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门生[重生]》 第1页 《绝代门生[重生]》作者:虞子酱【完结+番外】 前世,洛介宁直到死之前,才知道,自己身边的好友钟止离暗恋他。 然而,时隔50年,重生之后的钟止离却—— 失!忆!了!!! 「钟止离,你忘了谁也不能够忘了我啊!」 「你是谁?」 「我是你前世暗恋的人啊!」 「我不是断袖。」 居然还把自己是断袖给忘了!实在是! 洛介宁跺脚气极,看来,只能慢慢调教他了。既然他不记得了,那就—— 让他再次喜欢上自己! ps: 借用了一个失忆梗……不要嫌弃我…… 圈一:1v1he 圈二:欢脱风流攻(洛介宁)x伪面高雅受(钟止离) 圈三:不虐~ 圈四:一般情况是黄金档19:00更新,其他时间是捉虫 内容标籤: 前世今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介宁,钟止离 ┃ 配角:南倾文,杨天明,常风宿,段婉,刘祺,周单,胡缪,舞入年,白知秋,霍平生,蓝暮林,南望,南浅思,诸葛行水等等等等 ┃ 其它:开心解谜 第1章 重生(一) 睁开眼的瞬间,洛介宁混沌的脑海里一直有一句话盘旋不去: 「我喜欢你。」 那是他前世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如此清晰,就像是那个人真正躺在自己怀里发出的一样? 洛介宁躺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一个事情—— 自己重生了。 刺眼的阳光直直洒下来,洛介宁眯了眯眼,用手挡住了半边天,还没来得及好好捋捋前世他死前发生的事情,便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侧了侧头看向旁边。 这一看,把五分醒的他一下子惊得立了起来,双目瞪大。 原来自己是在一堆稻草垛上边醒来的,而旁边,正有一条黑色大狗提着狗腿在肆意撒着尿,根本不管这洛介宁睡在旁边的,洛介宁这一个激灵起来了,倒把它吓得赶紧往后一退。 「这狗,看着我在这躺着居然还往我这边撒尿!」 洛介宁一边腹诽着,一边提起脚踹得它滚远了点,一边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被他溅到狗尿,检查了半晌,才松了口气,幸得自己发现得早,不然这狗可是难逃一劫了。 想到这,洛介宁一愣,看向自己的腰间—— 什么也没有。 看来,自己那把拂光剑和扇子没了。 前世,他虽死时只有二十五岁,但是凭着他那死得早的老爹的助力,已经坐到了玄天楼的三掌门之位,他身上那把拂光,可是排行前几的名剑。 大抵是在他死后,不知谁拿走了吧。 他终于看了看周围,前边一草茅屋子,屋子前一口井一棵松,看来是乡下人家,他刚才便正躺在人家屋前的稻草垛里边,还不知是怎么到这儿来了的。幸得这家人家还没人,不然自己这么躺着,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他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草,拍了拍脸,朝那口井走去。 不知,还是不是自己原先那副身体。 他打了一桶水上来,照了照,欣慰很多。 还是那张脸,被称为玄天楼第二美男子的脸。 他嘿嘿笑了几声,然后起身走出去。越走得远,他越熟悉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他出生的镇子,也就是老家,扬州的若明镇,前世的他,还没出生,父亲便去了,生下他后,母亲也去了,留下的,只有一块玄天楼的令符和拂光,这也就是为何他年纪轻轻便能爬上三掌门位置的原因,除却他确实天资聪颖又得力于拂光外,这块令符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看了看周边,却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在他死后已经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他走了一段路便感到劳累,身上不知怎的还觉得有些凉意,明明是艷阳当照,怕是刚重见天日身体有些疲惫了,想了想,还是在附近找了家酒馆,叫了两壶酒,坐下便侧耳听旁边人的闲谈。市井间的闲言碎语最是能听一听的。 「玄天楼真是虎落平阳啊,我听闻前几日他们无尘轩杀了几个玄天楼的人,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要放在几十年前,谁敢动他们的人!」 「那可不是,现在谁还敢动无尘轩的人啊,你没听说啊,现在那唐玄同当道,可是见人不顺眼就杀的。」 「当今皇帝都管不着了!真可谓是地上的暴君!」 「皇帝哪敢管啊,没听说以前那皇帝……」 「你可住嘴吧!现在还敢谈论这事!小心被割断舌头!」 路过拿酒的小二听着这几个人在这讨论,一脸的欲言又止,又不好上前插话,只把酒端端正正放在洛介宁面前的桌上,便要走人。 洛介宁越听越疑惑,干脆抓住旁边要走的小二,笑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小二看他器宇不凡,却是有些煳涂的,只道:「现在啊,是宣宁二十八年了!」 宣宁二十八年?怎的这年号都没听过的? 「我问你个事,距离玄天楼跟无尘轩大战过去多少年了?」 小二听了他这话也不恼,笑道:「那场混战啊?已经过去整整五十年咯!」 洛介宁怔了怔,倒是有点不可思议的意味。竟然五十年了?!那岂不是,整个六派全都易主了?
第2页 前世死时清晰的记忆让他只以为他最多死了几年而已,但是一回过头,却是不经意过了半百的年岁,不过看他的容貌,又偏偏是二十五岁的样子,纵是前世他便名声在外,五十年后,也没人认得他了。 听那人说话的口气,看来,在自己死后,那场大战里边,定是无尘轩赢了。 接下来,那闲谈的几人又谈起了这镇上的怪事。 「最近还真是不太平啊,听说那边的村子里就没了好几个男人呢,还都是剑客!」 「可不是,失踪得蹊跷,尸体都没找到呢!」 「你说,会不会是有鬼啊?专门找拿剑的人的鬼?」 「你少胡说八道了,怎么可能呢!」 洛介宁两壶酒喝完,也不想听那几人七嘴八舌了,站起身想在身上掏银子,这才发现一件令他惊恐万分的事情—— 他身上没钱! 刚重生回来,他还以为自己身上还会有钱袋呢,结果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这件衣服都换了,更别提钱袋了! 洛介宁呆呆看向门口,心生出他前世从来没有过得念头,那边现在没人,若是悄悄出去了,应该能混出去的。 正想着抓住小二不在的时机,这会儿,那边一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子起身要走了。 「现在赶过去啊,明日就能到了。」 「我听闻这次玄天楼招人可是换了个考官,听说严得很呢!」 洛介宁听闻灵机一动,忙跟上了几人,假装是一伙的。 结果,好巧不巧,那边小二送酒出来,见了洛介宁要走了,忙追上去道:「公子,您酒钱还没付呢!」 洛介宁忙笑道:「我这不是赶去参加玄天楼招人嘛,路费紧张,你等我回来再付酒钱行不行啊?」 本以为这小二肯定要拖着他不让他走了,他拔腿就跑的准备都做好了,却没想到这小二却嘆了口气,摇摇头道:「既然是去玄天楼的,那就免了你的酒钱吧!」 前边几个公子听了这话,纷纷反头道:「你也去玄天楼啊?」 洛介宁点点头,转头问小二道:「你这话怎说?」 一个公子愤然道:「怎说?还不是那无尘轩霸道,把人都阻断了,这玄天楼没多少人去,你看看,谁还没个气愤的,巴不得好资源都让他占了,偏偏这玄天楼还没得话说!」 洛介宁闻言掉头,道:「诸位公子若要去玄天楼,可否带我一道的?」 「行啊,一同走多个伴儿!」 洛介宁回头记住了这家酒家,麻利跟上那几个公子。 六派每三年招一次人,这会儿他正幸运,碰上这玄天楼招人了,正巧,他也想去看看,50年后的玄天楼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一行人途中找了个客栈休息,洛介宁厚着脸皮蹭上去了,拉着几个人问东问西。 「现在六派都是哪些人掌门啊?」 一人惊讶问道:「怎的,你都不知道,还来玄天楼做什么?」 他嘿嘿假笑道:「这不是长期避世做侠客嘛,刚刚才出来嘛。」 一位公子听了这话,颇有些不屑道:「现在那无尘轩是唐玄同老狗在掌门呢,一天到晚想着怎么把那块令符抢过来好灭了玄天楼呢!」 洛介宁微微颔首,看来,那块令符至今还在玄天楼那里,也对,不然,以那场大战后的形势来看,无尘轩必然不会给玄天楼一个生还的机会。 「玄天楼现在是南承书在掌门,此人一向仁厚,对待弟子可比那唐老狗仁慈多了,在六派里颇有名声的,只不过心太软,对那唐老狗总是一忍再忍,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另一个抢着话道:「你说他仁慈,那可不一定,任那唐老狗怎么逼,也没逼出令符,你说怎说?」 洛介宁看他们就快吵起来了,忙换了个话题,道:「那清阁现在谁在掌门呢?」 「清阁是柳清妍在掌门呢,这女人还没到三十岁就当上掌门之位,可不得了,下边的人对她敬佩得很呢!」 「那还不是跟那碧云府的掌门张宛益她哥哥勾搭上了,不然哪有这么厉害?」 「话可不能这么说,清阁近几年越来越强大,可都是柳清妍的功劳!」 洛介宁听得迷煳,问道:「这清阁还跟碧云府的人联姻了?」 一人答道:「是啊,别看现在六派互相制衡,其实这清阁跟碧云府走得近,无尘轩也管不到!」 洛介宁明了,看来,现在的形势,已经跟之前完全变了,前世,50年前,六派完全分成了两个阵营,分别以无尘轩和玄天楼为头,清阁和灵殿归于玄天楼这一派,碧云府和御虚宫归于无尘轩这边,这也就是为何两个门派打起来,却会引起乱战的原因了。 洛介宁继续问道:「那别的派呢?」 「御虚宫现在是那梅颜初掌门呢,安分得很,从来不跟别的派争什么抢什么,倒是有点要归隐的意思了。」 「还有那灵殿啊,李令卓现在可是怕无尘轩怕的要死,就一个没骨气的!」 世人对六派如此评价不会是空穴来风,必定是有些根据的,依此洛介宁大致了解了六派的状况,看来,在那场混战后,还残留着一些影响,他也正好这个时候可以去会会那南承书了。 翌日,一行人便赶到了七台山山麓下。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转圈圈求收藏丫~~~宝宝们多多评论丫~~~
第3页 第2章 重生(二) 玄天楼位于七台山山麓,依山傍水,确是个好地方,当年洛介宁在这里长大的时候,没把这里玩个遍,只怪他那个大伯太死板,整天看着他,就算他想熘出来,半夜都会被抓回去面壁思过。 时隔50年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洛介宁心里暗暗想:大伯在那场乱战中怕也是没能躲过,只不知后来是谁当上了掌门,把入口处那的杂草全都清干净了,现在只剩下那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边刻着「玄天楼」三个字,不仅怪瘆人,还难看得要死。 洛介宁跟着几位公子进去了,那几人还在谈论这次的考官多严格。 「怎的,难道不是掌门亲自来考吗?」 他记得当年可都是他大伯亲自去抓人的,因为老是板着一张脸,还被一些门生暗地里取名字戏称「老正经」,这些,他自然是参与了一份的。 一个公子笑了,道:「洛公子还真是不知,这掌门整天忙着那么多事,哪有时间来管我们这些新人啊?最多是招进来后看一眼我们罢了。」 洛介宁拉着人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自然是听镇子上进了玄天楼的人讲的了,只不过那人啊,进来还没一个月就喊着说无趣。」 确实是无趣!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这玄天楼本就处于山水环绕之地,若是进去了,除非是把你踢出去此生再也别想进来的,只要是加入了这个门派,那可跟进了监狱没两样,还一大堆的破规矩,是个活人都得无聊! 当时的他,由于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一身好功夫,让那些弟子们都看得眼红,特别是当他还敢夜里带着人翻出来买酒喝乐得自在的时候。洛介宁把这归为年少轻狂不知世事,即便是被大伯罚了几个月的面壁思过,出来后一样顽劣不止。 一行人进了便有人上前带路,洛介宁倒想看看,这考官究竟会是个何方人物,让这些人人还没到就开始紧张。 绕过了几道终于到了会试的中场,洛介宁抬头看着那写着几个鎏金大字的匾额,心里发憷,他还清晰记得当年他顽劣,大伯一把把他挂在匾额上便是挂半天的事,那时候在中场练剑的一些弟子一边练剑一边低头笑,有的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洛介宁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即使是挂在匾额上都要开口骂几句的,这不,没骂爽呢,大伯便出来,拿剑对着他大骂:「你再敢骂我就刺穿你的嘴!」 那时候洛介宁十岁都不到,被大伯这一吓,心里道,他这一剑上来,可是要把整个匾额都刺穿了,即使是掌门,到时候也是要落个第一个为了教训侄子刺穿匾额的掌门的名声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中场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年轻的男子,边等待着还边耍起了剑,只可惜这洛介宁昨日才重生回来,身上什么也没有,看着他们舞剑,倒是有点手痒痒了。 不久,匾额底下忽然站了几个身着黑色暗紫纹云袍的人,尤其是中间那人,面上云淡风轻,双手背在身后,器宇不凡,环视这中场里的年轻人。 洛介宁眼光一瞥,便定在了中间那人身上。 黑色暗紫纹云袍,便是玄天楼的门派服,与那无尘轩的一袭白衣恰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且这衣服,只有掌门和其下得力的门生才有资格穿,其他人只能穿素纹练功服,若是没有得到掌门的同意便敢穿黑色,是属于越矩的。 这都不是主要,最主要的是,那人不就是—— 洛介宁的脑子又开始重复同一个画面,那是前世两大门派大战时,自己已经力不从心快要支撑不住了,眼见前方几支箭直直射来,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却已经入了一人的怀抱。 那人便是钟止离。 他抱过了他,替他挡住了那几支箭,鲜血染红了他胸前一大片衣襟。 他最后说了一句话,让他记了一辈子—— 我喜欢你。 洛介宁双目圆瞪,此时站在门前,不就是钟止离吗! 钟笑钟止离,前世是玄天楼掌门的第一门生,长着一张男人女人都为此陶醉的脸,虽待人亲和,却是没几个人见着他笑过,只见过他微微弯着嘴角,跟他的名字可是大大的违和。 洛介宁第一次见到他,就取笑了他。 「你这名字啊取得真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会笑似的,可我也没见过你笑啊?你不如叫钟哭吧?」 难不成,难不成那些人口中严厉的考官,就是他?! 那可真是天赐福泽苍天开眼!重生的他遇上了重生的钟止离,岂不是命中注定了这人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吗! 洛介宁可是很开心的,即使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前世死前跟他表白的多年好友,但是此时重逢的喜悦已经占据了他整个大脑,连钟止离站到眼前都没发觉。 他刚想跟他说声好久不见,却不想这人竟跟没看到他似的,直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洛介宁正好奇,便听到了他清冷的声音。 「速度最快将对面湖里面的鸭子抓上来20只的,前10个,通过。」 他话音一落,整个中场的人都愣住了,抓鸭子? 且不说这些公子哥有没有做过这样有失礼节的事,就把抓鸭子当做门派新人的选拔标准,未免太随意了些吧?! 众人皆在小声议论,这时,一个黑影从中场中间闪过,活像一道闪电,一下子飞上了湖面。
第4页 洛介宁才不管荒不荒唐,先抓了再说! 后边的人见了他抢先,连忙也沖了上去,只可惜人太多,拥挤异常,只让这洛介宁抢了先机,从旁边捡起一把铁剑就往那鸭群处挥去。 这鸭子怕是受过训练,见了人来也不怕,只这洛介宁踏着水面把着剑要刺上去,这才慌慌张张展开翅膀要飞,只可惜再飞也没剑快,三两下,水面上便红了一片。 后来的人见他杀鸭,都呆呆愣愣的一片。谁都知道这玄天楼处不许杀生,这人是疯了吗?居然这么大胆? 留在中场的几个门生见了洛介宁这抓法,一下子急了,忙站在岸上大喊:「喂!不许杀生!赶紧过来!」 洛介宁一边上前提起被杀死的鸭,一边回头道:「你们说抓鸭,又没说活的死的!」 后边几个大胆的人听了他这话觉得没毛病,也一剑出鞘上去要杀鸭。 那几个门生急得跺脚,忙转向钟止离道:「这可怎么办啊!」 这要是被掌门知道了,还不得罚死他们啊! 还没等钟止离开口,那边洛介宁已经提着20只死鸭子上来了,往他面前一放,哈哈大笑道:「怎么样,第一个!」 洛介宁自小便喜欢跟这钟止离抬槓,现在更是开心得要飞起。 钟止离看向湖面红彤彤的一片,脸色还是一如平常的波澜不惊,终于开口道:「等掌门来处置你。」 「啊?」 「啊什么啊?!」一个门生愤道,「你知不知这下子要死多少只鸭啊?这可是掌门专门从高邮带来的纯种鸭!养了好多年呢!」 洛介宁似是有些惊讶的,只见又有一个人从湖面过来了,手里依然是提着20只死鸭,那样子,活像是要赶去集市趁个早卖鸭似的。 钟止离似乎不想管了,站在远处看着这些人杀鸭子杀得不亦乐乎,面上一片沉寂。 洛介宁故意靠近他,嘿嘿笑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钟止离望向他,眼里明澈,道:「什么?」 「什么?」 洛介宁重复他的话,心说这钟止离不会是傻了吧?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不一会,10个人便提着死鸭上岸了,后边的人看着没希望了,也提着战利品似的死鸭提熘提熘回来了,一片不知闯了什么大祸的茫然和没拿到前十的懊恼。 钟止离垂着眼眸,心里却很是无奈,本来已经训练这群鸭群好一段时间,是想让他们抓鸭看看他们的灵活度的,听闻抓这种畜类是一项很锻鍊人的功夫,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成了个笑话了。 洛介宁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看,道:「你说十个人,这会儿不会是想反悔吧?」 他最是知道他,他一旦说出来的话,便一定要去做到,情愿不说,都不会说谎。 果然,钟止离看了看这身上都还沾着鸭血的十个人,伸出手指着洛介宁道:「你跟我来,你们,等着。」 洛介宁喜滋滋地跟上了他,才不管旁边几个门生看他的眼睛都快要冒火了,凑到钟止离身边想说话呢,结果这人反倒站的离他远点了。 「喂,你还装!」 洛介宁不管身上一股子鸭血腥味,只拉着他的袖子,道:「你不会是不想认我了吧?还是那句话想反悔了?」 结果,人家只是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嘴皮子都懒得抬起来,轻飘飘说了一句:「我认识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认识你吗我认识你吗哈哈哈哈气死人不偿命啊 第3章 重生(三) 「你说什么?!」 洛介宁差点被他气得跺脚,囔囔,「你说你不认识我?!」 钟止离驻足,定定地望向他,默然道:「不认识。」 洛介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人!前世还跟自己呆在这玄天楼十几年,居然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他忙心中疑惑,只道:他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诶诶诶,你认不认得段婉丫头?」 钟止离摇摇头。 「那你认不认得白知秋?」 依旧是摇头。 洛介宁愣了会儿,拉着他袖子道:「你叫什么?」 「钟止离。」 「还好还好,我就知道没认错人。」 洛介宁捂着心口,看来,把人都忘了,还记得自己,应该只是失忆一段时间。 他跑到他面前,笑:「我可知道你,你是钟笑。」 果然,听了这个名字,他点点头,道:「这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洛介宁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拉着自己踏过了门槛,洛介宁一个转身,便看到端坐着看书的南承书。 虽有些年纪,但是眉目间的几许风云却是遮掩不住,大抵是经歷了世事,越发成熟,却又没有一丝苍老的成分。洛介宁虽是第一次见他,却从他身上找到了大伯的影子。 「掌门。」 南承书抬眼,看见两人,点了点头,问道:「他是谁?」 洛介宁心道不妙,果然,没等他反应,钟止离就已经开了口:「这个人,带头杀鸭。」 「杀鸭?!」 洛介宁低着头没敢看那掌门的脸色,但想想,应该是很兇勐的,故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 「杀的是我养的高邮鸭?」 「是。」 洛介宁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挨骂挨打的准备,结果等了半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禁抬了抬头。
第5页 只见那南承书双目盯着他,似是要看出些什么,洛介宁躲在钟止离背后,不敢说话。 他还没摸清这老头的脾气,要是贸然惹他生气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呢,再说了,自己还没进玄天楼,就得罪了掌门,似乎是不太好不太好啊…… 「你过来。」 铿锵有力不容他多想,钟止离一把把他往前推。 他嘿嘿笑了几声,叫道:「掌门。」 「止离让你抓鸭,你为何杀鸭?」 「他没说活的死的啊。」 洛介宁瞄了瞄身旁的钟止离,却见他一派严肃之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我让你去抓人,你也乱杀一气?」 「人怎么能跟鸭比呢,鸭是禽兽,人不是呀,若有的人是,杀了倒是痛快呢。」 洛介宁端着笑脸就要往上凑,钟止离在背后伸手拉住他的袍子。 南承书听了半晌,问道:「你叫什么?」 「洛歌,字介宁。」 听罢,他侧头问道:「死了多少只鸭?」 钟止离颔首道:「三百只。」 南承书气极反笑:「好啊,我总共就养了四百只鸭,你们一来就死了三百只。」 洛介宁不由得心虚,他若是见了那满江红,可能会气的怒髮冲冠一併吐血。 南承书起身站到两人面前,脸色很是阴沉,道:「你什么时候把这鸭子养回了四百只,什么时候让你进来。」 洛介宁扑腾了两下胳膊,笑道:「您这话是,我过了?」 南承书不再说话,径直走出了书房。 钟止离在背后提醒他道:「掌门养了十几年,才把这鸭子养到四百只的。」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这个简单,我明日就去给他抓鸭。」 「这里没有高邮鸭。」 钟止离闭了尊口,也要出书房。 洛介宁追上去,道:「你的佩剑呢?」 「什么佩剑?」 洛介宁看他腰上的不是含笑,便知肯定他的剑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便也没再追问。 钟止离把他带到一个房间,便道:「这是你的卧室。」 洛介宁一看,便看到刚才跟钟止离一同在中场的几个门生也在这里,这几人一看到洛介宁来,马上又是要拔剑相向的了,钟止离阻止他们道:「他现在,也是门生,是你们的师弟。」 师弟? 洛介宁听到这个称唿有点想笑,心道自己在五十年前就是玄天楼的三掌门,那个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飘荡呢。 一人开口道:「掌门让你进来,真是高看了你!」 洛介宁反口道:「哟,你比掌门还慧眼识珠!」 那人被他这么一说,气红了脖子,也不敢再开口了。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道:「你安分一点。」 洛介宁立马点头闭嘴。 钟止离前脚刚出去,洛介宁便拉着这几人道:「你们能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挺厉害的啊?」 「自然是比你厉害了。」 洛介宁点头是是是,笑问:「你叫什么?」 那人仰着脖子道:「杨天明。」 他便是方才说掌门高看了洛介宁的人。 「你们呢?」 「南倾文。」 「常风宿。」 洛介宁煞有介事抓着南倾文笑:「你姓南?是不是跟掌门有什么关系?」 南倾文推开他,翻了个白眼,道:「没有!」 「哦,凶什么凶。」 洛介宁指指背后,问道:「这里的二掌门三掌门是谁?」 杨天明忽觉好笑,出言讽刺:「你是疯了么,这里就一个掌门,哪来的二掌门三掌门!」 「没有?!」 洛介宁咂咂嘴,看来,自己那令符也没什么用了,不过说起来,自己身上那块令符也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重生一回来,身上啥也没了。 「那钟止离是什么身份啊?」 南倾文道:「钟止离跟我们是同一届的门生,尽管是三年前才来的,但是因为得掌门的赏识,已经是三大门生之一了。」 洛介宁心里思索,这钟止离比自己大三岁,所以才是三年前就重生了? 「其他两个是谁?」 「你这都不知道啊?是林向阳师兄和徐半枫师兄!他们两个可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美男子,只不过钟止离一来便黯然失色了,传闻啊……」 杨天明刚要说下去,那边常风宿就捂住了他的嘴,骂道:「你小心点说话!」 洛介宁看了半晌,笑得风流:「我知道了!」 钟止离确是好看,在前世,他便是玄天楼第一美男子,他是第二,两人经常在一处玩耍,自然亲近,只不过这会钟止离不记得他了,让洛介宁有些不满。 「你知道什么了?」南倾文骂道,「托你的福,现在我们要去打扫临酒湖了!」 洛介宁立马跳起来了,道:「我跟你说,托我的福,你们可有的鸭吃了!」 果真,今日的午饭,便是每人半只鸭,那高邮鸭果真是好品种,鸭肉肥美,吃得这些人心里对洛介宁的芥蒂也少了些。 其他的九个刚进来的门生领了练功服要去练功的,只洛介宁一人被掌门赶了出去,不养到四百只鸭不让他练功的。 洛介宁心道这下可是大祸,三百只鸭子嘴上说着能抓回来,但是即使不是高邮鸭,要去别的地方捉三百只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第6页 他到处晃晃,接了一把门生练功的佩剑,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不觉咂嘴。 这剑,实在是跟他太不配了! 他把剑往腰间一挂,便要出去抓鸭,外边的人要拦他,他只道:「掌门让我出去抓鸭,不然你们午时哪想吃到这么鲜美的鸭!」 守在外边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肯定是今天来的新人,而且是听说敢当着钟止离的面大胆杀鸭的那人,听他这么一胡说,便放他出去了。 洛介宁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当年他夜里出来晃荡便是从大门口公然出来的,翻墙爬树的话太容易被夜巡的人发现,而这里,只要躲在那块大石头后边的草丛里打个滚就出来了,再容易不过。 一出了玄天楼的大门,外边是一条长长的河,要到对面氿泉镇上去的话,必须要划船过去,而洛介宁凭藉自己好轻功,一向是轻点水面便划过去的。 他望了望河面,确实看到了成群的鸭子在河面划来划去,只不过,那是有了主儿的—— 一个赶鸭人拿着根长长的竹竿在赶着鸭群,洛介宁想,一定是赶回家的。 他数了数,大概有三十多只鸭,这么看来,附近镇子上养鸭的人家必定很多,只不过,若是要抢过来的话,只怕会被掌门一掌批出玄天楼,此生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他忖度片刻,终于想出个法子。 若是不要去抢,那么就换好了!那氿泉镇上必定有人卖鸭,把那些死了的鸭子去换他们活的鸭,肯定能换回几百只鸭!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便蹬蹬蹬几下又跑回了玄天楼,一上去,便看到中场上三个身着黑色暗紫纹云袍的人站在前方教后边的门生练剑呢,想来必定是在教玄天楼的剑法,洛介宁驻足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 都过了五十年,这玄天楼的剑法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跟自己学的,哪有两样?就让这洛介宁亲自站上去都能教人了!他不禁暗自摇摇头。 看来,这不行啊。五十年过去,无尘轩要破解他们的剑法,有足够的时间了,但是玄天楼一直固步自封,没出点新意,肯定是要被超过的。 且不说当年大战时玄天楼死了那么多名士,保存的实力太少,后来继上的人必定要想些法子来帮玄天楼强大起来,但是从这里看来,并没有这样的人。 洛介宁趁他们休息的时段上前,这才看清了传说中的三大门生之二的徐半枫和林向阳。 果真是好看! 这徐半枫眉目清秀,面上带着笑意,甚是可亲,而这林向阳却是眉宇间一股煞气,俗话便是印堂发黑,看人的眼神都带着点点疏离淡漠,这两人,可真谓是两个极端! 洛介宁可不敢惹这两尊大佛,称唿了人便想跟这钟止离说话的,结果这林向阳把他叫住了。 「你便是那个杀了掌门三百只鸭的带头人?」 冰冷的声音,简直比钟止离还可怕! 洛介宁点点头道:「是啊。」 看来,自己勇闯临酒湖大杀三百只鸭的事迹已经传开了,就连这两个人都知道了呀! 幸甚至哉幸甚至哉,这么一来,岂不是出名得更快了? 林向阳没再说话,倒是看向了徐半枫。 徐半枫如沐春风道:「以后可要乖一点,不然掌门可是会罚你的哦。」 洛介宁朝钟止离眨眼,人家转头没看他。 他忙应了徐半枫,才敢凑到钟止离身边去,道:「掌门能怎么罚我?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罚法,什么罚我没受过。」 这话不假,除却赶人出门和动肉刑的,他儿时劣迹斑斑,没少让他大伯头痛。 钟止离只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去抓鸭,来这里做什么?」 「抓鸭?抓鸭有用的话我就去下边的氿泉镇抢了,可我是那样的人吗?」 洛介宁看他不理他,笑道:「我想出个法子,那这里的死鸭去镇上换活的,你道如何?」 钟止离终于肯正眼看他一眼,却是充满了质疑:「人家凭什么跟你换?」 「凭我这是高邮鸭,味道鲜美!」 「那你去问掌门。」 一句话推给了掌门,洛介宁不由得小声嘀咕:「我要是知道他的脾气,我还来问你做什么。」 半晌,钟止离才缓缓道:「掌门很少动怒,若是合情合理,他必定答应你。」 「谢啦!」 洛介宁伸出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随即奔出去要找掌门去。徐半枫看完了他们俩的动作,上前道:「这洛介宁,与你很熟?」 「不熟,我是第一次见他。」 徐半枫似是有些惊讶了:「可是热情得过分?」 钟止离点了点头。 第4章 重生(四) 「想也别想。」 掌门一句话就把洛介宁打回了原型。 「为什么?难道这不合情合理吗?」 掌门背着手道:「我养的是高邮鸭,你要换下边的杂种鸭充数,是不可能的。」 洛介宁心道这掌门果真还是只认高邮鸭么,可是高邮那么远,自己一时也过不去啊,难不成真的要去养鸭?养他个十几年,那自己重生回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看来,这南承书也是一样的古板啊,果然,这玄天楼的掌门就没有一个是通解人意的当然,除了他自己之外。 只不过这洛介宁没想到,这南承书养了十几年的鸭因他一朝被杀了三百只,任是谁也不可能通融的。
第7页 洛介宁还想说什么,掌门又道:「你若不想养鸭,可以,给我拿出你的实力来。」 实力?! 洛介宁心里暗自揣测,这掌门该不会是还挺看好他的吧?只不过现在他的扇子和佩剑尽数丢了,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再去造一把来磨合数年,要是能找到拂光现在落在谁手里,那就好办多了。 是夜,洛介宁在卧室里辗转反侧,终于忍忍忍无可忍爬起来一路摸到钟止离的卧室。 已是人定,洛介宁白天里便过来看过钟止离住的屋子,这会儿轻车熟路便进了人家屋子,一点声响都没有,自以为还不错,直到那边一剑刺过来的时候才转醒立马躲闪。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止离坐起身,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见你。」 洛介宁把他的剑调转个方向,道:「你把这个收好,一不小心我可是要受伤的。」 钟止离盯着他道:「你找我做什么?」 「叙旧嘛!」 洛介宁心道这人还真是跟以前一样不解风情,只不知是怎么把自己都忘了的。 他点上蜡烛,一下跳上他的床,与他对面坐着,正色道:「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来帮你回忆。」 「你大概记得什么时候的事?」 钟止离见他一脸正经,倒没有捉弄他的意思,这才答道:「三年前。」 「那之前,你都不记得了?」 「嗯。」 洛介宁心道这可难办了,他记得重生之后的事,前世的全忘了啊! 他敛了敛衣摆,道:「你是在三年前重生的,前世,我跟你,同时玄天楼的门生。」 他故意略去了他是三掌门这事,反正他也不记得,干脆懒得解释那么多了。 「50年前玄天楼和无尘轩有一场大战,你知否?」 「知。」 「那场大战里边,你我都死了。」洛介宁微微顿了顿,看清他的表情,这才有三分羞涩地道,「你死前,还抱着我说,你喜欢我……啊!!!」 那把剑差一寸就刺到了洛介宁脖颈,他立马跳下了床,囔囔:「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这样的!」 「你给我闭嘴!」 一向温和的钟止离此时紧锁眉头,似乎要赶苍蝇似的把他赶走才好。 隔壁屋子还睡着林向阳和徐半枫,要是把他们吵醒了,那可不得了,那就不是养三百只鸭的事了! 洛介宁却是毫无发觉,还道:「你本来就是这么说的,我骗你做什么!」 洛介宁心道,这一向优雅的钟止离何时被别人说此,还是自己是断袖这事,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啊!他连自己是断袖这事都忘了! 眼见那剑又要刺来,洛介宁缩了缩嘿嘿道:「你就不怕把你的师兄引过来啊?」 钟止离这才收了剑,转身道:「快走。」 洛介宁知再待下去可能他真的要刺死他,连忙摸回了自己卧室。 翌日,洛介宁跑去氿泉镇买了把扇子,只可惜这不是特制的扇子,就连一点暗器都藏不了,跟自己前世的那把可真真是差远了。 回来后,他看到今天是钟止离教剑,于是故意插进了中场学练剑,拿着把剑乱挥几下,差点刺到旁边的门生,休息的时候,钟止离终于忍忍忍不了他了。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道:「你使剑都不会?」 「不会呀。」 洛介宁朝他眨眼,落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哇!!!」 钟止离一剑刺来,连带着打破了他灿烂无比的笑容,洛介宁连忙朝旁边闪,只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回击!」 洛介宁才不跟他计较,干脆坐在地上耍无赖:「你欺负我!」 旁边的门生见他居然敢这么跟钟止离说话,纷纷偷笑议论。 「这洛歌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他可是连杀鸭都敢第一个做,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洛介宁听了只心里摇头,这可错了,他若不是对钟止离的脾气了如指掌,大可不敢这么胡来,这么做,便是吃准了钟止离最是对无赖没得办法的,以前的时候,屡试不爽。 「起来!」 钟止离忍着没发作,洛介宁还想着要打几个滚的,这时一个声音让他立马弹跳起来。 「止离,过来。」 林向阳不知何时过来了,只瞥了洛介宁一眼,便把钟止离喊走了。 洛介宁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旁边的门生又在笑他了。 「看来是林师兄看到了,要罚他呢!」 洛介宁笑:「怎么,你是林师兄心腹还是什么?」 那门生连忙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钟止离回来了,还带着杨天明南倾文和常风宿。 洛介宁一看到这三人,心里隐隐感觉不妙。 「你们十人,收好剑,等会儿要出去。」 洛介宁脱口而出:「去哪?」 「荆州。」 荆州?洛介宁明了,这是要去无尘轩开新人大会还是怎的?怎么会把这十人带上? 洛介宁收好了剑,跟上前边的人,一下跑到钟止离身边,道:「怎么?」 钟止离没理他,杨天明开口不满道:「也不知谁跑去拦去无尘轩考试的人,那边一盆屎就扣在我们头上!」
第8页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杨天明立马闭嘴了。 洛介宁笑:「搞不好他们自导自演呢。」 南倾文道:「那无尘轩竟无耻到这个地步了?」 洛介宁心道,这无尘轩一直便没有不无耻过,从50年前开始,从他们还一直被玄天楼打压在第二的位置开始。 钟止离只道:「到了再说。」 一行人赶路到了荆州扬州交界处,这才碰上了无尘轩的人。 无尘轩的人都穿着白色浅金云纹袍,远远看过去一片白色的就是了,洛介宁以前经常嘲笑这两家的衣服是黑白双煞,不仅衣服对比得鲜明,两家也是水火不容。 只不过,看那样子,似乎来的都是高手,而他们这边,还有十人是新手。 钟止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那边,无尘轩的人必定也看到他们了。 常风宿低声道:「那是无尘轩的三大门生。」 洛介宁听了这话,差点笑死,无尘轩也有三大门生?以前的时候只有三个掌门,现在掌门只剩下一个,倒是多了三大门生,这是直直架空了掌门的意思啊。 「百里圭,丘明琴,楚曲生。」 洛介宁看了一眼,前方带头的三人,必定就是他们口中的三大门生了。 不过这玄天楼就叫了钟止离带着十个新人过来,这明显弱了一截啊,到底是怎么想的? 「哟,这不是止离兄吗!」 那边,楚曲生勾着一双带笑的桃花眼朝这边发话了,洛介宁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抖擞。 双方正面对峙,洛介宁静静观察形势。 「怎么,向阳兄和半枫兄这么忙啊?居然就带着这些人来?」 这嘲讽听得人不爽,洛介宁一反常态没想顶嘴,目光倒是定格在那百里圭和楚曲生的腰间。 他们腰间,分明佩的是拂光和含笑! 「洛介宁不是挺会顶嘴的吗?这会儿怎么不顶嘴了?」 身后一个门生的声音,他置若罔闻,紧锁着眉,那两把剑,怎么会到他们那里?难不成,大战后,他们被无尘轩带走了? 不可能! 不过,既然真正的主人在这里,要想拿回剑,那是很简单的事,剑都是认主的,特别是佩戴过十几年的佩剑。只不过,就不知这传闻里无尘轩的三大门生,到底有多厉害了。 「我派并没有派人去阻止你们的门生。」 钟止离的声音很清淡,但是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哦?」楚曲生似是有些惊讶,挑了挑眉,道,「止离兄不知么,已经查到,拦着我们人的是白知秋。」 洛介宁心头一震,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钟止离似乎也是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不比洛介宁,即使是50年后,可能也是有人记得的! 「白知秋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百里圭道:「那些门生道招式很像,长得也九分相似。」 洛介宁心道,连他们都重生了,白知秋重生,也是有可能的。 况且,白知秋的招式不比这些大家派的剑法,他独创的招式,常人一看便知。 百里圭身后一人冷哼道:「跟他们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百里圭听闻,对钟止离笑道:「看来,是难逃一战了。」 钟止离伸手要去拔剑,站在他身后的洛介宁揪住他的腰带,轻声道:「让后边的人先回去。」 昨日,三大门生就已经教了他们玄天楼的规矩,洛介宁就算不听,也知道那是些什么,那些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 钟止离愣了一下,随即「嗯」了声,那边楚曲生已经使了剑冲过来了,还笑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钟止离一剑出鞘挡住了他的前击,随即做了个手势给后边的门生。 那些人自然知道是跑的意思,纷纷退后要跑,这边百里圭和丘明琴立马拔剑刺了过来。 杨天明南倾文分别堪堪挡过了,只可惜这两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几招下来,已经快要招架不住,常风宿立马上来帮忙。 洛介宁眼见无尘轩其他人上来了,连忙一脚踹在跑在最后的门生屁股上,那人刚要叫出声,洛介宁紧接着踹了第二脚,同时左手执扇化了前边人的招式。 那人一剑又要刺来,洛介宁剑出鞘一剑化了他的招,着手便要往他胸前刺去,左手一抛,扇面裂开,几根铁骨直直朝前边要追的人背后刺去。 他的扇子虽不好用,还是把铁骨都稍稍做了一下,前端已经磨成针尖,一触碰便要出血。 他用力不大,却是巧得很,那铁骨便当做暗器偏进前人背后,刚想这边闪躲要出招,那边百里圭忽然发声:「那些别管,抓活的!」 洛介宁听闻这言,立马又躲到钟止离身后去了,钟止离来不及照顾他,堪堪要被楚曲生刺中左手臂,洛介宁从身后拽了他一把,直接把剑扔出去了,便蹲在地抱头。 楚曲生:「……」 钟止离:「……」 这人是有病吧? 「好了好了投降,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们人少!」 那边杨天明大骂道:「洛介宁你要死!」便要一把拉他起来。 「你要活你就跑,你拉着我做什么!」 他死死蹲在地上,怎么说也不起来。 片刻后,两人绑着一身绳子,跟在无尘轩的人后边要回明枭城。
第9页 作者有话要说:  塔姐的许君一生好好听呀!听了一早上啦! 第5章 巧夺(一) 洛介宁死也要跟着钟止离走,赶都赶不走。 楚曲生不怀好意笑:「怎么,还难捨难分了?」 丘明琴冷哼一声,道:「跟就跟着,我看他能玩什么花样。」 杨天明南倾文常风宿被他们放回去了,还捎上了一句话:要想换回这两个人,拿无尘轩的令符来换! 洛介宁恍然明白为何三个掌门忽然变成一个掌门了。 原本,三个掌门,每人身上会带着一块令符证明身份,而那块令符,不仅可以随意进出门派大门,若是进了各个门派的密室内,那就很严重了,玄天楼因为得到了一块无尘轩的令符,若想要伪装成掌门进无尘轩的密室一把偷光他们的秘籍,那是很容易的事,也因此,无尘轩一直不敢对玄天楼有所大动作,而换成一个掌门,只有一块令符,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别的门派拿走。想必,这也是无尘轩想出来的主意吧。 洛介宁跟在钟止离后边,楚曲生为了防止两人对话,还故意站在中间挡着,洛介宁动了动手臂,不禁惊嘆,不愧是无尘轩的绳子,这绳子看上去一剑就可以砍断,但是意外得结实,他根本动不了上身。 无尘轩所在地,是名城明枭城,当年无尘轩的创立者启经山便是看中了这处是风水宝地,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做门派地,至今这城已经扩大了规模,洛介宁瞅了几眼,果真比玄天楼占地还要大。 年轻的时候,他没少来这里,那个时候,玄天楼和无尘轩还没有现在关系这么恶劣,见人就要上去咬两口的,洛介宁还曾经跟着同门来这里游玩过。 故地重游,更多的是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 他们一进来,便有一群身着白色浅金云纹袍的年轻弟子过来。 百里圭道:「把他们松了绑,关起来。」 楚曲生补充道:「他们可是贵客,要好生待着哦!」 两人便被押着去了一间屋子,松了绑,人一推进去,门就砰的关上了,啪嗒一声看来是上锁了。 洛介宁随意坐着看了看那紧闭的窗户,道:「他们要闷死我们啊?」 钟止离转头看着他,道:「你来做什么?」 洛介宁反问:「你又来做什么?」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是故意被抓进来的,只谁都没说为何。 半晌,钟止离道:「掌门发现百里圭的佩剑,是玄天楼的剑,要我来取。」 洛介宁瞭然,百里圭的拂光便是他的佩剑,定是那场大战后落得无尘轩手里了,现在既然敢拿出来用,定是以为别人都不认得这剑了,但是既然南承书认得,说明还是有人记得的,但是玄天楼现在本就处于弱势,若是拿出「那本是我派的剑」这个理由要人家把剑还回来,恐怕只会得到一阵嘲讽和取笑的。 洛介宁道:「你知那剑的名字吗?」 钟止离点头:「拂光。」 洛介宁道:「我还知道,楚曲生身上那把剑,也是玄天楼的,叫含笑。」 钟止离脸上显诧异之色,道:「你怎知?」 「因为在50年前,是玄天楼第一美男子钟笑的佩剑。」洛介宁用手指指他腰间的佩剑,道,「原先,是挂在那的。」 钟止离神情复杂,怕是只以为他在说笑了。 洛介宁笑得风流:「拂光,就是我的佩剑。」 「无趣,你是否要说50年前你还是玄天楼的掌门?」 洛介宁耸肩,站起身围着他绕了两圈,道:「你要怎么取回拂光?」 「不知。」 洛介宁差点跌坐在地上,道:「你就这么来了?」 钟止离道:「他们不敢动我。」 洛介宁道:「我有办法。」 「何法?」 洛介宁忍笑:「你不是不信我么?」 钟止离终于发现跟这人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干脆坐下不再理他。 洛介宁一下子跳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放在案上,往前凑道:「我们去偷啊。」 钟止离转头没看他道:「不去。」 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洛介宁已经准备好了挖苦他的话。 「你们这些自诩高雅的人,你看看,要做君子哪有那么容易,你不去偷,难道还想着人家送到你面前来?」 钟止离不看他,他跳下椅子便凑到人家眼前去,道:「剑是认人的,你运气,与你相通的剑会被你吸引,要拿,方便得很。你若是不相信那是我们的剑,那也是没办法的。」 钟止离语气淡漠,眼里透着淡淡的缱绻之意,道:「剑在人家腰上,你怎么拿?」 刚说完,他便一愣。洛介宁抓住他这个动作,看着他笑而不语。 「怪不得叫偷。」钟止离低声说了句。 洛介宁嘿嘿笑:「说得难听点而已,但是手法很适当啊。」 看他不理他,洛介宁又跳回了椅子上道:「你若是不相信我说的,那么我也没办法。」 钟止离忽然望向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洛介宁笑:「你前世暗恋的人。」 愣了半晌,钟止离才道:「我不是断袖。」 洛介宁等了半天,才等来他这么一句话,顿时趴在案上吐气:「你还是不相信我。」 钟止离望着他垂头丧气地扒拉自己的头髮,道:「我真是失忆了?」
第10页 洛介宁勉强抬起头,道:「你最爱喝池阳春,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着东西,最喜欢吃甜的东西,还有,你全身就只有左胸上边有一颗痣。」 钟止离眼中尽是诧异之色,洛介宁有气无力道:「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他自小就喜欢跟他呆在一起,还做过把人家衣服扒下来的事! 洛介宁刚要说话,这时门开了。 一个门生端着饭菜走进来,道:「楚师兄交代给你们的晚饭。」 洛介宁看了看,道:「这楚曲生还真是客气。」 那门生出去又落了锁,两人面对面吃了饭,天已经暗了下来。 洛介宁望着天色道:「说起来,他们居然把我们放在一起,就不怕我们商量什么?」 钟止离不甚在意道:「自然是不怕,因为他们高傲惯了的。」 洛介宁心道也是,那楚曲生待他们客气,一副你们已经是我手中之物的意思。 洛介宁道:「明枭城以前来过很多次,大概布局我都清楚,只不过,他们这里守卫一向很森严。」不像是玄天楼,进出只要一处草垛就能够自如,也有一个原因,玄天楼的门生一般都严于律己,像他这样的,纯属例外中的例外。 钟止离姑且信了他,只道:「你要怎么,偷?」 「自然是夜里了。」 他就不信,他们这群人就连洗澡睡觉还要手里摸着把剑的。 「门锁着,你怎么出去?」 「你别急嘛。」洛介宁往床上一躺,道,「起码也要过个两三天,若是今日就跑去偷剑,人家不把我千刀万剐了才怪!」 钟止离道:「过几日,掌门知道了我们被抓,必定会拿着令符来换人,不然会引起怀疑。」 「哦?」 洛介宁撑着头一副搔首弄姿的样子,笑:「钟公子可是颇得掌门赏识,就连令符都能拿出来救你?」 他这话说得难听,钟止离也只是皱了皱眉,道:「计划如此。」 洛介宁坐起身,道:「掌门若是真的拿出了令符,那才奇怪!你……」 洛介宁说着说着忽然愣住了,神色奇怪道:「我说,你们的计划,不会是用令符换拂光吧?」 钟止离端坐着,没有话说。 「败计!」 洛介宁一边囔囔着败计,一边把钟止离拉起来,道,「这哪行,无尘轩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你们这就是送羊入虎口啊!」 钟止离道:「你道何如?」 洛介宁本想着过几日等他们放松警惕再去偷剑的,谁料这南承书想出个这种法子,还让钟止离跑过来送死!这钟止离怎么就听了他的?! 洛介宁一下子跳上桌案,把佩剑往桌上一放,道:「今晚就去偷!」 钟止离对他这种上蹿下跳的行为见怪不怪,起了身要去睡觉了,洛介宁忙去拉他的腰带,道:「我要是回不来了就别等了。」 钟止离转身看了他一眼,道:「哦。」 洛介宁心道,这人还真是不客气的,跟以前相比,竟然一点两样都没有,真不知到底是忘了些什么东西。 钟止离一躺下,洛介宁便敲门,朗声道:「我要撒尿!」 被子里的钟止离僵了僵,心道,还真是不知如何评价这个人。 良久,钟止离迷迷煳煳快要睡着时,门被打开了,随即又关上了,之后便听得到洛介宁骂骂咧咧:「真是不知羞耻!」 钟止离起身道:「怎么了?」看他两手空空,便知无功而返。 洛介宁一个骨碌上了床,道:「那人真是不知羞耻,居然看着我撒尿!我哪跑得掉!」 钟止离只是清冷道:「那你怎么没把他杀死在茅房?」 洛介宁一愣,心道这钟止离居然会跟他开玩笑了,真是不一样了,岂知人家根本不是跟他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在询问。 「明日一被发现,你我都别活了。」洛介宁三两下脱了衣服,一把拉过被子道,「睡吧睡吧,明日再说。」 钟止离看他很熟络地还帮他拉起被子,也躺下了,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在日万的道路上前进着!!!! 第6章 巧夺(二) 两人被关在明枭城内两日,次次,洛介宁都没有机会脱身,怪只怪那跟在身边的人盯得太紧,洛介宁根本逃不出他的视线内。 两日的时间,南承书肯定要派人过来了,洛介宁望着钟止离喝茶,道:「要么!就把我们送走的时候抢好了!」 钟止离没停手中动作,问道:「那时,你怎么动作?」 洛介宁跳到他对面,直直望着他,道:「我知道你的实力,你在装。」 果然,钟止离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他,道:「你怎知我是装?」 洛介宁道:「前世,你可是玄天楼的第一门生,连掌门都败在你手下。」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继续道:「若是没了含笑,也不至于差点被人刺中手臂,我看过,那无尘轩的三大门生,皆是庸庸之辈。」 钟止离反问:「那前世,我是怎么死的?」 洛介宁一滞,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他这会儿不语了,钟止离抽出佩剑,指着他道:「试试。」 洛介宁忙跳了下来,摆摆手道:「不行不行,怎么能在别人家的卧室打起来呢,很有失礼节很不体面的,你说是不是?」
第11页 钟止离没理他,一剑已经刺了过来,洛介宁赶紧蹲在地上抱头大叫:「哇哇哇你又欺负我!」 钟止离从他腰间的剑鞘中抽出剑,扔在他面前,道:「起来!」 「啊啊啊钟止离杀人啦!」 外边的人听到动静开门一看,钟止离立马收了剑,道:「私事。」 那人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锁上门。门一锁,剑出鞘,又要刺来,洛介宁从这边滚到那边,素色的练功服上边全是灰尘,钟止离停住了,道:「今晚不许跟我一起睡。」 洛介宁的眼神显出了无可奈何,道:「我也没办法,你干嘛要杀我。」 钟止离看他无心跟自己比剑,收了剑,道:「我前世怎么死的?」 洛介宁这才敢起身,这回规规矩矩坐在他对面,道:「当然是气绝而亡。」 钟止离作势又要拔剑,洛介宁连忙按住他,道:「别急别急,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急躁。」 钟止离本是谦谦君子,谁知一面对他,脾气都收不住了。 洛介宁坐好了道:「其实吧,你知道白知秋这个人吧。」 钟止离点点头,他便继续道:「当年不是白知秋跟舞入年打起来了吗,你就死在了那之后。」 「为何而死?」 「乱箭射死。」 「箭?」 御虚宫才用的是弓箭。 洛介宁端看钟止离的神色,嘆息道:「当年已经是混战了,御虚宫是无尘轩这边的。」 洛介宁看他又不说话了,便坐不住了,左右是要出去晃荡晃荡的,刚想叫人了,结果门已经打开了,进来的是丘明琴。 他看了一眼两人,又瞧见洛介宁一身的灰,冷笑道:「怎么,还打起来了?住不下?」 洛介宁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哈哈哈哈。 丘明琴对着钟止离道:「你面子可真大,你们掌门派人带着令符过来了,现在,跟我们去换吧。」 洛介宁回头看了一眼钟止离,随即凑到他面前,趁着丘明琴没注意,从地上把他的剑捡起来插入剑鞘,塞了个纸片在剑鞘口。 丘明琴叫人进来给两人上绑,洛介宁囔囔:「能不能松点啊,手痛!」 那人瞪他一眼,骂道:「囔囔什么!再吵连你脚也绑上!」 洛介宁笑:「哈哈哈哈,绑着我脚,你背我去七台山啊?」 「闭嘴!」那人慾拔剑刺他,洛介宁忙道:「好了好了我闭嘴,真是凶死了!」 无尘轩果然非常看重那个令符,这回又是三大门生一起押送他们去跟玄天楼的人碰面。 这回,碰面的地点选在氿泉镇上,玄天楼以自己弱,怕他们不放人为由故意选在七台山山脚的镇子上,这可省去了洛介宁很多事,一抢完,就可以往家里跑的。 无尘轩自然不怕,他们这三个门生名声在外,而且有钟止离在手,若是他们敢做什么手脚,直接杀了钟止离便是。 路上,洛介宁又以撒尿为由,要人带着去找茅厕,钟止离这次一反常态,也跟着去了,百里圭便派了四个人跟着。 洛介宁又开始囔囔:「我这手绑住了,怎么解裤子啊?」 早时给他上绑的那人瞪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伸手给他解裤子,洛介宁倒没想到这人还愿意为他服务至此,反头一看钟止离,就要笑倒在地。 那钟止离情愿不去了,也不愿意那人给他解裤子,那人更不满,骂道:「撒个尿也这么麻烦!我还不愿意给你解呢!要不是看在你身份不一样,要是他,我都一把推进茅坑里了!」 那人手指指着洛介宁,他口里的他必定是指他了。 无缘无故被骂,洛介宁忙凑过去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身份也是不一样的!」 面前那人给他解了裤子,推了他一把,骂道:「快点!」 洛介宁差点真的被他推到茅坑里边,一边背着他撒尿,一边转头看向钟止离。 那人凶神恶煞骂道:「看他干什么?你还想撒出字来给他看啊!」 洛介宁面无表情转身让他提裤子,道:「你给我仔细穿,穿错了我可走不了路要你背的。」 「少啰嗦!」 他见钟止离的嘴微微动了动,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看出他说的是「等会儿」,这才道:「知道啦!」 那人被他这一句话吓一跳,骂:「反应这么慢!」 几人回去,丘明琴道:「这么慢!」 一行人继续走,在快要出荆州边界林子里的时候,前方路被堵住了。 楚曲生一见来人,哟了起来:「这不是50年前就死透了的白知秋吗?」 洛介宁只看了一眼,便认得这是白知秋,那一身蓝衣宛如下凡的仙子,浑身没有一丝杂气,面上带着柔和的笑,腰间那把剑,是名剑揽月。 看楚曲生的态度,看来是还不知道这白知秋是何许人也。而洛介宁是跟他同时代的人,对他,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洛介宁跟钟止离对视一眼,他便囔囔起来:「这不是名剑客白知秋吗?这是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丘明琴冷哼了一声,道:「你想做什么?」 白知秋声音不大,却颇有威慑力:「放了那两人。」 楚曲生笑:「我道是谁呢,我可记得,白知秋可是玄天楼的盟友啊,这是玄天楼培养不出活人连死人都动主意了?」
第12页 说罢,眼睛飘向这两人。 钟止离无动于衷,洛介宁哈哈笑道:「玄天楼要是有这个本事,还轮得到你们无尘轩当道?」 「你!」 眼见楚曲生要动手,百里圭立马按住了他,道:「跟他废话什么,废物才逞嘴上之快。」 洛介宁毫不畏惧,道:「哇,您这话我说不过您,我甘拜下风。」 百里圭瞬时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打自己嘴了,看了他一眼,拔剑出鞘。 揽月已经出鞘,百里圭迎了上去,一招便要往他心口刺去,白知秋剑锋一转,拂光揽月两剑剑刃相交,闪过一阵光芒,洛介宁不禁感嘆,不愧是名剑,这要是他身上这把剑砍上去,恐怕自己命都没了。 百里圭退后几步又要上前,白知秋却一把暗针左手轮流耍了出去,百里圭忙闪避,暗针刺于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洛介宁忙躲到了钟止离身后,便喊道:「哇!!!我好怕啊!」 听到了旁边几个门生的嗤笑声,洛介宁也不以为意,只低着头,脚下转着一颗石头。 那边还在激战,百里圭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楚曲生剑出鞘半寸看准时机要上去帮一把,这边白知秋已经一剑转向了他脖颈,百里圭忙用剑来挡,可是时机已晚,眼见白知秋就要逼了上来,楚曲生立马提着剑上来了,那边洛介宁一脚勾起那石头,用力往这边一踢,足足30尺的距离,正准踢在百里圭的右手上,他一松手,左手还没接上,拂光已经自己从那边飞了过来! 百里圭眼见着这剑还能自己飞了,正发愣呢,楚曲生一把把他拉到后边,自己挡了一剑,伤到了左手臂。 洛介宁双手高抬,拂光从中间穿刺而过,绳子一下子全部散开,洛介宁一把抓住剑喊:「钟笑!」 钟止离转过身,一道光从身上闪过,瞬间绳子已经解开,他忙抽出剑。 见了一这一幕的丘明琴一见不对劲,忙朝两人刺来,其他的门生纷纷拔剑上来要杀人了,那边楚曲生一边退后一边大喊:「明琴!」 百里圭置若罔闻,随手抽了一把门生腰上的剑,又要再战,丘明琴只道:「拂光在这!」 洛介宁低声对他道:「去拿含笑。」说罢,便几下挥开了几个门生,朝丘明琴挡去。 钟止离趁机脱身,朝楚曲生那边去。白知秋跟百里圭又交缠在一起,楚曲生见那钟止离已经脱身了,来不及惊讶,就要挥剑上去。 钟止离看他左手受伤,便专朝他左手刺去,楚曲生皱着眉挡了几剑,只觉吃力,便转身要走,结果那边洛介宁已经冲过来要刺他,他连忙退后几步,就听到洛介宁大喊:「钟笑!运气!」 后边丘明琴还拿剑要追击,洛介宁一个转身朝楚曲生右手刺去,顺便抬起脚稳稳踹向他腹部,楚曲生一个转身躲开了他的脚,右手剑便脱了手,直直朝钟止离刺去。 洛介宁被楚曲生闪过,那边丘明琴却一剑刺了上来,洛介宁来不及躲闪,背部被刺出一个大口子。 他顺势朝钟止离那边跑去,钟止离握住含笑一剑便朝丘明琴那边挥去,两人又交缠起来。 洛介宁躲到后边想要自己看看伤口,无奈又看不到,想包个扎都没得法,只能忍痛等着两人打完。 那边白知秋已经快要把百里圭逼得没法,百里圭退后几十步朝楚曲生喊道:「撤!」 洛介宁跺脚大喊:「喂!钟笑!剑鞘还没拿回来呢!」 白知秋一听,又追上去,那边几个被打散的门生忙放了烟雾弹,一群人拖着跑了。 钟止离忙跑过来问道:「痛不痛?」 洛介宁摇摇头,看了一眼,问道:「白知秋呢?」 钟止离把他转过来看了一眼,他后边的衣服已经染红了,还说不痛,鬼才信。 「我们先在下边找个客栈,我帮你包扎一下。」 洛介宁依旧是拉着他道:「白知秋他跑什么跑?又不是不认识!」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不语,伸出手指在他背上轻轻按了一下。 「啊!!!杀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啦!!!!!! 第7章 巧夺(三) 洛介宁钟止离两人提着没有剑鞘的剑往附近的镇子上去,客栈老闆见来人一人一把剑,立马拍案道:「你你你你们要干嘛?!」 洛介宁剑给钟止离,笑道:「老闆,我们来住宿啊。」 老闆离两人几尺远,问:「几间房?」 「一间!」 老闆忙叫了人带着人进去了。 门一关,钟止离道:「把上衣脱了。」洛介宁赶紧照做,等他扒了衣服,自己想看那伤口,奈何又看不到,盘着腿坐在床上有点不满。 钟止离看着一道长长的伤口,不禁皱了眉,这才拿出方才在药铺里买的药给他敷上,动作已经很轻了,还是疼得他吸气。 洛介宁转移注意力,道:「我说,开始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手?」他在剑鞘口塞了纸片,只要膝盖一顶便可以让剑出鞘割了绳子。 钟止离清冷的声音传来:「百里圭剑出鞘在后边看着。」 「哦?」 洛介宁只顾着跟那人顶嘴,倒是没注意到,那么,两人的小动作,那百里圭岂不是全看到了? 怕也是觉得再怎么有小动作也不会做什么举动,毕竟洛介宁装傻可是装得神乎其神。
第13页 洛介宁道:「那白知秋究竟搞什么,难不成跟你一样失忆了?」 钟止离没理他,洛介宁又道:「见了我都跑,怕什么。」 钟止离终于出口道:「你们很熟?」 洛介宁笑:「熟啊,你跟他更熟。」 等他上完了药帮他换了新的衣服,洛介宁转了个身道:「你想不想听听他的故事?」 钟止离收起药,抬起头道:「好啊。」 洛介宁道:「白知秋年少成名,后来自己还创立个门派,叫沉云派,收了四个门生,他最看重的是第一个门生,是舞家的最后一个人,叫舞入年,据我所知,白知秋为了他放弃了杀父之仇,专心培养这个人,结果,舞入年背叛了他。 「50年前的两大门派大战,其实这一战可以避免的,但是那个时候,白知秋和舞入年已经反目成仇,舞入年杀了玄天楼的二掌门,这才打起来,白知秋跟舞入年同归于尽了,之后无尘轩就像发疯一样开打,门派之间开始混战,我们,都是那个时候死的。」 洛介宁说完后,望着钟止离,等待他有所表示。 结果那人只是「嗯」了一声,便是听明白了。 「嗯?嗯?」洛介宁顿时要跳起来,钟止离一把按住了他,道:「所以为什么你跟他很熟?」 洛介宁道:「你也听楚曲生说了,那个时候,沉云派跟玄天楼是盟友,他们出入玄天楼次数多,也就熟了。」 钟止离道:「哦。」 「哦?哦?」 他又是要跳起来,钟止离再次把他按了回去,道:「小心伤口。」 洛介宁干脆也不说话了,直直望着拂光的剑芒。那把剑,真可谓是久违了,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能回到自己的手里,只能说自己确实是跟拂光有缘分的,而那含笑—— 「钟笑!我们的剑鞘怎么办?」 钟止离道:「不要也罢。」 「也罢,他们要那剑鞘也没用,迟早得还给我们的。」 洛介宁直直趴下,道:「要不是白知秋过来,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说起来,白知秋也重生了?」 钟止离听着他自言自语,帮他拉上被子。 「那会不会舞入年也重生了?他们是一起死的。」 「无尘轩一下丢了两把剑,肯定都在背地里骂我们,说不定就要带着掌门上门来讨伐,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好笑。」 「你说那百里圭怎么那么好笑,居然敢跟白知秋一对一诶,他知不知道白知秋在50年前可是神一样的人物啊,有他一人在,无尘轩根本不敢对玄天楼有什么想法的。」 「不过说起来,白知秋又到底为何要走呢?」 洛介宁侧头看他,却见他已经闭眼入睡了。 他咂嘴道:「这么快就睡着啦?」 看着他的侧颜,洛介宁忽然特别想上手捏他,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照做了,将他脸颊捏起来,心道,这钟笑的皮肤还真好啊。 他刚想放下手,钟止离睁着眼睛望着他,道:「你做什么?」 洛介宁尴尬收回手,哈哈:「没什么啊。」 无尘轩门口,跪着三个人影,上前看,才知道那是无尘轩的三大门生。 「听说被掌门一顿臭骂,差点气出病来呢!」 「可不是,丢了两把剑,还把人质放跑了,那可不得了啊!」 「今后几日都别去找掌门,不然有你好受的!」 楚曲生听着前边几个门生的议论,不觉道:「居然敢这么议论我们,等会儿有他们好受的!」 百里圭道:「你少说两句。」 丘明琴冷哼道:「那洛介宁钟止离一个个装傻,分明是计划好了来偷剑的!我就说,钟止离怎么会怎么容易被我们抓住!」 百里圭只觉不妙,道:「那洛介宁三十尺之外踢石头踢中我的右手,力气大得很,可不是个等闲之辈!」 楚曲生问道:「那剑为何会自己飞过去?」 两人均不语,说明谁也不知道。名剑之所以成为名剑,便是其通灵这一点,长期使用,剑便会认人,主人的气息便能吸引它,只不过这三个门生年纪又不大,又从来没有用过名剑,自然是不知了。 楚曲生心道,那掌门发起火来还真的是招架不住,差点就拔出剑一剑把他们刺死了,更别提他骂人多难听了。楚曲生想想都觉得后怕。 「你们这群混帐!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把剑都握不住你们的手长着干什么?干脆剁下来去餵猪!」 直到丘明琴说了一句「白知秋来了」,掌门才堪堪算安静了一点,喃喃道:「白知秋?」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觉得不是他们拿不住剑的事了。只不知那白知秋到底为何死而復生,若是那玄天楼搞的鬼,无尘轩必然要大动干戈一场。 果然,三人跪了没多久,掌门又把他们叫进去说话了。见三人一进来,唐玄同问:「那白知秋身上,有没有一把蓝色的剑?」 百里圭沉声道:「有,上边还刻着云纹。」 「是否有揽月二字?」 百里圭想了想,道:「应该是有,我看见月字了。」 「果然是他!」唐玄同紧锁的眉头忽然松弛下来,阴狠道,「南承书这老不死的居然动起了死人的主意!」 楚曲生问道:「掌门,这白知秋何许人也?」
第14页 「何人?!」唐玄同瞪了他一眼,道,「他一人能牵制住整个无尘轩,你说何许人也?!」 楚曲生忙噤了声,看来,他们败也败得有理由了。 唐玄同道:「你们三个,赶紧找过剑,先叫些人去玄天楼那里骂他们,然后带上天罗地网去抓白知秋,见了他格杀勿论!」 「是!」 之前绑两人的绳子,便是跟无尘轩的天罗地网是一样的材质,只不过这天罗地网是由经过特殊训练的六人掌控,六方牢牢缠住,便再也不能脱生,任凭你有三头六臂,都不可能逃出来。 这便是无尘轩抓人的法宝,不轻易动用,但是一旦拿出来,便是要解心头之恨的了。 三人明白,看来这白知秋果然不可小觑。 而那边,洛介宁和钟止离赶回玄天楼途中便遇到了那些准备拿令符换人的几个门生,洛介宁一看,便知那不是真的令符。 洛介宁指着钟止离道:「怎么,你们还打算拿假的去惹他们啊,到时候死的可是他!」 那几个门生见他们完好无损回来了,那钟止离背后还背着两把剑,便知肯定是有功了,连忙笑脸迎人家进来了。一见南承书,他上来问道:「拿回剑了?」 洛介宁笑道:「拿回两把。」 「两把?」南承书看了一眼钟止离手上的剑,便瞭然。 「含笑也拿回来了?」这语气,明显是不相信是这两人拿回来的,即使他对他的得意门生钟止离很有自信,但是对他,恐怕没那么相信。 钟止离道:「路上,白知秋出现帮了我们。」 「白知秋?」南承书倏地变了脸色,道,「白知秋不是……」 洛介宁道:「是啊,可是确实是他,揽月还在他手里呢。」 南承书一边背着手一边低着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洛介宁心道,这南承书既然会惊讶,说明这事肯定不是玄天楼做的,白知秋重生对无尘轩百害无一利,必定也不是无尘轩做的,那么,到底为何,他们这些人在50年后会重生呢? 南承书忽然转身道:「那白知秋必定不是真正的白知秋,一定是有人伪装的!」 洛介宁道:「可是,他的招式,完全是沉云派的招式。」 南承书道:「沉云派已经很多年没出过门生,白知秋几十年前就死了,你怎知是沉云派的招式?」 洛介宁装傻:「自然是看剑谱知道的。」 南承书道:「这事,无尘轩必定会怪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得在他们面前揪出这事的幕后黑手!」 洛介宁心里暗自嘀咕,这白知秋出现,必然是对玄天楼有利的,这南承书不仅不利用,反而要灭了他,这是为何?难不成玄天楼真的弱到了如此地步了? 南承书道:「向阳和半枫去了豫州,一时回不来,你们去怎么样?」 钟止离道:「他受伤了。」 洛介宁一听这话,才想起来自己背后有伤,但一想到此事不得了,急急道:「我要去!」 那拂光和含笑没有剑鞘,也放不了,南承书便答应了先把剑「借」给洛介宁用,洛介宁休息几天,便又要跟上钟止离去找白知秋了,谁知两人还没出玄天楼,在那大门处,便听到外边有人在骂街。 「下三滥的小人!打不过就动邪术,召死人!还抢我们的东西!没羞没躁!这剑鞘就在这,你们要是厚脸皮就过来拿!」 洛介宁只听了一遍便知这是无尘轩在作死了,只巧的是那大门处看门的门生跑了,现在除了他两人,没人听得见他们叫喊。 那门生还穿着白色浅金纹云袍,跟前放着两把剑鞘,大要羞辱他们一番的。洛介宁定睛一看,才发觉骂人那人便是当初给他解裤子差点把他推进茅坑的人。洛介宁本不想理,但是一见这人,免不得要骂几句的。 他朗声道:「你们百里师兄说了,废物才逞嘴上之快,你们掌门派你们这些废物到这里来骂街,也不嫌丢人,我都臊!」 那门生大骂道:「洛介宁你臭不要脸!还让我帮你脱裤子,是谁不嫌丢人!」 身后忽然有笑声,洛介宁回头看了一眼,好哇,怪不得没人看门,原来知道他会顶嘴,都躲在后边看热闹呢! 洛介宁:「呸!死不要脸!我都说了自己来,是谁扒了我的裤子看我撒尿的!现在倒不承认了!也真是没脸没皮,不然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做得出这种事!」 那门生羞红了脸,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满口胡言!我定要诅咒你满口生疮不得好死!」 洛介宁乐了,道:「哟,你尽管诅咒,要是诅咒有用的话,你还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呢!」 「你!」那门生作势要拔剑,旁边一人忙拉住他,耳语几句,那门生便收了剑,啐了一口,抓起地上两把剑鞘朝他们扔过来,道:「大爷赏你们的!」 洛介宁忙伸手接了,道:「本来就不是你们的,撒泡尿照照,谁给你贴的脸皮?!」 那门生跺了两下脚,转身走了。 钟止离在旁边看了全程,终于道:「走吧。」 洛介宁忙跟上他,哈哈哈哈:「你看他蠢不蠢!」 那门生气得跺脚,在这玄天楼门口又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真是好生被羞辱了一番,对天发誓要还回来。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道:「你留点口德吧。」
第15页 洛介宁道:「这人就是欠骂,在无尘轩骂我也就算了,在玄天楼门口这不是找骂吗!」 钟止离对此不置一词。洛介宁心道,这钟止离可是如兰君子,最是看不得人这样泼妇骂街似的场面了,心里不免嘆嘆气,这人这辈子得少了多少乐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章 薄暮(一) 他们一路到了古泉镇便停住了。 那镇上大街上的人全都在谈论着什么毒死的事,洛介宁不由得驻足,抓着个人就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那人见洛介宁还不知道,像是外来人,忙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还不知道吧,这镇上啊,来了两个女魔头,见人就杀,现在谁都不敢乱跑,都在这街上呢,街上人多,她们不敢过来!」 洛介宁重复道:「女魔头?」 「是啊!听说还长得挺好看的,怎么就疯了呢!」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这才又问道:「那两人在哪里作乱?」 那人道:「碧云府都派人过来救人了,好像就是一直往前走那边吧,我也不清楚。」 「谢谢你啊!」洛介宁放走了他,转身朝钟止离道:「去看看?」 两人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走,没多久,果然见到碧云府的人,碧云府的人不论修为多少皆穿着月白袍,因而非常好认,洛介宁见有三四人聚在一处,忙上前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人抬起头看他,转而又看到后边上来的钟止离,一看他身上的衣服便知是玄天楼的人,这才道:「救人呢。」 洛介宁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脸色却是发紫,一看便是中毒了。洛介宁问:「这是谁下的毒?」 一个女子出声道:「清阁被赶出来的人,听说是练功走火入魔,被赶出来之后就到这里乱下毒,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清阁的人? 洛介宁问道:「那清阁的人怎么不来处理这事?」 那女子道:「这我们就不知了,明明都走火入魔了还放出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呢。」 洛介宁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没接话头,看向了钟止离。钟止离轻声对他道:「清阁倒不至于如此煳涂。」 洛介宁点点头,来的路上,那些同行的公子说过,柳清妍虽跟碧云府掌门的哥哥联姻,但是实力不容小觑,他虽没见过她,但是单凭直觉,他觉得柳清妍不会这么做。 洛介宁又凑上去笑:「小姐姐,还有没有其他的人中毒啊?」 那女子这才睁眼看了他一眼,懒懒道:「不知道!」 洛介宁退了出来,朝钟止离摇摇头,看来,要找那两个女人,必须自己去找了,既然碧云府的人都围在这里,必定是等人中毒后被发现了才过来的。 只是这古泉镇这么大,要去哪里找那两个人?洛介宁想起来那人说的,不会在人多的地方,他刚要跳上屋檐,身边钟止离一把按住了他,道:「小心伤口。」说罢,便自己跳上了屋檐望了望,又跳下来,道:「我们去南边看看。」 洛介宁刚要好奇这钟止离怎么也做出这种有失礼节的事了,忽然又想起人家是为了帮他看的,这才作罢,没想出口笑几句。 两人同行往南边走,那边是一片林子,洛介宁觉得这林子里是最好的下毒地点,然而,两人还没进林子,一个人影就急匆匆从里边冲出来了,洛介宁差点被撞到,一把抓住人,这才看清,是清阁的人。 清阁门生腰上的腰带是黑色的,上边有暗金花纹,这便是她们的标志,而清阁都是女子,见了有女子束黑色腰带,便知是清阁门生了。 洛介宁问道:「你急急忙忙做什么?」 那人被他一拉这才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后依然很慌张,道:「是、是霍平生!」 「霍平生?!」 钟止离上前道:「发生什么了?」 那女子忙把手臂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喘了喘气,神色慌张道:「掌门派我们来抓那两个逆徒,谁知方才在林子里遇上霍平生了!我勉强装死才逃出来!」 霍平生这个人,或许现在没人记得他了,但是作为清阁的门生,怕是几代下来都会记得,洛介宁心道,难不成,这霍平生也重生了? 钟止离道:「霍平生是何人?」 洛介宁忙一把拉过了他,又对那女子笑:「他往哪儿去了?」 女子摇摇头,道:「我装死,没看见。」 女子忙又跑出去要找人,洛介宁走进去,果然看见有几具尸体,皆是被暗器所伤,没有大出血,但是死法很惨烈。 「不应该啊……」 钟止离看他道:「什么不应该?」 洛介宁望向他道:「霍平生50年前可是已经改邪归正了,按理说不会伤清阁的人才对啊。」 钟止离问:「又是重生?」 洛介宁皱着眉看了看那些尸体,沉声道:「不知道。」 看惯了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忽然安静下来,钟止离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这两眼把洛介宁又看回了原型,笑:「你看我做什么?」 钟止离转身道:「没什么。」 那两个走火入魔的女子还没找到,现在又出来一个霍平生,看起来好像更棘手了,洛介宁却要拉着人回镇子上,找了个客栈歇歇。 「明日一大早,六派肯定知道霍平生也出来的事,这个时候,肯定无尘轩就要派人去围剿白知秋和霍平生。」
第16页 钟止离终于问道:「你方才为何不让我问霍平生是谁?」 洛介宁想起来这事,刚想跳上椅子,想到背上有伤,于是乖乖坐上去,道:「霍平生这个人呢,是在无尘轩出名的,当时是跟白知秋齐名的两大高手,之后改邪归正,他独创了一套邪术,可以说是让使暗器的人垂涎不止,但是极伤身体,后来清阁就把这本邪术封在密室,谁都不能学。」 钟止离问:「他也是混战时死的?」 洛介宁摇摇头道:「当时白知秋和舞入年准备同归于尽时,他想阻止,但是没成功,之后他带着白知秋走了,应该不是那时候死的。」 说罢,他望向钟止离,一字一句道:「你还没想起来?」 钟止离摇摇头。 洛介宁道:「这些事,原本你都知道。」 钟止离道:「我一点都不记得。」 洛介宁又跳起身,把佩剑往桌上一放,道:「它!你还抱着它睡觉的!」 钟止离神色奇怪地看着那剑,仍旧是摇头:「不记得。」 洛介宁垮了下来,边念叨:「好吧好吧。」边要去睡觉了。他背上的伤一直在养,这段日子都是趴着睡的,在玄天楼的时候他便没那个心思夜里一路摸着去钟止离的屋子里,住客栈也要了两间房间,钟止离一见他出去了,便在门口挥手让小二进来。 那小二怀里抱着两坛池阳春,笑嘻嘻进来了,道:「公子要不要小菜啊?」 钟止离挥手道:「不用。你在外边守着,马上喝完给你拿走。」 「好嘞!」 门一关,钟止离便一人喝起酒来,那池阳春他已经想了很久了,玄天楼有个规矩,若是你被抓住喝酒了,定要把你灌醉了,然后送到掌门面前去受罚,因而敢在玄天楼喝酒的人,必定是千杯不倒的人物,很可惜,钟止离不是。 巧的是,那杨天明就是一个千杯不倒的,别看年纪小,但是上次被抓住跟南倾文常风宿喝酒,只有他一人没被受罚,还笑嘻嘻地看着那两人挨鞭子。 他们喝的便是池阳春,那个时候,钟止离闻着气味就想喝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来,上次出来的时候一直跟洛介宁待在一起根本没机会找酒喝,也有一个原因,他不敢在洛介宁面前喝酒。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就是不愿意让他看到他喝酒。 一坛见底,他刚开第二坛,外边就有声音了。 「你守在这做什么啊?」 「那个……钟公子在更衣呢!」 「他更衣要你守?你是他什么人?」 「公子,您等会儿再进去罢!」 「我进去拿剑,很快就好。」 「公子,您这太为难我了……」 「为难?他在里边做什么呢?」 「在更衣呢……」 「又不是没见过,你让一下,我就拿下剑就好。」 「公子……」 门被打开,洛介宁便发现不对劲了。 钟止离一看他笑嘻嘻的,就知道不妙。谁知他还真是来拿方才放在桌上的拂光,一拿起,便对他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钟止离确定门关了,刚要伸手去拿藏的酒,门又忽的开了,露出洛介宁笑嘻嘻的脸:「钟公子早点睡啊!」 钟止离被他吓得手一抖,点了点头,看到门又关上,脚步声响起,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刚弯下腰,忽的,门又开了,他勐的起身,便撞到了桌边,看过去,原来是小二,他揉着额角,问道:「怎么了?」 小二看他有点站不稳,小心翼翼问道:「公子,喝完了吗?」 这一搅,他没心思喝酒了,让人把酒全都拿出去。小二忙进来抱着两罈子要出去了。 小二刚转了角,这边冒出一张人脸,把他吓得半死,忙定了定心神,道:「公子……」 洛介宁笑看着他怀里两坛,问道:「还有吗?」 小二弱弱道:「这有一坛满的……」 「给我吧。」 他伸手去拿,道:「多少钱?」 小二道:「钟公子已经付过了的。」 洛介宁道:「哦?那正好,给我吧,我跟他一路的。」 小二也不敢说什么,任他去了。 洛介宁抱着一坛池阳春回了屋子,看了看上边已经掀开的盖子,心道这钟止离是在装啊,他明明记得这钟止离是不喝酒的,怎么现在居然还会偷偷喝酒了?难不成重生了连性格都变了? 他边喝边想,这池阳春不愧是名酒,50年过去居然还是原来的味道,怪不得这钟止离背着他都要喝的,只不过这酒醇香浓厚,开了之后整个屋子都是酒香味,他进去的话,不可能闻不出来的。 他暗暗想,若不是拂光落在他屋里,恐怕他还不知道钟止离会背着自己喝酒这事 ,想到这,便要明日好好去笑他一番的。 作者有话要说:  背着人喝酒啊哈哈哈哈被抓住啦! 第9章 薄暮(二) 翌日,整个古泉镇上人人传说:「白知秋和霍平生回来啦!!!」 洛介宁朝钟止离挤挤眼,意思很明显,我说的对不对?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便提脚踏步走了。洛介宁忙跟上他,道:「我们现在是去找那两个魔女,还是去找白知秋?无尘轩一知道这事,肯定是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但是若是霍平生伤了清阁的人,恐怕清阁也要站出来的。」
第17页 钟止离道:「他们去找霍平生,我们先去找那两个女子吧。」 「好!」 洛介宁跟上他,心里思考着要怎么把昨夜里的事拿出来说一说的,结果前头一声声的「钟止离」就把洛介宁的心思打碎了。洛介宁看着前头那三个人,抱着剑不走了。 钟止离没管他,上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杨天明道:「掌门让我们来协助你们。」 常风宿道:「霍平生伤了清阁的人,无尘轩已经着手查这件事了,掌门要我们也去找这个人。」 钟止离点了点,这边南倾文看见了洛介宁,问道:「洛师弟在那里做什么呢?」 洛介宁一听师弟这个词,顿时就跳了过来,指着他说:「你叫谁师弟呢!没大没小!」 南倾文只以为他又抽风了,见他听不得这个词,便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忙道:「我偏叫!师弟师弟师弟!」 杨天明还疑惑道:「难道不是师弟吗?」 洛介宁咬牙切齿,心道不能跟这群小崽子一般计较,自己起码也是做过三年掌门的人,应该平心静气地教导他们。 洛介宁道:「我跟你们说,我出生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南倾文一脸不屑,道:「你不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洛师弟!」 洛介宁忍忍忍住了,咂嘴道:「不跟你一般计较!」 常风宿问道:「我们应该去哪里?」 洛介宁道:「那两个魔女必定还在这镇子上,我们先去会会她们!」 南倾文语重心长道:「师弟,对女子不应该这么粗鲁,魔女这种词太难听了。」 洛介宁抱着剑闭着眼从他面前走过,钟止离道:「跟他走吧。」杨天明倒是好奇了,问道:「洛师弟是怎么拿到那把剑的?我听闻是把名剑啊!」 洛介宁回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 南倾文趁机打击他:「洛师弟你少说两句吧!」 洛介宁这一回头,才发现钟止离额角青了一块,忙退后几步到他面前问道:「你额头上怎么了?」 钟止离不动声色道:「没什么,磕了一下。」 「怎么磕的?」洛介宁说着就要上手,南倾文忙一把把他的手拉下来了,道:「我们都对钟止离敬畏三分,你还是安分点吧!」 钟止离在他们同届里边确实是最有天分的,应该说,在玄天楼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只不过洛介宁没见过徐半枫和林向阳的身手,不好比较。 他抖开南倾文的手,悠闲道:「我昨夜还见了他更衣呢,怎么着了?」 钟止离顿了顿,便觉得额角那块痛了起来。这人,果然是发现了!洛介宁回头一笑,道:「是吧,止离兄?」 杨天明啧啧道:「你这样的,要是被掌门知道了,非罚死你不可!」 洛介宁哈哈笑:「这也不能怪我啊,下次你更衣要人帮忙守,叫我啊,那小二一点也不靠谱!」 看他把东说成西,钟止离看都没看他径直往前走。 洛介宁忙跟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块药膏,递给他道:「你涂上去等会儿就会消了。」 钟止离看了看,还是伸手接了。趁他开药,洛介宁轻声道:「你下次要喝酒叫我一起啊!!!」 最后的啊被他延长成了惨叫,杨天明跑上去一看立马快要笑死在地上,南倾文一见立马挖苦他:「都叫师弟安分点了!」 钟止离没想听完他那句话就伸手把药膏塞他嘴里,洛介宁嘴里一股苦味快要吐了,沾了一嘴的药膏,还不忘瞪后边的南倾文和杨天明一眼。 「喂!」 洛介宁一把按住钟止离的手臂,钟止离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刚想说话,就见他已经拔了剑,立马反应过来。 后面三人见他拔剑也纷纷拔剑,转头便看到一个黑影窜了出去。三人立马跟了上去,洛介宁急得跺脚道:「她们!毒!」 他忙伸出袖子擦了擦嘴这才好过一点,那三人听他这么说忙止住了,问道:「怎么办?」 这已经是在昨日那个林子附近了,说不准就是那两个魔女,洛介宁道:「进去看看。」 几人一同前往林子里边,走了很久也没有见到刚才的人影,洛介宁心知他们被引进来了,但是看着地形,已经是快要出了这个镇子了,那边便是清阁的所在地白玉原,便没有作声。 常风宿道:「我们是不是中计了?」 洛介宁道:「若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也太蠢了,前边就是清阁的地盘。」 钟止离一把拉住了前边的洛介宁,道:「前边有人。」 洛介宁听了片刻,倒像是打斗的声音,回头道:「去看看?」 南倾文问:「会不会是埋伏啊?」 杨天明拔剑道:「先去看看呗!」 几人再往声音来源方向走,不久便看到了激烈的打斗场面,洛介宁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是无尘轩的丘明琴在和那霍平生打呢,顿时停住了,抱着剑观望。 而那边,他终于是见到了那两个魔女,身上仍然束着清阁的黑色暗金花纹腰带,正和百里圭和楚曲生打,后边站着几个清阁的女子也在观战。 洛介宁明白了,刚才那黑影必定就是那两个魔女了,她们应该知道霍平生在这里,因而跑过来,洛介宁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这两个魔女为何被驱逐出门派了。
第18页 那两个魔女使剑的同时在放暗器,而那一根根的梅花针,不仔细看的话以为是从袖子里出来的,仔细看的话,是从手臂内飞出来的!上边还沾着血迹,那针一定是有毒的! 洛介宁可以肯定,她们必定是在学霍平生留下的邪术才被赶出来,之后才走火入魔的,而这两人一见霍平生回来了,必定还想着拜人为师呢! 杨天明在一旁道:「那两个女人肯定打不过百里圭和楚曲生的!」 洛介宁不置可否,这可不一定,这两人若是不小心被针刺中,立马就会像昨日见的男子一样中毒倒地。 而霍平生那边,丘明琴虽有一把好剑在,但是明显不是霍平生的对手,霍平生没有使用暗器也占据压倒之势,,更何况现在他手里还有一把名剑解忧—— 那解忧本是之前无尘轩的尘封之剑,直到霍平生去把它拔出来,才成了他的剑。这时候,后边几个清阁的人上来帮丘明琴了! 洛介宁看那边楚曲生和百里圭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之势,刚要拔剑上前帮忙,却见那三人已经拔剑上去了,顿时惊呆在地,回头看钟止离。 钟止离道:「应该不会有事。」 「哦。」洛介宁半信半疑。 正当洛介宁继续观战,这边无尘轩的六个门生已经拿出了天罗地网要来抓霍平生了,霍平生终于飞出暗器,直直朝那六人飞去,六人反应极快,霍平生刚有动作便朝旁边躲闪,那六人经过特殊训练,只抓人不杀人,这时候那丘明琴抓住机会要反击,霍平生身上暗器甚多,一时飞了出来,六人躲过立马将天罗地网盖了上去,却堪堪又被霍平生飞走,丘明琴不服气还要追上去,却见霍平生从四面飞来暗刀,速度快到连影子都看不清,洛介宁忙一脚勾起石头踢了过去,恰恰踢飞一把刀,其余五人来不及躲闪,三人中刀,洛介宁咂嘴道:「真没用。」 而那霍平生使出暗器,这边便被丘明琴抓了空刺中右腹部,顿时,所有人瞪大了眼! 丘明琴抽出剑时,上边居然没有血! 洛介宁忙问:「怎么回事?!」 钟止离道:「他不是霍平生。」说罢,便要拔剑上前,洛介宁一把按住他的手,沉声道:「让他走。」 钟止离愣了愣,也不知怎的就听了他的,放下了手。 那边丘明琴不愧沉稳,没见血也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朝他刺去,霍平生没了障碍,朝他飞出飞刀,丘明琴忙躲开,一剑朝清阁的人扫去,几人退后,他三两下飞上树跑了。清阁的人不死心朝他射袖箭,然而却是刺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霍平生跑了,洛介宁看向这边,五人围攻那两个魔女,看来是跑不掉了。 洛介宁正看得起劲,其中一个女子忽然大喊一声,洛介宁色变,忙喊道:「快跑!」没等五人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经全身炸裂,无数细针四面八方朝五人射来! 洛介宁喊完忙拉着钟止离躲在身后那棵大树后边,带着血的细针从身边飞过来,划破了两人的衣服,但幸好毫髮未损,等没了针飞过来,洛介宁给钟止离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悄悄拔剑,一甩手剑便朝树后飞了出去,随即听到一声惨叫,他这才拉着钟止离出去。 面前的场景简直惨不忍睹,除却几个反应快的清阁门生躲在树后逃过一劫,其他人均被那细针刺中,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了。 洛介宁朝清阁的门生喊道:「把他们三个带到外边去找碧云府的人!」清阁的门生立马跑过来搬人。 钟止离上前皱着眉看着那三个人,一把把常风宿提起来了,中了针的人全部已经昏迷了,他又一手提起了杨天明,回头看洛介宁,他已经从另一个魔女身上取出了剑,正要扶起南倾文。 一行人拖着六个人快速走出林子,洛介宁不忘道:「这些人还真是,临死还挡着脸,生怕毁容似的。」 一名清阁的门生问道:「公子,你是怎么看出那逆徒要同归于尽的?」 洛介宁笑:「因为那两个魔女身体里全是这种针,这就是你们清阁绝对不能学的邪术。」 女子问道:「难不成,是霍平生的邪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都没见过你啊!」 洛介宁朝钟止离看去,哈哈:「这当然是钟止离师兄告诉我的了。」 几名女子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又要问钟止离的,却被他一个眼神看闭了嘴。 一行人出了林子便碰上了刚要进来的碧云府的门生,一人道:「我们刚要进去看看的!」 清阁的门生道:「你们快看看,能不能治。」 洛介宁站在钟止离身边,揶揄他:「应该没问题?」 钟止离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方才他说的话,道:「没救?」 洛介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昨日那些人不是在研究么?」嘴上这么说,可是却心道,若是霍平生的邪术能这么容易破解,怎么可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碧云府的门生看了看,摇头道:「让我们掌门过来一趟吧。」 清阁的门生也不急,反正是无尘轩的人,死一死也是不要紧的,但是这钟止离急了,问道:「什么时候能过来?」 那门生忙道:「昨日掌门就已经在赶路了。」 洛介宁站在他身旁,看他额上青筋若隐若现,从怀里掏出他的药膏,那药膏被他一咬已经没了三分之一,他在手指尖抹了抹,然后凑到钟止离身前按到他额角那块青色上边。
第19页 钟止离似被他吓了一跳,刚要后退,他手指已经收回来了,问道:「他们不会死吧?」 那门生道:「昨日那个男子现在还没死呢。」 洛介宁心道这三个人跑过来这不是来添乱么,这下子都生死未卜了,那两个魔女是死了,但是现在那白知秋和霍平生可是无尘轩的头号敌人了。 而且,这三个人要是死一死的话,恐怕那唐玄同就得气得当场跟着死一死,到时候,恐怕无尘轩就这么没了也说不定。 洛介宁想着好笑,不禁笑出声了。碧云府的门生在给六人止住经络运息,他这一笑,倒以为是在讽刺他们,一个个不满抬头看他。 洛介宁感受到了目光,忙过去拔刺在钟止离袖子上的针,边道:「你看他们像不像是刺猬啊哈哈哈哈!」 钟止离没理他,那些门生似乎以为这洛介宁没在笑他们了,这才低头干活。 针上的血迹沾在袖子上已经干了,洛介宁转念一想,刚想拔剑把钟止离袖子割下来,想了想这钟止离最注重自己的仪表了,还是割自己的好了。 岂料,钟止离已经看懂了他的想法,拔剑割了他的右手袖子下来。这一动作,他顿了顿。洛介宁忙道:「止离兄你别误会,我不是断袖。」 钟止离没理他,他便拿着袖子给碧云府的门生,道:「这血里有毒,给你们研究研究。」 那门生忙道:「谢谢谢谢,这下帮了很大忙。」 洛介宁回头道:「这下,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他们掌门来了。」 钟止离看了那些门生一眼,低声对他道:「跟我来。」洛介宁知他有事问自己,忙跟了上去。 两人找了一处偏僻处,钟止离开口问道:「邪术,是什么?」 洛介宁抱着剑,露出一只手臂很是滑稽,偏偏主人没半点发觉,悠然道:「从小开始喝各种毒药,慢慢加大毒性,然后在身体里埋进细银针,对战时便可以当做武器,并且这样的身体,百毒不侵。像那魔女一样,最后自尽,还能搞死一些人。」 「所以,」钟止离垂下眼眸,道,「他们活不了?」 洛介宁这才发觉说错了话,愣了半晌,也低头道:「看她们身体里的毒深到什么程度。」 觉得不妥,他又加了一句:「碧云府的掌门不会是浪得虚名。」 「我知道。」钟止离抬起头,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介宁看他额角上的那块青色已经消了大半,心不在焉道:「霍平生亲口说的。」 钟止离问:「方才,为何让他跑了?」 洛介宁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霍平生,道:「他跟白知秋是故友,让他去引出白知秋,岂不一箭双鵰。」 钟止离明了,道:「回去吧。」 洛介宁点头,抱着剑跟在他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唱山歌~ 第10章 薄暮(三) 六人中毒不好安置,清阁的门生提议先转移到白玉原去,等待张宛益来,钟止离点头,一行人又拖着六个人往白玉原去。 洛介宁观这天色,最起码那张宛益也要日暮时才能到的了,于是宽慰钟止离道:「你别急。」 之前在林子里的时候,无尘轩的掌那天罗地网的门生没了三个,其他三个已经赶回去要把这事告诉他们掌门的,想也奇怪,这无尘轩对他们的三大门生这么有自信,出来抓霍平生居然只派了九个人,若不是清阁在附近,又正好碰上洛介宁和霍平生来这里,恐怕那三人已经死在了林子里了。 清阁歷代皆是女子,是不让男子进入的,这回是特殊情况,几个门生给看门的简单叙述了情况,便放行了。洛介宁不禁心里暗自感嘆,以前想来这里的时候,可不知想了多少办法,都进不来,现在居然偶然可以进来了。 洛介宁一路上拖着南倾文,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女子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这钟止离可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而无尘轩的三大门生就更是招人眼球了,更别提这回是这么多男人走进来,在她们眼里应该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洛介宁笑:「她们看你呢。」 钟止离没说话,只是看了看洛介宁没了袖子的半只胳膊,默默提了提手上快要掉下去的两个人,继续走,目不斜视。 那门生把他们安置在一处便去跟她们掌门汇报了,洛介宁道:「让你们掌门直接来这里吧。」 碧云府的门生应了,忙出去放信了,钟止离看了一眼那三人,他们的脸色已经开始像昨日见到的那人一样开始发紫了,洛介宁不由得想,若是他们醒过来见到自己这幅样子,不知会作何反应呢,特别是那百里圭和丘明琴,一副不要靠近我不要跟我说话的高冷模样,估计会恨不得抓烂自己的脸。 洛介宁转身看了看外边,那是位于白玉原中心的一处假山,很多年前他跟同门的几个门生还曾经爬到清阁的墙上偷看这边,时隔这么多年后,他竟然没了那个心思去清阁看女孩子了,大抵也是在那之后被段婉一顿好揍,这才收了心思。 这时,清阁的掌门柳清妍进来了,洛介宁忙坐好,一眼望过去,那女人正值风华年代,一身素色袍子衬得皮肤白皙,脸上虽是带着笑,眼里却透着隐隐的威严,似是侵犯不得,钟止离起身道:「柳掌门。」 洛介宁跟着起身笑嘻嘻道:「柳掌门。」碧云府的门生也跟着叫了人,乖乖站着听话。
第20页 柳清妍只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那中毒的六人,道:「无尘轩怎么也掺进来了?」 钟止离道:「他们是来抓白知秋的,恰巧遇上了霍平生。」 柳清妍挥手让两人坐下,自己也坐下,道:「我本是派人去抓那两个逆徒,岂知还没找到人,昨日便传来消息说霍平生杀了我清阁几个人,我今日派人去的时候,正好就遇上了他,你们又是怎么来的?」 钟止离道:「我们受掌门之命来调查白知秋一事。」 「白知秋。」柳清妍眸中闪过一丝坚定,道,「那白知秋定是沉云派的后人假扮,不过是想大闹一场罢了,如今无尘轩当道,出来吓吓他也不错!」 洛介宁插进来问道:「柳掌门可知沉云派的后人在哪?」 柳清妍摇头道:「这我不知,他们这个门派早就不知道剩了多少人,也不知道现在在哪了。」 钟止离道:「那么,霍平生是何人?」 听闻这话,柳清妍眸中闪过阴狠之色,语气沉道:「他一出来,搞得本派上上下下不得安宁!」 洛介宁猜测她应该是在说那两个魔女之事,道:「那两个女人已经死了。」 柳清妍厉声道:「该死!居然动起了学邪术的念头!」 洛介宁心道那邪术都封在清阁的密室里了,这两个魔女也不知是怎么能拿到邪术秘籍的,就连他,也只是50多年前听闻过,从未见过那秘籍真身。 柳清妍给一行人准备了午饭,饭后洛介宁拉上钟止离道:「我们出去走走吧!」说罢还给那几个碧云府的门生使了眼色。 那几个门生立马也要出去转转的,洛介宁道:「今生还是第一次进清阁呢,以前想进也进不来。」 好一会儿,他终于请动了钟止离这尊大佛,几个人便出去转转了。洛介宁在前头带路,倒是颇熟,一个碧云府门生问道:「洛公子对此地很熟悉?」 洛介宁哈哈:「那可不是,在墙上见过多少回了!」 刚说完,他便去看钟止离的神色,谁知他只是看着那假山不语,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那门生又道:「洛公子爬过清阁的墙?」 又一个门生道:「那爬上去恐怕得残废吧?」 洛介宁看着现在那墙上一片刺毒荆棘,抹了抹冷汗道:「以前来的时候没有那片荆棘的,我就爬过四回,每次都被抓到,就被她们清阁一个叫段婉的女人打得半死。」 说罢,洛介宁又不由自主去看钟止离的脸色,却见他无半分他想像中应该有的神色,只不过是淡然地往前走,不由得心里暗道:「这钟止离,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前世喜欢的人都忘干净了。」 那门生一听,来了兴趣,道:「洛公子跟清阁的女子很熟吗?」 洛介宁心里暗道:那可不是,他跟段婉可是一起长大的,只不过这两人是相看两厌,从来就没有看对眼的时候,洛介宁可没少在她那里吃苦头,每次吃完了苦头之后就跑到钟止离那边去寻求安慰,之前还以为钟止离不理他是冷漠,现在想想,应该是吃醋才对。只可惜,现在的钟止离却一点不记得,他故意提起这事,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见他不语,那门生又道:「洛公子这般年纪才进了玄天楼,是否是之前是散人?」 洛介宁想着必定这门生是没见过钟止离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猜想一定是刚进来的门生,这才问了,洛介宁笑哈哈:「那可不是,你说是不是啊,止离兄?」 钟止离被点名,只嗯了一声,再无话。洛介宁道:「是吧,就是这样。」 那门生哦哦两声,见钟止离无意跟他说话,这才不说话了。 他们已经走过了假山,到了那边一处坡上,洛介宁凑到钟止离身边道:「清阁的女子夜里的时候就会有人在这里跳舞,跳的可好看了。」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道:「你夜里也过来?」 洛介宁哈哈哈:「那可不是,爬墙只能夜里过来,不然太容易被发现了,不过我就算是夜里来,那段婉还是一眼就能看到我,我就没跑过她。」 那边一个门生笑:「洛公子竟跑不过一个女子?」 洛介宁辩解:「那是因为她使针!被扎到就立马倒地的!」 几个门生又在找他乐子,洛介宁干脆去跟钟止离说话,笑嘻嘻一张脸道:「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是白天,你也来了。」 钟止离终于听到关于自己的事,不免侧头看他。洛介宁道:「那时候好像是你跟段婉说什么,我就爬墙的时候看到你了,当时觉得你这个人怎么能比段婉一个女子还好看,就情不自禁掉在墙下面了。」 「然后呢?」 洛介宁笑得诡谲:「然后?然后嘛,那泼妇又要来打我,你就一把把我护在身后,说要对我好一点。」 果然,看见钟止离微微皱了眉,洛介宁没等他问,他就道:「我每次被那婆娘欺负了,都是去找你的,然后你就安慰我,不要跟女孩子一般见识,还把我抱在怀里说……」 「够了。」 钟止离清冷的声音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后边的门生听得正起劲,哪肯放过他,上来拉他道:「说什么了?」 洛介宁无视钟止离冷漠的神色,回头笑道:「他说啊,以后他就去跟那泼妇说,不许欺负我啊!!!」 最后一声又被他延长成了惨叫,这回,钟止离把刚从树上摘的桃子塞他嘴里了。
第21页 那几个门生笑得栽起,洛介宁回头拿下那桃,哀怨道:「就不能不这么粗鲁吗?!」 上回是塞药膏,这回是塞桃,他还真以为能堵住他的嘴! 说罢,他用袖子擦了擦那桃,没骨气地咯噔咯噔啃了起来,退后几步,要继续跟那门生说话的,钟止离一把把他拽上了前。 「你很霸道啊止离兄。」洛介宁笑着看他,伸手把那桃凑到他嘴边。 钟止离当然没肯赏脸给他吃一口,洛介宁厚着脸皮缩回来,手指着前边一清澈见底的水塘道:「那就是他们清阁女子沐浴的地方!」 后边门生不怀好意道:「哟,洛公子这都知道啊?没少看吧?」 洛介宁哈哈:「还真不是,那段婉跟我说的,那处绝对不可以看,看了要被她用针扎眼的!」 那池子,当年洛介宁本无心想去看,结果被段婉这么一说,就是想跟她反着来,第三次来的时候就偷偷带着几个人爬到那处前边的墙去,结果果真被段婉发现,差点就瞎了。 钟止离却幽幽飘过一句:「你怎么没瞎?」 洛介宁心道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这钟笑居然都会开他玩笑了,这怎么行,忙开口道:「是差点瞎了,但是幸好有你。」 那几个门生又叽叽喳喳:「又怎么了?」 洛介宁笑得诡谲不一般,道:「钟笑那个时候就怕我们出事,跟在我们后边呢,见我一下飞下来,连忙抱住我了,还……」 钟止离一回头,洛介宁看他那眼神连忙住口了,他觉得,要是他再说下去,恐怕就要真的瞎了。 那几个门生也被钟止离的眼神吓得不轻,都纷纷住嘴了,只一个大胆的问道:「你跟钟公子很早就认识吗?」 洛介宁问道:「算是吧,止离兄?」 钟止离对他这种一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直接抛给他的行为,採取不为所动的原则,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过了那池子,便是清阁门生练功的地方,这时正值午后,几十个门生列好队已经在练剑了,洛介宁看过去,正兴嘆:「好一出美景!」 那几位门生心中必然是想,这次跟着来了清阁真是没白来,能看到平时根本就看不到的场面,此时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只钟止离一人不为所动,站在后边静静地等待几人回头。 洛介宁心道,这钟止离不会根本就不喜女色吧?哪有他这样的?他退后几步,朝他道:「这里边的女子,没有一个姿色比得上段婉。」 钟止离倒是想起了他之前说的,看到他比女子还好看的,那女子必定是指段婉,只不过他没怎么在意,只嗯了一声。 洛介宁继续刺激他:「段婉那时候可好看了,就是凶了点,跟个男人似的。」 钟止离依旧是:「嗯。」 洛介宁靠近他,感嘆道:「那个时候的你啊,比现在要温柔多了。」 钟止离终于看了他一眼,道:「我很兇?」 洛介宁忙摆摆手,道:「不凶不凶,就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可能是……」 洛介宁说到这不说了,钟止离倒是好奇了,问道:「可能是什么?」 洛介宁露出悽惨的笑容,哀怨道:「可能是你不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宁儿好委屈你不喜欢我惹哈哈哈哈 第11章 薄暮(四) 像是怨妇的口气,钟止离自然是没理他,这问题也不问了,这时候那几个门生已经看够了回来,便见着这两人在说悄悄话。 洛介宁带着人转了一圈转回去了,这才想起来今夜要住在哪里的,清阁的门生给他们安排了住宿,但是临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夜里是一定不能够出去的,若是见到了夜里的女子们在跳舞,可是要被赶出去的,不管你是不是尊贵的客人。 碧云府的门生一听她这么说,顿时一个个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望向洛介宁,洛介宁只当是没看见。 一夜过去,第二日一大早,碧云府的掌门张宛益就赶到了清阁,一见了那六人,连忙把屋子里所有人赶出去了,只留了随从两个门生做助手,一关在里边,便开始要解毒。洛介宁被赶出来,心里还暗道:这碧云府的掌门居然也是个女的,还长得不错的,怎么现在都是巾帼不让鬚眉了,那可是好事。 他道:「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只不过不知这事,无尘轩知不知道。」 当时无尘轩来的门生都死光了,纵使在那古泉镇要传出这事,要传到无尘轩那边去,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那边一个碧云府的门生道:「昨日给掌门送了信,掌门知道了,应该无尘轩也已经知道了。」 洛介宁望向钟止离,却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半分考虑的样子,他便道:「止离兄,无尘轩一向跟玄天楼作对,咱们要不要救那三个人?」 碧云府的掌门自然是有病便医,但是那无尘轩出了名的三大门生若是没了,恐怕无尘轩也就塌了半边天。 钟止离道:「救,他们在查白知秋的事。」 洛介宁问:「你觉得白知秋是真的,还是假的?」 钟止离摇摇头,不知道。 洛介宁嘿嘿嘿:「那么,等他们好起来了,我们去沉云岭看看吧?」 钟止离知道他说的是沉云派的所在地,沉云岭,若是去了那,恐怕白知秋的身份也就能揭开,但是钟止离仍担心着那三个人,便摇摇头。
第22页 「不去?」洛介宁有些惊讶,问道,「为何不去?」 钟止离道:「无尘轩自然也想到了去沉云岭,到时候恐怕要遇上。」 洛介宁不清楚这唐玄同的脾气,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既然这钟止离都这么说了,那么就十之八九会遇上,只不过,洛介宁更想知道,那白知秋是否是跟他们一样,是重生回来的。 根据霍平生之前在林子里的表现,洛介宁心里已经下了定论,那霍平生必定不是真人,霍平生生前虽作恶过,但是之后改邪归正后,主动将邪术交于清阁,跟清阁的关系并没有坏到刀剑相见的地步,况且—— 霍平生怎么可能是那么年轻的时候死的?看他现在的样子,跟50年前见到的霍平生无二样,但是50年前的那场混战之前,他已经带着白知秋的遗体走了,之后的混战六派都参加了,谁有功夫去管他?又怎么可能在那么年轻就好端端死了? 洛介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若是那白知秋跟霍平生两人见到了,便可以看出来这霍平生到底是不是重生而来的,而那白知秋,又是否是重生而来的? 洛介宁心道,现在,那三个人还没好,钟止离必定不会答应跟他去沉云岭的,那就只能等一段时间了。钟止离失忆,他一定得想办法让他找回记忆。 几人在外边等待良久,不一会儿柳清妍也过来了,问了问情况得知还在治疗,便也站在外边等待,洛介宁趁机问她道:「柳掌门,你是否知道白知秋和霍平生有什么联繫?」 柳清妍待人无差异,见他没穿玄天楼的派服,一只袖子半掉不掉,神情语气中都没有一丝嘲讽看不起的意味,这让洛介宁对她好感度一直上升。她道:「只是听前辈说起过这两个人,听说在几十年前曾经还是至交呢,哦对了,在50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听闻霍平生便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失踪? 洛介宁若有所思,又问道:「那么,在那之后,便再也无这两人的传闻了吗?」 柳清妍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毕竟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况且,在那之后名士太少,也没有几个人能传承他们的风骨,自然就淹没了。」 洛介宁心道那可不是,那场混战,把各派的高手全部搭进去了,想活着出来都不可能,没了这些顶尖的高手,自然后辈就更加难以超越他们了。 幸得他一回来,名士还算不少,那些50年前的名剑,也都还在。 正说着话,门开了,两个门生出来道:「掌门已经解了毒。」 几人快步进内,洛介宁一眼便看到,那些原本插在他们身上的毒针此刻全部拔下来了,一个个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血色,张宛益擦了擦额头道:「让他们休息会,醒来便好。」 几人点点头,便又退出来,只张宛益跟着柳清妍找了处地方要私聊,洛介宁不由得想起来,那柳清妍似乎是嫁给了张宛益的哥哥,看来,两人还是妯娌的关系。 钟止离难得主动跟洛介宁说话,却是道:「那桃好吃吗?」 「啊?」洛介宁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来他说的应该是昨日他塞他嘴里那个桃,这才道:「味道还不错。」 钟止离点点头,转身往那坡上走去。洛介宁在他身后道:「喂!你不会是想去摘桃吧?」 身后几个门生一听这话,连忙道:「摘桃?我也去!」 洛介宁跟着他们往桃林的方向走,钟止离也没有阻止,一群人在得到那几个女子的同意下开始摘桃。 洛介宁凑到他身边问:「我说钟笑,你不会是想摘给那三个小鬼吃吧?」 钟止离很认真答道:「他们不是小鬼。」 洛介宁不由得腹诽,那么年轻,怎么不是小鬼!不过这钟笑居然会照顾别人了,这让他有点意外,只是他自己不记得,以前两人同门的时候,他受过人家钟止离多少照顾了。 碧云府的几个门生边摘边吃,还不断称赞这桃子味道不错,洛介宁只调笑站在一边看着的几个清阁女子,道:「你们要不要过来尝一尝?」 那女子笑得好看,道:「不用啦!我们都吃腻啦!」 洛介宁这可很得意的了,忙叫道:「那你们要不要过来帮我们摘啊?送给玄天楼的男儿们去尝一尝啊!」 几个女子动了心,派一个人上前问道:「公子给不给我们带话的啊?」 洛介宁回道:「自然帮你们名字都带上!」 「好嘞!」那几个女子忙上来帮他们摘桃了,钟止离看着洛介宁没说话,但是神情却是颇为复杂。 「公子,帮我带个话给徐半枫公子吧!」 「公子,我有几句话带给林向阳公子啊!」 洛介宁听完很好奇居然没有女孩子要传话给钟止离的,便问道:「有没有人要传话给钟止离的啊?」 那些个女子自然知道身边站的就是钟止离,也没一个大胆的敢说话,后边终于有个女子开口了:「我有话要跟钟止离公子说!」 「哦?」洛介宁忙让来了一条道,把钟止离拉转身,笑眯眯道:「你快给点面子!」 那女子算是大胆的了,怀里捧着刚刚摘下来的桃,一併凑到他面前,道:「听闻钟公子好身手,一直希望过过招!」 洛介宁不免嘆息,看来不是桃花呀。那钟止离很是自然地接过了,颔首道:「会有机会的。」
第23页 女子倒也豪爽,笑了笑作罢,朝洛介宁那看去,他倒是有点不满似的。洛介宁心道,还没见过这钟止离被女子调戏的样子呢。 几人摘完了桃,洛介宁一路啃着往屋里走,他本就没摘,这会儿从钟止离怀里捞出一个啃一个,钟止离终于忍了半天道:「你别吃了。」 洛介宁咂嘴道:「心疼啦,他们那还有好多呢,我不就吃几个嘛。」 那几个门生笑道:「你这是吃几个?你这明显是想吃完嘛!」 那钟止离怀里已经快是空空的了,洛介宁这才住嘴道:「好啦,留给那些小鬼吃好了!」说罢,他便去拿那几个门生怀里的桃吃。混了几天,洛介宁早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那门生也不留情,一兜便躲过他的手,洛介宁捞了几个人没捞着,便死了心安安静静走路。 一进那屋,杨天明见了钟止离便哀嚎遍野:「止离兄啊!幸得我没死啊没死啊!」 洛介宁咂嘴道:「瞧你那副样子,不过是死一死罢了,有那么恐怖么。」 杨天明瞪他一眼,骂道:「你又没死一死!说起来,你怎么没中毒?!」 他还记得,倒下之前,只听得洛介宁一声大喊「快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千万根针射过来,他堪堪挡住了自己的脸。 南倾文嘆道:「本是来帮忙的,没想到帮倒忙了。」 钟止离道:「没有的事。」他把怀里的桃尽数给了他们三个,自己却没吃到一个。 洛介宁听了他这话不由得惊奇,这钟止离果真会照顾人了,居然还会说谎了,这可不行啊这可不行啊。 只常风宿问道:「那无尘轩的三人是否也在清阁?」 洛介宁忙要夸奖他一番的,道:「就你精明一点,你还没说错,隔壁屋子就躺着他们呢。」 清阁的人考虑到六人醒来会发生什么,还特意把他们三三分开了。 等他们要过去看看那三人的时候,屋内便传出了百里圭愤怒的声音:「丢人!」 洛介宁进屋笑道:「不丢人,没死在两个魔女手里,已经很好了。」 三人纷纷转头看他,见他跟钟止离一同进来,便噤了声,明知是这两人救了自己,但是还是说不出感谢的话,这时候,也就楚曲生有点存在感了,道:「洛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知道那女人会自尽呢?」 「那可不是,没见她们针上带着血么。」 楚曲生一惊,当时他只以为那血是□□,根本就没想过那针会是从身体里面穿刺出来的,而且,现在他仍然觉得,怎么会有这种自残的行为! 丘明琴皱着眉头冷声道:「你们来看我们笑话?」 洛介宁哟哟几声道:「丘师兄,是我们救了你们诶,若是想看你们笑话,大可以让你们抛尸野外的了。」 一向毒舌的百里圭这次听了也静静的没发言,钟止离道:「无尘轩会派人来接你们。」 楚曲生站起身怪里怪气道:「那可真是多谢二位了。」 洛介宁听着他的语气也没往心里去,啧啧两声拉着钟止离道:「真没意思,咱们来见见他们有没有事,还受这样的对待,走吧走吧!」 两人刚转身,背后传来百里圭沉稳的声音:「多谢二位。」 洛介宁勾起嘴角,这才道:「不用谢。」 出了屋,钟止离刚想进隔壁屋,洛介宁一把拉住他。钟止离眼神询问何事,洛介宁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桃子凑到他面前笑:「留给你的。」 钟止离看了那桃子一眼,没有伸手去接。洛介宁急了,学着他一把塞他嘴里,有点生气道:「给你吃你就接着,一个大男人还难为情什么。」 钟止离终于伸手拿下了桃,颔首道:「谢谢。」 洛介宁笑:「跟我谢什么啊。」他心里只暗暗笑,那桃子还是从他怀里掏出来的,他看着颜色最好看,本想留着等会儿吃,谁料这钟止离一个没留全给那三个小鬼了,这才想起来要给他吃的。 看他咬了一口,洛介宁问道:「好不好吃?」 钟止离点了点头,便瞧见隔壁屋子门缝里钻出来几个人头,那碧云府的门生最大胆,问道:「半天不回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下边的头是杨天明,一脸鄙夷道:「肯定是师弟在藏什么好吃的给止离兄吃了!」 再下边是南倾文的头,他笑得诡异,道:「师弟,止离兄不吃桃子的!」 「啊?」洛介宁看他已经吃完,这才反唇相讥道,「小鬼,别乱说话!」 南倾文道:「师弟,没骗你,止离兄对桃过敏!」 洛介宁还没听完这句话,那钟止离已经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桃子呀呀呀~ 第12章 薄暮(五) 洛介宁心里还暗暗想着,这钟止离若是对桃子过敏,怎的刚才他不说出来呢,他转念一想,必定是也想尝尝那桃子的美味了,连洛介宁都垂涎不止,他肯定也忍不住了。 他跟上钟止离,道:「钟笑,你要把他们都送回七台山吗?」 「嗯。」 洛介宁开始劝人了,道:「那之后咱们去一趟沉云岭好不好?要是你不去,我怕掌门不会把我放出来,而且你想想就算我们遇到了无尘轩的人,我们还救了他们三条命,肯定不会把咱们怎么样,况且,掌门叫我们出来查白知秋一事,你想想,这地方可是绝佳的获取第一消息的地方,你想想,去不去?」
第24页 钟止离耐心听他说完了,只点了点头,道:「我跟你去。」 洛介宁倒是有点惊奇,本想着再说个长篇大论来劝他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洛介宁忙道:「说好了的,不许反悔!」 「嗯。」 洛介宁得到了应许,连看那三个小鬼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一回去,就把杨天明拉起来道:「别躺了!赶紧起来,带你们回七台山!」 南倾文好奇道:「现在就走吗?」 洛介宁道:「怎么的,你还没住够啊?」 杨天明无趣小声嘀咕:「还想着出去看看清阁这地方怎么样呢……」 洛介宁骂道:「看看看!等你们回七台山,有你们看的!」 一行人出发上路,张宛益准备留在古泉镇继续把那些中了魔女的毒的人都救回来,把那些门生全都带走了,洛介宁看那几个人还依依不捨的样子,想着定是捨不得这块好地方,而那三个人更是三步一回头,钟止离却是一语不发。无尘轩那三个人也跟着他们三个人出了清阁,要同走一段路才分手。 洛介宁正想着去逗钟止离,前头几个人的到来让他不由得咂舌,他一看那一个个穿的如九天下凡尘的仙子,就不禁感嘆了句,还真是衣冠禽兽。 跟在后边的楚曲生最先反应过来,出言道:「终于来接我们啦!」 那几个无尘轩的门生还过来谢罪,百里圭只淡淡道:「都走吧。」 洛介宁忍着笑,这三个人明明一派沦落至此的模样,却还要装作很高冷的样子,洛介宁不知他们能装多久,跟在后边啃桃子。 他们临走前又去摘了些桃子来,洛介宁看钟止离的脸色,也没见过敏的样子,便伸手给他一个,立马被南倾文拦了下来,道:「师弟,止离兄对桃过敏。」 洛介宁奇道:「这不好好的嘛。」 常风宿在一边幽幽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而那钟止离听了却一点反应没有,只顾自往前走。洛介宁很想知道等会儿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便一直凑在钟止离身边等待他发作,结果走了一段路,他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洛介宁朝他脸上看去,也并没有生出红点点,他转头朝南倾文道:「你说的过敏呢?」 南倾文嘿嘿笑道:「你现在跟他说话试试看。」 洛介宁上前问道:「钟笑?」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洛介宁又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沉云岭啊?要不一回去就走吧?」 钟止离还是不语。 洛介宁纳闷了,这钟止离怎么不理他了? 他刚想再说话,常风宿在一边道:「你再跟他说话,他也回答不了。」 洛介宁惊奇:「这是什么毛病?」 杨天明解释道:「这是嗓子坏了呗,止离兄一吃桃子就不能说话的。」 洛介宁简直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以前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有发现他有这么个病啊?! 他走到钟止离面前,才看到他一脸幽怨的,忙道:「什么时候能好啊?」 南倾文道:「也就几天吧。」 洛介宁咂嘴,这可不行啊,本来钟止离话就少,这一下子不就更闷得慌了吗? 走了不到一日,几人终于回到七台山,杨天明一回来就抱着个师兄哭诉自己差点回不来的事,只有常风宿冷静一点,跟着钟止离后边想要问问那霍平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很可惜,本来钟止离知道的就不多,又不好抖露出洛介宁知道此事的事,便无言。 南承书等他们回来了,便拉着钟止离进去跟他们开会了,洛介宁一看有徐半枫和林向阳在,便觉得无聊,在外边等着他们开完会要拉着钟止离去沉云岭的。 杨天明看他不去练剑反而在外边闲逛,不由得问道:「师弟,你为何不去练剑?」 洛介宁一把抓住了他,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恶狠狠道:「不许叫我师弟!」 「那叫什么?」南倾文啧啧道,「明明就是师弟,还不承认。」 杨天明被他捏得生疼,哇哇大叫:「师弟欺负师兄啦!」 洛介宁想着里边人还在开会,忙松了手,瞪了他一眼道:「瞧把你给能的!」 南倾文在那边偷笑:「止离兄不能说话,这开完会,你肯定要被骂的。」 洛介宁刚想说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才想起来是他自己把桃子拿到人家面前还说人家难为情的,这下子才郁闷起来,这钟止离明明知道会过敏还要吃,这又怎么能全怪他呢?不知者无罪嘛! 杨天明道:「你不去练功,等会儿掌门知道了,还得罚你。」 洛介宁一派你奈我何的样子,一下子跳上了树,坐在枝干上晃荡着两条腿,笑道:「罚就罚,又不是没罚过。」 南倾文摇摇头道:「师弟太任性。」 常风宿接道:「迟早得出事。」 等了好一会儿,他们总算是开完会了,树上的洛介宁一看钟止离出来了,刚想跳下去,想了想,等林向阳和徐半枫走远了,才一跃而起,跳到钟止离面前。却没想,南承书一出来,便看到那洛介宁从树上飞下来,黑着脸把他叫进了屋,洛介宁忙跟他道:「你等我会儿!」 说完,便被拉近了小黑屋,洛介宁讨好地笑:「掌门,有何事啊?」 南承书看他这样子,摇摇头道:「没正经的样子,必不能成大器!」
第25页 洛介宁仍旧是那副笑脸,道:「我没正经惯了的。」 南承书没搭他的腔,问道:「你给止离吃桃子了?」 洛介宁都还好奇,原本都不知道那钟笑不能吃桃子,这会儿怎么大家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他老实道:「我给他,他就吃了。」 南承书点头,道:「以后别给他吃了,还有,那清阁的两个逆徒,止离说是你杀死的?」 「啊?」洛介宁惊讶,这钟止离不是不能说话么,怎的又能说是自己杀了那魔女? 他忙摇头道:「不是啊,不过是她们自己自尽,这才伤及到了三个……」 他顿了顿,很不情愿地说出了「师兄」二字。 南承书点点头,道:「止离有的时候故意跟我装傻,你还是比较老实一点。」 洛介宁出来之后还在揣摩他的这句话,什么叫止离故意跟他装傻?还有,我老实?他差点笑死了,他从来就没跟这老实这两个字沾过边,今日居然从玄天楼的掌门口中说出来了! 那边钟止离看他低头边走路便思考,还要撞上他刚才跳上去的那棵树,于是走上前。 洛介宁看他挡在他面前,这才回过神来,道:「你们肯定是在商量那霍平生跟白知秋的事吧?」 钟止离点点头。 洛介宁看他说不了话,便道:「我猜猜看,你们掌门肯定想着,既然那霍平生伤了清阁的人,那么就跟玄天楼没有一点关系了,所以无尘轩迟早会解决这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对吧?」 钟止离眼里流露出欣赏之色,赞许般点了点头。 洛介宁笑:「那么,我们可以去沉云岭了吗?」 两人隔日便上路,洛介宁以前没有去过沉云岭,但是知道大概的位置,幸得,他们去的路上,要经过洛介宁的老家——若明镇。 洛介宁来的时候因为着急想去看看玄天楼,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己老家,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家在哪个角落,他一出生,便是在玄天楼,记忆里,所有的时间,好像都是在七台山度过的,只后来偶尔又一次到这边来,一呆便是七天,这才彻底熟悉了这个镇子。 这次,他是跟钟止离一起来,他心思都放在白知秋身上,也没过多去看看,他们在镇上随便找了个客栈歇脚,一进去,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喝酒,钟止离下意识要去避开他们,洛介宁却拉住了他,在旁边一桌坐下。 钟止离皱着眉,明显是想问为何,洛介宁只侧耳倾听,那边声音大得惊人。 「你说,你要去也别晚上去,前段时间那边的村子里没了那么多男人,你没听说啊?」 「屁话!没的都是些武功高强的人,我又不像那些剑客!」 「你还说!那些人死的也蹊跷,尸体都没找到呢!」 「也没人去管这事啊,那些剑客都是死的冤啊!」 洛介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朗声问道:「各位大哥说的那事,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那些人忽然听到有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也是在说这事,就有人回道:「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洛介宁忽然想起一事,他刚重生的时候,去那酒家里边也听到有人说起了无故失踪了男人的事,想必,这应该是同一件事了! 洛介宁又问道:「他们是怎么没的?」 「不知道啊,听说啊,就是在村子里练剑,好端端就一齐跑到一个林子里,结果人进去找的时候就一个人都没了,都不知道怎么没的!」 洛介宁托着腮,这事,恐怕跟霍平生有点关系啊。 「就是啊,都是武功高强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都没了呢,真是玄乎!」 洛介宁问道:「有多高强?有他厉害吗?」 洛介宁指指坐在身边的钟止离,大家这才看清了旁边这位小哥穿着的是玄天楼的衣服,肃然起敬,一人道:「自然是没有他厉害的了,不过是这一带有点正义感的侠客,有的时候帮帮忙惩罚偷盗之人罢了。」 洛介宁心道,必然是江湖上的散人,不愿意加入六派,才到了这镇上,而像这些人,若不是只是空有抱负而无身手之人,便是确实深藏不露的高手,几人都在林子里失踪,恐怕只是前者了。 洛介宁又问道:「那么,他们失踪后,这镇上有没有奇怪的事出现?」 一人道:「还真没有,这镇上啊,人人听了这事,都安分得很呢,连那些偷鸡摸狗之人都出来的少了!」 洛介宁想必也是如此,这才挥手回房。钟止离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张口又说不出来,便闷闷地坐着看他,洛介宁道:「我先前从这里去七台山的时候,也听见了有人谈论此事,那时我没怎么在意。」 钟止离找过了一张纸,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是否是霍平生做的? 洛介宁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字体,心里还在想这钟止离果然还是一手这么跟他的仪表不配的狂妄的字体,道:「不知,霍平生第一次出现不是在古泉镇嘛,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钟止离不写了,洛介宁又道:「如果能够找到失踪的那些人,或许就能够知道得很清楚了。」 钟止离点点头,便看到洛介宁变了脸色,一脸笑嘻嘻地道:「止离兄,要不要尝尝池阳春?」 钟止离愣了愣,坚定地摇头。洛介宁见他不为所动,心里好奇,这钟笑上次不是都背着他喝酒的吗?怎么这次不喝了?
第26页 洛介宁忽是想起什么,一下跳起来,道:「我跟你说,我忽然想起来,若明镇上有一道菜,你一定得尝一尝!」 说罢,他咚咚咚跑下去,然后又慢慢上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上边放着一条红烧的鱼,他一下放在他面前,道:「这个是这里的名菜红烧珍珠鱼,你应该没吃过的,快尝尝!对了,你吃这个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说罢,见他摇摇头,这才把两根筷子塞在他手里,自己也拿起筷子吃起来,边吃边道:「你小心一点,这鱼刺有点多啊!」 人还没说完,那边钟止离吃了一口便脸色痛苦,洛介宁一抬头见他是将要死之神色,一脸惊诧道:「这就,这就卡住了?我刚刚说的小心你听到没?」 钟止离放下筷子皱着眉,要去吐了,洛介宁一把拉住他,急急道:「没用,你坐下,我帮你取出来。」 说罢,把他按在椅子上,一边念叨着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一说他就被鱼刺卡住,一边让他伸出舌头。 钟止离照他说的伸出舌头,却仍旧是皱着眉,直直看着他的眼里都蒙上了一层雾气,看得洛介宁心头一热。 他看了看,幸好不是卡得很深,不然自己可要愧疚一生的了。他急得跺了跺脚,道:「你先别动,我去洗个手给你取出来,你别动啊!」 说罢,他一个跳蹿出了屋子,须臾后马上回来了,一手按在他肩头,一手伸手指进去,试了试,能够摸到,但是只是不知能不能拿出来。 洛介宁问道:「疼不疼?」 看到钟止离摇摇头,他这才放了心,应该没扎得很深,他低下身跟他平视,小心翼翼再次伸进去,手指轻轻把它勾了出来。 洛介宁松了口气,语气有些责备道:「小心一点,吓死我了。」 钟止离乖乖点头,又要拿筷子去吃,洛介宁真是怕了他,忙按住他的手,道:「你别,我给你挑了鱼刺你再吃。」 洛介宁把鱼翻了个身,直接上手挑刺,钟止离坐在对面安安静静等他挑刺,片刻后,洛介宁把肉夹到他嘴边,道:「张开嘴。」 钟止离乖乖被他投喂,洛介宁心里不由得生出长嘆,这种事,难道不是父子或者母子才会做的事吗! 洛介宁目光复杂地看向钟止离,却见那人吃得欢快,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他心里暗道,这不对劲啊,钟止离不该是这样的啊……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是总觉得不能说话的钟止离很……弱啊…… 他边餵他边问:「好不好吃?」 钟止离点点头,洛介宁腹诽,这钟笑估计是没吃过鱼的,连吐鱼刺都不会的。 隔日,两人便出发前往沉云岭,路上路过一个摊子前,听到那边有人在吵架,洛介宁本无心去管,结果听到一个声音的剎那,洛介宁立马跳了起来。 他背上的伤已经好全了,这个时候又是活蹦乱跳的,拉着钟止离道:「我好像听到了熟人的声音。」 钟止离不知他是指谁,跟着他往那个摊子前边走,那边围了一圈人正在看热闹,洛介宁凑到前边看,只听到一男人的声音:「小姐!你这也太霸道了!」 一女子的声音响起,像是一步不让道:「我都说了等我去拿钱,你又不让我走,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旁边一个人劝道:「大哥,你就别跟个小女孩计较了呗!」 那男子无奈道:「兄弟,她可是吃了我这里十张饼了,不少钱吶!」 女子骂道:「我又没说我付不起,你那是什么口气啊!」 洛介宁及时出声道:「兄弟,我替她付了!」 他这一说,顿时外边围的人都看向了他,人群里边一个男子笑得不怀好意道:「哟,英雄救美啊?」 那男子和女子也看向他,女子一看到他和他身后人,顿时惊得眼睛圆瞪,伸出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男子道:「一共50文钱!」 洛介宁掏出钱付了,挥挥手道:「都散了都散了!」 女子一下子走到他面前,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也在这里?!」 人们一看,哦,原来是认识的人啊,顿时觉得兴趣减半,都纷纷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洛介宁把她指着他鼻尖的手指拍下去,不屑道:「不在这里你就等着丢人吧!」 钟止离疑惑地看着洛介宁,洛介宁跟他解释道:「段婉,跟你说过的。」 段婉吃惊地盯着钟止离,不可思议道:「你不认识我啦?!」 洛介宁瞥她一眼,道:「他不过是失忆了,连我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记得你?!」 钟止离淡淡笑了笑,却不语,段婉道:「不是吧,话都不跟我讲啦?」 洛介宁道:「他不过是现在有点问题,过几天就能讲话了,说起来,你怎么在这?」 他扫了一眼段婉,发现她也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腰上的黑色腰带不见了,现在穿着一身朴素的妇人装,不过却依然挡不住她姣好的面容,她阴沉着脸道:「我去,我一醒来就在附近了,你说怪不怪?我都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你跟他,不是也死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 洛介宁拉她到一边,跟她简单讲述了一下他们现在的处境,段婉非常惊讶,道:「这么说来,50年后,我重生了?」 洛介宁道:「是的,而且现在根本没人认得你。」
第27页 段婉道:「你们这是要去沉云岭?我也要去!」 洛介宁想了想,劝道:「你看看,钟笑已经不认得你了,你跟我们呆在一块,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奇怪啊。」段婉问道,「我现在谁也不认识,就认识你们了啊。」 钟止离给洛介宁一个眼神,洛介宁这才咂嘴道:「行吧,一起去吧。」 段婉也是若明镇的人,前世,她跟洛介宁可谓不打不相识,跟钟止离,也是因为洛介宁才认识,虽算不上什么好友,但是有几面之缘,能说得上话。 段婉一边跟在他们旁边一边道:「我记得,当年不是清阁倾巢而动了么,后边掌门说,想偷生的去后边,我当时第一个冲上去的,死得也最快。说起来,你们是怎么死的?」 洛介宁一听他这话,不动声色地望了望钟止离,见他目不斜视直视前方,这才道:「当时嘛,霍平生走了之后,无尘轩无赖得很,早就计划好了的,要坐收渔翁之利,白知秋死了以后,大可不必再怕,所以后边御虚宫的人万箭齐发,我就那么死了。」 段婉看看钟止离,问道:「他呢?」 洛介宁一笔带过:「自然是跟我一样。」 段婉脸上浮现疑惑之色,道:「我怎么记得……」 「说起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洛介宁及时打住了她,侧着脸朝她使眼色,段婉自然明白他这意思,马上接上他的话,道:「还能怎么办,看看你们玄天楼要不要我呗。」 洛介宁立马讽刺她道:「哎哟,这清阁第一门生居然会来玄天楼?」 钟止离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对话颇有默契,一直默不作声,当然,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段婉道:「下次去看看清阁会不会破格录取我就是了。」 洛介宁道:「现在清阁和碧云府走得很近,六派已经完全独立了。」 「诶?」段婉疑惑道,「怎么会独立?无尘轩转性了?」 洛介宁摇摇头,看向钟止离,问道:「钟笑,你知不知道这事?」 钟止离想了一想,想说话,可惜他说不出话来,洛介宁忙道:「别勉强别勉强,等你能说话了再说,我们不急。」 段婉见洛介宁这么说话,不禁好奇,讽刺他一句:「哟,你怎么现在说话都带着蜜呢,我怎么记得……」 「啊!前边那就是沉云岭吧!」 段婉:「……」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钟止离顺着他的手望去,远方层层云雾笼罩着几叠山,山色青翠,似真似幻,几缕炊烟裊裊升起,像是有人居住,却又像是仙人居住之地,山不在高,却是灵气异常,那便是沉云岭。 当初白知秋选地点时,可谓是费劲了心思,又要隔于世外,又要随时都能下来解救一下苍生一下的,最后找到了这处。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能有如此美景,洛介宁不由得惊嘆,果真是白知秋赏物的眼光,只不过,看人的眼光却是稍稍欠缺了点。 钟止离看得入神,洛介宁一把拉起他,道:「看什么呢,走了!」 要去那边,必须要从下边的村子里经过,他们仨人一进去,找了个人问路,那人一听是去沉云岭,立马沉了脸色,慌忙道:「你们可千万别去那地方!简直是有鬼啊!」 洛介宁问道:「您这话是何意?」 「吃人!吃人知道吧!」那人一脸惊恐,似乎吃人的事歷歷在目,劝道,「你们还是别上去了,万一下不来,尸体都找不到的哟!」 洛介宁看了看钟止离,段婉抢先道:「伯伯,世上哪有吃人的东西?难不成是老虎?」 那人一脸痛心道:「小姑娘,你可别这么说,还真有,不是老虎,就是女妖!专门吃男人的女妖!你也别上去了,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多活几年吧!」 段婉一张桃花面灵动,身材娇小,看起来总是一个小姑娘的样子,因而总是被洛介宁嘲笑,她这样的,哪是小姑娘啊!分明是妖婆! 于是,洛介宁道:「女妖?那不如段婉你去跟那女妖比比看,谁更吓人啊!」 段婉狠狠瞪他一眼,随即去拉钟止离道:「我们走,别理他。」 洛介宁不快,把段婉拉着钟止离手腕的手扒下来,道:「走哪啊,路还没问呢!」 段婉一下惊奇了,心理还道这洛歌是吃错了药还是睡昏了头,居然还管起她来了,那边洛介宁已经不顾那老伯的规劝执意要问上山的路了。 那人嘆息,伸手指指向东南方道:「你们从那边一直走,就能找到上山的路了,不过别怪我没劝你们啊,是你们自寻死路。」 那人说话虽难听点,但是好歹是好意,洛介宁谢过他,便拉起钟止离道:「我们走。」 钟止离跟着洛介宁后边走,时不时欣赏一下这边的美景,段婉啧啧嘆道:「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吃人的东西,都是那些无知的人心虚不敢走夜路,臆想出来的罢了。」 洛介宁没接她的话,反头问道:「钟笑,你饿不饿?」 钟止离没点头也没摇头,那段婉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道:「这里吃的,给你们。」 洛介宁哟哟:「你还留着呢?」 段婉翻白眼:「笑话,我怎么可能吃十个饼!我那是储备粮食!」 他打开看看,里边还有五个饼,便递了三个给钟止离,继续赶路。
第28页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我没被鱼刺卡过哈哈哈哈 第13章 薄暮(六)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介宁总觉得这沉云岭没有一点生机。且不说这里边一只鸟兽都没有见到,脚下也根本没有路,全都是杂草,像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出没了。 他倒是很奇怪,既然这山都荒废成这样了,怎么还有男人敢上山来? 段婉一边提起裙角,一边发牢骚:「这哪是人会走的地方?那白知秋真的会在这个地方?」 洛介宁道:「不会,他应该已经下山了,我们只是去问问之后沉云派到底怎么样了。」 三人走了一段路,忽然丛林中闪过一个身影,洛介宁剑已经出了鞘,段婉骂了一声,道:「我身上可是什么都没有!」 钟止离剑已经握在了手中,眨眼间,他们已经被几个身影包围了,洛介宁都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些人的影子,他们已经沖了上来,洛介宁一把把段婉护在身后,堪堪挡住了前方刺过来的剑,那边钟止离很快挥剑挡住了几人的剑,这才看清,原来是几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身手十分敏捷,洛介宁甚至还想着会不会是无尘轩的人,那边段婉已经从旁边捡起了一根竹子开始格挡。 洛介宁没了人需要保护,这才出招,招招中命,可惜那边有四个人,洛介宁一对二,他又站在一处坡上,险些从林子里踩塌掉下去,幸得钟止离出手拉了他一把,这才站住了脚。 洛介宁朗声道:「我们是来找白知秋的!」 那几人无一人应答,洛介宁挡了一下,又道:「我们来找沉云派的门主!」 终于有个人应答,声音清脆道:「你们是何人!」 洛介宁:「玄天楼门生!」 那些人才堪堪住了手,见那钟止离果真穿着玄天楼的衣服,又转向那两人,问道:「你们是谁?」 段婉道:「自然也是,不过修为没他高罢了。」 那些人半信半疑,她们明明见那女子手持一根竿子也能挡住他们的剑,而那男的更是剑法敏捷,这才骂道:「莫要说谎!不然让你们死在这里!」 洛介宁笑道:「女孩子这么凶干什么,你们该知道白知秋重现于世的事情吧?!」 一女子道:「与我们无关。」 洛介宁道:「这怎么能无关呢!你们可是沉云派的后人啊!」 另一女子道:「你跟他废话什么?!」 洛介宁忙挥手道:「我们真的是有事来的!」 「你把剑交给我们,我们就相信你。」 洛介宁很爽快地把剑往他们那边一扔,抢过钟止离的剑也往她们那边一扔,两个女子接住了他们的剑,段婉也主动抛了那竿子。 那四人这才放心了,这才道:「跟我们来。」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这四个女子身手不凡,招式也像极了白知秋,只不过为何这么凶呢?一上来就打的,可真是不像白知秋的做派。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无话,只慢慢靠近他,伸手握住他的手,传给他什么东西,洛介宁低头看了看,随即对他一笑。段婉看到他们的动作,只惊诧了一下,也一言不发地跟在她们身后,这段婉本是最活泼的了,这时候不说话,倒显得有点奇怪了。 三人跟着她们走了一段路,这才终于上了山,洛介宁心道怪不得他们开始觉得那山像是荒无人烟的样子,原来上来了才能见到一片豁然开朗,那边一处一望翠绿欲滴的深山,树木已经开了道,若不是她们带上来,恐怕他们是找不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他们一路走上去,这才看见几座房子,看起来倒是很气派的,只不过若是住在这里,也算是隐居了。 四个女子带他们进了中间的楼阁,远远望去,已经有人坐在楼阁里煮酒烹茶在等着三人了,洛介宁很是好奇,上边那人到底是怎么预测到他们会来的? 那人一身白衣,逍遥自在,段婉眼尖,低声道:「是个男人。」 洛介宁道:「自然是男人,白知秋怎会有女弟子。」 四个女子待他们进了楼便离去了,三人自己上了楼阁,这才发现,这楼虽然藏得隐蔽,却是绝佳的瞭望台,往这里一坐,山下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这也怪不得他会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来了。 洛介宁看去,那男子正襟危坐,唇边抹出淡淡的笑,眼睛专注地盯着壶中的酒,看到他们上来,一手提起酒壶,往杯盏中倒了倒。 洛介宁上前便道:「大师!」 段婉白了他一眼,没作话,钟止离不由得轻笑。 段婉吃惊地看着钟止离,看着他嘴边刚刚淡下去的笑意,不由得诧异,这钟止离何时把性子也转了?居然笑了? 那倒酒之人手一滞,望向洛介宁的眼睛里有了几分揶揄,起身道:「几位从远方来,有失远迎。」 洛介宁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大师,我们是玄天楼的门生,特此来拜见大师!」 那人微微颔首道:「在下竹妙言,号沉浮山人。」 洛介宁点点头道:「竹大师,久仰,鄙人洛歌字介宁。那位由于开不了口,我便代他介绍,他是钟笑字止离。」 段婉颔首乖乖道:「小女子段婉。」 竹妙言让三人落座了,把杯盏推到三人面前道:「几位来,此为何事?」 洛介宁单刀直入道:「沉云派先人白知秋白大师,本在50年前就已经逝世,可是如今却在荆州和扬州地区出现了,大师是否知道此为何因?」
第29页 竹妙言面容俊俏,一双眉目波光流转,却是有几分像白知秋,嘴边那始终淡不下去的笑意最是吸引人,他开口道:「我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这事,自然我也不知。」 段婉道:「大师,白知秋不是沉云派的创始人吗?难道,他没有回来见你?」 竹妙言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白祖师已经逝去那么多年,必定是哪派又想出个主意来逗逗大家了,你也相信是真的?」 段婉被他说得一愣,随即心里暗暗不爽,她不就是重生回来的么! 钟止离看向洛介宁,洛介宁立马代他问道:「大师,那霍平生也同时出现了,您有没有听到此事的风声?」 竹妙言又倾入一杯酒,笑道:「我确已不问世事很多年,况且,现在的沉云派已经不是以前的沉云派,即使玄天楼派你们来问我,我也什么都不知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前,沉云派已经遭到剿灭了吗?」 洛介宁和段婉皆是一惊,那竹妙言又道:「那次之后,沉云派就已经不復存在了,我呢,只不过是后来来这里隐居的罢了。」 洛介宁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但是很快,他笑道:「大师,你还收女弟子啊?」 竹妙言听闻这言,笑得更欢快了,哈哈两声道:「那可不是弟子,那是我的女儿!」 「啊?!」 洛介宁盯着前面这人看,怎么也是一副大好青年的样子,不可思议道:「大师您……」 「今年已经50了。」 「……?!」 钟止离一把按住了洛介宁,这才没让他一下子跳上桌子,那段婉已经结结巴巴了:「大、大师、您、您真是、人不可貌相、真是……」 竹妙言只一笑而过,道:「年青人啊,切莫不可被外表蒙蔽了,瞧那位钟公子,如此稳重,是为大器。」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却见他眼中脸上皆无一点波澜,像是刚刚只听了「我是个男的」一样,既无讶异,也无惊诧,只对着竹妙言微微一笑点头,算是谢了他的夸奖。 洛介宁半晌没回过神来,那竹妙言又道:「各位若是没了疑问,不如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段婉回过神来,问道:「大师,为何山下村民反映,这山中有女妖?」 竹妙言哈哈一笑:「那是我的女儿们,不过是吓吓他们,不让他们上山罢了。」 段婉追问:「为何?」 竹妙言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之意,面上仍是笑意,道:「这山上,已经容不得任何人上来了。你们,也是一样。」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三人皆是心头一紧,洛介宁笑嘻嘻道:「大师,我们的剑都在令嫒手里,你还不相信我们?」 竹妙言笑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是这世道太过于纷乱,可信之人,只有自己了。」 说罢,他手中杯盏往桌上一顿,顿时方才那四名女子从四处窜了出来,站在楼阁四角,洛介宁一看,顿时笑道:「看来,我们是下不了山了啊。」 竹妙言道:「凡是上来的,都下不去。」 说罢,他袖内飞出暗针,三人连忙闪过,那四个女子提剑沖了上来,洛介宁一个闪身要翻身下楼,前边一个女子飞剑差点刺中他,他顺势往后一倒,那边段婉将刚刚面前的杯盏抓起往那女子脸上一泼,女子机敏闪开,洛介宁趁机往她手腕上一踹,边说了声「对不住啊姑娘」,那姑娘手一松,段婉抢过了剑,竹妙言见状,手一挥,尽数的竹叶飞了过来,钟止离一脚踢起凳子,洛介宁一脚踢翻那桌子,堪堪挡住了一些竹叶,那竹叶边缘锋利得能比得上剑刃,若是被割伤,恐怕不只是皮肉之苦。 那三个女子从后边上来,段婉上前与一人厮杀,洛介宁往楼边跑去,果然见他们的剑就挂在下面的屋檐上,他作势要下去飞身下去拿,那边竹妙言见状立马拔剑上来挡他,洛介宁敏身一飞,已经站到了竹妙言的身后,竹妙言立马转过身来,却见钟止离那边一张桌子踢了过来,他连忙往后一退,却不想他已经被洛介宁引到楼边,一退,人已经掉下了楼,洛介宁哈哈几声,转身便接过了段婉抛过来的剑,钟止离立马飞身下去拿剑,段婉朝地上手一挥,也立马下去了。洛介宁看着渐渐逼近自己的三个女子,心里一边暗暗道这白知秋果真是君子,教出来的后人都是不使暗器的,一边笑道:「姑娘们,得罪啦!」 说罢,他一剑上手,将刚刚打碎在地的杯盏碎片勾起直直朝她们的脸上飞去,那三个女子连忙飞身闪过了,再回过神来,洛介宁人已经不见了。 高楼下边,竹妙言手里握着拂光,钟止离顺利拿到了含笑,此时剑出鞘,马上要打上去,却见附近上来了几个男人,洛介宁暗道不妙,可惜已经晚了,五六个男人已经将三人包围了。 钟止离后退几步,段婉低声道:「怎么办?」 洛介宁哭笑不得,自己的拂光还在竹妙言手里,这下,光凭钟止离一个人是不可能打得过那么些男人的,这下可真是落在他们手里了。 竹妙言还在那边透出笑容,只是此刻在三人眼中,已经不是方才那亲切的笑,而是奸笑了。他道:「几位,不如在这沉云岭陪着我吧!」 他一说完,那几个男人已经持剑逼了上来,洛介宁凑到段婉身边低声道:「接着。」
第30页 他早已看到,那段婉在下楼阁之前,在地上把刚才竹妙言飞过来的竹叶尽收袖中,他将藏于袖中的一小包东西递给段婉,段婉一看便知,忙退了身,袖口一转,那些竹叶割破那小包东西,沾上一点粉末轻轻飞了过去,钟止离一剑挡在段婉前边,那些男人见那竹叶飞得慢,便没在意,专注挡钟止离,却不料那些竹叶擦过那些男人的皮肤,顿时他们就动作一僵,再也动弹不得。段婉见有几人中招,便加大力道朝身后那些人使去,那些人见他们中招纷纷避开了竹叶,洛介宁窜到他们身后一手撒了过去,粉末满天飞,那几个男人也动作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那粉末,是清阁的秘药——散骨粉,只要吸入,或者从伤口进到身体里去,必然要动弹不得,全身散下来,没有一点力气,这药,便是方才钟止离递给洛介宁的药,那药洛介宁在50年前便见过,没想到50年后居然还在用,并且,这些沉云派的弟子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竹妙言见他们不动了,提起拂光便上前要杀人,钟止离上前与他厮杀,洛介宁看了看周围,只剩下那三个还有剑的女子,他提起剑朝她们笑道:「姑娘们,你们三个一起来。」 那三个女子不跟他废话,纷纷冲上来,洛介宁把她们引得离钟止离远一点,免得她们上去干扰钟止离,这才提剑反击,这三个女子力道不大,但是招招致命,洛介宁一边挡剑一边还思考着那竹妙言真的是她们的父亲吗?怎的这么年轻的一张脸的? 他长剑一挑,躲过了一个女子的刺击,段婉飞了竹叶过来,洛介宁趁空挡一把上前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腕,那女子被竹叶飞中,立马僵住了,洛介宁连忙放开她还笑了笑,一剑朝那边两个女子刺去,本那三个女子加起来都不是洛介宁的对手,这会儿这两人更是打得吃力,节节败退。 那边,竹妙言左手拂光右手自己的剑双剑朝他进攻,招式像极了白知秋,而那钟止离却招招化解,瞄准了空档,一手飞出那散骨粉一剑挑破,竹妙言见状连忙屏息,钟止离抓住机会一招刺去,那边段婉竹叶飞来,竹妙言来不得顾上两边左边脸颊划出个长长的细小伤口,一碰到那散骨粉,顿时全身瘫软,不得动弹。 他心内大惊,这钟笑明明如此年轻,却对自己的剑法熟知于心,招招都能破解,而他们沉云派的后人早在白知秋一死便再也没有出现于世人前,知道他们沉云派的剑法的人,这世上恐怕已经没了几人,而这钟笑,为何如此熟悉沉云派的剑法! 钟止离见状,一把抢过了拂光,往后边一抛,洛介宁见状伸手接住了剑,朝那女子笑了笑:「还要不要来啊?」 那女子见所有人被他们控制住了,不由得退后几步,想去竹妙言身边,却被段婉挡住了路。 三人聚到一起,段婉道:「那散骨粉,维持不了多久的。」 洛介宁用剑把那唯一的女子逼过来,笑眯眯道:「那就麻烦姑娘给我们带路下山啦!」 那女子被他用剑抵住背部,段婉又在一边看着,身不由己,咬了咬牙,还是带路去了。 后边的竹妙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仍旧是笑意盈盈,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下山路上,段婉想问钟止离话,但是想到钟止离现在说不了话,还是忍忍作罢。 三人逼着那女子给他们带出了沉云岭,这才收了剑,洛介宁笑道:「姑娘,回去让你们门主放心,我们不是会碎嘴的人,这回就算是我们去冒险一次,不会再上去第二次,你们门主若是怕我们叫人去端了你们呢,赶紧搬走也可以。」 说罢,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蹿走,段婉看她一下子便没了身影,不由得开始嘲讽了:「那竹妙言,真他妈跟白知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洛介宁幽幽道:「不这样,你今晚就睡在山顶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份~ 第14章 薄暮(七) 三人在山麓镇子上找了个客栈歇脚,洛介宁路过一家武器铺,忙要进去了,段婉回头问道:「钱够不够啊?我要买点东西在身上。」 洛介宁则回头看向钟止离,道:「我也要买点,你够不够?」 看到钟止离点了点头,两人才放心进去,段婉熟习暗器,必定是身上都带着,她选了老半天,把整个身上能放暗器的地方都放满了,那老闆瞪着眼睛看着她,问道:「姑娘,放那么多刀啊针啊在身上,不太好吧?」 段婉笑道:「老闆,这是怕有人偷袭我啊!」 老闆一脸的不相信,像她这样,应该是去偷袭别人,而那洛介宁只是左挑右选看中一把扇子,钟止离给两人付过钱后,三人回了客栈。 三人齐聚一屋,洛介宁道:「沉云派已经完全变样了。」 段婉恨恨道:「那老头,不还是跟白知秋一个性子,一张脸上整天带着笑,笑得跟条狐狸一样,都知道不打笑面人的!」 钟止离静静地坐在一边,忽然开口道:「竹妙言是个奇人。」 洛介宁听他开口说话,立马兴奋了,差点又跳了起来,道:「这话怎说?」 段婉冷哼道:「50岁长成那个样子,不是奇人是什么!」 钟止离摇头道:「不是,这个人,不好评价。」 洛介宁问道:「对了,竹妙言说的围剿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知道?」
第31页 钟止离点点头,道:「28年前,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还没有继位前,上一个皇帝其实是被逼让位的。」 洛介宁和段婉皆是一惊,问道:「被谁逼?」 钟止离道:「自然是六派。」 洛介宁皱眉问道:「那个时候六派已经这么厉害了?我记得50年前,有三个门派还是依附皇家的。」 段婉补充道:「御虚宫,灵殿,碧云府。」 钟止离道:「我不记得50年前的事,不过就是在那次的混战之后,六派明显实力削弱,听说那时,皇帝想要一举灭了六派,六派就联合起来,两方对峙了好久,最后六派逼着皇帝退位,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改元为宣宁,六派因此就全部独立出来了。」 洛介宁沉声道:「我说怎么……」 段婉急急问道:「这跟围剿沉云派有何关系?」 钟止离看了看洛介宁,道:「你不是说混战前,白知秋被带回了沉云岭吗?总之,在皇帝被逼退位时,无尘轩趁着六派注意力全在京城的时候,派人上来围剿沉云岭,而且放火烧山,当时六派都以为沉云派的后人尽数死了,只是,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看他的剑法,应该是沉云派的后人。」 洛介宁道:「这么说,竹妙言在那场大伙中活下来了?」 钟止离点头道:「对,并且,我想那时候他应该是22岁,之后不想让人认出来,戴上了画皮。」 「画皮?!」 段婉惊唿:「怪不得!看来那根本不是他的真正面目!」 钟止离点头,接着道:「他说那些女弟子是他的女儿,我不敢苟同。」 洛介宁沉吟片刻,道:「这么说来,这个竹妙言是漏网之鱼,并且,无尘轩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因为那些女人会把要上山的人全部杀了?」 段婉问道:「无尘轩连沉云派也不放过,是不是怕沉云派归于玄天楼?」 洛介宁道:「自然是了,原本就是盟友。白知秋那三个弟子回了这里,自然是要收徒,这么一来,无尘轩肯定担心沉云派壮大起来。」 钟止离不语,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洛介宁问道:「钟笑,你一开始说,我们来这里怕会遇到无尘轩的人,你是怎么想的?」 钟止离颔首道:「白知秋一出来,无尘轩必定会怀疑当时围剿没有全部清除,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对自己很有信心。」 段婉拍案道:「无尘轩怕以为是其他派做的鬼!」 洛介宁贊同道:「竹妙言不是也这么说么。」 钟止离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两人,欲言又止,段婉道:「钟笑,你是不是想说为何竹妙言是个奇人?」 洛介宁看他不说话,便代他道:「我看,这竹妙言隐居沉云岭,居然连散骨粉这种东西都不知道,不然我们不可能这么快脱身,还有,他不使暗器,白知秋当初立派,便是以『磊落君子』为门风,所有的弟子除了舞入年之外都不能使用暗器,这竹妙言也一样没有,可以说,继承白知秋是很合格的了。」 两人看向钟止离,想听他的回答,结果半晌,钟止离才抬头看向两人:「我饿了。」 「……」 「……」 三人在下边叫了一桌,小二问要不要尝尝这里的特色,清蒸桂花鱼,段婉忙道:「来!」 洛介宁望向钟止离,看他没反对,便没说话。他不由得想起那钟止离吃鱼都会卡到,本是不想点这菜,但是看段婉喜欢吃,便作罢。 小二走后,洛介宁问道:「钟笑,你身上怎么会有散骨粉?」 钟止离答道:「玄天楼每人身上都有。」 洛介宁心里暗道,必然是这钟笑想把这东西给段婉,但是又不好意思,这才给了自己,不过玄天楼果真是跟清阁关系还这么好么? 段婉本专心等菜上来,这边洛介宁又有些坐不住,扒在桌上问道:「好歹我们知道白知秋回来跟沉云派没有关系了,那竹妙言会不会派人来追杀我们啊?」 钟止离摇头,道:「应该不会,毕竟他一下山,就暴露了自己。」 段婉道:「他可以派人来啊。」 「来咯!」小二把菜端上来,段婉忙开筷:「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洛介宁看钟止离又要吃鱼,忙道:「大哥你可别动,等我给您挑了鱼刺先!」 说罢,便埋头给他挑鱼刺,这可惊坏了段婉,忙在一边酸熘熘道:「哟,怎么不帮我挑鱼刺?」 洛介宁道:「他吃鱼刺会卡到,你会么!」 钟止离看着他不说话,段婉啧啧两声道:「你们真的是……一回来,我都不认得你们了。」 洛介宁抬眼看她,段婉又道:「说起来,你们前世关系好像也不错来着,就是没见得你这么关心他啊。」 洛介宁把一大块鱼肉的鱼刺挑了,这才夹到他碗里,道:「吃吧。」 段婉一边吃鱼一边道:「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有点不正常,哪里不正常,我也说不清。」 钟止离一言不发,洛介宁继续给他挑鱼刺,道:「我很正常,倒是钟笑失忆了才不正常。」 「也对,」段婉道,「不过,为什么就钟笑失忆了?」 钟止离边吃边道:「不知道。」 洛介宁道:「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带他去七台山转转,应该能想起什么,不然你这样,我很不安。」
第32页 段婉白他一眼道:「你有什么不安的?」 三人吃完,洛介宁跟钟止离回了屋子,洛介宁一边道:「我在想,之前我们来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几个剑客失踪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止离道:「可能是谁在背后做手脚。」 洛介宁低了声音问道:「会不会是无尘轩?」 钟止离立马摇头道:「无尘轩要想杀人,肯定随便扣个什么帽子就可以动手,没必要遮着掩着,他们不屑于。」 洛介宁愣了一会儿,才道:「说起来,我来的时候,听那些人说唐玄同似乎做过不少惹人嫌的事啊?」 钟止离点头道:「是。」 洛介宁看他不像是会背后谈论别人的人,便打住了话头,要去睡觉。钟止离一把拉住他的腰带,问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洛介宁顿了顿,道,「回七台山再说吧,我带你去回忆过去。」 说是回忆过去,还真的是回忆过去,段婉要去清阁应试,于是三人在古泉镇分道扬镳,几日后,两人回了七台山,洛介宁等着钟止离给南承书报告完,便拉着人要去下边的氿泉镇。 杨天明那块狗皮膏药一见了两人要出去,连忙黏上去了,这下子,南倾文也跟了上来,顺便还把不太乐意来的常风宿拉过来了,洛介宁看着三块狗皮膏药,皱着眉,抱着剑,颇有些长辈架势了,这杨天明才不敢叫师弟了。 钟止离道:「跟就跟着吧。」 南倾文笑:「你看,止离兄都同意了,师弟你矫情什么呢?」 洛介宁掉头就走,他们出来跟掌门打了招唿的,这三个人跟着出来,要是被师兄抓到了,那就不怪他了。 洛介宁先是到了门口,看见那块光秃秃刻着玄天楼的石头,指着道:「你看那,原本后边有一片杂草的,不知道是谁全部清干净了,我原来想出来,只要往后边的草里面躲一下,趁着看门的转身就熘出来了,屡试不爽。」 常风宿道:「掌门觉得那些杂草不好看,才清了的。」 洛介宁点头,怪不得。 钟止离问道:「门口只有一个人看门?」 洛介宁道:「当然不是,三四个,不过夜里他们眼神不好,一般都是瞎子,我们这又是穿着黑色衣服,怎么看得出来?」 听到这会儿,那三块狗皮膏药才反应过来,问道:「师弟你什么时候还穿过我们的门派服?」 洛介宁才不跟他们废话,拉着钟止离道:「一般,我们出来的时候,你就跟掌门撒谎,明明屋里没人,你还要说有人,掌门信你,骗了掌门好一阵子呢。」 钟止离神情甚是复杂,应该是不相信自己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问道:「为何我要帮你骗掌门?」 「因为……」 刚要说出口的四个字被他咬碎在舌尖,硬生生转成了:「你打牌输了,必须要给我们掩护。」 「哦。」 洛介宁继续拉着人忽悠,反头一看,那三人还站在那块石头那里,看来是不打算跟上来了,他一笑,连忙把钟止离带远了。 「你知道玄天楼里边有个换骨泉吧?那个池子啊,原来是掌门养乌龟的,但是里边还有鱼,小小的一条,抓上来烤着吃特别好吃的!」 钟止离看起来神色无异,道:「现在还有。」 洛介宁道:「那当然,那里边的鱼是临酒湖的鱼生的小鱼,因为临酒湖定期有人清理淤泥的,所以那些小鱼就流进换骨泉了,你去抓根本没有人会发现,反正抓完了还会有鱼流进来。」 看他不说话,洛介宁继续道:「我们就烤鱼吃,但是你不吃啊,你一般是看着我们烤,但是又不会告诉掌门,所以你望风是最好的了。」 钟止离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低着头看起来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洛介宁指着前边一个铺子道:「你看那边,你有段时间每次下山来就是去那里,那铺子里有个姑娘特别喜欢你,每次你去就多送一个香包给你。」 钟止离望去,那是一个卖胭脂的铺子…… 他问道:「我不是喜欢你么,为何还接了人家送的香包?」 洛介宁也一愣,随即哈哈道:「我又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钟止离奇怪地看着他,十分怀疑他受了他的骗。 洛介宁笑道:「你别瞎想嘛,那段时间你来这里是因为那时候你的屋子烧掉了,然后重新建了,你觉得那味道不好闻,就每次来这里买香料,那时候你身上都一股子女孩子的味道,掌门还说你是不是在外边花院里声色犬马呢哈哈哈哈!」 钟止离没理会他的大笑,顾自往那间铺子走去,洛介宁跟上他继续笑:「那个姑娘每次送你东西,我们就怂恿你接着,你才接了,人家姑娘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呢!」 钟止离无言以对地看着他,有些郁闷的样子,洛介宁看他将死之神色,哈哈大笑,道:「你那时候的表情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啊哈哈哈哈!」 钟止离转身不想看到他,等他笑完了这才转过身来,道:「走吧。」 洛介宁跟上他,道:「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钟止离很快摇摇头,洛介宁又道:「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太招女孩子喜欢了,男孩子就不喜欢你了。」
第33页 「哦。」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咯o(≧v≦)o 第15章 云开(一) 最后,洛介宁带他逛完了整个氿泉镇,这钟止离愣是没有记起一丁点,洛介宁终于放弃了。两人回到玄天楼,洛介宁还没站稳,南承书就把刚回来的徐半枫和林向阳以及脚也没站稳的钟止离叫去开会了,洛介宁一猜便是白知秋那事,于是又混到练功的门生那边去了。 这次,是那三人带练剑,杨天明见洛介宁晃晃悠悠上前来,连忙拉住他道:「师弟,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止离兄啊?」 洛介宁被他一问,连忙装傻:「怎么可能。」 南倾文啧啧道:「那你跟止离兄怎么一看就是老熟人的样子?我就说,当初为何止离兄为什么能把你放过去,你都敢杀掌门三百只鸭!」 洛介宁连忙摆手:「不是!我只杀了二十只!」 常风宿道:「若不是你先带头,怎么可能死三百只?!」 洛介宁连忙跟着练剑,不再跟他们说话了。 过了午时,洛介宁看他们还在开会,不由得咂嘴,哪有那么多话要说?他晃回了隔室,跟着门生吃午饭,却听得那些门生都在抱怨,他一问:「你们说什么呢?」 那边一个门生哀怨道:「吃了这么久的鸭肉,天天吃顿顿吃,我都快吐了!」 洛介宁愣了愣,这可不是他造的孽吗? 另一个门生道:「早知道就不杀鸭了,我现在闻到这股子味道就想吐!」 洛介宁翻白眼道:「你吐什么?又不是怀孕了!」 那门生被他逼得说不出话来,洛介宁道:「你们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有本事第一顿就别吃!」 他把他们碗里的鸭肉都扒到自己碗里,道:「不吃是吧?不吃给我吃!」 那些门生巴不得,连忙跑过来全给了洛介宁,只常风宿坐在远处不动,还道:「被师兄知道了你们是要罚不能吃饭的。」 「这也罚?」洛介宁心里嘀咕,这玄天楼的规矩是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他们吃了午饭,南承书才终于把三个人放回来了,洛介宁一见钟止离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 「无尘轩要召开一个大会,到时候掌门要带人去。」 洛介宁立马跳起来问:「你去不去?」 说完,他便愣住了,他肯定是要去,想想也知道,无尘轩定是要向几派讨伐,定要抓出那个把白知秋带回世上的人,这么一来,玄天楼的嫌疑就算是洗清了。 「我去。」 钟止离看向杨天明道:「你们三个,好好看着这些人。」 洛介宁皱了皱眉,等他走出去立马跟了上去,道:「我能不能去?」 钟止离不动声色道:「你去跟掌门说。」 洛介宁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话音一落,便窜了出去。 南承书刚想去吃点东西,刚出门口就碰上飞奔而来的洛介宁吓得后退几步,道:「你赶去投胎?」 洛介宁边走边笑道:「掌门,能不能带上我啊?」 「带你干嘛?」南承书空出一双眼看了他一眼,道,「是不是止离又跟你说什么了?」 洛介宁嘿嘿笑,道:「你看,无尘轩开大会,我留在玄天楼也没什么意思,你们都走了,我去凑凑热闹嘛!」 南承书哼道:「你还嫌抢了人家的剑没得地方炫耀!」 洛介宁道:「这怎么能说是抢呢?本来就是我们的剑!」 南承书没在吭声,洛介宁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连忙上前想要作孽,被他一只手挡住了,道:「你去跟止离说,安排一下那些新来的,这些天不用练习了。」 「哦!」 这次去荆州,说是掌门之间探讨一下怎么对付白知秋和霍平生的事,但是看各派拖家带口把得意门生都带上来的节奏,一看就不是什么和平的大会,洛介宁跟在掌门身后,抱着剑,悠闲得很。 唐玄同派人接待了各派代表,午时,便召开了大会,来的人全部要参加,洛介宁想要在外边等,被无尘轩看门的那个门生一把推进去了,洛介宁定定睛一看,那人不就是之前在玄天楼门口骂他的人吗! 那人眼里冒着火,似乎一见那洛介宁就要爆发了,洛介宁对他笑了笑,连忙跟着钟止离进了殿。 掌门都坐在前边,洛介宁坐在钟止离身边,心里想着那唐玄同不让多余的人出去,也要来旁听,恐怕是怕他们这些人会做些什么,但是他肯定想多了,就算各派现在想对无尘轩做什么,那也得是先停一会儿,毕竟,这白知秋和霍平生,还得靠他们清理呢。 唐玄同道:「今日请各位来此,便是要一同商榷那白知秋和霍平生一事。大家都知道,这两人都是多年前就死了的人,怎么会现在重新出现,这点很值得怀疑。」 洛介宁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各派的掌门都长什么样,被钟止离一把按了回来。 御虚宫的掌门梅颜初开口了:「死了的人不可能活过来,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 洛介宁望去,那梅颜初面上戴着面纱,遮住了半边脸,看去,御虚宫的人都戴着面纱,看来这御虚宫的传统还是没变。 灵殿的掌门李令卓道:「能是谁在背后捣鬼呢?」 灵殿的标志性特点,便是人手一双白手套,活像是墓地上的给人下葬的修士,洛介宁望去,果然那李令卓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跟那些人说的「怕无尘轩怕得要死」没什么两样。
第34页 南承书道:「霍平生打伤了清阁和无尘轩的门生,那么便一定不是清阁。」 唐玄同笑道:「承书兄这话的意思,也不是你了?」 南承书道:「自然不是我,若是我,为何要去伤清阁的人?」 「那可不一定,若是转移人的注意力,来一招苦肉计呢?」唐玄同笑得奸诈,道,「白知秋助你夺了我派两把剑,我没记错的话,白知秋是玄天楼的盟友,而且,这个霍平生,貌似跟清阁的关系很亲近啊。」 柳清妍正襟危坐,没有一丝想辩解的意思。 洛介宁低声对钟止离道:「钟笑,他们说话太无聊了,不想听了。」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道:「你出不去的。」 洛介宁笑:「我想出去肯定能出去!」 说着,便要走人,还没等他动作,钟止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你小心掌门生气。」 他的手掌有些温暖,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洛介宁看了看两人的手,随即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不动声色毫无波澜,道:「那我就不出去了。」 那边,张宛益开口道:「清阁逐出门的两个逆徒见了霍平生,想是一边的,清阁没必要这么做,不仅拿不到好处,还把邪术传给两个女子,更是伤了你们无尘轩三个门生,若不是当时玄天楼的两个人救了你们,你道会怎样?」 这话让唐玄同一静,那无尘轩的三大门生也不做声,南承书笑道:「若我真的有意跟你作对,大可以在那个时候见死不救的。」 唐玄同转移话题,道:「那么,现下,该怎么做?白知秋和霍平生两个人的行踪,根本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边,丘明琴道:「掌门,那霍平生,是个不死之躯,不会流血。」 柳清妍道:「我的门生也跟我说了这一情况。」 唐玄同拧着眉头道:「这是人是鬼?」 顿时,没了声音。 洛介宁心里一惊,不自觉回握了钟止离的手,钟止离回头一看,便看见他微微皱着眉,看向唐玄同,似乎在思考什么,他不觉讶异,这洛介宁正经起来的时候,便没了平时那嘻嘻哈哈的样子,甚是安静。 随即,唐玄同道:「霍平生对六派都有威胁,那么,自然是大家都要出一份力。」 此话一出,又安静了下来,半晌,南承书道:「我派愿意追查白知秋一事。」 柳清妍也跟话:「我派愿意追究霍平生。」 一番下来,唐玄同总结道:「那么,我派随承书兄、颜初兄追寻白知秋,那么,你们三派便追寻霍平生一事。」 南承书道:「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出现。」 那边一个男子朗声道:「可以使出诱饵。」 洛介宁一惊,问道:「他是谁?」 那男子面若稀星,戴着面纱,举手投足间均是君子风度,甚是比钟止离还要仙气飘飘可望不可即,洛介宁一看便知道这人肯定装得很难受。 钟止离低声道:「高瑾商。」 洛介宁煞有介事地看着他,想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 高瑾商从容不迫道:「既然霍平生伤了清阁的人,那么便可以让清阁的门生去做饵,引出他们,说不定,还能引出白知秋。」 洛介宁心里冷笑,得罪不起无尘轩,便得罪清阁,这个人真是算的一手好计,明明无尘轩更能引出白知秋。 柳清妍面上波澜不惊,只点了点头,道:「可以。」 片刻后,他们终于制定出了引出霍平生的计划,这时,外边的几个无尘轩的门生进来端了点心进来,长长的桌子,上边立马摆上了各式点心,洛介宁反头一看,便看到那跟他上辈子有仇的冤家门生端着点心,一脸凶神恶煞地走近他,一把把盘子放在洛介宁和钟止离中间,一低头,便看见两人在底下握在一起的手,这可是抓住了极好的把柄,连忙讽刺道:「你是断袖么!不要脸,还抓人家的手!」 洛介宁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抓着人家的手,被他这么一说,怎么也要骂回来,火上心头,便扬起两人牵着的手笑道:「我就是啊,怎么了,人家让我抓,气死你啊!」 他这一说,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这里,那门生连忙低着头跑了,洛介宁看他跑了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松了手低着头,隐隐听到那边南承书和唐玄同在说什么,他看了一眼钟止离,只见他神色如常在吃点心,他凑过去悄悄问:「我好像闯祸了。」 「嗯。」 大家都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连忙跟身边的人聊起了天,洛介宁心里嘀咕,要不是那该死的冤家骂他,他也不会冲动,说起来,他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少烧了哪个神仙的香,怎么老是遇见那个凶神恶煞头脑没发育完全的门生? 大会完毕后,六派掌门还在一起商量什么,这些跟着来的家属便围在无尘轩的门口等着,洛介宁一看守门的又是那个冤家,顿时觉得下辈子都不会好过了,抱着剑靠着一棵树死死地盯着那人。 钟止离在一边道:「你好兇。」 「凶回去!」洛介宁道,「那人老是跟我对着来,不就让他脱了次裤子么!」 钟止离无话,他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忘了他在玄天楼门口大骂人家这一事了。 那林向阳在一边冷冷道:「嬉闹也不分场合!」
第35页 洛介宁立马站稳了,委屈巴巴道:「师兄,是他先骂我的。」 徐半枫站在两人中间,笑道:「介宁,下次他骂你,你就别理他就好了。」 钟止离一句话也不说,应该是觉得说了也并不能挽救什么,洛介宁忙笑道:「知道!」 这时,那高瑾商飘了过来,直飘到他们面前才停下,笑得风度翩翩:「向阳兄,豫州那地方怎么样了?」 洛介宁这才想起来,他们去追霍平生那会儿,好像林向阳和徐半枫两人就去了豫州,听说是那边有人无缘无故死了,查不到原因,这才叫了玄天楼的人去。说起来,那边的衙门可能真的是坐视不管,若是出了什么事,只管的上报朝廷,朝廷又拿不出人手,就这么一直耗着。 只听得林向阳道:「是有人投毒,但是,没有一点痕迹。」 洛介宁顿时想起来,出声问道:「会不会是……」 刚想说出口,他立马顿住了,林向阳看向他,问:「是什么?」 洛介宁装傻摇摇头。 高瑾商道:「本来掌门让我去协助你们,但是你看现在,怕是没办法了。」 唐玄同既然发了令要追查白知秋和霍平生,那么那边的事自然要搁置一番,洛介宁自告奋勇:「师兄,我去帮你们查豫州的事吧!」 林向阳和高瑾商不约而同看向他,高瑾商眼里透着嘲讽的光,却一句话没说,林向阳只道:「你去?」说罢,又看了看钟止离。 这意思很明显了,他去,肯定少不了钟止离。 徐半枫这个时候出来调解,道:「既然介宁想去,那你去吧,跟掌门说一声便是了。」 他这意思也很明显了,我们都查不出什么,你还想查的话,就让你去吧。 洛介宁只淡淡笑了笑,应了一声,走向那边看门的人。林向阳连忙拉住他,道:「你又想去做什么孽?」 洛介宁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忙笑道:「师兄,我去走走而已。」 林向阳冷漠道:「你别忘了,回去你就得受罚。」 「哦!」 洛介宁给他一个谄媚的笑,连忙跑了。无尘轩门口有四个门生,那洛介宁的冤家一见他走近,立马剑拔弩张,一副要把他钉死在无尘轩牌匾上风干尸体的气势。 洛介宁连忙离他远点,拉了一个门生问道:「那边那个浑身火气的人是谁啊?」 那门生见了是他,也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两个音节,道:「向阳!」 「向阳?!」 洛介宁心里嘀咕这可不行啊,这人跟他的霸道冷漠大师兄不是一个名字吗?这要骂起来,可不要得罪两个人了? 他正要思考对策,六派掌门已经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牵手牵手~ 第16章 云开(二) 南承书似乎心情有点不好,带他们回去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说,钟止离不说话,林向阳也不说话,洛介宁憋得难受,想说话,徐半枫立马朝他竖起一根指头,嘴里「嘘」了一声,他肯定知道,洛介宁要是再说话,恐怕回去就真的要被钉在牌匾上被风吹成鱼干了。 他憋了半天,终于回了七台山,刚想说话,南承书便黑着脸转过身来,对他两人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洛介宁心道肯定是不妙了,看向钟止离,却见他无半分紧张之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被掌门请进去喝茶呢,洛介宁跟在他身后,默默地想着该是禁闭还是围着七台山跑五圈。 南承书门一关,那张脸上可以黑得比过换骨泉里的乌龟王八了,洛介宁脸上挂着的笑堪堪要掉了。 「你们怎么回事?」 南承书很少生气,但是像洛介宁这种,当着大庭广众骂了无尘轩的门生,还跟他的得意门生钟止离不清不楚的,肯定是要气一番的,不然怎么对得起那门生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洛介宁解释道:「掌门,是那个门生他说我们是断袖。」 南承书声音低怒道:「不是你跟他争什么!」 谁说不是了? 洛介宁扭头不说话了,钟止离开口道:「掌门……」 南承书打断他,道:「此事你们不用再说,无尘轩虽无理取闹,但你们也不必去计较,你们去反省反省。」 洛介宁听这话的意思是要禁闭了,连忙道:「掌门,那豫州的事,我能不能去?」 南承书问:「豫州?向阳都没查出什么,你要去干什么?现在正是抓白知秋和霍平生的时候,你又去惹什么祸?」 洛介宁撇撇嘴,看来,这南承书是坚决不让他出去了,但是没事,他熘出去的本事大着呢。 他骂人骂爽了,现在钟止离也被他拖累,两人分别关在换骨泉附近的两间屋子里,两个门生在外边守着,洛介宁不知这要关到什么时候去,在屋子里跺脚,扒着门道:「师兄,外边的师兄,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关多久啊?」 外边的人道:「掌门说了,关到你不会骂人为止。」 「不会骂人?那岂不是我死了?」 洛介宁坐下,慢慢思考要怎么熘出去,换骨泉那边的屋子是专门用来门生闭关用的,环境很是安静,附近尽是竹林,若是要熘出去,必然要过了门口那换骨泉,一直游到临酒湖,就到了中场上,中场离门口就很近了。 但是,现在这个天气,若是进了换骨泉,可能真的是要换了一身骨头了,太凉了!
第36页 洛介宁进来的时候瞄到了一眼,钟止离就关在他隔壁的隔壁,他隔壁有个门生在闭关,洛介宁见过玄天楼的门生闭关,就是一天到晚闭着眼睛心里默记剑法,然后破解剑法,接着就是反省自己一生到底犯过哪些错误,为什么会犯错误,直到反省到怀疑人生,闭关通常是以半年为准,往上叠加,若是闭关出来了,还会有一些门生去迎接他出关,把他敬为不得了的人物,洛介宁确实觉得是人才,因为他就算是关在屋子里几天都会疯。 他头天夜里辗转反侧,忽然想起来什么事,便要去见钟止离,他敲敲门,问道:「你还在不在?」 外边的门生非常清醒,问道:「怎么了?」 「我内急。」 门生开了门,洛介宁又道:「我想跟钟师兄说几句话,能不能让我去?」 门生点点头,道:「去吧。」 洛介宁心道这自家人跟别人家就是不一样,无尘轩的门生变态到都给他脱裤子了,你看看人家! 他顺利进了钟止离的卧室,见他也没睡,立马拉着人说正事:「我想去豫州看看,掌门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钟止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被关过。」 洛介宁一愣,这钟止离跟他不一样,他只会到处惹祸,但是钟止离很懂得分寸,前世的时候,就算钟止离跟着他们闹,也从来没有受过罚,洛介宁都怀疑他大伯肯定是偏袒钟止离,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太顽劣,这次,也是受他连累,钟止离才第一次被关禁闭了。 洛介宁起身,转了转,道:「这屋子,好像是以前我经常被关的那间。」 钟止离坐在椅上没动作,看着他环顾一圈,然后立在一面墙前不动了。 钟止离问:「那里有什么?」 洛介宁回头对他一笑,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里。」 钟止离眼睁睁地看着他拔出剑,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朝那面墙脚上刺去,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在干什么?」 洛介宁没空理他,专心挖墙脚,没过一会儿,那墙角被他挖出了里边的黄土,什么东西露出一角,洛介宁抬头朝他一笑,道:「你过来。」 钟止离朝他走去,他用两个手指把那一角拉了出来,钟止离看出来了,好像是一本书,已经泛黄了。 洛介宁收了剑,蹲在地上前后看了看,顾自道:「看来这里的屋子最多修过一次嘛。」 钟止离俯视他,问道:「那是什么?」 洛介宁一下子跳了起来,翻开书的最后一页给他看,钟止离凑近看了看,上边是好多签名,他一眼看出了自己狂妄的笔迹,问道:「还有我的名字?」 洛介宁指着他名字旁边另一个稍显潦草的字迹道:「还有我的,当时跟我们玩的都有签名。」 泛黄的书页上边,排满了每个人的签名,看起来有二十多个,他们两个的名字写在最中央,笑字和洛字还挤在一起,乍一眼看过去像是一个人写出来的,钟止离眼神奇怪地问道:「是你帮我写的?」 洛介宁被拆穿也不害羞,厚着脸皮佯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看看,我哪写得出你这个字来?」 钟止离看了看,看了又看,从旁边提起一支笔,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拿过去一对比,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洛介宁道:「你看看,50年过去,字总会变一点的嘛,这就是你自己亲手写上去的。」 说着,他把书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怀好意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上边签字?」 钟止离很诚实道:「不想。」 他知道,肯定没好事。 洛介宁不要脸凑过来道:「因为看过这书的人都在这上边签字,这样就不会传错人,这是那个时候跟你同时候的门生,我们经常在一起玩。」 钟止离淡淡道:「你会藏在这里,是不是以前被禁闭的时候藏的?」 「那可不是呀!」洛介宁笑嘻嘻道,「我对这里边的屋子比我卧室还熟!」 钟止离无语了片刻,直到他翻开了第一页—— 钟止离只看了一眼,便站在原处盯着他,眼神里有莫名的情绪,洛介宁看了他一眼,道:「你看过,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钟止离淡漠的声音响起:「我好像不看这些东西。」 「是吗?」 洛介宁关上书,抓住他把柄似的道:「可是有你签名,那个时候要是被掌门抓到了,你肯定是要受罚的,我藏在这里才没有被发现,你看,我帮你逃过一劫。」 钟止离点点头,似是认同他的胡说八道,道:「所以,那个签名肯定是你写的。」 洛介宁嘆了口气,低身去把自己挖的墙补好,倏地又一抬头,问道:「你不会揭发我吧?」 说完,他就一愣,意识到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果真,钟止离只坐了回去,道:「不会。」 洛介宁把那书抱在怀里,坐在他对面,道:「能保留50多年也挺不容易的对吧?」 他刚还想说话,外边的门生开口道:「两位,该休息了。」 洛介宁觉得那门生肯定在外边偷听他们说话,于是低声道:「钟笑,明天能不能帮我求求情?我要是呆在这里会疯掉的!」 钟止离只看了他一会儿,便点了头,洛介宁把书塞进怀里,笑眯眯出去了。
第37页 他回到自己屋里,翻开那本书,前部分是他们之前典藏的春宫图,再往后翻,便是空页,中间,夹杂着一张还没有完全泛黄的纸,上边写了几行字: 几回意相欠,换骨空一泉。恰得春风颠,心意不得解。我又不识雪,今消那得仙。又见花连天,许君有三愿:一愿笑满面,二愿身长健。三愿雪满头,与君心相眷。 题为:与君歌 狂草的笔迹,一看就是出自钟止离之手。 当年年少时,他从钟止离的卧室里翻出了这么一张纸,一看便知是情书,现在看来,这情书,大抵是写给自己的。洛介宁看了半晌,把它拿下来,把最后一页的签名也撕了下来,折好,塞进了自己怀里,那本书,他想了想没地方藏,又在他屋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墙脚藏起来。 几日后,不知钟止离跟南承书说了什么,他还真的答应了让他去豫州这事,他一个激灵从屋里逃了出来,仰天长啸:「哈哈哈哈!」 钟止离制止了他幼稚的行为,道:「你趁掌门没有反悔,快点准备。」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走吧走吧!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他心知南承书不是有意责怪他,毕竟玄天楼一直受无尘轩的气,他骂回去,也是出了口气,只不过碍于情面,南承书不得不做做样子,他这一出来,杨天明就踩着点讽刺:「师弟拉着止离兄陪你一起受罚,若不是止离兄帮你求情,我看你别想出来了!」 洛介宁心情好,意外地没跟他顶嘴,一步一风骚走在前边,回眸一笑道:「我跟你们的止离兄去豫州啦!」 常风宿在后边道:「你去了,也是空着手回来。」 洛介宁拿着他那把扇子在胸前作妖,笑得诡谲,道:「这可不一定。」 他算准了时机,豫州是碧云府的地盘,若是有门派在背后做鬼,在这个六派忙着抓白知秋和霍平生的时候,应该是管不了豫州那块地方了。 南倾文看他那把扇子似乎不菲,啧啧嘆道:「败家玩意儿。」 洛介宁差点跳起来骂人,钟止离一把按住他,道:「赶紧走吧。」 两人上路,洛介宁问出一直不敢问的话:「钟笑,为什么你要跟着我来?」 钟止离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刚才问的是「你今早吃了吗」一样,洛介宁赶紧换了个方式,道:「你这么信我?」 钟止离声音清冷道:「至今为止,你没有骗过我。」 洛介宁一愣,随即人就要黏在他身上了,笑嘻嘻道:「其实我昨天就骗你了。」 钟止离没说话,洛介宁顾自道:「其实,那签名,我的名字也是你写上去的。」 钟止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黄书里边有情书啊哈哈哈哈~ 常风宿(xiu) 第17章 云开(三) 洛介宁什么也没问,就跟着钟止离上路,想必钟止离肯定把地点都问好了,他不禁心念,这钟笑不愧是个靠谱的人。 林向阳口中的那个村子,在豫州南面,几乎是豫州跟扬州的交界了,洛介宁心里暗道,居然敢挑在玄天楼附近下手,看来胆子还不小啊。不,也可能是,玄天楼一点威胁都没有了…… 想到这,洛介宁暗自伤神。身为玄天楼不知道多少前前前任掌门,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那南承书,竟然也逆来顺受!想到这里,洛介宁冷哼一声,钟止离以为他又怎么了,转头看他,便看到他脸上大写的不爽。 「怎么了?」 洛介宁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收敛好情绪,忙又笑嘻嘻道:「没什么。」 没过几日,两人便到了徐半枫和林向阳曾经来过的镇上。 那镇子很热闹,洛介宁一进来便感嘆了一下这才是人呆的地方,叫卖声响亮,来来往往的人表情和善,几个小孩子追着狗在跑,一不小心追到了洛介宁跟前,洛介宁伸脚刚想踹它一脚,那狗对着他狂吠起来。 洛介宁抱着剑眯着眼,想看看那些孩子会怎么做,谁知,那几个孩子一见狗吠起来了,都远远站着不敢上前。 洛介宁拉住前方的钟止离,道:「你看这狗的表情,像不像那个跟我上辈子有仇的无尘轩的门生?」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钟止离瞥他一眼,开口道:「你积点德吧。」 洛介宁挥挥手,那狗不再跟他狂吠了,几个孩子连忙追上去了,看起来似乎是一群孩子对狗施展暴力似的,洛介宁摇摇头,果然不能被事物的表面现象迷惑。 他们走了一会儿,洛介宁看到前边有人表演戏法,便拉着钟止离上前去看,一圈人围着,看起来很热闹,洛介宁伸长脖子去看,原来是有人在表演大变活人,有个姑娘进了大箱子之后,前边的男子一把烧了那箱子,众人都惊唿起来。 「那姑娘会不会烧死啊?」 「肯定吧,这一烧,箱子都烧没了啊!」 洛介宁在钟止离身边道:「你看得出其中的奥妙吗?」 钟止离盯着起火的箱子,摇了摇头,问:「你看得出?」 洛介宁一脸坦然:「我当然看不出。」 钟止离:「……」 那箱子快烧黑了,这时候,那人提起一桶水把火浇灭了,然后箱子一开,那姑娘已经不见了。 众人惊唿,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姑娘,人们定睛一看,正是那箱子里的姑娘,她已经不知何时钻到人群里边去了。
第38页 洛介宁看了看那姑娘,一身粉红藕裙,脖子上挂了一块通明的玉,眉边一点红痣,长得很是清秀,他觉得没意思,刚退出来,便看到人群里边有个人道:「这不是那个姑娘。」 洛介宁闻声一看,顿时惊呆了。 那表演人有些不快,道:「你怎知不是?」 一人站了出来,钟止离看过去,那人一身蓝袍,看起来跟碧云府的门派服很像,此人眉目硬朗,一双剑眉飞入鬓,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一张薄唇张张合合:「这个姑娘脸上有些许淡淡的伤疤,气色也差多了,明显不是刚才那个箱子里的姑娘。」 那人一看这是要拆台啊,一听这群众也在附议,立马脸上挂不住了,骂道:「你少误导群众!你哪只眼看她气色不好了!」 那姑娘被他这么一吼,立马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那男子上前一把护住她,唇边有淡淡的笑意,道:「刚才那个姑娘,应该被你烧死在箱子里了吧。」 那男人有些怒意,骂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难不成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姑娘?」 「该不会真的烧死了吧?」 「那也太狠心了吧?这姑娘这么好看的啊!」 男子走上前,想要去那箱子那边,那男人恼羞成怒,竟然从旁边抽出了一把剑直直指向男子,威胁道:「你少装圣人!」 旁边的围观观众立马退出了比刚才大两倍的圈,纷纷议论:「怎么打起来了呢?」 钟止离回头寻洛介宁,却见他已经站到了那男子的后边,躲在人群里围观,那男子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就那么遗世独立地站在中央,面对那人剑拔弩张,只淡淡一笑,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那男人已经提剑刺了上来,洛介宁只一眼,便看出那男人不过是虚张声势,那人使剑使得乱七八糟没个章法,不过也不排除,不想让别人看出身份的意思。 男子侧身躲过了他,身影快得吓人,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反手抓住了手腕,人群中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拍手叫好,洛介宁往后一看,便看到钟止离已经到了他身边,问道:「他是谁?」 洛介宁刚想要说话,那人已经挣脱了男子,提着剑朝围观群众这边刺来,钟止离反应快,剑出鞘挡住了他。 洛介宁被他拉倒身后吓了一跳,这才看清这人是想跑了,连忙道:「钟笑,活抓他!」 群众惊吓得做鸟兽状散开,那方才的男子没管这人,上前到那箱子面前,从烧得漆黑的箱子中间踢了一脚,中间一块黑色的板子顿时裂开,露出里边一具焦黑的尸体—— 正是刚才那个姑娘! 另一个姑娘连忙上前哽咽道:「公子,我……」 那姑娘没顾得及说话,那边跟表演人一伙的一群男人扒开围观群众拿着剑进来了,洛介宁一看不妙,一剑出鞘要上去。 那边,男人明显不是钟止离的对手,几招下来便节节败退,钟止离一看不对劲,看来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刚想要退出来,结果看见洛介宁已经掺进去了,便转头又杀进去了。 男子没有料到还有帮手,一把拉过了那个姑娘便要跑,一群人连忙围住了他,洛介宁挡在男子面前,道:「蓝暮林!快走!」 蓝暮林愣了一下,随即抱起姑娘要跑,结果那姑娘推了他一把,喊道:「公子!我跟他们是一伙的!你快跑吧!」 蓝暮林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看着姑娘的眼神里还有迷茫,洛介宁抽身退到蓝暮林身边,嘆了口气道:「你愣什么呢!」 蓝暮林道了一声「多谢」,便提脚飞快跑了,刚才那个拍手叫好的少年连忙跟在他身后,急急道:「师父!不管他们了吗?」 洛介宁一个转身挡了几下,飞到钟止离身边,还抽空对他一笑道:「我们走吧!」 钟止离点头,随即扒开人群冲出去了,洛介宁紧随其后,那些人看他们已经跑进了街市,个个呸了几声,剑收在身侧,神情很是兇狠。 「大哥,那臭小子多管闲事,怎么办?!」 先前表演那男人骂道:「等会儿收拾他们!」 他们在离街市不远处闹了一场,已经有人去报案给衙门了,虽说那衙门府已经是个空屋子,管不了这些蛮横的江湖人士,但是怕引来碧云府的人,领头人还是赶紧带着人散了,围观的人群一个个不怕死,还囔囔着怎么就跑了,大抵是过惯了寻常日子,想死一死寻求刺激的。 洛介宁跟着钟止离,钟止离跟着蓝暮林,蓝暮林带着少年,四个人过了热闹的街市到了偏僻处才停下来,洛介宁朝他一点头:「蓝公子,好久不见。」 蓝暮林显然愣了一下,随即道:「洛公子,钟公子,好久不见。」 钟止离看向洛介宁的眼神里透着询问,洛介宁忙解释道:「不好意思,钟止离他失忆了,一个人也想不起来。」 「哦。」 洛介宁向他介绍:「这位是碧云府的蓝暮林公子,那位是……」 洛介宁看着那少年,不知怎么介绍,蓝暮林接上道:「这位是我的徒弟,南望。」 洛介宁倏地愣了一下,随即像是不想被人察觉般很快摆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少年有些怯怯地叫道:「两位公子好。」 蓝暮林嘆了口气,道:「我已经不是碧云府的门生了,回来之后,便到处流浪,这才碰上了南望。」
第39页 洛介宁笑嘻嘻道:「蓝公子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来查下毒一事吗?」 蓝暮林点了点头,道:「这次多亏两位公子,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一同吃了午饭吧?」 洛介宁欣然前往,钟止离一直想说话没地方说,等到蓝暮林带着南望走在前边与他们有一段距离,这才开口:「他是什么人?为何你要装出很礼貌的样子?」 洛介宁自动忽略了「装出」这个词,小声道:「蓝公子前世是碧云府的第一门生,外边评价很高的,大家对他都非常尊敬。」 钟止离点了点头,刚想回话,蓝暮林已经回头道:「我暂时住在镇上的一户人家家里,从这里过去挺近的。」 洛介宁点点头,明了,蓝暮林也是重生而来,50年前的那场混战,碧云府站在无尘轩那边,他作为第一门生,肯定要参与进来,只不过这洛介宁跟他又不是很熟,他见了这两人也没有很惊讶,应该也都是瞭然。 路上,蓝暮林开口道:「这镇上下毒一事,我也是最近听闻,前几天才过来的,但是我也不知是谁下的毒,怎么下的毒,今日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在表演戏法,便看了一会儿。」 钟止离问道:「公子是如何确定箱子里的姑娘已经烧死了的?」 蓝暮林淡淡一笑,道:「我闻到了尸体烧焦的味道。」 钟止离顿了顿,望向洛介宁,洛介宁忙问道:「那外边的姑娘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是。」 洛介宁微微皱起了眉,倒不明白他们是在演哪出。 这时,南望插嘴道:「师父,烧死的姑娘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蓝暮林摸了摸他的头顶,温柔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洛介宁被他温柔的声音听得一颤,脑海里闪过什么,但是很快他就想到另一边道:「说起来,蓝公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暮林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话,道:「四年前。」 四年前啊,那比钟止离回来还早一年。洛介宁心里暗暗揣测,当年战死的那些人当中,到底有多少人回来了的?玄天楼里边,他们两个回来了,清阁里段婉回来了,碧云府里蓝暮林回来了,那白知秋不知是不是重生还是背后有人做鬼,剩下的,便不清楚。另外,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他们到底为何会重新来到这世上? 洛介宁低着头走路,一边思考人生,差点撞上前边一棵树,钟止离忙拉了他一把,道:「小心点。」 洛介宁抬头一看,那树长得奇怪,树叶已经全部凋谢,树干和树枝上边的树皮全部剥落下来了,只剩下里边白色的一片,看着甚是吓人,他忙问道:「蓝公子,这是为何?」 蓝暮林早已注意到这事,看了一会儿道:「是中毒了,我们来时便看到了。」 「中毒?」 南望插嘴道:「我们先前见的那些中毒的人,都是猝死的,死之后皮肤泛白,口吐白沫,像是被侵蚀了一样。」 洛介宁抱着剑点点头,心念,这到底是谁丧心病狂到连树都不放过了?况且,明明这镇上有人暗里下毒,为何镇子上的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街市上依旧热闹,就连方才有人厮杀,他们也敢围成一圈站着看戏。 他才不相信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没事做。 蓝暮林把他们带到他住的地方,说是附近的村民,洛介宁看这屋子还挺大的,但是出来迎接的却只有一个人,还是个—— 瘸子。 那男人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沧桑的味道,但是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看起来甚是亲和,身着灰色布衣,撑着一根竹杖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了,竹杖在地上欢快地敲着,朝蓝暮林挥手道:「公子!回来啦!有客人吗?」 洛介宁看向他还挥着的手,脸上挂出一个笑来。 蓝暮林很礼貌地朝他点头致意,道:「在外边遇见两个故友。」 南望笑嘻嘻地朝男人靠去,问道:「大伯,有没有好吃的啊?」 蓝暮林道:「南望你多大了?」 南望却是充耳不闻,笑嘻嘻地看着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拿过便啃。 洛介宁钟止离两人朝那男人微微低头道:「打扰了。」 男人乐呵呵地挥手:「没事,人多点热闹!」 他把人请进了屋,桌上已经做好了饭,几个小菜配上一壶酒,没料到有客人来,招待他们也不算寒酸。洛介宁跟钟止离对视一眼,便相继落座,南望朝男人做了个鬼脸,道:「大伯你做的包子真好吃!」 男人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蓝暮林朝两位抱歉一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洛介宁忙挥挥手道:「没事没事。」 男人有些歉意道:「没料到二位回来,我去多拿一壶酒来。」说罢,便去了厨房,南望乐道:「大伯还做了我最爱吃的香辣茄子!」 蓝暮林眼神里带着宠溺,道:「就大伯疼你。」 那男人回来后,给各位倒了酒,南望咂嘴道:「大伯,我能不能也来一杯啊?」 男人看了看蓝暮林,笑道:「你师父不让你喝酒,你就听他的话吧,啊?」 蓝暮林看向南望,道:「等你再大一点,才让你喝。」 南望撇撇嘴,很是不快。洛介宁见了,笑道:「我们那时候啊,十四五岁就会喝酒了。」
第40页 南望像是抓住了救星般惊唿:「师父你看——」 没等他说完,洛介宁又道:「不过呢,玄天楼有规矩,再大也不能喝,喝酒误事。」 南望顿时蔫了气。洛介宁心道,那个时候,谁还管得了他啊,即使不让喝,他还是要偷着喝,从小偷喝到大,他大伯也拿他没办法。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要是违矩,就连钟止离都要跟着受罚的。 男人见了钟止离的装束,笑问道:「公子,你是玄天楼的门生吧?」 钟止离颔首道:「是的。」 男人道:「玄天楼好啊,不像是那无尘轩,在百姓口中风评很是不好啊!」 钟止离微微一笑道:「承蒙夸奖。」 男人催两人吃菜,洛介宁右手拿筷,左手空着,便伸到左边钟止离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还偶尔露出个笑脸,钟止离伸手在下边抓住他的手,洛介宁一被抓,立马朝他笑道:「止离兄,咱们出来的时候掌门有没有交代过什么?」 钟止离边吃边摇摇头,蓝暮林问道:「两位都是玄天楼的门生吗?」 洛介宁知道他这问的是他而不是他们,答道:「是啊,不过我没有止离兄聪明,自然只能当他师弟咯!」 他借着桌布的阻挡,与钟止离的手十指相扣,指腹还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钟止离的手干燥温暖,让他似乎有些错觉,几秒后,他勐然松开手,钟止离却是静静地收回了手。 洛介宁问道:「蓝公子,我们等会儿还要去查下毒一事,你要跟我们同行吗?」 蓝暮林点点头道:「那些被下毒的人全都存在一地,待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多谢蓝公子了。」 洛介宁笑着应了,心里却奇怪着这尸体还能都存在一地,莫不是这镇子上的人都以为是瘟疫怕传染的,那未必也太无情了些,看这些人关心那个箱子里的女子的态度,又不像是无情冷血的,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钟止离看向他的侧脸,唇边勾出一个弧度。 男人边给南望夹菜边催道:「招待不周,两位吃菜喝酒啊!」 洛介宁朝男人笑笑,顺了南望的称唿道:「大伯住在这里多少年了啊?」 男人道:「我啊,住在这里起码也有二十年了,当年还是我祖父那辈经商路过这里,在这里遇见了我祖母,这才在这里住了下来。」 南望咂咂嘴道:「大伯,你祖父祖母是不是还挺恩爱的呀?」 男人眼中都带上了柔色,道:「是啊,那个时候啊,我祖父对我祖母是一见钟情,后来我祖母家里人不同意啊,说商人有什么好的,居无定所,皇宫里的贵人还不太喜欢你去抢他们的生意,要打压你的呢,可是我祖母怎么说也要跟着我祖父,这才终于在一起了。」 洛介宁边听着边小口抿了抿酒,随即笑道:「说起来,我父亲和我母亲也算得上是佳话了呢,就是死得太早,我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留个评论呗~摸摸大 第18章 云开(四) 他这话一出,顿时席间安静了下来,就连南望都顿了顿,男人立马咧出个笑脸道:「吃菜吃菜,你们等会儿还得出去呢!」 南望应道:「是啊是啊!」 洛介宁很好地止住了话头,心里又在思考着这男人瘸腿又是为何,看他这模样,又有几分猜测他的活计,种田太困难,只不知是否也是经商了。几人吃了一会儿,便要走了,男人笑着送他们出门,一根拐杖撑得他身子朝半边歪着,活像是半身不遂。洛介宁跟钟止离随着蓝暮林走出去,刚要出门的南望忽然道:「师父,我忽然尿急了,你们先出去等等我!」 蓝暮林点点头道:「你快一点。」 「嗯!」 男人进了厨房,收拾碗筷,南望悄悄凑到桌上,他大伯拿出来的酒还没有收回去,像前几日那样,他从身上掏出一个水壶,水已经全部倒掉了,随即灌了一壶满满的酒,盖子关不紧,他便喝了两口,趁着大伯还没有回来赶紧跑出去了。 洛介宁若有所思地看了蓝暮林一眼,问道:「蓝公子,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了?」 蓝暮林答道:「不过几日。」 洛介宁点点头,问道:「那些中毒之人存在哪里?」 蓝暮林道:「皆在不远的一处山谷中,镇子里的人不大愿意见到尸体,所以都堆放在那里。」 洛介宁问道:「这镇上的人都这么冷漠吗?」 南望道:「不是的,这镇上的人都信仰不知什么教,认为人生死有命,对于那些死了的人,还是眼不见为净。」 洛介宁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还有这种教?难不成是邪教? 钟止离问道:「他们既然知道有人下毒,为何还没有人去请碧云府的人给他们解毒呢?」 蓝暮林摇摇头道:「听说之前碧云府的人来过了,但是也没能解毒,走了之后,死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怪不得那些人那么大胆,原来是根本不怕死啊! 蓝暮林将两人带到那处山谷,那是个很大的山谷,直直像是砸出了一个大坑,坑周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上边尽是草地,看起来很是生机勃勃,向下望去,却见到的是一堆的尸体,看起来跟周围的景色完全不相容,甚至还有尸臭味飘上来,洛介宁只看了一眼,便躲到了钟止离身后道:「我不要下去。」
第41页 蓝暮林笑道:「想要解毒,就必须下去看看,我们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南望先跳了下去,蓝暮林跟着下去了,洛介宁拉着钟止离的腰带沉声道:「菜应该没问题,我觉得他后来拿的酒肯定有问题。」 钟止离想起他拉着自己的手,才发觉他是不想让自己空着手去端酒杯,转身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觉得在碧云府的地盘上背地里说无尘轩风评不好的人,若不是正义感太强烈,就是附和你,很显然,他是看在蓝暮林的面子上附和你,你看,蓝暮林没有加入一个门派,他为何为了你得罪无尘轩一句? 「还有他的祖父祖母。」洛介宁笑得诡异,「很巧,前世的时候,因为六派跟各地商人来往密切,那个时候,皇上不敢明着打压跟六派交易的商人,大家都知道规矩,更别提在玄天楼和碧云府交界的这块地,商人络绎不绝,大有重商的意思,但是除却这块人以外的商人照样打压。他祖父祖母真是一段佳话啊。」 听出他言语里的讽刺,钟止离道:「我没喝,蓝暮林好像喝了。」 洛介宁道:「他们住了这么久都没事,应该不会有事。」 说罢,他晃晃悠悠往前走,倏地跳了下去。钟止离跟在他后边也跳了下去,一股浓重的尸体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钟止离屏息到了蓝暮林身边,才注意到这些尸体确实是皮肤泛白,活像是在他们身上泼了一层硫酸,洛介宁在一边道:「你看,他们像不像是腌制的凤爪?」 南望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眼前一亮,道:「你这么说有点像啊!」 钟止离没理两人,朝唯一一个正常人问道:「他们这是中毒就这样吗?还是猝死之前?」 蓝暮林道:「是在猝死之后,我见过最新鲜的尸体,身上还没有这样的异状。」 洛介宁拉着南望问道:「你有没有吃过用糖腌的腊肉?超好吃的!」 南望:「用糖?你们南方人喜欢吃甜的吗?」 洛介宁:「对啊,钟笑最喜欢吃甜的了,你不喜欢?」 南望:「我觉得点心吃甜的就够了,饭菜里边放糖味道有点怪。」 洛介宁:「可是你吃红烧肉的时候也是要放糖的啊,只不过吃不到甜味罢了,你们不能一棒子把糖打死!」 钟止离和蓝暮林一人提着一个,把他们分开。在一堆尸体面前谈美食,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装傻还是真傻。 蓝暮林提着南望的衣领,南望却突然间却眼前一黑,直直朝蓝暮林身上摔去,蓝暮林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急急道:「怎么了?」 南望被他一扶,这才回过神来,一手摸上自己的额头,道:「师父,我没事。」 洛介宁和钟止离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存疑,这南望方才不还好好的么?随即洛介宁问道:「南望,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南望方才还在跟他讨论放糖不放糖的事,怎么忽然就要昏倒?洛介宁只想到一个可能。 南望靠在蓝暮林身上有些虚弱道:「师父,我好像有点没力气。」 蓝暮林先是把南望送到了上边,找了个地方让他坐着,洛介宁蹲在他身边,问道:「南望,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南望像是忽然之间就被吸走了力气,瘫在蓝暮林身边,说话都有些吃力,道:「没吃什么啊。」 蓝暮林从方才开始一直在给他把脉,这会儿低眉道:「怕是,中毒了。」 洛介宁不语,南望眼神里充满了惊讶,问道:「师父,什么毒?」 「中毒之后还能活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到,立即猝死,之后皮肤开始出现病态的泛白。」蓝暮林像是有些犹豫,道,「之前,中毒之人均是这样。」 钟止离问道:「是谁下的毒?」 蓝暮林摇摇头,道:「之前被下毒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就忽然猝死了,南望一直跟我待在一起,想来应该没有人能接近他才是。」 钟止离想了想,开口道:「蓝公子,我们中午见到的那个男人,有问题。」 蓝暮林显然是很讶异,问道:「有问题?我们在他家住了几日,没……」 他似乎也是愣了一下,这才道:「你是说……」 钟止离道:「没人能接近他,但是他可以。」 南望似乎是用尽了力气道:「不可能!大伯对我们很好的!」说罢,他转向蓝暮林,眼里含泪道,「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 蓝暮林抚了抚他的肩,道:「你别急,师父给你想办法。」 洛介宁看着两人,心里疑惑没有解开半分,只好退在一边看着不语。那边蓝暮林先是取出了几根银针插在南望的几处穴位上,接着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给他服下,钟止离站到他身边问:「蓝公子有把握解毒?」 洛介宁静了半晌,道:「不知道。」 他目光直直落在认真给南望观色的蓝暮林身上,脑子里面一片浆煳。 蓝暮林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南望,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悲伤,他摸了摸南望的额头,轻声道:「师父会救你,别担心。」 南望眼睛已经闭上了,这时候忽然睁开了,大惊:「师父你不要……」还没说完,蓝暮林已经封住了他的穴。他不知道南望到底何时中的毒,半个时辰不知何时过去。 「乖孩子,以后好好跟着洛公子和钟公子,知道吗?」蓝暮林轻轻抚摸南望的脸颊,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第42页 洛介宁靠着一棵树闭上了眼睛,他会来这里,遇见了蓝暮林,可以说是缘分,生前,他只听闻过蓝暮林的名声,碧云府第一门生,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不论哪派,只要找到了他,一定能够给你药到病除,他正邪分明,对于自己认为的善恶,他分得很清楚。 也正是如此,各派对他尊敬有加,就连洛介宁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但是,这种人,坏就坏在,他心中所谓的善,大抵可以囊括整个苍生。 洛介宁曾经很不理解,那些所谓要拯救苍生,或是不与世俗为伍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是想要把所有人纳入囊中,一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两个极端,很明显,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死得很快。 在他心里,蓝暮林就属于前者。 他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在钟止离身后有一个黑影,他想都没想,拔剑出鞘便刺了过去,钟止离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一个人已经从树上摔了下来,腹部被洛介宁捅出了一个伤口,看来不是致命伤,洛介宁提着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只看了洛介宁一眼,便头一歪死掉了,是咬舌自尽。 洛介宁刚放下这个人,顿时看到周围一圈的黑影,便知是被包围了。 他看向蓝暮林,那边还在不知给他做什么,钟止离拔出剑,道:「应该是上午那些人。」 洛介宁「嗯」了一声,那边蓝暮林已经察觉到了,但是依然低着头没有一丝要理他们的意思。 洛介宁看过去,这些人见了他们是玄天楼的人也照样追杀,看来是些亡命之徒,他笑了笑,提剑上步,五六个人围上了他,洛介宁刚甩开一个,从身后飞来暗刀,洛介宁飞身挡了一下,道:「你们真不厚道!居然使暗器!」 那些人没一个理他,洛介宁先朝使暗器的那人刺去,他剑法敏捷,几个转身击退了后边缠上来的人,怀里一掏扇子便飞了过去,那扇子铁骨尖锐,上边沾着毒,一人被刺中立马倒地,洛介宁抽空拔了回来,一脚踹倒了一个彪形大汉,朝那边看去,钟止离已经解决了五人,过来帮他了。 洛介宁:「……」 就算他速度快,也没有必要这样吧? 他趁钟止离还没到,一手剑一手扇子飞了个身解决了两个,转身后抽出剑又一剑甩了上去,五人全部倒地。 他站在中央朝赶来的钟止离挑挑眉,得意地笑起来,转头一看,那边蓝暮林不知是不是已经解了毒,跪在地上不动作了。 两人朝那边走去,却见那蓝暮林闭着眼像是在礼佛般,南望也闭着眼,两人面对面不知在做什么。 洛介宁伸出手在蓝暮林眼前晃了晃,没反应,抬头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钟止离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片刻后,南望缓缓睁开了眼,愣了愣,随即像是终于活过来了般,一下子抱住了蓝暮林,嚎啕大哭了起来。 洛介宁被他吓了一跳,跳了起来,问道:「你干嘛?」 南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一直念着「师父」,愣是这两人不知他们做什么,现在也该明了了。 钟止离蹲下身,把蓝暮林的手抓起来,摸了摸脉,眼神沉了下来。洛介宁一看他那表情,便知了。 他们等南望哭够了,洛介宁这才问道:「你师父他……对你做了什么?」 南望眼睛哭得通红,把身上的银针都拔了下来,接着把蓝暮林放在地上,声音沙哑道:「我只是听师父提起过,他的师父曾经教过他一种秘术,可以替别人换一命,不论是中毒,剑伤,还是大病,我以为师父他……」 说罢,又低低地哭了起来:「我没有师父了…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洛介宁倏地瞪大了眼睛,差点站不稳,他拉过钟止离,声音有些缥缈道:「好像是……」 钟止离没明白他在说什么,问:「是什么?」 洛介宁一阵眩晕,道:「碧云府的秘术!起死回生!」 他有些恍惚,拉着钟止离道:「碧云府的掌门必须掌握的一门秘术,传说可以起死回生,但是谁也没见过……」 南望总算是清醒了一点,抬头问道:「你说我师父是碧云府的掌门?」 洛介宁静了半晌,压抑道:「你师父不是掌门,他是门生。」 但是为何他会起死回生术? 他拉开一直抱着蓝暮林的南望,南望立马惊叫起来—— 那蓝暮林,皮肤已经开始泛白了,与那坑中的尸体无异。 蓝暮林本就肤色白皙,这会儿皮肤泛白,白得却有些吓人,洛介宁一把拉开了南望,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南望拉着蓝暮林的衣襟,道:「师父怎么办?」 「蓝公子不能留在这个地方。」洛介宁只说了一句,钟止离已经过来把他背在身上,道:「你带着他,我们走。」 洛介宁立马把南望拉起来,安慰道:「我们帮你把你师父送走,快点!」 三人很快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南望有些喘不上气来,洛介宁道:「钟笑,先把他们带到前边的空地上去。」 「好。」 前方一片池塘,那块空地似乎是赶鸭的地方,左右没人,离镇子上已经有些远了,洛介宁猜测就算跟到这里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边的村户较多,时不时会有些行侠仗义的人在这种村子里驻扎,看见不爽的人或事就要上前掺一脚。
第43页 钟止离把蓝暮林放下,他已经全身泛白,洛介宁心头一寒,问道:「会不会是那个人?」 钟止离皱着眉,道:「应该是。」 那蹲在蓝暮林身边的南望通红着双目喊道:「不会是大伯!大伯不是那样的人!」 洛介宁蹲下身,静静道:「有些人,不是你看上去那样简单。」 南望不相信他的话,摇着头,眼泪又开始流下来了:「我跟师父来这里的时候,没地方住,大伯就把我们邀过去了,每日给我们准备了饭菜,待我们特别好,一定不会是他!」 洛介宁没法,站起身,道:「先把你师父安顿一下吧。」 「师父……是我害了你……」南望伏在已经僵硬的蓝暮林身上低声哭泣,像是喃喃道,「师父教过我不能冤冤相报,我便应了你,可是……」 洛介宁也是没有预料到他才刚刚遇见蓝暮林便是这种情形,背过身紧锁眉头,很是不安,钟止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忽然转过身来,道:「南望,你看着你师父,我去找找他。」 南望倏地瞪大了眼,道:「你去找大伯?」 洛介宁点头,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南望晃晃悠悠站起了身,道:「我也跟你去。」 「你不是很相信他吗?」 南望有些嗫嚅,钟止离道:「那蓝公子怎么办?」 洛介宁看他有些犹豫不决,斩钉截铁道:「你要是信得过我们俩,你带着你的师父找一处安顿去,我们替你去看看那人究竟值不值得你信任,到时候我们来找你,行不行?」 南望望了望两人,最终点下了头。 洛介宁看了钟止离一眼,跟他约定了见面地点后,两人便前后离去,南望走回蓝暮林身旁,一把抱起他,在他耳边安慰似的温柔道:「师父,别怕,浅思带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咋不说话嘞(笑哭)我一个人说话好没意思啊(掩面) 第19章 云开(五) 洛介宁和钟止离赶到那瘸腿男人的屋子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了。洛介宁一脚踹开大门,骂道:「这个混蛋!」 钟止离看了看屋子里边,跟他们来时无异,桌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这屋子看起来似乎很大,里边还有两个房间都上了锁,洛介宁上去就是一脚,没踹开,洛介宁又踹了几脚,终于把门给踹裂了,木门轰的一声就倒下来了,里边的场景让洛介宁眼前一亮。 几张小桌子拼在一起,上边放着几根蜡烛,一张床,看起来是那瘸子住的房间,洛介宁顾自走进去,里面传来一股霉味,看起来倒不像是睡人,而是放杂物,洛介宁皱了皱眉,上前一脚把床板踢翻了。 钟止离:「……」 床板一掀开,露出里面一个黑色的罐子,上面盖着盖子,洛介宁拔出剑把上边的盖子掀掉,屏息凑上前看。 钟止离问:「是什么?」 「应该是毒药。」洛介宁把它搬出来,倒了一点在桌上,像是水一般,只不过有些轻微的刺鼻气味。 他放下罐子,看了看那桌子,打开抽屉,发现里边什么也没有,但是却没有落灰,他低着头道:「什么东西被拿走了。」 钟止离出去看向另一间房间,一推手便开了,他朝里边看了看,道:「这是蓝公子和南望住的。」 洛介宁去了厨房,发现灶台上便还放着一个面粉袋,里面面粉快没有了,钟止离在后边问道:「他不会是在和面的时候放了毒吧?」 洛介宁揭开锅盖,上边还有没有出锅的包子,已经熟了,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一个个不同形状的,有的像兔子,有的像青蛙,有的像老虎,做的栩栩如生。 洛介宁随手拿起了一个塞嘴里,又拿了一个递给钟止离,钟止离问:「没毒?」 洛介宁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大可能会全部放毒。」 钟止离低头咬了一口,洛介宁在厨房里转了半圈,又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啃了起来,看到钟止离才吃了两口,不禁道:「赶紧吃,咱们还得追他去呢。」 他转了一圈,下了定论:「我觉得不是包子的问题,南望肯定偷酒喝了。给蓝暮林的酒没有问题,给我们的有问题。」 钟止离吃完了一个,点头道:「他为何要跑?」 洛介宁随手又拿了两个包子,笑道:「怕是出去了,还没回来。」 钟止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刚想出了厨房,便听见有个声音在喊:「我的老娘啊,这是遭贼了吗?」 洛介宁躲在厨房门后边,看了门口的钟止离一眼,两人同时拔剑出鞘。 那瘸腿男人走到厨房门口,刚想推门进去,钟止离提剑刺了上去,那男人反应极快,竟被他躲了过去,洛介宁一脚踹开了木门,那男人后退几步惊讶道:「两位这是做什么呢?」 洛介宁没跟他废话,上前朝他左脚刺去,男人灵敏地退后,嘴里不停歇地放炮:「两位公子太无礼了吧?!」 洛介宁笑道:「大伯,蓝公子被你毒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人果真一瞬间诧异万分,还没开口,钟止离刺了上来,招招致命,男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左脚着地拿起竹杖往前挡,洛介宁一剑砍过去,那竹杖外边裂开,竟然露出里边一根细长的铁棍,洛介宁朝他左手砍去,活像是拿着一把菜刀,男人左右夹击,不得不朝门口退去,洛介宁飞身转到他身后,堵住了他的后路,朝他背后刺去,男人铁棍挡住了钟止离的剑,来不及躲开,后背勐的被洛介宁一刺,却是刺偏了,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他注意到自己刚刚买回来的面粉,立马蹲下身把面粉袋朝钟止离扔去,钟止离连忙后退。
第44页 洛介宁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转身朝他打来,洛介宁刚想回击,那人竟然沿着墙壁飞上了屋顶,铁棍一戳,把屋顶戳出个洞,然后飞上去了。 洛介宁跳上桌子攀上屋顶反手一撑也上去了,朝上边一看,那人已经没影了,他刚想踢两脚,发现自己站在屋顶,于是作罢,跳了下来。 刚下来,他差点摔断腿—— 那钟止离一身黑衣已经被面粉染成了仙子,一头青丝成了雪,活像是个雪娃娃,他正在抹脸,洛介宁差点被他的一脸天真笑成了精神病,腿都站不稳了,扶着门框指着他大笑:「哈哈哈哈你这跟那个谁,那个跟我上辈子的有仇的门生太像了哈哈!」 「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啊!」洛介宁被他盯得不笑了,正经道,「你怎么这么好看呢。」 他说着上前帮钟止离拍掉身上的面粉,道:「被他跑了。我就知道他肯定不简单。」 钟止离问:「为何?」 洛介宁笑道:「之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看他手上尽是茧,不可能是拿竹竿拿出来的,应该是使用什么需要一只手握着的武器,果然,是铁棍。」 钟止离忖度片刻,倒是没想到他观察得这么仔细,随即问道:「他身上会不会带着毒药?」 洛介宁伸出手给他把头髮上的面粉轻轻拍掉,道:「我觉得他抽屉里的应该是毒药的配方,他随身带着。」 洛介宁给他拍了半天,头髮上还是半白,他不禁笑道:「就这样吧,挺好看的。」 他走进之前进的那个房间,拿身上的酒壶装了满满一壶毒药进去,然后把罐子端出去,把毒药全部洒在了他门前那堆草垛上,点了把火,没点着,钟止离在他身后道:「湿了点不着的。」 「哦。」 洛介宁道:「我们带去给人研究解药,那人就算跑了,恐怕还会造出其他毒药,我们先去找南望。」 钟止离顿了顿,问道:「那个人,为何要装瘸?」 洛介宁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刚才拿的两个包子,递了一个给他,道:「怕是很难知道了。」 他刚想吃包子,却见远远的,一条狗飞奔过来,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正是上午朝他狂吠的那条狗,心生一念。 他等那狗跑到自己身前来,把嘴边的包子扔了过去,那狗立马跳了几下咬住了包子,洛介宁把它引到屋子里,他跑到房间里,把他方才踢翻的床板抓了回来,把上边的被子抱了起来,给那狗闻了闻。 钟止离明白他要做什么,站在门口等着他,洛介宁把狗引到门外,道:「去吧,把那个大叔找回来,我给你吃包子。」 大狗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立马撒腿跑了出去。洛介宁啧啧嘆道:「没想到我跟他还挺有缘的。」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默默道:「挺有血缘的。」 洛介宁听了也不气,笑嘻嘻靠到他身边,瞅着他手里的包子道:「你不吃给我吃呀。」 本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钟止离都没有犹豫,伸手给了他,倒让洛介宁有些错愕,笑道:「你对我这么好啊?」 钟止离只转身道:「我们现在去找南望吧。」 洛介宁边吃着边跟在他后边,看着他半白的头髮,眼里漾起暖暖的笑意,心里暗暗想,若是他真的到了这个年纪,他们还能不能像这样悠闲地走在一起呢? 两人和南望约定在离他们分开的那个池塘不远处的一个山谷处,洛介宁和钟止离赶到的时候,南望已经挖了一个坑,刚要把蓝暮林安置进去,一看他们俩来了,刚要问钟止离那头白髮是怎么回事,洛介宁便问道:「南望,你有没有偷喝酒?」 南望被他这么一说,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洛介宁再次问道:「你有没有偷喝你大伯的酒?今天中午的时候。」 南望低着头道:「就偷喝了一口。」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的眼神里透着「我说什么来着」,南望像是意识到什么,立马辩解道:「不会的!前几天我每天都偷喝过,也没什么问题。」 钟止离道:「今日他给我们倒的酒,是掺了毒的。」 南望一听,眼睛立马瞪大了,神情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洛介宁抱着剑幽幽道:「你的大伯,瘸腿是装的,手上那根竹杖是铁棍,还有,他在他的床底下藏了一大罐毒药,方才我们过去的时候,被他跑了。」 南望不可置信地退后了几步,愣愣地把腰间的那个水壶取下来,洛介宁问道:「那里边是不是装了酒?」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道,这个南望,可是跟年少的他一模一样啊,只不过他更为恶劣,已经不是一个两个水壶的问题了。 南望木楞地点了点头,道:「我出来的时候,偷偷装的。」 说着,他似乎是想看看那酒是不是真的有毒的,打开了,洛介宁冷冷道:「你再喝了,就没人能救你了。」 南望手一抖,差点把水壶抖掉了,洛介宁勾起脚边一个石子,一脚踢过去,把他手里的水壶踢倒在地,里边装的酒尽数撒了,酒香味醇厚,洛介宁皱了皱眉。 南望忽然跪在地上,朝着蓝暮林的尸体喃喃道:「师父都跟我说了不能喝酒,可是我还是偷喝了……」 钟止离看了蓝暮林一眼,心里微微有些难受,还是帮忙把土掩盖在蓝暮林的尸体上,蓝暮林眼睛闭着,神色很是安详,像是睡着了,下一刻就会醒过来,洛介宁走到南望身边,轻声安慰道:「不怪你,怪那个做出毒药的人。」
第45页 南望抬头看了洛介宁半晌,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大伯会是那样的人。」 洛介宁嘆了口气,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是怎么住到他家里的?」 南望看了一眼正在掩盖蓝暮林尸体的钟止离,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用力点了点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w-框框是毒药极其相关 也不知道为什么毒药是禁忌词 第20章 云开(六)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关于蓝暮林和南望的回忆,我先提醒你们一下~ 「那小子居然还敢来这里!给我追!」 男人尖锐的声音一出,立马从他后边跑出来几个男孩,一个个凶神恶煞,朝前边那个惊魂不定的男孩冲去,男孩一见他们来了,立马把手里的包子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他已经练就了逃跑的技能,只要撒开腿,没谁能追得上他,面前就是小巷,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如履平地,他早已把这镇上所有的巷子记得清清楚楚,为了能够逃跑的时候跑得快点。 他穿过几个巷子,转头一看,果真后边已经没了身影,他松了口气,从破得有些脏的衣衫里取出那个包子,一双瘦小的手捧着这剩下的半个包子就啃了起来。 男孩像是营养不良,白得有些吓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颊已经凹陷进去,如果不是那双滴熘熘转着的大眼睛,或许会被别人以为是一具干尸。唯一有点不同的是,男孩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上边刻着一朵缠枝梅花,看起来价值不菲。 他似乎是狼吞虎咽,吃完后,他在衣服上抹抹手,刚想走,前边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是刚才追他的男孩,他们手里都握着一根几尺长的木棒,站在前边的男孩兇狠狠道:「你这个兔崽子!每次都跑到这里来讨饭,店里的生意都被你拉了去!」 后边一个男孩恶狠狠道:「今天不打死你,老子跟你姓!」 男孩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无辜,嘴里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姓南」,立马撒腿转身跑了,却没想到后边也走出了几个人,方才那个男孩笑得阴狠,道:「前几次都是被你这么跑了的,你以为我们还会上当?!」 两面夹击,男孩急中生智,攀着墙壁往上爬去,后边一个人大喊:「别让那小崽子跑了!」 他们飞快地冲上去,一人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脚腕,男孩没穿鞋,光着脚想踹上一脚,可是力气已经全部使在手臂上,他没踹成,倒是被下边的人一把拉了下来,男孩的手臂被墙壁刮出了几道血痕,来不及喊痛的他,已经被一圈人围在了墙面前,他眼神里闪着恐惧的光,双手无意识地抱着头,只听得有个人说了声「给我往死里打」,他便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了。 意识慢慢回笼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他身边说话。 「别打死了,打死了可是人命。」 「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叫花子,怕什么人命?」 「那也是人命,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们店还开不开了?!」 「行了行了,你们过来,把这小兔崽子扔外面去!」 接着,他被託了半路,那些人一把把他推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已经是夜里了,他被抛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抬头看,可以看到夜空上繁星闪烁。 他做了个梦,那是个很遥远的梦境,在梦里,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他们一个温柔地笑着,一个牵着他的手,要带他回家,家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一个村子里,可是那个村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惊叫了一声,身边牵着自己手的父亲已经消失了,他的母亲脸上还带着笑,但是却已经是疯疯癫癫了,那没人的村子忽然钻出来好多孩子,他们指着他说他是野孩子,是野种,他们骂得好难听,他要去找他的母亲,可是一转眼,他的母亲已经跳河死了。 梦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他勐的睁开眼睛,眼角划过两滴泪,他伸出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这才发现,已经是白天了。 他动了动四肢,发现已经动弹不得了,整个人就像是临死前的鱼一样,他猜想,自己的两条腿应该被那些人打断了。 他靠着墙角,用尽力气伸出手攥住了颈间那块玉,那玉,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可是尽管饿着,他从来没有进过当铺。他闭了闭眼。他知道,这是一条人们来往最少的巷子,若是他死在这里,恐怕也要花上几天的时间才会被发现尸体。他觉得有些累了,想好好地歇一会儿。 他听人说,人死之后,就会经过奈何桥,再重新转世投胎,那么,下一世的自己应该不会是一个没爹没娘没人要的惨孩子,要是好一点的话,他希望每天能够吃上两顿,如果能够吃到一点肉,就好了。 他觉得乏了,眼皮渐渐抬不起来了。 依稀中,他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可是,他再也没有力气去听是谁在说什么了。 =w= 有光。 有光在他眼前,像是一把利刃,活生生让他抖了个激灵。 他渐渐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蓝色的人影,那人正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什么,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席上,身上的那件破衣服竟然已经换下了。他摸了摸颈间,那块玉还在。 他的动静惊动了男人,他转过身来,笑道:「醒了?」
第46页 他看向他,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他像是那个牵着自己手的男人,眉目温柔,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点点暖意,他恍惚间已经热泪盈眶。 男人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轻轻道:「南望。」 他看到,他的话一说出口,面前那个男人很明显地一怔,随即笑道:「我叫蓝暮林。」 「是你救了我吗?」 蓝暮林点点头道:「休息一段时间,你就能好了。」说罢,他问道,「你的家在哪?」 南望移开了目光,神情显得有些呆滞,道:「我没爹没娘,他们说我是野种。」 蓝暮林给他盖被子的手一顿,随即笑道:「一朝为师终生为父,以后,你便叫我师父吧。」 南望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陌生和疏离,这个男人,为何要救自己?为何要当自己的师父?他以人的施捨为生,但是那些人,不是眼神中带着可笑的怜悯便是悲天悯人的自以为称之为善心的东西。 他看了看,这里好像是个茅屋,怕是那些农民在田地上搭的用以乘凉的小屋子,看来,这个人也不是很有钱嘛。 他这么想着,便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蓝暮林看着他的睡颜,眸中波光流转。 南望的双腿被人打断了,要休养三四个月,才能正常走路,蓝暮林便在这田间的茅屋里照顾了他三四个月,南望心里一直疑惑,为何这建茅屋的农民还不来看看,他家的茅屋被一个风度翩翩的蓝衣男子占据了呢? 田间的麦子已经收割完了,只剩下麦秸,南望不知道蓝暮林为何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能给他带来米饭,他破天荒地吃上了他一直想吃的肉,还是每顿都有,他心里的芥蒂在吃了三四天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是真心在照顾他。 他能坐起来的时候,便问了:「师、师父,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救我?」 蓝暮林只是淡淡一笑,道:「我是经过这里,正好看到你躺在巷子里,便救了你。」 南望望着门外一片黄土地,心里暗暗道,已经收割完了啊。 他们每夜躺在一个小小的茅屋里,蓝暮林没有跟他挤在一张蓆子上,他打了个地铺,每夜便躺在地上入睡,南望有些过意不去,已经入秋很久,怕是凉意入骨。 他很想让他上来跟自己睡,但是却没有那个勇气。 他看蓝暮林身上没有佩剑,也没有佩刀,便认为他是经往于此的商人,亦或是赶考的考生,直到他能下床了,蓝暮林忽然道:「我是习医之人,教不了你剑法刀法,你愿意学医吗?」 南望愣了半晌,三四个月来,蓝暮林很少跟他说话,他自然也不敢问他,以为他是性子冷,这时候忽然说要叫他习医,不由得愣住了。 片刻后,南望点了点头。 蓝暮林道:「你大抵已经恢復了,跟不跟我走?」 南望急急道:「我跟你走。」 蓝暮林对他一笑,把他从席上抱了下来。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被他养胖了很多,之前脸上的凹陷此时已经看不到了,一张脸上白白净净,终于是有了点人样。 他被抱到地上,轻轻地说出三个字:「谢谢你。」 蓝暮林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柔情:「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他们收拾出了茅屋,出了田野,南望便看到陆陆续续有人遇见了他们会跟他们打招唿,他听清楚了,他们说的是「蓝公子,多谢你了」。他想了想,想通了他心底的疑惑,他的师父,怕是在给镇子上的人治病,拿了钱才能给他买饭来吃。 他心底泛起丝丝暖意,他不知这个蓝暮林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孩子如此关心,但是,他知道,在他临死前把他从死神手里捞起来,让他体会到了爱的这个人,是他一生的恩人。 第21章 云开(七)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回忆~ 蓝暮林带着他辗转了几个镇子,靠着他那双妙手回春的手,他们竟一路温饱,没有风餐露宿。南望也洗干净双手,跟着蓝暮林学起了医。蓝暮林说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是块习医的料,他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心里悄悄立了目标——他要像他师父一样,能够靠着一身医术行走江湖。 他们一路从徐州走到了兖州*,蓝暮林的名声渐渐被一些人传开了,一到兖州,便有人过来求他,南望听明白了,原来这兖州有个镇子上忽然传开了一种奇怪的病,听说得了这病的人再也不能开口说话,神志也迷迷煳煳的,蓝暮林受邀到了那个镇子,这才发现,得这病的人还不多,只有几个人,但是这几个人均是农民。 蓝暮林先在一户人家家里落了脚,这户人家共有四人,老人一个,一对夫妻,丈夫已经神志不清不能说话,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算是一代单传到如今,老人见蓝暮林一来,立马拉住了他的手哭诉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南望看着床上那男人,道:「师父,会不会是田里面有什么东西,他们不小心吃了?」 蓝暮林安抚好了老人,道:「他是在哪里忽然出现这种症状的?」 那人妻子道:「也就是前几天,从田里回来,忽然就这样了,我们家就他一个出去做农活。」 蓝暮林问:「那么,有没有同伴看到的?」
第47页 她摇头道:「家里几亩田都是他一个人打理,那天又正好是下雨天,就他一个人去了田里看看,谁知道……」 说罢,便要哭起来,南望道:「师父,我们去看看吧!」 蓝暮林先是辞别了这两人,刚要出门,家里十几岁的男孩伸出头来问道:「公子,你们会治好我爹的吧?」 蓝暮林转头,对他一笑道:「我们尽力。」 他们去了男人的耕地,田地上已经收割完了,只剩下几只鸟儿飞来飞去,南望看了看周围,一头雾水。 蓝暮林顺着田垄走在田野中央,一边问道:「南望,若是下雨天,他们会来这里看什么?」 南望很不理解,道:「既然麦子都收割完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呢?」 蓝暮林指着地上道:「你看,他们会把麦秆铺在地里,如果下雨了,麦秆就会腐烂,变成肥料,这块地就不会变得越来越贫瘠,他过来看,应该是看有没有人把他们地里的麦秆偷走。」 南望问:「怎么会有人偷麦秆?」 「麦秆可以燃烧,或者有的人没地方睡,随便抓一把麦秆就可以当蓆子,他应该是当心这种事发生。」蓝暮林走到田边,道,「如果真的是来看这个,我想不会好端端得病,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 南望转了个身,周围都是金黄色的一片,问道:「去了哪里?」 蓝暮林顿了顿,没接他的话,对南望道:「我给那人把过脉,看脉象,应该不是中毒。」 南望吃了一惊,问道:「那是什么?」 「幻术。」蓝暮林盯着前方,眼神里有莫名的情绪。 「幻术?」 南望忽然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师父会跑到这里来看麦田,想必,是不想让那家人听到这个结论。他听说过幻术,那是一种极难掌握的秘术,听闻一旦被施术,就相当于是陷入了施术者编织好的幻境,很难脱身出来,只有施术之人才能解开。 南望不可思议道:「那不是……」 蓝暮林点点头,道:「是御虚宫的秘术,但是也不一定只有御虚宫的人才会,江湖上各种人都有,学什么的都有,这里离御虚宫还远,应该是有什么修士在背后做什么。」 南望急急道:「那么,岂不是救不了他们了?」 蓝暮林笑着摇摇头道:「也不一定,虽说六派各有各的秘术,但是就像无尘轩的天罗地网,也不是一定有把握抓住想抓的人,这种幻术,若是修为不够,是很容易破解的,但是需要媒人。」 南望啥也不懂,问道:「媒人是什么?」 「施术者编好了幻境,如果有媒人进去打破这个幻境,那么,被施术者自然就醒过来了。」蓝暮林顿了顿,继续,「但是,这个媒人,很有可能成为牺牲者,死在幻境里面。」 他继续解释:「幻术,最先是心术的创始人诸元如提出来的理论,后来被御虚宫落下了现实,要想进入幻境,需要媒人会读心术。」 「读心术?!」 南望色变,转而两眼放光,道:「师父,真的有读心术这种东西啊?」 蓝暮林轻轻点头,道:「有的。」 「那师父你会吗?」 蓝暮林看着他一脸期待,有些揶揄道:「不会。」 「啊~」南望果真有些失望,随即小声道,「我以为师父什么都会呢!」 他笑了笑,拉上南望,道:「我们先回去,看看怎么解了幻术。若是解了,便知道他来这里之后还去了哪里。」 两人又回去了,老人一见了他们,连忙问道:「公子,有没有看出什么?」 蓝暮林毕恭毕敬道:「大爷,能不能再让我们见见令郎?」 老人立马把他们带进了内室,他的妻子正在给他餵粥,那个孩子在一边看着,见了他们进来,连忙叫了人。 南望看向那个男人,躺在床上,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眼神涣散呆滞,像是肉体还在,灵魂已经随天而去了,一双手伸出来胡乱抓着,他妻子连忙把他的手塞进了被子里,对蓝暮林歉意地笑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蓝暮林问道:「他还认得人吗?」 男孩出声道:「爹连我都不认得了。」 老人道:「村子里其他那些人都是这副样子,半死不活的。」 蓝暮林上前看了看他的神色,出声道:「你遇见了谁?」 片刻,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蓝暮林退后半步,南望上前道:「师父,他是不是听不见?」 蓝暮林点点头,道:「看来修为还算不错。」 「那怎么办?」 蓝暮林转身道:「大爷,我需要去求助一个人,你们能不能等我几日?」 老人倒是没说什么话,只点了点头,蓝暮林看了看那男孩,对南望道:「你留下来,陪着那个孩子,师父几日后就回来。」 南望点了点头,也没问他去哪,但是他知道,师父肯定是去找那些会读心术的人来了,他相信师父肯定会回来,于是欣然留了下来。 蓝暮林一走,南望拉着那个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有些怯弱道:「我叫田天。」 南望像是找到了同伴开心道,「你好,我叫南望。」 老人在一边听着两个孩子聊天,看到南望的那一剎那,他也要过来陪他们说话,问道:「你叫南望?」
第48页 南望点点头,看着这个方才还在抹眼泪的老人,不由得语气轻柔起来,道:「老人家你放心,我师父可厉害啦!肯定会帮你把你儿子治好的!」 老人点点头,看着他,眼里闪着柔和的光,问道:「你跟你师父多少年啦?」 田天在一边道:「你师父这么年轻,肯定还没成家吧?」 南望道:「当然没有啦,我是我师父两年前捡的,那个时候我师父救了我一命,我就拜他为师啦!」 田天托着腮帮羡慕道:「我要是也能拜师就好了。」 老人一把拍在田天头上,骂道:「等你爹好了再想着拜师的事!」 「哦。」田天被祖父一拍,立马泄了气。 老人问道:「孩子,你跟你师父是从哪里来的啊?」 南望笑道:「我们是从徐州过来的,我就是在徐州遇到我师父的!」 田天问道:「徐州?是不是在我们旁边啊?」 老人又拍了田天一掌,道:「远着呢!」 田天头低得更低了,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南望看着他们,眼里闪着羡慕的光,道:「你爷爷对你真好!」 田天切了一声,道:「还对我好呢,天天说我没用!」 老人一个眼神看过去,田天立马闭嘴了。南望下意识地笑出了声,随即道:「我还没有爷爷呢,我连爹娘都没有。」 田天一愣,看向了他的爷爷,老人目光柔和下来,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摸,道:「孩子,你遇上你的师父,真是太幸运了。」 田天咧出一个真诚的笑,道:「以后我的爷爷就是你的爷爷啦!」 南望一怔,问道:「真的吗?」 「真的!」田天一把握住他的手,笑得天真无邪。 几日后,蓝暮林按照约定回来了,南望发现,他的旁边多了一个白衣公子,那男子看起来只比他大一点,满脸严肃,看起来特别冷淡,他们一进门,南望立马扑了上去:「师父!」 蓝暮林笑着接住了他,问道:「没给人家添麻烦吧?」 田天在一边道:「南望可讨爷爷喜欢啦!」 蓝暮林跟他们说过话后,对那白衣公子道:「里面请。」 公子朝主人打了招唿,便随着蓝暮林进去了,两人把门一关,所有人都要在外边等,田天悄声问道:「你师父好神秘啊?那是谁啊?」 混了几天,两个孩子已经完全混熟了,南望道:「我也不认识,不过肯定是我师父带来的救星!一定能治好你爹的!」 老人在后边伫立着,静静地听两个孩子说话,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孩子都等得不耐烦了,田天悄悄问:「你师父怎么还没出来?」 南望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老人拉过两个孩子道:「你们过来吃点点心好不好?」 「好!」 两个孩子立马跟着老人进了厨房,老人拿出几个包子,一人手里塞了一个,笑道:「赶紧吃吧,过会儿凉了。」 南望笑嘻嘻道:「谢谢爷爷!」 田天嘿嘿道:「爷爷对你这么好,你要不要跟你师父说留下来啊?」 南望眼睛一转,笑道:「好啊,等会儿我跟师父说说看!」 两人吃完了包子,那扇紧闭着的门终于开了,南望立马跑上前,便看到他的师父跟着那位白衣公子出来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南望兴奋地问道:「师父!是不是治好了?」 蓝暮林点点头,便见那田天牵着老人要进屋,他道:「大爷,令郎还在睡,睡醒便好了。」 一直在旁边等待的妻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掩饰了自己的兴奋,忙鞠躬道:「真的多谢您两位了!」 南望朝里边看去,那男人果真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站在师父身边,看着他们三位进去看他,问道:「师父,他……」 蓝暮林给他解释道:「这位是石微沉公子,这位是我的弟子,南望。」 南望忙叫了人,石微沉只是朝他点了点头,道:「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 蓝暮林摸了摸南望的头,道:「我跟石公子去给别的人治病,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南望乖乖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出去了,心里默默佩服起自己的师父来,他居然真的能够找到会读心术的人!那个石公子,必定会读心术!不过他的样子真是严肃过头了,跟师父相比真的是天地两端。 一直等待夜幕降临,他的师父才回来了,所有的人都治好了,身边却没有了那个白衣公子,蓝暮林道:「石公子已经回去了。」 南望问道:「师父,石公子是兖州人吗?」 蓝暮林笑道:「很巧,诸元如大师隐居在兖州。」 兖州* 兖:yǎn 第22章 云开(八)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一觉睡到天荒地老……回忆到此结束啦 蓝暮林回来了,老人留他们要住一夜,田天拉着南望要跟他一起睡,蓝暮林独自在门外站了半晌,老人默默地站到了他身后。 「大爷,您怎么出来了?」蓝暮林站到他身边问。 老人嘆了口气,道:「真是多谢你了,我们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的。」 「大爷客气了。」蓝暮林笑得如同夜空的稀星,明亮而清朗,老人竟愣了一会儿,随即道:「公子,能不能,跟你说件事?」
第49页 蓝暮林点头道:「什么事?」 「我跟你说,今天天气很好,可以看星星,我带你去!」田天悄悄在南望耳边说,拉着他要出门。 南望道:「会不会被发现啊?」 田天打断他道:「没关系,我爹我娘都在睡觉,爷爷一睡就很难醒,走吧!」 两个少年手牵着手要出门,却见大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南望一把拉住他,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手势,田天立马噤声。 两人侧着头偷听外边的动静。 「很多年前,我是有个女儿的,她啊,在全村里是最漂亮的女孩子,在她18岁那年,有个特别厉害的剑客来我们村子里,我女儿她一眼就爱上了他。 「丫头觉得,她可是整个村子最漂亮的姑娘,那剑客肯定要爱上她的,她跑去找人家,那个剑客果真也爱上了她,两个人在一起了,她娘怎么劝,丫头都不听,硬是要跟着剑客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听说还生了个孩子呢,她娘都来不及看看外孙长什么样,就咽气了。丫头只以为自己把娘给气死了,倒不敢回来了。」 田天小声道:「爷爷好像在说我姑姑的事。」 南望看着田天,没有说话,认真听着他说话。 「没过几年,丫头给她哥写信,说她被人骗了,也没成亲,人把她给甩了,现在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没着落呢,把她哥气得睡不着觉,要去找那个剑客算帐,可是他哪是人家的对手啊,被人家赶了出来,本来是想找丫头回来的,结果谁想到,丫头她……」 说到这里,老人抹了抹眼泪,嘆了口气道,「丫头就这么没了,她哥差点就疯了,我一个老头子也没用,做不了什么,要不是公子来了,我们家唯一一个也就没了。」 蓝暮林柔声安慰道:「大爷,过去的便过去吧,人不是好了吗?」 老人点点头道:「是啊,公子,不知,您那个弟子身上有没有一块玉,上边刻着一朵梅花呢?」 蓝暮林点了点头,道:「我遇见他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攥着。」 老人嘆了口气,缓缓道:「丫头走之前从她娘那里偷了一块玉,上边就是刻着缠枝梅花,那是她们家的传家之宝。」 蓝暮林倏地一愣,随即明了。 在门后偷听的南望一怔,整个大脑似乎已经当机了,连后来的话都没有听清。 「我算是那个孩子的外公,我看公子是个可以託付之人,那孩子,便交给你了。」 蓝暮林微微倾身,道:「多谢大爷的信任。」 南天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刚想问南望,却见他在发呆,一把拉过了他道:「他们好像要进来了!」 南望这才回过神来,木讷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房间。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了颈间的那块玉。 老人道:「你还是不要让孩子这么早知道他的事情,那剑客,实在是……」 老人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嘆气,蓝暮林暗忖片刻,开口道:「大爷,那剑客,姓南?」 老人悲哀地点了点头,似是不愿意再开口了。 翌日,蓝暮林带着南望要告辞,一群人围住了他,手里拿着各种东西要馈赠与他,蓝暮林都一一婉拒了,南望还有些捨不得田天,挥着手喊道:「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田天躲在老人的身后悄悄抹着眼泪,目送两人走远。 「爷爷,你说的那个梅花的玉,好像南望身上也有一块。」 「……你是不是又偷听我说话了!」 「那是姑姑的玉吗?」 「不是,那是你奶奶的玉。」 「那为什么会在南望身上?」 老人摸了摸他的头髮,慈祥的面容上已经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化成了刀刻般的痕迹。 「师父师父,你现在知道,那被施了幻术的人去了哪里吗?」 蓝暮林牵着他边走边道:「那些人去了一个地方,看到了一些东西,被有心人看到了,所以为了封口,就只能倒霉了。」 南望问道:「师父,他们看到什么了?」 蓝暮林微微弯起嘴角,却是无话。 南望看他不说话,自顾自说道:「师父你也不知道吗?他们没告诉你吗?」 「告诉了。」蓝暮林笑着摸摸他的头,道,「以后,师父再告诉你吧。」 南望「哦」了一声,心里想着,这师父肯定是觉得他还小呢,其实他已经不小了,昨夜里听到的那些话,他已经听了个大概。 这么说来,那个老爷爷,是自己的外公,而田天,是自己的表弟了! 他心里想着这些,却不愿意让师父知道,外公跟他说这些,肯定是想要让他跟着他师父好好习医,以后要像师父一样靠一身医术行走江湖,拯救苍生。 可是,外公说的,和他那个梦境却是有些不一样,他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和外公说的一样,是被他的父亲抛弃了才想到去死的,还是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有他的父亲,为何会抛弃他的母亲? 这些,一直在南望的脑海里不断盘旋,每夜一闭眼,他便思考着这些,以至于被师父都看出来他有异样了。 「你在想什么呢?」 蓝暮林看着他啃着包子都能发呆,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他们已经到了扬州,路过一个小镇子,便在此处落了脚,客栈的老闆听闻他们是行医人,立马给他们端了好菜好酒来,这小镇子里,最缺的就是到处救人的医生了,碰上这样的人,简直比见鬼还难。
第50页 南望痴痴地望向蓝暮林,这才注意到他师父已经开了酒罈子,不禁问道:「师父,我能喝吗?」 蓝暮林想了想,道:「给你喝一点。」 说着,给他倒了一小杯酒,南望端起酒杯就喝了下去,却呛到了,咳得心脏都快呕出来了,蓝暮林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抚着,道:「慢点。」 南望咳完了,望向他师父,见他师父端着酒杯看了看,便跟他一样干了。南望去吃菜,问道:「师父,行医之人是不是不能喝酒的啊?」 蓝暮林点点头,道:「今日是特殊的日子。」 南望笑呵呵道:「什么特殊日子?」 蓝暮林低眉没看他,南望却在那一剎那见到他眼里的悲伤,满得快要溢出来似的,倏地,南望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心疼。他的师父,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这样的一面,他的师父,从来都是笑如春风,待人处事都是温良以先。 南望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蓝暮林蓦地收起情绪,笑道:「没什么。」 又来了。 南望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师父也有伪装,原来他的师父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师父是这么世界上最无忧的人,原来,世上是没有人是正真的无忧无虑的,他们不过是收起了他的悲伤,不让别人看出来罢了。 南望夹菜的手一顿,看见他的师父又倒满了一杯干了。 南望张张嘴不知要说什么,他想要阻止他的师父,可是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了下去。直直地看着蓝暮林灌了两坛,把自己给灌醉了。 南望看着还要喝的蓝暮林,连忙抓住他的手道:「师父师父,你喝醉了,别喝了吧?」 蓝暮林听了他的话,笑了笑,道:「好。」 南望觉得趁这个时候问师父有什么烦心事,恐怕师父酒醒之后会很尴尬,于是他强忍住心底的好奇,道:「师父,要不要吃饭?」 蓝暮林笑得有些过分,几乎是吃吃笑着,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喝酒啊?」 南望知道他这是发酒疯了,忙道:「师父你忘了,我已经问过你了。」 蓝暮林摆出很惊讶的样子,道:「是吗?我跟你说什么了?」 南望:「你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听到这里,南望又从他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悲伤,同刚才不一样,没有压抑,浓得化不开,以至于那双明眸似乎都染上了一层霜。 南望有些无措,他觉得还是要安慰安慰自己的师父,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便看着蓝暮林闭嘴了。 半晌,蓝暮林终于开口了:「三年前。」 南望愣了一下,问道:「三年前怎么了?」 「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罢,南望分明看到,那个一向以笑待人的师父,哭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先是无声地哭泣,而后,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南望彻底惊呆了,他听着他师父哀恸的哭声,似乎要把沉压在心底多年的难受都尽数倾泻出来,夜里很安静,他的声音更加的扣人心弦,那种沉痛,透过哭声,南望却只能了解其中之一二。 能让他的师父醉酒后如此失态,他无法想像,到底是谁,对他做出了什么事。 蓝暮林哭了很久,久到南望的腿已经坐到没知觉了,这才发现,他的师父似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南望这才起身,想把他搬到床上去,可是又怕吵醒他,站了半晌,他也没下个决定。这个时候,蓝暮林忽然醒了,他迷迷煳煳地抬头,看见南望站在他面前,用力咧出一个笑,道:「我去睡觉了。」 南望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晃晃悠悠地起身,然后幽灵一般飘到了床上,南望忙过去帮他盖被子。 蓝暮林躺着好好的,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南望脚步一怔,下意识问道:「是谁?」 蓝暮林忽然转过身,南望却听见了他说的那个名字。 他愣愣地站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才转身熄了蜡烛。 夜里,蓝暮林似乎是做了噩梦,醒了好几次,南望一直都没睡着,躺在他身边,心早就飞了,他一醒,南望立马转过身来问道:「师父,怎么了?」 蓝暮林却像是呓语,嘴里不断念着一个名字。南望凑近才听清,他一遍一遍念的是「浅思」。 翌日,南望一睁开眼,便看到蓝暮林正襟危坐,见他醒了,上前问道:「南望,昨夜,我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南望本意识还模煳着,听了他这话,立马就清醒了,想了半天才道:「师父,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了。」 果真,此话一出,南望见到他预料当中的反应,蓝暮林低着头,半晌才道:「南望,你收拾好,我有话跟你说。」 南望不敢懈怠,忙起了床,他心里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师父昨夜他说梦话的事,还有昨天他大哭一场,恐怕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端坐在蓝暮林面前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好了草稿,如果他问了,他就说,如果他没问,那他就当做没看见没听到,总之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忘了。 蓝暮林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啊?」 南望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愣住了。
第51页 蓝暮林道:「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了,你打算怎么办?」 看他低着头不说话,蓝暮林道:「我不知道你对你的身世还记得多少。」 南望道:「是不是我娘被我爹抛弃了,我娘跳河死了?」 蓝暮林顿了顿,道:「大抵如此,那么,你恨你爹吗?」 南望似乎有些呆呆的,道:「我娘死了,我被别人骂野种,被别人欺负,差点死了,是不是都是我爹的错?」 蓝暮林认真地点了点头。 南望忽然笑了,道:「师父,若你是我,你会不会恨我爹?」 蓝暮林刚想说话,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记忆,他忽然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观世人百态,终于明白,若是劝他,只怕会是落得跟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他开口道:「若我是你,我必恨他。」没等他说话,他又道,「但是,我不会去报仇。」 他一句报仇,把南望说得一愣,像是被看穿了心思般,他抿了抿唇。 蓝暮林道:「且不谈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你若是杀了他,你还能在世上立足吗?弒父的罪名,是洗不清的。」 南望忽的激动,喊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蓝暮林难得严肃,道:「你是我的弟子,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变成那个样子?」 南望勐的低下头,喃喃道:「可是他害得我……」 「害得你被人欺压,被人辱骂是吗?」蓝暮林语气柔了下来,道,「可是你不是遇见我了吗?」 南望怔怔地看向他的师父,一时无话。 蓝暮林道:「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你会怎样?或许你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对吗?你遇见了我,现在过得怎样?还有人会欺负你吗?」 南望呆呆地摇了摇头,听他又道:「一朝为师终生为父,我不就是你爹吗?」 南望不知为何忽然热泪盈眶,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了:「师父我、我……」 蓝暮林对他一笑,道:「人活在世上,就是要记得那些高兴的事,忘了那些烦恼,才会活得自在,不是吗?」 南望忽的想起来昨夜他师父抱头痛哭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却有点悲中生喜。 他们在那镇子待了一些时日,离了那镇子,蓝暮林说,听闻豫州好像有个镇子里的人无缘无故中毒死了,他们要往豫州去了。 第23章 云开(九) 他们安葬好了蓝暮林,围在一处说话。洛介宁伸出一个手指道:「几个问题,第一,你师父在救了那些人之后,必定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却没有告诉你,对吧?」 南望点点头,道:「师父怕是觉得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洛介宁点点头,道:「第二个,你说你在一个很少人会经过的巷子,为何你师父会出现在那里?」 南望抬起头,似乎有些错愕,随即道:「我也不知道。」 洛介宁又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三个,我大概猜到你父亲是谁了。」 说罢,他看向钟止离,钟止离朝他点点头,洛介宁道:「姓南的很厉害的剑客,除了玄天楼的掌门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人。」 南望直直地看向他,木楞地点了点头。 洛介宁收起三根手指,看向南望,有些难以开口道:「你师父口中的浅思,你想知道是谁吗?」 钟止离问道:「你知道?」 洛介宁一把捂住他的嘴,无语道:「你也知道,忘了而已。」 南望涣散的眼神忽然发出光来,急急问道:「是谁?」 洛介宁收回手正色道:「孤云一去最难忘,南浅思,50年前是江湖上一夜成名的剑客,他手里的那把孤云剑,是当时名剑排行榜上第二位。」 南望问道:「他跟师父是什么关系?」 洛介宁欲言又止,看向钟止离想寻求帮助,这才想起来钟止离啥也不知道,这才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关系?」 南望似乎是没听懂他的话,还想问,洛介宁立即打断了他,道:「你师父找到那些会读心术的人是在兖州?」 南望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听他又道:「那么跟你师父一起治疗的人是不是也知道那些人到底看到了什么?」 钟止离在一边道:「你能找到他们?」 洛介宁笑嘻嘻道:「我虽然知道不诸大师在哪里,但是我们可以问啊,我都不信,整个兖州就没有知道心术后人在哪里的。」 南望道:「那我们要去找他们吗?」 洛介宁起身道:「先找到那个下毒的人,再去吧。」 钟止离把南望拉起来,道:「我觉得你师父说的很对,忘了烦恼事,你才能活得自在。」 洛介宁难得从钟止离嘴里听到这样劝勉的话,像看外来生物一般新奇地看着他,南望已经是没了魂魄,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洛介宁道:「我让一只狗去追他了,我觉得那狗叫得挺大声的,我们应该能够找过去。」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三人从山谷出来往镇中心走去,想要找个客栈落脚,想来那些人再猖狂也不会公然在民居客栈里闹事,洛介宁很识相地找了个最贵的客栈。但是后来证明,洛介宁的猜想是错误的。 南望早早要歇息,洛介宁趁机跑到钟止离房间里说话,钟止离早知道他会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洛介宁跳上椅子蹲着道:「你觉得掌门像不像是那种抛弃妻子的人?」
第52页 钟止离很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像是。」 他说不像是就一定不像是,洛介宁摩挲着杯沿道:「难不成不是他?」 钟止离缓缓道:「掌门至今没有娶妻。」 洛介宁吃了一惊,问道:「为何?」 他话一出口便露出后悔的神情,想必钟止离也不知道,果真,钟止离只是看着他没说话,洛介宁喝了口茶道:「我比较在意的是,蓝暮林为何不去碧云府,前世他是碧云府的第一门生,按理来说不大可能在外边行医也不回来的。」 钟止离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没接话,洛介宁又道,「不过也不排除一种可能,50年前,我知道碧云府好像是起内讧了,大掌门乐化尘无缘无故死了。」 钟止离问道:「你说,蓝暮林跟此事有关系?」 「或许是。」洛介宁看他又低下了头,于是拍拍桌面,看着他抬起头这才道:「我跟你说件事。」 钟止离:「什么事?」 洛介宁的笑有些虚,道:「南浅思名妄,痴心妄想的妄。」 钟止离愣了愣,问道:「南妄?」 洛介宁点头:「对,所以一开始见到那孩子的时候我有些惊讶。」 钟止离欲言又止,终是道:「那么,蓝公子说的三年前是什么意思?」 洛介宁道:「我猜测,应该是指蓝暮林自己的记忆里,三年前南浅思死了,那么,按时间推算,不大可能是宣宁二十几年的事,应该是在50年前的那场混战里,南浅思死了。」 钟止离道:「他能重生,说明他在那时候也死了?」 「应该是。」洛介宁出奇地没有笑,一脸严肃,跟他的蹲在椅子上的样子很是不搭,钟止离忍不住道:「你好好坐着。」 洛介宁有些出神,听他这么一说,竟然真的把腿放下去,端端正正坐好了,手里握着那个茶杯,直直看着前方道:「钟笑,我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最清晰的记忆就是你死在我面前的样子,就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 钟止离没说话,不动声色饮茶。洛介宁喃喃道:「所以蓝暮林醒过来的时候,肯定也是非常痛苦的。」 钟止离问道:「为何?」 洛介宁看向他,道:「好友死在自己面前,你会如何?」 钟止离抿了抿唇,艰难出声:「不知道。」 洛介宁看着他的样子,像是被蛰了一般忽然回过神来,立马把茶喝了,茶杯往桌上一扣,又重新跳上了椅子,笑道:「好歹我们十几年的交情,我死在你面前,你会怎样?」 钟止离知他这是又要作孽了,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埋了你。」 「这么冷漠啊?」洛介宁咂咂嘴,若有所思道,「若是明日找不到那个人,你说南望会怎样?会不会蓝暮林一死,他就想找南承书復仇了?」 钟止离望着手中的茶杯,摇摇头道:「不大可能。」 洛介宁跳下了椅子,晃荡了半圈,道:「那我去睡了啊。」 钟止离在背后道:「我们可以去问问掌门,有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 洛介宁转身看向他,眼里尽是笑意。 正这时,忽然一声尖叫远远传来,洛介宁蓦然脸色一变,钟止离剑已经出了鞘。钟止离道:「好像是南望的声音。」 洛介宁推开门,外边的迴廊没有一个人,南望的房间就在洛介宁的房间旁边,洛介宁刚想走过去,南望的房门已经开了,一个挺年轻的打杂女子一脸歉意地端着个木盆出来了,朝这边的洛介宁和钟止离抱歉地笑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给这位公子的木盆翻了,洒了他一身。」 钟止离问道:「他没事吧?」 女子摇摇头笑:「没事没事,是温水。公子在里边更衣呢。」 女子又对这两人鞠了鞠躬,说要去拿拖把来拖地,两人目送她下楼,洛介宁上前踹开他房间的门,里边更衣的南望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一咕噜把衣服套上去,羞红了脸道:「你干嘛呢!」 洛介宁环视了一周,地上一滩水,还在冒着热气,他靠着门框揶揄道:「哎哟,你沐浴居然是个女孩子给你端水进来?怎么我没有这种待遇?」 南望瞪着他道:「你自己可以跟老闆说,老闆会安排的,还不止给你端水盆呢!」 钟止离听不下去了,拉着洛介宁出去道:「去睡吧。」 洛介宁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看得钟止离莫名其妙。 翌日,洛介宁一大早就进房间把南望给提起来了,在他耳边道:「起来啦!」 南望睡眼惺忪,被他摇了半天这才转醒,他望了望外边,才刚刚天亮,坐起来迷煳了半晌。洛介宁看他肿着的双眼,心里一阵心疼,脸上却笑着道:「想不想找到你大伯啊?」 南望立马起床,钟止离和洛介宁在外边等着他,谁知人还等到下来,耳边就传来一阵狗吠声,两人对视一眼,洛介宁撒腿就跑,前头一个转角冲出来一只大狗,洛介宁定睛一看,果真是那只狗,他往那边一看,只见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他拔出剑沖了上去。 既然这只狗追到这里来了,应该那男人就在附近,洛介宁飞上屋檐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此时天刚刚亮,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远处有叫卖声,但是在巷子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还没有起床。
第53页 洛介宁跳了下来,那狗躲得远远的,似乎在怕什么,洛介宁蹲下身学着狗叫了两声,想把它引过来,结果巷子外出现了两个人影,南望一脸好奇地问:「你学狗叫做什么?」 洛介宁立马站好,撇开这个话题,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钟止离道:「应该不在这里。」 洛介宁走向那只狗,笑得一脸灿烂轻抚狗头,道:「乖乖,你从哪里来?」 那大狗本见了他要狂吠的,这时候却像是被吃了胆子一样,蜷缩在洛介宁怀里瑟瑟发抖,洛介宁拨开它背上的毛,发现一块青一块紫的,立马就明白了。 这东西必定是被那铁棍打了。 看来,它已经找到了那死瘸子,只不过被他吓回来罢了。洛介宁使出浑身解数,那狗也不愿意再带路了,气得洛介宁差点一剑刺死了它,南望一把挡在他跟狗面前,劝道:「公子,莫要杀生!」 洛介宁没好气道:「我又不信佛!」 说罢,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对钟止离一笑道:「不过我信你。」 钟止离面不改色道:「我也信你。」 南望看着他们两个莫名其妙的对话,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洛介宁路过南望身边的时候故意装作不小心踩了一脚那狗的尾巴,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那狗像是受了惊般,拔腿就跑走了,洛介宁立马反应过来,道:「跟上跟上!」 三人追着一只大黄狗在晨光熹微的小巷中穿梭,有人正好起床开门便看见三个黑色的人影在追着一条大黄狗,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骂了不知谁家的祖宗后用力把门关上了:「真晦气!」 三人追了好一段时间,出了巷子,大黄狗直直朝一片墓地蹿去。那块墓地荒草丛生,离街市已经很远了,洛介宁看着那狗像是被什么吸引过去一样,心里不禁疑惑,难不成,这块墓地里有什么? 那狗忽然在前边停住了,三人一停下来,便皆瞪大了眼睛—— 那男人,已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了。 仍是昨日逃出去穿的衣服,腹部被砍了一刀,血濡湿了衣服,连带着地上都是暗红一片,滚在一边的铁棍上都沾上了斑斑血迹,男人表情很是痛苦,南望细细看了看他的腿,又看了看那铁棍,确定那就是他那根竹杖之后,道:「大伯昏过去了。」 洛介宁蹲下道:「救活他,有话要问。」 钟止离看南望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看伤口,道:「不是剑刺的。」 洛介宁问道:「是刀吗?」 钟止离点点头道:「应该是。」 南望转头对两人道:「还在流血,需要止血。」 洛介宁问道:「要什么?」 南望从身上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从里边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子,把里边的东西倒在他伤口上,然后取出一团棉花一团布给他包住了,这才堪堪止了血。 南望道:「大伯是被人追杀了吗?」 洛介宁在一边幽幽道:「可不是我们,我们一直待在一起。」 钟止离道:「是刚才的事。」 洛介宁点点头,刚才那大狗跑过来,应该不是被瘸腿男人打出来的,应该是被另一拨人打出来的。恐怕是看到杀戮场面,才吓得狗胆都没了。 南望起身道:「过一会儿应该会醒。」 洛介宁皱着眉围着男人转了半圈,问道:「怎么要杀不杀死就抛在这里?」 他暗自忖度,这时候看到了旁边趴着的大黄狗,忽然明白了,道:「肯定是你对吧!」 南望不知这洛介宁怎的又跟大狗哥俩好了,问钟止离:「公子,他怎么了?」 钟止离道:「你大伯应该知道这狗在追着他,把狗赶走,想让它去找人过来,他们听到狗的动静,肯定上来追狗,加上他昏迷了,以为他快死了。」 南望恍然大悟,点头道:「大伯挺聪明。」 洛介宁冷哼道:「不是我找这蠢东西去追他,你大伯已经死在这里了。」 南望闭嘴不说话了。他发现,这个洛公子嘴真的很毒。 洛介宁轻抚狗头道:「怎么会有人要追杀他?」 南望摇头道:「不知道,我们住在大伯家的时候,没见过有什么人找过他。」 洛介宁:「那就只能等他醒了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了一次~感觉好多了!今天提早一点发! 第24章 云开(十) 三人一个跟狗亲热异常,一个呆呆地看着男人,一个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地上那人才转醒。 男人一醒,便要抓起身边的铁棍上前再战三百回合,南望一把按住了他道:「大伯,别动,你身上有伤。」 男人见是他,愣了愣,一把抓住南望的右手,也顾不上什么身份的变化,似乎是有些心急如焚道:「我女儿……我女儿!」 南望不知他说什么,只呆呆道:「啊?」 洛介宁心底有些疑惑,放开了狗上前问道:「你女儿是谁?」 男人只是紧紧抓着南望道:「快去救我女儿!」 洛介宁耐着心道:「你不告诉我们你女儿是谁,在哪里,我们怎么去救?」 男人眼里终于恢復了一丝意识,望向洛介宁急急道:「我把我女儿放在碧云府,那些人不知道会不会出卖我!」
第54页 洛介宁蹲下身道:「大叔,你为什么会把你女儿放在碧云府?」 男人却是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南望在一边道:「大伯,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男人看了南望一眼,像是吃了定心丸般,终于点了点头,嘆了口气,不再瞎着急,像是自我安慰般道:「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洛介宁干脆坐在了地上,准备等他开口讲述他跟他女儿的小故事,那大黄狗见了他醒来,跺着小碎步到了洛介宁身边,看他坐着,干脆一脚踩在了他怀里,往他怀里一钻,活生生一副小媳妇的样。洛介宁推了两下没推动它,干脆让它去了。 「那毒,不是我做出来的。」男人开口道,「我跟我女儿来此住宿,正好碰上那伙打劫的,我女儿刚从外边回来,他们抓了我女儿做人质,灌了毒药给她,我拼了命才把我女儿从他们手里抢过来,他们说那毒药半个时辰就会发作,我用了药,让我女儿处于假死状态,我把她送到了碧云府之后就躲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们出来要解药,只有拿到解药才能解毒,昨日他们找了个跟我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在街上变戏法,我之后追过去,在这里找到了他们。」 洛介宁静静听完了,一把拍在乱动的大狗身上,笑道:「大伯,那你为何给我们下毒?而且,昨日我们去你家,你跑什么?」 男人解释道:「那些人里边也有穿着玄天楼门派服的人,我以为你们跟那些人一伙儿的,没想到你们反而怀疑起我。」 洛介宁倏地一怔,朝钟止离看去,钟止离却是静静地看向男人,那男人接着道:「昨日他们变戏法,我知道是为了引出我,因为我偷了他们一坛毒药,昨日被你们赶出来之后,我到处问那些人之后去了哪里,才追到的。」 洛介宁心里暗忖,昨日那场变戏法,蓝暮林正好掺了一脚,所以之后他们派人过来围攻蓝暮林了,只不过,就不知这人说的「里边也有穿着玄天楼门派服的人」是真是假了。 男人道:「我还没介绍自己,我是铁棍李,在江湖上混的人,名字是不要的。」 洛介宁装模作样点了两点头,道:「那么,你为何又信不过碧云府的人?」 铁棍李道:「昨日那场戏法,我也分不清是否是我的女儿。」 洛介宁适时地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一把,道:「昨日那个女孩子已经被烧死了,蓝公子亲自揭露的。」 「什么?!」 铁棍李果真大惊失色,牵动了伤口,他龇牙咧嘴地喊痛,钟止离一手按在洛介宁肩上,示意他不要再刺激人家了。 南望似乎是有些欣喜道:「所以大伯不是下毒的人。」 洛介宁还要开口,钟止离扒开了他,道:「那么,现在去见了你的女儿,没有解药,不一样救不了他吗?」 铁棍李忽然转向钟止离,一把按住他的手道:「我知道碧云府的秘术,可以起死回生,蓝公子曾经告诉过我,若是碧云府不答应,可以去扬州找一位高人,他精通医术,可以以命换命。」 洛介宁不动声色地把铁棍李按着钟止离的手给扒开,道:「蓝公子便是以命换命,救了南望,所以,你想如此救你女儿吗?」 南望在一边忽然道:「不可以!如果你女儿知道了,她会很痛苦的!」 洛介宁看向南望,抓着大狗的手蓦然收紧,把大狗吓了一跳,从他怀里飞奔出来。 铁棍李摇摇头笑道:「你不会明白的,你师父,该是跟我一样想的。」 南望刚要说话,钟止离问道:「你知道那位高人在哪里吗?」 洛介宁不由得心生怀疑,蓝暮林果真会把这种事告知一个只留他住了几晚的男人吗?怕是,蓝暮林用的,不是碧云府的起死回生,而是…… 铁棍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扬州的浮尘舍,蓝公子告诉我的。」 南望有些惊讶道:「师父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个地方。」 铁棍李笑道:「我把我女儿的情况跟你师父说过了。」 洛介宁听罢,站起身一脚踢开靠过来的狗,道:「那现在去看看你女儿还在不在碧云府吧。」 南望把铁棍李扶起来,问道:「大伯您走得动吗?」 「走得动。」铁棍李在南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洛介宁看过去,明明见他一脸痛苦却要硬撑,不由得心生一念,他走到钟止离身边小声道:「钟笑,若我中毒了,你会不会以命换命?」 岂料钟止离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道:「不会。」 洛介宁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耷拉着脑袋道:「哦。」 那狗又要蹭上来,洛介宁却没了耐心,一脚踢过去:「走开!」 那狗不知这人怎么喜怒无常,一下子对它好如哥俩,一下子巴不得它赶紧滚蛋,一双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碧云府位于豫州赋灵湾,由于当年跟着无尘轩走,建派的时候巴不得离扬州越远越好,他们三人拖着一个伤员要从扬豫边界走到赋灵湾花费了不少时日,幸得没有人上来追杀铁棍李,到赋灵湾的时候铁棍李的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 碧云府一见是玄天楼的人,立马去报告掌门去了,那张宛益在清阁见过钟止离,便让他们进来了,见了那铁棍李,这才明白是来干嘛的。 张宛益微微有些歉意道:「你给的毒,我已经研究了一月余,但是我从未见过此毒,到现在也没能制作出解药。」
第55页 铁棍李问道:「我女儿,还在这里吗?」 张宛益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诧异,道:「不在这还能在哪?」 她带着他们去见了铁棍李的女儿,洛介宁一见那女子,便瞭然。那女子身着粉红藕裙,脖子上挂着一块玉,眉旁有一颗红痣,确实跟那日的女子一模一样,但是明显这女子浑身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气质,不像是她们身上星火将熄般的死寂,即使是躺在这里,都给人一种灵动的感觉。 铁棍李伸手抚上他女儿的脸,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钟止离道:「张掌门,此回来,我们是来带走这位姑娘的。」 张宛益讶异道:「带去哪?」 铁棍李略微低头道:「多谢张掌门这些日子对小女的照顾,我要带她回扬州了。」 张宛益明了地点了点头,看向钟止离道:「不知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钟止离道:「我们正好在豫州查案。」 南望望着铁棍李有些吃力地去抱起他的女儿,想上前帮忙,洛介宁一把拉住了他,道:「怎么的,你还想上去抱啊?」 南望被他说得脸一红,道:「我只是想大伯可能……」 「那也轮不上你担心。」洛介宁打断了他,上前帮铁棍李抱起他的女儿。 南望:「……」 钟止离:「……」 南望:「钟公子,洛公子一向都是如此吗?」 钟止离:「嗯。」 洛介宁笑嘻嘻道:「大伯,您女儿叫什么?」 「李明嫣。」 「明嫣?好名字。」洛介宁转而低声问道,「大伯,使人假死的药是什么药?」 铁棍李一愣,随即也低声道:「祖传秘药。」 洛介宁心里暗自忖度,他以前倒是听过有这么一种药,相比之经脉全部封死而使人猝死的药,这种药止于之前,封住了所有的脉络,从而使人暂时出于假死状态,客观上说可以延长人的寿命,但是这只是传说,江湖上有没有这么一种药,都还是天方夜谭。 洛介宁帮完了他便回到钟止离身边,见这两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有些好笑道:「你们干嘛呢?南望无知也就算了,钟笑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他这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钟止离不跟他说话,南望也转头不看他。 洛介宁颇有些好笑,一手捞了一个道:「我们现在回扬州啦!」 南望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刚想抱怨,却见那钟止离被他搂在臂弯中一言不发,只是差点被他拉得一个趔趄,下意识伸手抓住他,却没想到一把抓在他腰上,吓得洛介宁退后几步松了手,很夸张地叫道:「你干嘛!」 钟止离看着他夸张的动作有些难言,站住了身不再说话了。南望终于从他的魔爪中逃出来,终是松了口气。铁棍李已经背上了他的女儿,跟张宛益告辞了,四人往扬州方向去。 第25章 月明(一) 扬州的浮尘舍,洛介宁从没听过这么一个地名,一路上铁棍李靠着问路才堪堪有个大概地点,他们跟着铁棍李身后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一直到依稀看见了七台山,洛介宁这才道:「快到玄天楼了。」 南望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止了步伐,双目圆瞪。洛介宁注意到他的异状,问道:「怎么了?」 南望摇头道:「我不去玄天楼。」 洛介宁笑:「只是经过,又没说去。」 铁棍李不知南望的情况,道:「离玄天楼远着呢,还要走一些路。」 南望却像是有些不情愿道:「能不能不去玄天楼?」 铁棍李道:「不去玄天楼。」 洛介宁趁着铁棍李走在前边,凑到南望身边道:「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南望摇摇头有些茫然道:「不知道。」 洛介宁还想问,却被钟止离从背后拉着腰带拉回了他身边,洛介宁看他一脸正色,只好作罢,自言自语道:「他哪有那么脆弱。」 他们一路问路,终于问到浮尘舍位于九明山附近,日夜不停便往九明山赶。听闻九明山是座灵山,这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很早以前有位仙子下凡就是下到了这座山,还在这里住了几百年,因而这座山沾了仙气,听闻若是心灵诚服有贤有德的人上了这座山,便会晴空万里暖阳普照,若是阴险小人上了这山,便要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当地的人都不敢上去,唯恐自己是山神以为的阴险小人,而那浮尘舍,就建造在这灵山上面。 他们到了山下的镇子上落脚,客栈里的伙计来跟他们说起那九明山的故事,洛介宁问道:「那么,那浮尘舍里边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咯?」 伙计忙点头道:「可不是,听说他们是那位仙子的后代,只有他们在那山上,山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洛介宁问道:「你这么说,是这山以前出过意外?」 伙计蓦然压低了声音道:「是呢!听说以前那位高人下山了,那山可是大风大雨颳了好几天,一直到高人回来才停了,那山下的人家都遭殃咯,山上的泥石流冲下来,连尸体都找不到的!」 南望问道:「那位高人为何要下山?」 伙计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钟止离问道:「有谁见过那位高人吗?」 伙计脸上浮现出惊悚的表情,道:「怪就怪在这里,每日来这里拜见那位高人的人多了去了,能上去的是少数,即使是上去了,一下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问他高人长什么样也都说不知道。」
第56页 洛介宁来了兴趣,摸摸下巴道:「这么神奇吗?」 铁棍李把他女儿安置在房间后再出来,听了这话,问道:「那位高人,姓甚名谁?」 伙计仍是摇头:「不知道。」 洛介宁讥笑道:「什么也不知道,那位高人不会是你们瞎编出来的吧?」 伙计大惊失色,连忙捂住了洛介宁的嘴道:「使不得使不得!客官,您可莫要背地里说高人的坏话!我们这镇子会遭殃的!」 果真,他一说罢,屋外忽然一片惨澹,开始飘起雨来。洛介宁看了一眼,半信半疑道:「这么灵?」 伙计像是松了口气道:「幸得你没说什么伤大雅的话,不然可不是下小雨的事了,以前就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让他上山,他站在山下骂,立马就一道雷下来把他噼死了!」 洛介宁有些好笑地望向钟止离,钟止离却是一脸淡然,似乎刚才他没有听到伙计的话一样。 正是这会儿,外边的雨忽然打了起来,噼里啪啦像是打鞭炮一样,洛介宁调笑那个伙计,道:「这不会是有人在山下骂高人吧?」 伙计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就听到本在门口招客的老闆跑了进来,一边擦着脸一边急急道:「不得了了!要死要死,这又是哪个孙子得罪了山神?」 话音一落,外边一道雷噼了下来,轰隆隆的响声让洛介宁都有些害怕,南望缩着身子凑到钟止离身边弱弱道:「钟哥哥,我怕。」 钟止离伸出手帮他捂住耳朵道:「没事。」 外边雷电交加,里边洛介宁听着那句「钟哥哥」,看着靠在钟止离怀里的南望,心头里勐然起了「我之前为何会心疼这个小崽子」的怨念。 铁棍李叫了两壶酒,坐在一边闷头喝着,似乎并没有听到外边的动静。洛介宁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跟铁棍李对饮,一边摇着头道:「诶,看来我们这时候是上不去山了。」 铁棍李嘆了口气,道:「没事,多这一两天,我也多活一两天,多看看我的女儿。」 洛介宁举酒杯的手顿了顿,随即朝他伸去,笑:「对不住了大伯,之前在你家伤了你。」 铁棍李挤出一个略灰暗的笑容,道:「我也对不住你,对不住蓝公子。」 两人干了一杯,洛介宁看着外边的天气,咂嘴道:「之前还晴空万里,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 铁棍李只是闷头饮酒,并没有接他的话。洛介宁倒满了一杯酒,转身递给钟止离,对他一笑,钟止离这才把捂在南望耳朵上的手放了一只下来,接了他的酒杯,仰头喝了。 洛介宁看他居然真的接了,连忙又殷勤地递了杯上去,这次南望伸手接了,一脸沉闷喝了,洛介宁想说什么话,皱了皱眉,还是闭了嘴。 外边灰濛濛的一片,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已经见不到有人在雨中狂奔了,几个路过此的落鸡汤跑进来避雨,叫了几壶酒,围在一桌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原先这客栈里就他们一桌人,现在多了一桌,说话声更是穿透了整个中堂。 「这又是谁惹了山上的神仙啊?刚刚不还好好的嘛?」 「谁知道啊,真是好久没见过这天气了,怕是又要死人咯!」 「我早些时候还看见有几个人跑到这里来求见高人呢,怕是又得罪他咯!」 「这些人还真是啊,我们当地人都不敢上去,一个个熊心豹子胆要见神仙,你看看,惹祸了吧!惹了祸又是咱们担着!他们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这一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呢,你看看,幸得今年收割收得早,不然可就完蛋咯!」 洛介宁听出了他们当地人对这些来求见高人的外来人的不屑和嘲讽,心里却暗暗忖度,既然是这么有名的一个地方,自己不知道,钟笑应该知道的呀,不然,铁棍李这么多年混江湖,也该知道的呀,为何他们都不知道这么一个很多人求见的神仙之山? 他吆喝了一句,道:「那边的哥哥们!能不能问一下,那些去见高人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那边几个人见着这陌生面孔,心想着恐怕又是新来的,一个转着酒杯漫不经心道:「可不就是那些希望升仙长生不老的傻蛋!」 洛介宁心里明了,看来,果然他们不知道是有原因的,江湖上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有想要升仙的想法?他们最希望的,是于万人中无敌,若不是有个皇上还坐着宝座,可能他们更希望的是称帝—— 江湖上的皇帝。 洛介宁又问:「大哥,那高人怎么还会让人上去啊?」 一人道:「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那些人到底升没升仙!」 洛介宁看再问下去估计就要把他轰出去了,于是很乖巧地闭了嘴,正巧这会儿,南望要回房间,钟止离便带他去了,铁棍李喝完了两坛酒,也回房间去了,怕是这个天气提不起人的兴趣,洛介宁也觉得没意思,喝完手里的酒也要回房,正巧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腰间一把剑,面容看不清,在暴雨里徐徐而行,像是在细雨里漫步,全身已经湿透了,却是从容不减,直直走进了这间客栈,对老闆道:「来间房。」 洛介宁坐回了原地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着这是哪里来的大师,看气势就觉得不凡,正巧这时,那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洛介宁跟他对视一眼,总算是看清了这人的容貌,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第57页 好年轻的一张脸!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那人已经低着头回房了。 洛介宁起身也回房,外边仍旧是狂风大作,吹得屋顶都沙沙作响,洛介宁猜想可能风再大点雨再大点着屋顶就该被掀了,一阵雷响,洛介宁趴在桌子上暗嘆天气不好心情也不好。 雨一直下个没停,本以为最多第二天就会放晴,没想到这雨一直下了三日还是一片阴沉,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洛介宁趴在中堂的柜檯上问老闆:「这是得站在山下一直骂才会下这么多天雨吧?」 老闆摇摇头也一脸无奈:「我们也不知道啊,你看,一下雨,我们这店里的生意可是非常惨澹啊!」 南望已经习惯了雷声,坐在洛介宁旁边吃着包子道:「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钟哥哥说他身上钱不多了。」 洛介宁听闻此言,伸出手在南望脸颊上恶狠狠一捏,阴沉沉道:「乱叫什么呢!」 南望被他捏得生疼,刚要大喊,洛介宁一把拍在他的脑门上,道:「就知道吃!他没钱了你还不一样吃!」 南望可怜巴巴道:「可是我饿啊。」 正这时,那个戴着斗笠的神秘年轻男子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直直往柜檯这边来,洛介宁这是第二次见他,这三天他就没出过他的房间,不知道吃喝拉撒是怎么解决的。 那人往柜檯上扣了银子,朝老闆道:「不住了。」 老闆好心道:「公子,外边雨大着呢,你要去哪啊?」 那人没答话,直直往门口走去,一出门,那么大的雨,他似乎又像是在雨中漫步般,迈开脚步就没停过,悠悠闲闲出去了。 钟止离和铁棍李一直坐在桌旁,这会儿看到那人,问道:「大伯,你认识那人吗?」 铁棍李摇摇头道:「不认识,怪人一个。」 确实是怪。 洛介宁摸着下巴思考,南望小声道:「洛公子,那个人为什么不撑伞?」 洛介宁道:「雨又没多大,撑伞做什么?」 南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再望望外边的倾盆大雨,可能是觉得他身边这个男人也有点问题,起了身走到钟止离身边去了。 洛介宁问老闆:「老闆,这个人以前见过吗?」 老闆立马摇头道:「怪人,没见过。」 洛介宁问:「会不会也是来找高人的啊?」 老闆朝着已经没了影子的雨里看了几眼,道:「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在整理大纲,所以接下来都会不定时修文,所以除却19:00的更新都是捉虫,就不用点进来啦! 第26章 月明(二) 大雨狂风三天三夜,外边一片混沌,像极了盘古开天地,又像是一团气把整个天地都笼罩了,整个视野灰濛濛的一片,外边传来消息,雨水成灾,洪水把山下的沟谷地区全部填平了,已经汇成了河流小溪湖泊,镇子上的地面上全是反光镜,所有的湖泊都涨了水,若是再下个几天,或许整个镇子都要淹了。 一行人已经困在这客栈四天,雨是越下越大,外边的情况越来越恶劣,南望有些害怕了,问:「钟哥哥,我们不会是进了地狱吧?」 洛介宁差点就一脚踹死了他,骂道:「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南望连忙躲进了钟止离怀里瑟瑟发抖:「他好兇……」 洛介宁现在是越看他越不顺眼,干脆朝老闆借了套雨衣,铁棍李在后边道:「你要出去?」 洛介宁边穿雨衣边道:「出去看看有没有路上山,怕是这雨不会停了,我们不能一直待着这里。」 南望弱弱道:「洛公子,你要是回不来怎么办啊?」 洛介宁朝他甩了一个恶狠狠的眼刀,没好气道:「我要是死了真是便宜了你!」 钟止离起身道:「我跟你去。」 洛介宁道:「不用,死一个比死两个好。」 南望张着嘴想说什么,洛介宁又恶狠狠道:「你给我留在这里!」 南望有些委屈,其实他想说的是要是钟哥哥不去是个明智的选择,若是他回不来那可不得了了。 铁棍李也想一起,洛介宁道:「您留在这里,不用担心我。」 洛介宁朝门口一站,一股灰尘的气味扑鼻而来,是雨水混着泥土的味道,洛介宁很好奇,那个神秘的男子到底是为何能够视如注大雨为牛毛,一身傲骨如寒雪中的梅花般遗世独立的,总之,他一脚踏出去,那滋味绝不是在细雨中漫步的感觉。 雨下得大,风又大,打在身上跟冰雹有过之而无不及,洛介宁顶着这雨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看到前边有座山,想必那就是九明山,他飞上屋檐,这处雨水才没有淌成河,他环视一周,过着像听说的那样,整个镇子几乎已经是浸在水里了,若是再过几天,肯定成了水城。 他往九明山方向奔去,脸上被雨水打得有些发疼,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沿着屋顶不知跑了多久,那座山终于近在眼前,他飞下来,地上的水有几寸高,他几乎是蹚在水中过去的,走了没多久,他就停住了。 果真,围着那座山的低洼地,已经全部都是水了,若要过去,恐怕要游过去,而且,水深不知多少,恐怕凶多吉少。 他围着九明山走了一会儿,发现这山果真是奇山,居然周围一圈都已经浸在了水里,然而中间却高高耸起,活像是拔地而起的一棵青松,周围一圈护城河。洛介宁觉得他这一趟可能是白来了,若要上山,只能等水退了。
第58页 他正要往回走,这时候,一个身影吸引了他。 是个黑影,远远的,正站在那护城河前,洛介宁正奇怪,提起剑便往那边靠近,几十尺的距离,洛介宁花了半晌,才终于认清,是那个戴着斗笠的神秘男子。 他正站在雨中,也不撑伞,就那么站着,面向山的那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洛介宁不敢贸然接近他,只得站得远远的心里暗暗忖度。这人不是昨日已经出来了吗,怎的这时候还在这山前?还站着一动不动的,是想当守护神吗? 他收剑入鞘,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刚想要走人了,这时候那人忽然转身了,吓得洛介宁连忙退后几步。 那人已经注意到了远处的洛介宁,直直朝这边走来,洛介宁见他没有杀意,便也上前想要跟他攀谈,两人走了一段路都定住了,男子开口问道:「你要上山?」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阁下也要上山?」 男子大大的斗笠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道:「我已经上过山了。」 洛介宁斟酌道:「阁下如何上去的?」 男子别了个身让他看清前方,伸出手指道:「从北边过去,那边有条道,可以上山。」 洛介宁抱拳道:「多谢阁下了。」 男子道:「不谢。」便要走人,洛介宁忙叫住了他,道:「敢问阁下姓名?」 男子顿了顿,开口道:「鄙人诸葛行水。」 诸葛行水? 洛介宁暗自忖度诸葛这个姓不是很常见啊,那人却已经离去了,洛介宁忙喊了一声:「鄙人洛介宁!」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洛介宁朝他指的方向走去,那山的北面果然有一条小道,但是隐藏在树林中,如果不仔细看或许看不到这是一条路,可能以为是山沟沟,洛介宁看了看,比划比划,若是过了护城河,要上山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 只是,那人跟自己萍水相逢,为何会告诉自己上山的路? 洛介宁一回去,本想着要告诉大家自己已经找到路可以上山了的,结果一脚刚踏进门,便看到南望扑进钟止离怀里,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活像是一条蛇一样缠在钟止离身上,洛介宁顿时就不爽了。 他雨衣都没脱,上前就把南望给扒开,没好气道:「你干嘛呢这是!」 南望眼里含着泪花哽咽道:「我要拜钟哥哥为师!」 「拜师?!」洛介宁望向钟止离,见他一脸无奈,便知道肯定是南望又在作孽了,拉着他道:「你钟哥哥修为还没高到可以收你为徒呢。」 南望开始耍无赖了:「我不要!我没了师父,我喜欢钟哥哥,为什么不能拜他为师?」 洛介宁把雨衣一脱,甩他一脸水,道:「我也喜欢钟哥哥,我也要拜你为师!」 钟止离把他甩在身上的水给拍掉,把南望推远点,正色道:「我不收徒。」 洛介宁道:「你看,你多为难钟哥哥。」 南望要开始撒泼了,洛介宁忙扼杀他在发芽处,道:「找到上山的路了。」 铁棍李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可以上山?」 洛介宁点头,绝口没提诸葛行水。 钟止离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铁棍李当即道:「立即出发吧。」 洛介宁立即问了老闆又借了几件雨衣,老闆千劝万劝没把他们劝下来,四人立即出发。外边的雨依然不肯小一点,这次洛介宁却没有方才那么担心,已经在这镇上住了这么些天,他希望快点办完事回玄天楼睡上一觉。 四人赶到九明山,洛介宁指着北面道:「从那边过去。」 南望终于欣赏了一回洛介宁,贊道:「这条路居然都能被你发现啊?!」 洛介宁默默受了,带着人过了护城河,往那条道上奔去。那条道没有浸在水里,但是上边很明显有两行脚印,洛介宁知道,这肯定是诸葛行水的脚印,但是他们不知道。 钟止离问道:「有人来过这里?」 洛介宁装傻:「不知道啊。」 钟止离望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怀疑。铁棍李背着他女儿有些吃力道:「看像是没多久的脚印。」 南望仔细盯了盯,道:「还是下山的脚印。」 说罢,他望向洛介宁,猜测道:「洛公子,该不会是你看到有人从这里下来,才知道这条路的吧?」 洛介宁首当其冲上去了,道:「你哪那么多废话!」 他们走了好一段山路,因下了几日雨,这里的山路特别难走,一走几步就粘了一脚的泥巴,还有雨水像小溪一样往下流,一不小心就会脚滑摔跤,南望就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差点没把洛介宁给笑死。 钟止离把他扶起来,问道:「没事吧?」 南望眼泪都快摔出来了,见洛介宁还在笑他,生气道:「钟哥哥,你看他!」 洛介宁扶着一棵树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道:「你能摔,还不让人笑了!」 南望气得跺脚,差点又摔了,钟止离望向洛介宁道:「你别笑他。」 洛介宁很受伤很夸张地抚胸口扼腕道:「钟笑!你胳膊肘往外拐!」 前边的铁棍李回头对钟止离露出同情的表情道:「你带着他们两个挺不容易的。」 钟止离默默点了点头,洛介宁冷哼一声,转身往前走,不搭理他们了。
第59页 四人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终于看到了那块写着「浮尘舍」的牌匾,洛介宁看了看四周,树林中空出了一块,建了一两座小筑,格式甚是好看,不过这大门紧闭着,周围围墙高得很,也不知有没有人在。 洛介宁敲了敲门,半晌,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人都没看就道:「不好意思,今日不见客。」 说罢,便要关门,洛介宁一手撑住了,笑道:「我们是来治病的,能不能通融一下?」 说罢,他忽然低声道:「诸葛行水给我们指路的。」 那人明显是愣了愣,随即道:「请等一等。」 说罢,他转身走了,洛介宁放下手,钟止离上前问道:「你方才跟他说了什么?」 洛介宁又装傻:「我们是来治病的呀。」 钟止离定定看向他,道:「不是,后面那句,我没听清。」 洛介宁低头轻声道:「回去跟你说。」 南望凑上前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洛介宁一把按回了他的脑袋没好气道:「跟你没关系!」 南望立马凑到钟止离身边委屈道:「钟哥哥,洛公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钟止离摸了摸他道:「不是。」 洛介宁接话:「我是很不喜欢你!」 钟止离幽幽看向他,正巧这时那个人又回来了,把门一开,道:「各位请进来吧。」 布局很简单,进了门之后便是几间方方正正的屋子,过了中庭再往前走,便是一个更大的院子,栽了好些盆栽,还放了几口缸,但是他们一进来,便被门口挂着的白布吸引了—— 那是白事。 北边的屋子里,几个白衣的男子正跪着不知在拜什么,外边大雨倾盆,声音也听不见,洛介宁皱着眉,心里暗暗忖度,看这样子,他大抵是知道了这大雨为何下了个三日三夜还不停歇了。 带路的那个小生站定在门口微微鞠躬道:「各位公子,我家师祖前几日故去,师尊已经在里边等着你们了。」 洛介宁心里一惊,果然如他所想,只怕是,他们见不到那位高人,不知还能不能救铁棍李的女儿了。 南望差点尖叫出声,钟止离在旁边按住了他,洛介宁转头前所未有的严肃道:「安静点。」 南望被他的气势吓住了,连忙噤声。几人进了屋子,原先跪着的几位男子纷纷起身让道,一个个低着头,尽是一脸悲痛,不用说,必定都是这位高人的弟子们。 他们进了最里边的一个房间,洛介宁最先踏进门,便看到一个白色人影,正朝他们来的方向端坐着,那人气宇轩扬,一身素衣也能被他穿出仙子的味道,脸上一片柔和,倒是没有骇人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悲痛,洛介宁却看得出来,这人将情绪隐藏得太好。 洛介宁微微鞠躬,那小生也没说这位师尊到底姓甚名谁,他便只能道:「久仰大名。」 那人微微颔首,面上带笑道:「你久仰的是我师父,不是我。」 这话没法接了,洛介宁报以一笑,后边钟止离和铁棍李已经进来了,四人落座,铁棍李将他女儿安放好,低头道:「让您见笑了。」 男子不甚在意,问道:「是行水让你们上来的?」 钟止离望向洛介宁,洛介宁只微微点头道:「那位公子下山时,我正好碰上了他。」 男人点了点头,道:「他是我的哥哥,鄙人诸葛行之。」 四人介绍了一番自己,铁棍李道:「诸葛公子,我们是来求教的。」 诸葛行之颔首道:「愿闻其详。」 洛介宁看去,那人谈吐举止皆是翩翩公子之风度,想必是涵养极好,和钟笑相比,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铁棍李道:「小女被人下毒,我们从豫州赶来这里,是听闻阁下能够以命换命,便想要以我的命来换小女的命。」 诸葛行之点了点头,问道:「阁下是听谁说的?」 洛介宁暗道,听镇子上的人的意思,来这里的人恐怕没几个是真的知道这高人还有这么一手的,恐怕都是上来沾沾仙气的,怪不得能够上山的人少,恐怕是只有医术界里的高手才能知道。 铁棍李道:「是一位萍水相逢的公子,他叫蓝暮林。」 那诸葛行之唇边有淡淡的笑意,开口道:「我知道蓝暮林,是一位很有医德的公子,只不过,」他忽然顿住了,洛介宁抬头,听他继续道,「蓝公子似乎是你害死的?」 洛介宁心头蓦地一惊,转头看铁棍李,他也是一脸诧异。 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诸葛行之伸手给自己添了盏茶,笑道:「各位不必惊慌,师门上下都修心术,这些,自然是能够知道的。」 洛介宁又是一惊,差点没把眼珠子挖出来贴在诸葛行之的脸上,心术?! 他望向钟止离,见钟止离歪着头也是一脸茫然,忽然心底有些痒痒,他那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南望张着嘴,想说什么,看着洛介宁,又没敢说。诸葛行之道:「小兄弟,你想说什么?」 南望这才开口道:「我师父曾经就跟我说过,他还找过会读心术的人,他们跟你一样,都是穿着白色衣服的。」 洛介宁勐然想起来,之前南望曾经说过,他师父为了破幻术的时候,曾经找了个叫石微沉的人过来帮忙的。
第60页 诸葛行之点点头,道:「你师父蓝公子,与我们还颇有些渊源,只不过……」他说着,又望向铁棍李。洛介宁猜测,他应该是不会答应了。 诸葛行之看了铁棍李几眼,随即沉吟道:「阁下未免心思有些多啊。」 铁棍李忽的有些慌乱了,道:「我只想救我女儿。」 诸葛行之点头斩钉截铁道:「我接受你的请求。」 铁棍李抬头愣了一会儿,随即忙要叩头感谢,诸葛行之又道:「我救的,是你女儿,不是你。」 洛介宁微微皱着眉看向李明嫣,心里一动,忽然问道:「阁下可否告诉我蓝公子与你有何渊源?」 诸葛行之眼里的笑意不减,颇有些揶揄道:「好啊,你用什么来换?」 洛介宁看向他,也笑得灿烂,道:「以身相许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话说,话说我把墨村那件村服当做防晒衣到处转了(笑哭) 第27章 月明(三) 南望凑在钟止离身边小声道:「洛公子看上人家了?」 钟止离没说话,看着他们俩。诸葛行之听了他的混帐话,也没有生气,只忽然笑出了声,道:「阁下很有趣啊,我考虑考虑。」 说罢,他起身朝铁棍李道:「阁下随我来吧。」 铁棍李连忙抱起了李明嫣,跟着诸葛行之出去了,他出去之前还道:「各位在此等候片刻吧。」 南望知道这次是见到大伯出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进来了,连忙起身拉住铁棍李道:「大伯,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铁棍李眼圈有些红,伸出手摸了摸南望的脑袋,道:「你是个乖孩子,大伯对不起你,害了你师父,你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能辜负了你师父,知道吗?」 南望泪水盈眶,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洛介宁看着这一幕,凑到钟止离身边,嘆了口气。钟止离侧头看了他一眼,无话。 洛介宁忽然一把抱住钟止离,趴在人家肩上装模作样道:「南望这个傻子。」 钟止离便也装模作样伸出手抱住了他,道:「不记仇挺好的。」 洛介宁放开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南望喜欢粘着他了—— 他这个来者不拒的人! 洛介宁撇着嘴就不高兴了,钟止离看他的神色,以为他又说错了什么话,想开口,那边南望已经回来了,吸着鼻子指着洛介宁道:「你方才趁着我不在抱了我的钟哥哥,我看到了!」 洛介宁感觉真是这两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气极反笑道:「你的钟哥哥?我让你看看是谁的钟哥哥!」 说罢他就要扑上去,南望连忙上前拉开了他道:「你刚才还说要跟人家以身相许的!」 洛介宁愣了一下,随即望向钟止离,却见他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顿时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咂嘴道:「这你也信?」 说罢,他顾自起身坐到他们对面去,斟了盏茶,慢慢喝着,装出正常人的样子道:「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修心术,按理来说,精通医术的师门多得很,但是精通心术的师门可以说是独此一家。」 钟止离问道:「诸元如?」 洛介宁点了点头。南望问道:「是我师父说的那个诸元如吗?」 洛介宁道:「他是心术的创始人,这个门派一直是神乎其神,从来没有在江湖上露面,所以几乎是传说,但是上次听你说你师父能够请到会心术的人来,我觉得可能现在他们逐渐在入世吧。」 钟止离道:「蓝公子可能真的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没听说过哪个会读心术的人在江湖上帮谁。」 洛介宁听了此言无话,钟止离问道:「你为何要知道蓝公子和他们的关系?」 洛介宁朝他眨眨眼,颇有些撒娇道:「可能可以知道他之前的事。」 南望道:「你要知道我师父以前的事做什么?」 洛介宁啧啧道:「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南望缩在钟止离身边道:「一会儿勾引这个,一会儿勾搭那个,你还真是风流公子。」 洛介宁快要被他气到吐血,没地方撒泼,只好指着钟止离骂道:「你看看你把他宠成什么样了!」 钟止离心道总算有个人能治得了他了,这会儿帮着南望说话:「我哪里宠他了?」 洛介宁顿时觉得自己失宠了,噘着嘴怒视南望,南望越被他瞪,越缩得厉害,钟止离刚要伸出手把他抱住,洛介宁幽幽道:「你敢抱他试试!」 南望眨着眼睛小声道:「还抱都不让抱,多霸道的人啊,钟哥哥又不是你的。」 洛介宁怒髮冲冠,一把拔剑指着他骂道:「你个小兔崽子!」 南望一边「啊啊啊」一边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扑进了钟止离怀里:「天哪他杀人啦!」 钟止离上前挡住了他,神情好笑道:「你跟他气什么?」 南望煽风点火:「就是,多大的人了,还心胸那么狭窄。」 眼看洛介宁就要上前刺死他,钟止离一把按住南望:「你少刺激他了。」 南望撇撇嘴没说话,洛介宁收剑入鞘,把就要喷出胸腔的怒火压制住了,皱着眉坐下喝茶,不再理他。 洛介宁这一安静,南望也不惹祸了,端端正正坐好。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门被打开了,洛介宁一抬头,看见诸葛行之带着李明嫣进来了。
第61页 李明嫣是个漂亮姑娘,这时候见了在座的各位,忙一一叫了,洛介宁看她这样,恐怕诸葛行之把这事瞒得滴水不漏。 诸葛行之朝洛介宁笑:「你来吧。」 洛介宁一下子翻了出来,抱着剑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后,南望问道:「钟哥哥,洛公子真的以身相许去了?」 钟止离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是以他对洛介宁的了解,估计他还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来。 洛介宁一走,屋里就剩下三个人,李明嫣有些怯弱地开口:「那个,请问,我为何会在这里?那位公子说是你们带我来解毒的?」 钟止离点头,道:「是的,你父亲把你託付给我们了。」 李明嫣有些紧张道:「那么,我爹呢?」 钟止离顿了顿,没说话。南望望向钟止离,也不敢说话。 李明嫣看他们都沉默了,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轻声开口:「我爹不会……」 钟止离抬头道:「李姑娘,节哀顺变吧。」 李明嫣一听,心里的石头倏地落地,眼圈便开始泛红,怕是顾及到他们在这,才没有哇的一声哭出来。 南望有些无措,又不知怎么安慰,道:「你别太伤心,我也不久前刚刚没了我的师父。」 李明嫣只是坐在一边没有说话,手捂住了脸默声地哭了起来。 钟止离望向她,心里暗暗想到,如果这时候洛介宁在这里,恐怕就会安慰她了,只可惜他不会安慰女孩子,这种情况,也只能看着默默不语了。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南望觉得他快要窒息了,这才发觉,洛公子走了不是一件好事。 诸葛行之带他进到方才的屋子,门一关,洛介宁看到躺在席上的铁棍李,皱了皱眉。 诸葛行之顾自开口道:「起死回生,其实是一种禁术,以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亦或是用别人的命换另外一个人的命,若是被有心人习去了,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灾难,因而江湖百年,能习此术唯有碧云府的掌门,然即使有权利学,也未必能够学成,而传承此术的,便只诸师门一家,因此门不问世事是为绝境,不为他人学去,而上山来求此术的人,必定是心术不邪之人,因而此门上下皆修心术,作为代价,便是将求救者的心思完完全全暴露在我们面前。」 洛介宁听他说了一大通,大抵是明白了一件事:他们读心术是有原因的! 「你是蓝暮林什么人?」 诸葛行之问得不含煳,洛介宁道:「旧友。」 诸葛行之对着他笑了,道:「蓝公子在很早以前曾经来过这里一次,拜见了我的师父。」 洛介宁笑得人畜无害,风流道:「是五十年前吧?」 诸葛行之点了点头,招唿他坐下,道:「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洛介宁把剑放下,问道:「我听镇子上的人说,上来过的人,下去都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在这里听完了,下去会不会也失忆了?」 诸葛行之望着他,一双眼睛里含着笑,道:「这就不一定了。」 洛介宁往后一靠,道:「若是我都不记得,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诸葛行之转移话题,道:「我的师父有个习惯,每个来这里求医的人,他会把人家平生的记忆,全部记录在册,装订成书,闲来时翻一翻,体味人生百态,对于那些上山的人来说,这就是代价所在。」 洛介宁听着新鲜,问道:「你有没有这个爱好?」 诸葛行之笑道:「你们是我接的第一个客人,你们想不想呢?」 洛介宁提议道:「若是让你知道我的过往,能不能换蓝暮林的?」 诸葛行之摇头道:「蓝公子已经故去了,我们不能为他做主。」 洛介宁撑着头道:「南望就是蓝公子的徒弟,并且,既然你知道我是50年前的人,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 诸葛行之嘆了口气,摇头道:「已经乱了。」 洛介宁问道:「什么乱了?」 诸葛行之忖度半晌,终道:「我可以给你看,不过,以你的过往来换,并且,我不保证,以后如果有人提了跟你一样的要求,我会不会同意。」 洛介宁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交易啊,以一个人的过往作为交易对象,他们图的什么?图的难道是观世间百态? 他毫不迟疑点了点头,道:「好。」 诸葛行之点头道:「那么,跟我来吧。」 洛介宁起身跟着他走出屋子,经过铁棍李的时候,洛介宁顿了顿,终是绕过了他。 诸葛行之撑着伞带他走出了这座院子,径直来到另一座小筑,那座小筑同这座一样的布局,里边却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径直穿过了中庭,诸葛行之在一间屋子前停住了脚步,随即推开门。 里边传来一股清香味,是焚香,但是洛介宁没闻过这种香味,踏步进门,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里边是书房,微尘不染,桌上,书架上光净如新,桌上还放了文房四宝,诸葛行之解释道:「这是师父的书房。」 洛介宁瞭然,看着诸葛行之从书架上看了许久,才终于取出一本来,翻开看了看,才递了过来。 洛介宁接过来,便听到他道:「这是五十年前的,需要找一会儿。」 洛介宁翻开,最上边写明了姓名,哪里人,哪一年,下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得出来很用心。
第62页 「我师父接待的人不多,但是写起来,还是很厚的。」 洛介宁问道:「令师享年?」 「90高寿。」 洛介宁暗暗吃惊,这个年纪,可以说是寿与天齐了。 他翻了一会儿,才终于从上边一栏看到蓝暮林这个名字,名字旁边註明了:兖州人,永宁十三年。 诸葛行之道:「是这里吧?」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是。」 下边满满的字,便是他的过往了。不得不说,诸葛行之的师父写出来的字,虽然小,但是却赏心悦目,跟他自己的字简直是天壤之别,一看就是很让人舒服的,就算是细如蝇脚,都让人有耐心读下去。 洛介宁忽然抬头望向诸葛行之,问道:「以身相许那个事,能不能不算数了?」 诸葛行之被他说得一愣,随即笑道:「你放心,我也没想过。」 洛介宁放心地点了点头,把目光移到泛黄的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又是回忆啦! 第28章 月明(四)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请罪了!更新晚了!肥章献上! 「师兄,咱们这是真要去明枭城吗?」 蓝暮林只顾在前边走着,顺便应了句:「嗯。」 后边跟着几个碧云府的门生,正叽叽喳喳议论着不久前在玄天楼发生的事。 「那舞入年简直是个畜生!居然连师父都不放在眼里!」 「白知秋为他做的够多了,你现在看看,简直是养了一条白眼狼,要是当初白知秋没理这个舞入年,现在舞家哪里有香火?早断子绝孙了!」 「忘恩负义啊,真是白瞎了!」 蓝暮林转身道:「你们莫要再背后议论。」 一个门生很愤慨,道:「师兄,我们为何还要护着那白眼狼!」 蓝暮林望向前方,淡淡道:「不想来,你便回去吧。」 那门生立马噤了声,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玄天楼派人来追舞入年,想必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无尘轩早就算计好了,若是舞入年归了他们,这白知秋便再也不能对他们形成任何威胁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纵使拼了命,也要把舞入年接过来的。 而碧云府,则成了其中的一颗棋子,任意被无尘轩驱使。 如今的碧云府,也是异象纵生,自己家里的事都管不清楚,还要帮着无尘轩管他那点破事,实在是心力交瘁,但是,无奈上心头,又没有一点办法。 蓝暮林心里默默嘆了口气,跟着舞入年的后边帮他收尾,还真是一件无聊至极之事。只他是师兄,谁抱怨,他都不能抱怨。 他们走了不久,便听到前边有打斗声,后边一个门生问:「师兄,要不要前去看看?」 蓝暮林暗自忖度,怕是舞入年碰上了玄天楼在前边打起来了,这个时候他们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便道:「先等一会儿。」 几个门生找了一处歇息,听着那边厮杀声,举起酒壶喝了两口,仰头望着夕阳渐渐隐入山峰,好惬意长嘆一声。 「诶你说,会不会是钟止离在跟他们打啊?」 「听这声音,我觉得倒像是洛介宁,钟止离出手很快,哪有这么慢。」 「诶,你听没听到好像有人受伤了?」 「好像是听到了,舞入年不是跟疯狗一样么,管他哪里的人都咬一口呗。」 「等等,好像不止一个人受伤啊,听着声音,最起码有三四个吧?」 「玄天楼哪里有这么弱,洛介宁和钟止离一起出来还打不过一个舞入年?」 「你要这么说,白知秋在不也让这畜生跑出来了?」 「白知秋那是护着自己徒弟!」 「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白知秋哪里护着舞入年了?!」 「你还说没护着?没护着现在这畜生还到处咬人?!」 「你……」 这几人还要吵,蓝暮林听不下去,起身道:「你们住嘴吧,那边已经没声音了。」他觉得这几个人的嘴真的不能让他们活得久。 几个门生立马也跟着起身了,忙收了心,一行人绕过一处山丘,果然见那边已经一片狼藉,幸得他们这是在城外,好好的一块平地被他们打得跟筛子一样,尘土飞扬,空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人蹲在他身边,其他的都走光了,看着,又不是玄天楼的人,又不是无尘轩的人,蓝暮林问道:「请问……」 那蹲着的人起了身,蓝暮林才终于见了他的容貌,这是个很年轻的男子,一身灰色长袍,却是没有显得很寒酸,眉眼间一股清逸,甚是好看,倒像是个洒脱之人,只不过,他身形稍有些敦促,蓝暮林看出来了,这人腰上有伤。 那人看他们是碧云府的人,立马拔出腰间的剑,直指他们,皱眉道:「你们为何方才不出来?」 蓝暮林看清了,他手里的那把剑,是在排名第二的名剑—— 孤云。 他忽的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唇边淡出一抹笑意,道:「我们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受伤了,需要我们吗?」 那人皱着眉头,后退几步道:「不用。」 蓝暮林从他身形错开间看见了地上那人,他愣了愣。 那人蹲下身,要把地上那人背起来,蓝暮林上前一步道:「你伤势还挺重,先歇一会儿吧。」 那人却没领他的好意,依旧皱着眉道:「不用。」
第63页 蓝暮林身后一名门生道:「师兄不跟无尘轩为伍,这么说你放心了吗?」 那人手顿了顿,没理他。 蓝暮林走到他跟前,看了几眼,道:「这位阁下中了蛊术,一时是解不开的。」 那人果然停了下来,看着他,道:「碧云府不都是跟着无尘轩的么,你装什么好人?想杀就杀,不用废话。」 看来这人脾气还不太好,而且颇有些不识抬举。 蓝暮林身后的门生差点骂出了声,蓝暮林连忙按住了他,笑道:「公子若还是不相信,你便走吧。」 那人抬眼看了看他,忽然问道:「你是谁?」 后边一个门生啧啧道:「这么没礼貌。」 蓝暮林温和一笑:「鄙人蓝暮林。」 「蓝暮林……」那人像是在思考这个名字到底有没有听过,又有个门生讽刺道:「连蓝师兄都没听过,你是哪里人啊?」 蓝暮林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南大侠的侄子吧?」 那人有些诧异道:「你知道我?」 「南大侠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客,自然是知道的。」蓝暮林看了一眼他抱着的人,道,「是他吧,孤云剑。」 他这么一说,那人立马明白了,点头道:「我是南浅思。」 蓝暮林道:「你身上的伤看来挺严重的,若是要走的话,可以先找个地方歇歇,南大侠中的蛊术,一时解不开,必须要舞入年亲自来解。」 南浅思听完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微微鞠躬道:「多谢。」 蓝暮林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远,转身对那些依然皱着眉的门生道:「走吧。」 一个门生道:「师兄,既是南大侠的侄子,怎么相差那么多?」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连师兄都没听说过。」 蓝暮林笑道:「不知道我的人多着呢,也不一定都要认识我。」 一行人继续跟着舞入年后边擦屁股,走了很远,一个门生才道:「师兄,南大侠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他不是驻村的侠客吗?」 蓝暮林摇摇头,道:「不知。」 「以南大侠的身手,怎么会轻易中了舞入年的蛊术?」 蓝暮林斟酌道:「我想,方才应是他们在跟舞入年在打。」 一门生惊道:「是了!」 玄天楼的人在舞入年一走就追上来了,碧云府的人紧随其后,但是碧云府的人跟在很后边收尸的,玄天楼的人料到后边有碧云府的人,恐怕在前边等着,而不会从后边追上来,方才的打斗,恐怕根本就没有玄天楼的人!而那两人,恐怕还不知这舞入年是何人,轻易被他下蛊,恐怕也是预料之中! 一门生问道:「所以说,玄天楼的人还没有碰到舞入年,那他们这么久了去哪里了?」 蓝暮林道:「怕是在前边挡着,我们走慢点。」 「哦。」 他们一路插科打诨,晃晃悠悠往明枭城走去,果然,没走一段路,前边又传出打斗的声音,这次一个门生偷偷去看了眼,回来道:「这次真的是玄天楼的人,钟止离跟洛介宁。」 蓝暮林带着门生们又坐到了后边闲聊,看来这次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结束,他们只负责收尸,一门生道若是那舞入年死在了他们手里,还省去了买棺材的时间,往水沟里一抛太解恨了。 蓝暮林摇头道:「你不该在背后这么说他。」 门生道:「师兄,也就你脾气好,若是你碰上这样的徒弟,你还会这么说?」 蓝暮林道:「你看,白知秋不也没说什么。」 门生道:「面上没说,恐怕心里恨死了这个徒弟吧!」 蓝暮林不置一词,听着前边的动静,心里有些静不下来。 一个门生等不及了,道:「怎么这么久还在打?」 蓝暮林道:「玄天楼的人知道这是白知秋的徒弟,肯定是抓活的,但是舞入年却是要见死人的。」 门生点头同意,问道:「那玄天楼的人岂不是很危险?」 「方才那南大侠不还是遭殃了吗?」 「说起来,南大侠在江湖上名声这么好,连无尘轩的人都不敢动他,也就舞入年敢动他了。」 蓝暮林不想理会他们的谈论,闭着眼要养神,忽然前边传来一声怒吼,蓝暮林仔细听了听,发觉是舞入年在说话,声音大得这边都能听清了。 「钟止离,你找死!」 一个门生幽幽道:「还不知道是谁找死。」 舞入年一吼完,没过多久,那边忽然没动静了,几个门生奇怪道:「这是打完了?」 蓝暮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去看看。」 一行人绕过小山包到了前边,却是一个人都不见了,只有地上的灰尘飞扬和斑斑血迹证明着方才还有人在这里打斗。 一个门生傻眼了,道:「这是,我方才是出现幻听了吗?」 另一个门生骂道:「你有毛病,我们没毛病!」 蓝暮林看了看,道:「有人打过,全走了。」 一门生诧异道:「不会吧,这才一眨眼,就全走了?」 蓝暮林幽幽看向他,道:「他们不跟你一样慢吞吞的。」 那门生有些羞愧,忙不说话了,另一个门生道:「看这样子,有人见血了。」 蓝暮林站在原地斟酌半晌,转身道:「回去吧。」
第64页 「回去?」门生惊讶道,「这才刚进荆州呢,就回去吗?」 蓝暮林点头道:「他既然已经来了荆州,玄天楼的人也已经来过了,我看多半他现在被伤了,到明枭城之前死不了,回去吧。」 说罢,便提脚要走,几个门生面面相觑,随即也跟上了他。一人道:「师兄,如若舞入年受伤了,二掌门会不会说我们护送不力?」 蓝暮林道:「我们送他到了荆州便已是仁至义尽,如若你现在想上去给他看伤的话,我也不会拦你。」 又一门生道:「师兄,若是那江落深参我们一本如何?」 蓝暮林道:「随他去吧。」 一行人原路返回,走了没多久,却在路中央见到了原先碰上的南浅思两人,南浅思已经是昏倒在地了。一门生上前把了脉道:「要他不要我们救,看看,差点死了。」 蓝暮林看了过去,他腰间已经伤口裂开,汩汩鲜血往外冒,若他们晚一点来,恐怕躺在这里的就是两具尸体了。他蹲下身,掀开他的衣服,先给他止血。 一门生道:「师兄,这里不好救治,不如去找个地方?」 蓝暮林点头道:「好。」 他先给他止了血,接着把他扶起来,道:「你们把南大侠背一下。」几个门生上来背起南大侠,一个门生先是给他把了脉,随即大惊失色道:「师兄!南大侠他没脉象了!」 蓝暮林也吃了一惊,连忙令人看了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口,一个门生掀开他的衣服,被吓得一动不动—— 他的腹部布满了荆棘似的黑色条纹,从小腹一直延伸到胸口,状态甚是恐怖,蓝暮林皱着眉道:「是噬蛊。」 几个门生一听这话,也受了不小惊吓,这噬蛊,连专修蛊术的灵殿都没有人敢碰,这舞入年居然厉害到如此地步了? 他们将两人转移到一处山洞中,此时已经夜幕降临,从山洞口往外看,还能看到满天的稀星和枝叶缠绕的树林,不得不说,这个山洞是个很好的避身之地。 蓝暮林在给南浅思处理伤口,几个门生围在南大侠身边,也不敢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蓝暮林出声道:「怕是救不回来了,已经断气了。」 这时,门生们才敢说话,一人道:「师兄,这噬蛊是没办法救的吗?」 蓝暮林摇头道:「不知。」 「师兄,这噬蛊是否是属于禁术了?」 蓝暮林顿了顿,道:「应该不是,算是秘术吧。」 一人道:「秘术的话,灵殿却一个人都不会?」 蓝暮林不语,躺在地上的南浅思终于恢復了一点意识,慢慢睁开眼,眼见旁边坐着个蓝暮林,立马要坐起来,蓝暮林把他按了回去,道:「你腰上伤口刚刚处理好。」 一门生道:「你多谢我们师兄的好心吧,不然就让你弃尸荒野!」 南浅思听他这么一说,大抵是明白了眼前这位公子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立马垂了眼眸,低声道:「多谢。」 蓝暮林:「不谢。」 他一说完,空气中忽然出现了很诡异的沉默,谁也不说话,就连几个平时很多话的门生也安静了,忽然,南浅思问道:「我伯父怎么样了?」 他们最是怕南浅思问到这事,顿时都安安静静,等着蓝暮林开口,蓝暮林斟酌道:「南公子,你伯父中的是噬蛊。」 南浅思望向他,问:「没得救吗?」 蓝暮林低头看向他,眼里长存的笑意消失殆尽,道:「至少,现在应该没人救得了。」 南浅思听言,闭了闭眼,随即问道:「还活着吗?」 蓝暮林不言了,几个门生更是不语,南浅思轻轻嘆了口气,头转向另一边,看不清他的表情。 蓝暮林出声问道:「南公子,你跟你伯父为何会出现在此?」 南浅思有些气力不足,气若游丝道:「村里有几个人得了怪病,我和我伯父去给他们找郎中。」 蓝暮林问道:「如何怪病?」 南浅思喘了口气道:「忽的全身发冷,接着就不得动弹,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浑身像冰一样。」 一门生道:「这是什么病?」 又一门生问道:「他们是不是吃了什么?」 南浅思还想说,奈何没了气力,胸口上下起伏说不出话来,蓝暮林伸出手轻轻在他胸口上抚了抚,柔声道:「别急。」 南浅思像是受到了安慰,这才缓缓摇了摇头。 蓝暮林道:「你先好好休息。」 南浅思还真的听他的话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传来平稳的唿吸声。一个门生轻声道:「师兄,我们要陪他在这里吗?」 蓝暮林看了眼南浅思的伯父,点了点头,道:「明日再说吧。」 他们在山洞中随便找了个地方,和衣而眠。蓝暮林担心南浅思睡不好,便躺在他身边时时注意着他,半夜南浅思醒了好几次,蓝暮林便起来递水给他喝,一次次把他哄睡着了。 第29章 月明(五) 翌日,几个门生纷纷醒转,才发现这南浅思却是睡得一脸通红,唿气声浑浊,连忙把蓝暮林叫醒了。蓝暮林一看,便知这人是发烧了。 「怕是昨夜里受了凉。」蓝暮林下了结论,看着旁边的南大侠,还是把人摇醒了。 南浅思有些意识模煳,看着他喃喃道:「这是哪里?」
第65页 蓝暮林道:「你受伤了,这是在山洞里。」 南浅思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道:「好难受。」 一门生道:「师兄,我们去附近的镇子上吧?」 蓝暮林望向南浅思,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心念大抵是要背着去了,谁料南浅思气若游丝道:「别管我了。」 蓝暮林道:「你若是不想走,也是要安葬一下你的伯父吧?」说罢他一鼓作气低身把他扶起来,很小心避开他的伤口,道:「一起走吧,不远。」 南浅思有些不好意思,蓝暮林还没他高大却要架着他,两人很不协调,南浅思整个人赖在人家身上,又没有力气说话,只好伸出手想拽着他,结果手上没力气,在蓝暮林看来倒像是在扶着他,他连忙伸出手一手搂过了他的腰,问道:「要不要背你?」 南浅思忙摇头,他心底却疑惑的很,他们萍水相逢,谁也不认识谁,为何他要尽心尽力去照顾他?更何况之前他的态度这么不好,他们又是无尘轩那边的人,有什么理由救他?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其他,蓝暮林先是叫几个门生帮忙去找个地方好好安葬了南大侠,一个门生机灵,在那块土地上立了一块牌子,用剑刻了「南大侠安乐」五个字。南浅思在一边看着,心里像是刀刺般的难受,有些喘不过气来。 之后,蓝暮林一路把他扶到了附近的镇子上,找了间客栈,专心给他修復元气。 一行人在镇子上住了几日,南浅思恢復得差不多,只是腰上的伤口刚刚癒合,连走路都成问题,有时候夜里会醒转好几次,蓝暮林睡眠很浅,每次他一醒,立马便要起来给他倒水,南浅思刚开始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几日后才适应。这时候蓝暮林在大堂里跟门生们谈话。 「师兄,这下子我们回去晚了,该要被二掌门骂了。」 蓝暮林云淡风轻道:「无碍。」 一门生轻声问:「师兄,那人又不是六派的人,既然他伯父被舞入年害死了,那么他会不会归于玄天楼?」 另一门生嘶声道:「那以后岂不是要反目成仇?」 蓝暮林喝着手中的茶,道:「那是他的事,我们负责悬壶济世便是。」 他们在这桌喝茶,却听见旁边几桌喝酒的人在纷纷议论,还颇有些愤世嫉俗的味道。 「你说世道怎么到了这个地步,那舞入年被白知秋一手带大,现在你看看成了什么样了!」 「你还别说,白知秋刚把他带出来的时候,我还挺看好这人的,啧啧啧,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就连附近姓秦的都遭殃了!」 「你可小点声,这里可是无尘轩的地盘!」 「我看那秦络凡也够倒霉的,又不是他做的,你看看,现在连带着全家上下没一个逃过了的,这跟诛九族有什么区别啊?皇帝都不敢随随便便做这事,这舞入年一个丧家之犬,怎么这么大本事!」 听到这,蓝暮林立马把衣服敛了敛,生怕被他们看到自己是碧云府的人。 一个门生轻声道:「师兄,舞入年又作孽了?」 一门生道:「听这意思,好像是把秦家的人全杀了?」 蓝暮林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嘘」的姿势,门生们立马安静了下来。 「玄天楼都管不了了,皇上又不管这事,那姓秦的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你看看,这事谁来管?」 「还能有谁来管?不就是白知秋!他带出来的徒弟,他不管谁还管得了?」 「这师徒都恩断义绝了,你说说这白知秋哪管得了他?前几天在扬州要管的话怎么可能让他出来随便咬人?」 「你看看就这几天的时间他咬死了多少人?」 蓝暮林低声道:「我们得赶紧赶回赋灵湾。」说罢便要起身回房了,几个门生也不好再坐在这里,连忙跟着起身回去,蓝暮林心里暗自忖度,这舞入年既然还有力气去作妖,六派肯定要逼着白知秋做出个交代来,况且这秦络凡是玄天楼的二掌门,他一死,就算白知秋跟玄天楼关系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再坐视不管了。 他回了房,见南浅思坐着在写字,问道:「你在写什么?」 南浅思忙收起来掩饰道:「没有。」 蓝暮林没有追究,为了更好照顾他,他们这几日都一直睡在一起,南浅思虽然还有些见外,但是两人的关系已经有很大进展,此时蓝暮林也不好去问其他,坐在他对面道:「舞入年又在兴风作浪,我恐怕不能再呆在这里,我们等会儿要回赋灵湾,你如何?」 南浅思点头道:「我要为我伯父报仇。」 蓝暮林听罢定了定,道:「舞入年这个人,几乎已经是六派公认的仇人,你若是要报仇,以你的资质,可以选择去玄天楼。」 南浅思沉吟片刻,道:「我伯父是个江湖人,他告诫我不要归于任何一派,我从小听他的话。」 蓝暮林继续道:「那么,这么多人都想杀了舞入年,你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吗?」 南浅思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才道:「是的。」 蓝暮林看了他几眼,道:「那么,此去一别,来日再聚。」 南浅思抱拳道:「多谢。」 蓝暮林起身把几位门生都叫出来了,连忙要往赋灵湾赶,这个时候,恐怕每派都不得安宁,若是他们还不回去,那才要引起怀疑。南浅思推开窗户,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慢慢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来,上边独独一个字:蓝。
第66页 他们走了些日子才回了赋灵湾,碧云府三位掌门已经连续几日围在一起商量舞入年之事,蓝暮林一来,大掌门乐化尘便连忙把他拉了进来。 蓝暮林尚不知他们在讨论什么,只静静坐了半晌,谢风来开口道:「既然暮林来了,那么,大家摊开了说吧。」 蓝暮林心里一片明镜,二掌门这么一说,大抵是要跟乐化尘划开界限了,果然,乐化尘道:「我仍然坚持我的看法,无尘轩既然已经抛出了舞入年这个筹码,说明已经是涸泽之鱼,连白知秋的人都不放过了。」 林星卓笑道:「大哥,白知秋已经被拉出来给个说法,待到那时,玄天楼没了白知秋在,还有什么威胁?」 乐化尘瞭然道:「玄天楼高手众多,你看那无尘轩,有几个高手?」 谢风来笑得有些阴谲,道:「大哥这么说,可是把我们的靠山弃置于何?」 乐化尘道:「如今无尘轩接了舞入年,在道义上就是吃亏方,纵使是太厉害,江湖上的名声也是不好听的。」 林星卓道:「无尘轩已经被江湖上的人骂了这么多年,不一样称霸一方?」 蓝暮林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倒是有些困了,眼睛眯了眯,想要打瞌睡了,正巧这时谢风来叫了他:「暮林,你一直跟着大哥,你说,这次应该怎么说?」 蓝暮林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清醒了五分,开口道:「舞入年杀了玄天楼的二掌门,如今两派已经是水火不容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若不归于无尘轩便是归于玄天楼了。」 听他这么一说,谢风来和林星卓脸色好看了点。 蓝暮林话锋一转道:「但是,在江湖上混,若是被别人诟病,又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承受得住,不如走向正义的那一方。」 谢风来嗤笑道:「正义?何谓正义?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所做的才为正义。」 蓝暮林抬眼道:「众人所向之,便为正义;众人所驱之,便为邪恶。」 谢风来有些冷笑道:「暮林,说人话。」 蓝暮林眨眼道:「我要说的,便是这些了。」 谢风来:「……」 如今的碧云府,乐化尘执脱离无尘轩的意见,而谢风来和林星卓执依附无尘轩的意见,两边日日吵得不可开交,蓝暮林夹在他们中间也是万般无奈,毕竟这关乎着整个碧云府的走向问题,但是他不好表明自己的意见,不好得罪任何一方,毕竟他还只是一个门生罢了。 乐化尘道:「舞入年不过是一个棋子,一个牵制玄天楼的棋子,既然白知秋已经说了要解决这件事,那么不是死就是伤。」 蓝暮林讶异问:「白知秋已经说话了?」 谢风来道:「一日前,在玄天楼发话,一月后要跟舞入年在七台山谈判。」 「一月?」蓝暮林心念,这舞入年在几日之内将秦络凡的家里上上下下剿干净了,洛修繁居然还能够给他一月的时间? 乐化尘道:「秦络凡是个烫手山芋,要怪,也就怪他老爹倒霉碰上舞入年这条狗,如今玄天楼纵使想做点什么,那也要看白知秋的脸色。」 蓝暮林瞭然。 看来,玄天楼这次也是孤注一掷了。 谢风来道:「一月后,白知秋要怎么来,那是他的事,碧云府不可能因为他成了墙头草。」 蓝暮林机灵道:「那么,便在一月后再来讨论此事如何?」 三位掌门皆望向他,眼里闪着只有蓝暮林才能看懂的妥协之光。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没多少了……嘤嘤嘤……我在加油码字!回忆还有几章~ 第30章 月明(六) 一月不长,但是也不短,碧云府却整个局势变化甚大。大掌门乐化尘前去司隶州行医,几日后传来消息,乐化尘死于恶疾传染。 舞入年在扬州和荆州交界附近见人就杀,玄天楼派人去拦截他,钟止离却被他所伤,半月前,原来是钟止离伤了舞入年,但是仅仅半月,舞入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要成仙的地步了,时人闻之丧胆。 在这一战中,江湖上忽然多了一个年轻的侠士,一身灰色长袍,身背一把孤云剑,一身豪情壮胆,剑法了得,一人追击舞入年救出几个玄天楼的人,还差点把他逼下悬崖,只可惜过于年少轻狂,被舞入年暗里偷渡,反被他击下悬崖,却因此一战出名。 而已拜司徒空门为师的霍平生忽然重出江湖,一路到了扬州,见他路过之人皆心惊胆战,虽说他已经改邪归正,但是毕竟坏名声更远扬,世人皆道霍平生是否是为舞入年而捲土重来,抑或是为了帮助白知秋镇压他这个不孝徒弟。 乐化尘一死,蓝暮林在碧云府呆不下去,带着几个门生借行医的名头跑了出来,他们一行人走到扬州附近,却巧遇了刚从悬崖逃生的南浅思。 蓝暮林找了一家客栈喝着酒,谁知外边喧喧闹闹,几人抬眼一看,便见了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外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纷纷道:「哎呀,南公子在这里,那舞入年估计也不敢来了,是不是啊?」「南公子真是厉害啊,居然敢跟舞入年单打,请问你师出何门啊?」「你可不知!孤云剑是南大侠的佩剑,南公子必定是南大侠的儿子了!」 南浅思被他们簇拥着进了客栈,一脸的尴尬,道:「没有……没有的事……」
第67页 一门生惊喜道:「诶?这不是南浅思吗?」 又一门生道:「他可算是出名了啊!」 蓝暮林观这局势,看来南浅思名声传得还挺快,碧云府得到消息还是几日前,这时候这镇子上的人居然就已经听说了,还把人都认出来了,可以说是已经很怕死了。 南浅思被他们拥到了一张桌上,几人围着他坐,他有些手足无措,蓝暮林看出他的窘迫,起了身凑到人群中间喊了一声:「南公子!」 南浅思抬头一看,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起了身,那些人连忙把他按了下去,问道:「哟?是熟人吗?」 「熟人你个大头鬼啊!这是碧云府的蓝暮林公子啊!」 「哦哦!」 蓝暮林拨开几个人笑道:「南公子要不要跟我们过去坐坐啊?」 南浅思点头如捣蒜:「行行行!」 几人又把他按了下去,道:「南公子好不容易来我们这里一趟,跟我们说说话嘛!」 南浅思被他们的聒噪扰得有些烦躁,蓝暮林趁他还没有暴走之前连忙上前一把把他拉起来道:「南公子远途而来,不如先跟故友聚聚吧!」 说罢,一把扒开碍事的人群,硬是把人给拉了出去,南浅思一在那桌上坐下,那些人又围在那桌了,问东问西,甚是生怕没有把自己怕死的心思扒拉开给南浅思看。 几个门生都有些不耐烦,一个大胆的站起来道:「你们这样打扰到南公子了知道吗?」 话音一落,这门生立马遭到了众人的口诛笔伐:「又没打扰到你,你在这吵吵啥呢!」 那门生也不服气,道:「你能不能礼貌一点?!」 「我哪里不礼貌啦?南公子都没说没礼貌,轮得到你来说?!」 那门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作势要开打,蓝暮林连忙把他按了下去,道:「别急别急。」 南浅思起身要回房,蓝暮林拉过了那门生道:「走走走,我们回房。」 看热闹的人见人都回房了,这下子就不好再跟上去,带头的一个喊道:「都散了散了!」 蓝暮林跟几个门生进了南浅思的房间,南浅思微微鞠躬道:「多谢几位。」 一门生咂嘴道:「还这么见外。」 蓝暮林笑着拉人坐下,问道:「我听说你摔下了悬崖,看起来好像没事?」 南浅思露出微笑道:「没事。」 一门生道:「诶诶,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啦?」 又一门生推了那门生一把,道:「南公子本来就这么厉害,你瞎说什么呢!」 南浅思被他们说得有些羞涩,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蓝暮林觉得有些好笑,按住他放在案上的手道:「你不用紧张。」 又一门生道:「你们看看你们,都把南公子说得不好意思了!」 那两个门生立马住嘴了,眼里倒是有些揶揄的意味。 蓝暮林道:「还有十几天,白知秋跟舞入年要在七台山谈判,你要不要去?」 「要。」 蓝暮林继续道:「我们也要去,你不如同我们一起吧?」 南浅思连忙点头道:「好。」 蓝暮林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我没想到,你怎么这么害羞啊?」 南浅思被他说得一愣,后边一个门生上来笑道:「师兄你打趣他了!」 蓝暮林忙挥手道:「我没那个意思。」 再看那南浅思,却是低着头不语,蓝暮林心里暗暗忖度,这确是是跟他之前见到的那个南浅思有些不一样啊,之前见他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好调戏啊。 南浅思有些侷促道:「蓝公子,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一门生笑道:「师兄身上从来不缺钱,跟着师兄吧!」 南浅思被他说得又低下了头,另一门生连忙揶揄他:「南公子别不好意思啊,师兄人很好的!」 蓝暮林也笑道:「你跟着我们好了。」 南浅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接着几个门生要起闹,问南浅思跟他们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南浅思刚要开口,蓝暮林打住了他们道:「你们很闲去帮南公子倒茶!」 门生们嘻嘻哈哈出去了,南浅思望向蓝暮林,又要多谢来了,蓝暮林连忙打住他:「可别谢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出来的。」 南浅思一愣,道:「我听闻碧云府掌门亡故了?」 蓝暮林收起笑容,道:「在司隶。」 南浅思话锋一转道:「上次去追舞入年的时候,见到了玄天楼的人,其实,我是在他们打完了再追上去了,当时舞入年已经不愿意再战,几个人不愿意打了,才被我追到悬崖。」 蓝暮林对他听到的真相不置一词,道:「舞入年把钟止离打伤了?」 南浅思点头,道:「还是腹部受伤,当时我在暗处观战,觉得很奇怪。」 蓝暮林凑上前问道:「哪里奇怪?」 南浅思不可觉察地微微后退,道:「上次跟我伯父跟他打的时候,舞入年使暗器特别厉害,而且下蛊的时候我也没注意,但是他跟玄天楼的人打,剑法明显快了很多,我听闻钟止离便是以剑法快出名。」 听他忽然不说了,蓝暮林问道:「钟止离以剑法快出名,洛介宁以剑法准出名,然后呢?」 南浅思皱着眉继续道:「钟止离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舞入年伤了。」
第68页 「没反应过来?」蓝暮林有些诧异,问道,「何法?」 南浅思有些难以措辞,道:「怎么说,就是有些慢。」 蓝暮林顿时反应过来,问道:「是不是中了幻术?或者是蛊术?」 南浅思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 蓝暮林暗自忖度,舞入年若是接触了御虚宫的人,以他的资质,短时间内学些很简单的幻术应该还是可能的,那么短时间内变强,便有原因可以解释。 蓝暮林问道:「那洛介宁呢?」 南浅思道:「当时舞入年有几个跟着的人,洛介宁把他们全杀了,钟止离受伤了,他们便走了。」说罢,他有些敦促,又道,「我怕他给我下蛊,所以就往悬崖那跳了。」 「……」蓝暮林有些无语,问道,「之后呢?」 南浅思道:「那悬崖不高,我跳下来没事。」 蓝暮林有心问道:「有多高?」 南浅思:「不到百尺。」 蓝暮林差点一口茶呛死,惊诧道:「这还不高?」 南浅思有些疑惑,点头道:「是啊。」 蓝暮林咳了一声,道:「其实,没有碰到你的话,是不能给你下蛊的。」 南浅思惊诧道:「这样吗?」 蓝暮林万分肯定得点了头,听南浅思喃喃道:「这个舞入年是什么人,连六派的秘术都学了个大概。」 蓝暮林阖眸道:「医术,这项他不会。舞入年是白知秋最为得意的弟子,想必,此时也是他最恨的弟子了。」 南浅思不语,蓝暮林倏地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端上来。」 南浅思有些侷促道:「这个……」 蓝暮林笑:「你用跟我客气,你借钱也是吃东西吧,若你不好意思,过去跟我们一起吃吧。」 南浅思想了想,还是道:「你给我端上来吧。」 蓝暮林问:「你想吃什么?」 南浅思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香辣茄子就好。」 「好。」 蓝暮林一出门,便看见几个门生在外边游荡,不由得问道:「你们在听墙角?」 「哪能啊师兄!」一门生笑嘻嘻道,「我们只是正好路过,想问问师兄你们吃什么呢!」 蓝暮林道:「你们太闹,南公子不跟你们一起吃。」说罢,他又补充一句,「我也不跟你们吃。」 一门生哀嚎起来,道:「师兄你偏心!」 蓝暮林道:「没有偏心,你们赶紧下去点菜。」 几个门生嘴里嘟囔着什么,还是按他说的去点菜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31章 月明(七) 十日后,七台山。 六派的高手云集于此,皆在等两个人。一群人围在一起了无生趣,由一人开始了话题。 「江落深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不敢来了?」 「哪能呢,人家有一个舞入年还不敢来?」 蓝暮林和南浅思早早就等候在此,眼见着谢风来林星卓带了几个高徒来,蓝暮林立马上前打招唿。 谢风来被他一上来吓一跳,看清是他后,笑道:「这不是暮林吗,我派人去接你了,你见到人没?」 蓝暮林疑惑:「没见着人啊。」 谢风来也疑惑:「怎么,你不是在扬州行医吗?」 蓝暮林身边一个门生道:「是啊,可能师兄走得快,没跟上吧。」 两人寒暄一阵,便听到一阵骚动,蓝暮林朝人群骚动的地方看去,心里想着会不会是舞入年来了,结果一看才知是白知秋来了。 蓝暮林望过去,白知秋似乎瘦了稍许,一身白衣依旧隔于世外飘忽超脱,他后边跟着他的三个徒弟,温晓,庄离木,风若,三人皆一脸淡然,跟在白知秋身后,众人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洛修繁亲自在前边接应他。 「打扰各位了。」白知秋朝众人微微鞠躬,唇边那抹笑意一直挥散不去,甚是礼貌得体。蓝暮林心里暗暗想,不知舞入年来的时候,会不会在半路上就被众人失手刺死了呢? 这边厢白知秋刚接上了洛修繁,那边众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 「白知秋要怎么收拾他那个恶徒?」 「你道如何?我觉得该是大战一场三百回合。」 「白知秋哪像是个如此无礼之人,我看啊,肯定要规劝一番。」 「规劝哪有用啊?舞入年那样子,见人就杀,你道如何?」 「不论如何,白知秋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便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此刻,整个七台山上尽是各派高手,蓝暮林退到南浅思身边道:「舞入年还没到。」 南浅思背着孤云站在一旁,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身边的人都识得这是江湖上一夜出名的南浅思,却是一个人都不敢过来搭话,只那一脸严肃,便让人不敢接近。 要说白知秋会做人,主要是他练就了常年都能保持一张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倒不是白知秋要掩饰什么,只是对人一笑,印象会好很多。 霎时,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蓝暮林料到,应该是舞入年来了。果真,众人开了一条道,比先前白知秋的还宽,中间远远的一个黑色人影,被一群白色浅金云纹袍的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那少年眉宇间一股杀气,皱着眉一副厌恶的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要靠近我的气场,一双手抱在胸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斗寒,周遭的人见了他,都露出嫌弃的表情,只他一个,似是看不见那些人的表情般,迳自走过了两堵人墙,见到在前边迎着的白知秋,倏地又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
第69页 蓝暮林跟舞入年接触的不多,之前舞入年跟着白知秋,一直是玄天楼的盟友,但是听过他的传闻,传闻他的容貌不输白知秋,天资聪颖,年少成名,是白知秋唯一允许可以使用暗器的徒弟,他沉默寡言,对人没有好脸色,时常要白知秋给他收尾,在各派里的风评也不太好。 恁的是这样,舞入年颇得白知秋宠爱。只不过今日是这样的场面,不知这白知秋会如何了。 白知秋见他对他笑,也回以一笑,算是师徒见面的招唿。而他身后的三位弟子,却是一脸漠不关己,像是根本就没见到他们的师兄。 玄天楼的人站在白知秋的身后,众人皆分成两边,以玄天楼和无尘轩为界,玄天楼的大掌门洛修繁一脸严肃,只有洛介宁一脸笑嘻嘻地还在跟清阁的女子打招唿,悠闲得跟在举行畅谈会一般,无尘轩的一个个都揣着阴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南浅思站在蓝暮林身后问道:「钟止离在养伤?」 蓝暮林点了点头,看向两人,两人皆是一张笑脸,倒像是亲近的兄弟,蓝暮林环视了一圈,发现有个人没到。 这时,白知秋先开口了:「今日邀各位来此,只一件事。」 众人皆安静下来,心知白知秋这是要开始做出抉择了,他无非有两个选择,舞入年是他带了十几年的徒弟,要么大战一场,灭了最好,要么,跟他划清界限,从此,把舞入年列为全江湖的仇敌。自己杀了还是让别人杀了,本质上还是有差别的。 蓝暮林忖度,依白知秋的性子,第一种最可能。上回在这里,舞入年公然把秦络凡杀了,只可惜让这小子跑了。这回,舞入年既然敢来,也一定是做好了准备。 白知秋转向舞入年,望向他的眸子,问道:「六儿,你可知错?」 舞入年很是不屑,嗤笑一声,道:「师父不都把我赶出师门了么,还管教我?」 白知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今日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舞入年露出一个看似天真的笑,道:「是要杀了我是吧?」 没等白知秋说话,舞入年又道:「我念及旧情,还叫你一声师父,若你拔剑相对,咱们可就算是恩断义绝了。」 这时,灵殿里边有个人开口道:「舞入年!你恩将仇报,背信弃义!当初若不是白大侠将你救回,你早没命了!」 舞入年反唇相讥:「我未对我师父做任何事,何来恩将仇报?」 「你杀了你师父的盟友,还灭他满门!怎的不是恩将仇报!」 舞入年反笑道:「当初他要灭我满门,又怎么不是背信弃义?!」 玄天楼一门生道:「那是上辈子的恩怨,你又为何抓住不放!」 舞入年铿锵道:「上辈子的恩怨?!江湖上那么多为亲人復仇的人,你怎么不去管管!」 那门生道:「你师父为了你做出那么大牺牲,你将你师父置于何地!」 舞入年冷笑道:「我跟我师父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白知秋出声结束了争论,道:「那我来管怎么样?」 舞入年看向他,眼中的戾气收敛了起来,笑道:「师父要把我怎么样?」 白知秋面上平稳,乍一看是波澜不惊,蓝暮林却从他微微发抖的指节中看出了焦虑。白知秋是个从未大喜大悲之人,不知是听谁说过,他是个遁入空门的好苗子,只可惜身心在培养他的四个弟子上,无心跟老和尚钻研梵语。 从蓝暮林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白知秋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虽面上带笑,却是有些底气不足,道:「你希望我如何对你?」 能说出这话来,蓝暮林觉得,白知秋应是气得不轻。 舞入年笑意放大,从这话里能听出来,他的师父,对他,还没有狠心到要杀了他的地步呢。他道:「师父,我已復仇,你还要我吗?」 白知秋还没说话,他身后的风若已经拔出了剑,冷声道:「你还要脸吗?!」 舞入年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若儿,你气什么?」 白知秋按在他手上,道:「别急。」 风若收回剑,眼中已是降至零点,蓝暮林在一边暗自揣测,或许这个风若跟舞入年关系不太好呢。 白知秋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似乎没听到他方才的话,顾自道:「若我知会是这个结果,当初定不会收你为徒。」 舞入年忽然绽出一个温柔的笑,道:「可是没有如果呀师父。」 白知秋拔出揽月,眼里的温情蓦然消逝,道:「我自己培养出来的人,自然是我来了断。」说罢,他转向后边,道,「你们谁也不要插手。」 舞入年长剑出鞘,冷笑道:「那就别怪我薄情了。」 说罢,众人识趣地拉开一个大圈供他们打斗,蓝暮林一把拉住欲动的南浅思道:「你且看着。」 南浅思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安静了下来,观战。 白知秋以磊落君子立派,门生皆不可习暗器,唯此舞入年能使,舞入年在沉云派呆了这么多年,早将沉云派的剑法熟记于心,况且这舞入年又习了蛊术幻术,这一场,恐怕输赢未定。 两人剑刃相交,白知秋先发制人,左手又抽出一把剑,双手送了上去,舞入年躲过,一剑相转,欲刺他背后,白知秋左手挡过,右手朝他腰部刺去,舞入年急忙转身,堪堪躲过,一个飞身起了地,手中的剑飞了出去,直直朝白知秋飞去,白知秋揽月一挡,左边的剑同时飞了出去,舞入年侧身躲过,一手抓过那剑,不料白知秋手劲太大,舞入年却被那剑带出几步之外。
第70页 两人是江湖上顶尖高手对决,又是师徒反目,纵使这些人见了世面,恐怕还是头一次见如此激烈的打戏,怎的不是一场好戏?周围一圈人纷纷压抑不住心底的吶喊,小声议论着两人。 蓝暮林心底疑惑,这时候,是放暗器最好的时机,为何舞入年还不放? 那边无尘轩的三掌门唐鹤如急了,问道:「舞皙在做什么?」 江落深道:「你且看。」 白知秋一把抓住了斗寒,将剑抛于西边,那边是玄天楼的人,洛介宁一把接过剑,笑道:「行啦!」 舞入年有些懊恼,握住了那把飞来的剑柄,忽的睁大了眼睛。白知秋趁此机会,揽月一转,偏锋朝他刺去,舞入年侧身躲过,有些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那剑一抛,怒极反笑道:「堂堂磊落君子,竟也会使下三滥手段!」 众人被他这么一叫,才发觉那舞入年的右手居然在流血! 蓝暮林心道,难不成,那剑柄上做了手脚?他看向白知秋的左手,他手隐于袖中,但是白色的袖子已经被鲜红的血染红了一个小角,两人身手极快,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舞入年失了斗寒,只能使出暗器,白知秋既不让习暗器,身手皆是一流之快,舞入年的暗器再快,也没他手中揽月快,一时处于劣势,竟有些躲不过白知秋的刺杀。两人交战许久,却不见胜负。 世人皆知,使暗器之人,求的便是速战速决,清阁之所以只收女子,便是女子灵敏,身形快,战斗时最得先机。而习剑之人,一柄剑只要不脱手,战个三百回合也不见精力疲惫,这一战,舞入年失了斗寒,又拖了这么久,必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舞入年被逼入绝境,眼中阴鸷顿显,飞身闪过白知秋,袖内勐然飞出紫色袖刀,直直朝白知秋飞去! 白知秋却像是早已料到,躲过那袖刀之后,提起揽月,朝刀后斩去,顿时,几根极细的银线啪嗒一声全部断掉,那袖刀直直落地,舞入年袖内飞出暗针,手上一甩飞出一把柳叶飞针,白知秋身手极快尽数挡回,却好似有些站不住了,往后退了几步,舞入年看此机会,指间飞出方才白知秋斩断的银线,白知秋已站定,揽月一出,那银线却已将揽月的剑刃缠住,舞入年用力一拉,白知秋竟是被他拉出几步远。 蓝暮林心底正疑惑,从侧面忽然飞出一把剑,蓝暮林一怔—— 是解忧! 那少了的人终于来了! 银线斩断,白知秋把剑抽回,微微怔住,那边霍平生已经站在圈子里边,大喊:「白诩你这个疯子!」 舞入年道:「你来掺和什么!」 霍平生说着就要上前,白知秋却长剑一挑,把舞入年左手袖子刺下来一大块,白知秋没空跟霍平生说话,刚想要反击,却忽然后退几步,快要倒地,蓝暮林皱着眉,心道难不成那剑柄上有毒,那边舞入年已经抓住机会捡起地上那把剑,提剑刺了上去,毫无偏差,正中胸部,剎那间,鲜血染红了白知秋洁白的衣襟。蓝暮林看去,舞入年握着剑柄的手正在簌簌发抖。 众人惊唿出声,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结局!那一念之间明明白知秋可以躲开,为何偏偏被舞入年钻了空子?! 白知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睁大双眸盯着他,眸中是深深的无奈,却是没有一丝悲痛,他唇边忽然漾起笑意,忽的伸出手抓住舞入年的手,喃喃了什么,舞入年蓦然脸色大变。 霍平生赶上来的脚步停住了,一把拦住了上来的温晓庄离木风若,一脸阴沉隐忍地看向舞入年半晌,最终还是低下头,重重嘆了口气。 白知秋已经闭起了眼,慢慢地倒下了,舞入年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双目放空倒退几步,流着血的左手已经像是没了知觉般,他愣愣地盯着白知秋,嘴微张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众人都诧异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时,那舞入年忽的大吼一声,勐然跪在了地上。 蓝暮林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舞入年一口鲜血喷出,像是气数将尽,又像是将整个灵魂都要喷出来,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他忽的朝天大吼:「白诩!」 没有人应他,他又疯狂大笑起来,众人个个惊魂未定,这舞入年怕不是疯了吧? 霍平生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而后缓缓走过去,把解忧收回鞘中,蹲下身,把白知秋身上的那把剑小心翼翼拔出,抱起了他。 舞入年喷出那口鲜血之后,他直直朝前扑去,一头栽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白知秋的三个弟子看到这一幕,却皆是皱着眉,一语不发,站在原地看着霍平生把白知秋抱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道:「带我去沉云岭。」 三个人立马动身,带着霍平生已经下了山。 还在围观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为何,看那舞入年,直直扑在地上没动静了,无尘轩一个门生把他搬了过来,探了探鼻息,瞪大了双眼。 洛修繁问道:「怎么回事?」 没等人回答,忽然一阵骚动,天空阴暗半边,箭如雨下,直直朝玄天楼那边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还有一章~ 第32章 月明(八) 清阁和灵殿的人站在玄天楼后边,看着那边御虚宫忽然发起进攻,顿时明白了这些人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蚌埠相争渔翁得利,只可惜他们没有一点准备,躲的躲散的散,那箭上抹有剧毒,剎那间,那些躲不过的都死在了当场。
第71页 清阁女子敏捷,立马回击。洛修繁气极怒骂:「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江落深大笑:「那么大人,请你们光明磊落一点吧!」 两人的对话一完,清阁的数位高手已经沖了上来,玄天楼和无尘轩的人在打,后边御虚宫仍然在放箭,碧云府的人终于搞懂了这是要大战了,蓝暮林没多想,连忙拉着几个门生,顺便带着南浅思要走,他回头一看,却见南浅思已经没了身影。 蓝暮林顾不上那么多,幸得都知道碧云府医者是无缘无故伤不得的,蓝暮林拉着几人连忙朝山下要跑。 他们打他们的,自己打不过,跑还不行吗?再说了,现在不跑,等会儿可有的尸体等他去收。 没想到,蓝暮林后边一个门生边跟着他跑边喊道:「师兄,方才南公子在找你!」 「你说什么?」蓝暮林有些听不清,耳朵里传来的尽是嘶吼声,他忽的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门生大喊道:「师兄,南公子方才在找你!」 蓝暮林倏地顿住了脚步,他方才一直都没动过位置,南浅思还能去哪里找他? 他一停住,几个门生也跟着他停住了,他们已经到了七台山的半山腰,再跑一会儿就能下山。逃跑的只有碧云府的人,其余的,都在山上。 那门生问道:「师兄,要不要上去把南公子带下来?」 蓝暮林心里焦急,这南浅思只是个舞入年有仇,他不参与六派,自然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六派一旦打了起来,恐怕受牵连而死的人不会很少。 蓝暮林忖度片刻,毅然转身上山道:「上去找他。」 此刻的七台山,已经是硝烟四起一片混战横尸遍野,连人都看不清,只看得到反射着白光凌厉的剑影和满地沾满鲜血的尸体,其中不乏眼熟的人。蓝暮林站在远处看,只能依稀看到外边碧云府的人已经在救人了,他心里有些迷惘,南浅思穿着灰色长袍,在这里边更是不好认,他站在远处看了半晌,也没见着南浅思的人影。 这时,旁边一个门生出声惊喜道:「师兄,你看那是不是南公子?」 他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蓝暮林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西边一个角落里,正躺着一个灰色人影,蓝暮林道:「我去,你们在这里等着。」 几个门生应了,蓝暮林这才出身,他不敢从中间走过去,恐怕还没走到半路就死了,他绕了一大圈,躲过无尘轩的人,悄悄熘到了西边。定睛一看,他愣了半晌—— 根本不是南浅思! 他忙抬起头再次寻找他的身影,可是人太多,根本看不清他在哪。 蓝暮林有些急,想要叫他的名字,又怕引来玄天楼的人,干脆从那人身上夺取佩剑杀了进去。 蓝暮林虽是行医出名,身手却是不凡,江湖上虽有不成文的规定无故不能杀医者,但是难免会遇上无赖之人,若是不备着一点武功,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蓝暮林很清楚,参与这次混战的全是高手,但是看这形势,若是不杀到中间去,恐怕找不到南浅思了。依南浅思的身手,恐怕不会在边缘盘旋。 他的一身月白袍此刻已经被点滴鲜血染成了花色,大有十几岁的姑娘穿着的花裙子的视觉感,蓝暮林空档用手抹掉沾在脸上的血,这才依稀辨认出中间的情况—— 简直只能用杀戮二字来形容。 这些人已经杀红了眼,见人就砍,幸得无尘轩和玄天楼一黑一白两色最是对比显眼,穿黑色的见了白色的就杀,穿白色的见了黑色的就杀,俨然已经是只能凭衣服的颜色辨认对方,而除了御虚宫蒙着面纱之外,其他人就是混战。 地上尸体成堆,他们就这样从还没冷的尸体上边踏过去,仿佛踏上去的不是人体,而是土地。蓝暮林看得到,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生机,这一场战,不是个人之间的恩怨,而是两大门派长久以来的矛盾爆发造成,不用想,这些被牵扯进来的人,都是牺牲者。 杀人可以给人制造快感,那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比拟的,越为高者,掌控着别人的命运,将众生视为蝼蚁,无视自尊,随意践踏,这种优越感,天生可以取悦这些手里沾满了鲜血的自诩为勇者的刽子手,若是他们心中还仅存着微许的正义感,或许已经在站起来取人性命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蓝暮林终于在不远处看清一个灰色的人影,他手里的孤云剑散发着异常明亮的剑芒,一把剑被他使得飞快,眨眼间围在他周围的人都倒了地。周围一圈圈的人围上来,他一人却抵过十人,仿佛背后长了三只眼,一剑毙命,尘土飞扬中,唯有他一人一剑,走马平川。 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蓝暮林大喊:「南浅思!」 南浅思听不到,蓝暮林便加大声音再喊,只见那南浅思是听到了,朝他这边看来,身形一顿。 他后边一人吃准机会朝他刺了上去,蓝暮林霎时将剑扔了出去,却没料到被那人闪开,南浅思这才注意到他,反手想要回击,却被那人抢了先机,一剑刺入他腹部,顿时鲜血溅出。 那人见得逞,立马拔剑闪了人,蓝暮林认得,那是无尘轩的人。 蓝暮林已经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南浅思捂着肚子表情扭曲,周围却还有几人看准机会要上来结束他的性命,蓝暮林心里着急,把南浅思的孤云接过,背起人就赶紧跑。
第72页 蓝暮林跑得很快,杀戮者们见了是医者,却也已经杀得东西不分,提剑就上来刺,蓝暮林一手托着背上的南浅思,一手提着孤云杀开一条血路,边低声道:「抱紧我!」 南浅思眼睁睁地看着蓝暮林月白袍被他的鲜血染得一片红色,想出声,却是疼痛难忍,只得再抱紧,气息微弱道:「蓝公子,你带我去哪?」 蓝暮林没时间回他,他要顾得前面来的人,又要顾得后边追上来的人,已经是虎口脱险之难,偏偏前边来了一个清阁的女子,暗器飞了过来,蓝暮林连看都看不清了,踮起脚尖便跳了起来。 南浅思在他背上吭哧吭哧喘气,差点被他甩了下来,腹部伤口又在流血不止,他有气无力地抱着人脖子,觉得下一秒就要昏厥了。 偏偏蓝暮林没有知觉,托着人直往外边跳,千钧一髮之时,蓝暮林将身上带着的不知什么药粉尽数撒下去,迷了他们的眼,蓝暮林趁机玩命跑了出去。 蓝暮林已经九死一生把他背出了七台山山顶,几个门生在外边等着他,见蓝暮林一身灰尘把南浅思背出来了,忙道:「没事吧?」 南浅思在他背上几近昏厥,这时候听到他们说话,嘴角有些抽搐,他觉得是人应该都能从他痛不欲生的表情里看出来他有事。 蓝暮林大喘几口气,轻轻把南浅思放了下来,道:「南公子受伤了,我们找个地方给他治伤。」 那几个门生这才看到南浅思腹部的伤,血连蓝暮林的背后都染红了一片,顿时倒吸一口气,连忙围了上来,蓝暮林抹了一把脸,蹲下身道:「我给你止血。」 南浅思轻轻点了点头,便听蓝暮林语气有些责备道:「你跟他们又不熟,你进去掺和什么。差点我们都要死在里边。」 南浅思没力气说话,只好轻轻笑了笑。那把孤云剑跟他倒在一侧,一人一剑颇有些滑稽。一门生道:「南公子之前为何不跟师兄一同下来?」 南浅思望向蓝暮林,这次却没有再羞赧,一把握住蓝暮林给他止血的手,用尽气力也只能轻声道:「我中毒了,没用的。」 蓝暮林的手一顿,随即微微皱起了眉,随即继续给他止血。南浅思握着他一只手,他便用另一只手动作。好一会儿,终于止血了,蓝暮林看向他腹部,目光沉了沉,出声道:「不是毒,是蛊。」 一门生惊道:「什么蛊?」 「血蛊。」蓝暮林把南浅思扶起来,眼里目光闪烁道,「我们去一个地方。」 门生问道:「蛊术不是只有灵殿的人才能解吗?」 蓝暮林摇头,道:「血蛊不一样,是解不了了,只能换血。」 一门生问道:「怎么换?」 蓝暮林重新把南浅思背起,道:「把全身的血抽干,再注入新的血。」 另一门生道:「放干了血那岂不是死了?」 蓝暮林点头,道:「所以我们去找个人。」 几个门生面面相觑,倒不明白他们的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一行人重新上路,那些门生修行虽不浅,但是六派中独独对于灵殿的蛊术,没有人敢去了解,也没多少人想去了解。大抵都是知道,若是中了蛊,命也就玩完了。而要想掌握蛊术,若非是天资极其聪颖之人,修个几十年,也未必能知箇中奥妙。而江湖上唯一能算得上这天资聪颖的人,也就只有解蛊第一人霍平生了。 此人之前学的便是邪术偏方,又无人能管,因而一发不可收拾,对于解蛊这方面,可谓是得天独厚,就连灵殿的人都要自嘆不如的。 南浅思终于有了点力气,趴在他背上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其实,我开始是想跟在你后边的,我看见有人朝这边打过来了,所以我就上去了。」 蓝暮林声音飘过来:「那你怎么还打进去了?」 「他们那些人缠着我,进去了就难出来。」 确实,他背着南浅思出来,将命都搭在了里面,想着若是死在一起的话,那也就这样吧。 蓝暮林愣了愣,倒不知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南浅思不再说话,想必是没的气力了,一旦血蛊种上了,血会慢慢被蛊虫吸尽,蛊虫最后越长越大,吞噬整个人体,但是他不能离开人体,所以会留着这人最后一口气,基本上,中了血蛊,就是半死不活了。 灵殿的秘术是蛊术,碧云府一向以为此术是为阴险,不入大流,江湖上的人很少修炼,而灵殿跟着玄天楼,伤天害理的事没做过,修炼此术不过为保身,这南浅思,怕是被灵殿的人误以为是无尘轩的帮手了。 出了七台山,他们直直往前走,碧云府的一位门生看着前方隐隐约约的青山,转头问道:「师兄,这是哪儿?」 蓝暮林往上託了托背上唿吸有些紊乱的南浅思,出声道:「九明山。」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结束啦~ 第33章 峰迴(一) 合卷之后,洛介宁心里有些惆怅,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道:「所以,蓝公子是为了救南公子来了这里,那么,之后南公子又是怎么死了的?」 诸葛行之也显得有些诧异,问道:「南公子死了?」 方才他已经陪着洛介宁读完了蓝暮林的过往,这会儿听到洛介宁说南浅思死了,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故事到一行人上山之前便戛然而止,也不知最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依常识推断,定然是蓝暮林救了南浅思,因而蓝暮林重生之后,是当年的模样。
第73页 洛介宁解释道:「蓝公子的那个徒弟,他跟我们说,蓝公子有次醉酒,便说到那南公子在混战后死了,为此蓝公子很伤心。」 诸葛行之微诧道:「那岂不是跟记录的有出入?」 洛介宁忖度道:「所以我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当时既然南浅思中了血蛊,那么蓝暮林会救他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你看,南浅思和蓝暮林不过认识仅仅一月而已,还没有到会捨命相救的地步吧?」 诸葛行之微微摇头,道:「知己相交,不论时长。」 洛介宁道:「或许是,但是我觉得,情谊是时间积累出来的,至少,我不会为了一个相识才一月的朋友捨命。」 诸葛行之微微点头,似笑非笑道:「你跟钟公子认识多少年了?」 洛介宁一愣,没等他说话,诸葛行之连忙接道:「别吃惊,说好以过往换过往,方才我已经将你的过往也尽数读完了。」 洛介宁听他这话,内心倒是不安起来了,但是看这诸葛行之又不像是跟他一般满嘴放炮的人,便也作罢,没好气回道:「你不都读完了还问我?」 诸葛行之故作深沉笑道:「白知秋和舞入年相识十多年,最后不也反目成仇?」 「那不一样,」洛介宁随口答道,「钟笑怎么可能把我当仇人。」 诸葛行之笑着转移话题:「那么,你认为,南公子是怎么死的?」 洛介宁:「我哪知道。」 说罢,他严肃地看向诸葛行之,道:「我说,你不会在我一下去,就除了我的记忆吧?」 诸葛行之摇摇头:「不会。」 洛介宁半信半疑道:「你可说了不会的。」 「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做到。」诸葛行之明显话里边还有另一层意思,但是洛介宁会装傻。 「对了,」洛介宁想起什么,道,「诸葛行水,乃是令兄?」 那人给他指了路,想必应该知道他的目的,而那些看门的人一听到他说的诸葛行水,立马就放他们进去了,不得不想到他们是一路人。 诸葛行之道:「哥哥来见见师尊最后一面,下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你了吧?」 洛介宁点点头,又听得他道:「行水是从兖州而来。」 说到这里,洛介宁蓦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好不容易回了屋子,那李明嫣已经端端正正坐着了,见了洛介宁进来,还给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倒是南望,还不忘讥讽洛介宁:「洛公子以身相许了?」 洛介宁白他一眼,只当他放屁。 诸葛行之道:「诸位可以下山了。」 钟止离把南望带起来,起身朝洛介宁走去,轻声问:「遗体怎么办?」 洛介宁看向诸葛行之道:「带走的话,那个姑娘怎么想?」 诸葛行之却像是与他心灵相通般,笑得春风骀荡:「我们不受理处理遗体。」 大雨还在继续,山路特别不好走,诸葛行之很体贴地给他们每人脚上套了一个袋子,防止泥溅了一脚。他们来时候的雨衣还能披在身上挡雨,洛介宁觉得这一趟真的没白来。 为了隐瞒铁棍李的事,洛介宁只得一路上给李明嫣放嘴炮:「你父亲本也是身中剧毒,当时他气数将尽,所以叮嘱我们一定要救你。」 李明嫣问:「我爹为何中毒?是那些人吗?」 洛介宁从她口中听出不一般,立即问道:「哪些人?」 「哪些人?」 话一出口,两人皆愣了愣,原来洛介宁和钟止离同时问出来了。 李明嫣细声细语道:「就是我跟爹去那个镇子上的时候,就遇见那些人了,就是他们给我下的毒。」 洛介宁立马反应过来,当时铁棍李说的那些人,里边有穿着玄天楼门派服的人! 洛介宁跟钟止离对视一眼,指着钟止离问李明嫣道:「那些人里边有没有跟他穿一样衣服的人?」 李明嫣看向钟止离,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也穿着黑色的衣服,但是上面没有这种花纹。」 洛介宁皱着眉心道,这铁棍李为何撒谎?明知道若是女儿活下来,必定会被他们问话的,还是想要当着钟止离的面挑衅栽赃玄天楼?这么做,未免太大胆了。 南望这时候问道:「李姑娘,接下来你要去哪?」 李明嫣低着头道:「不知道。」 钟止离问道:「你会什么?」 李明嫣抬头道:「我会使刀。」 「刀?」洛介宁微诧道,「你跟谁学的?」 李明嫣有些羞赧道:「跟之前一个酒楼的婆婆学的。」 洛介宁一愣愣了好久,转头看向钟止离,钟止离给他解释道:「厨艺。」 「哦?哦!」洛介宁如大梦初醒,道,「玄天楼的饭可难吃了,你要不要来做饭?」 李明嫣低着头笑道:「我做饭还行,若是你们不嫌弃我,我可以为你们做饭吃。」 是夜,他们在原先那个客栈里歇脚,路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几乎可以到脚踝了,洛介宁边蹚着水过去边道:「真的要淹了吧这是?」 李明嫣俨然没有想到原来他们是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把她背上山的,顿时感动得差点涕泪横流:「真是谢谢你们救了我……」 洛介宁想着铁棍李背着她上山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74页 客栈老闆听说他们还是没上山,一脸的「我说就是这样吧还不听我的」的表情,语重心长道:「年青人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麻婆豆腐,你看看这雨这么大,虽然已经比昨天小了很多了,但是这镇子上该逃命的全逃了,你们这么贸然上山,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洛介宁一下子跳到他身边问道:「老闆,有多少人逃命啦?」 老闆摇头道:「不清楚,昨天今天都跑了好多呢,拖家带口,跟避难似的。不对,就是避难。」 洛介宁笑道:「那你怎么不逃难啊?」 老闆大义凛然道:「我走了,如果还有像你们这样的人来了这里怎么办啊,我得等所有人都走了,我才好撤啊。」 洛介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坚守到最后一刻是吧?」 「当然了。」 洛介宁趁着李明嫣已经睡了,偷摸到钟止离的屋子,在开门的那一剎,洛介宁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非常不高兴地一把把蔫在钟止离身上的南望给扒拉了下来,骂道:「你像个什么样子!」 南望被他一扒拉,差点摔到地上,不满道:「你怎么又来找钟哥哥?」 钟止离想低身把他给扶起来,洛介宁一把把他拉到后边痛斥道:「不能宠他!」 钟止离好笑地望着他,道:「好。」 南望一咕噜起来了,只拿白眼瞪洛介宁,洛介宁挥手道:「大人谈话,小孩滚出去。」 南望道:「我已经不小了,我也要听。」 洛介宁作势要把他踹出去,钟止离阻止了他粗鲁的行为,一把拉住他腰带道:「让他听吧。」 南望一下子喜悦冲上头,哈哈道:「钟哥哥得我,如鱼得水耳!」 洛介宁听这话的意思是要把他比作关羽,立马怒髮冲冠道:「哥哥要是听到你这么说,得从棺材里蹦出来掐死你!」 南望还没听明白这哥哥是哪里人,愣愣地望向钟止离,钟止离安抚他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洛介宁终于安静下来,坐到他对面沉下眼眸道:「铁棍李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钟止离回答,南望就插嘴道:「大伯有什么问题吗?」 洛介宁和钟止离对视一眼,洛介宁撑着头一脸看戏的表情,看来此重任必须得交给钟止离啊,谁叫你们整天叽叽歪歪卿卿我我的,洛介宁一边腹诽一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钟止离读出了他的意思,正想着怎么开口,洛介宁却打破了沉默:「最明显的,为何要栽赃给玄天楼,还是当着钟止离的面。」 钟止离听他忽然叫了他的字,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洛介宁却看向他的眼神里有请求的意味。 钟止离道:「为何蓝公子会把九明山这个地方告诉他?」 南望刚想解释,洛介宁飞快跟上他的话头,道:「从我们看到铁棍李的时候就发现了是刀伤,但是去追蓝暮林的那些人用的是剑。」 南望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钟止离解释道:「你大伯说是那些人为了引出他所以在街上表演戏法,但是被蓝公子打了茬,那些人用的是剑,然而在墓地我们看到的他受的不是剑伤,是刀伤,说明他口中那些追他的人跟伤他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洛介宁也没管他听懂没听懂,接着道:「那栋屋子到底是谁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让铁棍李占了。」 钟止离道:「那些人为何会打劫?又为何会给他女儿下毒,动机。」 洛介宁:「碧云府的名声一直很好,为何铁棍李会怀疑碧云府出卖他。」 钟止离:「为何他不去找那些人要解药而是要以命换命,除非他知道这毒没解药,亦或是自己根本拿不到解药。」 洛介宁:「他说假死药是他家的祖传药,为何他受刀伤的时候不用?而且,那一刀砍伤就昏倒,还真的要砍的人很有技术啊。」 钟止离:「为何我们去找铁棍李,他醒过来的时候没有对我们露出敌意,明明之前我们伤了他。」 洛介宁笑:「最后一个,为何那些伤了铁棍李的人没有追上我们?」 两人一唱一和就像是商量好过一样,南望目瞪狗呆看着两人,嘴半天也没能合上,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们再说一遍?」 洛介宁面露不满道:「谁叫你不好好听。」 钟止离颔首道:「嫌疑太多。」 南望双目瞪大,终于回过一点神来,吃吃问道:「那你们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太会演戏了!」 洛介宁抓他辫子幸灾乐祸道:「你可不知道,钟止离最不喜欢你了,还要装出喜欢你的样子,你看,多难。」 南望僵硬地看向钟止离,嗫嚅道:「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钟止离朝他张开双臂以示清白,洛介宁想在南望之前扑进他怀里,然而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案,他急中生智,还没等南望扑进来,拂光已经插在了两人之间。 南望眼中难掩的失落,意有所指道:「明明要装作不喜欢别人才难。」 洛介宁差点抓着拂光刺死了他,钟止离一把按住他道:「淡定。」 洛介宁收起剑废了好大力气才装出一脸的笑容,道:「你这小崽子给我好好说话。」 南望还要说:「我看你本来就喜欢……」 没等他说完,钟止离把他搂进怀里轻声道:「别惹他生气。」
第75页 南望心里凉凉的,他感觉自己虽然在钟哥哥怀里,但是他的钟哥哥却在关心别人,他感觉很委屈,又不是自己惹他生气,明明就是他自己无缘无故就朝自己发火嘛! 洛介宁觉得这才是人样,但是对于他们两个那么亲密总觉得很不爽,他想了半晌才想起他是来找钟止离谈话的,这才道:「我们是带着那个小姑娘回七台山?」 南望缩着脖子道:「不然丢下她?」 洛介宁白他一眼,道:「掌门不会要她的。」 南望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你不是说让他去做饭吗?」 洛介宁压抑内心的怒火,短时间内原谅了他好几次才问道:「你呢?你去哪?」 说到这,南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钟止离道;「要不要跟我们走?」 南望摇了摇头,虽然轻,却十分坚定。 洛介宁问道:「那你去哪?说起来,你跟南浅思是本家呢。」 钟止离问道:「你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南望又是摇了摇头。他跟着蓝暮林几年,学了些医术,但是还不足以出来悬壶济世,并且,他不懂武功,出去的话,可能不知不觉就死了也有可能。 洛介宁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简单,那么李明嫣,不会是个简单人。」 南望辩驳道:「你别把每个人都想的那么复杂好不好,嫣嫣人很好的。」 「嫣嫣?」洛介宁眼中闪着促狭的光,道,「怎么,你们关系那么好啦?」 南望梗着脖子道:「不过是说过几句话而已。」 钟止离道:「但是这个女孩子看上去挺单纯的。」 南望像是找到了同路人般骄傲了起来,道:「你看吧,钟哥哥也这么说。」 洛介宁起而攻之:「我连你的钟哥哥都敢打!」 南望连忙缩在钟止离怀里不肯出来了,钟止离看着他,还有些劝和的意味,洛介宁觉得这谈话没办法继续了,他想了想,就要甩门而去。 南望看他走,立马就要精神起来,钟止离拍拍他道:「你也去休息吧。」 南望跳了起来道:「钟哥哥晚安!」 钟止离看着他走出去,忽然觉得他们两个有些地方是越来越像了。 他刚想熄灯睡了,谁料到,南望一走,洛介宁又进来了,这次是很认真地坐在他对面道:「那个诸葛行水,就是那个跟我们住在一个客栈的黑衣人,我开始去探路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他正好从山上下来。」 钟止离看着他道:「他是诸葛行之的?」 「哥哥。」洛介宁很难得没有跳上凳子,正色道,「正是他给我指了路上山,我才回来叫你们一起走的。」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会让我们进去。」 洛介宁又道:「你开始想问我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钟止离静默了半晌,才道:「诸葛行水给你看了什么?」 洛介宁就知道他肯定是想问这个,笑了笑道:「你想知道吗?」 钟止离诚实地点了点头。洛介宁又笑:「可是啊,你又不记得以前的事,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听不大明白啊。」 钟止离看着他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怀疑,半信半疑问道:「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打算告诉我?」 洛介宁温柔笑道:「怎么会呢。」 两人对视很久,钟止离终于站起身,疏离道:「我要睡了。」 洛介宁觉得他再不走就要被他赶出去了,顾自去开门,趁还没出门伸出脑袋道:「钟笑你若是记起来了,我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他话音还没落,蜡烛已经被熄灭了。 洛介宁出了门,脸上的笑意又在加深,这钟笑,若是在吃醋可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好多问题还没有解决,会在以后慢慢解开的,不要急哦~ 第34章 峰迴(二) 翌日,四人离开了九明山。 大雨仍然打着鸡血不肯停歇,但是相比前几日已经小了很多,四个人脱了鞋子在水中蹚过去,洛介宁走在前边,看有没有东西会划破脚。几人走了很久,才终于从九明山下的镇子上出来了,不同于那瓢泼大雨,一出九明山的范围,那是晴空万里,连雨滴都见不到。 南望惊讶道:「呀,这边怎么天气这么好?」 洛介宁走在前边,听到他这句话头都没回道:「因为有我坐镇。」 南望对他的胡话无动于衷,转向钟止离道:「钟哥哥,过了前边那个村子,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洛介宁顿了顿,回头看向南望,李明嫣本也一言不发,此时也望向南望,问道:「你要去哪?」 南望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但是我不会去七台山的。」 钟止离本想向洛介宁求助,忽的又想起来昨夜里那事,便又假装不经意转移了目光,可巧,洛介宁已经看到了,他强忍住笑意,开口道:「你去送死?」 南望被他轻易激怒,辩解道:「没去送死。」 洛介宁促狭道:「才多大,还要粘人,你想去哪?能去哪?」 南望低着头不说话了,李明嫣小声道:「你跟着我们走吧。」 南望刚想要说话,洛介宁立马打断他,道:「南承书可能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第76页 像洛介宁预料中一般,南望倏地抬头,眼中莫名的光一闪而过,道:「他还能不知道?」 洛介宁很机智地把锅甩给了钟止离,朝他挑眉笑道:「是吧,止离兄?」 钟止离假装没看到他的笑,颔首道:「不清楚。」 洛介宁对于他不接自己话茬并且不给面的行为并没有感到不满,只凑到他跟前笑嘻嘻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还没等钟止离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哄他,洛介宁又望向南望,笑道:「听你说,你看看,你父亲为何无缘无故抛妻弃子?并且,你的父亲和母亲似乎没有成亲吧?你的母亲若真的是想要母凭子贵,用你来留住你父亲的话,我觉得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是你看看,你母亲带着你独自生活,一可能是你的父亲真的是个负心汉,他不顾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就跑了,二就是你的父母之间有什么误会,你的父亲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你,而你的母亲却以为他知道,所以你的母亲以为你的父亲背叛了她。」 洛介宁一口气说下来气都没喘,便是抓住了南望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的弱点大说一通,管他有没有听懂,果真,南望望着他,有些愣愣的。 钟止离应和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李明嫣也赶紧附和道:「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洛介宁惊喜看了钟止离一眼,又道:「所以,你现在或许可以跟我们去七台山,若是你自己不敢问的话,我们可以帮你问啊,若掌门真的不知道你,你岂不是又找回了自己的父亲,这不是两得的好事吗?」 南望听到回去这个词,烦躁地转身道:「不去。」 洛介宁开始哄人了,管他是否受用,先是甜言蜜语说一通:「你看看,你若是跟我们分手了,以后岂不是见不到你的钟哥哥了?那我怎么对你的钟哥哥你也不管了吗?还有,你不想知道你的大伯到底是谁了吗?你不想陪在李姑娘的身边吗?你跟我们分开了,谁给你做饭吃啊?你还没吃过李姑娘做的饭呢对吧?」 钟止离幽幽地看向他,似乎想要申诉什么,但是洛介宁没给他这个机会,直直看着南望。 南望果真被他说得有些动容了,嘴唇微张欲说不说,洛介宁一把搂过他的肩膀装作很亲热的样子道:「我记得,你师父还跟你说过,要记得那些高兴的事,忘记那些烦恼,才会活得自在,对吧?难不成,你觉得你师父说的不对?」 南望摇摇头,小声道:「没有。」 「那就对了。」洛介宁搂着他边走边道:「你看看,我跟止离兄都知道掌门的性格,好吧,即使我不知道,钟笑肯定知道,你觉得,像你钟哥哥这样的人,若是知道了南承书人品这么不好,还会跟着他干吗?肯定就甩手走人了对不对?」 南望转过头看向钟止离,却见钟止离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顿时心中的石头像是落地了般,稳稳地点了点头。 洛介宁哄得人昏头转向:「所以啊,你先跟我们去看看,到时候如果能够父子相认的话,你看看,以后你可是要多一个人爱你了呢。」 南望抓重点:「还有谁爱我?」 洛介宁听闻这话可就忽的有些不满了,看向钟止离的眼神里带着促狭,道:「不就是你钟哥哥么。」 南望蓦然兴奋,挣脱了洛介宁的怀抱,扑向钟止离:「钟哥哥你收我为徒吧!」 洛介宁咂嘴,这小崽子真是忘恩负义见色忘友。 钟止离伸手抱住他道:「门派规定不能私自收徒。」 南望撇撇嘴有些不高兴,洛介宁趁机给南承书刷好感:「你若是认了你爹,说不定你爹就为你破了规矩呢!」 南望明显是不相信他道:「你别框我!」 洛介宁摊摊手,你爱信不信。 钟止离对这两个人真的是有些无奈,只李明嫣一个人在低低笑着。南望问道:「你笑什么?」 李明嫣掩着嘴笑:「洛哥哥对你真好。」 南望大吃一惊跳起惊唿:「天地良心!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洛介宁上脚:「我对你不好?」 结果南望一躲开,洛介宁这一脚就踹上了钟止离,钟止离被他狠狠踹了一脚,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身拍了拍尘土。 洛介宁被他那一眼看得心头髮颤,连忙上前给他拍掉灰,反头给南望一个狠狠的眼刀,南望啧啧道:「嫣嫣你看看他对钟哥哥和对我这差别!」 洛介宁骂道:「别把他跟你比较!也不撒泡尿照照!」 南望不甘示弱:「你才是癞□□想吃天鹅肉!」 洛介宁又要发作,钟止离连忙要拉住他,结果洛介宁起身还没站稳,直直便朝他倒去,钟止离连忙伸手环住了他,看得南望一肚子气,看得李明嫣掩面难言,洛介宁顺势就栽在钟止离怀里了,抱着人开始作妖:「钟哥哥他骂我!」 南望铁青着脸哼道:「你们注意形象!」 洛介宁冷哼道:「怎么,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 他没起来的意思,钟止离也就抱着他没放手,这又看得洛介宁不爽了,气道:「你推开我!」 钟止离还没懂他的意思:「啊?」 洛介宁语重心长道:「不许这么抱着别人,你看看那小崽子被你宠成什么样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窝在别人怀里,也不害臊!」
第77页 南望被点名,立即回击道:「我呸!你也不看看你自己!」 一路上打打闹闹,四人终于回了七台山。 一回了玄天楼,四人还没来得及见掌门,这边厢徐半枫和林向阳已经急急忙忙赶了出来,正好碰上四人。徐半枫惊讶道:「你们回来了?这两位是?」 林向阳打断:「既然回来了,赶紧去见掌门,掌门现在忙着。」 说罢,两人便又急急忙忙出去了。 洛介宁眯着眼道:「这两人出去,难不成是碰上白知秋或霍平生了?」 南望不敢见南承书,洛介宁只能把他带到钟止离卧室再代为转达,钟止离带着李明嫣,三人刚进了南承书的书房,那边常风宿也进来了,看了三人一眼,先进去了。 「掌门,已经来了。」 洛介宁心里暗暗纳闷,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南承书点头问道:「止离回来没?」 正问,钟止离已经进来了。 南承书见了他,眼睛都亮了:「你可终是回来了!」 钟止离颔首道:「豫州那事,已经查明是有人在下毒,但是背后谁在下毒,还不清楚。」 常风宿听闻此事,默默地退在一边听。南承书问道:「有人在背后下毒?为何?」 钟止离把李明嫣带上前,李明嫣弱弱叫了声南掌门,钟止离道:「这位是我们在豫州遇见的一位故人,他借住的人家的女儿,他见过下毒之人的面貌。」 南承书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见过,那么如果再次见到会不会认出来?」 李明嫣慌忙点了点头,道:「能的。」 南承书蹙着的眉倏地展开,道:「那就好。」 洛介宁看准时机上前道:「掌门,我们在豫州时遇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他硬要说是您的儿子,我们打发了他。」 洛介宁一边说,一边观察南承书的脸色,谁知,这南承书一听完这话,只又蹙眉,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道:「儿子?我哪来的儿子?我有儿子我自己都不知道?」 看来,是有戏。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余额在急剧减少…… 第35章 峰迴(三) 洛介宁和钟止离对望一眼,洛介宁笑嘻嘻道:「是啊,我说掌门有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差点就信了他!」 南承书看着洛介宁的眼神有些奇怪,大抵也是知道洛介宁是这个性子,便转向钟止离道:「扬州忽然出现瘟疫,清阁派人跟我们合作一起去查此事,还有,无尘轩那边来消息,说知道了白知秋和霍平生的消息,现在清阁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你们收拾收拾,等会儿带几个人去那边看看。」 钟止离点头道:「好。」 常风宿出声道:「掌门,林向阳和徐半枫师兄已经去了。」 南承书嗯了一声,洛介宁跟着钟止离退出来。他从方才南承书的话里听懂了三个意思,一,扬州出现难民,二,有白霍两人的消息,三,他们要去查难民一事,而不是去抓白霍。 另外,他本打算接下来去兖州找找那石微沉的,看来,现在只能推后了。 常风宿叫了南倾文和杨天明已经在屋外等着了,洛介宁站着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把南望一起带走,南望一听说刚来就要走,还有些不高兴的,直到那洛介宁憋了半天道那南承书果真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这才有些明朗了,堪堪跟着走了。 杨天明对于来了一个小姑娘又来一个小公子、洛介宁还明显是不想跟他们解释人家身份的样子,不禁问道:「师弟这是怎么了?」 洛介宁冷冷看他一眼,道:「林向阳和徐半枫去哪里?」 南倾文咂嘴道:「你这也太没礼貌了,连师兄都不叫。」 只常风宿道:「无尘轩今日放出消息说找到了白知秋和霍平生的踪迹,两人果然在一起,所以各派派了高手前去捉拿。」 洛介宁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钟止离,没料到钟止离正在看他,这一偷看,被他抓住个正着,洛介宁假装淡定地转头道:「你道果然,是何故?」 常风宿道:「之前就有消息说很多人看见这两人在一起,一个黑衣一个白衣很是显眼,所以见过的人应该都不会认错。」 钟止离问道:「有几成把握可以抓到?」 洛介宁笑:「我看,希望渺茫。」 南倾文戏嚯道:「这么多高手去抓,你说希望渺茫,是不是少了一个你?」 洛介宁很是受用:「哎哟喂,这话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南望望着天没说话,杨天明啧啧道:「你这脸还要不要了?」 洛介宁刚要说话,远远便听到有人在喊:「洛歌!钟笑!」 他们已经走了一会儿,便见一群女子从远处走过来要跟他们汇合,这一见了人,一个个都低着头,只一个跳了起来,一边朝他们挥手,洛介宁咂嘴道:「这段婉还是这么张扬。」 南望哪里见过这么多女子,这会儿还低着头有些不敢上前,只李明嫣像是觉得找到了同伴,又有些不好意思兴奋,在后边忸怩着。洛介宁三两下走了过去,上来就讽刺道:「哟,这位高手没有被派去抓白知秋和霍平生啊?」 段婉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道:「我现在可不是高手了,处处被挤压,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第78页 洛介宁看过去,那些清阁的门生果真尽是些陌生面孔,且年纪还轻,之前在清阁待了一会儿,他早就把柳清妍身边常呆的几个门生的脸记熟了,清阁的一些高手他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了。这么看来,柳清妍必定是在抓捕白霍两人上花了心思,而查案一事,怕是想敷衍了事。 几位清阁的门生和玄天楼的门生一一礼貌问候了几遍,洛介宁总觉得这次清阁和玄天楼合作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且不说男女同行有失礼节,南承书一向是对抓白知秋洗清嫌疑抱有很大的热枕,而现在竟然还能让钟止离跟着清阁的一些新门生去扬州查案,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资源? 洛介宁这么想着,那边杨天明南倾文已经和清阁的门生打成一片,一路上嘻嘻哈哈,完全没有这是要去扬州查案的样子,那段婉也和李明嫣聊得开,钟止离带着南望,似乎就他一个人,好像没有同伴。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洛介宁插到南倾文和杨天明中间,问道:「诶,扬州那难民是怎么回事?我们要去查什么?」 杨天明对于他挡着他聊天很不满,一脸不耐烦道:「你问风宿,他清清楚楚。」 得,这又是见色忘义的,洛介宁干脆跑到常风宿身边,问道:「你知道吗?」 常风宿点头,目不斜视:「扬州临海有个镇子虎峰镇,那边忽然爆发瘟疫,但是在死者里边有些人不是当地人,当地的官府说是倭国人,管不着,那边也不说话,这些人就一直留在这里,当地的居民又说是这些倭人传播的病,所以吵得很兇,官府没办法,只能向我们求助了,但是你知道,现在是抓白霍两人的重要时机,谁会出人啊,你看你们是刚刚回来摊上这事,不然就是我们仨。」 洛介宁点点头,又道:「那你看,我们现在去抓人还来得及吗?」 常风宿觉得这人若是说出了口便一定要去做一做试一试的,于是连忙按住了他道:「可不行,掌门派了向阳师兄和半枫师兄去了,你若是再去,会添乱。」 添乱? 洛介宁细细斟酌这两个字,觉得有些不妥。他道:「你瞧瞧,这事明明就是当地的官府管理不力,现在却要我们这边去帮他,我们去了能做什么呢?无非是见了捣乱的人把他骂一顿,实在不行杀了算了,你看看,这事,就算是当地的官府又不是出不了人来做,无非就是想要靠玄天楼的名声来压一压当地的人,你们若是去了,也是一样的,少我们两个不少,多我们两个不多,你说是也不是?」 常风宿疑惑:「我们两个?」 洛介宁愣了愣,随即哈哈:「不是,我不是说我们俩。」 常风宿更是疑惑:「那你是想叫谁陪你去?」 洛介宁努努嘴:「钟止离啊。」 常风宿张着嘴惊讶了半晌,这才道:「你这么说是没错,但是还是不能走。」 洛介宁觉得他是在白费口舌,嘆了口气,还是乖乖地闭嘴走路。刚闭了嘴,这边段婉已经走到他身边了,洛介宁看向李明嫣,她正跟着南望说话,段婉问道:「那个女孩子是谁?」 洛介宁问:「看出来什么了?」 段婉学着男子用手摸摸不存在的鬍子,一派老成道:「机灵得很,你跟钟笑生的?」 洛介宁没理她的梦话,道:「我们去豫州碰上的,南望跟她爹关系好着呢。」 「南妄?」段婉有些吃惊地望向他,问道,「孤云一去最南妄南浅思?」 「不是。」洛介宁摇摇头,蹙眉道,「不过我也觉得很奇怪,这只小崽子是蓝暮林的徒弟,我们去豫州遇见重生的蓝暮林了,他就跟他在一起。不过虽然他没南浅思一半好看,但是给我的感觉还是很像。」 段婉沉默片刻,问道:「投胎?」 洛介宁摇头:「不像是,算起来,除非南浅思活了三十多年又英年早逝了,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段婉用下巴指指钟止离,问道:「他知不知道?」 洛介宁微诧:「知道什么?」 段婉对他的时断的默契感到无语,道:「他知不知道南妄的事?你不是说他失忆了吗?」 洛介宁也很惊讶的:「他跟我一起,怎么会不知道南望的事?你现在记忆力有损啊,刚才我说的事你就不记得了?」 段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我说南浅思!」 洛介宁恍然大悟:「哦,他不知道,我只提过南浅思这个人,没细讲。」 段婉看着钟止离的背影发了一会愣,下结论道:「钟笑看起来挺傻的。」 洛介宁十分无比贊同:「对。」 段婉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是他怎么什么都不想知道一样?」 洛介宁这会儿忽然沉默了,段婉问了半晌没听到回应,这时候一看他一脸正经低头想事情,忽然有些不习惯,用手肘戳戳他,笑:「怎么,你还矫情了?」 洛介宁翻白眼:「我哪里矫情。」 段婉凑近他喂喂:「你跟我说说你们在豫州的事呗。」 洛介宁眼一翻:「什么报酬?」 段婉像是见了鬼般:「我去洛歌,你什么人啊,居然还跟我要报酬?」 她这一嗓子把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大傢伙听到这段婉居然直唿洛介宁其名,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洛介宁嫌她丢人,连忙上去跟钟止离一道走路了,段婉诶诶几声,也跟上去,道:「你别找钟笑开脱!」
第79页 钟止离有些敬畏地躲开了洛介宁,洛介宁一把拉住他,道:「关键时刻你不能熘,你要保护我的。」 段婉翻白眼骂道:「要脸么,快说,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洛介宁被她纠缠不休,终于在她的淫威下被逼说出了他的故事,但是他很明智地把蓝暮林前世那段事给省略了。 段婉听完唏嘘不止,嘆道:「蓝公子居然就这么走了,真可惜啊。」 南望听他这么一说,立马眼圈又红了半圈,想说话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李明嫣很懂事地把他带到一边,道:「你别太伤心了,你看,我爹也走了,我已经缓过来了。」 南望点点头,心情却是低落。 作者有话要说:  热死啦~ 第36章 峰迴(四) 几人还没到那虎峰镇,便传来消息,白知秋和霍平生被抓住了。 六派的高手追了他们两天一夜,终于是把他们两个给逮住了,可谓是不容易,只可惜,这场面洛介宁没能亲眼看见他们是怎么抓人的,只是听闻费了很大劲死了很多人,故而嘆了半晌的气。钟止离只能安慰他道:「没关系,我们快点办完事回去还是能看到他们的。」 洛介宁抱着剑跑到他面前跟他面对面退着走道:「不不不,这么大的祸患,你觉得能留到什么时候?我看,逃跑一次都够他们受的了。」 南倾文不同意他的看法,反驳道:「我看,有无尘轩的天罗地网,加上给他施一点幻术或者蛊术,他们俩怎么可能逃得了。」 洛介宁真是两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拉着钟止离要死要活的,钟止离搂着他没让他在地上打滚,他直起腰道:「你别逗我了,白知秋和诸家几位可是绝交,霍平生是解蛊第一人,你说说看,谁搞得了他们?」 南倾文讶异:「你怎么知道?」 洛介宁没理他的无知,道:「不过呢,若真是他们两个,这整个江湖都要因为他们两个风起云涌,我们也就跟着搅了两趟浑水沾沾光罢了,若不是,那也就那么回事。」 段婉嗤笑道:「那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洛介宁道:「若是人假扮,揽月首先在他手上根本就没用,说起来他也算是沉云派的后人,虚张声势罢了,霍平生若是假的,」他说到一半忽然看向南倾文,揶揄道,「如你所说,蛊术就够了。」 南倾文被他这一嘲讽,脸色竟然红了半边,杨天明奇怪道:「师弟何时变得这么正经了?好不习惯。」 洛介宁上前就往他腿上掐了两把,骂道:「现在习不习惯?」 杨天明被他掐得嗷嗷叫,反手给他掐了回去,南倾文看着这两个人掐来掐去,冷眼道:「多大了。」 南望:「就是,多大了。」 钟止离也没打算上前把洛介宁拉过来,也没意识到他们这样的行为在几位清阁的门生眼里是该有多么得不知羞耻,只段婉上前就给了洛介宁一脚,骂得好不爽:「你给我收敛一点!」 洛介宁栽在钟止离身上哀怨:「干嘛踢我。钟笑他欺负我。」 段婉一把从钟止离身上摘下了他,骂道:「大老爷们像个什么样!老娘踹死你!」 洛介宁抱头蹲下身大叫:「杀人啦!」 周围的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连已经入了虎峰镇都不知道,只远处模模煳煳见了几个人朝这边冲过来,钟止离第一个反应过来,道:「他们是谁?」 洛介宁看过去,那几人披头散髮,赤足奔跑,嘴里还在喊着什么,张开双臂做挥舞状,直直朝这边几人跑过来,洛介宁剑已经出鞘,上前问道:「你们是何人?!」 那几人没一人回答,只疯疯癫癫没个人样,洛介宁不敢随意杀人,只朝段婉看了一眼,那段婉便手一挥出,几人中了散骨粉,浑身不得动弹。 洛介宁收了剑上前观察,这才看出这几人脸上呈现出异样的紫斑,一块一块没有规则遍布整张脸,看起来尤为恐怖瘆人,只这几人面无表情,眼里布满血丝,双目圆瞪,活像是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洛介宁拍拍他们的脸,已经僵硬得有些冰冷,倒不像是活人的脸了。 南倾文在一旁道:「会不会是瘟疫?」 洛介宁蹙眉,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应,眼睛却瞪得更大,活像是要吃了他。洛介宁抽出剑,慢慢指向他的心脏,勾起笑:「你是谁?」 那人依旧不回答,洛介宁的剑一寸一寸地靠近,几乎已经触碰到了他胸前的衣襟,洛介宁笑:「不说?不说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拂光已经刺入那人的衣襟,丝丝鲜血从衣襟上渗出来,染红了一圈,洛介宁见他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刚想退出拂光,却觉手腕上被使劲,剑往前一送,只听到闷哼一声,鲜血喷出,洛介宁还愣着,却已经被拉出几步以外,他回头一看,看到钟止离皱着眉有些不悦,他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了?」 一行人已经全部退到几步以外,段婉啧了一声,道:「果真是瘟疫。」 洛介宁蓦地闻到一股腐臭味,屏息道:「我看着倒像是中毒,瘟疫不会传染么?」 段婉回头无语道:「会啊,不然你以为钟笑拉你干嘛呢?」 洛介宁问:「可是为什么要杀了他?」 面前那人已经倒地,其余几人皆四肢已经开始活动,洛介宁心道不妙,居然散骨粉制不住他们,这便说明,他们体内已经没有多少活物了,至少五脏六腑已经开始腐烂,属于半死不活只剩下躯壳的状态。
第80页 洛介宁道:「是幻术。」 说罢,他扬起手腕,手起剑落,几人纷纷倒地,随即他问道:「死了会不会传播瘟疫啊?」 段婉白他一眼:「你不知道你杀他们干嘛?」 「自然是怕感染瘟疫了。」洛介宁屏息上前看,那几人脸上的紫斑愈发明显,活像是整张脸都涂上了厚厚的颜料,又颇有些滑稽的味道,钟止离也凑上来看,道:「他们的血有些不对劲,颜色太深了。」 洛介宁之前便有些发觉,那人的血似乎比鲜血的颜色更加深,倒像是已经凝结了的血液。跟他说话也毫无反应,若不是幻术使然,便一定是受人操控。 清阁的几个女子均戴上了面纱上前细细观察了那几具尸体,随即从那尸体的腹中掏出一大块的东西,洛介宁连忙蹦上前看,段婉手中拿着的血淋淋的一大块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洛介宁掏出腰间的酒壶,这才忽的想起来这个酒壶里边装的是□□,便住了手,伸手从南望腰间掏出水壶,把水尽数浇在那块污物上边,这才堪堪洗得干净了些,洛介宁低头看清,原来是一包草药。 细麻袋装着一大包的草药,虽然已经被血浸渍得看不清内部,但是一散开,里边细细碎碎的叶子还没有腐烂,甚是新鲜,这说明,这包草药不是不久前放的,就是不久前换的,而且,据此看来,这些人应该就是受到这包草药的控制了。 段婉惊奇道:「这包草药有这么大用?这是什么方法?」 洛介宁回头一看,后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全部都走得远远的,他道:「不知,但也不是不能,我们这是已经到了虎峰镇了?」 段婉将草药其中一点包了起来,一行人全部撤退。 虎峰镇位于扬州临海区域,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虎峰镇便是以海产品出名,常年居于此的村民以渔业为生,下海抓鱼卖鱼是他们一生中做的时间最多的事,而高收益的同时,伴随的便是高风险,若是发生海啸,死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过了前边那几个疯子,不知前路还有什么危险,洛介宁倒是觉得这瘟疫来得很是时候,正好是在关键时期,而要说倭人来犯,也不能说是没有可能,临海的渔民一般都会与倭人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发生冲突是在所难免,而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发生冲突,那就可谓是有气也没处发,只能憋着,憋久了自然就上升到暴力。 外来人带来什么疾病传播在本地这种事不少见,在临海地区更不是什么新鲜事,时不时便会发生,由于外来人做生意定是要上岸的,因而若是带上了疾病,便一定会传染给当地人。当地的官府一般也是为了息事宁人,把感染者堆一起处理掉便是了。但是这次闹得似乎还比较大,连官府都处理不了,看来是另有隐情。 一行人进了虎峰镇,迎面便看到官府门前围着一群人,那群人个个虎头虎脑,凶神恶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门前辟邪镇压鬼怪,只可惜从他们嘴里骂出来的话似乎是有些过了头,官府的大门一时开了,出来几个身着官府的男人,手里拿着铁棍,抄起来就开打。 洛介宁远远站着看好戏,南望一看就要上前的,被洛介宁拉住了腰带,道:「你且看着,别冲动。」 南倾文出声道:「看这样子,恐怕闹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杨天明咂嘴道:「能闹出来什么结果,这些人真是没有脑子,又不是官府传播出来的瘟疫。」 洛介宁道:「官府是没错,但是这些人心里有气,总要找个地方出气,不然憋着多难受啊,你说是吧?」 说罢,他看向钟止离,很妙地把问题传给了他。钟止离不置可否,只看着他没说话,杨天明不贊同道:「怎么能这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不知道吗?」 洛介宁露出一个天真的笑,站到钟止离身边不说话,南望还被他拉着腰带,不满道:「你放开我。」 洛介宁很听话地放开了,钟止离很配合地接过了手,道:「你听话。」 南望很是听钟止离的话,钟止离一说,他立马安静了下来。段婉问道:「我说,我们是要进官府的,你看看这,还要等多久?」 常风宿道:「我看这些人也不会传染瘟疫,在这里赖着要官府讨回个公道,不知道还要多久,我们不如先去别处转转吧?」 一行人就要走,这时候只听得一人忽的大喊道:「不为冤申,何为官府!」 洛介宁听到这句倏地停住了脚步,静静听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 又一人喊道:「镇子上人都染病了,我看你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洛介宁心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为冤申?难不成,这些人还有什么冤屈没有洗干净的?若是染了瘟疫,怎能叫是冤屈呢?那些人一这么喊叫,官府的人回骂道:「都说了不关官府的事,你们再闹也是这样!」 后边段婉看洛介宁没跟上来,跑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道:「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躲在空调房里好舒服~ 第37章 峰迴(五) 后边要走的人看这两人不走了,也都停下来等他们,洛介宁等官府的人全部都进去了,那些人骂骂咧咧的还不肯走,便上前,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问道:「大伯,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81页 那男人不像是其他人那么膀大腰圆,只弱弱瘦瘦的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他一开口,洛介宁生生感受到了来自外貌的恶意:「小兔崽子,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信不信我们连你也打?!」 洛介宁连忙挥手笑道:「您误会了,我是玄天楼派过来给你们平息纠纷的人,你看看,我身后那些人都是呢。」 说罢,他转了个身让他们看到后边的一群人,那男人眯着眼睛道:「哦?平息纠纷?你们是玄天楼的人啊?」 其中一个男人道:「奇怪了,玄天楼怎么还插手这事了?难不成是官府报上去的?」 洛介宁看这些人跟官府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若是说是官府报上去的,不知能不能缓和缓和气氛,只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因而道:「可不是了,这瘟疫的消息传到七台山,自然就过来几个人了!」 对于这些字不识几个但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村民来说,有一个玄天楼的名头果然要好用得多,那男人就这么一看,立马就对他恭敬起来了,笑道:「哎哟,看来是贵客啊。」 洛介宁笑:「不是贵客,你们能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给段婉一个眼神,段婉立即把后边一行人全部叫上来听话了,几个男人见了几个姑娘态度立马就好了起来,都知道是清阁的女子,也都知道清阁的女子是惹不得的,可能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先是嘆了口气,才道:「我们这个镇子上,也没剩多少健康人了,你瞧瞧,这些人得了瘟疫就算了,本来还是有法子可以救的,结果就是昨日,那些人不知怎的就忽然都跟疯了一样,见人就咬,拿着东西还会打人,脸上还……」 男人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洛介宁飞快接上道:「是不是脸上还有紫斑?」 男人倏地一愣,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洛介宁和段婉对视一眼,看来,他们在门口遇见的那些人,就是感染了瘟疫的了,只不过,为何他们会出现在那里? 段婉问道:「伯伯,那些染病了的人是被关在一起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痛心道:「是啊,不然他们出来会感染更多的人啊。」 段婉又问:「那么,伯伯你们说冤是为何?」 男人道:「可不是那官府请了几个外来的郎中都只道这病是我们自己传染的,不就没了下落了,官府根本就不想管我们了!」 洛介宁沉吟片刻,问道:「伯伯,这个病是怎么传染的啊?」 另一个男人愤然道:「还能怎么传染?只要生活在一起就会感染呗。」 洛介宁有些后怕地退到钟止离身边问道:「我就杀了几个人,不会染病吧?」 杨天明一听这话,连忙退的离他远点,南倾文夸张地捂了嘴退后几步,南望更是跑出好一段距离。只李明嫣一个人怯怯地站在他身后,但是脸上的恐惧出卖了她。洛介宁:「……」 钟止离眼里漾起笑意,道:「说不定。」 洛介宁有些无言地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听他们的说法,要么那几个人是自己跑出来的,要么就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你说哪个可能性大?」 一个男人听到他说这句话,连忙道:「不不不,我们镇子上的染病了的人都在一处,那些外来的人都不能进我们的村子的,都被官府的人关在另一个地方。」 「在哪里?」洛介宁和段婉异口同声问道。 「在靠近海边官府有一个专门接待从外边来的人的一条街。」 还有街? 洛介宁不由得有些发笑,若真的是这些人把瘟疫传染过来了的,那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一个男人愤然道:「要不是那些倭人,我们镇子上哪里会有这种病!」 洛介宁觉得他再在这里站下去,只会听到不停地抱怨,他拉上钟止离道:「你带咱们去看看染病了的那些人,怎么样?」 那男人神色有异,道:「那些人现在我们都不敢见了,就跟疯了一样,你们要去见的话,可得小心一点,别把他们打死了,他们毕竟还是我们的家人啊。」 洛介宁忙点头了,道:「自然是不会了。」 听他这么说,一去男人这才信了他,带着一群人前往关着人的地方,段婉问是否有人逃出来的,那领头的男人坚持说一个都没少,肯定一个都没有逃出去过,洛介宁拉着钟止离小声道:「那么,肯定那些人是漏网之鱼,我看是中原人的相貌,不像是外来人。」 南倾文一脸无语道:「倭人也就是比我们长得矮一点,但是相貌上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哦?是这样吗?」洛介宁摸摸下巴,道,「那这么说,都有可能了,但是人家既然说了人数没少,那么就是外来的咯。」 南倾文问道:「伯伯,那些关外来人的是不是官府在管啊?」 「是啊。」 「人有没有没少啊?」南倾文问,「我们在来的路上就遇见了几个染病了的人呢!」 几个男人似是有些惊讶,纷纷转头看着他,问道:「倭人是扎辫子的,你看他们有没有扎辫子?」 杨天明道:「没有扎。」 一个男人道:「那不可能,肯定是你们眼花了。」 南望这时候凑上来说道:「伯伯,我们这么多人都眼花了吗?」
第82页 几个男人不说话了,常风宿问道:「伯伯,有没有是没计算在内的人,出来了,所以你们不知道?」 那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坚定道:「不可能,镇子上所有的人我都认识,不可能会少的。」 洛介宁瞭然,看来,就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了。再说,那几个人已经被他杀了,尸体也就抛尸野外,就算叫那男人跑去认,估计也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段婉问道:「伯伯啊,那些人为什么脸上会有紫斑啊?是不是是别的病啊?」 男人摇头道:「就是不知道,所以我们才来问官府啊,结果你看,他们根本不搭理我们。」 看来,是百姓有理,官府没理了,洛介宁庆幸他们没跑去跟官府说话,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们说得怎样晕头转向。 杨天明有些愤然道:「这个官府怎么这样啊,不顾着老百姓,还要他们做什么!」 一个较年轻的男人应和道:「是啊,你看看这世道,乱得很呢。」 洛介宁心里暗暗啧啧,你是没看过乱的世道呢还。 一行人跟着他们去了镇子南边,他们道那些人之前都在屋子里,因为开始发疯,怕他们出来感染别人,所以就转移到了当地的监狱里,监狱里原本那些人听到要全部释放了,高兴得几晚没睡着,谁知有几个一出来就被感染上了,又关了进去,这真可谓是乐极生悲了。 而染病的人被关进监狱也已经没了意识,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原本这些倖存的人还能去看看自己家里人,现在只能隔着铁栅栏看了。洛介宁发现,倖存下来的人都是体格强壮的男人,大抵是身体好免疫强,才没被感染。 他们派了两个身体强壮的彪悍带他们进去。他们一进那个监狱门口,扑鼻而来一股霉味,几个清阁的女子捂着鼻子不想上前了,李明嫣更是站在原地远远望着入口就不走了。只段婉还跟个没事人般,跟在洛介宁身后进了监狱,那监狱大得很,足以容下几百人,这镇子也不大,住进去,足够了。 隔着冰冷的铁栅栏,那些男人一见有人进来了,立马沖了上来,双手扶住那铁桿,嘴里开始发出无意识的□□,洛介宁看过去,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是布满了瘆人的紫斑,眼睛里空洞失焦无神,与之前他们在门口见到的那几人神似。那一双双布满了青筋的双手瘦的犹如柴火,似乎上前一掐就会断了,两边的铁栅栏被他们摇晃得吱呀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倾塌。南望跟在钟止离身后,有些害怕地往钟止离身上靠。 洛介宁却发现,除却男人外,那些孩童老妪妇女的脸上,没有紫斑!而这监狱,左边关的是男人,右边关的是老幼妇女!他不禁心里暗道,难不成,这病,还知道尊老爱幼了?段婉和钟止离明显也觉得奇怪,只这三人谁也没说出来。 段婉问道:「他们吃过东西没有?」 一大汉道:「每日送吃的过来呢,都吃了。」 钟止离问道:「既是吃过了,为何一个个如此枯瘦?」 不仅是抓着铁桿的那些男人瘦,那些妇女孩子和老人,均是瘦骨嶙峋,让人一眼看过去,倒是以为不是瘟疫,而是蝗虫过境。 男人嘆气道:「官府不肯出钱,我们这里的粮食也不多,也没人去种了,只能捱着了。」 杨天明怒道:「遇上瘟疫居然还不出钱!这官府迟早得拆了它!」 洛介宁好笑道:「你若有那个能力,不如先来救救这些人如何?」 杨天明被他一说,无话了,段婉问道:「这些人,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在他们发疯之前。」 男人想了半天,两人还对视一眼,才道:「之前有个人来这里,说是行医,要来看看能不能救他们,但是看了一宿,说没办法救,就走了。」 洛介宁问:「此事官府知不知道?」 男人摇头:「不知道。」 钟止离问:「你们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洛介宁补充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男人对视几眼,一人道:「好像是三天前来的,前天走的,那人长得跟你差不多高,一身白色衣服,生得还挺好看,哦对了,他自己说他姓艾。」 他说这话,是对着洛介宁说的,自然是说跟洛介宁一般高,洛介宁沉吟道:「艾这个姓,很少见啊。」 段婉点头道:「我认识的人都没这个姓的。」 钟止离出声道:「可能是假的。」 南倾文问道:「什么假的?」 常风宿补充道:「虚报姓呗。」 两个男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一人问道:「那人为何要虚报?」 洛介宁没理他,问段婉:「你看,这是中毒吗?」 段婉摇头无奈道:「不像是中毒,但是那个紫斑看起来又很像是。」说罢,她指指自己腰间吊着的袋子道:「若是他们腹中也藏了这种草药,大概可以知道是因为这个东西才发疯的。」 钟止离拔出剑,含笑的光一闪,顿时监狱里骚动了起来,洛介宁点头道:「看来,还是挺怕死的。」 一个男人有些惊慌道:「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钟止离道:「莫慌,我只是看看有没有伤口。」说罢,他走近铁栅栏,将剑伸了出去,那里边的男人一看他的动作,立马做鸟兽状散开了,钟止离出声道:「我不是来杀你们的。」
第83页 他动作放轻,让他们感受他的善意,那些人将信将疑,还是离得远远的。钟止离还要说话,洛介宁咂嘴道:「太麻烦了。」 说罢,他从腰间抽出扇子,扇面一展开,一边拉住钟止离腰带把他往后一带,一边朝钟止离那边挥去,顿时飞出数十根银针,里边那些人做惊恐状,还没做出反应,银针已经稳噹噹将其中三人穿着的布衣胸部以下刺穿割了下来,这边的人清晰可见,那些人腹部果真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浮生为恋 的地雷~破费啦~么么哒~(づ ̄ 3 ̄)づ 第38章 峰迴(六) 两个男人被他吓到了,忙道:「这是做什么呢!」 钟止离默默收起了剑,段婉蹙眉道:「果然是一样的。」 那在钟止离身后的三人被洛介宁这一举动惊到目瞪口呆,这似乎跟他们印象中的洛师弟有一点点不一样啊! 洛介宁转身收了扇子对那两人道:「你看到没,这些男人已经全部被动过手脚了,就是那个自称姓艾的人动的。」 男人惊恐地问道:「什么意思?他们要死了吗?」 段婉严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但是内脏已经开始腐烂了。」 杨天明问道:「段姑娘,你们精通毒药,也不知怎么解这个毒吗?」 此话一出,洛介宁很不给面地笑了一声,钟止离看了他一眼,他立马住了声音。段婉转身看向杨天明,耐心解释道:「我们负责制作毒,解毒,那是碧云府的人干的。还有,这也不一定是毒。」 杨天明似是了解到了他的无知,一通话说得他满脸通红,洛介宁先出了监狱,道:「若是碧云府的人来了就好了,只可惜,我们这里没一个精通医术的。」 估计大家也本以为是调解一下纠纷便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因而才没想到要让碧云府的人来吧。 南望只跟在后边咂嘴咂得响亮。洛介宁回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道:「哎呀,怎么把我们的小公子给忘了!」 段婉一拍脑袋,连忙把身上那个袋子取下来,递给南望道:「小弟弟,你看看这是什么。」 南望这才感觉到了一点受到了重视的感觉,接过段婉手里的袋子,一打开,便仍有一股腐臭味传来,南望扇了扇风,细细辨认会儿道:「苍耳子,蓖麻子,苦楝子皮,还有几样我不认得了。」 洛介宁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南望道:「这些都是有毒的,是损害内脏的。」 李明嫣上前拿起了一点草药的碎末,放在鼻子前细细闻了闻。 南倾文道:「怪不得那几个人明明还活着,身上却有腐臭味。」 那群男人围了上来,问道:「这是什么?」 段婉收起袋子,常风宿趁机问道:「伯伯们,那个姓艾的人你们看到往哪里去了吗?」 「姓艾的?」 「是不是那个行医的啊?」 「好像是往西边去了吧?」 「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洛介宁站在段婉和钟止离旁边,问道:「你说,要准备这么多草药,那个人一晚上弄得完?」 段婉低着头沉默不语,钟止离接他的话道:「弄不完。」 「那么,是怎么做到的?」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天明出声道:「伯伯,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那些倭人啊?」 没等男人们回答,洛介宁先打断了他,道:「等会儿,我们得先去官府一趟。」 为了节省时间,钟止离和段婉跟着洛介宁要去官府一趟,男人问他去官府做什么,洛介宁只道是说一声,让掌门知道他们已经来了这里便罢。而实际上,洛介宁却是要问问官府是什么态度。 他倒是不相信此事官府不管,毕竟,若是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没了,这官府也就做不下去了。不过看这样子,这镇子上必定是已经逃亡到剩下不到一半了。 洛介宁去敲门,半晌那门缝才开了一点点,开门的那人很不客气问道:「谁啊?」 洛介宁笑道:「玄天楼门生。」 那人明显愣了愣,随即忙开了门,洛介宁这才看清,是一个书童,脸上还未脱稚嫩,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生怕怠慢了他们,只三人走进去要见镇长,那书童又道:「今日镇长不在,几位见见村长如何?」 洛介宁想着村长也差不多了,就要见了,本以为这村长必定是个老头了,却不料这村长正值壮年,浓眉大眼,走路都带着风,直直坐到三人对面便打了招唿:「久仰大名。」 话说得礼貌,这人面上却是无一点尊敬的意思,板着张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四人在谈什么地契问题。洛介宁也不恼,笑问:「村长大人,贵府叫了我们来此解决问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村长非常冷淡地扫了三人一眼,开了金口道:「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劳烦几位跑一趟了。」 段婉受了这么久的气,这时候受不住了,手往桌上一拍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来了就赶我们走?」 洛介宁这时候也不敢去阻止她,只怕是段婉发起火来甚是可怕的了,钟止离夹在两人中间,望望这个,望望那个,最后决定侧耳倾听便是。 那村长依旧是那副死人样,瞥了一眼段婉,开口道:「对不住。」
第84页 毫无诚意可言! 段婉被他气得有些想笑了,洛介宁连忙插嘴道:「村长大人,那些百姓脸上生出一些紫斑,这事,您知道缘由吗?」 村长道:「不知。」 这话可谓是十分得惹人生气了,洛介宁仍旧是笑脸一边按住段婉一边问道:「那官府没打算去找人去看看吗?」 村长冷着脸道:「找过了,没用。」 钟止离问道:「那就让他们等死吗?」 村长这次总算是有了一点别的表情,但是在三人眼中看来便是不屑:「这只是小部分人得病了而已,大部分都在外逃命,瘟疫一过,他们就会回来。」 段婉冷声道:「你们这样的官府怎么还没被压死?」 那村长忽的咧开了一个笑容,眼里却是没有一丝笑意,道:「那是因为我们有用途。」 趁段婉还没拆了整个官府,洛介宁连忙把人拉出去了,钟止离道:「看来官府果然不管。」 段婉怒骂道:「这群废物还有什么用!」 洛介宁笑着打和场:「既然他们不管,我们去查就好了嘛,你跟他们急什么,不说了是废物嘛。」 他这么一说,钟止离忽然盯着他看了,看得洛介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问:「你看我干嘛?」 钟止离转移目光轻声道:「你跟南望急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 洛介宁被噎住,段婉没听到钟止离的话,拉扯着洛介宁不耐烦道:「洛歌你跟钟笑说什么悄悄话呢!」 一行人等他们回来,便要往海边去的,领头的男人在前边解释道:「原本那个村子是很热闹的,日日都有人在街上叫卖的,自从瘟疫来了之后,就再也没人了。我们村子本来从来没有这种病的,就是那些倭人从他们国家带过来的,你看,现在那些人都停在村子里了,走也不让走,就等着死了埋了,他们国家也从来不管的。」 那个村子叫卧虎村,本是这镇子上最热闹的村子,今非昔比,此刻的卧虎村,除却风声,就只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了。 一行人赶到村子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了一条长长的街,只可惜此刻只剩下空寂,落叶没有人打扫,不知道的人倒以为这长街是古街,多少年没人来过的了。南望在前边兴奋问道:「以前这里边都买什么啊?」 一个男人笑道:「什么都卖,我们这里不是瓷器有名吗,那些倭人就跑这里来买,然后带了他们那里的一些特产来卖,你想要什么都有!」 李明嫣问道:「那有卖什么吃的吗?」 洛介宁啧啧道:「你们想吃什么就说。」 李明嫣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南望则道:「我想吃年糕!」 「没有。」洛介宁看都没看他一眼回道。 对话戛然而止,长街的尽头处便有一幢很大的房子,想必,那就是关着倭人的地方了。那房子离长街已经很远了,挨着附近的民居,倒像是仓库。男人解释道:「那房子原本是我们用来装鱼的仓库,因为现在不打鱼了,所以给他们用了。」 他们越是靠近那房子,越能感觉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众人皆不知这压力源于何方,却生生被吓得不敢上前,那几个大胆的男人道:「别害怕,再往前面走一点,我们帮你们去开门,就不进去了。」 杨天明问道:「伯伯为何不进去?」 那男人摇摇头道:「瘟疫源头,我们渔民都有禁忌,所以不敢进去。」 说罢,几个男人在前边给他们开了大门便皆立即退后到几十尺外,洛介宁带头进去了,里边还有个小门,果真,一打开,便有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洛介宁环视一周,忽的明白了那压力为何而来! 整个仓库中,已经没剩下几个活人了!一具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散布在地上各处,上边有白色的蛆在蠕动,有苍蝇在上边飞旋,状态甚是噁心,而仅剩的十几个人就坐在几具新鲜的尸体身边,双手血煳煳,嘴边残留着鲜血,还在咀嚼生人肉,他们一来,便停下了嘴上的动作,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他们。看他们的脸,似乎已经有一把年纪了。 段婉吃惊得捂起了嘴,后边几个女子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都纷纷跑出去吐了,就连一向大胆的杨天明都后退了几步不敢进去了。 洛介宁一回头,门口还站着的,就剩钟止离一人了,他看向他,却见他面不改色看着那倭人,又看向他,道:「这么饿吗?」 洛介宁摊手:「我怎么知道。看样子挺饿的。」 洛介宁问了一句:「你们饿不饿?」 他这一问,十几个人口里都发出了声音,只可惜这倭人不会说汉语,说的什么,两人也听不懂,洛介宁咂嘴道:「这怎么沟通啊?」 钟止离垂着眼眸道:「要找个会他们的语言的人来。」 洛介宁连忙拉着他出去了,所有人都在几十尺之外等着他们,见他们出来了,杨天明上前问道:「怎么样?」 洛介宁问道:「有没有人会翻译一下他们说话的?」 几个男人均摇头道:「没有,都逃亡去了。」 洛介宁轻笑道:「若是去找的话,恐怕人还没到这里,这里边的人就死光了。」 段婉瞪了他一眼,骂道:「能不能别说得这么噁心?」 这时候,那李明嫣忽的上前,小声道:「那个,我听得懂他们说话的。」
第85页 洛介宁和钟止离均是惊喜,洛介宁问道:「你听得懂?」 李明嫣点点头道:「以前我爹曾经带我去倭国过,所以大概还能听得懂,但是我不会说。」 两人立马又带着李明嫣要进去了,只李明嫣不敢看那场面,洛介宁给她撕了一条布条蒙上眼睛,又让她自己捂了嘴,这才带了人进去。一进去,那些人又开始乱叫,洛介宁问:「他们说什么?」 李明嫣道:「他们问我们是谁,还说是不是来送死的。」 李明嫣能听得懂他们说话,但是不会说倭国话,他们便只能听到倭人说的话,但是不能跟他们对话,钟止离忽的拔出了剑,又倏地将剑扔在地上,以此来告诉他们,他们不是恶人。 「他们说是不是来给他们送饭的。还说是不是要放他们出去。」 洛介宁听着皱起了眉,问道:「听这意思,他们不会是不知道自己染了瘟疫吧?」 「他们说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出不出去都是一样的了。」 钟止离脸上浮现出迷惑的深情,洛介宁也蹙着眉,倒是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在想什么了,这到底是想不想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忙…… 第39章 峰迴(七) 三人在里边待了一会儿,李明嫣已经快要受不了,差点就吐在了里边,洛介宁连忙把她带出去了,钟止离环视了一眼着整个仓库,只觉得,以后这个仓库估计是要拆掉了的。 他们一齐站在了外边,洛介宁盘腿坐在地上,摇头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李明嫣道:「好像只有两个人的话我听得懂,其他的人说得好像不标准,我都听不懂。」 洛介宁笑问:「不会是倭国乡下的话吧?」 钟止离没理他的话,道:「他们脸上没有紫斑,说明跟你们那些人是不样的。」 南望问道:「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洛介宁好笑道:「你没看见都那个样子了吗?都饿到吃人肉了,你觉得那十几个人还能活几天?」 南倾文嘆了口气道:「都是被逼的啊。」 杨天明争辩道:「什么叫被逼的?就算饿死,都不应该吃同伴吧?那还是人吗?!」 南倾文反驳道:「谁不想活?你若是到了那个地步,我就不信你还能守住你所谓的仁义!」 杨天明冷哼道:「这么说我要是跟你在一起,你还得把我吃了吧?」 南倾文:「我只是举个例子,你不要含沙射影!」 杨天明:「什么含沙射影!你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众人:「……」 常风宿出来和解:「我说这个时候你们别吵了吧?」 杨天明冷哼:「什么别吵,你看你要是跟他在一起都会被他吃掉!」 南倾文有些怒了:「你别老是这么说,我明明只是客观说话!」 杨天明:「客观说话?那你是觉得那里头的那些人做得很对了?」 洛介宁倏地一把剑就刺向了两人,堪堪把他们衣服刺破,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他抬头道:「能不能安静一点?」 两人看他面上没有戏嚯的意思,连忙住嘴了,也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如果不闭嘴的话,他真的会拿剑刺他们。 钟止离上前把钉在树干上的拂光拔了出来,准确无误送进了他的剑鞘里,道:「此事,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不能说都是错的。」 洛介宁拍了拍衣服起身道:「找个地方睡觉。」 杨天明和南倾文这两人还红着脸不说话,段婉一把拍在杨天明背上,笑骂:「大男人吵什么架!」 杨天明顺了她的台阶下,跟着洛介宁去找地方睡觉。因这村民都关在一处,空了很多房子出来,洛介宁也不怕打扰谁的,走进一家看看,觉得还不错,便要借宿一晚上的。 那南望本是想跟着钟止离一起睡的,结果那杨天明不跟南倾文一个屋子,非要拉着南望睡一起,这可给洛介宁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跟钟止离独处,结果,那段婉又插进来说有话说,她也不管什么男女不能同处一室的。洛介宁跟段婉从来就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也是把她当男人看,这会儿,段婉看他上上下下跳蹿的,不免同情钟止离:「我说钟笑,你怎么能忍他!」 钟止离没说话,倒是洛介宁喂喂餵:「怎么说话的!」 段婉白他一眼,顾自坐到了钟止离对面,道:「我说,不然我们去请几个郎中过来吧?他们这事也不能一直拖着,也不知道会怎样。」 钟止离沉思片刻,道:「这个镇子上人都逃亡了,请郎中的话必须到邻镇去,可是那边来回也都要好几天。」 洛介宁道:「若是几个人去请呢?」他扒到钟止离身边问道:「这个镇子上没有驻村的侠客?」 钟止离摇头:「我不清楚,扬州镇子上好像都是有的,可能也逃命去了吧。」 段婉啧一声道:「你还期望他们?你看南望还那么小,也不认得几种药,我们这里是没人会医术,不然你派几个跑得快的去请郎中?」 洛介宁道:「南望是蓝暮林亲传的弟子,即使只有几年,也不是只认得几种药。」 段婉惊奇道:「哟,你这是在替南望说话啊?怎么平时那么凶人家?」 洛介宁不打算接她的话,挑眉看向钟止离道:「他们不听我的,都听钟笑的,你跟我说也没什么用啊。」
第86页 段婉转向钟止离道:「只是不知他们找郎中需要几日,还有他们若是听到了要来这么瘟疫之地,不知来不来,我觉得或许可能真的没等到他们来,这边就已经……」 洛介宁悠闲道:「你现在在这里说,岂不是浪费时间?还有你看,那仓库里还剩下十几个人,没几天全得自己吃了自己了,到时候什么都没了,还说什么呢?」 段婉提起脚要踹他:「那你倒是想办法啊!」 洛介宁敏捷地一躲,恰恰躲过了她的脚,又跳到床板上道:「我在想办法啊,但是我根本都不知道那紫斑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倭人总觉得很奇怪,有没有觉得?」 钟止离点头,道:「他们若是来往的商人,怎么会饿到吃人肉的地步?」 洛介宁接上他的话道:「还有啊,我看他们的年纪都挺大了,个个都有白髮,这倭国的商人都是这么大年纪的吗?」 段婉点头道:「我觉得最奇怪的是他们为何听命于这破官府,你看,他们明明可以回自己国家,但是官府把他们关起来了。」 洛介宁道:「或许反抗过但是没有成功呢?」 钟止离道:「我觉得,这些人不像是商人。我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很体面的,若是来我们这里交易的商人,应该会穿得很体面吧?」 听他这么一说,洛介宁和段婉立即安静了下来,沉默半晌过后,段婉问道:「那他们是谁?」 钟止离摇摇头,道:「不知。」 洛介宁盘坐在床上,这会儿直直盯着钟止离,沉声道:「官府在骗我们?骗我们的话,为何又要叫我们过来?」 段婉忽的想起什么,道:「说起来,好像官府也没说过传染瘟疫的是商人吧?」 段婉此话一出,洛介宁目瞪口呆,钟止离也歪着头很疑惑地看向她,段婉又道,「我记得我们掌门是跟我们说镇子上的人跟倭人起了冲突,说是倭人传染了瘟疫过来,倒是没说一定是商人,也可能是来这里游玩的倭人啊。」 洛介宁勐然一跳,道:「我也记得当初风宿跟我说的是,虎峰镇忽然爆发瘟疫,在死者里边有些人是倭国人,当地的居民说是这些倭人传播的病,所以吵得很兇,官府没办法,只能向我们求助了。但是我看那村长似乎很不想让我们插手的样子嘛!」 钟止离道:「可是这个镇子是临海的镇子,要说人多的话,自然是来往的商人多,瘟疫一传染的话,难道不是全部都染上了吗?」 段婉道:「可是我们没见到倭国的商人啊。」 三人面面相觑,倏地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先入为主,以为若是倭人带来了瘟疫,定然是那些商人身上的,但是如今看来,带来瘟疫的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些商人,那些被关在仓库里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洛介宁一跃而起就要去找人问,钟止离连忙起身拉住他道:「人家都休息了,你去问不太好。」 洛介宁急急道:「可是我不问的话今晚会睡不着的!」 段婉悠闲地起身道:「就算你今晚不睡,反正也有钟笑陪着你,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推了门就要走,却不想门一拉开,两个人哐当一声涌了进来,段婉连忙后退几步,差点被他们撞到。洛介宁惊奇地看向门口那两个人,问道:「你们两个……你们不会一直是在外边吧?」 段婉看了看南望,又看了看杨天明,咂嘴道:「你还怕我们把你的钟哥哥钟师兄怎么了?」 钟止离还拉着洛介宁,这会儿南望一脸不屑道:「切,我们才不是来偷听的!」 杨天明递给钟止离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眼神,退后几步以示清白,段婉越过两人直直出去了,南望看着钟止离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拉拉杨天明的袖子道:「我们也去睡吧。」 杨天明一脸无邪地转身:「好哇,睡觉咯。」 门一关,洛介宁若有所思地看向钟止离,一下子跃上床板盘起腿要打坐道:「南望这个小崽子好像特别喜欢你啊?」 钟止离起身道:「年纪小罢了。」 洛介宁给他腾出一个地方,忽的像是想起什么般,从他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来,把它展开,清了清嗓子,端端正□□道:「与君歌。几回意相欠,换骨空一泉。恰得春风颠,心意不得解。我又不识雪,今消那得仙。又见花连天,许君有三愿。」 念到这里,洛介宁忽然不念了,钟止离看着他手里的那张纸,好奇问道:「哪三愿?」 洛介宁朝他一笑道:「你就不想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钟止离蓦然展开一个浅浅的笑,道:「既然是与你的,那么便是谁给你写的情书了。」 洛介宁还没注意到他的笑,茫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写给我的?」 钟止离被他这么一问,倒有点奇怪的意思,歪着头问道道:「不都说了与君歌吗?」 洛介宁默愣了半晌,脑里才开始运转,与君歌,与君、歌,与、君歌?! 诶? 他一直以为这是一首歌词才道是歌,难不成,这歌是指他自己洛歌?! 钟止离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问道:「到底哪三愿?」 洛介宁木然道:「一愿笑满面,二愿身长健。三愿雪满头,与君心相眷。」
第87页 钟止离听了,撑着脑袋颇有些揶揄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跟你定终生呢?」 洛介宁看了他一眼,这才回过神来,默默地收起了那张纸,往床上一倒,嘆了口气道:「是啊,是谁想跟我定终生呢,这么深情,我定是要陪他雪满头了。」 说罢,他唇边一抹笑意始终淡不下去。 钟止离熄了灯躺在他身边,侧着头看他,问道:「那你准备何时娶她?」 洛介宁侧头一看,便见他一双明眸如黑夜中的疏星般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几缕髮丝耷拉在侧脸上,倒显出一副慵懒缱绻之意,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把他凌乱的髮丝齐齐拨到耳后,笑:「那看他什么时候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发早了……就这样吧……我的错…… 第40章 峰迴(八) 他的指尖无意中蹭到了钟止离的侧脸,便顺着心意轻轻滑过他白玉般的脸庞,末了收回手的时候还对他莞尔一笑。他自认为这个动作已经很是勾人魂魄,若是换做钟止离对他做,可能他就要把持不住,但他回眸一看,却见那钟止离定定看着他半晌也不说话,看得洛介宁都觉得尴尬了。 他假装方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尴尬笑道:「睡吧。」 话音才落,那钟止离已经闭上了眼睛要沉沉睡去了。洛介宁心里暗暗反思自己,好像他手法也没那么拙劣,为何这钟笑对他没反应呢?难不成,这钟笑是不大愿意他这样的? 他怀着满腹的心思看着钟止离的睡颜慢慢入睡,之前那个疑问早已经被他这一调戏给打断了,只半夜做梦梦到自己又进了那个仓库,见到那些人全部已经变成了尸体,白色蠕动的蛆已经要爬出了门口,他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个激灵就蹦了起来,殊不知,自己这一蹦,把自己都蹦醒了,一张开眼就看到钟止离睡得安稳。 他定了定心神,轻手轻脚爬起来喝了点水,刚放下茶杯,窗外忽然闪过一个黑影,洛介宁勐然一顿,刚要跳上桌子,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吓得洛介宁剑都拿在手上了,一转头却见是钟止离,才舒了口气,道:「你吓死我了。」 钟止离已经点了灯,越过他推开窗户,外边却是一片漆黑,洛介宁沉声道:「有别人?」 钟止离摇头:「不知。」 洛介宁:「我出去看看。」说罢就要跳出去,钟止离一把拉回了他,道:「睡觉吧。」 洛介宁看着他关了窗户,收剑入鞘,一下子跃上床问:「你怎么醒了?」 钟止离反问他:「你又为何?」 洛介宁躺下道:「做噩梦。我吵醒你了?」 钟止离又熄了灯,摇头道:「睡吧。」 洛介宁望向窗户,那边已经是沉寂一片,方才那个身影让他有些睡不着了,加上之前做的那个噩梦,他脑子放空了片刻,倏地出声道:「钟笑!」 钟止离被他这么一叫,撑起身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翻身下床,飞快穿上衣服,急急道:「那些人全死了!」 钟止离不明白他所说为何,只跟着他穿好衣服,这才问道:「谁死了?」 洛介宁火急火燎道:「倭人!」他来不及解释,拉着人就出门了。 两人冲上那条街,此刻已经不知是几更了,只一片黑暗,唯有头上那轮明月撒下了一些光辉,勉强能够照清路,洛介宁火急火燎往那仓库赶,钟止离虽不知他这到底为何,但以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便紧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赶到那仓库,洛介宁也来不及开门,只一脚踹开大门,再一脚踹开第二道门,他顾不上那扑鼻而来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想找什么照亮的东西,却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转头一看,钟止离正在给一根树枝点火。片刻后,整个仓库被照亮了。 洛介宁只看了一眼,便嘆了口气,遗憾道:「果真是这样。」 钟止离看着满地的尸体,已经没有活物了,这才明白洛介宁的意思,问道:「谁做的?」 洛介宁左右望了望,苦笑道:「不知,怕是有人暗中作梗。」 若不是那些村民,就一定是有人在跟踪他们了。然而他们这么多人,若是被跟踪了,不可能没有一人没有发觉。洛介宁沉下眼眸,心道不妙。如此,便是有内鬼了。 钟止离熄了火把,转身出了仓库,洛介宁跟在他身后,懊恼道:「是不是因为李明嫣听得懂他们的话?」 钟止离没转身,道:「应该是。」 洛介宁一脚踢翻脚边一个石子,有些怒道:「我们来这里办事,谁在背后做鬼?」 钟止离在前边边走边道:「官府就不想让我们插手这事,怕是他们也有一份。」 洛介宁:「可是他们为何等到我们问了话才杀了灭口?」 他跟上钟止离站在他身旁道,「我觉得很大可能是……」 他还要说,却忽的住了嘴,因那钟止离抓住了他的手,看了他一眼,洛介宁心里瞭然,顿时住嘴不说了,倒是没料到钟止离还担心隔墙有耳。 洛介宁不说话了,心里却道怎么能错失这么一个好机会,一把反握住他的手,钟止离不会拒绝人的,洛介宁便是吃准了他这个点,借着这天色暗连鬼都看不到,还要故意跟人家十指相扣,一脸愉悦地跟在走在一道,心里乐得快要飞起了。 钟止离看他开心得都要哼起歌来了,倒是不明白他高兴个啥劲,明明现在形势很不对头,除却段婉和南望,玄天楼三位门生,只有清阁那几个女子了,只那几个人都是新人,也不知能不能信任,若是连她们可以除去,那么就只有那群村民了。
第88页 这群村民是为了解决那怪病一事跑去跟官府闹,若是这些视倭人为敌的话,要杀也不可能等到这个时候。况且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 钟止离握着洛介宁的手微微收紧,洛介宁离他更近了些,在他耳边问道:「还睡得着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 两人回了住处,洛介宁还拉着人家不放手,道:「我记得好像那个影子是从右边去左边的。」 钟止离只看了他一眼,道:「回来的?」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怕是杀完了回来的,若不是他杀的,便是去通风报信的,他们处理不了那么多尸体,明日便可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钟止离问:「你觉得是谁?」 洛介宁听闻此言不说话了,摇着两人交握的手摇了半晌,才抬头故意笑问:「是不是你?」 钟止离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的露出一个好看的笑,道:「不是。」 洛介宁撒开他的手,嘆了口气道:「没意思没意思。」说罢往床上一躺便要睡觉,又道:「睡吧睡吧。」 翌日清晨,大家已经聚在了一起,洛介宁开口问道:「伯伯们,你们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们,那些倭人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啊?」 一群男人听了此言都纷纷愣住了,只一个开口道:「不知道啊,我们也不知道啊。」 几个道:「只是他们上岸了,我们只以为是有事来这里的,瘟疫传染开了,因为官府把他们关起来了,这才注意到他们这些人啊。」 段婉笑嘻嘻问道「那你们又没有人见过他们啊?」 那位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摇头道:「我经常来这条街,也没见过这些人,怕不是来此交易的商人。」 段婉又问:「那伯伯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男人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洛介宁抱着剑看向段婉,道:「那些倭人,已经全部死了。」 他话音刚落,一圈人顿时惊讶半晌,空气中只剩下沉默,洛介宁看了一圈,只杨天明先反应过来问道:「谁杀的?」 洛介宁笑道:「去看看不就得了。」 他们连忙赶往仓库,那两道门昨夜里被洛介宁踹开,走的时候还没关上,远远就有一股尸臭味传了过来,几个女子又是不敢进去,这次杨天明大胆进去了,段婉也捂着嘴跟进去了,洛介宁和钟止离走在前边,一眼看到满地的尸体,皆是蹙眉。 相比昨日的场面,今日可谓是更加精彩纷呈,因为门开了,那些蛆已经爬出来了,十几具尸体遍布仓库的地上,腐烂的速度不一样,有的已经可以见到白骨了,有的脸上完完整整,只爬满了白蛆,要认也不认得了,而昨夜刚死的那十几具尸体身上流下来的血已经染红了一片,段婉啧了一声,还是忍住了。 洛介宁踮脚走了进去,辨认出昨日还活着的那几句尸体,细细一看,他们身上均是只有一个伤口—— 心脏! 洛介宁心里不由得惊嘆,居然是一剑毙命,看来杀他们的人不会是什么庸庸之辈啊,且这些人死状不为恐怖,脸上甚至有安详之意,大抵是睡熟了忽然遭到袭击。 钟止离在后边道:「外边地上没有血。」 段婉捂着嘴道:「看来是有备而来。」 杨天明扭曲着脸,骂道:「到底是谁做的?太没人性了吧!」 洛介宁退回来,抖掉靴子上刚刚爬上来的几只蛆,笑道:「这就没人性啦?阅歷不够啊小师弟。」 杨天明这时也没心情跟他斗嘴,咂咂嘴就转身跑出去了。 洛介宁看他出去,转向段婉,问道:「你们那边那几个人,能不能信?」 段婉听闻此言愣了愣,霎时放下捂嘴的手,插着腰瞪圆了眼骂道:「我们用暗器的哪会搞成这种伤口?再说了,你不相信他们,你还不相信我?!洛歌我跟你多少年交情你自己说说看!你连我都不了解?!」 洛介宁被她骂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往钟止离身后一躲,笑嘻嘻道:「没有没有,我百分之百相信你。」 钟止离道:「那就是本地人了。」 段婉翻了个白眼,被他气得有些冒烟,转身出去了,洛介宁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轻声道:「吓死我了。」 钟止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道:「你怕她做什么?」 洛介宁边拉着他往外走边跟他道:「别说我怕她,你就问问玄天楼几个人不怕她。」 说罢,他自己又意识到了什么,自己都笑起来了:「说错了,你不怕她。」 钟止离问:「为何?」 洛介宁看着他笑道:「你可是钟笑呀,你什么都不怕,连死都不怕的。」最后那句,却是轻轻地说出来,仿佛怕误了他的名声。 前边段婉听闻此言转头看他,见他一脸笑意,眼里却有十分的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 第41章 峰迴(九) 他们出去之后,南倾文问道:「怎么回事?」 杨天明摇着头嘆息道:「全死了。」 南望转到钟止离身边,抬头问道:「哥哥,到底谁杀了他们啊?」 钟止离也摇摇头,李明嫣在后边道:「那岂不是也不能从他们身上知道些什么了?」 洛介宁沉吟,如此,恐怕根本就是因为李明嫣能够听得懂倭人的话才会被杀,或许,从一开始,这些人本来是不会对什么人有什么威胁的,但是他们肯定知道一些东西,若是被李明嫣听出来,恐怕这次的事情也会明朗一些。
第89页 只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背后的力量。 洛介宁勐的清醒一会儿,他越发觉得,总有一只翻云覆雨手,在背后执掌干坤。 他望着这些人,却发现,每个人都那么可疑,又每个人都不能去怀疑。 段婉看他还在发呆,推了他一把,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回过神来,笑嘻嘻对她道:「没什么。我在想,为什么要把我们叫来,又不许我们动作?」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钟止离回头看了他一眼,也站定了,段婉笑盈盈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不说话,只那几个男人愣了一会儿,率先开口了。 「公子,谁不许你动作了?」 洛介宁抱着剑有些惆怅,道:「你们的官府叫我们是来平息纠纷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纠纷,大不过是那奇怪的病,但是我们这边没有医者,也救不了,又怕叫了人过来你们等不到那么久,所以现在我们的事情做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呢?」 那些男人一听这些人只来这里看了看一些人就有要走的意思,定是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走的,一个粗壮的男人上前有些不满道:「问题还没有解决,你们怎么能走?」 洛介宁抱着剑笑道:「什么问题没有解决?」 「他们脸上的病!」 段婉道:「说了那病我们也治不了。」她转向南望问道,「你能治吗?」 南望摇摇头,睁着双大眼睛道:「不知是什么病。」 洛介宁无奈道:「你看,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杨天明有些偏向于村民这边,出声道:「我们既然来了,这么走,有点不好吧?」 洛介宁对他一笑:「那你留下来,我们走,怎么样?」 杨天明听他这话就要发火,南倾文在一边道:「留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同意洛师弟的想法。」 常风宿点头道:「我也同意。」 南望头一次站到洛介宁身边道:「我也跟你走。」 钟止离看着洛介宁只不说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段婉用肩撞撞洛介宁肩,笑:「我跟洛歌是一边的。」 李明嫣跟在段婉身边,都有些不敢看杨天明。几个清阁的门生纷纷站到段婉身边,很明显,只有杨天明一个人脱队了。 杨天明有些恼怒,站在那男人身边道:「你们要走就走,我一个人留下来。」 洛介宁看看钟止离,无奈得朝他一笑,意思最明显不过了,你的师弟,你去劝。钟止离看了看杨天明,又看看洛介宁,道:「再留一日吧。」 洛介宁很没所谓的,耸耸肩道:「好啊,留一日就留一日。」 一行人又留了一日,洛介宁是个乐得自在的人,既然有人暗中不想他们插手,那他就不插好了,反正插了也不会怀孕。他蹲在那间屋子的书案前,细细看了看那桌面上的小蜡烛,又望了望窗外,对身后的钟止离和段婉道:「差不多是三更。我记得那时候出去的时候桌面上的小蜡烛烧到了一半了。」 段婉咂嘴道:「那你还不追出去?这么好的机会。」 洛介宁跳下椅子,道:「既然没对我动手,我轻易对他动手岂不是很不君子?」 说罢,他看向钟止离,莞尔一笑。钟止离只静静坐着没理他。段婉又道:「那么,看清了是男是女没啊?该不会是个女的你才不追出去吧?」 洛介宁假装没听到她语气里满满的嘲讽,只笑眯眯道:「是女的我才追出去啊,是男的我为何要追出去?」 段婉故意问道:「是男的你为何不追上去?」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这段婉不愧是他青梅竹马,简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连忙接了这刀,道:「谁也没有钟笑好看,我追上去做什么。」 段婉本以为他这是要说出什么来,结果竟是夸了一番钟笑,倒是跟她想像中的不一样,洛介宁看段婉的脸色,倒也没看出来哪里有些不对,只钟笑神色有异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洛介宁看他这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倒是有些疑惑了,只觉得气氛忽然尴尬起来了,轻咳了两声,又道:「说起来,你什么时候去劝劝你家那个执拗的师弟?」 钟止离这才有些动容,道:「我劝不动他。」 段婉笑:「你叫钟笑去劝不还不如自己去劝,你自己那么花言巧语,还攻不下一个小师弟?」 洛介宁翻了个白眼道:「为什么我要去劝他,他走不走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表里不一。」段婉下了个结论,这就要走了,洛介宁刚要起身,段婉道:「不用送。」 「没想送。」洛介宁走到钟止离身边,忽略段婉的眼刀子,推着钟止离道:「你去劝他。」 钟止离应了一声,就跟着段婉一块儿出去了,洛介宁看他俩出去了,这才一下子跳上了椅子,把旁边的小蜡烛移走,桌面上有一些很淡的文字,洛介宁确定,这是他们早晨出去的时候,有人在这里写下来的。 之前他进来的时候便发现了,只没让段婉和钟止离看到,支走了两人,洛介宁趴在桌案上细细看完了文字,顿时心里暗道,这背后的推波助澜手似乎还有点技术。 桌案上的文字不知是拿什么写上去的,但是文字在逐渐变淡,大抵再过一会儿就要没了,他正好看完了全部。而这封「信」,来者不善。
第90页 阁下实属事外人,此事阁下不便再掺和,不然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不如就此收手。另,为弥补阁下的遗憾,鄙人送你们一个礼物,霍平生和白知秋已经从明枭城逃出,现正往断情崖处逃。望阁下会喜欢。 洛介宁不觉怀疑此话的真假性,因距离霍白被捕才过去两日,即使那些高手再怎么弱,两日便逃了出来,恐怕还没那么简单。更何况,即使洛介宁相信,这么大的消息,怎么还没传开来?退一步讲,此人怎会知这两人正往断情崖赶? 洛介宁决定此事一定要等着跟钟笑和段婉一起谈谈的,便拿过旁边的纸把桌上的痕迹尽数擦干净,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这么一来,背后的人,便不是那些男人,早晨,那些男人一直跟他在一起,既不是这些人,那么谁又有能力能够人在虎峰镇却能追踪到霍白的行踪呢? 洛介宁在屋子里等钟止离回来,等到天都快暗了,他饿得就快要出去觅食,终于这钟止离才翩翩来了。 洛介宁一看到他就扑了上去,钟止离连忙接住了他,洛介宁急急问道:「怎么样?劝动了没?」 钟止离点了点头,唇边不知怎的忽然勾出一抹笑意,看得洛介宁有些心动,慌忙止住了心思,开始撒娇:「我饿了。」 钟止离:「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洛介宁摇摇头,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去找段婉。」 他拉着人出去,这时候杨天明正拉着南望在巷子里乱逛,正好碰上出来的洛介宁和钟止离,南望就立马黏上了钟止离,洛介宁很不屑地跟杨天明走在一道,问道:「去哪啊?」 「随便看看。」杨天明被钟止离做了一下午的思想工作,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昏的,不得不说钟止离很会哄人,跟洛介宁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哄得人晕头转向,最终终于答应要回去。洛介宁不关心过程,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这会儿道:「我们去找段婉。」 「哦,那我们也去吧。」 洛介宁一挥手:「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杨天明压抑道:「你我都是男儿!」 洛介宁摇头道:「不一样。」 杨天明没说过他,南望被洛介宁扒鸡仔一样扒了下来,眼里还泪汪汪的,只道洛介宁是想独占他的钟哥哥。洛介宁就没想理他。 段婉对于这两个不速之客有些惊讶,想必也是有要事商量,立马把同屋的女子赶走了,洛介宁让三人安静下来,静静听了半晌,这才开口道:「方才,我看到了一封信。」 段婉道:「你说。」 「那人要我们停手,让我们去追霍白。」洛介宁眼神流连在两人身上,接着道,「给出了信息,霍白在逃往断情崖。」 钟止离问:「可不可靠?」 洛介宁莞尔:「你说呢?」 段婉道:「谁写的?」 洛介宁摇头。 段婉道:「那么,谁能在这里就知道霍白两人的行踪?我们都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编的?」 三人沉默半晌,洛介宁打破了沉默,道:「要说,我们本就打算要走了,若是顺便去断情崖看看,也不亏。」 段婉问道:「若是故意引我们过去呢?」 洛介宁笑得诡谲:「你怕了?」 段婉怒拍桌:「不怕!」 洛介宁耸肩,笑看向钟止离,道:「就算是引我们过去,那又怎样?」 钟止离一直沉默不语,段婉推推他道:「你说句话。」 钟止离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兖州?」 洛介宁愣了愣,随即笑道:「那个不急。」 段婉来时已经听洛介宁说了他们在豫州的事,此刻也不陌生,只道:「那个急什么,大不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钟止离点点头,看向洛介宁道:「好。」 洛介宁从椅子上跳下来,道:「那便是了。」 第42章 柳暗(一) 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封信,洛介宁打算去断情崖探探险,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洛介宁变着花样说服杨天明和南倾文带着所有人先回七台山,南望却一点不要脸地要跟着钟止离,钟止离被他黏得有些想带他去了,一看洛介宁,洛介宁便知道他要动心了,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闷闷道:「我跟他,你选一个。」 钟止离被他幽怨的语气搞得有些想笑,道:「你跟他有仇?」 洛介宁蹙着眉不满道:「我不管,这次不能带着他。」 钟止离只道带着南望到时候怕照顾不到他,但是看南望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段婉这时候拍拍钟止离道:「我去劝他。」 洛介宁眼看着段婉跑过去跟南望说话,这才道:「麻烦。」 钟止离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南望这个人,倒也没什么表示,只看着段婉几句话就把南望给说服了,兴沖沖跑过来拍拍洛介宁道:「解决了!」 洛介宁咂嘴道:「还是生人管用。」 钟止离给南承书写了一封信,大概说了要前往断情崖一事,三人便出发赶往断情崖。顾名思义,断情崖因无数为情所伤的少男少女在此以断情为名一跃而下不要命了而出名,至今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男女们在此结束自己的一生,此崖位于扬州最高处,崖顶离下边的泉水足足有百丈高,扬州的悬崖不多,这是最为着名的一处。 而此崖尤为陡峭,几乎是直直垂下,任是有尖牙厉爪的勐兽都很难爬上几尺,更别提若是有人不小心掉下,怕是没有机会生还的。
第91页 白知秋和霍平生若是逃亡此处,怕就是看在此处很少有江湖上的人来,是个绝妙的脱身之处,即使是逃往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根本查不出来。 洛介宁倒是不介意若是白知秋和霍平生真的逃了能够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毕竟当初那拂光和含笑也是在白知秋的帮助下才能拿回来,即使是霍平生有些疑问,但是既然白知秋和霍平生在一起,那么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他们必定是在玄天楼这边的。 段婉一路上开始碎碎念:「我当初还是蛮欣赏霍起的,毕竟我觉得能够自学成才到举世惊人的地步,除却他之外再无二人了。」 洛介宁白了他一眼,道:「他的蛊术还是在灵殿学的呢。」 段婉反驳道:「那也得靠他混进去啊,你看看,现在谁能混进灵殿学他个几年的?」 洛介宁反唇相讥:「那是当然,那时候灵殿弱成什么样你不知道?」 段婉道:「灵殿是玄天楼这边的人,你作为掌门居然这么说自己的同盟?」 段婉话一出,洛介宁就暗道不妙,果真,钟止离看向他,眼里闪着疑惑的光,问道:「掌门?」 段婉看洛介宁眼神不对,立马要解释,洛介宁却已经先开口了,笑嘻嘻道:「她这是打趣我呢。」 段婉应和道:「朋友之间经常会说说混帐话的嘛。」 但是这越是显得欲盖弥彰,钟止离显然不相信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只点了点头,对着洛介宁淡淡笑了笑。 洛介宁被他笑得有些心虚,看他没有追究此事的意思,便也尴尬地转过头,边瞪着段婉,段婉自是不知这其中奥妙,只也一脸疑惑,倒是不知这洛歌怎的还没告诉钟笑前世掌门一事了,怕是要等到这两人单独相处时才能好好谈一谈的。 三人走了几日才堪堪接近断情崖,偏偏路上遇见了无尘轩那三位大门生,洛介宁可是好生憋笑了一番,楚曲生道:「三位也是来追霍白的?」 段婉自是已经听闻这三位的名声,此刻站定了一言不发,钟止离本就是少言之人,此刻也不语,而那洛介宁只定定笑看着三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意要他们三个人尴尬。 楚曲生看三个人都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只尴尬笑了笑,也没有回嘴,洛介宁这才道:「是呀。」 段婉看着楚曲生变脸憋笑出声,百里圭只冷冷看了洛介宁一眼,提起脚就走,没有要跟他们继续攀谈的意思,丘明琴也跟着百里圭走,楚曲生看了洛介宁一眼,也跟着走了,洛介宁抱着剑晃晃悠悠也跟在后边,楚曲生回头一看他们三人跟在后边,眼神中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段婉眯着眼睛很是不满地在洛介宁旁边道:「可嫌弃了他。」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人,洛介宁哼着曲儿在后边悠闲得有些过分,钟止离看着远处有些雾蒙蒙的远山,大抵是快要到了,这悬崖最是一场美得惊心动魄的美景展现之地,几百尺长的瀑布垂天而下,所经之处皆是一片白雾茫茫,飘飘扬扬的小水珠反射着自天而来的光芒,泄下一段彩色的绸缎,瀑布下一眼清泉,明澈得能够见到泉底的沙石小虾,泉边尽是各色的花草,茂茂盛盛翠□□滴,凡人见了,只以为是身处仙境,美得昏头转向,只以为在做梦了。 此地虽是美,那植物却是用这些跳崖之人的尸体作为肥料年年生长至此,怪不得要是如此贫瘠之地却能生出花草。 钟止离来过这里一次,便再也不能忘记,但玄天楼门规较多,若不是借任务之名来此,他恐怕是没有机会再来,况且,他若是一人来这地方,恐怕在众人眼中,难免生出他为伴侣想不开之意。 洛介宁倒是不甚在意这些,他没钟止离这么爱面子,六人赶了不久,终是赶到了那断情崖上边,却不料那崖上早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人,洛介宁一看,果真是眼熟的人多得是,上次在明枭城开会时便已经一一见过,看来大抵都是各派的高手追到这里来了,只不知这无尘轩的三人为何落在了后边。 洛介宁看到那林向阳和徐半枫两人正并肩站在悬崖的边缘不知在小声谈论着什么,两人凑得极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亲在了一起。只洛介宁看过去,也不大愿意过去打了招唿扰了人家兴致的,便凑到前边去看,却碰碰巧遇见了同样站在边缘朝下边看的高瑾商,他忽的想起来,这位好像是御虚宫的高手,不免在他身边问道:「你看什么呢?」 高瑾商闻言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又来看什么?」 洛介宁看他这样子,倒像是很好交流的样子,开玩笑道:「看看下边为情所困的人。」 高瑾商眼里闪过什么情绪,忽而笑道:「你可也是为情所困?」 洛介宁笑了笑,没回答,问道:「可是跳下去了?」 高瑾商点头道:「听周围路过的牧牛人说,他这两人到此便跳了下去,当时那牧羊人看到两人要跳下去,还劝了一番,没听。」 洛介宁眯了眯眼,转身朝钟止离走去。段婉已经打听到了跳崖一事,凑到钟止离面前急急道:「怎么回事?跳崖?」 洛介宁沉吟片刻,看来,这些人均是得知了霍白两人跳崖一事,想要找个原因,才纷纷聚到这里,只是,若是真想要找尸体,那也该去下边啊。 他围着钟止离转圈,转了三圈之后钟止离终于伸手拉住了他的腰带,出声道:「要下去的话,只能跳下去。」
第92页 洛介宁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促狭之意,握住他的手道:「那我们也跳下去?」 段婉白了白痴的两人一眼,道:「可以下去的,走小路。」 段婉说着便要带两人去走小路,正这时,一人出了声:「大家别急,沿着悬崖边一直走,走到一棵红色的树那边,有道可以下去!」 洛介宁回头一看,才见了那是御虚宫的人,段婉则惊讶道:「怎么,他也知道小路?」 洛介宁笑道:「只有你知道?」 段婉道:「自然是!那小路……」 她还没说完,众人已经纷纷涌向那颗红色的树,洛介宁跟在钟止离身后也往那边走去,倒是没人听她说话了,段婉蹙了蹙眉,也抬起脚跟上了。 那颗红色的树真真是一棵奇树,蜿蜒延至悬崖壁上,粗壮异常,可供人踏足,每次下去一人,只需紧紧抓住树干便可一直滑下去,只树干上细刺突出,滑下速度极快,若是不小心,定是要滑出一手的血了。 洛介宁站在边缘往下望,已经有几个人在树干上滑行了,速度之快已经不是肉眼可见,只一个个一下去便没了身影,洛介宁和钟止离排在后边,段婉跺着脚倒是有些不想下去,对洛介宁道:「这么多人下去,等会儿还要上来的。」 洛介宁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不打算现在下去啊。」 段婉松了口气。洛介宁看着她有些揶揄道:「我可没忘,平萧大人最是怕高了。」 此话一出,段婉瞪大了双眼,钟止离问道:「平萧是谁?」 洛介宁嘿嘿一笑:「段婉段平萧,号……」 段婉一把上来捂住了他的嘴,骂道:「你够了!」 洛介宁笑意盈盈地任她胡作非为,钟止离的眼神却瞬间变得怪异起来,看着两人异常亲密的动作,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段婉瞪了洛介宁一眼,这才松开了手,朝钟止离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洛介宁笑:「不久,才五十几年而已嘛。」 段婉没理他,顾自蹲在一边朝悬崖下边看。此刻那二十几人已经全部下去了,那林向阳和徐半枫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也来了,等洛介宁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身影,只他们三人站在崖上了。洛介宁眯眼看向远方,心里却忽的觉得有些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 第43章 柳暗(二) 他不知那不安从何而来,但是很明显,跟此崖有关。他一下子坐在地上,问道:「钟笑,你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钟止离点头表示肯定。段婉和洛介宁同时惊讶了一番,洛介宁问道:「你怎么来的?」 钟止离道:「执行任务,抓逃犯。」 洛介宁小声道:「谁逃命逃这里来啊,不都是殉情来这里吗?」 段婉道:「霍平生和白知秋不就来这里了?」 「说的也是。不过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朝段婉问道,「有没有上来的小路?」 段婉摇头:「不知。」 洛介宁凑在悬崖边上听了听声音,出声道:「应该是找到尸体了吧?怎么没声音了?」 段婉道:「这么高,怎的会有声音出传上来?」 洛介宁心头勐的一怔,他清楚的记得,好像那南浅思追舞入年时,便是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但是没有受伤,因而英名远扬。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抓着段婉手腕问道:「你记不记得,南浅思是怎么出名的?」 段婉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道:「记得啊,不就是追杀舞入年嘛。」 钟止离看着两人,一头雾水。 洛介宁松开她道:「是啊,当初我记得,他说他从几百尺高的悬崖上摔下去也根本没事。」 段婉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传说是反被舞入年击下悬崖,后面怎样就不知道,我又没见过他。」 洛介宁道:「混战他还去参加了,定是没事。奇怪,怎么从这么高摔下去还没事呢?我试试?」 段婉一把拉住他道:「你试一下,就没机会知道结果了,我看,定是有人在下边接应他。我觉得底下那些人没有小路可以上来,他们得自己走回来。」 洛介宁愣了一会儿,这才道:「你说的是。」 钟止离出声道:「我们等到何时?」 段婉道:「若是下去了,要花将近三日时间才能走到上边来,你看看,我们还要不要下去?」 洛介宁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道:「如此来说,我们在此等他们三日?」 段婉嘆了口气道:「我本是想着人多了下去没什么意思,那我就先睡一觉吧。」 说罢,她往后一躺,手覆在眼睛上,开始小憩。洛介宁也躺在她身边学她的姿势睡一会儿,只钟止离一人站得如松般,望向远方,眼里满满的光芒,似要把这黄昏给照亮。 他们等到太阳落了,看到钟止离披星戴月时,洛介宁听了听下边的动静,没听到一丝声音后,他翻身便攀上那奇树,朝两人道一句「走啦」便滑了下去。段婉也跟了上去,钟止离顾忌他的衣服,想了半晌才跟上动作。 那小路果真是捷径,几百尺高的距离,却只用了短短片刻便着了地,且离那瀑布有一段距离,滑下来根本不会沾湿衣服。他望了一圈,果真一个人都没有了,想必也是没有找到尸体便回去了,他们这么多人,根本就在下边呆不下多长时间。
第93页 很快,段婉和钟止离已经到了下边,三人借着月光看了一圈,段婉笑道:「我真聪明!」 洛介宁叮嘱道:「小心下边的石子,会割破靴子。」 钟止离走在洛介宁前边,耳边可以听到瀑布发出的很大的轰隆声,倒像是雷声滚滚,说话声音小一点还听不到,段婉注意到了石子,但是没注意到脚边便是一汪清泉,靴子踏进泉里全湿了,钟止离差点也踏了进去,洛介宁在后边拉了他一把,在他耳边道:「小心!」 钟止离靠在他身上顿了顿,点了点头,只洛介宁松了手,他才继续走,段婉在前边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段婉大声骂道:「看不清啊!」 洛介宁抬头看了看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得亮,但是这崖底却是黑昏昏一片,脚下的路勉强能够看得清,洛介宁摸着石壁才能勉强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三人走了一段路,段婉在前边道:「奇怪,好像有个洞,有风声。」 钟止离道:「进去吧。」 洛介宁笑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进洞啊?」 三人进了洞,这才发现里边更是黑乎乎一片,连地下都看不清,三人安静下来听声音,除却风声之外便没有任何声音,这才放心是没有任何东西了。 段婉脱下靴子道:「全湿了,好难受。」 洛介宁躺下道:「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什么都知道了。」 钟止离躺在他身边就要睡觉了,段婉不好靠近两人,只一人躲在角落里休息。 钟止离一躺下便没了声音,洛介宁听到外边轰隆隆的声音有些睡不着,便转过身子看向钟止离,只可惜他什么也看不清,撇了撇嘴,凑在他耳边小声道:「钟笑?」 钟止离显然是没睡着,轻轻应了句:「嗯?」 洛介宁被他轻微勾起的尾音勾得有些神魂骀荡,心里痒痒的,伸手就把人家搂住了,蹭着他肩窝处道:「我睡不着。好吵。」 钟止离刚要开口说话,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也好吵,我也睡不着。」 洛介宁差点笑出声,他明明已经很小声了好么!洛介宁发觉他身边的钟止离身子僵了僵,于是搂得人家更紧了,他忽的发现钟止离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平常在他身边还问不出来,只凑得极近才能问道,顿时新鲜得睡意全无,问道:「你身上好香啊。」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顾自道:「奇怪,你买香料那不是50年前的事么?怎的现在身上还有味儿?」 钟止离一直不说话,洛介宁以为他睡着了,一抬头,却见钟止离正直直看着自己,两人却是眼神交接了,洛介宁觉得好玩,便一边笑着,一边看他什么反应。钟止离被他看了半晌,忽的转了个身,睡去了。 洛介宁看着他的背愣了愣,随即笑意更深了,他打赌,钟笑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一觉睡起,洛介宁睁眼时还有些迷煳,他看着身边的钟止离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顿时跳了起来环顾四周,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山洞,不如说是藏尸处! 他们躺的这块地方,刚好是干净的空地,而就在他们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白骨,似乎已经是全部腐烂了,只剩下白骨存于此,洛介宁看过去,那白骨有的架子很大有的架子却很小,看来,是动物的骨头。 他连忙把钟止离给叫起来了,段婉此刻也醒了,一看到满地的白骨差点惊叫了起来,只洛介宁挥挥手道:「不是人骨。」这才松了口气。 钟止离转头看了一圈,起身道:「出去吧。」 洛介宁对钟止离的定力感到佩服,三人出了洞穴,这才终于见清了崖底的状况—— 正如钟止离记忆中的那样,那瀑布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段婉在前边说了什么洛介宁是一句都没听清,光顾着欣赏这崖底的美景去了。钟止离望了望那泉水,又看了看周围的石壁,道:「你觉得若是有尸体,会是在哪里?」 洛介宁知道他说的是白知秋和霍平生,笑道:「若是有,现在肯定在那群人手里了。」 「那不一定。」段婉道,「那么多人找,或许就真的找不到。若是跳了下来,肯定血溅得到处都是,你看看这泉水,哪像是混了血水的样子?」 洛介宁看了看石壁,眼神却忽的停留在上边不能移开了。那石壁上,似乎是刻了一些东西,但是被水沖刷多年侵蚀得厉害,已经看不清上边刻的是什么了。洛介宁凑近了些,连段婉在前边叫他都没听到。直到段婉叫了第四次,洛介宁才堪堪回头迷茫道:「有人叫我?」 段婉走到他身边不满道:「你在看什么?」 钟止离也走了过来,他们离那瀑布只几尺距离,说话已经听不清了,段婉只能用手势给他表示。洛介宁指指石壁上边,凑在段婉耳边道:「上边有东西!」 段婉这才反应过来,看了过去,那石壁果真是有些什么东西,纹路密密麻麻,看着倒像是什么字。 洛介宁越过段婉和钟止离朝前边走去,却发现那边的石壁浸在水里看不清,他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个方向正是他们离开的那个洞穴,洛介宁眼前一亮,立马顾不上脚下的水,朝洞穴跑去。 段婉看他忽的跑了起来,不由得跟上他,钟止离也不知这两人跑什么,只慢悠悠地跟上去,他这才发现,原来在那洞穴门口,居然密密麻麻布满了荆棘!
第94页 他们进来时居然没有发现,但是明显是被人割掉了挡着洞口的荆棘,因而他们能够轻易进了洞穴。这么看来,这个洞穴肯定是已经有人进去过了。 钟止离跟进了洞穴之后,发现那洛介宁站在一架白骨上边,几乎已经是趴到石壁上边了,细细看着洞内石壁上有没有什么,钟止离看过去,明显是什么也没有。 段婉在一边道:「什么也没有,你看什么呢?」 洛介宁道:「不可能,肯定是有的。」 钟止离看着他拔出拂光在石壁上边刻刻画画,出声道:「即使有,你这么一来也肯定画得什么也看不清了。」 洛介宁回头道:「你看着石壁,明显是最近才修上去的,外边的那些石壁都生出青苔了,但是这里边的却干净得跟有人天天抹过一样。」 段婉道:「在里边,肯定要干净些啊。」 「不对。」洛介宁道,「你看,上边一点痕迹都没有,你看这附近都是白骨,却没有一点腐烂的味道,要么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要么这些东西时很多很多年以前就死在这里的,但是我看前者的可能性很大,既然是有人进来的,这洞穴又这么隐蔽,石壁肯定不容易被破坏,要修新的上去,只能是掩盖旧的。」 段婉听完了他一大段的阐述,讶异道:「所以你没听我在说什么是吗?」 洛介宁又道:「我觉得应该跟外边那些石壁上的东西是一样的,外边既然有那些东西,必定是引我们进来的,那石壁常年被水侵蚀,大有可能很早就有那些痕迹了,只是之后有人借着那些东西,在里边做了手脚。」 钟止离点头道:「有道理。」 段婉抱着胸道:「那么,是谁那么做呢?」 钟止离道:「还有,昨日是谁发现了这个洞穴,还进来过?」 洛介宁没理两人,只是用剑不断地在石壁上刻,忽的他停了下来,细细看了看被刻过的痕迹,笑道:「果然是这样。」 第44章 柳暗(三) 段婉问道:「什么?」 洛介宁道:「下边有字。」他从那架白骨上跳了下来,朝洞穴里边张望。这个洞穴似乎是极深,因而传出的声音更为低沉,像是野兽的怒吼,而里边光线太暗,更是黑压压一片,洛介宁看了会儿,从外边折了一段树枝进来,便要往里边走去。 段婉跟在他后边,问道:「里边会是什么?」 钟止离看着那石壁,道:「里边还有。」 洛介宁道:「你说,昨日那批人当中,有没有人进来过这个洞?」 钟止离出声道:「肯定有。门口那荆棘便是昨日刚刚砍掉的。」 两人听钟止离这么一说顿时都有些讶异,毕竟他们着急进来,也没有注意到门口的状况,只洛介宁走进了几尺,才发现太暗以至于连路都看不清,他随手点燃了那树枝,这才看清洞内的情况。 那些白骨,竟然在洞穴两边堆满了! 这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些胆小的人或许看到门口的荆棘和白骨就止步于此,而进来了的人看到这些阴森森的白骨恐怕也不会想去深究其中奥妙,只他们三人看到了石壁上的秘密,这才追进来了。 里边有些湿冷,这洞穴常年被不远处的瀑布润泽,自然是湿气瀰漫,配上这些白骨,倒是有些诡异的意味,洛介宁边走边道:「这是哪位高人在这个洞里的石壁上刻字啊?」 段婉道:「怕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们道有多少年?」 钟止离道:「不超过50年。」 洛介宁问:「为何?」 段婉接上道:「我们在时,没看见过断情崖下边有个布满了荆棘的洞穴,周诗雅掌门那时候喜欢带着我们几个出去转转,这里来过。我记得当时这里应该是有一块很大的石头,上边刻的很大的字就是断情崖三个字,昨夜我听见有洞穴的时候挺惊讶的,因为我记忆里这下边只有那瀑布后边有一个洞穴。当然,很有可能是当时那块大石头挡住了洞穴的出口。」 洛介宁心里瞭然,周诗雅这个人就连他都有些羡慕,能上了二掌门的位置,在位时却只知游山玩水,一点不过问世事,倒是洒脱得很,一个女子能做到此,也算是一股清流。 他问道:「那这么看来,那些白骨是不是当时被困在洞内的动物,出不去了,所以化成了白骨?」 段婉点头道:「有可能。」 洛介宁又问:「那么,那瀑布后边的那个洞穴里边又有什么?」 段婉答道:「没什么,只有些修士会在那边修炼,那个洞很小,不过容纳三五人。」 洛介宁瞭然,道:「那么,是谁把那石头搬走了?又是为何这么做?」 段婉沉吟道:「搬走不大可能,那洞口有多大,那石头就有多大。」 两人谈了半天,却不见钟止离说话,两人不约而同反头看向钟止离,却听钟止离问道:「周诗雅是何人?」 段婉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他失忆一事,回道:「清阁的二掌门。」 钟止离似是有些疑惑,问道:「有几个掌门?」 洛介宁暗道不妙,这么一问,那掌门之事又是无尽之数,干脆别聊了这个话题,他出声道:「你们听,好像声音越来越小了。」 风声逐渐小了,外边的瀑布声也减弱了很多,现在三人用平常音量说话也能够听得清,只越是进去,回音越是响亮,说一句话倒是能听见个四五回,段婉觉得新鲜,兴沖沖道:「我唱歌给你们听罢!」
第95页 钟止离没说话,洛介宁新奇道:「你还会唱歌?」 段婉白了他一眼,道:「给你个惊喜!」 说罢,她便哼起曲子来,曲调一出,洛介宁总觉得很耳熟,听了一回便问道:「那是什么曲子?怎的这般耳熟?」 他望向钟止离,钟止离却是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段婉眼神有些怪异,但是微弱荧荧火光之中谁也看不见,只听得到她的声音:「这是我们清阁女子专门在沐浴的时候才会唱的歌,你怎的耳熟?」 洛介宁倏地愣了一下,便觉那钟止离的目光已经投射到自己身上了,显然不是怀有好意的目光,洛介宁傻笑:「哈哈,那是我听错了,怎的会耳熟呢,明明就没听过。」 段婉像是触到了雷区,勐的跳了起来,大叫道:「我记起来了!洛歌你个不要脸的偷看过我们沐浴!」 洛介宁也像是收到了惊吓,忙叫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觉得百口难辩,谁年少时期还没干过点蠢事呢,但是他唯独不想在段婉面前被揭发出来了,段婉却抓住他的这个点,大骂道:「好你个洛歌啊!你不提起来我都快忘了!还四次是吧!」 钟止离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人,洛介宁想朝他那边跑过去,段婉一把抓住他衣角骂道:「你还不承认!」 洛介宁没料到段婉手劲有多大,朝旁边一躲,嘶拉一声,两人双双愣住了。 段婉倏地放开了手,黑暗中问道:「不会是破了吧?」 洛介宁只觉手臂一阵凉意,料想到是断袖了,松了口气道:「没事没事,断个袖而已。」 钟止离没理会这阵骚动,顾自朝前边走去,火把在洛介宁手里,前边很黑,洛介宁怕他踩到什么东西,连忙举着火把往前边跟上。火光照亮了半个洞穴,洛介宁注意到前边已经没有白骨了,脚下的路也越来越窄,他往石壁上看了一眼,心里明镜一般,那石壁上,已经不像是之前一般看不到任何痕迹,上边似乎刻满了什么东西,只里边暗,看不太清。 钟止离忽然站定了,洛介宁差点火把就烧他身上了,连忙后退几步,段婉也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钟止离淡漠道:「没路了。」 洛介宁越过他朝前边看去,果真,前边是坚硬的石壁,已经没有前进的路了,洛介宁摸到石壁上边,上边凹凸不平,明显是刻了什么,他刚想把火把凑近,段婉忽的惊叫一声把他吓了一跳,他一反头,段婉直直指着前边道:「那是人骨吧?」 洛介宁一转头,在段婉的左边确实堆着几具白骨,那架子一般大,不像是什么动物,钟止离走上前看了看,道:「是人骨。」 洛介宁举着火把上前,火光把几具白骨照得熠熠闪光,洛介宁眯了眯眼,细细分辨,这几具白骨看起来跟他一般高,应该不是误入此地的孩童,便是特意赶来这里的人了。 段婉出声道:「是为石壁上的东西来的?」 「像是。」 洛介宁转身道:「石壁上面有东西,我们把这里照亮吧。」 说罢,三人沿着进来的路快速出去了,从外边一大片荆棘上边砍了足够多的下来,尽数放在洞穴内一路两旁,直直延伸到伸出那几具人骨上,火一落下,剎那间,整个山洞亮如白昼! 三人像是早就约定好般,从最尽头出发,一个段婉往东面的石壁上飞速看过去,一个洛介宁从西面看去,钟止离细细看了看那几具堆在一起的白骨,白骨的姿势是端坐着,看起来像是在打坐,但是几人又勾肩搭背的,倒好似是围在一起笑谈,分辨不清这几人死之前到底在做什么,钟止离转而看向人骨的背面,那上边的石壁也刻着什么,在火光的照耀下,钟止离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什么文字,而是—— 人形图! 并且,那几个人手里拿着剑!是练功图,或者可以说是,剑法图! 钟止离心里一片明了,朝洞出口处看去,远远可以看见两边堆起的白骨,和正往远处奔跑的洛介宁和段婉,洞口一片豁然开朗,延伸到那么远,只剩下一片白光,照耀得钟止离有些晃眼。 不出片刻,那荆棘燃烧殆尽,洞内再次恢復一片黑暗。钟止离慢悠悠朝着洞口走去,等待着这两个人开始发表演讲。 果不其然,钟止离刚走到洞口,洛介宁拉着他道:「是剑谱!」 钟止离点头道:「我看到了。」 洛介宁一向眼神最好,若是被他看到的东西,便很少不记得,他问段婉道:「你看到的是什么?」 段婉表情有些严肃道:「也是剑谱,每一幅都是,但是到一半的时候就没了。」 钟止离明白了,是重新修过了,所以在离洞口近的地方就没有了。 钟止离问道:「是哪派的剑法?」 段婉和洛介宁相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无言,钟止离的眼神流连在两人中间,出声问道:「不会是玄天楼的吧?」 洛介宁摇头,随即道:「貌似,是无尘轩的。」 没等两人说话,他顾自解释道:「我虽然只看到了一星半点,但是一叶知秋,无尘轩的高手我见过不少,也比试过,相似度挺高的,特别是这个动作,我记得,唯独无尘轩的门生才会做出。」 说罢,他拔出拂光,朝前方刺去,随即手腕翻过来再往后翻,剑尖往自己胸前一挑,又直直朝下了,最后手一松,收剑入鞘。
第96页 段婉点头道:「这个动作,确实是他们才会做的。」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道:「50年前,无尘轩三掌门唐鹤如曾经是个文状元出身,他最是讲究形体的美感,舞剑的时候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使起剑来就像是在跳舞一般,当时还有很多人学他,但是后来被当时朝廷一个官员批评说华而无实,所以浪潮掀起后很快就退下去了,只有唐鹤如和他手下的门生还是会这么做。」 段婉接上道:「并且御虚宫人戴面纱,灵殿人戴手套,碧云府人很少使剑,清阁皆是女子,沉云派的剑法太特别,石壁上的男子只有玄天楼和无尘轩的人附和特徵,而除了这两派,只有江湖上的散人了,他们的剑法太多了,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的。」 钟止离点头道:「所以,刻画的人,是无尘轩的死对头?」 洛介宁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沉默了片刻,段婉见他不语,也低着头不言语。钟止离见这两人都沉默了,倒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问道:「怎么不说话?」 良久,洛介宁才出声道:「很有可能,这是那个人干的。」 「哪个人?」 段婉抬眼看他,道:「霍平生。」 第45章 柳暗(四) 「霍平生?」钟止离明白了,或许,他的记忆里有太多很重要的事,但是现在,他忘光了。 洛介宁眼神里散发着光,道:「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霍平生原来是无尘轩那边的人?」 钟止离恍然大悟:「记得。」 洛介宁道:「他之后脱离了无尘轩,但是因他拿了无尘轩一把名剑解忧,所以他即使学无尘轩的剑法学了个干净,也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人,他改邪归正之后,入的是司徒空门门下。」 段婉补充道:「霍大侠是个极重义气之人,他离开无尘轩时曾说过,无尘轩在他困难之时收留了他,他不会无缘无故伤及他们。毕竟那个时候,无尘轩和玄天楼还没有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钟止离问道:「那么,这怎么解释?」 洛介宁低着头安静了半晌,终道:「白知秋和舞入年这件事,无尘轩在背后做鬼是肯定有的,白知秋死一事,跟无尘轩脱不了干系。」 钟止离沉吟了片刻,终是不语。 段婉望向洞外,轻声道:「霍大侠是个不可多得的鬼才,他精通暗器、蛊术,剑法也是一流,他若是没有遇上白知秋这个贵人,或许会在无尘轩作恶,但是幸好,他遇上了。」 洛介宁嘆了口气道:「五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人们忘记很多事,但是有些人却还能被世人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记得洛歌钟笑段婉,但是有人记得霍平生和白知秋,他们两个一个是影响了后来整个六派的势力,玄天楼从此弱于无尘轩;一个是让至今还有人对邪术趋之若鹜,我记得霍平生拜司徒空门为师后,曾经致力于将此生解蛊之术编纂成书,只不过不知后来怎样了。」 段婉幽幽道:「现在灵殿这么厉害,看来是没编成了。」 钟止离垂下眼眸,看不清情绪。 洛介宁话锋一转,道:「若是真的是霍平生所刻,那么一定是在几十年前的事了,后来,谁把石头给移开了?」 三人面面相觑,算是达成了下一步的计划。 白知秋和霍平生没有再次丧命,那么,便一定是意在将人引于此。 洛介宁忽然笑道:「无尘轩的人若是知道这么个地方,恐怕要吓得半死了。」 他心里却道,这背后,恐怕有一只翻云覆雨手,将各派的高手带于此,为的,便是给无尘轩一个下马威! 而那白知秋和霍平生,不过是两颗棋子!至于身份,定然不是本人!若真的是霍平生,也用不着费如此周折,煞费苦心将此洞穴翻于檯面上来! 三人沉默片刻,钟止离出声道:「无尘轩可能要改变计划了。」 段婉道:「我总觉得,我们这次回来,也很荒谬。」 洛介宁不语,朝洞外走去,朗声道:「我们去瀑布后边那个洞穴看看吧!」 段婉听言立马跑了出去道:「行啊!」 钟止离跟在洛介宁身后,眼里闪着莫名的情绪。 那瀑布足足有几十尺宽,洛介宁曾听闻过有人站在瀑布的正下方保持身形几个时辰,想想便是觉得荒谬,他觉得,若是自己站在那瀑布下边,不出一刻钟,就要被压垮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体力不行,但是面对这种想想就瘆得慌的挑战,他还是想安然无恙的。 段婉打趣道:「你们谁敢在那下边站一会儿?」 洛介宁连忙挥手道:「我不行。」 钟止离站着一言不发,这可乐了洛介宁,他凑到钟止离身边笑道:「我记得你以前练速度的时候就是浸在冰冷的换骨泉里边抓蚊子,你要不要试试?」 钟止离看着他道:「我不记得了。」 段婉听不清他们说话,已经顾自从瀑布处穿了过去,洛介宁看钟止离要过去,连忙拉住了他的手道:「我怕,你拉我过去。」 钟止离顿了顿,抓起他的肩便从几尺开外跳了过去,洛介宁只觉头顶像是被巨石压过一般,只瞬间,他便被带到了瀑布后的洞内。那瀑布溅起的水珠打了进来,里边甚是凉快。 他们三人的衣服已经全部湿了,洛介宁抱着钟止离手臂瑟瑟发抖,看了一圈,随后啧啧道:「里面也没什么嘛,早知道不进来了,冷死了。」
第97页 里边确实是一个小小的洞穴,空地,什么也没有,没什么好看的。 段婉翻白眼道:「我不都说了什么也没有嘛,你自己要进来。」 洛介宁看段婉头髮湿了粘在脸上很滑稽,又看了看身边的钟止离,他额前的头髮也粘在脸上,很是和他清冷的气质不配,便伸出手将他额前的乱发尽数拨到他耳后,笑道:「这才对嘛。」 段婉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俩人,出声道:「你们俩怎么阴阳怪气的?」 钟止离一动不动,似乎是没看到洛介宁这个人般,洛介宁问道:「哪里阴阳怪气了?」 段婉一语中的道:「洛歌,你是不是对钟笑意图谋不轨?」 洛介宁正色道:「没有。」 钟止离看了一眼段婉,又看了一眼洛介宁,转身走了。 洛介宁还没反应过来,钟止离已经不见了,段婉抓住洛介宁严肃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洛介宁摇摇头道:「你说这个,钟笑就生气了,你看,他是生气了。」 段婉惊讶道:「是吗?」 「是啊,你看,他这就是生气了。」洛介宁描绘得跟真的一样。 两人出了那洞穴之后,便围在一处商讨那剑谱一事。洛介宁道:「你看,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你看,既然有人在背后帮我们,我们何不接受呢?」 段婉道:「无尘轩若是知道此事,你道何如?」 钟止离淡淡道:「必定是要大闹一番的。」 「也该是无理取闹。」洛介宁道,「这事,无论无尘轩知不知道,都是对我们有利。」他转头看向钟止离,忽然笑道,「按理来说,你们的掌门应该会像上次那样,不仅不接受,还帮着无尘轩找出背后的人吧?」 钟止离没说话,但是很明显,是贊同的意思。 段婉道:「我听说了,南承书手腕不够硬。总是担惊受怕。但是没事,这剑谱只要你们其中一个学了,记住了,就可以教给他们啊。」 洛介宁撑着头笑嘻嘻道:「我是没问题啊,但是那剑谱,有一大半都被新的石壁遮盖住了。」 段婉一拍脑袋道:「也是,那要怎么办?」 钟止离道:「要人为把石壁破坏掉,我们做不到的。」 洛介宁转身看了看洞穴外的石壁,那上边的文字已经被水侵蚀得看不见了,但是还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的痕迹。洛介宁走上前,用指腹轻轻摩挲那上边的不平,只觉此人手劲可谓是惊人,每一个字都烙印极深,但却经不住岁月的打磨,残缺太多。 他嘆了口气,只觉得这上边的文字该是引导人进那刻满了剑谱的洞穴的,写在外边,也没什么重要的意义了。 三人再次聚在一处,钟止离道:「无尘轩那三人见了我们没有回去,是否会告诉掌门?」 洛介宁无所谓:「告就告了,也没什么。」他起身道,「我们现在回去吧,守着这么个洞穴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探探南承书的口风。这里边的剑谱,可是很轻易可以将玄天楼碾压无尘轩的助力。」 三人商量好了便动身要回去,只段婉记得的那些剑谱图也一一教于了洛介宁,三人在白玉原便要分手,钟止离来的路上衣服上边沾了灰,要去找个地方把他的衣服拍灰,正好到了白玉原便歇一会儿,段婉拉住洛介宁道:「对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洛介宁看了看已经走开的钟止离,笑道:「捨不得我?」 段婉没理他的混帐话,顾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洛介宁,道:「这是那些草药。」 洛介宁惊讶道:「你还留着啊?」 段婉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道:「我留了两份,给你一份。」 洛介宁掂着那袋子问道:「有问题?」 段婉凑近他,蹙着眉道:「我想知道这草药到底是有何奇效能控制那些人的,所以等会儿带给我们掌门看看,我虽然不识得那些救人的草药,但是对于有毒的草药我清楚得很。」 洛介宁听闻此言,与段婉对视片刻,收起那袋子道:「我明白了。」 段婉看他不是在开玩笑,点了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洛介宁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忽然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钟止离给衣服拍完灰走过来看他笑得不正常,问道:「她走了你笑什么?」 洛介宁已经收好了那袋子,朝他一笑道:「没有,看你好看。」 钟止离已经脱去了外边的袍子,只剩下白色的内衫,看起来倒更像是翩翩欲仙的仙子了,洛介宁不觉自己都笑了起来,道:「还是白色配你。」 钟止离摇头道:「我不喜欢白色。」 洛介宁有些讶异,连忙跟上他问道:「为何?」 钟止离淡漠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原因。」 洛介宁自己给自己编了个理由,点头道:「嗯,我也不喜欢白色。」 第46章 柳暗(五) 两人晃晃悠悠回了七台山,南承书一见了两人,立马把林向阳和徐半枫也叫进来一起说话了。洛介宁最是怕这两人,眼见他们站在身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南承书问道:「你们怎的这么晚回来?我可是听说你们跟向阳和半枫同时在断情崖啊。」 洛介宁倒是好奇,这当时明明是他见了他俩没上去打招唿,只以为他们没看见自己了,怎么原来他们见到了这两人,也是不来打招唿的?
第98页 徐半枫道:「你们没有下悬崖吧?」 林向阳问道:「为何不下?」 洛介宁见这两人说话一唱一和的倒像是说双簧了,不禁笑道:「后来下了,只不过我们来得有些晚了,没赶上。」 林向阳明显不信他的说法,就要开口,徐半枫暗中按了他一把,便止住了他的话头。南承书点点头,问道:「你们是直接从虎峰镇去的断情崖?」 钟止离道:「是的。」 「那虎峰镇一事如何?」 钟止离诚实答道:「没有进展,那村长似乎很不待见我们。刚来就要赶我们走。」 钟止离只是简单叙述了大概,并没有说出那些奇怪的病状和一夜之间剩下的倭人尽数杀绝一事,怕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洛介宁猜想,在此事上,钟止离真的跟自己很像。 林向阳问道:「你们下悬崖见到了什么?」 钟止离道:「有个洞穴。」 他和洛介宁对视一眼,洛介宁看林向阳的深情,倒没有怀疑的神色,徐半枫道:「那个洞穴,我们进去了,尽是白骨。」 洛介宁笑问道:「师兄,是谁发现的那洞穴?」 徐半枫答道:「是瑾商。我们在下边并没有找到两人的尸体,便回来了。」 果真,和他们想的一样。 南承书道:「那两人武功高强,一个小小的断情崖,不可能摔得死他们。这么一来,定是让他们逃了。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两个人!」 最后一句,洛介宁倒是听出有些懊悔的意思,便问道:「掌门,他们俩是怎么逃的?」 南承书看了徐半枫一眼,徐半枫转而对洛介宁道:「我们听到消息的时候赶去明枭城,那个时候各派的高手已经都到了,加上我们总共也就二十一人。」 「我们到了那时,他们已经打听到霍白的行踪,所有人便立即赶去追人,追了足足三日才终于看到有霍平生的影子,霍平生所到之处均是伤患,见人就杀,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抓到了人,带着两人回了明枭城后,唐玄同把两人分别关在两处,还派了很多人在外边守着,我们在外边商量怎么处置他们,结果第二天夜里,两个人就全逃出来了,真是让我们措手不及,追过去的时候,才打听到去了断情崖。现在,又杳无音讯了。」 说完一大串,洛介宁笑眯眯看着钟止离,大概意思他是明白了,只听着口气,似乎是不打算继续追下去了。 南承书他嘆口气道:「这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重出江湖。」 钟止离道:「掌门,这两人把这么多人引到断情崖,是否有什么目的?」 此话一出,几人皆沉默,洛介宁低着头也不语,林向阳先开了口,道:「断情崖下边有什么?」 钟止离道:「那个洞穴里边的石壁上刻了一些剑谱。」 洛介宁静静地看着南承书的神情,却没有他想像中的讶异,倒像是惊慌般,只立即脱口而出问道:「哪派的剑谱?」 洛介宁眯了眯眼,道:「无尘轩的剑谱。」 听闻此言,林向阳和徐半枫皆是一惊,南承书则是松了口气,徐半枫问道:「无尘轩的剑谱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洛介宁笑道:「这可能要问白知秋和霍平生。」 三人静了半晌,林向阳皱着眉问道:「我们进去时明明没见到那石壁上有剑谱,你们为何能见到?」 钟止离道:「往里边便有,出口处的石壁重修过,所以没有。」 洛介宁问道:「你们都没往里边走?你们在外边的石壁上没见着有字?」 徐半枫摇头道:「光顾着找尸体,没见着。」 看来,当时二十几人并没有往洞穴深处走,而他们知道没有尸体,便恰恰好进去了。 钟止离问道:「掌门,要不要派人去把那剑谱抄下来?」 四人皆将目光集聚在南承书身上,只见他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要!」 此话一出,可谓是给洛介宁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都已经在心底打好了怎么劝服南承书的草稿了,谁知道他居然这么爽快,连着动作也特别迅速,立马便派了五人去断情崖勘探,就连钟止离都有些惊讶。 出了南承书的书房,徐半枫拉住洛介宁道:「师弟,你的那个小师弟和李姑娘都安排好了,但是掌门不容许外来人待太久,你们可能要想点办法。」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钟止离只点了点头答应了,待两人走后,洛介宁问道:「你怎么想办法?李明嫣连爹都没了,南望又是一个人。」 钟止离静默半晌,道:「不知。」 洛介宁有些好笑揶揄他道:「你要收南望为徒,干脆也招个女徒弟好了。再不济,你看嫣嫣也不小了,干脆娶了她如何?」 钟止离神色怪异地看了他半晌,知他是开玩笑,却应了他:「好啊。」 这一应,倒是洛介宁先愣住了,转身便走,还喃喃自语:「钟笑怎的这样了怎的这样了。」 钟止离在他背后看着他渐行渐远,心底泛开一起涟漪。 南望听说他们回来了,立马便要拜师,钟止离一下子拒绝了他,洛介宁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只李明嫣还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问道:「哥哥,需不需要我做饭给你们吃啊?」 洛介宁笑着拍拍她的肩,道:「你去问问钟师兄,看看他收不收你。」
第99页 钟止离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意味不明,洛介宁只对他一笑,坐看好戏。李明嫣转向钟止离,问道:「哥哥,需要吗?」 钟止离不会婉转,只道:「暂时不需要。」 他看到女孩眼中明显的失落,又顿了顿,道:「你可以跟着南望。」 李明嫣看向南望,南望又看向钟止离,似乎这三人已经形成了稳定的三角形,只要一方出了问题,顿时就要轰然倒塌。洛介宁抱着剑站在后边,手里缓缓摩挲着怀里的素纹布袋,忽然笑了出来。 最后,钟止离想出了解决办法,暂时在氿泉镇给他们找一间客栈,让他们先住进去,毕竟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去兖州寻找传说中的石微沉——心术的后人。 当夜,洛介宁顺进钟止离的房里,一下子端端正正坐好了,喝了喝钟止离给他沏好的茶,拿起桌边的毛笔,开口道:「首先,我觉得最重要的是,白知秋和霍平生到底为何人?又到底为何而来。」 他在空白的纸上边写下霍白二字,便抬头望向正歪着头看他写字的钟止离,顿时觉得这个姿势甚是撩人,忽觉口干舌燥,立马转移了视线,用毛笔的另一端敲敲桌面,问道:「是也不是?」 钟止离抬头看他道:「是。」 「既是,那么,此事和谁有关?」洛介宁等待他的答案,却不料钟止离有些发愣,竟看了他半晌没说话,洛介宁提醒道,「无尘轩尽力抓捕这两人,怕的是会什么?怕的是这两人对他们有威胁,还是那剑谱对他们有威胁,亦或是,另外对他们有威胁之事。」 钟止离歪着头道:「那剑谱若是他们早已知道,没必要专门带着人去断情崖下边了,这两人虽厉害,但是一直也未对六派做出什么事,只是听闻霍平生见人便杀,况且这两人无意归于玄天楼,因而,这两项都可以排除。」 洛介宁直视他墨染疏星的双眸,道:「那么,无尘轩到底知不知有威胁?」 没等他回答,洛介宁又在纸上边写了「红」字,道:「那奇树,又为何会在那么一个时机说出来,让大家都往下边走呢?段婉说过,那小道极少为人所知,我看过了,那是御虚宫的人提出来的。」 钟止离道:「御虚宫需要常年外出,知道那条小道也不足为奇。」 洛介宁点点头,贊同他的说法,将那「红」字叉掉,道:「说的是,只我觉得段婉的惊讶不寻常罢了。那么,接下来,他们为何不进那洞里瞧瞧?」 钟止离的眼神有些促狭之意,淡淡笑道:「不是谁都像你有好奇心。或许他们没见到外边石壁上有字。」 洛介宁心道只不知这钟笑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拐着弯骂自己了,不过也算了,钟笑终不会是那种暗里嘲讽之人,便笑笑,道:「你说的是。」 他又在纸上空白处写了「尸体」二字,他的字本是龙飞凤舞,又写得大,那一张纸竟不够他写几个字,钟止离问道:「尸体在何处?」 洛介宁打了个响指,道:「是也,既然有人亲自看到他们跳下去了,要么那人是撒谎,要么确实他们跳下去了。那么,尸体呢?」 钟止离喝了口茶,静静地看着他。洛介宁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出声道:「你莫这么看着我。我不舒服。」 钟止离点点头,道:「若是有时间差,要么尸体早有人收拾走了,要么,就没有跳下去。」 洛介宁点了点头,将那写满了几个字的白纸抓起来扔在一边,又在新的一张白纸上边写下「血」字,道:「往前走,我们刚进村遇见的那些人,血的颜色几乎是褐色,不像是鲜血,而且全无意识。据此我们得出了什么结论?」 钟止离接上道:「要么是幻术,要么是那包草药。」 洛介宁用屈起的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着,道:「是了,我们还知道,他们的五脏六腑已经腐烂了,但是还能保持人形,甚至还有攻击力,你看,那包草药起了什么作用?」 钟止离道:「控制心智,亦或是控制人体。」 「不。」洛介宁轻轻摇了摇头,蓦地勾起一抹浅笑,道,「那是有毒的,是损害内脏的,我没记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 第47章 柳暗(六) 钟止离点头道:「是。」 洛介宁继续在纸上写下「艾」字,道:「那位行医自称姓艾,来了这里一日,翌日便走了,几日后,这些人脸上均出现了紫斑,不,我这么说不准确,是那些男人脸上出现了紫斑,但是女人,老人,小孩并没有,对吧?」 钟止离两手端起茶杯道:「是。他们一样被藏了草药。」 「那么,」洛介宁将毛笔指向钟止离,问道,「假使就是这个姓艾的,他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将所有的男人控制住的?那些草药又从何而来?监狱里那么多人,他是如何掩人耳目的?又或者,他根本不用掩人耳目,是光明正大地给那些人下毒的?」 钟止离看他又在纸上边写下一个「臭」字,倒不明白这是何意了。洛介宁道:「村口那几个人死之前,我闻到了他们身上腐烂的味道,但是我们进监狱的时候,并没有一丝这种味道,对吧?」 钟止离喝了口茶,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洛介宁的思绪如泉涌般,竟一时没有注意到此刻钟止离的表情是多么的引人怜爱,只顾自道:「那么,这是为何?」
第100页 钟止离将茶杯递给他,从他手里接过那只毛笔,蘸了蘸墨,在那纸上写下「村长」二字,字迹竟是和洛介宁如出一辙,相比于他的狂放,钟止离的字体更是如狂草般野性,若是一般人,还看不懂他写的到底为何,只洛介宁看了他的字这么多年,早已经熟悉了。 他道:「为何官府朝我们求救了,到了之后又不欢迎我们?」 洛介宁方才只注意到那瓷白茶杯杯沿上的一点水渍,想也没想便将唇覆了上去喝了一口,没接他的话,便又听钟止离说道:「并且,他说的那句,因为有用而存在,是什么意思。」 洛介宁眼神示意他继续,钟止离便在那纸上又写下「倭」一字,道:「那些倭人,既不是来此的商人,会是什么人?就连当地的居民也不知其身份?」 洛介宁接上道:「是否真是他们带来的瘟疫?他们为何没有中紫斑的毒?又是谁,杀了那些倭人之后暗里给我们通消息,要我们去追霍白?」 钟止离的手顿了顿,一滴墨凝于笔端,就快要滴在白纸上,洛介宁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往旁边一挪,道:「杀了倭人,可以理解,没有料到嫣嫣这个女孩子听得懂倭国话。」 洛介宁的手覆在钟止离的手背上,一股暖意通过他的手心传了过来,钟止离又是一愣,便又听他说道:「那么,那些倭人一定是知道什么隐情。最后的那句话,反正都是要死的了,出不出去也没什么。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钟止离看了看他,默不作声地把手从他手心下移开来,那滴墨便正好滴在了白纸的正中央。他道:「他们知道是自己传播的瘟疫。」 洛介宁瞅了瞅那纸上的一点黑点,点头道:「姑且这么以为。那么,这些倭人年纪都不小了,你觉得会是什么职业?」 钟止离收起毛笔,道:「或许是倭国沿海的渔民。」 洛介宁接过那毛笔,撑着头道:「嗯。既然是渔民,被虎峰镇的官府关在此,怎么自己国家没有派人来接?」 钟止离摇摇头,想喝口茶,这才发现他的茶已经被洛介宁喝光了,只好作罢,道:「不知。」 洛介宁忽的将自己手边没喝完的茶递给他,看着他喝了一口才道:「你看,你觉得,后续是什么?」 钟止离垂下眼眸道:「等染了瘟疫的人全部死光了,再让原本那些村民回来。风波便定。」 「嗯。」洛介宁转着手里的茶杯,道,「可我不明白,给我写信的是谁。又是以什么方法,在桌案上写了字的。当时的那封信,是有人写在书案上,颜色却是在慢慢变淡,我看的时候,都快要消失了。」 钟止离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却不料洛介宁忽的转移了话题,道:「再往前,便是铁棍李了。」他抬起头,双眸里有什么在闪烁着,仿佛黑夜下明亮的两颗星,看得钟止离有些神游其外。 钟止离道:「他就更奇怪了。」 「是啊。」洛介宁笑着看他,「关于这个,之前我们就讨论过了,但是现在我倒是觉得,那诸葛行水和诸葛行之也是很奇怪的。你想想看,为何那诸葛行之的哥哥在他们师尊逝世过后是以那样的面貌来哀悼的?你记不记得,那个人当时穿着一身黑,连脸都看不到的。」 钟止离点点头道:「记得。」 「是也,当时那诸葛行之跟我说诸葛行水侍从兖州来的,我当时大抵是觉得,这人该不会是在兖州的读心术的后人吧,毕竟诸元如是隐居在那里,但是你看,那九明山的那群人明显也是读心术的后人,只为何会隐居在那处?是多少年前便有的事?我看他们师尊写的那本卷宗,应该是有一些年头了。」 说罢,洛介宁便觉钟止离的目光有些不对劲,这才恍然想起来之前因为这事还生过他的气的!果真,那钟止离淡漠道:「什么卷宗?」 洛介宁嘿嘿一笑,企图装傻,那钟止离却紧跟上问道:「诸葛行水给你看了什么?」 洛介宁见逃不过,便语气暧昧道:「没什么啦,就是他们那些人喜欢把那些来过的人的过往全部写进书里,所以我就用我的过往换了蓝暮林的过往咯。只不过,没看完。」 钟止离问道:「没看完什么?」 洛介宁道:「你记得吧,当初我跟你说过,蓝暮林在那场大战中死去了,听南望讲的意思,南浅思也是当时便死了,但是回忆中,写到蓝暮林带着南浅思去九明山就中断了。」 钟止离忽的蹙眉问道:「为何?」 洛介宁点头道:「我也在想,或许是后边涉及到他们门派之事,所以没记载,但是当时南浅思受了血蛊,蓝暮林带着他来九明山救命一事,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且不说后来怎么两人都没了,他们俩不过是相识一月余,居然就能够熟到以命换命的程度,你觉得正常吗?」 钟止离听罢眉头松了,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君子相交,不论年岁,只遇见了相知的人,即便是一日之缘,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此般相知,便如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洛介宁被他说得一愣,随即问道:「你遇见过吗,你的伯牙?」 钟止离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想必也是没有了,他又不记得前世的事,回来之后还一直呆在玄天楼,哪有空闲去遇见他的伯牙?洛介宁想了一想,便自己笑了。 「那好,既然这样,记载的和现实是有出入的,到底后边去了九明山之后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两个人都没活成?」洛介宁干脆抛了那支毛笔,身体往前倾,对他道,「按理来说,读心术不会有错的,更别提诸葛行之的师尊,虽然我没见过,但是若没有此名声也不会日日山下络绎不绝。」
第101页 钟止离点点头道:「是。」 洛介宁沉吟片刻,道:「那么再往前,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何当初白知秋会出现帮我们逃跑?或许,他根本不是来帮我们的?还有霍平生又为何袭击清阁的门生?他们俩为何能走到一块儿去?还有还有!那沉云派又是为何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钟止离对于他一连串的疑问竟不知从何讲起,便只呆呆看着他,一语不发。洛介宁看他那模样,顿时心头一颤,意动地伸出手掐住了他一边的脸颊,细声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钟笑哥哥?」 钟止离默默地缩回了头,脱离了他的魔爪,洛介宁嘆了口气,道:「明年的话都说完了,累死我了。」他们畅谈了一夜,只这些事情不全部梳理梳理,过段时间就要忘光了,洛介宁虽记性好,最近这么多事堆在一处,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而若是说与钟止离听,便要轻松多了。 他说罢,便将那两张纸尽数撕碎,知钟止离也不知这是为何,又顾自道:「我说了,那剑谱是无尘轩的剑谱,掌门和两位师兄竟无一位问我为何知此事,是否都以为是你告诉我的?」 钟止离笑而不语,答案明显。洛介宁又道:「为何那三位高人比那些高手晚来了一步,正好就碰上了我们?」 钟止离明显一愣,良久才开口道:「你怀疑是他们?」 洛介宁摩挲着桌沿,颇有些懒散缱绻的意味,笑着看他,道:「你看,若是无尘轩暗中在做手脚,那虎峰镇一事是他们所作,虽然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但是劝我们别追查此事,并且,如此熟悉霍白两人行踪的人,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钟止离忖度片刻,直视他的双眸,定然道:「没有证据,不置一词。」 洛介宁眸底笑意加深,笑吟吟道:「好啊,那我们商量商量明天一事如何?」 钟止离摇摇头道:「太晚了,去休息吧。」 洛介宁看了一眼空了的杯底,垂着头嘆了口气道:「好吧,我去休息。」 两人这才散了,各自休息去了。只洛介宁躺在床上睁了半晌的眼没睡着,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想来是方才跟钟止离谈心谈得有些血气上涌,要失眠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激灵便窜了出去,要找钟止离了。 前段时间一直在外,两人都是同塌而眠,此刻忽然分别,倒是有些不习惯了,洛介宁对于夜里的玄天楼最是熟悉不过了,连脚下的路都没有看便一路偷到了方才出来的屋子里。 钟止离已经睡下了,洛介宁早多少年便已经练就了夜里走路无声无息的技能,只一路偷到了钟止离房里还一点没有惊动其他人,连床上的钟止离都没有发觉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洛介宁凑到跟前,瞅了一眼,他似乎已经熟睡了,心里暗暗道这钟笑是累着了吗,怎的这般快便睡熟了。 他轻手轻脚脱了靴子,掀开被子从后边上去,刚要伸出手去环住那人的腰,钟止离忽的转过了身,睁着明亮的双眸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干嘛?」 洛介宁被人抓住了也不害臊,更是大胆地伸出手环住人家,笑嘻嘻道:「我睡不着,跟你睡习惯了。」 钟止离似乎是犹豫了半晌,才纵容他无礼的动作,轻轻阖上双眼,道:「睡吧。」 洛介宁这才松了口气,他不怕钟止离跟他闹,也知道他不会跟他闹,只怕的是面上纵容他,心里却暗暗开始嫌弃他,那才是最恐怖的。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睡了一宿,一早起来,洛介宁精神抖擞地抱起拂光道:「出发吧!」 而那钟止离却缓慢地穿着衣服,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不明白,为何同样睡了一晚,早晨起来他这么精神如打了鸡血,而自己却浑身酸痛呢? 第48章 柳暗(七) 兖州算不上是个好地方,虽没有任何一派居于此,但是四周被灵殿御虚宫和碧云府玄天楼包围着,平常来往最多的便是兖州这个地方,因而此地也最为繁华热闹,只来往的人多了,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就会出现,当地的官府想管也管不了。 洛介宁当年没少来这个地方,因从七台山到灵殿所在地眉寿庄便一定要经过兖州,因而不能说是陌生。而那钟止离一失忆,就是连自己来过哪里全都忘了个精光,兖州这块地方俨然是未开拓之地,一进了兖州的地区,看着附近热闹的街市,倒是有些新奇般,加快了脚步。 洛介宁感嘆50年的时光竟没有让这么一个地方没落下去,反而和以前相比更加能称为盛况,一个国家的兴荣衰败,便是从很小的一个兖州便能观其一二。 两人一路朝前走,只路上报出蓝暮林这个名字,便能找到当初这师徒二人行过的踪迹,说来也是轻松,洛介宁不禁心里暗暗揣测,蓝暮林从一个无名行医开始,能够在几年后让兖州人都记得他的名字,便是他的厉害之处。前世的蓝暮林虽身为碧云府的第一门生,但是很多事都受到了门派之间嫌隙的限制,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而重生之后,他没有再次加入碧云府,这就让他能够大显身手。 「说起来,蓝暮林是否是碧云府产生阴影了?」 洛介宁在一边喃喃自语,钟止离自是没听清楚,只在前边走着路,洛介宁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必然是这样了。」 两人行至位于兖州东南的一个小镇上便落了脚,洛介宁在酒楼里叫了两壶酒,一下子便把那送酒的伙计给拉住了。那伙计看钟止离一身玄天楼的装束,吓得有些不敢言语,洛介宁拍拍他的肩笑道:「兄弟,别这么紧张,问你点事。」
第102页 伙计点点头,又看了掌柜的一眼,这才放心道:「您问。」 洛介宁忽的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道:「你知不知道读心术啊?」 那伙计一脸疑惑地看着洛介宁,半晌才回道:「公子是在跟我说笑吗?」 洛介宁看了钟止离一眼,钟止离很默契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搁在那伙计面前,洛介宁朝那伙计一挑眉,谁知,这伙计忙摇了头惊慌道:「两位公子,小的是真的不知这个东西啊!」 洛介宁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拍了拍伙计的背,安慰道:「别紧张别紧张,不知就不知嘛,谁还没个不知的东西。」他把那钱袋子递到伙计手里,笑道,「这个你收着,去忙吧。」 伙计接了小费立马走了,洛介宁撑着头喝了口酒道:「不像是装的,应该真的不知道。」 钟止离默认了贊同,默默注视着眼前那一壶酒,却没有要喝的意思。洛介宁喝完了便催促他道:「你快点喝,喝完去睡觉。」 钟止离摇了摇头,把那壶酒推到了他面前。洛介宁心底微微诧异,想着大抵这钟笑是只喝那池阳春的罢,便一口饮尽那壶酒,钟止离眼看着他白皙的脖颈上流出几行酒印,甚至把前襟都给沾湿了,不免微微蹙眉,待他喝完了,伸出手在他脖颈处擦了擦。 洛介宁如临大敌般连连后退,只忘了那凳子没靠背,一下子往后边栽去了,幸得钟止离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了回来,洛介宁还是那一副惊慌的神情,跟那伙计是如出一辙,看得钟止离心里发笑,便弯起嘴角淡淡笑了起来。 洛介宁也不知这钟笑是发疯还是怎的,只见了他对着自己笑呢,顿时心底一暖,却也无再多动作—— 门口忽的起了一阵叫卖声。 「瑶山第一解毒王!不管什么毒只需一炷香给你药到病除!走过路过都看过来哟!瑶山第一解毒王!名声在外诚信经营绝不欺诈咯!」 洛介宁被外边的叫卖声吸引了,一个跳蹿便沖了出去。钟止离坐在原处,听着旁边的人开始在议论。 「又来了啊?昨儿个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听说昨日把那老鼠药的毒都给解了!那孩子现在都能跑了!你说厉不厉害!人家都盼着他多留几日呢!」 「江湖上这种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啊,或许就是忽悠人呢,人死之前不都要迴光返照一次的么,你道是也不是?」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当初那蓝公子不也是行医?你怎的又区别对待?」 钟止离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出去,外边似乎是围了挺多的人,那叫卖声也被嘈杂声所覆盖,不多片刻,他听到外边洛介宁在朗声道:「大师!能不能解奇毒啊?」 一个声音回復道:「什么毒都能解!」 洛介宁道:「大师!到时候解不出来你道如何!」 「那我就跟你姓!」 洛介宁笑道:「大师,我姓洛!三点水儿一个各的洛!」 「那可是巧了!老夫也姓洛!本家呀!」 钟止离觉得有趣,便起身朝外边走去。路过那掌柜的时候,掌柜似乎也觉得有趣般笑眯眯道:「最近我们这个镇子挺受欢迎的嘛!」 钟止离看了掌柜的一眼,再往外边看时,那出门处已经围成了一个小圈子,中间洛介宁正在跟那男人谈着话,外边听不大清,钟止离干脆扒开人群站到内圈去了。 那所谓的瑶山第一解毒王,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面目慈祥,双眸又闪着精光,看着洛介宁的眼睛里带着笑意,此刻正道:「小公子,老夫此生还没有遇到过我解不了的毒,你拿来给我瞧瞧!」 洛介宁按着那老头的手背笑眯眯道:「大师,您可别到时候闹笑话啊!」 说罢,他伸手拿出了一直挂在腰间的那个酒壶,自从上次装了毒药之后便一直带在身上没有放下来过,这时候正巧是遇上了能解毒的人,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瑶山第一解毒王到底能否解了这个毒了。 那老头只结果那酒壶,打开凑近嗅了嗅,眉头一皱,煞有介事道:「小公子,这个毒似乎并不常见啊!」 洛介宁也不知他怎的嗅一嗅就能发现不寻常了,这时候那钟止离从后边站在他身边问道:「您能解吗?」 那老头似乎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周边的议论纷纷也让他的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只信誓旦旦道:「自然是能解!只不过需要一些时日!待老夫下次来此,定将解药交付与你!」 洛介宁眼前一亮,心里只暗暗道,这老头以前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就连瑶山这个地方洛介宁都没听过,但是像这样身怀绝技到处以活谋生的人早就已经很常见,便也没有怀疑,只笑嘻嘻道:「大师,既然你看,咱们都是本家了,能不能给我点优惠啊?」 那老头眯起闪着精光眼睛看了他浑身上下,良久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个富贵人家。」说罢他指着他身旁的钟止离道,「这才像是富家子弟嘛。」 洛介宁瞄了钟止离一眼,笑道:「那行啊,你要他什么?」 老头忽的看着钟止离嘿嘿一笑,道:「我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很合理的,毒越是难解,代价便越高。下次我来此,便是给你解药之时,来得越晚,代价就越高咯。」 洛介宁凑到他面前笑问:「若是您不来了呢?」
第103页 「胡说!」老头鬍子都有些气歪了,拍了一把洛介宁的背,骂道,「你这小公子还做不做生意了!」 洛介宁被他一掌拍得有些气短,这才觉察到此人内力深厚,只轻轻一掌却深藏力量,看来是个不可小瞧之人。他立马笑嘻嘻道:「您这说的什么话!」 老头顾自收起了那酒壶,没好气道:「下次见面,还是在此,一样是这个时间,你可以每日来此看一次,若我没来,便是要推迟一日。」 「好嘞!」洛介宁转念一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凑到老头跟前问道,「大师,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啊?」 钟止离一见那布袋便立刻明白了洛介宁的意思,只站在一边看着那老头会怎么说。那老头接过了打开一看,又凑近闻了闻,最后还倒了一点在手上细细观察,半晌后才道:「苍耳子,蓖麻子,苦楝子皮,鱼腥草,北豆根。就是这五样了,东西太细碎了。」 洛介宁心里一动,又问道:「大师,这是作何用的啊?」 老头捋了捋发白的鬍子,慢悠悠道:「这些乃是毒性很大的草药,若是一不小心便会误食而死。」 钟止离在一边问道:「会有腐蚀作用吗?」 「腐蚀?」老头忽的撅起了嘴,洛介宁只觉可爱得紧,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人家都转不开眼了,又听他道,「可以这么说,总之这么多一起吃了,必定是死翘翘咯!」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大师多谢啦!」 老头急急揣了揣怀里的酒壶,道:「老夫得赶紧去给你解毒,来日定要给你们解药,你们放心,只消在此住上几日,老夫快去快回!」 说罢,他像一阵风似的便从人群里跑了,洛介宁不由得感嘆这上了年纪的老头居然行动如风般,定然是没有到头昏脑花的地步,只那奔跑的姿势便看出活力充沛,定然不会是大放厥词之人,心里也稍稍放了心。 那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年长男子,对这洛介宁道:「小公子,您尽管放心,此人可信,我家那小孙子就是他给救回来的,还只要在我家吃了顿饭便算是报恩了,你说值不值得?」 洛介宁朝那人微微一笑,便拉着钟止离回了酒楼,顺便就拉人回了房。钟止离只顺着跟他一道回房,待坐下了才道:「接下来,是否要问这石微沉的下落?」 洛介宁微微蹙起眉,撑着头看向窗外已经散开了的人群,似乎是有些不满意,转而又看向钟止离,轻飘飘道:「钟笑,你可听过这瑶山第一解毒王?」 钟止离微不可查点了点头,道:「听闻过,只是传闻。」 洛介宁被他勾起了兴趣,笑着道:「说来听听。」 第49章 柳暗(八) 钟止离学着他的样子,撑着头道:「听说是能解天下奇毒,似乎是给无尘轩的人解过毒才出名,不过那也是很早的事了,近些年没听过他的风声,大抵是一直流窜在镇子上,不过其人其名一直都是未知,说起来也怪,能碰上他,也算是运气好了。他几乎很少应人要求才去往哪里。」 洛介宁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我们这次赶上时间了?」 钟止离道:「是也。」 洛介宁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看向钟止离那张好看的脸,这才安心片刻,道:「几个问题。蓝暮林当初为何能够找来心术的后人来帮他解除幻术。蓝暮林当初在解开幻术时,到底见了什么,又为何不告诉南望。南望算是他唯一的弟子,他都没有告诉,莫非,是很重要的事?」 钟止离摇摇头道:「南望跟他接触不过几年,若是此事不能告与他,便一定是和前世之事有关,前世的蓝暮林,我也不记得了。」 最后一句话,颇有些遗憾的味道,只洛介宁看着他审视的眼神,便心头一颤,此事,还真的不好跟他提起,钟止离自己不记得了,就算怎么说,他都是煳涂的。 洛介宁只好跟他打哈哈道:「蓝公子算是君子,你瞧,我们在背后议论他是不是不太好?」 钟止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觉得他是在说笑,洛介宁一下子蹭上了椅子,像个猴子一般缩在小小的椅子上,朝那窗外望去。此镇是个小镇,根据当时南望告诉他们的,那个出现了中幻术的男子的村子就是邻镇,既然那蓝暮林去找那石微沉花了几日时间,便一定是在此附近了。只具体方位,还需自己去探寻。 那窗外一片晚霞映得天边红了一片,霞光透过云彩照耀到这个小镇的各个角落,夕阳斜下,倒像是画般,来来往往的人群已经开始减少了,人们都回去关上这落日了。只接上叫卖声还依然响亮,趁着这余晖,倒是要争抢一番,夺得个先机响彻这条大街小巷。洛介宁微微眯了眯眼,只觉心中顿时被这暖阳所侵蚀,就连唿吸都是软软暖暖的了。 「以前在若明镇,那个时候段婉丫头还不会跟我呛话,她就要我带着她上街去,就是在这个时间,她说这种夕阳最漂亮了。」 钟止离看他一脸陶醉的神情,不禁问道:「然后呢?」 洛介宁依然目光投射在闪烁光辉如璧的黑瓦上,声音都染上了笑意,道:「后来,就有个人每日都会在七台山的山麓等我,他背后是一整片晚霞,照得他整个人都发光了,我每次都以为他是来抓我上天的神仙。」
第104页 钟止离问道:「他是谁?」 洛介宁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不是你。是我大伯。」 钟止离不动声色道:「看来我以前也没那么喜欢你。」 听闻此言,洛介宁勐地一震,差点从那椅子上摔了下来,待冷静过后,他扒着桌案笑意更深:「当然没有,不然我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发现!」 钟止离没再跟他搭话,只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饮起了茶。洛介宁心头惊喜,忙拉着人问道:「钟笑,是否你记起来,你倾心于我之事?」 钟止离默默瞥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不记得。」 洛介宁觉得,大喜大悲,或许真的会让人伤元气。 翌日,两人出发寻找心术后人的踪迹,然而,几个时辰过后,所问之人,均无一人觉得,这两人是没有问题的。一个个反应比那店里的伙计还奇怪,要不是昨日见了他们跟那瑶山第一解毒王交易过了,还真的以为他们是无稽之谈的逍客。 洛介宁在问了第二十八道之后,终于放弃了,撑着腰嘆气道:「或许,他们真的是深藏不露。」 钟止离望了望满街的过客,只道:「无用之功。」 洛介宁上前道:「是不是有问题?我觉得本身我们的出发点就是错误的,他们隐居的地方若是真的这么容易被人找到,那还隐居个屁啊?就看那九明山,若不是蓝暮林告与了铁棍李,我们又怎的会知道原来心术的后人在扬州也有的?」 钟止离点头道:「是也。」 「扬州和兖州离得近,若是说心术的后人迁居于此,倒也说得通。只若是迁居,该是更为隐蔽,但九明山这个地方却是常年有人来请教的,而兖州这边却一人都不知那心术,是否很奇怪?」 钟止离又是一点头。洛介宁看他无心发表自己的看法,只嘆了口气便拉着人要回酒楼吃饭。正当两人前脚进了酒楼,后脚就有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进了酒楼,不落座,也不点菜,只朝着那掌柜的一吆喝:「老闆,两壶酒一碟牛肉,快点嘞!」 掌柜的一应:「好嘞!您稍等!」 洛介宁被他们的声音吸引,一转头,便见那书生模样之人大大方方在他们旁边落座了,一个人显得自在,开始哼着歌儿眼珠子四处转,一转,便跟那洛介宁对上了。洛介宁心头一颤,那书生生得竟是白净风流,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波光流转,该是最能留住芳心的那一派,只洛介宁看了一眼,便有些移不开眼,心里只暗暗道,都说这钟笑生得好看,却也不及那书生一双眼眸勾得人晕头转向,此人甚为兇险! 他忙转头看向钟止离,却见那钟止离竟也呆呆地看着那书生,一时竟然像被勾了魂般,眼都不眨了。洛介宁忽的拉了他一把,把他从梦里拉回来了,道:「你看什么?」 钟止离却道:「那人的眼睛很好看。」 洛介宁心头无比同意这个看法,但是嘴上却很不诚实道:「不觉得。」 那书生见两人在讨论他,也不客气,直直朝两人走来,便在洛介宁身边落座了,撑着头笑眯眯道:「两位公子可是扬州来的?」 洛介宁心头暗道,这钟止离一身衣服这么明显,搭讪的方式确实是低下了一些。然那钟止离却回道:「是的。」 书生笑眯眯看着钟止离,问道:「两位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洛介宁学着他撑着头也笑眯眯道:「小公子来此又所为何事?」 书生道:「自然是找人了,这兖州这么大,寻一寻罢了。」 洛介宁颇有些兴趣问道:「我们两位,也是来找人的。」 书生点了点头,那伙计已经端着酒和牛肉上来了,伙计朝着那书生微微欠身一笑,洛介宁便知,这人是这里的常客,只一个眼神,便知要了什么不要什么的。那书生等伙计走开后道:「鄙人司徒渊明,敢问二位姓名?」 洛介宁道:「鄙人洛介宁,这位是钟止离。」 钟止离朝他微微一颔首算是礼让了,书生凑近些道:「我在这兖州时日不短了,只不知能否帮到两位,是需要找何人呢?」 两人对视一眼,钟止离出声问道:「阁下是否知道,兖州心术后人一事?」 那书生听闻此言,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便打听的意味,只半晌后道:「公子找这些人做什么?」 钟止离道:「自是有事相问。」 洛介宁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此人定是知一些的。只怕是,有些不方便告与。 书生挑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砸嘴道:「若是如此,我奉劝两位公子还是回去吧,你们在此问路,是问不到什么的。兖州确实有心术的后人,但兖州的百姓是一个不知道,你们若是要问,怕是问个三五月,都问不到的。」 此话不假,从那二十八道问话来看,洛介宁的耐心已经被磨灭得干干净净了。只钟止离问道:「请问公子,要怎么才能知那后人在哪?」 书生嘿嘿一笑道:「这话你们问我可没什么用,我只是知这处有罢了,却也是不知在哪。」 洛介宁笑了,问道:「那你为何劝我们回去呢?」 书生道:「自然是知谁也找不到他们了,若是有人真的找到了,我又为何打击你们的热情?」 洛介宁看着他沉思片刻,书生笑出了声,道:「你们可别心里暗暗猜想我是什么人,我啊,就是去京城赶考,正巧了路过这里,见这里漂亮,就在此落脚了几日。」
第105页 洛介宁心里一诧异,他方才还真实在思考此人的身份没料竟被他看穿,此刻有些不自在,只钟止离问道:「既然如此,阁下又是来找谁的?」 书生哈哈一笑,凑近道:「我来找的,自然是心上人了。」 洛介宁本还以为他能说出个什么来,结果没料到竟是如此世俗之语,顿时连他整个人都嫌弃起来了,砸嘴道:「如此。」 书生像是诧异般道:「如此?你可没一个心上人的?」 洛介宁歪着头道:「有是有。」 书生跟他对视片刻,两人都笑而不语,只默默饮酒,钟止离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倒是好奇这洛介宁什么时候连心上人都有了,还打算要去问一问的,却不料话题戛然而止,尴尬便蔓延了开来。钟止离有些迷惘,就连这尴尬的气氛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知了。 第50章 花明(一) 书生缓缓吃了那碟牛肉,筷子一搁,便架起了腿,朝着正在吃菜的钟止离和洛介宁道:「两位公子,接下来可是要回扬州了?」 洛介宁诧异问道:「何时说过回扬州?」 书生苦口婆心劝道:「公子,你这都是无用功,说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的啦!」 钟止离反问道:「难道你找过?」 书生一耸肩,漫不经心道:「没有,我找的是我的心上人,跟他们心术的后人有什么关系?」 钟止离和洛介宁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搁下了筷子,起身要回房。书生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直到两人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之内,这才起身喊了一句:「听我的没错!」 洛介宁回头给他做了个鬼脸,一个闪身钻进了钟止离屋子里,关上门啧啧道:「真是奇怪。」 钟止离坐在床沿,细细铺平了被褥,道:「或许是好意提醒。我们也却是像是无头苍蝇。」 洛介宁有些不满道:「可是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钟止离不语,看着他有半晌,这才吶吶开口道:「你心上人是谁?」 洛介宁就知道他肯定是要问这个问题,只嘿嘿一笑,坐在他身边道:「你猜呀。」 他心知钟止离最不喜这种方式,要他猜的话便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的意思了,果真,这钟止离听他这么一说便低下了头,洛介宁凑到他面前,露出小半张笑眯眯的脸,道:「不想猜呀?没事呀。我告诉你嘛。」 钟止离明显是被他说得有些不忍视听,转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洛介宁不要脸地凑近人家,钟止离干脆起身出门。 洛介宁见他出去后,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跳到椅子上,从窗外看出去,从这个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见下边客栈的门前,只需要一眼便可以看见那传说中的瑶山解毒王到底来没来。看这样子,该是没来了。 也对,那毒药,即便是当时碧云府的第一门生都解不出来,更何况是自称为第一解毒王的老头,可信度仅仅是救了一个孩子而已。 洛介宁眯了眯眼,关上了窗,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目静养了半晌,许久没听见门开的声音,这才慢慢悠悠起身开了门,去自己房里。 钟止离背对着他,正站在窗前目光流离神游天外,洛介宁只慵懒地靠在门框上边,出声道:「不如去找找那些人?」 当初洛介宁一直顾及到几年后那些人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又是否被消了记忆,因而一直没有提过此事。但是眼下看来,若是一直找不到石微沉,恐怕还得从那边下手。不管结局如何,总算是有一线生机的。 那边钟止离虽没有转身,只回道:「等那人拿了解药来如何?」 洛介宁道:「若他不来,那岂不是一直在此等下去?」 钟止离转过身来,道:「蓝暮林若是轻松便走了,更不告诉南望到底为何事,恐怕早就已经对那些人做了手脚。我们去,大抵也是同样的。」 洛介宁微微有些苦恼地抓着门框,道:「这么说来,休息便是了?」 「是也。」 钟止离再一回头,门口那道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玄天楼传来消息,那石壁上的剑谱图已经派人全部照样画了下来,那洞穴口的背重修的石壁也一一被扒开了,露出里边的陈年旧迹。剑谱图一拿到,立马派人秘密送到玄天楼。从来断情崖到离开,竟没有一人发现这些人的行踪。 玄天楼的门生善于刺探密情,此次去断情崖抄剑谱,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只那些各派的高手定是没有想到,尸体没找到,反而错失了一个重要的扳倒无尘轩的机会—— 剑谱图。 而几乎是剑谱图到达玄天楼的同时,断情崖附近的村子便传来消息,已经发现霍白两人的尸体。听闻,那两具尸体是在村子里一条河里被发现的,河水上涨,尸体被冲到岸边,当时两人已经被摔得面目全非,但是仅凭白知秋身上那把揽月,便可以确定两人身份。从伤口来看,确实是从高处摔下来才会有的伤口,这说明,两人确实是从断情崖上边跳下来了。只不过尸体被崖底的河流沖走了。 洛介宁得知此消息甚为惊讶,拉着钟止离一脸的不相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跳崖!」 钟止离安抚他道:「我也不知。」 洛介宁只诧异片刻,立马沉静了下来,蹙着眉问道:「解忧呢?」
第106页 钟止离一愣,问道:「什么?」 「霍平生的佩剑!」洛介宁直视他道,「解忧没看见?」 钟止离摇摇头,扬了扬手里的信件,道:「没说。」 洛介宁正色道:「解忧不见了,那么就很奇怪啊,揽月都在白知秋身上。」他忽的又跟他对视,道,「我是否跟你讲过,解忧此剑,原本是无尘轩的剑?」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讲过。」 「那就奇怪。按理来说,揽月比解忧更有收藏意义啊。」说罢,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拂光,若有所思道,「接下来,各派应该会派人过去,既然这两人死了,对无尘轩的威胁也就没了,唐玄同肯定要造个藉口把揽月也一併拿去,只是他不知,无尘轩的机密也泄露了大半。那么,那块令符还有个什么用。」 钟止离问道:「那令符,我只知在掌门手里,倒是不知,为何无尘轩的令符会在玄天楼这里。」 洛介宁看了他半晌,撑着头开口笑道:「我告诉你啊。那令符啊,原本是白知秋的。其实这些事,原本你也是知道的。」 钟止离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洛介宁继续道:「这跟白知秋的身世有很大关系。白知秋的爹,你道是谁。」 「是谁?」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曾经是无尘轩的三掌门。」 看着钟止离略微诧异的神情,洛介宁又是一笑,道:「很可惜,他爱上了当时清阁的最厉害的门生,那个时候,清阁依附玄天楼,无尘轩和玄天楼又是敌对状态,所以这门亲事不可能有人答应。只不过,前期还相安无事,只是在无尘轩大掌门意外死了之后,三掌门遭到二掌门的排挤,清阁为了博得玄天楼信任,对他娘也没好脸色。最后这两个人私奔了,在外边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还是被无尘轩和清阁追上来的人杀了。而那块令符,就是三掌门的令符,他一直放在孩子身上,被他一直带到了后来的玄天楼。」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当然,这都是传闻了,真相是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毕竟现在白知秋也不在了。」 钟止离听着有些呆呆的,那模样看得洛介宁有些忍耐不住,连忙道:「所以啊,霍平生留下那把剑,或许是还恩吧。」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你转的好快,我有些跟不上。」 洛介宁心底痒痒,便伸出手掐了一把他白皙的脸,刚得手,钟止离便抬手抓住了他,淡漠道:「不要乱摸。」 「哦。」洛介宁不满地缩回了手,道,「可惜我们还得在这里等那老头。不然得回去看看好戏。」 他们问不到石微沉所在何处,又不敢轻易去找那些曾中幻术之人,只能在这里干等着那解毒王给他们带来解药,是在可谓是无聊之至,只那解药意义重大,若是解开了,或许还能从那解药中得知此药到底为何人所制。 那毒药最先是引出了铁棍李此人,之后他们得知了九明山此处竟然还隐居着心术之人,可谓是意外收穫。洛介宁从前只知有心术这个东西,但是传闻终究是传闻,谁也没有见过谁能控制人的心智,能读人的心思,即便是灵殿和御虚宫的人都没有这个本事。况且,次等人若是出世,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蓝暮林纵使是第一门生,也没有解开这个毒,就凭他自称为第一解毒王的老头,又有什么本事能够让这两人再次停留这么久?洛介宁也不知怎的,心里只隐隐觉得,此人定是不简单。 第51章 花明(二) 时过一月,钟止离和洛介宁两人终于在客栈的门口等来了那位自称「瑶山第一解毒王」的老头。他看起来更加的衣衫褴褛,看起来倒像是个乞讨老儿,往那客栈门前一站,顿时便引来了人群围观。 洛介宁日日在窗前盼着那个老头的出现,此刻真的回来了,倒是一点都不想下去见他了,只跟着钟止离慢慢悠悠出了大门,扒开人群,往他面前一站定,幽幽道:「真够久的啊。」 老头风风火火道:「别的莫说,毒,我已经解出来了!」 洛介宁挑了挑眉,伸手道:「给我吧。」 老头一把护住怀里的酒壶,哚着嘴道:「我的要求,我还没提。」 钟止离淡声道:「你要什么?」 「嘿嘿。」老头笑得有些过分,瞅着钟止离道,「这次,还真的是奇毒,老夫恁的是煞费苦心,终于解了出来。不用说,这个制作之人真可谓是世间奇才,竟然能够想到这个法子!不过没关系,还是被老夫解了哈哈哈哈!」 洛介宁眼睛斜着他有些不满他的碎碎念,道:「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老头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夫这么多年一直是孤军作战,连封号都是自己取的,但是此毒不一样,世间奇毒!这是我解出来的,若是世人都知道了,我解毒王的称号可谓是名副其实!」 钟止离提炼中心主旨道:「所以只要说是你解出来的毒就够了?」 「不不不,」老头又道,「说的话怎么能传出我的名声呢。公子,你不是玄天楼的人嘛,你帮我,让你们掌门发个话,这可不就厉害了嘛!」 洛介宁啧啧道:「你要我们掌门给你打名声啊?」 众人听了此言,纷纷咂嘴嘆道此人野心还不小,人家日理万机的一大门派掌门怎的会为他发声呢。结果钟止离当机立断道:「我答应你。」
第107页 老头顿时喜笑颜开,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酒壶,递到钟止离面前笑嘻嘻道:「公子可别忘了啊,老夫的名声还有接下来的生意就託付给公子了啊!」 钟止离点了点头,转手便把那酒壶递给了洛介宁。洛介宁打开看了一眼,道:「就这么点?」 老头撅嘴道:「没多的了,解药也是很珍贵的。配方不能告诉你,不然我还当什么第一解毒王!」 洛介宁收起酒壶挑眉道:「好吧。」 老头千叮咛万嘱咐,磨到钟止离都快没耐心了,这才磨磨唧唧走了。洛介宁连忙收拾东西,道:「赶紧去找人,终于是来了。」 钟止离问道:「那确实是解药?」 洛介宁一笑,道:「若不是,我们白白等了他一月,也不算什么,不给他打名声便罢了。若是敢骗我们,败了他名声也是轻而易举。那老头没必要这么做。」 两人收拾东西前往那几年前蓝暮林去过的镇子。只那镇子几乎人人知道蓝暮林的名字,好找得很。两人不消多少时日便找到了当年那户人家,也就是南望的外公。 老人家依然健在,听闻是蓝暮林的故友,立马请了人进来了。那田天长高了不少,倒是没有了一份稚气,听到说是蓝暮林的故友来了,大抵是以为南望回来,兴奋得跑了出来,结果遗憾了一场。 洛介宁客客气气给老爷爷介绍完了情况,只道要见一见令郎。老爷爷见那钟止离身着玄天楼门派服,也不敢说什么,带着人便去见那男人。 那男人此刻正在院子里扫落叶,此刻见了两位不速之客除却惊讶之外更多的是不安。洛介宁笑嘻嘻道:「大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问您一个问题,若是不知道便算了。」 男人倒像是料到般,问道:「两位是否要问我当年得病之前看到了什么?」 两人一愣,钟止离道:「正是此事。」 男人微微嘆了口气,道:「就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内人跟我说过了,但是我完全不记得当初我去田间是为何,又在那里见到了什么,又为何病倒了。」 洛介宁和钟止离面面相觑,看来,果真是这样。 男人抬头问道:「你们还要问什么吗?」 洛介宁转身问那老人家道:「爷爷,您知那白衣公子往哪儿去了吗?」 老爷爷摇摇头道:「我记性不好了,那么久以前的事,我早不记得了。」 洛介宁嘆了口气,正此时,那田天凑上前道:「哥哥,我知那公子往哪儿去了!」 洛介宁心头大喜,连忙问道:「哪儿?」 田天拉着钟止离的袖子道:「你们跟我来。」 边走,那田天边道:「当时那位公子和南望的师父一起出去,去给别的人治病了,后来我听他们家比我小的人说,是往那边的山去了。」 他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往东边一指。那边确实有几个山头在雾里隐隐绰绰,只不知是哪个山头了。 钟止离问道:「看仔细是往哪座山了吗?」 田天摇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的目光有些揶揄,很明显,目标太大,要找到是不可能的。 田天道:「但是我知道,那边有几座山是任何人都不可以过去的,很远。」 洛介宁摇了摇头嘆息道:「钟笑,我们回去吧?」 钟止离看了一眼那边的青山,又看了一眼田天,摸了摸他的头顶,道:「谢谢你了孩子。」 两人商量着是立刻出发回玄天楼还是先住一晚。最后决定,还是先住一晚。然而恰恰是这一晚,两人收到了来自掌门的消息。 明枭城出现中毒者,病状和豫州无异,均是半个时辰内便死亡,而扩散速度却较之豫州而言快了太多,不出几日,便有近百人中此毒身亡。当地官府正在派人查此事,无尘轩也派了人过去探求真相,只怕是凶多吉少。 钟止离当夜收到信时,洛介宁便在一边看完了整封信的内容,蹙着眉在一边道:「怎的这毒还能传到无尘轩去?」 钟止离扫了一眼那信,淡淡道:「只怕是,有人在暗中放毒。目的很简单。」 说罢,他便朝洛介宁看去,两人对视一眼,心如明镜。洛介宁走近,忽的笑道:「你说这解药,来得还挺及时。」 两人当夜很晚才睡,翌日一大早便爬起来往扬州赶。既然这里根本就问不到什么,更何况暗中有人作梗,他们也便将计就计,走了便好。说不定,那解药或许还真的能救人呢? 两人火速赶往七台山,只半路又接到信,两人看完便震惊不已—— 那李明嫣竟无缘无故失踪了!南望跑到七台山上边来,吓得魂都没了。 洛介宁啧啧两声,更是无奈了,道:「连个妹妹都照顾不好!南望怎么搞的?」 钟止离道:「还不知为何失踪,掌门定会派人去救,毕竟她是见过那些人的,不能丢。」 洛介宁却有些不放心,这李明嫣是她爹用命换来的,怎能说丢就丢了?更何况,南望也不小了,怎的连个人都看不住?说到底,还是他们太放心南望,把两个孩子丢在氿泉镇便是一月余,不出点事还真的奇怪了。 两人赶往七台山,一见了南承书便先是上前把那解药递上,钟止离道:「我们在兖州遇上了那自称是瑶山第一解毒王的人,他花了一月时间给我们解毒。」
第108页 「哦?」南承书掂了掂手里的酒壶,道,「花了多少钱?」 洛介宁笑嘻嘻道:「不要钱,就是若是这解药是真的,要您给这个人宣扬一下名声。」 南承书抬眼道:「这要的不仅是钱财,还有名声啊。」他说罢,又把酒壶换给了洛介宁,道,「正好无尘轩那边焦头烂额,中的正是此毒。你们倒是可以赶过去,把这解药给碧云府的人看看,若是真的,我定然给他夸赞一番。」 两人领了命,倒是有些犹犹豫豫不想出去。南承书看出两人的心思,又道:「你们放心,李明嫣这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小小的一个氿泉镇,我还不信能跑到哪里去。」 洛介宁问道:「掌门,南望那孩子……」 南承书道:「那孩子,吓得没个人样了,给安置在止离屋里呢,你们去看看也好。」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前后出了书房。只洛介宁低着头道:「本是答应了他给他认爹的,结果一直拖着。若是早认了,我也不可能让两个孩子去住客栈的。嫣嫣也就不会失踪了。」 钟止离看出他的失落,双眸直视前方,出声道:「不必自责。」 洛介宁顺势往钟止离身上一靠,嘆了口气,道:「责不在我,便是你的错了?」 钟止离眼睁睁看着他把责任推卸给自己,还一扫之前的阴霾,倒是有些笑意了,便把他推开,道:「是我的错。」 洛介宁看他似乎是要生气了,连忙道:「不是你的错。」 钟止离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错不在你,错不在我,那在谁?」 洛介宁愣了半晌无言,两人快要到屋前的时候,钟止离终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只低低一句:「是我的错。」 第52章 花明(三) 两人先是赶往了钟止离的屋子,只一推开门,便能看到那南望竟然蹲在一个角落里,显得很是落寞。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从远处看,却依然能够看到他瑟瑟发抖—— 看来是吓得不轻。 洛介宁只看了一眼,便要上前。谁知这南望听到动静,竟然露出一双盛满了恐惧的眼睛,连连后退。只后边是坚硬的墙壁,没有退路,他便朝旁边躲去。 洛介宁忙道:「别怕,是我们。」 钟止离试图上前,谁知南望同样往旁边移去,恐惧还在加深。嘴里还念念有词,只声音太小,洛介宁根本听不清。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钟止离缓缓上前,便轻声道:「别怕,我们不会伤你。」 南望听到这个声音,像是受到了些安慰般不再后退了,只一下子两行泪水就滑了下来,像是有极大的委屈般,一下子哭了起来。洛介宁倒不明白,这南望明明是把人给看丢了,怎么好像丢的人是他一样呢? 钟止离轻易接近了南望,蹲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怎么了?」 南望再也忍不住扑进钟止离怀里哭了起来,洛介宁不免抚了抚额头,方才他还以为南望是连钟止离都不记得,现在看来,还是以前的那副模样。他站在后边默默看了一会儿,终于出声道:「嫣嫣去哪了?」 他一说声,钟止离便回头幽怨看了他一眼,意思在明显不过,这时候就不要再去刺激他了。但是洛介宁只是朝他挑了挑眉,还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南望忽的往后边一缩,被钟止离拉了回来,问道:「嫣嫣是怎么回事?」 南望勐的开始摇头,一句话都不说了。洛介宁也走了过去,站定在他面前,笑道:「你可是个男人啊,怎的还这样哭哭啼啼?」 南望畏惧地看了他一眼,无话。钟止离又是顺了两把他的毛,道:「能告诉我们,嫣嫣是怎么丢了的吗?」 南望抹了抹眼泪,声音竟是有些嘶哑,嗫嗫嚅嚅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好饿。」 洛介宁:「……」 看来这不是受到了惊吓嘛! 两人给他端了饭菜来,南望已经是饿到了狼吞虎咽的地步。钟止离看向门外送菜的门生,那门生立马辩解道:「师兄,不是我们不给,每天每顿都送了,他不吃!」 洛介宁冷哼一声,原来是自己作的嘛。还把两人担心一顿,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待他吃完,洛介宁凑到他面前,问道:「现在能说了吗?」 南望往后缩了缩,眼睛便朝后边的钟止离飘去,洛介宁把他的脑袋掰向自己,正色道:「他听着,你说便是。」 南望哽咽起来,道:「几日前,嫣嫣午时忽的跟我说要出去一趟,我说要跟她一道去,她不让。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了。」 洛介宁眯了眯眼,问道:「她没说去哪?」 南望摇了摇头,细声道:「那天她也很反常,饭也不吃,一大早就一直睡着不起来,还不让我进她房里。我以为她不舒服呢,还在门外喊她,谁知她道没事,只说有些困。」 洛介宁看了一眼钟止离,随即又问道:「她第一次这样?以前会不会?」 南望摇头道:「以前不会。」 洛介宁站起身,抽出怀里的那把扇子开始慢慢摇了起来,围着钟止离转了几个圈,出声道:「她从哪里出去的?你看见没有?」 南望抬头看着他道:「看见了,我一直看着她出去,担心她乱跑,还跟着她走了好一段路,后来被她发现,我就回去了。她是一直往东边走。」
第109页 钟止离被他转得头有些晕,连忙拉住了他的腰带,谁知洛介宁忽的出声,道:「你等了很久,没见她回来,所以去找了?」 南望点了点头,眼里又有泪花闪烁,道:「我找遍了整条街,都没有见到人,我吓死了,马上跑到这里来了。」 钟止离道:「现在女孩子大多穿的都是粉色的衣服,嫣嫣不算相貌出众,过路人也不大记得罢。」 洛介宁又问道:「你们在那住了一月余,跟附近的孩子们玩的怎么样?」 南望道:「那些男孩子好像都喜欢跟嫣嫣玩。」 洛介宁望向钟止离,随即出了房间。钟止离在屋内安抚了南望一段时间,再出来时,洛介宁已经整整齐齐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出来。 钟止离颇有些惊讶问道:「你一直在等我?」 洛介宁神秘一笑,道:「不是,刚去见了人。」 钟止离点了点头,也没问他是见了谁,便要往前走。洛介宁见他毫无好奇之意,不满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见了谁?」 钟止离头都没回,道:「见师兄去了罢。」 洛介宁道:「那你可知我见他们做什么?」 钟止离依旧是没有转身回头,道:「拜託他们查李明嫣一事。」 洛介宁心里暗嘆,不愧是钟笑,连他一心一思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方才他出了屋子,便要去见那徐半枫和林向阳。因知这毒是洛介宁和钟止离搞到的手,所以此事只能派他们去。而这两位,应是闲着的。 李明嫣记得那些人的样子,又是豫州一事最后的知情人,若是她不见了,那么蓝暮林之死,铁棍李之死,又有何意义? 只失踪一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小小的一个氿泉镇,能够躲到哪里去?最怕的便是,不是李明嫣自己迷的路,而是有人故意拐走了她。相比于后者,洛介宁更是有些心悸。当初铁棍李的尸体还歷歷在目,虽然他也算不上是个好人,但是终究爹娘的错,不能延续到儿女身上。 而无尘轩那边情况紧急,此毒可就人命,即使去晚了,也终究能救活几个。他们不能呆在这里。那南望又是受了惊吓,虽然在洛介宁看来并无二异,但是终究是对此事毫无帮助。 林向阳和徐半枫这两个人,洛介宁了解的不多,钟止离又不是背后说人间闲话的人,要说,那也是说光辉事迹,自然不可能揭人家短,洛介宁要是想知道,肯定是要从小辈们上边下手。但是他跟钟止离这两个人似乎总是能遇上大事,刚才这边过来,那边又出了事,还非得他们出去不可。这次回来,就是连杨天明三人都没见到面。 洛介宁向来是个偷得闲就自在的人,更何况,要他跟钟止离在一起,做什么他都精神抖擞。跟他睡久了,偶尔不在一起了,洛介宁还浑身难受,怎么都得跟人家挤到一起去。 两人从七台山下来,便要穿过氿泉镇。洛介宁一下子便跳上了屋檐,看了两眼,下边的确是穿着粉色裙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只他看习惯了段婉一身黑色,倒是看别的颜色都觉得艷丽过头了,砸了砸嘴,跳了下去。 钟止离看他站定在自己身旁,问道:「看到什么了?」 洛介宁故意笑道:「满街的人,我竟只看得到一个人。」 钟止离问道:「谁?」 洛介宁飞快接道:「钟笑。」 钟止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没理他,顾自往前走。洛介宁从后边追上他,跟在他身边,笑嘻嘻道:「真的,谁都没你好看。」 「谬言。」钟止离给他下了个结论,然后没再理他。洛介宁厚着脸皮拉着人家衣袖,道:「是非对错,本就是人定的。你道是谬言,我道是真理。是也不是?」 钟止离不动如山面不改色。洛介宁继续道:「我发现,我好像有些离不开你了。」 听闻此言,钟止离终是有了些动容,顿住了脚步,转身看他。洛介宁见他停了下来,也停了脚步看他。钟止离静默半晌,看得洛介宁有些心跳加速。终于,他道:「我能离得开你。」 洛介宁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啊。」 说罢,他抱着剑继续往前走,眼里再没了笑意。他望着满街的人,忽的又觉得,似乎有种孤独感在内心叫嚣,满满的一腔,怎么都觉得难受。 钟止离随即也跟上,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的动作再无言。走了一段,两人过了氿泉镇,洛介宁忽的身形一顿,随即往后一看,只见得钟止离在很远的地方朝他这边走来,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隔了这么远了。洛介宁悠悠闲闲地站在原地等他,却见那钟止离颇有些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问道:「你生气了?」 洛介宁一笑:「没有,我怎么生你的气。」 两人点到为止,即使洛介宁生了一会儿闷气,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他不怪钟止离疏离,明知他失忆了还要故意调戏,本就是他无理取闹。这会儿钟止离愿意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便顺了就是。 钟止离又道:「我不知以前的事,不过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曾说过,不能理解为何蓝暮林和南浅思只相识月余便可以以命相救?」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记得。」 钟止离又道:「我虽不记得你,但第一次见你,我总觉得跟你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相识恨晚的意思。」
第110页 洛介宁听出了他话里安慰的意思,只撇了撇嘴,喃喃自语道:「那可不是么。」 第53章 花明(四) 两人急忙赶往明枭城,到那时,玄天楼门生拿到解药一事已经全部传开,唐玄同专门派了人在门口接待他们。洛介宁和钟止离一走到明枭城城外,一见几个门生站在外边等他们,立马就想笑一笑的了,只凑在钟止离身边道:「你看他们,好像是很不情愿一样。」 钟止离朝那边看去,那几个门生正围在一处聊天,守城门的门生见他们聊天也只是冷眼看着,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洛介宁走近扫了一眼,十二分惊喜地发现那门生中竟然有那个跟他前辈子有仇的人——向阳! 洛介宁顿时觉得人生都豁然开朗了,那门生一见到他也是一脸的不情愿,嫌弃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就差一个掉头走人了,洛介宁故意嘲讽道:「哟,来接我们吗?我可是把你们明枭城的路记得清清楚楚啊!」 那门生听了涨红了脸,但是依旧是一言不发。洛介宁看他这样子,料到应是被人说教了一顿,不敢再轻易惹事了。况且解药在洛介宁手上,他们再怎么蠢,也不会蠢到跟洛介宁过不去的。 明枭城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镇子,而最大的那个镇子山城镇内原本有几百人口,现在已经损失过半。并且还在减少。唐玄同自然是焦头烂额,这明枭城内出现毒药是他始料不及的,因为毕竟是无尘轩的地盘,到底会有谁这么猖狂,放毒还能放到这里来? 两人被接近了城后直接去见了唐玄同。唐玄同把解药一事问得清清楚楚,只瑶山第一解毒王这个人,因当初给无尘轩的人解过毒,所以他还算颇为信任。洛介宁倒是很好奇,当初豫州一事也算闹得挺大,毕竟死了那么多人,玄天楼也派人过去了,那个时候那老头怎的就没有出现? 他们随即见了停留在明枭城内的碧云府门生,那些门生洛介宁有些眼熟,想必也是高手了。洛介宁递完了解药之后,道:「这解药我们还不知是否是真的。」 那门生摇了摇酒壶,道:「我去试验一下。」随即,他拿着酒壶带着些人便朝外边的镇子上去。洛介宁和钟止离便被安置在城内无所事事,便要去看看那些中毒之人。 山城镇是明枭城内最大的一个镇子,但是相比于氿泉镇起来还小了一点,这镇子之所以发展的最好,最大的原因是靠近无尘轩所在地,并且依山傍水,西边是巍峨青山,中部穿过一条自北方流过来的河,世世代代以此为居,百姓幸福安乐。 洛介宁和钟止离两人到了镇上,迎面便是一股萧瑟之气,整个镇子安安静静,像是没有人住过一般,路面上就连猫狗都见不着,一派凄清。 洛介宁不禁嘆道:「这个情况,好像比豫州的更严重。」 当初去豫州那镇子时,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是街市上却是热闹异常,每个人的脸上完全没有焦虑和恐惧,还能围观在一起看热闹,足见他们心态有多好。但是在这里,却已经是唯恐避之不及了。 钟止离道:「或许都在家里,没出来。」 两人找了一个门生给他们带路,那门生道:「尸体都处理掉了,我们都不知道,那毒到底是怎么就传开了,并且现在还有人中毒,根本就控制不住。」 钟止离问道:「都有哪些人中毒?是只有男人吗?」 门生摇头道:「不止,男人女人都有,小孩子也有。」 洛介宁又问道:「那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门生道:「大概是十几日前,官府忽然接到报案,说有人无缘无故就死了,而且死状很难看,官府派人过去看,觉得奇怪,我们这边就派人过来了。一看才知道是跟豫州一样的毒。那毒本就没有解药,再加上发现得晚,这镇上本有百余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不到一百人?!」洛介宁诧异道,「怪不得这么冷清。」 门生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这让洛介宁更为惊讶,在他看来,无尘轩已经是冷血的代名词,为了拿到六排第一的位置不惜牺牲那些老百姓的姓名,而仅仅是毒药泛滥造成的几百人死亡,他们又怎么会在意呢? 那门生道:「他们不是躲在家里,本身,那些屋子已经是没有人住了。」 洛介宁沉吟片刻,道:「若是碧云府的门生不能炮竹出解药,是否这些人全要死?但是,这又没有传染的。」 门生道:「我们一直在找他们为何会中毒,最先想到的便是吃了什么。但是剩下来的这些人每日都要吃饭,定然不会是吃的东西里有毒。」 钟止离提醒道:「会不会是河里放了毒?」 门生摇摇头道:「也不大可能,因为这些人都是靠那条河为生,怎么有些人就没死呢?我们去查过那条河,没有毒。」 洛介宁蹙了蹙眉,道:「你们这条河,我很早就觉得奇怪了。你看,你们处于河流的下游,本来有什么淤泥都应该囤积在下游才是,但是这里的河道甚至清得可以见到河底的沙石,并且这里的鱼虾很多,按理来说,不应该都被上游的人全部打捞完了吗?怎么还能剩到这里来?当然,如果你要说是无尘轩下了命令,上游中游的居民不可以捕鱼,那我没话说。」 门生听他说了一大通,还没反应过来他怎的对这里这么熟悉,便听洛介宁又道:「而且,若是在河水里下毒,要么是从下游放毒,但是这明枭城里这么多镇子,山城镇是最上边的这个,上边的中毒了,怎么下面的没有中毒?难不成,是你们山城镇的人把毒都给吸光了?」
第111页 这话说得门生哑口无言,顿时不知从他那个问题说起。钟止离出声道:「若是在中游或者上游下毒,上边的人又怎么没事?更奇怪的是,都知道山城镇最挨着你们无尘轩,谁敢明目张胆地在河里放毒?」 洛介宁接上道:「会不会是渔民?」 门生看他们就要甩锅,连忙道:「我们没有下过命令让上游中游的人不许捕鱼,只因为山水好,所以鱼虾源源不绝。而且,因为这条河是明枭城共有的,所以河里的鱼虾都是大家共享的,镇子上会派人过来捕鱼虾接着发给每个镇子上的每家每户,而捕鱼虾的人都是很有名望的人,必须不会私藏,他们深得民心,所以他们下毒的可能性很小。至于后边的镇子为何没有中毒,我们也在查,山城镇紧挨着卧龙镇,但是卧龙镇上的人没有一个中毒的。」 洛介宁眯了眯眼,笑问道:「那你说,会不会是那些鱼虾有问题?正好是给山城镇的鱼虾就有问题?」 门生又是以摇头,道:「在出了事之后,我们怀疑过,所以都禁止去捕鱼虾了,但是没吃照样中毒。」 洛介宁哀嘆一声,道:「那这么看来,定是有什么隐情咯。」 门生讶异问道:「为何这么说?」 洛介宁看了一眼钟止离,又是一挑眉,笑道:「为何偏偏是你们山城镇的人中毒?那种□□,据我所知,好像只在豫州出现过,并且当时我们去查这件事时,找到了当时亲眼所见下毒之人和他小女,现在,那个姑娘也失踪了,本来就只有她见过下毒之人,她一不见了,这边同时就有人中毒了,你说,有什么关系?」 门生惊讶得张大了嘴,愣愣地望着洛介宁,半晌才道:「还有这事?」 当时他们从豫州回来后便直接去了虎峰镇,李明嫣和南望一事也没有声张,外边的人只以为他们是走了一遭便回来了,自然也没人知道李明嫣这号人物。洛介宁眼眸沉了沉,问道:「你这语气,难不成,你们不知那个小姑娘?你们掌门没跟你们说?」 钟止离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只听得门生道:「什么小姑娘?」 这语气不像是演戏,若是,那也算得上是个戏精。洛介宁和钟止离对视一眼,随即转移话题:「那么,你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作梗,一把那小姑娘移出,就对你们行动?」 门生被他这番话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一双眼睛在洛介宁和钟止离身上来回移动,道:「你们可是说真的?」 洛介宁笑道:「还能有假?」 门生像是收到了惊吓一下子一个转身,只留下一句话:「两位公子我先去报告掌门!」 洛介宁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笑得更放肆了,直拉着钟止离的袖子直不起腰来。钟止离知这人又是在调戏人了,多半是看着那门生生得俊俏便要说一说的,淡漠道:「嫣嫣几日前才失踪,你可真会颠倒黑白。」 「诶?!」洛介宁摇了摇手指笑道,「我这不叫颠倒黑白,反正他们无尘轩向来是肆无忌惮,让他们吓一吓也没什么,给点危机感罢了。说起来,我倒是看到了他们温情的一幕。」 钟止离淡声道:「算不上温情。山城镇承载着无尘轩所有的机密,死了倒还好,若是有内奸,那就麻烦了。」 洛介宁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钟止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怎的说起他们坏话来了?止离兄?」 钟止离顾自移开他的手,朝前边走去,边道:「去找个人问一问罢。」 洛介宁连忙跟上他的脚步,笑嘻嘻道:「若是先下毒,再捉了人,其实也没变什么。终究来说,他们无尘轩是成了瓮中之鳖了。」 钟止离倏地定住了身子,转身看他。却见那洛介宁面不改色地从他身边走过,唇边还有一抹没有消散的笑意,见他良久没有反应,这才转过身朝钟止离淡淡一笑,又道:「难道不是吗?」 第54章 花明(五) 两人按着顺序一家一户敲门,但是半天都没有人回应。整条巷子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洛介宁砸嘴道:「看来还真的不是耸人听闻,你看这样子,一点人气都没有,哪像是个镇子。」 两人走了一遭,也没见有人,钟止离道:「应该都在一处。我们找不到的。」 那门生本应该是认识路,但是洛介宁一张嘴把他吓跑了,现在他们乱逛也逛不出什么来,干脆原路返回。他们一回去,便见那唐玄同正在跟碧云府的门生谈论什么,唐玄同见了两人来,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了,紧紧皱着眉道:「这解药,是真的,但是,做不出来。」 钟止离问道:「为何?」 一个碧云府门生抬起头来,道:「成分很复杂,并且有很多很稀有的草药,这里拿不到的。」 洛介宁心底一颤。当初那老头做了一月才做出来的解药,本就跟他说了不可能把配料给他。想来也对。越是奇毒,解药便弥足珍贵。那一月,想必那老头也费了不少心血。 但是现在就这么一点解药,若是不能炮制,拿来了相当于没用了。洛介宁看着那唐玄同焦头烂额的神情,心底却在暗暗道:「这唐玄同一向都是这么狂妄,现在居然也会焦急,当真是少见。想当初把他们两个抓来关在这里的时候,可是得意得很呢。」 正这么想着,身后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种解药,确实是那个老头解开的?」
第112页 洛介宁转头一看,见了那三人来,本想是接话的,但是却当场怔住了,目光直直地射向那楚曲生的腰间—— 那是解忧! 洛介宁心底蓦地升起一股震惊。这无尘轩的人,难道就一个个都是盗贼吗! 先是拿走了拂光和含笑,现在又是解忧?那解忧明明是霍平生的佩剑,当初发现霍白尸体时便没有看到解忧,原来是在他这里!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却见钟止离也正望向他,两人正好对视一眼。却听见那唐玄同道:「这可就要问他们二位了。」 洛介宁明显听出他话里讽刺的意味,怕是就连他自己都不信的。但是此事若是由得他们钻了空子,那就不是小事。豫州下毒一事,加上山城镇下毒一事,这锅,不是玄天楼能够背得起的。 钟止离道:「确是他解的,为此,我们等了足足一月。」 楚曲生笑得有些妖孽横生,又道:「你们二位,是拿了什么给那老头解的?据我所知,豫州那事,也是找不到毒药在哪里的吧?」 洛介宁笑道:「巧了,我们还真的找到了那毒药,并且有一大坛。只不过呢为了不造成恐慌,我们没有说出来罢了。」 这时,那碧云府的门生忽然那发声道:「一大坛是有多少?你们全给那解毒之人了?」 钟止离道:「我们只装了一个酒壶,那酒壶日日带在身上。」 那门生难掩惊讶,道:「一个酒壶?你的意思是,那解毒之人仅靠一个酒壶的毒便解了出来?他有没有见过中毒者的症状?」 洛介宁隐隐觉得不妙,只摇了摇头,道:「没有。」 几位碧云府门生面面相觑,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般,只一人道:「公子,若是这样能解出这种奇毒,那可算是神人了!」 只楚曲生颇有兴趣问道:「这是为何?」 门生回应道:「毒越是奇特,解毒便越需要更多的原毒。若是这么一个小酒壶,根本是不可能解出来的!」 洛介宁愣了半晌,看向钟止离。却见钟止离一脸风轻云淡地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只楚曲生笑里带着讽刺道:「那可奇怪了,真的是那个老头有那么大的本事?」 洛介宁此时也不出声,唐玄同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即使他不说话,洛介宁也能从他的神情里边看出来什么。此时他们两个人就是玄天楼的代表,若是回去的时候还带了一身的屎尿,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洛介宁笑道:「此药确是那老头给我们的,当时我们还不信他,只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是没想到他真的拿出解药来了。」 三个门生都站在后边不出声,唐玄同用眼神瞟了瞟两人,最终没发声。只那碧云府的门生嘆了口气,道:「看来,我们是无能为力了。」 洛介宁问道:「现在还没有查出来,那毒到底是哪里来的吗?」 百里圭道:「见过第一个中毒的人曾经说过,那人中毒之前就是因为很渴,喝了很多水缸里的水,那水是从河里取来的,但是同样喝了的人就没事。之后我们已经不让喝那里的水了,但是还是不断有人中毒。」 洛介宁问道:「会不会是体质问题?有的人喝了就没事?」 百里圭反问道:「你们在豫州看出了是体质问题吗?」 钟止离答道:「没有,当时死的人已经很多了。」 唐玄同道:「你问他们没用,他们是后来去的,你们得问林向阳和徐半枫。」 他一出声,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洛介宁也不说话了,看着钟止离就当无所事事。对话到这里为止。那解药既然无法炮制,唐玄同便还给了两人。 两人来此一趟,确实是没什么实际意义。那毒到底为何能够传播开来,又为何只在此传播,还是个谜。至于这个谜,无尘轩应该是很有兴趣去解开,也不需要他们去插一脚。插得越深,他们身上还要被泼更多的屎尿。与此相比,他们还不如早点回去,看看那李明嫣一事到底有没有下落。 洛介宁和钟止离两人随即起身要回七台山。唐玄同自然也就放人走了,毕竟那解药虽有用,最多也只是几人的量。当然,唐玄同要是怀疑,就算是他们怎么想解释那也是解释不清的,毕竟他们家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只路上洛介宁道:「我编了个瞎话去吓他们,这下子,他们肯定以为背后有人在害他们呢。说不定,我们就要背这个锅。不过我看,他们也没想过我们有这么大胆,还公然把解药拿到他们面前去炫耀。」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若是怀疑,他们也只是猜测。」 洛介宁摸了摸下巴,深沉道:「解忧,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止离也顿了顿,道:「我认为,应该是霍平生被关在这里的时候被拿走了。」 洛介宁忽的被唤起了记忆,一拍脑袋,道:「我记起来了!当初我们不是从虎峰镇赶到断情崖的时候,正好半路就碰上了他们三个人吗?他们晚了一些到断情崖,但是那时候,他们身上是没有解忧的。」 钟止离推测道:「若是推迟了,怕就是因为这事。」 「原来如此。」洛介宁隔了良久,又道,「我看,他们就算要查谁下的毒,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虽然他们留下的痕迹很多,但是即便是我们,也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
第113页 钟止离歪了歪头,道:「确定是同一批人?」 洛介宁笑得风流,道:「连无尘轩剑谱图这种东西都能拿出来利用,难道不是处心积虑?」 钟止离问道:「你们不是说,那剑谱图是霍平生所着吗?」说罢,就连他自己都顿住了,看向洛介宁的双眸里一片清明。洛介宁看他醒悟,朝他挑了挑眉,并无话。 钟止离刚要开口说话,忽的见到洛介宁变了脸色,一手拔出了拂光挡了上去,一手便把钟止离拉到了身边,钟止离还没回过头来,洛介宁已经带着他转了个圈把他护在怀里了。 钟止离这才看清就在他原本站着的身后,正有七个身着无尘轩门派服的门生举着剑朝这边刺来。洛介宁看了他一眼,含笑出鞘,立马便上前反击。 洛介宁看钟止离已经拿了剑,这才放了心,纵身一个跳跃便反手刺了上去,那三个门生见他刺上来,立马围了一个圈,速度极快地齐齐沖了上来。洛介宁只一转身,怀里一把铁扇出手,朝那三人挥了一把,数十根银针便飞了出来。那三个门生见状立马朝旁边躲去,洛介宁抓住机会举剑一挑,那门生躲闪不及被他刺中手臂,好巧不巧,刺中的是右臂。 那门生暗骂了一声,又要上来,洛介宁铁扇又是一挥,那门生飞快就要躲,却见那铁扇已经没了银针飞出,不觉发觉是被他骗了,差点恼羞成怒。洛介宁笑了一声,伸手便偏刺过去,那门生一个转身躲过了他的剑,那两个门生又围了上来,洛介宁铁扇铁骨拔出,顺着左手藏于袖内,便直接飞了出去。那门生堪堪躲过,洛介宁右手立马刺了上去,门生右手伤了,挡不过他的剑,连连后退几步,洛介宁趁机格开了他的剑,那门生剑落地,洛介宁立马脚一滑,将那剑挑飞,朝另一个门生飞去。而这边朝那门生刺去,门生没了剑,慌慌张张要后退,洛介宁又飞出一根铁骨,正中那人心胸。 那人倒地后,洛介宁见那边门生已经躲开了剑要朝他刺来,立马转了身飞出铁骨,那门生见状,挥剑要挡开那铁骨,却没料到洛介宁力气极大,那铁骨竟势不可挡没让他挡住,堪堪刺伤了门生的右肩,那门生吃痛往后一推,竟是咬牙切齿。 后边那门生见状,飞扑上来。洛介宁忙不迭转身,只那人不似前两人,倒有些兇狠的意味。洛介宁这才收了心,专心迎战,从那边树干上飞身上树,几根铁骨飞出,那两个门生堪堪躲过,洛介宁抽空朝那边钟止离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咂了一下嘴,袖内铁骨悉数飞出,那两个门生用剑挡过,洛介宁从树上飞下来,迎面朝一人刺去。一人接剑,一人从后边刺了上来,洛介宁飞起一脚正踢中前边那人的右手腕,他吃痛一缩,洛介宁低身闪过后边人的剑,又举剑刺向前边那人,那人勐的朝后一缩,却是没料到洛介宁反应更快,剑已经脱了手,朝那人飞去! 那门生来不及躲闪,被拂光刺中胸口,洛介宁连忙闪过了后边那人,刚想上前拔剑,却没料到后边那人竟一下子飞剑过来,洛介宁连忙蹲下身将铁扇朝他挥去,那铁扇留着几根银针尽数朝他飞去,那人没了剑,只能躲得远远的,洛介宁趁机上前拔剑,反手便朝后边那人飞了过去—— 那人躲闪不及,被拂光刺中左臂,竟一下子要去拔剑。洛介宁不让他得逞,一下子飞身上前朝他踹了一脚,那门生连忙躲过,手却已经握上了拂光的剑柄。洛介宁急中将地上石子尽数挑起,抓了一把地上的灰便朝那人脸上撒去,那门生光是躲过那些石子便有些力不从心,此刻被灰迷了眼,呛了两声之后便觉手一松—— 那拂光已经被洛介宁收回了。 而那边,钟止离一见被四人围住,只暗暗观察了片刻,脚下一转,便开始动手。那门生齐齐围了上来,钟止离只提剑转了一圈,脚下灰尘尽起,竟是迷了四人的眼,剎那间有些分辨不清。幸得钟止离那一身黑跟他们一身白对比鲜明,只眨眼间又围了上来,却见中间那身影已经不见了。 东面一个门生刚要提醒对面的人,那人却已经背上中剑倒了地。三人急了,挥剑朝他刺来,剑法还颇有些乱了。钟止离只挡住了一个人的剑,左手便上前捉住了那人的右手腕,只听得清脆一声,那人手腕已然被他掰断,眨眼间,他右手挥剑挡住了右边过来的人,将手里那人朝左边一拉,那左边过来的人来不及撤剑,直直朝那门生刺去。钟止离跟着右边那人周旋片刻,左边只剩下了一人,钟止离转身剑走偏锋,又是朝一人手腕刺去。那人吃了经验,连忙要转手,却已经来不及,含笑剑锋已经割伤了那人手腕处,剑尖一挑,那人手腕便大出血,连剑都提不动了。这边门生提剑出来,望了一眼,见原本七个人只剩下三个,顿时有些逃避,动作显得有些慌乱,钟止离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杀了他。 而那边,洛介宁也已经将所有人都解决了,钟止离朝他走去,却见那洛介宁咂嘴道:「你速度也太快了。」 钟止离却没应他的话,道:「他们不是无尘轩的门生。」 「自然不是了。」洛介宁嗤笑道,「以为穿着个白衣服就能栽赃陷害了?剑法使得这么乱,怕是故意扰人视听吧。」 他环顾四周,再看了看那几具尸体,蹲下身拍了拍他们还温热着的脸,笑道:「今天若不是碰到我们两个,怕是玄天楼跟无尘轩就要正面宣战咯。」
第114页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的看出来不是无尘轩的剑法?」 洛介宁反问道:「你又怎么看出来不是无尘轩的人?」 钟止离道:「我们刚走,若是不想留着我们,没必要在这里动手,在明枭城就可以杀了。」说罢,他便直视洛介宁,看他会怎么说。 洛介宁笑嘻嘻道:「我啊,实在是对无尘轩太了解了,这几个人,实在太粗鲁了。无尘轩虽然蛮横无理,但是对面子这个东西,可是看重的很,他们的剑法,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浮生为恋 的地雷~破费啦~摸摸大~o(≧v≦)o 第55章 花明(六) 两人还没离开明枭城多久,便遭到扮作无尘轩的人暗杀,此可谓是稀奇。洛介宁抱着剑走在前边,边笑道:「我看,不过是来挑拨挑拨的,你看看,要真的杀了我们,只派这七个人?」 钟止离点头,道:「我们没必要中了他们的计。」 洛介宁反头一笑,顿住了脚步,道:「确实,就算我们看出来是有人挑拨,但是别人不知道。若是我们说了出来,无尘轩不知情,南承书现在不敢动他们,只会在背后记他们一笔罢了。这笔帐,肯定是以后再算。」 钟止离听他直唿南承书其名,微愣,随即又想到他似乎也是直唿他名,便又释然了,道:「说出来,反而对两派都不好,唐玄同更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害他了。」 洛介宁惊奇道:「怎么,你也不想两派打起来?」 钟止离道:「只是不是这个时候。」 洛介宁忖度片刻,道:「是这个意思,但是我想的是,我们不说,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好意?」 钟止离抬眼跟他对望,片刻后,道:「随你。」 洛介宁有些微微诧异,踱步走到他面前,笑道:「你怎么妥协了?」 钟止离摇摇头,道:「不是妥协,你说的有道理。」 洛介宁有些说不出话来,只看着他,眼底缓缓划开一道涟漪。钟止离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世道太乱,谁都不免去沾上一些俗气,就像他自己,他学的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在江湖上飘荡太久,谁都不免学会一点。 而他庆幸的是,钟止离即便自己不会去做那些事,却从来没有用那些所谓正人君子之道对他指手画脚。洛介宁围着他转了几圈,终笑出了声,道:「钟笑,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钟止离没理他的话,顾自朝前走去。洛介宁晃晃悠悠跟在他身后,边道:「那些人故意露出这么多破绽,这是怕没人知道他们的手笔吗?那老头,看来不是一般得傻呀。」 钟止离出声淡漠道:「或许,只是赶上了这个时候。」 听闻此话,洛介宁勐然一顿,惊诧道:「许不是,那老头故意把事情推到我们头上来?」 钟止离回头朝他淡淡一笑,道:「你才明白?」 那老头曾经是帮无尘轩解过毒而出名,随即便沉寂了,接着又花了一月时间解出那奇毒,几乎同时间这边明枭城便出现中毒者,他们得知消息便直接往这边赶,自然是顾不上那毒到底是真是假。而一旦验证是真的,这边碧云府的门生立即会提出疑问—— 那毒药为何这么容易便解了! 那解毒人既然是在无尘轩出名,那么借他的名声适时地拿出解药,而那豫州留下来的唯一一个证人也已经在七台山失踪了,这么一来,岂不是最好的机会给无尘轩一个下马威? 洛介宁蹙着眉,出声道:「没理由!推给我们,有什么目的?!」 钟止离又道:「你方才不都说了?挑拨?」 洛介宁颇有些无语,问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挑拨两派的关系?谁这么无趣花这么多时间做这么多事?」 钟止离转过了头,继续往前走,这么说来,他也不知。洛介宁倒是有些烦躁了,挠了挠头,跟上钟止离问道:「有什么意思?」 钟止离没看他,直视前方,道:「没意思。」 洛介宁踢起脚边一个石子,骂道:「谁他妈处心积虑,要看笑话?」 钟止离对他的粗口有些微微介意,看了他一眼,却见那洛介宁立马变了个笑脸出来,看着他道:「罪过罪过,不小心在你面前说粗话了。」 钟止离没跟他计较,两人倒是一路平平安安回了七台山。 见那南承书,正巧那常风宿南倾文杨天明都在这里,洛介宁却只一直看着钟止离,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把途中那事说出来。南承书问钟止离话,却见洛介宁目光已经粘在钟止离身上扒不下来了,问道:「你老看着止离做什么?」 洛介宁几乎是不过脑子脱口而出道:「因为他好看啊。」 刚说罢,他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抬头一看,却见所有的人都已经望向了他,只那钟止离仍然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而那杨天明和南倾文明显是憋笑憋得很难受了,肩头一抖一抖的,只那常风宿正常一点,看了他一眼,立马移开了目光,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很是给面子。 南承书倒是笑了,岔开话题问道:「止离再好看,哪有女子好看?」 洛介宁还欲回答,只那钟止离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闭了嘴乖乖听着了。钟止离这才开口道:「掌门,我们来时,被无尘轩的人偷袭了。」
第115页 果真,那南承书诧异问道:「偷袭?」 钟止离点头,道:「离明枭城不远的地方,有七个,没打一声招唿。」 南承书眉头皱紧了,声音压抑道:「他们果真怀疑是我们下毒?」 洛介宁发觉好笑,道:「掌门,明枭城守卫那么严谨,怎么想也想不到别派头上去。他们只怀疑那解药的来歷罢了。」 南倾文在一边问道:「那解药,果真是那瑶山第一解毒王给你们的?」 洛介宁笑:「这还能有假?他亲手交给我们,还说要给他宣传宣传。」 如今,解药一事也已经传出去了,答应他的事也已经做到了,现在的问题却大了。那解药,反而引人怀疑了。但是现在,想要去找那老头,几乎是天方夜谭。 杨天明出声慷慨道:「那老头在哪里?能不能找他问问?」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杨天明觉得奇怪,又问道:「你们怎的不说话?」 只常风宿提醒他道:「已经找不到了。」 杨天明转向他,疑惑道:「为何?」 洛介宁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傻孩子,我们被算计了。」 南承书出声道:「算计不能妄下定论,若人家真的有那个本事呢?」 钟止离转向洛介宁,道:「唐玄同当时明显是不相信我们的。」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就要看他们怎么把这老头说得神通广大了。而那山城镇下毒一事,明显更为荒诞。 洛介宁道:「那毒,若不是下在河里,又不是鱼虾有毒,那还会在哪里下毒?并且,现在,还有人在不断中毒。在这么下去,不出几日,山城镇就要空了。」 常风宿道:「这对我们,是不利的。」 洛介宁道:「何为不利?我说过,他们能怀疑的,只能是他们中间的人。」 钟止离问道:「若是我们有人在里面做内奸呢?」 洛介宁听闻此言,蓦地转向他,露出一个惬意的笑,道:「那我就不知了。」 说罢,便朝南承书看去。 在别派中间安插自己的人,可以说,比登天还难。但是,也不是没有机会。无尘轩一招人便是招一大群。但以洛介宁的认识,他并不觉得南承书是如此之人。 果真,那南承书一脸阴沉,似是有些被冒犯了,朝钟止离低声道:「我怎会做如此不齿之事!」 洛介宁望向钟止离,却见他面无表情不为所动,被他这么一骂,却像是充耳不闻般。洛介宁眼看南承书还要说话,忙出声道:「掌门,李明嫣一事如何了?」 他本就站在钟止离旁边,刚说这话时,偷偷伸手在钟止离背后抚了抚,那南承书没看见,却被那旁边的三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洛介宁没注意那三人,只顾着转移话题了,那南承书依旧是阴沉着脸,道:「我怎会知,你问他们去!」 洛介宁忙喜道:「那我去问师兄啦!」说罢,便要拉住钟止离一起走,南承书皱眉道:「止离,你留下。」 洛介宁朝那三人使了个眼色,那三人立马跟着他出来了,脸上还没收住那震惊之色。那杨天明吸了口凉气,道:「止离师兄怎么了?」 洛介宁眯眼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多管闲事。」 杨天明咂嘴道:「这怎么能说是闲事。」说罢,他又话锋一转,露出一个颇为奸诈的笑脸,道,「也是,毕竟只要你管就行了。」 洛介宁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心情还不错,挑眉道:「何意?」 南倾文加了把火:「你方才安慰止离师兄,我们三可都是看到了哦。」 洛介宁没打算再理他们,提腿就要走,杨天明从后边追上他,问道:「你方才说的算计,到底为何意?」 洛介宁斜斜睨了他一眼,孤傲道:「止离师兄长得好看,你问他去。」 杨天明咂嘴道:「长得好看的止离师兄被掌门留住了。」 南倾文再加一把火:「你还惦记长得好看的止离师兄?」 杨天明很是配合道:「我不敢惦记长得很好看的止离师兄,他有人惦记了。不过那算计到底为何意?」 洛介宁堵住耳朵,边快步朝徐半枫的居处走去。 第56章 花明(七) 去荆州之前,洛介宁拜託这两位师兄帮他调查李明嫣一事,便是料到李明嫣失踪必定没有那么简单。此次洛介宁去见这两人,没料到徐半枫出去了,只林向阳一人在。 洛介宁向来对这位师兄没有什么好感,别说是师兄,这时候的林向阳还比他小,算不上兄。只洛介宁见到这林向阳开门,嘻嘻一笑,凑上前道:「师兄,我回来啦!」 林向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奇怪问道:「止离呢?」 「……」很好,看来大家都觉得他们两人就应该无时无刻都在一起呢! 洛介宁道:「他留在掌门那边谈话。」 林向阳点了点头,邀他入座,洛介宁正感觉到气氛压抑,林向阳面无表情开口道:「李明嫣这个人,似乎有些复杂啊。」 洛介宁听闻此言便知不对劲,连忙问道:「何如?」 林向阳看了他一眼,随即正色道:「这些天,我跟半枫一直在查此事。」 洛介宁听得入神。 洛钟二人一出发前往荆州,那边林向阳和徐半枫已经到了氿泉镇。氿泉镇不大不小,想找个人还是挺容易的。更何况,就在玄天楼的眼皮底下,料谁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一个小女孩,能够走到哪里去?
第116页 徐半枫道:「介宁交代我们此事,是否背后有人做鬼?」 林向阳声音清冷道:「豫州那事,不也是有人背后做鬼?谁又敢在无尘轩的地盘放毒?」 徐半枫没再说话,两人先是赶往之前南望和李明嫣住的客栈。那客栈的老闆娘似乎是热情过分,一见了这两人来,连忙上前招唿道:「林公子,徐公子,请问是否要住宿?一间房两间房?」 徐半枫笑着望向林向阳,却见林向阳冷着脸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不想冷落了老闆娘,徐半枫答道:「我们不是来住宿的,我们是来问一点事情的。」 老闆娘徐娘半老的年纪,已经晓得了两人的意思,忙把两人引到了一间房,关上门,转过身笑吟吟道:「两位想问什么?」 徐半枫开口道:「之前钟公子将两个人交代在这里,你知道吧?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 老闆娘笑意不减,点了点头,头上的簪花坠子流珠一摇一摆,撞击在一起的声音甚是清脆好听。她道:「南望跟嫣嫣,熟了。挺可爱的孩子。」 林向阳出声道:「那女孩子,现在已经失踪了。」 「失踪?」老闆娘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之色,随即沉下脸来,问道,「我只知,不久前,那南望跟着那嫣嫣出去了,之后再也没来过,钟公子那时候好像是在外边,我也不知道,以为他们是回七台山了,也就没在意,本想等着钟公子回来之后再跟他说的。怎么,失踪了?」 徐半枫道:「听闻就是那天失踪的,之后南望就回七台山将此事告知掌门。我想问,那嫣嫣,怎会失踪?是否有什么先兆?」 老闆娘细细回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每日接触的人较多,有时候也顾不上这两个孩子。那几日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不过,孩子嘛,有的时候小吵小闹也正常。」 林向阳朗声问道:「他们一般怎么吵架?」 老闆娘微诧,随即笑道:「还能怎么吵,有的时候南望说她几句,嫣嫣顶会儿嘴罢了。」 听闻此言,林向阳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看向了徐半枫。徐半枫问道:「那么,那天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如何走的?」 老闆娘道:「那日是午时了,那嫣嫣先出去了,南望后来跟上去了,然后就没再回来。好像那嫣嫣是有些不对劲吧,早晨连饭都没吃呢,我还以为她不舒服,上去看了看,谁知没事。」 林向阳眯了眯眼,问道:「你说,他们走了之后再没有回来?老闆娘,你好好想一想,南望之后有没有回来过?」 「诶?」老闆娘被他的话一说,立马又陷入了沉思。上了年纪的人经常记性不好,更何况她一天接待这么多人,定是迷煳了。 她想了一会儿,忽的抬起头来,连连叫道:「是我迷煳了!我记起来了,那南望之后是回来过的,还说要等着嫣嫣回来吃晚饭呢。」 徐半枫和林向阳对视一眼,随即徐半枫问道:「那么,接下来那南望做了什么?」 老闆娘这次眼神坚定了很多,道:「接着他等着嫣嫣啊。我也心急这嫣嫣怎的出去那么久,正奇怪呢,那南望自己说要出去找嫣嫣,接着就没回来过了。」 徐半枫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嫣嫣早晨为何不吃饭啊?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出去?」 老闆娘掩嘴笑了笑,道:「女孩子嘛,能有什么事。」 徐半枫愣了愣,随即瞭然,对老闆娘一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多谢。」 「这是哪儿的话。」 老闆娘把两人送出去了,那林向阳朝徐半枫问道:「说了两次再也没有回来了吧?」 徐半枫释然道:「上了年纪,或许是真的不记得了。再说,她没必要对我们撒谎。」 林向阳直视前方,道:「李明嫣这个人,据说是见过给她下毒之人的模样,而且懂得倭国话,本事还不小,怪不得被人盯着。」 徐半枫解释道:「现在还不确定是否有人盯着。」 两人出了客栈,便往街上沿着走过去。氿泉镇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失踪便失了生机。这里不缺人,缺的只是喜欢热闹的人。这些人,越是多,越是好。 两人边走边张望,跟着爹娘来街上凑热闹的孩子很多,他们多是住得较远。若是住在近处的孩子们,经常会聚集在一处玩耍。在外边便有一大块空地,春日时,即使在七台山上,都经常能见到有很多的风筝在天上徜徉。 他们的目的,便是这些人。 洛介宁重复了南望的话:那些男孩子好像都喜欢跟嫣嫣玩。 那些男孩子,若是有机会跟嫣嫣一起玩,便一定是附近的孩子们。他们是最自在的一群人,爹娘管不到,又是最靠近街市,随随便便有个孩子头带着抢点什么玩抢点什么吃,那摊子上的大人们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会计较什么。 而若是真的有人想要带走李明嫣,恐怕对这些人会是最大的一个疏忽。孩子们虽然天真,但是若是遇见了,或许大人们视而不见,孩子们的好奇心却能帮很大的忙。 两人一路走到了尽头,终于见到了那些孩子们。然而,令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孩子居然分成了两派,正在对峙着。 左边一群看起来年纪大一点的正朝着右边一群年纪小一点的大放厥词,即使在远处两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这架势,像是要干架。小小的年纪,往往无所顾忌,却会因为这么一点点事而烦恼。少年不识愁滋味,说的还真是好。
第117页 徐半枫站着看了一会儿,良久,两边只是派了一个人站在前边对骂,并没有出现要动手的意思。这么看来,不过是在吵架罢了,徐半枫笑道:「我看,应该是地盘问题,两边在商讨。」 林向阳在这边站了好一会儿,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徐半枫笑了笑,上前就要劝解。林向阳站在后边看着他上前对左边那个说了说,又对右边那个说了说,两边居然还真的安静了下来,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左边的转身就要走。 徐半枫连忙拉住了一个,问道:「孩子们,哥哥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见过一个叫嫣嫣的,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女孩子吗?」 那前边的孩子忽的停了下来,带头的转身问道:「哥哥,你说的是那个脖子上戴着一块玉的,每次出来玩都跟着她哥哥的那个吗?」 徐半枫猜想多半是了,连忙应了:「是她。」 谁料,右边那些孩子也出了声:「我们也见过她!」 徐半枫甚是惊喜,拉了两个孩子道:「你们一个个说。」 左边那个稍微大一些的男孩道:「她不就是有时候会过来放风筝吗。」 右边那个抢道:「就放过一次,后来就没来过了。那风筝还被我们藏着呢!」 左边那个一听这话,立马跳了起来,道大唿:「那是我们的地盘!谁让你们去放风筝的!」 右边那个也不甘示弱,回嘴道:「又不是我们先在哪里放风筝!你们要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左边那个还要说,徐半枫连忙按住了他,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你们见到嫣嫣放风筝,为什么只有一次啊?后来都不放了吗?」 右边那个冷哼一声,道:「还不是她脖子上的玉掉了,她哥哥不让她放了。」 「掉了?」徐半枫没见过李明嫣,问道,「后来找回来了吗?」 左边的抢先道:「找回来了!要不是你们跟我们吵,她的玉就不会掉!她哥哥就不会不让她来放风筝了!」 徐半枫恍然大悟,看来,这吵架还不止是因为地盘被抢了啊。 右边那个还要回嘴,徐半枫连忙安抚了他,又问道:「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左边的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徐半枫还问:「还久以前是多久以前啊?」 左边那个孩子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到底有多久。只右边那个冷哼一声,不屑道:「那时候正好我娘生弟弟,到今日正好是我小弟十日大了,一定是十日前!」 徐半枫明了,忙夸了那孩子一番,又问道:「那你们在那次之后见过嫣嫣吗?」 两人皆是一摇头,都道:「没见过了。」 「十日都没见过了?」 左边那个道:「就是连她哥哥都没见过了。」 「那,之前你们见过嫣嫣吗?」 左边那个道:「自然见过,她跟着她哥哥一起出来买东西吃嘛。」 右边那个露出不齿的表情,嘲讽他道:「你一天到晚跟着人家,自然是知道人家在做什么了。」 左边那个看起来就要发怒,徐半枫连忙安抚他,道:「好啦好啦,喜欢人家又不是什么害羞的事。」 左边那个男孩子被他这么一说,竟然一时红了脸颊,羞得低下头去。右边那个则吃吃笑着。徐半枫看着两人甚是可爱,摸了摸两人头顶,笑道:「谢谢你们啦。」 说罢,便要朝一直站着冷眼旁观的林向阳走去。谁知,刚才迈出一步,背后却有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子拉住了他的衣角,声音轻轻地道:「哥哥,我见过她。」 第57章 花明(八) 徐半枫蓦地看向他,那男孩个子很瘦小,脸上没有多少肉,一眼看上去倒像是有些营养不良。他畏畏缩缩地站在后边,嘴唇哆哆嗦嗦,似乎还有些害怕什么。徐半枫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那男孩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就是几天前。我看到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徐半枫问道:「是跟着她哥哥一起出来的吗?」 男孩愣了一会儿,随即道:「她哥哥好像跟在后边。我看到她跟几个大人一起走的。」 徐半枫心里疑惑万千,问道:「嫣嫣有没有害怕,或者是不高兴?」 男孩摇摇头道:「我是很远看到的,没看见她害怕,倒是像是自己跟上去的,本来我以为是有人来接他们了,但是后来,我看了一会儿,转过一个巷子后,他们就不见了。」 「不见了?」林向阳也已经听了他的话被吸引过来了,蹲下身问道,「是哪些人不见了?嫣嫣还是南望?」 男孩看他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恐惧,看得林向阳有些不耐烦。徐半枫连忙安抚一下男孩,问道:「嫣嫣跟她哥哥一起不见了吗?」 男孩怯生生答道:「嗯。他们都不见了。」 「那些大人也不见了?」 男孩又是点了点头。徐半枫又问道:「有几个大人?长什么样子?」 男孩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徐半枫笑着摸摸他的头,道:「没事了。」随即,他站起身,朝林向阳走去,道:「去看看?」 林向阳瞥了那男孩一眼,随即跟着徐半枫迈开步子。那男孩给他们指了一条路,两人便往那些人消失的巷子走去。
第118页 「南望也不见了,只能说明那时候李明嫣已经发现了南望在跟着他,所以让他回去了。」徐半枫看向林向阳,却见他一脸严肃一言不发。 半晌,林向阳才开口道:「这话好像跟老闆娘的话有些出入。」 徐半枫愣了愣,随即有些揶揄道:「老闆娘的意思,你领会了?」 林向阳朝他看了一眼,颇有些复杂,看得徐半枫立马严肃了,道:「是,有出入。不过小孩子应当没有心思撒谎。」 林向阳接着道:「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好端端跟着几个不认识的大人出去?止离不会没有警告他们不要乱跑。」 徐半枫猜测道:「或许是认识的呢?若是认识,南望在后边看着不上前也能解释。」 林向阳点了点头,道:「既是认识,后来人怎么不见了?」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那小巷。据那男孩说,一行人便是转进了这小巷里就不见了的。这条小巷很长,密密实实几十户人家的门口整整齐齐排列着,若是想要带着人随便进入一家,或许就能做到消失。然而,此刻,整条小巷,每家每户均是闭门。 徐半枫边走边看道:「怎的没一家开着门的?氿泉镇的民风似乎没有传说中淳朴啊。」 对比街市上的热闹,这里确实是显得太冷清了,就连什么小猫小狗都没有,一条小巷活生生没有一丝生机,让人扑面而来感到一阵冷颤。 林向阳抬头看了看,道:「不像是没人住,对联也是新的。」 徐半枫上前便要敲门试试看,林向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徐半枫刚伸出手要敲门,却忽然被勐的一拉,一个踉跄差点要站不住,眼前却伸出一把剑,堪堪挡住了前边另一把剑。 徐半枫勐的反应过来,一剑出鞘退后半步。林向阳站在他身后正好见到那蒙面人从屋顶上飞身下来,将要砍上徐半枫,只他反应奇快,堪堪挡住了他。两人随即交缠起来。 徐半枫正蹙着眉要上前,忽的眼前一闪,又是从屋檐上飞出两人蒙面人! 徐半枫提剑便刺了上去。那蒙面人均是用刀,力道奇大,徐半枫剑挡上去竟觉微微颤抖,有些吃力,顿时闪了身子,知不可硬斗。 而那两个蒙面人反应也奇快,见徐半枫有些退缩之意,立马提刀砍了上来,角度掌握得无比精确,徐半枫左右夹击,一时只能飞身上了屋檐,那两个蒙面人穷追不捨,徐半枫正面迎击,不时剑锋偏击,竟是钻了两人的空子,右手往前一挑,险险就要挑开那蒙面人的面纱,那蒙面人急了,连忙出刀砍去,徐半枫抓住机会剑锋一转,直直朝那人心口刺去。 另外一人见此情景,立马上前挡住了徐半枫的剑,徐半枫低身朝那人腿上刺去,那人提刀不及看过来,徐半枫已经堪堪得手,那人大腿被偏刺一剑,顿时刀尖着地顿了一下。另一人已经反扑上来,徐半枫又是要挑开他的面纱,那人跟他交缠甚久,始终没让他得手。徐半枫见此人纠缠不休,干脆朝后边那受伤之人上手。那人连忙挡在他跟前,徐半枫得此时机,飞身上去要刺他,正这时,忽然底下跟林向阳交缠之人飞身上来,堪堪从徐半枫面前过,徐半枫剑锋一转,急急朝他刺去,那人反手一挡,却不料后边林向阳也已经追了上来,吃准时机朝那人背后一刺,那人正正接了这剑,一口鲜血顿时喷出,朝前方倒去。 那两人见此状况,料得不能再战,立马起了身要带着那人逃跑。两人怎会让他们如意?林向阳剑锋一转,乘胜追击。而徐半枫执着要揭开三人的面纱,三人却始终不让他得手,拼命也要护住脸。那人被林向阳刺中左肩,回手甩出大刀,林向阳来不及躲闪,只徐半枫剑飞出将刀身刺偏,这才险险躲过。 两人刚刚踹了口气,那三人吃准时机要逃,林向阳和徐半枫立马追了上去,五人在屋顶上追逐,那三人左转右转,竟是快要转到了街市上边,徐半枫心道不妙,若是到了人多的地方,怕是要引起恐慌,连忙拉住林向阳,道:「算了,让他们走。」 林向阳皱着眉很是不快,道:「氿泉镇居然有心怀不轨的人!」 徐半枫嘆了口气,道:「不过是个镇子,就连明枭城都有敢放毒的人。」 两人跳下了屋顶,徐半枫道:「看来,应该就是为了李明嫣一事来的。」 林向阳怒极反笑道:「胆子真大。」 「外边这么大动静都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看来,这巷子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徐半枫走回之前要敲门的那户人家,道,「怕就是这家。」 他收起剑,一脚便要朝那门上踹去,林向阳忽的上前按住了他,道:「我来。」 说罢,一脚强有力地踹上了门,那门立即砰的一声被踹开了,两人立即沖了进去,四面皆有房间,两人对视一眼,徐半枫笑了出来,道:「应该是跑了。」 林向阳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说罢,他冲进东边的房间,一打开,果然已经没了人的踪影。徐半枫站在庭院中央道:「也可能不是这家,不过是转移我们注意力罢了。」 两人将四个房间看了个遍,已经人去楼空。 「调虎离山。」 林向阳下了个结论。 徐半枫笑道:「没那么好的运气,我们一上来就找到了他们老巢。我看这里每户人家都有问题。」
第119页 林向阳道:「这么看来已经很明显了,定是在这里的时候,被拐走了。」 徐半枫摇摇头,道:「那么,南望怎么解释?那孩子是跟到了这里?」 林向阳直视他,话锋一转道:「或许,我们一直在被监视。不然,为何我们一来这里便被盯住了。」 徐半枫愣了愣,道:「那孩子有问题?」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林向阳道:「看来,有些复杂。」 徐半枫道:「只怕是,我们被卷进去了。」 林向阳冷笑道:「卷进哪里?洛歌和钟笑他们两个在豫州到底发现了什么?这两个人又到底是什么来歷?他们没有说过,一回来就往虎峰镇去了。你道,他们都遇见了什么?」 徐半枫半晌不语,转身道:「能遇见什么?」 他们回到方才遇见孩子们的地方,却见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徐半枫转身看向林向阳,笑道:「再要找他们,就很难了。」 林向阳看看天色,道:「或许只是回家吃饭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要往七台山去。 徐半枫要见南望,林向阳跟着进了屋子。南望还是那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徐半枫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跟着嫣嫣?跟到哪里了?」 南望这才抬眼,答道:「跟了一段路,嫣嫣叫我回去。」 徐半枫问道:「是在哪里?还记得吗?」 南望目光涣散了片刻,才答道:「好像是燕子巷附近。」 徐半枫点了点头,道:「是没进燕子巷吧?还是进去了?」 南望摇摇头,道:「没进。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嫣嫣发现了我。」 徐半枫又问道:「那你看到,嫣嫣跟着几个大人吗?」 南望歪着头想了片刻,摇摇头道:「不记得,什么大人?」 徐半枫道:「我们问了附近的男孩子,他们说看见嫣嫣跟着几个大人走,你跟在后边,是这样吗?」 南望顿时露出惊讶的深情,随即颇有些激动道:「我不知道嫣嫣跟着谁啊,不然我肯定要阻止她的!是不是那些大人把嫣嫣带走的!」 徐半枫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我们在查,你不要激动。」 两人出了屋子,徐半枫问道:「怎么样?」 林向阳看向他,道:「要么那些人很隐蔽,要么是那孩子看错了。」 徐半枫道:「孩子们的观察力挺强的,倒不一定是看错了。我有些疑问,南望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林向阳跟他对视,忽的皱起了眉。 第58章 花明(九) 「师兄,你觉得南望怎样?」 洛介宁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林向阳,道,「我道李明嫣一事不简单,果真是不简单。」 那日之后,两人再去氿泉镇那燕子巷,却再没见到有人来劫杀。听官府说,那巷子似乎是当地一些有钱人家专门买下来供租户租用的,大抵是长期客栈的意思,只不过这里的房东大多又是在外边不回来,这些房子都是交给当地一个颇有名望的男人在管,因而显得萧索。 洛介宁在七台山呆了这么多年,那个时候还没有听说过租户一事,且问起林向阳,他也只道头一回听说。而在氿泉镇里边出现刺客一事,洛介宁倒是新奇了。在多年前的氿泉镇经常能见到各派的人,却也没有出现刺杀玄天楼门生的情况。只洛介宁惊奇,这些人居然是用刀。 「南望此人,到底是何人?」 洛介宁望着他笑了一会儿,刚要揭开谜底,谁知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是掌门的孩子。」 洛介宁听到这个声音也没有回头,倒是好好欣赏了一番那林向阳的神色。只见他有剎那间的失神,随即往那声音出处看去,眼中迷离了一会儿,随即清明。他们的掌门连伴都没有,这话一出,若不是嘲讽掌门,便一定是有据可循的了。 「你说是掌门的孩子?」林向阳显然是二百分的惊诧,那声音的主人站定在洛介宁身后,道:「是也。」 随行而来的还有徐半枫,只对林向阳道:「我也是方才听止离说起这个。」 洛介宁这才一下子跳了起来,转过歌神面向钟止离,笑嘻嘻道:「你来啦。」 钟止离朝他点了点头,道:「路上正好遇见了师兄。一道过来了。」 徐半枫道:「嫣嫣那事,我们即便是去了几日,依然没有收穫。只南望和那老闆娘以及那些孩子的说辞出入较大,我们又不知该相信谁,因而一直犹豫。」 洛介宁道:「那老闆娘我见过,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应该还没有到说胡话的地步。不过,像这种阅歷深厚的女人,一般很是看不透的。」 说最后一句时,洛介宁唇边漾起诡异的微笑,看着钟止离的眼神里闪着莫名亢奋的光。钟止离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背,忙转移了视线。 林向阳道:「南望到底是何时被李明嫣发现,因而回了客栈?若是在燕子巷之前,那还好,若是之后,怕是进了巷子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不好说。那孩子只道是转过一个巷子之后便不见了,那到底是进没进?」 洛介宁笑道:「他们说的模稜两可,说明谁也不可信。」 钟止离道:「那些大人,若是南望熟悉的人,不会不上去打招唿。说明便是不熟的人。」 徐半枫转向钟止离,问道:「你们去豫州所见,能否详细跟我们说一说?」
第120页 钟止离和洛介宁对视一眼,洛介宁随即退后了几步,笑道:「止离兄跟你们说说便是了,我先去瞧瞧那孩子吧!」说罢便一咕噜跑了。 在这种时刻,若是留在原地,怕是扰了人家清净,洛介宁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口舌不会用在重复某一件事情上边。他一路回了房间,这才见了那南望。 相比于之前见到他,南望精神已经恢復得不错了,只是瘦了些许。一见到洛介宁,立马上来问道:「钟哥哥回来了吗?」 洛介宁颇有些不满道:「回来了。」 南望见他抱着胸斜着眼,忽的没来由缩了一下,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掌门啊?」 洛介宁忽的愣了一下,随即笑问:「你想什么时候去见?」 他们把他带来认亲,谁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到现在还没有兑现承诺,洛介宁心虚了一会儿,只能以笑掩饰尴尬。谁知南望坚定道:「现在就去吧。」 洛介宁哈哈道:「掌门现在正烦着那无尘轩下毒之事,而且又失踪了一个嫣嫣,我怕是抽不出空来,就方才我们见他都等了很久。要不然,等你钟哥哥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 南望一听到钟止离,心便静下来不少,点点头道:「好。」 洛介宁把他忽悠过去了,刚要松一口气,却见房门忽的被推开了,洛介宁转头一看,那杨天明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框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出、出事了!」 洛介宁心头一颤,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杨天明这才直起腰,看了一眼南望,这才看着他轻声道:「下边有人上来报,发现尸体了。」 洛介宁按捺住心头的不安,小心翼翼问道:「谁的尸体?」 杨天明眼神极其复杂,轻声道:「一个女孩子。」 洛介宁和钟止离两人只将此事告知了林向阳和徐半枫,想必这两人将这消息透露出去给那三人了,此时那李明嫣失踪一事又是他们给推上来的,谁不会将两件事关联在一块儿? 洛介宁直愣愣了半晌,随即沉声问道:「钟笑知道了吗?」 杨天明道:「倾文说去了。」 「好。」洛介宁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其事的南望,道,「你好好呆在这里,我出去一下。」 南望呆呆应了一声「好」,洛介宁立马跟着杨天明出去了。 「尸体在哪里发现的?谁发现的?」 杨天明毫不含煳道:「报案的人说见过这个姑娘,是从山上下来的,以为是门生,所以连忙上来了。至于在哪里发现的,他没说清楚,只道等着几位去看看。」 两人穿过了中场,正好跟那边赶来的钟止离林向阳和徐半枫汇合。洛介宁看了一眼,三人表情都不算轻松。李明嫣失踪一直找不到人,他心底隐隐有一种猜测。直到现在,终于印证了。只不过,谁那么狠心,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并且,又是为何事,要对一个小姑娘动手?! 洛介宁心底愈加烦躁。他觉得,自重生回来,他似乎就没有遇见过一件顺心的事。连带着钟止离也是。重重迷雾掩了前方方向,直到李明嫣也没了,洛介宁只觉身心俱疲。 那来报案的是个船夫,身上还披着一件蓑衣,蓑衣上边沾满了水珠,像是方才便从水里出来的。这时候七台山下着小雨,也不至于湿成这样。洛介宁一看,便知缘由。 那船夫神色异常,张着嘴一直抖个不停,见了一群人赶过来,更加是神色紧张,倒像是不是他发现了尸体,而是他杀了人被抓了一般。钟止离奇怪地看向他,洛介宁在边上轻声道:「见识短浅,没见过尸体罢了。」 钟止离瞥了他一眼,却见那洛介宁没了往日的神色,蹙着眉,就连动作都缓慢了许多,一双眼睛半睁不睁,本是看着那船夫,见钟止离看着他,随即又转过头正正对上他的双眼。钟止离看到,那双原本无彩的眸子,一对上他,立马变得精神起来,就连眼底都含上了笑意。 钟止离忽觉此人真是变化多端,又不知怎的不愿意去看那双眸子,缓缓移开了目光。 船夫喘着粗气,道:「几位公子,我老人家一辈子划船,从没见过那死了的人还在河中央的,真是折煞我了,怪不得我如此失礼……」 林向阳顾自打断了他的自述,道:「老人家,带我们去看看。」 「唉唉。」船夫一边应了,一边朝前带路,嘴里还碎碎念着,「是个姑娘啊。多好的姑娘啊。怎的就这么没了。可真是吓我一跳。谁做的丧尽天良的事,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本这个时候,洛介宁都要上去搭上几句话,钟止离侧头看他,却见那洛介宁像是失了魂般,眼神目空一切,愣愣地跟着那船夫后边走路,一句话都不说。这个样子把钟止离吓了一跳,连忙轻声在他身边问了一句:「怎的了?」 谁知,那洛介宁却像是充耳不闻般,就连眼神都没有飘过来。钟止离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倒是方才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看向他时,他冷漠地移开了眼。可倒是此时他已然顾不上那么多,若真的是李明嫣,恐怕事情要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船夫将一行人带出了玄天楼,前边便是那条隔了氿泉镇和玄天楼的长河。那河没的名字,只一直蜿蜒缠绕进了玄天楼中场前边,汇聚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湖泊,取名为临酒湖。这条河同时也是贯穿氿泉镇的一条重要河流,氿泉镇的村民都是靠这条河为生。
第121页 船夫将一行人带着沿着那河往前走。此时是秋天,那河水已经到了最低线,却依然深不见底。若是贸然下去游泳,溺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几乎快要进村子了,那船夫倏地停了下来,指着前边站着很多人的地方,叫了起来:「就是那里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向那里。已经有围观的人群了。河不算宽,就在河岸边上,一抹粉红在河水里边若隐若现。来人凑上前,均屏住了唿吸。 青蓝色的湖水被异物漾起了层层涟漪,湖面已算平静,偶尔有风吹过,湖岸边上那具尸体便随着一起轻轻摇晃。长长的黑髮犹如藻荇般在水里安静得舞动着,女孩面朝湖底,粉红色藕裙紧紧地贴在身上,映衬着女孩瘦小的身体。 而站在岸上的人们原本在议论着,见了几位玄天楼的门生来此,立马噤若寒蝉,自动退出了一块地方让他们前来。 一行人面色沉重,只那船夫接到命令捞人上来,这才打破了沉默。船夫上了船,从后边将女孩一把抱起,正那时,站在岸上的人们都看见那女孩的模样—— 她面色惨白,长时间浸在水里,皮肤已经水肿得吓人,人们低声惊唿,这样的情景,生活在氿泉镇的人们很少见。 「是溺死的吧?」 「看那样子,多半是了。」 钟止离看着那船夫将女孩的尸体送到岸上,眉头皱得更紧了。身旁就连徐半枫都安安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只那洛介宁,像是又吸回了精气神,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上前朝那船夫问道:「老人家,听您方才的话,您是说谁会遭天谴啊?还是说,老人家一看就知道这女孩是被谁迫害至此的?」 第59章 戾风(一) 船夫听他带着逼问的口气,只摇摇头,颇有些无奈道:「我日日在此摆渡,可从来没见过这个孩子。若是失足溺水,总不可能是大半夜吧?」 洛介宁接着笑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从河上游飘过来的呢?」 旁边有人出声了:「那我们也该看到的!」 是了,若是不小心溺水,最起码唿救声也该被附近的人听到。这河周围便零零散散住着一些人家。况且,河上边常年有船夫来往。 三人从后边上前来,均细细在观察那具尸体。只洛介宁忽的抽出拂光,走上前去。旁边围观的人看他这模样,倒以为他是要做什么,一一在倒吸冷气。洛介宁伸出剑,就要将姑娘前襟挑开,那杨天明忽的上前道:「师弟你做什么呢!」 洛介宁动作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止,林向阳在后边咳了一声,道:「莫要丢人。」 洛介宁的动作倏地一顿,转头朝林向阳一笑,立马收起了剑。钟止离却是微诧,以这洛介宁的性子,因是不会听他的才是,怎的忽然就停住了? 洛介宁蹲下身,绕到姑娘后边,低头看了一眼那姑娘的脖子—— 后颈处有半圈淡紫色的痕,看着,倒像是被勒出来的。洛介宁总觉眼熟,想了半晌,终是想起来了。 徐半枫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洛介宁指着姑娘白皙的脖颈处,道:「你看,像不像是被绳子勒的?」 众人均聚集到他身边看,那南倾文道:「莫不是被绳子勒死的,之后被抛到河里来?」 洛介宁看向他身边的钟止离,轻声在他耳边道:「你看,并不像是很粗的绳子。」 钟止离点了点头,又听得他道:「而且这痕迹只有半圈。」 钟止离望向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洛介宁起身笑道:「我觉得还是要叫仵作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死的比较好。我们妄自猜测都是枉然。」 船夫在一边嘆息道:「可怜了这么一个美貌的姑娘啊。」 徐半枫道:「此事,先不要告与南望。」 洛介宁的视线胶着在姑娘身上半晌,心底的疑惑却是愈发大了。姑娘身上那件藕裙竟是干干净净,无一点污点。按理来说,失踪了几日的小姑娘,怎么也不会这么注意自己的服侍如何。况且,从这姑娘的体型和面容来看,倒不像是饿了几日的模样。 洛介宁围着姑娘走了一圈,那杨天明已经去官府报案了,南倾文也已经回七台山告与掌门,此刻他一转眼,便见那钟止离正直直盯着他,顿时觉得有些新奇,走到他身边莞尔道:「你看我做什么?」 钟止离只摇摇头,边上徐半枫却笑道:「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林向阳叫了几人帮忙把尸体运到官府去,洛介宁便要跟着一起去听结果,钟止离犹豫了片刻,也跟着一道去了。只路上,那钟止离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半晌,他没听到答话,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他,却见那洛介宁低着头正在沉思,想必是没有听见他的话,钟止离便又问了句:「你看出什么了?」 洛介宁依旧是低着头,声音有些轻道:「止离兄看出什么了?」 钟止离道:「若是要把李明嫣处理掉,那么就是那些人要再次动手,却又不想被人发现。李明嫣见过他们一次,便不能再见第二次。」 洛介宁勐的抬头看向钟止离,钟止离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莫名其妙,问道:「我说错了吗?」 洛介宁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问道:「你认为她是怎么死的?」 钟止离欲开口,洛介宁又加了句:「猜猜看。」
第122页 钟止离道:「溺死的。」 洛介宁道:「若是勒死的,一定是要从背后用绳子勒,那么痕迹一定是在前颈处。但是那痕迹是在后颈。而且,那绳子看起来挺细的。那就说明,有人在前边用绳子勒她。」 钟止离望向他片刻,道:「她带着一块玉。」 洛介宁心里倏地通明起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嘆道:「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钟止离道:「记得。一看到就想起来了。」 洛介宁难言片刻,道:「现在,那玉不见了。女孩子身上戴的一般是娘给的,谁会因为一块玉去杀一个女孩子?」 钟止离跟他对视片刻,两人终是无言。 良久,洛介宁出声道:「你记不记得,南望身上也有一块玉?」 钟止离道:「记得。」 洛介宁道:「那玉是他娘给他的,上边有缠枝梅花,我想,掌门肯定认得。」 钟止离看向他,问道:「什么意思?」 洛介宁笑道:「南望要急着认亲了,我只跟他说要跟你商量一下。不过眼下出这个事。」 两人已经到了官府,那仵作已经看过尸体了,正要向县令报告,两人连上前一齐听着。 「是溺水而死的。有几个时辰了,大抵是昨夜里溺死的。不过我发现她后颈有半圈勒痕,应该是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被强行扯下来了。」 洛介宁在一边静静听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梨花木的桌面上。县令听完说辞,问道:「这女孩,岂不是前几日失踪的那孩子?」 钟止离道:「正是。」 县令张着嘴惊讶半天,才道:「谁这么狠心?」 洛介宁忽的抬头冷笑道:「我倒是奇怪,谁这么狠心?你们官府就是这么当差的?连氿泉镇这种在玄天楼眼皮底下的镇子都能进来刺客!还不知不觉把这么小的孩子弄死了!」 县令虽看这人面上不熟,也没穿着玄天楼的门派服,但身边坐了一个钟止离,不免要心底发憷,连忙赔笑道:「是我们管理不严……」 「一句不严就可以带过了?」洛介宁沉着眸子道,「那姑娘是她爹用命换来的!你们一句管理不严就这么有用?!」 「洛歌。」 钟止离按住他轻微颤抖的手,把他拉起来道,「我们先回去。」 随即,他朝那吓得不轻的县令和仵作微微点头,道,「我们先告辞了。」 说罢,把依旧沉着脸的洛介宁给拉出去了。他总算是明白了,先前那洛介宁为何精神不对。因为李明嫣,他们在豫州遇见了蓝暮林,引发了之后一连串的事情,蓝暮林救南望,铁棍李救李明嫣,这一切,都紧紧系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小姑娘是找出下毒之人的关键,或许,在虎峰镇发现她会倭国话的时候,就有人暗中盯上了她。 如今,小姑娘也不在了,所有的线索完全断开了。就连带着铁棍李最后寄予的希望,也一併烟消云散。他们答应了铁棍李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结果呢。 洛介宁被他拉出了官府,只嘆了口气,无奈道:「你拉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他。」 钟止离看着他道:「自无尘轩当道以来,氿泉镇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不是官府想清除掉就可以清除掉的,他们也无奈,我们也无奈。」 洛介宁轻声道:「我当然知道。」 钟止离看着他半晌无言,洛介宁朝他一笑,提步道:「走吧,不是要回去吗?」 钟止离跟在他身边,不久又听得他道:「我以前听人说过,学会一身本事,要么是称霸江湖,要么是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想活得如蝼蚁,与其寄希望于草菅人命的朝廷,不如自己去变强,强到别人不敢动你。但是你在变强的时候,别人也在变强啊。」 说罢,他抬眼看向钟止离,笑道:「小姑娘有什么错呢,她被人下毒,碰巧看到了那些人的样子,就要为此背负这么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可是,我又为何要来此?上辈子我也没错杀好人,活得逍遥自在,死了也就死了,又为何要卷进这么多破事里边来?」 钟止离眸底升起一股情绪,手指在袖内微微蜷起,又听得他道:「我本不该到现在这个年纪还在讨论世道有多么的不公,但是啊,我心有愧疚啊。」 说罢,他便闭口再不言。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听得钟止离道:「朝廷已经管不了六派,江湖上的那么多不参与六派的人,过得未必就好。玄天楼的没落,本身也有很大的原因。」 洛介宁双手枕在后脑勺,笑道:「是啊,不过,谁知道南承书有没有要崛起的意思呢。」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又出现了长久的沉默。一直到七台山,两人再不言。只两人进了大门,洛介宁忽的伸手扯住了钟止离的袖子,凑近他笑吟吟道:「我知道你想安慰我。谢谢你。」 钟止离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虽是细微,洛介宁却从他眼眸中看出了欢愉,顿时被感动得一塌煳涂,一把便上去抱住了人家忍忍忍不住道:「钟笑我真是快爱死你了!」 霎时,洛介宁便感觉到怀中人僵硬的身体,顿时从欢喜中唤回理智,连忙道歉道:「对不住,我口不择言。」 两人相对片刻,洛介宁心跳越来越快,只怕是钟止离生气了,又加了句道:「我胡说呢。」 钟止离轻声道:「走吧。」
第123页 洛介宁连忙跟上他,再不敢造次。他心底却在忖度,再这么下去,他真的要在他面前失控了。今日只是抱了人家,说不定下次就要撕他衣服了。洛介宁越想越觉得后怕,连忙摇了摇头,心中默念,□□。 第60章 戾风(二) 两人回了七台山,那林向阳和徐半枫已经将此事告知了掌门,三人正等着两人回来将情况汇报。洛介宁跟在钟止离后边进了书房,听得钟止离淡声道:「李明嫣是溺死。」 结论一下,林向阳开口道:「失踪几日便是溺死在河里,不蹊跷吗?」 「是蹊跷。」钟止离道,「不止这个蹊跷,她丢了的那块玉也蹊跷。」 「玉?」南承书疑惑问道,「什么玉?」 洛介宁看了钟止离一眼,解释道:「那玉是她随身戴着的。」 徐半枫恍然道:「怪不得会有那个痕迹。」 林向阳皱着眉问道:「那玉有什么奥秘?还是贪财?」 洛介宁笑道:「贪财是没错,那么,为何连人都要杀死?」 南承书问道:「你们确定是有人背后做动作?」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只洛介宁道:「若是自己乱跑,不至于几日都见不着人,还最后是溺死的。对了,仵作道,那,李明嫣是半夜溺死的,在水里泡着,今早才被发现的。」 南承书转向林向阳,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林向阳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从现在看来,必是在燕子巷被劫走了,之后一直关押着。到昨日夜里抛进河里。」 洛介宁道:「我们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对嫣嫣出手。从豫州回来之后她一直跟我们待在一起,从虎峰镇回来之后我们虽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是我只想氿泉镇或许是个安全的地方,只没料到会出现这事。」 钟止离看他气数不对,默默伸出手按在他背上,轻轻抚了抚。洛介宁只将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他,只觉几个时辰前自己做的那事又回了自己身上,顿时心底漾起一股暖意,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柔了起来。 「之前在虎峰镇知道那孩子会倭国话的时候,就有人将所有的倭国人全部杀光了。我那个时候,其实就应该反应过来,李明嫣是个重要的人了。」洛介宁有些失落,只钟止离看得出来,他是极力掩饰了。 南承书道:「不怪你。是有人背后做鬼,我们是预料不到的。」 徐半枫道:「嫣嫣这事,怕不是现在能告诉南望。」 钟止离道:「再等一段时间吧。」 两人前后出了书房,洛介宁跟在钟止离的后边,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转头一看林向阳和徐半枫已经走远了,这才上去在他身边道:「只怕,所有的人,都是同一批人。」 「同一批人?」钟止离望向他,问道,「依据呢?」 「直觉。」洛介宁伸手拽住了钟止离的腰带,攥在手里慢慢摩挲,道,「我看东西很准的。就是看人,有些瞎。」 钟止离顺口接了句:「看谁?」接完后,他也愣住了,洛介宁只笑嘻嘻道:「你说谁?」 钟止离很快把话题转回来,问道:「和下毒是一批人?」 洛介宁随意道:「这个不知道。」随即又凑近了他几分,道,「李明嫣只是开头。你想想看。」 他忽的抬眼跟他直视,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那块玉,你觉得那些人只是贪财?不是吧。李明嫣虽然是个重要的线索,把她杀了,还顺走了一块玉?」 钟止离定定看向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洛介宁莞尔,笑出声,低下头,道:「你这么聪明。」 钟止离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是道:「不置评论。」 「好一个不置评论。」洛介宁松开他的腰带,笑道,「现在,你去跟南望谈谈,到底何时去认他的爹吧。」 钟止离问道:「你道何时?」 洛介宁反问道:「现在无尘轩下毒那事还没有处理,现在李明嫣又没了,你道何时?」 钟止离深深看他一眼,忽的露出一个浅笑,道:「你道何时就何时。」 洛介宁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拉着人家腰带问道:「怎的了,为何听我的?」 钟止离只不语。洛介宁围着他转了两圈,低声道:「最多两日,无尘轩就要过来找茬。」 果真如他所说,两日过去,无尘轩便公开放话,山城镇已经不剩下几个活人了,要玄天楼给出一个说法。 南承书召集几个门生开会,这中间自然是有钟止离的,洛介宁只跟南望呆在房间里等他们开会完。洛介宁一向是跟南望合不来,只这次,南望开口问道:「哥哥,嫣嫣是不是回不来了?」 他们都向南望隐瞒了李明嫣一事,那官府见了李明嫣的尸体,也只能是说溺死,毕竟确实是溺死的,而那些作案的人,必定是逃之夭夭,想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氿泉镇流动人口非常大,而又没有人见过拐走李明嫣的人,在加上,那日刺杀林向阳和徐半枫的蒙面人终究是被他们逃了。 洛介宁只觉隐隐不妙,只道:「还在找呢。说什么傻话。」 南望却倏地眼圈红了,拉着他道:「可是,都这么多天了,找得到吗?都是我的错,不是我那天没拉住她,她就不会跑了。」 洛介宁看了他半晌,随即嘆口气道:「你别多想,不是你的错。」
第124页 如今人已经没了,再问她出去的动机,已经没有意思了。洛介宁深知,李明嫣本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孩,能掺和到这事里边来,完全是那毒药。若那些人没有给她下毒,接下来,他们也不会遇上铁棍李。蓝暮林,或许还不会死。 等等! 洛介宁心底勐地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唿之欲出。他蹙着眉,心里暗暗道,那李明嫣,为何会被下毒?且,那李明嫣岂不是中毒第一人? 他脑子里快速回放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却是一团混乱,什么都联繫不起来。当初那铁棍李是为了给女儿解毒才到了豫州,想找那些人拿解药。但是最后却被那下毒之人所伤,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女儿去九明山。 豫州一事所有的疑点纷纷涌上他的脑海,却是一时被堵住了,脑中纷杂万千。忽的,一个场景匆匆闪过,是那个抽屉,那个没有落灰的抽屉。 南望看那洛介宁良久不语,不禁问道:「哥哥,你在想什么?」 洛介宁忽而转向他,看着他的双眸里闪着莫名的光,看得南望有些退缩,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洛介宁忽的露出一个笑,道:「没什么。」 南望再不敢跟他说话,只一直等到钟止离来,南望都没敢扑上去,只弱弱叫了一句:「钟哥哥。」 钟止离一进来便看到两人沉默着对坐,气氛很是诡异,问道:「你俩做什么呢?」 洛介宁起身问道:「怎么样?」 钟止离道:「如你所说。无尘轩将责任推给我们身上。」 「这不就是要的反应吗。」洛介宁笑得风流道,「解药一来,那老头自然该退场了,所有的事,我们来担着。」 钟止离看着他不语,只见那洛介宁又回头朝着那南望笑,心底隐隐觉得不妙,却没有上前。只听得那洛介宁道:「看来现在也没什么要隐瞒的了,嫣嫣确实已经死了。」 只话音刚落,钟止离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南望已经呆呆地愣住了,洛介宁转过身,钟止离见他却完全没有说笑的神情,他蹙着眉,面上阴沉,一脸煞气。钟止离也愣住了,愣愣地站在远处,眼见他勐的推开门大步出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那一刻,南望转而看向钟止离,问道:「钟哥哥,是真的吗?」 钟止离没来由觉得一阵烦躁,只应了一句,便要出去追洛介宁。门一开,却见那洛介宁已经不见踪影了。只短短的功夫,人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南望在后边也要追上去,等钟止离的身影消失在门框后,他跑出去一看,钟止离也不见了踪影。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方才那个消息,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只呆呆地坐下来,望着窗外出神。 钟止离最终在换骨泉找到了他。 洛介宁背对着他,泉内波光粼粼,眼见泉底的鱼虾自在游着。钟止离远远站着,缓缓走近了,才出声道:「洛歌。」 洛介宁转过身,脸上没了方才的阴霾,又是一副笑脸,对着他道:「你竟然出来追我啦。」 钟止离没理他的笑话,只道:「这不是你的错。」 洛介宁笑道:「自然不是我的错,要错,你也一起错。」 钟止离欲问又止,终是嘆息道:「你最近,很不对劲。」 洛介宁笑意更深道:「钟哥哥在关心我吗?」 钟止离踱步过去跟他并肩,问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但是能猜到几分。」 「哦?」洛介宁凑在他身边,问道,「那你猜,我在想什么?」 钟止离望向他,眼神有些闪烁。洛介宁一手搭在他肩上,望着前方有些随意道:「你莫不是跟我心灵相通吧?还是说,」他顿了一下,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揶揄道,「你该不会是听了我的梦话吧?」 钟止离见招拆招:「我每日与你同寝,也没听见什么。」 洛介宁剑调戏不成,干脆换回正常的样子,道:「我猜,接下来,掌门应该是要态度很强硬地回击了。毕竟,把柄在那里。」 钟止离道:「若你说的把柄是无尘轩的剑谱图,那么,掌门并不会那么快地暴露自己。」 「你说的是。」洛介宁蹲下身,伸出手在水里捞了一把,道,「不过,南承书有几斤几两,我虽不清楚,但是我想,唐玄同是很清楚的。至于那块令符,我倒是很想知道,现在在他手里还有什么用。」 「唐玄同一直想逼掌门拿出令符。」 「那么便是了。」洛介宁随手捞起一条鱼,又将它放回原处,道,「令符还在,唐玄同也就是按耐不住了吓吓我们罢了。以玄天楼现在的样子,你觉得还不能回击?」 钟止离也跟着蹲下身,问道:「什么样子?」 洛介宁看他凑过来问,两人相距极近,几乎连气息的温热都能感受到,顿时脑子放空,愣愣地看着他不语了。钟止离倒是奇怪,又问道:「什么样子?」 洛介宁勐的反应过来,这才哈哈道:「你道是什么样子?」 钟止离看着他良久,终是道:「你不需想太多。」 洛介宁听闻此言一愣,随即低下头勾起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存稿用完了……我要裸奔了……所以,以后更新还是会在19:00左右,只是左右…… 第61章 戾风(三) 两人在换骨泉前蹲了一会儿,洛介宁忍忍忍忍忍不住还是问道:「唐玄同说什么?」
第125页 钟止离这才慢悠悠开口道:「他们以为,若是有内奸放毒,必然会是最后剩下的那一个。所以,他们在等最后活下来的人。」 洛介宁毫无形象笑了,道:「那,要是全死了怎么办?」 钟止离望向他,道:「那么,便是门派中的人。」 洛介宁道:「所以,他怀疑是我们在他们那边安插了卧底?还有可能安插在他们门生里边?」他笑了笑,道,「恕我直言,我觉得南承书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气魄。」 钟止离抬头问他:「那你认为,谁有这个本事和气魄?」 洛介宁回以一笑,道:「自然是背后做鬼的那些人。」 两人随即又是沉默片刻,洛介宁道:「你去看看南望吧。」 钟止离点了点头,便要起身。谁知他刚站起身,眼前忽的一黑,竟是连站都站不住了,直直往泉里倒去。洛介宁纵是眼疾手快,等他反应过来,钟止离已经栽了进去。 洛介宁被他吓了一跳,这个天气,泉水冰凉刺骨,怕是要得风寒的。他连忙也跟着跳了下去,一把圈住钟止离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钟止离被冷水一冲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洛介宁过分焦急的脸,倒是有些笑意,按着他道:「我没事。不过是蹲久了。」 洛介宁跟着跳了下来,本身是担心钟止离,现在才勐然惊觉那泉中水实在是刺骨,虽他穿得多,但是现在已经全身湿透,冻得有些瑟瑟发抖,抱得钟止离更紧了,直道:「好冷好冷……」 钟止离顺着他,两人一起跳了上去,一阵冷风颳过,钟止离也脸色苍白。洛介宁催着他道:「回去换衣服换衣服。」 两人回去换了衣服,钟止离这才去见南望。被洛介宁那么一点醒,只不知南望会怎么想。洛介宁却是一脸悠闲地便磕着瓜子边跟那杨天明聊着天。 南倾文一进来,见了两人,问道:「师弟怎么还有空在这里闲聊?」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说起来惭愧,不过确实是没事做了。」 南倾文问道:「嫣嫣那事,就这么结了?」 洛介宁撑着头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不这么结了,还能找出什么呢?」 杨天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这是何意?难道就找不到害嫣嫣死的人?还有,你说清楚了,上次,为何你们都不说话,就我问能不能找到那解毒老头的时候。」 洛介宁不觉惊奇,这人竟然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事,也算得上走心了。只南倾文道:「若一直这么消沉,人家岂不是把我们当软柿子捏?」 「哦?」洛介宁颇为诧异,望向他问道,「你可得说清楚了,谁把我们当软柿子捏?你道是唐玄同,还是另有所指?」 南倾文一直语塞,只杨天明插嘴道:「怎又说到唐玄同去了?」 洛介宁笑道:「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嘛。」 杨天明更是一头雾水,问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说你。」洛介宁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南倾文道,「掌门开会你也去了对吧?无尘轩等着抓最后一个人。若是等不到,你猜结果会是什么?」 南倾文忖度片刻,试探道:「岂不是,怪到我们头上?」 洛介宁别有深意一笑,道:「怪到我们头上,一开始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你想想看,一个小小的山城镇,都是养在无尘轩眼皮子底下的人,能出什么内奸卧底?怕就怕在,整件事情都是在栽赃陷害罢了。」 南倾文幡然起身,问道:「这是何意?」 洛介宁道:「豫州下毒一事,没查出来是何人下毒,而我跟钟笑去兖州恰巧遇上了那解毒老头。一拿到解药,那边无尘轩就中毒。之后,李明嫣被杀。山城镇控制得紧,但是氿泉镇可是鱼龙混杂。你想想看,莫不是贼喊抓贼?」 南倾文皱紧了眉头,气愤道:「他们仅仅是为了一个罪名,岂不是连一个镇子的人都可以放弃?」 洛介宁笑出了声:「江湖上,死于无辜的人多得是,谁为他们正名过?」 杨天明在一边道:「若是此,无尘轩未免也太不要脸了罢!」 「诶!」洛介宁朝他一摆手,道,「可别这么说。不择手段,有的时候就是一种策略。」 只南倾文问道:「对了,师兄曾经说,追杀他的人都是用刀的,这怎么解释?」 洛介宁心底隐隐觉得不妙,此事是他拜託二位师兄去查,没料到这南倾文竟然也知道个中细节,莫不是走漏了风声。只道:「追杀李明嫣爹的人,也是用刀。」 「怪不得!」杨天明唿出了一口气,道,「看来,他们杀了爹之后,连女儿都不放过!」 「现在下结论未免过早。」洛介宁磕磕白瓷杯的沿口,道,「李明嫣他爹还说过,下毒的人里边有玄天楼的人呢。现在搞一套门派服实在是太容易了。」 「我们的人?」杨天明和南倾文异口同声问道。 洛介宁朝他们一挑眉,便要走了。南倾文在后边问道:「师弟,这些,你跟掌门说了吗?」 洛介宁回眸一笑道:「自然是说了的。」 他缓缓踱步到钟止离的屋子,还没进屋,便听得里边钟止离在道:「等洛哥哥来了我们再说。」 洛介宁倒是好奇,怎的两人谈话还能谈到他头上来,立马推门进屋,道:「我来啦。」
第126页 南望一见是他,这下子坐不住了,连忙道:「哥哥来了。」 洛介宁瞧过去,那南望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着实是哭过了一场的。转头看向钟止离,却见他颇有些无奈的,对他道:「南望道,要去见掌门。」 洛介宁哟了一声,笑道:「行啊。不过掌门现在不在,要晚一会儿才回来。」 他看向钟止离,道:「你们商量什么呢?见个掌门也要商量这么久?」 钟止离见他没有异议,倒也是安心了下来,只道:「听你的。」 南望一下子扑了上来,抬着头巴巴望着他,问道:「掌门会认我的吧?」 洛介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会的。先吃个晚饭,我们陪你一起去见掌门。」 「好。」 洛介宁坐在钟止离身边,只默默看了他一眼,两人算是达成共识,倒也安安静静地陪着南望吃了晚饭。洛介宁这才道:「南望,你脖子上也有一块玉,对吧。」 南望乖巧地点了点头,从衣领里边掏出那块上边刻着缠枝梅花的玉。洛介宁仔细瞧了瞧,那玉不同于李明嫣身上那块,明显看得出来,价值不菲。那缠枝梅花不是简简单单刻在上边,而是几滴红墨渲在玉身中间,模模煳煳有个梅花的影子,竟是美得惊艷。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收好了,或许掌门还记得这块玉。」 南望更是小心翼翼把它收到了衣领里边。洛介宁转而看向钟止离,两人一对望,竟是一时移不开眼,洛介宁着而对他一笑。 南望这时候在旁边轻声道:「哥哥,你对钟哥哥笑得好温柔啊。跟你一点都不像的。」 洛介宁差点被他说穿,面上竟是有些赧色,不耐烦道:「瞎说。」 「我……」 南望还欲言,被洛介宁打断道:「掌门这时候应该回来了。我们带他去吧。」 自来了七台山后,南望便对掌门有着莫名的敬畏感。即便是李明嫣失踪了,他上来报案,都没有直接见到南承书。只这一次,是下定了决心的。既然那南承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那么,这次的相认,恐怕会简单得多。 在蓝暮林的回忆里,南望被指认出是南承书的儿子时,南望的外公已经将南望交託给了蓝暮林。但是如今,蓝暮林不在了,洛介宁和钟止离便是他能依靠的人。可是,这两人又经常不在,若是走了一两个,就没人能够照顾他。况且,那些个门生也只听说南望是豫州一事的线索人,照顾他,只不过是不想让线索断了罢了。 三人行至南承书的书房,这时候他确实已经回来了,并且正在灯下看着书。钟止离先去敲门,得到回应后,三人才终于进了书房。 南承书见到南望时,不觉微诧道:「他就是南望吧?」 「正是。」钟止离看向南望,那南望立马乖巧道:「见过掌门。」 「你见过我?」南承书似乎有些惊讶,转向钟止离问道,「你带他来见我,是李明嫣那事?」 钟止离摇头道:「不是为李明嫣那事,是为南望的身世。」 南承书微诧道:「身世?」 洛介宁在一边静静看着,看了看南承书,又看了看南望,发觉这两人果真是有些地方很相似,眉目间的神情都有些眼熟。心底不禁暗暗道,这南望,怕是以后就成了掌门的儿子,还要高他们一等的。 钟止离娓娓道来:「南望是我们在豫州遇见的,他是蓝暮林的徒弟。据蓝暮林回忆,这个孩子是没爹没娘的。但是后来,他们偶然遇见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道这个孩子正是家中女儿和一位剑客所生。」 「哦?」 南承书颇有些趣味地听着,只钟止离叫南望拿出那块玉时,他身形顿了顿。 钟止离将那玉递至眼前,道「这玉,是南望他娘留给他的,一直戴在身上。」 从洛介宁那个角度,恰巧可以看见那南承书眼里闪过的惊慌。仅仅是一瞬。 南承书抬眼看了看南望,问道:「这是你娘的?」 南望有些怯怯地躲在钟止离后边,轻声道:「是的。」 钟止离问道:「掌门,您对这块玉,有什么看法?」 南承书转而看向钟止离,铿锵道:「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钟止离得了允许,这才道:「那户人家曾说,南望的爹是当时很有名的剑客,并且,现在更是威名远扬。」 南承书眯着眼,看着钟止离,语气中竟是有了些揶揄,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这个孩子是我的吧?」 第62章 戾风(四) 不等两人说话,南承书又转向南望,问道:「你也这么认为?」 南望有些怯怯地看向钟止离,钟止离只道:「这孩子听到了长辈们谈话。」 南承书将那玉抓在手里细细摩挲,看着那缠枝梅花,眼神忽的柔和起来,就连声音都带着暖意,道:「很多年前,我见过这块玉。它的样子太别致,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记忆很深刻。」 洛介宁在一边看着,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消逝不去。听他这意思,大抵是要讲述他和那位女子的姻缘的。结果等了半晌,那南承书却只是嘆息一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钟止离和南望都等着他开口,却是不料没了后话,均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钟止离回头看了一眼洛介宁,却见他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倒是有些事外人的潇洒。
第127页 钟止离试探地叫了一声:「掌门……」 南承书这才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南望,开口道:「我以前似乎是见过你的。」 南望痴痴地看着他,倒是一脸的疑惑。那南承书又道:「十几年前,你娘带着你来过这里一次。」说罢,他又是嘆了口气,语气中竟是带着丝丝悔意,道,「只可惜,那时候,我……」 看着他欲言又止,洛介宁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心里只暗暗道,看来,这南承书当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是他自己的,因而怕不是把她连带着南望一起赶走了。从而才会导致南望他娘想不开了。只怕是,这南承书现在仍然是不承认的。作为掌门,还未婚便有了孩子,拿在面子上不会是好听的佳话。 四人均不语,一时之间,竟然产生了压抑的沉默。良久之后,南承书抬头问南望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之后的事?」 南望却是一摇头,道:「我不记得跟娘来见过你。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已经没爹没娘了。」 南承书听了此言,却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道:「可是啊,我确实见过你娘,但是,我可以确定,你不是我的孩子。」 听闻此言,南望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离谱的话,随即又望向了钟止离。钟止离面上冷静,心底也在暗暗疑惑着。只洛介宁一个人像是置身事外,冷眼看着这场景。 南承书像是倾诉般,终是道出了他的心事。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他是年少轻狂、心怀苍生的剑客。跟着当时所有心高气远的年轻人一般,他到处去做驻村的侠客。第一次,他便是在兖州做侠客。 对于驻村的侠客,人们一向是越是年轻的侠客越是不放在心上,因而这个刚刚从踏入江湖的年轻人遭到了不少的冷眼。且兖州是四个门派的中心点,若是出了一点事,各派都要派人过来瞧一瞧,他能做的,其实不过是管一管街市上的治安罢了。而那些常年摆摊的男人们都不服一个年轻人,事情很难办。 但是,他不得男人们的欢心,却是很得女人们的欢心,因得他一张俊美的脸,虏获了不少女人们的芳心。就连有的时候走在路上,都能收到女人们专门从别处给他摘来的花。 他虽是年轻,却是心高气傲,对于这些女人们的好意,他是心领了,却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心。而第一次他得到了男人们的认可,是因为一件盗窃案。 村长的印戳被盗。而就在一个月前,镇子上最大的富户被查出私卖盐,朝廷派人来抄家,接连着那人所有的土地全部空出来了,朝廷开放镇子上所有的村子争抢那几百亩土地。而几日前,就在快要交于地契盖印戳的时候,村长的戳子却被盗了。 按照前几日那么大排场的争抢土地的架势来看,谁都能够想到,盗印戳的,必定是不服的人。而在那场争抢之中,邻村的嫌疑是最大。 这个案子一提交到官府,立马便派人过来查案。而南承书作为当地驻村的侠客,自然是要参与其中的。只不过,这盗贼着实有点功夫,盗走了印戳之后,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村长的印戳就放在官府的书房里,进出官府必须要得到村长的同意,所以盗取印戳很大可能是在夜晚。而在早晨,村长和镇长一接触到,即将要在地契上盖戳的时候,这才发现,印戳没有了。 而官府午时派人过来的时候,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检查了,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况且那几日都是大雨天,留下痕迹的话,很容易被沖走。那天夜里,便是下过很大的雨,一直下到清晨才停。 作案的时间就锁定在那天夜晚,而据官府守门人说,那日戌时,村长就已经回家了,而官府里边便一个人都没有了。村长走之前是锁好了门的,守夜人守了一夜,因而想要进到书房里,便要过了这两道坎。但是据查案人表示,隔日书房的锁好好的,没有动过手的痕迹。而那两个守夜人也表示,他们一夜都没有见过有谁进来。 这么说来,只能是爬墙进来的了。官府就一个大门,里边也没有狗洞。 南承书跟着一起进了官府,但是同样,他并没有找到一丝关于盗贼的线索,反而,因他来此时间不长,还被当地的人指认为有可能盗窃的嫌疑人。幸得他居无定所,被搜了一道身之后,这才洗清了嫌疑。 而印戳一旦被盗,地契上边盖不了戳子,自然那地契就没用,那块地,也就没主了。那么,这事对谁比较有利,谁就很有可能是盗贼了。 事情的逻辑很简单,但是,盗贼是怎么拿到那戳子的,这个谜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南承书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戳子找不到,盗贼也找不到,这地契自然是盖不了。那块地大家都在抢,这边戳子一没了,各个村长又重新开始觊觎那块地,镇长只发话,道那印戳若是真的找不到,就只能重新再抢过一次了。 虽然这个案子指向明显,但是嫌疑人实在是太多,而当时的情况是,仅仅是一个戳子而已,所以各派也不愿意派人过来看看。因而此事一直耽搁着,没能找出盗贼。而那块地,自然是等过了地契上边写的时间要重新开始争抢。村长的戳子也赶时间重新做出来了。只不过,第二轮,村长并没有抢到这块地。 没有抢到这块地,村长自然是不高兴的。然而,那盗贼也不知是从人间蒸发了还是怎的,没有人找得到他。南承书作为侠客,旁观了这件事之后,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第128页 第二次的争抢,是邻村抢到了这块地。自然,第一次的争抢中,邻村便表现出好胜的信心,这一次赢了是理所当然。而最出人意料的,便是那邻村的村长在盖完了地契的第一日,便站出来发言,义正言辞道,他不会是那种叫人去偷人戳子的小人。那盗贼,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公地拍卖,受利的是管理者,跟村民没有多大关系,因而村民叫人去偷戳子的可能性很小,况且,这村子里也没有什么奇人,能够做到偷完戳子之后,什么痕迹都不留,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够拿走这么重要的东西。而南承书在这村子里也待了几月,对于邻村的村长的人品,也有所耳闻,性子直爽,干脆,但乍一看,真的不像是会找人偷东西的性子。 并且,逻辑指向明确,第二次若是谁赢了那块地,谁便是偷戳子的最大嫌疑人。那村长活了大半辈子,倒也不像是这么傻的一个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而,他偷盗的可能性很小。 那么,这便是一桩无头案了。 这块地到底有没有抢到,南承书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那个盗贼到底是谁。 他接连几日去官府查看,最后连村长见了他都烦。可是最后,依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几日的大雨,早已经把一切都沖刷得干干净净。而书房的那把锁,只有村长自己有钥匙。 南承书越想越不对劲。直到村长召开村民大会。 村子里每月都会召开一次村民大会,当然,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好谈的,朝廷里出了什么事,一直是市井巷间的饭后闲谈。朝廷里每发布了什么新条例,必定是这些老百姓们最关心的事情,因而传播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然而,有些过于机密的条例,却必须是传达给镇长,镇长再传给村长,村长再落实下来。 而这次,村长召开村民大会,便是只有一件事—— 税率又要提高了。 这自然是众生讨伐的内容,然而,那个时候,由于国家要兴修水利,国库匮乏,自然只能从老百姓身上收取一些钱财了。 还没等众人开始哀声怨道,南承书便站了出来。 「我想给大家说一说那盗贼盗取印戳的事。」 此言一出,大家自然是被他吸引去了。虽是已经过去多时,然而那案子一直没结,大家也被他吊起了胃口,静静地听着他要说话。 村长只坐在旁边,问道:「此事,找不到证据,你想说什么?」 南承书只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贼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 第63章 戾风(五) 「找到盗贼了?」 「到底是谁啊?」 众人开始叽叽喳喳乱猜一通,只村长诧异道:「你找到了?」 南承书点了点头,当即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直直指向了村长。 村长顿了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南承书底气很足,道:「只能是你自己了。」 众人也顿时安静了下来。大抵是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小辈,顿时像是开了眼界般,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好戏,也不胡乱猜疑了。 村长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道:「你道是我,可要拿出证据来。」 南承书道:「守夜人没见着有谁进出官府,且书房的锁,只有你一个人有钥匙,若不是你自己拿走了印戳,还能有谁?」 这时候,后边一个声音传来:「村长自己偷走自己的印戳,这你要怎么解释啊?」 南承书耸耸肩,道:「这就要看他自己是怎么想了。」 村长顿时站了起身,大骂道:「一派胡言!我为何要自己偷自己的东西!」 南承书也来了气,起身道:「那么,你说,盗贼是怎么进去偷东西的!」 两人僵持不下,旁边也没人敢过来说几句话,大家都知道这人是拿剑的,虽然平时看不上他,还真的不敢惹了他,不然他使起剑来岂不是要杀人的? 两人干瞪眼一会儿,最后实在是对视不下去了,村长甩袖而去。南承书坚信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只是他自己也不知村长这么做到底是为何,拿不出一个准信来,说给人家听,人家宁愿相信跟了大半辈子的村长,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公然跟村长叫板的毛头小伙。 南承书得不到别人的信任,自己心高气傲,自然是一时难以接受的,这事过去几日,南承书恁的是好高骛远,当即就要决定不能在这个村子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只不过是浪费自己的光阴。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此村民智未开。 然而就是在他决定要走的那日,村长忽的把他叫去了官府,说是有要事商量。南承书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村长莫不是良心发现,要留着他不让他走的。岂不知这村子里没几个知道他要走的。 那村长一见了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就凭他当场指认村长是盗贼这一事,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了。只这次,南承书安安静静等他开口挽留。 村长琢磨片刻,道:「那印戳,确实是我自己偷的。」 「啊?」 南承书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局,愣得一下子没说出话来,良久才结结巴巴起身道:「果真是你?!」 村长只咳嗽一声,示意他小点声音,又是道:「你可以去跟所有人说,确实是我,你猜的对。」
第129页 南承书又是愣了半晌,眼珠子都快要熘了出来,道:「为何?您为何……」 村长道:「不为何,国库匮乏,村库也匮乏。」 「啊?!」 南承书被如此苍白又不失尴尬的回答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嘴唇轻微颤抖着,似乎是喜悦冲上了头,劲太大了,没缓过来。只村长挥挥手道:「你去跟大伙说说,这事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是没办法,谁叫你看出来了。」 年少的南承书并没有意识到这话里到底是含了多少的水分,只知道当时的他,因为破了这桩所谓的「奇案」,好像一时之间获得了好多人的信任,就连带着村里的小孩子都喜欢跟他一起玩了。 而那苍白解释居然一致得到了村民的同情,一时之间那戳子被盗再也没有人谈起过了,谁都要给村长一个面子。此事在外传去,便是官府里养的一条狗将那戳子咬出来了,最后不知所踪。一桩奇案,就这么被结了。 自那时候起,南承书逐渐得到了村民的赏识,他也就呆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终于,那村头一枝花出现了。 南承书知道那枝花,还是因为有几个年轻男人对他态度不善,他一摸,才摸清了,原来那村头一枝花对他很有意思,几个明里暗里要追求她的男人们就醋得飞起,都跑到本尊面前去摆脸色了。南承书一看出来,自然是要亲自去见见那一枝花。虽然没有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不过这一枝花,他倒是要看看能美成啥样。 结果,他吃了个闭门羹。 人家是这么跟他说的。要见她可以,先见见爹。这明摆着是上脸了。南承书自然是不会屈尊。第一次吃了闭门羹,不会再吃第二次。 巧就巧在,那一枝花还真的被他的欲擒故纵套上了钩,人家自己主动来找他了。南承书当时是借宿,姑娘便自己跑上了门。这下,南承书那是倍儿有面,自然见了人家一面,谁知姑娘同他一般,心高气傲,还颇有些不待见他的。南承书一见便知,这小姑娘恁的是凭着自己好看,给那些男人们惯坏了。 南承书那是心怀整个苍生,见了不平就要拔剑,见了这姑娘也是要好好教育一番的,因而当即决定要让她尝尝人生道路坎坷是什么滋味。不就是冷眼相待吗,他也一样,对姑娘爱理不理。 本来一枝花就冷漠得如同天山上的一朵雪莲,这一下子碰上南承书也不说话,两人便面对面坐着,也不尴尬,你发你的呆,我走我的神。那酒楼的老闆见这两人相顾无言,倒是以为千言万语都在心中,只需要一方独处的空间,连忙叫附近的客人都换了桌子,只留下他们俩相对坐着。 那一枝花谁没见过,一双明眸只一眨,魂都要被她勾了去。只人是冷漠了点,又不喜那些个女孩子玩的东西,整天闷在家里,不大像是一下就跟人家那侠客好上了的。人都以为这两人在酝酿着什么,立即围了一张桌子小声讨论着两人,都道才子佳人配得一脸。 只这两人自己心里清楚是个什么样,人家来找他,南承书自然不能先走了不是,那一枝花不跟他讲话,人也不好主动跟她谈起点什么,毕竟他有意要教育教育她一番的。结果两人拗到暮色,一枝花实在是忍不住了,挥手重重地一拍桌子,哼了一声,起身先行离开了。 南承书见她走,立马活动活动手脚。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不动,他都有些僵硬了。围观的人见这场景,心里料着他们这是眉目传情也能传出个□□味来,不免上前劝着南承书要想开一点,毕竟女孩子好哄得很。 南承书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山和美人放在面前,他若是再早个十几年,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定是要说选个美人的。只入了师门之后,被师门洗过了一遍脑,此生只能陪伴江山左右,死了也要把骨灰撒在自己热爱的这一片土地上。 而仅仅是一枝花,南承书自认为还没有自己长得好看,即使他从一枝花的眼神里边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但是很显然,他更愿意去管一管谁家的孩子又被谁欺负了。得到了一定的修炼之后,他的人生才算是刚刚开始。 在那之后,南承书总是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偶遇一枝花,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经常见到的熟面孔。南承书自以为对这种视线暴力已经能够忽视不见了,然而那一枝花总是能够在他身边找茬,要么是妨碍他救急,要么是故意挡他路。 南承书觉得,可能是上次的教育还没有到位,没有入骨。他很想再来一次更加深刻的教育,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 太过安宁的镇子已经满足不了他,江湖上险恶,他却藏身于一个小小的镇子上,岂不是在浪费光阴缩头缩脚?正巧那时候司隶州发生了一些乱事,几个小门派在那里打了起来。南承书自然是要前往那边去看一看。 南承书本想是悄悄走的,毕竟人在这里呆了不断的时间,跟村子里的人都有感情了。结果没料到,那一枝花居然沖了过来,拉着他不放,说要一起走。 南承书自然是惊讶无比,想着这姑娘也算是有胆识,不过这份痴情他可不敢接受。一枝花硬是要留他下来喝几杯。那时候的女子,若是喝了酒,可是要被诟病的。可那一枝花竟然真的陪他喝了起来。最神奇的是,直到南承书喝醉了,那姑娘竟然一双明眸如星子般闪烁着。 第二日南承书醒来的时候,便是在客栈里。一枝花仍然坚定了信念,一定要跟他走。南承书没办法,这要是带走这个姑娘,人姑娘家人还不得砍死他。只一枝花道全部已经安妥好了,不用他操心,还催着再不走就晚了,这才两人一同动身。
第130页 人是一起走了,这南承书还是心有愧疚,毕竟这女子一看便是对他有什么意思的,而自己对她没有那么一点意思,怎的都是不妥的。只两人行至半途中,南承书一度想要劝她回去,女子却是执意不想回去。 南承书没的办法,只想着这女子不仅有些孤傲,还有些不识好歹的。 两人到了司隶州,南承书这才发现那几个小门派居然是闹着玩的,这才一口气血上涌,差点没有气死。倒是女子想得开,既然已经到了司隶州,便去吃吃喝喝看一看。洛阳城最是繁华,女子对此爱得流连忘返。倒是南承书,急得直跺脚。 两人在司隶州绕了几月,南承书几乎每日只有在傍晚才能见到女子的身影出现在客栈。只那女子忽的有一日找到他,站在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南承书跟她这么多日子也没见过她这幅表情,只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应声落下就碎了。女子不在意,只嗫嗫嚅嚅道:「那个,我跟你说件事。」 南承书连忙低身去捡碗的碎片,只听得那女子声音如蝇般道:「我…大抵是有孕了…」 第64章 戾风(六) 南承书似是早就知晓般,只点了一点头,道:「行。」 「行?」 一枝花像是没有懂他的意思,问道,「何意?」 南承书只低着头踱了几步,才道:「无碍。」 女子定定看了他半晌,问道:「何为无碍?」 南承书听了她的话倒是有些不明白了,反问道:「你若是有孕,怎的还不回去?」 女子这才点了头,道:「不用,我跟着你。」 「你还跟着我?」南承书这下子是真的惊讶,脸上的诧异毫无保留地显露了出来,道,「你怎么跟着我?我这一路上居无定所,你怎的能受着苦?即使你能受,你那孩子怎办?」 女子被他戳中软肋,立马软了下来,道:「那,我在这个地方等你?」 南承书道:「我可能不会回来。」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之情,低了低头,又抬头道:「那,我去找你。」 南承书对她的执着实在是无奈,只道:「你带着一个孩子来找我?你知道我会在哪里吗?我连我自己会在哪里都不确定,你来哪里找我?」 女子急着道:「可是我……」 「好了好了,你回家去吧,若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你一个姑娘家,也……」说到这里,南承书有些难言,斟酌完用词后,才接着道,「珍重些。」 女子急了,道:「我跟我爹娘都闹翻了,才能跟你出来,你又要我回去,我还有身孕了,怎的有脸回去?」 她一时心急,不料嘴漏了,南承书立马注意到她话里的意思,问道:「什么叫你跟你爹娘都闹翻了?你说清楚了,你不是说商量好了吗?怎的现在又是闹翻了?」 女子本是个急性子,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口难辩,急得跺脚,道:「反正我不回去!」 南承书一时也拿她没办法,置气道:「那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了!」 女子听他此言,倒也急了,一甩袖道:「不管就不管!我就不信,没了你我还活不下去了!」 说罢,女子甩门而去。这一去,南承书确是有些懊恼和悔意了,想要追出去,可刚出门,就已经不见了身影。他不知女子以前白日的时候都出去干些什么,只以为那孩子是她跟哪个男子风月留下来的种了,想到这里,他又是气上心头。那女人面上看着要跟着他一起走,确是连别人的孩子都怀上了。 他一气之下,便也没理她,料得自己不管,那男人总会出来管她。自然是忙着他的家国大事去了。 这一走,那女子果真是再没出现了。他独自一人在司隶州呆了几月后,这时候传来消息,六派开始招人了。前些年他错过了机会,这次,他抓住了机会,连忙赶去扬州。当时的无尘轩称霸一方,玄天楼招人的规模也不大,但是当地的有志人均是嚮往着玄天楼。 那个时候,玄天楼的掌门是很有名望的一位大师,师从司徒氏门下。当年还是玄天楼前掌门亲自去把他给请出来的。司徒氏一向是精通暗器,对于玄天楼的门生来说,是个补短的好机会。 这位掌门在江湖上颇得人信任,年轻的时候虽是风流成性,人过中年之后便着力于传承技艺。南承书便是崇拜此人,去了玄天楼。 南承书出的是野路子,年少的时候跟过好几个师父,最后一个出来的时候这才真正对他有一些影响。虽是路子野,他剑法却非同凡响,当时的掌门一见他,立马便将他招进了门。 南承书的性子急,脾气也不太好,又是自恃清高孤傲,跟别的门生相处总是有矛盾。又因得他是新人,因而受到了不少背后的告状。一来二去,被几个师兄轮流着欺负,脾气再大也被磨没了。几年的时间,他逐渐清楚,为人处世,还是要圆滑一些,方能得人心。 他虽是跟门生关系不好,却是独独得掌门的喜爱。那些人虽是不喜他的性子,仗着掌门,也不大敢对他做什么。掌门找他谈心那简直是如一日三餐,准时就要来的。 南承书也不知他到底有何魅力,能够让掌门对他如此器重。以至于在五年后那掌门故去,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之时,他仍旧是一脸的迷煳。
第131页 刚登上掌门之位,那些曾经看他不顺眼的门生也乖了起来,毕竟位子高人一等就是要威慑一点。可是,南承书做了掌门之后,却是一改之前的跋扈,就像是黑转性一般,变得温和了起来。 一日不见,便要刮目相看,这是对他最好的评价。或许是当时的掌门对他影响太大,亦或是他终于良心发现,觉悟了。 而就是在那年,那枝花,忽然来拜访他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跟那枝花再见的日子。令他更加惊讶的,是那枝花还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生得白白嫩嫩,看得出来他娘对他照顾有加。但是看那女子,却已然是被风霜侵蚀得憔悴有加。岁月的浸染,让她脸上没了当年那些稚气,整个人,显得更加得成熟了。 那女人只在门口被拦住了,要见掌门。南承书当时正忙着跟接见无尘轩派过来的门生,只在门口匆匆见了她一面。那女人似是有些难言,只南承书着急,两人没说几句,便要打发了人家。那女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是走了。 自那之后,这个女人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在很久之后,他偶尔会想起来一些很碎的记忆。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村花喜欢过他,还跟着他游走了一段日子。当然,他并没有讲这些作为谈资。命中注定,他这一生,便是跟风月无关。 他的这段回忆缓缓讲完,那钟止离和南望仍然听得入神。只洛介宁靠在墙上悠闲道:「掌门,你如何确定那孩子就不是你的?」 南承书摇摇头,道:「我很清楚,我跟她,没有发生过关系。」 洛介宁打断他,道:「那可不一定。掌门是否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离开那个村子之前,那晚上,你到底做了什么?」 南承书经他这么一提醒,顿时愣了一会儿。半晌才道:「确实,那时候我是喝醉了。但是,若是我做了什么,她又为何不说出来?」 洛介宁笑道:「掌门也知那女子心性高傲,如你当年一般。她又如何说得出口?亦或是,换一种想法,若是那女子故意灌醉你呢?」 钟止离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对话,道:「若掌门不以为那孩子是您的,那么,您认为是谁的?」 南承书自嘲般笑了笑,道:「在洛阳的那些日子,她日日在外,我又怎知是谁的?」 洛介宁又道:「那女子的爹终是说了,跟她好的是一名剑客。直指向您。且,当年的那个女子只以为您是负心汉,最后是投河而死,就连孩子也不要了。」 「投河?」南承书明显是被震惊,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洛介宁接着淡声问道:「掌门,这一切是因为您啊。」 钟止离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刺激掌门。然洛介宁只是对他轻轻一眨眼,在露出一个笑,倒是笑得钟止离有些无奈。只南望一直静静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南承书苦笑一声,嘆气道:「若是我的,她又为何不说。当年她来见我,为何不说?」 洛介宁这次总算是没再搭话。钟止离出声道:「缘分不够罢了。」 南承书重新看了看南望,伸出手把他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孩子,这些年,哭了你了。」 洛介宁在后边看着,唇边那抹笑意却始终淡不下去。 两人将南望送回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洛介宁只道有话要跟钟止离说,一把把他拉近了自己屋里。 已经深夜了,钟止离竟真以为洛介宁要根据方才那事发表什么看法,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他。谁知洛介宁一进屋见他正襟危坐,倒是有些好笑,道:「你坐那做什么?」 钟止离歪着头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洛介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拐人过来的藉口太敷衍了,只笑道:「我们不如去床上说?」 钟止离只阖了阖眸子,起身道:「我回去了。」 洛介宁也没拦着,只靠在门框处伸出一只脚,灯光昏暗,钟止离没看清,被他绊了一脚,直直往前方栽去。洛介宁不急不慢地伸出手一把搂住了他,声音带着笑意道:「你急什么呢?急着回去干嘛呢?南望已经睡了。」 钟止离在他怀里也没挣扎,只转头跟他直视,问道:「你是否是要留我一起睡?」 洛介宁挑了挑眉没说话。钟止离只当他是默认了,随即收脚乖乖地往床边走去。洛介宁颇有些微诧,只没动身子,依旧是懒懒地靠着看他动作。 钟止离背对着他开始解衣服,解到最后一件时,回头看了一眼洛介宁,见他仍旧是慵懒地看着,便停了动作,上床睡觉。 洛介宁见他如此,只心里暗暗道这钟笑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竟这么听他话了? 他缓缓走过去,听得钟止离出声道:「记得熄灯。」 洛介宁应了一声,熄灭了灯,一下子脱了衣服蹿上床,伸手就抱住了人,蹭了蹭,道:「你怎么啦?」 钟止离一言不发任他抱着,也无任何动作。洛介宁笑了几声,给他佛了拂耳边的碎发,问道:「我觉得你应该是有话跟我说的,说罢。」 钟止离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深夜里他的声音格外得好听,便也顿了顿,摇了摇头。 洛介宁心里明镜一般,伸出手,抓着他手,在他手上边轻轻划了几个字。随即似乎是觉得这么太麻烦,一手扒着人家肩膀,又是凑近了一些,在他耳边呢喃般道:「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
第132页 温热的气息从他耳边穿进去,钟止离轻轻颤了颤,心思有些乱了。竟是一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洛介宁还等着他回答,看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顿时心都颤了颤,抱着人开始不正常了:「哎呀!钟笑你太可爱了!」 钟止离这才缓缓地离他远点,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睡觉。 洛介宁在他背后还缓不过来,这次没有黏上人家,只将头抵着人家后颈处,唿吸着人家身上的味道,顿时幸福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死啦~! 第65章 戾风(七) 南承书终是认了南望。只这事,只洛介宁和钟止离知道了。他叫了三人过来谈了一会儿,是这样说的:「目前无尘轩还在跟我们较劲,这时候要是南望的身份一公开,他们必然要藉此大放厥词。」 洛介宁倒是无忧无虑的,只南望巴巴望着,问道:「那,就只有我们知道吗?」 南承书怕是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多了一个儿子,跟他还生分得很,只点头道:「是。」 洛介宁笑嘻嘻转移话题道:「掌门,当年那个村长,是不是故意给你放水的啊?」 南承书听他提起当年的事,倒是感慨颇多,笑道:「现在想想,或许真的是在帮我吧。那个时候,整个村子就我一个侠客驻村,年纪还那么小。」 洛介宁道:「那盗贼,自然是没找到咯。」 南承书道:「那盗贼,现在想想,或许真的是技术高超。」 洛介宁附和道:「民间有很多艺人是非常厉害的。」 钟止离问道:「掌门,您有没有再回去看过?」 洛介宁一听他这话,倒是奇怪了,这钟笑何时会说出这般话来?若不是他认识他时间太久,或许他真的以为钟笑是转了性子了。 只南承书摇了摇头道:「没有。太忙了。」 南望怯怯地听着三人谈话,倒是畏首畏尾的。洛介宁很识相地拉着钟止离出去,要留给他们一点空间。 钟止离在一边道:「只希望南望能过得好一些。」 洛介宁抱着剑走得慢悠悠,边道:「若是如此,不枉你一番苦心。」 钟止离还要说话,前边却忽然见到那杨天明南倾文常风宿三人结伴走过来。那杨天明见了洛介宁,倏地露出一个明艷的笑,大声喊道:「师弟!师弟!」 洛介宁一挑眉,见钟止离回头问他:「你何时这么受欢迎了?」 洛介宁朝他一笑,道:「没办法呀,人美嘛。」 钟止离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杨天明朝他扑了过来。南倾文在后边咂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常风宿在一边插嘴道:「师弟有的,除了师兄和拂光之外,还有什么可盗的。」 南倾文很快接话:「那就是奸。啧啧啧。」 钟止离在一边听着有些不对劲,半晌才问道:「他有什么师兄?」 常风宿立马住嘴不语了。只南倾文挂着诡谲的笑拍了拍钟止离的肩膀,道:「师兄道什么师兄。」 那边杨天明一黏上洛介宁,可把洛介宁给噁心得半死,忙一把推开了他,苦着脸道:「你干嘛!」 杨天明嘿嘿一笑,忽的从怀里掏出了个信封来,故作神秘道:「你猜是谁写来的。」 洛介宁想也不想道:「没兴趣。」 「诶~」杨天明拿着信封围着他转了两圈,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是哪个姑娘给止离师兄写的吗?」 洛介宁一听,立马看向了钟止离,却见他也是一脸疑惑,便知这人是在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一把推开他,冷漠道:「不想。」 南倾文在后边咯咯笑,钟止离也觉无趣,只要走。杨天明立马变了脸色,不耐烦地把信往洛介宁怀里一塞,闷闷道:「没意思。是姑娘写给你的行了吧!」 洛介宁倒是好奇哪个姑娘给他写信,这才看了一眼,便明了。 南倾文在一边问道:「这个白玉居士是何方人物啊?」 钟止离在一边看着,见这南倾文原来是再问他,只摇了摇头,道:「不知。」 「你怎的不知。」洛介宁一边拆开信封,一边道,「白玉居士就是段婉。那小丫头尽喜欢取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显得仙风道骨。」 杨天明咂嘴道:「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小姑娘呢。」 南倾文附和道:「就是啊,这名字应该是来源于白玉原吧?」 常风宿点头道:「怕是了。其实挺好听的。」 洛介宁匆匆扫了一眼那信,随即便撕成了碎片。 钟止离看着他动作,倒是一言不发。杨天明唿叫道:「师弟你干嘛呢!」 洛介宁边撕边道:「只能我们俩看的东西,自然是看完了要毁灭了。」 南倾文愣了愣,问道:「什么叫只能你俩能看的东西?」 洛介宁随手扬了那碎片,朝三人挑眉道:「你们不要随意挑拨我跟师兄的关系。」 「啧啧啧。」 「啧啧啧。」 「啧啧啧。」 倒是钟止离,跟他走了一段路后,才问道:「段婉说什么?」 洛介宁低着头看路,道:「无尘轩是找茬。要我们先避一会儿。」 「去哪避?」 洛介宁这才抬头,神情比方才严肃,道:「看掌门的意思了。」 几日过去,无尘轩终于等来了山城镇最后几个存活的人了。当即便把这人关押在一处,日夜派人看着。且十几人轮番上阵盘问到底谁是内奸。暗里将这几人祖宗十八代全部调查得清清楚楚。
第133页 无尘轩这一动作,五派看在眼里,倒是没一人发话。南承书这段时间还忙着跟南望联络感情,南望已经搬过去跟他一块儿吃住了。 洛介宁按捺不住,这夜又跑去找钟止离了。每日白日他没事干便被抓去练剑法,倒不是不想练,只是那无尘轩的剑法实在是过于阴柔,就连拔剑都要舞动那么一两下,他这么阳刚的一个男人实在是受不得。只看着那么一群人在练剑法时都能憋笑憋出内伤。 好不容易等到夜里,那钟止离又是个早睡的人,几乎每次去人都已经见周公了,睡得很沉,就连洛介宁扒拉他一两下都没有一点反应。所以这次洛介宁特意早了一点去。果真,那钟止离坐在桌前正在研墨。见了他来,作势要把纸笔都收起来。 洛介宁连忙拦住他,问道:「怎的我一来你就不写了?」 钟止离道:「本也不打算写。」 洛介宁顺势坐在他对面,撑着头笑问他:「你可知我每日都来,只不过今日正好遇见你没睡。」 钟止离点点头,淡然道:「知道。」 洛介宁惊奇问:「你怎知?」 钟止离收了墨,道:「落了脚印。」 洛介宁这才想起来,那外边沿着墙一圈泥土都是湿的,洛介宁又喜欢走墙根,这一走进去,乌漆嘛黑,自己也不知道留了脚印。倒是叫人笑话了。 洛介宁嘿嘿一笑,颇有些委屈道:「你知道我来,那还每日都那么早睡。也不等等我。」 那钟止离却是淡漠道:「你若是有事找我,自然会早一点来。」 洛介宁从他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倒是内敛一笑,问道:「那我是没事找你,做什么?」 钟止离不语了。洛介宁顾自道:「你想知道段婉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对也不对?」 钟止离抬眸看了他一眼,起身,要去睡了。 洛介宁坐着没动,眼神却一直黏在他身上,又开口叫住了他:「钟笑。」 钟止离顿了顿,转身也看向他,道:「何事。」 两人对视半晌,洛介宁才开口道:「你睡得那么熟,连我进来都一点没有察觉,是装的,还是真的对我没有任何防备?」 钟止离忽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道:「你都进来了,不知我是真睡没睡?」 洛介宁倏地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声音几乎听不见了。良久,他才听到他自己的声音:「你怀疑我?」 钟止离眼里沉静如水,一时分辨不清是何种情绪。只洛介宁勐的起身,他才缓缓道:「我没怀疑你。」 洛介宁身形这才稳住,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他说没有怀疑,那就是没有怀疑。他不信,钟笑是会说谎的人。 他缓缓走向他,开口道:「我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你拿着剑指向我,要我走。」 钟止离看着他,目光有些迷离。 「那时候你睡着了吗?」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也没打算等他开口,倒是倏地换了个话题,道:「段婉跟你关系不差,当然,她更加信任我。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怕你知道后会对我有所芥蒂,毕竟你不记得的事情太多了。若是在以前,」他忽的顿了顿,再看向他,又笑道,「若是在以前,你大抵是会信我的吧。」 钟止离却是道:「你道那事,我知晓几分。」 洛介宁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容渐渐放大,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道:「我来找你,不过是没了你睡不着罢了。」 钟止离刚要开口,那洛介宁忽的抱了上来,搂着他脖子开始作妖:「你惯的。再说我是怕吵醒你,所以没敢在你身边睡。当然,以后你要是没睡的话,吱一声嘛。」 钟止离对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没吭声。洛介宁又怕惹他不高兴,立马就松了手,对他笑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今晚找过你了。」 钟止离看着他出门,心底却疑惑得很。又不觉是猜想,这人莫不是在试探他? 他缓缓伸手熄了灯,敛上被子,睡觉。 第66章 戾风(八) 无尘轩关押了几个人,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那几人打死也只道是不知那□□到底怎么回事,更别提他们的家人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本就深受其害。那祖祖辈辈调查得也清清楚楚,只祖祖辈辈都是山城镇的村民,怎么查也查不出来什么。唐玄同气极,拿着些人没办法,但是又找不到放毒的人,日日发脾气,没好脸色。 南承书也没办法,本就不是自己做的事,怎会往自己身上揽? 此事之后,洛介宁倒是歇了好一段时间。本那之前脚就没沾过几次七台山,这次总算是可以好好歇着一番的了。 玄天楼习无尘轩剑法一事被隐瞒得很好,之前为了保密,甚至只是让少数几个人在学习,但是现在已经是全部的门生都在习了。只怕是有一日纷争爆发,能够拿到多一些的把柄和胜算。 只无尘轩忙着放毒一事,六派倒也是和谐。正巧这时候已是入冬了,洛介宁是个不怕冷的性子,那雪一下,当即就要叫上几个人去玩雪。钟止离没应他的话,只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杨天明就是个好玩的性子,洛介宁一说,立马就附和了上去。南倾文倒也不是拒绝,只是要拉着常风宿一起。常风宿怕冷,只默默地跟着钟止离站在一边看。
第134页 那洛介宁一下子就扑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颈间进了雪立马化成了冰水,冻得他吸了口冷气。那杨天明见状,立马从旁边抓起一把雪便朝他颈间灌去,洛介宁躺在地上来不及闪躲,被他这么一弄,顿时又是在地上打滚,直要滚下了坡,那杨天明和南倾文见钟止离站在那地,立马给常风宿一个眼神,那常风宿站得远远的。只钟止离蹲下身,接住从那边滚过来的洛介宁。 洛介宁被冻得瑟瑟发抖,被他截住后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委屈道:「好冷啊。」 钟止离把自己的围巾拿了下来,要给他围上。洛介宁得此殊荣,立马坐了起来,一边笑嘻嘻道:「谢谢师兄。」 钟止离只叮嘱了一句道:「小心着凉。」 说罢,那洛介宁立马起了身,从地上抓起一大把雪便朝那杨天明扔去,便道:「你死定啦!」 杨天明不甘示弱,拉着南倾文挡在前边,自己在后边回击。洛介宁看这两人同仇敌忾,咂了一下嘴,把那雪揉成一个雪球,在手上掂了掂,朝杨天明挑衅道:「你最好多走动走动,我打人很疼的。」 杨天明站得离他有几十尺远,朝他露出一个鬼脸道:「你砸呀,你看你能不能砸得中!」 「好哇!」洛介宁扬起手道,「你站那别动!我砸不中你我是孙子!」 南倾文在一边看热闹,只那洛介宁甩手一抛,那雪球直直朝杨天明飞来。杨天明连忙蹲下了,眼睁睁地看着那雪球从自己头顶飞过,心里暗道这若是自己没动就是砸在自己脖颈间了。不免心有余悸。 洛介宁啧啧道:「没胆量,居然还蹲下!」 杨天明从地上滚雪球道:「你别动,这次轮到我了!」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谁跟你别动啊!」说罢,他立马抓起雪就朝他扔去。杨天明被他偷袭有些不爽,立马也扔回去了。两人开始打仗般胡闹。南倾文只在一边默默地堆雪人。 常风宿搓着手在一边道:「他们真有精神。」 钟止离反问道:「你没精神?」 常风宿道:「不喜欢冬天。」 钟止离又问:「为何?」 常风宿撇撇嘴道:「又不能喝喝酒暖暖,冷死了。」 钟止离不置一词。只那洛介宁和杨天明两人打得没意思,一看那南倾文竟然在堆雪人,立马过去摇捣乱,一把把那雪人给推倒了。洛介宁哈哈道:「你能不能有点意思!」 杨天明难得跟他达成了共识,道:「就是呀!」 南倾文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又看看地上的雪人,觉得有些无语。 洛介宁搓着发红的双手,提议道:「不如去买点酒喝吧!」 一听这提议,杨天明立即就兴奋了,跳起来道:「好呀!」 南倾文更是鄙视道:「不喝,掌门不让。」 洛介宁一脸笑意地一手搂过杨天明,道:「我记得你这小子似乎是千杯不倒吧?能不能喝得过我?」 杨天明斜斜睨了他一眼,口出狂言:「一试便知!」 「好呀!」 两人当即就手搭着肩搂着背一起要下山去买酒喝。那南倾文见了他们俩这模样,砸了砸嘴,跑去跟师兄告状。 常风宿笑道:「买酒喝?」 南倾文朝钟止离问道:「师兄,师弟也千杯不倒吗?」 钟止离摇摇头道:「不知。」他还真的不知。只知自己曾经叫酒喝的时候被他抓到了一次,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喝过酒。 南倾文哈哈笑道:「他们两人似乎还要比谁的酒量大呢!」 常风宿道:「天明是真的不会喝醉,只不知师弟如何了。」 南倾文一手搭在常风宿肩上道:「我用一文钱赌师弟肯定输!他一输肯定要被掌门一顿好骂哈哈哈哈!」 常风宿接了他的话,道:「我倒觉得,师弟既然敢跟他拼酒,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那我就给师弟一个面子,我赌师弟会赢!」 钟止离默默地听着这两人在他面前讨论喝酒一事,倒是心里有些复杂。按理来说,自己作为师兄是要禁酒的,只怕是,自己一说这事,那洛介宁定是要搬出自己偷偷喝酒一事了。 三人等着杨天明和洛介宁买酒回来。这两人倒是聪明,知道不让喝酒,便交了个小二去叫那三人下山来,他们便在氿泉镇喝。正巧这日下雪,掌门又是特别允许休息一日,三人没事做,便打算去看看。 那钟止离自然是怕洛介宁若是真的喝醉了,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定是要跟去看看的。 那杨天明早已经摆足了架势,两人不缺钱,点的都是这里最有名的酒,池阳春。五人围着一张桌子,南倾文故意挑事,问道:「师弟若是输了,你道如何?」 洛介宁撑着头笑道:「你道如何?」 杨天明哈哈笑道:「既然要比,自然是比大的。就睡五日的雪地怎么样!」 洛介宁点点头道:「好呀。」 南倾文道:「那就说好了,谁要是输了,在雪地上睡五日!不可以耍赖!师兄作证!」 钟止离被点名,只看了看洛介宁。却没想那洛介宁一直在注视着他,两人视线一相撞,洛介宁立马对他露出一个笑。 杨天明坐在洛介宁对面,颇有些酸味道:「行啦,你对着我笑一笑行不行。」 此话一出,南倾文和常风宿都往洛介宁那处看去,倒是没看出来什么,那洛介宁立马抱起一坛,道:「我先来。」
第135页 说罢,开了坛口,他便举起来灌了下去。要说喝酒,洛介宁确实能喝,不过没有到千杯不倒的地步。此次来,主要是真想喝,来找个藉口罢了。那杨天明千杯不倒,喝了回去也不会被掌门骂。他只要沾一沾光,也是无大碍。 就算钟止离在此,他也坚信,钟止离是不会告发他的。 很快,那一坛便见了底。洛介宁喝得前襟都打湿了一点,只用袖子擦了擦,便朝杨天明挑了挑眉。 南倾文给钟止离和常风宿一人倒了一杯满满的递到两人面前,是要边看戏边品酒的意味。 杨天明见他挑眉,很爽快地举坛干了。这一坛下去,倒是撑了。 洛介宁接着开坛。钟止离在一边看着他豪爽地喝酒,心里料着这人怕是以前没少破门规。 南倾文在一边点评道:「师弟很会喝嘛,看,脸都不红的。」 常风宿道:「这只是开始。几坛下去,马上可以见分晓。」 两人你一坛我一坛喝了半柱香的时间。那杨天明仍旧面不改色淡定如常。只洛介宁撑着头,那双明眸升起一层雾气,看得在场的人都不觉发出惊嘆,这个样子的师弟真的很迷人啊。 南倾文在一边笑道:「师弟要醉了。」 常风宿接话道:「怕是要人抬着回去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钟止离,钟止离刚要说话,却听得洛介宁出声道:「再来!」 他又灌了两坛下去。南倾文在一边咂嘴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师弟是失恋了呢。」 那小二暖酒都来不及,杨天明好心提醒道:「师弟啊,你再喝下去,我就要破产了咯。这可是好贵的嘞一坛。」 洛介宁一双眼半睁不睁,摇着头嘆道:「我好像好久都没喝到这么香的酒了。」 那三人也已经喝了一坛,南倾文点点头道:「确实好喝。」 杨天明掉血:「因为贵啊!」 常风宿道:「你能喝,我们还不能喝呢!」 洛介宁有些摇晃地站起身,道:「我去睡雪地上好了。」 杨天明哈哈道:「师弟你输了吧。我就说了,还没有人能赢得过我。」 洛介宁撑着桌子笑道:「是输了,不过宰了你一大笔,已经很好了。」 一提到钱,杨天明立马就血气上涌,指着洛介宁骂道:「不厚道!」 洛介宁摊摊手笑道:「没办法呀,钟笑不给我钱。」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钟止离站起身打破尴尬,道:「行了,回去吧。」 南倾文拉着常风宿躲在一边悄声道:「你让师兄把师弟扶回去,我们找个藉口等会儿走。」 常风宿很明事理地把杨天明拉了回来,笑道:「师兄,你们先回去,我们还有点事。」 钟止离不疑有他,朝洛介宁走去,问道:「你喝醉了?」 洛介宁看着他朝他走来,一步没挪,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 钟止离抓住他的手臂,看了他一会儿,确定此人确实是醉了之后,道:「我带你回去。不要被掌门看到。」 洛介宁忽的笑了声,道:「师兄,你再包庇我。」 钟止离无话,把他扶出了酒楼,直直往山上带。期间洛介宁竟然乖得不像话,一句话都没说,乖乖地跟着钟止离回七台山,且脚步稳得不像是一个刚喝过了十几坛池阳春的人。就连看门的门生都根本看不出来此人已喝醉了。 只钟止离带着他回屋要换掉前襟被沾湿一大片的衣服时,洛介宁才终于回过神来,眨着眼睛问道:「回家了吗?」 钟止离边给他脱衣服边道:「回家了。」 洛介宁伸出手,抓住钟止离给他解衣的双手,问道:「可是我没有家。我爹娘早就不在了。你是谁?」 连人都不认得了? 钟止离顿了顿,抽回手道:「我是你师兄。」 「师兄?」洛介宁眼睛睁得很大,眼中清明一片,根本看不出来是醉了。若不是钟止离发觉此人言语紊乱,根本不会把人带过来换衣服。 洛介宁又重新覆上他的手,这回是轻轻地摩挲着,声音带着些沙哑,道:「师兄啊,是我的那个师兄吗?」 钟止离知喝醉的人心智就跟一个孩子一般,便哄着问道:「你的师兄是哪个师兄?」 「我的师兄呀。」洛介宁这次没在意他又抽回的手,笑道,「我哪里有师兄?我没有师兄。」 钟止离把他的外袍扒了下来,给他换上干净的。洛介宁被他伺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呆呆地看着他傻笑了起来,道:「你是那个傻钟笑。」 钟止离一听,觉得他是要开始回忆以前的事了,本是不想回他,但他好奇心驱使,一时没忍住,鬼使神差问道:「那个傻钟笑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什么……昨天有事忘请假了……快要开学了是不是……就不要惦记七夕的事了。恢復日更。 第67章 戾风(九) 洛介宁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代替之的是淡淡的忧伤。他抿了抿唇,低下头道:「傻瓜。」 钟止离不知所谓,又不知怎么搭话,干脆无言。只洛介宁忽的又抬起头来,抓着钟止离的手都有些颤抖了,眼圈已经红了,轻声问道:「我的钟笑呢?」 钟止离直视他的双眸,却震了震。他被他眼中浓浓的悲伤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看着他。洛介宁又问了一遍:「我的钟笑呢?」
第136页 钟止离又觉得有些好笑,答道:「他在呢。」 「在哪?」 钟止离觉得此人喝醉了之后心智简直是刚出生的婴儿,就连人都不认得了。就凭这一点,以后他绝不会让他再喝酒了。 洛介宁没听到回答,顾自道:「他死了。」 钟止离:「……」 洛介宁忽的抱住眼前人,哽咽道:「他怎么不早点说,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钟止离莫名其妙,问道:「告诉你什么?」 洛介宁看着他的眼眸,方才眼里悲伤的情绪一化而空,道:「他是个傻的。」 「……」 钟止离被他搞得有些茫然无措了。洛介宁看着他又忽的笑道:「我的钟笑也跟你一般好看。」 钟止离终是忍忍忍忍忍不住了,道:「我就是钟笑。」 「诶?」 洛介宁眼中充满了惊讶,问道,「我认识你吗?」 钟止离勐的清醒。看来,这人定是在报復之前他说不认识他一事。 他推开他,面上带霜,道:「你别给我装了。」 洛介宁被他一推,倒是一脸的委屈,低着头道:「连你也不要我了。」 钟止离无情地拆穿他道:「你不是不认识我么。我要你作甚。」 洛介宁却像是吃了一大惊,反问道:「你是我的钟笑,你都不要我了吗?」 「……」 钟止离很是无语,道:「你去睡一觉,等会儿我叫你起来吃东西。」 洛介宁又要黏上去:「不要,我要跟你呆在一起。」 钟止离轻轻推开他,道:「我有别的事做。」 洛介宁很是无赖,干脆圈住人家,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道:「我要跟你在一起嘛。」 「……」钟止离犹豫了片刻,道,「那我陪你睡便是。」 两人躺在床上,那洛介宁却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钟止离被他盯了半晌,终是忍不住了,转头看着他道:「闭上眼睛。」 洛介宁道:「闭上眼睛我就看不见你了。」 钟止离看了他片刻,忽的心底有一个想法冒出了头。一旦这个想法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凑近洛介宁,安静了一会儿,问道:「洛歌,我问你个问题。」 洛介宁带着笑意道:「你说呀。」 钟止离又是安静了一会儿,鼓起了勇气,这才问道:「你道前世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了。钟止离看着他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喝醉,只怕是他一直在装醉,自己若是问出这个问题就非常得尴尬了。但是据方才他的反应来看,应是喝醉了的。 只洛介宁眨了眨眼,道:「你猜呀。」 钟止离又问道:「你现在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钟止离一直在纠结着。他不知前世的他为何会喜欢上洛介宁,但是很明显,现在的他,是对他没有想法的。 他给了洛介宁一个两难的抉择。不过是趁着此人喝醉了,想套些话罢了。若是洛介宁真的说出了那个答案,或许他真的会…… 「不喜欢。」 钟止离的思路被他打断,听到这个回答,倒是松了口气,又是问道:「是以前不喜欢,还是现在不喜欢?」 洛介宁忽的蹙起了眉,撅嘴道:「不告诉你。」 钟止离忽的醒悟过来,自己居然会乘人之危,问出一些如此问题,不觉闭上了眼,心里默道罪过罪过。 洛介宁转过身去,背着他,似乎是在睡觉。钟止离也不再言语,两人各自怀着心思睡了个午觉。 等钟止离醒过来的时候,那洛介宁还在睡。钟止离只起身,却不料这一起来便把洛介宁吵醒了。他闭着眼抱着被子嗫嚅道:「好冷。」 钟止离帮他把被子盖好,便起身出门。刚出门,便见着那杨天明在屋外踱来踱去,眉头皱得紧,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一见钟止离出门,立马迎了上去,紧张问道:「师兄,师弟没事吧?」 钟止离道:「没事。怎了?」 杨天明苦着一张脸道:「我们回来正好遇上掌门。掌门闻着我身上有酒味,当即就问出我带师弟去喝酒一事了。等师弟醒过来掌门要找他呢。」 钟止离想了想,道:「无碍。」 杨天明搓着手道:「师兄,真不是我故意的,倾文和风宿都被叫过去骂了一顿,师弟还喝醉了……」 钟止离道:「你先回去吧,外边很冷。」 「好嘞。」 杨天明一熘烟跑了,钟止离觉得此事洛介宁是躲不过了,便又回屋去叫他,却没料那洛介宁竟已经穿戴好坐在床上,只低着头一言不发。见钟止离进来,他抬起头望向他,眼中仍旧是迷离着。 钟止离心道此人不会是现在还醉着吧?已经睡了一觉,倒不会是还迷煳的,便问道:「你如何?」 洛介宁蹙着眉道:「头疼。」 看来是醒了。 钟止离靠着门框,欲言又止。半晌后,才道:「掌门要见你。」 洛介宁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才停下来,低着头道:「我对你,」 钟止离愣了愣,他之前问他,便已经料到了他酒醒后会记得的可能,便想要听他接下来的话。便是在此时,门外忽的想起一个声音:「师兄救命啊!!!」
第137页 两人皆是一愣,朝外边看去,那杨天明被几个门生追着跑向了这边,看到钟止离便朝他唿救。钟止离下意识便要过去,刚抬起脚,洛介宁便伸手拉住了他,脸上没了以前的调笑,倒是正经得很,急急道:「钟笑!」 钟止离定定看着他,轻声道:「你道。」 洛介宁刚要开口,那边杨天明已经跑到了近处,拉着钟止离便往他身后躲,那几个门生见此状,立马也停在后边不追了。 钟止离看着杨天明,那杨天明立马就解释了:「师兄!那些人知道我藏了一坛酒,还要我分给他们!你说说看,明明就不许喝酒的对吧!」 洛介宁对于他打断他俩说话有些不满,侧着头不想说话了。钟止离拉着杨天明出去说话,那几个门生见是师兄来了,也要上前说几句的,无非是南倾文常风宿也出去喝酒了,凭什么他们就不可以。钟止离调解了两方一段时间,等再回头,洛介宁已经不在了。 洛介宁倒是不知道他俩喝酒的事怎么能传到掌门耳朵里,但是很明显,跟杨天明肯定有关系,毕竟就连那些门生都知道了。他倒是不在意,只不过很在意的,是钟止离问他的话。 他是喝醉了,不过没醉到断片。一醒来,全都记得。只钟止离的问话,实在不像是他喜欢他,来问问他是否也喜欢他。毕竟,在前世,这个人是在死之前才终于道出了心声。且此人隐藏极深,洛介宁跟他同门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感。 他只庆幸,自己当时答的是不喜欢。前世,自己是喜欢他的,或许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而重生回来,知道了钟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带着喜欢自己的事不记得了,他是有些遗憾的。 然而,前世的钟止离为何能喜欢自己,他至今都不知道。但是既然他前世能够喜欢上自己,现在又为何不能喜欢自己呢?他深深地反思了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过于骄傲,或许是逼得太紧。他是个情感外露的人,憋着不表现出来已经很难受了,无意中流露出来情感,或许吓到他了。 洛介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若是逼得钟止离对自己有反感了,只怕是自己会后悔死。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髮,忽的看到自己围的围巾,这才想起来这围巾是钟止离。他自认为像个变态一般低下头深深地嗅了嗅,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钟止离身上很好闻。 他暗暗道,完了完了,看来先沦陷的人是他。只怕是,钟止离想不起来前世的事,本是两情相悦,就要变成一厢情愿了。 直到见到掌门,洛介宁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南承书见了他这模样,颇有些揶揄问道:「还没醒过来?」 洛介宁心里只想着怎么让钟笑重新喜欢上自己,只摇摇头道:「醒过来了。」 南承书道:「明知不能喝酒还跑去喝,带着一伙人去,连钟止离也不知道阻止你们,你道,要如何?」 洛介宁只怔怔道:「跟钟笑没关系。」 「我自知没关系。你护着他做什么。」南承书只道,「我把天明骂了一顿,不过我不想骂你。」 洛介宁奇怪道:「为何?」 南承书道:「我听闻,你打赌输了,要在雪地里睡五夜。」 「……」 洛介宁忽然觉得,貌似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 「掌门,你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吧?」 南承书笑道:「你敢打赌,便要做得出来。就当是惩罚。从今日起,你便不要回屋了罢!」 「这……」洛介宁虽没有要耍赖的心,但是他这么一说,他总觉得好像连掌门都要来看他的笑话了。 是夜,本早该熄灯的住宿处,一屋一屋的灯一盏都没有熄灭,窗户上扒满了一个个看热闹的人,还隔着窗在互相聊天。洛介宁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忽然觉得人生好无趣。 杨天明在最中间,出声道:「师弟!我对不起你!但是消息真的不是我传出去的!」 南倾文在隔壁出声道:「你少推锅!明明就是你说出去的!别想赖给我们!」 常风宿在另一边道:「我发誓我没有说出去!」 就连南望都伸出头来道:「哥哥!你要坚持住!」 洛介宁一脸的面无表情,淡漠地从左边扫到右边,然后视死如归地在雪地上躺下。 他一躺下,身后的议论声更加大了。 「他不会就这么冻死吧?」 「我听说今晚又要下雪!估摸着明早就看不见人咯!」 「你别幸灾乐祸!」 「那你又是做什么!你不是在幸灾乐祸吗!」 洛介宁捂着耳朵,不想听他们说话。 南倾文贴心地提醒他道:「师弟!止离师兄被掌门叫过去了!跟林师兄和徐师兄在开会呢!等他们开完会,就会经过你那边的!」 杨天明加了把火道:「就是啊,以你跟师兄的交情,他不会不顾你的!」 洛介宁望着漆黑的天空,上边闪着几颗明亮的星星,就像宝石一般。他想着,掌门大抵是在跟他们商量无尘轩下毒那事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灯一盏盏地全都熄灭了,议论声也都没有了。看来是夜巡的人过来了。洛介宁枕着双臂,轻轻嘆了口气。 果真,过了不久,有三个人影从远处走来,伴着谈论声。灯尽熄灭了,他躺在雪地上,这三人愣是没见着,直直从他身后走过去了。
第138页 洛介宁躺在地上,抬着头看向钟止离,眼神有些移不开了。 直到三人终于走进屋了,听不见声音了,洛介宁这才一个起身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朝亮灯的方向看了两眼,随即转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你们冒个泡呀 第68章 逸日(一) 钟止离本打算送徐半枫和林向阳回屋便出去见洛介宁,只方才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人,是夜太黑了。 只那徐半枫早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刚要跨进门槛,回头对他一笑道:「介宁还在外边,你快去吧。」 林向阳闻言也回头看了他一眼,钟止离只点点头,道:「我知道。」 可他打着灯出去,人是没见到,那边却有很多人头伸出了窗外,在跟着隔壁的人悄悄地讨论。 「快看,钟师兄出来了!」 「你看,他打着灯,肯定是要去找洛师弟了!」 「咦?我记得方才师弟还在那里,怎的一下子不见了?」 「不会是就被雪给盖住了吧?」 「你少放屁!这还根本就没下雪呢!」 一片黑暗中,这些议论声再小也全部被钟止离给听进去了。他回头轻声道:「你们不睡么。」 他一出声,立马响起了关窗的声音,一波落了又落一波。钟止离在门前转了一圈,愣是没看到那洛介宁。 他料着这洛介宁定是不会这么乖地躺在雪地上,必定是找个地方睡觉去了。只收了灯,回屋去了。 夜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那边又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师兄怎么就进去了?」 立马有一个更小的声音回应:「怕不是也不管了吧?」 「那师弟岂不是要冻死?」 「不然我们出去看看?」 「你要死!被抓住了你陪他去吧!」 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而那洛介宁只找了有火光的一处,低着头在写字。 上次段婉写来的信,即使他相信段婉足够谨慎,但是还是不免担心此信的内容被其他人看去了。他至今还不明白,当时在虎峰镇暂住的屋子里,那渐渐消失的字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上了一棵树,写完了信便一道塞在自己怀里,缓缓靠着树枝躺了下去。这个季节,树早就已经落光了叶子,那些守夜的门生为了能够看得清路,便会在这树上挂上灯。他脚前方便是一盏灯,他一闭眼,那灯刺眼。洛介宁很是不满,掏出扇子朝那灯的方向一挥,那灯立马灭了。 他望着夜空的稀星,轻轻嘆了口气。这一夜,他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前世,他还没有当上掌门,段婉还没有进清阁,住在七台山。钟止离一进玄天楼,立马展现出他天资聪颖的一面,很快就碾压当时的门生,几个师兄非常欣赏他。大掌门,也就是洛介宁的大伯,几乎是把钟止离当成了掌上宝,一见人便要跟人夸耀他收了个多么聪明的门生。 当时的钟止离已经十五六岁,而洛介宁比他小三岁,是闹事的年纪。一见那钟止离整天闷头不语的,只以为是好欺负的呆子,当即就要约上几个人去捉弄他。 当时的玄天楼专门划了一块地方给女眷居住,段婉便住在里边。钟止离刚来,也被教过不能进那块地方。只那日钟止离轮休,到了他守夜。 那时候洛介宁虽小,却是已经会偷偷地跟着几个师兄出去喝酒了。那几个师兄跟氿泉镇里边一家酒家早就通好了关系,每次只要想喝酒的时候,便站在山腰上朝着下边喝一句,那酒家离得近,听得到,立马就要派人送酒过来,从山腰上垂了一根长绳下去,下边的人把绳子系在酒罈坛口的地方,上边的人便提上去,在把银子包好送下来。不经过大门,这桩生意确实做得很妙,反正从没有人发现过。 那酒家知道这几人的酒量,一般每次都送一坛上来,不会多送,不然等人问到酒味可是连带着他都要捲铺盖走人的。 洛介宁便每次都来沾一杯。只这次,钟止离巡夜的时候,正巧就见到这几人要回屋。本是相安无事,只这洛介宁约了人在那换骨泉要去耍钟止离一回,便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朝着钟止离笑了笑。 那钟止离哪会知洛介宁想的心思,只以为他是真真心心要跟他打招唿,便朝他挥了挥手。 几个师兄都是万分欣赏这个师弟,见他朝他们挥手,倒是开心得不得了,也一个个挥着手跟他告别。 只洛介宁一熘烟窜到换骨泉那处跟几个小伙伴汇合,一下子便道:「钟笑在门口那里巡夜,等会儿周单去把他叫过来,我去芳心庭叫段婉,刘祺你去把周围几个巡夜的都引过去,胡缪你等他进了芳心庭就在后边叫几声,我们就都出来。到时候你就跟他说是段婉叫他过去,他不会不过去的!」 「行!」 三人信誓旦旦要整钟止离一把,只要把他引进了芳心庭,那巡夜的人发现了肯定是要把他抓去面壁思过反省几日的。只不过段婉不是会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人,洛介宁只能骗她是要跟她说一个大秘密,只能在没人的时候讲。虽然男子不能进芳心庭,但是女子可以出来啊! 再说了,他们几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只要办完事就赶紧闪人,抓也抓不到他们身上。且洛介宁坚信,段婉是一定不会护着钟止离,揭发他的。
第139页 三人立马动身。这个时候大多人还没有睡,灯都还亮着。周单去门口找钟止离,洛介宁跑去芳心庭,他跟段婉约定了这个时候出来,去那地的时候,段婉已经在等着他了。洛介宁只招招手把段婉叫过来。 段婉一脸困意道:「你要跟我说啥啊,快点,我要去睡了。」 洛介宁看她这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倒是一定要说一个震惊得她整夜都睡不着的秘密,便凑近她悄声道:「我跟你讲了,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任何人都不能说!不然我就要完了!」 段婉一听这话,总算是提起了点兴趣,点了点头,道:「我绝对不说出去。」 洛介宁更是小声了,道:「我发现,齐烈师兄喜欢的不是你,是明宇师兄。」 段婉果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洛介宁一脸的得意,看着她挑挑眉,道:「不相信吧?」 段婉愣了半晌才小声道:「怎么可能呢,你在说笑话吗?!」 洛介宁摊摊手道:「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人趁着没人的时候抱在一起亲来亲去。」 段婉脸上依旧是震惊,只摇摇头道:「定是你看错了。」 正当洛介宁要说话的时候,后边忽然传来了什么声响,几个巡夜门生的在一处说着什么话,却是独独听不到钟止离的声音。洛介宁只以为他们没叫来钟止离,只道:「那边出什么事了?去看看?」 段婉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当中,因为那齐烈公然说喜欢段婉小姑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怎的忽然又跟明宇扯上关系了?难不成是掩人耳目? 两人走到那芳心庭的门口,果真见着那几个巡夜的跟钟止离还有周单刘祺胡缪说话呢。 一个门生在道:「你不知此地你是不可进来的吗?如果不是我们过来,你是不是就进去了?」 周单开始编瞎话:「我只以为他是要带我去哪,却没料到是来这里,要不是我看清了,或许就被他带着一起进去了!」 胡缪更是加了把火道:「是呀!幸好我把你们都叫过来了!」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一转眼,竟然跟洛介宁对视上了。洛介宁被那眼神一看,竟然不知怎的有些心虚涌上心头,当即移开了视线。 段婉这一看,哪会不知是洛介宁出的主意,在一边出声道:「既然没进,就散了呗。」 刘祺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有第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 段婉看向洛介宁,忽的就涌起了报復的意念,出声道:「我可是知道你们在山腰买酒喝的勾当!」 洛介宁一愣,抱着胸哈哈笑道:「你要干嘛?」 段婉道:「你把人引过来,我也可以在你们下次买酒的时候把人引过来。」 此话一出,几人脸上顿时尴尬了,都知道是恶作剧,巡夜的门生立马散了。只刘祺咂嘴道:「师妹你真没意思。」 段婉反问道:「你又没喝酒,你在这里掺和什么?」 刘祺拉着胡缪要走了,周单想了想,还是跟上比较好。走之前还递给洛介宁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洛介宁瞬间觉得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只没料到段婉会来这么一出,平时他俩虽打打闹闹,但是段婉帮他保守秘密还是很可信的。 洛介宁看着转身要走的钟止离,朝段婉摆了个鬼脸,小声道:「你护着他,肯定是对人家有意思!」 段婉冷眼看着他,切了一声,转身进了芳心庭,不想跟他说话。 洛介宁跟上钟止离,此事就这么了了,还真的是不愉快。但是没事,洛介宁依然可以耍一耍他。 洛介宁一下子就搭上人家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你不要对我有意思啊。」 钟止离一语不发,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洛介宁知这人定是生气了,便嘿嘿一笑,顺手掐了掐钟止离的脸,一脸痞气笑道:「别这样嘛。」 钟止离挣开了他的手,离他远一点。洛介宁自己也觉得方才自己很无趣,明明放才他们跟他路过的时候这钟止离还会跟他挥挥手的,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了。 洛介宁又重新靠上他,笑道:「你别介意嘛,刚才,我们其实是想给你看个东西的。」 钟止离冷不丁开了口,问道:「什么东西?」 「段婉啊!」洛介宁笑道,「那个姑娘,镇山之花呢。只是她白日里都不出来的,只有夜里才能出来,给你见见。谁知道那些瞎了眼的还把夜巡的叫过来了。」 钟止离显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话的,对于他形容段婉是个「东西」就觉得很荒谬了。只洛介宁继续道:「我们门派里不知多少人喜欢段婉呢,就刚刚那个姑娘,有的人想见都见不到。」 钟止离依旧是没说话。两人已经同行了一段路,洛介宁又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我跟你讲,本来我是觉得段婉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不过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事情。」 钟止离仍是不语,洛介宁继续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话你生得很好看啊?是那种可以跟女孩子媲美的好看。」 钟止离转过头看他,只见他一脸笑意,倒是没有虚假的成分。洛介宁见他有反应了,继续道:「但是你很冷漠啊,所以我们就像整一整你咯。」 钟止离忽然觉得此人思维非常的跳跃,方才还在不停地掩饰自己的行为,现在又忽然自己说出来了。实在不是一般人所为。
第140页 洛介宁笑嘻嘻地看着他,道:「你不要总是对人这么板着脸的嘛,来,笑一笑。」 洛介宁见他有所动容,倒以为他是真的要笑了,一脸的期待等着他。却没料到,等来的是唇上一片温热。 洛介宁万万没想到这钟止离竟然就自己亲上来了,还睁着眼睛,笑意还没有凝结,只他发愣的时候,那钟止离已经伸手抱住了他,先是慢慢碾着他的唇,之后轻轻咬着他的下唇。 「唔……钟笑你干嘛?!」 洛介宁看到他们到了一处没有灯的暗处,终于是反应过来要推开人,却没料到那钟止离力气还很大,他推了两下没推动,有些恼了,干脆上脚。 那钟止离比他大三岁,反应比他灵敏多了,一下子压制住他的腿,接着舌便伸进了他的口腔,扫过他的上齿。 洛介宁有些蒙了,脑子一直在想这钟止离怎会对他做出此事来,又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便偷偷看到那齐烈和明宇便是躲在暗处这么亲吻,忽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火,刚要用力推开他,忽听到「嘶拉」一声—— 他的衣服被钟止离给撕了下来。 洛介宁更是恼火,却觉一阵凉意,那钟止离已经从他唇上辗转到了他的脖颈,他大片胸膛露在空气中,凉气灌入,冷得他瑟瑟发抖,偏偏还没法推开他。 他刚要伸出手,忽的一阵天旋地转,「砰」的一声,一阵痛意袭来,他终于叫出了声—— 「疼死我啦!」 他一睁开眼,却是见到白皑皑的一片,根本没有什么钟止离,他的衣服也好端端穿着,却冷得瑟瑟发抖。 他终于明白过来,他是从树上摔下来了,刚才那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我就说!什么鬼梦!一点逻辑都没有!还整钟笑!还齐烈亲明宇!还钟笑亲我!扒衣服!他要是亲我我早就扑倒他上他了好吗!还扒我衣服!」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起身,一边看了看,现在天才刚刚亮,万籁俱静,银装素裹。他裹紧了衣服,又在碎碎念:「怎么那跟我真的亲了他一样,那么真实。我小时候哪有那么调皮!我明明没整过钟笑!还出卖我!段婉!钟笑来的时候段婉已经走了好么!都不知道什么鬼梦!乱七八糟!钟笑要是会主动亲我我就坐在他身上让他上!」 「那你放心,我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回忆不是回忆~不要惊慌,回忆要等到笑哥哥想起来所有的时候~ 第69章 逸日(二) 「哇!!!」 洛介宁被背后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便看见钟止离一身黑衣站在他身后,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似是对方才他的碎碎念毫无兴趣,只静静地站在那里,跟世界形成对立,像是遗世独立般。 洛介宁心忽的颤了一下,脸上却笑了起来,道:「你这么早出来干嘛?找我吗?」 两人很默契地跳过了方才的插曲,钟止离看向他的眼眸淡漠如常,道:「我去见掌门。」 洛介宁问道:「何事?无尘轩说话了?」 钟止离点点头,道:「此事,无尘轩在查。」 「还在查?」洛介宁微诧道,「那几个人都放了?」 钟止离道:「都杀了。」 洛介宁愣了一下,随即又问道:「那岂不是,整个山城镇都死光了?」 「是。」钟止离难得地在他面前蹙起了眉,道,「无尘轩定然不会放过背后的人。」 洛介宁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又重新跳回了树上,晃荡着两条腿,摸着自己那把扇子细细端详,心里却思绪纷杂。 方才只不过是说了句「钟笑要是会主动亲我我就坐在他身上让他上」,但是在钟止离听来,必定是辱了他了,才会惹他不高兴。言语上的冒犯,像钟止离这样的如兰君子,定然是最忍受不了了。可洛介宁也没想到这钟止离怎的就忽然站在自己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就想幽魂一般。 洛介宁阖上了眸子,细细回想了一下那个梦。 那温热的触感,抱着自己时候的手劲,却让他有些恼火了。不该是这样的。钟笑不是个会这么主动的人,即使要是这样,那也该是他掌握主导权。若是他,他必定是把人压在地上啃。天知道,那些跟他同寝的日子里,他到底有多难受。 他轻轻嘆了口气,又重新躺回在那树枝上,望着天空,有些神游。直到一声传唤,他才回过神来。 「师弟!你不会是一晚上在树上吧?」 洛介宁侧了侧头,看向底下的南倾文和常风宿,咧开了嘴,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道:「是呀,不算耍赖吧?」 常风宿奇怪地看着他,问道:「师弟,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明明昨晚不是躺在雪地上吗?」 洛介宁翻了个白眼,却仍旧是躺在树枝上不愿起身,道:「我躺一晚上就真的被雪淹没了好吧!」 「可是师兄……」 「师弟!你快下来吃个早饭吧!」 南倾文朝面色奇怪的常风宿看了一眼,常风宿明了,他们俩这动作却被洛介宁注意到了,他眯起眼问道:「风宿你方才要说什么?」 常风宿笑道:「没什么,想叫你吃早饭。」 洛介宁心底狐疑,但是没有细想,只侧过脸,道:「不想吃。」 南倾文转到另一边笑问道:「师弟,你在闹情绪啊?」
第141页 洛介宁觉得好笑,道:「我能闹什么脾气?不过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常风宿提议道:「你去我屋里睡一会儿吧?」 「谢谢你啦!」 洛介宁朝常风宿笑了笑,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两人缓缓走远,洛介宁重新闭上了眼,一阵冷风吹来,直直灌进了他的前襟,他却无动于衷。 走了好一段路,常风宿才问道:「你方才为何打断我要说的话?」 南倾文看了他一眼,道:「我本以为你挺稳重,但是你想这样,师兄定是昨夜没找到他,或许师弟在生师兄的气。」 「生气?生什么气?」 南倾文道:「你别看师弟在笑,但是越是看起来脾气好的人,越不好哄的。」 常风宿点了点头,没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那师弟这么一来会生病的吧?这么冷诶!」 南倾文无所谓道:「只有生病了他才能有理由进屋睡觉啊。」 常风宿诧异问道:「若是他不生病呢?」 南倾文道:「那是他身体好啊。」 「……这样吗?」 两人去吃了早饭,再回来经过那树的时候,上边已经没有人了。 南倾文耸了耸肩,道:「你看吧,师弟这会儿肯定是去找吃的了,不用你担心。」 而这时的洛介宁,正在和药铺的老闆周旋着。 早在50年前,氿泉镇的药铺便承包了送信这一项业务,直到现在,仍然经久不衰。而这边送信,一般都是用信鸽。 洛介宁一边转着圈一边急急道:「老闆,你这信鸽我不敢信啊!要是我的信在路上被别人抢走看到了,我会死的!这信真的很重要!就不能派一个信客帮我送吗!」 老闆悠闲地摆弄着桿秤,道:「说了前几日送信的特别多,都出去了,这里一个都没有,你要送,也得等到所有的信客全都回来了啊。」 洛介宁扒拉着老闆的手臂道:「可是呀!我很急的呀!」 老闆摇着头淡淡道:「你急有什么用呢?要不你自己去送啊?」 洛介宁变着花样哄他,老闆不为所动。洛介宁可怜巴巴道:「老闆,我就送到白玉原去,很近的呀!」 「是很近呀。」老闆反将他一军,问道,「那你为何不自己去送呢?要求那么多。」 洛介宁苦着脸道:「掌门不让我去呀!」 「别跟我来这套。」老闆把他缠着自己的手扒拉下去,道,「说了没人就是没人,总不可能我去给你送。」 洛介宁扁着嘴,只能让步了,问道:「信鸽送要多久啊?」 老闆哈哈一笑,道:「这个比人送的快。到白玉原最多一日。」 洛介宁伏在药铺前边的台子上,噘着嘴问:「那要是我的信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老闆继续摆弄着他的桿秤,道:「这个风险确实是很大的,毕竟那鸽子又不会飞到九天去你说是吧。」 洛介宁「哎呀」叫了几声,一跺脚,道:「那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你会不会赔我?」 「赔你?」老闆斜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是要谋反还是要篡位啊,送个信还能让你死了的。」 「……」洛介宁干脆利落地从怀里掏出那张昨夜写好的信,递给了老闆,道:「你可要保管它一定要送到!」 「行啊。」老闆推给他一张纸,闲闲道,「把送到哪里写清楚了啊,不然送错了你别找我,也不能把我的鸽子给烤了。」 「哦。」洛介宁耷拉着头拿起毛笔写字。 老闆在一边看着,见他写完了之后不忘调侃他一句:「哟,写给喜欢的姑娘的吧?」 「不是。」洛介宁嘿嘿笑道。 「还不是,清阁那还有你喜欢的男子不是。」老闆又是睨了他一眼,一脸你莫想捉弄我的神情。 洛介宁又是嘿嘿一笑,道:「真不是。」 老闆收了他的那张纸,转身进了屋里。洛介宁把银子放在台子上,等伙计给他收了之后便转身要走。 他心里想着要回去,却不知怎的脚步一转,又回了那药铺。老闆见他又回来了,眯着眼问道:「怎么,还要加几句啊?」 「不是。」洛介宁神神秘秘凑近老闆,问道:「老闆,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啊?」 老闆噘着嘴离他远一点,一脸嫌弃道:「你要问便问,靠我这么近作甚!」 洛介宁颇有些无语,这才开口道:「我说,那燕子巷是长时间都没有人住吗?」 老闆懒得抬眼,拨弄着他的桿秤,懒懒地答道:「也不是吧,有人住的。」 钟止离压低声音,问道:「那里乱吗?」 老闆点了点头,道:「挺乱的。」 洛介宁又压低了一点声音,问道:「那里都是什么人在住啊?」 老闆终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我怎会知道?我日日呆在我的铺子里。」 洛介宁撑着头,笑了笑,又从话里掏出一个袋子来,问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里边都是什么东西啊?」 老闆结果那袋子,打开看了看,只看了几眼,便递迴给他,懒懒答道:「驱蚊的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驱蚊?」洛介宁收好了那袋子,又问道,「那里边的东西是不是很容易弄到啊?」 老闆指了指身后的药柜,道:「我可以给你抓一大把。不过这东西这个季节倒是不好卖,我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
第142页 「真的吗?」洛介宁笑得眉眼弯弯,道,「那好呀,里边有什么能不能每样给我留着一点?我都存在你这里,以后来取。」 老闆见这是有大生意了,那懒散的眼神立马聚精会神了起来,一下子笑道:「好哇,你要多少?」 洛介宁心底暗暗道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面上笑得风流,道:「有多少给我留多少,你说多少钱,我去给你拿钱来。」 「好好好!」老闆叫了后边的伙计,道,「快去算算,丁香,众香子,鼠尾草和山苍子还有多少!」 伙计也两眼放光,应道:「好勒!」 洛介宁心里暗道不愧是多年卖药的人,只一眼,便可以看出里边到底有什么。等着他们给他称药的时候,他又凑近老闆,低声问道:「老闆,燕子巷住的都是什么人啊?」 老闆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凑近他,也压低声音道:「住的都是外边来的,我们都不敢惹他们,一般也有什么暗下里的交易,像买卖人口什么的。那边的扶风楼消息很灵,你若是去那边,能问到更多。」 洛介宁朝他点了点头,看来能问的都说出来了。正这时,那伙计端着个算盘跳着过来了,道:「一共十两银子!」 洛介宁点了点头,当即就要回七台山讨钱去了。 这时候门生在中场练剑,洛介宁要去后边就必须要经过中场,这一路过,便被徐半枫给拉住了。 「师弟,你也该来练练剑吧?」 徐半枫笑着跟他说话,笑得洛介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林向阳没在这里,他才回道:「我有点事,真的有点事!」 正逢是休息,南倾文跑过来道:「师弟从来都不跟我们一起练剑啊!」 杨天明更是加了把火,道:「他够厉害嘛!」 洛介宁朝他们问道:「喂!能不能借我十两银子啊?」 杨天明一听这数额,咂嘴道:「我哪有那么多钱!」 徐半枫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洛介宁一脸求情的表情,道:「反正肯定是有用啦,而且很急的。借我好不啦?」 三人立马露出噁心的表情,只徐半枫笑道:「我们身上都不能带太多钱的。」 这时候,杨天明忽的露出一个颇为诡异的笑,道:「我知道你可以去哪里借钱。」 洛介宁跳到他身边,嘻嘻道:「哪里呀?」 杨天明和南倾文异口同声道:「止离师兄呀!」 「……」 洛介宁问道:「他在哪?」 徐半枫道:「他应该是跟向阳在一起。」 正这边说着,那林向阳和钟止离已经并肩走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勤奋呀~啦啦啦~ 第70章 逸日(三) 洛介宁见那林向阳板着脸就没有了要上前跟钟止离搭话的意思,只站在一边等着他们走过来。杨天明又凑了过来,悄声问道:「师弟,你要这么多钱,是不是去赌坊了啊?」 洛介宁只斜了他一眼,道:「不是!」 「哦!」 杨天明又问道:「那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洛介宁还没说话,那林向阳见了他,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道:「你终于来练剑了?」 洛介宁有些尴尬地笑着,那杨天明刚要说话,洛介宁一个激灵便朝钟止离道:「你能不能借我十两银子?」 钟止离问道:「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中场休息的时间过了,杨天明和南倾文又回去练剑了,徐半枫把林向阳拉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洛介宁心底在打鼓,只怕是那钟止离不借他,他就只能一个个借一点了。 「我有用。」 钟止离只顿了顿,也没问他到底有何用,只道:「你跟我来。」 洛介宁差点就雀跃起来,这钟止离居然真的肯借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只之前那事,洛介宁对钟止离心底还有着内疚,不敢再造次,两人倒是显得生分起来。钟止离在前边走着,洛介宁看着他的背影,就连步子都变得沉重起来。 洛介宁跟着他到了他屋子了,钟止离取出十两银子给他,只一言不发。洛介宁接过之后立马道:「我会还给你的。」 「不急。」钟止离只说了一句便要出屋,洛介宁急急跟过去,那钟止离又问了一句:「你要去哪?」 洛介宁顿了顿步子,道:「去药铺。」 钟止离转眼问道:「你病了?」 洛介宁又是尴尬地笑了笑,道:「没病呢。」 洛介宁离了钟止离后边朝那药铺奔去,那老闆远远便见他奔过来,立马迎了上去,笑嘻嘻道:「别急别急,摔了怎么办。」 洛介宁将钱袋子往他面前一放,又是道:「老闆,我没去过扶风楼,那边进去贵不贵啊?」 老闆边数着银子边道:「不贵不贵,进去都不要钱的。哦对了。」老闆忽的抬起头看着他道,「忘记跟你说了,扶风楼是不允许这边的门生过去的,你该换套衣服。」 「啊?」洛介宁倒是奇怪了,之前虽然他没去过青楼这地方,但是以前是可以去的啊,怎的到现在都不能去了? 旁边的伙计也搭话道:「是呀,你要是去,他们会不让你进去的。」 洛介宁挠着脑袋问道:「那怎么办?我要是再上去,恐怕都不让我下来了。」
第143页 伙计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把我的衣服给你穿,等会儿你出来之后就来这里还我衣服,行不行?」 「好哇!」洛介宁当即就要脱衣服。 换上伙计的衣服,顺便把拂光也留在药铺里,洛介宁这才放了一点心。自己在七台山呆的时间不长,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出来的。他只是去打探一点消息而已,就算被认出来也很好解释的。 他这么自我安慰着,靠着伙计给他指的路,他很快就到了扶风楼的门口。 那楼果真大气辉煌,跟旁边的建筑显得很是鹤立鸡群,一看就不是什么穷人来得起的地方。只洛介宁自己穿着这一身衣服,倒是有些担心自己进不去。 他人还没到门口,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就过来了,都见他生得好看,围了上来,笑吟吟道:「公子,今儿第一次来玩吧?以前都没见过你呀!」 洛介宁随手搂着一个笑道:「是呀,你们这最好看的姑娘是谁呀?」 一个姑娘扭着腰笑道:「哟!公子哥眼光还挺高呢!」 这时候老鸨终于从楼里扭着出来了,见几个人都围着洛介宁,忙上来道:「哎哟,今儿是又来了个俊俏小哥!快快带进去!」 洛介宁被环着带进去了,几个姑娘招唿别的客人去了,终于有机会跟着老鸨说话,只边递了一个钱袋过去,边在她耳边悄声道:「我要能说话的。」 老鸨只摸了摸,眼珠一转,立马笑道:「行嘞!」说罢,她朝那边一个在端茶的姑娘叫道,「佩儿!你来!」 听到这个名字,洛介宁晃了一下神。 那叫做佩儿的女子应了一句,转了身,立马朝着这边过来了。洛介宁看了她几眼,那女子算不得是这里好看的,只细眉樱唇,一双眸子波光流转,身着的也很普通,打扮得朴朴素素,看着倒像是哪里打杂的姑娘。那姑娘站定在洛介宁跟前,低眉敛眸,等待发落。 老鸨道:「你跟着这位公子。」 「好。」 佩儿应了一句,那老鸨又朝着洛介宁笑道:「公子,这佩儿的身价,可是比我们这里的花魁还要贵呢。」 洛介宁笑了一声,问道:「你们这花魁是谁呢?」 老鸨眼珠又是一转,笑道:「公子,花魁可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哟!」 洛介宁本也就没多大兴趣,只笑一笑,便要跟佩儿搭话的,谁知那老鸨竟忽的指着几十尺开外的正要上楼的一位姑娘道:「看,那就是了。」说罢,她喊道,「茗浣!过来一下!」 洛介宁眼神随着那茗浣一直游走,那姑娘立马应了一声,朝这边走过来。洛介宁只需一眼,便知这姑娘果真美貌无双。 她脸上没有过多的修饰,面上算不得妖冶,倒是有些清秀,只一双眸子灵动,一见了洛介宁,立马对他展现一个略带羞涩的笑,连眼底都带了笑意。只洛介宁见惯了段婉那张狂随性的美,见了这姑娘,倒是眼前一亮,颇有些新意了。 那姑娘果真是吸引人眼球,只朝着这边过来,那附近的客人纷纷在咂嘴了,只怕是平常连见她一面都是很难的,只这洛介宁今儿真是运气好,正巧碰上她在。 老鸨笑道:「这就是我们这头等的姑娘了。」 洛介宁点了点头,朝她也一笑,道:「我跟佩儿去哪?」 老鸨看他是没此意思了,便笑着朝佩儿道:「快带公子上去!」 佩儿应了一声,朝洛介宁道:「公子请跟我来。」 关了门,那佩儿立马给他倒了茶。洛介宁环视了一眼,这屋子只有一张榻,上边一张桌案,摆着一套茶具,前边摆着屏风,那佩儿便盘坐在一边等着他。 看来,这屋子便是专门给他这样的人用的了。 洛介宁一下子跳上了榻,倒是吓了佩儿一跳。他坐下来,双手放在桌案上边,问道:「你怎么都不笑一笑?」 佩儿低眉道:「小女子生来不爱笑。」 洛介宁笑嘻嘻道:「那好。你是否知道,你的名字让我很惊讶?」 佩儿依旧是没有直视他,点了点头,道:「知。」 「咦?」洛介宁毫不掩饰惊讶,问道,「你知?你怎知?」 佩儿道:「看人便是看他的眼神,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洛介宁顿觉有趣,撑着头笑道:「那你能不能看出来,我是什么人?」 那佩儿终于抬起眼来看他,上上下下毫无掩饰地看着他,最终直视他的眼眸,道:「你是玄天楼的门生。」 洛介宁愣了愣,随即哈哈一笑,朝她道:「那我是不能进来的。」 说罢,他又展开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一下,问道:「这次是我的手出卖了我?」 那佩儿没接他的话,起身道:「公子,我们的交易不成立。」 洛介宁奇怪道:「为何?」 佩儿只道:「我们是不接待玄天楼的门生的。」 洛介宁撑着头没起身道:「我又没穿那衣服,你只需当我是外人便是了。」 佩儿却道:「这里的人若是发现了你,你回去了,定会被惩罚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洛介宁看了她半晌,才道:「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我是要问你一些事。」 佩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眸,才道:「若是你说出了我的名字,佩儿也会被赶出去的。」
第144页 洛介宁爽快道:「我便不说。」 佩儿依旧是道:「我又为何信你?」 洛介宁看了她良久,看她定然是不会相信自己了,这才轻轻笑了笑,缓缓起身,道:「佩儿是白知秋的生母,原本是清阁的门生,因为和无尘轩的白长旭相恋,两人都被赶出门派。」 佩儿面色如常,竟无一丝波澜。 洛介宁笑道:「我会惊讶,以为你是那个佩儿,不过你跟白知秋没有一丝像的地方。」 佩儿终于开口道:「白知秋是五十年前的人,为何你会知道他的事?」 洛介宁没回答她的话,只他路过佩儿又捎带了一句:「下次见面,我给你答案。我叫洛歌,字介宁。」 佩儿没有转身,听着他离开的声音,眼底沉静如水。 洛介宁倒是不相信这里的人还认得出他,只大摇大摆出去了。只刚出了门口,脚步忽的顿住了。 就在他的前面,那人一身黑衣静静地站着,面沉如水,跟身边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眼神紧紧地盯着他这个方向。 洛介宁有些晃神,脚步顿住了,那人也只站着不动,看向他的眼神里却冰冷,看得洛介宁都有些心虚了。 洛介宁想朝他笑一笑,但是却发现有些艰难。 他终于抬起步子走到他面前,努力扯了个笑,道:「你怎么在这?」 钟止离看向他,声音都冷冰冰的:「玄天楼的门生不能进青楼和赌坊,你不知?」 洛介宁摸了摸鼻子,道:「知。」 钟止离定定看了他片刻,就在洛介宁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移开了目光,提起步子,转身道:「你自己去跟掌门解释吧。」 洛介宁心道不妙,看来这次,钟止离是不会再包庇自己了。只他蹙起眉,心里暗暗骂起了那个药铺的人,必定是他们出卖了他。且那钟止离又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出来,必定是会一直站在这里等他。幸得那佩儿叫他赶紧走,不然真的就完蛋了。 他们路过那药铺的时候,洛介宁要去换回衣服,那老闆看着他咳了两声,假装很正常道:「公子啊,多有不测啊。」 钟止离就在旁边看着,洛介宁也不敢骂人,只朝他翻了个白眼,连忙换了衣服,拿回了拂光,跟在钟止离身后回去。 洛介宁拼命想跟他解释,但是钟止离的气场实在是太压抑,洛介宁根本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只快要到了的时候才弱弱开口:「我会被怎样?」 钟止离顿住了脚步,看向他的双眸里依然毫无感情,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洛介宁都不敢靠近他,等着他开口,谁知他只看了他两眼便又转过头去继续走。 洛介宁有些不知所措,倒是不明白这钟笑怎的会去药铺找他,又不知怎么办,第一次出现了要跟钟止离认错的念头。 以前的时候,纵然是他怎么顽皮,也从来没有悔改的念头,不过是随着年龄增长,自己成熟了,那些小把戏不会再去玩了。可这次,他面对着钟止离,却忽然软了下来。 洛介宁跟着钟止离穿过中场,那些练剑的门生眼神都飘了过来,洛介宁纵使感觉到了,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直到两人见到了掌门,南承书还不知这两人是作甚,正在教南望,钟止离忽的出声:「掌门。」 南望很久都没见到这两人,当即要叫出声,但是一转头看见钟止离那神情,又看了看洛介宁,非常机智地闭了嘴。 南承书问道:「这是怎么了?」 钟止离一伸手把洛介宁拽到前边来,一点不留情道:「他去了扶风楼。」 洛介宁低着头,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说法 第71章 逸日(四) 即便是南望,也明白那扶风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瞪大了眼睛看着洛介宁,眼里含着毫不掩饰的惊愕。 南承书也是剎那间脸色就暗了下来,皱着眉问:「扶风楼?」 洛介宁低着头不语的模样在南承书看来更是默认了,而那钟止离只说完,便出去了。南望很识相地跟着钟止离赶紧跑出去了,还不忘给两人带上门。 南承书声音里透着愠怒,问道:「你不知门规?」 洛介宁低低道:「知。」 「明知故犯?」 洛介宁在心里轻轻嘆了口气,想要开口,但是却发现有些没力气,就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南承书又问道:「哪个姑娘接待的你?」 来了! 洛介宁这才明白佩儿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答道:「没有。我只见了老鸨。」 南承书看他是实锤了,伸出手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道:「出去吧。」 接下来的七日内,洛介宁被关在屋子内,被迫接受「清心寡欲」,不仅只有每顿素菜,每日要抄写各种古籍,从早抄到晚,每晚会有师兄过来检查,字要端端正正。且有人严守在外,洛介宁就连如厕都有人陪着。 第一日的时候,洛介宁还能坐得住,第二日,他就开始无聊了,这些古籍的文字奇奇怪怪,他看不懂就算了,还要学着鬼画符一般抄下来。每日什么都不做,只要抄写这些就够烦的了。且因此,那睡五日雪地的赌约也就失效了,只不过,谁也不能前来看他,连跟他说话都不行,这就很戳人心了。 洛介宁是深深地感到了那些闭关之人的无趣,他真的不能明白,如此无趣的事情,每日每日地重复,那些人怎能熬得下来?要是他,早就在屋子里无聊死了。
第145页 到了第三日,他一大早就被叫起来了,这次,却不是因为要起来写字。那门外的门生递给他一封信,道:「是给你的信。」 清心寡欲,也不能到连信都不能看的地步。洛介宁总算是寻求到了一点心理安慰,最起码,他可以写信啊! 一看,他便知是段婉写过来的回信。洛介宁心里暗暗道,还好还好,这就说明,那封信是完好无损地到了段婉手里了。 他迫不及待拆开一看,却发现里边有两张纸。他先是打开第一张纸,便倏地愣住了。 我说洛三,你就算是想要炫耀,也用不着大老远叫一只鸽子送过来吧?还有,这不会是50年前的东西吧? 他心里暗道不妙,缓缓拆开第二张纸,在看到上边的「与君歌」三字时,脑子忽然蒙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从怀里乱掏一阵,掏出来两张纸,摊开一看,一张是那几十个人签了名的旧纸,一张是那夜里他回给段婉的回信。 我去—— 洛介宁拍了拍脑瓜,忽觉得自己真的是干了一桩笑话了。定是那日跟药铺的老闆纠缠那么久,以至于拿信的时候看都没看,掏到一张便是了! 他连忙将那随信送来的纸收起来,然后拿起毛笔在回信后边又加了几句: 不过是拿错了信,你不要惊慌,这次对了。 说罢,他找了个信封装起来,唤了几声门外的门生。 那门生就在门外应道:「怎么了?」 洛介宁道:「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啊?很重要的事!真的很重要!」 那门生似是犹豫了片刻,终是开了门,道:「拿过来吧。送到哪?」 洛介宁把信递给他,殷切叮嘱道:「送到清阁去。」 那门生顿时脸色就变得怪异起来,斟酌了措辞问道:「送给女孩子的?」 洛介宁那顾得上他误不误会,只道:「你去下边氿泉镇找一个药铺,叫那个药铺的老闆找个信客送过去,钱我来出,一定要快一点。」 门生只看了他两眼,这才拿了信走开了。洛介宁见他远去才放了心,又回到桌案面前写字。这几日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概不知,被关在这里边思过,已经是第三日。 他心里一动,忽又拿出方才的那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那首诗,是前世的钟止离写给洛介宁的,但是当时的洛介宁并不知,只以为是他写给那个姑娘的情书。现在再看看,当初的那个钟止离,当真是个深情种。只可惜,他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第五日,段婉的信再次送过来了。那门口的门生只一脸嫌弃地把信递给洛介宁,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洛介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后拆开了信。 段婉的回信这次很短,只寥寥几字: 我已知晓,回见。 回见? 洛介宁微诧,段婉要来这里? 他现在急急想要问问为何事,段婉不可能就为了来跟他说话跑来这里,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的他又被关着,什么也不知道。洛介宁觉得有些焦虑。 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但是还有两日,并且谁都不能来见他,这让他陷入了无奈之中。他想起来,之前被关禁闭的时候,他总是要找些乐子来,但是如今,他却只想静静地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他自嘲地笑了笑,好像自己都变得无趣了起来。 就在自己刚要安心下来写字的时候,门忽的又被打开了,那看门的门生一脸不高兴地伸出手来道:「你的信!」 洛介宁也吃惊,问道:「谁给我的?」 门生一脸的嫌弃,道:「我怎么知道!」 洛介宁接过来一看,上边没有写名字,他拆开一看,只寥寥几句: 你是个君子,七日后夜,我在第一家酒楼等你。 洛介宁便知,定是佩儿写来的了。看来,自己那钱没算白花。 他看了一眼写信的日期,便收起信,把它撕成碎片,再点火烧了。接下来的两日,再没有人写信过来,洛介宁清心寡欲地度过了两日,第八日一大早,他一睡醒,便沖了出去,门外的门生被他一撞差点摔倒在地,看着洛介宁奔出去的身影,忽的又生气不起来了。 外边又下了一场雪,洛介宁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很早了,却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换骨泉冬泳了。 洛介宁连忙跑到换骨泉旁边看了一眼,却没料到居然是林向阳和徐半枫。这两人一见是洛介宁,表情各不相同。林向阳依旧是冷冰冰的眼神,而徐半枫则是露出一个笑脸,道:「出来啦!」 这话洛介宁听着总有一种嘲讽的意味,只回了个笑脸,道:「是啊。」 那两人裸着上半身站在泉中,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洛介宁跟他们道别,就要回自己屋。他知道,就算自己想问点什么,那两人只要在一处,都是尴尬着的。 他一路风风火火跑回了屋,却见着那杨天明和南倾文两人在中堂坐着烤火,两人一见是洛介宁回来了,立马道:「哎哟,我们的师弟回来啦!」 洛介宁一下子坐在他们身边,嘆了口气,道:「是啊,回来啦。」 南倾文一脸坏笑道:「我说你,也太大胆了吧?居然敢跑到扶风楼去?我说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该不会是找了花魁吧?」 杨天明一听此言,也凑近他奸笑道:「说起来,我记得那花魁好像是叫茗浣吧?」
第146页 南倾文诧异问道:「茗浣?你怎么知道?你也去过?」 杨天明用手肘戳了戳南倾文,道:「自然是听说了,话说,那茗浣长得怎么样啊?」 洛介宁搓了搓手,有些心不在焉答道:「挺好看的。」 杨天明追问道:「多好看?」 洛介宁道:「不就那样呗。还能哪样。你见了就知道了。」 杨天明咂嘴道:「我倒是想去啊,没你这个胆子。」 南倾文在一边附和道:「只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被师兄抓回来了啊?」 洛介宁耷拉着脑袋道:「不是抓,他在外边等我。」 杨天明点点头道:「你是不知道,师兄有多生气,这几日都没好脸色,可吓人了。」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他能生什么气呢,被罚的又不是他,他去那地儿,也是有理由的啊!就算别人真的以为他是去玩乐去了,他钟笑也不能这么以为啊! 洛介宁越想越觉得委屈,脑袋耷拉在膝上,一脸不高兴。 南倾文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师弟,别这样嘛,这说明师兄在乎你。」 杨天明说了句公道话:「是啊,多少年没见有你这么大胆去扶风楼的人了,还是被我们最正直的止离师兄给抓回来了。」 南倾文又道:「师兄,听说你被禁闭的时候还有姑娘给你写信啊?」 洛介宁闷闷道:「嗯。」 杨天明羡慕得咂嘴道:「要说我也有那个福气就好了。」 洛介宁闷闷问道:「钟笑人呢?」 「他啊。」南倾文道,「他跟风宿说话去了,可能马上就回来了吧。」 「哦。」 洛介宁看着眼前的火堆,又问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杨天明哈哈笑道:「断片了吧!」 南倾文道:「皇上说过了冬天要来扬州微服私访呢,消息已经传到各派了。」 「微服私访?」洛介宁暗暗道,怪不得那段婉道回见,看来是这事。 杨天明摆摆手道:「亲近一下民生嘛。」 洛介宁颇有兴趣地问道:「怎的来扬州?不去荆州?」 南倾文耸耸肩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烟花三月下扬州?」 「是因为山城镇已经是鬼镇了。」 身后的声音响起,洛介宁倏地跳起了身。 「钟笑!」 钟止离身后还跟着常风宿,那钟止离见洛介宁见到自己这么兴奋,只看了他一眼,便又道:「你们既然没事,可以去练剑了。」 「哦——」 杨天明和南倾文一脸不情愿地起身,心里却在暗暗道,这还没吃早饭呢! 洛介宁见钟止离这模样,料得是还在生自己的气,这会儿也不敢上去讨好人家了,只乖乖地要跟着杨天明一起出去。 「洛歌。」 钟止离清冷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洛介宁心地一颤,立马转了身笑道:「怎么啦?」 常风宿跟着杨天明出去了,此地只剩下这两人。洛介宁见他面无表情,只以为又是要说教,谁知钟止离只缓缓走近他,向他伸出手来。 洛介宁忽的一僵,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那钟止离伸出手来,将他脖子上那条围巾缓缓解了下来。 洛介宁眼神一暗,袖内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 他刚要开口说出什么,那钟止离忽的出声道:「要围三圈。」 第72章 逸日(五) 「啊?」 洛介宁直愣愣地看着钟止离重新将围巾给他围了上去,绕了三圈。这才终于明白过来,钟止离不是要拿走它,顿时眼中重新焕发了光彩,笑盈盈道:「谢谢!」 钟止离面上柔和了些,看着他道:「去吃早饭吧。」 洛介宁跟在他身后悄咪咪问道:「你不生我气啦?」 钟止离脚步一顿,洛介宁跟着心底一颤。只他转过头问道:「谁在跟你通信?」 洛介宁一愣,随即笑道:「段婉呀。」 钟止离瞭然,这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没生你气。」 洛介宁显然是不信的,不然他这几日没有好脸色是谁造成的呢。他自然是归功于自己了。只他说不生气了,自然是已经气消了。 洛介宁乐呵呵跟在他后边,忽的想起来佩儿约他见面一事,若是不跟钟止离说一声,怕是他又要乱想,这么一来干脆把自己去扶风楼一事全部解释清楚,也好得钟止离不会误会自己。 这么想着,洛介宁朝前跨了两步跟他并肩,凑近了他一点,道:「我要跟你说话。」 钟止离奇怪地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洛介宁又道:「那个,几日后有个姑娘约我见面。」 钟止离神色有些怪异,暗想着此事该是跟他那日跑下去有关,又不知这约定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只看着他不言。 洛介宁又道:「我去那药铺送信,顺便问了他燕子巷一事,他道在扶风楼能问到能多消息,所以我去了那里,但是那里的姑娘让我赶紧走,被认出来就不好。正好我出来就遇上你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所以,那时候为何你会在那里?」 钟止离见他解释得清清楚楚,只颔首道:「我想去找你,因为那钱袋里边还有些碎银,不止十两银子。我在药铺没碰上你,他们告诉我你在扶风楼。」
第147页 告诉? 洛介宁深深怀疑这两个字的可靠性,不过见他也朝自己解释了,顿时笑嘻嘻道:「你生我什么气呢?」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无言。洛介宁见此敛了笑,正色道:「那个姑娘能打听出一些什么来,到时候你跟我去吗?」 钟止离自知他说的是那青楼里的姑娘,却又忽的话锋一转,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洛介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是看这钟止离无表情的脸,立马又收住了,正色道:「我去药铺买了些东西。」 「买什么要那么贵?」 洛介宁道:「我把里边所有能驱蚊的草药都买下来了。」 钟止离重复了一句:「驱蚊?」 洛介宁笑道:「对呀。」 钟止离顿了顿,道:「林师兄和徐师兄今日起要赶往无尘轩。」 「为的还是山城镇那事?」 「不,」钟止离摇摇头道,「还有皇上微服私访一事。」 「哈哈!」洛介宁笑了出声道,「这事他们也要管呀?又不是来他们荆州,看把他们给能的呀!哈哈哈哈!」 钟止离看他笑得前仰后合,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他没让他摔到地上去,这一动作吓得洛介宁立马端正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钟止离。钟止离这才恍觉有些尴尬,收回了手。 两人之间出现了诡异的沉默,洛介宁轻咳了两声,刚要出声,钟止离却道:「那日你醒过来,拉着我想跟我说什么?」 洛介宁瞬时被带回到回忆中,但是却没了当时强行要跟人家道明的意思,这时候只哈哈笑了几声,装傻道:「忘了。」 两人总算是把这页翻过去。洛介宁忽的变软了起来,就连连剑法,破天荒地跟着杨天明背后练了几日,正巧林向阳和徐半枫又不在了,只钟止离看着他们,洛介宁更是不敢造次,连跟旁边人说话都不敢,活生生是另一个钟止离。 那些门生都纷纷议论,这钟止离跟来的时候简直大相庭径,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刚来的时候,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看看现在,那是门生中的典范,掌门眼里的标杆,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连杨天明几人见了都咂舌,此人怕不是收到了打击,疯了吧? 不对,之前他就已经是疯的,现在怕是疯魔了。 洛介宁纵然再不喜欢无尘轩的剑法,但是学了它,总是有点用处的,那些门生纵使是学了,不大有可能有机会跟无尘轩的门生正面起冲突,暴露出来的机会也就相当于是零。但是自己学了,或许还能够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巧妙地压制无尘轩的门生,一举两得,何不为? 更何况,这是跟钟止离面对面最好的时候,钟止离在前边,他在后边,他看不到他,他却能看到钟止离,又何不为? 佩儿跟他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洛介宁还是跑去问了钟止离他要不要跟着去,谁知那钟止离只淡淡两个字「不去」,洛介宁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却有些复杂。 只怕是,此人不是自己所想的吃醋,而是像他这样的人,多多少少会对红尘女子有些偏见和不屑。洛介宁低眉道:「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若是没睡,就帮我看着一点,不然那么晚了,他们不让我进来。」 钟止离却是颇有些揶揄的口气道:「你为何不明早回来?」 洛介宁听闻此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定定地望向他,眼里受伤的情绪一闪而过。半晌,他起身离开。 钟止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阖上了眼眸。 洛介宁见到佩儿的时候,却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佩儿此次换了一身更为艷丽的红裙,脸上依然浓抹,洛介宁愣了半晌,才道:「你看起来特别不一样。」 两人被屏风挡了起来,谁也看不见这边,佩儿只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道:「这样,才不会被人怀疑。」 洛介宁觉得新奇,问道:「何意?」 「人们总是对过于普通的人视而不见,对衣着鲜艷的人移不开目光,然而,有心思的人,却恰恰相反。」 她声音很低,但是洛介宁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洛介宁点点头笑道:「说得有道理。」 佩儿却道:「请实现你上次的承诺。」 洛介宁随意地往后一靠,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上次分别的时候答应了人家,下次见面便告诉她,为何他知道50年前的白知秋的事。他淡淡一笑,道:「我去拜访过沉云派的后人。自然知道。」 「你撒谎。」佩儿眼中有不容他人侵犯的坚定,不容置喙道,「沉云派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被无尘轩清除了。」 洛介宁笑道:「清除了,就是斩草除根了吗?当时情况那么乱,谁能保证一个都不留?」 佩儿也愣了愣,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转而又问道:「那为何他们会告诉你这么详细的事?白知秋的生母,恐怕早就没人知道了吧?」 洛介宁又是笑道:「那么,你怎么不怀疑,我是瞎编的呢?」 「你的眼神不会骗你。」 洛介宁撑着头道:「那么,我可以问你一点事了吗?」 佩儿却认真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洛介宁心底暗暗道,此人确实是个明理之人,若是她搞不清楚,恐怕要一直追问下去了。他只好道:「白知秋曾经出没过,我跟他正面交锋过,他无意中透露的。」
第148页 这么说来,佩儿脸上的神情依然很怪异,但是也不得不相信了。洛介宁又道:「氿泉镇鱼龙混杂,大抵都是些什么人在里边?」 佩儿却是问道:「这是你们掌门派过来的意思,还是你个人的意思?」 洛介宁眯了眯眼,道:「南承书若是真有能力,我又何必来问这个问题?」 佩儿直直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各派的人都有。名义上是经商,实则是暗中掌握玄天楼的动向。当然,玄天楼没人下来,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洛介宁听出她话外音,只笑了笑,道:「那么,李明嫣这个小姑娘死在这里,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那个小姑娘,」她顿了顿,道,「她身上的那块玉,价值不菲。」 「你见过她?」 「那是自然。」佩儿唇边勾出一个弧度,看起来像是淡淡笑了,「氿泉镇有哪些常驻居民,我一清二楚。」 洛介宁心底暗暗佩服,此人虽面向平淡,但是却识得大观,诸如氿泉镇居民这一事,纵使南承书,可能都不见得都知道,她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能够一清二楚,足见其消息之灵通。 洛介宁笑得风流:「我以前只道民间有很多奇人,倒是没想到,你可堪比卧龙了。」 佩儿只道:「不过是饭碗罢了。」 洛介宁又问道:「那个姑娘,听闻是跟着一些人进了燕子巷才不见的,你是否知道是哪些人?」 佩儿道:「燕子巷是禁区,就连我们这样的人,都是进不去的。」 洛介宁还在细细揣摩「我们这些人」的意思,那佩儿又道:「不过,引得小姑娘进去的,自然是不会想杀了她的人。那些人纵使胆子再大,也没到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的地步。」 洛介宁道:「我听闻,他们进行的是卖人的交易?」 佩儿低眉道:「有。大多数是将他们卖到人家里去做奴隶,或者是卖到青楼。男孩儿也要,面相好的,价格越高。当然,还有的是抓过来虐待的。」 「虐待?」 「便是有虐待成瘾的人,那燕子巷整日整日传出的哭声便是受虐的孩子发出的。」 洛介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听得她道:「那个小姑娘既然尸体完好,便是没有受过虐待。」 洛介宁问道:「你知,她是何人吗?」 佩儿颔首道:「知。江湖奇人铁棍李的女儿吧?」 洛介宁心里大惊,面上却是不动如山,问道:「你怎知?」 她只淡淡道:「你道她叫李明嫣,跟你们颇有关系,且不久前才传来消息,铁棍李死了。而你们当时在豫州,自然可以联繫到一块儿去。」 洛介宁又是吃了一鲸,差点就要跳了起来。那佩儿望着他道:「你很惊讶,我为何知道这么多?」 洛介宁顺势问道:「为何?」 「有人专门盯着你们大门,谁出来了,下边的人全都知道。」她又是顿了顿,道,「我虽身在扶风楼,那地方来的却都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和路过这里的权贵,皇宫里头的事情我知道得更多。你们江湖上的人,大都是不喜来这里的,嫌辱了你们一身正气。」 说最后一句时,洛介宁明显从她眼里看出不屑和鄙视,只怕是跟那南承书有关系了。洛介宁重新坐好,道:「李明嫣身上那块玉,很重要。」 佩儿问道:「为何重要?」 洛介宁道:「我只知很重要,这个姑娘跟很多事有联繫,她一死,很多线索就这么没了。」 「既然此人这么重要,那么,她对谁比较有威胁,就是谁做的了,不是很简单么?」 洛介宁轻笑道:「我在明,他在暗,何谓简单?」 佩儿直视他,不再语。洛介宁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瞧了瞧桌案上的蜡烛,已经快烧了一半了。那佩儿出声道:「你在急?」 洛介宁笑道:「这个时候,怕是回不去了,不让进。」 佩儿起身道:「入夜是扶风楼最好的时候,我也该回去了。」 洛介宁起身送了她一段路,这才转身回了七台山。这个时候,街道上已经是万籁俱静,只连灯笼都很少见到。他一路摸黑过了河上了山,侧身刚想躲到那块石头后边,这才恍惚想起来那石头后边的杂草全部被清除干净了,这才作罢,想要找个地方偷偷过去,却又听到脚步声,吓得他连忙往旁边躲。 他扒着几块石头朝那边望了一眼,只见灯火阑珊处,一个身影站在大门口,静静地朝这边望着。 第73章 逸日(六) 洛介宁心底忽的一暖,双脚就像生风般,立马跑上前去,一下子就要扑上去。那钟止离真以为他要扑上来了,双手都张开了,那洛介宁扑到一半忽的意识到什么,立马止住了脚步,钟止离手还没有完全展开,两人就这么尴尬得对视着。 洛介宁隔着隔着一段距离笑问:「你在等我对不对?」 钟止离很自然地放下双手,道:「对。」 洛介宁心底在雀跃,面上却不动如山,看着钟止离的眼睛都在发光,可惜那钟止离却看不见。他走到人家旁边,嘻嘻道:「谢谢你。」 钟止离只不言,洛介宁看不清他的脸,只跟在他身边回屋。两人没有提到那佩儿一事,洛介宁安安静静地回屋了,走之前还跟钟止离道别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第149页 翌日,洛介宁一大早便起了,一个人坐在中庭里烤火,双手伸在那火炉上边,一个人却在出神。那常风宿一出屋,便看到那火苗都已经烧到他手上了,他却毫无知觉,仍旧坐在那里发呆。常风宿惊讶问道:「师弟,你干嘛呢?」 洛介宁被他一叫,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手指处传来一阵刺痛,他连忙跳了起来,摸着手指叫道:「好痛!」 「……」常风宿无语地看着他,问道,「你在发什么呆呢?」 洛介宁瘪着嘴道:「没什么。」 杨天明也从屋里出来,见了那洛介宁把手指插在水缸里,嘿嘿笑了两声,道:「师弟你自残呢?」 那水缸里的水都已经结冰了,洛介宁用力拍了一下,连忙把烧红的手指伸进水里降温,也没时间回杨天明的话了。只常风宿道:「你这解一时的痛,等会儿还是会痛的。」 洛介宁嘆了口气,问道:「徐半枫和林向阳什么时候回来?」 常风宿道:「过几日吧。」 杨天明奇怪道:「师弟怎的想起他们来了?」 洛介宁被冰水刺得双手都麻木了,一拿出来,那手指被冻得通红。这时候那钟止离从外边回来,见了洛介宁甩着手,问道:「你怎么了?」 常风宿笑道:「师弟手指被火给烧着了,又在冰水里冻了一下,现在该是没感觉了吧?」 洛介宁点点头道:「是没感觉了,感觉没手了一样。」 钟止离走近他,忽的抓起他的双手,洛介宁被他吓了一跳,想要抽出双手,却发现那钟止离抓得紧,他一时挣不开,便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钟止离,那钟止离只看了一眼,便拉着他往外走。 洛介宁问道:「去哪儿啊?」 钟止离道:「换骨泉。」 洛介宁回头看了一眼那常风宿,却见那常风宿和杨天明站在一块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呢,只那一眼,洛介宁便明了,任命地跟着钟止离走。 钟止离的手很暖和,洛介宁即使是手已经麻了,还是能够感受到热度。只洛介宁被他抓着手,面上平淡如水,心底却是在欢唿雀跃,就差一点要跳起来了,不自觉要攥紧他的手。 钟止离把他拉到换骨泉,松开手对他道:「把手伸进去。」 洛介宁「哦」了一声,刚要伸手,忽的想起来那次早晨看见徐半枫和林向阳在这里边冬泳,一下子怔住了。钟止离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还愣着,那钟止离已经按着他的手往里边伸了。洛介宁回过神来,那钟止离抓着他的手也放在换骨泉水里边。泉水冰冷刺骨,洛介宁想起那两个人的模样,没来由的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忽的有些不敢抬眼跟他直视,只是看着钟止离白皙的手臂,脑中不知在想什么。 「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洛介宁低低应了一声:「嗯。」 钟止离把他的手抓起来,直视他,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洛介宁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钟止离仍旧没放手,洛介宁便也带着笑看着他,心里却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秒,永远也不过去了。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干脆开口道:「那姑娘,问到是问出了一点什么来,不过那燕子巷,怕是我们参与不进去了。」 钟止离终是松开了手,道:「急不来。」 洛介宁凑到他跟前道:「止离兄,你想不想冬泳?」 钟止离转过脸来看着他,问道:「你想?」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上次我看见两个师兄在这里冬泳,就觉得挺好玩的。」 钟止离顿了顿,忽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你若是想,我可以陪你。」 洛介宁一下子兴奋了,跳了几步道:「可以呀!我正想试试呢!」 洛介宁并不想冬泳,而是想跟钟止离一块儿冬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洛介宁对那冰水有一种恐惧感,前世的时候便是冬日里在这里边抓鱼,被那些身边的人打打闹闹,推进泉里边,正巧那次钟止离不在,他差点呛死了。上来之后,病了四五日,差点就升天了。 只那次之后,钟止离一直不准自己下水。当时的洛介宁只以为是他多虑了,现在想想,怕是担心自己吧。 虽然回忆不堪回首,但是既然钟止离都答应了陪自己游泳,他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恰巧林向阳和徐半枫一时半会儿还不回来,就一次,洛介宁在心底暗暗道,就一次,他可不敢再来一次。况且,他可不愿意钟止离那模样被人家看去了。 这日,由于洛介宁手冻得没了知觉,练剑也就没去了,自个儿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头,想要做点什么,却发觉手有些软,拿东西都拿不住了。他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手,有些恍惚。 翌日一大早,洛介宁就早早起了,谁知那钟止离早就在外头等着他了。洛介宁跟在他后边,问道:「你能不能撑住啊?」 钟止离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呢?」 洛介宁不好意思把那段经歷说给他听,只道:「大不了病个三五天吧。」 钟止离促狭道:「你在雪地里睡一晚都没事,冬泳会病了?」 「那不一样。」 洛介宁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脱衣服,等他脱完回头一看,钟止离就已经在泉水里边了。 「……」
第150页 就算你剑法快,怎的这脱衣服也这么快呢! 洛介宁留了内衫,见那钟止离也是留了内衫,便伸出脚尖试了试水,一碰到水,立马缩回来了。 钟止离长发挽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洛介宁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干脆一下子跳了下去。扑通一声,他头髮也没挽起来,看不清泉底,脚下一滑,直直就要朝前边栽去。钟止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洛介宁栽进一个怀抱里,顿时意识到这是钟止离,干脆抱着人不撒手了,还在瑟瑟发抖,道:「好冷。」 钟止离扶着他的手伸出来,慢慢地在后边帮他把头髮从水里捞出来,挽起来。洛介宁近距离看着他,止不住地心动,就连眼底都带上一层柔柔的情意。他看到钟止离因为自己放才跳下来,脸上溅到了一些水珠,心里想要伸出手给他擦一擦,但是良久却一直没有动起来。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看什么?」 洛介宁连忙笑笑,道:「没什么。」 他站稳后,这才注意到钟止离已经将他的头髮都挽起来了,刚要感谢他,那钟止离已经朝着前边游了起来。洛介宁看着他的身影,这边还在冷得瑟瑟发抖,就连脚尖都冻麻了。他实在是不明白,这林向阳和徐半枫是怎么忍受在这里边呆着的?还有那钟止离,难道不觉得冷吗? 他抱着双臂边抖筛糠边感嘆着钟止离实在是无敌,那钟止离游了一圈游回来,见他还在原地,问道:「你很冷吗?」 洛介宁冷得声音有些变调,反问道:「你不冷?」 「冷。」钟止离垂了垂眼眸,道,「但是能忍。」 洛介宁见了他这个模样,实在是心动得不行。他都没有发现,什么时候钟止离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这么吸引他,这么让他心动了。钟止离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冷得打颤,一把抱起他道:「上去吧。」 洛介宁被他抱上了岸,冷风一吹,顿时跺起脚来:「啊啊啊好冷啊!」 钟止离帮他把岸边的衣服捡起来,道:「回屋去换衣服。」 「好。」 洛介宁从他手里接过衣服,边踩着地雷般跺着脚,边拉着钟止离回屋了。 他一回屋换了衣服,顿时打了个喷嚏。他抱着那手炉,却还是觉得很冷。他弱弱地嘆了口气,这回怕是又要病了。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脑中忽的灵光一现,把手上的手炉随处一甩,一下子便从窗户窜了出去。谁知那南倾文和杨天明正经过他门口,见他窜了出来,被他吓了一跳。 南倾文莫名其妙地问道:「师弟你干嘛呢?学猴子啊?」 洛介宁顾不得跟他们解释,就要跑。杨天明连忙拦腰抱住了他,道:「师弟!不要这么激动,这是怎么了?咦,你手好冷啊。」 洛介宁在杨天明怀里跳着脚叫道:「你抱着我干嘛呢!」 南倾文咋舌道:「师弟,你怎么连天明都挣不开啦?哦,对了,不会是方才在换骨泉站了一会儿,虚了吧?」 说罢,南倾文顾自笑了起来,那杨天明也跟着他笑了几声。洛介宁眯起眼,问道:「你们看到了?」 南倾文望着天认真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师兄帮你梳头了,你们俩抱在一起呢。」说罢,他指了指杨天明和洛介宁抱在一起的两人,对洛介宁道,「喏,就是你们俩这样的。」 洛介宁斜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是瞎,那又怎么了?」 南倾文置身事外地闲闲道:「是没怎么了,就像师兄看着你们一般。止离师兄!」 洛介宁一听,立马推开杨天明回头看去,随即沉着脸扑向南倾文:「你敢骗我!」 南倾文哈哈一笑道:「你看,是没什么呀,你紧张啥呢!」 杨天明咂嘴道:「力气挺大的呀,方才怎么让我抱那么久啊?」 洛介宁左右不是人,只一人给了一个白眼,道:「酸吧你们就!」 说罢,赶紧拔腿跑了。很远还能听到两人的笑声。 第74章 逸日(七) 洛介宁一路跑到那药铺,蹬起腿儿就扒拉到台子上边,把那老闆吓了一跳,手上掂量的桿秤都一抖掉地上了,急急问道:「小公子啊,您这是做啥呢?」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老闆啊,我先来取一点那驱蚊药,带回去研究研究。」 老闆松了口气,道:「那不就行了吗,我还以为你找我报仇来了呢。」 说罢,那老闆嘿嘿一笑问道:「没怎么样吧?」 洛介宁端着一张笑脸,客客气气道:「没怎么样,也就是被关了七日吧。」 「那就好那就好。」老闆也客客气气地对他笑一笑,洛介宁又是道:「我在你这做生意,你不但出卖了我,还出卖的是我那师兄?」 「哈哈哈,」老闆尴尬地笑一笑,道,「钟公子我们大家都认识的是吧,这谁知道他专门过来找你呢是吧?你跟他关系还挺好吧?」 洛介宁不置一词,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深了,那老闆被他笑得嵴背发毛,直到那伙计把东西拿出来,这才尴尬地转头接过了,递给洛介宁。洛介宁稳稳噹噹接过了,笑道:「老闆,东西你可别少了我的,不然我可要闹你的。」 「那是当然。」老闆笑得皱纹都出来了。 洛介宁看着纸包,打开看了一眼,便塞进怀里回去了。虎峰镇那些人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他目前还不清楚。在它看来,血色那么深,又是腐烂了,必定是死人了。只不过死人还能动作,怕是肚子里那包草药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况且,那草药若真的是驱虫,怕也是防腐的功能。
第151页 洛介宁回了屋,便寻思着要去找个小动物来试一试。这时候又抓不到什么兔子,,就连换骨泉里边都见不着鱼的影子。洛介宁看着天上飞的,似乎只有往那边动心思了。 洛介宁跑到厨房去偷了几把米,装在罐子里,接着看着外边天气似乎还不错,在地上搭了一个抓鸟的器具,一根长长的绳子连在搭起笼子的小棍子上,洛介宁找了块地方躲着,静静地等着有鸟儿上钩。 这会儿正是中午,外边的练剑的门生都一个个往这边来了,洛介宁还平心静气地等着有鸟儿上钩,那边忽然传过来一阵喧譁声。洛介宁心道不妙,果真,片刻后,一群人已经走到这边来了。 那杨天明最是喜欢新鲜玩意儿,一见这地上的抓鸟儿的东西,顺着那绳子一看,便看到躲在后边的洛介宁,哈哈大笑道:「师弟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抓鸟儿啊?」 南倾文和常风宿在后边慢悠悠地走过来,那南倾文奇道:「师弟,你开始不会是下去买这东西吧?」 洛介宁没好气道:「干嘛?不行啊?」 「行行行!」杨天明嘿嘿一笑道,「今日的时候,止离师兄没来。」 洛介宁瞥了他一眼,问道:「那又怎么了?」 南倾文装作不经意道:「我们打算去找他,你要不要一起啊?」 洛介宁也装作不经意道:「你们找他做什么呢?」 常风宿搭话道:「师兄都没来,练剑的时候都没人看着了,掌门又不在,都懒散着呢。」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那钟笑不会也是病了吧?不过他病了还得过段时间才能不得动弹,这钟笑他是没见过他生病,倒也是新奇了。 洛介宁不动声色道:「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 「行啊!」杨天明搂着人就要走,洛介宁嫌弃地推开他,咂嘴问道:「你要跟我这么近干嘛?喜欢我啊?」 杨天明张着嘴还没说话,那南倾文便跟他解释道:「你别急,天明就是热情,跟谁都这样。」 洛介宁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谎言:「我怎么没看见你们搂搂抱抱呢?」 常风宿颇有深思道:「其实师弟是分人的。」 此话一出,杨天明很自觉地离他远了一点。洛介宁收起那箩筐绳子,便要跟三人走了。 只三人没料到,那钟止离还不在屋里头。洛介宁只看了一眼,便要背着箩筐出去继续守鸟儿了。杨天明连忙拉住他,问道:「你去哪儿啊?」 洛介宁一脸莫名其妙问道:「钟笑不在,你们还呆在这干嘛呢?」 南倾文道:「那师兄能去哪儿?」 洛介宁更是奇怪道:「我怎么会知道啊?」 常风宿加了把火:「你们俩不是一直在一起嘛?」 洛介宁神色有异,定定地望着三人。南倾文看他这是要变脸了,立马笑着推了一把常风宿道:「你瞎说什么呢。」 洛介宁见他圆回来了,自然地抱着箩筐出去了。杨天明见他走了,低声问道:「师弟这是生气啦?」 常风宿想了想,道:「我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南倾文耸耸肩,朝他道:「看来,两人还没好呢。」 杨天明一头雾水,问道:「你们说啥呢?」 南倾文看了看杨天明,咂嘴道:「都怪你,你要是不跟师弟赌喝酒,他俩能那样吗!」 杨天明更是蒙圈,问道:「啥啊?啥意思啊?这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常风宿看看两人,只好不语。南倾文摸了摸杨天明的头顶,慈祥地笑道:「孩子,这事儿啊,以后你长大了都会明白的,啊?」 杨天明愣愣地看着这两人,倒是越发得不明白了。 洛介宁在外边等了一个时辰,才终于抓住了一只鸟儿,只可惜那鸟儿生得好看,洛介宁抓在手里颇有些不忍心的,只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还是不忍心杀了,便先找了个笼子关着,再继续抓鸟儿。 结果,这洛介宁愣是等到日暮,都再没有鸟儿了。洛介宁在鸟笼面前踱了几十步,嘆了口气,还是不忍心,便又朝厨房去了。 之前的那些高邮鸭被洛介宁带头杀光了以后,掌门又带了一些回来,顺便掺了些杂种鸭。洛介宁想着这夜深人静的,若是抓一只鸭子过来,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他一路跑到鸭舍,这才明白,那鸭舍原来还派了人专门看着的,就连晚上都有人看着。 洛介宁跟那门生又不熟,想要进去就得找个合适的藉口。只洛介宁想了半天,才终于找了人家,道:「师兄,能让我进去见见那鸭子吗?」 那门生见是他,便打趣道:「怎的,你还想杀鸭啊?」 洛介宁尴尬地笑笑,道:「这次不会的。我想抓一只鸭子去研究研究。」 门生很是信任他,见他满嘴胡话,还是放他进去了,还捎带了一句叮嘱:「那有的鸭子脾气特别不好,还会追着人跑的,你可小心点啊。」 洛介宁哪会听得进他的话,只提起步子便往里边跑。那高邮鸭杀不得,洛介宁自是要找那些便宜的。鸭舍这时候已经关门了,洛介宁望了望,便朝着舍门走去。 从这里边,可以很清楚地听见鸭子的嘶鸣声。洛介宁嫌吵,又不得不要上前。他一下子打开了门栓,那鸭子立马就要涌出来。洛介宁抽出剑,见准第一只出来的,立马便伸手抓住了,一剑砍了一只脚。那鸭被一砍,立马嘶哑地叫了起来。洛介宁有一种冲动,想要把鸭嘴也给砍下来。
第152页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鸭子立马全部从鸭舍里涌了出来。洛介宁都来不及关上舍门,圈里已经走满了鸭。洛介宁觉得头有些痛。 他提着手里那只鸭,准备要赶鸭进舎,谁知那鸭子还认人,见着人从没见过,立马都涌了上来,要用嘴捉他。洛介宁只觉得脚背传来一阵刺痛,立马跳了起来,大叫:「你们可真是反了!」 那鸭子怎的听得懂他的话,只蜂拥而上。洛介宁踏着鸭子背上跳到远处,立马又被鸭群围了起来。洛介宁只能朝外边求救:「师兄啊!见鬼啦!」 那门生一听里边的动静,便知道那鸭子都被他放出来了,立马进来了,寻着洛介宁的身影喊着:「师弟!你在哪呢?」 洛介宁被逼的差点又要拔剑杀鸭,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冲动,朝那门生赶去,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一下子没看住。」 门生见了他,便道:「你先出去吧,我把它们赶进去。」 「哦。」 洛介宁很不客气地就要出去了。提着一只鸭,洛介宁悠悠闲闲地走在路上,心情很是愉悦。若是再来一只鸡,那可就是姑爷进门啦。 洛介宁心里头这么想着,越想越开心,那鸭子一边脚滴着血,一边还不忘空出嘴去啄他。洛介宁手背忽的觉得一痛,只晃了晃它,骂道:「完蛋玩意儿!」 那鸭子嘶哑叫了几声,洛介宁朝它翻了个白眼,道:「再啄我我就砍了你的头!」 那鸭子似乎能听懂他的话,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洛介宁把它提回屋,刚要拿出怀里那纸包,却听到有人在敲门。这敲门声太过于熟悉,洛介宁本能地想要藏起那只鸭,环顾了一圈,只能把它塞子柜子里,接着去开门。 钟止离一见他,便问道:「你在干什么?」 洛介宁朝他嘿嘿一笑,道:「在跟你说话呀。你今日去哪了?他们怎说没见着你?」 钟止离进了屋,只道:「去见了南望。」 洛介宁心一沉,问道:「他怎么样?」 钟止离道:「很好。不过掌门不让他习剑法。」 洛介宁撑着头问:「那是要习医术?找谁?」 钟止离道:「掌门打算让他去碧云府。」 洛介宁觉得新奇,只道:「怕是南望不愿意去了。」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道:「确实,他不愿去。」 正在此时,忽的传出一声嘶鸣声。洛介宁心里暗道不妙,看来那该死的鸭子又在作妖了。钟止离听觉灵敏,自然能够听出是什么声音,只淡淡问道:「你养了什么在屋里?」 洛介宁嘿嘿傻笑道:「没养什么呀。」 钟止离直视他,道:「我听见了。」 洛介宁不动声色道:「你听错了。」 钟止离望进他眼眸里,声音没有起伏道:「那要不要我给你找出来?」 洛介宁见瞒不过去,只嘿嘿笑道:「就是藏了一只鸭,就方才去鸭舍抓来的。」 钟止离静默半晌,终是道:「为何?」 洛介宁见他神色有异,把方才就要说出口的「烤鸭吃」给硬生生憋了回去,只道:「做一回试验。」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开学……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更新-w- 要是没时间就要断更一天~ 第75章 逸日(八) 「做什么实验?」 洛介宁见钟止离的神情无异,怕是真的不知了,只笑了笑,道:「我想试试那虎峰镇的几个人是否是用药物驱动的。」 「药物驱动?」钟止离颇有些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模拟那些人?」 「是呀。」洛介宁也不藏了,干脆从柜子里把那只鸭子抓出来,殊不知那鸭子竟然还不大乐意,瘸着一只腿都要飞了出来,洛介宁一下子没抓住它,它便在屋里到处乱窜。 洛介宁大叫一声:「呔!往哪里逃!」便一把抽出剑朝那鸭子刺去。那鸭受了惊吓,跑得更快了,洛介宁竟然连刺几下都没刺中他,气得哇哇叫。钟止离在一边看着颇有些揶揄道:「你在做什么?」 洛介宁看那鸭子居然还跳上了床,啊啊啊乱叫了几声,骂道:「该死!那地方不可以去!」 洛介宁也顾不上什么了,拔剑就要刺过去,钟止离看这一人一鸭是要把屋子都给拆了,连忙拦下了洛介宁,安抚道:「别急,它累了自然会停下来的。」 洛介宁瞪着那鸭,那鸭听了钟止离的话,果真停了下来,也双目盯着洛介宁。一人一鸭对视了半晌,洛介宁看向钟止离,问道:「可以抓了吗?」 钟止离上前缓缓伸出手,谁知那鸭竟然瘸着腿乖乖地上前,任钟止离抓住。洛介宁在一边看得七窍生烟,按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只钟止离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安静了下来,学着那鸭的模样乖乖地等他说话。 钟止离抓住那鸭后问道:「怎么实验?」 洛介宁看着那鸭,忽的咧出了一个爽快的含着报復快感的笑,道:「杀了它。」 那鸭直愣愣地盯着洛介宁,听他说完这句话后,立马开始激动地挣扎起来。洛介宁见它挣扎,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就差哈哈几声笑出来了。钟止离伸出手轻轻在鸭头顶上摸了摸,那鸭立马又安静了下来。 他问道:「那些草药,你是买来做试验的?」 洛介宁顺势点了点头。
第153页 钟止离再不犹豫,一只手抽出剑。 洛介宁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只觉得这鸭是越来越通人性了,就连他都敢欺负,这下子,他要它尝一尝被怀里人杀死的滋味。 钟止离一抽出剑,那鸭子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开始剧烈地挣扎,想要飞走。洛介宁怎可能让他得逞,一只手死死按住它,眼神示意钟止离快一点。 钟止离手起剑落,那鸭子双眼瞪得老大了,便断了气。洛介宁终于哈哈了几声,道:「让你还敢叫嚣!」 钟止离问道:「然后呢?」 洛介宁这才想起来,那草药还在自己怀里呢,连忙逃了出来,道:「就是这些。」 钟止离只看了一眼,便不再言语。洛介宁道:「那老闆应该是给我装在一块儿的,但是我看好像有点多。」 他抓了一把,随即道:「把它肚子剖开。」 钟止离顿了顿,问道:「剖开了怎么缝起来?」 洛介宁道:「我去找针线缝起来。」 说罢,那钟止离已经在鸭肚子上划开了一个口子。洛介宁一脸嫌弃地把手里的草药都塞进去,接着翻箱倒柜找到了针线,风风火火地和着血把鸭肚子给缝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洛介宁把那鸭子放在桌案上,跟钟止离面对面,问道:「它会醒吗?」 钟止离一脸莫名其妙地问:「为何会醒?不是已经死了吗?」 洛介宁也愣了愣,道:「可是那些人却是已经是死人了啊!」 钟止离静默片刻,道:「一包驱蚊药,还能让人起死回生?」 洛介宁沉思片刻,道:「有没有什么蛊术,或者幻术,是可以操纵死人的?」 钟止离摇摇头,道:「不知。」 洛介宁伸出手缓缓抚摸着那还留着余温的鸭,喃喃道:「难不成是活人?可是他们的血不像是活人的样子啊。难不成真是腐蚀?不对呀……」 钟止离歪着头问:「你跟段婉就是在讨论这个?」 洛介宁蓦地回过神来,笑笑:「不是。」 钟止离眼神飘到那鸭上,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洛介宁也拿不定主意,只哈哈笑了笑,道:「看吧。」 钟止离起身要回屋睡了,洛介宁目送他的身影出去,晃着脑袋看了那鸭半晌,才终于意识到那鸭已经死了。这世上若是真的有蛊术和幻术能够操纵死人,恐怕灵殿和御虚宫早就称霸江湖了。 洛介宁自个又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荒谬,便也去睡了。本想着第二日起来看看这鸭到底是什么个情况的,谁知,第二日,自己倒是起不来了。 洛介宁半眯着眼,脑子里意识还没有回炉,只觉得头都要炸开了。他摇了摇脑袋,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病了。怕就是那冬泳受了风寒,这会儿上头了,他动了动身子,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他在一片晕眩之中,还不忘朝桌案上看了一眼,那鸭还是好端端地躺着,跟昨晚的姿势一点没变。洛介宁心里瞭然,看来那鸭是死透了。 他想要出声,却发现声音嘶哑,竟然叫都叫不出来了。洛介宁认命地躺在床上,直等着睡完一觉,起来便又是生龙活虎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午后。 他是被杨天明的声音给吵醒的。只外边有些喧譁,杨天明的声音最大:「师弟!抓到鸟儿啦!」 洛介宁还没反应过来,脑子有些清明,只以为自己是在抓鸟儿的时候昏了,这会儿杨天明一踏进屋,他倒是有些高兴的,问道:「抓到啥啦?」 那杨天明后边还跟着南倾文,两人一进来,见洛介宁还躺在床上,不觉都有些惊讶的,只杨天明问道:「师弟,你脸色很差啊。」 南倾文手上还抓着那鸟儿,一眼还瞟到了桌案上的那只鸭,更是惊讶了,问道:「师弟你跟鸭打架啦?诶,等会儿,我说今儿早上练剑的时候那周长生问我们吃没吃鸭呢!原来是你啊!」 洛介宁都来不及跟他们解释,那杨天明走到他床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惊唿道:「哇塞,师弟,你好冰啊!」 南倾文闻声过来,问道:「不会是昨日在冰水里泡出病了吧?」 洛介宁眼神涣散,但是仍旧是用力地对着两人点了点头。 南倾文奇怪道:「怎么,师兄今日还很精神啊,说要出去一趟,怎的你就不行了呢?」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那钟笑前世在换骨泉里抓蚊子练速度,冬夏都不管的,他怎么能比! 杨天明急急道:「师弟,我给你叫个郎中过来啊!你等着!」 南倾文看着杨天明跑出去,先是把手里那鸟儿找了一处关着,再一把把洛介宁从被子里拽出来,洛介宁惊唿出声,道:「你干嘛呀!好冷!」 南倾文眼神里透着鄙视,道:「这还冷!你睡雪地的气势呢!是不是个男人!」 洛介宁要哭了起来,那南倾文只气愤道:「要让师兄看到你这幅样子,定是要打死你!」 洛介宁哇哇叫:「钟笑才不会打我!」 南倾文啧啧道:「谁说止离兄了!我说的是林师兄!」 洛介宁愣了愣,这才终于反应过来,那南倾文杨天明和常风宿明明跟钟止离是同一届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三人为了打趣他,便跟他一样地叫钟止离师兄了!自己还一直都没有发现,还乐在其中,只以为是他们对钟止离不敬,谁知叫着叫着,居然还听惯了。
第154页 南倾文又道:「天明上次病了,没起来练剑,硬是被林师兄给拉了起来,去绕着七台山跑了两圈。」 洛介宁冷汗直冒,想想整个七台山有多大就心里发憷。他嘿嘿一笑,虚虚道:「那我赶紧起来。」 南倾文「诶」了声,笑道:「别担心,林师兄和徐师兄还没回来,止离师兄也出去了,没人会逼你跑。」 洛介宁抱着南倾文瑟瑟发抖:「钟笑人呢?」 南倾文摇摇头道:「不知,似乎是去见什么人了吧。」 洛介宁赶紧麻利地穿衣服,谁知自己身上又没力气,提着衣服可怜巴巴地看着南倾文。南倾文意会了,只翻了个白眼,嫌弃道:「没事泡什么换骨泉!这下好了吧!是不是都脱胎换骨了?」 洛介宁低低道:「那不是为了跟钟笑在一起嘛。」 这人脑子一煳涂,竟然什么都说了。南倾文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有些哑口无言,那洛介宁见他半晌没动作,抬眼一看,便知闯祸了。 他连忙一笑缓解尴尬,道:「不是……」 南倾文挥挥手,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 南倾文麻利地给他穿完衣服,看了他半晌,又忍不住笑道:「你还挺好看的。」 洛介宁虚得脸色有些发白,两条腿还在打颤,被南倾文一把搂在怀里,听着他道:「师弟啊,其实呢,你看看,咱们这,又没有姑娘,又不能去扶风楼……」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洛介宁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问道,「说起来,你既然那啥,为何要去扶风楼?还是被师兄给抓个正着?你这……像是在欲擒故纵啊?莫不是,故意刺激他的?等等……」 洛介宁喘着粗气,他说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觉得两眼冒星,就快要摔倒。那南倾文扶着他去吃东西,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心里只想着那钟笑什么时候能回来。 南倾文把他扶到食苑,洛介宁却是道:「我不想吃。」 南倾文看着这可怜玩意儿都快虚脱了,哄着道:「吃一点嘛,不然饿着。」 那常风宿真巧从里边出来,见了这幅模样的洛介宁,不禁问道:「师弟这是怎么了?这么吓人?这师兄不才出去半日吗?」 南倾文咂嘴道:「不是相思病,是身子虚。」 洛介宁很想解释,真的不是身子虚,但是他现在确实是虚。常风宿连忙去给他盛饭加汤,给他都备好了,洛介宁也不好再拒绝,给了点面子吃了。 那杨天明叫郎中很快就过来了。南倾文和常风宿又把人给抬了回去,那郎中一把脉,只两个字:「风寒。」 洛介宁心知肚明,看着那郎中还要笑一笑的,道:「不过是泡了个泉水嘛。」 那泉水还是有治病功效的呢,谁知他一泡就病了。 郎中只给他开了药,要他躺个四五日便会好。这要是没有钟止离在,洛介宁哪可能在床上呆四五日?他只央求道:「我不要嘛,我还要练剑呢!」 南倾文和杨天明翻了个白眼。这厮平时也没练过什么,不过是前几日反常才日日在练,谁知他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郎中当即拒绝了他,义正言辞道:「小公子,身体重要。」 说罢,他便去给洛介宁拿药。杨天明气还没喘过来,道:「方才我下去时碰到师兄了。」 洛介宁侧躺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继续说。 杨天明又道:「师兄在跟那个谁在说话呢。」 南倾文急急问道:「那个谁是谁啊?」 杨天明也着急,道:「我一下子忘记他叫什么了。就是蒙着脑袋的,那个御虚宫的那个挺厉害的那个……」 常风宿提醒道:「高瑾商。」 杨天明一拍脑袋道:「对对对就是他!」 洛介宁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随即问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杨天明摇摇头,道:「他跟师兄在一块儿喝酒呢,就不知在说什么了。」 南倾文看了一眼洛介宁,道:「我记得是掌门叫师兄下去的吧。」 常风宿随即迎合道:「是的,我看见掌门跟师兄说话呢。」 洛介宁在发现了某个事实之后忍无可忍插嘴道:「我说,你们不用也叫钟笑师兄吧?多别扭啊!」 三人皆是一愣,南倾文笑道:「可是师兄确实是比我们大呀。」 杨天明点头道:「是呀,师兄还比我们厉害。」 洛介宁斜着眼睛道:「我也比你们大。」 常风宿道:「可是师弟,你进来比我们晚三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第76章 逸日(九) 三人看了一会儿他,便又要去练剑。南倾文临走前还跟他说了那方才抓来的鸟儿就关在外边的笼子里,顺便还夸了一句上次洛介宁抓来的鸟儿毛真漂亮,只不过几日没餵食,那鸟儿已经是奄奄一息,快要升天了。 洛介宁听言,立马爬了起来给那鸟儿递水递米,转眼看了看另一只鸟儿,发现那鸟儿竟然还挺小,似乎是个雏儿,就不知那两人是怎么能把这么一只小鸟儿抓回来的,洛介宁没来得及思考,一手抓出来,就放飞了它。 洛介宁再回屋的时候,又看见了桌案上那只鸭,便顺便过去瞧了瞧。那鸭子仍然保持着死时的模样,双眼瞪得老大,洛介宁看得瘆人,伸出手强制给它闭了眼。接着,洛介宁围着那鸭转了几圈,又凑近闻了闻,又伸手摸了摸,那鸭已经没有温度,就如同一块石头。只这个季节,怕是腐烂得也很慢,此刻还没有传出味道。
第155页 洛介宁顿觉无趣,转了两圈,又躺回了床上。既然杨天明道下去的时候见了钟止离,那么钟止离定然马上就要回来了。只他怎么都觉得无聊,又觉得气喘不过来,跑了两圈之后认命地又躺了回去,瞪着双眼等着钟止离来。 不知等了多久,洛介宁都等得睡着了。只迷迷煳煳中见有人点了灯,他眼睛受不了刺激,伸出手臂来要挡着眼,只那人抓住了他的手臂,放进了被子里。 洛介宁立刻就清醒了,双眸倏地睁开,倒是把钟止离给吓了一跳。 「你醒了?」 洛介宁看是他,这才松了口气,瘪着嘴道:「你终于来了。」 钟止离眼眸闪了闪,问道:「你在等我?」 洛介宁又伸出手来扯住他袖子,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朝着钟止离轻轻唤了声:「笑哥哥……」 钟止离蓦地一愣。那洛介宁睡得迷煳,双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一双眸子蒙了水雾,看着他很是勾人。钟止离被他这副模样看得有些恍惚,只脑子慢了一拍,才道:「你叫我什么?」 洛介宁丝毫不知自己这副虚弱的模样很是勾得人有征服欲,只立马便换了一副兴沖沖的模样,坐起身道:「我闻到香味了!」 钟止离还没缓过神来,愣愣地看着他有些迷惘。洛介宁摇了摇他道:「钟笑,你给我带来的吧?」 此时已是入夜,洛介宁从午后睡到现在,早已是飢肠辘辘。他也不管那么多,立马穿好衣服便过去狼吞虎咽。 钟止离坐到他对面,瞧着那只鸭问道:「你怎么病了?」 洛介宁在他面前也丝毫不注意形象,大吃特吃。钟止离看他这模样便知没空回答他的问题,只伸出手把那只鸭拉到自己面前来,左右细细瞧了瞧,听得洛介宁道:「别看了,什么用也没有。」 钟止离抬眼看他,那洛介宁扒着饭抽出了空才跟他说了句话。钟止离提醒道:「别急。」 洛介宁好不容易扒完了饭,把饭碗往旁边一推,刚要说话,那钟止离又道:「我给你熬了药,等会儿给你喝。」 洛介宁唿之欲出的话立刻就止住了,定定看了他一眼,才笑道:「谢谢你。」 钟止离问道:「说罢,你为何病了?」 洛介宁哈哈一笑掩饰尴尬:「不是泡了个澡嘛。」 钟止离又问道:「在换骨泉?」 洛介宁话锋一转笑嘻嘻问道:「你跟高瑾商谈什么呢?」 钟止离对他转移话题丝毫没有任何不自然,答道:「商量三月的事。」 洛介宁凑近了一点,笑得诡谲,问道:「你喝酒了?」 钟止离垂着眼眸很是淡漠,道:「没有。」 洛介宁接着出卖队友:「天明说你喝酒了。」 钟止离不为所动道:「他看错了。」 洛介宁看了他片刻,见他一动不动,只轻轻笑了声。钟止离听见这笑声,只以为他是要嘲讽他,刚抬眼看他,那洛介宁只伸出手来。钟止离只愣了愣,那手就已经摸到了自己脸颊,还力道不轻不重掐了下,又听得他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钟止离正要有所动作,那洛介宁立马把手收了回去,一脸严肃问道:「高瑾商跟你很熟?」 钟止离正心里暗暗佩服此人收放自如,演戏也是炉火纯青,这边听得他这么问,只道:「不熟。」 洛介宁撑着头笑道:「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没等他回答,洛介宁像是在回忆道:「他觉得我是为情所困。你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钟止离没接他这个话头,只问道:「你何时跟他说过话?」 洛介宁很自然地接了:「在断情崖的时候。他又跟说什么?」 钟止离道:「他是从明枭城过来。他道那无尘轩把整个山城镇的所有居民这50年来的户籍情况都查得清清楚楚,还真的查到了。以往山城镇都是几百年居住于此,一脉相承,但是在50年前,正巧来了一户外来人,当时的备註是因为路过明枭城,那人无妻无子瘸了一条腿,差点死在城门口,当地的人便把他接进来了,一直到现在那人繁衍了数代,不过现在也是全死了。只是,在他们无尘轩的人对尸体数量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具尸体。他们一查,」 「是那个人的后代对吧?」 洛介宁朝他一笑,道,「从50年前便混进去了。到现在才暴露出来。只不过,为何要暴露出来?若他们一脉全部死了,不是更加的妙吗?」 钟止离看了他两眼,随即道:「无尘轩已经在通缉这个人,怕是找不到了。」 洛介宁笑了笑,撑着头不再语。他心底已经清楚得很,那高瑾商找他到底是为何。五十年前的无尘轩最大的死对头是谁,自然是玄天楼。那时候玄天楼还比无尘轩强大,安插卧底一事,要查,最后怎么都会查到玄天楼头上来。只不过再过一段时间便是皇上下扬州,六派再怎么势力强大眼中无人,也得给帝王一个面子,在这个时候无尘轩若是做出什么来会不好看。 这事意外地跟他们死的时间重合了。既然是五十年,那么,那个时候玄天楼只有两个掌门,洛修繁和他。他自然不会去做如此卑劣之事,想必他那更为正直的大伯也是不会做了。但是,他知道,现在的人谁知道呢? 钟止离道:「高瑾商要我转告掌门,到时候梅颜初会来这里,无尘轩那边的事可以暂时搁一搁,好好准备皇上下扬州一事。」
第156页 「要他说?」洛介宁翻了个白眼,抱怨道,「就这么点事你们要谈这么久?」 钟止离忽的唇角弯出一个弧度,道:「他说的也不一定都对。」 洛介宁被他好看的笑勾得春心荡漾,当即眼里就露出了毫无掩饰的欲望。钟止离被他的眼神灼烧,立马收了笑,又道:「我去给你拿药。」 洛介宁的眼神几乎是黏在了他的身上,直到门关上,他面上一沉。从这个地方开始,故意露出破绽,转移注意力。看来,那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啊。 洛介宁脑子里想得清清晰晰,那钟止离一推门进来,便又变得乱七八糟。钟止离端着碗药放在他面前,本以为他会不喜欢喝药,却没料到那洛介宁端起来一碗便干了,放了碗,问道:「南望什么时候去碧云府?」 钟止离答道:「掌门答应他等三月以后。」 「三月以后?」洛介宁盘着腿窝在椅子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也是看清了眼里的惊讶,他又道,「那小子……」 说着,他欲言又止,看着钟止离,喃喃道:「有些冷。」 钟止离起身道:「你快去睡。」 洛介宁蹙着眉道:「可是我睡了一下午,睡不着。」 钟止离道:「别坐在这,会着凉的。」 洛介宁毫不在意道:「已经着凉了。」 钟止离嘆了口气,站定了再没动作。洛介宁眨着眼睛看他无奈的样子,心底却在欢唿雀跃,怎么这个样子的钟止离他也这么喜欢呢! 洛介宁哈哈笑了笑,起身道:「好啦,我去睡啦。」 钟止离竟有了种被他安慰了的错觉,看他真的钻进了被子里,这才离去。然而,钟止离一走,洛介宁就窜了出来。 他知道钟止离肯定是要跟掌门说话,便想着要给钟止离暖床的。结果人一出门,便看到南倾文和杨天明在中庭烤着火窃窃私语呢。两人一见他出屋,均是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但是又都没有人说话。洛介宁奇怪地走到两人面前,问道:「你们不睡在这里做什么呢?」 杨天明答道:「马上出去夜巡。」 洛介宁「诶」了一声,问道:「今日不是倾文夜巡吗?你……」 还没说完,他一副瞭然的深情,蹲了下来,伸出手要烤火。结果那南倾文一把把他的手拍了下去,还没等他开口,南倾文一副无奈的神情道:「师兄说了不许你再在这里烤火,怕你又烧着手。」 洛介宁睨他一眼,咂嘴道:「乱讲,我怎么不知道。」 杨天明看看夜色差不多了,起身道:「我们走吧。」 南倾文还没等洛介宁把手放上去,便一桶水把火全部浇灭了。 洛介宁:「……」 他看着两人出去,便钻进了钟止离的屋子。刚要推开门,却见里头是灯火通明。洛介宁眼睁睁地看着钟止离已经脱了外袍,此刻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脱口而出:「你不要去见掌门吗?」 钟止离更是疑惑:「我见了啊。」 「啊?」 洛介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已经见了掌门才去找他的。他一颗充满着热血的心忽的就冷却了下来,尴尬地笑了笑,道:「没事,没事。」 说罢,他给他关好门,缓缓踱回了自己屋里。 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呢?以前的钟止离,定是回来先见他,再去见掌门。接着,他就可以趁这段时间跑去他床上给他暖床。他下意识以为他今日也是一般,却没料到闹了笑话了。 其实,他都明白,只不过现在的钟止离想见他的念头没有那么强烈罢了。这也说明,在前世,钟止离却是很早便喜欢上他了。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就连他自己,根本都不知道。 如今物是人非,同样的一个人,心情却不一样了。 洛介宁和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里想着到底怎样才能让钟止离重新喜欢上他。可是啊,他就连钟止离是怎么喜欢上他的都不知道啊。他拼命地回忆,也没有想起来,到底何时钟止离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印象中,似乎钟止离一直都对自己很好,好到他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心思。也怪那死人太会忍了,喜欢他那么多年,硬是一声不吭。 他转了几个圈,嘆了口气,还是睡不着。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抱着剑出门了。 既然睡不着,那就来练练剑吧。 他走到换骨泉附近,那边由于有着闭关的门生在,所以夜巡的人一般不会来这里。洛介宁抽出剑,月光洒在拂光剑身上,似乎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剑锋更为明亮。洛介宁嘆了声美景,便舞起剑来。 第77章 草动(一) 是夜,钟止离同样辗转难眠。 他纠结于那句「笑哥哥」。这个称唿,乍一说出,钟止离竟觉一分熟悉,而至于晃了神。只不过,自己又从未听过谁叫他笑哥哥,自然不知这反应是如何而来。他闭着眼默默忖度,莫不是前世的事吧? 这么说来,自己确实是对以前的事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只这么一个称唿,让他拉回了几分思绪。可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那些空白的记忆了。他知道,他的记忆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也一直疑惑,为何那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直到洛介宁一出现,才得以解释。
第157页 即使知道洛介宁不过是玩笑,但是他眼神中偶尔露出炽热的情绪,却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他不知前世的他对他如何,但是现在的洛歌,却是对他有别的心绪。 洛介宁在外边舞了半夜的剑,终是累了,才想起那杨天明和南倾文今夜轮到夜巡,便收了剑要去帮他们站岗。 那洛介宁晃荡了大半圈,终于在门口处遇见了两人。那两人并肩站着不知在小声谈论什么,只窸窸窣窣的,听起来就不像是在说今夜有哪个门生偷跑出来喝酒。洛介宁从背后接近他们,想吓他们一大跳,结果那南倾文耳朵甚是灵敏,他距离两人还有几尺的时候,南倾文一转头,洛介宁倒是被他吓了一大跳。 南倾文看清来人后奇怪地问道:「师弟?你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杨天明闻言转过头来,见了洛介宁也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洛介宁因练剑发热正脱了外袍挂在右臂上,听了杨天明的话,只道:「热。」 南倾文咂嘴道:「你热?你都生病了,赶紧穿上!」 洛介宁想了想,还是穿上了。这才道:「我睡不着,出来逛逛。」 杨天明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道:「你少跟我来。快去睡觉,不然我告发你。」 洛介宁忙道:「别呀,我来替你夜巡呀。」 杨天明更是无语道:「都已经半夜了,要你夜巡做什么?」 洛介宁跟他们两人并排站着,看着外边一片墨色无际,长长唿出一口气,嘆道:「好久没有这么晚出来了。」 南倾文静了半晌,问道:「师弟,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洛介宁轻笑一声,道:「这么深刻干嘛?」 南倾文推了他一把,道:「说说。」 洛介宁蹲了下来,双手放在双膝上,道:「当然有啊。」 两人也跟着蹲了下来,杨天明颇有兴趣问道:「是什么?」 洛介宁抬头望着浩瀚星空,忖度片刻道:「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希望成为江湖上第一的剑客。」 杨天明哈哈笑道:「这难道不是每个人的志向吗?等等,什么叫不懂事?」 洛介宁对此不置一词。 倒是南倾文斟酌了这话片刻,问道:「那现在懂事了呢?」 洛介宁缓缓道:「希望这世上能太平一点。我们都没事。」 杨天明啧啧了两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南倾文却将这「我们」理解为芸芸众生,只道:「师弟,你是希望拯救苍生?」 洛介宁哈了一声,笑道:「我可没那么有抱负。苍生难道是我一个人能够拯救的?碧云府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弟子,又拯救了多少人呢?当今皇帝也算不得庸君暴君,世道乱,你道怎么去平乱?」 南倾文沉默了,只杨天明道:「若是每个人都心善,又为何会世道乱?」 洛介宁笑出了声道:「我也算不上心善。」 三人又是沉默了,洛介宁抱着双膝,出声问道:「你们呢?」 南倾文先开口道:「我倒是想成为向师兄那样的人。」 洛介宁掂量了两下,问道:「哪个师兄?」 杨天明替他道:「还能有哪个师兄?止离师兄呗。」 洛介宁:「……他不跟你们同届么!」 「叫惯了嘛。」南倾文抬头道,「我很欣赏他。不论是修为,亦或是脾性。」 洛介宁听闻此言甚是贊同,心道怪不得自己也喜欢他,只道:「他当然好了。」 杨天明:「……」怎么有种被虐了的感觉? 南倾文道:「师兄的武功了得,虽然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展示过,但是就是觉得气质都不一样。」 洛介宁眼里透着柔和,道:「我都不是他的对手。钟笑可厉害了。」 只不过那人还算聪明,在南承书面前都能装得中庸,且不知那南承书早就看出来了。 杨天明:「……」还能要点儿脸么? 南倾文噎了片刻,道:「你怎么能是师兄的对手?」 洛介宁又是喃喃般道:「不过我要是跟他打起来,他肯定捨不得让我输。」 此话一出,洛介宁立刻意识到今非昔比,这么说起来倒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顿时噤了声,心也沉了沉。 只那南倾文和杨天明哪知道他的意思,只以为这人是在炫耀,均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均觉受到了伤害。 杨天明道:「师兄对你好,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南倾文啧啧道:「这话我可是要原封不动地告诉师兄去。」 「不行!」洛介宁立马拉住他急急道,「你还是别说了。」 南倾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哈哈一笑道:「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洛介宁讪讪道:「我怕他生气。」 南倾文:「……」怎么总觉得有被虐的感觉呢? 杨天明哈哈道:「你别怕,师兄肯定不会生你气的。我还没见过师兄生气呢。」 说罢他又顿了顿,摇了摇头道:「不对,还是见过的,你去扶风楼的那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洛介宁翻了个白眼,又听得南倾文道:「说起来,师兄莫不是吃醋了?」 洛介宁没好气道:「吃谁的醋?茗浣的?」 「哎哟!」南倾文笑得诡谲,道,「你还真那什么……」 洛介宁起身恹恹道:「跟你们谈话真没意思。」
第158页 南倾文假装留一下他:「师弟你别走啊!」 杨天明在一边笑得肩膀一起一落,时而又道:「我觉得我们这么打趣师弟有些不好。」 南倾文看他远去的背影,耸肩道:「师弟不会放在心上的。」 翌日,洛介宁看了看那笼子里的漂亮鸟儿,心一软,也放了。只那放在桌案上的鸭子过了这几日居然还一点没有腐烂的气息,洛介宁只觉是因季节原因,这时候气温太低,腐烂的也就慢一些。 林向阳和徐半枫回来了,洛介宁本要被逼的每日去练剑,只道自己病了,成功地逃过了,每日在屋里晃荡。只几日后,无尘轩忽的又传出消息,他们派去豫州的几个门生尽数失踪了。 豫州是碧云府的驻地,前些日子,豫州一个镇子上发生刺杀,在一个酒楼里忽的就来了一帮杀手,把那酒楼搅得天翻地覆。碧云府管不来,就朝玄天楼和无尘轩求救。只不过唐玄同在怀疑下毒一事是否是玄天楼所为,为了他们避嫌,便没让玄天楼派人过来。而无尘轩的门生一过去还没几日,便在再也接不到任何消息了。 这事就怪不得玄天楼头上来了,毕竟这边一个人都没过去,那几个门生又是资质不错的,唐玄同一听说就这么没了,更是大为恼火,一肚子气又不知道往哪里撒,立马就派了百里圭带着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消息传到洛介宁耳朵里边,自然是要先笑一番的。那唐玄同自恃无人能敌,豫州又是事故频发的地方,更况且皇上三月下扬州就要经过豫州,若是这事没有压下去,那么就好玩了。 洛介宁一边转着手里那把扇子,一边在屋里踱来踱去。在三月之前,玄天楼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只等着那九五之尊来了,再平平安安地走了便好。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无尘轩都会将大不敬等头衔安在他们头上,到时候往皇宫里告一状,即使皇上拿他们没办法,玄天楼在民生里头的威望就没了。 本来玄天楼势力比不过无尘轩,但好歹是民心所向。要是连这最后的筹码都没了,结局还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当然,这事自然不用洛介宁担心,在这里呆着这么多日,他早已摸清了南承书的脾气。 洛介宁没事便去找南望,那南望正在跟着南承书学写字。之前跟着蓝暮林时,蓝暮林教他认一些草药的名字,便也熟记于心。 那南望日日不能见着这些人,倒也是挺郁闷。见了洛介宁,那也是兴奋的,只人一进门便道:「哥哥!」 「哎哟,我可受不起。」洛介宁连忙接住扑过来的人,道,「我听说你三月就要去碧云府了啊?」 南望点点头,没方才那么兴奋了,道:「是呀。」 洛介宁摸着他的头顶,难得认真道:「你可要好好学。千万不能辜负了你师父的心意。」 南望更为认真地点头,道:「我知道。」 洛介宁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拉着他坐好。南望见他是有话对他说,便也没了往日的调皮,安安静静坐好等他说话。 洛介宁斟酌着用词,片刻才道:「娃儿啊……」 南望被他这一声叫唤给叫笑了,洛介宁刻了两声,严肃道:「正经一点儿!」 南望立马憋住笑,又看向他。 洛介宁声音放低,道:「你想知道,你师父一直放不下的那个人是谁吗?」 南望明显地一愣,随即脑子里边飞快转了起来。 洛介宁怕他听不懂,又解释道:「那个他喝醉了仍然念着的人。」 南望小心翼翼问道:「是那个浅思吗?」 洛介宁点点头,看着他的双眸道:「你师父口中那个浅思,是南浅思。孤云一去最南妄的南浅思。」 「啊?」南望明显是没反应过来,望着他愣了半晌问道,「什么最难忘?」 洛介宁一直看着他的双眸,解释道:「南浅思的称号,孤云一去最南妄,孤云是他的佩剑。」 「……哦。」南望惊讶地睁大双眼,问道,「他也叫南望?」 洛介宁道:「是妄想的妄。」 南望明显是不认识这个字,问道:「那是哪个妄?」 洛介宁写给他看:「上边一个亡,下边一个女。」 南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洛介宁又道:「你们俩名字是念一样的。」 南望疑惑道:「那是谁啊?」 洛介宁正色道:「他是江湖上非常有名的剑客,但是很可惜,已经死了。」 南望明显是怔了,顾自低头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师父他……」 洛介宁看着他,轻轻嘆了口气,道:「你师父,跟他算是知音。」 南望蓦地抬头望向他,问道:「他们两个,是跟你和钟哥哥一样的关系吗?」 洛介宁也愣了,下意识问道:「我跟钟笑是什么关系?」 南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不敢看他,嗫嚅道:「不就是那个……那个……」 洛介宁怔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子指的是什么,当即便伸手拍了他一把,骂道:「你想什么呢!」 当然!他还希望是那种关系呢! 等等!蓝暮林跟南浅思哪是那种关系?! 洛介宁被他搞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又拍了他一把,听他叫出「哎哟」才住手,道:「不是!」 南望小小声道:「可是我看师父那样子……」
第159页 「行了!」洛介宁皱眉道,「你师父都走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师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南望立马意识到此事,立马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洛介宁嘆了口气,道:「你师父他,或许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这两个南望(妄)了。」 上辈子,为了救南浅思,这辈子,为了救南望。 南望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弱弱地问他道:「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洛介宁一见他哭,这回立马就心软了,把他拉进怀里道:「傻孩子,我说这些,便是让你好好去做一个像你师父一样的人。他一生高洁,被很多人敬佩尊重,你也应该如此。」 南望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洛介宁抱着人安慰了一会儿,回了屋子,立马就要找钟止离。 第78章 草动(二) 钟止离经常在中场,这会儿洛介宁要去找他,去了中场,却反而没到人。那南倾文知他是来找钟止离,刚要提示他,结果那林向阳看到了洛介宁,促狭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哪儿病了?」 洛介宁反应过来,哈哈一笑要混过去,结果林向阳一把抓住他,道:「你也该来练练剑吧?」 洛介宁急急道:「我找钟止离师兄有事!真的有事!」 林向阳道:「他去见掌门了,一时回不来。」 洛介宁很悲惨得被林向阳抓去练剑了。他虽病快好了,但是依然装出一副娇喘微微的模样,叫林向阳看了很是不爽,上前就要抓他,洛介宁很机灵地躲了过去,嘻嘻笑道:「师兄,我大病初癒呢。」 林向阳刚要提剑刺上去,忽的洛介宁瞟到远处的身影,立马就飞奔过去大喊道:「师兄救命啊!」 钟止离看他飞奔过来,很自然伸出手,在所有人看来,这两人就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南承书心头嘆了口气,看来这师弟还是不懂规矩,今夜怕是别想睡了。那杨天明面上强忍着笑意,只常风宿嘆了口气,道:「师弟啊。」 那钟止离又不知这两人发生了什么,还要问的,林向阳见钟止离护着他,便也没再说话,只转过头去监督他们练剑。洛介宁搂着钟止离道:「我有话跟你说。」 钟止离点点头,洛介宁便松开了人,反头偷偷看一眼,见那林向阳并没有看他的意思,立马跟着钟止离走了。两人回了钟止离屋子,洛介宁把门一关,脸上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钟止离意识到不寻常,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低声道:「碧云府这个地方怎么样?」 钟止离明显是没反应过来他为何要这么问,洛介宁换了个说法:「张宛益这个人怎么样?」 钟止离道:「我跟她接触很少。」 洛介宁蹙着眉问道:「信得过吗?」 钟止离摇摇头道:「不确定。」 洛介宁坐下了,道:「我听闻她跟柳清妍是妯娌关系?」 钟止离道:「柳清妍是她的嫂子。」 洛介宁道:「那么,这两派的关系自然是很亲近了?」 钟止离淡漠道:「亲不亲近不知。但是这门亲事当时是张宛益撮合成的。」 洛介宁沉默了,钟止离问道:「为何这么问?」 洛介宁抬眼看着他,道:「今日我去找了南望。」 钟止离没有丝毫的意外,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洛介宁又道:「我跟他说了南浅思的事。我告诉他,南妄就是南浅思。」 钟止离很适时地搭话道:「然后呢?」 洛介宁又蹙起眉道:「是意料中的反应。」 钟止离饶有兴趣问道:「什么反应?」 洛介宁用手比划了一下,接着觉得不对劲,道:「就是很惊讶。不像是那种,演出来的。」 钟止离心里暗暗道这洛歌本是演技精湛,怎奈此人见了谁都觉得演技差,那么这么说便也合理,抬眼问道:「你在试探我?」 洛介宁明显是愣了一下,没打算接他的话,随即道:「若他真的重生而来的人,亦或是有五十年前的记忆,那么不可能不知道南浅思。当时南浅思轰动一时,跟蓝暮林的关系虽然很少人知道,但是若是知道霍平生或白知秋的话,定是知道他的。」 钟止离问道:「为何他知道霍平生或白知秋?」 洛介宁心里有些急躁了,拉着他的手腕道:「如果让他去了碧云府,要是有人要害他,怎么办?」 钟止离定定看了他良久,才开口道:「你在担心什么?」 洛介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皱眉问道:「你就不担心南望吗?」 钟止离的口气一反常态,反问道:「有什么好担心的?」 洛介宁心底吃了一惊,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终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我没有试探你。」 钟止离居高临下俯视他,眼底却一片柔和,看得洛介宁又起了邪念,笑得愈发风流了。钟止离却道:「既然掌门让他过去,定是跟张宛益打好招唿了的。」 洛介宁改为抓着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钟止离想要抽出,那洛介宁也没强拉着他,他一拉出来,洛介宁倒是愣了愣,两人之间的气氛倏地有些尴尬。 洛介宁收回手,装作不在意笑道:「南望挺聪明的。只怕是身不由己。」 钟止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洛介宁起身道:「林师兄等会儿怕是要找我,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160页 钟止离见他也不问掌门找他为何事,颔首道:「没事了。」 洛介宁边要去开门边道:「不然你去看看南望吧,他见了你应该会更兴奋。」 他刚应了一声,洛介宁已经推门而去。钟止离心头忽然有个声音告诉他,洛介宁方才定是失望了。 洛介宁打算再去瞧瞧那只鸭。刚回了屋,见了那鸭,凑近闻了闻,却是还闻不出有什么味道。他掏出一把小刀,把鸭毛拨到一边,细细地划了一个口子,见不到血出来,但是洛介宁却明显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恶臭味。 他来了兴趣,将小刀 插得深了点,再抽出来时,里边的血液果然变成了深褐色! 洛介宁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把小刀放在一边,把那死鸭翻来覆去看了一圈,心底暗暗道,这死鸭差不多已经跟那些人是一个模样了,只是没有意识。这足以证明,那些人能够像行尸走肉般,并不是那包草药的关系,应该是有人在控制他们的意识。 而那些是死人! 洛介宁吃了一惊,这个世界上难不成真的有能够控制死人的邪术?要是真的,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洛介宁越想越觉得嵴背发麻,在屋内转了两圈,内心始终觉得很不安。 正巧这时,林向阳来找他了。 洛介宁知定是为了方才那事,乖乖巧巧地跟着他去一处偏僻地,洛介宁低着头,林向阳看他那紧锁眉头的样子,倒是真的以为他有所认知,一停下来,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洛介宁抬头认真地问道:「师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控制死人吗?」 「……」林向阳顿时觉得此人确实思维有些不正常,但是还是耐心道,「没有。」 洛介宁道:「你没见过,所以你说没有?」 林向阳声音比方才冷了几分,道:「真有此人,岂不是要乱世?」 洛介宁心里很认同他的看法,又道:「但是我们在虎峰镇的时候,确实是见到了这般人。他们是死人,但是却有行动能力,而且武功还不错。」 林向阳脑壳有些疼:「那是你自己看错了,死人怎么会动呢?」 洛介宁还欲说,林向阳打断了他,问道:「你跟止离以前认识?」 洛介宁摇摇头,道:「不认识。」 林向阳板着脸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洛介宁也摇摇头,道:「不是很好。」 林向阳喝道:「不许撒谎!」 洛介宁仍旧是低着头道:「关系不好。」 他脑子里想起方才他抓着钟止离手却被那么拒绝的场面,想着那钟止离怕不是下意识便要避开他。之前的时候不会这样,大抵是那时自己对他的心绪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便是在自己那次喝醉后,钟止离对他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不愿意亲近自己。 若要说关系好,那也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那钟止离为何能瞒着自己瞒到最后一刻,但是现在他忽的就明白了。那个时候的洛介宁对他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的,若是钟止离轻易说出来,自己便会像现在的钟止离一般,对他有所顾忌,甚至开始疏远他。相比于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他倒不如不说出来。 洛介宁头一次内心充满了挫败感,但是他又不似钟止离是个十二分隐忍的人,他有什么感情都会外露,因而他也知道,有的时候光是一个眼神就会吓到钟止离,但是他自己却控制不了。 他控制不了他自己,控制不了一见到他就想拥抱他的念头,特别是当钟止离露出那种别样的神情之后,他更是按耐不住。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贪恋他了。 林向阳看着他这一脸的失落和委屈,倒真的以为这两人是吵架了,就连在腹中草稿也全都撕了,嘆了口气,只道:「止离待人和善,你不需苦恼。」 他这意思,是要安慰这人,不用放在心上,钟止离很快能跟他和好的。但是在洛介宁这里听来,便是另一种意思。那钟止离确是待人和善,当初南望怎么黏他他也不会拒绝,可是他却把自己给作死了。 洛介宁更是难受,一张脸就快要扭曲了,眼眶都红了,那打转转的泪水要掉不掉。林向阳却是被他这模样给吓到了,又不知他到底是为谁难受,但是转念一想,怕是因为钟止离了,他又不会安慰人,心里只想找徐半枫来安慰这人。 洛介宁可谓是形神具备,控制得极好,林向阳一慌,他立马收了眼泪,道:「师兄你要跟我说什么?」 林向阳虽面上冷漠,也受不住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难受成这样,开了几次口,才问道:「你没事吧?」 洛介宁鼻子一吸,道:「没事。」 林向阳哪还敢再跟他谈什么,只把他拉出去,要去找徐半枫,洛介宁却道:「师兄,没事的话我去歇息了。」 林向阳想起来他确实是病了一场,咳了两声,憋了很大劲,道:「去休息吧。」 洛介宁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里,在中庭便捧腹笑了起来,这林向阳怎么这么可爱啊! 居然还真的因为自己慌了啊!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还真的会心软啊! 洛介宁扒着那水缸无声笑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弱弱一声:「师弟……」 洛介宁听得出来是南倾文的声音,刚要转身,那南倾文忽的从背后抱住他,轻声抚慰道:「没事没事,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61页 洛介宁望着水缸里的倒影一脸懵。 什么? 杨天明和常风宿也在旁边,只杨天明道:「都伤心成这样了,师兄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常风宿嘆了口气,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哭得这么伤心呢。」 洛介宁恍然,大抵是方才自己在那边笑得肩膀一耸一耸,他们从背后看,倒以为是自己在哭了。另外,怕是那林向阳已经将自己方才演的那场戏给大嘴巴出去了。 洛介宁难得见到这三人这么认真,心里觉得若是自己这时候说出自己全是装的,方才是在笑林向阳时,他可能会万劫不復。为了明哲保身,洛介宁很配合地流出了两行清泪。 南倾文听到那泪水滴在水缸里的声音,跟着颤了颤,急急道:「师弟,你别哭啊。」 杨天明和常风宿闻言也不知所措,那洛介宁觉得在这里演下去怕是要被更多人看到,只低低说了一声:「我要回屋。」 南倾文立马放开了他,洛介宁背对着三人要回屋,南倾文下意识要跟上去,常风宿一把拉住了他,轻声道:「让他静一静。」 南倾文闻言便没有跟上去。洛介宁心底涌起一股内疚感,他不想浪费他们三人的感情,但是若是他们知道他是演戏,恐怕心里跟不好受。既然自己演技精湛,那么便把这场戏演到底吧。 第79章 草动(三) 只洛介宁回了屋,心里却是怕要是这事传到钟止离耳朵里边他会怎么想,但是现在的形式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他回到屋里边,看着那只鸭子,扒拉了它几下,却没有在它的鸭头上看到意料之中应该出现的紫斑。 那些人的脸上都有紫斑,且虎峰镇那些被关起来的人脸上都出现了紫斑,他们都被放进了一包草药,按理来说应该是这草药引起的紫斑,但是这鸭头上边却没有紫斑。 这是怎么回事? 洛介宁心底疑惑,难不成是因为种族不同,所以这鸭子不会出现? 正这时,南倾文在外边敲了敲门,道:「师弟,吃饭了。」 洛介宁觉得这饭还是一定要吃的,便去打开门,落入眼中的是南倾文一张担忧的脸。洛介宁心底的内疚感更加强烈了,差点就要跟他说出实情。但是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洛介宁一定得想办法不让钟止离知道。 杨天明一反平时的常态,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说。洛介宁跟他们并肩而行,本想开口,这时,前边正有个人朝这边过来。 洛介宁心底嘆了口气,看来这还真是不巧。钟止离迎面走来,看见这四人均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每人脸上都是很低落的样子,倒是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问道:「你们怎么了?」 洛介宁作为始作俑者,自然是要一言不发,但是若是他不说话,他们定是要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于是他决定先开口:「没事没事。」 欲盖弥彰,钟止离相信才有鬼。南倾文用手肘戳戳洛介宁,这意思大抵是要跟他和好,洛介宁自然是顺势笑道:「真的没事。」 对上他疑惑的眼,洛介宁忽的觉得自己有些荒谬。 钟止离见他说了没事,倒也没放在心上,只走近四人,道:「百里圭没找到失踪的那些门生。」 洛介宁笑道:「那是自然。」 钟止离听了他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倒是悟到了什么,颇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只那三人见这洛介宁居然已经恢復到这情形,看上去是好得差不多了,个个心底倒是在想这洛介宁能在钟止离面前演得这么出神入化,可谓是演技精湛,只怕是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洛介宁朝他挥挥手道:「我们先去了。」 钟止离侧身让他们走过去,只那三人均走出一段路后回头来看他,看得钟止离更是疑惑了。 洛介宁回来时连忙拉住了三人道:「你们不要去跟钟笑说这事,就当你们没看见就是了。」 杨天明嘆了口气安慰他道:「师弟,你不要伤心,师兄会明白了。」 明白个屁了,他清楚得很。 南倾文摸了摸他的毛髮,一脸的忧伤道:「我觉得你挺好的,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你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现在真的不觉得了。师兄会被你打动的。」 常风宿也添了把火:「师弟,别太伤心了,我知道你难受,但是这事吧,也别太着急。毕竟师兄还年轻呢。」 洛介宁连忙拜谢三位师兄,就差鼻涕眼泪往他们身上抹,连忙屁滚尿流地跑回了屋,门一关上,简直是心力交瘁。 百里圭去豫州绕了一大圈,那些失踪的人一个没找到,气得飞起,那镇子上的人听得百里圭的威名,顿时整个镇子上都寂静了下来,谁也不敢惹了这尊佛,就怕他一个不高兴就要屠镇。毕竟这样的事,还真的发生过。 这事传到玄天楼来,自然是皆大欢喜,知道的门生都偷着乐,洛介宁更是甚,在钟止离面前幸灾乐祸,哈哈道:「幸好没人跟着他们去,不然还要赖在别人身上的。」 钟止离只道:「百里圭准备在那镇子上迎皇上。」 洛介宁背着手转了两圈,道:「他们在豫州,碧云府的人也在,怎么的,拉个垫背的?」 钟止离正襟危坐,呷了口茶:「此事他们或许认为跟碧云府有关。」 洛介宁好笑道:「跟碧云府有关?碧云府是有难求他们去帮忙,难不成还是引他们上钩的?这是想被虐啦?」
第162页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更是发笑道:「他们还真是很有意思,玄天楼的赖惯了,现在赖碧云府了?」 钟止离没接他的话头,倒是问起了上次的事,道:「你们怎么回事?」 洛介宁自然是装傻:「什么?」 钟止离又道:「你们四个,那日情绪有些不对。我听林向阳说你在他面前哭了?」 洛介宁心里盘算着这钟止离到底知不知自己是为何演这齣戏,又想着林向阳怕不会是对钟止离直接说他是为他哭了,这才好装傻道:「那不是他骂我嘛。」 钟止离静默半晌,问道:「你能被他骂哭了?」 当初他可是骂得无尘轩那个小门生气得快要吐血,要说林向阳为人冷漠严厉,但是洛介宁油嘴滑舌,怎么可能被他骂哭? 洛介宁哈哈:「嗯。」 钟止离依依不饶问道:「他骂你什么?」 洛介宁心道这钟笑怎的还追问起来了,这么敷衍过去总是不好,只随便编了个理由道:「我长得不好看。」 「……」钟止离放下了茶杯,道,「你为这个哭了?」 洛介宁点了个头,又问道:「掌门安排谁去迎皇上?」 钟止离看着他很自然地转移话题,倒也没说什么,只接道:「没有你。」 「有你吗?」 钟止离静默不语,洛介宁一看便知。他又问道:「你要带南望去碧云府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洛介宁接着道:「有你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主要是,怕是皇上回去的时候,无尘轩要闹事。若是无尘轩跟碧云府对上了,你恐怕不能脱身。」 钟止离低眸道:「我知。」 洛介宁离他几尺的地方仍然能够清晰地看见钟止离眼睫落下的一片阴影,看得洛介宁心痒难耐。他转过身去,一下子跳上了床,道:「你放心去吧。」 钟止离想了想,才抬眼道:「徐半枫跟我一起去。」 「……」 洛介宁忽的有些明白为何方才他会问林向阳一事了。他和徐半枫一走,怕是林向阳要管他,也没人给他求情了。洛介宁自认为各种人都吃得开,只林向阳的脾性他不久前才摸清,这时候又是不敢乱去造次,怕是扯了老虎鬚。 洛介宁顾自一笑道:「没事。我很喜欢师兄的。」 钟止离似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只因前几日那一事。洛介宁哪知道他的心思,收了心思道:「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李明嫣的娘是哪里人,铁棍李这个人我没听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嫣嫣那块玉到底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跟追杀铁棍李的人有关系。」 钟止离道:「我明白。」 洛介宁坐在床上晃荡着两条腿无趣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想起来呀,我一个人靠回忆活着好累呀。」 钟止离勐的一愣。他自然明白洛介宁的意思,但是他出了无奈之外,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洛介宁看他这样子,轻轻嘆了口气,跳下床来问道:「你猜那只鸭子怎样?」 钟止离下意识问了:「怎样?」 洛介宁从角落里寻出了死鸭,道:「没有紫斑。我觉得,该是因为物种不同。换个人,应该就可以。」 钟止离难得问了一句:「你要拿谁做试验?」 洛介宁哈哈道:「我倒是想亲身试验。」 为了显示对国家的重视,每派均要派出迎接皇上的门生护送一段路。作为东道主的玄天楼,自然是要一路护送。 没几日,钟止离和徐半枫便带着人出发了。南望颇有些捨不得洛介宁,特意过来跟他道别。洛介宁自是知这一别或许很久见不着了,心里使了坏心眼,见那南望紧紧抱着自己,一下子在他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口水印。见南望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洛介宁哈哈大笑:「你真是可爱死了!」 灵殿派的人一路从冀州到了京都,待候着皇上出京。无尘轩和碧云府的人都在豫州,御虚宫的人从司隶州到了兖州护送。皇帝一路路经冀州、兖州、豫州,直至扬州。扬州便是清阁派人迎接,此时那些门生已经到了氿泉镇待定。 清阁和玄天楼关系仍旧是不错,段婉一行人一到氿泉镇,便上来见南承书了。 她们十几人从中场旁边穿过,那些练剑的门生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过去,有的还大胆窃窃私语。林向阳皱着眉道:「专心一点!」 洛介宁那日乖乖地在中场练剑,见了十几人从旁边穿过,一眼便认出了最后的段婉。那段婉目不斜视,见了洛介宁也只多看了他一眼。而这一眼却被好奇心十分浓重的杨天明看见了,休息时悄悄凑到他身边笑问:「方才那个姑娘多看了你一眼,你们认识?」 南倾文推了他一把,翻着白眼道:「你就不记得了?」 杨天明还迷煳,「啥」一出声,洛介宁解释道:「你们见过吧,去虎峰镇的时候。」 杨天明一拍脑袋,「哦」了一声,点头捣蒜道:「是是是,都忘了。」 常风宿奇怪道:「皇上还没动身,她们怎么就来了?」 洛介宁坐着悠闲道:「因为怕出岔子。这个时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朝廷里可有的吵的。」 林向阳跟着去见南承书了,洛介宁沐浴着暖阳,倒有些不想动了。常风宿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师弟,你跟师兄,没事了吧?」
第163页 「能有什么事。」洛介宁眯起眼望向太阳,幸福感都快要溢出来了。只钟笑没在身边,有些遗憾。 林向阳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个消息。 「清阁的门生要暂住在芳心庭。」 话音一落,大家都无声地惊唿了起来。洛介宁早猜到是这个结果,那芳心庭是女眷居住之地,以往掌门的女眷或是有名声的门生的女眷均是居住在那,但是自从洛介宁重生回来,居然没见到有一个人住在里边。那芳心庭竟是空了出来。 他倒是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情况,大抵是掌门没娶妻,而下边的门生又年轻。刚来时他也没搞懂,为何这玄天楼里竟是些年轻门生,一个有资歷的只南承书。而现在他大抵是懂了。以前的六派出了自家门派的剑法之外,还会将一些已经退隐江湖的高人来此指点门生,这已经是一个传统了。当时的环境,六派只有玄天楼和无尘轩独立于众派之中,那时候门派也多,不像现在六派这么稳定。因而当时一些贤明高洁之人会接受掌门的邀请。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五十年前的一场混战,六派丢了多少人才。现在的人虽没有直观地看到那场混战,但是想想,那大抵就是国家分裂。当时六派大多的高手都丧了命,江湖上两大高手也死了。现在,六派稳定下来,以无尘轩为首。无尘轩又为世人所诟病,尽管现在江湖上的高人依旧多得数不胜数,但是由于有了五十年前的阴影,却没有人再愿意到门派中来任教。他们只以为这是助纣为虐。 门派更新门生的频率越来越快,总是要注入新的血液。现在年少成名的人才很多,愿意加入门派的却很少。 洛介宁的想法更简单,若是当初他没有担任过掌门一职,或许他也会像更多的人那样,浪荡于江湖,不想捲入纷争。但是没办法,玄天楼是他的第二个家,他不能这么看着玄天楼被人欺压而弃之不顾。 洛介宁想着等会儿那段婉定会来找他,便也安安心心等着。 第80章 草动(四)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李明嫣的娘是哪里人,铁棍李这个人我没听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嫣嫣那块玉到底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跟追杀铁棍李的人有关系。 是夜,段婉就找到了洛介宁。按理来说,这洛介宁该是要等着段婉的,但是那南承书跟她们不知谈了什么,谈完了这些人便没了踪影。洛介宁自是知道在芳心庭,但是还不敢大胆前往,毕竟这回是林向阳管着。 段婉也不知他住在哪里,又不好去问那些门生怕会生出误会来,便只站在外边吹了口哨。那洛介宁一听到便知是她。 两人找了个清净地,那段婉一见到他便问道:「钟笑走了?」 洛介宁点了点头,加了句:「带着南望一起走的。掌门让南望去碧云府学习。」 段婉自是知道这南望是何方人物了,点了点头,道:「这事,钟笑知不知?」 洛介宁想了会儿,笑出了声:「我不知他知不知。但是看样子应该是知的。」 段婉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啊?你俩日日在一起,你都没跟他说?」 洛介宁也无奈道:「他啥也不记得,连我都不记得,我跟他说,要是他不信,反而怀疑我怎办?」 段婉更加难以置信了,一把伸出手揪起了他的耳朵,骂道:「你是傻子吗?钟笑不信你信谁去?你不是挺会花言巧语的吗?骗个傻小子都不会?」 「啊?」 洛介宁被她揪得生疼,跟着她走了几步,仍旧是疑惑问道:「你说啥?」 段婉一甩手,恨恨道:「钟笑不知道,他带着南望会出事吗?」 洛介宁还在回味她上句话,漫不经心道:「你不用担心。他自有分寸。」 段婉斜眼看他,问道:「什么意思?」 洛介宁解释道:「南望一认爹,一来,有南承书护着,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二来,除非玄天楼里边有内奸,否则不用担心我们识破他身份,我们演了这么久,我不相信他们还会灭口。当然,那个破绽,我只以为是他是故意露出来的。」 段婉蹙起秀眉问道:「故意?何意?」 洛介宁笑道:「很简单,这么明显的破绽,只要一问就可以知道。如果他真的聪明的话,大不会在那个时候暴露。既然暴露了,只能说明,他是在提醒我们。」 段婉诧异道:「提醒我们他是有问题的?他这都能意识到?」 洛介宁不确定道:「或许是,但是可以这么解释。且他无非是从豫州到虎峰镇的时候干涉过我们。当然,李明嫣一事,定跟他有关系。」 段婉神情严肃,问道:「他并没有被完全控制,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提醒你们。但是你们发现的有些晚?」 洛介宁摇头道:「不是发现的太晚,是当时太大意了,也没意识到李明嫣的重要性。」 段婉又问道:「那玉呢?」 洛介宁沉吟片刻,道:「那玉,应该能够解释所有在豫州的事情。」 段婉好笑道:「确实发现得挺晚。」 洛介宁蹙眉道:「这确实是我最大的失误。我也太相信氿泉镇了。」 段婉抱胸道:「这张牌没用了?」 洛介宁转眼看她,问道:「碧云府能信吗?」 「你问我?」段婉笑出了声,道,「碧云府我只知道一个蓝暮林。」
第164页 洛介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咂嘴道:「没用。」 段婉作势就要打他:「你说什么呢!」 洛介宁连忙躲过了,便念叨:「你们头儿可是张宛益的嫂子啊!」 段婉呸了声,道:「又不是我嫂子!」 洛介宁干脆坐到了地上,道:「碧云府不管能不能信,这张牌已经没有用了。无尘轩的剑谱一拿到手,定势就已成了。接下来只要不断地挑起矛盾。」说罢,他抬眼望向段婉,笑道,「你信不信,这次皇上来,肯定要出事。」 段婉冷笑道:「你这话我要是传出去,你就得被砍头。」 洛介宁嘆了口气,道:「没事呀,反正我还有用呢,怎么可能这么快让我死。」 段婉眯了眯眼,跟他一同坐了下来。洛介宁见她这模样,连连道:「诶诶诶!注意形象!女子!」 段婉给他翻了个白眼,道:「钟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什么不记得,你们平时怎么交流?」 洛介宁斜斜睨她一眼,道:「怕是他之前看到过什么。」 段婉眸光闪了闪,问道:「无尘轩那事?」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至少证明,五十年前便已经开始了。」 各派对周围镇子的常驻居民是非常严格的,若不是从建派的时候便一直跟着的人,几乎没有资格住进来。平时来往的商人过客倒没什么,只居民查得很严。像无尘轩整日提心弔胆的,更是没可能随随便便让外人混进来,只可能是在五十年前混战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转移到七台山的时候,假装是个半残的,混入山城镇便是很容易的事。 段婉蹙眉问道:「这么说,就连舞入年和白知秋都是被算计好了的?」 洛介宁静默半晌,道:「我倒不这么以为。白知秋公开跟舞入年见面的时间,是大伯定下来的。」 段婉也安静了下来,良久才问道:「那就是有人算好了在那个时候?」 洛介宁道:「那时候舞入年肯定是要跟白知秋大战一场的。发起混战的又是无尘轩,当时无尘轩那边的人都应该是知道会有混战的。」 段婉问道:「五十年前,就有人看无尘轩不爽了?」 两人对视片刻,洛介宁耸耸肩道:「我们一直看他们不顺眼。」 段婉也摊手道:「清阁一向是跟着你们的,不过是后来中立了。」 洛介宁道:「碧云府跟你们都联姻了,可不是要讨好你们?」 段婉咂嘴道:「我又没见到。」她顿了顿,道,「灵殿?」 洛介宁哈哈道:「我刚回来的时候倒是听说,李令卓怕无尘轩怕得要死。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了。」 段婉道:「他们的蛊术若是用来打压别人,也就只有御虚宫能跟他们比一比了。」 洛介宁勐的一颤,瞪大眼睛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我记得当时南望说,蓝暮林曾经找心术的后人去解幻术!」 「幻术?」段婉疑惑道,「你道,蓝暮林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中了幻术的人,还帮他们解了?」 洛介宁用力点了点头。 段婉奇怪道:「江湖上会幻术的也不少,只不过,一提起来大抵人们想起的都是御虚宫了。且那南望说的可信吗?」 洛介宁低头道:「若是不可信,那便是暗示御虚宫做的。但是那地方离御虚宫挺远,要过去也不容易。」 段婉奇怪道:「你就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 洛介宁尴尬地笑笑,道:「后来不是他太黏钟笑了嘛,我也就没注意。」 段婉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有个什么用。」 洛介宁很自然道:「你瞧,钟笑不也没发现。」 段婉问道:「他不是重生来的吧?」 洛介宁摇摇头,道:「一开始我听到他的名字,还真以为是南妄。」 段婉坐得有些累了,起身道:「清阁现在有几个很厉害的女的,柳清妍特别喜欢她们。」 洛介宁揶揄她道:「我们第一门生没得宠爱?」 段婉轻哼一声道:「我哪敢。你不也藏得好好的。」 洛介宁笑道:「不出意外的话,过段时间,应该还有两个人要回来。」 段婉会了他的意,勾出一抹笑,问道:「你这么欢迎他们?」 洛介宁哈哈道:「现在的无尘轩跟以前不一样了,只怕是见面就要开打。」 段婉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要去睡了。」 洛介宁也起身道:「你认得路吧?」 段婉边走边道:「认得。」 洛介宁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外,才终于踏步回了屋。 翌日,清阁的门生晨练,那些个门生趁着林向阳恰巧不在,便都纷纷跑去偷看女孩子。洛介宁已经过了会做这事的年纪,只跟常风宿站在中场聊天。 「风宿,你是个好样的,以后定会有出息的!」 洛介宁拍拍常风宿的肩膀,见这小子坐怀不乱的气势,顿觉此人是个好苗子。 常风宿点点头道:「师弟,你也是有出息的。」 洛介宁忙摇摇头道:「不不不,我跟你不一样……」 常风宿替他说完接下来的话:「你心里只有师兄,我知道。你看嘛,我心里也有人。」 洛介宁虽对他方才的结论无比认同,但是脸上依然要佯怒,只他最后一句话又勾起了他的兴趣,问道:「外边的女孩子?」
第165页 常风宿摇摇头,只不语。 洛介宁还将要说什么,只听得一声怒吼,一群门生立马散开了,逃之夭夭。洛介宁听这声音不像是段婉,心里惊奇这人是谁,远远望去又见不到,便要上前看一看的。 常风宿在边上嘆了口气道:「诶。」 南倾文和杨天明见他俩在这,连忙跑了过来。洛介宁提腿就要去看,南倾文一把拉住了他,道:「师弟师弟,别去,听师兄一句劝。」 洛介宁扒开他,道:「看一眼。」 他上前,只见得那是几个门生围成了一圈,他见得方才出声的那人还插着腰皱着眉看着这些人。洛介宁看清了,这人他在清阁见过,便是那人说有朝一日要跟钟止离过招的女子!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此人果真气势磅礴,当日说得出来要跟钟公子过招的话,此日算是见到了更为剽悍的一面。只段婉背对着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洛介宁猜都猜得出来,被人抢了威风,定然是一脸的嫌弃的。 这些门生被她那一喊,加上林向阳回来了,也都乖乖地练剑。只背地里还会讨论着清阁的女子算得上是豪气。杨天明更是大胆跟南倾文讨论这些人里边算得上好看。 洛介宁幽幽地在边上道了一句:「都没有茗浣好看。」 杨天明:「……」 南倾文:「……」 常风宿轻声道:「应该是都没有师兄好看。」 洛介宁:「……」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真相了。 第81章 草动(五) 一月后,宣宁帝出京。 徐半枫和钟止离灵殿的人将皇上送至兖州边界,御虚宫从兖州护送至豫州边界。碧云府和无尘轩在这边接应。 按理来说,这么多人手把手把他捧在手上应该不会出现问题的,也确实,皇帝受到这样的待遇,倒是不相信他身边那些大臣的「六派威胁论」说法,心理倒是美滋滋的,还以为朕的江山有这么多志士守着,必然是一派繁华,国富民强。 只在豫扬边界,出事了。 洛介宁接到消息是在出事的第二日。当时无尘轩和碧云府的人已经安安全全地把皇上交到了钟止离和徐半枫的手人里,谁知道,还没走进扬州,前边忽然出现了几个人—— 便是前些日子无尘轩失踪的几个门生。 当时前边玄天楼的几个门生看到是无尘轩的人,还以为是他们也要护送,便朝他们打了招唿,谁知那几人话都没说一句,便提剑沖了上来。那几个门生谁知道他们怎么就忽然发疯,还是后边架着皇上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拔剑相向,躲过了便问道:「你们做什么!」 钟止离和徐半枫在后边一点,见前边忽然停住了,便立马去前边看看情况,谁知一看便看到那几个人仍然提着剑找打。钟止离一看就立觉不对劲,对身边徐半枫道:「他们被控制了。」 徐半枫怕影响到后边的队伍,朝前边几个门生道:「你们先走!别停下!」 后边护送皇上的军队已经到了前边来,见了那些人立马就上去了。那几个门生听了他的话要绕过他,谁知那几个门生倒是朝着钟止离和徐半枫这边过来了。钟止离刚要拔剑,徐半枫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先别闹出动静。」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已经将一名马夫刺杀。前边两匹马受了惊,嘶鸣着不肯走了。第一个轿子里边坐的便是位高权重的王爷,那王爷见前边有动静,伸出头来看,只看到那无尘轩的门生剑拔弩张,忙问道:「怎么回事?」 钟止离欲将其中两个门生引到别处,谁知那两人目的十分明确,直直朝王爷的轿子飞去。徐半枫在中路斩断他们,一时场面混乱。前边的人已经跟无尘轩的人打起来了,徐半枫不忘叫着人先走,但是那王爷一看这场景,吓得肝胆欲裂,躲在轿子里瑟瑟发抖。 前边一停,自然后边的也要停下来。宣宁帝还没问是怎么了,那侍从撩开了帘子道:「皇上,前边似乎打起来了。」 宣宁帝觉得很意外,忙问道:「谁打起来了?」 侍从低着头道:「无尘轩的几个门生把马夫杀了,吓着穆亲王了。」 清阁的门生已经在扬州的边界等着,无尘轩和碧云府的人早以为送走了这尊大佛便是安全了,谁知就在后边人走了前边人又没来的时候,出事了。 钟止离欲速战速决,但那几个门生均是无尘轩资质不错的门生,且这几人一上来就是拼命般见人就杀,要不是钟止离徐半枫两人过来得早,王爷都没了。而养在皇家的那些军队在中间打了个下手,三方的人厮杀片刻,很快,无尘轩的几个门生便被擒住了。 徐半枫刚要上去,谁知那几个活着的门生竟一个个拔剑刺向了自己—— 抓住他们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些人竟死在了他们面前! 钟止离看着这一切,恍然想起来了洛介宁的话,心里不免产生了莫名的情绪。 被他们这一搅,皇上那边自然是已经察觉了,徐半枫上前去跟皇上解释,只道是无尘轩前些日子失踪的人不知怎的又忽然出现在这里,皇上只没料到两派之间的恩怨还能选在这个时候,只徐半枫解释那无尘轩的目的似乎是穆亲王后,宣宁帝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不是要对玄天楼下手!他们连皇室都盯上了?
第166页 这么一闹,自然是要停一会儿。那百里圭刚歇了一会儿,听了这个消息,那是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一见着皇上,先是诚诚恳恳请了罪,当他脸色阴沉去见那几人的时候,钟止离正在旁边细细观察。 那几人没什么一样,身上还是白金云纹袍,佩剑也是无尘轩的佩剑,只不过,似乎神志不清。他一见百里圭来了,立马退后了几步。百里圭铁青着脸,听闻这几个逆徒竟敢刺杀皇家的人时,他差点被吓得肝脏俱裂,这会儿看着人全自刎了,又气得七窍生烟。 他屁股后边还跟着几个无尘轩的门生,一个个围了上来。徐半枫在一边问道:「他们不是失踪了?」 百里圭脸色发青道:「是失踪了。」 徐半枫继续道:「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迷了心智。」 百里圭皱眉道:「这几个人平时乖得很,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做出如此大不韪之事!」 徐半枫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护送的最后一程,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即便是无尘轩的人闹的事,到时候定是一笔全部划在玄天楼办事不利上了。且若不是皇家的护卫队在此,恐怕还会拖延更久。 钟止离在一边冷眼旁观,现在这个情况,多说也没用,况且,他能猜想得到,唐玄同定会把这锅甩在碧云府头上。 百里圭再不敢懈怠,虽说皇上看在无尘轩的面子上,没定多大的罪,但是毕竟是他们家的人在闹事。他一封信先是传达给了唐玄同,翌日再陪伴玄天楼的人一同护送。 既是在第二日,皇上在豫州遇到无尘轩逆徒的事便传得到处都知道了。清阁的门生担心又出事,急急忙忙便赶了过去接应。 南承书接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叫了几个门生进去谈话,一直到午时都没有出来。只洛介宁悠悠闲闲地又在拿那簸箕抓鸟儿,天气暖和了,鸟儿多了起来,他一上午便抓了三四只。 南倾文觉得他抓到了立马把它放了的习惯有些奇怪,问道:「师弟,你无不无聊?」 洛介宁无话,那杨天明在一边问道:「你都不担心师兄吗?」 洛介宁顺势接道:「有什么担心的。那么多人,还能伤了他不成?」 常风宿道:「无尘轩这回不会推到我们头上来了吧?」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这回是他们理亏。当然,事是在碧云府的地盘出的,人是我们负责护送的,我们都逃不了。」 杨天明难得皱着眉问道:「那唐玄同,该不会是故意放了几个人出来,说是失踪了,其实是蓄意要甩锅吧?」 洛介宁意外地看他一眼,道:「那倒不会。成本太大。再说了,这事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南倾文问道:「他们是故意选在那个时候的吧?」 洛介宁默然。本在冀州兖州都是交接得好好的。但是由于豫州无尘轩和碧云府两边同时在,所以扬州这块地他们便没进来,只是送在门外,清阁的人第二日过来,空出了一段时间,给了他们机会。 但是其实清阁的人过来了,也不过是蹚浑水而已。要来的,怎样都会来。 第二日,碧云府的人也赶了过来,听说那几个人不正常,便要看看那几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要想控制人的心智,出了幻术便是蛊术。但是这几人在豫州失踪,在豫州出现,灵殿和御虚宫的人要来这里抓了人过去再放出来恐怕够呛。在场的所有人目光纷纷转向了碧云府。 若是碧云府给人下了毒,或是用别的什么方法,或许能够做到,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况且他们医术高超。这是个很简单的推理,在场没有人想不到。 碧云府的人倒也没在意,几个人看了一圈,然后道:「没有中蛊的迹象。」 若是中了幻术,人死了,也看不出来。 百里圭当即决定将尸体全部运回明枭城,让他们自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碧云府的人也没话说,这会儿皇帝还在,各派的掌门都不好发话,一个个憋在心里。 清阁将人安全送到了扬州,南承书带着人在氿泉镇迎接。洛介宁几月没见钟止离,好不容易有了次机会,定要跟上去看看的。 只在长长的队伍中,洛介宁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身黑色的钟止离,顿时心底暖成一片。南倾文在他身边,只看了他一眼,便咂嘴朝杨天明道:「我闻到了什么甜甜的味道。」 杨天明仰着头在看队伍,漫不经心答了一句:「我记得哪家的甜饼特别香。」 南倾文:「……」 南承书上前跟宣宁帝及一众人说话,洛介宁便朝着几十尺开外的钟止离甜甜地笑。只钟止离后边便是段婉,段婉倒以为是他在对她笑,一脸莫名其妙。直到后来她发现前边站的是钟止离,这才明白过来,一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钟止离见他对自己笑,下意识便回以一笑。这一笑,倒是把前边一众玄天楼的门生该看呆了—— 他们何时看过钟止离笑过啊! 南倾文激动地用手肘戳戳他道:「天哪!师兄对你笑啦!」 洛介宁一脸幸福地推开了他的手,道:「别动,我知道。」 南倾文一脸冷漠地别开了脸。 两人便相视一笑,洛介宁差点就冲上前抱住了人家。只等着南承书道完了,宣宁帝也要开始他的「微服私访」了,徐半枫和钟止离回了七台山了,洛介宁却要等着他们谈话。
第167页 洛介宁猜也猜得到,谈的大抵便是这次的事。但是碍于宣宁帝,大家都没说话,他们自然也没什么说的了。只等着宣宁帝回了京城,六派才真的开始就这件事要谈论一番。或许还要开个洽谈会的。 洛介宁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只等着钟止离回来要见他。他在外边晃荡了很久,直到夜幕都降临了,南承书才终于把人放了出来。 洛介宁在半路便拦住了人,钟止离未感意外,只问道:「你一直等在这里?」 洛介宁笑嘻嘻道:「这都不重要。」说罢,便一把抱住了人。钟止离被他扑得差点要往后退,一把扶住了他,道:「去屋里吧。」 洛介宁眨眨眼,道:「好呀。」 第82章 草动(六) 「掌门怎么说?」 洛介宁煞有介事地撑着头,细细盯着钟止离瞧。钟止离垂着眸子的样子最是让他心动,可是没办法,这个人完全没有一点自觉。 钟止离道:「等无尘轩开口。」 洛介宁笑吟吟道:「皇上微服私访去了,说是微服私访,你看,这么大的阵仗,谁不知道皇上来了?就连氿泉镇这个月都全部开始整改,不过很幸运,我因此进了燕子巷。」 钟止离微微抬眼,示意他继续讲。洛介宁接着道:「上回我见了那扶风楼的人,她告诉我燕子巷做的是不能见人的买卖,虽然官府想管,但是没这个胆子,现在氿泉镇什么人都有。这次下扬州,倒是安分了不少,那官府派了两队人进了燕子巷,说是肃清不正常的现象,但是其实就是进去走了一遭。我就跟在他们后边进去了,但是那些人机灵得很,什么都没有留下,一个个屋子里干干净净。」 洛介宁一笑,道:「但是看得出来,是关过人的。」他又是顿了顿,道,「不过现在,知道了这些也没用了。李明嫣的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该藏起来的都藏得好好的。只不过,你道是等无尘轩开口,只要皇上的消息一没有,他们肯定要有所动作。」 钟止离点了点头,又听得他问道:「南望怎么样?」 钟止离道:「很好。」 洛介宁心里有了一千个想法,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跟他说。他深情款款地望着钟止离,直望得钟止离抬起眼,这才收了目光,又是眨眨眼道:「你猜那鸭子怎么样了?」 钟止离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洛介宁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直跳到床边一个大木箱前边才停住了。钟止离好奇,也跟着他走过去。那洛介宁一打开那箱子,顿时什么东西便飞了出来。 钟止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鸭子。 洛介宁「诶」了一声,连忙追上那只鸭,嘴里一边念叨着「胆子可不小啊」,钟止离往那箱子里望了一眼,便愣住了。 洛介宁怕不是给那鸭安了个窝,里边铺满了干燥的稻草,还有一个盆儿,里边撒着米粒。只不过看起来像是养了不断时间,里边已经有不少的鸭屎了,混着鸭窝的味道,顿时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鸭臭味。 那洛介宁好不容易抓住了那鸭,钟止离好奇,这只鸭子竟然不叫了。洛介宁把它抓到钟止离面前,哈哈一笑道:「看!」 钟止离看过去,才明白洛介宁的意思。那鸭头上边,以及鸭毛下边,隐隐约约可以见到淡淡的紫色。 钟止离诧异问道:「紫斑?」 洛介宁点了点头,摸了鸭毛一把,道:「正是。原来只要剖开活的,放进草药,就能看见这个紫斑。」 钟止离有些无语问道:「你是为了等我来看,所以养在这里?」 洛介宁羞涩一笑:「是呀。」 钟止离:「……」 洛介宁又是自豪一笑:「为了它不吵,我还让它叫了一天一夜,终于叫不出声了。」 「……」 钟止离默然道:「你放了它吧。」 洛介宁觉得他这句话更应该是「你放过它吧」,但是他没有点破,只道:「好呀。」 他说罢,立马便把那鸭扔进了木箱子里,飞快地盖上了盖。钟止离在一边看着有些无语,洛介宁知他的意思,回头对他笑道:「没事没事,要是就这么放,它会乱跑的。」 钟止离竟是信了他的邪,被他连哄带骗骗回了屋。洛介宁还真的趁着夜里,把那鸭子带出去了。只不过那鸭被他这么一弄,也不知道是是不是病,他不敢乱扔,怕引起什么瘟疫,干脆就杀了埋了。 宣宁帝在扬州体察民情,也不知要几日才看得完。只还没过几日,无尘轩便沉不住气了,公然宣布碧云府必定做了手脚。 洛介宁倒是料到了无尘轩定会把矛头转向碧云府,但是却没料到,竟然是由于尸体一事。消息传过来,那几具无尘轩门生的尸体竟然还没运到明枭城便全部腐烂了。 按理来说,现在才是刚刚进入春日,且气温还很低,若是刚死的人,不可能几日之内便会腐烂。除非是用了什么药物。 洛介宁杀了一只鸭子,进一个月才腐烂,人肉虽然不比鸭肉,但好歹是同一个原理。玄天楼的人又不精通医术,那无尘轩便料定,定是碧云府在尸体上边做了手脚,因而他们无尘轩的人便从那尸体上看不出一点破绽来。且当日,碧云府的人还接触过尸体。 无尘轩一放话,五派都沉不住气了,都要站出来说话。只南承书松了口气,道:「这么看来,这次的事,还真的跟我们没关系了。」
第168页 洛介宁在钟止离身边听到这句话,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钟止离,不料那钟止离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一相撞,竟是合了拍。 林向阳道:「碧云府定不会让他们这么污衊。」 洛介宁很想说出一句「为何你料定是污衊」,但是一看这是林向阳,便也住了嘴,他觉得还是明哲保身比较好。 不料那钟止离倒是开了口:「碧云府若是要做这事,单凭当时检查了尸体的时间来看,不一定做得到。」 南承书问道:「碧云府精通医术,且高手非常多,你为何料定没人能做到?或许有人能做到呢?」 徐半枫终于出来说了句话:「当时碧云府的人仅仅是从外表看了尸体,应该没有下手的机会。当时百里圭也在旁边看着,若是他们有异,应该很容易被看出来。」 洛介宁心里暗暗道,若是碧云府没做这事,恐怕以为他做了这事和认定他做了这事的人也太多了。这次,怕是他们洗不清了。 南承书摇摇头嘆息道:「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想想,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玄天楼护送人出了岔子,这涉及到三个门派,玄天楼跑不了的。但是不用担心,目前无尘轩的目标是碧云府,若是他们为敌了,恐怕没人能倖免。 散了之后,钟止离问他:「有没有可能是提早便用了,可以加速腐烂?」 洛介宁很明白他的意思,大抵是跟那些人一样的手段。但是现在尸体不在他们这里,无尘轩也没说看到他们尸体里边有什么,光凭猜测不行。接下来,便要看碧云府的辩词了。 没多久,碧云府立马发声明,此事跟他们无关。 「你相信谁?」 洛介宁颇有趣味地看着钟止离,想听听他的看法。钟止离摇摇头道:「不知事实如何。」 洛介宁盯着他道:「两边的都开口了,你信谁。」 钟止离仍旧是不语。洛介宁顾自道:「我相信碧云府。」 钟止离抬眼问道:「为何?」 洛介宁笑道:「若是这个时候出这个事,真的是碧云府干的,岂不是暗示我们,虎峰镇那事全是他们做的?还有背后所有的一切。张宛益没这么傻吧?」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忽的变了脸色,摇摇头道:「也不对,碧云府这个门派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洛介宁沉静道:「五十年前的碧云府是分裂的,表面上看和和气气,但是内部因为到底该依附谁而发生了分歧。」说罢,他看着钟止离疑惑的眼神,加了一句:「这你还真不知道,因为这属于高层机密。」 钟止离默了默,终于抬起眼看向他,语气不是疑惑而是肯定:「前世你是掌门?」 洛介宁倒是不明白他忽的出现了这句话,还忙想混过去,谁知钟止离目光沉静道:「你以前跟我说以前我们都是玄天楼的门生,但是在断情崖的时候,我听你跟段婉说话,你似乎也是掌门?」 洛介宁对于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实在是感到无比的荣幸,但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却又听到钟止离问道:「为什么骗我?」 洛介宁简直想找回原来的自己扇一巴掌,现在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想了半晌没想出来怎么说,他只好诚恳道:「对不起,我错了。」 倒是他这么认真地道歉,钟止离愣了会儿,道:「不用……」 洛介宁认真道:「当时不想让你知道,是怕你会觉得我没用。」 钟止离半晌道:「你的实力我看得到。你当时说的,我比掌门还厉害,是比你吗?」 洛介宁怔了,随即笑道:「可以试试啊。」 钟止离听闻此言立马抽出含笑,洛介宁顺势跳出了窗外,两人在外边找了个清净地,洛介宁忽的想起来了之前跟南倾文说的那句话:他捨不得我输。顿时哭笑不得。 钟止离剑法再快,他一举手,洛介宁立马心里就慌了。他不敢迎面接刃,侧身躲过了含笑的剑锋。钟止离抓着空隙道:「不要躲我。」 洛介宁心道我也不想躲你啊!可是这钟笑跟以前的钟笑不一样啊!他或许真的捨得打伤他的啊! 洛介宁节节防守,纵使钟止离剑法再快,也突不破这道防线。洛介宁拂光在手,故意抓空从他侧面刺过去,借着手抖的理由,堪堪划过钟止离的脸颊,钟止离顿时一怔。 洛介宁倒是没料到他忽的愣了一下,手里的剑又不听指挥,他用力收了一回,才险险收回来。 「不打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钟止离,钟止离却是一脸淡漠。 他道:「你方才就要刺伤我。」 洛介宁装傻道:「哪有?」 钟止离定定看着他问道:「为何收手?」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你那么好看的脸,我哪里捨得让你受伤。」 话音刚落,钟止离重新杀了上来,这回更加快,洛介宁几乎看不清他的脸了。只钟止离剑锋往上一挑,洛介宁及时避过,含笑又是朝他胸前飞来,洛介宁急急后退,却不料被那地上坑洼坑了一回,后边就是换骨泉,洛介宁抱着再来一次的决心便要栽进去,却没料到下一秒却是栽进了钟止离怀里。 洛介宁就知道他捨不得,连忙抱着人开始撒娇:「吓死我啦!」 钟止离收了剑把他扶正,面无表情道:「你没用心。」
第169页 洛介宁觉得他既然听不到那句话,干脆让他听一听也是好的,便道:「我捨不得你输。」 钟止离跟他离得近,此刻跟他对视,倒是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洛介宁下意识笑了笑,道:「是吧。」 钟止离道:「你这么确定能赢我?」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当然赢不了你。」 钟止离再没理他,转身就要回去。洛介宁看他怕不是又生气了,连忙追上去问道:「钟笑钟笑!你生气啦?」 「没有。」 洛介宁想着那边换个话题,顾自道:「当然,我不确定现在的碧云府也是当年的样子。但是只有一个掌门的话,应该不会出现分歧。当然,也可能是故意混淆我们的视线。不管他们怎么说,无尘轩不是个善茬,定会把事情查出来。不过现在不行,定是要等到皇上回去了再说。」 钟止离仍旧是不语,洛介宁见状轻轻扒拉他一把,凑在他耳边道:「笑哥哥,不要生气了嘛。」 洛介宁明显感觉到钟止离身体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发糖不要钱哒哈哈哈哈 第83章 草动(七) 洛介宁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连忙缠着钟止离叫个不停:「笑哥哥笑哥哥笑哥哥……」 钟止离转头看向他,漆黑的眸子像是宝石般散发着光芒,里边竟然是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情绪。洛介宁一时被他看得住了嘴,朝他灿烂一笑。 钟止离刚要开口,嘴里只蹦出了个「你」字,那洛介宁忽的拉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就要摔进洛介宁怀里,洛介宁更是自作主张抱住了人,在他耳边道:「有人过来了。」 他们正要进屋了,谁知正巧碰上了夜巡的人。若是洛介宁自己倒是不在意,但是钟止离被发现大半夜不睡觉反而跟他待在一起,怕是传出去风闻也不好听,洛介宁便把他拉进了暗处。 钟止离被他抱在怀里,本想提醒他可以放开了,但是洛介宁正巧没有这个想法,只放了根手指在他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钟止离脑子里还在想着那「笑哥哥」这个称唿,心思也有些乱,洛介宁这么一抱,倒是抱得他有些烦躁了。 洛介宁毫不自觉,看着几个人从旁边走过去了,这才松开他,一转眼,却见那钟止离定定地望向他,霎时以为他生气了,有些怯怯道:「怎么啦?」 钟止离一言不发转了身便朝屋里走去。洛介宁怕自己的行为又是逾距,连忙跟着人就要进了屋,却没料到钟止离反手把他挡在了门外,面无表情问道:「你要干嘛?」 洛介宁愣了愣,问道:「你生气了?」 钟止离只看着他不语,洛介宁顿觉挫败,低着头道:「对不起。」 钟止离看着他这模样,又有些不忍,刚要开口,那洛介宁已经转身要离去了,钟止离欲伸出手拉住他,但是却迟迟没有动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钟止离关了门,才轻轻嘆了口气。 他忽然有些怕跟他过分地靠近。 他怕的,是失控。 翌日,无尘轩要碧云府给出一个解释,为何那尸体还没到明枭城就已经腐烂了。若不是人为,他们不信这个邪。 但是碧云府很是有胆识,几个时辰后便给了回应:这个锅我们不背,说没做就是没做。要解释,没有。 四派都在看戏,南承书自在得不得了,一向都是他们跟无尘轩斗,这回碧云府终于强硬起来了。一个时辰后,无尘轩发话,碧云府若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要宣战。 到了这里,看戏的人都散了,大家都知道,若是真的打起来了,恐怕不是两派那么简单的事,恐怕四派也要参与进去。他们可不想五十年前的悲剧重演。 南承书把几个人叫进去开了很久的会,洛介宁今日练剑也不去了,只装病在屋子里睡觉。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钟止离拦他不进屋的样子,心就一抽一抽的。 这个钟笑真的是太不正常了,昨日只是叫了他一声笑哥哥,居然还真的像是第一次叫他的样子…… 等等! 洛介宁忽的眼前一亮,心情顿时明朗了起来。 南承书开会的最后结果,是公开发话:碧云府确实没时间给那几个人动手脚,且出事就在豫州,碧云府没那么傻,做那么明显暴露自己的事。 玄天楼一发话,各派心里都开始起了涟漪。这回玄天楼公开帮着碧云府说话,怕是要两派合起来反了无尘轩的意思了。 这一发话,洛介宁便摇头:「掌门有些急了。」 南倾文在他身边钓鱼,问道:「师弟为何这么说?」 洛介宁望着平静的湖面,沉静道:「玄天楼以前是不是一直被打压在无尘轩的下边?」 在一边做饵的杨天明听了很是不爽:「理是这个理,但是为何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太高兴呢?」 常风宿帮他答道:「很正常,你是容不得别人说我们不好。」 洛介宁面无表情道:「人要学会正视事实。这么一来,无尘轩必定会怀疑两派是否有勾结。加上柳清妍和张宛益的关系,连着清阁都要一併怀疑。」 南倾文倒是毫不在意,道:「怀疑就怀疑了,他怀疑我么的还少吗?」 洛介宁直视他,道:「你是否忘了,我们在学无尘轩的剑法?」 南倾文经他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杨天明迷煳问道:「那又怎么了呢?」
第170页 洛介宁难得正色道:「氿泉镇这么乱,他们若是派了人过来暗中观察我们,发现了这件事,你觉得会不会出现跟五十年前一样的事?」 杨天明大惊失色,惊叫道:「那这么说岂不是……」 常风宿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道:「你小点声,鱼都要被你吓跑了。」 杨天明瞭然地点了点头,常风宿才放开了他。杨天明仍然是一脸惊恐,朝洛介宁道:「那你为何不去对掌门说?」 洛介宁淡笑道:「说了,他会听我的吗?」 南倾文瞄了他一眼,问道:「师弟,你这话说出来就奇怪了。我们掌门可是非常通情达理的。」 洛介宁望着湖面,颇为嘲讽地一笑道:「你们的掌门啊,拿了无尘轩的剑谱,竟然都不知道叫个人来破了这剑法,反而叫你们一个个都去学。这事,不被人家知道就有鬼了。」 常风宿奇怪道:「这里哪里有人能解无尘轩的剑法?」 洛介宁幽幽道:「你解不了,你就道别人解不了?」 「……」 南倾文反问道:「你能解?」 洛介宁很自然道:「不能。」 南倾文翻了个白眼:「那你说什么。」 洛介宁道:「我记剑法很在行,但是解剑法的话,一窍不通。」 常风宿问道:「那我们门派里有人能解吗?」 洛介宁道:「别人我不知,但是钟笑应该能。」 「师兄?」南倾文很是意外问道,「你怎知?」 洛介宁不语了。杨天明用手肘戳了戳南倾文,道:「定是师兄告诉他的呗。」 洛介宁一把把坐着没事的常风宿拉了起来,道:「我教你几招,你看看能不能解了。」 南倾文在一边提醒道:「我们门派的剑法他都能解。」 洛介宁露出一个笑,道:「那我不用我们的剑法。」 拂光出鞘,洛介宁瞄准了常风宿,他才抽出剑,洛介宁便逼了上来,剑锋朝他胸口刺去,常风宿反应十分敏捷地朝右边偏过去了,谁知方才洛介宁那一剑只是个幌子,他极快转了剑锋,常风宿本以为他要从背后突袭,一个转身,谁知洛介宁剑却从前边偏过来了,只常风宿一转身,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常风宿一愣,那边洛介宁已经把剑放下来了,随即道:「再来。」 这次常风宿不敢再懈怠,挡了他几剑,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洛介宁剑剑都不在重要部位,便自己提剑上去,谁知洛介宁居然朝他脚下刺了过去,常风宿急忙躲过,洛介宁剑锋向上一转,直直抵在常风宿的背上。常风宿懊悔轻敌,谁知洛介宁又道:「再来。」 这回常风宿不敢再贸然出击,洛介宁却剑剑逼近,来势汹涌,常风宿被他逼得节节后退,洛介宁缠住他的剑脚下一用力,虚晃了一个假动作,常风宿倒是没被他吓住,只一个分心,洛介宁手上便逼了上来,常风宿连忙后退道:「不打了不打了!」 那南倾文和杨天明早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要知道常风宿的剑法是三人中最厉害的。只杨天明惊唿道:「师弟你可厉害了!」 洛介宁收了剑,面上却是没有一丝喜悦,只微微蹙眉道:「不是你的问题。」 常风宿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洛介宁重新坐下来,道:「江湖上门派众多,师门也多,剑法更是千奇百怪,你们没见过也是正常。」 常风宿刚要说话,谁知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你这不是挺厉害吗?」 洛介宁后背僵了僵,转过头后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师兄。」 常风宿朝钟止离诉苦道:「师弟可真是手下不留情。」 洛介宁咂嘴道:「留情了,还没真的打伤你呢。」 钟止离手按在剑柄上,问道:「再比一次?」 洛介宁连忙摇头,笑嘻嘻道:「我打不过你。」 南倾文问道:「师弟师从何门?那是什么剑法?」 洛介宁还没说话,钟止离倒是开口了:「那是沉云派的剑法。」 「沉云派?」 三人皆是一惊。这三个字可谓是如雷灌顶。南倾文咂嘴道:「怪不得风宿打不过你。」 只常风宿问道:「沉云派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为何你学得到?」 洛介宁想着怕不是那钟止离跟竹妙言打的时候记住了他的剑法,这时候既然说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他道:「只是以前见过。」 钟止离转眼看他,道:「你道我会解剑法?」 洛介宁心里暗道,这钟止离到底在暗中观察了他们多久,这话竟然也被他听了去。便道:「是呀。」 钟止离道:「方才那几招,我解不出来。」 洛介宁心底道,你当然解不出来了,你莫不是全忘了么。 洛介宁也不解释,只提醒南倾文道:「鱼上钩了!」 南倾文连忙回过神来,收线。常风宿在一边忖度着方才的几招,洛介宁解释道:「沉云派的剑法最妙的在能够抓住你的心。它的假动作非常多,但是你若是当真了,必败无疑。虽说白知秋立派的以『磊落君子』,但是在这一点上还真是跟他自己背道而驰。」 常风宿听得入迷,反问道:「你跟谁学的?」 洛介宁当然不好意思说白知秋,便随便编了个藉口,道:「不记得了。」
第171页 南倾文收了线,钓了一只大鲫鱼,开心得不得了。杨天明在一边帮他装桶,边道:「看来今晚就吃它了!」 洛介宁转头看向在一边的钟止离,见他也在望着自己,便笑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钟止离一双眸子沉静如水,虽然无言,但是洛介宁却明显感觉到了他视线之灼热。 那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杨天明看着那鲫鱼是一样一样的。洛介宁顿时就开心了,连忙凑到他那边,这一靠近,他又忽的想起来昨晚的事,连忙又退了几步。 他隐约觉得钟止离应该是有些感觉了,不过是没开窍。便朝他一笑,道:「笑哥哥,掌门跟你说了什么呀?」 听到这句笑哥哥,杨天明抓鱼的手顿住了,南倾文也愣了愣,常风宿坐在一边,连忙转过头去。只钟止离被他当众这么一叫,竟然有些羞赧,洛介宁眼尖地发现此人耳朵尖已经粉红,顿时心狠狠地颤了颤—— 这个样子的钟笑实在是太可爱了啊! 钟止离低着头没想理会他,洛介宁却不知羞了,连叫了几声,那杨天明有些不忍直视了,南倾文轻咳了几声。 洛介宁看着钟止离的样子,实在是被他可爱死了,又不敢笑出来,只好憋着。那钟止离被他叫了几声之后,干脆起身离开。洛介宁一反常态没跟上去,捞过杨天明手里的鱼,熟练地把它抓进桶里。 杨天明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弟啊,你方才那是……」 南倾文又是咳了两声,道:「其实师兄还是挺害羞的。」 常风宿回头看了一眼钟止离,问道:「师弟怎么不跟上去?」 洛介宁泰然自若道:「我若是跟上去,会被他打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倒是。 第84章 草动(八) 玄天楼一劝和,四方都在看好戏,看看这次无尘轩会怎么做。但是很快,他们的戏没看成,反倒是要全部迎合那皇帝演一场戏。 皇帝晃荡了大半月,忽然想看看六派都聚在一起的场景,便发话,你们一个个都过来扬州,大家聚一聚。 本来只有在商榷大事时,六派掌门才会聚在一处,比如解决霍平生和白知秋一事。但是这样应皇上的要求聚在一处,必然是不可能像上次一般到处充斥着□□味的,这就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洛介宁倒是一点不意外,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要找钟止离。结果那钟止离正在沐浴,洛介宁莽撞闯进了门,一下子看到他泡在浴桶里,愣了愣。 那钟止离也被他吓了一跳,倒是没想着他会门都不敲便进来了,只直直地盯着他,眼里还有些些许迷茫。洛介宁爱死了他这幅样子,偏要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低着头问道:「对不起啊,那个……」 钟止离不语,只看着他。洛介宁眉眼弯弯问道:「你要不要我帮你擦背呀?」 自那次洛介宁公然调戏他之后,钟止离再没见过他,本以为他是安分了点,没料到他竟不羞不躁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钟止离,有些羞愤道:「你先出去。」 洛介宁嘻嘻一笑道:「跟谁没见过似的,你害羞什么?」 洛介宁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他的钟笑时不时会害羞,实在是太可爱了。他一边缓缓走近他,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钟止离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心里高兴得很。 只钟止离看着他越来越近,白皙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洛介宁笑问:「你害羞什么?」 趁着钟止离还没彻底爆发,洛介宁非常识趣地逃了出去。钟止离看着门关上了,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上次去冬泳的时候都是穿了一层内衫,还真的没有坦诚相见过。这么一想,也倒是合理。 等着钟止离开了门,洛介宁在外边等得都快要睡着了,这才刺熘进来了。一进来,洛介宁急急问道:「掌门要谁跟着去面圣?」 钟止离淡然问道:「你急什么?」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若是你要去,我就跟着去。我才不要跟你分开这么长时间了。」 钟止离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话出口。洛介宁凑近他笑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何?」 没等他说话,他又顾自道:「我跟你讲清楚,就算这次是皇上说要聚一聚,无尘轩必定在背地里开始对碧云府动手了。你不信的话,这次就能看出倪端。」 「我信。」钟止离垂了眼眸,道,「掌门要我去。但是林师兄说你定想去,所以掌门同意你也去。」 「林向阳?」洛介宁岂止是诧异。但是一想,那次林向阳怕不是真以为这两人闹了什么矛盾,加上他们俩没在他面前有和好的痕迹,就算是钟止离回来的惊鸿一瞥,他也没看到。 一想到这里,洛介宁更觉得林向阳好玩了,撑着头笑道:「林向阳挺有意思的嘛。」 钟止离不多说,洛介宁看他有倦意了,便也没多打扰他,只一回去,便倒头就睡。 几日后,各派都应了宣宁帝的话,要「聚一聚」。他选在了一个颇为堂皇的王爷府,南承书考虑到之前洛介宁和钟止离牵手一事,还特意叮嘱了两人不要再这么亲密。洛介宁心里暗暗道,只是现在,他想要牵人家的手,人家还不一定给他牵呢。 想想有些悲哀,但是洛介宁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离得最近,没多长时间便已经到了王爷府门口。外边迎了一众人,先是把他们给请进去了。洛介宁还真的没有见过当今的皇上,心里好奇得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被六派给推举上位。
第172页 他们三人穿过很长的长廊,不知过了多少个屋子,才终于在大堂见到了身着常服的宣宁帝。洛介宁一眼望去,那皇帝年轻得很,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些稚气,看起来倒像是弱冠之年。此等人,乍一看世事不知,缺乏洞察力,却最是腹藏城府,怪不得能安稳做皇帝做到现在。 皇上对三人很是亲和,看起来不像是万人之上的架势,倒像是在拉家常。洛介宁伫立在一边,一言不发。 等到南承书单独留下来了,洛介宁和钟止离出来了,这才心里松了口气。谁知那院子里竟然已经坐了两个人。洛介宁一看,便笑了。 段婉佯装诧异问道:「哟,洛公子怎么也来了?」 洛介宁拉着旁边的钟止离道:「他带我来的呀。」 洛介宁注意到另外一个清阁的门生,一眼便知,那是那个在七台山吼了一大群偷看的门生的女子,也是那个在白玉原说要跟钟止离过过招的人。此时,那个姑娘正朝这边望来,眼神似乎是黏在了钟止离身上。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忙拉了钟止离的袖子,道:「钟笑钟笑,你记不记得那个姑娘?」 钟止离没话,洛介宁顾自替他解释:「是那个说要跟你过招的呀!」 段婉倒不知这人居然还跟洛介宁和钟止离认识,起身问道:「你们认识?」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不不不,他们认识。」 段婉看向那姑娘,那姑娘只一脸淡然,道:「不过是一面之缘。」 洛介宁回头看了一眼钟止离,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看不出什么情绪。洛介宁拍了他一把,笑盈盈道:「害羞啦?」 段婉一把把洛介宁抓了过来,嗔他:「你点破做什么!」 洛介宁恍然,便见那姑娘顾自介绍道:「有缘再见。小女子赵柒。」 洛介宁望向段婉,却见她一脸不快,便知这两人关系不太好的。只钟止离端正也介绍完了自己,那姑娘便无话了,只视线没从钟止离身上下来过。这就算是瞎了,也看得出来她的意思了。 洛介宁当着人的面不好说,便跟段婉在一道,颇为促狭地看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钟止离,觉得他更好玩了。 玄天楼里大部分门生因为长时间没有跟女人说过话,一见到女子都是心跳到了嗓子眼,比架了把刀在脖子上还紧张。但是洛介宁是个例外,他自小跟段婉在一起惯了,自然是热热闹闹。 这下钟止离被她看得也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望向了洛介宁。洛介宁感觉到了他的茫然,虽然还想逗一逗他,但是又捨不得,便离了段婉朝钟止离走过去。 钟止离看着洛介宁似笑非笑地走近,竟然觉得心安不少。只洛介宁又撺掇他道:「你要不要跟她去过过招啊?」 那赵柒一听,竟然来了兴致,出声道:「小女子荣幸。」 她一出口,即使钟止离想拒绝,那也是不可能的了。他看着洛介宁笑盈盈的脸,心里生出了一股烦躁。洛介宁轻轻推推他道:「去吧。」 那赵柒已经起了身,准备就绪,钟止离不好拒绝,便也跟着起身。洛介宁离他时眼神一直不敢离了他,就怕错过了钟止离那哪怕一丝丝不耐的眼神。但是很可惜,演技精湛的洛介宁并没有看到。 赵柒和钟止离两人都要让对方先出手,段婉在一边冷冷地道了一句:「虚伪。」 洛介宁笑问道:「你怎的看出了?」 段婉冷冷地看着他,道:「别让钟笑跟她有什么关系。你给我看住了。」 洛介宁心道就算自己想要看住钟笑的人,但是看不住他的心啊。虽然他觉得钟笑已经有些苗头了,但是谁知道钟笑到底是真害羞还是假呢? 段婉又加了一句道:「赶紧让钟笑想起来。」 洛介宁低声道:「你以为我不想么。」 段婉瞪他道:「你就不担心钟笑?」 那边赵柒终于出手了,钟止离提着一把剑专心挡着她的出击,全程没有出手过。赵柒怕是看出了他不走心,出声道:「请不要手下留情。」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要是不手下留情,怕着姑娘已经死透了。」 段婉翻了个白眼,认真道:「不一定。赵柒是清阁第一门生。」 洛介宁好奇道:「哟,不是你啊?」 段婉没再理他了。 那边,钟止离跟他过了几招后,便一剑入鞘,不再来了。赵柒愣了,问道:「怎么了?」 钟止离出声道:「你的剑法不怎么样,我知你精通暗器,但是你偏跟我比剑,便是不用心。我自然不能全力对付你。」 洛介宁撑着头道:「我家钟笑太正直了。要我,看她不顺眼,直接打得她哭爹喊娘。」 段婉推了他一把,道:「你倒是去啊。」 洛介宁顺势一把扑向了钟止离,假惺惺地夸赞道:「你真厉害!」 钟止离看都没看他便一把推开了,洛介宁看着他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段婉非常不齿洛介宁这种行为,低声骂道:「马后炮。」 洛介宁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至少证明了,钟笑还是我的。」 听了这话,段婉背过身又不想理他了。 钟止离随便找了处地方歇息,那赵柒竟然先洛介宁一步迎了上去,洛介宁愣了愣,问道:「她那是做什么?」 段婉白了他一眼,道:「抢你的钟笑呗。」
第173页 洛介宁煞有介事道:「这怎么能忍?」 段婉一把拉住他,道:「诶,先等会,她过去,只会让钟笑更讨厌她,你先别去掺和。」 洛介宁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段婉一把把他拉坐下,道:「你信我一回,坐着好好看着。」 那赵柒到了钟止离身边便开口说话了,只隔着太远,两人听不清她的话。洛介宁顾自道:「其实,若不是你在旁边,这赵柒还是挺好看的。」 段婉一仰头:「哼!那还用说。」 洛介宁又道:「可是我有些吃醋了。钟笑居然搭话了。我跟他说话他都几句话才回一句呢!」 段婉道:「你别这么矫情行不行?我要是跟钟笑说话,你信不信,他每句话都回我?」 洛介宁眯了眯眼,道:「是吗?」 洛介宁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相谈甚欢,醋罈子都打翻了几坛,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提脚,段婉急忙拉住了他道:「你别呀,你过去不是坏了兴致吗?」 洛介宁好笑道:「我是坏兴致?」 段婉连忙改口道:「你这过去,钟笑又不理你,岂不是你自取其辱?」 洛介宁笑得更灿烂了:「我跟他说话是自取其辱?」 段婉急忙解释:「这不是自己说的吗?」 洛介宁一甩袖,坐下了,笑得更加怪异了:「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段婉一瞧他这是自暴自弃了,又连忙安慰道:「你别呀。钟笑或许是跟你有默契,所以他以为他不说你也知道呢。而且你看,赵柒是谁呀,还没我好看,不就是出生名门么,有什么呀,钟笑跟你多少年的交情,跟你多少年的交情?就算、就算他不记得了,但是毕竟感情在那里嘛是不是?而且你是谁呀,你是洛歌呀!」 洛介宁被她一通安慰,更是苦恼了,道:「他什么也记不起来,反倒还记得自己对女人是有感觉的。」 段婉一拍手,道:「说起来,之前你错送给我的那封信,是你写给钟笑的,还是钟笑写给你的?」 洛介宁颇有些诧异,道:「他写给我的。」 段婉点了点头,道:「是吧,钟笑对你感情很深的。」 洛介宁想想也是,一抬眼,便见门口,唐玄同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闺蜜助攻 第85章 草动(九) 其他几派已经前后过来了,洛介宁坐在段婉身边,眼睛却已经看向了那边的来人。奇怪的是,这次唐玄同带着的居然不是他们的三大门生,洛介宁不认得那三个人,问了段婉,段婉也道:「没见过。」 只那梅颜初也带了人来,那高瑾商又出现了,见了洛介宁,还对他眨了眨眼。虽然他戴着面纱,但是洛介宁明显感觉到了他在对他笑。 段婉在一边凉飕飕道:「那高瑾商总有一股阴森的感觉。」 那边钟止离见了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也差不多要过来了,赵柒跟在他身边,那叫一个形影不离,看得洛介宁直翻白眼。段婉问道:「那个高瑾商,你熟不熟?」 洛介宁奇怪道:「我怎会熟。」 他又忽的想起来那钟止离和高瑾商单独见过面,向来他们俩应该是很熟的,只不过那御虚宫位于司隶州,离扬州实在是太远了,见一面很难,他即使有意要去多了解他,也没得机会。 况且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单独找高瑾商说话。洛介宁见这钟止离和赵柒走过来了,心里即便是不爽,还是发挥了他精湛的演技,面上仍旧是笑嘻嘻的。 这次的聚会可以说是非常和谐了,整场下来,竟然没有一人大声说话,均是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那位皇上。洛介宁在钟止离身边问道:「你知不知道皇上现在多少年纪了?」 现在是宣宁二十九年,那么那皇帝定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只听得那钟止离道:「应该是三十三了。」 洛介宁心里微微诧异,既然这样,那皇上岂不是在四岁便登基了?这么说来,当年六派把先皇给逼下位了,然后把四岁的宣宁帝给推上去了? 洛介宁心底在暗暗忖度,怪不得现在的皇上能够这么安定,莫不是从小便受到了照顾,因而现在也束手束脚的,做什么都要顾及到六派的感受。 唐玄同和张宛益本是这一场最大的亮点,但是很可惜,大家都没有见到他俩要掐起来的动作,一个张宛益面上带着笑,温声细语,一个唐玄同也面带和善,看起来不像是前些日子要碧云府给出一个合适的解释的人,而是张宛益的亲戚,两人坐在一起拉拉家常似的。 南承书自然是乐在其中,他最是不愿意掺杂在□□味里边,现在这样的氛围能维持多久,就要看各位的演技到底能够撑到什么时候了。 宣宁帝更是满面春风,能见着这六派的掌门坐在一张桌子上和和气气地谈话,他怎能不开心?洛介宁看着对面的段婉,却见那段婉面无表情,对他们的谈话丝毫不在意,只是双目神,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洛介宁一看便知,那段婉可真是嫌弃死了赵柒,身边坐着赵柒,再旁边是无尘轩的一个门生。自然是想找人说话也说不成。只是洛介宁只要一抬眼,便能够看见那赵柒灼热的目光朝这边射过来。 洛介宁心里在暗暗道,这女子不应该矜持一些吗!就算自己喜欢钟止离,都不敢这么明显地表达出来,怕吓着钟止离(虽然已经把他给吓到了),但是好歹自己是男子,她是女子呀!
第174页 洛介宁转眼看钟止离,却见钟止离正认真地看着几派的掌门在谈话,没有一丝要理会赵柒的意思,这才放了心。 他刚要顺着钟止离的眼神看过去,却见对面高瑾商直勾勾地盯着这边。那眼神,实在是太过于赤裸,就连正在发呆的段婉都看到了,连忙看向洛介宁。 洛介宁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想着怕不是又来一个对钟止离有意思的人,连忙拉了拉钟止离的袖子,问道:「高瑾商在看你?」 钟止离这才看向高瑾商,两人的视线一相撞,高瑾商立马朝他眨了眨眼。洛介宁心颤了颤,他忽的明白过来,方才在院子里,怕那高瑾商根本就不是向自己眨眼呢! 洛介宁有些心累,朝对面的段婉翻了个白眼,却没料到段婉无声地笑了起来,那憋笑的样子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洛介宁看着她的样子,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这聚会终于结束了,洛介宁总算是松了口气。那段婉一出来便拉着洛介宁道:「你怕不是跟高瑾商有什么吧?」 洛介宁还疑惑:「什么?」 段婉道:「那为何高瑾商一见你就朝你抛媚眼?」 「我?」 段婉哈哈一笑道:「你没看到钟笑那个眼神,太可爱了!」 钟止离在后边听着他们的对话,默不作声。洛介宁微诧问道:「高瑾商那不是朝钟笑抛媚眼吗?」 「……」段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你怕不是个瞎的吧?」 洛介宁还欲说什么,段婉连忙推了他一把道:「你快去看住钟笑,别让他跟赵柒在一块儿!」 洛介宁一回头,便看见钟止离站在他们背后,心想着怕不是方才他们说的话都被听见了,顿时有些心虚,朝他一笑。 南承书从后边走过来,道:「回去吧!」 洛介宁刚要跟着他后边,谁知那柳清妍忽然过来了,对南承书道:「承书兄,借一步说话?」 洛介宁眼睁睁看着柳清妍把南承书带走了,便抱着剑在原地等人。钟止离站在他身边,问道:「你跟段婉说我什么了?」 洛介宁有些不愿意睁开眼,只闭着眼道:「没说什么呀。」 钟止离看着他的侧颜,默不作声。洛介宁却觉得这钟笑是越来越不愿意跟他说话了,现在开口的机会很少,便主动开口道:「你跟赵柒说什么呢?」 却没料钟止离反问道:「你跟段婉很不喜欢她?」 这都看出来了?段婉不喜欢她,他不知为何,但是他不喜欢她,独独是因为她对他的钟笑有什么想法罢了。 洛介宁便也没隐藏,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钟止离道:「赵柒自己说的。」 挑拨? 洛介宁轻轻笑了笑,道:「哦。」 两人再无话,只等着南承书和柳清妍借一步说完了话,才终于要离开这地。只去七台山和白玉原要同一段路,两派的人便暂时同路。 洛介宁在南承书面前得装乖,便也安安静静地跟在后边,一言不发。段婉本也不喜这赵柒,赵柒跟柳清妍在说话,她便不插话,也一言不发。而那钟止离本是少言之人,这六人竟然只听得到赵柒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途径前方一个镇子,六人便要前去歇息。洛介宁跟着钟止离后边进了酒楼,却忽然看到段婉转头看他,面上尽是诧异之色。 洛介宁心底疑惑,见那段婉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酒楼最里边。钟止离和洛介宁齐齐看去,洛介宁立马明白过来段婉的意思。 六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洛介宁只瞟了那最里边的一桌,便收了目光,撑着头听南承书唠叨。 段婉用眼神示意洛介宁,洛介宁瞭然地点了点头,只假借要如厕的机会,出了酒楼,再回来,便一瘸一拐的了。 南承书见他这模样,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洛介宁痛苦的脸都快扭曲了,只道:「扭着脚了。」 钟止离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这人不过是出去解手,怎的还能扭着脚了? 洛介宁扒拉这南承书的袖子,道:「掌门,我怕是不能走了。」 柳清妍问道:「疼不疼啊?我给你扎几针,就不会痛了。」 洛介宁忙摇摇头道:「这点痛不算什么。」 南承书扶着他道:「那你……」 洛介宁忙挥手道:「你们不用管我,你们先去,我在这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 南承书似乎是有些犹豫,段婉连道:「掌门,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吧。」 她这么一说,大家自然是明白了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心思了,柳清妍只朝洛介宁别有深意地一笑,道:「那好呀。」 南承书倒是奇怪了,道:「你不过是扭个脚,还要人家照顾你?」 柳清妍忙打了个圆场,道:「小孩子嘛,该让他们聚一聚。」 南承书似乎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柳清妍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拒绝,洛介宁看向钟止离,欲言又止。钟止离看着他的样子,又听了柳清妍的话,自然是已经明白了个中缘由,便也无话。 洛介宁本想他也留下来,但是考虑到若是钟止离留下来了,那赵柒怎么说也要留下来,便也作罢。柳清妍那么一暗示,知情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钟止离免不了会多想。洛介宁本想跟他说句话,却没料他一起身,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跟着南承书要走了。洛介宁看他那模样,愈发觉得他可爱得紧。
第175页 段婉一把拉过他,翻个白眼道:「别看啦!人都走了!」 洛介宁咂嘴道:「毁我名誉,等会儿我怎么跟钟笑解释?」 段婉好笑道:「毁你名誉?还毁我名誉呢!」 两人重新坐回到酒楼内,直直望向角落里的一对年轻人。 那对年轻人明显早已经看到了他们,才会一直坐在原处,等着他们。洛介宁笑了一下,朝那边道:「好久不见呀。」 那是一男一女,男子面目明朗,女子面容清秀,看起来是一对璧人。那男子只淡淡笑了笑,道:「好久不见。」 第86章 惊鸿(一) 任怀瑜,李盏,前世为无尘轩的门生,因两人在无尘轩相识,并结为夫妇,可谓是无尘轩的一对璧人。洛介宁仔细捋了捋,到目前为止,玄天楼,碧云府,清阁的人都出现过了,也该轮到无尘轩了。 这两人在无尘轩颇有名气,但是不甚爱交友,传闻为人冷漠孤僻,因而结交的好友没有多少。就连洛介宁这样广交好友的人,也只不过是在明枭城见过这两人罢了,就连话都没有说上过一句,不过是点头之交。 这女子,李盏,传闻使用的一把剑是奇剑,只有她本人才能用得了。而当年的无尘轩本是不招收女弟子,此人便是第一个无尘轩的女弟子,当时颇为轰动,不仅仅是她用剑奇特,更是功夫不在那些男弟子之下。 洛介宁和段婉知这两人是在等他们,便上了前,落了座。 四人一见面,倒是不似生分,洛介宁道:「两位从何而来?」 李盏望向任怀瑜,那任怀瑜答道:「我们从荆州一路走到此。」 洛介宁眼中闪了闪,望向段婉,那段婉也微诧。任怀瑜看懂了他们的情绪,又道:「我们已经打听了现在的局势,不打算再加入无尘轩了。」 洛介宁好不容易终于遇见了个明白了,差点就要感动出泪水,好不容易忍住了,问道:「那两位是要往哪儿去?」 李盏忽的笑了,道:「我们打算隐居。」 两人随即都是一愣。洛介宁笑了笑,表示瞭然。那任怀瑜又道:「你跟钟公子都在玄天楼吧?」 洛介宁点了点头。听得那任怀瑜又道:「现在的世道跟以前又不一样了,我们就不参与了。能够重新回来,我们倒是更想安安宁宁地过日子了。既然已经死过一次了,那就好好珍惜现在吧。」 洛介宁听了这段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段婉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李盏笑着道:「我们在江湖上也算不上什么名人,即便是现在无尘轩当道,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了。两位不一样,两位可是玄天楼清阁不可或缺的人。」 洛介宁笑着点了点头,道:「两位可是谦虚了。」 四人又寒暄了几句,便两两分开了。 那任怀瑜和李盏似乎打算离开扬州,临分别前还给两人买了两壶酒。洛介宁和段婉相对无言片刻,那段婉忽然出声道:「说起来,李盏前世好像还是李家的千金吧。」 洛介宁点头道:「他们俩既然不去无尘轩,那是无尘轩的损失。」 段婉问道:「就连他们都来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 她没说完,洛介宁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蹙起眉,似有些不快。 段婉忽的又嘆息道:「我也想隐居了。若是找个地方日日饮酒作诗,多么自在。」 洛介宁默不作声,那段婉望着他问道:「你想什么呢?」 洛介宁终是出声道:「你若是去隐居,找谁啊?」 段婉不屑地切了一声,道:「为何要找别人?我自己一个人不挺好?」 洛介宁撑起头,面无表情道:「你回来,就是来享福的?你要是去隐居了,你那一身功夫往哪使?」 段婉也面无表情道:「为何一定要打打杀杀的?学了一身功夫不都是为了保身的?清阁现在的局势非常明朗,不跟任何一派有什么过节,并且现在有个赵柒在那里,我也用不着。」 洛介宁一针见血道:「你这是嫉妒。」 段婉用眼神示意他道:「现在走的话,能追上他们。」 洛介宁敲着桌面,道:「你说,他们俩回来一趟,说要归隐。蓝暮林也不愿意加入碧云府。这样一来,岂不是不对等了?」 「什么?」段婉想了想,低声问道,「你是担心,到时候你们玄天楼的把柄太多了,有人又从中作梗?」 洛介宁同样低声道:「令符,剑谱,加上我跟钟止离两个人,另外清阁有你,这么一来,实在是对我们太有利了,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段婉呵笑了一声,道:「这不出来了两个吗,不过他们不去无尘轩。」 洛介宁忖度片刻,道:「任怀瑜和李盏这两个人是厉害,但是若要论当时的门生,舞入年岂不是高手?」 段婉道:「舞入年为的是復仇,若是到现在来,他找谁復仇?」 洛介宁目光盯着她,问道:「那你道,白知秋和霍平生的作用又是什么?就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接着把我们引到断情崖,发现了无尘轩的剑谱?」 段婉蹙起眉,道:「用不着两个。这两个人,怕是压一压无尘轩的气势。」 洛介宁话锋一转,问道:「在江湖上打打杀杀不好吗?你都到了这个境界,一下子放弃了,岂不是很可惜?」
第176页 段婉应了他的话头,接道:「平安过完一生不好?」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若是钟笑死了,你一个人过得还有意思吗?」 洛介宁一愣,心底很快有了答案,但是他犹豫了,没答话。段婉道:「走不走?」 两人开始赶路,紧赶慢赶,洛介宁还是没赶上。两人不久后分了手,洛介宁便独身前往七台山。只是他人刚到七台山,便传出消息,宣宁帝要回京。 这次没要六派来送他,皇宫为了确保皇帝的安全,扎实念恩派了军队过来接人,这一趟微服私访也就结束了。只不过,人一走,无尘轩便发话,那几具尸体已经解剖了,经过仵作的检查之后,发现在这几个门生每个人的腹中都有一包草药,后发现,这些草药都是有腐烂内脏功效的。很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 无尘轩是这么分析的,若是在人活着的时候便剖腹放进草药,他们的伤口出血,必定会沾在衣服上,但是他们的衣服洁洁白白,一尘不染,说明要么是脱了衣服做的,要么是等人死透了做的。但是百里圭把人运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过他们,那么很明显,便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做的手脚了。 而这几个人在豫州失踪,又在豫州出现,很明显,人就是在豫州被暗算的。豫州这个地方位置很好,北边是御虚宫所在的司隶州,西边是无尘轩所在的无尘轩,南边是玄天楼所在的扬州,而东边,则是被四派包围的兖州。豫州也是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本该是哪派的人暗算他们都有可能,甚至也可能是江湖人士。但是只是那包草药,无尘轩便认定了,只有精通医术的碧云府才干得出来。 洛介宁一听到这消息,倒是奇怪了。当时在虎峰镇的那些人情形差不多。若是按照无尘轩的推理,那虎峰镇的那些人都是碧云府干的了?加上那个姓艾的行医,也是碧云府派来的人?碧云府对虎峰镇的这些人全部做这些是做什么?那边的瘟疫本就扩散得快,若是想要他们死,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他始终不能理出一套逻辑,脑子里有非常多的疑惑,也有很多线索,这些碎片却不能够拼凑在一起,总是晃来晃去。明明那虎峰镇一事扑朔迷离,但是他却始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洛介宁回了七台山,便知南承书必定是找了人又在商量这一事了,只不过那虎峰镇的几个人腹中也有草药一事,只有钟止离知道,不知钟止离会怎么说。他正要回屋子,却见那三人竟然扎着马步在庭院里调息呢。 洛介宁觉得好玩,上前问道:「你们干嘛呢?」 三人均闭着眼,一听是他的声音,先是南倾文睁开了眼,一脸的幽怨道:「师弟!都是你!」 「我?我怎了?」 洛介宁边说着,还边过去。 杨天明咂嘴道:「你把师兄一个人丢下了是不是,还跟别的姑娘在一块儿是不是。」 洛介宁想着是没错,点了点头,道:「咋了?」 南倾文用眼刀子刮着他,道:「你还敢说!师兄心情非常不好!」 常风宿在一边冷静道:「我们不过是今日练剑时说了句话,师兄让我们站一天。」 杨天明哭丧着脸道:「平时说说都没事,今日师兄跟吃了□□一样!」 洛介宁玩味地看着三人,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道:「是这样啊。」 南倾文艰难地咧出一个笑道:「师弟,好师弟,你去帮我们求求情吧?我们都站了几个时辰了!」 洛介宁笑道:「好呀。那也等他来了呀。」 杨天明急急道:「师兄在换骨泉那边呢!」 「哦?他没被叫去开会?」 南倾文附和道:「今日师兄去看闭关的李师兄了!真的!」 洛介宁问道:「李师兄是哪位?」 常风宿给他解释道:「是我们门派德高望重的一位前辈,你去的话,说不定前辈会很看好你的,前辈脾气很好的,真的。」 洛介宁「哦」了一声,便提脚就要走。南倾文在后边叫他道:「师弟!记得给我们求情啊!」 「知道啦!」 洛介宁一路走到换骨泉,本想着也凑凑热闹,看看那李前辈的,却没料到,半途中,两人便碰上了。 洛介宁远远看见钟止离,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伸出手道:「钟笑!」 洛介宁早已做好了钟止离漠视他路过的准备,却没料钟止离竟朝他走了过来。洛介宁一愣,心一动,便抱了上去。 钟止离被他扑得有些站不住脚,连忙伸出手扶住他,道:「小心一点。」 洛介宁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吃惊不已,方才听了那三人的话,本以为钟止离怕是生了他的气,但是看这样子,似乎并没有生气。 洛介宁笑嘻嘻问道:「你去找李前辈了?」 钟止离点了点头,把他拉得离自己远一点,两人终于分开了,洛介宁心里有些小失落,听得钟止离道:「那两个人,你认识?」 洛介宁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便是任怀瑜和李盏,便点了点头,拉着他道:「回屋我跟你说。」 两人回屋便一定要经过中庭,那三人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屋,那洛介宁还回头对三人示意一笑,心里边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就可以解放了。 洛介宁把他按在椅子上,想了会儿,道:「我是看到那两个人,所以决定留下来,等会儿跟他们说说话。那两个人其实你认识。」
第177页 钟止离抬眼看他,瞭然。 洛介宁又道:「他们以前是无尘轩的门生,已经成婚了的。」 钟止离继续沉默不语。洛介宁又道:「我们本以为他们回来了,应该还会加入无尘轩,但是没想到。」 钟止离看他忽然止住了话头,眼底充满了疑惑。洛介宁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底实在是快要忍不住了,他怕下一秒他就扑上去了,于是立马离了身,在他对面端端正正坐好,继续道:「他们跟我们说,他们打算归隐,不再混迹江湖上了。」 钟止离问道:「为何?」 洛介宁有些沉默了,半晌才道:「该是想要安宁地过日子。」 钟止离也不做声,两人沉默了片刻,洛介宁出声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 钟止离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以为你的志向,该是成为天下第一大侠。」 「……」洛介宁有些尴尬道,「那确实是我以前想过的。」他轻轻嘆了口气,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死过一遍了,那时候的场景,我不愿意再去回忆。一旦打起来,我们都是工具,都是傀儡,我不喜欢被人操控的感觉。」 钟止离难得听他说这么正经的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洛介宁直视他的双眸,眼里充满了深情,认真道:「现在,我就想你好好的,不要再死在我面前了。」 钟止离一愣,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洛介宁看他这副模样,轻轻笑了笑,歪着头道:「若是以前我知道有个人这么爱我,我早就跟他比翼双飞了。」 第87章 惊鸿(二) 三人在外边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两个人出来,那杨天明苦着脸道:「师弟师兄不会在里边睡着了吧?」 南倾文苦不堪言道:「怕不是在睡觉呢。」 常风宿听了这两个人的话,一言不发。 而钟止离听了他的这句话,竟是有些不知所措。洛介宁又是嘆了口气,道:「记不起来就算了吧。」 洛介宁陪着他聊了会儿天,才终于算是想起来了南倾文交给他的任务,问道:「你为何罚那三个人?」 钟止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他们找你求情?」 洛介宁盘算着他到底是不是吃醋了,便笑道:「是呀。」 钟止离只点点头道:「你去让他们歇息吧。」 洛介宁凑近笑问道:「你生什么气呀?」 钟止离面无表情道:「没生气。」 洛介宁顾自点头道:「没生气就是没生气。」他顿了顿,道,「按我猜想,碧云府若是不承认这件事,接下来无尘轩必定会将山城镇一事泼在他们身上,到时候他们可能会做一件事。」 钟止离一动不动盯着他,问道:「什么事?」 洛介宁沉思道:「要求查看五十年前那场混战之后,碧云府登记的剩余的人的名字。」 钟止离蹙了蹙眉,问道:「这是机密。」 「自然是机密,但是如若碧云府不给,他们就要无理取闹了。」洛介宁一笑,道,「如果是当年便有人设计了今日的下毒一事,那么安插人进来,便是趁着那个时候混乱,进了明枭城,接着碧云府登记那人必定是失踪,若是死亡,会有尸体在,后来人一查便知。」 钟止离道:「若不是门生,是外边的人,此举有何意义?」 洛介宁答道:「若是外边的人,他们自然可以排除碧云府的嫌疑。但是要看碧云府有没有那个胆量,敢公布出来。并且,」他顿了顿,又道,「如若是外边的人,五十年前就对无尘轩有这么大的意见,那么憋到现在,应该是憋不住了。当然,也不排除五十年精心策划一场大战的可能,只不过,五十年,都换了两代,谁能保证当年的想法后辈还能接受?」 钟止离道:「若是当年便有非常不满无尘轩的人呢?」 洛介宁歪着头想了下,道:「据我所知,五十年前的无尘轩最起码是没有现在这么讨人嫌的。并且,那个时候,虽然两派不和,但是表面上还是装成和和气气的样子,当时的皇帝可不跟现在一般。」 钟止离默不作声,洛介宁笑问他:「你信我吗?」 钟止离答道:「你每次都猜对了。」 洛介宁又凑近了一点,邪邪一笑,道:「你真可爱。」说罢便起身推门出去,没有看到身后钟止离的目光。那三人见了洛介宁出来,简直是见到了救星,两眼都闪着见到了猎物的光,兴奋到无以復加。洛介宁挥挥手道:「师兄放过你们了!」 三人立马起身无声欢唿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洛介宁人已经不见了。 碧云府很快给出了答覆,他们碧云府一直秉承妙手回春的门风,从来不会害人,且他们碧云府在那场混战中也死了不少人,更没有什么必要去安插什么人在山城镇里边,他们碧云府又不跟无尘轩争什么抢什么。 张宛益这么一发声,不仅是否认了无尘轩对他们的怀疑,更是把山城镇下毒一事给撇得干干净净。只不过虎峰镇那事知道的人少,若是又传出了那虎峰镇同有此症状的人,不知碧云府又会做何反应。 玄天楼的密室位于最北边的山头的一处密洞里,玄天楼的门生很少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即便是知道了,因此地只有掌门才能进,故而从未探身过。那山洞里边设了很多陷阱,若是外人进去,必定是活着进去死着拖出来。
第178页 洛介宁只身一人去了山洞,他特地等到夜幕低垂的时候偷偷去,不费吹灰之力便经过了长长的洞道。 玄天楼的密室里边要说多不可告人,还真的没有多不可告人。里边除了那块无尘轩的令符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可称之为机密的东西。只不过此次洛介宁来,只想想看看到底在那场混战后,玄天楼经歷了什么。 本是洛介宁一来了这里便想过来看看,但是一来他不熟悉这些人,怕到时候还没混熟就被拖出去打死了。二来,他们前期实在是没空来这里。 且洛介宁早点过来的话,钟止离必定会怀疑他。他知道那密室里没什么东西,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洛介宁打开了最后一道门,点亮了墙壁上的壁烛,顿时小小的一方地方明亮了起来。照映出里边几排大大的书架,中央一方小石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洛介宁在书架上边逡巡了几圈,上边的书名他一个看不懂,看了半晌,便随便抽出了一本。 里边的大多是古籍,也有部分属于玄天楼门生自己撰写的书籍。他翻开看了一眼,便知这是古籍,一个字看不懂,便原处放了回去。 他又是转了几圈,又停了下来,抽出一本。封面上的字让他眼前一亮—— 《霍平生生平传》 原来还真的有人给霍平生写传记呀,洛介宁心里暗暗道,看来玄天楼的人也闲得不少嘛。他翻开看了几页,便往后边翻去。 他本想看看最后霍平生到底去了哪里,但是整本书只写到了霍平生入了司徒空门门下便戛然而止。 洛介宁咂咂嘴,心里很是不满。 他盖上了书,放回去,接着把旁边的书抽出来一看—— 《霍平生蛊术大解》 洛介宁只看了这几个大字,便知这本书必定又是哪个闲得无聊的门生打趣的作品了,也不知怎么会放在这里。当年别说玄天楼了,就连霍平生的去向都不明了,听倒是听说他要写这么一本书的,但是谁知道到底写没写?写了,又到了哪里去? 他随手翻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句话:「钟笑最是害羞的,居然问我他知不知道……」 洛介宁一愣,立马翻到扉页,却不料扉页上边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趣事志——周信旻 「周单?!」洛介宁惊讶出声,倒是不知道这个小子居然还写了一本书? 他左右看了看这本书,看来,不过是假包了个书皮,里边写得竟然是他们在一起的趣事。洛介宁琢磨着这书到底是怎么会收进密室的,并且,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周单是没有参与当时的混战的,那么,这书就必定是在那之后写的了。 洛介宁心底忽的涌起一股理不清的情绪,这情绪让他心头微微一颤。当时跟他玩得好的一些伙伴几乎都在那一战里边死了,独独剩下这个周单。他还记得,当年,他特地叮嘱了周单要照顾好受伤的钟止离,结果这钟笑居然还是出来了。 回忆涌上心头,洛介宁忽的有些难受,他揣着这本书,久久没有放下。他心一动,将书塞进了怀里。他朝书的空位看去,左右两边的书都与之无关,看来只有这一本是无关的。他很快扫视了几本书,翻了翻,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书,便当即决定先出去。 出了密室之后,洛介宁找了一处有灯的地方,在灯下静静地读起了这本《霍平生蛊术大解》。 不知过去了多久,洛介宁读完了这本书,天边也出现了鱼肚白。他虽是脸上挂着笑,却有些怅然若失。这书是从钟止离来了玄天楼开始记载,到混战之前停止。他本是以为此书是写他们几个的趣事,却是没料到,居然件件细事均是涉及到他跟钟止离,仿佛就是他们两个的趣事传。 他仰头望了一眼晨色,发自心底地笑了出来。 原来,钟止离隐藏得并不是很好。他唯一骗过了的人,便是他洛介宁。 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钟笑喜欢洛歌,偏偏是他自己没有发现。 洛介宁倏地起身,把书往怀里一塞,飞快奔了起来。 等他到了钟止离的屋前,伸出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他想了会儿,轻轻推门进去。 屋里钟止离还在睡,洛介宁轻手轻脚关好门,缓缓靠近床上那人。那人面朝这边安睡着,熹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异常得温柔。洛介宁就那么跪在他面前,认认真真地看了他良久,才悄悄伸出手来,抚上了他白皙的脸颊,眼神中的深情满得快要溢出来,轻声叫他的名字:「钟笑。」 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洛介宁情动,低下头缓缓靠上那淡色的唇。 他只轻轻靠了靠,便立马离开了,生怕吵醒他似的。洛介宁心动得不行,又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也爱你。」 第88章 惊鸿(三) 无尘轩果真要求碧云府公开当年战死人的名单,包括失踪的,活下来的,逃跑的名单。他们是这么说的,既然如此,那么只要对一对你们碧云府到底有没有少人,就可以知道那山城镇一事到底是不是你们所为。 洛介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跟着一块儿练剑。在一块儿的常风宿诧异问道:「这种名单,真的能够保存五十年吗?」 洛介宁在边淡声道:「可以的。一般是门派的机密。」 南倾文担忧地问道:「那碧云府会给吗?」
第179页 洛介宁耸耸肩,道:「看吧,若是他们给了,恐怕其他门派也不可能少了。」 杨天明更为讶异,问道:「我们也要给?」 洛介宁好笑道:「你以为呢?」 南倾文道:「若是各派都没有少人,岂不是无尘轩自己砸自己的脚?」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你可真是低估了他们脸皮的厚度。」 常风宿道:「莫不是赖在其他人身上。」 洛介宁望着天,心里却在暗暗思量,当年的蓝暮林到底算是战死,还是失踪呢?毕竟带着南浅思逃了出来,最后应该还是死了吧? 但是听南望的语气,倒又不像是他先死的,像是南浅思先死的,后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洛介宁整整一日都未见到钟止离,心里倒是奇怪,这钟笑到底去了哪里。又怕不是拂晓自己做的那事被他知道了,那岂不是要尴尬死? 只到了夜晚,轮到洛介宁夜巡,他便跟着几个同伴一直在外边晃荡。只不过,在大家快要歇息的时候,那钟止离总算是回来了。 他是从掌门的书房出来了,看起来应该是被南承书叫去说话了,只不过南承书很少留人留到现在,洛介宁远远便见到了他,看着他一个人,表情还有些凝重,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洛介宁跟同伴说了一声,在几个人揶揄的眼神下朝钟止离走去。钟止离一眼看见了他,便停住了。洛介宁走近他,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钟止离驻足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洛介宁有些毛骨悚然了,这才开口道:「你夜巡?」 洛介宁点了点头,钟止离又道:「我有话跟你说,你先进来。」 洛介宁心里一喜,转身朝几个同伴挥了挥手,便跟着钟止离进门了。门一关,洛介宁忽又觉得不妙。 钟止离开口道:「午后的时候,碧云府很快给出了回应,公布了名单。」 洛介宁心底一惊,问道:「什么时候拿得到?」 钟止离淡声道:「掌门说是后日拿得到。」 洛介宁急急问道:「掌门在愁这事?」 钟止离点头,道:「掌门担心我们会被牵连。」 洛介宁忽的一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撑着头道:「那掌门在怕什么呢?碧云府都不怕,他怕什么?」 「就是这里。」钟止离直直地盯着他,道,「掌门说,我们那份名单丢了。」 「丢了?」洛介宁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丢?」 钟止离看了他一会儿,直把他看得惊讶都快没了,这才开口道:「你昨晚去哪了?」 洛介宁倏地一怔,随即笑道:「干嘛?」 钟止离倒是漫不经心道:「昨夜我去找你,你不在。」 洛介宁傻笑:「你找我做什么?」 钟止离本是低垂着眼眸,此时抬眼看了他一眼,淡声问道:「你今早来找我了?」 「……」洛介宁不知怎么掩饰此刻他尴尬的心情,一向演技精湛的他竟然像是丢了剧本一般,只能尴尬地咧出一个笑,道:「是吧?」 钟止离先是盯着桌案上的茶杯看了一会儿,洛介宁那边的不安就连他都能感受到了,他倒是没有点破,问道:「昨夜你去做什么了?」 洛介宁松了口气,道:「我没必要骗你,我去找名单了。」 钟止离目光紧随他,问道:「掌门要的名单?」 洛介宁道:「对,但是我没找到,但是我发现了一样很有趣的东西,所以回来晚了。」 钟止离没问他这有趣的东西是什么,倒是问道:「你在哪里找?」 洛介宁实诚答道:「密室。」 钟止离眼里波澜不惊,点了点头,这才问道:「你找到了什么?」 洛介宁笑道:「以前玩得好的一个人写了本书,专门记录了我们俩的故事。」 钟止离静默了半晌,这才问道:「所以你今早来找我?」 洛介宁尴尬地笑了两声,胡乱应了句。 钟止离又问道:「你来找我做了什么?」 「……」洛介宁胆战心惊了这么久,敢情他根本就不知道? 钟止离解释道:「我看到脚印,猜是你来了。」 洛介宁继续无语,看来自己是给自己加了场戏,还沉浸其中。他静默了半晌,才道:「我就看看你,没做什么。」 钟止离显然是信了,点了点头,道:「没事了,你继续去夜巡吧。」 洛介宁起身道:「你早点睡吧。」 钟止离目送他出去,心里却在暗暗猜疑,那洛介宁一看眼神都不对劲,他今早到底做了什么? 两日后,各派都拿到了碧云府发出来的名单。这份名单十分冗长,毕竟碧云府人有那么多。洛介宁知钟止离必定会如实告诉他情况,便也没赶着上去看名单的内容。心里倒是在思索,为何玄天楼的名单不见了? 按理来说,这种机密文件,该是由后来人清理完了战场,埋葬完了尸体才总结出来的,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遗漏。如今丢了,若不是南承书丢了,那到底是怎么会丢? 洛介宁心底闪过一个想法,他眸子一亮。 当夜,钟止离如实道:「碧云府的名单里边,唯一有疑点的,是蓝暮林。」 「蓝暮林?」 钟止离点点头,出声道:「名单里边有几个失踪的人,但是后来都找到了尸体,只有蓝暮林,上边不仅标註了失踪,还标註了逃跑。」
第180页 洛介宁道:「毕竟蓝暮林重生回来了,自然是不可能见到尸体的。」 钟止离道:「跟他一起失踪的还有几个门生,但是上边解释了,说这几个人是蓝暮林的助手,说明是蓝暮林带头逃跑了。」 洛介宁陷入了沉思。按理来说,既然蓝暮林重生了,那些跟着他的人又没重生,他们的尸体应该是找得到的呀。而且,为何蓝暮林的定性是逃跑?当年他们一起带着南浅思出来,即使是没有人看到,不应该是失踪吗? 难不成,蓝暮林之后又回了碧云府? 洛介宁抬眼,望着他,沉声道:「我有个猜想,关于我们的名单为何会丢。」 钟止离道:「掌门道那名单他曾经找过,无果。」 洛介宁蹙着眉,道:「你看,蓝暮林重生了,所以当时应该是找不到尸体的,对吧?」 钟止离点了点头,听得他又道:「那么,他们给他註解的是失踪,还是逃跑。我在想,我们的名单不见,会不会是因为找不到我们的尸体?」 钟止离一愣,望着他无话。洛介宁问道:「你是在哪里重生的?」 钟止离道:「青瓦镇。」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我是在若明镇,段婉也是若明镇,都是老家。」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两个的尸体都见不到,当时的人会不会慌呢?因而那份名单,或许不是找不到了,应该是根本就没写。当然,也有写了但是被当时的人藏起来的可能。」 钟止离疑惑问道:「不过是失踪了两个人,有什么要掩饰的吗?」 洛介宁歪着头笑道:「想一想,若是名单还在,发现上边已经有钟笑和洛歌两个人了,会不会把这些人给吓死?」 钟止离一怔,道:「蓝暮林死了。」他顿了顿,又道,「蓝暮林死了,所以碧云府拿出这份名单来,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但是目前清阁和玄天楼是拿不出来的。」 「拿不出来,所以名单丢了。」 钟止离目光沉了沉,道:「掌门的反应不像是惊讶,这么说来,名单是真的没有。」 洛介宁饶有趣味道:「我倒是奇怪了,感觉这剧情就像是被人铺好了一般,你看,谁能预料到这个时候会出现要各派拿出五十年前的名单来?但是就是有人能够想到,还不知什么时候便把这些名单都处理掉了。」 钟止离抬眸,问道:「你道是自己处理掉的,还是别人处理掉的?」 洛介宁道:「若是自己人处理掉的,便是怕引起骚动,但是我认为若真的这样,清阁没有必要隐藏。况且,自己人若真的是怕后人说道,只需上边少了几个名字便是,但是你看,很明显,若是少了你的名字,怕是当时会有人怀疑。」 钟止离默不作声,洛介宁继续道:「我倒是觉得,当时既然找不到你我的尸体,必然是忽悠了一番。」 钟止离道:「若是名单在,后人是怎么潜入密室拿出来的?」 洛介宁笑看着他不语。钟止离蹙了蹙眉,道:「你认为玄天楼会有掌门这么做?为何?」 洛介宁摇摇头,道:「我不认为是玄天楼的掌门这么做的,毕竟能进密室的只有掌门,那名单若是他们不想别人看见,谁能看得到?我倒是觉得,应该是外人拿走的。」 钟止离眸子一闪,道:「二十八年前?」 洛介宁哈哈一声笑了,道:「怕是了。」 钟止离看了一会儿,终是出声道:「你果真是掌门。」 洛介宁见到了此处,也无需隐藏了,只笑了几声,道:「不过是受大伯提携,徒有虚名罢了。」 钟止离默然,洛介宁又道:「我们这是光凭猜测,先要看碧云府怎么解释蓝暮林这事,其次要看其他派到底给不给名单出来。不过我看,此事挺悬。」他看向钟止离的眸子,道:「我觉得,你还是提议一下,把南望先接回来一段时间。」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我知。」 洛介宁定定望着他,忽的目光便瞟向了他淡色的唇,忽觉燥热了起来。钟止离察觉他的目光,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没什么。」洛介宁对他一笑。 第89章 惊鸿(四) 无尘轩马上传来消息,质问蓝暮林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蓝暮林此人的尸首到现在仍然是没有找到的,那么很有可能当时便是他假借医术之名进了山城镇。 无尘轩一放话,其他派立马就站不住脚了。也是这个时候,南承书忽然接到了来自南望的一封信。 洛介宁通过钟止离知道了信的内容,倒是惊讶了一番。 「你说,南望在澄清他师父?南望该不会是傻了吧?」 钟止离默然道:「掌门也不相信,以为南望在说胡话,毕竟蓝暮林现在也死了。」 洛介宁倏地一愣,终是明白了,道:「南望还不知道他师父是五十年前的人呢,蓝暮林没跟他说。这时候看见了蓝暮林的名字,肯定以为无尘轩要推责任给他。」 钟止离蹙了蹙眉,望向他,问道:「你从蓝暮林的回忆里看到什么了?」 洛介宁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说的是那次在九明山的事,嘻嘻一笑,道:「其实他的回忆里都是跟南浅思的。」说罢,他便仔仔细细把之前看到过的蓝暮林和南浅思的回忆尽数讲给了他听,钟止离听得沉默了良久。
第181页 「你的意思是,蓝暮林将南浅思救了,自己死了?」 洛介宁饶有趣味道:「很奇怪对不对?明明南望说的,是蓝暮林见着南浅思死了。」 钟止离道:「他们到九明山之前就没了。」 洛介宁把话题拉回来,道:「你跟掌门说了南望的事没?」 钟止离点点头,道:「我提了,但是掌门认为南望才刚去,没必要现在回来。」 洛介宁有些急了,道:「碧云府现在自身难保,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加上豫州现在这么乱……」 钟止离抬眼看他,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洛介宁愣了愣,下意识道:「自然是担心南望的安危了。」 钟止离顿了顿,没有言语。 洛介宁一个纵身,便要拿起旁边的毛笔。钟止离问道:「你要写信给他?」 洛介宁道:「南望既然会写信回来,说明蓝暮林没白养这小崽子这么多年。李明嫣已经死了,我不能让南望也没了。」 钟止离在一边静静看着他写信,道:「若是掌门没有这个意思,你硬要接他回来,反而会引起掌门的怀疑。」 洛介宁一顿,点头道:「那就让他好好待在那里。」 钟止离静默了半晌,才出声道:「你在担心南望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吧?」 洛介宁勐的一顿,毛笔在宣纸上边晕开了一朵花,他勐然抬眼,喊道:「钟笑!」 「我在。」钟止离面上没有什么起伏,道,「我知道你跟段婉在商量的那些事,我察觉到了。」 洛介宁继续笔上的游走,问道:「我一直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钟止离看着他用力的手指,道:「在豫州,曾经有一次有个女子去南望屋里说打翻了木盆,若是找机会,那个时候是最好的。我跟你发现的时候,那女的已经进屋过了。」 洛介宁蓦然抬眼,眼里迸发出锐利的光,道:「是那次?我竟大意了?」 看着他不出声,洛介宁讶异问道:「你那时候就察觉到了?」 钟止离摇摇头,道:「不是,从他开始粘着我的时候察觉的。那孩子没必要为了刺激你故意亲近我,除非是想知道什么消息。」 洛介宁张了半天的嘴没有合拢,呆呆问道:「这样啊?」 钟止离忽的浅浅地笑了笑,道:「你以为他为何针对你呀?」 洛介宁被他的笑惊艷了,眼中更是诧异了,道:「你都知道了,那还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 钟止离无辜道:「你也不是装不知吗?」 「……」 洛介宁此时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原来明明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了,却还因为此事差点产生信任危机? 钟止离问道:「你们是因为草药发现不对的吗?」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我们从虎峰镇回来的时候,段婉跟我说那草药并不是腐蚀的功效。但是我们后来想了想,南望没必要做出这个容易被拆穿的破绽,唯一能够解释的,是南望当时是在提醒我们。」 钟止离解了他的话,道:「提醒你们他是有问题的,对吗?」 洛介宁点了点头,收起毛笔,把信往他那边一推,道:「我觉得,他应该是察觉到了自己被人控制的事,所以想要提醒我们。他不会是一时清醒一时迷煳的吧?」 钟止离扫了一眼他的狂草,道:「那么,李明嫣一事,他必定知道些什么了?」 洛介宁眼眸一沉,声音沉了几分,道:「我认为,他跟李明嫣的死脱不了干系。」 钟止离折好信件,边道:「李明嫣身上那块玉,南望定是见过的,只不过光凭他一封信,不见得他现在是清醒的。我倒是奇怪,他是中了蛊术还是幻术?」 洛介宁撑着头摇摇头,蹙眉道:「我听说幻术是要读心术才能解的,但是他那个样子不像是中了蛊术的,应该是中毒还不甚,还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的吧?」 钟止离不敢苟同,道:「怕是不知,他若是知道,对于李明嫣的死,他莫不是愧疚致死?」 洛介宁笑了笑,道:「我以为我演戏已经很精湛了,没想到还有个更厉害的。当时他那为李明嫣伤心的模样,实在是太出神入化了。」 钟止离在心底默默腹诽了一句,默不作声。 很快,碧云府申明,根据碧云府秘史记载,蓝暮林是当时碧云府非常出名的一位门生,且很有医德,当时的标註逃跑不过是在混战时候跑了,之后也没有人追到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了哪里,但是绝没有可能去了山城镇。若是他去了山城镇,他们碧云府的人在路上就该拦截到他的。 这话就说得含煳其辞了,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你们秘史里边写的呢?又有谁知道会不会是你们故意派人过去的呢? 洛介宁的信发过去之后,便杳无音信。本以为无尘轩必定会藉此大做一番文章,只是没料到,在无尘轩发言之前,碧云府又传出了一个消息—— 南望被杀了。 洛介宁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是剑都拿不稳了,直直便要去找钟止离。钟止离从南承书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便也要出来找洛介宁,两人竟是碰到了一块儿。钟止离一见他,便觉得不对劲了,连忙上前道:「你先别急。」 洛介宁拉着他急急问:「真的?」
第182页 钟止离看他的样子有些不忍,终是道:「掌门在发火。」 洛介宁一听这话,抓着他的手垂了下来,轻轻嘆了口气。 他闭了闭眼,轻声道:「我说了去接他,没人信我。」 钟止离默然道:「我信。」 洛介宁摇了摇头,仿佛是被抽干了力气般,转身要走。钟止离看他有些摇晃,连忙从后边扶住他,道:「张宛益亲自要送人过来。」 洛介宁抓着他的手臂,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他,道:「若是有清醒的兆头,南望必定留了东西。」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怕是,南望还没接到你的信,就被人盯上了。」 「那封信。」洛介宁轻声道,「南望写来的信必定被人看过了。」 若是背后的意思是要引起战争,那么在这个关头,南望绝不会写出一封信来洗脱碧云府的嫌疑。南望只要一发声,那就藏不住了。 洛介宁凑近了他一点,有些绝望道:「当时他还在这里的时候,我都不敢对他表现得有什么怀疑。他若是记起来什么,这张牌也就没什么用了,必定是要除掉的。」 钟止离静静地听着他说,一言不发。洛介宁接着道:「到底是谁给南望解过蛊术或是幻术了?」 钟止离道:「碧云府没那个本事。」 「师弟!师兄!」 一声叫唤把两人纷纷叫醒了,那边三个人看着这几乎是抱在一块的两人,南倾文笑得好不奸诈,道:「你们干嘛呢?」 钟止离放开了抓着他的手,洛介宁也识相地分开了些。洛介宁看着三人,这时候却是一点调笑的兴趣提不起来,有些恹恹的。杨天明奇怪道:「师弟这是怎么了?」 钟止离想了想,还是出声道:「南望他,被杀了。」 三人一听这话,果真一个个瞪大了眼,特别是那杨天明,不可置信道:「南望?掌门的儿子?」 钟止离叮嘱道:「最近几日不要去找掌门说话。」 杨天明明显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洛介宁看了三人几眼,声音轻飘飘的,问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人倒是缄默不语了,看着洛介宁那模样,料得怕不是受了刺激,说话都不对劲了,便纷纷看向钟止离了。钟止离一把带起洛介宁,道:「先回去歇歇吧。」 洛介宁听话地点了点头,三人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人相携而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1]那啥我更新看课表……三节课字数就会少一点,两节课字数多一点。 [2]南望就这么死了……不突兀,他已经没用了。我开始本来是想后来再揭示这个人的身份,但是想到后边一大堆事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小屁孩(。)所以就先安排这个人走了,毕竟在开始的时候铺垫也很多了,也没必要一直留着了。 [3]差不多道这个时候,慢慢地笑哥哥就要想起来什么了。洛歌没虚没虚没虚……(。) 第90章 惊鸿(五) 「南望这些日子一直在外边,张宛益说他在执行任务,恐怕是他在写那封信的时候被看到了。」 洛介宁有些呆呆地听着钟止离说话,点了点头,道:「掌门怎么说?」 钟止离轻轻嘆了口气,道:「当初不该送他过去。但是掌门想不通南望为何被杀。张宛益只道是那任务牵涉到了当地的一些人。」 洛介宁直视他,道:「但是江湖上的规矩,不能杀医者。」 钟止离顿了顿,继续道:「张宛益还道,南望是被毒死的。并且,」 说到这里,钟止离望向洛介宁,神色有异,道,「在他腹中发现了跟无尘轩门生一模一样的草药。」 洛介宁眉头蹙起,没了言语。钟止离又道:「掌门迟早会公布南望的身份,现在这事出来,必定无尘轩要歇停一会儿。」 洛介宁低着头道:「怕是,跟名单有关。一方面封了南望的口,一方面,这事一出,其他派也就不用拿出那份名单了。一箭双鵰。」 钟止离愣愣道:「好熟悉的感觉。」 「是吧。」洛介宁对他虚虚一笑,道,「当时,我们一到兖州就拿到了解药,马上要去找石微沉,但是这个时候,山城镇马上传来有人被毒死,李明嫣又出事,我们手里正好有解药,只能去明枭城。一下子就引开了我们。」 看着钟止离不言语,洛介宁又道:「明明徐半枫和林向阳去氿泉镇看了,但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发现了一个燕子巷,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呢,我能想到的,只有李明嫣一事,唯独我们两个才能看出些什么来。并且,我猜测,跟前世的事肯定有关。」 钟止离蹙眉问道:「我失去了记忆。」 洛介宁应了他的话,道:「是,但是你的记忆是怎么失去的?是自己失去的,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我不知。」钟止离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看了洛介宁半晌,终是没说出口。 洛介宁没注意到钟止离神色有异,只望向了窗外,喃喃道:「南望一旦自己恢復了心智,若是真的记起来了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定会给我们留下点什么,就算死得蹊跷突然,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忽的转向钟止离,认真道:「我想去豫州一趟。」 钟止离沉吟道:「等张宛益来了,我跟你去吧。」
第183页 洛介宁露出浅浅的笑,道:「好呀。」他说罢,又望向窗外,嘆息道:「现在跟南承书说也有些晚了。」 张宛益还没到扬州,这边南承书已经发出了通知,自己有个私生子的事也说了,现在人也没了。他这么一做,无尘轩那边自然是停止了对碧云府的口头讨伐,其他派的注意力全被都被吸引过来了,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心态,倒是不知道这南承书什么时候还出了个私生子的。 几日后,张宛益带着几个门生,将南望的尸体送到了这里。张宛益一见到南承书,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诚恳道歉。 洛介宁是在一个时辰后见到的尸体。南望依旧是走的时候穿的那件衣服,但是脸色显得非常苍白,那副幼嫩的脸蛋此时看起来柔和多了,不像是当时跟洛介宁斗嘴的模样。洛介宁盯着他脖子上的那块缠枝梅花玉,蹙起了眉。 钟止离在一边低声道:「是那种毒。」 洛介宁忽的想起来,自己那一壶解药还搁在那里。若是他早有远见,将这解药让南望带在身上,或许现在还能有所转机。洛介宁想到南望离开玄天楼之前,他在他额头上的一吻,顿时眼圈有些红了。 南承书和张宛益还在交涉,洛介宁抓着钟止离的袖子,想看一看他,却见着他也低着头一言不发,想必也是难以释怀。后边三人此刻见了尸体,也都缄默了。 只杨天明在洛介宁轻轻说了一句:「我还记得,在虎峰镇的时候,南望小子可懂事了呢,还知道每晚起来给我盖被子呢。」 洛介宁蓦然想起来,当时在虎峰镇,南望是跟杨天明一起住的。他有些无力地笑了笑,心道,恐怕那南望只不过是夜里传信的时候起来吧。他问道:「那时候南望在做什么?」 杨天明有些不懂,问道:「什么做什么?」 洛介宁低声道:「南望跟你住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杨天明似是有些诧异为何他会这么问,只道:「跟我在一起?没做什么吧?」 洛介宁倏地想起来,当时他俩跟着段婉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那杨天明和南望便是站在门外偷听,这会儿想起来,定是南望做主的了。 杨天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道:「我好像记得,那个南望那时候在研究什么东西,好像是写的字一会儿就消失了,当时我还觉得好神奇呢。」 洛介宁和钟止离听得眼眸一亮。洛介宁立即问道:「怎么做到的?」 杨天明摇摇头,道:「不记得,他说是他师父教他的。」 洛介宁心底暗道,那南望当时怎么可能会在杨天明面前暴露这个细节?莫不是这也是暗示? 他又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能让字又变回来吗?」 杨天明道:「我不记得了,不过我记得,他说这个是碧云府的人通用的传信方式。」 诶? 还有这个说法?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见他也一脸迷惑,便知他也不知。 几个时辰之后,便要下葬。下葬之前,洛介宁建议把他脖子上那块玉给取下来了,但是南承书却不想,怕是心里觉得愧对于他们母子二人。那南望虽然是私生子,但好歹是身份不一样,玄天楼所有门生送了他最后一程。洛介宁望向那南承书,见他眼圈到现在仍然是红的,定是性情中人。只不过这次着实奇怪,南望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年纪还这么小,有谁会盯上他?要是南承书这么想,定然是不可能轻易结算这件事的。 张宛益宣布是自己的失算,没料到南望会遭到暗算。并提及南望是跟着几个年纪差不多的门生一起出去,那几人一直跟南望呆在一起,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机会对南望下手的,但是在第三日,南望便出现不对劲,同行的门生被他吓坏了,直到他咽气的剎那,这些门生都没有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宛益道那同行的几个门生都被关起来盘问了,也已经派人去他们住的客栈调查了,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怕是查不出什么来了。 张宛益提及到南望为何会得罪别人,这事洛介宁和钟止离心里清清楚楚,但是众人不知,倒是以为他是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结了怨。 洛介宁站在钟止离身边,扯扯他的袖口,轻声道:「看来,那消失的字迹就是南望写的了。」 「嗯。」 这么一来,虎峰镇的事就明晰了一半。 当晚,洛介宁便要跟钟止离密谈。 「既然那字是南望写的,那么,倭人被杀便跟他逃不掉关系。」洛介宁道,「要么是他指使。」 钟止离抚了抚白瓷杯的杯沿,静默了半晌,道:「我的推测是这样的。那些倭人并不是商人,那么他们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来了这里,对于瘟疫,可能是他们带来的,更有可能是这村子里的人出现的,总之,他们上来,也染上了瘟疫,被当地的官府发现,应该是立刻关到了那仓库里,得知自己染了瘟疫,而官府不愿意管他们的生死,因而产生了活不活都无所谓的想法。 「但是这些倭国人应该是知道一些东西的,所以当得知了李明嫣听得懂倭国话的时候,对方选择了杀掉那些倭人而不是李明嫣,便是因为李明嫣一直在我们身边不好下手。我记得当时李明嫣是和段婉睡在一处,很有可能,此人知道段婉武功高强,所以不敢动手,所以我们有必要猜一猜这些人是不是知道我们这些重生回来的人的事。
第184页 「而那个姓艾的行医,怕是不知这边有倭人,或是知道了,但是没怎么重视,因而只对镇子上的人做了手脚,他们脸上才会没有紫斑出现。但是我不明白这个姓艾的行医为何要多此一举。 「这个时候我们来了,我们并不知那些那霍白的去向,只知道逃出来了,这个时候有人给了我们方向,为的是不要错过了断情崖山洞里边剑谱一事。但是我很奇怪,为何他们就一定认为那剑谱只有我们几个才能看到呢?况且还有个段婉在身边,他们不怕清阁的人起疑心吗?且如果当时我们一群人全部去的话,又会怎样?」 洛介宁听着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心底又在叫嚣他家钟笑说话声音就是这么好听,边道:「那么,那些人就必定是知道我们是重生回来的。因为前世玄天楼和清阁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他们不怕,定是算准了我们只会带着段婉过来。」 他望着钟止离,眼底泛出笑意,道:「姓艾的那个,怕是因为这些村民里边见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是又不知道是哪些人,因而对所有的妇女孩童老人都下了手。」 「而既然有人给了我们消息,去追霍白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南望必定料到是你去,你去的话我肯定耍无赖也要跟着你去,那段婉又是跟我们很好的伙伴,定会跟着去,就算是赌了一把,把我们引到了断情崖。 「当然,我认为,这样还不够的话,在断情崖定有他们的接头人,他要保证我们所有人都下去了,但是不能接近那个山洞,就算接近了,也要把他们劝回来,说里边没什么好看的,就等着我们几个进去。 「但是我们三个正巧是后来下去的,所以他不能保证我们三个一定看得到,这么一来,他们的计划就泡汤了。那么,他们定会有个人留下来在崖底看着,看看我们到底有没有发现剑谱的事。 「因此,就连那霍白两个人,为何是在断情崖跳崖都可以确定,他们的任务便是把我们所有人引到这里来,便可以消失了,不然暴露的时间越长,破绽越容易被看出来。这么一来,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保证我们拿到无尘轩的剑谱。」 钟止离定定望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六派里边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谜就要解开啦!! 第91章 惊鸿(六) 「当时六派的高手都在那里,若是想伪装恐怕有些难度,但也不是做不到。」 钟止离沉了沉眼眸,道:「当初在断情崖说有小路可以下去的是哪派的人?」 洛介宁脱口而出:「御虚宫。当时段婉非常惊讶他怎么也知道。」 钟止离似是有些促狭问道:「御虚宫的人都戴着面纱,你怎知是他们在说话?」 洛介宁好笑道:「傻钟笑,他们说话的时候面纱会动的呀。」 钟止离愣了愣,随即识趣地闭嘴了。 洛介宁露出一脸地惬然,道:「你怀疑是他们?」 钟止离道:「若不是他提示的话,这些人要怎么下到崖底?」 洛介宁点点头道:「也是,如果他们绕远路过去,或许就看得到在断情崖附近村子上的尸体了,那么下到崖底就没有一点意义了对吧。」 钟止离看着他不语,洛介宁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这事,我认为不止一个黑手。」 洛介宁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南望这事看得出来。还有一些人在背后给南望解了心智。」他望了望钟止离,又道,「我记得当初我们怀疑的人是无尘轩,但是现在看来,应该跟他们没关系。」 钟止离问道:「你现在怀疑谁?」 洛介宁顿了半晌,忽的问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兖州的时候碰见的那个人?好像是叫司徒渊明。」 「记得。」 「那个人劝我们不必再找心术的后人了,但是明显他知道些什么。」洛介宁松了口气,接着道,「我总觉得这个人也不简单。」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钟止离先起了身,道:「我向掌门申请去豫州。」 洛介宁看着他的背影出去,心底一暖,差点就要扑了上去。最后一点意识紧紧抓住了他,他端端正正坐回了椅子上,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头都隐隐作痛。 南承书听闻是去查南望一事,立马便答应了两人,还特地给洛介宁换上了那黑色暗紫云纹袍。两人便跟着张宛益上路了。 # 豫州这个地方实在是风水不好,蓝暮林师徒两人都丧命于此,铁棍李和李明嫣也全部因从这里经过而丧命。洛介宁总觉得这个地方跟他八字不合,因而一踏上豫州的土地,他专门去当地的土地神庙里边拜了两拜。 钟止离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这是迷信吶。」 洛介宁煞有介事道:「我跟你讲,民间这些东西啊,还真的不能全归为迷信,真的,有些东西很灵的,不然怎么那么多算命的都能活下来还没被打死?你看看这些风水师,赚的可不少呢!」 钟止离听了他的话有些愣愣的,洛介宁一把拉过他,低声道:「我还打算等会儿去哪里找人给我算算命,我觉得我可能有些命不好。」 钟止离无语地看着他,道:「你的命已经很好了。」 洛介宁认真地摇摇头。笃定了一定要去算算命。 两人跟着张宛益一行人回了赋灵湾,当下洛介宁便拉着钟止离到附近的镇子里要算命。钟止离有些无奈,被他拉过去,倒是也没拒绝。
第185页 洛介宁逛了大半圈,终于在最热闹的一角找到了挂着「算命」二字大旗的老先生。那老先生眯着眼睛看着他两人正要往这边赶,立马就站起了身,一手指指着他们,颇有些模样地点了点头,道:「是你要算命吧!」 洛介宁惊奇他怎么就知道是他呢,那边钟止离淡淡道:「你这么急,不是你还能是我不成?」 老先生蒲扇一扇,嘻嘻笑道:「小公子呀,是不是要算命呀?」 洛介宁忙点头,笑吟吟道:「老人家,准不准呀?」 老先生哈哈一笑道:「来我这算命的还从来没有砸场子过呢!你道准不准?」 洛介宁忸怩一笑,身子往前凑,问道:「老人家,你帮我算算,我这是什么命啊?」 那老先生不知是做了几个什么手势,又是看了他半晌,再是嘴里念念有词,转着手里一串檀木珠,终于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正色道:「小公子,我看你命途大顺,命中桃花,且最近一场桃花大抵是在一月后。你的命很好哇!这是大吉之兆哇!」 「桃花?」洛介宁嘿嘿一笑,道,「老先生这是安慰我了,哪来的桃花?」 老先生朝他瞪眼,拍了他的肩一巴掌,骂道:「我说你有就是有了,有桃花还不要?!傻了吧唧的!」 「……」洛介宁尴尬地一笑,问道:「老人家,命途大顺是什么意思啊?」 老先生摸了一把下巴下的小搓鬍子,面色忽的不善道:「你先等等。」说罢,他眯起眼睛,问道:「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看看。」 洛介宁装傻道:「不记得了。」 老先生眼神中透着锐利的光,倒吸了一口气,奇怪道:「咦,你的命数有些乱啊。小公子今年贵庚?」 钟止离代替他答了:「二十有五。」 洛介宁点了点头,没注意到钟止离面色的变化,朝老先生看去。老先生似是有些诧异了,随即伸出手来,捧着洛介宁的脸左看右看,看了一圈还不满意,差点要脱了他的衣服,洛介宁连忙退后连连道:「老人家你做什么呢?」 老先生眯起眼睛,道:「小公子,你不止二十五岁吧?你这个命数怎么缺了这么一大块呢?」 钟止离现在觉得这算命先生果然是厉害了,再这么看下去,估计是要连洛介宁是五十年前的人都要看出来,便拉住洛介宁的腰带,淡声道:「可以了吗?」 洛介宁也被老先生这句话吓得不轻,连连挥挥手笑道:「老人家,不算了不算了啊!」 那老先生倒也没计较他没钱,只在身后叫道:「小公子!你的桃花运挺不顺的啊!」 洛介宁被钟止离拉到远处这才停下来,钟止离瞥着他,问道:「满意了?」 洛介宁虚虚笑道:「好险好险,真灵。」 钟止离看着他不语了,洛介宁还在细细品味那老先生的话,喃喃自语道:「桃花运?难不成,哪里的姑娘喜欢我?」 钟止离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他思索的模样一语不发。洛介宁忽的抬起头,道:「对了,南望是在哪里执行任务来着?」 「从竹镇。」钟止离很冷淡地说了一句。 两人先是去了南望在赋灵湾的住处,门口几个女门生看着他们进来,都低着头一言不发。洛介宁在这沉默之下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跟着钟止离进了屋子,这才问道:「有没有人打扫过?」 门口那个门生立马应了:「早就派人打扫过了。」 洛介宁皱着眉还想问,那门生立马又回了一句,道:「公子放心,里边的东西我们没有动过。」 洛介宁这才放宽了心。里边钟止离已经环视过一圈了,目光直直定格在床边的抽屉上。 洛介宁会了他的意,走过去打开了抽屉,里边却是什么都没有放。洛介宁回头看了钟止离一眼,钟止离眼神已经瞟到了书案上边。 洛介宁起身,朝那边看去。钟止离扫视了几眼,便看回来。很明显,什么也没有。 洛介宁心底疑惑不解,不应该呀。按理来说,南望应该会留下什么东西才对。等等!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却见他眼神又飘回了床边。洛介宁走到门边,露出一个笑,问道:「你们碧云府是不是有一种传信方式,可以让字慢慢消失?」 那门生被他看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又没有说话。恐怕这秘技还是他们独有的,一时间被问到了,定是一心都是疑惑了。 洛介宁换了个问法,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写的,但是怎样让字显出来?」 那门生更是木讷了,看着洛介宁不敢说错一句话。洛介宁用手指着书案,道:「我觉得那上边应该有字,你们能帮我看看到底有没有吗?」 他这么一说,那门生终于有了反应,提起步子走了进来。洛介宁朝着站在一边的钟止离挑了挑眉,钟止离只瞥了他一眼,便转移了视线,看向那个女门生。 洛介宁心道怎么觉得口里有股酸味呢,那门生已经讪讪地回过头来,对他道:「确实是有字的。」 洛介宁立马又露出一个笑,问道:「能看出来是什么字吗?」 那门生虚虚道:「需要点东西。」 钟止离出声道:「是不是要迴避?」 这句话说在了点子上,洛介宁识趣地跟着钟止离出了屋子。钟止离望着他,淡漠道:「你的桃花是不是在碧云府?」
第186页 洛介宁小小地诧异了一会儿,随即眉眼弯弯问道:「你吃醋啦?」 钟止离移开了目光,道:「没有。」 洛介宁看着他的侧颜,差点就笑出了声。那门生捣鼓了一会儿,便推开了门,朝着洛介宁弱弱地叫了一句:「公子,好了。」 洛介宁对她甜甜一笑,道:「谢谢啦。」 钟止离非常不齿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只见得洛介宁一脸严肃地看着书案上的字,钟止离也凑过去看了看,见得那书案上边印出两行淡淡的蓝字,写得很小—— 当爷爷穿上花裙子的时候,妹妹的爹爹躲在草丛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借用了一个梗 第92章 惊鸿(七) 「这是什么意思?」 洛介宁望向钟止离,钟止离静静地看着那两行字,也是没有头绪。洛介宁有些哭笑不得:「他跟我们玩文字游戏?」 钟止离又环视了一圈,才道:「我看,有用的就是这两行字。」 洛介宁望着钟止离认真的脸,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看来这南望还给他们一个很大的惊喜呀。只不过这份惊喜他们连看都看不懂啊! 洛介宁又望向那个门生,问道:「南望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 那门生怯怯道:「他道,他的房间只能让玄天楼的钟止离师兄进。」 「……」洛介宁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看向钟止离,然后面无表情缓缓地踱出了屋子。 钟止离:「……」 两人出了屋子,洛介宁抱着剑问他:「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去从竹镇?」 钟止离想了会儿,道:「你觉得,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洛介宁撇撇嘴道:「我哪知道那些小孩子想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句子。」 钟止离难得地在心底默默给洛介宁点了点头。 当爷爷穿上花裙子的时候,妹妹的爹爹躲在草丛里。 爷爷怎么可能穿上花裙子?妹妹的爹爹又是什么东西? 洛介宁都要怀疑到底是他常识有问题还是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 钟止离望着他,道:「你觉得他写的,会跟从竹镇有关系吗?」 洛介宁不客气道:「他人都没回来,怎么可能跟从竹镇有关系?再说了,」他凑近他,道,「我们现在去那个镇子,恐怕也什么都发现不了。而且当时我觉得南望身上那块玉应该有什么可以发现的。」 钟止离瞥了他一眼,道:「都下葬了。」 洛介宁苦着脸道:「说了掌门也不会同意了,那玉一直陪在南望身边。我是觉得李明嫣的玉不见了,按理来说应该南望的玉也会不见呀。但是我又一想,该不会的。」 钟止离道:「若是南望的玉也没了,岂不是暗示跟杀死李明嫣的是同一个人。李明嫣是见过下毒之人,南望呢?」 「南望直接见识过他们的整个团队。」洛介宁改为拿出扇子轻轻地摇着,摇摇了头,道,「奇怪了。」 「什么?」 钟止离一问,那洛介宁便凑了上来,直贴着钟止离,嘴凑到钟止离耳边,轻轻吐息:「南望既然用这种方式写,又写在这里,说明碧云府的人应该是他信任的。」 钟止离被他弄得有些痒,还没等他说完,便离他远远的。洛介宁见了他的动作,一愣,随即笑着看他。 张宛益好生接待了两位,并道:「南望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两位带回去的。」 洛介宁有些讶异会有什么,谁知只不过是南望抄写的一些中草药谱,张宛益解释道:「这些东西,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用了,但是想承书兄会想要的。」 钟止离收了,出声道:「张掌门,我们两位还需在次逗留几日。」 张宛益招唿人照应了,两人这才出了碧云府,要在镇子上住下。 两人一进客栈,洛介宁在床上盘腿坐下,道:「你想要知道南望写的什么,也该看得懂啊。」 钟止离把那两句话写在纸上,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这会是什么?」 洛介宁猜测道:「会不会是暗示我们他告诉了谁?爷爷,妹妹,爹爹,这会不会是他们同级的门生的绰号啊?」 说罢,洛介宁都觉得有些荒唐。他好笑地看着钟止离,见钟止离认真地摇摇头,道:「应该不是绰号。南望不是会轻信别人的人。」 「哦?」洛介宁揶揄道,「铁棍李当初是不是看走眼了?还跟我维护他。」 钟止离道:「当初蓝暮林没看错,说明他或许真的对他们两个是无恶意的。」 洛介宁一脸你说什么我都信你的表情,笑看着他,道:「那你觉得,南望不会告诉别人,留下的这个是什么意思?」 钟止离闭了闭眼,把那纸揉成一团,往洛介宁那边一扔。洛介宁连忙接过了那纸团,霎时觉得这个动作的钟止离真的是太可爱了,朝他笑得开心道:「钟笑钟笑!」 「干嘛?!」 钟止离难得得不耐烦了一次,但是一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剎那心情好了点。洛介宁跳下了床,把那纸团摊在桌案上,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撑着头看他,道:「爷爷是谁?我只知道南望有个外公,南承书的爹是谁我都不知道,他还见过?」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接着笑道:「花裙子是什么鬼东西?我都没见过,南望见过谁穿花裙子?我记得小嫣嫣穿的不是花裙子吧。」
第187页 见他还是没反应,洛介宁接着道:「妹妹的爹爹,我倒是没见过他有妹妹。不过小嫣儿能不能算他妹妹?这么一来,妹妹的爹爹不就是铁棍李了?铁棍李在草丛里?什么逻辑?」 钟止离听完他的一通猜测,道:「那怎么办?」 洛介宁笑道:「你说要逗留几日我是没问题啦,但是你看逗留个半月一月的,是不是要撞上我的桃花了?」 钟止离很不满地看着他,不想再发表任何看法。洛介宁忽的灵光一现,跳起来道:「你说,南望会不会是藏在什么地方?」 钟止离望着那张揉皱的纸,问道:「藏在哪儿?」 洛介宁指指那纸道:「可能这就是暗示我们在哪里的暗号呀。小孩子嘛,不都是喜欢这种东西吗?我记得我小时候的时候,也会跟几个人约好只有我们几个懂的暗号,然后……」 洛介宁说到这里就不说了,钟止离顺势问道:「然后什么?」 洛介宁尴尬地笑笑,摇摇头道:「没什么。」说罢,他重新在旁边拿出一张纸,拿出毛笔,蘸了蘸墨,提笔便要往上边扫。 钟止离看他在上边画了一个大圆,不禁问道:「你在画什么?」 「赋灵湾的地图。」洛介宁低着头道,「以前来过这里几次,记住了。」 钟止离有些好奇,看着他画画。那洛介宁凭着记忆很快便把地图画好了。上边还写了几个小字标註是什么地方。钟止离看着跟自己差不多潦草的字体,心里默默地腹诽了一句,咱俩也是半斤八两。 洛介宁指着上边道:「赋灵湾大致是圆形布局,由于南边和东边被水包围,所以他们专门在水上开了两个门,南大门和东大门。北面是他们的祠堂,西边是药房和门生的居所,东边是学堂,中间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主要的都在这里。」 钟止离很认真地问道:「杂七杂八的是什么?」 洛介宁道:「他们这个地方草木非常多,树又多,我们来的时候是从东大门进来的,你们看到,其实就是几栋屋子,加上一点树木罢了。」说罢,他有些促狭道,「若是南望蠢到把东西藏在这里边,我们怕是一年都找不到了。」 钟止离把他画好的地图拿过来看了两眼,问道:「那个暗号,跟这个地图有什么关系?」 洛介宁耸耸肩一脸不在乎道:「不知道啊。」 钟止离的眼神一飘过来,他立马就端正了姿态,一脸正色道:「但是我们总能找到线索的。」 钟止离道:「如果要进药房,定是要登基的,且南望尚且在学习阶段,定不能进去,那么可以排除药房。放在居所也太不安全了,居所也可以排除。祠堂,南望一个外人定是不可能进去的,排除。只剩下一个学堂了。」 洛介宁好笑地看着他道:「傻钟笑,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藏外边啊?」 钟止离抬眼望向他,问道:「那你画地图做什么?」 洛介宁禁不住笑出了声,道:「给你参考呀。」 说罢,他便脱了外袍,懒懒道:「我有些累了,我先睡了。」他脱得只剩下内衫便往床上钻。 钟止离自己一个人点了蜡烛,对着那张被自己揉皱的纸又思索了好半天,最后实在是放弃了,便从椅子上接过他脱下来的外袍,忽的摸着里边有什么东西,便问道:「你衣服里装了什么?」 洛介宁背对着他没说话,人已经快睡着了。 钟止离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我能看看吗?」 洛介宁转了个身,脑子都有些迷煳了,喃喃道:「你看吧。」 钟止离便从衣兜里掏出了那本书,很奇怪,跟着书出来的还有两张纸。钟止离先是打开了那两张纸看了看,便看到那张情书,想了想,洛介宁怎的会一直保存这东西在身上呢?没多想,便看到那签了二十多个人的名,又是眉头一皱,把两张纸叠好,放回了原处。 接着,他便看到那本《霍平生蛊术大解》。他先是一愣,勐然想起来之前洛介宁和段婉讨论霍平生精通蛊术一事,但是心底又不敢确定。直到他翻开了一页,看见上边的几个大字: 趣事志——周信旻 周信旻是谁?钟止离想了会儿,确定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洛介宁带在身上,搞不好他认识。 钟止离只读了一页,心头忽的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本书,是讲洛介宁小时候的事。 他忖度,上次洛介宁道找到了一本记录他俩以前的事的书,怕不是就是这本了。只不过,上边写的事,钟止离看着倒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般,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事了。 他才看了几页,那床上睡觉的洛介宁忽的喃喃道:「钟笑,我渴。」 钟止离停下手中动作,问道:「要喝水吗?」 洛介宁没再说话,钟止离先是关上了书,起身帮他倒了水,再到床边问道:「要不要喝水?」 洛介宁没反应,钟止离便上手把他摇醒了。洛介宁迷迷煳煳地睁开了眼,见了钟止离把水递到他面前,他便惘然喝了几口。 钟止离去放茶杯,那洛介宁虽是躺下了,眼神却是定在钟止离身上。 「你不睡吗?」 钟止离闻言,便很快脱了衣服,熄了蜡烛,躺上了床。洛介宁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钟止离望着他的眼睛,没来由心虚了一下,答道:「看东西。」
第188页 洛介宁不疑有他,伸出手便把他圈在怀里。动作一气呵成,他像是愣住了,又讪讪问道:「我能抱着你睡吗?」 钟止离脑子里一直在想方才看的东西,一下子没回答。洛介宁便当他是默认了,抱着人就要睡死过去。 钟止离想着「笑哥哥」这个称唿,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之前总觉得这个称唿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现在看来,不过是在前世那洛介宁这么叫过他,被一同听到的几个伙伴笑过,由此产生了阴影。 钟止离闭了闭眼,但是毫无睡意。 听着身旁人传来的平稳的唿吸声,钟止离这才反应过来,此人竟然抱着自己睡着了? 钟止离看着近在眼前人安静的睡颜,心底有些痒痒。平时的洛介宁总是笑嘻嘻的,偶尔会露出几个正经的表情。像他现在这般安安静静的,倒是更加得好看了。 洛介宁一手搭在他腰上,一手从后边搂着他。钟止离心底有了个念头,便十分想实践它。缓缓地,他伸出了一只手。 就摸一下。真的就摸一下。 钟止离抿了抿唇,心跳有些加快,指尖有些微微发颤。他终是把手伸了出来,轻轻用食指指腹戳了洛介宁的脸颊一下。 钟止离刚要收回手指,谁知这时候洛介宁忽的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差不多要开始回忆啦~猜猜接下来要干嘛呀(偷笑) 第93章 惊鸿(八) 两人对视无言,钟止离有些尴尬,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解释措辞。那洛介宁看着钟止离这副模样,想都没想便俯身上去堵住他的唇。 两人唇碰唇的那一剎那,洛介宁便意识到了自己作了什么孽,停了停,谁知那钟止离没有反抗他,像是得到了应许般,洛介宁含住他下唇缓缓吮吸起来。 钟止离像是还没回过神来般,跟着他的动作也向前凑了凑。这无异于给了他莫大的勇气,洛介宁更是得寸进尺,搂着人更紧,直接撬开他的牙关。 钟止离主动送上舌,两人在黑暗中亲作一团,静谧的夜里只听得到两人的喘息声和令人羞耻的口水声。两人不知这么缠绵了多久,直到洛介宁听到钟止离低低的一声呻吟,这才清醒过来,勐然退出了。 钟止离正被亲得舒服,忽然就没了人,似是有些不满,他伸出舌来舔了舔嘴角。这一动作在洛介宁眼里看来更是诱惑得不能自持,气都没喘又覆了上去。 温热的气息重新勾回来,钟止离发出满足的一声喟嘆,双手不自禁环上了他的腰。洛介宁那边勾着他一边交换口水,这边还不忘要把人压在身下,谁知用力过勐,两人直直翻了一圈。关键时刻,洛介宁一把捞起了人,才没让钟止离掉下床去。 但是这一吓,钟止离却被吓回了神,环着他腰的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洛介宁动作勐的停了下来,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钟止离看着现在这场景,有些手足无措了,挣扎着想要起身。洛介宁哪会如他意,这洪水一旦泛滥了便是灾难。他一把把人拽了过来,强硬地又亲了上去。 钟止离有些懵了,嘴唇都有些亲麻了,却被他死死压制在下边,想挣扎也不成。洛介宁亲了他一会儿,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缓缓离了他,望着他不言语。 钟止离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眼神又刻意迴避他,歪着头道:「你下来。」 洛介宁听话地从他身上下来了,搂着人,声音有些沙哑了,道:「是你先勾引我的。」 钟止离背对着他,他便从背后抱住他。钟止离低低道:「衣服乱了。」 洛介宁这才注意到两人亲了一会儿,甚是内衫不整。这时候听见他闷闷地这么说了一句,顿时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整了整衣衫。钟止离像是受了惊吓般,缩在一处。 洛介宁看着他的模样,轻声问道:「你生气啦?」 「……」 洛介宁这会儿有些后悔了,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伸出手想要把他从床沿拉过来,谁知那钟止离一被他触碰到,立马缩了一下。洛介宁看得有些心疼,摸了摸发麻的嘴唇,想了想,还是过去把人抱过来。 钟止离抗拒了一下,洛介宁强硬地把他抱过来,道:「好啦,我不碰你了。」 被他这么一搅,两人是谁也睡不着。洛介宁望着他的背影,心底暗暗道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可是那钟笑好端端戳自己一下,还摆出一副快来亲我的模样,拿谁按捺得住呀! 两人不知是怎么怀揣着各自的心思熬到了天亮。洛介宁等钟止离人已经起了半晌后,才装作刚醒的样子起了床。他倏地看到书案上那本《霍平生蛊术大解》,愣了愣,想了想,终是明白过来,那钟笑该不会是看了这书,想起来了吧?! 但是最后他那模样,哪像是想起来自己喜欢他的样子啊? 洛介宁盯着那书愣了半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才回过神来。一反头,便见钟止离站在他几尺远的地方,神情有些不自然问道:「掌门今日发表声明,要查这事到底。他要我们立即前往从竹镇。」 洛介宁笑道:「好呀。」 # 既然南承书都这么说了,两个人也只好先放下南望留下来的两句话,先去从竹镇看看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洛介宁不知那钟止离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毕竟是自己先亲上去的,理亏的是他。
第189页 钟止离本就是个冷性子,洛介宁不说话,他更是不知从哪儿说起。两人便无人能打破沉默。 钟止离倒是对他的那本趣事志感起了兴趣,但是发生了这事,自己又不好朝他开口,只能想着以后再说。那洛介宁哪知道钟止离会是这么想法,要是知道,他还不得早早地把书就给了他,两人还能打破尴尬。 两人到了那从竹镇,四处打听到了南望和当时几个门生住的客栈,便要了两间房。 本这洛介宁是想跟钟止离一块儿,还能省钱。但是当下这个情况,洛介宁只怕惹得钟止离不高兴,老闆娘一问几间屋子,便自个儿答了两间。 那钟止离哪知道洛介宁是这么想的,心里头只是有些不快,那洛歌前一夜还能对自己做出那般事,今儿倒是连住都不想跟他住在一块儿了。两人各怀心事,进了屋子。 洛介宁一人坐在靠窗的书案上,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眉头蹙起。南望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他留下的东西就算是少,但是也一定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因素,往大了说,他是背后的一份子,那些人既然有办法控制南望的心智,南望一暴露,定然是万分恐惧,杀之而后快。然而南望若真的机灵一点,留下一点东西,那就是不可逆转的了。 书案上的那两行字,看碧云府门生的模样,应该是还没有被他们知道。洛介宁唯独想不通的是,那些人既然能够毒死南望,是否也在南望身上拿走了一些关键的东西?若是如此,他身上那块玉可能真的没什么。 而李明嫣那事,若是南望有意告诉他们真相,那就好办多了。 但是现在的难题是,他留下的那两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是想破了头也想不通这爷爷到底是谁,花裙子到底又是什么逻辑。他知道这里边肯定是代表了什么,但是代表的到底是什么啊?! 天气渐渐在变暖,几缕阳光洒在洛介宁的身上,他接受着上天的洗礼,竟然渐渐有了睡意。片刻后,他便顺势靠着窗棂睡死了过去。 钟止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闭着眼一头歪着,乌黑的长髮在身上随意搭着,那一张睡颜,跟昨夜里的竟是分毫不差。钟止离看得出了神,竟站了半晌都没有知觉。 过了一会儿,钟止离的心智终于把他的灵魂拉了回来。他走近他,伸出手摇了摇他,道:「吃饭啦。」 洛介宁昨夜里就没睡,此时困得要死,只抱着胸迷迷煳煳道:「不吃。」 钟止离没法,只能把东西给他端了上来,等他睡醒了自己吃。他放下碗筷后,上前看着洛介宁的模样,心底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不如就现在看看那本书吧。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强烈得钟止离眼睛都移不开了。他摇了摇洛介宁,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心底暗暗庆幸了一下,然后轻轻扯开他的衣襟。 洛介宁此刻若是醒了,恐怕又得把人给扑到地上去。但是很可惜,此人实在是太睏倦。就等钟止离把书拿到了手,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洛介宁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没意识到自己是在窗棂上睡着的,这一伸腰,竟然直直朝窗外栽了下去。洛介宁人才刚刚醒,一点意识都没有,就这么翻身摔了下去。待到全身都传来痛感的时候,他呻吟了几句,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倒霉!」 他揉了揉屁股,脸上有些扭曲,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是睡了多久。他一抬头,望向自己的窗户,心里暗暗道,幸得这是二楼,不然可有得他受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客栈门口走去。此刻客栈门前挂上了两个亮堂的灯笼,老闆娘在打着算盘,一见有人进来了,连忙笑道:「客官……咦?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洛介宁朝她笑了笑,道:「不小心从窗子上摔下来了。」 旁边小二哥连忙问道:「公子没事吧?」 另一个打杂的推了他一把,好笑道:「人家可是玄天楼的门生啊,跟你一样啊。」 洛介宁笑了笑,觉得饿得慌,问道:「能不能给我来点吃的?」 老闆娘笑吟吟道:「小公子,之前那位公子给你端了吃得上去,盘子还没端下来呢,你该不会还没吃吧?」 「啊?」洛介宁有些惊喜,连忙谢了她又跑上了楼。打开门一看,果真小桌子上放着几个盘子。洛介宁点起蜡烛吃了起来,心里喜滋滋的。 钟笑呢? 他心里只闪过这个念头,便起身去找钟止离。他先是在钟止离屋子门上敲了敲,后又觉得此举实在是多余,便没等着人来开,推门而入。 洛介宁只踏进了一步便愣住了,那钟止离正端端正正坐在桌案前,看着一本书。听到他的声响,便抬头看着他。 洛介宁只一眼,便看得出他在看哪本书。他刚想问他什么时候从他那里拿了书,又一想,怕不是他在睡觉时拿的,顿时卡了壳,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那钟止离看他僵在原处,在心底斟酌了措辞,这才对着他缓缓道:「洛歌,我好像想起来了。」 洛介宁勐的一怔,脚下有些不受控制地上前了一小步,讶异道:「你说什么?」 钟止离定定望着他,一双明眸如装了疏星般,缓缓道:「书我看完了。我好像记起来了。」
第190页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 下章预告:诶?!什么?!洛歌竟然是个问题生!等等!为何我看着这个问题生要脸红心跳! 住嘴!你还是原来那个钟笑! 借钟笑的回忆交代整个前世的背景以及人物。这部分我还没估计会写多少,但是这不是最后的回忆!加粗!下划线!不是最后的!后边还会穿插其他人物的回忆,包括白知秋和舞入年不得不说的故事,蓝暮林和南望师徒情缘的源头等等…… 我文笔不太好,还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感谢一直在追问的小可爱们~摸摸大~ 第94章 掠时(一) 「诶,段婉走了,你也用不着这么丧吧?」 周单看着坐在石头上唉声嘆气的洛歌,拍了拍他的肩,道,「给你透露个消息,听说前几日来的那个小白公子,马上就要跟我们一起练剑了。」 洛介宁斜着眼问他:「怎么会跟你们一起练剑?他不是挺厉害的吗?」 刘祺在一边笑道:「但是你大伯说他才刚来,所以要先熟悉熟悉。」 洛介宁狐疑问道:「怎么,你们怎么知道?」 胡缪在一边凉凉道:「还不是偷听的。」 洛介宁用怀疑罪犯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人,看得周单终于忍不住了,便道出实情:「其实你大伯觉得跟你在一起练剑会把他带坏。」 「呸!」 洛介宁唾了一口唾沫,白眼翻得老高,「你们就玩我吧。说得好像你们不会把他带坏似的!你们做了什么事还不是我给你们兜着!」 三人立马变了脸色,一个个挂着明晃晃的笑容,过来巴结他。洛介宁想了想,有些气,道:「不行,凭什么就让他跟你们一块儿练剑呀,我也要跟他一起练剑。」 周单挤了挤眼,道:「人家或许还不乐意呢。」 刘祺火上浇油:「我听见人家答应掌门可利索了。」 胡缪加把火让他上天:「怕是他知道你在二场,就算呆在一场都不过去了。」 「你们!」洛介宁气结,颤抖着手指站起身道,「我还就要让他跟我在一块儿了!」 刘祺一看这人就上钩了,连忙拍了拍两巴掌,笑嘻嘻道:「小白公子住在东五院!」 周单举起手故意引起注意道:「我方才还看见小白公子进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来!」 胡缪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顺便还带了一句:「我看小白公子还挺好相处的,就你这脾气,估计都能忍下来。」 洛介宁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朝三人信誓旦旦道:「我这就去!你们给我好好看着,你洛大哥到底有多勾人!」 刘祺笑着附和道:「是是是我的洛大歌。」 洛介宁一鼓作气便去了东五院。他一路打听到新来的门生住在哪里,还真让他打听到了。虽说被提醒了好几次不要去闹人家,但是洛介宁只当他们是放屁了。 前几日,玄天楼收新门生,可巧了,原先在玄天楼当教生的一位老前辈极力朝洛修繁推荐他老友的独子,姓钟名笑,字止离。当日,这个钟止离就已经到了七台山上,给一群人展示展示了功夫,三位掌门对这个被称为「天赋异禀」的十七岁少年非常满意,当即便把人招进来了。 当时,洛介宁跟着刘祺几个人为了凑热闹便翘了练剑跑过来看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那钟止离不似其他人浓眉英俊,倒是有些白得过分了,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一个奶油小生,身材纤纤弱弱的,脸上偏偏有一股子女子的柔媚,几人远远一看,差点以为来的是个女子。 洛介宁摸着下巴问道:「他是男是女?」 胡缪道:「男的,你哪儿听过玄天楼收过女弟子。」 刘祺咂咂嘴评价道:「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传神吗?」 周单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道:「不能被外貌迷惑,这种人最具杀伤力了,对手一看他就轻敌。」 周单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洛介宁看了看周单,看了看前边的人,问道:「他叫什么啊?」 刘祺擅自给人家取了个外号:「我看,不如叫小白公子吧。」 洛介宁点点头道:「这个可以有,很符合他的气质。」 周单也点了点头,道:「这白得跟拍了两大袋面粉似的,他不会是刚出闺的吧?」 几人哈哈笑了起来,被前边的师兄发现,一个一个抓回去练剑了。 正逢那段婉被段婉收了,已经搬出了芳心庭。本那洛介宁无聊了还能找段婉说说话聊聊天,但是芳心庭几个女眷也去了清阁,一时间都空了,毫不寥落。 洛介宁看了看整个院子,得知那新来的小白公子就是住在东面的屋子里,心里不禁打起了鼓。他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道:「公子,我是洛歌!」 里边传来什么动静,很快,门便开了。钟止离来到这里见到洛介宁的第一面,便是他露出了一个非常明媚的笑。 钟止离看着他,虽没见到洛介宁这个人,但是几日下来,也听闻了这个人的名号,知他便是大掌门的侄子,也不敢怠慢了,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很乖巧地问道:「师兄,我能进去吗?」 钟止离让了个空位让他进来,谁知那洛介宁像是束手束脚般三步一回头,似乎在看有没有惹他不高兴。钟止离颇感意外,在几个掌门口中,他只听得那洛歌非常顽劣,屡犯门规不改,还喜欢捉弄人。但是现在看来,好像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第191页 但愿这个人不是在演戏。 钟止离关了门,问道:「找我什么事?」 洛介宁拘谨地坐在椅子上,朝他笑笑,道:「师兄,你认识我吗?」 钟止离在他对面坐下,答道:「认识。」 洛介宁歪了歪头,笑道:「我也认识你哦,你叫钟笑。」 「嗯。」 钟止离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静静等着他发言。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半晌,终于出声道:「师兄,为何你要在一场练剑啊?」 钟止离心里暗暗道原来是为这事,但他又不知此人来说这事是为何,只道:「大掌门吩咐的。」 洛介宁凑钱了点,双肘撑在书案上,笑吟吟道:「师兄,我听说你很厉害的,一场都是新来的练剑的地方,为何你在那里?」 钟止离只淡淡道:「我也是新来的。」 洛介宁看着眼前这人,细细端详着。此人不像是前几日刚来的时候那脸色煞白了,似乎更红润了些,想必是玄天楼那被所有门生诟病的伙食把他给养精神了点,看着总算是有点人样了。这么看起来,这人还真是生得好看,眉眼间一股清澈,微微抿着的唇颜色有些淡,侧脸白得可以看见下边的血管,让人一看便心跳不住得加速。 洛介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钟止离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道:「你想说什么?」 洛介宁立马挂上了他那招牌的笑,道:「大掌门是不是说怕我把你带坏,所以不让你来二场啊?」 钟止离没做声,很明显是默认了。 洛介宁歪着头笑:「我不会带坏你的,你看,我又不会欺负你,你生得这么好看。现在人生得好看都是有特权的,你看看皇上的后宫有多少个是难看的。」 这话是把他当女子看了,钟止离也不恼,只当是他夸赞他了。 洛介宁见他一直不语,以为他是生气了,忙陪笑道:「你别生气呀,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是觉得你真的好看。虽然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真的很像女子,但是你现在的样子好多了,真的。」 这话还不如不说,本来没有怒气的钟止离,听了这话后忽的有些不满了。只看着他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洛介宁也觉得再这么说下去,或许他真的会被人家给赶出去,于是忙拉回了正题,道:「你想不想来二场?我可以帮你跟大掌门说的。」 「不用了。」 钟止离很简短地拒绝了他。 「哈哈哈哈哈!」刘祺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道,「你说什么来着?洛大歌?」 周单装模作样嘲讽了他一把:「我还就要让人家跟我在一块儿了!」 胡缪啧啧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强扭的瓜不甜呀。」 洛介宁耷拉着脑袋吐气:「他好冷淡呀,我跟他说那么多句话,他只回我一句。」 周单安慰性地摸了摸他一头乱髮,道:「等明日练剑的时候,我会去帮你说说好话的。」 刘祺倒是挺意外的,道:「看不出来呀,他性子有那么冷吗?我怎么觉得应该很好说话的?」 胡缪摇了摇头,又是一副饱经风霜的老人模样,道:「别被外表所迷惑了!」 洛介宁忽的眼前一亮,问道:「他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我去讨好他,说不定他会答应我呢?」 刘祺一拍他的乱毛脑袋,没好气道:「你还是别吧,别让你大伯觉得你又要作孽了。」 胡缪双目放空了一会儿,歪着头道:「我记得,他跟你大伯说喜欢吃甜的吧。」 「甜的?」周单意外惊唿道,「大男人吃什么甜的?」 洛介宁难得地翻了周单一个白眼,道:「你一个大男人还不是吃不了辣?」 周单辩解道:「这不是一码事好吗!我就不喜欢吃甜的。」 刘祺看了他一眼,啧啧道:「甜的不吃,辣的不吃,苦的受不了,下次就给你吃盐行不行啊?」 洛介宁从石头上纵身一跃,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道:「我去小厨房找点吃的给他送过去。」 胡缪一把把他拉了过来,一脸恨他不成器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啊?现在什么时候了,小厨房早就挤满了人做饭呢。再说了,你那么讨好着人家做什么?」 刘祺恍然大悟地转过头来,一脸狐疑地盯着洛介宁,问道:「就是啊,你那么讨好人家做什么?看人家生得好看?」 洛介宁白了他一眼,毒舌道:「你要是有人家这么好看,皇上早就让你下不了床了!」 刘祺被他说得脸一红,在他身后骂道:「你才下不了床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开始啦!注意注意!这周的更新时间可能一直会是这个时候,大概七八点的样子! 第95章 掠时(二) 洛介宁说到便要做到,当天夜里,趁着小厨房里没人了,自己进去顺了几块甜糕来,那纸包着装在袋子里,屁颠屁颠地往东五院去了。 此时已经过了巡查的时候,洛介宁便是借着这个机会熘到钟止离门前,敲了敲门。 钟止离看起来没睡,很快,门便开了。钟止离看着站在门前一脸笑意的洛介宁,就知道没有好事。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师兄,我带东西来给你吃了。」 钟止离听闻此言甚为意外,问了:「什么?」
第192页 洛介宁像是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袋子往他眼前一送,嘻嘻道:「甜糕。」 钟止离没结果,也没让身让他进来,只站在原地看着他。洛介宁这时候就该发挥厚脸皮的好处了,一个跻身就进了门,便笑嘻嘻道:「师兄,你这里好香啊,是点了什么吗?」 钟止离淡定地关上了门,转身淡淡道:「挂了香料而已。」 洛介宁把纸包里的甜糕装在盘子里,殷勤地端在他面前,道:「很好吃的哟。」 钟止离没接,问道:「你在厨房偷的?」 「……」洛介宁尴尬地挠挠头,道,「别这么说嘛,是我觉得你饿了,给你拿出来的。」 「你觉得我饿了?」钟止离不动声色问道,「你是我肚里的虫?」 洛介宁看他半天不接,怪尴尬的,干脆拿起一块就要往他嘴里塞,钟止离终于动容了,伸出手阻止了他粗鲁的行为,道:「你又来找我为何事?」 洛介宁歪着头笑道:「没什么,交个朋友嘛。」 钟止离一口咬了甜糕,道:「你的朋友还少?」 洛介宁看他一口一口吃下去,问道:「好吃吗?」 钟止离的表情算不上嫌弃,但是也没有惊喜,只是很怪异。洛介宁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好吃的样子,边道「怎么了」,边从旁边也拿出一块吃了进去—— 没有什么问题啊。 「挺好吃的呀。」 钟止离吃完后一拍手,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想让我去二场,我不会自作主张。」 洛介宁看他是铁了心不要跟他在一块儿了,一脸失落道:「好啦,就是听说你喜欢吃甜的,所以专门给你送过来的。那我走了。」 洛介宁的表情非常到位,把钟止离拒绝他后的落寞失望虚空演得淋漓尽致,钟止离有些不忍心了,但是看着他要开门了,也没想好要怎么把他留下来,说起来两个人这才第二次见面,钟止离确实不懂他的脾气。 洛介宁就这么出去了,回到东三院的时候,被刘祺一把拉了进来,没想到那周单和胡缪竟然都聚在屋子里,好像是专门来等他说笑话的。 洛介宁翻了个白眼,幽幽道:「人家不来就是不来。」 周单摇了摇头,装成熟道:「看来这个小白公子还挺有骨气。」 刘祺低声笑了两声,道:「看吧,总算是有你搞不定的人了。」 胡缪就在一边静观其变,静静地一言不发。 洛介宁叫嚣着:「我明日定要去看他!」 刘祺一把捂住他的嘴,急急道:「祖宗,外边刚走了一拨人呢!」 周单学大人摸着下巴,语气稳重道:「我劝你还是别,不然你大伯又不知道要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法子来整你了。」 洛介宁回到屋子里还很不满,但是一想起钟止离吃甜糕时怪异别扭的模样,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翌日,三掌门江其深从一场把躲在草丛里偷看门生练剑的洛介宁拎到了洛修繁面前。 「你又造孽了?」 洛修繁只要看他一眼,看到他那猥琐的表情,就知道此人必定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江其深似笑非笑道:「听闻他是去看钟笑的。」 江其深到一场把他从草丛里拎出来的时候一脸看戏的表情问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带门生练剑的齐归璞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这边,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刘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跟周单耳语:「这孩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洛介宁当场就道:「我是来看钟止离师兄的!」 「哈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的大声笑中,钟止离很不情愿地转过了头,很想撇清跟这个人的关系。江其深晃了晃洛介宁的衣领子,笑道:「好呀,你想看,我等会儿让你看个够。」 说罢,便把人拎走了。洛介宁挣扎了一路:「掌门!江掌门!二场都没人看着啦!你都不担心吗!」 江其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心情很好道:「小崽子,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等江其深把这些都讲给洛修繁听后,洛介宁低着头站在一边,想着这次又要来什么花样。却没料到洛修繁静了片刻,才出声道:「你既然要看钟笑,那就去看吧。」 洛介宁眼前一亮,激动道:「真的吗?」 洛修繁犀利的眼神往他那里一瞄,洛介宁立马站直了,等待发落。江其深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心道这小子是越来越上道了。 「单脚独立站到他们练完。」 苦惨了的洛介宁在烈日下,头顶着一碗水,两手还端着两碗水,单脚站立在一块崎岖不平的石头上,直面数百个练剑的门生。齐归璞站在一边边看着那百号人,边盯着他,道:「水洒了明日可是要重来的,你当心着点。」心里却道,这次大掌门想的主意很不错。 洛介宁看着远处光顾着练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的小白公子,心里像是吃了黄连一般。再看了一眼憋着笑的刘祺胡缪两人,心里更是雪上加霜,只是看到周单绷着张脸,心里才好过了点。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周单在他来之前已经因为笑得太离谱被齐归璞骂了一顿了。 齐归璞问道:「你对钟笑很感兴趣?」 洛介宁生怕他一开口说话,那满满的三碗水就要洒了,便双目直视前方的钟止离,一动不动。齐归璞又道:「看他底子就知道他不跟你们这些人一般,去三场都绰绰有余。」
第193页 洛介宁心道原来他不知这看起来弱弱的钟止离居然还得了这么多人的欣赏,倒是脾气有些怪异的。洛介宁想到这里,酸痛的手臂有些坚持不住了。 齐归璞看着他手里的两碗水在微微发颤,叮嘱道:「你可坚持住,不然你接下来天天都要看到钟笑了。」 我再也不要来看他了啊!钟止离内流满面的内心在叫嚣着,面上却依旧是不敢有一丝丝的表情,生怕他一闭眼,就要从石头上摔下来。 门生们中场休息,便一股脑地涌向了内心已经在嚎啕大哭的洛介宁。刘祺在最前边,看着他流满了汗的脸,一脸鄙视道:「叫你爱出风头!」 洛介宁内心辩解,不是呀!我真的不是要出风头呀!大伯那一枪已经把我这只鸟打死了呀! 胡缪伸出手就要拍在他肩头上,洛介宁看着他逼近的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就在他的手离他的肩只有一寸的时候,后边伸出了一只手把他的手拉了回去,接着就是淡淡的声音:「你拍下去,那三碗水就全要洒了。」 胡缪刘祺同时回头看到了已经过来了的钟止离,忙退了退后让出了一条道。 洛介宁方才松了口气,看着那钟止离,想要咧出一个笑,但是使尽了全身力气都没笑出来。倒是那两条手臂和那只站了一个时辰的脚,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 钟止离也没有走近,听着旁边的人都在笑洛介宁,只是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洛介宁内心差不多是哭得撕心裂肺了,这是什么意思? 刘祺和胡缪看着他走远了,爆发出了一串不属于人类的笑声,周单咳了咳,拍在刘祺肩头上,道:「咱们还是同情同情他吧,毕竟还有半个时辰才午休呢。」 齐归璞在一边也幽幽道:「你要是累的话,我可以让你休息一下。顺便告诉你,下午是你明师兄来这里。」 啊啊啊啊! 洛介宁觉得他还不如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很快,门生们都要继续练剑,洛介宁面带绝望地看着他们重新开始动作,出了一身的汗,手臂上的汗都从衣袖上边滴了下来,脸上就像是瀑布一般不停掉汗。洛介宁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连带着意识都快要不清晰了。 齐归璞好心地过来给他拿手帕擦了擦汗,还帮他理了理衣服,点了点头,道:「可把我们小祖宗给累得。」 这半个时辰,洛介宁觉得是过去了半年。 等到齐归璞终于说散了的时候,刘祺连忙过来把他身上三碗水给端了下来,拍拍他的背道:「快快快!吃饭了!」 洛介宁从那石头上下来,觉得他已经死过一遍了。偏偏他颤抖着双腿下来的时候,往人群中望去,见那钟止离无情无义地从他身边翩然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弃我的短小=w= 第96章 掠时(三) 周单看着翩翩而过的钟止离,摇摇头看着不成器的人道:「你何必呢,你看,人家都不领情。」 洛介宁几乎要瘫在地上,刘祺把他扶到屋子里休息休息,三人便离去了。胡缪道等会儿帮他把饭菜端过来,洛介宁便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喘气。过了会儿,门敲了两下。 洛介宁虚虚叫了句:「进。」 他本想着要胡缪给钟止离带句话的,谁想到进来的居然就是钟止离。洛介宁眼珠子滴熘熘地跟着他的身子转,奇怪问道:「你是来给我送饭的吗?」 钟止离反问道:「不然我来做什么?」他把饭菜端在他面前,道,「吃吧。」 洛介宁不知怎的忽的有些感动了,伸出手想要接过餐盘,谁想到两条手臂已经跟断掉了一般,连伸都伸不出来了。钟止离见状脸色有些怪异道:「你不是要我餵你吧?」 洛介宁朝他嘿嘿一笑,道:「多谢了。」 ?! 钟止离很是介意,但是一想到这个人在烈日下以一种高难度的动作动也不动地站了两个时辰,便也释然,用勺子一口一口餵他。洛介宁很是受用,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经常被大掌门罚吗?」 钟止离冷不丁问起了,洛介宁毫不在意地道:「是呀,从小罚到大。」 钟止离心道你现在也不就这么小,能大到哪里去? 洛介宁生怕又冷场,便顾自道:「以前小的时候就把我挂在匾额上,他们三场的师兄练剑的时候就看着我笑呢。大了一点,他就罚我站在水里泡几个时辰,我偷吃东西,他就饿我几日。」 钟止离心嘆掌门为了教训这个侄子也是不容易,面上却是风平浪静,道:「那你童年挺精彩呀。」 洛介宁倒是没听出来他的讽刺意味,哈哈笑道:「是呀。但是他每次检查我练剑的时候,我都可以很快应付他。」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道此人虽是顽劣,但确实是天性,看他小小年纪便能够跻身二场,就知功夫不错。 洛介宁靠在床头,看着钟止离的眉眼,心里不禁在嘀咕,这个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何生得这么好看? 周单一推门进来,三人看到的场景便是如此。刘祺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胡缪看了看周单,看了看洛介宁,问道:「怎么回事?」 周单手里还端着空餐盘,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说你的碗到哪儿去了,原来是自己拿着了。」 钟止离听到了动静,庆幸已经把他餵完了,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第194页 三人给他让了个道,眼睁睁地看着他端着空碗出去,直到视线里没有了这个人,刘祺这才把门一关,贼熘地问道:「怎么回事?他真的给你送饭了?」 洛介宁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着来人,笑嘻嘻道:「是呀。」 周单摸着下巴不可思议道:「人挺好的嘛。」 胡缪看着他双手还背在身后,惊奇问道:「你可别告诉我,是他餵你的吧?」 洛介宁耸耸肩,反问道:「我手都伸不直了,你觉得呢?」 胡缪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叫嚣:「不行!我也要这个待遇!」 洛介宁伸出脚踹他下床:「有本事你也那么两个时辰试试!」 刘祺打量了洛介宁片刻,摇摇头道:「看来他真是上你的道了。」 洛介宁幸福地摇晃着脑袋,道:「可不是,他说要去给我大伯说别让我站了。」 胡缪更是嫉妒得面目全非,使坏地踹了一脚他那站了两个时辰的脚,骂道:「你是不是装的!」 洛介宁吃痛一缩,吸了吸凉气,虚虚道:「好痛啊。」 周单在一边老谋深算:「你可就装吧,我看你能骗他多久。」 刘祺在一边嘆息:「像小白公子这么善良的人,迟早会对你赶尽杀绝的。」 洛介宁才不想听他们嫉妒之词,弯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当日下午,齐归璞果真叫他不用站了,让他赶紧回二场练剑去。江其深见到洛介宁一瘸一拐跳着过来,不禁打趣道:「哟,这么弱不禁风啦?」 洛介宁才不理他,顾自练剑去了。 当夜,四人围在东三院的院子里,商量着事。 刘祺抬眼看了看胡缪,道:「上次是我去,这次你去。」 胡缪咂嘴道:「凭什么,上上次是我,上上上次也是我,你不就去过一次!」 周单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这次我去。」 洛介宁有些担心道:「我听说四院几个师兄今晚也要去,我们也去等会儿撞见了怎么办?」 刘祺朝他挤挤眼:「何师兄他们是吧?不用担心,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去,我们等会儿就是了。」 四人商量了会儿,周单便起身,道:「你们赶紧弄好。」 刘祺推了他一把,道:「快去吧,不然回来要撞见人了。」 说罢,周单已经没了影子,三人连忙回屋,从角落里拿出几根长长的竹子,把墙上挂的画掀开,把竹子连接好,从后边早就已经戳好了的洞里边插进去,接着把竹子固定在墙壁上,然后把画移回原位。 三人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周单从北山腰把酒买回来了。 这是个公开的秘密,氿泉镇第一家酒楼跟玄天楼里的某些门生只见有个不得见人的交易,只要那边发出点点火光,这边的人便可以卖出一坛池阳春。这个秘密本是在四院流传,但是由于不久前被洛介宁给发现了,三院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顷刻后,周单便悄咪咪地回来了。 周单的屋子夹在洛介宁和刘祺的屋子中间,胡缪的屋子在洛介宁的北面。洛介宁这边只见得那竹子轻轻摇晃了一下,便知是暗号,连忙在柱子上敲了两下,手里端着个大茶杯。而后,便有醇香的酒从中空的竹子里流出来。洛介宁接满了一大杯,又敲了敲竹子,接着麻利地把另一根竹子接上,直直接到从胡缪屋子里伸出来的竹子上。 他又敲了两下,便大功告成,坐在一边慢慢品尝好不容易得到的池阳春。 这个主意是洛介宁想出来的,这么喝酒的时候,便没人能发现,恰巧他们四人的屋子连在一块,这么一做,谁都不知暗地里他们居然在饮酒。 定时会有门生过来检查屋子,他们只道那竹子是他们用来练剑用的,到现在都没有人怀疑过他们。其实他们只要问一问那竹子,应该能明白那是酒香。 翌日,胡缪拉着周单抱怨:「洛歌的杯子又大了!都没有上次的多!」 洛介宁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我一直都是那个杯子好吗!」 周单一脸不知情道:「我不知道,你们敲了我就放的。」 刘祺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 洛介宁拍了拍胡缪的肩,道:「别计较那些啦,我们今晚去烤鱼吃呀!」 刘祺一听立马来劲:「行啊,最近因为那边师兄来来往往多,我都好久没去过了!」 周单在一边吹风:「你们要去的话,这次我不放风了。」 洛介宁拍拍他道:「别这么小气嘛,怎么斤斤计较的。」 刘祺白了他一眼,道:「这次你去望风。」 洛介宁想了想,道:「不然,我叫小白公子来望风?」 胡缪瞪大了眼睛,道:「你疯了,要是他去告状,你就等着洗几个时辰的澡吧!」 周单托着下巴装深沉道:「我也觉得不行,钟笑看着就挺正直的。」 刘祺倒是无所谓:「不行的话,你们就帮他也烤一只嘛。」 洛介宁托着腮帮子,想了想,道:「也许他不会的。」 周单翻着白眼问道:「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洛介宁豪言一放:「赌什么!」 周单也出言不逊:「赌一个月的池阳春!」 洛介宁手一拍:「好!」 当天正午,趁着大家都在午休的时候,这三人跑出来了,聚在了换骨泉。洛介宁道:「你们先等着,我去叫他。」
第195页 刘祺叮嘱道:「别惊动院里的师兄啊!」 洛介宁头也不回道:「知道了!」 他一连跑到东五院,趴在窗子上看了看钟止离屋里的动静,见没有一点声音,觉得怕不是睡着了,便轻手轻脚自己推门进去了。 进去一看,那人果真背着身躺在席榻上小憩。洛介宁轻轻靠近,谁知忽然出了个声音:「谁?」 洛介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道:「你想去换骨泉看看吗?」 钟止离动都没动,道:「不想。」 洛介宁上前了一步,道:「我们在那边有些事,你过来看看吧。」 钟止离终于翻了个身,问道:「你不午休?」 洛介宁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不困。」 钟止离没说话,又闭上了眼。洛介宁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道:「你过去看看嘛,我们几个都在。」 钟止离还是没反应。洛介宁摇晃得更用力了,抓着他的手臂晃了晃,道:「我们请你吃鱼呀。」 钟止离终于又睁开了眼,问道:「哪里的鱼?」 洛介宁被他看得摸摸额头,笑道:「换骨泉的。」 钟止离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道:「你敢抓那里的鱼吃?」 洛介宁又摇了摇他,道:「去啦,你去看看嘛。」 钟止离看他执意,便没再拒绝,翻身起来,跟着他。洛介宁内心欣喜万分,讨好地在他身边叨叨不停:「是临酒湖的鱼啦,每次清湖的时候它会自己跑到这边来,如果不吃掉它们的话,它们就会吃掉换骨泉里边的小鱼虾。我们这么做也是有好处的。」 听了他一路的胡说八道,钟止离终于跟着他到了换骨泉。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弃我短小…… 第97章 掠时(四) 两人一到那换骨泉,见到的便是那刘祺和胡缪已经下身到泉水中,弯着腰在抓鱼了。洛介宁见周单在一边望风,又望了望身边的钟止离,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周单见两人过来,心里震惊了不止一会儿,面上却是风平浪静,甚至挂上了违和的笑:「你们来啦?」 听到周单这个说,正在抓鱼的刘祺和胡缪忙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便听到刘祺的叫声:「该死的胡缪!你溅我一身水!」 胡缪反骂道:「谁叫你不长眼睛!」 周单的假笑维持到这两个人掐完架,洛介宁朝篓子里一看,有些鄙视道:「竟然什么也没有。」 周单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你来。」 洛介宁反头看了一眼钟止离,立马就笑吟吟的,问道:「你要不要下来?」 钟止离只两个字:「不要。」 洛介宁也没管他,撩起衣服下摆就下了水。刘祺和胡缪忙让开了一个位置给他,一双人嘲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在小白公子面前怎么表现自己。」 洛介宁赏赐了两人一人一个白眼,熟练地弯下腰,伸出手便抓了下去。周单在一边看着,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又不敢跟他说话,只能内心纠结地看着抓鱼的洛介宁,催促那两人:「你们俩也抓呀!」 刘祺一个骨碌起了身,跳了上来,道:「不抓了,我全身都湿了!」 胡缪朝他发了一个超大的白眼,跟着洛介宁一起弯下腰抓鱼。 不一会儿,那洛介宁便一手一只鱼直了身子,哈哈一笑道:「看!」 周单连忙递过了篓子去装鱼,回头一看,那钟止离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洛介宁,周单忙笑道:「洛歌最喜欢吃鱼了。」 钟止离只点了点头,默然。 不一会儿,胡缪也抓了一条上来,洛介宁又抓到了两条。凑够了五条,洛介宁纵身一跃到了岸上,朝钟止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周单和刘祺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给闪瞎了眼,连忙退到一边表示太亮。 胡缪接着上岸,拧了拧一把衣服,嫌弃得直皱眉头:「我还全湿了呢!」 刘祺哼了一声,道:「那不是你活该。」 胡缪轻易被他激起了怒火:「你说什么?」 洛介宁扒拉了两人一下,做和事老:「哎呀,吵什么呀,赶紧烤鱼吃呀。」 钟止离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我不吃鱼。」 洛介宁停下了,一脸惊诧问道:「为什么呀?鱼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吃?」 周单刘祺胡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心里都在念念叨,看来这洛介宁怕不是被当成驴肝肺了。这么想着,三人差点就笑出了声。 钟止离只道:「不爱吃。」 洛介宁蹙着眉,似乎在奇怪为何这世上这么好吃的东西会有人觉得不爱吃。他转了转身子,面向他,道:「那你跟我来干什么呀?」 钟止离很自然道:「好奇。」 「……」 四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四人还是把五条鱼给烤了,只不过对于最后一条鱼到底给谁吃,四人发生了很大的分歧,最后,洛介宁强势了一把,抢过鱼便啃了下去。刘祺不甘示弱,凑上去就要咬,胡缪更是变本加厉,伸手就要去抢,三人打作一团,最后那鱼掉在地上,谁都没吃成。 钟止离看了一场戏,打了打呵欠,道:「好睏。」 他牺牲了一个午休的时间,到日落后,他倒头便睡。洛介宁本想晚上去找他玩,结果见那人已经睡得酣熟,连自己推门进来了都没有察觉,便顿觉没意思,回去又找周单去晚了。
第196页 「一个月的池阳春!」 周单不耐烦地拍手打他:「知道了!都说了多少遍了!」 洛介宁抱着胸正经道:「我怕你忘了嘛。」 周单推了他一把嫌弃道:「快出去,我要睡了。」 洛介宁一脸笑嘻嘻:「我跟你一起睡呀。」 周单更是嫌弃得翻起了白眼:「快滚!」 洛介宁满面风光回了屋子,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洛介宁着实发现钟止离虽然外边看上去很冷漠的样子,但是但凡洛介宁有什么要求,钟止离一般都不会拒绝。 这次,二掌门秦络凡要去清阁一趟,洛介宁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儿去。洛修繁抵不过他三寸不烂之舌,最后还是答应带着他一块儿去。但是前提是要周单跟着。 洛介宁用力点了头。他们几个人,还真的就只有周单在洛修繁的眼里印象好一点了,甚至可以称为「能看得住洛介宁」的人选之一。 洛介宁可是开心得飞起,跟在周单后边嘴像是抹了蜜一般甜,直到看到了前边跟秦络凡站在一块儿的钟止离。 周单看着吓得脸色灰白的洛介宁,心里痛快了一点,幸灾乐祸道:「哈!想不到吧?」 秦络凡是玄天楼成立以来最年轻当上掌门之人,几月前玄天楼前大掌门、其父秦苏令病逝,而他二十五岁便任玄天楼二掌门之位,靠着他老爹的助力,直接碾压比他年长的江其深,如今也正意气风发。 他不似江其深那般好讲道理,看上去甚至比洛修繁还要刻板。他只回头看了一眼洛介宁,便催促道:「快一些。」 洛介宁像是落了水的狗一般蔫不拉几的,周单在一边忍笑快忍出了内伤,他终于发现了洛介宁的一个弱点,那便是有些怕钟止离。 洛介宁纵是敢在他们面前造作,但是一碰到钟止离,肯定是笑脸伺候着,这个档次可比得上扶风楼门口扭着水蛇腰的姑娘们了。 只可惜,看小白公子一脸禁慾的模样,怕是洛介宁被推举成了花魁,都得不到钟公子的青睐了。 秦络凡在路上问道:「你跟着来白玉原做什么?」 洛介宁还在出神,周单忙伸脚踹了他一脚,洛介宁这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想段婉了。」 他话音刚落,周单愣了愣,一抬头,果真见钟止离转头看向了这边,心想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了才好。秦络凡也惊讶了一番,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 洛介宁忙解释道:「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周单打算添把火让他上天,「死皮赖脸,还拉着我一起来了。」 洛介宁跳进了黄河:「我们不过是青梅竹马罢了。」 「哦。」 秦络凡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洛介宁正好转移话题。四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到了白玉原。 洛介宁是第一次来这里,从前只不过是听其他师兄提起过,但是从未亲自来到这里看看。秦络凡一进了清阁的大门,便叫了人去找大掌门阎如霁,人也跟着走了,只叮嘱钟止离,要看好这两个人,千万别乱跑。 周单对于他连带着自己也「被照顾」了,很是不满,噘着嘴道:「我可不需要看。」 洛介宁眼神幽幽就过去了,道:「我就需要被看着?」 周单吹了一声口哨,看向了别处,什么也没说。 钟止离抬眼看过去,他们正位于清阁大门处,前边守门的几个女门生频频看了过来。洛介宁用手肘戳戳钟止离,道:「他们在看你呢。」 周单很是厚脸皮道:「说不定是在看我。」 洛介宁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骂道:「臭不要脸!」 周单大怒,越过钟止离伸出手要掐死他为后快,洛介宁惊叫着躲在钟止离身后,钟止离连忙拦住周单,提醒道:「信昱兄,怒火伤身。」 周单看着洛介宁还给他扮鬼脸,更是火上浇油,哇哇叫着扑向他—— 洛介宁还真没注意,被他一扑,两人双双倒在地上,还抱着转了几个圈。钟止离看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这时,那边有几个清阁门生走过来了,见了这边还在打架,带头的那个连忙跑过来了,叫道:「干嘛呢干嘛呢这是!」 抱着的两人听到不是钟止离的声音,立马慌了,一把推开对方,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身,恭恭敬敬站好。这一起身,两人便傻了眼—— 那走在前边的女门生,不是段婉又是谁? 段婉见了两人也是一脸惊诧,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最后又看了一眼站在后边的钟止离,显然是搞不清状况,问道:「这是?」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我代替齐师兄来看你啦!」 话音一落,周单上脚踹了他一脚,随即道:「满嘴胡说八道。明明是他自己想来看你的。」 说罢,他还反头看了一眼钟止离,笑问:「你说是吧?」 钟止离没做声,只静静地站在原地,朝几位女门生微微弯腰,道:「打扰了。」 段婉嫌弃地看看这洛介宁,又看了看钟止离,不成器般摇了摇头,道:「你怎么不学学人家!」 周单跟着煽风点火:「就是,你怎么不学学人家!」 洛介宁哑口无言,退后了几步想回到钟止离身边去。段婉一把拉住了他,喝道:「想去哪!在我们地盘上打闹,我还没找你们算帐呢!」
第197页 听他这么一说,周单默默地也退了几步。 看来,他还是需要被照顾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 由于需要整理思路,明日需要停更一天。后天恢復正常更新。 另外,我本来打算这文在50万完结的,但是写到现在我发现可能不止,总之感谢一路追过来的小伙伴,这文还有一段路要走。 第98章 掠时(五) 洛介宁超怂道:「我没想去哪啊,我能去哪啊。」 周单默默地退到钟止离身边去,道:「你快去管管他,不然让他们掌门知道就不好了。」 钟止离反问道:「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周单傻眼地重复了一遍,倒是有些不明白他说的为何意了。 段婉翻着白眼问道:「说罢,你们是不是跟着江落深来的?」 空气不知怎的,忽然安静了下来。段婉看着那三人怪异的表情,勐地反应过来,一捂嘴,惊唿道:「说错了!」 洛介宁哈哈一笑,指着她道:「你这话我要原封不动地告诉三掌门去!」 周单纠正道:「不是江其深掌门,是跟着秦络凡掌门来的。」 段婉有些羞愧地没说话了,跟在她后边的几个门生都连连后退,就怕别人说他们认识段婉。洛介宁抓着她的点不放了,哈哈大笑道:「你这可是要浸猪笼的呀!段婉啊段婉,总算有你的这一天!以前还总说我会说错!」 段婉轻咳两声,故作深沉道:「不就差一个字吗,这是口误!」 说话间,周单已经把段婉的身份给钟止离解释过一遍了。洛介宁退回了他们这边,问道:「我们好容易来这里一次,你们带我们到处转转呀?」 段婉又是翻了个大白眼,道:「不行!」 说罢,便趾高气扬地带着几个小门生走了。洛介宁咂咂嘴,道:「太没诚意了。」 周单在一边吹风:「是你自己要求来的,又不是人家邀请你来的。」 洛介宁转眼看了看身边的钟止离,忽的露出一个笑脸,道:「止离兄,我们去转转吧?」 钟止离摇了摇头,道:「不要。」 说罢,几人已经被请进了一间屋子,两个女门生端了茶过来招待他们。洛介宁拉拉周单,悄咪咪道:「我们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出去看看?」 周单也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好哇。」 两人很有默契地转头看向钟止离,谁知钟止离只低头喝茶,根本就没看见两人投过来炽热的目光,一抬头,反倒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想吃了我?」 洛介宁拉拉钟止离的衣袖,问道:「你去不去呀?」 周单听着他那颇带着撒娇和讨好意味的口气,差点就把早上吃的东西给吐出来了,着实是出去透了口气才缓了过来。一进来,只听得钟止离淡漠的声音:「不去。」 洛介宁这才起身看向周单,还颇有些委屈道:「他不去。」 周单一把把他拉了出来,骂道:「你少给我丢人了!」 洛介宁振振有词道:「我怎么丢人啦!」 周单把人拉了出去,道:「赶紧,你想去哪!」 洛介宁这才像是只脱了缰的野马般,开始的时候还会躲躲过路的女门生,后来竟然见了人还要上去打招唿的。周单怕洛介宁在这么下去就要惊动秦络凡,连忙把人拉了过来道:「你收敛一点啊!二掌门还在这里呢!」 洛介宁点了点头,眨了眨眼,道:「他们这里还挺大的嘛,诶,你看,那边有桃树!」 周单把已经撒丫子的他勐的拉了回来,低声吼道:「你小心人家打你啊!」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谁骂我呀。不过是吃一个桃子罢了,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她们哪里有这么小气?周单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周单劝告不成,反而被他一顿骂,心里憋屈,撑着腰瞪着眼道:「那你去吧!到时候别来找我!」 洛介宁推了他一把,笑骂道:「死样!你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洛介宁说这便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进了桃林。这片桃林还是清阁二掌门周诗雅在三年前亲手栽植的,每一棵都花费了很大的心血,且不说桃子成色之美,想必味道也定然是上乘。洛介宁摘了几个就往怀里塞,就连后边有几个人过来了都没看见,直到—— 「啊啊啊!别拽别拽!痛死啦!」 「居然还敢到这里来偷桃子了!忒大胆了吧啊?!」 洛介宁听到是段婉的声音,苦着脸道:「怎么又是你哦?」 段婉拽着他的头髮更用力了,听得他哇哇大叫,骂道:「什么叫怎么又是我?就不能是我?」 洛介宁忙求饶道:「姑奶奶皇太后小祖宗轻一点啊啊啊!」 周单在那边听到动静,本想过来,但是一看看到来人竟然是段婉,心里不觉悄悄幸灾乐祸了一把,站在原地抬头望天,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洛介宁的桃子从怀里滚了出来,段婉这才放开了他,骂道:「你知道这里的桃子就连我们都不敢乱摘吗!你这个毛头小子!」 洛介宁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低下身去捡桃子,嘴里念念有词道:「你这么凶干嘛呀?不就摘你几个桃子嘛。」 段婉作势又要上来,洛介宁忙护着桃子退后,便看着她怒目圆睁,骂道:「还不就?!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第198页 说罢,她又翻了一个白眼,道:「都不知道门口那些看门的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连这种男人都放进来了!」 洛介宁默默听着她连带着把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骂了一道,并没有想到,就在这之后,清阁真的是除了掌门之外一个男人都再没有放进来过了。 洛介宁连滚带爬地护着几个桃子滚回了周单身边,抬眼看了一眼一身轻松还在吹着口哨的周单,踹了他一脚,骂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单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假情假意地问道:「哎哟,天哪,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灰啊?」 洛介宁冷哼一声,揣着几个桃子一路边走边吃,道:「装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周单哈哈一笑,问道:「你那么怕段婉做什么啊?不就摘几个桃子嘛?」 说着,他从洛介宁怀里抢了两个,一手一个吃得欢快。洛介宁瞪着他道:「你方才怎么不过去摘!现在来抢我的!」 周单吃完了抹抹嘴,又顺手捞了两个,洛介宁大叫:「喂!没了!」 周单边啃边问:「怎么,你还要给小白公子带的?就不怕被二掌门知道?」 洛介宁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说出来的。」 周单吃完了又抹抹嘴,洋洋得意道:「是吧,我们回去,就说没有桃子这回事。」 洛介宁欢快地把手里的桃子吃了,拉着周单道:「喂,咱们这就转了半圈呢,还有半圈呢!」 周单一把拍在他的头上,骂道:「再不回去二掌门都回来了。」 洛介宁垂头丧气道:「哦。」 两人回了屋子,见到钟止离仍然在一脸悠闲地喝着茶。洛介宁好奇地端起茶杯,问道:「这茶这么好喝的吗?」说罢,大大灌了一口,却差点被呛死。 周单赏赐一个白眼,道:「你能自己搞死自己。」 钟止离善意地伸出手给他顺了顺背,道:「慢点。」 洛介宁呸了两口,道:「好苦。」 周单在一边凉飕飕说了句:「你刚吃完桃子当然会觉得苦了。」 「……」 洛介宁无辜地看着周单,又看了看钟止离,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钟止离好端端坐下来了,看着周单。周单被两个人的视线射杀,咳了两声,装模作样道:「其实吧,那边有一个很大的桃林,我们就是顺便吃了一个。」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看着周单实在是干巴巴的,便给他润滑了一下,笑嘻嘻道:「其实是她们看我们好看,才给了我们一人一个的,本来想给你带一个,但是人家不信你比我们还好看呢。」 这话就说得很好听了,先是把他俩给夸了一遍,再把钟止离给夸了一遍,再完美得解释了桃子来歷一事,可谓是非常嘴甜了。 钟止离看着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哦。」 周单递给他一个媚眼,洛介宁很假惺惺地朝他笑了笑。 三人再无话,静静等着秦络凡回来。 秦络凡和阎如霁不知谈了多久,久到洛介宁都快趴着睡着了。只迷迷煳煳中听到钟止离叫他:「起来,回去了。」 洛介宁抬眼一看,外边竟然都已经黑压压的了。他揉着眼睛跟在钟止离身后,问道:「要走了吗?」 钟止离回头一看,那小子竟然差点就撞上了门。他连忙拉住他,道:「你小心一点。」 洛介宁「哦」了一声,便觉手被牵住了。那钟止离牵着他,道:「跟着我走,别打瞌睡。」 「哦。」 洛介宁看着前边的周单和秦络凡,又看看牵着自己的钟止离,再抬头看看天上的疏星,大大吸了口气,嘆道:「好睏啊~」 秦络凡发话了:「马上出去找客栈,你别睡在路上了。」 洛介宁撇撇嘴,拽紧了钟止离的手,道:「我才不会呢。」 周单在前边,回头看了一眼洛介宁,眼底尽是嘲笑,跑到他身边来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在匾额上睡着过吧?」 洛介宁恼羞成怒,偏偏在秦络凡面前他不敢造次,只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整理大纲,所以这章晚了一些。 最近几天我怕都会是挺晚更新的。 笑哥哥的回忆不会有很多的,前期是他跟小歌歌的幼儿园生活,接着会牵涉到前世的一些背景和人物。本文就一个字,甜!都是不要钱的糖啊! 第99章 掠时(六) 四人在附近镇子上找了个客栈,洛介宁倒头便睡。 周单跟他不一样,秦络凡给他们点了一顿好的,周单暗搓搓地想先自己吃个过瘾,再把洛介宁给叫下来的。钟止离在他对面吃着桂花糕,含煳不清地问道:「不叫洛歌下来吗?」 周单哪里顾得上他,摇摇头道:「他睡着呢,等他饿醒了,自己会下来吃的。」 钟止离觉得此话有理,便也低头大快朵颐,没再想着洛介宁。 洛介宁果真是被饿醒的。他掀开被子,大叫一声:「好饿!」 然而,黑暗中,没有一人应他。 洛介宁喘了两口气,果断下床找吃的了。这一下楼,便看到那周单和钟止离正跟几个男人坐在一块儿吃东西呢,一边吃,还一边在高谈阔论,整个大堂就只有他们一桌了。
第199页 洛介宁很好奇他们在谈论什么,便刺熘熘了过去,挤在钟止离和周单中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几个男人见他来了,连忙招唿道:「小公子,我们在跟他们谈江湖呢,你也正好来听听。」 洛介宁抬眼看了一眼钟止离,又看了一眼周单,见两人都是好整以暇地听着,便也低头抓了点桂花糕吃,边道:「江湖什么事啊?」 一个男人粗眉大眼啧啧嘆道:「你可别说,现在的人都是年少成名哦!你都不知道,那无尘轩最近可是收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年青人啊!」 洛介宁极度怀疑那几个男人都看不懂他们三人穿在身上玄天楼的门派服,不然为何拉着这玄天楼的门生在夸赞无尘轩呢?岂不是太没有眼色? 周单倒是兴致勃勃问道:「哇,怎么厉害啊?」 洛介宁吃完了最后几片桂花糕,又抓起旁边的烤鸭吃了起来。 那男人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那年青人据说是屠村了啊!你说是不是?」 他问他身边另一个男人,那男人立马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震惊之色,道:「整个村子几百号人全被杀得干干净净啊!」 「几百号人?」 洛介宁手里的烤鸭倏地掉在了桌上,就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傻眼地望着身边的钟止离,却见那钟止离给他把桌上的烤鸭抓了起来,凑到他嘴边,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洛介宁愣愣地接过,另外一个一直不语的男人低声道:「你们可千万别乱传啊,现在只不过是附近镇子上有人是这么说的,我们也是听说的,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啊!」 周单也低声神秘问道:「那怎么无尘轩还会要他啊?岂不是自毁名声?」 一男人急了,在桌上敲了两敲,道:「现在不还是传说吗,听说有人亲眼看着那个村子一夜之间人全死了呢!但是谁都不知道是谁杀的!」 钟止离在一边淡淡道:「那你道那年青人到底是怎么被无尘轩收进去的啊?」 一男人脸上依旧是神神秘秘,道:「你们不知道吧,无尘轩有一把他们祖师爷启经山用过的宝剑,听说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过,结果那年青人一去,轻轻松松就拔出来了!」 洛介宁啃了两口烤鸭,急急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啊?」 一个男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是叫霍起!你们二掌门不是去了白玉原吗,我看吶,为的就是这事了!」 「啊?」 洛介宁和周单钟止离对视一眼,心底却在好笑,这人,岂不是连他们掌门谈了什么都知道了吧? 对面三个男人见他们没有一丝相信的意思,一个抱着手臂道:「你别不信,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周单哈哈一笑,道:「我看吶,屠村是假的,拔剑应该是真的吧。」 对面一男人急了,拍拍他道:「小兄弟,谁会无缘无故说一个人屠村吶?若要人不知啊,除非己莫为。你看看,我们怎么不说你屠村了呢?」 洛介宁叼着鸭腿哈哈大笑:「就你?还屠村?屠鸭还差不多啊哈哈哈哈!」 周单火了,一把把他嘴里的鸭腿拽了下来,骂道:「那你别吃呀!」 洛介宁差点又要跟他打起来,钟止离连忙止住了两人,道:「他饿了,你给他吧。」 听着他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周单这才松开了手,却没想到那鸭腿洛介宁没叼住,竟然直直滚到了地上,粘了一圈的灰。洛介宁和周单大眼瞪小眼,看着那鸭腿,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周单低下身把鸭腿捡了起来,吹了吹灰,递给他,笑眯眯道:「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洛介宁举着半只烤鸭,张着嘴哑口无言,转头看向钟止离,就快要哭了。 钟止离连忙摸了摸洛介宁,安慰道:「没事没事,还有呢。」 洛介宁这才又低下头,啃着半只烤鸭。 对面的男人又道:「三位小公子啊,我看你们小小年纪,应该修为还是不错的吧?」 周单谦虚地笑笑道:「没有没有。」 男人又道:「你们这些混迹江湖的人吶,以后还是要小心为妙啊!」 说罢,那三人已经起了身,转身出了客栈。 周单一脸好奇地看向钟止离,问道:「师兄,你知道他们说的这个人吗?」 钟止离摇了摇头,道:「不知。」 周单一脸不敢相信道:「屠村,这怎么可能呢,说得跟神一样。」 钟止离看了看正狼吞虎咽的洛介宁,问道:「你吃这么多,夜里睡得着吗?」 洛介宁头都没抬道:「我饿。」 周单给他解释道:「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吃起来就跟饿死鬼一样。」 说话间,秦络凡已经从外边回来了,一见他们三人,惊奇问道:「你们还在吃啊?」 周单趁机问道:「二掌门!方才我们听到有几个人说什么无尘轩收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门生,是吗?」 秦络凡明显很惊讶,问道:「你们听谁说的?谁消息这么灵通?」 「啊?」周单和钟止离对视一眼,都默契地一言不发。 秦络凡坐了下来,看着三人,道:「这是前几日的事,你们居然就知道了?果然民间奇人多得是。」 钟止离道:「那人真的拔出了无尘轩祖师爷的剑吗?」
第200页 秦络凡点点头,道:「前几日无尘轩掀起轩然大波,说什么有个奇才拔出了他们尘封了近百年的祖师爷之剑,听说才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 周单大吃一惊,看向那边,却见洛介宁只忙着啃鸭,钟止离却是不动声色地正襟危坐。 秦络凡道:「对,二十岁,听说武功非常了得,使暗器的,为此江落深不知道多高兴。」 这语气听起来就有些问题了,洛介宁觉得他的烤鸭有些酸。 周单也插嘴道:「明流风师兄不也是二十岁出名的嘛。」 秦络凡一点头:「那倒也是。」 洛介宁听着他们的谈话,看起来二掌门并不知那屠村之事,或许还真的有可能是空口无凭,毕竟现在人的嘴是最碎的了。 洛介宁好不容易啃完了烤鸭,擦了擦手,道:「我要睡了。」 周单鄙视他道:「猪啊?睡了吃,吃了睡。」 洛介宁绝地反击:「你才是猪!」 「你才是!」 「你才是你才是!」 钟止离:「……」 秦络凡:「……」 翌日,三人便动身赶往七台山。 大抵是洛修繁听了秦络凡这次回来的总结,认为洛介宁应该是对钟止离没有威胁的,当即便决定把钟止离调到二场去了。 这可把洛介宁给乐坏了,拉着刘祺笑嘻嘻道:「你看吧你看吧,最终还是跟我在一块儿了!」 胡缪啃着从树上摘下来的枣子翻白眼:「明明是大掌门调过去的,你可以要点脸。」 洛介宁晃荡着双腿道:「我不管,反正,今晚我要喝池阳春!」 周单气得有些灵魂出窍,道:「祖宗,我们走之前才刚刚喝过一次啊!」 洛介宁耍无赖:「我不管,我就是想喝,你输了我一个月的池阳春,你自己数数,给我买过几次!」 周单吐气:「欺人太甚!」 刘祺火上浇油:「你怎么不叫上小白公子啊?一起喝喝多好啊!」 洛介宁像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说罢,他又转念一想,问道,「可是他的屋子跟我们不在一块儿啊。」 胡缪扔了枣胡,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冷笑,道:「你还真的信他啊。」 刘祺摊摊手,耸耸肩,什么都没说。周单认命道:「各位小祖宗,我去买行了吧。」 当夜,周单稳噹噹提了一坛酒上来。结果,人才刚到院子口,就被门口站着的钟止离给抓了个现行。 周单傻眼地看着钟止离后边乖乖站着的刘祺胡缪洛介宁仨人,开口便是:「弄啥嘞?」 钟止离淡淡道:「今夜我轮班。」 洛介宁给他使眼色,奈何夜太黑,周单根本看不清。钟止离问道:「你从哪里买来的?」 周单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交代出来,反而是要拉人下水的,便双手奉上,笑嘻嘻道:「师兄要喝吗?」 钟止离接过了,打开坛口,四人便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醇的酒香味,精神为之一振。周单看着钟止离的动作,不像是要带到掌门院里的意思,便笑道:「一起吗?」 刘祺在后边急得跺脚,还一起吗,他怎么不跟着钟止离一起去见洛修繁啊?这要是被掌门知道了他们小小年纪就敢买酒喝,还不得打死他们啊! 谁知那钟止离只抬头问道:「你们四人一块儿喝?」 周单连忙点头道:「是呀。」 钟止离伸出手,把这坛酒放回了周单手里,只道:「你们喝吧。」说罢,便翩然而去。 四人有些愣登看着钟止离离去的背影,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刘祺拍了周单一脑袋:「傻站着干什么!快进去啊!要被别人看到了!」 「哦哦哦!」 四人连忙归位,开始他们的竹子之旅。 到了天明,四人斗胆战心惊,只怕那钟止离告了密,他们也就活不成了。刘祺拍着洛介宁叮嘱道:「你可千万看着些师兄啊,有什么情况,你就撒撒娇,或许他就放过我们了!知道吗!」 洛介宁对于现在终于不叫人家小白公子的刘祺很是不屑,翻了个白眼,道:「知道了。」 洛介宁惴惴不安赶到二场,见那钟止离早就已经就位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就跟平常无异。洛介宁稍稍松了口气,走了过去。 今日是二掌门看场,洛介宁不敢多说话,只能等着中场休息的时候才敢靠近钟止离。那钟止离似乎是不太好说话,因而大家都没敢过来,只洛介宁一个人热热络络地对他笑,道:「师兄?」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嘿嘿一笑,问道:「师兄,你昨夜一夜没睡吧?」 钟止离看着他,以为他要说那池阳春之事,谁知那洛介宁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笑吟吟地递给他。 「什么?」 洛介宁神秘一笑,道:「我今早特地起早叫阿娘做的,你快吃,还是热的呢。」 钟止离意外地看着他,伸手接过了那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桂花糕。 洛介宁看他咬了一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可把洛介宁给高兴坏了。 鬼知道,他是跟那做饭的阿娘说今早他不想喝粥了,想吃桂花糕了,那阿娘才特地给他做的。这练了一个时辰,他早已是饿得两眼冒金星了。
第201页 但是一看到钟止离高兴了,大抵是不会再提起昨夜那池阳春的事了吧。 谁知,那钟止离吃完了,抹了抹嘴,又问道:「你们的池阳春是从哪拿的?我记得门口有三个人看着。」 洛介宁倒不知他问的是这事,以为他也想喝呢,立马笑道:「你要是想喝的话,以后带你一份呀。」 钟止离摇摇头,道:「喝酒纵慾。」 洛介宁瘪了瘪嘴,心念虽然这买酒是门生中公开的秘密,但是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是要悄悄地说呀,便凑上去,想要跟人家咬耳朵的呢,结果嘴才刚刚凑上去,便听得秦络凡一吼:「洛歌你想猥亵钟笑吗!」 众门生:「哈哈哈哈哈!」 洛介宁被他这一吼,被旁边人这一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退了下来,低着头喃喃自语道:「什么猥亵呀……」 秦络凡走了过来,抓起洛介宁的耳朵兇巴巴道:「你刚才想做什么呢?」 洛介宁哇哇大叫:「没有啊,不就是想说悄悄话吗!」 「悄悄话?」 秦络凡这才把他放了下来,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道:「哦,这样啊,我以为你要亲他呢。」 众门生:「哈哈哈哈哈!」 「……」 钟止离颇有些无语,洛介宁被笑得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这日正午,门生们一块儿吃午饭的时候,刘祺端着饭碗拉着周单胡缪过来跟他一起吃了,见身边没有钟止离,那刘祺用手肘戳了戳洛介宁,憋着笑道:「听说你今早想要猥亵小白公子啊?」 洛介宁心情非常不好,没搭理他。 胡缪咂舌道:「你可不知道,传到一场那边的都笑疯了,明师兄管都管不住。」 周单刚想要说话,那洛介宁忽的嫌弃道:「我不就是想跟他说说悄悄话吗,他问我那池阳春是怎么买来的,我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嚣张吧!」 刘祺想了想,道:「有道理。」 周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一场误会,再说了,大掌门几日正好不在,不然传过去你可就有苦头吃咯!」 洛介宁撇嘴道:「什么呀,说得好像跟我要玷污他一样!」 胡缪惊奇道:「呀,难道不是吗?」 刘祺难得为洛介宁说了一回好话,推推胡缪道:「你别幸灾乐祸,小白公子在那个场面问这样的问题,本来就不对!」 「就是!」 洛介宁无比贊同。亏他还省下了早饭,给他带桂花糕呢!就算大家都笑,那钟止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也太不厚道了! 周单道:「说起来,师兄还真的没有告密诶。」 刘祺嗯嗯道:「你看,你不过是被羞辱一场,却没有暴露我们,舍小家为大家,你很伟大的!」 胡缪无比贊同道:「是呀,你这样的,可是可以立个牌坊的。」 洛介宁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给女人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霍爸爸很厉害的嘞! 更晚了,肥章献上! 这个时候的歌歌还懂得害羞呢,真是值得纪念啊…… 第100章 掠时(七) 洛介宁似乎是跟小厨房的阿娘搞好了关系,每次早晨练剑的时候,他总能掏出一包桂花糕给钟止离,还笑眯眯道:「今日阿娘特地蒸久了点,你看看好不好吃?」 钟止离很是奇怪为何那阿娘总是给他开小灶,直到一月后,他亲自去找了那小厨房的阿娘,想让她给自己也开个小灶,却被阿娘一口回绝了:「被掌门们发现了,我可做不了咯!」 钟止离很是奇怪,问道:「那为何洛歌就可以?」 「洛歌?」阿娘笑眯眯道:「他说喝不惯粥,会饿,你看,这孩子又爱玩,吃得多了,求我早晨给他做桂花糕吃呢。」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钟止离第二日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洛介宁。 「你早晨不吃,就换了这个给我吃?」 洛介宁见被拆穿,只嘻嘻道:「早晨不吃没什么的,你不是爱吃吗?」 钟止离看着他不语,心里头却是恼了,也没接过他的纸包,只道:「你自己吃。」 「为什么啊?」洛介宁不解了,他这么一大份情意都不要的吗? 钟止离很严肃道:「你以后别这样,对身体不好,早晨要吃东西的。」 洛介宁讪讪收回手,敢情他是担心他啊! 每隔几个月门生需要考核,以调动一二三场的门生。这一月,二场最年轻的门生洛介宁遭遇大喜大悲,先是听闻钟止离击败了三场最年轻的莫清奇,转到三场了。而洛介宁由于一个月都没吃早饭,竟然大意输给了周单,从此进了一场,跟刘祺和胡缪相依为伴。 不得不说,洛介宁受了很大的打击。周单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赢了他,一回来,连忙跑进了洛介宁的屋子,想要安慰安慰大受打击的洛介宁的,结果一推开门,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在身后的刘祺和胡缪均砸了砸嘴,刘祺道:「别找啦,人家去找小白公子去了。」 周单目瞪狗呆:「什么?按他的性子,不该是躲在屋子里大哭一顿吗?」 胡缪幽幽道:「我看吶,他怕不是找钟止离高兴去了,这下子,小白公子可是三场最年轻的门生了。」 胡缪果真一语成谶。洛介宁蹦蹦跳跳地围在钟止离身边,道:「你打败了莫清奇啊!你知道这个人在三场多出名吗!天哪钟笑你太厉害啦!」
第202页 钟止离看着他的眼神顿了顿,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直唿他名,钟止离颇有些反应不过来。 洛介宁跳到他对面的椅子上,笑盈盈道:「钟笑,听说大掌门看三场,是不是呀?」 钟止离没理他的问话,只问道:「你为何输给周信旻了?」 洛介宁愣了愣,随即笑道:「那傢伙进步可大了!」 钟止离冷冷看着他,道:「以后你早饭给我好好吃。」 「哦。」洛介宁不过是垂头丧气了片刻,随即又笑道,「你要是喜欢吃的话,我去跟阿娘说,让她做给你吃。」 钟止离道:「你别为难她,不然她饭碗都要丢了。」 「不会的不会的。」洛介宁嘿嘿一笑,「阿娘是我吃过做饭最好吃的,大伯才捨不得把她赶走呢。」 钟止离无话,听着洛介宁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忽的又觉得此人有些可爱。 洛介宁在钟止离屋里呆够了,想要回去给周单鼓鼓掌的,结果一回到东三院,别说周单了,就连刘祺和胡缪的影子都没看到。 洛介宁顾自惘然了一会儿,再跑到换骨泉,没见着人,又围着七台山转了一圈,还是没见着那三人,心里不禁慌了。这三人不会是在玩失踪吧? 洛介宁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在做梦,他在院子里拉了一个过往的门生,问着三人去哪了,结果问一个,一个个都是回答不清楚。 一直到了正午,洛介宁仍旧没见着这三人回来,心里有些着急了。 他心里暗暗道,我再等你们半个时辰,如果你们还不回来,我就去找大伯了。结果他没等来这三人,倒是等来了江其深。 江其深只看了他一眼,便轻飘飘说了一句:「怎么瘦了?」 洛介宁直直地盯着他看,江其深又道:「你快去见你大伯,听说你被调动到一场,他可是生气着呢,你小心一点。」 洛介宁垂着头应了声,便一个人朝着掌门院走去。谁知在门口,便听到了洛修繁在夸奖钟止离呢,一句句都不带重复的,里边不知还有哪些人,不过洛介宁能预想到,今日恐怕他大伯也是大喜大悲了。 都已经做好要挨骂的准备了,他进去的时候,却有些傻眼了。 洛修繁见了他来,连忙把他拉上前,朝眼前人介绍道:「这是侄儿洛歌,孩儿,快打招唿。」 洛介宁看着眼前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觉得叫叔叔不妥,便应道:「哥哥好!」 眼前人笑得温良:「你好。」 洛介宁眼神不自觉瞟向了旁边,只见此人身边还站着四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公子。那洛修繁见两人打过了招唿,便朝钟止离道:「止离,你带他出去。」 钟止离应了声,便拉着洛介宁出来了。洛介宁还搞不清状况,在钟止离耳边问道:「那是不是那个霍起啊?」 钟止离把他带远了,这才答道:「不是。」 「那他是谁?看着好年轻啊。」 钟止离道:「那是白知秋白公子。」 真小白公子? 洛介宁还没回过神来,听得他又道:「此人是江湖上的奇人,他身边的四个人都是他的徒弟。」 「啊?」洛介宁呆呆问道,「他才多大呀,就有徒弟啦?」 钟止离道:「今年二十岁。」 洛介宁大吃一惊,嘴都合不拢了,嘴里喃喃道:「现在的人果真是年少成名啊……」 「他几月前成立了沉云派,打算和我们门派做盟友,所以今日带了四个徒弟来见掌门。」 洛介宁微微有些不敢相信,问道:「真的假的啊?」 钟止离做思索状,忖度片刻道:「此人出名似乎是在几年前,因为杀了当时朝廷一直缉拿不到的一个杀人犯,由此名声大振,且听闻他的武功非常了得,江湖上很多散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厉害啊?」 洛介宁像是在听天书,愣愣地看着钟止离,随后问道:「他是不是听说无尘轩收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门生,所以要来我们这里啊?」 钟止离连忙捂住他的嘴,轻声道:「这个事情别乱猜,被别人听到不好的。」 「哦哦哦。」洛介宁连忙点头。 片刻后,洛介宁忽的看向钟止离,一脸委屈道:「师兄,周单刘祺和胡缪都不见了,我找了他们好久,都没有找到。」 钟止离颇不在意道:「等你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自己会出来的。」 洛介宁点点头,道:「有道理。」 下午练剑时,洛介宁果真见到了那刘祺和胡缪,连忙上前问道:「你们上午去哪儿啦?」 刘祺拉着他在一边悄咪咪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乱说啊!」 胡缪还补了一句:「你要是乱说的话,我们三都会被你害死的!」 洛介宁莫名其妙:「你们看见有谁谋反了啊?」 刘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急急道:「这孩子怎的不开窍呢!胡说八道!」 胡缪给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眼神阴暗道:「你要是说出去了,真的就跟谋反罪是一样的!」 洛介宁连忙举手发誓:「我保证不谋反!」 刘祺这才放开了他,松了口气,道:「我们仨今早本来是想去找你的,结果你猜我们看到谁了!」 洛介宁被他吊起了胃口,兴致勃勃问道:「谁啊?」
第203页 胡缪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个名字,洛介宁疑惑:「那又怎么了?」 刘祺继续在他耳边念叨:「我们听到齐师兄对明师兄说,什么要藏到什么时候,还说什么大不了就走什么的。」 洛介宁惊讶地瞪大了眼,问道:「他们是要藏什么?」 刘祺一本正经道:「就是不知道藏什么呀。我们当时看到齐师兄去找明师兄,就偷偷在外边听了会儿墙角,谁知道竟然听到他们在密谈!」 胡缪更是严肃地猜想道:「我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门派的事,所以都想着要逃跑了!」 洛介宁一脸不可思议道:「不是吧,我觉得齐师兄和明师兄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刘祺跳起来道:「我也不相信啊!要是我们没听见,都被他们骗了!」 胡缪无比贊同道:「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洛介宁想了想,又问道:「周单怎么想啊?」 刘祺很自然道:「跟我们一样想的呀。」 洛介宁看了看刘祺,又看了看胡缪,觉得此两人不能深信。又道:「我方才被三掌门叫去见大伯,你猜我见到什么了。」 刘祺忙问道:「见到什么了?」 胡缪哈哈笑道:「是不是被骂了一顿啊?」 「没有没有!」洛介宁压低声音道,「我看见那个叫什么,真的小白公子了!」 刘祺胡缪两人像是见到了□□风一般看着洛介宁,很是配合地应了声:「哦。」 洛介宁急急解释道:「白知秋,你们听说过吗?」 刘祺和胡缪异口同声:「没有。」 洛介宁道:「钟师兄告诉我的,听说又是个神人,居然才20岁就收了四个徒弟!好厉害啊!」 刘祺:「诶诶诶胡缪,昨日你教我的那个招式是怎么使的来着?我居然睡一觉就忘了!」 胡缪:「哦,那很正常嘛,你像有的人,现在还在做梦呢,我们是不是该叫醒他啊?」 洛介宁气急败坏:「你们!」 「谈什么这么高兴呢?」 江其深绕了一圈,绕到他们身边来,笑眯眯问道。刘祺见了是他,撇撇嘴跟他道:「三掌门怎么又是你啊?昨日一天都是你了。」 「嫌我烦啊?」江其深拍了他的头一巴掌,笑骂道,「你们二掌门去外边了,这几日都是我,惊不惊喜啊?」 周边的门生立马配合地响起了哀怨声。洛介宁问道:「二掌门又要去哪啊?」 江其深神秘兮兮道:「去见见传说中那个拔出了他们尘封百年的剑的门生啊。」 胡缪凑过来问道:「掌门掌门,那把剑叫什么名字啊?」 江其深微微一笑道:「解忧。」 刘祺问道:「那是不是每个门派的掌门都去见他了啊?」 江其深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是呀,毕竟百年一见嘛。」 洛介宁心底暗暗道,他们还不知道,我们门派也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呢! 这日下午练完了,周单连忙跑到刘祺这边来,念念有词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们那边是不是三掌门在看场啊?」 三人一脸莫名其妙:「是啊,那又怎么了?」 周单压低声音道:「我们这边居然是三场的师兄过来,三场今日都没有人看场!」 刘祺和胡缪两两惊讶对视,刘祺问道:「齐师兄和明师兄呢?」 周单故作深沉道:「我也想知道他俩去哪了呢。」 胡缪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秘密,吃惊道:「不会,这就走人了吧?」 只洛介宁面色如常,扒着饭道:「我觉得,他俩应该是跟二掌门一块儿到明枭城去了。」 三人均把视线射了过来,洛介宁大快朵颐,没理会他们的射线。周单问道:「你怎么知道?」 洛介宁耸耸肩,道:「不然他们能去哪?说起来,我今早也找了你们好久,差点就要跟大伯说你们失踪了!」 刘祺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不屑道:「谁知道呢,某人不是为我们信昱君庆祝,反而是为小白公子庆祝去了。」 洛介宁认真道:「你们别这么叫他了,因为有一个真的白公子来了。」 胡缪仍旧是一脸不相信,朝周单道:「这混小子偏说今日来了一个姓白的可不得了的公子,你说是不是脑子抽风?」 周单眨眨眼,道:「是有一个呀,你们不知道?」 刘祺:「……」 胡缪:「……」 洛介宁把碗一搁:「我说了你们还不信我。」说罢,便起身,不想再听他们说话了。 事实证明,洛介宁的猜想并没有错,明流风和齐归璞果真是跟着二掌门去明枭城了,其他四派也各自派了好几个人,跑去参观他们口中所谓的奇才,等到他们纷纷回来,便可以跟门生们介绍介绍这位奇才的生平简介。 然而,等到他们三人回来的时候,洛介宁并没有从他们任何一人口中听到有关于这位奇才的介绍,反而大家都闭口不谈霍起之事。这就很奇怪了呀。 洛介宁想不明白,便想去找钟止离问问的。结果那日一去,竟然见到钟止离正躺在树枝枝丫上边睡午觉呢,怀里还抱着他的那把剑。 洛介宁听周单说,钟止离身上的那把剑可是一把名剑,或许是他们家留下来的,传给了钟止离。洛介宁左看右看,那剑跟他们练剑用的剑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是听说还取了个名字,叫做含笑。
第204页 洛介宁一听周单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含笑?应该叫不笑吧!我还真的没有见过师兄笑啊!」 刘祺抱着胸淡漠道:「连你都没见过,我们更没见过。再说了,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一把剑的名字么,我的剑还叫杀人呢。」 胡缪瞥了一眼杀人,蓦然道:「我的剑还叫杀刘祺呢。」 刘祺大怒,拔出剑大吼道:「今日它叫改名叫杀胡缪!」 周单和洛介宁一人拉过来一个,洛介宁想了想,道:「那我的剑就叫小歌歌好了。」 周单一脸怪异地看着他,道:「我看,你的剑还是叫小弟弟好了。」 「哈哈哈哈哈!」 洛介宁想叫醒树枝上的钟止离,但是他要是爬上去,恐怕钟止离就要被他挤得掉下来了,想了想,洛介宁还是没上去,只在下边叫道:「师兄!师兄!快醒醒!」 钟止离被一阵聒噪吵醒,一抬眼,却见树下正有一个身影在跳来跳去,活像一只下了树的猴子,被他抢占了地盘似的。钟止离有些哭笑不得,问道:「你在干嘛?」 洛介宁见他终是醒了,连忙抬头笑问:「你能不能下来呀?」 钟止离顿了顿,翻了个身,从树上飞了下来。一下来,便见洛介宁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爸爸也出来惹 终于可以准时发出来惹 粗长呀 第一百章啦 这收藏掉的我心好慌呀 你们快出来冒个泡呀 第101章 掠时(八) 「你这是做什么?」钟止离很是奇怪地看着他,问道,「我占了你的树?」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我是来问你一点事情的。」 钟止离靠在树旁,闲闲道:「你问。」 洛介宁凑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师兄不是去明枭城看霍起去了吗?怎么样啊?」 钟止离一脸怪异地看着他,道:「那你问我做什么?我又没去看。」 洛介宁颇觉无趣的,又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了,只愣愣地看着他,表情中似乎还有些委屈的,看得钟止离更加莫名其妙了。 良久,洛介宁又笑嘻嘻道:「师兄,下次,我就回二场去了。」 钟止离点点头,道:「以后要吃早饭。」 洛介宁把人家给吵醒了,又没问到自己想问的,只好灰熘熘地回了屋子。下午的练剑,一场是明流风看场,这三人总算是悬着的心给放下了。 刘琪趁着休息悄声道:「明师兄没走,那齐师兄肯定也没走。」 洛介宁在一边闲闲道:「不仅不会走,明日就是他看场。」 胡缪奇怪道:「怎么回事?那那日我们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洛介宁冷漠道:「肯定是你们听错了,还说人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看你们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刘琪啧啧道:「咱几个穿一条裤子多少年了,我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胡缪一脸嫌弃道:「谁跟你穿一条裤子?死不要脸的!」 刘琪怒:「你是跟我槓上了是吧!」 洛介宁连忙劝架:「行了行了,马上是花灯节,去年被段婉这小娘儿们带着就没好好玩,今年咱们好好玩!」 刘琪一脸鄙夷道:「小娘儿们啊,下次见到我可要原封不动地告状。」 胡缪哈哈道:「洛歌最怕段婉了哈哈哈哈!」 洛介宁:「……」 花灯节是氿泉镇特有的一个节日,为的是庆祝花神的生日,由得那扬州每在春季便是百花齐放,美得令人窒息,因而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氿泉镇的人们便会放花灯,千盏花灯齐放,甚是好看。 当日,氿泉镇夜不闭户,整个夜晚都是亮堂堂的,热闹异常。 去年的时候,由于段婉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花灯节了,便硬是要拉着这几个小公子去放花灯,可是他们又不会放,等他们终于把花灯放到天上去,一个个都是精疲力尽,哪有精力还去街市上闹一闹的? 可巧了,这次段婉不在,他们几个正准备要好好玩一玩的。洛介宁把钟止离也叫上了,五人连晚饭都没吃,就跑下了山。 此刻的氿泉镇正是热闹的时候,人们都出来了,早来的人们已经把花灯放上去了,夜幕还没有降临,但是天空中已经走了星星点点的灯影,甚是好看。 街市上各个摊位已经开起来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们把平常不太热闹的整条街都占满了,倒是有了过年的滋味了。 洛介宁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人越多,他越兴奋。但是偏偏那钟止离又是个冷性子,跟在他们几个后边,混在人群里边,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周单先是找到那卖烤鸭的地方,一上去便买了两只烤鸭,刘琪也想吃,上去就抢,洛介宁先是戳了戳钟止离,问他吃不吃,结果钟止离不吃,洛介宁连忙也上去抢,嘴里还念念有词:「周单你上次就把我的鸭腿弄得掉地上了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周单不甘示弱:「师兄都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钟止离:「……」 最终,洛介宁抢得一手一只鸭腿,把周单气得直瞪眼。洛介宁乖巧地凑到钟止离身边,举起一只手,道:「给你的。」 钟止离本说了不吃,但是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又不好辜负了他的好意,便伸手接住了。
第205页 洛介宁笑嘻嘻地看着他接过了,又道:「我知道你不吃辣的,所以特地把辣的留给他们了。」 钟止离看过去,那抢着吃烤鸭的三人正辣得吐舌头,还不时把幽怨的眼神射过来,洛介宁只当没看见。 洛介宁又用那只满是油的爪子拍了拍刘琪的肩膀,道:「前边还有卖糖葫芦的,要不要去看看呀?」 刘琪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忙拉着胡缪道:「快去给我买点喝的来!」 胡缪吃的是不辣的,气定悠闲地伸出一只手来,道:「银子拿来,我去买池阳春。」 周单叮嘱道:「你看着点啊,说不定师兄掌门也在里边。」 「知道。」胡缪从刘琪手里接过银子,迈着碎步走远了。洛介宁又上去抢,边抢边问道:「说起来,我记得有家的煎饼特别好吃。」 刘琪一把把他推开了,很不客气道:「你还来!都没了!」 洛介宁被推到钟止离身边,很委屈地看着他。钟止离只看了他一眼,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道:「再去买一只吧。」 洛介宁瞬时眼睛一亮,连忙接过了,欢欢喜喜道:「谢谢师兄!」 周单和刘琪呆愣愣地看着蹦蹦跳跳的洛介宁,又看了看钟止离,随即均面无表情地低头啃鸭。 四人继续往前走,洛介宁喜滋滋地啃着新买来的烤鸭,周单和刘琪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默不作声,钟止离看着周单和刘琪的神色,忍不住道:「你给他们吃一点吧。」 洛介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啃得乱七八糟全是口水的烤鸭往两人眼前一送:「吃吗?」 异口同声地噁心:「滚!」 洛介宁讪讪收回手,又凑在钟止离面前,问道:「你吃吗?」 钟止离给足了他面子,低头咬了一口。周单和刘琪一边看破红尘地摇摇头,一边重重地嘆气,只希望胡缪赶紧回来,他们快要招架不住这个噁心吧啦的臭小子了。 四人走了一段路,前边那胡缪正站在一家酒楼面前朝他们挥手呢,周单和刘琪像是见到了亲爹一般,撒丫子就往他那里跑,吓得胡缪以为他挥的不是手是金子。 洛介宁吃完了,没地方擦手,钟止离掏出一块手帕给他,洛介宁连忙接过,也朝胡缪跑去。胡缪道:「有几个师兄也在里边,不过不要紧,都是眼熟人,进去吧!」 五人找了个几位师兄看不到的位置落座,来了一坛池阳春。四人都巴巴望着钟止离,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直到钟止离先喝了一口,这才放了心。刘琪倒了一杯,笑嘻嘻道:「好不容易能正大光明喝一回了!再也不用忍受一股子竹子味了哈哈哈哈!」 周单翻了翻白眼,道:「有你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钟止离冷不丁问道:「什么竹子味?」 四人顿时静了下来,双双对视,不知作何言语。只最后,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洛介宁。洛介宁惊慌了一下,问道:「你们看我干嘛?」 钟止离问了便没再问,只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周单立马笑嘻嘻道:「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哦!」 刘琪讨好般笑问道:「师兄酒量不错吧?」 钟止离答道:「我不怎么喝酒。喝酒纵慾。」 胡缪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师兄教导得是!」 一坛酒很快喝完,胡缪提议道:「我们去吃煎饼吧!」 「好呀好呀!」洛介宁连忙起身,刚要出去,谁知一抬眼,便看见靠近门口的一桌,坐着他们尊敬的明师兄和齐师兄。 洛介宁有些大惊失色,连忙坐下。周单莫名其妙看着他,问道:「干什么啊?抽风啊?」 旁边的钟止离显然也看见了,只淡淡道:「明流风和齐归璞在外边。」 「啊?」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洛介宁看向钟止离,问道:「那怎么办啊?师兄肯定会告状的。」 四人眼巴巴看着钟止离,那钟止离却只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站起身,道:「怕什么?一起走。」 说罢,这人便起身出去了。四人有些六神无主,只刘琪讪讪问道:「师兄,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洛介宁连忙起身道:「快跟上去啊!」 三人也连忙起身,一出屏风,却见那钟止离正站在两位师兄旁边,三人正相谈甚欢。 看来是没喝醉。四人松了口气,正想悄咪咪地遛出去,谁知那明流风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他们,忙叫住了人。四人脸上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端端正正站在他俩面前,一人叫了一句师兄。 钟止离看了一眼四人,无话。洛介宁看向钟止离,却见他根本都不看他们。齐归璞啧啧道:「一块儿出来的啊?」 周单嘿嘿一笑,道:「是呀。」 明流风撑着头笑道:「你们这年纪,出来喝酒有些些早了吧?」 四人低着头不敢说话,那齐归璞总算是要放他们一马,道:「快出去吧,站在这里挡着人家做生意。」 「哎!」 四人像是逃亡一般窜了出去。钟止离朝两人致意,朝也慢悠悠地出去了。 洛介宁见钟止离在后边气定神闲,不由得退后几步,把人拉了过来,问道:「师兄,他们有没有说我什么什么?」 钟止离忽的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道:「能说什么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洛介宁没看见方才他一闪而过的笑容,只道:「那就好那就好,希望师兄不会告发我们。」
第206页 那边刘琪腋窝道:「哟,我们洛歌小公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周单学着火上浇油:「就是呀,不过就是被关上几天罢了,有什么呢,又不是没有被关过,是吧?」 洛介宁一个赏赐了一个大白眼,径直朝前边走去。他掏钱买了两个煎饼,又退回来,伸手到钟止离面前,笑盈盈道:「给你吃。」 钟止离伸手接过了,低头咬了一口。洛介宁抬头看着他吃,傻笑了一会儿。那边三人已经一人买了一个煎饼,正咯嘣咯嘣地吃得正欢。 胡缪问道:「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周单口齿不清道:「除了去看花灯,哪里都行。」 洛介宁连忙拉过刘琪,道:「我上次来这里,发现那边有个老爷爷卖吹糖的,吹得可好看了,我们去吃那个吧!」 三人连忙点头表示贊同,只钟止离一直迈不开步子,洛介宁以为他是撑着了,好心地上前拉他走。结果正到了吹糖老人的摊子前,他才退后几步,道:「我不吃这个。」 洛介宁奇怪了,问道:「为什么呀,你看他吹的这些,多好看呀!」 摊子前,老人的檯面上摆了很多早已经吹起来的糖人,有天鹅,有龙,有凤,有老虎,一个个都栩栩如生。 钟止离蹙着眉轻声道:「有他的口水在里边。」 「啊?」洛介宁傻眼了,看向周单,周单也不知作何反应,只站到钟止离身边来,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道:「师兄这么说,好像有些道理啊。」 刘琪和胡缪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洛介宁想要劝劝他,道:「没事的,这个不是甜的嘛。」 钟止离仍旧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洛介宁急了,拉着他道:「要么,我给你吹?」 周单一脸极度嫌弃道:「你以为你的口水就不噁心吗!」 刘琪无比贊同地点了点头,道:「与其吃你的口水,我还不如吃老爷爷的口水,干净。」 胡缪火上浇油:「就是,说不定吃了你吹的,我可能会当场暴毙身亡。」 洛介宁被打击得体无完肤,退到一边弱弱道:「那我也不吃了吧。」 不多时,刘琪和胡缪一人拿着一个糖人出来,喜滋滋地舔着。洛介宁巴巴地看着他们,眼珠子就快保不住了。 周单看他那样子,实在是嫌弃得很,推搡他道:「你想吃就去买啊!」 洛介宁煞有介事道:「不吃,有口水。」 「……」周单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接下来,五人又在街上晃荡了一会儿,钟止离忽的出声道:「困了,回去睡吧。」 四人惊讶地看着他,都面面相觑。这才刚刚入夜呀,就要回去了吗? 钟止离不由分说就要回去,洛介宁看了一会儿三人,看了一眼钟止离,随即决定跟着钟止离回去。周单学着洛介宁的样子,看了看他们,也跟着要回去了。 刘琪一脸怪异地问胡缪:「周单今天搞什么?」 胡缪摇摇头,不由分说地跟着周单也要回去了,独独留了刘琪一个人在原地。他喊了一句:「等等我!」 五人赶回了七台山,这才刚进大门,却没料到,那钟止离忽的转身,攥住了身后周单的手腕,面无表情道:「跟我去见大掌门。」 「啊?」周单傻眼地看了看身边的一圈人,有些不知所措。 刘琪连忙推推洛介宁,轻声道:「师兄肯定是喝醉啦!」 洛介宁懂了意思,连忙上去抓住钟止离的手腕,笑道:「师兄,我们先回去睡觉呀。」 钟止离固执道:「你身上有酒味,跟我去见大掌门。」 周单哭笑不得,哄着人道:「好师兄,我们明天再去呀,今日掌门们都该睡了。」 洛介宁连忙把他攥着周单手腕的手给掰下来,笑道:「是呀,他们都睡了,我们也该睡了吧?」 周单得以脱身,连忙躲到了刘琪身后。胡缪当即决定出卖洛介宁,拉着两人就跑,边道:「洛歌!师兄就交给你啦!」 洛介宁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抬头看向钟止离,笑道:「他们回去了,我们也回去。」 钟止离由着他拉着自己走了一段路,忽的又出声道:「我要跟你睡。」 「欸?」 洛介宁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明日查房查到了,我可解释不清楚啊!」 「我要跟你睡。」 他不由分说便拉着人去洛介宁屋子。洛介宁哭笑不得,便也没拒绝,只心里暗暗道,这师兄喝醉了怎的跟自己这般年纪一样了? 两人进了屋,钟止离倒头就要睡。洛介宁爬上床,刚要盖上被子,谁知那钟止离竟开始脱衣服了,洛介宁瞪大了眼睛,忙阻止他道:「师兄!师兄!我这被子薄,脱不得啊!」 那人根本就没听他的话,外袍脱完了,正在脱内衫。 洛介宁平生还没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要脱光了,此刻吓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忙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等到再没有动静了,双手展开了一条缝,这才见,那钟止离竟连内衫没有脱完,便直接倒在床上睡熟了过去。 洛介宁愣愣地坐了会儿,这才敢脱了外袍,也缓缓地躺下了。只不过身边多了个人喘气,他总觉不舒服,辗转反侧难眠,最终还是迷迷煳煳才睡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5000字已补完。
第207页 我这么勤奋的,你们忍心霸王我吗(哭唧唧) 第102章 掠时(九) 翌日,洛介宁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先是愣了愣,回想了一下昨天夜里到底是不是那钟止离在他床上躺了。 半晌,他回过神来。 哦,是那样的,钟止离在他床上睡了一夜呢。但是现在人呢? 洛介宁有些迷惘地眨了眨眼,随即很快穿好了衣服,一出屋子,便见那刘琪胡缪两人正开了门准备要走了,洛介宁一急,连忙跟了上去,一拍刘琪问道:「你今早有没有见到钟止离啊?」 那刘琪还没反应过来钟止离是何人,胡缪便答道:「什么呀?你睡迷煳了啊?钟止离怎么会在这里?」 刘琪恍然大悟,道:「哦!我记起来了,昨天夜里是钟止离抓着你去见掌门了是吧?见的不会是你大伯吧?」 说罢,他一脸心疼地望向洛介宁,极度矫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洛介宁嫌恶地打掉他的手,道:「我昨夜没见掌门。我睡觉去了啊。」 胡缪边走边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们,师兄跟你睡在一起吧?」 洛介宁总算是机灵了一回,嘿嘿傻笑道:「怎么可能呢。」说罢,他又问道,「周单呢?」 刘琪扬了扬眉,道:「人家现在在二场,可跟你不一样,早早地就走了。」 「哦。」洛介宁若有所思。 今日练完剑,洛介宁本想去找钟止离问问他那昨夜之事,谁知他围着绕了半圈,也没见着钟止离的影子,不禁抓着一个三场的师兄便问:「师兄师兄,钟止离师兄去哪里啦?」 那师兄自然是知道他们俩,只不过那日说悄悄话之事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至传到最后的版本,竟然是洛介宁强吻了钟止离。 当然,这些,自然是传不到当事人的耳朵里,几场的人也就当做饭后笑话,说一说,热了气氛便是。 这师兄显然是想逗逗他,便一脸邪笑道:「你找他做什么呀?」 洛介宁很乖巧道:「我找他有事。」 师兄笑得邪魅:「有什么事呀?想跟他说悄悄话啊?」 他这一出声,身边立马起了闹笑声,洛介宁听了这话,耳朵又红了,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师兄看他尴尬,也有些不忍了,终于从狗嘴里掏出了他的良心,拍了拍他道:「今日他早早就回去了,说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你要么去看看他吧。」 洛介宁听了这句话,连忙窜了出去,再也忍受不了这些人的低笑,只觉得尴尬。 他窜到钟止离屋子前,在窗户纸上戳了两个洞,凑近去看,才发觉那钟止离竟然端端正正坐着吃饭呢。 洛介宁连忙敲了敲门,不等他回应便推门进去,嘿嘿笑道:「师兄?」 钟止离抬眼看了他一眼,无话,低头继续吃。 洛介宁走到他跟前,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碗里的青菜,嘻嘻笑道:「这个怎么吃得下,明日我叫阿娘给你做牛肉吃呀!」 「不需要。」钟止离只淡漠回了一句,没再看他。 洛介宁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慌,自己倒是成了没理的一方,心里委屈着呢,又不大敢说出来,只巴巴地看着他,良久才憋出一句:「你身体不舒服啊?」 钟止离又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道:「嗯。」 洛介宁凑前问道:「为什么啊?昨晚没睡好吗?」 钟止离边优雅地吃着,边缓缓道:「是没睡好,一夜被冻醒五六次,能睡好吗?」 「啊?」洛介宁似乎是有些没懂他的意思,只自己慢慢品味了半晌,这才惊得差些没跳了起来,问道,「我睡相不好是吗?」 钟止离静默了片刻,这才喃喃自语道:「岂止是不好。」 洛介宁连忙给他赔罪道:「我自己是不知道啦,对不起对不起啦,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让你冻醒了,哎呀,师兄你没事吧?」 钟止离嘴角抽了抽,有些笑得不自然道:「下次?不会有下次了。」 洛介宁给他赔罪还不是,下午练完剑,还亲自送了一盘桂花糕过来,笑嘻嘻端在他面前,钟止离是一点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这些日子,洛介宁消停了一会儿,又皮痒了,总要闹出点事来才好。那刘祺最是会出主意的,拉着胡缪道:「咱们去抓鸟来炖着吃吧!」 洛介宁一听便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抓鸟儿?怎么抓啊?」 刘祺趁着午休的时候,从小厨房偷偷带了一个簸箕出来,带着胡缪洛介宁和周单三人便往那小山坡上跑。 他先是找了根树枝把簸箕给支起来了,接着在簸箕下边撒上了一把米,一手拉着系在树枝上边的绳子另一头,一边挥着手,叫人全部都后退。三人退到不远处的一处草垛里,纷纷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来看。 片刻后,刘祺也缓缓退到了他们身边,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放在嘴前,示意他们安静。洛介宁哪见过这仗势,连忙噤声,学着他的样子,紧紧盯着前方那个簸箕。 不一会儿,便有几只鸟儿飞了过来。一只灰色的鸟儿先是在簸箕外边转了几圈,似乎是在观察这地方到底是不是陷阱,结果此鸟失算,带着身边另一只鸟儿进了簸箕下边,正欢快地啄着米呢,「啪嗒」的一声,簸箕便扣上了,旁边还有两只鸟儿吓得赶紧逃窜。 洛介宁哈哈大笑:「抓住啦!!!」
第208页 周单和胡缪没理此人的大惊小怪,连忙上前要看。刘祺先是收了绳子,跑到那簸箕前边,按着周单的手道:「这里边有两只,等会儿我就打开一个小口,你们就伸手进去抓,前往要抓住了,不然我们这就白费力气了啊!」 洛介宁毛遂自荐自告奋勇:「我来抓我来抓!」 胡缪极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咂咂嘴道:「好啦好啦,给你先抓好不啦!」 洛介宁对他谄媚一笑,看着刘祺的手势,见那簸箕已经打开了一个小口,立马便伸出手去。手一伸进,洛介宁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眼神,胡缪连忙问道:「怎么样啊?抓到没啊?」 洛介宁一脸惘然道:「什么也没有啊。」 周单急了,道:「怎么可能啊,我们都看着里边有两只了,你会不会是伸得不够长啊?再伸进去一点啊!」 洛介宁闻言又伸长了手,结果人已经爬到地上了,忽的大叫一声,纵身便飞了起来,整个簸箕都被他的大动作给掀翻在地,两只欢快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了几声,便毫无徵兆地飞走了。 刘祺:「……」 周单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傻子。 洛介宁看着三人控诉的眼神,这诡异的沉默,有些尴尬地笑笑,解释道:「方才,有只鸟儿啄了我一下。」 刘祺面无表情道:「啄就啄了,你做什么大惊小怪?」 洛介宁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被吓了一跳嘛。」 胡缪和周单十分有默契地一人搭着一人的肩,口气忽的转为了欢愉,一转身,道:「走了走了,快要开始练剑了吧?」 「是吧,我看还有半刻钟了,我还得先去找师兄问问早上学的那招是怎么回事呢。」 刘祺把手里的绳子一抛,潇洒地起身,跟上他们俩,道:「你们等等我呀,我还得回去吃点东西呢,饿死我了!」 洛介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把提起簸箕便追上去:「周单!你哪招不会啊?我可以教你啊!」 周单:「啊!今晚咱哥儿几个一起喝一杯?」 刘祺:「好呀,你这小子可别又昏过去了啊!」 胡缪:「你少放屁吧,周单什么时候昏过去了,明明是你自己先喝醉了好吧!」 洛介宁摸摸后脑勺,喃喃自语道:「他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喝酒了啊?」 半月后,洛修繁忽的把所有门生都召集起来了,要开个大会的样子。洛介宁正巧望见了在前边的钟止离,想着他俩有蛮久没有见着了,便偷偷地上前,挤到了人家身边。钟止离忽的见到自己的左边冒出了一个人头,差点被他吓死。 洛介宁笑嘻嘻道:「师兄,我来陪你啦!」 钟止离只看了他一眼,便转移了目光,看着前边已经要开始发言的洛修繁。洛介宁见他对自己有些爱理不理的,理以为是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便偷偷地拉了拉人家的衣袖,轻声道:「师兄,你的侧脸真好看。」 钟止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并没有一丝要理他的意思。洛介宁有些挫败,跟着他一样望着他大伯,只听得那洛修繁朗声道:「近日在外边听到有些人兴起了一种新的练功方式,便是把一些很细的针埋在身体里边,遇敌时当做武器使用。各个门派现在还没有引起重视,但是我们必须以此为重,若在我们门派中发现有人也做同样的事,或是近似的事,一律驱逐出门派。」 洛介宁听得有些迷煳,问身边的钟止离道:「师兄,他说的什么意思?」 钟止离这次终于没有故作不理,只轻声回应道:「回去跟你说。」 洛介宁面上笑得不能抑制,又憋得难受,只好又凑近了他,轻声道:「过几日门生考核,我就要回到二场啦!」 钟止离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洛介宁已经听不下去他大伯在前边都讲了些什么,只熬了很久,熬到终于要散会了,他才兴沖沖地拉着钟止离,笑嘻嘻道:「我们一起去吃饭呀。」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出声道:「无尘轩那个奇才霍起,前不久提出一个理论,说将人体作为一个媒介,把细针埋进人体,接着灌以各种毒药,先是打造一个百毒不侵的人体,接着是把武器隐藏在最不容易被察觉到的地方,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于是江湖上很多人都去学了。」 洛介宁仔仔细细听他讲完,问道:「那他们练得怎么样?」 钟止离淡淡道:「想都想得到,这怎么可能。」 洛介宁同样奇怪问道:「人喝了毒药,不就被毒死了吗?」 后边忽的响起了一个声音:「所以你就做不到啊。」 洛介宁吃惊地一掉头,便见那周单和刘祺已经走到了钟止离的左右边,一个个问道:「师兄,你怎么知道是那个霍起提出的理论啊?」 「他就顾着提出,怎么不自己亲自去试试呢?」 「那些人怎么那么傻,真的会这么虐待自己吗?」 钟止离道:「有的人,或许认为是有一定道理的。」 洛介宁点了点头,发表高见:「对呀,这不就跟碧云府的人一个个都百毒不侵是一样的吗?」 胡缪一巴掌拍在洛介宁头上,骂道:「人家那是喝草药!不是喝毒药!」 「哦。」洛介宁揉揉被他拍疼的脑袋,侧头看向钟止离,问道,「师兄,把针刺进身体里面,不疼吗?」
第209页 周单翻了个白眼,道:「你试试看,疼不疼?」 刘祺真心觉得此洛歌貌似最近傻了不是一点点。 钟止离答道:「我想,应该是往穴位上边刺吧。这是在门派里边流传的,应该是害人的东西,所以大掌门才不让我们学的。」 胡缪义愤填膺道:「无尘轩他们自己提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自己却不尝试,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一把打倒我们吧!」 刘祺奇怪道:「大掌门不是说了不许学了吗,他们再提出又有什么用呢?」 洛介宁异想天开道:「你们说,要是真的有人这么做成了,岂不就是天下无双了?」 钟止离摇摇头,道:「目前我们都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操作,要想练成,恐怕有些困难。」 事实证明,纸上谈兵果真是无用。没隔几日,那无尘轩竟得还出了个小册子,教导你到底怎么实施。提笔者,便是那个霍起。 为此,秦络凡和江其深专门在一场和二场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又一遍年纪小一点的门生千万不能信了他的邪,简直就像是驱赶邪教一般,驱之不及。 洛介宁好不容易换到了二场,本以为能够不听江其深谈这个,结果秦络凡又在这边一天谈一回,他耳朵都要起茧了。回来便拉着钟止离诉苦。 周单很不容易地保持了二场的成绩,没有调到一场,那是异常得兴奋,当天夜里就打算要请哥儿几个喝酒,结果一到夜里,竟然不见了洛介宁的影子。 刘祺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那臭小子该不会是又跑到小白师兄那里去了吧?」 胡缪抿了抿酒,悠哉道:「人家早就不跟我们一起了,你瞧他上次抓鸟儿那个傻劲,看得我都想一脚踹死他了!」 周单点了点头无比贊同道:「整个人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也不知在乐什么。看得我这个聪明人就不爽。」 刘祺咂咂嘴,道:「那这酒,还留不留啦?」 胡缪挥了挥手,道:「看那傻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不回来那就不留了。」 刘祺一怒道:「不回来,以后再也不许回这个院子了!」 周单凉凉瞥了刘祺一眼,幽幽道:「哟,你是想出去守夜啊?」 结果仨人还真的等到那傻小子回来了。周单看着他一脸傻笑地回来了,憋住气不发,问道:「你脸抽搐啊!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洛介宁当然不会说,今日他去找钟止离,那钟止离竟然留了一盘粟米糕给他吃。想必是看到午饭的时候,洛介宁对着那粟米糕狼吞虎咽,他便去求那阿娘多做了一份吧。 洛介宁问他是怎么求动了阿娘的,那钟止离竟然道:「阿娘看我瘦。」 洛介宁想起来那钟止离不自然的表情,便止不住的笑意往上涌。 「没什么呀,你们在等我吗?」 刘祺那是嫌弃他到了极点,语气十分不善道:「给你留了口酒呢!快去喝了!」 洛介宁一惊喜,连忙接过了周单手里的酒壶,笑嘻嘻道:「谢谢你们啊。」 胡缪咂嘴问道:「咋这样了,这傻小子。怎么我越看他越不顺眼呢?」 洛介宁也不知他们怎的就对自己意见大了起来,只以为是自己最近回来得晚了,碍得他们睡得也晚了,发发牢骚罢了。 周单翻了个白眼,转身打个呵欠:「我要去睡了,谁管你们。」 刘祺和胡缪也很默契地转身要走,洛介宁喝得急了,竟是灌了一脖子,匆匆擦了擦,跟上周单道:「给,你的酒壶。」 周单头都没回:「你自己留着吧!」 洛介宁抱着酒壶转身回了屋,一脸满足地翻身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  5000已补齐~ 晚安大宝贝儿们~ 第103章 启风(一) 几日后,轮到洛介宁夜巡。 这四人中,若是有一人轮到夜巡,那便是他们造作的好时机。前后只要招唿一声,便要胆大光明地买酒喝,顺带还要加几碟小菜。刘祺先是给洛介宁说好什么时候出来,洛介宁跟着几个门生逛了两圈,在东三院门口吹了声口哨,三人便伺机而动。 洛介宁等着前边几个夜巡的门生已经走过去了,这才闪出身来。而三人却理都没理他,只顾自走向集合点。洛介宁颇有些郁闷地跟着他们,嘴里还念念叨叨。 四人凑在了一起,吃吃喝喝,倒是没被发现。待吃喝玩乐,洛介宁赶着三人道:「赶紧走赶紧走!」 刘祺挥了挥手道:「知道啦!急什么呀。」 洛介宁目送着三人走远了,这才收拾了东西,继续夜巡去了。 本以为这次也可以偷偷到竹林里去休息一会儿,等到拂晓的时候,洛介宁欢欢喜喜地朝那边走去,却不料,眼前像是见着了什么人。 这个时候换骨泉怎么会有人? 洛介宁心底奇怪,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只趁着熹光走进了,才瞪大了眼—— 果真,那换骨泉里有人! 洛介宁看着岸边整整齐齐放了一件外袍,那人正背对着自己,伸出手在乱舞。洛介宁有些好笑,此人该不会是在梦游吧? 想到这里,他一阵好笑,上前客客气气道:「阁下在做什么呢?」 待那人一回头,洛介宁惊得差些没瘫在地上。那人,不是钟止离又是谁?! 钟止离见了他,反问道:「你这么早来此做什么?」
第210页 洛介宁看着他上身罩着个内衫,长发散了下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自己,实在是有些难以承受冲击,退后了几步,才反应过来,笑嘻嘻道:「我夜巡呀。倒是师兄,你在做什么呢?」 钟止离也不避讳,只道:「练速度。」说罢,他又伸出手来,给洛介宁做个示范。 洛介宁终于看清了,此人不是在乱舞呢,他是在抓蚊子! 洛介宁心底对他的佩服又高上了一层,走进了问道:「师兄,你不冷吗?」 这个季节,就连夜里出来走几步都会冷得发抖,难不成,这钟止离是铁打的? 钟止离没再理他,而是专心去抓蚊子去了。 洛介宁以前听他大伯说钟止离唯胜在出剑速度快,令敌人完全看不清他的招式。他曾不相信,但是如今看到他只不过挥了挥手,手里边死了四五只蚊子,就算是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惊嘆果真速度之极快! 洛介宁心底一转,从地上摸了一把,摸上来一把小石子,剔出来一个,朝钟止离那边看了两眼,便用力扔了过去。钟止离眼见身边飞过来一个石子,稳稳地把旁边一只飞蛾给打了下去,转身一看,只见那洛介宁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洛介宁又接连扔了几个小石子过去,扔的身边的飞蛾纷纷落了下去。钟止离问道:「打得准蚊子吗?」 洛介宁摇摇头,道:「看不清。」 说罢,洛介宁把手里剩下的石子一抛,蹲下身笑吟吟道:「师兄,什么时候你也教教我呗。」 「好啊。」 钟止离是应了,但是还没等到他打算教他,人就已经被派出去了。 听闻在扬州、荆州和豫州三地交界处,不知怎的忽的来了一个怪人,那人入了当地的镇子,见人便杀,当地的居民都躲得远远的,只当是来了个疯子。结果那人为此更是胆大妄为,甚至到了街市上。当地人的生意都做不了,驻村的侠客都被他一刀给砍死了。 此事一传开,无尘轩和玄天楼自然是又开始了暗中较劲。本要对付那怪人,定然是派几个门生过去便能搞定,但是这六派才刚刚招了新门生,这便是捧开一个人的最好时机,自然是谁都想展开一番定夺。 洛修繁当即便决定让钟止离去,怕他不认得路,还特地叫秦络凡带他去。而就在大家都以为无尘轩想要试试那霍起的实力的时候,江落深却剑出偏锋,出乎意料地派了一个名不经传的门生。 两边同时出发,因得七台山离那边更进,秦络凡和钟止离便早早到了那镇子上,一踏进镇子里,迎面便看到那怪人就在提刀杀人呢。 街市上早就没有人了,那怪人手里提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怕是不知道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就连爹娘都不知道的。那孩子开始的时候还哇哇叫了几句,但是被那怪人噼了一掌,如今已经没了气息,在他手臂上吊着。 钟止离看过去,心想怪不得是怪人,此人高大威勐,足足比他高出几个头,且手臂上尽是纹字,一张近乎是黑色的脸上刻满了文字,此刻停了动作,双眼直视前边的秦络凡和钟止离。 秦络凡抱着手臂在一边,闲闲道:「我看挺不好对付的,好兇啊他的表情。」 钟止离只看了一眼那半大的孩子,问他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秦络凡道:「听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的监狱里逃出来的吧,当地的官府也管不住了,听说当初为了关他进去,可是费了不少的劲呢。」 那怪人见这两人不动作,一把便抛下手里的孩子,那孩子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终在一个角落里不动了,浑身沾满了灰尘,血和灰尘混在一块儿,看起来特别脏。 接着,他朝这边大步走过来了。 秦络凡朝钟止离道:「你过去吧,我会在后边看着。」 钟止离刚拔出剑,还没踏步上前,只听得身边唿啸而过一把剑,一个人已经飞身上去了。钟止离看清了那人是无尘轩的门生,便收了剑,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秦络凡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得无尘轩的二掌门马归岁正站在两人的身后,一脸笑眯眯地看着秦络凡,意味很明显。 秦络凡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那门生。只见那门生提着剑上去,立马就和那怪人缠在了一起。 马归岁忽的出声道:「这可是江落深最喜欢的一个新门生,还没受到唐鹤如的影响,使的剑法漂亮着呢!」 眼前那门生一下子便到了那怪人的背后,正欲提剑刺上去,谁知那怪人忽的一低下身,伸出脚便扫了过去,那门生反应也快,立马转了方向,朝他右手边刺了过去。 那怪人使刀,力气大得很,一把大刀挥过去,尘土飞扬。那门生拿着一把剑轻巧得很,几次欲从背后偷袭,却不得法,被那怪人轻易识破。 秦络凡终于有机会嘲笑马归岁,道:「你那门生是想跟他跳舞呢?!」 马归岁凉凉瞪了他一眼,不语。钟止离在一边观看着两人的对弈,渐渐看出了些门道。 那门生几次偷袭不成功,便转而向侧面攻击,剑锋朝这边刺去,谁知却偏了,怪人一个假动作虚晃了一下,那门生竟中了他的道,直直朝他面前扑去。 那怪人吃准机会,提起刀便要砍下去。这边两位掌门看得心惊肉跳,这一砍下去,恐怕人就要两截了啊! 关键时刻,钟止离含笑出鞘,直直朝他飞去!
第211页 那怪人听到了动静,立马转了个身,给门生空了时间逃出来。钟止离上前拿剑,那怪人暴怒,挥起的刀速度更快了,直直便要砍上钟止离。 钟止离看那门生已经退后了好几步,这才飞身过去,堪堪躲过了怪人的刀,那怪人还没来得及提刀再战,钟止离剑尖已经逼近怪人的脖颈,怪人慌忙中抬起手臂阻挡,却没来得及,钟止离一个斜刺,在他那粗短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不浅的痕,鲜红的血沁了出来。 怪人被他激怒,又是提刀砍过来,钟止离这边剑锋已经游走过去,纵使怪人速度再快,也抵不过使剑的轻巧,只一剎那,那怪人右臂便正被钟止离刺中,大刀有些提不住,哐当一声刀尖落地,掀起了一阵尘浪。 钟止离吃准机会,料到他会转身过来,便飞快飞出剑去,那剑直直刺中了怪人的腹部,霎时鲜血横流。 怪人大吼了一声,拔出含笑,钟止离站在远处看着他不语。秦络凡惊讶地看着钟止离,又看了看那马归岁,见他也是一脸的惊讶,不由得心里得到了些安慰。 无尘轩的那门生在怪人身上什么也没留下,只钟止离一上前,便直击腹部,可以说是非常心塞了。 那怪人拔出含笑之后,忽的双腿一跪,双目眦裂,怒火欲喷看着钟止离。钟止离从容上前捡起含笑,俯视怪人,见他欲再战,立马退后了几步。 只见那怪人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又站了起来,淌着血的右臂重新拿起了刀,飞快地朝钟止离奔了过来! 钟止离站定了,手中的剑稳然不动。只两人隔着数尺的距离,这才脚下一转,飞快地侧身,手中的剑已经刺了过去。那怪人没抓着人,一个转身,刀尖堪堪刺过钟止离的左臂。 钟止离敏捷地躲过了,一手制住了那怪人左臂,一手含笑已经欺身上前,剑身微偏,直直朝怪人的心口刺去! 「哇!!!」 秦络凡发出一声惊嘆,随即便消停了下来。 只差一些些,钟止离便夺他性命了,关键时刻,那怪人竟然发出怪力,一手甩开了钟止离,刀身朝他砍了过来! 钟止离堪堪躲过了,飞身又刺了上去。站在外边的三人已经看不清钟止离出剑的招式了,只定定地看着两人缠斗,只不过一刻时间,那怪人再次跪了下来。 这次,他却再没有站起来了。 钟止离提着剑走到他们面前来,淡漠道:「好了。」 马归岁上下打量了了他一眼,夸赞道:「挺不错的呀。」 那无尘轩的门生在一边一言不发,几人上前看了看那怪人,确定是真的断气之后,秦络凡假装亲密地拍了拍马归岁的肩,笑道:「去不去喝一杯啊?」 马归岁乐得自在,一口应道:「行啊。」 四人齐聚一堂,那马归岁总算是有机会介绍他这个门生,大名任怀瑜,今年不过是跟钟止离一般年纪。秦络凡很是愉快地问了,这次怎么没叫那个霍起出来露露面啊。马归岁不过是扫了钟止离一眼,道:「他若是出来,你们也就不用来了。」 「这么大口气?」 秦络凡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钟止离,本想看看钟止离听了这话会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却没料到那钟止离不过是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马归岁的那句话。 马归岁年长,朝着秦络凡微微一笑道:「这小子不错,看来这次机会就给他了吧。」 几日后,江湖上便传出玄天楼门生钟止离大败那怪人一事。五派算是对他初有了印象。 钟止离回到七台山,洛修繁便要见他。洛介宁几人本想着在前边看看他的,却没料到洛修繁亲自来接人,钟止离连后边那四人看都没看到,便被洛修繁给拉了过去。 洛介宁很是不满道:「搞什么呀。」 周单抱着手臂,轻轻摇了摇头,道:「看来,这次师兄要火了。」 刘祺也嘆了口气,道:「师兄才来这里没多久,这么得你大伯的喜爱,看来,师兄的好日子长着呢。」 胡缪也加了一句:「正巧这明师兄和齐师兄又双双有别的计划了,你看吧。」 洛介宁疑惑问道:「什么有别的计划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单瞥了他一眼,问两人道:「你们没把师兄的事跟他说?」 刘祺翻了个白眼:「说了啊,这傻小子。」 洛介宁这才想起来是他们偷听一事,道:「可是他们也没说要去哪里啊,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走?」 三人齐齐地长嘆一口气,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就走。 洛介宁:「……」 等到钟止离终于被洛修繁给放了出来,洛介宁四人本又要凑上去,谁知道那明流风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拉着钟止离就是要来一场促膝长谈。周单怪叫了几声,骂道:「这还等什么啊!走人!睡觉!」 洛介宁连忙拉住他,道:「师兄不会说很久的,我们再等等吧,不然我们方才等了那么久不都是白费了吗?」 周单被他说服,四人继续等。直到等到入了夜,钟止离终于从明流风的屋子里出来了。一出来,四人连忙迎了上去。 「师兄!」 钟止离被四个人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洛介宁嘻嘻笑道:「我们专门等你的呀。」
第212页 周单重重点了点头,道:「等了好久了都!」 钟止离把四人迎进屋去,刘祺便道:「师兄,我们为了给你庆祝,专门叫人送了一坛池阳春来呢,要不要一起喝呀?」 钟止离揣摩了片刻,问道:「你们怎么买的酒?」 四人一惊,双双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钟止离歪着头看他们,见没一人回答,又问道:「是秘密吗?」 周单咳了两声,尴尬地笑道:「不是秘密啦,其实大家都知道……」 「哦?」钟止离又问道,「我刚来,所以不知道是吗?」 刘祺连忙笑道:「不是不是,只是师兄说喝酒是纵慾,我们自然是不想被师兄抓到了。」 钟止离想了想也对,便也罢了,问道:「酒在哪儿?」 四人连忙带着钟止离要去洛介宁的屋子,只今日是东三院的师兄巡夜,即便是看到了他们在喝酒也不会说什么,周单便大大方方带着人进了屋子。 钟止离一进屋,便闻到了醇厚的酒香味。他往桌案上一扫,便看到已经摆好了五个小杯,旁边放着一坛池阳春。 洛介宁嘿嘿笑道:「师兄,过来坐。」 钟止离见四人并无别意,便由着他带着坐下了。刘祺笑道:「师兄你好厉害!」 周单问道:「师兄,为何他们无尘轩不让那个霍起去啊?」 钟止离转述了马归岁的话:「因为他太厉害了。」 「啊?」 四人又是面面相觑,那洛介宁自然是想起了屠村一事,也不知那些人到底传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这个人果真是可怕了。 洛介宁问道:「师兄,那个任怀瑜是谁啊?」 钟止离只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无尘轩特地派了他们江落深特别喜欢的新门生来,这次输给了钟止离,回去肯定是要被骂一顿的。只不过,钟止离年少出名,对无尘轩来说,倒也是一种刺激。 胡缪思索道:「那个霍起,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周单啧啧道:「光凭他那个什么理论,就有够玄乎的了。」 钟止离抬眼看向周单,道:「那个理论,听说真的有人实践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大~ 第104章 启风(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跨度有些大,但是是为了避免拖剧情,回忆就是把之前的背景全部交代清楚,放心,很快笑哥哥就要表明心迹了 国庆没啦! 四人皆微微一怔,洛介宁先开口问道:「真的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嗯,如他所说一般,实用性很大。」 周单很是不解,道:「那岂不是自残了。」 刘祺啧啧嘆道:「这些人是不要命了吗?」 正如钟止离所说,江湖上不知怎的,忽的掀起了一阵热潮,听说有人实践霍起的理论成功了,有些人便也开始蠢蠢欲动,学着尝试一下。 玄天楼一旦禁止所有的门生接触此法,清阁和灵殿自然是效仿。因此法跟暗器联繫颇深,清阁甚至将此法列为一等禁术,谁都不能学。 永宁四年,钟止离因大败怪人初露头角,霍起因他那一套毁人肉体的理论,倒也让不少的人记住了他的名字。 永宁五年,霍平生霍起开始被调派到各地执行任务,但是在第三次,无尘轩和玄天楼一块儿在荆州护送遭受洪灾的难民时,霍平生不顾玄天楼的反对,将队伍后边一些病残者尽数杀死,遭到了当地难民的抗议。而那江落深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当时洛介宁和周单是第一次出外执行任务,便碰到了这么一幕,周单当时就想上前去跟霍起算帐,洛介宁一把把他拉了回来,道:「你现在过去,说不定他连你都敢杀。」 周单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回来倒是江其深给他一番劝:「你莫跟他急,那小子被江落深给惯得要上天了,你跟他硬碰,只能是你受伤。此事不好论断,霍起的意思是那些人反而会拖累整个队伍,你们的意思是不能如此没有人性抛弃他们,但是你看,谁又能说谁错呢?」 周单没被他安慰到,反而更加激动:「为什么他们病残者就要被那么对待?」 洛介宁反倒是看得开些,拍了拍周单的肩,道:「你看,你又打不过霍起,你干嘛跟他急呢。」 「这不是打得打不过的问题,」周单更激动了,「我打不过他,总有人打得过他吧!」 不久后,清阁和无尘轩一块儿在扬荆边界追捕一个朝廷通缉的犯人,皇帝那边发过来的命令是抓捕然后送到豫州,当地官府会派人过去,但是那霍起竟然当场就把人给杀了,一口气都没留。 清阁三掌门孙西寒大为恼火,这么一来岂不是问话都没得问,这霍起难不成比皇上还要大?当即便要跟霍起理论,谁知那霍起竟然毫不在意地跑回了明枭城。 此事一传开,朝廷议论纷纷。无尘轩虽然不依附朝廷,但是跟随无尘轩的御虚宫和碧云府都被朝廷所控制,无尘轩一个霍起胆大妄为,就连皇上的话都敢忤逆,就算江落深有心保他,他也无力了。 皇帝立刻要召见霍起。 江落深派了人送霍起去京城,谁知那霍起竟然在半路上打伤无尘轩的门生,一个人跑了。 跑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皇帝着实是被气得不轻,无尘轩二掌门唐鹤如又不管此等事,马归岁一个人悠闲地看着江落深气急败坏地派人去找霍起,还能不动声色地喝两口茶。
第213页 霍起跑了,六派可谓是看了一场大笑话。当初江落深有多为他骄傲,现在就有多为他可笑。此事传到玄天楼,先是洛修繁笑得喘不上气来,之后洛介宁也笑得喘不上气来。 刘祺啧啧嫌弃道:「你们两人不愧是伯侄,竟然反应都是一模一样的。」 洛介宁哈哈笑道:「你懂什么呀。」说罢,他转向周单,问道,「解不解气?」 周单一派冰山雪莲的模样,高冷道:「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 可巧了,这一年,无尘轩跑掉了一个霍起,又来了一个女门生。 六派中,清阁是全女子,碧云府同时招收男子和女子。除此之外,其他门派很少有招收女子的。而无尘轩继出了霍起这个奇才之后,又是带起了江湖上新一波的话题。 这个女门生听说是前辈介绍过来的,大名李盏,使用的一把剑是奇剑,只有她本人才能用得了。奇剑名落霞,挥动时能够带起一串光芒,甚为漂亮。 这个女子不过是十八年纪,听闻无尘轩很多男门生都不是她的对手。 此事一出,无尘轩立马又成为了五派中的话题。 周单评价道:「他们无尘轩还真的是每年都能招到奇才啊。」 钟止离公正评价道:「我见过那个女子,剑法确实了得,只不知她师从何门。」 洛介宁奇怪了:「师兄何曾见过她?」 钟止离道:「前些日子无尘轩找霍起的时候,我偶然在路上遇见了她,开始还以为她是要去清阁,没想到竟然是去了无尘轩。」 此时的洛介宁已然16岁,不再像是两年前那般懵懂无知。刘祺笑嘻嘻问道:「师兄,她长得好看吗?」 周单老气沉沉下结论道:「我跟你讲,江湖上混的女子,大都是长得不好看的,长得好看的,早就送到皇上的后宫里去了。」 洛介宁凉凉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怎么没被送到后宫里去?」 周单朝他妩媚一笑,道:「我承认我长得美,但是我是阳刚的男子。」 钟止离终结两人的谈话,道:「挺好看的。」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师兄觉得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了。」 李盏在无尘轩出名后不久,便传来了霍起的消息。无尘轩派出的门生没找到他,但是他的名声可谓是大振。接连在豫州的几个镇子的官府都发来求救信,那霍起在镇子上到处作恶,现在的人是听到他的名字就闻风丧胆。 从无尘轩出来的霍起俨然是成了个恶人,不仅如此,还把无尘轩的名声给带臭了。江落深自然是不可能会放过他,更何况,他们祖传的宝剑解忧还在他手里,起码,也要把解忧拿回来的。 此事可真的是要笑掉了五派的大牙,碧云府和御虚宫在暗地里笑,玄天楼灵殿清阁在明里笑,特别是清阁的三掌门孙西寒,嫌弃道:「早在他杀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周单更是慷慨:「早在他杀残弱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洛介宁更是掺和了一把:「早在他提出那什么理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周单更是不甘示弱:「早在知道他屠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屠村?!」 刘祺和胡缪面面相觑,一脸茫然。钟止离问道:「你们说的屠村是什么意思?」 两人这才想起来,当时那几个男人说此事的时候,还真的只有他们俩听到了。洛介宁凑近钟止离,轻声道:「当时我们不是跟着二掌门去白玉原吗,回来的时候就听到那个霍起的事了,听说他还曾经屠村,几百号人全被他杀死了!」 刘祺胡缪瞪大了眼,一人问道:「无尘轩知道吗?知道了还收他?」 周单挥挥手道:「不过是民间的谣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与此同时,在扬州新起了一个门派,便是那已成立了两年的沉云派。 沉云公子白知秋至今只收了四个弟子,那是一个比一个俊俏,见过的人均不禁喟嘆沉云派五个人均是玉砌的。 只那白知秋早在两年前便和玄天楼结成了同盟,如今白知秋名声在外,免不了被无尘轩在背后指手画脚的。白知秋不管六派之事,只在沉云岭附近做做善事,倒也是颇得民心。 而那霍起,一旦被江湖上的人定性为恶人,那边是人人追打的了。这边人还没到豫州,便又传出消息,那霍起已经从豫州到了兖州。这次,还传出他使用蛊术害人的消息。 六派大惊。蛊术一向是只有灵殿的人学以防身,江湖上的散人学学玩玩也就算了,但是那霍起又是什么时候学的蛊术? 学习蛊术,首先需要的便是个人的天赋。若是没有天赋一说,便是学个二三十年达不到一个境界的也有,因而灵殿的门生能力也是层次不齐,多年来也出不了一个奇才。而那霍起,又是哪来的天赋? 且不论霍起在逃离无尘轩之后哪里有时间去学习蛊术,就凭他那一股子的戾气,恐怕也不是个沉下心来学习这种复杂的东西。 此事一出,更是惊动了灵殿和无尘轩。 蛊术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若是学得好,便是幻术都不能与之抗衡。而从那兖州官府发来的通知,怕不是一般的难缠。 这次玄天楼也没有坐视不管,立即便派出明流风和齐归璞前去抓捕霍起,加上无尘轩派出了李盏这位奇女子,加上最近出名的任怀瑜,四人联手,他们还不信抓不到一个霍起。
第214页 然而事实证明,这次是他们失算了。 霍起的行踪不定,这平民百姓的只知道霍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哪里见过他,见过他的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因而那霍起更是肆意妄为。 四人联手先是去了兖州,然而当地的官府却道人已经走了,谁也没见过他到底去了哪。这下子,四人根本不知所措。 若是找到了人,那还好说。但是如今人都不知在哪,就算要抓,也没个头绪的。 没过几日,兖州和徐州的边界上的镇子便遭了殃。四人连忙赶往那边。但是那霍起不知是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万人通缉,因而逃跑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四人脚才刚刚踏进镇子,徐州北部的镇子上又遭殃了。 四人跟着又追到了徐州北部,但是刚到,人又走了。 这简直是一场无尽之战。 四人耗费了不少时日,就是连霍起的面都没见着。 最终,六派不得不联合起来,灵殿派人从青州包围,御虚宫从司隶州过来,清阁也同时派人从扬州过去,五派同时包围,就不信这霍起还能逃到哪里去。 最后,四人在青州终于追上了霍起。 那霍起已经杀红了眼,过路处尽是哀鸿遍野。四人在青州一个小镇子上跟他迎面相撞,霍起一见是无尘轩的人,居然拿着解忧挑衅似的朝他们笑了笑。 李盏即便没遇到那霍起和解忧,听也不知听了多少遍。两人当即便上前要抓拿他。 明流风和齐归璞本着这也不是本家事的原则,先是站在后边静静地观望。玄天楼的人不动,灵殿的门生更是一言不发,前都不敢前进。 那李盏和任怀瑜两人双双展开攻势,逼得霍起连连后退,特别是李盏的那把剑,剑法刁钻奇特,霍起更是招架不住。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霍起就快要逼到绝境的时候,那霍起竟然使了暗器! 李盏绝不会想到霍起竟然会使这种手段,一个没闪开,生生受了他几针。那针上有毒,李盏顿时双脚发软。任怀瑜顾不上她,这边只不过是分了心,立刻便被霍起抓住了机会,蹿起来便没了踪影。 那边的明流风和齐归璞这才意识到不妙,连忙追上去,这时候却是晚了,追了半路,还是让他跑了。 那边李盏已经昏迷了,任怀瑜带着人先去解毒,明流风和齐归璞便带着灵殿的门生继续追。 从此,霍起又多了一项技能:会使暗器。 第105章 启风(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又要让霍起给跑掉了的时候,那边沉云派忽然发声了,他们愿意助一臂之力。 外边在热热闹闹追杀霍起,七台山却是安逸得很。 洛介宁这几人可谓是越大越不安分,除了小时候那些小把戏,现在发明的样式是越来越多。 刘祺嫌换骨泉里的小鱼虾不够胃口,已经开始公然在临酒湖里抓鱼了,还专门挑午休的时候去抓,一抓一篓子,便要在入夜之后在屋子里烧烤吃。 原先因为周单的屋子坐标最好,因而每次他们要吃鱼的时候便去周单的屋子里架起火盆烤,然而这一事不久后便被钟止离给发现了。 那日,钟止离本是要找周单谈一点事情,谁知人还没进屋,就已经闻到了一股香味。他先是愣了愣,以为他们在屋子里吃大餐,结果一推门进去,当场愣住了。 他们在屋子中央架了个火盆,一根根树枝正插着鱼在烤着呢! 四人回头看到钟止离来了,先是刘祺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笑嘻嘻道:「师兄,一起吗?」 钟止离惊讶之余在感嘆这些人是胆子越来越肥了,现在居然都敢公然在屋子里烧烤,就不怕把床给点着吗? 洛介宁咬了一口,边嚼边道:「师兄不吃鱼的。」 周单嘿嘿傻笑道:「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钟止离转身道:「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说罢便出去了,还给他们带上了门。 四人面面相觑,胡缪道:「师兄不会告发我们的。」 洛介宁吃了两口,想了想道:「他不吃鱼,下次我们去烤鸭啊!」 刘祺一口贊同道:「行行行!这个我也想吃!」 周单翻了个白眼,道:「下次不许在我这里了,每次睡觉都睡不着!」 洛介宁提议道:「不然,我们在师兄屋子里烤吧!」 胡缪扇了他一巴掌,骂道:「东五院那边全是三场师兄,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刘祺砸吧嘴道:「这边不也是师兄,你还不一样,真是的。」 周单自然是巴不得不要再在这里坑害他了,无比同意地点头道:「可以可以呀,去师兄那里!」 翌日,他们便从临酒湖那边抓了一只鸭子过来,然后几个人趁着午休的时候悄悄把周单屋子里的火盆给端到了五院。恰时正是冬日,遇见了师兄问,便只道屋子里太冷,端个火盆进去取暖便是。 钟止离本在屋子里小憩,他们四人哐当哐当地进来了,把他吵醒了。 洛介宁一下子跑到床边,对他笑吟吟道:「师兄,吃烤鸭吗?」 钟止离还没缓过神来,那三人已经把火盆给架好了,火都已经点上了,上边一只鸭子正在烤着。钟止离有些愣愣的,看着洛介宁一脸疑惑。 洛介宁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师兄,我们知道你也想吃,所以专门给你弄过来了,开心吗?」
第215页 「开心!」刘祺神经病一般应了一句,钟止离有些不不知所措。 他们四人在那边烤鸭烤得欢快,钟止离却愣愣地坐在床边,眼里还透着迷茫。 周单把他拉了过来,道:「师兄,你也一起嘛!」 钟止离只道:「你们火盆离我的床太近了,会着火的。」 胡缪哈哈一笑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最多也就是烧掉你的床单而已。」 刘祺使劲拍了胡缪的头一巴掌,骂道:「你小子会说什么呢!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还会着火?」 胡缪被他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低头拨着火盆里的炭。 洛介宁问道:「暖和吧?」 钟止离在他身边盘腿坐下,盯着那只鸭子道:「你们这要是被大掌门知道了,肯定是要关禁闭了。」 刘祺抛了个媚眼,嘿嘿道:「不用担心,我们烤了多少次了,一次都没有人发现过。」 周单安慰他道:「师兄,不用担心,就算被发现了,我们就说是我们做的,跟你没关系。」 钟止离还是不敢放心,只摸了摸额头,起身道:「我先去喝点水。」 说罢,便转身要出屋。洛介宁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你们说,师兄到底喜不喜欢吃烤鸭啊?」 周单翻了个白眼,道:「那可不就要问你了。」 刘祺翻了个大白眼:「可不是,谁提出来的主意?」 钟止离只不过是出去透透气,因得那屋子里的烟实在是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在外边等了一会儿,刚要转身会屋里的时候,便听到一声尖叫:「天哪!」 他直觉尖叫是从他屋子里发出的,踏步刚要进屋,门忽的被打开了,周单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见了钟止离,连忙拉着他道:「不得了了师兄,你的床单着火了!」 钟止离只觉得一阵头痛。 说罢,他便跑出去那水桶了。钟止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幕,便是他那洁白的床单,此刻已经散发着耀眼的金光。旁边三人像是被吓住了般,洛介宁一手拿着烤鸭,转而看向他,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钟止离连忙把呆愣愣站着的三人拉出了屋,道:「快去那水桶灭火!」 洛介宁见着刘祺和胡缪都出去了,他却一手拿着那半熟的烤鸭,凑到他面前,破呆呆地问道:「它怎么办?」 钟止离顿了顿,道:「你拿着吧。」 说罢,那周单已经提着水桶过来了。整个东五院全部被这个动静给吵醒了,一个个跑过来看,谁知那火势更加兇勐了,连带着床都烧起来了。洛介宁吓呆了,看着进进出出的师兄在灭火,都快要哭出来了。 钟止离没空管他,他便吸了吸鼻子,看了看手中的烤鸭,想了想,在上边咬了一口—— 真好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火终于灭了。 十几个师兄一个个插着腰站在屋子外,那周单灰头土脸地解释道:「对不起,师兄。你一出去,床那边没人了,谁知道它一下子着了。」 洛介宁在看戏的过程中已经成功地整只烤鸭都吃完了,罪证消灭了,他灰熘熘地站在周单旁边,低着头不语。 刘祺看他那模样,便知整只烤鸭什么也不剩了,心里很是恼火,推了他一把。 洛介宁雷打不动,认错的态度很是诚恳。 火是灭了,但是钟止离整个房间什么也不剩了。本来也就没什么东西,现在是什么也没了。 此事惊动了洛介宁他大伯,踏着步进了五院,见了站着一排的人,火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你们几个这是搞什么!」 钟止离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只周单嗫嚅道:「我们怕师兄冷,所以给他端了个火盆进来,谁知道着火了……」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师兄都低声笑了起来。洛修繁连忙把这些人全部打发了,只剩下当事人。 洛修繁很是恼火,只扔下了一句话:「这次不关你们半个月天就要倒!」 洛介宁等他大伯走了,这才缓缓地凑近面无表情的钟止离,忽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鸡腿,拿到他面前,讨好得笑道:「给你的。」 钟止离颇为诧异地看着他,洛介宁嘿嘿地尴尬笑道:「其实,有些没熟。」 周单刘祺胡缪三人在后边看着,一个个看得面无表情。 钟止离最终还是接过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送他们去换骨泉,他们四人已经被几个师兄被带走了。 洛修繁说了半个月,还真的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钟止离没地方睡了,洛修繁便道:「他们四人的房间你随便住。」 钟止离进了洛介宁的房间,见了那狗窝一般的摆饰,非常好心地给他全部理了一遍。 而被关在屋子里的四人,堪称是无聊到了极致。四人分开关,外边都有人看着。因得这边有师兄在闭关,所以他们不能发出很大的声响,以免吵到他们。这么一来,他们就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了。 以往都是关几日,这次一关便是半个月,洛介宁早在头几日就已经要发霉,一个人躺在床上打滚叫嚣:「好无趣啊!」 外边的门生道:「别叫了,谁叫你这么大胆,连钟止离的屋子都敢烧。」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啦。」洛介宁小声地辩解。
第216页 他们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外边却是闹翻了天。 白知秋亲自带了两个徒弟从扬州过来,在兖州和四人汇合。李盏由于中毒,暂时还不能行动,便留在客栈养着。三人接见了白知秋一行之后,便一同追杀。 白知秋预料霍起会往西北的方向走,便带领着几人从这边追上去。还没走几日,霍起便和御虚宫的人狭路相逢。 第106章 启风(四) 白知秋预料的方向非常准,几人同行,很快便跟霍起撞在了一处。只不过霍起似乎觉得非常奇怪,那些人又是怎么能知道他会在这里。 四人一遇见霍起,白知秋先是上去了。那霍起见了是个生面孔,也不知他功夫如何,不敢大意,处处防避着。那白知秋却剑法奇特,不按常理出牌,手中揽月剑剑能预料到霍起下一步的动作,霍起不过是接了两三招,便觉有些吃力。 站在旁边观看着的三人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里却都在暗暗吃惊,那白知秋是否是能够看得懂人心?为何每一招式都是吃准了霍起的下一招式? 白知秋占了上风,却也不骄不躁,剑法依然使得很稳。霍起却是有些恼了,他每一步都被人清清楚楚得算计到了,就像是被人窥了心思似的,很是不甘,只不过几招,便使出了暗器。 白知秋闪避非常敏捷,霍起招招打不中他,更是火上心头,解忧也使得越来越快,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 两人交缠了片刻,不久便听得一声呻吟,旁边三人想来也知道不会是白知秋,正要心里暗暗惊喜白知秋竟如此厉害时,却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便不见了身影。 三人连忙定睛一看,却见那白知秋正摸着腰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三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白知秋低声道:「给我下蛊。」 任怀瑜连忙道:「霍起会蛊术,你要离他远点。」 明流风急急问道:「中蛊了吗?」 白知秋不过是摇摇头,道:「没有,为了躲开,中了他一剑。」 三人朝他腰侧看去,果真已经染红了一小片。齐归璞道:「先去止血吧。」 这次,又让霍起跑了。 白知秋不能再跟他们一起去,便道:「我猜测,这次他应该会躲在这个镇子上,暂时不会逃离了,你们在镇子上好好找一找,应该能够找到他。」 三人有了他的话,便化了装,分头在镇子上逛了起来。 而那边,洛介宁几人好不容易终于熬完了这半个月,四人一放出来,洛修繁便找上了他们。 「止离的屋子正在修葺,暂时先跟你住。」 洛介宁见他大伯指着自己,问道:「是我吗?」 洛修繁很没好气道:「是啊!」 「哦。」洛介宁弱弱应了一句。便听见身边几人已经在低低笑着。 洛修繁气急败坏道:「你们要是再敢做出这样的事,我就让你们滚下山去!」 洛介宁倒是心里在暗暗惊喜,这么一来,岂不是直到那钟止离的屋子修好之前,他们都要同床共寝了吗! 等到洛修繁走后,刘祺最先一个上来嘲笑他:「我看你以后还怎么作妖,哈哈哈哈!」 洛介宁没搭理他的话,脸上反而笑嘻嘻的。周单瞥了一眼他发情的模样,冷漠道:「你看他这样,还巴不得呢。」 胡缪更是冷哼一声,道:「我看吶,你还不如以后也搬去跟钟笑睡好了!」 洛介宁一回屋子,眼前便是一亮。原本他屋子那是乱得没地方下脚,如今却是干干净净,整洁得他以为走错了屋子。现在钟止离不再,恐怕是练剑去了。 洛介宁一下子躺在床上滚了两圈,抱着被子闻了闻,嗯,还有钟止离身上的味道。 不知怎么的,他莫名兴奋。 片刻后,他忽的起了身,四处看了看。他的那些竹子竟然被一根根按长短排列在一处,一看便是钟止离给他整理的。 他又是开心得转圈圈,就连门口进来的刘祺都没发现。刘祺大吃一惊,问道:「不会吧?我是不是走错了?」 胡缪更是吃惊,愣了两愣,问道:「这不会是钟师兄给你收拾的吧?」 周单在一边嘆了口气,羡慕道:「我也想要一个师兄给我收拾屋子。」 洛介宁得意洋洋道:「你们看,师兄多好。」 周单应道:「好好好,你可别得意了,三掌门叫我们去给师兄修屋子呢!」 洛介宁讶异问道:「什么修屋子?」 钟止离的屋子被你们给烧了,现在人又不够,你们不来修谁来修? 江其深的原话是这样的。 洛介宁不服了:「这个,其实让师兄跟我住也是没有关系的嘛。」 刘祺翻了个大白眼,骂道:「要点脸么,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后了。」 胡缪火上浇油:「就是,师兄怎么可能愿意跟你睡,一身毛病!」 洛介宁很是委屈:「我哪里一身毛病了……」 四人还是被江其深逼着去五院修屋子了,中午师兄回来的时候见到他们,都不住要调侃几句。洛介宁只想早点回去见钟止离,有些心不在焉地刷漆。 周单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快点,刷完几天,咱们就不用来这里了!」 「哦。」 他们几人刷了一下午,直到练剑的师兄又全部回来了,洛介宁累得直喘气:「好啦好啦,不刷了,明日再来吧!」
第217页 其他几人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纷纷同意了,抛了刷子跟刷漆的几个匠人们说了一声,便要回去了。 洛介宁回了屋子,见钟止离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吃晚饭去了,便乖乖地坐在桌案前等着他回来。心里还喜滋滋的—— 师兄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们把他的屋子给烧了,他却能够不计前嫌,还给他收拾屋子,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呀! 但其实他不知道,钟止离是不过是不想自己睡在一堆垃圾中而已。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洛介宁等了片刻,便听到开门声,下意识地转头一看,见到的却是刘祺一张奸笑的脸。顿时就不开心了:「你干什么笑成那样?」 躲在刘祺身后的胡缪露了个头出来,笑嘻嘻道:「在等师兄呢。」 洛介宁翻了个白眼,骂道:「关你什么事!」 胡缪嘿嘿笑道:「我们来叫你吃饭去呀。」 洛介宁恼羞成怒:「不吃!」 刘祺嘿嘿嘿嘿笑道:「真的不吃吗?」 「你们在干嘛?」 清冷的声音传来,洛介宁立马站了起身,扒着门框的刘祺和胡缪立马散开,就在门口乖乖巧巧叫了一声:「师兄好!」 洛介宁扒拉开门,笑嘻嘻道:「师兄回来啦?」 刘祺和胡缪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一下此人区别对待之极度过分,但是面上却是要保持得体的微笑,甚至还要等着钟止离关上了门,才能把微笑给褪下来。 洛介宁先是凑上去,笑得一脸灿烂:「师兄,是你给我收拾了屋子吗?」 明明有眼睛都看得出来,洛介宁还是要提起来。钟止离只点了点头。洛介宁拉着他的衣袖,道:「谢谢师兄。」 钟止离看着他这模样,还是没有人心把事实告诉他,只是让他独自高兴了一会儿。 洛介宁又道:「大伯让你等到屋子修好之前都跟我一起住哦。」 「嗯。」 那屋子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一块儿住,也就是几日的时间。 只不过钟止离没有想到,这一块儿住的意思,竟然是他每晚睡时都要抱着他。 刚开始睡下还挺老实,两人中间甚至能够放一碗水。可是等到那洛介宁一转身,便伸出手要抱着人,钟止离又不知他那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又怕把他吵醒,只能被他抱着。 维持着这个姿势睡到天亮,钟止离一般是在他醒过来之前便起床,洛介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夜里竟然居然轻微猥亵了一把自己的师兄,早晨起来的时候还对人家笑笑,道:「昨晚睡得真好!」 钟止离默不作声,本想今夜提醒他一次,谁知那人一沾床,居然就睡着了! 「他是故意的」这个想法一旦生成,便生根发芽,愈演愈烈。 钟止离这次睡在里边,躲得远远的,两人中间甚至可以放口锅。然而,没过多久,一双手便缠上了他的腰。 钟止离不动声色地往里边靠,可是当他都已经靠到里边的墙了,那人竟然跟了过来! 洛介宁伏在他肩上,两手抱着他,两腿甚至还恬不知耻地跨上他的腿。钟止离被他逼得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他,却见他气息平稳,睡容安静。 这就算是装,那也装得太可怕了吧? 钟止离这么想着,想要翻身面对他。一转过来,那人立马更加靠近了,伏在他胸口嘴里似乎还喃喃自语:「笑哥哥……」 钟止离整个身子僵了僵,看着他的眼神更为复杂。 那声软软的笑哥哥似乎像是毒药一般,把他整个人精神都提至顶点,闭上眼,也毫无睡意。窗外正是满月,朦胧的月光照进屋子里,他只要一抬眼,便可以看见近在咫尺的睡颜,是那么得毫无防备。 第107章 启风(五) 翌日,洛介宁看着仍然在睡着的钟止离,第一次产生了很骄傲的想法。他以为天还未亮,结果阳光洒下来,屋子里头已经暖和的了。 只不过,洛介宁对于自己缠在钟止离身上的动作似乎有些没察觉,只是翻了个身,起了床,晃荡了两圈,看着钟止离安详的睡颜,觉得奇怪了。 不会是生病了吧? 洛介宁凑近他,看着他精緻得无法挑剔的眉眼,忽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暗暗自语,怎么这钟笑就连睡觉都能睡得这么好看呢。 顾自看了一会儿,他悄悄伸出手,把额头上的髮丝给轻轻拨开,摸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没很热啊。 洛介宁觉得不会是生病了,转了两圈之后便转身出了屋子,轻轻关上了门。 很奇怪的是,今日,三场的钟止离居然一上午都没有来。这消息一传到二场,周单拉过洛介宁问道:「怎么回事?你俩不是睡一块儿吗?他人呢?」 洛介宁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心慌慌,心想钟笑怎么会是一觉睡到日头正午的人,便没有把他叫起来,本以为他晚些儿会起来,谁知道他一早上都没有起啊?不会,是出去了吧? 周单看他不说话,又一脸的懊悔,一脸惊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洛介宁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周单推了他一把,道:「那你去看看啊,看看他在不在屋里啊!」 洛介宁连忙跟秦络凡打了声招唿,便往东三院跑去。 一回了院子,还没到屋子前,便见那钟止离正推开门走出来。洛介宁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钟止离,朝他道:「我没事,你回去吧。」
第218页 洛介宁对于他先发制人,更是不知所措,只道:「你怎的睡得这么晚?」 钟止离只淡淡道:「今日我便搬回去。」 洛介宁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是不是我弄得你没睡好啊?」 钟止离不语了,从他身边走过,洛介宁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抓了上去,结果一把抓住了人家的腰带,差点还被他给拽下来。 钟止离反头,很是忧郁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睡相可能有些不好,你那屋子都没刷完漆呢,不然你睡我的屋子,我跟周单睡去。」 「不用了。」 钟止离很是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洛介宁心底暗暗伤心,看来这下子是搞得师兄连东三院都不想进来了。 钟止离一回去,洛修繁便忙问道是怎么了,钟止离只道是起晚了,在一边的洛介宁接下来便听到了这么一段话:「是不是洛歌那个崽子吵得你睡不着?我今晚不把他打得出不了声我还就不信了!」 洛介宁有些瑟瑟发抖,转身缓缓退出了三场。 最终也不知道是钟止离在洛修繁面前说了什么好话,总之,今晚洛介宁依旧活泼得像一只鸟儿。只不过,钟止离还真的去自己屋里睡去了。 没有了钟止离的屋子显得异常冷清。以前洛介宁都没有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时候这么无聊。他静静坐下半晌,这才起身到了周单屋里。 「你干嘛?」周单看着他一脸的难受走进来,顿时就心提到了嗓子眼。 洛介宁委屈巴巴道:「我要跟你睡。」 周单面无表情道:「滚。」 洛介宁羞涩一笑:「滚什么,床单吗?」 「……」周单一脚踹上去,「死开。」 洛介宁都要哭了。 一夜难眠。 他终于明白为何今日钟止离一早上都没有来了,因得他一夜没睡,同样睡到了日头三竿。 「哈哈哈哈昨日钟止离早晨没来,今日洛介宁没来,他俩约定好了的吧?」 「那谁知道呢!」 刘祺和胡缪在一场窃窃私语:「他俩搞什么啊?」 胡缪一脸惘然:「我咋知道。」 刘祺嘿嘿笑着:「听说昨夜洛歌不是在周单屋里睡的吗?」 胡缪疑惑问道:「不是被赶出来了吗?我的个妈呀,那就一个惨烈。」 刘祺撑着头道:「我看,必定是想师兄想的睡不着,这才没起来。」 胡缪问道:「那师兄是为何没起来?」 刘祺啧啧道:「我看,怕不是被洛歌给折腾得睡不着吧。」 这日,钟止离着实是被那屋子里的油漆味熏得受不了,午休的时候本想要下山去买香料,谁知那洛介宁一起来便找上了他。 「师兄,你是要出去吗?」 刘祺笑嘻嘻地朝这边走来,左边一个周单,右边一个胡缪,后边还跟着一个洛介宁。 钟止离道:「去买香料。」 洛介宁道:「我看是吧,都没刷完漆呢,你急着回去做什么呀。」 钟止离不愿搭理他,顾自就要走。洛介宁连忙跟了上去,笑嘻嘻道:「师兄,你要买什么香料呀,我可以给你推荐呀,我跟你说,卖香料铺子的是个挺漂亮的女子,笑得可美了,你去的话,说不定还能给你优惠一点哦。」 刘祺在后边补充道:「你别听他瞎说,他根本都没去过,那女子是这里富家大户的千金小姐呢,身份贵得很,只不过啊笑起来是真的美,你看,师兄你又生得俊俏,说不定那姑娘就能看上你了呢。」 胡缪在一边说风凉话:「你们俩这不就是变相牵红线么。再说了,你们又不卖香料,怎么会那么清楚人家一个女子?」 周单解释道:「可不是,他们俩不就喜欢八卦这些么。」 洛介宁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八卦,我又不知道人家是什么富家大户的千金,只不过是路过的时候见着漂亮罢了。」 钟止离一个人都没想搭理,顾自走在前边。 到了那香料铺,五人果真见着一个小女子在拣香料呢,当即四人便窃窃私语了。 钟止离只道:「要最便宜的香料,多一点。」 那女子对他嫣然一笑,道:「最便宜的是艾叶,公子要多少?」 洛介宁在一边问道:「师兄,为何要最便宜的?」 钟止离只道:「不想沾染在身上了。」 洛介宁心底在纳闷,这香料不就是放在身上的吗,不然他又是买香料放在屋子里头,哪有不沾染香气的道理呢? 那女子给他拿出了十几个香包,伸出手时,又甜甜地一笑,道:「公子若是这些都买了,我便送您一点薰香。」 刘祺在一边起闹了:「小姐姐,以往怎么没见你给我们送薰香啊?」 「就是啊!」胡缪也跟着煽风点火道,「不会是看着我们师兄生得好看,你可便宜人家一点吧!」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你们莫要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周单往前凑,笑道:「小姐姐,你也送我们一人一点薰香怎么样啊?」 没等那女子说话,钟止离便道:「那薰香我不要,给你们。」 刘祺忙挥手道:「诶,那不一样的。」 洛介宁看那女子,竟是被他们调侃得面若桃花,低着头掩嘴笑着呢。
第219页 胡缪拉拉钟止离,道:「师兄,你可莫要这样,我们是想讨小姐姐一点薰香的,你送的,我可不要。」 刘祺举手:「我也不要!」 周单和洛介宁对视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 钟止离收了那几十个香包,道:「这些我要了。」 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了,只道:「那,我给你们送一点薰香,怎么样?」 刘祺最是能说话的了,立即不高兴了:「姐姐,你这就是让我们沾师兄的光了,一点诚意都没有的!」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师兄不要的薰香,你才送我们吧!」 女子连忙摇头,笑道:「这是哪里的话!」 几人轮番打趣那女子,钟止离在一边淡然道:「你们适可而止。回去吧。」 胡缪装模作样道:「既然我们师兄都说了要回去了,那我们就回去啦。下次我们来的时候,姐姐你可记得我们哟!」 女子笑意盈盈道:「自然是会记得。」 洛介宁在钟止离身边,看着他怀里的那些香包,问道:「师兄,你全要放在屋子里吗?」 「嗯。」 刘祺道:「师兄为何要搬出去啦?难不成,是洛歌吵你了?」 洛介宁很是委屈,明明钟笑一上床,他也就上去了,一句话都不说的,那里吵到他了! 周单凉凉地看了洛介宁一眼,出声道:「你不跟他睡了,他还睡不着,硬是要我跟他睡呢。」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无话。洛介宁连忙解释道:「我那是,很冷呀。」 刘祺装模作样道:「是呀,有师兄在你身边,你才不会冷嘛。」 这话说得就有些隐晦了,也不知那十六岁的洛介宁到底有没有听懂。 第108章 启风(六) 钟止离接连几次去氿泉镇买香料,每次都能碰上洛介宁几个,于是这四人每次都能见到那卖香料的女子给钟止离称秤的时候,那刻度总是对不准的。 第三次,刘祺终于问到了那女子的芳名—— 启岚。 那女子不过比钟止离小两岁,四人便以此总是打趣这两人。那启岚还真的被他们说得有些害羞了,见了那钟止离总是不敢抬头了。 洛介宁拉着钟止离笑眯眯道:「师兄不如就去提亲吧!」 钟止离面无表情,看着洛介宁拉着自己的手,什么也没说。倒是那启岚,由得那三人跟着洛介宁起闹,要师兄去提亲,两脸蛋红彤彤的,低着头笑呢。 钟止离掉头就要走,洛介宁连忙跟上去,笑吟吟道:「师兄,启岚姐姐很喜欢你啊。」 刘祺在一边煽风点火:「就是啊。」 胡缪摸了摸下巴,假装高深道:「姐姐家里有有钱,定是才子佳人配得我一脸啊。」 周单点了点头,道:「看姐姐那样子,定然是还未出嫁的大闺女呢。」 钟止离只是不语,也不顾他们说什么,顾自回了。 四人便在后边悄声说。 刘祺:「师兄也害羞了吧。」 洛介宁:「定是了,师兄又是那么内敛含蓄的人,定然是想去,但是又不好意思跟人家提亲的了。」 胡缪:「既然师兄不好意思,那我们替师兄去吧。」 周单:「那我去看看,选个良辰吉日来吧。」 钟止离转过身来,一脸冷漠,道:「不需要了。」 洛介宁:「师兄定是嘴硬呢。」 刘祺:「是了,师兄什么时候会吐露心声给我们啊。」 钟止离为了证明自己却是是会吐露心声的,当夜便做了一首诗。 只不过,没等到周单算出个黄道吉日,这四人便被派去白玉原执行任务了。 去白玉原执行任务,自然而然,那刘祺便建议道:「我们去清阁玩玩吧!」 周单道:「别以为像以前,现在清阁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胡缪抱着胸道:「你要进去,我觉得可以爬墙。」 洛介宁笑道:「谁说一定要进去了,爬墙看看不就行了吗。」说罢,他转向刘祺,问道,「你说,你要进去干啥?找段婉?还是找别的女子?」 刘祺咳了一声,道:「别的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周单义正言辞道:「我可是先说在这里,要是被抓住了,定是要禀报掌门的,到时候,知道了我们不好好执行任务,反而偷偷跑到清阁这里来,恐怕就不是半个月的事了。」 刘祺调笑地推了他一把,笑骂道:「死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花花肠子。」 周单:「……」 胡缪挥了挥手,道:「去嘛去嘛,什么时候去啊?」 刘祺道:「夜里呀,夜里不容易被发现。」 周单加了一句,道:「别以为人家这里就没有夜巡。」 即便是这么说,到了夜里,周单还是认命地跟着那三人去了。 正是夜黑风高,四人偷偷摸摸着拐过了大门,找了一处围墙,刘祺悄声道:「这里吧,这里好像矮一点。」 胡缪翻着大白眼:「那是因为你眼睛有问题!」 刘祺:「……」 洛介宁催促道:「你们别吵了,赶紧上去。」说罢,便像只猴子一般三两下便爬上了墙,扒拉着墙头,朝里边看过去。 胡缪在下边问道:「看到什么了没?」 洛介宁轻声道:「好黑,看不清。」
第220页 刘祺马上也爬上去了,一上去,便苦着张脸,道:「这看得清什么啊?」 他们爬的地方正巧是一片林子的后边,一爬上墙头,前边便是一片林子,在黑夜里,看得清才是有鬼。洛介宁泄气地跳了下来,道:「别上去了,什么也看不清。」 胡缪在一边抱胸道:「刘祺说夜里来,人家看不清你,你就当你看得清人家啊?」 刘祺跳了下来,咂嘴道:「我怎么知道,应该是位置不好。」 周单幽幽道:「我看,你们还是白日来比较靠谱。」 四人打道回府,打算翌日再来。谁知翌日一大早,洛介宁便见到了刚到的钟止离。 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钟止离,却见他淡淡解释道:「大掌门怕你们会去清阁捣乱,所以中途派我来监视你们。」 四人面面相觑,像是吃了黄连般,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随即,那刘祺便拉着洛介宁出去了。 「师兄说不去就不去啊?」刘祺没好气道,「我们去的话,他又不知道。」 周单站在一边不语,胡缪道:「师兄不会跟着我们吗?」 洛介宁想了想道:「我觉得,师兄应该也有兴趣跟我们一块儿去的。」 四人商量了会儿,便跟钟止离说要出发了。钟止离只慢悠悠地跟在四人身后,一言不发。四人执行完今日的任务后,正是下午,刘祺拉着钟止离笑嘻嘻道:「师兄,等会儿我们要经过清阁,要不要去看看啊?」 洛介宁加了一句:「我们都很想段婉的。」 钟止离没言语,也没拒绝他们,只不过是跟在他们身后缓缓踱步。刘祺和胡缪对视一眼,觉得有戏。 刘祺刚又要上去说,钟止离终于开了口:「你们想去就去,要是被发现了,那是你们的事。」 洛介宁一把上去抱着钟止离的脖子笑道:「师兄你真是太好了!」 钟止离被他扑得后退一步,但是很快便稳住了身形。见了这四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朝前走去,脚步放得更慢了。 四人很快又到了墙根下,一回头,钟止离便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他们。洛介宁瞥见了他的身影,忽的心颤了颤。那个黑色身影就像是毒药一般,吸引得他有些移不开眼了。 刘祺推了他一把,道:「你看师兄做什么呢,快爬上去啊!」 那边,胡缪已经爬上了墙头,轻声道:「喂!看得到了!」 他们特意换了一块地方,这回正对着那小山坡和假山,来来往往还有门生经过。刘祺连忙爬上去了,洛介宁紧随其后。 洛介宁一上去,便见着有几个门生远远朝这边走过来了。刘祺眯着眼道:「我好像看见段婉了。」 胡缪离得近,道:「第三个就是。她们是不是要往我们这边来了?」 洛介宁悠然自得道:「怎么会,我们在墙头上,她们好端端往这边走做什么?」 话音才刚落,那几个门生中第一个便朝这边看了过来。刘祺和胡缪非常配合地低下了头,只洛介宁一人仍然看着那边,只觉得前边两个人头忽的消失了,人正惊讶呢,那边便出了声:「你们是谁!」 刘祺抬头看了一眼,低低说了一声:「好像被发现了!」便跳下了墙。胡缪很是机灵地跟着跳了下来,只洛介宁,跟那门生对上了眼,还对她笑了笑。 段婉一眼便看出是洛介宁,大声喝道:「好你个洛歌!居然敢爬墙!」 洛介宁心底是有些悲哀的,毕竟他们分别了这么多年,她见他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这个。洛介宁摇了摇头,嘆气道:「物是人非啊。」 「我非你个大西瓜!还不给我下来!」刘祺大怒,一把抓住洛介宁的脚踝,便要拉他下来。洛介宁被抓住了脚踝,下意识踢了一脚,这一脚可不轻,刘祺的手被他踢了出去,直喊痛。 洛介宁这才反头道:「对不起啊,脑子转得有些快。」 胡缪呸了一声,左手拉着周单右手拉着刘祺便跑,还留了一句:「你等死吧洛歌!」 洛介宁朝里边看去,那段婉竟然已经到了墙根,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指着他,骂道:「你快给我下来!」 洛介宁朝他背了个鬼脸,笑嘻嘻道:「你叫我下来就下来啊?你倒是上来啊!」 段婉大怒,刚要爬墙,那边洛介宁已经跳了下来,准备朝钟止离那边跑过去了。 谁知那段婉还真的上来了,一个飞身便下来抓住了洛介宁的衣服,洛介宁心一慌,连忙逃脱。 段婉见脱了手,大怒道:「你再不站住,我就扎死你!」 洛介宁挑衅地吐舌头:「你扎啊!」 站在远处的刘祺摇了摇头,道:「洛歌这才十几岁,怎的就活腻了呢。」 胡缪翻了个白眼道:「他可真是想段婉啊。」 洛介宁没料到那段婉竟真的使出了梅花针,他一个没注意,没刺中了左臂,吓得连忙停住了,大惊失色道:「不会有毒吧,啊?有毒吗?有毒怎么办啊?」 段婉切了一声,冷哼道:「你不是不怕死的吗?」说罢,便转身要回去了。 洛介宁快要哭出来了,转了转头,见刘祺三人都站在钟止离身边,连忙朝他们那边跑过去了。 周单见他朝自己这边跑过来,以为他要扑向自己,便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地伸开了双手。结果,那洛介宁眼里噙着泪花,一把拍开了周单挡着他路的手臂,扑向了钟止离。
第221页 周单:「……」去死吧。 钟止离连忙接住他,便见洛介宁要哭出来了:「师兄,我这只手是不是要断了啊?」 钟止离看了看那梅花针,刚要说话,那刘祺便诧异道:「哇塞,这针都是紫色的,洛歌,你真的完了,恐怕以后左手真的要砍掉了。」 胡缪也大惊失色道:「天哪,谁叫你去招惹她的?段婉也太狠了吧?居然真的用剧毒啊!」 洛介宁被他们这么一说,吓得眼泪就夺眶而出了,抱着钟止离不撒手了,埋头在他肩处抽泣了起来:「那、那怎么办啊……」 钟止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温声道:「他们吓你的呢,没事的,没事的。」 说罢,便伸出手,把那根梅花针给拔了下来。 洛介宁停止了抽泣,愣愣地看着那根针,呆呆问道:「真的没事吗?」 钟止离道:「没毒的。」 洛介宁反头一看,那刘祺和胡缪正笑得捂着肚子呢。周单在一边风淡云轻,但是憋着笑很辛苦。 洛介宁转而愣愣地看着钟止离,钟止离伸出手给他擦了擦眼泪,道:「真的没事。」 「哈哈哈哈哈!」刘祺爆发出一串大笑,道,「洛歌,你也太胆小了吧!」 洛介宁脸有些红,继续埋头在钟止离怀里。钟止离出声道:「你们别笑他了。」 胡缪停了笑,又道:「洛歌这模样,就跟三岁垂髫一般。」 刘祺做鬼脸:「这么大还要师兄抱,真不害臊!」 洛介宁脸更红了,紧紧抱着钟止离不撒手了。这时候,他闻到了钟止离身上轻微的艾草味。 第109章 启风(七) 洛介宁被这几人给这么一刺激,不想要再跟他们待在一块儿,倒是跟钟止离形影不离了。他们这边一做完任务回去,那边便传出消息,三人又跟丢了霍起。 本是在那镇子上几人到处找,结果连根毛都没找到,反而浪费了很多时间。找遍了整个镇子,就差没有掘地三尺。到最后,三人只好回来。 在那之后的几天,倒也没有听说过霍起害人的消息。那整个镇子的村民却是都笼罩在恐怖之下。 一回来,胡缪便从一场升至二场,一场就剩下刘祺一个人,刘祺很是不高兴,当夜便缠着胡缪要他讲故事听。洛介宁则是借着那三人变着花样耍他的理由,竟然跑到了钟止离的屋子里,说要跟他一块儿睡。 钟止离当然是不可能同意的,只说出了个「不」字,洛介宁立马就热泪盈眶,哽咽道:「师兄,我害怕。」 钟止离一见他那模样,心都软了,更别提什么赶他走了,只能让他住下。 洛介宁自然是无比兴奋,转了几个圈之后拍了拍手,道:「师兄,你屋子里真好闻。」 钟止离没打算搭理他,顾自要去沐浴了。洛介宁见他这模样,连忙殷勤问道:「师兄,你要去沐浴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洛介宁便变本加厉:「师兄,我帮你搓背吧。」 「不用。」 好冷漠。洛介宁眼见他要脱衣服,连忙上前道:「我来帮你。」 说罢,不容拒绝,便动手扒人家衣服。钟止离被他吓了一跳,眼见他在脱内衫了,钟止离连忙按住他的手,道:「真的不用了。」 洛介宁一脸笑嘻嘻,道:「不用不好意思的。」 说罢,嘶拉一声把内衫给扒了下来。钟止离上身暴露,有些惊愕地看着洛介宁,洛介宁却以为他是默认了,麻利地给他扒下裤。 钟止离吓得有些手抖,嘴里一直念着「别别别」,却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的行为。洛介宁直把他脱得只剩下一块遮羞布了,这才抬起头来,一眼便见到了眼前人光滑诱人的胸膛,顿时有些血气上涌。 他在他浑身上下看了一遍,傻笑道:「你真好看。」 钟止离有些恼羞成怒了,套上外袍,离了他。洛介宁见他走进了屏风后边,还问道:「师兄,要我给你搓背吗?」 「不用。」 洛介宁听他冷冰冰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摸了摸脸,还有些红。 这人实在是白得有些人神共愤了,居然全身上下只有胸前有颗痣。 洛介宁嘴边带着笑,在他床边坐了下来。随即,又躺了下来。 他一翻身,注意到枕头角居然压着什么东西。他好奇地撑起身,把枕头一翻,便看见了一张折好了的纸。 这是什么? 洛介宁把它拿起来,想了想要不要打开。想着师兄平日跟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也不会隐瞒什么,便一鼓作气,把它打开了。 一打开,这才愣住了。 《与君歌》 几回意相欠,换骨空一泉。恰得春风颠,心意不得解。我又不识雪,今消那得仙。又见花连天,许君有三愿:一愿笑满面,二愿身长健。三愿雪满头,与君心相眷。 洛介宁愣住了,这才想起了启岚。 怕不是,被他们猜中了吧?!钟笑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姐姐了? 洛介宁心头大喜,看了一眼屏风,压抑不住的笑意,把那张纸折好,想了想,还是把它抄了下来,再放回原处。抄下来的那张,他藏进了怀里。 钟止离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洛介宁假装已经熟睡了。钟止离轻轻地熄了灯,再躺在他身旁。 洛介宁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方才才得知了这么一个大消息,现在巴不得马上跑到周单他们那里去公布,接着凑成了师兄这一对。
第222页 钟止离在身边很快睡着了,洛介宁却是辗转反侧难眠。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这次洛介宁比钟止离还早就起了,一起,连忙跑回了三院。一回去,洛介宁先是进了刘祺的屋子,见着刘祺还在熟睡,骂了一声猪,上去就是一脚:「起床啦!」 刘祺被他踹得有些迷煳,惺忪着眼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洛介宁立马在他耳边兴奋道:「师兄有喜欢的人啦!」 「什么……」刘祺明显是没反应过来,问道,「哪个师兄?」 「钟笑!」 刘祺愣了片刻,随即睁大眼睛,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洛介宁同样大声回道:「钟笑写情书啦!」 说罢,立马把自己抄下来的那张纸给刘祺看。刘祺只粗粗扫了一眼,惊愕道:「天哪!这、这可不就是表情意了吗!」 洛介宁点点头:「是啊!」 刘祺长着一张大嘴看着洛介宁,随即跳了起来,兴奋道:「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是呀。」洛介宁朝他挤挤眼。 刘祺一把把洛介宁拉出了屋子,冲进了胡缪的屋子,便叫:「死肥猪!起来了!大事大事!」 胡缪本已经在穿衣服了,听到刘祺这么一说,立马就要暴跳如雷。刘祺一把按住了他,把那张纸往他眼前一凑,道:「快看!」 胡缪看了片刻,随即抬头,严肃道:「你又看了什么□□搞得来的淫话?」 「……」洛介宁道,「这是钟笑写的。」 胡缪霎时瞪大了眼,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洛介宁,嘴里道:「你们……你们这……」 刘祺一巴掌把他的手指给拍下去了,骂道:「不是他俩!是钟笑写给别人的。」刘祺看向洛介宁,问道,「写给谁的?」 洛介宁胸有成竹道:「当然是写给启岚姐姐的了!」 刘祺装得有模有样:「自然是写给启岚姐姐的了!」 胡缪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而且,」他看了看那张纸,幽幽道,「洛歌,这是你的字吧?」 洛介宁忙解释道:「我昨夜去他那里睡觉,在枕头底下发现的,他亲手写的,我就趁着他沐浴抄下来了,他还不知道呢。我告诉了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三人随即闯进了周单的屋子。周单已经准备要出去了,忽的门被推开,闯进了三位不速之客,他讶异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胡缪以最快的速度解释道:「钟笑写情书给启岚,昨夜洛介宁在他枕头下发现的,抄了下来。」 说罢,一张纸凑在他面前。周单接过纸看了看,惊愕道:「真的假的?」 刘祺严肃道:「不信对不对?不久前我也是你这幅蠢样。」 洛介宁再次叮嘱道:「你们千万别传开了啊。我就告诉你们了啊。」 周单仍然是一脸的不相信,道:「不会吧,师兄不像是这般人啊。」 洛介宁急急道:「我亲眼看到他写的字,还能有假?」 周单反问道:「那你怎知是写给启岚的?」 刘祺翻了个白眼道:「不然还能是写给你的啊?」 「……」周单妥协道,「那可能是写给启岚的吧。」 洛介宁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说出去了,结果只不过是到了下午,二场便有几个人在讨论。 「真的假的啊?钟止离师兄写情书?」 「以前齐师兄还写情书呢,我看啊,不过就是玩笑罢了。」 「什么玩笑啊!你没看见都在传那情书了吗!你不会没看过吧?」 「是没看过啊,难不成人家写的情书还能到你手里?」 「抄下来的啊!你不信我给你看,我也抄了。」 洛介宁转向胡缪和周单,大吃一惊:「他们说的,是我想的那件事吗?」 胡缪静默地点了点头,道:「有可能是。」 洛介宁摆出一张极其惊讶的脸,问道:「不会是刘祺传出去的吧?」 周单幽幽道:「不然会是谁?那个大嘴巴。」 洛介宁苦着脸,道:「这要是让师兄知道了,我岂不是……」 胡缪淡定道:「没事没事,师兄若是喜欢人家,迟早要被知道的,不过是你提前告诉我们罢了。不然的话,你等会儿去跟师兄道个歉,就好了。」 周单在一边事不关己道:「我看,应该不只是道歉了。」 洛介宁心中叫苦,万万没料到,这事既然能从一场传到二场,就能从二场传到三场。 近日,玄天楼忽的掀起了一阵热潮,每个门生见人便要吟诵一遍与君歌。甚至还有的有点才华的,改写了词,更加浓情蜜意了。 而钟止离虽听到了有人在讨论此事,但是毕竟大家不会在本人面前说得太过于露骨,因而钟止离只知有个人写了情书,便也没放在心上。直到那日,传抄的纸终于落在了钟止离眼前。 那首诗,可谓是一眼便能看出来,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钟止离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意识到,原来这些天大家谈论的,竟然是他钟笑?! 他先是感到不可思议,但一想,便觉那日洛介宁硬是要跟自己睡,定是有问题的。 他一时有些惘然,竟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难不成,他已经意识到了? 不对,若是他意识到了,不会这么公然做出让他愤怒羞耻的事。
第223页 洛介宁当日午休便找到了他。 钟止离见了他有些迷茫,只见得那洛介宁低着头,很是羞愧的模样。钟止离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嗫嚅道:「师兄,对不起。」 钟止离淡淡道:「为何?」 「我不该把师兄的情书抄下来给刘祺看,刘祺又把它抄下来给别人看了。」洛介宁话锋一转,道,「为了赔罪,我已经想好了,下午我们四人就去找启岚姐姐,把你的心意跟她表明清楚。」 钟止离一愣,心底疑惑得很,启岚? 洛介宁继续道:「我知道师兄不好意思跟姐姐提亲,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姐姐跟喜欢你的,所以我们去跟她说,姐姐肯定会答应你的。」 钟止离愣了半晌,才道:「不用了。」 洛介宁压抑抬头,问道:「为何?」 钟止离有些闷闷不乐,道:「不是写给她的。」 洛介宁脱口而出:「那是写给谁的?」只刚问完,他便后悔了,说不定其实钟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呢?那他们在这里凑合他俩,岂不是罪大恶极了! 洛介宁连忙又道:「师兄师兄,对不住,对不住。」 钟止离垂了垂眸,顿了顿,道:「我不需要你们给我去提亲。你们没问我是写给谁的,就在外边传播谣言,现在所有的门生都知道我写了封情书给启岚,你们说要怎么样?」 洛介宁连忙解释道:「我们没说是写给启岚的呀。」 钟止离定定看着他,无话。洛介宁十分愧疚地低下了头。片刻后,他忽的抬起头,定然道:「我去跟他们说,都是假的。」 钟止离道:「你说有什么用?」 怕不是,现在连掌门都知道了此事。 洛介宁急急道:「师兄,你相信我,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会澄清的,你相信我。」 说罢,他没等钟止离说话,便顾自跑出去了。钟止离本以为此人不过是说一说罢了,谁知道,翌日,他还真的又回了他屋子里,不过这回是死人一块儿。 那刘祺最先过来道歉:「师兄师兄,真是对不住,都是怪我多嘴,是我不好,我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洛介宁道:「师兄,我每个院都请了几个师兄师弟,请他们签字,我跟他们都说清了,那首诗不过是师兄从别处抄过来的,不是师兄写给谁的情书。」 周单拿过来一张纸,道:「师兄,这是他们在上边签的名,他们都保证不会再乱传了,也都说明了自己是无意传播谣言的,这回你相信我们了吧?」 钟止离扫了一眼上边的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签名,便知这不可能是伪造的,抬眼看了一眼洛介宁,问道:「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洛介宁急忙道:「我是想在师兄面前签的。」 胡缪也插嘴道:「师兄,这回真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散播谣言,你原谅我们吧。」 看他们一个个脸上没有一丝戏嚯之意,均是真真诚诚过来道歉,钟止离嘆了口气,从旁边拿起笔,一下子签了两个名字上去。 洛介宁眼睛一亮,正要说话,钟止离便道:「这回就算了,我不会为难你们。」 洛介宁感动得又快要哭了。他的师兄,几年来,从来没有因为他们违反门规告发他们,对他们如此宽容。或许就是因此,洛介宁才越发觉得师兄好欺负吧。 若是换做他人,洛介宁有怎会如此没礼貌地私看他人的信件呢? 钟止离把那张纸递给洛介宁,道:「给你吧。」 周单问道:「师兄不要吗?」 钟止离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你们。」 洛介宁回了屋子,手里一直攥着那张签过名的纸。他看向中间两个连在一块儿名字,越看心里越是欢喜。他小心翼翼折好了这张纸,想了想,没地方放,便放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更新随意,时间随意 ╮(╯﹏╰)╭毕竟也没榜了,没什么动力了 争取计划内完结吧 第110章 启风(八) 情书一事结束后,洛介宁再也不敢随意揣测钟止离的情感状况,管那人到底是谁,绝不是启岚小姐姐便是了。自这事之后,钟止离再也没去过那香料铺买香包,倒是周单几个还去了几次,每次那启岚都要问问那钟公子这次怎么不来了。 而最近,有个很好的消息。洛介宁今年16岁,便跻身三场,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场门生。当年本是莫清奇占据着这边宝座,在19岁便上升至三场,而两年前被钟止离抢了作为,如今,洛介宁又抢了钟止离的风光。 当然,他的大伯一直以为,这是钟止离给他开了小灶,以他那能力,是不可能升至三场的。 洛介宁向来是不讨喜洛修繁的,只这次进了三场,刘祺三人着实是为他感到高兴,拉着人灌了一坛酒,直把人给灌醉了。 原本周单是叫了钟止离的,但是因得钟止离中途被秦络凡给叫去谈话了,才没来得及。直到洛介宁喝得已经六亲不认了,钟止离这才赶过来。 刘祺还在怂恿着洛介宁喝,钟止离一来,便道:「你们别灌他了。」 胡缪已经喝得迷迷煳煳,听得了钟止离的声音,忙道:「师兄来了,你们赶紧放了洛歌。」 周单翻着白眼,道:「还用你放屁。」 钟止离看着洛介宁倒在桌案上的模样,道:「你们快回
第224页 去休息吧,明日要早起。」 三人被他赶了出去,钟止离一把扶起喝醉的洛介宁,扶到了床边,开始帮他脱衣服。洛介宁喃喃道:「你干嘛脱我衣服啊?」 钟止离道:「睡觉。」 洛介宁往他身上一抱,道:「你是钟笑。」 钟止离一愣,默然不语。 洛介宁抱着他,他便伸展不开手给他解衣服。钟止离拍拍他的背,轻声道:「好了,放开我。」 洛介宁偏不:「不放。」 钟止离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问道:「是不是头痛?」 「嗯。」他闷闷答道。 钟止离安慰道:「睡一觉就不痛了。」 洛介宁却是喃喃道:「你到底喜欢谁啊?」 钟止离只当他是胡话,把他放在床上,脱了他的鞋子,帮他盖好被子,道:「好了,睡吧。」 洛介宁却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看着他,道:「你不要走。」 钟止离刚要转身,听了他这话,又顿住了脚步,道:「好,我不走。」 洛介宁乖乖地往里边靠,给他腾出了个位置。钟止离好笑地看着他,半晌,这才翻身上床。他一上去,洛介宁立马伸出手抱住他。 钟止离清亮的眼睛望着他,问道:「前些日子,你是故意抱着我睡觉的对不对?」 洛介宁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道:「没有吧。」 钟止离任他抱着,道:「睡吧。」 今日,倭人来犯,玄天楼和清阁联手解决此事。洛修繁这回很是期待洛介宁的表现,便让他带着刘祺胡缪和周单三人一块儿去了。清阁则是派出了新秀段婉。 而沉云派作为玄天楼的同盟,白知秋派出了他的第一个徒弟舞入年作为协助。 舞入年此时正和洛介宁一般大年纪,听得白知秋介绍,此人精通暗器,剑法深得白知秋真传,又是呆在白知秋身边时间最长的,自然是最得白知秋喜爱。 舞入年一副面相生得灵气,任是谁看过去,都会以为是个半大的孩子。平时又不爱说话,脸上又不笑,给人的感觉很是冷漠。 本那白知秋立派便是以「磊落君子」为门风,但是他可是解释了,这舞入年在遇到他之前便是常使暗器,在跟了白知秋之后改不了了,白知秋便特许他一人使用暗器。 从这一行为,大家都可以看得出那白知秋对舞入年之器重。只不过,洛介宁第一次见到此人,第一感觉便是不好相处。 那段婉是跟着几个师姐一块儿过来的,一见到那洛介宁,便想起了那次爬墙一事,又火上心头,抓着他就要打。 而那舞入年却是一人独自前来,想来也是,他的几个师弟年纪比他还小,就算他最大,沉云派又是只有几个人,难得他是一个人来。 那舞入年见了他们也不知打招唿,只一人独行。刘祺在后边悄声道:「那舞入年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单补充道:「舞皙。」 胡缪道:「舞皙怎的这般冷漠?」 段婉在一边道:「听说是舞家最后一个人,可能性子有些压抑吧。」 洛介宁奇怪问道:「什么舞家第一个人?」 段婉翻着白眼道:「你这都不知道?」 周单刘祺胡缪皆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 段婉便娓娓道:「我也是听师姐们说的,听说是在平乐二十年的时候,当时皇上不是要肃清政党吗,也不知怎的,就查到舞家有逆反倾向,当时舞家还是江南第一大家族,就这么被诛了九族,剩下的一个舞皙是倖免逃过了。」 胡缪蹙眉问道:「舞家能有什么逆反倾向?」 段婉摇摇头,道:「当年的事,谁还说得清楚。」 洛介宁心底却在暗暗疑惑,平乐二十年,那时候他才九岁,当年舞家被诛闯得沸沸扬扬,他倒是知道。但是姓舞的小家族很多遍布于南方,他也没料到居然是那最后一人? 再说,当年舞家落难,怎的独独剩了一个舞入年? 对于舞家这个大家族当年做过的一些事,他不清楚,但是跟皇家的关系不至于能够被人栽赃嫁祸,那么,若是真的有人从中作梗,位置也不会低。 洛介宁抬眼看了看前方独自一人走着的舞入年,忽的心底生出一份怜悯。 或许正是在他家族遭到落魄之后,白知秋正好遇见了他吧,这么说来,白知秋会偏爱这个徒弟,那也是有原因的。 在这一场反倭寇的斗争中,总共有三人出了名。 精通暗器的段婉,剑法奇特致胜的舞入年,和剑法奇准的洛介宁。 解决完倭寇一事之后,舞入年最先回了沉云岭。洛介宁四人便又开始暗地里打算要去白玉原看看了。他们先是在路口跟段婉几人分别,随后便悄悄跟在了后边。 这回,他们变聪明了。整个围墙,他们分两组,各自找了一处最隐蔽的地方,爬了上去。这个时候正是傍晚,洛介宁和刘祺两人找的位置正对着那处假山,居然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景。 刘祺奇怪问道:「她们这不会是在跳舞吧?」 洛介宁观摩了半晌之后,答道:「应该是的。」 刘祺咂嘴道:「挺暗的,她们还背对着我们,看不清啊。」 这时候,不远处的胡缪忽的朝这边挥了挥手。洛介宁看着胡缪脸上兴奋的表情,摇摇头,学着周单,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我看,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225页 刘祺却是没等他说完,便下了墙,朝那边飞奔过去。洛介宁愣了愣,也跟着下去了。 到了周单和胡缪的墙根下,洛介宁问道:「你们看到什么了啊?」 胡缪笑嘻嘻道:「她们在跳舞,跳得可好看了呢。」 洛介宁爬上去一看,他们这边正对着那些女门生,她们的舞姿曼妙优美,看得周单和胡缪都移不开眼了。洛介宁切了一声,道:「没见过世面。」 刘祺翻了个大白眼,道:「说得好想你看过似的。」 四人看了一会儿,竟然是没注意到远处有几个身影在缓缓靠近。 洛介宁眼尖,一下子看见了有人在那边,连忙道:「好像有人来了。」 说罢,他马上跳了下来。脚才刚刚沾地,便听得刘祺一声叫:「姑奶奶,我错了!」 洛介宁掐指一算,料得这次应该还是段婉那个泼妇无疑。 果真,那三人连忙跳了下来,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道:「吓死我了,怎么这么黑她还看得见我们啊?」 洛介宁妩媚一笑,道:「因为你们丑到发光。」 「滚!」 洛介宁回去的时候,脚是一瘸一拐的。他拄着拐杖,一回来便找上了钟止离。 「师兄,他们都欺负我!」 钟止离看着他吊起来的一只脚,问道:「怎么了?」 后边三人就跟在后边,洛介宁假惺惺哭诉道:「他们踹我!」 刘祺白眼要翻上天,骂道:「谁让你骂我们丑的?!」 胡缪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说得自己多英俊似的,死不要脸的!」 洛介宁一下子抛了拐杖,一把扑向钟止离:「天哪!他们语言侮辱我!」 钟止离拍了拍他,道:「好了,快去见你大伯吧,他等着你呢。」 周单趁他出屋的时候,还加了一脚。 「骂什么也可以,丑是你想说就能说的吗!」 「就是!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洛介宁:「……」 第111章 启风(九) 洛介宁觉得这次他大伯找他,应该是要夸一夸他了,毕竟这次他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错。然而,那洛修繁见了他,却是一拍他的肩,道:「跟我来。」 洛介宁不知个中缘由,便低着头跟着他走。直到进了他大伯的屋子,这次反应过来。 洛修繁从他屋子里翻出了一个箱子,一打开,里边静静地躺着一把还泛着光的剑。 洛介宁只看了一眼,便知那是名剑。 洛修繁道:「你也这么大了,这剑,你可以用了。」 说罢,便低下身,一手从那箱底把剑捞了起来,朝洛介宁那边一抛。洛介宁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上上下下打量了这把剑。 「它叫拂光,是当年你爹用的剑。」 洛介宁点了点头,便又听得洛修繁道:「此剑当年也是上过名剑谱的,只不过你爹走得太早,连名声都没混出来。」 洛介宁默不作声,洛修繁走近他,道,「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洛介宁抬眼,点了点头。 从掌门院里出来之后,洛介宁本想着要找刘祺几个得意得意,这知道那刘祺竟然不在屋子里头,洛介宁跑进胡缪的屋子,竟然也不在。 只周单一个人,正在院子里散步。洛介宁上前问道:「他俩人呢?」 周单翻了个白眼,道:「凑热闹去了。」 洛介宁好奇问道:「什么热闹?」 周单道:「你才刚走,外边不知怎的,就传说无尘轩要跟玄天楼下战书呢,闹得沸沸扬扬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洛介宁讶异问道:「啥?下战书?怎么回事?」 周单耸了耸肩,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也去凑凑热闹打听打听?」 洛介宁还没等他说完,便一熘烟儿没了影子。周单:「……」 讨论的群众都围在山腰处,一圈一圈围起来,洛介宁连最外层的圈都进不去,远远见了刘祺和胡缪站在最里边,加了几句,他俩根本就听不见。 洛介宁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安安心心等着他俩出来再跟他复述一遍。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那一群人总算是散开了,想必也是讲完了,洛介宁踮起脚尖看过去,那说书的人竟然是他们院里的几个师兄! 洛介宁正奇怪他们怎么跟此事有关,那刘祺已经看到了他,连忙跑了过来,道:「你也来了?」 洛介宁弱弱道:「我那个,什么也没听到,你们有兴趣给我讲讲都说了些什么吗?」 胡缪咂嘴道:「嗨,你要听,别的地方都在说这件事呢。」 刘祺拉着他过来,道:「来来来,哥给你讲讲。」 洛介宁问道:「为什么无尘轩下战书?」 刘祺装模作样道:「就是这事,讲起来,还真的好长啊。」 胡缪抢先道:「你知道那个白知秋吧?说起来,要不是这次舞入年出了名,可能江落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说罢,他又转向了刘祺,问道,「诶你说,白知秋胆子也够大的啊。」 刘祺瞪了他一眼,朝洛介宁道:「是这样的啊,那白知秋,你道是谁家的人!」 洛介宁一脸疑惑:「啥?」 胡缪一脸嫌弃道:「你瞧他这副蠢样啊。」 刘祺极度嫌弃地嘆了口气,道:「白知秋是白昌和佩儿生的儿子!」
第226页 他这么一说,洛介宁立刻就明白了。那是在平乐四年的时候,当年白昌是无尘轩的三掌门,而那佩儿,则是清阁的第一门生。结果,这两人竟然相爱了。 说起来,此事实在是荒谬至极,他俩一见钟情,而无尘轩跟清阁虽算不上敌对状态,但是自己门派的掌门跟对手门派的门生相爱了,这奈何说得过去呢。 但是,尽管两边都在反对,但是那白昌一直没跟佩儿断了联繫。直到平乐五年,传出消息,那佩儿被检查出有喜了。 若说之前两个门派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没有涉及到两边利益的话,还能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到如今,两人有关系了,这就不一样了。 当时的无尘轩大掌门一直在调解二掌门和白昌之间的关系,而那边清阁的三位掌门则是一致要求把孩子打掉。 那佩儿性子刚烈,竟然死活要孩子留下来。大掌门没法,道既然你要孩子,那我们便不要你这个门生了。佩儿一气之下,竟然真的跑了。 而那边,大掌门不知为何忽的被毒死了,大掌门一死,无尘轩便乱作一团,二掌门怀疑是白昌为了勾结清阁而暗中作梗,白昌本就因此事占据下风,一会儿又传出佩儿有孕而被赶出清阁一事,被刺激得当即也出了明枭城。 在走之前,白昌连带着自己身上的那块掌门特有令符也一块儿带出来了。 无尘轩二掌门发现令符一事,立马派人去追杀白昌,到扬州和荆州边界的时候,终于追上了人。白昌抵不过多人围攻,最终惨死。 而那佩儿,只听闻生下了一个孩子之后,便也自缢身亡。而那个孩子,却是像是从世间蒸发了一般,再没了消息。 当年这个事情,其他四派均是看客。闹得有多沸反盈天,看客们就有多热闹。直到今日,此时都一直在坊间传颂。 洛介宁在小的时候,那洛修繁便讲故事似的把这事讲给他听了,当时的洛介宁还追着他大伯问道:「那大掌门到底是被谁毒死的啊?」 洛修繁只不耐烦道:「自己去想。」 现在的洛介宁回想起来,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了。 洛介宁还是很疑惑,问道:「他们是在怎么知道白知秋是哪个孩子?」 刘祺一本正经道:「听无尘轩那边的门生传说啊,那佩儿生下那孩子不是在平乐五年吗,你想想,现在是永宁五年,那孩子该是二十二岁了。而那白知秋正是二十二岁,这年纪就对上了吧。」 胡缪接口道:「再来,那白知秋一来就跟我们结盟了,这不是赶紧找个靠山吗,因为他一出来,肯定无尘轩迟早会知道他的身份啊!」 刘祺神经兮兮道:「而且啊,你看,那个舞入年又是他的弟子。你想想,舞入年是什么人啊,他是舞家的遗子,当年那事,也不知道无尘轩到底有没有在里边掺一脚,若是掺了,白知秋收他做弟子,岂不是理所当然?」 胡缪接着道:「而且清阁今日也发声了,说那佩儿当年便是在沉云岭附近自缢,你说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刘祺道:「无尘轩知道了这事,定然是将白昌的怨气牵扯到他身上了,加上白知秋又跟我们相好,定然有人以为那白昌当年便是有阴谋地跟清阁的门生好了,为的便是给玄天楼留下他们无尘轩的把柄——那块令符。」 洛介宁蹙眉问道:「你说,当年白昌是故意施计,为的就是把无尘轩的令符送给我们玄天楼?」 两人听他的语气虽有些嘲讽,但是都一致地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 洛介宁又道:「那么,白知秋出生之后,爹娘都不在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知道他爹生前的计谋?」 胡缪道:「自然是白昌托人抚养了他呗。」 洛介宁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太像是。」 刘祺耸肩,道:「爱信不信,反正如今无尘轩已经跟我们下了战书,若是白知秋真的如他们猜测一般,不会不站出来说话的。毕竟这关系到他的名誉问题。」 洛介宁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好奇问道:「这么一点事儿,你们怎么听了那么久?」 胡缪啧啧嘆道:「还不是师兄几个故意装神弄鬼,说得跟灵异怪谈一般。」 刘祺道:「如今,此事无尘轩的门生都在议论,现在六派应该都知道了,就等着我们掌门发话了。」 如他们所料,翌日,洛修繁便发声,此事,他们玄天楼一概不知。当年那白昌跟他们也没有一点关系。 不久,白知秋果真出来说话了。 「我双亲在我生命中并没有留下一点点回忆,我所作所为均出自我一人意愿,无所谓上一世的阴谋一说。」 简单一段话,把所有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当年那无尘轩掌门之间的事,如今也没人能够知道了。江落深不过是诈一诈白知秋的身份,没想到如今那白知秋却坦然从容地承认了。这么一来,那白知秋倒是有了个更好的藉口,当日便来到七台山,将那无尘轩的令符交给洛修繁,以示诚意。 那令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对于无尘轩的老对头玄天楼来说,可是天大的宝贝儿。为此,洛修繁高兴得就没有合拢过嘴。 但是,此事却没有让外人知道。清阁那边依然是蒙在鼓里。几日后,洛修繁便让洛介宁去送信给清阁的大掌门阎如霁。顺便,为了商谈一些事宜,钟止离也跟着去了。
第227页 洛介宁本想着是跟钟止离两个人去的,但是洛修繁偏要让刘祺周单胡缪三人跟着。洛介宁本是不乐意的,但是听见那周单和刘祺在悄咪咪谈论着什么的时候,就来了兴趣。 「你们说什么呢?」 刘祺一把把洛介宁给拉了过来,眼睛飘向前边没有察觉的钟止离,低声道:「这次既然师兄来了,咱们或许可以进清阁了。」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别想了,临走前,我大伯又改变了主意,他打算让钟笑一个人进去,我们就在周边跟着莫清奇做任务。」 「莫清奇?!」 胡缪惊讶地看着他,倒是惊动了前边的钟止离,他回头问道:「莫清奇怎么了?」 胡缪连忙掩饰道:「没什么,他怎么也在附近?」 刘祺看着钟止离没回答他们,又低声道:「不就是上次的时候吗,那段婉说幸好我们没见着她们门生沐浴呢,我还以为这次可以看到呢。」 洛介宁一脸诧异问道:「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周单冷漠脸道:「你当时不是怕死,很快就跳下去了么。」 「哦?」 刘祺道:「我们这次换个位置,或许能见到她们沐浴。」 洛介宁见着此人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道:「你要去看这个啊?」 胡缪推了他一把,道:「洛歌你少来!那些春宫图你看少了,现在在这里跟我们装纯洁是吧?」 「……」 五人到了白玉原便是傍晚。安排了客栈之后,刘祺当即敲了洛介宁的屋子,压低声音道:「我们打算现在过去,你去不去啊?」 洛介宁犹豫了一会儿,道:「这样不好吧,要是被发现了,我觉得应该是一个月了。」 刘祺重重拍了他一巴掌,骂道:「你少跟我装!这次你就是不想去也得跟我们去!」 于是,洛介宁很不情愿地被他们给拉走了。他实在是不愿意去是有原因的,之前的几次,每次爬墙都是被段婉给发现了的。若是这次偷看她们沐浴还能被发现的话,恐怕他永远都不能来清阁了。 但是没办法,这三人硬是把他给拖到了围墙外,洛介宁才爬上围墙,便听得刘祺道:「我的个妈呀,真是在沐浴吧?」 洛介宁朝那边一看,只黑乎乎的一片,但是却有歌声传出。 胡缪道:「你小点声,她们好像在唱歌呢。」 洛介宁浑身不自在地听着歌声,但是什么都看不清。时不时地,还会夹杂着一些笑声,清脆得跟铃铛似的。 那三人也不只是盯着看了些什么,只洛介宁跟个瞎子似的,趴着墙头有气无力的。不久后,只听得一声吼:「是谁在墙头!」 洛介宁还没反应过来,那周单第一个最先跳了下去。刘祺和胡缪也连忙跳了下去。顿时,那边一顿喧譁,吵得洛介宁头有些痛,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有个身影跳到了墙头上。 「好哇!又是你啊洛歌!」 听得是段婉的声音,洛介宁心中只叫苦,连忙求饶道:「不是我啊!」 「还说不是你!」段婉大骂道,「连沐浴你都敢看!我要戳瞎你的眼睛!」 洛介宁哇哇哇大叫着跳了下来,而那段婉已经追了上来。洛介宁本想着刘祺带他一把,谁知道一下来,哪里还有人影? 这可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洛介宁连忙躲闪,那段婉使的暗器速度几块,洛介宁来不及躲,被她刺中好几次。 「姑奶奶,您可真是瞎冤枉好人吶!」 等到洛介宁被她扎得跟个刺猬一般的时候,段婉终于放过了他。洛介宁身心俱疲地回客栈,却见到那三人竟然一手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道精緻的菜,一个个站在门口等着他回来呢。 洛介宁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顾自回了屋子。 三人讨好般的把菜短斤了他的屋子里,一个个笑嘻嘻道:「洛公子,请慢用。」 洛介宁看都没看一眼,就要去找钟止离。刘祺连忙把他给拉住了,急急道:「好洛歌,你可千万别跟师兄说这事啊!」 洛介宁不耐烦道:「不会说的啦!」 三人面面相觑,狐疑地看着他出去。洛介宁一进了钟止离的屋子,见了人,便扑上去要抱抱。钟止离问道:「怎么了?」 「……心累。」 好在洛介宁只道,此事就算是不跟钟止离说,他都会知道的,因而便一句话没说。翌日,钟止离前往清阁,这三人便果真被看门的门生给拦了下来。 钟止离只道:「你们在外边等着我。」便进去了。洛介宁插着腰看着三人,讽刺道:「要不要去看看她们沐浴啊?」 刘祺心虚道:「嘿嘿,大白天的沐什么浴。」 洛介宁冷冷道:「你们就等着吧,段婉肯定会把昨日的事跟钟笑说的。」 说罢,便一个人找了个最佳位置,爬上墙头,看着钟笑的身影。 胡缪讪讪笑道:「洛歌好胆子,这个时候还敢爬墙哈。」 周单在一边哈哈笑道:「他是看段婉怎么把这事告诉师兄呢。」 果真,那钟止离才刚走进去,便遇到了在门口巡逻的段婉。段婉一见他来了,立马拦住了他,嘴巴张张合合很快。 同样爬上墙头的刘祺讪讪道:「我看,洛歌可能说对了。」 洛介宁只看着那站在一块儿的两人,有些出神。他以前只以为那段婉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但是如今见着那钟止离站在她身边,他竟然觉得钟止离的好看更胜她一筹。
第228页 不是女子般的柔情美,钟止离的好看,不比得段婉的妩媚妖艷,而是干干净净的,让人看着特别舒服的美。 洛介宁就那么入迷地看着钟止离的侧颜,竟然没注意到越来越往前倾,整个身子就快要进墙里了。刘祺奇怪地看着洛介宁,问道:「你看什么呢?」 洛介宁被他出声吓得回过了神,一个没注意,人还真的往前边栽去了。三人谁都没注意到,竟然没人伸手去拽他,洛介宁很惨地面朝下掉下了墙。 那边两人被他惊动了,段婉立马显出凶神恶煞的一面,朝这边过来,骂道:「好你个洛歌!你还敢来是吧!」 上边三人很快跳了下去,只剩下洛介宁一个人狼狈地站起身。钟止离慢悠悠地跟在段婉后边,洛介宁见了他,连忙就要朝他跑过去。 段婉一把拉住他,道:「你师兄方才还在跟我求情,你现在又来了,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洛介宁委屈得都快要哭了,钟止离这才过来了,一把把他护在身后,朝段婉道:「他是不放心我,过来看看。」 段婉怒道:「你可别跟他求情了吧!」 洛介宁从后边搂住钟止离的腰,委屈巴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段婉嫉妒嫌弃道:「你师兄还有事,你别在这里瞎起闹。」 躲在墙根听墙角的三人纷纷表示,洛歌在段婉面前气势真的是太弱了。 洛介宁不舍地放开了钟止离,眼见着段婉就要上来抓死他,连忙爬回了墙那边。刘祺一见他下来,连忙让出个位置,道:「别急别急,有你的地儿呢。」 洛介宁冷哼道:「我可替你们背了个大锅,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周单敬佩地点点头,道:「洛大侠的演技真可谓是出神入化啊!」 洛介宁抱起胸,一派孤高的模样,道:「不然师兄怎么为我求情。」 刘祺悄声道:「洛歌太可怕了。」 胡缪悄声道:「师兄被他骗得好惨。」 周单幽幽道:「不止呢,他在师兄面前就没出过戏。」 洛介宁:「……」 作者有话要说:  走起! 第112章 启风(十) 四人等了一会儿,钟止离才终于从大门口出来。一见着他的身影,洛介宁最先迎了上去。 钟止离道:「我们回去吧。」 他们原本要来的时候,洛介宁他大伯要他们跟着莫清奇做任务的,现在看来,他们只要一脱离洛修繁的视线之外,便再也没人能管得住他们。如今钟止离信也交出去了,话也谈过了,便在也没什么必要呆在这里了。 但是三人担心的,是段婉到底会不会告状。 洛介宁倒是无所谓了,毕竟能够看到钟止离为自己说话,这辈子也满足了。那刘祺笑嘻嘻上前问道:「师兄,段婉跟你说了什么啊?」 钟止离只瞥了他一眼,道:「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此话一出,就算是不问,都知道那主意到底是何主意了。刘祺只默默低了低头,没敢再说话了。 这一路,洛介宁可谓是装得鞠躬尽瘁,就连周单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从后边踹他几脚。 快要到七台山的时候,钟止离忽然出声了:「此事,我去跟段婉说的时候,她已经告了上去,今日早上的时候大掌门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也救不了你们了。」 「啊?」 三人面面相觑,只洛介宁悠然自得,道:「看来这次得歇一个月。」 刘祺快要哭出来了,道:「师兄,就不能给我们求求情吗?」 钟止离冷漠道:「已经求情了,不然你们这个月别想出清阁的门。」 三人心底想了想,与其在白玉原被阎如霁折腾,还不如在七台山被洛介宁大伯折腾。这么一想,心里果然好受了点。 洛介宁心安理得地跟上了七台山,晃晃悠悠地跟在刘祺后边,道:「别那么紧张,又不会把你们给吃了,不久关一个月的禁闭吗,就当是闭关好了。」 刘祺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的?」 周单咂嘴道:「我看吶,定然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胡缪一语不发,跟在周单后边。 果然,如几人预想的那样,洛修繁可谓是发了好大一通火,拍得那桌案几条腿直颤。骂了好大一串话,直骂得他们四人汗流浃背羞愧得想死,这才放过了他们。定期,一个月。 洛介宁对于接下来一个月的无趣生活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刘祺和胡缪却是咿咿呀呀叫着怕是要横尸在屋子里边了。 为了防止他们闹事,这次,洛修繁给他们安排的屋子竟然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完全就不能进行交流了。 洛介宁心里一边叫嚣着大伯可真是狠吶,一边躺在床上,望着帐子上边的挂坠,翘起的二郎腿一甩一甩,好不惬意。 他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伸出手,往怀里一掏,便掏出了那两张写有情书的纸和签了二十多个名字的纸,望了半天,愣愣的有些出神。 他想了一会儿,随即从床上飞跃下来,四处环顾。这个屋子他以前禁闭的时候待过,看起来甚是熟悉。他转了几圈,终于在东边的一处墙根处发现了线索。 他拔出拂光,朝那墙角处挖了一会儿,果真,那墙裂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洛介宁从里边扯出了一本册子,随即起身,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案前,翻开第一页。
第229页 那是他们四人只见流传着看的春宫图,他记得是上上次的时候,他藏在这里的。如今,看来还没有被人给发现。 洛介宁翻到中间的地方,把那两张纸给夹了进去,之后再把册子藏回那处墙角。 那两张纸若是放在自己身上,有朝一天被他大伯发现了,那可是不得了了。 他藏完后,又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便睡死了过去。 没过多久,便又传出霍起出没的消息。 那霍起不过才消停了几个月,这又开始出来祸害人了,六派实在是头疼不已。就在这个时候,灵殿忽然发声,道近期有个男人到眉寿庄来,问他们儿子的下落。 那男人道他儿子是在平乐十六年被招进灵殿,说是天赋异禀,成了门生。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连儿子的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他们连忙查此人,却显示那人在永宁元年的时候已经离了门派了,原因是回老家照顾生病的老父亲。 然而,此人父亲却道他儿子从来就没有回来过。 言辞出现了偏差,灵殿的大掌门方闲年立马大胆联想到,那霍起会的蛊术,会不会是在灵殿偷偷学的?利用当时招门生的时候,新人互相都不认识,若是在那时候,便偷梁换柱了,那么他便是在灵殿学到死,也不可能会有人发现。 这就可以解释,为何那霍起能学到蛊术。 此事一出,加上霍起今日又出没了,江湖上霍起的名声便更加的臭了,几乎到了过街老鼠要人人喊打的地步,只不过打得打不过还是个问题。 既然那霍起是在永宁元年离开了灵殿,那么便说明此人在灵殿学习了整整六年的时间。霍起在平乐十六年的时候,也才不过是十一岁,离开时便是十七岁。如此年轻,却能够在六年的时间内将蛊术学了个大概,此人果真不愧是奇才! 众人还来不及惊嘆此人聪慧天成,被他们称为奇才的霍起已经杀了半个村子的人了。 无尘轩和玄天楼立马派人过去。但是就如同之前一般,人到了,霍起却不见了踪影。 这永乐五年一年来,霍起在各个地方大大小小地闹事,出了白知秋来的那一次,双方正面交锋过,其他时间,他们就连霍起的人都没见着。不得不说,此人果真是聪慧非常。 永乐六年,白知秋的二徒弟温晓和三徒弟庄离木因在兖州一地偶遇正在做乱的霍起,和他大战一场打伤霍起一条手臂而出名。 此后,霍起消停了几月。几月后,捲土重来。 永乐七年,无尘轩的门生和温晓在扬荆边界因矛盾起冲突,温晓优势尽显,将那几个门生打得差些些落荒而逃,沉云派的独特剑法由此名声大噪。 永乐八年,白知秋带着几个徒弟在扬州附近,结果再次偶遇霍起。 江湖上的人称这一次的偶遇为「霍落」,戏嚯地化霍起的名字为「祸起」,因得在这一次的偶遇后,霍起忽的改邪归正,在江湖上发声不再混迹。不久,便入了司徒空门门下。 关于这次的事情,在六派中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谁都不知那白知秋到底有何本事,能够把这么大一个祸患按压下去。江湖上对于白知秋这个人的评价更高了一层。 同样,江湖上也有人在猜想那白知秋和霍起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每次只有白知秋和他的徒弟才能偶遇霍起?为何其他人就偶遇不到?玄天楼无尘轩派人去追杀霍起那次,为何那白知秋能够预料到霍起到底会往哪边走? 还有,为何白知秋一遇见霍起,就能够将如此顽劣之人收服?他又是用何种方式劝他改邪归正?是否这两人原本就是一路人,那霍起的目的,不过是拿走无尘轩的那把尘封之剑解忧?还是为了学得无尘轩的剑法? 既然有人这么猜测了,那么无尘轩自然是要往这边想一想的了。再加上,原本那白知秋就扑朔迷离,他说他跟双亲没有关系,就真的没有关系了?他爹可是亲手被当时无尘轩二掌门派人杀死的,他娘还是被清阁赶出去逼死的。加上那块令符还在他手里,他以后若是威胁他们无尘轩,那又得怎么搞? 外边传的怎么样,那边白知秋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该如何就如何。他的最小的一个徒弟风若在此年也渐渐崭露头角。沉云派不过是五人,却已经全部出了名。 霍起的平息,六派里重新平静了下来,明争暗斗也消停了一会儿。玄天楼最大的变动,便是最近一批被招进来的门生。 如今的洛介宁,终于熬出了头,不用日日在练剑场里练剑,倒成了那个看场的人。只不过刘祺和胡缪都在三场,他看的却是一场,这么一来,见面的机会便少了很多。 洛介宁倒是不怎么在意,因得那钟止离看二场,两人时不时还能打个照面。 今日刚练完剑,刘祺和胡缪便跑到这边来找洛介宁了,动作小心翼翼的,跟做贼一般。洛介宁问道:「出什么事了?」 刘祺悄咪咪道:「今日那白知秋又来找你大伯了。」 洛介宁奇怪问道:「那又怎么了呢?」 胡缪道:「这次我又见着那舞入年了。」 这些年来,出了那次在抗倭他们见过舞入年一次,便再也没有见着的机会了。每次白知秋也是一个人来,鲜有带着徒弟来的时候。 洛介宁好奇问道:「怎么了?他怎么样?」
第230页 胡缪扭扭捏捏有些不好开口,刘祺道:「感觉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就是脸上阴沉沉的,跟我们掌门欠他一屁股债似的。」 洛介宁斟酌道:「他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胡缪道:「这次三个掌门都见了,也不知道在里边谈了什么,很快就出来了。我跟刘祺在那边见着了,就找了个机会跟了过去,你猜我们看见了啥?」 「看见了啥?」 刘祺神神秘秘道:「我们看见白知秋拉着舞入年不知道在说什么,舞入年看起来特别不爽的样子。」 洛介宁细细揣摩了一下,问道:「他生什么气?」 刘祺耸肩,道:「我怎么知道?」 洛介宁便找了个时间,把此事说给钟止离听了。钟止离只问道:「他俩说的可靠吗?」 洛介宁摊摊手,道:「那我也不知道,我又没看见。」 钟止离想了想,道:「师父跟徒弟关系不好,可能是因为什么?」 洛介宁想了想,问道:「是不是舞入年其实不想来这里,白知秋硬把他给拉过来的?」 钟止离道:「外边传舞入年性子较为冷淡,见人生疏。」 洛介宁问道:「是他的家世原因吗?」 钟止离看着他,道:「舞家的事,至今我们不知其中缘由,便不好评价。但是,当时的舞家是跟着玄天楼的。」 洛介宁忽的瞪大双眼,道:「我怎么不知此事?」 钟止离一手按在他肩上,道:「舞家没落之后,当时的掌门可能是怕会波及到玄天楼,才再没有提及此事。」 洛介宁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随即又问道:「那你怎知?」 钟止离幽幽道:「或许是掩耳盗铃吧,总之,此事,当时的民间议论纷纷,只不过是没有传到玄天楼里边来而已,我想,其他门派当时必定也是谈论了的。」 洛介宁神色严肃,道:「当时的舞家跟随玄天楼,舞家被查封之后,玄天楼是否也遭到了波及?」 钟止离摇摇头,道:「舞家虽然查出的罪是逆反,但是玄天楼名声已经很大,又脱离皇室,朝廷怕是不想要涉及到玄天楼。」 洛介宁忽的沉默不语。这么看来,舞入年恐怕是不会这么承认的。那舞家既然跟随玄天楼,被查封到的时候,若是玄天楼能够说一说话,恐怕能够减轻一些罪行,起码不会是诛九族。更况且,当时的舞家怎么看也没有什么逆反的意思。 若是那舞入年以为当年那事玄天楼有责任捞他们一把但是却没有做的话,恐怕他还对玄天楼抱有别种的想法。 只不过,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若是要追究,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了。若是朝廷有意想要削弱对中央有威胁的大家族,这么一来,那舞入年又能怪到谁的头上去? 钟止离看他沉默不语,道:「你不必想那么多。」 洛介宁听他这么一说,立马笑嘻嘻道:「师兄,不谈这个。你是不是要睡了?」 钟止离只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便道:「不。」 洛介宁嘿嘿道:「我不跟你睡的话,就睡不着。」 钟止离淡漠道:「那是你的心理作用。」 很绝情地,钟止离把他赶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很长,回忆大抵已经过去了一半吧……大概…… 第113章 破风(一) 霍起入司徒空门的几月后,便写了一封长信,公布于天下。 他道出,在入无尘轩之前,他曾经在扬州南部屠村。那个村子是他出生的地方,当初他怀着憎恨离开了村子,便发誓往后定有一日,会将这个村子里边所有骯脏的人全部杀死。 如今,几年过去,霍起愿意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向当年自己曾经屠戮杀害的人们道歉忏悔,如今他已经改邪归正,会重新修习心智。 此信的公开,又在六派里掀起了浪潮。最大的疑问,便是当时的江落深到底是否知道那霍起作为屠村之人,还仍然将他併入麾下。 江落深自然是出来发话道他并不知此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扬州南部的几个镇子立马便传开了话。 当年由于霍起的威胁,他们几个镇子都不敢说起这件事,因为怕会遭到跟那个村子一样的后果。但是现在,既然霍起都忏悔了,那么他们也没有必要躲躲藏藏。 他们道,当初,霍起在屠村之后,便从那村子里出来。几个镇子的人都躲在暗处,不敢出面。正是这个时候,无尘轩的人出现了。 不用说,当年的无尘轩定然是知道了此事,才派人过来,劝说霍起归入无尘轩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知道此事,但是既然有无尘轩的人出现了,那么此事定是跟他们脱不了干系的。 前时那江落深才否认了他们知道屠村一事,如今那边的人又齐齐说明真相,可谓是给江落深好大一个巴掌。顿时,无尘轩被推上了舆论的刀锋浪尖。 明知霍起是品德有问题的人,无尘轩竟然能够抹去之前的屠村一事,仍然将他归入门派之内,并且朝外宣扬他们遇到了千年一遇的奇才。有人猜测,就连拔出解忧,恐怕都是他们的噱头。 其他五派成观望状态,特别是玄天楼,门派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而不久,江落深便发话。霍起一事确实是他们的问题,然而,玄天楼却跟沉云派结盟,本身就是有问题的。那洛修繁若是知道白知秋本就是白昌之子,还愿意跟他站在一边,岂不是自打嘴脸?
第231页 白昌是背叛门派的逆徒,他不仅跟清阁的佩儿生下了一子,甚至将无尘轩的门派令符都带出去了,那么,是否那白昌原本便是玄天楼安插在无尘轩的卧底? 江落深此话一出,把洛修繁气得够呛。他这分明是逃避问题,直接将话题强行扭转到他们这边来。脏水还没泼过来,无尘轩又立马传出消息,那任怀瑜和李盏竟然成婚了! 好一个江落深! 就连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洛介宁都不禁感嘆,这招实在是太狠了。本身白知秋的身份就让人觉得很奇怪,加上舞入年的身份也不一样,若是等会儿江落深又把舞入年拿出来说事,恐怕要变成这边招架不住了。 李盏和任怀瑜成婚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台阶,加上这两人在无尘轩名声又响亮,凑成了一对,更是吸引了人的眼球。借着这个机会,江落深邀请五派的掌门来聚聚。 洛修繁一走,洛介宁便又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立马便找上了刘祺。 刘祺正嫌没事干,洛介宁一过来,立马便拉着人要去喝酒了。洛介宁连忙摆摆手,道:「不了,今晚跟师兄睡,若是让他闻到身上有酒味,他睡不着。」 刘祺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跟师兄睡?」 一边周单讶异道:「你还不知道啊?都睡半月了。」 刘祺更是吃惊了,拉着洛介宁道:「我说,你该不会是觊觎师兄吧?怎么老跟他在一块儿?」 胡缪翻着白眼反问道:「你倒是说说看,他俩什么时候不在一块儿了?」 周单道:「你可别忘了,洛歌调戏过的那些小姑娘了。」 刘祺和胡缪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奸诈的笑容,洛介宁连忙解释道:「那是他们看我长得好看。」 刘祺推了他一把,道:「得了吧!到底去不去啊?好不容易你大伯不在。」 洛介宁还想拒绝,那周单一把把他给拉了过来,道:「你少给我装了!」 洛介宁:「……」 他被三人拉着去氿泉镇喝酒了,这边一场就直接抛给了莫清奇。说起来,莫清奇着实是一个很乖巧的门生,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在听从命令,不要说喝酒,就连午休,他都要乖乖地睡上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眼睛一睁,挺立上身。 他们四人发现这件事时,正躲在他屋子外偷看。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差点没有吓得从窗棂上摔下去。 香料铺的那个小姐姐已经出嫁了,出嫁那日,四人还特地把钟止离给叫了出来。钟止离虽然不乐意,但是还是礼礼貌貌朝启岚笑了笑。为此,洛介宁可是郁闷了好久。 那可是他跟钟止离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笑,但是却不是对自己笑的。随后,他又反省了自己,自己对钟笑有这么大的独占欲是非常不对的事情,更何况,他都自己承认了喜欢的不是启岚了。 那刘祺是个把握不好分寸的人,一上来便醉了。一醉,便开始说胡话了。 「你说说看,凭什么我们都是一样的,洛歌就那么厉害,早几年就出了名,我们还在三场混啊!」 洛介宁只好笑笑,道:「努力努力。」 胡缪也喝得半醉,一把搂过刘祺,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有的人啊,就是聪明。」 周单在一边淡淡道:「是啊,你们就是笨罢了。」 「……」 刘祺骂道:「还有啊,虽然他大伯不喜欢他,但是你看看,我们师兄里边,谁都喜欢他!凭什么呀!」 胡缪加了一句:「就是,他又长得不好看!」 洛介宁尴尬笑笑,道:「是吧……」 周单幽幽道:「说得你们长得很好看似的。」 刘祺像是想通了什么般,一把拍在桌上,道:「就是他厚脸皮!不然钟师兄怎么跟他那么好!」 胡缪嫌弃地挥挥手,道:「你少抽风啊,那还真是师兄喜欢他,说得你脸皮不厚似的。」 周单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很在理。 洛介宁解释道:「那是师兄欣赏我罢了。」 刘祺一巴掌派上了他的背,骂道:「是是是,欣赏你。」 周单撑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道:「他们这是羡慕你呢。」 洛介宁点点头,道:「我知。」 直是入了深夜,刘祺和胡缪两人才总算是想到要回去了,歪歪扭扭起身了,一个趔趄就要摔死。洛介宁周单连忙上去一人扶了一个。 等四人晃晃荡盪上了山,洛介宁把刘祺送进了屋子,这才松了口气。他给刘祺盖好了被子,这才离开。 他望着漫天的星星,想到,那钟笑这时候应该已经睡了。他晃晃悠悠地进了五院,摸进了他的屋子。 本以为能够顺利地摸上他的床,谁想到这人才方才推门进屋,那床上之人便坐了起身,问道:「你喝酒了?」 洛介宁心底暗暗道,果真那钟笑一闻便可以闻出来。他嘿嘿傻笑道:「没有,刘祺胡缪喝醉了,我送他们回来。」 说罢,便关好门,跟着就要上床。钟止离一把按住他,道:「我明日要早起。」 洛介宁在黑暗中看不清人脸,但凭感觉能够清楚地知道他在哪里,于是凑了上去,道:「没事,我跟你一块儿早起。」 钟止离便没在管他,继续躺下去睡了。洛介宁在他身边躺下,忽的脑子里又想起了刘祺的话,不禁问道:「师兄,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吗?」
第232页 半晌,钟止离才出声道:「不知。」 洛介宁来了兴致,道:「你问她呀。」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继续道:「你什么时候娶她呀?」 仍旧是沉默。就在洛介宁以为他都睡着了的时候,钟止离忽的出声:「看他什么时候嫁了。」 洛介宁揣摩了一会儿,道:「师兄,你若是不嫌弃我,我跟你去说这门亲事啊。」 钟止离又没声了。洛介宁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又道:「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早些娶了妻,你看,那任怀瑜跟李盏都成婚了,多么引人注目啊,就连大伯都去道喜去了。」 仍旧是沉默。洛介宁知道再说下去,可能钟止离就要把他踹下床了,于是很乖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睡觉。 良久,钟止离转过身来,盯着他熟睡的脸,眼神有些复杂。看了一会儿,他刚要闭上眼,那洛介宁忽的伸出手来,钟止离以为他是在装睡,刚要出声,一双手已经环上了他的腰。 第114章 破风(二) 永宁九年,江其深带人在青州进行运输难民工作,却不幸在途中染上了传染病,回到扬州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玄天楼上上下下陷入了恐慌,洛修繁找到了当地最有名的名医,碧云府派出翘楚门生蓝暮林来此治病,最终还是无妄。 江其深的逝世,给整个玄天楼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其中最重为洛介宁。 当年洛介宁没少受他照顾,三位掌门中,洛介宁最喜欢的便是江其深。虽然他经常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但是他是从心底佩服这个人。 江其深颇得门生喜爱,不管是新生,还是如明流风一般的门生,均能跟他谈到一块儿去。他的逝世,玄天楼上上下下几百号门生陷入了空前的悲恸中。 洛介宁收到了很大的打击,连续几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也不让人进去。洛修繁忙着江其深的后事,没空理他。周单三人担心他,只好去找钟止离来帮忙。 钟止离敲了敲门,里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刘祺在一边悄声道:「师兄,他在里边锁上了。」 钟止离闻言,提起一只脚,勐的往门上踹下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扇门便轰然倒塌。刘祺和胡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屋子里边。只见得那洛介宁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睡觉呢。 钟止离走了进去,反头道:「你们在外边等着。」 周单连忙一手一个把人给带出去了。钟止离只站定在他床前,淡漠道:「给我出来。」 没反应。 钟止离声音冷了几分,道:「我数三秒,你再不出来,我就一剑刺死你。」 说罢,含笑出鞘。 「三。」 「二。」 「一……」 「好啦好啦!」洛介宁一个打挺起身,一脸苦相,道,「师兄你真兇。」 钟止离只冷着一张脸,道:「你这么逃避问题是没用的。」 洛介宁坐在床沿,耷拉着头不再说话了。钟止离收了剑,站到他面前,道:「跟我去见大掌门。」 洛介宁头偏向一边,闷闷不乐道:「不去。」 钟止离抱着胸,道:「为什么不去?」 洛介宁忽的抬眼看了一眼钟止离,蹙着眉,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钟止离问道:「不想做掌门?」 洛介宁低头不语默认了。钟止离坐在他身边,声音柔了下来,道:「三掌门若是看到你继任他的位置,他也很高兴的。」 洛介宁撇嘴,道:「若是他看到是明师兄若是齐师兄,应该会更高兴。」 钟止离幽幽道:「你大伯这么多年对你疏于照顾,这个时候,是他留给你最大的宝藏了。」 洛介宁很是不同意他前边的话,撇嘴道:「哪里没照顾好我……」 钟止离如数家珍:「若是真的管了你,又怎会让你有机会偷偷出去喝酒?去抓鱼烤鱼,去抓鸟儿?练剑的时候想不来就不来?」 洛介宁头更低了,道:「所以我怎么可能当得好掌门。」 钟止离道:「你当上掌门,并不要你去管这么多事,你看看二掌门,他当上掌门又是因为什么?」 洛介宁闷闷道:「他老爹可是前大掌门呢。」 钟止离接话道:「你大伯也是大掌门呢。」 洛介宁不语了。钟止离起身,也把他拉了起来,道:「三掌门走了这么久,你都不去看看他。」 洛介宁忽的哽咽了,道:「我不愿去见他。」 「你听我说,」钟止离耐心道,「三掌门是为了难民一事逝世的,你若是想念他,更应该去看看他。若你怕是难过,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难过,为何不跟大家一块呢?大家也难过啊。」 洛介宁由着被他牵走。在院门口等着的周单刘祺胡缪见着那钟止离果真把洛介宁给带出来了,不禁心底都在暗暗道,果真只有那钟止离才能治得住洛歌啊! 刘祺连忙跟上去,拍了拍洛介宁的肩,道:「兄弟,别难过,三掌门的好,大家都记得。」 胡缪附和道:「是呀,不止你一个人想他啊!」 洛介宁被钟止离牵着,很快身子就往他身上靠了上去。钟止离看他低着头眼圈都红了,便松了牵着他的手,改为搂着他。 洛介宁更是得寸进尺,一手还要摸了上去,简直是占尽了便宜。那边刘祺三人还在不停地安慰他,只可惜,洛介宁这边演戏演得火热,并没有听见。
第233页 几日后,洛修繁便宣布,由洛介宁继任三掌门之位。 这是大家都已经预料到了的事,并没有多么惊讶。只不过,这时候洛介宁才20岁,可是比当初那秦络凡当上掌门的年纪还要早。 当日,钟止离便找上了他。 他抽出含笑,指向他,淡漠道:「我目前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怎样,我们比试一场。」 洛介宁嘿嘿一笑,道:「你开玩笑吧?」 钟止离神情更加严肃,道:「没有开玩笑,快些。」 洛介宁撅嘴道:「我定打不过你。」 钟止离道:「我只不过看看你的水平罢了,不求胜负,你尽力便好。」 洛介宁被他逼得无法,只能抽出拂光,整个人还是慵懒的。钟止离见他这模样,连给他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径直刺了上去。 洛介宁被他突如其来的进攻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提剑挡了上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还来真的啊?」 钟止离却无言,剑法快得吓人,势要把洛介宁给杀死的模样。洛介宁无奈,只得招招给他挡过了。只可惜洛介宁比不上他的速度,挡得够呛。 这还不够,钟止离退了几步,道:「你上来。」 洛介宁都快要哭出来了,道:「别了吧?」 钟止离态度坚决道:「快点!」 洛介宁看他那模样,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刺了上去。 钟止离速度极快便躲闪了过去,洛介宁剑锋一转,朝他侧面进攻。钟止离侧面几乎是毫无破绽,转身的速度之快更是混乱了洛介宁的视听。 过了几招,洛介宁被他激起了兴趣,还真的认真了起来。两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 洛介宁速度不及他,然而找致命点却是一找一个准,剑剑毙命。钟止离有时顾不及,还真的堪堪被他刺中。然而,钟止离终究是占了上风。 片刻后,洛介宁面对他无懈可击的剑法,连连后退,唿喊道:「不打了不打了!」 钟止离这才停了动作,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收了剑,指着他道:「你耍赖!凭什么出剑那么快!」 钟止离歪着头道:「这已经是最慢的了。」 洛介宁耍无赖道:「你胡说!都知道我打不过你,你还不让着我点!」 钟止离收了剑,走近他顾自道:「你出剑非常准,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出敌人的弱点,但是出手不够狠,这么一个个试过来,可能你还没有刺死对方,对方已经把他打伤了。」 洛介宁喃喃道:「那不是不敢对你出剑嘛。」 钟止离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躲不过你?」 洛介宁拍了拍衣袖,委屈道:「你就是耍赖了!」 钟止离置若罔闻,问道:「你对别人,就能出手狠了吗?」 洛介宁挑挑眉道:「那可不是。」 「那好。」钟止离随即转身,进了院子里。洛介宁心道不妙,他莫不是要叫周单出来! 结果,钟止离只是把刘祺给叫了出来,道:「你对着他试试。」 刘祺懵然地「啊」了一声,那边洛介宁已经拔出剑,沖了过来。 刘祺被吓了一跳,剑还没出鞘,人已经蹲了下去,大叫:「杀人啊!」 钟止离把他拉了起来,拦住洛介宁,道:「你陪他练练看,看他出剑狠不狠。」 刘祺哭丧着脸道:「师兄啊,狠啊,我会被他刺死的啊!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洛介宁顾自好笑,道:「你来试试嘛,咱俩的恩怨还没有你跟胡缪多。」 钟止离推了刘祺一把,这就相当于是把他推进了狼窝。洛介宁眼露凶光,邪邪笑道:「你先来。」 刘祺颤颤巍巍拔出剑,道:「你可别公报私仇啊!」 「那可说不定了。」话音刚落,人已经欺身上来了。刘祺被吓了一跳,剑都没把稳,躲也躲不及。洛介宁故意刺偏了,道:「快点!」 刘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调整了状态,转防御为进攻。 洛介宁躲闪毫不费力,还没躲两下,这边又刺了上来,这次的进攻跟方才对钟止离完全不一样,狠厉而迅速,招招刘祺都招架不住。 洛介宁故意往他身边刺去,刺偏了一点点,每次都吓得刘祺一颤。钟止离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好了。」 洛介宁立马把剑一收,笑嘻嘻道:「师兄,我狠吗?」 刘祺颇有些委屈地瞪了他一眼,站在一边。钟止离看了一眼刘祺,又看了一眼洛介宁,问刘祺道:「你得罪他了?」 刘祺摇摇头,道:「不敢。」 洛介宁一直在钟止离面前装得乖乖巧巧,在那三人面前便原形毕露,听得刘祺这么一说,立马便看了过去。刘祺连忙挥挥手,道:「师兄我先进去了!」 钟止离等看不见刘祺身影了,这才饶有兴趣地盯着洛介宁看了一会儿。洛介宁被他看得不自在,嘿嘿笑道:「怎么了?」 钟止离道:「你对我留什么情?刘祺打不过你,你该对他留情才是。」 洛介宁反驳道:「那你明知我打不过你,你还不给我留情呢。」 钟止离道:「我留了。」 洛介宁偏头道:「那谁知道呢。」 钟止离像是一定要证明自己真的留情了般,坚决道:「我没想要弄伤你的。」
第234页 洛介宁愣了愣,笑了笑,凑到人家身边,道:「没想就没想了。」 洛介宁当上三掌门之后,便是看三场了,那刘祺胡缪本以为此人一向便是爱好玩乐,加上老熟人在此,更是要放水放成洪灾。结果那洛介宁新官上任三把火,看场看得比一场还要严,刘祺胡缪那是叫苦连迭。 秦络凡对于这个新掌门颇有耐心,一一教会他当今的形势,给他介绍各个门派里比较出名的门生。 那段婉得知洛介宁任掌门一事,立马便写了信过来,整封信写得喜气洋洋,亲切地称唿人家为洛三,还改日要过来拜访的呢。 洛介宁很是不满,此人该不会是不记得当年她对他做的那些龌蹉事了吧! 结果,几日后,那段婉还真的来找他了。只不过,这次是跟着阎如霁一块儿的。 段婉颇得阎如霁器重,从这次阎如霁只带了她来便可以看出。洛介宁这几年来没见她,如今一看,小姑娘真的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洛修繁拉着洛介宁跟阎如霁谈了会儿,那阎如霁不出预料地便谈起了当年洛介宁带着人爬墙的事儿。洛介宁叫苦不迭,那事明明就不是他带头,被她这么一说,简直是颠倒黑白啊! 更何况,那洛修繁根本就不知道当年还有爬墙一事,正一脸的懵然的时候,那阎如霁笑了起来,道:「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吧?小洛歌,你还瞒着你大伯呢?」 洛介宁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旁边的段婉听了这话,憋笑快要憋出内伤。 洛介宁无意中瞥了一眼他大伯,两人便对视上了。这一对视,洛介宁都颤了颤。他都能想到,玄天楼最近的乐子便是,新上任的掌门洛介宁被禁闭一月。 最终,洛修繁只不过轻轻嘆了口气,道:「以前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你了,我只希望你从现在开始,真真正正有个掌门的样子。」 洛介宁被洛修繁给放出来,那段婉便开始嘲笑他了:「哈哈哈洛三,原来你爬墙都是瞒着大伯的啊!」 「要你管!」洛介宁翻了个白眼,道,「清阁这是缺人到什么地步啊,居然派你跟过来啊!」 「你!」段婉忍住了心头的怒火,道,「我不跟你闹。现在可没人包庇你了,你要是真的这么闹下去,迟早你大伯被你气死!」 洛介宁淡淡道:「我有分寸。」 「最希望是!」段婉冷哼一声,道,「真是恭喜了,你年纪轻轻的,担此大任,很不容易吧?」 洛介宁笑笑,道:「一般一般。」 段婉忽的凑近他,道:「我听闻,那个钟笑是你们门派第一门生啊?明流风和齐归璞是打算偃旗息鼓了吗?」 洛介宁翻着白眼,道:「你不就惦记着你的齐师兄!」 段婉没理会他的混帐话,问道:「是不是啊?你告诉我啊!」 「不是!」洛介宁没好气道,「你那么关心他干嘛?」 段婉神色有异,反问道:「怎么的,就只能你关心他啊?」 洛介宁忽的笑了,问道:「你该不会是对师兄有什么意思吧?」 段婉把他推远些,道:「少来,是你自己对师兄有意思吧。」 洛介宁没再跟她抬槓,只道:「我最近怎么没听见你有什么动静?」 段婉反问道:「我能有什么动静?」 本来,当初因得霍起归入司徒空门门下,他提出的那套埋针理论便被归为邪术,江湖上那些学了的人都纷纷表示要改邪归正。但是最近,又有传言,有人重新学起了那套理论。 那边霍起道,为了赎罪,他将会把平生所学解蛊之术编纂成书。此话一出,众生才知道,原来,那霍起还有另外一个技能,叫做解蛊。 从那以后,听闻司徒空门门下便不断有人来拜访,要求解蛊。在成功地解了三次蛊之后,霍起解蛊之名便传开了。 与此同时,白知秋创建的沉云派也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很多人来到沉云岭,想要拜师,结果白知秋竟然一个都没收。 白知秋跟六派的性质不一样,它虽跟玄天楼结盟,但是很少参与六派之间事,他们自己做自己的,活得像驻村的剑客。 永宁十年,明流风娶妻。 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以至于玄天楼的门生都没有反应过来。谁也不知道明流风什么时候便有了个相好,听说还是从小处到大的姑娘。 明流风性格温和,在门生中颇受好评。当日,明流风跟洛修繁说了一声,便回家娶妻去了。 洛介宁挺为明宇感到高兴,当日便拉着钟止离要去喝酒。钟止离不依他,他还撒起了娇。钟止离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去。 洛介宁拉着钟止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师兄,你都这么大了,为何还不娶妻啊?」 钟止离歪着头道:「不为何。」 洛介宁继续问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们师兄这么好,她怎么还不嫁?按理来说,这都该过了嫁人的年纪了吧?」 钟止离默默不语,洛介宁便话多了起来:「师兄,莫不是人家不喜欢你吧?那也不是呀,你这么好看,谁会不喜欢你啊?那肯定是瞎了吧!」 钟止离默然不语,洛介宁扒拉了他一下,道:「谁那么不长眼啊?既然看不上你就算了,咱们又不是没人要是不是!」
第235页 洛介宁看他一直不语,试探性问道:「哎哟,不是吧,你那么喜欢她啊?」 钟止离看着他,道:「嗯。」 洛介宁托腮想了片刻,道:「那不是你没眼光,是那姑娘太没眼光!」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嗯。」 第115章 破风(三) 永宁十一年,沉云派发生变故。在白知秋外出的时候,舞入年一个人不知所踪。 因得沉云岭人少,走了一个舞入年,竟然都没有人发现。白知秋从外回来的时候,只以为他是在附近,结果过了几日,仍然不见舞入年的身影。这下子,白知秋终于明白了,舞入年怕不是不见了。 两个可能,一是舞入年自己走了。一是被动走了。然而沉云岭常年没有客人,加上舞入年功夫了得,不可能有什么人把他掳走,那么,便一定是他自己走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江湖人只道舞入年脾性怪异,做出此等事来也不足惊讶。甚至有人猜测,定是朝廷那边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想要清除舞家的余孽,舞入年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个消息,怕了,这才逃了。 白知秋从未对外说过舞入年的身份,江湖人也只是猜测。然而,这白知秋最得意的弟子都跑了,人们便难免往那方面想。 舞入年失踪的第五日,白知秋找到了洛修繁。 由于二掌门秦络凡外出,洛介宁作为三掌门,便一同接见了他。白知秋一向保持着他温厚的模样,但是这次来,还真的有些着急,就连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很多。 「洛掌门,我那弟子他心性是好的,但是难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白知秋嘆了口气,道,「我已经用我自己亲身去教导他,但是还是没用。早在几年前,我便知道了,他私底下背着我在偷偷学蛊术呢。」 「蛊术?」洛修繁讶异问道,「何解?」 白知秋似是有些难言,半晌才道:「小六身份特殊,我每日劝导他,可能生出了逆反心理。我不知怎说,但,我总觉得,找不到他的话,可能会出什么事。」 洛介宁一直在一边沉默不语,也听不懂白知秋这番话到底是何意。 洛修繁又道:「公子莫急,当年霍起逃跑,也一定有人看得到他。更何况你这么了解你的弟子。这才五日,不会跑很远的。」 白知秋低了低头,道:「麻烦洛掌门了。」 送走了白知秋后,洛介宁在他大伯身后不确定问道:「掌门,白公子那个徒弟,有什么来头吗?」 洛修繁没转身,只嘆了口气,前言不搭后语道:「你可知,那白知秋跟无尘轩的恩怨?」 洛介宁点点头,道:「知道一些。」 洛修繁道:「无尘轩的掌门杀了他爹,清阁的掌门逼死了他娘,然而,这些仇,他都放下了。」他忽的转向洛介宁,问道,「你道为何?」 洛介宁轻轻蹙眉,问道:「因为保住自己的正义性?」 「不止是因为这个。」洛修繁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白公子本就是一个脱身世外之人。他更深的,是为了给自己那个弟子做个榜样。」 「舞皙?」 「对。」 洛介宁问道:「舞皙当年那事,莫不是朝廷所为?」 洛修繁嘆了口气,道:「是啊,当年朝廷清除异党,舞家确实挺冤枉的,但是没办法,势力太大,舞家那个掌门人又那么强势,终究是存活不了多久的。留下来一个舞小六,如今入了白知秋门下,又是白知秋最喜爱的弟子,白知秋自然不希望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復仇了。」 「復仇?」洛介宁紧锁眉头,细细思索着这两个字,良久才道,「如今他跑了,是为了復仇?」 洛修繁道:「白公子不是说了么,舞皙在学蛊术。蛊术这种东西,若是用来害人,那是很可怕的东西。」 洛介宁听后沉默不语。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那舞入年必定会像当年的霍起一般,从无尘轩逃走之后便四处做害的时候,那舞入年却是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了消息。 白知秋为了找他,可谓是费劲了心思,找了很多江湖义士,又拜託了各个驻村的侠客,若是看见了舞入年便通知他。然而,即便是如此天罗地网地无缝隙找人,仍然没有舞入年一点消息。 一段时间后,白知秋为此事消沉了不少。 永宁十二年,就在白知秋已经接受了舞入年失踪的现实之后,消失了一年的舞入年忽然回来了。 在那么一个夜晚,舞入年披星戴月,手执斗寒,回到了沉云岭。据他的讲述,这一年来,他在扬州靠海的一个镇子上当驻村的侠客,学到了很多东西。 不仅白知秋高兴坏了,洛修繁也给高兴坏了。白知秋道总觉得要出事,幸得还没出什么事,不然可有他们玄天楼兜的了。 舞入年一回来,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以往见到此人都是冷冰冰的,活像是个面瘫,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自从这次回来之后,人人见了他之后都道此人像是换了性子,笑得更多了,笑起来也不像是善意的笑,总让人觉得背嵴生寒。 洛介宁听这个传闻还不信邪,于是借着任务的名义,在荆州和舞入年碰了一次面。可巧,那次洛介宁和钟止离在一块儿,两人远远碰见了那舞入年,还没上前说话,那舞入年倒是先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第236页 洛介宁看得清清楚楚,那笑,活生生地透露着寒意,面上带笑,却是肉不笑,令人极度不舒服。 钟止离本是个冷性子,见了舞入年那一抹带着嘲讽的笑,也没什么反应。洛介宁只回以一个更加冷漠的笑,连嘴角都没有弯起来。正巧,那钟止离转头便看见了洛介宁的这个笑。 等那舞入年走后,钟止离出声道:「你方才的那个笑,比舞入年的还要难看。」 洛介宁:「……你说我比他难看?」 钟止离实话实说:「你是没他好看。」 洛介宁抱着胸不屑道:「他那是妖艷,我这是英俊。」 钟止离跟上他道:「你以后别那么笑,也很瘆人。」 「哦。」洛介宁笑得眉眼弯弯,道,「我那不是看着舞皙不爽嘛。」 钟止离道:「他那是看谁都是那样子,你不一样。」 洛介宁好奇地盯着钟止离,问道:「你说,舞皙都能变成笑嘻嘻的了,你怎么就不对我笑笑的?你一次都没有对我笑过。唯一一次看你笑,还是你对启岚笑呢。」 钟止离倒是不记得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洛介宁伸手便要上脸:「你笑一个嘛。」 钟止离拍掉了他的手,冷漠道:「不。」 洛介宁噘着嘴道:「凶死了,不就让你笑笑嘛,又不是要你命。」 钟止离直白道:「我对你笑不出来。」 洛介宁:「我……」 永宁十三年,传闻霍起已经将他平生所积累解蛊之术编纂成书,但是并没有成品。司徒空门似乎并没有打算把它公布出来,可能是考虑到了灵殿的生存活计上边。 在古代传说中,十三是个非常不幸运的数字。永宁十三年,同样没能逃过这个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少了一点 这是回忆最后一年啦,我打算个体回忆做成番外,所以尽量减少这里的篇幅 第116章 破风(四) 永宁十三年春,无尘轩大掌门江落深忽的病重,卧榻在床,又因得三掌门唐鹤如不管事,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二掌门马归岁。因为此事,其他五派中议论纷纷。 江落深坐了大掌门之位将近二十年,如今人老体虚。洛介宁觉得,若是江落深让了位,那么接下来这个大掌门之位必定是马归岁的了。然而,依马归岁那潇洒不羁的性子,还不知会给无尘轩带来怎样的变化。 并且,江落深这么些年来从来就没想过要把位子让给他人的意思,他独掌大权,就连马归岁也只是帮他打理打理,最核心的部分,江落深不会给其他人看。 这么个原因,若是江落深指名下一位继承人,恐怕马归岁又不会服软。 这么一来,无尘轩的走势问题成了其他五派讨论的话题。 因得此事,白知秋再次拜访了七台山。这次,他还带上舞入年。 尽管舞入年在外人看来性子变化大,不太讨喜,但是在白知秋眼里看来,舞入年不过是在外歷练了一番,变得更加成熟罢了。 洛介宁对于舞入年的到来心底感到一些些的惊讶,倒是不知这次白知秋到底是何意。按理来说,白知秋如今才刚刚而立之年,不该是要让位的意思啊。若是让舞入年过早地接触到了这方面的事,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洛介宁跟着洛修繁接见了这两人。这回,舞入年也跟着白知秋一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洛介宁总觉得那舞入年笑得冷冰冰的,特别是两人的视线相撞在一块儿的时候,更加明显。 洛介宁尽量不去看舞入年的眼睛,只看着白知秋。白知秋正在跟洛修繁谈论那江落深的事,两人相谈甚欢。秦络凡在一边安静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句话。 几人谈了不长时间,洛介宁便起身要退出,那秦络凡便跟着他一块儿出来了。洛介宁是想要回去找钟止离,那秦络凡跟在他后边出来了,一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洛介宁人才刚到五院门口,便见钟止离要从院门口出来。洛介宁连忙伸出脚拦住了他,一脸痞笑道:「哥哥,要去哪里啊?」 钟止离没搭理他的话,要从旁边过去。洛介宁连忙又拦住了他,笑嘻嘻道:「师兄,那白知秋带着舞入年来了,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钟止离淡漠道:「不想。」 洛介宁假装压抑道:「怎么了?师兄不想看看舞入年吗?他今日可笑得挺客气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倏地外边闯进来了一个人,好巧不巧地撞在了靠得挺近的两个人身上。洛介宁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便急急道:「师兄,三掌门,你们快出去看看,那舞入年在临酒湖发疯了!」 「发疯?」 洛介宁和钟止离两人对视一眼,立马便跑了出去。 两人跑到了临酒湖前,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但是那些门生都是远远地围观着,中间空出了一大块的地方。洛介宁远远地看过去,只见那临酒湖湖面上边已经有一小块被染红了,红色依然在蔓延。 洛介宁心觉不妙,连忙上去,扒拉了一个人便问:「怎么了?」 那门生神情紧张,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块红色,颤颤巍巍道:「二、二掌门……」 「秦络凡?」洛介宁蹙起眉,朝那边看去,只一眼,便又转头看向了钟止离。钟止离上前问道:「舞入年人呢?」
第237页 旁边一个门生讪讪道:「师兄,我当时就在这附近,就不知怎的,那舞入年忽的跟二掌门打起来了,二掌门没打过他,那舞入年就跑了。」 话音刚落,那洛修繁和白知秋已经赶了过来,见了这场景,连忙询问出了什么事。白知秋脸上再没有了平常的笑意,倒是有些苍白。 洛介宁皱着眉站在钟止离身边,没有洛修繁的命令,他还真的不敢过去看一眼。但是那浮起来的身体,明显是秦络凡。 前时还跟他一块儿从掌门院里出来的秦络凡,如今便浸在湖水里,洛介宁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那洛修繁听完了那门生的解释,看向白知秋。白知秋急急道:「我只以为小六是想出来透透气,谁知道他……」 洛修繁神情复杂问道:「舞皙跟络凡有什么过节吗?」 白知秋只摇摇头,道:「没听他说过啊。」 洛修繁立马派人去把秦络凡的尸体给打捞起来。上岸后,洛介宁清楚地看到秦络凡胸口上一道剑伤,几乎是一剑致命。 洛介宁蹙眉看向钟止离,却见那钟止离不过是一张淡然的脸,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那秦络凡的尸体若有所思。 洛修繁似乎有些不能接受,在尸体打捞上来之后便一言不发。白知秋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深情,看着秦络凡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 而旁边围观的门生更是受了惊吓,吓得一个个愣愣的。只明流风和齐归璞来了之后,先是把门生都给驱散了,随即叫了人过来把秦络凡的尸体给抬进屋子里。 明流风过来询问了状况,齐归璞则去打听那舞入年到底去往了何处。 洛介宁连忙拉着钟止离下了七台山,到了氿泉镇上。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就连白知秋都不知那舞入年到底是有何动机能够把跟他毫无关系的玄天楼二掌门给一剑毙命了。 洛介宁怎么也想不通,拽着钟止离很是难受。钟止离拍了拍他,道:「或许舞入年早就已经疯了吧。」 洛介宁难受道:「我想到他有什么问题,但是没想过他竟然动手杀人。沉云派跟玄天楼还是结盟关系,他这么做,是想做什么?」 钟止离道:「明显此事白知秋也不知情。」 两人沿路问了一路,有没有见到穿着红衣的年轻男子路过,但是终究是没有问出来什么。齐归璞也是无获而归。 当夜,白知秋留在了七台山,秦络凡的尸体已经安置好了。死得不明不白,秦络凡双目一直是睁开状态。洛介宁在旁边守了一夜,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这舞入年为何能在玄天楼发疯。 「是早有预谋的吧。」明流风在一边道。 洛介宁抬起头,问道:「跟白知秋有关系吗?」 齐归璞道:「我看关系不大。」 钟止离道:「舞入年失踪的那一年,定是发生了什么。」 明流风分析道:「二掌门生前为人低调,也从来没有什么仇敌,他跟舞皙的关系我不清楚,但是两人应该没什么瓜葛吧?」 洛介宁解释道:「他们两人连见面都很少。」 齐归璞皱眉道:「那这就奇怪了,舞入年到底有什么仇有什么怨,要把秦络凡杀了?」 此话一出,四人均沉默不语。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舞入年自己才知道了。 翌日,消息便已经传出去了。 作为盟友的沉云派门主白知秋的得意弟子舞入年杀了玄天楼二掌门,一时间,无尘轩大掌门江落深病重的消息就被压下去了。各处纷纷猜测,莫不是沉云派已经和玄天楼反目成仇了,才会出了这么一段。 本以为这次舞入年又要消失了,结果当日便传出消息,舞入年仍然在扬州,但是离七台山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舞入年的行踪一旦暴露,洛修繁立马派人出去追,洛介宁和钟止离连夜前往传出消息的镇子。白知秋本要跟上去,但洛修繁立马劝住了他,道如今大家都不知舞入年到底要怎样,白知秋的出现,可能会让舞入年再次情绪失控,白知秋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而就在洛钟两人出发后的第二日,江落深立马发声,那舞入年是要来明枭城,并且命令碧云府和御虚宫派人护送舞入年安全进入明枭城。 声音一出,那就是公然要和玄天楼作对了。那舞入年才把玄天楼二掌门杀了,这会儿无尘轩便要把人收了。两个门派虽一直暗里较劲,但是如此公然敌对,还是第一次。 并且,舞入年此举,明显是和无尘轩商量好了的。这么一来,便证明舞入年并没有发疯,杀了秦络凡一举恐怕也是听从了江落深的指示。 舞入年和江落深是否早就有勾结,江落深病重给舞入年制造机会进入玄天楼,舞入年是否早就跟白知秋一刀两断,一时之间,江湖市井都在讨论这些问题。加上舞入年此举涉及到背叛恩师,那白知秋身份一经暴露,他双亲跟无尘轩的恩怨也被传得沸沸扬扬,白知秋为了培养舞入年甚至放弃了给爹报仇,那舞入年却如此恩将仇报。再加上,那舞入年的身份一直扑朔迷离,他到底是不是舞家最后的一个人,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对此民间给他的评价非常得恶劣。 舞入年被归为恶的一方,无尘轩自然逃脱不了干系。一时间,民众纷纷为白知秋和玄天楼发声。 然而,碧云府和御虚宫却不得不听从无尘轩的指令,派人护送舞入年进入明枭城。
第238页 而江落深的这句话,实在是大大刺激到了白知秋。白知秋决定当日便返回沉云岭,并气愤道舞入年实在是有辱师门。 既然舞入年是要去往明枭城,洛钟两人便计划赶在舞入年和碧云府的人接头之前便将人捉拿。清阁也立马派出门生跟玄天楼的门生接头。 作者有话要说:  舞小六开始作妖了 第117章 破风(五) 洛钟二人从另外一条小道直接到了扬荆边界上,准备拦人。舞入年若是要进明枭城,便一定要经过这条狭窄小道,其他地方均是山岭,若要爬过,光凭舞入年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看现在的样子,那御虚宫的门生是肯定赶不过他们,碧云府的人比两人出来得晚,定然是跟在舞入年的后边。 两人只到了那平原处便停了下来,洛介宁望了望周边被青烟缭绕的山,道:「舞入年应该没有我们快。」 两人熟悉从七台山到明枭城最近的路,那舞入年必定还在他们后边。这么一来,两人只要等在这处,必定会遇上。 钟止离找了一处坐下来,道:「等等吧。」 洛介宁抱着剑站在他身边,蹙眉道:「要是遇上碧云府的人就不太好办了。」 钟止离只道:「他们没那么快。」 洛介宁道:「听说来的是蓝暮林。我就很奇怪了,明明谢风来和林星卓抱成一团,怎么还没拗过一个乐化尘?」 钟止离斜斜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也是没拗过你大伯?」 洛介宁撇撇嘴道:「这能一样么。」 两人无言片刻,洛介宁又开口道:「你说,白知秋是不是该逐他出师门了?」 钟止离沉默半晌,才道:「差不多吧。」 洛介宁讶异问道:「什么差不多?」 钟止离道:「若是他不这么做,便说明舞入年受到了不仅是江落深的指使,跟白知秋也是一伙的。白知秋应该会撇清跟他的关系了。」 洛介宁蹙起眉,靠在树旁,道:「舞入年可真够绝情的啊。」 钟止离轻笑了一声,道:「江湖上混的人,若是太过在于情感,迟早是要误事的。」 洛介宁愕然看着钟止离,没等他开口,钟止离立马抬眼看着他,道:「他们是这么想的吧?」 洛介宁这才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是这么想的呢。」 钟止离低下头,道:「有些人志在于此,想的也就更多了。」 洛介宁默然。两人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听到了什么动静。钟止离连忙起身道:「来了?」 洛介宁抽出剑,只看了一眼,道:「应该是。」 舞入年身着一身红衣,特别好认。洛介宁躲在暗处奇怪道:「舞皙怎的衣服上尽是灰尘?难不成已经打过了?」 钟止离幽幽道:「你那么关心他,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 洛介宁对他嘿嘿一笑,便往外边冲出去。那舞入年明显是已经做好了见到他俩的准备,见到两人现身,只淡淡地笑了笑,便道:「没想到两位竟然在我前边啊。」 洛介宁不想跟他说话,见只有他一人,便直接上去开打。钟止离紧随其后。 舞入年手里还提着斗寒,一见洛介宁上来,立马转了转剑柄,目光随即变得兇狠起来,嘴边溢出一抹冷笑,便沖了上去。 他一人被洛介宁和钟止离两人前后夹击,才一出招,便有些招架不住。洛介宁见他的状态不佳,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只给了钟止离一个眼神,人便退了下来。 钟止离似乎已经跟他商量好了的样子,洛介宁一抽身,人便挺身上去。舞入年正和洛介宁缠斗在一起,洛介宁忽的抽身出去了,舞入年还没反应过来,那钟止离已经提剑往他眼前做了一个假动作,剑尖直直朝他心口刺去。 舞入年连忙躲闪,左手提剑已经反攻上去,结果那钟止离不过是一个假动作,随即又提剑上来,作势要刺他胸口。舞入年好不容易躲了一遭,那钟止离立马剑走偏锋,竟然又是个假动作。 舞入年被他几个假动作虚晃得有些恼羞成怒,大喊道:「钟止离,你找死!」 钟止离只当是没听见,只这时,洛介宁已经从后边提剑上来了。舞入年只以为那钟止离的假动作是想给洛介宁争取时间,便一个转身,想要击退洛介宁。谁知钟止离这次还真的没做假动作,抓准时机便朝他背部刺了过去。 舞入年腹背受敌,堪堪躲过了这边洛介宁的剑,后背勐的受了一剑,险些跪下。那钟止离作势还要上来,洛介宁朝钟止离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配合起来。 舞入年背部受了一剑,除了速度慢了一些,依然敏捷有力,洛介宁不敢把他刺死了,专找他肩处刺去。舞入年知这两人不是要他姓名,心里像是明镜似的,立马挑剑招招反击。 三人拖延了一会儿,舞入年看准时机,收剑便跑。洛介宁愣了愣,见钟止离已经追上去了,连忙也跟着追上去了。谁知,那舞入年虽然背后湿了一大块,跑起来跟阵风似的,钟止离纵使追了他好长一段路,终究还是没抓住人。 前边便是荆州的地盘,两人若是再追下去,恐怕就要碰上无尘轩的门生了。钟止离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 洛介宁从后边赶上来,气喘吁吁道:「没追上吗?」 钟止离收了剑,道:「没有。」
第239页 两人歇了一会儿,洛介宁这才开口道:「他遇上我们之前被人拦住了吧?」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应该是。」 洛介宁托着下巴思索道:「蓝暮林会拦住他?似乎不太可能。」 钟止离起身道:「赶紧回去,报告大掌门。」 两人连忙赶回七台山。期间,舞入年赶回明枭城的消息便已经传开了。江落深似乎已经是做好了最后一步的打算了,既然舞入年归入了无尘轩,那么无尘轩便不缺杀手锏。 两人连夜赶回七台山,那洛修繁一见到两人,便急急道:「舞入年怕是要坏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洛介宁道:「我们遇见他时,似乎有人拦过他。」 洛修繁紧锁眉头,点了点头,道:「是荆州的南氏孤人。」 洛介宁瞪大了眼看向钟止离,见他也是一脸讶异,便问道:「大伯,是那位南大侠?」 洛修繁重重嘆了口气,道:「被那崽子给下了蛊术,没救了,昨日才传来的消息,人已经没了。」 洛介宁心底疑惑,那南大侠虽是荆州驻村的侠客,但是他是南派剑法的创始人,曾经轰动一时,剑法了得,竟然也打不过一个舞皙?恐怕那舞皙在遇上他时伤了元气,碰上他们两个的时候,才会显得力不从心吧。 洛修繁道:「你们算是撞上了狗屎运,南大侠正巧碰上了他,不然你俩怎的伤得了他?」 两人闻言便沉默了。洛修繁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封信,递到两人面前,道:「你们看看吧。」 洛介宁接过,将其中的信纸打开,上边只有短短几行字,却是看得洛介宁心头一震,下意识看向钟止离。那钟止离看望了这几行字后,只是蹙了蹙眉。 洛修繁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道:「那混帐,居然还给我们解释了一道。」 那泛黄的信纸上边,清清楚楚写着: 平乐二十年,玄天楼大掌门秦苏令拒绝为舞家求情,舞家遭查封,请将小六带往元年婆婆。 落款,为当时舞家的掌门人,舞皙的亲爹舞祭。 洛介宁蹙眉问道:「当年的事,跟我们玄天楼有什么关系?」 钟止离在一边道:「当年玄天楼跟舞家相互扶持。」 「对。」洛修繁道,「玄天楼势力大,且不依靠皇室,在那件事上,若是当时的大掌门能够说上几句话,或许就不是灭门的结局了。」 洛介宁眉头皱得更紧了,道:「有什么区别吗?」 洛修繁望着窗外,默然道:「据我所知,当年由于无尘轩正在跟玄天楼斡旋那令符之事,秦苏令或许觉得不过是查封,以舞家的能力,不大可能是被灭门。」 钟止离接话道:「且这封信大抵是写给他的友人,已经预料到舞家的灭门结局,便提早让人带舞皙出来。」 洛介宁恍然道:「白知秋或许早就知道此事,所以要以亲身经歷劝他放弃復仇一事?」 「很可惜,最终失败了。」洛修繁道,「秦络凡是秦苏令的独子,他是无辜的。」 三人再无言,洛介宁拿着那张纸,看着上边的文字,心里却在想,那舞皙怕不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看着这张纸,在白知秋身边得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底却是被仇恨充满了,想要报仇的人就在眼前,却迟迟不能显露出敌意。 说到底,此事,算也是算到秦苏令的头上,舞入年就算杀了秦络凡,不过也是心里得到些安慰罢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途。 翌日,洛修繁便将此信公布。并道,此事,玄天楼并不想做出任何解释。 不想做出任何解释,便是让人们自己去评判这封信。在六派各掌门,自然都多多少少能够猜到的当初舞家灭门的原因,但是民间谁知道这些?单凭这一封信,谁都不可能对一位丧家之犬做出什么同情。更何况,他是从皇帝手中漏下来的一条鱼,这次公布了身份,又上了玄天楼的人,此举不仅能够让无尘轩站在道德的最低端,且朝廷一旦注意到了漏网之鱼,必定要重新实行对舞入年的追杀。 然而,就在这封信公布的第三日,舞入年又传出了消息。 这次,他带着人,连带着秦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全部杀了个干净。 第118章 破风(六) 秦家世代在荆州为家,如今那舞入年入了无尘轩之后,江落深竟然放纵舞入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那荆州秦家上上下下老幼妇孺在一夜之间,全被舞入年给杀了个干净。 此事可谓是震惊了五派,毕竟灭门一事,就是连当今的皇帝也要掂量好久才决定要不要下手,那舞入年不过是一介丧家之犬,竟然一夜之间将秦家屠了个满门。 那秦家几个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是名门,几个壮年还在朝廷任官,这日才刚上朝,便听闻整个家族就剩下他们几个了,莫不是一个个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年纪大的秦家叔父直接便倒在了地上。 消息传出来,江落深人又躺在病榻上,三掌门唐鹤如向来是不管这些事,马归岁看着那大掌门人还在,权力还没有交给他,即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 这么一来,舞入年更加是大胆妄为,比那霍起,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修繁着实是被舞入年此举震惊了,一时都不能缓过神来。洛介宁沉默了良久,才道:「白知秋迟早要知道的。」
第240页 明流风在一边道:「白知秋若是知道了,恐怕是拼尽性命也要杀了他的。」 谁都想不通,那舞入年的復仇之心竟然强烈到了此种地步,当初那秦苏令不过是没有预想到舞家真的被灭门,一时没有给他们舞家求情,如今便要遭到如此报復,说起来,还真的是有口难辩。且,即使是求情了,情况不过是比灭门好一些罢了。 而此事一出,无表态的无尘轩立马成了众矢之的。朝廷那边立即下了通缉令,定要见到舞入年的尸体。而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跟着无尘轩混的,这时候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无尘轩既然能够收到如此厉害之人物,即使那朝廷施压,那也只不过是形式上的事罢了,况且,就算碧云府和御虚宫受制于朝廷,但是单凭一个舞入年,就能够搅得如此天翻地覆,他们能力也算得上上乘。 而另一派认为,原本无尘轩收了舞入年这个人,便已经是受制于道德的谴责了,如今舞入年更是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禁惹怒了整个江湖,更加是要与朝廷为敌。当年势力那么大的整个舞家都没能躲过灾难,凭他一个舞入年,再能作又能作到哪里去? 碧云府的内部,便由这两个观点,日日争论不休。 而如今,那朝廷虽然发布了通缉令,两大门派无尘轩已经被剔除出去了,只剩下一个玄天楼。若是真的想要杀了舞入年,只能依靠玄天楼了。但是如今,那秦络凡已经被舞入年杀了,人家也好端端地把理由给你看了,意思是,我杀这个人不是手痒痒了,是有根源的。而那个根源,恰好又不涉及到玄天楼其他人身上。 江落深能存活的日子不长了,洛修繁若是这个时候跟他们来硬的,恐怕江落深要豁出去,舞入年说大了,也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杀不杀秦家的人他不在乎,但是搞得沉云派成为众矢之的、把玄天楼推上去,这便是他的目的了。 放远了说,他这是公然跟玄天楼叫板了。厚积薄发,无尘轩被压了这么多年,反抗起来便是惊天动地。而玄天楼若是插一手,恐怕不能独善其身。若是不插一手,朝廷、沉云派、江湖人恐怕不会放过他。 白知秋在第二日便出来发声,此事,他一定会解决。当日,他便前往七台山,要跟洛修繁见面。 事情到了这一步,是谁都没想到的,当初舞入年刚刚出点名的时候,人道此人虽然冷漠,但是天赋异禀,能成大器。如今,却是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白知秋似乎为此事困扰了很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起来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洛介宁这次见到他,简练话都少了很多。 两人密谈了很久,几日后,白知秋便放话,一月后要跟舞入年在七台山谈判。 舞入年是从沉云岭走出来的人,面对师父的邀约,他不可能拒绝,况且,这是他向世人炫耀最好的时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任其他人再怎么说,也已经无所谓了。便是想到这里,白知秋才料定了,舞入年必定会赴约。 然而,这一个月,却并不太平。 时间给的短了,恐怕舞入年根本就不屑一顾,故而白知秋约定了一月。然而,这一月里,事情却发生了不少。 白知秋在七台山放话后的第五日,碧云府的大掌门前往司隶州行医,几日后,便传来消息,此人死于恶疾传染。 大掌门身亡,碧云府可谓是形势大变,当初乐化尘主张脱离无尘轩,而二掌门和三掌门却是主张依附无尘轩。这一幕,让很多人眼熟得很。当年传出消息白昌和清阁的门生好上的时候,无尘轩内部也分裂出不同的两派,之后,无尘轩的大掌门便无缘无故死了。 如今,乐化尘的逝世,碧云府的走向问题便愈发清晰了。而其他四派对此的讨论也不少。 与此同时,那舞入年也没闲着,这时候便到了扬州和荆州交界附近,见人就杀,和当时的霍起无二样,此人确实更加兇残,就连害人时尸体都不能留个全尸。 若说前些日子舞入年想要怎么作那是他的事,朝廷发出通缉令也是流于形式,但是如今舞入年已经到了两地交界,直接威胁到了玄天楼的安危,洛修繁立马便要派人去拦他。 本那明流风想要前往,却是被洛介宁给抢先了一步,洛钟两人赶到那舞入年作乱之地时,幸得那舞入年不同于霍起,能够到处乱窜,他像是等着两人般,安安静静地挂在树上,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近,嘴边的笑愈发地邪恶。在他身边,还有几个随从,也一个个着黑衣站立,静候他们到来。 洛介宁很是奇怪,若说舞入年的家仇已经报了,他还跟着无尘轩同仇敌忾个什么劲。他远远望见那舞入年一身黑衣挂在树上,抱着剑好笑道:「他等着我们呢。」 等两人走进了,舞入年从树上下来,一边缓缓抽出斗寒,一边冷冷笑道:「久候两位了。」 洛介宁看了看他的模样,下意识看向钟止离。今日的舞入年,不同于上次见着的舞入年。如今,他的眼里除了兇狠之外,还带着微微的孤傲,仿佛他才是正义的那一方,要为民除害似的。洛介宁站在他对面,倒是有了一种幽默感。 钟止离在他身边道:「小心别跟他接触。」 舞入年在那边笑道:「二位感情真好啊,谁先来呢?」
第241页 那舞入年不过跟洛介宁一般年纪,如今身上的凌厉之气却是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相比之下,洛介宁的沉默更加显得无力。 舞入年没等两人说话,便提剑沖了上来。 洛介宁先迎了上去,两人几乎势均力敌,交缠许久也不见上下。关键时刻,舞入年终于使出了暗器。 舞入年原本是学暗器出身,洛介宁幸得眼疾手快,那一根根针上不用说也涂满了□□,若是沾上了,恐怕就要一命呜唿。舞入年露出本性,洛介宁虽应付得来,却是处处防御,失了主动性。 钟止离看后边观战,那些黑衣随从也静静地观战。看了一会儿,几个黑衣人也上前来,钟止离吃准时机,提剑上前。 洛介宁见他上来,便退后几步,转而杀向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似乎只是来看戏的,洛介宁才几招,一个个尽数倒地了。钟止离速度极快,即便是舞入年奸诈,却是毫髮未伤。两人交缠许久,洛介宁在一边看了一眼舞入年撒到地上的毒针,心底暗暗觉得不妙。 舞入年左手操控细针,右手持有斗寒,若是钟止离疏忽了,那舞入年只要趁着钟止离躲闪暗器的空档,给钟止离下蛊的话,恐怕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洛介宁看准时机,提起拂光,便朝舞入年背后方向对准。钟止离看见了他的动作,连忙配合他。拂光被他用力甩了出去,舞入年却是敏捷异常,剑还没飞过去便有所察觉,这边右手还在挡剑,左手便要握上拂光的剑柄。 钟止离迟疑了一下要不要结果拂光,洛介宁那铁扇骨已经飞了出来,眼见舞入年就躲不过了,谁知道,那拂光竟然被他用力握在手,朝后边一甩,将那铁骨纷纷甩了下去。 洛介宁竟不知道,那舞入年竟然是个左撇子! 拂光被他甩出去,若是要活活收住,必然会震得他手臂麻木,谁知道,那舞入年结果拂光之后,竟然动作如此迅速,将身后的暗器挡了回去! 钟止离显然也没想到这个结果,那舞入年左手一把拂光,右手一把斗寒,朝他邪邪笑了一下,便沖了上来。 洛介宁如今无比后悔把剑给甩出去了,现下是想上去帮忙了无能为力。钟止离堪堪躲过了他几招,便有些吃力了。 洛介宁在后边蹙着眉观战,钟止离在连受几招之后动作却慢了下来,那舞入年吃准时机,左手一挥,拂光便脱了手,直直朝钟止离飞去! 钟止离躲过了拂光,那舞入年右手却刺了上来,洛介宁在后边看得胆战心惊,只一瞬间,两人靠近的身体忽的分开了! 钟止离忽的撑着剑跪下了,一只手捂住腹部。那舞入年见得了手,立马转身就要跑。洛介宁脑子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看看钟止离,刚才冲过去,谁知道后边忽的出了个声音:「别想跑!」 洛介宁也顾不得到底是什么人,连忙扶起钟止离,急急道:「你别动!」 钟止离似乎伤得不轻,额上布满了汗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望着洛介宁蹙着眉。洛介宁看得心疼不已,连忙一把背上他,道:「你别急,我背你去找郎中。」 半月前,原来是钟止离伤了舞入年,但是仅仅半月,舞入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要成仙的地步了,洛介宁钟止离两人联手,竟然都没制住他。 洛介宁背着钟止离到附近的镇子上给他治伤,而那舞入年却完全没料到,在甩掉洛钟两人后,竟然有个人追了上来。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子,一身灰色长袍,却是没有显得很寒酸,眉眼间一股清逸,甚是好看,倒像是个洒脱之人。 舞入年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怎么又是你?」 男子持剑指向他,朗声道:「舞皙,你实在是罪大恶极!」 舞入年懒得跟他说话,一转身便逃了。 谁知道,那舞入年朝着荆州的方向逃,竟然遇上了正在扬荆边界执行任务的刘祺和胡缪,两人带着几个门生正要回七台山,迎面便跑过来一个黑色人影。 刘祺当即便愣在原地,看清了是谁之后,拉拉身边胡缪,舌头都不利索了,问道:「那不会是舞皙吧?」 胡缪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激动道:「是呀!不会是洛歌还没拦上他吧?」 两人还在商量要不要拦住他,结果那舞入年看着穿着门派服的几人眼生,话都没说,便提剑沖了上来。 刘祺和胡缪连忙迎击,但两人不是他的对手,几招过后便弱了下来,刘祺有些招架不住,后边的门生又是新人,两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的传来一声大吼道:「舞皙别跑!」 刘祺还以为是洛介宁,结果朝前边一看,竟然是个年轻男子持剑朝这边跑过来了。胡缪被舞入年打得连连后退,正要叫刘祺跑了,结果后边来了一个人,一剑便朝舞入年背后刺了过来。 舞入年反应敏捷,立马闪身。那男子眉目间一股凌厉,双脚一站定,气都没喘一下,朗声道:「接招!」 话音刚落,男子便沖了上来。舞入年皱了皱眉,还是接了招。两人不分上下过招,刘祺和胡缪在一边看得有些愣愣的。 胡缪问道:「他是谁啊?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诶。」 刘祺呆呆道:「我咋知道?」 胡缪转头看向他,问道:「那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跑啊?」 刘祺一把拉住他:「跑啊!!!」
第242页 这边玄天楼的门生散的差不多了,那边舞入年被他进攻得有些招架不住,男子招招有力,且剑法奇特,不是六派里的招式,舞入年吃了两剑的亏之后,一个虚晃的动作,跑出几根银针,当即便转身跑了。 男子躲过那银针后有些愣愣地,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倒是默契十足。直到追到那悬崖边上,舞入年才知道走错路了。 男子追了他一路,却是不喘不慌,像是优雅地走了过来般,看向舞入年,道:「有种你就往下跳!」 舞入年转身看向他,道:「你还真是好耐心!」 男子依旧是一身灰色长袍,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两人这幕情景,倒像是双双要殉情的男女。舞入年随地便坐了下来,嘆了口气,道:「既然都被你追到了这里,要杀要剐,请便吧。」 男子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不敢靠近了,江湖上传此人会蛊术,若是不小心被他下了蛊,那可就不妙了。两人远远对望了良久,舞入年忽的笑出了声,道:「你这么深情看着我做什么?」 男子终于有所动作了,提起脚,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而那舞入年却像是真的在等死一般,竟然枕着双臂就这崖边躺了下来。 男子顿了顿,举起剑指向他,道:「你要做什么?」 舞入年笑了笑,道:「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给你机会啊,来吧。」 说罢,还朝他眨了眨眼。 男子有些迟疑不决,欲走不走。舞入年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嘆了口气,道:「我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那好,你不要,那我就走了。」 说罢,舞入年腾地起了身,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悠闲地便要从他身边过去。男子勐地一剑刺了过来,舞入年反应极其敏捷,极快地躲过了,伸手就要朝男子背后摸去。 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谁知道那舞入年连忙伸出手,一把把他给推了出去。男子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缘,被他这么一推,便朝着崖底栽了下去。 舞入年拍了拍手,看着人已经掉进了下边无底的崖,摇了摇头,一脸嘲讽喃喃自语道:「傻儿子。」便提步回去了。 而就在这之后,这个男人的名字忽的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刘祺和胡缪得知了钟止离受伤一事,更是把遇上的那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一事说了出来,孤云一去最南妄南浅思的名声忽然传开了。 而已拜司徒空门为师的霍起忽然重出江湖,一路到了扬州,见他路过之人皆心惊胆战,虽说他已经改邪归正,但是毕竟坏名声更远扬,世人皆道霍平生是否是为舞入年而捲土重来,抑或是为了帮助白知秋镇压他这个不孝徒弟。但是他一路路过,却是跟谁都没说话,谁也不知他此次出来到底是为何。 洛介宁带着钟止离现在附近的镇子上边止了血,接着便扶着人回了七台山。钟止离被舞入年的剑刺入腹部,伤口比较大,一时还可能恢復不了,便躺在屋子里养伤。洛介宁则被洛修繁给叫过去了。 「止离在后边忽然动作慢了,我看得清楚。但是止离后边跟我说,那时候有些慌神。」 洛修繁听完了他的讲述,道:「听闻,那舞入年还学了点幻术。」 「幻术?」洛介宁吃惊不已,问道,「你是道,止离中了幻术?」 洛修繁摇了摇头,皱眉道:「可能是很轻程度吧,比如一时意识有些模煳,可能舞入年是钻了这个空子。」 洛介宁蹙眉问道:「不过才半月,舞入年怎的变强了这么多?」 洛修繁沉重地嘆了口气,道:「当年的霍起也一样学习蛊术到了石破天惊的地步。只是,幸得有了那位南公子,不然,刘祺和胡缪怕是回不来了。」 洛介宁奇怪道:「南大侠的侄儿?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这就不知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洛介宁日日陪在钟止离身边照料他。听闻那霍起在进入扬州之后便去沉云岭找了白知秋,这之后,便没了音信,也不知是白知秋跟他说了些什么。 在这之后,舞入年倒是没再出来惹麻烦,安安静静地呆在无尘轩。奇怪的是,那江落深似乎是迴光返照了,在约定的一月即将到来之际,竟然奇蹟般地好起来了,还能够从病榻上起来了,并道当日他也会一起去七台山。 这不禁让人怀疑,江落深有没有在装病,以博得人们的同情。 就在约定日期的前一日,白知秋已经带着他的三位弟子前往七台山了,洛介宁跟着接待了几人。不多时,清阁的两位掌门也到了场。由得那二掌门周诗雅有些不适,便没有前来。 在最后一日,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陆陆续续都到了七台山。洛介宁没有料到,不过是一场谈判,竟然能够引起六派如此大的重视,着实是看轻了舞入年这个人。 那钟止离仍旧在养伤,洛介宁便託付周单在这几日他不在的时候好好地看着钟止离,千万别让他出来了。周单依旧是一脸嫌弃道:「知道啦,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我还能让师兄乱跑的吗?」 洛介宁觉得周单放心,便也无后顾之忧,跟着洛修繁上上下下接待客人。七台山第一次这么热闹,来了这么多人,由此可见,这位舞入年到底是搅得这江湖一片混乱了。
第243页 第119章 破风(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跟蓝暮林南浅思的回忆正好重叠在一块了,所以我就整理了一下,不是凑字数!毕竟隔得挺远了,这是另一个角度描述的 午时,七台山。 六派的掌门及高手云集于此,人已经大抵到齐了,皆在等两个人。一群人围在一起了无生趣,由一人开始了话题。 「江落深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不敢来了?」 「哪能呢,人家有一个舞入年还不敢来?再说了,这人可是命大着呢,如今是能吃能跑,都能走到七台山来了,还能不见的道理?」 「这装病也是很厉害呢,毕竟装成快要死的模样,你道难不难?」 「难是难,一个舞入年也值得他这么做了!」 洛介宁站在明流风的身后,听着身边人在谈论江落深装病一事,心底不禁暗嘆,看来如今那江落深果真名声不如从前了啊。 他正想转头看看那传说中把舞入年追到悬崖的南浅思,结果踮着脚硬是没看见。当日刘祺和胡缪一回来便絮絮叨叨着那男子救了他们的命,只是洛介宁不好说明,那舞入年其实在前边已经跟他们打过一次了。 洛介宁还欲张望,便听到一阵骚动,他只需一眼,便知是白知秋来了。那白知秋在几个时辰之前便在氿泉镇跟他的几个弟子待在一块儿,如今人快到齐了,他也带着人过来了。 白知秋瘦了稍许,一身白衣依旧隔于世外飘忽超脱,他后边跟着他的三个徒弟,温晓,庄离木,风若,三人皆一脸淡然,跟在白知秋身后,众人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洛修繁亲自在前边接应他。 「打扰各位了。」白知秋朝众人微微鞠躬,唇边那抹笑意一直挥散不去,甚是礼貌得体。 这边厢白知秋刚接上了洛修繁,那边众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 「白知秋要怎么收拾他那个恶徒?」 「你道如何?我觉得该是大战一场三百回合。」 「白知秋哪像是个如此无礼之人,我看啊,肯定要规劝一番。」 「规劝哪有用啊?舞入年那样子,见人就杀,你道如何?」 「不论如何,白知秋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便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洛介宁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白知秋。他对白知秋还没有熟悉到能够猜测出他的动作的地步,那白知秋在任何人面前也都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令洛介宁很疑惑的倒是,那霍起到底去了哪里。 既然霍起已经进了扬州,那么便说明他定然是听到了舞入年一事,想要出来跟白知秋交接。但是如今却不见他的人影,着实是很奇怪。 而洛介宁张望了半天,终于见着了那南浅思。南浅思背着孤云站在一旁,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他身边的人都识得这是江湖上一夜出名的南浅思,却是一个人都不敢过来搭话,只那一脸严肃,便让人不敢接近。 霎时,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洛介宁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众人开了一条道,比先前白知秋的还宽,中间远远的一个黑色人影,被一群白色浅金云纹袍的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那少年眉宇间一股杀气,皱着眉一副厌恶的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要靠近我的气场,一双手抱在胸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斗寒,周遭的人见了他,都露出嫌弃的表情,只他一个,似是看不见那些人的表情般,迳自走过了两堵人墙,见到在前边迎着的白知秋,倏地又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 洛介宁不禁有些好笑,那舞入年笑得这么真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只见过舞入年漫不经心地假笑,亦或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带有任何情绪。 白知秋见他对他笑,也回以一笑,算是师徒见面的招唿。而他身后的三位弟子,却是一脸漠不关己,像是根本就没见到他们的师兄。 玄天楼的人站在白知秋的身后,众人皆分成两边,以玄天楼和无尘轩为界,洛修繁一脸严肃,只有洛介宁一脸笑嘻嘻地还在跟那段婉打招唿,悠闲得跟在举行畅谈会一般,无尘轩的一个个都揣着阴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时,白知秋先开口了:「今日邀各位来此,只一件事。」 众人皆安静下来,心知白知秋这是要开始做出抉择了,他无非有两个选择,舞入年是他带了十几年的徒弟,要么大战一场,灭了最好,要么,跟他划清界限,从此,把舞入年列为全江湖的仇敌。自己杀了还是让别人杀了,本质上还是有差别的。 白知秋转向舞入年,望向他的眸子,问道:「六儿,你可知错?」 舞入年很是不屑,嗤笑一声,道:「师父不都把我赶出师门了么,还管教我?」 白知秋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今日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舞入年露出一个看似天真的笑,道:「是要杀了我是吧?」 没等白知秋说话,舞入年又道:「我念及旧情,还叫你一声师父,若你拔剑相对,咱们可就算是恩断义绝了。」 这时,灵殿里边有个人开口道:「舞入年!你恩将仇报,背信弃义!当初若不是白大侠将你救回,你早没命了!」 舞入年反唇相讥:「我未对我师父做任何事,何来恩将仇报?」 「你杀了你师父的盟友,还灭他满门!怎的不是恩将仇报!」 舞入年反笑道:「当初他要灭我满门,又怎么不是背信弃义?!」
第244页 玄天楼一门生道:「那是上辈子的恩怨,你又为何抓住不放!」 舞入年铿锵道:「上辈子的恩怨?!江湖上那么多为亲人復仇的人,你怎么不去管管!」 那门生道:「你师父为了你做出那么大牺牲,你将你师父置于何地!」 舞入年冷笑道:「我跟我师父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白知秋出声结束了争论,道:「那我来管怎么样?」 舞入年看向他,眼中的戾气收敛了起来,笑道:「师父要把我怎么样?」 白知秋虽面上带笑,却是有些底气不足,道:「你希望我如何对你?」 舞入年笑意放大,从这话里能听出来,他的师父,对他,还没有狠心到要杀了他的地步呢。他道:「师父,我已復仇,你还要我吗?」 白知秋还没说话,他身后的风若已经拔出了剑,冷声道:「你还要脸吗?!」 舞入年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若儿,你气什么?」 白知秋按在他手上,道:「别急。」 风若收回剑,眼中已是降至零点。白知秋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似乎没听到他方才的话,顾自道:「若我知会是这个结果,当初定不会收你为徒。」 舞入年忽然绽出一个温柔的笑,道:「可是没有如果呀师父。」 白知秋拔出揽月,眼里的温情蓦然消逝,道:「我自己培养出来的人,自然是我来了断。」说罢,他转向后边,道,「你们谁也不要插手。」 舞入年长剑出鞘,冷笑道:「那就别怪我薄情了。」 说罢,众人识趣地拉开一个大圈供他们打斗。洛介宁跟着退后几步,却微微蹙眉。 白知秋以磊落君子立派,门生皆不可习暗器,唯此舞入年能使,舞入年在沉云派呆了这么多年,早将沉云派的剑法熟记于心,况且这舞入年又习了蛊术幻术,这一场,恐怕输赢未定。 两人剑刃相交,白知秋先发制人,左手又抽出一把剑,双手送了上去,舞入年躲过,一剑相转,欲刺他背后,白知秋左手挡过,右手朝他腰部刺去,舞入年急忙转身,堪堪躲过,一个飞身起了地,手中的剑飞了出去,直直朝白知秋飞去,白知秋揽月一挡,左边的剑同时飞了出去,舞入年侧身躲过,一手抓过那剑,不料白知秋手劲太大,舞入年却被那剑带出几步之外。 两人是江湖上顶尖高手对决,又是师徒反目,纵使这些人见了世面,恐怕还是头一次见如此激烈的打戏,怎的不是一场好戏?周围一圈人纷纷压抑不住心底的吶喊,小声议论着两人。 洛介宁眉头更加紧锁,这时候,明明是放暗器最好的时机,舞入年却还不放,定然是在算计什么。 那边无尘轩的三掌门唐鹤如急了,问道:「舞皙在做什么?」 江落深道:「你且看。」 白知秋一把抓住了斗寒,将剑抛于西边,那边是玄天楼的人,洛介宁一把接过剑,笑道:「行啦!」 舞入年有些懊恼,握住了那把飞来的剑柄,忽的睁大了眼睛。白知秋趁此机会,揽月一转,偏锋朝他刺去,舞入年侧身躲过,有些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那剑一抛,怒极反笑道:「堂堂磊落君子,竟也会使下三滥手段!」 众人被他这么一叫,才发觉那舞入年的右手居然在流血! 洛介宁还在掂量着手里的斗寒,此刻被他这么一叫,下意识朝那边看去,却见那白知秋手隐于袖中,白色的袖子已经被鲜红的血染红了一个小角。 舞入年失了斗寒,只能使出暗器,白知秋既不让习暗器,身手皆是一流之快,舞入年的暗器再快,也没他手中揽月快,一时处于劣势,竟有些躲不过白知秋的刺杀。两人交战许久,却不见胜负。 世人皆知,使暗器之人,求的便是速战速决,清阁之所以只收女子,便是女子灵敏,身形快,战斗时最得先机。而习剑之人,一柄剑只要不脱手,战个三百回合也不见精力疲惫,这一战,舞入年失了斗寒,又拖了这么久,必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舞入年被逼入绝境,眼中阴鸷顿显,飞身闪过白知秋,袖内勐然飞出紫色袖刀,直直朝白知秋飞去! 白知秋却像是早已料到,躲过那袖刀之后,提起揽月,朝刀后斩去,顿时,几根极细的银线啪嗒一声全部断掉,那袖刀直直落地,舞入年袖内飞出暗针,手上一甩飞出一把柳叶飞针,白知秋身手极快尽数挡回,却好似有些站不住了,往后退了几步,舞入年看此机会,指间飞出方才白知秋斩断的银线,白知秋已站定,揽月一出,那银线却已将揽月的剑刃缠住,舞入年用力一拉,白知秋竟是被他拉出几步远。 洛介宁跟着心一颤,却在此时,侧面忽然飞出一把剑—— 是解忧! 那人终于来了! 银线斩断,白知秋把剑抽回,微微怔住,那边霍起已经站在圈子里边,大喊:「白诩你这个疯子!」 舞入年道:「你来掺和什么!」 洛介宁愈发有些看不懂此时的情景,倒是不知这霍起喊的疯子为何意,但是如今,就算是他来了,时局已经不可逆转了。 霍起说着就要上前,白知秋却长剑一挑,把舞入年左手袖子刺下来一大块,白知秋没空跟霍起说话,刚想要反击,却忽然后退几步,快要倒地,那边舞入年已经抓住机会捡起地上那把剑,提剑刺了上去,毫无偏差,正中胸部,剎那间,鲜血染红了白知秋洁白的衣襟。
第245页 众人惊唿出声,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结局!那一念之间明明白知秋可以躲开,为何偏偏被舞入年钻了空子?! 白知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睁大双眸盯着他,眸中是深深的无奈,却是没有一丝悲痛,他唇边忽然漾起笑意,忽的伸出手抓住舞入年的手,喃喃了什么,舞入年蓦然脸色大变。 霍起赶上来的脚步停住了,一把拦住了上来的温晓庄离木风若,一脸阴沉隐忍地看向舞入年半晌,最终还是低下头,重重嘆了口气。 白知秋已经闭起了眼,慢慢地倒下了,舞入年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双目放空倒退几步,流着血的左手已经像是没了知觉般,他愣愣地盯着白知秋,嘴微张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众人都诧异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时,那舞入年忽的大吼一声,勐然跪在了地上。 那舞入年一口鲜血喷出,像是气数将尽,又像是将整个灵魂都要喷出来,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他忽的朝天大吼:「白诩!」 没有人应他,他又疯狂大笑起来,众人个个惊魂未定,这舞入年怕不是疯了吧? 洛介宁站在后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心觉凄凉。 霍起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而后缓缓走过去,把解忧收回鞘中,蹲下身,把白知秋身上的那把剑小心翼翼拔出,抱起了他。 舞入年喷出那口鲜血之后,他直直朝前扑去,一头栽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白知秋的三个弟子看到这一幕,却皆是皱着眉,一语不发,站在原地看着霍起把白知秋抱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道:「带我去沉云岭。」 三个人立马动身,带着霍起已经下了山。 还在围观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为何,看那舞入年,直直扑在地上没动静了,无尘轩一个门生把他搬了过来,探了探鼻息,瞪大了双眼。 洛修繁问道:「怎么回事?」 没等人回答,忽然一阵骚动,天空阴暗半边,箭如雨下,直直朝玄天楼那边飞去! 清阁和灵殿的人站在玄天楼后边,看着那边御虚宫忽然发起进攻,顿时明白了这些人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蚌埠相争渔翁得利,只可惜他们没有一点准备,躲的躲散的散,那箭上抹有剧毒,剎那间,那些躲不过的都死在了当场。 洛介宁后退了几步,手里还拿着斗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清阁女子敏捷,立马回击。洛修繁气极怒骂:「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江落深大笑:「那么大人,请你们光明磊落一点吧!」 两人的对话一完,清阁的数位高手已经沖了上来,玄天楼和无尘轩的人已经开打,后边御虚宫仍然在放箭,前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此刻的七台山,已经是硝烟四起一片混战横尸遍野,连人都看不清,只看得到反射着白光凌厉的剑影和满地沾满鲜血的尸体。洛介宁想都没想,便沖了上去。 他作为玄天楼的三掌门,若是在这个时候退缩,那么便会成为耻辱。他也明白,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生也罢,死也罢,这是关乎两个门派只见的胜负问题。 江落深想的,便是如此罢。将舞入年作为引子,抛出来,引出白知秋。对他来说,白知秋是一个做大的隐患,加上舞入年的成长,更给他恐慌。幸运的是,那舞入年最终还是没有听从白知秋的话,忘了仇恨。 如今的一战,迟早都会来到。只不过,白知秋舞入年只见的恩怨,让它提早了一些罢了。 而不多久,整个场面只能用杀戮二字来形容。 这些人已经杀红了眼,见人就砍,幸得无尘轩和玄天楼一黑一白两色最是对比显眼,穿黑色的见了白色的就杀,穿白色的见了黑色的就杀,俨然已经是只能凭衣服的颜色辨认对方,而除了御虚宫蒙着面纱之外,其他人就是混战。 地上尸体成堆,他们就这样从还没冷的尸体上边踏过去,仿佛踏上去的不是人体,而是土地。蓝暮林看得到,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生机,这一场战,不是个人之间的恩怨,而是两大门派长久以来的矛盾爆发造成,不用想,这些被牵扯进来的人,都是牺牲者。 杀人可以给人制造快感,那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比拟的,越为高者,掌控着别人的命运,将众生视为蝼蚁,无视自尊,随意践踏,这种优越感,天生可以取悦这些手里沾满了鲜血的自诩为勇者的刽子手,若是他们心中还仅存着微许的正义感,或许已经在站起来取人性命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洛介宁接连杀了四五人,便有些吃力。这样的混战,他只能提着剑盲目地朝前刺去,眼前的情景,早已经被血染红,就连整个天空,都是灰濛濛的。 他来不及想太多,但是脑子里边却一直迴旋着一个想法—— 幸得钟止离没有来。 然而,这个念头却没有持续很久,他身上受了几处剑伤,如今就连抬起手臂都有些困难。耳边唿啸而过的都是杀戮声,他忽觉口里腥甜,朝前一栽,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屠杀还在继续,洛介宁却已经有些厌烦了,手里的拂光已经慢慢放了下来。他闭了闭眼,本想着就如此结束一生罢,却在那一剎那,忽的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抱住了。 他只听得一声闷哼,便勐的睁开了眼。眼前那张苍白的脸,令他有些窒息——
第246页 「你怎么来了!!!」 几乎是不可思议,又带着愤怒。洛介宁看到,抱着他的那人,背后插着一支箭翎还在飞扬的箭。 钟止离有些站不住了,却依旧是紧紧地抱着他,唇色淡得发白的双唇张张合合,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了四个字。 洛介宁就连惊讶都来不及,双眸已经盈满了泪水。他回手搂住钟止离倒在他身上的身子,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呀!」 话音才落,一阵剧痛从背后传来,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动作分毫。洛介宁就这么搂着钟止离,缓缓地闭上了眼。 第120章 弄砌(一) 洛介宁似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听觉,愣了半晌没回过神来,看着钟止离,像是麻木了般,道:「什么?」 钟止离缓缓上前来,边道:「我记起来了,所有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些欣喜若狂,刚才做出动作,忽的便传来敲门声,两人同时顿住了,洛介宁先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楼下的小二。 他笑嘻嘻道:「公子,客人多了起来,盘子都不够用了,您的盘子可以拿下来了吗?」 洛介宁连忙应了,这才回自己屋子,把盘子取出来,递给那小二。看着小二走了,洛介宁这才反应过来,冲进钟止离的屋子,一把便扑了上去,欣喜道:「你真的记起来啦!」 钟止离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道:「怎么我记起来的,跟你以前说的有些出入呢?」 洛介宁眨了眨眼,笑盈盈道:「那只不过是夸张了一些些,不必在意!」 钟止离却是推开了他,道:「既然你醒了,我们去下边问问吧。」 洛介宁连忙跟上他,心底却在对钟止离的态度有些疑惑。两人一块儿下了楼,找到了那老闆娘。此刻客栈里边有几桌客人,两人不好公然问话,便特意选了个隐蔽的位置,趁着小二给他们倒酒的时候,洛介宁拉住人,轻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做事吗?」 那小二低头笑了笑,道:「是呀。」 洛介宁又道:「那么你前些日子见到过碧云府的门生吗?」 「这个……」小二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挠了挠头,看着两位。钟止离很识趣地扔了个钱袋过去,那小二立马喜笑颜开,道,「二位是想问哪日?」 洛介宁道:「前几日,很年轻的几个,有没有见过?」 小二立马点了点头,道:「是有几个小公子来过。」 洛介宁问道:「他们住了几日?」 小二道:「我记得是三日吧,第三日的时候,有个公子似乎是生病了,他们便带着他走了。」 洛介宁蹙了蹙眉,问道:「你有没有见到那人生病的模样?是什么病?」 小二歉意地笑笑,道:「这人家生的什么病也不会告诉我们这等下人,不过据我观看,那人似乎是昏过去了,脸色也挺苍白。」 钟止离问道:「其他的门生是什么表情?」 小二道:「这个嘛,当时他们走的时候,有几个人也是一脸苍白的,听说是夜里发的病呢,估计都是没睡好吧。」 「夜里?」洛介宁问道,「夜里惊动了很多人吗?」 小二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夜里我也没注意过,是早晨他们要走,我才注意到的。」 洛介宁又问道:「那那个时候,你们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比如跟踪那几个碧云府的门生的?」 小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奇怪的人,大多都是过路人,咱谁也不认识,说不上奇怪。」 洛介宁听此言,便挥了挥手,等那小二走过了,他压低声音道:「隐瞒了不少嘛。」 钟止离撑着头自然道:「你这么逼问,跟衙门审人似的,人家自然不可能全部说给你听。」 洛介宁奇怪道:「逼问?不然要怎么问?」 钟止离没搭他的话,继续道:「若真的是碧云府的人对南望做了什么,未免太过大胆,下毒之人既然是和那些人是同一批人,南望不可能没有察觉。」 洛介宁撑着头,望着他,道:「你这么说,还是要解开那句暗号了?」 钟止离执着道:「南望不会无缘无故写那么句话。」 「我知。」洛介宁道,「可是我想不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即使我们来了从竹镇,又能找到些什么呢?南望根本就没有料到他会在这里被人下毒,都没有时间和动机准备什么啊。更何况,这里是碧云府的地盘,若要收买一个小二,应该很容易的吧?」 钟止离默然,随后抬眼跟他正视,道:「我大概知道,为何我的记忆消失了。」 洛介宁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为何?」 钟止离少有地蹙起了眉,低声道:「那日,我要去找你的时候,听见许怀君和谢风来在说话。」 洛介宁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哪日?」 钟止离道:「混战那日。」 洛介宁立马反应过来,问道:「御虚宫的二掌门和碧云府的二掌门?」 「嗯。」钟止离随即道,「他们没有参与。当时已经打起来了。」 洛介宁紧锁眉头,问道:「你是道,他俩在商量什么?」 钟止离道:「我只隐约听到谢风来说了几个名字,当时谢风来看到了我,还露出讶异的表情。」
第247页 只需这一句,洛介宁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洛介宁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后,他终于抬头问道:「哪几个名字?」 钟止离像是正在等他这句话,立马答道:「你我,段婉,李盏,任怀瑜。」 洛介宁神色严肃,问道:「没有蓝暮林?」 钟止离道:「只有这五个。」 洛介宁忽的想起来,那日蓝暮林恰巧逃跑了,这才恍然道:「怪不得!」 钟止离问道:「什么?」 洛介宁连忙道:「我跟你说过南浅思的事,当时蓝暮林不是逃了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之前没有考虑到蓝暮林吗?」 洛介宁道:「我倒是觉得,当时蓝暮林逃跑是没有多少人看到的,应该是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 钟止离忽的转移了话题,问道:「我想问你,斗寒去了哪里?」 洛介宁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不知啊。当时我是拿着了,不过后来,我就随便扔了,我又不会左手使剑。」 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洛介宁忽的轻声道:「你这么一说,似乎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钟止离无话,洛介宁又道:「你没有遭到人监视,便说明他们对你还是挺放心的。」 两人当晚谈论至此,便回屋休息。从竹镇找不到线索,南望被毒杀一事找不到案犯,但是钟止离的记忆却让整件事情前进了一大步。 洛介宁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一夜没合眼。整个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从脑海里一遍遍过去。 如果说这背后的黑手便是当年的御虚宫和碧云府,他们为的又是什么?而且,当时的他们,难不成早已经预料到他们五人会重生? 50年前,御虚宫和碧云府均依附于无尘轩,若是他们在那时候便计划着什么,无尘轩到如今得到了江湖霸主的地位,难道还不够吗? 而且从如今无尘轩对碧云府的态度来看,不像是到现在两派还有合作的模样。那么,当初策划了整场混战的无尘轩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能够保证在混战之后,玄天楼一定会输给无尘轩呢? 当初那一战,损失最严重的便是无尘轩和玄天楼两派,在那个情况下,无尘轩所有的高手都到了场,谁能独善其身? 还是说,无尘轩其实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洛介宁想到这里,忽的冒出了一身冷汗。一段话,忽的在他的脑海里想起: 「御虚宫现在是那梅颜初掌门呢,安分得很,从来不跟别的派争什么抢什么,倒是有点要归隐的意思了。」 潜伏,伺机而动。 他想起来,当时白知秋霍平生重现江湖时,参与的门派为玄天楼、无尘轩、碧云府和清阁;南望回忆谈到那几个男人中的便是幻术,蓝暮林重生回来之后便没有再回碧云府,且蓝暮林知道那些男人当时都见了什么,不久后,蓝暮林便被追杀而死;虎峰镇那些死人可能是受了幻术操控;南望被人控制心智,极有可能便是受幻术控制了;在断情崖时,御虚宫的人为何会知道那里有一条小路;又为何那剑谱偏偏就让钟止离和洛介宁两人看见了。 洛介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断情崖那剑谱一事。他紧锁眉头,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再也无法冷静,翻身就要下床,忽的想起来,那钟止离如今已经想起来了一切,岂不是连带着他喜欢他的事情也想起来了? 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洛介宁一个跃身下床,悄咪咪地摸到了钟止离的屋子里。 钟止离根本没睡着,一听到动静,便知是洛介宁,灯也没点,出声道:「你做什么?」 洛介宁被抓了个现行,也不尴尬,只笑道:「我来跟你谈谈。」说罢,便翻身上床,跟他躺在一块儿。 钟止离朝里边靠了靠,一时有些心情复杂。洛介宁说跟他谈谈,还真的是跟他谈谈,开口便问道:「你觉得,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钟止离只淡淡道:「削弱两派。」 第121章 弄砌(二) 「从山城镇混入了其他人便可以看出,这个计谋在50年前便已经开始策划了,到如今,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暴露自己,说明计划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洛介宁望着钟止离的侧脸,道:「玄天楼如今的实力比不上无尘轩,所以我们回来了,这下子,两派实力便平衡了。」 钟止离道:「不止如此,怕我们打不过它,就连剑谱图都能大大方方给我们了。」 洛介宁道:「之后或许是意识到了不平衡,李盏和任怀瑜回来了,却没有归入无尘轩,这么一来,天平又不稳了。」他顿了顿,又道,「南望的死,或许还真的不好推测。」 钟止离望着他道:「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也想起来了,或许他们就要狗急跳墙了。」 「不,等等,」洛介宁蹙眉道,「你过早暴露,可能会让他们的计划乱套,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翌日,两人在客栈里边找了另一个小二问话,结果仍然是没有问出什么实质性的话,两人当即决定回到赋灵湾,当务之急是解开南望留下来的那句话。 当爷爷穿上花裙子的时候,妹妹的爹爹躲在草丛里。 傍晚时分,洛介宁靠着窗棂嘆息道:「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呀。」
第248页 钟止离缓缓摇着头道:「这个爷爷,若不是我们所见的,会不会是南望在碧云府学习的时候的爷爷?」 洛介宁撑着头恹恹道:「我倒是听说年纪越大的医者,经验越丰富,但是我在碧云府可没见过几个能称得上是爷爷的人物。」 「都退隐了吧。」钟止离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前辈什么的?」 洛介宁悠悠闲闲道:「你要说前辈,那可多了,你难不成要找张宛益一个个问过去?再说了,就算找到了爷爷,你解释一下花裙子是什么意思?」 钟止离反驳道:「若写得直白的话,岂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在哪里了,还怎么还叫暗号呢?」 洛介宁好笑道:「嗯,你说得对。」 钟止离看他的神情,立马不语了,低下头思索。洛介宁转头望向窗外。黄昏时刻,有一大片的晚霞在西边,照映得天边红彤彤一片。此刻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多少人,零零星星走过几个收摊的小贩。街边两排树木在地上投下一片一片斑驳的阴影,接连在一块儿,到有些层次不齐的美感。 洛介宁惬意地看向西边那道金光渐渐隐没在山后,长长舒了口气,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说,花裙子会不会是代指什么啊?」 耳边忽然传来钟止离的声音,洛介宁心底忽的被什么填满了,整个人都是暖暖软软的了,转过头去,朝钟止离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钟止离抬眼便见此人沐浴在暮光中,整个人都是金光闪闪的,甚是好看,不觉心跳又漏了一拍。洛介宁见此人愣愣地看着自己,便知迷惑成功了,笑嘻嘻道:「你看什么呢?」 钟止离走到窗棂边,往外边看出去,道:「外边有什么好看的?」 洛介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的像是发现了什么般,连忙拉住他的手臂,道:「你说的爷爷是什么爷爷?」 钟止离一脸的莫名其妙,道:「什么爷爷?」 洛介宁急急问道:「爷爷是什么意思?」 钟止离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脸茫然道:「什么呀?」 洛介宁一下子从窗棂下跳了下来,凑在他身后道:「你看那树的影子。」 钟止离经他一指点,立马变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你说的花裙子,是指树的影子?」 洛介宁点点头,道:「对呀,不像吗?」 钟止离再次看向那街边斑驳的树影,心中渐渐明朗,道:「有些像。」 洛介宁又道:「碧云府中间那块树多着呢,若真的是树影的话,那爷爷总不可能真的是个活人,应该是不会移动的吧。」 钟止离问道:「你是道,他们碧云府的人会把死人埋在门派中央吗?」 洛介宁摇摇头道:「不不不,若是埋的死人,南望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会不会是什么房子?」 说罢,洛介宁立马把之前画的那张赋灵湾的地图拿出来,两人低下头来看着那张图。钟止离道:「若要有树影,那么定然不会是朝南边的影子。」 他用手指着西南方的药房道:「负责管药房的年龄虽大,但是还没有到爷爷的地步。西北方又是他们门生的居住地,北方是祠堂,会不会是这里?」 洛介宁犹豫道:「我们也没进去过他们的祠堂,不过我们的祠堂一般不是挂着歷任掌门的像吗,这算不算得上是爷爷?」 钟止离道:「若是他们祠堂供了画像的话,那么树的影子照到那边,又会是什么时候?」 「若是东边的树,大抵是午前,若是西边的树,便是午后了。」洛介宁顿了顿,道,「看接下来的话了。」 妹妹的爹爹躲在草丛里。 「妹妹的爹爹,咱们暂且论他是铁棍李,他躲在草丛里,又是什么意思?」 钟止离想了想,道:「如果也用影子也解释呢?」 洛介宁道:「有什么影子在草丛里?铁棍?」 钟止离问道:「会不会是棍子一样的东西?」 两人静了静,随即洛介宁问道:「在祠堂的前边,是不是有两根大柱子?」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无话。 翌日,两人前往赋灵湾。 两人一到,便立即前往祠堂。张宛益都没来得及招待二人,洛介宁率先已经到了祠堂门口。那祠堂修得朴素至极,前边两根大柱子将前庭撑了起来,两大门打开着,里边便修着一座石像。 洛介宁转头看向钟止离,问道:「会不会是这个石像?」 钟止离点了点头,随即转到后边,看到那祠堂的周围都种满了长青灌木,而通往祠堂的一条大道两边种了两排树木。 此刻正是清晨,太阳位于东方。洛介宁干脆上了树,道:「咱们等一会儿,或许就可以看到了。」 钟止离站在树下应道:「嗯。」 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等着太阳从东边缓缓移到东南边。洛介宁率先开口道:「钟笑,你记不记得,当时为什么要来找我?」 钟止离不用问都知道他问的当时到底是什么时候,只静默了一会儿,道:「不记得了。」 洛介宁咧出一个笑,道:「当时你可把我给气死了。」 钟止离没应他,洛介宁便接着道:「我还特意叫周单照顾好你,还庆幸你受伤了,不能来,不然岂不是连你也要一块儿陪葬了。谁知道,我刚这么想完,你就来了。」
第249页 钟止离望着远处的青山,依旧是沉默不语。洛介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便又顾自道:「你说你怎么那么傻,明知道会死,还要过来?」 见钟止离仍然没有想开口的意思,洛介宁干脆跳了下来,站定在他对面,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蹲了下来,跟他面对面,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钟止离却是低下了头,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洛介宁心底莫名其妙,想着怕不是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惹他伤心了,便立马换了口气,笑嘻嘻道:「幸好,要是当时你没死,如今我们就遇不上了。」 这话还不如没说。 钟止离只抬眼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脸去,连看都不想看他了。洛介宁觉得有些憋屈,凑到他面前,巴巴道:「钟笑钟笑,你怎么不理我啊?」 钟止离蹭的一声站了起来,道:「差不多了。」 洛介宁朝祠堂那边望去,那树的影子果真已经到了那尊石像跟前了,斑驳的影子隐隐绰绰在石像上边,看起来还真的跟穿了花裙子一般。洛介宁还想跟钟止离说话,谁知一转身,人都不见了身影。 洛介宁心底还疑惑,倒退了几步,才见钟止离已经走到了祠堂的西边。洛介宁连忙跟了上去,望向那草丛,果真见那祠堂前西边的柱子投下的影子到了草丛里边。 洛介宁兴奋地拉着钟止离的袖子,道:「就是这个吧!」 钟止离点了点头,扒开灌木丛,走了进去。 洛介宁细细比划了一下位置,那竹子顶部的影子大抵到了灌木丛的中央,想都没想,便一把把钟止离给拉了过来。 钟止离一脸奇怪地看向他,问道:「干嘛?」 洛介宁笑了笑,道:「你的衣服会弄脏,我来。」 说罢,不等钟止离回答,人已经走进了灌木丛里。 第122章 弄砌(三) 那柱子的影子到了一个地方便停驻了,洛介宁只扒开了上边的灌木,便看到下边的黑泥土像是新翻过般,跟旁边的泥土明显颜色不一般。 洛介宁低下身去,扒拉开了上边的黑泥土,便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边埋了一个小盒子似的东西。 「有什么吗?」 钟止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介宁答道:「有个盒子。」说罢,便扒开了旁边的土,将那手掌大小的盒子挖出来了。钟止离见了,问道:「那是什么?」 洛介宁直起身,将那盒子随手朝钟止离那边一抛,钟止离连忙接住了,拍了拍上边的土,啪嗒一声打开了。 洛介宁问道:「有什么?」 钟止离低头道:「好像是信。」 洛介宁埋好了泥土,走出灌木丛,道:「应该就是这个这个东西了吧,南望留下来的。」 钟止离将盒子递给他,自己把信打开了。两人找了一处阴凉处,坐下来看信。 这封信非常长,写了五张纸,满满当当的。另外,还附了另一封信,看起来也挺厚的。即使是钟止离,都看了很久。洛介宁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倒是钟止离,全程神色淡然。 直到把两封信全部都看完了,洛介宁连忙把信纸抢了过来,留下一封塞进怀里,另一封点了火便烧了。 钟止离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道:「现下如何?」 洛介宁定了定心神,道:「回七台山吧。」 两人随即跟张宛益打了声招唿,便要回七台山去了。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在谈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显得有些压抑。 最后,洛介宁先开了口,声音沙哑,道:「这么一来,豫州一事,就全部解开了吧。」 钟止离点了点头,轻声道:「铁棍李的身份,李明嫣死之原因,南望全都交代了。」 「虎峰镇那事,恐怕连南望都不知□□,」洛介宁顿了顿,接着道,「另外,当初我在想那个没有落灰的抽屉,原本以为放的应该是□□的配方,但是如今既然是一封信,那么那封信又哪里来的呢?」 钟止离缓缓道:「这说明,在背后,不止一只手。」 南望的那封信,总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写的是当初,洛介宁和钟止离前往兖州的时候,南望和李明嫣单独呆在氿泉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导致李明嫣最后离奇地死亡。 * 「哥哥,钟哥哥和洛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李明嫣把玩着手里的饭碗,一碗饭已经全部吃光了,他们住在客栈已经有半月余,南倾文特意交代了,这两个人所有的费用都要免掉,归于玄天楼帐上。只南望懂事,能带着李明嫣到处去吃吃喝喝,两个人过得倒也自在。 此刻,李明嫣又是无聊了,坐在饭桌前开始发牢骚:「他们都不带我们一起走,好无聊啊!」 南望还盛了一碗饭,坐在桌前大快朵颐。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李明嫣饭量小,每次吃完了就开始跟他碎碎念。 南望回道:「他们嫌我们碍事啦!」 李明嫣噘着嘴道:「可是啊,我们在这里要多久呢?对了,你爹怎的还不接你走呢?」 南望咀嚼的腮帮子忽的顿住了,看了看李明嫣,道:「不知道。」 李明嫣看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牴触,很乖巧地闭了嘴,低着头。南望转头看了一眼外边的阳光,今天天气很好,便提议道:「等会儿我们上街去看看吧!」
第250页 李明嫣倏地眼睛亮了起来,兴奋道:「好呀好呀!」 南望赶紧三两下扒完了饭,一把把李明嫣拉了起来,便带着人要往街上蹿。此时已经过了午时,街上的人又开始络绎不绝,叫卖声沖天而去,纷纷扰扰,又是一派繁华景象。 作为玄天楼入驻的唯一一个镇子,氿泉镇常年被游人商客占据着,纵使是一家家小店铺每日都能有不错的收入。氿泉镇的居民甚是安乐,小日子过得有滋有润。 南望把她带到一家糖铺子前,他直觉觉得,女孩子该是最喜欢吃糖打扮了,谁料这李明嫣一看前边的吹糖人,顿时蹙起了秀气的眉,噘着嘴道:「哥哥,我不想吃糖。」 南望微微有些诧异,问道:「那你要吃什么呢?」 李明嫣朝四周环顾一圈,在转到第二圈的时候,眼神倏地又闪起了一道光,拉着南望的袖子跳了起来:「我要玩那个!」 南望顺着她的手指一看,顿时心底一颤—— 那是一家风筝铺子! 南望哈哈一笑,道:「好哇好哇,正好我也想玩!」 入秋已经很久了,这本是春日流行起来的玩意儿,这时候倒是一点也不逊色。李明嫣挑了一只明艷艷的大蝴蝶,拉着南望,脸上渲起了一层红润,甜甜道:「哥哥,我们玩这个吧!」 南望对于女孩子的审美一向就不是很期待,只点了点头道:「好啊!我们去找块空地!」 两人绕过街市,找了一处空旷地,南望把线圈给了李明嫣,李明嫣看了一眼前边的小路,唿啦一声便跑了起来。南望在她后边慢慢跟着,生怕她没看清路摔跤了。 跑了一段路,那风筝慢慢升起来了,李明嫣回头一看,便欣然笑了。只那一笑,脚步顿住,那风筝竟软软地飘了下来。 南望见此状,立即跑上前抢过李明嫣手里的线圈,飞快地跑了起来。那风筝经过他的抢救,勉勉强强又升高了一点,只那边一阵风吹过来,加了一把火,风筝瞬间飞得老高了,李明嫣开心地在后边拍手叫好。 南望愣是抛出了一身的汗,听到李明嫣的欢唿,回头一看,见那那风筝终于升上了天空,这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把李明嫣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把线圈交到了她手里。 南望做完了准备工作后,便站在远处看她玩。李明嫣一身粉色的身影就在拿出空地里窜来窜去,看得南望蹲下来了,撑着一边的腮帮子喃喃自语道:「没什么好玩的。」 那只明艷的大蝴蝶在天空中独树一帜,倒是吸引了不少附近的小孩子跑过来围观。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明嫣已经将手里的线圈交给其中一个男孩子了。 南望走上前,拉过李明嫣问道:「你怎么把线给他了?」 那男孩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手里攥着那线圈收也不是放也不是,甚是尴尬。 李明嫣急急解释道:「他们也想玩,给他们玩一会儿嘛。」 南望看了那白白净净的男孩一眼,还是松开了拉着李明嫣的手,退到后边去了。 一群孩子开始欢唿起来,李明嫣被围在中间,她又矮,从南望这边已经看不到她的粉红裙子了。南望在原地转了两圈,有些不知所措。 远远的,那群孩子忽然跑了起来,一群团在一起却移动得非常快,南望不知道原来放风筝还有这种玩法,顿时被他们所吸引,眼睛都移不开了。 一群人跑了一段路忽的停下来了,外圈的孩子纷纷挤到里边去,里边的却都蹲下来了,南望正奇怪这又是什么操作时,那一袭粉红色的身影顿时把他从好奇中拉了回来,他拔起腿便往那边跑去。 风筝由于线圈被人松手了,已经掉了下来。李明嫣被挤在中间看不清模样,但是她已经蹲了下来。南望这边看到的,只有她一个头。他扒开人群挤了进去,便看到李明嫣低着头正着急地在找寻什么,头髮上还有少许灰尘,脸上擦破了一块皮。见他来了,她抬起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道:「哥哥,我的玉不见了!」 南望幡然醒悟,她所指的,是她一直戴在颈上的那块通明玉! 当初两人一见到时,南望便觉新鲜,因自己身上也带着一块缠枝梅花玉,常年不能离身,是自己的母亲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而那李明嫣身上的那块玉,听说也是过世的母亲留给她的,那玉不同于南望的玉,玉身通透无杂质,在阳光下甚至能够熠熠生光。 南望赶紧推开旁边的人,大声道:「你们都散开!」 那些孩子都没有他年纪大,听他这么一喝,立马都朝着外边散开了,只留下中间南望和李明嫣两个人。南望环视一周,把李明嫣拉了起来,道:「在那里!」 那块玉,已经断了红绳,正安安静静躺在不远处的一人脚下。那人见南望往这边看来,自己低头一看,连忙捡起了玉,把它送到李明嫣面前。李明嫣连忙一把抓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南望凑上前那那块玉,玉身晶莹剔透,中间却有一滴红墨点染,渲晕在中间,甚是好看。在阳光的折射下,甚至在发着淡淡的光—— 不愧是传家之宝,果真是漂亮! 南望有些眼都移不开了,李明嫣看着那断掉的红绳,吶吶道:「怎的断了?」 南望正要移开目光,却忽的愣住了。他握住李明嫣拿着玉的那只手,急急道:「这玉上边,是不是什么东西?」
第251页 他这么一说,顿时旁边的孩子们也都凑上来看,见了那玉都纷纷眼里闪着羡慕的光,一看就不是什么把玩之物。 李明嫣听闻此言更是凑近看了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个什么来。南望把她的脑袋往旁边移了移,道:「好像在阳光下才看得出来。」 他把玉举了起来,阳光肆意地穿透在玉身上,折射出一道彩色的光芒。李明嫣听到周围的孩子们在议论此玉之颜色,只南望道:「好像真的有什么字的样子。你看。」 他举给李明嫣看,她只抬头细细瞧了一会儿,那玉中间一点红墨甚是好看,但仔细一看,上边却是有什么东西!蝇头小字,像是淡淡的划痕! 李明嫣惊唿:「真的!」 南望瞧了一会儿,那字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肉眼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字,他道:「好像得想点办法才能看到里边的字。」 李明嫣猜测道:「会不会是我娘留给我的话啊?」 「可能是。」南望想了想,道,「在街上买个放大镜,就可以看到上边的字了。」 李明嫣兴奋地拉着南望的袖子道:「那我们赶紧去买放大镜吧!」 南望点了点头,便挥开身边围着的人,一把拉着李明嫣便去买放大镜了,还给他们留了句话:「那风筝留给你们了,你们喜欢就去放吧。」 留下来的孩子面面相觑,倒是不知这南望怎的又这么好心了。 两人买了放大镜,南望顺便还给她买了一根红绳,两人便要回客栈,李明嫣等不及要看到上边的文字,南望却道这些文字若是刻在玉上,还这么小的字,必定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所为。因而一定要回了房间再去细细观看。 李明嫣早已经把南望当成自己哥哥般,两人一同生活了半月,早已经是半熟不熟,若是她娘留给她的文字,给他看看又何妨。 两人挤到窗前,把那玉对着窗前射进的阳光,再把放大镜凑到跟前,那玉上边的蝇头小字立刻放大数倍,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李明嫣年纪虽小,但是认得的字不少,她跟着她爹游歷过很多地方,见识也开阔。此刻那玉上边的文字,竟是一个字都没有陌生的。刚读到第一句,两人便双双愣住了。竟是对视一眼后,便又读了下去。 不消片刻,两人便把上边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部看清。上边的字,竟然是几句像寻宝一般的话: 若嫣儿看到了这些字,你在你内衫的最里边,有个很隐秘的口袋,你拆开,爹爹缝了一些东西在里边,前往别弄丢了。 李明嫣看到此行字,立马便外袍给脱了下来,露出素色的内衫。她伸手在里边掏了掏,惊讶道:「好像真的有东西!定是爹爹趁我睡着的时候缝的!」 南望道:「赶紧看看里边有什么!」 李明嫣连忙把那个袋子拽了下来,里边竟然是一封厚厚的信! 南望道:「咱们看看,你爹写了什么吧!」两人连忙低下头,缓缓地阅读起铁棍李留下的文字。 读完后,李明嫣面上有些发白,双眸竟已是盈满了泪水,有些不可思议道:「这、这是真的吗?」 南望此刻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双目愣愣地看着那玉,竟是半晌离不开眼。李明嫣见状摇了摇他,问道:「哥哥,这是真的吗?」 南望这才回过神啦,神游般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李明嫣还想问,南望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帮她擦了擦泪水,道:「嫣嫣,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泄露出去,可能会引起很大的问题,你懂吗?」 李明嫣看着他点了点头,南望接着道:「这上边的字,也不知真假……」 他还没说完,李明嫣倏地打开了他的手,大叫道:「我爹不可能骗我!」 南望忙安抚她道:「好啦,你爹当然不会骗你了,但是你爹知道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呀。」 李明嫣安静了下来,蹙着眉道:「要是真的,我就……」 南望忙又打住了她的话头,道:「事情还不清楚之前,我们还不能冲动行事,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听到师父一词,李明嫣又安静了下来,再不言语了。只南望道:「这件事情,我们还是保密吧。」 李明嫣这才抬头问道:「谁都不能说吗?洛哥哥和钟哥哥也不能吗?」 南望撑着头,良久才道:「嗯。哥哥知道了,可能会有点麻烦。」 李明嫣点了点头,很是乖巧道:「我知道了。」 南望看了她半晌,这才放心,道:「不是不能说,是找个时机跟哥哥说,现在他们都去了兖州,想说也不能说,对吧?」 「嗯。」 南望说罢,将手里新的红绳串上了,仔仔细细给李明嫣戴好,道:「以后不能再丢了,再丢了可真的找不到了哦。」 「嗯。」 李明嫣忽的抬头对南望一笑,心里的悲伤一扫而空。 * 第一部分到此便快要接近尾声,前边写得非常详细,到后来,几乎是一笔带过。 在那之后,南望撒谎说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所以要李明嫣先出去,她要引开别人的注意力,让李明嫣带着她身上的玉去七台山给掌门看,李明嫣听了他的话,午时就出去了,南望随后出去的。结果李明嫣在半路上就被人绑走了,南望在后边看到已经成功了,所以就回了客栈。之后再去七台山说李明嫣失踪一事。
第252页 李明嫣被那些人关到一处,本来是想拿了那玉就放人走的,但是李明嫣很聪明,因为那件事涉及到她爹的事,所以一直负隅顽抗。所以后来那些人关了几天之后,发现女孩准备要逃走的时候就把人杀了灭口。而那块玉,也早已经被送走了。 第二部分,写的便是李明嫣身上的信,到底是一些什么内容。 * 嫣儿,若你看到了这上边的话,定要尽数转述给玄天楼的大掌门南承书。切记,切记! 爹爹前半生一直为御虚宫做事,直到你娘出了事。你娘怀着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赶到风月观来见我,谁知道那梅颜初竟然狠心地把她赶了出去,我赶回去的时候,你娘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之后便难产致死。在那之后,你爹想要脱离御虚宫,可惜,那梅颜初掌握了我太多的把柄,我若是不听他的话,肯定要被他们弄死,再加上还有一个你,我更是不敢有所动作。 这一切,都直到有个自称是能够帮我脱离御虚宫控制的人出现了。他拿着一封厚厚的信来找我,告诉我,这信里边都是能够扳倒御虚宫的重要把柄,那人告诉我,他愿意帮我脱离御虚宫,但是作为背叛御虚宫的代价,我必须将这封信安安全全地带到玄天楼掌门南承书手里。 我自然是答应了,并且在离开风月观之前,还偷了他们的假死药。然而,就在我们到了豫州的时候,不知为何,御虚宫的人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问题,便派了人过来追杀我,但是我有把柄在手里,他们不敢动我,竟然打起了你的主意。给你下了毒药之后,我便以为碧云府能够信任,给你服下了假死药之后,便送到了赋灵湾。我自己则呆在豫州,想要再次找到他们,从他们那里拿解药。 可是谁知道,那些人竟然如此兇狠,企图给我制造恐慌,在接头表演那样的戏法,我一时还真的信了那就是你。在那蓝公子带着他的两位故友来家里的时候,我便以为那两位可能是那些人派来的,给他们下了毒,谁知道却是毒死了蓝公子,对此,我实在是感到十分得懊悔。 果然,在下完毒药之后,那两个玄天楼的门生便发现了 那些人告诉我,如果要救你的话,便要拿我手里的把柄来换。我为了救你,便出卖了那个给我信的人,我道有个人知道你们全部背后的勾当,但是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群人约我在镇子上的墓地进行交换,我便一大早去了墓地,把信给了他们,谁知道,那些人竟然道,那毒药是没有解药的,只能以命换命。他们告诉我可以在哪里以命换命,这是作为我背叛御虚宫的代价,我一时情急,只能答应了。 之后,那些人察觉到了玄天楼的那两个小子来了,便要我演一场戏,我被他们砍了一刀,果真骗过了那两个小子。我们一行便赶往扬州。这便是爹爹之前所做的全部事情,你若是见到了玄天楼掌门,定要将我所述尽数转述。 另外,那个人给我的信我一直保存着,那封信,你也要转交给南承书。 * 第三部分,便是那封信的全部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已经接近尾声啦,谜全都解开就差不多了 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天使们,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 第123章 弄砌(四) 「铁棍李暴露出给他信的那个人,那么,御虚宫一定知道,在背后还有什么人在作乱了。」洛介宁蹙眉道,「虎峰镇一事,或许那些倭人就是线索。」 钟止离环顾了四周,道:「我们在此,或许已经被监视了,碧云府若是撇得干干净净,当初铁棍李没必要怀疑他们,还把女儿送过去。」 洛介宁只给他一个眼神,两人便停了下来,侧耳听周围的动静。半晌之后,洛介宁出声道:「或许是不想暴露。」 钟止离道:「当初铁棍李说的是,蓝暮林告诉他在九明山有位高人,可不是说那些人。说明,在我们面前他是有所戒备的。但是他要给的信又是给南承书的,只能说明当时我们前往九明山的时候是被人监视了的。」 洛介宁接着他的话道:「当初铁棍李才被人追杀,出了豫州之后便没了动静,再说,那时候南望已经被控制了,只能说明,从那个时候起,南望已经是监视的作用了。」 钟止离道:「当初,那诸葛行之曾说铁棍李心思有些多,看来,当时的铁棍李真的是藏得够深。」 洛介宁嘆息道:「若是当时能够早些发现南望有问题,也不会出现嫣嫣那事,或许真相来得要早得多了。」 钟止离抬眼道:「南望和李明嫣关系亲近,迟早都会发现。」 洛介宁忖度片刻,又道:「御虚宫的老底都被揭出来了,虎峰镇那事,想想也能相通了。 「那个姓艾的行医既然是御虚宫派去的,虎峰镇的官府里边必然有他们御虚宫的人接应,不然光凭他一个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将那么多人全部下药。而且既然他们会派人过来,便说明那瘟疫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的。况且,那官府中既然有御虚宫的人,他们还要向玄天楼求助的话,定然是自相矛盾了,那么到底是谁以虎峰镇官府的名义给我们求助了呢? 「另外,那些倭人来此的目的还不明显,但是跟御虚宫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你曾经猜测过他们的身份,但是我看来,他们大抵是在上了岸之后染上了瘟疫,他们来此的目的不知,应该是机密。染病之后,这边立马就扩散了,御虚宫为了掩盖此事,只能将那些倭人先关在一处。村民不知此事,说明他们都是无辜的。
第253页 「御虚宫应该以为此事不会宣扬出去,但是背后另一拨人告与了玄天楼,我们便来了,因而那村长对我们的态度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既然来了,加上有村民带我们见了那些倭人,并且让南望发现了李明嫣能够听得懂倭国话,他们定是慌了,立马便把那些倭人给杀了。 「杀了倭人,若是我们这边一查,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于是南望立马给我们写了那封信,说发现了霍白的行踪,要我们赶过去。这么一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这边的后事了。 「另外,南望当时说的那几种草药的名字,很明显,是在告诉我们,他是有问题的。那是故意暴露给我们看的。」 洛介宁说完了一大串,钟止离只「嗯」了一声,道:「有道理。」 半晌后,钟止离又道:「那封信,是御虚宫唯一的把柄了。」 洛介宁道:「若是不到关键时刻,御虚宫的人应该还不会过早暴露出来,毕竟他的对手在暗。」 两人回了七台山,都很默契地没有把御虚宫的信一事告与南承书,不然之后解释他们重生原因又是无穷无尽。南承书只听到了那南望是被御虚宫的门生用幻术控制了,顿时便拍案而起道:「御虚宫的人如今都如此大胆了!连我身边的人都敢动?」 洛介宁连忙安抚他道:「掌门,当初那南望还没认亲呢,不过是豫州一事的线索人罢了。」 南承书沉下脸来,问道:「御虚宫一直在背后做这种勾当?」 钟止离出声道:「若不是南望聪明一点,或许到如今我们都发现不了。」 洛介宁道:「此事不可张扬,不能惊动了他们。」 南承书却是道:「就在几日前,那唐玄同已经给各派都发了邀请函,他儿子大婚,要我们过去看看呢。」说罢,他从书案上边翻出来一张红色的喜帖,递到两人面前看。 洛介宁只一眼,便知这是鸿门宴。钟止离念道:「五月初一,不就是五日后吗?」 南承书嘆息道:「这事,不去也得去。」 洛介宁沉声道:「碧云府态度暧昧,唐玄同必定在路上做手脚。」 南承书道:「那也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过是帮碧云府说了两句话,还没有到使奸计的地步。」 洛介宁望向钟止离,却见钟止离正巧也在望他,两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移开了目光。洛介宁出声道:「御虚宫跟碧云府如今做不成同盟,无尘轩打击碧云府,他们定会找个理由,让我们也掺杂进去。」 南承书神情严肃道:「那我们便将计就计。既然御虚宫在暗里做鬼,我们便一棒子把他打死!」 两人离开了书房,那洛介宁便缠上钟止离,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钟止离问道:「什么想法?」 洛介宁拉着他的袖子,道:「背后另一只手。」 钟止离忽的停住了,望着他不语。洛介宁被他看得有些耐不住了,问道:「你看我干吗?」 钟止离问道:「你已经有想法了?」 洛介宁摊摊手道:「我有了还问你干嘛?」 钟止离只道:「我也没有。」 「……哦。」洛介宁跟上他的步伐,有些委屈巴巴道,「我今日能不能跟你睡啊?」 钟止离果断拒绝了他:「不能。」 洛介宁撅嘴问道:「为什么啊?你不是喜欢我吗?」 钟止离脚步一顿,随即加快了脚步,把他甩在了身后。洛介宁只搞不懂这钟笑到底还在害羞什么,连忙跟上了他,直到跟着人要进屋子了。 钟止离想要把他推开,结果那洛介宁很自觉地窜进了门,还笑嘻嘻道:「我进来了哟。」 钟止离对他无语,顾自关了门,道:「你要做什么?」 洛介宁看着他的神情,心底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这钟笑想起来了前世的事,应该对他更热情一点不是吗?可是如今这钟笑,却是像跟他有了隔阂般,两人疏远了很多。 洛介宁试探问道:「你不会,还在生我亲你的气吧?」 一语中的,钟止离别过脸去,道:「没有。」 「口是心非。」洛介宁有些无奈道,「那,那个情况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说了,不是你先要亲我的吗?」 钟止离更是沉默了,从他身边走过去,一言不发。洛介宁越发觉得钟止离不对劲,连忙拉住他,急急道:「你若是觉得我占你便宜了,你亲回来便是了,别这么不搭理我啊!」 钟止离被他一拉,顿了脚步,转头看向他,目光中一片清澈。洛介宁的厚脸皮都要被他给磨没了,朝他道:「你别不理我。」 那钟止离却是低下了头,轻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洛介宁连忙道:「你没错,是我的错。」 钟止离抬眼看了他一眼,洛介宁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见他又不语了,洛介宁这急脾气上来了,一把把人拉近了怀里,问道:「你不说话,我怎知你是怎么想的呀?」 钟止离在他怀里也不挣扎,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洛介宁问道:「是不是累了?累的话,就睡吧。」 「洛歌,」钟止离忽的出声打断他,双眸变得清澈,直直望着他,道,「你对于我,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 洛介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得有些没反应过来,连忙道:「我知。」
第254页 钟止离接连问道:「你明知,为何还跟我这么亲近?你明知,为何还要跟我睡一起?你明知,我藏了那么多年,你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洛介宁被他说得有些愣愣的,反问道:「我怎么无所谓了?」 钟止离看了他片刻,伸出手就要挣开他。洛介宁自然是不许,紧紧抱着人,道:「我哪里无所谓了?你难道不知道,你没想起来之前,我连碰都不敢碰你吗?我那时候想装作无所谓都难。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呀。我不喜欢你,我还缠着你做什么?钟笑,你跟我多少年的交情,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粘着你,亲近你,你觉得是为什么?」 钟止离安静了下来,就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什么声响。洛介宁立马便警戒起来了,出声道:「谁在外边?」 钟止离挣开了他,洛介宁看了他一眼,一把去拉开门。与此同时,杨天明那欠揍的笑脸出现在门外,他畏畏缩缩的,挥了挥手,尴尬笑道:「那个什么,你们继续,我就路过……」 洛介宁靠在门框上,满脸微笑看着他,道:「路过啊?」 杨天明虚虚笑着点了点头,道:「真是只是路过……」 洛介宁只看了一眼,便喊道:「你们俩最好给我站出来,不然我就出去找你们了。」 杨天明缩在一边颤颤巍巍,那暗处的两个人影缓缓地走了出来。南倾文嘿嘿笑道:「师弟啊,我真是路过,见这两人在这偷偷摸摸的呢,还想问他们干什么呢!」 常风宿倒是一脸淡然,道:「别把我拉进来,我真是路过。」 洛介宁笑得无邪,道:「你们路过就路过,笑什么呢?」 那南倾文刚要解释,忽的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师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洛介宁还想要说话,忽的被人从后边一推,转头一看,那门已经被关上了。洛介宁看着那门,摸了摸鼻子,转而对他们三人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骂道:「你们偷听都不会啊!偏要让我发现你们在是不是!老子的好事全被你们给坏了!」 说罢,首先便冲上了杨天明的身上,勒着他的脖子气得猪肝疼:「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现在钟笑都不理我了!」 杨天明好无辜,哭丧着脸道:「真的不是我啊……」 南倾文看着这情景,想着下一个就是他,连忙拉上常风宿便跑了。洛介宁在杨天明身上撒完了气,还是气得跺脚,狠狠剐了他一眼,道:「不跟傻子计较。」 说罢,立马又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跑去敲钟止离的门。杨天明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洛介宁变脸似的,摇了摇头,心底还嘆了嘆气,转身立马跑了。 第124章 弄砌(五) 最后,钟止离仍然没有让洛介宁进来。 第二日,南倾文三人在院子里不知在讨论什么,洛介宁一出屋,三人立马装作刚才见面的情景,一个个道早安。洛介宁睨着三人,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南倾文咳了两声,道:「没什么呀。」 常风宿先走了出去,道:「练剑了练剑了。」 洛介宁看着三人都走出去了,这才一个跳跃,去找钟止离了。 「张宛益已经带着人前往荆州了,唐玄同若是要设埋伏,便是这个时候了。」洛介宁无比正经地在他面前道,「我们若是这个时候赶过去,或许还能碰上。」 钟止离道:「现在我们过去,只能被以为是故意去救碧云府。从七台山到明枭城路程不远,我们明日去便可。」 洛介宁撑着头问道:「若是今日碧云府碰到了什么事,我估摸着,以唐玄同那奸诈的性子,定是要装作是玄天楼的人袭击他们了。」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道:「你又怎知?」 洛介宁耸耸肩道:「上次我们回来,不也有无尘轩的人拦我们了吗?只可惜,那次还真的不是他们。」 钟止离道:「碧云府若真的是遭到了暗袭,恐怕也只会认为是他们时运不济,御虚宫既然跟他们是一伙的,没有理由不护着他们。」 洛介宁不语了,坐在桌岸边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钟止离,一动不动。钟止离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转身要出去了。 洛介宁见他出了门,一打开窗户,便跳了出去。谁知,门外正巧那徐半枫经过,被他这么一跳,吓了一跳,问道:「你干嘛呢?」 洛介宁嘿嘿笑道:「师兄,明日你会去明枭城吗?」 徐半枫摇摇头道:「向阳去,我便不去了。」 洛介宁藉机问道:「掌门是要带林师兄去吗?」 徐半枫只点了点头,望向那窗户,疑惑问道:「那是止离的屋子吧?」 洛介宁打哈哈道:「师兄,你来这里干嘛呀?」 徐半枫道:「来找止离啊,你去哪儿了?」 洛介宁摇摇头道「不知呀。」 等徐半枫走过去了,洛介宁连忙下了山,进了氿泉镇,直直朝着那药铺跑去。那老闆见了他,手上的桿秤吓得抖了两抖,连忙问道:「小公子呀,又来拿药啦?」 洛介宁挥挥手道:「嗨,那药我不要了,老闆,能不能帮我送送信啊?」 那老闆问道:「这次又要送到白玉原去啊?」 洛介宁哈哈一笑,道:「这次呀,是送到明枭城去,就拿我没用的那些药材退了银子换,行不行?」
第255页 老闆精明的双眼笑得弯弯,道:「行行行,送到明枭城最少也要两日。」 洛介宁一步跨进了他的店,道:「老闆,借你们的四宝给我,我还没写呢!」 老闆连忙把里边的伙计给叫出来了,洛介宁又问了句:「老闆,若是我要求你们送信的人不说出是谁送来的,是从哪里送来的,你们能满足吧?」 「行啊!」 洛介宁得了应许,这才进了他们的库房,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提笔便写。 几个时辰后,在路上的碧云府果真传出消息。 然而,这次的消息却出乎洛介宁的意料。那张宛益称,在半路上遇见了霍平生!而那霍平生本想阻拦他们,却是在露了面之后便消失了。 此话一放出,众人皆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当日那霍平生和白知秋的尸体可是亲眼出现在人们眼前,如今,怎么可能又出现一个霍平生呢? 南承书叫了几个人商量此事,洛介宁在外边等着钟止离出来。只半个时辰,钟止离便出来了,神情颇有些严肃。 洛介宁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钟止离只道:「掌门道明日他要带林师兄和徐师兄一块儿去。」 洛介宁靠着树淡淡笑道:「他们这次失算了吧。霍平生的再次出现,只能让人们知道,那霍平生根本就不是真的霍平生,不过是有人假扮罢了。而且,御虚宫这个时候出来捣什么乱?」 钟止离道:「造成恐慌罢了,无尘轩如今也是腹背受敌。」 洛介宁道:「既然掌门带着林向阳和徐半枫去,那么我们便晚一点出发,跟上他们。」 钟止离问道:「你要去?」 洛介宁笑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六派的掌门都聚在一块儿。」 听闻此言,钟止离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张了张口,才问道:「你要,玉石俱焚?」 洛介宁跟他对视良久,问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钟止离蹙起眉,道:「你要让玄天楼都栽进去吗?」 「算不上是栽进去。」洛介宁唇边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我们来此,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罢了。再说了,如今的玄天楼已经不是当年的玄天楼了,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见钟止离默然不语,洛介宁又道:「此事,我还没有跟段婉说。」 钟止离抬眼看他,问道:「你要她如何?」 洛介宁轻轻笑了笑,道:「她不需要我要她如何,她自有想法。」说罢,他直起身,缓缓走近他,问道,「钟笑,若是我走了,你还会继续呆在玄天楼吗?」 钟止离直视他的双眸,语气坚定道:「不会。」 「那不就是了。」洛介宁笑得风流,道,「钟笑,我们私奔吧。」 翌日,南承书带着徐半枫和林向阳两人前往明枭城。洛介宁拉着钟止离,半个时辰后也出发了。两人已经做好了再也不回来的心理准备,连带着所有的积蓄全部都带在身上了。 洛钟两人于两日后到达明枭城。洛介宁为了不被无尘轩的门生发现,便在城内找了个客栈先住进去。山城镇因为下毒一事本已成了鬼城,但是由于山城镇距无尘轩本部太近,没了人便没了安全感,因而唐玄同让其他镇上的人先搬到这边来住,制造一种繁荣的假象。 两人在客栈住下,便朝人打听如今无尘轩的情况。那酒楼里最是打听消息的去处,两人只一人一壶酒,便能坐到天黑。 「唐掌门的儿子大婚,可别提多光彩了!你看看,五派的掌门都要过来道喜,你道有没有面子!」 「你可别提了,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看看,一来,那张宛益就差点出事吧!」 「那霍平生死了又活,可真的把我们都当傻子了吧!」 「哪派能做出这样的事,你心里没点数?」 「胡乱猜忌罢了!你可关注你自己的嘴!」 洛介宁坐在一边听得好笑,拍着钟止离的背哈哈笑:「你说,他们怎么不猜是玄天楼的人要来暗杀唐玄同呢哈哈哈哈!」 钟止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扶正,道:「你小点声。」 洛介宁坐正了,低声道:「今日信应该已经到了,他什么时候看就是他的问题了。另外,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信背后那人没有动作。」 钟止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么动作,就不怕人家根本不应你?」 洛介宁哈哈笑道:「那是他们的事,事到如今,御虚宫的人都已经耐不住了,无尘轩也已经是岌岌可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来,李盏和任怀瑜归隐是他们没想到的结果,如今两派势力不对等,我们若是动作缓了,他们就该打击玄天楼了,你道是也不是?」 钟止离扫了那边一眼,道:「你倒是悠闲。置身事外。」 洛介宁歪着头道:「你道你对玄天楼没感情?当年好歹在这里带了十几年,只不过,时过境迁,人也不在了,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话音刚落,钟止离转眼来看他,洛介宁就像是在等这一刻般,给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钟止离看了他的笑,顿了顿,问道:「你要怎么告诉段婉此事?」 洛介宁没有见到预想中的反应,很是无奈,道:「这次段婉应该会跟着来,到时候把她叫出来便可。这丫头之前就说了,想要归隐了。」
第256页 钟止离看着他片刻,终是移开了目光。洛介宁心中惬意,道:「钟笑,你想去哪?」 钟止离只三个字:「青瓦镇。」 「你的故乡?」洛介宁笑得眉眼弯弯,道,「行呀,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呀。」 钟止离没应他的话,顾自起身,要回屋了。洛介宁连忙跟上他,道:「要睡了吗?」 钟止离应道:「嗯。」 洛介宁跟着他进了屋,一把从后边抱住他,撒娇般道:「我们一起呀。」 钟止离沉默了,一言不发。洛介宁再次问道:「好吗?」 片刻后,钟止离终是点了点头。洛介宁喜上眉梢,连忙抱紧了人,喜道:「你终于答应啦!」 钟止离默然道:「你放开我。」 洛介宁听话地松开了双手,钟止离人才刚脱离怀里,那洛介宁竟把人转了过来,随即便扑了上来。 钟止离被他扑倒在床上亲的时候,心底默默道,果真还是要再装个几日比较好。 第125章 弄砌(六) 「这是楼上两个玄天楼的公子点的酒,你快快送去,别让人等久了!」 「诶!」 小二连忙应了,端着一坛酒便往楼上走。那两个公子怕是这次唐公子大婚的客人,他们可不敢怠慢了。 小二站定在屋子外,手指刚要敲门,却忽的听见屋内传来一声短促的「啊」,吓得他站定在远处,一动不敢动弹。 客栈内遇见暗杀的事情多了去了,再说,这是无尘轩的地盘,若是真的他们要拿玄天楼的人怎么样,也不是他们这些客栈里的伙计能够管的。小二只不过驻足片刻,便又上前听了听里边的动静。 半晌后,那小二抱着那坛酒,面色通红地跑下了楼。老闆娘见他神色异常地又回来了,连忙拉住他问道:「怎么了?这酒怎么又拿下来了?」 小二结结巴巴嗫嚅道:「那个……可能……不需要了吧……」 说罢,一熘烟便跑掉了。徐娘半老的老闆娘奇怪地看了他几眼,嘴里念叨着什么,转过身继续招唿客人。 两人打算在唐玄同儿子大婚那日装作送行的人群混入主城,这么一来,还能在大婚当日看一齣好戏。两人先是在山城镇的客栈上住了一日,接着,便是大婚的日子。 两人起了大早便赶往主城。今日果真在一大早便已经能够听到鞭炮齐鸣声。由于送行的人非常多,两人只不过换了身衣裳,便轻轻松松混入了送行的队伍。 在主殿,六派的掌门已经正襟危坐。两人随着人流进了主城后,洛介宁便找了个机会脱身出来,钟止离依旧跟着人流,准备要进主殿了。 洛介宁在外围瞟了一眼,只见得几位掌门的身影,却并不见唐玄同的人影。想必,此人应该伴着他妻子等着见儿媳妇。洛介宁只朝人打听了一会儿,便得知了几位掌门住的地方在哪。 他先是来了接待玄天楼门生的屋子。由于大婚太过于热闹,几乎所有的无尘轩门生都去凑热闹了。洛介宁一路走到那偏殿,竟然一个人都没遇上。 他正准备要进屋,谁知道背后忽的出了一个声音:「你是谁!」 洛介宁心一颤,勐的转身,还以为是谁,没料到,竟然是冤家聚头了—— 向阳! 那向阳见了他,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指着他道:「你不去主殿,来这里做什么!」 洛介宁还没开口,那向阳又竖起头髮,骂道:「你怎么连你们门派服都没穿?!好哇!你是不是偷进来的!」 洛介宁连忙上前,一巴掌就要扇在他脸上,结果被那人给躲了过去,洛介宁道:「你叫什么叫啊!你们主子大婚的日子,我穿着黑衣服给你们送终啊!还有,我只不过是忘了点东西,回来拿罢了,你叫什么呢!」 那门生半信半疑,道:「真的?」 洛介宁咬牙道:「不然呢!」 那门生又问道:「那我昨日怎么没见你?」 洛介宁翻了个白眼,骂道:「我进来还要跟你打招唿吗?再说了,这是我们掌门住的屋子,我能进来偷什么东西?」 那门生总算是信了他几分,洛介宁却不放过他了,插着腰问道:「你呢?你们主子大婚,你居然还在这里晃悠?你信不信我告上去,你连呆都别想呆在这里了!」 「我我……」那门生就快要憋出话来了,忽的又噎了回去,横眉竖眼道,「我凭什么要跟你一个别派的门生解释!」 洛介宁只留给他一个大白眼,演完戏转身便进了院子。 掌门一般是住北边的屋子,洛介宁跨步进了那北厢房,轻轻关上门,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一张书桌,一张床,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洛介宁心底不禁暗暗道,那唐玄同待人之道果真不过如此,这屋子的摆设,连他们玄天楼新来的门生都不如,还是接待掌门的屋子呢! 他从怀里掏出那日在氿泉镇便已写好的信,端端正正放在桌案上边,接着便出了屋子。 午时接了新娘之后,到晚上的宴席之前,一般尊贵的客人们都要先回来一趟,换好了更加体面的衣裳,再去参加晚宴。洛介宁便是瞄准了这个时机,趁着没有人在,在各派掌门的屋子里都放上了一封信。 那封信,便是压倒御虚宫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时机确实不太成熟,跟背后另外一只手也没有商量过,但是若是错过了这个六派聚会的机会,等下一次,恐怕无尘轩已经打过来了。
第257页 唐玄同特地策划了这么一个鸿门宴,若是他不好好利用,那可真是可惜了。 洛介宁做完这一切之后,便前往主殿。谁知道,那向阳竟然就站在主殿门口做守卫呢,洛介宁一上前,那向阳便露出了狐疑的神色,问道:「你才来?」 洛介宁藉机调戏了他一把:「怎么的,想爷了?」 向阳朝他啐了一口,洛介宁本想躲,谁知道后边便是大理石台阶,他往后一闪,竟然被台阶绊了一下,人便直直栽了下去。 那门生见他如此模样,生怕错过了什么般,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道:「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 洛介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瞪了他一眼,骂道:「看门狗还骂起我来了!」 那门生立马横眉竖眼道:「你说谁是看门狗!」 洛介宁朝他抛去一个冷笑,道:「谁看说谁。」说罢,连一个反击的机会都不给他,便直接进了主殿。 此时人们大抵已经到齐了,洛介宁不需要进会客厅,只需要在外边跟着凑热闹的无尘轩门生一块儿挤挤,便可以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洛介宁人高,抬眼望去,竟然看到那钟止离已经站在了南承书旁边。 果然不愧是掌门器重的门生,若是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去,恐怕还要被说一顿不好好待在七台山跑来这里做什么。洛介宁心底缓缓腹诽,眼神却是一刻都离不开钟止离了。 接着,忽的从旁边过来了一个人,搭着钟止离的肩便开始与之攀谈。洛介宁只需一眼,便看得出那是高瑾商。 高瑾商这个人,洛介宁了解得不多,但是看他似乎跟钟止离很亲近的样子,洛介宁对此人兴趣也浓厚了起来。上一回,他单独找钟止离说话,是在提醒玄天楼,无尘轩会有所动作,但是如今,他又再跟他谈什么呢?谈唐玄同的儿媳妇生得好不好看? 醋罈子被一脚踢翻了,洛介宁抱着胸在外边周身都笼罩着阴云。旁边一个无尘轩门生见他这模样,退后了一步,问道:「哇,老兄,你这苦大仇深的,难不成你喜欢唐公子啊?」 洛介宁连瞅都不愿意瞅他一眼,继续盯着那边的情况。眼神一瞥,便忽的顿住了。 就在那些客人里边,洛介宁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婚礼的前部分,新郎官需要亲自去迎娶新娘。午时过后,客人们便各自回屋,换了衣裳,等新郎官把新娘子接过来了,真正的宴席才刚刚开始。 旁边一个眼尖的门生看到有人要出来了,连忙道:「让开啦让开啦!他们要出来啦!」 洛介宁眼见那高瑾商跟着钟止离谈了一路了,此刻终于要分开了,连忙跟着人群让出了一条道,同时低着头,掩饰自己的身份。 先是柳清妍走了出来,洛介宁一眼便看见在柳清妍后边跟着一个段婉和赵柒,连忙把脚一伸。段婉冷不丁被绊了一下,张口就要骂人,洛介宁连忙跟她使了个眼色,那段婉这才把即刻就要出口的脏话憋了回去,瞪了洛介宁一眼,从柳清妍身后穿了出来。 洛介宁连忙退到后边等她,段婉走到他面前也不敢认他,只转了个身进了个巷道,这才看了几眼。洛介宁连忙站到她面前,急急道:「有事跟你说,很重要的,咱换个地方。」 看他火急火燎的模样,段婉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连忙跟着他躲过人群,来到了偏僻处。 段婉疑惑问道:「怎么了?出大事了?」 洛介宁先是拉过她,两人躲在屋檐下,这才放了心。洛介宁悄声道:「关于南望那事,我大抵知晓了我们为何重生,我在你们掌门屋子里放了一封信,那封信就是关键。」 段婉蹙眉问道:「你知道了?什么意思?」 洛介宁跟她简明解释了一下关于御虚宫的那封信,接着道:「其他的你不必了解那么多,你只要知道,不出意料的话,在今日以后,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清阁,一个是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段婉紧锁的眉头一直不能舒展开来,问道:「你们打算做什么?」 洛介宁道:「这个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从此我们自由了。」 段婉拉住他,态度强硬道:「不行,我必须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来告诉我,不然我不放你走。」 洛介宁嘆了口气,道:「你还是老样子,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了,我得过去找钟笑了,真的!」 段婉一把拉住要起身的他,道:「钟笑又不会跑了,你什么时候去见他都是一样的,你现在赶紧跟我解释,你们俩到底打算做什么?」 洛介宁被她磨得没脾气,笑道:「姑奶奶,我们不过是打算在今日做一回包青天,你就等着好好看戏吧,马上就开始了。」 段婉问道:「你要揭露他们?你不是说背后还有一只手吗?他们没有动作?」 洛介宁道:「这件事关乎到50年前那场混战,本就不管我们的事,既然我们卷进来了,至少要善始善终,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1000字 开了个假车。 第126章 弄砌(七) 段婉忖度片刻,道:「既然如此,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洛介宁闲闲笑道:「自然是跟着钟笑过日子去。」 段婉愣了愣,随即露出嫉妒嫌弃的神情,道:「我就知道你俩定是有一腿。」
第258页 洛介宁耸耸肩道:「如今不像当初,我要是再想弄个掌门来噹噹,恐怕不是几年的事。」说罢,他又看向段婉,问道,「你呢?」 段婉望着天嘆了口气,道:「我跟你说过吧,我想要归隐。」 「说过。」洛介宁问道,「如今还想要吗?」 「自然了。」段婉想了想,道,「若是真有这个机会,或许吧。」 洛介宁调笑道:「你不想找个人家嫁了?」 段婉白了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 洛介宁起身拍拍衣裳,一脸无奈道:「好好好,不关我事,我现在真的要去找钟笑了。」 段婉赏赐了他一个大白眼,也跟着起身,道:「去吧,我要继续去此后赵大姑娘了!」 洛介宁好奇地问道:「怎么的,你还被她欺负啊?」 段婉无奈道:「谁教人家得掌门宠爱呢。」 洛介宁幸灾乐祸笑道:「我看,你要拿回第一门生的称号,也需要不少时间。」 段婉冷笑道:「所以让赵大姑娘一直在这个位置吧。清阁我也不太看好,柳清妍虽说手腕强硬,但是跟着碧云府混,迟早没什么好出处。」 洛介宁听完了她的一段抱怨,在原地看着她转身。段婉察觉他没跟上来,转头问道:「你愣着做什么?」 洛介宁朝她笑了笑,上前轻轻抱住了她,道:「以后可能真的见不到了。」 段婉还没被感动到,随即笑出了声,道:「可别,最受不了你跟个娘儿们似的!」 洛介宁很快放开了她,朝她挥了挥手,道:「再会了!段平萧!」 段婉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再会!洛三!」 午后,各派掌门回了屋子,钟止离跟着南承书回了院子,洛介宁则依旧在外边晃荡。一个半个时辰后,各派掌门需再次聚齐。这一回,便是真真正正的大婚。 洛介宁混着人群在外边观看,那钟止离跟着南承书进大庭的时候,本想在人群里边找寻洛介宁的影子,结果看了几眼,没看到人,干脆不再看了。洛介宁躲在后边看完了钟止离整个动作,憋笑憋出了内伤。 他仔细观察了各派掌门的神情,其中算梅颜初最正常,虽是戴着面纱,但是依旧能看出,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连眉眼间都是笑,丝毫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 而那南承书则是一派正经,在这么喜庆的日子,竟然还微微蹙着眉,活像是被谁给逼着来这里一般。洛介宁见了不禁咂嘴,此人果真还是太过于浅显,就连最基本的掩盖神色都没学个通透。 接下来,前来的便是柳清妍。只见得那柳清妍依旧是笑脸相迎,虽周围围观的无尘轩门生甚至还挥手打招唿,显然是一派完全没有被影响的模样。洛介宁心底对此人的佩服更上一层楼。 接着,便是张宛益。洛介宁一眼看过去,只见得那张宛益神色如常,面上带着浅浅的笑,身边跟着几个女门生,从面上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而这些人中,神色变化最大的还要数那灵殿的掌门人李令卓。此人可谓是神色百般变化,见了张宛益从前边过去,立马露出一副恐吓的神色,等张宛益过去了,脸色又恢復如常,之后,见到那唐玄同从后边跟过来,立马又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活像是见了阴间的鬼一般。 唐玄同面色红润,看不出有多大的端倪。洛介宁在心底暗暗道,此人不愧是老奸巨猾,此刻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除了高兴还是高兴,就连他身旁的唐夫人,都掩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接下来,便是看戏的时候了。洛介宁抱着胸,站在庭外抬眼看。今日是唐玄同儿子大喜之日,他定不会在此刻露出任何端倪,再来,那洛介宁独独没有给梅颜初留下那封信,梅颜初自然不可能意识到,如今他已是四面楚歌。 各派掌门人带来的人均是各派中的高手,今日若是打了起来,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是洛介宁早已经做好了退路。 此刻,庭里喧譁声漫天,里边尽是欢笑声,看来已经到了见长辈的环节了。洛介宁在外边找了一处等着,脑里不断地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忽的脑海里边闪过了一个想法。 他勐的愣住了,低喃出声:「原来是这样。」 * 「一拜天地。」 「二拜月老。」 「三拜高堂。」 「夫妻对拜。」 高亢的声音响过,欢唿声立即又响了起来。钟止离在旁边看完了整个流程,足足有一个半时辰。 新郎和新娘接下来便要参与晚宴,五派的掌门人被安排坐在了一块儿,钟止离坐在徐半枫的身边,听见那徐半枫正在跟林向阳商量着什么。他扫了一眼,这一桌尽是各派的高手,同上次在断情崖不同,如今再次相会,各人脸上都没有什么异样。 林向阳和徐半枫不过也是谈了两句,便被身边人打断。那两位新人已经敬酒敬到了这一桌,各位都起身干杯。 一刻之后,两位新人已经将堂中十几桌全部敬完了酒,便找了藉口下去了。不知是否是唐玄同故意所为,大堂中,只剩下各派掌门及门生。 钟止离只需一眼,便看得出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掌门那一桌,唐玄同还在招唿吃菜吃酒,而每个人的神色早已经收敛得很好,就等着唐玄同发声的那一刻。在这一桌,林向阳最先撂下筷子,靠在椅子上,处观望状态。
第259页 钟止离才不管他们要怎么闹,顾自埋头吃菜。 由于男女不能同桌,另一桌的段婉就坐在赵柒的身侧,一边还要忍受赵柒不断地碎碎念,一边还要看着钟止离的动作,可谓是很忙了。 赵柒却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柳清妍在读了那封信之后虽然跟两人说了此事,但不过是简单提醒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是怎样的一封信。因而那赵柒的眼神可谓是黏在了钟止离身上。 赵柒一转头,便见那段婉也在偷看钟止离,不禁问道:「怎么的,原来你也看上了钟公子?」 段婉心底将此人骂了一千遍,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得体的笑,道:「并没有。」 她看了一圈各派门生的神色,见并没有什么异色,便知此事他们掌门还是没有全部抖出来。只不过,接下来,唐玄同到底要在什么时候谈及此事,可能还要等一等了。 酒过三巡,有些客人陆陆续续要回去了,钟止离只看了一眼那些人,便知六个掌门中没有一个是真醉了的,不过是半醉,就连眼中都是清澈的。 这边钟止离一桌已经吃喝得差不多了,钟止离扫视了一圈,只高瑾商还在晃荡着手里的酒尊,一双眼已经透露出迷离。不多时,掌门那桌便起了个声音:「既然今日各位齐聚一堂,又是犬子大婚之日,自然是要开开心心的了!」 钟止离撑着头,转了个身过去,见那唐玄同已经起了身,便知戏已经开始了,揉了揉腰,便听得徐半枫道:「止离,坐好。」 钟止离立马转过身来,端端正正做好了,只可惜,这下子看不到画面了。 唐玄同的声音响过后,便是各位碰杯的声音。钟止离捉摸着时机已经够成熟了,朝身边徐半枫道:「我要出去一下。」 徐半枫点了点头,钟止离便起身离开了。段婉见着那钟止离起身了,刚想要起身,谁知那赵柒竟然已经先她一步起了身,朝外边走去。 段婉眼睁睁地看着赵柒离开,愣了愣,随即也要起身。旁边一个碧云府的门生调笑道:「你俩都要跟着人家出去呢?」 段婉朝她笑了两笑,跟着出去了。 钟止离本想要出去直接找洛介宁,谁知还没走两步,便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他一转头,便见赵柒跟了出来。 没见着预料中的段婉,这个时候又若是少了人,恐怕要出点偏差的。钟止离定住了身子,道:「怎么了?」 赵柒刚要说话,身后立马响起了段婉的声音:「钟笑!」 赵柒听见那段婉竟然直唿钟止离名字,不禁道:「你能不能放尊重些?」 段婉理都懒得理她,绕过他,道:「你要去哪?」 钟止离侧了侧身,朝段婉道:「你跟我来。」 赵柒见了这一幕,连忙跟上了,问道:「你们去哪里啊?」 段婉一把拉过她,翻了个白眼,道:「我们跟新娘是故友,去见见她,你跟出来做什么?再不回去,掌门就要急了!」 赵柒被她这么一说,还想要反驳,谁知那钟止离已经转身走远了。赵柒站着愣了愣,原地想了想,还是转身回了屋子。 她才方转身,大堂里边便传来唐玄同的声音:「那封信是50年前的,信纸不可能有假!」 第127章 弄砌(八) 「就在几个时辰前,我接到了一封信。」 唐玄同脸上依旧是带着笑,不过眼神里却多了一份杀意。他接着道,「那封信很明显是有人故作姿态写的,我本不相信,但是不久之后,立马又有人拿了另一封信给我。」 话音刚落,那李令卓便出了声:「说起来,我也收到了一封信。」 李令卓这么一说,南承书讶异道:「你也收到了?」 梅颜初则是一脸疑惑,问道:「什么信?」 唐玄同朝梅颜初露出一个冷笑,道:「此事跟你有关,你没收到,怕不是因为你全都知道,不需要看吧?」 张宛益在此时发声道:「我也收到了一封信。不过我并不认为是真。」 五人的眼神立马聚焦到柳清妍身上。柳清妍淡淡道:「很不巧,我也收到了。我也不认为那是真的。」 唐玄同一身正装,端端正正坐在上座,从怀里将两封信全部拿了出来,道:「既然大家都收到了这么一封信,那么应该是同一封了,是这封吧?」他将左手的信举了起来,并且拆开了信封。 「这是什么信?」梅颜初明显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了看五人,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忽的默不作声了。 唐玄同道:「我知这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但是这另一封信,各位应该是没有见过吧。」说罢,他将右手的信拆开,展示给诸位看。 坐在唐玄同身侧的张宛益最先看到,乍一瞧见,立马大惊失色。那梅颜初只需看了一眼张宛益的神色,眼底的阴霾更加重了。 那柳清妍接过来一看,便惊唿道:「是一样的!」 「什么是一样的?」李令卓见了张宛益那神色,脸上更是精彩纷呈,活像是精神分了裂,一人扮演多个角色。 唐玄同脸上的笑容再不见,随之而来的是眼中的阴鸷,他掷地有声道:「那封信是50年前的,信纸不可能有假!」 柳清妍只粗粗扫了一眼,便将信传给了南承书。南承书见过之后,随之而来的神色更加严肃了,直直地望着梅颜初。而那梅颜初最后一个接过了信,只看了第一行,便瞪大了眼。
第260页 唐玄同冷哼一声,道:「请问,梅掌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他不语,唐玄同又道:「我道是谁这么厉害呢,50年前便在明枭城里边安插了卧底,原来还有这么大一个计划啊?!」 梅颜初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面上却仍旧是波澜不惊,只道:「这不过是50年前御虚宫的掌门写下来,我也是今日才知有这事。说起来,此信又是谁找出来的呢?」 唐玄同道:「此信,应该还是写给另一方的吧?」 梅颜初已将整封信全部读完,心底却是隐隐在发憷。这封信就连御虚宫的人,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如今竟然出现了! * 我派已在明枭城内安插完了人,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便是尽全力将那些尸体全部保存下来。我派的实验已经开始,主要内容是对死人施以幻术,控制他们的肉体,使其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但是我们缺少一些东西,能够让这些尸体保持新鲜不腐烂。 另外,还有个别实验,我不便透露。我们第一步的计划已经达到,如今六派中只有我两派实力保存最完整,但是不足以感动大树,况且皇帝那边还不好应付。接下来,友派只需保持原样,静观其变。这一战下来,玄天楼必定削弱甚多,无尘轩若是能够与之平衡是最好不过。 我派研究此术于不久之前,个别地方不甚成熟,但是我派门生已经尽心尽力在学习此术,且对于解蛊之术,友派不需惊慌,那霍起既然在灵殿学了个大概,总有办法让他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另外,友派门生蓝暮林在那一战后便失去了踪迹,此人原先是乐化尘的门徒,只怕是闻出了其中味道,你必须今早找到此人,杀之以封口。 其后的计划我简单复述,今后你我两派便各自为王。如今玄天楼和无尘轩的矛盾计划,其他四派态度不明朗,一战过后,形势已经到了重头开始的地步,切不可急于一时。明枭城既然已经进了我派之人,便逃不出我们的控制,而玄天楼三个掌门一个不留,钟笑明宇齐烈也通通死于其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各派的了,你只需静观其变,适时有所动作便可。 清阁虽实力保存不少,那周诗雅不过是一介文人,实际上不掌权,孙西寒还没完全拿到权力,各处也是动盪不安,还没有稳定下来,你大可不用担心。孙西寒若是聪明,这一次定不会明着跟无尘轩对抗。 江落深聪明,一网将沉云派打尽,自己留了不少人,只可惜此人也是星之将熄,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见阎王。马归岁虽说有点实力,但是但凭那江落深还没死,他就不可能拿到权力。唐鹤如那个娘娘腔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沉云派那几个剩下来的弟子估计着以后也是跟着无尘轩对头,白知秋只要一死,无尘轩基本上是脱了缰,但是只要那玄天楼拿着无尘轩的令符一日,他们就不可能轻举妄动。 永宁帝本身是王爷出身,如今到了这地步也算是老谋深算。只可惜,当初在那舞皙一事上边便已经露出了破绽。他命令玄天楼追捕舞皙,另一面便是道,他们连追杀一个舞皙的能力都没有。朝廷因那混战本就日日争论不休,权力早就被架空,内阁也只不过是个幌子,但如今不是最佳时机,你我都需谨慎行事,不能暴露身份。 近期的计划,一是找个藉口,煽动无尘轩将沉云派全部清剿干净,一个都不能留。沉云派若是翻身,玄天楼必然要再次壮大。二是将你我及其他两派从朝廷的掌控中脱离出来,且要不声不响。 至于那霍起,既然入了司徒空门门下,那老头子谨慎又古板,不可能放霍起再次出来乱事,已经算是一个废子了。 落款,是御虚宫的二掌门,许怀君。 *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但是这封信,明显是将几十年之后的事情完全预料中了。」柳清妍沉下了脸,道,「脱离朝廷,火烧沉云岭。那时候已经换了掌门,你敢说他们也不知此事吗?」 矛头指向梅颜初,他却只不过是淡淡笑了笑,道:「前任掌门的事,我又怎会知?再说,御虚宫换了这么多掌门,我又怎会知他们的计划如何?」 南承书道:「你知与不知,只有你自己心中最清楚。另外,此封信将其他门派全部分析了一遍,却独独少了碧云府。」他看向张宛益,问道,「张掌门,你能解释一下吗?」 张宛益早已经恢復了正常神色,道:「我一介女子,他们之间的阴谋,我又怎会知?」 六人之间的气氛忽的凝固了,另外几桌的各派门生早已经起了身,静观其变,若是有一派先动了手,必将会酿成大战。 唐玄同忽的笑道:「当年那一战,果真是渔翁得利啊。」 庭外,钟止离带着段婉已经跟洛介宁汇合,那洛介宁见了两人,连忙问道:「里边怎么样?」 钟止离道:「唐玄同已经说话了。」 段婉问道:「我看到了那封信,」她看了看洛介宁,一脸狐疑道,「那不会是你亲自写的吧?」 洛介宁大方承认了,道:「是呀。」 段婉诧异问道:「你就这么给每个人写了一封信?你就不怕他们根本不相信是真的吗?」 洛介宁连忙笑道:「我来明枭城之前,早已经做好了这步打算,所以提前几日便写了一封信给百里圭,里边将我所有看到的都告诉他了,关乎所有,他若是看到了,不可能不相信。而且,就算我这一步失败了,还有另外一步。」
第261页 段婉见他忽然停了下来吊胃口,忙问道:「另外一步是什么?」 洛介宁神秘笑道「除了给百里圭写信,我还给另外一个人写了信。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今日一事,必定成功。」 段婉狐疑问道:「若错了呢?」 「哈哈哈哈!」洛介宁得意洋洋道,「没错,今日我已经看到他本人了。」 钟止离望向他,问道:「你看到谁了?」 洛介宁朝他抛了一个媚眼,道:「你猜呀。」 段婉上前便是一脚飞踢,道:「你快说!」 洛介宁没躲过去,被她命中,连忙揉着腰龇牙咧嘴道:「你这样的,怎么会有人要你!」 钟止离看着有些心疼了,上前拉住段婉道:「你轻点。」 段婉见钟止离如此维护他,极度嫌弃道:「你们俩真是……」 洛介宁眯着眼道:「事实上,我猜出了背后另一只手到底是谁。」 话音才刚落,大堂那边便已经传出了打斗声。 第128章 弄砌(九) 「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孤注一掷。」钟止离没理身后的打斗声,望着洛介宁问道。 洛介宁见他这副模样,立即凑了过去,解释道:「我没有,真的,你相信我,我是算定了他们会来的。」 段婉急急问道:「他们是谁呀?」 洛介宁一手拉一个,道:「等会儿跟你解释,现在我们先走,不然南承书柳清妍要把你们拉回去。」 从大堂中传出打斗声,外边的无尘轩门生不久便会听到动静,这又是无尘轩的地盘,这一回,梅颜初该是没出躲闪了。即使他能够预料到今日的鸿门宴,也不一定能够预料到会是二对四的场面。再加上张宛益的态度似乎摇摆不定,能不能跟着他,还要看形势。 洛介宁三人借着夜色的遮掩很快出了主城,在山城镇找了一处客栈歇脚。三人方才安定下来,那段婉立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介宁这才缓缓喝了口茶道:「别急,待我慢慢道来。」 钟止离在一边风轻云淡饮茶,一派看戏的神情。 段婉则等不及了,拍桌道:「你快点啊!」 洛介宁神神秘秘道:「我认识的人里边哪里还有钟笑不认识的人啊,是不是?」说罢便看向钟止离,然而钟止离似乎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望着夜色,似乎心绪重重。 洛介宁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恼,只乐呵呵道:「当时我们在兖州遇见那个司徒渊明的时候我便觉此人不简单。」 段婉已经听他简单讲述了兖州一事,问道:「司徒渊明不过是过路的一个书生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洛介宁摇摇头道:「当时我们在兖州,本是去找心术的后人,当时他告诉我们是找不到的,且言辞含煳,一派我说了你们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的样子,他这么一做,不是真的找不到,只是在告诉我们,此事我们不必插手。」 钟止离终于有了点反应,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洛介宁道:「当时我们若是真的找到了心术的后人,恐怕就要连带着蓝暮林所有的事情都要扒出来了,连带着御虚宫所有的事。这些,他自然是不希望告诉我们这两个陌生人的。」 段婉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不知我们是重生回来的?」 「是。」洛介宁点了点头,接着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虎峰镇,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要我们来帮忙。」 钟止离眼神闪烁,问道:「怎么说?」 洛介宁神色少有得严肃了起来,道:「虎峰镇那事,从御虚宫的那封信里边,我大抵知道了个大概。御虚宫从50年前便开始着手用死人做试验,但是哪里有那么多死人给他们做试验?他们总不可能一个个去杀,或者是从墓地里把尸体全部挖出来。」 段婉问道:「那怎么办?」 洛介宁道:「我在做掌门的时候,曾经听闻过沿海的镇子跟倭国背地里做交易的事情,不是像平时的那种特产交流,是像贩卖海盐一类的。所以我猜测,虎峰镇既然已经被御虚宫控制了,那么可能他们也在做相同的事情。」 他看了看两人,薄唇轻启,道:「贩卖人口。」 钟止离和段婉两人同时对视一眼,相顾无言。洛介宁接着道:「虎峰镇是跟倭国人交流的最好媒介,御虚宫若是缺什么,必然是藉此行之。我们这里虽然也有贩卖人口一事,但是朝廷查得紧,若是被发现堂堂一大派竟然也在做此等骯脏事,必然会引起轰动,因而,便从别的国家来获取。 「倭国人本一直是我们的外敌,但是若是谈得好,或许还是可以进行经济往来的,我猜测,便是倭国送来他们那些将死之人,御虚宫则通过虎峰镇送过去同等价值的东西,但是他们为了遮掩耳目,应该是秘密进行的。 「若是我的话,应该会选择月底,渔民都不出去打渔的时候,最是方便了。我之所以这么想,是因得那些被关在仓库里的倭人曾经说什么他们也是将死之人,不在乎救不救得出去了。既然会这么说,应该是知道自己被自己的国家抛弃了,因而发生瘟疫一事,也没人过来救他们。也是因此,他们才会做出吃同伴的肉这种事吧。 「至于瘟疫,从御虚宫派人过来一事可以看出,他们御虚宫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发生的。本来沿海地带就容易产生瘟疫,但是这次发生之后,虎峰镇的官府出乎意料地向我们玄天楼求助了,据此可以看出,应该是有人在背后作梗了。
第262页 「因而,我们不免这么想,若是没有瘟疫一事,虎峰镇一事可能不会暴露在我们面前,那么只能说,就连这瘟疫都是有人操控了的,为的,就是把御虚宫在此进行的交易揭露出来。那么,会是谁,连御虚宫在此贩卖人口一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呢? 「虎峰镇的官府向我们求助了,御虚宫自然会怀疑,或许是虎峰镇的那些村民可能嗅出了什么,若是他们知道此等事,那可是不得了了,于是他们派了人过来封口。当然,对于他们来说,妇孺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那些染了瘟疫的男人他全部做了手脚,当时对那些没有染瘟疫的男人却没有动,我猜测,可能跟我们去那里碰到的中了幻术的尸体有关。」 段婉插嘴道:「你是道,那些男人本是派来灭口的?」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了,但是很不巧,我们正好来了。那些男人才得以有机会去官府闹事。我们的到来定是给御虚宫不小的打击,但是他们还有底牌。」 「南望。」钟止离接道。 「对。」洛介宁道,「因为有南望在给他们每日写信汇报我们的情况,他们才不慌。但是李明嫣听得懂倭国话是他们的失算,若是那些倭国人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他们的计划就全部要暴露,因而他们才在夜里杀了那些倭人。之后,为了引开我们,甚至不惜得将白知秋和霍平生都放出来了。 「当然,这两人出来,还有一个目的,一是让所有人见证这两人已经死了,二是将那剑谱展现给我们看。至于那些剑谱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我们只能推测是霍平生做的了。」 段婉问道:「那么,你提到的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洛介宁扇了扇扇子,一派悠闲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讲。」 「那剑谱,只要是我们几个,定然是看得出来,是无尘轩的剑谱,而若是其他人,只会以为是江湖上一些无聊之人刻下的。他也猜得到,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定是笑纳了。 「接下来,便是我们去兖州了。在兖州的那些心术后人隐藏得非常隐蔽,若是被我们找到了,恐怕他们还要费事换个地方。并且,过早的暴露,对他们不会是什么好事。虽然他们在虎峰镇一事上边已经现身了,但是此事不同。 「至于那个解药,我猜测的,是御虚宫做的铺垫。不然,为何我们一拿到解药,那边明枭城就出事了呢?必然是引开我们罢了。而为何要引开我们?为何引开我们的不是那些心术的后人呢?」 在此,段婉打断他,问道:「听你这语气,你是道,背后那些人,就是心术的后人了?」 洛介宁点点头,很自然道:「是呀,我一开始不是说了吗?」 段婉看向钟止离,想问问他是否听到了,谁知那钟止离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洛介宁,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洛介宁接着道:「不知你记不记得,当年蓝暮林在来豫州之前,曾经在一个镇子里边救了一些中了幻术的男人。那个镇子就在兖州。而当时蓝暮林是叫了一个心术的后人,叫石微沉的过来帮忙。 「而当时我记得,南望曾经问过蓝暮林那些男人到底为何会中幻术,蓝暮林却没有说。他为何不说?对自己的弟子都不信任吗?不是的。」 钟止离问道:「那是为何?」 洛介宁笑了笑,道:「因为他早就知道,他们看到的都是什么。」 段婉和钟止离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意思?」 洛介宁挥了挥扇子,道:「别急,我来解释。」 「你看,那司徒渊明虽然提醒了我们不要去找心术的后人,他们怕的是过早地暴露,但是我们一直找到了那南望的外公家,也没有什么,因为他知道,那些男人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点,我猜,是在石微沉给他们解了幻术之后,便消除了他们的记忆吧,因为毕竟他们若是记得的话,可能会到处说。 「这么一来,我们去找他,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但是当时的田天告诉我们他记得那位石公子往哪里走了,他指了一个方向,你觉得我们找得到吗?我觉得不大有可能。就算当时没有接到掌门说明枭城出事,我们也不可能会找下去的。 「既然那些心术的后人都不怕,那么为何那御虚宫将50年前便安插的卧底暴露出来呢?我只能想到,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男人会不会说出什么来。我们若是从当年的那些男人口中听到了一些他们的是,恐怕御虚宫这几十年的计划也就付之东流了。那么,给我们解药,便是一个伏笔。 「这个明枭城安插的卧底起了一个作用,那边是在关键时刻把我们引开了,但是我估摸着应该是他们时机没算好,传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我们都已经问完了。总之,我们只得离开兖州。 「那么,为何我说蓝暮林早就知道呢,我先解释一下不是从这里看出来的啊,只不过是这个地方很重要。你看,那些男人不知什么原因中了幻术,蓝暮林给他们解了,自然是知道了原因,我猜测,若不是得罪了御虚宫的人,就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不过,若是得罪了御虚宫的人,他们也活不成了。所以大抵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但是御虚宫又不敢把人杀了,毕竟那是碧云府的地盘,他们两派又是合作的。所以只能选择施以幻术了。
第263页 「那么,他们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我猜,大抵便是御虚宫的那些个实验吧。蓝暮林在解开他们的幻术后便知道了,但是他没有告知南望。值得注意的是,蓝暮林在回来之后没有回碧云府,为何?只能是他早就知道碧云府和御虚宫的计划了,关于这一点,我等会儿讲。 「他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他知道的那么多东西,若不是早就做好了后路,那只能说明他心怀若谷,大爱无疆,即使知道这两派勾结,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而若是有什么退路,你想想,他认识的是谁?是石微沉啊!」 段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是呀。或许在那个时候,蓝暮林就已经将此事告知了石微沉,而他的态度就不知了。我听闻心术的后人早已经避世了。」 钟止离问道:「那么,蓝暮林知道自己知道了那事,迟早都是要被杀死的吗?」 洛介宁蹙了蹙眉,道:「关于这一点,我不是很明白。我想的是,蓝暮林在50年前便已经知道了此事,奇怪的是,为何他也重生回来了?御虚宫这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段婉急急道:「怎的又是50年前就知道此事了啊?」 洛介宁翻了个白眼,道:「你慢慢听我讲嘛。」 「蓝暮林去了豫州之后,我猜想,对于这个铁棍李的身份,他应该也是已经猜到了的,不然,没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铁棍李的自述里边已经提到了,他是忍受不了御虚宫逃出来的,那么,那个给他以御虚宫把柄的人是谁?为何又是在那么巧妙的时机拿出来?我只能猜测,是蓝暮林告知了此事之后,背后的那个人出手了。 「铁棍李逃出来之后,便遇到了蓝暮林。蓝暮林自然是知道背后的人的动作,因而他要看看那铁棍李之后会是怎样。可能他也没料到,铁棍李的女儿被下毒了吧,这么一来,蓝暮林必然会想到铁棍李若是将背后那人出卖了会怎样。但是很可惜,蓝暮林没料到,铁棍李会给我们下毒吧。 「铁棍李说以为我们是御虚宫派来的人,后边还撒谎说当时下毒的人里边有玄天楼的人,我不知他这么说是为何,可能是找到一点心理安慰?总之,蓝暮林一死,南望一个人,御虚宫若是想要找个时机把人控制住,这个时候是最好的了,因得我们那个时候跟南望又不是很熟。 「豫州的事铁棍李自己承认了,我就不多说了。接下来是李明嫣那事。南望既然知道了李明嫣身上的那封信,那么定然不可能让李明嫣拿着信到七台山去。再说那个时候,你我都在兖州,那些人若是要动手,这是最好的时候了,先是把李明嫣关起来,同时那边明枭城又出事了,他们可能以为这边不会怎么样。 「至于为何会杀死李明嫣,只能认为是李明嫣有让此事泄露的可能。李明嫣一死,那信自然是被御虚宫的人拿走了,但是他们定然没料到,南望有清醒的可能。 「山城镇那事,被查出来是跟50年前有关,但是50年前无尘轩跟谁作对呢?自然是我们玄天楼了。这么一来,御虚宫很自然地把锅甩倒了我们头上了。对了,当时还是高瑾商来跟你说的吧?」 说罢,洛介宁笑着看了一眼钟止离。钟止离只低着头不语,那段婉受不了了,道:「你俩要看回去看,现在赶紧讲啊!」 洛介宁耸耸肩,接着道:「关于无尘轩的门生在豫州失踪,我猜也是伏笔。果真,在护送皇上一事上,那些人忽然又出来了,还是攻击我们的人,想必是想让无尘轩和玄天楼两派产生矛盾吧,但是很好笑的是,最后竟然是无尘轩和碧云府产生了矛盾。 「那些人的手法还是跟虎峰镇一般,用草药和幻术控制人。这个时候,碧云府自然不可能说是他们做鬼,玄天楼护送不力,又是那边那事造成的。六派本是不和谐,这个时候皇帝忽然插了一脚,说要聚一聚。 「这个时候,御虚宫恐怕是想到,无尘轩如今是处于劣势了,所以让李盏和任怀瑜出来了。当时又是很好笑的,他们俩竟然都去隐居了哈哈哈哈! 「这么一来,御虚宫定是慌了。这边无尘轩又加大对碧云府的打击力度,要看50年前的名单。此事应该是处于他们预料之内了。因得我们玄天楼的名单根本就丢了,为何丢,我觉得也是可以猜猜的。我们拿不出名单,御虚宫定要拿此事做文章。但是转机出现了。 「南望去了碧云府之后,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我想,背后那人若是要解了他的幻术,这是最好的时候了。而名单一事一出,南望的反应暴露了他自己,被杀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们应该是没有料到南望留了一手。 「南望这事打断了交出名单一事,这是御虚宫没料到的。我很奇怪的一点,是我们当时去赋灵湾,从拿到南望留下的东西到回来,竟然这么顺利。我本以为有些曲折的。 「我既然猜出了背后那人的身份,知道他和我并不是敌对,自然今日一事便是万事俱备了。只需要写封信告诉他我今日的计划,他自然会考虑。」 段婉问道:「你怎知他会不会跟你合作?」 「嘿嘿嘿。」洛介宁神秘地一笑,道,「因为我也知道,他知道我们三人的身份。」 钟止离却是问道:「那么,蓝暮林又是为何在50年前知道此事的?」
第264页 洛介宁接着道:「我记得,当初看蓝暮林的回忆,他跟南浅思两人最后都死了,我就觉得奇怪。明明是蓝暮林带着南浅思去了九明山给他治病啊。但是你想想,其实可以想出来的。 「背后那人为何有御虚宫的把柄?仅仅是蓝暮林告诉他御虚宫要作乱?一般人不会相信的吧?加上南望留下来的虽然是自己写的,但是和李明嫣身上的那封内容无异,这就说明,这封信是真的可以威胁到御虚宫,是真的。50年传下来,定然是有原本的,并且,保存它的人,就是蓝暮林。 「为何蓝暮林的回忆到九明山之前就没了呢,现在想想,是为了保密那封信的下落吧。蓝暮林既然有原本,自然是交给心术的后人最保险了。那么,推测现在的原本,就在心术的后人那里,行得通吧?」 钟止离问道:「所以你写信给他们,要他们拿出原本?」 「对呀。」洛介宁点点头,道,「这就是我自信的原因。再加上,今日,我还看见了那位司徒渊明公子呢,还以为穿着无尘轩的门派服我就不认识了呢。」 段婉听他讲了这么多,陷入了沉思。 洛介宁道:「所有的,我都说了,这就是我所有的猜测。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解开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29章 璧裂(一) 钟止离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很早便已经跟司徒渊明有联繫了?」 洛介宁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只不过今日见到他的时候印证了我的猜想罢了。」 段婉看看洛介宁,又看看钟止离,这才道:「他们既然在明枭城打起来了,可谓是御虚宫最大的失算了吧,这么一来,他们逃都逃不了。」 洛介宁摆摆手道:「那不一定,梅颜初一直装作位于中间的模样,一派中庸之道,想必也预料到了这次是个鸿门宴,如此,不可能不带人过来。事实怎么样,明日便知分晓了。」 三人的谈话到此为止,洛介宁跟着钟止离要去睡了。段婉回了屋子之后便睡下了,洛介宁则是很反常地没有缠着钟止离,而是坐在床上一个人默默沉思。 钟止离问道:「你在想什么?」 洛介宁蹙了蹙眉,道:「我在想,若是这次让御虚宫逃出去了,他们会不会动用他们那些尸体做武器呢?若是他们隐藏的力量很大的话,恐怕就是连我们四派联合起来都打不过,到时候,是不是他们真的为王了?」 钟止离在他身边躺下,不过说了几个字:「杞人忧天。」 「……」洛介宁看了看他,道,「我这不是担心吗。」 钟止离道:「既然有心术的后人在帮忙,你担心什么呢?」 翌日,消息果真传出去了,梅颜初竟然还真的逃出去了。午时,无尘轩对御虚宫宣战。 而洛介宁两人一起来,便看到桌案上边一张白纸,上边几个黑字: 我走了,保重,后会有期。 洛介宁一看便知道是段婉的字,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便转身嘆了口气,朝正在穿衣服的钟止离道:「没想到,段婉走得比我还决绝。」 钟止离眼都没抬,道:「谁似你多情。」 洛介宁静了一会儿,忽的问道:「哥哥,你不会是吃醋吧?」 钟止离听见这个称唿一顿,随即道:「没有。」 洛介宁撑着头想了想,笑开了,问道:「你是不是看到我抱她了?」 钟止离忽的抬眼看他。洛介宁一看这眼神便知不对劲,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了嘴,连忙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今日就回吧?」 钟止离只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好。」 洛介宁看他这模样,实在是喜欢得不行,上去就抱着人笑道:「你真是可爱死了。」 被梅颜初跑了之后,四派接连对御虚宫宣战。张宛益由于不知她的立场到底如何,唐玄同先是将她放在一边。同时,无尘轩派出门生,和清阁玄天楼的门生汇合,一齐赶往司隶州。 洛介宁和钟止离本是打算回七台山,但是等他们动身的时候,玄天楼的门生已经走了。两人在氿泉镇先住下了,谁知道在客栈里边竟然撞见了那南倾文和杨天明两人在喝酒。钟止离推了洛介宁一把。想把他推过去,洛介宁却是笑了笑,吧钟止离拉过来,在另一桌听他们说话。 「师兄都走了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杨天明忧愁地抓了抓头髮,道,「师弟也跟着一起没了影子,你说到底会不会是私奔了啊?」 南倾文拍了他的头一把,骂道:「说什么呢!师兄师弟会是这样的人吗?最多就是过日子去了。」 杨天明道:「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结个婚还能结出么蛾子来啊,怎么一回来就打起来了?」 南倾文骂道:「就你多嘴,打就打了,那又怎么样呢。再说了,我早就看御虚宫不顺眼了,特别是那个高瑾商,三番两次找师兄,这要是让师弟看见了,还不得醋死啊?」 洛介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边人,手已经伸过去了。钟止离自知理亏,任由他作乱的手指在他腰侧流连。 杨天明道:「风宿也跟着去了,多没意思啊,要是师弟在这里,最起码还能有个说话的。师弟到底去哪里了啊!也不打声招唿,到时候他回来了,有他好看的!居然还带着师兄一块儿跑了,可把掌门给气死了!」
第265页 南倾文喝了口酒,道:「你少抱怨点吧,小心被掌门听见。」 洛介宁想了想,转头看向钟止离,轻声问道:「要去跟他们告别吗?」 钟止离垂眸,道:「不了吧。」 洛介宁笑了笑,道:「听你的。」说罢,拉着人闪了出去。 「现在就我们两个啦,去青瓦镇之前,我们先去个地方吧。」洛介宁在他身侧晃晃悠悠道。 钟止离问道:「你不会是想去九明山吧?」 洛介宁惊讶笑了:「你都能读懂我的心思了啊?」 钟止离淡漠道:「不然你是想去找高瑾商吗?」 洛介宁笑容愈发大了,拉着人袖子道:「钟笑,我怎么记得你跟那不男不女的只见过一次呢?你瞒着我见他了?」 钟止离神色如常道:「我见他还要告诉你?你抱人家不一样背着我吗?」 洛介宁愣了愣,笑出了声,道:「你果然还是吃醋。」 钟止离没理他,顾自走在前边。洛介宁在后边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笑道:「钟笑,你猜段婉去了哪里?」 钟止离淡声道:「若明镇。」 洛介宁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一猜便知定是面上装作平静,实则内心波澜。想到这里,他不禁笑出了声。 钟止离顿住脚步,转头问道:「你笑什么?」 洛介宁悄悄拉了他的手,上前道:「没。不过我猜也是。只可惜,我要陪你去青瓦镇,就见不到她了啊。」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很失落吗?」 洛介宁装模作样点了点头,道:「是啊。」 钟止离忽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那我们不去九明山,去若明镇吧。」 洛介宁愣愣地看了他良久,被他这个笑容迷住了,半晌才问道:「真的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嗯。」 洛介宁晃起他的手,故作姿态道:「那我就去看段婉啦,就是某个人定是要不给我好脸色看了。」 钟止离任他嬉戏,道:「不会的。」 洛介宁一把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笑道:「我真是要喜欢死你了!」 钟止离一把推开了他,道:「注意言行。」 最终,两人仍旧是去了九明山。 这次不如上次来,天气好得不像话,艷阳当照。两人上了山,依旧是上次看门的人给他们开了门,并道:「师父等你们好久了。」 洛介宁微微弯了腰,道:「多谢。」 两人这才刚入庭院,诸葛行之便已经出来迎接他们。洛介宁见了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笑道:「你怎知我们会来?」 诸葛行之微微颔首道:「收到你的信时,便料到了。」 他将两人迎进了屋子,招唿人端了茶水上来,正襟危坐道:「两位赶过来挺辛苦吧?」 洛介宁看向钟止离,笑道:「不辛苦。」 诸葛行之笑道:「当时你们来这里,我便知你们还会再来。」 钟止离问道:「公子那时候看出我们的身份了吗?」 诸葛行之道:「是的。」先是应了一句,他看向两人,笑道,「你们知道的,我们习的便是心术,见了人不免要看出些什么。」 三人寒暄一阵,洛介宁问道:「上一回我们来这里,我用我的记忆交换蓝公子的记忆,但是到了九明山便没有了。」 诸葛行之道:「那是我们故意为之。当然了,即使你不说,我一样会给你看那些回忆。」 洛介宁问道:「这么说来,我们来这里找你,你都已经猜到了?铁棍李说那九明山一事是蓝暮林告诉他的,看来是真的了。」 诸葛行之道:「正如你所说,蓝公子说了此事,但是我没料到蓝公子不在了。」 钟止离问道:「如此,我们已经大概了解了所有事情,公子也没必要对我们隐瞒了。」 诸葛行之点了点头,道:「确实,我猜你们也都知道了。」 洛介宁问道:「我不明白,蓝公子到底是为何回来的?既然他已经拿到了御虚宫和碧云府的交往信件,御虚宫不应该是想除他而后快吗?」 诸葛行之微微鞠了躬,道:「此事,两位只要看了蓝公子接下来的回忆,便一清二楚了。」说罢,他起身,道:「两位请跟我来。」 两人起了身,互相对视一眼,跟着他走了出去。 依旧是那个书房,诸葛行之从书架上边抽出原来给洛介宁看的那本书,道:「上次没给你看完全,是因得怕我们身份暴露了,这次,两位心怀诚意来,鄙人自然是也要拿出诚意来了。两位请看。」 他翻了翻,将那书递到他们面前。洛介宁将书接过来,凑到钟止离面前。 那上边记载的,便是那之后的事了。 第130章 璧裂(二) 「师兄,这个地方真的有人吗?」一个门生见了那隐隐约约于青烟之中的山,问道。 蓝暮林道:「有人的,我们先上去吧。」 一行人立即上了九明山,到了那门外,一个门生上前去敲了敲门,谁知等了一会儿,竟然还是没有人来敲门。 那门生问道:「师兄,怎么没人来开门?」 蓝暮林背着人上来已经满头是汗,此刻好不容易歇了一会儿,道:「等一会吧,人家估计有事呢。」 南浅思有些不好意思了,道:「你很累吧?」
第266页 蓝暮林笑道:「没事。」 一行人又等了一会儿,一门生还想要去敲门,蓝暮林连忙阻止了他,道:「别敲了,已经听到了。」 一个门生坐在他身边,小声道:「师兄,是不是什么高人啊?需要这么小心谨慎。」 蓝暮林点了点头,道:「嗯。」 不多时,终于有人来开门了。几个门生立马起了身,蓝暮林重新背上南浅思,上前道:「您好,我们是来求助的。」 那开门的门生很有礼貌地一鞠躬,道:「好的,请稍等,我们师尊说要亲自来接近您。」 蓝暮林应了声,便见有个人影缓缓从里边走了出来。旁边一个门生轻声道:「哇,跟个神仙似的!」 蓝暮林朝那边看了看,那人果真一袭白衣飘飘欲仙,活像是个神仙了。那人走到他们面前来,道:「久候了,几位请进吧。」 这回,一行人才算是进了院子。 待几人坐定,那人望向南浅思,道:「几位公子诚心来此,是想要救这位公子吧?」 蓝暮林忙道:「是也。鄙人蓝暮林,这位是南浅思,在……」 蓝暮林还想要说,那人已经顾自打断了他,道:「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事情,我只需知道,你是否要救他?」 南浅思看向蓝暮林的眼神里多了一份请求,蓝暮林安抚地拍了拍他,并没有为此人的不礼貌感到不高兴,只道:「是的。」 那人只面无表情道:「他中的是噬蛊,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而且目前,我们解不了蛊术。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给他全身换血。」 一门生急急道:「那要怎么办?」 那人瞥了那门生一眼,道:「来我们这里救人的,定是世人救不回来的。但我们也是世人,别人救不回来,那是以为将一个人作为主题,但是我不同。我们只有一个办法。」 蓝暮林问道:「什么办法?」 那人看了一眼南浅思,随即道:「以命换命。」 「不行!」 南浅思最先拒绝了,挣扎着想要起身。蓝暮林连忙按住了他,道:「你先别急。」 那几个门生明显也是不愿意了,一个道:「师兄,这跟换血没什么不一样啊。」 蓝暮林看了看南浅思,对上他焦急的眼神,忽的像是下了决心般,道:「来吧。」 「蓝暮林!」南浅思涨红了脸,道,「你别这样!」 那人看他们这样子,起身道:「几位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吧,一炷香的时间,我再回来,到时候你们告诉我到底要不要。」 说罢,那人便出去了。一门生立即道:「师兄,你要好好想想啊!」 蓝暮林按住那人的肩,道:「南公子跟我们不一样,他是能够成为一代剑侠的人,而我们的使命,不就是救人吗?」 南浅思急了,道:「可是谁教你用自己的生命去救别人了!」 蓝暮林一时被几人劝说,两人僵住了。最后,南浅思放话道:「你若是执意要这么救我,我现在便死在你面前。」 蓝暮林有些无奈了,搂着他道:「你别做傻事,好了,我们去找司徒空门好不好?」 一门生道:「师兄,听说那霍起解蛊术很厉害,你是要去找他吗?」 蓝暮林点了点头,道:「对。」 南浅思看着他妥协,便也不再言语。不久,那人回来了,问道:「有没有决定好?」 蓝暮林刚要说话,那南浅思忽的出声道:「高人,我想单独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那人望了望这几人一圈,道:「我倒是没意见啊。」 蓝暮林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起了身,拉着几个门生,道:「我们先迴避一下。」 一个门童将几人带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那屋内只剩下两人。那人出声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若此,你便辜负了他们几人的好意。」 南浅思急急道:「不是辜负。我这中的蛊,是治不好的,我知道,我这么拖下去不过是给他们增加负担。」 那人看了他一眼,出声道:「蓝公子在江湖上算得上是有名望的人,就连我这样避世的人都听过。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 南浅思讶异问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那人忽的笑了,道:「我可以习心术的啊。」 一行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见那人出来,蓝暮林有些急了,道:「他们在谈什么呢?」 几人等得有些有些急了,这时候,那人终于出来了,见了这几人,只道:「南公子已经走了,几位也请回吧。」 蓝暮林诧异问道:「什么?」 那人颔首道:「南公子为了不想拖累你们,在你们来这屋子前,就已经走了。」 蓝暮林连忙跑去方才他们呆的屋子,果真已经不见了人影。一门生急急道:「南公子就这么走了?」 「我们好不容易把他给救出来,他居然就走了?」 蓝暮林面上焦急,连忙问道:「那请问高人,他往哪里走了呢?」 那人答道:「这我就不知了。」 蓝暮林谢过了他,连忙道:「我们现下追上去,说不定还能追上他呢。」 那人顿了顿,道:「那位公子也是不想拖累你们,你们便领了他的好意吧。」 蓝暮林虽是嘴上应了他的话,脚上却是不肯停歇一步。下了山之后便连忙找人问有没有见到南浅思。
第267页 只可惜,山下的过路人,却是一个都没见过。 一门生劝道:「师兄,既然他已经走了,我们歇歇吧?这么找,也找不到啊。」 蓝暮林静下心来,重重嘆了口气,道:「南公子实在是……」 几人在附近镇子上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了进去。与此同时,便传出消息,碧云府门生蓝暮林于战中逃跑,那边已经派出门生出来抓捕他。 蓝暮林倒是一点不担心此事,只道:「南公子若是一个人出去了,恐怕是去寻死了吧。」 一门生道:「师兄,二掌门派人来抓我们,你都不担心吗?」 蓝暮林只道:「不过是因得我跟着大掌门罢了,如今局势混乱,若是他真想找到我,那也很难。」 一门生问道:「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蓝暮林嘆了口气,道:「如今,看来只能做行医了吧。」 一行人出了客栈,便想要往南边去了。谁知道,一行人才刚出镇子,快要接近断情崖的时候,竟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不是南浅思,但是引起蓝暮林注意的,却是南浅思的那把孤云剑。那剑本是一直在他身上,如今却直直插在那具尸体上边。 那几个门生看到此剑,连忙上前道:「这不是南公子的剑吗?」 蓝暮林上前一看,那尸体他不认得,但是一身黑衣,倒是很像玄天楼的门派服。那人被此剑刺中心脏,死在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竟是没有人发现。 蓝暮林将那剑拔了下来,仔细看了看,道:「是南浅思的剑。」 一门生问道:「南公子到了这里?」 一人道:「前边就是断情崖了,难不成,南公子是要……」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蓝暮林低下身,看了看那尸体,道:「应该是不久前死的。」 一门生忽的出声道:「师兄,你看他怀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蓝暮林移眼看过去,他的黑衣服里边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他伸手抽了出来,道:「好像是信。」 一门生问道:「会不会是送信的人?」 蓝暮林放下了剑,拆开了信,细细阅读起来。不久,脸上便变了神色。 一门生问道:「师兄,写的什么呀?」 蓝暮林看完了,立马把信折好,塞进自己怀里,道:「此人,怕是御虚宫的人。」 「御虚宫?」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缘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满课 先放这么多,明天约粗长 第131章 璧裂(三) 蓝暮林起了身,道:「既然孤云剑在此,那么南公子应该也在附近。」 一门生道:「南公子怎么会留着把剑在这里?会不会……」 即使他没说下去,蓝暮林也已经猜到了,他想了想,把孤云剑背在身后,道:「我们去断情崖看看吧。」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底却在隐隐期盼。记得前不久,他还跟他说,他从百尺的悬崖上摔下去都没有事,希望,这次也是一样。 一行人接着离开了那地,往前边的断情崖走去。一门生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那封信里边写了什么?」 蓝暮林沉吟道:「关于御虚宫的事。」 「什么事啊?」 蓝暮林似乎有些斟酌,道:「那个人死在这个地方很奇怪,说明这封信是机密,我们若是拿到了,恐怕就不止碧云府一家来追我们了。」 说罢,他还是将那封信递给了旁边的一个门生,几个人轮流着看完了,都不禁唏嘘不已。 一人道:「大掌门的死,会不会也是……」 蓝暮林止住了他的话头,道:「现在不清楚,别乱说。」 一人问道:「师兄,我们带着那封信,是不是很危险啊?」 蓝暮林想了想,道:「我们得把这封信送到一个人手里。」 「谁啊?」 蓝暮林道:「我们先去断情崖看看吧。」 看蓝暮林这种态度,几个门生都不再说话了,只顾着跟着蓝暮林一直走。一行人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断情崖的上边。 「南浅思若是被人追杀送到了这里,应该会有打斗的痕迹。」蓝暮林道,「御虚宫的人应该不在这里,不然我们不可能还能见到那封信。」 「那南公子是为何要到这里来呢?」 蓝暮林一脸淡然道:「我只不过是猜测他应该会往这边来,并没有说他一定会来啊。」 一门生问道:「师兄为何推测他会往这边来?」 蓝暮林顿了顿,没再言语。几人往崖底看了看,道:「师兄,这里太高了,我们什么也看不清啊。」 蓝暮林只朝着远处望了望,道:「那就应该没有来这里吧。」 几个门生静静地在一边没有言语,蓝暮林又道:「我们回去吧。」 一门生问道:「去哪里啊?」 蓝暮林道:「碧云府已经没有了我们能信任的人,这封信又是碧云府和御虚宫勾结的证据,我们不如去玄天楼吧。」 一人急急道:「师兄,玄天楼的人可信吗?」 蓝暮林道:「比起无尘轩的人来说,应该已经很可信了吧?」 一人道:「师兄,如今那玄天楼连一个掌门都没了,自身都难保,若是我们把这封信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啊。」
第268页 蓝暮林忖度片刻,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们那里还有地方去呢?」 一人忽然道:「师兄,不如去找那个高人吧!」 蓝暮林顿了顿,道:「那位高人避世已久,不会参与我们这等事的。」 「那怎么办啊?」 蓝暮林想了想,道:「不如,将此信交于霍平生吧。」 「霍起?」一人惊讶道,「他能信吗?」 蓝暮林道:「如今此人已经改邪归正,加上那日在七台山他是来救白知秋的,应该能信。如今已经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了,霍平生归入了司徒空门门下,应该还是能够信任的。」 一人道:「那么,我们是否是要去曲辰庄了?」 蓝暮林点了点头,道:「碧云府的人应该是沿着七台山的路追过来的,我们只要绕过去就可以了。」 一人又问道:「师兄,那孤云剑怎么办呢?」 蓝暮林静了静,默然道:「此剑,是南公子唯一的东西了。若他还在的话,以后必定会来找我的。」 几个门生听了这话,顿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静默了半晌后,才有人出声道:「南公子,该是回不来了吧。」 蓝暮林看了那人一眼,随即提步便走。 一行人立即出发。从断情崖到曲辰庄需要从扬州横穿过去。几人在过了扬州之后,便想要在徐州歇一歇,谁知道,几人才刚在客栈落脚,那边便传来了碧云府门生在此划拳的声音。 蓝暮林一刻都没有犹豫,低声道:「我们离开这里。」 几个门生本想偷偷熘了,谁知道那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不是蓝暮林公子吗!」 话音刚落,蓝暮林和几个门生已经跑出去了,那在划拳的门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真的是蓝暮林吗?」 话音没落,几个人已经沖了出来。 此刻正是街市上边热闹的时候,蓝暮林一行在前边跑了一会儿,一人回头立马道:「他们好像追过来了!」 蓝暮林拉起他道:「别急,先跑,他们不会追上来的。」 几人借着行人的遮掩一路跑出了这条街,这才有时间喘气。蓝暮林道:「恐怕御虚宫丢信的事情已经知道了,若是他们知道信就在我们身上那可不得了。我们现在分散开来,我去找个地方藏信,藏完了我们便汇合。」 一门生急急道:「在哪里汇合啊?」 蓝暮林道:「就在镇子口,行不行?」 几个门生点了点头,便朝不同的方向跑开了。蓝暮林独自一个人朝北边跑过去。这个镇子的北边便是一座颇有些气派的庙,若是要藏信,这个地方最好不过了。 蓝暮林朝后边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上来,这才放心地进了那座庙。那座庙似乎是此地官府建的,里边除了供了佛祖的像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石像,供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神明。 蓝暮林进了庙之后,转了两圈,发现此庙大得出奇,里边竟然供人读书写字的地方,看起来似乎耗费不少财力。像徐州这样没有一个门派驻地在此,离京都又远,因得是靠海,所以靠渔业带动起来的地方能够有这么一座庙宇,可谓是不容易了。 蓝暮林四处看了看,最后驻足在那座最大的佛像面前。他先是跪地,内心默念得罪了,这才缓缓地起身,慢慢地爬到了石像坐檯上边。 这座石像非常大,一个坐檯像一张床那么大,蓝暮林一只手才堪堪能够包住他的一只脚趾头。蓝暮林顿了顿,把怀里的信掏了出来,朝石像的后边塞进去了。 石像佛祖后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凹槽,蓝暮林只需要朝里边一伸,手指便可以进去了。蓝暮林藏好了信,立马跳了下来,跪地俯首道:「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得罪了,但是是不得已,才能借您一护,希望在我下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还能见到我的信。」 说罢,蓝暮林起了身,确定门外边没有人,这才出了庙。 按照约定,蓝暮林要去镇子口和他们几人汇合。 * 故事到了这里,便忽然止住了,跳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洛介宁忍不住问道:「这之后是……」 诸葛行之解释道:「在此之后,蓝公子应该是在镇子口遇见了那些碧云府的人,没猜错的话,应该不止碧云府的人,还有御虚宫的人,所以几人能没能够逃脱吧。」 洛介宁点了点头,接着看了下去。 * 像是在冬夜里睡了一觉,蓝暮林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有些疲惫,浑身发冷。 他坐起身一看,周围已经不是徐州的那个镇子,此地似乎是一户农家门口。他起了身,走了几步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醒了。 他隐隐记得,睡过去之前他被御虚宫的人刺中了心脏,那时候的剧痛让他有些力不从心,虚脱地躺了下来,但是为何如今他又醒了? 难不成,他没死? 蓝暮林不敢相信,立马找了一个过路人问道:「请问,这是什么时候了?」 那农夫似乎粗野得很,大嗓门道:「什么什么时候啦?没睡醒啊?」 蓝暮林在此问道:「大伯,今年什么年号啊?」 那农夫看神经病似的,一脸莫名其妙道:「今年?不是宣宁二十五年嘛?」 蓝暮林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那农夫已经走远了。蓝暮林还想追上去问一问的,但是一想,或许自己真的是重生了,还是不要去吓到别人比较好。
第269页 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儿,随即回过神来,一看,此地还是徐州。 此地跟以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凭藉记忆缓缓地走到了当时的那个镇子。 他一路上打听了不少消息,终于得知这已经是当年的那场混战之后过去47年了,而自己,似乎真的重生了。 他回到当年的那个庙宇,令他十分惊喜的是,当年藏的那封信竟然还在!真的没有人动过! 蓝暮林心中感慨万千,连忙跪下了给佛祖磕了几个头,欣喜道:「多谢佛祖保佑!」 那封信拿下来的时候,纸张已经泛黄了,但是里边的内容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变化。蓝暮林连忙打听如今六派的情况,得知那六派竟然全部已经脱离朝廷独立了。 他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在那镇子上呆了几日后,便决定去做个行医。他从客栈里边出来,穿过一条街,本打算去买一点口粮,忽的听到巷里有个人道:「那个小子是叫南望吧?」 「鬼知道呢,没爹没娘的东西,哪来的名字。」 「那要怎么办?人已经昏过去了。」 「死了算了,你把他拖到巷子后边,别让别人看见了。」 「行嘞。」 蓝暮林只不过听到了那个名字,便驻足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他微微蹙眉,等他们两人走远了之后,他沿着那条巷子走了过去。 清晨的巷子里边没有一个人,微风拂过带着丝丝的凉意。蓝暮林就那么走了几步后,便顿在了那里。就在他的前方,一个身着破破烂烂的小男孩正蜷缩在角落,看起来像是乞儿,但是手脚都完好。 蓝暮林缓缓上前,蹲下身,看了看他的模样。片刻后,他伸出手,将这个孩子抱了起来,趁着此刻没有人,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蓝暮林和南浅思回忆下半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 看我的章节名,你就知道还有多少章完结了哈哈哈哈 接下来就是胡扯啦啦啦 第132章 璧裂(四) 「竟然是如此吗。」洛介宁唏嘘道,「南浅思并没因接受他的好意,反而是独自离开了?」 诸葛行之道:「我推测,南公子在离开了九明山之后,必定是遇见了那个送信人,倒是以为他是被派来追杀蓝暮林的人了,这才杀了他的。从他并没有发现此人身上的信件便可得知。」 钟止离问道:「当年南公子已经中了噬蛊,为何还能够独自下山?」 诸葛行之笑道:「怕是,师尊给了他一种药,能够暂时恢復吧。」 洛介宁道:「既然如此,便可知当时那南浅思是跳崖致死,那为何那蓝公子重生了呢?明明蓝公子身上带着那封信,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很危险吗?」 诸葛行之道:「蓝公子藏的那封信能够留到如今,说明这些年来御虚宫的人一直在试图寻找那封信的下落,如若真的不见了,他们不会恐慌吗?」 洛介宁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蓝暮林回来,就只因一个目的,拿出那封信是吗?」 诸葛行之点头道:「是了。」 钟止离问道:「当时蓝公子拿回了信,也是他们没有料到的吗?」 诸葛行之暂时迴避了这个问题,问道:「你们都知道,自己是怎么重生的吗?」 洛介宁和钟止离两相对视,均摇了摇头。诸葛行之道:「据我们的猜测,从当时南浅思遇上蓝暮林说得那段话,可以推测出来。」 洛介宁忙问道:「什么话?」 诸葛行之道:「村里有几个人得了怪病,南浅思才和他的伯父去给他们找郎中。蓝暮林曾文如何怪病,南浅思道,忽的全身发冷,接着就不得动弹,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浑身像冰一样。」 洛介宁恍然大悟,道:「我记得!」 诸葛行之道:「当时便是在做这个实验。我猜测,便是将人体冰冻起来,到一定的时间后再取出来。」 两人再次对视,那钟止离问道:「此法果真有用?」 诸葛行之笑道:「不然你们是如何重生的?」 洛介宁道:「可是,当时我们确实是死了呀?」 诸葛行之点了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你们死了,但是若是在冷冻的情况下人体本身便是会停止一切的活动的,若要说那个时候来救治,或许能够救回来。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御虚宫既然敢做这个实验,想必也是拿了很多人做实验体做出来的吧。」 三人之间忽的静默了,洛介宁想着这个可能,不禁微微蹙了蹙眉。若真的如此,那御虚宫竟然能够将死人救活,岂不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诸葛行之开口道:「二位还有什么疑问,一併问了我吧。」 钟止离道:「这一切的一切,你都是知道的吗?」 诸葛行之笑道:「自然是知道了。毕竟,我们的人也不少嘛。」 洛介宁问道:「那么,虎峰镇那事,瘟疫是不是你们放的?」 诸葛行之眼光暗了暗,随即道:「那也是迫不得已的时候了,我们当时并没有想到瘟疫会传开,本想在让几个倭人染了病之后便收手的,谁知道没收住,那是我的失策。」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当时你不让我们去找心术的后人,也是你的意思?还是说,你们跟兖州的人也有交道?」
第270页 诸葛行之愣了愣,随即笑道:「你多想了。兖州不过是心术后人的另一个隐居地罢了。你还记得行水吗?」 洛介宁睁大了眼睛,问道:「他不会就是在那里吧?」 「是的。」诸葛行之点了点头,道,「师尊仙逝的那日,他便是从兖州赶过来的。」 钟止离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让我们找你呢?」 诸葛行之道:「自然是当时还没有办法确认你们的身份了。」 洛介宁又问道:「那么,南望一事,是你们帮忙了吗?」 诸葛行之轻轻点了点头,道:「本想早些给那孩子治的,谁知道他在七台山呆了那么久。」 洛介宁点了点头,所有的事情,他几乎都已经了解了。他看向钟止离,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钟止离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我们便先回了吧。」洛介宁朝诸葛行之行了行礼。鞠了躬,这才道,「打扰你了。」 诸葛行之驻足,问道:「二位打算以后做什么?」 洛介宁朝他笑了笑,道:「自然是能去哪里去哪里了。」 两人拜别了诸葛行之,便朝着南方走去。钟止离忽的开口道:「南公子的尸体,会不会是在断情崖崖底的那个洞里边?」 洛介宁想了想,道:「可是,那个洞里边,有好几具尸体呀。」 钟止离道:「可能是同行的人,或者又是追过去的人呢?」 洛介宁笑了笑,拉着人道:「那你说,会不会南浅思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死,还遇上了正好要去那里刻剑谱的霍平生,然后霍平生给他解了蛊术呢?」 钟止离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很有可能。」 洛介宁再也忍不住,上去便亲了一口,道:「你太可爱啦,哈哈哈哈哈!」 钟止离:「……」 「你想想,南浅思连孤云剑都扔下了,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呢?再说了,若是真的有人追他的话,那个御虚宫门生身上的信怎么可能等着蓝暮林过来收呢?」 钟止离把不正经的洛介宁给拉正了,道:「你的意思是,南浅思是自己跳下悬崖的?」 洛介宁耸耸肩,一脸悠然自得道:「那我就不知啦。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讨论他们的事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来讨论讨论,今夜在哪里住宿吧!」 钟止离想了想,那南浅思最后的行踪,就连蓝暮林也不知,他们在此推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尽是虚影罢了。他摇了摇头,最终叫道:「洛歌。」 「干嘛?」洛介宁转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道,「你想好了去哪里投宿?」 「不是。」钟止离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道,「我回答你的那个问题,我会的。」 洛介宁一脸茫然,问道:「什么问题?」 钟止离收起了笑,提步往前走,道:「不记得就算了。」 洛介宁连忙跟了上去,拉着他的袖子,急急道:「什么问题呀?我不记得了,你提醒我一下。」 钟止离似乎心情很好,但是没了跟他说话的欲望,只脚步轻盈,将他甩在身后。洛介宁脑子里边闪过他到底问了他什么问题,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但下意识觉得钟止离说的话必定是在跟他表白,于是只好上去缠着他,哀求道:「好钟笑,你提醒我一下,我到底问了你什么啊?」 钟止离摇摇头笑道:「不你记得就算了。」 洛介宁哪肯放过他,拉着人开始撒泼:「钟笑钟笑!你不告诉我我今夜会睡不着的!你告诉我吧!笑哥哥!哥哥!你告诉我呀!」 钟止离被此人缠得不得法,却始终是不肯再开口。洛介宁在他身边有些泄气,不过很快又欣喜道:「你还别说,那豫州的那个算命的还真的很准,他说我一月之内有桃花,还真的有诶!」 钟止离依旧没理他,顾自走着路。洛介宁暗地里笑了笑,忽的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立马又缠了上去,惊喜道:「钟笑,我记起来我问的你什么了!」 钟止离意外地看向他,问道:「你道问了什么。」 洛介宁一边附庸风雅地扇了扇扇子,一边自信笑道:「是不是我问你,你会不会以身相许啊?」 「……」钟止离转过了身,神色淡漠。 洛介宁急急跟了上去,道:「不对?那是我问了你什么?可是我问了你你不都是会回答我么?」 钟止离不语,洛介宁便开始碎碎念:「可是我记性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顶多也就记得你了。」 「你别生气嘛,说不定,你提醒我一下,我就想起来了呢?你提醒我一下呗?」 「钟笑钟笑,师兄师兄,我错了,我不该不记得跟你说过的话。你理一下我嘛?」 「好啦,你不理我就算了,你看一眼我?看都不看啊?不然,我亲你了?我真的亲你了哦!」 「哥哥,哥哥,你瞧,今天的晚霞真美……可是也不及你的千分之一!」 「诶呀你笑啦?没笑?可是我明明都看见了!你别想耍赖!你每次笑我都看见了呢!就是没敢说出来,不然你就立马不笑了。你再笑一个?你再笑一个嘛!」 钟止离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着依旧在喋喋不休的洛介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271页 接下来有番外若干 第133章 [番外篇]思凡(一) 「你吃糖葫芦吗?」 「不吃。」 「吃烧饼吗?」 「不吃。」 「吃糖饼吗?」 「不吃。」 「那你想吃什么呀?」 「喝水。」 「好呀好呀,给你。」 洛介宁把水壶递到他面前,道,「这都快出街了,你祖父留给你的那屋子到底还在不在啊?」 钟止离瞥了他一眼,道:「不在的话你怎么办?」 洛介宁接过他的水壶,嘻嘻道:「那就去我祖父留给我的房子怎么样?」 钟止离淡然道:「说到底你是想回去吧?」 洛介宁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了,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钟止离早就已经对他的胡言乱语不动声色了,只道:「那你抱怨什么?」 「我没有抱怨,只不过……」洛介宁有些为难道,「你祖父留给你的屋子,会不会被收去做庙了啊?」 钟止离顿了顿脚步,随即揪住洛介宁的衣袖,有些凶道:「即使如此,你做和尚也要跟我待在一块。」 洛介宁嘿嘿笑道:「我做了和尚,恐怕你也要跟着做和尚了,我们俩就不能在一块了。」 钟止离松了手,朝前边一指,道:「就是那里了。」 洛介宁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得那边一排颇具气派的屋子里边,钟止离指了一座其中最落败的,还似乎挺自信骄傲。洛介宁没敢确定,弱弱地问道:「你说的,是那个屋顶残了一块的屋子吗?」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是那个。」 「……」洛介宁又是弱弱道,「你觉得,那屋子下雨天可以住人吗?」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能住?」 洛介宁还想要说话,那钟止离已经提步走过去了。洛介宁连忙也跟了上去。只见得一排的屋子里边,钟止离直直走向那隔得最远的一座,墙体上边已经开始落灰了,斑斑驳驳,似是被风雨侵蚀了百年般,同时那屋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上边还挂着数不清的蜘蛛网,显示着多少年没有人住过苍凉。 两人刚要走过去,那旁边的一户人家,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正在屋前晒太阳,一见了两人朝着那屋子走过去,连忙道:「哎哟喂,两位小公子,可千万别去那屋子里哟,听说鬼在里边住呢!」 洛介宁刚要说话,那钟止离忽的出声道:「我家这边的老人都有些神经兮兮的,你不用管他就好。」 洛介宁似是有些疑惑,问道:「那老头是不是说你家是鬼在里边住啊?」 钟止离风轻云淡解释道:「自我小的时候,这里的老人就喜欢捉弄孩子,没想到到如今还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那老头又道:「都说了别过去了,你们怎么不听劝呢?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年青人哪,总是要尝到苦头才知道我们这些人苦口婆心是为了什么。那屋子几十年前就没有人住过了,你们去那里纯属就是好奇心……」 洛介宁不禁小声道:「他好啰嗦啊。」 钟止离不动声色道:「你别理他就好了,你越是理他,他就越来劲,跟你说个不停。」 洛介宁点了点头,不懂装懂,道:「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钟止离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来都来了,你想在外边看着我吗?」 洛介宁连忙道:「进去进去。」 那门口的老头见劝说不管用,倒是真的以为这两个人是哪里来的勇士,连忙把拐杖一抛,蹬蹬蹬地跑过来,也要跟着看一看的。 洛介宁被身后一个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一看,竟然就是那老头:「你们要怎么进去啊?撞门吗?」 钟止离在怀里掏着东西,洛介宁奇怪问道:「老人家,你怎么跟过来了啊?」 那老头咧开牙齿掉得差不多了的嘴,笑嘻嘻道:「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们吗。」 「……」洛介宁道,「老人家,你不是说这是鬼住的屋子吗?」 老头点点头,道:「是呀,我住在那附近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人住进来,听说以前有人想在此借宿,竟然被活生生地吓哭了呢!半夜都能听到哭声!」 「……」洛介宁心底默默腹诽,此老头怕不是鬼故事给孩子们说多了,自己也开始吓自己了。 「你别不信吶,是真的!」 洛介宁点了点头敷衍道:「嗯嗯是真的。」 此时,啪嗒一身,那陈旧落满了灰的大锁被钟止离打开了。 「……」老头大惊失色,连忙退后几步,结结巴巴道,「开了,开了!我的个老娘哦!竟然开了!你,你,你们不会就是……」 洛介宁深深感到原来世间竟然有比他还会演戏的人,不禁深感钦佩,道:「老人家,这就是我们家。」 钟止离听到他的一句「我们家」,侧了侧头,眼底的笑意立马就泛开了。洛介宁见那老头竟然还在加戏,拉着他道:「老人家,请你进去喝杯茶吧?」 那老头连忙又退了几步,道:「不不不不了,我孙子马上鬼混回来了,两位想必从大老远赶来,好好歇歇吧!」 洛介宁目送着那老头走了,耸了耸肩,朝钟止离努努嘴道:「戏精。」 钟止离无语片刻,道:「你俩半斤八两。」
第272页 洛介宁没理他的挖苦,门一推开,扑鼻而来一阵霉味,呛得洛介宁直咳嗽,钟止离却是看了他一眼,先走了进去。 洛介宁抬眼一看,哇塞,好一个几十年没住过人的屋子,除了处处都是肉眼可见的蜘蛛网,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几乎已经看不见原来的颜色了,就连那红色柱子,如今都已经脱光了颜色,变成了黑色。 洛介宁跟在钟止离后边,苦恼道:「我们这怎么住啊?」 钟止离瞥了他一眼,道:「打扫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洛介宁成了苦力,跟着钟止离后边打扫屋子。只可惜,这屋子实在是荒废了太久,两人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过是打扫完了一间屋子。 洛介宁歇了会儿,道:「钟笑,就这样吧,反正我们就睡一间屋子,其他的不用打扫了。说起来,你们家还真是大,不会是地主吧?」 钟止离答道:「不是地主。快点继续来。」 洛介宁藉机会跟他闲谈道:「那你说,那个时候你进玄天楼的时候,多风光啊,我大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常人家的孩子。当时我还想,你定然是什么贵家公子的,不然,你怎么长得那么白呢。」 「所以你们背后叫我小白公子是吗?」 「嗯?」洛介宁跟他对视,随即立马笑嘻嘻道,「你知道啊?」 钟止离停住了动作,对他道:「怎么不知道?不过是没在我面前说。」 洛介宁笑吟吟解释道:「那时候不是太喜欢你了嘛,给你取名字。不过也就是那一会儿罢了,等到真正的小白公子出来了,我们就不那么叫了。」 钟止离问了一句:「白知秋?」 「嗯。」洛介宁点了点头,道,「说起来,其实我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吧,只不过我自己不知道。」 钟止离没理他的顾自煽情,继续打扫。洛介宁看他汗水都滴下来了,心里不忍,拉过他道:「你歇会儿,我来。」 钟止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来今晚就睡不了了。」 「……」 两人又打扫了半个时辰,这才堪堪把整个屋子给打扫干净了。两人刚要歇一会儿,忽的听到门外一阵骚动,洛介宁心底奇怪着会不会是那老头叫了人过来,真以为他俩是鬼了。结果一开门,还果真!门外少说有二十个人! 那老头见开了门,立马上去道:「公子啊,你们不会是真的要住在这里吧?」 钟止离从后边跟了上来,问道:「怎么了?」 洛介宁拉着他,朝那老头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住这里住哪里?」 人群骚动了,一人站出来道:「可是那屋子那么多年没人住过了,你们怎说是你们的家?!」 洛介宁刚要说话,身后的钟止离发话了:「这是我曾祖父留给我的家产,如今我回来,有什么不妥的?」 洛介宁看着那老头,道:「你说说你,年纪这么大了,干嘛还老管别人家事呢,我们不过是回来住一住,怎么,你们还以为我们是鬼魂啊?」 此话一出,二十几个人立马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脸上无一不是惊恐的神色。洛介宁又道:「我们不过是混迹江湖的剑客,如今路过此地,想起这是曾祖父留下来的地产,过来看看,怎么了?」 这话比较有信服力,几个人在窃窃私语了。 「或许是真的呢,人家都把门开了,是不是?」 「是呢,看看人家,腰上都别着剑呢,搞不好真的是侠客呢。」 「咱们都是邻居,这今日才刚来,不要吓着人家了吧!」 那老头最先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道:「小公子啊,这次是我冒犯,老头子我这辈子在这里没见有人来过,你俩这一来,你看,我这……」 洛介宁上前装模作样道:「老人家啊,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歇吧!别累着了!」 打发了这一群人,洛介宁才终于得以空闲,伸了伸懒腰,道:「这些可都是以后的邻居呢,这么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以后岂不是要烦死?」 钟止离纠正道:「你正是要跟他们搞好关系,不然我们在此很吃亏的。」 洛介宁饶有兴致问道:「怎么说?」 钟止离又忽的止住了话头,转身要去洗手了。洛介宁连忙跟了上去,偷偷拉住他的腰带,问道:「钟笑,你之前说的那个答案,我到底问了你什么啊?」 钟止离一愣,随即道:「忘了。」 「我知道你没忘。」洛介宁嘻嘻笑着靠近他,道,「我是真的不记得,你知道的。」 钟止离才洗了手,被那洛介宁缠得没法,转身道:「你别问了,我忘了。」 洛介宁一把从后边抱住他,撒娇似的道:「哥哥哥哥,好哥哥,你告诉我吧。」 钟止离任他抱着,默然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这还能有假?」洛介宁蹭了蹭,道,「是跟蓝暮林有关的吗?」 钟止离默默点了点头,道:「你问我,若我也一样中毒了,我会不会跟蓝暮林一般以命换命。」 洛介宁惊愕地看着他,良久才道:「我那时以为……没料到,竟是……不是……你真的愿意……」 钟止离却没再理他了,挣开他的怀抱便离了。洛介宁连忙跟了上去,道:「钟笑,若是如此,你还是不要换我了,若真的那样……」他有些词不达意,道,「我还是希望你好好的,我在不在都没所谓。」
第273页 两人这夜就这么匆匆促促睡下了,翌日一大早,洛介宁便把钟止离拉起来了,兴沖沖道:「钟笑钟笑,快点起来,你想要吃什么?我们一起去买啊,回来我给你煮饭!」 钟止离被他强拉了起来,人还是迷煳的,道:「这么早集市就有人了吗?」 洛介宁一脸自然道:「不知道啊,我只是起来的时候听说今日赶集,所以我来叫你了。」 「哦。」 两人往那集市一去,果真早已经人声鼎沸了,两人走了还一段路才绕过了人群进了中间。洛介宁跟一群妇女挤在一块买菜,钟止离远远看着,心里发笑。 「喂!你一个小伙子过来跟我们抢什么呀!」 「就是啊!来来来,大家把他挤出去啊!别让他进来了!」 那洛介宁却熟视无睹,抢得更起劲了,还边道:「家里没有女人,只能我自己出来买啦!姐姐们你们别挤啊!我都快要出去啦!」 终于,那洛介宁从人群里边出来,手里只提了两把青菜。钟止离看着他笑道:「你怎么不多买一点?」 洛介宁愁眉苦脸道:「那些老女人一个都不让我,都要挤我出来呢,累死我了。」 钟止离心情甚好地跟在他身后,边道:「我们去钓鱼吧,我想吃鱼了。」 洛介宁甚觉神奇地看着他,道:「你不是不爱吃鱼吗?」没等他回答,洛介宁自圆其说道,「对了,我给你挑刺就行了。那你这里有没有池塘啊?」 「有啊。」 两人随即去了附近的池塘,洛介宁一向都是下去抓鱼,这回也是一样,刚撸起裤腿,钟止离拉住他道:「这里水深,你别下去。」 洛介宁笑道:「没事,我死不了。」 说罢,不顾钟止离的劝阻,他一个跃起,人就已经下去了。钟止离在岸上拿着一根鱼竿,在不远处钓鱼。不久,洛介宁过来了,兴沖沖道:「我抓到啦!」 钟止离这边的鱼被洛介宁这么一搅,吓得全都跑了,钟止离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真的抓到了,道:「那我们回去吧!」 洛介宁把鱼放进鱼篓里,道:「多抓几条吧,要是你还想吃呢。」说罢,人又下去了。 钟止离在上边等着他,不久,那洛介宁又是一手一条上来了。钟止离一把拉起他,道:「走吧。」 洛介宁甩了甩手上的水,笑嘻嘻道:「以前在七台山我们吃鱼的时候你都不吃的,怎么现在要吃啦?」 钟止离道:「想吃。」 洛介宁收起鱼竿,提起鱼篓,道:「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呀?」 钟止离意外道:「你会做?」 洛介宁微笑道:「不会呀。」 「……」 「但是我会学呀。迟早得学会,不然怎么做给你吃。」 钟止离看着他的侧脸,忽的觉得这样的洛介宁格外得好看。 说要学,洛介宁却是找不到一个人教他,附近的女人们听到他要学做饭,一个个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他,接着挥了挥手,嫌弃道:「别来调笑我了。」 洛介宁被拒之门外数次之后,最终放弃了。回去拉着钟止离垂头丧气道:「没人教我。」 钟止离道:「我来吧。」 洛介宁意外道:「你会?」 「不会。」钟止离不动声色道:「可是我想试试。」 半个时辰之后,钟止离从屋子里出来,道:「我们去外边吃吧。」 「……」 洛介宁此刻深深意识到了煮妇的重要性。钟止离看他的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风淡云轻道:「果然,我们去若明镇吧?」 洛介宁摆了摆手笑道:「那里也没有熟人。来来来,我们去讨教讨教酒楼里的老闆,说不定人家会教我们的。」 钟止离被他拉了出去,两人在酒楼吃了一顿,立马将讨教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一回来,洛介宁喃喃道:「好像忘了什么。」 钟止离出声道:「我们可以去外边做点什么事。」 洛介宁问道:「你的意思是,做侠客?」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起码,我们能找到一点吃的。」 洛介宁一拍脑袋,道:「那我们赶紧去吧!还等着做什么呢!」 两人将剑拿上,立马便出去了。青瓦镇是一个很大的镇子,两人先是去官府那边打招唿。一路上,洛介宁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钟笑,你说,当时我在若明镇上重生的时候,听见那里的人说镇子上不久前失踪了好几个驻村的剑客。」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怎么了?」 洛介宁蹙眉道:「现在想想,怕不是也是御虚宫的人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呢。既然我是从那里回来的,说明御虚宫的人连那里都涉及到了。」 钟止离道:「扬州和荆州这两个地方,若是他们掌握的少,也不可能有胆子这么胡作非为。」 洛介宁嘆了口气,道:「说不定,如今那御虚宫已经被五派联合打压下去了呢。罢了,不谈这事。从此那六派怎样,跟我们也没关系了。」 钟止离静默片刻,道:「我听闻,掌门在找我们。」 洛介宁倒是没关注那钟止离怎会知此事,只道:「找到了,也不回去了。」 钟止离应道:「嗯。」 两人见了那镇长,镇长得知两人是要驻村的侠客,连忙笑道:「可把你们给盼来了,我们这镇子一直就没有什么大侠过来,这回好了!」
第274页 洛介宁笑嘻嘻道:「大人,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做吗?」 镇长颇为不好意思道:「那个,其实当下便有。」 钟止离道:「您说便是。」 「我们镇南有户人家养的几只猪一天晚上尽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这都两三天了,可把他们给急死了哟。你们二位能不能帮忙去找找呀?」 洛介宁装模作样点了点头,道:「那户人家在那里啊?」 镇长给了他们一个地图,两人便出来了。洛介宁苦闷道:「这,这是要让我们在镇子里边找猪呀?可是是人都想得出来,既然没了,定是人家偷了杀了呗,我们哪能找得到呀?」 钟止离安抚他道:「你别急,人家丢了,更急。」 洛介宁问道:「那我们去哪里找呀?」 钟止离忽的拉着他,道:「我带你去看看这镇子。」 洛介宁立马兴奋起来了,道:「好的呀。」 两人在镇子上边晃悠了一个时辰,这才把各个地方都逛遍了,洛介宁拉着人还甚是欢喜,道:「怪不得能养出你这样的人,这镇子也太美了。就是,这里的女人都有些些凶。」 钟止离解释道:「其实你跟她们呆久了,就知道她们不过是刚见你的时候会凶一点。」 洛介宁想想早晨买青菜便觉后背发凉,道:「你好像也是这种人。」 钟止离好奇问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洛介宁笑道:「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特别不好接触,你看,周单刘祺胡缪几个跟你接触了那么久才能跟你说上一句话,要不是我脸皮厚点,我跟你也好不了那么快。」 钟止离瞥他一眼,道:「你也知道你脸皮厚?」 洛介宁嘿嘿笑道:「那不是喜欢你吗?就想跟你待在一块。」 钟止离轻声问道:「那要是有一天,你烦了,会怎么样?」 洛介宁有意逗他,问道:「你猜呀。」 钟止离老实回答道:「是不是就回若明镇了?」 洛介宁装模作样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呀?」 「……」钟止离默了默,道,「若是如此,我不可能让你走的。」 洛介宁颇感意外道:「为何呀?」 「……因为你是我的。」 第134章 [番外篇]思凡(二) 「洛公子啊,给你送来的菜放在这儿了啊!」 洛介宁连忙从厨房里边出来,应道:「谢谢您啦!」 「嗨!这还谢什么!」 洛介宁接过了菜篮,转身朝书房喊道:「钟笑!哥哥!」 「听到啦!」钟笑从书房里边出来,道,「又是李婶儿吧?」 洛介宁点了点头,道:「日日送东西来,我都不好意思了。」 钟止离没理他的顾自演戏,只道:「对了,我今日收到的信里边,你猜我遇见谁的信了。」 「谁的?」 钟止离饶有兴致看着他,微微笑道:「白玉居士。」 「?!」洛介宁愣愣地看着他,只见得那钟止离从身后拿出一封信,递到他面前,道,「给你的。」 洛介宁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是真心实意地给他,这才敢接过了,在他面前便拆了。钟止离奇怪道:「怎么她知道我们在哪里?」 洛介宁随口答道:「不在若明镇,就是在你这里呗,不然我们能去哪。」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明明段婉都知道,为何玄天楼的人到如今也没找到我们?」 「那是他们不知我们会回青瓦镇。」洛介宁粗粗扫了一眼,便道,「那个,段婉过段时间要来这里……」 钟止离问道:「她如今在哪里?」 洛介宁摇摇头道:「没说。她是个很神秘的女人。」 钟止离眯起眼睛,道:「那什么时候来呢?」 洛介宁傻笑道:「不知道啊。」 两人静默了片刻,洛介宁黏了上去,道:「不是,你今日想吃什么呀?」 钟止离抱着胸想了一会儿,道:「你说,清阁少了段婉,那赵柒岂不是称霸了?」 「……」洛介宁默然道,「你还记得她呢?」 钟止离歪了歪头,认真道:「没有。」 「……」 那段婉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来的时候也不挑个好时候,偏偏撞上两人都出去了,那段婉又不认得青瓦镇的路,便在镇子门口到处问,只问那钟止离和洛介宁住在哪里。 门口几户人家被她这么一问,倒以为是什么人呢,只道是在住在镇东。段婉好不容易在各个人的指引下找到了那栋破破烂烂的房子,谁知道却没有人在。无解,她只好在门口等着他俩回来。 那钟止离和洛介宁此刻正在镇西的一户人家里边跟人家调解呢,等调解完了,两人一出来,便听得外边刚回来的一个妇人笑道:「有个生得不晓得多漂亮的小姑娘在等你们呢!」 洛介宁一听便知是段婉来了,看了一眼钟止离。钟止离却似乎是不甚在意,道:「好像今日没有买菜。」 洛介宁旁敲侧击道:「没事,她不挑。」 钟止离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么清楚?」 「……」洛介宁笑道,「不是呀。」 两人回了屋子,才见得那段婉正蹲在他们家门前的池塘前,不停地朝里边放针,水面上边已经浮起了好几条鱼了。洛介宁只看了一眼,便惊慌失措地跑上前道:「我的姑奶奶!那可是我们养的鱼呀!」
第275页 段婉只瞥了他一眼,便道:「小气得要死,不就是几条鱼吗!」 钟止离在后边道:「捞起来吧。」 洛介宁还没动作,段婉便道:「你看看人家钟笑多大方!」 「……」 段婉边走边问道:「你们还养鱼啊?有没有菜园子啊?」 洛介宁道:「没有。」 段婉道:「为什么不弄一个啊?我听说钟笑家里很有钱的,你看看,这个屋子虽然破了点,但是占地大啊!这要是卖了的话,你们就是地主啦!这在后边弄个菜园子,你们就不用去买菜啦!我想想看,洛歌要是去买菜……哇哈哈哈哈哈!!!!」 「……」 洛介宁默默道:「我已经不买菜啦。」 钟止离忍不住跟着段婉魔性的笑声笑了起来。洛介宁看了看两人,默默地走快了一点。 段婉眼泪都笑出来了,捂着肚子笑到变形:「怎么办我一想到洛歌去买菜就觉得好好笑啊哈哈哈哈!」 「……」 钟止离忍住了笑,道:「其实,他只买过一次,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段婉撑起了腰,问道:「那些女人定然不会让他进去买的吧?定是要说这小伙子脑子有病吧!」 洛介宁拉着钟止离的袖子,仿佛想让钟止离远离这个婆娘。钟止离道:「其实没有吧?」说罢,还看向洛介宁。 洛介宁转移话题道:「你想吃什么呀?」 段婉意外道:「你做吶?」 洛介宁挑了挑眉,道:「是呀。」 段婉惊奇地看了看两人,道:「果真,洛歌还是在你身边才能成长。」 三人进了屋子,钟止离便给段婉端了茶。段婉挥挥手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礼节,我是想说,我正好路过这里,想起来你们在这里,所以提前打了招唿,过来看看你们,过不了多久就走了。所以洛歌你不必嫌弃我,你看你那眼神,都掩饰不住想要赶我走的意思了。」 洛介宁无语道:「你可真是比我还会演戏。」 「你别那样看着我说话,让我觉得我打扰了你们。」 你本来就打扰了我们好吗女神! 段婉一点没有拘束,不用洛介宁说,也当成了自己家,喝了口茶,道:「我说啊,你们若是住这里,下雨天会不会淋雨啊?」 钟止离道:「其实在卧室里边淋不到雨的。」 段婉点了点头,意会道:「所以你们下雨天都在睡觉是吗。」没等两人回答,她又顾自道,「说起来,你们这个镇子挺美的呀,要是我呀,我也愿意住在这里。」 洛介宁觉得要是她自己一个人碎碎念,能说到明日,于是打断了她,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段婉道:「我原本是打算去荆州的,谁知道无尘轩跟玄天楼打起来了,我只能绕道了,从这边过去了。」 洛介宁和钟止离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那段婉奇怪道:「你们,不会是还不知道吧?」 钟止离道:「我们已经不打听这些事了。」 洛介宁问道:「你去荆州做什么?」 段婉闲闲道:「我这不是没去过荆州吗,就想去看看,再说了,有个旧友叫我过去。」 洛介宁饶有兴致道:「哟,我怎么还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旧友呢?」 段婉白了他一眼,道:「怎么就不能有了,反正不是你。」 「……」 「我离开了白玉原之后去若明镇待了一会儿,但是那边好像被御虚宫祸害不浅,跟以前不一样了,所以就没长住。」段婉又是喝了口茶,道,「之后便去了附近的镇子上转转。」 洛介宁兴沖沖问道:「我那祖父留给我的屋子还在吗?」 段婉翻了个白眼,道:「呵,别提了,别说你的那家产,就是我家都完全看不到了,定是那些没脸没皮的全给霸占了!」 洛介宁嘆了口气,道:「幸得我不打算去了。」 段婉奇怪地问道:「怎么的,你俩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啊?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 洛介宁道:「钟笑喜欢这里,我也喜欢这里,为什么还要去别的地方呢。」 段婉似乎是问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道:「是因为有钟笑在这里吧。」她随即又道,「这次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洛介宁调笑道:「您可是各地转呢,下次又打算去哪里看看啊?」 段婉嘿嘿笑道:「我跟你们说,荆州有个地方,简直是世外桃源,我那个旧友就住在那里,我可能真的去了就不回来了!」 两人好好招待了段婉,这才把这尊佛给送走了。洛介宁回来朝钟止离道:「你说,我们这里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吧?」 钟止离点点头敷衍道:「嗯。」 洛介宁边洗碗边道:「你说,那段婉哪里来的旧友啊?我看,定然是哪里的相好了!」 钟止离忙着回信,没工夫搭理他。洛介宁见他没回应,凑过去问道:「你写什么呢?」 钟止离道:「我最近发现镇西有一位画家,画的画特别美,所以我在跟他写信,能不能去他家里看看,昨日他给我回信,说过几日他在家,我们便可以去。」 「我们?」洛介宁指了指自己,道,「我不懂画,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剑。」 钟止离瞥了他一眼,道:「所以我跟你说什么呢。」
第276页 洛介宁甩了甩手上的水,道:「不过我可以跟你一块去呀,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些所谓的画家是怎么靠画画儿生活的。」 钟止离解释道:「这个虽然是活计,但是其实他的精神是可嘉的,他画的很多东西都反应了他的精神世界……」 「哦……」洛介宁挑挑眉道,「听不懂。」 「……」 钟止离默然道:「你若是跟我一起去,会不会亵渎人家啊?」 洛介宁笑了笑道:「说不定,你还是一个人去吧。」 钟止离一把拉住要走的他,道:「我有个事求你。」 洛介宁新奇道:「哟?求我?」 钟止离点点头,道:「我那日本来答应了镇长去跟他一起下棋的,但是我去不了了,所以你代替我去吧。」 洛介宁想了想,道:「你是说,让我替你去陪那老头下棋,你去见那画家?」 钟止离点了点头,道:「是的。」 洛介宁笑了笑,随即道:「我才不要。」 钟止离拉住他动容求道:「那个画家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是陪镇长下棋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对吧?」 洛介宁面无表情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老头多难缠,就我这样的水平,能赢他一万次了,还输了就必须再来,直到赢了为止。」 钟止离道:「其实你只要乱下一通就能让他赢了,你替我去吧!」 洛介宁神色坚定道:「那也不。要么你就爽约了。」 钟止离拉着他苦苦哀求道:「可是呀,我都拒绝镇长好几次了,好不容易答应他一次呢。」 洛介宁耸耸肩道:「那我就去告诉老头,你为了见那个画家就不见他了。」 「……」钟止离低了低头,道,「那还是我们一块去吧。」 洛介宁笑着问道:「去哪里啊?」 「去下棋。」 洛介宁好笑道:「你不去见你的画家啦?」 钟止离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去了。」 洛介宁忍不住了,抱住人笑道:「你真是……我替你去吧。」 钟止离立马点点头,道:「谢谢了。」 「……」洛介宁看着转变如此快的钟止离,心底勐的被一刺—— 好痛。 几日后,钟止离一大早便出去了。洛介宁只好履行约定,老老实实地去了镇长家。这一陪,就陪到了傍晚。 洛介宁已经非常心不在焉地下棋了,但是那镇长似乎是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颜色的棋子,黑的白的都分不清,就算洛介宁闭着眼睛都能赢他。 洛介宁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哄他了,那镇长输了十几盘后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这个,最近好像眼睛有些不好使啊。」 洛介宁无情地拆穿他,道:「是只有今日才不好使吧?我已经让钟笑去了,您就不用再装啦。」 镇长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发现啦?」 洛介宁收了棋盘,道:「您这演技吶,大抵是我五六岁的水平吧。」 「……」镇长尴尬地笑笑,道,「止离这不是求我吗,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就只有陪你下下棋啦。」 洛介宁问道:「钟笑求你的?这么说来,那画家岂不是早就跟他约好了?」 镇长一捂嘴:「哎呀,说漏了嘴。」 「……」洛介宁问道,「那个画家是个什么来头?」 镇长道:「这可不得了啦,听闻那个画家家里特别有钱,哥哥又是朝廷里的官员,所以人家画画呀,就是好玩罢了。」 洛介宁点点头,道:「怪不得是反应精神世界呢,所以他画什么呢?画金子吗?」 「……」镇长摇摇头道,「哪里有那么肤浅,人家画山水画呢。」 洛介宁跟那镇长唠嗑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晃回了家。一回来,见着那书房里边已经亮起了灯,便想要吓吓他。一个转身,他躲到了那书房窗子的下边。 他听着里边没有动静,刚要起身吓他,谁知道上头忽的出来了一个声音:「我看到你了。」 洛介宁顿觉没意思,起身翻进了书房,道:「你怎么看见的啊?」 钟止离道:「我一直看着那边。」 洛介宁靠在书案上,歪着头,唇边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道:「你说,那老头今儿怎的这么厉害,来一盘赢一盘。」 钟止离有些虚道:「是吗?」 洛介宁道:「是呀。我说了要走,但是他又拉住我,说什么不能走呢。」 钟止离更虚了:「为什么呢?」 洛介宁笑道:「我哪知道呢,结果他说,止离还没回来呢,你不能回去。」 钟止离摸了摸鼻子,道:「他怎么知道我没有回来呢?」 「是呢,我就说,他怎么知道呢。」洛介宁凑近他,笑道,「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钟止离离他远了点,道:「是呢,怎么这么聪明呢?」 「……」洛介宁欺身就压了上去。 钟止离一点不敢反抗,只断断续续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洛介宁停下来,问道:「知道什么?」 钟止离弱弱道:「我跟他挺早就认识了。」 洛介宁眯眼道:「不知道呀。」 「……」 洛介宁啧啧道:「你们是不是五十年前认识的呀?」
第277页 「……」 洛介宁抚了抚他的垂髮,温柔道:「你认识就认识了,干嘛怕我不放心呢,你说,我能不放心你吗?」 钟止离终道:「我怕你多想。」 「哦,我是多想了。」洛介宁霸道亲了上去,贴着他的唇问道,「你是不是找他问玄天楼的事?」 钟止离没答话,洛介宁搂得更紧了,道:「你要是放心不下,我们可以去看看。」 钟止离摇了摇头,道:「不去。」 「……」洛介宁默然片刻,道,「你真的是……」 钟止离主动亲了上来,道:「没事了。」 洛介宁知他这是在安慰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没事就好。」 第135章 [番外篇]暗夜(一) 「今日就十七啦!诶,你家的那位生了没啊?」 「生了生了!今日不生,这孩子就没得要咯!」 「那赶紧的,我家那位看来今日是生不了了,赶紧让她后日再生吧!」 几个男人一大早就围在一块讨论生孩子一事,还讨论得热热闹闹,似乎生孩子是他们的事一般。片刻后,几人散开了,随之而来的一群孩童的聚会。 在这个村子的最北方,坐落着整个村子最落魄的一户人家。正月里,整个村子都瀰漫着喜庆的味道,唯独他们家,三个孩子也不出去一起闹,只安安静静地呆在屋子里边,围在一个小小的火炉旁边,一个在玩着石子,一个在跟另一个小声地说话。 男人把几碗清粥端了上来,道:「喝吧。」 女人跪坐在旁边,给三个孩子挪出了位置喝粥。她微微笑着,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道:「我看,今日差不多了。」 男人声音沙哑,道:「你可争气一点,要今日生不出来,就后日好了,可千万别明日生了。」 女人不敢违抗丈夫的话,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默认。 三个孩子喝完了清粥后,一个接一个地去了屋子里玩耍,女人起身,将碗筷都收拾好了,这才又坐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又抚上了她的肚子。这是他们的第四个孩子,虽然贫穷,但是生活上还过得去,不至于饿死。 今日已是身孕的第十月,虽然孕期吃的不是很好,但是尽量没有饿着。外边的女人们围在一块讨论她们都怎么调理的,她却只能坐在家里,一边照料好她的三个孩子,一边做做针线活。 「若是今日这孩子能生,那就好了。」 女人心底默念着,又拿起了手里的针线。 日头渐渐南移,不久,村子里便传出了喜讯,已经有四个女人生了。村长特地去给每家送了一袋米作为送喜。女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开始有些急了,那几个孕妇比她怀得还晚,她们都生了,自己怎么到如今还没有一点动静呢?这么拖下去,岂不是要拖到明日? 屋里三个孩子在叽叽喳喳地交唤,女人顾不上过去说一句,只心不在焉地做着女红,一不小心,针把手指刺破了,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女人吓了一跳,连忙擦了,心却是静不下来。 一直到了傍晚,又有三个女人传来喜讯。女人愈发着急了,见丈夫回来,也一句话都不说。 男人问道:「没动静吗?」 女人心慌地点了点头,男人不过是看了她一眼,道:「那再等几日吧。」 女人应了,连忙过去给他准备晚饭。 伺候三个孩子上了床,女人刚要过去叫男人来睡了,谁知道,腹下忽的传来一阵痛感,女人有些惊慌了,连忙喊男人的名字。 男人几步跑了过来,欣喜道:「要生了要生了!我去叫接生婆来!」 女人躺上了床,男人连忙出去喊接生婆。接生婆很快来了,还带了两个小姑娘。门一关,男人便被隔在了外边。 然而,这次的生产并不顺利。 过了午夜,女人仍然没有把孩子生下来,那接生婆连忙出来急急道:「孩子太大了!这已经是十八了!」 男人只犹豫了片刻,便道:「孩子不要了!」 接生婆刚要进去,那边的小姑娘忽的出声了:「阿妈!生了!」 接生婆只愣了愣,随即问道:「什么时刻了?」 另一个姑娘出声道:「子时五刻!」 接生婆转眼看向男人,道:「十八的了。」 男人不做声了,接生婆把几个小姑娘叫了出来,朝那男人道:「是个男孩呢,我们便先走了。」 说罢,几人立马闪得没影了。男人进了屋子,看着床上差点累昏过去的女人,竟有些于心不忍了。 女人忽的泪如雨下,道:「阿郎!是男孩啊!别……」 男人紧锁眉头,道:「已经是十八了。」 女人浑身没了力气,只得不断地哭泣。那孩子刚身下来,还没有清理过,也在呀呀哭着。男人看着这一幕,转身出去了。 不久,男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毯子,急急道:「我把孩子送到你娘家去,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没了!」 女人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知道了!」 男人才刚把孩子抱起来,外边忽的声音大了起来。女人连忙道:「快走啊!村长来了!」 男人步子才迈开一步,门就已经被推开了,村长的声音出现了:「霍郎!霍郎!你的儿子呢!」
第278页 看来那接生婆已经把这事散开了。男人心知躲不过了,放下孩子,出了屋子,道:「孩子在屋里呢。」 村长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今日已经是十八了!」 男人乞求道:「是个男孩啊!」 「男孩也一样!你们过去把孩子拿过来。」 男人一把拦住他们,道:「让我们多看几眼吧,这才刚生下来呢!」 村长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不行!孩子要是留着,要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祸害!」 男人没法了,只得让几个人进了屋子。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男人闯了进来,把襁褓中的孩子给抱了起来,没法,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村长见了那孩子,便道:「走吧!」 男人请求道:「我也一起去吧!」 村长看了他一眼,默许了。男人抱过孩子,道:「快些走吧,孩子冷呢。」 一个男人道:「马上就死了,冷死正好。」 男人打了一个冷颤,默默地跟在了村长的后边。一行人立马往那村子里的河走去。 半个时辰后,男人回来了,见女人仍然在哭泣,急急道:「别哭了,孩子我送走了!」 女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送走的?」 男人道:「趁着黑,我把孩子故意落进了草丛里,就抱着破毯子,扔进了水里,等他们走了,我再把孩子从草里捡回来,叫了你哥哥把孩子送到你娘家去了。」 女人欣喜若狂,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男人压低声音道:「你可别乱说了,此事要是被知道了,我们俩都别活了!」 女人连连点头,两人一夜无话。 此事还真的被男人给瞒了过去,过了几日后,却忽的有人朝村长道:「那河里没发现孩子的尸体!」 村长立马找上了这户人家,男人出去了,几个孩子也出去闹了,女人一个人在家里坐月子,见了又是一群人来了,立马便慌了。 村长进了屋子便道:「十八你们生的孩子没死!」 女人不知所措,村长又兇狠狠道:「你们把孩子送到哪里去了?快说!」 女人禁不住盘问,被几个男人从床上拖了下来,却依旧是不肯开口。村长气急败坏,道:「给我打!」 女人下身还在淌着血,被他们扇了几个巴掌,却闭着嘴一句话不说。村长急了,上前自己扇了两巴掌,骂道:「蠢妇!你会把我们都害死的!快说!孩子去哪里了!」 女人被扇了几巴掌,已经神志不清了,倒了下去。村长见此景,道:「那霍郎去哪里了?!」 一个男人道:「没见着,不知道。」 村长放了这女人,带着人去找男人了。女人躺在冰凉的地上,鲜血横流,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男人此刻正在河滩捞鱼,一行人找到他,那村长立马吼道:「霍郎,还不从实招来!」 一个男人下河要去把他抓上来,男人心知是孩子那事瞒不住了,见那人下来了,立即往河中心走去。 村长在岸上喊道:「你再往里边,就淹死了!」 男人却置若罔闻,转眼看到那男人就要追上来了,一咬牙,没入了河水里边。追他的男人看他如此,也连忙一个扑腾扑了上去。 岸上的男人们看了一会儿,道:「怎么没动静了?」 村长面无表情道:「淹死了吧。河中心的□□的。」 果真,不一会儿,两人的尸体齐齐浮了上来。 一个男人连忙问道:「完了,这下子问什么?」 村长显然也慌了,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把人捞起来啊!」 「哦哦!」 几个男人连忙下水把人给捞了起来,村长派人悄悄把尸体埋了。三个孩子回家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娘倒在地上的场景,一个个吓得哭了起来。隔壁的邻居听到了哭声连忙赶过来看,这一看就不得了了。 而这夫妻俩一死,那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没了下落。 这三个孩子一夜之间成了没了娘没了爹的孩子了,村子里又是户户都是贫困户,谁也没有想要收养一个孩子的想法,这三个孩子没处去,最后只得沦落到沿村乞讨的地步。 这一年,是平乐五年。 平乐十一年,那个孩子六岁了。外婆将孩子起名为霍起,意为祸起,因为他的出生,他爹他娘全死了。孩子虽是小,却是机灵异常,外婆不过是跟他提过他名字的来歷,那孩子竟然一直记得弄死他爹他娘的那个村长的名字。 六岁过后,霍起的舅舅打算让他拜这个村子驻村的侠客为师。这个村子只有一个驻村的侠客,而且年过花甲,年级有些大了。 霍起六岁被送到那里去学剑法,一直到平乐十六年,那位侠客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临走前,他拉着十一岁的霍起,语重心长道:「你是个极其聪颖的孩子,我推荐接下来你去拜那曲辰庄的司徒空门为师。」 霍起听从了他的话,在这位大师的头七便出发去曲辰庄了。那司徒空门只需要听他的一个回答,为何拜师。霍起当即便答道:「为了给爹娘报仇。」当下,司徒空门便把他给赶了出来。 霍起碰了一鼻子灰,年少轻狂,不以为意。出了曲辰庄后,他便听闻那六派中只有那幻术和蛊术最为闻风丧胆。因而,他偷偷潜入眉寿庄,杀了其中一个刚来的门生,自己顶上,学习蛊术。
第279页 他天资聪颖。对于蛊术,他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因而也得到别人的瞩目。对此,他故意装疯卖傻,一直到把蛊术学了个大概。 平乐二十年,十五岁的霍起对于蛊术终于赶到了厌烦,继而想要学习暗器。这一年,他离开了眉寿庄,独自一人钻研起了暗器。 永宁三年,霍起接到舅舅的来信,当年他的三个哥哥已经尽数病死在邻镇上,就连尸体都没有人敢去碰,都以为这一家人都是被诅咒了的。 接到信的霍起立马赶回了村子,怒火攻心的他在听闻到三个哥哥的尸体不能埋在爹娘的墓旁边的时候,终于将多年的愤怒一併发泄了出来—— 屠村。 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的人全部死于非命。每人均是一剑致命,无论男女老少,无一倖免。 然而,就在霍起从村子里边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在村子门口,早有几个白衣男子伫立着,似乎就是在等他一般。霍起不过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要离去。 一个男人叫住了他,道:「霍平生!」 他的字自取了以来,便从来没有人叫过,霍起不禁驻足,他的双目通红,看向他们,那几个男人竟然有些发颤。 「何事?」 一个男人道:「我们是诚心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门派。」 霍起问道:「无尘轩?」 男人点了点头,霍起冷冰冰问道:「为何?」 另一个男人出声道:「我们需要你。」 霍起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片刻对视后,霍起缓缓走近了几人。 永宁三年,无尘轩宣布,他们收到了一个天资聪颖的门生,名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300多字 第136章 [番外篇]暗夜(二) 平乐二十年,江南第一大家族舞家遭到查封。 舞家第六个孩子年纪最小,不过九岁。舞家人为了保全他,暗中派人将他送走了。当时,退隐而居的高人不过两位,一位是司徒空门,一位是元年。 司徒空门对于徒弟的要求太过于苛刻,舞皙的伯父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他送到元年那里去。 元年虽然是一个妇人,但是在江湖上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她大半辈子为了江湖上的事忙活,虽不加入任一门派,但是却独善其身,一个人布施善意,靠着自己一腔热血伸张正义。即使到了如今年纪,也不停下来。 九岁的舞皙提前被送到了闭林山,却连自己为何被送到这里都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封锁了消息,且一进入闭林山,大抵便是避世了。 闭林山位于豫州一个小村落里边,来到此,便是要一心静下来了。舞皙一入了山腰,便见到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着他。 送他来的人早已经回去了,舞皙一人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却是有些不敢上前了。那人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提步缓缓朝他走来。 舞皙心底有些退缩,他不明白,为何他在师父手底下学得好好的,忽的要换一个师父了。且,这个师父还是个女人! 舞皙愣了一会儿神,那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舞皙这才看清,那人不过比他大几岁的样子,腰间一把剑,眉间清逸异常,望着他,展开一个笑容,道:「你是舞皙吧?」 舞皙点了点头,道:「你是谁?」 对于他的不客气,那男人却像是不在意般,仍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道:「我是白诩。」 舞皙问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白诩道:「师父派我来接你的,跟我来吧。」 舞皙跟在这个人身后,脑子里边却想了很多事。一直到跟着他进了院内,那人停了下来,朝他笑道:「师父在里边等着你,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舞皙在他的指引下进了东厢房,一推开门,便看到一位衣着严谨的妇人端坐在席榻上,见他进来了,问道:「敲门都不会?」 舞皙哑口,半晌才道:「打扰了。」 元年犀利的双眸盯着他,道:「在这里,你不是什么富贵公子,你只是一个我手下的徒弟。进我的屋子,你最起码要说一声,敲了门,在我同意下,你方可进屋。」 舞皙低下头,道:「知道了。」 元年起了身,走到他面前,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的徒弟,方才带你进来的,便是你的师兄。你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想,只需用心修炼便是。」 「知道了。」 世上终究没有不漏风的墙,舞家被灭门之后,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在闭林山的舞皙仍然没有被倖免。噩耗传到闭林山的时候,元年特地允许舞皙回去了一趟。 然而,回来之后的舞皙,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原本不愿意学的剑法,他像是忽的来了兴趣,不禁没日没夜地练剑,也经常跑去请教师父各种问题。 白诩是元年最为得意的弟子,尽管年纪小,但是却独得天赋,似乎一生下来便是为了武林。为此,舞皙也经常去向他讨教。 白诩对于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孩子也是非常喜欢,没事也喜欢跟他待在一块。渐渐地,两人关系愈加亲近。 永宁三年,元年仙逝。元年的弟子均分散开了。二十岁的白诩本打算独闯江湖,却独独放心不下那一个舞皙。 舞皙找上了他,只道:「我愿意拜你为师。」
第280页 听闻白诩要收舞皙为徒,几个原先的弟子也出来了,找到了他,要跟着他一起走。 当日,白诩便把他们带出了闭林山。一月后,沉云派成立。与此同时,白诩给舞皙取了字:入年。 舞入年原本习的是暗器,那沉云派以「磊落君子」立派,白知秋却并没有对舞入年做出过多的要求。因而,整个沉云派,只有那舞入年一人才能习暗器。 舞入年将当年父亲留给他的那封信给白知秋看了。然而,白知秋并没有如预料般教导他怎么去復仇,他不过一句话:「放了吧。」 舞入年找到了他,问道:「如何能放?成也萧何败萧何,不过是一句话,他都不能说出口,舞家整个家族就这么灭门了!」 白知秋安抚他道:「这不是谁能够一言定下的,皇帝若是觉得谁威胁到了他,那是不容置疑地清除掉。就凭他玄天楼掌门一句话,没用的。」 舞入年道:「你怎说没用,他说都没说,你怎就说没用!」 白知秋道:「当年我爹娘被一个无尘轩逼走,一个被清阁逼走,他们相爱又碍着谁了呢?可是他们一样被逼死了。」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舞入年双目透着愤怒,道:「我背负的,是舞家整个家族的人命!我不能苟活!」 便是在此年,白知秋发现舞入年竟然在背着他学起了蛊术。 永宁四年,霍起的作恶,在江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那舞入年虽偷偷习蛊术,但至少面上没有要叛逆的意思,白知秋知他倔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 永宁八年,霍起再次遇见白知秋。 或许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白知秋自上一次被他打伤,便对他客气了许多。彼时白知秋带几个徒弟在扬州附近,遇见了霍起,那温晓和庄木离本要上去,被白知秋拉了回来。 「你俩上次伤了他一条手臂,这次便不要去了吧。」 两人听了话,退了下来。那霍起见几人没有上前的意思,也不想讨没趣,正要离开,白知秋忽的叫住了他。 「霍平生!」 霍起一愣,如此叫他的字,已经是很久没有的事了。 白知秋走近他,道:「几月前,我从一位故友那里听闻了你的经歷,对你颇有兴趣,想跟你谈一谈,不知阁下有没有空?」 霍起冷着脸问道:「什么故友?」 白知秋笑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有位侠客,名叫孔醒?」 霍起勐的一怔——那是他的第一位师父的名字,那个当年建议他去拜司徒空门为师的侠客。 白知秋继续说道:「如今他的儿子跟我有些来往,因而我也得此知道你的事。」 霍起退后几步,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白知秋依旧是淡淡道:「你不必惊慌,我并不是会到处传说的人。」 见霍起没有再退缩,白知秋又道:「你知为何当初那司徒前辈不收你为徒吗?」霍起没应答,他又顾自道,「元年婆婆和司徒前辈都是退隐之人,因而他们对自己的弟子要求非常高,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为人正派。」 霍起冷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去。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被四个人围住了。 霍起转身冷然道:「你要做什么!」 白知秋笑道:「我只是想跟你说说我的看法。屠村一事,也是你迫不得已所为吧?」 「你给我闭嘴!」霍起大怒,抽出解忧,便要上前,谁知道,这四人却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抽出了佩剑,直直逼向霍起。 霍起面对这四人,并没有一丝的顾虑,刚要上前,白知秋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人至愤怒至极,必然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若是我,也是一样的后果。只不过,我不会连着养我的外婆也失手杀死。」 只一剎,名剑解忧倏地掉在了地。 「我不知你是否在放纵你自己,若是你当初能够知道此事,恐怕打击会更大吧。」 「别说了!」 「如今你的仇也报了,你身边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体会过了这种绝望,所以你在各地作乱,想要别人跟你一样体会那种绝望吗?你不觉得自己做的太过于自私了吗?」 「啊啊啊啊啊!!!」 霍起忽的像是发疯了一般,挥剑乱舞。几个人不敢真的伤了他,只顾自防御。白知秋继续铿锵有力道:「你若觉得这样良心能安的话,你不如把自己也杀了吧!」 此话一落,四人纷纷散开,那霍起趁机逃脱。 舞入年看着他的背影,独自一人站着,紧锁眉头。温晓问道:「师父,他是疯了吗?」 风若道:「怕是疯了。」 白知秋道:「不过是被我戳中了痛处罢了。」 不久,便传出消息,霍起入了司徒空门门下。一切都相安无事了。 永宁十一年,舞入年出走。 永宁十三年,舞入年再次出走。这一次,便是终点。 以身示范的白知秋最终还是没有说服舞入年。霍起那事更是刺激到了他,认为此仇不报非君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白知秋的那一句话里,彻底崩塌。 舞入年怕是永远也想不到,等来的,只有白知秋的那一句话—— 你我早已一起喝了血蛊,你死,我不可能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