如此评价,你就无动于衷么?」 廉如意没想到他突然换了个话题,转脸看他,却一下子落尽他映着明月墨色深深的眸子里,愣了愣才别开脸,「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以为,这是京城的人们都在夸我呢。」 慕容御不禁露出了笑容,笑意融进眼角眉梢。她不仅聪慧,还如此豁达,怎能让自己不心动呢。 「我找你来,却是有事要说的。」廉如意轻咳了一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不知在这件事上,你们打算怎么做?」 慕容御也微微收敛了笑容,神情略显严肃的说道:「对方先下手为强,没有留丝毫挽回的余地,太子已经写了罪己书,承担下这个责任,责使门客亲自去对方家里赔罪补偿那家人一笔银子。」 廉如意点点头,「我到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合不合适。太子不妨借此机会,将功赎罪。圣上近些年来鼓励民声,轻徭减税,国库不太充盈吧?如果太子能在这个时候,增加国库收入,必然能挽回圣心,更得重臣认可。」 慕容御深深点头,「这自然再好不过,是什么事?」 「西南盐场。」廉如意说道。 西南盐场是块肥肉,了解的人都知道。但是朝廷和控制西南盐场的世家大族的关系很是微妙,稍有不慎,可能牵连甚广。所以即便现在国库不盈,圣上在对西南盐城的事情上,也是非常慎重,迟迟没有动作。 如果太子此时能在这件事情上,为皇帝分忧,自然再好不过。可稍有不慎,那就是满盘皆输,引起国之动荡也是有可能的。 慕容御皱眉深思,「西南盐场是好,可是这其中关系甚大,想要做好,可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行的。」 「已经有人盯上了这块肥肉,太子若能借这个机会率先取得,既是对这次事件的反击,也能给对手一个当头棒喝。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四皇子还是慎重考虑下吧。」廉如意语气笃定道。 慕容御转过脸来,对廉如意一笑,看似随意的问道:「你是因为关心太子才想了这么多,还是因为……因为太讨厌大哥?」他没发现自己问出这句话是竟有些心虚和紧张,攥起的手心里都微微有汗。 廉如意一愣,「原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不是么?」 慕容御好不容易才把心底的期待压了下去,他很想说,把这些问题留给我来考虑,你就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让我来保护你,可好?可他怕吓跑了她,恐怕日后连这样坐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故而低下头,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心急。 「我言尽于此,时间也不早了,四皇子请回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廉如意起身。 夜风很凉,她起身太猛,一个踉跄,竟没站稳。 慕容御眼明手快,立即起身扶住她,指尖传来她光滑的衣料,和衣料之下温软的触感。他心底一震,待她站稳之后,立时像被烫了一样将手缩了回来。他怕自己举止轻浮,轻薄了她。在他心中,她是如此美好。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曾经说过,越是喜欢,越不敢轻易触碰。他现在就是如此吧。 廉如意微微一笑,转身飞下屋顶。 第二日满朝文武上朝之时,太子长跪朝堂之上,痛哭流涕,承上罪己书,言辞恳切的表达了自己御下不严,愧对父皇的信任,愧对重臣期待,更对那不幸丧命的家人怀有深深的愧疚之心。 长长的罪己书感情充沛真挚,倒是让皇帝和群臣都感动不已。 圣上让太子起身时,太子却又说道,愿为皇帝分忧,希望皇帝能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恳求去西南盐场,重新和世家商议盐场的控权问题。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连皇帝都不禁多看了太子几眼。这件事情,太子无辜,皇帝当然心知肚明,他没有横加理会,不过是也想借此机会让太子成长。西南盐场是块肉骨头,却是块不好啃的骨头。皇帝还是很疼惜太子的,他并未想过就这件事要惩罚太子。 可看着跪在地上,日渐长大的爱子,皇帝终是点头允了。想要让他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主,遭遇挫折和磨难也是必不可少的。 廉如意听说太子要亲去往西南时,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她能够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廉世召也在随行之列。 廉如意来到廉世召的院子,笔喜正在给廉世召收拾行李。廉如意见笔喜眼中似乎还带着刚刚哭过的痕迹,低头抿嘴而笑。 「二妹来了,有什么事么?」廉世召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事和哥哥说。给力」廉如意本欲打趣哥哥,见哥哥和笔喜都微微尴尬的样子,便收起了捉弄的心思。 廉世召看了眼笔喜红红的眼眶,道:「那咱们还是到书房去说吧。」 到了书房,廉如意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封,交给廉世召。 「这是什么?」廉世召接过信封,掂了掂,分量不轻呢。 「是我最近从爹爹和姐姐的书房中搜罗来的关于晒盐出盐的一些事宜,也许有用,哥哥既然要随太子去往西南,便带上吧,若是真用得上,也不用说是我找来的。」廉如意垂了眼眸说道。 其实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找这些书籍了,前世为了帮助大皇子也专门搜集过这方便的材料,只是大皇子根本没有理会,而是和世家串通勾结在一起,他所谋的是那个皇位,并不是真的要帮助朝廷解决盐场的问题。希望今世,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吧。 廉世召惊讶的看着妹妹,「你怎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你们这些小姑娘,不是最爱看那些让人掉眼泪的话本的么?」 廉如意噗嗤一笑,「谁规定了女子就只能看话本,不能担心国之社稷了?」 第56章 「没想到我还有位忧国忧民情操高尚的妹妹呢!」廉世召也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妹妹这是想要帮哥哥立功么?」 「你若立了功,回来可别忘了给妹妹好处就行!」廉如意点头承认。 廉世召拍着胸脯说:「哥哥怎么会是那种人,若真用得上,定将功劳都归于妹妹!」 「切莫如此,哥哥,小妹还想安安生生的做‘只会看让人掉眼泪的话本’的闺阁女子呢,哥哥可别害我,若哥哥得了赞誉,回来永心给我备份礼物就成。」廉如意笑着说道。 廉世召答应下来,她才放心的离开。 树大招风,她可不想太过招人眼。能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偷偷算计前世愧对她的人,才是正道! 太子临行前,廉如意的窗户又被敲响了。 廉如意推开窗,所见之人除了慕容御不作他想。 「我要跟着太子哥去西南了。」慕容御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廉如意点点头,「一路小心。」 「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呢,定要事成之后才能回来。给力」慕容御的语气有些低落。 「这是自然。」廉如意却态度平静。 慕容御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银盘似的月亮,「你说西南的月亮也这么圆么?」 廉如意觉得,今天的慕容御好像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 慕容御默不作声,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她还不知道你喜欢她呢!快告诉她呀!不然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她会不会把你忘了都不一定呢!告诉她,告诉她……」 「我怕我会想念京城的饭菜京城的水。」慕容御闷声说道。 廉如意一愣,吃吃的笑了起来。 慕容御有些懊恼,这话说的真傻,他从十岁起就跟着师父四处游历,这么多年在京城所待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半年。半年都没有,有什么可想的? 慕容御忽而从背后拿出一方精致的匣子,「这里面是我这几天整理准备出来的各种药品,每种药的名字用途都写的很清楚,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多小心,大哥那里,还未和魏小姐成亲,恐怕对你还未死心,你……躲他远一点。魏小姐要是再来挑衅你,你若不耐烦,直接给她一耳刮子,反正她也打不过你,何须忍气吞声……你那庶妹,如今在大哥的别院里待得安生,谁知道她有没有琢磨什么坏心思,你也要防着点她……」 廉如意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这么啰嗦。她一直以为说个不停是女子的特例。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慕容御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心里却变得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柔软。她一直把慕容御当做同一阵营的盟友来看。他们有共同要对付的人,有着不相违背的利益。虽然他无声的关怀,她一直都知道,可前世被所爱之人伤的太痛,今世她从没想过嫁人。 慕容御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只是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 慕容御终于把能想到的话都说完,廉如意一直很有耐心的听。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 朦胧静谧的月光之下,气氛如此美好。 「如意……我……」 「天都快亮了,你今日还要上路,快些回去吧,一路顺风!」廉如意见他欲言又止,立即说道,言毕就飞身回了房间。 慕容御张着嘴,咽下未说出口的话,默默坐在屋顶,不知又过了多久才悄悄离开。 太子离了京,似乎也将关于太子的议论带离了京城。 八月节却如期而至,不会因为谁的离开就早到或晚到。 各家各户都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准备着过节。皇帝也许是平日里威严寂寞久了,也赶着在这个节日里,宴请重臣携带着家眷,到皇宫里热闹热闹。 不算上次被大皇子掳来的那次,这是廉如意第二次进宫。但她却对这里很熟悉,前世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她却一点也不眷恋。 她发现自己可能真不适合皇宫这地界儿,也许就是人家说的八字不合,她发现就算重生一次,自己每次来皇宫也都没好事。第一次来,是为了请罪,骑了一次马,摔得半死不活的还要来说都是自己不对。第二次被掳来,差点失了身给那个她恨之入骨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这第三次来,好歹是来过节的,她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 可偏偏她一道场就发现,自己的座位竟是挨着魏采邑的。这不是八字不合是什么? 皇宫可不像家宅后院儿,想走就走!这地方,让你什么时候来,就得什么时候来,让你什么时候走,那才能走,你想提前离开?门儿都没有! 倒不是怕了魏采邑,多活一世,她毕竟不是小女孩儿了,魏采邑却正值年轻气盛,事事都爱争个高低,这种小女孩儿的战斗力不高,应付起来,却也是很烦人的。 她正要叹气,就见魏采邑被一位宫女带着,向她走来。 「廉二小姐,我们的位置是挨在一起的?真是缘分呢!」魏采邑笑的亲切。 廉如意点点头,「是缘分!」 心说,只要不是孽缘就好! 第57章 「怎不见欣娉姐姐?」魏采邑左右看了看,问道。 「姐姐稍后就到。」廉如意说道。她原本是和姐姐一起进得宫门。大臣的马车不许进宫,进了宫门她们就换了轿辇,再进了内宫,就要下轿徒步。 下了轿的时候,她和姐姐还一起着呢,路过一片桂树林,姐姐却说有事让她先走,她便独自先入了御花园的宴席。 魏采邑却眼睛一亮,廉欣娉不在就好,没有这把保护伞,想让廉如意在自己手里吃个亏,丢个脸,那还不容易。自从听人说,大皇子原本看好的是廉家二小姐以后,她怎么看廉如意,怎么不顺眼。这丫头除了皮肤白点儿,眼睛大点儿,鼻梁高点儿,嘴巴小点儿,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以外,一无是处,功夫一般,诗词更是一般,笨嘴拙舌,哪里比得上自己? 像大皇子那样的青年才俊,如今更是圣上众皇子中,唯一一位被封了王的,怎么能看得上她这么不起眼的姑娘呢! 虽说她爹是开国将军,自己爹爹还是魏武侯呢,论家世,两人也是不相上下,凭什么说是因为她生病没能参加碧池宴,容妃才看上的自己?就算她去了,能成为贤王妃的也是自己! 魏采邑眼中赤裸裸的挑衅,廉如意只当没看见,微微一笑,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安静的等着宴会开始。 「如意妹妹,可曾读过什么书?」魏采邑也在她身旁坐下,见旁边有几位女孩儿经过,便微微提了些音调问道。 廉如意无奈的皱了皱眉,她还真来了! 「只寥寥看过几本。」廉如意淡淡一笑。 「噢,不知如意妹妹都看过哪几本?」魏采邑却紧追不舍。 廉如意有些不耐烦的轻咳了一声,「别的都忘了,只记得《女则》有曰,‘女子不随波逐流,不言人是非,不嫉妒,不恼恨,不寻衅事端,方称贤良。」 魏采邑没想到自己以为是笨嘴拙舌的廉如意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一时都愣住了。 「你……」魏采邑皱眉瞪着廉如意,却也知道周围有不少的眼睛都正在看着她们呢,她可不能被廉如意给激怒了。便捏着手帕沾了沾嘴角,微微一笑,「如意妹妹好学识。」 廉如意颔首笑了笑。 姐姐怎么还没过来呢?廉如意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御花园西侧进口。华灯高悬,树影婆娑,御花园亮如白昼,却哪里瞧得见廉欣娉的身影。 正在这时,已经被封为贤王的慕容丘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太子与四皇子都去了西南盐场,三皇子远在林州,其他皇子尚幼。 所以他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慕容丘一边与重臣打招呼,一边缓缓向西北角走来。 廉如意只顾四下巡视姐姐的身影,却不知慕容丘已经离她们这桌很近了。 直到身边的魏采邑不小心打翻了她面前的茶盏,她才瞧见已经只有两三步之遥的慕容丘。也明白了外人面前一向端庄的魏采邑,为何会如此不小心。 嫌她碍事,她走还不行么! 像皇宫大内这种地方,她们作为重臣家眷能得进,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她们的丫鬟们自然是带不进来的。她若是想要换衣服,还要走上很远出了内宫宫门,找到等在外面的春杏她们,才能更衣。幸好她刚才躲得快,衣服没有真的被打湿,不然真是麻烦。 不过她还是立即起身,「魏小姐,我去更衣,如果我姐姐来了,帮我转告她一下,我去去就回。」 「嗯嗯,你去吧,我一定把话带到。」魏采邑冲她笑着点头。 两个人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也就这个笑容发自真心。 廉如意立即起身就走。 「廉二小姐。」贤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还是慢了一步。 廉如意很想装作没有听见,赶紧离开。 可是慕容丘显然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宴席很快就要开始了,廉二小姐怎么这么着急离开呢?」 「如意妹妹不是要离开,只是衣服被打湿了,去更衣而已。」魏采邑立即起身,姿态优雅万千的朝贤王行礼,欲语还休的眼神更是流连在贤王身上。 慕容丘这才转过头看她,像是刚刚发现她的样子,「哦,魏小姐。」 魏采邑脸色霎时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恢复笑容满面,「如意妹妹要不就不要回去了,路程遥远,凑合一下算了。」 「失礼了,小女还要去找姐姐。」廉如意僵硬的转过身,福身行了一礼,起身后提步就走。 有贤王和准贤王妃在这儿,她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她不知道慕容丘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转过一道宫墙,再看不见。 魏采邑却是把贤王的表现尽收眼底,衣袖下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原来传言非虚,贤王果然是对廉二有意的!自己才是容妃钦定的贤王妃,廉二有什么?她凭什么获得贤王青眼? 魏采邑收拾起凌乱的心情,脸上摆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正打算再和贤王说几句话,好给在成亲以前给贤王留下个好印象,慢慢收回贤王的心,却见慕容丘已经转身。 第58章 「贤王?」魏采邑叫住他。 「还有事么,魏小姐?」贤王回过头。 「哦,没,没事。」魏采邑见他眉如剑目如星,顿时心如鹿撞,一张美颜瞬间红了透。 「那本王就先走了。」贤王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到慕容丘走远了,魏采邑才恍然若失的坐下。刚才那种心慌慌的砰砰乱跳的感觉,就叫做「怦然心动」么?以前只是觉得贤王优秀,令人仰慕。直到今天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看他双眸凝视自己的瞬间,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仅凭一个眼神,就让人动情。 但想起贤王看着廉如意的眼神,魏采邑几乎要坐不住了,那是她的贤王,她一个人的!怎能允许另一个女人在他心中占据一方地位!廉二最好给她躲远一点,否则,她定不会对她客气! 慕容丘站在一处影壁之后,将魏采邑的神态尽收眼底,看她失魂落魄的坐下,再看她盯着廉如意离开的方向满目愤慨。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廉如意不是想要躲着他么?不是想要和他没有任何瓜葛么?她以为,只要躲他躲得远远的就可以了么?自己偏偏不让她如愿,偏偏就要她怎么也斩不断和自己理还乱的牵扯! 廉如意离开以后,当然不是真的去换衣服,她看了看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服,想了想,还是去找姐姐吧,反正那片桂树林离这里也不远。 桂树林年代久远,树枝繁茂,廉如意走到桂树林外向里张望,夜色阑珊,这里又不似御花园,有那么多华灯高悬,她一眼望去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姐姐就是在这里和她分开的,一直不见姐姐前去,她会是在这里么? 廉如意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去桂树林中寻找姐姐。 左右看了看,恰逢此时无人经过,她便深入林中。 花香弥漫,她一边嗅着香气,一边往林子深处走去,不多时,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倘若是为了那日之事,小生自会守口如瓶,小姐更有什么吩咐,小生也自会遵从,还请小姐明示。」男子声音谦和有礼,听上去就让人第一印象大好。 「多谢林公子,如此甚好。小女一再感谢,只是不想林公子误会,那日之事,乃情况紧急,公子救人也是义举。小女并不想让公子误会,救了人反倒还要对此事负责。」一个女子的声音言道。 廉如意一听,就忍不住探头去看,因那说话的女子,正是姐姐的声音。 姐姐这是和谁说话呢?这说话的内容听来怎的如此奇怪?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廉如意莫名其妙的看向这片桂树林的中间,一小片的空闲之地。桂树林中间有一张古朴的石桌,周围放着四张看似随意未经雕琢的石凳。四周桂树环绕,花香飘逸,石桌旁站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少女,和一位高挑清俊的少年,怎么看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致。 「此事小生并未言与家父,家父上门与此事无关,小姐不要多心。」那少年的声音似乎透出些无奈与失落。 廉如意歪着脑袋想,姐姐和这位林公子到底在说什么呢? 只见廉欣娉略行一礼,「如此便好,多谢林公子,时间不早,请公子先行一步吧。」 那林公子也不再推让,冲她抱了抱拳,便撩开衣摆,从另一个方向出了桂树林。 廉欣娉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觉得那人走的差不多远了,才向着廉如意进入桂树林的方向缓步走来。 廉如意迈步出了藏身的桂树后。 「姐姐。」她并未打算隐瞒姐姐,自己偷听的事情。 廉欣娉一愣,有些意外,「如意,你怎么在这儿?」 「等了姐姐许久,不见姐姐回去,我便出来寻姐姐了。」廉如意如实说道。 廉欣娉转身向林公子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又看向廉如意。 廉如意倒是自觉,直接说道,「不小心偷听了你们谈话,姐姐见谅。」 廉欣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走吧。」 姐妹两人再次回到御花园,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连廉欣娉都感觉到了魏采邑看向廉如意不善的眼神,不禁小声问道:「你又怎么招惹她了?」 廉如意更加无奈,「我可没招惹她,姐姐你知道的,我都尽量躲着她的。」 正在这时,公公高声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御花园众人齐齐起身,跪拜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与皇后娘娘携手走进御花园,两人脸上表情亲切温软,竟像是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一样。不过众人都以头触地,谁也没瞧见这样的情景。待皇帝和皇后都落了座。公公才又高唱着让众人起身。 廉如意正打算往下坐时,却觉得身后不对劲儿,便放缓了落座的动作,回头一看,她的座椅竟被人往后拉了几分,倘若不知,一坐下去,摔个屁股堆儿倒是小事,在场的都是重臣显贵,更有圣上和皇后在场,丢人那可就丢大发了! 她一旁是廉欣娉,另一边是魏采邑,这小动作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魏采邑若无其事的先坐了下来。 廉如意看她一眼,默默将椅子挪了回来,也落了坐。 这里的小插曲,除了当事人,谁也没发觉。 第59章 皇帝简短的说了几句让众人开怀畅饮,无需拘束的场面话,众人再次谢了恩之后,琼浆玉液秀珍美味就被貌美如花的宫女们一盘盘呈了上来。 一开始场面还有些拘束,待乐师奏响美妙的音律,舞姬长袖挥舞,倩影妖娆,酒香弥漫之时,大家才真正放开了,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场面欢快热闹起来。 「如意妹妹,我来敬你一杯。」正和旁人说话的魏采邑突然端着酒杯,转过脸来,看着廉如意说道。 廉如意冲她一笑,点点头,也执起酒杯,「多谢魏小姐,这杯酒,应该如意敬魏小姐才是,魏小姐年长如意,如意怎好让魏小姐敬酒。」 魏采邑似乎不在意这酒究竟是怎么个说法,只要喝下去就成。 两人扬了扬酒杯,一饮而尽。周围不少人都看着,见两人爽饮,纷纷鼓掌。她们这小范围的热闹,倒也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魏采邑见她杯中酒喝得干净,满意的点点头,又和旁人交谈起来。 廉如意也趁着这个热闹的机会,和姐姐小声交谈,「姐姐,你是不是该对妹妹解释些什么?」 「什么?」廉欣娉看她一眼,又转过脸去。 「那林公子是谁?」廉如意笑眯眯的在人群中扫视,「让我看看在这里不在?」 「好了!回去再说!」廉欣娉嗔她一眼。 「那你答应回去一定要告诉我?」廉如意借机赶紧说道。 廉欣娉恐她现在就纠缠,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廉如意却觉得脑袋里有些眩晕,眼前的杯盏都开始打转,就如同喝醉了酒般。她却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就不胜酒力,进宫之前,她专门服下了慕容御留给她的那些药里的避酒丹,他在介绍中说,服下避酒丹,千杯不醉。就算是药效会有些许的夸张,自己不过刚饮了几杯桂花酿,本就不是烈酒,怎会如此快就醉倒呢? 她的视线落在刚刚和魏采邑碰杯的酒盅上,又撇了撇正与旁人说话,嘴角含笑的魏采邑。是她动了手脚?自己一直就在这儿坐着,她如何有机会下手? 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起身去寻姐姐的一段时间,莫非她在那时就已经找到机会动了手? 廉如意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强忍着眩晕,从怀中摸索出那瓶她进宫前犹豫再三还是备下的雪莲丸,据慕容御说是可解百毒。 迅速的吞下雪莲丸,为避免自己眩晕之下有失态之举,她便一手支着头,一手狠掐着自己的大腿,脸上伪装出从容的笑,将头微微转向姐姐,作出一副正在和姐姐低声说话的样子。 廉如意此时心中却突然有点想念那个给过她温暖感觉的人,在那天夜里,寂静的屋顶,絮絮碎语,却句句都是关切。他说,我不在的日子,你自己小心。看来她还是不够小心,这么快就要用上他备下的「不时之需」的药丸。 那晚的月色似乎很美,那晚的慕容御似乎也顺眼。 雪莲丸入口之后,一股清凉之气,缓缓在腹中化开,廉如意也渐渐清明起来。她笑嘻嘻的转向另一边的魏采邑。俗话说,可以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害我一次我忍,两次我还忍,可你这没完没了的是当我好欺负,还欺负上瘾了么? 她左右看看,却瞧见皇后嫡女明月公主正朝着她们这边走来。当今圣上皇子不少,皇女却只有年仅十二岁的明月公主和尚在襁褓之中尚未封号的二公主。明月公主长相甜美可爱,深得圣心,可以说是捧在圣上的手心里长大的,所以性格上,难免就骄横跋扈了些。 廉如意暗自欣喜,这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看来上天都对魏采邑看不过眼了,给自己这绝佳的机会,让自己稍稍惩戒她一下。心里计算着公主走过来的时间,便向魏采邑开了口。 「魏小姐,刚才那杯酒,是你起得头,我转敬给你,这样没诚意。不如我再敬魏小姐三杯,魏小姐喝下,也算收下了我的诚意,如何?」廉如意说道。 魏采邑见她脸色酡红,醉眼朦胧,说话间口齿还不甚清晰,便微微一笑,端起杯子来,轻声说道:「如意妹妹,你喝醉了。」 「我可没醉,魏小姐可不要小看我。」廉如意说着举杯与她相碰。 「好,我不小看你。」魏采邑的语气像是哄孩子般,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心下更是得意,看待会儿药效发作,她廉如意在这御花园内,圣驾重臣面前撒起酒疯来,还如何收场! 就在她得意洋洋的将酒杯送至唇边之时,廉如意轻抬手腕,在她手肘间的一处穴位上一点。 就见魏采邑胳膊一软,一杯酒好巧不巧的全洒在已经走来的明月公主的罗裙上。 「呀!是谁这么不长眼!」明月公主立时气愤道。 一桌子的人都吓了一跳,见是圣上宠爱的明月公主,纷纷起身,向公主行礼。 魏采邑狠狠的瞪了一眼廉如意,却见她扶着桌子,似乎站都站不稳了,分明是已经醉了。那刚才她碰自己一下,只是巧合? 没时间想太多,魏采邑赶紧向明月公主赔罪:「公主赎罪,小女不知公主在此,弄脏了公主衣裙,小女惶恐。」 「哼,你可知道这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衣裙,穿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你给毁了!」明月公主气道。 「请公主赎罪。」魏采邑自然也听说过明月公主的脾气,将头埋得很低,态度甚是恭敬。 「我还有正事儿,暂且不与你计较。我听说魏家小姐就在此桌,哪位是魏家小姐?」明月公主扫视一圈,问道。 魏采邑微微一愣,「小女,正是魏采邑。」 「原来就是你?」明月公主说完,便在魏采邑跟前缓缓走了两步,上下打量着她,口中还发出啧啧两声,「也不怎么样嘛!我大皇兄俊逸不凡玉树临风,怎的要娶你这么个普通的姑娘?还连个酒杯都拿不稳,大皇兄真是可怜。」 明月公主话音未落,魏采邑已经是脸色煞白了。 不过明月公主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倒是对她大哥的同情更多些,「我得赶紧告诉母后去,以后给太子哥挑选妻子的时候,可一定要挑个长相貌美,礼仪稳妥,大方持重的。别像大哥那么可怜!」 第60章 公主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弄湿的裙子,裙子湿了一片,自然没办法在直接回到席间,她懊恼的哼了一声,愤然离去。 直到公主走远了,魏采邑才跌坐回座椅之上。 只是在不复刚才的意气风发趾高气昂,同桌的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本来对她能够嫁给贤王眼红心热,如今看到被明月公主如此讽刺一番,也不知是同情的人多,还是幸灾乐祸者居多。 倒是有几个低声安慰她的姑娘,事已至此,安慰又有何用? 魏采邑脸白如纸,复而看向廉如意,怎的还不见她发酒疯?她今日进宫之前专门备下的想要借机让她出丑的烈性药物,据说此药服下之后,不出一刻,便会如疯癫一般,行为狂躁,言语颠倒,旁人见了只当她是发酒疯,断不会被发觉。御前失宜,怎么说也能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吧! 可现在看她,却只见她脸色潮红,用手支着头,眼睛半眯,口中喃喃自语,并未有失态之举。 倒是自己,经她一碰,得罪了明月公主,还被公主一通讽刺,当真倒霉透了! 魏采邑眼含着泪,强忍着才没再众人面前掉下来,抽了抽嘴角,却怎么也摆不出一张笑脸来了。 却在这时皇帝清了清嗓子,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只见皇帝缓缓开口道:「如此良辰佳节,朕也有件喜事,要与众位爱卿分享。」 「臣等洗耳恭听。」众臣纷纷应道。 「朕登基已有十余载,朕的儿子也长大了,魏氏嫡女品行兼优,今日便赐婚与贤王,望你们夫妻同心举案齐眉相携到老。」皇帝十分赞赏的看着坐在一边的贤王。 他话音刚落,贤王便起身来到圣上坐席前跪倒,魏采邑也收拾心情,仓惶起身快步来到贤王身侧,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谢皇上恩典。」 两人一同说道。 魏采邑的声音,却带了些许的鼻音。 皇上正欲命两人起身,换了衣服的明月公主却在此时回到席间。 「皇兄可曾见过这位魏姑娘?」明月公主笑嘻嘻的插嘴。 魏采邑顿时身子颤了两颤,屈辱羞愤紧张都难以道尽她此时的心情。 皇后责备的看着公主,「明月,不可胡闹。」 明月公主撇撇嘴,「我就问问皇兄都不行么?」 圣上倒是哈哈一笑,「怎么不行,明月这是关心兄长呢!」 贤王爽快的答道:「不曾见过,今日一见,乃是一见倾心。」 明月公主翻了个白眼,「皇兄定是先前吃了御膳房的蜜了!」 「平身吧。」皇帝笑着点了点明月公主的脑门儿。 贤王起身后,弯腰付了魏采邑一把,她这才脸色稍缓。 魏采邑离开之后,廉如意就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明的眸子,哪里有半分的醉态。 远远地看着魏采邑僵硬的背影,她不禁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一再忍让,魏采邑还真以为她是可以任人揉圆捏扁的么? 「你在乐什么?」廉欣娉靠过来问道。 「害人不成反害己,姐姐说可乐不可乐?」廉如意淡淡一笑。 廉欣娉看了看魏采邑空下来的座位,眉头微蹙,「宁惹君子不惹小人,你若招惹她,她定要记恨与你呢!」 廉如意摇了摇头,「我不招惹她,也不见她放过我,既然如此,我又何须在意?」 言语至此,她忽然想起,那夜屋顶,他对她说,如果她再来招惹你,若是不耐烦,直接给她一巴掌,反正她打不过你,何须忍气吞声……虽是玩笑话,却如此贴合她此时的心情。 也不知他们在盐场情况怎样,进展如何?一切可还顺利么? 八月节的宫宴上,魏采邑得罪了明月公主的事情,不知怎的竟在京城这个圈子里传开了。原本也只有她们这一桌的女孩子知道。后来竟传得绘声绘色,魏采邑如何笨手笨脚的把酒洒在明月公主的衣裙上,明月公主原本已经原谅了她,却又得知她就是未来的贤王妃,更如何的评价她配不上贤王。 流言传扬甚广,连魏采邑的母亲都听到了风声。很是责骂了她一番,魏采邑在闺中狠狠哭了几次,更是将廉如意恨了,直说她是扫把星! 廉如意却已经将这件事忘在脑后,她更关心的是西南盐场的事。 太子离京已经两月有余,西南盐场却还未听说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如果能拿下西南盐场,阻止贤王从中牟利,对他妄想夺嫡无疑是一个有力的打击。可是世家原本就和朝廷关系微妙,如果太子在这件事上稍有不慎,处理不当,贤王又名声正旺,虎视眈眈,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廉如意焦急不已,提笔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落了几个字,却又将纸揉乱扔在一旁。 「小姐,」寒梅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已经打听清楚了,孙中书不在京城,似乎正是太子爷离京半个多月时,离开京城的!」 第61章 孙世全乃中书大人,他是被皇帝派往西南帮助太子了么?太子会当他是皇帝身边的人而信赖么? 廉如意却是知道,孙世全正是贤王羽翼。 廉如意既然已经猜到孙德全有可能是去了西南盐场,便更加焦急,他顶着皇帝身边人的身份,打着帮助太子的旗号,在西南暗地帮慕容丘活动,这将使得太子说服世家变的更加困难,自己虽知他的身份,却又该如何与哥哥言明呢? 她拿着笔,却迟迟落不下墨迹来。 恰巧这时,丫鬟禀报说,廉欣娉来了。 廉如意索性放下笔,深吸一口气,离开窗边的书桌,前来迎接姐姐。 「如意。」没等她走到门口,廉欣娉就掀帘子走了进来。 廉如意见她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便先请她坐下,自己为她倒了一杯茶,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等她开口。 廉欣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过是借这个小动作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她看了看廉如意,又将视线转到一旁,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八月节上,你看到的那人是林太傅之子。」 廉如意一愣,才想起自己在桂树林中撞见姐姐与一男子私下谈话,话的内容还很是奇怪,后来逼着姐姐答应回来给她个解释。 不过姐妹二人关系修复到今日,好不容易才亲密起来,廉如意是真的很珍惜,不敢再亲手去破坏,所以回来这几日,姐姐没有主动提起,她也就没有再追问。不想姐姐今日,倒是主动来了。 看姐姐神情尴尬别扭,却没有对她的埋怨责怪,她知道,姐姐是真的不和她见外了,内心其实是愿意把这个小秘密分享给她的。心中也不禁高兴起来,微微笑着等着姐姐的下文。 「我认识林公子是在碧池宴上,那天傍晚,我带着落棋在湖边散步,恰巧看见一只小猫跳到离湖水中离岸边不太远的一块石头上,喵喵叫着,跳不回来。我见那猫可爱又可怜,便让落棋去把猫抱回来。谁知那石头在水中泡的久了,苔藓看着是干的,却那么滑,落棋不小心落了水,我去拉落棋之时,也被带下了水。」廉欣娉说道此处,还有些惊慌心有余悸之态。 廉如意却是知道,小时候自己和姐姐疯玩儿,自己不小心掉入水中,姐姐跳下水救她,结果她人小,被家丁很快救了上来,姐姐却被呛得不轻,从此她倒是发奋学游泳,几乎无所不能的廉家大小姐却有些怕水了。 这恐怕是廉欣娉唯一比不上妹妹的一点。 「我和落棋都不会游泳,也不料那湖水竟那么深,挣扎呼救中,正好在附近的林公子闻声敢去,救了我们。」廉欣娉说完看着廉如意,「就这么回事儿。」 廉如意点点头,「这样,谢谢他也就是了,何来误会一说?」 廉欣娉白了她一眼,知道现在自己这个妹妹不好糊弄,只好把剩下的半段也说出来:「从碧池宴回来以后,我听爹爹身边的人讲,林太傅曾找爹爹提亲……所以,我以为是因为那件事,他想要负责。」 廉如意总算明白了,夏季衣衫单薄,下水救人,难免有所接触,衣服湿了水,定会紧贴在身上,所以林公子把人救上了岸,那场面一定尴尬的不行。姐姐会以为他父亲来提亲是因为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姐姐对那林公子又何看法?」廉如意沉吟道。 廉欣娉呆了一瞬,「我与他并不相熟,没什么看法。」 「那爹爹如何回应林太傅?」廉如意对姐姐的婚事很是关注。 廉欣娉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 廉如意垂眸深思,林太傅乃太子之师,在百官之中很有威望,在圣上面前也深得信任,太子也尤为尊崇。林太傅学识渊博,德行俱佳,口碑很好,只是不知道他的儿子人怎么样。 不过就上次在桂树林里所见,廉如意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不差的。 以爹爹对两个嫡女的关心程度,若有意结亲,定会派人好好打听,断不会委屈了姐姐。 廉如意思及此处,也略略放心,她算着日子,姐姐也只有半年的时间,就是及笄之时了。姐姐性子骄傲,不愿因为旁人救了自己,反而还要对这件事负责,不然也不会再找到林公子解释。倘若爹爹真的答应了林太傅,也不知姐姐会不会对此事耿耿于怀。 「姐姐,既然林公子说了,并未将这件事告知于林太傅,你就不要多想了。」廉如意劝解道。 廉欣娉闻言默不作声。 「你不相信?」廉如意又追问。 「也不是不信,只是刚刚发生了那件事,林太傅就上门提亲,我觉得……时间太巧了。」廉欣娉说道。 这不还是不信么?廉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姐姐还是不要多想了,爹爹自有分寸的。不如叫人去打听打听林公子品行如何,万一爹爹答应下来,你也好心中有数。」 爹爹自然也会叫人打听清楚,可是这种事,还是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更为放心些。 廉欣娉听妹妹这么说,仍有些犹豫,她一个闺阁女子,贸然派人打听这种事,似乎不太妥当吧? 「姐姐别多虑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廉如意包揽下来,让姐姐安心。 前世在姐姐的婚事上,她的愧疚太多,如果今世能有机会弥补,她断然不会错失机会。见姐姐没有反对,她转脸就吩咐了寒梅去办。 姐妹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别的,廉欣娉才离开。 廉如意回到书桌边,跟姐姐聊了这么一会儿,她突然想到要怎样给哥哥写信了! 落笔稳稳当当,一封长信一蹴而就,吹干了墨迹,装入信封,封好之后,便带着信去找爹爹,让爹爹帮她将信送与哥哥手中,自然会比她自己派人送信要快上许多。希望哥哥看了信以后,能明白她的意思,对孙德全有所防备。 然此时正在西北奔波忙碌的太子一行,皆是郁郁寡欢。 第62章 来西北时,他们都是踌躇满志,更想着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在圣上和百官面前挽回上次事件的不好影响。虽然来之前也想到了此事不易,却不料深入进来才发现,不是不易,简直举步维艰。 控制盐业的世家对太子态度甚好,恭恭敬敬,太子刚一到,他们就为太子接风洗尘,日后更是宴请不断。 太子没料到世家如此客气,于是每次也都是欣然赴宴,可每当要谈及正事的时候,话题总会被岔开,他若反复提起,对方就佯装喝醉。第二日仍旧设宴款待,只是正事却从不提及。 太子为和世家搞好关系,也不好直接板下脸来,就这么拖拖拉拉就拖拉了近一个月之久。 世家请客,他自然也要做东,不能每次都让对方破费,这么一个月下来,正事毫无进展,银子倒是花了不少。太子前来,除了随行的慕容御和廉世召,还有不少幕僚陪同,一行人每日生活也是要用去不少花销。倘若到了最后,事情没办成不说,还动用不少公费,那他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太子也是焦心,已经吩咐了身边之人尽量少用公费,先紧着他的私房银子用了。 只是这样再拖拉下去,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慕容御和廉世召也在积极的替太子想办法,排忧解难。 一开始廉世召见世家对太子态度恭敬,以为这件事会比想象的要容易许多。可后来才知道,这是碰到了软钉子。见事情许多日都毫无进展,他便跟着慕容御去盐场转悠。 盐场周围都有世家派人把守,一开始他和慕容御还能走到近处去看工人是如何晒盐出盐。可后来不知是因他们来的太勤了,还是世家那里有了什么想法,竟命人阻止他们靠的太近。太子与他们协商这件事,他们也是表面答应,扭脸该怎样还是怎样。 廉世召再次接到廉如意的来信时,有已经有些泄气了。 廉如意在信中说道,林太傅替他的儿子相中了姐姐,向父亲提亲,父亲派了身边的人去打听林家公子的人品德行,她和姐姐却担心父亲派出的人不够尽心,或是有可能被林家人收买,倒是耽误了姐姐一生幸福,所以她和姐姐要自己派人暗中打听。言及此却突然笔锋一转,提到她在廉世召临行前给的那封信,里面有关于如何提高盐产的方法,但并未经过实践,如何真正投入生产,还要靠哥哥自己实验琢磨。 廉世召很是纳闷了一阵,他知道妹妹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专程让父亲派人不远千里将信送到他的手中,怎会如此大篇幅的详说不甚重要的家事,只在最后提到了关于盐场之事? 说起那封信,廉世召很是在自己的行礼中一通翻找,出门在外,毕竟不如家中方便,随行皆是小厮侍卫,人员精简,自然不像家里一群丫鬟伺候的细心无微不至。 所以翻了半天,才将那封他收好的厚厚信封翻检出来。 打开信封,细细阅读,果然是妹妹精心准备的有关于如何提高盐产的各种方法,甚至还有公输般设计的精妙的水车草图,利用这种水车可以解决在天气不好时,无法很好达到晒盐效果的问题。只是这种水车还为被造出,公输般就已辞世。没想到妹妹准备竟如此深入。 廉世召一阵惊讶感慨之时,更觉妹妹的第二封来信,别有深意,只是,妹妹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呢? 廉世召正拿着信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满腹疑惑的时候,慕容御恰好来了。 「见过四皇子。」廉世召嘴上恭敬的说着,动作却是很随意。他和慕容御性格很是合得来,原本两人就交情不错,这次又一起来了西南盐场,同进同出的过程中,也磋磨出不浅的情谊,两人间的友情早已超越了皇家与臣子的关系。 「来家书了?」慕容御也不在意,摆了摆手便自己在桌边坐下,拿起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东投杂血。 廉世召点点头,「二妹的来信。」 慕容御闻言却是动作一顿,眼中有莫名的情绪翻涌,「哦,家中可一切都好?」 他口气看似随意,心中却不知怎的竟有些期待和紧张起来。 廉世召点点头,「应该是都好吧……」廉世召微微皱起了眉头,二妹这信着实奇怪,甚至连家中是否一切都好都没有提及,长长的篇幅,却是只说了林太傅提亲这一件事。更是详细的表述,父亲如何派人打听太傅之子人品。她和廉欣娉又是如何不放心,如何自己打听。 「怎么?」慕容御见廉世召神色犹疑,心中更是紧张,莫非是她又发生了什么事? 真想把廉世召手中的信夺来一看,但两人关系再好,也不能直接就去看人家的家书呀!慕容御怀揣着对廉如意的担心,如坐针毡般看着有些出神的廉世召。 廉世召深思片刻,摇摇头,「没事,只是我总觉得二妹这信中别有他意,却一时没有想到她所指何事。」 那你把信给我看看啊! 慕容御心中叫嚣着,却也知道这话不合适说出口,只能默默无声的喝了口茶,借以掩饰内心的急切。 「禀四皇子,侍郎大人,太子有请。」外面突然传来侍从的声音。 廉世召收好廉如意的信,想了想,还是将那封临出门前,妹妹交给自己的信封带在了身上,仔细研究一番,或许真能用得上呢。 慕容御眼看着他把信收了起来,也只好暂时忍下心中急切,起身和廉世召一起离开。 太子坐在临时办公的地方,揉着额角,一副头痛的样子。整日陪着那些世家家主喝酒,身体喝出了诸多不适不说,正事儿却没一点进展,也是让他焦头烂额。 「四弟,廉侍郎,你们这几日可有新的收获?」太子见两人来了,便赐了坐,开口问道。 慕容御微微摇了摇头,「这几日盐场附近已经不让我们靠近,我倒是暗中去看过几次,也没发现什么不同。」 「原本世家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为何近来却又有反复?」廉世召也很是不解。 太子摇了摇头,「他们嫌重新分配和朝廷所持控制权,会影响他们的收益。盐乃国之大事,如果主动权不能控制在朝廷手中,时日短还看不出什么,一旦局势有动荡,或产量骤降,朝廷在盐价掌控上没有力度,势必在民间引起慌乱。」 太子长叹一口气,「原以为能做成这件事,也能让父皇和群臣刮目相看,可到了这里才知……绝非易事呀!」 慕容御坦言:「若是容易之事,做成便是理所当然,又谈何刮目相看?正是不易,才更有价值。」 太子看了看自己的四弟,点点头,「话虽如此,可我们到此已是时日不短,事情却没有丝毫进展。恐要辜负父皇信任。」 第63章 四皇子皱眉道:「商人重利,世家控制盐权,不过是想要谋得更大的利益。我在盐场细细看过,现在盐湖的产量并不高,若遇上天气不好,产盐更是受影响。如果能大幅提高盐湖产量,或许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你可是有办法了?」太子闻言眼中一亮。 慕容御微微蹙眉,「目前只有一些构想,操作起来,仍尚需实践。」 「四弟有眉目便好,哪里需要帮助,只管言明。」太子明显恢复了几分精神。 「确实有事要求助太子。」慕容御起身道,「请太子设法从世家手中买出一块盐地来,想要提高产量,我们尚需实地研究,现在盐湖不许我们靠近,我虽可以设法悄悄进入,却也不方便。」 太子闻言沉思一会儿,「好,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便好好研究下步如何做吧!」 慕容御躬身应下。 太子这便起身离开,筹谋如何从世家手中购买盐湖的事宜去了。 这临时的办公之地,只剩下慕容御和廉世召时,廉世召将怀中信封拿了出来。 「四皇子,你看看这些可有用处?」 慕容御微微一愣,接过信封,打开来里面是厚厚的一沓子似乎是看书留下的笔记,字迹却是和廉世召刚看的家书字迹相同。 「这是……你事先抄录的?」慕容御试探道。 廉世召虽然已经答应廉如意不将她说出来,可是他没把四皇子当外人,也对冒领妹妹的功劳心下难安,便挠了挠头道:「是二妹临行前交予我的,不过她不肯我说,四皇子就当是自己找来的吧。」 慕容御闻言,忽觉拿着信纸的指尖都传来一阵暖意,心下悸动,更是认真的一页页看去。廉如意准备的很是充分,毕竟前世就开始搜集,今世也事先有所关注,娟秀的梅花小楷,厚厚的一摞,使得慕容御看的十分投入,连午膳都没顾上吃,一直到太阳落山,傍晚时分,才从那些资料中抬起头来。 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郁,欣喜不已道:「世召,好东西呀!好东西!只要太子买到盐湖,咱们就离事成不远了!」 廉世召没想到妹妹准备的东西竟然真的有用,高兴之余也有些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把这封信给忘记了,也许就不用耽搁这么久了! 只是欣喜不已的两人都没发现,门后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一晃而过,似乎只是无意路过。 太子和拥有盐湖最多的王家家主正坐在一起喝酒听戏。 酒过三巡,太子放下杯盏,佯作微醺之态,「王展,本宫前来西南所为何事,你们几个世家,都是心知肚明。本宫也知道,盐场之事,你们不愿放权。这些本宫能理解,本宫不想为难你们,可是你们也不能让本宫太难做,闹僵了咱们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王展见太子又提及此事,正打算那话岔开,却又闻太子话锋一转。 「本宫离京也有这么些时日了,也跟你们耗了不短的时间,你们想让本宫赶紧走,本宫也想快些离开。」太子看着王家家主说道。 「太子言重了。」王展笑说。 「哼,可是什么都没办成,你说本宫能走么?」太子忽儿脸色转冷,「本宫不走,偏要跟你们在这里耗着!王展,你说怎么样?」 王展一愣,脸也沉了下来,「太子爷不想走,就在西南常住下来嘛,西南环境不错,温度怡人,比京城也不差。」 「呵呵,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想让本宫走,是不是?」太子醉眼朦胧的向身后的椅子靠去,「这样吧,你向朝廷上交一块盐湖出来,本宫就不再就盐控权的问题上和你纠缠了。」 「什么?」王展立即冷了脸,「那不行,我凭什么白白让出一块盐湖出来!」 「王展你自己想,本宫完不成事,无法交差,你就能好过?如今让你交一块盐湖,你可以自己随便挑一个出口上交。其他盐湖的所有权,仍然你们八成,朝廷两成。从此以后,你的盐湖朝廷就不再收征控权。而其他世家朝廷仍要征回三成控权。」太子微微一笑,「你以为你们就如此硬抗,能抗上多久?如今圣上鼓励耕产,减免各行各业的赋税,才使得盐业成本降低,发展迅速。如果朝廷出面,从邻国囤积大量盐,在增加盐业赋税,朝廷低价出盐,你们又当如何?」 「到时挤垮了你们这些世家手里的盐业,朝廷在低价购买你们手里的盐湖,盐湖控制权,一样能收回到朝廷手中。只是事情到了那种地步,是咱们谁都不想看见的。」太子微微一笑,「王展,别说本宫没有提醒你。」 王展皱着眉头思索一阵,太子所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圣上尚未和这些老牌世家撕破脸面,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世家大族虽然树大根粗,也扭不过盛世繁华的朝廷的大腿呀。 「太子真能如适才所言,倘若我交出一块盐湖来,朝廷就保证不在动我的其他盐湖?」王展这么一问,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松动了。 太子再接再厉,「这是自然,本宫的话你还不信么?」 王展却默不作声。 「这样吧,既然你不信本宫,本宫便亲笔立字与你,再盖上本宫之印,你可放心?」太子此言一出,便是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心中默默说道,四弟,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呀! 王展还在犹豫。 太子当即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当着王展的面写下字据。 「就是这张字据,明日你带上一块盐湖地契,到本宫那去换这字据,本宫明日自当当着你的面落上印章。」太子说着将字据收入怀中。 王展这才答应下来。 太子心想,原打算是出钱买回一块盐湖来,如今能这样要回一块盐湖也不错。只要四弟能将盐产数倍提高,还怕这些世家不主动找上门来么? 太子回去就将晚上和王家家主的商议告诉了慕容御。 已经仔细研究过廉如意所备资料的慕容御此时信心满满,「太子请放心,臣弟定不负所望!」 第64章 慕容御这边已经做好准备跃跃欲试,可原本已经答应了的王家家主却反悔了。 太子生生在住地从早上等到晚上,都不见王展前来。直到傍晚,太子实在耗尽了耐心,亲自派人去了王家,才等来王家的管家。 管家一见到太子,立即跪倒:「太子赎罪,我家家主昨夜饮酒过多,已经醉倒,如今还为睡醒,昨夜之事,恐怕家主醒来也难记得,还望太子宽恕。」 这是又反悔了? 太子气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王家是拥有盐产最多的世家,王家不吐口,想要从别的世家中买到盐湖,几乎是不可能的。太子不明白,昨晚明明已经商量好的,为什么王展会突然反悔呢? 慕容御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微微失落。不过有对能大幅提高盐产的信心,他相信,只要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后面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太子也对慕容御很有信心,只是这本来就要到手的盐湖,却眼睁睁的又飞了,究竟问题出在了哪儿呢? 太子消沉了一夜,第二日将前来盐场之人都召集到跟前。 「如今我等在此已有两月余,事情却未有进展,诸位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太子问众人道。 幕僚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言语。 倒是皇帝后来派来协助太子的中书令孙德全开口道:「不妨从世家手中高价买回几百亩盐田,也好向圣上及众臣有个交代。」 太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是资金不充裕么,世家本就有为难之心,知道他要买盐湖交差,更是会借机抬价。这样到最后就算他买来了盐湖,也会在朝中颜面扫地。 幕僚们听了孙德全的话,到是纷纷点头称是。如今大家都觉得已经不可能从世家手中拿回盐产了,倒不如买几块盐田充个数,交个差算了。给力已经出来这么久,当初的雄心壮志都被磨得没了影儿。更是归心似箭,西南再好,那有京城舒服?哪有自己家舒服? 太子被他们这一搅更觉心烦意乱,「买盐田也不是不行,只是怕他们不同意卖。」 众人一听这话,议论纷纷,有人说动用太子亲兵,强迫他们就范。有人说抬高价钱,总有世家愿意出手。 正在争论不休之时,孙德全起身行礼,「臣愿为太子分忧。」 「孙中书有何高见?」太子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父皇还是很疼他的,派了自己身边的孙大人来帮他。 孙德全躬身道:「臣愿前去游说世家卖盐田。」 「真的?」这可是个麻烦事儿,太子没想到孙德全会这么主动的往自己身上招揽,当下很是欣喜。 孙德全道:「臣自当尽心竭力,为太子分忧。」 「如此甚好,孙中书若能买来盐湖盐田,本宫定重重有赏。」 廉如意算着时间,那封信应该已经到了哥哥手中,不知哥哥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孙德全如果得到太子信任,必将在暗中破坏太子计划。 为此事 ,廉如意思量许久,眼看着慕容丘仍然在重复前世的一些荣耀,她心中恨意更甚。那样一个为了能够指点江山,睥睨天下,至尊于万万人之上的自私阴险狠厉之人,凭什么获得众人的交口称赞?他那张伪善伪谦的表皮之下,隐藏着的是狼子野心。一个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可以利用,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弑杀的人,凭什么做得一国之君? 廉如意思及此处,双目通红,她等不及了,等不及慢慢一步步破坏他的计划,等不及现在就要揭开他的伪装,将他的狼子野心大白于天下! 心虽如此,可她毕竟只是一个闺阁女子,朝堂之事不是她能够插手的,想要达成目的,一定的手段必不可少。 廉如意来到妆镜之前,看着镜中如花美颜。轻叹一声,此时今生,她不敢妄想幸福,只愿她深恨之人能够体会她前世那般的痛苦绝望。上天给她一张美颜,她定不辜负,定要好好利用。 那些她不方便做之事,不能染指的朝堂之事,还须旁人相助。 廉如意深吸一口气,心中已做出决断。 「对不起了四皇子,你的心意我明白,如今却要利用你的一番美意,如意不能将心托付,唯愿这一张脸能弥补一二。」廉如意在心中自嘲的想道。 脸上也带出自嘲的味道,起身来到书桌边,提笔,思量良久,又给哥哥写了一封信,只在信尾说道:「请哥哥待如意谢过四皇子赠药,雪莲丸妙用,深有体会。」 前面给哥哥的信倒是情真意切言语详实,唯有最后一句,却让人觉得过于简短。她反复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如此就好,太过热情,恐他心生怀疑。既有心利用,切不可操之过急,仍需徐徐铺就,方可水到渠成。 封好了信封,让寒梅将信送出,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封信被送到廉世召手中之时,时间已经有过去半个月了。 在孙德全的竭力与世家商谈之下,王家家主终于同意卖给朝廷一块面积不大,地势不平,光照一般,风向不好,且出盐品质也不好的盐田。但价钱上却是贵的离谱。 太子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可在磋商也没有更好的结果。 这块盐湖如果买下来,即便交了差,他的脸也是丢到姥姥家去了。 可是不买,就这么空着手回到京城,他觉得自己在朝中连头都别想抬起来了。 但因着孙德全是皇帝亲自派来的人,又一直尽心尽力的为他奔波,他从未怀疑过他。 太子尚在买盐湖的事情上和世家僵持,但身边的人都很清楚,这种僵持也不会太久了,众人都归心似箭,在西南呆不住了。 第65章 慕容御已经觉察出事情背后,似有端倪,他很怀疑是世家收买了太子身边之人,得知了他们下步打算,才会在卖盐湖之事上如此刁难。 可知道他已经有办法提高盐产量的人,只有太子,廉世召和自己,这件事太子说,他并未告诉别人,廉世召也说不曾对他人言及。 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么? 慕容御已经进一步的派人细查,正听着手下回报,做进一步的排除之时,廉世召拿着一封信来找他了。 他挥手让亲信退下。 「世召这是?」慕容御笑着请他入座。 廉世召脸上略带凝重,「二妹又写信前来,信中提及,要我替她谢谢你。说你送去的药,药效很好。」 廉世召以为廉如意所言赐药仍是上次她被人害的失声之事,四皇子所送药物。 四皇子闻言一愣,「可有提到是什么药?」 「雪莲丸,不是上次治疗嗓子的药么?」廉世召追问了一句。 慕容御自然知道是自己离开以前送给她的药,但如果让别人知道,这就成了私相授受,自己身为男子倒是无所谓,她的名声恐有所累,便点头道:「正是。」 廉世召闻言,神色却更为凝重,「那已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您尚未离京,二妹怎的现在突然想起感谢四皇子了?我总觉得妹妹是别有所言,却又不好在信中讲明一样。」 慕容御闻言微微一笑,没有作声。她是在想念自己了么? 「所以,」廉世召又道,「我将妹妹的上一封信也拿来了,还请四皇子过目,看妹妹是不是别有所指?」 慕容御闻言一阵欣喜,不管有没有所指,能够见到她的字迹,看到她的书信,就仿佛看到她在他面前低语一般,这许久不见,思念深沉如海。 接过信笺,他认真一行行看去,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说对廉欣娉婚事的担心,似乎又没有再说这件事。 待看至「本是父亲亲派之人,理当深信不疑,又恐他因利亲近林家,谎报消息」时,慕容御突然福至心灵,再从头看过,果然她满篇都在提醒,不要理所当然的以为父亲的人就是可深信不疑之人。等他又看完一遍,将信挪的远了一些,感慨她一女子竟如此蕙质兰心之时,竟发现这封信居然是封藏头信! 将信中几行字的头一字连在一起读竟是:「孙乃贤王亲信」。这几字细细看来,似乎比旁的字都小上一些,并不明显。看来她真是提醒之意,又担心信笺落入他人之手,才如此委婉的表达。 慕容御小心翼翼的将信折好,细细回想,孙德全来到此地,似乎一心都是为太子奔波,除了自己和廉世召,就属孙德全对盐场之事最为上心了。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可他并无甚可疑之处,甚至这次购买盐湖的事,都还是他一手促成。 但慕容御没有迟疑的就决定相信廉如意,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她不会千里迢迢派人送来这么一封信。住夹上扛。 思及此,慕容御起身便走。 「四皇子,您去哪儿?」廉世召见他看了几遍信,居然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走,赶紧追在后面。 「四皇子是看出什么了么?」廉世召低声急切的问道。 只见慕容御面无表情,神色凝重,却不答话,他也只好默默的跟着,不再追问,只是心中想着,信你也看完了,好歹是我妹妹写给我的信,怎么也应该还给我吧?不过他瞥了瞥四皇子的俊脸,还是忍住了心里的话。 慕容御召来亲信,派人将孙德全紧紧盯住。 夜深人静之际,只见几条敏捷的黑影,恍如鬼魅,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西南几大世家的府宅之中。 没有人被惊动,夜凉如水,在月色迷蒙之下,恍若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第二日,太子却紧急将几大世家的家主都请进了太子住地。 「今日请几位来,自然还是为了盐湖之事。」太子缓缓开口,脸上神色却是自信从容。 「若为盐湖之事,太子不必多说,我等态度明确……」徐家家主的了王展示意,开口说道。 「徐家主莫急,本宫这里有几样东西要给众位一看,众位看过之后,也许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议。」太子说完让人承上几封密信。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王家家主,王展脸色骤变。 「太子这是何意?」王展忍不住开口。 太子微微一笑,「本王知道,仅凭此物,想要从众位家主手里要回三成盐业控权是不够的。所以今日,本王要求不高,仅仅是要从众位家主手中要一块盐湖和百亩盐田。」 太子此话一出,被请来的家主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自然是不同意的居多,谁也不愿意白让一块盐湖出来。 「王家主,你怎么看?」太子却满脸笑意的直看向王展。 众家主也都看着王展,王展在西北势力最大,几乎已经成了这几个世家的领军人物。 王展眉头紧锁,清了清嗓子道:「那太子是否还能如之前所说,待我们拿出盐湖之后,立下字据,以后都不会再更改西北盐业的控权问题?」 众位家主一听,也都目光炯炯的看着太子,用一块盐湖换得权利稳妥,也是不错的交易。 太子却嗤笑一声,「那晚醉谈,王家主不是都想不起来了么?怎的今日记得如此清楚?」 第66章 王展脸上更不好看。 但为了能快些拿到盐湖,也好早日有好消息送往京城,太子还是亲自写下了字据,承诺接受各家几十亩盐田之后,便不会主动在提及变更盐业控权问题。 此事谈成之后,王展再派人暗中去寻孙德全,却是怎么也寻不到了。 他自然不知,此时的孙德全已经被太子和四皇子软禁起来。 那几封让王家家主见之色变的书信,正是贤王亲笔所写,承诺与王家,如果不与太子合作,破坏太子此行目的,带他日他夺嫡大成,便将朝廷所控两份盐产半数赠与王家。 「哼,看着王展脸色都变了,真是爽快极了!」太子和四皇子坐在一处,一边饮茶一边说道,「一直都知道大哥不臣之心,没想到,他竟手段如此。他所谋的只有皇位么?连朝廷的利益都不顾及了?」 四皇子淡淡的听着,没有回应,他品着茶香,视线落到了远方,脑中只有那个女子的笑靥如花,那个女子的嗔痴怒骂,那个女子的聪慧机敏……数月不见,她还好么? 既然这次的主动权在太子手上,自然不是世家想要给那块盐地就给哪块的。 慕容御带着人,从偌大的盐湖区挑出几块连在一起,地势平整的盐地,从临近的军区抽调出几百人来,专门负责这块已经归了朝廷的盐地。并且派人紧密把手,任何人不得靠近专属朝廷的这块盐地,并且连盐湖出水口都把守保护起来。 更是组织了一大批的木匠昼夜不歇的全力赶工。 「王家主,太子这是打算干什么呢?」旁的家主见到太子得了盐地,非但没有启程回京,反而大兴土木,却又有军队把守,他们靠近不得,纷纷好奇不已。 王展眉头紧锁,他也正纳闷儿呢! 十天之后,只见朝廷的盐田边上便竖起一座巨大的被称之为「水车」的建筑,通体木质打造,是一个巨大的轮子,每隔上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硕大的水桶挂在上面,水车无需人力,只要盐湖开闸,便可由水力带动旋转,灌了水的水桶会将水带到一定高度。 水车边上还有一个高台,每当转动的水车将灌了湖水的水桶送到高台上时,高台上的人就可以倾斜水桶,水桶里的含盐量很高的咸湖水就会顺着高台边上的一道道水槽直接送到一块块的盐田之中。 如此一来,节省了大量人力时间,效率也数倍提高。 效率提高了,成本当然就会降低下来。 发现这一现象的世家纷纷眼热。 可是这么大的水轮,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得出来的。有些世家偷偷请了参与水轮制造的木工中的一些人。 可那些木工都称,自己只参与其中一环,至于整个水车如何建造成,又如何让它可以借助水里转动起来,只有全程监造的四皇子能说得清楚。 于是世家的家主们明白了,太子的反击,来了! 不曾想,水车之后,太子并未罢手,更是命临近的官窑民窑大肆烧制黑色陶片,那黑色的陶片一批批送来,被运进朝廷的盐田之中,一片挨一片的铺在盐田底下。黑色吸光,使得盐田内温度升高,出盐速度变快。 日光强烈的时候,也许朝廷的盐田快不出许多来,一旦天气不那么晴好,区别就明显起来,需要人力更少,出盐量却更高的朝廷盐场,无疑节省了更多的成本。出盐所带来的利益,那是明显翻了几番的。东讽肝血。 世家的家主们终于坐不住了,纷纷找到王家家主。 王展皱眉,不悦的说道:「你们找我,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知那水车是怎么建造的。」 「王家主,您去找太子呀,这是利国利民的建设呀,如果盐的成本降低了,老百姓也能得到好处嘛。」徐家主的场面话说的好听。 王展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找太子?」 徐家主嘿嘿干笑了两声。 王展一直不见有所行动,朝廷盐田里的盐却一批批运了出来。看着品质产量都上佳的盐粒,终于有世家坐不住了,主动上门找到了太子。 此一时彼一时,太子倒是沉得住气了。 徐家家主倒是好魄力,当着太子的面撕了之前太子写下的字据,又在重新拟定的盐业控权文书之上签字画押,按下手印,欢欢喜喜的等着四皇子也在他的盐田边上督造出一个壮观的水车出来。 有了徐家家主带头,不少世家都撕毁了先前的字据,纷纷同意重新分配控权。 如今十亩地的产盐成本,相当于以前的一亩地,成本骤降,产量增加,品质提高。与朝廷合作,数倍提高盐产量,其实世家获利不小,朝廷也收回了盐业的控制大权,这本就是双赢的举措。 太子临走之前,王展也终于找到太子,当着太子的面,亲手撕掉了之前太子写下的字据。 如今,太子一行大获全胜,终于可以荣誉归京,在众臣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了! 只是远在京城的贤王得知这一情况,显然心情很是不好。 「一群废物!孙德全呢?他不是被父皇派去西南了么?他临走的时候是怎么跟本王交代的?他说有他在,太子休想成事!如今呢?太子成事了!成的漂亮!他人在哪里?」贤王将身边亲信骂的狗血淋头。 一屋子的人,都闷着头不言语。 皇帝已在宫中设宴,为太子一行庆功。 夜色浓郁,宫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酒香四溢,谈笑之声更是传出很远。 这次庆功宴上的另一个主角,慕容御却不见身影。连皇帝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溜掉了。于是众星捧月般的全围上太子,太子被众人敬酒早已不胜酒力。 第67章 慕容御却神色清明的正坐在廉将军府的某个小楼的屋顶。 不知她睡了没有?不知她想他了没有?现在去敲响她的窗户,她能听到么?会出来么? 忽然体会到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情,慕容御坐在屋顶,用了很久来让冬季的凉风平静他的心绪。 窗棂刚被敲响,廉如意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竟是和衣而睡,只见她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心中的忐忑也消失不见。他果然来了,在归京的第一个晚上,撇开皇帝设下的庆功宴,来到她的屋顶。 廉如意看到了慕容御的心,也知道自己想要利用他的这份心会很顺利,只是她将自己的心藏了起来,连自己也不去探究。 「四皇子怎么不在宫中赴宴?」廉如意推开窗,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缩了缩肩膀,站在原地。 慕容御跃窗而入,带进一身寒气。 他一定在外面呆了不短的时间吧,身上竟寒气逼人。 廉如意反手将窗户关上,屋子里摆了两个炭盆,温暖如春。她来到桌边,为慕容御到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中。 「是为太子哥设下的庆功宴,我在那里碍事,反而不好。」却不说是因为想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 「这次盐场的事能进展顺利,全靠你的帮助提醒,」慕容御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廉如意,「你怎会关注这些?又怎知孙德全是贤王的人?」 「我从小便喜欢这些奇门之术,水车,木牛流马,我觉得很神奇,便经常找这方面的书来看,难道你忘了,去西南盐场的建议还是我先提出来的,因为在那之前,我就想过水车的应用的,而且如果能在田地边上也建造水车,再经过一些改造,能灌溉田地,若遇到干旱时节,说不定能挽救一方黎民呢。」廉如意信口说道,这是她早就想好的理由。 慕容御不禁多看了她几眼,「我从不知道,你一小小女子竟如怀有一颗兼济天下之心?」 「四皇子可别夸我,小女子不敢当,不过是儿时顽皮,觉得这些东西有趣罢了,能用于民生,自然是意外的收获。」廉如意随意一笑。 慕容御心知,她是不愿多说,儿时的兴趣岂能让她准备那么充分的关于西南盐场的资料?能连西南的气候天气都兼顾上?既然她不愿说,他就缄口不问,他会等到那一天,等她自己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他。 「至于孙德全,」廉如意微微低头,遮掩住自己的神色,口气变冷,「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贤王,上次被他掳走的时候,在他宫中听过这个名字。」 「哦,原来如此。」慕容御点点头,似乎对她这破绽百出的话深信不疑。 廉如意见他如此配合,如此上道,很是满意,抬头看他的眼中都带了满意的笑。 「你要问的都问完了,是不是也该我问了?」 慕容御咧嘴一笑,「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啊?」 廉如意听出他话里打趣的意味,白了他一眼,「你们可曾找到贤王与西南世家勾结的证据?」 慕容御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她竟会问到这个问题,但想到她与贤王的纠葛,也可以理解。原本这是不应对外人所言的秘事,连廉世召都不甚清楚。 但慕容御看着廉如意一双美目,坚定信任的看着他,便叹了口气,「找到了他写给王家家主的书信。」自己从来没有将她当做外人不是?况且事情进展如此顺利,她也功不可没,所以这件事告诉她,也是应该。 「只有书信,皇上会相信太子么?」廉如意也知道想要打垮贤王,这一点是远远不够的,但是能让他不那么称心如意,也是好的。 慕容御摇头,「父皇的心思,我们还是别猜了,太子哥定会将信交予父皇,我们知道这些也就够了。」 廉如意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两人说起公事时,倒不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什么不自在。可当现下两人都无话,无声的坐着,四目相接时,温暖的室内竟弥漫出一股感情的气息。 廉如意欲要赶走慕容御,可想到自己的下步计划,却又忍住了。 「你……」廉如意不知该说什么。 「哦,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先走吧。」慕容御却立即起身,脸色微红的来到窗边。 「外面寒冷……」廉如意犹豫的开口,「你……下次多穿点!」 慕容御回她一笑,推开窗飞身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宫中的宴席已经结束,此时的御书房内,只有太子和皇帝父子两人。 太子已经喝下了醒酒汤,心中清明,只是头还有些痛。他按着额角,坐在下手的位置。 皇帝背对着他,默默无声的站着,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正想着什么。 太子也猜不透自己的父皇,为什么在看了自己承上的贤王与西南世家勾结的信笺后,就一直这么沉默。 御书房里的空气沉闷压抑,让本就醉酒的太子头更痛了,但他的眼神却是清明的。 「父皇……」太子终于忍受不住这份沉重压抑,开口道,「大哥之心如此明白,父皇打算……」 太子言止于此,却仍不见皇上言语,甚至连背影都不曾动过一瞬,凝视着御书房窗棂的视线也没有丝毫移动。 第68章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父皇这是生气了?生贤王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适才在庆功宴上,父皇明明还很高兴的样子。早知这封信会让父皇如此,自己就应该晚几天再承上来的,起码应该等自己的状态好一些的时候。 「皇儿。」皇上此时,却慢慢转过身,缓缓开口,语气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有的只是平静无波,「你是太子,朕的江山以后都是要传与你的,朕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位明君,一位贤君,一位胸怀天下的君王。」 太子立即站起身,躬身聆听皇帝的教诲。 「贤王也是朕的儿子,且是朕的长子,他也想要这天下,想要坐上这龙椅,朕能够明白他的心思。你能明白么?」皇帝直视着太子的脸,问道。 太子心中惶惑,父皇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贤王有这样的心思也是可以容忍的? 「儿臣……儿臣明白。」 皇帝呵呵一笑,「你能明白最好,他是你的哥哥,以后也会是你的臣子,身为君王,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儿子为这个皇位相互残杀,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等以后,你坐上这个位置,你也有了自己的儿子,看着儿子们渐渐长大,渐渐也想手握权柄之时,就会明白父皇的心了。你们以为这个位置就是权力?就是无限荣耀?远不止这些呀……坐在这里,心里想的是天下,是黎民,是苍生。皇儿,你要容得下你贤王,方能容得下这天下。这样,待日后你成了君王,耳中才能容得下不同于你的声音,君子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皇儿,你容得下你大哥么?」 太子噗通跪倒在皇帝脚边,「父皇良苦用心,儿臣明白了,父皇教诲,儿臣铭记在心。」 待出了御书房,太子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轻松自在呀! 被酒折腾的头痛欲裂的脑袋,此时也轻松了不少。 只是心中还是难以平静,父皇说了那么些,却不说对贤王的处罚,不过是为了给贤王找借口开脱,让自己不要怨恨贤王。前些日子,自己的幕僚被贤王的人陷害之时,父皇还说要严惩不贷。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太子心头郁郁的回头看了眼御书房,大步离开。心中也盘算着,贤王大婚的日子就快到了,父皇不是希望他们兄友弟恭么,自己既是太子又是弟弟,这礼物可要好好备上一份。 皇帝谕旨给贤王和魏家小姐赐婚,如今也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了,宫中从赐旨的八月节之后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婚期临近,宫中也已经全都准备妥善。 魏家更是早就准备好,反复检查几遍,确认不会有任何纰漏方才放心。 宫中筹备婚事的尚礼司对待此事十分谨慎,毕竟是宫中第一位成婚的主子爷,没有先例可循,尚礼司的主事公公只好请示了皇后娘娘之后,寻来了前朝规格,安排事宜。 到了成婚这天,贤王府从里到外都是大红一片,看上去就是喜气洋洋的。众人忙前忙后,放鞭炮,挂灯笼,前来祝贺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贤王一身红袍静静立于大厅之内,如兰芝玉树一般,超脱于这红尘热闹之外,如果不是他一身新郎官儿的红袍,完全看不出今天要成婚的人是他。 「王爷,吉时已到,您看?」管家紧张的来到贤王身边,躬身问道。 贤王点点头,这才露出一张毫无笑意脸来,「那便按着规矩办吧。」 于是一台台聘礼拍着长队,一溜的向魏武侯府送去。街上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兴奋的议论纷纷,「这是哪位皇子成婚啊,好大的排场!真气派啊!这么多聘礼,娶的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此时正听着这议论,高坐于茶楼之上的廉如意眼神微微眯起,不知前世自己和贤王成婚之时,是不是也被人如此评价,有福气么?嫁于如意郎君,从此白首不相离是有福气,可是嫁得乱臣贼子,妄想的是不属于自己的帝王之位,那便不是福气,而是霉运了。 「你怎么了?」坐在廉如意对面的慕容御看她脸色发白神情有异,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见那长长的迎亲队已经走了一时半刻,却还未全部从楼下经过。 「如此大的阵仗,父皇不是一直提倡勤俭的么?」慕容御留意着廉如意的神色,状似无意的说道。 廉如意轻叹一声,才从前世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有了贤王的先例,待四皇子成婚之时,就有例可循了。」 「我可不在意这些个虚礼……」慕容御忽而停住,抬眼认真的看着廉如意,「你在意这些么?」 廉如意想也不想的说道:「女子一生就这一次的大礼,谁不想极尽奢华荣耀,给这一生都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廉如意说完才发觉慕容御问出这话的意思,顿时脸上一烫,「贤王成婚,四皇子是不是应该早点去道贺呀?」 「不急。」慕容御笑笑向后靠去,贤王成婚,前来道贺之人甚多,他可不耐烦去应付那些人,又不想拉拢人心,去那么早作甚。 倒是上天厚爱他,让他出得宫门来,就遇见带着丫鬟出门,却被堵在路上的廉如意。 遂邀她一同在茶楼共饮上一杯,去参加那无聊的昏礼,哪有与佳人独坐来的称心如意?东讽肠才。 迎亲的队伍终于全部从楼下过完,廉如意向楼下看去,「咦,那是太子的马车?」 慕容御闻言也向窗外看去,「的确是太子哥的车驾,他怎么来的这么早?」 廉如意低头想了想,太子从西南回来,据慕容御说,贤王私通西南世家的信,定会呈给皇上,可皇上一直并未对贤王有所惩戒,太子能在这个时候,来的这么早向贤王道贺,很有可能别有用意。 「太子哥都去了,你与我一起去吧?」慕容御提议道。 廉如意讶异的看着他,「我为何要与你同去?」 慕容御微微一笑,「因为我可以保护你呀。」 廉如意翻了他一眼,在这种场合,她用得着他来保护么?再者说,男宾女宾都是分开来坐的,她就算与他同去,两人也不会呆在一处。 她摇了摇头,「我原本不想去,现在反而有兴趣去看个热闹,我还是等着和姐姐一起吧。」 慕容御闻言又靠近椅子里,「那我在陪你聊一会儿,免得你无聊,等廉大小姐来了,我再走。」 廉如意微微一笑,没有反对。反正她已打算好,借他的手帮助自己破坏贤王的夺嫡计划,现在先适应一下两人独处的情形,也大有裨益。 第69章 廉如意吩咐了云溪去告知姐姐,自己在一品香茶楼里等姐姐一同去贤王府道贺,便又回到雅间,同慕容御一边品茶,一边时不时的说上两句,如此安详时光,也是岁月静好。 如今将军府没有真正的女主人,以前总是出席各种宴席的薛姨娘现在因为廉葭葭的带累,也无法出席这种皆是上流权贵的宴会了。于是代表廉将军府出席的只有廉家两位嫡出的小姐。 姐妹两人送上贺礼之后,直接被请去了女宾所在的宴厅。 廉如意一眼便瞧见上座的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也来了?她不是瞧不上魏采邑的么?今日怎有兴趣来观礼了? 廉如意垂眸想到,自己事前和慕容御所坐的茶楼就在进贤王府必经的一条路上,自己并未看见公主的车驾,只见到了太子的。 看来明月公主是太子带来的了?也许太子是故意带着明月公主前来为贤王「道贺」的吧? 「你是哪家姑娘?」冷不丁的传来一句语气颇为霸道的话,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人定是明月公主了。 廉如意正跟在姐姐身后向一边的空位置走去,公主这么一说,很多人都看向主位。廉如意也停下脚步看向公主。住斤池圾。 却见公主正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姐姐。 廉欣娉微微蹲身,「回公主,小女廉欣娉。」 明月公主微微一笑,跳下椅子,「廉欣娉,你就是传说中的京城第一才女?我听说过你!」 廉欣娉再一福身,「民女不敢当。」 「我还听说,你不仅文采了得,功夫也十分厉害,特别是一手鞭子使得威风漂亮,今日正好有机会,不如练练让本宫也开开眼?」明月公主虽然是询问,口气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廉欣娉眉头微蹙,她又不是戏班子,更不是街头卖艺的,她也是来参加宴席的宾客,却要在众宾客面前戏耍,着实让她尴尬。 不过显然明月公主并不在意这点,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廉欣娉等她开始。 廉如意看见姐姐渐渐攥紧的拳头,和脸上越来越难看的神色,正欲上前替姐姐解围,却见姐姐已从腰间抽出长鞭,振臂一挥,立即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空声。 紧接着姐姐的身姿就婉如游龙一般腾空飞舞起来。 廉欣娉的鞭子自然是极漂亮的,但她的脸色很难看,分明不愿施展的样子。 明月公主却是不好糊弄,嘟着嘴道:「廉大小姐的鞭子美则美矣,只是本宫身份不够,不能让廉大小姐倾情献艺。」 廉如意知道明月公主的秉性,她心肠不坏,但是被圣上娇宠出来的脾气却是不小,如果不能让她满意,恐怕日后刁难的地方必不会少。 廉如意立即上前道:「姐姐并非不肯倾情为公主献艺,而是一人舞鞭,本就无趣,如意愿与姐姐一道献丑,望公主勿怪。」 明月公主一听,眼睛一亮,「如此甚好,快快,你们两个一起来,要使出真本事来,谁的武功好,本公主重重有赏!」 廉欣娉已经停了下来,深深的看了妹妹一眼,眼中有感激,却也有无奈。 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先把明月公主应付过去再说吧。 「姐姐,得罪了!」廉如意说完从袖中取出两柄短剑,摆出迎战的姿势。 光这一招,就让明月公主看直了眼,甚至忍不住问身边之人,「你看出来廉二是怎么把短剑藏在袖管里的么?我刚刚都没发现她身上居然带着短剑呢?」 廉欣娉挥鞭,欺身而上。 廉欣娉的鞭子很长,优势在于远攻,而廉如意的武器是短剑,唯有离得近了方能施展威力。两人各有所长,廉如意身形敏捷,极力靠近,廉欣娉长鞭飞舞,密不透风,使得廉如意没有靠近的机会。 明月公主及众人都看的聚精会神,不时爆发出喝彩之声。 倒是叫着贤王的大婚之事,一时忘却在脑后了。所幸现在贤王还为迎亲回来,倒也不算太失宜。 正在切磋的两姐妹就像是回到了儿时,两人经常在家里切磋的光景,端的是认真却又拿捏好分寸,不会伤及对方,更多是点到为止。 却见此时,廉如意忽儿一笑,一只手里的短剑脱手而出,格挡住廉欣娉的长鞭,另一只手握着短剑便欺身而上。 「啊--」紧盯着两姐妹的众人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呼,不少人为廉欣娉担忧。 却见廉欣娉身姿急转,长鞭犹如灵蛇一般缠绕在她腰间只留鞭尾不长的一段还握在她手中,长鞭立时变成了短鞭,近身攻击更显威力。只见鞭尾缠住了廉如意还握着短剑的手腕,她的手失去控制,短剑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廉欣娉赢了,她却看着妹妹微微诧异。妹妹一向知道她此招的,此时,是故意输给自己? 明月公主兴奋的从座椅上挑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连连叫好,「廉家大小姐果然厉害!名不虚传!廉二小姐也不错,真是让本公主看了一场好戏,精彩精彩!」 众人也都跟着明月公主鼓起掌来。 廉欣娉收起长鞭,瞬间恢复淑女之态,仪态万方的朝公主福了福身子,退到一侧去了。 廉如意也捡起地上的短剑,藏入袖管之中,跟着姐姐退到一旁。 第70章 明月公主的视线却是跟着两个姐妹的身影,正在此时,前院传来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大动静,贤王府的女管家赶紧擦了擦汗,请众位女宾到前院正厅观礼。 她刚才还真是担心,廉家姐妹万一没能让公主满意,这位骄横的公主再闹起来可怎么办,好在公主现在已经颇为高兴的样子,正率领着众女宾去往前院。 廉如意跟着旁人到了前厅为女宾安排的位置之后,正瞧见贤王拉着绸布红花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凤冠霞帔顶着大红盖头的新娘。 她一阵恍惚,眼睛微微眯起,前世自己也是这样被他引领着走进贤王府的,从此便一脚踏进他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陷阱里,从此赔上了自己,赔上了将军府,赔上了爹爹哥哥……她的手不由的攥紧,微长的指甲陷进手里,扎的她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却在这时眼睛无意中对上了一道视线,专注而炙热的视线,她看了回去,却是慕容御正眼睛不眨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还冲她露出一个安抚温暖的笑容。廉如意不知怎的,就觉心下一阵安定。她别过视线不在看他。却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 新娘子被领进门,接受众人祝贺之时,明月公主却开口了。 「新娘可是魏姑娘?」 明月公主声音不大,却让宴席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新娘身子微微晃了两晃,视线盖在大红盖头之下的魏采邑当然知道自己和明月公主的过节,只是她没有料到公主会在婚宴之上直接给自己难堪,自己若是丢了面子,那贤王不是也跟着脸上无光么?明月公主会忌惮着贤王,给自己留几分余地的吧? 正当魏采邑心下紧张之时,一双温暖的大手忽而握住了她的。她低头一看,自然不会是别人,贤王正和她对面而立,双手紧紧握住她的一双微冷的小手。 魏采邑顿时心神安定了下来。 「正是魏氏。」魏采邑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的答道。 「是那个将酒全洒在我罗群之上的魏采邑么?」明月公主却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继续追问道。 魏采邑顿了顿,却还是回答说,「是,失礼之处,万望公主海涵。」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天是你和贤王哥哥大婚的日子,以前咱们之间的不愉快都一笔勾销吧,以后你便是我嫂嫂了,明月自会和嫂嫂好生相处,只是不知嫂嫂有和爱好,你我在一起时,也好有个话题聊。」明月公主立即转了话音,询问的语气都变得客气起来。 魏采邑心下不定,虽然公主的话变得不那么针锋相对,可是这是婚堂之上,有什么话不能等礼成之后再说,非要挡着她与贤王拜堂之前说? 贤王眉头微蹙,正待打断明月公主的话,却忽然看见隐在人群之后的廉如意,并且也发现了一直关注着眼神热切的慕容御的视线。 他的薄薄的唇微微抿气,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魏采邑略作犹豫,想到日后确实还要和这个小姑子相处,便还是答道:「采邑不才,闲来无事时,到喜欢读两本书来打发时间,也偶尔自己做得一两首小诗,以娱一乐。 「哦,原来魏小姐也会读书写诗啊,怎的我在宫中从未听过魏小姐才女之名呢?倒是时常听闻廉家大小姐为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谈。」明月公主直言不讳道。 廉欣娉脸上也顿时难看起来,公主在这个时候提到她,这不是在给她拉仇恨么! 魏采邑的攥紧的手,十指尖都陷进了肉里。 「魏小姐文采贤德不如廉大小姐,武功相貌又不如廉二小姐,不知道日后站在我贤王哥哥身边,要怎样给哥哥增光添彩?」明月公主一言既出,四下哗然。 明月公主这话也说得太狠了。 魏采邑脚步一颤,身子一软,当即就要跌倒,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跌出眼眶。 贤王却上前一步,稳稳的扶住了她,「这些事,都是本王自己的事,无需贤妹操心。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本王的王妃好不好,本王自有体会,贤妹若是闲来无事,不如替自己的为来操操心吧。」 明月公主见贤王已经发话,便不再开口,只是笑意盈盈的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此时太子才开口道:「明月不要在耽搁时间,拜堂是要讲究吉时的,错过了时间可不好。」 魏采邑心中恼怒,太子这话怎的不早说?让她被明月公主白白羞辱一番之后,再来说这好听话,真真过分! 她却不知,明月公主正是太子专程带来凑热闹的,没有明月公主在,哪有让贤王丢脸的热闹可看? 贤王自是不想在自己的婚堂之上将事情闹大,便也只好息事宁人的完成接下来的礼仪。 直到唱礼官唱到:「礼成--送入洞房--」 魏采邑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洞房之内,早有贤王府的丫鬟伺候在那儿。魏采邑带着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坐在新婚的大床边沿上,想到今日所受屈辱,终于忍不住扑簌落泪。 「哟,王妃,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掉眼泪的呀!您快擦干眼睛,别等王爷还没掀盖头呢,就把眼睛哭花了,那可就不好看了!」王府的丫鬟赶紧上前劝道。 魏采邑的丫鬟也知是这个理,便也在一旁小声的劝着她。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劝还好,越劝越忍不住伤心泪流。 王府的丫鬟等了一阵子之后,却还不见魏采邑忍住眼泪,便也有些生气了,「王妃,您是主子,女婢不该多言的,可今天是您和王爷大喜的日子,您这一直哭,算怎么回事儿啊?」 丫鬟口气已然不好,魏采邑顿时更觉委屈,一把拽了盖在头上的红盖头,哭红的双眼瞪着王府的丫鬟,「滚出去!」 那丫鬟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第71章 「小姐,您何必跟一个丫鬟置气,还是擦干眼泪,等着王爷回来吧,王爷是心疼您的,瞧见您哭红了眼睛,又要担心您了。」魏采邑身边的丫鬟看那那王府丫鬟离开的背影劝说道。 魏采邑又抽泣了一会儿,才算是忍住。 可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没过多久,王府后院里就传开了,这位新进门的王妃脾气大的不得了,丫鬟好心劝她别哭,却把丫鬟骂出了门。 流言很快传开,甚至连在后院席间的女宾们都听闻了。 「没想到魏家小姐竟是这种人……」 「容妃这次却是看走眼了,挑了这么个儿媳妇……」 之前明月公主在拜堂之前故意寻衅魏采邑,还让众人对她又几丝怜悯之意,只是碍于公主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罢了。人们在流言里都是更加同情弱者的,如今传出魏小姐刚进了门,就骂哭了王府的丫鬟,自然说魏小姐不好的人居多。 倒是和魏武侯府亲厚的人,缄口不言,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入席不久,明月公主就起身,向廉家姐妹两人走了过来。 「廉大小姐功夫甚好,明月钦佩不已,明月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枪,更喜欢这鞭子,可惜父皇请的先生都教不好鞭子,不如廉大小姐教我使鞭子如何?」明月公主停在廉欣娉身边。 一桌子的人都赶紧恭恭敬敬的起身,垂首竖着耳朵听着明月公主说话。连临近几桌的人,都不敢高声言语了。 廉欣娉立即福了福身子,「欣娉不才,不敢误人子弟,公主千金之尊,欣娉更是惶恐,岂能在公主面前张狂。」 明月公主点点头,「你这话说得好听,本宫爱听,不过你的鞭子确实不错,本宫决定就让你教了,本宫心意已决,你莫要再推辞了,大不了,本公回去求母后给你俸禄就是。」 廉欣娉顿时僵在那里,哭笑不得。她说教不了,就是教不了,跟有没有俸禄有什么关系? 「好了,比武之前本公主不是说过么,赢得有奖,这就当做是奖赏给你了!」明月公主倒是很认真的说道。 廉欣娉欲哭无泪,这奖赏她能不能不要啊。 一直躲在廉欣娉身后,垂着手站着的廉如意眼观鼻鼻观心,完全当自己是透明人,只巴望着公主别再想起她来。 可往往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这不是廉家二小姐么?」明月公主绕过廉欣娉,又站在廉如意跟前,「上次站在魏采邑身边的就是你吧?要我说,你还真是不给魏采邑面子,原本她长相尚可,可你往她身边一站,竟显得她无法入眼了!」 廉如意闻言想吐一口老血出来,公主,您这一褒一贬的功夫太厉害了,她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贵女圈子里混了? 「而且你的功夫也不错,你使的短剑,比不上你姐姐也情有可原。本宫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把短剑藏在袖管里的,不怕被割伤么?」明月公主很是好奇的盯着她的两只袖口。 廉如意闻言,轻叹一声,心下微酸。随时把短剑带在身上,是前世留下的习惯了。前世她为贤王谋求权利奔波,一次深夜还未能赶进京城,在荒郊野外竟遇上劫匪,因是私下拜会权臣,所以随行人员不多,也没有用王府规制的马车。奈何劫匪人多势众,她险些被那些劫匪掳走,丧命事小,失节事大。幸而遇见路过的镖车,压镖的镖师将劫匪赶走,她才虎口脱险。 但这件事也让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从那时起,她便短剑从不离身了。 见公主问及此,她便手腕一翻,又将短剑从袖管中取出。 「哇,好快的手法!」这次站的近了,明月公主仍然没能看清她是怎样把剑取出的,「这招不错,以后也教给本宫吧。」 原本还在为姐姐摊上个麻烦幸灾乐祸的廉如意这下乐不起来了。 公主伸手取过廉如意手中的一把短剑,「这个就先放在本宫这里,等本宫学会了再还与你。」 廉如意很是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她难道能和公主去抢么?这双短剑还是哥哥特意为她寻来的呢! 恋恋不舍的看着公主把玩着她的短剑,心满意足的离开,廉如意郁闷极了。她原想来看贤王的热闹的,现在可好,热闹是看了,自己也赔进去了。 但细细一想,明月公主和贤王似乎也不是十分和睦,明月公主是太子亲妹,自然是亲近太子的。能和明月公主交好,也不算赔。 便如此安慰着自己,拉着姐姐又坐了下来。住斤岁圾。 酒足饭饱,婚宴也到了尾声。 太子带着四皇子,及平日里和贤王关系不错的男宾纷纷嚷着要闹洞房。 此时已经被灌了不少酒的贤王脚步都虚浮不稳了,「不要闹,不要闹,本王要去歇息了。」 却怎能拦得住众人的热情,簇拥着他便到后院去了。 明月公主一听要闹洞房了,立即就兴奋的也非要去,可左右看看,似乎陪她去的女宾不多,这种时候,自然是要人多才更好玩儿。明月公主眼神一转,停下脚步,「廉大廉二小姐,你们与本宫同去!」 又是肯定的语气。 廉家姐妹对视一眼,无奈的起身,跟在公主后面。 到了婚房外,入眼解释大红的装饰,红灯笼,红绸带,红帐红纱,红烛台……一片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的景象。 先来到的男宾已经将门口堵了个严实,明月公主被挡在后面,什么也看不到。 第72章 好热闹的明月公主岂能高兴,立即高声说道:「让条道儿出来,让本宫到前面去!」 众人都卖公主的面子,立即分开两边让出一条不窄的缝隙来。 跟在公主身后的廉如意和廉欣娉倒是沾了公主的光,紧跟着公主,被身后的人推搡着就走到了最前面。再想向后退去,已是不可能了,后面的人墙已经将来的缝隙挡严了。 廉如意心下别扭不已,前世刚嫁给慕容丘的欢欣和后来逐渐被他冷落,甚至残忍毒杀的仇恨压抑的她呆在这红红火火的新房之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还好么?」突然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轻缓的将她从回忆中唤了回来。 她不用看也知道,正是慕容御不动声色的来到了她身边。 此时人群挤挤抗抗,男宾女宾都挤在了一处,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倒是已经被灌的烂醉的贤王的视线,时不时的似从这里飘过。 「我没事。」廉如意小声说道,她知道慕容御一定可以听到。 「听说明月刁难你们了?」慕容御又低声问道,语气里的关切明显,「你若不愿应付她,我去与她说。」 廉如意微微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倒是觉得明月公主人不坏,只是性格刁钻了些。 「交杯酒,交杯酒……」新房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喝。 只见已经被贤王那秤杆子挑了盖头的魏采邑和贤王相对而坐,福娘将两杯酒为两位新人承上。 贤王眼神迷离,魏采邑脸色微白,幸好她脸上哭花的妆容已经被丫鬟提前收拾过了。只是颜色浓郁的胭脂也遮不住她此时脸上的苍白。 见贤王只看着她,没有动,众人又在外催促,她只好伸出手,将两杯酒都拿了过来,一只递给贤王,一只拿在自己手中。 「夫君……」魏采邑声音很小,尾音发颤,难掩她心中的紧张。 「嗯。」贤王睁了睁眼,接过她手中酒杯。 却在此时,不知是谁掷出一枚花生,以刁钻的角度恰恰打在魏采邑的手腕上,她吃痛放开了手中酒杯,一杯酒连同酒杯都一起掉落在贤王的衣袍上。 「呵呵,王妃拿不稳酒杯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不过我都不与你计较了,哥哥定是更加不会与你计较了!」明月公主笑着说道。 刚才那枚花生自是她安排人打出的,交杯酒可不同于其他酒,在新婚之夜,顺顺利利的喝上一杯交杯酒那可是有美好的寓意的。魏采邑连交杯酒都拿不稳,还全洒在贤王的衣袍之上,不出明日,京城的人就能把她笑话死。 魏采邑看着贤王已经被酒水打湿的衣袍,捂着脸就要痛哭起来,还是她的丫鬟在一旁不断的小声提醒她,这么多人看着呢,千万要稳住。 她才紧咬着下唇,强忍住心中波澜,接过福娘再次添满的酒杯,和贤王挽过手臂,将酒杯送至唇边。这次,她自然是把酒杯捏的紧紧的。 喝过交杯酒,众人又喧闹一阵,笑闹着离开了。把这苦短春宵留给两位新人。 只见刚才还醉眼朦胧的贤王却突然睁开眼睛,望着新房被人从外面关上的门,眸色深邃,意味不明。 正低头为他宽衣解带的魏采邑,却没能看见。 廉家姐妹是跟着公主来的,公主没发话,她们自然也不能先于公主离开。 明月公主边走边笑,很是高兴的样子。 「太子哥哥!」明月公主眼尖,看见前面太子的身影,就高声喊住太子。 正走在一座竹制小拱桥上的太子转过身来,等着明月公主。 待明月公主一行人走进,太子的视线却落在了廉欣娉脸上,眸中闪过惊艳之色。 「见过太子。」明月公主身后的女宾们一同向太子行礼。 太子让众人起身之后,却没有立即向前走去,而是站在原地,与公主说起话来。 这下自然谁都不好越过太子和公主先走了,便都站在原地。 廉如意微微抬眼,却见与太子同行的正是慕容御和上次在皇宫赴宴时,桂树林里所见的林公子。 这位林公子也是器宇不凡,与两位皇子同站一处,却独有一番不凡气质,竟完全没有被两位皇子的高贵之气给压下半分。 芝兰玉树,器宇不凡,让人一看之下竟也挪不开视线。 见慕容御向自己望来,廉如意赶紧收回打量林公子的视线,低下头来。 那林公子却在看着廉欣娉,如墨汁般漆黑的瞳中似有情绪翻滚。 「哦对了,太子哥,这位是廉家大小姐,太子哥认识么?廉大小姐一手长鞭使得出神入化,威风八面,她已经答应以后教我了,我出宫不便,以后便让她经常进宫来教我吧?若母后不同意,太子哥可要为我多美言几句!」明月公主借机向太子说道。 太子甚至都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 第73章 林公子却眉头微蹙,「时间不早,太子与公主还是尽早回宫吧?」 身份尊贵的太子听了林公子的话,倒是爽快的点点头,「仕元说的对,那便回去吧。」 太子与公主走在前面面,慕容御和林仕元落后两步,几乎与廉家姐妹并行在后。 「今天的热闹可还好看?」慕容御低声问着廉如意。 廉如意侧脸看他一眼,「这热闹还真不是好看的,没瞧见我把姐姐都给赔了进去么?」 慕容御低低笑了两声,「明月公主深得父皇厚爱,与她交好,也不是坏事。」 廉如意闻言默不作声的看了看姐姐,见林仕元正低声与姐姐说着什么,姐姐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便知道,姐姐对林仕元大概是不同的。若是换做了旁人,在姐姐耳边聒噪,姐姐定会不留情面的拂袖而去的。 可适才太子看姐姐的眼神,她也是瞧见了的,日后如若姐姐进宫教明月公主鞭子,难免有机会遇上太子,这对姐姐来说,真的是好事么? 「对了,这林公子你可熟悉?」廉如意轻声问慕容御道。 慕容御抬眼看了一眼林仕元以及廉欣娉,眼中了然,「林公子父亲乃太子太傅,太傅品行高洁学术渊博家教严谨,只是稍显古板了些,仕元却是不同,仕元机敏好学,为人正直却不呆板,深得太子信任,且文治武功皆属上乘。」 廉如意不禁看了他一眼,「你为何把他似乎只应天上有一般?」 「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我与仕元可是好友来着。」慕容御得意一笑。 「说了半天,原来是想要夸自己。」廉如意笑他道。 一行人说着便出了贤王府,时间确已不早,众人也不再逗留,各自上了马车便打道回府去了。 此时已被魏采邑哆哆嗦嗦,紧张的脱去外衣的贤王却是抓住了魏采邑颤抖的手。 魏采邑心中一跳,脸上立即灼热起来。 出嫁前一晚,母亲就拿来了一本秘书,里面尽是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图画,她虽未经事,却也知道这新婚之夜该做什么的。 所以贤王一抓住她的手,她的身子就软到在贤王怀中。 贤王抱着她往床上一放,自己却起身向外走去。 「夫君?」魏采邑一愣,立即起身呼到。 「本王头痛得很,去叫丫鬟煮一碗醒酒汤来,王妃且先躺好,等着本王吧。」贤王回头一笑,温声说道。 魏采邑立时被这笑容恍花了眼,娇羞无限的点点头,似乎今晚受了再多的委屈,为着这一笑今后都只属于自己一人,也值了。住斤尽才。 只是她不曾想到,这么一等,一碗醒酒汤竟熬了一晚,天色大亮,她猛然惊醒,身侧冰冷一片,他整晚都没再回来。这时才想到,醒酒汤何须他亲自去吩咐,只需在屋内唤上一声,门外自有丫鬟去准备,那不过是托词罢了,他竟在新婚的第一晚,将自己独自晾在了婚房里! 看着屋内大红的一片,魏采邑怒火中烧,再也克制不住,起身扫落一桌子的大红茶盏,妆台上的大红妆盒,满屋凌乱,她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时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听到动静,从外面推门进来,看着满地被摔烂的物件,倒吸一口冷气,「小姐……哦,不,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魏采邑却哭的更痛。 「王妃您快别哭了,王爷昨晚回来,见您睡着,说您累了一天,还吩咐我们不要吵醒你,自己一个人在新婚之夜,去睡了书房,好不可怜!您还是快快梳洗好,去伺候王爷吧!」那丫鬟赶紧来到魏采邑身边,小声说道。 魏采邑这才忍住了哭,「你说的是真的?」 丫鬟连连点头。 她昨日确实累极了,自己也记不清是何时睡着的。还以为是他故意将自己晾在这里,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便不再哭泣,让丫鬟伺候她洗漱,赶去书房伺候贤王。今天还要去宫中谢恩,太晚可不好。 不知贤王新婚心情如何,太子确是十分高兴的。 一大清早的就在东宫酣畅淋漓的舞剑,舞出一身大汗,脸上笑容不断。 一直到去给皇后请安时,脸上还带着笑。 太子到坤宁宫时,恰逢贤王和王妃刚刚辞别皇后,从坤宁宫出来。 双方一见面,宫人们立即敏锐的发觉火星四射,硝烟弥漫。 「恭喜贤王娶得才貌双全之佳妻!」太子笑着说道。 昨日酒席之上,明月公主讽刺贤王妃的话,早已传开,此时太子再提才貌双全,真讽刺。 「多谢太子,如今臣已走在了前面,太子也要加紧步伐了。」贤王这是嘲笑太子妃还为定,让人听来却别有意味。 宫人们立刻低下头来,看着脚尖,仿佛谁也没听见两位主子在说什么。 太子冷笑,脸色不愉,但若就这一句话借题发挥,却又显得他气量狭小,「不需贤王操心,本宫自幼更喜后来居上。」 第74章 双方说话之时,皆是面带笑容,气氛却一点儿也不轻松。 短暂碰面之后,不欢而散。 太子见得皇后,心情才稍显轻松,「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却深深的看着太子,良久未让他起身。 太子疑惑,缓缓抬头打量母后神色。 却见皇后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平日里自己来请安的时候,母后都是和颜悦色的,怎的今日让自己跪了这么久都未让起身呢。 太子微微调整下姿势,膝盖已经隐隐有些疼了。 皇后瞧他跪的辛苦,这才开口:「昨日贤王大婚,是你带着明月前去的?」 太子心知不好,母后这是要责怪自己了?他知道母后一向以仁义贤德服众,连父皇都赞母后是贤后,在母后面前他也不敢狡辩,便以头触地,「是孩儿带她去的,明月闲在宫中无聊,儿臣是带她去看热闹,散散心去的。 「看热闹?你们这热闹看的真好,连我这儿都听说明月昨日在贤王府如何逞威风,如何让贤王妃丢脸了。」皇后声音平淡,不悦却也是明显的。 「请母后息怒,儿臣处事不当,儿臣惶恐。」太子赶紧说道。 「你看贤王不顺眼,便拉着自己的妹妹打头阵,你这哥哥当的可真好!明月是公主,迟早是要嫁出皇家的,你这做哥哥的不说护着妹妹,到利用起妹妹来了,当真好样的。」皇后的话锋逐渐犀利,但语气还是平和无波的,这便是皇后面上看去仍是温和端庄,一副母仪天下之尊态。 太子知道母亲这是生气了,呐呐不语。 皇后却忽儿一笑,「皇儿,你可知错?」 太子叩首,「儿臣知错了,日后定会护好妹妹,与贤王和睦相处。」 皇后却摇了摇头,「你与他利益相悖,又怎可能和睦相处,即便真是和睦,也只是表面功夫,你与他和睦,他却要谋你位置,甚至谋你性命,你还能与他和睦相处么?」 太子闻言,惊惑的抬头,见坤宁宫正殿之内,只有母后的心腹之人,并无旁人在场,母后这是何意?不是在责怪他昨日让贤王丢脸的? 皇后却微微一笑,虽已不在年轻,却仍是风华绝代,温婉大方。 「皇儿难道没有听说过,打蛇要打七寸么?平日里的小事,你都可忍让着他,一旦出手,就要让他再无翻身之力,怎可这般不痛不痒的揭过?」 太子直愣愣的看着皇后,似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母后一般,瞪大了眼睛。 「母后今日叫你跪着,一是告诉你,不管你要达到什么目的,都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限,什么人可以利用,什么人是要保护好决不能伤害的,心里要有个数。二是提醒你,不出手则已,若要出手,必要一击制敌。你可明白?」皇后娓娓说道,语气却像是谈论今天午膳吃什么一样随意,完全没有疾声厉色,使得她眉目更显温婉大度。 太子此时,才真正对自己的母后佩服不已,「母后教诲,儿臣谨记在心。」 「这便好,贤王之事,你不要再意气用事了,母后来替你出一口气吧。」皇后最后却说道。 太子闻言更为惊讶,皇后却不欲多说,只挥手让他退下。 除了坤宁宫,太子还是疑惑不解,母后说要替他出气,是想要做什么呢?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母后一下,父皇之前对他交代的,希望他能容下贤王之事?母后会不会因为要替他出气,而惹父皇不快?那才是得不偿失,总有些事情,是该自己面对的,不能总想着让母后替他解决,贤王妄想取他而待,这也应该自己来面对。 想到这里,他便折返回去,却恰好碰上前来请安的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冲他吐吐舌头,「太子哥哥正好你也来了,与我一道去求母后吧!」 太子闻言皱眉,昨日虽说是他带明月去参加贤王大婚,可也是明月主动要闹着去的,他不过是顺势答应下来罢了,「你有要做什么?」 「太子哥你忘了?你昨天明明答应过我的,我想让廉欣娉进宫来教我使鞭子,求母后给她一个进宫的腰牌呀!」明月公主嘟着嘴,不满的说道。住他土划。 太子闻言眼前不禁浮现出昨日一见之下,惊艳不已的容颜,心中一阵悸动,「好吧,不过此事还要看母后的意思。」 明月公主这才高高兴兴的点头。 皇后见折返回来的太子和明月公主一起进来,微微挑眉看着太子。 明月公主倒是先请了安就直接说道:「母后可知道廉家那位大小姐,廉欣娉?」 皇后点点头,「有些耳闻。」 「我昨日见到她了,还看了她舞长鞭,真是漂亮极了,我想和她学!」明月公主撒娇道。 「皇上不是给你请的有武师傅么?为何非要和她学?」皇后并没有立即答应。 明月公主嘟着嘴道:「那些师傅并不擅长使鞭,且也没有廉欣娉武的好看!母后是没见到,那廉欣娉很是厉害,一根长鞭到了她的手里,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很是了得,女儿就想和她学,母后就答应嘛!」 皇后此时却看了一眼陪着明月公主进来,却一言未发的太子一眼,「太子也同意?」 太子一怔,略作犹豫,明月公主却是等不及了,猛向他使眼色,最后忍不住道:「太子哥你不是答应我了,要帮我求母后的么?君子岂能食言?」 太子这才无奈的开口:「儿臣也见过那廉家大小姐,确是不错。」 第75章 皇后闻言一笑,太子这个不错,涵盖的方面可多了。 「皇儿年纪不小,母后是要打算打算了。」 太子闻言,立即跪下,「谢母后。」他自是知道母后是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那廉欣娉相貌出色,端庄大气,文才武功皆是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更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称,最重要的是,她乃廉将军的嫡女,能娶得她,也算是争取到了廉将军一半的支持。 若能选她做太子妃,再合适不过。 「碧池宴上,我已经看过她了。确实不错,可她尚未及笄,且还在孝,待过了这段时间,我再言于你父皇吧。」皇后说道。 明月公主不解的看看皇后,又看了看太子,「不是说要她来教我鞭子的事么?跟她在不在孝,及笄与否有何关系?」 话一出口,才顿悟过来,气哼哼的看着太子道:「原来太子哥说是来帮我说情,其实怀揣着私心呢!我说你这次怎么如此好说话!哼!」 太子笑看了一眼明月公主,便出了坤宁宫。 能打着让廉欣娉进宫教明月公主鞭子的旗号,借机再观察观察她是否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也是不错,皇后自然同意了明月公主的请求。 廉欣娉接到皇后懿旨及进出宫闱的腰牌时,直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谢恩。 她原以为明月公主只是随口说说,回宫就会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公主还真是执着。 她苦笑不已的将此事告诉廉如意,廉如意却当真忧心起来。 太子看姐姐的神色,她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姐姐对林公子的态度,她也心有所感,此时皇后允了姐姐进宫,究竟是好是坏,还难以预料。 如果姐姐对林公子无意,便也罢了,若他日姐姐真的成了太子妃,她便更加支持太子,不遗余力的打倒贤王,也无甚冲突。 可万一姐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林仕元有意,那不就麻烦了? 「姐姐,皇后娘娘能允许你进宫教公主舞鞭,也许目的并不简单,你可有准备?」廉如意谨慎措辞,意在提醒姐姐。 廉欣娉默不作声的想了一阵子之后,才道:「许多事都由不得我们做主,现在懿旨已下,我还有回转的余地么?」 廉如意听姐姐这口音,似是明白皇后让她进宫许别有用意,且心中尚能接受?像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子,虽说生活优渥,衣食住行皆是奢华,但惟独自己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甚至不如平常百姓家,嫁娶之事,别说由不得自己,就连自己的父母也未必能做得主。身居高位则牵连甚广,倘若认命尚好,如若非要搏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便落得一个她前世的结局也不奇怪。 「姐姐。」廉如意伸手握住廉欣娉的双手,这才发现姐姐的手竟是冰冷的。 廉欣娉笑了笑,笑容无力且无奈,「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只是皇后宠溺明月公主才有此举呢?」 姐姐并非贪恋富贵权势之人,否则如能嫁的太子,尊为太子妃,日后太子登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的皇后之尊,得多高兴才行。只是越高的地方,争斗越激烈,高处不胜寒,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姐姐能想的开就好,在宫中行走也不用刻意亲近与谁,若万一遇见麻烦,可以救助与四皇子。」廉如意说道。 廉欣娉抬眼看她,「你与四皇子何时……」 被姐姐洞悉的目光注视之下,廉如意低头呐呐不语,她本不想提的,是真的担心姐姐,才说出来,不过想到自己已有此打算,便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打过几次交道,我觉得他人不错。」 「他可对你有意?」廉欣娉皱眉问道。适才对自己前途的担忧,立即被转移到对妹妹的担心上来,「他可知你心意?」 廉如意纵使活了两世,被姐姐如此直白的问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四皇子生母不在,且与太子交好,应无心皇位之争,若他能一心待你,却也是不错的选择。」廉欣娉说到此处,低叹一声,「能有选择,总比没有选择好些。」 姐姐什么都明白,廉如意此时也找不到安慰她的话来,只在心中祈祷着,姐姐从今以后与那林公子再无瓜葛便好。 第二日,廉欣娉便带着皇后所赐腰牌进了宫。 早有宫人等在内宫入口,见了她便上前客客气气的说道:「是廉家大小姐吧?廉大小姐这边请吧!」 廉欣娉对皇宫格局并不熟悉,算上上次八月节,这不过是她第二次进宫而已。既然前方带路的宫人知道她的身份,定然也是知道她进宫所谓何事的,所以她便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宫人走。如果来的是廉如意,她定会发现,这条路并不是去公主的颐澜宫的路,而是有些绕的接近太子东宫。 穿过一道道宫墙,绕过九曲回廊,绿瓦红墙,宫中华丽之景,让人目不暇接。 廉欣娉不知跟在那宫人之后,走了多久,忽见前方一行人缓缓行来。带路的宫人立即站在原地,躬身让路。廉欣娉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待人走进了才发现,果然是太子一行。 「廉大小姐?」太子停在她面前。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眼前一双明黄的皂靴,靴子上绣着龙纹富丽非常。 「见过太子殿下。」廉欣娉福了福身子。 「你可是去向母后谢恩的?」太子问道。 廉欣娉略作犹豫,按说她是第一次进宫,是皇后允她进宫教明月公主并赐了腰牌的,她理当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可迎了她的宫人并未多说,带着她便走,她也不知这是去往哪里的。 第76章 迎了她的宫人见太子问话,便躬身答道:「奴才正是要带着廉大小姐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本宫也正要去向母后请安,如此,你便与本共同行吧。」太子说完,就挥手让那宫人退下。 廉欣娉还未答话,那宫人就退开几步,一眨眼,没了影。 这下好了,她不跟着太子,就等着在这宫里迷路吧。 「恭请太子先行。」廉欣娉无奈的福身道。 「廉大小姐无需客套,日后你在宫中教导明月,咱们也会时常见面的。」太子温和的笑言。东央爪划。 廉欣娉却心中咯噔一下,她和妹妹所担心之事,这么快就来了。 皇后见太子前来请安,竟与廉欣娉同行,心下暗道太子心急。但见廉欣娉神色平静,举止有度,不卑不亢,心中也是极为满意。说话间,更比平日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待出了坤宁宫,太子忽然对廉欣娉说道:「母后看来很喜欢你,日后进宫,多来陪陪母后。」 廉欣娉一愣,她什么身份,皇后岂是她想要陪就陪的?且这话听来,味道怪怪的。过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这话,怎么那么像让准儿媳妇来陪婆婆的意思? 太子又派了人送她到颐澜宫。 好在廉欣娉也不是那么经不起事儿的人,见了明月公主,就已平复下心情,心无旁骛的教公主练鞭子。 公主本就好武,见她教导起来,认真严厉,并不像父皇为她请的那些武师傅一样,恭敬有余,却总是有所保留,不敢放开施展。 不过大半日的功夫,明月公主便喜欢上了廉欣娉。 在公主的颐澜宫中待到了午后,廉欣娉辞别了公主,待出宫去。明月公主指派了颐澜宫里的一个二等宫女送她出宫。 廉欣娉跟在宫女身后,步速不慢,却姿态优雅。 两人正走在梅树环绕,梅香清幽的玉石小径上,却听得前方暖阁里传来笛声悠扬。 廉欣娉停住脚步,在宫中说不得就会遇上什么贵人,万一得罪了谁都是麻烦,「不如我们绕路而行吧?」 那宫女迟疑了一阵,「如果绕路,要远上不少呢,不如奴婢去前面偷偷瞧上一眼是谁在暖阁里,若是不打紧的人,咱们还是从这条路省时省力。」 廉欣娉只好点点头,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可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却还不见那宫女的身影,莫不是被暖阁里的哪位主子给扣下了?可笛声一直未停呀? 廉欣娉越等越是焦急起来,可左右都不见那宫女回来,她想绕路去走,可皇宫又不是自家后院,万一走错了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麻烦就大了。想要掉头回去公主的颐澜宫,却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犹豫一阵,还是硬着头皮向那有笛声飘出的暖阁走去。 暖阁之外,看不到适才领着自己的那位宫女,暖阁内影影绰绰,似有人影,却因为珠帘遮挡,却也看不清。 廉欣娉不知出宫的路怎么走,只好向暖阁内的人请教了,又或许刚才给自己带路的宫女此时正在暖阁之中? 如此想着,她便拾阶而上,轻轻敲响了暖阁的朱红木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廉欣娉走近暖阁,里面却空无一人!那吹笛之人呢? 她正要回头,门却突然在背后关上,她心下一惊,后脑突然传来钝痛,随即她便失去了意识。 廉如意呆在家中,心里总牵挂着姐姐,今日是姐姐第一次进宫教明月公主练鞭,她却自姐姐离开家就开始惴惴不安,午膳都没用多少。 云嬷嬷还忍不住打趣她,「二小姐如今和大小姐关心真是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大小姐不在家,这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以前大小姐一去庙里祈福就是十天半月,也不见您说想她。这不过是进次宫,傍晚就回来了!」 廉如意却是越发坐不住,「姐姐都带了谁进宫?」 云嬷嬷想了想,「似乎带了湘琴和悦书。」 「带了谁也没用,她们很可能被挡在宫外,连内宫都进不去。」廉如意喃喃自语,「不行,我得去找哥哥。」 「小姐,您找大少爷做什么?」云嬷嬷问着,就见廉如意已经疾步出了房门。 云溪和春杏赶紧跟在后面。 廉如意脚下生风,几乎一路纵着轻功就来到哥哥的书房。 路上遇见家仆,大家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已不见了二小姐的身影。 云溪和春杏追到大少爷书房外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 廉如意却已经提笔写好字条,交给哥哥,「哥哥,我知你与四皇子交好,请他在宫中照拂姐姐,我心里惴惴不安,担心姐姐会在宫中遇到麻烦。」 廉世召笑着接过纸条,「欣娉怎么会有事呢,她是去教明月公主的,明月公主多得圣上宠爱,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 「就是因为明月公主得圣上宠爱,姐姐得明月公主亲近,才更担心遭人嫉妒,更何况是皇后允许的姐姐入宫,宫中所住之人,多有七窍玲珑之心,皇后深意,他人未必想不到。就怕姐姐会碍了旁人眼。」廉如意解释道,「哥哥不要多说,就帮妹妹一把吧,无事当然最好,不过是我多此一举罢了,倘若真有什么麻烦……呸呸,还是让我多此一举吧!」 第77章 廉世召见廉如意神态焦急难安,为了安妹妹的心,不再多言立时就去找四皇子。 四皇子已居宫外,见到廉世召送来廉如意的亲笔字条,不等廉世召解释,立即动身前往宫中。到是让一路上都想着怎么说服四皇子的廉世召愣住了。 「今年春日甚晚,如今已该三月桃花纷飞的时节,你瞧这梅花还开的正旺,梅香甚好,只是这寒意让人退却呀!」圣上今日难得清闲,出了南书房,便想着在宫中走走。 圣上身边的大公公张明德说,今年梅林里的梅花落得特别晚。 圣上便带着张明德,悠哉的逛到了梅园。 「前面正有座暖阁,还是前年圣上命人建造的,不如圣上就到暖阁里去歇息一会儿吧?」张明德指着梅林深处说道。 圣上闻言,也起了兴趣,「建好三年了,朕倒一次也没进去看过,今日恰好走到这里了,便去看看也好!」 张明德立即躬身扶着皇帝,向暖阁走去。 暖阁一直生着地龙,无论外头如何苦寒,暖阁内都温暖如春,就是为了让宫中的主子们走到这儿了随时都可以进来歇歇脚,或是赏赏梅。 只是此时,暖阁内的软榻上却昏睡着一名女子,眉眼如画,呼吸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轻盈的羽毛,撩动人心。 张明德为圣上推开暖阁的门,便瞧见软榻上的女子,他正要斥责,却被皇上抬手制止。 「圣上,奴才这就去赶走她,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竟跑到这儿来偷懒!」张明德弓着腰说道。 圣上却凝视着那女子精致的容颜,肤如脂,眉如画,静卧在软榻之上,美的让人不忍高声,恐惊了美人梦。 张明德偷眼瞧了瞧圣上的神态,便已是心中有数,悄悄退出了暖阁,并将暖阁的门轻轻关上,自己退到暖阁的阶梯下面,静静的守着,嘴角溢出一丝笑来。 这宫中的主子,心眼儿真多。他摸了摸袖管里的金疙瘩,今儿有个小宫女塞给自己一块儿金疙瘩,恳求自己将皇上引来梅园暖阁,他原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来是老天都在帮着里面那位小主呀,只是里面那位主子面生,也不知是那年进宫的?瞧圣上刚才的神色,运气好,说不定能直接封个贵人呢!这下后宫,又要热闹了。 张明德站在暖格外,搓着手,自顾自的想到。 暖阁内,皇上一步步靠近昏睡的女子,他脚步很轻,似是怕惊醒她的美梦。 一步步来到她的身边,俯下身来,似乎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节奏有些凌乱的吸气声,像一只灵巧的小手,撩拨着他的心房。 皇上的唇边勾出一抹笑意,他俯身吻向她的额角。住讨叉技。 守在暖格外的张明德正对暖阁内的情景想入非非,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总管,父皇可在暖阁之内?」慕容御远远看到张明德的身影,心下就是一跳。 他进宫时,见到廉家的马车还等在内宫门口,问了廉家的丫鬟,说她们大小姐还未回来。他又飞快的赶到颐澜宫,可明月却说廉欣娉已经走了,只是她派去送廉欣娉的宫女还没回来。他心知不好,立即告知了太子,太子听闻此事,也派出人和他一起寻找。 可找遍了从颐澜宫出宫的路,都没有找到廉欣娉。 他忽然想到,穿过梅园,也有条小路可以出宫。这条路比较偏僻,很少会有人经过。 想到廉如意如此信任的拜托自己,他就焦急得不行,一刻不停的又折返回梅园。 张明德见到慕容御,施了一礼,压低声音道:「四皇子有事面圣,不妨换个时间吧。」 说完,还朝慕容御笑了笑,那意思在明显不过。 慕容御却顿时愈加紧张,里面的人,会是廉欣娉么?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忍不住要往里冲。 「四皇子,您可不能进去!扫了皇上的兴致,这责任您担不起,奴才更加担不起!有什么事儿,您都晚点儿在禀明圣上吧!」张明德死死拦住慕容御。 「张总管,你闪开,此事片刻不能等!」慕容御心下急转,他也想到了里面的人,不是廉欣娉的可能,但他赌不起,廉欣娉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万一真的在里面,被父皇……他如何向廉如意交代? 想到廉如意看着他时,渐渐不那么防备的眼神,他就拼着被父皇责骂,也要完成她的嘱托。 「你不闪开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慕容御说着,却已经一掌拍开了张明德。 张明德拍飞出老远来,摔得好不狼狈,却爬起来就往回跑,仍想要阻拦慕容御。 但慕容御的速度岂是他能拦住的。 只见慕容御一脚踹开暖阁的门。 「放肆--」圣上震怒的声音从暖阁里咆哮而出。 慕容御却顶着压力,抬头看了一眼。见得软榻上的女子衣衫完整,皇上也只是坐在软榻边上而已,他才松了一口气,噗通跪倒在暖阁门口。 暖阁门大开,外面的寒风灌了进来,加之皇上惊怒之下的呵斥,软榻上的女子终于瑟缩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侧躺在软榻上,所以睁开眼来,先是看到了跪在门口的慕容御,而后才转过头,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圣上。 大惊之下,只见她动作麻利的翻滚下软榻,又连退离皇上两三步,才跪倒在地,「不知皇上在此,请皇上赎罪。」 第78章 慕容御微微抬眼看她,这才松了半口气,还好他来的及时,这女子正是廉欣娉。 头顶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不知者无罪,你且平身吧,告诉朕,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会在这暖阁内入睡?」 廉欣娉紧张的手心里都汗湿了,此情此景,无需解释,她也知道若不是四皇子及时赶到,将会发生什么。皇上让她起身,她却两膝发软,索性就跪着说:「小女乃是廉将军的女儿,廉欣娉,今日进宫为明月公主舞鞭。」 皇上这才重新打量她,果然见她所穿并非宫女服饰,适才只被她绝美的容颜吸引,竟不曾留意这些。 「原来是廉将军的女儿,不错,那你可愿……」 「父皇!」慕容御急声打断皇上。 廉欣娉紧张的心都揪到了一起,皇上比她爹都年长,她又不是那贪慕虚荣之人,怎愿做那豢养的金丝雀,与一群女人挣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圣宠?可如果皇上真的问出口,她断然拒绝,又恐皇上心声怒意,再牵累了爹爹就实属不孝了! 幸有慕容御打断。 皇上看着慕容御,心中不悦更浓,「老四,你若无急事要秉,又再三打断朕,朕可不会轻饶你!」 慕容御叩首道:「父皇明察,儿臣真的有急事要秉。」 「哼,」皇上冷哼一声,「说来听听!」 慕容御心思急转,「回禀父皇,儿臣的师父来信说,已经找到了炼制长生不老丹的丹方了!」 「哦?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现在找到了?」皇上显然没有被他糊弄。 「正是!师父不遗余力寻找多年,如今得到丹方,便第一时间通知了儿臣,儿臣也是激动不已,所以才忍不住当下便来禀明父皇!」慕容御一脸急切激动的模样,说的跟真的一样。 「那丹方何在?」皇上显然不好骗。 「丹方还在师父手中,师父说,待他集齐了丹方上所有药材,就专程进宫为父皇炼丹!」慕容御言辞恳切,「儿臣先恭喜父皇贺喜父皇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廉欣娉也跟着叩首说道,「既然四皇子还有事要秉,小女告退。」 廉欣娉甚至等不及皇上开口让她退下,就跌跌撞撞的滚出了暖阁。 皇上张了张口,却只瞧见一个仓惶的背影,叹了口气。 慕容御终于松了口气,「父皇,儿臣也告退了。」 「慢着!」皇上不悦的看着慕容御,「你的话说完了,朕的话还没说。」 「儿臣恭听父皇教诲。」慕容御愁眉苦脸道。 「罚俸一年,以后没事别在朕眼前晃,看见你就烦,滚!」皇上怒斥道。 「儿臣遵旨,这就滚了。」慕容御心下一松,用一年的俸禄救了廉如意的姐姐,太值了!至于父皇说的,看见他就烦,那更无所谓了,他原本就不常在京中,有时几年也未必能见上父皇一面呢,他又不争皇位,又不争圣宠的,不往父皇跟前凑就是了。 廉欣娉离开暖阁,并不敢走太远,直到慕容御也走了出来,才把她送出了宫。 「今日之日,多谢四皇子了。」见到自家马车,和等在马车边上的湘琴和悦书,廉欣娉才长舒一口气,身子一软就要栽倒。 湘琴和悦书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扶住自家小姐。 慕容御负手而立,「廉大小姐不必客气,我也是受人所托。廉大小姐近日还是不要再进宫了。」 廉欣娉在丫鬟的搀扶下,福了福道:「这是自然,明月公主那里还请四皇子代为言明。」 慕容御点点头,「放心吧。」 廉欣娉这才上了马车,向家驶去。 「小姐……」湘琴见小姐一副虚脱苍白之相,心下疑惑,明明今日进宫之时还是好好的呀! 心里的疑惑还未问出,就被悦书捂了嘴。 她瞪了悦书一眼,悦书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让小姐好好休息一下。 一直到出了宫门,廉欣娉都紧闭着双眼,双手环膝,脸埋在膝头,默默不语。 马车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了起来。 出了宫门不久,马车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廉欣娉宛如惊弓之鸟般猛地抬起头。 「回大小姐,是二小姐的马车等在这儿。」车夫的话音刚落,廉如意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跳上了马车。 「你们下去吧,我来陪陪姐姐。」廉如意上车便说道。 第79章 湘琴和悦书看了看廉欣娉,见廉欣娉点头,便默默下了车。 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 「姐姐,你还好么?」廉如意轻声问道。 廉欣娉闻言却一下子扑进妹妹怀中,无声的哭了起来。 瑟缩着不断颤抖的肩膀,灼热的止不住的泪滴,廉如意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姐姐,她紧紧拥住姐姐的肩,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你知道么……我好怕,我怕他问出来,我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如意,你知道么……在那种情况下醒过来时,我都想到了死……」廉欣娉低声说着,若不是廉如意耳力极好,甚至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廉如意压下心中的疑问,只默默的抱着姐姐,一下一下的拍抚着姐姐的背,这才发现,姐姐的后背厚厚的冬衣都被汗湿了。 入夜时分,廉如意站在书桌前,看着摇曳的烛光,默默出神。 连慕容御何时进了房间都未发现。 「如意……」慕容御轻声唤道。 廉如意缓缓转过头看他,目光却似乎并未落在他脸上。 「你怎么了?」慕容御看她的神态异常,不由的紧张起来。 廉如意很有些失魂落魄,「是我害了姐姐……我以为我能保护她,我以为我能守护好这个家……可我还是差点害的姐姐万劫不复……」 慕容御上前扶着廉如意的双肩,「别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谁也无法预料后事如何,不怪你,听我说,这事不怪你!你听到了吗?」 廉如意却摇头,「你不知道,我对不起姐姐,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她才……」 是因为她,她前世才会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那么优秀的她才会被冷落在后院,无缘幸福。今世又是因为她,姐姐才会遇见明月公主,才会进宫,才会差点永远的落入深宫。 慕容御见到这个样子的廉如意心疼不已,她一直坚强果断聪慧的,他见过她冷静的样子,见过她杀伐果断的站在受了惊的马车上的样子,他甚至见过她拼了命也要从大哥手里逃出来的样子,但像今天这样无助的哭泣的样子,他从未见过,甚至不曾想到过,如她这般聪慧的女子也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 他紧紧的抱着她,满心激荡着想要保护她的欲望,「你不想知道是谁陷害你姐姐么?」 廉如意闻言立即止住眼泪,「你说姐姐是被人陷害的?」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姐姐一直没有言明,她只知道姐姐遇见了皇帝,并了的皇帝青眼,至于是怎样遇见的,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很难猜测。 「我已问了明月和太子,有人故意设计,利用明月宫中的宫女将你姐姐带到梅园的暖阁,又引了父皇前去……我赶到时,你姐姐还昏迷在软榻上。」慕容御言止于此。 廉如意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姐姐今天才第一次进宫,是谁这么见不得姐姐好,想要把她往皇上身边送呢?」 「应当不是冲着你姐姐来的,在你看来,被送到皇上身边是不幸之事,」慕容御叹了口气,做儿子的,这么说自己老爹真的有点不应该呀,「但在别人眼中未必如此。」 廉如意一愣,随即恍然的点了点头,是她固守在自己的想法里了,她生于王侯将相之家,从小过着优渥的生活,皇宫那种地方对她来说,不过是院子大点,女人多点,没自由又要与很多女人勾心斗角,还要与众多女人去挣一个人的宠爱,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更何况,前世她贵为皇后,却到头来被人背叛的彻底,所以在她的直觉里,后宫是应远远逃离之地。可实际上,那个没有自由的深宫还是吸引着很多人的,毕竟伴与帝王之侧,所得荣宠是其他任何得方都无法比拟的。 「如此说来,此举不过是利用姐姐,所图……」廉如意突然抬头看着慕容御,「是太子?」 慕容御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太子怎么说?」廉如意又问道。就像她去求哥哥时所说的一样,姐姐进宫表面上是去教授明月公主,可进宫的腰牌毕竟要经皇后发放,过了皇后的手,自然又多了一层意思。太子妃之人尚未确定,宫中之人想入非非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今日之事,成与不成,姐姐和太子就已经无缘了。 姐姐今日从皇上身边离开,若他日太子再去求娶,皇帝见自己昔日动心之人成了自己的儿媳妇,日日见到,难免心生膈应,连带着看太子不顺眼,也是水到渠成的了。 借一个小小的廉欣娉,让皇帝与太子心生嫌隙,此人真是打的好一副如意算盘呀! 慕容御轻叹了一口气,「太子是真的喜欢你姐姐,他恐迟了又生变故,现在就要去父皇那里求娶你姐姐,已经被母后拦下了。」 太子冲动,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他与姐姐也是没有缘分,所幸他们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还是劝着太子以大局为重,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要扭着皇上,不要执着了。」廉如意说道,其实被太子看上,她原本就觉得并非好事,因为前世的经历,让她对皇后之位有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所以她并不希望姐姐成为太子妃。 慕容御点点头,「我会劝他的。」 廉如意默不作声,心中所想,却是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如此看来,今日之事,姐姐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让皇上与太子二人生出嫌隙,此人目的,乃是……」东丰以号。 是皇位!这大逆不道之话,不用说出来,两人心知肚明就好。 「是容妃么?」廉如意猛然抬头看着慕容御道。 慕容御点点头,「三皇子面上带伤,已无缘皇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志不在此,他远居江南,没有回京的打算。如今京中和太子相争之人,无非就是贤王,容妃和母后斗了一辈子,此事出于她的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慕容御理所当然的将自己排除在皇位之争以外,廉如意也默默在心中点头,她有嫁于他,并借他手对付贤王的打算,他自己无心帝位之争,自然是最好的。 「既然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是她……」廉如意微微眯起眼睛,算计姐姐的人,怎能不受到惩罚? 第80章 「你稍安勿躁,她毕竟居于深宫,你想为你姐姐讨一个公道,不是容易的事,你且安心看着吧,」慕容御淡淡一笑,「母后难道会忍气吞声?」 廉如意只好点点头,她想算计容妃,也确实不易。 「对了,」慕容御突然提醒道,「我看父皇看你姐姐的眼神,未必会轻易放手,如果你姐姐不想入宫,还是求你爹爹快快为她定婚事,方能安心。」 廉如意闻言一怔,原来皇上还没有死心么?她以为这件事已经完了呢,难道皇上就没有考虑过这是自幼就追随他东征北讨的忠臣之后?就不知道以他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的父亲了? 慕容御敏锐的发觉了她捏紧的拳头,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叹了口气劝道:「后宫女子,尚比你姐姐年幼之人也比比皆是,且不说这帝王后宫,只说这富庶人家里的姨娘,那个不是一个比一个的年轻貌美……你不要因此耿耿于怀……」 廉如意闻言狠狠的瞪着慕容御,「是么?你也是这么想的么?你也觉得理所当然么?可我爹爹的后院就没有一个接一个抬进来年轻貌美的姨娘呀!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 慕容御一愣,随即发现自己本是劝她不要生无谓的气,可是似乎说错话了,原本好好的气氛,竟图惹了她不快,于是赶紧挽回道:「廉将军自然是好的,我也是好的,我不会如此的,我只待娶一心人,一世一双人,携手到白头。」 廉如意却为着今日姐姐的是心烦不已,哪里还听得进他说什么,板着脸口气生硬道:「你走!我不听你说!」 慕容御见她眉头深锁,脸色不虞,哪怕平日里巧舌如簧,现在却张口结舌,生怕再说错什么,更添她不快。只是任她推搡着,却也不肯走。 「你再不走,我可叫人了!」廉如意怒道。 慕容御心中焦急,就差抓耳挠腮了,「我走,你别生我的气行么?」 「你快走!」廉如意背过身去,懒得看他。 慕容御郁闷之极,明明不久之前两人还能好好的说话,甚至在自己刚来之时,在她软弱哭泣时还可以轻轻拥她入怀,怎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疾声厉色的赶他走了?自己不过是为父皇求了句情而已。 师父以前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然见多识广的师父是对的,这女人的心真是不好琢磨,可以说翻脸就翻脸,完全不念旧情。 「那我走了,你别生气,还有,我真的不是那种人!我……我一生得一佳妻足以!如意……」 「你走你走,我不听你说!」廉如意却负气一般捂了耳朵。 慕容御无奈,只好悄悄离开。 过了许久,廉如意不听动静,回过头来,见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才知道慕容御已经离开。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漂亮的眼眸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和刚刚赌气的小女人简直判若两人。越是得不到,才越是想要,这样赶他走,才更能让他牵肠挂肚吧? 廉如意垂了眼眸,心中默想,慕容御,对你用这一点小心机,你也不用太在意,反正最后她会把自己陪给你。 慕容御最后提醒的事情,廉如意并没有忘记。 所以第二日一早,父亲还没起床,廉如意就已早早的等在了院子马姨娘的院子外面。 「老爷,二小姐等在外面呢。」马姨娘先起身,见到廉如意很是惊讶,不过她立即就折返进屋子,对廉将军说道。 原本等着马姨娘伺候他洗漱的廉将军立即就出了房间。 见二女儿满身寒气,知道她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 二话不说,提步便向书房走去。 廉如意也跟进了书房,并随手将门合上。 「什么事,让你这么冷的天,一大早等在外面?」廉将军亲自向炭盆里添了红箩炭。 「爹爹,我廉家至于今日,荣宠已足,无以复加,求爹爹莫要将姐姐送入深宫。」廉如意跪倒在廉将军脚边,言辞恳切道。 「如意何出此言?」廉将军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虽然朝中有不少大臣会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帝的后院,借以讨好皇帝,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呀?他廉千山不说顶天立地,也是堂堂男子汉,怎会借着小小女子,更是自己的女儿来享荣华富贵? 廉如意便将昨日梅园,皇上看上姐姐的事情大致讲给了廉将军。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却没能逃过廉将军敏锐的听觉,只见廉将军迅速起身,拉开房门,空荡荡的院子里,却哪有一个人影。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嫡女发威》卷一 作者:姜宛 02、《嫡女发威》卷二 作者:姜宛 03、《嫡女发威》卷三 作者:姜宛 04、《嫡女发威》卷四 作者:姜宛 05、《嫡女发威》卷五 作者:姜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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