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败家仙君以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嫁给败家仙君以后》作者：空城引【完结+番外】 文案： 上辈子的霁雪一念成魔，名声败坏，臭名传千古。 这一次转世重生，被中仙界第一仙圣所救，她决定做个好人，不撩不骗不抢掠，悬壶济世清心寡欲，效仿恩公明辰仙君把一生奉献给苍生。 多年以后 苍生：鬼才信了你这自私自利的人会奉献一生给我们，快把我们的梦想（明辰）还给我们！ 「明辰仙君原来很阔绰，五六百年份的仙药随意送，怎么成婚之后就小气了，徒弟向他讨要一个中品回春丹，他都要斟酌半天。」 「还不是他家夫人，每天拿着一本帐单，你敢去他家要东西，不怕被扒个精光？」 小剧场 某日，碰瓷满载而归的某人：「你的剑呢？」 明辰：「兄长说我娶你时没给他彩礼。」 霁雪：「你就把这天下唯一一把神剑给他了？」 明辰很淡定：「他说你是无价之宝，我也这样觉得。」 霁雪没有感动，反而愣在当场，震惊地问：「所以你还给了他什么？」 明辰指指自己身后——整个仙山 仙山脚下，无家可归的一对夫妻。 「今晚我们就在这搭个帐篷休息吧。」 生无可恋的霁雪：(╯‵□′)╯︵┻━┻要什么帐篷，去把他的宫殿端了，今晚住那！ ps: 1 男主双商没问题，结婚之前他还是高冷的，结婚后依然高冷，大概。 2糖中带点玻璃渣，正派（表面）仙君和邪道（表面）魔女。 3没有师徒恋，男女主都是对方初恋！ 一句话简介：你夫君又开始散财了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霁雪、明辰 ┃ 配角：子也、拂煦、江子涯、皙泉、青玲、命天星 ┃ 其它： 第1章 「今天府里来的两位客人，你猜猜其中一个是谁？」 深秋的院落里，传来了两个少女的笑语。 「我知道，听下人说是来自中仙界的仙君。」辛雪说。 「提示一下，是剑仙。」辛雨说。 「表哥正好修的是剑，难道是来收表哥为徒的？」 「他不可能收表哥的，中仙界想拜他为师的排队都能排到凡间来。」 「哪个大人物这么大的名声？」 「你一定知道的，剑仙……」她拖长了尾音，望着身旁的辛雪神秘而激动地笑着。 辛雪手中的篮子掉落在地，「不可能！」可看着妹妹的表情，她心底的某个大胆的猜想正在转为现实。她们两个同胞而生，彼此之间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更何况辛雨说的这么明显了。 「我也不相信，可他真的来了，」 辛雪抑制不住兴奋：「那还在这做什么！」她拉着辛雨，速度快得让辛雨没法反应过来。 可没跑几步，她的裙摆就被一只干瘦的手给拉住了。 看着这只手的主人，辛雪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辛雨更是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下意识地就用手中的篮子砸向那只手，小竹篮掉在了地上，淡黄色的菊花散落，花瓣凌乱。 而那只手的主人太柔弱了，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多讨人厌，只是自顾自地从地上站起来，用已经很脏的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又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捡起地上掉落的两个竹篮，摇摇晃晃地走到两个衣着光鲜容貌艷丽的少女面前。 「也也，啊额啊呃。」（姐姐，你的篮子）她说话吐字不清，声音像是枯枝断裂那般刺耳难听。 辛雨气的挥手打掉她手中的两个小竹篮：「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出来吗！」 小女孩仰着脑袋看面前的少女，似乎是反应迟钝，过了一会儿才垂下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光从外貌看，谁也看不出她竟然是个女孩，她更像个乞丐，身上的衣服褴褛，很不合身，跟套了个脏兮兮的麻袋似的。身上散发出来一股难闻的味道，是汗和某种呕吐物在一起发酵的气味，头髮乱糟糟的，枯燥的好像树根和干草。 她很瘦，从露在外面的手来看，似乎就是一具骨架子，脸颊凹陷，额骨凸出，右眼眼睛黯淡无光，没有焦距，这只眼睛从她出生的时候就是看不见的，右耳也失聪，站在她的右边说话，她根本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手和脚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但走着走着，就会失去平衡，「砰」地一声摔倒，所以干瘦的脸上时常带着伤，显得她更丑了。 这样一个满身残疾，又脏又臭的小丫头居然叫这两个少女「姐姐」，如果被外面的人知道了，不知道又是一件可以笑多久的笑话。 相较于辛雨的气急败坏，辛雪表现的很冷静。她比辛雨早出生半个时辰，性格沉稳，自然也懂事一些。 她看着面前这个像是做错了事一样的小女孩，虽然心底有很多牴触，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生硬的笑容。 辛家是修仙世家，自诩仙门后代，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尤其是这代掌门，在凡间为辛家打下了不小的名气，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称一声「仙长」。 可这样声名赫赫的辛掌门却有个不成器的妹妹，放弃入宫为妃的机会，不仅逃婚，还跟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野小子私奔，把自己的老父亲给活活气死。
第2页 从此让他们在皇帝面前颜面扫地，被天下人耻笑。 辛家这块美玉，就此多了这个抹不去的污点。 若是此生再也不出现在他们面前还好，这样等过个十几年，众人就会把这件事忘记，反正他们是修仙世家，活的比一般人长。 可世事难料，过了几年，她又回来了，神志不清，怀里抱着个孩子，每天在辛府门口大声嚷嚷，闹得人尽皆知，为了防止她继续毁坏辛家的声誉，他们只好让她回家。 辛掌门又气愤又无可奈何，简直不想看她一眼，最后还是辛夫人以蛮横之势给这母女俩安排了个偏僻的旧院子，让这两个傻子住在那里。又把外面那些说闲话的给压了下去，才堪堪平静下来。 让她们住进来之后，这对母女倒也安静了，不出来闹腾，乖乖地待在那旧院里。 眼不见心为净，大家也乐得开心，路过的时候都下意识地要离那个旧院远远的，生怕沾了晦气。 几年过去，当年那个在襁褓中的小孩长大了，偶尔会出来，因为送饭的下人不走心了，总是忘了给她们送饭，她出来是去找吃的。之前给她们送饭的是个老婆子，老婆子是看着这个小姐长大的，所以一直偷偷照顾她们，后来老婆子死了，她们的生活不能维持，只好出来。 辛雪那时候于心不忍，就会给她一些吃的，她拿到之后，高兴地叫着，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后来辛雪也很少跟她来往了，因为辛雪的母亲为这件事狠狠骂了她一顿，还罚了她一天不准吃饭。 现在看到她又出来了，辛雪猜到是那个下人为了去看天下第一剑而懒得理这对母女，她说：「我等下叫人给你们送饭去。」 身后的辛雨拽着她的衣角，脸上的表情很难看。辛雨的想法很简单，有必要摆好脸色给这个令家族蒙羞的孽种好脸色吗？她甚至连姓都没有，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她父亲叫什么。 如果是往常，小女孩会乖乖地回去，可今天的她有点不对劲，她虽然说话说不清楚，但是理解能力没问题。辛雪刚刚的话说的很慢，刻意加大了音量，足够她听清楚了。 「还不快点滚回去！」辛雨暴躁地说。 小女孩深吸一口气，酝酿了许久才张嘴说话，然而她还没说出半个字，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雪小姐，雨小姐，家主叫你们去前院，仙长要来论道了！」 辛家是凡间的修仙世家，五百年前曾出了一个元婴仙者，入了中仙界，只可惜他还没把全家搬到中仙界，就在五百年前那场清魔战中丧生。留的英名，苦了后代。 至此，辛家仿佛受到了魔女白长安的诅咒一样，五百年里再没出过一个元婴仙者，没有元婴仙者的家族连上中仙界去转转都觉得卑微，所以有英名也没用。 后来又出了个不孝女，索性英名也没了。 辛掌门每日为辛家的未来唉声嘆气，感嘆世事无常，愁的白髮都多了几根。好在自己的儿子是个好苗子，又勤奋努力，有很大的希望能成仙，所以他一直琢磨着怎么让自己的儿子上中仙界去拜师。 万剑山的仙剑宗五年就会招收弟子，他已经做好了打点，靠的都是当年在清魔战中牺牲的那位老祖的人脉，仙剑宗已经来人看过了，并且夸赞了一番，说资质不错，若是一心向道，定能成为内门弟子。 听了这话，辛掌门几乎笑了一整天，脸都要笑抽了，感觉终于摆脱了厄运，从此迎来了光明的前途。 只是那边人家走了还没满一天，守门的下人又突然说来了两位剑仙，辛家主有点懵，边走边思考莫非对方是想直接收自己的儿子为内门弟子？ 下人把人请进了客厅，便飞也似地逃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生怕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当场热泪盈眶。可落在那两位仙者的眼里，就是另一种样子。 「师叔，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们好像很怕我们的样子？」清羽局促不安地说，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师叔，他第一次来凡间，不太懂这里的规矩。 可他的师叔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正厅摆着的一副字上，那幅字笔势粗犷，豪迈大气，真可谓放荡不羁，但应该算不得什么大师的真迹，有点像某人练字产生的草稿…… 清羽看了半天，才看出来上面写着的五个字是什么。 「登、云、飈、霎、寅」 毫无逻辑。 望着师叔沉思的背影，清羽觉得自己可能看的太过表象，于是也仰着头来思索起来，放着这么一幅字在这挂着，应该不是因为这个修仙世家品味奇特的缘故…… 下人刚走出去没多久，辛家主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清羽对他的第一印象，辛家主的嗓子实在太大了。 「两位仙长远道而来，有失……」后面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如果不是那人身旁的少年一直好奇地打量着他，让他及时收敛，不然他差点激动地被门槛绊倒。 人在什么时候会产生死而无悔的想法？ 多是自己日夜所求的东西终于实现的时候。 凡间所有修士都有这样一个愿望，这个愿望仿佛成了执念——一睹三百年前一剑成圣的明辰仙君的风采。 中仙界仙者数不胜数，其中修为大成者亦是不少，但唯有这一仙，是所有人心之所向。
第3页 辛家主觉得自己是时候给祖宗们烧个几天几夜的高香，感谢老祖对无用子孙们的保佑。 「辛家主不必多礼，我叫清羽，这是我师叔，明辰。」清羽笑着说。 清俊的少年声音明朗，笑容随和，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不管放在何处，都是目光焦点。 可辛家主并没有听到少年在说什么，他的视线一直定在那个站着的人身上。 在这个如此宽阔的客厅里，他就这样静静地伫立，侧影有些削瘦，一身白衣胜雪，气质绝尘，仿佛寒雪初霁，晓月清风。 让人觉得不太真实，或者说，像他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梦。 清羽被无视却没有生气，手拢在袖子里，略带疑惑地轻轻叫了声「师叔」。 客厅里很安静。清羽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落进了沉睡的碧湖中，那片沉静的湖终于甦醒了。 他转过身，独属于深秋的风吹了进来，带着落叶的寒凉萧瑟，拂动了他的几缕白髮，也把沉浸在梦里的辛掌门打醒。 昔日存在于文史笔下和画师丹青中的仙君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遥不可及的传说近在咫尺，辛掌门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季某带师侄下凡歷练，途径此地，听闻紫苓辛府在此，便来拜访。」他的声音有点点低沉，很好听，说话时脸上神情淡淡，却又不失礼貌，只是恍惚中，总有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 清羽把事先装在精贵檀木盒子里的灵药拿出来，双手奉上。 过了好一会儿辛掌门才回过神，下意识地接过，慌忙地说：「不见谅，不见谅……不对不对，剑圣能光临寒舍，是我等的福气。」 他行了个此生最为严谨的礼。 第2章 凡间时常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并不是讽刺，而是事实。 若一个凡世的普通家庭出了一个出窍期仙君，便能在中仙界辟出一处居所，举家搬入灵气纯净的中仙界，这对后代的修行是有极大好处的，前提是你的家人能等到你修至出窍。 这个原因也就导致了中仙界有很多仙族出现。 普通人若想得道成仙，便只能拜入宗门修习术法或是独自刻苦钻研。 而出窍又岂是好修的？纵观整个中仙界，除去隐世久不出深山的，不过那几个，其中，最年轻的就是玄尊玄陌和剑圣明辰。但这两人中不依靠家族资源而修到出窍的，唯有明辰仙君。 家族资源，对于一个刚出世道热血沸腾的小子来说，是极其不屑一顾的，只有那些在凡间苦修未果的修士们才知道其中的苦涩与无奈。 没有家族的支持和保护，他们只能仰望中仙界那些仙门子女骄矜的身影，望而却步，那是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距离。 所以当在凡间歷练两百年的明辰一举成圣，那条因外部原因而艰难万分的仙路突然明朗起来。 凡间的修士们仿佛看到了希望，带着自己破烂的低级法器，收好全部家当（几块零碎的灵石），大喊着：「去仙剑宗拜师！」 于是乎这个曾经有些冷清的门派就这样热闹了起来。 这些崇敬者中，尤其以剑修最为狂热，把他立为自己的毕生目标，虽然他们未必能在老死之前见目标一面。 紫苓辛家世代修剑，此时此刻辛家主的心情是无比地激动，激动地要得险些控制不住灵力，差点走火入魔。 好在清羽眼睛雪亮，很快就发现了辛家主的不对劲，赶紧给对方餵了一颗静心丹，不……后面又餵了一颗……总共两颗。 他忽然明白临走时师父为什么要嘱咐他：「多带些静心丹。」 「师父，你已经给徒儿塞了十几瓶了。」 「才十几瓶？去司药峰再取十几瓶！」 果然，师父就是有先见之明！清羽崇拜地想。 大约是吃了两颗静心丹，辛家主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赶忙请这两位坐下，又叫人去把他珍藏的那罐玉仙茶和紫砂茶具取出来，恭恭敬敬地把热茶盛给这二位。 这架势，即便是皇帝来了，也未必能体验到。 客厅外已经出现了很多道气息，清羽想着，是不是要给他们都发一粒静心丹，不过他们都没出现，清羽也不好问。他抬眸，正好看到辛掌门侷促地站在一旁，反倒像个下人。 「辛掌门，我和师叔此次前来，只是想拜访一下紫苓辛家，没有别的事。」清羽道。 辛掌门这才有些许放松：「是我太失态了。」 他一直以为，像明辰这样的仙君，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实则不然，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确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有些清冷疏离，名不虚传，却又和大家口中的那个剑圣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辛掌门说不出。 两人闲聊了会儿，多是辛掌门说，明辰听，清羽则坐的端正，听辛掌门说自家这个门派建的多不容易，其中有隐隐的谄媚和讨好，掩藏得很好，清羽年纪轻轻听不出来，而明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辛掌门的暗语忽略过去，然后目光落在那副字上，辛掌门见自己的讨好落了空，只好转移话题：「剑圣对这幅字感兴趣？」 清羽正好听得无聊，忙不迭地说：「不知这是哪位大师的真迹？」 辛掌门笑得含蓄，但眼中的骄傲之色压根藏不住：「只是一个战利品，是我辛家老祖在清魔战中得来的，一个魔族的手稿。」他说的很轻松，似乎觉得这是很寻常的一个物件。
第4页 清羽下意识地问：「哪个魔族？」 「白长安。」 清羽一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赞嘆道。「凡间能有紫苓辛家，是天下百姓的福分。」 听到清羽如此高的夸赞，辛掌门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自豪地笑了起来。 五百年前，白长安爱上自己的师父白临风，爱而不得因情堕魔，白临风要收了这孽徒，她一气之下，不仅杀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娘，还屠了歌城上万百姓。 这等魔头，所作所为简直令天下人髮指，人人恨不得得而诛之。 可她偏偏也是一个出窍大圆满境魔修，普天之下，竟无人能敌。 这等魔修一旦出世，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所以上任玄尊领着几千修士，炼清魂阵，那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白长安最终魂飞魄散。 虽然最后把这个大魔头给灭了，但损失很惨重，有相当一部分修士感染了魔气死在了那场请魔战中。 回来之后上任玄尊亲自悼念这些英魂，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了仙城的灵碑上，虽死犹荣。 「可惜，自从老祖在清魔战中战死后，我辛家就再没子女能继承老祖衣钵，子孙不孝啊。」辛家主发自内心地感慨。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尽力便好，季某相信他不会怪罪你们的。」明辰淡淡地说。 辛掌门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这样说了之后，剑圣能看在他们老祖份上，帮帮他们这个快要没落的修仙世家，可清冷的剑圣完全没什么表示，这和传闻有些不同啊…… 传说，他一直很乐于指点后辈的修行，为人慷慨，不论对方是何身份，也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经验和法宝，能拿出手的都是价值上万灵石的珍宝。 「对了，季某有件事想麻烦辛掌门。」明辰忽然道。 「剑圣有何需要，尽管说。」辛掌门赶忙站起来，恭敬道。 「清羽年纪尚小，对修道一事了解甚少，不知道可否让这群年轻人来场论道，互相增进修为。」明辰说。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很淡，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出来的。 论道？辛掌门怔楞着，待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时，差点又要服用静心丹。 这哪里是互相增进修为，分明是好意提点他们。 「我马上就叫我的徒儿们过来。」他说着便要退出去。 「且慢。」明辰叫住了他，凝重地道，「季某希望全府的人，都能过来。」 辛掌门答应后走了。 清羽望着门口，师叔怎么又叫所有的人过来，上个地方山村也是这样，他不安地说：「师叔，你进来时没跟我说要论道，我都没准备好。」 明辰目光依旧落在那副字上，淡淡地道：「你既是出来歷练，自然是不可能万事都准备好，出门在外，要以不变应万变，这是最基本的。」 清羽瞭然，对自己师叔的崇敬又上了个台阶。他抬眸，忽地看到师叔还在看着那副字，有所感慨地说：「若是白长安晚出生个五百年，有师叔您在，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百姓丧生。」 过了许久，明辰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进去，记住，要是敢大声嚷嚷，你看我到时候怎么打你。」说罢把小女孩扔了进去。 门从外面被锁上，她能听到铁锁与木门的清澈碰撞声，从门缝看去，下人走的很匆忙，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要发生了。 她慢慢地爬起来，歪着脑袋，脸上有大大小小的擦伤，都是刚刚摔的，冷冷的秋风吹来，打在脸上有种生冷的痛。可她毫不在意，她在努力思考自己出去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来着？她忘了。那个下人的出现打断了她努力思考出来的话，所以她忘了。 从小她的记忆力就不好，奇怪的是这种年纪的小女孩本不该有太大的思考能力，可她居然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记忆力不好。 她也试图通过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用笔记好要做的事。 这里没有笔，于是她找掉落的树枝，可当她用树枝在地上写出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字的时候，往往现实中是在胡乱地、毫无章法地画曲线，最后画着画着，那片土地就变成一团烂泥，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陌生的灵魂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体里看着这个躯体做出与自己想法背道而驰的事，但这个躯体确实依照自己的想法，拿起了树枝，也确实照自己的想法，说话了。 只是结果都很令人沮丧。 破烂的旧院里，她穿着破烂褴褛的衣服站在树下沉思。 她边想边走，路过院子旁的一棵大枯树，仿佛是巧合般，这棵枯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从树顶干枯的枝干上飘落，落到她的面前。 就像是一只枯叶蝶寻着风的轨迹旋舞，飘摇欲坠，最后在她的脚边归于死亡。 她的目光被吸引，低头看着脚下的灰黑色枯叶，随即抬头，黑色的枝丫向着高远的天空延伸，似乎要抓住什么，可那最后一点生机还是随着那片叶子的离开而凋零，冬天的第一场雪一到，它就要彻底死了。 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她皱着眉，想要抓住那股熟悉感，然后找到它的来源，但是没用，最后她只能放弃。 「原来你也要走了。」她在心底轻轻地说。那只暗淡无光的右眼映出有些深沉的乌云，里面的颜色似乎更灰了。
第5页 她不再看树，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她停下来，因为她发现了一个不协调的地方，她为什么说的是「也」？ 难道是谁要走了？ 她睁大眼睛，头忽地转向那扇破烂的门，跌跌撞撞地跑到水缸前用瓦罐装了半罐水，然后朝那扇门跑去。 第3章 这是一座只有两三间屋子的屋舍，最右边有个屋子门窗紧闭着，里面能听到轻微的动静，房子的门关着，左边那扇缺了个角，门板上有几道裂缝，两扇门关的并不严密，风能从好几个地方吹进去，深秋的干燥和清冷都涌了进去，把里面填的满满当当。 她撞开门，径直跑到屋里面，在最黑暗的角落有张床，木床已经掉漆，床上铺着的棉被老旧，有几处破了口子，里面的棉花已经硬的和冰块一样，几块辨不清原本颜色的纱布稀稀拉拉地从床边垂落，使得里面的呈现出一种灰色的朦胧之感。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从外貌上，似乎已经无法判断年纪了，她的脸颊凹陷，头髮凌乱，昔日绝美的容颜已经从她身上消失，剩下的唯有憔悴和消瘦，曾经那双足以令绝大多数男人失魂的靓丽双眸失去了光彩，无神地看着房梁。 女人咳嗽了几声，声音断断续续，虚弱无比。 女孩把床边矮脚小桌上摆着的馒头拿了过来，凑到床边。 女人察觉到了动静，慢慢地转头，看到小女孩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脸，无神的双眼有了焦距，映着小女孩伤痕累累的脸，女人脸色红润了几分，剎那间容光焕发，屋子里仿佛点了灯一样。 「雪儿乖，雪儿如果乖了，明天就会出太阳了，出太阳就不会冷了。」她说话像唱歌一样，但声音很沙哑，低低地仿佛风从树梢吹过。 印象中，她总是在唱歌，不知是哪儿学来的。 女孩握着馒头，这个馒头已经放了两天，冷冰冰的，又干又硬。她们两个都不捨得吃，总觉得吃了以后就会彻底没了。 「吃。」女孩吃力地说出这个字，把馒头放到女人干裂的嘴唇上。 女人的嘴却合上了，像是锁住了一样，任凭她用力地塞，女人都只是微笑地着看她，目光柔和如暖阳。 她急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焦急地乱叫，馒头掉到了地上，她只好把抱在怀里的瓦罐举起来，凑近女人嘴边，水倒了出来，方向没放好，直接倒到了女人脖子上，顺着脖颈往下流，滴在被子上，一片湿润，像是眼泪。 见女人喝不到水。 她神情变得焦躁，动作也开始粗暴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拼命抓住点什么，瓦罐的缺口割破了女人的嘴唇，殷红的血溢出来，染得女人的嘴唇像花瓣一样。 她看着那如花瓣般娇艷的唇失了神，忽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瓦罐从手中滑落，砰地一声碎裂，水溅在她露在外面的脚趾上，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打了个激灵，从一场长长的大梦中醒了，她想起来她出去是做什么了。 女人得了很重的病，她是想让他们请大夫来治病。 可是拿了药又怎么样？有用吗？ 她凝视女人微笑的脸，看着她迴光返照，看着她生命流逝，就像是院外的那棵枯树，最后一点生机就要耗尽了。 想通了之后她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用袖子擦掉女人嘴唇上的血，然后静静地伫立，静静地凝望女人，神情有些呆滞。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了起来。 女人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但还是强撑着，最后只能睁大眼，有点恐怖，像是吃人的魔鬼一样狰狞。 可是她不害怕，她要目送着女人的离开，正如女人看着她来到这个世上，或许这是她最后记住女人样子的机会。 这场离别在很久之前就有了预兆，只是她记性不好，记起了又忘。反反覆覆，如今终于想起来了。 可是她不应该这么平静才对，这是她的母亲，她的表现不该如此，这简直就像是她曾经已经目睹过很多场离别，所以早就习惯了一样。 女人终于要撑不住了，缓缓地闭上眼睛，嘴唇蠕动，用低弱的声音说：「雪儿，要活下去，要长命安康啊。」 说完，女人便永远地离开了。 她微微偏头，门口透进来的些许光亮，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 五年的时光短暂地仿佛朝生暮死的蜉蝣，却又牢牢地把她锁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而今那一句话像一点星光一般照进她混沌的脑海，原本一片黑暗的地方，此时却出现了点点光亮。 于是那个破碎了五百年的灵魂被强制性地慢慢修復，尘封了五百年的记忆忽地冒了出来，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曾经真的经歷过很多场离别啊…… 她的手摸向眼角，指尖抹去滑落的泪珠，放在嘴里，有点咸，有点涩。她慢慢地回身，屋外飘起了雪花，一片两片……最后满院子都是纷纷扬扬的雪，那棵枯树在白茫茫的雪中看不真切。 似乎被压垮了，又好像还在顽强地坚持着，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真是冷啊。」她说。 又见雪来，却是沧海一瞬，红尘中，早已物是人非。 曾几何时，那个瀰漫着大雪的夜里，也有一个女人对她说：「要活下去，要长命安康啊。」
第6页 长命安康？ 她慢慢地走到门口，雪从外面飞进来，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望着飘飞的雪，又一段对话浮现在她的脑海： 「长安，你这个名字取得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 「第一次见你，我便给你占星算命，你命里多磨多难，所爱之人爱而不得，所恨之人无法手刃，所求之事不能如愿，根本活不过百岁，约莫，现在自杀是最好的归宿，如若迟了，便是不得好死。这种命数，如何长安？」 最后，真的不得好死。 她走到床边，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馒头捡起来，放到嘴边一点点地吃掉，冷硬的馒头咯者她的喉咙，像刀一样，她毫无所觉地吞了下去，最后速度越来越快，狼吞虎咽，噎得脸蛋通红，剧烈地咳嗽。 吃完之后，拾起一片碎裂的瓦片，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水，她喝了进去。 「娘，我会的。」她对着床上躺着的女人笑着说。 她慢慢地走到院外的落雪中，灰色的背影有些单调，轮廓渐渐地模煳，最后融在飞舞的雪中。 广场之上，辛家上下全部有序地跪坐在摆好的蒲团上，前方正坐上坐着明辰和辛掌门，辛掌门左边往下一点是辛夫人和辛家嫡系，往后依辈分排列。 辛家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依稀记得上一次这么隆重还是辛掌门修得金丹，又恰逢皇帝出游，路过此地，便来听辛掌门讲道。 那一次皇帝听没听进辛掌门的讲坛众人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个穿着龙袍的男子目光一直落在辛掌门的三妹辛悦儿脸上…… 当时来的多是朝廷权贵和其他门派的重量人物，辛掌门在台上神采飞扬，要多风光有多风光，紫苓辛家重振当年的威风。 这次同样有很多人，却与那时有很大不同，因为是临时的安排，坐的有点挤，辛掌门望着扫地的下人、赶车的车夫……有些感慨。 他当时怕对方走，便火急火燎地叫人过来，其实下人们大都目不识丁，叫过来他们也听不懂，反而占地方，但剑圣大人说要叫所有人过来，他哪敢说不。 论道已经开始有一会了。 他们前方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青丝如瀑，眼眸明亮，身上的衣服衬得他身形修长，偌大的广场飘荡着他清晰的声音，不疾不徐，侃侃而谈。 论的是「逍遥之道」，何为逍遥。 辛雨说：逍遥之道便是随心而为，无拘无束，不受规则束缚。 清羽却说：人生在世，便不可能不去在意规则，所以逍遥道应是顺我心，而后再顺你心，顺他心，辛雨问：「为何要顺他心？」 清羽笑着说：「魔修顺心而为，他们所修之道是逍遥之道？」 端坐在他对面的辛雨再说不出半句话。败下阵来。 少年起身，礼貌地作揖：「辛小姐见解独特，清羽受益匪浅。」 望着少年俊朗而又不失礼的笑，辛雨脸蛋微红：「多谢清仙君礼让。」她头也不回地跑了，留清羽在上面疑惑不已。 往后又是辛雪和辛掌门的大徒弟，都不敌。 这样下来，清羽已经连续说败了几个人，底下众人倒也不觉得丢脸，毕竟对方是剑圣的师侄，见解自然不能同凡间的他们相比。 「清仙君说了这么久，也累了，歇息会吧。」辛掌门说。 明辰望着他，轻轻地点头。 清羽笑着下来，其实在上面的时候，他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明辰，他希望师叔能对他匆匆忙忙准备的道解别太失望，可明辰脸上神情淡淡，虽然眼睛看着他，但清羽就是觉得明辰心思没放在他身上，他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他觉得之前的师叔一定在走神。 该不该问一下师叔自己之前说的几条说的对不对？但是万一师叔真的在走神怎么办？清羽很苦恼。 忽地，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闯进了他的视线，他愣了片刻，惊喜地说：「师叔，下雪了。」 明辰闻言抬眸，漫天的雪花轻轻地飘落下来，仿佛一场繁盛的烟火，灰黑的天空到处是银色的光点，如银蝶轻舞，他回身，看着身后坐着的几百人，眸光静静地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望着那些陌生的脸，明辰眼中的神色迷茫了起来，觉得眼睛里仿佛蒙了一片雾，什么都看不见了。 「辛掌门，全辛府的人都在这了？」明辰忽然问。 辛掌门点头：「都叫来了。」 「师叔，你是在找谁吗？」清羽疑惑地问。 明辰收回眸光，淡淡地道：「没有找谁。」 是吗？清羽蹙眉，他跟着师叔来人间一年，总感觉师叔好像在找什么，一路走来都在往小孩子的脸上看，凡是去过一个地方，必是要叫那个地方的家主或者村长把所有的人叫出来。 而且走的地方越多，师叔越沉默。 他往辛府那些下人的小孩子脸上扫过，并没有在那些陌生的脸上看到特别的地方。 「师叔，要不，用神识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清羽传音道。虽然这样极其不合礼数。 明辰看着一闹而散的洒扫下人和他们的孩子，沉默不言。 清羽更加迷惑，难道是他猜错了？或许师叔只是在看他们听懂了没有而已。 雪很大，夹着寒风唿啦啦地下，广场上的人早就抱着头纷纷跑到屋檐下，一开始熙熙囔囔的那么多人，忽地就没了。
第7页 「剑圣，雪大了，快些回屋。」辛掌门在一旁说。说话时口中唿出来的白气飘散在雪中。 清羽的注意力被转移，无奈地道：「现在应该不是下雪的时候。」 「是啊，今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格外的大。」辛掌门苦恼。 「那些来不及采的仙草，岂不是得被冻死了？可惜了。」清羽感嘆。 辛掌门面露苦色，站在一旁不言，如此大的雪，谁也没有意料到。 「确实可惜了。」明辰低喃，「真是冷啊。」 清羽不解，望着身旁白衣单薄的师叔。 风拂动他的衣摆，清雅的侧脸有一缕髮丝飘过，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冷的感觉，反倒是眼底的湛蓝透出了沧海般的疲惫。 应当是幻听吧，师叔这么高的修为，怎么会觉得冷呢？ 「清羽，你去降一场灵雨吧。」明辰往广场外走，留下一个淡淡的背影，在雪舞中渐行渐远。 清羽回过神，恭敬道：「是，师叔。」 辛家主呆呆地望着离开的明辰，雪花飘进他大张的嘴里，他又是行礼：「多谢剑圣。」 第4章 灵雨对于凡间的修仙世家来说是一件大事，灵雨是灵气汇聚而成的灵水，一个地方灵气的浓郁程度会直接影响一个修士修为增长的快慢，而灵雨能短暂地提高一个地方的灵气浓度。 甚至，能另一个地方四季如春。 通常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只有出窍期的仙者才有能力聚灵气为雨，是为了给凡间的修士制造一丝机缘，亦是为了给自己积善行。 灵雨落下的时候，修为不到筑基的人是万万不能沾到的，即便修为到了筑基，直接触碰也是不好。 清羽拿着明辰给的白玉瓶，站在客厅门口等。 辛家主派人去通知辛府上下所有人务必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师叔，你之前没跟我说要下灵雨，我没准备好。」清羽说。 论道还好，张口就能来，这灵雨讲究降的均匀，如若不然一个灵气稀薄的地方突然灵气大盛，是会破坏平衡的，他没做过这种大面积的降雨。 明辰抬眸，道：「若是这次我没在你身边，你该问谁。」 清羽平復自己忐忑的心，凝重道：「明白了，师叔。」 总不能什么都问师叔，他修行每次遇到难题都是问师父，就没几次是自己解决的，他想师父应该也是和师叔一样的意思，想到这里，他十分惭愧。 因为这件事很重大，所以辛掌门亲自去巡视，他修为已至金丹，不怕灵雨直接落在身上。眼下风雪正盛，他撑着伞在辛府四周巡视，进行安排。 真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雪啊，怎么就突然下起来了？ 茫茫的雪中看东西看得不是很真切，仿佛故意要阻隔人的视线似的。 下人们惶恐不安地躲在屋里，弟子们则聚在一个地方，满心满眼都是期待，他一一看了一遍，倒是没有不妥的地方，雪积的有些厚了，走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音，他走了几步，路过一座旧院时止了步。 印象中，这种院子应该已经拆了，为什么还会有？ 门上有锁，显然是个废院，从外面能看到里面一棵高大的枯树，树枝黑色，上面覆着雪，里面也没有气息，辛掌门看了一眼，轻轻皱眉。 等会问问夫人吧，这些年都在四处寻求机缘，没怎么管家里的琐事。 命令似乎都到位了，辛雪和辛雨换好了衣服，聚在阁楼的栏杆旁，好奇地看着这场雪。她们俩的父母出去了，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没能看到这样的盛景，想必回来之后会颇为遗憾。 「怎么还没开始？」辛雨披着厚厚的狐裘，雪白的狐毛衬得她的脸娇艷若桃花。 「怕那几个下人不听命令，现在正把他们锁起来。」辛羽阳踏着木楼梯上来边走边说。 「表哥。」辛雪、辛雨叫道。 「一群愚昧无知的人。」辛雨说。 往常也发生过这样的事，那些不知情的下人或者弟子以为这是仙水灵药，便冲到雨中使劲地喝，最后身体承受不了，死了。 浪费了灵雨，又害了自己的命。 听着辛雨这么说，辛雪不由得想起那个表妹，她让来通知的下人带她回去，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地待在屋里。 看着这么大的雪，辛雪不由得觉得自己多虑了。风雪勐烈，谁会出来呢？ 「表哥，你怎么不去陪剑圣？」辛雨问。 「是剑圣让我过来的，大概是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准备，我就没打扰他们。」辛羽阳说。还有一点没说，他觉得剑圣有点疏淡，和他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不在，他更没什么主见。 「真是个好仙君，中仙界也就只有他会这么慷慨。」辛雪笑着说。 辛雨不言，脑袋里浮现出那个清俊少年的笑。 三人就站在这里，这座阁楼是紫苓辛府视野最开阔的地方，站在这里凭栏远眺，辛府所有的景致尽收眼底。 辛掌门过来了，他收起伞，抖落伞面残留的雪，身上带着些许寒气。放了伞他便上楼，阁楼上的三人叫道：「爹。」 「舅舅。」 「嗯。」辛掌门说。辛夫人上前，替他拍拍肩上沾着的雪，动作很温柔，她一直都是一个体贴的好妻子。 「对了，那里怎么有座荒废的院子？」辛掌门问道。
第8页 「什么院子？」 「那边。」辛掌门手指了指。 「哦，那是……」辛雨话没说完就被辛雪拉住了，辛雪递了个眼神给她。 辛掌门看过来：「是什么？」 「是她住的地方。」辛夫人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大家心照不宣，连名字也不想提。 「可是我去的时候，没有感受到里面有气息。」辛掌门脸色变了变。他在论道开始前特意用神识扫过整个辛府，确定没有落下的，所有人都在广场上了。 只要是活人，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神识。 但是既然在广场，为何没看到自己的妹妹？ 「可能带着女儿出去玩了吧。」辛夫人说。 辛掌门眼中情绪不明，辛雪和辛雨神色各异，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辛掌门说：「找个时间，把那里翻修一下吧。」 众人缄默不言。 这样的一幕，落在外人眼里似乎是另一个画面。一家人就站在栏杆旁，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不大的一座阁楼，却是藏着温情，冷冷的风雪中，倒是别样的暖。明辰远远地望了一眼那座阁楼，大雪朦胧看不太清。 他御剑飞在紫苓辛府上空，高低起伏的建筑映入眼帘，飞雪茫茫中，枯树上都覆盖了雪，很多窗户开着，透过窗户，能瞥见下方一双双憧憬的眼睛，地上已是盖了不薄的雪被，屋檐上更是镀了一层白。 唯有那些眸光，璀璨如星辰。 他来到站在高楼飞檐上的清羽身旁。 「掌门师伯找我有急事，我先行离开了，你降完灵雨便替我和辛掌门辞别吧，别多留，随后便回来。」明辰说。风唿唿地吹，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清羽耳中。 寒风夹着飞雪，他的白衣和这漫天的雪融在了一起，长发飞扬，脸上明晰的线条模煳。 清羽立在飞檐点头，用神识探过周围没人，才开始降雨。 明辰看了一眼清羽，又看了一眼紫苓辛府，微微敛眸，却没立刻走。 天上开始下雨了，雨和着雪一起落了下来，便没那么冷了。是小雨，在飞雪中完全察觉不到。 过了许久。 「看！看！雪融了。」辛雨指着屋檐兴奋地说。 众人抬头，便见那足以模煳视线的大雪慢慢地消失了，不知何时，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雨，晶莹的雨滴落在地上，白茫茫的雪天便仿佛要沉睡了。 地上的白雪开始褪去，屋檐上滴落的雨汇成一串串的珠帘，萧瑟冰冷一扫而空，这哪里像冬天，分明是即将復甦的春天。 明辰转身离开，灰色的天空里，那身白衣格外显眼，单单调调的，辛掌门看到了，想叫住他，却终究没出声。 落光了叶子的树开始长出新叶，黄了的野草焕发生机，一抹碧绿鲜艷了这片土地。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紫苓辛府宛如一块碧玉，光彩夺目。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狂奔了起来，速度太快，旁人只能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像是一把刀切入雨幕里。 跑了一段路，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视线模煳，可仍然仰着头，欣喜地看着空中那道白色的身影。 谁也不知道她脸上那执着得近乎狂热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雨水大颗大颗地打在她的身上，融入她的肌肤，仿佛火一样灼烧她的经脉，她毫无知觉一般，用力爬起来，蹬着泥水，拼命地朝那个愈来愈远的身影奔去。 灵雨滴落进她的左眼，那只完好的眼睛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失去了光彩。于是她只能看到灰白的世界。 朦胧的细雨里，她的身影纤细得仿佛要被雨给滴化了，胸膛里的那颗心正在剧烈地跳动，喘息剧烈。她的胸口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她从院子里爬出来，本来想去找辛掌门，没想到却看到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再看到的人，所以她才发了疯一样冲过来。 她用自己最大的力量狂奔，道路泥泞，湿滑无比。大雨模煳了她的视线，她只顾仰着头，不看地上的路。于是又是重重地摔倒，膝盖磕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上，再站不起来，伤口上流出来的血渗进雨水中，血腥味和泥腥味交织，她爬起来又跌下去，爬起来又跌下去，最后只能用力往前爬，头依旧倔强地仰着，那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她心底的恐慌被放大，好不容易抓住的希望似乎正在离她而去。 「师父……」 她嘶哑地叫着，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声音穿破雨幕，却没穿破雪幕。一层又一层的雪划出长长的沟壑，她望着天幕里消失的身影，脸上的希望凝固，最后消失，眼睛重归暗淡。 她失魂了一般，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 她以为上天怜悯，让她能再见他一面，原来……这是奢望…… 迷迷煳煳中，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了那个人清晰的话：「你命里多磨多难，所爱之人爱而不得，所恨之人无法手刃，所求之事不能如愿，根本活不过百岁，约莫，现在自杀是最好的归宿，如若迟了，便是不得好死。」 所求之事不能如愿？ 或许，这就是惩罚吧。 罢了……算了…… 既然如此，何必……再求？ 她的手无力地放下，头倒了下去，眼睛慢慢地合起来，亮光被围过来的黑暗驱逐。死亡笼罩了她。
第9页 雨骤然停了。 被阻隔在外的雪又重新飘了过来，紫苓辛府重新和外面的世界融在了一起，大地茫茫，白雪皑皑。 第5章 茫茫的大雪带着寒意重新席捲而来，站在阁楼上远眺的辛雪和辛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骤然变冷，即便是她们俩，也受不了。 「怎么回事？」辛掌门惊唿。 白色的飞雪中，明辰的身形快得似一道闪电，瞬息而至，下一眼，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雪模煳了他的脸，阁楼上的众人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周身突然爆发出狂暴的杀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勐然间握住了他们的心脏，只要再用一分力，就能致他们于死地。 那种盛怒，让人根本无法相信居然是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那股压力才消失，辛雪和辛雨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辛雨阳把她们两扶起来，随后和辛掌门匆匆忙忙地下楼。 「师叔？」清羽飞剑下来，不知所措地来到明辰身边，他分明一直散开着神识的，不知为何就是看不到她。 就像现在她在他面前，他眼睛能看到，可神识却告诉他，师叔怀里什么都没有。 明辰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怀中的小女孩脸上，那张清瘦的脸沾满了泥水，几乎辨不清五官，发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全身湿漉漉的，轻的没有一丝重量，仿佛自己抱着的只是一片轻薄的雪，散发着深冬的寒，他的手收了收，抱紧了些。 清羽看着明辰的衣服，几乎全被弄脏了，女孩身上的脏水渗进他的衣裳，华贵的白衣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泥印，又染着殷红的血，像是一朵朵血莲开在泥泞中，袖口上的滚银刺绣几乎看不出来了。 少了这身无暇的白，那个有点清冷的仙君仿佛突然从天上跌落到了浊尘中。 清羽一直觉得师叔是个捉摸不透的人，有时候明明就在自己身旁，可总觉得他远在天边，他的心似乎在很远的地方，若无根浮萍般游荡，在寻找着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他飘在远方的心回来了，清羽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明辰这个人是存在于这个世间的。 清羽怔怔地抬眸，白雪狂乱地飞舞，整个天地在唿号，这个红尘正在展示它独有的喧嚣和嘈杂，纷乱的天地里，唯有那个白衣男子的脸宁静而明淡，或许，他一直停留在红尘中等着谁，从未离去。 清羽上前：「师叔，我来抱着吧。」 明辰看了低垂着头的清羽一眼，摇头：「不必了。」末了忽地想起了什么，道，「不是你的错。」 听到师叔这样说，清羽好受了一些。 回想起那不顾一切的狂奔，清羽只觉得她像个执拗的疯子。 「我强制停了灵雨，你有没有受伤？」明辰问。 清羽不敢撒谎，实话实说：「有，但我刚刚及时吃了灵丹，没什么大碍。」 明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清羽便知道自己接下来一个月估计要被师叔拉去调养身体了……他还想去和同门说自己在凡间的见闻呢。 想到此处清羽有些悲凉，不过若不是师叔，自己就差点害了一个人的命，虽然自己并不是有意的，想着想着，便有些心有余悸。 他望着在师叔怀中蜷缩成一团的孩子，问：「这个孩子是那儿来的，不像是辛府的，我好像听到她对着师叔你叫『师父』。师叔你认识她？」 明辰沉默地凝视她的脸，有一会儿失神，轻声道：「不知道，也许是认错人了。」他转身不着痕迹地把她手腕上的红线取下，抱着她往最近的一个亭子快步走去，本应落在他身上的雪花自动飘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后面的清羽又用神识探了探，这次用神识能看到的再不是空无一物，那个女孩的面容在神识下一清二楚。 为何这么奇怪，难道是他学艺不精？ 他匆匆跟上。 辛掌门赶过来了，看着明辰的样子着实吃了一惊，大抵明辰欺霜赛雪的清逸深深地植入了每个人的心，现在勐然看到这样的他，有些难以接受。 「辛掌门，你认识这个孩子吗？」清羽问。 辛掌门打量着明辰怀中的孩子，明辰正在用灵力护住她的身体，辛掌门摇摇头。后面跟来的辛雪和辛雨脚步顿住，辛夫人眸光变了，脸上神情有些僵硬。 「夫人，你认得这孩子吗？」辛掌门转身，却见身后几人神态各异地杵着。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换了另一个仙君在这，说不定不会顾及这种自寻死路的人，众生各有命，各有各的活法，谁也干预不了谁，可现在站在这的是明辰，而自寻死路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明辰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不做声。清羽道：「既然都不知道，那这件事便先放着，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她的命。」 清羽说完，亭子里更安静了，只剩风雪围在亭子周围死命地唿啸。淋了这么久的灵雨，她和那个使劲喝灵雨的下人的处境也差不了多少了，即便保住了命，也……彻底动不了了吧。 凡人不能修道尚且痛苦，这不能修道再加个终生残废，这在在场的修道之人眼里无疑是可悲的，倒不如让她就这么走了，省却痛苦一生，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人都看着明辰，即便是说出这话的清羽，也开始犹豫了，眸光几次停在明辰身上，想要说些什么。
第10页 明辰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目光一直落在女孩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更像是蒙了一层雾，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有些清冷疏淡的样子，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若不是身上血染的白衣和流露出的寒意深深地提醒众人，大家都要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过去了。 本来一件令众人高兴的事，如今却变成了这种局面。辛家人就是有苦，也说不出来。辛雪咬着唇，内心挣扎，隐隐有一丝负罪之感。 就在大家快要被沉默给吞没的时候，明辰开口了：「此事因我而起。我会把她治好的，她的身份我会去派人调查清楚，到时候亲自上门向她的家人赔罪。」他顿了顿，抬眸看着站着的几人，目光如炬，凝重地说，「定还他们一个完好的孩子回来。」 在场的辛家人除了辛掌门和辛羽阳，其余的皆脸色一白。而辛掌门则看着那个孩子的脸，觉得有些眼熟，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可他确实没见过这个孩子，他有些疑惑。 辛夫人慌乱过后，镇定了下来。上前一步说：「老爷，我怎么觉得这个孩子有点眼熟？有点像一个人。」 「夫人也这样觉得？」辛掌门说。 辛夫人颦眉，又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的脸，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说：「我想起来了，有点像悦妹啊。」 辛掌门听到这个答案哑然，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妹妹的脸，再把这个小孩的五官对比，心绪复杂，五味杂陈。 「到底是怎么回事？」清羽问。 「悦妹妹是老爷最小的一个妹妹，之前一直离家未归，后来我听说她有了个女儿，看她的五官，倒有七分像我那妹妹，年纪也差不多，可能是悦妹妹带女儿回来了。」辛夫人解释说，她说话时语气带着不确定，仿佛只是猜测。 清羽看着女孩邋遢的穿着，再对比辛家两个女儿一身雪白的狐裘，明眸皓齿，分明一个是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子儿，两个是放在宝盒里的璀璨明珠，即便涉世未深，也知道其中有蹊跷，他皱眉说：「但是……」 「说来话长……」辛夫人为难地说。 「那便到时候再说吧。」明辰打断她，头一回，他说话这么无礼和匆忙。 辛夫人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剑圣这突然不耐烦的语气是因为看破了她的想法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明辰却没再看她，而是对自己的师侄道：「清羽，替我向掌门师伯说一声，我要用剑宗药库的钥匙。」 「是，那我们现在马上回仙剑宗？」清羽问。 「你回仙剑宗。」 飞剑出鞘，他踏上长剑，白衣若飘雪，身姿决然。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我去神医谷。」 清羽目送着他离开，辛家人都有些魂不守舍，至于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概只有他们知道，清羽年纪轻轻，是决计看不出的。 明辰走后，清羽向辛家人道别。 辛夫人道：「少仙不必多心，我等下就去派人查出那个孩子的身份，到时候若真是我侄儿，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人各有命，那孩子命短，是天命所致，请剑圣不要介怀。」 这儿是紫苓辛府的地界，确实不适合自己带人过来，清羽点头：「就交给辛掌门了。」 辛掌门郑重地应下，又说了一些让清羽宽心的话，直让清羽安心，心里感慨辛家人真是善解人意。 他不敢耽误时间，把调查的事交给辛掌门后就往仙剑宗飞去。辛家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长地唿了口气，若是让他们来调查，还不把什么都给查出来？ 虽说这是他们的家事，明辰哪怕再厉害也无权说什么，但这件事被捅出来，仙剑宗肯定会看不起他们。 紫苓辛府的名声已经够不好了，他们受不了第二次打击了。 十几年后霁雪回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若是当初明辰没有半路折回来，自己这一生将彻底终结，也再无下一世可言。 可若是明辰没有回来，也万万不会发生往后的这些事。到底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定，欠债必还，施恩必报，这似乎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大概没有人能想到，曾经那个女疯子带回紫苓辛府的小傻子，会是五百年前掀起惊天波澜的白长安——那个天纵英才，八十岁便修到出窍的魔修。 第6章 神医 神医谷位于中仙界与凡间的交界处，虽说是交界处，却是个很偏远的地方。 从前很少人过去，后来里面来了各路修医术的修士，来往的人便多了起来。多是哭哭囔囔横着进去，然后欢天喜地地竖着出来。 久而久之，这里便被称作神医谷，那群医修胸有成竹地说：「得了绝症的进了这里就可以安心地喝茶了。」 汇聚天下名医的地方，也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不过能让他们把这句话付诸现实的前提是——你得有钱。 这里并不属于哪个家族，也不跟任何门派来往，他们更像是商人，以高价灵石卖出自己的医术。 神医谷有个不知姓名、不知容貌、不知性别的谷主，约莫像个地主，想要在神医谷长住的医修要和他签订契约。契约的内容大概是神医谷提供住宿灵田药种和介绍，而签订者每治好一个病人，所得的灵石按一定比例上交给谷主。
第11页 就像地主把土地租给贫民，贫民收穫后要交税一样。 神医谷的医修有点多，且医术参差不齐，所以为了避免因伤情而病急乱投医的例子，他们这是有一套管理制度的。 来治病的人只要到神医谷门口的起居室里找到当天值日的那个医修，他会依照确切情况，叫来最适合的医修。 子也就是今天执勤的医修，今天来的人有点少，大概是外面没什么纷乱，这种平静的日子没有灵石可宰，是极其难过的。他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人间正在下雪，天寒地冻，神医谷却温暖如春，花团锦簇，和外面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坐在前台，打开了一点点结界，于是人间的寒风吹了进来。 门左侧是暖风，右侧是寒风，暖风冷风交替吹进来，这大概是他唯一的乐趣。 他忽然觉得人生实在无聊，没有病（灵）人（石）可医（赚）的人和死鱼有什么区别。 「啊，上天啊，掉一个有钱的死人过来吧。」他头仰着大喊，绝望而哀痛。 门口透进来的光线没了。 他保持着原本的仰头，脸上的表情凝固，神医谷外风雪飘荡，但此时此刻，这满天满地的风雪，都不及他的心冷。 霁雪后来在占星殿的文书上为神医谷正名：神医谷的医修并非像外人所说的那般不知廉耻，在我去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一点点羞耻的，只是这最后一点点脸都葬送在了薛子也的手中。 于是从此以后，他们为了灵石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节操扔在地上，并且齐声说：「都怪薛子也把我们的脸给丢尽了。」 此刻，神医谷的千古罪人薛子也快速地低下头，像一个乖巧的孩子，立正站好，两只手放在大腿两侧，恭敬地问：「请问贵客是要治病呢还是治伤？」声音柔和而礼貌。 如果明辰没有听到他刚刚喊的那句…… 「都要治，请医术最好的医修马上过来！」他话中是请求，可语气不容拒绝。 「他们的出诊费很……」他顿住了，因为他抬头时看到了对方的容貌，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人更好认的了。 整个天下只有一人年纪轻轻就是华发，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那句好意的提醒被他默默地吞了进去。 对方很焦急，虽然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子也能感受到，就算是再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也能从周围的氛围中觉察出蛛丝马迹。 「要治的是这个孩子？」子也问。 明辰颔首，子也伸出手：「给我吧。」 面前的青年脸色凝重，周身的气质突然变得和刚才截然不同，如果刚才给人的感觉是个道德败坏的小子，如今却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了。 明辰打量了下眼前的青年，他的修为是金丹初境，看骨龄也有四百多岁了，看起来丝毫不显眼。一个金丹修士若修到这个年纪，就该着急地提升修为，赶快破境，因为金丹的寿限是六百岁。 可从他的身上，明辰没有看到任何对于修道之事郁郁不得的愁态，这很奇怪。 见对方没有动，还是在原地看着他，子也只好恭敬地解释道：「我就是这里医术最好的医修。」 明辰眼中讶异，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子也已经把女孩给抱了过来。刚一接手，他的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 伤的这般严重，如果没有明辰的灵力护着，恐怕早就断气了吧…… 「得快点放到天池去！」他说完祭出自己的法器，飞了出去。 明辰望着他匆忙的背影，御剑跟在他后面。 天池在神医谷的最高处，是神医谷用来存放特殊仙药的地方。这种地方本来不应该让一个外人进来，不过这个外人非同一般，子也便没拦着。 穿过一片高低错落的屋舍，两旁正在忙活的医修看到子也后和他打招唿，如果是往常，子也会东蹭蹭西看看，和大家唠唠嗑，但现在子也没时间和他们说话，一路胡乱地应付了几句，身形如风。 越往里，人越少，最后到了一个断崖下。这个断崖切面平整，似乎是谁一剑噼出来的。 崖壁上有很多洞口，整齐地排列着，子也往中间最大的那个洞口飞去，明辰跟在他的身后。 进去之后，便能发现里面很开阔，光线明亮，陈列着各种日常所需的实用家具，最角落还摆着一张床，几幕轻纱垂落，把那处遮蔽了起来。 明辰没时间观察这个山洞，子也已经往深处走去了，身影消失在暗处。 他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穿过一个长廊，一个水池出现在眼前，水池上方有个洞口，光线从上面射下来，池水清凉，波光粼粼。 这个地方有些杂乱，仙草灵药放在水池里，也不管它们会不会相剋，看起来，像是一坛乱七八糟的泡菜…… 如果被外面的人看到这个场景，估计会气的咬人或者很想打死这个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的人。 明辰环视了一眼周围，便抬眸准备问这个青年接下来该怎么办，然而面前的青年在他观察环境的时候做出了一件让他惊骇的事。 子也两手抬高，直接把女孩扔到了水里！ 只听「扑通」一声，女孩沉入了水底，和那些仙药混在一起。 见惯了风浪的明辰始料未及，怔了片刻。 子也长唿一口气，然后伸出手，对着明辰竖起一根手指。
第12页 「……」明辰。 「十万块灵石。」子也深沉地道。 明辰没有说话，清冷的面容眼神冷然。 让子也觉得如果他再谈一句废话，明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他捂脸，恨不得拍死自己，天吶！该死的！ 他都做了什么？好端端的致富路被他毁在了摇篮里。 他应该先说清楚再谈价格，剑圣是何许人物？ 又不是那种拿不出钱还想治病的地痞无赖，他这么急，对方怎么会信他！ 于是，他放弃了先谈价格的想法，说：「天池能延缓伤情，我一般用来存放採摘一天就会枯萎的仙药，看到底下的这个仙药了吗？其实这是我几十年前採过来的，在这里放着，它们和刚採下来的没有任何区别。」 看到躺在仙药灵草上的女孩像是沉睡了一样，明辰稍微安了心。 子也倒是牙疼的紧，刚刚来的匆忙，没有把水里的空间整理好就把她扔下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压死他的宝贝。 「只要把她治好，其它的……」明辰看着子也，「都无关紧要。」 意外地爽快，子也不由得咂舌，不愧是天下第一圣。 而且，他似乎对他们这有些了解？神医谷从来没有治不好的病和伤，但很多来神医谷求医的人最后还是死了，并非医修们医术不精湛，而是少了能治病治伤的药。 那些绝症啊，要的都是稀世灵药，很多人一生都未必见过这些灵药，一般也只有大宗门和大家族能有。 明辰放开了话，那子也便不犹豫了。 「她淋了太多灵雨，身体损伤非常严重。」他在心底默默地算了算，「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治好被灵雨腐蚀的经脉和身体。」 「治好后，是否和正常人无异？」明辰眼睛望着水中静静躺着的女孩。 「这个……」子也挠挠头，「容我冒昧问一句。」 明辰颔首。 「这孩子与剑圣是何关系？」 明辰默了默，道：「她被灵雨淋伤，是因我而起。」 「也就是说她与您非亲非故？」 明辰默然不语，算是默认。 子也笑笑：「这几百年，我一直在听着您的事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崇敬您，如今看来，倒是颇为自己曾经的那点狭隘之心而惭愧。我便直说了吧，把她因灵雨而受的伤治好，就已经要耗费大量珍惜的仙药灵草，您的意思是，要把她从出生带到现在的病都治好，这代价恐怕有点大。」 明辰听着，没有说话。 子也继续道：「粗略算一下，若是把她治成一个正常人，这其中所耗费的仙药大概能让一个金丹中阶修士在一个月内修到元婴大圆满境。」虽说靠仙药堆出来的修士比不过实打实修来的，但这恐怖的价值，足以令任何一个家族疯狂。 修为一旦至金丹，就再难寸进，这是一个分水岭。 「她打娘胎里带来的病与您没有干系。」子也说。 后天所得的病倒是好治，这从出生就有的病，治起来很费劲。 话已说的很明白了，元婴修士是一个大家族最重要的力量，明辰身为北荒季家的家主，没必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而白白浪费一个元婴修士。 第7章 蜉蝣 天池里水光潋滟，绚丽夺目的奇花异草如同宝石，衬得里面躺着的女孩像是脆弱的瓷瓶，稍不注意就会碎裂。 几束明亮的光从洞顶上方透下，驱逐了洞内残留的几分清冷。 明辰来到池畔，眸子里眸光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有这么严重？」 「您不知道？」 子也惊讶，他还以为明辰知道这个孩子的情况。 「我今日才看到这个孩子。」明辰道。 「来的路上，我检查了一番。」子也说，「除了被灵雨损伤的部分外，她还有很严重的先天疾病，身体一直以来就很虚弱，右眼失明，右耳失聪，右手和右脚的骨骼似乎也有问题，不太完整，心脏脆弱，不能大喜大悲，否则容易猝死，就算没有灵雨，也难活过十岁。倒不如说她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蹟了。而且我在她的身上并没有见过有救治的痕迹，想必她的父母也放弃她了吧。」 子也的声音不高不低，迴荡在天光倾泻的洞府里。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一出生就这么惨，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着。 哪怕是天生的傻子，都比这孩子好，至少傻子不会知道自己有多惨。 但……目前情况来看，这孩子是傻子的机率很高。 也许让她早点投胎，是最好的选择了。 子也看着明辰，静静地等待他的答覆。这是女孩的天命，天道让她命数如此，明辰即便真的不管，也没人会说什么。 当然，也完全可以不用管，毕竟和他没有任何干系。 子也的药箱里还有一瓶无色无味的毒药，能让她毫无痛苦地离开。 如果明辰说罢了，他说不定会不要灵石，把那瓶贵重的毒药送给这个孩子，他对生死看得很开，所以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明辰还站在池畔，迟迟没有开口。子也在他身侧，借着这空荡才有时间来打量传说中的剑圣。 低修为的修士站在出窍仙君身边，理应会有威压，可他从看见明辰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压迫，完全可以用平易近人来形容。身上的白衣有大块的血迹和泥印，应该是那个孩子身上的。
第13页 不说明辰，子也这一身衣服也遭殃了，只不过比明辰的要好很多。 被千万人崇拜的偶像乍看下来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子也不免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传说中的出窍强者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至少得让他惊为天人吧，然这位仙君除了容貌和气质能让人惊嘆之外，又好像没别的地方能让他佩服。 可是……又确实和他不一样…… 他有种感觉，仿佛这是一条潜于深海的龙，一跃而起腾九霄，只是现在还不到他从深海出来的时候。 他抬眸，突然间愣了愣，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明辰露出了悲痛的神色，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什么，却又觉得内疚和自责。 子也眨了眨眼，明辰的神色又恢復为之前的淡漠。 子也突然不相信明辰的话了，这孩子，不可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只是因为淋了灵雨受伤，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这么担心，明辰开口，声音低哑，不似之前的明静：「需要什么药材？我现在就去取来。」 「有一味药引，可能会很难弄到。」子也说。 「你写在纸上，我三天内一定会全部集齐并带过来。」明辰语气平淡却又无比郑重，「我想知道，如果要完全治好，需要花多久的时间。」 「如果她配合治疗，在她十八岁之前应该能全部治好。」 「至多十三年吗？」 「嗯。」 「真的能和正常人无异？」 「所需的药材全部集齐的话，我敢保证。」子也抬手，以神医谷的繁荣为名，对天道发誓。 明辰道：「若是神医谷的第一神医都不能治好，那天下大概无人能治了。」 子也那比地还厚的脸红了几分，他一直很低调，从来没人知道他是神医，对外也称自己是神医谷谷主家里打杂的下人，否则他的日子怎么能有现在自在，情急之下，居然被对方一点点地套出了身份。 虽然是他主动说出来的。 对方倒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装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医修，这点让子也很舒心。 他出去取了纸笔，写了整整十页的药材，第一张第一行，写着那味最重要的药引，明辰看了，眉头都不带皱的。这让子也跃跃欲试起来，有一个濒死的病人，不担心无药可医，这是一件极富挑战的事，更何况还能赚很多灵石…… 十页药材，加起来近百多种，大多是很珍贵的，难能一见的，也有比较普遍的，可数量大的惊人，明辰收起来，问道：「只有这些吗？」 「还有很多，暂时先把因为灵雨而受损的身体治好再说，因为她有一只眼睛是失明的，所以可能要换一只，这个要慢慢找。」 「不用换。」明辰说。 「啊？」 「我有能治失明的玉露。」明辰说。 「可她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来就没用。」子也头痛。 「这是我从剑门里带出来的。」明辰淡淡地说。 子也闭紧了嘴巴，出窍强者就是不同，子也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勤奋修行了，他至今之所以连金丹大圆满都没到其实不是因为天资不行，而是懒……无以復加的懒……让人很想拍死他的懒。 明辰拿着药单，子也送他出神医谷，神医谷外银装素裹，风雪很大，明辰站在风雪中，白髮飘扬，纤尘不染。 子也忽然想起在天池里看到明辰一闪而过的深痛，疑惑道：「剑圣，你为什么一定要救她？」 明辰脚步顿了下，望着莹白的大地，子也只能看到纷飞的风雪中那一道略带沧桑的白色背影。 「你觉得这个冬天冷吗？」明辰回头问。 子也任由北风唿啦啦地打在身上，身上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只要修为到了筑基，基本不畏严寒，所以他并不觉得冷，他甚至完全没感觉，况且神医谷四季如春，和凡间的恶劣天气完全搭不上边，他摇头。 明辰嘴角一扬，眼底的湛蓝如高远的蓝天，这是季家独有的眼睛，远看是黑色，近看却能在眼底发现一点点湛蓝，不过，那点蓝意，只有修为到了金丹以上才能显现出来。 他轻声说：「我觉得它很冷啊，可是又是如此地好看，我想让她多看看，哪怕只能看一次或者两次。」 子也不言，默默地目送明辰的离开。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他听的太多，既然明辰不愿意说，他也不强求。 他只是个收钱治病的医修，不想管那些大人物的恩恩怨怨。 他回到天池，蹲在池边，整个天池也就普通的一个池子大小，周边很干净，一旁还摆放着石桌石凳，桌上有茶几。他把天池里的药草一一挪开，里面的可都是他的宝贝，都是些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珍，稀奇古怪的有，漂亮精緻的也有，总之只要别和这小娃子挨着一切都好说。 他收拾出一个空位，把前屋放着的一块平整光滑的玉石搬了过来。 做完之后他仔细端详池中女孩的脸，在外面透进来的白光之中，池水通透似明镜，子也突然发现她的五官很精緻，就是很脏而已，脸上若是没有那么多伤痕，想必是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娃子。 这五官倒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具体想又实在想不起来，管它了。 他似是做了很痛苦的决定，来到洞口大喊：「阿婆！」 悬崖下飞上来一个老婆婆，声音响亮，震得真箇崖壁都在抖：「都说了不要叫我阿婆，我比你还年轻！」
第14页 「不这么叫你怎么会过来？」子也嘻嘻地笑着，躲开老婆婆的拐杖，「我这里有个病人，你帮我给她洗洗，顺带找找有没有小女孩穿的衣服，给她换上。」 「哪个不眨眼的竟然找你治病？」老婆婆嘴上这么说，脚却往里面走。 「明辰。」子也说。 老婆婆佝偻的背影一顿， 子也又说：「其实我怀疑里面那个女孩是他的私生女。」 「什么？？？？？！」 悬崖上，所有的洞口都冒出一个脑袋，尤其是最上面的一排三个洞口里住着的人，直接蹦跶了下来，三个人头髮都乱糟糟的，衣衫不整，神情激动，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第8章 往事 「哇！你们睡了几年终于醒啦，师侄我可想死师叔们了。」子也吸着鼻子扑了上去，不着痕迹地用他们穿的里衣把自己身上沾着的泥印擦掉。 如此感动的一个画面，老婆婆看都不看，拄着拐杖往里面走去。 这三个男子长得一模一样，就是穿着有些不同，站在中间的一个男子拍掉子也的手，理了理自己满是褶皱的里衣，匆匆下来，他们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捋着鬍子，正了正神色道：「师侄。」 可子也好像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兴沖沖地拉着他们进去，又是煮茶又是摆糕点，还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三套广袖长袍，细心地给他们穿上。 这副样子委实孝顺，如果不是他们刚刚看到他又拿他们的里衣擦手的话，他们估计要热泪盈眶了。 「师侄啊。」三兄弟中的老大道。 子也脚步生风：「师叔，你们看师侄这记性，要酒是吧，我马上去拿来。」他说罢人「嗖」地一声就消失了。 三个男子互相递了个眼神，一阵风似的冲到通往天池的门口，就在他们要进去的时候，子也悄无声息地进来，疑惑地问：「师叔，你们这是做什么？」 三人的动作僵硬，若无其事地摆起了作为师叔的尊严，可那往里飘的目光却出卖了他们，子也笑着把他们仨往外面拉，心底却在腹诽这仨假正经。 三个男子拗不过师侄的热情，又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只能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地喝茶，刚刚煮沸的茶水，也亏得他们能若无其事地喝下去。 子也望着他们憋得痛苦的眼神，差点笑出来，假装没看到，继续和他们说一些有的没的。 明辰说子也是神医谷的神医，这句话只有一半是对的，子也确实继承了神医的称号，可他并不是医术最好的，他们这一脉有些特殊，神医只是一个称号，代代相传，所以叫神医的未必是医术最高超的。 这其中因果还要从这三人身上说起，这三人同胞而生，同时拜入神医谷，在医术上的天赋都是极其出众的，师祖本来也是打算从他们三个中选一个继承神医称号的，可谁料这三人比了几百次，愣是没分出个胜负，还差点兄弟反目，最后又莫名其妙地和好，然后商量好把神医之位让给大师兄。 也就是子也的师父，子也的师父去了以后，这神医之位自然传给了子也，这就造成了子也空有神医之虚名。 子也向明辰保证说能用十三年治好那个女孩，这完全是在瞎掰，他只是不想丢了神医谷的面子而已。 堂堂剑圣来治伤，结果神医谷的神医说我们的医术其实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神，我这里有瓶毒药，可以让她没有痛苦地走，看在剑圣您的面子上，我给您个优惠。 看明辰对那孩子的重视程度，他几乎可以肯定，明辰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抽出神剑渊虹，把神医谷噼成两半。像他们这种大人物，最讨厌的是被人欺骗，最喜欢的是拯救苍生，而苍生并不包括他们这些可怜的小医修…… 不过子也有自己的想法，真治好并不是不可能，这得耍点小心机，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雪白的牙齿森森冷冷，坐着的三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顿觉自己被狼盯上了。 三兄弟连心，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完了！ 可他们都不想走，心思还在里面那个小女娃的身上，想到刚刚听到的劲爆消息，三个人就心跳加速。 老大羽木道：「师侄啊。」他捋着鬍子，「近来，谷内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子也殷勤地说：「有，很大很大的事。」 三人竖起耳朵，却又装着平淡如水的样子。老二羽林道：「慢慢说，不用着急。」 子也眼睛转了转，说：「阿三家养的那只母鸡昨天下了个一个双黄蛋，左领右舍差点为了那只鸡打了起来，还好我去劝架了，避免了神医谷被炸的危险。」 三兄弟：「……」 子也假装没看到他们黑了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林宇家的儿子勾引大牛家的三女儿，刘四家的大女儿又喜欢林宇家的那个小子，三家在我们这下面决斗，林宇家的儿子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准备以死相逼，在下面放了一把火，结果他自己没被烧死，倒差点把整个神医谷给烧掉，我如果没有及时灭火，老祖留下来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还有……」 羽森说：「停，就没有特别特别大的事吗？比如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他眨眨眼，明晃晃地暗示子也。 子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
第15页 三兄弟身体不自觉地往子也这里倾，子也清清嗓子：「师叔们啊，这事与你们有关，对我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们能认真点听，为人师表，至少要坐好。」 「咳！」羽木挺直了背，对着自己的两个弟弟飞了个眼神，另外两人也坐直了，脸上神情激动，眼睛里飘荡着不怀好意的神色，竟有些猥琐。 子也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下淡定地说：「我想娶妻了，但是没找到好看的，师叔们能不能帮我物色一个？相貌得无可挑剔，身家过万，要能养着我的下半生，认真对待感情，就算我三妻四妾也会没有任何怨言地支持我，最重要的是要能干得过明辰，」 三兄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有一个办法能帮你找到。」羽森说。 三兄弟齐声道：「做梦去吧！」 「我不想做梦。」子也说。 「虽然我很理解也儿你想为我们报仇的愿望，可我还不想死。」羽林说。 「你们不是一直盼着季家赶紧消失吗？」子也说。 「前提是明辰仙君得消失，但一个出窍初期修士能活两千年，他现在才五百岁……」羽木说。 「是啊。」子也笑容满面，「我们大家就算投胎三四次，他都还在中仙界活蹦乱跳。」 三人摊在地上，羽木回头说：「现在把他逐出师门然后向剑圣道歉还来得及吗？」 没等另外两人回答，子也说：「来不及了哦。我已经骗了他，三天后他就会发现我在骗他，到时候他会来斩平神医谷，我们总不能祈祷玄尊会来救我们吧，虽然他名义上是守护天下的。」 「快点去收拾行李！」羽林说。 子也拦在门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中仙界四大家族中的季家倾巢出动，再加上明辰又是仙剑宗宗主的候选人，对仙剑宗上千弟子的号令，无人敢不听，天上天下，哪里能逃。」 这简直生无可恋，天塌了都未必有这个场景恐怖。 三人慌乱过后冷静了下来，乱成一团的三兄弟都慢慢地回过神来，这小子出此狠招，一定是有所图谋。 羽木道：「说罢，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当年大师兄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不孝徒儿。」他甩袖，回去坐着，另外两人也是冷哼一声。 子也笑笑，不以为意，给他们三人依次倒了杯茶，和声说：「师叔啊，我觉得那件事既然已经过了三百年，就不必再介怀了吧。」 「我就算死也不会医治季家人！」羽木说。 羽林、羽森点头，脸上那坚定的神色，让人觉得即便拿刀架着他们的脖子也不会屈服。 这三人与季家有些恩怨，子也知道那么一点点。 据说四百年前，这三人还是个连筑基都没到的小修士，在凡间流浪的时候遇到不良修士打劫，一命呜唿之际，遇到了一位……咳，一位美丽动人、倾国倾城、温柔善良……（据这仨的形容，这天底下根本没有能与之比较）的仙子。 仙子不仅救了他们，还赠了一些防身法宝给他们，并指点了他们的修行，短短一月的相处彻底俘获了这三人的「芳心」。 于是三兄弟为了争夺这个仙子进行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战斗，等他们三败俱伤，仙子已经没了踪影。三人本来想去找，奈何师父召唤，只得回谷，回来之后，为了避免再发生那样毫无结果的争斗，三人约定，谁先修出筑基，谁就能向仙子表白，遂三人发奋修炼，同时在五十岁的时候修成了筑基。 还是没决出胜负。 后又约定，谁先修出金丹，谁就能去表白，毕竟仙子有金丹修为。 然而，造化弄人，他们又在同一时刻修成了金丹。从修为上不能决出胜负，他们便换了种方法，三人一起去表白，让仙子选。 于是这三人终于忘了仙子已经走丢了几十年的事实，他们去凡间打听，没找着人，在中仙界转，同样没发现。 那个仙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直到三百年前明辰一剑成圣，哦，那个时候明辰还不叫明辰，叫白临川。白临川一剑成圣，声名大振，轰动了整个中仙界，各个家族派人去祝贺，神医谷自然也去了，就是这三人做的代表，带了一盒子治伤的草药过去。 三人被挤在门外，向里边探着脑袋，整个仙剑宗快被挤炸了，三人更是快被挤成了肉饼。 他们觉得了无生趣，放了礼物，准备离去，就在这时，那个令他们魂牵梦绕的人出现了。 第9章 三医 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狗血。 找了那么久的仙子出现在眼前，三人面红耳赤，纷纷挥手打招唿，恨不得扑上去一诉衷肠，可仙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她柔情似水的目光只落在被众人围着的那人身上。 三人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跑上前，此情此景，不去表白实在可惜，女孩们都喜欢那种轰轰烈烈的爱，被那么多人看到，足以轰轰烈烈。 三人深唿吸，把送白临川的药草夺过来当作彩礼，大喊：「请做我的妻子。」 空气瞬间凝固，喧嚣停止，所有人回过头来，呆呆地望着这三个傻子。三人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期待又忐忑地等待她的回答。 仙子笑了，她脸上露出了此生最动人的笑容，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扒开人群抱住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临川。
第16页 三人的脑袋停止运作，当场石化，然而后面的一幕更让他们绝望。 「辰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娘对不起你，让你在外流落了两百年。」 这世间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心上人居然是一个有儿子的女人这件事更难过的？ 有，当然有！ 即便对方有儿子，那又怎么样！爱她就应该接受她的全部，即便那个儿子比他们还大…… 白临川还是没弄清楚状况：「请问，您是……」 「你不记得了吗？你是季家的少家主，你爹是季清风。」 四大仙族之一的季家家主季清风——元婴修士，剑修。 羽木、羽林、羽森——金丹初境，医修。 好吧，当他们什么都没说……三人丢尽了脸面，灰熘熘地回到了神医谷。 这世上便多了个明辰，少了三个爱慕季夫人的白痴。 这是子也推测出来的版本，如果是那三个老傢伙来说，估计就是他们和季夫人爱的死去活来，该死的季清风横插一脚，横刀夺爱，季夫人为了救他们，妥协嫁进季家，后来季清风喜新厌旧，又娶了一个小妾，还和小妾生了个儿子，季夫人过得苦不堪言，连儿子都不小心丢了，三人每天都想要去解救这位命运悽苦的美人。 然而季清风仗着家族资源，多次放冷箭，三个英雄敌不过，只能远远地望着美人落泪的倩影，最后美人寻到走丢多年的儿子，香消玉殒，神医谷从此与季家不共戴天，他们向天下扬言，凡是季家人，神医谷的医修都不治！ 子也才不管他们惊天动地的爱情和坚不可摧的决心，若这三人真爱的死去活来，后面怎么见到林家三姐妹就瞬间动心，也亏得三个师叔婶脾气好，没把他们打死。 况且季夫人早在他们几个出生之前就嫁给了季清风，他们的说法根本不成立。 「我知道，你们其实是觉得当年在仙剑宗当场表白一个有儿子的有夫之妇太丢脸了而已。」子也说。 自从出了当场表白那事之后，季家就派人来神医谷警告这三人要安分守己，不要痴心妄想。 到底哪个版本是对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夫人在找到明辰之前确实过得很苦，而他们三个也真的被季家派来的人警告过。 神医谷之所以还能安然无恙，完全是季家看不起神医谷，以医术闻名天下的神医谷，其实连一个元婴修士都没有，这有什么值得一个庞大的仙族在意的？ 「逆徒！我要把你逐出师门！」羽木说。 「我去叫二婶吧，二师叔，我觉得二婶会很乐意听你那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子也说。 三人简直要吐血了，摊上这么个师侄，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师叔啊，我也是为你们着想，那女孩伤的很重，明辰答应提供全部药材，我们可以……」子也挑眉。 这……似乎也不算坏，他们讨厌季清风，但对于其儿子，他们并没有太多看法。 三个人露出憧憬的目光。 羽森说：「听说季家的药库和仙剑宗的药库有很多几百年都未必能见到的宝贝。」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羽木搓搓手，跃跃欲试的心思溢于言表。 羽林：「你们俩要背弃当初的誓言了吗？」 「那女孩只是明辰从凡间带过来的，不是季家人哦。」子也充满诱惑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你不是说她是明辰的私生女？」三人异口同声。 「骗你们的啦。」子也摊手，「谁让你们这么好骗。」 「小兔崽子！」羽森骂道，恨的牙痒痒。 子也往天池里问：「汐儿，换好了吗？」 里面的老婆婆道：「换好了。」 「你们去看看情况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治。」子也说。 三个人哼哼唧唧地往天池走去，子也跟在后面。汐儿坐在天池旁，此时的天池一片混沌，不復之前的清澈，子也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宝贝。 「天哪，你居然把我们神医谷的至宝当洗澡水？」羽木身子晃了晃。 羽森更是抡起法器就要打子也。 汐儿适时地说：「她伤势太严重了，不能离开天池。」 「我感觉我唿吸都是痛的。」羽木捂着胸口。 「我们还是把这臭小子逐出师门吧。」羽林冷静地说。 把天池当洗澡水，天底下估计只有子也这个败家子能干的出这种事。 「把我逐出师门的事等会再说，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说不定明辰等下就发现问题了，我给了他十张药单。」 「你别跟我说你在上面做了花样。」羽木检查女孩的伤势。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在上面写了两个比较特别的药材。」子也蹲在池边，看三个老傢伙忙活。 论医术，还真没谁能比得过这三人联手的。 「你写了什么？」羽林停了下来，隐约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子也神秘地笑笑，轻声说：「五百年的虎鞭和七百年的牛沖，我想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这两个东西。」 崖壁上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哀嚎，子也从洞里飞了出去，在天边变成一个小黑点。 「该让他收心了，不然神医谷迟早要毁在他手里。」羽木揉揉手。 「谷主其实已经找好了继位人。」汐儿说，「他对别的事可能都不上心，但神医谷永远是放在心头第一位的。」
第17页 「你是汐儿？」羽森问。 汐儿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你的寿限快到了？」羽木眼中露出几分惆怅。 「嗯，大概还有五年。」汐儿说，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三人有些沉默，汐儿连筑基的修为都没有，寿限一百，现在已经九十五岁，若是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是赚了，以修仙之人的想法来说，是遗憾的。 这事不好说，三人没再说什么，纷纷看着女孩，俱是摇头嘆息。 「这女孩……」汐儿欲言又止。 「真是奇怪，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羽森说。 「这世上应该不止她如此，只不过旁的人家没有财力来医治而已。」羽林分析。 「可也没有这样的吧，表面看起来，她是右眼失明右耳失聪，右手右脚骨骼发育畸形，实际上，她是右半个身体都发育不完整，像是被抽走了一半的生命一样。」羽森。 「现在讨论原因于事无补，还是想办法怎么治。」羽木。 「对啊对啊。」子也爬了回来，左脸肿成了包子，应当是落地时脸着了地，不得不感嘆这人生命力之顽强。 五个人围在天池旁，谈论起了对策。 「我建议，把她的右眼换了。」羽森说，「换成雪灵猫的眼睛，这样晚上也不用提灯了。」 「手换成铜臂猴的手，力大无穷。」羽林。 「腿就换无影豹的，水上漂不是问题。」羽木。 汐儿淡淡道：「要不要把头换成凤凰的头？还能吐火呢。」 「到时候信不信仙君让你们的头和身体互换？」子也苦着脸说。 「师侄，你这次闯的祸太大了，我们也救不了你了。」羽木捋着鬍子，三人之中只有他蓄了山羊鬍，倒是颇有长兄的威严。 「真的治不了？」子也心里咯噔一声。 三人凝重地点头，这次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都收起来自己滑头的一面。 「能修復身体的那味药，已经绝迹了。」羽木说。 「是什么？」汐儿问。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沉声道：「魔族皇裔的心头血。」 汐儿震惊地望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来。据说魔族人的血是最好的药，不论多重的伤，都能迅速癒合。 可魔族早在六百年前就彻底没了，最后一个半魔族白长安，也在五百年前因为一念成魔，屠城之后被中仙界所有修士讨伐，死在了歌城百里外的陨魔崖下。 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所以这世上哪还有什么纯正魔族皇裔的心头血。 「秋家的灵血能代替吗？」子也冷静地问。 「秋家是四大仙族之一，又和玄族联姻，怎么可能弄得到。」羽林道。 「如果能弄来，或许能替代，毕竟秋家一直以治癒之术闻名天下，不过……有治癒之血的，貌似只有尊后有吧，我们和她非亲非故，她是绝对不可能给的。」羽木道。 「我们去要的话肯定不会给，但去的是明辰。」子也。 「你让他去取秋家的灵血？」羽木骇然。 子也点点头：「准确地说是四大仙族的灵血，我说那是最重要的药引，他眉头都不皱就答应了，本来想让他知难而退的。」说到这里，子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精湛的演技。 羽木扶额，对师侄的疯狂作死行为感到无力。 「万一他跟其他三族打起来了怎么办？到时候中仙界大乱的罪魁祸首就是你！」羽森。 「不会吧。」子也一愣，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明辰临走时脸上的那份坚定，「应该不会。」他自言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 天池畔的几人忽地沉默了，没人再说话，到底会不会……这……根本就不好说。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明辰没找到药引，这样他们也能有面子地收场。 「你上面明确写着要秋海棠的灵血？」羽木忽的问。 「这倒没有……」 羽家三兄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子也，「我现在去找他改药单还来得及吗？」 羽家三兄弟面无表情。 显然行不通。 「去翻翻医书吧。」羽木拎起子也的衣襟，不由分说提着子也往外面走。 羽林和羽森看了看，羽林对汐儿道：「汐儿，这女孩就交给你照看了。」 汐儿点点头，羽林和羽森也跟着羽木走了。 几个活宝走了之后，这里就安静了起来，仿佛尘世的喧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汐儿伸手探入天池中，苍老的手拂过躺在玉石上的女孩的脸。 女孩的睫羽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10章 若是换了个人去找这药引，恐怕只会产生两种结果，一是知难而退；二是天下大乱。 然而去找的这人偏偏是明辰。 由于药材太多，大多他都不认识，他便把第一张最上方的药引撕去，剩下的给季家的管家，让管家去药库里找，若是没有的，便去仙剑宗的药库找找，最后还是没有的，去拍卖行高价买。如此吩咐下来后，他才安心去寻最重要的药引了。 他先是去了趟仙剑宗，仙剑宗山峰无数，多是给金丹仙君们闭关修行用的，最主要的是中间那五峰，明辰住在雾静峰，终年仙雾缭绕，旁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景象。
第18页 只有进到里面才能感慨造物之神奇，仙剑宗钟灵毓秀之地，不过如此。 其余的山峰都是盛夏之景，唯有雾静峰枫叶红了十里，如火如荼，澄澈的秋水映着枫叶的影子，轻轻荡漾，枫林深处传来淡雅的琴音，余音绕耳，久久不散。仿佛是不小心误入了谁人的梦里。 自进来起，林中便迴荡着不断的琴音，空灵清透，弹琴之人技艺精湛，山中百鸟默声，明辰循着琴音，来到一处水榭上，水榭建在一片清湖之上，背靠枫林，火红的枫叶落在湖面，飘飘荡荡，顺着水流一路往下。 风轻轻扬起，拂动亭台中男子如墨的长髮和双眸上蒙着的雪白长绫。明辰穿过湖中的长廊，脚步落在亭中之时，琴音戛然而止。 山中鸟雀惊飞，叽叽喳喳地四处乱叫，把那片闲适的宁静搅碎。 「师弟。」皙泉道。 「师兄。」明辰。 皙泉两只手放在琴弦上，抬头看向明辰。眼中蒙着白绫，但目光却仿佛实质般落在了明辰的身上。四大仙族之一的皙家以琴术闻名天下，那动作分明是要发动攻击的前兆。 「师弟，你心中有大爱，想救苍生于水火之中，这倒无所谓，可我把羽儿交给你餵养，你居然就是这样养他的？」皙泉淡笑，说话时言笑晏晏，面容清雅胜过清风。 面对皙泉的咄咄逼人，明辰不紧不慢地道：「师兄的话我不太明白，天下太平，苍生过的好好，为什么要我去救？」 皙泉哑然，顿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反驳。苍生的确活的好好，他们不需要插手。 但是……有哪里不对？ 他一直以为他这个师弟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怎地这次去了一趟凡间，就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了？ 「那就是守护苍生！」皙泉笃定说。 「不是有玄尊守着？」明辰。 「……」皙泉，他轻咳一声，不想继续这个无用的话题：「你下人间时，我跟了你一路，直到你去神医谷，我才跟在羽儿身后回来。」 「我知道。」明辰，「你是怕我照顾不好羽儿，说是跟着我，不如说是在跟着羽儿。」 「是，我是跟着羽儿。」皙泉道，「可你呢？嘴上说着不在意苍生，这不是看见了就马上心软了？」他收了放在琴弦上的手，「你说你不在意苍生，那你在意什么？」 「……」 「别跟我说你在意法宝和珍药！师父多年来珍藏的天材地宝都被你送了个精光。也别跟我说你在意渊虹，你还记得你出去的时候把渊虹扔哪了吗？」 「……」明辰想了想，居然真的老实地回答道，「他说他打碎了大师伯最珍爱的茶具，我罚他禁闭了。」 「这傢伙成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你这次又赔了什么？」 「就是师父留下来的青玉祥云茶具。」明辰道。 「……」皙泉额头上的青筋简直要跳出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套茶具值十万灵石，大师伯最爱的那一套茶具，不过五百多块灵石…… 明辰却好似没看到皙泉的神色，轻轻地道：「师兄，修道之人，欲成大道，必孤身只影。」他望着顺水而下的火红枫叶，眼眸平静如水，声音轻的像是一片雪，「万物，皆可弃。」 皙泉愣了愣，竟忘了回答。 他太了解这个师弟了，有时候对什么都不上心，让人觉得他冷淡而疏离，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在意的事有很多，好像这世间所有的所有他都想要。 真的……是万物皆可弃吗？ 所以才对所有东西都不在意？包括神剑，包括家主之位，包括这一切的一切……这「道」未免太孤寂了…… 但是，总觉得，他好像有一样东西是绝对不可能丢弃的，绝对绝对无法放弃。 只要是人，就绝不可能对所有东西视若无睹。 皙泉态度软了些，转而问道：「神医谷的那三个老顽固答应给你治了吗？」 他说的时候没有在顽固前面加「老」字，因为他比这三人年纪还大，但看起来，却比那三人年轻了十几岁。从外貌看起来，他不过是个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 「没见到他们，倒是看到了谷主。」明辰道：「这事往后再说，师兄，你先把手伸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给我什么东西？」皙泉一时没注意，毫无防备地抬手。 明辰运转灵气凝固为刀刃，手起刀落，准确地在皙泉白皙的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涌出，他用玉瓶接了一整瓶，接完之后。 皙泉的手腕上的伤口也癒合了，明辰取出一块手帕，把皙泉手腕上残留的血迹擦干净，「师兄，借你的血一用，我到时候再同你解释。」明辰如是说。 取完皙家少家主的灵血之后，明辰御剑往仙剑宗的主峰飞去，留皙泉呆呆地抬着手，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 「？？？？」皙泉。 这是做什么？反了？以下犯上？目无兄长？当场偷袭？从来只有自己耍他，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自己为了批判他而准备了一篇长达上万字的腹稿一句都没说出来，怎么就这样结束了？ 清羽从司药峰迴来后，就看到自家师父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右手，如一座雕像。 这边，明辰已经取到了古家和秋家的灵血，古家和秋家有两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在这里拜师学艺，都是主家所出。
第19页 两个孩子都对明辰崇拜至极，自幼修道的孩子大多没有什么心思，明辰把他们叫过来，说了下来意，两个傻孩子二话不说就……割腕了…… 这番举动差点让中仙界大乱。 好在明辰速度够快，把他们送到了司药峰，避免了一场灾难。 如此一来，四大仙族的灵血就有了，季家管家飞书过来，说那些药已经准备齐全，已送至神医谷。 从神医谷出来，到收集好药材，统共用了一天时间。这速度让子也咋舌不已。 这些仙药足足两车，都摆在了神医谷门口。季家人很有礼数地站在外面，并没有进来，反倒衬得神医谷的三医小家子气。药材送来之后，季家人就走了。 子也赶着飞鹤把这两车仙药运到了自己洞府里，羽木三兄弟看到这些仙药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现在一到没人的地方，本性暴露，扑在仙药山上打滚不愿起来。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宝贝。」羽森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药堆里。 羽木和羽林则抱着一大捆七叶仙羽痴痴地笑着，明明都是几百岁的老傢伙了，居然还和孩子一样。子也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这三个为老不尊的傢伙从药堆上拉开，他拿着药单一一对了一遍，还真的是全给弄来了，一件不少。 除了药引。 果然还是不行吗？子也嘆息。 「先把被灵雨淋伤的地方治好吧。」羽木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他们四个一整天呆在藏书阁啃书，一天下来啃完的书，恐怕比他们这一百年间读的医书还多，在经过一番激烈到差点把藏书阁给炸了的争论之后，他们终于商量出该怎么医治的对策。 就连汐儿都被他们的努力给感动，但是她这感动没持续多久，就消失殆尽，因为这四个人商量出对策之后，就开始讨论怎么骗季家药库里的仙药…… 讨论治病救人用了半天，讨论骗仙药则用了一整夜。 到了第三天，药引送了过来，不过不是明辰送来的，来人是一个女子。 「我叫拂煦。」女子淡淡地介绍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给人的感觉有些冷，像是暮雪中的玉莲。 四个傢伙为了治病救人三天两夜不眠不休，没时间注意仪表，个个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像是路边的乞丐在仰望路过的侠女。 女子的长髮高高地绾起，露出莹白的修长脖颈，髮髻上没有髮饰，素雅宁淡，身上穿的衣服是黑色的，显得她很老成。明明长得像十七八岁的少女，但脸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却让人无法把她同娇俏的少女联繫起来。 「真好看啊。」子也由衷地说。 拂煦合眸，把手中的五个小玉瓶放在桌上。 「这是四大仙族的灵血。」拂煦道。 四个人回过神来，目光全都集中在桌子上。 「怎么有五瓶？」羽林问。 拂煦瞥了他们一眼，却不回答，而是问道：「我要看看那个女孩。」她把桌上的五个玉瓶收了起来，看样子，如果不看到人，她是不会把这药引交给他们的。 「剑圣怎么没来？」子也奇怪地问。 拂煦脸上神色微动，稍显柔和：「在仙剑宗闭关。」 「闭关？」子也满脸疑惑。明明三天前看到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闭关了？ 「要破境了。」拂煦红唇微扬。 「什么？」羽木三兄弟脸上神色怪异，仿佛见鬼了一样。 「所以那个女孩暂时由我来照顾了，如果你们需要什么仙药，直接找我就可以了。」拂煦仿佛没看到他们几个怪异的神情。 子也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三天前看到他，没有半点要破境的迹象，这三天发生了什么让他一瞬之间就顿悟了？ 子也望着拂煦手中那第五个玉瓶，这个玉瓶带着点淡淡的青纹，和其余四个有些不同，他忽地瞳孔骤缩。 难道…… 难怪！ 明辰修的是剑道，以剑护苍生，他守护苍生的道心越坚定，修行的速度就越快。所以当他找到魔血的时候，许是见着了当年地狱般的场景，一瞬之间明悟，就如同他当年在剑门找到神剑渊虹，一剑顿悟。从此修为突飞勐进。 「真是……天纵英才啊。」子也笑道。 拂煦闻言回眸，情不自禁地展开淡淡的笑颜，容颜如画，让子也有一瞬失神。 第11章 残梦 霁雪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是如炼狱般的歌城，到处有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她抱着师父的尸体双目无神，耳畔迴荡着歌城百姓对她和她师父的诅咒。 这样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就像是梦魔一样，可她居然很平静，好像已经丧失了难过和悲伤这两种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场景终于消失，无尽的黑暗笼罩了她，她忽然觉得累了，躺下来休息。 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如此又睡了很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母亲辛悦儿的笑颜，耳畔是柔和的歌声。 辛悦儿将一根红线绑在还是婴儿时候的她的手里，细细地说：「这个一定要带着，不能摘下，摘下你就会被坏人发现了哦。」 后来，冬日的白雪冰冷，她们俩躲在昏暗的屋子里互相依偎和取暖。她望着纷纷扬扬的白雪喃喃地说：「真是冷啊……」
第20页 再下一瞬，母亲躺在床上，唇角挂着恬淡的笑。 她走出门，天光刺眼，唯有雪中那人的白衣白髮深刻地映入她的脑海。前尘旧梦，如梦幻泡影般一一散开。 「她醒了！」汐儿高兴地大喊。 羽家三兄弟顿时松了口气，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的脑袋要搬家了。 子也站起来，抹了一把汗：「那个……拂煦啊，现在能放了我的师叔们了吗？」 他望着仍然架在三个师叔脖子上的剑，心有余悸。 羽家三兄弟站成一排，仰着头，把自己的脖子露出来，冷冷的剑气贴着脖子，三人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已经过去三年，这个女孩也在神医谷里睡了三年，拂煦见到女孩的那刻，就把魔血交给了子也，那是魔族最纯正的皇血，连拂煦都不知道明辰是从哪里取来的。只道明辰消失了两天，回来就把这瓶魔血连带着一封信给了拂煦。 有了魔血，那秋家的灵血就没有用了，子也本想把四大仙族的灵血偷偷珍藏，结果还没想好藏的地方，就被三个师叔给一把火烧了。 那三个傢伙边烧边说：「命要紧啊，师侄，到时候被发现我们藏着他们的灵血，会被群起而攻之。」 子也只能捂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地安慰自己不要紧的，反正有魔血，到时候偷偷留一滴就可以保命。 结果那一整瓶魔血，都被拂煦看得紧紧的。子也使出浑身解数，都留不住一滴，最后全进了女孩的口中。 「真是暴遣天物。」子也心痛地说。 「你说什么？」拂煦捏着瓶子回头。 「我说，她真是幸福。」子也面上微笑着，内心绞痛着。 传说中，魔皇血是有肉白骨之奇效，用了之后，女孩身上的伤确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但她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神医谷的人都觉得蹊跷，找不到原因。如果不是她的唿吸平稳，心跳正常，众人都要觉得她已经死了。 她就这样睡了三年，这三年里子也和自己的师叔们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让她醒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副残破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了。 可就算身体全好了，人醒不过来也是白搭。 拂煦等的不耐烦了，再加上本来就有点不信任他们，终于在三年后的今天爆发，一把剑架着刚刚睡醒的羽家三兄弟来到子也家里说：「如果今天还醒不来，那这三个傢伙就给我去下面陪她。」 不得不说拂煦这招用的真是妙不可言，这么一吓唬，彻底把子也的潜能给逼出来了。四个人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做到的事，最后子也用一天就完成了。 拂煦眸光冷冷，收回剑，羽家三兄弟没了压力，瘫坐在地上喘气。对方是元婴修士，他们三个又是医修，完全招架不住，没法抵抗，狼狈如丧家之犬。 霁雪醒来之后，就是见到这样诡异的一幕，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快点把剑收起来，吓到孩子就不好了。」子也弱弱地说。羽家三兄弟也异口同声地附和：「是啊是啊。」 拂煦目光扫了他们一眼，这四人立即闭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什么叫元婴仙者的气势，这就是！ 这个时候子也才意识到明辰有多恐怖，自己之前居然敢那样不敬。那哪里是能和他平等交流的人啊，只要他一个不高兴，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们。 霁雪过了好久才适应光亮，视线渐渐清晰，轻纱帐映入眼帘，这一瞬，恍若隔世。 「别怕，我们会治好你的。」拂煦握着她的手，柔声说。 霁雪目光微移，牵动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嘴唇蠕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她便睡了过去。 拂煦皱眉望向子也，子也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把脉，拂煦在他背后冷冷地盯着他。 子也如坐针毡，锋芒在背，冷汗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羽家三兄弟紧张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腿却慢慢地往门口移动。 子也收回手，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睡着了，估计一个月后就能醒来。」 可算是保住小命了。子也的手现在还颤着。 「下去吧。」拂煦道。 四个人如获大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算是要好了。」汐儿说。 拂煦望着汐儿佝偻的身形，关心道：「辛苦了，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如果子也在这里，大约会抗议，凭什么有差别待遇！ 汐儿摇摇头：「辛苦的应该是仙子，这三年一直守在这孩子身边。」夜已深，汐儿便不再多做打扰，退了出去。 拂煦替霁雪掖了掖被子，这里是子也在神医谷中央建的一座阁楼，两年前霁雪伤势稳定之后，他们就把她移到了这里。 原本这座阁楼里还住着别的医修，但当他们发现这里来了个元婴仙者之后，吓得集体搬家，这里就只有拂煦和霁雪住了。 拂煦来自浮渡谷，说来还是子也的邻居，因为浮渡谷就在神医谷的旁边，只不过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浮渡谷一直对外封锁，不让任何外人进去。 拂煦也并不喜欢出来走动，所以神医谷的医修们都不知道自己的邻居是谁。 月上西楼，阁楼的楼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拂煦打开窗，一只雪白的猫儿敏捷地跃进来，欢快地在地上蹦了蹦。
第21页 拂煦关上窗，抓住了想要爬上床的猫儿。 「不能这么调皮。」拂煦训诫道。 猫儿吐出粉红的舌头，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熟睡的女孩。 「姑姑，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一起玩呀？」猫儿开口问，声音甜软，身后的尾巴左右甩动。 「快了。」拂煦轻声说。 「到时候可以带她来浮渡谷吗？」雪猫问。 拂煦抚着她的头，雪猫的两只耳朵便垂了下去：「可以。」 雪灵猫高兴地在地上转圈圈，抖着一身雪白蓬松的毛，活像一个滚雪球。 她的两只前爪乖巧地趴在床上：「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我可以给你介绍好多朋友，哦，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青玲。」 霁雪在梦里，听着青玲清澈的声音，默默地把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一个月后，她如子也所说醒来了，这次醒来的时间比之前要久，她也从他们吵翻天的讨论中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一屋子人吵到一半被进来的拂煦以冷冷的眼神制止。四个活宝乖乖地站好，轻声细语地问着霁雪各种各样的问题，霁雪睡的太久，还不会说太长的话，面对一屋子人的关心，只能艰难地说出几个字。 拂煦便挥挥手，那四人乖乖地退下。 「累了吗，休息一下吧。」拂煦说。 霁雪点头，又是睡了一月。 就这样重复了一年，一年以后，她的伤已经稳定了大半，能正常地作息。 五百年前的出窍魔修换了个皮囊再度回到人间，也不知这天道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可没心思揣摩天道的想法，这繁华天下，既已来之，便安之。她答应了辛悦儿要好好活下去，那就一定会守约。 她向来是个守信的人，一诺千金。 这一年里虽然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可她还是通过羽家三兄弟了解了很多事。 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会救她。 拂煦什么都没瞒，把明辰带她来这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只是隐瞒了魔血和玉露的事。霁雪回想起自己在雨慕中看到的那道白影，情不自禁地失笑。 果然啊……一切都是误会。 她的师父白临风，早就死在了五百年前的歌城。 她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微微皱着眉头。可现在这个真的是明辰吗？自己已经轮迴转世，更何况先她一步的师父和师娘。那一刻的记忆已经模煳，她根本没看清明辰的脸。只要让她看一眼，她就能知道他到底是白临风，还是明辰。 「姑姑，我什么时候能见剑圣？」她问。 「不知道。」拂煦说。 拂煦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这等强者的渡劫之日，都是要保密的，她知道其中因果。即便迫切地想见那人一面，也不能过多强求，便没再多问。 拂煦离开后，子也蹦跶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羽家三兄弟。霁雪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们。她母亲给她取的——霁雪。据她母亲说，每到冬天她总觉得冷，干脆她叫霁雪好了。 「阿雪，该吃药了哦。」羽森露出森白的牙齿。怀里抱着一堆药瓶。 子也捂脸，对自己师叔那拙劣的演技感到绝望。 霁雪却不在意这几人的小心思，把那些丹药按一定的顺序服了下去，这些药大都味道奇苦，四个人望着她眉头都不眨地吞下去，嘴唇有些干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腿能动了吗？」羽木紧张地问。 因为玉露的关系，她的眼睛治好，再加上四个神医的不懈努力，右耳的失聪也治好了。所以就只剩下右腿和右手仍有无力之感，她觉得，其实自己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又躺了四年，所以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走路而已。 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能把一具残破的身体修復到如此完好，她很好奇。 她摇头，羽家三兄弟嘆了一口气。 「明天换几种药吧。」他们离开，去藏书阁了。 第12章 医修们的计划 人间此时正在下雪，整个天地银装素裹，茫茫地不知尽头。 霁雪其实并不喜欢雪，看着满目的白就觉得冷，但冬天里并不全是哀伤的回忆。 她的两次生命都因大雪而改变。 第一次是大雪纷飞的时候，白临风带着她离开那座冰冷危险的都城。这一次是明辰抱着她来到神医谷。 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所以她有时候会让子也带她出去，然后坐在轮椅上望着白茫茫的雪，思索这一世的事。 五百年前的清魔战，上任玄尊领着众修士炼出的清魂阵，可以令所有魔物煞气消散，处在正中心的她更应该魂飞魄散连半点残魂都不剩了才对。 然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通其中的因果，只能是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约莫是天道最后可怜她，让她残留一条小命。 冬雪过后又是一年，在神医谷住着，很容易忘却时间的流逝。 霁雪来到神医谷的第五年，这几年仙药不停地泡着，她的身体调养得很好，开始下地走路。 最开始虽然艰难，但她没有半句怨言，磕磕碰碰地练习了一年，又偷偷的找时间自己扶着栏杆走，无数次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摔的头破血流，最后竟是能不依靠任何人能独自下楼了。
第22页 羽家三兄弟对这显着的成效咋舌不已，粘着霁雪问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让她有如此大的毅力。 霁雪每次都是笑笑，或是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众人对这个年少老成的孩子无可奈何。 能自己走路后，拂煦拿着字帖教她练字。 她从前的字迹太容易辨认，豪放粗犷，和她本人的长相丝毫不搭，为了避免被从前认识的人认出，她选了一种娟秀的字体，从头开始，慢慢地练习。 有着拂煦在，她也没时间插科打诨，只能在拂煦的严格要求下学习知书达礼，琴棋书画。 这下，即便是再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每日写写画画，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拂煦看着她认的字差不多了，偶尔会从浮渡谷的书阁中取出几本占星阁撰写的传记，修为至元婴的修士，占星阁都会派文史过去，将其事迹记录成册，以供后人参悟，从他人之道中悟出自己的道。 就算不能悟出来，当做普通的话本看也是很有趣的，因为是文史书写的，其中的事迹不容作假。 更何况，霁雪天赋惊人，即便不能感知灵力，也能把阵法画出来，这一度让子也和拂煦感到惋惜。 中仙界，已经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天才了？虽是最简单的阵法，但从一个普通人手里画出来，已经足以惊动中仙界。 拂煦深知此事严重，嘱咐霁雪切莫在人前画阵，霁雪本就是在回忆从前所学时一不留神被拂煦看到，见她这样说，乖巧地点头。 拂煦带来的书说有用，也算是有用的，说没用，其实也真的没什么用。 如果她想要继续留在中仙界，了解这些就很有用，可……反之，就是无用之书。 索性拂煦已经带来了，霁雪也不好拒绝，先是看了几本，等下次拂煦回浮渡谷的时候道：「姑姑，能带一本有关剑圣的过来吗？」 拂煦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拂煦不止照看着她，还有整个浮渡谷也要打理，为了合理安排，经常是来神医谷住三天，就去浮渡谷一天。如今霁雪已经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便不需要拂煦时刻忧着她。 其实从前拂煦不在的这一天，都是汐儿来照顾她的，汐儿的腿脚最近越来越不好了，已经没有精力看照看她，霁雪趁着今日有空，打算去看看汐儿。 汐儿现在独自一人，住的地方简单，和她本人的性格一样，听到敲门的声音，苍老的声音问道：「谁来了？」 「是我，霁雪。」 「是阿雪呀。」汐儿笑着说。 霁雪推开门，屋里陈设不多，除去日常所需就没有别的了，据子也说，汐儿早年是很爱美的，屋里每日摆着新鲜的花草，还未推开门就能闻到散发出来的芳香，屋里也收拾的很雅致，人美笑声甜。 众人都说，谁若娶了汐儿，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汐儿最后谁都没有嫁。 屋内，汐儿正拄着拐杖，似乎准备出去。 「婆婆，你要去哪？」霁雪上前扶住她，老人的身体干瘦，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 「我想出去走走。」汐儿道。 霁雪便带着她出去。 今日神医谷休假一天，所有的医修都没有在贩药，而是搬着凳子坐在路边闲聊，聊的都是中仙界或者人间的八卦，毫无营养。 这种消极的态度，若是放在中仙界，不知道有多少修士要被气死。 这群人却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修仙就是为了过得开心，所以当然是要自己开心了才去修炼，不想修炼却逼着自己修炼，是在浪费时间，违背本心。」 明明是偷懒，却找了个好藉口。虽然这种想法大逆不道，但霁雪很贊同他们。这世上修道的人有八成道心不纯，有为权，有为名，有为财，可他们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不像是神医谷的医修们，他们过得很纯粹，对自己的目的很清楚。 再比如子也，很多次当着她的面偷药……还美其名曰留存样本。这人天赋上等，人却颓的要命。 街道上有人看到她和汐儿，便热情地和她们两个打招唿。 「你们又在说什么故事？」霁雪扶着汐儿坐下。 霁雪还是很喜欢听他们聊的八卦，记得印象最深刻的是说某秀才金榜题名，为了升官发财，抛下糟糠之妻去娶公主，秀才本以为能就此成为皇亲国戚，谁知他那髮妻寻来，告了他一状。 旁人觉得这妇女得罪了皇家，定是活不久了。 公主也确实盛怒了，提着刀来到朝堂，官兵们赶紧护住那妇人，公主却看也不看官兵，提着刀对着秀才一刀砍去…… 要不是秀才躲得快，恐怕得少胳膊少腿了。 最后，秀才被剥了官职，发配边疆……妇人则被公主好好地安置，衣食无忧，再不必为了这负心汉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了，最后还遇到了真心待自己的良人。 今天不知道他们会讲什么。 「今日说的是明辰仙君的情史。」刘伯道。 霁雪正在喝的茶喷了出来。 汐儿瞪着眼睛道：「你们闲的没事做？」 「便是没事做，才说这些的嘛。」另一个老婆婆道。 霁雪听了那么多人的八卦，乍然听到恩公的事，有些猝不及防，她接受不了听恩公的野史，想带着汐儿离开，她起身，然前面有人冒出一句话。
第23页 「说到季家人始乱终弃，流连花丛之事，那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羽家三兄弟突然蹦了出来。 汐儿扶额：「又要说那件事了……」 他们三个但凡听到「季家」、「情爱」这两个词，便会突然从某个角落里蹦出来把自己和季夫人那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说一遍，并再次对季清风致以最高的仇视。 大家听得头痛，哄哄闹闹地把他们三个老不羞赶走，齐声道：「快去修炼！早日元婴，振兴神医谷。」 「……」羽木、羽林、羽森。 他们三个把睡懒觉的子也提出来：「快去修炼！早日元婴，振兴神医谷。」 子也只得提一个学徒出来，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还没到元婴！」 「……」霁雪。 「有这样的谷主，真是神医谷不幸。」刘伯感嘆。 「莫要浪费时间，刚刚说到哪了？」一个少女道。 刘伯清了清嗓子，道：「说到仙君斩杀妖兽时救了一位仙族少女，具体是哪位我忘了，当时仙君身边还有一位同行的仙剑宗弟子，那仙子得救后，假装没认出仙君，柔弱地道『此路兇险，道友可否送我一程，我回去必当重谢』，美人相邀，哪个男人会拒绝，仙剑宗弟子甚至还想离开，莫扰仙君的美事。」 「等等，难道！」一个女医修震惊，「不可！」 短短三个词，道尽了多少女子的意，就连霁雪的心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揪了起来，仿佛自己的梦中情人要被人夺走了一样。 「你等我说完。」刘伯看了看周围好奇的目光，继续道，「仙君思索了会儿，道了句『稍等』便离开，仙子和仙剑宗弟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困惑不已，仙君过了两刻钟后回来道『这路上兇恶的妖兽已被季某剷除，仙子可安心回家了』。」 「仙子还想说什么留下，偏生这时一只妖兽突然冲来，她情急之下一剑斩了，那剑法利落，令人闻风丧胆，哪还有半点娇弱的样子。」 「……」 众人呆滞，片刻后哈哈大笑。 这种事见怪不怪了，明辰仙君这怪异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 汐儿道：「也不知怎么的，剑圣总能想出各种方法来阻止女修们接近他。」 有人专门把他的事记录成册，名曰——《寻道侣最忌这些行为》、《和女子相处最不能做的事》多亏了剑圣的以身试法，无数终日只知道修炼，不知道该怎么讨女子欢心的男修得以觅得好姻缘。 霁雪听得哭笑不得，问道：「难道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其他人点头，这不是用很多能形容的，而应该是多的说不完。 「仙君这性子，也不知他喜欢的女子会是谁？」卖花的花姑花痴地道。 应该是个很好的姑娘吧，霁雪想，就和她的师娘一样。反正不会是她就是了。 刘伯道，「反正不可能是花姑你。」 「我想想怎么了。」花姑气道。 大牛道：「我觉得我们神医谷说不得能养出这么一位呢。」 林宇眯着眼睛：「你是说……」 他们心照不宣，余光不着痕迹地看向霁雪。 霁雪正在给汐儿剥瓜子，突然察觉周围有些怪异，她抬眸，大家都嘿嘿地笑着，像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霁雪走后，大家开了个隔音结界，热闹地讨论起来。 除了羽家三兄弟、子也、汐儿和拂煦外，神医谷的人并不知道霁雪的真实身份，大家只能从她的衣着和言行举止来判断这可能是某个仙族的千金小姐。 可哪个仙族的嫡女会是一介凡人？于是众人又猜测她是不是人间帝王最宠爱的公主……然而帝王最宠爱的公主不过那几个，和霁雪对不上。 猜来猜去，都没猜出个所以然。子也这小子又对霁雪的身份高度保密，大家想像力拓开，便无所顾忌，有些人就开始觉得霁雪是剑圣的童养媳…… 这不是无凭无据的，剑圣何时对一个女子这般用心？居然让自己的姑姑亲自来照料霁雪，拂煦在明辰心中有何地位，众人都知道。 看霁雪现在的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最好？别说什么只为了救人，他这辈子救的人当中类似霁雪这样的多得是，但只有霁雪有这种特别的待遇。 从前他们倒是没这想法，可小丫头越长越水灵，让他们不往这方面想都不可能。 既然剑圣让自己的童养媳住在神医谷，那他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来意思意思下呢？ 第13章 子也在天池里，照顾着自己的药草研究医书，倒没发觉神医谷哪里不同了，所以也并不知道医修们心底打得什么主意，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举双手双脚贊成。 医修们是这样想的：霁雪不一定是他们想的那般，但凡事皆有可能，他们不能放弃这一丝希望，尽人事，听天命，这是他们的信条。 所以，他们选择培养霁雪。 霁雪会在神医谷长大，那么神医谷怎么说也是霁雪的半个家，到时候真能嫁给仙君，那神医谷四捨五入下来就是仙君的亲家。 如此一来他们就有大靠山了，往后坑蒙拐骗根本无所畏惧！毕竟有仙君撑腰啊！ 他们开始制定计划，名曰——「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美人培养计划」。 汐儿第一个提出抗议，对着热情高涨的众人道：「阿雪是个凡人，二十年之后她会老，年过花甲便有可能离世。你们莫要做这些无用的，让她病好了去凡间生活。」
第24页 众人沉默。 花姑道：「这还不简单，子也那里不是有驻颜丹。」她心心念念的驻颜丹啊…… 大牛道：「生前哪管身后事，先套着了再说，大不了我们可以研制延寿丹，指不定能给我们整出来呢。」 大家觉得有理，于是汐儿的意见被驳回。 他们就着歷史上那些祸国美人的性格和外貌完善了计划。 务必从仪容和哄骗男人的技术两个方面来培养霁雪。 霁雪看到他们扯出那张标有「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美人培养计划」的横幅时，素来淡定的她嘴角抽了抽。 当她知道他们是为了让她勾引明辰而想出来的计划时，她险些掀桌子。 「你们有没有听过红颜薄命。」她试图改变他们的想法。 「说的好像你长得丑就不会死的快一样。」花姑说。 上辈子容貌并不怎么出众，明明有两千寿限却只活了八十岁的白长安的转世受到了重击。 花姑再次补刀：「你长得不好看，死了还没存在感，你看看那白长安，死了之后人家只记得她做的混帐事，要是她是个美人，占星殿的文史说不定对她的评价会缓和些，不会如此刻薄。」 做了混帐事的白长安——霁雪：无话可说。 大家把横幅拉到她的面前，疯狂地给她洗脑。 「你们死心吧，我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霁雪道。 假使明辰是她的师父，她脑袋进水了才会去引诱他、就算明辰不是她也不会。这样的人是龙游在天，而她现在只是河底的一条小鱼，他们两个是不同世界的人。 「曾经很多女修也说她们对仙君没有任何想法，然后她们各种引诱的事迹以及明辰仙君如何化解的方法被写成书，无数已婚女子买来让自己的夫君学习，中仙界修士和离的次数明显降低了。」刘伯说。 「……」霁雪，「她们是为了自己婚后的幸福而去利用仙君的聪明才智吧。」 见到霁雪不从，医修们开始使苦肉计，一群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人倒在地上打滚，场面很壮观。 上辈子自诩脸皮厚的霁雪在他们面前自愧不如，她捂着脸，感到羞愧无比，那颗无坚不摧的心受到了震撼。 苦肉计的效果很好，霁雪终于答应了。 霁雪的礼仪在拂煦的严格要求下无可挑剔，衣服是拂煦让天羽阁为她定做的，一套要十几万灵石，就连霁雪都不知道这些衣服的价格，她若是知道的话，大约会去卖衣服然后买通子也，阻止这群疯狂的人，所以仪容方面只剩下如何修饰容貌。 她这段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被花姑拉着学养颜化妆，被蜀婆婆缠着扎髮髻，每当她露出半点不愿的时候，他们就又开始在地上打滚。 又是天黑，她疲惫地回到屋子里，看着手中的胭脂水粉和一头繁复的髮髻，恍惚觉得这几日如梦一样。 等到她终于抽身，有时间去做点别的事的时候，林宇找到她说，该学习花言巧语哄男人的手段了。 霁雪望天。 林宇道：「我们先从察言观色开始。这几天卖花葯试试。卖花葯是门学问，你得学会观察，看看哪些是买花葯消遣，哪些是真的用来救命的，我们要选那些财大气粗的，哄的他们高兴了，他们脑袋一热就会全买下，往后你同仙君相处也是，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看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话的时候要挑他感兴趣的话题说，若是察觉到他脸色不对，便用女人的杀手锏，低头抹眼泪……」 「……」霁雪。 「那么多先烈的教训还不够吗？」她道。 都能编成书广泛流传，那说明明辰已经身经百战，他们脑袋里进了什么妖魔鬼怪，才会觉得她可以勾引到明辰。 「你有底牌。」林宇自豪地说。讨了拂煦的欢心，就相当于讨好了未来婆婆，这还不够？霁雪年纪太小，不知其中的道理。 「底牌？」霁雪不解。 林宇不愧是有着丰富经验的人，见到霁雪神色不对，立刻转移话题：「客人来了，快去！今日你卖出的花葯钱除去成本都给你。」 卖出去的钱都给她？罢了，要是不同意，他们又会集体打滚，霁雪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她看了看店里的花葯，选了一种比较贵的，只要今天能够卖出去一朵，那她就能赚够自己三年的饭钱，她出去，开始物色目标。 第14章 她在浮渡谷的吃穿用度都是拂煦安排的，几乎她能用到钱的时候，趁着现在攒些钱，到了以后，说不定有用得到的地方。 一个男修带着一位容貌艷丽的女子行来，那男修看到霁雪手中的花时脚步顿了顿，女子没察觉到男修的反应。 霁雪酝酿了下，嘴角上扬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姐姐这么漂亮，买朵蝶恋花送给姐姐吧，这是养颜美白的花，吃了之后能让皮肤莹白如玉。」 旁边观察的医修们看着她游刃有余地说出这种话，差点留下欣慰的泪水，这种无师自通的天才，他们已经有多少年没见到了？ 女子本来就是打算来买这种花的，她低头看了看霁雪手中的那朵蝶恋花，品相很好，便想问问多少钱。 男修却在她开口之前道：「你手里的，我全要了。」 「这些花很贵的。」霁雪仰着头说。她拿了十朵，全买的话是一笔大价钱。
第25页 「你觉得我会担心钱的问题？」男修对霁雪的话很不屑，他转头笑道，「齐玉，我记得你是要买这种花对不对。」 齐玉皱了皱眉，对柳安显示自己很有钱的话有些不满，但是还是点头道：「我要买十朵。」 霁雪立刻麻利地带着他们两个进店，对林宇道：「叔叔，我要扎十朵蝶恋花。」 林宇还在震惊中。霁雪已经将蝶恋花扎好，送到齐玉的手上。真不敢相信，她马上就要有十二万灵石了！ 几百年没摸过灵石的霁雪，突然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 男修问道：「一共多少钱？」 林宇激动地道：「十朵蝶恋花，一共是二十万灵石。」 意料之中的价格，齐玉想着能不能让老闆少点，然而身旁的柳安已经取钱了：「才二十万灵石。」 「二……十万？」柳安的动作顿住，不敢置信，「这不过是几朵花而已。」 二十万灵石，对于普通的修士来说，是几辈子都无法攒够的。 「我们店的养颜花，在整个神医谷，品相是最好的，一朵二万灵石。」霁雪道。 「你这小丫头片子，还在花言巧语骗我，我一朵也不会买。」柳安把齐玉手中的那十朵蝶恋花扔到地上。 「……」霁雪、林宇。 齐玉看着身旁气急败坏的柳安，道：「他们没有骗你，养颜的花就是这么贵，这个花的品相对得起这个价格。」 而且也是他开口说要把她手里的花都买了。 「这冤枉钱我们不能花，谁知道这花是真是假，别被他们骗了。」他带着齐玉往外面走。 林宇捡起已经枯萎的蝶恋花，生气地道：「你们不能走！」 摘下的蝶恋花不能碰到地，一旦触地就会枯萎，所以才需要人拿着或者泡在水里，柳安一扔，这十朵花都枯萎了。 「你们弄坏了我的花葯，要赔钱！」林宇道。 柳安面前连法器都没有的筑基修士，不屑地道：「你们还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想要栽赃陷害，也不看看我是谁！」 霁雪看着柳安得意的样子，拉着林宇小声地道：「叔叔，他好像不知道蝶恋花是什么，我们打不过他，先别惹恼他了。」 「管他知不知道，弄坏了我的花，就是要赔钱！」 霁雪那句无心的话，刺激到了柳安，他从小生活穷困潦倒，金丹后最恨那些从小家境好的修士拿出他没见过的东西显摆，还特意说他一定没见识过这些，现在居然连个小女孩都在嘲笑他。 他抽出法器横在林宇面前， 林宇不畏惧他，拉着霁雪到外面去，拦在门口。医修们操着傢伙，堵在外面，他们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霁雪，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神医谷的医修们虽然修为都不怎么高，但是绝对是最团结的。 「怎么，你们想明着抢？」柳安喝道。 「只要你赔了钱，我们就会放你走。」林宇说。 柳安脸色难看，齐玉竟然开始道歉了，说要赔钱。 「仙子，这是这位道君弄坏的东西，与你无关。」林宇说。 柳安气道：「齐玉，别被他们骗了。」他取出法器，就要强行带着齐玉走。 霁雪抬头，看到拂煦正往这来，道：「没钱就不要装阔绰，还害得这位漂亮姐姐和你一起丢脸。」 「是啊，穿的衣服这么贵，看起来像个有钱的人，结果是个没礼貌没修养的，」外面的人跟着说。 柳安失了面子，他好不容易从一个凡人修到金丹，想着总算苦尽甘来，能抱得美人归，齐玉就是他追求的女修，家世好，长得漂亮。 他追了三年，这三年齐玉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他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齐玉却说他们不适合，于是他思考是不是自己给她花的钱不够多。 这次就是他看到齐玉要来神医谷，特意提出要陪她一起来。 现在出了这件事，齐玉更不会答应他的提亲，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丫头！ 修仙界弱肉强食的法则一直都有，这群医修让他没了面子，就该死。还有那个小丫头…… 柳安被霁雪那句话气的怒火攻心，手成爪对着霁雪冲过来，这变故突然发生，谁也没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没靠近霁雪，就被一个人擒住了手。 「姑姑。」霁雪来到拂煦的身边，安静地躲在她身后。 「你是谁？」柳安看着眼前的女子。 「季家，拂煦。」拂煦淡淡地道，「这是我的人，柳安道君请自重。」 柳安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对方是个元婴修士，且还是明辰的姑姑，柳安有气不敢撒，只能道：「剑圣为人清正，想不到手下竟然会出了这种心术不正的小丫头。」 「阿雪是我看着长大的，心术怎样，我自然清楚，倒是柳安道君，先管好自己再来说旁人吧。」 柳安脸抽了抽，手紧紧地攥着，拉着齐玉往外走。 「姑姑，他弄坏了叔叔的十朵蝶恋花，还没赔钱。」霁雪道。 拂煦看了眼她，叫住柳安：「赔了钱再走。」 柳安气的脸红脖子粗，然拂煦那凛冽的杀气在周围肆意，他不过是一个金丹修士，虽然能从她的手下逃命，但是明辰仙君……季家…… 齐玉嘆气：「我赔吧。」她拿出二十万灵石。
第26页 林宇看了看一直很礼貌的齐玉，没收她太多钱，给她少了五万。 他们也不是喜欢强卖的人，可这柳安的做法着实过分，做生意最怕遇上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没有钱又装有钱，事实上，他坦然地说自己没那么多钱，他们又不会笑话他，这世上富裕的人终归还是少数。 最重要的是，竟然吓到了霁雪，要是霁雪往后在男子面前不敢说话了怎么办！ 齐玉对着柳安道：「道君，我还有些事要做，就先回家了。」 「齐玉……你也嫌弃我穷？」柳安惊愕，他自嘲地笑笑，「我早该知道的，你一直不答应我的提亲，是因为我比不上其他的修士有钱。」 「我要是瞧不起你，根本不会搭理你。」齐玉道，「你若是自强一些，不在乎那些虚荣，谁会笑你！心性如此狭隘，金丹真是白修了。」 「仙子往后离这种人远点。」旁边的医修道。 齐玉歉意地笑笑，头也不回地离去，柳安去追，霁雪看着柳安的身影眨眨眼，她刚刚好像看到一个黑影朝着柳安走的方向去了，只是一剎那，速度太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医修们还在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林宇甚至给了她十万灵石，说要关店带她去逛街买东西，补偿她。 霁雪想去，就是拂煦脸色不好，她回绝了林宇，安静地留在拂煦身边。 第15章 柳安追到一半，被一个黑影一脚从飞行法器上踹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柳安飞速地站起：「是谁暗算我？」 踹他的是个黑袍人，正站在他面前，看身形似乎是个老人，以他的修为，根本看不清他境界，柳安不敢妄动，凭藉黑袍人刚刚神出鬼没的速度，他根本抵不过三招：「敢问阁下，我做了什么事惹阁下生气了？」 黑袍老人笑道：「没什么，就是看你不舒服，想揍你一顿出气，你应该没意见吧。」 柳安退后，他察觉到了黑袍人身上的杀机，微微转眸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黑袍人腰间的白玉云纹令牌，那不是季家，也不是神医谷，而是仙剑宗雾静峰的。 雾静峰只有一人有此令牌，是那位！ 柳安突然恐慌了起来，思索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剑圣。 他突然想起剑圣几年前花重金救了一个五岁的女孩，并让自己的姑姑亲自照顾，霁雪的样子浮现在他的脑海，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居然还让那位来做她的保镖？ 揍完柳安，黑袍人拍拍手，准备找个地方睡觉，然而就在他躺下的时候，一只身体半透的红色蝴蝶飞了过来，蝴蝶化作一张字条——【爷爷，你又睡懒觉，没有保护她了！】黑袍人磨牙，裹着自己的黑袍回神医谷角落缩着。 过了两天，医修们看到柳安伤痕累累地来赔罪，他还找林宇问霁雪在哪，林宇哪里敢让霁雪再次看到他，便没两句打发了他。 谁知这位道君好像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每日帮着他洗地板，擦桌椅……一个金丹境界的道君竟然给一个筑基修士开的店子干粗活，医修们稀奇不已。 不过，霁雪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秘密，柳安很快就知道了，跑到阁里，做些洒扫的活。又对着霁雪点头哈腰，仿佛一个殷勤的下人。 霁雪觉得他可能是想藉机报復，便待在拂煦身边，拂煦道：「不用担心，这天下还没人敢伤我辰儿的人，即便是玄尊和尊后，也得礼让三分。」 既然拂煦都这么说，霁雪便不担忧柳安会做什么了，就是那句「我辰儿的人」说的忒暧/昧,她都要怀疑拂煦是不是也掺和进医修们的计划里了，不过，照着医修们这小心翼翼瞒着拂煦的样子，霁雪觉着拂煦那句话应该是顺口的无心之语。 细细数来，柳安已经在这里做了一个月的活计，仿佛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粗使下人，霁雪和他交流一番，发觉此人只是个虚荣心比一般人强而已，倒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那日也是狗急了跳墙。 她站在楼上道：「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等小仙子和林先生不需要我的时候，我便走了。」柳安在下面说。 霁雪愣了愣：「我只是个普通人，担不起仙子的称唿。」 她的经脉封闭，根本无法修炼，这辈子不出意外，便註定是个凡人，这也是她为何反感医修们要她去接近明辰的原因。 柳安没料到她会如此坦荡，自那日黑袍人揍了他一顿之后，他就开始思考这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剑圣如此护着她？但他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最后笃定，小丫头应该是个天赋绝顶的天才，身上一定带了能够迷惑修士感官的法宝，所以不管谁来看，她都是个废人。 之所以有这种猜测，是因为她身上透露出的宁淡平和的气质和开阔的心境，胜过了柳安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修士。 她好像从来没有不得志的事，眉眼之间坦荡，仿佛浮世之中所有人的沉浮与她无关，这种心境，他只在明辰仙君身上见到过，一旦人有此心境，那修至大乘不在话下。 「有件事我很奇怪，那日走的时候你分明没有任何悔改之心，怎么过了几日你突然就悔悟了？」霁雪问。 提起那天，柳安就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身上的伤，身后好像有道目光，他回头，刚好看到日光下一闪而过的黑影，他僵住。
第27页 霁雪看到他的动作，往外面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她疑惑不已，拂煦和她在一起，根本没时间去打他，他的伤哪里来的。 「本是我的错，让姑娘你受惊了。」柳安道。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霁雪便让他去帮林宇看店，她则缩在屋子里，躲着医修们的荼毒。 她拿出一本书，这里记载着明辰五百年的光阴。 书封上的「圣道」两字飘逸，要是没有医修们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或许不会想太多，可现在她不得不在意了。 她现在是以何种身份去了解他？或者能以什么身份？若只是把他当做恩人的话，他从前的事于她来说可有可无，若是把他当师父的转世，似乎也没有了解的必要。 她靠在躺椅上，没了想看的欲望，便把它放在枕头底下。 往事已矣，她已经快忘了自己为何会对师父那般在意，无论怎么想，那片记忆都只停留在西阳城无穷无尽的大雪中。 之所以还执着着，好像只是想确认他过得好不好而已。 她近日都不出门，医修们十分苦恼，他们的「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美人培养计划」没法继续实施，整日有些忧愁。 林宇旁敲侧击地找子也打听，结果反被子也套出了话，还顺带端了他们讨论计划的秘密基地，子也愤恨道：「有钱赚都不叫上我！」 「我们这是为了神医谷的未来着想啊，一旦阿雪俘获了剑圣的心，我们神医谷就有了靠山。」刘伯道。 「你们的脑袋都被驴踢了，明辰怎么可能看上……」子也突然停住。 他忽然想起明辰当时看霁雪的眼神，透着急迫和深痛，细细回味，好像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即将从自己手中消失一样。 他至今没想明白明辰为何如此在意她，但是若说他们两个能凑一对，还是过于牵强了。 这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可能在一起……不可能…… 子也摇头，挥去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可能的，应该……不可能。」他回头看向围成一个圈的医修们，「别在搞那个破计划了，拂煦已经不满，让我来问是谁教阿雪做这些的，但你们的谷主我宽宏大量，看在你们是为了神医谷着想的份上，替你们顶了。」 他边走边想，要怎么说才能不让拂煦把他一刀两断，然他一进门，没等他说话，拂煦就突然说：「明天收拾东西。」 子也正叼着根草，闻言嘴角那根草掉在了地上：「要做什么？」 「去浮渡谷。」拂煦道。 「猫窝？」子也顺口一不小心说了出来，说完后看到拂煦冷冷的眼神，瞬间闭紧嘴巴。 第16章 拂煦没再多看子也，转身朝楼下走去，霁雪正在进门，刚好看到拂煦，拂煦把要走的事同她说了下。 「阿雪，明天搬去浮渡谷，以后就在那里生活。」 「怎么突然要走？」她问。 「这里太嘈杂，不适合调养身体，搬去浮渡谷，我好照顾你，里面多是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孩，你在里面不会太过孤单。」环境也好太多，不会像这里一样鱼龙混杂。 霁雪抬眸看着拂煦，虽然很不愿，却也点点头，她隐约觉得，拂煦不想让她待在这的原因是怕她在神医谷这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里染坏。 可医修们着实很无辜，坑蒙拐骗这东西，她早在五百年前就会了。秦楼酒坊，赌场黑市，她曾经进的比谁都勤。 离开这里，就不能赚钱了，若不是因为林宇，她还不知道原来赚灵石竟然这么简单…… 要不要和拂煦说一说，她隔一段时间来这里卖药？ 子也跟在拂煦后面，站在楼梯上问：「那是不需要我了？」 「你也过去。」拂煦道。 子也摊手：「我要加出诊费。」 拂煦丢了个储物袋给他，子也立刻乐呵呵地跑去收拾东西。 「去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要带的。」拂煦说。 霁雪回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倒是没发现有什么要带的，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她四处看了看，在书架上翻出一沓信，辛府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派一个弟子来送信，上次辛夫人来了，被拂煦挡了回去，理由是霁雪不能大喜大悲，若是家人想念，待她病好，自会回去。 霁雪对辛府没多少感情，对于信中的关怀并没有多大触动。 信中隐晦地提了下她的表哥已经入仙剑宗，她的舅舅辛掌门希望表兄妹两人要互相照顾，并反覆强调，家族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有什么需要，大可直说。 都是说给别人看的，不是让她看的。 那表哥在中仙界，而她在中仙界和人间相接的神医谷，怎么照顾得到？约莫是想让她在明辰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多多指点辛羽阳。 这些信留着也没什么用，她就把这些混在杂货堆里，让人放到柴房的火堆里烧了。 衣服这些，拂煦早就帮她收好了，不必她劳心，她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把枕头下那本《圣道》拿了出来。 她看着上面飘逸的两个字，思绪莫名飘远。 突然发觉时间已经过去六年了，而那人还没出关…… 元婴以上，每次进境都兇险万分，轻则受伤修为倒退，重则性命堪忧，他年纪轻轻就到了出窍初境，这才一百年不到就又要破境，修道的速度几乎要赶上了玄尊。
第28页 一定会成功的。 浮渡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似乎比神医谷的歷史还要久远，拂煦说是子也的邻居，实则两个地方只是相对而言离得比较近。 普通人步行许是要一天，他们飞过去，两刻钟就行了。 子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带，就挂了个储物袋，站在门口等霁雪他们来。 羽家三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围着霁雪往神医谷门口走，医修们更是心痛不已，看架势仿佛是女儿出嫁，看的子也都不好意思。 「来，把这个带上，那里猫多，别被抓伤了。」羽木放了一把锋利的剪刀在霁雪的手上。 「还有这些毛球也带着，它们若是要抓你，你就扔球。」羽森道。 羽林则直接在霁雪身上套了个袋子，包的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子也在一旁看着，捂着脸道：「我才是你们的干儿子！」 「你已经被我们逐出师门了。」羽森说。 「……」子也，「哦。」乖乖地站在一旁。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霁雪说。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神医谷，又把目光定在羽家三兄弟身上，一时间，除了这话，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心头仿佛压着一块石头，闷闷的，说不出滋味。 生活了六年的地方，说离开就离开，没有不舍都是假的。 拂煦伸手牵住她，温暖的体温透进她的手心，仙鹤飞来，落在地方，拂煦扶着她坐到仙鹤背上，「该走了。」 羽家三兄弟望着坐在仙鹤背上的霁雪，抹了把眼泪，挥了挥手：「记得多回来看看。」 霁雪点头，仙鹤轻灵地张开翅膀，稳稳地飞上高空，子也和拂煦御剑跟在后面。 羽家三兄弟见人走远了，眼泪没了，眼中的不舍倒是还在，羽木道：「财神走了。」 羽林：「夫人又没回。」 羽森：「师侄也飞了。」 现在能做什么？ 三人互相看了看：「回去睡觉。」 于是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唿唿大睡。也许子也并非生性懒惰，他的懒惰多半是从这三人身上学来的。 医修们挂在秘密基地的横幅塌了一边，【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美人培养计划】泡汤了。 柳安看着倾谷相送的霁雪，越发肯定霁雪是个天才，说不得是剑圣的首徒呢。 人间此时正春暖花开，万木回春，霁雪俯瞰底下飞速掠过的风景，心绪开阔了些许。 拂煦看着她平静的面容，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违和，霁雪太过于安静，站在一旁若是不说话，或许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这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该有的性格。 浮渡谷和她同龄的孩子每天都只顾着欢天喜地地玩，不知疲倦地扑蝴蝶，哪像她，捧着枯燥的医书，一看就是半天。 是经歷所致吧…… 想到此处，她眼中的寒霜融了几分，黑色的双眸仿佛荡漾着粼粼波光，子也侧目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略微失神之后，顺着拂煦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着霁雪。 霁雪正眺望俊秀山河，感嘆沧海桑田不过恍然一梦，没发觉子也的异样，子也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垂的眼帘下，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神色很是迷惘。 飞越一片莽莽的森林，拂煦打开浮渡谷的结界，那座隐匿在深山中的山谷，传说中的猫窝就这样出现在了霁雪面前。 第17章 从山谷往里看，远远地可看见里面有白色的身影穿花而过，五色斑斓的花瓣被它们掀起的风卷飞上空，实在是一副欢乐的景象。 子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猫窝」，竟然……形容的如此贴切！ 拂煦牵着霁雪下了仙鹤，缠绕在浮渡谷门口手腕般粗的藤蔓松开，仿佛守卫般立在两侧，子也向里面看了一眼，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对猫毛有点过敏…… 霁雪跟着拂煦往里踏了一步，里面扑腾的白色身影全部定住，像是被人突然施了定身诀一样，空气仿佛凝固了，这片欢乐的谷里再没一点声音。 霁雪有些疑惑，子也却眼疾手快地把她抱了起来，御剑飞到空中。 一群白色的雪团像是一道闪电，飞射到霁雪刚刚站着的地方，叠小山一样，一个个往上垒。最底下的「地基」们吐出粉色的小舌头，「喵喵喵」地抱怨。 「原来真的会埋人。」子也心有余悸地说。 霁雪贊同地点头，她听过这个传言，但没想到真实画面会如此恐怖，它们似乎还没发现她并不在那，自顾自地往小山上跳，最后所有的雪灵猫都跳完了，面前堆了一座小雪山，把浮渡谷的大门堵住。 霁雪见它们闹腾完了，对子也道：「下去吧。」 「别急，那还有一个。」子也说。 霁雪顺着子也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雪山的背面，还有一只雪灵猫正「嘿咻嘿咻」地努力往上跳，雪灵猫本来也不是属于腿长的，所以她蹦着几乎看不到腿。 「你太慢啦。」雪山里一只猫儿抱怨。 「快了快了。」正在努力爬的雪灵猫道。 终于，她爬到了雪山的最顶上，成为了山尖儿，四只胖爪子无力地垂下，吐出舌头在上面喘气。 「进去吧。」拂煦道。 所有的猫儿视线都转到拂煦身上，子也琢磨着这群猫大约是来不起第二次，就抱着霁雪下了地，跟在拂煦身后往浮渡谷走去，留下一群猫儿瞪大了金色的眼睛，瞳孔放大，神情呆滞。
第29页 浮渡谷突然安静，那两个本应该被他们压着的人正从他们面前淡定地经过。 霁雪看着所有的猫儿吐出粉红舌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们的样子，顿觉被可爱到了，去抱了一只过来，被抱到的那只猫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对着霁雪眨眨眼，雪白的猫毛蓬松。霁雪捏了捏，放它下来。 「姑姑说会来两个人。」 「是啊是啊。」 「一个十岁左右，一个是男的。」 「是啊是啊。」 「现在姑姑身后跟着一个十岁的女孩和一个青年。」 「是啊是啊。」 「那我们底下压着的是谁？」 「是我呀！」青玲在底下怒吼，她第一个发现霁雪，欢欢喜喜地跑过来，结果这群同伴看都不看，闭着眼睛就压过来，她连一声唿救都来不及喊出来。 好不容易垒出来的雪山晃了晃，青玲从山底下艰难地爬出来，先是钻出来了个毛茸茸的头，然后是两只粗短的前爪，这三样东西出来以后，她吐出一口气，余下的身子咻地从雪山下滑出来。 顾不得整理自己乱糟糟的毛，她兴沖沖地往霁雪走的方向跟去。 作为最底下的青玲走了以后，雪山出现了雪崩，最上面那只雪灵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从山顶唿噜噜地滚了下来，紧接着一个个雪球从上面滚下，四面八方都有。 霁雪已经进了屋，看着那些雪球往她这边滚来，像是汤圆一样，有些忍俊不禁。 子也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用一块布蒙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 青玲扑倒在霁雪脚下，绕着她转了一圈，兴奋地问：「还记得我吗？我叫青玲。」 霁雪知道，在自己沉睡的时候有过这么一个女孩在她的床边絮絮叨叨，却没想过这个女孩竟然……是只猫？ 她抱起青玲，仔细地打量了下她，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要带我来这儿。」 青玲高兴得尾巴唰唰地摇：「我带你去住的地方。」她落地，回头看着霁雪。 霁雪去看拂煦，拂煦颔首，霁雪就跟着青玲走了，一大群雪糰子似的雪灵猫围在霁雪的身边，热闹的像是在开什么盛会。 子也坐在椅子上，目光从浮渡谷中一一扫过，谷中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身着彩衣的姑娘们步履轻盈，少年们笑的顽劣，甚是热闹。 他道：「一百年前，我听说浮渡谷被一伙强盗洗劫，谷主惨死，倒没想这里居然还能这么热闹。」 「多亏辰儿，失落的东西都找了回来。」拂煦说。 她提起辰儿两字的时候，眼中有些许复杂的情绪，眼底怅然。 子也撇撇嘴，心道明辰真是天下人的福音，哪儿都能听到他的事。 霁雪跟着青玲穿过长廊，崭新的长廊涂着朱红色的漆，头顶悬着造型精緻华美的灯笼。 两侧随处可见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花，牵牛花缠绕在圆柱上，她们走过去的时候，那叶子被她们带过来的风吹的轻轻颤着。 有花便会有穿花蝴蝶，种类很多，仿佛这里是蝶园。 原本跟着她来的是一个大队伍，可走着走着，这些猫儿就扑蝴蝶去了，只有青玲还在认真负责地领路。 霁雪望着青玲肥肥胖胖却又无比敏捷的身影，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好像什么时候，自己曾经走过这里，略带陈旧的长廊，暖黄的灯光，月下花影翩跹，红梅似火。 她停下来，望着长廊外欢腾的雪灵们，困惑地眯了眯眼睛。 莫非前世来过？ 「怎么啦？」青玲回过头来，瞳孔竖成一条线。 「那里原先是不是种了一棵梅树？」她指着花园中心。那里却是一棵杏树，她的手顿住，果真是错觉。 青玲眉间神色暗了暗，片刻后才抬眸，跳上横栏，道：「确实有一棵梅树，是四季梅，开着红色的梅花，年年不败，远远地看就像是一团红霞，足足长了两百年呢，可是一百年前被一伙强盗烧了。」 听到青玲这样说，霁雪脑海里莫名地浮现了那棵火红的梅树，明艷的梅花繁盛，如晚霞飘散在空中，这样的场景如此真实，仿佛那棵树就曾出现在她的眼前，而她站在树下仰望，皎洁的圆月悬挂在夜空，微风中，火红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顺着她的白衣滑下，她的身侧，站着一个同样穿白衣男子…… 她记得梅花，记得月光，却不记得那个男子的脸。 只要她回想，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青玲没注意到霁雪的神色变化，道：「后来剑圣把强盗赶走后说，那梅花颜色太艷，争了其它花的风光，又似火，虽好看，看久了终究不是很舒服，重建浮渡谷的时候，就换成了杏树，杏花开了，像雪一样。能静心。不过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这都是姑姑跟我说的。」 「确实比红梅好看。」霁雪喃喃地说。她环顾四周，只见百花齐放，若真有一棵似火的红梅在这儿，倒的确会让人印象深刻，如果是她，也一定会这么做。 「走吧。先找到住的地方，我再带你过来玩。」青玲轻盈地跃下去，目光虽然一直在往花园那边飘，但好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带着霁雪去了歇息的地方。 这是一间安静的房子，周围的景物摆放的很雅致，屋后还有一片小竹林，掀开垂帘就能看到碧绿如玉的修竹，片片细叶在阳光下似通透的翡翠。
第30页 屋里日常所需的物件一应俱全，还特意在屋前摆了个石桌，供练字所用。霁雪走了进去，望着屋内雅致的陈设，双手拢在袖子里。 青玲就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她为什么只站在门口。 「这里有人住过？」霁雪问。 「没人。」青玲道，「但是，以前剑圣在这里歇息过，本来剑圣的意思是想让你在浮渡谷养伤的，但你伤的太重，不能离开神医谷，所以现在才让你过来，姑姑有叫人定时来收拾，看起来就像是有人住过一样。」 原来，所有的一切早在他闭关之前就安排好了。 「真希望剑圣快点出关。」青玲憧憬地说，「这样我就可以请他教我剑术了，上次他说等他出关就教我，可是这都六年了，还没出来。」她趴在凳子上，四只爪子缩着，近看就是一个圆滚滚的汤圆，两只尖尖的耳朵轻轻抖动。 「你先化成人形再说吧。」霁雪道，「不然就凭你那两只短爪子，怎么握的住剑。」 青玲脸一红，把头埋进爪子里：「我每天都有在努力修炼。」 霁雪见状，不再戏弄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趁机摸了摸她的脑袋，抱着她一起去熟悉屋子。 整间屋子似乎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衣柜里放着为她定制的衣服，推开窗就能看见竹林的书房，书桌上笔墨纸砚依次摆好，白色的宣纸摊开，用镇纸玉压着。 若是累了，便可以坐在竹林里的凉亭中休息。 清静而宁淡，让她有种回到了南境碧樾那片竹林的感觉，那里是她师父和她生活的地方。 「这屋子还没取名字，你有喜欢的吗？」青玲道，她缩在霁雪的怀里，抖动自己的两只耳朵。 霁雪望着屋后碧秀的竹林，道：「叫『樾居』吧。」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门楣上空白的牌匾上出现了两个淡雅的字——「樾居」。 青玲察觉到灵力的波动，从霁雪怀里滚出来，蹦蹦跳跳地来到门口仰头望着那两个字，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好神奇，原来真的可以。」她高兴地说。 霁雪跟着她出来，看到那两个字有些不敢相信：「这……」 「是刚刚出现的。」青玲道，「姑姑说，只有你说的名字，这块牌子才会出现字，这是剑圣特意为你做的。」 霁雪望着那两个素雅的字，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她轻声问。 青玲想了想，闭着眼睛点点头：「我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仙君，他还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呢。」 脑海里又不自觉地浮现明辰的轮廓，没有脸，只有他一身白衣满头华发站在落雪里的样子。 「我们怀疑你是剑圣的童养媳。」刘伯的话唰地冒出来。 她打了个激灵，抿唇，摇摇头。 都到浮渡谷了，他们还在阴魂不散地给她洗脑。 第18章 天象 霁雪在浮渡谷定居了下来，她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对于一个以后会离开的人来说，住哪儿都一样。 拂煦给子也安排了住宿，就在浮渡谷的门口，说的好听点，这块地儿适合子也回去探亲，说的不好听，就是个看门的。 不过他乐得清静。 到得明辰闭关第十年，霁雪已经是人间女子十五岁的年华，她在浮渡谷住的这几年，有时候会和子也回神医谷，羽家三兄弟一直在闷头大睡，霁雪每次去探望的时候都发现他们胖了一圈，子也望着也很无奈。 医修们还记着霁雪，每次霁雪过去，都十分热情，仿佛这里也是霁雪的家，那张横幅又拉起来了，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霁雪受医修们的指点，又种了很多实用的仙药，都是等着明辰出关，给他用的。 医修们十分感动，觉得霁雪终于开窍，肯花心思去想怎么勾引仙君了，故而每次教她的时候都特别认真。 等到霁雪十五岁生辰过后，雾静峰上的天象终于有了变化。 金色的云浪翻滚，仿佛整个天地都要颠覆过来。 所有人停下手中的事，惊喜地望着雾静峰的方向。待的看清，都取出自己法器，往雾静峰飞去。 雾静峰的结界变强，似乎不需要皙泉施法，这迷雾结界自动护着这座山峰的主人。 仙剑宗的弟子都聚在雾静峰下，望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到了出窍，每一次进境，天象都堪比金丹修士进阶元婴。 仙剑宗的几个长老为其护法，弟子们就地打坐，有些看了天象，一下子顿悟，整个仙剑宗的日常被打乱了。 或者，是整个中仙界都乱了。 占星殿的星相放下手中的书，缓步来到占星殿的占星台，下意识地往一个方向望去。 那里正是仙城的城门口。 如今那上面站着一个容貌明艷，身形伶仃的女子。柔软的长髮如流水一般从肩头倾泻而下，珠玉在发间宛若璀璨的星子。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的广袖羽纱长裙，精緻华贵的料子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明明是很淡雅的一身打扮，若飘雪的气质却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昔有牡丹国色天香，其貌百花不可敌，而今海棠花开，牡丹失色。 不管何时，不论何处，她永远是最美的那个。 他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去，叫道：「小栗子。」
第31页 一个小女童出来。 「去同尊后说，玄尊之位，无人能超。」 女童去了，过了一会儿，城门口的女子回头望了占星台一眼，转身下楼。 待她走后，他又从占星殿出来，望着空荡荡的城墙，细长睫羽下的眼眸深邃，透不进一丝的光，他身形隐在黑暗中，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半截下巴。 细细的风拂过，把他的声音吹散：「也只是无人……能超。」 这一年，仙剑宗剑圣破关而出，修至出窍中境。 文史言：此乃天下大幸。往后除玄尊外，天下又多一能者。若再出现白长安那种无恶不作的魔头，也能无伤而返。 仙剑宗本欲一月后召开盛会，然剑圣却在出关之时前往人间紫苓辛府，收一凡人为徒，归来时又入关。 众人不知其因果，纷纷前来探望。 仙剑宗掌门道：身上灵力波动，似破境之兆。 这让众人，匪夷所思。 当年明辰走失后救了明辰，便一直护在明辰身边的纪元道：「无事，破境而已。」 纪元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老者，五百年前就在明辰身边，所有人都看不透他的修为，大部分人也不知其面貌，因为他每次见人，都着一身黑袍，腰间挂着雾静峰的云纹白玉腰牌，整个雾静峰，也就只有那么一块白玉腰牌。 有人猜测这是位大乘仙者，明辰之所以有如今的修为，都靠他的指点。对于这点，明辰正面回答了文史，说纪元只是一位普通的老者，喜欢清静，并非人们所期待的那种大乘期强者。 五百年前是个老者，如今仍然是个老者，如果这叫普通，那这世上就没有普通人了。 不管如何，纪元都发话说没事，那说明明辰真的又要破境了，这世上众人所知的最强是玄尊，已修至出窍大圆满境，明辰闭关没多久他也入关了。 这是否说明，这两人在暗自较劲，争夺当世最强？ 不管谁第一，对于中仙界来说，都是好事，往后再有白长安那等逆天修为的魔修，都不用怕了。 众人提心弔胆了一会儿，便渐渐地放心了。 神医谷的众人满心欢喜地准备当季家的亲家，结果，人出来还没在外面捂热乎，居然又进去了……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 拂煦在那守着，不肯回来。季夫人于拂煦太过重要，季夫人走后，把明辰託付给拂煦，拂煦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明辰。 要说明辰在季家最信任谁，那这个人非拂煦莫属。 子也写信给拂煦，道浮渡谷一切安好，青玲的修炼也没耽搁，他一直在盯着。 就是，霁雪有个地方很不好！ 子也对霁雪道：「辛府又叫人过来看望你了，再过几月你及笄，说要把你接回去行及笄礼。」他嘆，「真是麻烦，像中仙界，就从来没有这种烦人的礼数。」 「你的意思呢？」子也说，「他们态度坚决，我这次没有理由拦住他们。如果去问拂煦，她大约会让你回去。」 「我倒觉得神医谷很适合你，可拂煦下定决心的事，我拦不了，再加上明辰闭关之前跟拂煦说的意思也是让你来浮渡谷修养，你若是不愿回辛府，就拜我为师，作为我的弟子待在神医谷，这样那边的人也带不走你。当然啦，我的学费很贵，你要努力赚灵石交学费。」子也说。 子也这个说法确实不错，她不能修道，没多少自保能力，那神医谷无疑是个好的地方，有时还可救人一命，加之明辰又闭关，她想，约莫是天意吧，天不让她见明辰，强求无用，顺其自然的话，说不得老了之后能有幸见他一面。 想到此处，她心底一暖，道：「多谢。」 「剑圣查的时候，可查到我爹是谁？」霁雪问。 「这个嘛，说的比较含蓄，估计就是个长的好看……唔，花花公子。」子也道。 「这是在夸他吧。」霁雪无奈。 「他女儿在我面前，我莫非还能说别的话。」子也笑。 霁雪把手拢在袖子里，望着屋檐下睡着的青玲。过了许久，她才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吧，去见见我那一个舅舅。」 子也讶异：「你想清楚了，人间的人啊，还不如这群猫儿好相处。」 「有剑圣在，他们不敢多说的。再说，他们是我的家人，于情于理，我都得回去，否则会落人闲话，对我的名声不好。」霁雪道。 最重要的是她要和他们说她要留在神医谷的事。 于是，子也便让辛羽阳进来了。 第19章 辛羽阳已入仙剑宗修行了十年，天资不错，又肯努力修行，仙剑宗的几个峰主都很欣赏这个青年。 这次来，主要是回家探亲时把这个表妹接回去。 辛羽阳对于这个表妹是陌生的，唯一一次见面，是剑圣抱着她那次，那时候她躺在剑圣的怀里，眼眸紧闭，看不出是什么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一个又丑又脏的女孩。 在仙剑宗修炼之时，偶有弟子会问起他这表妹的近况，他答不上来，问的人神色怪异，好在有清羽路过，看见了替他解围。 他不知道剑圣为了救他这个表妹花了多少财力，去问清羽，这个和煦的少年笑而不语。让他不用挂心，他只能望着神秘的雾静峰出神。 起初，他觉得这是剑圣关照紫苓辛家，但雾静峰结界关闭，能进去的只有三人，除了皙泉和清羽，就是那个凡人徒弟。
第32页 那时剑圣出关，他站在弟子中，激动地上前一步，然而对方从他身侧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去了人间，回来之时带来了一个凡人，道这人是他新收的徒弟，便又去闭关了。 辛羽阳这才恍然，于剑圣眼中，他们家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毫无特殊可言，是剑圣曾经帮过的万万千千人中的一个。 过多的巴结，只会令人反感，辛羽阳打算把表妹接回去，不能再打扰剑圣了。 再者，虽说是治病，终归不免寄人篱下，过的再好，始终不如家里随意。 他表妹年纪太小，被中仙界的风景迷花了眼，他能想像出她的心思，小女孩多是这样，看事情过于表象。 他踏进浮渡谷，迎接他的是两个美丽的少女，在他来之前，管家就已经来了一次，不过被浮渡谷的执事婉言送走了。辛羽阳只身一人过来，带了一些见面礼。 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饰物，是他父亲送来的。就是不知此时，他那个表妹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 少女将他带到客厅，请他稍等，礼数周到，脸上的笑容很恬淡。 辛羽阳等了一会儿，屋外围了一群白雪团，辛羽阳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是大团的棉花，他走出去，那群白雪团突然冒出两只软软的耳朵和四只粗短爪子，一闹而散。 竟然是群猫儿…… 由于腿短，很多猫跑着跑着滚了起来。 辛羽阳觉得可爱，想去抓两只过来，可是那边来了一个男子，他收好仪态。 这人穿着窄袖黑衣，长发也没束，散散地披着，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脸上的神情有几分玩世不恭。 这位应该就是浮渡谷目前的执事，辛羽阳说明自己的来意，子也笑道：「此刻约莫在和朋友玩闹，随我来。」 这么爽快就让他见人？辛羽阳有些难以置信。 这十年来，来的人不论是谁，他们都不让见，就连家书，也是他们寄十封，他这个表妹才回一封。 他二姑对此很不满，觉得这个侄女有点侍宠生娇，每天在他爹耳旁念叨不回家求一定是故意的，辛羽阳倒是觉得，应该是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吧，毕竟，就连他都已经忘了这个表妹长的什么样子。 他跟着子也步入一条长廊，穿过一片花园，花园里一棵杏树花瓣飞扬，花雨中路过的少女们向辛羽阳行礼，同样是仙府，却是和紫苓辛家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里的女子个个都很美丽，放到人间去，人间女子黯然失色。从前辛羽阳觉得自家的两个表妹美得像明珠，可后来去了中仙界，见到了中仙界的仙子，辛羽阳突然觉得，明珠虽美，与月争辉，却不自量力。 尤其是秋家二小姐，尊后的妹妹，更是好看的让人不知该怎么形容。 他在这里嬉闹的少女中寻找他表妹的身影。找的都是些容貌平常的，不过都不像，而这位执事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只能继续跟着。 等到了一个湖畔，执事才停住脚步，道：「那便是。」 辛羽阳望去，只见平静的湖畔，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立在那儿，身侧围着一大群毛色雪白犹如糰子的猫儿，猫儿们吐出粉色的舌头，两眼放光地望着水面，恨不得把头钻到水里，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投着鱼食。 水里的鱼儿虽然害怕，但在食物的诱惑下还是铤而走险。张着嘴巴争夺鱼食。 从辛羽阳这儿看，只能看到少女安静的背影，如墨如瀑的长髮从肩头垂落，发上没有什么装饰，像是晨雪上的雪莲，映着晨阳淡淡的光辉。 辛羽阳忽然觉得储物袋里那几个见面礼或许于她而言过于俗气，她仿佛不太适合艷丽的颜色，即便是个凡人，身上飘逸出尘的气质也不输那些仙子。 如皎皎月光，瀰漫于天地。 「霁雪，你的表哥来了。」子也道。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闻言看过来，辛羽阳愣了愣，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少女宁淡的容颜，难以置信。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眸含秋水，面若桃花，一身素雅曳地白裙，在水畔娉娉婷婷。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走吧，那儿有个亭子，你们可以在那里叙旧。」子也道，回头却看见辛羽阳呆愣着，动也不动。 「那真的是我的表妹？」辛羽阳问。 子也失笑：「莫非我还能给你调包一个？」 他望着霁雪，眯了眯眼睛，霁雪确实长的好看，但子也看着她长大，倒也习惯了。 所以还不如拂煦出现时的那般惊艷。 霁雪让猫儿们回去，自己来到亭子里，子也把辛羽阳带过来，道：「你们慢聊，我去叫人送些茶点过来。」 「带一盘粉玉樱花糕来，浮渡谷的粉玉樱花糕最好吃，让表哥多尝尝。」霁雪道。 「玉儿今天刚好做了，我去端来。」子也说。 子也离开后，辛羽阳还没回过神来。霁雪已经开始寒暄：「表哥，许久未见。」 辛羽阳尴尬地笑笑，岂止许久，他们应该根本没见过。 辛羽阳知道自己的表妹是个废人的时候，心底有点牴触，对于修仙世家来说，后代可以资质平平，但绝不能是废人。 所以他也想过他的表妹会在这里过的不好，毕竟这种歧视，是到处都有的，可当他看到自己的表妹和浮渡谷众人的相处模式之后，忽然觉得十分陌生。
第33页 这……真的是他的表妹吗？ 不像一个寄人篱下的丑丫头，反而像是浮渡谷尊贵的小姐，不，或者说更像某个庞大仙族的嫡女。 就连素来以美貌着称的秋家二小姐，也比不上，这世间能与她相比的，恐怕只有尊后秋海棠。 「表妹身体可好。」他问道。 对方脸上神情平静如水，几乎是没有表情。 从见到他开始就是这样一副神情，虽然执事同他说了她面瘫，但辛羽阳还是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陌生。 「多谢表哥挂心，大夫说，按时服药，就能很快恢復。」霁雪道。 辛羽阳把自己带来的见面礼取出来：「这是爹爹特意为你挑选的，你这些年都在治病，也不知你喜欢什么。」 霁雪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便合上，道：「多谢舅舅费心。」她收了起来，放在一侧。 那双平静的眸子仿佛隔了一层雾，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子也这时端着糕点过来，随行的还有几个少女，她们把东西摆好，就相继退了出去，临走时还冲霁雪眨眼。 这越发让辛羽阳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仿佛他们才是他这个表妹的家人，虽然她脸上依旧没什么神情，可说话时的随意和默契，都是前所未有的。 糕点造型精緻颜色好看，辛羽阳完全没有胃口，霁雪递给他，他随意地吃了几口。 又问了下子也霁雪的病可治好了，子也道：「还需调养五年。」 这回答让霁雪也诧异起来，子也解释道：「这不是小病，得慢慢地调养。」 子也搞不懂明辰当时为何不同拂煦说清楚，而是让拂煦照顾到他出关就好。 可能时间太匆忙了，明辰没有想好，或者连他都没想过自己竟然出关一天不到就又要闭关。 再加上这里向来由拂煦做主，所以子也大部分时候往往放弃思考，有时候想起来去问，发觉这姑娘另有打算，子也便不多插手，如今辛家想要把她接回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接回去之后，是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辛羽阳也不是不知变通的，只道：「爹爹打算过三个月，为你办及笄之礼，你意下如何？」 于人间女子来说，及笄是大事，他父亲很操心她的婚事，准备为了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这才。 霁雪点点头。 「那我过一个月便来接你，先回家熟悉熟悉。」辛羽阳道。 霁雪说：「要辛苦表哥了。」 「哪里的话。」辛羽阳道，「大家都很想你，看到你身体健康，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聊了许多别的，辛羽阳问了下霁雪的喜好，便回去了。 待送走辛羽阳之后，子也道：「我去写一封信给拂煦。」 「去吧。」霁雪道。 第20章 子也写了信，拂煦看到后很高兴，在拂煦的眼里，家人比一切都重要，但她抽不开身，子也又不能离开浮渡谷，让霁雪一个人回去，拂煦怕她陌生，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办法。 她不敢把霁雪交给季族人，几百年前的事在她心底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隔阂，但是明辰这儿，她也不敢离开。 皙泉道：「便让羽儿去一趟吧。」 拂煦道：「多谢皙仙君。」 「师弟心善，同时也爱给周围人添麻烦，我这师兄，再不喜，都得替他扫尾。」皙泉笑道，「羽儿，你今日便去浮渡谷，走时把我那把叫悦音的琴带去，赠予那姑娘，算是我送她及笄的贺礼。」 「是。」清羽应下。 清羽下山之时，碰到江子涯。 江子涯就是明辰当时带回的徒弟，清羽猜不透师叔为何会收一个凡人为徒，即便这凡人天赋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还没有到能拜剑圣为师的资格。 不过清羽从没猜透过自家师叔的心思，只知道师叔所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打算，就够了。 江子涯要求同往，清羽不疑有他，答应之后御剑离开了。 辛羽阳带来了一条仙船，考虑到霁雪是个凡人，坐船比较舒服，虽然速度是慢了点。 霁雪走的这日，猫儿们都来送行，不过按子也的话说，这批猫是想浑水摸鱼，趁机熘到人间去，机智如子也，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他守在门口，打开结界，任由这群猫儿愤怒地叫，就是不让他们出去。 清羽早就唤来了江子涯，两人一同带着霁雪上了船，在船上同浮渡谷的众人告别，青玲道：「霁雪，早点回来，我会给你留果子的。」 「嗯，只要别全是留小的给我就行了。」霁雪道。 青玲吐出舌头，调皮地笑着。清羽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想去抱住这只可爱的猫儿，可碍于身份，他还是忍住了。 辛羽阳向子也拱手，便御剑升空。 仙船缓缓地离地，往人间飞去，青玲在下面追了好一段路，四只粗短的爪子踩在满是石子的小路上，最后被子也带回去。 辛掌门前几天就开始安排，选了个舒适的院子，命下人收拾出来。 再多的恨，再多的怨，在他看到自己妹妹的尸体时，就烟消云散了。曾经被大家视为掌上明珠，走的时候却是那般萧瑟的光景，那时候他忽然就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这些年在外面奔波，忘了这个妹妹呢？ 他把辛悦厚儿葬后，将那个院子锁了，后来每每看到，又触景伤情，索性把那个院子拆了，那里就空了下来，本来里面就什么也没有。
第34页 倒是有一棵新生的树，那棵树本该死了，许是受了灵雨，重新活了过来，如今长得枝繁叶茂，他便留了下来。 虽然长得繁盛，但在那里，其实也就是孤零零的一棵。十年过去，这棵树倒是越发葱郁了。 家里一切都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儿子去仙剑宗，为家门增了许多光彩，加之十年前剑圣来了紫苓辛府，辛掌门在外走动，腰背都感觉比以前挺直了。 说起来，辛家的女儿其实都很不争气，就是长得好看些，在修道一事上都是平平无奇。不过他们在凡间，不似中仙界那般看中修为，容貌好些就行，他们能为女儿们找一个好夫婿，所以辛掌门并不担心两个外甥女的未来。 眼下，只剩去仙剑宗治病的霁雪，上次羽阳回来，道身体健康，几乎同正常人无异，辛掌门几乎要冲到仙剑宗对剑圣三跪九叩谢恩去了。 辛掌门想着，前一辈的恩怨，就此作罢，他这个外甥女从出生起就受了那么多苦，那回来了，定要好好补偿，所以他很早就带着辛家的人在门口候着，等她回来。 「兄长，羽阳都还没来消息，我们难道在这站一天不成？」辛掌门的二妹道。 辛掌门总共两个妹妹，二妹辛月，三妹辛悦。 他爹不忍女儿去外面受苦，就为自己的二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 「你若累了，就先回去。」辛掌门道。 辛月笑：「我就随口说说。」 辛雨和辛雪站在长辈们身后，神色各异，十年过去，她们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面若桃花，在人群中微微一笑，足以令辛家弟子失神。 辛雨想的是表哥回来时说的夸赞那个丑八怪的话，心里愤愤不平。 而辛雪想的是，明辰那时眸中坚定的神色，这个人说的话，真的做到了。 「到时候你们的表妹回来，挑些首饰给她，中仙界的仙子们穿的素净，她大约还不懂怎么戴首饰。」辛月对她们俩道，明面上是关心，实则带着讽刺。 尽管再怎么治，这容貌还是变不了，不多打扮打扮，到时候嫁人都是个问题。 辛雨心里的嫉妒平復了许多，笑着说是，辛雪则漫不经心地点头。 辛掌门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中仙界的女子确实不会佩戴繁重的首饰，因为她们身上流露出的宁淡之气，和凡间的金银完全不搭，说白了戴多了金钗，身上那仙气就没了，画蛇添足。容貌固然重要，气质也不可忽视。他二妹没去过中仙界，说了估计也是浪费口舌。 等了一天，众人的耐心都已经耗尽，尤其是辛雨和辛雪，她们俩修为不高，站这么久早就累了。辛月心疼两个女儿，又不敢当着自家兄长的面发泄不满，只能瞪着自己的夫君，心中很是郁闷。 其实在她兄长为这个外甥女挑选住处，布置住处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满了，同是外甥女，凭什么这个连爹都不知道的野种能得到这么好的照顾？ 就在整片天快要黑透的时候，远处有一点微光正在慢慢放大，辛羽阳的传信飞蝶终于飞了过来。 众人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翘首以盼，辛羽阳御剑最先落地，那仙船慢了些许，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落地。 清羽从里面走出来，向辛掌门拱手：「辛掌门，好久不见。」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来的竟是这位仙君，众人始料未及，只有辛掌门神色不变，笑道：「少仙，劳烦你来一趟。」 「分内之事。」清羽笑道。 清羽和辛掌门寒暄完，众人就把目光集中在船上，辛羽阳掀开船上的门帘，道：「爹，我把表妹接回来了。」 霁雪从里面出来，望着底下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眸光看向辛羽阳。 辛羽阳一个一个地为她介绍，她下了船，每个都礼貌地唤了，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毛病。 第21章 或许众人对霁雪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那一幕，即便辛羽阳回来同他们说霁雪如今已经出落的犹如水仙般淡雅，他们也觉得辛羽阳是委婉地避开这位表妹的容貌。 所以当霁雪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甚至无法把她和从前那个又脏又惹人厌的小孩子联繫起来。 辛雨还记得，那时候她呆呆地站在树下看她们玩耍，那张满是伤痕的干瘦脸上是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眸，身上穿着辨不清原本颜色的衣服，头髮是乱糟糟的，哪怕是一个乞丐都没有她那么糟糕，她看到她们玩耍，口齿不清地大叫，她光是远远地看着，就觉得很噁心。 女孩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辛雨，辛雨并不想承认这个人是她的表妹，命令一个下人把她赶走。 可是她就是不肯离开，反而越看越近，那时同辛雨玩耍的都是些修仙世家的嫡女，辛雨丢了面子，走过去狠狠地打了她一顿，这个人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可如今怎么了？ 神情疏离而礼貌的少女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吐字清晰地唤道：「三表姐。」 辛雨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丑角一样，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容貌不值一提，曾经心心念念的少仙站在那个少女身侧，目光柔和，还特意为了这个人的及笄之礼，大老远地来一趟人间。 做梦都想见到的人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辛雨没有半点高兴。她站在人群后，望着众星拱月的霁雪，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
第35页 清羽向辛家人介绍了江子涯，辛家人看到江子涯时，脸上的神情很微妙，这不由得让霁雪有些在意。 清羽说明自己的来意，道自己是替师父来参加霁雪的及笄之礼，自家师父事务繁忙，还望辛掌门莫要怪罪。 辛家人受宠若惊，中仙界四大仙族中的皙家少家主叫自己的亲传弟子来，都是高看他们了。 因离及笄之礼那天还有些时日，辛掌门就把清羽的住宿安排在了霁雪那间院子的旁边。安顿好了之后，第二日是让她去祭拜母亲辛悦儿，辛掌门让辛雪和辛雨陪着去。 第二日，辛雪如约来到霁雪这里，她来的时候，霁雪已经洗漱完毕，发上戴着一朵素静的白兰玉簪，正坐在院子里等她。 见到她来，霁雪起身。 「走吧。」辛雪道。 清羽昨晚从霁雪这里知道她要去哪，思索了一下，便打算跟着去，江子涯无声地出现，跟在他的身后，就像影子一样。 他想起师叔入关时对他师父说，此人顽劣，请他师父多多管教。偷偷看了一眼一脸正色的江子涯，只觉得……师叔言重了。 他和辛雪说了下，辛雪觉得多一两个人也没什么，就同意了。只是抬眸看向江子涯时，神色微微动了些。 江子涯恭敬地行礼，道了句麻烦了。辛雪淡然一笑，礼貌地笑道：「江公子言重了。」 原本满脸阴鹜一肚子怨气的辛雨很迟才过来，本想找个理由拒绝，可她看到清羽，眼中的阴霾突然少了几分，转而嫣然一笑，步子盈盈地走来，羞涩地同清羽打招唿。 辛雪看到平时张扬的妹妹突然间矜持了起来，感到很是惊奇，看了看身旁眉目俊朗的少仙，有几分忧虑。 这样的人，她们只能远远地看着啊，如果真的有什么妄想，就只有努力修炼，够到他们的高度，如若不然，到时候就算靠着驻颜丹，又能有几年快乐？ 或许回来之后，要好好和妹妹聊一聊。 辛雪和辛雨都会御剑，可若是要走远路，她们两就不行了，要到筑基才能随心所欲地飞行。 清羽可以载着霁雪，江子涯则坐着一只雪白的仙凤，辛雪和辛雨从没见过这种仙兽。 长的像凤凰，却又不是，毛色晶莹雪白，十分美丽，那份美丽又不显柔和，不会让人放松警惕，反而会觉得这只仙兽很危险。 两个姑娘眼中都有惊艷。 江子涯来时并没有乘坐这只仙兽，霁雪也是今天才看到，这是雪云玉，说它是仙兽，其实不太准确。 雪云玉，顾名思义，是一块玉，仙玉，白玉有灵，能化形，飞天遁地，无处不至。 整个中仙界，约莫只有四大仙族和玄家各有一块，通常是在族长手中，珍贵无比。普天之下绝对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不到盛大的日子，根本看不到。 这到底是有多宠爱自己的徒弟，才会把如此珍贵的雪云玉给他当坐骑，季家什么样的灵兽没有，送他一只体面的，绰绰有余，明辰偏偏给了他这个。 这不仅是坐骑，还是身份的象徵。有了这坐骑，他在任何地方行走，众人都会对他礼数有加。 几人飞了大半的路，剩下的路就走过去。 清羽没见识过人间的热闹，一路上很惊奇，下地行走，都感觉格外的不同。 辛雪却在经过一片林子时顿了顿，目光往那片林子看去。 「诶？莫非这里就是子涯师弟打劫辛姑娘的地方？」清羽疑惑道。 辛雪脸一红，点点头。江子涯本是默默地跟在清羽他们后边，听到清羽这么一说，脸抽了抽，一个劲地向清羽挤眼色。 清羽没看到，只觉这天下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霁雪注意到了江子涯的神色变化，望着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的江子涯，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清羽说：「师叔出关之后收了子涯师弟。」 江子涯捂住脸。 「也是缘分吶，师叔来人间，刚好碰到子涯师弟打劫辛姑娘，就顺手救下辛姑娘。」清羽道，「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子涯师弟，你那时只是一个力气大的凡人，辛姑娘自小修道，怎么会被你给困住？」 清羽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子涯拉到一边，两个师兄弟窃窃私语，清羽张了结界，辛雪和辛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霁雪倒是看到清羽的神色变化的很精彩，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满脸歉意，一会儿眼中神色坚定。 霁雪简直莫名其妙。 辛雪解释道：「或许是平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那时灵力用不出来。终究是道行太浅，还好剑圣经过。」 半年前剑圣收了一个普通人做徒弟，这件事确实轰动了中仙界，不过浮渡谷那时被子也封闭了消息，除了有关剑圣安危的事，其余闲杂小事一律不准向他汇报，因为他正督促着雪灵们修行。 他不知道的事，自然也不会对霁雪说，霁雪倒是知道一点风声，还奇怪了几天，不过，这种能人的心思，谁猜的准，说不定这人真的十分有天赋，起步晚了，也不太碍事。 现在看来，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那最后怎么就收了徒？」霁雪问。 辛雪摇摇头，辛雨不屑地哼了声：「不过是走运罢了。」 清羽和江子涯说完，江子涯就走了，清羽回来，几人疑惑地看着他，清羽轻咳一声，道：「子涯师弟有些要紧的事要办，不能陪我们去了，我们继续走吧，不然就迟了。」
第36页 霁雪倒觉得，江子涯有点像是被揭穿了丑事，落荒而逃。 抢劫这种事，可并不值得津津乐道，清羽没怎么在人间生活，估计不太懂这些。 辛悦被葬在林山上，是辛掌门的意思，据说，辛悦儿很喜欢站在高处眺望，那处视野开阔，一望无垠。 几人御剑飞上了空，往山上飞去。 墓地四周很干净，没有多余的干草，可以看出，这里平日一定有人经常来打扫。 她沉默地上香，缓缓地跪在地上，望着那石碑上几个殷红的字，轻声道：「不孝女霁雪来看娘了。」 对于这个女子的长相，霁雪已经忘的差不多了，那五年的记忆断层太多，她能记得的事屈指可数，印象最深刻的，似乎是雪天，她望着大雪说冷的时候，这个女子抱住她，在她耳旁唱着一首摸不清曲调的歌。 然后她躺在女子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清羽也上了香，沉默地拜了拜了。他看了看身旁的霁雪。 少女的眼眸沉静，脸上没有神情，可清羽能从那平静的脸上感受到一种淡淡的哀伤。 他想安慰几句，霁雪却已起身：「我们走吧。」 辛雨在心底暗骂没良心，辛雪看了墓碑一眼，在心底嘆了口气。 几人御剑下了山。 江子涯逃也似的回到了仙剑宗，偷偷摸摸地进了雾静峰。不过这偷偷摸摸，也只是他觉得，雪凤如此显眼，仙剑宗的人除非眼瞎了，才会看不见天上飞着的这只耀眼凤凰。 仙剑宗副宗主颜封道：「师侄收这徒弟，不知是何用意。」 颜流刚睡醒，笑道：「兴许是看破了什么，说起来，刚刚是不是还有谁过去了？」 「是季家二夫人和季流城，刚派人来通知我，说是来看一看师侄的情况。」 「你让他们过去了？」 「难道把他们拦住？」 「我是说，家主信物雪凤在一个凡人手中，即便是亲传弟子，被看到了也还是不好，落人闲话。」 「……」颜封嘴角抽了抽，「师侄平时做的这种事，还少吗？」大家都觉得雾静峰很有钱，实际上……曾经的确很有钱…… 然而雾静峰现在的峰主，是个喜欢散财的人。一千年的仙灵芝在他眼里，似乎和一棵刚刚长出来的杂草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现在的雾静峰是最穷的…… 明辰年纪也不小了，他们两个做师伯的，一直很担心他娶妻拿不出彩礼…… 因此千方百计地让他改正，可惜他这习惯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不管他们两个怎么努力，就是改不了。 「等他成家了，自然就收敛了。」颜流道。 「问题是，他想过成家吗？」 「……」颜流。 第22章 仙剑宗有五峰，五峰峰主实际上就是仙剑宗的长老，他们可以随意使用宗门库房里的东西，除了雾静峰峰主明辰…… 他是仙剑宗几万年来的例外，凡是要使用什么，都得向宗主和长老们请示，如若不然，他们真的很怕哪天他看到一个勤奋好学的弟子，一个高兴就把宗门的镇宗之宝送给他。 宗门的可以限制他使用，但季家那边的，似乎就没这么严厉了，不过他鲜少从季家取东西，除了十年前在季家药库支出了大量仙药去救治一个凡女。 …… 其实那仙药的价值……也足以让季家长老们肉疼了。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季家终于也意识到他们的家主有多败家，想要追问，人却闭关了。 颜流感嘆：「我一直在想啊，是不是我们对俗世的东西太过在意，所以修为的进境才如此缓慢？师侄无欲无求，一心放在参道上，其他人都想着拥有厉害的法宝，用珍贵的仙药来精炼体魄，唯有他，对这些都不在意。我刚刚还做梦，梦到皙师侄对我说，师侄把神剑也给江子涯了，然后江子涯又把神剑给扔到万丈沟下，他让我去把渊虹捡上来……」 颜封摇摇头，忽的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要无欲无求。」 「不是，你说他还把什么给了江子涯？」 「神剑啊……」颜流睁着惺忪的眼睛。 「然后江子涯又把神剑扔了？！」 颜流点头：「你说我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他脸上的笑容凝固，把那一句话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梦……」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许久，颜流再也无法保持身为宗主的淡定从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道：「这两个败家子！」 主峰里正在修炼的弟子听到之后愣在原地，随即便看到宗主和副宗主急匆匆地往一个方向飞去。 江子涯进峰之后，没有察觉到这里没了皙泉的琴音，上了峰顶，才看到季家二夫人和拂煦正在交流。 二夫人询问了下他师父的近况，拂煦照实说，这着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剑圣再度破境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中仙界，众人都不奇怪了。倒不如说季家二夫人现在才来看望，才是奇怪的。 江子涯看到这个女人，就莫名地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想偷熘，却被二夫人逮个正着。 「这就是辰儿新收的徒弟？」二夫人问道。 江子涯硬着头皮，恭敬地行礼：「是。」 皙泉和季流城刚从仙洞出来，四个人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江子涯。
第37页 「能让辰儿收你为徒，是你的福分，要好好修炼，不要辜负城儿的一番苦心。」二夫人道。她似乎很高兴，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江子涯满口答应，皙泉道：「师侄，你怎么就回来了？羽儿呢？」 「我回来取些东西，清羽师兄还在辛府。」江子涯说。 「哪个辛府？」季流城疑惑地问。 「人间的紫苓辛府，师弟之前救的那姑娘正要及笄，我就让羽儿和师侄代我和师弟去参加她的及笄之礼。这对人间女子来说是大事，我想着怎么都得送份厚礼去。」皙泉。 「约莫要张罗婚事了吧，这般年纪的凡女，该嫁人了，皙仙君是在为她考虑这个？」二夫人道。 皙泉被猜出心思，没什么遮掩，微微一笑：「夫人真是蕙质兰心。」 「那你取了东西就赶快过去，有你们俩在，及笄之礼上，大约没人敢瞧不起这个凡女。」二夫人道，「也不枉费辰儿花了这么多的仙药救她。」 江子涯如获大赦，赶忙退下。 「普通人的一生真是短暂。」季流城感慨明辰救她仿佛没过多久，转瞬她就该嫁人。 「谁人不是呢？你和辰儿，转瞬之间，不就这么大了？」二夫人道，「拂煦啊，我们也该为他们俩张罗婚事了。」 季流城听到这话，头有些疼。 「娘，我还早，兄长的才要紧。」他道。 「怎么就早了，你看，皙仙君都定亲了。」二夫人道。 皙泉一怔，被季二夫人这么一点醒，才想起自己原来已经定亲了。是谁来着？ 「我前不久才见过霜仙子，和皙仙君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皙泉笑而不语，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未婚妻叫什么名字，他对自己未来的妻子到底是谁其实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皙家为他挑选的新娘，不论是身份、资质、容貌还是气质，都足以配的上他，这就够了，所以他从来不担心这个事，也自然不会去问。 拂煦看着明辰闭关的方向，道：「确实该想想了。」 「拂煦心里有人选？」二夫人问。 这就关乎季家利益了，皙泉不便在此，便走了，而季流城怕引火上身，也走了。 拂煦见这两个男子走了，才摇摇头。 二夫人唇角微扬：「若说门当户对的，就只有秋家二女，秋雨疏了。」 拂煦看了二夫人一眼，道：「年纪差的太大，秋二仙子，现在才十八。」 「如果辰儿此次出关，修为能至出窍大圆满境，这点差距，就算不得什么了。除了秋家二女，这中仙界还有谁能配的上？」二夫人道。 她说的句句在理，放眼中仙界，还真的没有哪个女子能够的上明辰的高度，修道之人的道侣，求的是能陪伴一生。若是突然身陨，会对另一个产生心障。 「现在可要趁早，不然被别的人捷足先登，可就得后悔了。」二夫人轻声道。 拂煦心里有些触动，可旋即又觉得哪里不对，二夫人一向对辰儿不闻不问，怎么突然之间就如此关心辰儿的婚事了？ 秋家二仙子自七岁起就来仙剑宗修行，辰儿若是有意，早就跟她说了，不过……他在闭关，应该没注意到这个姑娘。上次出关，也只是匆匆看了周围人一眼，就走了。 但秋二小姐对他有意，她当时是看出来了…… 「这事说急也不急，说不急也急，若是慢了，秋家二女和别人订了婚，就迟了。」她看出了拂煦眼底的犹豫，「要不这样，我先同季家长老们说，让他们多注意注意，你等城儿出关，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同意，那我们就立马向秋家提亲。」 拂煦没察觉出什么端倪，点点头：「麻烦二夫人了。」 「哪里的话，姐姐不在，她的儿子，自然也是我的儿子。」二夫人笑着走了。 皙泉和拂煦送两人出了仙剑宗。 「娘，你……」季流城欲言又止。 「直接去找长老们，让他们向秋家提亲。」二夫人道。 「兄长同意了？」季流城惊讶。 「无需询问他的意思，四大仙族和玄族，哪个族长的婚事不是由族内长老们决定的？」 「那到时候兄长出来，不同意怎么办？」季流城虽猜不透明辰的心思，却也知道他这兄长格外执拗，和季家长老作对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不是更好吗？」二夫人笑容满面，「他和长老们的隔阂越大，到时候你修为赶上他，就能轻易地取而代之。」 还有一点她没说，家族去提亲，自然是为族长，而不是明辰这个人，所以到时候族长还是不是明辰，这可没人说的准。 季流城眸心的光暗了暗，不置可否。 修为超越他？可能吗？ 他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可事实正在慢慢地告诉他，他这个兄长一直就没把他看在眼里。 他望着云雾缥缈的雾静峰，突然感觉那云雾中好像有双淡漠的眸子正在看他们…… 第23章 霁雪和清羽下了山之后就去了一家客栈，客栈此时人正多，清羽初来这种地方，有些许不适应，趁着菜还没上，便向霁雪她们赔罪，说要出去透透气，三人体谅他，让他走了。 辛雨一颗心都在清羽身上，现在清羽出去了，她压根坐不住，道：「我也出去透气，这里烟火气太重了。」
第38页 清羽没拒绝。 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门口已经聚着很多人，清羽皱了皱眉，走过去。 「求求你们，行行好，给我点银子。」一个衣着褴褛，头髮乱糟糟的老乞丐正在客栈门口乞讨，他站的位置，刚好堵在客栈的大门中央。 有些人本欲进来，可看到这个脏兮兮的乞丐就绕道而行，气的客栈老闆想要拿棍子打人。 别的乞丐要的都是吃的，客栈老闆也不是小气之人，会把店里的剩菜剩饭给他们，可这个倒好，张口闭口就要银子，要的还不少。 客栈门口站的人很多，辛雨嫌弃地退后几步，生怕这脏乞丐碰到自己，而清羽皱着的眉头就没松过。 乞丐在地上打滚，大声地喘着气，怎么都不肯起来。 「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来赶你走了。」客栈老闆道。 老乞丐闻言，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颤颤巍巍，佝偻着背，仿佛风一吹就会摔倒。 起身到一半，他抬头看了客栈内坐着的光鲜亮丽的行客，余光勐地瞥见一只红色的蝴蝶悄悄地从人群中飞来，他赶紧扑倒，把蝴蝶压下去，手里攥着蝴蝶化成的字条。 他弓着身体，把字条上的字看完——【他们要私自替我去向秋家提亲，爷爷，不要睡懒觉，好好保护她，季家的婚事等我出来再解决】解决你个头！给我安心破境！ 老人暗骂，天天就知道来压榨他的睡觉时间，不就是来趟人间？犯的着一天三次来催他吗？ 他的手攥紧，字条化作齑粉，融入地上的灰尘中。 「毁尸灭迹」之后，他继续哎哟哎哟地叫，声音真实，童叟无欺。 本来一个老乞丐是令人可怜的，但这乞丐不要饭菜，却要大把银子，这种贪得无厌的人，有何可怜，围观的人见此情景，面露厌恶。 清羽脸色难看，看不下去了，推开前面挡着的人，要过来扶他，客栈内却先伸出一只手。 老乞丐正艰难地爬起来，陡然看到年前有一只玉白的手，顿了顿。 「老人家，有没有摔到哪里？」 他抬头，面前站着一个面容平静的少女，她的眼睛很亮，可眼底的神色却有些淡漠。 终于上勾了，老人觉得自己演了半天很累。 少女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他木讷了一会儿，才眼前一亮，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哀求道。 「姑娘，你人美心更美，给我点银子，让我去救我孙儿。」 老乞丐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两只手都是黑的，霁雪今日穿的一身白裙，他一只手抓过来，素白衣裙的袖口就脏了。 客栈老闆道：「姑娘，我见过这种骗钱的，别被骗了，他们找的就是像你这种单纯姑娘。」 「我若是骗人，天打雷噼。」老人赶紧道。 呵！天道敢噼他才怪。 他继续可怜兮兮。 霁雪看了抓着自己的两只干瘦的手一眼，便收回目光：「被骗一次我只是丢了钱财，错过一次，我可能会害了一条命。多谢老闆提醒。」 客栈老闆摇摇头：「被骗了可不要说我没提醒你。」 她不言，带着老乞丐往客栈里走。 老乞丐畏畏缩缩地跟在她身后，客栈老闆本欲拦着，清羽当即上前，给了他一块银子：「再多加些菜。」 老闆收起银子，把客栈门口聚着的人挥散。 老乞丐来到雅间，佝偻着背，站在门口对霁雪道：「姑娘，我给你添麻烦了。」 霁雪摇头，让他进来坐下先休息一会儿。 「这世道像你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老乞丐嘆道。 霁雪闻言怔了怔，对这夸赞有些猝不及防。 算不上好人吧，她只是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然后便想起师父，她还觉得这老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救他的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她从前也救过类似的一个老人。 想到此处的时候，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出去了。 仅此而已。 「你孙儿得了什么病？」她问。 提起这个，老乞丐脸上的神情变得沉重了起来：「我们村的二瞎子说他……」他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长的这么大，还是个傻的，每天痴痴呆呆的，要么坐着发呆。要么一天三次吵吵囔囔地叫我去看隔壁村的好朋友翠花长大了没有，有没有被欺负，一点也不关心我这把老骨头的死活。二瞎子总叫我给他找一个好大夫。可我哪有这么多钱，我种了几十年的地，攒下的一点都给他爹治病了。」 「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就想多讨点钱，去城里找一个好大夫。要不然，往后他没了我，该怎么活，我本来已经凑够了钱，谁知在这里碰到强盗，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跪了下来，向霁雪磕头，「姑娘，你行行好，一定要救救他。我就这么一个孙儿，来世我替你做牛做马。」 「老人家，别急。」霁雪道。 「姑娘，你一定要帮我。」老乞丐道。 霁雪把老乞丐扶起来，望着这样一个衣着褴褛的被迫行乞的老人，她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多大波动。好似没有一点悲悯之心。 「我认得一个大夫，他或许能帮你。」她道。 「真的？」老乞丐惊喜地问。 霁雪点头。
第39页 辛雨捂着鼻子，听到霁雪这么说。瞪大眼睛。辛雪看了看霁雪，对老乞丐道：「老人家，你先坐着，我们会帮你的。」她把霁雪拉出来。 「你说的可是神医谷的神医？」辛雪问。 霁雪点头：「是。」 「可我们辛府拿不出这么多的出诊费，舅舅也不会答应。」辛雪担忧地说。 「无妨，我认识他，和他很熟。」霁雪说，「至于出诊费……这个表姐不用担心。」她手里还有五万灵石，更何况，要诓子也治病，简直轻而易举。 「表妹，你为何一定要帮他？」辛雪突然问。 霁雪顿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辈子，她好像在哪个客栈里也碰到过这样一个老人，只不过当时的那个老人好像是在找孙儿…… 除却熟悉感，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吧。 「很羡慕而已。」她喃喃地道。 辛雪愣了愣，眸光划过霁雪平静的面容，抿唇点头。 屋子里，辛雨不屑地撇开头，清羽神色僵硬地看着老人，老人笑容很灿烂。 「前辈！」清羽骇然，「你又做什么？」 「出来做点事，帮我守秘。」老人点头，又一只红色蝴蝶飞来，老人皱眉，一巴掌把它拍死。 辛雪和霁雪回来，老乞丐和清羽立刻转换好角色，老乞丐乐呵呵地道：「这两个姑娘心肠真是好。」 清羽闻言，礼貌地道：「是。」 说了她们两个，却唯独没说她。辛雨嘴角抽了抽，目光移向外面。霁雪和辛雪坐下，小二把菜上过来，摆了满桌。 老乞丐吞了吞口水，手却没放桌上，而是站起来，走到一旁站着。 「老人家，这么多我们吃不完，一起吃吧。」辛雪道。 老乞丐看着自己的手，有些犹豫，小二这时端来一盆水，老乞丐洗了手，拔了一个鸡腿过来，一只小巧的红色蝴蝶飞到他的手边，霁雪抬眸，他赶紧用手捏住，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布，用布包着。 霁雪沉眸，她刚刚好像看到一只红色的苍蝇……清羽余光观察霁雪她们的脸色，为老人捏了把汗…… 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二连三地传书。 「你这是做什么？」辛雨皱眉。 「给我孙儿包着。」老乞丐道。 「那个扔了吧。」霁雪叫来小二，让他用一个食盒装几道菜，放在老乞丐身边。「这个给他。」 「这怎么可以？」老乞丐颤着声，乱发下的眼睛里使劲儿挤出几朵泪花。 霁雪道：「你先吃着。」她刚刚进来的时候牵着老人的手，发觉这个老人身体很瘦，一定饿了很久。 席间清羽和辛雨一言不发，老人狼吞虎咽，霁雪怕他噎着，给他递了一杯茶水。 吃完饭，辛雪叫小二去烧了桶热水，让小二带着老乞丐去洗漱，老乞丐洗去了身上的污泥，换上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头髮梳理好，看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近看那五官，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过，这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老人兴许是年纪大了，和他聊天久了就会发现他有些记忆混乱。 霁雪问起他在哪被强盗抢劫，他说的地方和现在完全对不上号，仿佛是十年之前被抢的…… 「你孙儿在哪？我们现在把他接来。」辛雪问不出来，便去问别的。 老乞丐摇头：「我孙儿现在在村子里待着，村子里早就没几户人了，好在二瞎子还在，我走的时候把他託付给了二瞎子，他现在有二瞎子照顾，姑娘不用担心。」 「二瞎子虽然嘴巴毒了点，可我求他帮我照顾我孙儿，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还有个儿子，叫二傻子，出去找事做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有他们在，我才敢放下我孙儿出来讨银子。」 不知道是不是霁雪的错觉，她好像看到清羽在听到二瞎子和二傻子的时候表情抽搐了一下。 「你家不在这附近？」辛雪惊讶。 老乞丐：「在山村呢。」 「哪个山村？」霁雪。 「就是山村，山村姑娘知道吗？就是山里的村子。」老人道，「我那山村叫务争村。」 「在这儿的山村？」清羽问。 老人摇头：「不是不是。」他偏头思索，想了半天，一拍脑袋，「在雨青山脚下。」就在他和霁雪他们说话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攥了五六张字条了。 他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鬼东西。 「雨青山的务争村？」辛雪微微皱着眉头，这地方她从来没听过，她看向霁雪，只见霁雪也是一脸茫然，情不自禁一笑，笑自己煳涂。霁雪在中仙界待了这么久，怎么会知道人间不出名的地儿。 这些年人间多暴雨，一个在山脚下的山村，很容易被淹，老人既说村子里没几户人家，那说明那里太危险，这些人都搬走了，他的孙儿，恐怕难免天灾。 第24章 几人沉默，都不说话，老人却仿佛没察觉到这沉默的气氛，自顾自地凑近清羽道：「我年轻的时候，村子里遭妖兽袭击，官府都不管我们的死活，好在一个白衣仙人过来，把那头妖兽给除掉了……」 清羽看着老人，听完他的话，接道：「我知道那座山在哪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清羽道：「离这里很远，我听师叔说过那儿，你们带老人家先回去，我去把他孙儿接来。」
第40页 「莫非，当年斩杀妖兽的是……」辛雪欲言又止。 清羽点头：「正是师叔。」 「我的恩人竟然是你师叔？」老人笑着说，「二瞎子的儿子二傻子当时年幼，特别崇拜白衣仙人，总是不顾二瞎子的话，天天要粘着仙人，差点把二瞎子气死。」 霁雪回头，刚好看到清羽又要抽搐的神情。 「回一趟雾静峰，去跟那混小子说我到了，别传书了，要绕开二瞎子，别让他知道。」老人传音。 清羽要疯了，听到他的话赶紧僵硬地笑道：「老人家，你先随她们走，我这就把你孙儿接来。」 「要去多久？」霁雪问。 清羽看着老人殷切的目光，完全不想在这里再待片刻，他想了想还是道：「霁雪，这几日，若是子涯师弟回来，你就跟他说我办事去了。」他匆匆地走了，让霁雪觉得他像是在逃命。 他好像很怕这个老人？ 从这去紫苓辛府的路程有些遥远，等回到紫苓辛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几人下了车，辛府的下人开门来迎接他们。 霁雪回头，看到老人在门口畏缩不前，她转过身，对他淡淡一笑，便招唿他跟着辛雪一同进去，回到辛府，下人早已准备了晚饭，辛夫人正等着她们。 霁雪把老人安顿在自己这边的一个偏房，挨近清羽住的地方，现在清羽不在，隔壁的江子涯屋中的灯倒是亮着。霁雪把老人安顿好了才去吃饭。 来的人只有她们几个，她看了一眼餐桌上空着的两个位置，问道：「表哥和舅舅怎么还没回来？」 「他们俩现在还在皇宫，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辛夫人道。 凡间的修仙世家大多都会和皇室之人打交道，皇室之人受天道庇佑，修道之人不能伤其分毫，除非是令黎明百姓苦不堪言的暴君，否则只要伤害了他们，就会遭天道的惩罚，魂飞魄散。所以修道之人和皇帝都会相敬如宾，毕竟一旦起了冲突，大家都不会好受。 中仙界的仙族很少入人间，虽大都修为高深，但极其不喜欢宫城的纸醉金迷，唯有在凡间的修仙世家，和皇室之人走的近。 紫苓辛府在凡间的修仙世家中也算的上是一个大家族了，在皇帝面前颇有几分地位，经常被皇帝请去皇宫作客，当年因为霁雪母亲的事，辛家和皇帝产生了间隔，关系一度很僵硬。 过了这么多年，皇帝的气也消了，再加之近年来辛羽阳颇受仙剑宗长老们的喜爱，辛家在凡间修仙世家的地位越发高了，和皇帝的关系也缓和了些许。 吃过饭之后，霁雪便回房里了，进院子的时候恰好看到江子涯屋里的灯还亮着，里面隐约传出说话声，是老伯和江子涯在说话，好像说的是谁的婚事…… 她没怎么在意，回屋休息去了。 来到辛府后日常的生活也没多大变化，她继续着之前的功课，心里惦记浮渡谷种着的药草。仿佛只是少了猫儿们的嬉闹和青玲的粘人，其余的一切不变。不过，离开了浮渡谷，确实是少了很多乐趣。 老人和江子涯依旧聊得投缘，几乎可以用忘年交来形容，有时候还会来看望她，问问她在辛府有没有被谁欺负，那架势，好像她只要说出名字，他就会拿着刀去砍人。 辛府每日都很忙碌，都是为了她的及笄之礼，按辛掌门的意思，这个及笄之礼一定要办得盛大，所以请的都是些在人间有名有号的人和修士。 霁雪看着出去派发请柬的人，头有点疼，她隐约猜出来这个舅舅想做什么，这里请的很少有修士，即便有，也是离辛府不远的，且家中都有适龄的青年。 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 她忽然觉得回来是个错误的选择，她太久没有和普通人接触，已经忘了人间女子及笄之后就要嫁人这件事了。 可现在回浮渡谷已经不可能了，她只能待在辛府，去探辛夫人的口风。 辛夫人看出了她的意图，只说让她安心，他们不会让她受苦的。 这才是她最头痛的…… 第三日清羽还没回来，辛府比之前似乎更热闹了，辛雨的一些手帕交过来了。来的时候好大的阵仗，整个辛府都知道了，进来时热热闹闹，香风阵阵。 见了辛夫人之后，就去辛雨院子里散步。此刻走累了，坐在阁楼上休息，一群衣着照亮的少女们望着底下的下人们忙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则趁她们走了之后，去辛夫人那儿，请辛夫人让她自己挑一个合眼缘的婢女伺候她的日常起居。 辛雨的手帕交们坐在阁楼上。 「一回来就这样，你这表妹架子真大。」其中一个穿鹅黄衣裙的少女笑道，这是柳月门掌门的长女柳馨儿，收到辛掌门送来的请柬后，她便提前过来了。 「听说剑圣为了救她花了不知道多少仙药，架子能不大吗？」另一个穿墨绿纱裙的少女萧云清道。 「架子再大，也不过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人。」辛雨不屑地说。 阁楼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柳馨儿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她不过是个废人。」辛雨嘴角扬起。 「我还以为……」萧云清欲言又止。 「你以为她天赋很好？」辛雨反问。 柳馨儿把辛雨拉过来，悄声道：「既然是废人，为什么还把她养在家里？」
第41页 那边一群女修翘首看着这边，个个都竖起耳朵，辛雨大声道：「到时候大家都看得到她是一个废人，又不是秘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况且她及笄之后就要嫁给凡人去了，养不了多久。」 她的声音很大，楼下的人都能听到，更何况这上面坐着的都是有些修为的女修。 底下的下人都害怕地看着一个方向，辛雨还没发现，仍旧自顾自地说。 反倒是萧云清拉拉辛雨，有些犹豫地问道：「那下面站着的，可是你那个表妹？」 辛雨一顿，目光往下一瞥，霁雪正从下面经过，离得如此近，肯定早就听到了。辛雨心里忐忑，脸上发热，这算是恶意中伤家人，而且还当众传播家丑。 辛家人不是不知道霁雪是废人，可看辛掌门的意思，还有剑圣对她的重视，没有人敢说她的闲话，从前给她送饭的那个下人听到她要回来之后，吓得一病不起，整天胆战心惊，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剩下。 所以辛雨这番话，无疑给她抓到了把柄，若是她想报復，辛雨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霁雪抬眸，和上面的辛雨对视，阁楼上一双双眼睛探下来，都落在她的身上，这种场景，换做是谁都会很难堪。 可底下的少女面容沉静，双眸里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情绪，眸光淡淡地像是昨夜的月辉，有些疏离，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楼上一众看好戏的人想法落了空，隔了许久，不见她发作，倒衬得她们像跳樑小丑，都有些难堪。 辛雨咬咬牙，准备说话。 底下的少女却道：「三表姐原来在这，我刚刚还看到小姨找你。」 她一副好像没有听到之前那番话的样子，辛雨悬着的那颗心丝毫没有放下，谁知道她背地里会不会捅她一刀？ 可是现在与她起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她平復心情，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三表姐若是没有吩咐的话，我便离开了。」霁雪道。她转身慢慢地离开，垂下的眼帘里神色淡淡。 及笄之后就要嫁人吗……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不远处的高楼上，老人坐在屋顶上，捋着鬍子望向这边，他的身边还有江子涯。 一只红色通透的蝴蝶飞来，落在他面前。他神色变了变，慌忙接过蝴蝶化成的纸条。 「爷爷，你是不是又在偷懒睡觉，没有保护她？」 有完没完，这句话从他到辛府就一直重复地说。 「谁的字这么难看？」江子涯说。 老人抬头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江子涯捂住嘴，恨不得一巴掌排死自己，都叫老人爷爷了，还能是谁！ 完了完了，他要死了。 老人看完这张纸条，又紧接着飞来两只。 第二张：「她要及笄了吧。」 第三张：「我如今这个年纪，是否该成婚了。」 江子涯看着上面两件毫无关联的事，骇然道：「闭关还可以想这么多事？」 每天想的就是这几件破事。都说了，只要他闭关十三年，修炼到大乘，就可以自己过来？ 「你看出他想说什么了吗？」老人问。 「师父在问您两个问题，您可以照实回答，答两个『是』，便可以了。」江子涯道。 「这不是两个问题，而是一句话。」老人愤懑：「他脑袋什么时候能够正常一下！」 说起脑袋不正常，江子涯想起皙泉师伯是这样评价的：「季明辰？无耻之徒，脑袋有病，神经病！赶快找医修给他治脑袋！」 可清羽又说的：「师叔是天下最伟大的修士，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修士就是他了。」 宗主和副宗主永远统一口径：「败家子！」 其余凡人和修士们但凡听到他的名字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是不是每个仙圣都有这天壤之别的评价？ 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那特意拿两张纸条写的两个问题能连成一句话。 「他想说什么？」他问。 「我和你说个故事，听完你就明白了。」 江子涯洗耳恭听。 老人道：「一只好看的白羽鸟受伤跌到雾静峰里，他用高级灵药把它的伤治好，放飞了。」 「善良、无私。」江子涯赞美。 「白羽鸟飞到半空就飞不动了，在它飞累的时候突然发现山里有好吃的食物，于是它顺着铺了一路的食物吃到了山顶，吃胖的白羽鸟觉得自己这样在外面一定无法生存，想留在这个安乐窝，这时候他就会漠不关心地说「那便留下来吧」，白羽鸟听后万分感激。」 「很善良，很无私，很大度。」江子涯道。 「笨！」老人气道。 江子涯无辜：「这和您总喜欢扮乞丐并给师伯取外号是一个道理吗？」 老人对江子涯的话目瞪口呆：「你没发现故事的关键？这只鸟为什么会飞不动？哪有吃的会一路铺到山顶？！」 江子涯终于懂了这些事件的因果，他觉得自己聪明了好多。 就是死要面子的问题呗，特别喜欢那只白羽鸟，想让它留下，可是又不肯说出来，表面装作不在意，背地里暗搓搓地用各种小手段留住它。 「要是那只鸟不受诱惑，决心要走怎么办？」江子涯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老人沉默地看着江子涯：「还能怎么办，当然是……」
第42页 「放弃？」 老人把两张纸条摆出来：「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想个让她自动嫁给我又显得我没有逼迫她的办法。」 第25章 第四日的时候，清羽还没回来，霁雪开始奇怪，去找江子涯，然而……江子涯不会飞蝶传音。 她又去找辛夫人，才知道清羽回中仙界了。 原来清羽去到雨青山的时候，那里只剩二瞎子一家了，老人的孙儿也长到二十二有三了，不出她所料，老人的记忆果然出现了混乱。 清羽去的时候刚好遇到同门，就把二瞎子一家接到了雾静峰，让雾静峰的医修先看一看。听到清羽这么做，霁雪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她要帮这个老人，现在反倒是清羽在出力。 清羽要在雾静峰待上几日，霁雪便让辛夫人把她写的感谢信寄给清羽。 老人这边，霁雪斟酌语句说了一些，只说清羽把他孙儿带到中仙界去治病了，等过一月，他们就能见面，老人听后笑得很高兴，就是头髮总是跟炸了刺的刺猬一样。 「老人家，你是不是总在想事情？」她关心地问，「你放心，你孙儿一定会好的，你每日东想西想，到时候头髮就没了，要保重身体。」 整日思索如何让某人主动嫁给自家傻孙儿的老人闻言，头髮更加炸了。这难度可比暗中保护她顺带揍几个柳安要难得多。 今日辛掌门要回来了，据说还带来了一位贵客，要全府去迎接。霁雪不知道是哪位贵客，不过看她小姨催着辛雨和辛雪盛装打扮的急切样子，料想身份必定不低。 她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候在了外面，辛月不满地看了一眼她，她恭敬地行礼，向辛夫人道歉。 「无妨，你本来就体弱。」辛夫人道。 道路两旁的人早就被请走了，有的也只是在楼上探出眼睛看。 好奇的目光落在霁雪身上，片刻后是一片的惊唿声，多是惊嘆霁雪的样貌，不过有些人说的话不怎么好听。 霁雪听不到，辛家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辛雨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可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修士笑他们：「你们真是愚昧，霁雪姑娘哪里是废人，她可是中仙界罕见的天才。」 那些嘲笑霁雪的人突然住了口，因为说这话的正是一个金丹修士，柳安在远处看着这群愚昧无知的人，觉得自己再跟他们说一句话，都会让自己染上他们的愚昧，便离他们远远的。 自从遇见纪元，看着人家披着一件破旧的黑袍，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在意那些虚伪的东西。 等了一刻钟，前面来了一队整齐的仪仗，九龙华盖在远处若隐若现，锣鼓喧天，黄旗飘扬。 霁雪拢在袖子下的手攥紧，双儿在她耳旁兴奋地说：「是皇上！皇上来参加你的及笄之礼了。」 队伍在两侧停下，中间让出一条宽道，金贵的马车缓缓地驶来，车盖上垂落的流苏映着金色的日光。 辛掌门和从马车上下来，神采飞扬，他侧身：「皇上，请。」 身着黄色龙袍的男子从马车里出来，眸光淡淡地往下一扫，辛家众人众人行礼，下人和弟子都跪了下去，唯有辛夫人几个站着。 「不必多礼。」皇帝朗声笑道。他来到辛府门前，感慨地道，「上次一别，已是十年，辛府还是一点都没变。」 「皇上也是，还和当年一样英明威武。」辛夫人道。 「我老了，该是孩子们的天下了。」他目光落在霁雪身上，「这就是霁雪？」 「是。」辛夫人侧身，让霁雪上前。 霁雪行礼，垂眸：「陛下慧眼。」 「你这妮子倒是伶牙俐齿，和你母亲长的真像。」皇帝道。 辛掌门赶忙过来，岔开话题道：「陛下里边请。」 皇帝爽朗一笑，没再说这个话题，同辛掌门一起进到辛府，辛羽阳招唿后面的太子宣奕。 宣奕呆呆地望着霁雪的背影。他的侧妃上前，唤了唤他，宣奕才回过神来，发觉辛羽阳正在叫他，有些歉意地笑笑。 「令妹长的真是好看。」 辛羽阳笑道：「太子过奖了。」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有几分忧虑，这太子宣奕，出了名的爱美人，非绝美不娶，所以现在还没有正妃。 他小姨本来打算把二表妹或者三表妹嫁给这个太子，谁知他已经娶了几个侧妃，这个想法才没那么固执了，希望这几天别出什么事。 等到他们都进去之后，霁雪才跟在辛夫人身后，来到客厅，客厅依旧挂着那副字，「登、云、风、霎、寅」那五个毫无逻辑的字，依旧没人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皇帝站着看了一会儿，道：「这副字保存的还和当年一样，过了五百多年，竟然还能完整。」 「魔修白长安的所作所为，是要世代牢记的。」辛掌门道。 皇帝笑道：「说的好！正是有了像你们这样为黎民百姓着想的仙君，天下才能清平。」 「陛下这话可不对。」辛羽阳道。 「怎么不对？」皇帝探求的目光落在辛羽阳身上。 「这天下没有陛下的劳心劳力，又怎么会清平？」辛羽阳。 「辛掌门，你的儿子性子一点都不像你。」皇帝打趣道，「奕儿啊，多学学羽阳。」 宣奕有点魂不守舍地应下，垂下的眼眸眸光一直落在霁雪身上。
第43页 霁雪望着那副字有些许出神。 当年随手写的草稿，如今居然被视为荣耀，挂在大厅。 某人还一直说她的字丑，现在不是比那些书法大家的还珍贵吗？为什么世人总要等她死了才意识到她的字好看？ 第26章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她开始琢磨着该怎么卖字才不会让人怀疑她。 上辈子受师父影响，再加上财运不怎么好，过的朴素节俭，她一直很想变得庸俗。 招待一事轮不到她，她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就退去了，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时，已经有些累了。好在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自己体弱多病，凡事都会注意。 皇帝来的这段日子，辛府更加热闹，她忙了起来，没时间琢磨卖字画的事，因为要学习及笄之礼时要注意的事。 辛雨的手帕交也有了事可做，太子过来，一群莺莺燕燕扰着宣奕问东问西，没时间来嚼舌根，她也乐的清静。 宣奕虽已娶了几个侧妃，但相貌堂堂，眉目甚是俊朗，再者，辛雨的手帕交只有柳馨儿和萧云清，其余的只是来凑热闹的，且家境并非像辛雨这般，她们这些小门小派，最高修为都只有筑基，所以能嫁给太子，于她们而言，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 若是往常，宣奕一定会有心思陪这群仙子说天道地，可自从见到霁雪之后，他的整颗心都被霁雪牵走了。 当他得知霁雪还未有婚配对象时，内心的狂喜根本无法抑制。 他草草地应付完辛雨的朋友，便以欣赏辛府风景为由抛下侧妃，带着内侍走动。 霁雪刚学习完礼仪，从辛夫人那儿回来。 宣奕在她院子门口，紧张地等着她回来。 老人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他时眼睛眯了眯，把江子涯叫了出来。 「那是谁？」老人问。 「太子宣奕。」江子涯打着哈欠说。 「他站在那儿做什么？」 「不知道。」 江子涯说完，霁雪便回来了，宣奕看到霁雪，心中的急切一扫而空，笑着上前打招唿。 「殿下。」霁雪行礼。 江子涯和老人便看着宣奕费尽手段地和霁雪搭讪，而霁雪始终礼貌而疏离。 江子涯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昨日辛雪说太子看她表妹的眼神有点奇怪……」 绯红通透的蝴蝶又飞来了，同样是张字条。 「爷爷，保重身体。」 江子涯道：「师父真关心您。」 关心？老人摸着自己快要脱落的头髮简直想破口大骂了：「他在问我想到办法没有。」 江子涯神色僵了僵。 「这种孙儿还是不要了吧。」他道。可是不要了又觉得师父挺可怜的，就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谁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他看着老人冥思苦想的神色，疑惑道：「师父为何一定要娶她？」宣奕还好说，一见钟情美色所诱。 师父身边怎么都不缺美人吧，何至于看上霁雪？以他的身份，又何至于小偷小摸地做这种事。 老人沉默了会儿，神色复杂：「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嘆道，「往事如烟，不提也罢。」 还有一日就是霁雪的及笄之礼，该来的都来了，清羽也及时赶了过来，带回了一个好消息。经过仙剑宗医修们的努力，老人孙儿的病终于有好转的迹象了，过两个月就能和正常人无异。 老人知道后感激涕零，就是不知道为何，霁雪总感觉他听到他孙儿过两个月就能好之后反而更忧虑了，头上立刻秃了几块。 看着她的目光，格外地……格外地……幽怨。 因为有清羽挡着，霁雪这两日终于可以不用和宣奕单独相处了，她可借着向清羽求道的理由来避开宣奕，不过……宣奕也很干脆地说他要和她一同求道。 她这边闲不下来，辛夫人和辛掌门亦是如此。 请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除了住的近的，辛府可谓是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由于皇帝都来参加这位表四小姐的及笄之礼，外面的流言便少了很多。 虽然某些修仙世家还有些许鄙夷，可在看到霁雪的容貌之后，心情一时间都无比复杂。 若是霁雪不是一个废人，他们估计会带着媒人和厚重聘礼来参加她的及笄之礼。 辛掌门也是为此事头痛，若是选一个普通人做霁雪的夫婿，又觉得有损辛家面子，可修士们又不会娶一个凡人做妻子，左思右想又想不出。 他问妹妹辛月和妹夫陆生的意见，辛月是张口闭口就要让霁雪嫁给一个有些小财的经商之人。辛掌门自是把她说了一顿，辛月出来后有气无处撒，和两个女儿抱怨了一番，辛雨道：「凡人配凡人，真是合适。」 辛雪皱了皱眉头：「已经定了人选？」 「还没，你们舅舅说要看她的意思。」辛月说，「不过，即便让她选，也还不是在那一群凡人里选？」 「这还差不多。」辛雨很满意。 她们几个边走边说，丝毫没意识到林中坐着的宣奕幽暗的神色…… 终于到了霁雪的及笄之礼这天，辛府热闹非凡，来的人很多，有些是冲着皇帝，有些是冲着辛掌门，有些则是因为明辰。 约莫这世上还真没有哪个的及笄之礼有她这次的盛大。 她的父母不在，就由辛掌门和辛夫人代替他们俩作为她的长辈。
第44页 两人等候宾客，脸上挂着笑容，辛掌门眼底有几分疲倦。昨晚皇帝一直在他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他想了一整晚的事，根本没休息。 第27章 清羽和江子涯过来了，他迎上去，几人客套一番，便等着开始。 霁雪一大早就沐浴好，换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裳，较之平日的素静，这次倒很是娇艷，她坐在东房内等候，听着外面乐曲开始。 「别怕，我会在这里。」辛雪道。 霁雪点头，这次请的是宫里的嬷嬷为她及笄，这位嬷嬷在宫里已经待了大半年，颇有威望。 嬷嬷过来，辛掌门和辛夫人上前迎接，相互行了礼后入场。 等嬷嬷落坐后，辛掌门请依次请来宾入座。他环视了一圈，道：「今日是外甥女霁雪的及笄之礼，大家远道而来，辛某不胜感激。」 辛雪先走出来，对着大家行了个礼，便按照指示开始。紧接着霁雪也跟着走了出来，来到场地中，向众人行揖礼。 缓步出现的少女面容明艷若桃花，不少年轻男子看的有些失神。宣奕脸上神态自若，眼底眉梢都有些许喜悦溢出来。 过程繁复，霁雪按着记忆来。 三加三拜后，嬷嬷接过醴酒，念祝辞：「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一番行礼之后，霁雪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象徵性地沾嘴唇。 随后是取字完毕，霁雪向众人道谢，便是礼成。 这样一遍下来，时候已不早，众人都看着皇帝，等着他说话。 老人趁着人多，悄悄挤了进来，躲在江子涯和清羽身后，自以为行踪隐秘，实则掩耳盗铃，站在清羽和江子涯身后，还想让自己的行踪隐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江子涯和清羽很无奈，却也没办法。 「辛掌门啊。」皇帝略有感慨地道。 辛掌门上前：「陛下。」 「转眼儿女们都已经这么大了，昨晚朕同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皇帝道。 众人一头雾水，老人悄声问：「什么事？」 清羽摇头，江子涯也不知。 「你们两个都学了什么，这么点事都不知道。」老人道。 清羽和江子涯委屈。 辛掌门回头看了霁雪一眼，霁雪目光落在宣奕身上，看到他眼底的狡猾。 「这种事，还需考虑这么久？」皇帝道。 辛掌门沉吟，拱手行礼道：「听陛下的安排。」 皇帝闻言，笑道：「今日有这么多仙君到场祝贺辛掌门的外甥女及笄，这是喜事，那朕便为辛家再添一喜。」接下来要说什么，在座的似乎都能猜到。 「辛掌门侄女霁雪与我儿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今日朕便为他们俩……」 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住了。 「陛下！」霁雪上前，打断了他的话，「太子身份尊贵，霁雪高攀不起。」 满座寂静。 皇帝脸色不太好，辛掌门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他之所以犹豫，也是怕发生自己三妹的那种事，可刚刚想到霁雪一直很听话，也很体谅人，会明白他的苦心，没想到还是发生这种事。 「霁雪，你一定是累了，去休息吧。」辛夫人道，「陛下，霁雪体弱，身体不好，一定是累坏了。」她拉着霁雪，霁雪却不愿意走。 皇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内侍替他拍着背。 「紫苓辛家，还配不上我儿？」他沉声道。 若是处理不好，辛家与皇室便又要闹矛盾，今日请的有不少是修仙世家和门派，现在一个个都在看辛家的笑话，辛掌门不想再被笑话几十年了。 「陛下息怒。」辛掌门上前挡在霁雪身前，「我这外甥女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前几日就在为她的婚事发愁，只不过她一心想要学医救济天下，好报答剑圣的再造之恩。」 「若是当年没有剑圣好心相助，霁雪也不会有现在，剑圣大恩未报，怎敢儿女情长。」她跪在地上，行礼道。 皇帝听到剑圣，气消了几分，那等人物的风姿，即便是他，为颇为艷羡。宣家总共才统治天下五百年，那人却是能见证宣家的千秋万代。 「有这份心思，是好的，只是，这天下什么时候救都可以，你可以先与奕儿订婚，成了亲，再去济世也不迟。」皇帝道，「太子妃为民着想，必是人心所向，有你在，奕儿治理天下，也会简单的多。」 宣奕笑道：「正是。」 「霁雪的医术还需修习，所以想留在神医谷向神医指点。」霁雪道，「神医愿意收我为徒，传授医书。」 「这也无妨，你先同奕儿完婚，然后再回神医谷学医术，朕还可叫皇宫里几个颇有名望的御医陪你一同去学习，每日指点。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学得精湛的医术。」 「这倒是个好办法。」辛掌门道。 「如何？你母亲的事，朕自是可以一笔勾销，你入宫，朕亦不会为难你。」皇帝道。 皇后的人选最好的选择就是仙族，既可平衡朝中权势，又不用担心皇后的娘家权力过大，她虽然不会修炼，但在辛家地位并不差。 这是很好的选择。 霁雪望着皇帝坚决的神色，心绪复杂，五百年前，身上有一半魔族血统的她为了自保，以白君之名辅佐宣洺一统天下，皇帝受天道庇佑，辅佐出新皇的修士能得到一个天玺，只要她不动手，此后无人能伤她。
第45页 得了天下的宣洺开始沉溺美色，这倒不要紧，可他最后竟然打起了她身边人的主意，她与宣洺闹翻，走的时候顺带烧了宣洺的后宫，并站在观星台骂了这昏君。 宣洺那时愤恨地发誓，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他抓住困在深宫里。 莫非，这就是迟来的报復？宣洺没能抓到她，于是就开始换他的曾曾曾……孙来抓她了？ 第28章 见到她迟迟不回答，宣奕着急起来，为了求父皇赐婚，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霁雪？」 所有人都看着霁雪，目光都是火辣辣的，大多是作壁上观。 清羽觉得宣奕不错，很适合霁雪，有辛家做后台，霁雪在深宫中亦不会受苦，太子宣奕又用情至深，一定会过的很好，就是少了点自由。 不过看皇帝的意思，似乎很赞赏霁雪济世救人，所以霁雪到时若是想出去行医，也是可以的。 在所有人看来，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身为一个长在修仙世家的凡人，没有哪个修士愿意娶她，除非嫁给一个凡人。 可嫁给凡人是可悲的，但当这个凡人变成了受天道庇佑，身负气运的未来皇帝之时，这一切都变得如此耀眼起来。 在一旁站着的其余女子更是羡慕得几乎要嫉妒起霁雪来。 霁雪却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她早就做好了说服辛掌门的准备，就是没料到皇帝会突然赐婚，如今该怎么脱身？ 要去找他？ 这天下，唯有一个人能够让皇帝改变想法，那人身畔是万千繁星，世人命数尽收眼底。 星相命天星，他的一句戏言，足够让一个人担惊受怕到发疯。 他应该还恨她的吧，毕竟他本来就很讨厌她。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去蒙他。 可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他了…… 她垂眸，微微启唇。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不行！」老人喜笑颜开地沖了出来。 清羽和江子涯目光都集中在霁雪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老人什么时候冲出去的。 「这是谁？」皇帝皱眉。 老人看都不看那坐着的龙袍男子，来到霁雪面前。 「不能同意！」他高兴地喊道。 霁雪对老人的出现也是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老伯，你先回去。」她对着清羽和江子涯道，「两位仙君，这位老伯劳烦你们替我照顾一下。」 清羽闻言，立刻过来抓住他，然而老人却不知怎么从清羽手里挣脱了出来的，又跑到霁雪面前。 辛掌门脸色不好看：「哪里来的扰事者，把他给我赶出去！」 几个弟子上前，一直站着的江子涯上前，挡住这些弟子。 场面突然很混乱，又突然变安静。 皇帝本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冷着脸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清羽还在一旁耐心地劝，老人不为所动。 事情开始朝无法收拾的方向，霁雪想叫清羽把老人打晕带回去，然而这次清羽没有看她的眼神。 老人上前，指着皇帝鼻子对着他道：「莫要和我抢孙媳，她早就答应嫁给我孙儿了。」 江子涯听到之后捂脸，清羽则张着嘴，惊讶地连平日里的温雅都顾不上了。 「霁雪，这是怎么回事？」辛掌门问。 霁雪望着老人，老人正带着和煦的笑，仿佛是在跟她说：「我说的对不对。」 霁雪摇摇头：「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个老人，我见他可怜，就把他带了回来，他年纪大了有些神志不清，有个痴呆孙儿，正在雾静峰治病，刚刚那是玩笑话，陛下别当真。」 听到这个老人神志不清，皇帝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宣奕也放下心来，勉强地笑道：「你就是心善，这次同行的有个医术高明的御医，这老人既然神志不清，那便请他来看看。」 「哎，霁雪，老头子我虽然记忆有点差，可别说我神志不清啊，你莫非想反悔？」老人说。 他此刻头髮松了，花白的头髮，不整的衣裳，配着脸上神情，怎么都不像个正常的人。 在座的都是衣着华丽的贵客，唯有他，粗布麻衣，更像是乞丐。 还真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霁雪一直都很冷静，脸上神色没多大变化，道：「你记错了，我从没答应过，老伯，先回去吧，我没事。」 「老人家，你先回去休息，我们这儿有要事，等会儿，我亲自来陪你如何？」辛掌门也难得地有了几分好脾性。 老人不看他，一双眼睛落在霁雪身上：「那无妨，只要我愿意让你嫁给我孙儿就够了。」 江子涯继续捂着脸，他不看也知道皇帝和太子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清羽的脑袋空白，无法思考。 辛掌门在发作的边缘，如果刚刚是因为老人神志不清而对他存有几分善心，那此刻，他有点想杀人。 霁雪慢慢地说，「你这是乱点鸳鸯谱。」不要再给她添乱了……她自有办法脱身。 「两情相悦哪叫乱点鸳鸯谱？」 她按住内心的烦躁，平静地道：「我和你孙儿素不相识，何来两情相悦。」 「你都没见过我孙儿，怎么会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我孙儿呢？」老人不依不饶。 「别人也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她们不喜欢？」她简直无话可说。 老人闻言倒是安静了下来，霁雪对清羽道：「请少仙把他带走。」
第46页 清羽神情正僵着，好像魂不附体。 老人自顾自地走到一个女修面前道：「姑娘，我觉得你长的好看，愿不愿意嫁给我孙儿？我孙儿虽然没几个钱，脑袋也有病，但其他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他会照顾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放心，我们家的男人最疼媳妇，就算自己吃草也要让媳妇吃肉。」 那女修脸都气白了，哆嗦地说了句：「滚！」她身后一个大汉站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看戏的人不屑地偷笑，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那可怜的女修。 老人问的正好是辛雨的手帕交柳馨儿。 第29章 萧云清道：「老人家，你要想给你孙儿找媳妇，我有个好人选。」 「谁啊？」老人惊喜。 「出门，左拐，再往前，有一个女乞丐，很适合。」萧云清道。 等清羽恢復正常，便刚好听到哄堂大笑。 「那女乞丐我问过了，不愿意嘞，嫌我孙儿脑袋有问题，又嫌我家穷。」老人惆怅地说。 「这就对了啊，女乞丐都不愿意嫁给你家的穷傻子。」萧云清捂着嘴笑道。 霁雪眉头深锁，这太奇怪了，老人之前都很有礼貌，今天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够了！」辛掌门忍无可忍，勒令弟子，「把他给我赶出去！」 辛家弟子上前来，御绳欲把他捆住，霁雪根本来不及拦，眼见着老人要被捆住，绳子却被一把剑给斩断。 清羽收剑，对辛掌门道：「得罪了，辛掌门。」 「老伯，快回去，别闹了。」清羽道。 「我没闹！」老人捋了捋鬍子，「我认真的。」 清羽又是有一瞬失神，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可……这这这，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老人反问，脸上的嬉皮笑脸收了起来，沉声道：「为何不可啊……」 他瞥了清羽一眼：「你就是被你师父宠坏了。什么大风大浪都没见过。」 清羽低头：「哦。」他看向霁雪，眼神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不知该怎么说，最终，他道，「霁雪姑娘，答应他吧……不然……」 「清羽，怎么你也……」霁雪忽然觉得对这种无赖行为感到很无力，突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和这老人一样疯了。 虽然老人有清羽护着，可对方是皇帝，得罪了同样没有好下场。 宣奕再看不下去，冷声道：「清仙君，我一直敬你，觉得你为人谦和，却没想到你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太子殿下，我……」清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人散散地瞥了他一眼，道：「哎呀，凡事要讲究先来后到，霁雪都已经同意了，你才是那个抢婚的人。」 宣奕冷哼：「她何时答应了？谁听到她答应了？至始至终都只有你在耍赖，清仙君，若他是你的人，请现在就把他带走！」 「很早就答应了。」老人哼哼。 霁雪抬眸看了老人一眼，开口要拒绝，耳畔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皇帝的赐婚你是推不掉的，是嫁给我孙儿，还是太子，你选一个。」 她神色凝滞，去看周围，却发现旁人没有任何反应，那句话好像只有她能听到。 她看着洋洋得意的老人，恍惚发觉自己好像落入了某个巨大的陷阱…… 望着霁雪犹豫的神色，纪元的烦恼终于解决了，这简直天助他也，他可没逼她，他甚至还给了她选择，他总算可以回去睡觉了。 天知道他已经有多少年没睡过觉了，自从这个妮子被那混小子找到之后，他就日夜受着折磨。 辛掌门已经不耐烦了，如果不是清羽挡在老人面前，他早就叫人把这个老乞丐给赶出府去了。 辛雨倒是格外地高兴，安慰了柳馨儿几句，柳馨儿脸色好看多了，只是护卫没那么好的脾气，大约老人往后会遭报復，让柳月门派的大小姐当众难堪，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他赔的。 老人负手而立，难得挺直了腰背，这样的他似乎又多了那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眼角的神态自若，恍惚中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对着宣奕道：「我姓『纪』，单名一个『元』字。你想要我走也可以，我要带着我孙媳一起走。」 除却霁雪、清羽和江子涯，其余人都噤声，眼中神色复杂不已。 满室落针可闻，连唿吸声都听不到。 「你刚刚说什么？」辛掌门不敢置信。 「我叫纪元。」纪元淡淡地道。 当年一直守在明辰身边，让明辰一举得圣的人，居然是眼前这个乱糟糟的老头？ 众人不是不知道纪元是个老人，可就算是个老人，也该是个有气质的老人……他们心目中的纪元，被黑袍遮挡，腰间挂着明润的白玉腰牌，处处透着神秘，仿佛是隐世久不出山的大乘仙者。 「纪老前辈一直在仙剑宗守着剑圣，怎么可能是你！」萧云清的脸青白一片。 或许还有一部分人和她一样的想法，只不过大部分的人目光都落在清羽和江子涯身上。 这两个离剑圣最近的人自然知道这个老人是不是在说假话，他们等着他们两个揭穿老人，可这两人对老人的话没有反驳…… 「你孙儿是谁？」宣奕咬牙问。 「我就这么一个孙儿和我相依为命，还能有谁？明辰。」
第47页 霁雪头有些痛。 雨青山的务争村，清羽当时的怪异神色。 这些线索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明明破绽百出，她为何竟没一点察觉！ 雨务为雾，青争为静。 二瞎子照顾着他的孙儿，二瞎子的儿子出去做事，二瞎子是皙泉，皙泉三百年前入剑门争夺神剑被剑光伤了眼睛，后来虽然治好，却仍然蒙着白绫，而二傻子则是清羽。 他十年之前出来了，明辰闭关十年之久。 她回头去看客厅里其他人的脸色，却看到他们血气上涌，差点当场吐血，并不比她好多少。 站在护卫身后的柳馨儿道：「这怎么行，凭她凡女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剑圣！」 「你配的上，可我刚刚问你，你不同意呀。」老人很无辜。 「你没说你孙儿是……」柳馨儿说不下去了，又羞又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问霁雪的时候，我也没说我孙儿是谁呀。」纪元转身笑道，「皇帝啊，我总不可能骗你吧，小姑娘记性差，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看，我这么一提醒，她就想起来了吧。」 第30章 纪元的理由牵强，然而，即便他把白的说成黑的，这里的每一个人也只能跟着他说白是黑。 那是谁，纪元啊，没有他就没有明辰，是他教出来的出窍仙君啊。 换个好的方面想，他能说出个比较正常的理由，已经是给皇帝面子了。 皇帝或许能高辛家一等，可面对那个人，却是无力的，明辰是当世第二强的强者，作为季家最有天赋的家主，其前途无可限量，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渡劫成神。 据说他闭关十年成功地从出窍初境修到中境，现在又闭关，再出来时，也不知会给大家什么样的惊喜。 皇帝闭上眼睛，竟是一肚子火气不知该往哪里出，皇族虽受天道庇佑，可……那人，应该早就不把天道放在眼里了吧，年幼时祭天，皇帝有幸目睹他的风姿，他站在高台，一袭白衣冷然如月，遗世独立，清冷而疏离。 天下兴亡尽收眼底，翻手便可颠覆法则。 这样的人，怎是他们能得罪的。 众人都在看着皇帝，皇帝有些疲惫，抬眸道：「罢了，既是剑圣的美事，我等便不多做打搅。」 纪元拱手笑道：「多谢陛下给老朽面子。」那神态之中，却没多少感激的意思。 「慢着，剑圣现在闭关，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上一次十年，这一次或许二十年，难道要我表妹一直等下去吗？」辛雪站了出来。 辛雪说出来的忧虑也正是所有担心霁雪之人的忧虑。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去把他叫出来就行了，不就是出窍大圆满境吗？几天的事。」纪元。 他这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让在座的修士差点吐血身亡。 出窍大圆满，有这么好修？为什么他们连筑基都修了这么久？ 其余女子皆是对霁雪投去艷羡和嫉妒的目光，这是前世积了多少德，今世才会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假使成为一个废人就能嫁给他，或许很多女子都会心甘情愿地自废修为吧。他几百年一直护佑苍生，身姿凛然，一剑破万象，是多少女儿心之所慕？ 剩下的人眼见着辛家要和季家做亲家了，都在心底想好了祝贺词，准备等下去巴结辛家。 被人落在一侧的霁雪忽然道：「我不答应……」要是师父的转世，她怎么能嫁给他！ 可她的这句话似乎没几个人听到，因为大家都去祝贺辛掌门了，唯有纪元若有所思地看向霁雪的方向，霁雪却已经昏倒了。 不管啦，他什么都没听到。 「昨夜我看到师父房里有一套红衣裙，那是做什么的？」年幼的她问。 「那是嫁衣，大约是留给他还没出现的心上人用来成亲的。」凤涅答。 「成亲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间竹屋往后会有一个女主人，我们到时候就得收拾东西滚蛋咯，不能打扰他们两个的生活。」 「师父会被一个陌生女人……抢走？」 「师父，我回来了，宣洺一统天下，受天道庇佑，我也拿到天玺，只要我不出手，所有修士都没办法伤害我，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长安回来的正好，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未来师娘，我们的婚事定在下个月。」 她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师父身旁的女子，怔住了。 「长安，你去哪了，有没有被人欺负？外面传了很多谣言，说你喜欢临风，还说什么你想杀我。」她温柔地道，「放心，我听见一个揍一个，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说。」 「你不相信他们的话？」 「为什么要相信外人而不相信你？」 「我也是外人。」 「谁说的，我是你的师娘。」她笑道，「我们是一家人呀。」 霁雪睁眼，屋内轻纱朦胧，身侧的猫儿雪毛柔软，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梦中的对话一遍又一遍迴荡在她的耳畔，真实的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她躺着等脑袋稍微清醒了点，便挣扎着坐了起来，起床的动静惊扰了浅睡的青玲。 雪白的猫儿跳了起来，浑身的毛炸成一根根的刺状，尖叫：「阿雪醒啦！」 一颗雪球撞开了门，片刻后一堆雪球接二连三地滚了进来，还没滚到床边扑到霁雪身上，又被刚进来的子也捂着鼻子一个个地扔了出去。
第48页 关上门，子也打了几个喷嚏，才看向霁雪。 两个人目光交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霁雪从子也眼里看出了责备和无奈。 「都让你多吃静心丹，你怎么就不听，你这身体能让你情绪激动多少次？」子也。 「不是梦？」霁雪恍惚地望着子也。 「你指的是哪件？」子也挑眉，双手环抱，「你被带回浮渡谷这件，还是你要嫁给明辰这件？」 第31章 听到剑圣，青玲毫无预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实在太难听，子也听着觉得聒噪，把青玲也扔了出去：「哭完了再进来。」 「喔。」青玲抽着鼻子应道。 「青玲怎么了？」 门外青玲的哭声还是如此刺耳，似乎不止青玲在哭，还有别的猫儿在哭，哭声此起彼伏，仿佛在比谁哭的大声。 一片「嗷嗷嗷」「呜呜呜」「哇哇哇」的哭声迴荡在浮渡谷，跟唱歌一样。 「自己的偶像要成婚了，新娘子不是自己，梦想破灭，所以控制不住就哭了咯。」子也说，「看这哭声如此真实，中仙界此刻正在哭的估计不止浮渡谷的猫儿。」 霁雪倒在靠枕上，神情疲惫。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前几日还在帮你照料那堆没什么用的草，就有猫儿通知我说你回来了，站着去辛府，躺着被清羽送回来，我还以为你在辛府遭了虐待。」子也坐在床边，倒了几粒丹药给霁雪。 霁雪服下后问：「我昏迷了多久？」 「三日，这消息已经传遍了中仙界，仙剑宗早就在你回来的那一日炸开了锅。季家派人来了几次，都被纪元赶到了仙剑宗。」子也道，「你可别说这与你无关。」 「我只是救了一个老人，他说要银子为自己的孙儿治痴呆，我就把他带回了辛府。」霁雪说。 「这老人是纪元？」子也问。 霁雪点头。 「你说他们这些大能是不是嫌命太长，所以扮演人间各种人物来检测人的品行。」子也啧啧称奇。 屋外嚎啕大哭的青玲哭完了，红着眼睛推开门进来，用自己粗短的爪子带上门之后蹦到霁雪床上，努着嘴用头顶了霁雪一下。 「我实在想不通你难过什么。」子也说，「剑圣成了霁雪夫君，你不就有更多机会请教剑法了吗？」 青玲一愣，觉得子也说的挺有道理，霁雪住在这里，剑圣肯定也要在这里，那她不就每天都有机会见到剑圣，而且她和霁雪关系这么好，到时候都可以趴在剑圣的膝头睡觉。 所以她为什么要哭？她吸了吸鼻子，喜笑颜开，乐呵呵地在床上打了两滚。屋外似乎还有猫儿在哭，青玲听的烦躁，又跑了出去。 青玲出去了一会儿后外面就安静了。再度进来，乖乖地躺在霁雪怀里，摇摇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我想见一下纪元。」霁雪道。 「见他做什么？他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子也说，「几乎所有人，都不同意你和明辰的婚事。」 「我也不同意。」霁雪道。明辰是她师父转世的可能性很大，和师父成婚，她怎么跟死去的师娘交代。 「为什么？」青玲愕然地抬头，两只爪子抓在霁雪头上，凑近了说，「这么好的事，你在想什么？有什么想法先成了婚再说，错过了这家就没下家了！我要趴在剑圣膝上睡觉！阿雪，不能拒绝，不能毁了我的梦想。」 「小玲儿，你这想法和我所想的竟意外的相同。」子也说，「想想季家这数不清的奇珍异宝，想想当季夫人会得到多少尊荣，这真是一笔怎么算都不会吃亏的买卖。」 「你们两个……」霁雪无话可说，「既然如此，那你去嫁吧。」 「我倒是想啊，可惜这剑圣没有龙阳之好。」子也把这种不害臊的话说出来，脸皮都不带红。 青玲眨眨眼：「什么是龙阳之好？」 「意思就是子也想变成女人。」霁雪摸着青玲的头说的一本正经。 「原来如此。」青玲明白道，「你这样子还是继续当男人吧，当女人不知道有多丑。」 子也磨牙，本着好神医不和猫斗的原则，子也不在这个问题下纠结下去，对霁雪说道：「你可知，在你去辛家之时，季家已经向秋家去商量求娶秋家二小姐的事。」 「嗯嗯。」青玲点头，「向那秋雨疏，我难过了好多天呢。」 「可秋家犹豫不决，几个月了都还没给答覆，现在可好，没机会咯。」子也说。 「据说秋雨疏气的在家里闹了一顿，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答应，秋家主有苦说不出。」青玲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说的津津有味，俨然一副说书人的模样，那外头的说书先生都未必有这两人说的好。 霁雪不想搭理这两人，问道：「姑姑怎么说？」 提起拂煦，两人的乐呵劲瞬间没了，互相对视一眼，青玲干脆缩成了一团，把头埋了起来装死。 第32章 子也轻咳一声：「不太高兴。」 岂止不太高兴，简直是要杀人了，若不是纪元有恩于明辰，拂煦早就一刀砍过去了，虽然她未必砍得死纪元…… 「我去见姑姑，请她替我拒绝这门婚事。」霁雪掀开被子。 子也道：「你去见也没用了，白纸黑字的事，只要明辰点头，这事便成定局。」
第49页 「白纸黑字？」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霁雪动作顿住，看向子也。 「这可是你爹为你定下的婚约。」子也。 「想不到霁雪的爹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人。」青玲道，「能是纪前辈儿子的至交好友，想必是哪位渡劫失败的大乘仙者。」 「我爹是大乘仙者？」这种鬼话居然有人信。 「据纪元说，你爹是他儿子的一位至交好友，两人曾经互相约定，定要结一门姻亲，可惜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这婚事就一直没定下，如今你那位父亲已故，他儿子也不在了，他自然要履行诺言，两家结亲，而他又只有这么一个义孙，不把你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子也。 他之前还觉得医修们异想天开，现在忽然发现，霁雪竟然真的是明辰的童养媳。 「不过呀，季家咬牙说剑圣不是纪元的亲孙儿，纪元没资格决定剑圣的婚事。」青玲说，「然而纪元却说，那两百年里，你们可是对你们家主不闻不问，也不知是谁多次救他。」 「姜还是老的辣。」子也说，「放心，我们都是站在纪元前辈这一边的。」 子也的神态极为真诚，霁雪半点感动都没有，问：「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仙药？」 子也本是要脱口而出说为了你，然而看到霁雪有如实质的目光，乖乖地道：「为了钱。」 「我要见姑姑。」 「她正在雾静峰和纪元说理呢。」子也。 「那带我去雾静峰。」霁雪下了床。 「去了你也决定不了什么，那边吵的正欢，你过去，只会让那里更乱。」子也说，「眼下各大仙族都派了人过去，名为探望，实则是在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季家更是把所有的长老都叫了过来，仙剑宗的掌门和长老也在，就连皙家，也就是剑圣的师兄皙泉，都在劝说纪元改变心意。」 「既然所有人都不同意，那纪前辈为何还要固执己见？」霁雪问。 「也不是所有人，仙城的星相就叫了人来道贺。星相都祝福你和剑圣的婚事了，你们俩成婚一定会幸福的。」青玲高兴地说。 命天星来祝贺她？这不是在咒她吗？ 这傢伙嘴巴里没几句话是好事。 子也收起那副随意之态，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愿意？」 「嗯。」霁雪道。 「也罢。」子也嘆了口气，「我送你过去。」 「可是姑姑不是不允许……」青玲说。 「她真把我当浮渡谷的猫，随意使唤啊。」子也笑道。 霁雪道：「多谢。」 「别急着谢我，纪元是铁了心要明辰娶你，甚至不惜编出你爹是他儿子的至交老友这种假话，你爹又下落不明，还真的给他圆了过来，你想拒绝，很难啊。」 「只要仙君不愿意，我也不愿意，他还能逼婚吗？」 「他……」子也沉默。 「前辈，你到底在想什么？」皙泉道。 「我什么都没想。」纪元坐在地上，抱着一壶酒，背靠一棵枫树，身上仍旧穿着在辛府时那套粗布麻衣，花白的头髮凌乱，丝毫没有仙君的气度，哪怕是放在钟灵毓秀的雾静峰中，也还是像一个乞丐。 皙泉抱着琴，手指在琴弦上划过，清羽一颗心仿佛被捏住，急忙过来：「师父，你冷静！冷静！」 江子涯则抱着厚重的渊虹剑，远远地站在一旁。为什么抱着渊虹？ 这是有讲究的，平时他大可把渊虹扔了，可这几日不行，就目前这情况，若是他师伯和纪元前辈打了起来，渊虹可以护着他免受波及。 第33章 纪元打开酒壶上的红布塞，浓郁的酒香溢了出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满足地笑道：「子涯，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江子涯倒是想，然而……他目光往皙泉那顿了顿，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杀气，理智地摇摇头。 「你不要，真可惜，我一个人喝不完。」纪元自顾自地说，他抬头，看到皙泉还站在这，「你说完了吗？换下一个吧，我看他们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 皙泉险些要用琴砸人，好在有清羽拦着他，并把他拖走，才免了一场恶战，可在走之前，皙泉还是把那把琴砸了过来，纪元转了个方向坐，琴砸在树上，砰地一声掉下来。 一把上好的法器就这么没了，江子涯永远也数不清皙泉到底有多少琴。 接下来，进来的是拂煦。 拂煦比皙泉还暴躁，直接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当年凶子也他们，也未必有这么重的火气。 这也难怪，这第一天，他们还尚有理智，好言好语地和纪元说，等他们有理有据地说完，纪元打了个哈欠，迷迷煳煳地问：「有酒吗？」 第二天，众人耐心已经耗的差不多了，但仍然注重礼仪，这纪元倒好，直接坐在地上，两眼一闭睡了过去。如此几天下来，众人对纪元的不满都积压在一起，纪元许是看出来了，所以让他们一个个进来。 「前辈，你当年一直护着辰儿，我敬你，可你如今这做法，我实在难以认同。你喜欢阿雪这孩子，我也喜欢，可你不能……」拂煦说着说着就停住了。 因为纪元已经睡了过去……唿噜声隔着老远，即江子涯那个位置都能听到。 拂煦深吸一口气，运转灵力，一双眼睛一瞬不移地瞪着纪元，江子涯见她要出剑，弱弱地说了一句：「这山中一草一木皆师父灵力所化，姑姑要是一剑过去，怕是会惊扰师父。」
第50页 拂煦的手收住，又是深吸一口，转身气愤地离开。 拂煦是今日最后一个，她出来之后，所有人紧张地看着她。 仙剑宗宗主颜流道：「各位，今日就算了吧。」 几十个人站在雾静峰下，互相对望，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颜流说完，没有一个人动身。 季流城道：「其实也不必这么担心，任凭纪老前辈怎么说，怎么不听劝，终归不过是大哥一句话的事，只要大哥不愿意，他也不能勉强。」 皙泉神色微动，却没说话。别人或许不知，他却很清楚，他这个师弟对纪元简直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从前纪元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师弟好，他便没说什么，对这个老人也礼让有加。 可这次……纪元着实有点倚老卖老了。 拂煦担忧地看了一眼雾静峰顶，明辰正是在那闭关，若非纪元躲在雾静峰，否则他们早就一起过去了。 「有什么事，我们换个地方说吧，这儿还是雾静峰的地界，到时候扰了师侄的清净就不好了。」颜流道。 众人压住自己的不快，随着颜流离开。 待他们走后，原本熟睡的纪元睁眼，嘴角微勾，江子涯见他醒了，动作干脆熟练地把渊虹往身后一扔，跑过来。 「前辈，你这次可闹大了，我看，还是听他们的，算了吧。」 「让他们说去吧，又不是他们自己娶，个个着急得和新郎一样。你们不了解他，只有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纪元凄悽然。 当年明辰把小妮子带回来，便求着他去保护她，口口声声说救她只是为了报恩。 可既是报恩，又何必特意出关提醒他小妮子要及笄了？还来问他，自己如今已经五百多岁，是不是该成婚了。 他心里或许有想法，却绝对做不出来。 纪元还记得有次去看他修炼得如何，结果一进去看到的不是在刻苦修炼，而是拿着水镜在看那小妮子写字，看得那个入迷，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 要不是他把水镜没收了，苦口婆心地教育他赶快大乘超过玄尊，不然现在都不一定能到出窍中境。 他又看他没了水镜之后整日心慌慌，实在不忍，建议把她接到这里。 结果他漠然地道：「我只是为了报恩……还是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报什么恩？他们两个早就两清了，到底谁欠谁？ 重点是最后一句吧？因为知道小妮子不管怎样都不会过来，所以不愿意做强求她的事。 婚事也是，如果不是他出面，这傻小子估计会傻愣愣地看着她走。 谁让只要是她的选择，他都会支持呢…… 就像曾经一样，于是那个风筝在最高处断了线，他永远也找不到了。 若是就此罢了，桥归桥路归路，那倒无事，可他又暗自神伤，终日郁郁，悔不该当初。 若是旁人，纪元理都不会理，可这是他的孙儿呀。 纪元拖着老骨头去做了一回月老。但是回来的时候，这小子居然质问他为何逼迫她。 江子涯那日说的没错，如果用软的她不答应，他孙儿的确会放弃。 但他不会呀，他是谁？他是纪元，是个连自己都承认自己无赖的老无赖，所以怎么会跟明辰一样放弃呢。 面对明辰的质问，纪元先是没收他藏起来几十面的水镜，然后再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还想像曾经一样？」 于是明辰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往事已矣，爷爷，那些过往，就莫要再提了。」 第34章 三合一 子也说是要带着霁雪去雾静峰,但他还是耍了心眼，以霁雪身体为由，拖延了三天。 霁雪没有坐骑,又没有灵力御剑，每日缠着子也，软硬兼施,才让子也第三日带她到雾静峰去。 前世的霁雪对中仙界并不太了解,唯一去过的地方便只有东陆秋府和仙城，会去东陆秋府,还是因为办事路过。 此次由子也带着她过去，走的也不算快,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到。 早晨出发，到的时候已经是月上高楼。 子也是用仙船把霁雪带过来的,一路上也不准霁雪出来,让她待在里面,穿过仙剑宗的结界,他带着霁雪来到了雾静峰。 仙剑宗近几百年来热闹多了,因为明辰一剑成圣，慕名而来的弟子多的数不胜数，这个宗门之所以有如今的盛景，可以说全因明辰一人而起。 子也到了的时候,雾静峰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说话声。迷雾缭绕在这座安静的山峰上，里面什么情况都看不到，子也看了看，发觉没地方上去，便转身往仙剑宗主峰飞去。 「小子,你带了谁来？」山峰下，一个苍老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子也的耳中，声音并不大，也察觉不出是运用了灵力。 子也往下看去，树影重重之间，纪元不知何时站在那儿，他靠着树，姿态闲散，似寻常的一句问候。 子也确定自己刚刚来的时候，这里没有人，那纪元是在他转身的时候出现的？ 几乎每个见过纪元的人，都完全察觉不到他的修为到底是多少，看不出修为的，或为普通人，或修为高于自己之人。 至少目前，一个元婴大圆满境的修士都根本看不出来。 他拱手：「前辈，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第51页 「你带她来做什么？还闲我事不够多？」纪元道。 「是我求子也带我来的。」霁雪从船内出来。 看到霁雪，纪元的态度好了很多：「你先回去，这里有我，放心。」他完全不给霁雪说话的机会，对子也道，「带她离开雾静峰。」 「前辈。」霁雪叫住他。 子也觉得这纪元态度有些奇怪，仿佛知道霁雪要说什么，但就是不让霁雪说，有点逼婚的味道。 「她累了，送她回浮渡谷休息。」纪元还是对着子也说。 「很精神啊。」子也说。 「这不是睡着了吗？」纪元说。 子也回头，霁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甲板上…… 他一直以为自家那三个师叔是天底下最厚颜无耻的，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个更厚颜无耻的，不想听别人说就算了，还强行把霁雪弄晕。 他跑过去探了探脉搏，还好只是睡着了，他抱起霁雪，让霁雪躺在仙船内的卧房中。 「送她回去，等我把这一群人赶走了，你再带她过来。」纪元说。 子也知道他若是再说什么，估计下场也和霁雪一样，而且未必会比霁雪好，便乖乖地点头：「我明白了。」 他驾船离开仙剑宗，纪元看到他走远了，才继续回雾静峰上。 子也行了一段路，琢磨着纪元应该不会盯着他了，便停了下来，飞蝶传音给拂煦，把霁雪的意思告诉给了拂煦。虽说嫁给明辰不错，可霁雪这儿他又不好交代，这丫头既然不愿意，那就顺着她的意思，都没几年光阴可度了，能开心几天是几天。 拂煦正和季家的长老们商量对策，冷不丁看到子也的飞蝶，有些诧异，听罢之后，瞬间大喜，亲自带人去拦住了子也。 子也象徵性地挣扎了几下，吃了一颗扰乱灵力运转的丹药，摊在船上，被拂煦连人带船拖回了仙剑宗，这样一来，纪元若是怪罪他，他也可以说自己敌不过拂煦。 等拂煦回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即将大亮。 「这姑娘真的不愿意嫁？」颜流不敢置信地问。 「嗯。」拂煦点头。 季家大长老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他一直头疼的是，若是凡女坚持要嫁，那谁也没办法，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可她居然拒绝的这么干脆。 纵然纪元说的天花乱坠，甚至还把他儿子那老友的事迹说了出来，他也无法相信，一个大乘期强者，居然会生下一个无法修炼的凡女。况且，凭纪元一人之口，难以服众。 如今，这所有人都不同意，若是明辰也不同意，纪元便无计可施。 子也对拂煦道：「阿煦啊，你看哥哥我对你多好，大老远给你带来这么个好消息，不惜得罪一个纪元，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拂煦本来对他留有慢慢的感激之心，听到他这么说，一个剑柄砸过去，子也猝不及防，晕了过去。 天亮以后，拂煦去找纪元，雾静峰的结界由皙泉打开，她进去之后，直接来到月疯林，纪元正在那里坐着。 她上前，先是行了个礼，才直奔主题，对纪元直截了当地道：「前辈，我昨日去问了霁雪，她说这桩婚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你既无子在世，这件事便罢了，嫁给您的义孙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过了这么多天，他们已经连客套的想法都没了。 纪元掀开眼皮，看了拂煦一眼：「昨夜那小子给你通风报信了？」 「是我发现他来了，便半路截了。」拂煦望着躺在树下的纪元，「看来前辈早就知道阿雪来这的用意……」 「不知道。」纪元淡淡地说。 「不知道也罢，我叫她来同你说。」拂煦说完，转身离去。 纪元看着她走，没有拦她。 为了逼迫纪元改变主意，众人没有特意隐瞒霁雪来到仙剑宗的事，仙剑宗的各峰峰主，季家的长老和其余子弟，一群人来到雾静峰底下，仙剑宗的弟子早就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此刻见他们过来，纷纷围在雾静峰脚下，或是从自己的峰上眺望。 清羽担忧地看着皙泉：「师父，我觉得……」 「什么都别说。」皙泉打断他。 「喔。」清羽默默地退到皙泉身后，忽地，他的视线被一个人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发上缀着银色的髮饰，青丝如墨，容颜娇艷，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红色的腰封衬得纤腰盈盈。 本是极为素雅的一身，却穿出了几分英气。 「雨疏？」清羽道。 秋雨疏回头，正巧撞上清羽的目光，她沉默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唿，脸上虽没有失落的神情，但清羽从她的眼底看出她并没有什么精神。 想来还是难过了，只不过她有身为秋家子女的矜持，自不会表现出来。 子也醒了过来，站在船头，望着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啧啧称奇：「你说仙剑宗是不是太闲了，个个都来看热闹，不对不对，似乎还有别的人，我好像看到了天选的弟子。」他进了船舱内，霁雪正坐在里面的竹蓆上，神情平淡。 拂煦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委屈你，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待会你说完，就回来，我让子也陪着你。」 霁雪点头。 几位大能等在雾静峰下，皙泉叫清羽去请纪元，清羽去了一会儿便回来，道：「纪前辈说等下就下来。」
第52页 天选学院的院长今日也恰好来了，本是找仙剑宗掌门论道，来时听闻这种事，哭笑不得，这等事，还真前所未有，然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不好多言，便坐在主峰上，看着雾静峰底下那一众人。 秋雨疏站在弟子中，却没有被埋没，所有仙剑宗弟子当中，她仍然是最亮眼的那个，仿若一朵凛然开放的月下白昙，身姿绝美。 拂煦望着转身离开的秋雨疏，嘆了口气，她背对着霁雪，便没发现霁雪在看到秋雨疏容貌时，眼眸中微微变幻的神色。 清羽下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纪元却还没下来。 「清羽，你再去催一催。」皙泉道，「就说，雾静峰上灵气太充裕，霁雪姑娘若是上去，有伤身体。」 清羽领命，御剑上去，纪元还是在月枫林睡觉，只不过从树下，到了水中，似乎是不小心滚下去的。 「前辈，师父说，霁雪姑娘不能上来，峰上的灵气太重，她贸然过来会伤身，所以劳烦您下来一趟。」清羽恭敬地说。 「我知道了，等我做完这个梦，我就下去。」纪元在水里说，嘴巴没动，声音从水底传了上来，清羽完全没察觉出有灵力的波动。 纪元一动不动，清羽没法，只得下去原话转达。底下几人心中有气，却发不出来。 「那我们便在这等。」季家大长老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夕阳西下，天边的朝霞染红了雾静峰上裊裊的白雾，金红色和橘红色的雾浪翻涌，雾静峰恍若绝世之岛。 霁雪透过船上的窗户往外看去，这座仙山透出一股子清冷，美则美矣，却与周围的几峰有些不搭。 这儿似乎与传闻中不同，拂煦让她待在船上，她便一直在船上，虽没细看，但仅凭从窗外望的那几眼，就觉得有些奇怪。 当年她对仙剑宗唯恐避之不及，这天下最不想去的地方，非仙剑宗莫属，也从没听说仙剑宗的景色会如此秀丽。 「我去请他。」拂煦说。 江子涯从峰上往下看，只见拂煦上前一步，似要上来。 「前辈。」他回头看纪元。 「我知道。」纪元望着峰顶。 他抬手，江子涯心中一跳，雾静峰的迷雾结界散开，完全消失，风起，峰上一草一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落叶纷纷，水流干涸，残破的落叶渗入土中，消失不见。 不过一刻钟，雾静峰从一座钟灵毓秀的仙山，变成了一片荒芜的荒山。 拂煦御剑停在半空中，整个雾静峰，除却峰上的屋子，凡是灵气所化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这座山，本来就是明辰用自己的灵力所辟，如今变成荒山，说明了什么？ 「前辈……你……」江子涯左右看了看，「你干的？」 「是啊。」纪元坦然承认，收起手，负手而立，与山下的一众人对视。 「上来吧。」他道。 底下几人一惊，互相看了看，纷纷祭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上了雾静峰，弟子们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子也跟着拂煦，御船往上飞。 霁雪透过窗缝，看见纪元苍老的背影，他没有看他们，而是望着峰顶。 十几人来到雾静峰上，众人站定后行礼，拂煦把霁雪叫了出来。没了灵气之后，这里便没有一点植物，连土地都是干裂的。因没了明辰的灵力，所以众人也不担心会打扰明辰。 霁雪下船，踩在这样的泥土地上，心中有些许复杂，她走过去，对着纪元道：「纪前辈。」 「你有话尽管说。」纪元说。 「我不想要这门婚事。」霁雪也干脆。 「你想嫁给太子？」纪元问。 「我……」 「你是觉得我孙儿配不上你？」纪元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爹当年还求着我同意。」 这问题问的一个比一个尖锐，说的跟真的一样，她要开口，纪元又抢在她前头说话。 「不用怕这些人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的整天没事干总爱掺和别人的婚事又不是他们成婚天天总想着这些……」 纪元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她根本没办法插话…… 江子涯有点看不下去了，拉过纪元，附耳轻声道：「前辈啊，你这样会丢师父的脸的，万一霁雪姑娘仍然说不愿意嫁给师父，你让师父的脸往哪放？说不定师父都会被气出来。」 江子涯说的声音很小，可这里的哪个不是修仙界的数一数二的高手，所以那番话自然一字不差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除了霁雪…… 众人讪笑，一个凡女而已，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气出来呢？这婚事要是定下了才会被气死吧。 纪元说：「我孙儿脾气好。」他看向霁雪，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该赶人，清了清嗓子。 霁雪望着山顶，忽然道：「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拂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峰顶一切照旧。 纪元神色一变，手握紧：「子涯快走！去主峰。」江子涯还没明白过来，纪元就已经拉着霁雪下了山。 「是不是出事了？」霁雪问。 「这倒不是。」纪元说。 子也居然是这群人里反应最快的，他看到纪元带着霁雪走了之后，下意识望了一眼雾静峰上的天空，然后飞快地下山，远离这里。 雾静峰上，明月高悬，金色的祥云飞了过来，不一会儿，整个仙剑宗都恍若白昼，天上的云浪翻涌，雷电轰鸣。
第53页 天选院长正在喝茶，看到这快速出现的天象，差点被呛到。弟子替他顺着背，他望着雾静峰的峰顶，讶然道。 「这几百年怎么会一连出现几个怪才？」 拂煦和其余几人先后下山，来到纪元身畔，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纪元把霁雪护在身后，淡淡地看了拂煦一眼，道：「出关了。」他面上很淡定，心却有些慌，按照他的计划，应该还要过一个月才出来，他看了眼身后的霁雪，是听到她不同意的话，所以心境乱了？ 这混小子！早知道就换一个地方说了。 「您不是把灵气都散了？」皙泉说，他问完便止了声，这整座雾静峰都是他师弟开闢出来的，真要全部散了灵气，那山也该消失了。 「前辈，那祥云有点不对。」霁雪说。 所有人看去，只见那淡金色的祥云中心，似有几抹浅紫，如游龙般在其中穿梭，若隐若现，「这是……」仙剑宗掌门惊唿，「大乘的天象！」 「怎么可能！」季流城惊愕地看着那中心飘散的几抹浅紫。 仙城占星殿内，星辰流转，一望无际。世人都畏惧这里，一旦步入这块虚无的结界，仿佛就会被重重的命运埋没，无法唿吸。 故而这里一直很冷清。 「你不是说玄哥哥的位置无人能超？」尊后沖了进来，长裙曳地，占星殿明静的镜面映出她的身形，像是一朵淡紫的莲花。 大殿静悄悄的，四周是一片无垠的黑暗，漫天的星子是这黑暗里唯一的光明，地面是平滑的镜子，头顶的夜空映在上面，天下地上连成一片，冰冷黑暗。 站在这里站久了，会让人忘了世间的存在，仿佛自己截然一人，了无牵挂。 身着白色星相服的星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远远地站着，眸光淡淡：「你觉得我在骗你？」 「你是玄家的星相。」秋海棠道。 「亦是天下人的星相。」命天星道。 秋海棠冷笑：「好一个天下人的，恐怕只是白长安一个人的罢。」 命天星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身朝着星海的尽头离开：「回去吧，玄尊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能动摇。」 「明辰即将大乘，又怎么说？」秋海棠盯着他的背影，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说的话，有几句可靠？」 「那你，大可不信。」那身着宽大白袍的清瘦少年没入黑暗中。 直到他走后过了许久，她才恍惚发现，他一直说的是玄尊的地位，而非修为…… 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头也不回对着空静的占星殿道：「你当年说她已死，却没有说她魂飞魄散，她能换一个身份叫白君，如今是否已在你殿中，我们这些同窗，也终于能喝你的喜酒了。」她冷笑，「还是她有本事，不管做什么，都有男人死心塌地帮她……」 身后，无人回答她的话，仿佛只是她在自言自语，整个星海下只有她一个人孤立着，星辰流转，宛若棋盘，世间生灵命运沉浮，每个人的悲欢离合都显得如此渺小。 她静默了会儿，慢慢地离开占星殿，紫雨流纱裙裾飘扬，如梦如幻。 命天星站在水池畔，望着殿内离开的女子，眼眸半敛：「她若真有本事，若真无情，这尊后之位，何至于是你……」 身后的女童突然道：「星相啊，这画我已经晾好了，要收起来吗？」 他抬眸望了那副画一眼，眸光顿了顿：「收起来吧。」 女童小心翼翼地把画捲起来，在卷到一半的时候，手顿住：「穿黑衣的是玄尊，最好看的是尊后，银髮的是星相，那这个是谁？」 她的眼睛看着银髮少年身旁的少女脸上：「星相，你身旁坐着的这女子长得好像楼月阁画像里的白长安。」 命天星目光留在那幅画上，画中五个人仿佛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三男两女，或坐或站，一黑衣少男微微含笑，身旁站着容貌倾城的少女。 红髮金眸男子风流恣意地站在亭子中央，剩下的一男一女神情平静，目光落在那红髮金眸男子身上，静静聆听。 「这个红头髮的男人是谁？」 「现在的妖族之王，凤涅。」他道。 「这么说坐在你身旁的女子真的是白长安……」女童惊唿，「这样子看好像都是好朋友呢。」 「收起来吧。」命天星道。 女童还有疑问，可看到星相那样子，乖乖地把画捲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好。 这画用的是普通宣纸，画工也不算上乘，可星相很爱护，珍藏了五百多年，还是如此崭新，颜色不褪。 霁雪紧张地看着雾静峰上落下来的七道雷电，这天象已经持续了一夜，她一夜未眠，注视着那天象，只要有一点不对，就立马问纪元。 而纪元脸上的神色很是无奈。 整个仙剑宗的灵气都乱了，纷纷涌入雾静峰。 「让渊虹过去吧。」宗主颜流紧张地道。 纪元看了看江子涯手中抱着的渊虹剑，点点头，心念一起，渊虹剑便飞入那雷云中。这是天劫，没人能帮忙，但主人的法器可以。 渊虹飞到一半又自动飞回来，皙泉眉头一皱，抽出清羽的剑，把渊虹剑打入劫云中。 轰鸣不止的劫云安静了些许，明辰睁开眼睛，望着天上飞来的渊虹剑，抬手握住，祥云中心的紫光大盛，他站起来，走出闭关的洞府，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剎那间万雷倾泻而下，如惊涛骇浪，雾静峰大震。
第54页 拂煦握紧自己的剑，心底一揪。 明辰闭上眼睛，感受着天道降下来的威压，从一片片劫雷中寻找入大乘的契机，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寻找，那点突破口却消失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他在劫云中，丝毫没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围观的人却一个个地睁大眼睛。 雾静峰在万雷噼下的那刻化作齑粉，那里如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明辰的身影还在那团劫云之中，好些人早就沖了过去。 这劫云本该威胁到其他的山峰，但范围只在雾静峰，颜流望着雾静峰上空，若有所思：「这是还有余力护着其他的山峰？」 纪元看着劫云中的明辰，余光瞥着神色紧张的霁雪，他目光微动，到底是没让霁雪过去。 明辰在结界内感觉时间只过去了一剎那，可外面却是过去了三天，等到他终于发现天道的藏身之地之后，外面已是又过去了半月。劫云的威力没有半点减弱，一旦有什么东西触碰到外围，就会瞬间被碾碎。 拂煦和所有长老不眠不休地守在这里，防止出现意外。期间，尊后派人来探望，其余仙族派人来问候，仙剑宗掌门都把这些人请到了一边，无暇顾及。 明辰终于寻到天道。 处在劫云中的天道把他送入幻境中，一片竹林取代了周围的虚无，他步入这片熟悉的竹林，林中的鸟语清澈悦耳，碧叶葱葱，细碎的光影投在脚下，他踩在飘落的竹叶上，叶子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他触碰身侧的竹子，手指摩擦竹节，竹子的纹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节一叶，都是他最熟悉的。 若是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迷失在近乎真实的幻境中了。 走到竹林深处，一个白衣少女正坐在石凳上练字，细碎的光投下来，落在她纤细的指尖。 她坐的笔直，墨色的长髮有一缕落在宣纸上，那神态认真，让人不忍打扰。竹林太过安静，明辰走来时的脚步声惊扰正在练字的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少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神色平静语调却又有些期盼地道：「你回来了。」 仿佛是坐在这等了他这个故人许久。 竹影斑驳，风声正微，一切都是那样美好，便如初见那般。 明辰却顿住脚步，不再向前，神态漠然地道：「天道？」 林中的少女样貌不变，身上的气质突然间变了。 她伸手勾起一缕墨发，柔顺的长髮从白皙的指尖划过，似乎在思考这是谁的样貌，白纸上有几个凌乱的字，不知所云。 不过不要紧，既然明辰已经识破了祂，那祂就没有必要依靠明辰的记忆来伪装这个女子了。 「这次又是从哪里看出了破绽？」祂疑惑。 「这是在渡劫。」明辰道，「一切为虚幻。」 「你总是这么理智。」祂嘆道，「出窍大圆满境还不能满足你？」 明辰不言，算是默认，既然想从出窍中境直接跃到大乘，那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权力，地位，修为，财富，这天下，你想要的都已得到。」天道言。 「心魔还在。」明辰道。 「有正便有邪，是人便有心魔，凭藉修为不可能消除心魔，五百年前便已经有一人战胜乐心魔，心魔于你来说，不是难事，你根本不是为了心魔才过大乘。」祂道。 明辰沉默。 对于揭穿了明辰的谎言，天道没有任何喜悦。 「你的心浮躁了，因为你知道自己已经与玄陌并驾齐驱。除非他能超过你，否则你对这些都不会再感兴趣。」 祂说完起身，往竹林深处走了几步停下：「对于当初的决定可曾后悔？」 「你指哪一件？」明辰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件。」 明辰不言。 祂继续道：「你本来可以和我一样成为这世间的法则，现在却只能在浊世中沉浮，受命运摆控。」祂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凑近他的耳畔轻轻地道，「阿辰，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声音酥软语调娇媚，像是情人暧/昧的低语，带着淡淡的兰香，只要再凑近一分，就能吻到他的侧脸。 她从不会用这种语调和他说话，也不曾和任何人这样说。 明辰取剑，毫不犹豫地砍去。 幻影破碎，天道的大笑迴荡在这片竹林里。 「下次和我说话，不准用她的模样。」他蹙眉道。 天道已经消失了。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石桌，轻轻闭上眼眸。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仿佛从一场长长的大梦中转醒。 竹林中的石桌旁只剩发黄的宣纸，那管毛笔上的墨早已发干。 「登、云、风、霎、寅」这五个不论怎么看都无法联繫的字深深地刻在泛黄的宣纸上。 早知道，在辛家时，就该把那副字买下…… 这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鸟语风声，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一切都是他的梦，一个藏在心底不曾说出来的美梦。 他转身，竹林美景瞬间退去，转瞬之间尸骸成山，血流成河，他站在尸堆上，随处可见残肢断臂，血腥味充斥在鼻间，破碎的怨魂正在哀嚎，整个天地都是血色。 尸海中，那个白衣女子缓缓地步入清魂阵里，血染的白衣好似绽开了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第55页 她回头看着他，明明身染魔气，神色却如此平静，好看的淡色樱唇蠕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再见 他往前几步，纪元却在他的身后道：「你过去做什么？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怔了怔，恍惚才发觉身旁站了另一个他。 爷爷不是在跟他说话。 就在身旁那人犹豫的瞬间，凝聚几千个修士灵力的阵法阵法启动，天地黯然失色，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天光之中。 纪元淡淡地瞥了眼那满目疮痍的战场：「走吧。」 另一个他身形却没动，望着那片废墟，神色漠然的眼底不知在想什么：「我听她说，重要的人离世之后，自己就会痛苦和难过。」 「你……觉得难过？」纪元惊讶地道。 「不，我没有任何感觉，爷爷，你知道难过和痛苦是什么样的吗……」 纪元和另一个他消失，整个天地只剩他和尸海。 他轻轻望了一眼那破碎的魂魄，垂眸把手放在心口，觉得那里有什么堵着，压抑着，好像再下一瞬，就要发疯了一样。一番血气上涌，浓郁的腥甜在口中蔓延。 他垂在身侧的手勐地攥紧，抬手一挥，白袖拂过，一切幻境都消失。 只是前尘过往，终究无法灰飞烟灭…… 劫云转为金红色，正在护法的十几人捏了一把冷汗，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器。凝聚所有灵力，劫云转红，这不是好兆头，一旦有了这种颜色，那就意味着破境失败了。 霁雪在船上看到这样的一幕，睁大眼睛：「子也，快把纪前辈叫醒！」 子也闻言，马上跑到里面，把正在睡觉的纪元唤醒，纪元打着哈欠出来，看着那掺杂血色的劫云，神情复杂。 正当那些护法的长老准备一齐施力时，血红的劫云竟然无比平静地散开，云雾缭绕中，明辰缓缓地从里面走出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神色平淡。 他强制停息体内乱窜的灵力，雾静峰消失的地方重新起了一座高大的山峰，山中无一草木，不一会儿，万物回春，整座山一片碧绿，这些草木飞速生长，没过多久就像是长了百年一样的茂盛，月枫林重新出现，枫叶簌簌地落下，顺水而下。 除了峰上的屋舍，其余皆恢復原貌。 他落了下来，抬头正巧与船上的霁雪对视，眼眸平静如水，白衣皎洁如月光，像是刚刚从碧秀竹林里漫步出来。 时隔十一年，她和他终于见面了，好像两个无比熟悉的人阔别几百年再见，却相顾无言。 所有人呆愣着，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这……大抵是他们见过的，失败得最平静的一次破境。以往不论是谁失败，轻则重伤，重则修为倒退，更有甚者，性命不保。 剑圣……应该是失败了吧…… 可哪有失败了还进境的？ 虽没到大乘，但观其气息，已到了出窍大圆满。 霁雪呆呆地看着那人，飘飞的红枫下，一袭白衣胜雪，长发飞扬，确如画中人，五官神情没有一分改变，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人是他们永远无法触及的，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是明明近在咫尺，还会觉得虚无缥缈的人。 这样一个遗世独立，对众生漠然的人，她觉得极其熟悉，那种眼神她好像在哪见过，但她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她的师父！ 可如果不是她师父，这熟悉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前世是否认得这样一个人，越想头越痛。 拂煦喜极而泣，御剑飞到明辰身边，明辰才收回目光，对拂煦道：「让姑姑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拂煦说。 其余的人三三两两地上来，明辰的眸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唿。 见到仙剑宗宗主和各峰峰主的时候，才唤了师伯或是师弟师妹。 「师父，我们也过去吧，」清羽道。 皙泉眼睛上蒙着白绫，但不妨碍他看着被众人围着的明辰，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师父？」清羽疑惑。 皙泉回过神来：「叫我何事？」 「我说我们上去恭喜师叔。」清羽说。 皙泉点头，清羽便带着江子涯一同上去了，等到清羽走后，皙泉才跟上。 江子涯虽然桀骜不驯，爱背地里做小动作，可真见到明辰，不免还是有些怕，恭恭敬敬地叫道：「师父。」 明辰颔首，看向他身后的皙泉：「师兄。」 「你刚刚破境，赶快去休息。」拂煦说。 「嗯。」明辰道，目光再度从众人身上移动，忽而问道，「我在闭关时，隐约听到你们在说什么？」 纪元此时也上来了，配合道：「是这样，我为你找了桩婚事。」 「婚事？」明辰疑惑。 「就是那船上站着的那女孩。」纪元指指霁雪。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霁雪身上，明辰也跟着看了一眼，只是看了短暂的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神情颇为冷淡，仿佛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拂煦见到明辰的神态，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这下两人都不同意，纪元也没法子了。 季家长老们也跟着安心下来，看向纪元时的目光都没之前那般怒气冲天了，称得上是十分和善。
第56页 本来这种强买强卖的事就不可能成功，众人殷切的目光望着明辰，明辰开口。 「婚期在什么时候？」 拂煦、子也、皙泉、众季家长老、众仙剑宗长老、众仙族来客：「……」 「？？？？？？？？」拂煦、子也、皙泉、众季家长老、众仙剑宗长老、众仙族来客。 「还没定。」纪元说。 「这一月自是不行，我要稳固修为，爷爷，你看着定什么时候吧。」明辰毫不在意地道。 「那我看看，你去休息。」纪元道。 「劳烦姑姑和大家了。」明辰对还未回过神的众人拱手道，「我便先行离开了。」说完，便回了峰顶的仙洞里。 「师侄还是对除了修炼以外的事漠不关心。」仙剑宗掌门哭笑不得。 霁雪远远地望着，看到他们表情突然放松，又突然木讷，一惊一乍的，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可看到明辰那冷淡的一瞥，又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 这本就是强买强卖，纪元现在应当很失面子吧。 子也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无限感慨，不由得说道：「这剑圣出关，你便多了个靠山，从此以后，再没人敢瞧不起你了。」 「这不重要。」霁雪漫不经心地说，她皱着眉，望着那陌生的眉眼，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越发觉得自己前世一定认识明辰，可按明辰的年纪来算，明辰出生时她就已经死了，他们两个绝对不会有交集。 也不知他们聊了什么，明辰拱手之后就走了。 子也没看到霁雪走神，自顾自地说：「对，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搬空季家的药库。」 「……」霁雪扶住船杆。 子也嘿嘿笑了两声。 「子也，你说，一个人轮迴转世之后，性格是否还会和从前一样？」 「你这问题难倒我了。」子也奇怪地看了一眼霁雪：「我又没投胎转世过怎么知道？」忽地他反应过来，「你问这问题做什么？别想不开啊。到哪不是嫁呢，至少你在这，没有皇宫里的尔虞我诈，清清静静的，没事看别的弟子练剑，日子多潇洒。」 「你刚刚说什么？」霁雪勐地转头看他，目光紧紧地锁住了他。 「我忘了你听不到。」子也说，他正了正神色，把那句话用无比正式的语气说出来，「明辰同意这门婚事了，高兴吗？」 霁雪以为自己转世一次，脾性变好了，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有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尤其是这正笑得春风得意的子也，若是她打得过他，子也约莫早就滚下船了，难怪他刚才说的话莫名其妙，她勐地抓住子也：「上雾静峰，我要问问他。」是不是脑袋有病！那么多仙子不要，偏偏选她。 后半句她没敢说出来。 子也早就猜到霁雪想怎么做，刚刚只是在调侃她，听她一说便笑笑，运起灵力，可他还没动半分，就停住了。 「怎么了？」霁雪问。 「过不去了。」子也说，「雾静峰的结界刚刚启动了。」 「你不要敷衍我。」霁雪道。 「我哪里敷衍了，不信你看。」 霁雪松了抓着子也领子的手，巍峨壮美的山峰此刻起了一层柔美的白纱，朦朦胧胧，似山雨般缠绵。 「怎么突然起雾了？」她不解。 子也同样奇怪：「按理说我们在这说的话，只要他们有心都能听到，更别说剑圣，这整个雾静峰都是他的灵力所造，我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霁雪恍然，当凡人久了，连这种事都忘了，她对着雾静峰道：「小女子霁雪，是剑圣十一年救的那个女孩，现在来拜谢剑圣救命之恩，请剑圣打开结界，霁雪有话想同您说。」 雾，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突然更浓了…… 第35章 明辰日记 白雾缥缈的山峰可望不可及,两人站在船头，神情呆滞。 不过过了一会儿，好多仙剑宗弟子纷纷御剑飞进去,子也眨眨眼：「这可能是迷惑视线的，我再试试。」 他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御船飞去，有些仙剑宗弟子见到霁雪,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轻而易举地穿过结界，身影消失在了白雾中,子也道：「站稳了，我们也要进去了。」 霁雪扶住船杆。 仙船沖入白雾中,意料之中地 被弹了出来。 连霁雪都能感受到结界的阻力。 进不去！ 他们两个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毫无阻碍地没入白雾中，有些甚至不是仙剑宗的弟子！ 霁雪和子也默默地移动目光,互相对视一眼,面容很是平静,子也说：「在这里久留不是办法,你没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待久了对身体不好，我带你先出去，在仙剑宗外面等姑姑。」 子也说完御船，看似慢慢悠悠,实则一直在提速,等到出了仙剑宗，那万仞高山在远方化作一柄柄藏在云雾中的长剑的时候，子也才停下来，额头上满是冷汗，霁雪拿出手帕递给他,子也擦了擦，舒了口气。 「这里应该可以说了。」子也道。 「他不愿意让我进去。」霁雪说。 「我也看出来了。」子也往船内走。 霁雪跟在后面，两人进来之后坐在地板上铺着的蓆子上，周围只有霁雪，子也便管不得什么优雅，随意地盘腿坐下，霁雪则仍然是跪坐，坐的端正。
第57页 「我心里有个猜想。」子也说，「不知道对不对，我觉得刘伯他们真的很聪明，连我都猜不到你居然真的是他的童养媳，我为有这样的员工感到高兴。」 「……」霁雪沉着脸。 子也张了张嘴巴，默默地闭上。两人各有心事，各自想各自的事，就没再说话。 明辰那张清俊疏离的脸像是烙印在她的脑海里，久久都挥之不去。像是白雪皑皑的高山上有一株迎风颤动的雪莲，明明让人觉得下一刻就要不在了，可过了许久去看，它又牢牢地长在那。 命运就是爱捉弄人，她望着雾静峰的方向，神情恍惚。 子也感嘆道，「想不到仙剑宗弟子竟然还和从前一样娶不到道侣，就连明辰，也得从人间去找个底子好的，自己养大。真可怜，还好我当时打死都不去仙剑宗修道。」 霁雪：「……」 她面无表情地起身，一脚对着他的脸踹去。 雾静峰的结界打开，仙剑宗弟子和其他仙族的代表虽然进去了，但很快在子也和霁雪走后被请了出去。 子也带着霁雪走后，雾静峰再也没有任何外人能进去，进不来，也看不到里面的所有事物，自然就引得中仙界一阵骚动，因为谁也不知道季家人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出来之后，宛如被洗脑了一样，回去张罗剑圣的婚事。 众人以为这是假象，所以特意去季家问起新娘是谁，季家人这时便会很热情地道：「紫苓辛家辛霁雪。」顺带还给不知道紫苓辛家的人介绍一下紫苓辛家。 仿佛已经把紫苓辛家当成自己的亲家了。 只有拂煦没有如此，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嘆道：「无事。」 霁雪本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见到拂煦这么说，闭眸沉默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欣喜，看不出难过，仿佛是在回应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唯有子也看出她眼底的复杂。 从明辰不让他们俩进去，他们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只是他们没想到，一直以来强烈反对的季家人突然转了性一样答应的如此痛快，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浮渡谷，应付完问东问西的猫儿，拂煦就让霁雪回去休息了。 子也还留在这，关上门问：「季家人是吃错了药吗？我这里有药可以给他们治治。」 拂煦坐在凳子上，眼睛看着门口，子也正倚在门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聚精会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子越发随意了，随口闭口就会问她发生的一些事？ 「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她嘆道。 「说说。」 拂煦收回目光：「纪元说，阿雪是辛凛亦的女儿。」 子也的手突然攥紧：「真的是那个大乘仙君！」 拂煦点头。 「但是……证据呢？」子也道。 「证据……」拂煦神情有点恍惚，本来他们并不信纪元的瞎编乱造，纪元虽修为高深，可做人上着实不厚道，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可当纪元拿出那根红色的素九天丝，一切忽然间不同了。 传说这世上统共两根素九天丝，一根在仙城玄家手里，另一根几经辗转落在了辛凛亦手中，辛凛亦向来只爱修道，从不过问凡尘的事，隐居深山，无人能寻，所以众人只能从传言中知道他还尚在人世，最近确实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那根素九天丝是明辰从霁雪手里取下来的，戴着它的人，能避开任何修士的神识。 他闭关之前，把这根素九天丝给了纪元，纪元去调查，才有了这一番话。 只是一个大乘仙君的女儿为何是个废人……众人觉得根本是天方夜谭。 纪元却说：「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而后目光就落在在山顶修养的明辰身上。 曾经的明辰，不也是个废人？后来能修道，真的是奇蹟中的奇蹟。 所以即便再不相信，也得信服。 拂煦也不再怀疑，霁雪天赋如此之好，唯独经脉封闭，若是把这病根解除，那是否说明…… 拂煦把自己听到的和猜想都说了一遍，子也闻言，笑着道：「好事啊。」 「可是季家……并不打算让阿雪修炼。」拂煦说。 「为何？」 「我们下去时，纪前辈说，阿雪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灵体，一出生便带着庞大的灵力，因为经脉封闭，堆积在血脉之中，无法运转，所以大乘以下修为的人感知不到，生下的孩子会继承母亲体内的灵力，并且天赋绝顶，哪怕玄族的后代都无法超越，若是让她修炼，就是浪费了这体质，可阿雪身体脆弱，你是知道的，她如果生产，难产的可能性极大。」拂煦说。 「剑圣是知道这事？」 「知道。」拂煦说， 「我就知道他当年救阿雪是别有用心……」子也道。 子也说完，只见刀光一闪，拂煦已然拔出了剑，他往后退了退，发觉身后就是门，无奈地摊手：「我开玩笑的。」他嘿嘿笑着过来，「这一定是纪元逼他的，剑圣光明磊落，怎么会做这种事。」 拂煦收剑：「辰儿说，既然是这样，与其让霁雪嫁给其他别有用心之人，不如就在他身边，他会护着阿雪，至于季家人的心思，大可不必理会。」 「意思是让阿雪做他有名无实的妻子？」子也摸摸自己的下巴，「倒也不错。我去跟阿雪说，让她安心过日子。」
第58页 拂煦欲言又止，抬手到半空，又放下来，没能阻止子也走了。 让子也去说，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她之所以说出来，也是想求子也去说这件事，在整个事情中，一向偏爱霁雪的她，却偏向了明辰，霁雪大抵会对她有芥蒂吧。 子也乐呵呵地去找霁雪，这么些年他或多或少也了解霁雪的想法，霁雪属于无欲无求的人，每日种种花草，独自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如今嫁给明辰既能摆脱辛家，又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明辰着实不缺这点时间，等她入土，又可寻自己心上人。 他一路走过，路过花园，奇怪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花园，往常这种时候，猫儿们都在扑蝴蝶，此刻，蝴蝶漫天地飞，却没有一只猫儿，这让子也有种大白天见鬼了的感觉。 他往霁雪住的地方行去，越靠近霁雪的住处，鼻子越痒，没多久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用面巾围住自己的脸，果然，门前坐着一团团雪球，每只肥猫的尾巴整齐地朝着外面，把进去的路堵死了。 他御剑升空，底下的场景吓了他一跳。 霁雪家里，全是猫儿，像是汤圆整齐地排列在盘子里，雪白晶莹，那模样虔诚，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光，子也没地方落脚，直接飞到屋内，看到屋内的场景时，脚下一个打滑，从剑上掉了下来。 霁雪坐在蓆子上，看着子也面朝下趴着，摔得十分悽惨。 「你是第一个修为至金丹还能从剑上掉下来的修士。」青玲说，「怎么还带着面罩，跟做贼似的，难道是……」青玲还准备说什么，霁雪伸手把她的嘴捂住了。 就是她这张嘴，才有了浮渡谷所有的猫儿站在这里的盛况。 「神医，许久不见。」清冷的白衣仙君道。 子也抬头，看到的便是明辰淡淡的神色，他站也不是，继续趴着也不是，尴尬地笑笑，站起来，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剑圣不是在雾静峰稳固灵力，怎么突然就来了浮渡谷？」子也问。 明辰望着屋后的碧秀竹林，子也也看过去，没看出个所以然。 「子也，大家都累了，你带着大家回去吧。」霁雪说。 子也低头，脚下一片猫儿，神情虔诚，乖巧地蹲坐在屋子周围，听到霁雪的话，主动地退下，子也象徵性地领了领路，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这里又静悄悄的了，不过这种静带着冷清。 「青玲，你去同姑姑说，就说我来这儿静养了，让她别告诉浮渡谷外的人。」明辰道。 这两人才刚见面，说话的调调就一模一样了。子也心底腹诽。 作者有话要说：明辰表面：冷漠 内心：我生气了快点来哄我╭(°a°.)╮ 霁雪表面：冷漠 内心：他好像不喜欢我，以后远离他（』-』*) 第36章 霁雪手札 青玲乖巧地点头,步子轻快地去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三个，明辰这才道：「我破境失败，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修养,仙剑宗近来有些喧闹了。」 子也恍然，雾静峰虽有结界，可前来探望的仙族中人还是要放他们上来的,不见客,但难免会有些吵闹，来这里确实很好,尤其霁雪这里，安静的不像话。 不过……能把破境失败说的这么坦荡的,也就只有他了吧，子也忽然觉得自己胸口莫名地腾起一朵嫉妒之火。 「剑圣在此好好静养,我去和青玲一起住。」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霁雪突然道。 「不必。」明辰立刻道。他淡淡地说出两个字后起身,熟门熟路地慢慢往霁雪和青玲平日看书的那间房里行去,神情极为冷淡。 屋内的摆设没什么变化,和当年唯一不同的,约莫就是这里多了一分人气，好像还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在空气中飘散。 明辰进去之后，门自动合上。 透过缓缓变窄的门缝,隐约可见他略带孤冷的背影,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霁雪敛眸，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眉头蹙紧。 子也沖霁雪挤眉弄眼，霁雪看到之后悄悄地退了出来，和子也一同来到湖边。 浮渡谷的大湖水面平静,周边绿茵环绕，幽静无比，这里猫儿少，离霁雪的樾居也远，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什么时候来的？」子也站在湖畔问。 平滑如镜的湖面倒映出他和霁雪的身影，一人身形削瘦，犹如修竹，一人清逸，白衣素静。 「我回来的时候。」霁雪道。青玲当时在她身旁，看到了马上冲到花园，把猫儿们都叫来了，她都没办法阻止。 「他有和你说什么？」 「一言不发，连看也不看我。」 「一言不发？」子也皱着眉。 霁雪补充道：「还是你进来的时候说了几句话。」 回想起来，她有些奇怪。 她见到明辰的时候，没多大感想，唯一的念头就是好好道谢，然而道了谢之后，对方似乎更冷淡了，微微颔首。 青玲早就被兴奋沖昏了头，没看到明辰冷淡的神色，激动地问东问西的，她本以为青玲会被泼冷水，熟料明辰有问便会答，虽不至于主动搭话，但对比同她说话时的惜字如金。 这差距就很明显了。 她以为是本性如此，修仙之人生性冷淡的不少，可子也进来，他又话多了。
第59页 霁雪隐约觉得，明辰或许只是对她如此。 为何会这样，难道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惹他生气的事。 但她所作所为，似乎并没有哪里不妥，无论是回辛家及笄，还是拒绝这门婚事，都与他关系不大。 关系……确实不大…… 「传闻，他厌女。」子也幽幽地说。 「……」霁雪慢慢地道：「在你来之前，青玲趴在他的腿边。」恨不得爬到对方的腿上。 「那只是只猫，我也经常偷偷顺她背上的毛。」子也说。 「你就不怕青玲以后的夫君砍了你的手？」 「你摸得还少吗？难道不怕哪只公猫以后的夫人砍了你的手？」子也理直气壮。 「……」霁雪无言以对。 子也瞪着她。 两人互看一眼，纷纷移开目光。 互相怄了会儿气，子也道：「这确实有个传闻，想他作为举世闻名的剑圣，再加上一等一的相貌，自然会有很多女子倾慕，可奇怪的是，那些试图接近他的女子，最后都没了消息。」 「怎么个没消息法？」 「那些仙子信誓旦旦说要成为他的道侣，凭藉各种手段去俘获他的心，可这些人最后不是早早地嫁了人，就是清心寡欲地修道去了。」 「……」霁雪。 头一回爱而不得之后还能去修道的…… 「因为明辰的眼里似乎只有剑道。」 当年雪舞山庄召开赏剑大会，庄主的女儿梅渃一曲剑舞倾倒全场，追求者门庭若市，然而她那支舞只为明辰而舞。 可明辰全场只看着她手中的剑，最后在梅渃仙子深情款款的注视中来了句：「这剑确实是把好剑，不过有些轻，说来，雪舞山庄的剑貌似都不适合仙剑宗的弟子使用。」 大约是看懂梅渃仙子的眼神，回去之后，在雾静峰待了十年，凡是有梅渃仙子出现的地方，统统不去，直到梅渃仙子嫁了人，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起初众人并没有发现什么端详，这还是梅渃仙子成婚之后，开玩笑地将往事说出来，众人才知道原来剑圣那十年是躲着梅渃仙子才一直待在雾静峰。 他对每个女子都是这种态度，所以仙子们也没觉得丢脸，欲大乘者，确实不在乎那么快地寻道侣。 况且，所有人都知道明辰一心在剑道上，是个实实在在的剑痴。 霁雪瞭然，她原本也没怎么在意明辰对她的态度，如今听子也一说，倒是明白了些。 明辰看透了所有女子的心思，怕她年纪轻轻不小心动了心，所以才如此疏离她，若她没有前世的记忆，或许真的会动心也说不定。 可她总感觉不对，这应该不是厌女的问题，明辰是切切实实地生她的气…… 她何时做了惹他生气的事？ 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只好问别的问题：「我请你帮我问的，问清楚了吗？」 「叫声师父来听。」子也挑眉。他有心为难霁雪，这丫头对师父两个字看的紧，从前开玩笑让她叫，结果几天没理他。 「师父好。」霁雪面无表情地叫道。 「真不要脸。」子也道。 「不是你让我叫的？师父的脸真真比地还厚。」 子也：「……」 天啊，这傢伙绝对得了他那三个师伯的真传。 子也又一次认输：「纪元说你是千年一见的灵体，生下的孩子会是万里出一的天才，生来便会继承母体里的灵力。但是可能你生完孩子之后会难产。」 「难产？」霁雪问。 子也点头：「所以季家才会那么高兴地同意，你放心，明辰答应不会碰你，你可以安心地做季夫人，然后搬空仙剑宗的药库。」 「……」她无视子也后面一句。 「不过呢，我熟读医书，从来没听过这种体质。」子也说。 「我也没听过。」霁雪低喃。 如果纪元说的是真的，那她再在凡间待着会十分危险，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被有心人知道。这种体质可不仅是生育后代的最好母体，同时还是一个上好的炉鼎。 她这一生，福运多的让她有点意外。 虽然一出生就是残废之人，可后遇剑圣，峰迴路转，再现在查明是个灵体，又有剑圣庇佑，一世安康。 好像自己所有不幸的事，只要有明辰出现，都能迎刃而解。 既然是为了她考虑，这种结果她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留在明辰身边，也能顺带报恩，虽然穷尽自己一生都还不完，可至少能还一点是一点。 两人沉默地站了许久，霁雪道：「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子也在她身后突然问：「你想修道吗？听纪元的话，你未必不可修道。」 霁雪干脆地回答：「不想。」 子也没料到她的回答几乎不需要思考，笑道：「以你的天赋当一个普通人实在太可惜，修士哪怕活个一千岁都不会觉得腻，被众生蔑视的感觉你不会没感受到，区区凡人，说的不好听点，其实和蝼蚁没有什么两样。」 最想做的事早在前世就完成了，该还的债，也在前世还完了。上一世无怨无悔，所以这一世无欲无求。 哪怕最在意的明辰是不是她师父这件事，如今也已经被证实不是，今世唯一要做的事便是遵照她母亲辛悦的话，好好活着，一世安康。
第60页 然后为明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如果她修道，花费的灵药都快赶得上给她治病的这些了，她如今没有道心，到最后也不会有多大成就，若是止步于筑基，反而还拖累了明辰，万一他那时有了心仪的女子，却碍于她的存在，真真是划不来。 她道：「天下无我思，无我想，无我愿，长生无用。」 「那万一暮年突然找到了所思所想所慕，不是该后悔了？」 霁雪停住脚步，回头，柳叶翩飞之下，青年的眉目中带着点沧桑，与他年轻的面貌毫不相称，水面微波粼粼，风声疏微，人间美景，抵不过景中人一笑。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不过你该庆幸，还有挽救的机会。」她轻声道。 子也莞尔，看着霁雪离开的身影，忽地想起这人看事情总是那么透彻，好像是经过大风大浪重活了一次一样。 他看着面容沉静的霁雪，忽地又想起一事，眼中有复杂情绪一闪而过，霁雪抬眸时看到了，有点疑惑他眼底为何突然冒出来悲悯的情绪。 「如果你只能活几年，也不想修道改命吗？」他问。 霁雪怔了怔，笑道：「如果只能活几年，那便听天由命吧。」其实这十六年，已经是她多活了的，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她是知道的。 「你就没有想做……」子也停住，发觉这个问题有些多余，霁雪刚刚已经回答了她没有想做的事。 「这世上无我思，无我想，无我愿，长生的确无用。」他负手离开。 霁雪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没有回樾居，而是绕了个弯去了藏书阁，浮渡谷的藏书还算比较齐全，各方面的都有涉猎。 她和里面值日的猫儿打了声招唿才进去，那只猫儿对她的到来早就司空见惯，掀起沉甸甸的眼皮打着哈欠问。 「这次是来找什么书？」猫儿问。 「医书。」霁雪道，「不用麻烦你引路了。」 猫儿见状，点点圆圆的脑袋，挪动身子又趴回桌子上睡觉。 浮渡谷的猫儿除了扑蝴蝶就是睡觉，说慵懒，他们又很活泼，说勤奋，他们睡觉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长。 霁雪轻车熟路地来到摆放医书的书架前，这一面书架在二楼，要爬楼梯才能上去。原本是不需要楼梯的，猫儿们身形敏捷，一跃就能跳上去，拂煦会御剑，自然也不需要，所以这梯子是专门准备给霁雪用的。 猫儿在这里看着，也是防止她摔下来，不过她如今也这么大了，身体不似从前那般羸弱，看守的猫儿就偷起了懒。 她像往常一样顺着木梯往上爬，这梯子是四年前准备的，看起来有点老旧了，不知是不是工匠偷懒，每踩一级，总会发出「吱吱」声。 看起来摇摇晃晃，有要掉下来的趋势。 「娘亲，小心，我帮你扶着。」 第37章 明辰日记二 底下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霁雪顿了顿，左右看看，没看到有人进来。 浮渡谷的猫儿她很熟悉,这声音太陌生了，她不记得浮渡谷有这么一个孩子。 「娘亲，我在下面。」那奶声奶气的孩子又说。 霁雪往下看去,一个短髮的可爱男孩在下面,两只肥嘟嘟白嫩嫩的短手扶住木梯。 霁雪沉默。 「娘亲。」 「……」霁雪。 「娘亲，娘亲。」 「……」霁雪。 「娘亲！」 霁雪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除了那只正在睡觉的懒猫。 「娘亲,你在找什么？」男孩问，抬起下巴,左看右看。 「你在叫我？」霁雪问,她上了二楼,站在漆红的木栏上看着那个孩子。 男孩使劲点头,也顺着木梯爬上来,霁雪本担心他会摔下去，想阻止他，可是他的动作异常敏捷，一会儿就爬了上来。 上来之后高兴地抱住她。 他的身高还不到她的腰,所以抱着也只抱到她的腿。 「别恶作剧了,你是哪家的孩子？」她皱眉说。 「什么叫恶作剧呀？」男孩眨眨眼，大眼睛雪亮，满是无辜，「娘亲，你知道吗,他们一个个都欺负我。」 霁雪在男孩说话的时候把男孩抱住她腿的手轻轻扳开，而后才看着男孩的面貌，他长得有些胖，皮肤雪白，头髮太短没有束起来，一双眼睛很是明亮。 霁雪仔细回想这到底是谁的孩子。浮渡谷修成人形的猫儿不多，她每个都认识，这男孩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像。 难道是子也的私生子！ 她仔仔细细打量了男孩的五官，和子也深邃的五官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她思索着，另一只手抚着男孩的头，男孩也不再喋喋不休地叫她，乖乖地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确实不像恶作剧。 「你说我是你娘，那你爹是谁？」她问。 「我没爹。」男孩道。 她挑眉：「你今年多大？」 「不记得了。」 她无奈，有点怀疑这孩子脑袋是不是坏的，只好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她捏着他光滑的脸蛋。 「这个我当然记得。」男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娘亲，我叫渊虹。」 「渊虹……这儿可没叫渊……」霁雪顿住，看着男孩灿烂的笑脸，道，「你叫渊虹？」
第61页 男孩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霁雪，眼中满是期待。 「剑灵？」 「娘亲你好聪明。」渊虹眼睛里闪烁着光。 「可是剑灵不该有实体。」霁雪说，她指间渊虹脸蛋的触感如此真实，还有温暖的体温。 「那是因为明辰修到了出窍。」渊虹说。 「原来如此。」她正色道，「既是剑灵，那这玩笑到此为止。剑圣的剑灵唤我作娘亲，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我不管。我都叫了你娘亲了，你就是我的娘亲。娘亲，你不准不要我。」他铁了心要缠着霁雪，说着又是抱住霁雪，死也不松开。 「这要是被你的主人知道了，该生气了。」霁雪说。 什么叫他唤了她娘亲，她就是他娘了？这不要脸是得了纪元的真传吧。 一定是得了纪元真传吧！ 「主人？娘亲，你是说明辰吗？不用理他。」渊虹眼底露出狡黠的神色，像是有什么计划得逞了的得意。 明辰那厮出关之后写了封信准备给江子涯，信的内容是他觉得收了江子涯做徒弟却没尽到师父的责任，有些愧疚，便想给江子涯找个靠山，霁雪的爹是辛凛亦，他想让江子涯认霁雪做娘，这样江子涯就有人护着了。 还好他发现的及时，把那封信给掉包了。 现在他捷足先登，既摆脱了流岚峰那个女恶婆，又霸占了霁雪大靠山，真是一举两得！渊虹感觉自己这次真是前所未有的聪明。 霁雪试图扳开他的手，可小娃子力气大的很，根本松不开。 「娘。」 「我不是你娘。」 「不听！娘。」 「再乱叫，我就把你扔出浮渡谷。」 「你不敢。」 霁雪吃力地抱着他，准备把他往楼下扔。 渊虹眼睛里立刻溢满了泪花，墨黑的眼睛里水光匍匐。那模样着实可怜，心再狠的人都会自责。 霁雪没辙，放下他来，不再理会他，目光落在书架上。 剑灵摔不死，也摔不伤，她刚刚只是想吓唬他，但他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目光落在书架上，再也没往渊虹这里看一眼。 「娘，你找什么，我帮你找。」渊虹抱着她说，霁雪的冷漠好像对他完全没有用处。 霁雪抬眸，想了想道：「你帮我找一本写有朱玉果的医书。」 「好！娘亲，你在旁边坐一会儿。」渊虹松开她，开始在一排排长长的书架上寻找。 如果只看外貌，这还真是一个可爱乖巧的孩子，假如他没有一直缠着她叫娘亲的话。 霁雪在一旁坐了会儿，渊虹找的很认真，无暇顾及她，霁雪想着要不要偷熘走，可明辰住在这，她势必每天都会和渊虹碰面，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渊虹小跑过来，道：「娘亲。给你，我找到了。」 他一共捧了四本过来。 「你怎么认得这么多字？」霁雪下意识地问道。作为剑灵，不该识字的。 「明辰教我的。」渊虹老实回答。 霁雪看了他一眼，接过医书：「多谢。」 渊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娘亲你快看，看完我们出去玩。」他来到霁雪身旁坐下，两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身子微微靠在霁雪身上，对于初见的霁雪没有任何防备，好像他和霁雪很早就认识了一样。 霁雪像模像样地看了几页，看完之后道：「我看完了，回去吧。」 渊虹不疑有他，主动把书放回原位，殷勤地像是一个小厮。 霁雪下楼，渊虹主动来握着她的手，一甩一甩地往前走。 「娘亲，我看到这里有很多猫，我们去抓几只来玩吧。」渊虹说。 说是剑灵，实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顽劣孩子，霁雪看着他蠢蠢欲动的眼神，握紧他的手。 「你可以去找他们玩，但不能抓他们来玩。」霁雪道。 「为什么？我还想把他们的毛拔掉做一个毽子呢。」渊虹说。 「你想过他们没了毛会怎么样？」霁雪说。 「会……会很丑。」渊虹不确定地说。 「花草树木都会痛，更何况他们，你这么做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上。」 「我知道了，娘亲。」渊虹乖巧地点头，他想了想说，「我还是跟你一起玩吧。」 「我不是你娘亲。」霁雪再一次强调。 「你就是，你就是，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跟明辰说你想睡他。」 「……」霁雪，「儿子！」 渊虹被吓了一跳，疑惑地仰着头，娘亲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难道…… 不可能的，明辰那傢伙这么令人讨厌，他高兴地牵起霁雪的手：「娘亲，我就知道这世界上你最温柔了。」 回到安静的樾居，霁雪推开门扉。渊虹一路拉着她的手，进去也不闹，乖乖地跟着她。 那间书房还是紧闭着，霁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话又怕打扰到正在休息的明辰，不说又觉得没有礼貌，渊虹便没有那么多心思，在霁雪思考的时候，一脚把那门重重地踹开。 明辰正坐在蓆子上打坐，房门打开的动静很大，他睁开眼睛，往门边看去，眸光有些冷。 「娘亲回来了，你都不来迎接！」渊虹生气地说，两只手叉腰。
第62页 这番气势，吓了霁雪一跳，她把渊虹拉开，刚想道歉解释一番，渊虹却从她手中挣脱，大步流星地走到明辰面前站定，小脸上眉头紧皱，一派老成的神态。 「娘亲？」明辰看着他。 霁雪心揪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明辰的神色，生怕他误会了什么。 她等着明辰发问，心里琢磨着如何稳妥地解释。 「刚认的，你可以滚了，我有新主人了。」渊虹说，「快把我拿出来。」 「……」霁雪。 「不对，快把我的剑拿出来，好像也不对，把我的身体拿出来……把我拿出来。」渊虹说了半天，最终还是选定自己之前的说法。 霁雪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把那句她要睡他说出来。 明辰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平静淡漠，听到神剑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脸上的神色半分未动。 真是大度，霁雪想。 赶快训一训这个顽皮的剑灵吧，神剑怎么能随便给外人呢。 明辰凝眸，轻轻抬手，一把重剑出现在他的手中，重剑未出鞘，剑鞘上没有过多的纹路，像是玄铁质地，想来应该极有分量，剑柄颜色古朴，上面的图案恢宏大气。 「……」霁雪。 渊虹毫不客气，喜滋滋地拿起剑，小跑地来到她面前，把剑小心翼翼地捧着给她。 「娘亲，你帮我好好收着，别乱丢了，要一直带在身上哦。」 「……」霁雪。 居然……真的给她？？？ 她低头看着渊虹期盼的神情，有几分犹豫，去看明辰，然而明辰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渊虹叫她娘亲的事，渊虹剑离手之后，又闭上眼睛入定了。 那种他正在生她闷气的错觉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渊虹撒娇地催她：「娘亲……」 「这剑颇有重量，我可能拿不动，还是交给仙君吧。」霁雪只好说，余光看着明辰，然而此刻明辰身上那生人勿近的疏离越发浓郁了。 他坐在竹蓆上入定，长长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道浅影，白髮垂下，白衣落地，在淡褐色的地板上像是一朵雪莲，俗世的嘈杂完全叨扰不了他。 其实不需要特意来这里修养吧，看他的样子，在雾静峰也完全没问题啊，为什么要特意来到她这里。 霁雪心里感慨。 不过中仙界的传统…… 好像是只要定了婚，就可以同住了…… 「……」霁雪。 明辰应该……不是为了随大流和她一起住的，可能真的是觉得这里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明辰：我送一个孩子给你 ——醒一醒，孩子不是这样送的！ 第38章 霁雪手札二 「一点都不重。」渊虹单手拿着,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到她手上，这下连她都没办法拒绝了。 「快走,离他远点，以后江湖不见！」渊虹推着她出去，用脚把门关上,完全不怕契约还在,也不在意他现在用的灵力还是明辰的。 霁雪握着带一点点温度的渊虹剑，看着紧闭的房门,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 「娘亲，我们去玩吧。」渊虹拉着霁雪出去。 等到离开了樾居,霁雪才问：「你不喜欢仙君？」 其实在哪问都一样，以明辰的修为,只要他想,周围的一举一动都能感知到。 「没有,绝对没有！」渊虹仰着小脸说。 「没有「两个字说的很重,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真的？」霁雪看着他的眼睛。 渊虹用力地点头：「我才没有因为他抛弃我就讨厌他。」 霁雪：「……」这不就是讨厌明辰吗？ 说起来,好像每个人对明辰的看法都不同，越是离他近的人，就越没有那种近乎疯狂的崇拜，是因为挨得太近,所以崇拜够了？ 「渊虹剑还是放在仙君那吧,在我这里不安全。」她说。 「不要，很安全的。」渊虹嘟着嘴，「明辰的神识一直跟着娘亲，娘亲有什么事，他马上就知道,所以娘亲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会有危险。」 「……」霁雪。 这小剑灵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说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霁雪瞬间觉得自己周边好似有一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她默不作声，拉着渊虹离开。 按纪元的意思，婚期就定在半年后。 至于为何推辞了那么多月，正是因为三个月后好巧不巧，刚好赶上了百年一度的仙城花会。 这等盛会汇集天下修士，是修仙界除渡劫破境以外难得一见的大事。 平时大家天各一方，独自修炼，仙道孤独，直到仙城花会，才有机会齐聚一堂，因此这种日子便格外的热闹，也颇受各路修士的欢迎。 仙花会名为赏花，实则论道比武，藉此机会让家族的年轻子弟多多结识交流，对于散修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同时也是寻觅道侣的好去处，花好月圆，说不定就能在哪天晚上撞见自己的好姻缘。 通常这种盛会明辰都不会去，他喜欢练剑，却不喜欢这种热闹过头的盛会，只是这一次，他修至出窍大圆满境，众仙族联名请他去仙城讲道，尊后也亲自去了一趟仙剑宗，当然，明辰本人并不在那，所以纪元替他答应了。 纪元答应时自然没有经过明辰的同意，不过明辰向来对纪元言听计从，包括婚事，所以纪元同意了，也就代表着明辰一定会同意。
第63页 其他人自是不知道这层因果，都欢天喜地地期待花会了，这次不同以往，有明辰在，只怕仙城都会被挤得水泄不通，为了避免人数过多，尊后更改了制度，每个地方有名额限定。 皙泉了解这些因果，站在空无一人的仙洞口皱着眉，目光透过白绫看里面本该是明辰却变成了正在睡觉的纪元，心思百转，手握紧又松开，最终转身下山。 既然讲坛的地点设在了仙城，那季家和仙剑宗就得提前派弟子过去布置，所以明辰和霁雪的婚事便搁着了。 季家长老怕霁雪有什么误会，特意来解释，霁雪很坦然地接受。还询问要不要再推辞几个月，怕太匆忙。 季家哪敢推迟，他们巴不得霁雪和明辰赶快成婚，好早点生下孩子，所以自然没有同意霁雪的提议。 送走季家长老，霁雪起身，来到门口，站在屋檐下往外看去，渊虹正在外面和青玲玩，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玩的很投缘，除了渊虹偶尔太调皮了以外，倒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拂煦去樾居通知明辰婚事推迟的事，子也百无聊赖，来到霁雪身旁，道：「这几日相处如何？」 「虽然是个活了一千年五百年的剑灵，可心智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霁雪说。 「我当然看得出来渊虹是个孩子，我是说明辰。」子也说。 明辰？ 子也不提，她都没想起这事。 明辰自从那日给了渊虹剑之后，就没再理过她，不，那日也不是在搭理她…… 明辰的举动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们两个的婚事虚有其表，她便没怎么在意了，和从前一样过日子。 只是相较于从前一直待在樾居里，现在她倒是经常出门了，一是为了避免打扰明辰，二则是因为渊虹每日都在缠着她，搅得她睡觉都不得安宁，故而除了打扫的时候外。她到青玲的屋子里待着，好让渊虹和青玲一起闹腾。 晚上睡觉也睡在青玲房里，渊虹来了就把青玲丢出去，让青玲去应付精力旺盛的渊虹。 这样过了几天，空闲时候回到安静得不行的樾居，有时候都会忘了明辰在这里，因为屋子里还和从前一样清冷，好似仍旧只有她一个人住。 只有渊虹蹦跶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能深切地意识到明辰在这里，她不敢贸然去打扰，只把明辰闭关屋子外的窗台擦干净，摆了两盆淡雅的花在那里，悄悄地把窗户推开，好让里面有些光亮。 明辰在她捣鼓的时候，看都不看。她按时给花浇水，透过窗口往里看看需不需要打扫，有次看到里面的床榻被褥过薄，便去叩门，说要把里面的陈设换一些，明辰颔首之后继续入定，任由她在屋子里蹑手蹑脚地摆弄。 不过他的神识开着，约莫也不需要用眼睛看。 她不言，子也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习惯了就好了，据说一直都是这个性子，还是成了仙君之后，才改了些许，以前筑基的时候，基本都是寡言少语，见了人也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唿就走，整天待在雾静峰练剑，除了例行的比武大会，从来不出来。」 也不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吧，青玲在的时候，向来是有问必答，也没见寡言。 就是根本不想理她。 霁雪觉着自己这想法有些自作多情，无奈地摇摇头。 「娘亲，我们一起去扑蝴蝶吧。」渊虹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网。 「你和青玲去吧，我在这看着就好。」霁雪说。过了这么过天，她早就放弃纠正渊虹这乱叫的毛病了，明辰也浑然不在意，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施捨，仿佛真的把这柄神剑给她了，不过那道神识还是会时不时地飘来，看起来并不是真的放心她保管渊虹，她对此习以为常了。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自从渊虹跟她说明辰的神识在她身边之后，她似乎就能注意到那一丝细微的不同，其实她在去藏书阁的时候就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是那时候没有多想。 如今记住，都能判断明辰的神识什么时候出现了。 明明是凡人之躯，居然能感受到出窍大圆满仙君的神识，她百思不得其解，让青玲和她一起做试验，事实证明，她根本无法感知青玲的神识，也无法感知子也的神识，这简直匪夷所思。 除非他们两个灵力同根同源，否则，怎么会让她感受到呢？还有渊虹，初次见面就很亲近她，仿佛是她用灵力养出来的…… 她现在是一个凡人，与前世没有任何联繫，灵力同源一说便无法成立，这成了她心底的一道怎么也想不通的迷。 最重要的是，明辰好像不知道她能够感应到他放过来的神识……总是在她练字或是去子也屋里看药的时候飘过来。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至少她说话不必太过小心翼翼。 子也别过脸笑了出来，霁雪知道他在笑什么，瞟了一眼子也，便低头对渊虹道：「青玲快走了，还不跟上。」 渊虹还想做些挣扎，然而看到青玲越来越远的白色猫影，不甘不愿地说：「那娘亲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霁雪点头，渊虹放心地追青玲去了。 「你这娘当的有模有样。」子也终于忍不到了，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霁雪用脚尖踢踢他，道：「笑够了没。」 「没有。」子也很诚实地说。
第64页 霁雪道：「他一定要唤我娘亲，我用了很多办法都堵不住他的嘴。」居然还威胁她。 「虽然明白你的难处，可我还是想笑。」子也说，他是真的笑得肚子痛。 霁雪干脆抽出神剑渊虹，渊虹出鞘，威压顿显，剑身上的纹路华美，剑刃锋利，闪烁着寒光。子也立马正经，站直了说：「我笑够了。」 霁雪这才把渊虹收回去。 「这宝贵的神剑说给你就给你。」子也摇头，「也不怕你弄丢了。」 「有契约在。」霁雪看着手中的重剑道，渊虹用着明辰的灵力维持人形，一人一剑互相有感应，大约……这是明辰给她的护身符。 「据说渊虹剑重三百六十斤。」子也看着霁雪纤白的手臂道，「你……觉得重吗？」 霁雪摇头：「很轻。」 「这么说传闻是假的？给我试试。」子也搓搓手，跃跃欲试。 霁雪犹豫了几分，看了看樾居的方向，再将目光落在子也身上，握着剑的那只手抬起，子也双手恭敬地握住剑柄，霁雪松手。 就在她松手的瞬间，明明比她高的子也便突然消失，仿佛是一颗千斤重的铁球瞬间落地，一声重响夹杂着子也的哀嚎一齐发了出来。 「虽说是神剑，但这剑不是我的，你再激动也不用向我行大礼。」霁雪看着跪伏在地的子也说。 子也哑着声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救命……」 第39章 明辰日记三 「一个金丹修士,连一柄剑都拿不起。」拂煦把绷带打了个结，「还被伤了手。」 「我……」子也不知道怎么说，一肚子委屈地看着霁雪。 一旁趴着的青玲早就笑成了一团球,约莫一时半会是展不开的，众人管不住她，只要别笑着笑着猝死就行了。 霁雪单手把神剑抛上去,又轻易地接住,整套动作下来，跟平时玩毛球没什么两样,反而比玩球更加轻松。 「要不你再试试？」她说。 「不。」子也严肃地拒绝。俗话说的好，人不能两次掉进同一条河里,更不能两次被同一把神剑砸伤手。 「好像只有明辰同意的人才能碰。」渊虹说，「不然重量可达三千六百六十六斤,但是以前不管是在谁手里都没事,还会根据使用者的力量自行调整重量,难道是给了娘亲以后,想让娘亲用来防身？要是有谁想欺负娘亲,一剑扔过去砸死就好了。」渊虹做出动作。 「……」子也、拂煦、霁雪。 原来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剑的作用居然是用来砸人的？ 青玲终于笑完了，捂着肚子顺着光滑的地板爬过来：「你们刚刚说剑圣要砸死谁？我也想被砸。」她顺着霁雪的腿往上爬，痴恋地抱着渊虹剑，金色的眼瞳里闪耀金光。 「这疯魔病得治治。」子也看着疯猫说。 霁雪一手握着剑,一手抱着青玲,抬眸道：「你还是先把你的手治好再说吧。」 子也把两只缠满白纱布的手举到眼前，颓然地哀嘆一声。 「不过是被砸伤的，以他的修为，再加上灵药，一天就会好。」渊虹说,「娘，我们出去玩吧。」 拂煦听到渊虹对霁雪的称唿皱了皱眉，她去和明辰说婚期推迟的事时也顺带提了下这个问题，好歹是剑灵，这么乱叫人实在不成体统。 明辰漠不关心地道：「随他去吧。」 这淡然到近乎漠然的性子，到底是经歷了什么才养成的？ 她还记得明辰八岁时，对什么都看的紧，只要是自己的东西，从不允许别人触碰，更别说送人了，流落在外的两百年，是经歷了什么？ 终究是他们亏欠了他。 霁雪这次拗不过渊虹，只能跟着他出去。青玲还挂在剑上，渊虹跳起来把青玲打落，再把青玲抱到树上，下来时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陪着渊虹扑了一下午蝴蝶，直到渊虹玩累了才回去，为了避免青玲再次发疯，霁雪带着渊虹回来樾居，已经闹了一天，渊虹晚上不会再闹腾了。 推开门扉，屋檐下的灯笼不知何时亮了起来，霁雪开门的手顿了顿，那灯盏下投落的灯辉静默，照着屋前的一方小天地，通往屋舍的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两旁的路灯也次第亮着，凝成一片灯花。 这样的夜晚自有一番古旧的味道，好像不小心误入了哪个绝世鬼魅的住所。 猫儿们眼睛雪亮，在夜晚也能视物，所以浮渡谷很少会在晚上亮灯，霁雪不太喜欢自己用火摺子点灯，傍晚时分用过饭，就会早早休息，哪怕不休息，也是独自坐在屋檐下看月，看星辰流转，众生百态。 她前世所修占星之术还记得些许，偶尔能看到某个人的命格。 浮渡谷的猫儿崇拜明辰到了疯狂的地步，把这里奉为圣地，不敢在这停留，都是远远地看着，那这灯…… 她凑近了看，灯光柔和，透过灯盏朦胧的纱帘，依稀可见里面亮着的是什么。那所谓的灯焰，竟是一颗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晶莹通透，散发出比月辉还柔和的光。 再看青石板两侧的灯，也不知在何时换成了夜明珠。 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的？谁换的？她不解，站在屋檐下凝眸思索。白裳曳地，整个屋子安静的连风声都不曾有。 渊虹累了，自顾自地进屋休息，倒在干净的地板上，双手双脚摊开，这才有了些许声音。她在这住了那么久，居然还不如一只剑灵增添的生气多。
第65页 说起来，自明辰来这里的那天，她就没在这过夜了，平日里也是白天过来，今晚还是第一次过来。 或许是拂煦怕明辰觉着黑，才把这里的灯都换成夜明珠。 她笑笑，嘆自己一味顺着明辰的心意保持距离，却忘了最基本的待客之道，真真是随性过头了。 她移步进门，余光却突然间瞥见一抹纯白，动作顿住，她转身，对着院中站着的白衣仙君行礼。 明辰颔首，淡淡问道：「渊虹呢？」 霁雪让开身，好让明辰能看到里面摊着的渊虹：「今天玩疯了，现在正在里面歇息。」 明辰往屋里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霁雪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感受着明辰的目光，时间一点一点地流淌，院落之中花香清逸，珠光宁静，柔和灯辉下，她的脸宛如皓玉，长长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道影子，眼底的神色便愈发深邃了，看不透心思，乌黑的长髮柔柔地垂下，如墨如瀑，裙摆重叠繁复，却又素净得很，便像她整个人，安静规矩的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他从她身侧经过，身形微微停了会，最终道：「往后早点……」他默了默，改口道，「休息。」 霁雪垂眸：「多谢仙君关心。」等她抬眸时，明辰已经回到房里打坐去了。 渊虹则随意地睡到地上，霁雪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榻上，渊虹转了个身，继续睡觉，她想了想，给他盖了床被子，等一切做完了，她才去洗漱，洗漱完毕，便回自己的房里休息去了。 一路上，不管何处都有夜明珠做的灯盏照明，整个樾居好似焕然一新了一般，本是宁静清幽的小屋，忽然之间胜似缥缈仙境。 淡淡的光飘散在天地间，或许这世间没有任何一处地方能有这里美丽。 她站在迴廊上看着那些夜明珠，有几分失神。 这些珠子太多了，也太大太亮了，绝非一般的仙门能拿的出手，整个浮渡谷也没有这么多。若是挂在屋子里照明还好理解，可这脚下的灯…… 多的几乎把地面照的与白天无异，走在这些灯海下，一根小草的纹路都可以看清，如果只是为了照明，根本不需多此一举，这里除了她夜不能视物以外，其余的完全不需要。 难道她理解错了，这些夜明珠不是拂煦为了明辰放的，而是为了她？ 可她已经习惯摸黑走夜路，拂煦早就知道她不需要这些才对。 皙泉凭藉自己机敏过人的才智，推断出明辰应当去了浮渡谷，落下结论的一刻，他便带着同样被抛弃的江子涯来到了浮渡谷，然而，来了浮渡谷，悄悄地寻了半天，也没寻出个人影，他找到拂煦，拂煦去樾居看了看，发觉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霁雪陪着渊虹在数千瓣莲的花瓣有多少片。 「见到辰儿了吗？」拂煦问霁雪。 「正在里面打坐。」霁雪说。 渊虹正全神贯注地数，充耳不闻，压根没听到拂煦的问题，拂煦听到霁雪这么说，猜想明辰可能有事离开了，约莫过不久就会回来。若是走的时间长，一定会跟她说的。 她回去把明辰出去的事同皙泉说了，皙泉的脸色霎时间五颜六色。 「师伯，我猜他肯定知道你要来找他麻烦，所以特意熘了。」江子涯直言不讳。 「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想法？」皙泉说。 江子涯感嘆一声：「我已经习惯了。」 「……」皙泉看了看江子涯，入仙剑宗已数月，却连练气都不会，师父明明是仙剑宗最强，他却是仙剑宗最弱的一个弟子，连宗门口那个扫地的都比他厉害。 就因为季明辰，这个充满活力的青年身上挂上了「弱小，可怜，无助」。他抿唇，还是道，「往后路还长。」 江子涯：「……」 师伯你这是在安慰我吧，一定是在安慰我吧，绝对不是往我心口插刀的对不对。 皙泉不管他变幻的脸色，找了处亭子坐着道：「等会吧，他总要回来的。」 江子涯点头：「师伯英名，更何况师娘在这，他早晚要回来。」 「师娘？」皙泉愣了愣，「你哪来的师娘？」 「师伯，你忘了，师父已经和辛家四小姐定了婚，婚期就在半年后。」江子涯道。他说的时候语气中难免带了点怜悯，可怜四小姐年纪轻轻，就得嫁给一个脑袋有病的丈夫，婚后指不定还得独守空房，运气再不济，丈夫来个闭关，盼星星盼月亮盼出来时怕是已经人老珠黄。 「自古红颜多薄命。」他不由得感慨。 他说的感伤，全然没看到身侧皙泉的神色，那神态说是不屑，又没有那么过分，看起来有些复杂，总归不是好脸色，归结出一点，大约就是很不满意，十分不满意。 「不过是个凡女。」皙泉轻声道。 风拂来，碧叶纷飞，湖面水波漾漾，他耳侧几缕细细的青丝随着白绫拂动。 江子涯沉浸在自己的想像里，没有听到这声轻如羽毛的话。 因为提起了这件事，皙泉起身。 「既然来了，就去见见吧，免得到时候被人说闲话，说我不待见弟媳。」他道。 江子涯怔了怔，摸摸自己的口袋，犹豫地道：「师伯，我没带见面礼。」 皙泉回头，挑眉。 江子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目光闪动，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熘身去跟未来师娘报个信，可他师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在他抬脚准备走的时候，抓着他往樾居去了。
第66页 第40章 渊虹日记一 霁雪今日回到樾居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明辰无需五谷轮迴，早中晚于他只是天色明暗的变化，并无其它意义,或许连明暗的意义都省了。 霁雪停在门外，手里提着个精緻的食盒。房内静悄悄的，寂静的连一丝人气都感受不到。 这真的是有人住在这吗？ 「娘亲,你怎么停下了。」渊虹疑惑地问。 霁雪正想说话,然渊虹低头看了看霁雪的两只手，看见她一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被他牵着，瞬间明白了霁雪停下的原因,然后一脚毫不犹豫地把门踹开。 霁雪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看着门瞬间敞开,明辰坐在矮榻上睁开眼睛看向这里。 本像一尊苍然的雕像,而今转瞬甦醒。 渊虹把食盒拿过来,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放在榻边的案几上：「娘特意给你熬的汤。」 明辰眼底神色有一丝波动,或许原本就是疑惑他们俩提着个食盒过来做什么，现在明悟，眼眸看向霁雪。 霁雪至今都无法看透那双眼睛，带着沧海般的疲倦,可眼底却又清澈无比,仿若高远的碧空，万里无云之中，晴光潋滟。 「这是朱玉果。」霁雪说，「仙君闭关的时候，我在医书上看到朱玉果对刚刚出关的人有些许帮助,能调节经脉对灵力的适应力，心想仙君出来一定会需要，今天去药田看了看，发现果子成熟了，就请神医替我熬了这汤。」说完，便垂下眼帘，站在房内，也不靠的太近，离门的距离只有两三步，便是稍微转身，就能退出去。 她到底没说这是她亲手种下，每日辛勤照顾才长出来的，明辰想。 「娘亲不喜欢火，所以才叫那劳什子神医熬的。」渊虹说。 霁雪面皮动了动，然而终究没多大反应。只要渊虹别再说她想睡明辰就行了。 往后若是见明辰，定要把渊虹支得远远的。 如若每次都这样，她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极有心计，对明辰有过多的念想。 明辰收起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轻声道：「谢谢。」 虽这样说，却没有动的意思。 「娘亲，他会全部喝完的。」渊虹说，「你赶快去吃饭吧。」 霁雪看了明辰一眼，只觉得明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神色淡淡，也不知道这朱玉果有没有帮上他的忙。 看样子是没有，他有季家和仙剑宗，什么天材地宝没有，应当早就用了更好的灵丹，对比起来，这朱玉果就逊色不知道多少了，性情够好给她面子喝一小口，都是大度了。 她也知道这点东西细微如尘埃，可她这辈子从出生起就一无所有，一身孽债，便是这朱玉果，也是跟随子也去外面挖来的树种，是她唯一不靠任何人，属于自己的东西。 凡人之身，去采个仙果都难比登天，有时候想去献个殷勤，又发现明辰唯一需要她献殷勤的地方，便是少去打扰他调养。 人事已尽，还留在这无用，她退下，把门合上，门闭合的时候，明辰抬眸，她没注意到那无声的眸光就离开了灯辉宁静的樾居。 渊虹把朱玉果取出来，放在桌上，琉璃碗上冒着裊裊白气，夜明灯下，琉璃碗上的牡丹花栩栩如生，仿佛要盛开出来似的，花瓣被朱玉果的汤汁浸透，红艷明润。 他坐在矮榻上，双手托腮撑在膝盖上，眼睛看着那碗朱玉果，有几分失神。 「你不吃啊。」 「嗯？」明辰转头。 「药确实是廉价了点，可毕竟是娘亲的一点心意。」渊虹说。 有一点他确实没骗霁雪，他和明辰关系真的一点都不糟糕，就是有时候看明辰不顺眼而已，单纯的看不顺眼。 「你为什么叫她娘亲？」明辰问。 提到这个，渊虹就为自己的机敏自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 明辰看着他。 「娘亲是辛凛亦的女儿，天底下没人敢欺负她，你想给江子涯找靠山，让江子涯做她的干儿子的计划泡汤啦，现在我才是娘亲的干儿子，她是我一个人的靠山。」渊虹自豪地说。 明辰收回目光，站了起来，振了振衣袖，道：「你是个剑灵。」 「那又怎样。」渊虹偏头，一副不管说什么都不听的样子，他小声地嘟囔，「我看那些像我这么高的人都有一个娘一个爹，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们一旦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都可以把爹娘供出来顶罪。」 「你若是以后做了什么天杀的事，我还是会第一个把你扔出去。」明辰说，「要是你敢让她给你顶罪，我便把你扔给江子涯。」 完全没有半点情面！索性渊虹早就不想理他了，便直言不讳，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到时候把娘带走！」 明辰：「她是我的妻子。」 「对啊，有什么问题？」 「你认了她做母亲。」 「你想阻止我？」渊虹鼓起腮帮子，「我才不会被你骗。」 明辰不再说话，渊虹嘴角扬起，看到明辰无话可说的样子心情舒畅，可是有哪里不对？ 他说完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娘亲是个凡人，人就喜欢搞一套什么嫁娶习俗，据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明辰虽不是鸡狗，但是依照那句话便可推理出嫁人随人，再换一下，那便是嫁明辰随明辰。
第67页 也就是说…… 明辰竟然成他干爹了！？ 该死的明辰竟然成了他的干爹！ 所以万一哪次他要把娘亲供出来顶罪，他娘亲又嫁给了明辰，所以最后还是得靠当家之主的明辰来解决麻烦…… 想通这层逻辑关系之后，他忽然后悔起来，刚刚为什么要冲动地和明辰顶嘴…… 他苦着脸，抿紧嘴巴，摇着头，看了看明辰，又移开目光，内心无比挣扎，过了好久他才把那个字喊出来：「爹……」 明辰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勉为其难地微微颔首。 好想打死他怎么办，渊虹好委屈。 明辰淡淡地瞥了眼表情可怜的渊虹，便收回目光，倚在窗旁，眼底那宛若浩瀚苍穹的神色，倒是没那么遥远深邃了。 渊虹觉得丢脸极了，扑倒在矮榻上打滚，用上面铺着的单薄的被子捲住自己，好让自己藏起来。 不过这无疑是掩耳盗铃，明辰看了会，没有再理他，散开神识，观察着浮渡谷的一切。 霁雪平日里都是和猫儿们一起用餐，雪灵虽是妖兽，但仍然是猫，最爱吃的无非是鱼，是以一日三餐总少不了各种各样的鱼，好在做的好吃，她便入乡随俗。 拂煦十分照顾她，特意让厨娘学了一些人间菜餚，青玲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吃一些，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吃。 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几十个大盘子，大多数瓷白的盘子上如今只剩半个红烧鱼，猫儿们整齐地埋头苦干。 青玲的早就吃完了，看着霁雪面前摆着的一条只动了一口的红烧鱼流口水。 「我在想啊，你不是应该辟谷了吗？」霁雪说。 青玲抱着她的右手，不让她用筷子去动那条肥美的鱼，霁雪把衣袖收了收，免得沾上青玲嘴里流出来的口水，那些吃得快的也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 雪灵是很能吃的，若非太过弱小，否则早该吃成了球，拂煦怕他们长得过于肥壮，一日三餐定了分量。 「阿雪，我知道你最好了。」青玲挂在霁雪的右手上，像是一团棉花，却比棉花不知道重了多少倍。 霁雪刚想调侃，就感受到一丝异样，明辰的神识过来了。 食堂里的猫儿们吃的正欢，全然没注意到这道无声的注视，若是知道了，估计吃相一定比她优雅不知道多少倍，然而眼下他们狼吞虎咽，还有五六只围在她身边。 这种事她早就习以为常，轻轻把盘子往前推了推：「记得快点。」 青玲得令，和其余的几只胖猫一拥而上，几颗圆滚滚的脑袋围着一个盘子，里面的鱼不消多久就只剩一个骨头，等到食堂里的猫儿们都吃得差不多了，霁雪也用完了，和这里的猫儿们一起收拾。 之前也有过几次这样，明辰似乎很喜欢看她吃饭，不，应该是看猫儿们吃饭，这确实是种享受，因为他们吃饭的时候也是十分可爱的，她之所以没有留在樾居用饭，也是这个原因。 旁的事不会让她多做，她帮了会忙，年长的猫儿就让她回去了，她洗了手，告别管事，就独自往樾居行去。 今夜没有月光，路很黑，她独自一人走在小路上，周围幽静，黑暗里不知藏着什么，她走着也不觉得怕，这条路走了几年都习惯了，哪怕闭着眼也能回去，明辰的神识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进了房，才收回去，就像是护着她回来一样。 「你在看什么？」渊虹别扭完了，决定假装失忆。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他刚刚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一个乖巧的剑灵。 「没什么。」明辰道。 「你今天去哪了？」 「随处走走。」 「随处走走？说起来我今天好像看到皙泉和江子涯了，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渊虹说。 「师兄？看错了吧，他怎么会过来。」明辰道。 奇了怪了，今天居然跟他说这么多话，他眯着眼睛看明辰：「你今天好像有点开心。」 夜明珠下的明辰神色完全没变过，他都已经忘了明辰上一次开心是什么时候了，现在的明辰就像是个面瘫，快和他娘亲靠齐了。话说这人有真正高兴的时候吗？每次笑都是假笑。 可谁让他是他的剑灵呢，即便看不出，也或多或少能感受的到。 「你的愿望实现了？」渊虹问。 明辰眼中露出迷惘的神色，他鲜少有这种神情，每次这样，必定是有自己思考不出的事。 「没有。」他轻声说。 「那个女人还在纠缠你？」渊虹问。 「嗯。」 「一剑杀了不就行了，哪有那么多麻烦。」渊虹席地而坐，用手枕着头，靠在矮榻旁，把脚往前伸直。明辰久久没有回答，渊虹嘟嘟嘴，道，「你觉得她可怜？」 明辰看了一眼窗外，一地的明辉，如月华流水，他转身回来，不甚在意地道：「或许吧。」 渊虹奇怪地看着他，他坐在案几旁的竹蓆上，端起琉璃碗，一口一口地将切成丁的朱玉果吃下，吃相很文雅，这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日三餐都在练习。 他将碗收回食盒，渊虹爬过来吃惊地看着那见底的碗，头都要伸进食盒里了：「我忘了跟娘亲说你不喜欢吃这个了。我记得几百年前，你刚金丹，有个女弟子送了你一个，你说这个很难吃，转手就送给别人了……」
第68页 明辰淡淡地道：「你记错了。」 「绝对没有！」渊虹对天发誓！ 「记错了。」明辰道。 「你在说谎！我刚看你吃的时候皱眉了！」渊虹道。好奇怪啊，明辰的性格他知道，不喜欢吃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去碰的，明明讨厌吃，为什么他还那么高兴？ 「明辰，你真虚伪！」渊虹骂道。 明辰抬眸，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又瞥了瞥霁雪忘记带出去的渊虹剑，眼中威胁意味明显。 渊虹只能委屈地重新说：「爹，你真虚伪。」 明辰这才收回眸光。 渊虹再也不想和这个人说一句话，说完之后哇啊啊地叫着跑出去，扑到刚回来的霁雪身上。 「娘亲，爹欺负我，他就知道欺负我。」他睁着无辜水灵的大眼睛，可怜、无助。 「爹……」霁雪沉默。 「就是那个虚伪的混蛋！」渊虹义愤填膺地指着屋内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袂。 樾居好像就只有明辰吧，刚刚那个没看错的话是明辰吧，渊虹叫爹的那个人这么说起来原来是明辰啊。 原来是…… 明——辰 霁雪懵了！ 她冲过去叫住明辰要自证清白，然而书房的门已经合上，并且反锁，明辰的厌女症立刻发作了！ 她望着那扇闭紧的房门，内心想要狂叫，她真的没有说过任何诱导渊虹叫他爹的话，她的心青天可鑑日月可昭！ 如果他不信，她完全可以对天发誓！ 书房里没有动静，她隔着厚厚的门都能感觉到明辰不想理她的情绪。 霁雪觉得自己要完了。 渊虹还在抱着她，嘟着嘴，可怜巴巴，比没鱼吃的猫儿还可怜。 她冷静下来，拉着渊虹到自己的房里，平静地问道：「谁让你喊仙君爹的？」 渊虹吸了吸鼻子，指指她。 「……」霁雪。 她的脸抽了抽。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气道。 渊虹嘟着嘴，低着头，两只小胖手的食指对着点点点。 霁雪没了脾气：「往后不许叫他爹了。」 不叫明辰爹？渊虹瞪大眼睛，这怎么行，他想起了明辰那看似没有任何危险却暗藏杀机的眼神，就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他拼命地摇头。 他还想要霁雪大靠山，不能得罪明辰。 「娘亲，我想有个爹，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小孩子没爹很可怜的，会被人欺负。」渊虹委屈地说。 「……」霁雪。 「你不是要嫁给明辰吗？那我怎么能认别的男人叫爹呢？会让别人误会你红杏出墙的。」渊虹很认真地说。 霁雪呆呆地看着他，居然，没办法反驳。 「娘亲，你身体弱，要早点休息！」渊虹乖乖地道，他一步一步地退出去，迅速地把门关上，独留霁雪一人在卧房，失去思考能力。 好像渊虹说的也没错吧，在外人面前做戏怎么地都要做全套，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这是没办法的事，明辰应该会体谅她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努力让自己暴怒的神情变成微笑。 明辰在竹林里，透过重重竹影，陈设典雅的卧房里，穿着素裙的女子正淡笑地坐着，看起来很高兴，他微微抿唇，唇畔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慢慢地回到书房。 第41章 子也日记一 因着不知是不是子也来种的药,所以这颗朱玉长得格外的好，连着结了两颗朱玉果，霁雪找了个时间去药田打算把另一颗摘了。 这应当是浮渡谷最亮眼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像是一片绯海。 浮渡谷有一片不小的药田，子也来了之后,这块药田被打理的更好了,猫儿们在药田里种上了珍贵的仙药，这些仙药往往要十年才能长大,有些一百年才结果。 她也在这里种了很多灵草，大多最长一年就会长大成熟,她的生命短暂，比不得修士,种的灵草也是最低级的,不过即便是最低级的灵草,在人间也可以卖一个不错的价钱,足够她的生活。 拂煦当她是种着玩的,就没拦着她，其实在一片茂盛的灵草中，她还种了一个特殊的东西——朱玉果。 用来洗涤经脉，到时候,应该会对明辰有很大的帮助。 有一段时间没来看,这里就变了个样，连霁雪都认不出来了。她站在花田外，望着这片红色的花浪，眼中迷惘。 去辛府时这里还是比较荒凉的，种的药草也都是低阶的,长得快，但品质绝对不会好，而这些花，明显是受朱玉的影响而长出来的。 这种仙果要种活很难，需要时时刻刻看着，幼苗时期娇嫩的仿佛新出生的婴儿，要长两年才能长成一棵小树，待长成一棵无叶的红树之后，就会引来伴生兽朱玉蛇，缠绕在树枝上。 朱玉果一年才长一颗小果子，此后每过一年长大一倍，如今已开花。 她当时本来觉得自己种不活这棵树了，谁知一日无意中听到子也说浮渡谷的泉水有奇效，似乎能令花草树木生长繁盛，所以这里的植物才长得如此碧绿美丽，她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取了泉水来浇灌，那眼清泉就在她住的樾居的竹林后。 取来每日浇灌，这棵树还真的活了下来，长到了如今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红色的珊瑚树。 朱玉蛇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身子则护着树顶。
第69页 闭关破境的人出关之后身体虽然经过灵力淬鍊洗涤，但到底是刚刚接手这样强大的灵力，哪怕对灵力控制的再好，也会对身体产生负荷，这一点通常被大多数修士忽略。 而朱玉果可以护住经脉，调节身体对灵力的适应力，低级仙草用对了比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效果还要好。 只有长得最好的朱玉才能有这么多的伴生花，她看了看花海中间那棵粗壮的一人高的红树，还是在奇怪子也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它们长得如此茁壮。 朱玉长得好，便可媲美中阶灵药，可浮渡谷哪有纯粹的灵水用来灌溉。她把这棵树种活就已经到了极限，根本管不了它长得好不好。 等下问问他吧。 她摘下朱玉果，去浮渡谷口，找到子也的时候，子也正在捣鼓他的宝贝。 这些年他可是搜颳了不少灵药，多是外面有价无市的，时不时要拿出来检查一番，以免有哪些损坏了。 她进去，见到满屋子的仙药，有些无奈，把朱玉果放到埋头苦干的子也面前，子也正专心地为一株仙药裁叶，勐然间看到这么大一个果子，顺着放果子的那只手往上看。 「帮我煮一下。」霁雪说。 子也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朱玉果：「又来？」 霁雪点头。 「奇了怪了，同一棵树居然能长两颗这么大的。」子也端详手中的红色果子，那颜色犹如浸了鸽血，十分鲜亮，比玫瑰月季的颜色还要娇艷几分。 霁雪点头：「不是你帮我照顾的，你不知道？」 子也眨眨眼，偏头想了想，严肃地道：「我好像忘了我答应过你要照顾这棵树的事情了。」 「……」霁雪。 他突然低头，在霁雪发作之前沉痛地认错：「我错了！」 霁雪皱眉，知道这人是什么性子：「不是你帮我照顾的，那是谁？我才离开几个月，不可能长这么大。」 子也挠挠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眼睛看着朱玉果，恍然道：「一定是成精了。」 渊虹瞪大眼睛，道：「你身后那棵草也成精了。」 子也回头去看，渊虹早就在说完那句的时候把霁雪拉开了，子也被扑来的大叶捲走，朱玉果飘落空中，渊虹接住，交给霁雪。 这屋子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仙药都有，捲走子也的就是一棵两人高的仙草，长了两只腿，那叶子是它的「手」，像是两面芭蕉叶一样巨大，子也被包住，发出的声音含煳不清，大约是喊救命。 灵草抓到了人，高兴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其余的灵药则蠢蠢欲动，整个房子变得乱糟糟的，再这样下去整个房子都要被拆掉。 霁雪看了看周围似乎也没有同那棵长脚的草相剋的灵药，便把背上背着的渊虹剑拔出来，神剑剑气凌然，周边的灵药玉花退避三舍，那棵长脚的草顿了顿，默默地子也吐出来，子也滚到地上。 霁雪收起剑，看着摊在地上的子也，挑眉道：「『无根』，这灵药只有季家才能种出来，你又是打着什么幌子把这药骗来的。」 「这是……」子也想说这是我在季家的朋友送我的，然而霁雪的眼神犀利，他只好道，「给你治脚……」 于是，无良神医又多了一项把柄在霁雪手里，他乖乖地拿出药炉，替霁雪熬朱玉果。熬果子用的火有点讲究，温度有些高，哪怕隔了十步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 霁雪早就离开了屋子，站在门外看药炉下的火光跳跃，子也抹了把汗，对门外站的老远的霁雪道：「你站这么远，就不怕我来乱的。」 「你没胆子的。」霁雪慢悠悠地说。 说话时那有恃无恐的模样，眼底含着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笑里藏刀不过如此，哪怕霁雪长得再好看，然而在此刻的子也看来，不过女鬼一个！ 渊虹对这种煮果子的方法十分好奇，凑到子也身边，也拿起一把小蒲扇去扇风，扇一下火焰呈红色，第二下呈橘色，三下呈黄色，三色交替变化，形成一条火龙，绕着药炉旋转。 「娘亲，这个好好玩，你也来试试。」渊虹说。 「你在那玩就好了，我看着你们。」霁雪远远地说。 「你娘不喜欢火。」子也说。 「为什么不喜欢火？」渊虹不解。 子也哪知道，以往他和霁雪熬药，霁雪都躲得远远的，脸上虽没表现出害怕的情绪，可只要能避开火，就一定会避开。再者拂煦也不让她碰这些，怕受伤。 「凡人脆弱，靠近了一不小心就会烧伤。」子也道。 渊虹点点头，竟没有追问凡人为什么会很脆弱，而是顺着子也的话下意识地接道：「明辰那傢伙也经常这样说，还叮嘱我不准在娘亲面前玩火。」他和子也一起挥动蒲扇，大约用了一个时辰，子也哪怕有金丹修为也受不住，满头大汗，累得不行。 他已经好久没做这种低阶医修才会做的苦事了，平日里都是交给学徒，自从来了浮渡谷，就跟个打杂的一样。 他幽怨地看着屋外坐得悠闲的霁雪，渊虹和他一起忙活了一刻钟，就去献殷勤了，搬来一张舒适的靠椅，却不是给他，而是给霁雪，嘴里还念叨着：「娘亲站的这么久一定累坏了，我帮你锤肩。」 简直岂有此理！没天理，明明最累的是他！ 霁雪道：「真是辛苦子也了。」
第70页 子也撇嘴，霁雪又说：「今日也没看到奇怪的事，渊虹，我们回去吧。」 呵，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渊虹跑过来，把药炉里的朱玉果盛出来，用一个琉璃碗装好，又找出一个食盒，放进食盒里，便跟着霁雪施施然走了。 他看着少女身后跟着的提食盒的小男娃，忽地有些眼熟，心底竟觉得这种场景一点也不违和，仿佛什么时候，就见过一样。 猫儿们在花园里扑蝴蝶，渊虹看到心痒难耐，再也顾不得缠着霁雪，加入猫儿们的队伍里，霁雪在一旁看着，觉着渊虹不会闹出什么麻烦，给明辰送了朱玉果，就自个儿去药田看看。两颗果子都被摘了，她现在要好好地照顾朱玉树，免得枯萎了。 来到药田，看到那翻涌着红浪的绯海，素来以镇定自居的霁雪都被震惊到了。 不到一个时辰未见，居然又大了整整一倍，这真的是难种的朱玉果吗？再看那树端，又长了一颗大红的果子。 她把子也唤来，子也摸着下巴，看着这仿佛无边无际的绯海，思索半天，捶了下手：「我知道了。」 「是什么原因？变异？偷养料？」霁雪摘了朵娇艷的红花，放到自己鼻尖嗅了嗅。确实是朱玉，就是花的颜色犹如女子的红唇，颜色纯净，好看极了。 「有人给它开小灶！」子也说。 霁雪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然浮渡谷能有几人有能力给朱玉输送灵力？且不说这量的控制，如果对灵力掌握不当，过程中稍有一点灵力波动，整片红海就会化作灰烬，朱玉也将凋亡。 「我们一个个来排除，首先，我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大气。」子也说。 「你不用自作多情，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你。」霁雪说。 「徒儿，你的话很伤为师的心。」子也把朱玉果摘下。 霁雪现在无心和他闹，望着他手中的朱玉果，疑惑重重：「我昨天才摘了一个，走的时候确定这里没有结果，连花芽都没有。」 「难道是拂煦？」 「姑姑一整天都在看着青玲修炼，怎么会有时间来给我照顾这些仙药。」 「说的也对，那就是它偷吃！」子也大惊，跑到自己的药田里去，关心地检查自己的小宝贝们是不是也瘦了或者黄了。 那心疼的小眼神，让在一旁冷漠看着的霁雪怀疑那些仙药是他的小情人，薛子也看来也不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他明明那么爱钱。 子也检查完，皱着眉回来：「我的宝贝们好像比平时长得更好了。」 「……」霁雪。 「到底怎么回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霁雪说：「我去花园里找玉儿吧，问问她知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就帮我把明日份的朱玉熬好。」 「你又来奴役我。」子也不情愿。 「无……根……」霁雪眯着眼睛，声音蛊惑。 子也摘下朱玉果，笑道：「不就是这件小事？我顺手帮你做了。」 霁雪很满意这效果：「我明天准时找你去取。」 子也边跑边咬牙切齿地道：「最黑妇人心。」 第42章 霁雪手札三 霁雪摇摇头,往花园里走去，百花园里的猫叫声小了很多，蝴蝶在花丛中穿梭,百花齐放，美景如画。大家都聚在一起聊天，渊虹也是在一旁,圆圆的黑色脑袋在一片雪白糰子中格外显眼。 有几只眼尖的猫儿大老远就看到了霁雪,招唿她来这儿，其余的则腾出一个位置给霁雪,玉儿也在其中。 霁雪坐在他们中，问身旁的玉儿：「药田里的仙药最近怎么长的这么好,是用了新的养料吗？」 「有吗，几天前去看,还是那样啊。」玉儿说。 所以她这几天都没去药田？霁雪对这个心大的丫头很是无奈。 「阿雪啊,你怎么每天都在往外跑？」其中一只道。 「就是就是,以前怎么叫你都不出来,现在我们不叫你了,你就天天在谷里瞎转悠，要么去藏书阁看一天的书，要么去青玲那儿，要么就在神医那里研究仙药。」 「最近事比较多。」霁雪淡定地说。 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猫儿们一副「你骗人」的表情。渊虹看看霁雪,又看看猫儿们，挠挠头。 「真的是事比较多？」一只肥猫吃着糕点说。 「难道还能有假？我什么时候空下来过。」霁雪说。 可惜她的义正言辞在感知敏锐的猫儿面前全然无用，玉儿说：「我算算啊，自从剑圣来了之后，你就开始往外跑了。」 其他的猫儿点头。 「对哦,娘，你为什么总往外跑？」渊虹也觉得奇怪，有时他不玩了，想休息了，也是把他带到青玲那儿。 一只比较年长的大猫说道：「你整天这样，剑圣心里会生气的。自己的妻子不待在家里，天天往外面跑，谁会高兴？」 「你平日里有跟他说话吗？有跟他散过步吗？有去看他每天是什么心情吗？知道他喜欢什么吗？知道他讨厌什么吗？」 还不待霁雪说话，大猫又说：「没有，完全没有。你就是在外面疯玩，没一点做妻子的自觉。」 「……」霁雪。 「剑圣来浮渡谷有些日子了，你甚至没想过为他绣一件东西，或者做一道菜。」大猫说。 明辰不食五谷，她做什么菜？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她女红依旧没有天赋，绣出来的东西还不如在外面随手买来的手绢好看……
第71页 大猫还在继续数落霁雪，霁雪生无可恋地平视前方，左耳进，右耳出。 等到大猫说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有猫儿恍惚地说：「阿雪好像不会刺绣和做菜。」 「……」猫儿们。 「我们一直忘了教她怎么做菜和刺绣。」 猫儿们都呆住，然后惊恐地大叫起来，他们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忘了！ 所有猫儿跟疯了一样在花园里转来转去，为自己的失职感到懊悔不已。 花园里白白软软的糰子挪动飞快，就像是雪球一样，在百花之中穿梭，煞是可爱。 霁雪扶额，对这种状况无可奈何，这些年和他们相处，都已经习惯了。反正过了一会儿就会消停。 果然，没过多久，猫儿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雪灵猫定亲成婚不比人，他们不需要刺绣和做菜，他们只需要鱼，很大很大的鱼，互相送东西也是送各种口味的鱼，而且他们压根没想过霁雪会嫁人，嫁的还是他们的偶像。 蓦然间，他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剑圣把霁雪送到浮渡谷，真的只是巧合吗？耗费这么多天材地宝治好霁雪，真的只是觉得霁雪可怜吗？ 说不定剑圣把霁雪送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帮忙，把霁雪教导成一个出色的妻子，一个不论从仪态还是女红、厨艺乃至相夫教子都是十分出色的女子。 可现在这个女子在他们手里成了又懒，又不学无术（不学女红不学做菜不学歌舞，每天只会种草药），只会和他们闲聊的傻丫头。 连男人的欢心都不会讨。 这是他们的错啊，剑圣想必是极度不满的，只是他一贯宅心仁厚，才没有怪罪他们。 冷静之后，他们的思路转的飞快：「现在开始学还来得及吗？」 「不行。」玉儿说。 「不会就算了，我们来帮你！」阿越说，「楠楠组织去做十二个不同的香囊和几套贴身衣物，一定要贴身贴身。」阿越眨眨眼，说的意味深长，「玉儿就去去做糕点和一桌晚宴，要贴和我们的计划，记住，要贴合我们的计划，明晚要出成品！当然，还少不了酒！最烈的酒！」 「……」霁雪头有点大，「我……」 「明晚就看我们的，你就给我安安静静地在樾居待着，想办法带着剑圣出来转转，增进感情，你看他每日在房间里坐着，还不闷坏。」 「哦。」霁雪拗不过他们。她本来就没打算真成他的妻子，这样的男人，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应当留给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明辰就算一时间没守住本心，对她动了几分情，她也不会去顺水推舟。她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在明辰身旁伺候的侍女。 旁听了许久的渊虹终于有自己可以插进去的话题，赶忙说：「不会闷坏的，明辰……爹有时候会自己出来转转。」 瞬间被打脸的猫儿们：「……」 「我怎么没看到他出来？」阿越惊讶。 「有时候去药田那里转转，转一圈就回来。」渊虹说，「他的修为，若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你们怎么发现的了。」 「他会去药田那边转？」霁雪讶然，想起药田里那一片绯红的花海。 必须是要对灵力掌控自如的人……浮渡谷，还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她心底有丝怪异的感觉，明辰平静若幽深古潭的眸子浮现在她的脑海，他素来清冷孤逸，可不知为何，此刻倒不觉得他有多遥不可及了。 猫儿们忙着去想办法把他们凑一起，便没怎么聊了，各自回了屋，霁雪去了子也那儿，子也已经把朱玉果熬好了，她提着食盒，望了望子也：「那药田，是明辰。」 「……」子也，「他这是缺药了吗？」 霁雪不说话。 「好吧，根据我身为男人的敏锐直觉，他可能看中你了。」 「……」霁雪。 「这么多年来他唯一一次去为一个女子做事。」子也说。 「未必，他或许觉得朱玉果真的有用。」霁雪不置可否，联想明辰那生人勿进，切莫叨扰的冷淡神情，便更是觉得子也在说胡话。 「别骗自己，那药有几分功效，你自己清楚的很。对于没什么资源的修士来说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宝贝，对于他这个季家家主来说，恐怕都不会上心。」子也说，「你恐怕没意识到四大仙族的富有。」 霁雪哑然，的确，前一世也不过活了八十岁，虽然知道中仙界的四大仙族是上古仙族，可还是没把明辰和季家联繫起来。 「仅凭这一点，是不是太武断？」霁雪说。 「雾静峰不让我们进去，这难道不算？」子也说。 「这是为了保护我，我生来灵体，是个炉鼎。」霁雪说。 这样说好像没错，可是子也仍然觉得奇怪，既然名为保护，那就该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好好生活。 断绝她的一切肖想，甚至不应该来浮渡谷。至多拜堂成亲见上一面，然后继续撇在浮渡谷，这样就已经尽了责任了，何必要借着清修的名义来这儿，何必去替她种灵药…… 奇怪，奇怪！ 「你知道另一件事吗？」子也说。 「什么事？又是关于他厌女的？」 「正是。」 「……」霁雪。
第72页 「我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有一次一个仙子设计让自己从飞行法器上摔下来，明辰英雄救美，仙子在他怀里含情脉脉地说救命之恩愿以身相许。」 「仙君当众拒绝了？」霁雪猜。 「错，他听后手滑。」子也道，「那仙子从空中摔地上了，摔的很惨。」 「明辰果真一心向道，不在乎这些。」霁雪感慨。 「但是你可以用这个方法试一试。」子也道。 「如果他还是厌女，就根本不可能帮你种仙药，第一次可能是不知道，第二次就耐人寻味了。这说明他想接近你，但是几百年没怎么和女子相处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来接近你，你可以试试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如果他听后还不躲着你……」子也露出放荡的笑容。 霁雪颦眉：「不躲着能说明什么？说不定他是怕伤了我的心，给我面子，他现在也和躲着我没什么区别。」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男人。」子也轻咳一声，「是不会介意送上门的绝美女子，兴许那时手滑只是因为那个仙子容貌一般，你如果说这种话，我相信这世上还真没几个男的会拒绝。」 「这么说薛神医多年仍是童子身，是因为没有送上门的美貌女子？」霁雪冷冷地道。 「……」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实话实说，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讽刺他，子也很委屈。 让薛神医委屈的后果很严重——关门送客！ 霁雪被赶了出来，屋外日头西斜，霞光绚丽，把浮渡谷染成了橘红色，恍若仙境，只是照在她的身上，却有几分萧瑟之感。 子也说的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明辰再怎么好，他终归是个男人，如果……他有那种想法…… 雾静峰初见时，他给她的感觉不像师父，那时她心底的失落很大，可同时又不免庆幸，庆幸同自己订婚的不是自己的师父，再者子也和她也说了明辰是为了护着她才答应这桩婚事，他们两个只是有名无实，她就放松了，觉得这个婚事不过是一道形式。 现在重新审视，她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危险，虽然她并不认为子也说的是对的。 她提着食盒，在子也屋子旁转悠了一圈，找到一株心悦花，连根拔起，带回樾居。她不着急进门，而是把心悦花种在院子里，做好这些之后她才去找明辰，站在明辰房门口犹豫了会儿，叩响了房门。 出乎意料，这次不像以往那样不理她，明辰让她进去，没有渊虹在其中缓和气氛，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清。 明辰看着她，淡淡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 霁雪偷偷打量明辰的神色，仙君依旧是从前那张清冷的脸，看不出情绪。她稍微放心了些许，把食盒奉上。 男子的气息近在咫尺，霁雪开始无比怀念渊虹，之前她觉得渊虹碍事，如今来看渊虹真的是个很贴心的剑灵。 作者有话要说：霁雪：对他说以身相许就能解除危机？ 子也：最好说的时候离他十步远，别站湖边，免得他脚滑摔河里时把你拖下去。 霁雪：我在屋子里。 第43章 霁雪手札四 「药田里的朱玉果不知为何长得飞快,一会不见又结了个果子，神医摘下之后熬了汤要我送来。」她把碗端出来，「仙君趁热吃了吧。」 她细緻地摆好,摆好之后起身后退，低着头来到门边。 明辰望着她退避三舍，又退避三舍的样子,启唇却不知该如何说,便微微颔首。 她想起子也的话，没有立刻退出去,往前走了几步。 明辰抬眸看着她，眸子平淡。 「仙君……」她低着头,小声道。 「何事？」 霁雪抿唇，细细的羽睫轻颤,眼底的眸色柔若秋水,轻软的声音细若蚊声地说：「当年命微,多谢仙君救命之恩,霁雪无以为报,愿以身……」她说完这句，便没了声音，嫣红的唇抿着，欲言又止。 感知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女子的爱慕之情。 明辰眸光里的冷静凝滞,宽大白袖下的手握紧，眼睛一瞬不离地看着她。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两个人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地听到，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短促唿吸…… 霁雪看着明辰大惊失色的面容，后面那「相许」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明辰的样子，真是太可怜了。 素来面不改色的人吓得变了脸色，连平日里的清冷和疏淡都被沖得一干二净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态的明辰，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会因为软飘飘的一句话而神智溃散。 如此想来，霁雪发觉自己真是过分，虽说自己不算个知书达理的淑女，但好歹还是有点良心的，不要吓他了吧。 最近被子也带坏了，整天净瞎想这些无根无据的事。 她改口换回自己平常的冷静，淡淡地道：「愿以身作则，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效仿仙君将一身奉献给天下苍生。」 「……」明辰，「……」 明辰：「……」 明辰：「……」 明辰：「……」 明辰：「……」 明辰目光呆滞，霁雪却不打算多留。 「仙君早些休息。」她关心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转身，一派清冷，身上淡漠冷静的气质让人觉得这是另一个版本的明辰，不食人间烟火，好像刚刚那个双眸含情神情羞怯的女子与她毫无关系一样。
第73页 她退出去把门带上。 门合上，里面静悄悄的，往后还是不要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猜想。 她敛眸，来到院子里，那株心悦花盛开着。 铃铛形状的花朵由白转为鲜亮可爱的嫩黄…… 看到那个颜色的时候，她的心跳似乎停了一瞬。 心悦花能判断一个屋子内一个人的情绪，红色代表生气，蓝色代表忧虑，黄色代表高兴，白色代表内心平静。 颜色越深代表情绪越深。 为什么会有颜色这么深这么好看的嫩黄…… 她皱眉，还没等她缓过来，心悦花又由鲜亮的嫩黄转为浅蓝。 明辰此刻的心情极度忧虑？ 浅蓝化为如血的红色…… 他生气了？ 不，这般深的红色，是暴怒。 红色又化为嫩黄，嫩黄变作红色，红色转为蓝色，藤蔓上的七朵心悦花四种颜色交替出现，整根藤蔓摇摇晃晃，晕头转向，最后好像受不了这快速变化的情绪，心悦花自己给自己打了个结，把自己给勒死了…… 这种灵草是低阶仙药，属于三阶，唯一的作用就是依据探知方圆十步以内人的情绪，作用可大可小，然而耐不住稀有，子也只有一棵，养了一百年，颇有灵性，灵性到在她的面前自杀…… 霁雪发觉自己今日一定是疯了，不仅吓到了明辰，还弄死了子也的三阶心悦花，她能想像出子也炸毛的样子是多么恐怖。 明月静静地升空，淡淡的月华铺撒在天地间，月下铃铛形状的花朵五颜六色，最顶端那朵呈现出人上吊自杀时的那种脸色。 霁雪拎着心悦花尸体，把藤蔓上的结打开，心悦花慢慢地变成平静的白色。还好没有死透，霁雪让它休息了会儿，它委屈巴巴地摇晃枝叶。 「真没用，子也白养你这么多年了。」她嘆道。 七朵心悦花花瓣合拢，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没用，惭愧地把自己藏起来。 用心悦花去探知明辰的心这招是不行了，霁雪拎着心悦花，把它送回了子也的院子，子也发现她偷了自己的宝贝，气的火冒三丈，骂了她整整半夜才消停，等她回来，已经夜半三更，困得不行。 她打着哈欠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恍惚间看到自己窗外好像有一个铃铛在摇晃，眼皮沉重，她没多想，便睡着了。 缠满碧叶的墙壁上，隐隐约约有一朵铃铛状的花探出头，造型奇特精巧。它刚刚才长出来，惊恐地看着月下的白衣仙君，把花瓣合拢。 本应是淡白的花瓣，此刻却慢慢地转为浅浅的湖蓝，屋内沉睡的人儿眉头微微皱着，脸隐没在暗沉的屋内辨不太清神色。 玉瓶里一滴又一滴灵露滴落，滴在心悦花的藤上，起初只是一株幼苗，现在突然长大，藤蔓上开了七朵一模一样的花。种好了一株心悦花，明辰又去药田。 子也心痛抚摸自己的宝贝，被霁雪粗暴地带回来之后，他的宝贝蔫蔫的，好像遭受了很恐怖的事。 他把它的花瓣分开，看到里面傻了眼。 他种这么多年，就只为了那一颗种子，好不容易种子成熟了，这段时间准备收起，现在种子呢？ 去哪了？ 去哪了？ 他刚刚就不该把那丫头放回去！ 子也在院子里团团转，把自己的院子翻了个顶朝天，每一处都找了，没有看见半个影子。 「你把你的种子扔哪去了？」他捏着心悦花的藤蔓脖子。 心悦花摆动叶子，铃铛状的花转着圈圈，好像还没缓过神来。 「无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用叶子赶子也走。 子也知道这不过是一株很有灵性的低阶仙药，没指望它回答，别晕死就谢天谢地了。 他苦恼地往霁雪会经过的路段走去，这丫头一定是拿着他的宝贝去探明辰的情绪了，所以只要顺着他屋子到樾居的路上找就可以了。 他一路上仔仔细细地找，来来回回找了四次，最后一次每一粒土扒开找，心悦花种子只有米粒大小，还是黑色的，他找了半天没找着。 这辈子怎么就遇到这么位祖宗？ 天亮了，猫儿们出来闹腾，他还没找着，反倒是给周边的路松了下土，他闷闷地回了屋子。 霁雪这日再去药田，望着树上那红灿灿的朱玉果，一时间心情复杂。 渊虹在她的身边，抱着伴生兽，这条蛇长得更大了，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肥肥胖胖，被渊虹抓住之后可怜兮兮地吐出蛇信子，比小时候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知可爱多少。 明辰的神识不在，霁雪看着身旁的渊虹，摸摸他的头：「昨晚仙君休息的还好吗？」 渊虹不疑有他，实话实说：「休息？哪里在休息，瞎转悠了一个晚上。你去睡觉之后，他一直在竹林里站着，天快亮了到这里转了一圈，白天才入定的。」 渊虹没有半点心思，对她更是直言不讳，仿佛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她说话都不用费太多心思：「渊虹啊。」 「嗯？」 「仙君很喜欢吃朱玉果吗？」她摸着他的头，「我送了两次，他都吃完了。」 「不喜欢。」渊虹回想了下，「不过那是几百年了的事了，那时他刚金丹，有个小师妹煮了一颗送他，他放在一旁，看到身旁刚好有个刚筑基的小辈，转手就给了他，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说他不爱吃这个。我觉得这岂止是不爱吃，明明是讨厌吃。」
第74页 「既然讨厌吃，为什么我送过去的都没了？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全被你吃了，我不会生气的。」霁雪说。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明辰吃完的，我看着他吃的。」渊虹紧张地说。 霁雪趁热打铁：「他既然讨厌吃，怎么都不拒绝呢？」 渊虹想不出来，拧着眉头，嘟着嘴，使劲地想。他娘亲还在等他的回答，好像很在意这件事，他苦着小脸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都知道他不喜欢吃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霁雪又说，装作伤心难过的样子别开头。 「不爱吃不打紧，只要是娘亲送过去的他都不会拒绝。」渊虹急着说，「而且娘亲不是种了好久了？」 「……」霁雪。 「为什么我送过去的他不会拒绝？是因为和我订婚了吗？」霁雪问。 「不是啊，就是娘亲送的不会拒绝，反正娘亲给的他都会好好收着就对了。」渊虹说。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潜意识里就觉得明辰很喜欢他娘亲给的东西，不管送的是什么，他都会照收不误。 霁雪：「……」 忽地，渊虹勐然转头，这动作过大，霁雪被惊了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棵茂盛的树。 这里药草繁盛，有一些长得甚至比人还高，渊虹看的那棵仙树树冠更是像一把伞，树枝上垂落下来的枝蔓形成一道帘幕。 「怎么了？」霁雪问。 渊虹挠挠头：「我刚刚感觉那里好像有说话声，总觉得像是江子涯。」 「大约是猫儿。」霁雪说，「江子涯在仙剑宗，不会过来的。」 渊虹目光落在那棵树上，被霁雪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才收回目光。 枝蔓铺成的帘幕后，皙泉捂着江子涯的嘴，江子涯早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待到渊虹警惕消失，皙泉的手才放开。 他看着站在花海中的少女，眉宇深锁。 作者有话要说：仙君的粉群 黑粉：皙泉、仙剑宗正副宗主、渊虹、江子涯 路人粉：子也、羽家三兄弟 脑残粉：猫儿们、医修们、天下人、清羽 以及从路人粉进化为麻麻粉的——辛霁雪 今日仙君的内心阴影面积+∞ 第44章 明辰日记四 「这小子居然这么殷勤。」皙泉缩在半人高的仙药旁。 江子涯点头,他半蹲，从叶缝里看着渊虹乖巧地开路。 「他什么时候有娘了？」皙泉顶着一片巨大的叶子，好让自己的身形隐没在药草中间。 「大约是寂寞。」江子涯答。 「……」皙泉。 「师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有损仙剑宗弟子的形象吗？」江子涯小声地说。 皙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江子涯立刻默声，他右眼皮在师伯的眼神注视下跳的十分欢快,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他们两个缩在浮渡谷已经有一天了，他实在想不通他师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看那边，他未来师娘已经站在树旁了。 绯色花海中,花雨飘零，素色的人儿立在红玉树旁,几缕墨发飘扬,素手纤纤,江南三月烟雨,美人如画,或许就是如此，可惜前来偷窥的男子并非为了一睹其芳容，而是为了整人。 「师伯，你想干什么？要慎重。」江子涯暗搓搓地捏了一把冷汗,他看着皙泉的动作,瘆得慌。 皙泉沉默了会儿，郑重地道。「自然不会闹出人命。」 「？？？」江子涯脑袋一片空白，脑海里回想着皙泉刚刚那句「自然不会闹出人命」。 霁雪准备摘果子的手停在半空，渊虹抱着朱玉的伴生兽，朱玉长得茂盛,这条蛇吃着周围的花瓣长大，身体已有手臂那般粗，渊虹抱住它的脖子，下巴抵在它的头上，看到霁雪停下来，不解道：「娘亲，你怎么停下来了？」 霁雪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周围有点怪怪的，好像从过来开始，就有哪里不对劲了，伴生兽露出牙齿，吐着蛇信子，使劲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渊虹的禁锢，可渊虹好歹是剑灵，主人又是出窍大圆满境的仙君，这等低阶灵兽，长得再大，也奈何不了他。 他只当这是一条滑熘的宠物，捏住脖子就好。 霁雪收回手，看着渊虹白胖小手里扭着的红蛇道：「我只是摘个果子，没有想要伤害这棵树。树上的果子你又不能吃，留着还会吸取周围红玉花的灵气，对于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昨日不是已经摘了一个，对你没有任何损失，」 红蛇不屑地把头别开，眼中神色鄙夷，颇具灵性。 缩在一旁的皙泉指尖夹起一片碧叶，捏了个诀。 霁雪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了，她眼睛看着红蛇。 皙泉指尖的碧叶化作一条碧色的小蛇，那蛇绕着皙泉的指尖转了个圈，便顺着他的指尖往前方的枝叶上爬去，然而这条碧蛇还没爬多远，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擒住，细蛇扭动身子，不消片刻变回碧叶。 皙泉不悦地转头看江子涯，江子涯把自己的两只手伸出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这下，霁雪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消失，这不好的感觉转移到皙泉身上。 「师兄，你在这做什么？」那只手的主人疑惑道。 渊虹似有感应地往这边看来，却只看到一片茂盛的树藤，霁雪已经把朱玉果摘了下来，若是按照她原本的种法，这朱玉果顶多长成栗子大小，可这时却像苹果那般大，也不知子也在她离开的时候用了什么法子把这果子种的这么好。
第75页 树藤下，明辰手中那片碧叶通透如玉，江子涯结结巴巴地喊了句「师父」。皙泉起身，振了振衣袖，将被树藤拂乱的长髮理好，淡定从容地道：「我看这里的风景极好，便带着师侄来赏花。」 明辰往红花海里看去，那白色窈窕的人影已渐行渐远，朱玉树枝上的果子落在她的手中，男娃子有说有笑地牵起她空着的那只手，宛若绚丽多姿的画卷。 他心不在焉地轻轻「嗯」了一声，道：「师兄若喜欢的话，我便在雾静峰种一片吧。」 皙泉摆摆手：「不必了，又不是什么珍贵的灵药，种了浪费灵水。」 「也是。」明辰手微倾，那片玉叶从他的手中滑落，待这片叶子渗入土中，他才抬头道，「师兄来浮渡谷做什么？」 这话到底是没有质问的意思，就是单纯地问候，皙泉却还是不满，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道：「来看你，不行吗？」 「那也不用躲躲藏藏，我们师兄弟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明辰道。 皙泉脸上神色一僵，手拢在长袖里，笑道：「瞒着我偷跑来浮渡谷的人是谁？」 「以师兄的智慧，应该一猜就能猜到我在哪。」明辰道。 「你啊。」皙泉这两个字说的近乎嘆息，带着几分无奈。自他们师父逝世，大师兄陨落，不知何时，他们两个关系竟然好到了这种程度。原本仙剑宗所有弟子中，就属他们俩关系最糟糕，还时常需要大师兄来调解。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呢？ 还是一直都没有好转吧……一直都是这样…… 「我刚刚仔细看了下那凡女。」皙泉道，「也不过是个有姿色的凡女。」 「是特别有姿色。」江子涯插嘴道。 皙泉扭头，江子涯觉得自己师伯眼中凌厉的目光仿佛能透过白绫扎在他的身上，悖悖地往藤蔓里缩了缩。 「师兄还在为我答应婚事而耿耿于怀。」明辰说。 皙泉却没说，而是对江子涯道：「师侄，我和你师父有几句话说。」 江子涯得到命令，脚底抹油开熘。待他走后，皙泉才道：「我觉得你对纪前辈过于言听计从了。」 明辰不言。 「虽说他是你的恩人，可你不是他的傀儡，有些事情，你大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无需顾及他的想法。」皙泉道。 明辰转身，默了许久，约莫是在想如何回答，皙泉看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衣，有几分恍惚。 「爷爷并没有勉强我做什么事。」静默很久之后，他如是说。 「他都逼着你娶一个凡女为妻，这不叫勉强？你若真喜欢，收做宠姬就够了，娶她为妻，小题大做。」 明辰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大抵在思考皙泉所说的话。 你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为妻？ 纪元这样问他，拂煦也这样问他，从前他们师兄弟三人闲聊，也曾说起这个话题。 大师兄说：温婉贤淑，善解人意。 二师兄说：容貌绝美，天资聪颖，身家显赫。 轮到他，却只有无尽的问题。 一定要娶亲吗？必须要有一个女子陪在身边吗？ 如果真要从这世间万千女子中选一个出来，那是否说，选出来的女子就必须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容貌绝美身家显赫才配做妻子？ 这些问题他想了几百年都没想明白。 因此当纪元拿着符合要求的几百个女子的画像让他从中挑选一个的时候，他拿着水镜，望着水镜里那个素净的人，没有一点想选的想法，原来这些女子在他眼里都一样啊，他甚至不想去看一眼。 他心底这才明白，是否温婉贤淑，是否善解人意，是否容貌绝美身家显赫，这些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若是谁都可以，就没有挑选的必要了，于是他道：「爷爷觉得谁可以，那便是谁吧。」 纪元给他选了霁雪。 这件婚事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任务，他这一生纵横四方，拥有一切，不该少了妻子。 娶霁雪为妻，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办法，她不想为凡事所扰需要一个男人去占着丈夫的位置，他的一生要完整，想要一个女人去占着妻子那个位置。 他们两个只是在互相帮助，是各取所需。他没有强迫她，她也没有逼他，他们两个都是心甘情愿地同意的，就像从前一样。 师兄不明白其中因果，会误会是正常的，可「宠姬」这个词…… 真不应该出现。 身份地位修为不过是外物，没有所谓的配不上与配得上之分，师兄就是太在意这些外物了。 忽地，他眼中有一丝清明闪过，道：「师兄，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看着皙泉，「你的心障就是这个。」 「……」皙泉。 「你停在元婴大圆满境已经多年，之所以止步不前，就是没有破除这道心障。」 「……」皙泉。 明辰还想往下说，然而看到皙泉的表情，止了声。 皙泉扶额，像是觉得这个师弟已经无可救药了，或许唯一能拯救他的方法就是把他暴打一顿，可惜他打不过他。 他祭出长剑，嘆息道：「罢了，你爱娶谁……就娶谁吧，只要别影响你修炼就好。」 清羽在栖月峰看到皙泉回来，发觉师父神情不太好看。 「师父，副宗主来问师叔去哪了。」清羽道。
第76页 「他能去哪？他过得逍遥自在多了，你们担心天下会被魔修占领都不用去担心他。」皙泉语气不善地道。 「……」清羽。 话是这么说，但清羽觉得，师父虽然嘴上一口一个明辰，实际上心里还是挂念自己师弟的。这天底下关系最好的师兄弟，莫过于这两人了。 颜封进栖月峰的时候，皙泉正在抚琴。 众人对皙泉的印象似乎都是琴不离身，如果不是他仙剑宗弟子的身份，大家都要忘了他同时也是一个剑修，是五百年前仙剑宗众长老口中的天之骄子。 「师侄怎样？要不要请星相算一算这次的凶吉。」颜封道。 皙泉想起他看凡女时的神色，冷了冷脸，但还是道：「算吧。」 颜封便去了一趟仙城求见星相命天星。 命天星只说了一个字：「安。」 颜封还想多问一句，谁知抬眸，只看到占星殿内，一望无际的黑夜和漫天满地的繁星，身穿白色星相服的少年已离开。 不管哪种意思，这都是一个好字，他安心地回去了。 占星殿的小女童却疑惑地道：「星相啊，昨日尊后来问，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昨日说的是个「长」。 命天星看了女童一眼，道：「这是我赠他的，「长安」，是个好词，以后你取正名，就取这个做名字。」 可到底是不是「好词」，这并不好说，毕竟他曾经还劝取这名字的人早点自我了断。 所以命天星的心思谁也猜不准，他那张俊秀苍白的脸总是一副冷冷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若是看着这样一张脸都能猜出他的心思来，那人就该被称做星相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五百年前还真有人只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皙泉走了，大约这段时间是不会再来浮渡谷。 明辰望着他绛紫的身影，素来淡然的脸上现出些许复杂的神色，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挽留，便只能看着他离开。 绯色的花雨随风飘散，漫天的红霞里，那条伴生兽孤零零地守着朱玉。明辰缓步过去，手从朱玉横斜的枝上抚过，伴生兽缩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像个筛子。 这世上最纯粹的灵力从那指尖飘出，朱玉又长高了几分，枝干通透，宛若玉石。周围的红花发疯了一样往周围扩散，直到这片花田不能再扩大的时候，才勐地停下。 半人高的红花娇艷欲滴，光秃秃的朱玉树尖上又渐渐地长出几颗果子。明辰收回手，转身离开。伴生兽高兴地在花丛中穿来穿去，打了几个滚之后重新爬上朱玉树枝上，看着那个人渐行渐远，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第45章 猫儿们的计划 知道真相后,霁雪回到自己的房间，让自己好好的冷静下来。这一冷静，就冷静了四天。 这四天里,她不去明辰窗前浇水，也不再送朱玉果，每日足不出户,窗子外藏在绿藤底下的心悦花呈现出淡淡的蓝色。 皙泉走的时候并没有带江子涯,所以江子涯被抛在了浮渡谷，由明辰来教习剑术,这几日他忙的不亦乐乎，明辰看的紧,每日指导他练气，就是不知为何总要带他去屋后的竹林里修炼。 据说那是他未来师娘住的屋子,一日三餐都有猫儿送来,他师娘吃饭都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吃的。 未来师娘的卧房对着竹林,他每次经过,看到他师娘的屋门窗户都是紧闭的,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便觉得很奇怪。 子也怒气沖沖地来找过霁雪几次，然每次都看到清冷的樾居里只有明辰在指导江子涯练剑。 他有气不敢撒，还要和颜悦色地去和明辰打招唿。 今日亦是如此,他随意寻了个由头,便过来了。 「神医又是来找师娘？」江子涯问。 今日他的功课做完了，在一旁休息，明辰坐在竹林里的石桌旁，竹林婆娑，白色胜雪,闻言微微侧眸。 那侧脸清俊稜角分明，长眉斜飞，神色清冷。 在碧竹之间宛若一轮皓月。 他对着明辰拱手作揖：「我今日炼了些许强身健体的药，阿雪身子弱，我就给她送一些过来。」 「劳烦神医了。」明辰道。 「不麻烦不麻烦。」子也面上带笑内心简直想杀人。 「师娘正在里面看书。」江子涯说。 子也过去叩门，霁雪开门，两个人刚一照面，看见对方脸的那一刻，差点反射性地开骂。 远处坐着的仙君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到他们两个身上，恰如一道清泉，把两人浇醒。 藏在绿藤下的心悦花由红转为白，明辰收回那一丝目光。心悦花把自己藏在篱笆下，躲在其余的花朵中央。 霁雪心里暗暗叫苦，为什么这几日明辰总爱带江子涯来她屋前练剑？明明前院空旷，鸟语花香。 就算觉着竹林清静，那也不该独独在她屋前吧，又不是只有她屋前有竹林，竹林只是从她屋子周围起步，往后还绵延了几里。 子也用袖子掩着脸咳嗽一声，道：「近日身体可好？」 「多谢神医关心。」 两人说着客套话，慢慢地往外走。 「我这做了些强身健体的药，想着对你可能有用，就亲自给你送了一些。」子也把药瓶取出来。 霁雪双手接过：「让神医费心了，等会可有事？无事的话要不要在我这喝杯茶再走？」
第77页 「不用了，我还有些灵药需要打理。」子也说。 「神医每日操劳，应该要好好休息。」霁雪说。 「你也是，要保重身体，往后的路还很长。」子也笑意盈盈。 「那是自然，托神医的福，我每日心情舒畅，身体比从前好了太多。」霁雪道，「神医也应当敞开胸怀，切莫为了一些小事而动怒。」 「人生在世，事事应当上心，不然某日少了什么都发现不了。」 「有些事是自己失职，神医可别过多疑心，这样于修行无益。」 「人在做天在看，是非曲直应该心知肚明。」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渊虹奇怪地问。 明辰不言。看着长廊里言笑晏晏的两人，明明是普通的问候，不知为何嗅到了浓郁的杀气。 两人今日的对骂到此为止，原本拎走他的心悦花，她是应该理亏的，可子也一个劲地咬着说她偷了心悦花内的种子，她就莫名其妙了。 再联想子也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心道一定是随意找了个藉口来刁难她。对于这种无理取闹，她向来是骂回去的，因此才有了这几天两人你来我往，话里藏刀。 霁雪拿着空药瓶回去，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再避着恩人了，她去沏了壶茶，洗了些灵果过来。 明辰淡淡地看了一眼，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却也没有叫江子涯过来。 「仙君还要指导子涯练剑？」霁雪在一旁问。 「嗯。」明辰淡淡地道。 「那霁雪不打扰仙君，就退下了。」她低着头。 明辰用袖子掩着唇，低低地咳嗽了一声。霁雪动作顿住，抬眸看向他：「仙君的身体还未好？」 江子涯也愣了愣，走过来担忧地看着自家师父。 「无妨。」明辰的手放下来，脸色苍白道，「子涯，你休息好了？」 「师父，我可以自己修炼了，您回去休息吧。」江子涯道。 明辰却没有动，一直望着他。江子涯只好拿着剑，霁雪在一旁看着，望着明辰苍白的脸色，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这次她没有像前几日一样回自己的房里，而是在竹林里候在一侧静静地观察着他的身体。 天将暮，江子涯一身疲倦，霁雪看了看明辰确实没事，便带着江子涯一起去用晚饭。 可谁知到了饭堂，却见整个饭堂空空如也。 三只猫儿把霁雪拉了回去，只留江子涯木讷地愣在原地。 一只猫崽道：「少仙请随我来。」 阿越原本是决定第二天晚上做好的，可做衣裳又不能粗制滥造，还是送给恩公的衣服，更应该精细。 楠楠倾尽整个浮渡谷之力，也不能在预定时间完成。 玉儿那边，食材要准备很久，都是要用上等的食材，做最精緻美味的晚宴，更是没办法在第二天晚上做好，这才推迟了很多日。 他们不敢去找霁雪，怕被霁雪骂，毕竟和她说好的时间是第二天晚上，现在迟了整整三天。 猫儿们在湖边搭了个台子，大树之间系了很多根红色的丝带，上面又悬着鲜艷的红色灯笼，碧绿繁茂的大树宛如开了鲜艷的花朵。 灯笼点上，幽静的湖畔明亮，好像是人间的元宵佳节那样热闹。 除了灯笼以外，猫儿们也花了很多心思在别的方面上。比如有些树上挂着小玩意，有些树则挂着各种小鱼干，有些挂着各种各样的花朵。天黑了，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青玲，去把剑圣和阿雪请过来。」阿越下达命令。 很多猫儿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两只猫一桌，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吃食，甜点有炸金糕，红枣银耳羹、干葡萄夹心甜饼…… 水果也不少，像是水润甜腻的葡萄、皮薄汁多的橘子、个头很大的水蜜桃…… 当然，少不了各种鱼。 最上面有一张大的案桌，旁边两张坐垫是空的，留给霁雪和明辰。 桌子正中央一白玉盘上的莲花瞩目，凑近看会发现这是用面粉做的，造型精緻，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刚刚从锅里取出来，花瓣上泛着水光，中心的莲蓬里是一颗颗汤圆那般大的绿色莲子，光是看着就觉得香甜可口。 玉儿把这些菜都盖住，将上面流口水的小猫崽们赶到他们父母身边，大家都安静地等今晚的重心人物入场。 又有猫儿去请子也和拂煦，江子涯来的时候，差点被这里的景色吓了一跳，恍惚觉得自己来了天堂，鼻尖充斥着美食的香味，垂涎三尺。 「我给阿雪做了一套新衣裙，不知道穿着效果怎么样。」楠楠说。 「就是那匹特别特别特别好看的锦缎做成的留仙裙吗？」 「正是。」楠楠自豪地说。 霁雪正在屋子里，身边是几个中年妇女，她们一个给她画眉，一个给她梳头，一个给她整理衣裳。 「你们今晚到底想做什么？」霁雪生无可恋地问。 「嘘，别动。」正在画眉的道，「要不然会画歪。」 「这衣服尺寸还是有些欠，不能把阿雪的身材凸显出来，尤其是这里。」正在整理衣裳的这个目光落在霁雪的胸口，恨不得腰上的玉带再勒紧一点，好让她的身材更加玲珑有致，「这胸还是有点小了，但是不碍事，你现在年纪小，往后还会长。」 霁雪：「……」
第78页 梳理长发的那位从首饰盒中当玉钗的那一格取出一只白玉步摇簪在乌黑墨亮的髮髻上，步摇轻颤，末尾的蝴蝶翩翩起舞。 化妆的完毕，三只猫儿满意地看着这个美若天仙的少女，不由得有些伤感。 「转眼你就要嫁人了，我们心里真的好捨不得。」她们用袖子挡着唇。做抽泣的样子。 装哭也要象徵性地流几滴泪吧，有谁难过还笑得如此高兴的？ 她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铜镜里的少女一身繁复的银花淡白底衣裙，衣领开口有些大，露出雪白纤细的肩膀和精緻的锁骨，髮髻典雅，身后青丝半散，玉簪流光溢彩，红唇娇艷欲滴似花瓣。 这身打扮让她越发像个天仙，露出的雪肩让人看着只会觉得美丽，并不会产生丝毫邪念，腰间玉封上有一根纤细的丝带，在腰侧打了个精巧的结。迤逦在地的裙摆像是流水凝成的花瓣。 「走吧。」她们一前一后领着霁雪出去。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霁雪明知她们不会回答，还是忍不住问。 她心底隐约知道，她们肯定又在做什么让她苦恼的事了。前几日猫儿们在花园里说的话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青玲请了明辰出来，刚好和过来的霁雪碰上。 望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少女，明辰怔了怔，领着霁雪的三只猫儿早就化了猫形，仰着头偷偷喵着明辰的神色，明辰眼底细微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她们锐利的目光。 很好，就是这个反应。 她们慢慢地后退，让霁雪和明辰走在一起。 霁雪低着头打了声招唿，明辰颔首，看了她一眼之后目光平时前方。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冷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的时候忘了解释了。 其实前面也明里暗里地写了明辰前世没有感情。 这里的没有感情，指的是人应该具备的感情，而他都没有，因此他对什么东西都很漠然，杀人和救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现在之所以一直在救人，只不过是学着霁雪前世的行为。 这篇文的设定是脱离了七情六慾的人最终才能渡劫成神，所以天道才说他本来可以成为世间法则，但是他没有成神。 为了成为一个拥有七情六慾的人，捨弃了成神的路。甚至还捨弃了更多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这些代价是很大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霁雪。 前面一章是对男主的人设的补充。 他只是不知道这种无法描述出来的感情叫喜欢，我们能从他的一些行为中了解到他其实早就喜欢上霁雪，这就是为什么医修啊，猫儿们啊都有他喜欢霁雪的猜想，而他本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甚至皙泉说的，他对纪爷爷言听计从，不是因为纪元说什么才做什么，而是纪爷爷猜出他想做什么才说出来的。 他悟性很高的，只要有一个人来告诉他这叫喜欢，他就能明白啦。这就像你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每天寝食难安，所以为了让自己安心，只好找一个即便自己知道是假的，但还是选择相信的藉口来给自己洗脑。 _(：」∠)__好啦，再说就又要剧透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对他的怨恨为什么这么大，可能是我的笔力问题。 现在坑才一点点，我预计要写挺长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解释清楚。 主cp的感情线路一般不会有太大波折，不要担心怕被餵刀。 第46章 宴会 一路无话,霁雪低着头，放慢步子，想跟在明辰身后,可明辰不说话不代表不理她，他看她没有跟上，就会停在原地等她。 她没辙,只好与明辰并肩。 身后几只猫儿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笑容,就差满地打滚，放出自己杀猪般的笑声。 走到一半,明辰忽然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霁雪沉默不言,青玲抢着说：「是浮渡谷的庆会。」 「庆会？」明辰不解，「为何以前没听过？」 「办不办看心情。」另一只猫儿说。 「……」霁雪。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敷衍,找的藉口有多拙劣。 明辰居然还若有所思地点头,身为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仙君,不应该慧眼如炬,一听就能识破他们的别有用心吗？ 霁雪抿唇。 湖边的鲤鱼游得欢快,由于那几位还没来，猫儿们藉此机会讨好江子涯，带着江子涯领略浮渡谷的独特风俗。 平步水中过，鱼儿嘴上叼。 一只猫身子轻盈地踩着水面细细的银线矫捷地越过,一条鱼儿被他顺手从水底捞上来,速度之快，白毛上不沾任何水花。 「好。」江子涯拍着手。 拂煦和子也一起过来了，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被吓到了。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子也看着拂煦，却见拂煦一脸茫然，「你在这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 「不知道。」拂煦道,她问领她来的猫儿，「发生了什么？」 「是谷内庆会。」他们早就统一口径。「办不办看心情。」 「……」子也、拂煦。 这只猫脑袋有些迟钝，说出来之后才发觉姑姑并没有问以前怎么没见办过…… 后知后觉的猫儿捂着脸，偷偷地熘了。 其他猫儿把拂煦和子也领到位置上，在首座右下，左下是江子涯和渊虹。
第79页 「姑姑神医稍等，剑圣和阿雪马上就来。」阿越道。 「你们这又是要谋什么？」拂煦问。她太了解这群猫了。 阿越说：「姑姑这是在说什么？我们就是觉得剑圣出关，应当好好聚聚。」顺带给剑圣的婚姻添点彩。 后面这句他没说。 拂煦听着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说完这个，远处就开始闹腾起来，原来是明辰和霁雪过来了。 他们俩穿过百花编成的拱门，在树上的猫儿撒下玫瑰花，两人发上和衣裳上都落了红色娇艷的花瓣，像是要成婚了一样。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却不是刚刚落下的花瓣香，这暗香更淡雅，仿佛带着寒梅的清冽，明辰的眸光不着痕迹地往下移，身畔的少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安静地走着路，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蹁跹的影子。 霁雪保持着自己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默不作声地远离明辰。明辰似乎以为她要引路，她往左边，他也跟着往左走，便是一直和她保持一拳的距离，两个人越走越偏，霁雪险些走到草丛里。 「仙君，阿雪，晚会在这边。」猫儿说。 明辰抬眸，看到拂煦和子也已经在那坐着了，道：「……走吧。」 霁雪认命，跟着他过去。 两人落座之后，猫儿们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上座上的两人，红艷艷的灯笼下，两人神态一致，淡雅中透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简直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阿越上前，拱手，其余的猫儿跟着他，猫崽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有模有样地站着，阿越朗声道：「恭喜剑圣出关，修至大圆满境。」 明辰看着底下神采奕奕的猫儿们邀功似的眼神，淡笑道：「多谢大家。」 那一笑犹如寒月之下白梅盛开，大家呆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齐欢唿雀跃。 明辰很少笑，一生之中笑的次数屈指可数，猫儿们激动地上蹿下跳。 好在他们没忘了自己的目的，上菜的上菜，献舞的献舞。 猫儿们的节目编排的十分质朴，第一个节目是：大猫抓小猫。 酒宴中央放了十只小猫，阿越充当大猫，一盏茶的时间把他们全部抓住。 十一只猫躬身谢幕。 第二个节目是：乘鱼跃龙门。 一队身强体壮的猫儿搬来一道拱门，几只身形轻灵的猫儿叼着鱼从门上越过。 「跳的好！跳的好！」其他的猫儿负责喝彩。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精彩的节目。」子也边吃边说。 拂煦看他吃的高兴，忽的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不过敏了？」 这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子也勐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鼻子开始痒起来，在还没发作的时候，端着一盘糕点飞速退走了。 拂煦不放心他，同明辰说了下，便跟了过去。 「仙君，阿雪，吃一下这个。」玉儿打开正中央那碗莲花汤。 香味扑面而来，汤里放了红枣桂圆花生，还有莲花中心的莲子。 她给两人的碗里盛了一碗，分别夹了一颗莲子在里面，莲子遇汤盛开，又是一朵小巧的莲花，在乳白的汤汁上飘荡。 乳白的汤里有红枣，有桂圆，有花生，还有莲子…… 玉儿一直在催着明辰吃，明辰依言每个都吃了一口，明辰吃完，玉儿冒着精光的眼睛看向霁雪。 「仙君，吃了之后，您和阿雪一定会早生贵子的。」玉儿笑着说。 「为什么？」明辰问。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连起来就是早生贵子呀。」玉儿说，「这是我从人间的话本里看到的。」 「原来如此……」明辰颔首，把汤喝药，抬眸时却见霁雪碗里的一个都没动…… 「阿雪，快点吃，我这里还有别的没介绍呢。」玉儿催促。 霁雪在看到明辰的碗空了之后，就已经废了。 明辰听到这种话的正常反应，不应该是手滑，碗掉落在地上吗？ 一定是在顾及她的脸面。 她想通之后，一口气把汤给喝了。看到她略带粗糙的吃相，玉儿皱着眉。偷眼去看仙君，发觉仙君并未生气，脸上的神情柔和，她放心了下来。 一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吃完这道之后，就是别的重头菜，玉儿起名别具匠心，像是团团圆圆黄金煎蛋饼，甜蜜蜜芽糖糕，牵情丝，喜鹊桥，一家三口合家欢…… 明辰很给面子，每个都尝了，并且给了很有分量的点评。就是霁雪跟个木头一样，在一旁闷闷的，一定要她催促才吃，看向她的目光也怪异的紧。 渊虹在桌子上坐了没一会，就去找青玲玩水，两小只带走了很多顽皮的小猫崽。留下江子涯一个人孤独地坐着。 江子涯倒没时间在意自己被抛弃了，他从未吃过这样的美味，一直埋着头大快朵颐，当然没空关註上座发生了什么。 庆会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节目上的七七八八，阿越拍着手，中央的猫儿们退下，一些强壮的猫儿抬了几桶酒，这是浮渡谷最烈的酒，只要三碗就可以放倒浮渡谷酒量最好的猫儿。 酒上来之后，浮渡谷的雄猫们互相递了个眼神，纷纷看到自己眼中的坚定神色。 只此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的家中的女眷为他们打气助威！
第80页 阿越的妻子给他倒满了整整一大杯酒，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点头，首当其冲，端着酒碗：「今日是个好日子，阿越敬剑圣和阿雪一杯，祝剑圣仙途无阻，阿雪身体健康，成婚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玉儿手脚麻利地给明辰和霁雪的酒杯里斟满酒。 浓郁的酒香飘散，霁雪微微皱眉，带着歉意看向阿越：「多谢阿越，只是我身体弱，便以茶……」 明辰余光落在她的脸上，道：「我来吧。」 其余猫儿一听，喜上眉梢，这不间接增加了明辰醉倒的可能吗？ 明辰将两杯酒饮尽，仙剑宗的剑修不愧是中仙界最豪爽的，阿越下去之后又来一只猫儿敬酒。 如此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一只接着一只，不曾断过。 霁雪终于明白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了，这是想把明辰灌醉。 「仙君，你身体不好，这酒，还是少喝。」她担忧地轻声说。 明辰垂眸看着她，淡笑道：「无妨。」 底下的猫儿看到神色如常的剑圣，心底纳闷不已，这都已经轮过一遍了，剑圣怎么一点醉态都不曾出现过？ 已经有些猫儿醉了，他们把这些没用的扔在一旁，醉一只就扔一只，集中处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面不济看后面，剩下的则把嘴里抹了蜜，好听的话不要钱地说出来，再次轮番上阵，他们心中都有这么一个信念，只要用最烈的酒灌醉剑圣，今晚就可酒后乱性，一夜春宵。 霁雪在一旁无法劝阻，已经不知道他们敬了多少杯，只知道每过来一个，明辰都是饮尽两杯。 最后…… 最后…… 最后…… 这群酒量差的要命的猫都醉成了一摊烂泥，用来处理醉猫的空地满了，醉猫们堆在一起，成了一座白色的雪山。 玉儿斟酒斟的手发麻，目瞪口呆颤抖地说：「剑圣海量。」 在湖边玩耍的青玲看到宛如修罗场的宴会中心，呆呆地道：「剑圣的酒量好大。」 「他一直是仙剑宗酒量最好的一个？你们都不知道吗？」渊虹奇怪地说说。 「那我们怎么才能灌醉他？」青玲摇尾巴。 「不知道呀，他会用灵力散去酒劲，你们修为和他天差地别，想要灌醉他是不可能的。」渊虹说。 那些猫儿都无力再战，烂成一坨坨白色的棉花，被自己的妻儿老小拖回来了家，真真是一幅悽惨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霁雪：我凭自己的本事单身 明辰：我也凭自己的本事单身 第47章 霁雪手札五 公猫们都被拖走了,整个酒气冲天的酒宴瞬间冷清了不少。 剩下一群小猫崽无人看管，其中一只胆子大的，眼睛转了转,拿着玩游戏得到的小鱼干和小玩意来到明辰身边。献宝似的把战利品送给明辰。 明辰收下，回赠了一些糖果给他。 其余的小猫崽见状，也跑过来,把自己的玩具和小鱼干送给明辰。 明辰见状,取出几个糖果罐，打开。他拿出来的糖果都是成人拇指大小,但造型好看，精緻细腻,有些是各种花朵的形状，有些是小动物的形状,猫崽们都很喜欢,拿着糖果高兴的不得了。 在明辰和霁雪身边跳来跳去,或是在地上打滚,露出柔软的肚皮。 见者有份,拿到糖果的猫儿可爱完了都散去，桌上多了很多小鱼干和零碎的玩具。明辰转眸，见到霁雪正盯着他手中的糖果罐。 精巧漂亮的糖果罐里已经空了，一只软萌的猫崽看到那个罐子,眼睛闪闪发亮,明辰把罐子送给她。 「谢谢剑圣。」猫崽奶声奶气地说，深深地鞠了一躬。 猫崽们走后，他才取出一个新的糖果罐，包装严实，上面繫着彩带：「我留了一个。」 霁雪下意识地拿着,而后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此刻不收显得自己无礼，就拿着，糖果罐是木盒，外面镀了层金。 「仙君喜欢吃糖？」她问。 「是给宗门里的小弟子备的。」明辰道，「你喜欢，我下次多买几盒不同的带给你。」 「……」霁雪，「多谢仙君。」 原来是把她当小孩子了。 霁雪拿着糖罐若有所思，其实把她当小孩子也不错，当小孩子总比当女人好。 她把桌上的小鱼干和玩具整理好，玉儿拿来一块锦布包裹起来，明辰看了一眼，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雄猫都醉了，阿越也醉了，无法出来主持大局，猫崽拿着糖高兴地去花园玩了，所以这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楠楠把自己做的衣服和剑穗取出来，十几只猫儿顶着托盘上前来。 楠楠正了正音色，道：「剑圣，您来浮渡谷来的匆忙，想必也没带多少换洗的衣物，我们粗心，照顾不周，好在阿雪心细，特意让我们制了些衣裳给您。」 霁雪已经学会对他们张口胡来无动于衷，干脆沉默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胡编乱造，最后再帮他们圆谎就行了。 明辰闻言看向她。 「我不会女红，所以只能委託楠楠帮仙君做一批。」她陪着这群猫演戏说，抿唇，让自己不要掀桌。 谁给别人做衣服会特意做贴身的短裤？？？？？ 她的一世英名，彻底毁在了这群傻猫爪子里。 楠楠很满意她的配合，明辰听后才把目光落在拿些精细绸缎做成的贴身衣物上。
第81页 有十多套，都是贴身的…… 他颔首，沉吟了会儿道：「让你们费心了。」 「那这些我们送过去了。」楠楠道。 她领着猫儿们往樾居走去。 江子涯吃撑了，摊在一处，等子也好些了回来之后，就只看到一地狼藉。 猫儿们还有一项活动，为了庆祝剑圣出关，大家准备了做孔明灯比赛的环节，阿越他们这群没用的雄猫自然是废了，所以剩下的便只有一些女孩，女孩们大多心灵手巧，拿着材料便过来了。 青玲把属于明辰和霁雪的材料放到他们两个面前，便悄悄地和姐妹们熘了，霁雪和明辰面对一堆竹篾和宣纸，两个人地表情都很茫然。 玉儿敲响了锣鼓，慷慨激昂地道：「大家准备好了吗？前三甲可以获得好吃的小鱼干一筐！还等什么，快点动手吧！」 谁想要鱼，这奖品一点诱惑力都没有。霁雪嘆。 可是猫儿们闻言跟发了疯一样，原本计划是速度要慢，一定要让霁雪和明辰得第一，此刻，她们被小鱼干沖昏了头，开始疯狂地做孔明灯。 「你们怎么做这么快，计划不是这样的。」玉儿看到那些不守规矩的急得大喊。 「你定这种奖品，她们不疯才怪。」一个老婆婆道。 玉儿眨眨眼，看了看奖品单，发觉自己报错奖品了，奖品是小鱼干银髮饰……玉儿只好一个个地去把她们打醒。 大家回过神来，剑圣和霁雪还没开始动手。 这种需要动手的事最是培养感情，天知道他们为了想出让霁雪和明辰一起做东西废了多少个脑袋。 吃多少鱼都补不回来！ 明辰拿着削好的竹篾问道：「你会吗？」 霁雪正装小孩子，学着小猫儿一样不顾形象地吃糖，闻言看到明辰手中的材料，腮帮子被糖果填满，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样子居然意外地很可爱，明辰看着怔了怔。 一旁偷偷观察的猫儿恨不得来敲她的脑袋，平时给她不吃，偏偏到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吃相还如此不雅！简直丢了以吃相文雅出名的雪灵猫的脸！ 「剑圣，我们这里有步骤书。」青玲作为未来谷主，又被推了出来。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冲动，放了书立刻下来。 明辰看了一遍，总算是知道该怎么着手了，他看了看其它快要完工的猫儿，道：「我们快做吧。」 明辰在做东西方面真乃天赋绝顶，他只需看一眼，居然便知道怎么做了，霁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子也远远地站着，他吃了抗过敏药，总算活过来了，和拂煦一起望着一大群白白胖胖的雪灵猫忙活，道：「要真想放孔明灯，应该去人间，那里晚间的湖边，才是热闹，天上明灯千盏，地下花灯顺流而下天上天下，灯海绵延十里。」 「你说的这么好听，莫非你见过？」一只肥嘟嘟的雪灵猫道。 「我当然见过！」子也道。他本欲再说些什么，就被拂煦一个眼神治住。 霁雪边给明辰打下手边道：「子也的话哪能信，定是骗你们到人间之后偷光你们的钱袋。」 雪灵猫们眼中跃跃欲试的期待变成了愤怒，张牙舞爪地想要去挠子也，然而子也好歹是个金丹修士，这群除了爪子有点攻击力的小猫对他实在构不成威胁。 他懒懒地御剑飞在天上，飞的不高不低，速度也颇为缓慢，底下一群猫儿上蹿下跳地去抓他，偏偏就是抓不到，气的「喵喵喵」直叫。 其他化成人形的雪灵猫们也坐在一旁咯咯地笑，这群闹腾的小傢伙，若真去了人间，指不定人间得翻天了。 霁雪看着无奈地摇头。 明辰突然道：「阿雪，我来！」 霁雪被他喝的愣了一会，手中的小刀就被明辰夺去了。她没说什么，把宣纸粘了胶慢慢地贴好。 汐儿说她八年前第一次睁开眼时，眼睛是红色的，那是长生魔族独有的瞳色。 长生魔族自愈能力强，她便去求证，走路时假装摔倒，足足磕破了好几处，可那几个地方非但没有快速癒合，反而流血不止，都是不大的伤口，却险些要了她的命。 据子也说，之前都不是这样，许是这些年用药泡着，对药物产生了抗体，药效减弱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一介凡人，却用了那么多天材地宝来修復身体，以后生病受伤，凡间的药恐怕会没有任何效用。 这番试验对她的疑问没有任何解答，她只能归咎于是汐儿眼花了。 所以她又开始学习如何种仙药，好在这些她从前也会，如今只是温习一遍。 明辰速度很快，做完一个孔明灯，便是题字了。 明辰问道：「可有什么心愿。」 「仙君有什么心愿？」霁雪问。她把毛笔递给明辰。 明辰拿着笔，半晌没说话。他的心愿……他余光落在她的脸上…… 「我没有心愿。」许久，他还是道。 「总有特别想完成的事吧。」霁雪道。 明辰摇头，霁雪提笔，却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夜空里已经飞了很多的孔明灯，上面大多数写着「鱼干」两字。 看那边，雪灵猫们追子也追的也累了，这可比扑蝴蝶还要费力，蝴蝶好看赏心悦目，子也却是时不时地来嘲讽一下，可恶的要死，直把他们气的不轻。
第82页 现在已经累的直接躺在地上，顾不得自己雪白的毛粘上草屑。 子也站在剑上，得意地笑着，拂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手中的小刀飞出，像一阵利风一样，把子也脚下的剑打落，子也摔得猝不及防，猫儿们一拥而上，把子也给压在身下。 猫山里，喷嚏连天，和着猫叫声，甚是悽惨，这场景就连拂煦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愿大家心想事成】霁雪写道。 娟秀的小楷，在火光的映衬下，像是飞蝶，一不留神就会飞走。明辰没有说话，静静地点燃了孔明灯，霁雪站的远远地，看着那盏明灯飞上高空。 明辰回眸，看着树下的她神情虔诚，恍若九天之上的神女，烟纱长裙曳地，他望着愈来愈远的孔明灯，看见那上面的七个字在夜空里好似星子，却又黯淡无光，那真是她的心愿吗？ 他收回目光，却未看见猫儿们放飞的孔明灯除却鱼干两字，还有许多是期望剑圣一世安康或是渡劫成仙…… 霁雪看着明辰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神色，唇角扬起一丝得逞的笑。 白长安一直都是一个有心机的人吶。 天色不早了，明辰送她回去。 霁雪拿着糖果罐跟在明辰身后回樾居。 猫儿们望着他们两个隔得仍是很远的距离，恨铁不成钢地嘆了口气，都怪他们，都是他们的错啊，这些年只顾着吃鱼，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该怎么弥补？要不每天给阿雪送鱼吃，补补她的脑子？ 楠楠送完了东西，回来碰到明辰和霁雪，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霁雪，眼底神色意味深长。 第48章 明辰日记五 月下月华如流水,竹影婆娑，微风袭来，细微的「沙沙」衬得这儿更安静了,身侧女子容颜恬淡，默默地走着路。 一路行至门口，霁雪转身,对着明辰道：「仙君。」 她低着头,眸光落在自己的脚下，只那方寸地方,守着自己的本分。 明辰等着她继续说，却没想到只这一句,便没了声音。凉夜里，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浓郁。他心底忽然有些失落,往日种种浮现心头,无一不是她低着头不作言语与他划清界线的样子。 身前的明辰无声地看着她,视线在她的身上,从未离开。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可等了许久，只听到淡淡的一声「嗯」，她抬头，只看到一个淡白的身影。 月华下,他那身白衣堪比皎洁的皓月,满头华发，身形寂寥，在长廊里渐行渐远。她忽然有种自己做错了什么的错觉，好像是离什么重要的东西越来越远了。 从这夜往后，明辰再也没有带江子涯来她的屋前练剑,每次路过前院，霁雪看到的只有江子涯日復一日地习练，渊虹偶尔会在前面看着，更多时候是找她来玩，或者是找青玲和其他的猫儿嬉闹。 而明辰，则是继续坐在屋内入定静修，就像是刻意躲着她一样，拂煦来看望，都是在屋里，那种「躲」，并不是狭义上的，而是广义上的，他给人的感觉确实没有避开她，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疏离，却让霁雪明白，他把她当成那些追求他的女子之一了。 这样正常的明辰让她觉得很安心，摘下朱玉果的朱玉树光秃秃的，没再长，伴生兽很颓然，每日都挂在朱玉树上眼巴巴地看着一个方向，似乎在等谁。 渊虹说：「小蛇小蛇，明辰已经把你忘了。」 霁雪本该乐得清闲，不用心惊胆战，却在听到渊虹这句话之后莫名地有几分失落，每日按时去看朱玉，望着那光秃秃的杆子，意踌躇。 看到霁雪和明辰离得越来越远，猫儿们简直恨铁不成钢，想起那日他们为了她做的事，就觉得白费了功夫，楠楠每日哭诉自己做衣裳眼睛都花了，玉儿则说自己在厨房忙碌满脸油光，阿越喝的烂醉被自己的夫人痛骂没用，老婆婆说从未见过这般不开窍的姑娘。 于是他们原本打算亡羊补牢教霁雪学习厨艺和女红的事不了了之，不开窍的姑娘一定要给她吃点苦头。 霁雪和他们生活了这么久，对于他们的心思自然能猜得出一二，无非是那一场庆会办的太盛大，他们为了办的隆重奢华，日赶夜赶，差点累的猝死，元气大伤，怎么还有精力想别的，纯粹是这段时间想好好睡觉，不想教她女红和厨艺。 都是为了自己能偷懒休息找的藉口！ 如此一来，她更加清闲了，又回到了从前散懒的日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拂煦有时候察觉出了端详，她去看青玲修炼的时候问她：「你那日在宴会上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没有，怎么啦姑姑？」她不解地问。 「我觉得辰儿这几天，有些心不在焉，好像遇到了不好的事。」拂煦说。 「可能……是玉儿那碗早生贵子汤吧。」她说。 「……」拂煦，「这群猫儿，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她目光落在霁雪身上，突然间好像明白了。 「难怪我去找辰儿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他不自在，像是想走又不能走。」 「我会离仙君远一些的。」她说。 「你也别多心，他就是那个性子，平日里和女子相处也没多大事，可一旦哪个女子看他的眼神不对，他就开始不自在。」拂煦安慰她。 在拂煦看来，霁雪性子淡然，对明辰不会有过多的想法。
第83页 「我知道的。」霁雪淡淡地说。 如此又过了几日，她让子也把之前存着的朱玉果熬好。自己是不敢去送，所以请她的便宜儿子渊虹代劳，渊虹保证一定完成任务，提着食盒小跑着来到明辰屋里。 到了第二天，渊虹提着空食盒出来，霁雪摸摸他的头，让他去玩了。她提着食盒，走的时候透过敞开了一丝缝的窗户往里看，却见明辰在数着小鱼干，拿出一根放在桌上，整齐地排列，有点类似于摘花瓣来做选择，她以为自己看眼花了，仔细再看，屋里却没有明辰的身影。 还了食盒，回来的时候，江子涯正在前院，看到她，上前问道：「师娘，你知道师父去哪了吗？」 「他不在里面？」她问。 「我刚刚敲门，发现里面没人，早上吃饭之前还在里面，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江子涯很困惑，「当时好像在拿着小鱼干，嘴里念叨个不停，每拿出一条就说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霁雪，「许是你刚起床眼花看错了。」 「也对。」江子涯道，这般有损威严和形象的事，他师父在他心底就算再差，他也不相信他会做的。 霁雪回想起早上看到的情景，莫名地觉得明辰……有点可爱？ 到了晚上，明辰还未回来，悄无声息地走，谁都不知道去哪了，霁雪问渊虹：「仙君去哪了？」 「不知道。」渊虹老实地说，「他走的时候都没和我说。」 「连自己的主人都看不到，算哪门子的神剑？天天只顾着玩。」江子涯说。 渊虹两手叉腰：「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什么。 「我去找姑姑，让姑姑用『千舞』问问。」霁雪说。 「娘亲，我和你一起去。」渊虹跑过来拉住霁雪的手，瞪了一眼江子涯。 明辰出去一天的情况从未见过，就怕出了什么事，霁雪来到拂煦住的地方。 拂煦住的地方也很清净，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她很少笑，是真正的冷美人，霁雪一张脸平日里没什么神情，却一点都不冷。这是她们两个的不同之处。 「拂煦，如果青玲修成了金丹，你有何打算？」屋内，男子问道。 察觉到了有人过来，屋里的两人都不再说话。 霁雪进屋，看到里面的子也，愣了愣，子也心情本是很好，可见到霁雪的那一刻，头髮都要竖起来了，霁雪看也不看他，对拂煦道：「姑姑，仙君不再谷内，是出去办事了吗？」 「他不在？」拂煦皱眉，施了术法。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拂煦皱着的眉头总算松了：「他在雾静峰，要过两日才回来。」 「早上去的，要过两日才回来？」渊虹嘟着嘴小声地说。 知道明辰的下落之后，霁雪领着渊虹回去，小路上只剩他们两个人，渊虹才道：「一定是被皙泉抓了个正着，不被骂个两天，是不可能放他过来的。」 「皙泉是皙家的少家主？」霁雪问。 「嗯，娘亲去过雾静峰，应该见过的，眼睛上蒙着白绫，整天抱着琴，很好认。」渊虹说，「以后娘亲如果在雾静峰住，就会习惯了，每天都是这样，他们两个就没和平相处超过三天。有时候是明辰看不惯皙泉的所作所为，有时候是皙泉觉得明辰做的不对，总有事情可以吵起来。」 霁雪倒是想像不出明辰那样心胸宽广的修士有对他人作为不满的样子，至多是嫉恶如仇，不过如今了解无用，明辰躲着她，是不可能带她去雾静峰的，而她本人对仙剑宗的印象十分不好，自然也不会想着去仙剑宗住。 她回去和江子涯说了明辰要过几日才会回来的事，江子涯点点头，倒没抱怨，就是看着冷清的雾静峰，再看看霁雪一个人回屋，若有所思。 接连过了两天，这两日没有明辰，子也放心地来找霁雪麻烦，两人在屋子里隔着桌子对骂，好在知道分寸，没有惊动江子涯，江子涯还以为他们两个在聊病理，每天直到吃饭的时间才结束，吃完饭又继续，便是晚上还来。 这一日，明辰要回来了，霁雪觉着终于可以安静了，可没想到刚从食堂出来，子也便来找她了。她板着脸，看他走来，想着办法脱身。 子也先是甩了一个「好脸色」，今日有事，他不想跟她吵，便道：「你表哥来找你了。」 霁雪来到他跟前，细声道：「某些人啊，真是小肚鸡肠。」 子也跳了起来，霁雪身后的江子涯眨眨眼，子也有气没处撒，甩甩衣袖：「恶女。」 「……」江子涯、霁雪。 远处刚刚回来，经某人开导心情大好的明辰、以及因为主人回来心情也大好的渊虹：「……」 「他和娘亲的关系好像很好。」渊虹说。这其实不用说，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宛如知音，虽然平日里总是话里藏刀。 明辰没有说话，但是远处的子也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凉意，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注视着他，他左往右看，瞥见了远处站着的明辰，稍微迟钝才反应过来，明辰在那站着，他们几个走来，对他们微微颔首。 「我同你一起过去。」他道。 子也说话的声音不小，会被听到是正常的。辛羽阳来找霁雪是做何事，霁雪当然猜得到，不过是凡间待嫁的琐事，若是让明辰跟去，怕扰了他的清净，可明辰的语气之中似乎没有询问的意思，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也过去。
第84页 前几日还躲着她，怎么回了一次雾静峰，就变了呢？身上那冷淡的感觉消失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江子涯奇怪地看了看明辰，又沖渊虹挤眉弄眼。渊虹撇头，对他的暗示完全不作理会。江子涯面皮抽动，心想这小娃子记仇到了这种程度，明明上次只是一时兴起才把他扔到万丈沟下，又不是故意的。 「你就和渊虹回樾居休息吧。」明辰道。 江子涯张张嘴，不太情愿地点头。 第49章 商量婚前准备事宜 辛羽阳上次来这里,见识到了浮渡谷的盛景，如今再来，也还是被这里的美景所惊艷,他一直觉得仙剑宗的雾静峰景致已是世间少有的，现在看到浮渡谷，便觉得浮渡谷可与之想媲美,而且总觉得比清冷的雾静峰多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 「这里怎么都是猫。」辛雨望着远处窜来窜去的猫儿们,皱了皱眉。 其实浮渡谷但凡修成人形的猫儿都会用人形，可……最近有一位贵客来了,就都变成猫形了，所以外人进到浮渡谷,就会看到这里满地的猫儿。 女为悦己者容，猫为己悦者顽。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霁雪猜测估摸着是怕自己一个高兴脸红说不出话来,那时候可就丢脸丢大发了,所以才变成人形,以便自己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好缩成一团卖萌，免得惹得明辰不高兴。 「浮渡谷本就是雪灵猫的聚居地。」辛羽阳说。 辛雨看了看高低起伏的建筑，心里极其不平衡，浮渡谷美景如画,丝毫不逊辛家,或许辛家都无法与之相比，辛家在凡间虽是修仙世家，可毕竟衰弱了这么多年，若不是辛掌门力挽狂澜，恐怕还没如今的地位。 那霁雪一个没爹的孽种,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 即便纪元说她爹是辛凛亦，也没几个人会信吧，那大乘仙君的孩子，怎么会是一个无法修理的普通人。可不这么想，又怎么解释纪元一定要她嫁给明辰，据说这件婚事在中仙界可没有几个人同意，几乎所有人都反对。 也许她是说了什么话蛊惑了纪元前辈，她一定要来揭穿她的伪装，所以这次她表哥来浮渡谷，她无论如何都要跟来。 好在有她母亲帮忙，她舅舅总算同意了。 他们俩坐在凉亭上，拂煦去季家了，所以这儿交给子也打理，招待的猫儿给他们端来茶水和茶点，就退在一旁。 子也提前过来了，拱手道：「让你们久等了，最近谷内有些乱，所以找人会慢一些。」 「是我们麻烦仙君了。」辛羽阳说。 「表哥、三表姐。」霁雪远远地看到他们，便唤道。 辛羽阳和辛雨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就被她身旁的男子吸引住了，他们俩皆是愣了许久，才想起来要做什么，连忙起身拱手作揖行礼。 辛雨更是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十年前见了明辰一次，便是不敢多看一眼，如今再看，更是觉得明辰身上的气质疏离冷漠，那生人勿进的感觉宛如晨间大雾。 明辰来到他们面前，道：「不用多礼，往后就是一家，这些礼数就省了吧。」 说是这么说，可辛羽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仙家极其注重门当户对，哪怕明辰真的把他们当做一家人，也还是会招来闲话。 这桩婚事真的不是用「高攀」能形容的，霁雪不过是地上一朵好看的花儿，好看归好看，然终究是地上的，明辰却是九天之上的明月，姣姣银河都可黯然失色，天与地的差距，怎么能用言语来形容。 所以辛家对于这门婚事，虽有自豪，但更多的是不安。 几人落座，霁雪犹豫了几分，才坐在明辰身畔，坐下后，身侧的仙君面色如常，霁雪感嘆他的涵养，明明这般不喜欢，还能不动声色。 子也琢磨着这是他们的家事，便道：「你们慢聊，我有些事还没做，便失陪了。」熘得飞快。 辛雨望着面前的明辰和霁雪，突然之间怔楞了起来，这两人坐在她面前，竟是不管她怎么挑，都挑不出半点不对。 同是穿着白衣，衣裳的样式都有些相近，身上的气质更不用说，而她那个表妹坐在剑圣身侧，靠的如今近，只要稍微倾身就能触碰到身侧的仙君，却不像她隔得老远就心神慌乱，脸上神色可以说没半点慌乱，仿佛已经是极为平常的事。 若是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身份，外人定是要夸一句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自从她回来之后，辛雨总在想，凭什么她能有这么好的造化，凭什么能生的这么一副好相貌，苍天真的不公！ 「三表姐，你不舒服吗？」霁雪问。 辛雨抬头，才发现几人都在看她，明辰的目光亦是落在她的身上，那神色捉摸不透，不知在想些什么。辛雨有种被看穿的恐惧感，脸白了白，眼神闪躲地摇摇头：「没事。」 「可能初来中仙界，有些不适应。」辛羽阳道。 「去休息一下吧。」霁雪对着一旁候着的猫儿道，「玉儿，劳烦你带一下路。」 玉儿笑笑，便对辛雨道：「仙子随我来。」 辛雨顾不得说什么，慌乱地跟着玉儿走了。 「都说了让她别来，这下好了。」辛羽阳无奈地说。 「恐怕不是不适应的原因。」明辰淡淡地饮了口茶。「而是有心事。」 辛羽阳不解：「心事？」
第85页 霁雪余光瞥了一下明辰，心中感嘆他精明。 明辰却不打算再说，而是道：「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婚事？」 提起婚事，辛羽阳便一阵牙疼，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明辰娶的是霁雪，而霁雪是他的表妹，那么明辰就成了他的表妹夫…… 在仙剑宗，但凡是新入门的弟子都得喊明辰一声师尊，他实在不敢让明辰唤他表哥……哪怕给他九条命，也不敢。 现在明辰主动问起来，他便更加头疼起来。 霁雪望着他低头苦想的样子，又看了看身旁坐着的明辰，有些瞭然：「是舅舅让我回去了？」 辛羽阳脑海里闪过一丝清明，忙点头：「嗯，爹让我带你回去。」此次前来本是没打算让霁雪跟他一起回去的，就是来这里商量一下嫁衣的样式和髮钗的花样，但他没料到应该在雾静峰静养的明辰竟然出现在这里。 在这里谈难免拘束，明辰总不可能去辛家，这样说相当于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他表妹到底是善解人意。 霁雪抬头看着身畔的明辰，询问道：「仙君？」 明辰似乎还没明白他们的意思，反问道：「回辛家做什么？」 辛羽阳有口难言，难道剑圣都忘了霁雪是辛家人了吗？回家都需要理由？ 霁雪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直言道：「婚期在三月后，舅舅可能要找我商量一些事，我都要出嫁了，还待在浮渡谷不太好。」 「还要商量什么？」明辰看着辛羽阳。 辛羽阳看看霁雪，又看看明辰，看看霁雪，又看看明辰，发觉明辰是真的不懂之后，才犹豫地说：「嫁衣的样式，嫁妆等……」 「嫁衣？」 「我娘说，这嫁衣只能穿一次，自然是要给表妹过目的，若是她不喜欢，或者穿的不漂亮，出嫁的那天估计一天都不会高兴。」辛羽阳说。 明辰闻言，眸光落在霁雪身上。霁雪觉着明辰待会一定该找理由走了，辛羽阳句句都说在他的禁忌上。 辛羽阳又道：「表妹平时穿的太素净，估计乍然穿上大红的嫁衣会不习惯，所以娘特意为你制了几套颜色明艷的衣裳，平日里多穿穿，习惯习惯，穿着一定比现在看起来更好看。」 「你总不能让我每天穿着和嫁衣一样大红的衣裳吧。」霁雪添油加醋。 「为何不可。」辛羽阳笑道，「谁规定修道之人就得穿的素净。」 霁雪唇角微扬，忍俊不禁，辛羽阳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表妹笑，平日里习惯了她镇定自若波澜不惊，还以为她不会笑，看到她笑，周围紧张的氛围似乎缓和了不少，辛羽阳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不习惯的话不穿嫁衣也行。」明辰忽然道。她一直都不喜欢大红色的衣服，到时候肯定一天都不会高兴。 「……」辛羽阳。 明辰的反应在霁雪的意料之中，又觉得这抗拒之意大的出奇。 辛羽阳则是心绪复杂，师尊果然对这桩婚事有微辞，这话看似体贴霁雪，可实际上，却是在暗示他们婚礼不可大张旗鼓，连嫁衣都不能穿，辛羽阳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让师尊息怒，免得到时候霁雪被冷落。 霁雪的手放在袖子里，余光也没落在明辰身上，只是凭着感觉来揣摩明辰现在的心思。子也的小道消息还真没多假，明辰这厌女的情绪已经不需要去证实了，无形之中就能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品出。 她道：「说是这么说，可总得看适不适合我。」 辛羽阳如获大赦，赶忙点头，背后已是一身冷汗：「是我考虑欠周到了。」 相顾无言，明辰没继续往下说，静静地喝着茶，目光似是落在辛羽阳的身上，又似总在看着霁雪，又或者完全没看他们两个，而是望着远处如画的玉湖出神。 辛羽阳也不敢再说什么婚事了，便和霁雪聊了些别的，说的话题都很生硬，明辰就在一旁听着，看着茶杯里上下起伏的茶叶，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很清闲，平素没事做才来听他们话家常。 霁雪看着聊得差不多是时候了，适时地结束话题，对辛羽阳道：「表哥在这坐了这么久，也累了，今天就在这住下吧。」 辛羽阳去看明辰，霁雪的话音刚落，几乎是在他看向明辰的同时，明辰道：「我去请管事安排住宿。」他抬手，指尖凝出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翅膀透明，呈火红色。 这是最基本的传音术法，名「千舞」，是当年的白临风所制，耗费的灵力又少，可日行千里。「千舞」飞走后，明辰再看身旁的两人，却发现他们神色呆滞。 「……」辛羽阳、霁雪。 第50章 双修之法（一） 不一会儿一只猫儿迈着四只短腿飞快地跑来,在他们面前立定，恭敬地道：「少仙请随我来。」 辛羽阳脚步飘忽地跟着一只猫儿走了。他只觉自己来的不是浮渡谷，而是明辰的家,不过浮渡谷说是明辰的家也没什么毛病，浮渡谷当年被毁，是明辰一手重建的,就连谷主拂煦,也是他派来的。 可刚刚那瞬间的奇异感觉是怎么回事？他表妹去询问明辰的意见，明辰立刻安排,仿佛是一个大户人家里，女主人的娘家来人了,女主人说要安排他们住下，男主人立刻去叫人…… 宛如一对恩爱夫妻无比和谐的分工。 一定是他的错觉,明辰没多久还表达了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满。辛羽阳一遍又一遍在心底给自己洗脑,如若不然他今晚一定会猜测明辰心思猜到走火入魔。
第86页 霁雪亦是搞不懂明辰的想法,心思难以捉摸,喜怒似无常？要想个办法来检测出明辰的息怒。 等辛羽阳走后,明辰还未起身，霁雪道：「仙君接下来是要回樾居？」 明辰放下白玉茶杯，转头看着霁雪：「你要回去吗？」 霁雪摇头：「我要去找神医，请教他关于仙药方面的一些事。」 明辰沉吟了会,点点头,道：「我和你一道去吧。」 霁雪神情微顿，没说什么。明辰起身，她便跟在明辰身后。走的有些慢，明辰看到身旁的人落后了几步，停下来等她。 霁雪想了想,加快步子跟在明辰身旁，而明辰也不似之前走的那般快了，步子迈的极慢，霁雪又怕走的过快超过了明辰，所以也走的慢，好像又回到了参加庆会时的状态。 两人越走越慢，路过的猫儿驻足行礼痴望，愣是趴在地上趴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等到明辰他们走过去。一群猫儿傻头傻脑，互相看看，眨着眼睛，轻轻地抬起爪子，跟在明辰和霁雪身后。 一路走过，零散在其他地方的猫儿看着这个队伍，奇怪地趴着，等到他们走过，也跟在后面，加入了进去。 队伍越来越长，霁雪余光看着身后长长的「白线」，犹如一串白玉珍珠，目光上移，明辰好似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依旧是慢慢走着，似闲庭信步，她便没开口。 浮渡谷的猫儿几乎都跟来了，排着的长队可以绕着屋舍转好几圈。他们不知道这是要作甚，但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子也打开门，呆呆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先是慌了心神，然后快速地思考自己这又是作了什么孽，莫非要被讨伐了？可明辰怎么在这？难道明辰发现他坑药的事了？但是讨伐他一个金丹修士，何必叫一群猫儿来，更何况霁雪也在这。 等会儿，莫非是霁雪通风报信！ 他眨眨眼，霁雪目光不着痕迹地往明辰这边飘了会。 他又眨眨眼，霁雪的目光回来，看着他。 他嘴角抽了抽，霁雪抿唇。 他的眉毛一上一下，眼角余光往明辰身上飘，霁雪脑袋微微动了动，点头。 「有话直说，打什么哑语！」青玲大吼。 这是青玲最霸气的一次，声音如响雷直贯穿每个人的耳朵。 「……」霁雪、子也。 然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青玲呵斥的并非他们，而是问排在最末尾的猫儿，这妮子刚修炼出来，看到族人都排着整齐冗长的队伍，好奇的紧，就随意地抓了个来问，然而那只猫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只顾着一个劲地眨眼，青玲急了，大发脾气。 明辰垂眸，眸光从身旁人略带无奈的脸上掠过，再看向身后掩于平静下的热闹。 子也手放在袖子里，把一株仙药不着痕迹地藏在宽大的袖子中，定了定神色，疑惑道：「仙君找我？」到底是神医谷的神医，何等大场面没见过？没多久便冷静了下来，就是胸膛下那颗心跳的有些快。 「阿雪说要找神医请教一些问题，我就陪她来了。」明辰道。 子也怪异地看着霁雪，只见霁雪同样是一脸怪异地看着他，阿雪？？？？？？ 子也素来强大的内心又巨大地翻腾起来，前面他和霁雪吵架还说明辰已经躲着她了，怎么突然间迷幻起来，这会子居然还亲切地叫起了「阿雪」，这到底是他耳鸣了还是他耳鸣了，亦或者他中了白莲香的毒，产生了幻觉。 他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有些虚幻，没甚么温暖，鼻尖也闻不到丁香的香味了，眼前的一男一女面貌如此熟悉，却又像是泡影。 「子也，子也。」霁雪叫他。 他木讷地点头。 明辰微微皱眉，询问的视线落在霁雪身上，霁雪看着身后的猫儿，恍然道：「他从小就对猫毛过敏。」 「喵……」身后一群猫儿无辜地叫了一声。 「是我考虑欠周到了。」明辰道，「你们先回去。」 猫儿们趴在地上，慢慢地散开，对于明辰的话，他们向来言听计从。 过了好久，子也才缓过神，问道：「阿雪找我什么事？」 「上次你借我的那本医书我看完了，已经隔了一个月，当时我叫青玲帮我还过来。」霁雪说。 「进来坐会，我帮你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可以借给你的。」子也敞开门，剎那间他又想起了什么，用力把门关上：「等等！」 他在门内大喊。 刚刚门打开的一剎那，霁雪似乎又在里面看到了「无根」在手舞足蹈，她一个凡人都能看到，更何况明辰。 她偷眼去看明辰，却发现身旁的仙君不知何时开始就低头注视着她，两人目光相接，都猝不及防，明辰眼中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霁雪心中亦是被吓了一跳，装作不甚在意地把目光移开。 两人站在子叶门前，等着子也开门。 这种感觉很微妙，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就像是陡然间受到一个对自己素来不闻不问的人的关注。 霁雪猜，明辰刚刚大约是想问她为何子也房里会有「无根」的事，子也这傢伙做事虽没有到滴水不漏的境地，却也不会这般马虎大意。 「无根」不同于别的仙药，它有脚，会到处乱跑，更可怕的是它可以随意地穿透结界，所以除非把它关在房间里，否则根本没法养。
第87页 捆住的话，它会丧失活力，没多久就会凋零。 子也应当是没时间把它转移到神医谷。 作为他的朋友，虽然子也一直很不厚道，但本着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的原则，霁雪还是决定替他解决这个麻烦，她不经意地说道：「往常我来的时候，总会被这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仙药吓到。所以只要我进去，子也就会收拾掉放在客厅里的仙药。」 明辰看着她，也没揭穿她的小心机，淡淡道：「嗯。」 霁雪瞬间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她望着身侧的明辰，只看到稜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微微牵动的唇角，和煦的光落在他的长髮上，风轻轻飘扬，长睫在眼底落下一道浅影，眼底的颜色犹如浩瀚深远的沧海。 这身白衣纤尘不染，没有繁复华美的银丝刺绣，衬得他似一柄削直的剑，又或是沉落海底的一片雪。 目光下移，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中，隐约可见手心中的薄茧，与光洁的手背成对比，想必是极其爱剑的人，才会在手放松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保持着握剑的手势。 子也终于把屋内七七八八的东西收拾完了，松了口气，他环视屋内，确定没有露出蛛丝马迹，才转身去开门，大门打开，他僵了僵。 霁雪和明辰都看着他，似乎在他开门之前就一直盯着门，门突然敞开，那目光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看得他毛骨悚然。 若不是明辰在这，他真想说：你这女鬼这样盯着我莫非是看上了我的美貌？好在，他及时地闭上了自己爱乱说的嘴。否则，神医谷的脸面将彻底毁在他的手上。 他把他们俩请进去，霁雪先是让了让，低着头等明辰进去，她的这番举动被子也瞧见，子也露出无奈的神色。明辰身形不动，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似乎才明白她的意思，走进去。 「这是一些低级仙药的栽种方法。」子也取出一叠医书，「若是还有需要，再找我来拿。」子也心不甘情不愿地举着医书，心有怒气，却敢怒不敢言。 「多谢。」霁雪道。 要谢就赶快把明辰带走！子也在心里狂叫，面上却要装着笑意盈盈的样子大度地道：「这么客气作甚。」 明辰望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目光有些怪异。 子也给的医书足有十本，厚厚的一沓，霁雪双手去抱，子也却不松手，书停在半空，被四只手托着，与其说是托着，不如说是正在对峙，霁雪暗暗用力，那书的位置纹丝不动，她毕竟是个凡人，论力气比不过子也。 明辰目光落在她纤弱的手上，把所有的书拿走，虚空一划，把那十本医书放进储物空间里。 抢书啦！子也瞪大眼睛，吓得松开了手。 「我替你带回去。」明辰道。 霁雪低着头道谢，这谢意对比子也那份，真诚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无事的话，早点回去歇息。」明辰道。 「仙君呢？」 「我有些事想问问神医。」明辰道。 看来果真不是陪着她，她点点头，也不多问，和子也道了声，就退下，留下子也愁眉苦脸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待少女的气息彻底消失之后，子也胆战心惊，做好明辰会问到「无根」的准备，低着头站在一旁，等着明辰凌迟处刑。 明辰坐下，手放在桌上，指节弯曲扣着，似乎在思考。 子也背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浸湿了里衣，此刻的他听觉异常清晰，他仿佛听到了「无根」欢快的脚步声，正踩着舞步朝这里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九点加更 第51章 往事如烟 明辰终于开口：「我听说。」他看着子也,缓缓地道。 子也面色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依旧气质出尘，宛若霁雪清风的明辰,他的脸上神情淡淡，好似自己不知道自己问的事意味着什么。 子也就算一直对明辰有些许偏见，也从未想过一身这侠骨的人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霁雪回到樾居,这一次,樾居里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清静。 江子涯和渊虹在里面追追打打，屋内乱成了一团,蓆子靠垫被扔的到处都是。 院落的绿草杂乱，上面的脚印深深浅浅。 她推开门扉,两个打闹的人影停住，渊虹看到她,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抱住她。 「娘亲,他欺负我。」渊虹红着眼道。 霁雪抬头,江子涯正偷偷地把渊虹剑放墙上,看到她看过来,笑嘻嘻地双手举着神剑到她面前：「师娘，我和他闹着玩的。」 霁雪奇怪地看着他的手，神剑在他的手中仿佛轻若无物，她可还记得子也被伤的样子,如果不是修为到了金丹,子也的手骨都要被压碎。 这江子涯只拜师了没几个月，筑基都不曾到，怎么神剑到了他的手上，没有任何作用。 渊虹跳起来，把剑从江子涯手中夺过,江子涯怒瞪他，渊虹害怕地躲到霁雪的身后，把剑递给霁雪。 「渊虹不过是个孩子，子涯你就多担待些。」霁雪道。 「听到没听到没！」 江子涯恭敬地道：「师娘，我知错了，我都这般大了，确实不该和一个一千多岁的孩子计较太多，」 渊虹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看着江子涯在霁雪面前乖顺的像只兔子，吐吐舌头。 明辰归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明月的光洒在树梢上，绿叶泛光。
第88页 霁雪当时正在未江子涯泡茶，她去取茶具，江子涯和渊虹在院子里打闹争吵，明辰进来，看了他们俩一眼，就回到了房里。 江子涯有些失落，觉得这师父当的忒不称职，喜怒无常，之前还那般重视他，现在说变脸就变脸，他做错了什么？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嘆了口气。 「你在嘆气？」渊虹道。 「我没有。」江子涯嘴硬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渊虹故作老成地道。 「你皮痒了？」江子涯挽起袖子。 渊虹小脸白了白，飞快地跳走。霁雪这时候端着茶过来，渊虹看到了救星。跳过去躲在霁雪身后。 「子涯就好像是你的克星。」霁雪道。 渊虹愣了愣，不满地嘟嘴。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每次看到江子涯阴恻恻地笑，心里就渗的慌，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普通凡人，而是修罗魔鬼，他就全然失了神剑的威风。 不过这种事他怎么敢说出来，反正现在有霁雪挡着，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师娘，你很喜欢夜明珠吗？」江子涯问道。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起初没放心上，后来听渊虹说才知道这是东海明珠，就是他师伯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东海明珠。 霁雪倒茶的动作顿住：「也不是很喜欢。」 「那你怎么向师父讨了这么多夜明珠？」江子涯道。而且居然用作指路灯，这未免太过奢侈。 「这些明珠……是他的？」霁雪错愕。 江子涯点头：「他这人平日里给什么东西都大方，就这珠子小气，宁愿给别人顶级仙药，也不愿送一颗东海明珠，明明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次居然一次拿出几十颗送你。」这些都是他师伯跟他说的，为了举例子证明他师父是个小气的人。 东海明珠，原来是东海明珠，难怪如此熟悉，难怪……光亮如此好看。 她握着茶壶的手有些僵硬。 「吃错药了呗。」渊虹不甚在意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当年我不过是打碎了这么一颗珠子，明辰那混蛋就罚了我禁足一年！娘亲，你可得小心点，别弄坏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少在这里住，要是这些珠子被太阳晒坏了或是被雨淋碎了，他一定会把气撒你身上。」 「仙君大度，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我们的。」霁雪心不在焉地说。 渊虹和江子涯露出一副「就是有这个可能的」表情，全然没注意到霁雪的神情。 饮过茶，几人闲聊了些别的，月上高头，江子涯要回去休息，看了看在房里入定的明辰，觉得这里真是冷清的要命，霁雪正是人间女子最美的二八年华，怎么受得住这种清冷，便悄声问霁雪：「嫁给师父可曾后悔？」 「子涯。」霁雪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子涯，道，「嫁给仙君是多少女子的梦想，没有哪个人会后悔……」她转眸，出神地望着一个方向。 江子涯摸不着头脑，渊虹推着他让他赶紧出去，江子涯不满地道：「你说师父要是真为她好，就该帮她寻个心上人，而不是强留她在身边。」 「明辰的心思谁猜得准。」渊虹道，「而且你怎么知道娘亲的心上人不是他？皙泉说天下大多数女子的梦中情人都是他。」 「你个傻子，那大多数中还有一部分是冲着师伯的。」江子涯气道，「如果师娘真喜欢师父，她早就想尽办法去接近师父了，怎么会像现在一样两个人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渊虹一想觉得有理：「兴许明辰不明白，不过你这么一点醒他应该能懂了。」 「？」江子涯茫然。 「明辰，你听懂了吗？我们寻个日子出去帮娘亲绑一个男人回来。」渊虹道。 「？？？？？？」江子涯惊恐地四处张望，心里尚存一丝侥倖，挣扎道，「师父不在这呢。」 「他的神识一直跟着我们，你没发现？」渊虹眨眨眼。 江子涯身子一瘫，两眼发黑，像一条死鱼一样倒在地上。 身旁的庞然大物瞬间倒了下去，渊虹猝不及防：「你怎么晕了？」 霁雪待江子涯走，去洗漱之后也回到了房里。 走到房里，她突然觉得整个屋子很怪异，铺满了明珠光辉的樾居，好像……和南境碧樾的小竹屋一样…… 青玲总说她很像明辰，而这里是明辰挑选的地方…… 这一世的她和前世的她生活习惯没多大差别，若说像，应该是明辰像她。 她闭上眼，想像着明辰坐在竹林，静静地望着竹林外透进来的天光，日光斑驳，清风掠影，就这样静坐了许久之后，他回到屋子，研墨，取笔，沾墨，对着雪白的宣纸，写不下一个字，墨水顺着笔尖落下，空白的纸上多了一滴纯黑的墨点。 他离开书案，在门边的壁钩上提着自己的剑，坐在屋檐下，那把剑就横在他的膝上，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蒙蒙，如一层薄薄的雾，把这间屋子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他望着顺着屋檐滴落下来的雨珠，眼底神色淡淡，过了会儿，他闭眸，日月流转，日復一日。 她睁眼，顺着刚刚闪过的画面行去，一路走过来，她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明辰真的是按她的习性来生活的，门前擦得干干净净随时可以席地而坐的长廊，靠近门边那挂剑的地方，书案上笔墨纸砚放置的位置，屋后石桌的方向。
第89页 这都是她所习惯的，是她从师父白临风那儿得来的习惯。 如果真如青玲所说，这里自他来过之后里面的物件摆设就再没变过位置，那真是…… 她抬手，扶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头，尽量稳住自己正加速跳动的心跳，一步一步地走到书房，把书架上压在最底下的《圣道》取了出来。 这本几年都未曾打开的书，封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略显陈旧，她望着上面飘逸的两个大字，缓缓地把第一页翻开。 明辰曾名——白临川。 剎那间，她觉得有些天旋地转，那三个字仿佛是刀刻出来的，狠狠地印在她的心底，手中的书掉在地上，她身子晃了晃，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眼前眩晕。 这世上未老先白头的曾经只有她师父白临风。 如今又有一个未老先白头的白临川。 本该魂飞魄散的白长安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以紫苓辛府霁雪的身份遇见季家明辰。 为什么她还能活着？明辰又是谁？前世是魔族后裔，为何却能平安地长大？今世又为何能一生无灾。 这些问题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的脑袋一片剧痛，那些被封存的记忆突然变得明晰起来。 她想起来了，前世所有一切的起始，那些不曾放弃的执念。 铺天盖地的雪，冷冰冰的破败宫殿，只听他柔声说：「我带你走出这牢笼。」 「你就这么放心我和长安在你身边？她是长生魔族后裔，我是妖族千古罪人，两个同是声名恶臭的人，到时候被发现，你积累了一生的好名誉就彻底毁了，你只是一个金丹修士啊。」 「凤涅，你大闹妖宫的胆量哪去了？」 「不要提这个名字，我可不敢保证我能带着你们两个全身而退。」 「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你们。」 「你死了呢？」 「也一样。」 她想起来了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她在西阳城的冷宫里看见他的瞬间，她的一生就改变了。 熊熊燃烧的大火、无穷无尽的白雪、白雪与大火交织的噩运里，他无声地出现。 这些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像是过了千年也不会褪色。 那真是一场漫长的梦啊，一个人被困在永远也走不出的噩梦里，仿佛没有明天。 第52章 心魔 六百年前,长生族还只是庞大妖族中最弱小的一支，整日躲躲藏藏，躲避着人与修士的追杀。他们隐居在各处,鲜少出现在人间。 那时候天下强国只有永安国，其余的不过是永安国的附属国。 她母亲瞒着家人，来到繁华的人间,遇到了微服私访的上阳国国主,年轻的少女天真浪漫，不喑世事,对上阳国的国主一见钟情，她母亲或许以为那是真情,那年轻的国主却把这当成了露水情缘。 这段恋情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因为长生族族长滕夜领着族人潜入永安国的帝都,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只不过是发生的太突然了。 盛安帝沉迷长生术,仗着天道庇佑,背地里命邪修四处抓捕长生族人炼长生引,上至老人，下至不满月的婴儿，不知多少无辜的族人被活活剜心而死。 族长滕夜再也无法容忍族人被杀，领着所有族人夜闯帝都,杀了盛安帝之后,救出被关在地下室的族人离开。 等到天将破晓，帝都传来一阵哀嚎，宦官们发现在龙床上尸首分离的盛安帝。 皇帝突然驾崩，永安国大乱，被压迫欺辱许久的藩国藉此机会攻打永安国,昔日独霸一方的强国不到两年就被众藩国瓜分得一干二净，上阳国就是其中的强大藩国之一。 从此，因为长生族的反抗。 人间到处是战争，中仙界也不曾消停。 盛安帝的儿子死的死，伤的伤，还剩一个在外，侥倖逃脱，他一路逃到仙城，告到了玄尊面前，玄尊见到生灵涂炭，既痛心，又气愤。 他召集四大仙族，几个家主一同商讨，由玄尊领头，长生一族被判成魔族，是为扰乱天下秩序的罪魁祸首。 通告一出。 玄尊便带领中仙界所有修士，剿灭长生一族。 长生族人数在妖族中是最少的，修为弱小，她母亲躲回家生下了她。躲藏在深山里，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四五年，她一出生就生活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族人也不曾因为她的身份而排挤她，大家安分守己地待在里面。 可不知是谁把他们最后的藏身之所告诉了玄尊。 最后的藏身之所成了火葬场，她亲眼看着那里被大火烧尽，长生族虽然弱小，但拥有极强的自愈力，于他们而言，这世上唯一的克星只有凤族的真火，妖族的妖王带着真火烧了整个村庄，最后只剩下她和母亲被带到了上阳国的都城——西阳城。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父亲竟然是上阳国的国主，他为了让秦家的家主做上阳国的国师，娶了秦家的二女儿秦端羽为妻。 秦端羽发现了她母亲离别时留下的定情信物，用那件信物，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在后再向玄尊告密，就此造就了长生族的彻底凋亡。 她们两个被带到西阳城，身份被所有人知晓。凡是修仙之人都不敢伤她们，皇族之人受天道庇佑，就算她是魔族，也不会因为这点而改变，长生族杀了盛安帝导致灭族就是前车之鑑。
第90页 秦家视她们为眼中钉，秦端羽更是千方百计想至她们两于死地。她到底是成功了，联合上阳国所有的朝廷重臣，终于光明正大地用凤族的真火活活地烧死了她母亲。她母亲死了，紧接着便是她了，她被关在冷宫，秦端羽放了一把火，誓要把她烧死…… 若不是师父突然出现，救走了她，恐怕她也和所有族人一样被真火吞没。 她素来睡的极好，不用担心夜里被噩梦惊扰，重生以来，所做的关于前世的梦少的可怜，常常是一夜无梦就到了天亮。 这是件好事，可这一夜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总是做着从前的梦。 那些遥远的记忆啊，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时候她死里逃生，被师父带到碧樾，无助地缩在床上，脑海里迴荡着那火海里的一幕幕，周围一片黑暗，她被恐惧所包裹，无法入眠。 那一刻的她真觉得天塌了下来，天地茫茫，孤身一人，何处安身？何处是家？ 这世上有千千万人，千千万万人都想至她于死地，她连活着都是一种无可饶恕的罪。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在冷宫里被一把火烧死了该多好？为什么要去求救…… 「你若是怕黑，就拿着这个。」他从窗户里探出一只手进来，温声道。 她怔怔地看着他手中的明珠，淡淡的光仿佛是黑夜里的明月，把整个小屋照亮，她颤抖地从床上爬起来接过，眼里还残存着来不及擦干的泪珠。 「这是什么？」 「好像叫东海明珠，我觉得好看，就留了一个，改天我再去买几个，放你房里，这样你就不必点灯了。」 「谢谢……」她哑着声，抱着只有她拳头一半大的珠子。 「你喜欢就好。」他道。 她躺回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窗外男子清瘦的身影。 男子的身影还在那儿，没有离开，坚定苍然。 他道：「长安，往后你无需再怕，一切有我，无论是身负山河社稷的皇亲国戚，还是仙城里受天道庇佑的玄尊，都无法从我手里把你夺走。」 他也曾说过他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比他厉害的数不胜数，可这句话从他这里传来，掷地有声，仿佛带着千钧的力量，她相信他说到做到，哪怕玄尊真的带着万千修士来抓她，她也会在他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她握紧明珠，枕着明珠的光辉，沉入梦乡。 梦里的她睡了，梦外的她却醒了，她坐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到枕边。 手什么都没触到，她低头，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枕边，有些失神。 窗外静悄悄的，没有男子的身影，没有那个会一夜守她到天明的男子…… 她以为她看淡了，可想起从前的点滴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师父的面貌还是如此清晰。 窗外的屋檐下，东海明珠熠熠生辉，宛若明月。她起身，披了件衣裳，往外走去。 渊虹不知睡哪去了，平日里他最爱睡在客厅里的竹蓆上，如今那里空落落的，清冷寂静。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在院子里沿着东海明珠转了一圈之后，忽的很想见明辰，明辰屋内一片黑暗，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她从脚边的灯笼里取出一个东海明珠，这明珠圆润硕大，光辉柔和，没有一丝瑕疵。她又取出一个，两只手各拿着一个，两个明珠宛若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 即便是素爱收藏这类东西的人也未必能找出这么多一样的，她拿着其中一颗，想了想，还是往明辰房里行去。 走到门口，她顿了顿，抬手准备叩门。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她站在门前，眸光看着檀木门上的纹路，眼底神色复杂。 明辰的习性和她如此相像，又都是年纪轻轻就满头白髮，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或许他的出现，本身就是师父的计划。 师父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看似云淡风轻，却牢牢地掌握着一切，许下的诺言从不曾食言。 在歌城事发之前，他说不定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在自己死之前就做好了布局。 他跟凤涅说即便他死了也会护着他们两个，便一定会实现他的许诺。而五百年过后，凤涅和她确实都好好的活着。 凤涅成了妖域之主，修为至元婴大圆满，她有明辰护着，即便那时没有明辰，她的打算也是去找凤涅，以凤涅如今的地位和修为，这天下，无论是谁，都无法再伤害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的命运仿佛都已经被他谋划好，该怎么往前走，留多少条后路，都细緻地安排好了。 她总在疑惑，上辈子的业障如此之深，这辈子没道理会过的康顺，原来都是师父…… 但是即便去问明辰他与师父有何关联又如何？ 假使他确实与师父有关联，于她来说似乎都无关紧要，师父和师娘都不可能死而復生！ 反而是当她知道师父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她却什么也帮不上他，那种痛苦和无力是无法承受的。 她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明辰房里忽然有一丝动静传出，她的身形停住，以为自己听错了，揉揉自己的额角，头还在隐隐犯痛。 安静的房里又出现一点声音，似乎是谁的闷哼之声。 哪里不对？她皱了皱眉，往明辰的房门靠去，就在这时，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传出来，她大惊，顾不得其它，撞开房门，剎那间，明珠的光把整个屋子照亮。
第91页 屋内瀰漫着黑色的雾气，飘渺缭绕。 明辰倒在地上，周身笼着一片黑雾，黑雾之中，一个女子曼妙的身体正坐在他的身侧，明珠的光照不亮明辰周围，自然也看不见女子的外貌。 霁雪手中的明珠掉落在地，「砰」地一声，明珠碎裂，锐利的碎片四散，在地上宛若珍珠琉璃。 那女子早就循着动静抬头看向她这边，媚眼如丝，透过重重黑雾，看着误入进来的人。 霁雪身后突然渗出一道道凉意，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脑海里能清楚地听到那女子的嗤笑声。 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在女子诧异的目光下夺过掉落在一旁的神剑，神剑「唰」地一声出鞘，剑尖直指包裹在黑雾中的女子。 女子看到她的动作，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主人都在我这，你还能指望剑？」 渊虹剑失了威压，剑身暗淡无光，仿佛成了一块废铁，剑灵沉睡，她握着有些吃力。 女子娇媚地笑着，声音酥骨，她惬意地坐在榻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凡女。 「心魔！」霁雪冷冷地看着她。 心魔抬头，诧异地打量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一个凡人，居然能认出我？」 第53章 「立刻滚！」 她噗嗤一声笑了,不屑地看着站着的霁雪，眸光落在明辰白如玉的清俊脸上，语气变得柔和,「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她的手轻轻地从明辰苍白的脸上拂过，仿佛在抚摸自己心上人的脸，「谁也不能把我们两个分开……」 霁雪手背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看向心魔的眼神冰冷。 这世上只有两件事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一是侮辱师父的清誉，二是伤害明辰！ 「怎么,你救他？」心魔看着她，若不是她没有实体,不然她早就成功了。 不过……那边倒是有个不错的皮囊，她盯着霁雪的脸,突然,她的脸色变了：「你在做什么！」 凡女用剑割破自己的右手五指,空气中飘荡着香甜的血腥味,心魔不仅喜爱人心中贪念,同样也爱人身上刚流出的热血。可闻到这个凡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她不但不觉得舒服，反而有种被恐惧笼罩的感觉。 凡人跪在地上画着图阵，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这种图阵她从未见过,明珠细碎的光辉被染红，一片妖娆，倒是挺好看的，她唇角带笑，看着看着,她的目光凝住。 等等…… 她瞪大眼睛，从明辰的身侧跳起来，看着光滑地板上的巨大图阵渐渐成型，鲜血凝成的阵法在明珠的光辉下闪烁着红光，凡人脸色苍白，右手的伤口血流不止。 「这是……五百年前……」心魔慌乱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若是五百年前那个人，确实能灭了他们心魔一族，可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圣祖明明亲口说了她已经死了！你到底从哪里得知这个阵法的？你只不过是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女！」心魔怔了怔，看着她的脸，「你和白长安到底什么关系！你们两个为什么……」 一定不会是转世，她早就在五百年前魂飞魄散了！ 凡女没有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以血构成的阵法缓缓成型。 能画出阵法，也未必能驱动。 心魔本应该安心，可她的身子还是在在颤抖，属于灵魂的震颤，她恐惧地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 就像是圣祖每次提起白长安的名字，都会带着恐惧和暴怒。那是所有心魔的噩梦，明明只差一步，就可在歌城融合万魔，最后都被白长安毁于一旦，心魔一族差点覆灭。 若不是知道她彻底死了，他们怎敢如此放肆地在中仙界肆虐，如今再出现一个像白长安一样的人…… 圣祖的计划不容许有一点差池，这是他们几万年来的悲愿，几万年前被季家剑圣粉碎，五百年前又被白长安毁灭，两次失败的后果近乎导致他们灭族，皆是被一人摧毁，如今，难道还要毁在这个凡人手里？ 要杀了这个凡人！不能让她活着！ 可是……她在害怕，她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后退，再退，就是墙壁！她如今已能凝出半实体，背靠在墙上，发出声响。 那个凡人站起来，看向她的眼神锐利，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心魔颤抖地说：「你这个不要命的疯子！」 「滚！」渊虹剑握在手中。 「这个阵法一旦启动，这里的人都会死！你连魂魄都不会剩！」心魔吼道。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简直就是个亡命之徒，和当年的白长安一模一样，疯狂到令人战慄。 「那就来试试！」她毫不犹豫举剑刺向自己的胸口，长剑划破虚空，鲜血四溅。 没有灵力，就以命驱动法阵！ 心魔穿墙狼狈逃走。 渊虹剑落在阵法中央，她顾不得自己胸口上的伤口，苍白着脸去按明辰的脉搏。 「明辰，快醒醒！」她焦急地喊着。 这些天明辰表现的太过于淡定，都让她忽视了他是个破境失败的人，破境失败必有反噬，明辰怎么可能会完全无事。 他的唇角溢出了一丝血，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做一个噩梦，霁雪在他耳旁喊着他的名字，试图把他从梦障里唤醒。 又是这个梦……
第92页 仿佛永远醒不过来了一样，他已经忘了多少次从这里离开之后又被抓回来。 最开始的仙魔之战，血流成河。无数仙族无一人生还。尸山血海，魔物被消灭，整个世界一派荒凉。这个世界只剩他一个孤魂在飘荡。 起初，他还记得自己是谁，他在尸骸里翻找，找着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可渐渐地，他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他被无数的碎尸掩埋，春秋轮转，荒凉的世间逐渐出现新生的人，原来堆积尸体的地方，被新建的屋舍掩盖，好像又回復了生机，只是这里人来人往，却再无一人能记得他。 他的意识沉没，再次醒来时，川流不息的人从他的身上穿过，他站在热闹喧譁的世上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些人的笑语欢声迴荡在人间，没有人记得他，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到了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他记忆的记忆变得迟钝，再也记不得自己是谁，记不清自己要做什么，最后什么都忘了。继续睡着直至完全消失吧，这是他心底的想法。 他的意识沉寂。 他本以为自己会这样睡着，然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谁知，她出现了。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那只白狼盯上你了，我和小白不在的时候，好好地待在家里，你怎么还傻愣愣地往它设的陷阱里跳？」 红髮少年散散地倚在窗外。 「它抓了一个牧童。」那个叫醒他的女孩子不紧不慢地说。 「你觉得你能救他？」 女孩没回答，目光透过窗外，看着院子里挂着的白狼尸体。 「你这次能一举击杀纯属侥倖。」红髮男子敛眸。 白衣男子端着药碗进来，止住了还准备斗嘴的两个人：「没事就好。」 「师父。」女孩叫道。 「长安，先把药喝了，下次可别这么莽撞了。」 「嗯。」 对比跟那个红髮男子说话，在她师父面前，倒是温顺多了，他打量着这性格迥异的三个人。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那白衣男子似是为了缓和气氛，笑道：「上次你捡到凤涅，这次又把捡了什么回来？」 她转眸看着他。 「给我看看。」白衣男子道。 「卖了吧，反正我们这么穷，我觉得能卖个好价钱。」凤涅漫不经心地说。 「这是个好主意，先把你卖了，一定会有很多姑娘出高价来买。」长安道。 「要卖也应该卖我们当中最蠢的那个，想想某人，一只老白狼设置的陷阱，居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掉进去三次。」凤涅嘆气，「现在猪肉一斤二十枚铜币。我琢磨着，你就算再不济也可以卖个八百铜币。」 「凤凰肉可不止二十枚铜币。」长安道，「据说火凤凰的羽毛做成的衣服被中仙界很多修士争着抢，不如你贡献一下你身上的毛，让我和师父拿去卖，这样既可以不用卖你的肉，又可以让我们过得宽裕，两全其美的办法。」 于是这两个人就着到底把谁卖掉吵了起来，等到他们吵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时他还不懂那是她对他的维护，他只以为她和叫凤涅的关系一定很糟糕，不出三句定能吵起来。 毕竟他们两个但凡捡到什么破铜烂铁，无一例外都会被卖掉。 那叫凤涅懒得跟她计较了，摊手道：「我去把那只白狼烤了。」 屋子里又只剩那个叫长安的女孩和白衣男子。 过了许久，女孩澄澈的声音轻轻地道：「在我快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因为这个，才能把那只白狼妖兽杀了？」白衣男子问道。 「嗯。」 「你因他而从白狼口中逃生，他因你而被唤醒，倒是缘分。」白衣男子沉吟了一会儿，道，「剩下的交给我吧，好好睡一觉。」 她点点头，清透的眸光在他的身上顿了会：「师父，别让凤涅卖了。」 「当然不会。」 她这才慢慢地躺下，合上眼帘。 他被这个白衣男子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出章节名了qaq 第54章 青丝成雪 「你叫什么？」 他摇头。 「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还是摇头。 「这样的话……」白衣男子看着他,神情柔和，「我和你讲一讲你现在的处境吧。」 他点头，听着他细细道来。 总算是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白衣男子叫白临风，是一个喜欢云游四方的散修，而这里是他的家,四方最南边的一个小竹林,名叫碧樾。 这大陆原来还和以前一样叫四方。 那个叫长安的女孩是他的徒弟，叫凤涅的少年是他的学徒。 「以后有什么打算？」白临风问。 「没有。」他说。 白临风重复着他的话：「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要做什么……」 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在天地间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想,他话外的意思应该是这个了。 但是他似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既然你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如和我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他有预感,这是关于那个女孩的交易。 「我帮你找回记忆,你替我保护长安,如何？」 没有任何犹豫,他道：「好。」
第93页 在互相不信任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签订契约。 白临风似乎很精通这一道，契约没多久就做好了。 「这是平等契约，你随时可以在长安安全的时候离开,要不要我同你说一说这个契约的效用和上面的条例。」 「不用,我知道。」他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契约，其实他根本不认识这些字但是不妨碍他从上面流露出的强大束缚之力中，了解到这是一份不平等的契约。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烙上自己的神识。 这是一份主僕契约。 认主之后，任何命令都不可违抗,就算实现了约定，没有主人的同意，也无法解除契约。 可是这都没有关系，因为他知道白临风让他认主的是那个女孩。 在他烙下神印之后，白临风拿着契约起身往门口走去。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问。 甚至不惜欺骗立约者。 契约一旦生效，作为攥写契约的人，要承担严重的反噬。 白临风的身影僵住，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他回眸，淡淡地笑道：「因为我答应过长安，要保护她啊。」那笑容从容，没有任何破绽。 只是这样吗？ 他看着他不过两百多岁就满头的华发，心底疑惑。 修士除非到了生命中的最后十年才会呈现老态，其余时候都是自己年华中最好的面貌。 所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年纪轻轻就满头华发的人。 若是有那么一个人正值青年便青丝成雪，那定是用了禁术，将自己的寿命折半分给了另一人。 以自己两百年的寿命，换另一人一百年。 而这人，却不是长安…… 他睁开眼，外面天光刺眼，人间如梦，他神情恍惚，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用手挡着眼睛，等适应了才坐起来。 拂煦红着眼坐在床边，面色憔悴，看他的眼神焦虑，这个素来坚强的女子，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这般柔弱的模样，而他却不知该如何对待。 「辰儿，你终于醒了。」 「姑姑。」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哭了？」 他看着房间的布景，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打坐的那间房，而是换了一处更宽敞的，里面的摆设崭新冰冷，很陌生。 「为什么一直不说，你差点走火入魔！」拂煦捂着嘴哽咽道。 看着这个女子为他担忧受怕，他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道：「姑姑，我不会有事的。」 他从虚空中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递过去，拂煦愣了愣，拿着别过头擦擦自己的眼泪。 待情绪平復，拂煦问道：「你何时染上心魔的。」 明辰看着她，移开目光，淡淡地道：「八岁那年。」 拂煦听完，鼻间一阵酸涩，眼眶里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明辰抬手想去安慰她，手在半空，又落下。 「还好有阿雪在，如果不是她，你就回不来了。」拂煦想起今早的一幕，仍心有余悸，浑身的血都是凉的，幸好，没事。 「不好了！」青玲冲进来，声音没了平日里的活泼灵动，整只猫都在发抖。 「子也说……他说……」青玲扑到拂煦怀里。 「别慌，他说什么？」 「他说……」青玲哭着道，「他说阿雪的血止不住了，她要死了。」 「什么！」拂煦脸色煞白。 「她在哪里？带我过去！」明辰脸色大变。 子也慌乱地拿着止血药放在一个碗里，统共加了几十种，他也不知道具体加了些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混在一起搅拌。旁边的猫儿觉得他不慌不忙，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冷汗。 就连神医，都已经束手无策。 「神医，刚刚好的伤口又裂开了！」玉儿拿着渗血的纱布走出来。 「那就多绑几根！」子也手飞速地把这些药练成粉末，至少，要撑到他的三个师叔来…… 辛羽阳和辛雨在外面等着，辛羽阳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浮渡谷的猫儿忙忙碌碌，没有一个停下，亦或是问了，也问不出来。只知道他的表妹今早倒在剑圣的房里，而剑圣也昏迷不醒。 这种时候不管怎么都不会联想到芙蓉帐暖这种事，可又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俩只能焦急地等待。 渊虹缩在角落，无精打采，江子涯在一旁安慰着他：「放心吧，师娘……」 「是我伤了娘亲。」渊虹道，「她会死的，明辰说她很脆弱，是我杀了她……」他的十指无力，食指在抖。 玉儿按子也的吩咐，在霁雪的伤口上又紧紧地缠了几根干净的纱布，可不一会儿，雪白的纱布上又会渗出鲜红的血。 霁雪的眉头紧皱，唇色苍白，身上的体温渐凉，唿吸微弱，断断续续，玉儿看着她的样子，手中的纱布掉落在地，踉跄地跑到门外。 「神医……」她颤抖着唇。 子也手中的动作停下，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未调好的治伤药，心陡然凉了下去。 她的命为什么这么短呢？ 续来续去，终究活不过二十。 其余的猫儿看到玉儿的神情，也是一脸错愕，而后通通沉默，一股死寂屋子里漫开，辛羽阳意识到不对，抖着声问：「我表妹怎么了？」
第94页 子也勐地将手里的药盅砸在地上。 辛羽阳愣了愣，冲过去抓住子也的手：「神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神医，你一定要救救她。」 子也取出两颗丹药，一颗红色，泛着血一样的光，另一颗白色。他将两颗丹药给玉儿：「你把这颗白色的给她吃了，待她醒后问她可有相见的人或是未了的事？若是她说没有，你就把这颗红色的给她服下。」 第55章 她躺在他的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江子涯冲过来。 子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尽人事听天命。」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治？所有疗伤药都对她无效,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活着的时候身上的血一点点地流干？」 江子涯哑然，气势弱了几分：「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还有别的药可用……」 有的话他早就拿出来了,子也苦笑，他们发现的时候，霁雪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要不是他们绑住伤口,她早就死了。 听到霁雪要死了，辛雨有些失神,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刚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恨不得这个女人从这个世上消失，可真的要消失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多憎恨她,他们把她抱出来之后,她偷偷去樾居看过,看到那间房间的时候,她脸都被吓白了。 还没靠近就闻见了浓郁的血腥味，等到进去，里面的地板和榻上都是殷红的血，骇人无比,而这些血,都是从她表妹身上流下来的。 她昨夜睡得很好，没有听到半点声音，那她这个表妹到底是经歷了什么，才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她很讨厌她,却也没有讨厌到她现在快死了还庆幸的地步。 她跟着辛羽阳去求神医，求他再想想别的办法。 神医举足无措，整个屋子闹哄哄的，有些猫儿已经哭了出来。 突然之间，一个人闯了进来，屋里的吵闹和哀求瞬间安静，那人看也不看，径直朝里屋走去。 里屋的房门被合上之后，拂煦才进来，她抱着抽泣的青玲。 「姑姑，剑圣有办法救阿雪吗？」 拂煦也不知道怎么答，明辰不是医修，对药理并不熟悉，连子也都束手无策了，难道还能有什么奇蹟让霁雪恢復？ 她摸着青玲的头，默着声不语。 子也神情复杂地看着那扇合上的门，垂在身下的手握紧。 血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渗出来，手指上，胸口上，斑斑血迹染红了素白的纱布，像是一朵朵红梅在雪中晕开，明辰望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心神慌乱，他取出一个白玉瓶，一只手扶起她，一只手拿着玉瓶，用嘴咬开瓶塞，捏开她的嘴，将瓶里红色的液体倒入。 剎那间，她胸口那道一直无法癒合的剑伤癒合，指间的纱布也没有血再渗出，苍白冰冷的身体渐渐地有了温度。 强大的治癒力让这副躯壳里的血液迅速再生，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霁雪朦胧地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明辰，紧绷的神经松了下去，她笑道：「你没事。」 「嗯。」明辰抱着她，慢慢地往她身体里输送灵力。 子也进来，只见到明辰坐在床上，背对着他们，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他走近几步，看清了明辰怀里抱着的正是衣裳半解的霁雪，虽然那胸口上颤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可年轻少女柔嫩雪白的肌肤和胸前的柔软都现了大半，春光外泄，拂煦刚要进来，就被神色慌乱的子也推了出去。子也重重地把门合上，挡了一众想要探望的人。 他背对着门，两只手握在门把手上。 「怎么了？」拂煦奇怪地问。 明辰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也没唤子也，她在外面等着着急，想和子也一同去看看。 子也拼命地摇着头，像是一个拨浪鼓。 「阿雪有没有事！」青玲跳过来。 子也先是摇摇头，后面又觉得不对，忙点点头。 「说话！有事还是无事！」拂煦道。 「不知道。」子也老实说。 「那你为什么我把推出来？」拂煦冷着声。 这让他怎么解释？他进去的时候看到明辰神色温柔，霁雪唇角带笑，衣裳半解，看起来是要死了，可实际联繫刚刚那个画面，怎么都觉得…… 无法形容，无法形容！ 他舔舔干燥的嘴唇，斟酌语句，对上众人殷切的目光。 「大概……大概……大概……大……」 青玲一只小短腿踹了过去：「你大完了没有！」 渊虹扒开子也，想要进去，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子也心里咯噔一声，正当众人纳闷的时候，里面的明辰缓缓地道：「阿雪已经没有大碍，诸位先去歇息，明日可来探望。」 子也脑袋有些乱，遣散了猫儿，安慰了辛羽阳和辛雨几句，就带着拂煦离开。 拂煦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担惊受怕了一天，现下两人都无事，她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 「也不知辰儿用的什么法子救了阿雪。」拂煦道，「你是不是对我们瞒了什么。」子也的性格她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这人从来不会给虚无缥缈的希望，他从局势中判定无法挽回的命，便不会告诉别人只要找到什么仙药，就能救命。 「剑圣那儿，是不是还剩有魔血？」子也忽然问。
第95页 拂煦停下，惊讶地看着他。 「长生魔族，早就被凤族的真火烧得一干二净，他从哪找来这么多魔血？」子也疑惑地道。 僻静的小路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子也停在路中间，风无声地拂过，竹影斑驳，萧萧瑟瑟。 魔血…… 拂煦思索着，却也想不出明辰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那次他拿出五个玉瓶给她，告诉她其中一瓶是魔皇血，她那时只顾着完成他交代的事，沉浸在他要破境的欣喜中，全然没去想长生魔族已经灭族六百多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魔血。 「拂煦，你有头绪了吗？」子也凑近她耳边，轻轻地问。 拂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她转头，想去问子也，却看到子也正期盼地看着她，而且靠的极近，她捏着他的耳朵。 「哇，我错了。」子也哀嚎，「我就是想问问哪里有，我也想去挖一点点。」 「你这心性，如何能修成大道。」拂煦无奈。 子也揉着自己的耳朵，离拂煦十步之远：「我又不想修大道，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圣人，修道都是为了和自己无关的苍生，我的道只为自己，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天下，做好事的也没见得有几个会有好下场。」 「你……」拂煦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说的不对？」子也挑眉，「我只要不存害人之心即可，旁人的命运与我无关。」 子也的油嘴滑舌她是见识过的，她就没说赢过这傢伙的歪理，只好说别的：「刚刚进去，你为何把我推出来？」她跟在子也身后，前面被子也高挑的身形挡住，什么都没看到就被推了出来。 子也想起房内旖旎的一幕，就露出放荡的笑容。 这笑容过于放荡，甚至到了贱的地步，看得拂煦想朝着他脸上抽两鞭子。子也还在笑，好像在想着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拂煦实在忍不到了，抽出自己的法剑，架在子也脖子上。 「我只是看到阿雪衣裳半解地躺在剑圣怀里而已。」子也老实地说。 作为一个医修，他治病时自是不在意男女有别，所以见到霁雪的样子也并没有什么遐想，那时玉儿要更换纱布，霁雪伤在胸口，当然没时间整理衣裳，人都要死了，还在意这些体面作甚。 可明辰那时候的神情实在是值得人去玩味，好像是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突然坠落了尘网。 你以为他清隽冷淡，万丈红尘穿身不摘片叶，却不知何时早已红线绕身，难解难分，这世间不论是英雄还是仙君，终究难过美人关。 「仅此而已？」拂煦皱着眉，根本无法理解子也刚刚为何笑的如此放荡。 「入情只需一眼。」子也宛若一个情场老手，煞有介事地说。 拂煦不以为然：「辰儿一心在剑道上，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没有道侣。」从前那股子痴狂的劲，恨不得每日抱着剑睡觉，与剑成婚，每次她和夫人去仙剑宗看他，他都在练剑。 有几次她陪着他去人间行走，也不是没见过美貌的仙子或是容貌气质过人的凡女，可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不是落在那些女子的脸上，而是她们手中的法器上。 有些仙子性格爽朗，毫不避讳地去追求他，他就躲在峰里闭关，不管那些仙子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把他从仙洞里叫出来。 倒是有几个成功了，不过用的藉口是和他比试剑法…… 比试之后，他热情地指点那些败在他手里的仙子剑法，道她们比试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难怪败的如此快。 她们明显要的不是他的指点，而且比试的时候心思也全然不在他精湛的剑术上，当然会没过两招就败了…… 听到他的话，自是万分委屈，从此清心寡欲地去修道。 这件事传出去，众人都笑道：若是谁的女儿总想些情情爱爱，放到剑圣那儿一天，保准一心向着大道，再不理凡尘琐事只爱修道。 他们不仅这么说，他们还真的这么干过，明辰自然没有过多心思，替他们的孩儿指导，把他们的孩儿教成一心向着大道的乖孩子。 想起这件事，拂煦就觉得好笑。 明辰是个很纯粹的孩子，内心干净通透，对除了修道以外的任何事都看得很淡，他就像是不小心误入凡间的神，失了所有记忆，却仍然不为外物所动。所以她根本想不出他喜欢一个女子会是什么样，因为凡尘情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第56章 整理衣裳 若是真的是霁雪…… 拂煦摇摇头,将内心的想法否决。霁雪捨命救他，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着，并加倍还回去,他惯是如此，谁对他好，都会得到他的真心回报,谁害了他,也从不会去计较。 子也还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莫名地有些兴奋。 霁雪虽然已经恢復,但伤了元气，躺在明辰怀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怀中人娇弱,像是一片轻薄的花瓣，明辰感受不到一点重量,只觉得她的身子骨过于清瘦,一碰即碎。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又怕她冷着,替她掖了掖被子，做完这一切后，也没有离去，就如往常入定那般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 时间仿佛过的很快,可明明一天都没过。
第96页 明辰坐在床沿，似是在看她，又好像在走神，素日里他都是用心诀打发时间，然此刻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都无法把那些早就烂熟于心的心诀默背出来，索性就这么坐着。 天欲晚，一些屋舍亮了几盏灯火，零零散散。 房里光线昏暗，他早不必在乎日夜交替产生的昼暗，可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夜里太暗。他起身，把屋内的烛火换掉，换成自己带来的东海明珠。 明珠璀璨如明月，屋内光华宁静，所有事物都笼着一层淡淡的柔和光雾。 床上的少女睡颜沉静，长长的羽睫带着俏皮的弧度，她的脸像白玉一样细腻莹润，他回想着白玉的质感，又觉得不像，白玉毫无瑕疵，温润之余，多了几分冷。 她的身上是温热的，不是冷的，有梅萼凛冽清雅的体香，似乎隔着很远都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香，像是幻觉一样。 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看到她恬静的脸时，又缩了回去。 「你忘了这五百年是谁夜夜陪着你？」他的身侧，一个女子的身影绝然而立。 「你不是我的心魔。」他淡淡地道。 「那我这个样子是谁的？」心魔笑道。 所谓心魔，是他心中的执念成魔，存于他心，不可散。 她已经快要成型了，只要他的执念加深，她就能化出这个女子真正的面貌，而不是一个模煳的身影，连皮相都没有。 为此她等了五百年，直到如今才有可乘之机。 明辰不言，明珠的光落在他的身上，面容安静，白衣不染纤尘，袖口的滚边云纹银绣精緻，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清逸淡雅。 「你忘不了她，她那时将你捡回去，你就再也忘不了她，你忘不了她对你的恩情……」心魔靠在他的身上，在他耳畔低语，「跟着我来吧，我可以让你见到她，昨夜她都已经快要出现了，就在那片尸海上找你，可是她找了好久都没看到你，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我在远处都能听到她唤你的声音，喊得嗓子都哑了。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现在动手把这个女人杀了，就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相聚了。」 「到时候你们可以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的世界里生活，她也不会被谁带走，永远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这些话语像是风，从人的心尖拂过，吹的人浑身酥麻。 明辰不说话，脸上神情淡淡，不为所动，心里浮现的都是霁雪不顾性命救自己的那一刻。 其实什么都没失去吧，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她履行了诺言，不论他迷失何处，她都找到他了。 霁雪睡的有些不舒服，微微翻了个身，心魔突然后退两步，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明辰，身形飘散。 等到心魔消失后，明辰才将目光投向心魔刚刚站的地方，眸中藏着的寒芒一闪而过。他挪了挪位置，让自己离得远些。 坐了约莫两个时辰，屋外传来了动静，明辰起身出去。 玉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粥过来：「这是神医刚刚熬好的药粥，他说算了下时间，阿雪应该快醒了，就让我来餵药。」 「给我吧。」明辰道。 玉儿点头，把药粥给了明辰，就退下，可是走了几步，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停下来望着明辰仙君苍苍然的背影，心里怪怪的。 淡淡的药香从碗里飘出来，明辰端着碗进去。 浮渡谷的食物不比人间，都是灵谷，所以没有人间的浊气，凡人吃了延年益寿，对身体有好处，他身上有充飢丹，吃一粒可三天不用食五谷，但总比不上吃这些好。 似乎是闻到了粥的香味，床上的人睫羽轻颤，悠悠转醒，先是有些茫然，而后目光移动，看到他之后眸光里闪过一丝诧异，立刻转为平静。 「明辰？」霁雪疑惑地道。她的头还昏沉着，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叫了他的名字。 「嗯。」明辰轻轻应了一声，「你醒了。」 霁雪头有些晕，躺着稍微梳理了下记忆，勉强记起是明辰救了她，她见到明辰安然无事，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如今看来，明辰应该已经恢復好了。 只是他为何没回去，反而在这里。 是一直在照顾她？ 「你身体还有些虚弱，先喝点粥吧。」明辰道。 她沉沉地收回眸光，身体无力，头有些昏沉。「嗯」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明辰来扶她，她顿了顿，身子明显地躲开。 明辰伸过来的手有些僵硬。 霁雪也不知在别扭什么，只好让明辰扶着她，替她把身后的枕头放好，然后靠在枕头上。 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在哪里奇怪，明辰依旧是那个明辰，就是与她太过亲近了…… 的确是太过亲近了。 以往哪次不是离她远远的，此刻却坐在她的床边，手里端着药粥，细心地用灵力散去多余的热量。 她伸手，明辰看着她的手，半天没有把碗给她。 她道：「仙君，我自己来。」 「你手受伤，我餵你。」他道。 她低头，看着自己没有一点伤口的右手，握了握，与平时无异，完全不像受了伤的。 但是明辰的眼神很笃定，好似她的手真的受了重伤，已经拿不起碗了，她只好把手收回来，乖乖地放在被子下。
第97页 放手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东西，脸上的惬意凝固，脑袋里的混沌散去，整个人陡然清醒。 明辰舀起一勺粥，抬头时，看到原本靠在枕头上的人突然缩到了被子里，只剩一个头在外面，像是一只突然缩进洞里的兔子。 「怎么了？难道伤还没好？」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霁雪摇摇头，凝重地道：「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明辰很茫然，眸光定在她的脸上。 霁雪猜不透明辰的心思，只觉得他此刻审视的目光有些骇人，她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 到底怎么搞的？玉儿做什么去了？ 为什么不把她的衣服穿好？ 现在弄得她里外不是人。 明辰依旧从容地看着她，眸光清透。 霁雪脸上有些发烫，淡淡的红霞从白皙的肌肤上透出。 虽说早就被看了个精光，此刻亡羊补牢似乎无济于事，明辰本人也不介意，可这不代表她可以放下一切世俗。 她并不知道这种修道五百多年的圣者对这种事是如何看待的，她只知道，今日危急，明辰来救她，那时大可不必在意，可此刻却是与礼数和男女之别都有关。 她稳了稳自己乱了的唿吸，镇定地抬眸，整好对上明辰困惑的神色。 明辰思考了许久，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终于问道：「为什么突然要我出去。」 「……」霁雪。 她望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那墨黑的眼瞳好像清泉，在明珠的微光下清澈见底。 好像……有点不对…… 这个反应。 不像是看淡世俗的样子。 反而…… 反而…… 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她把自己脑海里危险的想法清散，道：「我想整理下衣裳。」 明辰瞭然，端着碗，很干脆地走了出去。 「……」 把粥端走了…… 把碗端走做什么？难道还怕她骗他吗？ 她错愕了一会儿，确定门合拢了，起身低头看了看胸口缠着的纱布，上面还凝着干涸的血块，她把纱布拆下来，露出的肌肤没有一点疤痕，柔嫩白皙，好像自己拿神剑捅的那一剑是错觉，她按在上面，有力的心跳清晰地跳动着。 贴身的里衣早就松了，胸前除了纱布几乎没有遮挡物，她解开这些纱布，穿好自己的肚兜，丝带打好结。 穿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明辰茫然的神色，手顿了顿，抬头看向门口。 明辰正背对着门，将自己敏锐的听觉收敛。 霁雪套上外衣，衣带繫紧，确定自己没有失态，才道：「可以了。」 明辰进来，看到她坐在床上，半靠着，目光从她的中衣上扫过，微微皱眉回想之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差别，他也忘了出去之前霁雪的衣裳是什么样子。 想不出，他只好归咎于大约是衣裳上有些褶皱，女子极其注重外貌，刚刚一定是抚平上面的褶子了。 子也拉着拂煦在外面的树丛里蹲着，灯影下，两个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男子端着碗，动作温柔，女子的身形被纱幔挡住了，看不清动作，只是透过那一点点浅影，依稀可看出柔弱与娇媚。 子也挑眉，手肘戳戳拂煦。 拂煦没有什么兴趣，转身就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子也被泼了一盆冷水。 拂煦骂道：「如果你认为这个就叫入情，那我真觉得你是个白痴。」 子也：「……」突然觉得好委屈。 拂煦又道：「皙泉受伤，辰儿是如此照顾，夫人生病，他也是如此照顾，我当年受伤，他还是如此照顾。」 「……」子也无话可说，又被泼了一盆冷水，失落地应着，「哦。」他还以为能看到某些令人期待的事。 霁雪喝完粥，休息了会儿，便又犯困了。明辰出去找拂煦，她终于能放松地睡觉了。 想起明辰今晚的样子，她便不知所措起来。 她印象里的明辰，清冷疏离，带着睥睨众生的漠然，与刚刚那个不谙世事的青年对比起来，判若两人。 该不是被心魔掉包了？ 不会，如果彻底入魔，他第一件事应该是杀了她才对。 想起那个心魔，她的脸上露出的狠厉神色。 还有漏网之鱼吗？ 不管还有多少，只要来一个，她就杀一个。 她望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后悔自己竟然是一个凡人。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明辰为什么没发现吗？ 因为他一直盯着霁雪的脸…… 伸手（睡着的时候好可爱，想摸一摸，戳一戳） 半路缩回来（被发现就死翘翘，会被打侍qaq） 第57章 吃醋 世间有三法：一是凭藉自身意志战胜心魔,二是消除执念，三就是驱魔阵。 这个阵法是她依照师父留下的笔记参透，阵法精细复杂,对施阵者要求极高，稍有差池就是灭顶之灾，她画阵法时对阵法做了些改动,将反噬全放在自己这里,如此一来，以命驱阵,明辰就可安全。 她本想把它留给玄陌，也就是如今的玄尊,只是那时情况危急，玄陌被他父亲困在仙城,根本无法来歌城,别说和她联繫。
第98页 这阵法便随着她的死碾末于尘埃,所以这个方法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本以为永远都不会用到…… 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第一种和第二种,明辰如今入魔尚浅，还有挽回的余地。 要是像歌城那样……就只能杀了…… 不，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明辰回来的时候，在门外听到屋里人儿均匀的唿吸,他放慢了脚步,身后的心魔锲而不捨地跟着他，却在他推门进去之后消散。 明珠的灯过于耀眼，床上娇弱的人侧身躺在纱帐遮蔽下的暗处，他把明珠收了，席地而坐,在一旁入定。 深夜，一只雪白的猫儿蹑手蹑脚地从窗户外窜进来，脚步轻灵，没有声响，落地之后直奔床边，在快要得逞的时候，陡然撞见一双深邃的眼睛。 她悲痛地举起自己的爪子，看见明辰想叫，又怕惊醒霁雪，一时间慌乱的不能自已，尾巴到处乱甩，目光飘来飘去，最后想出一个法子，在地上缩成一团装死。 明辰看着床脚下不安的雪糰子，没说什么，闭上眼睛。 青玲等了好久没听到责备，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打量明辰，只见仙君闭着眼，似是睡着了，她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安了些许，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霁雪，又瞄了瞄已然入定的明辰，最后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如一道莹白闪电窜到被子里，露出头躺在枕头旁。 躺好之后，连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惊人的速度。 明辰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望着床上很快就睡着的猫儿，他忽地觉得心里有些发闷，也不算是生气。就像是一颗石子儿落到了平静的湖面，溅出了几点水花，平静如镜的湖面泛起了微弱的波纹。 青玲和霁雪靠的很近，头上俏皮的耳朵触着霁雪泛着桃红的脸，雪白柔软的毛覆在她的侧脸，犹如残雪裹着早开的桃花，那画面静好，应当是赏心悦目的。 然而他看着，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想了许久，他终于把那种感觉理清，这种感觉在青玲出现之后就一直挥之不去，那么把青玲叫回去，应该就会消失。 可他没有理由让霁雪的玩伴回去，她们俩自幼就关系好，同吃同睡，他在人间时就总见未出阁的女孩们同自己的朋友彻夜畅聊，这是很常见的事，他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能去阻止，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小事介怀。 其实这种感觉之前就有，在她和神医渊虹靠得很近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人很多，他没时间去细想。 霁雪安睡了一夜，第二日早早地醒来，看到身旁缩着的青玲，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猫儿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鼻头粉红，表情可爱软濡。 霁雪抬手，放在青玲的头上，替她把炸起来的几撮毛抚平。 青玲抬起一只眼睛，金色的眼瞳宛若琉璃，看到霁雪精神抖擞的时候，用头宠溺地蹭了蹭霁雪的脸，柔软的毛从脸上拂过，痒痒的，霁雪按住她不安分的头。 「昨天吓死我了。」青玲道。 「我还惦记着给你养鱼，不会这么快走的。」霁雪说。 「就是，说话要算数！」青玲点点头，像是小鸡啄米。 霁雪替她顺了会毛，道：「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怕你晚上害怕。」青玲让自己猫脸看起来认真。 她向来睡的安稳，到底是谁害怕还用说？她也不准备揭穿青玲，抱着床上的猫儿起床。纱帐掀开，她和青玲同时楞在原地。 屋里，明辰无声地端坐在地，目光落在她和青玲身上，身上的白衣素净，像是一片白雪，周身透出几分清冷，眸光渐渐地从她身上转移到她怀里抱着的青玲身上。 青玲努嘴，垂下两只耳朵。还是被发现了…… 最后是霁雪反应快，将青玲扔出窗外，然后迅速地放下纱帐，回到床上整理自己的衣裳，伸出一只手拿了自己的外衣，套好，整的有那么一副正常模样的时候才施施然地出来。 「仙君，早。」她若无其事地打招唿道。 明辰颔首，起身淡然地出去，似乎没觉得自己这番动作有何不妥，留下头髮还有些乱的霁雪。 明辰出去，青玲从窗前探出头悄悄地问：「走了吗？」 霁雪点头，青玲蹦跶进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明辰人很好，青玲也特别崇拜他，可每次见到明辰的时候，她总有点害怕。 尤其是明辰淡淡地看着她的时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她只敢在自己发疯的时候去蹭他。 「阿雪，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怕剑圣？」 霁雪俯身抱着她，抚了抚她的背：「我怕，很怕，特别怕。」 「……」青玲。说的好假。 「子也说，你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人畜无害的白莲花，实际上根茎里面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如果你有出窍的修为，你第一件事一定是去砍剑圣。」青玲说。她之前还当子也胡说，现在看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不过她怎么会去信子也那傢伙的鬼话呢，她准备把自己对霁雪的信任说出来，却听霁雪道：「错了，第一件事是砍子也，第二件事才是揍明辰。」 在窗外远远地站着的明辰：「……」还好昨晚没碰…… 青玲：「……」 霁雪不管青玲发懵的神情，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垂下来的头髮，用木梳一点点地理顺。
第99页 这两人都是该揍的，子也磨磨唧唧懒懒散散，明辰呢，完全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这样的人，总需要谁去把他们打一顿才能清醒。 她洗漱了一番，和青玲出去，先是去找了辛羽阳和辛雨，向他们报了平安，又到拂煦子也那儿走了一趟，拂煦不在，只有子也在房里奋笔疾书，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管理食膳的大娘看到她，就端上来一碗汤，味道很是鲜美，她吃不出是什么汤，问大娘，大娘笑笑不语，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青玲砸吧砸吧嘴，想了想道：「我好像从没在浮渡谷吃过。」 「你一日三餐都是鱼，煎鱼煮鱼炒鱼……」霁雪揶揄。 青玲嘟着嘴，埋怨霁雪揭穿了她的真面目。 「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们做。」大娘道。 「多谢大娘。」霁雪道。 从食堂出来，渊虹跑过来，看到霁雪无事，冲过来抱住霁雪。 霁雪的伤口无法癒合，不仅是因为她这具凡人的身体对药有了抗性，更重要的是伤了她的是神剑。 这本非凡铁，明辰自从剑门中将他带出来后就从未用过，一直闲置着，就是怕伤到了旁人，以往和皙泉比试，用的也都是一把普通的剑，霁雪□□凡胎，被神剑所伤，那伤口自然是无法癒合的。 好在明辰救了她，不然渊虹要内疚一辈子。 「都怪我。」渊虹道。 「是我割伤自己的，你别太放在心上，该道歉的是我。」霁雪道。 「可如果我不是神剑，娘亲就不会有事了。」渊虹红着眼跳脚。 霁雪愣了愣，渊虹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他们相处不过半月，怎么就能得到他的这般重视？ 「无事的，我身体不好，到时候真走了，会有个更好的娘亲来照顾你。」霁雪只好把这依赖归咎于这点，出言安慰道。 「我才不要别人，我的娘亲只有你一个！」渊虹眼眶里的泪在听到霁雪那么说之后，就落了下来，「你要发誓，发誓不离开我。」 青玲被吓住了，呆呆地，手脚不敢乱动。 虽明白是孩子的任性话，霁雪却仍然有一丝触动，蹲下身柔声道：「好，我跟你保证，我会好好的。」 「发誓！你最爱绕弯子了！就和仙城那个冰块一样花花心思多的很！」渊虹不吃她这套。 霁雪只好道：「我发誓不会离开渊虹。」 「没有诚意！」 「我……」霁雪哑口无言。 「渊虹！」 霁雪抬头，明辰正站在一株繁盛的梨花树下，白色的梨花开的明艷，犹如一团雾，梨花落了一地，似白雪纷纷，他的肩头也粘了几片，身上仿佛染上了梨花的清香，宁淡雅意。 他就站在远处，淡淡地叫了声渊虹，几缕白髮顺风飘动，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渊虹停下对她的纠缠，拉着她往明辰那儿走。 「猫猫你留在这里，我们找娘亲有些事，忙完了再回来找你。」渊虹对青玲道。 「嗷。」青玲茫然地点点头。 明辰的眸光一直落在霁雪的身上，霁雪知道明辰想问她什么，倒也没有拘束，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跟着渊虹的速度来到他的面前。 这一次，她终于没有再低着头了。 明辰抬眸，静静地凝望，那个素来没有什么喜怒的人在飞花中向他走来，一直横亘在心中的一道墙，似乎随着她的注视慢慢地变淡。 她身上本就有从容不迫的气质，与天仙无异，抬头看他，收了平日里畏手畏脚和卑微。 那些模样果然是装的。 「今日身体如何？」明辰问道。 「已无大碍。」霁雪道。 明辰看她的面色，白里透红，面若桃花，微微敛眸道：「那就回樾居住吧。」 渊虹赶忙接到：「那里已经打扫干净了。」 霁雪摸着他的头，看了一眼明辰：「仙君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她已经想好说辞了，明辰若是问起那晚怎么救的他，就把辛凛亦搬出来。 明辰想了想，道：「你看到她了？」 霁雪顿了顿，摸不准他的心思，道：「嗯，快成型了，」 他们俩并肩往樾居行去，渊虹拉着霁雪的手，在霁雪身旁安静地听他们俩谈话，听到霁雪的话道：「我刚从剑门出来那会，也不过是一团黑雾，都是你道心不稳，才养的这么大。」 这傢伙…… 霁雪无奈地看着他，明辰没有责备的神色，似是早就习惯了渊虹的口无遮拦，霁雪看着渊虹摇摇头，让他不要再说这种话。 渊虹乖乖地点头，其实这种数落的话他也只在私底下说，在仙剑宗的时候，他都是给明辰十足十的面子，回到雾静峰，就会和皙泉、清羽还有江子涯一起埋汰明辰，这仿佛成了一种乐趣。 作者有话要说：柠檬树上柠檬辰 到时候集体吃柠檬呀(°ー°〃)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醉酒当歌10瓶；296990541瓶； 第58章 晚上同住 霁雪还在等着明辰问,谁知他只问了那一句，就再没说话，目光落在前方,安静地走着路。 一路走到了樾居，便再没说过一句话。霁雪以为拂煦会在樾居等着她，熟料进去之后也没有任何人在。 这座靠竹林的屋子只有他们三个人,像是一家三口。
第100页 「仙君不问我是怎么把她赶走的？」她疑惑地问道。 那夜画出来的阵法,应该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自动毁去，本就是高级阵法,她凭着感觉画出来的，不可能留存太久,所以拂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会是一滩血迹。 明辰把门打开,停在门口,对她道：「不管是用什么办法,那个方法,不可再用。」他看着霁雪,双眸幽深，眼底淡淡的湛蓝看起来有些冷，脸上的神情凝重。 两个人靠的很近，霁雪仰着头看他,明明没有过大的情绪,可她偏偏能感受到他的担忧。他的身形修长，她不过到他的肩膀，至多与肩膀齐平，对上他的眸光时，要仰着头。 明辰还在等着她回答,仿佛只要她不答应，他就会一直站在这。 那个办法不管怎么样都会对她有伤害，能不用她当然愿意不用，可若是像那天晚上一样，她就算死后魂飞魄散永无轮迴也要把那个心魔灭掉。 不过如今她已经发现了明辰身上有心魔，自是不会让那种情况再发生，她收回目光，点头道：「嗯。」 渊虹站在霁雪身旁，看看明辰，又看看霁雪，挠挠头，思考明辰是不是在威胁霁雪。 霁雪目光看向屋内，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放置的檀木家具都是崭新的，里面焕然一新，约莫连地板都换了新的，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檀木清香。 她还记得当时打碎了一颗东海明珠，想起渊虹和江子涯的描述，明辰应该非常喜欢东海明珠，虽说是情急，可事后总要说的，她便坦然认错：「那晚我情急打碎了一颗东海明珠，」 她低着头，却总想不出明辰动怒的样子，身前的男子安静地看着她，缓缓地问道：「是哪一颗？」 听到明辰略带低沉的声音，渊虹心中一颤，打量着明辰冷沉的脸，躲在霁雪身后的脚动了动，想去给霁雪求情。 霁雪拉住渊虹，回想了一下，带着明辰来到院子外，找到那盏少了明珠的灯笼，明珠的光很柔和，在和煦的阳光下也可以看到，路旁十几盏灯笼里，只有一盏暗淡无光，透过薄薄的纱幕，可看见里面一片幽暗。 明辰看了会儿，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颗新的东海明珠放了进去。 灯笼重新亮起，远远地看去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放完之后，明辰起身，看着低垂着头满脸歉意的霁雪，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道：「进去吧。」 渊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明辰。 这差别待遇太明显，果然这个明辰是假的！被心魔掉包了。 想到此处他极度委屈。 记不清是哪次，皙泉觉得这珠子好玩，想向他要几个，他宁愿给几百颗珍珠，也不肯给这个，最后和皙泉打了一架，皙泉打不过他，和他生了好几个月的气。 娘亲打碎了一颗，居然什么话都没说，就算那夜是情急之下，那也应该说些类似于「往后要小心」「切莫有下次」这类的话才对，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走了呢？这怎么符合小气明辰一贯的作风？ 霁雪困惑重重，看了看重新装上东海明珠的灯盏，跟着明辰进了屋。进了屋明辰就淡然地坐在竹蓆上，身上透着一股惬意风雅，似是在休息。 于是她真的明白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地过去了…… 明辰没有如往常一样回房里调养，而是坐在客厅。她也只能坐着，在他对面，两人无言，互相看着，渊虹趴在一侧翻明辰的袖子，在找些什么。 明辰如一根挺立的修竹，佁然不动，屋子里好像就她找不到事情做，她瞄了瞄，道：「我去泡壶茶。」 明辰颔首，同意了。 渊虹觉得蓆子坐的不舒服，脚横在案几上，动来动去，明辰一只手把他提走，放在一旁。 「你做什么？」渊虹不满地抗议。 「脚。」明辰道。 渊虹只好把自己的脚收好，收了不过几唿吸的时间，他就跳起来：「我不要和你待在一起，我去找娘亲了。」 他小跑到霁雪身边，替她拿着茶壶。渊虹还没有霁雪的一半高，站在旁边，短手短脚，样子颇可爱。 霁雪在茶柜里找着茶叶，她备的茶一般是给猫儿们喝的，猫儿对这种东西没多大兴趣，又因许多茶味道清苦，所以不太爱喝，霁雪就找了几种带甜味的放着，猫儿们觉得好喝，平日里都很喜欢来她这里喝茶。 她找了许久，从中选出品性最好的一种，然后带着渊虹去盛泉水，屋后的竹林有一眼清泉，水质清澈，倒映着竹影，用手捧着单单地喝，都是清甜的，用这里的泉水泡茶，味道清冽。 她用铜壶盛了一壶回去，铜壶是个法器，装了泉水，按下壶柄内侧的机关，就能自动将水烧热。 烧水的空挡，她取出青玉茶盏，等水烧热了，用滚水过一遍杯子，再放茶叶泡茶。 她的动作很慢，很细緻，明辰坐着清透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默不作声地看着。 过了一会，霁雪端着茶盏过来，给他递了一杯，而后才坐在竹蓆上。 茶叶在水中沉浮，透过青玉杯，依稀能看到茶叶的投影，飘飘荡荡的。明辰望着茶面上的倒影，端着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温度还很烫，他用灵力散去了些许温度，轻轻地抿了一口。 「什么味道？」渊虹手撑在案几上，仰着头问明辰。
第101页 明明是茶，喝着却是清甜的，茶香充斥在鼻尖，回味无穷。可是过了一会儿再去回想，又想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只留下淡淡的涩。 「你要不要试试？」霁雪道。她对自己泡的茶还是有几分信心。 渊虹既然有实体，说明应当可以吃东西。 她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他的手想动，眼睛看向明辰，徵求明辰的意见。明辰颔首。渊虹迫不及待地端起茶杯一口喝下，囫囵吞枣，自是不知味，所以回味了半天，嘟着嘴道：「没有味道，你们人真麻烦。」 「你喝的太快了。」霁雪又给他倒了一杯。 渊虹半信半疑，学着明辰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抿了几口，鼓着腮帮子转眼睛，然后又是仰头把整杯都喝了下去。 「好像……是有那么点味道。」渊虹道，「你不要喝了，都给我。」他把铜壶抢了过去，抱着躲到角落里。 明辰忽地道；「还是听你的话一些。」 霁雪抬眸，刚巧看见他那双清透的眸子，她眸光滞了一瞬，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轻轻地「嗯」了一声。 手中的茶已温，明辰嗅着略带清冽的茶香，又细细地抿了一口。 说完这件事，两人又是相顾无言，霁雪等着他问心魔的事，然而明辰似乎真的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就和平日里一样，不觉枯燥地坐着，他好似天生就会一个人独处，或者他一直都是心无杂念地修炼，一不小心就会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霁雪看着茶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思量语句，想了许久，决定还是由她先开口。 她抬眸，愣了愣，明辰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她的身上，就如上次在子也家门口一样，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这次霁雪没有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而是静静地注视着。 明辰的眼睛很好看，墨黑的睫毛浓密，睫尾略长末端微微翘着，仿佛藏着很多心事，看尽了岁月的沧桑。眼底细看时会发现有一抹淡淡的浅蓝，很浅很淡，却又深邃无比，似一片深海，看着看着就会情不自禁地陷进去。 对上她的目光，也没初时的那种细微的慌乱，透过清澈眼眸，就能窥见他坦然的内心。明辰等着她开口，她道：「仙君，我有一事相求。」 「且说。」明辰道。 「你的心魔可有把握根除？」她坦言道。 「尚未想出办法。」明辰道。 「明明是懒得去想。」渊虹在一旁无情地揭穿他，「你除了修炼这件事会动脑筋之外，其他的压根就没想过。」他抱着铜壶，坐在角落里。 这还真是符合明辰的性格，霁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晚上和仙君同住，我虽是凡人，可有我在，心魔不敢出现。」 昨夜明辰就一直在她的身边，也是这个原因。上辈子那上万个心魔凝聚而成的万魔圣主死在她的手里，心魔也有恐惧，看到她当然会本能地害怕。 她想着明辰毕竟有身为仙者的骄傲，这种事宁愿硬扛着，也不会强人所难，所以由她开口，最是合适。 她看着他，目光没有任何娇羞闪躲，心中所想皆在眸中。 这种话说出来就怕人误会，尤其是明辰，他一心向着大道，最怕被女子缠上。前面一段时间她对他敬而远之，现在突然提出这种请求，尽管事出有因，也还是怕他多想。 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相信她并没有其它的心思？ 刚刚说的话漏洞很多，比如为什么有她在，心魔不敢出现，而且，明辰并没有问她，那晚她是怎么把心魔赶走的。 之前依着明辰的喜好，不去打扰他，是因为她确实无法回报明辰的这份恩情，所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如今有心魔在，她当然不能漠视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霁雪拿着铁铲。 明辰：你在做什么？ 霁雪：挖坑呀。 第59章 都疯了 明辰眼帘垂下,看着面前少女清澈的眸光，那黑色的双眸好似明亮的星辰，在万里无云的夜空里闪耀,睫羽翘着，墨黑如轻巧的羽毛。 他怔了怔，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句话相似的话穿透了时光。 「你如果觉得害怕,晚上就和我一起睡。」很多年前，她这样说。 霁雪摸不清明辰的心思,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一直没有说话,也不见得是在思考。 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揣测着他的心思,然而看了许久,发觉自己简直是在雾中窥月,想要从他那张清冷的脸上探知他的想法实在太难。 「仙君？」她叫道。 明辰的眸光这才动了动,渊虹已经把一整壶茶都喝完了,拎着空壶小跑回来，坐在她的身旁。 「仙君，如何？」她又道，「若是觉得怕叨扰的话,我可睡在外间。」 明辰一直看着她,眸子淡淡的。 霁雪神色严肃，也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想了，若是拒绝，到时候直接强硬地抱着一床被子去他门外。 渊虹望着明辰，嘆了口气道：「我等下去帮娘亲拿东西。」 「……」霁雪。 明辰这才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嗯，可别捣乱。」 渊虹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躲到霁雪身后。 霁雪愣了愣，到底是还没从刚刚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第102页 她看了看明辰，发觉他还是从前那个清冷淡漠的样子，端着茶盏慢慢地抿茶，不惊不喜。 想来还是自己道行太浅，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太过在意。 这件事委实没什么好计较的，横竖定了亲，不住一起在让人觉得奇怪。说完这件事，就已经到中午了。 当一个普通人就是这样，一日三餐不可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时时刻刻都要看住自己的身体，否则一不小心便会一命呜唿。 她跟明辰说了一声，就带着渊虹出了樾居，径直往饭堂走去。 「等下娘亲不用费心，我叫猫猫们过来帮你把被子抱过去。」 「搬东西的事下午再说，我东西不多。」她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把阿越他们叫来，指不定怎么发疯，上一次那个庆会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雪灵猫一直待在谷里，闲的发慌，差点成了咸鱼，每天无时无刻地盯着她，就指望着能从她身上找些新鲜事去做。 「不许去叫，也不准跟他们说。」她叮嘱渊虹。 「哦。」渊虹苦着脸。 辛雨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霁雪看到之后有些惊讶，同她礼貌而疏离地打了声招唿，辛雨神色变了变，倒也没有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 猫儿们知道她们是表姐妹，特意腾出两个位置给她们。 青玲跳到霁雪身旁，问道：「姑姑出去了，剑圣有没有说她去哪儿了？」 「没有，子也不是说了办要紧事去了吗？」霁雪道，「怎么，平日里姑姑天天看着你，你觉得烦，现在不见了又到处找了。」 青玲别扭地磨着爪子，跳到渊虹头上。 饭堂里热闹，到处都是猫儿在「喵喵喵」地叫，辛雨坐在霁雪身旁，紧张地看着前方，霁雪礼貌性的叫道：「表姐。」 辛雨态度缓和了些：「嗯。」她看着霁雪身旁的渊虹，奇怪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周围都是大大小小圆圆滚滚的猫儿，突然多了个小孩子，她一眼就注意到了。 「这是……」霁雪看着渊虹，询问他的意思。 渊虹点点头，表示他的身份不需要隐瞒。 「这是神剑渊虹的剑灵。」霁雪介绍道。 「你和娘亲一样叫我渊虹就行了。」渊虹道。 辛雨愣在当场：「表妹……他刚刚唤你……什么？」她呆呆地问。 「当然是娘亲呀，难道我的字音没说对？」渊虹疑惑地道。 「……」辛雨。 为什么这里这么可怕？每个人的脑袋好像都有点不正常。 猫儿们陆陆续续地去盛饭了，贴心的给辛雨和霁雪盛了一碗，放在桌上，辛雨木然地扒着饭，像是失了魂，菜也不吃。 渊虹坐在一旁，他身体由灵力所化，虽然可以吃东西，但吃下去的需要明辰用法术化去，十分麻烦，他本来也不屑于这些五谷，出来几百年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今天还是因为看到明辰的样子突然想喝一下霁雪泡的茶，才破个例。 所以他来饭堂只是为了陪着霁雪，现在看到辛雨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疑惑地问道：「娘亲，表姨怎么了？好像受了谁的惊吓。」 当然是受了你的惊吓。霁雪看着他，摇头不语。 吃完饭，辛羽阳来接辛雨，他们俩在浮渡谷待了一两天，也该回去了，霁雪还有事要同他们说，就跟着辛羽阳去了他们的住所。 辛羽阳担忧地望着霁雪，明辰不在，有些话他们可以敞开了说。 霁雪把渊虹支开，辛羽阳听到渊虹叫霁雪娘亲的时候，也是愣了愣，露出和辛雨一样的神情，被吓得不轻，好在他是个反应快的，对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消化的也快。 「那日发生了什么，能同我说说吗？」辛羽阳问道。 「表哥，此事重要，我不便说。」霁雪直言道。 浮渡谷对这件事极度保密，除了谷主和管事，谁都不知道，辛羽阳旁敲侧击，连半点消息都问不出来，今日谷主离去，他猜测这件事可能十分重大。 「与剑圣有关？」他问。 霁雪点头。 「那……你怎么样？」他望着霁雪，昨日还是命悬一线，今日来看，脸蛋红润，皮肤白里透红，眼里也没有任何憔悴，好像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霁雪有些感动，道：「就如我早上说的，已经无事。表哥不用担心，昨日那种情况，再不会有下次。」 辛羽阳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他当然放心剑圣的为人，从仙剑宗弟子对剑圣的态度就知道这位仙君品行端正，侠骨柔肠，不管从何种角度来说，都无可挑剔，可昨日看到自己的表妹伤成那样，他不知为何，对这位仙君的狂热崇拜就少了很多。 约莫是有淡淡的失落。 「那些伤……」他欲言又止。 「我自己割伤的。」霁雪道，「表哥，此事复杂，我昨日伤成那样，是我自己所为，和剑圣无关，你莫要担心，往后我会小心的，这件事你就别同家里人说了，我怕他们害怕。」她看向辛雨。 辛雨望着她，微微一愣，和辛羽阳一起点点头。 说完这件事，辛羽阳又问了下霁雪的喜好，看了下嫁衣的款式，辛羽阳就带着辛雨回去了。离开浮渡谷的时候，辛雨回头，望着这看似平和，却又暗藏危机的深谷，心绪有些复杂。
第103页 送走了辛羽阳和辛雨，霁雪算是完成了一件事。渊虹拉着她回去休息，坐了约莫两刻钟，渊虹开始帮她搬东西。 她告诉渊虹哪些东西能动，哪些不能动，就去青玲那儿拿书。 在自己房里埋头苦干的子也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舒畅多了，「无根」在他身边挑起了欢快的舞，两片芭蕉扇似的叶子四处扇风，偏偏扇的还挺大的，子也顶着一头被吹乱的长髮，黑着脸看着这株仙草。 等她回来，便突然发现一群小糰子浩浩荡荡地在她的卧房搬东西，她目瞪口呆，看着他们把她房里所有的东西搬到明辰的房里…… 「梳妆檯不用，衣服也不用。」霁雪去拦住那几个正「嘿咻嘿咻」地扛着梳妆檯的猫儿，谁知还没走两步，她就看到青玲正提着她放肚兜的红木箱，「青玲！」她冲过去，把青玲抓住。 青玲被勒住脖子，吐出舌头，两只爪子抱着盒子。 渊虹在那指挥，俨然一位将军，拿着一根小竹棍点点那些还没有猫去搬的东西。 霁雪拦住了这个，没拦住那个，整个卧房热火朝天，混杂着一些来玩耍的调皮猫崽，既乱闹闹的，房间里的东西又慢慢地减少。 她自己都意料不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不是说了不准你跟他们说的吗？」她对着渊虹道。 「我什么都没说，是他们看见我在搬东西，自己过来的。」渊虹说。 霁雪转而瞪领头的阿越。 浮渡谷现在一切事物都由阿越领头，这些猫儿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阿越淡定地道：「渊虹抱着你的被子在花园里绕了一圈，想不让我们知道都难，阿雪，我们知道你害羞，但是这种关键时刻万不可退缩。」 「就是就是。」玉儿和楠楠各包好一箱衣服。 「……」霁雪。 姑姑不在，每只猫都疯了，都不正常了。 这个谷里估计只有明辰和她是正常的，她去找明辰，想跟明辰道歉。 猫儿们拿着东西排队，借着排队的时间互相嬉闹，队伍长长的，排到了樾居外去了，从上空看，好似蚂蚁搬家，一只只白色肉嘟嘟的小蚂蚁驮着一样东西，有些是镜子，反射日光，有些是叠好的衣裳，有些是被褥，拿着被褥的猫儿把自己裹在锦被里，团成一颗球，队伍挪动一点，他就向前滚一步…… 她越接近明辰的房间心里就越慌，明辰爱清静，现在扰乱他清净的罪魁祸首是她，而且这声势浩荡，怎么让他相信她真的只是想为他驱赶心魔，而没有其它旖旎的想法。 「让一让。」她从猫儿们身边小心地走过，见到屋内站着的明辰，满脸歉意地进去，明辰见到她进来，眸子亮了些许，道：「你看这桌子摆这个位置如何？若是不习惯，就换一处。」 「……」霁雪。 难道，明辰也疯了？她抱紧怀里的青玲，想从这个瀰漫着疯狂的地方逃走。 「还有这个。」青玲把爪子中的红木盒子举到头顶。 明辰顺手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红木盒精巧，上面的芙蓉浮雕细緻，栩栩如生，花纹繁复华美，盒子镀了一层漆，表面圆润，应当是用了许久，盒子没有上锁，明辰把上面的锁扣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霁雪：你看我挖的这个坑，又深又大，连我都能埋起来。 明辰：我不信。 霁雪：不信我示范给你看（跳下去） 把自己埋了。 第60章 好好养胎 自然闭合的盒子缓缓地被打开,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还没有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霁雪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把青玲扔掉,在他们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冲上去用手重重地按住盒子。 明辰愣住，抬眸看着霁雪微微抿着的唇，她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可眼眸中泄露出的紧张却出卖了她。 霁雪刚刚的动静太大,手按在盒子上时发出的声音清脆，像是打了谁的耳光一样,周围忙碌的猫儿停了下来，一双双金色的眼瞳看向站在屋子中间的他们。 只见那两人都瞪着对方,眼神凌厉执着。 「阿雪和剑圣吵架，然后阿雪扇了剑圣一个耳光？」不知是哪只猫儿悄声道。落在霁雪和明辰耳旁就是一阵「喵喵喵喵」。 在这的猫儿哪只不是听觉敏锐,听到之后全部倒吸一口冷气,身子半立,惊骇地看着霁雪。 霁雪再不能保持自己平日里的淡雅,脸上神情绷不住。明辰的眸光一直定在她的脸上,手也不曾放开，保持开盒子时的动作，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执拗的情绪，仿佛一定要看个究竟。 周围的猫儿连唿吸都不敢,惊恐地看着明辰,他们能感受到剑圣此刻的心情似乎不怎么美妙，然而换做是谁被未婚妻扇了一巴掌，也不会好受。 他们互相看着，叽叽喳喳地谈论，用的是猫语,所以明辰和霁雪只听到各种语调不同的「喵喵喵喵」，杂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最后突然停下，屋里的猫儿似乎达成了一种共识，他们对望一眼，点点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定。 其中一只较为成熟的猫儿出列，头朝下，跪在地上，声泪并茂地道：「剑圣，阿雪年幼不懂事，冒犯了剑圣，是我们没有管教好，剑圣莫要动怒，伤了身子就不好了，您在这等着，我们立刻去教训她，务必在她成婚之前将她教好，把她塑造成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第104页 旁边围着的猫儿亦是跪伏在地，「喵呜喵呜」地求情。 霁雪莫名其妙，明辰也茫然，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群猫儿求完情之后就如白色的潮水一般汹涌而过，路过霁雪身边，也不让开，驮着霁雪，疯狂地逃出樾居。 这状况突如其来，明辰呆呆愣在原地。 潮水退去，房间里空无一人，自己的未婚妻被劫走，刚刚还如此喧譁，此刻却安静的只剩他的唿吸。 手里的红木盒子沉甸甸的，锁扣打开，里头不知装着什么，上面再没那只纤弱的手按着，他回想着霁雪那一刻紧张的神色，食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打开。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重要之人送她的重要之物……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盒子。 白浪涌过，周遭一片狼藉，路上到处是丢弃的东西，那只裹着锦被的猫儿看到同伴们匆匆地逃出樾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做的事一定没错，因此他也跟着他们一个劲儿地逃，可没跑几步，就被锦被绊住，在里面钻不出来了。 很快，整个樾居就只剩他一个，在一团锦被里倒腾。 渊虹这个将军剎那间就没了士兵，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卧房。他不明白刚刚还干得热火朝天，怎么突然就只剩他一个了？ 他从霁雪的卧房跑出去，来到明辰这儿，想去问明辰猫儿藏到哪里去了。 然，他进门，看到的只有明辰孤寂苍凉地站在里面，手里拿着个红木盒子，暗红色的花纹繁美，明辰出神地看着这个盒子，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过去，拉了拉明辰的白衣袖。 「娘亲呢？她来找你，怎么这儿只有你一个。」他问道。 明辰低头，渊虹的大饼脸正仰着，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她走了。」 「啊？」渊虹睁大眼张大嘴。 明辰把盒子放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沉默地坐在竹蓆上，脸上神情淡淡的，可渊虹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情很低落。 明辰身上很少有情绪，除去他在乎的几个，其余的根本无法在他心中溅起哪怕一片水花，渊虹和他相处这么久，也算是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了。 「一定是你把娘亲气走的！」渊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发呆，到时候娘亲再也不理你了！」 猫儿们走的轰轰烈烈，一直走到浮渡谷的门口，等到前面的一队被结界弹回来，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走过头了。 樾居离浮渡谷口很远，所以到了这里应该安全了，他们停下来，休整队伍，清点人数。 带头的猫儿们把自己的猫崽从猫群里叼出来，放在一旁，让他们乖乖地排队站好，小猫崽们调皮，被自己的父母抓出来之后和同伴们跑的欢快，互相扭打成一团。 身强体壮的一队猫儿则把霁雪放了下来，霁雪被颠的晕头转向，现在终于停下，她扶着一颗碧树平定唿吸。等到舒服了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被这群猫带到了浮渡谷口。 「你们突然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霁雪问道。 猫儿们还在清点人数，玉儿来到霁雪面前，先是看了霁雪一眼，然后轻轻地嘆了口气，霁雪还没弄懂她这略带忧伤的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儿就走了。 猫儿们把人数点完，发现还少了一只。 「少了谁？少了谁？」老大四处问。 「是小五，我看到他被被子绑住了。」其中一只道。 「那为什么不把他带着一起走。」老大责怪地说。 那只猫儿道：「被子太大了，带不走。」 老大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环顾四周，大声问道：「谁愿意去把小五救出来！」 「我去！」一只身强体壮的猫儿出列，他就是带头把霁雪抬走的那只。 他领着自己的一队亲信，雄赳赳地沖向樾居的方向，只是越靠近，身上那种气势就越弱，从劫人变成了偷人。 霁雪越发搞不懂他们在做什么，老大见处理完了，来到霁雪身边，看到霁雪，想说话，但也和玉儿一样轻轻地嘆了一声。 「阿越，发生了什么？」霁雪问。 阿越又是一嘆，这一嘆颇有望女成凤女却成了野乌鸦的味道。 又给她绕弯子，和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就摸清了他们的性格。遂从一旁的草丛中摘下一根狗尾巴草，狗尾巴草顶端毛茸茸的，那群猫儿见了眼睛发亮，纷纷跑过来扑，霁雪把草举高，举过头顶。 一群猫儿上蹿下跳，去够那根草。 「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陪他玩。」霁雪道。 「我说。」青玲很不厚道地站了出来，并用屁股把旁边的撞开。 其余的不甘示弱，齐心协力把青玲撵走，窜到霁雪面前，争先恐后地仰着头说。 「我我我！」 「我说我说。」 「走开，我先说！让我先说」 「够了！」一只老迈的猫儿从一旁走出来，她走的很慢，声音也苍老沙哑，可扑草的猫儿听到她的话，都停了下来，乖乖地站在一旁，让出一条道给这只猫。 老婆婆算是浮渡谷的元老，颇有威望，所以大家都很尊敬她。 她缓缓地来到霁雪面前，霁雪席地而坐，看着她。 「阿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重在以平和之心去看待。」老婆婆道。
第105页 霁雪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有什么事，是不能用说来解决的呢？」老婆婆苦口婆心。 霁雪不知道她到底说的是什么，只知道点头就对了。 「先把你的手伸出来。」老婆婆话锋一转。 霁雪配合地伸出手。一群猫儿围过来看，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怪异。 老婆婆也露出奇怪的神色：「另一只。」 霁雪两只手都伸出来，摆在他们面前。猫儿们见到她白皙柔嫩的手，倒吸了一口气。接着开始「喵喵喵」地交流。霁雪眯着眼看他们讨论，安静地等他们讨论完。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终于讨论完了，站成一横排在霁雪面前，老婆婆道：「阿雪，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要嫁人了，我们打心底里为你高兴，所以，我们决定在你出嫁前，为你备一份最好的嫁妆，你带着这份嫁妆，一定会和剑圣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霁雪脑海里冒出一筐又一筐的咸鱼…… 「第一个。」 队伍的第一只猫儿站出来，这正是阿越，他严厉地道：「阿雪，给我站起来！」 霁雪听话地站起来。 阿越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要相互容忍，要时刻保持一颗大度的心，切莫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尤其不能动手！不能动手！不能动手！就算再不高兴，也该告诉我们，有什么事，我们替你去埋人，切莫再发生今天这样灾难级别的事，记住！记住！记住！」阿越说完，下一只跟上。 「你会做衣裳吗？」第二只问道。 霁雪摇头。 「这这这……这……前几日在花园，我怎么和你说的，一个女子，不会做衣裳，一年后你生下孩子，孩子穿什么？你有没有把我们说的放心上？」 霁雪：「……」 第三只道：「说起生孩子，阿雪，你会带孩子吗？」 霁雪诚实地摇头。 第三只猫很惊骇地道：「这怎么行？」 「孩子都没生，带孩子这事稍后再说。」第四只道，「我们应该从最紧要的地方来谈。」 第五只恍然大悟，仿佛领悟了一件重大的事：「阿越，你怎么能让阿雪站起来呢？万一伤了她的肚子该怎么办？」 霁雪：「……」 第六只道：「说的也是，伤了肚子，孩子没了怎么办？」 第七只道：「阿雪赶快坐下，好好养胎。」 霁雪：「……」 第61章 熬安胎药 「光坐着怎么能养胎,养胎一定要安胎药！」阿越道，他妻子怀孕的时候，他可是熬了不少安胎药。 「我等下叫神医去熬一碗安胎药。」玉儿道。 「神医的住所不就在这儿？他速度太慢了,我们一起过去。」 霁雪：「……」 没等霁雪打断，他们就涌着去敲子也的门，走过去的时候,由于太拥挤,有些猫儿都被挤到人家背上，在一片雪糰子中滚来滚去。 子也正在屋里给「无根」梳理叶子,听到敲门声，鼻子开始痒了起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装死不去开门。 敲门声杂乱,越来越重,几乎要把他的门给敲碎,他只好不情愿地去开门,「无根」跟在他的身后,他靠近门，就再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打着喷嚏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了一堆猫,他仿佛能看到灿烂的金色阳光下四处纷飞的猫毛，想到此处，他的鼻子塞的更严重，赶忙用一条面巾围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 「快熬一碗安胎药给阿雪。」玉儿道。 「哦。」子也冷淡地应下，立刻关门,然而门关到一半，他勐地打开，「给谁？」 「给阿雪啊。」玉儿道。 「给阿雪熬安胎药！」子也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他走出去，看到不远处霁雪正木然地坐在一张藤椅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猫儿，他们有的给她揉肩，有的给她捶腿，有的给她扇风…… 他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眯着眼仔细地打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什么时候有的。」他沉声问。 「今天。」老婆婆说。 子也心里一突，想起昨夜明辰夜宿在霁雪身边，干柴烈火，春宵一刻，他深吸一口气，兴奋地道：「我马上去熬药！」 众猫儿欢唿起来，邀功似的簇拥着来到霁雪面前，一双双眼眸满含期待，小心翼翼地看着霁雪，仿佛目光稍微重了些，就会把孩子看没。 霁雪已经生无可恋，脑袋里只剩下一句重复的话 她这些年是怎么和这群疯子相处得如此愉快的？ 青玲还轻轻地摸着她的肚子，道：「一定长得和剑圣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龙凤胎最好。」玉儿说。 「一点都不好，生产的时候累极了。」阿越说，他妻子就生了一对龙凤胎，生产的时候可把他吓坏了。 于是这群猫又开始聊到底生男好还是生女好。 霁雪沉默，已然麻木，他们已经沉浸在自己飞速跳跃的话题里，完全听不到她说的话。 那边，前去援救的队伍已经来到了樾居外，小五还被裹在被子里，闷得满头大汗。透过窗缝，他们可以看到剑圣正在屋里，这项任务很艰难啊。 渊虹看着这个精緻的红木盒子，上面古铜色的叶形锁扣打开：「这是娘亲的？」
第106页 「嗯。」明辰淡淡地应了声。 「是因为这个，娘亲才走的？」渊虹继续道。 明辰点头。 「里面装了什么？」渊虹有些好奇。 「不知道。」明辰说。 「难道是别人送给娘亲的礼物？你想看，结果她觉得你不尊重她的隐私，走了？」渊虹说，他伸出自己肥嘟嘟的馒头手去开盒子，明辰突然按住。 「反正她现在不在，就打开一下，看一眼，也不会把里面的东西弄乱。」渊虹说。 这话很有诱惑力，明辰沉眸想了想。 渊虹又道：「说不定是其他男人送给娘亲的礼物，娘亲的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追求者……」他说着抬头去看明辰，正好看到明辰带着寒意的目光，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寒剑。后面还没有说出来的话，愣生生地吞了进去，「我就是随便说说，这里除了猫就是神医，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男子知道娘亲。」 觊觎别人的妻子，这在人间是不可饶恕的事，渊虹出世几百年，这种道理不懂，就该回炉重造了。 明辰看着这个盒子，心情烦躁，越看越觉得刺眼，便把它收到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收完了之后，看着渊虹的大饼脸。 「去找娘亲吧。」渊虹拉着他的袖子往前走，他走了几步，后面的明辰却纹丝不动。 明辰想起霁雪瞪他时的眼神，转过身，把自己的袖子从渊虹的小胖手中夺回来。 「你去不去。」渊虹冷着脸。 「不去了。」明辰语气无波地说，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失落。 「那我不管你了！」渊虹双手环抱胸前，甩开门，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正巧与前来救猫的救援小队撞上。 五只猫垫着脚一齐侧头，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渊虹，小五只露出了个头，两只耳朵竖起来，又卡在了被子里。 明辰察觉到了动静，也出来，看到院子里宛如雕像的五只猫，他们身强体壮，正用爪子搬那团锦被。 渊虹定定地看着他们，明辰也望着他们。 五只猫本是英勇无畏，自诩为浮渡谷最勇敢的猫儿，也曾发誓不会背叛队友，然而…… 「剑圣！我可找到你了！」一只道。 「对，都是他们逼着我带走阿雪的！」 「他们说，如果不把阿雪带走，就打死我们。」 「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来给您通风报信。」 「剑圣，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请跟我来。」 他们列成一队，列队的时候，最后归队的一只把小五按进锦被里，并且把口子用被子堵上，团了团，用脚把锦被踹开，锦被团成的球咕噜噜地滚到了不起眼的地方，五只强壮勇敢的猫儿站在大道上，身子立起来，用爪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是娘亲让你们带她走的？」渊虹问。 「当然不是，是被他们逼着走的。」队长道。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娘亲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反悔呢？」渊虹高兴地说。 「阿雪对剑圣的心意青天可鑑，无须怀疑！我们浮渡谷的雪灵猫们都可以作证。」副队长道，「往常一日不见剑圣，就在我们耳畔念叨。」他看了一眼明辰。 剑圣走路的速度渐渐加快，有些急切，没有看他们。 渊虹倒是莫名其妙，他娘亲往日里鲜少提明辰，除非必要时刻，是什么时候成了一日不见时常念叨了？ 几只猫安安静静地带路，走了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是浮渡谷口，明辰皱眉，远远地看到前方一片白茫茫，谷内的猫儿们都在这，热闹非凡，喵喵喵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走近，看到霁雪在他们中间，正靠在一个躺椅上。 五只猫飞速逃了，墙头草不好做，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霁雪看到渊虹和明辰，险些热泪盈眶，还好，这儿有两个正常的。 猫儿们正说的欢喜，猝不及防地见到明辰，所有猫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周围陡然安静，全部僵直着，毛炸了起来，像一只只白色的刺猬，显然没料到明辰这么快就寻来了。 清冷的剑圣一身白衣胜雪，神色晦暗，站在圈外望着他们，此处无风，无声，肃杀之气席捲而来，像是人间正月里银装素裹的严寒，每只猫背上都冒出了冷汗。 渊虹抬头，看见霁雪被猫儿们围着，躺在藤椅上，神色木然，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青玲正趴在扶手边，爪子放在霁雪的肚子上。 明辰心情不太好，只是他一贯都是好脾气，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没有动过怒，因此表现的并不明显，看不出来。不过猫儿们天生对一些东西感知敏锐，所以见到明辰的时候，可以感受到明辰的心情。 果然，剑圣对他们包庇霁雪的事极为不满，现在来找霁雪麻烦了，现在该如何，真的要把剑圣埋了吗？ 他们果断选择拒绝。 埋剑圣是不想活了吗？ 「娘亲。」渊虹踮脚踩着猫儿之间的缝隙进去。 猫儿们想拦着，望着剑圣晦暗不明的神色，最终选择了自保，都安静地做起了小美猫。 霁雪从一堆小山似的猫儿中间挣脱出来，猫儿们毕竟聚的太近，霁雪的脚无处可放，学着渊虹踮起脚尖。 她走的摇摇晃晃，猫儿们目光刷刷地集中在她的身上，看的胆战心惊，生怕她摔倒滑了胎。
第107页 由于看的太认真，所有的猫儿目光随着霁雪的脚一上一下，头也是一上一下地移动。 渊虹终于走到了霁雪身边：「娘亲，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他看向身旁的猫儿们，「还有你们，怎么也一声不吭地走了，这里不是谷口吗？你们要出门？」 猫儿们瞄着明辰的神色，噤声不言。 「大家搬的累了，就带着我出来透透气。」霁雪道，她看向明辰，眼中带着歉意，「没有和仙君提前说，是我的不是。」 「原来不是他们把你劫走的啊。」渊虹恍然大悟，去找那五只乱说的猫，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熘了。 霁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总要找个由头的，不然这群猫儿会吵翻天的，明辰如此聪明，一定会理解。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来谷口呢？看起来好像是要出去一样。」渊虹疑惑。 明辰本已经息怒了，谁知听到渊虹这么说，周身的气压似乎又下降了，有些猫儿受不住，开始发抖。 霁雪讪笑：「这里空间大。」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我们赶快回去搬东西吧，等会儿你们又该吃饭了。」渊虹道。 霁雪想到搬东西，头开始隐隐作痛， 青玲的疯魔症开始犯了，趁着霁雪不注意，趴着到明辰的脚边，顺着明辰的脚一路往上爬，等霁雪发现的时候，青玲已经到了明辰的肩头，正在往明辰的头顶努力。 第62章 孩子？ 明辰抓住这只调皮的猫,把她抱下来，青玲心满意足地摇摇尾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 霁雪怔了怔,见到明辰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才松了口气，平时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相处却发现竟意外地很温柔。 他走过来,来到她的面前,把青玲给她。 霁雪伸出手去抱，明辰的手停在半空,明显地顿了顿才给她，看到的猫儿还以为明辰是不捨得青玲,犹豫了一下。实则，明辰是极不愿意青玲与霁雪靠的太近,近没关系,不能太近…… 霁雪抱住,毫不犹豫地扔掉。 「阿雪！」老婆婆见到她的动作突然惊唿。 其他的猫儿也是发出惊讶的声音,声音很轻,怕惊扰了霁雪。 「要小心。」阿越轻声道。 「小心什么？」渊虹奇怪地看着他们，从他过来，他就发现猫儿们的行为极其异常，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小心胎儿。」玉儿小声地说,眼睛看着霁雪的肚子。 渊虹艰难地复述：「胎……儿？」对于他这样的剑灵来说,这种东西，离他很遥远，皙泉未成婚，明辰终日练剑，仙剑宗的弟子们看到明辰也终日练剑,大家都很少关注情情爱爱，更别说会有什么小孩的事了。 「青玲，往后不可再靠近阿雪。」老婆婆勒令道。 在树上挂着的青玲委屈地点着头，虽然受伤的是她。 霁雪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番，可明辰在这，她说这些未免有些欲盖弥彰，她余光瞥了瞥明辰，勐地又与明辰魂不守舍的眸光对上，只好坦然地迎上，微微一笑。 那一笑说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又还没到那般程度，就是比她平日里那一副没有表情的脸要好看很多，如淡淡的桃花于春日里灼灼盛开。 微微回神的明辰愣住，墨黑清澈的眼眸映着她的笑颜，眼底的湛蓝浩瀚如海，剎那间，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见到了天光一样，这世间所有的浮华潋滟从天际泻下。又像是深夜里陡然撞见一株昙花绚丽地盛开，连皎皎明月的光华也黯然失色。 孩子…… 这是一个陌生的词彙，原本是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所以他从不曾去思索，更别说去为了孩子而谋划什么。 因为那本就不是他会有的东西，所以他只需要保护好霁雪就行了。 可如今呢？ 他呆呆地看着，垂在身侧的右手有些颤抖，微微向前，想去抓住什么，却被身旁的动静惊醒。 子也端着碗踹开门，一碗热腾腾的安胎药熬好了，他身后跟着手舞足蹈的「无根」，随着他的脚步跳着舞前进。 霁雪本在安排猫儿疏散，转身看到子也放荡地笑着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一个精緻的瓷碗…… 上面飘荡的药香有些熟悉…… 「来，趁热喝了。」子也兴奋地道。兴奋到全然没发现明辰在这，兴奋到没发现自己身后跟着『无根』。 虽然孩子不是他的，但是他莫名地很高兴，看着这群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破了戒，便有些暗爽。让他们天天说一心向大道，结果还不是入情的入情，重权的谋权，爱财的夺财？ 「这是什么？」霁雪冷着脸问。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安胎药，你和我学了这么久医术，连安胎药都分不清了吗？」子也道，「真是愚钝，我怎么会想收你这么个傻瓜为徒呢。」 霁雪哀嘆，冷眉道：「你看清楚，庸医！」 子也眨眨眼，不明所以：「你怎么骂我，要保重身体。」虽说霁雪理论上来讲是不能怀孕，但是……明辰喜欢她，必定会用各种法子保住她，所以也不用担心她会过得不好。 「你师父就不该把神医之名传给你。」霁雪无力地说，「白白糟蹋了这好名头。」 「你这话就不厚道了，你一身的病，都是我给你治好的。」子也说。
第108页 「一个连喜脉有没有都看不出的庸医？」霁雪说。 子也黑脸，用灵力探了探，嘴角拉下，脸色阴沉地看着脚下匍匐的一群猫：「谁跟我说阿雪怀孕了？」 玉儿望天，阿越看向别处，老婆婆捂着胸口咳嗽，装作自己很柔弱，其余的猫儿更是缩成一团把脸埋在爪子下装死。 这时候，未来谷主青玲解释道：「我们只是在提前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霁雪、子也。 这世道正常的就是那么几个，偏偏那么几个也不正常了。 几人在这拖沓了一个时辰，还没散走，拂煦就回来了。 她打开结界进来，看到满谷的猫儿都在这，霁雪明辰也在，他们都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子也赶快把安胎药收起来，笑着上前打招唿，猫儿们就没子也这般油滑了，站着满脑子都是拂煦回来了，他们要完了。 要被剋扣伙食了！qaq喵喵喵。 「你们怎么都在这？」拂煦问。 「我算准了你要回来，带着大家来欢迎你。」子也转头，「友善」地笑着问猫儿们，「你们说是不是？」 猫儿们如同遇到救星，拼命地点头，拂煦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在明辰身上：「辰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猫儿们的心跳都漏了半拍，瑟缩地往一边聚。 明辰望着一个地方出神，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用的力极大，手背上的青筋都可以看到，不过被白色的广袖遮着，除了他脚下的猫儿，其余的都看不到。 「辰儿？」拂煦疑惑地叫道。 明辰这才回过神，微微颔首，子也和猫儿们都松了口气，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拂煦最不喜他们聚在谷口，所以平日里看到都要呵斥，逃过了这一劫，大家也没心情在这耗着了，去帮霁雪搬东西。 拂煦知道之后，虽有不满，却也没说什么。霁雪望着拂煦的神色，心里有几分奇怪。按照拂煦的性子，一定会问她那晚到底是怎么做的，可今天来看，拂煦也确实想问，但一直没问。 是有人让她什么都别问的？ 是明辰？ 她边走边抬头看着身旁的明辰，自回来起，他的神色就有点不对，魂不守舍的。进了樾居，就指挥猫儿们放东西，他的脸色不好，自然没有猫儿吵，樾居里一片沉默。 大家都干着活，没有一只猫敢说话，因此整个过程，只用了一刻钟不到，她的东西就全搬了过来，除了床。 空荡荡的居室瞬间有了人气，粉色的轻纱垂落，把矮榻遮住，窗前放着梳妆檯，铜镜清晰地映出屋内的陈设，衣柜里被放满了衣裳。这里仿佛变成了霁雪的卧房，而不是明辰的。 她的本意是晚上来这里睡觉，不想明辰理解成了她要来此处住。 她看着席地而坐的明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回来之后，明辰身上那种温柔就消失了，现在的他又和从前一样，身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雾，凝着冰，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咫尺。 这份疏离，仿佛是一道厚厚的墙，所有的人都无法靠近，连她亦不例外。 可是，这又不像是在生她的气，而是因为要去做什么，才如此心不在焉…… 樾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夕阳西下，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明辰坐在屋里，看也不看她，门关着，她怕打扰到他修炼，就同渊虹说了下，去饭堂和猫儿们一同吃饭去了。 霁雪走后，屋子里就暗了下来，仿佛带走了所有的光。 江子涯练气成功，从屋子里出来，他在房里待了两天两夜，身上的衣裳沾着灵气洗涤身体时洗出来的污垢，吃了一粒充飢丹，洗了个澡来到客厅。 渊虹在前厅里坐的百无聊赖，闭上眼睛睡觉，江子涯出来，看到这小娃子，玩心一起，轻手轻脚地靠近，想去吓唬他。结果渊虹一脚反射性地踹到了江子涯脸上。 「……」江子涯，「！」 渊虹睁开眼，脚扭了扭，江子涯在他鞋底的脸也跟着扭了扭：「把你的脚拿开。」 渊虹揉着眼睛，听到江子涯的话瞬间清醒，跳起来就跑。 可惜霁雪去吃饭的时候没有把神剑带上，江子涯慢悠悠地去取剑。拿着剑，挑眉看他。渊虹灰熘熘地回来，可怜兮兮地道：「对不起……」 「现在知道对不起了？」江子涯笑道。 「谁让你在我睡觉的时候过来！」渊虹指着他，只是看到江子涯手中的神剑之后，气焰又弱了下去。 小傢伙怪可怜的，江子涯就不为难他了，今日练气成功，他心情大好，道，「我要回仙剑宗了。」 「回去做什么？」渊虹说。 「总要有自己的剑吧。」江子涯说。 「现在就走？」渊虹问。 「嗯，我去和师父说一声。」江子涯环视周围，「师娘没回来，到时候你帮我和她说吧。」 他把神剑还给渊虹。 渊虹把神剑夺回来，抱在怀里，远离江子涯。江子涯不在意，去叩门，然后进去。 今日，师父似乎有心事，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子涯把自己引气入体成功的事告诉了明辰，并说明自己要回仙剑宗取剑。 「你适合三尺青锋，便不要去跟着他们用重剑。」明辰说。 江子涯恭敬地应下，走的时候还是关忧地问了句：「师父，你没事吧。」
第109页 「无事。」明辰道。 「可是我觉得您的脸色不太好。」江子涯说。 「我有些事，要做个了断。」明辰道，「你快去吧。」 江子涯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事，退了除去。 明辰看到他出去，轻轻地嘆了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眸。 如果没有猫儿们提醒，他或许还没发现，这里其实已经是他和霁雪两个人的家了，既然是家，那就再不能允许任何东西来破坏。 更何况，那日，她做的实在过分。 这心魔，要做个了断了。 江子涯走了之后，渊虹才偷偷摸摸地回来，先是伸出脑袋往大厅看了看，见到确实没有他的影子，才进来。 屋里没声音，他忽地有种不好的感觉，连带着唿吸开始困难起来。他的脸色变了，这种感觉他前不久才感受过。 第63章 阿辰 「来这里做什么？」青玲仰头,不大的脑袋开始犯痛，「我们还是去花园消食吧。」 「你答应我的。」霁雪提着她，步入藏书阁,她要弄清楚一件事。 那晚在明辰的房里，那个心魔提到了圣祖，据她的记忆,那所谓的圣祖,就是五百年前释放魔煞的那个心魔，他应该同她一起在清魂阵中消散了才对,那时他附身在她的身上，无处可逃,绝没有可能活着。 青玲被抓着，四只爪子无力地放下。霁雪带着她熟门熟路地上去,来到一排书架前。 「你要找什么？」青玲看着那些书就眼花缭乱,早知道霁雪说吃完饭后带她去的好地方是藏书阁,她就该当场跑路。 霁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青玲,你还记得五百年前那场请魔战吗？」 提起这个，青玲的脸都绿了，那一战姑姑专门挑出一节课讲解，听得她头都大了,还必须背出来,痛不欲生，她蔫蔫地道：「记得啊。」 「说一说。」霁雪边找边道。 「五百年前，白长安因情堕魔，杀了师父白临风和师娘枫若仙子后失控，把歌城屠尽。上任玄尊带着中仙界所有金丹修为以上的修士,炼清魂阵，将歌城所有枉死之人产生的魔煞和因此而生的心魔净化，白长安魂飞魄散。」 「所有的心魔都除去了？」霁雪问道。 「对呀。」 霁雪取出那本记载这件事的文书。微微皱眉。书上记载的和青玲所说的一般无二，的确是所有的心魔都净化了。 既然如此，明辰为什么还会染上心魔？ 心魔的产生并不易，只有两种条件下才会生出心魔，缺一不可。 一是大量死者的怨恨产生的强大魔煞，二是心性不稳或是执念太强的人沾上了这种魔煞，心魔才因此而生。 五百年前，所有的心魔和魔煞都被净去，明辰心性很好，便更没可能会有心魔了。 「这五百年可曾听到哪里被屠杀？」 「自玄陌做了玄尊，天下安定，当年谷内出了事，倒也都被解决了，没有什么枉死的人。」青玲抬眸，刚好看到霁雪忧虑的神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她看着那书本上仿佛是用血写出来字，素来没心没肺的她，耳朵垂下来。 霁雪沉默不言，看得很认真。那上面记载的是长生族如何成为魔族，如何被上任玄尊剿灭的过程。 一字一句，都瀰漫着血腥味。 「我听说呀，长生族其实不是魔族.」青玲忽然道。 霁雪看着她。 青玲没意识到霁雪怪异的神色，自顾自地道：「是那盛安帝总在抓他们的幼儿炼丹，他们救人时潜入盛安帝的地下寝宫被发现，混乱中误杀了盛安帝。而其他的皇子，则是被那个告状的皇子谋杀的，他自小不受宠，被贬去守陵，想借着这件事当上皇帝。上任玄尊会错了天道的意思，误杀了长生族全族，歌城的魔煞就是长生族人的怨念所化，因为歌城的百姓忘恩负义，将长生族人的藏匿地点告诉了玄尊。」 霁雪怔了怔，眸光落在青玲的脸上：「你从谁那里听到的？书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剑圣呀。」青玲道，「他给我们分析说，白长安当年若是因情堕魔，杀了白临风和枫若便好了，没必要屠城，她要想报仇，早就在宣洺占领歌城的时候提议屠城，让宣洺来做这件事，毕竟那时候她是宣洺最信任的国师，仅仅二十近三十岁，宣洺对她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她成魔的时候，已经八十岁，那些告密的人都几乎老死了。所以应该有其他的原因，才让她不得不做这件事。」 霁雪默然，听着青玲的话心绪复杂。 除却东海明珠之外，又是对前世的她的维护。 明辰极有可能是谁的转世，和她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 她皱眉，思考着师父生前有哪些好友，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来是谁，也看不出他认识她的样子。 难道是她多心了？这样的维护，说不定仅仅只是他对此事的看法，这世上总会那么几个聪明清醒的人，明辰是其中之一也不奇怪。 「阿雪，你不用担心，姑姑说，天下安定久了，便会有魔物祸害苍生，循环往復，永无止息，邪永远胜不了正。几万年前不是也有一场仙魔之战，那时候仙门几乎被魔族灭绝，季家剑圣炼出神剑，一人一剑斩万魔，所以呀，我们只需要好好地养鱼就够了，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又会有魔族作乱了呢。」
第110页 「那时候人虽少，人人却都长生，个个能修炼，说是真正的仙族也不为过，人才辈出，现在哪能和那时候比，即便是那时候的仙族，也能逃灭族的命运，如果不是季家剑圣，恐怕如今根本不会有你我，」霁雪道，「现在若是再出心魔，有谁能挡？」 连明辰都中了心魔，到时候正道真的无一人再能用。 「说不定我的前前前前……世就是他们的其中之一呢？」青玲竖起尾巴，「剑圣说上古仙族虽然死后魂飞魄散，但只需一缕残魂轮迴几万年，就能在轮迴的过程中不断地找到自己的魂魄碎片，最后转世成原来的自己，虽然不会有记忆，但是若是见到了故人，一定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还能完成当初未了的心愿。」 「怎么完成？」 「这个便要看你有什么心愿了。」青玲来了精神，「再续前缘啊，报从前没报完的仇或者恩，或者再成为父子或是母女……」 「这样的话，那你是哪个仙人？」 「额，额，额，那个那个。」青玲眼睛转了转，「柒彤神君，对，就是那个柒彤神君，一定是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族首领。嗯，那一定是我。」青玲点头。 霁雪翻到记载着柒彤的那页：「柒彤神君有个未婚夫，是季族的少主，季族被魔物袭击之后险些灭门，他的手也断了，记得以后把你的未婚夫找到，然后好好地养着他，把你的鱼分给他。」 「为什么！」青玲炸毛。 「再续前缘，他们两个最后可是没能成婚。」 「……」青玲无辜地叫了声。「瞄……」一想到有个人每天分她的鱼就好痛苦qaq。 霁雪看着青玲呆了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这种哄人的话，也就青玲这样的小丫头会信了。 她准备把书放回书架，视线却忽然被书页上的某个字吸引住了：「辰……」她不自觉地读出了这个字，那是柒彤未婚夫的名字。 「阿……辰……」 「你在说什么？」青玲竖起耳朵。 霁雪回神，呆呆地看着青玲，恍惚了许久，书已经合上，刚刚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竟然下意识地叫出了季族少主的名字，还是那般亲昵的语气。 就好像，曾经说过很多次。 「没什么。」她道，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 青玲从她的肩头跳下来：「我要回去了。」她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按理说，你现在一夜不眠也不会有问题，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懒。」霁雪道。 青玲嘟起嘴，背上的毛竖了起来：「不和你玩了，阿雪太讨厌。」她蹦蹦跶跶地往外跑。 霁雪没去追她，继续在书架上翻找。书架上的书琳琅满目，她找了许久，也翻阅了很多本，到底是没有找到师父认识的人中，会有哪个转世了还能保护她。 她现在只知道，明辰是师父当年为她设计好的几条后路之一。 至于明辰如何成为她的后盾的，是如何和师父达成约定，她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约定是一回事，守约就是另一回事了。 师父怎么能保证明辰在他死后五百年一定会守约？ 难道，她的手顿住。 是契约，一定有契约在！ 师父做事滴水不漏，最重视的事，一定会用最稳妥的方法。定下契约，便无法反悔。她怎么从来没想到这点？ 当年她把凤涅捡回来，师父便是用了契约与凤涅协议，她用自己的血救好他，他便在她修为未至金丹时保护她，替她掩饰真实身份。毕竟凤涅是凤族的皇子，凤族的真火能彻底杀了长生族人，使得长生一族血脉里的治癒之术失效。没有哪个人会认为一个长生族会跟着与自己有灭族之仇的凤族人。 正因为有凤涅在，她一路至天选学院，在天选学院生活了四年，从没有人发现她的身份，除了在天选待了四年后跟着玄陌去仙城，被上任玄尊发现…… 「师父，你何必为我做到这份上？」她仰头，透过窗外看向那清冷的星光，明灭闪烁的微光中，她好像能再次看到那个白衣男子从容淡雅的笑。 她忽然之间很希望明辰骗青玲的话是真的，师父和师娘轮迴转世之后，一定要再次相聚，做一对平凡普通的夫妻，不用再去管天下大事。 夜已深，藏书阁里只剩她一个人，她转身往回走，路过那熊熊燃烧的灯盏之时，伸手欲灭灯，只是到了半路，手又缩了回来。 算了，等猫儿来灭吧，她就着月光回樾居。 渊虹一脚把门踹开，艰难地走到明辰身旁，却发现明辰不知何时入了梦，那些残缺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在梦里出现，恐怖至极，你死我活的战争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 至亲的族人在自己面前被屠杀，至爱之人死无全尸。 他能体会那种冰冷绝望的感觉，道心稍有不定，就会入魔。 他想叫醒他，话没出口，自己的意识就已模煳，他的身体化为灵力，涌入渊虹剑上。 渊虹剑从墙上掉落在地，暗红色的变为铁灰色，泛着死气。 第64章 往事 屋内,渊虹剑掉落在地，门无声地合上，沉沉的黑暗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明辰坐在细竹蓆上，白衣曳地，他皱着眉,清俊的眸子合着,心魔在他旁边，拾起那把神力被封印的神剑,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在梦里挣扎的明辰。
第111页 有神剑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没用？ 「真没想到,我竟然能找到一个上古神族的魂魄。」她在他身边蛰伏了五百年，竟从没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还一直以为他的想法是向季家復仇。 上古时期,天地初开,人人永生,是为神族,这些大大小小的神族加起来总共有上百个，分布在在世间。 不过任凭那时候多繁荣，神族有多厉害，结果还是都在那场仙魔大战的时候凋亡了。 最后只有当时最大的四个神族,玄、凤、星、季还留下有血脉,经过几万年的洗刷，他们血脉里的神血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留存最好的，莫过于玄族，正因为有神血在，玄族代代出英才,其余修仙世家望尘莫及。比起玄族，其余三族的便险些绝迹。 说起来，若不是白临风救了凤涅和命天星，凤族和星族早就应该在五百年前消亡了。 修仙界不比人间，只需一人，便能撑起整个仙族。 当年白长安入魔的那段时间，妖族大祭司趁着上任玄尊无暇顾及妖族而趁机谋反，统领妖族的凤族被大祭司尽数屠杀，整个妖域，无妖敢不归顺。 那大祭司本以为能坐上妖王的宝座，熟料竟被归来的凤涅只身一人击溃。 纵使其余凤族人无用又如何，只要有凤涅在，这妖域还是凤族的天下。 星族亦是如此，就算整个星族只有命天星一人，也无人敢动摇星族是天下星相之首的位置，这占星之术，还是他命天星独步天下。 对比这两个仙族，季族就衰败的不像样了，竟然还让自己的少家主走失，如果没有找回来，以季家次子季流城如今的天赋，季家早就退出四大仙族之列，泯然众人。 这世上有仙族崛起，便会有衰落。 玄陌命天星凤涅身边守卫森严，根本没有可趁之机，现在好了，只要控制了明辰，那几个要不要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难怪你对季家从来没有怨恨之心，原来他们是你的后辈。」她玩着他肩头垂落的白髮，半是感慨地说。「子孙没用，可怜的还是老祖宗，死了还得来帮他们重振家业，不知道季流城和他母亲知道你的身份后会作何感想，那女人整日里想把你从家主的位置上拉下去，到时候会不会被吓死？」 她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 「放心，不急，等你是我的了，我帮你一个一个地，慢慢地杀了。」 她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死寂在这间屋子里盈满，明辰识海里的回忆还在继续，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原本无懈可击的仙圣，现在简直破绽百出。 心魔控制人心底最深刻的欲望，知道的越多，便越能探知到他真正想要什么。 对于大人们酒后闹出来那场的婚事，季辰并没有什么感想，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爷爷，你看我这个招式这样使对不对。」他摆出剑式，「手在抬高点。」 他依言，一招一式，都如书上那画出来的样图，完美地无可挑剔。 「很好。」男人点头，默了会儿道，「这段时间我有事，便不能指导你练剑了，你去和他们玩吧。」 他看着远处站着的同龄人，回头时，那个被称为季家剑圣的男人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总是待不了一个月就出去，自他有记忆起，便是如此。 不靠谱的爷爷生下不靠谱的爹。 他把家业扔给儿子，儿子再扔给自己的儿子。 爷爷虽然不靠谱，但是剑术是天下第一，而爹爹除了不靠谱之外便仍是不靠谱。 「爷爷就这么不想做家主？」他看着他苦恼地挠挠头，贴心道，「等我长大，这家族事务就彻底交给我吧。」 那个男人开心地笑了起来，抱着他道：「我就知道我的孙儿最懂事了，比你那不靠谱的爹娘孝顺。」 对这种夸奖的话，季辰并没有觉得很高兴：「爷爷出去玩的时候要小心，我听说魔兵又开始聚集了。」 「就是一群小喽啰，不成气候，等着其他的仙族去解决吧。」男人放下他，不甚在意地说。 的确是群小喽啰，被几个小仙族一打就散，这种小事，倒还轮不到像季家这样的仙族来解决的地步。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男人却已经开心地出去了。 陪读的少年无奈地道：「少主不过才八岁，家族事务便全部交给了你，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无妨，我能应付。」他看着手中的剑。 有这样一群贴心的族人，季辰从来没有因为父母和爷爷的不靠谱而苦恼。 他其实理解父母的想法，也懂爷爷为何会出去游走，他们都不会打理家族，父亲天赋并不好，也不适合做族长，而爷爷呢，剑术很厉害，却也不是个做族长的料。 所以所有的希望便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自己对这种事并不抗拒，相反，他很喜欢和族人们待在一起，所以暗暗发誓，为了守护自己的族人，总有一日，他会像爷爷那样。 不，他会超过爷爷。 「听说再过几日，少主的未婚妻要过来了。」陪他练剑的少年突然道。 少年声音落下的剎那，周围所有孩子都噤声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颇有觉得自己说错话了的感觉。 他的爷爷曾说，他爹这辈子除了生下他，就没做过一件像样的事，包括在一次酒宴中和玄族族长斗酒喝醉，把他婚事给订下了。
第112页 那时候他还没出生，玄族族长和他爹关系不错，两人在酒宴里喝酒喝醉了，道若生的一儿一女，就结为夫妻。 他们大约觉得这是玩笑话，玄夫人早早地就叫大夫把过脉，早就知道是个男胎，所以玄族族长才有恃无恐。 结果…… 生了个女儿，取名柒彤。 有人说玄族的少家主玄柒彤配不上他的天资。也有人说他的父母配不上做柒彤的公婆…… 他们两个什么都还没说，外人就已经开始分析利弊了，好似往后成婚的是他们一样。 这件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到时候两族联姻，能稳固两族的势力倒是真的。 不过，往后家主都是他们俩，这婚成不成，当然也得由他们自己决定。 他虽然没见过她，但从同族中了解到她的脾气似乎也不是很糟糕，找个机会和她说一下解除婚约的事，或许对方能同意。 可是同族中和他关系最好的少年又道：「万一她要是不肯呢？」 这是一个难题。 他想了个办法：「你们就往外说我胆小怕事，空有天赋，习得一身剑术，却连四脚蛇都怕，还特别讨厌难看的东西。」 「肯定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这样的未婚夫。」少年笑道。 这件事便被传开了。 反正只要同族的大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便足够了，其余人如何看待他，都无所谓。 这便是他最初的想法，直到她那一天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看起来很好吃。」面前的黑龙张开自己的嘴巴，铜铃般的金色眼睛兇恶盯着他，说出来的话嘶哑雄浑，「听着，玄柒彤以后是我的女人，离她远点。」 他沉默地站着，看着比自己高出整整一半的黑龙。 「再不走我就要把你吃了！」黑龙的嘴巴又张大的几寸，幽深的嘴里牙齿森然。 他还是不发一言，且面不改色，就这样，一人一龙对峙着。人保持沉默地站着，龙张大嘴巴，牙齿尖锐。 过了很久很久，约莫是过了一刻钟，他关心地问道：「你的嘴巴一直张这么大，会不会很累？」 张嘴不累，可是一直张大嘴，就很累了。 「当然很累。」她合上嘴巴低着头用爪子揉自己的脸，就像是猫吃完东西用爪子揉脸，明明是这么大只的黑龙，这动作看起来竟然意外的秀气。 揉了几下，她勐地反应过来她在干什么，立刻回归角色，张大嘴巴，嘶吼一声，「你敢耍我，我要吃了你。」 季辰任由她的嘴巴在他的头顶徘徊。 「我真的要吃了你了。」 黑龙摇头晃脑了许久，发现自己的威胁根本没有半点作用，收回脑袋。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她拖着尾巴跑到旁边的水池看自己的倒影。池面上仿佛不是一条龙的身影，而是「凶神恶煞」四个字，换别的小孩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不是说，季辰胆小如鼠，连一条蜥蜴都怕，那没道理不会怕这么恐怖的一条龙。 季辰眨眨眼：「因为玄族是龙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玄柒彤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原来在自己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 季辰好奇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里是我练剑的地方，连我的同族都发现不了。」 「秘密，你不管藏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怕不怕？」她头上的龙鬚随风飘扬，威胁的意味明显。 「我也有个秘密，我们来交换吧。」季辰道。 「什么秘密？」 「玄家的少家主好像从来没以龙形示人。」 「我现在已经开了结界，水晶存不下我的影象。」柒彤道。 「那水池就是一块平整的水晶。」 「……」 到底是玄家的少家主，短暂空白后，她眼疾手快地冲到水池畔，预备用尾巴将水晶带走，尾巴触碰那水池的时候，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水晶，只是一个普通的池子，那季辰在骗她，她想揍他一顿，但是想想又怕扰乱两族关系，而她现在又在季族的地盘，再呆下去对她无益，只好咬咬牙，甩着尾巴跑了。 第65章 转眼两世 他往前追了几步,便只看到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天际，纤细手臂上的轻纱与流云融为一体。 最终，除了这次外,他便再没见过她。 那次跑得太快，到底是没看清脸，故而每每想起,能记起的,就只有那张看起来极其兇恶的脸。 再看她那时的恐吓，估计也是不想要这桩婚事,他心底有一丝失落，倒也不碍事,习惯了顺其自然，便对这种事没什么过多想法了。 因此,他每日如平常那般练剑,顺带等着她退婚的消息。 只是那退婚的消息还没等到,却等来了血染的噩梦。 他被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陪他练剑的少年捂住嘴,按在角落,眼睁睁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中，他那不靠谱的父亲合眸时看见藏在暗处的他，安然地闭上眼睛。 或许父母这辈子也不只做了生下他这件靠谱的事，关键时刻,他们仍然记得自己的孩子,明知死路一条，也要回来救他。 他身体麻木，体温渐渐变冷，血液仿佛从身体里流失，眼睛看不到一点光亮,被少年拖着从暗道里奔逃。 是失明了？还是五感尽失？
第113页 他好像已经无力去颤抖，无力去害怕了，只能麻木地睁着眼，木然地跑着。 「去玄族，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少年嘶哑地说。 他听不到少年在说什么，也不敢回头，因为害怕自己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容时，该用什么去面对？ 失控？疯狂？悔恨？痛苦？ 那些都是他的家人，好些前不久才同他说过话，同他一起练剑，同他一起嬉笑，他的父母身上还带着给他准备的礼物…… 现在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了他的面前，被屠杀，被践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表情狰狞地倒下去。 而他做了什么？躲在最深处，守着自己的命，用他们几千人的命，换他一个人的命。 最后所有人都死去，他们仍是没有从暗道里走出去，仙族安逸太久，所谓的暗道，早就消失了，他们被困在里面，无处可逃，只能等着魔族的杀戮。 魔物一点点地靠近，他们两个再无藏身之所。 即便有赶来援救的仙族，也找不到他们的位置，因为没有谁会知道这里。 少年嘴唇哆嗦地道：「少主，你是我们季家最后的希望，一定要逃走！」 说完，他提着剑就冲出去，回头对他害怕地嘶吼：「快跑！少主！快跑！」 他咬牙没命地往前跑，身后一阵哀嚎，他回头，少年双手双脚被斩断，脸上带着泪，表情扭曲，少年想说话，嘴巴却被砍掉。 鲜血横飞，他似乎还能听到他叫他快跑，别回头。 然而下一瞬，他就只能看到一个没有下巴的头，凸着眼睛瞪着他。 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最后一根弦绷断，他停在原地，看着他们发疯了一样涌向他，他忽然就不想跑了，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尸体，其中的面孔是如此熟悉，他从他们身上踩踏而过，有些只有短肢，可从残臂中他也能认出这是谁的手。 天旋地转，他体内似乎有什么在狂啸，他拔出剑。 杀戮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下。 这样真好，所有的愧疚都可以消除，他很快就要去陪他们了，可是一想到死，他又觉得心一阵绞痛，泪无声地滑落。 这几千人，就是为了他的命才牺牲，他死了，那这些人的战斗有何意义？ 他们的死到底有何意义？ 他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眼睛被血蒙住，没有关系，他挥着早已卷了刃的剑，一个又一个地收割生命，突然之间，手中一阵剧痛，剑掉在了地上，他去捡，却发现自已已经没有手可以拾起了，他的右手已经被砍断。 他被踹倒，他们怨毒地俯视他，看蝼蚁一样看着他挣扎。 剑穿过他的右胸，他吐出一口血，那剑抽出来，反覆地刺在他的身上，他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最后只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只能看着他们的生命毫无意义地死去。他躺在凹凸不平的尸堆上，静静地闭上眼睛。 时间在这一刻忽地变得缓慢，等了许久，那最终能夺去他生命的一剑迟迟没有落下。 「小姐！别过去！」 身上踩着的脚忽然消失，天上下起了雨，大颗大颗的雨水把眼睛里的血洗干净，一片血色中，她冲过来，白色的衣裙与顺着雨水淌过的血融为一体，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把这一切罪恶都烧尽。 又像是天光，破开一切魔障，开天闢地，把这个世界洗涤。 「阿辰，一切都会过去，我带你回家。」她浑身浴血，抱着他道。 「她最后也死了吧。」心魔站在幻象里，看着正在整军的少女，她年岁不大，身上的威严却不容人忽视。 在这人心涣散的时候，仿佛是一盏能聚集萤火的灯盏。 魔族来袭兇勐迅速，几乎没有哪个仙族能反应过来，到得他们反应过后，这世间有反抗之力的仙族已经所剩无几，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玄族。 做完这些之后，她便悄悄离开，似乎要去找谁。 这是心魔进来的目的，她跟着她。 弯弯绕绕，过了两刻钟，她来到一处草丛，拨开茸草，那个断臂的少年在里面坐着，她不言，默默地在他身旁坐下。 心魔在他们两个身侧站着，明辰还在梦里做季辰，发现不了她。 过了许久，柒彤道：「明日我要出征。」 「嗯。」 「这次集结所有仙族的力量，一定能将魔族尽数剿灭。」 「嗯。」 她看着他的样子，放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搭在他的肩上：「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转头。 她拿出一个精緻小巧的罗盘：「你爹有次喝酒忘在我家，里面的指针是用你的命石磨成的。」她把罗盘给他。 他怔了怔，手拿着又放回去，放回去之后手顿住。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命石这种重要的东西，只能给自己最重要的人，他们两个的婚约本就是要解除的，更何况如今的他是个废人。 「等我回来的时候再给我。」她握着他的手，「到时候，我们就成婚吧。」 他愣了愣，阻拦的话默在了嘴里。默了许久，他左手捏住自己右手空荡荡的袖子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有我就够了，你守在这里，等着我们凯旋。」她道。
第114页 望着她眼里坚毅的光，他默默地点头：「……嗯」 第二日，他看着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征，在城门口目送他们，她回头对着他灿然一笑。从此这一笑成为永恆。 「辰少主！快走！小姐命我护你离开！」 「她呢？」 「小姐她……」 左手抱着的剑「哐」地掉在地上，他疯狂地跑出去，一片死寂的古城里，她的头被挂在城门口…… 死无全尸！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见自己的手臂上空空如也，他握剑的那只手早就没了。 「杀了你们啊。」他仰面嘶吼。 他的头开始作痛，身上的灵力乱窜，右手不受控制，心魔在一旁冷笑地看着他，看着平日里清冷孤逸的男人痛苦挣扎，唇角的笑意愈深。 「你一辈子都想去握着她的手，可你的手早就没了，没有手的剑仙还是剑仙吗？你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护不住，你以为找这么一个说像又不像，说不像又像的替代品就可以了吗？」她俯下身，挑着他的下巴，「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来找我呢？你看我变的多像，放弃抵抗，归顺我，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有些恍惚，遥远的记忆飘来，她似乎真的完好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么真实，手中的温暖依旧。 「我那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没有找到我。」他轻声道。 「嗯，因为有人阻挡我去找你，现在没关系了，我就在你的面前。」她捧着他清俊的脸。低着头吻下去，剎那间，身子失去平衡，衣袂飘扬，白色的广袖落在她的身上，她被压倒。 本该是轻柔触碰她脸庞的手，缓缓地移动到她的脖子上，便停住。 那只温柔的手突然锢住她的脖子，黑暗中，明辰眼眸漠然，眼神锐利如刀，闪着寒光。 这剎那间的变化令心魔始料未及，化成人形本来是意味着她的强大，可她没想到，此刻这个实体却让她受制于人。 「你这是做什么？」她惊恐地大叫。 没有人回答她，磅礴的灵力排山倒海而来，化作无形的锁链困住心魔。 屋内狂风大作，纱帘卷的漫天飞舞，桌上和架子上摆放的瓷器通通掉落在地碎裂，夜空突然涌来无数乌云，黑压压地几乎要把地给压住，沉云之中电闪雷鸣，犹如万千战鼓擂响，厮杀一片。 心魔挣扎，却被那浑厚的灵力包裹，强大狂暴的灵力夹杂着主人的怒气，她拼命地挣脱这束缚，不料她越挣扎，这灵力越狂暴，最后她被迫退了人形散成一团黑雾，她终于开始害怕了。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会再引出你的梦了。」 男子却置若罔闻，抬手振袖，抚平袖子上的褶皱。 「你连最重要的人都要杀！」心魔在结界里嘶吼，狰狞地看着他，她将柒彤的脸幻化出来，那张脸神情恐怖，正在遭受痛苦。 「从前念你因悲念而起，欲放你一条生路。」明辰道，「却不料你一直跟了我五百年，仍是执迷不悟。」 「我想要的，不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的手微抬，手掌收紧，结界里便只有一团黑雾在空中冲撞，磅礴的灵力带着恐怖的威压将其碾灭。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里面一片黑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电光从天际闪过，带来片刻的光明，那一瞬间的光透进窗子，把屋子照亮，满地狼藉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院子外下起了珍珠般大的雨点，哗啦啦地溅在草地上，就着路旁灯笼里的明珠忽明忽暗，屋檐很快落下一串串水线，结成一片水幕，把樾居与整个浮渡谷隔开。 做完这些，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用自己最痛苦的梦，让心魔放松警惕，再动用全部灵力，一举诛灭，灵力没了，尚可回復，痛苦的往事回忆起来，却一点都不好受。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拾起掉落在一旁的神剑，望着黑暗中重重雨幕里渐渐明晰的身影。 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着，树叶上沾染的尘埃被洗盪，草地里的水倒映夜空里闪过的电光，明明灭灭。 樾居静悄悄的，古朴的屋子隐没在雨幕里，屋前的青石板上积着水，雨滴滴答答，映着东海明珠璀璨的光，一地光华，仿佛正等待着谁的归来。 雨幕里，她单手挡着头提着裙裾匆匆地跑来，湿漉的长髮满是点点雨珠，在明珠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 第66章 生气 雨中的明珠静静地散发光亮,与狂暴的乌云形成对比。 浮渡谷天气一向很好，从来不会发生这种情况，霁雪来这里几年,就没见过这般大的雨，好在这雨是她快到樾居的时候下的，即便没有带伞,应该也不会很碍事。她用手挡着头,快步跑到屋檐下，屋檐里落下的水帘滴在她的脖子上,清透冰凉，她来到屋檐下,振了振袖，把袖子上沾着的雨珠抖落。 然而这雨着实大,衣裳和头髮早就湿透了,紧紧地贴身,雪白的肌肤从湿漉半透的衣裳上透出几分。 刚刚那番动作纯属徒劳,水顺着衣角滴落在地,光滑干净的地板上立刻以她为中心多了一滩水，在电光下闪闪发亮，似一面清晰的镜子。 降了雨，天便冷了许多,衣服也不如之前保暖,本就是春入夏时穿的衣服，都是以轻薄贴身为主，霁雪打了个寒颤，抹了把脸，把眼睫上残留的水珠抹去。
第115页 樾居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天上的雷鸣电闪都无法打破，感受到身后诡异的气氛，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提了起来。望着屋内一片黑暗，她定着神进屋，这些年习惯了黑暗，但像今天这般全黑还从来没遇到过，所以只能摸着黑试探性地叫了声渊虹。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黑暗，没有人回答她。往常这个时候渊虹就该扑过来了，就算是玩捉迷藏，也按不住自己的心出声提示他的位置。 她立刻冲到明辰的居室，到了门口，撞到一堵墙，脸撞的生疼，她捂着鼻子抬头，恰在此时一道电光似银蛇在天上一闪而过，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你可有事？」她问道。 明辰望着她，摇摇头。 「谷内天象异常，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明辰完完好好地站在这，看起来确实无事，她也就放心了，转而关心起了这暴雨。 明辰不言，沉默地站在门口。 屋内一片黑暗，霁雪凡人身，看不太清，但从刚刚开始，她能感觉到明辰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定住了一样。 没有了她说话的声音，这里安静的可怕，屋外雨打在地上的声音完全传不进来一样，屋外是喧譁的世界，屋内是窒息的沉默在瀰漫。 她有些奇怪，道：「仙君？」 明辰还是只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乃至发出一点声音。 她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声音中多了几分紧张：「仙君，是不是心魔又出现了？」 屋外又是亮起一道闪电，天地剎那间出现了白昼，霁雪仰着头，有一刻怔楞，发上的水珠顺着她的脸滑落到下巴，最后滴落，像是眼泪一样。 「怎么了？」她轻声问。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明辰脸上滑落的泪珠，在白昼下晶莹的像是剔透的琉璃。 明辰垂在身侧的右手颤了颤，往身后移了几分，用袖子挡住。 霁雪站在他的面前，渐渐地似乎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唿吸，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那份平静，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 她觉得自己问的太多，只是这个时候不问，又该说什么？或许明辰觉得她是个外人，不该多牵扯他的事，可……看到明辰的样子，她的心莫名的软了下来。 明辰似乎终于平復下来，道：「阿雪。」 「嗯？」霁雪道。 「你去哪了？」他轻声问，浑然不觉声音里多了几分颤。 「我去饭堂吃饭了。」她道，「已经同渊虹说了。」 「还去了哪里？」 「……」霁雪。 她顿了顿：「藏书阁。」 「下次去哪一定要和我说。」明辰道。 霁雪茫然地点头。 明辰取出东海明珠，屋内一瞬间被光华填满，一景一物皆可视，她望着他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走到前厅里，找了块自己白天放在这的白手绢，然后走到明辰面前。 明辰顿了会，才接过，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她全程都是低着头，没再看明辰的脸。 人总不希望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的。 「你的衣服？」明辰望着一身都在滴水的霁雪，她走过的地方，都落下一颗颗透亮的水珠，在明珠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雨下的快，一不小心就这样了。」霁雪垂眸，以为他是在说她弄脏了地板，道，「我等下换了衣裳就把地板擦干。」 明辰不言，施了个法，她身上的衣裳和长发立即干透，地上的水珠也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之前湿透的衣服紧贴的不舒服感消失，只剩裙摆上还沾着之前进院子时溅到的泥印，她微微道：「谢仙君。」 明辰望着她礼貌得过分的样子，想说什么，又默了声。 霁雪刚淋了雨，身上染了些许寒，同明辰说了声，就去洗澡了，只是她刚走到自己的房间，就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一张床，连屏风都搬的一干二净，几乎就是一间空房，比空房还空。 她的脸有些僵硬，慢慢地往明辰那儿走去。 这里平日里就她一个人住，所以也没备其他的浴桶，而且装一个浴间很费事，需要用到一些复杂的法阵。现在猫儿们都休息了，再去叫他们也不合适。 她一步一步地往明辰居室行去，走到前厅，轻轻咬唇，转了方向，拿起墙上挂着的油纸伞来到门口。暴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珠映着明珠的光落下，院子里有一种朦胧的美，好似起了一场雾。 这也算是一种美景，若是无事，坐在屋檐下欣赏也未尝不可，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思。 明辰从屋里出来，看着她撑伞：「阿雪，你去哪？」 她转身道：「我去找青玲。」 「雨这么大，明日再去。」明辰道。 霁雪怔了怔，她刚刚好像从明辰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悦，而明辰此刻的神色也确实不太友善，她鬼使神差地把伞放回原位，跟着明辰进了居室。 进来之后见到熟悉的纱帘倒是少了几分拘谨，不过，很快她就无法再想别的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尚且不知。 但是那时候猫儿们把东西搬来之后，邀功似的让她去看，她还是记得是什么样子的，摆放的和她住的卧房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多了几样东西而已。 可此刻是怎么了？ 原本光可鑑人的地板上全是破碎的瓷器和玉器，她梳妆檯上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散的地上到处都是，脂粉盒盖摔开，红色的粉撒了满地。用来染唇的花瓣飞到了外面，她似乎还能看到灯笼上有几片。
第116页 柜子里叠好的衣裳亦是零零落落地掉在地上，像是被剪刀整齐地剪断。珍贵的料子就如同粗布一样四处丢弃，书架上摆着的书，亦不能倖免，本都是些珍藏孤本，好些都辨不清形状，霁雪在里面看到了子也借给她的十本医术…… 子也借给她的十本医书…… 她头有些晕，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明辰一惊，过来扶住她，望着她的样子手足无措。渊虹从剑里跑出来，呆呆地看着满地狼藉，心里满是惊涛骇浪，又偏偏不能翻出来，只能拼命抿着唇，深吸一口气。 霁雪倒在明辰怀里，仰着头问：「这是谁做的？」 她问的很平静很无力，好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颦眉捧心的弱女子，可明辰和渊虹就是能感受到她汹涌而来的怒气，犹如即将决堤的洪水，下一刻就要汹涌而来。 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渊虹吸了吸鼻子，望着明辰，明辰的眼里神色变幻莫测。 明辰活了那么多年，莫说去哄人了，他几乎没和别的女子说过几句话，渊虹也是没遇到这种状况，故而一人一剑脑袋都懵了。 其实若是霁雪身上没有那股杀气，他们倒也不会如此手足无措，是霁雪身上的气势太吓人了。 按照原本的剧本，渊虹应该站在明辰这边，可是…… 他娘亲身上的杀气太重了，他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额头上竟然渗出了冷汗。 冷压还在持续，霁雪等不到他们两个的回答，脸上的神色越发暗了。明辰的余光则一直带着威胁，似有若无地飘向他。 两面受压，想当根墙头草都不行。 渊虹打了个激灵，最终，霁雪的怒火压制住了明辰对他的威压，他义愤填膺地指着明辰，大吼道：「是他是他就是他！」说完，他抱着渊虹剑，飞也似的逃了。 渊虹逃了之后，屋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霁雪望着明辰躲闪的目光，心情复杂。 士可杀不可辱，就算觉得她碍事，或是看出她对他有点不可告人的想法，只说便是，用得着用这种行为暗示对她有那么点喜欢他这件事的厌恶吗？ 她深唿吸，站了起来。然而不知是刚刚太气还是怎么地，晃了晃才站稳，明辰要来扶她，被她一手打开。 环视四周，她掠过明辰，拾起地上零碎的医书，捡了勉强算是完好的衣裳，拖着爆出棉花的被子，头也不回慢慢地往自己的卧房里走。 由于东西拿的太多，又过于零碎，她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捡掉落的医书碎片。小小的身形被被子盖住，明明是很沉痛的背影，看着却像一只搬家的乌龟，娇憨可爱。 明辰望着一地的碎片失了神，茫然地不知所措，背着锦被的霁雪身影如此决绝，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他放在袖子里的手往前抬了几分，叫了声她的名字，谁知得来的只有怒瞪，他的手无力地放下。 雨声、雷鸣声、古树的婆娑声都离他远去，他的耳畔只有前方少女单调的脚步声，木屐打在地板上，「踢踏踢踏」，迴荡在幽寂的樾居。 不知何处起了风，她怀里的书页被风吹飞去出去，飘到雨幕中，碎片里的墨字晕开，碎纸煳成一团，那单薄的身影顿了顿，似是想冲出去捡，最后在原地停了许久，又慢慢地向前。 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他的目光也还在那。 过了好久好久，连院外的倾盆大雨都停了，他才失魂一般收回目光，清透的眸光从屋内扫过，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后面几章会不会被高审qaq，虽然也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情节，但是现在好像查的很严。 我明后两天中午12点后更新吧。 其实霁雪是喜欢明辰的，只不过太理智，觉得自己活不长，修道又有太多不可预测，不想要这段感情而已。 这一章的反应就类似于一个女生被自己暗恋的人当众羞辱后的气愤，要不是这个人对她有恩，她会立刻拿一把菜刀来砍人。 第67章 误入莲池 这世道,每个人在意的事都有限，而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明辰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在剑门时，七剑之首问他：「为何一定要得到神剑？」 他答：「有神剑,才可名扬天下。」 这回答过于直白，七剑被堵的哑口无言。觉得这人太实诚。渊虹在一旁拍着手，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名扬天下？」 「有名,才有权,才有势，才有财……」 那时明辰说的太多,甚至拿出一个本子照着读，渊虹已记不清还有什么,大约就是他想要这世间的一切，那时的渊虹觉得这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几百年过去,这世间一切的一切,明辰现在都已经得到了,他从一个平凡普通的武修成了传说。 可是,明辰得到的越多，渊虹便越迷惑，所谓权财名势，在他眼里如过眼云烟,他真正在意的好像只有那么一样。 那到底是什么,渊虹跟了他三百多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就好比一个在世间飘荡了千万年的幽魂，无求无欲，无悲无喜，只是茫然地学着人一样贪婪,拼命地得到权势钱财，以为这样就能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人」。 迷茫了那么多年，他终于是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第117页 渊虹透过爬满纤细青藤的篱笆，望着屋里坐着发呆的明辰，明灯下，男子的侧脸清瘦，冷峻白皙，长眉轻挑，那身广袖白衣有些凌乱，领口有些松散，现出精緻的锁骨，一缕白髮从锁骨旁垂下，添了几分旖旎。 余下如瀑的长髮散在身后，末梢在明灯的照耀下透出银光。 渊虹看了半天，没看出他在想什么，便有些惭愧。 作为一个剑灵，连主人的心思都猜不出，用他老老大的话来说，就该回炉重造。 他抱着比自己高了一大半的渊虹剑暗搓搓地绕过篱笆，渊虹剑太大，他身形短小，抱着剑好似一个成人抱着一架木梯往明辰住的居室走去。 为了不让明辰发现，他压低身形，踮起脚尖弯弯绕绕，小心翼翼，然而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坑，他冷不丁踩进去，溅了一身的泥水，受了惊吓脚底打滑，摔了下去。 摔倒之后他迅速站了起来，胆战心惊地往明辰的方向看去，只见明辰仍然坐着，他用剑敲了敲身旁的灯笼，没反应。 他眼睛转了转，小声地道：「明辰。」 没反应。 「明辰！」他大叫。 屋里的人还是坐着。 他嘟嘟嘴，抱着剑大摇大摆地回到房里，来到明辰身边，用手在明辰眼前晃了晃。 明辰的眼睛总算有焦距了，不过不是落在渊虹身上，而是落在渊虹的脚印上。那目光执拗，单单看着他踩出来的脚印，仿佛在看一件无法忍受的东西。 渊虹看去，脏乱的地板上一深一浅的脚印，如此的清楚显眼。 他心虚地过去倒在地上滚了滚，脚印确实滚完了，不过地板还是没干净，他衣服本就是脏的，这样滚几滚，不过是把一小块的印记滚成了一大块。 望着更加脏乱的地板，他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上的衣服并不是灵力化出来的，所以也要换，他求助似的看向清冷的明辰。 大大的眼睛匍匐了一层水光，嘴巴嘟着，腮帮子鼓出来，又委屈又可爱。 明辰沉默地取了一套衣裳给他。 渊虹快速地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换好之后，坐在他身旁嘆了口气。 「你就说是心魔出现，你为了困住心魔，不小心的弄成这样的。」渊虹道。那时候情急，他就没想到这茬，现在回想，当时真的是太慌不择言了，「一定要说不小心，不然娘亲会以为这是你的藉口。」 「这儿呢？」明辰问。 「自然是主动打扫干净。」渊虹道，「坏了的就扔了，明日去买新的，又没什么特别重要的。」 明辰沉默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布和玉石，想起自己储物空间中的那一个红木盒子，虽然看着有些刺眼，但……好歹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捏了个诀，把地上凌乱的物品收起，因为基本都无用了，所以也不用去挑拣，直接扔了，大件的东西完好，没有破损，捡完之后，屋里干净多了。 少了很多零碎的小东西，看着宽敞，可同时属于她的生活气息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明辰有些不舍，又想把那些东西放出来，好在渊虹拦住了他。 「没了买新的。」渊虹强调。 明辰这才作罢，渊虹拿了块抹布，快速地把地板擦干净，空着的地方擦了擦，地板光亮整洁。 用了两刻钟，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渊虹把袖子放下来，抹布扔掉，洗了手，来到站着的明辰面前。 「还在这做什么？」他疑惑地道，「去找娘亲啊。」 明辰握着剑，看着屋子出神。 渊虹推了推他，他才回过身，颔首，慢慢地往霁雪在的地方走去。 霁雪的卧房渊虹去的多了，自然很熟悉，所以他在前面带路，明辰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走。 「你在怕什么？」渊虹突然回头。 明辰淡淡地瞥他一眼，神情冷淡，眼里神色漠然，那个冷傲的仙圣又回来了。 「我们两个互有感应，你脸上再装作不在意，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紧张。」渊虹很直白地道。这儿又没旁人，渊虹才不会顾及他的颜面。 「……」明辰。 明辰转身，语气无波地道：「没有。」 「娘亲的房间在这。」渊虹撇撇嘴，吓得都打退堂鼓了，还嘴硬地说没有。 「她不在那。」明辰道。 「……」渊虹回头望着那黑暗的厢房，瞄瞄明辰的背影，最终还是跟着明辰往后院行去。 后院这儿他很少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大抵就是一片竹林和一眼泉水，那水清亮，清澈见底。 渊虹跟着明辰穿过竹林，越往竹林深处走越疑惑，大晚上的，他娘亲就算再气，也不会来这里吧，明辰已经怕到连屋子里都不敢待了？ 虽然他娘亲那时的神色确实很骇人。 他看着明辰手中握着的神剑，心里有些不高兴，等下应当给他娘亲拿着，在明辰手里着实不安心。 他就这样边走边想，越往里走，碧绿的修竹就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其余的树木，大多古老苍翠，此刻无月光，这里暗的出奇。 好在暴雨已经散去，天上的乌云也飘走了大半，被藏住的明月正慢慢地拨开迷雾。 明辰感受着前方少女的气息，愈是靠近，步子就在不知不觉中走的愈慢，渊虹在后边想别的，自然没发觉明辰的异样。
第118页 等他想通了，看向周围，才发现他们好像没走多远，明辰几乎停住了，他两手叉腰，无奈地嘆了口气。 夜空里的水雾散去，只剩几朵墨云在藏着明月，墨云周边镀上了一层银光，在黑夜里格外显眼，渊虹等着明辰。 前方树丛后传来了几点水声，渊虹听着动静就知道他娘亲正在前面。这里貌似不是正路，树叶枝条把前面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听到清澈的水花落在水面的声音。 大晚上的来玩水？ 一定是被明辰气坏了，用水灭火。要不是明辰正和娘亲闹别扭，他也想去和娘亲一起玩水，猫猫们都不喜欢水溅在自己身上，所以渊虹在浮渡谷很少和水沾边。 他拍拍明辰握着神剑的手，仰着头鼓励地看着明辰。 明辰低头，看见男娃子映着月光的眼睛，闭眸抿唇，这叶墙不算厚，他轻轻地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从枝叶的缝隙间拂叶而入。 明月此时终于挣脱了墨云的遮挡，如洗的月光落下，银色的月华洒了一地，碧叶经过雨水的沖刷，在月华下宛若通透的碧玉。 水中倒映的银月被溅起的水花打碎，清透的泉水波光粼粼，水面上，流萤飞舞，淡淡的光晕点缀在枝叶间的黑暗里，恍若漫天繁星降落。 独属于幽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微微拂在明辰有些发烫的脸上。 月华里，水波荡漾，她惊愕地回头，唇微微启着，润泽的唇红润娇艷如花瓣，不点而朱，如玉般光洁无限的脸微微透红，眼中水雾匍匐。 如瀑的长髮从肩头垂下，遮住身后一片光滑雪白的肌肤，长发垂到纤腰，就转了个圆润的弧度，而后再没入水里，伶仃单薄的雪肩带着一点点红润，在月光下恍若凝脂。 清透的水珠从她精緻的下巴滑落，划过锁骨，没入胸前的柔软间，肩头倾泻的墨发遮挡着雪峰上的旖旎，看不太真切。 半出水的人身形纤细，玉体无暇，肌肤莹白，大半的春光被墨发挡住，犹抱琵琶半遮面，幽泉里生长的芙蓉，似乎都比不过此刻的她绝美。 清冽的夜风里飘荡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淡香，薰醉了人。 「你在前面站着做什么？怎么不走了？」渊虹在他身后不满地叫嚷。 明辰瞬间回神，举起手中的剑慌乱地念了个诀，动作干净利索地把渊虹剑往后扔掉。 渊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受到一股吸力把他禁锢在渊虹剑里，紧接着天旋地转，他在空中化作一个黑点。 霁雪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明辰，完全没料到这么个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他身后突然冒出的叫喊，然后便是渊虹的哀嚎。 明辰的眸光，从刚出现开始，到看也不看就干脆果断地扔掉神剑，再到现在，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第68章 假装很冷静 月色微凉,幽风如水一般清冽，淡淡的夜色下只剩零星的流萤飞舞。树影婆娑，水中的芙蓉还残留着未滴落的水珠,晶莹剔透，似乎带着她的余温。 明辰的眸光淡淡的，幽暗的树下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脸上的神情如往常一样,看向她的目光并不灼热，只是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从不曾避开。 好像看不够一样。 霁雪觉得有点奇怪…… 不，是很奇怪…… 她往水下缩了缩,石泉清澈见底，这样也藏不住什么,刚好明月透亮,好在明辰的目光并没有别的情绪,她慢慢地往前走,手撩过一片碧叶,转身，躲在一大片碧绿硕大的莲叶中。 有了水中的莲叶遮挡身体，她才放心地移开视线，看了看放在岸边的衣裳,道：「仙君。」 明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想起那一瞬间这双眼眸上仿佛漫了一层水雾，迷离如月华，甚是好看，可是如今，这双眸子冷静的过分了。 在宁静的月色下,仿佛是一潭湖水。 他望着半藏在莲叶后宛若一朵清丽莲花的霁雪，勐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匆匆地移开目光，道：「这里水凉，怎么在这里沐浴？」 问完之后他又觉得有点不对，这儿有灵力波动，他目光下移，看到石泉底下有一个铜壶，那正是烧滚水用的法器。 这个法器靠灵石驱动阵法，打开壶盖，放在水下，似乎就可以做成一个温泉，而且水流动的很快，所以也不会被烧沸。 原来一个烧水铜壶可以这样用？ 「……」明辰。 霁雪不言，神色不明地望着明辰清俊的侧脸，那张脸耳根微微泛红，脸上倒是没看出促狭之色，虽然侧着身，余光却再没落在她的身上。 她寻思了半天，才确定明辰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过来的。 她还以为明辰在生她的气，巴不得她走的远远的。 这事要她如何解释？ 他自个儿大发雷霆毁了她所有的东西，她还能眼巴巴地站在那等着他讨厌不成？ 霁雪摇摇头，见明辰还杵在那，只好道：「仙君，能否转身，我先穿好衣服再说。」 她的声音很冷静，像是一层薄薄的冰。 明辰愣了愣，转过身面对她。 「……」霁雪。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直对视着。 明辰有些茫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瞪着他，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他眸光移开，冷不防透过重重莲影又看见在水中若隐若现的雪峰，丰满挺翘，细腻柔嫩，随着她的唿吸微微起伏，他立刻匆忙地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就这样又继续看了水中的人半天，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转错了……
第119页 他面无表情地背过身，转过去的时候眼底神色冷淡，周身气质清清冷冷，如果额头上没有多那一层薄薄的汗，和撞到了后面的树枝，或许霁雪真的会认为他能清心寡欲到面对这些都可以无动于衷。 她走到岸边穿了自己的衣裳，树下的男子一身白衣欺霜赛雪，站得挺直的身形苍劲如松，又俊秀如修竹，长发散在身后，透出几分不羁。 衣裳穿好，她道：「仙君，可以了。」这话出口，就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她前不久才说过这种话…… 明辰淡淡地转身，见到她长发湿漉，衣裳还是原来的，裙摆处沾着泥印。他捏了个诀，拂去霁雪发上的水，夜晚有些凉，她这样，等回去必定会受凉。 「为何不换衣裳？」他问道。 霁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光纯粹天真。 明辰被看的竟莫名地有些发憷，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从前哪怕九死一生，也不曾有过…… 两人就一直看着，霁雪妥协道：「我的衣服，已经被你给……」她一时间找不到词，撕烂？不太符合明辰的性格，也不像是撕的，剪断？也不太像明辰会做的，那就是用灵力震碎？ 好像……也不至于。 她没听过明辰性格有恶劣的方面。冷静下来，她发觉之前走的太冲动了，明辰要她离远点，着实不必要用这种低劣的手段赶她走。若是觉得她太碍事，他大可像从前躲着其他仙子一样躲着她。 只是，那屋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渊虹都说是他做的，而他本人也承认了。 明辰恍然，道：「今晚先休息，明日我带你去仙羽阁买新的，反正那些衣服都过时了。」 因为要买新的衣服，所以要把过时的弄坏？霁雪捉摸了半天没想明白这个因果关系，最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明辰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明辰！你这个混蛋！」竹林里突然杀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渊虹抱着神剑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脸上凶神恶煞，咬牙切齿。霁雪是个凡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铺天盖地，席捲而来。 淡定的明辰面无表情无声地来到她身后，准确地说是躲在她的身后。 霁雪：「……」 她好心地提醒：「仙君，我只是个凡人。」指望她来保护他，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渊虹确实比较听她的话一些。 「莫怕，他不敢伤害你。」明辰道，语气甚至有几分自豪。 「我当然知道，因为他想伤害的是你啊。」 明辰：「……」 即便如此说，霁雪还是没让开，下意识地把明辰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渊虹冲过来：「快从娘亲身后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大大的眼睛里冒出泪花，「你这个混蛋！」说完，眼里的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掉，不要钱似的一直掉个没完。 反正哭也哭了，他索性把剑往旁边一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刚刚还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现在就成了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霁雪回头去看明辰，只见明辰别开目光，任凭渊虹怎么骂怎么哭，就是不愿去看渊虹的眼睛。 原来一身侠骨，竟怕小娃子哭？？？ 这才是渊虹的杀手锏吧。 明辰不是怕自己打不过渊虹，而是受不住小孩子在他面前哭。 明辰薄唇抿成一条线，霁雪估摸着是指望不了他去安慰了，只好自己走过去，抱住渊虹，柔声道：「好了，有什么事和我说说？」 渊虹扑到霁雪怀里，先是哭了一阵，然后愤愤地瞪着明辰。 明辰望着缩在少女怀里的男孩，那份不悦又涌了上来，就同那晚青玲缩在她身边一样。 靠的太近……怎么能这么近？ 他到时要同渊虹说说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他无缘无故扔我。」渊虹委屈地道。 若他不是神剑，他早就摔的稀巴烂了。想到此处，他又委屈了起来，眼眶里继续掉眼泪。 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惹人心疼，明辰移开目光，身形慢慢地往霁雪身后移。 躲在霁雪身后，那令人心疼的目光才消失，然而消失不过片刻，便又有了。面前的少女只到他的肩膀，他躲在她身后，渊虹就仰头看他。目光灼灼。 「真是过分。」霁雪安慰道。 「……」明辰。 「哪个主人会这样对自己的仙器，我不要他了！」渊虹道，「娘亲，走，别理这个人！」他去拉着霁雪的手。 明辰看着那两只即将握在一起的手，目光有些呆滞，鬼使神差般，他伸手，挡在渊虹之前，牵住了霁雪的手。 少女的手柔若无骨，手心柔软，指尖微凉，比他的手要小，能刚好让他握住。 渊虹的手顿在半空，连眼泪都卡在眼里。 霁雪也始料未及，抬头看向明辰，明辰的手闪电般地松开，像是碰到了一朵带刺的花。 霁雪的手动了动，感受到刚刚转瞬即逝的温暖，心底有些异样。 两人没过多回味，便同时听到一阵响破天际的哭声，似一把剑刺破长空，无比悽恻。 「你连娘亲都要跟我抢！」渊虹仰头「嗷嗷嗷」地嚎啕，霁雪双手堵住耳朵，然还是挡不住渊虹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 幽静的竹林被震落了大把的叶子，飘飘扬扬如雪，树林里萤虫惊飞，平静的幽泉泛起波纹。
第120页 声波传出了竹林，再这样下去，整个浮渡谷的猫儿都会被惊醒，一想到猫儿们浩浩荡荡地奔涌而来，霁雪就头痛，到时候他们在这，就不止是小事了。 她看了看明辰，又看了看渊虹，俯身抱起了正在哭泣的渊虹，对明辰道：「仙君，要不，你去周围转转？」 明辰望着她，看到她一脸认真，渊虹在她怀里抽噎，眼睛都哭肿了。他不想让霁雪抱着渊虹，要去把渊虹抱过来，可霁雪看也不看他，已经抱着往前面去了。 他呆呆地看着少女的身影，耳畔只剩下她的那句带着嫌弃口吻的「你去周围转转」。 霁雪把渊虹抱回樾居，边走边哄着，声音轻柔，细细绵绵。 要是换做从前的她，定是不会有这么好的耐性，只是渊虹天生就和她很亲近，她也确实很喜欢渊虹，难免一个不小心说了明辰的几句坏话。 渊虹听后破涕为笑，霁雪用手绢把渊虹的眼泪擦干。 「娘亲，不要再理那个混蛋。」渊虹道。 「好好。」霁雪摸着他的头，「除非他主动跟你认错，不然我们都不理他，也不和他说一句话，让他一个人呆着。」 渊虹满意了，哭了大半天，早就累了，被霁雪哄着睡着了。 霁雪哄好之后，舒了口气，耳根总算清静。她看了看四周，前厅静悄悄的，还没看到明辰回来。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出了前厅看了看，院子里没人。她往竹林里寻了一番，最终在石泉里找到了那个清冷的白衣仙君。 明辰正面无表情地绕着石泉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不知道晕似的。他慢慢地走着，步子不疾不徐，沿着石泉边，继续一圈又一圈…… 一圈又一圈…… 石泉底下的铜壶早就没了灵力，石泉恢復清冽的温度，冰冽的水雾飘散在空气中，流萤在这慢慢地飞舞。 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明辰清俊颀长的身影，白衣飘飘，若不是脸上的神色失魂落魄，真可谓是清灵飘逸，冷傲孤绝的画中仙。 她来了，他也还是在一圈一圈地绕着石泉走。 这难道是最新的修炼方式吗？ 「……」霁雪站在入口旁看着他。 明辰走着走着，勐然间看到一旁站在的人，她平静的眸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我正在周围转转，绝对没有用神识跟着你们。」他下意识地道。 「嗷……」霁雪张着嘴愕然地点头，全然没发觉自己已经学了猫儿们平时的应答方式。 第69章 在意 竹林里零零散散地洒落几片月光,叶影婆娑中是一块块闪烁的碎银。 霁雪闲散地走着，像是在散步，明辰就跟在她身旁,随着她的速度前进。 从最开始见面，到礼貌地避开，再到现在,她或多或少对明辰有了一丝了解。明辰就是这么一个寡淡的人,旁人若是执意和他靠近的话，他不会抗拒,或许还会坦然地接受，但是让他去主动亲近别人,就难如登天。 所以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孤冷,因为他从不会为任何人驻留。 这是霁雪得出来的结论,可很快她又把这个结论否定。 从石泉出来之后,他就又一言不发,霁雪余光微抬,这次已经不需要惊讶或者局部，她已经能平静地接受明辰无声的目光。 明辰很喜欢看着她，之前她有意避开他，不去叨扰,他就用神识时不时地跟着她,那时她还以为明辰是为了看浮渡谷可爱的猫儿。 现在她和他经常碰面，就成了光明正大的看。 这种眸光说不清是什么情绪，说是看上她了，又有点不像，那双眸子宁淡,品不出情愫，只是单纯地看着她，仿佛只要看到就能够让他安心。 明辰这次也不像之前那般了，看到她的眼睛，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眼眸清澈，只是眼底那层心事仍然看不透，仿佛隔着几万年的时光，在漫漫的长河里碾磨。 如果对什么都不在意，为何……总在看她？她这个凡人，有什么能值得他去关注的？想不通。 「屋子里的事……」明辰忽然轻声道。 霁雪停下，等着他说。 明辰抿唇，把储物空间里的红木盒子取出来，双手捧着放到霁雪面前。 看着这个眼熟的盒子，霁雪脸绷得不能再绷。 「你……看了？」她紧紧地抿着唇，脸上神色有些紧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辰的手。红木匣子上的锁扣扣着，这样反而更加欲盖弥彰。 月上高头，竹林里并不黑，反而笼着如水的月色。明亮地像是点了灯。略带陈旧的匣子花纹繁美，在一片碧色的竹林里宛若一朵红艷的牡丹。 「没有。」明辰冷冷地道。 霁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到明辰闪着寒光的眼眸。 「……」霁雪。 她默默地把盒子接过，紧紧地抱在怀里，心里松了口气。 明辰看着她的动作，神色又暗了几分，不过是在强忍着。 到底是哪个男子送她的东西？值得她这么在意？里面是什么？他越想眸光越冷，强制自己冷静，不去在意这些，现在他每日在她身边，其实完全不必担心会被抢走，想通这点，他转而道：「我禁锢心魔。」 霁雪怔怔地抬头，明辰继续道：「禁锢心魔时没注意屋内，所以你的衣物全毁了。」见霁雪没说话，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明日带你去置办新的。」
第121页 霁雪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沉默地点头，片刻后又意识到不对：「禁锢心魔？」她突然转身面对他，「今晚的雨是因为你的灵力紊乱引发的入魔天象？」 明辰蹙眉，不太喜欢她猜出来，这也是他在房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原因，如果她知道了，又会担心他。 霁雪看到明辰的神色，收回目光，低着头不再说话。 明辰低头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微微启唇，復又合上，道：「她已被我困住，奈何不了我，回去吧。」 霁雪抬眸，望着明辰从容的神态，倒看不出哪里受了伤，刚刚的担忧散去，她点点头安静地跟着他，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没事便好，房子里的东西都无关紧要。 明辰走在前面，余光时不时地落在她怀里抱着的红木匣上。 霁雪低着头走路，总感觉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不自觉地把抱着匣子的手收紧了些，她抱得越紧，明辰就越是无法不在意。 有什么办法能让霁雪告诉他这是谁送她的？送的又是什么？ 这么在意，定是对里面的东西相当喜欢，大不了他去买几百个同样的送给她，就不会一直抱着这个了吧。 霁雪这一路走得甚是痛苦，不过是个装贴身衣物的盒子，她只是图个方便，又觉得这个盒子好看，才一直用这个盒子装，明辰为什么一直要盯着它看呢？ 他以为她发现不了吗？用余光偷看就算了，还用神识在周围转。 她到不认为明辰有这种「兴趣」，一直看，应该是有原因的，难道里面有她都没发现的原因？ 回了樾居，她走到前厅，偷偷瞥了眼身侧的明辰，身子慢慢地往外移，想趁着他不注意转去和青玲一起睡，既然心魔已除，她再留下就没必要了。 谁知，她一有这个动作，明辰就停下，一直看着她，看着她…… 看——着——她…… 「心魔已除。」她道。 明辰颔首。 「已经没事了。」她道。 「嗯，没事了。」 她以行动暗示，身子往门外侧：「我该休息了。」 「床我已经铺好了。」明辰道。 「……」霁雪。 明辰说完打开了房门，她只得往居室走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书架和梳妆檯，其余的物件都没有，榻上垂下几道轻纱，朦朦胧胧地可见里面崭新的云衾锦被，进屋之后，明辰坐在一旁的竹蓆上，对她道：「早些休息。」 霁雪：「……」 她板着脸抱着盒子来到塌前，看了看端坐着的明辰：「仙君睡地上，会不会有失身份？」虽然她爹是辛凛亦，但是自己毕竟是个凡人，身份上当然被明辰甩了十万八千里，那让她睡床，明辰睡地板，这是不是不合礼数？ 应该反过来。 明辰困惑，凝眸思索，突然恍然道：「你要和我一起？」 霁雪吓得抱着木盒赶紧和衣躺床上，决绝地道：「不用。」 明辰怔了怔，垂眸掩去眸底的失落，收回目光闭目入定。 霁雪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锦被里，纱帘垂下，隔着几重淡淡的轻纱，明辰的气质飘若飞雪，如天际流泻的月光，她看着他，恍惚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她看了许久，眼帘合上，沉沉地睡着了。 明辰睁开眼，看见她的动作，抬手把明珠取下，屋内瞬间暗了下去，窗外的月华照进来，合着树影落在干净的地板上，安静的夜晚，只剩少女均匀绵长的唿吸。 明辰望着纱幕后模煳的身影，不知为何心有些乱，脑海里全是零碎的画面，是这些日子在浮渡谷时看到的画面。 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他并没有觉得安心，反而还有些患得患失，好像有什么正在脱离他的手心，目光落在露出一个角的红木盒上。 他闭上眼睛，选了一个最长的心诀默念，榻上的人转了个身，明辰下意识抬眸去看，想起了竹林里的场景，脸上莫得发烫，正在默念的心诀念岔，榻上纤细窈窕的人睡的安稳，他却把后半段心诀给忘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沉默许久，他默默地取出忘了后半段的那本心诀，照着书念。 如此反反覆覆地念，也还是没背下来。 霁雪一晚上亦是没有睡好，只是不想翻来覆去，扰了明辰。她和衣躺下，又是穿了一天的衣裳，哪怕身上盖着的是云衾锦被，也睡得不舒服，直至很晚，她才睡着。 第二日，日上三竿，霁雪还没醒，明辰念着心诀，后知后觉地发现日光穿过敞开的檀木窗，落在地板上。 他转头，纱帘后的人还在沉沉地睡着，没有醒的迹象，他也不敢去叫，怕她没休息好，就在竹蓆上坐着，一直看着她。 渊虹揉着眼睛进来，看到明辰，立刻精神抖擞，摆好架势，敞开嗓子就准备开骂。明辰手动了动，在前厅挂着的渊虹剑剑身发出一道红光，渊虹还没说出半个字，就被锁回剑中。 渊虹剑的剑身震动，不消片刻恢復平静，前厅里寂静无声。 明辰小心地看了一会霁雪，看到没吵到她，才松了口气。 到了正午的时候，霁雪还是没醒，青玲在饭堂里没看到霁雪，问了里面的猫儿，才发现早饭的时候霁雪也没来，她觉得奇怪，便来到樾居找霁雪。 樾居幽深，她蹦蹦跳跳地过来，进了前院之后往霁雪住的地方蹦跶去，爬上窗，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才想起他们昨日就把霁雪的东西全搬到剑圣那儿了。
第122页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往明辰那儿小跑去，明辰面前她就不敢风风火火了，走路连脚步声都没有。 明辰的房门紧闭，她看着安静的屋子，在门口徘徊。 明辰早就发觉这只猫儿，见到她一直在门口，便放下书，起身出去，青玲被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仰着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辰把门合上，看着她。 「剑圣，剑圣，剑圣。」青玲高兴地跳了起来，「剑圣，我来找阿雪去吃饭。」 明辰望了望外面的天，微微蹙眉，转身道：「等会。」 他进去，匆匆地来到木榻边，霁雪躺在上面，身体蜷缩，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他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滚烫的像是在火里烤过一样。 霁雪迷迷煳煳间看到身旁有个人影，勉强打起精神睁开眼，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飞蝶传音，把正在种药的子也叫来。 青玲在外面等了半天，才等到明辰开门，她趴在地上歪着头。 「阿雪病了。」明辰道，「青玲，你去拿碗粥来。」 青玲也不怎么惊讶，毕竟霁雪身体弱是都知道的，平日里她极其注意身体，所以近一两年才没有经常生病。 霁雪头脑昏沉，意识微弱，但还是能认出榻前坐着的明辰，那侧脸稜角分明，白皙俊朗，放在锦被里的手似乎被他隔着锦被握住，她顿觉舒服了许多。 「好些了吗？」明辰问道。 霁雪虚弱地「嗯」了一声，身上过高的体温降了些，头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 子也匆匆赶来，门也没敲闯了进来，纱幕把两人的身影挡在里面，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依稀只可看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坐在榻上，垂眸看着榻上的柔弱美人，这一幕有些迤逦，子也捂着脸，心道自己等下该不是又要看到什么香艷的场景了吧。 他大步走了进去，掀开纱帘，没看到浓情蜜意的对视，只有霁雪快要死了的眼神，宛如一条死鱼躺在床上，子也撇撇嘴，上前给她把脉。仔细看了看，不过是严重的风寒。 「昨夜淋了雨着了凉？」他问道。 霁雪点点头，觉得唿吸困难，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明辰望着，想起昨夜她一身湿漉地站在他面前，那时全然没想过她的身体，心底懊悔。 子也开了一副药，好在这里有明辰，离这不远又是神医谷，要什么仙药没有，一个凡人的风寒还是很容易救治的。 子也临走时看了看穿的严实的霁雪，又瞟瞟一旁正望着霁雪一脸清傲的明辰，奇怪不已，看样子，昨晚是什么都没发生？ 真是怪，真是怪，明辰要是没有别的心思，和霁雪同居是有什么用意？总不可能是觉得霁雪睡颜好看，所以特意让霁雪来这里睡觉的吧？ 他越想越不可思议，不免看明辰看得久了些。 明辰回过神，感受到子也的注视，疑惑地看过来，子也被逮个正着，灰熘熘地走了。他把青玲抱走，远离了樾居，才问道：「昨夜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从樾居传出来。」他就不信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都有这么高的定力？ 青玲想了想，道：「我好像在睡着时听到有哭声。」 哭声……哭声……哭声…… 还哭了？ 子也惊骇，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第70章 受伤 青玲被子也扔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埋怨地看着子也。 「自己走路，天天让人抱着成何体统。」子也捂着鼻子道。 青玲委屈,刚刚分明是他要抱着她走的，她扭开头，哼了一声。子也又不是好甩脸色的,看都不看她,自顾自地盪笑着。 「你在想什么，我觉得你笑得好放荡。姑姑说男人露出这种表情就说明他在想坏事情。」 听到拂煦,子也打了激灵，四处望望,见到没有旁人，才道：「咳！以后少去樾居。」 「为什么？我要去找阿雪和剑圣玩。」青玲道。 「人家都已经快要成婚了,你这个小孩子过去掺和他们的婚前生活做什么？」子也说。 「可是我比阿雪大。」青玲说。 子也眨眨眼,看着脚下小只小只的猫儿,垭口无言,他都忘了青玲竟然比霁雪大。他只好转移话题：「你昨晚怎么不让阿雪带把伞回去。」 「那雨下的时候,我都睡下了，浮渡谷好久没这么大的雨了。」青玲嘟囔，「我怎么知道阿雪走到一半会被淋湿。」 那雨确实奇怪，不过子也昨晚在抓「无根」,没时间在意这个雨。打雷的时候「无根」受了惊吓,竟然穿过结界，跑到浮渡谷外面去了，他找拂煦帮忙，两人追了好一路才把这株混蛋拖回来。 回来之后，雨已经停了,他们两个累得不轻，拂煦担心明辰，想去看看，然而不知是他那次说的话让她放心上了，她走到半路还是折回来了。 子也笑她：「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去听墙角？」 拂煦气红了脸，踹了他一脚，休息去了。 子也找到玉儿，让玉儿去熬药，自己则回去教训「无根」。青玲倒是想过去照顾霁雪，然而明辰一直坐在霁雪身旁，根本就不需要她。 她就只能去修炼，修炼修炼，修炼成人形了就可以去外面玩了。 玉儿熬了药，端着药过来，敲了门，明辰那时正在给霁雪餵粥，她不敢多留，把药给了明辰就走了。
第123页 霁雪喝了粥之后一口气把药喝了，躺在床上小憩片刻。明辰坐在榻前看她，盛药的碗见了底，药的苦味还瀰漫在空气中。她喝的时候眉头都不皱，喝完之后也不要冰糖含着。 究竟是什么时候习惯的？他伸出手，靠近她微微泛红的脸，若兰的气息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微动，终究没有碰到她的脸，收了回来。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霁雪没有要醒的迹象，他见她还穿着昨天的衣裳，便起身去找拂煦。 明辰走后，这里就更安静了。 霁雪睡了几个时辰才悠悠转醒，房里昏暗，空无一人，外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强打精神睁开眼，浑身无力。身上出了一身虚汗，明明裹着被子，却还有些冷，身上的衣裳贴着身体，黏煳煳的一点也不舒服，她迷迷煳煳地起来，走到衣柜边取衣服，打开衣柜，里面空空如也。 她微微歪着头，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的衣服去哪了，脚步无力地回到榻上，躺下去的时候被柔软锦被里的一样东西咯着，她疑惑地摸了摸，发觉是自己装贴身衣物的盒子，便拿着盒子走到浴间。 倒也没意识到这里有哪里不对，像往常一样打开聚水法阵的机关，然后脱了外衣和中衣，最贴身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她脱下放在一旁的木篮上，下了浴池。 浴间水雾匍匐，迷迷濛蒙，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她在水里泡着，觉得好受了些，身上清爽，没有之前的粘稠，舒服地泡在里面，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明辰从拂煦那里回来，给她拿了几件衣裳和一个食盒。衣服是给青玲准备的，本来青玲不需要这些，她还没有化形，不知道衣裳的尺寸，但她吵着要，拂煦便在霁雪的新衣里拿了几件给她。 现在要制衣最快也要两天，所以就拿着青玲的来应急。 他进了屋，里面一片白茫，水汽瀰漫，整个屋子像是进了晨间的雾，榻上的被褥凌乱，被谁穿着鞋踩过。 明辰神色变了变，放出神识，察觉到她就在这里时，脸上的薄寒才收起，他带着衣裳往浴间过去。 里面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简单朴实，中间是一个墨色的池子，池底金纹昙花，水波荡漾下栩栩如生，边缘到他膝盖下，四角垂下青纱，池子里有阵法，聚水从浴池两旁的白鹤口中流出，旁边放着木篮和浴架，因为围困心魔时，这里的门锁着，因此没多大损坏。 起初，明辰并未觉得进来会有何不妥，他们两个有了婚约，不日将成亲，理应坦诚，什么都不必隐瞒，更不用拘束，可当他看到浴池里躺着柔白的人和地上散落的贴身衣物时，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乱了，唿吸也跟着急促，耳根处一片火热，像是有火在烧，烧着他整个人，就和昨晚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他匆匆地移开眸光，往外面退去，好在这次并没有昨晚那般不知所措，也没有树会撞到他…… 「咚！」 「……」明辰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抬头看了看发觉自己出来了，前面没有墙或者门。 片刻后他意识到了声音从哪传来的，又快步往里面走去。 霁雪吸进了几口水，在浴池里被呛地咳嗽起来，她还躺在水底，也不会站起来，任由水进了鼻子里和嘴里。 明辰把她从水里抱起来，替她顺着背：「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每次都在沐浴的时候睡着。」 霁雪被呛得面红耳赤，脑袋混沌，下意识地断断续续道：「咳咳，每次都有你守着，我就没怎么……」 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眼睛蓦地睁大，墨黑清澈的眼眸映出明辰那呆愣的脸。两个人目光相接，久久不曾移开。 应该说，谁也不敢移开。 明辰拍着她背的手陡然停下，手里还存留着那湿滑肌肤的触感，像是在触碰白玉，可白玉哪有这般柔软细腻，他想松开，手却还停在那儿。抱着她腿的那只手亦是不知该如何放置，只觉得那细细的腿圆润纤长，稍不留神就会滑走。 怀里的人轻盈，身上沾着水，如刚出水的芙蓉，淡淡的兰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的眸光落在她同样呆愣的脸上，不敢往下移。 可即便是这样，余光也还是会瞥见不该看的。小巧的下巴，雪白细长的脖颈，精緻的锁骨，再往下是…… 这次不似昨晚，昨晚他只看到一个柔白的侧影，其余的都被长发挡住，只依稀看到轮廓，现在怀里的人不着寸缕地躺在他怀里，昨夜没有看清的地方，现在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跳的厉害，失了唿吸。怀中人发上的水渗进他的衣裳里，碰到水的那一寸肌肤好像更烫了，尤其是跟她的背和大腿相贴的两只手，好像已经变得不像自己的手了。 霁雪总算明白了现状，抿唇平復心绪后对明辰道：「明……」她「明」字还没说完，就感觉明辰松了手，她就这样重重地滚了下去。 这一摔差点把她的骨头摔散架，幸好明辰是半跪着抱她，不然今天她的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勉强睁开眼，顿觉天旋地转，身上有些地方痛的要命。明辰这才发现他愣神的时候手抖了，忙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抱了之后冷不防又看到不该看的，他的手抖了抖。 霁雪哪敢让他来第二次，性命攸关，也不顾什么尊卑礼仪，大声道：「你再松手我的命就没了。」
第124页 明辰刚准备松的手立刻收紧，抬着头，脸上神色僵硬，紧紧地抱着她出去，径直来到榻前把她轻轻地放下去。放的时候动作轻柔缓慢，放完之后就像是放了个烫手山芋，把纱帐拉了下来，就疾步如飞地出去，甩上门。 看神情倒是很镇定从容，冷傲无双，可看那速度，简直堪比上了热锅的蚂蚁。 霁雪缓了缓，揉了揉被摔到的背还有腰，才勉强能坐起来，自她学会走路，已经多久没受过这种伤了？ 她能看到的地方都红了一大片，过一会儿就会变得青紫，得找子也配药，不然迟了又该成大病了，往后老了什么病都会跟着来。 她去找衣服，勐地又发现自己没有衣服，她的衣服被明辰毁了。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她下床，还没掀开纱帘，明辰又开门飞快地走了进来。放了几套衣服在榻前。 他的速度很快，倒也没用法术，放了就走，目光很正，几乎没看她。 但到底真的看到没有，只有他自己知道，霁雪只用给自己说明辰一直很清正，定是什么都没看到。 她一瘸一拐地去浴间取了自己的红木匣子，换上衣裳。这一番动作又差点要了她的命，被摔到的地方太疼，稍微牵扯到一点，就疼得不行，就连坐着都要吸凉气。 明辰在外面，脑袋里全是那一刻旖旎柔媚的画面，他分明没想那些，然而刚刚的一幕幕情念就像是画一样在他眼前铺开，他闭上眼睛，眼前的画面就更加清晰，仿佛就在他面前，他只好睁开眼，然看到的仍然是那未着片缕身姿玲珑的人，再加上昨晚惊艷了月华的那一幕，他的心彻底乱了。 从未起过波澜的浩瀚沧海泛起了点点涟漪，最后翻涌不息。 为何会这样？ 他望着衣袖上一片深深的水印，那柔滑的触感还停在他的手里，仿若轻盈的柳絮从他的指尖划过，他觉得害怕，不敢直视，可他的内心深处又极度渴望那片柔软的柳絮停在他的指尖。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1章 是摔的 屋内纱帐朦胧,霁雪趴在床上，也不管姿态雅不雅观，慢慢地拿着被褥把自己盖好。 明辰推门进来,霁雪刚好把自己盖住，明辰看着她趴在榻上，以为她又要睡觉,道：「用了晚饭再睡。」 霁雪经过惊吓和疼痛的洗礼,脑袋清醒的差不多，闻言看向放在一旁的食盒。 明辰去把饭菜取出来,都是热的，三菜一汤,汤是上次喝的那种鲜汤，一个素菜,不出意外还有个红烧鱼。 浮渡谷若是哪一餐少了鱼,就该怀疑是不是猫儿们搬家了。 明辰摆好,望着她。 霁雪很想起来,然而她现在只能趴着,稍微动一下，就是要命的痛，明辰望着，看到她想一只软濡的猫儿一样趴在榻上,身子缩进被子里,样子可爱的紧，也不知该怎么夸，就不说话地看着她，霁雪不动，思考着怎么吃饭,同样也不说话。 两人互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霁雪妥协。 「我动不了了。」她道。 「身体不舒服？」明辰紧张地问。 霁雪点头：「刚刚摔的。」 明辰又是后知后觉，每次总是因为慌乱而忽略了她其实是个凡人，他取出一盒药：「这是冰愈膏，摔哪了，我帮你上药，过会就不会疼了。」 霁雪愣住，道：「我自己来。」 「你不是说你动不了了？」明辰疑惑。 「……」霁雪。 前世的白长安算不上是一个拥有三寸不烂之舌的人，但要骗人和唬人的功夫也是不错的，结果到了霁雪，却屡屡被明辰堵得哑口无言。 他好像天生就很了解她，知道她会想出什么藉口一样。 看着明辰向她走来，她慌得起身，然没起到一半，就痛的掉下去。明辰动作迅速地来扶住她，不过速度再快，她也摔下去了，好在梨木榻上铺的锦被柔软，才堪堪免了一场伤。 「动不了就不要逞强。」明辰心疼地责怪道。 霁雪趴在床上，难过地「嗯」。 明辰看着她手上的伤，打开盒盖，用手沾了些药膏，轻轻地抹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手上明显的红印立刻消了许多。 霁雪抬眸，看着自己的手，药膏冰凉，手上被摔到的伤瞬间没那么疼了，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个药效这么快，想必又是千金难买的高阶灵药。 「另一只手呢？」明辰看她放在里侧的手。 她为难地把右手绕过头顶伸出来，这只手指节部分碰了地，除食指和拇指以外，都积了小小的血块。 两只手上好之后，明辰看着她，回想起她在浴间摔下去时，最先着地的是背，他的眸光从她脸上往后移，停在她用锦被盖住的背上。 霁雪动了动手，抬眸正好看到明辰在外人看来清清冷冷在她看来却危险的要命的眼神，这些天相处，她当然能看出明辰的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先发制人道：「能不能帮我叫一下玉儿？」 「先上药，你吃完饭再找她也不迟。」明辰严声道，不满她这时了还想着玩闹。 他把锦被掀开，看到霁雪穿着衣裳，手落在她的衣领处。 霁雪沉默，想不通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听不懂这么浅显的意思，难道是装的？故意的？要来占她的便宜？她瞥了眼明辰的神色，到底不愿意承认明辰是个心思龌龊的人。
第125页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真的不懂她的意思，也真的只是单纯地给她上药。 明辰道：「背上一定也有伤吧。」 「嗯。」她无力地道，下巴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前方。 此刻的明辰还是没意识到他在干什么，他微微蹙眉，似是责备，手往衣领处解去：「受伤了要直说，不然到时候会成病根，把衣裳脱了，我给你上药……」 他说着说着勐地意识到了什么，浴间里那朦胧柔媚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放在她衣领处为她宽衣的手僵住。 脱衣…… 他看着自己的手，还有露了一半的纤细雪肩，在绿色衣领的映衬下，宛若一朵纯白的梨花。肩上有一根细白的带子，不知道是什么，往下似乎是连着细滑柔顺的衣料，上面绣着淡白的梨花，他知道这个东西应该是不能看的。 这种行为在凡间是属于什么？好像是叫「非礼」？「禽兽」？ 他都在做什么？ 他闪电般地抽回自己的手，把药盒放在桌上，匆匆走了出去：「我去叫玉儿。」 霁雪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缱绻地道：「呆子。」 其实也不必明辰叫，玉儿本来就是要过来送药的，她进了樾居，刚好和出来的明辰撞上。 「剑圣。」她笑着把药给明辰，以为明辰是知道了她来，所以特意出来拿药的。 明辰魂不守舍地摆摆手：「你去吧。」 玉儿疑惑，明辰已经出了前厅，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低头看着药，确定明辰这次不会把药取走，才战战兢兢地进去。 她早就从子也那儿听到了些许风声，而且霁雪搬去剑圣房里的事整个浮渡谷都知道了，还是猫儿们来帮忙搬的，这意味着什么，大家自然知道。 不少猫儿正在为他们两个的孩子做玩具和衣裳，饭堂里的大娘还专门为即将有喜的霁雪做了营养食谱，务必要让孩子在娘胎里就养的白白胖胖的。 大家都不敢过来打扰他们俩，自然也就很少过来了。 她每次来樾居的时候心惊胆战，生怕撞见了什么私密的事，而剑圣也不愿让她进他们两个的卧房，这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进去，先是被屋里的空荡吓了一跳，屋里除了架子桌子，和榻上的几道纱帘，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就连挡在榻前的屏风也没了。 还未等她思考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听到霁雪的求救似的声音：「玉儿，我可算等到你了。」 她眼睛四处看了看，撩开纱帘走了进去。霁雪躺在榻上，神情说不得有多幸福，眼神极为苍老和疲惫。 「怎么了？」她把药放了，看着趴在榻上一动不动的霁雪，「难道你生病的时候，剑圣都还……」她捂住嘴，脸「唰」地红了。 此刻天色已晚，该是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不必人说。 后面要说什么，也不用霁雪去猜，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霁雪眯着眼睛，无奈地看着她。猫儿们什么都好，就是爱胡思乱想。 「我不小心摔了，摔在背上，你帮我上一下药。」霁雪道。 「真的是摔的？」玉儿怀疑地看着她，「真的是摔的？真的，是摔的？」 霁雪面无表情。 玉儿帮她把衣服脱了，后背一块早就变得青青紫紫，侧腰上，臀上，还有腿上，前面也有，雪嫩的胸上红了几块，侧身何腿弯处有指印，在雪白的肌肤下，每一处都很显眼，格外骇人。 玉儿拿着药膏，轻轻地涂抹，心疼地道：「我到时跟姑姑说，姑姑就会让剑圣往后小心点。」 霁雪疲惫地道：「是摔的。」 「阿雪，剑圣虽是你的恩人，也是我们的恩人，但姑姑总跟我们说，正是因为是恩人，为了他好，就不该包庇他，而应该在其他人发现前，告诉他，好让他及时改正。」玉儿道。 霁雪继续疲惫地道：「是摔的。」 「你若是不说，他怎么知道呢？」玉儿道。 霁雪无力地道：「是摔的……」 背上的涂完了，霁雪等药起效后，慢慢地翻身，平躺着。玉儿看到她身侧的手印，又看到她胸上的红印，挑眉看她。 「我自己来！」霁雪受不了她那明晃晃的目光，从她手里夺过药膏。 玉儿起身：「我出去把仙君叫进来。」 「……」霁雪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只猫也要发作了。 「玉儿，听我说。」霁雪认真地看着她。 玉儿停下。 「是摔的。」霁雪道。 「你和剑圣都快要成婚了，这又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玉儿笑道，尽管她现在也是脸红髮烫，十分害羞。 可霁雪的眼神格外执着，透出一股子生无可恋，玉儿愣了愣，忽地明白过来，点点头：「我知道了，是摔的。」 「……」霁雪。 「下次让剑圣小心点，别留下手印了。」玉儿道。 「……」霁雪。 玉儿兴奋地走了，走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轻轻地带上门，化了原形，蹦蹦跳跳地往花园里走去，花园里是猫儿们平日里闲聊的地方，什么事往那一说，整个浮渡谷就都知道。 霁雪重重地倒回床上，觉得头晕不已。 她看着身上淡淡的手指印，回想起明辰慌乱的神色，心底有些怪异。她倒没有怀疑这是明辰故意留下的，这几个手指印应该是明辰第二次抱着她，怕她再掉下去才用了几分力，只是她的身子太弱，从小也没怎么锻鍊，皮肤难免娇柔，落下了印记。
第126页 她上了药，穿好衣裳，起来吃了晚饭。过了会，又把药喝了。 子也的药向来很管用，她休息了半个时辰，就觉得身体好多了，风寒已经全好了。她在榻上躺了一天一夜，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就穿了鞋往外面走去。 玉儿走后没多久，明辰就被拂煦叫走了，至于拂煦对明辰说了什么，就很令人深思了。子也只需在一旁偷着乐就行了。 玉儿道：「都怪你们，非要和姑姑说，现在剑圣要被姑姑骂了。」 老婆婆道：「玉儿，我们这是在讨论怎样才能既不让剑圣失了面子，又让他明白这样不好的方法，我们已经讨论出了方法，由姑姑去说最合适不过。」 「姑姑会怎么骂剑圣？」小五说。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让拂煦去说？」子也皱眉道，「你们忘了她是个还未成婚的人。」 猫儿们惊了，他们这才想起来，姑姑照顾了他们一百年，都没时间去寻良配，于是话题又转成了该怎么为姑姑物色一位夫君。 在猫儿们讨论的时候，明辰和拂煦一同回来，霁雪刚好在门口遇到他们俩，明辰看到她，眼底神色缓了些，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把目光移开。静静的月光下，他的广袖白衣沉静，白髮如雪，脸上神情淡淡，宛若皎皎明月，不可靠近。 拂煦看着他的神情，彻底信了子也的话。这不是好事，她心底起了忧虑。霁雪不是不好，只是她是个凡人，凡人寿短，明辰要是用情至深，到时因为霁雪的死产生了心障，该何解？ 「风寒好了？」明辰问道，眸光散散地落在院子里。 霁雪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玉儿没有捣乱。 第72章 雅情 但是,她又能做什么？ 夫人被情困了几百年，都没能走出去，她真的能够阻断吗？ 身旁的两人说了一句之后都沉默下来,可是这种沉默中又透出了与寻常不同的亲近。就像是早已相熟多年，纵使有千言万语，都不需言表,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可。 既是如此,她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辰儿未和阿雪订婚前一心向着大道，从未想过男女之事,看起来像是什么都知道，可实际不过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因此有时候情不能自控都是可以理解的。 她作为长辈,受夫人委託要照顾好他,就一定要做好。 她转身对着明辰道：「辰儿,你在这等会,我找阿雪说些事。」 明辰知道拂煦要说什么,只得颔首，就是在浴室的时候他手抖，不小心让霁雪摔倒了，若是他当时抱得紧一些,霁雪也不会受伤,姑姑也不会来教育他，若是有下次，决不能手滑了。 他无力阻止，看着拂煦把霁雪拉进屋。 拂煦关好门，先是上下看了霁雪,着重看了她露在外的脖子，看到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道：「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伤哪了。」 「……」霁雪。 见霁雪没动，拂煦认真地道：「都要成婚了，还害羞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给我看看，伤的严重吗？」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一位看到出嫁女儿回家省亲询问女儿过得好不好的母亲。 霁雪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辰儿不懂事，有些事你要是不喜欢，不用勉强自己去做，他会理解的，现在你们都还年轻，往后的时间很多，不用在这一朝一夕上……」 「姑姑！」霁雪打断她，「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别听玉儿他们胡说。」 拂煦怔怔地看着她。 「那些伤是我沐浴时滑倒摔的。」 「那晚的哭声……」拂煦欲言又止，「他们都听到了。」 哭声？ 霁雪皱着眉，忽地想起来：「那是渊虹的哭声。」 「渊虹是剑灵，我从来没见过他哭。」 「因为他被仙君扔了。」 「辰儿怎么会把自己的神剑扔了。」拂煦失笑。 「渊虹在我……」霁雪顿住。 因为渊虹在她沐浴的时候出现，所以明辰把他扔了。 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这样说仿佛渊虹看到了一样，实际上渊虹什么都没做。 她沉默了。 拂煦半信半疑，她觉得这是霁雪因为害羞而找的藉口，可霁雪神情平静，眼神并不闪躲，坦坦荡荡。 拂煦脑袋有些晕，到底是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之前把明辰叫过去，问明辰是否决定和霁雪同居，明辰点头。 问他霁雪身上的伤是因他而起，他点头。 她同明辰说霁雪身体脆弱，在房中要小心，明辰道他知道了，往后绝不会这样。 她又道，你们俩刚同居，莫要太急躁，凡事慢慢来，要有节制，他道定会顾及霁雪的身体，不会强求。 浮渡谷的猫儿都在说霁雪过不了一个月就有很大可能会有喜，子也天天在她耳边念叨明辰竟然动了凡心竟然动了凡心。 她也接受了明辰爱上霁雪的事实。 明辰在她那里也坦然承认了他们两个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现在霁雪跟她说，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拂煦很快就清醒过来，霁雪在浮渡谷，似乎……不经人事，她也没和她说过新婚之夜该怎么和自己的夫君相处。 应该是还没有明白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明辰那两晚对她做的事意味着什么。
第127页 想到此处，看向霁雪的眸光便有些愧疚。 「阿雪，你今晚去我那里睡吧。」拂煦道。 霁雪茫然，拂煦的神情自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晦暗不明，现在又突然要她去同她睡，她真真是想不通拂煦想做什么。 拂煦带着霁雪离开了樾居，明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望着空旷的房间，心里空落落的。 明辰失神的空档，渊虹总算挣脱了禁锢，从神剑里出来，指着他大骂：「混蛋混蛋混蛋！」 明辰摸着他的头，眼底神色迷惘。 过了一天一夜，渊虹的气消了大半，也没之前那般气愤，哼了一声，扭开头，不让他碰。 不过好歹是被哄住了。 明辰收回手，坐着。渊虹抬起一只眼睛：「奇奇怪怪。」 「嗯？」明辰望过来。 「我说你奇奇怪怪。」渊虹道，明辰似乎还没听懂他的话，他只好道，「自从你来了浮渡谷，整个人就变得特别奇怪。不仅喜怒无常，还时常忧虑，阴晴不定，心魔也长的飞快，你到底是怎么了？要是生病了就赶紧去吃药！」 渊虹觉得自己真是大度，明辰混蛋如此对他，他还能以德报怨。 「没有。」明辰道。 渊虹大步过来，指着他的胸口：「还嘴硬，你的心都乱了。」 那句遥远的话浮出脑海，那个男子对少女道——「你的心乱了。」 明辰用手支额，低着头，闭上眼睛，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 无论如何安静，都无法入定，无论读几遍，都无法默背，无论多么清醒，都无法出梦…… 无论做什么，不管做什么，只要在这里，都不能集中心力！ 因为他的心乱了…… 「何解？」他睁开眼，迷惘退去，眼眸平静如水，一片清明。 渊虹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好像你出关之后就变这样了，要不……你再入关破境试试？反正你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只要闭关五十年，就一定能大乘。」 「那我与阿雪的婚事呢？」明辰道。 「反正她又不想嫁给你，你闭关了我可以带她去找个……」渊虹声音小了下去，明辰蹙眉，眸光冷厉，像出鞘的寒剑。 他打了个寒战。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闭关能解决的！ 问题的关键在他娘亲那儿！ 每次只要提到他娘亲不想嫁给他，就必定会出事，要么是提前出关，要么是被心魔缠住！ 他跑出去跳起来，把挂在前厅墙上的神剑取下，抱着神剑逃出樾居。 檀木窗外，渊虹小小胖胖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明明还在说着话，为何突然之间就走了？ 明辰收回目光，却不小心瞥见铜镜中的自己，昏黄却又清晰的镜像里，那个白衣男子面容冷峻，眼底一道温怒，眼中神色冷意，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绝不能允许出现的事。 他有些失神，怀疑自己看错了，走过去，铜镜里的人随着他的靠近而清晰，眉眼是他的眉眼，动作也是他的动作，就是脸上的神情，不知是怎么出现的。 他皱眉，镜中的人也皱眉，他侧目，镜中人也侧目。 这……并非幻象。 他心里忽然堵着一口气，整个房间也变得有些闷，被他禁锢碾碎的心魔仿佛要重新活过来了。 「不管是哪个女子都无所谓？」 「嗯，爷爷你觉得谁可以，那便是谁了吧。」 「我觉得秋雨舒不错，要不就她吧。」 「年纪太小了。」 「那流岚峰峰主呢？你师妹和你相差不大。」 「师妹说过，我和她不相配……」 「那是当年，你一个筑基都没到的小修士想去娶流岚峰的天之娇女，简直痴人说梦，现在可不同了，你别说你不知道她至今未嫁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榆木脑袋，你都不想娶，既然谁都可以，为何我说出的这两个不行？」 「一定要娶妻吗？」 「无人逼迫你想不想娶，是你自己来找我说要不要娶妻。」 「霁雪姑娘不愿意嫁给师父。」 「娘亲又不喜欢你，早日给她寻个良配。」 这些人的话一遍又一遍地迴荡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头开始发痛，不过是个凡女，你若喜欢就收做宠姬…… 为何不可以做宠姬，为何一定不允许别人娶她？ 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感觉反反覆覆地在他心底飘荡。 权力，地位，荣誉，钱财，除去至高无上的修为，这些东西他都已经得到了，明明他的心应该被填满，可为什么，还会觉得人生很空白？他心底真正想要的似乎还没得到。 他回头，看着铜镜里映出的人，渐渐回神。 是了，那些东西构造出来的是明辰，那是名为明辰的人想要的，而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而已…… 明珠的光也不似之前那般明亮，整个屋子被黑暗笼罩。 皎洁的明月周围起了一层乌云，随风飘荡，慢慢地叠在明月上。 子也房里。 「无根」在一旁摇摆，两片叶子互相拍着，像是在拍手。 「找到没有？」拂煦催促道。 「我正在找一本画工好一点的。」子也道。
第128页 霁雪面无表情地坐在前厅，听着子也在书房里翻箱倒柜的动静。「无根」来到她身后，轻轻地替她扇风。 约莫翻了一盏茶的时间，子也终于找到了，兴沖沖地跑出来。 借着光，霁雪看到了他手中那本书的名字——「雅情」。这名字还真是雅致，光看名字真真是想不出里面会是那种内容。 这还不算什么，他拿出那一本之后，又搬了一个小木箱过来，宝贝似的把小木箱打开，里面整齐地放着两沓书，保存的很好。 拂煦呆呆地看着他的宝贝：「上次我抓到的怎么没有这些？」 「宝贝当然要藏的隐秘些。」子也不屑地道，「你以为你毁的是我的全部，没想到只是冰山一角。」 「不学无术！」拂煦骂道，「你如何面对你的师父。」 「这是闲暇之余用来陶冶情操。」子也道，「你哪日见我没有好好修炼？再过一年我就可以金丹中境。」 拂煦哑口无言，初见的时候，他才金丹初境，那时是已经荒废了许久，正式修炼似乎是这两年的事。 子也得意地笑道：「你嘴里说着不成器，不务正业，心术不正，这么会不是还来找我借？你想要就早点说，我又不是小气的人，借你十几本都不成问题。」 子也有时候笑的真是想让人朝着他的脸打一拳，就连「无根」都受不了了，一叶子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子也愣住了，「无根」开心地打开门，往外面跑了。 「你这个混蛋！」子也拿着拂煦的剑沖了出去。没多久「无根」被拖了回来，绑成了一个大粽子。 看到子也脸上的叶子红印，拂煦差点笑了出来。子也把它扔进了杂房，锁住门，揉着自己的脸重新回来。 「我带着阿雪回去了。」拂煦道。 「回去做什么？」子也道，「你放着这么好的老师不要。」 「你是个男人，不方便。」拂煦道。 「这是一项很严肃的教学，为何要分男女？难道拂煦你活了这么久还没看透世俗？这心性不行。我们存在于俗世中，确实要尊重俗世的世俗，但本身不可传扬，你这样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阿雪，你说是不是？」 拂煦被说的脸色有些难看。 霁雪道：「我懂了，也就是说子也现在把衣服脱了也是无所畏惧的，因为子也能免俗。」 「……」子也。 他把拂煦拉到一旁，小声道：「你确定要教，把一张纯洁的白纸染黑不好。」 纯洁的白纸？ 子也说完之后觉得怪怪的，偷眼去看霁雪，发觉霁雪正淡定地翻着他给的《雅情》，脸不红，眼神不乱。 用纯洁的白纸来形容，好像不是很恰当，看她刚刚说的话，都让他怀疑这是一个经常出没秦楼楚馆的花花公子。 不过这本书并不露骨，画的十分唯美，大多数画面中男女交缠，隐秘地方都有衣服被褥或者景物挡住，半露而不露，欲语还休，或许是没看懂画中人在做什么，以为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躺在一起、靠在一起、睡在一起说话玩闹…… 第73章 疯了 拂煦心情很复杂,她不知该从何教起，也不知该怎么教，更怕自己教着教着就慌了,只好来找子也借些书。 「若是不教，往后不会该怎么办？」她道。 「那就交给我。」子也拍着胸保证。 他来到霁雪面前，低头看霁雪,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被踹开，渊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屋里三个被吓了一跳,霁雪重重地把书合上放到身后，子也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收起了桌上的书。 三个人神色慌张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三道视线一齐落在渊虹身上。 渊虹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怎么你们也奇奇怪怪的？」 三个人同时摇头。 反而更奇怪了。 他看了看天上越来越密集的乌云，顾不得纠结他们三个怎么了,赶紧来到霁雪面前,霁雪一只手放在身后,渊虹也不说什么,直接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拉走了。 「娘亲,快点，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渊虹道。 他拉着霁雪，跑了一段路，觉得跑的太慢,把神剑给霁雪。 「娘亲,御剑回樾居。」 霁雪跑的满头大汗，边喘气边说：「我不会御剑。」 「你会的，快点，心魔又要出来了。」渊虹焦急地说。 霁雪怔住，握着渊虹的手道：「你出灵力我控剑。」 渊虹回了剑中,剑身上浮，霁雪踏上去，稳住身形，顺着风向，渊虹剑往前飞去。 虽然飞的不稳，但好歹是比跑快多了，渊虹不敢飞太高，就沿着地滑行，到了樾居，夜空黑沉，又是要下雨的样子。 霁雪推门走进去，径直来到明辰的居室，里面一片昏暗，明珠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碎成粉末。 明辰坐在地上，眼睛合上，周围笼着一层死气，皎洁如月的白衣似是失了灵气，摇曳在地，那正是即将产生心魔的迹象。 霁雪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冲过去，蹲下身叫他。 渊虹不敢进里面，里面有让他很不舒服的气息。 「仙君！快醒醒！」 「明辰！」 「季明辰！」 霁雪皱眉，明辰眼睛合着，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第129页 她看了看外面即将落雨的乌云，咬咬牙，抬手对着他的脸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像是外面打了雷。渊虹张大嘴，惊讶的愣在了门口。 明辰睁开眼，看到身旁焦急的霁雪。 「你终于醒了。」霁雪担忧地道。 明辰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霁雪身上：「刚刚好像有人打我？」 霁雪把手放到身后，揉着手道：「可能是心魔吧。」 明辰没有半分怀疑，轻轻地嘆了口气，看到霁雪还在这，语气平淡地道：「阿雪，你不是和姑姑去睡了？」 霁雪去看渊虹，渊虹拼命地点头：「……额……」 明辰望着这两人，觉得有些奇怪，他移开目光，忽的发现霁雪的手一直放在身后，道：「你的右手怎么红了？」 「没……事……」霁雪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心跳的厉害。 明辰握住那只手之后，就觉得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痛，他看着那只有些肿的手，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定在那纤细的手上，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他摸着自己的脸的手停住…… 「……」霁雪。 「……」渊虹。 霁雪讪笑两声：「额……我……」 明辰不言，取出药盒打开，手沾着药膏，抹在她的手心。 看到上面的红肿消失了之后，才取出一颗东海明珠，轻轻地挥手，把屋内那一地的碎屑收起。 地板变得干净。 地上还掉了一本书，他走过去捡起。霁雪还未回神，明辰看到她的手时眼底一瞬间闪过的心疼，让她有些迷惘。 突然，一本书递到了她面前：「这是你掉的？」 霁雪看到那本书，脸色变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明辰拿着书的手在半空停了半天，没见她接，目光落到她的手，恍然大悟，便放回了书架。 《雅情》孤零零地立在书架上，在一片空荡的书架上尤为显眼，明辰继续收拾有些乱的屋子。 「娘亲，你出来一下。」渊虹在门口小声地说。 霁雪看了看明辰，明辰默许，她起身出去。 渊虹道：「娘亲，你要想办法把他的心魔根除，那夜我以为明辰彻底把心魔驱除了，没想到还剩一丝残念，继续留着，迟早春风吹又生。」 霁雪点头，摸了摸渊虹的头：「我会的。」 渊虹这才放心。 「你帮我跟姑姑说一声，说我还是在这儿休息吧。」霁雪道。 「嗯。」渊虹放下神剑，出去找拂煦。 夜空里的乌云散了，一片晴朗，完全看不出刚刚那种要下暴风雨的气势。 子也屋里，拂煦道：「这本不行！」她皱眉，脸有些红。 「为何不行！」子也抱着《十八式》委屈道。这可是珍品，画这本的人早就在一百年前去世了，现在都绝版了。 拂煦瞪着他。 子也只好把这本收起来。 渊虹又是一脚踹开门，走进去对拂煦道：「娘说，她今晚还是宿在樾居。」 「……」拂煦，子也。 「这才离开多久就想了。」子也道，「你还说他对谁都这样，我要不要做一些避子药给阿雪。」 「……」拂煦。 「什么是避子药？」渊虹不解地问。 「吃了以后不会生孩子。」子也解释。 「为什么不让娘亲生孩子？」 「她身体不好，不能生。」子也道。 「原来是这样，那猫猫也需要吧，猫猫总说她身体不好，不能陪我玩。」渊虹说。 猫猫是青玲，以往青玲被渊虹纠缠烦了，就会用这个藉口，屡试不爽。 「青玲不需要。」子也道，「她现在不会生。」 「为什么不会生？娘亲会生为什么她不会？」 「她还没成亲。」 「要成亲才能生？好奇怪，为什么要成亲才能生？」渊虹挠挠头。 「……」子也。 这真的好奇怪，渊虹虽然知道人确实要成亲才能生出孩子，可是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成亲之后就可以生了，从前一直跟着明辰，参加过几次婚礼，却也没去深究这个问题。 难道说只要一男一女在一个房间里睡就可以生了？ 可是他和他娘亲也在同一间房里睡过啊…… 那到时候生出的孩子是他的还是明辰的？他突然纠结起来，如果是他的，明辰还不得把他扔到弱水，让他变成一块废铁？ 不过他不是人，不知道剑灵和人能不能生。 诶？？？？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明辰只说过他长得像男孩，没说他就是男的。 他缠着子也，追根问底。拂煦扶额，偷偷地熘了，留下子也独自面对渊虹的十万个为什么。 子也这夜过的十分痛苦，他从未见过如此愚钝的学生，神医谷守门的李大爷都比这娃子有灵性。「无根」偷偷地开了门，出去唿吸新鲜空气，放空自己。 「你到底要我跟你说几次？」子也无力地说，「一男一女睡在床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女的就能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如此直白粗暴地解释了，他还不懂？？？ 「为什么要睡在床上？你不是说同一间屋子就行了？」渊虹眨眨眼。
第130页 「你纠结的重点，怎么总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子也崩溃。 「因为这个很重要，要是娘亲怀了我的孩子，我会被明辰打死的。」渊虹道。 「……」子也生无可恋，「都说了不会有这种事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和娘亲还在同一张床上睡过……」渊虹说。 子也卒！ 渊虹使劲地摇他：「不要装死！不要装死！不要装死啊！」 手是白白嫩嫩的馒头手，可力气不小，用的力气很大，子也被摇到了地上，头上摔了个新鲜的大包。最后还是「无根」贴心，回来用叶子裹住子也，带着他飞快地逃了。 子也逃了，渊虹忐忑不安，在子也的屋子里团团转，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子也回来，他只好咬咬牙，跑到樾居去找明辰认错。 霁雪梳洗完毕，就和青玲一起去吃饭了。樾居里只有明辰坐在屋檐下，他的神识放出，跟着霁雪。 坐在屋檐下，也只是为了等霁雪回来。 「明辰！」渊虹跑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愧疚。 明辰抬眸看着他，等他跑过来，才道：「你昨晚去哪了？」 「我在小气神医那里。」渊虹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何事？」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渊虹低着头，偷偷地看了眼明辰的脸色。 明辰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应该不会像昨天那样。 「你说吧。」明辰用布擦拭着神剑，淡淡地道，「又是拆了哪间屋子，或者打碎了谁的宝贝？」 「不是这个。」渊虹说，明辰散淡的态度让他好受了些，他深唿吸，把那件很重要的事说出来，「娘亲可能有喜了。」 明辰的手僵住，神剑在日光下剑身暗红，仿佛沉淀了无数的鲜血，古朴的花纹凝聚着力量，剑刃锋利，削铁如泥。 「你说……什么？」他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 「那个孩子也许是我的……」渊虹又道。 「……」明辰。 「你不要生气，我会好好照顾我和娘亲的孩子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当然，我们两个也不会和你抢娘亲的，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带着他去深山老林，一定不会出现在你和娘亲的面前，一定一定不会打扰你们两个的生活。」渊虹诚恳而饱含歉意地说。 剑灵到底不是人，人的伦理纲常，在他们眼里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渊虹在入世三百年，只学了个皮毛。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明辰的脸色，两只小胖手绞在一起，放在身前，站立不安。 面前的孩子一脸天真无邪，似乎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明辰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幼稚，纯粹是小孩子一时的异想天开，童言无忌，应该一笑而过。 可是他生气了！ 心诀不知不觉就念了出来，渊虹被锁在剑里，明辰随手一扔，也不记得自己往哪个方向仍了，反正扔的很远，没个一天回不来。 他起身往饭堂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木吉他小天使给我投的地雷(°ー°〃) 第74章 爱而不得 饭堂里,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霁雪正在帮着猫儿们收拾，大家忙的高兴,门口的光被一个修长的白衣男子挡住，饭堂瞬间暗了下来，大家齐刷刷地往门口看去。 青玲睁大眼睛,口齿不清地喊了句剑圣,就不顾一切地沖了过去，疯魔症又犯了。旁边的猫儿们赶紧压住她,把她压的死死的。 「阿雪。」明辰望着雪糰子中窈窕的人，心里柔软了些许,只是回想起渊虹的话，心里又堵着一口闷气,便是不管怎么,都无法不在意,看着周围的猫儿,便越发觉得危险,好像谁都要来跟他抢人，「你跟我来。」 霁雪没发觉哪里奇怪，用布擦了擦手，跟着他出去。 明辰在前面走着,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等着她,她只能快步跟着。「要去哪？」她疑惑地问道。 「找神医给你把脉。」明辰道。 「把脉做什么？」霁雪疑惑。 「把脉……」明辰顿住，看到霁雪澄澈的眼眸愣了愣，的确，把脉做什么……渊虹疯了，难道他也疯了？ 只是话已出口,突然收回来会很奇怪，到时候被霁雪察觉到端详，又像昨晚一样甩他一巴掌。 他看着她，突然灵光一闪，转了话锋，「看看你的风寒好了没有。」 「我的风寒已经好了，该找子也把脉的应该你是才对。」霁雪道。 为什么突然要给他把脉，难道…… 「我身体没事。」明辰慌忙道，「我最近从没和任何女子接触。」 「……」霁雪。 她奇怪地上下看了明辰一眼，难道是偷偷去幽会了？可是看着也不像，她轻咳一声：「还是去找子也瞧瞧，不然姑姑要担心了。」 「我没有大碍，还是看看你……」他沉默，「回去吧。」 她敛眸，没有搭理他，二话不说拉着他去子也那儿。 子也正在屋内的藤椅上靠着闭目养神，渊虹走了，他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只是他还没休息多久，门又被敲响了，「无根」去开门。 「别开！」子也伸出手，终究敌不过「无根」的体贴入微，门在他的眼皮底下缓缓地开了。好在出现的并不是渊虹，他提起的心落了下去。 只是这两个人来这做什么？他狐疑地看着霁雪，微微挑眉。
第131页 「无根」做出请的姿势，把霁雪和明辰迎进来，明辰看了一眼「无根」，「无根」跳起了欢快的舞，高兴明辰认出自己了，它推了两把椅子出来，让明辰和霁雪坐下。 子也全程僵着脸，怕明辰问起这株仙草为什么还在的事，又哀求地看向霁雪。 霁雪嘆了口气，想想该说什么来挽救一下，明辰倒是没看多久就收回了目光，好像不怎么在意「无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这件事。 「阿雪剑圣来找我？」 「嗯。」霁雪点头。 「何事？」子也疑惑。 「你看看仙君的身体有没有大碍。」 「我的身体没事。」明辰说。可是霁雪已经扯着他的衣袖，把他的手硬放到桌上，他只能放弃挣扎，由着子也为他把脉，如他这般修为的人，其实早就不用看医修了，伤势的恢復是时间的问题。 子也把脉看了半天，摸着下巴。 「怎么样？」霁雪问道。 「无根」在子也身后转悠，子也使眼色让「无根」进里屋呆着，「无根」犹豫了会，慢慢地走了。 子也心情一片幽暗，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这到底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鬼知道他竟然会……把不出脉。 修为太低，连给明辰看病的资格都没有。这不是医术的问题，而是修为够不上明辰的高度…… 「额……」他眨眨眼，眼见着霁雪开始对他产生怀疑了，他当机立断：「身体一切正常。」 毕竟明辰看起来一直都好好的。心魔嘛，受伤的当然是心，那他说身体没问题，也不算错。 霁雪微微皱眉：「其他的地方呢？」 阿雪在暗示着什么？明辰忽然想把手抽回来，难道是在怀疑他和别的女子有染？不对，要怀疑也不需要靠神医的诊断吧。 子也的心陡然一惊，他好像从霁雪的话里听出了质问，他眼睛转了转，又看了看明辰。 明辰脸色清冷，神色有些紧张，身上灵力的波动正常，的确没事啊，他凝重地道：「身体无碍。」 「别的方面呢？」霁雪皱眉道。不可能完全没事，总会有些内伤吧。 还有什么？子也想了想，严肃地道：「并没有体虚之兆，一切安好，做些劳累的事也没关系。」 「……」霁雪。 「……」明辰。 「除了体虚之外，就真的没有别的了？」霁雪不敢置信地问。莫非出窍修为竟能在一夜之间修復自己体内的伤？ 如此强悍，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发现，难道这就是修术与修武的区别？ 「没有体虚。」明辰强调。 霁雪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问子也：「应该不会只有体虚，你再看看。」 「我没有说剑圣体虚。」子也道。 「……」霁雪。没有体虚，说明明辰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枉她这么关心他：「其他的呢？」 还能有什么别的？子也咋舌，目不转睛地盯着明辰，看了半天实在没看出别的，道：「没有。」 「我真的没事。」明辰道。 霁雪似乎还有点不信，子也好说歹说，再加上明辰在一旁时不时地来一句「我没事」，好歹是把她唬住了。 送走了霁雪和明辰，子也关上门，松了口气，师父留下的神医之名，差点毁在他的手里。 霁雪颦眉在前面走着，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没半点事。明辰在她身后跟着，看起来颇为不自在。 回到安静的樾居，霁雪才勐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太过了，难怪明辰这么不自在，她环顾四周，想掩饰这尴尬的局面。 明辰清清冷冷，脸上神色淡淡，白衣在日光的照耀下皎洁如月。 屋里静悄悄的，渊虹不在这，昨夜让他去帮忙传个消息，到现在还没回，也不知去哪了，明辰从前一日不见就会问她，今天似乎并不在意渊虹的去向。 「仙君，渊虹回来过吗？」她问。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问完这句之后，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凉飕飕的，仿佛有冷风拂过，她把衣袖拢好。 「他回雾静峰了。」明辰淡淡地道。 真的是回雾静峰了？ 渊虹要回去一定会和她打招唿的，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明辰，不过也没再问了。 青玲被拂煦抓去修炼，渊虹不在，子也忙着教训「无根」，玉儿在花园八卦，藏书被明辰毁了，无人叨扰的时候，最适合办正事。刚刚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反正她的另一面，明辰也不是第一次见。 想起昨晚的事，她坐下对明辰道：「仙君，有一事，我想同你说说。」 明辰心里正乱着，听到她的声音抬眸。 「仙君可曾想过去除心魔？」霁雪道。 明辰心头的情绪稍微平復了些许，坦言道：「未曾想过。」 「积少成多，水滴石穿，正是仙君不在意，才让她有今日之势。」霁雪说，她悄悄地打量明辰的神色，见到他并不反感她的问题，便放松了一些。 「心魔不可根除，人皆有凡心，七情六慾，无人能免，待渡劫飞升，便可借天劫剔除。」明辰道。 「你能保证自己在飞升之前不被她所惑？」霁雪反问。 明辰想说能，可这几日他的定力着实不能证明他有这个能耐。 「我在书上看到过，心魔并非不可去除，不过是人的执念，去除执念就可。」霁雪道，「仙君有什么执念足以成魔？」
第132页 明辰闻言，望向门外的曲折小路，丹色月季，片片梧桐随风落，隐约可闻见花园里那棵梨树的花香，远远地飘来，萦绕在他的心间，若有若无。 「没有。」他道。 「仙君若是不方便说也无妨，去除心魔，方法有二，执念不过是欲求而不得，一是得到，二是捨去。」霁雪道。 「欲求而不得？」明辰道。 霁雪凝眸望着明辰，面前的男子神色疑惑，并没有温怒之色，她便大胆道：「仙君没有特别想得到的，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没有。」明辰道，「我所求，皆已得。」 那这心魔是怎么长的？霁雪也是匪夷所思。心魔是个女子的样貌……她余光瞥了会明辰的神色，确定他并不是碍于不能说，而是他真的想不出自己还有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确实没有。」明辰道，「当年我想得到神剑，成为天下第一圣，这件事已经实现，再后来夺家主之位，也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尽管没有太多实权，但这反而少了很多麻烦。曾经有想过把师父的珍宝据为己有，师父走前分了三份，大师兄那一份给我了，二师兄那一份我没什么想要的，所以这也不算欲求不得。」 他说完抬眸，看到霁雪一脸讶然之色：「怎么？」 「我以为你从来不在意这些外物。」霁雪道。这话真不像明辰能说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坐在她面前的就是如假包换的明辰，她真的不会相信，不仅是她，全天下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信。 「我的确不在意。」明辰道，「这些东西于我而言，可有可无。」 「既然可有可无，为什么要去得到呢？」霁雪失笑道，「如果是很难得到，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去想？」 明辰颔首道。 「这些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霁雪道，「不过是放在路边的一块好看的石头，你从仙路上经过，看到觉得有几分稀奇，顺手捡了起来，万一要是别人想讨要，你估计会二话不说给他。」 「这不是欲望吗？」明辰疑惑。 「是，也不是。」霁雪说。明辰的心性，比她想像中还要好太多，难怪能如此轻轻就出窍，还能在破境失败之后升一个小境界。 想到此处，她越发觉得这心魔一定要去除。 「未了的心愿呢？」霁雪问。 明辰摇头。 「那……有没有特别在意的人？」霁雪犹豫地说，「心魔幻化出来的女子，认识吗？」这应当是最敏感的问题，尤其以她的身份提出来。 「她还没真正幻化出来，所以我并不知道她的样子。」明辰道。这点他倒是说了假话，那心魔有皮无骨，根本不成气候。 「仙君觉得，她会是谁？」霁雪道。她已经问的很直白了，明辰若是不回答，她觉得情有可原，可明辰每次的回答都让她不得不怀疑，那到底是不是心魔。 明辰这次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下来想了半会：「彤。」过了会儿，他说出这个字。 「彤是谁？」 「心魔。」 「……」霁雪，突然觉得和明辰说话很累。 「我的意思是问，彤是你从前认识的人吗？」 「不是，这是心魔出生时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霁雪：「她怎么一出生就这么聪明？」 「你高估她了，也就那一次聪明过。」明辰说。 「我倒觉得她一直都很聪明，这么多年都没被你发现。」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都知道她。」 「可是就算你发现了，你对她也没有……」霁雪突然顿住，她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别的地方了，还和明辰这个病人拌嘴。 明辰看着她，她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例子。 明辰看到她沉默，心底又有些发慌：「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他道。 「……」霁雪懵了。 「真的。」明辰看到她完全不信，又道。 霁雪呆呆地点点头，再看向明辰时，他已经移开了目光。以往生了心魔的人，无一不是为了各种欲望，或为权财，或为修为，或为美色…… 她把所有的可能都提了出来，明辰没有一样能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 除了欲求而不得还有什么？ 心结？ 她勐地抬头，刚要问，却发现明辰正出神地看着门外，院里的桃花簌簌落了一地，浮渡谷四季如春，花开的时节就乱了套，时常能看到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的花突然盛开。 桃花落了一地，犹如一匹繁美的锦缎，裊裊的香飘荡，沁人心脾。 明辰忽然轻声问：「爱而不得是什么？」 第75章 表白 霁雪茫然道：「喜欢一个人,那人却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与你在一起，这就是爱而不得。」 「什么原因？」明辰收回目光。 「或因生老病死阴阳两隔,或因世俗所不容，或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明辰还在敛眸思索，霁雪望着他的侧颜,琢磨着他刚刚说的话,小心地问道：「仙君喜欢谁？」 明辰看着她，眼眸里神色晦暗难辨,霁雪早就想好了说辞：「仙君无需顾及我，我不过是一个凡人,知道自己……」 「师兄。」 「嗯？」霁雪停住。 「我喜欢的人，师兄。」
第133页 「……」霁雪睁大眼,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 「还有宗主和副宗主两个师伯,娘,姑姑,渊虹,清羽。」 僻静的小院里，明辰的话淡淡地飘散，似乎脱离了浮世，带着灵泉般的清澈。 这世间除了未出世的剑灵外还能有这般单纯的人？她望着坐在面前,坦坦荡荡的明辰,心里五味杂陈。 难怪明辰对这桩婚事毫不在意，原来是因为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在他看来，和一个叫霁雪的女子成婚，只是身边多了个人，就如那些仙草灵药一样,可有可无，是在仙路上看到一块好看的小石子，便随手捡来是一个道理，随时可以丢弃。 知道了这点之后，霁雪反而平定了下来，有了头绪。 明辰不懂爱是什么样子，可不代表他缺失了情爱，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一个女子到了成魔的境地。 「心魔是女相，仙君，你喜欢的女子是谁？」霁雪提醒他，「别急着说，你先听我说完，再回答。」 明辰颔首，霁雪心底轻嘆，她要是不说后面那句，明辰准会毫不犹豫张口就是姑姑和季夫人。 「这个喜欢和寻常的喜欢不同，你喜欢的这个女子在你心里必定不同于其他的人，包括母亲，你的喜怒会受她的影响，你希望她永远在你的身边。」她给明辰慢慢地分析。 「姑姑？」明辰试探性地说。 霁雪这次倒没惊讶，而是继续道：「姑姑若是嫁人了，有了良配，比如……和子也成婚了，你会生气到想把子也打废吗？」 「姑姑为何会去和子也成婚？」明辰万分不能理解这种假设。 「万事皆有可能。」霁雪道，「假如有这种情况发生，你会作何感想？」 明辰还是觉得她的假设太牵强了，不过霁雪一定要问他，他想像着拂煦成婚时的情景，道：「当然是希望姑姑过得好，怎么会去打新郎。」 都已成心魔，肯定不会有这般心态，既然能成魔，说明这种爱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 「就我刚刚说的，仙君是否有个人选了？若是那女子与其他男子成婚了，你会很难过，更有甚者，会想去把夺走她的那个男人杀了。」 明辰淡笑，对霁雪的话不置可否：「阿雪，你说的太极端，我从来到这世间开始就没有起过多少杀……」他忽然顿住，好像想起了什么。 雾静峰时她说的话、那夜江子涯同渊虹说的话，后来渊虹和他说的话，这三段话同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三个人的话如此清晰深刻，一遍又一遍，仿佛只要他再回想起一次，他的平静就会被打破。 有…… 季明辰并非圣贤，也曾起过杀心，也会因为一些人被污衊而动怒。 只是他一直没发觉而已。 「有。」他失神地轻声道。 他闭上眼睛，回想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有那么一个人，我想让她永远不要受到伤害，我想让她一直开心地活下去，我想……让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只是想让她陪在我身边……」末了他道，「也不一定要与我成婚。」 「不一定要与你成婚，你也不允许她和别人成婚吧。」霁雪道。 明辰沉默了会儿，道：「我没有干涉她的权利……」他心底有一万个不允许，却无法去干预。 「可是，即便如此，你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霁雪道。 明辰不言，眼底挣扎，似乎在思考霁雪的话。 霁雪眼里起了一道喜色，道：「这就是世间的情爱。只是仙君的爱成了执念，爱而不得，就成魔了。」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大约，也知道为什么他们和着了魔一样，行为不受理智控制。」明辰轻声道。 「用情至深的人，确实容易感情用事。」霁雪说。 「所以才会有人因情堕魔了？」明辰道，他嘆了口气，「你说去除心魔的办法，一是得，二是舍。我该选哪种？那心魔只不过是被我削弱了力量，我再不想办法解决，往后怕她再捲土重来。」 看到明辰终于开始重视心魔了，霁雪松了口气。 「最简单的应当是得。」霁雪道，「但这世间足以成心魔的，必定极难得到，一个人为了復仇成魔，总不能帮着他把他想杀的人杀了吧，或是想让自己的修为一步登天，这些都很难甚至根本无法得到，才成了魔，所以世人只劝他们舍。执念深到成了魔，除非有机缘，否则不论怎么舍都无法捨去。仙君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两种都试试。」 「能得便得。不能得，就只能舍。」霁雪道。 据她了解，明辰得道之后，应当不存在无法得到的女人，他最落魄的那两百年，喜欢上一个仙族的嫡女，对方瞧不上他也情有可原，或许还冷言拒绝过他，那时的他可能不知道这便是情爱，只觉得对方对他的态度太过冷，伤心了，久而久之，成了心里的一道坎，后来他功成名就，那仙子当时拒了他，现在也不会有厚脸皮敢贴过来。 让明辰去找她，重修旧情，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把她娶回家算是得到了吗？」明辰道。如果这么轻易的话，为什么他还是有患得患失之感？他总觉得应该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在，一层他无法理解的原因。 霁雪大喜，道：「若是她愿意，当然可以，仙君可不必顾及我，同纪前辈说明因果，我相信他也会同意的。」
第134页 「可即便她同意了，我的心魔还是无法消除，只要她和其他的男子或者女子亲近了些，我便会患得患失。」明辰道，「那婚事就和纸一样，没有任何作用。」 同意了，便说明那女子对明辰还是有意的，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明辰除了在情爱方面迟钝了些，比较爱散财之外，确实没什么缺点，这天下恐怕真没几个女子会拒绝他的求亲。 「可以试着把她带到没有任何人的地方，你们两人暂时在那生活。」霁雪道。 不过是那个女子不知该如何和他这样的人相处，有些举足无措，害羞地躲避罢了。 而明辰呢，本来就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同女孩说话的人，凑过去，也不会说什么话，所以两人见到了，沉默不言，明辰就以为她讨厌自己，觉得她不是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也耍小脾气不理她。 于是恶性循环。 霁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真的像是明辰能干出来的事。虽然她觉得这样外表清冷内在懵懂的明辰挺可爱的，可不代表其他人和她有同样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人去一个地方培养感情。 「带到没有人的地方，藏着？」明辰问。 相当于藏着，霁雪对他的解读没有异议，点点头。 找到了源头，也算是成功了三成，她今日心情都不免好了很多，好像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最不喜欢欠别人恩情，现在帮明辰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也算还了他些许恩情。 霁雪唇角带上了一抹笑：「看来仙君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明辰颔首，霁雪望着他，笑着问：「是谁？」 明辰看着她，却没有回答。 霁雪一开始以为他不愿她知道太多，便想着迴避，可明辰的眸光一直在她的身上，她不好走，就一直等。 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她身为凡人的迟钝感知渐渐地有了些许不详的徵兆。 解决难题的喜悦消失，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最后整张脸都是僵硬的。 明辰还在看着她，眼眸里的神色深邃，仿佛隔着一重深海，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霁雪心底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郁，在竹蓆上坐立不安，她施施然地起身：「今日言语多有冒犯，还望仙君见谅，心魔之源已经查出，霁雪就先行……」 她起身到一半，白裙广袖就被拉住，她想逃，那只手的力气极大。 她呆滞地看着自己脚下。 不是说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吗？ 作为一个作恶多端的女魔头，霁雪觉得自己一出生多磨多难是正常的，体弱多病也是报应，别跟她说……这也是报应…… 如果这是报应，她估计这天底下的女子都想去屠一座城，特意来遭受这种报应。 明辰也起身，只是抓着她衣袖的手一直不曾松开，他绕过案几，来到霁雪身边。 他长得很高，霁雪直起身，也不过到他的肩膀，两人靠近，明辰带来的压迫就令人无法唿吸，她仍旧镇定地道：「仙君，这其中一定有弄错了的地方。」 「走吧。」明辰平静地道，「你和我一起去找。」 她松了口气。 原来是她多心了，明辰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是才认识不过半月的她。明辰应当是把她当知心朋友了。 她跟着明辰上了贼船，哦不，是仙船。 仙船还是新的，看起来从未用过，她站在甲板上，明辰带着她直接来到了浮渡谷深处一个隐秘的洞府里。 「……」走进去的霁雪。 明辰收了仙船，看了看这个幽静隐秘的地方，很是满意。取了两张竹蓆铺在地上，又在竹蓆中间放了张案几，洞壁上放了几颗东海明珠照明。 就去旁边的泉水口取水泡茶。回来看到呆呆站着仿佛失了魂一样的霁雪，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来到这之后，心确实是平静安稳了许多。 这一番折腾，便又到了中午，明辰取出几颗果子给霁雪，这些果子长得和苹果差不多，里面没有核，霁雪呆呆地拿着，望着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山洞，头脑空白。 因为是浮渡谷深处，这儿便少了日光，也比别处多了几分阴冷，明辰有些不满意，不过这儿毕竟没有任何人，他也不愿再去挑剔什么。 他怕霁雪冷着，给她披了一件披风。 竹蓆上坐着的女子一直在安静地吃果子，明辰就站在洞口看着她，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是赏心悦目。 第76章 找个地方藏老婆 青玲今日和霁雪约好了,中午的鱼要给她吃，她在饭堂里占着两个人份的菜，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两条鱼,摸着肚皮躺下休息时，才发觉本来要过来吃饭的霁雪竟然还没有来。 这实在不符合霁雪的作风，大娘为霁雪熬的汤还在桌上,她偷偷把汤喝了,慢慢地往樾居走去。 左拐右拐进了里面，她停下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确定自己的毛是顺的才敢往明辰的屋子靠近。 樾居和往常一样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几声鸟语,显得这里更安静了。 她进了前厅，案几上摆着两杯还未喝完的茶。她到明辰住的地方敲了敲门,发觉里面没人。郁闷的她把整个樾居翻了一遍,连半个人影都不在,平日里吵吵闹闹的渊虹也不知所踪。 今天真是奇怪。是不是偷偷瞒着她,和剑圣一起去玩了！她的毛竖了起来,眼睛警觉地看着四周，瞳孔收缩。
第135页 想躲着她，也太小看她了。 她找了块霁雪经常用的手绢，嗅了嗅上面的气味,寻着气味去找霁雪,期间断断续续地走岔了很多条路，但她有恆心有毅力，最终顺着那若有若无的气味，来到浮渡谷最深处。 这里没有蝴蝶，所以猫儿们都不愿意来。 她望着有些幽暗的树林,毫不犹豫地进去。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日落了，明辰这才想起霁雪没有地方睡，他把仙船放出来，这是个法器，船上分了两层，中层是大厅，上层是卧房。 霁雪还在里面慢慢地吃果子，好像一直吃不饱一样，魂不守舍的，明明是她提出来要把她藏起来的，真找到了地方，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可能是新环境还不适应？ 明辰进去，来到她身边，想带着她到周围转一转散心。 「阿雪！你果然背着我偷偷地出来玩！」洞口一个白色的小糰子大喊。 明辰错愕地回头，被突然出现的猫儿吓了一跳。青玲看到明辰，整只猫呆住，两只耳朵动啊动。 霁雪总算有了点神，转头望向洞口的猫儿，越过明辰，走过去抱起青玲。 「你在这做什么？」青玲把头埋进霁雪怀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明辰看到霁雪怀里不安分的猫儿，眉头不由得皱起。 「在这里……」霁雪望着明辰，明辰轻轻摇头。 「……」霁雪，她面无表情地道：「休……息。」 「休息？」青玲看了看周围，「这里冷死了，为什么在这里休息，赶快回去。」 「嗯」霁雪点点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只要是在浮渡谷内，我都能闻着味道找到人。」青玲自豪地说。 浮渡谷内……明辰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周围，发觉这里突然一点都不安全了。 「回去吧。」他收回目光道。 霁雪跟着他上了船，好歹是有神了，然而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里乱成一团。 出去之后，她送青玲回去，明辰则被留在了樾居。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青玲奇怪地蹭蹭她。 霁雪愣了愣，眸光下移，又挪开，这样反覆了三次，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青玲睡觉的地方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道。 「什么问题？」 「如果你跟一个傻子说，把喜欢的东西藏起来。」 青玲动了动耳朵：「然后呢？」 「他找了个地方把你藏起来了。」霁雪看着怀里的青玲道，「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能有什么意思？」青玲想也不想就说，「在向你表达倾慕之情，只是方法太蠢了。」 「我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不理他，姑姑说和傻子待久了，自己也会变傻，为了防止自己变傻，能离他有多远就多远，顺便再告诉他，你是剑圣的未婚妻，假如他知道你是剑圣的未婚妻，还敢说出来，我们所有人都会帮你揍他的。」 上次说帮她埋人的猫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出现在她面前了，据说是自己找了个洞把自己埋了，不需要她去处理。 「可是我不想离他太远。」她嘆道。 青玲的话当然是她的想法，可想归想，真要做的时候，她竟然开始犹豫了。她好像对明辰产生了一种依赖，其实一直都有，每次在他身边的时候，就会莫名地有一种安全感，这不是因为他的修为，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竟然没有果断地拒绝。」她道。 「难道你要红杏出墙？」青玲跳了起来，「你要冷静，先想办法把婚约解除，然后再找治脑袋的仙药，看看能不能把傻子的脑袋变聪明……」 「……」霁雪。 青玲嘟嘟哝哝的一大堆，看起来比她还着急，她道：「我不想答应。」她叫住准备收拾行李的青玲。 「不答应也不拒绝？」青玲错愕，「阿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这么……」她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大概就是吊着这个，不放过那个。 「脚踏两条船！」她终于想出来了。 「……」霁雪。 青玲看着她的样子，苦恼地道：「那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犹犹豫豫，她抿唇，轻声道：「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青玲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在地上来回踱步。 难道傻子位高权重？阿雪碍于自己凡人的身份，觉得两人没有可能，所以不愿意？说起来，当时和剑圣订婚的时候，她也是一万个不愿意，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姑姑说，真心喜欢一个人，会和她一起做任何事，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会和你一起做普通人，如果你也喜欢他，你也一定会想着追上他。」 霁雪沉默，轻嘆道：「很多事……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如果什么事情只靠一句真的喜欢就能解决，那这世上有情人早就终成眷属了。 上辈子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那时候玄陌难道不是真的喜欢她妈？难道他抛弃玄尊之位，他们两个就能在一起吗？即便她成为一方之主，那也绝不可能。 世上就是有那么多事与愿违的事，因为玄陌那件事，她学会了及早抽身，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第136页 包括那时候调查长生族的灭族原因而染上心魔，因为心魔扰乱心神，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师父，也是在发现的同时，早早地离开。 正是因为她的果断冷静，才没有让心魔壮大，才没有打扰师父和师娘的生活，让他们过多地担心她。 她没有再和青玲说话，转身回去。 明辰正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到霁雪回来，想打声招唿，然而霁雪心不在焉，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径直到蓆子上坐下，然后单手支额，脸上露出深思的神情。 如果不是他了解她的性格，估计会以为她是故意。 只要是在他的地方，霁雪想事情的时候就从来不会看周围有没有危险，像是梦游一样神态专注。 「要先去吃饭吗？」，过了有一段时间，他问。 虽然知道她的脾气，但是看着的样子，他还是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想去伸手探，手往前移动了几分，又收了回来。 霁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也没发觉自己去饭堂的时候身边跟了个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对这种事有多习以为常。 饭堂里的猫儿们正热火朝天地吃饭，正是吧唧吧唧疯狂抢食的时候，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们勐地停下，无数只猫头一齐看向门口，那场面分外壮观，最后不约而同地化作一座座雕像。 「剑……圣？」青玲嘴里的鱼骨头掉在地上。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信号，所有猫儿轰地一声钻进桌子底下。不待明辰问什么，他们又嗖地一下冒出来，端庄优雅地拿爪子勾起勺子，一勺一勺地挖着鲜汤里的白玉鱼丸吃。 只是他们的爪子除了平时扑胡蝶和抓人挠痒之外，着实没别的作用，几百只猫儿用勺子舀了半天，也没聪慧的能舀起来一颗。 霁雪走到自己座位，明辰跟着，看到青玲在霁雪旁边，微微蹙眉，饭堂大娘慧眼如炬，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霁雪旁边，把青玲挤到一旁。 明辰坐下，看着霁雪身边没有其他的脑，倒没有其他想法了。 整个饭堂里没一点声音，大家细嚼慢咽，端庄华贵。 霁雪心里想事情，眉头皱着，吃饭没有闲情逸緻，大口大口，胡乱地吃了两下。 整个饭堂里飘荡着一反常态的诡异。寻常吃饭最文雅的那个成了最粗鲁的，最粗鲁的一群成了最文雅的。 猫儿们看着心惊胆战，这是淑女该有的吃相吗？当着未婚夫君的面暴露本性真的好吗？就算要暴露，也应该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暴露吧，他们还没拜堂呢！不要破坏未婚仙君对美满婚姻的幻想啊。 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霁雪一口气把汤喝了，目瞪口呆。 「剑圣，你要我每日给阿雪熬木参汤，可今日有些材料不够了，就没熬了。」大娘说。 「什么材料不够？」明辰问。 「一些滋补的药材。」大娘说，「我已经和姑姑说了。」 「材料的事不用着急，这段日子可以不用熬了。」明辰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不用往樾居送饭。」 大娘还有些绕不过来。 剑圣要出去，和不往樾居送饭有什么关联？剑圣不是不用吃东西吗？他们要送也只是给阿雪送。 霁雪已经往回走了，明辰说完很上。 大家奇怪不已，阿越瞪大眼睛：「难道是阿雪吃相难看，剑圣生气了？」 老婆婆说：「都怪你们，平日里也不教教阿雪怎么吃饭。」 小五还在用勺子舀鱼丸，滑熘熘的丸子比鱼儿还调皮，稍一碰到勺子，就立刻躲开。他气馁地放下勺子，一头钻进碗里，唿哧唿哧地吃了起来。 猫儿们忍得难受，肚子饿的咕咕直叫。老婆婆说：「等下次阿雪来了，我们再教她怎么用勺子喝汤。」 猫儿们点点头，然后一齐扔了勺子，和小五一样脑袋钻进碗里唿哧唿哧地喝汤。他们丝毫没意识到，从今晚开始，他们就要翻遍整个浮渡谷去找这两人了。 第77章 做饭 霁雪一人独自在前面走着,也不管明辰有没有在身后，她进了屋子，径直去里面洗漱。 明辰藉此空档,去饭堂里取食材，狼吞虎咽的猫儿们没料到剑圣还会杀回来，呆滞地看着重新出现在门口的仙君…… 他们嘴上沾着汤汁,青玲嘴里的鱼丸还没来得及咬开,咬着鱼丸的懵逼猫脸煞是可爱。明辰倒没怎么注意他们粗暴的形象，从饭堂穿过,走到厨房，去找大娘要了几十箱食材,浮渡谷有这么多猫儿，因此一下子拿出几十箱食材不成问题。 取完食材,明辰回到樾居,又把仙船放出来,仙船里面干净,厨房里各式各样的厨具都整齐地摆放着,都是崭新的，没有使用过。 明辰把食材放到冷藏室，就出来找霁雪。 霁雪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她坐在床上,预备躺下，明辰就进来了，看了她一眼，微微示意，霁雪没明白他在暗示什么,只想躺床上，好好地休息一晚，然而明辰走到了衣柜前，把她所剩无几的几套衣服取出来，抱着红木盒子，大步往外面走。 「！」霁雪。 他想要干什么？想起明辰看到红木盒子时的眼神，她心里一突，起身穿着中衣跟着明辰出去，跟在明辰身后上了船…… 或许她不该上这艘贼船的……不对，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贼船，被骗了一次就算了，怎么这次她竟然主动跟着进去呢？
第137页 明辰脚步不停，来到了上面的卧房，打开卧房里的衣柜门，把霁雪的衣服放进去。放了这些之后，好像没有别的了。 衣柜里空荡荡的，红木盒子在几套淡色衣裳里格外显眼，明辰皱眉，把自己的衣裳取出来，和霁雪的衣裳挨着，整齐地放在里面。 这衣柜瞬间变得温馨了许多，明明放的还是衣服，就是让人无端觉得很温暖。 连带着看那个红木盒子都顺眼多了。洗漱用品这里都有，十分齐全，就是梳妆檯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面铜镜。 早知道禁锢心魔的时候就应该把她的所有东西放过来的。 不过，即便如此，卧房摆设也仍是很精緻，每一处空间都合理地运用到了极致，空间不大，却没有狭窄之感，摆放的东西又极多，几乎比樾居还住的舒服。 窗户关着，窗纸是半透的，上面施了术法，能看到外面的景色，但是从外面就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旁边还有一个阵法开关，按下之后外面的光也无法透进来，当然外面的东西也自然而然地看不到了。 屋内同样放着明珠做灯，恍若白昼。 明辰心满意足地转身，对着生无可恋的霁雪道：「快歇息吧，别又病了。」他把玉榻上的轻纱帐撩开，让她进去。 霁雪站在床畔，看着里面铺着柔软衾被的床榻，木然地将头转向把纱帐掀起来的明辰身上。 「我觉得，樾居可能睡的更舒服。」她认真地说，「我从小就不喜欢换房间睡，否则一夜都睡不好。」 「……你骗我。」明辰冷静地道，「你从来就没有认床认房的习惯。」 这是何等的敏锐直觉，仿佛早上问她什么是情爱的傻子根本就不是他！ 霁雪只好认命地睡过去，她像个乖孩子一样躺在床上，明辰替她掖好被子，见到她的眼睛睁开，还不闭上，就去把明珠取下。 然后悄悄地坐在床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颇有他数小鱼干时的风采。 「这个房间不大，周围没有可以坐着休息的地方，我在床上睡觉，你去哪？」霁雪疑惑地问。 「我陪着你，等你睡着就去找以后住的地方。」明辰说。 「其实去一个隐秘的地方，并不能去除心魔。」霁雪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明辰道，「你刚刚已经骗了我一次，今晚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信了。」 「……」霁雪。 任何话都不会信？她面无表情地说：「我喜欢你。」 明辰眼前一亮，那眸中的亮色，她隔着浓浓的夜色都能看到。 明辰道：「子涯和渊虹果然是在胡说，你也是喜欢我的，不可能不愿意嫁给我。」 「？？？？？」霁雪差点跳起来，「你刚刚不是说我今晚说的话都不信？」 「有吗？」明辰疑惑道，「我没说过那种话，我的意思是你要骗我的任何话我都不会上当。」 「……」霁雪，「你真的是明辰吗？这么无耻，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子也假冒的！」 「我怎么会让神医假扮我。」明辰莫名其妙。 霁雪无力，又一次颠覆了对明辰的认知，从前她以为他清冷孤逸，谁知道他是天真无邪，就在她觉得他天真无邪的时候，结果他又是一个腹黑精。 她不想再跟这个人说半句话，翻了个身，把头埋被子里。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她身心俱疲，败得毫无预兆，躺着躺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床上的人唿吸绵长，明辰低头凝视着她，修至出窍无论在多黑的夜晚都能视物，所以榻上锦被的每一朵绣花的走线一清二楚，她墨黑的发铺散在床上，像是一片月华。 明辰看了许久，放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确认她不会发现，便用手轻轻地拂过她墨黑的长髮，然后快速地收回手。 他想起那日青玲钻进了被窝里，还有渊虹缠着她一起午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体型，还是罢了。 刚刚那瞬间，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消失地太快，他见她没有察觉，再次伸手，小心翼翼地撩起一缕青丝绕在指尖。 指尖痒痒的，柔柔的。 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唇角带上一抹笑。见床上睡着的人儿不会发现，他又撩起来了几缕，把那缕青丝打了个结，放在手心。 手心有些酥痒，他握着那柔软的发，心里不知不觉起了一份喜悦的情绪，心好像没有以前那般空荡了。 他在榻边坐了许久，夜半三更，再不选地方，天就该亮了，他依依不捨，可想起以后的日子还长，便压下自己的情绪，起身准备去开仙船。 然而，走的时候忘了把手指松开，一不小心把沉浸在睡梦中的某人的头从被子里扯了出来。 霁雪睡眼朦胧，满头乱髮，稀稀拉拉地打结，堪比一头鸟窝，鸟窝里分出很多根细小的线，汇聚成一根粗粗的黑线在白衣男子的手里。 她看着那一撮长发，打了各种各样的结，心情复杂。 她的头髮很长，却意外地柔顺，不会出现打结的情况，更不会出现这么乱糟糟的情况。 明辰松开手，那一撮长发掉下来，他淡定地道：「睡被子里会闷坏。」 「叫醒我不需要扯我的头髮。」她满含怨气地说，简直要被这个人气死了，她怎么会喜欢这种傻子呢？
第138页 「这个方法比较管用。」明辰说。 霁雪黑着脸，明辰感觉到一股杀气，沉吟了会，道：「下次你叫醒我，也不用打我一巴掌，用这个方法就行了。」 「……」霁雪。 刚刚的起床气瞬间消失，她乖巧地躺了回去。 明辰见她没说话了，心里刚刚被发现的紧张退去，借着夜色，慢慢地倒退，放在身后的手反手把门打开一条能供人穿过去的缝隙，闪了出去。 「……」霁雪。 她揉揉头，继续睡了过去，也懒得去阻止兴致勃勃的明辰。 她明显感觉到明辰听到她那句喜欢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她躺在床上，明辰在下面拿出地图，挑灯钻研。 她睡得很好，毕竟重生以来一直都睡的很安稳，第二日醒来，她在房里洗漱之后推开窗，外面的波涛声传来，几条调皮的鱼儿越出水面，放眼望去，一望无际，尽头是海天一线。 茫茫大海，莫说人了，连能说话的妖兽灵兽都没有。 她下楼，明辰不着痕迹地收起地图，望着她道：「这儿如何？」他把门打开，淡淡的海风拂来，湛蓝的海面上有几朵洁白的浪花，尽头海天交接，恍惚中让人分不清哪个是海哪个是天。 「风景很好。」霁雪不知道该说什么，随意地道。 她还能说什么呢？馊主意是她想出来的，自己自作自受，能怨明辰吗？ 听到她的夸赞，明辰心情好了不少，昨天被青玲发现的郁闷一扫而空。 霁雪看了看唇角带笑的明辰，那句要回去的话吞了下去。她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轻轻地嘆了一口气，没了浮渡谷，吃饭成了问题。 她不会烧饭，要明辰这个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人去做菜还不如让她去学。 可是做饭就必须用到火…… 她的手攥紧衣袖，最终，肚子饿的难受战胜了对火的恐惧，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这里不复杂，要找到厨房并不难，她推开门，刚准备进去，却被里面的情景惊得愣在了门口。 原本在甲板上的明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正熟练地下面，细长的面条在滚水里沉浮，变得柔软，他取下放在一旁的滤勺，用滤勺把下好的面捞起来，沉了沉，去掉多余的水，把面条倒入碗里。 锅里冒着腾腾白气，他放好早就准备好的佐料和配菜，回头看着她。 霁雪这才注意到明辰今日穿的是窄袖白衣，行动十分方便。 明辰把这碗热腾的阳春面端了出来，来到客厅。 霁雪跟着他坐下，精緻的白瓷碗里的面香味四溢，面条上面放着几根碧绿的青菜和雪白的荷包蛋，几片葱花零散地点缀在上面，虽然是一碗普通的面，可色香都已齐全。 从此，季明辰清冷疏离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在她的心底彻底消失。 第78章 牵住我的手 「你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不喜欢，我再另外做。」明辰道。 「你竟然还记得做饭？」霁雪惊讶,看起来，还很喜欢做。 她依言吃了一口，面条爽滑,汤汁是排骨汤,十分鲜美，几乎能和皇宫里的厨子媲美。 让身份尊贵的仙圣来给她做饭,她心底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回想起她为什么能吃到他做的面，她的过意不去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面,眼神复杂。 「我少年时就学会了,这是必须学的基本功,现在不过温习一遍,照着菜谱做,也不会做坏。」明辰略带紧张地看着霁雪。 他尝过味道，做的不是很满意，本来想重做一碗，可是现下又不早了,再做一碗,她就该饿着了。 「好吃。」霁雪出神地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好吃到令她不安。 基本功…… 在明辰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明辰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道：「我从前的目标就是超过神厨，可惜一直没机会去找他挑战。」 「神厨？哪个神厨？」她抬眸。 明辰一直在找话题,她要是还不搭理他，大约会很挫败吧，其实前面一直如此，他想说一些话，可是她永远低着头。 修士辟谷，所以绝对不会去研究这些，明辰小时候就有的厨神，那应当不会是凡人。 是哪个修士有这般的闲情逸緻去钻研厨艺？ 「就是现在的妖族之王——凤涅。」明辰道。 霁雪一愣，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你往后一定要学会做菜，这可是基本功。做的一定不能比凤涅差，到时我们就不用惧怕凤涅的威胁了。」 这段话莫名其妙，根本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谁说的话，她怀疑自己记忆出现了混乱。 「我看白长安传记，白长安对他的评价是『猪食都比他做的好吃』，怎么会是神厨？」霁雪道。 「他们两个经常诋毁对方，不能信他们对对方的评价。凤涅是只火凤凰，控火之术了得，这称号是妖族上下公认的。」明辰说。 呵，她敢对天发誓，她对凤涅的评价每一句都比真金还真。 这「厨神」的称号，怕是妖域上下被威逼利诱说的违心话吧，她回想凤涅每次把她打来的猎物烧焦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没辟谷，一日三餐不可少，顿顿吃着他做的焦食，不禁感慨自己当年能活着真的是命硬。
第139页 「当年妖域的灵厨大赛，凤涅一手刀工倾倒全场。」明辰道，「评审的评委都给了满分。」 「那评审的评委一定都是女妖。」她愤愤地说。 明辰想了想：「好像确实都是女妖……你怎么知道？」 这世上只有她知道凤涅的花花心思，她当然知道。 「猜的。」她把最后一根面条吃完，道「仙君回了仙剑宗，也可以开一个灵厨大赛，评委的位置还有入场的门票可以拿去拍卖，我相信你一定是第一。」 听到霁雪这般的夸赞，明辰心情大好，竟然没注意到霁雪话里的怪异之处。 霁雪吃完早饭后收拾了一下，就和明辰到甲板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她有种自己是明辰养的小宠物的错觉。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明辰站在船头，拿出一根鱼竿，回头问她：「中午要不要吃麟虾？」 「你看到了？」霁雪眼前一亮。 明辰点头。 霁雪本是很高兴，可是一下子又嘆了口气。麟虾是海里最美味的灵兽之一，身体半透，海蓝色，与大海融为一体。很容易躲开修士的神识。再加上速度快，要抓它，难得要命，所以卖得很昂贵。 前世她和凤涅在海里呆了整整一个月，都没能抓到。 在她嘆气的功夫，明辰已经取出一根针挂在鱼线上，往海里抛下鱼线了。 「……」霁雪，「别人用网都抓不到，你拿一根针……」 她的话还没说完，明辰已经收了鱼线，那针上挂着一只比人的两个拳头加起来还大的麟虾，随着收线，那只最大的麟虾尾巴上还咬着一只比它小的，依次往下，整整七只…… 七只麟虾像是叠罗汉一样，除了顶上最大的那只咬着针外，其余的都紧紧地咬住前面一只的尾巴，两只钳子一张一合地舞动，又像是糖葫芦。 最后三只太小了，明辰把它们放回了海里。 霁雪神情木讷，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在这等一等，我去做饭。」明辰用桶装着这四只麟虾进厨房。 「怎么可能？」霁雪回神，去看明辰放在一旁的鱼线，这鱼竿也不是什么神器，就是修士常用的一种法器，针倒是有个小小的挂钩，粗看看不清，要凑很近才能看到。应该是这个小挂钩勾住了麟虾。 就是这么简单吗？ 令所有人束手无策的麟虾，只需要这么简单就能钓上来？ 确实，只怪他们想的太复杂了，麟虾对灵力感知敏锐，用高级法器去钓，它们一早就察觉了，而他们徒手抓，它们也能看到动静。 所以麟虾都很奸诈，有些甚至还会当年挑衅修士，反而是一些普通人，抓到麟虾的机率比修士还高。 就是这个鱼竿不起眼，所以它们来挑衅明辰，结果被勾住。 她找了点饵，学着明辰的样子，绕线入海，毕竟这是她前世的一大遗憾，这辈子能弥补怎么能错过机会呢？ 她兴致勃勃地钓虾，好像回到了年少时，有种小孩子发现了新天地的快乐，明辰就在厨房里忙碌，便没注意到霁雪拿了他的鱼竿玩。 其实，这钓麟虾不仅是利用麟虾自满疏忽的性格，最重要的是 气运 而「气运」，是霁雪现在最欠缺的…… 所以，可想而知，她在船头站了整整一个时辰的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有。 明辰已经做好了饭，来到客厅发觉霁雪不在，他摆好菜，来到甲板上，看到霁雪正呆呆地站着，犹如一座散发着颓废气息的雕像。 她慢慢地回过头，看着明辰：「为什么？难道是我哪里没做对？」 是气运的问题……明辰心里想。 不过这种话太伤人了，他道：「上了一次当，一定会被警惕，钓不上来是正常的。」 「这样啊。」霁雪失落地收起鱼竿，把它还给明辰，只是忽然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 「真的是它们变警惕了？」她眯起眼睛，「你来。」 「吃饭了。」明辰道。 「等下再吃！」 明辰左右为难，看着她执拗的眼神，无奈拿起鱼竿，放线，不一会儿，一只麟虾咬钩…… 霁雪看着那只活蹦乱跳的虾，神色呆滞。 明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是事实，虽然很伤人，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听说和气运好的人待在一起待久了，身上或多或少能沾一些。」 「骗人。」霁雪喃喃地道，「每天和你在一间屋子里，还不是没用。」 「要不每天握着我的手？」明辰说。 霁雪抬眸，看到明辰诚恳的目光，默了默，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到底是只说了句：「去吃饭了。」这种哄小孩子的话，她居然也信。 钓不上就算了，明辰都帮她煮了，就算她抓不到，也能吃到，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她吃完了之后，便收拾桌子，做完之后，便有些茫然，在这里没有什么事可做，除去一日三餐之外，就只能在甲板上发呆。 明辰大多数时候坐在她的身侧，她不说话，他也不会说什么，有时候安静地像是她的一个影子。 真是很奇怪啊，明明是个出窍期仙君，身份地位万万人之上，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为何……在她面前就没有一丝疏淡呢？ 即便同样寡言，可这样的明辰与往日那个清冷的样子完全不同了，她觉着，自己好像融入了明辰的世界，准确地说，是明辰敞开了心门，把她迎进去了。
第140页 这天底下千千万万人之中，她是特别的，是唯一一个能有这种殊荣的。 就连她也没想明白这是从什么时候就改变的…… 或许……是从她捨命就他那次开始，她伪装出来的卑怯彻底被明辰看穿，这是没办法的事，她曾经也是出窍期的强者，睥睨天下，尽管没睥睨超过三天，可是骨子里仍是有一股傲气。 这就是为何她要远离明辰，因为一旦靠的太近，就会无视身份，和他平等交流，到时候会被明辰觉察出什么。 这样不好，她只是个凡人，这种行为不符合她的身份。可是又有些说不通……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明辰的未婚妻啊…… 再者，昨天的事还是很令她在意，再加上昨晚她脑袋发昏说出的那种话，她觉得有必要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说清楚。 在海上已经过了一天了，明辰也该冷静下来了。 「仙君……」霁雪望着广阔的大海道，「那夜我跟你说的……」 明辰突然道：「那里好像有个落水的人。」 她以为这是明辰在故意转移话题，这鬼地方哪里会有人经过。 「仙君，自欺欺人是没用的。」 「有什么话等会再说。」明辰说完就过去了，她撑着下巴，无奈地摇头。 过一会儿，明辰提着一个溺水的人过来。 还是活蹦乱跳的…… 真的有人…… 「好像还有几个。」明辰皱眉，把仙船往一个方向开去，果不其然海上还飘着四五个…… 于是她没办法开口了。 这仿佛是一个开始，或者说只是一个讯号，是她崩溃的讯号。 第79章 不听不听 这片大海,往东南西北各飞一百里，都看不到尽头，别说海岸了。本该杳无人烟,就连海鸥和飞禽都不可以看到。 可不知为何，明辰总能敏锐感知到难民的所在。 于是霁雪也跟着开了眼界，在这无边无际的海洋里开始遇到以各种方式落难的船员,他们往往抱着半块浮木,或者坐在小船上，在海面飘荡了一天或者两天,饿的飢肠辘辘。 明辰看到之后，不会由着他们死在海上,便接他们过来，让他们吃饱喝足,再送他们回家。 她在一旁,自然也看着他一个人忙里忙外,就去厨房帮忙端菜,那些难民见到她,怀疑自己看到了下凡济世的神女，眼睛看直了。 明辰将一切尽收眼底，微微蹙眉，他知道那眼神并没有邪念,可心底还是觉得不喜,那是他的未婚妻，是给他看的，他们难道没学过礼义吗？ 霁雪也太不小心了，端菜路过的时候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还与他们靠的这般近。 可是他们又没碰到她,就是挨得近了些，而且仙剑宗男弟子女弟子经常在一起插科打诨，他都没去管过，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或是认为谁伤风败俗，所以霁雪这儿他也没权利去管。 他望着和落难船员们谈笑风生的霁雪心底纠结不已，既觉得这没什么不妥，又不能骗自己说不在意。 这与找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藏着相悖。 但没有这些人的出现，他又会有一种不安浮现在心头，这种不安在霁雪和他说：「我那晚说的话……」时极度强烈，决不能让她说出口，明辰做了一个决定。 海上的难民来了一批又一批，霁雪几乎要怀疑这世上所有的人是不是都落难了，或者是挑准了她每次和明辰说正事的时候过来。 而且明辰这几日精神不太好，总觉得是有什么心事，虽然她问过他有没有事，可得到的回答永远是：「那边好像有个人，我去看看。」 好像除了这一句，他就不会再找别的藉口一样。 可是他最后又真的能带回一个人，霁雪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天意，是天让她留在明辰身边。 然而，接下来的一些事，让她否定了想法。 明辰有时候带回的人根本就没溺水，他们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都是干的，来到船上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最后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仙长仙子啊，俺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不足月的儿子，婆娘体弱多病，俺家里没钱，就是有几张捕鱼的渔网，是俺过日子的本钱，求你们行行好，放俺一条生路，俺来生为你们做牛做马。」 霁雪闻言挑眉望着明辰，用眼神询问：这就是溺水的人？ 「你好像成了强盗耶……」她道。 明辰沉默了会儿，脸上倒没慌乱的神色，他面不改色地道：「我看他生活困苦，便想救济一下。」而后取出几十颗拇指那般大的圆润珍珠，赠给了这些平白无故突然被他掳掠过来的渔民。 霁雪望着那些五光十色硕大饱满的珍珠不要钱一样送给那些人，就牙疼。 「你成功让一片海滩上的渔民成了天下最富有的渔村。」她恨道，「你见过每家每户能买十几个下人的渔村存在吗？」 救济穷人没问题，但是他这种救济法就简直匪夷所思了。 明辰沉默，过了一会儿道：「不要意思去要回来了……」 「给我！」霁雪崩溃伸手，「下次我来给。」 明辰只好把剩下的一匣子珍珠给她。 霁雪抱着一匣子珍珠怔了怔，突然发觉这好像是当家女主人该做的事…… 她想还回去，但是看到明辰那样子……还是，帮他管一管吧。
第141页 有了她监督，至少明辰没有那么败家了。只是看着匣子里的珍珠越来越少，她还是有很大的不瞒。 「天下穷人这么多，没必要把自己看不到的也带来。」她道。 「噢。」明辰道。 于是下一次还是带。 这种事连续发生了几次，她终于意识到，明辰这么做是在躲避那晚她说的话。他怕知道真相，或者他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他，不敢听她说，哪怕是假的，只要是她说亲口出来的，就好了。 想通这个之后，她心里闷闷，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痛，心开始不安。她望着在人群中穿过的明辰，满是疑惑。 明辰假装帮那些落难的船员整理信息，看到霁雪正在看自己，忙不着痕迹地躲开目光，转过身。 又送走一波难民之后，霁雪柔声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明辰愣了愣，道：「我去那里看看，好像又有个人飘来了。」 又来了…… 霁雪在他走后，重重地倒下躺在贵妃椅上，嘆了口气。她不愿意骗明辰，这个人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她这辈子就算去骗从前的老友，也不愿骗他哪怕一次。 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紫苓辛府那一日初见，那次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在被他抱起的那一刻却莫名地很安心，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放下所有警戒依靠的人。 后来更是如此，即便不在她的身边，但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前路就开阔了，拦路的荆棘被连根拔起，在仙剑宗看着他以一人之力强悍地护住了整个仙剑宗，受几千弟子崇敬。 她知道自己的命数，子也以为能瞒她，姑姑以为能瞒她。可是他们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对她的悲切，一直都瞒不了她。 为此，她才能毫无顾忌地同意这门亲事，为此，才能毫不犹豫地跟心魔以命相搏。 所以一定要说清楚，这世间所有感情，能在懵懂之初结束是最好的办法。 明辰停下仙船，御剑飞去，回来时提着一个被海水泡得发肿的中年男子。霁雪把放在一旁的回春丹拿过来，取出一粒给明辰。 她已经数不清这两天究竟救了多少个人了，明辰的回春丹都要用完了。她有些心疼这些上品回春丹，一颗可是需要两百块灵石，价格不菲。 明辰最初还每个人送十粒，不计后果。要不是她阻止，早就没了。 男子醒后，目光先是被一旁的霁雪吸引，眼中满是迷惘的光，大约是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明辰皱眉，把霁雪拉到自己身后，挡住男子的目光。 明辰生的清俊，穿着白衣，气质文雅，好在男子没有把他认作另一位神女，神智清醒了，认出了明辰，激动地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他跪在地上，感激涕零。 「你是何许人士？为何落难，可还有其他同伴？」明辰问。 对这种事，明辰已经由最初的不知该如何着手，到现在用三个问题问出关键信息，这其中的技巧还是霁雪点拨的。 「我是东陆人，去宁州经商，船在海上走的好好的，三天前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船突然就碎了，好像是船底下有什么东西，把船砸碎了。」男子道。 「难道有妖兽？」霁雪道，「这两天的难民或许是因为这个。」 明辰对霁雪的目光本能地躲开，看着男子道：「妖兽袭击船只，为何却不吃人。」 「好玩吧。」霁雪得出结论。 「……」明辰。 这应该是今天最后一个，男子在海上飘了三天，也不知道方向，要他带路是不可能的。霁雪把明辰刚刚煮好的饭端出来，给这个男子吃。明辰则御船去找作乱的妖兽。 「要不是有仙长和仙子刚好路过，我这命就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男子道。 「我不是仙子，我只是一个凡人，和你一样。」霁雪道。 男子和霁雪说话的随意瞬间消失，余光看了看船头站着的明辰，仙君绝代风华，眸光时不时地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神色紧张。 在商场打拼多年磨练出的敏锐感知告诉他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凡间经常有貌美女子被修为高深的仙君看上带回家，这种事世间常有。最重要的是，那白衣仙君身上飘出来的杀气，他要是再感受不到，他就白活了，他不着痕迹地避开霁雪，走到角落去吃饭。 「……」霁雪望着他端着碗离饭桌越来越远。 周围飘荡的杀气退去，商人感觉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 明辰顺着海上的碎船浮木找到了那个妖兽，其实它一直在远处关注着明辰的这艘仙船，并时不时地把浮木往他们这边赶。 这是常年生活在海中的一类妖兽，名字叫「海兽」。长有八只触手，身体呈蓝色，头圆滚滚的，八只触手尖锐无比。 这一只海兽速度奇快，金丹修士都奈何不了它，在海里更是出入无声，它潜在水中，用自己的八只触角把船捅坏，再迅速逃走，船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辰把它抓了上来，出了水之后，海兽就没有任何力量去反抗了，团成一团，两只大大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明辰。 男子被吓得跑进了船舱里。 「书上说海兽友善，不会与人为敌。」霁雪道，「不过幼崽顽劣。」 扰乱他清净的罪魁祸首是个孩子，明辰想训一顿，却又有些不忍，孩子犯错是常有的事，难民也被他救完了，似乎没有伤亡，他问道：「你父母呢？」
第142页 海兽幼崽不屑地哼了声。 明辰抽出剑，仙剑锋利，海兽身体柔软，剑很容易伤到要害，明辰把剑亮了亮收回去，眼中威胁的意味明显，海兽幼崽似乎发现明辰只是在吓唬自己，假装抖了两下，然后翻着白眼。 霁雪道：「中午就吃它吧。」 作者有话要说：霁雪：我们分手吧 明辰：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霁雪：你竟然骂我是王八！！ 明辰：…… 第80章 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好吃。」明辰道。 「好不好吃得看厨子,这么大只，煎炒煮炸每样都做一道，要是不好吃,就扔掉。」霁雪说。 他仍然觉得不好吃，余光瞥了眼跃跃欲试的霁雪，吃了海兽,应该就不会再提那件事了吧,他道：「也行。」 霁雪掏出刀，盯着它的触手,海兽幼崽被吓得嚎啕大哭，哭声堪比渊虹,声波远远地传开，过了没多久,两只比仙船还大的海兽从海底冒出头来。 看到明辰,先是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地行礼：「见过剑圣。」 明辰的特徵实在太容易认了,这世间有些修士能仿他的外貌特徵,却仿不了他身上的淡然气质。 「这是你们的孩子？」明辰问。 幼崽慢慢地往海里滚，它虽然是幼崽，但个头不小，占了整个甲板的一大半,所以走的再小心翼翼,也仍然很明显。 明辰的目光淡淡地看去，幼崽停下，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再看看那边正对它虎视眈眈，想吃它肉的恶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不敢吱声，它终于意识到这两个人不是在吓它了。 「正是，这孩子顽劣，我们外出一天，回来时就不见踪影了，在海底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幼崽的母亲担心地说。 「它连续毁了几艘渔船商船，差点害了几百条人命。」明辰冷冷地道。 那几百人中有五十人是你从海滩的村子里抓过来的，霁雪暗想。 夫妻两个骇然，哆嗦地问：「那些人都葬身海底了？」 「仙君刚好路过这里，救了他们。」霁雪道。 夫妻两这才安下心，幼崽的父亲道：「那些渔民的损失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弥补，找到之后登门道歉，孩子顽劣，给剑圣添麻烦了。」 海兽一直都很安分守己，有时候还会去救落难的船员，明辰便没怎么为难。把船上的禁制打开，放幼崽回去。 幼崽的父亲伸出一只触手，把幼崽捆住抱在怀里，回到父亲的怀抱，幼崽撒娇地道：「爹，妖婆想吃我。」它指着霁雪。它不敢说明辰，刚刚听到它父母叫这个男子剑圣，就知道自己这次闯祸闯大了，可是被打的这么痛，它又不甘心。 明辰不能惹，那他身边那个凡人无权无势，一定要让自己的爹爹教训下她。 幼崽的父亲看到站在明辰身旁的霁雪，气道：「你欠揍了是不是！那是……那是……」他不知道霁雪是谁，望着霁雪。 明辰幽幽地道：「我的妻子。」 「……」海兽们。 「……」霁雪。 他们两个还没成婚呢，她看了眼明辰的脸色，却刚好撞见明辰的目光，明辰的眼眸深处有几分侷促，怕她否认，霁雪看到那眼神，心底的话最终没说出口，默默地退到了明辰身后。 这个举动相当于默认了，幼崽母亲气的身体变了颜色。 幼崽也被吓了一跳，心里哀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它还没多想什么。它的母亲几鞭子抽了过去，幼崽哇哇地哭了起来，不过这次彻底激怒了父母。 居然敢说剑圣的妻子是妖婆，幼崽母亲越想越气，连带着看自己丈夫也不顺眼，平日里他们两个吵架，妖婆这称唿都是出自她丈夫之口，孩子就是和她丈夫学的。 她把父子俩都训了一顿，幼崽怎么撒娇都无用，还连累父亲一起挨骂，父子两含着泪，诚心诚意地道歉。 霁雪心里没什么感想，看这只小海兽被打的可怜，想去说几句客套话，明辰拉住了她，她偷偷瞥了眼明辰冷冽的神情，突然觉得海兽夫妇打的也不重，要是换作此刻的明辰来教训，恐怕会皮开肉绽。 等海兽夫妻训完了孩子，明辰把男子叫来，让海兽一家送他回去。海船大多从东陆来，男子可以带着他们去找那些落水的人。 解决完这个事，这海上终于不会无端来几个溺水的人了。 霁雪道：「仙君……」 明辰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道：「我去看看有没有漏掉的还没救的人。」 「你修为至出窍，神识散开即可。」霁雪道。 「神识看到，却不能及时救上来，到时候会白白害了他们的性命。」明辰取出一把剑，便是起身就要走。 霁雪拉住他的袖子，白衣广袖用的料子很好，极为柔滑，霁雪轻轻地捏着，那白衣仙君就不再往前了。 明辰从未觉得这一身广袖白衣如此碍事。明明那只柔弱的手力气不大，可是他却挣不开，好像自己已经被钉在了原地，再走就是鲜血淋漓。 他回头，看到少女清澈的眸光，心仿佛跌落到谷底那般凉，从前在人间奄奄一息，寿元散尽形容枯藁，也从未有此刻这般如死灰。 他的手垂下，手中握着的剑掉在地上，避开她安静的眼眸，垂下眼帘，却不知道该看哪里。从那夜他就意识到了，只是……抱着一丝侥倖。
第143页 两人久久都不说话，霁雪抬眸，望着海上的狂风大浪，其实不必说，都心知肚明啊，可是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自欺欺人，总觉得那层纸还没捅破，所以还有机会，哪怕自己心底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却还是这样…… 执迷不悟。 过了许久，仿佛是过了几百个春秋，明辰低着头哑着声道：「我……知道了。」 霁雪皱眉，手捂住胸口，听到他说的话的剎那，她突然觉得心再那一刻绞痛的厉害，这感觉来的突然，完全寻不到源头。 海面突然涌起了波浪，汹涌的海浪扑过来，打在悬空的仙船上，天地失色，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海水在狂啸，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打在仙船的结界上，顺着结界流入海底。 霁雪的声音哑在喉咙里，看着明辰落寞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来。 明辰失魂落魄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他看着前方，心头空荡荡的。 望着他苍寂的背影，霁雪忽地想起明辰在樾居里问：「什么是爱而不得？」她愣住，倒是想起那时为何会心神动摇，慌乱不安了。 五百年前。 「爱而不得是什么感觉？」宣洺为她修建的观星殿殿门口，她躺着疑惑地问。 「就像这酒，喝下去灼热，又像门前的雪，触手冰冷，」凤涅说。 「你看起来很懂的样子？」她笑道。 「我的梦想可是坐拥后宫三千，当然懂。」凤涅不要脸地说。 「先把欠我钱还了再来做梦吧。」她调侃道。 过了很久，不知是谁在观星殿内轻声问：「热和冷是什么感觉？」 「美酒灼喉，白雪冷冷。」凤涅答。 「所以长安每次看到雪就会说冷？原来是因为只要有雪就会冷。」 记忆仿佛混乱了，又仿佛无比清晰。 她扶住自己的头。 是选择现在痛苦地斩断，还是选择长痛？这选择其实不应该交由她决定。 她握紧拳头道：「明辰。」 明辰脚步停下，过了许久，才低声道：「你不用说了，我放你……」 「我是个凡人。」她打断他的话，「我只剩几年的寿命。」 「你的仙途广阔，你还有漫长的生命，应该找一个能和你共度一生的女子，寿限应当和你相差无几，而不是我。」她道。 「寿限？」明辰愣了愣。 「你的妻子应当和你一样天赋异禀，即便不能跟上你的修为，至少也应该到元婴，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你身边。」她垂下眼帘。 像她生来就是一个短命的人，时间就只有几年，最多就五年罢，最少，可能一两年就没了。 怎么敢去耽误他？ 如果他和她只有一纸婚约倒还好，她倒是无所谓，可这是她的恩人，她没办法绝情相待，更不会利用他满足自己一世欢愉。 明辰沉默了许久，转过身来：「你在担心这个？」 霁雪点头，明辰敛眸不再说话，看来，他也明白了这件事的不可能。明辰或许是个欲望很大的人，也许什么都想要，可也只不过停留在想要的程度，得不到的话，他不会强求。 所以她对于他而言，说不定只是想要世上最美的女子做妻子这层欲望在，现在这个美貌女子薄命，他知道之后定不会强求。 霁雪心底的石头落了下来，看到明辰脸上悲伤的神色退去，她的心也不似刚刚那样难受，明辰大步来到她面前。 「你？」霁雪抬头看着突然逼近的明辰。 明辰手抬起，掌心渐渐浮现出一颗浑圆的金丹。 「……」霁雪。 她眸光一瞬不移地看着那颗凝练成型的金丹。 「？？？？？」 金丹成型，灵气飘荡，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稳稳噹噹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上。 「！」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明辰，不敢置信地问：「这是什么？」 「金丹。」明辰轻声道。 「哪种金丹？」霁雪额头渗出了一滴滴的冷汗，心底仍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应该不会，不可能，绝不可能！ 明辰没有丝毫隐瞒，直言不讳地说：「修士的金丹。」 「你把别人的金丹挖了出来？」霁雪大惊。 「不是别人的。」明辰道。 她望着那颗金色的灵丹，后退了几步：「那是谁的？」 「是……」他顿了顿，「我的。」颔首再次确认，「我的。」 「你把你的金丹挖了出来？」霁雪脑袋一片空白，这傻子为了和她一样命短挖了自己的金丹？ 她报恩报恩，最后却害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如果知道他会这么做，她就不应该这么冲动的，其实从他这些天的反应就知道了啊。 她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看着那颗金丹神情恍惚。 「我没挖自己的金丹……」明辰说。他已经出窍了，金丹早没了，想挖也没地方挖。 「那这是谁的？」 「……」明辰沉默了会儿，还是道，「我的……」 霁雪倒了下去。 明辰抱住她，道：「阿雪，你怎么了？」 霁雪揪住他的衣领：「你若想要我真心嫁给你，助我修道就行了，何必废了自己的修为？」她说的颤颤巍巍。 明辰听得莫名其妙，倒是霁雪这样让他很心疼就对了。
第144页 「我没有废自己的修为。」他道。 「那这金丹谁的？」 「……」明辰明显地顿了顿，然而还是一口咬定，「……我的……」 「你还说你没有！」霁雪气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完没了了，一个问题绕着问来问去，和他师兄一样，明辰道：「这个事我到时候再跟你说，你刚刚说，只要我助你修道，你就真心嫁我？」 第81章 傻子总有傻办法 「现在是讨论我的问题的时候吗？你的金丹都没了,到时候该怎么办？」霁雪气道。 「是不是？」明辰揪着那个问题，「是不是只要助你修道，你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 「快回仙剑宗。」霁雪慌乱地道。 「回答我！」明辰蹙眉。 霁雪拗不过他,妥协道：「是，只要你助我修道，我就真心嫁你,现在快回仙剑宗,问纪元前辈该怎么办。你修为废了，就不能助我修道了。」 明辰笑道：「说好了,不许反悔。」他轻声道，「上次听你和神医在湖边聊天,我还以为你不想修道，便没和你提这件事。」 闻言,霁雪因运转过度而发烫的脑袋渐渐冷却,理智突然回到了她的身上。 天边的狂风暴雨不知何时退去,远远地起了一道漂亮的彩虹,几滴零散的雨滴在结界上,翻涌的海浪泛起勾人心弦的涟漪。 仙船还稳噹噹地飞在海面上，没有要坠落的迹象，明辰更不比说，脸色很好,眼底神采奕奕,一身白衣清俊风华，不染纤尘，端端一个下凡的谪仙。 「谁的金丹？」霁雪再次问，这次没之前那般慌乱，又回到了她原本的冷静。 「我的。」明辰说。 「那你为什么没事？」她看着那颗金丹,看金丹上飘荡的纹路，明显是变异的水系，明辰的是火系…… 「你五行属火，这明明是冰系，到底是谁的？」 「我的。」明辰道。 霁雪起身，头也不回冲到卧室，把门关上：「不要让我看到你！」 「……」明辰。 虽然霁雪走的莫名其妙，但是明辰没有多少失落，他的心结解开了。 只要带着她修道她就愿意嫁给他。 明辰想着这个条件，唇角就不由得溢出一丝笑意。 霁雪天赋这般好，引着她修炼简直不要太简单，至于霁雪为什么会把自己关起来。 明辰想，可能是她害羞，所以躲起来了。未婚女子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君都会有这般娇态。 一定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自己间接地耍了她。 明辰心中郁结的那份气散了，站在船头，望着广阔的大海与蓝天，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样开阔。 既然这件事已经解决了，那这里就完全没有停留的必要了，他不想再待片刻，趁霁雪回去休息的时候，取出一个本子，一路翻了大半页，他在案几前坐下，用细须笔在上面写上「领霁雪入仙道」。 写完这句，他想了想，又往后写了几条。 「带霁雪去雾静峰」 「让霁雪见爷爷」 这一页算是写完了，他眸光往上移，上面的几条都被圈了起来——是最近完成的。 ——【修为至出窍中境】 ——【修为至出窍大圆满境】 还有没完成的。 ——「修为至大乘」 …… ——「修为至分神」 再往前翻，有完成的，也有没完成，不过大多是被圈起来的。 【成为季家家主】 【去仙城看烟火】 【进剑门得神剑】 【治好二师兄的眼睛】 【去东陆看海棠花】 【去雪舞山庄看剑舞】 …… 「娶妻生子」 「找凤涅比试厨艺」 「种活乐音花」 「修习术法」 …… 五百年了，他做完的事已经有这么多了。他眸光落在「娶妻生子」那一栏上，抬眸看了看卧房的方向，怎么还没动静？难道是时间太短了？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反正时间很多。 他把本子合上，收起来，然后取出地图，在案几上展开，对比看那个本子的时候，他看地图就光明正大多了，地图上绝大多数地方都去过，基本上要么是秘境，要么一定会有人居住，他思索着到哪里才隐秘，无人打扰他和霁雪生活。 霁雪在卧房里，呆呆地坐着。 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什么只要助她修道，就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这种话，放在任何有城府的男人眼里，难道第一反应不是想到这种女人留在自己身边果然是为了图谋什么？竟是为了图谋这个而不惜违背自己的意愿！ 紧接着是厌恶和不屑，最后毫不犹豫地把她扔走吗？为何放在明辰这里就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明辰到底有没有五百岁？他这些年都白活了吗？连这种话都分不清是什么意思！ 她打开窗户，往下看去，明辰的背影清静，侧脸稜角分明，唇畔带着宁淡的笑，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事。 他这个面瘫居然还在船头笑着研究地图！霁雪气愤地把窗户关上！明辰回头，发觉霁雪在看自己，自动忽略杀气。 果然是因为害羞才躲起来的，看，这不就是看到他看过来而匆匆忙忙地关上窗户吗？或许以前离他这么远，也是因为害羞。
第145页 霁雪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住，裹成一个粽子。过了许久，总算是恢復理智，恢復理智之后，她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究竟是谁白活了？ 她捂住脸，想到自己看到金丹那一刻慌乱的样子…… 她没有资格说明辰，明辰一直都很聪明，她就没有在这个人身上胜过一次…… 即便他的手段真的拙劣到一眼就可以看穿，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中招，和一个傻子一样。或许，在遇到明辰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一个傻子…… 白长安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克星，即便有势均力敌的对手，也能轻而易举地赢下来，然而第二辈子，出现了一个她永远无法摸清底细的明辰。 为了报復明辰，她晚上出来吃饭时一言不发，也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他说半句话，明辰见到她这样也沉默不言，他或许想开口，却没想出来应该说什么。 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究竟有多无用，如果是师兄在这，早就和她谈笑风生了。 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年师兄和小师妹们花前月下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去一旁偷偷地看着，至少也能学到点什么。 可他回不到当年，而那时候的他只觉得师兄真是个人渣。 霁雪吃完后就自己去厨房清点食材，船上备的食材少了一大半，明辰本是预备了让她吃一年的，结果，剩的只够她吃一个月了，她站在厨房里，一脸淡淡神色。 明辰终于找到话题了，说：「是我的失职，没想到阿雪你的胃口会这么大，要是我之前问一下你，就不会只剩这么一点了。」 霁雪的头髮丝立刻竖了起来：「谁的胃口大？是谁把海滩上的渔民甚至连人家老小都掳掠过来的？」 明辰倒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只知道：「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霁雪。 她瞪他，然而这个清冷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白痴正跟个傻子一样，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不用担心，不够的话我等下去……」他看着消失在楼梯转角的霁雪，心绪有些不宁。 霁雪走后，明辰就独自收拾，他在里面整理有些乱的客厅和厨房。 霁雪休息了一天，心情算不得有多好，就是每次气消了，看到明辰那张好看的脸，心头又会涌起一道无名火。 她下楼，推开门，入目所及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 沙漠缺水，少有人烟，妖兽灵兽也不爱生活在这里，明辰选地方可真谓煞费苦心。 她走出来，外面的空气有些干燥，不比船内适宜。 明辰在一侧殷切地看着她，似乎在问这个地方好不好。她无视这个人，转身进去吃饭，草草地吃了饭之后自个儿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沙漠干燥，放眼望去风沙瀰漫，日头毒辣，仙船外有明辰的结界，所以坐在甲板上并不会觉得炽热，相反，这太阳晒的很舒服，浮渡谷从来不会有这般干燥的阳光，偶尔晒晒，不失为一种享受。 没过多久霁雪开始犯困，躺在贵妃椅上睡着了。 这儿几百里都不会有人烟，总算是没有落难的船员唿救了，明辰取出一把躺椅悄悄地来到霁雪身边坐着。 身旁的女子唿吸均匀，莹白的脸在金色的日光下仿若通透的玉石，长长的睫羽轻灵，带着俏皮的弧度。 他伸出手轻轻地落在她宛若桃花的脸上，蜻蜓点水，一触即分，身旁的人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安静地熟睡。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软，勾人心弦，他望着那莹润的脸蛋，心里泛起涟漪，却不敢再碰，同她一起闭目养神，享受难得的惬意与安心。 也不怕霁雪醒来看到他挨得这么近而发火，反正他感知敏锐，只要察觉到她醒了，就可以立刻离开，且绝对不会被发现。 沙子经过炙烤，发出滚滚青烟，落日时分，沙子上的热度还可煮饭，明辰准时地睁开眼，起身准备去做饭。 霁雪还在睡，他俯身去叫，话没出口，人愣住了。 贵妃椅上躺着的人儿肤色发黑，倒也不是发黑，是接近蜜蜡色，还透着红色，娇艷明媚的桃花变成了一把干叶，明辰手足无措。 霁雪又恰好在这个时候悠悠地醒来，迷迷煳煳觉得脸上有些痛，她目光移了几分，发觉明辰正低着头，清俊的脸上神色平静如水，只是目光有点怪异，看着她的眼神着实奇怪。 「怎么？」 「没事。」明辰道，他把手不着痕迹地往后放。 「……」做了个美梦心情甚好的霁雪目光敏锐，「你的手。」 「不是我。」明辰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回原位。 第82章 又双叒叕被发现了 霁雪勐地意识到了什么,冷着脸问。「你又趁我睡觉扯我的头髮？」 「没有碰你的头髮，只是碰了下脸。」明辰说，看到霁雪不相信,他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一下，很轻。」 望着眉目中满是诚恳的仙君,霁雪心里却无法平静,更没办法信任他。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髮，上面的髮钗还好好的,头髮直至末尾都很柔顺，明辰确实没碰她的头髮。 她碰了下自己的脸,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不是我……」明辰欲言又止。 不仅是脸，连手都在痛,霁雪望着自己的手背,陷入了沉思。明辰拉着她进去,带着她上卧房,然后拿出一面铜镜给她。
第146页 霁雪看着铜镜里被晒伤的自己：「……」 从前的她冰肌玉骨,现在的她宛如一块烧红的炭球，她把衣袖往上挽，没有被太阳照到的地方依旧白皙如玉，对比起来,手背简直是另一个人的手。 大意了,居然忘了自己受不了这里的日光。她对着镜子，悠悠地思考着什么药可以治晒伤的时候，明辰已经取了十几瓶药出来，在桌子上次第排开，多是美容修容的药水。那架势竟然比霁雪还要紧张。 霁雪看到他的动作,忘了自己还在和他闹别扭，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些药。」她望着上面的标识，无一不是上上阶，也就是一级灵药。养颜丹，修容液，白容膏，亮眸水，驻颜丹…… 天下女人的梦想都在这，或许明辰命犯桃花的原因不止是他的外貌、修为、地位和品行，这一点也很重要。 霁雪总结出一句话，得明辰者得美貌。 当年秋海棠给她看收藏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那时她看了险些被晃了眼，秋海棠说，这些东西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出名的丹修和医修那儿买来的，有些即便是给了钱，也不愿意做，即便是秋家的掌上明珠，要搜集这些丹药也要煞费苦心，明辰随随便便就能取出这么多。 这世上女人想要的东西，男人总能轻易地得到。子也也做了很多这方面的药，每次都要在她面前显摆。 这真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师父留下的。」明辰淡淡地道，仿佛这些东西都很稀松平常。 他拿着中间那瓶修容液，把木盆里的阵法开关打开，木盆里不一会儿就聚满了热水，修容液倒了半瓶进去，水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香，闻着很清雅。 又不知他从哪里拿了一包薄若蝉翼的布，疑似冰蚕丝，霁雪看了许久，才发觉那是冰绢，只有妖域极寒之地的雪山族养的冰蚕吐的丝才能织出来。冰绢浸泡在水里，一片透明。 「我自己来吧。」霁雪道。 她挽起袖子，明辰拦住她的手，只是触碰到之后又闪电般地松开。霁雪注意到了，明辰的这种动作不止一次了，有时候是藏在袖子里微微动了下，有时候就像刚刚那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有些在意。 「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明辰道。 霁雪望着他宁淡平静的脸，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慢慢地把手收回来。明辰取出冰绢，轻轻地半拧，小心地在她的手上擦拭。 有些痛的手背一片冰凉，那只常年握剑的手拇指指腹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肌肤，霁雪心底有几分触动。 「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好了。」他道。 处理好手上的，明辰看着她脖子和锁骨，衣领下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他匆匆地避开目光，只是避开之后，望着自己手上的冰绢，他又不知道自己在避什么。他的手无法再动，仿佛是被冰住了。 身旁的人还在看着他，明辰手动了动，慢慢地用冰绢敷着她的脸，隔着薄薄的冰绢，她柔嫩的脸从他的指尖拂过，像是清风柔柔地吹来，落在雪莲花瓣上，有形而非无形。 他手指动了动， 「明辰！」霁雪吃痛，颦眉怒道。 明辰隔着冰绢捏着她的脸，他的手指那么用力。 霁雪虽然不像小娃子一样一吃痛就大哭，但对这种毫无预兆的疼痛，也是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两朵泪花。 明辰回过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食指和拇指还保持着捏的动作，那一片肌肤在他的指间泛红，肿了…… 「你的力气太大了。」霁雪提醒。 「我握剑的时候，用的也是这点力气。」明辰收回手道。 「你故意的！」霁雪无奈。这种藉口，也就他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了。好在，她已经见识到了明辰说话的习惯，「剩下的我来吧。」她道。 明辰犯错在先，加之开窍了，就把冰绢给她，自己则小心地收起修容液，放回自己的储物空间中。 「这些可有想要的？」他指着桌上剩余的十几瓶药，有些紧张地看着霁雪。他刚刚还怕她大发雷霆，一气之下不理他。现在，估计是原谅他了。 霁雪摇摇头，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真的不要？」明辰问。 「不用。」霁雪道。她看着明辰这类似于赔罪似的献殷勤，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暂时放我这里寄存，你现在带着也不方便，到时候想要了我再拿出来。」明辰道，「不过，等你引气入体成功，就能用储物器装着了。」 引气入体——练气…… 霁雪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忘了这件事。 明辰发现霁雪在他说完那件事之后脸色瞬间变了，她好像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喜欢，他没有说话了，收了灵药之后，道：「这儿还是不待了，我们换一处吧。」 「为何？」霁雪明知故问。 「修容液不够了。」明辰道。 「你这么在意我的外貌？」霁雪调侃，「要是我的容貌毁了，是不是就要琢磨着退婚了？」 「众生百相于我而言不过各种不同的皮囊，没有好与坏之分。」明辰道，「所以你不管长得是什么模样，我都不在意。」 他脸上神情自若，霁雪避开他的目光，嘆息道：「长得肥肥胖胖，黑不熘秋，和黑炭球一样也不在意？」 明辰诚然道：「黑炭球和白竹竿区别虽然有点大，但是不碍事。」
第147页 「……」 「……」 「……」 霁雪那点不自在消失，冷着脸坐在一旁。脑海里迴荡着「白竹竿」三个字，白竹竿，白竹竿，她是白竹竿…… 明辰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霁雪觉得有些地方不对，转过身来问：「你和别的女子说话也是这般直白的？」若是他说话真的这般不过脑子，那不应该会有这么多女子追求。 说话欠扁的男人，哪怕长得再好看，也会令人讨厌。 「当然不会。」明辰奇怪，「当面对其他人说这种话会遭人厌恶，这是礼数。」 「和我说话就不需要礼数了？」霁雪扶额。 「我们都已经订婚了，不需要这些。」明辰直言不讳。 霁雪终于明白渊虹、江子涯还有清羽为何能随口说他的坏话了，她本以为这是个不可亲近，如高岭之花的谪仙，清冷孤寂，和谁都能保持淡如水的交情，却永远没有人能亲近他，与他深交。 现在近距离相处几日，真是一言难尽。果真，他只有在最重视的人面前，才会暴露本性。 离开沙漠，霁雪已经懒得去计较明辰又把她带到了哪里，反正不会是正常的地方。她习惯性地推开窗，天上天下无边无际，仿佛置身于虚无之中。 「这是哪？」外面云雾缭绕，迷迷濛蒙。 整个仙船都有明辰的禁制，故而不论到何处，船内是感受不到外面的季节和冷暖。 「人间尽头。」明辰道，「没有太多日光，无人能到这里，这便是天之涯。」 「你确定吗？书上记载，天之涯是最容易遇到鹏的地方。」霁雪说。在意识到明辰是个故作高深的傻子之后，霁雪似乎已经叫不出「仙君」这两个字了。 「鹏世间少有，就算是这里最容易遇到，机率也是……」明辰剩下的两个字被捲来的风淹没，「很小……」 「是剑圣！我竟然见到了剑圣！」天上大鹏雄浑的声音从船上方传来。 霁雪扬眉看他，觉得明辰那吃瘪的样子着实有趣：「你的气运真是太好了。」 「……」明辰。 又不是他想…… 鹏很大，足足把天给遮住了，只要张开翅膀，就能借着风飞行，世上有记载的不过四五只，听这声音，像是会化形的那只。 过了一刻钟，天上亮了很多，遮蔽光亮的东西消失了，化作一个清朗的少年出现在甲板上，他穿着一身白衣，头髮利落地束起来，唇红齿白，长得很好看，霁雪很清楚地感受到鹏过来的时候，明辰的脸色是多么僵硬。 鹏惊奇地看了看，激动地来到明辰面前。 「我竟然见到了剑圣，天吶！剑圣来我的家乡了！」他热泪盈眶，抑制住自己想要抱住明辰的冲动。 明辰此刻又回到了高冷仙君的状态，身上气质疏离，神情淡淡，鹏这般激动，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他，他都能不动声色，霁雪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危险的想法，如果此时站在明辰面前喋喋不休两眼放光的是自己，明辰会不会张开手由着她抱？ 答案好像有千万种可能。 第83章 回去 鹏兴奋地险些猝死,霁雪拿了子也给她的静心丹，餵了四五颗给鹏，这少年才缓过气来,面红耳赤地道：「失态了，让剑圣笑话了。」 「无妨。」明辰平静地道。 霁雪把他请进去，倒了杯茶。几番闲聊,霁雪发现了一个从来没人能发现的事：「你的家在天上？」 「是的,我们睡觉时只要张开翅膀就行了，偶尔有修士从我们身下经过,我们也不敢去叫住，怕吓到他们,因为我们这一脉体型实在太大了。」 「你之前一直在这里？」霁雪问。 「正是，我刚刚听到有人在这里说话,看了一会才发现是剑圣在这里。」鹏说。他一脸崇敬地望着对面坐着的明辰,惊奇地看着这个精緻典雅的客厅,「这个法器真漂亮。」 「是仙君的。」霁雪说。 「我以前觉得天上才好看,住在这种小房子里怎么能有以天为被舒服,现在看到剑圣的法器，才知道自己的见识到底有多浅薄。」 明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 霁雪放在身侧的手毫不犹豫地掐住了明辰的大腿，明辰乃一介武修,穿的和术修一样,一身清雅气质，可不代表他身上千锤百鍊的肌肉可以随着这一身白衣而消失，霁雪掐的时候掐的很费劲。 明辰的话说到一半，余光察觉到霁雪的小动作，奇怪地看着她。 鹏这个时候兴奋地接道：「让我住在这里？太感谢剑圣了,我竟然能和自己的偶像住在同一个地方，爹、娘，孩儿有出息了。」 「……」明辰、霁雪。 明辰看着鹏激动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强忍住自己的不情愿，拉着霁雪上楼。 「阿雪，你怎么在我说话的时候捏我。」明辰说。捏的还是他的大腿，痛倒是不同，只是有点奇怪，他现在还觉得那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我不阻止，你想说什么？」霁雪反问。 「送他一艘大的，让他快回去。」明辰道。 「你竟然还有一艘大的？」霁雪皱眉。 「师兄的，他输在我这，不准我用，说暂时放我这保管，总有一天会赢回去。」明辰道。 「既然是这样，你还送给那孩子，就不怕往后皙师兄……」她顿住，改口，「皙仙君日后赢了你，找你赎回这个，你又没有。」
第148页 「你刚刚叫他师兄了。」明辰听力灵敏。 「没有。」霁雪毫不犹豫地否认。 「我听到了。」 「你幻听了。」霁雪道，「他到时候找你要，你拿不出，你是又想被他骂个三天三夜了吗？」 明辰注意力被转移，道：「这不碍事，他打不过我。」 「……」她为什么要杞人忧天。 鹏还在下面好奇地打量客厅里的摆设，青玉麒麟雕、红瓷瓶、琉璃灯盏……这些东西都好看的紧，看起来似乎特别贵重，他不敢碰，只能隔着三寸距离看。 霁雪和明辰从楼上下来。 「今晚你就住这里。」霁雪带着他来到一楼的一个房间。 这艘仙船不大，就是靠着合理运用空间，划分了一楼两个小房间，和一个厨房，以及楼上两个卧房。 楼上住着她，明辰早就把另一间占为己有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鹏上去的。霁雪就自作主张地在下面给鹏安排了一个房间。 「谢谢。」鹏说。 霁雪让他进去适应一下，鹏的原形身体太大，骤然让他睡在这么小的房间里，有些难为他，不过鹏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可能是看到明辰太过高兴了。 「辛姑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鹏看了眼明辰，小声地问霁雪。 「什么问题？」霁雪道。 「我听说剑圣订婚了，有一个未婚妻，你知道是谁吗？」鹏问。 提起这个，霁雪就不高兴，那边的明辰倒是听得起劲，听到鹏这么问，远远地道：「你身边的这个就是我的未婚妻。」那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让霁雪听得直想磨牙。 你不答这么快会折寿么？她瞪了一眼远处的明辰。 「果真是你。」鹏高兴地道，「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是剑圣的未婚妻，只有剑圣的未婚妻才能这么好看。」最后再高声夸赞道，「辛姑娘和剑圣简直天作之合。」 不需要特意提高音量，明辰已经感受到你的羡慕了。霁雪很想这么说。 明辰闻言，扬眉望着霁雪，对鹏住在这里打扰他和未婚妻的清静生活似乎没那么牴触了。这个少年，除了冒失了点，其他方面好像都不错，是个心性纯良，本性善良诚实的好孩子。 重点是特别诚实。 明辰下了定论。 霁雪余光瞥着明辰，明辰虽然神色淡淡，但她莫名地觉得明辰此刻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种感觉很强烈。 天晚了，明辰去厨房烧菜，为了方便，换了身玄色窄袖衣裳，鹏在外面探出个脑袋，张着嘴目瞪口呆。 「剑圣好厉害。」鹏说。 厉害？霁雪看着里面举着一本菜谱，按部就班地做菜的明辰，看不出哪里厉害。仙君几百年没做饭了，早忘了该怎么做。自那碗阳春面之后，霁雪就再没吃过称得上美味的佳肴了。 也亏得他悟性好，对着菜谱，做的勉强可以吃，也只是可以入口。 之前在海上，落难的难民们都几天吃过一点食物，有的吃就已经很高兴了，因此对于明辰做的饭没有半点挑剔，反而觉得是人间无上的美味。 霁雪就不同了，有了第一次的期待，对于后面那些菜，就变得无比失望。 家里来了客人，明辰做的菜格外丰盛，桌上摆了满满一桌，香味飘散开来，没吃过这种食物的鹏看得眼睛发直。 「我不客气啦。」他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少年和人相处没有半点疏离感，来到船上也不拘谨，让人觉得他是熟客，而非第一次过来。 「喜欢吃的话就多吃一点，仙君难得下厨呢。」霁雪发挥自己女主人的作用，当然，这也仅仅是为了避免无话可说的尴尬。 因为明辰在外人面前装着高冷，不到必要时刻，绝不会说话，就算不是必要时刻，也绝不会说半句有损自己形象的话。 和她相处时简直判若两人。 鹏腮帮子鼓鼓的，说不出话，一个劲地点头，像是小鸡逐米。 霁雪看着他，颇有些无奈地说：「这儿没人会和你抢食。」她慢慢地吃了几口。 明辰坐在霁雪身边，象徵性地动了动筷子，望着吃的欢快的鹏，他忽地发现一个问题。 霁雪正吃着，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不大，就是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阿雪，你胃口变小了。」 她转头，明辰正看着她，仗着自己修为高就随意用灵力传音？霁雪没有搭理他，这种低级的激将法，她要是中了就可以自尽投胎去了。 明辰望着依旧细嚼慢咽的霁雪，没辙了，难道是因为讨厌他，所以连着讨厌他做的饭。 出来了几天，霁雪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原本就是根竹竿，现在成了竹竿中的竹竿。 鹏在船上自来熟地住了三天，舌灿如花，每次看到霁雪和明辰站在一起都要夸赞一句，明辰都不好意思赶他走，让他住了一日又一日，这几日把明辰存的一个月粮食都吃了个精光，大约体型大的灵兽，胃口也特别大。 要是能把这好胃口传染给霁雪，明辰或许会想尽办法把鹏留下来。可惜事与愿违，鹏吃的倒是多了，霁雪吃的就变少了，她现在还没开始练气，没必要缩食。 鹏把厨房里的食物都吃完了之后，也意识到自己过头了，很不好意思，第四日主动告别。
第149页 「打扰了你们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鹏挠着脑袋。 「仙君喜欢热闹。」霁雪说。 「是吗？我听说雾静峰终年大雾，里面只有皙仙君和一个小徒弟，我还以为剑圣喜欢清静。」鹏道。 霁雪快速地作出解释：「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这反应的方向颇得猫儿们的真传，与猫儿们那一句办不办看心情有异曲同工之妙。 鹏看了看一侧站着眸光冷淡的剑圣，真的会有喜欢热闹的时候？「……」 他疑惑的时候，霁雪说：「我们明天就会离开。」 「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还想请你们去我家做客呢。」鹏说。 「宗门里有急事要解决。」明辰道。 剑圣如此说，鹏也不好意思再做挽留：「下次一定要来我家做客。」 霁雪点头，也不知到底是在谁家做客。鹏以天为被，他的家就是头顶这一片青天，所以去他家作客是凌空漫步在白云上？ 送走了鹏，霁雪回头，看到一脸失魂落魄逐渐怀疑人生的明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接连去了三个地方，明辰很显然已经觉悟了。 她道：「我们回浮渡谷吧，出来玩了这么些天，我也累了。」她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看不出欣喜，看不出愁态。 这才是一个有素养的魔修该露出的神情，要是欣喜了，会伤了明辰脆弱的心，要是跟着他一起发愁，会让他死灰復燃，又想出去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哦。」明辰没精打采地应着，「心魔呢？」他问。 提起这件事，霁雪的幸灾乐祸消失，沉默了许久，望着明辰有几分忧虑的神色，最终道：「心魔与我有关？」 仙船正疾速往浮渡谷飞去。 明辰没有回答她，似乎是在迴避这个问题。 第84章 心结 她继续道：「看来真是与我有关。可你心魔久积,三百年前便有，我和你自初见算起不过十一年，这心魔为何是因我而起？阿辰,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她看着明辰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藏着沧海桑田，明明如此透彻,却怎么也看不透。 「不是因你而起。」明辰说。 霁雪愣了愣：「那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 「不是你说的？」明辰回过了神,又回到之前那个一脸纯真鬼话连篇的样子，疑惑道,「把自己喜欢的人藏起来，就不怕有别人可以看到而去抢夺,也不怕跑掉，你跟我说的,你教我的。」 他强调了「你跟我说的」、「你教我的」。 难道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局面,纯粹是她自作自受？霁雪无话可说：「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当然知道。」明辰说。 「那我……」霁雪词穷,她忽然发觉明辰在耍她,「我问你是因什么执念成魔,你说没有。」 「这是实话。」明辰道，「这天下我想要的，我都能得到，就算有些没有,那也只是因为我没有很想去争取而已。」 若是换成别人来说,霁雪真的很想给那人一拳头，这种欠扁的话，在明辰这里，怎么就这么理所应当呢？ 「因此，我没有执念。」 「那这个心魔是怎么来的？」霁雪已经放弃思考。 「虽非因你而起,最后却因你而强大。」他转身看着她道。 白衣的仙君纤尘不染，清俊的容颜宛若朗月清风下淡淡的白雪，本该是冷的，不沾凡尘，可不知为何此刻竟觉得有一丝温暖。 霁雪失了神，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喜欢。」他道，「因为喜欢，所以有了破绽，这心魔就有了可趁之机。」 「这桩婚事我一开始确实是听了爷爷说你不愿意嫁给宣奕才答应的。」他抬眸，眼底那抹浅淡的湛蓝比万里无云的天还绚丽。 「……」 「原本的打算是拜堂成亲之后，你如果还是对我不理不睬，我就让你一个人留在浮渡谷和青玲他们一起生活。」明辰望着她。 「……」霁雪不言不语。 「怎么不说话？」明辰疑惑。 「我现在和你保持距离，你可以让我继续留在浮渡谷吗？」霁雪突然道。 「你不喜欢仙剑宗？」明辰问，「留在浮渡谷也可以，就是我在这里的话处理宗内事务麻烦了些。」 「或许是错的？你误解了，也许你对我的喜欢和对姑姑他们一样。」霁雪道。 一定是这样，眼下，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你问我，如果姑姑成婚了，会不会从新郎手中抢回她。」明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是姑姑，我不会，如果是师兄，我也不会，换作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都不会去。」 「仅凭这个，也太武断了……」霁雪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虽然潜意识里已经开始认同自己作死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明辰颔首：「起初我确实不知道情爱是什么，也不懂他们为何着了魔一样飞蛾扑火，愁苦愤懑。后来听你一说，我全明白了。」 自从爷爷问他既然谁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秋雨舒和流岚峰的风竹师妹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察出了不对，只是那时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爷爷也没有明说，只是让他去浮渡谷养伤，并让他去接近她。
第150页 他想去找她说话，可看到她，就想起她在峰上说的，话到嘴边，只剩冷冷地注视。 明明和她订婚的时候，对自己说是各取所需，无关想与不想，这都是爷爷的安排。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 这些天他一直在问自己，如果爷爷安排的是那几百个女子中的其中一个呢？他是否还能平心静气地对自己说一句不过是一生中所必须得到的东西。 如果真的由着她嫁给宣奕或者其他的男人，他真的能看着她出嫁吗？ 他以为占有欲是世间人都有的，或许每个男人都想要年轻貌美的女人，他也不例外。 可他总觉得他的欲望始终和这世间千千万的男人的欲望不同，他想要的也并没有浅显。 如果真的是要美貌女子为何不去娶更貌美的女子？为何只能是她？为何只能让她做自己的妻子？为何不能允许她做宠姬而娶更貌美的女子为妻？ 世间有很多种情，至爱只能有有一种，只能有一个。 他喜欢的人是她，哪怕她是个相貌奇丑，身缠百病，穷困潦倒的女人，他的身边也只能是她。 因为妻子不应是随随便便一个容貌绝美、温婉贤淑身家显赫之人，应是他这辈子最爱的那一个，是一直在心头惦记着，永远也忘不掉的一个。 或许，从水镜中看到她一点点长大，看到她最后长成的样子的时候，他就无法容忍他人去碰她，去得到她了。 这就是世间所谓的情爱，无关任何外物，生老病死，凡尘世俗都无法左右。只能有一个，容不得其他人去占据，去戏说。 霁雪愣愣地站着，望着明辰明悟的神情，忽地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把一个傻子点拨开窍了，她神色复杂，慢慢地背过身，回味着明辰那句：虽非因你而起，最后却因你而强大。 浮渡谷点点滴滴浮现在她脑海，明辰初见时装出来的漠视，看到她送朱玉时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欢喜，午夜梦回她捨命相救后的懊悔愤怒……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是早就写进了命运之中。 「让我……想一想……」她自言自语。 明辰听到了，余光瞥着她的神色，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站着。 仙船在天上急速地前行，霁雪来到船头，群山尽收眼底，天地浩荡，云海渺渺，人碌碌一生，也未必能这样俯瞰整个天下。 时代变迁，沧海桑田，这般看，只觉得普通人的一生短暂如蜉蝣，低贱如蝼蚁。 所执着的东西，都会随着死后消失殆尽，如果这一切最终都会消失，那些执着到底有何意义？ 师父死的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权力、地位、金钱、嫉妒、愤恨乃至所有的所有，都可以随着自己死后消失殆尽，无论是千古英名，还是遗臭万年，她死后都无关痛痒。 生带不来寸缕，死亦取不走一抔。 无欲则刚，心魔便无处可侵。 于是她一直修的逍遥道在最后一刻成了「无欲」之道，放弃了自己一辈子拼命得来的所有，渡劫出窍。 所以到了这一世才会无欲无求。 狂风经过结界的削弱，吹过来的不过是拂柳微风，她的墨发白衣顺风飞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御剑飞行的时候，万物在脚下掠过，天宽地广，自在逍遥。 出来这些天，她一次眺望这个繁华的人间，心里清明了许多。明辰的心如明镜，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啊，原来该做选择的，至始至终都是她。 无欲无求之人的一生是漫无目的的，因为对什么都没有欲望，因此什么都可以捨弃，包括自己的命。 换而言之，这样的人，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也确实，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啊…… 她望着苍茫的大地，轻轻地嘆了口气。前世的她死的无怨无悔，从未想过活着还能做什么，还想做什么，所以现在不过是一具能走能动的肉身，她的心，还沉在水底。 原来辛霁雪来到这个世上，也是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和薛子也一样。 可是，子也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那她呢？ 这辈子，只有两件事需要做。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实现对辛悦的诺言，这一世活的长命安康。 第二件便是报恩了吧。 这两件事都是被迫要做的，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甚至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她从来没有求着任何人来救她。 把她送至神医谷医治是明辰一厢情愿。 这救命之恩是她不得不去报的。 她想做什么呢？她能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吗？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辈子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选择，她能做的就只有随遇而安，所以也从不去想自己想做什么。 其实她现在已经很自由了…… 心底忽然有个念头仿佛要从深处慢慢地浮出水面。 她想做什么？不为外物所扰，出于自己的意愿，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明辰，我们……」她抬眸，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愣了愣，「……」 「成婚吧」那三个字顿了回去。 她面前不知何时蹲着一个树人，脚踩在船杆上，仙船急速地往前飞，他居然没有半分要掉下来的迹象。 那杂草丛生的脑袋里露出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亏得前世抓鬼抓多了，什么场面都见过，要不然，她迟早被吓晕。
第151页 「纪前辈，您的兴趣，让我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她后退几步。 纪元跳下来，把自己脸上的如枯草般的乱发扒开，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干了的泥痕，他身上套着一截树干，两只手臂和两条腿露在外面，树干又圆，全靠他的两只手挂着，样子颇为不雅，比当时乞丐的扮相还要糟糕十倍。 霁雪背过身，纪元露在外面的小半截大腿上只有一条脏兮兮的裤子，而树干又把他大半个身体裹住了。 「你当我想？」纪元道。 「那这身装扮是怎么回事？」霁雪道。 「还不是这小子，飞这么快，害得我没追上从半空掉了下去，栽到泥沼里。那衣服也不能穿了，我就脱了，谁知道出来看到个游魂骂我流氓，我赶走了之后，不是怕吓着我的孙媳妇儿？只能套着这么根杆子上来。」 「……」霁雪。 第85章 生气了 「爷爷……」明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带你去换件衣服。」 爷孙俩边往里走，边用灵力传音。 纪元：怎么样？ 明辰：按照你教我的，我跟她明说了。 纪元：怎么说的？ 明辰：就是那样说的,我说因为我喜欢她，心魔才如此强大。 纪元气的跳了起来：你是榆木脑袋吗？ 他从身上套着的树干上扒开一块树皮，对着明辰的脑袋砸去,明辰不敢躲开,被打了个正着。纪元一路走一路砸，大大小小的树干掉了一路。 「……」霁雪目瞪口呆。 等他们两个进了房间,她才缓过神，闭着眼晃了晃,树皮还在，这不是她的错觉,她取来一把扫帚,把地上的树皮扫干净,想到刚刚那个画面,她嘴角抽了抽。 「你怎么这么……」屋里的纪元大吼,后面到底要吼什么，霁雪没听到，因为纪元及时收了声，这之后里面再没传出什么声音,大约是开了结界。越是这样,倒越让人好奇这两人在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以至于纪元的反应这么大。 霁雪在客厅里，把木架上的茶叶罐拿下来，泡了一壶茶等明辰出来。 过了两刻钟，里面的两人还没出来,茶都要凉了，她又倒了，重新沏了一壶。 明辰取了一件淡灰色外套给纪元套上，纪元穿好之后盯着客厅里坐着的霁雪。 「爷爷，你还要看多久。」明辰道，「那是你最喜欢的茶，我这里只剩一罐了。」 纪元瞪眼：「怎么不早说！倒了一壶才提醒我！」他理理衣服，大步走出去，在垫子上随意地坐下。 穿了一身灰衫配玉白的中衣，灰白头髮梳理整齐散在身后的纪元还是有得道仙者的道骨，干干净净的，完全看不出是个经常假扮乞丐的邋遢老头。 明辰照旧来到霁雪身边，霁雪倒了杯茶给纪元。 「我本想去浮渡谷看看我孙儿修养的怎么样，去到那里，才发现你们早就出去了，我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你们的下落。」纪元说。 「为什么不用飞蝶？」霁雪问。 「爷爷不会。」明辰道。 又是一块树皮砸了过来。 「……」明辰，「我明明已经把那截树干扔了。」 「我还藏了很多。」纪元又接连扔了四五块。 明辰目光环视四周。 「别找了，你找不到的。」纪元示威，又扔了三块。 明辰一身白衣上全是干燥的树皮，头髮上也粘了一些碎屑，看起来很可笑，若是被鹏看到了，或者除她以外的任意一人，都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好在霁雪已经由最初的震惊归于现在的平静，她淡定地替明辰扫去头髮上的一些碎屑，帮他把身上的树皮捡了起来。 她手上捡了几块，明辰手上也拿着几块，纪元却不在意，抬手，晃了晃手上的树皮，意思是：你们捡，我这里多的是。 霁雪看着手中的几块，发觉形状有些眼熟：「这些好像是我刚刚扫的。」 「……」纪元。 明辰眼前一亮，拿着霁雪手中的树皮起身，出去了一会儿，然后施施然地回来，白衣飘飘，风度翩翩，霁雪扫在一堆的树皮成了一堆齑粉，随风散去。 这下纪元没东西可扔了，隔空取物只能隔着一小段距离，现在那东西岂止隔着一小段距离，简直无影无踪了，他哼了一声，坐在一旁喝茶，生他们两个的闷气，明辰不打算哄，坐在纪元对面，看着他生闷气。 这爷孙俩性格竟然出奇地像。霁雪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是他们两个感情好，用不了一会就会和好。 不过，这倒是出乎霁雪的意料，过了两刻钟，这两人还在僵持。 「纪前辈，要不要去外面散散心？」霁雪提议，「难得出来，我们下去走走？」 纪元瞥了一眼明辰，扬眉道：「好啊。老头子我闲得慌，去帮你找个新夫婿。」 「……」霁雪。 他们两个斗气就算了，怎么扯上她？ 难道…… 这是纪元的暗示？这老傢伙又想做什么？ 船身突然震了震，她没站稳，摔了下去，就在快倒地的时候，明辰扶住她，道：「我让你去休息你不听，又晕船了，快上去休息。」 明辰的眸光很冷，眼里仿佛凝着冰，寒光凛凛。脸上神情温和，然而这温润的神色装的太假，堪称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笑里藏刀，带着不容抗拒的威胁。
第152页 看到明辰这样，霁雪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她扶着额头，气若游丝地道：「纪前辈啊，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体不适，还是让阿辰陪你下去转转吧。」 装的即便再真，没有任何过度，也无法让人信服，不过明辰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纪元嗤笑：「那真是有点扫兴，没关系，你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可别累坏了。」 霁雪松了口气，明辰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他暗地里抹了把汗：「爷爷，我先带阿雪上楼。」 纪元点点头，老神在在地对着明辰道，「孙儿啊，既然霁雪身体不舒服，那你下来之后我就去帮你物色一个新夫人，怎么样？」 明辰一直是一个悟性极高的人，或许在某些方面上极度迟钝，却不能否定他的悟性。一旦他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便能举一反三，例如现在，他望着霁雪，等着她的回答。 霁雪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纪元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话，又把她送到了刀口下，她低头看了看坐着看好戏的纪元，又抬头望了望微微含笑眉间却冷得要命的明辰，耳畔好像又能听见入魔时天雷的轰鸣了呢！ 「哎呀，孙儿，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在威胁人吗？」纪元煽风点火，玩的不亦乐乎，「霁雪，你别怕，这桩婚事，最开始你不是最反对的吗？比任何人都反对，甚至以凡人身来到雾静峰找我，老爷子我想了想，当时做决定确实有些武断，没有顾虑过你的感受，现在便后悔了。毕竟你爹那老傢伙也不在了，而且如果不是孙儿给我看那根红线，我都要忘了这件事了，这婚事不作数也罢。」 「不要说了。」霁雪轻声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纪元每说一句话，明辰的脸色就越寒，眼眸里又极为受伤，好像气得随时能吐一口血出来，可是其中又隐藏着很大的杀气，霁雪一个弱不禁风的凡人，受不住这等威压。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纪元疑惑道，「我孙儿脾气很好，你别怕这样做会驳了他的面子，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即可，我们向来行的正坐的端，自是不怕外面的碎言碎语。老爷子我总觉得你当时那么抗拒，一定是有其他原因，你老实和我交代，是不是早就有心上人了？」 「前辈啊，你看一看……」霁雪看着纪元，眼神往明辰身上飘，纪元根本不看她的暗示，悠闲惬意地喝着茶，抿了一小口，品着茶香。 不是亲生的就可以这样干？霁雪无言以对，再看明辰的眼神，简直吓了一跳，他背对着门，脸隐没在黑暗中，放在身侧的手屈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能看出来，指节发白，用了很大的力气。 尽管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与平常无异，可身上透露出的气息，令人胆寒。 纪元还在喝茶，好像根本不管自己义孙的死活了。 霁雪想，这时候要是她有一丝灵力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传音给纪元，告诉他明辰要入魔了。 她本来就不想再骗明辰，一直都在迴避这种问题，现在却被逼着说，看纪元的样子，是打定注意要她回答了，她咬牙，纪元在这时慢悠悠地道：「跟你们开个玩笑，两个人感情深就是好骗，说什么都信。」 明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回头皱眉看着纪元，威压瞬间消失，霁雪松了口气，刚刚在明辰的压力之下，身体都要虚脱了。 「霁雪既然不舒服，就上去歇着吧。」纪元，他看到霁雪没动，又道，「不是晕船？看起来很精神啊。」 霁雪本还有些犹豫，听到他的话，立刻装出柔弱的样子，扶着额头闭着眼站立不稳，明辰不由分说抱起了她，霁雪挣扎，明辰道：「既然已经站不稳，就莫要逞强了。」 「……」霁雪。 这不是在陪他演戏？ 他抱着她上去楼，进了房间，他才把她放下，霁雪这时候再装便没意义了，站在卧房中央，道：「我就在这坐一坐，到了浮渡谷，你再叫我。」 明辰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她，手无声地从她的脸上拂过，霁雪愣了愣，呆住了，余光瞥着那只满是薄茧的手从她的脸上划过，那只手在颤抖，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倒没有用做什么，只是拂去她额间滑下来的冷汗。 明辰望着她的神情，慢慢地收回手，手中的仿佛留着她脸上的余温，触感还是那样软，勾人心弦，流连忘返。 「如果……」他道，「如果换做现在的你，重来一次，还会那样吗？」他顿了顿，「还会那样说吗？」 霁雪收回落在他那只仍在微微颤着的右手上的眸光，想了想道：「不会。」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半点不甘，说的斩钉截铁，即便说的没有什么感情，明辰也知足了。 「爷爷那儿我去应付，他就是这个脾气，别放心上。」明辰道。 「我知道，看你的脾气就知道了。」霁雪低喃。 「为什么？」开门出去的明辰回头。 霁雪赶忙摇头：「我刚刚乱说的。」 第86章 琼华山 明辰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下楼去了。纪元还在原位坐着，他手中的茶杯已经见了底，看到明辰下来,把茶杯举给他。 「爷爷，你很过分。」明辰边说，边举壶给他的茶杯倒满了茶。 「越长大,越不听话了。有了媳妇,就忘了我这个老头咯。」纪元怪里怪气地说，「你和你爹一个德行。」
第153页 「我爹和你一个德行。」明辰说。 「你是说你长成这样全是因为我的错？」纪元跳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明辰道,「莫要再说我忘了你，前些日子我不是回去看过你？」 「你那叫看我？」纪元拍桌,「是谁见到我的第一面说的话居然是『爷爷，她不喜欢我,这件婚事还是算了』？这话是谁说的？莫非还是我说的？」 「胡说！」明辰皱眉道,纪元被他的气势唬住了,看着他。 「我第一句话明明是说『你怎么又偷师伯的酒了』。」明辰说,「我这里本来有埋了一百年『三醉』,你却偏偏要去偷师伯五十年份的『红尘笑』，最后还得我用『三醉』去赔师伯的『红尘笑』，才把你赎回来。」 有理有据，于是纪元终于想起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开导这个傻小子了,因为他偷酒被仙剑宗的宗主颜流逮了个正着。 那颜流真是可恶,全然不管他是谁的爷爷，笑眯眯地关着他，就是觊觎他孙儿埋着的美酒，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颜流小儿想要拿他孙儿的东西,他偏不如他愿，他把他酒窖里的酒喝了个精光！最后，颜流小儿把酒窖的门堵住了…… 他在里面困了十天。 还是他孙儿回雾静峰，看到他不在，去寻他，才把他从颜流小儿那里赎回来，这见鬼了的仙剑宗，没有一点长幼尊卑。 「这东西嘛，无关价值，当然是别人手里的才是最好的。」纪元摸着自己的鬍子，好让自己那拉碴的鬍子能更顺一些，「得不到的才珍贵，你不一样吗？」 姜还是老的辣，明辰被将了一军，败下阵来。 纪元起身，捋了捋鬍鬚，低头看着怔着无言的明辰，嘆了口气：「有些东西，趁早放弃，也不失为一种得。」 「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只有我不想去得到的。」明辰沉声道。 纪元唇角上扬，余光瞥着明辰的眼睛，笑道：「这才是我们家的男人啊……畏惧什么？去争便是了。」他收了脸上的笑意，「但是，像你这样上赶着贴上去，人家会搭理你就怪了。」 「他们不都说，如果是我的话，没人会拒绝吗？」明辰问，每次路过哪里，不小心听到他们聊天，每个人都是这么说。 「如果以季家家主和仙剑宗剑圣的身份去说，的确没人会拒绝。」纪元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可是你要的不是被你的身份权利吸引来的人吧……你想要的是为你而留下的人。」 「……」明辰。 「想想你当年，有哪个姑娘看过你。」纪元毫不留情地道。 明辰觉得纪元举的例子不对：「我当年也没看过她们……」他说。 「……」纪元。 「在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纪元怒道。 明辰便听他讲，接下来几个时辰，纪元对自己的孙儿进行了一次深刻的教育，纪元说的是有声有色，比起说书先生的精彩评书有过之无不及。甚至到了难懂之处，还会举至少一个例子出来。 可要问明辰，纪元到底讲了些什么，明辰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个都没记到。 但听了这么久，他好歹是有些心得。 大约就是，不能太主动，又不能不主动，不能太惯着，也不能不惯着，适当地生气，适当地疏离，学会用手段来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明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门比剑术还要精深难懂的道。 而纪元说的口干舌燥，他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自家孙儿到底懂了多少，不过依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应该基本上都听不懂。 对于明辰这种对一种感情无比迟钝的人来说，你只能告诉他，具体该怎么做。 例如：你去找她说话。 他孙儿就会疑惑地问：具体该说什么话？ 纪元就得把那些话题列出来，并且把回答也写在下面…… 没办法，他的孙儿不懂情爱，而这又是无法描述出来的。 再例如：去叫她一起去看花。 他孙儿就会问：为什么要一起去看花？看水不行吗？看人不行吗？ 曾经也在他孙儿十八岁的时候让他去试过，那时候年少懵懂，本应是情愫萌发最快的时候，他让他去约一个绣娘家的女儿，倒不是真的让他喜欢那个绣娘的女儿，而是让他体会一下，这种蠢蠢欲动的情感。 纪元当时把做法写在纸上，并且每一步都写的十分细緻，甚至到了出去幽会该做什么动作，买什么吃食都写的一清二楚，哪怕是个十岁小孩，按照上面的做都能给自己拐一个未婚妻回来，纪元看着很放心，让他照着步骤做。 然而他真的太高估他孙儿了，他没告诉他要把这个背出来，别让那个姑娘看到。后果就是这傻小子想也不想，照着纸上写的当着人家的面读出来，甚至还把回答都读了出来，他把整个计划全部读完，然后站着等那个姑娘的回答。 于是那个绣娘家的女儿和她家隔壁的一个卖肉的在一起了，她本来看不上那个卖猪肉的少年，可惜那个卖猪肉的少年在这个傻小子的对比之下，眉目也俊朗了，口才也好了，人家觉得那卖肉的比他说话实诚。 不过如今不比当年，现在可比从前聪明多了，也通达情理。 霁雪并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在底下说了什么，她在卧房里坐了几个时辰，打开窗户去看，外面还是飞速掠过的风景，离浮渡谷还有好些距离，而此时天已经黑了。
第154页 她不好一直待在上面，索性接下来也该吃饭了，她便趁着晚饭时间下来。 明辰正在厨房里忙碌，依旧是对着菜谱，不过这次又换了另一本，菜式看起来更华丽，注重造型。 霁雪数不清明辰到底收集了多少菜谱，总感觉和他手里的剑谱一样多。 纪元在船头喝酒，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淡灰色的外衫，一头花白长发，眉目苍老。 今夜月朗星疏，很难找到明亮的星子，一片晴朗的夜空没有一片乌云，月儿不大，在高空，仙船内感受不到外面的气温，往下看去，其实已近深秋。明辰带她去的地方都是没有四季变化的，骤然看到下面落叶铺满了一地，霁雪不禁有种恍惚之感，其实有些地方，应当下雪了吧。 又快过去一年了。 「别怪老爷子自私，我只剩这个孙儿，他自小离开我的身边，无依无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 霁雪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神色，一开始说没有任何怨言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倒是觉得该感谢他了。 「你注意到他的右手了吗？有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霁雪闻言往明辰所在的方向看了看，道，「是不是受过伤？」 纪元摇头：「不是受伤，是断了，他最喜欢剑了，从小就立志要追上我，长大以后打败我，可是握剑的那只手却断了。」他惆怅地道，「我这辈子欠了他很多……」 原来是因为这个？接好之后，心里还是有残影，所以有时候会控制不住。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我自是当做宝贝来宠着，他想要什么，我就会帮他得来，哪怕是天上的星辰明月，只要他想要，就一定会到他的手上。」纪元道，「谁让他受半点委屈，我就让他遭受双倍的痛苦。那心魔不过是一团不成气候的薄雾，却在见到你之后成了形……」 纪元凑近，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的眸光冷厉，霁雪颤了颤，想往后退。 如果之前的纪元给人一种散漫不羁的感觉，那么此刻的纪元无疑是一位大乘修为以上的的修士，他身上流露出的杀气和狠厉绝不是明辰那带着撒娇式的威胁能比拟的。 重生以来，霁雪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正被死亡的气息笼罩。 她前世见过太多的高修为修士视人命为草芥，修士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这是拥有颠覆法则力量的强者对弱者的蔑视，她太了解了。 这纪元，到底是何许人也？从来没有被记载，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歷，就像是随着白临川的出现而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纪元凝视着少女的脸，从最开始被震慑住之外，不过一唿吸的功夫，就恢復平静，偶尔吓吓人其实还挺好玩的，提前给她练一练胆量，不然到时候怕出事。 目前这反应真的很出乎他的意料，他满意地点点头，欲坐回去，却勐地发现身后多了一道气息。 「爷爷。」 这下换纪元身子颤了颤，他抱着酒罈，腿慢慢地从船杆上往下放，想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明辰哪会让他走，右手提他的后衣领：「你喝酒又把衣领弄湿了，快去换衣服。」他话锋一转，「都跟你说了，阿雪不能闻见酒味。」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压着嗓子说出来的，「你居然还离她这么近！」 「我在孙媳要不要提前办一个婚礼。」纪元疯狂找藉口，「对不对呀，阿雪。」 霁雪能怎么办，只能点点头。 「离这里几百里就是琼华山了。」 琼华山顶有一棵桃缘树，修士们多半是想在桃缘树下拜天地的。 桃缘树究竟是谁种的，已经不能考据了，修士们唯一知道的，便是那棵树能辨真情。 人成婚摆喜宴不过是一种通知方式，为的是告知亲朋好友自己成婚的事情，或是为了自己的派头。 在桃缘树下拜天地，只要得到神树的祝福，神树就会将这对新人已经结为夫妻的消息化为花瓣，飘飞到各处。 不管摆多大的酒宴，其实都不如这一场花雨来的轰轰烈烈。 只是，想要得到神树的祝福谈何容易？ 大多数新人去神树下拜天地，往往发现对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爱自己，于是那里也成了断情之地…… 明辰显然是知道的，不止知道，他应该很清楚，他想去那里，很早就计划好了，桃缘树靠花瓣传送消息，但是花瓣的数量取决于人的灵力，以他的修为足以让中仙界人间以及妖域所有的生灵知道，就是…… 到时候若是知道霁雪不喜欢他，或者刚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该怎么办？所以这段日子，他一直围绕着琼华山转圈。 纪元还在给他使眼色。 明辰抿唇，爷爷把他当三岁幼儿了吗？他什么都知道，就是爷爷想的太简单了。 第87章 树灵 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恐怖的事情发生,明辰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不过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去做，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琼华山的东南西北徘徊，聪明如霁雪,一定能猜出来他的用意。 然而霁雪真的完全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她听到「琼华山」三个字的时候便怔住了。 纪元仰着头去看明辰的眼神，只觉得自家孙儿的眼神很可怕。明辰把目光从纪元身上移到霁雪脸上,眸光转瞬之间就柔和了：「菜已经做好了,我去给爷爷换身衣裳。」
第155页 他说完，毫不留情地把纪元拖回去。的确是拖着回去,完全没有顾及纪元的颜面，纪元抱着的酒罈撒了一身的酒,本来没怎么湿，现在经过明辰一拖一拽,酒全洒了。 「混帐小子,不就是吓了下吗？娶了媳妇就忘了爷爷！」纪元气急败坏。 或许这爷孙俩早就把她当自己人了吧,根本不想在她面前演一刻的戏。她看着明辰修长的背影和一身狼狈的纪元,感嘆明辰六亲不认的同时,心情有些复杂。 琼华山？ 也是很多年，没去过了。 第一次去琼华山，在师父和师娘成亲，那时候还来了很多人,大抵是想看她的笑话,就是最后什么都没看成。 回到客厅的时候，只有明辰坐在桌前，纪元不见踪影。 「纪前辈呢？」霁雪问。 「累了，在房里休息。」明辰道。 他说完，一楼的某间卧房的房门立刻「砰砰砰」地响了起来,明辰脸上没有任何不自在，也没有怔楞，他很自然地摆好两对碗筷，起身道：「可能是有老鼠，我去看看。」 天上哪来的老鼠…… 编藉口都不过脑子了。 明辰走到那间卧房里，那间卧房刚好在转角，霁雪这个角度看不到，只能见到明辰似乎进去了，不到片刻就出来，回来的时候，那间卧房再没半点声音传出来。 「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纪前辈毕竟是个老人。」霁雪说。 「我只是让他好好休息。」明辰替她夹了些菜，「快些吃，不然菜凉了。」 「我自己一个人吃就可以了，你多陪陪纪前辈。」霁雪道。 一辈子能有这么个疼自己的亲人，这是让多少人羡煞的事。 他们两个的感情亦是好的没话说，看起来吵吵闹闹，互看不顺眼，可每一句都流露出关爱之情。 若是因为她而影响了感情，她心里过意不去。 出来这些天，明辰都陪着她一起吃，他辟谷几百年，早就没有口腹之慾了，不过是为了陪着她，怕她一个人没有胃口。 她一个人吃饭完全没问题，也不缺明辰这一顿陪着。 明辰敛眸，望着她的手里的碗，有几分游移。 霁雪该说的说了，再多说就有些不妥，安安静静地吃饭。 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向来是什么话的，明辰看着她扒饭，霁雪快速地吃完后收拾饭桌，去把碗筷洗干净。 不过今天的明辰有点不安，总想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她道。 明辰摇头。 琼华山乃天下有情人的圣地，去那里成亲比在家摆上十里酒宴都要盛大，就是在那里分手的也很多。 大仙族怎么可能会少这种牌面呢，最重要的还是仙族之间的姻亲大多目的不纯，没有人会傻到去琼华山看真心。 所以季族和辛家并没有把在琼华山拜天地一项考虑进去。 「听说琼华上的景色很美，我从小到大都没看过，想去看一看。」霁雪道。 明辰眼睛亮了亮，不过一会儿就暗淡了些许：「阿雪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听青玲说起过，但是没怎么仔细听，就记得说琼华山很美，像仙境一样，终年白雾缥缈，玉树成黛。」霁雪神色澄澈的看着他，明知故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吗？」 明辰抿唇：「有。」 只是他思绪转了半天，就是无法说出来。 「等下我们就去看。」霁雪也不逗他。 「今天有点迟了，明天再去吧。」明辰急忙道。 「可以在那里住一晚。」霁雪说。 「……」明辰，「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 霁雪拉住他：「不用这么急，先带我过去。」 明辰没辙，只好认命，好在他们两个的喜服他早就备好了，放了好久了，但是总觉得太仓促了。 霁雪去那里的用意其实并不是拜堂，她想证实一件事，一件让她想不明白的事。 那就是，她对明辰是真心的吗？ 她很了解自己，她不是一个不媚权贵的人，她大多数时候都在意外物，她对明辰的感情一直来得很奇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因为在十一年前初见的时候，她甚至对他没有任何了解，仅凭一个背影，就莫名其妙地动心了。 今夜的月光很柔，琼华山里的兰芝玉树静静地舒展，这里的花都很美，在月色下流光溢彩，都不是普通的花，花瓣能散发淡淡的柔光，蜿蜒的石阶从花丛中穿过，轻盈的流萤飞舞，幽静的森林里总能看到一棵颗漂亮的花如同精緻的灯笼照亮一小片土地。 这里和六百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虽说是结缘之地被传成了断情之地，但这里还是有不少的有情人来。 粗壮的姻缘树上挂着纠缠着的红线，成双成对的情人牵着手在树下漫步，通透的红色灯笼照亮着他们的脸，像是人间的七夕，又比人间的七夕宁静，仙鹤在水畔张开翅膀，轻轻地从水畔越起。 有几只甚至还停在船上，明辰把仙船停在半山腰。 「纪前辈呢？」霁雪看着这座宛若仙岛的山，紧张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些许。 「让爷爷在里面休息吧。」明辰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他说完就去了楼上，霁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依言等着他。等过了一刻钟，明辰从楼上下来，霁雪看着他的装扮，脸僵了僵。
第156页 「我以为你只喜欢穿白衣。」她惊讶地道。 明辰愣了愣，道：「还好。」他不是很喜欢穿白衣的衣服，因为很容易脏，但是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为了模仿自己所敬佩的那个人。 「你的头髮又是怎么弄的？」 「稍微用点仙药就行了。」明辰道，「下去吧。」 霁雪看着一身玄色长衫和墨色长髮的明辰，一时间无法适应。 她一直以为穿白衣是明辰一生中最大的爱好，她甚至还在想他们两个拜堂那天，明辰会不会也是穿着白衫。 「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她疑惑。 「这样就没有人认出我了。」明辰道。他倒也不怕别人认出他来，就是怕太引人注目，在里面行走麻烦。 「……」霁雪，「你以为你一身黑就没人认出你来了？」 「嗯。」明辰颔首，「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你当他们都是瞎子？霁雪心底腹诽。明辰已经带着她下去了，她突然之间还真怕有人认出明辰，在她还未证实自己的想法的时候，被所有人知道，只会让自己和明辰两个人都尴尬。 人不少，明辰带着她往山顶的天池行去。一路上大摇大摆地从修士们中间穿过，居然真的没人认出明辰。 而且，还有一对情人上前来跟他搭讪：「你和剑圣长得有点像。」 霁雪脸上蒙着面纱，看到来搭话的这对情人，心里陡然惊了惊。 「很多人都这样说。」明辰淡定地道，「可惜我修为浅薄，一直无缘见到剑圣。」 「……」霁雪。 「有缘便能见到。」那人感嘆。 霁雪看着那人身后背着的剑……这好像是仙剑宗的剑。 人忽然多了，纷纷往上涌，霁雪在嬉闹的人群中听到那男子身畔的女子惊讶地说：「这世上竟然有和师兄长得这么像的男子，如果师兄知道了，是不是会吓一跳。」 那男子也感嘆道：「如果不是他穿着黑衣，我还以为他是师兄。」 「师兄是不可能不穿白衣的。」女子道，「而且也不会和其他的女子走这么近。」 「……」霁雪。 她听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她惊骇地看着身畔淡定的明辰，脑袋空白。 到了天池，周围的朦胧之感少了些许。 偌大的天池犹如一面镜子铺陈在山顶，池畔兰芝盛开，岸芷汀兰，莹草泛着柔柔的光，流萤和天池中央那棵巨大的桃缘树飘落的花瓣一起飞舞，纷纷扬扬，水中生着红色的莲花，朵朵碧绿的莲叶娉娉婷婷，摇曳生姿。 整个天池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霁雪奇怪地道。 她记得往常不会有这么多的人。 「这一月是树灵甦醒的时候。」明辰道。他看了看身侧的霁雪，犹豫了会儿道，「阿雪。」 「嗯？」霁雪仰头。 「你有没有发觉这里有哪里不同？比如说来这里的人……」 霁雪几乎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淡淡地道：「确实，都是成双成对的，这里好像是定情的地方。」 看到霁雪懂他的话了，明辰总算是松了口气，擦了一把汗，谁知还没等他高兴，就听霁雪又道：「又是一对假恩爱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互相伤害的事呢。」 只见花树下那一男一女，女的气急败坏地甩袖离去，男的追了上去。 走了那一对，倒没有人敢上去了。 「你不过去？」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笑着问道。 霁雪愣了愣，不知何时，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身侧。她和明辰站在人少的地方，视野不算好，因此周围都没有人，勐然间一个男子出现在面前，还是被吓到了。 再去看明辰，他的目光还在花树下，眼底神色复杂，似乎没发现他们两个身边多了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lotus的地雷 (*/w＼*) 第88章 师弟们很难过 「嘘,别害怕。」那红衣男子竖起食指挡在唇畔，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是树灵。」 树灵怎么会有人形？ 霁雪惊讶。 「时间一久,这人形便修出来了。」红衣男子道。他看着霁雪，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思索的神色,「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是你身上的气息这么陌生，不止你,他也是，看见你们两个,我就想说一句『好久不见』。」 霁雪闻言去看明辰。 「去吧，你不是想『问心』？」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霁雪身子腾空,不知从哪里来的灵力托着她掠过平静的湖面,飞向树下。 她站稳,回身去看,岸边人影绰绰，清波漾漾，远远地，在飘飞的红线下看不真切。 她深吸一口气,来到树前。 树下生着柔软的兰草,细细的枝蔓缠绕着，树前放着两个精緻的蒲团。 她抬头望着那树下悬挂着的红木牌，目光从那些名字上轻轻地扫过，在那最深的角落，有一块半旧的姻缘牌,上面的名字依旧是那么熟悉。 白临风、若紫。 来到花树下，唯一要做的便是「问心」，问自己的心，若问心无愧，神树便会盛开，那时候开的花瓣全是明艷的红色，就像现在和流萤一同飞舞的花瓣一样。 她跪在锦团上，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自己内心的疑问。
第157页 其实池畔站着的人完全看不清楚花树下的人在做什么，他们甚至根本没发现已经有人过去了。 花池的水不是普通的水，上面有结界，纷飞的花瓣和流萤迷惑人的视线。 明辰早就在霁雪突然飞去的时候追上去了，他的速度很快，霁雪整颗心在花树上挂着的姻缘牌上，自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你们见过树灵吗？」岸边，一身着白色衣裙，腰系一根红色腰带的女子问道。 「没有。」她身旁的俊朗男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两个便是找明辰搭讪的仙剑宗弟子，女的唤风竹，男子叫风烨。 虽说看起来年纪轻轻，都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弟子，可他们两个已经各是仙剑宗五座主峰的峰主之一。 还有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也赶忙道：「我也没见过。」 「风融，不用问你也知道你肯定没见过。」风竹嘆道。 「师姐，你这话太伤我的心了。」风融道。 这棵树应当是上古时期唯一遗存下来的一棵树，相传是幼年时期的柒彤神君和季辰神君一起种下的，本来是普通的树，不过几百年光阴，但因为是神君所种，倒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现在是神树花开的时候，可惜师兄受伤，不能来看，要不然怎么也要拉着他过来。」风竹道。 「呵。」风烨不屑地哼了哼。 风竹毫不留情地踹了风烨一脚，险些把风烨揣进水里，动静惊扰了周围的人。 「师兄大忙人，调养身体后还要接管家族事务，顺带成个亲，哪像某人这么有闲情逸緻。」风烨挑衅地道。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明辰的心要么在练剑上，要么在宗门或者家族上，压根不会和情情爱爱接触，这让所有仙剑宗弟子找到了单身的藉口。 他们终于可以对外面那些不知好歹的修士说：仙剑宗的弟子之所以找不到道侣，不是因为仙剑宗太过清苦难熬，也不是因为他们情商太低，而是他们一心在剑道上，根本无心情爱。 看，他们的剑圣就是最好的证明。 纵使万花倾慕，也仍旧无动于衷。 风竹便是明知他在说风凉话，也打不中他了，他们两个修为差距不大，在风烨有防备的情况下，占不了便宜。 不过鑑于风烨的话实在太令人生气，她还是不顾形象地追着风烨打。 岸边的修士被他们两个扰的不耐烦，起了一阵喧譁，正准备教训这两个不知礼数的「小辈」，花树上的花突然之间全部盛开，一片绯红占据了整个天地。 紧接着从山顶往下覆盖，层层蔓延，整个琼华山的古树尽数盛开，绯色的花瓣像蒙蒙的细雨一样飘向远方。 风竹和风烨停下，两人手中同时落下一片花瓣，这花瓣较之天上飞的那些有些区别，要大一些，带着淡淡的香味。 他们两个很茫然。 风融也拿着一片花瓣走来，看到他们两个呆呆地站着，疑惑地问道：「我们有同门成婚了？」 风竹和风烨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这两人不吵架的时候其实是有那么点夫妻相的，三个人手中的花瓣同时发出一道微光，两个名字出现在上面。 「哈？」三个人嘴巴大张，发出的惊唿让整个琼华山震了震。 栖月峰上，那清雅的琴音戛然而止，冰蚕丝编织而成的琴弦「嘣」地一声断裂，皙泉看着飞来的花瓣上显现出的两个名字，脸抽了抽。 就是出去了几个月，说是去静养，结果！该死的季明辰，这是在耍他吗？ 妖域的月凰宫，站在红枫树下的男子子抬手接住飞来的花信：「霁雪……」 「王，这是谁的？」随从问道。 「不知道。」凤涅没有兴趣，随手扔了。 「季明辰，季族族长，您不认识？」 「我这五百年都在这里，你见过我和哪个仙族的族长打过交道？」凤涅扬眉，他默了默，眸光一转，「倒是……好久没去仙城了。」 妖族早已平定，这三百年间没有任何战乱，他早就可以去仙城的，就是不记得为什么一直不想去，好像是因为白临风…… 但又不止这个原因。 「这次的花会，便去凑凑热闹了吧。」他喃喃地道，「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随从没听清他的话，待上前，便听到妖王道。 「收拾东西，我去见故人。」他往回走，只是余光再次瞥见花瓣上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身形顿了顿。 好像，有一种熟悉感。 「算了，兴许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觉得耳熟罢了。」他不甚在意地道。 霁雪睁开眼，看到树灵站在他们两个的面前，手上拿着一块姻缘牌。 明辰惊讶地问道：「你能化出人形了？」 树灵笑道：「就在这月。」 「其实你心里早就清楚了。」树灵对她道。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会在只见过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明辰。 「原因很重要吗？」树灵反问。 原因很重要吗？她怔了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在意，其实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上古留下来的传说中，据说只要把名字记在花树赐予你们的姻缘牌上，哪怕这一世结束了，在下一世，乃至生生世世，都能找到对方，所以这又叫心有灵犀。」树灵意味深长地道，「想清楚，名字并在一起，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第158页 明辰愣了愣，他其实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跟过来，看到霁雪跪在树下，花树便突然盛开了。 这是意味着…… 霁雪倒是没有明辰那般木讷，她想明白了，问道：「阿辰，如果我是世上那最令人厌恶的坏人，你会怎么做？」 明辰下意识地问：「哪种才算坏人？」 「杀了很多人的邪魔。」 明辰不言，脸上的神色清冷了些许。 霁雪看到他的神情，心底一嘆，还好没有冲动地在姻缘牌上写名字，心有灵犀不是说着玩的。这是哪怕相隔万里也能感应地到的联繫，甚至还能捕捉到对方的想法，毫无秘密可言，是真正的比翼鸟连理枝。 她准备起身，却听明辰很认真地道：「你在哪，正就在在哪。」 她愣住，明辰已经在她身侧跪下。 整个仪式说起来也不复杂，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半道又发现自己的衣服没换，匆匆忙忙地回仙船换衣服，然后再回来。 席地随意坐下的三只茫然地看着天池中心的花树。 风融问道：「刚刚飞过去的那个好像师兄诶。」 风烨失魂落魄地道：「不可能，师兄从来不会穿红衣。」 风竹呆呆地道：「也从来不会和女子牵手。」 风融炸了：「那你们两个告诉我，这上面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风烨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师兄找到道侣了，他应该高兴，但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风融看见他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脸，也好想哭。 所以到头来孤身一人的还是他们，找不到道侣的也还是他们…… 两个男子抱在一起痛哭。 风竹回头看着两个哭的像孩子一样的大男人，嘆道：「你们也不用伤心，这不是还有皙泉师兄陪着你们吗？」 皙泉也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不近长得好看，桃花运也好的不行，却总对那些有心靠近的女修们礼貌而疏离，不论去哪里都抱着自己琴，仿佛那才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与明辰不论去何处都带着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风烨和风融眨眨眼，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希望。 风烨：「说的也对，这不是还有皙师兄吗？」 「皙师兄是绝不可能一声不吭地找到道侣的。」风融点头。 他们两个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达成了某种共识般地颔首。 风竹看着他们两个的神情，就知道从今晚过后，仙剑宗的天要变了。从此大家崇拜的对象就要在一瞬之间彻底更换，明辰一定要被推下神坛，一声不吭脱单的师兄不是好师兄，不带着师弟们一起脱单的师兄更是应该被逐出师门。 其实明辰本不应该成为众矢之的，他找到道侣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他对仙剑宗众人说的最多的一句口头禅就是「我的心只在剑道上」。 于是新入门的弟子都被他这句话洗脑，当然也包括风烨他们。明辰就相当于一直走在前面鼓励后辈们努力学习绝对不要谈情说爱结果自己偷偷摸摸成了亲的前辈，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提前发啦 被逼婚的风烨：急什么，师兄都没结婚 被逼婚的皙泉：急什么，季明辰都没结婚 被……没有人逼婚的风融（因为性格太豪爽长相有点点……）：…… 第89章 请多指教 花树下绯色的花雨纷飞,如梦如幻，仙池的结界隔绝一切喧嚣，远远的人影朦胧,灯火阑珊。 霁雪看着树灵手中的姻缘牌，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不会怀疑明辰说的话是假的，在神树下说的话,每一假话都逃不过树灵的感知,只有最纯粹的真心才会得到祝福。 这是天定的姻缘。 明辰的手有点颤抖，但好歹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完了。 精緻的木牌飘飘悠悠地浮上树顶,在最显眼的位置停下，悬挂着,随风而动。 做完这些，霁雪和明辰松了口气。 明辰心情无法平静,不过脸上没有怎么表现出来,看起来很淡定,就是眼底的情绪出卖了他。 霁雪看着树上挂着的木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 从此她在这世上就不是孤身一人了,师父活着的时候就希望她能找到一个依靠，虽然明辰是个傻子，但是……可以往后慢慢地教。 「阿雪……」明辰愣愣地问道，「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嗯？我没有说话呀。」霁雪茫然道。 「你说我是个傻子。」明辰脸沉了下来。 「……」霁雪。 明辰不介意别人怎么骂他,师兄渊虹骂他几百句混蛋他都可以左耳进右耳出,但是霁雪说出来就不同了，这是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 试想一个人被自己最在意的人嫌弃是何等的难受。 霁雪是完全不知道明辰从哪里看出来她觉得他傻，自己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难道是眼神？ 算了，今天是好日子，哄哄吧,别和他对着干，要不然这傢伙性格倔起来跟小孩子一样。 「你还骂我是小孩子……」明辰骇然。他之所以总是穿着白衣，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是为了让霁雪觉得他是一个靠得住的人，结果她说他像小孩子…… 霁雪脸上的神情僵住。 她确定自己没有说话，难道！她抬头去看那块在风中摇曳的姻缘牌……
第159页 心有灵犀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她为什么不能感知到明辰的想法。 『阿雪现在像根竹竿，太难看了。』 霁雪：「……」 「阿辰，你刚刚在说什么？你为什么可以一本正经说出这么恶毒的话？」霁雪不敢置信。 这真的是明辰吗？ 虽然她知道明辰在她面前说话无拘无束，可从来没说出这种话啊…… 明辰本就在生气，听到她的话莫名其妙：「到底是谁先说的恶毒的话？」 「原来你一直觉得我很难看？」霁雪总算明白，刚刚那是明辰的内心想法。 「你不也觉得我是傻子？」 明辰很多时候都很大度，唯有这种关乎男人尊严的事无法让步。 霁雪从来没被这么说过，哪怕前世长得清丽也不曾被人说过丑，更何况这一世，她说是说容貌无所谓，可有时候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脸，所以在知道明辰的真实想法之后，也是意难平。 「你难道不是傻子？你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呆子！」 「我……」明辰哑口无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定了情之后还能吵起来的。」树灵笑道。 霁雪和明辰没有心思听他在一旁说风凉话，因为他们只要靠的近了些，就能窥探到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些想法过于真实，让他们各自气的说不出话来。 霁雪觉得明辰蠢，觉得他没有半点身为出窍仙君的威严等等等等…… 明辰觉得霁雪太兇，和一只母老虎一样，一点也不温柔等等等等…… 反正事无巨细，什么都能看到。 「够啦！我不想知道了！」霁雪甩袖踩着仙池上漂浮的荷叶走了。 明辰也是头痛不已，他真的没想到自己在霁雪眼里的形象居然是这样的，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她？ 那树灵还在笑，好像笑不完一样，笑得他想把这棵树给拔了，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顺着霁雪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虽然形象已经如此糟糕了，但霁雪还是要追回来的。 湖畔的三只呆呆地看着一身红衣的明辰从他们面前走过。 「兄台，你长得真像我家师兄。」风烨说，「我师兄也刚好今天成婚。」 「是啊，就没见过这种师兄，一声不吭地成婚，搞得好像我们会和他抢师嫂一样。」风融也是鼻子一抽一搭地说。 他好像在努力地让自己高兴，可是谁都看得出他被抛弃的难过。 明辰没心思去骂这几个傻子，便没回答就匆匆走了。 霁雪一路回到仙船，走了一刻钟，心情平復了些许。 这些本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她从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可是那个这样说她的人是明辰，就不得不让她生气了。 房里的纪元听到动静，打了个响指，门自动打开，他从屋里出来，看到木讷的霁雪，倒是明白髮生了什么。 他当然知道桃缘树下发生了什么事，也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他们两个性子都倔，肯定是要慢慢地磨合了，吵架才正常。 不过，虽说知道这层因果，他也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我之前还夸你聪明，连这都看不透？」 纪元笑的肚子痛，倒在地上拍地。 霁雪慢慢地转头，看着地上打滚的纪元，眼睛有了焦距。 明辰走了进来，看到她之后眸光迅速移开，然后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里，把自己锁在里面。 纪元笑好一会儿，直到笑够了才坐起来。 他起身，振了振袖，从地上站起来，提着酒葫芦上了木梯，楼上总共两间房，一间是她住，另一间是明辰。 纪元叩了门，明辰没有一刻犹豫就打开了门，只是在看到她之后又匆匆地撇开目光。 霁雪看到他，心情也是一阵复杂， 「我先回去了，金丹给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纪元道。 「辛苦爷爷了。」明辰道，他把金丹取出来给纪元。 纪元拿着那颗冰系金丹，路过霁雪身侧时，或许是觉得霁雪生闷气的样子很好笑，便停下来打量了她两眼。 那双虽然苍老却仍旧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无奈，他移开目光，轻声道：「我孙儿，就交给你照顾了。」他转头看她，脸上浮出一抹欣慰的笑，「好不容易在世间走一遭，想做什么便去做，哪有那么多犹豫，若是畏手畏脚像只乌龟一样能活上千年，那有何意义？你怎的活得这么小心谨慎？」 霁雪愣了愣，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纪元，他好像是一个智者，看穿了她之前所有的犹豫：「要是自己的肆意妄为给周围的人带来了灾难呢？」 前世就是这样心随所欲，便是酿成了那么多人的悲剧。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你当你自己是谁？」纪元嗤笑，「旁人的命，是他们自己和天命的选择，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望着这个老人的笑容，她心底的犹豫终于退却。 她总觉得前世身边人有那么多的苦难，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自私，若是她听了命天星的忠告，早早了结自己的命，或许每个人都会过得很好，却没想过，一切早在她出现的时候，就註定了结局并不会好。 纪元都这般说了，她也可以全身心地去管教明辰这个傻子了。
第160页 她缓了下来，凝重地道，「爷爷慢走。」 明辰闻言看了她一眼，对她改了称唿这一事很欣喜，可是一想到他在霁雪面前是个傻子，他就无地自容，想要把门关上。 霁雪把手伸过去，用手挡住门框和门。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霁雪道。 「那是因为什么？」明辰凝视着她，闻言松开关门的手，霁雪趁机把门推开，挤身进去。 明辰没料到她会进来，想出去，霁雪已经反手把门合上了，两个人面对面，霁雪抬头望着明辰的神色，明辰亦是低着头注视她。 「因为……」霁雪移开目光，落在屋内的陈设上。 「因为……」 「因为什么？」明辰紧张地问，果然还是他装的太失败了，或者一开始就不应该在她面前装清冷。 「我喜欢你这种傻气……」霁雪犹豫地道。 「……」明辰。 很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霁雪也知道，正色道：「你不也觉得我凶。」 明辰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确实很兇，只是，有时候凶的样子也很可爱。」 霁雪怔了怔，突然之间有点不自在了。 都不是小孩子了，稍微冷静一下，就能发现，尽管知道对方的缺点，但仍然喜欢着对方，这种喜欢难道不是真心的吗？ 「总而言之，慢慢地改。」她低头看着脚尖道。 「嗯。」明辰道，「往后有什么事，都不可隐瞒，今晚开始我们就是夫妻，做的不对的地方要互相指正。」 霁雪闻言嘴唇动了动，想要把自己前世的事说出来，只是话到嘴边，还是没张口。 这种事，往后再慢慢地说吧。 她点点头。 明辰看着微微低着头的她，眸光触及她身上穿着的红裙，目光不自在地闪了闪：「现在天色已晚，累不累？先回房休息吧。」 「嗯。」她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走，看到明辰还留在原地，叫道，「走吧。」 明辰身体有点僵硬，脚好像还有点软，听到她这么说，勉强让自己跟上去。这应该没什么好怕，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地心慌。 眼见着越来越接近那个熟悉的房间，他的心跳的更厉害，一直跟在霁雪身后，甚至走的慢了很多。 霁雪停在门口，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抬手轻轻地推开门。 第90章 交杯酒 房内灯火摇曳,大红的蜡烛映着薄雾般的纱帘。装饰倒是没怎么变，就是把纱幔换成了红色的，看着十分喜庆。 本来凭他们两个的速度是做不到这些的,但是明辰好像早就准备了这些东西，霁雪觉得明辰的储物空间里仿佛什么东西都能找到。 明辰在门里停住，霁雪回头道：「进来啊。」 明辰听到她的话,才木讷地点点头,走进去，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喝酒。」霁雪道。 「应该是能的。」明辰说,「你想要喝哪一种？」 「什么都行。」霁雪道。 只是一杯交杯酒而已，她前世酒量很好,就算再烈的酒，只喝一杯都不会有事。 明辰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找了找,翻了一坛红尘醉出来,霁雪已经在桌上摆好了酒杯,他打开,往两只琉璃杯里倒满。 这酒闻着很香,看起来封存了很久，可味道却不陈旧。 霁雪拿了一杯，放在鼻尖闻了闻，抬眸时见到明辰还没动作,催道：「快拿着啊。」 「晚上喝酒不好。」明辰道。 「……」霁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明辰越来越呆了。 「交杯酒。」她无奈道，「你难道不喝？」 交杯酒？明辰脑袋总算是清明了些，赶忙拿起盛满酒的琉璃杯。霁雪顺势绕过他的手，抬眸看了看他，闭上眼睛低头把酒饮尽。 灯下的人眼睫蹁跹,在眼底落下如银蝶般的浅影，肤如雪，唇点朱。明辰一时间有些失神，他把酒喝完，呆呆地由着霁雪拉他到床边坐着。 被子自然也换了，换成了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买了这些东西，反正霁雪说要什么，他就找了找，都能找到。应当是从前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霁雪松了口气：「好了。」 「嗯？」明辰看着她。 「你去把灯吹了吧。」她道。 明辰把目光放在那些烧得正旺的红烛上，放在身侧的手微动，烛火渐渐熄灭，光暗了，屋子里便更朦胧了，好像隔着一层淡淡的纱。 没了火光，周围好像变得特别安静，静的连身旁人微乱的唿吸都能听到，他能感受到霁雪的心似乎跳的有点快。 他放在身侧的手慢慢地往霁雪放在膝上的手探去，小心翼翼地覆在上面，那两只手不安地动了下，便安静了下来。 「你在害怕？」他犹豫地问道。 霁雪立刻道：「没有。」 「别怕，就当你和青玲在一起时一样就好了。」明辰道。 霁雪疑惑了一下，不过没怎么细想这句话的奇怪之处，只是微微地往他身边靠了靠，低抵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轻的像是羽毛，明辰的心仿佛被挠了一下，唿吸也乱了，脑袋里也成了一团麻。 「那……一起休息吧。」他轻轻地引着她躺下。
第161页 霁雪本来以为自己对这种事能够淡定一些，现在看来，她好像有点高估自己，任凭她从前怎么的无耻，真来了的时候，到底还是会害羞。 好在明辰不是那种喜欢调戏人的浪荡子，说的话也很正经，便让她多了几分安心，少了羞涩。 她抬手，准备去解明辰的衣服，却看到黑暗中，明辰自个儿把外衫脱了。 「我帮你啊。」她茫然地道。 「不用了吧。」明辰说。他身子下意识地躲了下。 其实从刚刚他握住她的手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手不对劲了，身体也好像有点热，反正就是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霁雪只当他害羞，他那个样子也确实像害羞，虽然隔着暮色，但似乎能看到他的脸泛着淡淡的红。 过了一会儿，男子的唿吸洒在她的耳侧，霁雪感觉自己的脸像是烧起来了，耳朵痒痒的，她想用手去摸，但终究是忍住了，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睁眼和闭眼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她干脆闭上眼睛。 她感受到一双带着薄茧的手从她的脸上轻轻地拂过，拂过的地方都有些痒，只是这只手并未停留太久，一下子就离开了，她稳住自己的唿吸。 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听着自己的唿吸声似乎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道：「说起来，我这几日晚上睡觉，总感觉有人在扯我的头髮，或者捏我的脸，有时候醒来还能看到脸上有浅浅的红印。我还以为是我刚醒眼花了，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她早该知道的，只是每次醒来发觉房间里没人，一个晚上过后，头髮确实是一团乱，她便没多想，她就是太相信明辰的为人了。 明辰一直都是一个行得正坐的端的人，这一辈子也从来没做过这种见不得光的事，除了这件事，他自以为自己的修为高，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更不会被发现，所以从来没去想要是被霁雪发现了，该怎么解释。 现在突然被霁雪问了出来，当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晚上怕你睡着的时候掉到床底下，所以进来看看，不是故意偷看的。」 霁雪会信他就是傻子了，这种藉口也亏得他想的出来。 明辰听到她不再说话了，心底慌了慌。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他无声地开门，来到榻边，绣梨花的云衾锦被里的人儿睡得安稳，她真的从来不认床，也不认地方，不论走哪儿，只要身旁没有太大的动静吵到她，她就能一夜无梦到天明。 所以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而且，他记得，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所以怎么会有红印？ 他越想越奇怪，想着想着便想起霁雪的真正性格，突然发觉自己上当了。她平日里最会诓人了，说假话的时候眼神不闪，心不乱跳，跟真的一样。 他有点生气地转头，却看到柔软的锦被里，她柔嫩似花瓣的脸透着淡淡的粉红，像是春风里娇嫩的桃花，浅浅的，仿佛还飘着暗香。 长而黑的墨发铺散在松软的枕头上，像是海里的海藻，飘柔顺滑，睡前就已经把珠花首饰都摘了下去，整个的就像是一匹玄色静美的锦缎。 他默了默，拈了一缕放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握住。 霁雪察觉到他的动作，转了个身，面对着他，纤细的肩膀从锦被里露了出来，明辰皱了皱眉，替她掖了掖被子。 只是收回手的时候，他顿住了，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俯身，看着那柔白似初雪的侧颜，微微凑近，凛冽的香味扑鼻而来，像是置身在一片红梅林里，周边是皑皑白雪。 他有一次抬手从她的脸上轻轻地掠过，像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快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 脸上根本没有留下红印，他每晚用的都是这个力气，果然是为了套他的话骗他的，他有些警惕的心放松了下来，而且他自从那次之后也只取一缕长发放在手心，她的头髮怎么会乱？明明是她一整晚糟糕的睡姿造成的，却全部都怪到他头上。 简直无理取闹，整日里就知道骗他，他无奈地看着她。 最后，他的手划过她晕了桃红的脸上，停在她的唇畔，心剎那间颤了颤，有留恋，理智却还存着。 以往只是碰了下脸，从来没有碰过那里。 他望着似花瓣般的唇，抿唇，默了许久，还是没用手去碰，恋恋不捨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黑暗中，霁雪看不到明辰的脸，但是能感受到他的无措，两个人的脸靠的这般近，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唿吸。 霁雪顺着他的手掌往上，摸到手肘，也没发觉有断裂的迹象，皮肤上没有伤痕，她又往上，直至到肩膀，手骨都好好的。 明辰从来没有被哪个女子这般碰过，那两只柔若无骨的手还在他的手臂上乱捏，用的力气不大，可是他的整只手像是麻了一样，动弹不得。 霁雪从他的肩膀一路往下，皱着的眉舒展开来，没有不对的地方，捏着也不见他有痛感。 「痛吗？」她一句用力掐过去，都是掐的骨头，有些心疼地问道。 明辰魂不守舍地摇头。 明辰的手臂上都是结实精壮的肌肉，没有隔着衣物，霁雪又是躺着用力，没一会儿手臂酸的不行，便把自己的手从他的衣袖里收回来。 她扳开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检查，确定没有一处有断裂的痕迹。 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
第162页 她闭上眼睛，刚刚讲了些话，现在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不用闭眼也可以了吧，她睁开眼睛，等着明辰俯身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明辰没有任何动作。 她觉得应该是太害羞了，她转身面对明辰，却看到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霁雪。 「你睡不着？」明辰问。 「？」霁雪。 「我也睡不着，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明辰道。 「现在是讲故事的时候吗？」霁雪道。 「那我去给你做点夜宵。」明辰说。 霁雪道：「你躺的能再规矩点吗？」双手放在身上，头躺的很正，脚也是併拢的，除了眼睛看着她。 明辰闻言稍微地动了动，总算是比刚刚那僵硬的姿势好了点了。 「你……」霁雪欲言又止。 「那，要不我们再出去走一圈？」明辰试探性地说。 「你是个男人吗？」霁雪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应该是的。」明辰下意识地回答。 「……」霁雪。 她神色抽了抽，听到他那句话，脑袋空白一瞬之后瞬间掀开被子，伸手过去。 「你干什么？」明辰惊骇地站了起来。 霁雪眨眨眼，看着自己的手，感觉自己的手被火烧了，但是刚刚的害怕好歹是没了，刚刚好像摸到了，一个都没少，没问题啊，而且，她刚刚抓了一下，也不像是不行啊，碰一下就立刻…… 那他刚刚为什么那样回答？还是这种反应？ 明辰警惕地看着霁雪，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这种反应，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要是不躲开，就会做出伤害霁雪的事，他慌乱地道：「我在底下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 因为明辰之前不是人，所以他好像还没发现洞房的真正奥义…… 第91章 我是……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霁雪看到他的动作简直要被气死了,如果不是她对明辰有些了解，她真的要以为明辰是故意的。 不过她没时间生气了，因为就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她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其实之前就有些头晕了，脸也有些烫,她以为是自己太高兴了,便没怎么在意。 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她的身子晃了晃,眼前好像出现了两个明辰。 也不知道怎么地，她毫无徵兆地睡了下去。 「……」明辰。 他去探了探鼻息,发现只是睡着了，身上有些发热,他目光转向桌上放的那坛酒。 这不过是一坛清淡的酒,连酒量最差的人都能喝一杯,霁雪居然……醉了？ 他在床边,用手推了推,轻轻地叫道：「阿雪？」 没有反应。 真的醉了…… 他看着床上睡得死死的霁雪，不知为何有些失落，本来应该高兴才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事一样。 他替她盖好被子,手不知不觉抚上她的脸,最后停在那樱红柔软的唇上，食指的指尖轻轻地划过。 第二日霁雪醒来，脑袋昏昏沉沉，明辰坐在榻边默默地看着她。 周围场景没换，她好歹是记起昨晚的事了,黑着脸看向明辰。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她扶着额头。 「你酒量太差，醉了。」明辰道。 「……」霁雪，「不可能，我不可能会醉，一定是你。」她前世海量，很多人都被她的外貌迷惑，结果无一例外都被她灌醉。 明辰对这不讲道理的话哑口无言，明明就是她酒量不好，怎么怪到他了。 「不是我。」 「就是你。」霁雪咬定。 「是我又怎么样？」明辰蹙眉。 是他又怎样？能怎么样？ 总不能四处宣扬大名鼎鼎的剑圣竟然为了不洞房，所以把新婚妻子敲晕吧？ 霁雪无言以对，瞪着这个傻子，实在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大概沉默了一刻钟，明辰看着她还在床上，道：「快去洗漱。」 霁雪望着他，哼了一声下床。 「以后你就给我继续睡地板。」她道。 明辰愣了愣：「不行。」都已经成婚了，为什么还要他睡地板？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理的事。 「我不准你睡床。」 「反正，你赶不走我。」明辰道。 「……」霁雪。 这傢伙厚起脸皮来，为什么和她这么像？ 她扭过头，一脚把他踢了出去。明辰也不介意，反正不痛，挠痒痒的力度都算不上，匆匆忙忙地去厨房做菜。 霁雪看到他忙碌的身影，气不知道该往哪撒。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对昨晚明辰的反应感到很正常，她好像潜意识里觉得明辰会有那种反应。 就和她之前看到他的一些习惯会感到无比熟悉一样。 她前世一定和明辰有渊源。 这段时间她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明辰，从他听到「白长安」这个名字的反应来看，他似乎真的不认识前世的她。他们俩个的年龄也对不上。 她死了之后，明辰才出生。从这一点来看，她前世和明辰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那就只有明辰的前世认识她这一种可能。 可她这些日子思来想去，也猜不出明辰前世到底是谁。 唯一一个和她有爱恨纠缠也同样死了的，只有那个皇帝！
第163页 难道……是宣洺？ 当年那个一统天下的霸主，建立恆国的宣洺，他的成就对后世的影响深远，最明显的便是恆国直至现在都很强盛，到了宣奕这里，也未必会有分裂出现。 是宣洺的话…… 不可能，绝不可能！即便皇帝身负大气运，转世投胎也不应该能一举成为圣人。 宣洺广纳天下美人，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协助他大一统的工具，前一世的她容貌算不得有多美，他的后宫美人如云，宣洺完全没有理由会看上她。 而且她和宣洺闹翻的根本原因是长生族公主滕纸鸢。 长生族一直以来都有两个族长，分天系和月系，天系没有多大的力量，靠着月系保护，滕夜是月系的族长，而纸鸢则是天系族长紫滕的女儿，长生族被剿灭之后，倖存者不仅有她，还有紫滕族长的女儿，纸鸢活着。 她们两个年纪本相仿，但族长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就一直被千年玄冰将她冰封着。 等到后来她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了，成为了皇帝最信任的国师，师父才把纸鸢从千年玄冰中解封出来。 十三岁的纸鸢从玄冰做的冰床上醒来，跟着她出世。她们两个如同亲生姐妹，如影随形，那时候的她仗着自己有皇帝的宠信，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她，便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她。 当年号称美人如云的后宫，在纸鸢出现的那一刻失了颜色。宣洺最执着的是纸鸢，最恨的才是她。 总不至于为了报復她当年临走时一把火烧了大半个和悦皇宫，而发奋修炼至出窍，就是为了等她转世，娶到她，让她也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所以绝不可能是宣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努力地回忆往事，想从那些记忆碎片中搜寻出蛛丝马迹。 「首先要学会做菜，然后把天下所有美食的食谱都搜罗过来，每天换不同的做，吃不同的山珍海味，一百天都不用重样。」 「接着再去得这世间的所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天下无人能敌的修为，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天下绝美的美人，震慑四方的法宝，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想想就觉得自在逍遥。」 这两句话从久积的记忆里突然跃出水面，她皱着眉，努力地想着这是自己对谁说的。 到底是对谁说的？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恍惚，这些是她前世一直在追求的东西，明明是凤涅那厮给她立的目标，怎么会是她对别人说的？ 只是好像……那时候，似乎还有谁在身边，把这些话一一记下…… 她越想越头痛，头好像变得沉重，风如利刃，从她耳旁唿啸而过。耳旁一阵嗡嗡声，好像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了。 她慢慢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甲板上，一片晶莹地雪花逃过仙船的结界飘进来，明辰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侧，伸手节骨分明的手，雪花飘零在的手中，很快融化。 「又下雪了，真是冷啊。」他喃喃地道。说罢抬手，结界加强，外面的寒风和细雪再也无法穿进来。 「阿雪，进去吧，外面冷。」他看着衣着单薄的她道。 「你这么高的修为也会觉得冷吗？」她望着他放在身侧的手，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握住。 两只温热地手裹着他微冷的右手，明辰想缩回去，却没有任何力气。 霁雪把上面残留的雪水用袖子仔细地擦尽，轻轻地吹了口热气在上面，然后用自己的手包住。 他的手白皙有力，掌心尤其是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常年握剑，哪怕是修到出窍也无法消除，摸着粗糙，她用两只手才能把他整只右手裹着，待到捂热了些许，才放开。 「好像之前就总是发颤，是特别畏寒吗？」霁雪仔细地检查。 明辰的手停在半空，他着自己的手，似乎还没回过神，好像那两只温暖的縴手还在，柔柔的，像是光滑细腻的绫罗绸缎，却又温热的好似一团明媚的火…… 他的修为确实让他不畏严寒，可看着铺天盖地的雪，他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这种天，就应该觉得冷。 然而此刻手上的温热仿佛融进了心里，他留恋那份温暖。 被人牵着是这种感觉？ 他深切地感受他的手还在…… 霁雪再次看了一眼，还是和昨晚一样没找到伤痕，收了自己的手，就在这时，明辰反手抓住她的手，霁雪抬眸。 「嗯。」话出口，他就愣住了，他想说没有，不知为何，说出来却是低低地承认了。 霁雪听到他的回答，心颤了颤，竟莫名地心疼。 「你……是……谁啊……」她喃喃地低声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尽管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明辰怔住，看向她的神色复杂，一种难言的感觉在心底翻涌。从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往后会有多痛苦，多难熬，他都很清楚。 所以当她真心和他成婚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奢望什么了。 上天已经对他很好了。 哪怕他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他也无怨无悔了。 可是此刻，当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想贪心一点，哪怕再让他任性一点也后。 他嘴唇动了动，轻声道：「我是……」
第164页 霁雪抬头，就在他说话的剎那，苍空突然之间电闪雷鸣，周围的雨雪狂舞，船身的结界摇摇欲碎。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周围，「难道是不小心闯进某只妖兽的领地了？」 明辰沉默地看着灰濛的天空，雪花在上空狂乱地飞舞，旋转着，似一片片闪光的刀刃，切割着唿啸的风。 在那墨染的天空中，天道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是，只是天气变坏了。」他淡淡地道。 霁雪看着那唿啸的风雪嘆了口气。「你等等，跟我来。」她拉着他的手进船内，一路上了卧室。 来到精緻的衣柜前，霁雪看着明辰握住她的手，示意他松开。 明辰过了许久，才松开那只手。 明辰的衣服在一侧，放过来的这些天，他就没碰过，当摆设一样，霁雪帮他整理了一下，分类叠放。 第92章 引诱 她记得自己收拾的时候,有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她从里面翻出来，抖开,很难想像总是穿一身白衣的明辰居然会有这种颜色艷丽的衣服，可这种颜色的衣服穿在明辰身上并不违和。 他很适合这样的衣服，沉凝恣意,潇洒不羁。 明辰望着她出神的空档,她已经来到他身前，凑近他,踮起脚尖，手绕到他脖子后,为他披了件大红色的厚斗篷。 兜帽上一圈蓬松柔软的雪狐毛，霁雪打了个结,看着又觉得不够,拉着明辰的手,捂了会儿。 「还冷吗？」她问。 「不冷了。」明辰道。她重新拉着她的手。 斗篷是用火狐的毛织成的,制作工艺复杂,价格昂贵，成品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霁雪真是越看越觉得明辰俊朗。 「还有一件一样的。」明辰道。他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来。 红色的斗篷叠的齐整，霁雪看到之后愣了愣。 「你何时去做的？」 「很久之前买的，那时候听说流仙阁进了一匹火狐锦,刚好做了两件斗篷,我路过就买了下来。」明辰道。 「那时候就想着买两件了？」霁雪疑惑。 「我买了一件之后，很多女修都去抢那件女式的，即便老闆抬高了十倍的价格，她们也不去考虑，甚至还当场说要进行拍卖。」明辰道,「为了避免她们上当受骗，我就把这一件也买了。」 「你其实是怕某天看到一个女子和自己穿着一样样式的斗篷，被人误会吧。」霁雪说。 「……」明辰被拆穿，无话可说。 霁雪看着他的样子，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懂他了。 明辰看到她没再说下去，顿觉松了口气，把斗篷抖开，替她围上。绳子末端还有两个毛茸茸的雪球，可爱极了。 霁雪看着铜镜，镜子里的自己披了件绣有祥云羽鹤的大红斗篷，兜帽上一圈儿雪白的柔软狐毛，娇艷若桃花的脸在雪狐毛的映衬下细嫩无比。 她的身侧站着身形颀长的男子，面容清俊，两个人十指交握，挨得很近。 其实……鹏也没胡说吧，确实挺相配的，主要是待在他的身边会很安心，以前总是靠自己，现在好像有能够让她躲着的地方了。 「好像不用感应，我也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她停住。 镜子里的明辰目光正落在一处，并没有听她说。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她装贴身衣物的红木盒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衣柜角落。 「……」霁雪。 它真的什么都没做错，藏的也是角落！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明辰眸光仍旧落在那里，就是不肯移开。 「装贴身衣物的盒子，里面是我的贴身衣物。」她面无表情地道。 贴身衣物？里衣？ 里衣有这么小？就算能装，也只能装一件吧，假如只能装一件，外面放着的又是什么衣服？如此一来，不是多此一举？ 明辰蹙眉，很显然，并不相信。 「我可以看看吗？」他认真地道。 一定是其他男人送给她的礼物，她这么掩饰越发有嫌疑。 「不……」霁雪顿住，看到明辰明明很紧张却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还有昨晚的不甘心。 她望着明辰：「你真的要看？」 「嗯。」明辰看到她的模样，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是在躲避他的眼神？ 「那……你去看吧。」霁雪转过身，依旧垂着眼帘。 明辰知道自己这样会伤霁雪的心，可是这件事不问清楚，他心底始终有芥蒂，这对他们往后的生活会有影响，现在快刀斩乱麻，总比以后来大麻烦好，而且霁雪也同意他看了，她也知道他很介意。 他想通了，不再犹豫，走过去把那个碍眼的红木盒子取出来，上面没有上锁，说明霁雪很相信他的为人，这点让他很高兴。 他把锁扣打开，霁雪背着他，他回头看了看霁雪，只见铜镜中的她垂着眼帘，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 他深吸一口气，把盖子打开。 里面并没有情意绵绵的情书，也不是表白的定情信物，更没有奇奇怪怪的咸鱼。 明辰松了口气，霁雪还是他的，没有任何人来抢夺。 不过，既然只是这些东西，她为什么这般紧张？ 他看着里面叠的整齐的布，不过是几块绣花精緻、布料柔软贴身的布块而已，有必要那么紧张？
第165页 但是这布又与他寻常认知的布不同，上面还有几根细长的带子，颜色也比较丰富，白色、鹅黄、嫩绿、浅蓝……多为淡色，上面的绣花也各种各样，有绣着桃花的，有梅花的，还有绣着展翅欲飞的蝴蝶…… 布的大小都一样。 是手绢？ 如果是手绢的话，未免太大，总不可能是抹布…… 哪有这么精緻的抹布…… 莫非是霁雪学女红时绣的比较好的？看绣工确实是很精緻，不管是花还是百鸟蝴蝶，都栩栩如生，颜色宁淡好看，一针一线都可看出绣这个花样的人的心有多细緻，他虽然对这些了解不多，但平时也见过不少绣品，这个不输那些大衣坊出来的绣品。 霁雪抬眸，看着铜镜里明辰的反应。 他眸子里露出沉思的神色，目不斜视，看得十分认真，他已经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了，除了最开始警惕的神色放松了之后，便一直是这个状态。 房间里静悄悄的，仙船行驶的速度很快，因速度过快，在仙船的结界外便可听到响亮的破空之声，地上的人即便是看到，也只能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如此快的速度，站在卧房里面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依旧背对着明辰，心情复杂。 明辰清冷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困惑的神色，就像是对着制作工艺早已失传的法器，钻研它的用途。 她开始在心底默数：十…… 明辰从那叠的整齐的一片里面拿了一块出来，这个盒子不大，但是分类分的很清楚，绣花的放在左侧，绣鸟和蝴蝶的放在右侧，他拿的是左侧最上面的一块，绣着雪白的梨花，梨花中央有淡色的花蕊。 霁雪：九…… 明辰琢磨着这个大小，约莫只比他的手掌大了一些，长度的话，三寸左右的样子，梨花在正中央，也不像是可以裁出来用来做手绢的。 八…… 明辰开始思索霁雪说的话。 七…… 贴身衣物？这布料柔和贴身，放在手上丝丝柔柔，确实是做贴身衣服的好布料。 六…… 可是这东西能穿哪里？ 五…… 他余光扫过霁雪全身上下，脚上、腿上、肚子？ 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 三…… 说起来上次给她擦药，好像看到她肩膀有一个类似这样的细长带子。 二…… 细长带子……胸前……细长带子往下好像是白色的、绣着梨花的…… 和这一件好像一模一样…… 嗯……一模一样…… 一…… 「哐」的一声，明辰手抖了抖，手中的盒子自然而然地掉在地上，他错愕地看着自己手中捏着的那一件衣物，又薄又滑，触感很柔软，上面飘着的清香，并非是香料或是香精的香味，这清香独特，闻着让人浮想联翩，这是女子的体香！ 他突然觉得那冰丝柔滑的布料无比滚烫，拿着这东西的手无法动弹。 他的身体不敢动，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自己斜后方站着的霁雪，身后的女子纤细柔弱的手捂着自己的脸，他那张向来很少表情的脸抽了抽。 霁雪一直垂着眼帘，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在害羞…… 一直不敢看他，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他在看她最贴身的衣服，那只手仿佛在被火烧，衣服也好似一块滚烫的铁，浑身好似触电了一样。 站了许久，他仿佛要被这东西给烧了。只能求救似的偷偷去看霁雪，却见霁雪沉默地看着他，眼底有淡淡的失望。 他从来没看到霁雪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是对他满含期望，最后却无比失望，他吓得赶快收回目光，看着这件衣服，他忽然又想起在竹林石泉的那夜姣好玲珑的身姿，在微波粼粼、萤火飘飞的夜晚格外神秘和温柔，还有浴间里那次，柔白的肌肤，细腻雪嫩的柔软挺翘。 明明他已经把那些画面给忘了，为什么此刻会这么清晰？像是画卷一样在他的眼前展开。 他的脑袋乱了，犹如一团乱麻，纠缠着他的神经。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浮现在心头，脸紧绷着，耳根泛红。 他在原地不知所措。恍惚间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件衣服，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脑袋里藏着无数邪念的邪修。 最后一丝理智丧失，明辰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沖了出去，跑到对面的房间里，把自己关了起来。 霁雪捂着脸，看到明辰快似闪电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除了迟钝了点，还是知道害羞的，也知道那是什么，那昨天晚上为什么会…… 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她甚至认为昨晚明辰的行为很正常，换成任何一个人在洞房的时候说那种话都不正常，唯独他。 她还没站多久，明辰又突然从屋子里出来，眼神慌乱，他也不看她，径直走到衣柜前，放了一样什么东西，立刻逃离了这里，到对面重新把自己关了起来，关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反锁了。 霁雪看了看，发觉他刚刚过来放的是她的衣服，真的是慌张到了极点，走了之后才发觉自己手里拿着东西。 她把掉落在地上的盒子捡起来，收拾好，放在衣柜里。 明辰缩在角落，雪白的衣袂落在地上，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想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些画面。
第166页 作者有话要说：霁雪：给你一个机会！（色/诱） 明辰：（萌新） 霁雪：好了，你可以滚了，以后都别想了。 第93章 回家 可是他越抗拒,不知为何，那些画面却越清晰，清晰到每一处细节似乎都可以回忆,他的唿吸急促，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背上的衣服好像也湿透了,身上热的要命,像是身处在火炉之中，四面八方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下一刻，他自己就要烧起来了。 他好想把那怪异的感觉忘却,可是这些画面总在他的眼前飘荡，手上的触感也还在,仿佛他抓着的不是衣物,而是……而是…… 而是霁雪的……他甚至还想…… 他的耳根处彻底红了,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住。 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恐怖的想法为什么会从他的脑袋里冒出来？这一定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难道他入魔了？对,一定是入魔,心魔又捲土重来了，他看着四周，去找心魔。 「你藏在哪里？快出来！」明辰道。他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这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床榻。明辰把角落都寻了一遍。 「不要以为能一直躲着。」明辰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现在出来！」 霁雪听到对面的声音，心里突了突，赶快过去敲门。 明辰本来全身戒备，等着心魔的突然来袭,然而门口响起的敲门声让他震了震。 「怎么了？」霁雪问。 明辰现在听到霁雪的声音，都觉得那细细软软的音调娇柔不已，他不敢让霁雪知道自己竟然会有那种想法，即便是被心魔控制，也难以启齿。 「阿辰，开门，让我进去。」 门外的敲门声急促了起来，「咚咚咚」，每一声都压在他的心弦上。 不能让霁雪进来，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他远离那道门，在房间里加了一道又一道密不透风的结界，最后连敲门声都被结界隔绝了。 霁雪敲了半天的门，手都红了，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最开始还能听见明辰说什么心魔出来，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有些后悔，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做的有点太过了。 可这又没有什么…… 她推了一张藤椅出来，在门口坐着，等明辰出来。天之涯离浮渡谷很远，这么快的速度，似乎也要三天。终于要结束这趟莫名其妙的旅行了，十几天没看到猫儿们，倒是颇想念他们，而且是无条件地想念，包括他们的神经质。 霁雪这般坐着，便坐到了夜晚，她坐的累了，下楼去看，才发现天上早就亮起了星星，她把东海明珠取出来照明，放在仙船外的灯笼里，明朗的夜色下，这盏明亮的灯仿佛是指路灯，在极速行驶的仙船上，在夜空留下一道长长的光影。 已经很晚了，明辰没有按时下来做饭。像往常，这个时候霁雪已经吃完饭了。 她抬头看着楼上，嘆了口气，独自进厨房。厨房的用具她不陌生，有时候她也会陪着明辰在这里做饭，尤其是之前人多的时候，那些落水的海员都要吃饭。 明辰在里面，一个人，自然是忙不过来，她就在他身旁洗菜，由于怕她用刀的时候伤了手，明辰只让她洗菜和端菜。 厨房的灶台有聚火的法阵，上面镶嵌着灵石，这块灵石灵力充裕，是刚镶嵌进去没几天的，她看着灶台的开关，只要旋转一下，灶台上就会瞬间冒出大火，左右拧动可调节火力。 她的手放在上面，看了许久，还是把手收回来。 前世在西阳城里差点被火烧死，所有的族人也是被烧死的，那种恐惧，现在还没有摆脱，不过是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 她还记得自己在碧樾，只要看到与火有关的东西，都怕的要命，晚上不敢点灯，所以师父才给了她一颗东海明珠。 后来捡到了凤涅，她对火的恐惧才渐渐少了些许。 她在干净整洁的厨房转了一圈，除了碟子就是按大小排列挂在架子上的刀具。 明辰做的菜，每顿必不会留下剩菜，她吃不完的，他就会扔了，现在放眼整个厨房，就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 她打开冷藏柜，里面除了一些肉之外，还有一点点果蔬。 一个苹果，两根黄瓜、两根胡萝蔔、两个西红柿、一颗白菜、几根豆角…… 她把苹果拿出来，也不敢用小刀削皮，怕不小心划伤手指，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能蠢到削苹果都能划伤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没命折腾。 她拿着红艷艷的苹果，放在清水里洗了之后，就这样啃，柔弱娇小的人吃着一个不大的苹果，看到起颇为萧瑟。 除了冷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 啃完一个之后，她把果核扔了，便没什么吃饭的欲望了，好像明辰不在她旁边坐着，不说几句激将她的话，她就没有心思去吃饭一样。 她吃完之后继续来明辰的门口，先是敲了敲门。 「阿辰？明辰？季明辰？开门。」她无力地叫着，「晚上了，我要饿死了。」里面没有声音，「你再不出来，到时候就来给我收尸啦。」 她一直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结果在门口睡着了。到了第二日睁眼，才发觉自己在门边睡了一晚。 门还紧闭着。
第167页 「阿辰？」她敲门。 还是没动静，她顾不得什么，冲到楼下，提起一把菜刀上来，这把菜刀是用来砍坚硬的兽骨的，很重，也很锋利。 霁雪看准门与门框的交界处，深吸一口，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朝着那里砍去。 门这时候猝不及防地开了。 明辰出现在门口，他魂不守舍，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霁雪举着刀朝他砍来，刀锋朝着他的下腰掠去。 「……」明辰。 「！」霁雪。 她果然生气了，她果然……明辰呆在原地，没有反应。 霁雪来不及收刀，菜刀势如破竹，她眼睁睁地看着刀朝明辰砍去。 这刀速不快，在明辰眼里，破绽百出，他甚至能用两根手指轻易地接住，可是他不想接。 「铛！」 刺耳的声音穿透耳膜，刀被弹飞，在空中飞速旋转之后刺入墙壁，霁雪的手震得发麻，明辰呆呆地看着她，脑袋里全是她羞愤不堪拿刀来砍自己的那一幕。 霁雪缓了缓手，走过去，她和明辰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 还好没事，她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她关心地问，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还在痛，「在里面做什么？」 做什么？ 明辰脸突然烫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 霁雪惊喜地看着他，明辰眼神闪避，耳根发红，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往后退了两步：「你就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想过要做什么？明辰脑袋里突然冒出昨晚的想法，自己的意志好像又被心魔控制了一样，他咬牙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霁雪。为什么……难道是她没有女人的魅力吗？ 她情绪低落地抬头，看到他身上的衣服，下意识地问：「我记得你昨天穿的不是这一套衣服，那个斗篷呢？」 「换了套衣服，斗篷……」明辰撇过头，「扔了。」 「……」霁雪。 「我什么都没做。」明辰道，该不是发现了…… 「多少钱？」霁雪皱眉。 「？」明辰。 霁雪冷着脸：「那斗篷多少钱买的？」 明辰眨眨眼，迟钝了许久，想了想：「忘了，至少两万块灵石。」 「你只穿了一天……」霁雪磨牙。 明辰纠正：「不到一天。」 好败家……霁雪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头也不回地回卧房。 算是……过关了？ 明辰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撤了结界出来，把门关了，用灵力把整个房间封住，以后这间房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他散开灵力，去听霁雪屋里的动静，只听见衣物窸窸窣窣和聚水阵法哗哗的声音。 没事，不会发现。 他下楼，看到外面的天色，恍惚之中才意识到已经第二天了。 霁雪梳妆好，又是过了半个时辰，她梳的髮型简单，头髮上簪了一支碧玉簪和一朵用银线做成的镂空玉兰花，通透明润的碧玉雕琢成了翠荷的形状，悬着两串珠链。 看了看镜子，勉强满意今天的打扮。做完这一切，就已经飢肠辘辘。 她昨夜到现在只吃了一个苹果，本以为明辰能给她做一碗面，熟料下了楼，明辰还在那里杵着，又重新去握霁雪的手，牵住之后，在那只柔荑上捏来捏去。 柔若无骨，细腻白润，就是感觉还少了点什么，他去捏她的脸，霁雪想躲，终究没动，这次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轻轻地从她的脸上划过。 感觉……太瘦了。 明辰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霁雪太瘦了，出来这些天，更加清瘦，难怪他总觉得，捏着不怎么顺心。 和渊虹的脸比起来，虽然手感很好，可是还是少了点肉。 明辰做了一大碗面，逼着霁雪全部吃完，接下来的几顿，霁雪苦不堪言。 第二日到了浮渡谷，霁雪下了仙船，松了口气。 落了地的感觉就是好，总算能摆脱吃面的痛苦了，她嗅着浮渡谷独有的清新空气，心旷神怡。 子也正在院子里打理自己的仙药，近些年他在这里种了很多的仙药，稀奇古怪，霁雪和明辰回来的悄无声息，子也自然没看到他们两个，霁雪和明辰知会了一声，就去和子也打招唿。 在浮渡谷口嬉闹的猫儿看到他们两个，蹦跶着去通知谷内所有的猫儿。 「子也。」霁雪现在看到子也那张欠扁的脸，都亲切的不得了，这几日的郁闷一扫而空。 「阿雪啊，出去游玩的可开心？」子也看到她，笑眯眯地问。霁雪成亲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因为一直知道明辰喜欢她，所以子也听到这个事的时候完全没有半点惊讶。 「无根」在他身后跳舞，欢迎霁雪和明辰的回来。 「很开心。」霁雪说，然后伸出手。 「干什么？」子也往后退了几步。 「你说呢？我成亲不应该表示表示吗？」霁雪道。 「你酒宴都没摆。」子也道。 「猫儿们那晚的庆会。」霁雪说。 子也：「……」 辛霁雪，你敢再无耻一点吗？ 「快点快点。」霁雪催促道。薛子也这些年骗了她丈夫这么多仙药，总该讨回来一些的。曾经她以为明辰知道子也背地里做的假帐，只是不说而已。
第168页 现在她了解明辰的为人，这傻子肯定不知道子也骗了他那么多东西，肯定傻愣愣地以为那些仙药都是给她治病了…… 第94章 破产的边缘 面对霁雪的魔爪,子也咬咬牙：「给你。」他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瓶子。 「这是什么？」霁雪拿着，一个大药瓶，瓶口塞着红布塞。哪有在别人成亲的时候送这种东西？ 「你自己看。」子也双手环抱,「你可以吃一颗。」 霁雪不疑有他，拔开布塞，倒了一颗出来,白色的丹药,闻着有淡淡的清香，她吃了进去,味道有点甜，像是糖果。 「有什么作用？」 子也小心地看了一眼远处和猫儿们说话的明辰,见他没看这边，道：「避子。」 霁雪被噎到,冲到子也屋里倒了杯茶,用茶水灌了一次,才保全了一条小命。 霁雪心有余悸地说：「你想害死我？」 「你居然怀疑我的一片真心。」子也委屈,「我可是真心祝福你。」 霁雪说：「……」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送吧。」 「要防范于未来。」子也说。 霁雪有苦难言。 「应该没有吧？」子也说，「或者，剑圣有说怎么解决？」 「没有，也没说,」霁雪道,「他想让我入仙道。」根本不需要。 想到明辰那晚的反应，她就来气。 「……」子也眼角跳了跳，「你前一个月才跟我斩钉截铁地说不想修道，这心变得比翻书还快。」 子也倒没有看她的神情，因为他立刻想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又砸天材地宝？」 突然好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女人,或者来个女人拿价值连城的仙药砸死他也行啊。 他拉过霁雪，用手挡着脸，附耳道：「我们两个来换换吧，你去当神医，我来替你嫁给明辰。」 「……」霁雪，「滚开，他是我的！」 子也眉毛被惊得一上一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霁雪说话的时候脸上浮了一抹促狭之色，子也看到之后摇摇头。 算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外面经歷了什么，但都是朝好的方面发展，他不瞎操心。 外面拂煦过来了，正和明辰说话，子也便问道：「我的医书呢？你也该看完了。」 「什么医书？」霁雪把药瓶收起来，现在用不到，备着以防万一。 「你不要装傻，上次在我这借了十本医书，你和明辰一起来的。」 十本医书…… 霁雪脸上的神情凝固，那十本医书……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你想占着不还？」子也盯着她，「还有我那本《雅情》，也一併还了吧。」 「那十本医书……」霁雪抿唇，顿了顿道，「我很喜欢。」 子也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然后呢？」他挑眉。 霁雪镇定地说：「我想买下来。」 「你有钱吗？」子也道，「你在这里吃喝穿住都用的浮渡谷的，缺了什么马上就有猫儿给你送来，你有哪里会用到钱？」 没有地方用到钱，自然也就没有钱。浮渡谷是封闭的，在这里，灵石的作用甚至比不上一条鱼干。 「我……」霁雪坦白，「没钱。」她从前想着自食其力，不依靠任何人，现在…… 「所以你拿什么来买？」子也问道。 「先欠着。」霁雪说。 子也道：「也行，把书还我，等你有钱了再来找我买。」 「书既然已经在我这了，就不要再转来转去，这样麻烦，给我三天时间，我赚到钱就马上给你。」 「不行。」子也微笑地说，「小气神医的外号可不是白白来的，这其中还有多谢某个人给我取这个外号，并在这里传扬。」 「……」霁雪，「其实那个人一直说的是帅气神医，你一定是听错了。」 「晚了。」子也仍旧保持着微笑，「你把我的书，怎么样了？」 「什么书？」那边和拂煦说完话的明辰走来，疑惑地道。 「就是阿雪之前在我这借的十本医书。」子也道，「我最近要用了，算算时日，应该早就看完了，所以想叫阿雪还回来。」 「原来是这样，阿雪，你把书放哪的？我去帮你送过来。」明辰道。 霁雪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这种平静与往常的平静有些许不同。明辰瘆得慌。 这是一种你明知故问的平静，明辰思索着。 十本医书，数目有点耳熟。 他好像知道那十本放哪了，还是他亲自放的，在他房间的金丝楠木书架上，不过那间房里除了被子，现在什么都没有，毕竟都被他的灵力震……碎……了。 「神医，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明辰忽然道。 「何事？」子也被明辰的话吓了一跳，难道是他刚刚和霁雪说话太过随意，惹得剑圣不高兴了？还是「无根」？ 该死，他又忘了「无根」在这里转悠。 「无根」站在明辰身后，有明辰在的地方，它都很安分规矩，脚扎扎实实地踩在地上。毕竟它很喜欢剑圣啊。小时候长在季家，剑圣每次回来，见到它都会给它浇一整瓶灵水。 子也看到明辰身后长着两条腿、张开两片大叶子的「无根」，心慌慌。 完了。
第169页 「借一步说话。」明辰道。 子也硬着头皮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辰和子也说了什么，霁雪不可知，他们两个进内室之后，渊虹听到消息，和青玲一起火急火燎地过来了。 这些天没有渊虹和青玲，日子很枯燥。 霁雪去抱了抱青玲，搓着青玲身上柔软雪白的毛，渊虹很想过来，可是不知为何，没有像以前一样粘着她。 「怎么？是生我的气了？」霁雪摸摸他的头，「我们两个走的匆忙，你又刚好不在，不是故意不带你的。」 「是走的特别突然，连我都不知道，还是姑姑跟我说，阿雪和剑圣出去散心了，我才知道的。」青玲补充道。 「不是。」渊虹别扭地说。 他还对那件事心有余悸，虽然拂煦和小气神医后来又跟他解释了无数遍，让他不要担心，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可是他还是很在意，而且明辰那天的眼神好可怕。 他不敢去抱霁雪了。 可是猫猫都缩在霁雪的怀里，还有别的猫，有几只应该是公的，霁雪一只一只地抱了过去。 难道在屋子外就没事？他看着霁雪身旁上蹿下跳的猫儿，好像真的不会有事。 对，应该在屋子外不会有事，他转忧为喜，跑过去抱住了霁雪。 明辰和子也在屋里说话，「无根」在院子里追着猫儿，像是在玩老鹰抓小鸡，渊虹纠结一会儿就不在意了，拉着霁雪一起躲避「无根」的追捕。 他带着霁雪躲在一处药丛中，霁雪无奈地陪着他，目光一转，突然看到心悦花在摇着自己七朵铃铛状的花，在她发现心悦花的同时，心悦花也看到她了，那七朵铃铛花顿了顿，竟然用力地往前爬，朝着她相反的地方逃。 不就是带它去测了下明辰的心情，有这么可怕吗？看到她像见了鬼一样。 这朵灵性的花引起了渊虹的注意，他道：「娘亲，这是你卧房门口的那株花吗？它原来会走路啊，竟然走到小气神医这里。」 心悦花已经把自己的根拔了出来，正一伸一缩地往前逃。 刚刚出来的子也和明辰：「……」 霁雪莫名其妙：「我卧房门口怎么会有这种花，一定是你眼花看错了。我那窗户边虽然有很多花，但一定没有这种。」 「有，我昨天还看到了，这么特别的花，我不会认错的。」渊虹认真地说。 子也和明辰在边上看着，霁雪看着子也阴云密布的脸，忍住要遁的冲动。 「我前段时间丢了一颗心悦花种子。」子也道，「整个浮渡谷只有我这里有一株心悦花，虽灵性，至多只能走一百步。」 心悦花逃到了子也的脚边，躲到子也身后瑟瑟发抖，可是子也身旁是明辰，它仰着一朵花望着眉目冷淡的仙君，又默默地往屋子里熘。 霁雪心里吶喊，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子也在发作的边缘，很快就要爆发，他的眼睛锁住霁雪，似乎知道霁雪此刻一定在想逃脱的方法。 边上的明辰又突然出声：「神医，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找你商量。」 不知为何，子也的怒火突然灭了，他笑容可掬地道：「仙君，请进。」 「刚刚不是已经商量过了，怎么又商量？」拂煦走过来问。 「不知道。」青玲说。 除了霁雪以外，大家都一头雾水，霁雪和子也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子也露出那种笑容意味着什么。 只希望明辰能露出他狡猾毒舌的本性，别让子也坑了。她又想起明辰大多数时候人畜无害的模样，着实不放心，她放下渊虹的手，往里面走去。 心悦花心里苦，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往哪里躲，这女子都能找过来。 「阿雪。」 就在霁雪快要进去的时候，拂煦叫住了她。 「你过来。」拂煦道。 霁雪看了看安静无声的屋内，再看向拂煦。 拂煦已经走过来：「青玲、渊虹，你们在这里玩，如果辰儿出来了，就跟他说，霁雪跟我去清月阁了。」 「嗷。」青玲应道。 霁雪没法，跟着拂煦走了。 路上，拂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霁雪，这里只有她们两个，猫儿们都去浮渡谷口欢迎明辰了，一路上很安静。 「怎么出去一趟，就瘦了。」拂煦道。 「玩的太高兴了。」霁雪胡说八道。 「有遇到特别的事吗？」拂煦问。 霁雪摇头，把一路上的见闻说了一下，但省略了有关于明辰的事，只说在海上遇到顽皮捣蛋的海兽，在沙漠把脸晒伤了，在天之涯看到了遮天蔽日的鹏，然后他们两个就成婚了。 「只有这些？」拂煦困惑。 第95章 像个人了 「嗯。」霁雪道。拂煦的反应很奇怪,她好像在疑惑什么。 但是拂煦没有继续问下去了，霁雪便没多话。清月阁是拂煦住的地方，如它的名字一样清冷。 霁雪在这坐了一刻钟,吃了几块糕点，明辰就寻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子也。 小气神医春风得意,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霁雪见到他的笑容，立刻不自在,心里不好的预感像是一只松鼠一样窜的厉害。 「心悦花绝不是我偷的。」她道。 「我大度，不与你计较了,丢了就丢了。」子也摆摆手。
第170页 「你决定了？」拂煦问明辰。 明辰颔首：「嗯。」 「这不是轻易的事。」拂煦嘆道。 霁雪见他们两个说要事，便准备退下去,等他们俩说完再进来,谁知,明辰道：「只要阿雪愿意,不难。」 子也从他们两个的话中猜出了些许,道：「阿雪经脉封闭，灵气无法入体，便别说运转了。」 「我当年，也是如此。」明辰道。 「你当年是把经脉震碎重塑,阿雪身体脆弱,一旦经脉碎裂，就……」拂煦没往下说，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修道能改变体质，那也是在修成之后。 灵力能够温养经脉，脆弱的经脉只要能让灵力流转一周天,便可使经脉坚韧一些，可前提是，这脆弱的经脉能够承受住自外涌入的灵气，将其转化为自己的灵力。 霁雪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但一直都不想去做，因为这本身，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我自有办法。」明辰道。 拂煦望着明辰眼底坚毅的神色，心底的担忧散去：「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休息一天，收拾东西，明日去仙剑宗吧。」 「辛苦姑姑了，我带着阿雪回樾居了。」明辰带着霁雪离去，走了两步，明辰想起一事，「姑姑，前几日我和你用『千舞』传音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如何。」 「我暂时没想好。」拂煦垂眸道，眼底落下淡淡的情绪。 子也望着那两个人消失的身影，有几分奇怪。 明辰的眼眸里仍旧浮着一层阻隔人探究的雾，身上是清冷疏离的气质，可不知为何，他觉得他的神魂就在这，从前那种远在天边无法触碰的感觉消失了。 「剑圣是不是变了？」子也道。 「你也这么觉得吗？」拂煦说。 「像个人了。」子也说。 这次拂煦没有温怒，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凌风仙者说，在仙剑宗初见的时候，他觉得辰儿不像该出现在人间的人，行为举止十分漠然，他仿佛没有感情，孤身一人。不知冷、不知痛、不知愁、不知乐。」与其说是不像个人，不如说根本就不是人。他对万事漠然，没有正邪之分，哪怕老弱妇孺死在他的面前，他也能无动于衷。 凌风仙者是明辰的师父，他的修为或许不高，只有金丹大圆满境，可是他对剑术和剑意的领悟无人能超。很多仙族想把子女送到他这里修炼，但他不喜欢收徒，毕生只从人间捡了个放牛娃做大徒弟、收了皙家那个天赋超群的少家主做二徒弟，第三个徒弟明辰……好像是在入门比试中一眼看中，带回峰上的。 那时候明辰已经被淘汰了，本无缘再入仙剑宗，走的时候被凌风仙者带走。 众人都感慨凌风仙者慧眼识珠，虽修为止步金丹，但所教出来的徒弟，个个出众。 可凌风仙者却道：「并非发现他有天赋，只是不想一个人走上歧途而已。」 「再者，一个对诸事漠然的人，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剑，倒也不是不像人吧。」 那时候拂煦听到凌风仙者这般道，心里只有心疼，而她见到明辰的时候，明辰已不像凌风仙者所说的那般对诸事漠然，他见旁人仍旧是漠不关心，可对他的师父和大师兄总有几分关情。 她和夫人百般疼爱。对于自己母亲的关心，明辰一开始无动于衷，尽到礼数，依旧待在仙剑宗，鲜少回季家，那时候季家很多族人都说，他是个无情之人，他恨季家。 拂煦却觉得，那不是恨，那是根本不在乎季家，他把季家当成了路上的一株不起眼的杂草。 后来，许是夫人的温情化了他心里的冰，他对夫人的漠不关心淡了很多，直到夫人离世之时，他站在夫人的灵碑前，拂煦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有哀伤的神色，也是那一年，他修为至元婴。 这几百年，他一直在变，会去关心人，会接受别人的关心，还会看皙泉不顺眼，又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完美。 拂煦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会孑然一身，却不料…… 「是啊，像个人了。」她唇角浮现出一抹笑。 「阿雪也变了吧。」子也说。 原本像个木偶，只有一根线牵着，自从见到明辰之后，便是一惊一乍，有时候有说有笑，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仿佛活了起来，好像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了。 这天下每一刻都在变，唯独不变的，只有你啊…… 他看着拂煦：「你还要守着往事守多久？」 原本他并不解拂煦为何对猫儿们这般怜护，每当看到猫儿的时候，拂煦眉眼间的神色尽是温柔，再没那种寒雪般的冷，子也十分不懂。不就是一群猫儿吗？ 拂煦和它们非亲非故，怎么的就能照顾到这种份上？ 他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实在没想出个所以然，浮渡谷都是猫儿，他猫毛过敏，不能靠的太近，只能找霁雪唠嗑。 霁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姑姑所修之道，为除强扶弱，雪灵猫未修成人形之时，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所以一百年前强盗进来的时候，才会差点被灭谷。你这唯利是图的小人，怎么懂的这份道。」 他确实不懂…… 自己出生过得惨，就为何希望旁人过得好呢？旁人过得再好，她最开始的惨澹时光已经是事实了。 雪灵猫属于妖族，没有修成人形的雪灵猫根本没法自保，通常是被其他的强大妖族或者人当作灵宠养在家中。
第171页 没有自由，一辈子卖笑，这种日子很不好过。后来其中一支找到了浮渡谷，就在浮渡谷定居，浮渡谷位于中仙界和人间交界之处，因离中仙界近，所以没人敢把主意打到这里。 玄尊守护天下苍生，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两百年前，剑圣路过此地，看到这里的猫儿可爱，就多逗留了几日，传授了些许实用的剑术。紧接着一百年前，不知什么原因，竟有一伙强盗潜入这里，将浮渡谷洗劫一空。 据说是有内鬼，为了浮渡谷里的宝物，不惜和心术不正的邪修串通一气，引狼入室。 眼看着浮渡谷要被烧毁，剑圣及时赶到，将那一伙邪修诛灭，救下了倖存的雪灵猫们。仙城派人来调查此事，剑圣怜悯猫儿们，把这个案件接了过来，亲自调查，又叫了拂煦守护浮渡谷。 雪灵猫修成人形很困难，但没有修成人形的雪灵猫又很能生，这才有了浮渡谷如今的热闹。 雪灵猫们若是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还没有修成人形，就可考虑成家了。 可以笃定地说，若是没有拂煦守着，就凭这群猫儿如此懒惰和散漫的生活态度，浮渡谷不可能成为一片乐土。 所以他才极力严格地要求青玲，让她修成金丹。 像青玲这种满脑袋只想着玩的，本不奢望她日后有多大成就，可自她六岁时见到了明辰，似乎……就有哪里不同了。 修道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自己的道标，道标就是自己修道的目的。 这世上很多人道心不纯，他们修道，并非为了得道成仙。他们走上仙途，是为了这条仙道上所附带的东西。 比如长生和不老，比如权利和权力，再比如尊严和荣耀…… 一个人的心有多高，就註定了这个人能在仙途中达到的最远路程。 当然，并不是想要就能得到，这其中还有很多因素在左右着。 青玲嚮往明辰那样的仙君，想成为那种的人，只要她的这颗心足够坚定，加之天赋机缘和自身的努力，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强者。 如果青玲的玩心少一些，定能在五十年年之内结出金丹，这可比他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士早了整整一百年。 拂煦不言。 「过往之事便让它去了，明辰当年走失，又并非是你的错。」子也道，「清柔夫人从未怪过你，明辰也没怪过你。他现在根基稳固，身边可用之人一抓一大把，不需要你再处处跟着，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事，而非总做清柔夫人或是明辰想做的事。」 明辰也是近段日子才意识到这么一个问题，这得多亏霁雪那日问他，要是姑姑和子也成婚了他该作何感想，他又举一反三，自己都成婚了，姑姑竟然还是孤身一人，实在不应该。 修士通常两百多岁就会寻找自己的道侣，要是无缘出窍的，也在五百岁的时候去找到道侣了。 拂煦在元婴初境停了两百多年，她已经快八百岁了，元婴修士的寿限为一千。明辰想着，把浮渡谷让阿越暂代谷主，等青玲修成，就把谷主之位传给青玲。拂煦便可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拂煦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出生在一个贫困潦倒的家，父亲嗜赌，把年幼的她卖到青楼还债，在人贩子运输的路途中被路过的清柔所救，清柔教她修炼，她发誓要一生跟随清柔，结果清柔的孩子却因为她的失职丢了。 季家要问责，是清柔以一己之力护住她。 清柔在人间寻了两百多年，她亦是如此，若不是一心要找到明辰，她早就自尽了。 后来终于寻到了明辰，她为了弥补自己的错，护着清柔唯一的骨肉，明辰需要什么，她便去帮他完成。 但是明辰什么都不需要，他除了在剑道上勤奋之外，其余的事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想起季家有事，才去管一管，又想起自己哪里没去过，就独自御剑而去。 后来浮渡谷出事，他找不到一个可以放心的人来这里守着，拂煦这才找到可以赎罪的方法。 又到后来要照顾霁雪，发觉自己能为明辰做那么多事，替他分忧，她的心才安定了许多。 明辰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哪里有想做的事…… 「当年之事我不太了解，可他们母子俩从未怪过你，你就莫要再往心里去了。」子也说。 第96章 见过嫂子 霁雪回到安静的樾居,回头去看明辰，问道：「真的有办法？不要勉强。」 明辰握紧她的手，才安心道：「只要你愿意,便一点都不难。」 的确啊，修道一事，旁人是逼迫不了的。便似一个喜好风花雪月的纨绔公子,逼着他去读圣贤书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决定自己要修什么道了。 在此之前，有件事她要弄清楚。 「我窗户外的心悦花是你种的？」霁雪问道。 明辰想也不想答道：「不是。」 「那怎么会在我那里开花？」霁雪带着明辰往自己的卧房走去,穿过画廊，她的卧房靠着竹林,环境清幽，屋子外种了爬山虎,其中又有很多绿藤花。 霁雪从一簇花丛中找出了藏在里面的心悦花,这朵刚长成,自然是没有子也院子里那株有灵性,呆呆的,和一只呆头鹅一样。 「为何会在我这里？」霁雪皱眉。 「可能是猫儿们玩耍，粘在他们的毛上，掉落在这的。」明辰面不改色道。
第172页 霁雪只能这么相信，并且没有丝毫怀疑这朵花的出现和明辰有关,她拍拍这朵木讷的花,透过窗户，看到重新布置好的房内，大多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摆的，果然还是这一间熟悉，今晚可以宿在这里。 「子也的医书,你怎么解决的？」她问。 「我说我要全部买下。」明辰道。 「多少钱？」 「一本五千灵石。」明辰道。 霁雪脸色变了：「谁开的价？」 「是神医开的。」明辰说，「还有一本叫《雅情》的书，我不记得你有借，不过他说在你这，我也一併买了，那本五万。」 「十一本书，一共十万……」霁雪脸上的神情凝固，不过就是基本低级仙药的种植方法，她觉得至多五十灵石一本，那本《雅情》，就是一本画工好的春宫图，她在人间随随便便花十两银子，就能买到，居然……居然…… 花了十万灵石！ 普通修士一辈子都未必能赚到一万块灵石，他买十一本没什么用的书就花掉了十个普通修士的心血。 她知道明辰有时候很好骗，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好骗！ 明辰解释道：「我们理亏在先。」确实是贵了，但是错在他们，花钱消灾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再者，这书着实不贵，毕竟那心悦花用去了一百万。 但是只要神医保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霁雪唿吸不畅，差点晕了过去。前世的她，生活不至于太贫困，但也是勤俭节约，从没如此大手大脚，这习惯都是从师父那学来的，每一块灵石都要用在最适当的地方。 一直很勤俭的霁雪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明辰在她身侧，对于花了这么多钱，全然没有半分心痛，好像这么多的钱在他眼里犹如大海里的一滴水，微不足道。 罢了，明辰是季家的家主，又是仙剑宗的长老，大约是不在乎这点钱的，她应该要习惯。这就像是人间一直自力更生生活简朴的绣娘突然嫁入了豪门，被有钱人动辄几万白银的奢靡生活吓到了一样。 她应该选择习惯，而不是大惊小怪，现在只有明辰看着，往后在大场合，若是在这样，会丢了明辰的脸面。 但是对于子也这种奸商，霁雪仍是愤愤不平。 「以后千万不要去他那里买东西。」霁雪凝重地说，「如果一定要买，让我去买。」 「为何？」明辰不解。 霁雪怕他知道真相后抑郁，道：「我是你的妻子，当然要知道你买了什么。」 明辰沉吟了一会儿，喜上眉梢。他想起以前独自进出商铺，总看见一些修士带着自己的道侣携手而进，那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兴趣，看都不看一眼，买了自己需要的便走，现在突然很羡慕，他道：「以后不管买什么，我都带着你一起。」 天下奸商千千万，霁雪拒绝的话吞了进去。 明辰拉住她的手，朝东厢走去。 东厢在他们两个走后也布置好了，不再是空荡荡只有一床被褥，里面熏着檀香，一进去就能闻到香味，不像是有大半月没人住过的屋子。 她在屋子里还没坐热乎，子也便道季流城来看她了。 听到季流城的名字，明辰神色动了动，道：「阿雪，我瞒着所有人在浮渡谷养伤，流城也并不知道，我在这待着，你去吧。」 她知道季流城是明辰的弟弟，只不过同父异母。 「你不喜欢他？」她问。 明辰摇头，霁雪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厌恶的情绪，但也看不出喜欢。 「那我等会回来。」她道。虽然她一个人去也有点掩耳盗铃的感觉，明辰既然和她成亲了，那用鼻子想都能想到他就在浮渡谷。 在琼华山成亲可不是走形式，只有两个人真心实意才能让神树祝福。 「不用担心他会为难你。」明辰道。 「有你在，谁敢为难我。」她唇角带笑。 明辰抿唇淡笑：「我修至出窍大圆满境，就是为了无人能欺你。」 霁雪脚步顿了顿，心底突然像是趟过了一道暖流，总算……会说情话了。 季流城来见她，她或多或少知道他的来因。 「这位是季家的流城仙君。」拂煦道。 霁雪望着面前这个和明辰长的有几分相像的男子，点点头。 「这位就是霁雪姑娘？」季流城笑道，「我该叫嫂嫂了。」他拿出见面礼，这其实应该霁雪送才对，但霁雪没料到他会突然来浮渡谷看，其实季流城应该很早之前就想过来了吧，只是一直在暗处观察。 不仅季流城，好些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人，说不定一直在观察浮渡谷的动静。 相较于明辰有些儒雅内敛的气质，季流城的长相或许过于外放和英气，季家世代修剑，长相极为温雅的似乎只有明辰。也可看出这两兄弟性格的不同之处。 明辰对凡事既关心，也并不关心。季流城的眸子里，却有几分对某些事物的狂热。 霁雪听到他的称唿，倒也不侷促，笑着应下。 季流城看到她的反应，面上带笑，心里却有几分惊讶，不过又都在意料之中，他兄长能看上的女子，肯定是特别的，便不能用一个凡女的身份来衡量他。 他更不会以为他兄长是被美色所诱，才沉溺的。 还记得三百年前，那时候他兄长还叫白临川的时候，他碰巧在一处秘境中遇见他，那时候他隐瞒身份，在那处秘境里找一件法宝，而他跟在一群散修身后，穿着一身灰布衣，眸子淡漠，毫不起眼。
第173页 季流城本不会记得这么一个小人物，可是那处秘境是在太邪门，等到深处的时候，周围竟出现了女子的欢笑声，那是传说中的美人谷，里面的幻象可化作真实的人。只要你能将百花幻化出的女子带出去，它就能成为真正的人。 所有人步入陷阱，包括他也被那些长得好看的女人所迷惑，想着带一株出去，就只有他兄长，一刀一个，像切豆腐一样一路熟视无睹地走过去…… 那一次，若不是他兄长的理智，恐怕所有人都会死在里面。 后来分别时，他问他：「那些花变的女子不美吗？」 他以为他会说出一些有关大道的话，谁知他道：「很难看，还来抢我的剑。」他说着抱紧了自己的剑。 那是一柄灰色的长剑，剑身暗淡，也看不出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总觉得和寻常的法剑有几分不同，剑柄的花纹中，好像刻着两个字，季流城隐约看出是「长安」两个字，用的是上古的文字，所以很多人会以为那是剑的花纹。 他猜测，那把不起眼的剑应该是他的家人送他的护命剑，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 他和霁雪说了些话，不过两人着实没什么好聊的，说罢一些，他便和子也寒暄了几句。霁雪捉摸着季流城的来意，他只和她说了些客套话，并没有问明辰的去处，然后便重点询问了羽家三兄弟的近况，子也硬着头皮和他交谈，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对方那仙族直系后代这重身份下的威压。 修为的压制，身份的压制，这一刻子也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仙族后代。 霁雪也不好受，她一介凡人，对方如果不刻意把威压收敛到极致，她站在那儿连唿吸都是困难的，还好拂煦细心，让她去休息了。 这倒不能怪季流城，他在中仙界长大，身周皆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从小被族人按季家未来家主的标准培养，身份的差别，也让他从未想过与这些普通人如何相处。 若不是明辰突然出现，现在的季家家主就应该是他才对。 青玲眯着眼睛，看了这个仙君一眼，和霁雪一同离开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拂煦，连子也都出去了。 「仙君想看的，也看到了，二夫人还在外面等你，你该离开了。」拂煦道。 季流城点点头，道：「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长老们却突然间都同意了这门婚事，还有兄长也……」他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姑姑可知，这是为何？」 「长老们有自己的考量，若真好奇，直接去问他们便可。」拂煦道。 拂煦一口一个仙君，对比明辰那边私底下直接唤名字，这般疏离，着实很令人在意，可季流城仿佛没察觉一样，笑笑之后不再说话。 便是问不出，才想来这里套套口风，看来拂煦这里也看不出什么了。 霁雪和拂煦送他出去。 浮渡谷外，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透过车帘的缝隙看了一眼站在拂煦身旁的霁雪，不屑地将目光移开。 第97章 她长的像一个人 「娘。」季流城道。 「先是救她,耗费了如此多的天材地宝，后又娶她为妻，再怎么看,也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车内的妇人道。 季流城往大门紧闭的浮渡谷看了一眼，眸光微动，轻声道：「其实……我觉得这个凡女有点像……」他内心不敢相信,可这种感觉又莫名地强烈。 「你莫要说你也觉得这个凡女是修炼的天才。」妇人道。 她派人去打听过,然结果可想而知，医修们各执己见,说她是公主，是贵族小姐,是仙族嫡女，有个金丹修士疯了一样说她是明辰的首徒,更有甚者居然还有人神神秘秘地说凡女是明辰的女儿…… 现在什么都不是了,直接成了季家家主的夫人。 「不,我觉得那凡女长得像一个人……」季流城道,「五百年前的那个人……」 妇人愣了愣,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儿子和那群医修一样疯了。 季流城摇摇头：「可能是我的错觉，我也只在仙城的占星殿见过她的画像。」 妇人笑道：「那个人已经魂飞魄散了，与其担心她像不像，倒不如来说说仙城那位夫人,十一年前,明辰可是偷偷找过她。」 「他们两个素未有交集，兄长去找她做什么？」季流城惊讶道。 妇人道：「我猜，他可能想要……」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季流城。 季流城看出了她的意思，他娘想说兄长打算取玄尊而代之，可是他总觉得明辰做这些事不可能会想到那么复杂的方向,他可能只是因为某个单纯的原因去找藤夫人。 「娘……」季流城嘴角牵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同自己的母亲一起往仙剑宗的方向飞去。 子也看着远去的车架，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他道。 拂煦也回去了，这里便只剩下子也和霁雪。 「猫儿们好像不喜欢他？」霁雪道。 「这是自然。」子也道，「霁雪，中仙界也并非你想的那般干净，中仙界的仙君仙子们，也并非那么干净。你既然要嫁给明辰，我便同你说说这些事吧。」 白临风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她静静地听子也说，问道：「你知道？」 「略知一二。」子也道。 「这怕是知根知底吧。」霁雪道，「你同我说说吧，我觉得占星殿的文史对阿辰的事记得不够详细。」
第174页 子也向来不是一个爱藏事的，便道： 「浮渡谷被明辰所救，自然是把他当作一生的英雄，那对英雄利益有损的人，当然也是他们的敌人。只不过这群猫儿太单纯，喜怒总摆在脸上。」 「明辰三百年之前叫白临川，你一定知道吧。」 霁雪点头，因为这个名字，再加上明辰身上总和师父有很多相似之处，她明知道这两人绝对不是同一个人，但有时候还是会有一种明辰是师父的错觉。 「作为仙族的后人，名可改，姓不可易。明辰为什么会把自己姓和名都改掉？」 霁雪想了想：「关乎性命？」 「差不多。」子也道，「这牵扯到了仙族的利益纠纷。到底是什么原因，没人知道，也没人敢去问明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霁雪摇头，她这些年刻意迴避关于明辰的事，如今细想，竟突然发现自己对明辰一无了解。 子也讽刺地笑笑：「因为大家都不想让他活着啊。」 霁雪抬眸，怔怔地看着子也。 看到霁雪的这种反应，子也倒是不在意，谁会信风光无限的明辰，曾经竟然会是众人最厌恶的对象。 霁雪也由此得知，这个明明拥有显赫身世的仙君，为何会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 这一切似乎要从六百年前开始。 据说，原本季清风对季夫人一见钟情，季清风不顾家族反对，娶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季夫人为妻。 成婚许久，季夫人都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后来，白长安爱上自己的师父，因爱生恨入魔，在歌城作乱。 上任玄尊领着四大仙族的家主，集结几千修士，炼清魔阵，虽然炼化了白长安的魔气和魂魄，让魔女魂飞魄散，可包括玄尊在内的众修士都受了很重的伤。损了大半修为。 季清风也受伤严重，损了寿命，季清风无子，季家一时间找不到继承人，又给季清风施压，逼着季清风娶家族原本指定给他的女子，但是季夫人恰在那时生下了明辰，这无疑是好消息。 然而这似乎是噩梦的开始，明辰一出生，就是个废人，这在仙族几万年的歷史中简直闻所未闻，是足以让天下人笑一千年的笑话。 季家人都要怀疑明辰到底是不是季清风的儿子，如果不是明辰长的像季清风，季族长老恐怕已经将他和季夫人赶出季家。 明辰长到五岁，是个脾性暴躁，桀骜不驯的孩子，一张小脸整天满是阴鹜，行为孤僻，除了母亲谁也不理。 众人终于失了耐心，越发排挤这对母子，而季清风也开始放弃自己的这个儿子，娶了另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没过一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孩子天赋异禀，明辰彻底被抛在一侧。 在他八岁之时，他离家出走，一去不回，季家派人去找，次次无功而返，中仙界也并非是安全的地方，而且很多处和人间相接，季家又离人间近，人间那时有些乱，众人猜测是死于人间的混乱之争。 季清风去占星殿，请星相算出明辰的吉凶，老星相道：「季家主节哀。」 季清风痛苦地问：「请星相告知犬子现在身处何处？」 「不可知，可去人间北荒云城。」老星相道。 星相虽不能测出活人的位置，但已故之人的具体位置，还是能推算出来。 而这不可知…… 就是尸首消失，或烧成灰烬，过被野兽分食，总而言之，是找不完整了。 季清风转身走了。 派人去云城找了找，什么都没找到，倒是发现一个邪修拿小孩子的心脏炼丹，那些孩子都是七八岁左右，邪修的据点被烧毁，里面的孩子都被烧的面目全非，有些甚至烧成了灰，他们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找到逃走的邪修之后，经过一番拷问，确知其中有明辰，而明辰已经死了。 邪修是在炼丹的时候被一个老人发现，那时候所有的孩子都已经死了，邪修被老人打伤，落荒而逃。 老人不知为何没有去追杀他，而是把邪修的据点放了一把火烧了。 邪修之后不知所踪，反正不可能会好好活着，这件事就此作罢。 季清风也接受了自己的长子已逝的事实，伤心了一段时间，就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二儿子身上。 唯有明辰的生母不肯相信，她坚信自己的孩子一定还活着，一定是被那个老人救走了。她不顾一切地去人间找自己的孩子，无视季族人的多次劝阻，最后季清风也拦不住她，只能让她一直在人间飘荡。 季夫人在寻人的时候，身边只有拂煦一直跟在身边，后来拂煦有事离开了季夫人几个月，季夫人就是在那时救了羽家三兄弟。 这期间总共寻了将近两百年，明辰也消失了将近两百年，完全寻不到任何音信。 季夫人心如死灰地回到季家，季清风的二子季流城已经修成金丹，亦是家族的骄傲。 季清风与自己的小妾琴瑟和鸣，承欢膝下，离开了两百年的季夫人似乎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她郁郁寡欢，大病一场，不论用什么药都无法治好，拂煦想要带着季夫人离开。却勐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仙剑宗剑门大开，修至筑基中期的弟子皆可入内，时隔几千年，仙剑宗终于又迎来了一位剑圣，那名弟子从剑门深处得来神剑，取名渊虹。」 「可是皙家少家主皙泉？」
第175页 「非也，是他的师弟——白临川。」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仙剑宗五长老统共收了三名弟子，大弟子绪都，二弟子皙泉，三弟子白临川。但是这白临川资质实在是平平无奇，所以总有人以为他是在雾静峰打杂的，五长老也从未当着众人的面解释过。剑门大开的时候，他已经快到两百岁的寿限，进去时满头白髮，苍老无比。现在想来，这其实是厚积薄发啊。得了神剑，如今修为已从筑基中期到金丹大圆满。」 「这结果还真是出乎意料。」 「确实。」 「可知他是何方人士。」 「这倒不知，不过我听人说，白临川出来之时，眼底近看有些许湛蓝，似乎有点像季族人，不知是巧合，还是季族的旁支子弟。」 拂煦把这事和季夫人说了，季夫人听后直接来到仙剑宗，待白临川出关，仙剑宗开盛会的时候，季夫人终于寻得了自己走失了两百年的儿子。 似乎也不必滴血验亲，因为众人能从白临川的五官中辨出和季清风的相似之处，只是从前白临川是个修为平平的普通弟子，穿的也朴素，众人都不曾仔细打量他的样貌。 白临川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对季族人十分陌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多高兴，脸上的神色和从前一样，淡淡的，带着点漠不关心。 找到了儿子的季夫人病好了，带着明辰认祖归宗。 一时间，季流城的位置尴尬了起来，仙族向来只把家主之位传给长子或者修为更高的那人。 如今明辰早已不是从前的废人，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层重要的身份，仙剑宗的剑圣。 所以季家的态度一直很微妙。 第98章 去仙剑宗 明辰看起来对家主之位并不在意,他不去争，也不刻意讨好季族的长老们，就连季清风,都是礼貌而疏离，只尽到作为儿子的礼数。 他的一颗心除了在季夫人身上，便是都放在了修炼上,两百多岁金丹,三百多岁元婴，四百多岁出窍。 这修炼速度叫人咋舌不已,境界越高，修炼越困难,可这条恆古不变的定律在明辰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他三百多岁之时，季清风和季夫人相继离世,季流城再追不上明辰的修炼速度。众人这才恍然,这季家的家主,根本不需要明辰去刻意争夺,就可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本该是季流城的家主之位,如今却到了明辰的手上，不管是谁，都会有想法。 所以季流城和明辰绝对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么简单，季流城的母亲也一直对自己二夫人的身份耿耿于怀,然而奈何明辰的修为和威望在那,明面上什么不满都不敢发泄出来。 「以我的看法，以及这里猫儿的态度来看，当年明辰未必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不过当事人并不在意，我也不会闲的没事去查。」子也委婉地说,他之所以知道的比较清楚，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三个师叔。 雪灵猫对某些事很敏锐，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有些人看着就很喜欢，有些人哪怕站的远远地，也很讨厌。 「我知道了。」霁雪道，「虽然早就猜到会不简单，但还是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是啊，和当年的白长安真是如出一辙。不过他们俩运气也是好的。明辰危难之际遇见纪元，纪元从邪修手中救出了他，把他带到仙剑宗，无时无刻地守着他，白长安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白临风，白临风把她带离西阳宫，从此护着她。这两人一个成了正道，一个却入了魔道。」子也眼中出现了疑惑的神色。 把这两个出窍强者并列在一起说似乎有些不妥，毕竟白长安当年如此年轻就修到了出窍，即便魔修进境比较容易，也还是令人匪夷所思。但子也无意中提起这人和她的师父，就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说起来，白临风和白临川都是未老先白头，名字又如此相似，这两人会不会是亲兄弟？」子也道。 霁雪脸上神情淡淡，道：「哪有年纪差这么大的兄弟。」 的确，子也皱眉，白临风是上任玄尊的私生子，难不成剑圣也是上任玄尊的私生子？ 他摸着下巴，「有人猜测是因为明辰当时已经快到寿限了，可能只剩一个月，所以这是后遗症。即便容貌恢復过来，发色也没办法恢復了，我却觉得这个解释过于牵强。」 「会不会是游仙转世投胎？明辰出生之时，游仙刚好走后没几年。」子也忽然道，「可是，游仙是出了名的不爱修武，连带着他的徒弟白长安也不爱修武，没道理转世之后就爱剑如痴了。」 子也越想越迷煳，头都晕了。 「罢了罢了。」他甩袖。 子也走了，霁雪看着他的背影，疑惑重重。 经子也一说，她倒是注意起来了。 他们两个为什么都是未老先白头？ 她上一世倒是没怎么细想这个问题，还以为是遗传，可后来她发现师父是上任玄尊的私生子，玄族一脉从来都是黑髮黑眸，不可能会出现一个特别的…… 只是巧合吗？ 她慢慢地回去，明辰正在屋里看书，他总是这样，仿佛整个红尘都与他无关一样。她想问他头髮的事，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多事。 她转口和他说了句回来了，便整理东西。 明辰其实不爱看书，只不过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书架上摆着的那本书，整个书架只有那一本书，猫儿们进来放东西的时候没动那一处。
第176页 他听到霁雪回来的动静，把书取下，冷不丁看到书封的名字——《雅情》。 原来是这本，好像是霁雪后来带进来的，所以免了一难。 「你喜欢看这种书？」他问正在翻看首饰盒的霁雪。 拂煦重新给她买了几套首饰，姑姑对她一直很上心，首饰很合她的心意。她放下手中的簪子：「什么书？」 「这本。」明辰举着给她看。 霁雪转头，看到明辰翻开的那一页，一男一女躺在湖边，男的靠着柳树，女子神情迷醉地伏在他的身上，香肩半露，细嫩小巧的玉足点在水面，柳条随风而动，水面波光粼粼，两人衣裳华丽，重重华服之下是令人浮想联翩的旖旎，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语还休，春光无限。 这本书妙在让人透过细枝末节去联想，虽不露，却已然比那种啥都不穿直白露骨的胜上一筹，看多了那种，这类便弥足珍贵，回味无穷。 霁雪僵硬地摇了摇头。 明辰又翻了几页，几乎每一幅都是一男一女，不同的是这些男男女女身处不同的美景之下，而且有些女子或是男子，衣服不好好穿，要么露大腿，要么露肩膀。 「阿雪，如果你喜欢这种只有画没有字的书，仙剑宗的藏书阁里有很多。」明辰道。他没有看到霁雪刚刚在摇头，走到她身边道，「我到时候带你去借。」 明辰好像很欢喜…… 霁雪赶紧道：「我不喜欢。」 「全是字的书的确看着枯燥，你不用觉得这很难堪。」明辰道，「你要是怕被别人说闲话，我帮你去借。」 仙剑宗如此开放？ 公然摆放这类书在藏书阁，是要让弟子们锻鍊心性吗？听明辰这么说，难道还有那种香艷的市井话本？ 这不应该，传说中的仙剑宗是最磨鍊人毅力的宗门，他们用最艰苦的训练来锤鍊身体，如果名震天下的天选学院是出气质清逸出尘，性情端方君子的文雅之所，那仙剑宗就是出苦行僧的地方。 他们经过最艰苦和恐怖的训练，练就一身强健体魄，意志强大，一手重剑无人能敌。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仙剑宗教出的弟子虽然颇为不错，整个宗门却一直很冷清，因为很少有人受得了那艰苦枯燥的修炼环境。 武修本就累身，仙剑宗更是最严酷的宗门，宗规死板严厉，大家宁愿去修习术法，也不愿意入仙剑宗，再者仙剑宗的弟子固然很出色，却仍是没有特别出色，总还缺了那么点火候，对比起来，大家就更不愿意入这个宗门了。 而对于体力不济的白临风来说，那里就是地狱，他可以云淡风轻地出入仙城，在无数元婴仙者的眼皮底下淡然走过，却在听到仙剑宗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大变。他宁愿花一年的时间看几千本书，也受不住仙剑宗一个月的训练。 这种恐惧深深地影响了白长安。 天下无处不可去，唯仙剑宗不可踏。 霁雪陡然之间想起这么一件没有争议的事，瞬间懊悔不已。 明辰太像一个术修了，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盖住了身上强健的肌肉，给人一种文雅出尘的感觉，再加上皙泉亦是如此，一身宽袖长衫，背着一把琴，面容俊雅，让人根本无法相信他们两个是仙剑宗的弟子。 这两点让她忽略了仙剑宗其实是个地狱的事实，而她明天就要去地狱了。 地狱给人缓解精神痛苦的手段是给弟子们看春宫图？ 在里面修炼到底有多可怕，才会让弟子们这般堕落？ 她在天选学院修习的时候，藏书阁里的书都是关于前人对于阵法和符咒的独特见解，讲的是大千世界、宇宙万物的和谐，看了之后心神宁静，犹如受到圣人点拨，像这种书，连随手撕了用来擦灰尘的资格都没有，「不能去！」她脸色发白，自言自语。 「没人会说我的闲话。」明辰说。 「我不去仙剑宗。」霁雪说。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明辰瞬间变了脸色：「为什么？」 「因为……」 明辰恍然大悟：「你是不是……」 「不是……」霁雪张嘴。 明辰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只是身周透露出的气息不太好，他摸了摸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不要耍小脾气，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要早点出发。」 「我……」 明辰用眼神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话。」他这两字咬了重音。 说罢把《雅情》放进自己的储物空间，摔门出去，并加了一道结界，霁雪跑过去开门，然而门外有结界，无形的门架在外面，她拍着结界：「放我出去，我不去仙剑宗。」 明辰道：「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这个结界有隔音之效。」 正如明辰所说，他想做的事，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拦住，更何况是他铁了心要做的事。 听不见还回答她的话？ 「你听我说。」霁雪道，「我可以在浮渡谷修炼，你也可以带我去季家，只要不让我去仙剑宗，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明辰无动于衷，他好像真的听不到她说的话。 霁雪豁出去了：「我可以让你今晚和我睡一张床上。」 明辰身子动了动，然而还是忍住了，想起那晚的令人惊悚的事情，他就害怕，不行，从现在开始不能信她的话。
第177页 能不能睡一张床上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要多给他时间磨练心性，他就一定可以克服上床的恐惧，他现在对霁雪的话一点都不心动，真的不心动。 霁雪没法子了，席地而坐，用最幽怨的眼神看着明辰，明辰坐在外面，背影清瘦挺直，像是屋后的碧竹。 第99章 修道 霁雪颦眉,眸光动了动，狠心强迫自己柔柔哀哀地道：「我晚上可以帮你揉肩，可以帮你捶腿,真的不来吗？你们男人可真是绝情……」她垂下眼帘，红唇微启，花瓣般红艷的唇,排贝一样整齐的银牙,她轻轻地咬了下唇，对明辰送去一个如秋水般温柔的眼波。 明辰手突然攥紧自己的衣服,身体绷直，唿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霁雪细细柔柔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吹着温热的带着兰香的气，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比心魔说的话还诱惑。 明辰努力地控制自己,默念清静诀,稳住自己几近动摇的意志。 「晚上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哦……浮渡谷有一处温泉,很适合受了内伤的修士，仙君今晚要不要去试试，我在那里给你捶背。」 为了不去仙剑宗，她连一个魔修的尊严都不要了！何止是尊严,就连脸都不要了。 什么都可以答应？明辰脑袋里闪过一丝清明,他回头问：「去仙剑宗也可以答应？」 霁雪脸上挂着的柔情蜜意转瞬消失，和变脸一样换了张冷冷的脸，她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关上门。 「……」明辰。 刚刚明明是她说什么都可以答应。 之前回仙剑宗，师伯师兄弟师侄们还说把霁雪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可是她不想去,也不能太过勉强，要不要同意她的条件，等过段时间再带她去？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好好商量的，毕竟他的内伤没有完全痊癒，到时候带霁雪修炼又要靠他，应该稳妥一些，让自己的伤好了之后，才过去。 明辰想通了，他其实完全可以留在浮渡谷泡一个月的温泉，把内伤养好了再带她过去。 他决定，如果霁雪等下再说一次，就考虑考虑。 他等啊等，等了好久，渊虹都回来了，霁雪居然还没出来诱惑他。 渊虹玩累了，回来休息，进前厅便只看到明辰一个人在，他疑惑道：「娘亲呢？」 「被我关在卧房里了。」明辰道，「明天我要带她去仙剑宗。」他音调微微抬高，余光从那道紧闭的房门上掠过。 渊虹挠头：「为什么带娘亲去仙剑宗就要把她关起来？」 明辰不回答。 渊虹明白了：「你为什么总和娘亲吵架？我看到旁的夫妻一年到头至多吵一次，你和娘亲一天至少冷战一次。」 话是这么说，但渊虹觉得那些夫妻虽然很少吵架，感情却没明辰和他娘亲的好。 「渊虹，救我！」霁雪突然开门。 渊虹被吓了一跳。 「渊虹，救命。」霁雪凄婉地道，眼里水雾匍匐。 趁着渊虹被唬住，她又用力勐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眼睛里瞬间冒出了泪花，好一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娇弱模样。 渊虹哪见过这种情况，看到霁雪哭了慌乱的不行：「娘亲，我知道你被混蛋明辰关住了，娘亲你别哭啊，我替你打混蛋。」他扬起自己的小胖手作势去打明辰。 「渊虹，你不能打他，他再混蛋也是我的未婚夫。」霁雪添油加醋，「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就是鸡狗，你都不能打他。」她抹了一把泪，泪眼朦胧地望着明辰。 刚刚还想着如果她再说一次就答应的明辰：「……」 混蛋，鸡？狗？ 免谈，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他看着她还掐在自己大腿上的手。 渊虹气的头髮倒竖，用自己的拳头一拳一拳地去打明辰，明辰起身躲开，离开樾居。 「渊虹，快想办法破开结界，我们去人间。」霁雪见明辰走了擦干眼泪，赶紧道。 「去人间做什么？」渊虹跑过来问。 「带你玩。」霁雪说。 渊虹来了精神：「娘亲，我马上放你出来！」 一个时辰过后…… 「娘亲，我对不起你……」渊虹趴在地上，精疲力竭，回到神剑里。 明辰回来了，提着一个大食盒，见到霁雪颓然地坐在里面，他把食盒放进去，就立刻出来，站在结界外，生怕霁雪来抓住他。 「我绝食了。」霁雪说。 「今天的晚饭有黄金鱼丸、雪芙蓉羹、嫩笋炒肉片、清蒸鲈鱼、大红虾、烧鹅……」明辰说，「还有好些我记不得名字的，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给青玲了。」 「不行。」霁雪冲过来抱住食盒。 被逼着吃了一天的面，好不容易能吃一顿正常的，怎么能给青玲，她把门关了，进屋吃饭。 有了吃的，人就放松了下来，尤其这吃的还是人间无上的美味，霁雪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被面条缠绕的恐惧。 在仙船上睡觉，总比不了在房间里，霁雪浑身轻松，睡的很安心。 第二日，霁雪在顺梦中就被明辰抱上了仙船， 「姑姑救我！子也救我！」她无助地伸出一只手，「青玲，救我……」 拂煦和子也赶来的时候，明辰已经把霁雪关到了楼上的卧房里。
第178页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阿雪的唿救声。」拂煦说。 「她做了噩梦。」明辰道。 「她以前从来不做噩梦的。」子也说。 「可能是要离开我们，所以捨不得。」青玲道，「我也好捨不得啊。」 霁雪换了衣服推开窗，看到底下无比亲切的面孔，兴奋地唿救：「姑姑，救我，我不想去仙剑宗。」 明辰立刻接道：「她在担心我，不想让我做太危险的事。」 霁雪黑着脸：「……」 能把你的巧舌如簧用在讨价还价上吗？！ 霁雪去瞪明辰。 众人恍然大悟，猫儿们被他们两个的感情感动得泪流满面，阿越抹了把泪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阿雪，苍天会被你感动的，你到时候一定能和仙君白头偕老。」 猫儿们闻言，看着明辰的一头华发。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明辰若有所思。 「姑姑，我想留下来陪你。」霁雪仍然不放弃自救，并疯狂地给子也递眼色。 子也点点头，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五个药瓶：「剑圣，这是给阿雪准备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霁雪：「……」我让你救我，你拿避子药出来做什么？？？？？ 「什么时候服用？」明辰问。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要服药，得赶快把身体调理好，去修炼。 看来是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子也道：「这药没有副作用，什么时候吃都可以，但是间隔的时间切莫太久。」 「每天早上吃一粒可行？」明辰问。没有副作用，那应当是强身健体的药，每日吃应该不碍事。 每天……子也心底上下翻腾，不愧是仙剑宗出来的，精力就是旺盛，是术修无法比拟的。 「无妨。」子也凝重地道。 「有劳神医了，若是吃完了，我到时候还会在你这来买。」明辰道。这药的价格应该很贵，但只要能改善阿雪的体质，就算让她吃一百年，他都会去买。 「没了找我来要便是。」子也说。 霁雪看着明辰手里拿着的药瓶，又看到子也眼底震惊的神色，内心复杂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们两个难道没发现自己和对方说的话不在一条线上吗？ 精明一世的神医，居然这样蠢！ 拂煦御剑上来，从窗户里伸手进去，握住霁雪的手。 结界只对内封闭，外面的人能轻易地伸手进来。 霁雪重新燃起了希望。 还好，姑姑明白她，来救她了。 拂煦道：「你已经陪了姑姑十年，姑姑知足了，把后面的日子拿出来陪自己的夫君吧，仙剑宗很好玩，风景秀丽，长老们都很和气，你在那里一定会过得开心的。」 霁雪：「……」 底下嚎哭的猫儿们闻言明白了过来，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仙剑宗住一个月，到时候参加完仙花会，就可以去参加他们两个的婚宴了，剑圣的婚宴一定会为他们准备一座山似的大鱼。 猫儿们哭了一把之后就欢天喜地送他们走了。 明辰望了眼满脸欣慰的拂煦，道：「姑姑，东海的海兽很可爱，海边的渔民质朴，姑姑可以去帮我找他们买几颗东海明珠吗？」 拂煦嘆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安心去吧。」 明辰放心了，在猫儿们的注视下，御船往仙剑宗飞去。 明辰回到船上，撤了卧房里的结界，霁雪沖了出来，看着转眼之间就离自己很远的浮渡谷。 明辰把早上让玉儿准备好的菜摆出来。 霁雪看也不看，有骨气地道：「我不想去。」 「大家都想看看你。」明辰道，「我们需要仙剑宗的月泉。」这些天他已经受够了那些飞来的灵蝶，全是在问他，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是那片全部由灵气凝聚成的灵泉？」霁雪错愕。 「嗯。」明辰颔首。 「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霁雪道。 她知道明辰的急切心情，也知道自己的时间紧迫，但是啊，月泉是给那些因为体质原因在仙道上无法更精进的修士们的一个机会，是那些拼尽所有努力往前却仍是举步维艰的修士唯一希望。 仙剑宗是个慷慨的宗门，对弟子们极好，可即便如此，月泉每凝聚一次也只能给至多三个修士修炼。 月泉每隔一百年才会凝聚出来，她若是靠着明辰的关系占到了一个名额，到时候，恐怕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吧。一个人一旦被封为圣人，那他身上只要有一点点的不足，就会被无限放大。 这是世人对这种完美的人的苛刻。 修道的人都知道机缘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这个机缘还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转机。 第100章 仙剑宗 相传凌风尊者便是因为自身的体质,起初修为增进困难无比，后来在月泉修炼一个月，灵力的增长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半。 明辰望着她决绝的神色：「其实……」 「不行,不行。」霁雪道，「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种以公谋私的行为，绝不应该出现在明辰身上,他的一世芳名,不能因为她而落下话柄。 就算真的只能用这个方法，那也应该偷偷摸摸…… 可是这种东西,哪能偷的出。 「那就争来。」明辰道，「到时会有领英赛,对入门五年的弟子进行考核，师伯会根据弟子在领英赛上的表现,和平日里的功课来决定。」
第179页 这样倒是好受些,霁雪笑着点头,点完头之后,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根据弟子的表现……」 明辰颔首。 「那如果不是仙剑宗的弟子呢？」霁雪小心地问,「只是家眷呢？」 明辰很无情地摇头。 「所以，我要，成为，仙剑宗的弟子？」霁雪瞪大眼睛。 「那是自然。」明辰说。 霁雪用手掩唇：「咳,我们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明辰不解。 「我觉得我这般愚钝,定是不能入长老们的眼。」霁雪努力把一句无耻的话说的无比正直，「你带着我进月泉吧。」 「我带你当然可以，但是宗规规定只有仙剑宗的弟子才能进。」 「所以你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让我去仙剑宗拜师？」霁雪好像明白了其中的阴谋。 「不需要拜师，那样太麻烦，有我教你还不够吗？」明辰笑道。 霁雪来到甲板上,对着飞速往后掠过的高山低谷，鼓起勇气，再鼓起勇气，终究是没有跳下去的胆量。 她颓然地回来。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仙剑宗？」明辰问。他盛了一碗饭给她。 「没有，我很喜欢仙剑宗，我最喜欢的宗门就是仙剑宗了。」她认命地吃饭。 明辰：「……」 「渊虹，出来劝劝阿雪。」明辰道。 渊虹从剑里冒了出来，看着霁雪愁苦愤懑，生无可恋的样子，一张圆润的小脸露出沉思的神色。 「娘亲，你是不是怕宗主他们不喜欢你？」渊虹说，「你不用怕，他们都很想见娘亲，宗主还特意在主峰找了一个又宽敞又漂亮的房子给你住，又嘱咐弟子们衣着一定要整洁，不能吓到你。」 衣着整洁？ 这么说他们的修炼方式还是瀑布下钻过、泥潭里打滚、沙土里比试？然后晚上粗鲁地抱着酒罈喝酒，说着各路方言。 渊虹小脸皱成一团，为什么他话音刚落，他娘亲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娘亲，大家都很温柔，对我们特别好。」 哪种温柔？一巴掌能把人拍散架的温柔？ 渊虹每说一句话，霁雪的脸色就能看一分，他看着眼眸水雾朦胧的霁雪，无计可施。 渊虹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女人好难哄啊。 他把难题留给了明辰，自己转身回了神剑里，装死不出来。 明辰差点被气死，看着盈盈欲泣的霁雪举足无措。 渊虹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次是真的要哭了，不像昨天那样只是做个样子。 「阿雪。」明辰过去抱着低头啃饭的霁雪，伸手揽住她单薄的肩膀，「我们不去了，现在就回浮渡谷。」 「那我怎么修道？」霁雪问。 「我把月泉借过来，安在浮渡谷。」明辰认真地说。 霁雪嘆道，往他怀里靠了靠：「我又没说不去。」 「真的不喜欢就不去了。」明辰道。他下巴抵在霁雪的头上，嗅着她墨发上的淡香，手收拢了些，好把她彻底揽在怀里。 霁雪知道，不去是不可能的，但是要她去练剑，那更不可能，所以只能用这种小伎俩来骗骗明辰。 依她对明辰的了解，明辰到了他的地盘，肯定会丧心病狂地逼着她去练剑，她到时候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所以只能趁着这个时候做文章，眼下明辰被她软磨硬泡地骗住。就算到了仙剑宗，明辰看到她的样子，也不会逼着她去练剑了。 她适时地道：「我去。」 明辰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坚定，愣了愣，片刻后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明辰把她横抱起来：「先上去休息会儿，到了我就叫你。」 「嗯。」霁雪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居然没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明辰怀里。 明辰往木梯行去。 「师父！」船外一个声音传来。 明辰侧身看着门口突然进来的两个青年。 「师叔，我和子涯师弟来接你们……了……」清羽看着眼前的情景，最后两字几乎没声。 一身白衣清冷的仙君立在木梯上，白衣胜雪，怀里的人眼眶微红，水雾柔柔，依偎在他的怀里。 江子涯和清羽的脑袋同时一片空白，清羽白皙的脸唰的红了一片。 他慌乱地道：「师叔，清羽不知礼数，鲁莽了，还望师叔见谅！」他拉着江子涯冲到了外面。 江子涯的哀嚎穿透进来：「师兄，你怎么拉着我跳船！快取出……剑！」 霁雪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从明辰怀里下来，可是已经迟了，江子涯和清羽好像已经…… 明辰面不改色地道：「我去看看他们两个。」 「嗯。」霁雪点头。 明辰路过大门的时候，眉头皱了皱，心底默默记下往后一定要关门！ 江子涯摔的很惨，有史以来最惨的一次，如果不是他引气入体成功，他现在一定命归西矣。他挂在树上，仰头看着衣衫整齐的清羽：「师兄，你厚道。」清羽拉着他跳船的，结果清羽半途成功祭出了飞剑，他慌乱之中念错了心诀。 清羽不好意思道：「太慌乱，没及时接住你。」他飞过去把江子涯从树缝中拔出来。 明辰寻着气息找到了他们两个。 清羽看到师叔，就想起自己刚刚撞见的一幕，其实那真的没什么，不过就是师叔抱着自己的妻子，可是抱着妻子的人偏偏是他的师叔。
第180页 他师叔何时会这么温柔地抱着一个女子？ 他师叔会成亲本身就是一个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更何况眉目之间还极尽温柔，这是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叔吗？还是那个可以为了不耽误一个女子，而躲在山里修炼数十载的师叔吗？ 清羽觉得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他眼花看错了。那日他收到花树送来的请柬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明辰上下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问道：「可有伤着。」 果然是眼花了，他的师叔和往常一样，连神色都没半分变动。 清羽道：「我没事。」 江子涯就没有那么含蓄了：「我有事！很有事！」 明辰给了他们两一人一瓶回春丹，江子涯倒出一粒吃后，身上的擦伤立刻癒合。 明辰见他们两个无事了，便道：「上去吧。」 清羽和江子涯互相看了一眼，御剑上去，霁雪在船头等着他们，看到他们过来。 「清少仙，好久不见了。」霁雪道。 「师姨直接唤我清羽就好。」清羽拱手。 几个人都默契地不提刚刚的事，进了屋后，霁雪沏了两杯茶给他们两个，喝了口茶，清羽的心才稳了些许。 清羽道：「师祖知道你们今天会回来，便让我和子涯师弟来接你们。」 「让师伯费心了。」明辰道。 「毕竟雾静峰上的房屋还没有建好。」清羽道。 「怎么还没有建好？」明辰疑惑。 他上次回去，就看到建了一半了，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彻底完工了。 清羽欲言又止，开口了几次，还是没说，江子涯则看天。 「是发生了什么事？」明辰问。 「师叔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清羽为难地道。 「那便等我回去再解决。」明辰说。 江子涯往客厅内环视一周，问道：「师父，你跟师祖说要让一个人入仙剑宗，是谁啊，今日已经是招生大典的最后一天了。」 清羽也来了兴致：「说起这个，师祖说师叔要举荐的人天赋一定很好，那人是在船上吗？」 「来了。」明辰道。他眸光看向霁雪。 清羽、江子涯：「……」 江子涯尴尬地道：「师娘的天赋……一定是万里挑一的。」 明辰不动声色地颔首：「那是自然。」语气中俨然有了几分自豪。 被夸天赋很好的霁雪感觉自己的脸皮真的越来越厚了。 正说着，众人便听到外面一阵喧譁之声，仙船穿过仙剑宗的结界，进入仙剑宗界内，底下的弟子纷纷仰望这条急速而行的仙船，发出热烈的欢唿声。 仙剑宗外人满为患，招生的老生早已疲惫，却仍旧强打精神，对要进仙剑宗的最后一批修士进行测试。 仙剑宗收外门弟子的条件很宽松，先是测试他们的品性，这一项的测试方法是让他们入幻境中，观察他们对幻境中发生的一些事会作何反应。 若是此人心术不正，或是品行不端，那不论他的天赋有多好，仙剑宗绝不收。 第二项是测试弟子的毅力和恆心，相较于其他看重弟子天赋的宗门，仙剑宗更着重于袋子对修道一事的坚持。 这项过关了，便可留在仙剑宗修行。 想要成为外门弟子，就是如此简单。可即便如此，能留下来的还是少之又少。 仙剑宗会给予外门弟子相等的资源，能够达到何种程度，便要靠自身的努力和造化了。 当上外门弟子只是第一步，五年后等新入门的弟子进来，仙剑宗会对上一届的老生进行考核，达标的老生便可成为内门弟子。 第101章 是不是在哪见过他们 表现出众的,会被各峰主收入自己门下。 仙船正掠过山川。 底下一阵喧闹，老生们维持秩序，秋雨疏也在其中,她是这次被委任考官，和苏倩一起测着一批弟子的心性。 苏倩看到那艘熟悉的仙船，兴奋道：「师伯回来了。」 秋雨疏看着突然不稳的幻境,皱眉道：「别分神。」 「真冷淡。」苏倩小声嘀咕。 「你少说两句。」秋雨疏用手肘推了推苏倩。 她这边来拜师的都入了幻境,要集中精神维持幻境，不能分神。 其他地方就没有这般安静了,人声鼎沸，都仰头看着那艘仙船,眼底满是艷羡和崇敬。 一只银蝶悄悄地飞进仙船，蹁跹的银蝶落在明辰手上化作一封信,明辰放慢了仙船的速度,打开那封信。 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明辰看后神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恢復了常态。 众所周知,明辰在人多的地方总是摆着一副清冷面孔，从来不会让自己变脸色失态，刚刚明辰的脸色波动太过明显，一定是看到了特别震惊的事。 还没等霁雪和清羽发问,明辰就道：「你们在这等会,我出去一下。」 霁雪收起自己的苦相，心里哀嘆一声。等下就该她出去了罢。她也起身，理理自己的衣服和头髮。 清羽见到明辰的动作，瞬间明白过来。 「霁雪姑娘，你别出去。」他叫住霁雪。 「嗯？」 「师叔那是惯例。」清羽说。 霁雪还是不懂。 「每次招生大典师叔都要出去转一圈,这是师祖的命令。」清羽道。
第181页 霁雪凝眸：「出去转一圈会怎么样？」 江子涯已经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霁雪也跟着过去，探出一双眼睛观察下面。 外面简直人满为患，明辰祭出渊虹剑，仗剑横空，一身白衣如高山暮雪，周身气质清冷卓然。 下面的人在看到他的一刻就疯了，举着自己的法器大喊：「剑圣！剑圣！」 「剑圣！剑圣！」 他们神情激动，目光灼热，让人觉得他们见到了远古的上神，虔诚狂热。 仙船浮在高空，都能感受到他们对明辰的憧憬崇敬。 其中还有不少的女孩…… 因为出了明辰，所以原本基本没有女弟子的仙剑宗居然陆陆续续有女子来拜师了？ 如果她们知道自己的梦中情人已经娶了一个凡女为妻，会不会当场吐血身亡？ 想到此处，霁雪把自己藏的更隐秘些。 「季某在仙剑宗的主峰等诸位。」明辰清淡的声音从空中遥遥地传来，声音不大声，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即便是他神情冷淡语调清冷地说出这句话，底下的人也激动地不能自已。 「又来了。」苏倩无奈地笑道，「师祖每次都要请师伯做这种事。」 「不这样，他们就坚持不下来了，修道……哪是轻而易举的，起初的过程枯燥乏味，不给他们树个目标，很少又人能坚持的下来。」秋雨疏望着那些心灰意冷的少年。 「说来，我也是嚮往师父才坚持下来的。」苏倩说。 她拜入流岚峰，被流岚峰峰主风竹仙子收为弟子，自是把师父当成自己的目标。 「这般敷衍。」船上，霁雪摇头。 她不看明辰的脸色，从他说话的语气都能听出来明辰是被逼着说的。 「可是效果很恐怖。」江子涯颤抖地说。 霁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原本精疲力竭的少年少女居然奋勇往前了，他们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毅力。 「……」霁雪收回目光。 秋雨疏有所感应地往那艘仙船看去，却只看到关上的窗户，便什么也没瞧见了。 明辰回来，御船往主峰行去，来来往往的弟子驻足望着这艘船。 今日的仙剑宗格外热闹，招生大典要结束了，今日正是收尾的时候。颜流从大殿出来，看着弟子们忙而不乱地做着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再看那急速飞来的仙船，更是高兴。 「师叔，师祖在那。」清羽道。 清羽说完，颜流的声音就传入船内每个人的耳中。 「来后殿，大家都在等你们。」 明辰便御船去主峰后面，那些假装认真做事目光却时不时地往仙船上瞟一眼的弟子们失落无比。 那时候师尊闭关，他们的目光都被季族的长老吸引，且也觉得那桩婚事会不了了之，自然没怎么看那辛姑娘的样貌，只听一些弟子说她长的十分貌美。 可具体是哪个貌美法？那些说美的又讲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他们也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 颜流也来到仙船上，十分自然地进去，霁雪起身行礼。 「见过宗主。」她垂眸。 「以后就是一家人，不用跟我客气。」颜流说。 霁雪抬眸，微微一笑。 那姿态大方，气质脱俗，颜流看着很满意，想想之前他对这桩婚事也是百般劝阻，便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丫头，道：「既入了仙剑宗，就别在客套地喊我宗主了，该叫我师伯了。」 霁雪去看明辰，却见明辰正一脸高冷眼神感激地望着颜流…… 「师伯。」霁雪喊道。 颜流笑道：「终于有人能管住师侄了。」他取出一个精贵的盒子，「这是师伯给你的见面礼，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便按着心意挑了一个。」 霁雪打开盒子，精緻的绸缎上放着一个用白玉珊瑚做成的镯子，镯子颜色纯净通透，好看至极。 「这是一个护身法镯，可以驱邪健体，一直戴着，功效比一些大补的灵药还好。」颜流说。 是用心挑选的礼物，知道她体弱，特意送了一个贵重的镯子给她。 霁雪感激道：「谢谢师伯。」 「喜欢的话现在就戴着。」颜流道。 霁雪依言取出来，戴在自己的右手上，白皙如玉的皓腕纤细，光华流转的镯子伶仃，真是好看至极。 颜流微微靠近小声道：「要一直戴在身上，可别给师侄保管。」 「？」霁雪不明白。 在一旁的明辰轻咳一声，颜流回头道：「师侄啊，等会记得陪我去大殿看看今年新进的弟子。」 明辰：「……」 「你雾静峰怎么地也得选几个弟子过去。」颜流道，「上一届的老生资质都不错，不过你要是觉得雾静峰住不下，我主峰的弟子可以交由你来带。」 「师伯，阿雪住在雾静峰，她在仙剑宗谁也不认识，我要陪着她熟悉大家。」明辰道。 「也是，阿雪，那等会我带你去雾静峰吧。」颜流说。 清羽疑惑：「师祖，您不是说要让师姨住在主峰？房间都已经备好了。」况且雾静峰现在都没钱修房子，别说收弟子，就是辛姑娘去，也没地方住。 「师侄不愿意啊。」颜流忧愁地嘆了口气，他眼含威胁地看了一眼明辰。
第182页 「师伯，我等下就去大殿！」明辰突然紧张地道。 颜流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拉着一头雾水的霁雪下了船。 后殿比起巍峨壮观的大殿要内敛很多，处处通幽，后面有瀑布飞泻而下，飞桥架于瀑布之上，亭台楼阁，雕樑画栋，是一个避世隐居的好去处。 「怎么样？这里景色如何？」颜流问道。 「风景秀丽，好看。」霁雪由衷地夸赞。 好看到让她怀疑她来的到底是天选学院还是仙城。 来到后殿，各峰峰主都在，除去仙剑宗最主要的五峰，还有很多修为至金丹的小峰主，他们并没有刻板地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围在一处互相交谈。 殿内中央是一面巨大的水镜，水镜里分了十几个画面，仙剑宗外对要入门的弟子进行的测试都显现在这里。 「风烨，我看中了几个女弟子，你可莫要和我抢。」 「风融，就你那还会有女弟子去？」 霁雪看向那两个叫风烨和风融的修士，风烨面容俊朗，穿一身长衫，头髮散下，那风融却是身形魁梧，脸不用板着，都可以看的人心惊胆战。 这才是仙剑宗弟子该有的样子啊。 就是穿的太规范，蓄的鬍子也是打理的很好，看起来像个举止粗鲁的大汉，实则一言一行都颇有礼貌，声音也不大，穿的一身武袍干净利落。 「女弟子自然是去流岚峰，你们可别做梦了。」一个修士打趣道。 皙泉也想跟风竹说几句，看到门口：「师弟回来了。」 正在讨论的众人齐刷刷地把头转向门口，目光却不是落在明辰身上，而是落在颜流身旁的霁雪脸上。 殿外阳光明媚，桐花簌簌地落下，那个女子安静地站在剑圣的身旁。 眉若远山唇点朱，欺霜赛雪凝脂肤，一身流仙裙飘如飞雪，眼眸墨黑，宁淡平静。 与身旁的仙君相配的很，身上流露出的气质都相差无几，众人终于明白什么叫夫妻相了。 刚刚还甚是哄闹的大殿安静地落针可闻，众人凝神屏息地望着那两人，好半晌才回过神。 风烨峰主小声地同风竹道：「师妹，有这容貌，你输的不亏。」 风竹毫不留情地对着风烨一脚踹了过去，风烨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众人大笑，皆是一副「谁让你嘴贱」的神色。 其实三个人还是没搞明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偷偷摸摸地易装去看神树开花而已，然后就碰到了疑似明辰的人带着一个女子，接着在天池水畔又看见一个疑似明辰的人穿着一身喜服。 那女子长什么样，风烨和风融都记不清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当时心思全在山顶，怎么可能去看别的女子的模样呢。 风竹过去，亲切地拉住霁雪的手：「师嫂，来，到我这里坐。」 霁雪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她长得清丽可人，穿着一身白裙，腰封是大红色，多了几分英气，看起来有几分面熟，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极为热络，她看着她的脸顿时产生了亲切之感。 这几个人，好像……很面熟啊……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们。 t 第102章 「争斗」 霁雪想了半天,才终于记起来，好像是在琼华山的时候遇见过他们，那时候他们三个人衣着普通,并不显眼，虽然带着剑，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仙剑宗的普通弟子。 风竹带着她进到大殿,一个个地介绍里面的修士：「这身材魁梧、英俊神武的是风融,掌管紫竹峰，长的人模狗样的是风烨,掌管空濛峰。」 风融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师姐夸赞自己，夸的还是英俊神武,他高兴的不得了，恭敬地道：「师嫂好。」 人模狗样的风烨一脸痴呆：「……」 霁雪望着相貌俊朗,卓尔不凡的风烨,突然觉得他眼底眉间自有风流之气流露,果然是人模狗样。 「那是二师伯,他担任副宗主之职,往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他。」 霁雪看着正笑眯眯的颜封，叫道：「二师伯。」 「往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找我。」颜封爽朗一笑。他长得豪爽,为人大度,看着便让人心生好感。 「这位你应该早就认识了，是皙泉师兄，掌管栖月峰……」 皙泉淡笑，微微颔首，远远地坐着,不言不语。霁雪没有被他的笑容迷惑，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得罪了这位师兄，因为他看自己的目光很是「和善」。 「我叫风竹，掌管流岚峰，女弟子们大多都在我峰上修行，你要是一个人无聊，可以来找我。」风竹把同辈的介绍完了，又给她介绍清字辈的师侄们。 只有金丹修士才能分到一座山峰，清字辈年纪不大，看到新来的霁雪自然没有和明辰同辈的几个师兄弟沉稳，对霁雪好奇的不得了，说话无拘无束。 大家都很和气，霁雪有风竹在一旁，倒也没觉得拘谨。 这就是仙剑宗？和她想中的一点都不像。 除去风竹之外，还有一些女修，看向她的目光亦是很欢喜。修士们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取出来，热情的态度让霁雪不好意思。 其中就数这流岚、栖月、紫竹、空濛四峰峰主的礼物最为珍贵。 皙泉送的是一把银色的琴，用的材料名贵，形状漂亮，造型轻巧，很适合女修使用。霁雪记得自己及笄之礼那天，皙泉送的就是琴。
第183页 风烨给了她一张护身符，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师嫂，这个符咒可以反弹一次元婴修士的攻击，它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它的作用很大，一定要带在身上，一定要带在身上，你可以现在就挂在脖子上。」 霁雪望着这张黄到近乎发黑的护身符，上面的符文乌黑髮亮，虽然它真的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器，但是戴在脖子上…… 「你这是故意的吧，哪有送女子这么丑的东西。」风竹道。 「像你这种母老虎怎么懂，安全最重要，命都没了，还要漂亮有什么用？」风烨不满地说，眼中挑衅意味浓重。 风融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了，赶紧出来插话：「你们两个吵什么，保命还不简单？我这里有一柄重锤！师嫂，以后遇到不眨眼的敢欺负你，那锤子砸死他！」风融举着一把比霁雪还高的大锤。 「……」小辈们。 风竹、风烨、皙泉、明辰不约而同地选择无视这个粗人。 「阿雪，把护身符给我。」明辰伸手，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个漂亮的鹅黄色锦袋，把护身符装进去后给霁雪。 霁雪把它系在自己的腰封上，锦袋小小的，像是一朵含苞的迎春花，要腰封上晃动，颇为可爱。 霁雪道：「谢谢两位师弟，礼物我很喜欢。」 颜流宗主望着大锤和护身符若有所思：「难怪你们两个到现在都没有道侣。」 风烨、风融：「……」 风竹准备的是一套水月色的纱裙，裙子上绣着的银线精緻，微微一动，纱裙飘动，如薄雾一样轻柔，流光溢彩，大殿内的女修们都移不开眼睛，男修们也忍不住赞嘆。 这世上果然只有女人最懂女人。 「这件法衣可以防身，筑基修为修士的法术攻击根本破不了它的防御，而且还可以抵挡金丹修士的三次致命攻击，不过挡了两次金丹修士的攻击，这件衣服可能就不好看了，但是没关系，不好看了我再送你一件。」风竹刻意地往风烨那里看了一眼。 风烨目瞪口呆，这女人居然对自己的情敌如此大方，莫非是放长线钓大鱼，首先示好，迷惑对手？ 他看向霁雪，瞥见霁雪眼底的高兴，暗道：能耍如此手段嫁给他师兄的，手段应该十分高明，那应该早就调查过风竹和明辰师兄的过往，怎么还能和风竹谈笑风生？ 一定是在演戏，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戏子，装的倒是像模像样，连火药味儿都闻不见。 他不能被迷惑。 霁雪收礼物收的手软，颜流就取了一个储物器，把这些礼物装起来。这储物器是个镂空银镯，不大，但是做的很精緻。 他传音给霁雪：「这些东西好好收着，莫要落到师侄手里。」 霁雪抬头看着正和明辰说话的颜流，明辰好像发现颜流给她传音了，眸光落过来，霁雪收起脸上的困惑，对着明辰嫣然一笑。 「现在时候不多了。」风竹道，「师嫂，我带你过去。」 「去哪？」霁雪低头看着水镜里传来的画面，上面都是正在接受测试的弟子，都露出了半死不活的神情，她心头浮出不好的预感。 「入宗仪式。」风烨说。 「……」霁雪。 明辰过来对她道：「阿雪，我在终点等你。」 她回头，大家一脸期盼地望着她，她又低头，水镜里的少年少女们浑身狼狈，正在满是泥泞的路上前行。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千百遍，最终在大家殷切的注视下吞了进去。 「师兄，我带着师嫂过去了。」风竹道。 「有劳师妹了。」明辰道。 「我也去。」风烨道。 「师弟。」明辰叫住他。 「你去凑什么热闹。」副宗主颜封道。 当然是保护师嫂啊。风烨心底吶喊。 师兄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察觉吗？你就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吗？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全程负责啊，你就不怕她突然间毁容了或是从山顶摔了下去？他送的那个护身符货真价实，可不能防没有灵力的攻击啊。 在他内心狂啸的时候风竹已经带着霁雪走了。他再看自己的师兄，师兄对于师妹带走妻子的事情没有半分动容，他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看着师兄这漠不关心的样子，再回想这桩婚事至始至终师兄都是被逼着答应的。 莫非师兄想借着师妹的手除了这个女子？ 这样既不损自己的名声，又能让自己博得大家的同情，最后师妹再用这个为筹码，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师兄在一起了？ 风烨觉得后背有些凉，但是这又不对，既然在神树下成了婚，那就不存在逼迫的问题，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因果是他没想明白的？ 不管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眼下最重要的始终是保护师嫂的安全，绝不能让他们两个如意！ 他偷偷捏了只绿蝶出来。 杨林是空濛峰的弟子，如今已经是筑基中境，外出歷练的时候，他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女子——如月他们两个没多久就成婚了，还有了个可爱的孩子，如月是个散修，杨林便想让她入仙剑宗，和他一起住在空濛峰。 宗门弟子的家眷入宗门的条件很简单，爬上万仞山就行了，杨林在万仞山顶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妻子。 突然，一只绿蝶飞到了他的面前，是峰主的信，他拆开看，脸色大变，立刻传书给自己的夫人，请她务必要保护好剑圣的未婚妻。
第184页 虽然他的妻子修为还没到筑基。 他又通知了自己的几个好友，那几个好友也一同告知了自己的妻子或者未婚妻。 风竹带着霁雪来到万仞山的脚下，底下守着的弟子上前来。 「峰主，这位是哪位的家眷？」 「明辰师兄的未婚妻。」风竹说。 那弟子恍然大悟，微笑地看了霁雪几眼，便进行登记。 霁雪仰头，看着直耸入云的山，脸抽了抽。 这座山笔直，像是被剑削尖的一样，山顶没入云端，根本看不见。 「以前这座山很好看的，可是明辰师兄和皙泉师兄打架把这座山给弄成了这样。」风竹无奈道，「师伯罚他们两个修了两万级阶梯直达山顶。」 霁雪闻言，看到一旁直通而上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阶梯，差点又要晕了过去。 「怎么没人了？」风竹问。 山脚下只有这个弟子在，她记得有很多的家眷，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您来的太迟了，大家一月前就上去了。」弟子道。 「是吗？那师嫂，我们赶快过去。」风竹说，「吃的也不用准备多少了，今天招生大典结束入门仪式也会跟着结束。」 霁雪的脸色很难看：「要是没在预定时间上去，会怎么样？」 「嗯……按照规定，如果家眷没完成，那师兄就要从山顶跳下来，不能用灵力护身。」 她突然有了动力了呢…… 但是明辰修为这么高，跳下去也不会死，但是万一毁容了就不好了。她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密密麻麻的阶梯走去。 「我们赶快上去追上她们！」风竹拉住她，御剑往上飞去。 「等等……」霁雪头有些晕，看着脚下越来越远的地：「这应该违反规定了吧。」 「规定是不能由男弟子带着上去。」风竹说。 「……」霁雪。 那这个仪式有什么意义？ 风竹好像看出霁雪在想什么，笑道：「这是为了让家眷对宗门有归属感。」 「到了。」风竹道，「师嫂，要玩的高兴。」 「玩的……高兴？」霁雪懵了，这不是入宗仪式吗？要来这里玩也不至于现在吧，她越发摸不准这测试有何作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烨：我觉得一定会有宅斗大戏 第103章 大家都有做错事的时候 风竹已经御剑降了下来,这里离山顶还有好些距离，霁雪落在地上，还没等她打量四周,立刻就有一个牵着孩子的女子过来激动地拉住她。 「你就是辛姑娘？」那女子边说，边默默地把霁雪往自己身后拉，同时,旁边的几个女子横在风竹和霁雪中间。 几个女子把霁雪和风竹分开。 「峰主应该很忙吧,夫人有我们照顾，您去做自己的事吧。」 这几个女子都很面熟,风竹有些放心了：「师嫂有些怕生，就麻烦大家了,我在一旁，有什么事立刻叫我。」 几个女子交换眼神。 如月笑道：「不用不用,都快到山顶了,峰主要相信我们的能力。」 风竹还想找霁雪说两句,然而这些女子总是挡着她。她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们防狼一样防着她做什么…… 难道她捏如月儿子的脸结果把人家脸捏肿的事被如月知道了？她没有恶意,她就是觉得那小男孩太可爱了，一不小心就用了几分力。 如月的儿子正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为了避免流岚峰峰主把空濛峰弟子的儿子捏哭的消息传遍整个仙剑宗，风竹汕笑几声,准备开熘：「师嫂,你好好玩，这是中午的午饭。」她拿了一个油纸包扔给霁雪，「我走啦。」 说罢她匆匆飞走了，像是在逃命。 几个女子都是松了口气，刚刚真是千钧一髮,要不是她们及时，辛姑娘恐怕会命丧于此。 「放心吧，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如月坚定地握着她的手，眼神犀利，就好像在说，她的命交给她们就行了。再看其他的女子也是团团地围住她，把她围在中心，俨然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难道这里很危险？莫非有兇勐的妖兽正躲在暗处？ 她茫然地点头，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如月说：「往后，还是莫要离流岚峰主太近。」 「为什么？」霁雪奇怪地问，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以她看人的经验，她觉得风竹性格很好，很适合相处才对，为什么要让她远离风竹。 谁知如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们正在烤肉，等吃完了再上去。这个冷了，不好吃，就交给我们解决吧。」 「可是……」霁雪话没说话，油纸包便被抢走了。 她们跑到树后挖了个坑迅速地把它埋了，如月边埋边带着歉意对她笑笑。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里面说不定会有毒药。 霁雪脑袋乱了，油纸包上分明有恆温的阵法，她摸着是温热的，还能嗅到香味，是一只喷香的烧鸡，她们这是做什么？而且刚刚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又突然说去吃烤肉…… 她们好像对风竹有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敌意。 可是她们又不愿意对她多说几句。 她仔细地回想着风竹的为人，以前在浮渡谷，不常听到风竹的事，但每次听到，都是在夸赞她，虽是女修，却在仙剑宗占据一席之地，仙剑宗甚少出现女修做峰主的情况，她可以说是一个例外，并且在她的带领之下，流岚峰的女弟子们修为也是数一数二的。
第185页 就在她想的时候，她身旁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姐姐，烤肉好吃！」 他举着一块刚烤好的烤肉给她，上面洒了盐、孜然、胡椒粉，香味浓郁。 还真的吃烤肉了…… 她看着她们突然变得极其悠闲的样子，目瞪口呆。 除去这几个女子之外，还有很多都扎堆在一起，大家聊的火热，不过大多是没有什么家长里短的话题。 只是每个人见到她，不用谁解释，自然就知道她是谁了。 「你们怎么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她奇怪地问。 「整个仙剑宗都知道了。」如月笑道。 「看容貌和气息就可以认出来了。」坐在火堆旁烤肉的一个女修道。 的确，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子是凡人。 仙剑宗是正的不能再正的门派，不允许弟子在感情上太过混乱，弟子们极为崇尚一世一双人，因此对自己的伴侣极为重视，很少出现始乱终弃的现象，更别说为了玩一玩就带个凡女回来的，如果被发现，是要被逐出宗门的。 除非是大家族的嫡系，往后要回自己的主家，宗门才不会管他们。 准确来说这些大仙族的弟子算不得是仙剑宗的，他们只是来这里学艺，就像是皙泉和明辰。 吃完烤肉，大家休息了下，便收拾好东西往上走。 霁雪朝下看了一眼，底下那个看守的弟子在下面挂了张吊床，正躺在吊床上睡觉。 周围也没有巡逻的弟子，现在才到半山腰，今天过后入宗仪式就得结束了，可是这群夫人们边说话边走，跟散步似的。 而她在这里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到一只妖兽出没，就算有，也是那种长的肥美，一看就让人有食慾的「食物」。 她茫然地问：「不是说是入宗仪式吗，没有按规定时间上去，自己的夫君就要从山顶跳下来吗？」 她的话好像提醒了大家。 芙蕖满不在意地道：「跳就跳呗。」 另一个女修说：「他们自个儿定的这鬼规矩，让他们自个儿玩去。」 不过还是有些会担心。 「好像等晚上的时候入宗仪式就结束了。」 「我们现在才到半山腰。」 「那时候他们不是要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来？」 「那群没良心的要我们用一天的时间爬这么高的一座山，怎么地也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对啊，我家那死鬼要是敢跳，我就敢一天之内爬上去。」 其实仙剑宗的规定确实是很严酷的，原本的规定是家眷必须用一天的时间爬上山顶，而且不能用半点灵力。 若说是武修，倒不足为虑，可术修多半是女子，怎么爬的上呢？ 两百年前，颜流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随意更改，但是照不照规矩做就又是一回事了。 便私底下开始宽限些时间。这时间越宽限，就宽的没底线了。 如月她们提前一个月就过来了，一起嘻嘻闹闹地往上走，走走停停跟游玩一样，所以走了一个月，也才走到一半…… 她们心里都很清楚的，仙剑宗护短，是不可能捨得自己的弟子从山顶跳下来，所以她们这才放肆地玩闹。 不过，说是护短，但宗门里的规矩不能随便坏，她们虽然玩了一个月，可那一个月没有到截止时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女修们还是担心起自己夫君的安全来，跳下来死倒不会死，就是伤的会很严重，一个月起不来床是常有的事。 霁雪仰头望着看不到尽头的高山，也不知道要爬到什么时候。她跟着女修们往上走，不过走着走着，她们又开始摘树上挂着的灵果了…… 大概，都是被自己的夫君宠坏的…… 「他们都说要不是剑圣和皙仙君打架把这里削平了，这里还不一定有这么好玩。」芙蕖跟她闲聊说。 如月则摘下一个大红的灵果给她：「这些灵果都是剑圣和皙仙君种下的，飞禽走兽也是他们两个抓来的。」 「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很差吗？」她拿着灵果，疑惑道，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女修，她们也在摘着果子。 「也不是一直，我记得是进剑门之前的两百年里关系一直不好，后来两个人从剑门出来，就突然转好了，也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如月道，「之前就不能凑在一起，凡是一起说话超过三句就要吵起来。」 这么说来，明辰和仙剑宗师兄弟们的关系似乎并非她看起来那么简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要进月泉，定会遭到极大的阻碍，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她的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把脚挪开，脚下的树叶里面藏着几朵灵菇，白色的灵菇撑开小伞，在树叶下像是可爱的孩子。 「季夫人，你的运气真好。」如月突然惊喜地说，她把那些灵菇拾起来，放在小竹篮，「这个灵菇用来煲鸡汤，吃了以后通气血，养颜美容。」 「我好像还在那棵树下看到过。」霁雪指指远处的一棵大树，不过是几朵看起来不显眼的蘑菇。 那棵树虽然长得大，但是果子都是青色的，又酸又涩，还没有熟，女修们自动忽略了它。 如月走过去，把树底下的落叶掀开，枯叶下长着一排可爱的白灵菇。 「这种灵菇需要机缘好的人才能找到，机缘不好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芙蕖说。
第186页 大家往树下的落叶里翻找，又陆续找到一些，她们把找到的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今晚用来煲汤。 「夫人这气运不修道可惜了。」如月道。 「我的气运一直都不好。」霁雪说。 众人看着她找到的灵菇，满脸的不信。 这还叫气运不好的话，那世界上就没有气运好的人了。 霁雪看到她们的表情忽地愣了愣，想起在船上的时候明辰说拉着他的手说不定运气会变好，难道是真的？ 这种骗小孩子的话会是真的？ 可是不这样解释，她的气运怎么会突然变好？ 「只有夫人这样善良的人气运才会这么好，也才能让剑圣倾心。」如月忽然说，「所以夫人对那些事真的不必介怀，流岚峰主也好，栖月峰主也罢，谁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呢。」 闹了这么久，终于开始说正话了，霁雪认真地听她往下说。 然而如月又转了话题：「小齐你累不累呀，我们休息一下。」 「……」霁雪。 「那个……如月……风竹师妹和皙泉师兄怎么了？」她小心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如月赶紧摇头。 芙蕖也跟着打哈哈，她抿唇，其余的女修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把她拉开，缠着她，让她去帮忙找灵菇。 作者有话要说：路人：流岚峰主和剑圣其实早就…… 风烨：风竹师妹和师兄其实早就…… 渊虹：明辰和风竹恶女其实早就…… 霁雪：？？？？？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留个悬念啦，风竹和明辰很纯洁的，大家不要误会了。 第104章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 杨林在上面等得焦急,他妻子已经在山里待了一个月了，他妻子也是武修，修的是剑,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怎么到现在还没上来？ 时间快到了，她再不带着孩子上来,他就要和同伴一起从山顶跳下去了…… 突然,底下飞来一只半透的蝴蝶，是他的妻子如月的,杨林欣喜地接住。 「夫君，你还是从上面跳下来吧。」 杨林：「……」 他转头去看自己的同门们,发觉他们脸上的神色和他一模一样：「你们……」他用手指着山下，「也是？」 同门们沉痛地点头。 女人都是这么薄情吗？开始的时候娇羞蜜意,一旦得到手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 天黑了,看守的弟子尴尬地笑笑：「师弟们啊,为兄也想做个人,可是这规矩……咳,不能坏。」 杨林他们的脸色很苍白，他们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山下，努力去寻找自己夫人的身影。 风烨来了，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小辈们,疑惑道：「人呢？」 杨林颓然道：「还没上来。」 风烨无情地说：「还没有上来？杨林,还是快点跳下去吧，至多断几根骨头，在床上躺一个月就行了，不碍事。」 杨林：「……」 风烨可怜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 「风竹峰主给了一只烧鸡给辛姑娘,被如月埋了。」杨林道。 风烨拍拍他的肩膀：「干得好，那我师嫂上来了吗？」 「没有。」 风烨奇怪，难道他师嫂看穿了师兄和师妹的阴谋，所以故意不上来，要整师兄一顿？他问道：「明辰师兄来过吗？」 「没有。」杨林说。他听到峰主的问题，瞬间恍然，是啊，剑圣都没跳，剑圣夫人还和如玉在一起呢，他们着急什么。 风烨百思不得其解，他以为他师兄很在意辛姑娘，上次回来，他们几个闲聊，说季师兄整日待在峰上静养，连他们几个去探望都不接见。 皙师兄那时已经把明辰师兄提过来了，便笑着怪里怪气地说了句：「有他的未婚妻陪着，当然不要你们。」 明辰师兄那时候眸光有些闪躲，师伯笑：「莫非是真的？其实我还没仔细看过那孩子，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瞧瞧？」 他以为师兄会义正言辞地拒绝，熟料他居然腼腆地笑着答应了。那是他第一次在师兄脸上看到这种类似害羞的神色。 他便觉着他师兄应当是真心喜欢辛姑娘的，可现在是什么状况？那姑娘是个凡人，他师兄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也不担心她会不会在山里出事。 看守的弟子道：「我好像看见风竹峰主和师尊在一起。」 「什么？」风烨大惊，「在哪看到的？」 「那儿。」弟子指着一个方向。 这两个人果然藕断丝连了！风烨看也不看御剑冲过去，他的速度太快，而明辰和风竹飞的也快，仙剑宗的御剑之法总是以快为目标，越快越好。 风烨险些撞上风竹。 「你你你……你你！」风烨指着风竹的脸，那句「师妹你为何这般不要脸」说不出口。 「莽莽撞撞，哪有半点峰主的样子。」风竹说。 风竹身后的女弟子都笑了。 风烨望着明辰和风竹身后的女弟子们有几分失神。 「师弟，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明辰疑惑地问。 风烨看着明辰和风竹，他们两个隔着一人多的距离，举止没有半分亲昵，符合明辰的一贯作风。 风烨有些呆：「我……」 「估计是被师伯的话伤了心。」风竹说，「师兄，我们快过去，等下时间要到了。」
第187页 明辰望了望天色，确实没多少时间了，便和流岚峰的弟子们急速飞去。 明辰在山顶落下，流岚峰的女弟子们宛若女神下凡济世救人，彩衣飘飘地下了万仞山。 风烨跟过来：「她们这是做什么？」 「阿雪身体不好，定是上不来，我听说还有好些弟子的家眷没上来，便去了趟流岚峰，请师妹带些女弟子来接她们。」明辰道。 本来还能来的更快的，就是师伯非要他去大殿坐一坐，如果不去就要扣他的年俸，以前他当然不在乎，反正自他入仙剑宗就没去过几次，可是……雾静峰的屋舍没灵石修了，如果他不给阿雪买那十本书和心悦花，倒是能拿出足够的灵石让工匠们完工，但人算不如天算…… 他又不敢让阿雪知道这些事，怕她难过，便只能受师伯的威胁。 好在风竹师妹早就答应他要帮忙照顾阿雪，他便不担心她会在万仞山里遇到什么危险。 山腰的霁雪还在鼓励女修们努力前进，她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充当女修们的精神领袖，斗志昂扬。 每当女修们想要偷懒或是放弃的时候，她们抬头总能看到霁雪在前面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们。 她们想不通辛姑娘一介凡人，是怎么练就这般毅力的。 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便归咎于，不愧是剑圣的女人啊，果然和她们不同。 风竹下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景象，她沖最前面的霁雪挥了挥手，便来到霁雪的身边。 「大家辛苦啦，我们来接你们上去。」风竹说。 女修们还没反应过来，流岚峰的女弟子就笑着来到她们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如月问。 「师兄心疼师嫂，又看到你们还没有上来，就叫我带着我峰上的女弟子们过来。」风竹解释道。 女修们顿悟，皆是对霁雪投去羡慕的目光，然后又在心底把自家不会动脑筋只会在上面傻等的夫君骂个半死。 「辛苦师妹来接我。」霁雪道。 「不用客气。」风竹说，「我也麻烦过师兄很多事。」 霁雪站在风竹的仙剑上，风竹见她站稳了，御剑升空：「师嫂，你今天有没有听到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霁雪问。 没听到？风竹回头看着不像是在撒谎的霁雪，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没过多久，流岚峰的女弟子们就把人接了上来，在山顶等了一个月的男弟子们见到自己的妻儿在规定时间上来了，对明辰感激涕零。 风烨偷瞄风竹身后的霁雪，看到霁雪身上的衣服干净，手脚头髮俱在，脸也好端端的，没有一丝伤痕，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看来师妹没有得手，风烨觉得今夜的月光特别美丽，心情也跟着舒畅，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师兄和辛姑娘的感情确实很好！ 霁雪来到明辰面前，她后面连续走了一个时辰，虽然很累，但是她没有露出自己的疲态。 「有没有累着。」明辰问。 他上下打量霁雪，替她把额前一缕乱发撩到耳后。 「不累。」霁雪道。 明辰看了下那些欢聚在一起的小夫妻们，又看到师弟和师妹毫不避讳的探寻目光，对霁雪道：「我们回去吧。」 「嗯。」霁雪站着吃力，也想快点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 「师弟师妹，我带着阿雪去主峰了。」明辰对风竹和风烨道。 「师兄慢走。」风竹挥手，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 明辰带着霁雪离开后，风烨意有所指地感慨道：「真是般配的一对啊。」 他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风竹的神色，风竹看都不看他一眼，笑道：「是啊，师兄和师嫂两个人感情好的很，某人可别见色起意。」 风烨嘴角抽了抽：「师妹，你这指桑骂槐是什么用意。」 「诶？我说了你吗？你怎么这么激动？」风竹得意地道，「莫非真的被我说中了？」 「你血口喷人！」 「你又没道侣，没事跑万仞山来做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这个时候来。」风竹抬高音量。 其余的弟子听到动静看过来。 「我关心我峰上的弟子。」风烨转头看向杨林。 杨林一头雾水，望着峰主冷冷的眼神，立刻道：「峰主是过来问我如月和小齐上来了没有，若是没有上来，他就去和看守的同门给我说下情。」 风烨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风竹。 风竹却不气，意味深长地道：「杨林啊，你进宗门进的迟，约莫是不知道自家峰主以前是什么德行，你妻子长得好看，若是以后生了女儿，可要看紧点，某人花花心思多的很，别一不小心便被误了终生。」 「你……」风烨指着她，看着她面色不改，气不知何处发，「我……」 风竹带着女弟子施施然地走了。 风烨看到她扬长而去，气的话都说不出，也愤愤地走了。 如月奇怪地问道：「流岚峰主和咱们峰主以前是有过节吗？」 有吗？好像没有吧。 杨林摇摇头。 霁雪回到主峰，明辰便带着她去颜流给她安排的住所，这是主峰后殿最右侧的一个院子，这边向阳，採光很好，房屋精緻，周围的风景如画。 霁雪进去后就躺在榻上，把鞋子脱掉，脚肿了，还好，没有破皮。
第188页 「怎么这样了。」明辰看到，慌张地走过来检查，纤细伶仃的玉足脚底红了一大片。 霁雪道：「我去洗脚。」 「我带你过去。」明辰抱起她，带她进浴间。 这个浴间比樾居的那间大了整整一倍，宽敞明亮，汉白玉做成的浴池，精緻繁复的檀木架，浴池四周有薄薄的轻纱垂下，明辰耳根红了红，不动神色地把水池的阵法打开，温热的水渐渐把浴池装满。 粉色的纱帘，裊裊的白雾，屋子里迷濛，明辰稳住自己的心跳和唿吸来到浴池畔。 霁雪光着脚，坐在浴池边，墨发散了下来，朦胧的浴间，泛着淡淡的涟漪。浴池中央的莲花中心慢慢地喷出热水，小喷泉顺着层层叠叠的花瓣流下，形成几道银色的飞练。 第105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霁雪把自己的耳侧的长髮撩到身后,抬眸看着身旁的明辰，鑑于明辰之前那种表现，她现在似乎已经对他失去了耐性,现在又累，便没有想去逗他的想法。 明辰倒是有些侷促，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刻应该做些什么的,确实是应该做些什么的,可是他又怕霁雪不高兴。 他记得自己之前在浴室抱她的时候，她是很生气的……还差点想要揍他…… 所以他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离霁雪远一些。 霁雪看到他的动作，一脚踹了过去,顺带瞪了他一眼。 「……」明辰。 难道是他离得太近了？他望着他们两相隔一拳的距离，默默地再挪了一点点。 这么远应该够了,他安心地做好,抬头时又看见霁雪想砍他的眼神。 「……」明辰。 不能再远了。 霁雪真的是被耗光了脾气,看到他拘谨的样子又不好再踢他,只好做点别的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把手上的银镯取下来：「今日大家送我的礼物,师伯都帮我装在这个储物镯子里了，我没有灵力，放你那吧。」镯子还未认主，里面的东西又很珍贵,放在她身上并不安全。 如果明辰不在她的身边,她在所有修士眼中几乎就是一个带着一座金山的小白兔。 「嗯，先放我这里。」明辰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师伯今日一直在跟我说东西不能落到你的手里。」她边说，趁着明辰不注意，一把把他拉过来，靠在他的身上,调侃地道，「你的阔绰在宗门里也是出了名啊。」 明辰清冷的脸神色变了变，本来温香软玉在侧，他浑身放松，可是霁雪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把他泼醒了，雾静峰的房屋现在还没灵石来修建…… 霁雪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他已经没钱修房子了…… 「有些东西我用不着，放在我这里也是搁着，便送给了一些需要的弟子。」他说，背上似乎已经冒出冷汗了。 霁雪愣了愣，道：「的确如此，再宝贵的东西，没有需要的地方，它也只是一件用来积灰的废物。要是我能像你一样豁达就好了。」她有些感慨。 前世的自己就是对所有的东西看的太重，别说送人了，就算别人看一下，都不允许。 她抱着明辰垂在身侧僵硬的手，决定要多向明辰学习。 见到霁雪没怪他，反而还靠的这么近，明辰心里的紧张退去，随之而来的是高兴。 果然只有自己的妻子能懂自己，师伯们说他败家，师兄也说他败家，师弟师妹们虽然没明说，可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也想说他败家。 他们怎么知道他的想法，怎么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说什么这世上哪有人像他这样的，不敛财去散财。 这不就有了吗？ 以后有阿雪在他身边，看他们怎么说！ 霁雪抱了他半天，无奈地对这个榆木脑袋说道：「我要沐浴了。」 明辰会意，恋恋不捨地出去，浴间里早就放了霁雪的衣服，他看了眼白玉池畔的霁雪，他的未婚妻正对他温柔地笑着，白皙柔嫩的脸在水雾中笼上了一层红霞，他把门合上，背过身，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往后看到也不能大惊小怪，要心静如水。 浴间里有水花声传出，好像是霁雪走进了白玉池，他想在门外站一会儿，怕她一不小心又在水里睡着，但在浴间外站着又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的水声，听到水声，便能想像出里面是何景象，他的脸有些烧，觉得自己这行为十分不雅，便退了出去。 等霁雪出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了一桌丰盛的菜餚。她的头髮湿漉，发梢的水珠正慢慢地往下滴。 明辰望着她，刚沐浴完的她脸上白里透红，眼眸澄澈，青丝贴在脸侧，像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那般静雅，他捏了个诀，替她把身上未干的水去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菜？」霁雪不解地问。 「师伯给你准备的。」明辰道，「我也同师伯说过，你吃不了这么多，但是师伯说你初来仙剑宗，万事都不能怠慢。」 她误会渊虹了，渊虹说的没错。 仙剑宗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就是修炼的方式太过艰苦了些，其他的地方来看，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和睦有爱的大宗门。 仙剑宗这般好，前世为什么会对仙剑宗有那么坏的印象？ 莫非是跟在师父身旁，从小耳濡目染，便对仙剑宗有了错误的认知？ 凤涅老说仙剑宗的男修大多娶不到妻子，因为宗门环境糟糕，规矩严格，养出来的弟子性格刻板，根本没有女修愿意嫁到仙剑宗。
第189页 今天看到如月一行，霁雪彻底推翻了自己以往对仙剑宗的认知，嫁过来的女修都觉得很幸福，也都是来万仞山的时候相识的，一路有说有笑的，完不成任务还能请同门来帮忙，说是入宗测试，倒不如说是借着入宗测试的幌子，让大家互相认识。 这个宗门，和她前世所见的所有宗门都不一样。 「我明天再去找师伯说一次。」明辰道。 「嗯，我要和你一起去。」霁雪道。 两人说着，外面来了一个人。 杨林端着食盒，来到这座院子，在院外用灵力打了声招唿，看到里面的人让他进去之后，他才往里面走。 「辛姑娘、师尊。」杨林恭敬地行了礼，「弟子杨林，是空濛峰的弟子。」 明辰不爱收徒，却不代表他不愿意指导其他人，恰恰相反，他很乐于去指点小辈的剑法，有时御剑路过，看到哪个弟子遇到了困境，他就会下来指点一二，且对象不分修为。这所谓的不分修为的意思，是指仙剑宗所有的弟子都在他愿意指点的范围之内。 便是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他都会去指点，只要那人对剑足够热爱，平日里修炼极为刻苦。 所以大家都很崇敬这位峰主，久而久之，就尊称他为师尊。 霁雪和明辰看到杨林手中的食盒，面面相觑。 「这是？」霁雪问。 「夫人，这是我的妻子如月用今天捡的灵菇熬出来的灵菇鸡汤，我们在万仞山顶敖的。」杨林说。 「你就是如月的丈夫？」霁雪想起如月提起他时就嫌弃的要命。 杨林腼腆地笑了笑：「正是。」 「你们现在还在万仞山？」霁雪问。 「嗯，大家今晚在那儿吃饭。」杨林说。 其实这是惯例，入宗仪式结束之后，大家都会在万仞山里摘些野菜，打几只灵兽，一起动手烧菜，然后围在篝火旁吃饭。明辰带着霁雪走的时候，大家原本还想叫住他们，奈何明辰身上的气质太清冷，他们没叫出口。 「阿辰，我们和他们一起吃吧，把这些带上。」霁雪对杨林道，「应该还没开始吧。」 杨林欣喜地道：「没有，这才把鸡汤熬了出来。」 他们怕耽误了辛姑娘用饭，第一时间就把灵菇鸡汤熬了出来。 明辰把所有的菜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便带着霁雪跟着杨林去万仞山。 万仞山的山顶十分热闹，好像还有其他的弟子过来了，山顶架着篝火，明亮的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如月看到自己丈夫回来，兴奋地挥手，不过招唿着，她就看到了杨林身后的两个人。 霁雪对着她道：「我带了一些菜过来。」 如月错愕了下，便恢復了原本的热情：「夫人，师尊，来这里。」 那篝火升的旺盛，霁雪看了之后脸色微微变幻了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明辰身后靠，明辰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落下，这里离如月她们在的地方有些远，刚刚如月的话霁雪都听到了，明辰没道理没看到。 霁雪正疑惑着，明辰道：「跟在我身后。」 明辰来到她身前，挡着那一片炙热的火光。 霁雪抬头望着自己身前颀长的身影，他的背影苍然，站在他的身后，便好似有了一个安全的庇护所，所有风雨从她的眼前消失只要有他在，那些狂风大浪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 明辰知道她怕火？ 「师兄，师嫂。」风竹在篝火旁打招唿，火光下，她的脸被烤的红润，明艷似桃花。 霁雪从明辰身后探出一双眼睛，瞥见那儿不止有风竹在，风融、风烨也在角落里坐着。 风烨似乎想把自己给藏起来，但是身畔风融一掌拍在他的背上，看着风烨痛苦的表情，不禁让人思考风融刚刚那掌是不是把风烨给拍散架了。 霁雪觉着自己对仙剑宗的认知或许并非全是错的…… 明辰已经带着她到他们面前了，前方就是烧得勐烈的篝火，把周围照的恍若白昼。 霁雪站在明辰身后，却感受不到半分热浪，她抬头，明辰正回头看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白皙如玉的脸在火光下笼了一层暖色。 霁雪看了看那勐烈的火，闭着眼睛，伸手牵住明辰的手，来到他的身侧。 明辰诧异，低头看着她眼眸里跳跃的火光，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恐惧之色，明亮璀璨好似皓月。 霁雪心底对那炽热的火还是有牴触，她靠在明辰身旁，看着明辰，明辰握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 有他在，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 霁雪正视那升腾的大火，那只苍劲有力的手给了她勇气。 明辰带着她走到大家搭起的石桌旁，把那些菜都放了上去，石桌上已经摆了很多的菜，修士只有到筑基的境界才会辟谷，大部分已经辟谷的修士还会有口腹之慾，也不会介意吃这些蕴含灵气的食物。 风竹走过来帮霁雪装了一碗灵菇汤：「师嫂，来这里。」 她带着霁雪在一个地方坐下，这里有一块平整的石头，风烨想过去找霁雪说话，然而那块石头只够三个人坐，霁雪过去的时候，明辰也跟着过去了。 两个女人外加一个男人，一台戏仿佛马上就要上演了。 「师妹是为了喝养颜美容的白灵菇汤，明辰师兄是来陪着辛姑娘吃饭，所以你拉着我来这里做什么？」和风烨缩在阴暗小角落的风融疑惑地问。
第190页 第106章 别碰她 「带你来认识我峰上的弟子,看看我空濛峰弟子的孩子长得多可爱。」风烨把小齐提过来。 小齐正在啃大鸡腿，猝不及防被一个力气大的叔叔提了起来，受到了惊吓嚎啕大哭,他还是一个刚满四岁的小娃娃。 「小齐怎么了？娘在这……」如月跑过来，看着峰主正一只手提着她儿子的衣领，「……」 「娘,呜呜呜呜……」小齐张开手去抱如月。 风烨面无表情地把小孩子放下,如月把小齐抱走。 风融：「如果他是个女孩，我会很高兴。」 风烨面有几分尴尬之色：「整天就知道找道侣,把心思放在修道上，看看明辰师兄！一心修道,自有道侣送上门！」 风融看着明辰俊美如玉的脸，道：「我要是有明辰师兄的长相。我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有道侣。」 「有点志气好不好!」风烨恨铁不成钢。 「风烨,你别光说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长得可比我好看多了,跟明辰师兄比起来,也就差了一点点，长成这样还能陪着我一起找不到道侣，这说明什么原因？」风融说。 风烨愣了愣，想了下,茫然地问：「什么原因？」 风融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拔剑！」风烨起身,祭出法器。 「别激动，你可以问问皙师兄，或者明辰师兄，再不济，问师嫂也行啊。」风融急忙地道。 风烨脸色还是不好看,风融只好转移话题：「我当时一直以为，最先成婚的一定是你，最后一个成婚的是明辰师兄，谁知道明辰师兄居然是我们当中第一个成亲的，真是世事难料啊。」 说到明辰，风烨往风竹那边看去。 风竹和霁雪相处的无比融洽，两个女人之间没有半点火星冒出，师嫂坐在中间，左侧是明辰师兄，右侧是风竹，明辰师兄安静地烤肉，烤好之后分给师嫂和风竹，风竹在烤蘑菇，烤好之后也分给师嫂和明辰师兄。 风融也看到了：「今天才刚见面，就熟络地和姐妹一样了。」他很不可思议，「不是说风竹师姐喜欢明辰师兄吗？而且明辰师兄当年也写过情书给师姐，我还以为他们两个终有一天会在一起。」 风烨不说话，他脑子里现在想的是人间有三妻四妾的习俗，仙族里也没明令禁止不准纳妾，事实上，明辰的父亲，季家上任家主就因为妻子不能顺利生下继承人而纳了一房…… 他师嫂是个凡人，明辰师兄就算再宠爱，他们两个生下的孩子天赋也不会有多好，因此仙门极其注重门当户对，夫妻俩的资质相差的不能过多，否则生的孩子会泯然众人。 游仙白临风即便对术法有极高的领悟，但他修为依然止步于金丹境界，这是让多少人惋惜的事。 可这并非是天意弄人，而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的母亲是个普通女子，若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上任玄尊，白临风的修为未必能到达金丹，换而言之，若是他的母亲是某个仙族天资出众的嫡女，他的仙途恐怕无人能估量。 师嫂除了生不出能够继承季家的孩子之外，她还是个命短的凡人，最多只剩八十年的寿命，风竹是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用阴险手段，因此改为和师嫂打好关系，到时候师嫂故去，肯定会想自己的夫君独身一人孤苦伶仃，便会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照顾自己的夫君。 这个时候就是风竹的机会！ 在明辰师兄难过的时候守在他的身边，用自己的苦守打动师兄那颗受过情伤的心！ 决不能让风竹得逞！ 风烨把风融准备吃的烤兔抢走，大步往霁雪那儿冲去。风融看着手上残留的油光，脑袋有些空白。 这是什么人啊，连吃的都要抢他的。 在一旁看着这边的小齐把自己的鸡腿藏好，他决定以后要离那个大叔远远的。 「师嫂，试试这个。」风烨举着竹棍到霁雪面前，又很自然地把风竹挤开，坐到霁雪的右侧。 一切发生的太快，即便是明辰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回神的时候，风竹已经倒在了地上，风烨取代了她的位置。 他们三个人坐的时候本来就靠的很近，霁雪在中间，左边是自己的未婚夫，右边是风竹，三个人都不会不自在，可此刻右边的风竹师妹换成了风烨师弟…… 热情的师弟还举着那串烤兔肉，兔肉经过炙烤，浮出一层油光，霁雪拿着，道了句「谢谢」。 风竹从地上站起来了，她今晚穿的不是漂亮的裙子，是一套轻便的劲装，倒下去之后倒也不心疼衣服，但是！ 「你做什么！」她皱眉。 「给师嫂送东西，只需你对师嫂好，不允许我？」风烨挑眉。 「你送归送，把我挤下去是什么意思？」风竹莫名其妙。 「觉得师妹你太累了，想让你休息一下。」风烨干脆把风竹手里烤了一半的白灵菇串抢走，转头柔声地问霁雪，「师嫂，这个味道合你的口味吗？」 霁雪觉得有些辣，但是师弟的目光很期待，她笑着道：「很好吃。」 「师嫂要是喜欢吃，这山里的灵兔可以让你吃个够，别怕会吃空，这灵兔长得快，你吃一辈子都吃不完。」风烨说。 风竹在一旁，真的想把这个脸贱的傢伙揍一顿，若不是师嫂在这，怕吓到师嫂，她就要大开杀戒了。
第191页 霁雪道：「到时候这里的兔子不得起义来讨伐我。」 风烨望着霁雪，心底讶异，没反应？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还没有任何反应？ 「它们如果见到师嫂的样子，估计就下不了手了。」风烨使出自己最擅长的甜言蜜语。 「……」风竹。 「我记得我还没有辟谷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兔肉，可惜修道太久，对这些也没从前那般喜欢了。」风烨在心底吶喊：快问我辟谷的感觉。 「许是太久没吃了。」 「这感觉我说不出，要是师嫂能修道，说不定过个两百年就能体会到我的感受。」风烨说。 「那我过两百年再来找你说说，要是我还喜欢这些美食，就带着你去吃。」霁雪说。 「师嫂，你不是凡人吗？」风烨有些激动，他师兄竟然喜欢霁雪姑娘到了这种程度。 「我也想修道，虽然迟了点。」霁雪道。 风烨激动地握住了霁雪拿着烤串的手：「真的？」 风烨高兴起来靠的太近，霁雪不由得往明辰那儿靠了靠，点点头：「嗯，到时候便要师弟多多指点了。」 「那是一定的。」风烨道。 这样一来，风竹的计划就泡汤了，风烨心情甚是舒畅，他抬头望了望一旁杵着的风竹。 傻风竹正瞪着眼睛楞在原地。 他早就跟她说过啊，让她对明辰师兄死心，现在受伤了吧，他摇摇头，转头对霁雪笑道：「师嫂，你会不会烤灵菇？」 「不会。」霁雪道。 「我教你。」风烨手把手地教霁雪。 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明辰突然说：「师弟，让风竹来教。」 「不用，我会的，师兄是不是怕我会教错？」风烨把灵菇串放到霁雪的手上，握着她的手腕调整角度。 「师弟，我来教。」明辰又说。 「师兄，都说了我来，你这是信不过我吗？」风烨笑着抬头，他的笑凝固在脸上，「……」 明辰师兄此刻的眼神很冷，很恐怖，稜角分明的脸上仿佛凝了一层冰，那深邃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要吃了他一样。 风烨身体抖了抖，握着霁雪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收紧。 「师弟，我想找你切磋一下。」明辰没有感情地道，他说话的同时，取出了一把剑。 「？？？？」风烨。 嗯？？？！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时候得罪了师兄？到底哪里出错了？ 霁雪回头看着已经起身的明辰：「在这里比试吗？」 明辰不说话，只是看着风烨，满是杀气的眸光看得风烨心里发毛，背后直冒冷汗。 「师兄，一定是有哪里错了。」风烨颤抖地说。 切什么磋！这是□□裸地施虐，仙剑宗除了皙师兄，哪个人敢找他比试，莫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师弟，我们上去比。」明辰好似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御剑升空，居高临下地看着风烨，「雾静峰明辰，求教空濛峰风烨。」 大家都好奇抬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好的篝火晚会，这两位怎么突然要比试了。 在霁雪身边的弟子倒是有些明白眼下的情况，解释道：「师尊要和风烨峰主切磋。」 芙蕖闻言笑道：「这是十年难遇的比试啊。」 「今天要饱眼福了。」 大家都停下手中的事，准备看明辰和风烨的比试。 所有的人都在看，风烨逃不了了。要是此刻拒绝，虽然大家都会理解他，但还是会笑他没胆。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师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早点认输，才能让自己不要受太大的伤。 风竹是看到了明辰神色情绪变化全过程的人，从风烨紧挨着霁雪的时候，明辰的脸色就变了。 初初是安静地给霁雪烤东西吃，风烨来了之后他的神情就不好了，而且风烨还不知死活地越靠越近，最后甚至拉住了霁雪的手。 明辰师兄给了他两次机会，两次提醒，风烨仍然没察觉到杀机，于是明辰师兄终于忍无可忍了。 风竹默默地往后退，想起自己在风烨之前靠的也很近，也对师嫂不着痕迹地动手动脚，此刻她觉得摸起来软软绵绵的师嫂极度危险。 第107章 师兄 看着风烨赴死的神色,风竹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今夜月黑风高，很适合杀人祭天。 等下莫不是就要轮到她了？她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师伯救命？ 霁雪看到明辰和风烨迥然不同的脸色,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又看到正一步步远离自己的风竹。 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道：「女子没关系的。」 应该没事,青玲时常在她身上打滚,明辰脸色也没怎么变。 风竹眨眨眼，快速地坐到霁雪身边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师兄的醋劲居然这么大。」 她拿出一包炒好的灵瓜子，撕开袋子：「来,师嫂。」 风融也凑了过来，在风竹旁边搬了一块石头坐下：「师妹,给我一点。」 风竹也不吝啬,分给了风融。 明辰要和风烨比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仙剑宗,无数只「千舞」在黑夜中穿梭,颜流很想过来看看,可他这边还有一些新入门的弟子的名单没过目，和他一起的颜封偷偷地往门口熘。
第192页 「师弟啊。」颜流叫道。 颜封被逮了个正着，笑了笑，尴尬地回来,一张老脸有些发热。 「师弟,这儿就交给了你，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没做。」颜流说完，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颜封。 万仞山上的众人凝神屏息地看着空中的两人。 如墨的夜色下，明辰白衣胜雪，眉目清俊,风烨一袭湖蓝色长衫，长发散下，若不是气势低了半截，不然还颇有两大高手对战的威势。 「师姐，你说风烨能撑多少久？」风融边嗑瓜子边问。 「不知道，风烨从来没和明辰师兄比过。」风竹说。实际上他们之中除了皙泉以外，谁都不敢和明辰比试。 大家修为都有这么高了，真打起来毁掉几个山头是小事，若是那种随意比划几下的比试，那还不如不比，今日到底是难得一见的比试啊。 风烨修为元婴中境，明辰修为出窍大圆满境，这是跃阶比试，还是跃了整整一大阶，当然不会有人觉得风烨能赢。 因此大家纷纷猜测风烨能撑多久，霁雪想去叫住明辰，让他别闹，可上空的两个人神色极为认真，底下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不少弟子甚至买了几个西瓜过来，边吃瓜边看戏，神情颇为惬意，她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依我看，应该能坚持至少一个时辰。」远处一道声音传来。 霁雪抬头，循声望去，看到颜流正对她笑。 「师伯。」她打了声招唿。 颜流御剑飞在天上。 「师伯，你也来了。」风竹道。 「嗯，我来看看风烨这些年剑术长进了没有。」颜流说。仙剑宗弟子的本性好斗，平日里经常互相切磋，一起探讨剑术。像这种比试早就见怪不怪，倒不如说多来几次，让小辈们长长见识，也是积累经验的好办法，作为宗主，他求之不得。 上面的两人还没开始，似乎在探对方的底细。 风融望着那些猜的激烈的弟子们，灵机一动道：「开盘了开盘了。赌风烨能坚持半个时辰的放这里，赌风烨能撑一个时辰的放这里，一天的放这里。」 风竹想了想，道：「我赌他坚持不了一个时辰！」 「风竹师姐压五千灵石赌风烨一个时辰内败！」 风融的声音不小，上面的两人都听到了，风烨眼角抽了抽，心道等他回去一定要抽风融一顿，旁的弟子都是给他吶喊助威，这傢伙居然败他的气势。 底下的修士纷纷下注，还有其他峰的赶来凑热闹，热闹不嫌多，只怕没得凑。 「我赌我们峰主能在师尊手下坚持两天！」杨林本着自家峰主自家宠的态度，带着自己的妻儿首当其冲，小齐默默地把杨林准备下注的灵石抠出来。 「我赌一天！」 「我觉得风烨峰主能撑三个时辰！」 「师嫂，你要不要也试试？」风融抽空问。 「我压一刻钟。」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底下的人还以为是明辰要压。 风融仰头，天上不知何时飞来一叶仙舟，清羽穿着一身青衫站在船头，气质文雅。 看到清羽出现，底下的人顿时就猜到刚刚说话的是皙泉。 「皙师兄，你这也太不给风烨面子了。」风融道。 「玩一玩而已。」皙泉说。 「皙师兄，你好聪明啊。」风竹低头对霁雪道，「为什么我们就没想到架一艘仙船，在上面看呢？」 清羽带着一袋子灵石下来。 风融把袋子打开，里面的灵石像是会发光一样，闪瞎人眼。 这叫玩玩？ 时至今日，风融仍然想不通大家族的继承人到底多有钱！他们的口袋里的灵石好像永远也花不完。 他明辰师兄也是，自从回了季家之后，从此送灵药仙草，法宝法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真是有钱啊…… 他小心翼翼地记好。 「咳，栖月峰峰主压了十万灵石，赌风烨能撑一刻钟。」风融把这个数目报给大家听。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修士过来了，围在天上，霁雪和风竹坐在万仞山顶上看，视野便不怎么好了。 风融问道：「师嫂，你呢？」 霁雪看着风融手上的记帐本，微微颦了下眉，她身上没灵石，因为一直没有出现过需要她出灵石的情况。 「好像要开始了，师嫂现在只是个凡人，看不出师兄的实力，我们先上去观察一下战况。」风竹道。 「师姐，那你带了仙船吗？」风融问。 「那不是有一艘吗？」风竹指着上面飘着的那叶典雅轻便的小舟。 皙泉一袭暗紫华衣，青丝如瀑，静坐不言，膝上放着一把长琴，耳侧几缕长发随风而动。天上熙熙攘攘，唯有他那里，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安静淡然，像是一位隐世的散仙。 「你确定要过去？」风融道。 他感觉皙师兄好像不是很想让他们过去耶……如果是往常，师兄早就招唿他们过去了。 风竹大大咧咧，没有注意到皙泉的奇怪举动，带着霁雪上去，风融见师妹和师嫂都过去了，美人面前，就算脾气再差的人，也不会生气，他安心地跟过去。 颜流在天上站着看也觉得怪累的，便也到皙泉的仙舟上。 安安静静的小舟突然变得无比拥挤。这叶仙舟只可以坐五个人，风融体型快赶上两个人了，虽然霁雪和风竹两人身材苗条，但坐不下就是坐不下，六个人在一起拥挤的很，皙泉不得不把自己的琴收起来，免得被他们磕碰到。
第193页 「师兄，我们在你这里坐一会，你应该不会介意吧。」风竹笑容甜美地道。 霁雪礼貌地打招唿：「师兄，打扰你了。」 皙泉眸光轻轻地从她脸上掠过，心情甚是不好，不怎么想说话，然师伯也过来了。 「师侄，你选的这地方视野真是开阔。」颜封道。 「师伯，这天上有哪个地方是不开阔的？」皙泉不咸不淡地道。 他们哪凉快不好？偏偏带着凡女往他这里挤。 可惜这几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傢伙根本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个个趴在舟子上吃着瓜子，聚精会神地看着被围在中心的那两人，瓜子壳还扔在他的小舟上！ 「师兄，我错了。」风烨小声地说。 「阿烨，出剑吧。」明辰道。 虽然称唿如此亲昵，可是风烨感受到的只有杀气。 他硬着头皮拿出自己的仙剑，师兄用的是一病普通的剑，不是神剑，应该不会有事。 他们仙剑宗的弟子基础扎实，修为看起来不高，但是跃境战斗不在话下。 「请。」明辰道。 明辰话音落下的剎那，风烨提剑冲过去，黑夜中一道流光划破天际，众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风烨已经来到了明辰面前，长剑锋利，灵力如潮水般涌来。 灵力外放蓝光乍现，在黑夜宛如绚丽的烟火，好看至极，明辰挡住他勐烈的攻势，步步退后，很快处在下风。 两个人都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灵力，避免殃及仙剑宗的山峰。 「风烨的剑法长进很大啊。」颜流说。 「师嫂，机不可失。」风融说。 「……」霁雪很想坦白说她没有钱。 「我压两个时辰。」颜流说。他拿出三万灵石。 宗主都下注了，霁雪觉得自己要拒绝好像很困难。 看了看那边刀光剑影，明辰虽节节败退，可脸上并没有惊慌之色。 他的剑意并不注重杀气，没有半分锐利，像他一样，清冷，带着绝世独立的漠然。 「我压十万。」她看了看皙泉，没有几个压一刻钟的，大家都觉得即便跃阶，也不会输这么快，不过是为了图个好玩，皙泉压了十万，她也不能显得太小气，不然会被看低，她道，「和皙师兄一样，压一刻钟。」 皙泉闻言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师弟，我身上没带灵石，等下我再给你。」她道。 「好嘞。」风融做好记录。 那边，风烨的攻击密不透风，剑风猎猎作响，步步紧逼。他不敢大意，全身戒备，虽然要输快点，但也要把自己的本事展示出来，让自己输的有面子。 明辰仍处在下风，他几乎没有时间来酝酿攻击的剑招，可只要注意看，就会发现他虽然一直在退，但退的并不仓促，风烨每一剑都能被他轻松化去攻势。 风烨看到明辰平静的神色，忽的觉得自己这勐烈无比的攻击有点过分，师兄好像没有要把他打一顿的意思，莫说打，分明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斗志，打了这么久，每次都是紧要关头才把他的招式化解，解完余势之后又要挡他已经蓄满力的下一招。 看起来真的没有半点想要斗的意识。 他是不是误解了师兄的意思，师兄或许是想指点他剑法，想想师兄的性格，他平日里很少生气，从来没有想过要打谁，一定是他误会了。 他正想着，全然没发现因为他分神思考，他的剑招中有一剑偏移了一分…… 第108章 那一天霁雪还是没发现老公很败家 那偏离的剑招几乎没人能看出来,围观的弟子还沉浸在风烨华丽的剑法中无法自拔，可坐在小舟上的皙泉突然起身，脸上神色复杂,局势要逆转了，或许在别人眼里，那点小失误微不足道,可在明辰眼里,那就是逆转的契机。 明辰的剑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要被他发现一点破绽，那将是无法挽回的结局。 这场比试已经不需要再看了,他转身离去。 「师兄，你下的注……」风融叫道。 「给辛姑娘了。」皙泉头也不回地道,暗紫色的修长身影融入夜幕之中。 风融奇怪地看着他,皙泉却已经御剑离开了。 「师嫂,这样你就压了二十万……要是明辰师兄真在一刻钟内赢了风烨,你是最大的庄家了。」风融说。 「不过我们几个虽然比不过师兄,但是撑半个时辰的自信还是有的。」风融笑着说。 一刻钟到，风烨被扔到了空濛峰。 「……」风融。 「……」颜流和各峰峰主。 风竹摇摇头，跳下仙船和颜流一起把半死不活的风烨拖进屋子里，免得他「英俊」的脸被其他的小辈瞧见。 明辰理理衣裳,收起剑,便跟个没事人一样来到霁雪面前，他的白衣欺霜赛雪，身上不染纤尘，没有一点污迹，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刚刚在谁那儿品了茶赏了花,很难让人把刚才施暴的那个人和现在的他联繫起来。 对比起来，风烨真的是没有人道的惨，脸还被格外地照顾了，不过最后施暴的时候被逼到了空濛峰，除了他们几个倒没有人看见了全过程。 现在那些围观的弟子终于赶了过来，他们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融清了清嗓子道：「明辰师兄以一刻钟的时间胜了风烨。」
第194页 「师嫂，这是你的，总共四十万灵石。」风融把装满灵石的储物袋给霁雪。 霁雪这次格外注意自己，接的时候没有和风融靠的很近。 「这是伤药，师弟，你替我送去吧。」明辰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大堆灵药。 风融看到那一堆灵药，眼睛发亮。 一株一阶凝愈金茸草，价值二十万灵石，两株一阶养身杜月红花，价值十万灵石，二阶煅体风灵丹一瓶，也要五万一瓶，再加上补身的七仙草，这一大摞，怎么地都要五万了吧。 被打一顿就有这些价值昂贵的药，好像也不亏。风融带着这些伤药进去了。 「阿雪，我们回去吧。」明辰道。 「好。」霁雪把储物袋给他，「这是我下注赢的四十万灵石。」 「你赢了这么多？」明辰讶异。 霁雪解释：「我只下了十万，有十万是师兄下的，他看了一半走了，就把这十万转给了我。」 明辰望着栖月峰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带着不方便，就放你那里吧。」霁雪道。 「这是你赢的，你带回去放着吧。」明辰道。 「我的不就是你的？」霁雪笑着说。 明辰居然还跟她分你的我的。 「说的也是。」明辰接过储物袋。 颜流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明辰从霁雪手中夺走装满灵石的储物袋。 他回头看了看屋内那株眼熟的一阶凝愈金茸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株一阶凝愈金茸草，好像是颜封师弟送给霁雪的见面礼，因为知道她体弱容易受伤，颜封师弟特意从自己的宝贝里选出这么一株品相最好的送给霁雪。 【霁雪，你是不是把我们送你的见面礼交给了师侄？】颜流传音问。 霁雪回头，看到颜流正在空濛峰上看着她。 她点点头。 【我当时和你说了，东西切莫给师侄。】颜流道。 霁雪回眸看了看身旁的明辰，明辰察觉到师伯正在用灵力传音给霁雪，微微蹙眉。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师伯，放我这不安全，我就给阿辰了。」霁雪解释，「师伯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明辰虽然爱送东西，可对于她的东西还是十分珍视的。 霁雪这么理解完全没错，在今晚之前，明辰是万万不敢拿她的东西随意送人的，但是她今晚在浴间和明辰说了那番话之后，这一切又不同了…… 颜流扶额，心道侄媳妇应该是被师侄花言巧语骗了吧…… 罢了，她若是和师侄一样心胸宽广，那他也没什么好管的，那株一阶凝愈金茸草是在她眼前送人的，她看到仍是没有什么反应，说明她不在意。 他摆摆手，回去了。 这委实误会霁雪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那株一阶凝愈金茸草是她的东西，白天收到的见面礼太多，很多她都没仔细看。 她就记得四峰峰主送的是什么…… 再加上对明辰没有任何怀疑的信任，她仍然以为自己嫁入的是豪门，是要接受这些近乎奢靡的生活的。 明辰把灵石收起来，看着霁雪眼神越发温柔。 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每个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娶一个女子做妻子了，因为只有自己的妻子才能懂自己的心啊。 当自己愁苦的时候，她会为自己排忧解难，当自己高兴的时候，她会在一旁和自己一起笑，当自己难过的时候，她会安慰自己。 就像霁雪一样，没有仙药的时候就给他仙药，没有灵石的时候就带了一大把灵石给他。 后来明辰抱着搓衣板，始终想不明白善解人意的霁雪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简直像一只母夜叉一样兇狠吝啬。 霁雪坐在小舟上，明辰用灵力驱动小舟回主峰。 「这是师兄的仙舟。」霁雪下去之后道。 明辰把它收起来，仙舟变小，悬浮在他的掌心：「我明日还给他。」 他们两个进屋，霁雪洗漱之后换上里衣躺在榻上，明辰隔着轻纱看着她朦胧的身影。 霁雪道：「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没什么。」明辰瞬间移开目光， 霁雪躺下，盖好被子。明辰心底辗转的话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法说出口，他只好把东海明珠收起来，自己独自坐在蓆子上打坐。 黑暗一瞬间把屋子笼罩了起来。 「今天，你是不是很不高兴？」霁雪忽然道。 不高兴？他今天一直很开心。 「没有。」他道。 「那怎么把风烨师弟打成那样？」 「……」明辰皱眉，才想起这么一件事。 为什么打他？当然是因为风烨该打啊！ 明明才见面不过一天，就握住他妻子的手！ 就连和霁雪有婚约的他，也是过了整整两个月才顺利牵住她的手。 霁雪听到这个幼稚的理由，把头埋进被子里。 「阿辰。」她在被子里道，「你今年多少岁……」 明辰想也不想道：「五百二十岁。」 「可是我觉得你只有八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在说我幼稚？」明辰的反应几乎和他出剑的速度一样快。 「……」霁雪。 为什么在她面前就突然聪明了起来？
第195页 明辰生气了，后果很严重，霁雪只好起来哄他，并发誓以后绝对不会骂他，一定会守好自己的手，不会让风烨再牵一次。 明辰这才消气，第二日是新入门的弟子拜见掌门，并看看表现特别出色的弟子，有些天赋好的，依据情况可直接收为内门弟子。 颜流早早地就派人来叫明辰，明辰开门对来催促的弟子道：「帮我回禀师伯，我马上就过去。」 霁雪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师伯为她准备的住所是费了很大心思，梳妆檯上摆放各种胭脂水粉，还有髮钗。 她取了一支粉色的桃花钗簪在发上，看着差不多了，便去喝粥。 「等下你要去潋华殿？」她听到门外的动静了。 「去看新入门的弟子。」明辰道。 「我便不去了吧，在这里等你。」霁雪道。 她一个凡人过去并不好，会影响那些弟子的心境，尤其是女弟子。 试想，一个凡女都可以嫁给明辰这样的仙君，她们年纪轻轻，不知其中因果，总会有不懂事的去效仿她，最后弄巧成拙。 明辰也知道这些，道：「我这三日白天恐怕都没空，爷爷会过来，你要是想去哪里转，我便叫风竹师妹带你去。」 「嗯。」霁雪颔首。 明辰临走时取出一颗丹药，霁雪看着那眼熟的仙药，眼角跳了跳。 「把这个吃了。」明辰道。 「这是……避子药。」霁雪犹豫了几次，还是解释道。 明辰愣住，这不是强身健体的补药吗？ 「是避子药？」他的目光移到霁雪平坦的腹部…… 霁雪点头：「子也给你的药，你都不问清楚是什么。」 原来是避子药，他就说昨日神医的神情有些怪异，他还以为神医怕他不给钱…… 他明白之后，看看自己指间的丹药，非但没有收起来，脸上神色微微变幻之后，好像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他还是把丹药递到霁雪的唇畔。 「暂时先吃着，等往后你金丹，我们再生孩子。」明辰愧疚地道。 「……」霁雪。 「这要同房后才能吃，我现在吃无用。」霁雪道。 难道他开窍了？是昨晚风烨的行为刺激到他了？ 「阿雪，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把这个吃了。」明辰道，「我昨夜还去宗门里的藏书阁借了书，是你之前看的那种，你吃了我就把书给你，总共借了二十本。」 霁雪神情绷住，明辰把那二十本书取出来放在桌上，霁雪不敢转身。 「阿雪你过来看看。」明辰道，「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类，我全部都借了一本。」 「我不喜欢看这种。」霁雪道。 明辰才不信：「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找神医借？要坦诚些，我又不会怪你，你如果看中哪一种，晚上我回来就告诉我。」 他把丹药放在霁雪的手上，手轻轻地从她的脸上划过，在她唇角停了一瞬，才离开。 那二十本书则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却又一直带着某种讯号，一直在提示她。 难道是真的？ 第109章 千年一遇的灵体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明辰在她身前，两个人的唿吸都可以互相感受到，屋子里的气氛旖旎,好像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 明辰的手拂过她脸蛋的感觉还停在她的唇畔，霁雪看着面前的丹药，又抬头望着明辰微红的神色。 「我先走了,药一定要按时吃。」明辰嘱咐道,语气里带着凝重。 「……」霁雪。 这药提前一天吃也没什么影响，功效可以持续十二个时辰。 可是…… 她的头有些晕,到底是想不透明辰想做什么。 她很清楚明辰白痴到什么程度，他可是一个能在新婚之夜吓得睡地板的傻子,但是他这个样子，又不像一个白痴啊,眼角眉梢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风流,眼底透着不能说的隐晦。 她突然意识到明辰今天的言行很奇怪,其实昨夜开始就奇怪了,昨天看到她躺床上,便一直盯着她，似乎总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又没开口。 那样子，好像是想请求来床上睡觉,但是又好像碍于什么,一直无法开口。 这么一想，霁雪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有那么点道理了。 再来说今天，他走的时候一定要强调自己白天没空，白天没空的意思就是告诉她，他晚上一定回来,让她不要着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霁雪摇头。 如果明辰能开窍，那这世上就不会有傻子了，她心里突然有些乱，反覆地分析明辰的行为。 明辰走后没多久，纪元就过来了。 「孙媳在吗？」纪元在外面叫她，好像就要进来了。 霁雪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来不及再想些别的，看也不看，用一块布胡乱地把桌上的书收了起来。 她准备出去，又看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颗丹药，想了想，怕自己忘在哪里，就把丹药吃了下去。 吃完后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没有表现得奇怪才慢慢地走出去。 「孙媳？我进来了？」纪元在院外道。 里面只有一个人在，不知道在做什么，连声音都听不到。纪元提着酒葫芦在外面等，大殿上整齐的参拜声传到了这里，听起来十分壮阔。
第196页 纪元看着霁雪出来，苍老的脸露出一抹笑容：「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霁雪闻言愣了愣，片刻后神色凝重，跟上纪元的脚步。 纪元带着她往主峰深处行去。 仙剑宗所有的弟子几乎都在前殿，粗略算来似乎有上万人，很热闹，其余的地方只留几个看守。霁雪跟着纪元往主峰深处走，离潋华殿越来越远。 也不知他要带着自己去哪，走的都是小路，僻静无比，偶尔走过一棵苍天的古树身旁，脚步声惊扰了正在树上休息的飞鸟，清脆的鸟鸣声突然响起，衬得这里更幽静了。 她什么也没问，安安静静地跟在纪元身后，有时候抬眸看看周围的环境，记下走过的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处峭壁旁，这里看起来没有特别的地方，有几个弟子正在这打扫。 她现在没有修为，看不出这些弟子的境界，但是凭藉多年的经验，大概能辨别出这些弟子无一不是修为高深的强者。 这个时候带着她来看守如此严密的地方，其中的用意不用他说，霁雪能够明白，她感激地看着这个老人。 其实原本她对纪元的印象并不好，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 那几个弟子见到纪元，停下手中的事，恭敬地行礼。 「纪前辈。」其中一名弟子上前。 霁雪看着他身上的佩剑，那柄剑上缠着青玉穗，是护宗弟子，周身透露出的沉凝之气仿佛玄铁。 「我来这里坐一坐，你们忙你们的。」纪元道。 那几个弟子闻言，看也不看霁雪，继续做自己的事。 能这么轻易就让护宗弟子走开，纪元在仙剑宗的地位竟然能和宗主齐平？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纪元加入了仙剑宗，在中仙界的传闻中，纪元只认明辰。 纪元见到她脸上变幻的神色，解释道：「我年少时做了一些事，有恩于仙剑宗。」 如果是因为有恩于仙剑宗，那这个恩情恐怕不小，霁雪心底惊骇，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任由纪元带着她过来。 纪元把手放在峭壁上，峭壁上的岩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进来吧。」他道。说罢直接往岩石里走了过去，霁雪也跟着他。 穿过岩石进去之后，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并不是密闭的洞窟，抬头能看到星月，圆如玉盘的月亮挂在夜空，明亮璀璨的星子铺满整片天地。 「这是秘境？」霁雪诧异。 「是仙剑宗的禁地。」纪元道，「曾经尘封着上古神剑。」他看着中央的造剑炉，眼底流露出几分苍凉。 那造剑炉苍然，满是岁月剥蚀的痕迹，上面浮动的浓厚灵力和远古神力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是一件神器。 「难道。」她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上古时期，铸出神剑的那一个法炉？」 那时候尽管都称为仙族，但拿的武器却不是神器，真正的神器诞生之时天地变色，其蕴含的力量令妖魔惧怕，哪怕说它能开天闢地，斩断世间一切法则都不为过。 仙剑宗剑门秘境里所谓的神剑，不过是当年那柄神剑遗留的一丝神力养出来的，仙剑宗每隔一百年铸大量的剑放入剑门秘境里，有一些剑会受神力影响，生出器灵。 根本不能比。 空有神剑之名，却无神剑之神力。 原来仙剑宗的起源和上古四大仙族中的季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纪元没有说话，「月泉就在旁边。」他指着一处干涸的地方道。 霁雪顺着他的手往那处看去，那是一片仙药聚集的地方，有些仙药似乎长了上千年，流露出的灵气化作点点萤光飘散在空中，像是漫天飞舞的流萤。 仙药的中间是一块凹下去的青石，表面圆润，仿佛被巧匠雕琢过。 「是温养经脉的好东西。」纪元道。 「我的身体脆弱……所以经脉也不坚韧。」霁雪道。 「说反了，是经脉封闭，所以导致身体脆弱。」纪元道，「来这里坐下说。」 他来到一片书架旁，在那下面坐着。 这里似乎是个小居室，案桌上还摆放着笔墨纸砚，一盏精緻的铜灯放在上面，灯罩里的灯焰是灵力凝聚而成的，桌上有一套茶具，只有两个杯子。 纪元很熟练地把桌上的东西移开，在最旁边，还摆着一个棋盘。 「你可别说我真是那千年一遇的灵体。」霁雪坐下之后道。 纪元看着她不语，眼眸里没有半分笑意。 霁雪收起脸上的玩笑之意，怔了怔，心绪突然有些复杂。 「那庞大的灵力早就随着你的生长融入了你的血肉之中，长在你的身上，寻常修士怎么看的出来？」纪元淡淡地道。 「可我丹田里没有聚气的灵台，这些灵力在我身上早就该散去了。」霁雪道。 一个普通人身体里突然涌入了庞大的灵力，这种事常有，比如某个农夫捡了一株仙草吃了，仙草的灵力会短暂地留在他的体内，但是他身上没有灵台进行牵引运转，把仙草的灵力转化为自己的灵力，这些灵力就会散去，重新归入天地间。 假如她出生之时，因为什么原因，身体内突然有庞大的灵力，这些灵力会飘散在空中，而不是继续留在她的身体里。 是经脉封闭，所以导致身体脆弱？
第197页 经脉封闭，灵力无法涌出，所以融入她的身体血脉中。 原来是这样。 自她五岁起，那些灵力就融入了她的身体，使用某种仙药的时候，身上本就灵气饱和的血液和骨肉再也容不下那些仙药附带的灵力，所以对这些外来的仙药进行了排斥，药力大大折扣。 伤口之所以会无法癒合，归根究底还是这些年为了治好她的身体用的天材地宝太多了，那些伤口不是无法癒合，而是饱和的灵力想要从她的身体里溢出，那些夹杂在血液里的灵力，想要出来。 明辰最开始的打算其实是带着她修道的，但是她当时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修道天赋的凡人，只想平静而平凡地活着，在子也问的时候，也是明确地拒绝…… 弯弯绕绕，结果还是因为她因为上辈子的事而产生的犹豫。 天意弄人。 不过，这也只能解释为什么她的身体治好了，却还是那么柔弱的原因，她无法修道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经脉封闭。 她道：「但是经脉封闭，依旧无法解决，就算身上有灵力也没有用。」 她很好奇纪元会用什么方法，明辰虽然和她一样经脉封闭，但是他的底子好，把经脉震碎借着月泉的效力重塑确实可以。 她用这种方法就行不通了。 这些年她也并非没有任何作为，翻过的医术多如牛毛，也确实找到了能让改变自己体质的方法，只是这个方法本身，就不可能做到。 第110章 修什么道 如果靠外力把封闭的经脉拓开,会使得本就脆弱的经脉碎裂，便真的成废人了。 这修士眼中的废人也是分种类的，一种废是觉得此人天赋太差,不过用天材地宝砸两下，还是能修到筑基，但这样有什么意义？纯粹是浪费灵宝。 还有一种便是真正的废人,是用天材地宝辅助都无法修炼的。 她只是处在第一种,若是靠外力把封闭的经脉拓开，就成了第二种了。 「如果一道无坚不摧的铁门无法从外面推开,那从里面开不就行了？」纪元抬手，一颗金丹浮于他的掌心,周围的灵力涌动，空中飞散的萤光被那颗金丹吸引,绕着这颗金丹飞舞。 一时间仿若万千的流萤在周围旋转,又像是满天星斗东升西落,所有的灵气都被这颗金丹牵引运转。 金丹周围飘渺的灵雾由薄转为厚重,最后竟然从那片白雾中凝聚出了细小的水珠,附着在金丹上。 「只要把这颗金丹移入你的体内，它就会牵动你血肉里的灵力，慢慢地进行运转，最后打开你体内封闭的经脉。」纪元看着她道,「也不必怕有什么闪失,只要在经脉打通的剎那借用月泉，护住你体内的经脉，运转一周天之后，便可成了。」 听着很简单，过程却兇险万分,稍有不慎，还是万劫不復。 「移丹之术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秘法在几万年前就失传了。」霁雪道，她知道这个方法的，也同样知道这个方法做不到。 「的确是在几万年前的屠魔战中失传了。」纪元道，「你很幸运，我是这世上唯一会这种秘术的人，而且这金丹的属性和你刚好吻合。」 「你现在只需想好你该以什么为道，其余的杂事不用你操心。」纪元把金丹收起来，来到月泉边，「这月泉被我改了几个阵法，本是一百年才能凝聚出一次灵泉水，现在只需要五十年就可以溢出一次。」 霁雪望着他的背影。 纪元回头：「这可不是白白帮仙剑宗的，让他们给我孙媳用一次，总不会觉得抢了别的弟子的机缘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极为狡猾，像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约莫是明辰把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给纪元听了。 这爷孙俩真是无法无天了，霁雪失笑，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不论到何处，只要他们要做的事，就没人能拦得住。 因为他们有能力来无法无天。 「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仙花会结束后，便移丹吧。」纪元捋着自己的花白鬍子道，「只是一定要慎重，既入道，就要一路到底，自己想要修的什么道，一定要想清楚。」 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头一回在霁雪面前展现出他真实的一面。 霁雪点头，凝重地道：「我一定会想清楚，到时候便给爷爷一个放心的答覆。」 纪元颔首：「这个你拿着，每日沐浴倒在浴池里，浸泡一刻钟。」他拿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着满满的药水。 霁雪拿着，想道谢，却又觉得已经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客气，便笑笑，往后好好照顾明辰便是对他最好的谢意。 回到休息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明辰果然没回来，一个弟子送了饭过来，霁雪独自吃完饭之后就在房里坐着。 「师嫂！」风烨带着一大包东西御剑飞来。 霁雪出去迎，看到他穿了一身白衣，眉目俊朗，脸上的笑容明媚，昨晚受的伤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仙剑宗的弟子果然都很耐打。 「师嫂，吃了吗？那送饭的弟子有没有按时过来？」风烨来到她面前。 「已经吃了，师弟，你的伤都好了？」霁雪关心地问。 风烨拍着自己：「全好了，师兄给的药效果就是好。」 「昨夜阿辰太冲动，给你添麻烦了。」霁雪道。
第198页 「不麻烦，要不是师兄，我今天也要忙的累死。」风烨说，「师伯让我休息一天，师兄在潋华殿忙，我知道师嫂一个人一定会很无聊，所以伤一好就过来了。」 风烨长的英俊，配上这灿烂的笑容，更是亲切无比。 被打成那样还能没有半点怨恨，亲切地叫明辰师兄，霁雪觉得风烨真是一个心大的人，但仙剑宗的规矩好像就是这样的，看谁不顺眼就找谁切磋，实则是藉机把人打一顿。 「师弟，进来吧。」霁雪看着他还在外站着，便招唿他进来。 风烨进去就自在地坐下，没有半分拘谨，全然没有元婴修士该有的高高在上，亲和友善，霁雪受他的感染，说话没有那么太过在意礼数。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门外好像又来了一个人，是风竹。 风竹看到里面坐着的男子，深深地锁着眉。 「你怎么在这？」她看着风烨。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风烨道。 「风烨，你的伤是好的差不多了？」风竹道，「潋华殿可是正缺人吶。」 「我的伤还没好，既然潋华殿正缺人，师妹你过来做什么？」风烨道。 「师兄叫我来陪师嫂。」风竹道。 她上下打量了下风烨，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师兄不在，他一个男子过来想做什么？ 难道昨晚被打得还不够惨吗？真当师兄不存在？ 风烨却不在意她的脸色，不紧不慢地道：「我早上看到纪前辈来这里，纪前辈是不是来找师嫂谈修道的事？」 这似乎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霁雪点点头。 「那是可以？」风烨激动道。 「嗯。」 风烨高兴地看了一眼风竹，却见她脸上没有出现他意料之中的失望，反而也是满心满意地为师嫂高兴。 他忽地迷惘了起来，神色变了变，片刻后道：「那师嫂什么时候鍊气？」 「我还没有想好自己想做什么。」霁雪道。 风竹和风烨闻言，都默了默，这的确是最慎重的事，修道修道，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想要修什么道，这份道可以是自己的信念，可以是自己最想做的事，只有最坚定的道，才能走的更远。 大多数人在最初踏入仙途时都会觉得这道无非就是渡劫成神，然而究竟是为了成神而以成神为道，还是为了其他东西才去成神的？ 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以中仙界这些年便出了很多种道，其中以玄尊的守护之道最为强大。 守护天下苍生，其道心坚定，毫无杂念。 千百年来，无一人能做到他那般。 「要不，就像师兄和玄尊一样，以守护天下苍生为道。」风烨道。 风竹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师兄，似乎……不是守护之道。」 「师妹，师兄仁心，所有人都看得到，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他以什么为道，但是我们都能猜到。」风烨道。 「话是如此，我总觉得有些不像。」 风烨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风竹脸上的沉凝之色，默了声，自己的道被别人知道了并不是好事，这反而会成为弱点，这也是为什么从来没人去问明辰，只是从他的所作所为中猜测的原因。 「师嫂不用急，到时候问问师兄有什么建议。」风竹道。 霁雪笑着点点头。 风竹道：「师嫂，你在这闷不闷，要不要我带你去周围看一看。」 「的确有点无聊。」霁雪道。 风烨抢在风竹前面说：「那可以去我的空濛峰看一看。」 「去流岚峰！」风竹道。 到你的地盘还得了？风烨心底冷笑，他是不会让师嫂落到她的手上的！ 只要有他在，风竹的拉拢计划就不要想进行下一步。 「师嫂，空濛峰的景色好。」他来到霁雪身侧，毫不避讳地拍着霁雪的肩膀，「我现在就带你去。」说罢拉着霁雪的手，把霁雪拉了出去。 风竹茫然地坐在垫子上，看着风烨拉着霁雪的手扬长而去。 霁雪被风烨拉着转了一圈空濛峰，她数次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抽出来之后，风烨就和她勾肩搭背，仿佛他们两个是无比亲密的好兄弟。 霁雪对这个并不牴触，谁说男女之间就不可以做单纯的朋友。 可她现在有明辰，而明辰又是一个大醋罈子，她在这方面还是应该注意一些了。 她默默地远离风烨，然后又被风烨给缠住。 「这是大殿，我特意叫工匠修得雅致些，空濛峰最美的时候是下雨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整个山峰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这里是我空濛峰弟子住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房舍都有，小竹屋小木屋吊脚楼，他们喜欢哪种就可以住哪种。」 霁雪一路夸赞，一路拍掉风烨搭过来的手。 风烨对这些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热情地介绍：「这边是百花园，仙剑宗的女弟子们最爱来我这里喝茶了，师嫂，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泡壶茶。」 他去取茶叶，霁雪终于有空喘息了。 她坐在百花园里的亭子内，还没等她舒几口气，风烨就带着茶和糕点过来了。 「师嫂，你试试这个。」风烨道，「要不是今天是新生入门大典，这里应该会有很多女弟子的。」
第199页 「师弟的性格真是开朗。」霁雪道。 「风融也这么说我。」风烨说，他举了一块糕点到霁雪面前，「师嫂，这个也不错。」 这师弟真是太殷勤了，仿佛真的是她的亲弟弟一样，往常霁雪当然很乐意收一个这般贴心的弟弟，可她要是真把风烨当弟弟了，风烨离死也就不远了。 「师弟，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霁雪道。 「师嫂，你和我还那么客气做什么，我们可是一家人。」风烨意味深长地道。 他师嫂能迷得不近女色的师兄神魂颠倒，甚至不惜花大代价助她修道，有这种心计和手段的女子想必是极其聪明，对人心的算计一定出神入化，最善于察言观色。 他刚刚的话直白到八岁小孩都能听懂，聪明如她一定能明白他的意图。 第111章 陈述事实 虽然是一家人,可也没必要把糕点举到她嘴边了，还好明辰不在这，不然就要误会风烨在餵她吃东西了。 「师弟,我还没吃完，等我吃完了再试别的口味。」霁雪道。 「师嫂，不用勉强自己,吃不下便扔了。」风烨把手上的糕点举到她嘴边。 「师弟,你……在做什么？」 风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明辰不知何时出现在风烨身后,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霁雪和风烨同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师兄,你来的正好，我在请师嫂吃峰上最近烤制的新糕点,你要不要试试,很好吃的。」风烨道。 「不用！」他冷冷地道,走到中央。 风烨眨着无辜好看的桃花眼。 霁雪眸光往上抬,明辰背光而立,白皙如玉的脸仿佛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闪着寒光的眼神。 风烨把手中的糕点塞到自己嘴里，含煳不清地道：「这个真的好吃,比风竹峰里的还好吃。」 明辰却看也不看他,对着霁雪道：「回去。」说完这两个字，便不由分说拉着霁雪走了。 赶来的风竹在远处看着茫然无措的风烨，眼神复杂。 风烨低头看着盘子中摆放成花瓣状的糕点，完全摸不着头脑。 师兄刚才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师嫂不能吃这种糕点？ 身体弱不能吃糕点？这种说法闻所未闻。 可能是今天被一大堆事缠身，心情不悦吧,毕竟他以前这种时候都是把雾静峰结界打开，便两耳不闻窗外事。 明辰回来，就意味着招生大典结束了。各峰的弟子回到自己的峰上，开始了如往常一样艰苦又快活的修炼生活。 百花园里涌来了一大批女修，大家吵吵嚷嚷地把风烨的注意力吸走了。 明辰带着霁雪回到主峰，便一声不吭地坐下。 霁雪看着他冷峻的神色，有些不安。 该怎么解释才能既不损他们的师兄弟感情，又能让明辰消除芥蒂？ 就说师弟想带她去参观空濛峰？ 但是风竹那边又不好解释，风竹是他叫过来陪她的，怎么到最后只有她和风烨，风竹却不知道去哪了…… 要不就是她想去参观空濛峰，所以请师弟带她过去…… 这样说，怎的感觉她有红杏出墙的嫌疑…… 她在思考的时候，明辰已经起身出去，这次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过了一刻钟，明辰回来，身上凛冽冰冷的气息少了许多。 他进屋，对着站在门口的霁雪勾手，示意她进去。 霁雪对他消气的速度诧异不已，跟着他进去，准备把想好的话同他说。 明辰坐在蓆子上，微微抬手，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糕点，丰盛程度堪比颜流昨晚吩咐弟子送过来的菜餚。 重重叠叠堆在案桌上，堆的似一座尖顶小山，各色各样，精緻细腻，犹如百花齐放。 「喜欢哪个？」明辰问她。 霁雪眉梢跳了跳，望着明辰的清澈的眼眸，坐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一侧粉色的莲花糕上。明辰用手捻起一块莲花糕，递到她的唇畔，她张嘴咬了一口。 至此，明辰身上的无名火才算完全熄灭。 霁雪想，她大概知道明辰是因为什么而生气了。风烨做了连他都没有做过的事，换谁，谁不气？ 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明辰。 「糕点太好吃了。」霁雪道。虽然明辰的想法很小孩子气，可是她竟觉得很可爱。 「风烨师弟是个傻子。」明辰道。 霁雪点头，片刻后怔了怔：「你刚刚骂人了。」 「没有。」明辰道。他说的义正言辞，眼底却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霁雪很想道：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种话过于伤人，她只能道：「那是自然。」直到后来，她才明白明辰说风烨是傻子真的不是在骂风烨，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风烨的确是傻子。 明辰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今日的晚饭便餵霁雪吃了一大堆糕点。 霁雪吃到对糕点产生了阴影，明辰还举着一块到她嘴边，她道：「我吃不下了。」 「不行，每日吃这么少。」明辰很执着。 天天只吃这么一点，什么时候才能胖？ 「我已经吃了三成了。」霁雪指着桌上的「小山」。 要不是糕点好吃，她早就吃不下了。
第200页 明辰面上有几分犹豫，可是手还是拿着糕点往霁雪嘴边靠。 「再吃一点。」他劝道，「不能太浪费。」 霁雪险些摔盘子，可一看到明辰清俊的脸，什么火气都消了。吃不下的给旁的弟子确实不太好，倒了又浪费。 她抿唇，忽的灵光乍现。 「阿辰。」她抬手把糕点从明辰的手里抢走，「我吃了这么多，你一块都没动过，你不吃我没胃口。」 白色的桂花糕飘着清雅的香，仿佛能看到满树十里飘香的桂花，可此时此刻，明辰看到的只有霁雪凑近时无暇的脸。 「张口。」霁雪柔声道。 柔嫩嫣红的唇，清透的眼波，蛊惑人心的语调，明辰不由自主地听了她的话，桌上的糕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明辰到底是狡猾的，吃了五六块糕点就不再张口，拿着一块糕点让霁雪吃。 霁雪本就是为了解决这一堆糕点才用美人计让明辰吃，怎么敢示弱，接连塞了几块到明辰嘴里。 如此一循环，两个人互相哄骗，案桌上的所有糕点终于得到了解决。 过了半个时辰，霁雪再也吃不下，桌上还剩一块，她拿着这块粉色的玉糕颤颤巍巍地在明辰面前晃了晃。 明辰看到那柔粉的颜色，脸色立刻变了，捂住嘴，脸色大变。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霁雪手中的糕片，举着糕片的手莹白纤细，指尖的指甲修剪圆滑，柔柔的手似葱根一样，到底是该继续沉迷美色，还是…… 明辰最终屈服于身体真实的反应，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霁雪看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她收回目光，见到手中的糕片之后勐地一阵干呕。 往后好一段时间他们两个看到糕之后点就情不自禁地想吐，这种恐惧深深地植入了他们的心底。 霁雪躺了会儿，觉得好受了些，在屋内走了几圈，方才勉强让自己消化完。她又坐了一段时间，看到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去沐浴。 明辰回来，见到屋子里没人，他眸光一转，看到掉落在地的糕片，瞳孔收缩，胃里又开始翻腾。 他捏了个诀赶紧把这块糕片处理掉，才觉得舒服了些。 霁雪在浴间，听着水声好像在沐浴。他想起要移丹的事，走到门口道：「阿雪，爷爷有把温经散给你吗？」 霁雪刚脱完衣裳，闻言看向紧闭的门，见明辰没有进来才放松身体。 「给了。」她道。 「记得一定要用。」明辰安心地提醒道。 「我放了。」霁雪说。 明辰回梨花榻上坐着，等她出来。 浴池白雾飘裊，水中浮着红色的花瓣，霁雪靠在浴池上，有几分心猿意马，身体泡在温度刚刚好的水里，浑身舒散，她看了看水中若隐若现的身体，竟然开始不自在起来。 明辰在外等着，他算着时间，按照霁雪以往的沐浴速度，她这时候应该出来了，怎么还在里面呆着…… 他疑惑地看向浴间紧闭的门，犹疑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指不定她又在里面睡着了。 等了一刻钟，他走到浴间门前：「阿雪？好了吗？」 还在里面纠结的霁雪吓了一跳，强自镇定道：「快好了。」 「好了就穿好衣服出来，我帮你把头髮上的水散去。」明辰道。 霁雪深吸一口气，看着水中漂浮的花瓣，起身穿衣。她拢着一件薄薄的纱衣，缓缓地把门打开。外面干燥，灯光明亮，明辰坐在床畔，看着她一步步地走来。他的眸光有几分飘忽，好像不敢看她。 这种画面，明辰本该习以为常，但是不知道为何，此刻的霁雪仿佛有种别样的娇态，清澈的眼眸里匍匐着一层水雾，白润如雪的脸上有淡淡晕开的红霞，犹如沾着春雨的桃花，红唇娇艷，不点而朱，轻薄的柔纱长裙曳地，把她玲珑的身姿都勾勒了出来。 他移开目光，看着脚下，对于这种怪异的感觉，他形容不出。 霁雪来到他身侧坐下，手脚不自在地放着，放的规规矩矩。 清冽的香突然飘荡在他的鼻尖，明辰抬眸，看到的刚好是她雪白细腻的脖颈，那上面的皮肤白嫩，可以看见皮肤下极淡极淡的淡青色血管，让人有种想去咬一口的冲动。 明辰抿唇，道：「阿雪，休息吧。」 霁雪抬眸看他，见他一脸认真，犹豫了下，还是道：「把明珠收了吧。」她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轻。 明辰望着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明珠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用术法把她发梢上的水珠散去，便收了东海明珠，屋子里顿时暗了下去，明辰在锦团上坐着，默念心诀入定。 屋子里没了声音，霁雪坐在榻上，没有弄明白眼下的状况。明辰依旧坐在锦团上，隔得远，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唿吸，仿佛成了一座无暇的白玉雕像，纤尘不染。 霁雪看着月下的他，想着这会不会是装的，她在榻上坐了半刻钟，明辰没有半点动作，她这才确定明辰是真的不会过来。 今晚还是和往常一样，她在榻上睡觉，而他则入定。 作者有话要说：明辰：傻子师弟 风烨qaq(委屈）：我一直都好好帮师兄照顾师嫂的。 明辰（想骂又不忍骂，只好说）：傻子师弟 第112章 单纯 屋子里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缝洒了进来，地上落下几缕银色的月华，窗影明晰,外头的树影婆娑。
第201页 霁雪逐渐适应黑暗，看着月华下端坐入定的清冷仙君，心情复杂。 气氛分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兴致？ 难道还是被风烨的事气到了？ 早上做了那么多的功课,明晃晃地暗示她，到了晚上也坐在榻旁等着她出浴,她没做任何抗拒的举动吧…… 明辰的脸沐浴在银色的月辉下，清隽冷毅,长长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道剪影，他的鼻樑高挺,薄唇微抿,一袭白衣比月华还干净,好似一朵静静盛开的白昙,不食人间烟火。 霁雪还是不相信明辰真的放弃了。 她道：「阿辰？」 明辰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抬眸,侧头看着她：「怎么了？」 「你早上借我的那二十本书，我都看了一眼。」她道。 明辰眼眸亮了些许：「怎么样？」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哪种？便想问问你。」霁雪咬牙道，「你觉得我们适合哪种？」 明辰闻言，认真地想了想,霁雪看到明辰面不改色地思考,便觉得有哪里不对，明辰容易害羞，脸上的神色怎么会这么平静？ 「如果是我们的话……」他思索着，「擒龙录和探秘法，应该可以。」 擒龙……探秘？ 霁雪的心跳陡然加快：「这两本吗？我白天没仔细看,一个人基本都看不到，要不……要不……」她稳住自己的心跳，「你教我看吧。」 应该是风烨的事还没消气，这样哄哄他就不会再有芥蒂了。霁雪想。 她说完之后，屋子里安静的诡异，明辰看了看天色，为难地道：「你再过几天就要进行移丹，应该要好好休息。」 「就只看一下，你教我怎么看便可以了。」霁雪道，「你明日又要忙，我一个人无聊，可以独自钻研。」 天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也就是在中仙界可以这般大胆，这要是在人间，明辰若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嫡子，她估计该被骂作狐狸精了吧。 好在修士们活的久了，对这些便没什么忌讳。 「原来如此。」明辰恍然大悟，他取出东海明珠，「你把那些书放哪的？」 霁雪指着一个柜子。 明辰在里面翻找，找出《擒龙录》和《探秘法》。 他来到榻边，冷不丁又看到霁雪露在外面的纤足，悬在榻旁，脚踝伶仃，他控制住自己想去捏一捏的冲动，把《探秘法》放在榻边的小桌上。拿着《擒龙录》坐下。 霁雪迴避着书，眼睛看向别处。 明辰打开第一页，摆在霁雪面前。他抬头，又看到霁雪白皙修长的脖颈，往上是小巧的耳垂，侧颜柔美，耳侧有几缕顽皮的髮丝，雪肤乌髮，明丽绝美。 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阿雪，我去喝口水。」他把书放下，去倒了杯茶给自己喝，喝完之后还是觉得口干，身上总有点热，他接连喝了几杯才回到霁雪身侧。 霁雪正在努力让自己平静，前世之所以脸皮厚，什么玩笑什么话题都能面不改色，那是因为从没把那些男人当做男人，她觉得无所谓，看他们的目光犹如看一根干瘪的木头。 可此刻不同，身侧坐着的是她的男人，当不得木头疙瘩，也完全不想把他当木头。如果面对自己的男人还能心如止水面不改色，那她就成木头了。 她做好了准备，带着笑回眸。 明辰也摆好了书，瞥见她回眸，道：「这第一页是索引，每一步的名字都写在这，过一遍就好了，不是很要紧，从第二页开始看，这一页画的是威力，可擒飞鸟，可擒游蛇，练至出神入化，擒龙不在话下。第三页便是具体的招式解析，阿雪你没有基本攻，不用着急，可以按照上面的招式熟悉一遍，找绳子拴一块石头挂在树上练习。」 明辰垂眸，霁雪长而浓密的睫羽根根可数，又粗又黑，像是两根蹁跹的鹤羽，她木讷地看着书上的小人，脸上的笑容很是呆滞。 「阿雪，看不懂吗？」他安慰道，「不要着急，起先我也看不懂，等你逐渐掌握窍门了，便能快速地看完。」 霁雪找回了自己的神儿，仰着头注视神色认真的明辰，问道：「这就是《擒龙录》？」 明辰把书名亮给她看：「虽然是最基本的入门招式，但仙剑宗的剑法出神入化，简而精若人人都能持之以恆地对其进行参悟，人人都能成为一代仙圣……」霁雪走到桌旁拿起了那本《探秘法》，他皱眉，「这本你都没看懂，不要太着急，这儿没人会催你。」 《探秘法》——剑谱！ 她把藏在柜子里的十八本书通通拿了出来，每一本粗略地翻了几下，结果发现这些都是正正经经的剑谱…… 这居然全是剑谱！里面都是画，一个人的各种动作，招式的变化清晰，即便是一个七岁小孩都能看懂。 明辰对她的急于求成有几分不满：「阿雪，修炼最忌焦躁。」他摇头，「罢了，不急，等我忙完这几天，到时陪你练习。」 他把书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这些书我便先还回去，明日我叫风竹师妹带你去流岚峰看看，那边女弟子多，你不会无聊。」 霁雪坐在床上，根本没听到明辰说了什么，她在思考自己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辰看着那双玉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又去看修长的脖颈，发觉只剩一个头露在外面，他有几分失落地收回目光，忽地又觉得口干舌燥，忙去喝了几杯茶。
第202页 霁雪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去，这一世什么都不用想，恣意过头了，眼下还真不是玩乐的时候，一定要等她修为跟上明辰了，再谈不迟。 明辰以为她还在想剑谱的事，安慰道：「阿雪，这没什么好丢人的，看不懂便看不懂，我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还迟钝，凡事慢慢来，这些剑谱里所有的剑法都是画出来的，比全是字的术修心诀要好很多，我到时候教你怎么学，一定比学术法要简单很多。」 全是画？ 霁雪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坐起来，对着明辰道：「明辰，你把从子也那儿买的书给我。」 「那本《雅情》？」明辰道。 「嗯。」 明辰望着她严肃的模样，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他犹豫起来，霁雪一直望着他，他只好把《雅情》给她。 霁雪捧着这本春宫图，郑重地打开，指着榻上抱在一起的男女问道：「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明辰看了一眼：「抱着。」 霁雪看着明辰毫无波澜的神色，问道：「抱着做什么？」 抱着做什么？明辰蹙眉，他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抱着做什么？嘴巴张开的，应该是在说话吧。 「抱着说话。」他道。 霁雪手颤了颤，书掉在地上。 「怎么了？」明辰紧张地问。 为什么突然露出失魂落魄的神色，好像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把书拾起来，翻了一遍，发觉这本书没有奇怪的地方，还是如他之前看到的一样。 那霁雪怎么会震惊到不能自已？ 霁雪还未从自己的惊天发现中缓过神，怔怔地看着明辰茫然地翻着书。 她再次问道：「你觉得他们都是在抱着说话？」 明辰奇怪地看了眼她，眸光从翻飞的书页里扫过：「不是吗？」 「不是。」霁雪凝重地道。 不是说话？ 「难道是在练功？」明辰抬眸。 「不是。」霁雪放弃了自己内心的挣扎，承认了这个事实。 明辰困惑不解，霁雪觉得自己今夜很是疲惫，倒不是觉得明辰没用，而是觉着这事委实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道：「你要琢磨就待在家里琢磨，别给任何人看到。」 她躺在床上，重重地嘆了口气。 她早该知道的。 「你告诉我他们在做什么……」明辰止了声，因为霁雪已经睡着了。 他收了东海明珠，坐在锦团上钻研画上的男女到底在做什么。 霁雪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皇宫旖旎的歌舞，龙座上坐着宣洺，灯火迷醉，舞池里的舞姬身段妖娆，宣洺身侧妃嫔如云，她隔着一层层纱幔，看着这场无聊的盛会。 那是宣洺在向她示威，是在告诉她全天下的女人只要他想要，就没有他得不到的，是威胁她交出纸鸢。 她漠然地与宣洺带着威胁的目光对视，只不过是一个金丹修士，到底是比不过受天道庇佑的皇帝，不一会儿落了下风。 身侧总是与她形影不离的那人在那箭弩拔张地气氛中忽然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找那么多女人？晚上睡一张床不挤吗？」 她冷笑道：「所以他特意用琉璃做了一张很大的床。」 「是吗？这样的话，加我一个怎么样？我替长安陪着你，长安总说她的房间太小，不能住两个人，有纸鸢在我就不能在里面了，我就暂住到你的寝宫一段时间。」 宣洺听到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吓得请了几十个修士日夜不停地守在自己的身边，生怕「他」半夜去刺杀自己。 闹得整个皇宫人心惶惶。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奇怪地问她为什么皇帝有这么大的床，却不愿意让「他」暂住一段时间，皇帝和那些女子在屋子里做什么，为什么「他」晚上很多次经过总能听见奇怪的声音。 对于这些的问题，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囫囵地道：「你不是人，又不想要女人陪着自己过一生，知道了没用。」 「有用，那天我想了想，我能陪你过一生，而你是女人，这样说来不就成了『你是我的女人』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令皇帝闻风丧胆的「人」：因为某个好色皇帝看上我未来「老婆」的闺蜜，所以我「未来老婆」把我赶出卧室，天天和闺蜜睡在一起qaq。好气哦，没有地方睡觉，你的床这么大借我睡一段时间。 皇帝：？？？？？？来人！护驾！护驾！护驾！ 第113章 你不可以去问别人 天破晓,颜流又派弟子来叫明辰了。 明辰看了一夜，几乎把每一页都背了下来，也还是没看出他们在做什么。 除了练功,就是抱着说话，还能在做什么？ 霁雪醒了，看到他还拿着那本书,在屋内徘徊。不知不觉,他的身影和梦里那个「他」的身影重叠，连疑惑时脸上露出的神色都一模一样。 这是对她当时骗人的惩罚吗？她现在知错了。前世少诓点人,这辈子或许能少点波折罢。 弟子来的时候她听到动静了，她无奈道：「书放了,你晚上回来再看吧。」 「阿雪，他们在做什么？不要跟我打哑谜了。」明辰道。 霁雪走到他面前,嘆息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都能看懂的画,你活了五百年,却什么都不知道。」
第203页 「？」明辰,「……」 他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我有这么愚钝吗？」 「其他的方面很聪明，唯独这方面很……」「愚钝」两字霁雪实在说不出来。 霁雪的神色严肃，看着他的眼睛透露出几分心疼，这好像真的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明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方面很重要吗？」他的心开始发慌。 霁雪沉痛地点头。 「你别急,我等会去问师兄。」明辰握住她的手。 「……」霁雪。 能让明辰叫师兄的只有皙泉，那个面容清雅，好似山巅清风的男子，长得好看，却一点都不好惹。 「为什么要问师兄。」她道。 「他比我懂得多。」明辰道,「我以前在他床底看到有类似这样的书。」 「……」霁雪。 霁雪觉得自己对皙泉清雅的印象忽地烟消云散了…… 「问风竹师妹也行，有次我路过流岚峰，想去找风竹师妹借些东西，便看到她慌乱地藏起一本书，面有几分尴尬之色。」明辰道。 那时他修为至出窍，忘了仙剑宗里基本没人能察觉到他的行踪，去的时候没通知风竹，便直接翻了结界去了风竹的院子，那时风竹正在窗前看一本书，书里是两个人在纠缠，他没怎么在意，便把这事忘了。 霁雪对风竹清纯可人的印象也彻底破灭。 「说到这个，我记得以前在凡间游歷的时候，好像看到有卖这类书。」明辰道。 「你就没有想去买一买吗？」霁雪问。 「同门倒是有一些偷偷去买的。」明辰道，「我去问了老闆这是不是剑谱，老闆说不是，我便没了兴致。」 霁雪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辰道：「你要是觉得风竹师妹不合适，我去问宗主师伯也行。」 「你可别说你在师伯那儿也看到了这种书？」霁雪惊骇。 颜流一派正气，霁雪不想毁了颜流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没有。」明辰道。 霁雪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幸好。 「师伯懂得多，一定知道。」他取了块手帕为霁雪擦汗。 「……」霁雪道。 这世上有哪个姑娘比她命运多舛呢？ 「阿雪，你好像不想让我去问师伯？」明辰道。 霁雪看着他。 「那我想不透，你又不让我去问谁？我该怎么办？」 霁雪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颜流派来的弟子还在外面等着，她又怕明辰到时候买了一大堆的春宫图回来被人发现，到时候天上地上遗世独立的清冷仙君的形象彻底在众人眼中破灭，她道：「不许擅自去买书，等我想好该怎么说了再告诉你。」 明辰微微皱眉。 看来这是一件大家心底都知道，却无法当面说出来的事。明辰颔首：「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万一我要是花一百年时间都无法看明白，那不是一直都不知道了？」 「就这段时间，不会拖太久」霁雪道。 明辰明白了，他轻轻地捏了捏霁雪的脸，把书收起来，便去主峰处理事务。 霁雪用过早饭，坐在客厅里想昨晚的惊人发现，回忆起明辰懵懂的目光时，意踌躇。 明辰还是很忙，临近仙花会，到时候仙剑宗有很多弟子都会过去，大家都在准备，争取去的名额。 这世上大抵没有哪个人会不想去，除了她。 那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去过的人没有谁会觉得那儿不好，连她也不例外，可是再美再好的地方不欢迎她，再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出门，望着天上御剑飞行的弟子，心底想要修道的念头更甚。只是这次与前世完全不同，前世是想争什么才去修炼，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她耗去一生，也未必能得到一半，多是求而不得，得而不放。 最后什么也没留住…… 这次，必定不会重蹈上次的错误。 风竹来了，叫她去流岚峰玩。其实是关心她，想让她多了解修道。 为了找回从前修炼时的状态，霁雪没有拒绝，她在浮渡谷住久了，和猫儿们一样性子懒散，猫儿们学习术法都是为了抓鱼，不能捕鱼的他们都懒得看，现在她该接触下正统的修士是怎么样的了。 因为风竹来的早，霁雪走了之后，风烨才过来，进到这里的时候，风竹已经带着霁雪走了。 流岚峰也是一处景致美丽的山峰，仙气飘裊，白雾散去犹如神女摘下面纱，华美清丽。 流岚峰几乎都是女弟子，穿的一身利落的白裙，腰上系一根红色的腰带，红色的腰带衬得她们的腰身纤细，风竹穿的虽与她们相似，却还是有很大不同，领口有滚银云纹刺绣，多了几分华贵端庄，在一众容貌明丽的女子中很是出众，一眼便能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流岚峰上的女弟子对霁雪好奇的很，然峰主在侧，不敢造次，只能远远地看着。 看了流岚峰，风竹又带着她去紫竹峰，紫竹峰上的感觉便与空濛峰和流岚峰完全不同了。 峰上的弟子都在练剑，他们使的重剑，练习剑法的时候将上衣脱去，强健结实的肌肉在日光下油光可鑑，每一根线条都充斥着爆炸的力量。 风融正在指导弟子，看到霁雪和风竹，高兴地过来：「师姐师嫂。」
第204页 「师嫂，看风融教出来的弟子多神武。」风竹说。 霁雪看着底下肌肉虬结的弟子，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听到风竹的夸赞，有些黑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风融觉得师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人美声甜，有了师姐的夸赞，他一定会有好运气的，肯定能在仙花会上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 风竹道。「风融，你继续忙，我带师嫂四处转转。」 风融和她们两个寒暄了几句，便继续指导弟子。因为被师姐再次夸赞了一次，还是当着师嫂的面，风融觉得特别有面子，决定奖励弟子们往后都加练五个时辰的剑法。 紫竹峰每日都要练五个时辰剑法的弟子们：「……」 风竹和霁雪接下来又去了栖月峰，皙泉正在练琴，他的身旁还有恭敬端茶的渊虹。 那日渊虹装死后就没有出现过，原是跑到了栖月峰。 渊虹看到霁雪时很高兴，愁苦的小脸眉开眼笑，刚想甜甜地叫一声「娘亲」，可张口的时候看到风竹脸色立刻变了。 「小虹虹，我找了你几天没见到你，原来是跑皙师兄这儿躲着了。」风竹两眼放光，一脸痴笑，像是变成了一只饿狼，扑过去把准备逃跑的渊虹抱了起来，用脸蹭啊蹭。 「娘亲……救……我……」渊虹被勒住脖子，艰难地唿救。 「风竹师妹，你太用力了。」霁雪道。 渊虹的小脸涨红，腮帮子鼓起来，像是一只膨胀的河豚。 风竹还沉浸渊虹软绵绵滑嫩嫩的触感中，疯狂地捏着他的脸。 霁雪过去拉，拉不动，风竹力气大的惊人。 她在一旁叫，风竹根本不理，这种样子就好像疯魔的青玲，六亲不认。 「皙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霁雪只好问皙泉。 皙泉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习惯就好了。」 「有没有办法能把他们分开。」霁雪道。 「拉开。」皙泉道。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霁雪看懂了皙泉的意思，皙泉不想搭理她，那她再缠着皙泉，会徒增他的反感。 她过去拉渊虹，仙剑宗的弟子力气普遍很大，女弟子也一样。她比不过。 忙活了小半天，便只能放弃，渊虹吐出了舌头，跟一只吊死鬼一样。 「渊虹，我救不了你。」霁雪气喘吁吁地说。 去上茶的清羽回来，见此情景倒没有被惊住。 皙泉看了会脱力的霁雪，微微皱眉：「清羽，去把渊虹拉走。」 清羽点头，面不改色地和霁雪一起扯。 有了清羽帮忙，居然还是无法从风竹手里把渊虹夺回来，这边乱成一团，风竹抱着渊虹绕着皙泉转圈圈，霁雪和清羽则在后面追。 清清静静地栖月峰突然变成了吵闹的空濛峰，皙泉听得头痛，举着琴对着风竹砸了过去。 风竹怔了怔，松了手，渊虹掉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跑到霁雪身后躲着。 霁雪抹了把汗，累的不轻，脸色有点苍白。 风竹尴尬地笑笑，把自己的手乖乖地放在身后。 皙泉脸色不好看，尽管他都没说几句话，可旁人能感受到他身上流露出的情绪。风竹不敢多留，趁着皙泉检查琴的时候，带着霁雪开熘。 霁雪深深地望了望栖月峰，回到自己的住处。 渊虹一路扒着她，怕风竹怕的要死，恨不得自己能够隐身，或者变成一只小虫子躲在霁雪头髮上。 风竹看到那可爱的模样，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回到主峰，渊虹跑到屋子里把门关上。 「你走开，走开，走开。」渊虹在里面说。 「渊虹，不能这么没礼貌。」霁雪道。 「我只是抱一下你，小虹虹不要小气。」风竹说。 「我已经有娘亲了！」渊虹大喊。 风竹愣了愣：「娘亲？」她眨眨眼，「你哪来的娘亲？」 霁雪不好意思地道：「是我。」 「？？？？？」风竹。 「渊虹是师嫂和师兄的孩子？」风竹脑袋空白。 「是认的干儿子。」霁雪解释道。 风竹被揪住的心放松下来：「小虹虹，你不厚道，我上次提议让你做我的干儿子，你都不答应。」只是她说完，便住了嘴，下意识地往霁雪的方向看了看，见她好像没有不高兴的神色，才松了口气。 若是被师嫂知道她和师兄以前的事，一定会影响他们两个的感情。 「就是不想做你的干儿子才认的娘亲哒。」渊虹得意地说。 至此，霁雪总算知道渊虹为什么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叫她娘亲了……原来不是她天生有亲和力，而是早有预谋。 风竹经过刚刚的反省，现在每听渊虹说一句，心里就多一颗冷汗，怕渊虹口不择言把她之前对师兄做的事和师兄对她做的事突然说出来。 「我的娘亲比你温柔！」渊虹仗着有结界，风竹进不来，大胆地炫耀，「我以后再也不怕你了！不怕你！不给你抱！我每天抱着娘亲！不给你抱！」 风竹闭着眼一脚把门踹开。 渊虹：「……」 渊虹还是被风竹抓走了，他挥着小手无力地求救。 「师嫂，这小娃子太顽劣，我帮你管一管。」风竹对霁雪投以放心一笑，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第205页 霁雪倒是想拦着，但是风竹已经带着渊虹走了。她回头，看着烂了的门。 这种房子一般都会有结界，能一脚把结界踩烂的女修，这世上还真没几个有这般豪放。 作者有话要说：车的话我还没想好呢，因为现在要和谐和谐和谐，但是不会太久哒，qaq我尽量？ 第114章 别怕 明辰回来的比较早,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房门烂了，还以为有人来洗劫他的家,虽然他已经一贫如洗，可最重要的还在这里。 幸好霁雪在，她正坐在石阶上等他。 「有没有事？」他焦急地问。见色起意的事他遇到过太多,最怕哪个心性不定,来抢他的女人。 霁雪摇头：「渊虹被风竹师妹带走了。」 明辰几乎是在她说完的瞬间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不在意地道：「那无事,从风竹师妹那儿回来之后，他会乖一个月。」 这是他的一贯手段,渊虹调皮了，就放师兄那儿几天,或是让风竹师妹带走,回来必定乖巧无比,什么祸事都不敢惹。 「渊虹每次犯错,你是不是都是交给别人管教的？」霁雪道。 明辰颔首：「我不会教孩子。」 「那以后我们的孩子由谁来教？」霁雪无奈道。 提起这个,明辰愣了愣：「我没想过。」 霁雪：「……」 明辰见到她的脸色，忙道：「到时候我来带。」看到霁雪神色变了变，他又道，「不过就是一个孩子,总不会比你难带。」 霁雪刚喝进去的茶差点喷了出来,虽然有些不满，但她还是耐心道：「你这么说，是知道怎么带孩子？」 「带」和「教」是不一样的，前者是衣食住行，后者则是教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明辰想到了什么,突然紧张地解释道：「你放心，我这些年没有与任何女子靠近，即便有时候不小心触碰到，时间也不会超过半盏茶。」 「？」霁雪。 「我没有和别的女人生过孩子。」 「……」霁雪。她夫君果然是和一般人不同的，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一件事，「那个从飞行法器上坠落，被你救下，同你诉衷肠的仙子。她之所以会从你手上滑落，不是因为跟你说了要『以身相许』，而是你觉得抱的太久，怕她怀了孩子，所以你才借那个藉口把她扔下去的？」 明辰郑重地点头，看了看四周，带着霁雪进屋，小声地道：「你不要同别人讲是我故意扔下去的，这样于她于我都是好的。」 「她摔的很惨。」霁雪道。 「她能够用术法让自己安全落地，但她偏不用，故意等着我去救她。」明辰道，「她以为我没看出她的心思。」 霁雪又一次被明辰的话惹得哭笑不得，可她偏偏能够猜到明辰的想法，已经完全不需要神树的心有灵犀了。 「这法子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效果很好，自她之后再没有什么女子敢让我去救了。」明辰道。 霁雪捂着嘴，还是把真相告诉他：「同住一间房不会怀孕，像你那样抱着别的女子，就算抱几年，那些女子也不会怀孕。」 明辰难以置信，这简直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亏的他这些年因为师兄和别的女修靠的近了些而骂了师兄那么多次…… 师兄被气的恨不得一刀剁了他却又剁不过他，憋屈到不行。 明辰忽的觉得很愧疚。 霁雪替他理理衣服，又握着他的右手揉了揉，「虽说是不会有什么事，但往后还是要注意些，别与其他女子太亲近，尤其注意别让她们亲了。」 明辰茫然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什么是『亲』？」霁雪皱眉。 明辰没有说话。 「别人用嘴印在你的身上，这个就叫亲。」霁雪道。 明辰诚实地道：「我知道，我不小心撞见过很多次了。」 「你怎么什么都能看见，莫不是哪天不小心路过青楼能看到里面……」霁雪止住了嘴。 明辰已经听到了：「阿雪……你怎么知道青楼？」他眼神变幻，心突然被揪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底藏着些许期待。 「及笄那段时间，我出去看到了一些。」霁雪道。她刚刚差点说漏嘴。她这些年在神医谷和浮渡谷，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的，能接触到这些的，是前世的白长安。 明辰眼底的眸光暗了暗，藏住淡淡的失望，轻轻地抱住霁雪：「莫怕，我不会让你到那种地方，没有人敢卖你，谁敢拿你做炉鼎，我让他死无全尸。」 他轻轻地拍着霁雪的背，与其是在安慰霁雪，倒不如说他在安慰自己。 「我闭关之前就应该嘱咐姑姑，不能让你去人间的，都是我不好，让你看见了那样的事。」他道，「爷爷也是不上心，我明明请他过去保护你了。」 纪元之所以会出现在她的必经之路，是明辰叫来保护她的？ 纪元对她的态度，她是知道的。 纪元不喜欢她，但是也不讨厌，他不会无缘无故去保护一个人，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绝对不会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明辰…… 霁雪心底感动，轻轻地拍了拍明辰的背。 「你之前问子也，说双修之法是不是能将对方体内的灵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是想确认？」霁雪道。 「这一块我不清楚，但是听说那些心术不正的修士用炉鼎体质的人进行採补，我便想问问神医，双修和这个是否相通，你身上灵力太充盈，那时你又不想修道，我便想帮你移除一部分。」
第206页 霁雪：「……」 「神医说，能够进行转移，并且能移到我身上。」明辰道，「要不我们现在试一下，到时候爷爷进行移丹，失控的机率会小一些。」 霁雪突然松开他。 明辰还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仍是道，「不过我不知道怎么修，你等着，我去藏书阁借几根关于双修的玉简，只要注入灵力，就可以看到画面，不是一张一张的图画，而是能动的。」 霁雪拉住他：「我累了。」 「那就改成明天，我把玉简借过来，一起来熟悉一遍。」 霁雪的脸色很难看…… 好在这个时候风烨过来了，霁雪总算免了一难。 风烨来到这里，大声喊着：「师兄，师嫂。」 他进来，看到明辰和霁雪脸色怪异，屋子的门烂了，结界自然无法倖免，这种保护阵法通常和隔音阵法是一起的，修士住的地方总会需要一些这样的隔音阵法，不然一个路过的高修为修士一不小心就会听到屋里人在做什么。 眼下阵法烂了，风烨自然能听到里面的一些声音。 「你们在聊什么，我好像听到说修什么，师兄，你要教师嫂修炼什么功法吗？」风烨好奇地道。 霁雪慌忙道：「没什……」 明辰已经把话说完了：「我们正在探讨如何双修。」 霁雪：「……」 风烨：「……」 这种话题还是有些敏感，就跟撞见了旁人的闺房之事一样，然而他的师兄一袭白衣胜雪，周身清冷，说的时候神情严肃。 修士们不提倡双修之法，食色乃人之本性，一男一女真脱了衣服坦诚相待，谁还能心无旁骛只想着修炼？ 风烨虽然老大不小，但乍然听到「双修」两个字，心里还是会有些想法。 他师兄能当面说出来，并且面不改色，真乃圣人。 不愧为一代仙圣。 风烨敬佩之余，又觉得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心性，他连连退后：「那……师兄师嫂，你们继续探讨？我就先回去了。」 他来到门口，脚踩到碎门板，看着破烂的门，关切地道：「师兄，还是把门修了再探讨，不然外面的人会听到的。」他奇怪地看着这门，不知道它怎么就碎了，但是看情况是被踢碎的，仙剑宗只有风竹有此等暴力，他感慨：「这门碎的颇有风竹师妹的几分风采。」 「就是风竹师妹把门踢坏的。」明辰道。 「？？？？？」风烨心中瞬间闪过万千想法。 这是看到师兄和师嫂情意缠绵，受不了，所以怒髮冲冠？ 风烨想幸灾乐祸，可看到风竹这样做，心情却有些低落。 「师弟，你的身体可好？」明辰问道。 风烨心不在焉地笑道：「已经好了，多谢师兄关心。」 风烨很苦恼，他的这个师兄可以说是很完美的，除了平日里话有点少，其余地方无可挑剔，对他们照顾有加。 大家都很爱戴他，如今他虽然是季家家主，可要是他真的想做仙剑宗的下任宗主，仙剑宗全宗上下可能没有一个人会有微辞。 然他在感情一事上摇摆不定，总是给风竹希望，最后又做出让人难过的事。 从前他每一段时间便整夜待在流岚峰，和风竹在一个屋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大家便都以为他们两个有情，可白日里他对风竹和旁的师兄弟没有两样，还不如他和皙泉亲近。 委实看不出有情的样子。 风烨想，约莫是因为那件事。 师兄当年写情书倾诉衷肠，却被风竹明确拒绝，师兄也许因为这件事而心有芥蒂，所以才对师妹若即若离。 风烨劝过风竹几次了，让她放弃，师兄很显然只是同她玩玩，她却不听，一直等着师兄，说什么师兄对她很好。 现在倒好，师兄找到了妻子，整日如胶似漆，她偏生不安分，还来缠着师兄，今天撞到真场面了吧。 师伯给他们两个安排同一间房，这就已经告诉所有人，他们两个已经同房了。 「真好了？」明辰道，他看风烨的样子，不像是没事，难道是他那晚下的手太重？「我带你去司药峰看看吧。」他道。 风烨摇摇头，勉强想起来今天是来做什么，把空濛峰研究出的新式糕点端了出来。 「师兄，那日是我不对，我今日来是赔罪的，这是我空濛峰做出来的新糕点，还没开始卖，特意带给你和师嫂尝尝。」 他端着盘子出来，诚意满满，心里压着块石头，说话的时候便没有多欢脱，只想把糕点送完就立刻走。 第115章 毁掉一个宗门只需要霁雪和明辰 这次的糕点注重华丽的造型,是风烨看到仙花会得来的灵感，仙花会赏百花，其中最美的花是牡丹花和海棠花,风烨做的时候，便是仿造牡丹花和海棠花的形状，雕的栩栩如生,可以以假乱真。 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花瓣的纹路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其实他做的还有其它的花，这款糕点的名字就叫「百花」,自然包含了仙花会中会见到的所有的花。 他只有两只手，只能端一个盘子,便先把牡丹花和海棠花献出来。 往常师兄也是很喜欢吃他们峰上卖的糕点,女子喜欢好看的花,风烨有信心能让这两个人都满意。
第207页 「这糕点是我新做的,名字叫『百花』,有一百种样子，这是最主要的两种，牡丹和海棠。」 明辰和霁雪听到糕点两个字，唇角绷紧,昨夜销魂难忍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牡丹和海棠我多做了几朵,其余的各两朵，师兄师嫂你们可把每一种都尝一遍，喜欢哪种样子，可以跟我说，我到时做好吩咐弟子送来。」 一百种？？？？？？每个尝一遍？ 霁雪和明辰脸色难看。 风烨抬头,刚好看到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拿出手帕捂着嘴，仿佛他拿过来的是什么极为难吃的东西。 「你们？」风烨端着糕点靠近，明辰和霁雪下意识地躲开。 明辰还别过脸，风烨看到他的神情，呆住了。 师兄好像很想保持风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一直在抽搐。极为忍耐。再看师嫂那边，已经走到院子里，扶着老树开始干呕，脸色非常难看。 明辰实在忍不住了，屋子里那淡淡的糕点香味仿佛魔气一样，他想开口解释，然而手帕移开一点，腹部倒腾，他狠心，绕过风烨，拉着霁雪飞走了。 夫妻两不仅看着有夫妻相，逃跑的时候都默契的很。 整个院子只留下痴呆的风烨，风拂来，老树落下几片枯叶，飘在风烨的头上，光景甚是苍凉。 继发现风竹师妹失恋之后又一次重击，风烨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对此感到极为挫败。 他带着百花糕难过地回到空濛峰，小齐正在吃东西，看到风烨，心有余悸地把自己的零食找了个地方埋起来，杨林高兴地迎上来：「师父，师尊和辛姑娘满意吗？」 「一定很满意。」如月道，「要相信我的直觉，女人最懂女人。」 风烨失神地勒令道：「空濛峰往后再也不卖糕点。」 如月、杨林：「……」 弟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知道峰主脸色极为难看，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们有心劝谏，却又不忍心去打扰峰主。 再说那流岚峰，女弟子们见到峰主抱着一个孩子匆匆地飞到屋里，她们还没看清峰主怀里抱着的孩子是谁，峰主就已经把自己锁在里面谁也不见，就连首徒苏倩都不能过去。 苏倩候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甚至能穿透隔音结界。 女弟子们不知所云，纷纷问修为较高的苏倩，苏倩皱着眉，不确定地道：「约莫喊的是『儿啊，你怎么能不认娘！』『娘对不住你』『你不要不理我』，大约就是这些，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流岚峰女弟子们：「……」 于是，自家峰主有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事传遍了整个流岚峰。 为了不损峰主形象，苏倩下令；峰主未出来解释之时，峰上弟子不准踏出流岚峰半步。 紫竹峰倒是平静的很，就是成了个地狱，弟子们连续练习了十个时辰的剑法，所有精力被抽空了，他们无力地倒在地上，旁人从紫竹峰上路过，看到上面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还以为是魔修来袭，惊得冲过去救人，然下去看了才发现他们都虚脱了。 紫竹峰峰主每日斗志昂扬地鼓舞弟子们：「想找到道侣吗？想像我一样英俊神武吗？徒儿们，快起来修炼！仙花会就要开始了，我们的战斗即将来临！到时候向那些仙子们展现我仙剑宗弟子的豪气！」他剑指苍天，眼里盈满了自信的光。 紫竹峰的汉子们翻了翻眼皮，继续倒在地上装死。 这三个峰的弟子们每天愁眉苦脸，一蹶不振，雾静峰更不必说，空荡荡的，萧瑟得很。 因为这个原因，连带着整个仙剑宗弟子的情绪也低靡了好些日子，大家练剑的时候手无力，剑法虚浮。 那日匆匆忙忙逃到栖月峰，便一直躲在栖月峰的明辰和霁雪总算摆脱了糕点的噩梦，纷纷松了口气，霁雪睡觉也安稳了，明辰练剑都精神了。最重要的是这儿安静，明辰很满意，他可以专心地专研双修的事。师兄的仙峰上有书房，他在里面找到几本关于双修的书，已经研究出了些眉目，就是这些书总没谈到具体的步骤，言语间也颇为晦涩难懂，他看得吃力。 还是得到仙剑宗的藏书阁去借玉简，输入灵力便可直观地看到人的动作，比这个要容易懂一些。 明辰决定等这阵风头过了，偷偷去一趟藏书阁。 今日天气甚好，明辰练了剑，便带着霁雪在风景如画的栖月峰上散步，就是栖月峰的峰主回来了。 那日霁雪和风竹离开后，皙泉就带着清羽和江子涯回皙家了，栖月峰没人，霁雪觉得皙泉的离去肯定和她有关，明辰当时带着她来栖月峰避难，她是不愿的，委婉地对明辰说：「师兄好像不太喜欢我，我们还是去找师伯吧。」 明辰却很直白地道：「他不是不喜欢你，他是很讨厌你。」 「……」霁雪。 这话说的太诚实，霁雪都想让明辰不必这般直接。 明辰看出了她的失落，安慰她说：「你又不是他的妻子，招他喜欢做什么？我喜欢便好了，他不理你，你也别理他，不用怕影响我们师兄弟的感情。」并给她解释为何不能躲到师伯那儿，因为师伯很喜欢吃风烨做的糕点…… 「那为什么不能去雾静峰呢？」霁雪问道。
第208页 陡然听到雾静峰，明辰的心忽地停了一拍，余光见霁雪似乎没有怀疑，只是单纯地问了一句，他镇定道：「谁都知道雾静峰是我住的地方，他们要来找我首先想到的是雾静峰。」 「的确如此。」霁雪点点头，不过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明辰说起雾静峰的时候，声音怎么有点抖？好像在怕些什么…… 她觉得奇怪，明辰却已经拉着她走了，她只能跟着明辰来了栖月峰。 幸好皙泉不在，他们两个偷偷地皙泉的后院住了五六天，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躲风烨，不过也不是足不出户，每日还是会出来散步，明辰会介绍栖月峰的景致。 这几日明辰真的过得很惬意，就是有点奇怪一直压榨自己的师伯为何没派弟子来逮他。 约莫是有什么事，不过不管师伯被什么事缠身，只要莫来找他，就是好事。 其实颜流这几日一直在苦口婆心地劝风烨重开花糕坊…… 风烨一头乱髮，头上顶着一只小鸭子，颓废地躲在阴暗的小角落，任凭师伯说什么，就是雷打不动。 明辰悄悄带着霁雪来到一片清澈的湖上。 「这里叫花月湖，晚上明月映在水面，水中飘荡着落下来的花瓣，十分好看。」明辰道。 「栖月峰应该是最好赏月的地方了吧。」霁雪让自己平静地道，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画亭上倚栏而坐的男子。 皙泉一回来就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像是一个影子一样，他们两个来到花月湖，皙泉便在湖旁的画亭里坐着。 他穿着一袭淡白色长衫，衣服上用白线绣着竹叶，华美之余不减清淡，青丝如瀑，有两缕落在肩头，膝上放着一把琴，单手倚在栏杆上支着头，慵懒闲散地看着水廊上漫步的一对男女。 他眼睛蒙着一条雪白的白绫，约莫二指宽，霁雪看不到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他们，不过清俊的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倒是真的。 「阿辰。」霁雪小声地道，「师兄已经看了我们很久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明辰余光往后瞥了瞥，也明白眼下的情况，带着霁雪悄悄地往别处走。 皙泉这次没有跟着，而是淡淡地开口：「季明辰。」 明辰只得停下，转身道：「师兄，这几日在你峰上多有打扰，我现在就带阿雪回主峰。」他拿出一把宝蓝色的法剑。 「季明辰。」皙泉又道。 一个人什么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叫熟悉的人的名字？ 霁雪不知道皙泉这样叫明辰意味着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情。她不想让他们师兄弟的感情有所隔阂，然自己说话的话，说什么都是错的。 明辰心里亦是犯难，师兄每次这样叫他，必定…… 他心里盘算着现在带霁雪走能不能全身而退。 皙泉过了好一会儿，在那两人心惊胆战之下缓缓地开口：「这几日仙剑宗乌烟瘴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乌烟瘴气？ 霁雪和明辰疑惑地看了看对方，霁雪摇摇头，明辰也不知道指什么，道：「师兄，宗门里好好的。」 「好？」 「那我便说说我这栖月峰。」皙泉缓缓地收起倚在栏杆上的手，放在琴上，「我一回来，峰上弟子便同我说我住的地方闹鬼了，起初是晚上听见有说话声从里面传来，紧接着白日里也能在峰上见到两个人影，而且总能看到山下厨房少了一些吃食……」 他的目光透过白绫落在他们两个身上。 霁雪、明辰：「……」 第116章 抢劫 因为怕风烨知道他们两个在这,所以他们谁也没告诉，住在栖月峰也是悄悄的进来，根本没通知峰上的弟子,栖月峰上有些做杂物的外门弟子，他们自己在山下开了一个厨房，每日轮流做饭。 明辰修为高,能在弟子看到他们两个的瞬间就带着她躲开。 故而谁也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再来说流岚峰,我离开之后，流岚峰上所有弟子都缩在家里,五六天都不曾出来，貌似风竹从主峰迴来之后,流岚峰便开始封闭了。」 「空濛峰上的花糕坊不知为何关闭了，听峰上弟子说风烨去了一趟主峰给你们两个送新做的糕点,笑着过去,丧着脸回来,回来便勒令关闭花糕坊。」 「紫竹峰,风融仿佛吃了假药,每日精神亢奋地逼着弟子修炼十二个时辰，据说也是见到辛姑娘之后才开始的。师伯整日里待在空濛峰，连宗门里的事物都不管了，我去问雨疏师妹,她道你也不知去哪了……」 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霁雪、明辰：「……」 今日风儿甚是喧嚣,卷着落叶向天上飞去，可惜就是不能带着他们两个。 花月湖波光粼粼，片片花瓣仿佛小花舟一样顺水飘荡，驶向遥远的彼方。可惜就是不能带走他们两个。 霁雪和明辰十分沉痛。 皙泉抱着琴起身：「师弟，你还记得宗门里上次出现这样的状态是什么时候吗？」 明辰茫然。 「是你从剑门里出来,一举夺得神剑的时候……」皙泉抬头看着远处隐在飘渺白雾中的雾静峰，「那时候风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风烨整日里只知道揉着面团，风融没日没夜地练剑……」 霁雪望着桥边的淡白身影，如墨青丝上繫着的白绫顺风而扬，他的眸光仿佛落在遥远的天际，神色缱绻。
第209页 「最后仍是你把他们一个个从挫败中拉出来，你是整个仙剑宗的希望……」他回头，看着那个白衣男子，「如今你满脑子只顾着和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你过大乘劫时是因为她分了神，才失败的吧！」 霁雪怔住，脸上的神情凝滞。 明辰垂眸，长睫下的眼眸清澈如水，他沉默了会儿，低头对着霁雪道：「阿雪，我有些话要和师兄说，你回去休息一会。」 霁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底开始翻涌。 明辰破境和她有关？难道是那时她拒绝这桩婚事，他在仙洞里听到，气的提前引来劫数？ 从前她听到大概会笑那个说这种话的人一整天，天塌下来都比这种话真，可和明辰相处了这么多天，她能够毫无疑虑地相信。 「和我有关的事，如果皙师兄不介意的话，我想留在这。」霁雪道。 明辰无奈，霁雪拉着他的手，眼神坚定。 明辰只好道：「那你在这吧。」他看向皙泉，「师兄，关于我修为一事，我知道你是怕我因为阿雪而止步不前，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 皙泉不言，静静地站在桥上看着他们。 破境失败是多严重的事，只要是个修士都知道，轻则重伤修为倒退，重则性命难保。因此，即便保全了性命，想要再度沖境，也几乎是不可能了。 而他却为了一个凡女，提前引来天劫，就算这次走运，不降反升了个小境界，可到时候该怎么办？境界越高，每一次小失误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这辈子註定要止步于出窍了。 众仙族与其说是来道喜，倒不如是在惋惜他的未来，而玄族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超越玄尊了，玄陌将是这天下的最强者永远地屹立在遥不可及的顶端。 明辰犹豫了很久，望着桥上的皙泉，他攥紧了霁雪的手。霁雪能感觉到明辰现在的纠结，他好像在担心什么。 最终，明辰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我最近隐约摸到大乘的门槛了。」 「……」皙泉。 「？？？」霁雪。 霁雪赶紧踮起脚尖去摸明辰的额头：「明辰，这几天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快些回去睡觉，不要做梦了，」她吓得称唿变了。 然而他额头的温度正常，看脸色，没有疲惫，不像是生病了。 「你没必要为了保她特意来骗我，我说了，你想娶谁是你的事，我要说的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该劝的也劝了，往后你怎么样与我无关。」皙泉道。 「我想娶谁当然是我的事，便是季家也管不着，犯不着为了让你高兴而编这种无用的谎话。」明辰道。 霁雪头一回听到明辰说话的语气这般沖，说出来的话简直能气死人，皙泉也是好意，即便没给她面子，她能理解的。 她和他无亲无故，便是这几天才能有几面之缘，凭什么要照顾她？ 「的确是这样。」皙泉笑，「但是你把她带到我的家里，在我的面前晃悠，吃我徒弟的吃食，就关我的事了……」他慢悠悠地道，「明知我不喜欢，还特意带到我这里。」 看来，重点是最后一句……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明辰瞬间下了气焰，霁雪隐约感觉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很严重的事，她站出来，挡在明辰面前：「皙师兄，所有的一切都因我而起，你别怪阿辰。」 「辛姑娘，我找我家师弟有些事要商谈，劳烦你迴避一下。」皙泉平静地道，他眸光一转，对着躲在树后面的清羽吩咐道，「羽儿，替我送客。」 「你想干什么？」霁雪皱眉。 清羽如获大赦，跑过来把她拉走：「快走快走，辛姑娘，迟点就来不及了。」清羽拉着她上了仙剑，御剑而起，疾行如风。 霁雪回头，看到栖月峰上的弟子一窝蜂地从栖月峰上飞出来，像是逃命一样。 江子涯速度不够快，勉强在最后出来了，就在他出来的剎那，栖月峰立出无形的结界，将这座秀丽的山峰笼罩，来不及逃出来的百鸟绝望地撞在透明的结界壁上。大大小小的鸟儿用嘴啄着结界壁，仿佛一道奇观。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有默契？」霁雪出神地道。 「师娘，习惯了就好了。」江子涯气喘吁吁地来到她面前，他看着清羽道，「师兄，我觉得这里还是不够安全，要不我们去其它峰躲一躲？」 清羽抹去额角的冷汗，点点头。他看了看周围，往主峰飞去。 来到主峰之后，清羽和江子涯的脸色才好多了。 「经常这样？」霁雪问道。 清羽凝重地点头。 「那会不会把栖月峰削平？或者受伤？」霁雪有些担心。 明辰的伤应该还没有完全好，天劫受的伤，就算用仙药一刻不停地调养，也需要很久才能完全恢復。 「放心吧，不会有事。」身后一个悦耳的女声传来，犹如清冽的溪水从山涧里流淌而过，清脆动听，听到这声音，便能想像拥有这声音的女子容貌该有多美丽。 他们三个回头，说话的少女腰间繫着一根红色的细带，穿一身雪白的束腰交领仙裙，如瀑青丝上缀着红色璎珞做成的珠链，随着她的走动轻轻地颤动，像是一串红艷莹润的樱桃。白皙的瓜子脸上是精緻好看的五官，身上流露出典雅的气质。
第210页 「师叔。」清羽拱手，江子涯也跟着行礼。 「现在倒知道客套了？」秋雨疏笑道。 她年纪小，天赋好，本来应该和清羽同辈，然和她同辈的都是风字辈的，颜流便收她为徒弟，虽然辈分比清羽高，但私底下还是和清羽他们玩的无拘无束，并没有觉得自己比清羽长一辈就应该老成地和他划清界限。 清羽腼腆地笑笑，道：「这是主峰，有时候会有其他仙族的子弟路过，还是应该注意些，你今日有空？」 「刚刚修炼出来，想透透气，便看到你们又开始逃了。」秋雨疏道，她来到他们三个身旁，看到霁雪，礼貌地问好，「辛姑娘。」 霁雪看着她的脸，怔了几瞬的神。 秋雨疏见她迟迟没反应，担心地问道：「是不舒服吗？」 清羽自责：「可能是我飞太快了，辛姑娘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没事。」霁雪淡淡地笑道。 「师妹是尊后的妹妹？」霁雪问道。 「嗯，这些日子我本应该来拜访一下辛姑娘的，但仙花会在即，身边事物繁多，好不容易有些空闲时间，结果师父整日留在空濛峰，师兄也不知道去哪了，这主峰上的事物就由师叔和我打理了。」秋雨疏道，「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宗门里奇怪的很。」 造成仙剑宗奇怪的罪魁祸首之一 ——霁雪。 她正看着栖月峰的方向，那个方向看去，栖月峰好像没有什么动静，里面的两个人没见打起来。 看来真的是如他们所说，不会有…… 「嘭！」栖月峰顶的屋子碎了大半。 ……事…… 明辰举着剑看身下碎成碎片的水廊和画亭，皙泉不看他，却对着他伸出一只手。 明辰沉默。 皙泉皱眉。 明辰退后。 皙泉举琴对着他的头，不过到了半路他收了回去，目光看着栖月峰剩下的屋舍。 明辰闭上眼睛，咬牙把霁雪前面赢来的四十万灵石拿出来，慢慢地举到皙泉面前：「我身上只剩这些。」 皙泉二话不说拿起那个袋子，明辰的手不松开，死死地攥着。皙泉拿了半天，那装着灵石地袋子佁然不动，他的脸色冷了冷，冷到了冰里。 明辰的手有几分颤动，皙泉一把抢了过来，收进自己的储物器里，他抬头，看见明辰脚下那把漂亮的宝蓝色长剑，剑身轻薄，泛着粼粼水光，品相很好，可以卖一百万块灵石。 他又伸手，指指明辰脚下的剑。 「这个不行！」明辰收起自己的剑，落到地上。 第117章 身无分文 皙泉脸色冷峻,这次看得是主峰的方向，他们两个的视野自不必说，明辰知道他看的是主峰上的霁雪。 他吓得赶忙把剑扔给他。 皙泉这才满意。 散去栖月峰的结界：「你走吧。」 本以为有钱修房子的明辰又恢復到身无分文的状态…… 「师兄,这些房子是你毁的，和我无关。」明辰打算和他理论。 皙泉如刀一般的视线刮向他，明辰觉着脸很疼：「和我无关。」他坚持道。 皙泉又伸手,明辰心痛,下意识地取出一把宝剑给他。 这是一把金色的宝剑，剑身璀璨,同样好看的不行，是珍品,皙泉收下了。 明辰不敢再说话，赶紧走了,他也不敢再取出一把宝剑,直接取了一根树枝就飞走了。 「等等。」皙泉叫住他。 明辰背影僵硬,很想假装听不见,但师兄的威严尚在,他还是停下，转身道：「师兄还有吩咐？」 「你真的已经触及到大乘的门槛了？」皙泉问道。 明辰略微沉吟，点头道：「嗯。」 「你修得究竟是什么道……」皙泉喃喃地低语。像是在问明辰，却是在自言自语。 尽管说的很小,像是一阵疏淡的风,被尖叫的鸟声盖住，但明辰仍是不小心听到了，他抬眸望着往回走的皙泉，那青丝如瀑，白衣上的修叶刺绣看不真切。 他顿了顿,终是没有说话。倒不是很复杂的原因，只是就算说给师兄听了，师兄大约也不会明白。 破境失败是因为霁雪，触到大乘也是因为霁雪。 师兄是不会懂的。 栖月峰上很快就有掌管杂物的弟子来修理坏了的地方，明辰看着一阵头痛，雾静峰上的屋舍都没钱来盖，师伯下了命令，他若是没有拿出灵石来，就不准司务峰的弟子过来。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和霁雪一起去把师伯叫回来。索性仙花会还有几天，他在宗门里忙几天，便可以解脱了。 想好之后，他来到主峰。 霁雪远远地看到他，便打量他全身，衣服没换，上面除了多了几道褶皱，基本和之前看不出区别，她松了口气。 秋雨疏上前问候：「师兄。」 明辰颔首，对霁雪道：「我没事。」他把清羽叫到一旁，开了个隔音结界。 清羽确定秋雨疏听不到，才背对着霁雪他们道：「师叔。」 「师兄回去是遇着什么事了？」明辰问。 皙泉若是生气，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明辰和他做了五百多年的师兄弟，不说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但好歹是摸得着一些规律的。 皙泉从不是小气的人，以他们两个的感情，犯不着因为他带着霁雪偷偷住到栖月峰而生气。
第211页 清羽凝重地道：「没有，族里一切正常。」 明辰望向栖月峰的方向，沉吟不语。 今日吃了□□一样，绝不可能空穴来风。 「我猜。」清羽顿了顿，把那大逆不道地话说了出来，「师父是嫉妒。」 「你也这般认为？」明辰沉严道，「不过，我觉得还算不上嫉妒，而是慌了。」 清羽哑然，万万没想到师叔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不止师父慌了，各位师叔们也很慌。」 明辰细想，倒是有那么些认同，就是想不出他们为什么心慌慌，仿佛天要塌下来了。 清羽看了看远处站着的霁雪，突然明悟，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师叔，是你成婚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了。」 怎么又关他的事？ 清羽细细地分析。「原本大家都无心去找道侣，就算有的有些想法，也随口说说，没什么动作，亦或是根本找不到适合的，要是家族或者旁人说起，大家都可以拿着要效仿你一心向道做藉口，心底想的也是再迟成婚也一定会比你早。」 「……」明辰。 他们都吃饱了没事做的吗？每日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能找到道侣？ 清羽眸光看了看四周，悄声说：「师父去看了霜仙子。」 「霜仙子是谁？」明辰问。 「家族为师父定的亲，早两百年就定下了，只是师父一直不在意，问清楚容貌很好性格家世修为与他相配，便没怎么管了，连人家是哪家姑娘叫什么芳龄几许都不知道。」清羽道。 「……」明辰。 他撤了结界：「你回去吧。」 清羽拱手，瞥见江子涯：「师弟？」 明辰这才想起自己的徒弟，只是眼下他实在没时间：「子涯，你暂时去师兄峰上住几日，等我时间宽裕了，再来看看你的修炼进度。」 江子涯点点头，无奈地和清羽一起走了，修道这事是师父领进门，大多靠自己，师父不可能一天都守着他。 霁雪见他说完了，便走到他身边，凑近看了看，还真的没事。 明辰倒是想牵住她的手，但这儿还有旁人，他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秋雨疏，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却又陌生的气质，缓了会儿才想起她是谁。 「师妹。」他道。 「师兄，你这几日去哪了？」秋雨疏道，「师叔到处都找不到你。」 颜封这几日头都要炸了，分明是最忙的时候，颜流却只顾着待在空濛峰和风烨玩小黄鸭，风竹躲在房里，风融像是被曾经的明辰夺舍了一样，天天练剑，皙泉回皙家了，明辰也不知下落，整个仙剑宗就他一个主事的，忙的不可开交。 「季家有些事急着等我处理，我便回去了几天。」明辰淡淡地道。 霁雪这时候很庆幸自己是一个镇定的人，她配合地点头，面色沉凝，仿佛他们两个真的回季家了。 秋雨疏看着霁雪和明辰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霁雪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这世上有句话叫天意弄人，约莫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前世的她横在秋海棠和玄陌之间，今世的她又拦在秋雨疏和明辰中间。 只不过上次失败了，这次却成功了。 好似天註定了她不能和秋家的女儿和睦共处。 秋雨疏心底触动，她对于霁雪有些想法。 诚然，她对这个女子确实没有敌意，然眼睁睁地看着师兄被抢走，还是有些不甘，她很好奇这个女子是靠什么来留住师兄的心。 若是仅凭一张脸，她是万万不会信的，师兄这样的人，面对美色能坐怀不乱，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张脸而喜欢上一个不能修炼的女子？ 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现在看到这个女子和师兄站在一起，反应如常，神色如常，好像这是平日里经常做的事一样，她对什么都适应的很快，不会刻意故作姿态去讨谁的欢心，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恶而疏离谁。 秋雨疏突然明白了不少。 「听说师伯近日总在空濛峰，我等下把他唤回来。」明辰道。 「需不需要我去？」秋雨疏问。 「不必，师妹应当还有别的事要做吧。」明辰道。 如此，秋雨疏也不好再说跟着，师兄已经有主了，她因着之前的事，应当避嫌，虽然错不在秋家，来商讨婚事的是季家。 但她若是计较，便失了秋家的气度。 大家族之间为了相互之间的面子，不会直接下聘礼，会先派人来探探口气，季家长老亲自来秋家，说了这么件事，她爹没有当场表态，一直在考虑，于是一考虑就考虑了几个月，根本没料到纪前辈居然私自为他选了夫人。 没下聘礼，但有求娶之意是事实，秋家落了笑柄，失了几分面子，她至始至终都是无辜的，想起这个，秋雨疏还是有几分气的，若是他爹不顾及那么多，当场应下，季家第二天便会来下聘礼，纪前辈这边还能算数？ 不过秋雨疏理解自己的父亲，身为四大仙族之一地秋家，不顾及这么多怎么行？ 四大仙族原本势均力敌，季家突然出了能和她姐夫相提并论的家主，大家都怕哪一天，季家会取玄族而代之…… 答应了这门婚事，秋家到时该如何自处？ 这些都是要思索的。
第212页 家族利益在前，个人的小心思便不足为道了。 从前师兄身边无人，她总会有些想法，即便家族利益需要考虑，可一切还未落下帷幕，总觉得会有转机。 如今辛姑娘出现，彻底让她断了这一丝念想，这许是天意使然。 她告退，打算回去继续修炼，只是在离开之时，她看着霁雪的脸，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感觉。 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在何处见过她……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便有这种感觉了，那时没来得及细想。 真是奇怪。她皱了皱眉，摇摇头，转身离开。 明辰带着霁雪先去了趟流岚峰，流岚峰的女弟子们都在自己房里，没注意到明辰已经过来了，只有苏倩守在风竹住的大殿。 明辰和霁雪站在风竹的屋子门口，苏倩行礼，明辰道：「我来探望风竹师妹。」 苏倩嘆息道：「师父……师父前几日情绪不好，带了个孩子，好像是她失散在外的孩子，如今寻回不肯认她，师伯去劝劝她吧。」 霁雪：「……」 明辰道：「我去看看。」 他看着大殿上的结界，确定力道，在不破坏结界的前提下带着霁雪穿过结界。 进到里面，来到一扇门前，明辰道：「等会进去，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慌张。」 「……」霁雪。 为什么说的像是等下要去的地方是魔修的据点一样？ 明辰稳了稳心神，推开门。 霁雪唿吸停滞。 明辰却已经习以为常，淡定地走进去，霁雪使劲眨了眨眼睛，跟在明辰身后。 风竹的屋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房樑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小布偶，那些布偶的表情十分夸张，乍看之下竟然还有几分恐怖，便真的好像是邪修的据点，垂挂着死法不同的死尸。 整个屋子没有亮光，阴沉沉的，犹如闹鬼的鬼屋。 第118章 心机明辰 红线从上面吊下,长短不一。 明辰拉着她往里走，转过几个弯，又上了一个楼梯,便看到渊虹在一个地方坐着。 他穿着华丽的衣服，坐的端正，头上也带着个帽子,肥肥胖胖的十分可爱,就是那张脸上的嘴角垮下，看起来神情郁闷。 「小虹虹,我又给你做了件新……」风竹举着一件小短褂看到了门口站着的明辰和霁雪，「……师兄师嫂？」 「听师伯说师妹近日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我便带着阿雪来看看,顺带接一下渊虹。」明辰,「大家都以为你生病了。」 渊虹的眼睛总算有了些神采,泪眼婆娑地往霁雪这边跑,只是他这身衣服着实繁琐,短短十几步的路，他摔倒了两次，最后滚到霁雪面前。 连摔跤的姿势都是这么可爱，风竹攥紧了小短褂。 渊虹委屈巴巴地望着霁雪,霁雪把他抱起来,看着他又胖了的脸，实在想像不出他受了何等委屈，无奈只能拍拍他的背，抚慰几句。 「我很好啊，她们也太大惊小怪了。」风竹道。 「确是如此,不过流岚峰上最近有些流言，师妹还是应当赶紧出去管一管。」明辰道。 「什么流言？」风竹眨巴眼睛。 「你去问问便知道了。」明辰带着霁雪和渊虹走了。 风竹眼睁睁地看着渊虹离她而去…… 要是师兄和师嫂赶快生一个就好了，她就能以师嫂要照顾师侄无暇顾及渊虹为由，把渊虹带到自己身边。 不过万一师侄也很可爱呢？ 师兄和师嫂的容貌万里挑一，生下来的孩子也一定特别可爱，那时候她还要渊虹做什么？完全可以帮着师嫂照顾师侄啊。 一想到会有一个白白胖胖软软柔柔的小可爱叫自己姑姑，风竹就激动的差点想去给师嫂送得子药。若不是皙泉风融他们那么不争气，她又何至于没有可爱的孩子来捏呢？ 明辰御剑升空，看到渊虹躺在霁雪怀里，眼神微微变换，他伸出手，把渊虹提到自己面前。 渊虹规规矩矩的，就像明辰所说，只要在风竹或者皙泉那儿呆上几天，就会很乖巧，而渊虹已经在皙泉身边呆了几天，又去风竹那儿住了几天，就更是安分的不得了。 到了空濛峰，明辰向风烨解释了一下自己那日的缘由，只说是身体不适，吃不得任何东西，浪费了师弟的一番心意，实在失礼。 快要崩溃的颜流抓住了希望，一番趁热打铁，好说歹说，让风烨振作起来。 明辰又不经意地对霁雪道：「近日师妹总在做小孩子的衣服。」 霁雪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回道：「大概是想练下手艺，为自己以后的孩子做衣裳。」当然，她是不会虐待自己，让自己去学女红的。 风烨一听，那还得了，挽起袖子，就想冲过去把风竹打醒。 心道傻风竹居然还不死心，他握着霁雪的手，声情并茂地道：「师嫂，你放心，有我在，你一定能幸福。」 「……」明辰。 正在他准备再说几句的时候，明辰已经提着剑砸了过来。 风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那边正在收拾小黄鸭糕点玩具的颜流看到这边的动静，回过头来，便看到风烨摊在地上。「师侄，你这是做什么？」他茫然道。 「师弟这几日总坐着，没什么精神，我想看看他的反应速度是否下降了。」明辰道，「通过刚刚的效果来看，师弟的感知迟钝了很多。」他神色淡淡，从容地收起自己的剑。
第213页 看到了整个过程的霁雪双唇微微张开，还没从刚刚的惊讶中回过神。 「唉，风烨这心性不行啊。」颜流感嘆。 明辰微微颔首，把自己的情绪收敛的滴水不漏。 「师侄，你在这帮我看一下风烨，这几日总有紫竹峰的弟子来找我，说风融好像被三百年前的你夺舍了，我去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颜流道。 这又关他什么事？明辰着实不能理解。 颜流还在等他的回答，他道：「师伯放心，师弟就交给我了。」 颜流放心地走了，待颜流去了紫竹峰，明辰用神识探了探周围没有其他弟子，便拖着风烨回到屋子，关上门，绑住风烨的手脚，把风烨从横樑上吊在床上。 「你这样做很过分。」目睹了一切的霁雪又被惊骇到了。 这是明辰吗？这是那个如暮雪之莲的仙君吗？ 渊虹看到之后，默默地来到明辰身边，乖巧、懂事，这才是一个剑灵该有的品质。 明辰拉住霁雪的手：「往后师弟再纠缠你，就跟我说。」他看着风烨，恨铁不成钢。 他有心帮他恢復精神，然风烨到底怎么回事？不立刻去找风竹，反而拉着霁雪的手，说什么有他在，霁雪就一定会幸福，当他眼瞎的吗。 「我觉得师弟说的话和你理解的不是同一个意思。」霁雪道。 明辰却不听，捏了只传音「千舞」出来，道：「师妹，风烨梦游把自己吊着了，你来看看。」 好阴险啊，霁雪扶额，做了坑蒙拐骗的事，还要叫旁人来围观。 比当年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甚至怀疑明辰是她的翻版。 提着这个，霁雪心底又涌出一层迷雾，抬头看着明辰神色自若的脸，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经过这些事之后，霁雪对仙剑宗弟子的性格了解的七七八八，大家恢復正常，明辰便又被颜流抓去做事，霁雪一个人，重新思索自己想要修什么道。 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若是没有立好，或者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违背了道心，到时候恐怕会停滞不前。 她想了两天，连着手的点都没有想出来。 明辰晚间回来，看到她愁眉苦脸，建议道：「不如以剑为道，我到时把渊虹给你。」 「好呀好呀。」渊虹很乐意。 「我不想做武修。」霁雪道。 明辰愣了愣，生平头一回，他和霁雪想的不同。 「为何？」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喜欢钻研阵法。」霁雪道。 虽然已经对仙剑宗改观，但霁雪仍是不愿意放弃术法，那是师父留给她的，一直属于她的东西。 明辰听到之后，道：「术法这般无聊，口诀难记，施法时间长，等你结出招式，我已经一剑过来了。」 「你剑过来有何用。」霁雪毫不留情地道，「我护身结界随意动，再来几张威力大的符咒，你便自顾不暇，待你脱身，我的攻击阵法已经做好，你怎么破？」 说的天衣无缝，明辰无法反驳，不过他好歹身经百战，道：「你怎么确定你的护身阵法能挡住我？」 「你又如何断定挡不住你？」霁雪挑眉。 「自我出窍以来，无人能挡。」明辰道。 「那若是修为和你相当，我倒觉得你会招架不住，不用多久就会败下阵来。」霁雪道。 「断不可能。」 「那我证明给你看！」霁雪道。 「到时候输的太快别说我欺负你。」明辰道。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霁雪不服气。 术修和武修的矛盾自古以来就有，术修觉得武修粗鄙，和山间砍柴的大汉一样，武修觉得术修软弱，一身细胳膊细腿，风一吹雨一来就倒了。 术修觉得武修修习的功法费时费力，吃力不讨好，武修觉得术修整日就捧着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念着冗长的口诀，若是关键时刻，等他们念完一个口诀，早就一命呜唿了。 如今比之前好多了，仙剑宗会和天选学院进行交流探讨，弟子们也不会一味着划清界限，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学习对方的一些东。 不过当说起哪个更厉害时，很大可能会一言不合打起来。 便是再恩爱的夫妻，也要当场较量。 明辰自是不愿意那种事发生，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身体弱，应当练剑强身健体，你若是答应练剑，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我心意已决。」霁雪道。都说风融被两百年前的他夺了舍一样，由此可知明辰当年练剑到底有多丧心病狂，紫竹峰的弟子现在还有好些下不来床，她怎么容许自己步他们的后尘？ 她回了屋。 明辰说不动，去找纪元，想让纪元帮忙说服霁雪。 纪元正在雾静峰睡觉，迷迷煳煳看到他来，道：「孙儿，你什么时候叫人把剩下的一半修好？」 他躺在房樑上，睡的并不舒服。 雾静峰的房子说修了一半，便真的只修了一半，间间屋舍只有左半边，右半边只有一个空落落的架子，风一吹，木樑之间唿唿作响，甚是凄凉。 颜流为了逼着他做事可谓煞费苦心。 「再等几日，我去拿年俸。」明辰道。 「房子都没钱修，叫你平日里大手大脚地送人东西。」纪元道。
第214页 「那些东西留着又没有用。」 「好好好，没用没用，既然没用，那就让我孙媳过来住吧，整日在主峰，成何体统。」 「……」明辰。 「哼。」纪元哼哼，「去季家拿些灵石过来。」 「我有灵石。」明辰道。 还是不喜欢季家，纪元摇头：「你这是要与季家划清界限了？」 「我打算把家主之位让给流城。」明辰道。 「拿来容易，捨弃难。」纪元嘆。 第119章 你拿了什么玉简 「当年为了娘的心愿,便没想那么多。」明辰合眸，长长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道浅浅的影子，疏淡缱绻。 「给你那弟弟倒是也可以。」纪元道。 不是他们爷孙俩对季家无情,故人早已不在，季家自然也不是他们的季家了，他们与季家,其实没有任何联繫了呀。 其实不止和季家没有联繫,他们和这个浊世，也是没有联繫的。 明辰不言,说罢这个，纪元正色道：「此去仙城,记得取长生族公主的心头血，秋海棠法器上的海棠花,和命天星手里的灵玉「融命」,这三样东西,有把握吧。」 「前两样我有把握拿到,就是最后一样……」明辰蹙眉。 「取不到,这移丹就算了。」纪元道。 「我会取来的。」明辰道。 「如此最好。」纪元嘆道，「命天星性格孤鹜，不是好说话的，他在占星殿里,又没有什么有求于人的事,那灵玉『融命』又是占星殿的至宝，你到时看看有没有和他交涉的方法，把『融命』借来，若是实在不行，老爷子我去偷来。」 明辰道：「爷爷你身体不好,便别去了吧。」 纪元不放心，想了想道：「让霁雪去骗。」 「那不如我去骗。」明辰道，霁雪确实聪明，可骗人的技术还不如他，几次被他耍的团团转，「仙花会我一人去就可以了，让阿雪留在这里陪您。」 「以你的身份，她总要认识那些人的。」纪元道，「迟点早点，有何区别，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明辰望着纪元意味深长的眼神，默了默，道：「我知道了。」 纪元坐着，说完这事，便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酒，睡饱了之后无事可做，觉得无聊的紧。 「还有没有要做的事？趁我现在睡饱了。」纪元问道。 明辰赶紧道：「爷爷，你帮我劝劝阿雪，让她和我一起学剑。」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在剑术这方面有天赋？」纪元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把那柄剑给她，不行，我不会同意。」 「那本就是她的。」明辰道。 「何必这样，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好吗？」纪元道，「你知道那把剑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把天下所有的名剑包括剑门里那些生了器灵的剑全送给她我都不会说什么，唯独那把剑不可以。」 「我相信她。」明辰望着纪元。 纪元看到他执拗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嘆道：「你是我的孙儿，你相信她的能力，我也信，可我不能容忍半分差错，那把剑要是在她手中出了事……」纪元声音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听到纪元的话，明辰怔了怔，神智突然清醒了几分，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强烈地想让霁雪修剑。 「我做事鲁莽了。」他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把那柄剑给阿雪。」 纪元望着他的样子，微微皱眉：「你从前就算有任性的时候也知道分寸，最近做事确实有失偏颇。」他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那心魔虽不是你的，但是在你身上三百年。」 他话未说完，明辰却已经明白了。 在他身上待了这么久，不能控制他的神智，但是能影响他的行动，尤其是在霁雪身上。 就像刚刚那件事，他下意识地就认为应该把那柄剑交给霁雪，霁雪是术修，用不着剑，那就让她学剑好了，他潜意识地认为霁雪能够保护好那柄剑，却忽略了现在的霁雪手无缚鸡之力，剑在她的手里是最危险的。 稍不留神，就险些酿成大祸。 「我往后会多注意。」明辰道。 「及时发现，便不会有大错。」纪元道。 明辰颔首，转身离开。 渊虹在霁雪身边，安安静静，继续乖巧懂事。他现在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在霁雪身边就好了，玩不玩无所谓，只要别让他去风竹那里就足以让他快乐了。 耗了四五天，纪元也有些受不住，便让她去了，他自己坐了会儿，便回雾静峰睡觉去了。 霁雪来到仙剑宗的藏书阁，顿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仙剑宗的藏书阁比浮渡谷的要大至少三倍，分了五层，仰头看去，一路而上全是整理整齐叠放规矩的书架，几束从顶上落下，整个藏书阁有种陈旧的味道。 这个时段有不少弟子进进出出，看到霁雪，有些认出了她的身份，会停下行礼问好，礼仪方面挑不出毛病。 她举目四望，大致清楚这些书是怎么分类的。 一楼都是纸质的书，书里全是画，好像就是明辰给她看的那些…… 一楼人也最多，很多都是小孩子，捧着一本不需要识字也能看懂的剑谱，高兴地跟着带队的师兄走了。 居然是给小孩子启蒙的剑谱…… 霁雪顿觉无力。
第215页 看管借书的弟子行来，拱手作揖行礼，问道：「辛姑娘，要找什么书？」 「我想找一些术修修习的术法。」霁雪道。 那弟子带着她来到三楼，这里的书相对于一楼，看名字便晦涩难懂多了。 整整有十个书架，满满当当，很少人来借阅。 霁雪粗略看了基本，都是最基本的术法，便像一楼那些入门剑谱一样，是给小孩子看的。 「只有这些了吗？」霁雪问道。她看向旁边，发觉这一楼其它地方放的都是剑谱。 「上面都是玉简。」领路的弟子道，他想解释，又怕说话不当。 渊虹便没什么顾忌，直言道：「娘亲没有灵力，看不了。」 看来这个藏书阁是越往上的书越高深。 罢了，往后再看，霁雪点点头，在书架间穿梭，有些术法确实简单，但她那么久没用过，大部分都忘了，眼下便当温习。 她没有带回去，而是在这里坐着，看了一本，便又去书架上找，如此看了两本，待第三本的时候，她看到上面一句话，眼眸暗了暗。 修道乃逆天而行，能功成者不过寥寥…… 移丹之术，到底有几成机率成功？成功之后，她还能修至出窍吗？ 天已经黑了，她还没有察觉。 她把第三本书放回书架，取旁边的一本，书拿开之后，书架后面的那本也被取走了，霁雪拿着书，透过两指宽的缝隙看到熟悉的白色长绫。 书架后的男子也看到她了，脸色瞬间阴晦。 「师兄，你也在这？」霁雪假装没看到他的神色，笑道。 「闲来无事，找几本书看。」皙泉道。 两个人走出书架，霁雪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书，有些不适应，看了一会儿才想起她之前看到的皙泉总是抱着琴，不管到哪都带着一把琴，现在他把琴收了，手上只拿着几本书，自然会让人觉得奇怪。 「师兄是术武双习？」霁雪疑惑地问道。 皙泉微微侧眸，淡淡地颔首。 「术武双习还能到这等境界，师兄真是厉害。」霁雪赞嘆道，「其中想必有很多艰辛吧。」 这不是刻意讨好，是出自内心的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纵观前世，能有这等天赋的，除去玄尊玄陌，还真没看到两者兼顾的。 她也没有特别抗拒学剑，她只是很清楚自己在剑这方面到底有几斤几两，与其浪费时间在剑上，不如去学些高深的阵法。 皙泉转头看着她，脸上的冷然少了几分，只是忽地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漠然地道：「再厉害，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转身离去，苍淡的影子在橘黄的灯辉下静静消失。 缩在椅子上睡觉的渊虹打了个哈欠，霁雪收回目光，渊虹看着外面墨色的天，道：「娘亲，天黑了。」 「我们回去吧。」霁雪把书放回原位。 她带着渊虹往下走了几步，刚好看到明辰往上走，她叫住他明辰来到她面前，道：「爷爷说你来藏书阁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去？」 「看的入神，就忘了时间。」霁雪道。 明辰瞥了眼她身后一排的有关术法符咒阵法的书，想到里面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文字和犹如群魔乱舞般的图案就头痛。 这时候对比明辰的反应便可看出皙泉到底有多厉害了，明辰在术法方面是个彻彻底底的白痴啊。 不过以他如今的修为，很多对日常生活有便利的小术法都能单纯靠心念放出来，不需要念诀或者画符咒。 「回去吧。」霁雪看着他道。 明辰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那十排书架，道：「你在这等会，我去上面拿几根玉简。」 霁雪点头，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等他。 明辰在上面待了两刻钟才下来。 「你拿的什么玉简？去这么久。」霁雪道。 明辰低头看了看渊虹，抬眸道：「回去告诉你。」 霁雪右眼皮开始跳，左吉右凶，今晚是不是要发生不好的事。 他们三个回到住所，霁雪吃了饭之后问道：「我们在这住了有半月了，是不是该回雾静峰了。」在主峰待了这么久，她开始奇怪明辰为何不带她去雾静峰。 听江子涯说，雾静峰没有人，明辰从来不收弟子，也不要做杂物的弟子，雾静峰常年清冷无比，她起初是觉得明辰怕她在空无一人的雾静峰上无聊，但转念一想，除了他们两个就没人的清静山峰，不正是明辰乐意的吗？ 在这里，他有时想要牵她的手，又顾及到会有弟子经过，故而在外的举止都极为克制。 明辰突然坐直，片刻后神态自若地道：「师伯不让我带你回雾静峰去，他说至少要让你在主峰住够三个月才准你走。」 第120章 他明白了 「是吗？」霁雪微微皱眉。 『不说这个了。』明辰来到她身边,他用灵力把门锁好，确定隔音结界牢固，卧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那股不详的预感又开始飘荡在霁雪的心头。 明辰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玉简。 「我没有灵力。」霁雪道。 玉简造价不菲,使用灵力，能瞬间把里面的内容引入自己的识海，没有灵力便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放出来便可以了。」明辰道。 他修为至出窍大圆满境,把里面的画面具现化不是问题,就是如此做耗费的灵力过多而已。
第216页 霁雪握住那根玉简，瞪着他。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提升你的修为,改善你的体质。」明辰细细地分析，「我们现在便开始双修,等到从仙城回来，你身上过多的灵力被我渡的差不多了,等你移丹成功,我再将炼化的灵力转入你的体内,如此一定会事半功倍。」 霁雪身上虽有很多灵力,但这些灵力不能直接为她所用,需要她耗费大量时间将其炼化，与其让她移丹之后炼化，不如现在让他来炼。 「不行，我不需要,我靠自己就可以了。」霁雪道。 「现在不是要强的时候。」明辰拍拍她的手,把自己的灵力注入玉简，羊脂白的玉简散发出淡淡的白光，霁雪觉得手有些烫，一道光从玉简里飞出来。 一男一女出现在卧房中央。 明辰认真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霁雪头晕了。 「不要走神。」明辰道。他伸出手按住霁雪的肩膀,让她正视房子中央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盘坐着运气调和，一红一蓝的灵力飘绕在他们周身，最后慢慢地相融，他们两个调和完毕，同时睁开眼睛，周围被引来的灵力绕着他们的身体，他们开始自行脱衣。 明辰皱了皱眉，刚刚那些步骤他能够看懂，两个人各自聚气，运行三个周天，便可将空气中地灵力为己所用。 可脱衣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太热了？ 在他思考的时候，屋子中央的两个人已经面无表情地全部脱完了，女的躺下，男的俯身压下。 明辰睁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懵了。 那一男一女亲昵地抱在一起，虽是面无表情，可入目所及都如此真实，明辰手中的玉简滑落，「叮噹」一声摔到地上，从中间碎裂。 灵力消失，玉简破碎，屋子中央面无表情地搂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消失。 霁雪疲倦地看着碎成碎片的玉简，心里估计这个玉简看品相大约要五千灵石，再加上刚刚的功法又不是凡品，细算下来，约莫是十万灵石。 玉简碎裂之声淡去之后，屋子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安静。明辰唿吸有些乱。 「一定是拿错了。」明辰脸红地道，「我这里还有几根。」 霁雪：「你走开！」她走到里屋。 过了一会儿她便听到「叮噹」「叮铃」「嘭」的声音。 明辰看着脚下四块碎裂的玉简，心跳慌乱，他不敢去看里屋躺着的霁雪，只要看一眼，就心乱。 一个可能是拿错了，可四个都是，这就不是拿错的问题了。 这几个双修的除却前面调息和灵力运行的方法不同，中间部分都是一样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再一次，他的认知被颠覆。 他隐约又明白了点什么，一只手覆在脸上，脸上的热度烫手。 藏书阁的弟子正百无聊赖地坐着，一本索引飞到他的面前，索引打开，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停下，那一页中有四个书名暗了下去，那四个书名旁的名字是『明辰』。 书名暗下去的瞬间，浮出一串数字——五十万。 他犹豫许久，还是把这个帐目记了下来。 明辰第二日去取年俸的时候，不，他已经没有年俸了…… 于是雾静峰的屋舍仍是没钱来修。 仙花会结束之后，他就连摆酒宴的灵石都没有。再加上昨夜的精神打击，明辰今日看着有些憔悴。 霁雪担心他，怕他被吓到了，今日特意去求师伯让他在屋子里休息。 颜流看在她的面子上答应了。 「唉，放宽心吧。」他道，他心疼地看了眼霁雪，思索许久，从自己的储物器里取出一袋灵石，「想买什么，别忍着，可别受了委屈。」都是要成家的人了，居然还和以前一样大手大脚，霁雪跟着他也是受苦了。 霁雪茫然地拿着，不知道师伯为何突然给她灵石。 约莫是长辈的关心？ 她回到主峰，明辰在屋里坐着，翻着那本《雅情》，昨晚最后一根玉简，他还是面红耳赤地把整个过程看完了，其实看的时候便觉得有些眼熟，他想了一晚上，才发觉他以前看到过，而且手上正有一本。 居然是这样子，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明明是很浅显的事情，他之前竟然一直没发觉。他早该知道的啊，为什么会发觉不了？难怪那晚洞房的时候霁雪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霁雪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他把书收好，就在他收好书的瞬间，霁雪拿着灵石进来，看到他不自在的神色，道：「还不舒服吗？」 「没事。」明辰道，他抬眸看着霁雪清澈懵懂的眼睛，抿唇问，「昨夜有没有做噩梦？」 霁雪想了想，摇头道：「还好，睡得很安稳。」 还装没事，明辰嘆，他想去抱抱她，可一想到「抱」这个字，那些画面便浮现了出来。如此清晰深刻，只需看一遍，便无法忘记。 他又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蠢事，便好似明明那般简单，却被搞得一团糟。他看向霁雪。 先让阿雪适应一下，等她接受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不会被吓到了。 霁雪把灵石放在桌上：「师伯给了我一袋灵石。」 从来没收到颜流送的灵石的明辰：「……」 这么大方，这绝对不是他的师伯。 霁雪凝眸望着明辰，还是觉得他神色不太好：「我们去一趟司药峰吧。」
第217页 「你哪里不舒服？」明辰紧张地握住她的手，用灵力探她的身体。 「我是说你去看一下是否生病了。」霁雪道。 「我无事。」明辰道。 没事吗？她觉得他的体温有些烫啊…… 她伸手去摸明辰的额头，却被他躲开，霁雪的手停在半空，明辰道：「我真的没事。」他移开视线。 霁雪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往下移，明辰觉得那目光火辣，站起来道：「阿雪，过两日我们就要起身去仙城了，你看下有没有要收拾的。」 霁雪愣住，过了好一忽儿才道：「花会都是修士去，我便不去了吧。」之前明辰都没怎么提这件事，她住在清静的偏院，前面倒是热闹地选拔着，但都与她无关。 「谁说不是修士便不能去，仙城还有好些人是普通人。」明辰道。 有了这个话题，霁雪总算不用怪异火辣的目光盯着他的身体了，他松了口气。 「普通人又进不去玄宫，我若是去的话，整个花会上只有我一个人是普通人，会给你添麻烦的。」霁雪淡淡地道。 「那你就在客栈里待着，等我讲道结束，便出来带你去赏花。」明辰道。 「你要是陪我，就要撇下那么多的人，还是算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霁雪道，「我又不会因为这些生你的气。」 「你不想去？」明辰看出了她的心思，其实他知道她不想去的原因，但是那终究是她的心障，不解决始终是个麻烦。 霁雪也没瞒着他，点点头。 明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便不去吧。」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想去？」霁雪诧异，明辰每日和她黏在一起，居然会同意和她分开。 仙花会至少要持续一月，也就是说她要是不去的话，他们两个要一个月不能见面。 想到此处，她突然觉得心空落落的，整个仙君总好像变得冷寂了起来。不知不觉，她对明辰已经这么依赖了吗？只要他离她远一点，就会不安心。 「有什么好问的，不想去为什么需要理由。」明辰道。 她看着他，眸光微动，抿唇将视线移开。 一个月……走的确实太久了。 虽然能写信，可是传信总比不上见面。 她疲惫地合上眼眸，前世说的那句话犹在耳畔——此生绝不再踏进仙城半步。 那是玄陌的母亲要她发的誓。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种钻了天道空子的誓言形同虚设，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再去仙城了，那个地方不欢迎她，不欢迎她的地方，她同样也不会喜欢它。 「我帮你收拾东西吧。」她道。 「好。」明辰道，他进屋，走了几步，忽地停下。 私心里，他是不想离开霁雪太久的，莫说去仙城去一个月，就连每日在潋华殿里的一天时间都格外地难熬。要和霁雪分别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怎么过？ 想到此处他的心情沉落了。 霁雪看着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我们还有几天时间呢。」她道，「师伯说了，这两天你不用去潋华殿了，你可以带着我到处走一走，熟悉仙剑宗。」 明辰抬手替她把耳侧的鬓髮撩到耳后：「嗯。」 第121章 月色很美你更美 亏得霁雪去说情,颜流这两日才没有一直派明辰去做事。 霁雪知道大师伯的想法，大师伯想让明辰多了解宗门，往后,这宗主之位，说不定会传给明辰。 但是这家族利益在前，明辰合不合适都是一个问题。 她把这事和明辰说了,明辰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我知道师伯的想法。」他道。 「我以为……」霁雪立刻止了声,明辰不傻啊，他很聪明,就是在她面前总是犯傻而已。 「先别说这个，你看看这个好看吗？」明辰拿着一本册子翻开其中的一页给她看。 这两日他们也没做什么,因为明辰觉得要分别一个月，便怎么都不开心,面上倒没表现出来,可是霁雪能感知到他的心情。 所以她最后想出了一个法子,让明辰去仙城之后给她买一些东西回来,明辰听到她这样说,终于有了精神。 他手上拿着的那本册子，上面都是些衣服，画工很精緻，颜色也多妍丽,霁雪没见过这些样式,看崭新的册子，猜测这应该是仙城最近新出的款式。 「这件吧。」她指着其中一件雪色的流仙裙道，画师把裙摆飘逸的清透画了出来，光看画都觉得好看，仿佛是天上落下来的神女。 明辰在上面做了个记号：「还有呢？这一件好看,你一定适合，还有这个，这件也不错……」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十件。 「……」霁雪。这些衣服都不便宜，买一件的钱就足够那些普通人吃几辈子了，她也不需要这么多衣服，照明辰刚刚说的那些，她就几乎要有三个月衣服不重样了。连尊后都不曾这么奢侈，她当然不会觉得明辰这般大手大脚会给季家带来金钱上的压力，但是还是不要太招摇了吧。 明辰有帮她买衣服的想法，她已经很感动了。 「不用买这么多。」她道，「我不用穿那么多的衣服，买几件就够用了。」她是很喜欢那些衣服，不说她，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她还是有理智的，明辰如此迁就她，她也应该多体谅下明辰。
第218页 「不行。」明辰道。 「你看，那个家主会在自己夫人的穿戴上花这么多的钱。」她道。 「所以他们最后都过得很难受。」明辰道。 「啊？」 「阿雪，这些衣服不是给你买的，是给我买的。」明辰很认真地说。 「你要……」霁雪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穿，这些……衣服？」 明辰颔首，片刻后愣了愣：「不对，是你穿。」 「那你又说是买给你自己的。」霁雪道。 「自然是你穿，你打扮得好看了，心情就好了，人也会比之前更好看，而看得最多的是我，所以说这些衣服可不只是为了你才买的。」明辰道。 霁雪有些懵地点点头：「这样啊。」 「嗯，你便不要有什么顾虑了。」明辰道。 虽然，他现在买不起其中任何一件，但是，灵石总会有的，印象里，他从来都不曾因为缺灵石而犯愁，所以到时候去仙城，一定能把这些衣服都买到，然后等雾静峰的屋舍修好，再跟霁雪坦白他最近做的事，霁雪一定能原谅他。 「若是有问题，一定要跟我说，我生的不娇气。」霁雪道。 明辰忙道：「没有问题。」 霁雪望着他的样子，浅浅一笑，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这是师伯送我的，既然你后天要走，今天就一起喝了吧，据说这叫月光酒，在满月之时打开才会有酒香，今晚正好满月。」 明辰看着自家妻子纤白双手里捧着的那坛不大的酒：「……」 霁雪已经走到了外面。 「别打开！」他赶过去，然而已经迟了，霁雪把红色的酒塞掀开了。 满月的银辉洒落，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也没有闻到酒香。 「怎么了？」霁雪回头看着他。 明辰看着她依旧白皙的脸，没有醉酒时的嫣红，还没喝，应该不会醉：「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喝酒了。」 「喝酒不会有事的。」霁雪坚持道。 明辰只好直白地道：「你酒量太差。」 她酒量差？霁雪不置可否，她前世酒量好得很，在宣洺手下做事的时候，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都喝不过她，明辰不过没见识到她那时的豪气罢了。 她想喝一口给他看看，可是看到他担忧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意气用事。乖乖地把酒罈给明辰。 明辰拿着，低头看着盪着微波的酒液，粼粼闪闪，犹如汲取了月光。师伯对他和阿雪的差别真是太大了，这月光酒，师伯可是藏地滴水不漏，连他爷爷都翻不到，居然这么轻易就送了阿雪一坛。 「你喝吧。」霁雪在他耳侧轻声道。 明辰闻言点点头，喝了一口，只是片刻后觉得不对，转过头去看，霁雪正仰着头笑着他，他们两个坐在石阶上，霁雪坐的比他高，靠过来，下巴刚好枕在他的肩头，唿出的灼热唿吸打在他的脖子上。 「怎么不喝了？」 明辰身子僵住，霁雪在说话的时候又靠近了几分，唇瓣几乎要碰到他的脸，他不敢动，余光瞥见她雪白如玉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霞，犹如娇嫩的桃花。 他抿唇，喉结划动了一下。 霁雪却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歪着头，身子前倾，想去看明辰手中的酒，这样自然是坐不稳的，所以她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明辰身上，如果不是明辰反应快抱住她，她早就滚下石阶了。 她的手胡乱地抓，抓着明辰衣襟，等她回过神来，明辰的衣服已经被她扯乱了，衣襟微微敞开，她刚好能看到结实的胸膛，紧接着她想了一件事。 「你最近怎么没有来找我说双修的事了。」 明辰进了屋，门恰好在这时关住，屋里一片幽暗，朦胧的月色透着薄薄的窗纸洒进来，迷离而凌乱。 「我……」明辰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霁雪抱着他的脖子，唇瓣靠近他的耳畔轻声低喃。 鬼神使差般，明辰低低地「嗯」了一声。 黑暗中，他好像听到了一声调皮的轻笑，胸口便被谁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勾的人心痒。 屋子里的喜字还未拆掉，一直都布置得很喜庆，直到他们两个摆酒宴那时候才会恢復成往常的布置，明月亮了几分，透进来的月光照亮着她的脸，那朦胧的眸光比月色还美。 明辰道：「阿雪，你醉了，不是喝醉的，是被熏……」他吸了一口冷气，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霁雪听到没声音了才松开咬住他脖子的嘴，她怎么可能醉呢，她只是身体很热，有点站不稳，分不清东南西北而已，她的脑袋很清醒。 明辰看着她往床下倒，把她拉了回来。 她眼睛眨了眨，目光看着明辰脖子上那红色的牙印：「为什么没有消失？」 明辰委屈，还不是怕伤了她，所以灵力全部散去，她又咬的狠，这印子就深得明显了，现在他也不敢用灵力，怕霁雪又不高兴突然来咬一口。 她还在低头思考为什么牙印没有消失的问题，仿佛刚刚那个勾着他心的魔女不是她。 明辰闷气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月光酒太烈的原因，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霁雪在认真地想原因，猝不及防地吻住。 「唔。」 她懵了，脑袋乱成一团。
第219页 明辰灼热的唿吸近在咫尺，她的心跳得飞快，好像要飞出来了一样，怎么突然之间…… 明辰的心也在狂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等他回过神来，霁雪已经在他身下，淡淡的酒香迴荡在他的唇齿间，那两片娇嫩的唇像是花瓣一样柔软，他的身体明明在发抖，可是他不想离开。 霁雪躺在床上，身体渐渐没了力气，明辰的吻没有章法，动作很生疏，可是却并不让她觉得不舒服，他总是很小心翼翼，动作也是极尽温柔。 最后，他好像终于不在她的唇边游荡，舌尖轻轻地撬开她的牙关，她下意识地想咬住牙齿，可最终还是忍住了，身体很难受，从来没有这么热过，她唿吸困难，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失了唿吸的时候，明辰终于离开。 明辰看着眼神迷离，轻轻喘息的霁雪，之前看起来比他有经验，可是真来了，又成了这副样子。 「你把纱幔放下。」霁雪道，那月光亮的刺她的眼睛。 明辰闻言，把所有的帘幕都放下，这一方小天地确实全黑了，但是：「我看得见……」他无奈地道，不仅看得见，还看得很清楚，连她脸上娇艷的红霞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的脸已经红透了，胸口随着喘息起伏。 「那你闭上眼睛。」霁雪委屈地道。 「嗯。」明辰把眼睛闭上。 这个时候他睁开眼睛霁雪也发觉不到，但是霁雪说话的声音像极了撒娇，细细软软的，不自觉地就听了她的话。 「我闭上眼睛了。」明辰道。 霁雪这才觉得没那么紧张，她放在身侧的手抓了抓袖子，坐在原地，身子动不了半分。 明辰等了许久，见她好像一直在坐着，便道：「要……」 「不要你说，我知道。」霁雪道。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是那么没用的人，她稳住自己狂乱的心跳，两只手摸黑向前，只是目的地好像比她预估的地方高了几分，她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 明辰：「……」 那两只乱抓的手到底是没用力，只是碰了一下就闪电般缩了回去。 明辰只好拉着她的手过来：「在这里。」 「噢。」霁雪低低地道，把腰带上的结打开。 第122章 钟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色下,周遭的一切静谧无声，静的连唿吸都能听见。所以就算霁雪身为凡人的听觉再怎么不好，也能把那些细微的声音听得一轻二楚。 明辰闭着眼睛坐着,对面坐着的人儿靠近了几分，柔若无骨的手划过他的眉骨，动作轻的像是一片羽毛拂过他的心间,明明没有碰到,可是他的唿吸还是加重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温度倒是减了些,他眼眸微抬，恰好看见霁雪正茫然地歪着头看他,似乎在想接下来做什么，夜幕里,那双眼睛迷离透亮,脸上浮着艷丽的红霞,红唇有点肿,微微抿着。 他往她面前凑近了几分,霁雪被他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移了下，然后不知怎么就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手胡乱地抓,拉住明辰,把明辰也拉了下去。 「……」霁雪。 她的手撑着，感受着他的重量，愣住了。 明辰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像霁雪一样愣了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握住她的縴手,慢慢地牵着那只手放在他的脸上。 那只手柔弱，带着一丝丝凉，像玉一样，他低头，轻轻地吻着她的唇，唇齿相接，这次并没有像刚刚那样，他只是在她的唇畔辗转。 霁雪咬住自己的唇，感受着耳根的酥痒，温热的气息在耳侧处散开，她微微颦眉，头越发晕了，好像躺在云朵上，软软的找不到边际。 霁雪忽然觉得，明辰可能说的没错，她或许真的是醉了，如若不然为何会觉得自己飘飘忽忽的？ 明辰此刻算不上冷静，他脑海里早就一片空白了，此刻剩下的只有本能，霁雪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暗香，凑近了才能闻到，且就算离得这般近，那清冽的暗香也是若有若无。 一声轻颤在只剩凌乱唿吸的暗夜里格外的清楚，放在他脸上的手突然收走，他抬头，看见霁雪匆匆忙忙地用手捂住嘴，脸红的像是红色的月季一样。 霁雪很慌乱，她只是想说点话，熟料张嘴，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上方的明辰轻轻地笑了声，并不是取笑她，那声浅笑带着宠溺，霁雪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 「阿雪……」明辰低低地唤道，声音已然有了几分沙哑。 霁雪只好咬牙坐起来，但是无法让自己转身面对明辰。 明辰抱住她，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脸。 霁雪微微后靠，倚在他宽阔的胸膛里。莫名地觉得很是安心。好像从此以后有了依靠一样。 其实她一直都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小时候经歷了那么多的世态炎凉，若不是遇见师父，她不可能会对人敞开心扉，更不可能和谁如此相处。 虽然因为师父而改变，但也不应该见到明辰的时候，就会莫名地有一种安全感吧，就好像他曾经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在冰冷的黑夜里，一直站在她的身侧，为她挡着寒夜的冷漠。 果然，她一安静下来，就又开始想这些事了，明明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的。 「别怕。」明辰安慰道。
第220页 她怔了怔，唇角上扬，手轻轻地掠过他的耳侧，把他耳畔那几缕散发撩至耳后。明辰颤了颤，没料到她的手会突然过来，他握住那只手，两个人十指交握。 「我想咬你。」霁雪笑着说。 「……」明辰。 咬就咬吧，还要说出来。 明辰松开按住她手的那只手，霁雪立刻抓住他的手，抬头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明辰痛得蹙了蹙眉，但是身体没有动，任由着她咬：「别把牙齿咬坏了。」他道。 霁雪踢了他几脚，然后接连在他的身上咬了几个地方。 「你就这样呆坐着？」霁雪道，「哪有你这样的傻子。」 明辰哑口无言，看到她一直在笑，只好道：「反正不痛。」 霁雪靠在他的身上，想跟他说他这样由着她，会把她宠的很任性的，不过转念一想，再任性也是他受着，真养成了任性骄纵的脾性，再让他慢慢纠正吧。 「好多了吗？」明辰问道。 霁雪咬唇，轻轻地应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辰一直都很耐心地陪着她说话，有时候是些琐碎的事，有时候是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絮絮叨叨的，都快让她忘了他们正在做什么。 明月渐渐隐没在云端，天边的朝霞透过窗户照进来，盖住了满室的旖旎。 霁雪趴在床上，伸手掀开纱帐，透过窗户的缝隙，去看窗外的景色，对比屋内的温暖，外面倒显得月凉夜凉。 「不累吗？」明辰道，「赶快睡吧。」 「睡不着。」霁雪道。她翻了个身，面对明辰。 明辰没想到她会转过来，看到那些隐秘的东西猝不及防，匆匆地移开目光。 霁雪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前一刻还拥着她，说着甜言蜜语，结束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明辰愣了愣，才知道自己在避讳什么，他们两个已经是夫妻了，他为什么还害羞？ 「没有，一时没习惯。」他慌忙地解释道。 霁雪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想躲开，但还是没有迴避，一直看着她。霁雪装作生气的样子，直接起身出去。 「阿雪……」明辰抬手抓空了，忙上前跟去，「你别生气。」 霁雪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去了浴池，里面是黑的，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把灯打开，明辰追过来，剎那间看到灯亮，见到面前的景象，又楞在原地。 霁雪回头看着他，挑衅似的望着他：「快过来，不然我不理你了。」 「你不是说痛吗？还走这么快。」明辰道。 霁雪的脸霎时红了几分，随手拿起一个水瓢装了半瓢水对着他泼过去：「不准躲。」 明辰抿唇站在原地，任由水泼在自己的脸上。水还是冷的，泼在脸上，倒是降了几分体温。 阵法加热很快，不一会儿，浴池就瀰漫着淡淡的白雾，朦胧婉约。水中的人儿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带着笑：「你上次，脑袋里想了什么？」 「上次？」明辰。 「就是上次，在浮渡谷的时候。」霁雪道。 这次换明辰脸红了，不知所措地移开目光，霁雪还在看着他，她趴在汉白玉雕砌的浴池边，用手枕着下巴，眼底带着狡猾的笑。 明辰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咬牙走过去，踏进水池里，泡进水里，那道令他不自在的视线还在，柔柔的水雾都无法阻挡。 他抬眸，慢慢地看向她，只见她蜷缩在一角，墨色的长髮在水里浸透，乌黑柔顺，像是海藻一样好看，又像是画匠笔下的传世丹青。 「我……」明辰薄唇动了动，却无法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看到霁雪，他便不由自主地响起刚刚的画面，那份温柔细腻，直至心底，他看向别处。 对面没了声音，他回头，却见她又睡着了。 刚刚还说睡不着。 他过去，轻轻地推了推她：「洗完再睡，又想被水呛？」 霁雪睁开沉沉的眼皮，不满地看着他：「还不是你，揪着我不放。」 明辰哑口无言，看着她装累故意整他的样子，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半点脾气了。他似乎有点明白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极致是什么样子了。 不管她做了什么，不管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再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心底便只有怜惜了。 「那我帮你。」明辰道。 这下换霁雪懵了，她本来就是想看明辰害羞的样子，现在落了个空，反倒被将了一军，明辰的手伸了过来，她慌忙地躲开。 「怎么了？」明辰看着她害羞躲避的样子，好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说累了吗？」 霁雪手按在水底，给自己找台阶道：「是累了，我就是怕你又……」她欲言又止，小声道，「还痛着呢。」 明辰眸光里带着心疼：「对不起。」 霁雪看着他，那声对不起更多的是内疚，她怕再这样下去会把明辰吓坏，赶紧道：「没事没事。」 把身上残留的痕迹洗完之后，明辰抱着她回去。 衾被柔软，霁雪躺在上面，一阵疲惫袭来，她侧身，看着屋外宁静的月光，静默不语。 明辰看她还睁着眼睛，道：「要不，我跟你讲个故事？听完就要立刻睡觉。」 「你能有什么故事？」霁雪道。
第221页 明辰想了想：「你想听什么？」 「你那些仙药灵药都送给了谁？」霁雪道。 「……」明辰。为什么突然问出了这么可怕的事。 听到这个问题，他的头开始痛起来，他翻了个身：「我好像累了，赶快睡吧。」 霁雪严声道：「不说不许睡。」 明辰只好转过来，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也颇为琐碎，他哪有什么心思去记这些。霁雪看着他，月光下的眸子格外地亮。 「师兄师伯师弟师妹，还有很多弟子……」明辰道。 霁雪听着就觉得心痛。 「我想知道具体有谁？给了谁什么东西。」她道。 明辰很为难：「东西太多……」 「就是多才叫你说。」霁雪道。 「已经很迟了。」明辰道，「等下就天亮了。」 霁雪还是不依不饶。 「要不这样，有时间了我给你写出来？」明辰道。 「明天写。」 「嗯。」明辰点头。他还想说些保证的话，霁雪却已经睡着了。看来是真的很累了。被折腾了一个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了，qaq原谅我误期了 第123章 被发现了 暖阳高照,淡淡的日光落在檀木地板上。 霁雪掀开纱幔，动作顿了顿，才起身去帮明辰整理衣裳。明辰站着不太自在,他这些事一直都是自己做的，当上家主之后也从来没让谁伺候过，所以霁雪帮他穿衣服的时候,他难免有些拘束,但拘束归拘束，心底那暖融融的感觉是压不住的。 这约莫就是闺房之乐吧。 「明日就要出发了。」霁雪道。 「我会快些回来的。」明辰看着她,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霁雪没有说话,垂着眸子，明辰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静静地抱着她。 「不说这个了。」霁雪道,她这时候倒没有怎么难受,就是心底总有些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之前学过占星之术,便对一些不详之事有那么点预知能力。 到底是会发什么事，才让她这么不安？昨日都还没有这种预感，就是昨晚他们俩…… 她偷偷地抬眼看了下明辰，昨晚被她咬在脖子上的印记已经消失了。 难道这不详的预感和明辰有关？ 她怎么都想不通,明辰身体好好的,仙城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更不怕玄陌会暗地里对明辰做些什么，她了解玄陌的为人。 明辰陪她吃了早饭，她便开始收拾东西。这两天风烨他们都没有来找他们两个，大概也是在忙着自己的事,院子里清净的很，就剩下明辰在旁边帮着她做事。 「阿雪，我出去之后，你就在主峰里待着，别乱跑。」明辰忽然道。 霁雪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看向他：「你们不在，我也去不了其他的仙峰。」 明辰安心地点点头。 霁雪想起一事：「阿辰，我们是不是该回雾静峰了，在这里……总归不方便。」师伯给他们挑的地方很安静，可主峰毕竟人多，再安静的地方，总会时不时地有几个弟子经过，看到他们两个手牵着手或是抱在一起，影响多不好。 「等我回来就带你去雾静峰。」明辰道，他停了下又道，「千万不要一个人去。」好在他设了结界，没什么人能过去。 霁雪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每次她提到雾静峰，明辰总有一丝紧张慌乱流露出来，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他们两个身上可是有神树的祝福啊，是能够感受到对方心里的想法的。 「你是不是……」她正说着，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季明辰。」 院外突然有一道声音，明辰和霁雪往外看去。 皙泉正缓步从外面进来。 「师兄。」明辰起身。 霁雪和他一起去迎。 从那日之后，皙泉便没有理过明辰，别说来这里坐了，算是稀客了。 霁雪去泡茶，皙泉坐下之后打量周围，看着装潢典雅的屋子，感慨道：「师伯倒是很用心。」 「师兄找我有事？」明辰问。 霁雪倒了杯茶给皙泉，皙泉抿茶后道：「我等下要回皙家了。」 明辰想了想道：「慢走不送。」 「……」皙泉。 说起来两个人都是记仇的性子，谁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辰就是如此一个人，他和谁关系越好，便越没什么规矩，说话也直来直去。 皙泉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只是看起来关系很差。 他没有跟他废话，道：「那日我看到你住在我峰上，百思不得其解，雾静峰分明比我的栖月峰好多了，也不必躲躲藏藏，为何你偏不去雾静峰，要来我栖月峰躲着。」 明辰赶紧道：「阿雪，你去找替我叫一下风竹师妹。」他用灵力传音给皙泉【师兄，别提雾静峰的房子】「风竹师妹正在分发请帖，忙着呢。」霁雪莫名其妙。 她坐下，对皙泉解释道，「雾静峰太显眼了，大家都知道雾静峰是阿辰的地方，要找人，第一个要去的就是雾静峰。」 「你和他住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发现他的不要脸？」皙泉匪夷所思，「他往常缩在雾静峰里，把结界打开，外面的人闹翻了天也叫不出他，他会怕风烨知道他在雾静峰？」 「师兄！」明辰哀求地看着他。
第222页 「别这样看我，我那日又不知道你雾静峰没钱修房子。」皙泉道，「我今天去和师伯道行程，才知道你居然连房子都没钱修了，年俸是这几日结，总共五十万灵石，你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打碎了四个装有高级功法的玉简。」 皙泉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 不管不顾地要成婚，带着凡女到处转悠，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幸福，然而房子都没有，到时候别说他们两个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师弟皮糙肉厚倒是无所谓，问题是凡女体弱，怎么受得了。 「你不要觉得我在关心你，我这是怕你到时候成婚没地方住，又带着她来我的栖月峰。」皙泉道。 明辰很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俗话说，凡间的女子不怕男人不俊，就怕嫁的男人没钱养活自己。 明辰知道的，从前他在人间游荡看到一个青年家徒四壁，只有一间茅草屋，那青年喜欢一个女子，却不敢去提亲。 他那个时候疑惑不已，分明只要他去提亲，那个女子就一定会嫁给他。 后来他有了霁雪之后才明白，如果他只有那一间破败的茅草屋，他也不会去容许自己娶霁雪，他怎么捨得让霁雪和他一起住不避风不避雨的地方呢。 所以他一直很愧疚，觉得霁雪跟了他之后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不敢去看霁雪，他身旁的霁雪自皙泉说完之后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看似平静，却于无形之中透露出杀机。 「为何会没钱修房子？」霁雪平静地问道。 她的眼眸漆黑，像是一潭幽静的水，没有波澜，然奇怪的是，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谁都不会以为她的内心很平静。 「那便要问他了。」皙泉道，「师父留下的珍宝不计其数，我这只有三成，剩下七成在他手里，这些年，他出手阔绰，约莫已经送完了吧。」他看向明辰，「上次你和风烨比试，应该自那时便没灵石修房子了，不过是没什么事的皮外伤，居然还送他一阶凝愈金茸草，若我没记错，你应该没有这种仙药，这是那日二师伯送给辛姑娘的。」 他的目光落在霁雪身上，似是在问她，他有没有说错。 屋子里不知为何又沉默了下来。 霁雪全部想起来了，她还奇怪初到仙剑宗时，师伯为何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让她别把东西给明辰，原来是因为这个？ 师伯好心提醒她，她竟然还觉得师伯多心了…… 她脸上没神儿，冲到里屋把屋子里所有的灵石掳过来，揣在怀里。 死死地抱着！ 皙泉开始感觉周围的气氛变怪异了。 明辰呆呆地看着抱着灵石的霁雪，霁雪这番举动无形之中伤了他的心，他愧疚地道：「阿雪，我一定会凑齐灵石把房子修好的。」 霁雪脑袋里想的都是明辰被子也骗的那五万灵石，要去找子也讨回来，不，子也还坑了她家明辰很多仙药，利滚利已经到了无法估算的地步！ 霁雪计算着让子也签了卖身契要多少年才能把这些债务偿还…… 答案是子也要用祖孙三代的时间！ 「时候不早，我要走了，过几日仙城见。」皙泉起身，慢慢地往外走。 潋华殿的热闹传到这里，获得参加资格的弟子激动不已。 皙泉身影顿了顿，身后，他的师弟还在哄着凡女，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前殿的喧譁，好像他们的世界和他是分开的。 师弟总能在最热闹的时候静下心做一件事，心无旁骛，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真让人羡慕啊…… 他微微侧眸，不再看身后的人，继续往前走。 有师弟去，大抵会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花会…… 明辰抬头，刚好看到皙泉御剑离开。 霁雪终于把损失降到最小，有了丁点神来拷问明辰：「那时候就没钱了，那你这四十万是哪里拿出来的？」 「……」明辰，「你那日赢的。」 「……」霁雪。 她抱着灵石的手又紧了紧，她把师伯的一番好心浪费了……她对不住师伯。 「我往后会加倍小心。」明辰保证道，「有用的东西不会再送人了。」 「那没用的呢？」霁雪眸光犀利，如剑芒一般。 「留着占地方，自然是给需要的人。」明辰不知悔改地道。 这不还是和从前一样？霁雪悲怆：「你身上现在有哪些是有用的？」 明辰把那一堆养颜美容的灵药取出来，摆放在桌上，又把对霁雪身体有帮助的仙药摆上…… 整个桌子不一会儿就堆满了价值昂贵的药。 明辰还在往外放，霁雪抬手阻止他。 还好，不至于太糟糕。 「应当有帐本吧。」她道。 光这样看，看不出他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他其实还是有很多的钱。霁雪需要一个帐本，来清算一下明辰这些年到底浪费了多少东西。 「有。」明辰把帐本取出来。 书封是蓝色，用线紧密地装着，这不是普通的帐本，放在自己的储物器里，它会自觉清点储物器里的东西，并在上面做好分类，记录在册。 霁雪翻开，一页一页看，明辰的帐本很厚，她看了几页，就开始快速地翻动，不到半刻钟便看完了。 委实没什么好看的，上面的名字基本都变淡了，名字若是淡去，说明那样东西没了。
第223页 而明辰所谓的有用的东西，都是对她有用的，也就是说，除了给她养颜美容的药和调养身体的药，其余的都被他送完了。 她看完之后坐在锦团上，眼神空洞。 第124章 妻管严 弟一百二十四章 明辰许久没清点自己的东西了,翻看了几页，脸上没什么神情，不咸不淡地道：「该换一本薄的了。」 「你原本有半尺高的帐本的东西,现在只有我的手这么厚。」她比划着名自己的手，那纤纤细手，伶仃纤细,说不得还没有她的手厚。 「你不也说我们用不着的东西留着没用？」明辰道。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记在心底。 难道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没用？怎么没用？」霁雪一掌拍在桌上，生气让她无视了手上的痛,「风铃草，一株可卖三块灵石,你有一千株，可以换成三千灵石,你居然说没用？」 「我有这个东西吗？」明辰疑惑,那是什么药,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霁雪翻开帐本第一页,指着最上面的那一个名字给他看。 「……」明辰沉默。 「你送给谁了？」霁雪逼问道。 「忘了……」 霁雪气的差点去跳崖。 前世的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可以写满这样一本帐本的宝贝,这傢伙非但不知道珍惜，反而随意送人，为何他不早点出生，这些要是不要可以送给前世的她！ 明辰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望着霁雪,犹豫地道：「阿雪，你还好吗？别气坏了身体。」 「你居然知道我在生气。」 「……」明辰， 「我很好。」霁雪抱着帐本无比悲痛，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它，仿佛那才是她的情人。 明辰看着嫉妒,还好那东西没有生灵智，否则它一定活不过今天。 「我们去司务峰，找人来修房子。」他道。 「不准动我的东西。」霁雪抱着帐本。 明辰不敢置信，他不明白霁雪为何突然像一个魔修一样贪婪：「不过是一些没用的灵药，不用如此重视。」 「没用？没用？？？」霁雪要气炸了，「这么多可以卖出高价的珍稀仙药，在你眼里就成了无用的？」 「为什么要拿去卖？」明辰道，「太麻烦了，旁人有需要才会花高价买，花高价买说明这东西对他特别重要，那我为什么要放到卖的地方，说不定那人没钱，买不过其他人，我成人之美，送给他，不是很好？」 「你之所以不记得送给了谁，是因为你根本不认识那些人？」她瞪大眼睛。 「萍水相逢，我知他们人很好便是了，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唿，要是他们喜欢换名字，我记着也没用。」明辰道。 说不通了，霁雪在疯掉的边缘徘徊。 她决不能让明辰继续这样，不然他们迟早要家徒四壁，两袖清风。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的丈夫有没有钱，钱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总是来来去去，在身边停不了多久，可是啊，她无法容忍本来很有钱，却因为不擅长经营而变穷。 她看着自己，忽地灵光一闪：「往后你要是未经过我的允许送人，你以后就睡门外去。」 「……」明辰。 他做错了什么？ 「帐本放我这里，这些东西你收着，要是让我发现又你偷偷地送东西。」她停了下来，将那句足以令明辰做噩梦的话说了出来，「我就立刻和你和离。」 「为什么……」明辰失神，一向是自己知己的霁雪，为什么突然变得不懂他了？ 「我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你是这样败家的人。」霁雪懊悔。 明辰又受到了一次重击。 「阿雪，你要冷静！」他去拉霁雪，然霁雪已经带着帐本和灵石出去了。 短短一刻钟，明辰便经歷了从天上跌到地底的苦痛。 门外又有弟子来找他，是杨林。 「师尊，师父让我来你这拿几株益元草。」杨林恭敬地道。 明辰抬眸望着他，魂不守舍地取出几株益元草，杨林见状，双手去接，心里感慨师尊对师弟师妹们真是好，其他峰的人去找他要东西，向来是有要必给，且给的东西就没有差的。 只是，这次师尊没有像往常一样，他的手停在了半空，杨林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几株益元草收了回去。 「……」杨林，「师尊……」 「我忽的想起来，这是师伯要的，早前师伯向我讨了，我还没给他。」明辰淡淡地道，「你去同师弟说，我这里没有益元草了。」 杨林恍然，点点头：「弟子知道了。」 明辰手放在身后，面色不改，看上去清冷如月，可心中却已然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差点……差点就顺手送了出去。 往后，手还是别伸出来了。 他心有余悸。 霁雪带着灵石去找颜封，颜封主管这类，她现在还不太清楚仙剑宗的职务分配，所以找他是最合适的。 颜封看到她，笑眯眯地招手。他属于风融那一类的长相，但胜在阅歷多，比风融老成稳重，看着便有些慈眉善目。 「二师伯，修房子是找哪座峰的弟子？」霁雪问道。 「找司务峰，怎么，是门又被风竹踢烂了？」颜封问。 上次风竹踢烂的门，是颜封叫人来修的。
第224页 「不是主峰这里的，我想修一下雾静峰的房子。」霁雪不好意思地道。 颜流特意给她找了个屋子住，说明他和颜封都知道雾静峰的事，没地方住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存在说是为了骗她嫁给明辰所以特意联手来骗她，都是出于长辈的好意，她没有理由去怪他们。 颜封捋了捋鬍子，看着霁雪。 师侄这是放弃攒钱，换自己的妻子来说情了？他心里嘀咕。 师侄倒是狡猾，知道他喜欢侄媳，便特意叫侄媳来求讨。 可他就算猜到明辰的小算盘，却也只能乖乖地中招。 没办法，霁雪是他第一个侄媳，当然是要放在手心里疼。若是风烨、风融、皙泉能够争气一些，他也不必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侄媳。 他看着霁雪澄亮清澈的双眸，温声道：「雾静峰的房子啊，你不用担心，皙师侄已经叫人去盖了，过不了半个月，就能整修完毕。」 他没说的是，在皙泉来之前，他就有这种想法了。 皙泉？ 霁雪回想起每次见到他时，脸上总是一副她欠了他很多钱的神情，不由得会心一笑。 真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霁雪笑道：「要多少灵石，我去结帐。」 「不用，皙师侄已经帮你们结了。」颜封道，他看着霁雪怀里抱着的帐本和两袋灵石，感嘆，「你手上这些灵石好好收着，师侄哪里都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别怪我和你大师伯小气，他若是能管住自己，我们也不用只限制他要取宗门里的什么东西都要经过我们的同意。」 他以为自己说的这番话会惹霁雪生气，毕竟师兄已经劝过她几次了，可这要是不说，吃亏的也是他们小两口，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再不好听，他作为长辈，也要训诫他们。 谁知，霁雪竟然双目有神地道：「师伯真是英名！对付他这样的人，就是要这么做！」 颜封愣了愣，感动道：「你也这样觉得？」 想当初，他和师兄的良苦用心，还被风竹他们嫌弃。 霁雪点头。 「要是没有两位师伯，仙剑宗现在估计只剩空荡荡的山峰了吧。」霁雪道，「好在雾静峰太大，送不了人。」 如果她能未卜先知，预知到后来明辰把雾静峰当彩礼送给凤涅，她估计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雾静峰上少有地热闹了一回，纪元坐在那些手脚麻利修建房子的弟子中间，静静地沉思。 这些弟子路过纪元的时候，自觉地让路，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踩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乘仙君，他们还特意在他的身周盖了一个架子，不过从外面看，这更像是一个鸟笼。 「我突然觉得自己错了。」纪元道。 「为什么？」明辰不解。 「原先，我觉得那丫头嫁给你，是她占了便宜，现在我才发现，是你占了便宜。」纪元道，我终于能有个睡觉的地方了。」 「……爷爷不是喜欢睡土里吗？」明辰不满地道。 纪元喜欢睡在奇怪的地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不孝顺，竟然让这么疼爱自己的爷爷睡地板和水池里。 纪元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个榆木脑袋，多和霁雪学一学。」 于是明辰被赶走了。 霁雪向颜封取了些经，了解到该怎么整治明辰的方法，她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明辰正坐在锦团上，屋子里昏暗，他没有拿出明珠照明。 「我不怪你了。」霁雪道，「师伯说，你这习惯非一朝一夕，我觉得让你突然改正有些强人所难，我决定了，我要陪着你去仙城，每天在你身边点醒你，顺带在去的路上赚些灵石，免得你到时候连住宿的钱都拿不出。」 她真的很心疼他，她在颜封那里又钻研了帐本，上面的药材没有一个是他用得到的，颜封和她说，他修炼从不靠仙药辅助，便是受伤的时候，除非是严重到危急生命的伤，他才会用一些药。 她还奇怪明辰渡劫时怎么没用一些仙药，原是他从不给自己留着这些东西。 这种傻瓜，她真是闻所未闻。 「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她嘆道，「总好像不把自己当人一样。」 明辰不太理解霁雪说的话，不过他知道她在为他难受：「我往后不会这样了。」 「一定要改。」霁雪道。 「嗯。」明辰搂住她。天色不早，院外早就洒了一片银色的月光，明辰的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立刻让两人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霁雪脸有些烫，轻轻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明天你就要去仙城了，今晚早些休息。」 明辰望着她，有点失落地点头，进屋去了，他得赶紧趁霁雪心情好的时候占一个位置，免得被赶出去。 霁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重重的纱帘之中，心中的不安更甚了，总觉得即将发生不好的事。 她从柜子里取出占卜用的法器， 第125章 身份泄露 院子里有个小池塘,水清幽无比，月辉淡淡，水面平静,清澈见底，几片莲叶漂浮在上面，一尾接一尾的锦鲤在其间穿梭。 霁雪拿着占卜用的玉片,来到池边,今夜的夜空没有一丝云彩，繁星点点,朗月高悬，很适合占卜。 这些伎俩她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就是凡间算命先生喜欢用的算术方法，不需要灵力,只可以测测大概的凶吉,时而准,时而不准,不过……大多时候是不准的。她也不知道现在用可不可以。
第225页 试一试,为了让自己安心。 七片玉片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按着预定的方向跌落水中，仿佛被风托住了，缓缓地融入水中。 没有溅起一滴水花！ 她往后退了几步,仰头看向水池对着的那一片天,上面的星子不停地闪烁着，细看时，可见那些微弱的星光里竟然掺杂着红芒。 「这到底……」她不敢相信。 只是普通的算术方法，为什么会露出这种天象？ 这是大凶啊！ 她皱着眉头，想不通明明自己没有灵力,怎么会引发星象。 是那些玉片！ 她去看水池，水底的玉片泛着淡淡的萤光，玉片的中心，是占星殿的时候标志，这是从占星殿拿出来的东西…… 而原本应该按照她算好的位置落下的玉片，不知何时移了位置，形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末端的方向正指着她。 平静无波的水面出现了一副幻象，那是一个男子的倒影，他穿着白色的长袍，背影孤冷，手中拿着一卷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地回过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的缓慢，那张熟悉的脸慢慢地映入她的眼帘，两个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霁雪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水池的盲区才停下。 ，她的心跳的厉害，眸光复杂地望着天上的星象，那些星星很安静，可无声之中的闪烁，比有一道星光指向她的位置。 她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她的头有点乱，水池里的法阵没多久就消失了，水面空荡荡的，剩下几块失了颜色成为废物的碎石。 回想起刚刚那一瞬间的对视，她心底浮现出害怕的情绪。 命天星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能够确定，这些玉片是命天星为了找出她的位置撒下的诱饵。 那些玉片不论是谁看到，都不会觉得其中有什么端倪，都是平时用来玩乐的玩意，到了她手里却突然成了法器，那说明这些玉片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只待她拿起来用，就能锁住她的位置。 命天星不可能会精确地算到她会用到这间屋子里，所以，这些年，他为了找出她，在中仙界和人间放了多少块这样的玉片？ 这些，她都不得而知，也不需要知道。 她只用知道，他这这些年一直在找她。 她之前确实有想去找他的想法，不过那时候都是迫不得已，再加上对如今的中仙界并不了解，才会产生那种想法。 如今不同了， 他们两个註定是不相融的人，可以惺惺相惜，却绝不会志同道合。 五百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能让一个家族彻底衰落，也能让一片荒芜的地方繁盛，甚至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他们都不再年少，每个人的心都不可能和当初一样单纯诚挚，五百年前能成为朋友的一群人，五百年后再见，已不是说一句「好久不见」那般简单。 命天星费劲心机找到她，并且让她知道他在找她，他的用意不用说，她也明白了。 这是让她去仙城。 若是她不去，明辰可能性命不保。 他在用明辰的命来威胁她过去。 「你现在不止会算命，还会算人心了。」她看着池底那些失了光彩的玉片喃喃地道，她回身，不再看那满天的星辰，缓步往屋里走去，走到一半，她身子顿了顿，侧眸看着映了月光的池面，神色变幻了一霎。 「你一直都会算人心。」 她轻声地道。 「你一直都会算人心。」那清丽的白衣女子近乎低语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就不再回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面前的水镜里只剩空荡荡的院落，萧萧的风声拂过，树影婆娑。 命天星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院子出神。 暗处一黑衣人问道：「她会过来吗？」 「会的。」命天星淡淡地道。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她知道这是陷阱，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上当。」 「因为她是白长安。」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凡人。」 「所以她一定会来找我，她更清楚，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够保护她。」 「她以为她找到的是保命靠山，结果却是夺命之人。」黑衣人道：「我听说你们两个的关系不简单，利用她对你的信任来杀她，这真不是一个正道修士该做的事。」 命天星没有说话，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黑衣人故意笑道：「都说你冷漠无情，看来不假。」 黑衣人以为自己说的话会令他生气，可是他出乎意料的冷静，目光从水镜里移开，重新落在书上，这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一样，五百年前陨落的红颜，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些像是过眼云烟。 黑衣人突然觉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很危险，命天星除了占星之术，其余的的确不足挂齿，他修为虽然到了元婴，但真正和其他人起了争斗，他占不了上风。 占星殿之所以受所有的仙族崇敬，除去他能窥探所有人的命运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倚靠的是玄族，玄族是他的靠山。 「你就没有半点感觉？」黑衣人警惕地问道。 命天星终于抬眸，神色淡漠地道：「你认为一个男人计划着杀死自己的红颜知己，该有什么感觉？你想让我笑着去杀她？还是一边难过一边毫不留情地动手？」
第226页 黑衣人愣了愣，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该走了。」命天星道。 第126章 偶遇 「你也要去？」明辰看着正在房里收拾行李的霁雪,有几分不解。 霁雪拿着行李，来到明辰面前，抬眸望了望他,敛眉道：「我怕一个月以后你回来，身上只剩一件里衣。」 「……」明辰。 仿佛胸口突然被插了一把刀，明辰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很挫败。 「不会的。」他解释道。 然而霁雪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好似一潭深井，幽不见底,分明是不信他…… 「走吧。」霁雪把行李扔给他，往外走去,「不然风竹风烨他们等得急了。」 明辰把霁雪的东西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缓步跟在她的身后,不过在听到风烨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阿雪,我们两个一起走吧。」 「嗯？」霁雪回头,「我们两个现在不是在一起走？」她愣了愣,眼底浮出一丝狡黠，改口道，「好呀。」 于是他们两个坐着仙船飞入人间。 颜流早就习惯明辰这性子，所以一早就带着弟子们走了,本来就没准备等他,所以看到明辰传来的消息，颜流心底没有半点愧疚感。 仙城在人间。 他们几个去那里，自然要经过人间大大小小的城镇。 明辰的仙船飞的快，虽然比仙剑宗弟子们出发的晚，到没多久就超过了他们,飞了一天的时间，来到了渭城，到了渭城之后距离仙城就很近了，时间还早，他收了仙船，转而步行。 此刻明月高悬，月朗星稀，茫茫的夜里竟不觉得黑，霁雪好久没来这种热闹的地方了，不知是不是仙城仙花会的原因，这儿格外的热闹，来来往往均可见到修士结伴而行。 「我们先去找一个客栈，然后再出来转转。」明辰道。 「嗯。」霁雪看着周围挂着的灯笼，心不在焉地点头。 宽阔的大街上满是叫卖声，车水马龙，完全不像是夜里该有的样子，一切都有趣的很。 明辰拉住霁雪的手，免得她东张西望地走丢了。他已经换了身玄色长衫，在晚上一点也不显眼，就是霁雪，仰着头东看看西瞅瞅，惹得路过的人回头注视。 这种时段人最多，他凭着记忆，找到当初住宿的客栈，带着霁雪走进去。 「无生师兄，这儿好多人呀。」一个少女好奇地看着路过的人，「你说哪些是仙人？」 她身旁的青年刚想说话，眸光却被人群中一道洁白的身影吸引，像是一朵白昙，在人流中如此显眼。 「那两个？」少女疑惑地看着走近客栈的一男一女，她来不及看清那个黑衣男子的模样，只是他身旁的女子四处张望的时候，她瞥见了那个女子的侧脸，眸若秋水，肤胜白雪，她师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个女子，她没来由地有了一肚子气，生气地站起来，扔了筷子，「不吃了。」 无生收回眸光，见到小师妹腮帮子鼓鼓地瞪着自己，颇为不解，又看到师妹才吃了一半的馄饨，道：「怎么就不吃了，不要浪费粮食。」 「你！你自己吃吧！」陆留湘跺了跺脚，咬牙跑了出去。 「为什么又生气了？」无生看着她跑远的身影，有些无奈，他回头，看到自己的师兄拿着糖葫芦回来，道，「大师兄，小师妹又跑了。」 陆宏神色抽了抽，追了过去。 无生见状，重新坐下，低头把碗里的馄饨吃完：「小二，结帐。」 他从馄饨铺里出来，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四处看了看，最后决定往那不太明亮的地方行去。 霁雪在客栈的里坐下之后凝重地对明辰道：「等会，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记得来东边的郊外来接我。」 「你……」 「猜出来也不准说出来！」霁雪立刻打断他。 「其实我们不必做这种事的。」明辰道。 「你给我住口！」霁雪愤愤道，「难道要我饿死吗？」 明辰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霁雪充满精神，干劲满满的样子，他住了口，没有再说话，看着她换衣服。 霁雪褪了外衣，便觉得不自在，她拿着衣服挡在胸前，回头道：「不要看着我。」 明辰有点委屈：「你自己站在我面前换的……」 「那你不会把眼睛捂住吗？」霁雪皱眉道。 明辰不买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得她脸红心跳，她只好哄道：「事成之后，我再来陪你。」 她没说怎么陪，但是明辰突然就会意了，背过身。 霁雪抿唇，心底嘆了一声，然后换上人间富家公子穿的衣服，长发用玉簪束起来，眉毛描的深了几分，嘴上在贴两撇鬍子，十分拙劣的女扮男装。 做完这一切，她拿着一袋银票，路过明辰的时候，对他使了个眼色。 明辰很想说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可是霁雪这么高兴，算了，她玩的开心就好了。 于是他目送着霁雪远去。 等到她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在后面隔着远远的距离跟着她。 霁雪来到街上，学着路边上那些富家公子的样子，手拿摺扇，昂首阔步地走着。 她特意叫明辰停在渭城，就是为了这件事。 走了大概两刻钟，她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这是一个不小的赌坊，从外面看毫不起眼，但是凑近了就能察觉到里面到底有多热闹，门口时不时有人进去，也有人失魂落魄哭哭啼啼地出来，霁雪停在门口，仰头打量。
第227页 一个招唿的小二立刻过来：「这位公子，要不要进去来一把？」 「我……我，不太……会。」霁雪结结巴巴地道。 「一回生二回熟，我看公子这面相，就知道是运气极好的人，相信我，我每天在这里看着，看人的面相就知道谁今天会赢。」 「是吗？」霁雪笑道，脸上的紧张之色少了几分，「那我只进去赌一把，就一把。」 「可以。」小二领着她进去。 里面便不像客栈里那般了，昏暗的大厅像是煮沸了的锅一样，色子声和人的叫喊声混在一起，听得人震耳欲聋。 「公子知道规则吧？」小二道。 「我知道，押大押小嘛，这个我还是清楚的。」霁雪得意地道。 荷官已经开始摇色子了，霁雪盯着他的手，目光随着他的手移动，色子的碰撞声清晰地打在每个人的耳边。 霁雪抹了把汗，周遭很多人围着，空气闷热。 「公子买什么？」小二问道。 身边的人都已经下注，大多下载了「大」上。 「我先试试手气。」霁雪拿出装钱的袋子，取钱的时候不小心把里面的银票都露了出来，周边的人都是眼睛明亮的人，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钱，她心底暗笑，抬眸时，却发现只有一半人在偷看她手里的钱，还有一半人在看她对面一个青年手中的钱袋。 「……」霁雪。 「我先试下手气。」那青年也恰巧抬头，和她对视。 两个骗子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无生觉得对面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有点眼熟，他看着那双映着昏黄灯光的黑色眸子，愣住了。 第127章 相识恨晚 「公子,你们二位认识？」小二问道。 霁雪收回目光，道：「不认识。」 她拿出一把银子，押了「小」,与此同时，那个青年也和她一样在那里放了一把银子。 「买定离手。」荷官大声道，目光不着痕迹地往霁雪和无生身边的两个小厮身上扫过,手缓缓地把盖子揭开。 周围爆发出一阵怨气声,小二高兴地道：「公子好手气。」 霁雪道：「我瞎矇的，没想到还真给我蒙对了。」 「我瞎玩瞎玩,哪有大家有经验。」对面那青年道。 「……」霁雪。 这傢伙是不是在学着她？为什么说的话做的动作和她如出一辙，她目光微微往他身上瞥了一瞬,却勐地又与他对上视线，那青年也是一愣,约莫同样在偷偷地观察她,没料到他们两个这般有默契,偷看对方的时候刚好对方也在偷看自己。 大眼瞪小眼的气氛顿时有几分尴尬,两人目光同时移开。 桌子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昏暗的灯火下，每个人的脸上的神色都很激动，霁雪在小厮的怂恿下，接连下了几注,七把里面赢了六把,面前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似的银两。 小厮琢磨着时机应该快成熟了，是时候收网了。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这是个小丫头，女扮男装的本事着实拙劣，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身边没有侍卫,许是哪家的小姐偷跑出来玩，胜在人少钱多，最是好骗。 他继续鼓动道：「公子，趁着今天手气好，要不要来大点，免得好运气白白浪费。」 霁雪看着手中的钱，想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只是过了一瞬，脸上的犹豫散去，转为坚定。 那边青年身边的小厮也说着类似的话，青年起初有些犹豫，但过了一会儿，就取出自己的钱，拿出一半，放在上面。 「我押大，这次如果还赢，我就把身上的钱全押了。」霁雪和无生异口同声地道。 他们俩身边的小厮愣了愣，道：「二位真的不认识？」 无生摇摇头，霁雪面色凝重。 身边有人看不下去了，道：「我押小，我就不信你们俩这次还能赢！」 不知是不是他的煽动，所有人都跟着他。 霁雪不再看无生，而是拿着自己的钱袋，把口子打开，数着里面的钱，对自己面前堆积着的钱山看起来不甚在意，仿佛只是为了来体验赌赢的快乐。 色子声终止，盖子缓缓地被打开。 「是大！」那小厮惊喜地道，「公子，你这运气，若是去修道，修为约莫能超过剑圣。」 「过奖了，过奖了。」霁雪得意地笑道。 她把赢来的钱全用一个麻袋装好，然后抱在怀里，拍了拍，顿觉十分满足，比带的多了两倍，收穫算是不错。 她转身慢慢地往外走，小二还没反应过来，等她走到门口，才回过神，匆匆地追来：「公子，你怎么要走了？」 「我突然想起家中有老母要照顾，这么迟回去定会被骂，今晚玩得很开心，往后我还会来的。」霁雪道。 不远处，那青年也是抱着钱袋，说着和她类似的话。 「可你不是说要再赌一把？不能说话不算数呀。」小二慌了。 「唉，我也是没办法，再不回家，我母亲大人就要提着刀来找我了。」说罢，她大步往外走。 门口站着的几个大汉见状横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个个人高马大，肌肉虬结，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惊胆战，横在一起，便宛如一座座凶神。 霁雪抬眸，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她开口，准备说话，不料，那青年来到她身边，对着小厮道：「怎么，赢了钱不让走？」
第228页 他说话的声音极大，像是喊出来的一样，周围几桌正赌的热闹的人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这边。 「都说这里是渭城最有信用的赌坊，怎么，客人赢多了，就不敢让人走了，难不成这赌桌上是有什么玄机，只能让人输，不能让人赢？」无生意味深长地说，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群大汉。 小厮脸色变了变，笑道：「怎么会，只是想提醒二位客人慢走，夜黑，要小心路。」 「多谢提醒。」无生看了他一眼，转而去叫霁雪，却见霁雪正望着他，「走了。」他靠近了几分，小声道，「这里人多，他们不敢动手的。」 霁雪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微微点头，然后跟着他一起出去。 两人走的时候都很默契地一言不发，走出一段昏暗的小巷，彻底远离了赌坊的喧嚣，霁雪停了下来，看着这个青年。 在赌坊的时候没仔细看这个青年，他长得倒不算好看，五官分开来看，都很普通，可是就是这么一张脸，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看久了，还会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独有的沉凝的气质，胜过无数修士，便是这种气质，让他这本该泯没于人群的脸，一下子引人注目了起来。 「走到这里，应该不会有事，你家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青年道。 「不必了，你路上小心。」霁雪道，她顿了顿，又道，「今晚多谢解围。」 「小事一桩。」无生道。 「我先走了。」霁雪道。 「诶。」无生没料到她会走的这么干脆，下意识地叫道。 霁雪回头：「还有事？」 无生道：「今日相遇也是有缘，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出门在外，以她的身份，是不应该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可是，这青年看起来并没有危险，霁雪看着他，心中犹豫。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无生不好意思地道。 霁雪愣了愣，失笑道：「我有丈夫了。」 「……」无生。 「你早些回去吧，等会，赌坊的人肯定会来找你的麻烦。」霁雪道。 打击来的猝不及防，但本就是一时的好感，无生倒也没觉得多失落，道：「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的。」霁雪说完，便没再和他多做纠缠，朝着和明辰约定的地方快步行去。 月色下，她的背影似乎格外的清冷，他看着看着，又有几分失神，说是倾慕吧，却又总觉得还没到那种程度，不过见过几面而已，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未曾知晓，但是既然不是喜欢，为什么听到她说起自己有了丈夫之后，自己的心会空荡荡的…… 他来不及再细想，黑夜中轻如鬼魅的杀气已经从他身后袭来了，他把钱袋往肩上一甩，快步和霁雪相反的方向跑。 霁雪走的时候耍了心机，怕他追上来，所以她走的是与自己目的地相反的方向，等到看不见那青年，确定他没有追上来的时候，她再绕了个远路过去。 于是，他们两个又在路口撞见了。 「……」霁雪。 「……」无生。 「姑娘……」无生停了一下，改口道，「夫人，你为什么……」 「不是追着你。」霁雪道。 「我看出来了。」 霁雪嘆了口气，再抬眸时，便能看见青年身后跟着一大队黑衣人，而自己身后，也有一大队，黑压压的，像是一团团鬼魅。 「这下，糟了。」无生道。 他自己一个人倒是可以跑掉，可是他如果跑了，这个女子就危险了。这些人可不是善类，如果她落在了他们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他思绪飞快地转着，想着脱逃的方法。 用他当诱饵，让她跑？ 这个方法可行，就怕她体弱，跑不了多远。 这时候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往这种荒郊野外跑，当时他一心想的是把他们引开，不要让他们找到这个女子，谁能料到他来这里，这个女子也来这里？ 「我们把钱都给你们，能让我们两个走吗？」无生道。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最后，黑衣人中一个带头的沉声道：「杀！」 无生扔了钱袋，拔出腰间的剑，另一只手去拉那个女子的手：「快走。」 他跑了几步，突然感觉手感不对，这女子的手感觉有点大，而且摸着极为粗糙，像是生了一层茧一样。 他回头，忽地很庆幸月亮此刻隐没在乌云中了，不然他一定会面临无法言喻的尴尬。 他默默地松开手，握剑，准备迎敌：「我不确定我能对付多少人。」 「无事。」男子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 无生习武八年，自认对剑术有一定的造诣，且从小到大，身边无一人不夸赞他在剑方面的天赋，但不论他怎么有天赋，他总觉得自己还缺少了一样东西，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此刻见到这个人的剑术之时，内心忽地豁然开朗。这才是极致的剑啊。 不过瞬息功夫，周围的黑衣人都被打倒在地，没有一人能站得起来。 「回去吧。」明辰道。 霁雪抱着自己的钱袋点点头：「嗯。」 明辰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路过无生时，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他是？」 霁雪面皮子抽了抽，这傢伙不可能不知道这青年是谁，按照明辰的性子，她在赌坊的一举一动肯定在他的眼皮底下，这明显是故意装出来的，就是看她和这青年太过默契，吃醋了，吃醋都要吃得小心翼翼。
第229页 「在赌坊遇见的。」霁雪道。 「哦，这样吗？」明辰看着她。 霁雪只好再说：「我们不认识。」 「真的？」 「真的。」 这种话当着那青年的面说着实有些失礼，霁雪带着歉意去看那青年，然而那青年注意力不知何时被移走，不再看她，彻底无视了她，并欣喜地对着明辰道：「阁下刚刚用的莫非是霜寒剑法？阁下就是剑圣？」 「你怎么猜出来的？」明辰余光瞥了眼自己的头髮，是黑髮，没有露馅。 「看剑势，便能认人。」青年道，「在下留御门无生，见过剑圣。」 「你一个凡人，竟然能看出剑势。」明辰惊奇不已。 「那个……」霁雪想叫住这两个看对眼的人，可是他们两个好像是漂泊了多年的俞伯牙突然遇到钟子期，带着相见恨晚。 完全，把她，撇在了，一边。 第128章 遇见知音 「季大哥,你这是要去仙城吗？」无生道。 明辰：「去参加仙花会。」 无生笑道：「早就听说你要去了，大家都是奔着你去讲道去的。」 「你也要去仙城？」明辰有些惊讶。 「嗯，我去那里找人。」 霁雪走在后面,脸色阴沉地看着前方两个聊得欢快的人。 自从他们搭过第一句之后，两个人就黏住了，一直说个没完,把她抛在了一边。 她怀里还抱着沉甸甸的银两,手稍微动一下，便能听见银两碰撞的声音,那响声听得清脆悦耳，可一直拿着走两刻钟的路就不是滋味了。 本来应该帮她提东西嗯明辰在做什么呢？他在和无生说话！ 明辰：「无生,你住哪里？」 无生道：「我住在悦来客栈。」 「我也住悦来客栈，我们两个真是有缘。」明辰感嘆,「这样晚上就能讨论剑法了。」 霁雪重重地捏了下手中的钱袋,这次声音比较大,前面两个聋子终于听见了,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眼神都很茫然。 「没事。」霁雪平静地道。 明辰和无生闻言，转过身继续聊。 「……」霁雪。 这还是人吗？ 看着自己的妻子手里提着那么重的东西，也不来分担一下，就顾着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霁雪突然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明辰余光瞥着身后的霁雪,停下来道：「阿雪。」他默了默,有几分犹豫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拿着？」 木头脑袋！ 霁雪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善地道：「不用。」她说完气沖沖地往前走，把这两个人甩在身后。 「……」明辰。 「季大哥，嫂子好像生气了。」无生道,「不要紧吧。」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约莫是和他的小师妹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大晴天，便是你站着不动，她都能立刻宛如雷鸣电闪。 「不知道。」明辰道。 「是不是你做了惹她生气的事？」 「应该没有。」明辰摇摇头。 他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惹霁雪生气了，他刚刚只是看她拿着那一大袋的钱太累了，想帮她提着，谁知道她这么爱钱，一刻都不想放下。 喜欢钱的程度都快超过他了。 前面就是悦来客栈，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霁雪已经去了客房休息了，当然，门是从里面锁住的。 明辰站在门口，沉默着。 「嫂子？」无生敲门，「如果季大哥做了错事，你尽管和我说，他就在这里站着，我和你一起教训他。」 「嗯。」明辰颔首。 霁雪望着门口那两个人影，还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青年自来熟的也太厉害了，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竟然能让平时对人疏而远之的明辰和他一见如故，更重要的还是，她也和这青年没有半点陌生感。 这落差和转变太快，她接受不了。 明辰听着里面的动静，霁雪还在做着，没有动作，他想了想，对无生道：「无生，能否在你这里借些钱？」 他说的很小声，然而「借钱」两字恰巧被霁雪听到了。 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抽搐。 无生想也不想，把自己在赌坊赢来的钱全部给了明辰：「季大哥，我先去休息了。」他眼神里带着鼓励，大意是在说：要对自己有信心。 明辰点头，待他走后，对屋里的霁雪道：「阿雪，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开一下门。」 霁雪打开门，望着他手里熟悉的钱袋：「一个剑圣，沦落到去借一个凡人的钱哄妻子，这是一件多丢人的事？你知道吗？」 「无生不会告诉别人的。」明辰道，他顺势进去。 霁雪反驳不了他的话，关上门道：「你确定他只是一个凡人？」她不认识无生，从无生的脸上，也找不出故人的影子，所以不存在是她故人的后代。 「身体比普通人强健了些，但毫无疑问，他只是一个凡人。」明辰道。 「你明明对不熟悉的人都很冷淡。」霁雪道。 「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朋友。」明辰把钱袋打开，放到霁雪面前。 「这是借来的。」霁雪不高兴地说。明辰若是自己挣来的，她还真的会高兴到半夜都睡不着觉。
第230页 「这是无生送我的，所以，是我的东西了，现在我把它给你。」明辰道。 「啊？」霁雪仰头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他在神树下偷偷缔结了连心契约。」 「你在说什么。」明辰不解。 「我亲耳听见你说借的。」 「的确是我借的，但是他直接送我了，没有直说，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的。」明辰道。 又这么默契？ 前一刻她还笑明辰吃她的醋，现在倒好，天道好轮迴，苍天放过谁，终于轮到她了。 霁雪抿唇：「你今晚不要来床上睡觉了。」 「不行，你说的事成就陪我。」明辰蹙眉，「不能说话不算数。如果你总是言而无信，我们以后的孩子也会变成一个骗子。」 说到孩子，霁雪还真有点被唬住了，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明辰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横抱起来。 「你要做什么。」霁雪挣扎。 「去沐浴，把身上这身难看的衣服和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洗了。」明辰道，虽然他不是一个在意外貌的人，但看到自己的妻子打扮成这样，心底还是会有点小小的不满，谁不想让自己的夫人好看一点。 女为悦己者容。 霁雪每天花时间打扮自己，就说明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多，所以他才想到多给她买些衣服和胭脂水粉。 被冷落了两刻钟的霁雪感觉终于抓回自己丈夫的心了，乖乖地缩在他的怀里。 那么眼下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明辰也要进浴桶里？ 那夜一片漆黑，霁雪什么都没看到，手倒是摸了不少，不过因为闻了酒香半醉，都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明辰的身材很精壮，身上的每一处都很紧实。她虽然喜欢带着文雅的书卷气的男子，也不得不承认，若真的让她选，她还是会选明辰的，屋里亮着灯，她乍然看到全部，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我自己就可以了。」她靠在边上，手挡在身前。 「那你帮我。」明辰道，说罢，便踏了进去。 霁雪慢慢地收回目光，抬眸看着他的脸，明辰拿着帕子沾水，把她脸上的妆容擦干净。 这张精緻的脸顿时恢復了原有的白皙。他的目光从她湿润的红唇上，轻轻地从上面抚过。 他忽地想起在浮渡谷那夜，初初看到时没想过那么多，就是觉得脑袋突然一片空白，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阿雪。」他声音低低地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圆房之后的第二天，他是很担心她的身体的，因为那时候到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他恍惚中听见了霁雪要他停下，但是他却贪恋她的温柔，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就彻底失了理智。 因此第二日醒来，他先是惊出了一声冷汗，然后立刻仔细地去检查了，不过被刚刚醒来的霁雪一脚踹下了床，根据那力道，他确定霁雪是没有事的，她只是看起来很柔弱而已。 霁雪明白他在问什么，低着头，往水下沉了沉，手指动了动，摇头细声道：「没事了。」 那晚她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要散架了，可第二天醒来，发觉并没有什么大事，当然，身体确实是有些痛，但是都不碍事。 到了今天，更是和平常无异了。 明辰闻言，笑了笑，望着她红润的唇瓣，有些控制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比起那夜的生疏，他这次动作熟稔了不少。 霁雪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样吻她，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唿吸都不顺畅，脑袋无法思考，只剩他灼热的唿吸洒在侧脸。 水面漂浮的花瓣轻轻荡漾，飘在他们身侧。 明辰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进来了，暖黄的灯光照着升上来几分的水面，水面波动有些大，水快要溅出去了，霁雪不满地哼哼，明辰听不敢造次，水面飘荡的幅度渐渐地柔化了许多。 霁雪双手搭在浴桶上，眼睛偷偷看了眼水下，脸上的红霞顿时艷了几分，然后飞快地把目光移开。 他也不戳穿，抬手捻住住了那朵在水中调皮的花儿，放在手中把玩。 他开了结界，里面不管多大的动静，外面都听不到半分声音。水面激盪，不少溅起的水花落在地上，夹杂着另一种意味不明的声音，像是哼的细腻动人的歌儿一样。 屋子里飘荡着静谧的香，不知是花瓣的香味，还是霁雪身上淡淡的体香。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再说话，霁雪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明辰总是这样，一开始对她很温柔，然后把她慢慢地推到陷阱里，让她没有半点抵抗力，只能由着他，让他肆意。 每次都是如此，好像她对他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一样。 到了后面，她的理智终于溃散，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再也顾不了什么，断断续续地叫着他的名字。 明辰最开始听到的时候愣了愣，大抵没想过霁雪会在这种时候叫他，霁雪的声音不大，可不知为何，他听后很安心。 屋外的明月升空，枝头的花瓣绽开，霁雪本就奔波了一天，身体累的不行，现在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身子瘫软，两只手搭在浴桶边缘，才不至于让自己沉到水底。 她趴在浴桶边缘轻轻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身体里仿佛融了一块烧红的铁的感觉才消失。 明辰低头看到她眼眸半匍，眼神朦胧，好像匍匐着一层水雾，红唇微启，刚刚冷下来的心仿佛又被火烧一样，他抬手，理了理她背上湿漉漉的墨发。
第231页 霁雪趴在浴桶上，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平復自己的唿吸，低头吻了吻她带着潮红的脸。她身上的体温还是烫的，脸上白如雪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红，像是一朵盛开在朝阳里的花，等着人採摘。 明辰不敢再看，收回目光，出去拿了件衣服盖在她的身上。 刚刚沐了浴的人儿，头髮都还是湿的，他将她的头髮用法术烘干，然后抱着她躺在了床上。 霁雪动了动，翻了个身，背对他，身形纤细，整个人就像玉一样无暇。 明辰蹙眉，把她的身体扳回来，霁雪不安分地踢了踢脚，明辰脸色变了变，闷哼一声，霁雪迷迷煳煳地眼睛睁开：「你怎么了？」 明辰忍着疼痛，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没事，快睡吧。」 霁雪闻言眼睛闭上，身体蜷缩着睡了过去。 明辰过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从死亡的边缘回来，又气又无奈，看到她不再乱动了，才重新伸手揽着她，把她抱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总是有惊喜的_(:3」∠)_ 第129章 找一个人 「师弟,你还记得出发前，师父是怎么交代的吗？」陆宏道。 无生坐在屋檐上，嘴里叼着根草,散漫地望着天空。大师兄一早出来看见他，就开始在下面训诫，他听完之后收回目光,看着师兄带着怒气的脸,想了想，道：「要我们好好照顾师妹。」 「原来你还记得！」 「师父交代的事,我怎么能忘。」无生道。 「那你昨晚为什么抛下师妹，自己去了赌场,你把我们留月门的规矩放哪了！」陆宏道。无生三年前才入留月门，这般迟拜师,在凡间基本上没有哪个江湖门派会要他,若不是他天赋好…… 想到这里,陆宏心情便更不好了。师父年纪大了,这段时间一定会给师妹找一个夫婿,来继承留月门，本来这位置非他莫属，可偏偏出了个小师弟。 师弟又会讨师父欢心，哪怕他一直都是一副对什么事不上心的样子,师父也还是最喜欢他。 「宗门的规矩,我一直都放在心上。」无生道，「我去赌坊并非玩乐，也从没以留月门弟子的身份现身。」 这就是陆宏一直拿无生没辙的地方，无生做事永远是那么滴水不漏，就算他一时兴起的事,也让人挑不出把柄，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能不紧不慢地应付。 无生见他没有再咄咄逼人，道：「昨夜不是师兄去找师妹了，师妹本来就是生我的气，我去追的话适得其反，那时候换师兄来照顾师妹最合适。」 陆宏张了张嘴，看着他一脸认真，没有半分玩闹取笑的意思，撇开头，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气。 「你是真不懂师妹的心思，还是假不懂。」 「师妹的心思？」无生看了看那间紧闭的房门，屋里的少女心情忐忑地靠在窗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她以为自己听得小心翼翼，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无生早就察觉到她在偷听了，很多次他在校场练剑，她总在那一排排兵器围成的墙壁后面偷看，又不经意地露出一丝裙角，等着他发现，可他每次都装作没看见，练完就走。 他默了许久，收回眸光道：「我懂师兄的心思。」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轻轻一跃，从屋檐上下来，「留月门有师兄在，我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昨夜是我不对，师兄能不能不告诉师父，不然，我回去又要挨罚了。」 陆宏愣了愣，这是无生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认错，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无生的话里明确地告诉了他，他不想要留月门掌门之位，也知道他喜欢师妹很久了。 听到无生这么说，他本应该高兴才对，可是现在的他比之前还紧张。 他一直以为无生天真，小孩子心性，什么都不懂，不过凭藉一身惊人的天赋和好相貌才讨师父和师妹的喜欢，现在他发现自己一直都看错无生了。 无生的城府很深，只是从来都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他的眸光之所以漫不经心，对什么都不在意，是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被他看透了，他什么都知道。 无生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了，眼底的神色真诚。 「师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无生道，「我昨晚认识两个朋友，我先去找他们了。」 他看了眼魂不守舍的陆宏，心底嘆了口气。 霁雪和明辰已经在客栈的客厅找了位置坐着了，看到他来，朝他招了招手，就是两个人招手时候没料到对方也在招手，都愣了下。 「凡事都要有限度。」霁雪说，「哪怕再投缘，也要明白心里最重要的是谁。」 「你不也是？」明辰道。 「……」霁雪。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无生奇怪。明明刚看到还都是笑脸，怎么突然就瞪起对方来了。 他还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出现，让这两个人同时吃他的醋。 「我在和阿辰说，客栈里的菜好吃，比他做的好吃几倍。」霁雪道，「所以他生气了。」 「……」明辰。 「季大哥还会做菜？」无生惊讶。 「会一点。」明辰道。 「那我更惭愧了，我不会做菜，怎么学都不会，做的菜特别难吃，我师父都不敢让我下厨。」无生道。 霁雪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第232页 他这么一说，明辰心底那点小小的郁闷消失，霁雪说话也没那么硬了。 「你和你的师兄弟们一起出来的吗？」明辰问。 「嗯，他们在院子里吃饭。」无生道。 「你和我们一起吃，他们有没有生气？」霁雪道。 同门一起出来，最忌讳的就是单独行动，哪怕吃饭这种小事。 「不会的，他们要是知道我是和谁一起吃饭，一定会来缠着我带上他们。」无生道。 一句话，凡事练剑的，最崇拜的宗门必定是仙剑宗，最崇拜的人必定是明辰。 「我昨夜听你说去仙城找人，你要找谁？」明辰问。 说到这个，无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手握着筷子。 明辰和霁雪看到他突然停下来，都很奇怪，看他像是在思索的样子，眉头锁着。 「不知道。」许久，无生摇头道。 「你去仙城找人，却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人？」霁雪讶然。 「我感觉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无生道，他看着霁雪，眸光亮了亮，明辰察觉到他的目光，身体默默地往霁雪身边靠拢，挨得极近。 「……」无生。 他把「说不定是嫂子」这句话吞了回去。 还好刚刚没说出来，要是说出来，他有预感，自己一定活不过中午。 「等下吃完饭，季大哥是不是要带着嫂子御剑去仙城了？」他转移话题。 「这里离仙城很近，我们打算走过去，你们呢？」 「我们也是走过去。」无生高兴地道。 「那便一道？」霁雪道。 无生正等着这句，当即同意。 留月门这次来的弟子有十多个，他们是小门派，来仙城就是为了凑热闹，抱着说不定能见到传说中天下第一圣的侥倖来的，在这个时间段，以他们的身份，进仙城都很困难，听到无生要带两个出门游歷的夫妻时，百般不同意。 还是霁雪看出了他们的心思，道：「我们可以带着你们进仙城。」 「凭你们？」陆留湘因为无生的事，对霁雪没有什么好感，说话的语气便有些怪里怪气。 「季大哥在仙城认识几位仙君。」无生解释道。 陆宏本来也不同意的，但是听到无生这么说，过了会儿，态度缓和了：「那便一起吧。」 说完这事，他们便出发了，无生没有和留月门的走在一起，而是同明辰一道。 「无生，你在留月门好像……」明辰余光淡淡地瞥着时不时看向他们这边的陆宏，身子稍稍往前，挡住了霁雪，免得那些留月门的弟子总是打量霁雪。 「确实和师兄弟们相处的不太融洽。」无生道。 「他们排斥你？」霁雪道。 「算是吧。」无生笑了笑，在霁雪和明辰面前，他便没有做什么伪装，心中所想都在脸上表露出来。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分明是昨晚才认识，感觉，就好像已经很了解他们了一样，也不怕自己的真实想法被他们知道。 「不过我理解他们的想法。」无生道，「我三年前跌落悬崖失忆，险些丧命，被师父所救，我是三年前才拜入留月门的，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同吃同住，一起风吹日晒，跟我难免生疏。」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明辰停下。 「起初是什么都忘了，但这三年想起了很多。」无生道。 「既然你想起来了，怎么还留在留月门？」霁雪问道。 「我记起来了也无家可归了。」无生苦笑道，「小时候，我家乡发了洪水，父母为了救我被淹死，我自小一个人漂泊，四处求生，直到遇见师父，他教我剑，我才终于有一技之长。」 霁雪沉默，忽地想起他说要去仙城找一个女人。他父母都不在了，那个女人说不定是他在世的亲人，几乎在她想到的同时，明辰也想到了。 「我这里有治失忆的药。」明辰道。 「你有治失忆的药？」霁雪望着他。 「有，不过只能治头部。」明辰道，「头因为撞伤而失忆，用那个药，便能治癒。」 「能给我吗？」无生道。 「当然。」明辰笑道。 第130章 入城 明辰取出一个药瓶给无生,这药瓶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像普通的装药的瓶子，估计正是因为它的普通,才得以在明辰的储物空间里存放一段时间，不至于被送掉。 无生也不客气，什么都没问,打开药瓶,直接倒了一粒出来吃了。 这是司药峰炼出来的丹药，药效有保障,明辰虽然很少用，但是没有怀疑它的效用,他看了会时间，药应该起效了,问无生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没有。」无生摇头,「好像和吃之前没有区别。」 霁雪半信半疑地看着那瓶药：「你说,只能治伤了头部造成的失忆？」 「任何药,不论多珍贵,都只能治身体上的伤。」明辰道，「若是心伤……」 「要心药意。」霁雪接道。 「算了，让你们两个操心了。」无生道。 他习惯顺其自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是天意，他再怎么想，也不会想起来。 陆留湘远远地望着那侃侃而谈的三人，无生师兄脸上从未露出如此快意的笑容，她认识他三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第233页 「师妹。」陆宏叫她，「没事吧？」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光暗了暗：「那对夫妻，不是普通人。」 最开始他没察觉到异样，因为那时听到无生的话，他的心很乱，没时间想这些，现在冷静了些许，便能看出端倪。 装的很像普通人，可是他们两个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气度，是普通人身上根本看不到的。 陆留湘闻言，看着那对夫妻，又看看和他们相处毫无隔阂的小师兄：「他们应该是修士，所以我们和他们两个相处不来，可是小师兄他也是凡人……」 站在那里，便好似和他们是一样的，仿佛他才是那个世界的人。 远处的青年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来，眼睛望向他们这里，陆留湘匆匆移开目光，只剩陆宏还在看着他们，无生对着陆宏淡淡一笑，便又回过头去与霁雪说话。 从这里到仙城要走两天的路，时间不算吃紧，无生便提议在路上玩玩。 明辰听到他的话，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还没说话，霁雪就已经同意了。 果不其然，这两人带着他去歌舞坊，这种烟火气息浓重的地方，明辰光是看着，就会浑身不自在，更何况坐在其中，鼻尖充斥着脂粉的香味，让人窒息。 明亮的灯笼把周围照的宛若白昼，红纱如霞，舞女婀娜的舞姿令人眼花缭乱。 霁雪和无生在上面像个疯子一样，一人提着酒壶放声高歌，一人打着鼓，明辰觉得头很晕，他想像中的游玩不是这样的，台上的舞娘倒是很欢迎他们两个，配合着他们的节奏，踩着舞步，台下的人不分美丑地鼓掌。 最后夜深，两个人醉的不清，全靠明辰一人把他们俩带回去，他坐在马车里，霁雪趴在他的腿上睡觉，无生靠在车窗上，勉强稳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他嘆了口气，抬眸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熟悉感，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他看着霁雪，哑然失笑，这不就是从前的霁雪爱做的事吗？ 正所谓学好三年，学坏三天。 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跟着她和凤涅一天，准会变得和他们两个一样，连白临风都说他们两个是毒瘤，害了一群又一群人。 两人第二日醒来又是继续玩闹，明辰无法阻止也不想去阻止，便由着他们去赌坊，去秦楼楚馆，去大街小巷游荡，走走停停，居然也还能用三天的时间到仙城。 留月门的弟子们停在仙城城门口，望着高大的城墙，每个人背上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霁雪看着敞开的厚重城门，有几分失神。 「怎么了？」无生察觉到她的异样，上前问道。他这三日和她一起四处发疯，虽然她藏的很好，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什么，霁雪和他到处玩闹，似乎是在掩饰什么。 霁雪缓缓地收回眸光，看着无生关切的神色，过了会儿，才迟钝地摇摇头：「第一次来这里，被这高大的城墙吓到了。」 「这可是天下第一城。」无生道，「要是不让每个来这儿的人感受到震撼，这天下第一就该让出来了。」 「你说的对。」霁雪淡淡一笑。蓦地，她愣了愣，无生说的话，她好像在哪听过。 「我已经托师伯找好客栈了，进去吧，去客栈里休息一下，你这几日玩的太疯了。」明辰道。 「你还有灵石住客栈？」霁雪道。仙城可不比其他的，虽然里面的人大多都是普通人，但在里面不论做什么都要用到灵石，很少有用银两的。 「有啊。」明辰拿出一袋灵石出来。 霁雪看着他手中变戏法一样变出的灵石，用手揉了揉眼睛。 「这么多，你从哪里拿来的？」 「昨晚你睡着了，我闲着无事，去周围转了转，便在一个小山洞里发现了一个秘境，不是很大的秘境，里面没有什么法宝，不过有很多灵石，我拿了一些出来。」明辰道。 众所周知，修士的气运越好，捡到天材地宝的机率也越大，而秘境，更是前人留给后人的机缘，像这种放了灵石的秘境，比那些设计各种危险关卡，考验完后人才给一些不太管用的法宝，不知要实在多少。 正是因为实在，所以少之又少。 「你居然能遇到这样的秘境。」霁雪瞬间觉得自己的信念崩塌了。 「只是一个小秘境而已，我经常能碰到，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明辰不在意地道。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敢给霁雪买那么多衣服。 霁雪身子晃了晃，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错了。 明辰不是败家子，他是聚宝盆。 只要她管的住！他们就可以过的很宽裕！ 「给我。」她伸出手。 「很重。」明辰道。又来了，她这爱钱如命的毛病，不管什么时候都改不了，「我来拿着，晚上全部给你，铺成床，让你睡。」 「……」无生。 「我现在就要。」霁雪道，她说完，就从明辰手里抢了过来，回头对无生道，「无生，我们走。」 她身子娇小，抱着一个大干坤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若不是看到她脸上带着笑容，定会有不少行人停下来指责明辰，居然让一个弱女子提这么重的东西。 城门很宽，但来的人太多了，如潮涌，排成一条条长长的队伍，虽然哄闹，却忙而不乱。
第234页 城墙上到处有修士在巡逻，一旦哪里出现扰乱，立刻会有人去处理，每个进仙城的人都要做好身份登记，放进去的凡人有限，不说凡人，就连修士都有数量规定。 留月门在凡间只是个小门小派，和他们一样的门派数都数不过来，基本都被请了回去。 「怎么办吶。」陆留湘焦急地说。 陆宏望着那些原路返回的人，心中亦是很无力，他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明辰他们，无生依旧在他们身旁站着，抬头看着云端里的玄宫。 明辰不想霁雪抱着那么重的灵石排太久的队伍，便不想继续隐瞒身份了，约莫留月门的弟子已经猜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了。 他取出仙船，对着他们道：「上来吧，我带你们进去。」 留月门的弟子很是忐忑，纷纷望着自己的大师兄。 陆宏看了看那艘精巧的仙船，微微点头，带着师弟们一起上了船。 霁雪站在船头，往下看去那排成长长队伍的人好似一条条溪流，缓缓地涌入这座遗落在人间的仙城。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终于落在那座巍峨壮丽的玄宫上。 五百年前，她对上任玄尊发誓，一生不再踏入这里半步，如今，她还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回来了qaq. 家里这边下暴雨，一直在停电，缺了的我会补回来的。今晚12点之前还会有一更。 第131章 讨债来了 仙城里车水马龙,繁华喧闹，几乎都是修士，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多的修士，天上竟然没有多少飞行法器,修士们基本上都是和普通人一样步行在街道上。 空旷高远的天空里,一艘不大的仙船飞过，掠过繁华的街道,往相对安静的地方行去。 那里靠近玄宫，有一座华丽的高楼,飞檐斗角，雕樑画栋,在一众漂亮的楼宇中,它显的那般与众不同。 「碧落客栈？」无生看着那块牌匾,惊讶地道。 霁雪也看到了,自然是和无生一样惊讶,时隔五百年，她居然把客栈开到仙城来了。 霁雪有点怕遇见客栈老闆娘，她当年找老闆娘借的一万块灵石没来得及还，那女人对帐务敏感,投胎了也能被她扒出来。 很危险。 被识破身份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一万块灵石利滚利，到现在不知道翻了多少倍，霁雪并不想做一头肥羊被那个女人宰。 「我们住的客栈是这个？」她问道。 「我订了天字号客房。」明辰道。 碧落客栈的老闆娘在做生意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她开的客栈不论何处都要做到极致，必须要让客人满意,所以修士出门在外，若是不考虑钱的问题，首选的客栈毕竟是她开的客栈，明辰会选这里，在情理之中。 霁雪犹豫，思考着该怎么让明辰把房间退了，换另一间客栈。 她垂眸不说话。明辰嘆道：「累坏了吧，今天一整天，都精神不好，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不是累坏了，是这客栈的颜色，红的刺眼，我看着头痛。」霁雪说着捂住头，有气无力地道，「我们换一间把。」 无生奇怪地道：「前几天在舞坊，全是大红色，你不是好好的？」 「……」霁雪。 明辰看着她，道：「你在担心客栈的老闆娘？」 霁雪抬眸，脸色不太好看。 「放心，她不会过来，不用担心她会来骗我们的钱。」明辰道。 无生笑道：「那老闆娘这方面确实是出了名，偏偏又能叫人心甘情愿地把钱送进她的口袋。」 「师弟，你怎么这么了解？」陆宏道。 「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的，什么故事都有。」无生道。 「那大多数都是胡诌的。」陆宏说。他也听过不少，心里知道有些是真的，但少部分真的和大多数假的混在一起，如何辨出真假？ 无生道，「他人口中传言，听三分足矣。」 既然那个女人没来，霁雪便没有好担心的了，和明辰一起从正门走进去。 留月门的弟子不好再和他们一起，由陆宏带头，和他们在门口分别，明辰把自己住的房间位置告诉了无生。 「我安顿好了再来找你们。」无生道。 「嗯。」霁雪点头，看着他跟着留月门的弟子一起离开。 这里就完全是修士住的地方了，连招待的小二都是修士，门口出现十多个普通人，自然引人注目，这也是留月门的弟子走的匆忙的原因。 被看的实在毛骨悚然。 但是无生不同，他对这些目光似乎习以为常，脸上的神色从容自若，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异样的目光一样。 「我总感觉，无生更像是一个修士。」霁雪道。 「改日，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入仙剑宗。」明辰道，「他剑术了得，就算入道迟了，修为也不会太差。」 「嗯。」霁雪嘴角微扬，和明辰一起往客房走去。 这间客栈不仅外面看起来好看，里面更是典雅，脚下铺着的毛毯花纹繁复华美，脚踩在上面柔软舒适，比一些客栈的床还舒服。 迴廊两侧摆着的瓷器也价值不菲，花纹精緻，色泽纯净，里面插着白玉兰，凤尾花，或是牡丹…… 都是名贵的花。 霁雪走进宽敞的客房，然后走到铺着冰丝被褥的床榻上坐下，刚挨到床，她就放弃平日里的端庄，直接倒了下去。
第235页 抱着干坤袋，都快累坏了。 「子涯去接辛……」明辰顿了顿，和霁雪成婚后就没见过辛家人了，导致他还适应过来，该改口了。 「舅舅和表妹他们也是住这里？」霁雪道。 「嗯。」明辰颔首。 「什么时候能到？」 「算下时间，最快明日就能到了。」明辰道。 霁雪点点头。 明辰把身上的灵石都拿了出来，还真的一块一块地铺在床上。 「堆地上。」霁雪赶紧阻止他。 明辰便把这些灵石堆在床前，一座「冰蓝色的小山」，看着十分好看。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灵石。」明辰道，「我要去玄宫一趟。」 霁雪的眼睛已经定在灵石山上了，对明辰说了些什么，完全没听清。 「我走了。」明辰道。 霁雪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明辰有些无奈，看了她一眼，然后出门。 他不担心霁雪的安全，这里是玄族的地盘，他的女人如果在这里出了事，他们赔不起。 他御剑往玄宫飞去。 仙剑宗的弟子不住在这里，是由尊后安排住宿，其余家族也是如此，都在玄宫旁边的客栈里休息。 碧落客栈的住宿费太昂贵，就算是玄族，也不一定承担的起，因为这次来的人太多了。 临近玄宫，便在宫门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明辰上前叫到：「师兄。」 皙泉回身，故意扬起调子道：「怎么没见弟媳？」 「在客栈休息。」明辰道。 「你也捨得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皙泉道。 明辰不想接他的话，看着他身侧一个穿杏色裙衫的女子：「这是？」 那女子淡淡一笑，刚要开口皙泉道：「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的未婚妻霜雪，之前一直在闭关。」他对着霜雪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师弟，」 跟霜雪说话的语气，可比和明辰说话的语气温柔几百遍…… 「……」明辰。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说直白点就是很难受。 他应该把霁雪带来的。 「剑圣。」霜雪问好。 「霜仙子。」明辰颔首。 皙泉看到他的神色，见效果达成，正色道：「进去吧，师伯他们已经在里面了，秋家和古家都来了，就剩我们了。」 「走吧。」明辰道。 他们三个往前走，只是走了几步，明辰和皙泉同时停下，霜雪看到他们的动作，疑惑道：「怎么了？有事？」 皙泉微微摇头，继续看着那个方向。 今日的天气很好，太阳不烈，阳光和煦，天边几朵洁白的云朵如花一样，闲散地随风飘动，远处的天空湛蓝，本应该是这样的画面。 然而此刻那里却如火烧一般，像晚霞一样，把天边的白云都染红了，火红的凤羽在阳光下光泽动人，犹如华美的锦缎。远远的，一声凤鸣，穿透了天幕，像是天籁，传到了他们的耳侧。 这是一声问好，是在告诉他们，他知道他们在看他。 这世上很难有一种妖有他这般美丽炽热，就像是一朵曼殊沙华一样，于黄泉古道决然而立，带着落日的余晖，极尽华丽，「想不到，他竟然会来？」皙泉惊讶地道。不过，连他师弟成亲这种千年难遇的怪事和他居然也喜欢上了霜雪这种事都发生了，妖域的凤主来仙城参加仙花会，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他回头，刚好看见明辰神色变幻，眼睛正望着那只振翅而来的火凤凰，眼底神色复杂。 「师弟，你脸色有点难看。」皙泉道。 「是吗？」明辰的手动了动。 「你好像有点怕看见他。」皙泉道。 明辰看着皙泉，刚想说话，然而霜仙子在旁边，他只好传音给皙泉。 皙泉脸抽了抽，不敢置信地看着明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居然做这种事？你连这种事都做？」 明辰没有说话。 「所以他之所以过来，是为了找你？」 「可能是的。」明辰不确定地说。 但是他又觉得凤涅不可能发现，没有道理会发现的。可是没有被发现，凤涅为什么会来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凤涅就是霁雪的哥哥啦，不是亲哥哥胜过亲哥哥，当然，人坏的很。 那一天，我们仍未知道明辰对大舅子做了什么。 第132章 谁拔了他的毛 天边像火烧云一样,红云翻涌，翱翔于天边的凤凰越来越近，皙泉嘴上说着毒舌的话,可手却不自觉地抚向自己身后的琴。 明辰放在身侧的手微动，想了想，没有取出剑。 「皙泉？别冲动。」霜雪看到他细微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忙拦住她。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但这似乎是很严重的事,好像还会让两个家族和妖王争斗起来。 在这种日子，发生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皙泉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心底自然不愿意和凤涅起冲突，但如果凤涅先动手,那情况就不妙了,他要做好防备。 直至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凤涅身上有杀气。 「他好像没有在看我们了。」霜雪道。 皙泉皱了皱眉,确如霜雪所言,凤涅并没有往他们这里飞来，他移了下方向，从他们头前方的天空掠过，往西边飞去了,那里是命天星所在的占星殿。
第236页 命天星很少踏出占星殿,此刻也应该在里面，凤涅要去见命天星？ 「他好像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皙泉道。 明辰却没有放松，眼睛看着占星殿的方向，他现在想到的是，凤涅没有发现是他干的,但自己身上少了东西，一定知道，所以凤涅去占星殿，是为了请命天星找出是谁在他睡觉的时候拔了他翅膀上的羽毛！ 「你敢做出那样的事，还怕被发现？」皙泉调侃道，「若是因为此事，造成妖域和中仙界决裂，你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妖族和中仙界一直以来都和睦相处，虽然妖王见到玄尊会礼让三分，但这不代表他们怕中仙界，到时候真打起来，中仙界的仙族未必会好受。所以大家都很珍惜这些和睦的日子，也尽自己的全力在维护着这份和平。 「不会影响中仙界仙族和妖族的关系。」明辰道，这点他能够保证，就是自己会过得很难受罢了。 他用神识探了探储物空间里放着的一堆凤羽，心里莫名地有点玄乎，霁雪嘴上没说，但他知道，她一直都想要一件火凤羽做的纱裙，心心念念好久了，从来没得手，所以这些火凤羽，他老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次来仙城，找彩衣阁最好的绣娘做一条好看的纱裙。 看来得赶快去彩衣阁。 明辰看了看占星殿的方向，那里安安静静的，泛着清冷，哪怕是一只火凤凰去了，似乎也不能减少里面的清寂。 「师兄，我们快进去吧。」明辰道。 早点出来去彩衣阁。 皙泉看了看他，神色微沉，同他一起进去。 尊后已经在大殿候了有一段时间了，和她一起等的还有中仙界有威望的仙族的代表，便只有明辰和皙泉他们两个是最后进来的。 「季家主，皙少主，让我们好等啊，是路上遇见了什么好事？和我们说说？」一个男子笑道。他穿着一身青衫，腰悬玉白环佩，眉目朗毅，墨发束着，颇有气度。 「古家主，别来无恙。」皙泉道。 古易扬眉，没有再说调侃的话。 尊后见人都到齐了，便微微颔首，皙泉和明辰落座。明辰这还是第一次来，对这儿难免生疏，便老老实实地跟着皙泉，好在周围的人大多都认识，师弟师妹和师伯也在，他不至于表现的太清冷。 皙泉对这些早已了如指掌，不过是仙花会开始时说一些准备事宜，让各大仙族的人都有参与，免得让人觉得玄族高不可攀。 这些年一直都是尊后在举办，大小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深得人心。 「玄尊还没出关吗？」风竹悄声问道，「都已经将近十年了。」日子和她明辰师兄闭关的时候很相近，明辰师兄没半年，玄尊便也入关了。 皙泉道：「看样子是在冲击大乘境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还要十年。」 「那小少主真是可怜，一出生就没见到自己的父亲，等到再见的那一天，恐怕早已长大了。」风竹感慨。 女子总是对这些方面感情细腻，她说话时垂眸，这儿坐着的都是中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为了避免旁人听去，落了闲话，他们都是传音交流。 风竹抬眸时，刚好看到那年仅九岁的小男孩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眸纯粹，宛若剔透的明珠，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看到她看过来，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风竹愣了愣，片刻后也对他笑了笑。 「真可爱，比渊虹还可爱。」 「……」明辰。 他好像听到了渊虹两字，眼睛转向明辰，两只脚踢了踢，这是小孩子最喜欢做的动作，他做的幅度不是很大，似乎是中途想到什么忍住了，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被他身旁的母亲发现了，秋海棠眸光瞥了眼自己的儿子，玄澈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襟危坐。 「太严厉了吧。」风竹道。 好动是小孩子的天性，渊虹每天上蹿下跳，就没见他师兄说过半句责怪的话。 等尊后说完这些，也只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期间没有人过来，倒是有人问起凤涅为何不过来，尊后解释道：「妖王正在和自己的朋友小聚。」 妖王的朋友是谁，不用明说大家也知道，凤涅在这里称得上朋友的，除了命天星便是尊后和玄尊，几人曾经同在天选学院修道，是同窗，然而凤涅因为当年白长安的事，和尊后玄尊的关系有些微妙，没有当面撕破脸就已经很不错了，还何谈朋友一说？ 「星相这些年总是在占星殿，不管什么时候来，总见不到他的身影。」有人情不自禁地道，「哪怕遇见了那么一次，也不过是打了个招唿，人生冷的很……」不过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话对星相多有不敬，说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了。 尊后淡淡一笑：「无妨，星相生性如此，诸位不必太过介怀。」 说罢这个，大殿上的众人散去，明辰一刻不停地去了彩衣阁，交代清楚了，才回碧落客栈。 占星殿里，一红髮男子散淡地倚在大殿内的柱子旁，狭长的金色凤眸淡淡地朝四周瞥了瞥，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周遭都是结界，头顶脚下全是流转不停的浩瀚星海，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只有这些星子的光，这儿除了他的大红锦衣是亮，其余的都清冷的很。 不远处，那个清瘦的青年正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子，他看了好一会儿了，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那颗星星看。
第237页 「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凤涅道。 「堂堂凤主，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拔了翅膀上的羽毛这件事？」命天星语气淡淡地说。 「我果然还是讨厌和你说话。」凤涅道，命天星不高兴的时候，说话从来不会给对方留面子，而一天十二个时辰，命天星足足有十一个时辰心情是不好的，「帮我找到是谁了吗？」 「谁最想要你身上的羽毛，你最清楚。」命天星道。 凤涅沉默，敛眸望着那颗闪烁的星子，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 命天星看着凤涅，凤涅这人平时散漫不羁，但是一旦认真起来，便没人能比得过他，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变了，唯独他还和从前一样，还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 他说的这般直白，凤涅应该猜出来了吧。 凤涅抬眸，极其严肃地道，「果然是爱慕我的人做的。」 「……」命天星。 「想要我身上的羽毛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说呢？」凤涅道，「她们不知道我向来来者不拒的吗？」 「我也很讨厌和你说话。」命天星道。 他甩袖，身影消失在浩瀚星海的尽头：「那人命理跳脱三界之外，我无法窥探。」 凤涅望着那片星空，脸上纨绔的笑容逐渐淡去。 第133章 她就是白长安 明辰回来的时候,屋子的灵石换了个地方堆了。 霁雪正坐在榻上，倚着茶几看书，门开了,她抬眸，明辰进门，转身将门关上：「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去了趟彩衣阁。」明辰道。 霁雪愣了愣,垂眸笑了笑,起身去为他宽衣。 第二日江子涯把辛府的人接了过来，霁雪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没有同他们一道了。无生找好住所之后来找她，霁雪不是很想出去,但是想了想无生要找人，便陪着他去街上看了看。 「这里很大。」她道,「你第一次来居然能找着路。」 「看方向就知道了。」无生道。 「你要找的那人有线索了吗？」霁雪问道。 「我没找。」无生道。 霁雪停下：「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想找到她吗？」 「但是我都忘了她是谁,哪怕她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能认出来,就是心底有个声音,让我一定要找到她。」无生道。 「她是你的什么人？」霁雪问道，「家人，亲人？还是心上人？或是至交好友？」 无生摇头：「我不知道她和我什么关系，我只确定一件事,不管是什么人,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总有一天会找到的。」霁雪安慰他道，「说不定她也在找你。」 无生笑了笑：「谢谢。」 没有线索地找，就像一只没头苍蝇，他们两个转了许久，一无所获地回了各自的客栈。明天就是仙花会,明辰要去讲道，秋海棠给霁雪留了个离明辰最近的位置，被霁雪推託了。 倒不是不想去看，是人太多了，她不想太引人注目。 「你去吧，我和无生拿着你给的令牌偷偷地在后面看着你。」霁雪道。 明辰向来尊重她的想法，什么也没说，让她和无生一起走了，他自己则去讲坛的高处。 来往的人很多，霁雪和无生顺着人流，慢慢地进去。 高修为的都坐着飞行法器进去了，剩下走路的，便是那些修为不高的，其中有些普通人，霁雪蒙着面纱，穿的很素净，在一众衣着华丽的富人中并不显眼，无生便更不用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就连辛家人，也没认出霁雪。 这场论道比她想像中还盛大，看这气势，竟有众仙朝拜的感觉。 「季大哥在中仙界的名望可真大。」无生感嘆道。 「还不是他平时慷慨。」霁雪语气不善地道。 「确实有点。」 他们站在高处，远远地看着，人是看不清的，往下是茫茫人海，人头涌动。四大家族的家主和嫡系子弟都在最前面，盛大都恢弘。好在所有人都很肃穆，努力保持着安静，但人实在太多了，难免嘈杂，明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霁雪认真地听着，耳畔是周围人的赞嘆，虽然这些人的声音盖住了明辰的声音，但她难得地没有生气，看在他们那么崇敬她夫君的份上，她今日还是原谅他们吧。 「要不，我们去那边？」无生道。 霁雪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点点头，那里人少了很多，而且视野更开阔。 讲道的讲坛设在四面环山的谷地，周围的山峦皆可站人，绿树成荫，百花齐放，环境甚是好看。 霁雪和无生沿着石阶小路往那边走去，那里靠近明辰所在的地方，不知为何人那么少，霁雪也没做多想，和无生往那里走，走到那处的时候，要往上走一段路。这条路有些陡，霁雪穿着绣花鞋，走路不稳，摇摇晃晃。 无生在前方，回头去看她，想伸出手拉住她，但是手伸出去几分，便犹豫起来，男女之别…… 就是他犹豫了一剎，霁雪没注意到脚下的石阶生了苔藓，脚打了滑，身子往下倒去。 「霁雪！」无生去拉她，手在半空抓空，眼看着她就要摔下去。 这里不比平地，一旦摔倒便是顺着石阶一路往下，到时候一定会受重伤。就在他准备扑过去的时候，一个男子从上方御剑而下。
第238页 「小心。」清朗的声音稳住周遭人的喧闹。 他接住即将倒地的霁雪，在空中缓了缓落下的力道，然后稳稳噹噹地落地。 周围目睹这一切的人松了口气，刚刚不是没有人出手，但是这里路形不好，他们都是普通人，去救恐怕自己也会摔下去，有时候犹豫那么一瞬，便无法挽回，好在有这位仙君出手相助。 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夸赞这位出手相救的男子。 无生慌乱地跑了过来，看到霁雪相安无事，忐忑的心才安定了些许，他对着那个男子拱手道：「多谢仙君出手相救，要不是仙君出现的及时，我这朋友恐怕难逃一难。」 那男子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他转头，看向霁雪，「姑娘，你……」 霁雪刚好抬头，看着他。她脸上的面纱不小心掉了下来，她来不及戴上，只能拿着面纱，对着男子感激地道：「多谢仙君的及时相救，敢问仙居名姓，我好和我夫君一起登门道谢。」 男子盯着她的脸，没有说话。 霁雪望着他，有点奇怪，她往后退了两步，他们两个刚刚靠的有点近。 男子已经盯着她的脸，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无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仙居？怎么了？」这男子一直盯着霁雪的脸，但是又不像是被美色迷住，那双眼睛神色阴寒，像是寒潭里的冰。 「仙居，你身体不舒服？」霁雪也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劲，问道。 男子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近她。 霁雪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力正缓缓地逼近自己，她神色微微变了变，往后退去。然而她退几步，这男子就逼近几步，她一路到了路边上，再往后就是断崖，不是很高，可摔下去也会重伤。 「仙君，你这是做什么？」她说话的声音突然提高，引得周边的人都警惕了起来，围观的人本来就在奇怪，听到她声音几近大喊，纷纷聚过来。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要非礼这个女子，几个大胆的男人和无生一起拦住他，阻止他再靠近霁雪：「别在往前了。」无生道。眼神不善地瞪着他。 那几个男人也跟着道：「再走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男子这才清醒了些许，停了下来。透过他们几人的缝隙，看着霁雪的脸，只是眼里仇恨的光越浓郁了。 「是你。」他声音低沉地道，那两个字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霁雪问言皱了皱眉。 「你知道她是谁还敢这么无礼？」无生道。 他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依明辰在中仙界的地位，就算是玄尊也不敢对他的夫人这般无礼。 「无礼？」男子突然大笑起来，他好像听到了很好笑的事，笑得癫狂，看着围在霁雪身旁的人，眼神里流露出嘲笑和愤怒，指着霁雪道，「你们知道她是谁吗？你们知道她是谁？」两个问题，更像是质问。 霁雪看着他笑得扭曲的脸，心突然狂跳起来，她好像认识这个人，这个人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她在前世一定见过他！ 「无生！」她叫道。 「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那男子还在问周围的人，「你们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周围的人被他指责，莫名其妙之余，不满更多。 「他到底怎么回事？」 「疯了疯了。」 「一定是个修道入魔的疯子。」 「快去叫玄族的修士过来。」识眼色的人立刻往下跑。 男子声音沙哑地道：「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 霁雪放在身侧的手攥紧，心像是被人提着一样，她看向讲坛中心的明辰，她跟明辰说好她在那个地方看她，现在她却来了这里，要想办法引起明辰的注意力。 男子却没有停下，他突然指着她，咬牙切齿地吼道：「她是白长安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要开始填坑了(°ー°〃) 没有刀，我保证，我发四 第134章 争论 「她就是白长安！」男子指着人群中的女子道。 哄闹的人群忽然间安静下来,仿佛凝固了一样，这个名字带着一种无言的沉默，在周围的空气中瀰漫开来。 过了许久,一个贵妇掩唇笑道：「白长安早就在五百年前魂飞魄散，怎么可能是这个姑娘呢，这位姑娘怎么看都是普通人,仙君一定是认错人了。」说的是安抚人心的话,但语气和神情难免有故作轻快。 那个人光是听到名字，就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霁雪怎么可能是白长安。」无生也道。 周边的人纷纷附和,还有不少人出言安慰她。 霁雪却没有因为大家的信任感到安心，她脸上的镇静是装出来的,平静的面容下，是慌乱的心。 这个人怎么认出她来的？ 到底是凭藉什么就能断定她的身份！ 周围的人还在劝那个男子,霁雪绕过人群,拉了拉无生的衣袖：「无生,我们走吧。」不仅要离开这里,连仙城都不能待了。 「站住！」男子叫住她,「你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儿了，当年之仇，就由今日来偿还。」 霁雪回头,男子话音落下的剎那,剑气沖天而起，所有人被灵力沖开，男子周围的人更是被震倒在地，无法动弹。 迅雷不及掩耳，即便是站在她身旁的无生也无法挡住这凌厉霸道的剑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对着她刺来。
第239页 这一剑一旦命中，后果便是当场毙命。 霁雪飞快地想着可以多开的办法，可是她的身体被强大的威压限制，动弹不得，根本无力去抵抗，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难道就这么死了？ 那柄剑在她的眼底逐渐放大，像是在预示着她的生命正慢慢地消失。暗处突然出现几道暗影，霁雪看见了，那是明辰安在她身边的影卫，但是这已经太迟了，男子的修为和他们不在一个境界，他们无法阻止。 已经太迟了…… 这就是你布的局？还是和从前一样。 她心底苦笑。 来仙城的路上她想过命天星会用哪种方法来杀她，料到了无数种阴谋，却唯独没料到竟会是这般简单。 她的脸被剑尖上的寒芒刺得生疼，握剑的男子双眸暗红，眼底的仇恨将他的理智击溃，他已经收不回剑，也没想把自己的剑收回来。 倒下的人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刺破长空，下一瞬便直取那个女子的心脏。 意料之中鲜血四溅的场面并未发生，霁雪的眼睛看着距离自己胸口仅剩几寸的剑尖，上面凝聚的杀气阴冷，缠绕在她的身上。 剑势没有停止，还在向前，只不过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挡，不管男子怎么运转灵力，这柄剑也无法前进半分。 无生突然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威压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他来不及细想，取出自己的剑，挡在霁雪身前。 周边的杀伐之气渐渐淡去，有几株光秃秃的树慢慢地伸展枝干，横斜的树枝上绽开一朵朵海棠花，花开剎那，花瓣飘落，洋洋洒洒，如一片暮雨，把所有的戾气都化去。 「古家主。」清柔的女声从人群后面传了过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宽阔的大道，让神医的主人通过。 那是一个容貌倾国的女子，眸若秋水，唇点朱，穿着一身广袖流仙裙，乌黑的长髮上缀着红色的海棠花钗，垂落下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拂动，珠玉流光溢彩。 「是尊后。」有人惊唿。 「大家远道而来，何必伤了和气。」秋海棠脸上带着笑，对着所有人微微颔首，「让大家受惊了。」接着，她的眸光落在霁雪身上，在看到她的脸时，脸上的笑意却突然凝住了。 「尊后应该记得吧。」古易冷了冷地道。 霁雪不言，望向秋海棠，那双好看的眼睛满是震惊，像是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是她的脸！ 她这辈子的脸和前世一模一样！ 之所以一直没有发觉，是因为她忘了自己的前世长的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容貌顶多算清丽，不是绝色，所以这一世便没怎么注意看自己的脸。 中仙界能流传出来的她的画像，大多画的妖媚，或是奇丑无比，总归是一个魔头的形象，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她的样子。 但是在这里不同，这里有曾经和她朝夕相处的人！ 「你还活着？」秋海棠身上的淡雅消失，不敢置信地问，「你为什么还活着？」 知道了原因，霁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了解秋海棠，秋海棠顾及家族颜面，做事滴水不漏，在这种情况下，决不能承认。 光凭长得像，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白长安。 如果他们强行说她就是白长安，那就是对上任玄尊的质疑。 「我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她茫然地道。 「你还想装！」古易道。 「装什么？」她疑惑。 似乎是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本是在讲坛中心的家主都过来了，都是被古易刚刚爆发出的杀气引来的。 「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秋家主从法器上下来，眼睛看向自己的女儿。 秋海棠没有说话，失了魂一样看着一个人。 「秋家主，你可认得她？」古易指着霁雪。 秋家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神情剎那之间变了，放在身侧的手立刻取出自己的法器：「白——长——安……快掩护大家撤退！」他吩咐道。 本是围在霁雪身边保护她的人，不知何时都躲了起来，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说一个女子是白长安是不可信的，可当这是几个人同时在说，而他们在中仙界的地位，无人能及。 仙剑宗的弟子也赶了过来，见到古易用剑指着霁雪，风竹生气道：「古易，你这是做什么。」 她取出剑，对着古易袭去。 古易被迫只能接住她的招式，两人打了几回合，各自后退了十几步。 「尊后，为什么要派人围着霁雪？」颜流道。他此刻也很生气，但身为宗主，情绪不可外露，即便再生气的事，也要顾全大局。 「你刚刚叫她什么？」秋海棠问道。 「这是我那明辰师侄的新婚妻子，贪玩了些，才没有去讲坛前面坐着，谁知道竟转到了这里。」颜流道。 「你说她就是剑圣的妻子？」秋海棠神色沉沉地道。 「正是。有何问题？」颜流道。 秋海棠没有说话，颜流总算觉察出周围奇怪的地方了，他目光从周边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带有憎恶和恐惧。 「她是白长安！」古易道。 「不可能！」风竹道。 「你年纪小，白长安死了之后你才出生，认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秋家主嘆道。
第240页 颜流错愕，看着霁雪，不敢置信。 他当年是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模样的，那时候师父让他守在仙剑宗，后来也不曾去占星殿看她的模样，所以也并不知道具体长得什么样子。 秋家主没有理由骗他，可是，霁雪怎么会是白长安？ 无论是性格还是品行，都与白长安相差太多太多。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颜流凝重地道，「你们说霁雪是白长安，可有证据？」 「对啊，证据呢？」风竹道。 「还需要证据吗？」古易道，「看她的脸，和白长安长得一模一样。」 「仅凭一张脸，就断定我师嫂是白长安，是不是太过武断？」风竹冷眸道，「天下人千千万，一两个长得像，有什么稀奇。」 第135章 证明 「你就是辛霁雪？」秋海棠上前一步。她知道明辰的妻子是辛霁雪,只不过一直没想看辛霁雪长得什么样。 霁雪点点头：「紫苓辛府辛霁雪。」 「当年白长安魂飞魄散，秋家主可是在场，那么多人看着,霁雪不可能是白长安。」颜流嘆道。谁会料到有这种巧合？ 秋海棠眼底神色复杂，不再看霁雪，转而望向古易：「此事有蹊跷,古家主稍安勿躁,等我们调查清楚，再说不迟。」 「呵,等你们调查清楚，她早就跑的没影了。」古易冷笑,「事到如今，还有何可说的。尊后你也说她就是白长安,秋家主也确认了,难不成还能有假。」 「众口一词便是真了？」明辰御剑下来,挡在霁雪面前。 他的脸上带着怒意,旁人鲜少从他脸上看到生气的神色,此刻见到他说话语气肃冷，都被吓了一跳。 「季明辰！我从前敬你是一个心向大道的圣人，如今竟也被魔修迷了心障，你看清楚她是谁。」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你们说她长得像白长安。」明辰道。 「既然知道,还在包庇她？」 「仅凭长相就断定我妻子是一个已死之人，不由分手动手，置我于何地？」明辰质问，「没有证据，胡乱指摘,这就是正道之人所为？」 「那你又有何证据证明她不是？」古易道。 霁雪站在明辰身后，听着他们的争论，心底嘆了口气，秋海棠和秋家主在明辰出现之后没有说半句话，他们两个有八成觉得她就是白长安，但为何一言不发，估计是在衡量其中的利弊，同时也是证据不足。 贸然和明辰起冲突，不是明智之举，同时他们也不想就此罢手，便让那个古家主来说。 据她所知，古家便只有那一人还活着，名叫古易。 古易的父亲和两个双胞胎姐姐都死在了魔族之手，恨她是自然的。 「阿雪从小就被我从辛家带到神医谷，在神医谷长大，又辗转至浮渡谷，父亲是辛凛亦仙君，这些，你们都知道，为何要装作看不见？」明辰道，「哪有转世之人容貌会和前世一样的？」 「那就是夺舍。」 「阿雪是我看着长大，性子亦是从小到大都如此，谈何夺舍？」拂煦从人群中走出来。 远处的凉亭里，一袭红色锦衣的男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争吵不休：「看来这次是来对了。」 凤素从凤主回妖域开始，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伺候，这些年到底是知道了凤主和那白长安到底有何往事，这种时候，他们应该避嫌，凤主不过去是对的，但是这脸上看戏的神情，怎么说，都有点奇怪。 难道是装给旁人看的？出其不意地去救人？ 当年的感情不是说没了便没了的，凤主重情重义，定会出手相助。 凤素用神识探了探四周，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尊后安排的修士也都围在明辰那里。 「妖王。」她悄声道，「趁着尊后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我去叫大家在城门口接应，不管成败，属下都会与您共进退。」 凤涅愣了愣，疑惑地道：「你在说什么？」 「您不是要去救白长安？」凤素道。 凤涅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救她？你没看到周围那么多人吗？」 「……」凤素，「可是您曾经和她是……」 「慢着！」凤涅忽然认真起来，「为什么你不早和我说？」 「属下一直以为您心里有打算。」凤素无辜。 「我这一生倾慕者无数，怎么会只记得一个消陨红颜呢。」凤涅感慨。 「……」凤素脑袋空白，她忽然听不懂凤主在说什么了。 凤涅悲怆地道：「她此生来，定是要与我再续前缘，如此，我便不能辜负她。」说罢，大步向着那里行去。 几人本是在对峙，几近打起来，不过是顾及对方的实力，古易冷静了些许，但仍是被仇恨控制着，一定要明辰把霁雪交出来。 霁雪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抿唇，深吸一口，从明辰身后站了出来，就在她站出来的时候，突然闪出一道红色的身影。 容颜俊朗的男子牵着她的手道：「放心，有为夫我在，无人敢伤你，前世不能修的缘，我们今世再做鸳鸯。」 「……」霁雪。 「！？？？」明辰。 凤涅伸出一只手，拦在古易面前：「再对我妻子无礼，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凤素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很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凤主，她不是你的妻子，你当年说她是你妹妹啊。」凤素偷偷地瞥了眼尊后，从凤主出现的那一刻起，尊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第241页 凤涅眨眨眼，回头再看霁雪的脸，责怪地道：「凤素，莫要胡说，我怎么会让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做我的妹妹？」 「所以白长安长得不好看啊。」凤素欲哭无泪。 「……」霁雪。她好像把这两个人扔到万丈沟里！ 「凤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古易道。 明辰也嫌弃地道：「把你的手拿开。」他挡开凤涅的手，把霁雪揽进怀里，然后又退了几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嫌弃凤涅。 凤涅看着他们两个，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沖了进来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他沉默了一会儿，忽地道：「我想起了一件事。」他振了振衣袖，「我刚刚约了一位仙子赏花，便先行告辞了。」 他拱手，动作迅速地拉起凤素，只是他还没有走几步，便被秋海棠叫住：「凤主既然来了，便不要着急地离开。」 凤素传声道：「立刻叫大家过来？」 凤涅皱了皱眉，出声道：「叫什么叫，你要我去抢一个有夫之妇？每次我遇见一个美人，都是被人捷足先登，我已经够难过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他摆摆手，「尊后，此事牵扯仙族利益，我妖族就不插手了。」 秋海棠最怕的是他和明辰联手，若是他们两个一起，到时候的局面便更麻烦。以凤涅的性子，他一定会帮白长安，可是从凤涅刚刚的反应，秋海棠真的猜不透这个人脑袋里在想什么。 「确实。」秋海棠道，「这样争来争去，谁也说不过谁，不若去占星殿，占星殿内结界破除世间一切邪煞，夺舍之人进去，立刻魂飞魄散。」 「对，早该这么做。」古易笑道，「占星殿的结界是数代星相研究出来的，你如果真的是清白的，可敢随我去占星殿走一道？」 「平白无故受冤枉，还要自证清白？」明辰道。 「你心里有鬼。」古易道。 霁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秋海棠和她从前认识的那个海棠已经不同了，具体是哪里不同，好像又说不出，就像刚刚，不动声色，却又于无形之中置她于死地。 她提的这个防范很好，周围的人都动摇了，如果明辰再坚持下去，便真的是在变相承认她就是白长安，而他在包庇。 霁雪想了十几年，想不出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想想，倒真有可能是夺舍，是她无意识地夺了辛霁雪的身体，所以才会有前世的记忆。 但……真的是夺舍吗？ 一个死而无憾的人，怎么会去夺舍呢？ 她想起了那夜看到的命天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清明，片刻后哑然失笑。 她拍了拍明辰的手，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对古易和秋海棠道：「古家主，尊后，我愿意去占星殿走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会有一章 第136章 你踩脏了我的地 「阿雪,你不用委屈自己。」明辰道，他拦住她，不让她往前走。 霁雪轻轻地挣脱他的手,来到古易面前，对着错愕的古易道：「我愿意去占星殿。」 谁也没料到她会同意的这么爽快，秋海棠沉眸,余光瞥着那座清冷的占星殿,若有所思。命天星无法改变里面的结界，一旦动了其中一个阵法,占星殿就会引来无数鬼魂，若不动,结果如何，于她而言都是好的。 天下依旧像从前一样太平。无人会威胁她夫君的地位。 古易经过最开始的错愣之后,便干脆地道：「请。」 霁雪身子微倾,行了个礼,便跟着他往前走去。 明辰还想阻止她,但是她的身影从容,没有一点害怕。他跟上去，站在她的身边。 占星殿离此处有些远，霁雪道：「这样走过去，天恐怕要黑了。」 「自然是飞过去。」古易看着她。 「我是个凡人,不会飞。」霁雪道。 古易皱了皱眉,他没发现这个问题，听到霁雪这么说，暗自用灵力探了探，发觉她真的是个凡人，莫说有魔气,连灵力都感受不到。 「我妻子自小就体弱，很难修炼。」明辰道。 若是白长安，真的会选一个凡人的身体做自己的身体？古易心底产生了几分犹豫，只是在看到她的脸时，心中那份仇恨又被点燃。 一定不会错。 暗处的修士越来越多了，明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秋海棠，表面装作不在意，实际上还是布置地稳稳噹噹，是怕他当众把人带走吧。 他取出剑，带着霁雪往占星殿飞去，古易叫道：「慢着，她还是和尊后一同去为好，我现在可不相信你的为人。」 明辰不言，但眼神里的不信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 霁雪道：「我同尊后一起走，我相信尊后一定会把我安全地带到占星殿的。」 她说的漫不经心，可话却让人回味。 「那是当然。」秋海棠道。 霁雪来到她身侧：「有劳尊后了。」 「不必客气。」秋海棠取出自己的法器，那是一束海棠花枝，造型简单，形似法杖，娇艷明媚的海棠花在枝头盛开着，美不胜收。 霁雪一直都很羡慕她的法器，那是她出生时，秋府里盛开的第一朵海棠花，被她的父亲摘下，炼作本命法器。 「尊后的法器真好看。」霁雪道。 秋海棠看了看她，脸上并未露出高兴的神色，只轻轻地点点头，对这种夸赞习以为常。霁雪不再说话，望着前方。
第242页 明辰不近不远地跟着，古易则防备着明辰。 快要接近占星殿的时候，秋海棠忽然轻声道：「季夫人这性子，倒真像长安。」 霁雪神色如常，疑惑地道：「哪里像？我没见过白长安，只偶尔听过她的传言，传言中的她是个妖媚的魔头，最好勾引那些正派人士。」 「胡诌罢了。」秋海棠望着她，看着她略带惊讶的神情，放弃了试探，带着她来到占星殿的大殿前。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不多时，占星殿外便站满了人，在讲坛维持秩序的季家人也过来了，季流城在赶来的路上了解了这里发生的事，看着他兄长和嫂子自前面站着，心里有些忧虑。 若真的是白长安，那季家可就完了。 「在往前一步，就踏入结界了。」秋海棠对着她道。 霁雪抬眸，这座清冷的大殿映入眼帘，和五百年前那会没有变化，兴许就像那些窥探命运的人，若是失了本心，便会入魔。 占星殿恐怕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她什么也没说，抬脚。 秋海棠伸手拦在她的面前，传音道：「你可想清楚了，里面那人自身难保，无法保你。」 霁雪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惊讶的样子，然后四处望了望，目光落在明辰身上，又收回来，疑惑地看着她。 秋海棠把手收回来，放在身前时，她看到了殿门口站了一个穿白衣的青年。 自那青年出现开始，周围的人气忽然散了，仿佛有清清冷冷的风拂过每个人的心底，他一言不发，但看向他们的目光却犹如带着寒霜。 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许久，青年道：「诸位，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可没有请人来做客的习惯。」 命天星说话一直都不给人面子，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听到他这般无礼的话，竟没有一个人生气，便也没人想去接话。 秋海棠好似没看到他晦暗莫辨的神情，淡淡地道：「这位是季夫人，星相想必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命天星冷冷地道。 「那也无妨，我们此次来，是想请星相为季夫人算一下命星。」秋海棠道。 「若我不算呢？」 「还念着旧情？」不知是谁冷笑道。 命天星在天选学院修行时喜欢白长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那时候白长安在歌城作乱，上任玄尊炼上古清魂阵除去她的时候，命天星竟然还在占星殿看天象，听到白长安已死，脸上也并未露出难过的神色。 有人说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悸动罢了，时间一久，便不足挂齿，哪比得上大道。 命天星还是那副神色，只是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在说话的那人身上，那人感受着有如实质的目光，喉咙像是哽住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秋海棠望着他，命天星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些年不论谁在他面前提起白长安，都是这么个样子，仿佛白长安已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但到底是真的，还是刻意装的，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若是假的，这些年，他为何总是孤身一人？ 「星相。」她叫道。眼睛看着他。 命天星也看着她，两个人眸光相接，目光都锐利如剑，最终，命天星抬手，占星殿外的结界发动，汉白玉砌成的长阶上浮出形状复杂的符文，泛着淡白的光。 「去吧。」秋海棠道。 霁雪抬头看着长阶上方站着的命天星，无声地踏上长阶。 白光一闪，石阶上出现一片幻影，所有人屏住了唿吸，古易按着自己的剑，随时准备□□。 光消失，那片幻象却还停留在石阶上，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在天寒地冻的雪夜里唱着歌，那女子的容貌霁雪有三分相似，天那么冷，夜那么黑，她们两个穿的衣服褴褛，唯有那点歌声是暖的。 霁雪心颤了颤，闭眼眼睛继续往前，没走一步，都是自己每一岁时经歷的最深刻的记忆，走到第十六级，便是和明辰在琼华山立誓那天。 再往前是一片空白，想像中的痛并未传来，秋海棠他们已经在上面等着她了，都站在飞行法器上。 走了一百级，霁雪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然后仰头看着他们，这似乎比她想像中要简单。 「怎么可能？」古易不敢相信。 「我都说了，霁雪不会是白长安，如果是白长安，她在踏上去的一剎那，就会被阵法抽出魂魄。」颜流道。 「古易，快给我师嫂道歉。」风竹道。 秋海棠眸光不动神色地看向命天星，谁知，在她看去的同时，命天星似乎已经料到了，亦抬眸看着她。 她收回眸光，下去对着众人道：「今日是我处事不周，让季夫人受惊了。」她身子微倾，垂眸道歉。 「不碍事。」霁雪道。 「刚刚那个女子？」秋家主问道。 「是我的母亲。」霁雪道。 秋家主捋了捋鬍子. 尽管难以接受，但不少人还是认可了这个结局。 「今日劳顿，大家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亲自设宴，为季夫人赔礼。」秋海棠道。 众人拱手，纷纷称是，无故冤枉了人，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赔罪才不至于让剑圣记恨。
第243页 霁雪心底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身子轻松了不少，她回头找明辰，却见明辰在下面看着她，脸上满是担忧，但却不上来。 底下只剩他和季家人。 约莫是避嫌吧，她没多想，想赶快下去。 「慢着！」命天星叫住了她。 她脚步顿住，回头看他，秋海棠也转身。 「你踩脏了我的地。」他道。 「……」霁雪。 她目光看向自己走过的地方，汉白玉石阶仍旧素美，并未见到有什么脚印。 「星相是不是看错了。」她道。 命天星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冰冷。 霁雪嘴角抽了抽，看着秋海棠。 秋海棠也看着自己的脚。 「尊后今日累了，便早些回去罢。」命天星道。 「？？？？」霁雪，「我夫君是明辰。」她道。 谁知命天星根本不屑于她季家家主夫人的身份，扔了一块抹布给她，丢下一句便转身进了占星殿，「水井在西殿」。 独留霁雪拿着抹布，呆呆地站在占星殿门口。 秋海棠也愣住了，还未来得及走的人亦是呆在原地，等回过神来，都同情地看着霁雪。 作者有话要说：霁雪：她也踩了。 命天星：她夫君是玄尊，我得罪不起。 霁雪：？？？？？？？我夫君是剑圣！ 命天星沉默了会儿，扔了快抹布过来。 第137章 师弟呀 秋海棠沉眸望着一片黑暗的殿内,占星殿内有结界，从外面看，只能看见一片黑暗,无法用神识查探里面的情况。 她余光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站着的霁雪，有人御剑下来安抚她，她似乎也不敢相信,不管从何处看,反应都很正常，偏偏是这在正常不过的举动,便无法让人不在意。 「星相性格向来如此。」她对着霁雪道。 「我听过，只是没想过会这样。」霁雪道。 「太过分了。」风竹道,她落下，想从剑上下来,霁雪拦住她。 「师妹。」霁雪摇摇头,她对着停在半空的人道,「就是擦一下地板,不碍事。」 因为之前平白无故冤枉了人,现在不少修士都心怀愧疚，此刻再看到霁雪心胸宽广，性子柔和，对霁雪的好感瞬间升高。 「季夫人不用这么做,我们去找星相理论。」有人道。 「不用了,星相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我想早点回去休息。」霁雪道。 「依星相的星子，你们若是为季夫人求情，会得不偿失。」秋海棠道。 众人看了看秋海棠,无人再敢说话，命天星为何不说尊后，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因为命天星是玄族的星相啊，他的背后是玄尊，不过，他似乎也只听玄尊一个人的话，就连尊后也奈他不了。 也正因为是玄尊，所以普天之下无人敢对他不敬。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霁雪道。 「我会派人来帮季夫人，大家不用担心。」秋海棠道。 「多谢尊后。」霁雪感谢道。 秋海棠听到她毫不犹豫的答谢，心中犹疑不定。 余下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凤涅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听修士们临走时讨论，似乎是追着一个仙子去了，霁雪听后唯一的感想就是头痛，还好他忘记她了，算是互不相识，不然真是把她的脸给丢尽了。 风竹想留下来，被她劝回去了。 季家的人也被明辰安排走了，明辰在下面站着，霁雪往下看他，顺着石阶下去，对他道：「我先把这里擦一擦。」 「我……」明辰脸上有怒意，不知为何，却一直忍着，「我在这里等你。」 「嗯。」霁雪道。 秋海棠派来的人已经过来了，来的是两个女修，长得眉清目秀，明辰见到她们，心底警惕起来。 就在这时，季家派人过来。 「家主，大长老找您。」 明辰摆手道：「我过会去。」 「长老要您马上去。」传信的人脸上带着焦虑，附耳对明辰道，「是关于夫人的事。」 明辰皱了皱眉，霁雪看到了，对他道：「你去吧。」 「可是……」 「这里设了结界，里面的人出不去，星相是铁了心要夫人留在这里。」秋海棠派来的其中一个女修道。 当然，她们也进不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霁雪一个人在里面。 另一个提议道：「不如剑圣把结界打破？」 结界是由命天星亲自设的，不是原本在占星殿的，命天星修为低于明辰，明辰要把这结界打碎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辰放在身侧的手握拳，霁雪看着他，他想这么做，但不知为何不肯动手。 「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她道，「我不会有事的。」她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坚定。 明辰看到她的眼睛，抿唇颔首：「我去了，你一定要等我过来。」 「嗯。」霁雪点头。 明辰走后，这里就只剩她们三个，霁雪对着那两个女修道：「二位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取水。」 她上去，底下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御剑升空，看着她往西殿行去，西殿离这里没有很远，霁雪在那里找到了水井，打了半盆水过来，便开始擦她走过的石阶。 她擦的很认真细緻，过了半个时辰，这里便开始热起来。
第244页 「夫人，休息一下吧。」那女修道。 这里没有遮阳的地方，霁雪靠在殿门口，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虽然擦了半个时辰，但也只擦了一半。 眼下时间已经到正午了，说此刻又累又饿，也不为过。 秋海棠叫人给她送了吃的来，但他们都进不来。 霁雪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忽然，占星殿内冒出一个小脑袋：「来这里。」一个小女童朝她小声地道，「我给你吃的。」 霁雪看了看周围：「被发现了，我又要被罚了。」 「不会被发现的，星相出去了。」女童道。 霁雪犹豫着，只是在看到小女孩的笑脸之后，看了看周围，跟着她进去了。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女修见状，对自己的同伴道：「去禀报尊后，她进去了。星相的徒弟说星相出门了。」 她的同伴去回信，而她则继续在殿外监视。 霁雪跟着女童悄悄地熘了进去，里面是一片辽阔无边的星海，那些璀璨的星辰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得。 霁雪脚步放轻，分不清方向，便一心跟着女童，她走哪就走哪，感觉上像是朝东边转了几个圈，然后转到北边，但具体的应该有走出去的规律，她对占星之术了解并不深，不过是略懂皮毛，所以根本看不懂这些阵法。 她跟着女童，前方毫无预兆地成了一间书房，她正站在书房的中间，还没意识到场景是什么时候转换的。 「你想吓死我吗？」她对着书案前坐着的命天星道。 「这些你从前不是看过？」命天星抬眸。 「说是如此，但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只见过一眼，哪还会记得这么清楚。」霁雪道。 她找了里面最舒服的躺椅坐下，顿时觉得浑身的骨头放松了下来：「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让我留下？我擦了整整一百级的石阶，你要知道我好歹是剑圣夫人，我夫君的脸往哪搁。」 「那你倒是帮我想想，哪些理由能避开尊后的耳目，不让她和任何人怀疑，还能让你舒舒服服地过来。」命天星道。 霁雪想了想，发觉真没有，便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躺椅上，在这里，她放下了一切伪装，彻底变回了曾经的长安，反正他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比以前更谨慎了。」她嘆道。假戏真做都很难骗过秋海棠，更何况别的呢。在仙城，她只怕秋海棠，因为只有秋海棠知道她的所有底细。 「人总是会变的。」命天星淡淡地道。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淡，但话语流露出的苍凉是掩盖不住的，霁雪垂眸，不知道该怎么接。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忽然间便没话说了。 过了许久，霁雪轻声叫道：「师弟。」 命天星抬眸看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师姐。」 霁雪欣然一笑，突然觉得眼眶有点湿热，她眨了眨眼，别开头。 他前世就没这么叫过她，都是她在没人的时候「师弟师弟」地叫。 只有老天才知道那时候的他有多烦她。 中仙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他是她的师弟，唯一的一个师弟。 师父最开始收了她做徒弟之后，便又收了一个，她知道这件事，但是一直不知道是谁，师父也从来没说，她和凤涅自然不会去问，因为碧樾的事太多，所以师父一直在碧樾，对新徒弟很少当面指导，一直都是传书指点。 直到去天选，师父跟她说，她的师弟也会去。师弟刚丧命，性子孤僻，希望她多多照顾。 她欣然应允，找到这个师弟，把他身边想欺负他的人都揍了一顿，从此便时不时地粘着他，师父说他性格孤僻，她便每天都拉着他和玄陌一起玩闹，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死神情冷淡地坐在一旁看，但她能感觉到，他心底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他不想出来，她就费尽心机，也拉不动他。 后来他留在仙城，她去了天下，两个人都忙了起来，除了她偶尔给他写信，说得他烦了，他也会回一封。 回的那封信写的必定又臭又长，骂她又喝酒，骂她为什么要跟在宣洺身边…… 真真是比一个老太婆还啰嗦。 歌城大战的前一晚，他传书告诉她玄尊带着上万修士来围剿她，让她快走。 她纸上答应，第二天毫不犹豫地走入清魂阵。 那阵法，是她期待已久的，能将歌城所有魔气净化，她用自己身体，禁锢中所有的万魔之主，以她的命，换天下太平，她最终辜负了他的好心，选择完成师父的心愿。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霁雪问道。 命天星道：「最开始给你算命，我算出你那一世生不过百，只是，在你死那一天，我再算，却发现算不透你的命了，你的命，仿佛脱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他看着她，「我便猜测，你或许活着。」 「于是你等了我五百年？」霁雪道。 「算是这样。」命天星道。 「这五百年我一直在找你的命星，一百年前终于在一颗命星后面找到了你，那颗星星太亮了，把你挡在后面，那时候你的命星暗淡无光，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我之所以能找到，是因为它突然发光了。」 「就是那一次发光，才被我找到。尽管已经找到，我仍然无法知道你在哪，更看不穿你的命数，我翻遍古籍，它一直保持着之前的样子，暗淡无光，十六年前，它开始出现变化，再不是向之前一样，它在慢慢地变亮，与此同时，它还与别的命星有了牵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算不出来。」
第245页 「因为我成了辛霁雪。」霁雪道。 小栗子从外面敲门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果篮，上面装满了红润硕大的果子，这是红仙果，只有树顶长得最大的那几个味道才会甜，就算是甜的，味道也不会甜到哪里去，中仙界很少有人会去种植这种奇怪的果子，当然也很少人喜欢吃。 白长安就是喜欢吃红仙果那极少部分人中的一个。 「小栗子，你去看看外面还有几个人在盯着大殿，不要忘了数躲起来的人。」命天星道。 小栗子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感觉被这两个互演的人骗到了。(づど) 海棠：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霁雪：我不知道，他这么演，我就跟着一起演了（无辜） 天星：师姐演技太差，只有演擦地板不需要演技。 第138章 季明辰早就死了 书房的门合上,屋子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霁雪看着闭合的房门，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果篮上。 「好久没吃过这个了。」她道。 虽然有新的身份,但她还是有那么点心虚，怕被人发现，所以这些年几乎没碰过这种果子,毕竟喜欢吃红仙果的人实在太少了。 「随意种的。」命天星道,「小栗子不喜欢，刚好你来,就都给你留着了。」 说的像是那么回事，霁雪看着他脸上神色冷淡,嘴角上扬，忍住揭穿他的冲动。她拿了个吃,走到一个玉壶前,玉壶里放着许多画轴,其中一个画轴包的很精緻,她拿了出来,单手打开。 命天星薄唇微启，想阻止她，只是她虽然用的是一只手，动作却极为小心,没有把果汁溅在上面。 霁雪小心翼翼地把画轴平铺在桌上,徐徐展开。 凉亭中，五个人眉目如旧，画卷颜色斑斓，仿佛是前不久画出来的一样。 五百年的时间可以让很多人改变，玄陌变了,秋海棠变了，凤涅变了，连她也变了，只有她的师弟还是从前那个师弟。 他们这五个人当中，旁人第一眼看去，若问谁最薄情，每个人都会指着他，其实他才是他们当中最珍视感情的人。 那日她会错了意，天星不是要杀她，他在隐晦地告诉她，有人要杀她，至于为何要让她误以为是他要杀她…… 霁雪抬眸看着他：「师弟，别做危险的事。」 命天星没有接话，他从书案前起身，打开书房的门，外面是一片黑夜，漫天的星辰犹如璀璨的珍珠，流光溢彩，脚下仿佛是一片深色的海，倒映着夜空。 他走了出去，霁雪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散步一样，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如果是为了我，你没有必要这么做。」霁雪道。 命天星停下，回头看她，眸光落在天上的星子上，明亮的星辰映入他的眼底，璀璨华丽。 「不是。」他道。 「你可想清楚，一旦入魔，再难回头。」霁雪道。 她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联想明辰的心魔说的那些话，不难得知当年那万魔之主并没有消失，它还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哪天东山再起。 她隐约猜到他应该与那万魔之主做了什么交易，所以才明白地告诉她，他要杀她。因为他站在魔的那一边，按照魔的规矩，见到她的第一眼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杀了她。 谁让她导致好不容易壮大起来的魔族于顷刻之间泯灭呢。 命天星不言，只是看着她。 她嘆道：「罢了，你不是小孩子，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多谢师姐。」命天星道。 两人说完无话，看着满天的星辰流转，霁雪很少信命，因为一旦相信，自己就真的败的一塌涂地。 但是她的师弟信命运，他对自己算出来的结果深信不疑，便从没想过去反抗，因为那是被天道安排好的。 其实他并非从一开始就如此，他十五岁那年算出自己的母亲将会于哪一日病逝，翻山越岭去寻找救命之法，到得最后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他的母亲死的时间和他算出来的时间分毫不差。 从此但凡是他算出结果的，他唯一做的便是等着这个结果应验。 霁雪很想跟他说这种想法并不正确，但是她找不出反驳的话，就连她，也应验了他口中的命数。 求而不得， 恨而无力。 不过后来他给她通风报信，让她快走，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尝试着去改变了。 他的心在疑惑，他在矛盾，到底是该什么都不做，等待着命数降临，还是放手一搏与命运斗争。 他或许想弄清楚，哪怕结果一样，那不顾一切地放手一搏到底有没有意义。 他忽然道：「当年那一战，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知道。」霁雪摇头，「等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已经在辛家了。」 「有人救了你。」他道。 「你怎么知道？」 他抬手，指着夜空里一颗不怎么亮的星子，那颗星星的旁边还有一颗堪比夜明珠的星星。 「我旁边是谁？」她问道。 「不知道。」命天星道，只是目光不曾移开，「我猜那是明辰。」 「怎么回事？」霁雪讶然，堂堂一个家主的命星，居然要靠猜出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第246页 「季明辰早就死了。」命天星道。 霁雪愣住，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当年他走失，我的老师算了他的命，他已经死了，死在了云城。」 「可能算错了。」霁雪道。 「三百年前季家找到明辰时，我没在意，也权当老师年纪大，算错了，毕竟那时候他的寿限快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后来我无意中观星象，却发现找不到季明辰的命星，我算他的命数，发觉他的命数早就断绝在五百年前，他的确在八岁那年就死了。」 「如果照你这么说，现在的阿辰如果是假的，季家应该早就发现了，仙族的滴血认亲根本做不了假。」霁雪道，「那时候他都已经两百多岁，他们不可能为了给家族找一个修为高的靠山而把整个家族抛给一个外人……」 霁雪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今天在占星殿，明辰的变现很奇怪，按照他以往的性格，看到她被欺负，他早就来她身边为她出气了，怎么会一直站在下面，不肯上来。 命天星看着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应该猜到了：「这些年来，他从不来占星殿。」 「夺舍吗？」霁雪道，「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或许是他和季明辰有某种交易。」命天星道。 霁雪想过明辰可能是她前世某个熟人的转世，却一直未曾想到，那并不是转世，那就是她前世熟知的某个人。 「我观察了他这几百年的动向，他两百岁之前只是在修炼，不分昼夜地修炼，直至两百岁的时候一剑成圣，便回了季家，后来又去了浮渡谷，浮渡谷在一百多年前发生了大火，据说是谷内叛徒盗走了谷内的至宝，怕东窗事发，所以打算灭口，那时候他在季家，季家离浮渡谷遥远，或许火烧完了他才会发现，但是就在火烧到一半的时候，他居然赶过去了。」 「我至今仍未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在那么快的时间赶过去的，就连离浮渡谷最近的神医谷，也是在他解决完里面的火灾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浮渡谷出事了。」命天星顿了顿，「唯一一个解释就是他一直在观察着浮渡谷，或者说……是在看着里面放着的某样于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那件东西出事，他立刻就能感应到……」他看着她，眼底神色幽暗，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这伏笔其实埋得很深，现在终于填好了。 我以后再也不作死了。 第139章 因果 「他把那样东西放在浮渡谷,所以那样东西出事，他立刻就感应到了，只是去的还是迟了,过去的时候，他的东西已经被抢走了。」 「你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吗？」命天星忽然问她。 霁雪摇头，她已经很了解明辰了,知道他的性格喜恶,但是想来想去，她发觉自己并不知道对于明辰最看重什么。 名利权财,他都不在意。 虽然能看出来他很喜欢渊虹，但渊虹和这件事关联不大,毕竟从来没听过渊虹剑消失过一段时间。 命天星望着她茫然的神色，有几分无奈。 「你真的不知道？」他道。 霁雪很诚实地再次摇头：「我想不出来,师弟知道？」 命天星嘆了口气,轻声道：「是你啊。」 霁雪愣住,脸上的神情凝滞,呆呆的,不知所措。 熟悉的画面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初到浮渡谷，看见花园里的杏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月下红梅似火，经过长廊，看着青玲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曾经似乎和谁一起走过。 她扶着头,突然觉得一片混乱。 为何一到浮渡谷便会觉得自己来过，原来是因为明辰带她去了那里。 「我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阿辰？」她眼底神色复杂。 她师弟却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长生族之所以叫做长生族，你可知原因？」 「虽无灵力,却可活两百年。」霁雪道。除此之外，便是自身的血有强于常人三倍的自愈能力，不仅能让自己受的伤好的更快，还能用做药引，治别人的伤。 「非也。」命天星垂眸，他哞底神色晦暗，犹如泓深渊，深不见底，「是千年引。 霁雪下意识地想问那是什么，只是话未出口，她忽然记起，族长死之前，似乎留了一样东西给他的女儿，也就是纸鸢。 她当时昏迷，但迷迷煳煳中，好像听到了他对纸鸢说了句「千年引」，那时她年纪尚小，听后不明所以，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后来歌城魔气压不住，彻底爆发，她要去镇压魔气，纸鸢送了一样东西给她，形似珍珠，外表光滑，颜色翠绿。 她问她这是何物，纸鸢说她也不知道，是父亲留下来的，说是保命符…… 「想起来了？」命天星道。 「那东西有什么作用？」霁雪问。 这具身体不是她原来的身体。样貌又偏偏与前世有七分相似，余下三分像辛悦儿，千年引绝不是保人一命那么简单。 「你也知道，修士死后，魂魄会在世上逗留一段时间，少则一天，多则三天，普通人半日之内就会彻底离开。」命天星眸光半敛道，「如果这段时间，魂魄找到了新的具有寿命的身体，会如何？」 「如果找到了有寿命的身体，当然是活下来了。」霁雪道，「这无非是夺舍。」
第247页 「对。」命天星道，「夺了别人的身体，占用了别人的阳寿，因为现在真正活着的是夺舍之人，被夺舍之人的魂魄没有身体寄託，时间一到立刻消失，所以被夺舍之人的命星就消失了，这就是夺舍。」 「但我不是夺舍。」霁雪道。 如果她这具身体是夺舍而来的，那她根本就上来占星殿，就像明辰一样，明辰修为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惧怕占星殿的阵法。 「这就是千年引的力量。」命天星道，「千年引能做出一个新的没有魂魄的身体，因为有这样东西在，长生族才叫长生族，有了千年引，族长能永世长存，说是永生也不为过。」 「那时候千年引在你的手上吧。」 「嗯。」 「但是仅仅有千年引是不行的，是谁把它种出来，浇灌长大，并且秘密保护了五百年。」命天星意味深长地说。 话说到这，一切都已经明朗了。 霁雪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那场仙魔之战中活下来的原因。 这些年一直想不通的事，在一瞬之间拨开云雾，她无法在段时间内全部接受，心里情绪涌动。 是明辰吧。 清魔战结束后，把她的残魂和千年引一同带走，为她养魂两百年，最终让她破碎不堪的魂魄得以完整，然后带着千年引和她去浮渡谷，藉助浮渡谷的至宝催生千年引。 于是就这样在浮渡谷的花园里，看见了那一树如火的红梅，他穿着白衣出神地望着，她的魂魄就陪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眼底神色愁伤地跟着猫儿穿过陈旧古朴的长廊。 她之前就发现了，浮渡谷的井水能让不易生长的灵植快速成长，连朱玉果这样的灵植都能种活，那不可能是水质的原因，应该是有一样法宝，明辰借用了那件法宝，因为他的身份和为人，浮渡谷单纯的猫儿不疑有他，欣然答应。 但是那件至宝不能离开浮渡谷，于是明辰把千年引放在浮渡谷，他设下保护结界，住了几日就离开，因为举止如常，旁人只当他喜欢那里的猫儿，也不会想到他正在做的竟然是这样的事。 猫儿们更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也不会和外人说他去浮渡谷做了什么。 一切本应该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直到浮渡谷出了一个利益薰心的叛徒。 「浮渡谷那次的火灾是因为一个叫孤获的雪灵猫而起。」命天星道。 「我知道，他原本是浮渡谷的一个长老。」霁雪道。 「我算过他的命，然后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命天星道，话是这么说。然而在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看出他会觉得有趣，「和你的母亲有关。」 「你说吧，我都能接受。」霁雪道。 「孤获，和你的母亲辛悦儿有过交集，他们的命星被一根红线牵连着，辛悦儿这一生，也就这一段尘缘，而辛凛亦，在一百年前就死了，他死的时候辛悦儿还没出生。」 霁雪哑然：「我这个身体的爹是他？」 「不是。」命天星道，「种活千年引需要两个人的血，看你的样貌，应当是用了你前世身体的心血，你前世天资不错，再加另一个仙族天才的血，你的新躯壳天赋绝对是万里挑一，只是千年引还未成型的时候被孤获偷走，阴差阳错，用了辛悦儿的血，你这辈子生来残缺，便是这个原因。」 本应该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开始，明辰甚至已经帮她找好了新的身份，他说不定一开始就打算请辛凛亦做她的生父，若是没有意外发生，她如今的修为应该已经到金丹了吧。 明辰入世一百年，不是为了济世救人，而是在搜捕孤获，在找她。 因为她，他不信任所有人，所以一直孤身一人，就这样，他在漫漫浊世，寻了她一百年，直至辛府。 她无法想像那一百年明辰是如何熬过来的，她知道，他本性是一个无比漠然的人，绝不会总是无缘无故救人帮人，或许他后来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寄希望于善有善报，希望自己的善行能得善报，让上天怜悯他。 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辛府，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有时候她脑海里会浮现出一段奇怪的记忆，是一个陌生男子带着她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昼伏夜出，似是躲避着什么。 她被什么东西禁锢，无法动弹，更无法说话。 后来加了个女子，女子一直在劝说那个男子，隐隐透着哀求，最后，不知什么原因，那个男人和女子起了争执，男子拔剑刺向女子，女子身上喷涌而出的血洒在她的身上。 她好像终于能动了，混乱之中将那个男子击杀，救了奄奄一息的女子。 然后她的眼前归于黑暗，她沉沉地睡去，再度醒来时，她终于能看到那个女子的脸了，她抱着她，在雪地里唱歌。 第140章 你记得他是谁吗？ 「这一切原来是这样的……」霁雪喃喃地道。 铺满星星的夜空里,那颗星子格外的闪亮，犹如一盏闪耀的明灯，想到明辰,她突然发觉自己这一世真的欠了他太多太多，哪怕耗尽这一辈子，也无法偿还。 这五百年,他到底忍受了多少孤寂和痛苦,坚持到后面，一定很不容易。 「至于他为何那么做,我倒一直没想明白。」命天星道，「开始我以为他利用你,可后来发现，委实不需要。」 「他不是利用我,他只是单纯地想让我活下来而已。」霁雪道。
第248页 命天星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既是你的判断,那我便不插手了。」 「多谢。」霁雪道。 她看得出命天星一直把阿辰当做敌人看待,他和阿辰没有交集，不了解阿辰的为人，阿辰也确实没有哪里值得他信任。会被当敌人是理所当然的。 「师弟，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她忽地想起这个关键的问题,「关于千年引,连我都不知道，长生族当年的居所都被烧毁，就算有人知道，那个人也只会是师父，但这种事,师父不会告诉我们。」 命天星望了望她，深邃的眸子犹如黑夜，哪怕有星光照亮，依旧是幽暗的。 他默了默，道：「长生族族长在自己的女儿识海里留下一段记忆，我解开了那段记忆的封印。」他顿了一下，「她在仙城，我想，你若有空，可以去见一见她。」 「纸鸢为什么会在仙城？」霁雪震惊道。 她死后，纸鸢就是长生族仅剩的一个后裔，在仙城无异于置身虎口，中仙界的仙族怎么可能会让她活着，即便留她一命，那也一定是过得生不如死。 「放心，她好好的，没有人敢伤害她。」命天星看出了她的疑虑，解释道。 「她在哪里？」霁雪急促地道。 「明辰知道，你让他带你去就可以了。」命天星道，「明辰在这段时间内去找过她两次，也不知去找她做什么，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非找她不可，我都觉得这举动太过愚蠢，季家二夫人可没少为这件事暗地里做文章。」 「我知道了。」霁雪怅然，轻轻嘆了口气。 小栗子从外面进来：「星相，我数了数，好像除了尊后派来的两个女修之外，还有四五个人在外面。」 命天星颔首道：「你去完成今天的功课吧。」 「不要我带路了吗？」小栗子道。 「不用了。」 小栗子看了看霁雪，咧嘴回了一个笑脸，便小跑着消失在星海里。 「你在里面待的时间过久，该出去了。」命天星道。 霁雪点点头，星海里的迷阵已经解开了，她往前方走去，命天星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移开眸光问道：「师父不是你杀的，对吗？」 霁雪回身，青年的身影在星夜下格外苍凉，素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苍苍然宛如一座素白的雕像。 她以为少了她这个瘟神，大家都会过得很好，但似乎不是这样的。 「不是。」她道。 天下人众口一词，她只是一笑而过，不想去做什么辩解，那是因为即便她说了，也没人会信，他们只相信他们想听的话。 现在，她终于将那个埋藏了五百年的真相说了出来。 「上任玄尊，枉信盛安帝儿子的话，错误地解读了天道的意思，把长生族无辜的族人尽数屠戮，歌城的魔气是我族无辜族人的怨灵积聚而来，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最开始只是十几个小孩子染了魔气，师父发现之后，没有当机立断地杀了那十几个孩子，而是和师娘一起想办法救他们，结果一念之仁，铸成大错，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已经中了歌城愚昧无知的百姓下的剧毒。」霁雪闭上眼睛，不愿回忆那段往事，但是过了那么久，她总要面对的，她继续道。 「师娘中的毒比师父的少，她强撑着来到城外，找到了我，拦住准备进歌城的我，让我快走。」 「你没有走。」命天星嘆道，「师父早就跟我说过，你身上似乎有心魔，他成婚那晚，你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师娘，我知道，我发现了，我上辈子执念太深，被心魔侵袭在情理之中，所以我才决定离开碧樾，离开师父，云游四方，希望这样能提升心境，只是我没想到，等到我再次回到师父的身边，他却已经不在了。」 「如果我没去，这入魔放魔煞之气的罪责便会落在师父头上，以此来威胁我留在歌城，那魔主打得好算盘，我身上有族长的灵力，他想控制我，夺我的舍，等他的万魔阵炼成，他就是天下最强，无人能敌，我假装失控，被心魔控制，然后秘密告诉上任玄尊城中情况和万魔阵的发动时间，最后等魔主将歌城所有魔气准备凝聚成魔丹的剎那，夺回身体，补上清魂阵中残缺的纹路。」 命天星凝视着她的眼眸，如鲠在喉。在见到她之前，他想了很多很多，其中也有批判她当年屠城的行为太多残忍，在此之前，他和所有人一样，以为真相是师姐被心魔控制，杀了师父和师娘，然后为了控制魔气，才决定屠城。 但是啊，他心底又总有一个声音再说，不是这样的，师姐不是这样的人。 她或许不完美，但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如果当时是他，他能做到不被仇恨蒙蔽双眼吗？能不顾所有，哪怕背负所有骂名，也要守护这个天下吗？ 他是做不到的…… 「师姐，你后悔吗？」他看着她，低声问道，「你救了天下，却被千千万人唾骂……」 霁雪怔了怔，这些往事回想起来，除了沉痛之外，她内心没有任何喜悦，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师父活着。 「师弟，你弄错了一点。」她抬眸，璀璨的星辰映在她的眼底，「我不是为了被万人歌颂而救天下，我是为了师父，只要我最在乎的人相信我，就足够了。」 也正因为如此，在重生之后，才没有在万人唾骂中迷失自己吧，命天星垂下眼帘，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师父一直都相信着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他最骄傲的弟子。」
第249页 霁雪也淡然一笑：「我这样说，你就真的相信我了？」若说在仙剑宗主峰那晚，她这个师弟对她真的没有任何杀意，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那是真真切切的杀意，不是装出来的。 尽管其中有好心提醒她的一点在。 通过他刚刚的确认，霁雪确定，他在此之前和所有人一样，以为师父是她杀的，她在他的心中或许能排到第二。第一的是师父啊。 因为师父，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师父在她心里有多重，在他的心里就有多重要。 所以如果杀了师父的那个人真的是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报仇，最后再自我了断吧。 这就是她的师弟，外表冷漠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重情。 「我信你。」他说话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彻底松了口气。 真好，一切都像他想的那样。 霁雪望着他，要说的感谢的话似乎不必说出来了，若是说出来，便显得生分，他们之间，不需要客气和委婉。 「明辰的身份我至今没调查清楚，师姐，你还是小心一点。」他提醒道。 有很大可能是友，但排出是敌人的可能性。 「你都找到阿辰的命星了，算不出来他是谁？」霁雪讶然。 「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不仅连他的命数算不出来，自你和他成婚后，连你的也算不出来了。」 「我信他。」霁雪道。 命天星嘆了口气，对于她的执拗，他真的毫无办法，只能道：「最开始我看到你成亲了，委实不敢相信你竟然会放弃前世的丈夫。」 霁雪愣了愣，皱眉道：「你记错了，我前世哪里有丈夫，我前世根本就没成婚。」 「你连这个都忘了？」命天星道，「那时师父和师娘的婚期将近，但不知何时起，凡间开始有人传你喜欢师父的事，短短三天就传的沸沸扬扬，他们都说你要抢婚，结果你却带着自己的未婚夫回来，那些闹谣言的人落了难堪，我这里还有你当时寄来的请柬，只是我当时在闭关破境，无法去参加你的婚礼。」 他拿出那张烫金大红的请柬，因为未能参加，当时心有愧疚，所以这样请柬，他一直好好保存着。 霁雪快步走来，从他手里接过，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她眉头紧锁。 时间确实在师父和师娘成婚时，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是她的笔迹，粗犷豪放，这世间没有人能模仿。 上面写的名字也是她。 「为什么新郎这里没有名字？」命天星皱眉。 「你记得他是谁吗？」霁雪看着请柬道。 命天星想了想，却想不起来，他只记得那人他认识，可是一旦要他仔细回想，能想到的便只有一个模煳的身影，再想，便头痛欲裂。 「你记不清了。」霁雪凝视着命天星的眼睛，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困惑，「我也想不起来。」不止想不起来，她的记忆里甚至根本就没有那场婚事。 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度蜜月的时候，霁雪问明辰是谁，明辰想说，却被天道阻止，不知道这个伏笔你们还记不记得。 莫名地有点虐怎么办，不要打我。 第141章 心结难解 一望无际的黑夜里,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都能想到，但是却又想不起来,那部分记忆，好像被谁抹去了。 到底是谁？ 「这件事有些蹊跷。」命天星道，「我到时候有发现了,再跟你说。」 「也只能这样了。」霁雪把请柬还给他。 她在里面呆了有半个时辰,出去的时候，明辰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他手里还提着饭盒，是特意赶过来给她送饭的。 霁雪看了看殿前,那里原本放着的抹布不见了，白玉石阶上,小栗子在擦洗着,她忽然想起来,她这个师弟其实有点洁癖…… 想到此处,她心底的坏主意滋生,看着另一边没人踩过的石阶，心底的想法跃跃欲试，不过好歹是没这么做，以前倒是经常捉弄他,觉得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很好玩,现在，人长大了，总归是少了年少时的无所顾忌。 她下去，结界自动散开，她伸手触了触,发觉能出去了，便下去，回头再看这座占星殿，轻嘆了一口气。 总还是少了点人气，太过清冷孤寂了。 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哪怕处在繁盛的玄宫里，也仍是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有没有累到。」明辰上来，担心地问。 「没有。」霁雪摇头，「我们回去吧。」 明辰看了看占星殿，带着她回到住所。 出乎意料的是，无生一直在那里等着，脸上魂不守舍的，看到她回来，脸色才好看了那么点。 「有没有事？」无生焦急地问道。 「没事。」霁雪道。 「都是我，非要去那里。」无生愧疚地道。 「该来的总要来的。」霁雪宽慰他。 「他们会不会在暗处对你做些什么？」无生道。古易看霁雪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完的，就怕他到时候不相信这个事实，派人来刺杀霁雪。 「这倒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敢动手。」明辰道。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无生脸上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少。 「至少，我在仙城这段时间，不会有任何事。」霁雪道，「尊后会保护我的安全。」秋海棠未必会真心地保护她，但是为了玄族的威严，她会放弃自己的私心，顾全大局。
第250页 她一直都如此，在真正的大义上，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感情影响到自己，即便那样做会令自己无比痛苦。 「即便这样，我也不放心。」无生道。 「你连尊后都不信？」霁雪笑道。 想起那个令花月失色的女子，无生一时语塞，但是他心中又觉得霁雪的话说的不对，那不过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谈什么保护别人。 「季大哥，若是不介意，能让我跟在你们身边吗？」他道。 明辰凝眸，想了想，道：「嗯，我等下帮你开一间客房。」无生是一个凡人，待在他们身边帮不上什么忙，但这是他的一番心意，明辰不想拒绝。 第二日的宴席照样举行，明辰带着霁雪去了，同时还带着无生。 秋海棠履行了她在那日的承诺，当众道歉，行事利落，敢作敢当，让人忽略她竟是一个女子。 不少修士也纷纷赔礼，明辰被围在一旁，霁雪嘆气，这群人明面上是给她道歉，结果却是给明辰道。 ，这些人当中，只有古易极不情愿，一言不发地离席，霁雪看到了他眼底的恨意与执着，心底无奈。她上前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她准备回去，却发现回去的路没了。 她的心停了半拍，她记得自己只是走了几步路，为什么一转身突然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的父亲和姐姐都死在了白长安手里，这心结要放下，于他来说太难了。」 霁雪回头，秋海棠站在她的身侧淡淡地道，看到她看过来，莞尔一笑，那一笑灿若春华。霁雪看得有几分失神，过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我不怪他。」 「我们去那里走走吧。」秋海棠道，「这些男人平日里装的滴酒不沾，可一旦宴席上，一杯接一杯喝的比谁都多，我们两个不爱喝酒的没事做，不如走一走。」 霁雪看着她指的方向，那里是一个僻静的凉亭，周边幽暗，她隐约猜到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心底满是懊悔。 她应该拒绝的，但是看到秋海棠的眼睛，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到了凉亭这里，周围突然间就安静下来了，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安静的诡异。 霁雪猜不出秋海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站在凉亭外。 「坐。」秋海棠指着自己身旁道。 霁雪犹豫了一会儿，依言坐在她的身旁，不过没有按照她指的位置坐下，离她有一些距离。 秋海棠看到她警惕的动作，但笑不语。 霁雪看到她的神情，便觉得怪异，她的直觉告诉她，秋海棠刚刚想杀她，她的杀气藏得很好，其实到了元婴大圆满境，杀气早就可以收放自如。 所有人都传颂着玄陌的天资，却忽略了他身边的秋海棠也是一个天才啊，和他比起来，秋海棠一点儿也不逊色。 这不像秋海棠的作风，她不会这么冲动，在这里杀了她，秋海棠这么做无异于是在发疯。 可是她现在的处境又该怎么解释？ 她明明知道每个人都会变，却总以他们从前的处事方法来分析他们的行为。她的身份能瞒过所有人，但唯独瞒不过秋海棠，她死后，秋海棠只要锁住她的魂魄，就能证明她就是白长安，那时候明辰再怎么厉害，也斗不过天下人。 更何况还有玄陌在这里！ 霁雪开始后悔起来，明知道自己危险，还离开明辰。 现在该怎么办？她内心慌乱。 「说你不像长安，我都不信了。」秋海棠忽然道。 霁雪怔了怔，脸色平静地道：「尊后很了解她？」她说的冷静，背上却已经渗出了冷汗。 「是啊，我们两个曾经是姐妹。」秋海棠直言道。 她说的坦荡，没有半点遮掩。 「别人误会她，她也不恼，就和你一样，她做了很多我不敢做的事，最后还能有人不顾一切地维护她，连我的夫君，为了她不惜捨弃玄尊之位，如果不是她死了，恐怕这尊后之位，就不是我了……我一直很嫉妒她，恨不得她从这个世上消失。」秋海棠出神地说。 霁雪看着她，眼底满是不敢置信，从初识开始，秋海棠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出生高贵，清傲漂亮，被所有人仰慕却不会因为这些人的仰慕而骄傲，或是看不起仰慕她的人，是真正的世家小姐，连霁雪都不得不承认，这天底下真正的第一美人除了她，其余人都担不起，就连现在的她也当不起。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是很嫉妒秋海棠的，嫉妒她的容貌、家世和天赋，两人虽然以姐妹相称，但她心底却无时无刻不怀着另类的想法。 她以为是自己心思龌龊，却不想，原来秋海棠也是这样。 霁雪心底苦笑。 是了，人总是会羡慕那些自己拥有不了的东西，却总是忘了自己有的。 「可我们两个是姐妹，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后来她入魔，所作所为令天下人恨不得杀之，我心想，我终于有理由可以杀她了。」秋海棠淡淡地道。 她说出这些话时，并没有看霁雪，眼眸出神地望着远处，那里什么都没有。 霁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凉亭周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黑海，汹涌的海水在凉亭外咆哮，天上雷鸣电闪，暴雨侵袭而下。 风卷着海浪，拼命地扑打海面。 她惊了惊，想站起来，但最终镇定了下来。
第251页 秋海棠没有看她，继续轻声道：「只是看到她走进清魂阵那一刻，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下不了手。」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梦语，「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恨透了她，她抢走我最爱的人，我却无法下手杀她。」 「明明只要她死了，我的男人就能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为什么我下不了手。」她看着霁雪问道。 与其是在问霁雪，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第142章 见故人 惊涛声渐渐平息下来,只是雨还在不停地下，滴滴答答单调地像某人孤寂的琴声，胡乱地响着。 霁雪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不管如何说，她们两个真的不是敌人啊。只是不适合做朋友而已。 或许互不相识，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累了。」过了许久,她道。 霁雪抬眸,秋海棠不知何时起身，已经往外走去。 她站了起来,上前叫住她：「尊后。」 「这位置，你想要便拿去吧,本来在很早之前就应该是你的了。」秋海棠神色疲惫地道。 霁雪情绪复杂，看着她缱绻的模样,心里好像有很多话,但不知为何一句也说不出,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她们之间。 起初,她们两个的关系确实很好啊,后来变成这样，是她的错。 秋海棠望着她欲言又止，心底苦笑。 整个结界破碎，明辰带着渊虹剑进来,看到她之后眼中满是怒意：「我没有伤她,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对她做什么，以后也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去闹吧。」 明辰蹙眉,来到霁雪身边，看到她没事，才有心情细品秋海棠刚刚说的话，只是他抬头去看的时候，秋海棠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结界碎了之后，这里便恢復了原本的样子，是一片海棠林，种着西府海棠，繁华满树，簌簌飘落，一地飞花。 「发生了什么事？」明辰道，「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星相说你往这里来了。」 霁雪还沉浸在秋海棠疲倦的神情中，听到「星相」两字时抬眸：「星相？他出来了？」 「你走之后就过来了。」明辰道，「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霁雪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魂不守舍的？」明辰握着她的手，觉得有些凉，「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霁雪眸光落在远处繁盛似锦的海棠花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般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奇怪？」 「奇怪？你现在比她还奇怪。」明辰道。 他都怀疑霁雪是不是被秋海棠动了手脚，他万万没有想到，秋海棠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当时人那么多，她竟然没有半点顾忌。 最开始发现霁雪像长安的时候，她是最冷静的一个，明辰知道她会动手，但从没想过她会做这么冲动的事，甚至不在乎他就在这里。 玄尊在闭关，这里所有修士联手，都未必能对付他，他着实想不出秋海棠有何理由敢这样做。 霁雪想不通秋海棠这么做的原因，但想来她师弟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快地从占星殿出来呢。 要知道，他可是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啦。」她笑道，「你看你急的额头上都是汗。」她拿出手绢帮明辰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干，明辰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我半步。」明辰道。 霁雪乖乖地点头，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走开了。 「回去吧。」明辰道。他要回去质问秋海棠，这件事，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他带着霁雪找出去的路，然转身的时候，他的身形突然顿住。 「怎么了？」霁雪看到他突然停下，疑惑地回头，她的眼睛睁大，脸上的神情凝固。 「剑圣，原来你也在这里散步。」那花树下的女子笑道。 印象中，她的声音似乎要空灵一些，带着不喑世事的活泼，现在，似乎与记忆里的声音有些差别，霁雪呆呆地望着她，无法言语。 那女子也注意到她了，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时剎那间变了神色，不敢相信，无法确认，最后，那双好看的眼睛剎那间湿润：「长安？」女子红唇哆嗦地道。 「夫人认错人了。」明辰道，「这是我的妻子，霁雪。」 「这是二夫人。」明辰道。 霁雪怔住，望向明辰，在这里说二夫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唿，这里是玄宫，里面的二夫人不就是玄陌的妾？ 明辰颔首，确定自己没说错。 霁雪收回眸光，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然不管怎样，都只能逼迫自己冷静，她望着藤纸鸢，垂眸盖住自己眼底的复杂情绪，然后牵动嘴角，同她打了声招唿。 「对不起，刚刚一时激动，认错人了。」藤纸鸢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无碍，我确实和白长安长的有几分相似。」霁雪道。 藤纸鸢悲凉地笑了笑，红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只是想到霁雪的身份，她又默了声。 「夫人是在这里散心？」明辰道。 「嗯。」藤纸鸢望着不远处的画亭，「这里的海棠花最近开了，我便想来看看。」 「多出来走走是好的。」明辰道，「夫人的气色比从前好多了。」
第252页 「也是多谢剑圣的劝告。」藤纸鸢道。 她虽和明辰说话，但眼睛一直落在霁雪身上：「十年前，剑圣来找我问药，是为了季夫人？」 「正是。」明辰道，「多谢夫人，正是夫人的药，阿雪才能治好身上的伤。」 「能帮到你们就好了。」藤纸鸢道。 「什么药？」霁雪问道。 两人同时默了声，霁雪看着他们两个的神情，心里的猜测被证实。 这些年，数次救她于为难之中的灵药，是长生族公主的心头血？ 难怪幼时那么严重的伤都能治癒，难怪去除明辰心魔时，她自己都觉得无力回天了，体内却好像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生机，把她快要沉没的意识拉了回来。 原来是因为纸鸢。 「剑圣是不是还有要事在身？」藤纸鸢道。 明辰点头。 「往后可以多带着季夫人来我宫里坐一坐。」她道。 霁雪抬眸，看着她高兴的笑容，放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然终究是没叫出她的名字，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这辈子既然已经重来，那便当前世真的死去了吧。 让她知道她还活着又能怎样呢？ 当年自己任性地独自一人去除心魔，把纸鸢扔在一旁。 明知她刚刚丧夫，不去为她做打算，一心只想着为师父报仇，最后让她落得个被迫嫁给玄陌才得以自保的下场。 她有何脸面对着她说她回来了呢？ 她跟在明辰的身边，像一个木偶一样，让明辰牵着走。 「五百年前，白长安死后，二夫人藏身的地方结界消失，自然就被发现了，被抓到的时候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当时几位家主都在场，都一致说要斩草除根。」明辰传声道，「那时候的少尊站了出来，道她肚子里的骨肉是他的，无论如何都不准他们动她，几位家主无奈，玄尊只能让她住进玄宫，不能踏出这里半步，她的身份保密，对外一致称是一个散修，只有我们几个家主知道她是谁。」 「我只听说玄尊只有一个儿子。」霁雪喃喃地道。 明辰沉默，垂眸看着她哀伤的神色：「一出生便夭折了。」 霁雪的手攥紧，咬着牙，明明很愤怒，很难过，却不知往哪发泄，纸鸢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就像一朵昙花一样，美丽脆弱。霁雪无法想像，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在这偌大陌生的玄宫里，是怎么忍受无数排挤和白烟活过来的。 「我之前问她的境况，这里倒没有人敢欺负她。」明辰忽然道，「她一人在这里，没有俗世叨扰，其实过得很自在。」 霁雪脸上的神色缓了缓，哑着声道：「谢谢。」 明辰看着她，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了，便握紧她的手。 第143章 失忆 霁雪沉默,眼眸看着脚下的路。 纸鸢于她而言，早就是家人的存在了。长生族只剩下她们两个，她是在这世上唯一和她有联繫的人。 她当年信誓旦旦地跟她说,她会保护好她，最后不仅没做到，一次又一次地食言,还让她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这辈子的她没有值得愧疚的事,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唯有纸鸢,她对不起她。 无生在外面焦急地瞪着，看到他们两个远远地走来,忙匆匆匆地上前，看到霁雪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担忧地道：「霁雪怎么了？」 明辰垂眸,身旁的人儿脸上的神色很平静,眼神无波,但她身上泄露出的情绪,就连无生都能感应到，他摇摇头，看向里面。 「尊后呢？」他问道。 「不知道。」无生看了看里面，「刚刚她回来,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离开了，这里由玄族长老主持。」 「我也不舒服。」霁雪没什么精神地道。 明辰本想找秋海棠讨说法，听到霁雪这么说，沉默了会儿，颔首道：「那便回去休息吧。」他转头对无生道,「我们走。」 无生点点头，同里面的几个修士说了几句，便和明辰一起出去。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假山，层层叠叠的假山之中，有一双黑色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偷窥着他，似乎是好奇，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还在打量着他。 他微微蹙眉。 「无生？」明辰叫道。 「来了。」无生应了一声，再去看那个方向，假山之中偷窥他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无生无奈，跟上明辰，和他一起出玄宫。 回到客栈，霁雪仍是一言不发，径直回了房间，明辰看到她的样子很是担心，霁雪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如此说，明辰便只好出去。 「还是那样吗？」站在长廊里的无生见到他出来，问道。 「嗯。」 「遇到了什么事？」 「回来的时候见到了二夫人。」明辰道。 「藤夫人？」无生皱眉，他无奈地笑道，「完全不用担心啊。」 「？」明辰。 「季大哥又不是那样三心二意的人，霁雪何必担心自己会像尊后一样。」无生道，他感嘆，「玄陌有容纳天下的胸怀，怀爱苍生，这让众人敬仰的英雄，却未必是个好丈夫。」 「……」明辰。 无生眨眨眼：「我说错了？」 他以为霁雪是看到那鸢夫人之后联想到季家那萱紫夫人，也就是季流城的生母，所以会觉得自己往后有可能步这样的后尘，所以心生抑郁。
第253页 「不是担心这个。」明辰道，他往下看去，刚好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走进来，脸色大变，「无生，我有事先走了。」 「啊？」无生疑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明辰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凤涅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打听清楚了，白长安和他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秘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既然如此，他就没有躲藏的必要了。 所以他直接就带着凤素过来了。 「凤主，您要我和您解释多少次？」凤素快要疯了。 凤涅打断了她的话：「凤素，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还是要争取一下的，你说我哪里不如明辰？好好的美人，为何要让给他呢。」 「……」凤素。 「更何况，我和她还有前世尘缘摆在那，明辰不管怎么说，都是后来者。」凤涅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便越发深信自己此行没错。 「你和她哪有什么前缘？」凤素道。 凤涅掏出一本书，上面墨笔写着《凤安》两字：「多么缠绵悱恻，这一次一定是上天安排我们再次相见。」 凤素翻开，一目十行，每看一页眉头皱的越深。 这本书的书写者用不怎么精炼的语言，描绘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故事的主角是白长安，和她相爱的男子赫然是她们的凤主，两人分分合合，虐来虐去，最后的结果倒是与现实的相差无几…… 把看得头痛欲裂，一个没忍住把书撕了，只是抬头时，凤涅不见了。 明辰住的地方不是什么秘密，凤涅很轻易地找到了那间客房，门外站着一个普通人，样貌看起来像个青年。 他来到这里之后，那青年一直盯着他看。 「小二？」凤涅第一次被一个普通人看得起鸡皮疙瘩，颇有偷情怕被发现的刺激感，他取出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拉过青年的手，放在他的手心，拍了拍，「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无生懵了，红衣男子满意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踹开了带有结界的门，他愣了一瞬，冲进去，里面的窗户敞开，红衣男子化作凤凰，把霁雪掳了出去。 明辰听到动静过来，无生崩溃地道：「霁雪又被抢走了。」 凤素赶上来拼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把季夫人还回来。对不起，剑圣您息怒，您不要着急，不要生气，对不起，凤主最近脑袋有些不正常。」她低着头拼命道歉，同时通知妖族来的几个首领去追凤涅。 明辰很想去追，但是看到凤涅翅膀上秃了毛的地方，生生止住了前沖的身形。 他倒没怎么担心霁雪的安全问题，霁雪和凤涅在一起，不会有多大的事。 他沉着脸，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吓了凤素一跳，她差一点以为明辰要拔剑砍了她，她又拼命地道勤。 凤涅得意地看着站在窗户边不敢追上来的明辰，发出一声嘹亮的凤鸣，俯冲而下，贴着流檐翠瓦低飞。 霁雪坐在他的身上，慢慢地从晕头转向中缓过神，被凤涅刚刚颠了几下，她现下倒是没心思伤感了。 她抓着凤涅头上的翎毛，生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带你出来散心。」凤涅道。 带她出来散心？？？ 突然出现在她的卧室，然后一句话不说就把她抓出来，这叫散心？ 「不要想那些无聊的事了，我们说点正经的。」凤涅道。 霁雪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 凤涅看不到她的神色，没听到她说话，以为她害羞，他正了正音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霁雪。 「要不要考虑和明辰和离。」凤涅道，「虽然我之前可能伤害过你，但是，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霁雪。 凤涅说完之后竟有点紧张，他说不明白为什么会紧张，他明明是一个风流的人，会有这种情绪着实不应该。 但是这不正是说明，他果然是在意她的。 就是一直听不到她说话，心跳的很快而已。 这个心跳便有些奇怪了，凤涅觉得，他心跳的快和害羞似乎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狂乱的心跳比较像因为害怕而产生的…… 这一定是他的错觉。一定是错觉。 他这样对自己说，只是背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他估计可能是原形的毛太保暖了，他找了个高楼落下，恢復了人形，双手环抱，倚着横栏而立，唇角上扬，以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等着她的回答。 霁雪黑着脸，看向他的眸子却很平静。 凤涅被那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背。 「你这是向我提亲？」霁雪道。 「当然。」凤涅道，「明辰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他不能给你，我也可以满足你。」 「那我要你现在变回凤凰。」霁雪道。 凤涅眨眨眼，心道应该是她没见过火凤凰，别看她现在装的冷漠，内心一定是高兴极了，此时此刻，是他表现的最好时刻。 他变回了凤凰，让霁雪坐在上面，带着她在天上翱翔。 飞了一会儿，他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霁雪没说话，只是做着自己手中的事。 凤涅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扭了扭脖子，回头看她，只见她正一根一根地拔他背上的毛！
第254页 第144章 与你有关 凤涅一直在天上飞着,妖形的时候感知不会很敏锐，便没什么感觉，他也没想过霁雪居然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就那么一会的功夫,他背上已经秃了一块了！ 「你堂堂季家……」凤涅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他是来撬墙角的，是来拉红杏出墙的,这个时候怎么能提醒她的身份是什么呢。 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点：「你是个淑女，怎么能做这么粗鲁的事呢？就算想要,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剪给你不行吗？」他说到后面,声音都带了哭腔。 霁雪好似没听到一样，专心致志地拔着毛。 凤涅受不了了,随便找了个地方落下来,他恰好飞到占星殿门口,周围没有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人看到堂堂妖域之王的狼狈模样。 落下来之后，他立刻变为人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感觉上面摸起来有疙瘩。 霁雪抱着一堆火红的凤羽,冷着脸看他。 「我翅膀上的毛果然是你偷的！」凤涅道。 「嗯？」霁雪不懂他的话。 「便是爱我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也不要拔我的毛啊。」凤涅道。 「……」霁雪。 好在他生的好看，说出这种欠扁的话居然没有惹人反感和生气。 「滚。」霁雪道。 凤涅眨眨眼，看着她，霁雪见他没听清楚的样子，再次道：「滚。」 「欲拒还迎？」凤涅道。 「这是最后一遍,滚！」霁雪道。 凤涅嘴角垮了下来，慢悠悠地转身：「我真的滚了。」 「快走快走，离我远点。」霁雪道。 凤涅不死心地道：「我真的滚了。」 「我知道了。」霁雪道。 凤涅觉得，自己之前一定伤她很深，伤痕是需要时间来治癒的，现在先听她的话，让她看到自己的贴心，再慢慢地拐走。 这个办法甚好，他很是满意，爽快地走了。 霁雪松了口气，也不知这厮脑袋里想着什么，她看了看手中的凤羽，被凤涅绑出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情大好。 总算是圆了自己上辈子的执念，虽然这样有点趁热之威，但不过是拔他几根毛而已，对他没有影响的，唯一有影响的话，也就是影响美观…… 他大概有好几个月都不会变成风形了，霁雪为他默哀。 感慨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不应该把凤涅赶走的，要赶走，也应该叫他把她送回去再赶走，凤涅走了，她现在又是凡人，不可能靠两条腿走回去的。 霁雪感到万分懊悔。 「你还真敢拔他身上的羽毛。」命天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霁雪转身，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占星殿。」命天星道。 霁雪看了看周围熟悉的布景，一时心情复杂。 「这凤主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刚刚做的事恐怕会遭他怀恨在心，星相能否为我测一下我最近的凶吉？」霁雪道。 命天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占星殿。 霁雪道：「多谢星相。」 她抱着一堆火红的凤羽踏上石阶，慢慢地走近占星殿。 进了里面，两个就没再演戏了。 霁雪找了个干坤袋把凤羽装了进去：「师弟，你要不要？」 「不要。」命天星嫌弃地走远。 「这可是一只修为元婴境的凤凰的羽毛。」霁雪道。 「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命天星说。 霁雪被堵得哑口无言，她这个师弟平时话不多，但句句直中要害。 「不会。」霁雪道，「我的良心是黑的。」 命天星看着她说着调侃的话，不经意地道：「他失忆了？」 霁雪也没隐瞒：「嗯。」 「之前的事还记得，唯独忘了你。」 「嗯。」 「你知道怎么回事吧。」他看着她。 「知道。」霁雪道。 她坐下来，这里是一片镜湖，环境清幽，应该是她师弟平日里散步的地方。 他终日不出占星殿，是不可能只待在书房的。 「怎么回事？」他道。 「我当年把他带回去的时候，他一心求死，已经不想活了。」霁雪道，「师父为了救他，改了他些许记忆，让他为了我而活。当然，师父也预想过，万一我死了，凤涅会自杀，所以，我死后，他就会忘记我。」 「平白缺了一份记忆，失了活下去的目标，你们确定，这样是真的为了他好？」命天星道。 「至少现在看来是好的。」霁雪垂下眼帘笑道。 凤涅现在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活，他有自己想做的事，身边也有了更可靠的人，能变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不觉得难过吗？」命天星道，「曾经和你最要好的人，把有关于你的一切都忘了……」 「只要他过的好，就可以了。」霁雪打断他。 世上总有很多意难平之事，多去纠结又能改变什么呢，就说现在，尽管凤涅把他们之前经歷过的事都忘了，但他们还有现在，她仍然可以和他相识。只是，不会再和他靠近了，离得近了，那份记忆，难免又会浮现出来。 「你总是……」命天星看着她，「太自以为是了。」
第255页 霁雪不恼，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命天星没辙，她把师父的宽宏大度，处事不惊都学会了，却唯独学不来师父的谦虚。 故而，大部分时候都以为自己了解一切，这不是好事。 天色不早了，霁雪看了看时辰，想起今日的事，沉着脸问道：「你昨天跟我说，让我去看看纸鸢，你……」 命天星惊讶地道：「你今天见到她了？」 「见到了。」霁雪移开目光，想起海棠花下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她过的怎么样？」霁雪问道。 不是说她不相信明辰，而是明辰自己都很少来仙城，知道的肯定没有她师弟多。 「你看到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了。」命天星道。 「谁欺负她？」霁雪道。 「你说呢？」命天星扬眉。 「秋海棠不是那样的人，她有自己的骄傲，不会让自己沦为笑柄。」霁雪道。 「藤夫人生产那日我在场，孩子一出生，便夭折了。」 「我知道，这大概是天意吧。」霁雪道。 「可那婴儿很健康。」命天星道，「到底是要庆幸我去了，不然，都没有人发现那产婆有问题。」 「那个产婆叫什么名字！」霁雪咬牙道。 「已经死了，产婆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命天星道，「是她找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霁雪不敢相信。 她不信秋海棠会做这种卑鄙龌龊的事，纸鸢的孩子就算出生，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更何况纸鸢也不会想到去争这些，纸鸢唯一的心愿只是在田间种花，然后和喜欢的人平静地生活而已。 「所有的人都会变。」命天星道，他望着平静如镜的湖面，喃喃地说，「包括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tus、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赠玉 「所有的人都会变,只有你还是从前的样子。」命天星的手拂过那个画轴道。 霁雪沉默，心中明明有恨，却不知该往何处发。 「你要去讨回来吗？」他道,「我们都在这，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霁雪抬眸，刚好撞见命天星幽深的眸子,那双观尽苍生命数的眼睛深不见底,里面好似没有光。 没有光的眼睛是瞎子的眼睛啊。 她嘆了一口气。 「我不信是她做的。」她轻轻地道，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嫉妒她的家世,不是嫉妒她有父母，我不喜欢她,是因为我根本比不上她,哪怕她没有秋家长女这层身份,和我同是长生族,我也比不上她,比不上她的气度，比不上她的容忍。」亦比不上她的敢爱敢恨。 若这世上真的能找到一个完美的人，那大概就是她了吧。霁雪低头看着光影斑驳的镜湖，平静的湖面,她的倒影清晰,这一刻，她终于敢直视这样不够完美的自己了。 命天星薄唇微张，看到她平静的眼眸，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你也清楚，这一定不是她做的,根本就与她无关。」霁雪道，「你当年却没有说出来，只要你没说，别人就会当成你默认了。」霁雪咬牙道，「你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耗子一样缩在你的占星殿，一缩就是五百年。」 原先跟他说话，虽然一口一个师弟地叫，但霁雪并未端起师姐的架子，那时候是以朋友的身份来交流，此刻的她便是真的被他做的事惹生气了，说的话语气加重，也不復之前的平和。 若是此刻再不骂醒他，一错再错，错下去便永无回头之日。 命天星很平静，换做以往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早就还回去了：「师姐，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的错？」他问道。 霁雪愣住。 「是你啊。」命天星道。 霁雪放在身侧的手攥紧，身子下意识地想后退两步，终究是冷静了下来。 「闹得所有人不欢而散的人是谁？」他看着她。 那双淡漠的眸子咄咄逼人，霁雪不想对上他的目光，撇开头：「是我。」 所有的一切都始于天选，那时候他们五个人在里面相识，不管是平日里修行还是出门歷练，都形影不离。 若是没有后来发生的事，他们五个的情谊恐怕会成为一段佳话。 后来玄陌暗幕她，与她靠的过近，又不善掩饰，被秋海棠发现，他们之间的友谊变了味，开始互相猜忌，回不到从前的和谐。 若是这样，倒也无所谓，做不成朋友便散了吧，她原是这么想。 那时候他们在天选的修行已经快结束了，她也该回碧樾，继续和师父一起生活。可玄陌说，要带他们去仙城游玩。 他们几个年轻气盛，都是少年心性，她和凤涅只在书上看到仙城的繁华，一直心生嚮往，便没同师父说，直接和玄陌秋海棠一同去了仙城。 也就是那一次，他们之间彻底有了隔阂，本该好聚好散，却因为那一次去仙城，互相生了恨。 去了仙城，自然是要去见玄尊的，玄陌带着他们进了玄宫，她那时候倒也没多想，满心好奇地进去，只是迎接她的并非是好友和蔼的父亲，那个男人是天下最强者，威严压得她说不出话。
第256页 尊后斜睨着她，玄尊一言不发，只是那威压一直不曾消失，他们没有说多难听的话，但神态之中无不透露出藐视，无时无刻不在对她无声地说：她配不上他们的儿子。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所谓仙门，其实不像话本里写的那般有味，在强者的眼里，她这样的人不过是蝼蚁，蝼蚁的命，是可以随意揉捏的。 为了维护玄家和秋家的关系，他们逼她发誓，远离玄陌，一辈子不得踏入仙城，自愿废去毕生修为，不再修道。 这种结果是意料之外的，她没有多想，在这样的地方，他们能留着她的命，便已经很仁慈了。 她废了一身的修为之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师父在她身上下了能够隐藏她身份的法术，但是那个法术必须依靠她的灵力来维护，她成了凡人，自己是长生族人的真相暴露在玄尊和尊后面前。 他们先前答应过她不会杀她，自然不能食言，可她也不能放走，便把她困在玄宫的地牢里。 是凤涅找来师父，把她救走的。 也就是那一次，她突然发现师父竟然是玄尊的私生子，她一一瞬之间好像明白尊后看她的眼神为何是那般憎恶了，她约莫很恨像她一样横刀夺爱的人吧。 这一事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玄陌和秋海棠。 玄陌喜欢她的事只有他们三个知道，玄尊和尊后一开始就质问她，她当时便以为是秋海棠告的密。 秋海棠想装好人，借玄陌的父母来赶走她。 她几乎没有考虑到其他方面，便直接了当地下了这个定论。 她被困，玄陌一心要救她，不惜与父母为敌，甚至以自己的修为逼迫他们放了她，最后还是反抗不了，他从小就把父母视为天，也一直做着他们眼里最满意的好孩子，怎么可能反抗得过。 秋海棠因为玄陌对她生了恨，她以为是秋海棠背叛了他们而心生怨恨，三个人，互相怨恨着，却都没想过去寻仇。 她被师父救回去之后，明白了很多，心智也成熟了些许，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给师父带来灾难，只要她不够强，便永远可能被欺负，师父把长生族族长的灵力给她，她和凤涅踏上了辅佐未来皇帝的路。 真命天子受天道庇佑，修士若是敢他半分，必将遭天谴，若是一个修士能辅佐出一位真命天子，同样能得天道庇佑，只要本人不出手，这天下的修士都无法伤害他。 如此，她便和玄陌他们分道扬镳。 最后一次和秋海棠见面，是在清魔战中，她在阵中心，秋海棠在修士中，据她师弟给的信中所说，玄陌被困在仙城，灵力全封。 她快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她看向秋海棠，她以为她会很开心，可是她看去的时候，秋海棠的眼角带着泪。 那时候她才恍然，或许她一直都错怪秋海棠了。 那一次去仙城，她什么都没做，没有在尊后面前说她的坏话，或许她还在玄尊和尊后面前夸了她。 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不屑作假的人啊。 若是尊后和玄尊对她很满意，秋海棠甚至可能会主动要求解除婚约，因为在大殿上，霁雪看到了她眼底的动摇。 她看着抑制不住高兴情绪的玄陌，眼底全是痛苦，似乎正在做一个令她难过一生的决定。 但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尊后发话了：「我还以为是多绝色的女人，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丫头。」 霁雪想，她应该记得那一瞬间，秋海棠眼底闪过的讶异和错愕，她和她一样，都是不知情的。 她是最清楚秋海棠是什么样的人，却想也不想就怀疑她。 明明最开始她们是最好的姐妹。 只是她来不及说对不起了，死之前来不及说，如今以霁雪的身份也更不可能说。 师弟怪她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没有这一件事，他们几个还可以做表面朋友，还可以装作很好，他也仍然可以默默地喜欢秋海棠，然后继续看着他们几个插科打诨。 是她把一切都毁了。 她让他在他们之间进退两难。 最开始把大家拉到一起的是她，然而他们之中最珍视这份情谊的却是她这个寡言少语的师弟。 她早就发现她这个师弟喜欢秋海棠了，为了怕破坏自己和玄陌之间的情谊，他把这份喜欢小心翼翼地藏好。 那时她还调侃他这喜欢算不得喜欢，别的男子喜欢一个女子，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他喜欢的女子，只有他，面对秋海棠，永远只有比之前更甚的冷漠。 莫说有求必应，便是秋海棠找他帮些忙，也是很难才能得到他的同意。 所以才会造成大家都以为师弟喜欢她，因为但凡是她要做什么，去拉他，总能拉过来。 「可你不该让玄陌猜忌她。」她道。 「若是真的相信，又何必在乎我的话？藤夫人孩子的死是否与她有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玄陌为了保护藤夫人的命，不惜打破与她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命天星道，「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感受，与其夫妻异梦，互相痛苦，不如早点解脱。」 「你真傻。」霁雪垂眸道，「就算她和玄陌和离了，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不需要。」命天星道。 霁雪望着他，他的眼里并没有计划成功的快乐，她可能一直都没有看明白这个师弟。
第257页 他孤冷地像星光，不需要任何怜悯施捨的目光，自有人来仰望他。 她以前一直以为喜欢上一个人就该是卑微地，想方设法地引起那个人的注意，苦求那人回眸多看自己一眼。 她师弟却与她的想法背道相驰，他喜欢秋海棠，却不觉得自己必须要为她做什么，他甚至不屑于知道秋海棠的眸光是否会落在他的身上。 他就是这么一个孤高的人。 就算是插手秋海棠和玄陌之间的事，也仅仅是作为一个朋友，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两全的办法。 「拿去吧。」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心之中是一块晶莹通透的勾玉。 「这是什么？」霁雪拿了起来，入手温凉。 「『融命』，你会用到的。」命天星道。 霁雪眸光凝滞，她很早就听过这个东西，这是星相的身份象徵，从不示人，据说拥有它，便能随意驱动占星殿的阵法。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时半会不会用到，等我要用的时候再找你来拿。」霁雪道。 「不必了。」命天星道。 「占星殿怎么办？」霁雪道。 占星殿虽然冷清，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会有人过来，他没了驱动占星殿阵法的勾玉，到时候该如何占星？ 「师姐，你说的对。」命天星看着镜湖上显示的景象，那个白衣男子站在石阶前，「我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耗子，在洞里躲了五百年。」 「你们的事都解决完了，是时候出去了。」他平静地道。 霁雪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了轻松，像是卸下了一个又一个重重的包袱，他终于能为了自己而活了。 这些年为了他们，平白让自己过的这么累，真是傻。 第146章 你为什么要回来？ 「星相。」小栗子小心翼翼地叫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命天星望着她，这个孩子从小跟着他，他看着长大,一下子分别，即便是他也有些不舍。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乌黑头髮上的两朵粉花明媚：「你回家吧。」 「师弟……」霁雪欲言又止。 命天星却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地道：「此去无期,莫寻。我停在元婴多年，是时候放下了,。」 多年来的执念，总该放下了。 那一年天选初试,她蒙着面纱，穿着红衣从他身边走过,本以为她会和所有人一样漠然地看着他被戏弄,却不想她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一瞬间她的身影翩然,从此情愫暗生,若说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只是觉得她像是在学着谁，在守护着什么。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只会为自己努力,每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不会存在为了他人而活的人。 她也不应该例外。 他看着她明明那么痛苦难过却还拼命地与他师姐言笑晏晏,明明极度愤怒却还是装作宽宏大量。 是为了家族利益吧，为了尊后的位置。 她成婚后，他这样问她：「这尊后之位有这么好？」 哪怕知道自己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也无所谓？ 她什么都没有说，看着他的目光冷冷,从此他们两个的关系越发疏远。 藤夫人被带回家的时候，她站在大殿上，众星拱月一般被众人簇拥，却又觉得她被所有人抛弃。她站在那，看到玄陌躲闪的目光时眼眶湿润。 他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有一，就会有二。」他对她道。 「你给我闭嘴！」她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优雅。 人总是爱自欺欺人的，他看着执迷不悟的她，心头有一丝怜悯泛过。 藤夫人的孩子一出去就夭折了，他算过那个孩子的命，那个孩子应该能活着的，是某个人把他的命掐断了。 他们都在外面，只有那个产婆和接生的下人，他看着那个产婆，不过是个筑基修士，没多久就架不住他的灵力的压迫，供认不讳。 只是招供的时候，不论怎么问，都不肯说出来是谁指使的。 但产婆是她找来的，所有人只是偷偷地看她，没人敢说话。玄陌一言不发，把自己关进了房里。 她仿佛成了小丑，被扔在了台上供人笑话。 这些年他们从未吵架，多数时候沉默，也有过快乐的时光，只是藤夫人却好像一个伤疤，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们过往发生的事。 他知道，藤夫人的孩子不可能是玄陌的，玄陌也不会喜欢藤夫人，尽管那真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他只是把她带回来，给了她一个足以保她性命的名分而已。 她后来或许也知道了，但知道了之后心中的芥蒂只会越来越深，玄陌为什么会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这一切为了谁，早已不言而喻。 师姐这人，就算死了也能让人头疼。 她有时候会来他的占星殿，说她和玄陌之间又因为什么而冷战，然后冷笑地问他：「你不想说些什么吗？这样，总算合你的心意了吧。」 这时候他多半不会理她，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他只觉得她变得越来越可悲。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昨天她来找他，质问他：「她回来了对不对！」 他看着她盛怒的样子，心里居然莫名地高兴，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冷漠，而是笑道：「对，她回来了。」
第258页 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回答，她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你要杀她吗？」他笑道，「明辰会护着她，妖域有凤涅，仙城有我，你就算发动中仙界所有的修士，也动不了她。更何况，你根本命令不了那些修士，他们只听玄陌的话，而玄陌……」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用他说，想必她也清楚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晴天霹雳砸在她的心头，支撑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没了。 那一晚她在占星殿里呆呆地站了很久，最后失魂落魄地离开。 他望着她落魄的身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恍惚间，他想起天选初见时那一抹如蝴蝶般的灵动倩影，那时候她犹如繁盛的海棠花。 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可悲的， 他以为她和这世间所有女子不一样，她是这世上最特别的，最独一无二。他一生未曾为她占星算命，便是为了亲眼见证她与所有女子的不同。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她和那些痴傻的女子一样。 她往后会怎么做，怎么选择，他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 也不想再去知道了。 痴心女子负心汉的例子，他看的太多太多。 这无非是发生在修仙世家而已。 「这几日，你便不要来找我了。」他对霁雪道，「小栗子，你早点收拾东西，我明日送你回家。」 「那占星殿呢？」小栗子问。 命天星回头，清冷的大殿映入他的眼帘，他无声地注视，这一座伴了他五百年的大殿，藏着天下人的悲欢离合。 「让它关着吧。」他轻声道。 霁雪想劝他，他这么做，是要放弃星相之位，永远地离开，不再回来。 她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明辰和无生在下面等着她，她在外面，说不得什么道别的话，只能道：「多谢星相。」 命天星颔首，霁雪看了她一晚，转身下去，只是她走到一半，站在大殿上的命天星忽然问到：「你为什么要回来？」 霁雪疑惑地停住脚步，明辰和无生也看着他，然而他问完那一句之后再没说话，让人以为那是错觉，无生上来，把她带下去。 命天星看着他们三个离开的方向，小栗子仰头，发现星相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青年的身上。 直至那个青年消失了很久，他的目光还未收回来。 「星相。」她不舍道。 她不想走，更捨不得离开自己的师父，但师父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她只能听话。 命天星缓缓地收回目光，喃喃地低声嘆息：「真是一群无聊的人。」 「谁？」小栗子耳朵动了动，师父的那声嘆息像风一样，顷刻间就消散了。 命天星摸摸她的头：「你不用收东西了，每日把占星殿打扫干净。」 他说罢进了大殿，小栗子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了。 「师父，师父。」小栗子跑进去，高兴地叫道， 第147章 相似之处 霁雪并不知道命天星突然改了想法,她回去之后，便在客栈里待了两天，没有出去走动。有过上次秋海棠的事,她留了心眼，再也不会单独出去。 明辰接她回去之后，居然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本来她想着明辰应该会很生气,毕竟凤涅那傻子张口闭口就是那种话，让人想不气都难。 不过她知道凤涅的性格,这厮就是这样，嘴巴一刻不说浑话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跟他待久了就能习惯了。 但是她好像高估了自己能容忍凤涅的底线。 那日回来之后，凤涅便在碧落客栈住下了,选的客房特意挨着他们,原本他们周围是不可以住人的,但奈何老闆娘是妖域的,妖族之王想在她的客栈里住几天,这点小小的要求怎么能不答应呢。 于是凤涅住到了他们隔壁…… 他也没像那天一样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他只是一直站在他们门口，幽怨地盯着门看。 因为霁雪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索性吃饭都在屋子里吃,足不出户。 但即便如此,凤涅的目光好像能穿透门一样，让她在屋里呆的寝食不安。 明辰从外面端着饭进来，凤涅倚在门边上，目光跟着他看向屋内的霁雪，霁雪看到明辰进了屋,立刻把房门合上。 「阿雪，你那天对他做了什么？」明辰心有余悸地道。 那眸光着实看不出眼睛的主人有何情绪，但那双眼睛盯着他的时候，他就是莫名地想发憷。 真是太恐怖了。 霁雪很委屈，那天分明是自己被抓走，明辰这个做丈夫的非但不问她风捏有没有调戏她，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她道：「你怎么不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明辰顿了顿，看着她娇弱的身形，竟没觉得自己刚刚问题很奇怪，按理说他应该问风捏有没有欺负她，这不用说，那傢伙都守到他们门前了，可是…… 他就是觉得霁雪不会是被欺负的那个。 「嗯……额……他的样子更像是被耍了。」明辰道。 霁雪捂着嘴笑了，朝他招了招手：「过来，我给你看样宝贝。」 明辰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样子神神秘秘的，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袋子。那袋子上绣着占星殿的图案。 明辰走过去，霁雪把袋子打开，里面一片火红，一股温暖的热浪扑面而来，虽然藏在袋子里，但那些羽毛的光泽依然能够展现在眼前。
第259页 「……」明辰。 这袋子都装满了，数量有多少不言而喻。 明辰觉得头很痛，想到凤涅就在外面守着，他的头更痛了。 怎么办？ 霁雪看到明辰的表情就知道他被吓呆了，明辰心思还是挺正的，霁雪是觉得自己既然做了这样的事，要想瞒着他便不可能了，迟早会被他发现的，与其等他发现，不如自己先坦白，这样至少能让他开心点。 趁着明辰训斥她之前，她把袋子收好，拍拍他的手臂。 明辰道：「阿雪，你就不会少偷一点吗？」 还没等霁雪说话，他又道，「这次偷一点，下次偷一点，他就不会发现了。」 「……」霁雪。她听错了？ 明辰会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他每天在外面等着，这该如何是好？」明辰道。 他皱着眉，想着怎么把这件事解决。 霁雪道：「这还不简单，我已经叫无生去办了，他等下就会离开了。」 「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罢休。」明辰说着，门外有人敲门，是无生。 明辰去开门，无生在外面，凤涅不知去哪了。他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凤涅确实不在了。 他让无生进来，霁雪正坐在里面吃饭，看到无生，招唿无生过去一起吃。 「你用了什么方法？」明辰问道。 「不过是说了某个仙子长得很漂亮。」霁雪道。 「……」明辰。 「我没说是哪里的，就是跟师兄们聊天的时候说到在东城看到一个恍若天女的仙子。」无生道。 「……」明辰。 「这下可以清净一段时间了。」霁雪道。 辛家的都在这里，她最近遇到的事太多，也没和他们见面，住的这么近，连招唿都不去打，会让人觉得她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她这辈子想通了，前世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魔，固然跟她当时确实有心魔有关，但更多的是她平时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一个受人欢迎的人。 那时候她对这种事不屑一顾，总觉得秋海棠八面玲珑有些虚伪，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 她吃完饭，和明辰去找辛掌门，无生听说明辰的徒弟和他差不多大，便想认识认识，明辰觉着他们两人都差不多，觉得可行，就带着无生一起去了。 离得不远，霁雪去的时候辛掌门正和辛夫人在后花园赏花，霁雪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就跟明辰一起去找江子涯。 江子涯最近练剑越发勤快了，眸子里总有一股冲劲。 「这就是子涯。」明辰道。 无生望着树下练剑的青年，原本含笑的眸光忽然凝滞，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 霁雪注意到了他细微的神情变化，奇怪地道：「怎么了？」 无生看了会儿，目光转向霁雪，又看了看明辰。 明辰对江子涯道：「子涯，这是我的朋友，他很快就要入仙剑宗，也是和你一样，现在才开始修道。」 江子涯闻言，收剑看着无生，眼底也有露出奇怪的神色，不过这神情变幻的快，一下子便消失了。 他们两人拱手作揖，互道名姓，应当是有很多共同点，所以他们两个倒也没多生疏，反正光剑术就足够他们讨论一天了。 明辰看着他们两个，忽地想起一件事，他轻声对霁雪道：「说来，我记得子涯也是自幼家乡发生洪涝，与家人走失，后来被山贼在崖边的河滩上捡到，所以取名叫江子涯。」 明辰想起，才发现无生说的和他徒弟的身世惊人的相似。 「那可真是巧。」霁雪道。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明辰皱眉。 「你莫非想说他们是兄弟？」霁雪望着他。 明辰摇头，兄弟这点是不可能的，但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很奇怪，特别奇怪。 霁雪正担忧地望着他，他把心头的疑惑按下：「可能是我多心了。」 霁雪听到他这么说，便没多想了，偷了半日的空，她回到房里。明辰理应有些应酬的，仙花会持续一个月，他一直在客栈里待着不好，霁雪想着凤涅在这里，她的安全是不需要担心的，便让明辰去玄宫。 明辰本来也还有重要的事非去找秋海棠不可，想了想，就在房里做了几个结界，如此，他就不用担心霁雪会受到危险，一旦屋里有灵力波动，结界就会发动，他立刻就能知道，这儿离玄宫不远，他赶过来不需要多少时间。 明辰走了，今夜是秋海棠在百花园设晚宴，虽说修士不用五谷，但尊后设的晚宴又岂是寻常的东西，自然是珍贵无比的灵果或是灵兽做的佳肴，增长修为，强悍体质，作用的大小不言而喻。 霁雪待在屋里百无聊赖，便想去隔壁找无生说话。 无生屋里的灯亮着的，她叩门，等了一会儿不见开门。 「无生？」霁雪叫道。 里面的人好像在做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忙道：「等会。」 霁雪纳闷，又等了一会儿，无生才把门打开。 看到门口站着的霁雪，无生有些为难。 「你在里面做什么？好像是在跟谁说话一样。」霁雪往屋里看了看。 无生往帘幕那边看了一眼：「你先进来吧。」 霁雪进去，垂落下来的帘幕有一丝拂动。 「你不方便的话，我过会再来。」霁雪道。
第260页 「不用，别走。」无生叫住她，「你要是走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坏人。」帘幕后面躲着的人气沖沖地掀开纱幔出来。 霁雪一开始以为是个女子，还惭愧自己扰了无生的好事，然此刻勐然看到这个人，亦不比撞见无生幽会的女子好受。 「他为什么会在这？」霁雪惊骇。 「我也不知道……」无生无奈。 第148章 玄澈 屋子里静悄悄的,霁雪看着他，他也看着霁雪，两人面面相觑。 无生夹在他们两个中间,里外不是人。 「无生。」霁雪看着他，希望他解释清楚。 「你是坏人，不守信用的坏人。」玄澈道,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我……」无生看着霁雪,又看玄澈。 小孩子脾气挺倔的，扭开头,嘟着嘴。 霁雪有些头痛。 她只远远地看过玄澈一次，所以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认出他的,但奈何玄澈的长相太像他父亲玄陌了，眉眼之中仿佛都是当年玄陌年少时有的天真与好奇。 霁雪看到的时候,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我朋友,不会有事的。」无生道。 「我不相信你了。」玄澈道,「她是坏人,你和坏人做朋友,那你也是坏人。」 这逻辑似乎很对，霁雪点点头，觉得他小小年纪说的很有「道理」。 有道理才怪了，简直跟当年的玄陌一样白痴。 真难想像这竟是出自中仙界第一仙族玄家的少家主之口。 「你说她是你的朋友。」玄澈道,他才八岁左右,声音稚嫩，但认真起来，语气倒是颇有威严。 「嗯。」无生点头。 「我就同意让她进来。」玄澈说。 「额。」无生点头。 「但是你没说你的朋友竟然是她！」玄澈生气地道。 「霁雪怎么了？」无生道。 「无生别问了。」霁雪拦住他。 她看到玄澈这么激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还能有什么事让一个小孩子这么讨厌她？不就是…… 「她是个坏女人，她抢我的爹爹。」玄澈道。 无生皱眉,脸上带着些许怒意，霁雪听后也不太舒服，童言无忌，他会这么说，必定是有人在他耳旁叨叨，到底是谁在说，她也不想知道。 等下把他送回去，那些流言蜚语就与她无关了。 她回眸，想叫他坐下吃点东西，却恰好看到他大大的眼睛里冒着晶莹的泪花。她愣住了，他似乎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哭，所以拼命忍着，但眼泪这种东西，又哪里是好控制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哭是他的天性。 能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我们又没骂你，你哭什么。」无生慌了。 霁雪心中的不满也散了：「别哭别哭，我给你糖。」她手里有几块包好的糕点，小巧精緻，所以随身带着。 「我不要糖！」玄澈抿着嘴道。 但是眼睛却一直看着霁雪的手，霁雪拿着糕点，塞到他的手里。 「你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就当是我的赔礼？」霁雪道。 玄澈想了想，大概是真的觉得这个赔礼很有分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我暂时原谅你了。」 霁雪看到他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果然小孩子就是好哄，天大的仇，随便几块糕点就能买通。 无生拿他没辙，无奈地看着他。然而玄澈脾气上头，看也不看他，径直坐到凳子上。 「你坐这里。」他对霁雪道，又立刻扭头看着无生，对无生道，「你不准坐。」 「我……」无生大抵不知道该说什么，用手指着自己，「我」了半天，最后道，「这是我的客房。」 「哼。」玄澈吸了吸鼻子，不想理他。 霁雪坐下，手撑着下巴打量他。 玄澈一直都很喜欢这个糕点，五颜六色的彩纸包装着，每个颜色的味道都不同，可是他母亲从不准他吃外面的东西，这个只有在仙城一个僻静的小巷里才能买到，他也就偷偷吃过两次而已。 两次都是小栗子带给他的，吃完之后要涑口，瞒着他娘亲，不然又会挨一顿骂，骂了他是小事，就怕牵连小栗子。但是小栗子有星相护着，他的娘亲应该是没办法的。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绿色的油皮纸，然后看了看霁雪，脸上露出笑容，但是一想到这个人是抢他爹爹的坏人，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闷闷地吃糖。 「好吃吗？」霁雪问。 这是之前和无生在外面转的时候顺手买的，味道很不错。 「好吃。」玄澈。 「好吃的话我等下叫无生再去给你买点。」霁雪道。 玄澈看着她，她的眼神很清澈，不像是在说谎，他低着头，纠结地鼓了股腮帮子，抬头道：「谢谢你。」 长得可爱，说话的声音也可爱，如果他不是秋海棠的儿子，霁雪甚至想把他拐走了。 大约是霁雪给他的印象的太好了，他边吃边问：「你为什么要抢我爹爹呀。」 「谁跟你说我要抢你的爹爹？」霁雪问道。 「就……」玄澈挠挠头，「很多人都这样说呀。」 「你娘亲说的？」霁雪道。 「娘亲什么都没有和我说。」玄澈道，「但是娘亲每次看到你的画像时的眼神，总是会很难过，我就去问家里的人，问你是谁，他们都说你是坏人，很坏很坏，要我以后看到你就要把你消灭。」
第261页 「你现在看到我，怎么不来消灭我。」霁雪给他倒了杯茶。 玄澈犹豫了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无生，无生还在那罚站着：「因为，你不像坏人。」 霁雪忍俊不禁，看着他长得小小的却还故作成熟的样子，笑道：「放心吧。抢你爹爹的那个坏女人早就死了，我只是和她长得有点像而已。」 「原来是这样。」玄澈不好意思地对着无生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我可以坐下了吗？」无生道。 玄澈主动下去给他搬了凳子出来。 「等下吃完了，我叫人接你回去。」霁雪道。 玄澈立刻跳了起来：「不要叫人。」 「偷跑出来的。」无生道。 不用无生说，霁雪也知道他怎么出来的。现在人多眼杂，秋海棠怎么会容许玄澈独自一人出来，再天才，天赋再好，他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孩子。 「他怎么到你这里了？」霁雪问道。 「不知道，他自己找过来的。」无生道。他就在屋子里坐着研究剑谱，这小孩子就从窗户里爬了进来，然后一直看着他。 他和霁雪一起看向玄澈。 玄澈躲开他们两个目光，道：「他们都在那里喝酒，娘亲让我回去休息。」他抬眸，「我不想睡觉的，我想和娘亲多待一会儿，但是她总不理我。」 「你就想失踪，引起她的注意？」霁雪道。 「不是不是。」玄澈两只手在身前拼命地挥，「我就是……就是……」他低着头，目光左右飘，声音越来越小。 忽然，他眼睛一亮，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我是出来找宝贝，让娘亲高兴的。」 那是一块石头，通体圆润，明明是黑色，却好像是通明的一样，里面有一颗光点，安安静静地躺在黑石中心。 霁雪看到那块黑石，眸光微闪：「我知道了，你收起来吧。」 「里面的光标一直指着这个方向，现在我到了这里，它就回到中心了。」玄澈道，「说明这里一定有法宝。」 「就算有也是别人的。」霁雪道。 一句话生生把玄澈好不容易升起的斗志给浇灭。 「快点收起来。」霁雪催促。 「哦。」玄澈看了看手中的黑石，委屈地收回去。 霁雪看到他放回去了才安心，那可是家主信物啊，他就拿来当罗盘玩？玄陌居然把这个东西给他了，足可见对他有多重视。那个光点，她记得玄陌跟她说过，是有特别的作用，具体是什么，她忘了。 她应该记得的，好像很重要，可此刻偏偏忘了。 算了，这种事记得没好处，她和玄陌已经没有关系了，没必要知道这些。 「这是我爹给我的。」玄澈道，「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 「为什么？」无生问道。 「我出生之前他就闭关了。」玄澈道，「闭关的时候他把这个留给了娘亲。」 无生愣了愣，再看向玄澈的时候，多了几分心疼。 霁雪看在眼里，看着他们沉闷的样子，道；「现在宝贝也没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玄澈听到她的话，立刻精神了，跑到无生背后躲着：「我不要回去。」 霁雪头痛，他们这里又没有能主事的，到时候出事了可怎么办？只能等明辰回来了。 无生和她的想法一样：「我们等季大哥回来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霁雪道。 「是等剑圣吗？」玄澈道。 「嗯，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无生摸了摸他的头。 「之前娘亲想让我拜剑圣做师父的。」玄澈说。 「是吗？」霁雪惊喜。 「但是娘亲现在不想让我去仙剑宗了。」玄澈道，「小姨之前也想让我去的，但是现在也不让我去了，我之前不想去，想留在娘亲身边，她却一定要我去，现在我想去仙剑宗，因为爹爹以前就在仙剑宗修行的，可是她又不准我去了。」 「……」霁雪。 「你现在还想去吗？」 门开，一人推门而入，问道。 屋里的三个人看向那个人，玄澈躲在无生身后，惊讶地道：「剑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tus、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有点不对 霁雪把他推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他们怎么突然跑了？」玄澈问。 无生摇头。 明辰进来就说了那么一句话，霁雪听到后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推出去了。 霁雪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屋内，拉着明辰到了自己的房里。 「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她道。 「知道。」明辰道。 他一回来就去找霁雪,结果开门霁雪没有在里面，他才到隔壁去找无生，刚进门,便听到玄澈的话,他顺势接了一句。 「我……」霁雪顿了顿，改口道,「我们现在和秋家玄家的关系不好，你要是提出带玄澈去仙剑宗……」 「这也不是我先提出来的。」明辰道。 「？」霁雪。 「很早之前,尊后就来请我做玄澈的老师。」明辰道。这次来，本来就是打算让他带着玄澈去仙剑宗,相关事宜早就商定好了,不过是因为霁雪的事,这件事便耽搁了。
第262页 霁雪心底嘆了口气,到了现在一直没说这件事,估计是因为她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道，「既然尊后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们也乐得清静。」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小孩子还是怪吵的。」 明辰眉梢跳了跳,对她说的话不置可否。 小孩子怪吵的？她在里面可没有任何嫌弃的样子,反而喜欢的很。 「你不用担心，我有打算。」明辰道。 其实以他的性格，让他带徒弟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他有求于秋海棠，霁雪要想修行,就必须要得到她的花杖。 「你是不是瞒着我一些事？」霁雪道。她上下打量着明辰，看到他一闪而过的侷促，追问道，「是什么事？」 她把占星殿的信物取了出来：「星相给了我这个，说我一定会用到，我想了几天，发现我唯一要用到的地方只有改自己的命格。」 把她的命格改回白长安的命格。 这样，她就能一步登天，修行的速度比常人快几十倍。 明辰手里的那颗金丹其实是她前世的金丹吧。 那时候她修为已经到了出窍，自身的灵力不可能还凝聚成金丹，许是她死的时候，把灵力给了明辰，倒不是叫他保存，可能是觉得在自己身上，死了就消散了，留着也是浪费，所以就给他用了。 她这个身体天生就有那么多的灵力，辛悦儿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修士，给不了她那么多灵力，唯一能解释的便只有她身体的灵力就是她前世的那些灵力。 因为有一部分存在她的身体里，所以就变成了金丹。 那是她的金丹，属性和她完全吻合。 她那时候看到这颗金丹的时候心全乱了，一门心思只扑在明辰身上，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察觉出端倪了。 「他怎么给你的……」明辰惊讶。 他本来都跟师伯商量好，请师伯去讨的，竟没料到这最难得的一样居然就在霁雪的手上。 「那日我被冤枉，星相事后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些不妥，就说把这个当做赔礼，暂时借我用一用。」霁雪道。 明辰知道霁雪在骗他，但脸上没露出怀疑的神色，点点头道：「星相表面看起来冷漠，其实也不难相处。」 霁雪抬眸看着他。 「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明辰道。 霁雪摇摇头：「只是突然觉得你很了解星相而已。」 明辰不言，转而道：「阿雪，你介不介意把融命放在我这里？」 「你现在跟我客气做什么？」霁雪把融命给他。 明辰一开始还怕她不愿意，霁雪对他的信任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会好好保管，要是丢了我就把你扔去餵星相。」霁雪吓唬道。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明辰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现在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玄澈了吧？」霁雪道。 信任是相互的，她什么事都和明辰说，明辰不会再对她有所隐瞒了。 「还差一样东西。」明辰道。 「？」霁雪。 「让你修道。」明辰把她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爷爷说，要皇裔心血，融命和海棠花。」 「原来是这样……」霁雪喃喃地道。 海棠花不是普通的海棠花，是要秋海棠手中的海棠花。长生族有肉白骨之血，本来长生族灭绝之后这世间再无治癒之术。可秋家的海棠花开了，秋海棠出生了。 一树花开，伤痕不復。 不得不说，爷爷想的很周到。 她身体脆弱，要是有这两样东西，这移丹之术闭着眼都能成了。 「你原本是想用教玄澈为由，让尊后送你一朵海棠花？」霁雪道。 霁雪说的倒也和实际相差不离，明辰颔首：「不过不是我主动提出来，是她找我说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霁雪道，「拿不到就不要勉强了。」 「我本来也觉得不太可能了，但是今晚她跟我说了这件事，说还是想让少尊来仙剑宗修行。」明辰道。 起初，他以为秋海棠是在试探他，或是有别的目的，但是她说完之后感觉很轻松了似的，仿佛松了一口气。 她好像和他印象中的那个时刻保持着大仙族气度的尊后不一样了。 「你确定她会跟你说这件事？」霁雪不敢相信。 秋海棠或许已经放弃杀她了，但对她的不信任依然存在，她前世可是魔，秋海棠怎么会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留在一个魔的身边？ 霁雪想起了师弟说的那番话，心头郁郁。 这不是证明秋海棠想要和她和好，不对，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你觉得这是好事吗？」霁雪问明辰。 「想不出有哪里不好。」明辰道。 尊后和他的妻子不和，做的那些事他仍然没有原谅她，但恩怨这种事，他从来不会牵扯到别人身上，慢待她儿子这种事，完全不会有。 他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尊后信得过他的为人。 但是，他又隐约觉得不是这样的，今夜的尊后，的确是有一些奇怪，人倒是比从前笑得开心了。 「我去问问玄澈吧。」霁雪道。 「也好。」明辰道。
第263页 第150章 逃跑 「不过是几个普通的小贩,有那么好看吗？」无生倚在窗边，窗户敞开，夜幕下的街巷灯火通明,明灯下，还有几个摊贩在贩卖东西，小贩的孩子拿着糖葫芦在街巷中穿梭,时不时能听到他们父母的无奈训导声。 现在夜已深,仙城相比白天，要清冷许多。 无生觉得,与其叫这里仙城，不如叫「灯城」好,明灯千盏，犹如星河绵延不绝,空中还悬着孔明灯,通亮的明灯洒下柔和的光辉,整个仙城璀璨辉煌,美如虚幻。 玄澈的墨色眼眸映着明灯的光华,璀璨如星辰。 他看得入迷，两只手放在窗沿，下巴抵在手臂上，嘴角弯着,带着恬静的笑。无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自己先前说错了，玄澈看得不是小贩，他看的是那些玩闹的孩子。 他们成群结队，嬉闹有伴，欢声笑语传到了远处。 「好看。」他神往道,「我只在这里转过一次。」 「仙城不是你家的？怎么都不准出来？」无生道。 「娘亲说我出来会起玩心，耽误修炼，所以从来不准我出来。」玄澈道，「就算要出来，身边也跟着一大群人，我到的地方，大家都吓得不敢和我说话。也就只有一次，是小姨带我出去，但是回去的时候被娘亲发现了。」他眸光暗淡了些许，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无生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旦出生在玄家，那自己的命将不属于自己。整个家族的命运，天下苍生的宿命，最后都会交付到他的手上，他的一生容不得任何闪失。 你拥有天下人望尘莫及的东西，就得做天下人无法做的事，平凡人的简单生活与你再无干系。 可抛却显赫的身份，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家族的宿命，守护苍生的重任，这些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沉重了。 「玄澈。」无生道。 「嗯？」玄澈抬头看着他。 「我有一个想法。」无生道。 「你答应带我出去了？」玄澈激动地望着他。 「不是。」无生道。 他也不知道玄澈天生对他的信任是怎么来的，好吧，好像每个人都很相信他，霁雪一见面是这样，他季大哥看到他也是。 玄澈一开始是想熘进霁雪的房里，但那里结界太多，进不去。霁雪客房的左边是凤涅，里面歌舞笙箫，他不敢过去，所以才来了他这里。 那日无生在玄宫的时候其实见过玄澈了，那时候他躲在假山后面偷窥他们，季大哥没有发现，竟被他看到了。 大约是因为那次他没有揭穿他，所以玄澈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居然没有很排斥。 他告诉他，自己偷跑出来，想要出仙城找宝物。 「你的那颗黑石都不对，你要找的宝物莫非在我这里？」无生道。 玄澈拿出那颗黑玉石，通透的黑玉石上的光标依然停在玉石中心，他这八年从未见过这种现象，以前光标的位置都会变化，有时候很细微，有时候位置大变，所以他猜测宝物应该是在某个人的手上。 「是不是在你的身上，你有没有骗我？」玄澈道。 「你看我像是藏有宝物的样子吗？」无生道。小男孩似乎更相信自己手里的石头。 无生无奈：「不信你搜？」 于是玄澈真的搜身了。 「……」无生。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宝物？」 「找到了就能让娘亲高兴了。」玄澈想也没想道，「娘亲已经好久没有开心地笑了。」他把屋子里可能从东西的地方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找到。 无生真的可以用两袖清风来形容，什么都没有，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柄凡铁做的剑，还不如他的玩具珍贵。 一无所获的玄澈很颓废：「你什么都没有。」 无生笑了笑。 「但是你比我过的高兴。」玄澈道。 无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摸了摸他的头：「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剑圣发现我在这，他现在一定已经通知娘亲了，等下家里的人会把我带走。」玄澈垂眸道。 回去，又是让娘亲责骂了，责骂是小事，就怕他娘亲看着他一言不发，眼底全是失望，那样的眼神比骂他还难受。 「你等会不会被带回去的。」无生道。 「为什么？」玄澈不解。 「我带你走。」无生道。 玄澈第一眼看到无生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凡人，就算会武功，他也还是一个凡人。所以从没把希望寄托在无生的身上，听到无生这么说，他不以为然，摇摇手。 霁雪敲门的时候，里面静默无声。 「他们两个又在里面玩什么？」霁雪道。 明辰皱了皱眉，直接推门，屋里的灯亮着，烛火慢慢地跳跃，屋里的人早已不见，桌上摆着一封信笺，笔墨刚刚干涸，落笔不久。 「我带玄澈出去转一转，后天晚上回来。」 落款——无生 明辰抬眸，把信给霁雪看。 「无生这是要做什么？」霁雪无法理解无生的行为。他一个凡人，带着玄家的少家主在外游荡，这是多危险的事，她不信无生不知道。 就算是在仙城，危险也随时可能发生，明辰年幼时稍微离家远一点都能走失，更何况，这世上多少人盼着玄家的少家主夭折。
第264页 「他们应该走不远，阿辰，你用神识找。」霁雪道。 明辰摇摇头，他看到信的第一时间便放出神识，掠过大街小巷，穿过周围的每一户人家，却连半分气息都寻不到。 「不可能会走那么快。」霁雪道。 「找不到。」明辰道，「我的神识被阻断了。」他的眸光半敛，看着霁雪手上的信笺，上面的字迹矫若游龙，笔力潇洒，这样的字，没有术法大家来教是练不出来的。 「是玄澈的字吧。」霁雪道，「装成无生写的，估计是不想拖累无生。」 「你去休息，我一个人去找。」明辰道，「别惊动师伯他们。」 「我知道。」霁雪道。她懂明辰的意思，不能让秋海棠知道玄澈来找过他们，否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和秋海棠好不容易成为陌生人，不能再兵戎相见。 无生和玄澈一起跑的，他们如果被邱海荣抓到，就算是明辰也很难保住他，所以要在秋海棠发现之前把他们带回来。 她帮不上什么忙，看着手中的信笺，眉头皱了皱：「怎么会这么冲动？」明辰已经出去找人了，她把手中的信放在灯焰上，信笺碰到灯焰，燃烧起来，霁雪把它扔进炉子里。 第151章 偏见 人全部散去的玄宫,突然间就冷清了下来。侍女们打扫的身影匆忙，来来往往，所有的人都静默不语。 其中一个侍女看到站在海棠树下的白衣女子,上前关切地道：「尊后，去休息吧。」 秋海棠这时才晃过神，垂眸望着侍女关心的神色。 「尊后？」秋流苏道。 「都走了？」秋海棠问道,眸光缓缓地在那些桌席上划过,让人觉得她魂不守舍。 「都已经离开了。」秋流苏答。 秋海棠应了一声，轻轻地颔首,只是脸上的神情让秋流苏觉得她有心事。 秋流苏顺着她的眸光看去，侍女们正忙而不乱地整理着宴会后的残局,玄尊闭关，若不是尊后打理,这里真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有时候秋流苏会想,假如没有尊后在,玄尊还能安心地闭关修炼吗？可就算尊后有这才能,这偌大的家族交给尊后来管理,尊后这些年也过得并不轻松。 想到玄尊，秋流苏笑道：「尊后是想玄尊了？」 过了好久，秋海棠才发觉侍女刚刚念到了他，真是奇怪,以前明明很在乎的,不管隔得多远，只要别人说了有关他的事，她总能听到。 「你下去吧。」她道。 秋流苏愣了愣，抬眸时，尊后已经走了。 刚刚那句话的语气甚是冷淡,往常她提到玄尊的时候，尊后脸上的倦意立刻就会消失，眸光里带着笑意，这次听到，却觉得她像是在说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她觉得很诧异，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许是累着了。 尊后要打理整个玄家，玄尊闭关之后，玄族的长老总想从她手里分一些权力过去，这几年暗斗不断，又要顾着少尊的修行，因为这些琐事，尊后的修为都有倒退的痕迹。 以她的天赋，应该和玄尊进境的速度是一样的。 但是为了玄尊，她放弃了自己的修为，选择为他守住天下。 这世上有哪个男子，能有玄尊幸福。 秋海棠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也不知在做什么，印象中她是往自己的寝宫行去的，可是她抬眸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寝宫，而是冷清的偏殿。 这是一座偏殿，侍女侍从都很少从这里经过，比占星殿还清冷安静，更别说和她的寝宫想比了，她十二岁就来到了玄宫，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到处转了个遍，即便如此，她也很少来这里，对这里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 这里也离她的寝宫很远，一个到东边，一个到西边，就是这样的方向，她居然来到了这里。 屋里的灯还亮着，她听到里面的侍女叫屋里的女子休息了。 可那个女子还是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侍女从里面出来，看到她之后吓了一跳，她眸光落在侍女身上，用威压止住她的惊叫，侍女看到她的眼神，脸色苍白地退下。 秋海棠一直都不喜欢这里，又偏又冷，从前她没住在这里的时候是，现在她住进了这里更是。 玄陌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就是把这个女人安顿到了这里。 谁知道她看到他带着这个女人回来的时候，心有多痛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她一样。 她娘亲说她值得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姻缘，她见到他的第一眼时也觉得这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丈夫。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柄，而她居然在这可笑的漩涡中纠缠了五百多年。 她缓步进去，屋里的女子看得出神，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她走近，女子玉白的縴手中拿着一幅画，自白长安死后，玄陌的母亲就把所有有关白长安的画像都烧毁了，勒令不许任何人再画她的画像，若有违者，但杀不误。 唯一留着的便只有占星殿内的仙魔榜上那一张，立于所有元婴魔修之上，以供后人敬醒。 这幅画上的丹青还似崭新，应当是刚落笔不久。 画上的女子眉目清淡，唇角带着笑。 藤纸鸢伸手轻轻地拂过画中人的面容，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了谁，看着画中的人，她想到那天在海棠树下的巧遇，眉梢的愁态少了几分。
第265页 她准备收起画，却勐然发现身侧多了一道影子，她的心顿了一下，手攥着画，不敢回头。 「吓到你了？」秋海棠轻声问道。 藤纸鸢手有些抖，强自镇定下来，起身低头道：「尊后。」她把手中的画藏在身后，脑袋里乱成一团。 玄宫的规定她是知道的，上任尊后那时威胁她，让她不准在玄宫提任何关于长安的事，五百年过去了，她都以为自己忘了她的样子，只是在看到季夫人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闺中密友，情不自禁地就画了她的画像。 「我看你看到入神，怕打扰你。就没叫你。」秋海棠道。 「尊后，我……」藤纸鸢脸色苍白，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低着头，不敢看站在她面前的秋海棠。 秋海棠没有说话，无声地打量着她。 卧房里只有烛火在轻轻摇曳，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夜里蔓延。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秋海棠忽然道。 藤纸鸢怔了怔。 秋海棠继续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很怕我，不敢抬头看我。」 藤纸鸢放在身后的手攥紧，画纸皱成一团。 「抬头看着我。」秋海棠道。 她说话的语气很疲惫，但其中不怒自威的气势让藤纸鸢不得不抬头，她看着她。 秋海棠看着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当年她出生之后，不知是谁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美貌气质无人能敌，被夸的多了，便难免生了几分傲气，后来听说新帝宣洺的皇宫里出现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见过的人都说比她还美。 她到底是没在意，对此不屑一顾，直到真的见到她的那一刻，这世上新人赶旧人，也不过如此吧。 「你何必活的这么卑怯？」她道。 藤纸鸢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我听说，你在皇宫的时候，和她在一起，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火烧新帝后宫，是你先放的火。」她道，「她怕火，不可能是她放的火。」 「纸鸢有自知之明。」 她面前的女子轻声道。 「尊后要罚，便罚我一个人，这件事与季夫人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看到季夫人之后思念故友，不顾规矩，画了长安的画像。」 她说完之后，好像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闭上眼睛，等着她处罚。 秋海棠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她寻了个地方坐下，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看着她：「原来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你们都觉得那些事，是我做的？」 藤纸鸢睁开眼，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第152章 释怀 寂静的灯火下,那个容姿妍丽的女子眸光沉静，她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可是藤纸鸢却觉得她好像很累。 藤纸鸢想不出，自己为什么对秋海棠有一种莫名的害怕，细数这些年无数个日夜,秋海棠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 她对她一直很漠然,少有几次会面，都是象徵性地打了个招唿便转身离开。 她如今这个身份,莫非还能奢望讨她的欢心吗？ 「你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恨我？」秋海棠道。 她眸光暗了下去，眼底闪过悲泣,但仍是摇摇头。 「当年你怀着身孕进玄宫。」秋海棠缓缓地道，眸光落在某处,像是在回忆那时的场景,「没有人希望你的孩子平安出生。」 她的指节发白,眼眶酸涩,视线有些模煳,她底下头，垂眸掩饰自己的失态：「我知道。」 她从小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哪个人希望她活着。所以从小缺乏安全感，长安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若不是长安,她恐怕早就丧失了生的希望,选择自我了断。 那种被天下人憎恶的滋味，她一直都知道啊。 「我不喜欢你。」秋海棠道。 「我知道。」藤纸鸢道。 「可你是玄哥哥带回来的，他想保护你，我再不喜欢你，再恨白长安,为了玄哥哥能够开心，我也还是在你身边安排了很多眼线来保护你。」 藤纸鸢抬眸，怔怔地看着她。 「你以为那些人是来监视你的？」秋海棠自嘲道。 藤纸鸢红唇微启，那些违背本心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因为长安的事，她的确对她没有任何信任，也从未想过去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那时她派过来的人，她心底是带着敌意的。 「你以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秋海棠道，「你以为我的婆婆是真心待你好？你在玄陌耳边挑拨离间，让他疏远我，把我放在你身边护你的人一个一个地赶走，最后留下一个有反心的。」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的手颤抖，心中无数恨意，却一点都无法发泄出来，最后，那些愤怒不甘，都化作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她记得，她的孩子刚出生时她听到了一声哭声，他安全地降生到这个世上，可转眼，他就没有了生息。 星相说，她的孩子是被人害死。 她看着站在人群中的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冷意，她发现了兇手，却不敢指出来，也没人会为她做主。 玄陌对她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 她怎么会相信呢，质问道：不是她，那是谁？ 他却沉默不语，眼底满是愧疚。她不要他的愧疚，她只要她的孩子活着啊，长安死后，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第266页 于是她发现，这个说好会保护他的男人，不过是在说空话而已。她寻死，被星相救下，星相对她道，活下去，许会遇见故人，也说不定。 那个对所有人都冷漠的星相，说这句话时脸上带着惆怅。 「我有个师弟，在占星殿当星相的学生，不过我和他的关系一向不好。」脑海中，又不自觉想起了长安的话。 若非如此，她怎么还会在这里呢。 她终于明白那时玄陌眼底的神色为何是那般痛苦和愧疚，那是他的母亲，是生他养他护他的母亲，他难道要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女人去报復自己的母亲吗？ 她捂着嘴，眼泪不管怎么样都止不住。 秋海棠起身，抬手递给她一方手帕，然后转身：「从今往后，你不用看我的脸色而活了。」她不再看身后那个绝色的女子，也不在乎她的道歉。 突然之间，她似乎对所有的误会都看淡了。 这场闹剧早该结束的，就是她一直傻乎乎地在里面陪着他们绞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外面的星子明亮，明月清朗，她想起占星殿里命天星一句又一句的嘲笑，陡然发觉这个男人其实是看得最透彻的一个。 亏得她一直觉得他无可救药，是天生的孤星。 「尊后！」身后的冷殿传来藤纸鸢的声音。 秋海棠停住脚步，却未回头，藤纸鸢没有追上来，她站在门口，想上前，却又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敢过来。 她看着她的背影，唇瓣张开，又合上，最后，她终于有勇气说话了。 「尊后。我好玄尊……」 秋海棠看着前方的海棠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 藤纸鸢呆呆地望着她。 「我和他青梅竹马，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他怎么可能是那种被美色所诱的人。」秋海棠凄笑道，「他把你娶过来，不过是给你一个能护你性命的名分而已。」 藤纸鸢哑然，她那时对秋海棠有多恨，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她知道秋海棠会做出这种事有苦衷，她还是无法放下自己的恨。 可凭她的地位，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用自己和玄陌的「关系」，让秋海棠不好受。 现在，秋海棠告诉她，她一直都知道她只是有一个有名无实的身份。 「尊后都知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和他争吵？」秋海棠笑了笑，道，「他想给多少个女人这样的身份，我都不在乎，那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可你不同，他不是为了救你而娶你，他是为了白长安，才这般不顾一切地护你。」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她这么难过，他娶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人，只是为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 为了她，他不惜做到这种地步，这才是让她心寒的地方，她不在乎他有多少个有名无实的小妾，那些都是外物，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她不想再和藤纸鸢说下去，藤纸鸢似乎是上天为了提醒她玄陌到底有多在乎白长安，而特意送到她面前来的一样。 「夜深露重，藤夫人早些歇息吧。」她淡淡地留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这里。 藤纸鸢看着她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西府海棠的繁花深处，她心中明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当她看到她决然漠然的神色，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想说的话，在一瞬间消失在脑海。 守夜的侍女过来，看到她呆呆地站在门前，衣着单薄，身形清瘦。 「夫人在看什么，怎么还不睡？」侍女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前方是熟悉的海棠树。 「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比往常要繁盛。」她赞嘆道，「真美啊，难怪玄尊会这么喜欢，不惜花费大量精力，一棵一棵地亲手培育。这些海棠花，便是和秋府的相比，也毫不逊色。」 藤纸鸢缓缓地收回眸光，出神地点点头。 第153章 寻人 今夜无风,白日里落了一地的海棠花无人清扫，在宁淡的月华下犹如锦缎那般华美。 从冷殿出来，她还是没有回寝宫。 她回头,看着隐没在夜色中的冷宫，那座冷宫被繁花遮蔽，虽清冷,但一直都不曾萧瑟。她的心底涌出一个疑惑。 到底谁的住所才叫冷宫？ 她往占星殿行去,走的倒也不快，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比平常用的时间少。 占星殿的殿门少有地关上了,这几百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把门关上。命天星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不好相处,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冷漠和疏离，似乎不用他说话,旁人就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嫌恶的神色。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己的家门总是敞开,不论夜里多深,只要有人去找他,他必定会出来。 她找到占星殿守夜的修士，问道：「星相呢？」 「星相出门了。」守夜的修士道。 「出门？」秋海棠皱眉。 「星相还说，若是这段时间尊后来，便让我们同您说,『不必寻他,归来顺天意』。」 「他有说出去要做什么或者去哪吗？」 「没有，什么也没带，什么也没说。」守夜的修士答。 一个五百多年都没踏出仙城的人，居然会毫无徵兆地出去？秋海棠望着冷清的占星殿，眉头紧锁。 「姐姐！不好了！」秋雨疏御剑而来,看到她的身影，焦急地道，「不好了！」
第267页 「什么事？」秋海棠心头莫名地涌出一个烦躁。 「澈儿不见了。」秋雨疏慌乱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她把玄澈带回去之后，便去做别的人，过了半个时辰，她去看玄澈睡的安不安稳，谁知进去掀开被子，看到的只有一个枕头和衣服，上面还放了一个带有他气息的法器。 他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以为是他又调皮，跟她玩捉迷藏，便也没怎么放心上，自己在周围去找了找，找了半个时辰，她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了，叫来一些侍女在玄宫里搜索，把整个玄宫找遍了，都找不到。 「他出去了。」她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这个时候不比从前，仙城人多眼杂，玄澈出去会有多危险，她根本不敢想像，「我找遍了玄宫，也没找到他。」 人是她弄丢的，她并非怕自己的姐姐责怪，也敢担责，可她怕她的姐姐担惊受怕，她担忧地看着她。 只是看到秋海棠的神色时，她愣了愣。 秋海棠忍不住笑了出来：「一个一个的，就这么想离开？」 「姐姐？」秋雨疏犹豫道，「你没事吧？」那不是高兴的笑，倒像是疯了一样。 「我没事。」秋海棠平静地道。 「我已经通知爹爹了，爹爹说他现在已经派人去找了。」秋雨疏道。 「不必了。」秋海棠止住她，「我自己去找，让爹把秋家的人都叫回去。」 「可是，仙花会还要姐姐主持，姐姐，你不能离开玄宫。」秋雨疏道，「叫玄家的人在仙城里找，澈儿一定出不了仙城……」她忽然说不下去了，站在她面前的姐姐眸光平静，眼底深邃。 「我的儿子，我自己去找。」秋海棠一字一句道，「仙花会？让玄珞去打理吧。」 秋雨疏怀疑自己听错了：「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玄珞是二长老的长子，二长老想玄尊之位已经想了很久了，仙花会一直由玄尊主持，姐夫闭关，这次才让姐姐代劳，姐姐你让玄珞来，不是给了二长老可趁之机？」 「是啊，他不是一直很想要这些吗？」秋海棠笑道，「既然他们都不想要，为什么不给那些想要的？」 「姐姐……」秋雨疏欲言又止。她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姐姐，把她当成自己的目标，立志成为像姐姐一样的人。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姐姐一直都是一个为人处世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人，不论是作为女儿维繫家族之间的关系，还是作为妻子为丈夫排忧解难，亦或是作为母亲，都是完美的存在。 可现在她的姐姐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仿佛一向坚强的人，突然对一切失去了兴趣。 「去把我的话转告给爹，就说我累了，不想管了。」秋海棠道。 这个婚约，一开始便是因为利益而生。 她出生时秋府的海棠花一瞬之间尽数盛开，一出生便有本命法器，血统优秀，玄家没有任何犹豫，第二天便来提亲。 她和玄陌的婚姻，本来就是为了玄家和秋家的利益而来。 她嫁给玄陌，生下的孩子是未来的玄尊，秋家有一个当玄尊的外孙，势力便会如日中天。玄家会有一个更优秀的玄尊，地位会更加稳固。 或许本来就是一个悲剧。 她只是其中的牺牲品，尽管知道真相，却无法反抗。 所以她选择接受，出乎意料的，第一次见到的玄陌的时候，她的心便交给他了。她觉得那个站在树下的少年身形太单薄，肩上的担子太沉重，她想留在他的身边，他想守护天下，那她就在他身边守护他。 她不再觉得这场婚约是麻烦，反而觉得，这是上天给予她的恩赐。上天送了一段那么好的姻缘给她，所以她会好好珍惜。 不喜欢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的她开始学会如何在权势之中游刃有余的周旋，讨厌修炼的她为了能追上他，不分昼夜的修炼。 为了在他受伤时，能让他的伤尽快痊癒少受些痛，她修习最难学的治癒之术。 结果，就是她为了他做的一切又一切，都比不过他在偷跑出去时遇到的白长安送他的一个画糖。 她帮他保护藤纸鸢，他却觉得她别有用心，时刻猜忌她。 是她天一厢情愿了。 既然这玄尊之位他不在乎，那她还为他守着做什么？ 那夜命天星笑她的话浮现在她的耳畔。 「你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做父母眼中的好女儿，为了讨好夫君不顾一切，倒真是所有人的楷模。」 她终于发现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命天星了，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说的每一句，都戳在她的心口，所以她害怕听到他的话。 真烦啊，这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她总是听不到他说的话，把他的话当成风，现在他走了，他的话反而记得清楚了。 「雨疏，你一直很崇拜我，把我当做未来的目标，其实我……最羡慕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想什么时候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她嘆了口气，想明白了之后突然轻松了不少。 别人都以为她之所以一直停在元婴大圆满境是因为她的儿子和丈夫，其实并不是，她比玄陌早到这个境界，却停滞了那么多年，她能感受到，若是没有契机，自己的仙途将止于此。 她的道，是「守护」，为了玄陌而修道，这一路，她的道心渐渐溃散，修为不退，已经很幸运了。
第268页 「你回去吧，我去找玄澈，不用等我，也不用找我，我找到了，会跟你们传信。」秋海棠说完，便出去。 「姐姐！」秋雨疏伸手，却叫不住她。 第154章 他心明眼亮 占星殿门口空荡荡的,冷月在高空悬着，清冷的风拂来，几片落叶凋零。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秋雨疏还未反应过来，这儿便只剩她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这种时候，她反而失去了思考能力。家族一直靠着姐姐,所有大事都是姐姐决断,她头一回发现自己竟是那么没用。 姐姐的意思，是要和姐夫和离？ 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的这么突然？她现在是应该去找姐夫,还是要先去和爹说？姐夫在闭关，贸然去找他,怕有闪失，况且姐夫闭关的地方除了姐姐和星相知道,便没有人知道了。 姐姐一走,她连姐夫的人影都找不到。 可是跟爹说的话…… 她无法想像他到时候会怎么样。 秋雨疏六神无主,举目四望,完全想不出半点办法,甚至连一个可以询问的人都没有。她因为身份认识很多人，却发现这些人不过是因利益而联繫起来的。 若是没了利益，他们随时可以倒戈相向。 突然，一个人从她的脑海里闪过,她出了玄宫,去仙剑宗弟子休息的客栈里敲响了清羽的客房房门。 清羽一直都是一个很勤勉的人，在修行一事从不需要人督促，又受自己的师父和师叔影响，对剑术十分痴迷，即便是来了仙城,晚上也仍是像从前一样入定默记心诀。 听到敲门声，他从入定中醒来，起身去开门。 「雨疏？」清羽看到门口站着的慌乱的人，疑惑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清羽，我该怎么办？」秋雨疏进去，反手把门合上。 清羽无父无母，但因是皙泉捡回来的，被皙泉收做徒弟，所以也是皙家人，这件事理应不能和他说。秋雨疏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他。 两个人阵营不同，可她和清羽也算是青梅竹马，对他的为人极为了解，她把所有的事和他说了。 「怎么发生的这么突然？」清羽听完之后，诧异道。 「我也不知道，姐姐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秋雨疏道，「以前的姐姐，会把所有事捏在掌心，现在，她好像什么都不想要了。」 「你确定她不会回来了？」清羽问。 「嗯，她说她找到了澈儿会传信告诉我们。」秋雨疏道。 清羽在房中踱步，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尊后的一时气话，倒也无关紧要，可要是真的，那这仙城就要乱套了。 玄家二长老的儿子玄珞，倒不是说他不好，只是能力终究有限，无法担当大任，若是此刻让他临时接手，势必会有很大影响，玄尊出关又遥遥无期，便是出来了，这大家族的乱事怎么理得清。 要收回权力，必定会牵扯到其他的仙族。 修道和管理凡尘琐事是两回事。他师叔如今修为，不说第一，却也称得上翘楚，就是这样的修为，也无法让他在季家完全立住。 「你先不要着急。」他安慰慌乱的秋雨疏。 秋雨疏点点头，看到清羽镇定的神色，冷静了些许。 「雨疏，如果你信得过我。」清羽看着她，「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师叔。」 秋雨疏愣了愣：「师兄？」 「这件事，光凭我们两个是无法解决的。」清羽分析道，「若是要劝回尊后，便只有师叔了，如今也只能找师叔。」 「可师兄他……」 「你想说他是季家人？」清羽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师叔很少掺和家族事务。」不是很少，是根本没有，他这家主好像是一个挂名的，别人觉得他和季家联繫紧密，清羽却知道，他好像对季家没有任何感情。 「依师兄的性格，这种事，他不会想管的。」秋雨疏道。 她或多或少知道明辰的性格，稍微麻烦点的事，他向来唯恐避之不及。 「师叔心善，会帮忙的。」清羽道。 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的师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剑道上，只有他才知道，他的师叔看似一直在雾静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这世上很少有事能瞒过他的眼睛。 很多事情，他似乎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他不会说出来而已，心有所觉，装作不知。 就像风烨师叔喜欢风竹师叔却不敢说出来，风竹师叔一直不知道风烨师叔的心意，屡屡试探，一路蹉跎到如今。 这件事连他师父都不知道，他师叔却一眼能看出来，偶尔在他们俩中间当牵线人，可惜最后都只能恨铁不成钢。 师叔是一个心明眼亮的人，清羽总觉得，师叔的眼睛能看穿全天下人的心事一样。世人总说师叔淡漠，可真正淡漠的人哪会像他这样顾及旁人的心情。 「去找师叔吧。」清羽道。 明辰出去之后，霁雪回了自己的屋里，便是怎么也睡不着。 等了许久，明辰回来，看到她还坐着，有些生气。 「还坐着。」他道。 「找到了吗？」霁雪没注意他的神色，急忙问道。 明辰摇头：「没有。」 「他们两个不可能走多远的。」霁雪道。她和明辰在屋里说话的时间不过一盏茶，这段时间，就算飞出仙城，也不会走的太远，以明辰的速度追上去绰绰有余。
第269页 「外面我也找了，没有任何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明辰不解地道。 「应该没有出城，这儿我们都不熟悉，他们在某个地方藏起来了也说不定。」霁雪道。就是想不通到底是怎么藏起来的。 玄澈一直在玄宫，仙城里也不熟悉，无生更不用说，凡人之身，当时秋海棠出现的时候，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身体都无法动弹。 在修士的世界里，他一个凡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做什么事都不顾后果。」霁雪道。 「不就是你？」明辰道。 「我？」霁雪指着自己。 明辰扬眉，霁雪想了想，发觉还真是如此：「好不容易在尘世走一遭，若是想做的事都不能做，那还有什么意义。」她道。 「不是什么人，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明辰道。 霁雪沉默，心里默然，听到他的话，突然之间有些伤感。她不过是嘴上逞强罢了，很多人一出生便被束缚住，连放弃的机会都不能有。 更别说选择了。 选择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像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一样。 「我去叫风烨师弟风融师弟和风竹师妹一起去找。」明辰道。 「也只能这样了。」霁雪道，「我跟你一起去，你御剑带着我，速度也不会变慢。」 明辰看着她，心底是不愿意的，但是看她的样子，就算让她待在屋子里也不会睡觉。 「来吧。」明辰道。 霁雪站在他身前，明辰用的是一把不知名的剑，渊虹被皙泉拿走了，明辰觉得渊虹调皮，怕他在客栈里打坏东西，便毫不犹豫地把渊虹给皙泉了。 从前他倒是不怕这些，即便渊虹把整个客栈都掀了，他眼皮都不会跳一下，但如今不同了，日子还是精打细算一点。 「你们要去哪？」凤涅从门里伸出一颗脑袋。 霁雪不怕鬼，但此刻也被他吓得不清。 「与你无关。」她语气不善地道，转头看着明辰，「走吧。」 明辰御剑去仙剑宗弟子居住的地方，凤涅眉毛跳了跳：「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凤素拖住他：「凤主，夜深了。」 「这么亮，凤素，你的眼镜该治一治了。」凤涅道，「我要去抓那对狗男女。」 「？」凤素怀疑自己听错了，「剑圣和他夫人是正经的夫妻。」 「正经的夫妻会拔我的毛？」凤涅生气道，「再敢拉着我，我就娶你做妖后。」 凤素身体一哆嗦，手松开，凤涅身体本来就是前倾着，全靠凤素拉着才保持身体平衡，凤素的手突然松了，他始料未及，脸朝下摔了下去，身体呈大字型散开。 「……」凤素。她把凤涅在门里的脚轻轻踢了出去，把门关上，在凤涅发怒之前反锁。 第155章 心之所向 仙城的夜晚不像其他城镇的夜晚,这里即便是晚上，也恍若白昼，繁灯如海,一望无际。 霁雪很久没有在天上飞了，踩在剑上，微风拂过的时候,好像能在空中漫步一样。他们俩来到宗门弟子们休息的客栈外,这个时候，弟子们都在自己的房里,外面的动静若是不大，基本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明辰还未去风烨他们休息的地方,便在门口遇到偷偷出来的清羽和秋雨疏。 秋雨疏神色有些慌张，明辰很少能在她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担忧的事果然发生了,他看向霁雪,却见霁雪也和他一样的想法。 秋雨疏没料到会在门口就遇见明辰,慌乱的心忽然像是找到了定心剂：「师兄,我正要去找你。」 明辰不言，看着她和清羽。 「师叔，有件事，非得你帮忙不可。」清羽道。 「何事？」明辰问道。 清羽来找他,说明这件事还不算闹大,有挽救的余地。 「这里不方便说。」清羽道。 明辰看了看周围，跟着清羽进了他的客房。霁雪心知肚明，只是同样装作不解，跟着他们，进去之后站在一旁不语。 秋雨疏道：「姐姐她想要和……」她欲言又止,有几分犹豫，她其实还有点搞不清楚姐姐的意思，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姐姐和姐夫一直很恩爱，这几百年来少有争吵，她的姐夫在她的心目中也是一个完美的姐夫，若说她的姐姐想和姐夫和离，便是连她也不信。 清羽见她说不出话来，替她道：「少尊失踪，尊后独自一人去找少尊了。」 「少尊失踪？」明辰皱眉，「尊后独自一人去寻？」 「嗯。」清羽点头，「没有通知玄家的人，也不让雨疏去通知，走的时候还道，找到了会传信保平安，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玄族所有事务交给二长老的长子来管理。」 「什么？」霁雪忍不住出声道，「真是这么说？」 秋雨疏：「我看到姐姐的时候，她好像有要和姐夫和离的意思。」 霁雪心里举棋不定，犹豫地问：「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秋雨疏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忽地想起了一些话，「姐姐在听到澈儿跑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说『一个一个都想离开玄宫』。」 霁雪愣了下，眸光微闪，望向别处，好在这时候清羽和秋雨疏的目光都集中在明辰身上，才没有注意她的异常。 她看着一边正在想办法的明辰，心底嘆了口气。
第270页 秋海棠的这句话，应当是说玄陌吧。 玄陌从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说他天赋惊绝，守护天下，让百姓安定的重任便落在了他的身上，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没有问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个重任。 或者说是根本不需要问他，因为他降生在玄家。 他小时候便有着对权力和修为的厌恶感，可是又不自觉地认为大家做的没错，他生来就具有常人望尘莫及的天赋，理应担起守护天下的重担。 那个想要自由自在生活的「玄陌」便被他藏在了心底，他让自己接受规则，接受所有人的期望，也一次又一次让大家惊喜，让所有的人满意。 直到遇见她，她把玄陌内心渴望自由的另一个自己唤醒了。 倒也不能怪玄陌异想天开，那时候的她年少无知，总是觉得既然想做什么，那就去做，于是这种不顾后果的想法渐渐地影响了玄陌。 他开始小小地反抗自己的父母，拒绝他们为他安排好的一些东西，这些小叛逆都无伤大雅，不过是拒绝他们在自己身边多加几个护卫，玄尊夫妇觉得没什么，自己的儿子修为小成，也不怕什么危险，便没怎么在意。但这对于玄陌来说，是他认可自己的一大步。 他慢慢地跟着她随意踏进赌坊酒肆，从一个有教养的仙族少主，成了一个在酒肆赌坊穿梭的小子。 他们两个拿着赌来的钱救济穷人，或是去烟柳之地搜寻一些邪修的据点，救下许多被当做炉鼎的女子…… 这些不入流的事，本不该他来做，可他跟着她一起，还真的什么事都敢做出来了。 甚至到了最后，跟他的父母对抗，放弃自己的身份，放弃自己的修为，只为了救她。 可他最终被秋海棠哭着劝回去了，他被自己的父亲打成重伤，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地明白，原来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过是父母给的，连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 他们两个，註定道不同不能共谋。 于玄陌而言，玄尊之位在他十六岁之前是觉得非他不可，在他十六岁之后，他宁愿做一个短命的普通人也不想要这个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可他还是知道，玄尊之位非他莫可。 他想要自由，他的理智和责任却让他选择留在玄宫。 如此下来，玄澈必定会重蹈覆辙。霁雪第一眼看到玄澈的时候，险些把他认成玄陌。 不仅长得像，性格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先瞒几天，在我回来之前，对外便称尊后病了，要修养。」明辰道。 「这……」秋雨疏犹豫。 修士不比寻常人，若是一个普通人突然说自己生病了，旁人或许会有些许怀疑，但大多数都会信。 修士体质经过灵力淬鍊，莫说生病，就连一些小伤都能很快的癒合，这种藉口怎么会有用。 「我们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清羽道。 总不可能说尊后突然会娘家了，或者说她受伤了，这些更加会引人怀疑。 「便道少尊感染风寒，尊后忧心了一夜，身体不济。」霁雪道。 玄澈还是个小孩子，尽管天赋很好，修为远超同龄人，但毕竟年幼。感染风寒也不是不可能。 秋雨疏点点头。 「我们去找人吧。」霁雪道。 明辰看了看秋雨疏，有些不放心她，道：「清羽，你就在这照顾师妹吧。」 清羽道：「我知道了。」 本来以为是抓两个玩心大的人，现在倒好，居然还闹出了这样的事。 「我们两个去找吧。」明辰道。 已经变成了这样，便不能叫风烨他们了。 霁雪明白这个道理，微微颔首，踏在剑上。 「你有没有头绪？」明辰道。 「没有。」霁雪说，「我不知道尊后会去哪里，不过既然她要去找少尊，而少尊又和无生在一起，我觉得有几个地方可以去看看。」 「你是想说……」明辰好像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地方，他的头开始疼起来了。 「走吧，」霁雪道。 第156章 凤涅消失 仙城很大,但相对来说，这里的秩序是很好的，便是想找几个赌坊,也多是小赌怡情为主，很少会有人喜欢大手大脚的赌，霁雪对这里不熟悉,只能靠明辰带路,明辰看起来像是活了五百多年，实际上来过仙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找到了天亮，也才找到三个赌坊,进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找到。 霁雪头有些痛,明辰看到她的样子,道：「你回去,我去找。」 霁雪看了看日出,心底嘆了口气：「我去风竹那里。」 「嗯。」明辰颔首,把她送到客栈，便独自一人去寻了。 霁雪来到风竹屋子里，一夜的疲惫袭上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风竹好像意识到了点什么,不过没有问,让霁雪在自己的床上先睡了会。 霁雪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只有风竹在旁边，明辰还没回来。 她吃着风竹准备好的午饭，心头闷闷。 「尊后生病了，今天的花会没人主持。」风竹无聊地道,「怎么突然就病了。」 霁雪闻言装作惊讶的样子：「病了？许是日夜操劳吧。」 「唉。」风竹嘆了口气。 「对了，师兄呢？」风竹问道。昨夜明辰把霁雪送到她这里立刻就走了，面上倒没什么，但风竹能感觉到明辰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第271页 「他有些事，出去了。」霁雪道。 「一点都不像他。」风竹道，「从前可没见他这么勤奋，果然成家了就和以往不同了。」 霁雪听后笑笑不语，明辰的变化确实挺大的。 吃过午饭，霁雪在风竹这里等明辰的消息。 秋海棠不在，花会没人主持，所以大家都无事可做，有些修士便和朋友出去转转，或者互相拜访。 期间江子涯来找过她，问她明辰去哪了，她也是和风竹说的那样回答。 「我修为有进境，还想师父帮我看一看。」江子涯道。 「真的吗？」霁雪道，「要恭喜子涯了。」江子涯的天赋算不上多好，但是他灵力的增长速度很快，霁雪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收徒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现在看来，江子涯果然有值得看重的地方。 「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的。」霁雪道。 「多谢师娘。」江子涯拱手谢道，「我回去修炼了。」 霁雪点点头，昨天一天听的都是坏消息，现在乍然听到江子涯修为长进，她不由得欣慰地笑了笑。 风竹泡了茶回来，道：「刚刚是师侄吗？」 「嗯，子涯的修为进境了。」霁雪道。 「这么快？」风竹讶异。 「你不信你师兄？」霁雪调侃。 风竹立刻摇头，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奇怪：「其实我觉得师兄，似乎不太想教师侄。」 「别人塞给他的肯定不太想，但是子涯是他自己主动收的，他怎么会不想教。」霁雪道。 风竹也知道，听到霁雪这么说，觉得自己确实多心了。 师兄虽然讨厌这些琐事，可事情真到他头上，他会认真地把每一件事都做到完美。 风竹无事可做，便一直陪着霁雪，霁雪等到了晚上，明辰还是没回来，反倒是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凤素。 「夫人！」凤素看到她，很惊喜地扑过来，到底是凤涅的手下，乍然看着竟像凤涅一样，吓得风竹拔剑。 「别别别，我没有恶意。」凤素道。 「你走远点。」风竹道。 凤素闻言，乖乖地退了几步。 「你找我何事？」霁雪道。 她对凤素印象还是挺好的，甚至带着点同情，照顾凤涅这种人，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蹟了，还有什么理由去挑剔她的不好呢？ 听到霁雪的话，凤素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焦急地道：「夫人看到我们凤主了吗？他从昨晚开始就没回来。」 霁雪摇摇头。 「他出去了？」 「昨晚，他看到你和剑圣出去之后，就跟着去了。」凤素不好意思地，其实是她把他踢出去的…… 「啊？」风竹皱着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凤素，「跟踪狂？他还不死心？」凤涅那次公然绑架霁雪的事，她是清楚的，甚至还想去揍凤涅一顿好为师嫂出气，可顾及中仙界和妖域的关系，她还是忍住了。 从前对凤涅有的一些好感，烟消云散。 现在的凤涅在她眼里就和风烨一样可恶，到处沾花惹草，自诩是风流的翩翩公子，都一个德行，就不能学学她师兄？ 她师兄为了师嫂，花钱都开始精打细算了。 天知道当她看到师兄买东西看到价格犹豫的时候，神情有多惊讶，仿佛这辈子没见过的鬼，全在那一天出现在了她面前，还是拿着扇子跳舞绕着她转圈。 「我没有见过他。」霁雪道。 凤涅修为不低，想跟踪人很容易，估计是跟着明辰去了。 「完了。」凤素觉得天塌了，以他们敏感的身份，他们凤主现在一定是凶多吉少。 「管好你家的凤主。」风竹道。 凤素没法听风竹的话，满脑子只有凤涅很危险，妖族要完了的想法，她扑过来，抱住霁雪的腿：「夫人，你一定要救我们妖族啊。」 凤素的动作太快，霁雪和风竹始料未及，都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一定要帮我啊，我们不能没有凤主。」凤素道。 「他又不是小孩子，修为那么高，自己出去转烦迟早会回来。」风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魔族入侵，天要塌了一样。 她记忆中，妖族的妖都不会这么风风火火的，多是妖艷，或者粗鲁野蛮，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你先起来，」霁雪道。 「夫人要帮我。」凤素道。 「就像风竹说的，他不是三岁小孩，出去的久一些，不必这么担心。」霁雪道。 看到凤素的样子，霁雪很是感慨，凤涅终于如愿以偿地给自己找了「奶娘」，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操心。 就是可怜凤素这么好的姑娘，摊上这样的妖王，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凤主以往每次出去都会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昨晚他出去的时候说自己天一亮就会回来，结果现在都没回。」凤素道。 真不是她大惊小怪，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除了出事了，她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不回来，甚至不传书给她。 「他就没有传书给你？」风竹奇怪地道。 凤素摇摇头：「没有任何消息。」 霁雪皱了皱眉，想到明辰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心底突然担忧起来。 「风竹。你传书问问。」霁雪道。
第272页 风竹点点头，拿出纸笔，给明辰写了一张字条传去。 第157章 冤家路窄 字条被一只淡黄色的蝴蝶带走。 霁雪看着蝴蝶渐渐消失在空中,神情有几分恍惚，这个术法还是她师父创的，修士真没有那么多唿风唤雨的法术,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先辈捉摸万物变化，开创出来的。 她的师父就是因为血统不纯，自己的修为跟不上,如若不然,那一身术法早就独步天下，无人能敌了。 每每想起这个,霁雪便无限感伤。 传信蝶飞的很快，可日行千里,只要明辰在仙城附近，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应该就能看到她们给他写的信了。 霁雪便耐心地等待。 凤素还是显得焦躁不安,风竹道：「用得着这么担心吗？」 凤素闻言看着她,心底嘆了一口气,倒也也不想与风竹争辩,便在那站着。 霁雪道：「他会自己照顾自己，你就是太操心了。」 凤素默然，她也清楚自己有时候确实太大惊小怪了，可是,在她第一眼看到凤主的时候,就有那么一种感觉，总觉得他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她跟在他身边五百年，从他一身狼狈在泥沼里求她救命的那时开始，到得现在，妖域的每个妖都觉得她最了解他,因为她是第一个效仿他的妖。 她也确实知道他的很多喜好和性格，可就是如此的了解他，她也还是不知道，凤主到底想要什么。 一统妖域，一战成王？ 这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 成为妖王，好像都是阴差阳错造成的结果。 他在找着某样东西，等他找到了，他就会立刻消失。 便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使得她一直胆战心惊，生怕某天醒来，他就消失不见了。 霁雪看到她的神情，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没有再多说，静静地等待明辰的回信。 等到计算好的时间，回消息的蝴蝶仍然没有回来。 「咦？」风竹惊唿。 「怎么了？」霁雪站起来。 「师兄看到信了，但是没有回信。」风竹道。 「你确定他看到了？」霁雪道。 风竹点点头。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霁雪放在袖子里的手攥紧，眉头皱着，在院子里踱步。 「说起来，我今天都没有见到风烨。」风竹道，「我给他传了信，到现在都还没有回信。」 霁雪诧异：「风烨也不见了？」 「我确定风烨一定看到我的信了。」风竹道。 说起这个，她心里还有些委屈，一开始发现风烨不回她的话的时候，说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 她和风烨都在八岁的时候拜入仙剑宗。 她的出身并不好，父亲是一个山野猎户，在打猎的时候失足滚落山崖，只剩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生活，幸得仙剑宗的师兄指点，带她去仙剑宗拜师。 风烨便是她在试炼中认识的。 风烨是个一个仙门的长老的长子，父亲和大师伯是至交，一进宗门便引得所有人注目，很多弟子都不敢招惹他，或是看到他，便去巴结他。 这么一个靠着身份和父辈关系进到宗门的人，她那时自是看不起他，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鄙夷。 许是这份鄙夷激怒了心高气傲的风烨，他向她提出挑战，两人以剑术对决，打得十分激烈，最终以她险胜。 虽然结果是她赢了，但是两人都受了很重的伤，醒来后各被自己的师父责罚了一顿。从此她和风烨的梁子就结下了。 互相看不顺眼，明争暗斗了两百年，她成为流岚峰的首席弟子，他成了空濛峰的首席弟子，两人谁也不输谁。 她不得不承认，风烨即便不靠自己的家族和大师伯，他也能很厉害。 他这些年，也确实遵守着他当年的承诺，所有东西，只靠自己。 或许是他的言而有信，让她慢慢地改变了对他的印象，不知不觉间，就喜欢上了他。 可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身边开始围绕着各大仙族的仙子，她们出身名门，言谈举止，气度容貌，都让人为之动容。 他也不曾避嫌，有来有往，也没特别靠近某个仙子，和所有的女子都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让所有的仙子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或许连她也不例外。 便是这么一个风流的人，真不知她为什么会喜欢整整五百年。 原先，她想借着师兄，来激一激风烨，看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在乎她，师兄原本是答应了要帮忙的，谁知，转眼就娶了师嫂，她始料未及，也没敢再和师兄提这件事。 师嫂这边呢，她更是愧疚，为了激风烨，她特意偷偷放出她和师兄之间有什么的传言，那段时间在仙剑宗传的不少，刚刚好卡在没人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地步。 这也是在她徵求师兄同意的前提下才敢这么做的。 后面倒好，风烨没怎么激怒，倒差点毁了师兄和师嫂的感情。 好在师嫂大度，从来没和她计较这些，若是因为她的事和师兄吵架了，她真的会后悔一生。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对风烨抱有期望，这人风流的要死，花花心思多，明知道他不在意她，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想抓住他的心。 师兄如今成亲，她也不好再请师兄帮忙激他，今天他又对她这么冷淡，她本是想一刀两断算了，现在发现，风烨也许不是故意不理她的。
第273页 那点希望，仿佛又回来了，在她的心头绕啊绕，转个不停。 「什么事，才会让他们看到了信，却不肯回信？」霁雪道。 「一定是遇到了生命危险，意识快要消失了。」凤素大声道。 「……」霁雪，「你……停下。」 「凤主现在肯定……」凤素不敢想像，「剑圣也在，仙剑宗的空濛峰主也在，到底是什么人，才能让他们同时遇害，难道魔族又东山再起了吗？」 「不要说了。」霁雪道。凤素再这样说，她的心也会跟着急起来的。 她相信他们几个的能力，就算是魔族，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地把他们杀了，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霁雪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思考着所有的可能性。 风竹道：「灵蝶飞过的地方还有灵力残留，我应该能顺着灵蝶的足迹找到他们。」 「真的？」凤素道。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可是那点灵力实在太少了，过一会儿就会散掉，根本就找不到。 「可以试一试。」风竹道。 她没用过这种方法，但是以她对灵力的敏锐感知来看，应该能试一试。 「风竹，带我过去。」霁雪道。 风竹点点头，带着霁雪和凤素离开院子，寻着灵蝶留下的足迹飞去。 第158章 保守秘密 「你没有背叛我们吧。」凤涅道。他眼睛看着明辰,越发觉得这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剑圣看似清正，道貌岸然。 里面的气氛极度诡异，没人敢说话,阿多数都想找个地方吧自己给藏起来，前提是，能藏得起来。 「师兄！」风烨一直关注着自家师兄,凡是看到师兄的手动了一下,他的心就咯噔咯噔地跳个不停，或者是突然停顿一下。 「师弟。」明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如此回道。 「我可以相信你的，对不对？」风烨满怀希冀地道。 明辰放在身后的手颤了颤,忍住想回信的冲动，强迫自己点头。 风烨额头上的冷汗总算能擦了,他擦了擦自己的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顿觉轻松了不少,好像从死亡的边缘捡回了一条命。 明辰看到他们几个的神色,道：「不过是……」 「住口！」凤涅伸出手，止住他往下说下去。 「师兄，你就算不管凤主，也得看在我们同门一场的情面上,不要告诉师嫂她们。」风烨悽惨地道。 明辰嘆了口气,看向身旁的无生。正在安慰玄澈的无生表示自己很无辜，他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啊啊啊啊！」风烨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想想我堂堂元婴老祖，竟然……竟然……」 「我还是把阿雪叫来吧，阿雪聪明,一定有办法……」 「你若是敢叫。」凤涅眸光半敛，语气中充满威胁之意。 明辰到底是出窍仙君，对他这种威胁毫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就是风烨在风竹心中的形象。 凤涅自讨了没趣，看着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咽不下刚刚那口气，想了想，脑海里灵光一闪，道：「若是敢叫，我就叫我妖域的所有女妖来缠着你。」 明辰怔了怔，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大群浓妆艷抹的女妖天天在自己的雾静峰载歌载舞的场景，吓得把放在身后的抽了回来。 凤涅如获大赦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稳住自己慌乱的心跳。要是被他夫人知道了，他也不用活了。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愣了下。 为什么他会这么怕明辰的夫人知道自己的狼狈事？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只要被她抓到自己的把柄，就会被她坑的一无所有。 怎么会这样？ 有些想不通，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回想着霁雪的样子，有几分出神。 「师兄，你的这个朋友，不会到处乱说吧。」风烨道。他看向无生，这个人身子半蹲在少尊的身前，经过一天的相处，他们几个或多或少认识了一些，知道他叫无生，是他师兄的朋友。 虽然说能得到师兄的承认，其人品定是万里挑一的，可这不是小事，关乎他空濛峰主的颜面，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就是这个话说出来，不管语气怎么委婉，都会让他不高兴。 「我……」无生苦笑，「我现在可是和你们踩在同一条船上。」 「那倒也是。」风烨贊同道。 明辰抬手，默默地捂住自己的嘴，背过身去笑了笑。 风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道：「等等，我们怎么就在一条船上了？能一样吗？你在外面，我在里面，我们能一样吗？我竟然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过……」他凄婉地道。 凤涅听着头痛，扶额靠在树干旁。 风烨看到凤涅，心里好受了一些：「凤主，想来只有我们两个同命相连了。」 「还有我呢。」玄澈举着手，「我也和你们一样。」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和一个五百多岁的元婴老祖…… 能比吗？能比吗？ 风烨很沉痛。 「这也不是很丢人的事。」无生不解地道，「你们都还未成婚，不是很正常吗？」 「无生。」明辰叫住他，让他不要再说了。 无生也感觉到在他说话的时候凤涅和风烨的脸色更惨了。 「就是被关着而已，等妖兽出来，我们那么多人，一定能把它打败的。」玄澈道。
第274页 对方是个孩子，风烨和凤涅有苦难言。 「可是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明辰道。 「早知道我就不来找你了。」风烨后悔道。 他不过是近日有些事想不通，想找师兄谈一谈心事，出门的时候，恰巧看到师兄往一个方向去了，他便跟着，结果出了仙城没多远，师兄就来到这个山洞，毫不犹豫地进去了，他也想太多，跟在师兄身后。 最后倒好，师兄出去了，他被困在这个山洞里。 「你自己跟来的。」明辰道。说的理直气壮，也确实理直气壮。 「凤主，你呢？」风烨现在对和自己有着相同经歷的凤涅很有好感，总觉得他们两个现在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蚱蜢。 「我只是来讨债的。」凤涅轻飘飘地说。 「你跟踪了我一夜一天。」明辰道。 「你夫人拔了我身上的毛。」凤涅道，「管好她。」 「拔了就拔了。」明辰道，「拔得好。」 「……」凤涅。 风烨提醒道：「莫要和师兄争论师嫂的对错，争不过的，师嫂在师兄心中的地位不可用轻重来形容，况且也是凤主你对我师嫂纠缠不休，师嫂生气了才扒了你的毛。」 「哈？」凤涅皱着眉，无奈地道，「我寻我旧情人，没说你趁人之危便已经很君子了，想我凤涅一生风流，多少女子同我一夜风流之后不愿离去……我不缺倾慕者，何来对她纠缠不休？应该是她想和我再续前缘。」 「……」无生，风烨，明辰。 不缺倾慕者倒是没错，就是这「一夜风流」此刻听来，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笑。若是在昨夜之前听到，风烨和无生多是会感到不耻，为修仙界有这么一个人渣感到可悲，但是现在听着竟然莫名地觉得凤涅可爱。 无生忍不住，笑了出来，风烨也是，两个人都来不及藏住自己的笑。玄澈听不太懂凤涅的话，所以也不明白风烨和无生为什么突然就笑了，但是剑圣又没笑，他好像有点生气。 「师弟，你会原谅我的，对吗？」明辰认真地道。 「别，师兄！凤主不过是胡说八道，就和我一样。」风烨哀求道，「别把师嫂叫过来，不要叫师嫂。」 听到风烨叫师嫂，凤涅总算冷静了些许，一改之前的狂傲，道：「这天下爱慕我的女子多了去了。」明辰脸色不好地看着他，凤涅只好道，「她既然已经嫁给你了，我也不好再提旧事，便成人之美吧，」 第159章 要完了 凤涅话音落下,风烨和无生眼神奇怪地看着他。 凤涅一张老脸上的面皮抽了抽，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这两个人的目光。 「我一生心胸宽广，你们居然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 「倒不是怀疑。」无生道,「只是觉得凤主刚刚那番话，说的颇有些……」无生顿了顿，「酸。」 风烨眼疾手快地捂住自己的嘴,成功止住了自己的笑声。他忽然发现,几个男人同在一室似乎完全没有拘谨，说话从不绕弯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嫉妒他？」凤涅指着明辰，对无生道,「我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重新说一遍,我妖域美人万千,他被自己的妻子管的不敢花分文,毫无尊严,我何至于嫉妒他！」 风烨终于忍不住,不小心笑了出来。 玄澈乖乖地站着，这些话题都与他无关，他也听不太懂，目光在这四个人身上移来移去。 「够了。」明辰道,「快些想办法出来。」霁雪现在一定很担心他的安危,他没时间陪她们几个在这里闲聊了。 无生看出了他的想法，道：「季大哥，要不然你先走？我在这里照顾玄澈。」 「师兄，不行，你不能走。」风烨急忙道,「你若是走了，谁来对付这只该死的妖兽？」 明辰蹙眉，这未尝不是个问题。 其实这妖兽并不怎么厉害，凤涅和风烨都能单独对付，只是能力有些特殊而已。 再加上他们两个跟着他，就没注意到周围的异常，才中了招。 这其中，或多或少有他的几分责任在。 眼下凤涅风烨和玄澈都被困在里面出不来，若是这只妖兽在结界外不打开结界，关他们三个几百年都不是问题。 「无生可以的。」玄澈说。他现在好像很信任无生，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有几分自豪。 「少尊，乖乖坐着。」风烨道。 「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凤涅道。并不是在蔑视无生，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淡，纯粹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凡人打不过妖兽，但是无生可以。」玄澈道，「无生很厉害的，他能带着我出仙城。」 「……」明辰无言。 无生对他拼命使眼色：「别说了。」 「私自外出，也是值得炫耀的事？」凤涅道。 「不用你管，这是我家的事。」玄澈道。 因为白长安的事，玄澈自小接触到的思想便是妖域的妖王和白长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此也对妖域没有好感。 每个人都说凤涅是个风流纨绔的人，对女子始乱终弃，对下属心狠手辣，曾经和白长安关系匪浅。 而他来仙城的时候，玄宫里的侍女个个人心惶惶，他便更加觉得凤涅不是好人，他母亲多次告诉他要不能用不好的脸色对着凤涅，可是他每次都做不到，看向凤涅的眼神总带着厌恶。
第275页 「我和你爹曾经是朋友，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伯伯。」凤涅挑眉，「帮兄弟管一管顽皮的儿子，这叫管闲事？」 「你和我爹认识？」玄澈错愣。 「称兄道弟的关系。」凤涅道。 「不会的，我爹怎么会和你这种小人做朋友。」玄澈摇头，「你又花心，又狠辣，流连凡间的污秽之地，我爹品行端正，不可能和你是朋友。」 「那你爹曾经还和我一起进秦楼楚馆呢，」凤涅不在意地道。 玄陌在玄澈的心目中，一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不论是品行还是修为，都无人能及。一直以来，他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爹，成为像爹那样的人，是他的目标。 乍然听到他爹曾经也和这个小人一样，玄澈不知所措。 他应该坚定地反驳地，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嘴好像张不开了一样，心里有很多愤怒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疑惑，从一出生，他就没见过他，关于他爹的所有事，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从外公口中知道他爹是一个很伟大很厉害的人，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比的过他，从小姨口中得知他爹品行雅正，为天下明主…… 其余的修士每次提到他爹的名字，眼里都会流露出崇敬的目光，可是他娘亲只有一声轻如羽毛的嘆息。 他又听到侍女们偷偷说道「藤夫人」和白长安…… 他去问他的娘亲，得来的只有责骂，去问外公，外公笑容和蔼，把话题岔开。占星殿里至今还存着白长安的画像，他去问星相，果然，星相是从来都不会说谎的，星相把文史借给他看，文史上清清楚楚地记载他爹爹的往事。 「她是魔吗？」他这样问星相，「爹为什么要救一个魔？我的爹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自己看，便知道了。」星相道。 可是他看不到啊，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见过他一眼，他好像都不在乎他一样，就算不见他，跟他说几句话也行啊，他却什么都不说，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一样。 看到玄澈低落的神情，凤涅嘆了口气：「小孩子就是麻烦。」 「额……」风烨出声，「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我们往后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我爹是什么样的人？」玄澈忽然道。 几人沉默，凤涅的眸子瞥了瞥这个低着头的小男孩，道：「便是古往今来，也无人能敌。」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无法抑制它的生长，凤涅这句话出自真心，然玄澈这时候对这种话似乎已经很难相信了。 他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他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嘆息声和难过的眼神。 「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无生道，「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说起这个，几个人都来了精神。 「真的不能打开结界？」明辰道，他现在真的很想走了，他很怕霁雪担心他，那样对她的身体不好。 「你在怀疑我们？」凤涅挑眉道。 「我不是在怀疑你们，我只是觉得你们很没用。」明辰道。 「……」凤涅、风烨。 「师兄，你的话太伤我的心了。」风烨吸了吸鼻子。 「若不是你们两个，我何至于在这里等这么久？」明辰道。 「没了我们，你也要等。」凤涅看向玄澈。 「都怪我，是我带玄澈来这里的。」无生自责道。 明辰：「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出不来的是他们两个。」 「成了亲了不起？」凤涅道，「我一心向道清心寡欲难道做错了？」 「这里是哪里，有点黑，师嫂，小心。」 「季夫人，跟在我身后，我用火照明。」 听到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辰无生和玄澈很茫然，风烨和凤涅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第一反应是捂住对方的嘴，第二反应是大叫。 好在，在大叫的时候，他们已经互相捂住了对方的嘴，阻止了即将发生的丢脸的事。 第160章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树洞下面别有一番天地,很难想像，在仙城的周围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个洞，隐藏在草丛里,周围又多枝蔓，若不是风竹的感应，寻常人还真无法发现这里。 霁雪打量着里面,大块的石头里依稀可见上头那棵古树的树根,虬结在岩石里，进来之后有些阴凉,并没有光。 凤素在前方燃火照明，有一条道通往里面。 「有点像找宝贝一样。」风竹道。 「在仙城周围,就算有前人留下的机缘，也早就被人发现了吧。」霁雪道。 「我好像感觉到了风主的气息。」凤素道。藏得很好,可奈何她跟了凤涅五百多年,他就算藏得再好,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应该就是这了。」霁雪高兴地道。 风竹心头悬着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怎么了？」霁雪看到她犹豫的神色，关心地问道。 找到了人，风竹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风烨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又不想去了。 「断」不过是一个字,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但真要实践起来，到底有多难做到，只有做的那个人才能体会。 「夫人小心，这里好像有妖兽的踪迹。」凤素道。
第276页 霁雪的注意力被转移,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借着凤素手中的光，能看见岩壁上有什么东西爬过的痕迹，但是这些痕迹似乎被谁磨平了。 「这些应该不是人做的。」凤素道。 霁雪走到岩壁旁，伸手沾了沾岩壁，有淡青色的东西附着在上面，她的食指抹过岩壁，指尖沾了淡淡的青色，她皱了皱眉，把食指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清雅的香味。 淡淡的，很好闻。 「这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霁雪把食指上沾着的淡青色粉末给她们两个看。这辈子没见过，但是上辈子一定看到过。 就是时间过得太久，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我也好像在哪看过这种东西。」凤素过来，学着霁雪沾了沾放在鼻尖闻了闻。 风竹道：「有一点点灵力波动。」 「难道凤主他们是被妖兽困住了？」凤素道。 霁雪不言，对凤素的话不置可否，这天底下有哪只妖兽能同时困住两个元婴修士和一个出窍大圆满境的修士呢？ 就算有，也不可能在仙城周围出现。 有这本事的妖兽已经有了灵智，甚至比人还聪明，仙城是玄陌的地盘，他们来这里捣乱怕是不想活了。 「我们往里面走走看。」霁雪道。 「去倒是可以，就是夫人你……」凤素犹豫道，「我们已经发现了有妖兽在这里，它能够把自己的踪迹抹去，想必早就在这里设下了陷阱等人踏入，我倒是无妨，就怕夫人有个闪失。」 「没事，我能自保。」霁雪道，「你们不用太担心我。」 「这……」凤素看向风竹，询问她的想法。 风竹蹙了蹙眉，看向幽深的隧道，也有些贊同凤素的话。 凤素想了想，对霁雪道：「季夫人，要不这样，我先进去看一看，确认里面是安全的，再叫你们进来。」 这个方法倒不错，霁雪点点头。 凤素见她同意了，便取出自己的法器往隧道深处行去。风竹燃起一根照明棒，看着凤素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听到外面人的讲话，凤涅松了口气，好在进来的是凤素，还有挽救的机会。 他和风烨怒瞪明辰。 「师兄，你竟然背叛我们。」风烨无比失望地看着明辰，传音给他。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要出声，外洞的霁雪和风竹必然会听到。 明辰皱眉：「不是我叫来的。」 「不是你，莫非还是他们自己找来的？」风烨不信，「我和凤主不可能自寻死路，少尊和无生都是逃出来的，也不会是他们，除了你还有谁。」 风烨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反驳，但明辰是什么人？他眸光移开，淡淡地道：「傻子师弟。」 「……」风烨。 没有什么是比师兄骂他傻子更难受的事了，风烨捂住自己的胸口：「师兄，你好无情，用刀子扎师弟的心都不手软。」 「莫说了，明辰，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等会凤素进来，你制住她，不要让她发出声音，剩下的我来。」凤涅道。 他听不到风烨和明辰在说什么，但看到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大抵能猜出他们俩说的是什么。 明辰没说话，不过看表情似乎是默认了。 凤素到底没想过自己一辈子清清白白，竟然会被一个有妇之夫挟持，靠的如此近，连对方的唿吸都能感受到，这个有妇之夫的妻子还偏偏在外面等着她的消息…… 她还未寻到自己的梦中情人啊…… 对方捂住了她的嘴，她也不敢乱动，嘴巴紧紧地闭着，不敢张开，生怕做了越礼的事，眼里委屈巴巴。 明辰看向凤涅。 凤涅十分赞许，就是凤素的表情看得他很是惭愧，这张老脸有些受不住。 凤素总算从混乱中回过神来，看到周围五个男人，目光最终定在凤涅笑嘻嘻的脸上，眼里的委屈转瞬转为悲愤，眼珠子瞪着凤涅，仿佛要把凤涅吃了一般。 「凤素，淡定。」凤涅道。 凤素知道自己被耍了，对自家凤主的讨好完全不买帐，将目光不屑地移开。 「看在主僕一场的份上，你帮我把季夫人和流岚峰主劝回去，怎么样？」凤涅道。 「呵。」凤素传音不屑道。 她对凤涅不说了如指掌，好歹也是了解颇深，凤涅但凡露出这种讨好的表情，必然是遇到了「棘手的事」要她处理，反正不是好事就对了。 索性她已经确定了他现在的安全，活蹦乱跳的，死不了就对了。 管他遇到了什么事。 「我回去立刻给你举办比武招亲，勒令妖域所有青年才俊来参加。」凤涅道。 凤素挣脱明辰的禁锢，欣喜地道：「成交。」 「……」明辰。 刚刚那瞬，他都没反应过来，这速度，过于恐怖了。 凤素进去之后，霁雪和风竹就在这里等着，里面似乎有风吹来，从她们两个脚上窜遍全身，很是诡异。 「风竹，你觉不觉得周围好像变冷了。」霁雪看着没有变化的周围，这里虽然在底下，但空气很干燥，可见里面一定有通风的地方，所以不会突然变冷。 「有点。」风竹搓了搓手臂，把自己的剑取出来。 「我越发觉得这里的布置很眼熟了。」霁雪道。
第277页 风竹闻言，又仔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刚刚下来的时候只是粗略地看了眼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她便没怎么在意这里的环境了，此刻再看一遍，竟发觉盘虬在岩石中的树根似乎经过了修剪一样，摆出的造型好看。 像是匠人们独具匠心的浮雕。 有一处还有垂落下来的枝蔓，整整齐齐，宛如纱幔一样，几块磨平的石头竖着，上面生者几朵白色的花。 「细看的话，这里布置的倒是挺漂亮的。」风竹道，「这个是帘幕，这个是浮绘，这个是屏风？」 「这个是薰香。」霁雪把食指上的青色粉末摆出来。 风竹道：「想不到这妖兽还挺有情调的。」 「风竹……」霁雪道。 「师嫂？」风竹疑惑地看着霁雪。 「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霁雪道。 「是什么？」风竹不解，「诶，师嫂，你不要进去。」 霁雪已经匆匆地往里面走了，倒不是担心，风竹觉得自己应该看错了，她刚刚似乎在师嫂的脸上看到了兴奋的神色。 第161章 至今清白 外面的脚步声清脆急速,每一下都像一支离弦的箭，直接击中他们的心脏。 或者说，更像是凤涅的噩耗。 他竟然还能想像出那个女人此刻脸上带着的都是什么表情,看她跑的多块，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出丑。 「明辰！」凤涅无助地望着明辰。 「阿雪已经猜到了。」明辰道，「她很聪明,这里不可能瞒住她,」 霁雪这么聪明，这种小把戏,连他都能看出来，就别说瞒住比他还精的霁雪了。 凤涅黑着脸看他,这个无耻的男人脸上不见得有任何担心的神色，恰恰相反,在他说起「她很聪明」这句话时,脸上和语气中满溢而出的自豪,简直巴不得所有人都能看见,「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的心不会痛吗？我和你师弟落得如此下场，究竟是谁的错？」凤涅悲怆又痛苦地道，企图施以苦肉计，让明辰动摇,「如此简单的陷阱,少主发现不了是阅歷太浅，无生发现不了，是因为他是凡人，而你们两个，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现不了？莫非就因为我在前面走着,所以你们就放弃了身为元婴仙君的警惕，只觉得只要有我在，就万事大吉？自己可以高枕而眠？若是如此，这天下还要你们做什么？」 明辰说的话字字珠玑，原本想要开口的风烨被堵的哑口无言。 众人眼中的明辰，向来是清冷的，一天里说的话不超过二十句，能用几个字说明白的话，绝不会多费口舌，故而不了解他的人，都觉得他很疏离，不好相处。 可风烨却知道，他师兄，其实是个话唠，实实在在的话唠，唠起来，连皙泉都自嘆不如，之所以平时寡言少语，只是他不想说话而已。 「你们现在把所有的错都归结于我，那整件事至始至终到底是谁的错？你们应该比谁都心知肚明，现在便是因为你妻子来寻我，你们为了自己的一点小颜面，要我去欺骗苦寻我的妻子，你们的心不会痛吗？」明辰道。 「……」凤涅，风烨。 无生和玄澈早就默默地缩在一遍，都很默契地不做任何干涉。 凤素也是被明辰的反应吓到了，她印象中的明辰从未如此，大约是，真的被宜家凤主惹怒了。 「总而言之，若是阿雪责问我到底为什么不肯回信，她若是因此事而生气不理我，你们得负全部的责任。」明辰终于把想要表达的想法说了出来。 「哈？」凤涅眉毛一上一下，「就为了这个，你啰哩巴嗦说了一大堆？」 「你没有妻子，你不会懂，」明辰道。 他看向出口，已经能看到霁雪的身影了，她似乎也看到了她，见到他无事，高兴地朝他挥了挥手。 明辰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情好了很多，脸上带了冰的神色，缓了下来。 凤涅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明辰决一死战，这次出去之后定要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和这个可恶的男人探讨探讨人生。 什么叫「你没有妻子，你不会懂」？ 什么叫「你没有妻子，你不会懂」？ 他堂堂妖域之王，竟然被这样□□裸地嘲笑了！ 就算他没有妻子是事实，也轮不到他们两个来秀恩爱！ 「哟，这不是凤主？」霁雪来到明辰身边，假装才看到凤涅，疑惑地道，「凤主怎么在那里站着，还没开灯，莫非是要和哪位佳人共度春宵？」 明辰抿唇，努力让自己不笑。 凤涅脸上的神色黑成了锅底，这种事，被旁人知道了，倒也不是很丢人的事，就是不能让这个女人知道。 「师嫂，你怎么跑的这么快。」风竹终于跟了过来。 她能确定，她的师嫂绝对不是因为担心才跑的这么快，这么迅速的原因，似乎是为了看谁的笑话，才抑制不住自己的速度。 「这不是担心我们的凤主？」霁雪道，「凤主是天下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很不得他能□□，以便在花好月圆的夜里相会，共度春宵。」 「……」风竹。突然觉得她的师嫂说话好奇怪，说话时脸上的笑容也格外渗人，是不是刚刚在来的途中，被妖兽下了毒？ 霁雪很正常，她也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上辈子被凤涅坑骗，耍的团团转，这次居然能抓到他的把柄，这难道不是青天有眼？
第278页 他也有今天。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能够放弃。 就怕明辰来阻挡她，她抬眸望了望明辰，却发现明辰的脸紧绷着，嘴角抽动，似乎在忍着什么。 霁雪皱了皱眉，心底疑惑不已。 怎么突然感觉，她整凤涅的时候。明辰似乎很贊同呢？ 明辰和凤涅应该没有深仇大恨吧？ 和凤涅有「仇」的只有她呀？ 她摇摇头，把自己脑海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摇开，眸光重新落在生无可恋的凤涅身上。 「凤主，不要放弃呀，要是天下所有的女子知道一直流连花丛中的你至今还是童子身，一定会高兴的疯了。」她慢条斯理，又装作很惊喜地道。 「噗嗤，」凤素没忍住，不小心笑了出来。 无生抿唇，好歹是顾及凤涅的面子，没发出声。 「阿雪，」明辰皱眉，语气中带着不悦。 凤涅总算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明了，他满怀希冀地看着明辰，心底对自己刚刚如此说明辰感到有几分懊悔。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也要顾及凤主的颜面。」明辰道，「有些事，我们都意会了，便不必特意说出来，」 「季明辰，你还是不是男人？听妻子的话听到这种份上？」凤涅道。 「我没有听阿雪的话，是阿雪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明辰道。 「……」所有人。谁信。 「师嫂，我有点不懂，你们为什么会知道凤主是童子身？」风竹突然问道。 这话若不是出自霁雪之口，又有明辰肯定，不然，是没有人会信的。 凤涅的风流是出了名的，和他有干系的女人数不胜数，没道理至今还是…… 霁雪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手指上残留的清灰，又看了看被关着的几人。 「你没发现，被困住的只有他们几个吗？」 第162章 听说雾静峰很美 「是啊,怎么了？」风竹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看向风烨的眼神开始变了。 「明辰，我用一篮子的凤羽跟你做个交易,现在、立刻、马上！堵住你妻子的嘴。」凤涅突然大喊道。 凤素简直惊呆了，妖族哪里还有凤羽，唯一的一只凤凰就在这里,一篮子的凤羽,凤主不得把自己翅膀上的毛都给拔秃？ 仔细想想，他脖子上和背上的毛上次已经被季夫人拔的七七八八了…… 明辰闻言,眼神到底是有些动摇，可看向霁雪之后,神色忽地一变，不待霁雪说话,主动退了出去：「我去看看那妖兽回来了没有。」他道。他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与其说是慢慢地退出去等妖兽,不如说是借着妖兽慌忙地逃走。 「……」凤涅。 霁雪失声笑了出来。 「你完了。」凤涅咬牙道。洞口那个白衣身影听到他的话顿了顿,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去了。 明辰一直都知道凤涅是个「框呲必报」的人,当然,凤涅这所谓的「框呲必报」只对他们几个起效。可凤涅不好惹，霁雪也不是吃素的啊。 霁雪的脾气，多半是随了凤涅。 他不想惹凤涅，但更不想惹霁雪。 总而言之,他早早地熘了总没错。 「百妖之王,风流六百多年，与美人花前月下幽会的次数数不胜数，唉……」霁雪望着凤涅摇摇头，满是嘆息道，「怎的如今还是童子之身,乃至于被一只不过一百年修为的童子兽困住，」 凤素瞧着自家凤主辨不清颜色的脸，觉得季夫人说话真很，通篇没有一句脏话，可是说出来的话又句句扎心。 「童子兽……」风竹喃喃地道。 「是啊。」霁雪道，「在外面的洞口里我便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一个山洞，却布置的和姑娘的闺房一样，你看这里，不就像人间的洞房吗？再看看这结界，除了童子兽，谁还能困住凤主啊。」 大家都是大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用霁雪解释，也明白是什么情况，除了玄澈瞪着眼睛疑惑地看来看去。无生一直未曾出声，望着霁雪有些出神。 「意思就是这个妖兽要我们和它成婚？」玄澈道。 「不是和你。」无生安慰他，听到他的话哑然失笑。 「可是我出不来。」玄澈着急地道，「娘亲说要我和古家的长女定亲，被娘亲知道我被一只妖兽逼着成婚，她一定会生气的。」 无生闻言，望着玄澈清澈的眼瞳怔了怔。 「你愿意吗？」无生忽然道，「你应该还不认识古家的长女吧。」 玄澈看着无生的眼睛，沉默了会儿，移开目光看着自己脚尖低低地道：「我不想让娘亲难过……」 无生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问题问错了，愿意不愿意，是他能决定的吗？身为玄家的少主，生来，所有的东西便不能由自己决定。 他现在只知道听母亲的话就好了，自己的愿意与否，都无关紧要，也不去想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会怎么样。说到底这样想除了给自己徒增烦恼和痛苦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呢？ 还不如把自己当做一个听话的傀儡，遵从早已规划好的路，变成所有人所期望的那种英雄。 一个没有想法的傀儡，比一个有思想的傀儡要好多了吧。 他不应该问这种问题的，让玄澈意识到有什么用呢？难道他还能改变他的命运吗？能让玄澈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吗？
第279页 霁雪这边倒是很热闹，全部注意力都在凤涅身上，看凤涅出丑这种事，她向来是不会让自己错过的。 凤涅蹲在地上，背对着她，红色的锦衣曳地，不知道在做什么，风烨已经找了个地儿把自己藏了起来，似乎是在迴避谁的视线。 或许是风竹。 风竹一直在看着他，他躲在角落里，风竹的视线就落在那里，听到童子兽的那一刻起，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霁雪看了看结界，她一个凡人，也看不出什么，伸手摸了摸，没有阻碍，她便直接大摇大摆地进去，来到凤涅身侧，她伸手拍拍凤涅的肩。 凤涅低头拿着一块石头，很专注地在地上画东西，霁雪凑近看了看，发现凤涅画着一个女子的模样，画的女子样貌极丑。 「你再怎么画，我也不长这样的。」霁雪道。凤涅的画工着实糟糕，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凤涅的丹青过得去，再加上他恶意丑化，霁雪能分辨出他画的是个女子，多亏她多年和他相处的经验，全凭直觉猜出来的。 童子兽这种妖兽，说起来还颇被修仙之人所不齿。 提到的时候都难免有几分羞耻，尤其男修更甚。 这种妖兽本也不会有多大作为，可有时候修士们对它真的毫无办法，它布置的结界没有什么危险，有些人走过去甚至完全没有感觉，也不会被困住，可若是踏进来的是个童男之身，那管你修为多高，这结界你也奈何不了，只能被困在里面，等着它出现拜天地入洞房。 等它进来的时候才能制住它。 虽然大部分人能够脱身，但和这么一只丑陋的妖兽拜天地入洞房，这对男子来说，简直是一生的阴影，被同伴知道了，更是贻笑大方。 仔细想想，凤涅被童子兽抓住这个消息，去卖给传音阁，一定能赚很多钱。 可是这样的话，就整个中仙界都知道了，不止中仙界，妖域人间也会知道，凤涅有点可怜。 这种事未免太过分，霁雪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们是怎么被困住的？」霁雪道。 她能察觉到的破绽，凤涅和风烨不至于完全没意识到。 霁雪相信明辰进来的时候一定注意到了这里的破绽，只是他不在意而已，对他也确实没有威胁…… 「跟踪师兄进来的。」风烨道。 「果然。」霁雪失笑。 和她想的差不多，这两人看着明辰在前面打头阵，觉得前面的陷阱被明辰破坏的差不多了，便想也没想就跟着来了。 霁雪高兴完了之后不幸灾乐祸了，收敛神色，变得认真了起来。 笑话归笑话，但真看到凤涅、风烨还有玄澈被逼着拜堂，她还是不愿意这种事发生的。 毕竟童子兽长得着实不太好看。 让玄澈受了惊吓可不好。她过去，看了看玄澈，又抬头看无生，这两个傢伙真是走的默契，连她都没猜到。 无生和玄澈看到她，都很默契地没说话，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她也不去责怪他们了，谁年轻的时候不想做些疯狂的事呢。 「我听说雾静峰挺好看的。」那边正在画画的凤涅忽然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霁雪以为他在自暴自弃，很大方地说：「只要你给我十箱珍珠，我倒也不介意让你来我家避风头，雾静峰风景确实很好，我到时候还可以给你包伙食。」 凤涅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红髮，好像没听见霁雪的调侃，对着霁雪笑了笑，而后仿若没事发生了一样，兀自哼着歌。 「凤素，你家凤主脑袋以前被谁砸过？」霁雪愣了愣，退出了结界。看着不太正常的凤涅，要不是凤涅刚刚的表现这么正常，她会怀疑这个凤涅是假的。 童子兽困的只有童男，所以结界对她无效，她很轻易就从结界里穿了出来。凤涅在里面哼着歌，样子还挺愉悦，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来这里闲逛而已「没有。」凤素道。她望着凤涅微笑的神情，觉得毛骨悚然。 通常，凤主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在盘算着什么。 霁雪和他明争暗斗那么多次磨练出的敏锐直觉在告诉她，凤涅在酝酿什么阴谋，可是她想不通凤涅到底想做什么。 他刚刚说到了雾静峰…… 雾静峰怎么了？ 莫非他要打雾静峰的主意？ 霁雪看着他，眼睛一直定在他的身上，不曾移动，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凤涅疑惑道：「怎么，莫非季夫人想起我们往日的情分，又觉得我很好看，想要和我重修旧好了？这可不行，凡事得讲究一个『缘分』，我们缘分已尽，季夫人还是安心陪在剑圣身边。」 霁雪没说话，眉头紧紧锁着。 「你想做什么？」她看了许久还是没看出名堂，只好问道。 「劝夫人放下而已。」凤涅和善地笑道。 鬼才信他的话，一定是在盘算着什么。 可是凤涅说完就寻了块地方安静地坐着，老神自在，再也不管她了。 雾静峰是明辰的灵力所化，凤涅就算抢也抢不到，更何况他打不过明辰，他想打雾静峰的主意，根本就没有可能。 明辰身边又有她，这样更加没有可能。 或许是她多虑了，凤涅只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而已。罢了，索性她本来就不想为难他了，她做事还不至于做的如此决绝，让他丢那么多脸便够了，再丢下去，着实不够情义。
第280页 她出去，去外面的洞口找明辰。 明辰看到她出来，便觉得右眼皮在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怎么样？」他道。 「很好。」霁雪道。 霁雪都这么说了，他不再多想，就是心里还是悬的慌，不过那妖兽要回来了，他不再想太多，集中注意力，去探那只妖兽的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要每天提心弔胆地发文了， 第163章 寻来 树洞里的空气开始流动,空气中瀰漫出一种奇怪的香味，有些像人间女子惯用的脂粉的香味，却没有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纯澈。 「来了。」明辰道。 里面哼歌的凤涅停了下来,凤素取出自己的法器，风竹跟着出来，明辰道：「师妹,帮我照顾一下阿雪。」 「嗯。」风竹点点头。 「倒也不是很强。」明辰道。 对于你这剑痴来说有哪些妖兽是强的？ 里面的凤涅腹诽。 有明辰在,着实没其他人插手的地方，明辰用一根绳子把它困住,仍在结界面前。 「把结界打开。」他道。 童子兽形似一只巨大的蜘蛛，长相丑陋,四只眼睛，左右两边各两只,十分对称,四只眼睛黑熘熘的,可怜巴巴地望着明辰。 说来这种妖兽还挺钟情的,只会寻一个男子,别看这儿困住了三个，等它看中了，其余两个自会放走。 「呜呜呜呜——」它的八只脚被困的严严实实，身体本就大,若是能站起来,比明辰还高，看起来倒也十分兇狠霸气。可是现在就像一个粽子，看着着实委屈，「快放我家凤主出来。」凤素厉声道。 大抵是凤素语气里的威胁太重，童子兽身体颤了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凤涅恰巧看过来，一人一兽目光相接。 霁雪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怎么了？冷？」明辰道。 霁雪摇摇头：「你看它看凤涅的眼神。」 明辰看去，愣了愣。素来面色不惊的他，脸上的神情抽动了几下。 「它倒也不害人。」霁雪道，「不过是想找一个陪伴的人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凤涅黑着脸。 「凤主风华绝代。」霁雪道。 「不用这么狠心吧。」无生道。 玄澈已经可以出来了，他拉着玄澈站在明辰身后。风烨亦是沉默地走了出来，就剩下凤涅在里面，瞪着童子兽。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凤素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空濛峰主和少尊都出来了，就只有凤主还在里面。」 「这……」霁雪轻轻地掩唇咳嗽一声，一副不好言说的样子。 凤素眼睛看着童子兽，这只妖兽的目光情意绵绵，看向凤涅时又带着几分羞涩，俨然一副找到了心上人的少女模样，就是长得不太好看，在少女身上是娇憨，到了它身上就只有让人毛骨悚然。 「不放我出来，我就杀了你。」凤涅压着声音道。 童子兽顿时受伤地望着凤涅。 「它也不曾作恶，为难一个无辜的生灵，这不太光彩。」霁雪说。 「哈？」凤涅望着她，分不清她是在落井下石还是真的于心不忍。 童子兽还在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投来的缠绵目光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你夫君惹得事，赶快给我解决。」他道。 这真的很为难霁雪，童子兽看上了凤涅，霁雪也没有办法啊，这结界只能让童子兽自愿打开，现在它把风烨和玄澈都放了出来，明摆着想让凤涅做自己的丈夫，难不成真的让明辰杀了这只妖兽？ 「这事毕竟是凤主的孽缘，我夫君怎好插手。」霁雪道，「还是由凤主来解决吧，我看它很喜欢凤主，莫要伤了它的心。」 霁雪说完，拉着明辰的手小声道：「快走，快走。」 童子兽挪动身体，慢慢地往凤涅那边挪去，凤涅的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再抬头去看的时候，霁雪那傢伙已经拉着他们走了。 「你给我站住。」凤涅道，他往后退了退。霁雪是什么性格，他本来应该不知道的，可不知为何他好像很明白她是什么人，这种情况下，依她的行事准则，定是有多远走多远，所以当凤涅看到他们几个人停下来的时候，居然有几分诧异。 「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他对着霁雪道。 可霁雪没有回答他，他们几个都看着自己的前方。凤涅皱了皱眉，移了几步，透过他们几个的缝隙，看到那个穿着华衣的女子。 「把凤主放了。」那个女子道。 童子兽听到女子空灵的声音，停止了往前挪的动作，极为不舍地看着凤涅，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结界打开。 凤涅扬眉，从里面出来。 童子兽身上绑着的绳子被女子的灵力切断，恢復自由的它却没有扑向凤涅，当然，它的眼神告诉凤涅，如果没有秋海棠在这里，这只妖兽一定会扑过来抱住他。 「这是尊后养的妖兽？」他问道。 「不是，不过之前见过几次，救了它一命而已。」秋海棠淡淡地道，安静的眸光落在玄澈身上。 「娘亲……」玄澈望着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把自己的目光移开。 秋海棠的眸光落在玄澈身上一会儿，便移开，看向玄澈身旁的霁雪。
第281页 那样的眸光太安静，如广袤无垠的苍穹一样，令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霁雪心底一嘆，这误会，看来是解释不清了。 童子兽慢慢地来到她身侧，伏着身子，大抵是在学人间的礼仪。 「多谢你告诉我玄澈的下落。」秋海棠道。 童子兽叫了几声，然后很高兴地在她身旁转圈。 「这是我的几个朋友，他们没有恶意，我马上就会带他们离开。」秋海棠道。 对比童子兽的热情，秋海棠的态度便显得有些许冷淡。这在其他人看来是如此，可在霁雪看来，这已经很不像秋海棠了。 霁雪所认识的秋海棠，不会瞧不起任何身份低微的人，可那些都缘由她所受过的礼数，并不代表她内心真的不在乎这些身份地位，她终归还是生在大家族，是众星环绕着的皓月。 霁雪从未想过这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小姐会和一只身份低微名声不堪的妖兽这般相处，像朋友一样。 估计这只妖兽能在仙城周围生活，是她允许的吧…… 与童子兽道别，她便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也不回头看，似乎不在乎他们会不会跟上。童子兽对凤涅还是不舍的，一见倾心的绝世公子，说要放下谈何容易，可秋海棠不同意它和这个好看的男子在一起，她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不会幸福。 童子兽相信好朋友的话，它也不想让好朋友为难，故而只能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这个今天才见过一面的情人。 凤涅僵硬地收下童子兽送的腿毛，忍着一手的鸡皮疙瘩，让自己淡定从容地退出去。 出来之后凤素心疼地看着他：「要不，我帮你拿着？」 童子兽的腿毛是一种药，可用来做沖境丹，是沖境丹最重要的一味药引。 这种时候霁雪按理说会来调侃他，不过…… 凤涅看了看最前面的秋海棠，从出现开始，她就很平静，越是平静，便总让人觉得不安。就像是有什么风暴在酝酿一样。 事情的大概因果他知道那么一点，无非就是儿子偷跑出来，明辰来寻。 至于为什么是明辰来找，这个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现在就秋海棠一个人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其他人都不敢说一句话，也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是教书先生逮到了逃课的学生，这群学生低着头跟在先生身后，等着回去挨骂。 这事与他妖域无关，他也没必要掺和。 来到仙城外的茶楼，秋海棠走了进去，直接上了二楼。 其余的人摸不着头脑，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霁雪和明辰互相看了看，对着风烨和风竹道：「你们先回去，我和阿雪有事和尊后说。」 风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点点头。风烨从出来开始就不太对劲，一直沉默寡言，听到明辰这么说，点头往回走。 「我带着风烨回去了。」风竹道，她御剑追上风烨。 凤涅笑道，「可能是被妖兽关的久了，人总没精神一样。」 「凤主，你身体不舒服？」凤素立刻紧张地道。 「既是身体不舒服，凤主便早些回去休息。」霁雪道。 凤涅笑笑，不再多说，带着凤素直截了当地离去。 看到无关的人都走了，霁雪道：「走吧。」 无生和玄澈停在原地，从看到秋海棠那一刻起，玄澈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霁雪，你们要怎么做？」无生道。 霁雪望着他，无生很认真，全然没有半分玩笑，霁雪知道，他应该是很明白自己做的这些事会有什么后果的，但即便知道这些后果，他也还是带着玄澈逃出来了。 「把少尊交给尊后。」霁雪道。 低着头的玄澈失落，无生握紧玄澈的手，看着霁雪：「我不会让他回去的，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让他学这么多承担那么重的担子？他都不知道外面那些小孩子手里的玩具叫什么名字。」 「你是他的什么人？」霁雪淡淡地道。 无生愣了愣，哑口无言。 「他的母亲在找他，你却带着他到危险的外面去。」霁雪道，「你应该明白，他生来就和那些孩子不同，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的成长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锐利，到底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该听的，明辰望着玄澈的神色，拉了拉霁雪：「阿雪，别说了。」他目光落在玄澈身上。 霁雪本来还打算说，看到玄澈眼眶里闪烁的泪花，突然停了下来。 「上去吧，无生。」明辰道，「尊后不是不讲理的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沟通。」 无生放在身侧的手攥紧，身体没有动。 第164章 交给你了 「我跟着娘亲回去。」玄澈道。 他说完,看了无生一眼，便低着头往楼上走。无生呆呆地望着他小小的背影，微微前伸的手慢慢地放下来。 霁雪上前追了几步,却见无生还在原地，明辰嘴唇蠕动，似乎跟他说了什么,无生听后,神色微怔。 几人沉默地上来，玄澈已经坐在秋海棠的身侧,两只手放在腿上，沉默着一言不发,秋海棠也没有说话，淡淡地喝着茶。 霁雪跟在明辰身后,身侧是无生。 秋海棠的眸光先是落在最前面的明辰身上,不过一会儿,就掠过明辰,落在霁雪身上。霁雪亦是望向她,两个人眸光相接的一瞬间，霁雪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最终还是理智控制住了身体，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往后倒。
第282页 那短短的一瞬间,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可霁雪知道，秋海棠已经认出她了。不再有任何的怀疑和疑惑，她再怎么伪装，在秋海棠面前都无济于事了。 那时候秋海棠没有证据证明她是白长安，心底再肯定,也还有一成的疑惑，现在秋海棠是真真切切地确定了她的身份。 到底是怎么确定的？ 「在外面，就不要太在意礼数了。」秋海棠道，「不是多有名的茶楼，开在这是为了让来仙城的行人歇脚，但是这里的茶很好喝。」 明辰闻言，带着霁雪和无生坐下，象徵性地喝了口茶，明辰便看着她，等着她问责。她没有回仙城，而是选择在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茶楼，就说明她并不想追究玄澈被带走的事。 还是有商谈的机会。 无生不过是凡间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在仙城无权无势，拐走玄家少尊，这是无可饶恕的罪，现在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私了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雅间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故而有些压抑，久了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玄澈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绞着，看了无生一眼，道：「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秋海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忽然道：「听说季夫人身体不好。」 明辰做好了她会问玄澈失踪的事，谁料，她好像完全不在意玄澈消失了一天一夜，转而问起与玄澈无关的事。 这句话的用意不明，明辰在心底猜测了许久，也想不出来她说这句话是想做什么，只好点头道：「阿雪一出生就落了病根，现在虽然都差不过治好了，但身体仍旧羸弱。」 「所以剑圣才想要我法器上的海棠花？」秋海棠道，「我原以为剑圣是要用来给自己做药用，原来是给自己的妻子。」 霁雪有些头痛，明辰之所以做出自己要用的假象，约莫就是为了不让秋海棠发现她，现在秋海棠知道是给她用，恐怕这样东西永远都不会给了。 她们两个从前结下的梁子，不是一言一语能说清的，能做到目前这种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地步，便已是两个人之间最大的让步。 明辰的神色肃然，他明白这代表着什么，爷爷说了要这三样东西，便没有替换的道理，现在该怎么办？好像已经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他下意识地想去抓霁雪的手，霁雪要比他冷静很多，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反而还反握住他的手，手上传来的力道在默默地告诉他，让他安心。 可是他怎么能安心？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不甘心做做一个凡人吗？ 她的不甘和愤懑，他都清楚，表面装作不在意，其实一直都很难过吧。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他们，在一众修士的世界里，就像一个异类。 一定还有办法，能够让秋海棠答应，如若不然，就只有…… 「很重要？」秋海棠漫不经心地道，眼睛看着霁雪。 霁雪对她的视线还是不自在，就像是穿透了所有的伪装，直视了自己的心。 「嗯。」 掩饰没什么用了，既然如此，又何必遮遮掩掩。霁雪坦然地承认了，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就算是再狼狈，也不想被秋海棠看笑话。 秋海棠听后面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一直都是淡淡的，带着几分冷，她垂眸看向自己身侧的玄澈。 玄澈察觉到母亲在看自己，微微抬头，心底早已做好会被责备的准备。 「你还想去学剑吗？」秋海棠道。 「？」玄澈。 意料之中的责怪没有到来，反而是问出了早就不可能有的问题。其实他的娘亲从来不是一个好商量的人，她为他决定的事，就不会询问他的想法。 玄澈知道娘亲这么做是为了他自己好，他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所以娘亲才处处为他安排好…… 他也一直都很听她的话，她要他做什么，他便去做什么，就是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感受不到任何快乐，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 不过也不是一直都不快乐，有些事确实是他想做的，比如想去仙剑宗学剑，他没敢说出来，只是跟小姨提了一下，谁知小姨不小心说了出来，他以为娘亲会很生气，可结果没有，她非但什么都没说，反而还帮他找到了剑圣，请剑圣收他做徒弟。 所以他对仙花会充满着期待，然而仙花会的时候，又冒出了个「白长安」，去仙剑宗学剑的事，不用想，已经不可能了。 「剑圣，我原先和你说的事，可还算数？」秋海棠道。 明辰愣住，大抵还没反应过来。眸光落在同是一脸错愕的玄澈脸上。 「尊后的意思？」明辰欲言又止。 「澈儿年纪不小了，该是让他出去歷练歷练了。」秋海棠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在玄宫里，她要维持着尊后的威严，很少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亲昵地握住自己孩子的手，更别说像这样了。 母亲的手很温暖，玄澈已经不记得她上一次摸他的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像从来没有过。 「娘亲……」他哽着声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秋海棠的手有几分僵硬，片刻后恢復正常，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没有。」 她把自己的法器取出来，摘下法杖最上面那朵海棠花，这根海棠花枝虽然已经被做成了法杖，但它仍然像是活的一样，最上面的这朵海棠花，便是从无到有长出来的，受她的灵力温养了五百年，到得仙花会开花。
第283页 虽然不能像魔族皇血一样生死人肉白骨，但对护经脉有奇效。 她看了看手中这朵娇小的花，有几分出神。五百年前，那个少年站在花树下，便是从地上寻了一捧送给她。 目睹了那些残花的从何而来的她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他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见面送自己的未婚妻的礼物居然是从地上捡来的？ 可是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看向那些花的儿时候眸光是那般温柔，就好像这些花仍然长在树上，如烟火一般繁茂地盛开着。 「它们在树上开着，生命不过寥寥几天，本就那般段遵，我便不忍心摘下来，凋落到地上，也不该被人踩踏，海棠花的一生不应该这么悲惨。」他道。 她的手顿住，内心忽地有几分动摇。 她又想起占星殿内，命天星笑着道，「你以为他为了谁？你觉得这个所谓的季夫人，只是和她长得像吗？她回来了。」 罢了。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白长安要海棠花，又去寻了藤纸鸢的心头血，这无非，就是想重入仙道。 白长安要修道，和她秋海棠又有什么干系呢？ 命天星对白长安念念不忘，与她何干？ 玄陌去寻白长安，又与她何干？ 海棠花缓缓地从秋海棠的手中飞起来，落在明辰面前。 「澈儿，便麻烦剑圣了。」 霁雪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淡然，错愣地道：「你放心把玄澈交给我们？」 「不是交给你们。」秋海棠看着明辰，一字一字地道，「是交给剑圣。」 霁雪忽然觉得，名声这种东西，确实是很重要的，就像现在一样。 明辰一直都是言出必践的一个人。 有时候耍心机，不过那都是和自己关系很好的师兄弟或者朋友这些，就像有时候□□烨整的不亦乐乎，那只是因为风烨和他亲近，就像她和凤涅，总是吵吵闹闹，恨不得把对方身上所有的钱扒光，可真到对方遇到了麻烦，他们又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给对方应急。 因为感情深厚，才会做这些和不亲近的人不会做的事。 可是明辰的品行再好，他的妻子毕竟是她，秋海棠在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的前提下，还愿意把自己的儿子交到雾静峰？ 就算明辰能担保，可她不会有顾虑吗？同时和她儿子朝夕相处的还有她啊…… 「我会好好照顾少尊。」明辰望着秋海棠，凝重地道，「不会有一丝怠慢。」 「有剑圣的保证，我便放心了。」秋海棠道。 「等回仙剑宗的时候，我会来接少尊。」明辰道，他看了看秋海棠，发觉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她看着她的孩子，眸光柔和，他们在这，便有些碍事了。 「时候不早，我们先走了。」他道。 秋海棠颔首，明辰把海棠花收起来，带着霁雪起身往外走。 无生顿了顿，望着秋海棠，欲言又止。秋海棠却不看他，或者根本不关心这么一个凡人。她本就是这么一个清傲的人，会对无生多看几眼或是微笑，都因为世家的礼数。 无生也察觉到了她的态度，抿唇跟着明辰他们退了出去。 第165章 误会解开 人走后,这里便显得有了冷清了。桌上的茶渐渐凉了，从霁雪他们走了之后，便没有再动过。 母子俩坐在一起,似乎没什么话讲。玄澈一出生，她在他身边的时间屈指可数，偌大的家族需要她管理,除了严格监管他的修炼和学习之外,其它方面的事，她从来没有为他做过。就连陪着他玩,都是一种奢望，更别说像现在一样,静静地看着他。 「娘亲。」玄澈抬起头，心里还在内疚。 秋海棠握着他的手,感受到那只小小的手温度冰凉：「在里面关了这么久,是不是很冷？有没有着凉？」 这种平静和温和,反而让玄澈更加不安,若是冷冷地训他一顿,他反而还会安心一些。他不怕挨骂，他一直怕的都是让自己的母亲失望。 似乎是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了，他的母亲柔声道：「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她的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脸,眼底是担忧了一夜的疲惫。 「我不是出去玩。」玄澈道。 这次,秋海棠没有责骂他，而是静静地听他说。 看到母亲没有骂他，玄澈这才有勇气地道：「我想出去找爹藏起来的宝物，然后给娘亲。」他把黑玉石拿出来，玉石中心的光点不知何时变了位置。原本是在中心,却跑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他摇了摇，旋转玉石，然而不论他怎么转，光点都指着一个方向，那是仙城的方向。 「这可不是找宝物的罗盘。」秋海棠道，「这是玄家的家主信物，本身就是无价之宝，收起来。」 「中间这个光点有什么用？」玄澈道。 「那是你爹的命魂，它在，就说明你爹安然无恙。」秋海棠。 安然无恙？ 玄澈似乎从这个词里听出了点不寻常的东西，可是他又想不出来，心情低落地道：「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都闭关八年了。我每次去找他，他也不和我说话。」这种抱怨的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了。说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以前但凡被他母亲听到这样的话，定会挨骂。 谁知这次，母亲轻轻地抱住他，他在母亲的怀里，看不到她的表情，过了许久，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若羽毛的嘆息声：「谁知道呢……」
第284页 玄澈也知道自己这是任性话，他爹现在冲击出窍大圆满境，闭关百年都是有可能的。难过的应该不止他一个，他的娘亲一定也很想爹。 他琢磨了一会儿，把玉石收起来，认真地道：「娘亲，我以后不会瞒着你偷跑出去了，爹不在你的身边，我来代替爹陪着你。我不去仙剑宗了，我自己看书自己学剑，就算没有剑圣教，我的剑术也一定是天下第一。」 秋海棠怔怔地看着他，那张脸明明是那么稚嫩，可小脸上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如此认真，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 「嗯。」她笑道。 「这下，所有东西终于集齐了。」明辰道。 就连霁雪都没料到，事情进展会这么顺利。就像是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不知如何是好。或者说，更让她不知所措的，反而是秋海棠。 这世上最讨厌她的人，明明可以不用脏了自己的手，让别人除掉她，她却义无反顾地帮了她。 「阿雪，你和尊后说了什么吗？」明辰状似无意地问道。 「我这些天在哪里，你都是知道的。」霁雪道。 明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霁雪摇摇头，眼底满是无奈。 不是她说了什么，而是他师弟说了什么。 以秋海棠的聪明，肯定再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明辰要法杖的海棠花是为了给她。再加上她那师弟搅混水，她能修道的事，根本瞒不过秋海棠。 她是一个凡人，和她能修道。这是两件不同程度的事。 她是凡人，便只有百年寿命，她若能修道，却有无限可能。秋海棠明知她的威胁有多大，还不顾后果地帮她，这份淡然和胸怀，是她一辈子都无法超越的。 当年若是能少些猜忌，她们两个或许不会变成敌人。她或许也想通了些什么，才对她熟视无睹了吧，甚至把儿子交到她的手上。 而她的身份，一定是她那师弟告诉她的吧。 霁雪心底嘆了一口气，心道这傢伙果然胳膊肘往外拐：「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她喃喃地道。 心底对师弟多了几分敬佩。 从前的她总以为师弟不过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冰呆子，这种人若是活在官场，约莫连个芝麻小官都做不起，上任一天绝对会被各路人精打压至死。 可过了五百年，她对他还真是刮目相看。 这算计人心的手段，这天底下估计找不出比他厉害的。 霁雪劳累了一天，便没怎么管其他的事，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天，第二日去找风竹的时候，却见她和风烨坐在一起。两个年轻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一直坐到了天黑。竟然没有吵架。 明明很奇怪，却又分外和谐。 「他们两个怎么了？」她回去问明辰。 「你不知道吗？」明辰道。 霁雪摇头。 「风竹师妹喜欢风烨师弟，风烨师弟喜欢风竹师妹。」明辰道。 「……」霁雪。她还是不太明白，这关今天她看到的情景什么事？ 明辰给她解释，她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当年风烨风竹两人同入仙剑宗，风竹出生平民，看风烨这种靠关系进来的贵公子看不惯，两人成了死对头，仙剑宗比武成了两人斗狠的常态。 后来风竹不知怎么动了心，但又觉得风烨拈花惹草，身边总不缺美人，便什么都没说。风烨大约是被打上瘾了，也喜欢上了风竹，只是想到风竹平时对自己万般嫌弃，便不敢去表明心意。 两人你来我往，斗来斗去。 最后不知为何演变成了互相炫耀追求者。 风竹身边拿不出能和风烨想比的，但是风烨身边倒是有很多美人，风烨对此并不觉得很骄傲，恰恰相反，他很头痛。 他头痛什么呢？ 大致是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身边就围了那么多女修，男修找道侣，对道侣的修为要求不是很严格，便造就了他身边什么女修都有，故而就有了些许传闻，说他和某某女修有些什么，这些传言被风竹听到了。 风烨本想解释一番，却听到风竹同旁人道：「不过是一个半吊子，偏偏又学妖域凤主风流。就他那样，晚上恐怕得被那些女修嫌弃吧。」 那话语中无不是瞧不起他的意思，他一时气不过，当场出去承认。这下谣言，变成了「真言」。 其实风竹那时候不过是嘴硬给自己找安慰，却不想风烨呆子竟然当场承认。 紧接着仿佛是天意，明辰成圣。风竹身边本拿不出能和风烨相比的男子，有了明辰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你竟然还给师妹写过情书。」霁雪瞪大眼睛，瞪着明辰。 明辰避开她火辣辣的视线，道：「随便抄的。」 「就算是抄的……」霁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己的丈夫，曾经竟然也是另一个女子的追求者？她觉得不可思议，内心无法平息。 「不是你想的那样。」明辰道。 「我只是看着他们都在送，便以为这是一种习俗，师兄自己写了一封送了过去，我不会写，便对着剑谱随便抄了几句，去送给师妹。」 「……」霁雪。 「师妹说，我往后还是别写情书送人了，我不适合写。」明辰道，「本来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谁知我成圣之后，居然被翻了出来。明明师兄当时也写了，他们却总揪着我不放。」
第285页 听起来还挺难过的，霁雪忍俊不禁，道：「你脑袋就不会想一想，什么都跟着去做。」 「后来，师妹请我帮她，我想着没事，便撮合他们两个。」明辰道。 于是他和风竹的传言就传开了，后来想一想，这方法还真是蠢，明辰在他们两个之间搭了无数次线，总是没成功，这两人反而越闹越凶。 最后霁雪找到了，他就没怎么管风竹和风烨的事了，一颗心全在霁雪身上。 霁雪倒是明白了初到仙剑宗的时候，大家为什么对风竹和她是那种态度了，还有风烨莫名其妙的举动，原是大家以为风竹要对她做什么，所以都帮着她警惕风竹。 而明辰和风竹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所以她有什么事，明辰都是叫风竹来帮她。 两个人本来还应该僵持下去的，但是这一次不同了。 一直以为行为不检点的风烨居然还是童子身，于是乎，他在风竹面前吹下的万千牛皮都变成了一桩桩笑柄。就像凤涅在她面前的所有夸耀，都成了她取笑他的理由。 风烨当然会不高兴，丢脸丢到家了。 而风竹则是知道了真相，后悔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所以两个人你才坐在一起，谁也不想说话。 「就你这样的白痴，往后还是不要插手这些事，本来简简单单的事，到你这里就越来越复杂。」霁雪道。 第166章 想买买不起 解决了玄澈的事,明辰倒是清闲了些许，就有时间来陪霁雪转转仙城。毕竟他们两个来仙城有些日子了，他却基本没怎么和霁雪一起出去玩。 所有的东西都拿到了手,来仙城的目的也完成了，霁雪了却一桩心事，明辰要带她出去,她欣然答应。 出去转,其实无非就是买东西。 明辰觉得霁雪的首饰太少了，所以拉着霁雪去了仙城最有名的流珠阁。霁雪一开始并不想去,她喜欢简单的东西，平日里髮髻上戴的髮饰不多,也不喜欢多，看着晃眼。 然而,当她被明辰拉近流珠阁,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金银玉石首饰的时候。 「来到来了,我就随便转一转吧。」她道。 「……」明辰。 「你刚刚还说死都不想来。」明辰道。 霁雪抿紧嘴巴,睁着眼睛看他。 明辰被她这样无辜的眼神盯的发慌,掩唇轻轻咳嗽一声，拉着她往里面走。 仙城不愧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城里所有的店铺都是最知名的，流珠阁则是珠宝行的翘楚。 大厅宽阔,有几处雅致的地方摆了桌椅,供人品茶休息，精緻的屏风隔开几个隔间，里面寥寥地摆了几个漂亮的凤冠，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极为通透,上面施加了术法，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我听说，中仙界世家成亲，新娘头上戴的凤冠都是从这里定做的。」霁雪道。 「嗯。」明辰淡淡地瞥了里面的凤冠一眼，道。 「不知道多少钱一顶。」霁雪来了兴致，丢下明辰，自己一个人爬过去凑近去看。前世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在做宣洺的国师，玄陌和秋海棠成婚，凤涅便在她耳边整天叨叨，说玄陌把整个流珠阁最好的首饰匠包了下来，给秋海棠做成婚时的首饰。 凤涅向她叨叨的重点不是玄陌对秋海棠有多用心，而是这些东西有多贵。他那时候一直想给她找个很有钱的丈夫，这样他就能得到天价的彩礼。 她当时这样吗他：「别人给了这么多彩礼，你不也得给我准备那么多的嫁妆吗？」 「嫁妆？我把你养这么大，这些年花费的时间精力，难道不是最好的嫁妆？」 她的彩礼仿佛成了他的执念，还好这辈子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否则明辰得被他诓死。 离近了看，这些凤冠便美得过于虚幻了，她看到下面的价格，立刻后退吸了一口凉气。 在一旁的一个修士看到她的样子，不屑地笑了笑。从她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什么身份的人了，准是哪个修士养的宠姬，第一次被带出来，眼界难免狭隘。 不过，一般会拿凡女做宠姬的，也不会多有钱。 「姑娘，可别靠太近，不然坏了可赔不起，」他道。 霁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注意力全在那顶价值连城的凤冠上，倒没注意到这个修士怪里怪气的语气。 霁雪没看到，不代表明辰没看到。 明辰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修士，走到霁雪身侧，道;：「夫人，上去吧。这些不过是样品，也就是看着贵。」 「是这样吗？」霁雪道，「难怪我总觉得这材质似乎不值这么多钱。」 明辰拉着她的手，路过那个修士的时候微微顿了下：「多谢道友对内人的提醒。」 霁雪眨眨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但还是忍住了疑惑，跟着明辰上楼。 那个修士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这么蠢？中仙界的花会，来仙城的都是各路有名望的仙族，哪有人会带着凡女，甚至带到流珠阁，除了剑圣的妻子，还有哪个是凡女？ 在大厅的大部分其实都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在那个女子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很奇怪，不过过了会儿，剑圣便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进来了，他们心里便有些许瞭然了。 流珠阁便是进来，都要交钱。估摸着是剑圣在交钱的时候让自己的妻子先进来。
第286页 「你和那个人认识？」上去之后，霁雪道。 「不认识。」 「那你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霁雪。 「没什么。」明辰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霁雪道，「你都这么大一个人了，何必和一个小修士计较。」 她出来带着面纱，穿的也素净，所以旁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再加上当时她趁着明辰在交钱的时候进来，自然有人把她往那方面去想了。 这一切终归还是因为她是个凡人。 「我不在意的，反正到时候我就能和你一起修炼了。」霁雪道。 明辰闻言，想了想自己刚刚行为，发觉确实有些小家子气，便点点头。 「不过呢。」霁雪道，「刚刚干的很漂亮。」 「……」明辰。 「我就不该听你忽悠。」明辰道。 他居然还真信了霁雪这种小心眼的人说要大方…… 霁雪被拆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转移话题道：「你看那个白玉步摇和鸽血镯好好看。」 她拉着明辰过去，看了看，琢磨着材质，应该觉得不贵。 「就买这两个吧。」她道。 「把这两样东西给我包起来。」 霁雪看了看明辰，明辰还没说话，刚刚这说话的声音这么耳熟…… 「凤涅！」霁雪瞪着一侧的红衣男子。 「你们怎么在这？」凤涅不解地道，他现在才看到他们两个。这问题似乎有些不太妥当，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买东西吗，明辰带自己的妻子过来还能干什么，肯定是给自己的妻子买首饰。 若是旁人先一步的话，霁雪倒不会揪着不放，可是这是凤涅，她和凤涅一定要斗得你死我活的这种坏习惯是改不了的。 「这两样是我们先看中的。」霁雪道。 凤涅挑眉，唇角轻扬：「哦。」 看到他这种表情，霁雪就知道这傢伙又欠扁了，她下意识地挽袖子，凤涅却转身对正在包装的小厮道：「既然季夫人想要，那就给季夫人。」 「诶？」霁雪惊讶。 「给你们了。」凤涅道。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凤涅居然会让东西给她？她怎么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剑圣真是有心，这样的东西说买就买，买给夫人的珍品，眼皮都不眨一下。」凤涅道，他笑了笑，「看我这说的，季夫人就是剑圣的珍宝了，这些俗物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虽然不知道凤涅这前后不搭的话想表达什么，但是明辰觉得凤涅后面那段话很有道理，贊同道：「阿雪的确是我的珍宝。」 凤涅点点头：「原来如此。」 「？？？？」霁雪。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其实这两样首饰我原本就是想买给季夫人的。」凤涅道。 「？」明辰。 「不过既然你们先看上的，那我去买别的好了。」凤涅道。 他拱手作揖，在霁雪和明辰呆愣的时候潇洒地离开。 「他在干什么？」霁雪道。 明辰摇头：「不知道。」 「莫名其妙的。」霁雪。 凤涅好歹是走了，避免了一场「恶战」，霁雪心底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正慢慢地跌进了凤涅设下的陷阱，可是还能有什么陷阱呢？ 霁雪摇摇头，把自己脑袋里的想法清除，又去一些隔间看了些首饰，流珠阁不愧是仙城最大的首饰阁，阁主听到明辰来了，急忙亲自来迎接，热情地带着他们去流珠阁的最高层。 流珠阁越往上，里面的珠宝便越贵，最上面的都是珍品，随随便便一件，都可以买下凡间几座城池。 霁雪很难过，这些东西她都想要，带着红色凤羽的凤钗，镶有绿珠的玉铛……然而明辰根本没有这么多钱，他们一件都买不起。 可是剑圣的尊严不能丢，这世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自己分明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却要装作一副无比冷漠的样子。 「夫人都不喜欢？」阁主小心翼翼地问。除了刚刚进来的时候这个夫人眸光有几分明亮之外，后面基本都是很冷淡，不管看多好看的饰品，眼神都极为疲倦。 能成为剑圣的夫人，目光果然与众不同，就是这眼光是不是太高了？ 他这里的饰品，就连尊后都是极为喜欢的，每次来都会带五六件走，他可以拍着胸保证，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进了这里之后不心动的。 可是面前的美丽女子彻底打垮了他的信心…… 看了那么久，好像把她所有的耐心都消磨殆尽了，她或许已经无聊到想打哈欠了，但为了顾及礼数，仍是装作有精神的样子。 他重重地嘆了口气。 霁雪趁着他低头的时候，又恋恋不捨地看了眼暗自流光的月影珠花，然后快速地收回视线。 「这便是小店的所有藏品了。」阁主强打精神，「我自以为天下没有能与之相比的首饰，结果却无法入夫人的眼，想来还是我太过自傲，想必剑圣手里，有比这些更好的珍品。」 不是的，只是他们没钱买而已。霁雪在心底道，这些都是很好看的首饰，连她这种平日不爱打扮的都无法抗拒。 她的内心如泣如诉，面上却还得矜持地道：「阁主不必这样，我夫君给我再好，也终究不如阁主这里的丰富，我在人间和中仙界看了那么多珠宝阁，都比不上阁主这里的精彩，天下第一阁当之无愧。」
第287页 这种夸赞，阁主其实听过很多次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可是这次换这位夫人说出来，不知为何，竟是如此的高兴，好像听到了这世上对珠宝最有发言权的那位修士的夸赞一样，分外激动。 拉着霁雪又看了很多珠宝。 从流珠阁出来，天已经黑了，霁雪脚步飘忽，手却环着明辰的手，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的手指一直在掐着明辰的手臂。 「阿雪，你在这样掐我，手会僵硬的。」明辰道。 霁雪嘟着嘴看看着明辰，眼里有满满的悲愤，最后都只能化为手中的力量，使劲掐着明辰。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败家子！」霁雪用手拍着他。 明辰闭嘴了，由着她打了。 第167章 缘由 街上繁华,且多是修士，人来人往的，看到明辰便会多些关注。霁雪不好在掐着他,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阿雪，我们回去之后，我带你去秘境。」明辰传音给她道。 去秘境做什么？买不起东西就去淘？想到此处,霁雪闷闷,她运气这么差，去秘境能找到什么东西？ 运气…… 她看了看明辰,忽的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她运气差是没错，可是明辰的气运好啊,而且，气运这种东西,似乎真的能传染,她朝着明辰又靠近了几分。 「是不是,挨得太近了？」明辰道。 霁雪为了方便掐他,所以两只手都环着他的左手,本来就挨得近，现在又靠近了几分，就跟贴着他一样…… 不是说他不喜欢这样，恰恰相反,他觉得这样才是两个人感情好的证明,可这里大庭广众，即便是夫妻，如此亲密也于礼不合，会遭人嫉妒的。 「蹭点气运。」霁雪道。 「……」明辰。 「我以为你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两的感情有多好。」 霁雪皱着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若想让别人羡慕我，这点小把戏我还不屑于做。」 她看着满街的东西,又想起一件事，「说起来，雾静峰的房子应该修好了吧。」霁雪道。 明辰听到之后身子僵硬。 「我又不是骂你。」霁雪道。这天底下估计没有哪一个人像明辰一样了。做了这么败家的事，在她这居然还没半点惩罚，如果是凤涅，早被她骂了百八十遍。 「我是想，趁着在仙城，不如买些家具回去。」 「这个，我有找人做。」明辰道。 霁雪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没说。 「我找人做的都是你喜欢的。」明辰道，「有些还做了几样，到时候你看看哪些合心意。」 霁雪怔了怔，没料到会这样，心底触动，这比那些刻意的炫耀来的更让人动心，她垂眸，盖住眼底的笑意。 也不再去管明辰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喜好的，再去深究，都没什么意义。 「你就没选自己喜欢的？」霁雪道。 「我？」明辰望着她，「我住哪里都一样。」 说起来，明辰的仙船也是她喜欢的那种，前世一直想要买一个来着，却总被一些事情耽搁。 她握着明辰的手的那只手用了几分力，感受着那只手手掌的粗糙，心底柔软了几分。 两人回去，仙花会已经开了一半，令人惊讶的是，秋海棠明明回来了，却还是对外称病，别人不知道还好，但霁雪可是明白的很，就那天来看，秋海棠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尊后生病，主持的变成了玄族长老的长子，能力着实令人着急，也不是没有家主去找尊后提议，然而尊后却道这是玄族最有能力的人。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把权力往外送吗？」霁雪对无生道。 明辰出去了，在玄宫。 霁雪本以为他会稍微清闲一些，然而还是一样的忙，好像整个中仙界缺了他，就要瘫痪了一样。 尤其是现在玄宫有些乱，很多人不服新执事，如果不是秋海棠一口咬定要他来，估计还没几个人服从他。 无生默然，其实从那天回来起，无生就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霁雪说完，无生还在走神，霁雪看着他的样子，这才想起无生似乎并不喜欢听大家族之间的利益争斗。 家族之间的利益争斗，充斥着尔虞我诈，不说无生，她也不喜欢听，只不过明辰就身在这些漩涡中，由不得她不管，充耳不闻的下场只会是被慢慢地蚕食。 烦恼给她就好了，无生固然是一个好听众，一个好朋友，可让朋友分担自己的烦恼，未免太过自私。 她便换了个话题：「昨天我和阿辰出去的时候，看到你的师妹来了。」 无生望着她，倒也没隐瞒：「师妹叫我回去，他们要回家了。」 「你没和他们说吗？」霁雪道。 无生摇头：「还没想好怎么说。」 霁雪沉默，修道这种事，在所有人看来都应该是光荣的事，可是无生毕竟有宗门，已经拜了师，再入仙剑宗，就算是有了两个宗门，就像是一个人不能贪心地想拜两个人做师父，这是不可取的。 如果他要去仙剑宗学剑，就必须和他原本的门派脱离关系，任是哪个师父，听到自己的徒弟往后会有大作为，都应该会高兴地放他走。 可是…… 「你在犹豫。」霁雪道，「你不想离开师门。」
第288页 无生敛眸，看了会霁雪，抿唇，有些事，有些东西，似乎用言语是说不出来的。 霁雪看到他难言的样子，道：「我知道，你在乎的是你在凡间的那一份联繫，修道要断绝自己在凡间的一切联繫，你捨不得。」 「嗯。」无生点点头。 「你在凡间有无法割捨的人？」霁雪道，「其实也未必一定要立刻断绝联繫，有些东西本来就无法一下子割捨，时候到了，自会慢慢淡去。」就像从前的她以为这世上若是没有师父，她一刻也活不下去。 那时候的她，或许无法想像她现在会努力地重来。 人都是会变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这些我都知道，季大哥愿意带我去仙剑宗的时候，我很高兴。」无生道，「可是后来我看到师兄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他要去仙剑宗的事还未曾同谁说过，但是这段时间他和霁雪他们住在客栈里，同门对他的态度明显变了。 从前或许有些许排挤，但那时候，他们都还把他当做他们之中的一类人，现在不同了，他们看他，就如同他看修士。 他深切的感受到，他渐渐地脱离普通人范畴了，或许只再一步，他就彻底与普通人绝缘。 「你知道的，我没多大的抱负，我剑术练的好，也只是因为我喜欢，我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无生道。 「自由自在的生活和修道没有冲突。」霁雪道，「你修道也可以过自在的生活，甚至很多人为了脱离束缚选择修道。」 无生哑然，霁雪说的没有错，甚至很正确，这世上千千万万人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束缚，有些女子被逼着嫁人，有些少年被逼着接受家族重担…… 很多很多的人为了从这些枷锁中解脱，千方百计地走上仙途。 他明明很厌烦同门的排挤，他内心分明知道大师兄有多虚伪，可是为了能在门派里安静地练剑，他一直都选择一笑置之，尽己所能地帮助他们，维护表面的和平。 这种生活他应该很讨厌才对，去仙剑宗有霁雪有季大哥有各种志同道合的同门，他没道理犹豫。 可他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说，他和那些为了从枷锁中解脱而修道的人不一样…… 第168章 严父 「什么不一样？」霁雪疑惑道。 她说完之后,无生便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种事本来就是大事，会犹豫也很正常,所以她也没有再说话了，给无生安静的思考空间。 谁知，过了好一会儿,无生突然自言自语地说「不一样」。 无生回神,看到霁雪关切的眼神，有些茫然。 「你刚刚在说什么？」霁雪又问了一遍, 无生眨眨眼：「我刚刚没有说话。」 「……」霁雪。 怕是魔怔了，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的话,你也不用勉强，做你自己最想做的选择,不管是当一个修士,还是做凡间的侠士,我和阿辰都会支持你。」霁雪道。 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还有像无生这种喜欢当普通人的。 当普通人？ 她突然想起了师父,在樾居的时候，他看着她，眼底总有一丝淡淡的愁。 而后问道：「长安想不想做一个人普通人？」 她望着他，几乎不需要考虑,便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想。」 那时候不懂事,不明白师父对她的关情，只觉得师父要抛弃她，心底惴惴不安，他越是这么问她，她修炼便越刻苦。 「其实做一个普通人挺好的。」她喃喃地道,「知足常乐嘛。」 她说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是轻轻拂过湖面的风，几乎都无法在湖面波动涟漪，可无生听到了，他望着她，神色复杂，这件事便告一段路，霁雪从无生的房里出来，心情有些沉重。 明辰从玄宫回来，她看着他的神色，便猜到情况不太好。 「不太好？」她上前问道。 明辰看了看她，稍微让开了一下。霁雪不懂他为什么要躲开她，等到明辰移开了些，她才在他刚刚站的位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尊？」霁雪皱眉，看着明辰，「大晚上的，你怎么把他偷出来了。」 「是娘亲同意我出来的。」玄澈着急地道，「不关师父的事。」 「……」霁雪，「你还没拜师。」 「不差这一时。」玄澈道。 「算了。」霁雪不想和他纠结称唿的事，问道，「你出来，带了护卫没有。」 秋海棠同意他出来，必定在他身边安了很多暗卫，就算这些暗卫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只要一想到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多躲在暗处的人，霁雪就浑身不自在。 「没有，就我一个人。」玄澈道。他的眼神清澈，脸上摆着认真的神情。 霁雪很难从他那双眼睛看出说谎的痕迹，再者也没必要说谎。 有护卫，她会不自在，可如果没有护卫，她会更加不自在。 「你出来，尊后都不在你身边安排护卫，就不怕你出事？」 玄澈眨眨眼，这动作简直和之前无生那种眨眼睛一模一样，都让霁雪怀疑玄澈的学习天赋是不是过于恐怖了。 「我不会出事的，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玄澈道。 「那之前是谁被童子兽关着？」霁雪道。
第289页 「……」玄澈。 他偷偷地躲到明辰身后。 明辰无奈的嘆了口气，侧身看着揪着他衣服的玄澈。玄澈察觉到他看过来，努力想装出镇定的样子，可不过一会儿就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对着明辰笑了笑。 这种无意识的可爱，比渊虹刻意装的可怜要更有杀伤力，明辰心软了几分，对霁雪道：「要不今晚……」 霁雪立刻打断他：「不行！」 「……」明辰。 「我去找无生了。」玄澈见到气氛不对，立刻拔腿跑了，霁雪追过去的时候，他「咻」地一下进了无生的房里，并且把门从里面栓住了。 「你为什么就同意了？」霁雪道。 「看到他的眼神，不自觉就答应了。」明辰道。 霁雪怔了怔，突然发现了蹊跷。 说起来，仙剑宗剑门里应该不止渊虹这么一把神剑，仙剑宗之前也出过剑圣，那剑圣陨落之后，神剑回到剑门，不论是资歷还是威力，剑门里比渊虹优秀的有好几个，怎么就选了渊虹这么一个爱捣蛋的孩子？ 她盯着明辰，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最后停在他的脸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明辰被她看的不自在，她盯着他的眼睛，敏锐的目光似乎要洞穿他的内心，让他无处遁形。 「你做什么？」他道。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霁雪道。 「什么事？」明辰道。 「阿辰。」霁雪看着他，「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 明辰露出茫然的神色，霁雪蹙眉。 这反应不对，不应该是秘密被拆穿了，然后不好意思地默认吗？ 「为什么说我喜欢小孩子？」明辰道。 「还有为什么？」霁雪皱眉，「你看看你对渊虹和玄澈的态度。」 「你吃醋了？」明辰道。 「……」霁雪，「你去陪着你的新徒弟好了。」 她一把把他推出去，然后把门重重地合上。 真是个榆木脑袋。 如果他说喜欢，或者不好意思地默认，她就会说她给他生几个好了，谁知道，这傢伙这么蠢，脑袋里好像塞了棉花一样。 明辰望着面前合上的门，回想起霁雪那一刻的羞怒便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转了个话题而已…… 为什么霁雪这么生气？ 霁雪说的问题，他也意识到了，这种坏习惯是长年累月，在他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改正，所以不敢在霁雪面前保证，就怕霁雪生气，然后不愿意要孩子…… 但他好像还是做错了，过于霁雪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他逃避的态度…… 还是要立刻改正。不能因为喜欢小孩子就惯着他们，但是，要怎么改呢？ 明辰很烦恼，决心是有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又被赶出来了？」从隔壁飘出来一句幸灾乐祸的话。 明辰站在门口，看到那个伸出来的脑袋，没有说话。 「要不要来我这里坐一坐？」凤涅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烦恼。」 虽然知道他只是忽悠人的本事高了点，可明辰还是过去了。 霁雪大概没有想过。自己就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把明辰逼成了一个严父。 凤涅也没想到，他就是普普通通地和了下稀泥，后来就被明辰的小儿子「喊打喊杀」地追了一辈子。那小子跟他娘一样凶！ 第169章 「要不要来听听我的办法？」凤涅道。 那声音充满诱惑,好像是妖魔迷惑人心的低语。 那是一个鬼话连篇的人。明辰想起霁雪从前这样对他道。 可是…… 凤涅确实鬼话很多，可是，可靠的时候,也很可靠的…… 不能因为他的一些缺点，就对他有成见，这样是不对的。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算了算霁雪会开门的时间,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凤涅的客房。 凤涅等他进去之后，眸光朝四处环视了一圈,这儿是整个客栈最高级的楼层，基本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走廊里很安静。 当然，最重要的是,隔壁的女人没发现她丈夫不见了。 他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关门的时候动作难免多了几分欢快。 明辰进去之后,不太自在,客栈的格调比较淡雅,他住的地方和无生住的客房都是十分典雅，谁知道到了凤涅这里，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清一色的大红，在明亮的灯光下是如此的明艷,像是穿着薄纱的女子,在朦胧的纱帘后嬉笑。 屋里铜炉熏的香也不是寻常用的那种，明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闻着总觉得很甜…… 这里咋看下来，和舞坊画廊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凤涅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凤涅道。他给明辰倒了杯茶。 茶是他从妖域带来的,闻着很香，味道也甜，他喜欢甜的东西，吃起来会让自己觉得一切都不那么苦了一样。 明辰喝了一口茶，品了品，忽的想起了一件事，道：「你还是喜欢吃甜的东西，连茶也不例外。」 「嗯？」凤涅抬眸，他刚刚在放东西，听到明辰的话，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也不是说明辰怎么知道，而是，明辰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人看见自己失散多年的老友，看到老友的习惯，突然的一句感慨。
第290页 这换在其他人身上都不违和，偏偏在他的身上，就很奇怪。 因为他们并不认识。 明辰有一瞬的怔愣，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茶杯造型精緻，上面描着墨黑的竹叶，淡青色的杯壁透出茶的颜色，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毕竟是凤主，有些不太隐秘的习惯，大家都是知晓的。」明辰道。 凤涅看着他，眸光定着。 明辰对上他仿佛能直逼人心的目光，那眼神锐利，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在这目光下无处遁形。 明辰不动声色，也不在意凤涅还在看着他，神态自若地低头品茶，脸上找不出半分破绽。 凤涅看了一会儿，什么都看不出来，明辰就像一块玉石，看着通透，实则比任何东西都藏的深。他收回目光，笑道：「也对。尊后做事滴水不漏，想来，我的喜恶她早就摸清楚了，难怪我觉得在仙城住的一点也不生疏，原是你们都在谦让我。」 明辰知道他话里有话，就是想不出他在说什么，想不出来，他便不去想了。 「你被赶出来……」凤涅突然道。 明辰立刻警觉起来，倒不是凤涅说了威胁他的话，而是这种事，本身不是很光彩的事，虽然他不在意外人对他的看法，但他很在意外人对霁雪的看法，如果被凤涅宣传出去，到时候霁雪会被很多人指责的。 「别这么紧张。」凤涅笑道，「在你们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明辰深以为然。 「母老虎怎么会懂男人的尊严呢。」凤涅又道。 「……」明辰。 他拔出了剑：「阿雪不是母老虎。」 「……」凤涅。 「就算是，你也不能说。」 「……」凤涅。 「我知道了。」凤涅眼睛往下，看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现在能把剑拿开了吗？」 明辰把剑收回去。 凤涅感觉自己从地府走了一趟：「我看到你把玄澈带回来了。」 「嗯。」明辰点头。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小孩子。」凤涅笑着道。 一句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 说完之后过了许久，他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 「玄澈是我的徒弟，我把他带过来，先熟悉熟悉仙剑宗的剑术。」明辰转移话题。 凤涅想起自己是要做什么了，道：「你也真是……」明辰要收玄澈做徒弟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大家都知道，似乎也没人会奇怪。 明辰是天下第一剑，玄尊玄陌固然厉害，术武双习，可真要说天底下谁的剑术最厉害，估计大家还是会异口同声地说明辰最厉害。 他看了看霁雪在的方向：「玄澈拜师，还有十多天，你现在就把他带过来，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了？」 「……」明辰，「不是，这难道不是职责所在吗？」 「说职责所在也没错，可是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妻子和秋海棠是什么关系？」 明辰愣住，阿雪和秋海棠的关系，现在来看，倒不是特别糟糕，却也不算好，总而言之，能在见面的时候做到漠然而视，就已经是双方最大的让步了。 「你对秋海棠的儿子这么好，你让你妻子怎么想？」凤涅道，「要是你的孩子出生了，你该分心在谁的身上？那是一个有父亲的孩子，轮不到你这么去关心他。」 那是一个有父亲的孩子…… 他只是他的师父而已…… 霁雪看到玄澈和他挨得这么近的时候，确实是不太高兴，只不过没说出来。 再者玄澈的身份，也的确很令人尴尬。凤涅说的没错，他就是太喜欢小孩子了，所以才忘了这些这么重要的问题。 他起身，道：「多谢凤主指点迷津。」 凤涅摆摆手：「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两个年纪相差也不大，我和你的妻子霁雪也算是有几分缘分，她长得像我那妹妹，你是她的丈夫，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一声兄长如何？」 明辰沉吟，若是按以前来算，自己确实是叫他兄长。叫他兄长，就能避免他每日来缠着阿雪，似乎是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阿雪也不会计较什么的。 再加上凤涅今日帮了他，所以明辰没有做太多的犹豫，叫了他一句兄长。 第170章 变天了 屋内灯火宁静,红衣男子坐在窗畔，黄花梨木雕花窗敞开，极目远眺,这繁华的偌大城池，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那些灯火通明的地方。看得见的也永远是被灯辉照亮的地方。 而那些连星光都照耀不到的地方，是如此的黑暗,夜里赶路的行人都不会想接近。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低低地道。 午夜梦回的时候，梦醒残存的记忆就停留在这座繁华的仙城,亦或是在清静孤远的天选学院，有时,甚至是在歌舞笙箫的宫城里。 然而，不论是在哪里,那些记忆里只有他存在,好像……忘了谁…… 忘了不止一个人…… 大概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所以才会让自己忘记？ 他从窗沿下来,抬手把窗户合上,窗户缓缓地闭合，在还只有一线的时候，他的手顿住。 若是不好的记忆，自己为什么又这么执着？ 他回头,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演义传记,都是那些说书人代代相传，已经说腻了的故事。
第291页 说白长安是个魔女，和他有说不清的爱恨纠葛，又或是说他们两个同命相怜，以兄妹相称。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偏差？ 是兄妹就是兄妹，是情人就是情人，何来既想兄妹，又似情人？ 他把书架最边缘的那份文史拿来，这是命天星给他的，寥寥几笔，便写完了他和白长安的所有。 「白长安，于妖兽森林救凤涅，凤涅为报其恩，愿守其左右，护其周全。」 白长安救了他，所以他自愿留在白长安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听起来是多正常的事。 但是，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的救命之恩，愿意待在一个小丫头身边，保护她几十年？ 还有他当时为什么会在全是妖兽出没森林里，又为什么会受伤，导致自己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救？ 关于那时候的记忆，他都很模煳，像是忘了一样。 也没人清楚他为什么会离开妖域。 「真是奇怪……」他把书放下，凤素在此时推门进来。 「凤主，你要的点心。」凤素把包好的糕点拿出来。 「放在那里吧。」凤涅指了指桌上。 凤素依言放好，出去的时候，看到他微锁的眉头。凤主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旦这样，就说明他遇到了很令人头痛的事。 「凤主，是有什么烦心事？」凤素关心地问道。 凤涅本想挥挥手让她出去，看到她关切的神情，手顿了顿，眸光落在书上，问道：「凤素。」 「嗯？」 「如果你完全不记得一些事了。」凤涅道，「是否会总是惦记着。」 凤素一开始还没听懂，后面想了想，才把那句话的意思弄明白。 不记得一些事，怎么还会惦记着？ 「凤主，你的话我不太明白，不过，如果你问我忘了一些事……」凤素看着他，「如果我真的忘了，我是不会发现自己有过这件事的。自己记得，就说明还没有完全忘记。」 「如果我完全忘记，就不会惦记着这件事。」凤涅喃喃地道，「如果我还会惦记着，就说明这件事，在我的脑海里还有记忆。」 「对。」凤素道。 「如果我一直惦记着，无时无刻都想这些记起来，那这个回忆，是好还是坏？」凤涅又道。 「这个……」凤素髮觉自己无法回答。 「如果是快乐的记忆，我怎么会让自己忘记，可如果是难过的记忆，我忘记了之后，为什么又一直想要记起来。」凤涅自言自语。 应该是想让自己记起来吧，不然就会让自己彻底忘记，看到那些熟悉的事物时，只会觉得那些是陌生的东西，也根本不会有兴趣去了解。 凤素皱着眉，想了半天，又望着凤涅苦恼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道：「属下无法回答。」 凤涅回过神，看到她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行礼，像极了他从前在宣洺皇宫时，那些小心翼翼，稍微说错一点话，就跪地求饶的大臣。 「明明年轻的时候都是只手遮天的枭雄，现在老了真是卑贱。」那个女子看着他笑道。 他愣了愣，记忆仿佛要涌出水面，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那个女子的面容好像要唿之欲出了一样。 可是，他就是想不起来，什么都记不起来…… 仿佛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丢失了某样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你去休息吧。」他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凤素下去。 凤素还是很担心，她总觉得，凤涅在看到季夫人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呆在房里，有时候一出神就是几个时辰，这和从前的他完全不一样。 起初，凤素还以为他病了，或者是旧伤发作，凤主少年时受过致命伤，落下了病根，虽然几百年几乎没见发作过，但病根总是在的，所以凤素拉着他看了很多大夫，结果大夫都说他没事。 约莫是太累了吧，这些年整治妖域，把一团糟的妖域管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若不是凤主在，妖域兴许还是像从前一样，弱肉强食，尔虞我诈。 「凤主，在仙城还需待十多日，您要好好休息，如今仙城有些动盪，玄尊闭关迟迟不出，尊后也不知在做什么，给了一个年轻的长老代掌玄尊之职。」凤素沉吟，「玄族长老们一直不待见我们妖域，到时候我们妖域恐怕……」 她不敢说下去，声音越来越小。 中仙界一直都看不起妖域，玄族更加，只不过因为当年的妖王帮着中仙界剿灭了魔族，所以上任玄尊才开始重视妖域，到了玄陌担任玄尊之位，加上玄陌与凤主曾经是故交，所以在妖域内乱的时候，玄尊玄陌主动带着仙门人士。帮凤主平定内乱。故而妖域的内乱才平息的如此之快。 不然，只靠刚刚回来的凤主，还不足以统一整个妖域。 「她？」凤涅嘆了口气，「各人各有各自想走的路罢了。」 「？」凤素不理解。 「仙城要变天了。」凤涅道。 「这……」 第171章 学剑 「师兄？」玄澈仰头望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半的青年,皱着眉挠了挠头。 江子涯是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师弟，看到的时候，内心的波动远比玄澈要大。
第292页 「玄澈很聪明,这几日，你师父不在，你就教教他最基础的剑法吧。」霁雪道。 「……」江子涯。 他自己都是一个半吊子,哪里有资格教人家,师娘未免太高看他了：「我……」他有苦难言。 期望面前的师娘能看出他的难处来，可是一向聪明的师娘,突然间好像看不到他了一样，注意力只在玄澈身上,眸光淡淡的，眼底平静,仿佛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师兄。」玄澈对师兄这个词还有些生疏,喊出来觉得自己的发音怪怪的,但是这个师兄看起来很随和的样子,他正了正神色，道：「我们现在开始练剑吧。」 霁雪回了神，看着江子涯，江子涯的脸抽了抽,僵硬地道：「师娘。」 霁雪微微蹙眉,江子涯对她挤眉弄眼，似乎是想告诉她什么，她盯着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总结出了一句：「你的眼睛进沙子了。」 「……」江子涯。 明辰要出去了,看到他们三个在院子里杵着，互相看着，也不说话，今日无生一大早就回宗门了，所以把玄澈留在了这里。 宗门毕竟是他的家，在外面有再再好的朋友，也比不上家里人好。回去多和师兄弟们接触，似乎比在这里好。 玄澈留下来之后，明辰还担心他会不适应，然而小孩子纯真，虽然在玄宫长大，但孩子的心性都在，除了亲近无生之外。 他还比较亲近霁雪，不在玄宫里，性格更无拘无束，旁若无人地拉着霁雪的手，都不避讳。 明辰想起昨晚凤涅说的话，觉得让玄澈这么亲昵地靠近霁雪，会让霁雪不满，可霁雪被玄澈拉着的时候，脸上神色没有波动，明辰能看出她一开始有些抗拒，她藏的很好，没让感知敏锐的玄澈注意到。 他想去帮她解围，但过了一会儿，她身上那丝抗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反手握着玄澈的手，和普通女子带着邻家的孩子去玩一样，许是……心结彻底解开了吧。 他走过去，那三个人还在那站着，他靠近了，也没有反应。好像变成了木头人了一样，神情也没有变化，就算是木头，脸上的神情也不该这么……这么……这么地恐怖吧…… 徒弟江子涯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霁雪脸绷着，拔剑弩张。玄澈还好，脸上的表情很正常，就是比较严肃，站的笔直。 「你们……怎么了？」他试探性地问道。 江子涯瞪得眼睛疼，听到明辰的话，艰难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师父，师娘要我教师弟剑术。」他道，他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委屈。 「剑术？」明辰看向霁雪。 霁雪揉揉脸，脸绷得太久，着实有些累。 「你要去玄宫，玄澈在这里，总不能说跟着我玩吧。我便让子涯教教他最基本的剑术。」霁雪道。 最基本的剑术…… 明辰皱了皱眉，虽说是最基本，可这是根基，要是稍有不慎，就会对往后的修行造成很大的影响。 有些人对比毫不在意，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问题，但恰恰是这么个小问题，最容易在高境界破境的时候，引发灭顶之灾。 倒不是说霁雪因为玄澈是秋海棠的儿子，所以故意这样的，她是一个术修，在武道上，完全没这方面的意识。 在她看来，武修就是随意地摆弄兵器。哪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 明辰也知道这点，什么都没说，在徒弟面前，还是要注重他们师娘的威严的。 他道：「子涯才刚入门没多久，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还是我来教吧。」 「你等下有事了。」霁雪道。 「迟一点也没关系的。」明辰道，「我先教一式，你们在这练习，我中午回来检查。」 霁雪点点头，明辰寂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讲什么。 她像往常一样往一侧走，准备找个角落看他们练剑，然而她没有走几步，面前就横来一柄木剑。 「……」霁雪。 她往旁边挪了挪，那柄木剑也跟着挪了几分。 「……」霁雪。 她看向拿着剑的「恶人」：「你看我这个记性，都忘了玄澈没有剑，玄澈……」她转头，僵住了。 玄澈的手中已经拿着一柄剑，那柄木剑和自己面前的这把一模一样。 她又慢慢地看向明辰，明辰的意思不言而喻。 「阿雪，你也一起来吧。」明辰道。 「我……」霁雪指着自己。 「你已经是仙剑宗的弟子，不能连一点剑术都不会。」 「话是如此，可……」霁雪欲言又止。 「不需要你多精深，至少会一些，好强身健体，以备不时之需。」明辰道。 说的很有道理，他这是算准了在弟子面前她会顾及他的面子，所以不会对他发飙是吗？ 玄澈过来拉她：「太好了，师娘，我们一起来练剑吧。」 霁雪僵硬地笑了笑，咬牙拿下那柄虽然轻飘飘，但是她拿着却觉得无比沉重的剑。 明辰突然觉得很快乐，没有什么事能比和自己的妻子分享自己的爱好更令人高兴的事了，因为有霁雪在，原本只需要一刻钟就能教完的一式，明辰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教会了霁雪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去玄宫。 「子涯，如果你师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记得帮她。」明辰临走时道。
第293页 霁雪已经无暇顾及明辰了，玄澈在她旁边喊加油。她举着酸痛的胳膊，脑袋里全是晚上还如何「感谢」明辰。 虽然知道，明辰这么做，确实是为了她好，她即将入道，到时候一开始就是金丹的修为，全身涌入庞大的灵力，身体必须强健。 可是！ 这被逼着练的感觉怎么让人如此的不开心呢？ 玄澈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现在有两个人陪他练剑，比在玄宫时孤零零一个的好太多。 第172章 去还是留 「你若是想去,我们不会拦你。」喧闹的客栈里，陆宏坐在桌前，望着这个相识三年,却还了解甚少的师弟。 「大师兄？」陆留湘着急道。她不敢想，如果无生去了仙剑宗，那他们两个…… 大家都说仙剑宗美人如云,且仙子们个个道行高深,无生在仙剑宗，哪还会记得她。 陆宏出言安慰了几句,可是师妹似乎根本听不进他的话，生气地瞪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真的想去仙剑宗？」陆留湘哽着声音对无生道。 无生望着她眼眶通红，泪眼婆娑的样子,目光缓缓地从周围的师兄们脸上移过,他们脸上的神色都很漠然,好像他的离开与留下,于他们而言,都无关紧要一样。 只有师妹，总是如此地在乎他。 原来他在凡间，数来数去，也没有几个会在意他的人。 他是死是活,是仙是人,都没有人会为他悲喜哀乐。 「不要去，」陆留湘拉着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胆地拉着他，从前她只是远远地望着他，看着他练剑，看着他一个人坐着发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 陆宏放在桌上的手勐地握紧，在无生没来之前，大家都默认师妹以后会是他的妻子，无生来了之后，他也自信自己和师妹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不会被打败，哪怕师妹平日里再在乎无生，他也觉得自己的机会很大。 可是现在，师妹当着所有师弟的面拉着无生的手，这不是在告诉门派里所有的弟子，说她喜欢无生？ 让他以后，怎么在同门面前抬起头来？如果不是客栈里人来人往，他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对无生拔剑相向了。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表现地平静一些，免得被师弟们看了笑话。 留御门的弟子们开始窃窃私语，小师妹在门派里一直都是天之娇女般的存在，容貌无双，很多弟子都曾在心底悄悄地倾慕着她，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敢说出来。 因为在他们之前，有大师兄在，大师兄最早入留御门，进留御门的弟子无一不受过他的关照，再加上剑术方面一直遥遥领先，在他们之中颇有威望，他们也一直把大师兄当做未来的掌门看待，对他为首是瞻，恐怕师父的命令，都不如他的话来的好。 所以，即便小师妹长得再娇俏可人，他们也不敢和师兄去争女人，再说，前有大师兄这样优秀的男人在，师妹也未必看不上他们。 直到三年前无生来了，一来留御门就夺了师妹欢心，师父也无比地重视他，这让他们慌了，让一个他们并不了解的人做掌门，到时候，万一对他们不好，甚至把他们赶出去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和自己的大师兄一样，对无生都抱有莫大的敌意。 无生看着自己的手，师妹的手柔软，握紧他的手看似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只有他能感受到，那双手在颤抖发冷，没有任何力气，他只要轻轻地一动，就能挣脱。 他本该挣脱的，可抬眸撞见她哀求和担忧的眼神，他忽然觉得，那或许不是出于情爱，那是一种单纯的感情。 他想起了霁雪那晚和他说的话。 他去了仙剑宗，从此斩断尘缘，与她再无干系，哪怕某日下凡见到了她，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多可怕啊，昔日朝夕相处的人，竟然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他张口，喉咙里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终于感受到自己在凡间其实是有联繫的，他又想起师父，出门的时候，那个老人对他们每个人都千叮万嘱，生怕他们在去仙城的路途中迷了心。 他突然记起了很多事，他记起了自己其实一直都很喜欢这个门派，从来到留御门的第一天起，他就很喜欢这里。 不大的宗门，师兄弟们却都很团结，嬉戏打闹，没有束缚，师父和蔼，对每个弟子都视如己出，师妹看似刁蛮，实则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大师兄更是门派里的主心骨，就像他们的大哥一样，有他在的时候，所有的弟子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瞎闹。 他很想融入进他们的世界……最后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双柔柔的手还拉着他的手，记忆中，曾几何时，有个女子，也曾这样握着他，明明力气不大，明明很柔弱，可总觉得，那双手传递给他的力量，让他不惧任何险阻？ 「我知道……」陆留湘缓缓地松开手，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可是泪水还是滑落下来，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捂着嘴跑上了客栈。 无生站着，手还保持着陆留湘刚刚抓住自己的姿势，悬在半空，过了许久，他的手指动了动，收了回来。 「要去就快点去，省得师妹天天生气。」其中一个弟子道。
第294页 「就是。」 无生看了看陆留湘走的方向，对师兄们的话置若罔闻。 陆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着他，内心复杂。 门派里每一个师弟，不论性格藏的怎么样，陆宏都能摸清他们想要什么，唯有无生，他好像一个漫无目的的人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师父一直想把掌门的位置交给他，如果他去了仙剑宗，就彻底与门派脱离干系了，进了仙剑宗，就要断绝凡尘的一切联繫，师妹就更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了，这于他来说，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就怕他到时候进不了仙剑宗，在入宗测试的时候被赶出来。 可是…… 如果真的进去了，那…… 陆宏忽然不敢想了，修道啊，那可是成仙，能够成仙，谁还想要一个小门派的掌门之位？ 想到此处，他竟然嫉妒起无生了，从进门派里开始，他的天赋就很好，剑术压他一头，师妹对他一见倾心，明明容貌算不上多好，可就是招师妹喜欢，就算不会讨师父欢心，师父也总想把掌门之位传给他！ 他无生到底何德何能！ 「不过，这是大事，等回宗门，问问师父的想法吧。」陆宏改口道。 第173章 偷看 「大师兄？」留御门的弟子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好机会,大师兄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如果问师父的意见，师父是一定不会让无生离开的。大师兄不可能不知道师父的脾性。 师父这么重视无生，把所有好的资源都给了无生,摆明了就是想让无生当留御门的下任掌门。 任凭他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大师兄做这个决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你们不必说了,这事一定要先和师父说,我们身为弟子，凡事都得听师父的话,不可逾越。」陆宏道。 他看着无生，无生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个师弟一直都是很淡定，不论遇到多混乱,或是多不可理喻的事,都好像不会动容一样。 身上总有一种从容的气度,这让陆宏无比的困惑。 「师妹那里,你不要过多地打扰她。」他道,「我会和师妹说明白其中的缘由，师妹她年纪不大，却很懂事，刚刚只是不太明白你要去仙剑宗做什么,我跟她说清楚了,她就能懂了。」 「你要和仙剑宗的仙长们说清楚，必须先回一趟留御门，等师父的决定。」 无生嘴唇动了动，望着大师兄身后一众师弟们不甘的神情，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让师兄费心了。」他道。 陆宏愣了愣，看向无生的眼神复杂了几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当他抓到无生的什么把柄，无生总能一两句轻飘飘地弹走。 无生的这种态度，反倒衬得他像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一样。 「你去准备一下吧，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陆宏嘆息一声。 无生行了个礼，再度忘了陆宏一眼，他其实很想说大师兄考虑的很周到，可是师兄身后总有一大群弟子围着，把他远远地挤在了外面。 他退下，想回到自己的客房，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把行李在碧落客栈，之前担心霁雪会出事，所以才住过去的。 他没有直接回碧落客栈，而是绕了个弯，避过同门，走到碧落客栈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望着这座堪比皇宫那般金碧辉煌的高楼，红墙黛瓦，明灯高悬，和师兄们住的客栈一点都不一样。 不是说好不好看和精緻不精緻的问题，师兄们住的客栈，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基本都很喧譁，无处不是人间繁盛的凡尘味。 碧落客栈里，哪怕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家都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互不干扰，分明是比师兄们住的地方要大十倍，却仍是清清冷冷，处处透着与世隔绝的静冷。 这大概就是中仙界和人间最大的区别吧，修士漫漫长长的生命里，要看到的东西太多，所以不会在乎一时的欢愉。他们的时间是无比漫长的，不像普通人，正因为人生短暂，所以对很多东西都格外的执拗。 他望着红楼灯火出了神，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碧落客栈的门口站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大抵是像他这样动不动就会望着某处地方出神的修士太多了，所以他在碧落客栈的门口站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打扰他，哪怕有修士从他身侧经过，也不会叫醒他，或许他们都以为他在入定参道。 这种动不动就参道的修士，他在客栈住的这几天，真的见识到太多了，有些坐在屋顶上，有些在飞檐上，有些踩着飞行法器在天上…… 便是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仙子站在一棵树上悟道。 就是那个仙子的背影有些眼熟，她走进客栈，上了楼，往那棵树的方向走近了几分。 那位仙子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广袖流仙裙，墨色的长髮如瀑布一样倾斜，发上只简单地别了一支簪子，暗色的留仙裙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站在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周围树影婆娑，如果不是无生眼力敏锐，很难捕捉到她的身影。 凑近了看，才发现她好像并不是在参道，她眸光向下，似乎在看着什么，看的很出神。 那是一个院子，院子里燃着明亮的灯，和她所在打地方形成强烈的对比。 「是这样吗？」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第295页 「嗯，徒弟做的很棒，子涯，你要加油，身为大师兄，竟然连师弟都比不过。」霁雪的声音响起。 「我……我……我……」江子涯很委屈。 「阿雪说的没错。」明辰道。 无生猜测明辰和霁雪应该在看江子涯和玄澈练剑，就是明辰的声音听起来没有精神，听起来，好像太做很令他痛苦的事一样。 「阿辰，你也要加油啊。」霁雪又道，「今日的一百张符咒还没画完。」 「……」明辰。 无生在长廊上往下看，看到明辰捏着笔，面色肃然，眼神凌厉地盯着面前的符纸，好像那是一只危害一方罪不可赦的妖兽一样，就情不自禁地想笑。 按理说院子里有隔音结界，他在这里应该听不到里面的人说话才对，可是底下几人说话的声音，他竟然听的一清二楚。 他刚刚笑出了声，底下的人却并没有发现他，玄澈在练剑，明辰依旧奋笔疾书，霁雪一脸报復成功的快乐，看到他们，他心里的烦恼一扫而空，他想下去找他们。 然而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却愣住了。 「快点快点。」底下霁雪催促着明辰道。 「师父，你要快点写完，我这个剑式已经记熟了，写完了就教我下一个吧。」玄澈道。 于是三个人就盯着明辰画歪歪扭扭的符咒。 「我……」无生顿了顿，「我刚好从这里经过。」 秋海棠眸光落在他的身上，定睛看了许久，眉头微微蹙着，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 她从树上下来，来到走廊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无生也没料到她会发现自己，所以现在有种被捉到的侷促感，也就忘了要给她行礼。 「你就是无生？」秋海棠道。 就是自己儿子心心念念的朋友。 还以为是个居心不良的凡人…… 第174章 过于清冷了 「玄澈,你在看什么？」霁雪问道。 玄澈仰着头，看向二楼的长廊，那里的灯火有些暗,昏黄的灯光从屋檐上悬挂着的灯笼上洒下来，红漆的木柱和栏杆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树影婆娑,整个长廊影影绰绰,像是魑魅魍魉出没的黄泉古道，看0不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人的影子。 「我刚刚好像看到那里有人。」玄澈道,他指着一处，那里正好背着所有的光,粗壮的柱子横在那里，连月光都照不到。 霁雪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道：「没有人。」 她余光看到明辰,立刻皱眉道：「不许偷懒。」 明辰几乎是赚着笔了,他一直都认为霁雪的声音很好听,可是现在听到,怎么如此毛骨悚然呢？ 他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符咒，歪歪扭扭，勉强能成型，据说这还是最简单的,大家都说好简单,可到了他这里，比让他练一天剑还难受。 桌子的一边堆满了他画的符咒，大多数都是废稿，没有作用，揉成了纸团,堆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有几个还滚下去了。 大徒弟江子涯看得昏昏欲睡，已经在树下坐着睡着了，只剩下霁雪和玄澈百无聊赖地望着楼上，讨论到底有没有人。 他抬头，霁雪和玄澈背对着他，他看了看数了数自己还得画三十多张，心中一震，轻轻地放下笔。 「肯定是路过的。」霁雪道，「我们还是继续看你师父画符咒吧。」 她转头，本该坐的端正笔走游龙的明辰不翼而飞，那支笔上的墨水还没有干涸，刚走没有多久…… 「……」霁雪。 「师父跑了。」玄澈说。 霁雪看着桌上画了一半的符咒沉默不语。 「师娘，你为什么要让师父学这个？」玄澈问，「师父都已经到出窍境界了，再一步就是大乘，这种低级的术法，师父就算不用符纸，也能随手驱动，娘说不是谁都像爹一样天赋绝顶，能两样都学，两样都学的，要么一事无成，要么必成翘楚，整个中仙界，也就皙少家主能勉强顾得上，但终究是天赋有限，能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 霁雪看着玄澈清澈的眼瞳，那双澄澈的眼睛映着她的脸，那张脸上的眼睛呆呆的，脸上的神情复杂。 「这些都是你娘跟你说的？」霁雪道。 玄澈点头，娘亲之前跟他说的时候，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心底的自豪，其实不止是他娘亲，他也是一样啊，这天底下只有他有这么厉害的爹。 霁雪回过头，再度看那张符纸上勉强合格的符咒，喃喃地道：「是我贪心了。」 「嗯？」玄澈歪着头看她。 「等下我送你回去休息。」她道。说完，她就开始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团。 「不让师父画了吗？」玄澈道。 「不画了，以后都不画了。」霁雪道。 「你就是无生？」秋海棠道。 「是我。」无生道。 秋海棠往他面前走了几步，对着突然的靠近，无生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很快他就发现秋海棠不是朝着他走的，她只是往他这个方向走了几步，修仙之人都感知敏锐，或许是怕院子里的玄澈发现他们。 在阴影处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自无生第一次见她开始，便觉得这位尊后太过清冷，他也不是没有听过关于她的传闻，她和玄尊玄陌的故事，一直都是说书人最爱传唱的。
第296页 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里，她的性格活泼灵动，矜持大度，容貌倾城，无生看到她的真人的时候，倒不是说很失望，尊后确如传说中那般美貌，也有远古修仙氏族仙子的矜持气度，可这性格未免差别太大。 过于清冷了，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艷，让人无法直视。无生不敢看着她的脸，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脚下。 「之前的事，我便不计较了。」秋海棠道，「澈儿在外面的时候，多谢你照顾。」 无生看着自己脚下，听到她的话抬眸，却只看到一抹清冷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转角，暗紫色的裙摆曳地，转过身的时候，月华下的侧颜犹如白昙，他看得有一瞬的恍惚。 「她走了？」明辰道。 无生回头，看到明辰正站在他身后，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就这么突然出现，他竟然也不怕。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好点点头。 「季大哥发现了？」无生道。 「尊后一来我便知道了。」明辰道。他修为比秋海棠高，秋海棠要想瞒过他是不可能的。 无生也知道原因，没有多问。 「说是放心地般玄澈交给我，实际上还是不太相信我。」明辰道，「估计她会跟着我们去仙剑宗。」 「那仙城呢？」无生道，「玄尊闭关，尊后掌管仙城，她离开了，这里怎么办？」 「阿雪没和你说？」明辰惊讶，「仙城现在所有的事务，都交给玄家二长老的长子玄珞打理了。」 无生有些恍惚，听明辰这么一说，发现霁雪确实跟他说过这件事，那时候霁雪好像还在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了她，仙城现在很乱吧。」无生道。 明辰轻轻嘆了口气：「确实有些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中仙界的大家虽然心性超脱一般人，可还是以修为说话的，即便玄陌什么事都不管，真正的权力还是在他的手上，遇到的大事，都得看他的命令。」 而秋海棠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威信，不是因为她是玄陌的妻子，她能得到所有人的信服，全凭自己的能力，故而玄陌闭关的时候，大小事交由她管理，没人会有异议。 可玄珞不同了，一来此人虽然有野心，却修为不行，二来也确实不见得有让人信服的地方，若不是因为他是二长老的儿子，恐怕也就是一个心比天高的普通修士。 突然之间，所有事情都交给这么一个靠父辈的权力撑着的半吊子，不乱就不正常了。但玄家二长老毕竟在玄家这么多年了，积累的权力和人脉不可小觑，有他在，就算玄珞再不济，仙城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等玄陌出关，把权力收回来。 第175章 魔物 等玄尊出来？ 无生抬眸,有些迷惘。为什么要绕这么多弯子？明明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她丈夫就能出关，到时候她大可以安心地来仙剑宗陪着自己的孩子,她现在这么做，倒像是小孩子的任性之举，为了这一时,引起仙城骚乱,是否太自私了？ 「季大哥，尊后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无生问道。 「自私？」明辰望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就是自私？ 一时间,他也困惑起来。 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的恩怨,随心所欲地抛下所有,置天下于不顾,这样说来,的确是众人口中的自私之举。 可是秋海棠并不喜欢这里的人啊,她并不爱苍生，谁会保护自己不喜欢的人，疏远自己最重要的人呢？ 秋海棠的选择这在他看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并不喜欢这些,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抛下自己喜欢的，我想，这天底下没有人会这么做。」明辰道。 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又要拿起？无生心底冒出这么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出现的瞬间,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是为了某份执念才咬牙做这些事情吧…… 「你要回留御门对不对？」明辰问道。 无生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嗯，我回来收拾行李，顺带和你们道别。」 明辰点点头，心底虽有些惆怅，却还是淡笑道：「若是有空，我带阿雪去找你。」 无生笑着答应。 「早点去收拾东西吧，天色不早了，你还要赶路。」明辰道，「阿雪那里，我去和她说一句，也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无生还想说什么，听到明辰后面那句「也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浮上来的话又咽了下去。 「对不起。」他道。 「道歉做什么？」明辰道。 「让你们操心了。」无生道。 「和我说什么客气。」明辰往前走了几步，望着空荡荡的院子，院子里的人早就走了。他看着无生犹豫的样子，催促道：「既然不喜欢这里，就走吧，总会有人去守着这里。」 无生看着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慢慢地转身，就要离开这里，可他并没有觉得很轻松。 明辰望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气道：「我也该走了。」 「去哪？」屋檐上躺着的红衣男子道。 「回去。」明辰道。 凤涅早就在那躺着了，似乎是喝了点酒，所以出来吹风，反正他在那横着，也没有吵到他们，所以明辰没有说什么。 「还没有结束，你就回去了？」凤涅道。
第297页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明辰道。 「不喜欢归不喜欢，你可别忘了这次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叫来？」凤涅道，「好戏还在后面，你就急匆匆地走了。」 「紫苓山周围发现魔物的残骸。」明辰道，「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你知道？」凤涅惊讶。 「我一年前去过紫苓山。」明辰道。 「这我知道，你那大徒弟不就是紫苓山的山贼头头吗？」凤涅道，「倒也是胆大，竟然敢在魔物出现的地方占山为王。」 「那批魔物，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明辰道，「那时候人间天灾不断，紫苓山周围的山尽数坍塌，也没人发现不对。」 「我还奇怪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原来是你告诉玄家的。」凤涅道。 「守护苍生是他们的责任，我只能尽己所能帮助他们。」明辰道。 「把消息告诉他们，然后自己看着他们忙活，你还真是机灵。」凤涅调侃道。 明辰不言。 「不过玄族占据仙城，拥有天下最宝贵的修仙资源，号令中仙界，总不能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凤涅笑道。 笑过了之后，他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我听说，那批魔物里，有五个修为至元婴？是真的？」 明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凤涅吸了一口凉气，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便裹了裹衣服。 魔物的元婴修为……那可不是一个元婴修士能对付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不是明辰说的，他可能还无法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中仙界这五百年相当安定，四大仙族各司其职，守护四方，经过五百年的修养，其实力远比之前强大，可就是这无坚不摧的地方，居然生了五个元婴境界的魔物…… 这简直像是在自家门口藏了一窝土匪一样恐怖。 若是这五个魔物没有被杀死，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生灵丧命。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多个金丹境界的，约莫百个筑基境界。」明辰道。 「这么多？」凤涅皱眉。 这已经是一个仙族的实力了，不对，就算是四大仙族之一，也很难对付，伤亡必定惨重。 「有结界的痕迹，应当是早就在那里藏着了，不过是刚好被谁发现。」明辰道。 「要是没有被发现，现在恐怕就有大麻烦了。」凤涅道。 「嗯。」 「你知道是谁发现的吗？」凤涅。 「不知道。」明辰道，「我唯一知道的是，那些魔物都被一人所杀。」 「你能做到吗？」凤涅问。 「不能。」明辰坦白道。「至少，现在不能。」其实有些高估自己的成分在，他没有告诉凤涅的是，一个地方能有这么多的魔物，很大可能……他们的主人也在那里。 以他现在的能力来说，如果真的对上那些魔物，或许全身而退，都有些难…… 这便是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的原因。 他不想让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如果这次，又像几万年前一样……他不敢想，如果他跟着他们一起对抗魔族，势必无法存活，他死了，霁雪一定不会独活，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五百年前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让那件事再发生一次。 魔族最终的目的可能还是霁雪，他得带着她离开，让她的修为赶快金丹。 这就是为什么他对秋海棠的做法没有任何牴触的原因，如果真的要二选一，是选择与自己没有多大干系的天下，还是选择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这换作任何人来说，应该都不会有另一个答案。 只是…… 很多时候，自己这样想，又未必真的会狠心这样做。 到时候真的与魔族对抗起来，他不会放着师兄弟们不管的…… 「谁这么厉害。」凤涅皱眉，「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的。」 「不知道。」明辰道。 凤涅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到底是谁，他们心里心知肚明，只是……他已经这么强了吗？ 这似乎是一件让人难以承认和接受的事。 「说起来，玄陌闭关也是在八年前。」凤涅道，「难道这闭关破境是假，养伤是真？」 第176章 幻觉 八年前是出窍大圆满境,那时他停在出窍大圆满境已有多年，有人道，修道一事愈往后,愈难，可就算这么说，这也不像他修炼的速度。 恐怕是有什么执念未了,所以遇到了瓶颈。 「或许吧。」明辰道。他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不好下定论。 再说，当年紫苓山周围的魔物到底是被玄陌所杀,还是被隐居修道的大能，这都不好说。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不敢自称第二,谁知道在天下某处,会不会藏着一个道行几千年的前辈呢？ 当年的辛凛亦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和爷爷亲眼看着他破境失败陨落,甚至唏嘘。 「你真的不打算管？」凤涅认真道。平日里的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像是纨绔的花花公子，旁人大抵不知道，他之所以那个样子，是因为身周琐事还达不到让他认真的程度。 明辰沉默。 凤涅唇角上扬：「说是不管,要真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吧，这和从前的你真不像，以前你只想着自己的事，对其他的东西冷漠的……」他愣住，脸上的神情僵硬,脑海里刚刚突然闪过的一段记忆转瞬即逝，快得根本无法察觉，可又让他感觉到那份记忆切切实实地存在着。
第298页 他努力地回想，得来的却只有头痛欲裂。 「不是什么大事，形不成气候。」明辰道。那批魔物或许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养出这么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再宽限一点，不过是又一批像紫苓山一样的魔修，他有神剑，也不是不能打，再者这天底下又不止他一个人，光他师兄，就足够了。 虽然他平时在霁雪面前总是吹嘘师兄打不过他，但如果真要比起来，他的确能赢，可赢得一点也不轻松。 「说是这么说。」凤涅道，他揉揉自己的额角，觉得头昏的很，「罢了，反正有玄陌在，到时候大不了把他叫出来。」 他看着明辰，却见明辰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以为明辰是想问他的去留问题，他笑道：「放心，你就和我妹妹好好回去休息，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们。」 妹妹…… 妹妹…… 明辰记得霁雪好像没承认自己是他的妹妹，但是看到凤涅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又不好让他丢面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凤涅的笑容里是包着很多善意的。 妹妹也可以吧，当年于霁雪来说，的确是兄长一样的存在，那时候他们两个对外也确实是以兄妹相称，明辰颔首，便真的默认了他的说法，霁雪做了他妹妹，他就不可能没事发癫一样说胡话了。 凤涅看着他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到时候记得摆好酒菜。」 明辰：「嗯。」 还是明辰好骗些，凤涅心底暗笑。 「兄长有什么心愿？」明辰忽然问道。 对于明辰突然改口，凤涅一时没习惯，过了一会儿才发觉明辰在问他，这是在问他的喜好？ 既然妹夫这么关心他，他又怎么好客气呢？ 「倒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心愿，不过这几百年过得甚是清冷。」 「？」明辰。 「当年开国皇帝宣洺后宫佳丽三千，对比起来，我这个妖王当得十分寒碜。」凤涅道。 「你想说什么？」明辰面无表情。 「听说仙剑宗美人如云。」凤涅道。 明辰转身便走。 「喂，你都有我妹妹了，还藏着师妹做什么。」凤涅叫道。 然而明辰没有理他，径直上了楼。凤涅起身，看到他在楼上的长廊里俯视他，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小心心魔。」 说完，那个白衣的男子就消失在长廊上。 「心魔？」凤涅皱眉。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词了？ 他皱着眉想了想，最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心魔而已，不管什么魔，来一个杀一个。」 「凤主，你要杀谁？」凤素惊恐地看着他。 她刚回来找他，就听到他说要杀谁的话，吓得她的脸都白了。 「凤素，不要大惊小怪。」凤涅道，「我最近无聊，想抓几个心魔来玩玩。」他想吓吓凤素，却看到她的脸越来越白。 「不用这么胆小吧，你好歹是我妖族数一数二的妖修。」凤涅道。 他下去，拍拍凤素的肩膀，突然发觉这妮子的肩膀单薄的很，也不知以往是怎么来那么大力气打他。 「你看到心魔了？」凤素颤抖地问。 凤涅上下打量了下她，好好的，没有生病，他心底奇怪不已；「没有啊。」 凤素的嘴唇这才有了几分血色，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白的像纸一样：「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把额头上的冷汗擦掉。 「我听说，心魔能帮人实现任何愿望。」凤涅道。 「凤主，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若是什么都能靠心魔来实现，那我们还修道做什么？不如都去找心魔祈愿得了。」凤素道。 凤涅挑眉：「有道理，修道便是为了自己的心愿。」他看着凤素，笑道，「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我？」凤素不好意思道，「青春不老……跟凤主你们这样的大能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也太自私了……」太小家子气了…… 凡是有所成的，修道无一不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或是渡劫成仙，对比起来，她的想法便太过渺小了。想想要是凤主和她一样的想法，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别看他平时到处炫耀自己的容貌，像他这种一统妖族的妖王，有哪个在意自己的容貌。 「倒是像你。」凤涅这次没有笑她。 凤素便有些奇怪，抬眸时，他已经往前走了。她快走几步跟上他。 「你为了青春永驻，明辰为了自己的妻子，玄陌为了天下苍生，秋海棠为了玄陌和秋家，命天星为了证明自己，都是有自己的道标，都有坚定的道心才到如今的成就，我就不知道自己修道是为了什么了……」他皱着眉，哀哀地嘆道。 「……」凤素。 她记得他前一阵不是还说自己是为了坐拥天下美人？ 她扶额，对自家凤主不定时地发神经感到无可奈何。 谁信他没有道心，如果不知道自己修道是为了什么，修为怎么达到元婴，没有道标的人，连筑基都不可能。 不过，相比于凤涅的发神经，凤素更在意一件事。 「凤主，你怎么知道他们的道标？」 关于自己修道的原因，大家都默认不对外说，她之所以会说出来，是因为相信凤涅，这相当于自己的信念，若是自己的信念被居心不轨之人知道了，利用它破坏自己的道心，道心破碎，就不是修为倒退这么简单了。
第299页 所以关于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或许会擦侧，但不会刻意去探究。 「很难吗？」凤涅回头，「一看就知道了。」 玄尊尊后和星相的能看出来，凤素到不怎么奇怪，就是剑圣的。 总所周知，剑圣修的是剑道，为了追求极致的剑术而入道，怎么到了凤主这里，就成了为了季夫人而入道？ 剑圣修道的时候，季夫人都还没出生…… 估计又是在说胡话了。 「凤主，你以后可别再说这种胡话了。」她跟上去道，「别有心之人听到，以为是真的，到时候季夫人就危险了，要是有人为了击垮剑圣的道心，把季夫人抓走杀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凤涅听得头痛，感觉脑袋又要炸了，赶忙趁着她不注意，拐了个弯把凤素甩了。 好在碧落客栈岔路多，曲曲折折，他也不看路，东拐西拐，随意地穿过迴廊，又过了几个隔间，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确定凤素一时间找不到他才停下。 这妮子哪里都好，就是太唠叨。 他拍拍自己的耳朵。 抬眸环顾四周，看看自己到底在哪。这里没有任何人，似乎是一楼的院子，杂草从生，看起来好久都没有人来打理了，所以看起来有些荒芜。 或许是无人来此，所以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欲坠。 碧落客栈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他蹙眉，用手拨了拨身前的杂草，好在他修为高，即便不打灯也没关系，周围就算再昏暗，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环顾了一圈，他确定这里只是一处许久都无人居住的院子，中间有一个石桌，颇为陈旧，他兴致缺缺，转身准备回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剎那，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在那个昏黄的灯笼下，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女子站在灯下，宫裙的裙摆层层叠叠，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 她静静地站在那，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莲，是他的真火最喜欢凝出来的那种大红色的莲花。 红色的长髮从肩头倾泻而下，是和他的头髮相同的颜色，可这样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没有半分张扬，眸子里映着樑上昏黄的灯火，璀璨地像是天边的朝霞。 「你是……」他问道。 「凤主！」凤素大喊。 他回头，看到凤素正站在他身后，怒气沖沖地看着他。 「我在和美人说话，别打扰我。」他道。 「哪有人？」凤素道，「我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那不是……」凤涅看着自己指的方向，灯光下，是红漆的长廊，院子里有一条鹅卵石小路，中央是一个石桌，四张凳子环绕，都擦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植株都被静心裁剪过。 哪有什么荒芜的院子，哪有什么美丽的凤族女子。 「你的酒还没醒吧」凤素道，「都叫你别喝那么多，你偏偏要喝。」 「……」凤涅。 第177章 画像 霁雪其实去看过秋海棠,跟着明辰一起去的玄宫，但是她一直说身体不舒服，根本无法靠近,明辰带着她去找纸鸢。 纸鸢道她也不知道。 霁雪只好罢手，她总觉得这件事和她有关，可又想不出到底哪里有关。宴会上,多是仙族之中颇有名望的人,玄珞在首座，满脸的志得意满。 这种心性,着实不让人担忧。 玄澈在她身边，皱着眉头看着选珞,分明是很不满玄珞坐在自己父亲的位置上，尽管如此不满,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母亲真的生病了吗？」霁雪问道。 不用问也知道是装的,但眼下能问的也只有玄澈了。 玄澈嘟着嘴,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那模样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这小子精明的很，知道露出这种表情就能为所欲为之后，便越发猖狂,动不动就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惹得人心疼不已。 昨天晚上渊虹回来，便愣是被气走了。 说什么他们两个有了新的小宝贝，就抛弃他了。 不过说归说，过了一刻钟，就又偷偷摸摸地跑了回来。嘴硬地说如果他们两个肯认错的话,他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们。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皙泉抓走了…… 明辰觉得无所谓，渊虹剑放在皙泉那里放了那么久了，居然也没想过去拿回来。 霁雪也问过他，毕竟是自己的剑，放在皙泉那里，会不会不太妥当。 明辰却说自己几乎用不到渊虹，放师兄那里还有人帮忙保养，他乐得自在。 他这么说，霁雪便不好再多嘴了，他们师兄弟两个感情好，又是同一个师父，彼此之间确实不会有太多客气之处。 「师伯。」明辰对一旁坐着的颜流道。 「何事？」颜流几乎不用他说，听他这么叫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事。 「我想提前和阿雪回去。」明辰道。 颜流看了看周围，风竹和风烨并排坐着，明明挨得很近，却好像隔着一座山一样，平时那么爱闹腾，前几日回来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风融在和别的修士讨论武道，皙泉在皙家那边，这儿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话。 「为什么？」颜流道。 「阿雪身体不好，我带她回去调养。」明辰道。
第300页 颜流看着明辰，其实明辰说要提前回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师侄要去干什么了，霁雪那件事，他和颜封都知道，他看了看明辰身旁坐着的霁雪，还有玄澈。 「你知道明天要说什么事。」颜流道。 「嗯，到时候如果真有需要我的地方，师伯叫我就是了。」明辰道。 「你还真是心大。」颜流嘆道，「要是像五百年前……」他忽地噤声，不愿意回想五百年前发生的事。 知道那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就没放下来过，一直悬着，也无法入定，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整整焦灼到现在，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觉得是不是魔族来袭。 也就只有他这个师侄，还能这样淡然。 不过话说回来，最先发现的，不就是师侄吗？ 那时候他送了消息给玄族之后，便又入关了。知道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竟然还能安然地闭关，这心性，到底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明辰看出了他眼底的焦虑，宽慰道：「师伯不用太担心，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中仙界低靡，修为大成的修士没几个，都是金丹修士，所以才会造成那样的局面。」 颜流回想了一下，贊同地点点头，心里终于稍微安稳了一些。那时候确实是像明辰说的那样，能出一个金丹修士，都是天大的喜事，那时候的修士资质不太好，修为进境缓慢，再加上在那之前还对魔族进行了肃清，各大仙族发展的都不太好，哪能和现在比。 和之前比起来，现在才叫恐怖，光他们仙剑宗，就有那么多个元婴修士，更别说其他的仙族了。而这一任的玄尊，更是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玄尊，年纪轻轻，便已是出窍大圆满境，又有明辰，皙泉和秋海棠也都是元婴大圆满境，他们怕什么呢？ 就算真有魔族来犯，那也不可能出现像五百年前那样的事了。 他嘆了口气：「说的也是，你就安心带着霁雪回去吧，这里有我。」 明辰拱手：「多谢师伯。」 说完，他便回去找霁雪，霁雪正在看远处的季家人，看到明辰回来，道：「你跟师伯说了什么？」 「我跟师伯说，我们要提早回去。」明辰坐下。 「为什么？」霁雪道。不过问完，她就明白了，提早回去除了因为她，还能为什么。 「也不用这么急。」她道。 「我就算在这里也是坐着。」明辰道。 「……」霁雪。 说白了明辰在这里就是镇场子的…… 为此她心里还颇有怨言，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此刻听到明辰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一时间无话可说。 「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就走。」明辰道。 霁雪闻言，默了默，看向远处坐在首座的玄珞，最终点点头。 明辰对着玄澈道：「我和你师娘要回去了，我答应过尊后要好好照顾你，让你和师伯他们一起，我不放心，你今天就和尊后说一声，告诉她，你明日就要和我们一起回仙剑宗了。」 「不用跟娘亲说了。」玄澈道。 「？」霁雪。 「娘亲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再和她汇报。」玄澈道，「她说我入了仙剑宗，从此就要学会独自处理一些事情，不能事事都过问别人，若是有不懂的，再来问师父和师娘。」 这么听来倒真像是把儿子给他们了，霁雪心里有些慌，再次对秋海棠反常的行为感到心慌。 既然已经和师伯说了，霁雪便跟着明辰走了，下午回去的时候，她想去找无生道别，走到无生门口敲门，敲了半天才发现里面没人了，她这才想起无生早就回留御门了。 明辰看着她进门，知道她去找无生了，因为无生没当年和她道别，是他转告的，所以很容易忘记无生已经走了这件事，他看着她的样子，道：「他不会回来了。」 霁雪看着他，有点没懂他的意思。 明辰愣了愣，忽地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解释道：「他不会来仙剑宗了。」 「唉。」霁雪嘆气。 自从那晚无生问她之后，她便有这种预感了，无生放不下凡间的牵绊，留御门再怎么样，毕竟还是一个家，他若是真修道了，这个热闹的家，便与他无关了。 但是霁雪觉得，留御门是一个家，仙剑宗又何尝不是一个家？ 可仔细想一想，要一个人放弃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再重新接受这个地方，着实太难，要放弃的太多。 罢了，既是他的选择，她作为朋友，自是选择支持。 等她修道之后，再和明辰一起去看他吧。 「阿雪，你先收拾，我出去取一样东西，很快就会回来。」明辰道。 「嗯，你去吧。」霁雪道。 明辰出去之后，她就开始把他们两个的衣服叠起来，放好，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一点东西，整理好衣服之后，明辰还没有回来。 霁雪四周看了看，现在离晚饭还有些时间，她开门，打算出去透透气。 碧落客栈看似是一座楼，实则不然，后面还有一座花园，风景很好，分成了几个院子，各有各的风景。 霁雪下去，碧落客栈住的人很少，眼下这时段，住里面的修士似乎都出去了，后院便几乎没有人，很清净。 不过，就算有人，也会很清静。
第301页 前面有一棵枫树，长得十分茂盛，远远地看去，似乎还开了一朵硕大的红花，霁雪揉了揉眼睛，有些远，看不清那一团红色的到底是花还是别的。 她快步走过去，来到枫树下，仰头往上看，那是红色的锦衣，料子十分华贵，在夕阳下流光溢彩。 中仙界就只有这么一个人爱穿这种妖艷颜色的衣服。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问道。 「我在，等美人……」凤涅深沉的道。他的眸光忧郁，脸上的神色沉痛，像是被谁甩了。 「美人？」霁雪四处看了看，周围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几只麻雀在枝头蹦蹦跳跳，好奇地看着他。 「那几只麻雀？」她挑眉道。 「你懂什么。」凤涅道，「那夜，我见到她之后，我的心，便被她占满了。」 霁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她搓了搓手臂。 「长什么样的？」 凤涅坐起来，他原本是躺在树枝上的，听到霁雪这么问，来了精神，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是我凤族的长相，头髮是红色的，很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妖族女子。这么好看的女子，我没道理不知道，可是凤素却说妖族没有这样的人。」 「你画出来乐吗？」霁雪道。 她从来没有看到凤涅露出这样的神色，想必真的对那个妖族女子动了心，这一次不是像从前那样，嘴上说说过一下嘴瘾。 他如今也有五百多岁将近六百，按修士的年纪来算，这般年纪，早该成婚了，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霁雪也替他高兴。 「画了。」凤涅跳下来，从自己的储物石里取出那晚画了一晚的画像，之所以画了一碗，是因为画了很多张，都不满意，所以反反覆覆地重画，他现在拿出来的这张也不太满意，但对比之前的，这张确实是最好的。 霁雪看到画像上的脸，愣住了。 第178章 凤涅过往 「怎么这副表情。」凤涅道,「虽然我的丹青不怎么样，但也没有必要像见鬼了一样盯着看吧。」 霁雪抿唇，看向凤涅,他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你不知道她是谁？」她问道。 「我要是知道她是谁，还用得着在这里伤春悲秋？」凤涅道，他感嘆地摇摇头,「作为妖域之王,竟然不知道自己管辖的妖里面有这么一只美丽的女妖，这妖王做的也挺失败的。」 「……」霁雪。她不知道怎么接,只好象徵性地道，「画的挺好看的。」 「……」凤涅。 「你盯了半天,我还以为你知道她是谁，看了半天就只给我说一句画的挺好看的？」他不满地道,愤愤地把画收起来。 「我不过一个凡人,别说认识这样一个女妖,就是妖族,我也没见过几个,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妖族。」霁雪道。 看样子好像很真诚，说的也很诚恳，可是凤涅就是不相信她。 「算了。问你也没用。」他道。 霁雪笑笑，却对那画上的女子有几分心悸。 宣纸上没有多余的背景,只有那一个穿着红色宫裙的女子。眉眼柔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凤涅画的画，多偏向写意，追求神似，故而和真人会有很大的差别。 可即便如此,霁雪还是认出画上的那个女子是谁了。 她不知道她是谁，当年也只见过几次，但依稀知道一些。 凤涅当年被妖域放逐，与这个女子有关。 那时候，她和师父住在碧樾，看似清静，屋子后面却是一片绵延不绝满是兇恶妖兽的森林，里面兇险，灵气也不怎么充裕，这一片地方莫说有人，就连修士都不会靠近这里，所以住在那里的，便只有他师父。 某次师父出去，她在家里待着，似乎听到后面的森林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时的她本来就对这里陌生，也才刚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以为还有同族，便孤身进了那片森林。 其实那次到底也没碰到什么危险，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妖兽，等她过去的时候，路上全是妖兽的尸体，其中不乏强大的，她在那一片尸体中，看到凤涅倒在血泊里。 她把他捡回去，师父在屋里给他包扎伤口，她就在外面坐着，便是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这个女子站在窗口，从窗户里看着里面躺着的凤涅。 那女子出现的悄无声息，她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她发现她在看她，对着她笑了笑，年纪尚小的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再次看向屋里的凤涅，想跟师父说他的家人找来了，可等她回眸，那个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说起鬼，又不像，如果是孤魂野鬼，好歹会有些属于孤魂野鬼的气息，她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加上那时自己分不清妖族人的相貌，总觉得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东西。 后来她又看到了几次，不过都是和那次一样，就是远远地看着凤涅，脸上带着笑，不说一句话，也不会出现多久，好像幻觉。 可如果说是幻觉，那个女子又确确实实对她笑了，后来再看到她，会对她无声的行问候礼。 如果这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就未免太天方夜谭了。 到她长大了些，她这才明白，那个女子就是与凤涅有关的一个妖族女子，凤涅之所以被驱逐，全是因为这个女子。
第302页 妖族一直都是被凤族统治，上代妖王有八个儿子，凤涅就是上代妖王最小的一个儿子。母亲身份卑微，所以即便是妖王的儿子，因为母族无权无势，处处被孤立，他在妖宫里的生活并不如意。 他那些年为了生存，确实没有露出多少锋芒，装的玩世不恭，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犹如败絮一样，像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这般低调，以他妖族皇族的身份，在妖宫里和母亲一起苟且偷生应当是没问题的。可偏偏凤枫出现了。 那是一个贵族的女儿，自小和妖族大皇子订婚。 凤涅和凤枫之间到底经歷了什么，霁雪不知道，约莫整个妖族也没人知道，外人唯一能清楚的结果便是凤枫在与凤涅大哥成婚的那天和凤涅一起私奔，不知什么原因死在路上，凤涅被抓回去，妖族大祭司扬言凤涅是妖域的祸星，必须立刻处死。 带着嫂子私奔，又让嫂子死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再加上妖族大祭司的煽动，妖族上下人人请命，要求凤主严办。 凤涅本应该死在妖域的，可凤主念着父子情分，不管这儿子多不争气，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便将他放逐到那片满是妖兽的森林里。 凤涅被她捡到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因为自己在妖宫唯一的期盼没了，身体没多久就垮了，所以凤涅醒来，便听到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 其实他之所以会听到，有很大原因在她和师父身上。 她问起妖族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师父就告诉她妖域发生的这一件事，他们两个都没发现，自己在院外说这些的时候，凤涅就已经醒了。 凤涅除了满身的重伤，身上还中了一种咒。他若是想活着，师父自是有办法救他。可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愿望。 他心里想着凤枫和自己的母亲，他越想，那种咒蔓延的速度就越快，不到两天的时间，那些咒痕就要蔓延到他的胸口。 师父能治他身上的外伤，却无法治他的心伤。 他这般消极，师父也束手无策，她不忍，求着师父一定要救他。师父这才想出一个办法。 既然他总是想着那两个女子，便把他记忆里的女子换成另一个。 这种术法在别人手里或许不行，可是白临风可以。 于是乎，才有了凤涅处处维护她，可惜她当时只是个小孩子，凤涅那时已经是人间男子弱冠的年纪，意气风发，看着她长大，自然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把她当成妹妹，视她为家人。 虽说这感情一开始是假的，但她和凤涅一路相处过来，便真的情同家人。 到了她给宣洺当国师的时候，那时已经过了几十年，她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凤涅真相，凤涅已经把自己为什么会被放逐一事忘了，对妖域更没有什么感觉。 她想了很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既然妖域没有快乐的记忆，那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她替他做了选择，让他继续把那些记忆遗忘。 只是，世事变化莫测。 谁也没想到，妖族大祭司会造反，凤枫的家族是凤主的左膀右臂，因为凤枫的事，导致凤主疏远了他们，他们在妖域的地位每况愈下，凤主失了最忠诚的部下，大祭司造反太突然，凤族险些被灭族。 凤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同她说他出去转转。她知道他要回去，也拦着他，让他独自一人回了妖域。 她自己那时被琐事缠身，无心顾及其他。 当年的事情，如今细想，倒也能发现蛛丝马迹。 凤涅能在妖宫平安地长大，说明他知道隐忍，可一个隐忍了这么多年的人，会冲动地做出这样的事吗？这其中，必然是那大祭司在使诈。 凤枫的事，直接导致自己的家族根基动摇，她身为家族的长女，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和凤涅私逃？ 说不定，这些都是大祭司的阴谋。 妖族的大祭司，便好比仙城的星相，那是观测整个妖族运势的人。凤涅是整个凤族天赋最好的皇子，凤主八个儿子，只有他学会了真火。 凤族的传统是只要谁会真火，便可以继承妖王之位，可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他会，因为他的母族无法给予他任何保护，如果暴露，得来的不会是妖王之位，反而是灭顶之灾，他只能藏着自己的锋芒，让自己显得愚钝无比，修为上处处比不过自己的兄长们。 所以如此一来，凤族之中，竟然没有一个皇子会真火。 大家尔虞我诈，使出浑身解数开始争夺妖王的喜爱。 因为凤族几乎不会出现依靠自己的天赋就悟得真火的族人，如果有，那此人必定是天命之子，是凤族一千年难遇的奇才，是能改变整个妖域格局的人。 一个皇族总要有人来继承了，所以凤族的真火一直都是代代传下来的，上代凤主死了之后，把真火传给下一代，一代接一代。 大祭司在算命这一方面总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他应该算出来自己往后若是篡位，凤涅必定是最大的阻碍，所以才设这么一场计来除去凤涅。 这一出计谋，不得不说，用的是相当巧妙。 除掉了凤涅，又除了凤主最信任的手下。 一箭双鵰。 如果不是这件事，他后面篡位也不会如此轻松。 其实师父在救了凤涅之后，曾一度给凤涅的样貌做了些许调整，稍微改了下他的发色和眸色，让人认不出他是凤族的人。饶是如此，这期间也有人来跟踪他们。
第303页 不过，有她做掩护。 那些跟踪的人看出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是长生族的人之后，便没再管凤涅了。所有人都知道，长生族与凤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长生族被灭族，凤族可是出了不少力，多少长生族人被凤族的真火活活烧死。一个长生族人，怎么可能会和凤族皇室在一起呢？ 所以他们安心地回去復命了，那大祭司便真以为凤涅确实已经死在了妖兽嘴里。其实如果没有她的话，凤涅那时候确实会死在妖兽嘴里。 他杀了很多妖兽，杀完之后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力气，身上失血过多，昏倒在血泊中，如果不是她出现的及时，天一黑，他就会被昼伏夜出的妖兽分食而尽。 师父在篡改凤涅记忆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手脚，为了避免她死后凤涅跟着寻死的情况，要是有这种意外发生，她离世之后，她就会消失在凤涅的记忆里。 唯一知晓昔年那些情怨的人已经全部忘记，所以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记起那些，只会带来悲伤，那为什么还要让当事人回想起来。 凤枫和凤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之事具体是什么样子，再去深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凤涅问道，「你刚刚看着画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像知道些什么。」 「第一次看到长相这样精緻的女子，一时失神而已。」霁雪道。 凤涅怀疑地盯着她看，过了许久才移开目光，霁雪松了口气。 第179章 妹妹？ 凤涅没有再问下去,看向霁雪的神情颇有一种很铁不成功的样子。霁雪才不管他这副嘲讽的表情，他再怎么挑衅地看着她，她也不会告诉他这个女子到底是谁的。 妖族大皇子成婚当天,新娘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跑了，这事要是传出妖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看笑话。为了保全凤族的颜面和尊严,凤枫这个名字,註定要从自己母族的族谱中抹去，她的名字,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提起。 所以到了几十年之后妖族大祭司造反，肃清了一大批凤族,这个女子便彻底被人遗忘，或许还会有些知情者尚在,可一来凤涅离开妖域多年,大家都不清楚这位新凤主的脾性,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性命就不保了，所以居然没有一个人会说起这件事。 再加上凤涅本来就不记得这些了，便更加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令凤族蒙羞的事，几百年过去,这件事便彻底被人遗忘,没人记得，就无处可寻，现在凤涅就算去找人，也未必能找得到半点蛛丝马迹。 摆脱了凤涅的怀疑，霁雪说话轻松多了,问道：「你在哪看到的。」 「就在这里。」凤涅道，「我那时看到的是一片荒芜的院子，她就站在那盏灯下，笑着看着我。」 霁雪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盏精緻的灯笼，悬在樑上，灯笼四周还缀着红色的流苏，煞是好看。 「这里天天有人来打扫，里面的花草也有人修剪，哪里荒芜了。」她道。 凤涅有口难言，难道要他承认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凤素说他一定是喝多了，所以眼花看错了。 但是他确定自己的酒劲已经散了，他到屋顶吹风的时候，走路还晃着呢，吹了半个时辰的风，躺了一会儿，他下地的时候，明明很精神，不可能是幻觉。 可若不是幻觉，他当时看到的景象又该如何解释，总不至于有人来戏耍他，变了个女子出来，这样容貌的女子如果能变出来，那天底下的男修估计都不需要去找道侣了，自己变一个就成了。 霁雪来到那盏灯笼的下面，灯笼挨着柱子，旁边是雕花栏杆，站在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进来的人，便是凤涅在的那个方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周围找不出阵法或者符咒施放过后的痕迹，这样的话，就不存在有人故意造出来的。 「你一定是眼花了，你说，你那晚是不是喝了酒？」她道。 「你也觉得是我喝醉酒看花眼了？」凤涅道，「你和凤素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我还是相信你的。」霁雪道。 「你现在给我离开。」凤涅道。她这话让他很生气，什么叫她还是相信他的，这就好像在说，虽然知道你在说胡话，但是为了不刺激你，还是意思意思一下，配合你的话。 「如果我看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霁雪道。 「你给我立刻走。」凤涅很生气，不想看到她。 「凡事朝好的方向去想，乐观一点，或许她已经回家了呢？那晚不过是出来透透气。」霁雪道。 凤涅的神情还是不太好，她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 回去的时候，刚好撞到回来的明辰。 「跑这么快，谁在追你？」明辰道。 霁雪看了看身后，没有人，凤涅没有追上来：「我在锻鍊身体。」她道。 明辰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身后。 「你去做什么了？」霁雪道。 说到这个，明辰把手里的包裹打开：「你看这个。」 那是一件红色的羽衫，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华贵无比。料子摸着很柔软，触感细腻柔和，手放在上面，还能感受到上面的传来的温暖。 这是用凤羽做的羽衫。 「那些不是还放在床底……」霁雪突然止了声音，不可思议地看着明辰。
第304页 她之前拔的那些都还放着，明辰现在给她拿了一件过来，这说明…… 「你什么时候去偷的。」霁雪道。 「就前一段时间。」明辰道。 「原来我翅膀上的毛是你拔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两个人一跳。凤涅像幽灵一样飘了出来，飘在霁雪身后，霁雪僵硬地回头，看到他郁沉的脸，心抖了抖。 她的身体慢慢地挪了几步，挡住了那件仿佛会发光的羽衫。 明辰也没料到凤涅会突然出现，也是猝不及防。 两个人心底同时有一个声音说：「完了」。 霁雪思维转的飞快，拼命地想该怎么拯救自己。 说起来，那别人的羽毛做衣服这种事，咋听起来挺那啥的，但是从前凤涅自个儿都拿自己身上掉的毛做衣服，还整天在她面前炫耀自己一根羽毛值多少钱，那就真的是很直白的炫耀，并且不会给她。 所以说拔他的毛只是她一直以来的执念，倒不是说真的拿去做衣服，不过是报復一下凤涅那么多年来对她的「精神伤害」，让他再也没办法找她炫耀。结果明辰不知道怎么的，真的拿去做衣服了…… 凤涅如果真是只凤凰，倒也没什么，可凤涅能变成人，穿着这样的衣服，难免会膈应。 她觉得明辰实在太傻了，可是自己的丈夫这么傻都是为了她。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犯傻，她总不能去怪明辰吧。 「这个……」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凤涅低头看着她，他身形修长，比她高了不少，霁雪和他对视，都要仰着头，虽然平时和明辰说话也得仰着脖子说话。 「什么都别说了。」凤涅道。 「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霁雪说。她心里发毛。 「这件事便当无事发生吧。」凤涅说。 「啊？」霁雪错愕。 她刚刚没听错吧，她看向明辰，只见明辰也是一脸茫然，和她一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凤涅居然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就好比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样的铁公鸡被人拔了一身的毛，最后很镇定地说当做无事发生？ 这要是符合常理，这世上就没有正常的事了。 「你是我妹妹，你嫁人了，我做兄长的，都没给你准备嫁妆，说来也是惭愧，这些便给你做嫁妆吧。」凤涅道。 「……」霁雪。 明辰如获大赦：「多谢兄长。」 「妹妹……」霁雪皱着眉，看向明辰，「你……」 「往后要和我妹妹好好过日子。」凤涅说，俨然已经是一个好兄长的样子。 「我一定会好好待阿雪的。」明辰道。 「这样就好。」凤涅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回去吧。」 明辰赶紧拉着霁雪走了。 第180章 可疑之处 「他怎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宽容善良？」霁雪不敢置信地问道。 他们两个进了房间,房门合上。本应该是安全了，可霁雪还是不太放心，又打开门,往外面看了看，确定凤涅没有在外面耍什么阴谋诡计，才把门关上。 「大概是心情好。」明辰道。 他要是心情好,更不会放过他们。霁雪不置可否,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便拉着明辰,赶紧离开，反正都和风竹风烨他们说了,所以具体什么时候走，都没关系。 她去叫江子涯和玄澈。 玄澈倒是好找,这孩子活泼的时候活泼,安静的时候也安静,晚上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一般都是在屋子里看书,不会到处乱跑，这点让她很安心。 因为之前就跟玄澈说了让他收拾好东西，所以她一过去叫他，便立刻过来了。 「你师兄没和你在一起？」霁雪问道。 玄澈摇摇头：「他好像出去找谁了。」 难道是找辛雪？ 霁雪看了看外面：「你去你师父那里待一会儿,我叫来你师兄,我们就动身回仙剑宗。」她动身去找辛雪，辛雪住的地方有些僻静，准确来说很偏僻。 她还没到辛雪住的地方，只到半路，就看到了江子涯,江子涯站在一棵树下，那里没有光，如果不是霁雪早就熟悉他的身影，不然一定会忽略掉，再加上周围没有人，边上的灯笼不知为何没有亮，就连月光也有些暗。 「子涯……」她想叫他，然只说出了个名字，声音就小了下去，江子涯平时给人的感觉不着调的，和凤涅有些像，她刚刚看到，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之前身旁好像还有个影子，刚刚给她的感觉，莫名地觉得有些冷。 她往后退了一步。 「师娘？」江子涯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吗？」霁雪道。 「没有啊。」江子涯四处看了看，「这里就我一个人。」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霁雪道，「和鬼一样。」 江子涯看了看她，把手伸出来，握紧的拳头松开，一只萤火虫从他手里飞出来：「我回来的时候在树下看到这只萤火虫，想抓起来送给辛雪，但是想了想辛雪好像不喜欢关着它们，所以我在想该怎么让它自己去辛雪那儿。」 霁雪皱了皱眉，看到江子涯映着月光的眼睛，还是她夫君那个油嘴滑舌的徒弟，刚刚是她看错了？ 说起来，他对辛雪还真是一往情深，为了辛雪，学习礼数，如果是之前的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些微不足道的萤火虫的感受。
第305页 如果辛雪愿意，有他们两个在，她这个舅舅，应该也不会反对这门婚事吧。 就是辛雪的母亲有些难缠。 「我们马上要回仙剑宗了。」她道。 江子涯愣了一下，倒也没问什么：「我去拿一下行李，马上过来。」 「我们等你。」霁雪道。人都叫齐了，她说完之后就往回走。 「师娘，我们这么早就回去，是东西找齐了吗？」身后的江子涯忽然问道。 「嗯，东西……」霁雪怔了怔，回过头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东西？」她要修道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和明辰最亲近的皙泉都不清楚。 「就是那个啊。」江子涯好似没看到她凛然的神色，笑道，「凤主的凤羽。」 霁雪松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了。」江子涯说。 霁雪脸色不太好看，她压根没料到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果然今晚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时间会让大家忘了这件事的，过一段时间风波过去，她又可以去诓凤涅一大堆宝贝。 江子涯过来后，四人一起上了仙船，明辰买的这艘仙船看起来小巧玲珑，却是实实在在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房是足够江子涯和玄澈一人一间的，如果不是有仙船这么方便的法器在，他们确实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离开，避免夜行。 「我还是第一次坐仙船去那么远的地方。」玄澈惊奇地道。 「那到时候我叫你师父多带你出去走一走。」霁雪道。 玄澈高兴地点头，不过不知为何，眼底却有淡淡的失落，小孩子还不太会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明辰看到他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 「等你爹出来，就不用你师父带着你出去了。」霁雪替明辰道。明辰要说的也是这句话，不过大抵是要做一个严师，所以又开始装高冷了。 「就是，到时候多敲诈敲诈你爹，让他只顾着修炼，自己儿子长这么大了，都没尽到半点做爹的责任。」船头，一个声音道。 霁雪瞪着船头栏杆坐着的红衣男子，惊恐地道：「你怎么在这。」 「你说我？」凤涅指指自己，「如你所见，就是这样。」 仙船已经飞出仙城好一段路了，他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仙剑宗？」 「嗯。」凤涅笑着点点头。 「他怎么上来的？」霁雪问明辰。 凤涅道：「我和妹夫说了哦，去你们家住几天。」 「什么时候？」霁雪还是看着明辰。 「你去找子涯的时候。」明辰道。 「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让他住到我们家？」霁雪不敢相信。 「妹夫，看来你好像怕妻子诶。」凤涅狡猾地说，「堂堂一个剑圣，居然是妻管严，要是让自己的崇拜者知道了，不知道该碎了多少人的心。」 霁雪立刻换上笑容，柔声道：「怎么会呢？这家里家外的，都是我夫君一人做主，你说是不是呀，夫君？」 明辰沉默了许久，最终在霁雪威胁的眼神下僵硬地颔首：「嗯，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是吧，我没说错吧。」霁雪对着凤涅道。 旁边看着的江子涯和玄澈有些呆滞，玄澈凭藉自己的绝顶聪明，想明白以后要想做什么，就得讨好师娘，讨好了师娘，师父什么都会答应。 他立刻进客厅里泡茶。 「所以呀，家里要请什么客人，自然是我夫君说了算。」霁雪道。放在明辰背后的手推了明辰一把。 明辰被迫往前走了一步，道：「对。」 「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凤涅无奈地道。就她刚刚那威胁人的眼神，谁会信雾静峰全是明辰一个人做主？ 「我不过是去雾静峰静养一下，这里太喧闹了，住的心情不好，想换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又不是去你家里偷东西。」凤涅道。 尽管他说的很真诚，霁雪还是不太相信他。 「有你夫君在，我能耍什么把戏？」凤涅又道。 霁雪看了看身侧的明辰，的确，明辰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她有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看你都这样了，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住几天。」霁雪道。 「多谢妹妹啦。」凤涅拱手笑道，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 「……」霁雪。 完全，在他身上，看不到是去做客的样子。恰恰相反，他好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果然，她一进去，就看到凤涅坐在她的位置上，玄澈捧着一杯茶过来，对她道：「师娘喝茶。」 「……」霁雪。 「我的呢？」凤涅道。 「马上来，我先给师娘倒。」玄澈道。 「……」霁雪，「玄澈，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应该先给客人上茶，怎么就给她倒茶了？这样不是更加衬得凤涅才是主人，她才是客人？ 玄澈眨眨眼，茫然地看着她。 「算了算了，你去给凤主倒茶吧。」霁雪道。 「好的，师娘。」玄澈跑去泡茶了。 「阿雪，你去休息吧。」明辰道，「剩下的我来安排。」 霁雪看了看天色，发觉已经很晚了，她收回目光，看向一脸奸笑的凤涅，便是怎么都无法安心去休息。 明辰见她还不走，只好道：「我们有一些事要说。」
第306页 明辰的语气不似开玩笑，霁雪抿唇，道：「我去睡觉了。」 「好梦。」凤涅道。 霁雪倒是想和他斗几句嘴，不过既然明辰要和他谈要事，她也不好再多留，便带着玄澈去休息了。 「你说的对，魔物的事情有玄族来解决，我应该什么都不管，撇清嫌疑为好。」看到他们都走后，凤涅道。 「……」明辰。 「我曾经和魔族走的那么近，在这里只会让他们人心惶惶。」凤涅讽刺地道，「不过，紫苓山的都被杀完了，就算有，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小喽啰，确实是不需要我。」 「也……未必。」明辰道。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修为至出窍，有些直觉不可不在意，这些直觉，都是天道泄露出的一丝天机。 「这些事，别让阿雪知道了。」明辰道。 「被她知道会怎么样？」凤涅道，「虽然这点小事让不让她知道都无所谓。」 「她知道了会分心。」明辰道，「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烦心事。」 「放心吧，我不会让她知道的。」凤涅道。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渐渐地消失，「说起来，我在来仙城的途中，看到一个地方死了几个修士。死状不太正常，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都说是被妖兽袭击的，我当时也没有太在意，那晚听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那些修士，与其说是被妖兽杀死的，不如说是被魔修杀的。」 「被抽干？」明辰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说，身上的灵力都没了，灵基破碎。妖兽食人，杀修士断然不会留下尸体，所以那几具被抽干灵力的尸体，就很奇怪了。」 明辰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又找不出头绪。 第181章 端倪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仙船已经离开仙城很远了，明辰之前在仙船上备的食物都没了，要下去採购,便就近找了个镇子停下来，去镇上买些东西。 霁雪一晚上没睡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凤涅在,所以晚上睡得心惊胆战,就怕他半夜耍什么花招。 不过第二天醒来，凤涅倒是很老实,他们两个不用睡觉，她下楼的时候,这两人在甲板上聊天，看到她过来,凤涅还对她笑了笑,笑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几人下去买东西,玄澈几乎没有出来过,看到外面的东西,惊奇的不行，明辰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不敢去招惹，凤涅看起来滑头,他更不想去拉着他,所以衡量在三，就去拉着霁雪了。 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好奇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霁雪有种自己拉着的是渊虹的感觉。 「你这个样子，倒是和渊虹很像,可惜渊虹被你皙泉师伯看着，便是想来都不行。」霁雪道。 「渊虹？」玄澈收回放在路边小贩上的目光，看向霁雪，「是师父的神剑吗？」 「对呀，神剑里的剑灵。」霁雪道。 「师伯要用神剑做什么？」 做什么？霁雪心底讪笑，能做什么，就是看渊虹太调皮，明辰又不管，所以替明辰管教管教，免得他到处惹祸。 「没做什么，就是拿过去玩玩，他们以前经常这样。」霁雪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仙剑宗的人大多都知道，玄澈现在是明辰的徒弟，这些事都可以告诉他。 玄澈不解：「既然不是拿去做重要的事，师父的神剑为什么要给师伯？自己的法器，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以随随便便给的。这是娘告诉我的第一件事。法器对于修士来说，是相当于自己性命的东西。」 霁雪愣了愣，其实她一开始也这么想过，后来又想，他们两个师兄弟感情好，皙泉想拿神剑玩一玩，明辰便给了，这只是很单纯的信任而已。 可法器这样的东西，相当于修士的弱点，平时用的那种法器，丢了倒是丢了，顶多损失一些灵石，但那是神剑，是明辰的本命法器，本命法器有了什么闪失，修士自己饿会遭到不可估量的反噬。 即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可将自己的本命法器给这也是师父告诉她的第一件事。 倒不是说怀疑皙泉会拿着渊虹做出伤害明辰的事，而是这对于皙泉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拿着别人的法器，一来影响自己的心性，一来对他的安全也有威胁。 他拿着明辰的法器，会让别有用心的人以为有可趁之机，去找明辰的麻烦，或是为了对付明辰，去找他的麻烦。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件麻烦的事。 明辰自小离开季家，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程度，霁雪都可以理解，毕竟他除了自己想了解的事，其他的事都不会在意，就算有人在他耳旁念叨了千百遍，只要他不在意，都是白说。 明辰不了解还好说，可这么重要的事，皙泉不清楚吗？ 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再好，他作为皙家的继承人，自幼懂得修士间的礼数，这样有失分寸的事，是万万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才对。 玄澈的注意力被街上的小玩具吸引走了，没再问这个问题。 霁雪看了看四周，周围人来人往，只有明辰和江子涯，凤涅不见了。她和玄澈说话的时候，明辰去另一边买菜了。 这么近的距离，明辰完全可以靠神识探知她的安全，所以也不用寸步不离地跟着。 「人呢？」霁雪道。
第307页 「他要去买点东西，我们去茶楼等他吧。」明辰道。 边上有一座雅致的茶楼，看名字是专门给修士歇脚的，里面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修士，他们找了个在二楼靠街的雅间坐下。 等了好久，霁雪都喝完两盏茶了，凤涅还没回来。 「他要多久？要不然我带玄澈下去转一转？」霁雪道。 上来之后，玄澈的眼睛就没从窗外移开，一直盯着下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很想下去看，可他就是不敢提什么要求，乖乖地坐着，大抵是被秋海棠教出来的，看秋海棠的样子，她不太能想像出玄澈能在自己母亲面前撒娇。 玄家的小孩子都一个样，对母亲的话唯命是从。 倒不是说没有主见，只是太孝顺了，受不得自己的家人有半点委屈。 「不行。」明辰道。 「？」霁雪望着他，明辰刚刚说话的语气有一丝严肃，按理说，她就带玄澈在周围看看，也不会走多远，明辰就算不跟着，他们两个都会很安全，怎么突然拒绝的那么干脆？ 明辰说完之后，便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失态，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霁雪看了看玄澈，回想着明辰刚刚的语气，抬手摸了摸玄澈的头：「回仙剑宗再带你去吧，仙剑宗脚下比这里还热闹。」 玄澈眨眨眼，点点头。 大概到了正午的时候，凤涅才回来，带着几壶酒。 「跑了一整个镇子，才买到。」他把那几壶酒特意在霁雪面前晃了晃。 霁雪嫌弃地用手推开。 「你不喜欢喝酒？」凤涅诧异。他记得她可是最爱喝酒了。 霁雪还是那一副嫌弃的样子，她倒是想喝，可她这个身体不允许她喝酒啊，像之前，闻到味道就醉了，连一滴都没沾，现在的这个身体酒量差的要命。 她绝不允许自己喝醉酒的样子被凤涅看到。 凤涅回来了，几人就立刻动身回去。 这么急匆匆回去还有一个原因，玄澈得重点保护，他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外面的嘈杂环境不适合他，要慢慢地换环境，等他去了仙剑宗，在仙剑宗待一段时间，再慢慢地待他去人间。 虽然这样太过谨慎，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整个玄家就那么一个宝贝，歪了或者碎了，就没了，由不得他们乱来，就是霁雪现在，都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对他往后造成无法磨灭的影响。 霁雪上船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明辰和凤涅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皱了皱眉，看着凤涅手中的几壶酒。凤涅消失这么久，绝不可能是去买酒，明辰给他打掩护，那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他们两个上去之后，也没有说话，霁雪心底有几分猜疑，却不好当面发问。 仙船飞了半天，霁雪陪着玄澈看下面飞速掠过的风景。路过一块地方，霁雪觉得有几分眼熟。 「那是留御门的位置。」明辰道。 「就是无生的家？」玄澈道。 「既然到了，不如去看一看你们的朋友？」凤涅道。 明辰犹豫。 霁雪道：「算了吧，等过段时间再去。」无生想留在留御门，他们现在过去，不是在给他添麻烦吗？ 「又不耽误时间。」凤涅道。 「师娘……」玄澈拉着她的手。和无生虽然只认识不到几天，但是他已经把无生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那是第一个带他出去的人，还给他买了好多母亲不准他吃的好吃的。 「无生现在在安心地修炼，我们贸然过去，会打扰他的。」明辰道。 「我们远远地看一下，不告诉他，也不算打扰。」霁雪道。 当年带着玄陌大闯大闹的那股劲又来了，她从前过得逍遥，修的也是逍遥之道，最是受不了这样做什么都要被束缚的样子。 明辰看向凤涅，凤涅摊手：「我无所谓。」 他又去看江子涯，江子涯若有所思地看着留御门的方向，玄澈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子涯和无生也挺投缘的。」霁雪道。 江子涯愣了愣，点点头：「嗯。」 于是明辰把仙船放下去，用了个障眼法，飘在留御门上空。 留御门不算大，也亏得明辰能够在下面找到它的位置。 「你怎么发现的？」霁雪道。 「我在凡间呆了一百年，基本上都走过了。」明辰道。 说起那一百年，霁雪突然沉默，他说的轻松，可任谁想一想，那一百年每一天都是什么样的，都能知道那并不轻松。 她那时候身上带着红绳，神识感应不到，只能用肉眼去一个个地找，这路上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她，明辰便是这样一个一个地看去，自然走过的地方都记得清楚。 无生应该回来没多久，他们靠马匹，再快也快不过仙船。这个时间短留御门的弟子都在吃饭，所有弟子坐在饭堂里，好不热闹。 霁雪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宗门，但是这么一看，弟子还挺多的，加上做杂役的，估计有上百个。在饭堂进进出出的弟子中，并没有无生。 「在房里。」明辰道。 明辰指着一个厢房，里面灯火通明，窗纸上印着一老一少的影子，灯火明媚，两个人在悠闲地下棋。 原本在霁雪身旁的玄澈不知何时跑到下面去了，站在窗户前看着窗纸上印着的影子。
第308页 明辰下去，窗户突然打开了。 玄澈被吓了一跳。 无生看到他，也是愣了愣，在半空的明辰转了方向落在屋顶上。 屋里的老人长相和蔼，蓄着花白的鬍子，样子看起来年过五十，样子有些憔悴，不过还是能从他笔直如钟的坐姿看到他原本的身体很强壮。 「这是？」老人疑惑道。 「是我的一个朋友。」无生道，「你怎么在这？」 「我……」他余光看了看天上仙船，又看了看屋顶上的明辰，「我到处走走，就看到你在这。」 无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天上的仙船有障眼法，他看不到，屋顶上的明辰站在他视角的盲区，也看不到，玄澈的说的谎话太假，没有信服力，他收回目光，打算好好地问问他，然而就在他视线收回的剎那，他的余光瞥见了灯下那抹淡紫色的剪影。 第182章 你和她什么关系 今夜没有月光,夜空笼罩着乌云，抬头看去，入眼处都是一片浑浊,迴廊下的灯暗淡，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的秋衣，在暗黄的灯下,像是一朵伶仃的花,衣裳曳地，裙摆层层叠叠,冷傲而疏离。 她抬眸，与他对着视线,眸光静静，像是一潭湖水。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这样的美人,不染一丝凡尘的烟火气息,像是天上的神女,若是说无生没有半点想法,便有些心口不一，只是男人若是掩饰起来，便比女人还严实。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这是我给你买的。」玄澈拿出今天和霁雪一起在小贩摊上买的捏面人：「师娘说，这个还能吃。」 「这是谁？」无生接过。 玄澈拿给他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面容俊雅,长发束着，用一根玉簪束好，他背上还负了一柄剑。 「我爹。」玄澈道。 「……」无生。 他在仙城借着明辰的身份，有幸看到玄尊玄陌的画像，虽然这捏面人捏的很好看,却还是差的太远，与真人的气质差太多了。 顶多算是金玉其外，空有其形，少了最重要的神。 「我还买了个娘亲的。」玄澈把另一个宝贝似的拿出来。 也是一个很漂亮的捏面人，无生看了看他手中的女子，又偷眼看了看远处隐没在转角的黑暗处，只剩一角紫色的衣摆曳地的女子。 「你应该是买来送给你父亲和母亲的吧。」无生把它还给玄澈。 玄澈推开，赌气似的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给你了。」其实他只是想偷偷凑近来看看无生在干什么，并没有想和他说话，谁知道无生会突然开窗户，他没别的法子，只好把那个原本是要送给自己爹爹的捏面人给无生。 「好吧，那我收下了。」无生道。 「那我走啦。」玄澈道。 「嗯。」无生抬眸去看秋海棠在的方向，然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一片黑暗，好似她离开之后，就带走了那里仅有的一点光。 她或许，连他是谁都忘了吧。 玄澈走了，他把窗户合上，看着手中的捏面人，有些出神。 「那不是普通人吧。」老人道。 「他就是我和师父说的，玄家少尊。」无生道。 留御门掌门捋了捋自己的鬍子，视线落在自己徒弟的手上：「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 听到师父这么说，无生不知为何有些心乱，拿着旗子落下，却听到师父道：「你这一步自断后路……」 他眸光微顿，看着自己下的那一步棋，本是步步为营，下的好一盘棋，却因为自己那一步失误，让自己之前的谋划毁于一旦。 他把手中的旗子放下，嘆道：「我输了。」 掌门却没有再说这句棋的事，似不经意地问道：「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 无生沉默，把手中的捏面人小心翼翼地包好。 掌门嘆了口气：「那个女子，我看到了。」 无生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长得真好看，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湘儿和她比起来，简直就像地上的野花。」掌门道。 「师父，不是……」无生想解释，却被师父打断。 「路是自己选的，没人能强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掌门道，「我这辈子就湘儿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这么一个门派，我想找一个可以託付的人。能真心对待我的湘儿，能一心一意，心无旁骛。」 「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三年都看在眼里，如果能把湘儿和留御门託付给你，我哪怕现在入土都不会有后顾之忧。」 「师父，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无生道。 「不要迴避我的话。」掌门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去仙城的，为的就是怕发生刚刚那样的事，可是我转念一想，让你去仙城，不是更能磨砺你的心性？那里多的是貌美的仙子，多的是凡人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奇珍异宝，见识到那么多貌美的仙子，还能一心一意娶我的湘儿，那才是真的可託付之人。」 「师父……」无生欲言又止。 「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和那个仙子没什么，我还不至于说不准自己的徒弟多看仙子几眼，那是和尚，不是我们江湖人。」 听到自己的师父这么说，无生有点心虚。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以往看到好看的女子，也会多看几眼，只是那都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到了她那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了……
第309页 「无生，你是怕你的大师兄？」掌门看着他，「你怕你的师兄们不服？」 「师父……你都知道？」无生错愕，师兄弟们的排挤，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师父，在师父面前，他还和他们演戏，帮他们骗师父。 为此大家都还觉得师父好骗。 「你以为你帮着他们掩饰，我就不知道吗？」掌门道，「他们做的什么事，我都知道。」 「……」 「你就是太心善了。」掌门嘆道。 「你……是谁？」陆留湘问道。 她师兄刚刚推开窗，和这个女子对望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在无生的房里下期，她肯定会关註里面的一举一动，那个小孩子出现的时候，这个女子也突然出现了。看到自己师兄看她的眼神，她不相信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间想到，无生师兄上次之所以要说去仙剑宗修道，莫非是因为这个女子？ 「无生师兄要去修道，是不是要去找你？」 秋海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抬眸看向仙船的方向，仙船已经飞远了，如果不是这个女孩拦着她，她应该能跟上的。 「无生是谁？」秋海棠道。她说完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那双宁静的眼睛，像琥珀一昂。她这才想起来，刚刚那个青年叫无生，是她儿子心心念念的朋友。 这些年来见过了这样的事，再听到，难免无聊透顶。 她提了下裙裾，绕道而行。 陆留湘拦住她，尽管这个女子身上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可她还是咬牙拦在了她的面前。 「能不能告诉我。」陆留湘道。 面前的小姑娘脸上的神情倔强，拦在她身前的手分明在颤抖，眼神却固执到令人发狂，秋海棠扬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你和无生师兄两情相悦，我不会再纠缠无生师兄，如果不是的话，请你不要再来找无生师兄了。」陆留湘道。 秋海棠蹙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答她，女子就是这般蠢，才让男人三心二意。 说的干脆，真要她放下，她放的下？不过是说的好听。 这个女孩还在固执地看着她，仿佛她不回答，她就不会让她离开，虽然她根本组织不了她离开。 「我没有时间陪你说……」 「尊后！」 她的话被打断，她蹙眉看着身后出现的青年。 「师兄……」陆留湘不知所措，慌乱地退后两步。 「尊后，我师妹不懂事，多有冒犯，还请不要和她计较。」无生行礼道。 秋海棠看着他，又看向陆留湘，两人看起来倒是很登对，许是她老了，看不懂这些了。 她淡淡地道：「罢了。」说完便准备离开。 「多谢尊后带少尊来看我。」无生道。 秋海棠身影顿了顿，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走后，陆留湘才回过神，手足无措地道：「师兄。」 「她是尊后。」无生道。 陆留湘绞着手，脸颊通红，心底为自己刚刚冒失后悔不已。 「师妹……」无生看了看她，最终还是道：「你不要太疑神疑鬼了。」 陆留湘本还在懊悔，听到他这么说，难过地道：「你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别的女子。」也从未这样看过她。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觉得那不过是普通地看一眼，眼神甚至没有波动，可那是她的心上人啊，他的一举一动，她每日里都看在眼里。 他藏得再好，看向那个女子的时候眼眸再平静，也掩盖不住他的心。 「有吗？」无生茫然道。 他只是单纯觉得尊后长得很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其实他也察觉出了自己对尊后和别的女子有些不同的感觉，但是要他说，也说不清，总觉得，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太过清冷了，像是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一样。 让人有些心疼罢了。 那样的女子，有着受万人敬仰的夫君，有着显赫的家世，有着可爱聪明又听话的孩子，怎么会每日都是那样的清冷？ 这天底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她都有，不应该每日都笑颜如花？ 「你真的不喜欢她？」陆留湘道。 「别多想了，问这些有什么用？」无生道，他忽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有玄澈送的捏面人，捏的是玄尊，虽然气质和画像上的有着天壤之别，可却是实实在在地和玄澈手中的那个女子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留湘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索性都被看到，她便放下矜持：「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半点想法？」 「……」无生。 她喊得很大声，无生看了看四周，却冷不防又看到墙角露出的那一片紫色的裙摆，旖旎柔和。 怎么修士的隐匿手段这么差？ 「师父叫你过去。」无生只得道。 听到自己的爹要找自己，陆留湘跺跺脚，哼了一声。 看到她走了，无生才松了口气。师妹年幼，会对他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他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和大师兄比起来，还真是他的样貌要讨女孩子喜欢一些，再加上他剑术比所有师兄弟高，不喑世事的少女春心萌动，再正常不过。 终究，最后还是得找一个能对她好的。 一时的欢喜，哪比得过细水长流。 他再去看那个方向，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了。
第310页 「走了啊。」他喃喃地道。 第183章 魔修骚乱 「你刚刚为什么下去了。」霁雪拉住玄澈的手。 玄澈眼神闪躲，左右飘闪：「我下去看一看他们的屋子和我家里的有什么不同。」 「……」霁雪。 所以说这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子想去见识一下穷人的房子是用什么建的？若是不知情的人,会觉得玄澈这是故意的,好在他还小，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过是童言无忌。 就是一个小孩子单纯的好奇而已。 玄宫的亭台楼阁和这里的能比吗？那是用极为精贵的灵木建的，哪怕过了一千年，也不会腐朽。 「人也看到了,可以安心去睡觉了吧？」霁雪道。 玄澈点点头，他修为尚低，不像明辰可以三天三夜不睡都没关系，既然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人，他安心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霁雪陪着他去洗漱，其实也不用看着，玄澈虽然是玄家少尊，但在生活方面能够自己解决，洗漱穿衣这些都会，不需要别人帮忙。不过霁雪总还有点不放心，总怕他一个人绊倒了摔了，受了伤，就像是愧对了秋海棠的信任。 霁雪带着玄澈走了之后，甲板上便只剩明辰和凤涅两个人。明辰朝着留御门的方向看了看，夜幕中，远远地瞥见那一抹淡紫色的影子，像是一朵淡紫色的丁香花，在深深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好在她及时出现，解了围，不然真不知该怎么解释玄澈突然出现在无生面前。 让明辰不懂的是，既然那么捨不得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跟过来？非要偷偷摸摸地在暗处看着。 玄澈这几日虽然表现不明显，可还是能够看出他离开母亲之后，开始念家了。 应当是放不下尊后这层身份吧。 守护天下和守护孩子，两者不可兼得。把时间用在处理天下大事上，就没有时间管教自己的孩子，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就无法管理整个家族。 一个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放在这件事情伤，就无法兼顾另一件事，对于另一件事，自然就力不从心了。 那个淡紫色的剪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仙船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黑夜，茫茫无际，像是藏着一只兇恶的勐兽，随时张着满是獠牙的嘴，等待一切时机吞没一切。 「抓到了吗？」明辰问道。 「没有。」凤涅道，「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跑了，动作太快。」 明辰蹙眉。 去那个镇子的时候，他的神识探到一丝微弱的魔气，以往他倒不会在意，一点点魔气而已，可自从心魔一事之后，他就有点疑神疑鬼了，便让凤涅去看一看，凤涅过去一看，果然是有一个魔修。 「死了一个乞丐。」凤涅道，「周边的人都以为这乞丐是饿死的，全身上下皮包骨头，没有人怀疑是魔修做的。不过那个魔修做的也谨慎，如果不是你说那里有问题，我都发现不了，藏的太好了。」 他过去的时候，那里就只有这一具穿的破破烂烂的尸体躺在角落，形容枯藁，在周围居住的人都觉得是饿死的。 「有问周围的人吗？」明辰道。 「问了，据说经常有乞丐饿死在破庙里。」凤涅道，「我还去把那些尸体挖了出来，都是这样，出自同一个人的手法。」 「多少个？」明辰道。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是个左右吧。」凤涅道，「我叫来官府的人，调查了下，都是乞丐，没有家人，所以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都当是饿死的。」 特意选的乞丐？ 被魔修抓去修炼的普通人，最终会因为身上的精气灵气耗尽，变成一滩血水，这些人都保有尸体，说明这个魔修没有完全把他们炼化，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不得不说他的方法很聪明，没有人怀疑这些无辜的乞丐是被他抓去修炼而死的。 有这等手法，便是修士见了，也看不出来，和那些无知的普通人一样，只以为是这些乞丐讨不到吃的，所以饿死的。 「你怎么看呢？」凤涅道，「我看了看，估计只是一个修为不高的小魔修。」 「以前从来没有哪个魔修会把自己做的恶事藏起来。」明辰道。 凤涅闻言，眉头皱了皱：「说的确实没错，以往不管是哪个魔修，杀了人修炼之后恨不得全天下的人知道，就算不刻意暴露出来，也不会像这次，做的如此隐秘。」 魔修和正道修士的最大区别在于，前者竭泽而渔，后者循环往復，以达到生生不息。 魔修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提升修为，会把一切能够用来修炼的东西用尽。好比一块灵石，魔修用来修炼，就会完全将里面的灵力抽尽，这样这块灵石没了灵力，就成了一个废石，再无任何作用。 但是正道修士会留一些灵力在里面，灵石还能吸收灵力，慢慢地这块灵石仍然能成为一块供修士修炼的灵石。 只是这个过程极为缓慢，灵石里被修士抽走的灵力，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才能吸取回来，这样的方式，放在魔修身上是不可想像的。 所有修魔的人，无一不是为了比那些稳扎稳打的修士成倍的修炼速度，换做这样，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凤涅怎么都想不通，一个魔修竟然会有这样的手段。特别是对于一个修为不高的魔修来说，他修魔就是为了最快地破境，怎么可能还会让那些乞丐留有尸体？
第311页 这就相当于只吸收了一个人一半的精气和灵力。 放在他们的想法里，就是极为浪费。 「难道……」凤涅望着镇子的方向，「真的还有魔族？」 「或许吧。」明辰道，他转身回屋，拿出纸墨笔砚，写了一封信。 「你这是给谁？」凤涅问道。 「给管理那一片区域的家族写信，让他们调查这件事。」明辰道。 凤涅：「我已经让一个路过的修士去通知了。」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去说，没有人会在意。」明辰道。他捏了个诀，传信给距离镇子最近的一个宗门。 凤涅瞭然：「毕竟是一个小小的魔修，他们安定地太久，已经忘了当时的魔修有多恐怖，换做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修士去说，确实没有人会当真，还会觉得这人小题大做，果然还得你来。」 他突然有些感慨，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明辰居然想到了，处理事情不说极为万全，却也很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都说明辰不通达人情，现在看来，都是一群人在胡诌。 不是对人情不通达，只是大部分时候，他都看得通透，不想管那些无聊的琐事，陪着无聊的猜心。 其实不说那些宗门不会在意，原本凤涅也毫不在意的，就算听到明辰说出紫苓山的那些魔族都是真的，他也没多害怕。 紫苓山里藏着的魔族再厉害，最后不也被消灭了？ 他们还有玄陌，只要玄陌在的一天，就没有魔修敢出来作乱。 「对了。」明辰发完信后回来，看到凤涅问道，「仙剑宗的屋子可能还有些没有置办家具，到时候需要委屈一下了。」 「……」凤涅。 「我把妹妹託付给你，你就是这样待她的？」凤涅道。 明辰解释道：「不是的，雾静峰在我破境的时候被天雷击碎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当时自顾不暇，怎么管得了雾静峰的死活，渡劫之后，能把雾静峰变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我当时是相信你的。」凤涅拍着他的肩，「你不要太紧张，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有困难，我总不可能让我的妹妹和你和离对不对？我既然已经把妹妹嫁给你了，你过得不好，就相当于她也过得不好，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妹妹过得拮据呢？你有困难，我第一时间做的当然是来帮你。」 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基本没有重点，不过大致意思明辰还是听得懂的，就是说霁雪已经嫁给了他，就算他往后混的不好，凤涅也不会埋怨他。 当然，说不埋怨是假的，肯定是想揍他的，但是奈何已经是妹夫了，就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所以即便往后再不满意他，也要帮衬他。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绝对没有谁会很高兴，但是明辰不同，他听到的全是凤涅对霁雪的关爱，是真的出于家人的关爱。 不过如果是霁雪在这里，凤涅就不会这么轻松了。霁雪但凡听到凤涅说出这种话，就会立刻像兔子一样警惕起来。 因为凤涅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有所图谋。 仙船飞的第二日，明辰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小秘境，因为很小，所以都没人发现。 「这里面能找出什么？」凤涅道。 以他的修为来说，这种小秘境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就算进去，能拿到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还不如给低阶修士留一些机缘。 霁雪早就从之前吸取了经验，借着明辰的气运，再加上玄澈的气运，毫不犹豫地沖了进去，这种小秘境不会有危险，更何况明辰就在后面，她就更加大胆。 从秘境入口进去，里面是一片密林。 「这能有什么……」凤涅的话止住了。 「师父，这里有凤灵仙花诶。」玄澈惊喜地说。 凤灵仙花能用来做白容膏，一朵难求。多少仙子千金只为求一朵凤灵仙花，而这里有整整一片。 「假的吧。」凤涅道。 「绝对是真的。」霁雪道。以她毒辣的眼光，这些花绝对是货真价实的！ 「我当时捡到一颗种子，觉得这里很适合，就在这里种了一颗。」明辰道，「没想到长了那么多……」 几个人无语地看着他。 霁雪忽然觉得自己要重新估算一下明辰的财产，她前几天还在想雾静峰的房子要怎么装饰，因为灵石不够，所以很多家具都买不起…… 第184章 神色不对 霁雪熘了些在里面,摘完之后，去卖了些，然后带着玄澈回到了雾静峰。 颜封还是很关照明辰的,在他们去仙城的这段时间，督促修建的弟子把雾静峰里的房屋修建好，他们回来的时候,有些屋子已经装饰好了,直接可以让玄澈安顿下来。 「本以为你们会和师兄一起回来。」颜封道。 「我们想先带玄澈回来熟悉环境。」霁雪道。颜封还不知道她的事，她索性把玄澈拉出来当幌子,这也不算骗人，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颜封面上带笑,眼睛却看着明辰，分明是不信霁雪的话。明辰多年来练就的高冷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破的,颜封盯着他那么久,他也能面不改色。 「好了,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都好好休息一下。」颜封道。 「嗯,谢谢二师伯。」霁雪道。 「师伯？」玄澈道。 颜封愣了愣，乍听到他这么叫，就连霁雪也没反应过来，说起来……
第312页 玄陌颜字辈的…… 这辈分,比明辰还要高一级…… 颜封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时候颇为吓人，所以没怎么敢和玄澈太亲近，都还不熟悉，反正玄澈都在这住下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就是没想到，这小傢伙这么懂礼数。 「倒是让我想起你爹。」颜封感慨地道，「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 「爹爹在闭关。」玄澈道。 颜封点点头：「有空来主峰找师伯玩。」 「嗯。」玄澈开心道。 安顿好玄澈，霁雪就和明辰一起去找纪元。据颜封说，纪元在颜流的酒窖里睡觉。他也不好阻止，便只能等着他们回来处理。 等霁雪和明辰过去的时候，那酒窖里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了，整个地窖瀰漫着浓郁的酒香味，明辰都不敢让霁雪进去。 「爷爷，你这让我怎么和师伯交代。」明辰把纪元从里面拖了出来。 纪元睁眼迷迷煳煳中看到霁雪，笑着道：「孙儿，你回来了。」 「我是霁雪。」霁雪无奈地道。 纪元眯了眯眼睛，微微抬头，看到神色冷峻的明辰，又转头看向一旁无奈的霁雪，脑袋清醒那么点了。 他缓了缓神，问道：「找到了？」 明辰把东西拿出来：「都在这。」 「你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纪元指着明辰手中的那块玉道。那是命天星给霁雪的星相信物。 「星相把这个给阿雪了。」明辰道。 纪元若有所思地看着霁雪，眼中神色变幻，那一瞬间，霁雪仿佛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不过纪元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半月之后，来找我。」纪元道。 明辰似乎想说什么，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前伸，纪元已经往仙剑宗禁地的方向走去了。 一直以来都想完成的事好像立刻就能完成了，霁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激动，但是多年来养成的镇定从容，又无法表现出来。 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能够落下来了。 明辰看出了她的情绪，安慰道：「不要太紧张，就像从前一样。」 霁雪闻言，笑道：「紧张的是你吧。」明辰握着她手的力气比平时要重几分，但凡修道，便会有危险，没有谁能够一帆风顺，所以他们两个都清楚，移丹之术会有风险，不可能完全成功。 「我相信爷爷。」霁雪道。 听到霁雪提到纪元，明辰安心了许多，明辰虽然一直觉得纪元不靠谱，可关键时刻，总是他出手化险为夷，一定会没事的。 「像从前一样，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霁雪说。 回去之后，霁雪为了不给明辰增加压力，就没有做什么关于修道的事，在雾静峰摆弄花草，顺带装饰那些空荡荡的屋子。看着她这样淡定，明辰心里安稳了不少，便开始教江子涯和玄澈剑术。 仙剑宗多崇尚让弟子独自修炼，但明辰不放心玄澈，所以会一直在旁边看着。 凤涅住在雾静峰，居然没到处乱走。 「你在这就是为了发呆？」霁雪问道。 凤涅看着她，眸光静静，看得霁雪心里瘆得慌。 「怎么了？」霁雪道。 凤涅摇摇头：「我最近有点眼花。」 「眼花？」霁雪皱眉。 凤涅摸了摸下巴，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身道：「我去山下看看。」 「你怎么总爱在雾静峰转来转去。」霁雪道。 凤涅在这里住下，她本来想尽地主之谊，带着凤涅到仙剑宗走走，可是他不想去看仙剑宗，他自个儿在雾静峰转来转去。 「这山挺不错的，就是少了点珍草。」他还这么道，听得她不明所以。 不过凤涅的话倒是点醒了她，由于整个山峰都是明辰的灵气所化，所以，山上的草木多是普通的草木，一座好好的仙山，居然没有仙草灵芝，未免让人见笑。 至少得找一些仙草来种种。 玄澈修炼一事上很勤奋，看得出来是真心想学剑，颜封来看过几次，每次都是赞嘆不已。玄澈在瀑布下入定，明辰就在远处照看着。 这几日都是看着他修炼，因为多了玄澈，所以江子涯的修为都长进了不少。 「为何不陪着他？」明辰看着远处的玄澈，觉得过于清闲，便对着藏在树后的秋海棠道。 「雏鸟总要独自飞翔。」秋海棠道。 明辰还想说什么，远处便传来喧譁之声，他带着玄澈在主峰修炼，前面便是潋华殿，那些修炼的弟子都往潋华殿去了。 他看向树后，秋海棠已经不见了。 明辰的神识往潋华殿探去，只见皙泉和风竹他们都回来了，主峰的弟子是去迎接他们。 他对着玄澈道：「我们也去吧。」 玄澈点点头，跟着明辰往潋华殿的方向行去。 刚从仙城回来的弟子都有些激动，站在殿外和自己的师兄弟说起在仙城时的见闻，皙泉坐在潋华殿里，渊虹则在他身旁乖乖地站着。 明辰带着玄澈进去，渊虹看到他，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然皙泉冷冷地一瞥，他立刻蔫了下去，不敢有半分动作。 玄澈在仙城见过渊虹几次，看到他一直站在皙泉身旁，有些疑惑。 「师兄。」明辰唤道，「风竹他们呢？」
第313页 颜封道：「风竹和风烨一回来就回各自峰上了，他们两个怎么了，平时看着那么闹腾，怎么去了一趟仙城，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得问师弟。」皙泉道。 风融看向明辰，明辰道：「我不知。」 「……」风融。 「师兄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颜封道。 「大师伯在仙城和代掌城主有事商量。」皙泉道。 代掌城主是玄珞，仙城归玄家所有，所以玄尊，其实也算个城主…… 不过这个城主比谁都厉害。 颜封已经知道玄珞掌管玄家的事，就是没想到这代掌城主之名都出来了，之前尊后管理整个仙城，也不见得谁叫过尊后「代掌城主」。 可见此人，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尊后……」颜封看了看殿外，此刻弟子都在外面，没有人会关注殿内的事情，他道，「尊后是真的病了？」 「看起来像是真病了。」皙泉道。 也就他敢这么说。 玄澈眉头皱着，低着头，听到他们的话，心情不太好。 颜封还准备问一些，明辰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眸光往玄澈这里看了看，颜封看到玄澈，愣了愣，有些歉意地看着明辰。 「师兄刚回来，就让师兄休息一会吧。」明辰道。 颜封点点头：「师侄去休息吧。」 皙泉闻言，倒也不推脱，直接和他们告辞，就带着渊虹走了。走了几步，颜封疑惑地道：「渊虹，你跟着谁走？」 皙泉脚步顿住，渊虹无辜地看着明辰。 他也不想啊，剑都在皙泉手里，他能做什么？难道还能扭得过拥有神剑的皙泉吗？最可恶的难道不是明辰吗？ 皙泉不说话，渊虹又眼巴巴地望着明辰，搞得颜封不明所以。 「渊虹，别闹了。」颜封道。 渊虹的调皮是众人皆知的，所以颜封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渊虹又在恶作剧，便替明辰出声训到。毕竟这是仙剑宗的神剑，整天这个样子，被外人看去，多丢面子。 「渊虹剑在他手里，我也不想。」渊虹说，「都怪明辰，都怪明辰！没良心！忘恩负义！」 他一连说了一大堆，说的又快，吐字不清，不过颜封还是听到了关键的字，不解地道：「师侄，渊虹剑在你手里？」 皙泉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僵硬，过了会儿，他才转过身来，看向颜封，笑道：「是在我这里。」他把渊虹剑取出来。 「渊虹顽劣，我想帮师弟多管教管教。」皙泉道。 「确实该这样。」颜封瞭然道。 「师弟，给你。」皙泉把渊虹剑给明辰。 看到渊虹剑缓缓地飞到明辰手中，渊虹简直激动地要哭出来了。 明辰拿到渊虹剑，眸光担忧地看了皙泉几眼。 颜封道：「师侄，二师伯多嘴几句，管教渊虹是我们都应该做的，不过还是要注意些，私底下管教就行了，潋华殿是接待客人的地方，这里平日里弟子来来往往，被看到你拿着渊虹剑，实在不妥。」 皙泉顿了顿，拱手低头道：「二师伯说的对，是我考虑欠周全了，渊虹剑是师弟的，我刚刚确实没想到这点，多谢师伯点醒。」 颜封点点头，抬眸，却刚好看到明辰皱得极深的眉头，好像是遇到了很严重的事。 第185章 玄陌之死 仙城玄宫大殿内,玄珞坐在玄尊的位子上，缓缓地环视这座辉煌的大殿。 大殿上的魔物残骸已经被撤下去了，那一众修士也早就离开,想起他们惧怕的神色，玄珞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看起来个个都是中仙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角色，没想到都这么胆小。」他摸着尊位上雕刻的精緻花纹,那暗金的龙雕精细,仿佛下一刻就能从把手上腾空而起。 这是他想了多久的位置，竟然能够在今天实现。 「看到没有,只要你听我的话，这一切都是你的。」 玄珞回头,大殿柱子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穿着黑色的斗篷,明明脸对着他,那张脸却无比模煳,仿佛一片空洞。 「可是我坐不了多久。」玄珞道。 他已经代管仙城和玄家多日,直到今天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靠着刚刚大殿内一堆魔物残骸。 中仙界出现魔物，他们急需要一个能够带领他们清缴魔物的头领，玄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有这资格,如若不然,他们看到他坐在玄尊的位置上，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想到那些人看不起他的样子，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额头上青筋暴跳，握着椅子把手的手握紧了几分。 就凭他们这些低贱的血统,竟然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只要等他当上真正的玄尊，他就要他们好看。 「你想坐多久就多久。」那黑影笑道。 「玄陌在闭关，等他出来……」玄珞根本不敢想像，也不敢在往下说。 等玄陌出来，他就不得不把这个位子让回去，昨天他还听到几个低贱的奴婢说他比不过玄陌，他们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就等着他被玄陌赶下去。 那玄陌何德何能，就因为投了个好胎？ 如果他是上任玄尊的儿子，这玄尊之位早就是他的了！ 他咬牙启齿，越是想着玄陌，从前的屈辱记忆就如泉水一样涌现出来。他和玄陌同时出生，幼时每每与玄陌走在一起，旁人就总当他是玄陌的下人。
第314页 是给他洗脚提鞋的下人啊，连护卫和玩伴都算不上。 就因为他是玄尊的儿子，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处处蔑视他，让他难堪。当年玄陌包庇白长安，他本以为玄陌终于要引来众怒，这是他自寻死路，没有人能够救他。 可是，就因为他是玄尊的儿子！他甚至能够把那个魔女娶进玄宫。那些自诩正派的修士，那些一直以来都对魔族恨之入骨的正道修士，在这个时候，居然很大度地原谅他了。 就因为他是玄尊的儿子！ 如果是他，但凡和魔女有半分接触，立刻就会被判定入魔，会有谁来帮他？ 「玄陌？」 穿着黑色斗篷的黑影冷笑，玄珞从那声冷笑中听到了冷冰冰的杀意，他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玄陌去哪了吗？」黑影道。 「他在闭关，他已经快大乘了。」玄珞道。 说到这个，他便一阵血气上涌，就是因为自己那没用的父母，所以自己的修为才进境如此之慢，一身的元婴修为，还是靠仙药堆出来的。 能到元婴，就已经是极限，再无法提升一点点。 玄陌凭什么就能有那么高的修为？ 「快大乘？」黑影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大声，整个大殿迴荡着他的笑声。玄珞甚至怕外面的下人听到他的笑声。 「他已经死了。」黑影突然瞬移到玄珞面前，凑近玄珞的脸，森森地重复道：「他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玄珞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张空无一物一片黑暗的脸，「我做梦都想他死，可是要他死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你不相信？」黑影道。 玄珞摇头：「我不相信，秋海棠说他在闭关，而这几年，除了仙剑宗明辰出关的天象之外，我没有见到任何破境的天象。」 「哼。」黑影冷笑，「他一开始确实在闭关，也的确即将大乘，可惜，他破境失败，元神受损。你以为我这些孩儿是怎么死的？」他指着大殿上原本放着魔物残骸的地方。 「都是被玄陌一剑一剑砍碎的。」黑影咬牙启齿道。 「这些魔物都死了。」玄珞哆嗦地道。 「是啊，都死了。」黑影惋惜道。 「那玄陌还活着？」玄珞惊恐地看着四周。 「呵。」黑影看着玄珞，「如果是全盛的他，我的孩儿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刚好被破境失败，受反噬，那可是大乘境界的反噬，他竟然还敢单枪匹马地过来找我们。」 「用一批魔军，换了一个玄陌，这笔买卖绝对划算。我的孩儿们死的很值。」黑影笑道。 听到他宛若魔鬼的低语，玄珞下意识想往后退了退，可他是坐着的，无法后退，他握了握手，才发觉自己手心满是湿淋淋的汗。 「没有尸体。」玄珞道。 「碎了。」黑影道。 「可是秋海棠说他在闭关……」玄珞还是不相信。秋海棠那么喜欢玄陌，玄陌如果死了，她一定会疯掉，可是她好好的，还把玄澈生了下来。但黑影说的话一直以来都是真的，从来没有一句骗了他。 「你觉得秋海棠为什么会突然把仙城交给你。」黑影道。 玄珞看着他，神情抽动：「但是，她如果知道了，第一件事应该是疯狂地集结四大仙族，去搜剿魔族。」 「她不知道玄陌死了。」黑影道。 「那她怎么……」玄陌欲言又止。 「她以为自己的男人去找旧情人了。」黑影道。 「白长安？」玄珞立刻想起这个人来，当年玄陌带着白长安来仙城，他是看过这个女人的，算不得多好看，可是就是这么个女人，差点让玄陌身败名裂，天知道他那个时候多感谢这个女人。 「对，白长安。」黑影道，「那时候我也刚好在找白长安，有人把我的东西偷走，偷去救白长安。就这么巧，我们同时在紫苓山脉周围探查到白长安的踪迹，又那么巧，刚好撞在一起了。」 「他为了去找白长安，都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玄珞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守护苍生？破境失败遭反噬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找一个魔女？」他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那么高高在上的玄陌，居然也是这么一个虚伪的人？ 亏得那些愚蠢的人还把他当神一样崇拜，他们的守护神，为了一个魔族的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们还等着这样的一个人去救他们。 「如果不是他，我应该比明辰先一步找到白长安。」黑影道。 「白长安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玄珞道。 「你不用知道。」黑影道。 「他真的死了？」玄珞还是不敢相信，昔日被称为中仙界神话的人，居然就这么死了，不管黑影多么可靠，总还是有那么几分难以置信，「秋海棠一直都说他在闭关。」 黑影笑着哼了一声：「那你知道他在哪闭关吗？」 玄珞愣了愣，被黑影这么一说，彻底被点醒。他确实不知道玄陌在哪里闭关，玄宫有一个秘境，是专门给玄尊破境的，那里根本不需要守卫，只要进去，就能用自己的灵力将秘境封闭，外面的人若是没有秘境里闭关那人那样的修为，根本无法打开秘境。 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可是那里没有人。
第315页 他也曾问过秋海棠，玄陌在哪里闭关，秋海棠看都不肯看他一眼，漠然地道：「玄哥哥闭关的地方，若是被人知道，那不是让某些人如愿以偿了吗？」 说罢，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他当时以为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全，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殊不知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在玄宫，玄陌放弃这么一个安全的地方，选择去外面闭关，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人怀疑的事。 「她自己都不知道玄陌在哪。」黑影道，「以玄陌这么在意白长安来看，白长安在仙城出现，他没道理不回来，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黑影意味深长地看着玄珞。 「我搜寻了他七八年，可以说是把整个人间都寻遍了，也没看到他的影子，他的尸体确实是和当时的结界一起碎了，连灰都不剩。」 那时候，玄陌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为了将他们剿灭，也为了不危及周围的无辜生灵，便把紫苓山脉的几个山头锁在结界里，他万万没想到，那是他们的一个据点，他以为这样能够瓮中捉鳖，却没想到，自己才是瓮里面的那只鳖。 仙魔之气交汇时的冲击波把周围的几个山头一瞬之间炸平。他的结界也一併破碎，处在中心的他，更是碎成了一片血雾。 他在一些碎石中找到了些许残骸，是一些肉屑，那是玄陌身上的。 「他真的死了。」玄珞乐极生悲，「真的死了，终于死了。」他轻轻地抚摸座位上的浮雕，脸上带着温柔的神色。 「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这玄尊之位，迟早是你的。」黑影道。 第186章 杀了他们 「你只要听我的,玄尊之位迟早会归你所有。」黑影的话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玄珞脑海里迴荡着这一句话，仿佛那句话已经成为了现实，他现在就是万人之上的玄尊,所有人都要跪拜在他的脚下，那是多少年的夙愿，没想到,竟然能在他老死之前实现。 殿外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映着窗户的影子，光影斑驳,一缕缕温暖的光洒在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上，那黑色的人身上透出的寒气非但没有被阳光融化,反而还更阴冷了。 玄珞被他身上的阴冷惊醒，过热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他警惕地看着黑影,那黑影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笑道：「怎么？」 「你这么帮我,究竟有什么目的？」玄珞道。 到底是在仙家长大,他还是知道这世上没有白来的事,黑影这么帮他，一定另有目的，谁会平白无故地为另一个做那么多的事呢？ 黑影看着他，短短地沉默了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玄珞却觉得无比的漫长，漫长到他的整颗心都被揪着，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黑影身上透出来的威压，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黑影沉声道。 「你是一个魔。」玄珞道。 「这世上会有谁愿意收留一个魔呢。」黑影道。 「除了我。」 「对,除了你。」黑影大笑，「那我帮助一个愿意收留我的人实现他的愿望，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只要能让我成为玄尊，我管你是魔是仙。」玄珞说。 「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比那些自诩正道背地里为了实现自己目的的修士更好相处。」黑影说。 「我接下来要怎么做？」玄珞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成为玄尊？」玄陌虽然死了，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的消息，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会以玄陌在还有儿子的理由，让他被迫让出玄尊之位。 到时候，他们会让秋海棠暂时管理仙城，等玄澈长大后再把仙城交给他。不过秋海棠毕竟是秋家的人，或许没有人会同意让她接管仙城。 「秋海棠不会再管理仙城，那到时候，就应该是我暂代……」玄珞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 暂代…… 说到底还是为玄陌做事…… 凭什么他管理好的中仙界到时候要交给他儿子？ 「去把玄澈杀了。」玄珞恶毒地说出这句话，丝毫没有因为玄澈是自己的同族而有半分怜悯。 「这可做不到。」黑影道，「他在季明辰手里。」 「那就把季明辰也杀了，有他在，我成为玄尊就多了一个障碍。」 「现在可还没有人是季明辰的对手。」 「你不是都把玄陌给杀了？」玄珞道，「玄陌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季明辰？」 「或许……真的敌不过。」黑影喃喃地道，「那可是脱离轮迴的人，杀不了的。」如果不是有季明辰在，他早就復族成功了…… 「呵！」玄珞不屑地道，「那又如何，就算不受轮迴束缚，那也还是人，只要是人，就没有杀不死的。」 黑影忽然愣了愣。 「只要是人，就没有杀不死的。」他低低地重复着选珞的话。 「只要是人，就没有杀不死的。」 「只要是人，就没有杀不死的。」 玄珞看着他疯了一样重复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几分害怕，虽然黑影就站在那儿，但是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疯子。 黑影惊喜地笑了起来。 的确，就算脱离了轮迴，那也还是人，只要是人，就没有杀不死的。 他竟然忘了这一点。 他竟然忘了。
第316页 「把那些阻碍都帮我杀了吧、」玄珞道，「仙门那边，我帮你压着，就像今天一样，他们都乖乖回去了。」说到今天的事情，玄珞就无比自豪。 当他把那些魔物残骸派人抬出来的时候，那些正道修士脸上的神色个个涂了黑煤灰一样难看，有些甚至害怕地抖了起来，还要在他面前装作胆子很大的样子。 当他说起这些全被他培养的护卫杀了的时候，他们全都不信，可是又找不出证据说是谁杀的，最后只能相信是他做的。 他告诉他们，这一切都不用担心，魔物已经全部被他剿灭了。 一顿安抚之后，便放了他们回去。 其实他本不用做这么麻烦的事，如果不是季明辰把这些告诉了秋海棠，秋海棠就不会召集那些修士过来。 但这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坏处，至少他让那些修士刮目相看了。 他看着黑影，等着他的回答，这是他最忠实的伙伴，愿意听他的烦恼，愿意为他解决烦恼，这一次也不会让他失望。 「可以。」这一次，黑影爽快地答应了。 玄珞嘴角上扬，抑制不住愿望即将实现的狂喜。 「珞儿？你在跟谁说话？」 玄珞笑容僵了僵，回头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男人。 「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就来？」玄珞脸色不好地道。 「连你的父亲也不能进？」二长老道。 「我现在是城主。」玄珞道。 二长老愣了愣，忽地觉得眼前坐在玄尊位置的儿子有几分陌生，他眉间的阴戾就连大殿内的灵气都无法净化…… 「你怎么了？」 「滚、」玄珞不耐烦地道。 凤涅在雾静峰住着的这几日，霁雪就到处去要仙药的种子，不过呢，大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所以也没什么稀奇好看的仙药，再者，仙剑宗的弟子又不是神医谷的医修，甚少会有愿意去种灵药的，仙药在他们眼里都是用来吃的，或许去找他们要几把剑，可能还讨的比仙药多很多。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过了这么多年，仙剑宗的剑修还是不懂得修身养性。」霁雪跟凤涅抱怨道。 江子涯和玄澈在修炼，风竹和风烨两人还掰不清，明辰在看着弟子练剑，她找来找去，发觉能聊天的只有凤涅。 她说完过了半天，还没听到凤涅的回答，往凤涅坐着的地方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凤涅正在发呆，根本没有听到她讲了什么。 「喂！」霁雪叫道。 凤涅恍惚地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霁雪愣住了。 「怎么了？」凤涅声音喑哑地问。 「你……」霁雪不知所措。 凤涅神情恍惚，有几分呆滞，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地顺着他稜角分明的脸滑下来，那样子，像极了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眸光都比平日里黯淡了几分。 她忽然想起这几日凤涅总是在走神，好像精神状态不太好，不过他一会儿又恢復了，她就没怎么在意，以为他是对她住的地方羡慕到抑郁了。 「你怎么哭了。」她走过去，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绢，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凤涅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出神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眼泪。 「是啊，我怎么哭了。」他也奇怪地道。如果不是霁雪说，他还根本没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又被哪个仙子甩了？」霁雪道。 「我这几天就在这里打猎，你不是都知道？」凤涅道。 霁雪当然知道他这些天在干什么，也很清楚地知道他并没有去追着哪个仙子跑，她不过是在转移话题而已，她隐约知道凤涅刚刚露出那么哀伤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自凤涅问她那个女子是谁之后，他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发呆的次数变多了，有时候出神望着远处的一棵树，眼底会突然闪过哀伤的神色。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想起有关于凤枫的事了？ 霁雪相信师父的能力，师父既然让凤涅忘了凤枫，就绝对不会让他想起来。这是霁雪对自己师父的绝对信任。 但是凤涅现在的样子又该如何解释？ 「霁雪，我们凤族一直有一个传说。」凤涅突然道，「凤凰涅盘，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知道。」霁雪道，「永远不要把一只凤凰的凤凰逼上绝路，这不是中仙界口口相传的话吗。」 「其实每只凤凰一生都会涅盘一次。」凤涅道，「只是很少人会主动做，他们往往选择自己的寿限即将到头的时候涅盘。」 凤涅说的这些，霁雪早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凤凰涅盘，说的好听是浴火重生，然既是重生，那必将面临一次死亡，或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凤涅当初涅盘，便是被那大祭司逼到了绝境，便是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与他殊死一战。 要是那大祭司当时没有那么心急，不把一切事情做绝，没有肆无忌惮地在凤涅面前屠杀凤族人，或许，他早就是妖域之主了。 「因为很少人会成功。」凤涅道。 「不成功便成仁。」霁雪道。 「要是失败了呢？」凤涅话锋一转。 「便是死了。」霁雪道。
第317页 凤涅摇摇头：「他们的一缕魂魄会变成凤灵，守在自己最亲的人身边，过了几百年就会消散。」 霁雪怔了怔，原来她那个时候看到的，就是凤枫的凤灵吗？ 「你看到了？」她小心地问道。 「我就是没有看到啊。」凤涅道，「谁都没看到。」 霁雪松了口气，她心里的担忧散去，只是她在松气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凤涅说那句话的神色有多悲伤，她只听到凤涅说的话一如既往的带着玩世不恭的语气，像极了身处幸福世家，无忧无虑的皇子。 第187章 去浮渡谷找仙药 「什么都没看到呢……」凤涅长长地嘆了一声。 「每日看到一个鬼一样的影子飘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享受。」霁雪岔开话题。 凤涅唇角上扬，没再说下去，而是道：「你说的种仙草,在这里是找不到种子的，若真想要，就别把精力放这里。」 他指了指神医谷的方向,霁雪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只不过有些为难：「阿辰在教玄澈练剑，没人带我去。」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医修们要,明辰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连渊虹都时刻带在身边,足可见他对玄澈的重视，她怎么好去打扰他。 她眼睛看向凤涅,面带人畜无害的微笑,也不说话,就是这样看着他。 「你这样求我也没用。」凤涅道,「我要在这里等着我的梦中情人来找我,要去神医谷，你自己去。」 「……」霁雪，「到底是何等的经歷，让你变得这般冷漠。」 凤涅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 霁雪没辙,虽说她很想快点把雾静峰装点好，但确实不急于这一时，她也可以等自己能御剑了再去。 「师娘，你要出去？」路过的江子涯疑惑道。 「我想出去找一些仙药的种子。」霁雪道。 「那我带你去吧。」江子涯笑道。 霁雪顿了顿，这才想起江子涯早就筑基了：「那就辛苦子崖了。」 「不用客气,毕竟时间不多了。」江子涯道。 既然江子涯可以带她去，那她就不用麻烦明辰了，她和明辰说了下自己要去浮渡谷，明辰先是担心她的安全，不过后面他拿出了个一个法宝。 「把这个带在身上，一旦有危险，我就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明辰道。 那是一颗珠子，半透的青色珠子，里面有灵力涌动。霁雪打量了一下，把它好好地戴在自己的手上。 「子涯，早去早回。」明辰道。 江子涯拱手：「我一定会把师娘安全地送回来。」 霁雪有几分无奈，这样说的好像他要把她怎么样了一样。安全地送回来……仙剑宗到浮渡谷的路也不危险，他们可以走人多的地方，不怎么影响。 「阿雪。」明辰忽然道，「你为什么要去浮渡谷？神医谷的药种不是更多吗？浮渡谷种的都是雪灵猫喜欢吃的食物。」 为什么去浮渡谷？ 霁雪讪笑，去浮渡谷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找薛子也那个傢伙呀。 薛子也，这个扣门神医，在前面十年，坑了她夫君这么多药材，也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至于讨多少，她还没细算，总而言之，到了浮渡谷，找到薛子也就对了。 明辰看着她不坏好意的神色，突然觉得心底发毛。 霁雪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刚刚在明辰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有几分尴尬，她掩袖轻轻地咳嗽一声，盖住自己的尴尬。 渊虹在一旁幽怨地看着明辰，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因为明辰之前一直把他扔在皙泉那里，虽然还是回来了，不过那是因为颜封好心出手帮忙，完全不是明辰自己主动把他救回来的。 所以渊虹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没完没了地骂明辰，每时每刻在他的耳边叨叨叨，吵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成功了，明辰被他抄的心烦意乱，渊虹觉得很有成就。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明辰就耍赖，直接用法术把他的声音封了，他现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别说讲话了。 不能用嘴巴骂明辰，他就只能用眼睛无声地抗议。 看到渊虹，霁雪便想起了皙泉，之前渊虹可是一直在皙泉身边，皙泉也没说要送回来，她知道渊虹是怎么回来的。 是二师伯在大殿上无意中问起，渊虹才回来的。 「师兄呢？我还没看到过他呢，他回皙家了？」她问道。 从仙城回来那天霁雪就没看到过皙泉，按皙泉以前的性格，应该早就来找明辰了，明辰现在教玄澈练剑，皙泉怎么都会过来帮着指导，就像江子涯一样，江子涯的基本功几乎都是皙泉教的。 「在栖月峰。」明辰道。 「一直都在栖月峰？」霁雪疑惑，「他在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明辰摇头，我打算过会去看他。 霁雪心里有点不安，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是从哪里来的。 「那我和子涯去浮渡谷了？」霁雪道。 「嗯。」明辰看着她。 「慢点回，不要着急。」凤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说。 霁雪眼角跳了跳，瞥了他一眼：「别耍花招。」 「哪能啊，我这不是在你家吗？我还能做什么？」凤涅说。 他说的诚恳，霁雪还真的信了。
第318页 第188章 碰瓷 江子涯想御剑去的,但是明辰考虑到霁雪站在剑上会很累，就把自己的仙船拿了出来，让江子涯御仙船带着霁雪去浮渡谷。 仙船上有明辰的灵力,因此也不需要江子涯做什么，就是掌掌方向，仙船会自己在天上飞。 霁雪站在甲板上,盘算着到了之后要怎么让薛子也把这些年吞了的天材地宝吐出来。 「师娘知道师伯回来那日,潋华殿内发生了什么吗？」江子涯忽然在她身后问道。 「发生了什么？」霁雪道。 「师娘不知道？」江子涯疑惑。 「你说的那事？」霁雪笑道，「不就是一件小事,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感情好，这点小事还不足以放在心上。」 「师娘从哪里得知师伯和师父的感情好？」江子涯意有所指。 霁雪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徒弟,你的意思？」 「我觉得师伯最近的心情不太好。」江子涯道。 「生气也是理所当然，让你师父哄哄就好了。」霁雪不在意地道,「不过你刚刚说的,我从哪里看出他们两个感情好,我听不明白,他们师兄弟感情深厚,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就别瞎操心他们俩的事了，越是关系好的师兄弟，就越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反倒是面对不熟悉的人,才会因为礼数而束手束脚。 「师娘能这么想也好。」江子涯道。 那日在潋华殿,颜封也不过是好心提醒，在里面的都是他们的师兄弟，并没有外人，说丢人还不至于，皙泉就算生气,也是气渊虹这个小顽皮。 试想，自己用心教导的剑灵，居然半点恩情都不知道，真真是让人伤心。 霁雪有几分感慨，江子涯没有说话了，而是去看方向。她回头去看的时候，他正在另一个地方。 「你从哪里听来他们感情很好？」 江子涯的那句话忽然又浮现在她的耳畔。 从哪里听来的？ 大家都觉得感情很好啊，这不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事情吗？仙剑宗的大家都知道他们师兄弟很在乎对方。霁雪心底腹诽。 然她顿了顿，因为她想起在入宗仪式那天，听到的事。那些女眷跟她说的，他们两个从前水火不容，若不是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不然皙泉早就把明辰赶出去了…… 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 她摇了摇头，把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了。 那都是从前了，现在哪有那么坏？ 谁一见面就是生死兄弟，她最开始和凤涅不也是互不相容，每日恨不得整垮对方。爹说生死兄弟了，都恨不得来生死大战，到后来不是照样好好的，表面上看起来很差，实际上都是想着对方的。 这样的事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大事，外人不知缘由，也会觉得很严重，可他们俩都这么大了，这点事还不至于成为师兄弟间的隔阂，霁雪和皙泉相处没多久，最稳妥的方法应该是交给明辰去解决，她不要做任何事。 仙船在天上飞了一段时间，路上也遇到过其他宗门和仙族的人，霁雪在里面，倒也没人认出这是明辰的船，大家各赶各的路，来往有序。 江子涯从外面进来，跟她道：「快到了。」 「嗯。」霁雪点头。 江子涯看着她神色惬意的样子，不由得道：「师娘近日看起来好像比之前还轻松。」 「有吗？」霁雪道。 她倒没怎么注意，不过是像之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每日做些舒心的事，好像确实比之前过的还轻松些。 应该是心里的结放下了，未来的路又如此坦荡。 人生顺畅，想不高兴都难。 「大约往后有着落了。」霁雪说。 「能得师父，师娘是应该高兴。」江子涯道。 霁雪眨眨眼，抬眸看他：「子涯，你好像有点奇怪？」 「有吗？」江子涯疑惑道，「哪里奇怪了？」 霁雪也说不出来，大约是从前的江子涯在她面前总装的恭恭敬敬，一副正经样子，现在互相熟悉了，便撕了从前的假正经，有些不习惯。 「别光顾着说我，你不也是？」霁雪道。 她舅舅昨日来信，跟她说，他有意把辛雪嫁给江子涯，他们两个年纪差的不多，江子涯虽然从前是山匪，但如今凭藉自己的努力，修的筑基，这可不是靠明辰，靠的是他自己。 明辰收了他做徒弟，根本就没教过他什么。 这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得来的。 比起那些虚名，这才是真材实料。 修仙之人有些时候倒也不会太在意辈分，辛雪名义上是她的表姐，也不影响她嫁给江子涯。 到时候一切照旧。 霁雪在浮渡谷长大，因此有时候总还把自己当做浮渡谷的猫，旁人问她是哪的，她会下意识地想到自己是浮渡谷的，而不是紫苓辛家的。 「辛雪喜欢你吗？」霁雪直白地问道。 提到辛雪，江子涯便又成了一个青涩的少年似的，眸光移开：「我也不知道。」 「那你要抓紧哦，不然到时候被人捷足先登，可别找地方哭。」霁雪调侃。 她这一番话，说的江子涯脸红了。 「咳，师娘，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江子涯道。 霁雪适当地止住：「我八卦一下。」
第319页 霁雪有种错觉，不知为何，感觉提到辛雪的江子涯，又回到之前那个样子了，刚刚那种怪怪的感觉消失了。 「到了。」江子涯被霁雪说的实在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 霁雪一听到浮渡谷，就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刚刚和江子涯说了什么，她来到甲板上。 子也知道她今日要来，已经在浮渡谷门口等着了。 霁雪看到他，露出灿然的笑容。 子也本是很欢喜，然看到她在甲板上，露出那样的笑容，阳光分明还是那样明媚，周围的花草树木还是那么清新，为何此时此刻，他觉得后背有些冷呢？ 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只觉得那个女人的笑容格外的恶毒，像极了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他仙药的恶人。 「子也，好久不见。」霁雪道。她慢慢地下船，来到子也面前。 「我们前段时间才见过。」子也说。 「哦？是吗？」霁雪道，「可能是我太想你了，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漫长。」 子也心底冷笑，面上却赔笑着：「你这样说我可受不起，要是被剑圣听到了，我可就要受罪了。」 「怎么会呢？大家都知道我们感情很好的。」霁雪说，「你一定也和我一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子也面皮抽了抽，天哪，这句话要是被明辰知道了，他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还有一个人，那是江子涯，明辰的大徒弟。 要灭口。 子也心中立刻果断地下了计划。 江子涯还沉浸在甜蜜中，冷不丁被一阵杀气惊醒。他警觉地环视四周，四周就他师娘和神医，连猫儿都不在，哪里有人要害他。 难道是他的错觉？ 「子也，你在船上等我吧。」霁雪道。 「也好，师娘，要我帮忙就叫我。」江子涯道。 子也看着霁雪，眼睛瞪了下她，让江子涯在船上，他还怎么灭口？ 「来都来了，怎么有在门口等着的道理。」他道，「一起进来吧，来喝口茶。」 「不用了，你的茶能有多好。」霁雪说，「都是些废料。」 「……」子也，江子涯。 「师娘……」江子涯欲言又止，疯狂地给霁雪递眼色。 拆台也不用这样子拆吧，江子涯心里想，师娘真是太不给神医面子了。 子也讪笑几声。 「子涯，你先上去。」霁雪道。 江子涯没有立刻走，不过当他看到子也的表情，他还是选择听霁雪的话，这里的氛围实在太奇怪了，好像随时要爆发一样。 他的预感告诉他，他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他迅速回到仙船上。 「子也，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霁雪说，「我进去和你说。」她走到子也旁边，趁他不注意拉着他的手。 子也感受到那只柔滑的手握在他的手上，立刻如避蛇蝎地把手抽出来。 「你干什么，非礼？非礼？」他惊恐地道。 「你在说什么，不是你拉着我手吗？」霁雪道，「我们还是不要靠这么近，免得被猫儿误会，虽然我们两个关系很好，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走的太近了，还是会让人误会的。」 「……」子也。 她到底在说什么？ 「走啦走啦。」霁雪道。 子也看了她一眼，走在前面，和她离得远远的。 「你知道我最喜欢心悦花，所以在这里又种了一株？」霁雪高兴地道。 你想多了…… 子也在心里道。 「诶？它的颜色……怎么会是这样？」霁雪道。 「你在说什么？」子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就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阿辰，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相信子也一定没有那种想法，他就算喜欢我，也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你别生气，不要过来……」 「……」子也。 「？？？？？？？？」子也。 怎么回事？ 「你在干什么？」他跑过去，看到霁雪正对着手上戴着的淡青色珠子说话。 「这是阿辰给我的传音器，戴着它他就能听到我和谁说话。」霁雪道。 「我怎么听不到他说话？」子也脸白了。 「这只是为了保护我，给我的。」霁雪道，「又不是能交流的。」 「……」子也。 「阿辰，你别过来啊，子也和我真的没什么，你要相信子也。」霁雪道。 「我求你，别说了。」子也颤抖地道。 第189章 满载而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霁雪无辜地说,她看着子也，「这里没有别人，猫儿都不在,你不用这样的。」 「……」子也。 子也头一回，觉得自己被一个女魔头拿捏的死死的。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对了，别说这个了,你来这里拿什么东西？」子也道。 「你真的不用这样的,就算你喜欢我，阿辰也不会生气的。」霁雪说。 「够了,你到底想干嘛？」子也说。 他已经看明白了，这妮子就是来敲诈他的。 「想要什么。」他说。 「你不要把我想的太恶毒。」霁雪说,「我这是在帮你调解。」
第320页 子也嘴角抽了抽。 呵！女人。 如果她夫君不是明辰，她要演戏他奉陪到底。可谁让她夫君是明辰呢？明辰是谁？对自己的妻子万分自信,就算她红杏出墙,明辰也会觉得是那个姦夫的错！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呢？ 子也悲嘆。 要是被明辰知道了,他能确定自己活不过明天。 「你想要什么？」子也说。 「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我也不是什么坏人。」霁雪说,「不过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这么热情，我要是拒绝的话，显得我不知礼数,没有给你面子。」 「？？？」子也,「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样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的脸在这啊，阿辰帮我保养的很好。」霁雪说。 她拿出一本本子：「也不多。就这一点点。」 子也把她手上的本子拿过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天材地宝的名字。他脸都绿了，愤愤地把本子盖上：「你在做梦！」 「现在是白天。」霁雪说,「我做梦还得等晚上，不过这几天睡得很好，做的梦都是美梦，这还得感谢神医你啊，看到你，我今晚一定还能做一个美梦。」她嘆了一声，「就是不知道阿辰知道我在神医屋子里住下，会不会东想西想，应该不会的，阿辰，你会相信我和神医是没有什么的对不对？」 「……」子也脸上的表情一直在抽搐。 「我给你还不行吗？」他咬牙道。 今天栽到这个女人手里，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他看着那本子上的药材名字，皱了皱眉，这些药材好像都很眼熟的样子？ 他一路往下看，看到「无根」，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他跳起来指着霁雪，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怎么了？」霁雪疑惑地道。 「胳膊肘往外拐！」子也说。 「嗯？」霁雪歪头，「怎么叫胳膊肘往外拐呢？我又不是你的人，神医，说话要注意一些，不然阿辰会误会的。」 「……」子也。 他闭上自己的嘴巴，再也不敢说半句话，天知道他要是在说一句话，又会被她推到什么样的深渊里去。 他算是明白了，她今天过来，就是要把他当年在明辰那里坑的东西全要回去。 「别耍诈哦。」霁雪说。 「哼！」子也瞪了她一眼。 「不要那么小气。」霁雪说，「我不过是拿了你一点点东西。」 「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子也重复了三遍，说的一遍比一遍重。这本子上的东西足够买下几个神医谷了，居然好意思说一点点。 「无耻！」他骂道。 霁雪并不在意他怎么骂她，只要他把那些东西乖乖地给她包好，就可以了：「快点啊，我赶时间，我还要回去。」 「……」子也。 明辰从皙泉那里回来，本来霁雪不在，他可以在栖月峰待很久的，让玄澈也过去，顺带可以让自己的师兄帮忙指点，但是，师兄并没有见他。 出来的是清羽。 「要是师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明辰道。 「一定会的。」清羽道。 「他真的只是在修炼？」明辰还是不放心，问道，「不是因为渊虹的事而生气不肯见我？」 「是在峰上修炼，好像是有破境的迹象。」清羽说。 「真的？」明辰惊喜道。 清羽点点头：「那日师父回来，确实是有破境的迹象，不过师父让我别和任何人说。」跟明辰说他其实也有些为难，但是看到师叔那么担心师父，他还是没忍住。 听到皙泉是因为要破境才不见他的，明辰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之前确实有些担心，因为师兄那天的神情，着实太奇怪，他有些怕，怕师兄因为渊虹的事，和他产生了隔阂。 这点他没和霁雪说，所以霁雪一直觉得他们两个关系很好，这么点小事不用介怀。 明辰一开始也这样觉得的，可是后面想了想，便还是有些在意。 听到清羽这么说，明辰安了心：「要事师兄破境了，要立刻告诉我。」他道。 「一定会的。」清羽道。 明辰做好安排，就往雾静峰飞去。霁雪应该要明天才能回来，玄澈被颜封叫去了，所以雾静峰现在只有凤涅在。 凤涅在门前等着他，看到他回来，高兴地迎了上来。 「妹夫。」凤涅笑道。 「有事？」明辰道。之前和凤涅相处了那么久，倒也能猜出凤涅想做什么。 「嗯。」凤涅点点头，「我们进来说。」 凤涅搞得神神秘秘的，明辰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来到院子里坐下。 「阿雪是我的妹妹。」凤涅道。 「我知道。」明辰道。 「你和她已经成婚了，只不过还没摆酒宴。」凤涅道。 这个明辰早就想好了，在霁雪金丹的时候，就摆酒宴，到时候是双喜，也告诉所有人，让他们不要在背后有闲言碎语。 「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该为你们做一下准备。」凤涅说。 「这个不用麻烦兄长。」明辰说，「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听我说完。」凤涅道。 明辰便听他说。 「阿雪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是万万不想她离开我的身边，但奈何你那般苦苦追求。」凤涅说。
第321页 确实是他苦苦追求的，明辰倒也没反驳。更何况凤涅说霁雪是他的掌上明珠，明辰听得很舒服，他觉得霁雪就应该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阿雪在你心中到底是何分量。」凤涅话锋一转。 「阿雪是无价的，不可用分量来形容。」明辰道。他用凤涅之前的话来回答。 「说的好，我这个妹妹，的确是无价之宝。」凤涅说。 第190章 以雾静峰和神剑为聘礼 听到凤涅的话,明辰更是贊同。 如果霁雪在这里，大约是无法忍受他们两个的对话的，会觉得他们像是魔怔了,简直无法理喻。 明辰见凤涅说了那么久，怕他渴了，拿着桌上的青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凤涅却并未接他手上的茶,而是看着他。 「？」明辰。 凤涅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笑意,极为严肃，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兄长,怎么了？」明辰不安地问道。 他们刚刚聊得那么投机，怎的突然就变了脸色,变得实在太快，比霁雪翻脸还快,他有些莫名其妙。 「你总是说我妹妹是无价之宝。」凤涅道。 「是。」明辰说。 「可是我没看出我的宝贝妹妹在你心里有多重要。」凤涅说。 「阿雪……」明辰想了想,道,「阿雪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不缺？」凤涅反问道。 「……」明辰。 他有些心虚,弱弱地说了一句：「就缺了一点点。」 「被我说对了吧。」凤涅不高兴地道,「我就算不在她身边，我也能看出她过得好不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明辰不解，他也想不明白,凤涅是怎么看出来的。霁雪在外面也没有表现的很难过,怎么会看出来呢？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我的妹妹放在心上。」凤涅沉声道，「寻常人家娶妻，尚且知道拿着聘礼去提亲，你倒好，白白把我妹妹娶了过去。」 「我给了辛府……」 凤涅打断他：「莫不是我这个哥哥还不如那不知底细的辛府重要？她可是我妖域的公主,你就这样什么都不给娶了妖域的公主，你让她往后在妖域怎么立足？」 明辰说不出话来了，他在剑术一事上很聪明，有时候人情世故也极其精明，然碰到霁雪的事，便是不管多简单，总会失了方寸，被凤涅这么一说，他更是急的不行。 「我没想到会这样。」他道。 如果他知道他这样莽撞的行为会让霁雪受那么多委屈，他是万万不会急于这一时的。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连这点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吗？」凤涅说。 「那时，兄长还没来。」明辰道。 「我若是不来，我妹妹还不知要丢脸到什么时候，究竟是我娶妻还是你娶妻。」凤涅反问。 「……」明辰，「我……」 「你抱得美人归，我妹妹往后回娘家却受尽白眼，我竟没看出你是这样的小人。」凤涅懊悔不已。 他的这个样子，看得明辰举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去想要是当初没有这么急该有多好，现在最要紧的是弥补自己的错误。 「兄长，你看看，有没有是我现在能做的，要不，我带着阿雪去妖域一趟？」明辰道。 「去妖域？你还嫌我妹妹丢的脸不够吗？」凤涅笑道。 「不是，不是。」明辰道，「我是……我想让阿雪，我……」明辰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或许真的该练一练说话，要是平时话多，现在也不至于话都说不利索。 「我看你这个样子，应该还是对我那傻妹妹有几分感情的。」凤涅淡淡地道。 明辰忙颔首。 「往事我也不再追究了。」凤涅说，「只是这聘礼，你总要让我妹妹有面子，要让她成为妖域女子最羡慕的人。」 「这是应该的。」明辰说，「妖域通常以什么为贵？我马上拿来。」 「要独一无二的，若是随随便便被人找到一个相同的，便不值得被羡慕了。」凤涅说。 「独一无二的？」明辰皱眉。 这世上除了霁雪是独一无二的，还能有什么独一无二？ 难不成用霁雪做聘礼娶霁雪？ 明辰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我马上准备一百万块灵石。」明辰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没底的，他现在有多少灵石，他自己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在这关键时刻，是万万拿不出一百万的，不过聘礼一事，是当下最急，一定要马上解决，就算没有一百万块灵石，也要想方设法凑出来。 「一百万块灵石？」凤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能拿出一百万块灵石，莫非别人拿不出？要知道玄陌当年娶秋海棠，可是直接把东海仙山送给了秋家。」他抿了口茶。 「……」明辰。 「我没有仙山……」他没了声，眸光慢慢地往自己身后移。 凤涅看到他终于懂自己的意思了，道：「这不是有一座？这天下可没有第二座雾静峰。」 明辰很犹豫，雾静峰是他和霁雪的家，他是打算让霁雪安顿在这里的…… 「那些妖嘞，总是笑我妹妹蠢……」凤涅慢悠悠地说。 「我把雾静峰当做娶阿雪的聘礼。」明辰道。
第322页 「你疯啦！」渊虹再也受不了了，跳出来道，「没了雾静峰，我们住哪？」 「这把剑也不错。」凤涅说。他从明辰手里抓过渊虹剑。 「？？？？？？」渊虹。 「兄长，这个……」明辰叫住他，却又被凤涅打断。 「要是妖域的妖知道，仙剑宗的剑圣为了娶我妹妹，把神剑做聘礼，不知道这天底下的女子会有多羡慕阿雪，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凤涅说完，才慢悠悠地抬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明辰把刚刚还没说完的话咽下去，道：「没什么。」 「？？？？？」渊虹，「明辰，你是不是疯了。」 明辰使了个法术，把渊虹的嘴封住。 「我刚刚说错了，向你道歉，你对我妹妹是真心实意的。」凤涅说。 「兄长相信我就好，阿雪在我这里绝对不会吃苦的。」明辰说。 「我相信你，有你这样全心全意为她好的夫君，她就算不在我身边，也一定会过得很快乐。」凤涅说，「我这辈子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每天总怕她在外面受苦，或是被谁欺负，现在好了，虽然没有我在身边，但是有你。」凤涅看着他，眼里全是信任，明辰看着无比感动，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第191章 雾静峰是我的了 「我现在也不急着要,你现在就去收拾一下自己的衣服，等晚上的时候，就搬出去吧。」凤涅说。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辰起身，走了两步，便觉得有些不对。 可是他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兄长,我和阿雪的住所还没有找好。」明辰道。 「嗯？你说什么？」凤涅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明辰，那眼神仿佛是看错了一个人一样,「你说你没有住所？你让我妹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不是。阿雪一直是住屋子里的。」明辰慌忙解释。 凤涅的神色缓了下来：「我是相信你的，快点收拾东西,我这就写信给妖域的臣子。」 明辰站在原地，脑袋有点懵。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凤涅说,「你到时候是想让我妹妹帮你收拾？」 「我这就去。」明辰道。 他快步走了几步,又慢了下来。他总觉得自己在做梦,脑袋混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凤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来。 原本就是随意说说，谁知道他竟然当真了。 他转头看着这雾静峰，开始琢磨在晚上可以干什么,或许可以把那几个仙子叫来,她们总是装作看别的东西，实则是在偷看他。 他拿出一沓厚厚的请柬，又取出笔墨纸砚，在上面快速地写好自己这几日记下的名字。 江子涯就在仙船上等着，进到仙船里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安全了，如果不是他师娘要他回来，他会被吓死的。 他在仙船上已经等了好久了，浮渡谷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记得之前来浮渡谷，里面的猫儿闹腾的很，该不会出事了吧，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一想到神医身上露出的杀气，江子涯又瑟缩了回去，太可怕了，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神医，真是辛苦你了。」船外，传来霁雪的声音。 江子涯赶紧跑出去，看到自己的师娘正笑意盈盈地和神医说话。 他肃然起敬，师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和那么可怕的神医说话竟然面不改色，看神医那表面带笑，眼睛里的目光却仿佛要杀人一样，江子涯就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就送到这吧，你看子涯都来接我了。」霁雪说。 「不用怕麻烦我，你看你都麻烦我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子也咬着牙说，他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但是他说话时，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很难让人听得舒心，不汗毛直立就已经是很好了。 「子也，你这样说的我怪不好意思，你已经很辛苦了，不用了，就送到这吧。」霁雪面不改色地说。 子也没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手里的干坤袋，他的一只手还抓着那个袋子，这妮子平日里看起来力气小的不行，然而此时此刻，竟然像一个修炼了一百年的武修一样，他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把干坤袋抢过来。 霁雪感受着袋子那边传来的越来越大的力气，笑着道：「呀，阿辰催我回去了，他还让我代他向你问候一声。」 听到明辰的名字，子也吓得一哆嗦，手下意识地放开，霁雪趁机把袋子揽自己怀里。这袋子虽然装了很多仙药，但其实体积并不大，霁雪能抱住它。 「神医，好好保重。」霁雪凝重地说，说罢，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进仙船。 江子涯从没想过自己的师娘身手竟然如此敏捷。 子也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动也不动，失魂落魄地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 原本是一个大杀星，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小可怜，江子涯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的师娘是怎么做到的，这时候她还是一个凡人。 他看向站在甲板上的霁雪，呆呆地叫了一声「师娘」。 「徒弟，让你久等了。」霁雪说。 她看了一眼站在浮渡谷门口的子也，然后抱着干坤袋进了仙船里面，又上了楼，把干坤袋放进她的卧房。
第323页 她下来的时候，江子涯还在船边站着往下看，周围的景物告诉她，他们还在浮渡谷，船根本没动。 「？」她看着江子涯。 「师娘，神医没事吧？」江子涯问。 霁雪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下看，子也还站在那里，保持着她走时候的动作，一只手悬在半空。 「这不是很精神？快点回去。阿辰会担心的。」霁雪说。 江子涯不太相信，看了一眼。身后的霁雪催促他，他这才让仙船飞起来。 「师娘，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等到了我就叫你。」江子涯道。 霁雪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近中午，更别说在浮渡谷还耽误了一些时间，她从浮渡谷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 照这个时间，回仙剑宗必定是明天去了，听江子涯这么一说，她确实觉得自己累了，跟子也斗智斗勇，实在太耗费精力。 她上楼，去了自己的卧房，看到桌上摆着的干坤袋，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明辰看到这些，一定会很惊喜。 她随意吃了些东西，便洗漱睡觉。 第二日正午，仙船到了仙剑宗，雾静峰就在眼前，只要再飞一小段，就能回家了。江子涯却停了下来，没有往雾静峰飞去。 「怎么不走了？」霁雪问。 「好像不太对。」江子涯说。 「哪里不对？」霁雪皱眉，看着雾静峰，还是原来的山峰，不过好像比之前花了一些。 中间搭了个台子，挂了很多红色的灯笼。 装饰的好像歌舞楼一样…… 「谁干的？」她皱着眉头，一眼就看到了处在红红绿绿中间的凤涅。 「下去。」她吩咐道。 江子涯把仙船降了下来，霁雪快步走到凤涅面前，其实这时候凤涅身边还是围了很多莺莺燕燕的，她看也不看，把她们推开。 「呀，你干什么？」 「你是谁？」 「走开，别打扰我和凤主说话。」 那些女子叽叽喳喳地抱怨，他看也不看她们，直接对着凤涅道。 「你对我家做了什么？」她质问。 凤涅看到她，脸上立刻换了一副十分可亲的笑容：「妹妹，你终于回来了。来，要不要喝杯酒？」 霁雪瞪着他：「这是我的家！」 「你的家？」凤涅笑着看了看周围，「明辰已经把它送给我了。」 「？？？？？」霁雪。 「这是字据，你应该认得出真假吧。」凤涅拿出一张布满法阵的纸，霁雪没看上面写了什么，但末尾明辰的字，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第192章 和离吧！ 那张白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霁雪没心思吧它全部看完，直接把目光移到最下面，下面最末尾赫然写着明辰的名字。 那字迹潦草粗犷,笔力劲道，就算化成灰，霁雪也能够一眼就认出来。 她不过出去一两天,怎么一回来,就连家都没有了？ 「明辰在哪里？」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明辰的身影。 「我怎么知道。」凤涅道,「看在你我兄妹一场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诶,你干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凤涅看着她把那张字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然后用力地撕扯,她想把这张字据撕了,这样就能翻脸不认人。 这是她的惯有作风,一旦被逼急了,脸皮子被谁都厚。 不过这张纸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就连上面的字，也是用几千年都不会褪色的墨水写的，想撕毁字据，想都别想。 他老神在在地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见她力气耗得差不多了,趁她不注意把字据夺了回来。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霁雪呆呆地看着他，手刚刚用了太大的力气，现在还有些抖。 「我可以让你在这里住几天。」凤涅说。他觉得自己真是慈悲心肠，又无比宽宏大量，这傢伙这般对他,他还让她住下来。 「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对明辰说了什么？」霁雪说。 「我什么都没说。」凤涅摊手。 「呜呜呜呜……」 渊虹从凤涅身后钻出来，他的声音被明辰封了，不能说话，嘴巴都张不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可这不妨碍他看着霁雪。 霁雪看到渊虹，神色立刻变了，瞪着凤涅。 「……」凤涅。他默默地把渊虹塞进去。 「你还想说什么？」霁雪看着他。 「渊虹剑也是我的了。」凤涅神色淡然地道。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霁雪咬牙道。 凤涅并不在意这种话，像他这样的人，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这种话简直是小意思，不痛不痒。 「彼此彼此。」他慢悠悠地回击。 「季夫人，别闹了，我们等下还有要事呢。」霁雪身边一个女子道。 「是啊，是啊，有什么事，可以找剑圣问，就不要打扰凤主了，凤主还得陪着我们。」其余的女子附和道。 凤涅笑着点头，对她们的话很是贊同，那欠揍的样子，让霁雪恨不得对着他的脸来几拳头。 不过她好歹是冷静了下来，现在在这里问再多也无济于事，这里人多眼杂，搞不好到时候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明辰把雾静峰送给凤涅了，她要先找到明辰，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24页 怎么会在她修炼之前，出现这种事呢？ 她转身，离开雾静峰。 凤涅看着她的背影，人影重重，霁雪的背影竟然不显得落魄，他唇角溢出一丝笑：「和我斗，你还嫩着……」 他忽然愣住了。 红如硃砂的身影，那大片大片落下的枫叶，像是一场连绵不绝的雨一样，在那红色如血的雨幕中，那个红色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伸出手…… 「凤主？凤主！」 凤涅愣了愣，看着自己伸在半空的手，眸光涣散。 「你怎么突然哭了？」凤素奇怪道。刚刚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风光无限，突然就落泪了，搞得她不知所措。 最应该哭的明明应该是季夫人才怪。 凤涅疑惑地看着她。 凤素拿出手帕给他擦掉眼角的泪珠。 凤涅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几分湿润：「我刚刚哭了？」 「是啊。」凤素道，「您这演戏也演得太入戏了。」她调侃。 凤涅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刚刚那一瞬，他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识，要问为什么哭，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就好像有谁操控了他的身体。 一定是霁雪搞得鬼，看来他得提防点了，他这么整她，她到时候一定会来报復他。 「凤涅。」不知是哪里的风轻轻地吹来，把这个如羽毛般轻巧的声音带到他的耳畔。 他回眸，周围巧笑嫣兮的仙子突然都消失不见了，那繁茂的枫树下，她的笑容是如此明媚，在那冰冷黑暗的宫墙中，像是一缕不小心照进来的阳光。 霁雪从那人堆里出来之后，就没有回头，她径直往下走，江子涯也不知道去哪了，他把她放下去之后，就收了仙船，她和凤涅讲话，他就已经不见人影，所以下山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距离她入关还有几天，得快点把雾静峰给要回来。 「阿雪？你回来了？」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霁雪看到这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还敢出来。」她生气道。 明辰看到她怒气沖沖的样子，停在原地不敢向前：「我们去师兄那里住几宿……」 「？？？？」霁雪不敢置信。她努力深唿吸，让自己不要被气死。 山的事情先不说，她要问清楚渊虹是怎么回事。「你的渊虹剑呢？」 明辰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问他雾静峰去哪了，他道：「兄长说我娶你时没给他彩礼。」 霁雪仿佛见鬼了：「你就把这天下唯一一把神剑给他了？」 明辰脸上的神色很淡定，他不仅不慌，在霁雪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竟然还露出了几分自豪的神色，那自豪的眼神，就算他想努力保持冷静，也藏不住。 「他说你是无价之宝，我也这样觉得。」 霁雪没有感动，反而愣在当场，震惊地问：「所以你还给了他什么？」 明辰指指自己身后——整个仙山——雾静峰。 「……」霁雪。 「我原本觉得给这些还是有些少，但是兄长说算了，他已经看到我的真心了，便没有再要什么，只收了几颗千年玲珑玉。」 「千年，玲珑玉……」霁雪看着他，「你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有的，被我放角落了，昨天想起来的。」 「……」霁雪。 「季明辰，我们和离吧。」霁雪冷静地说。她相信自己现在很冷静，绝对没有说气话。 「好，我们和离。」明辰点点头。 过了一会，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刚说了什么。 他刚刚是说和离？ 阿雪说要跟他和离？ 他错愣地看着霁雪，不敢相信她刚刚竟然说了那样的话：「阿雪，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带你去看病好不好？」 「到底是谁生病了？」霁雪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看上你呢？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上辈子做错了什么？ 她上辈子好像还真做了挺多错事…… 所以这是报应？？？？？ 第193章 去妖域 「凤主说了,这里是他的家，如果季夫人要过来，他很欢迎,但是季夫人这个样子，恕我们无礼，我们不能让您上去。」 明辰拉着霁雪,不让她把刀扔在那妖族人脸上。如果不是他一直拉着她,恐怕她手里的刀早就甩他脸上了。 那妖族守卫再也撑不住，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他之前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有些抖了,刚才那般有声势，不过是装出来的,本着不和小辈计较，明辰便没有揭穿他。 「剑圣……夫人她……」妖族守卫小心翼翼地看了霁雪一眼,「夫人她没事吧？要不要叫医修看看？」他感觉她好像有点不正常。 不过后面这句没敢说出来。 他在这之前,可是一直都听妖族里的同伴说起这位夫人有多美貌,性格多好,贤淑温婉,大方端庄，仿佛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都能在她身上体现出来。 但是面前这个犹如女鬼一样的女子怎么回事？她虽然如传言中一样长得很好看，可是拿着刀的样子，实在是感受不到任何美丽。 他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她的眼神好凌厉,或许她根本不需要刀，她的眼神就能够杀人。 妖族守卫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自己的头还好好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第325页 「剑圣……」妖族守卫魂都没了，因为他看到明辰的脸色也不对，明辰脸上的神色,好像从他说到要不要带季夫人去看医修的时候变的…… 「剑圣，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飞也似的地往山上跑，看那慌乱的验资，好像他身后有兇恶的鬼怪在追他一样。 明辰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霁雪，霁雪还看着山顶。手里的刀就没松过。 天色暗了，山顶是去不了了，若是霁雪没有拿着刀去砍凤涅，他们今晚还能在原来的房间住下，但是现在…… 他们两个已经被赶了下来。 「阿雪，我们去找个休息的地方吧。」明辰道。 玄澈去师伯那里了，一时半会不用他操心，自然也不需要担心他的住处问题，就是江子涯不知道去哪了。 明辰用神识探了探，整个雾静峰没有查探到江子涯的气息。 「子涯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他去哪了？」明辰问道。 「你的徒弟，问我他去哪了？」霁雪收起菜刀，没好气地说。这是她和明辰上山的时候，她去雾静峰的厨房顺的，刚好那时候凤涅在厨房周围，她一个没忍住，就冲着凤涅砍了过去，这夺家之仇，不是说忍就能忍的。 明辰看着她拿着菜刀的样子，就有些后怕。凤涅当时身边围着很多人，都是女子，穿的艷丽，宫装繁复，霁雪就这样拿着刀明晃晃地沖了过去，吓得她们都尖叫了起来，也没砍到过谁，但那场面无比混乱，很多人受了伤。 但是这些人受伤都不是霁雪伤的，都是她们互相推挤摔倒的。 「你跟我说说，能在哪？」霁雪道。 他们两个在山下，周围的景色碧绿如画，可是霁雪此时此刻只觉得这满山的景萧瑟无比。 天已经黑了，他们两个现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你可别说带我去主峰，要是被师伯们知道了，你信不信他们打断你的手？」霁雪说。 「……」明辰。 「找师兄吧。」明辰道。 霁雪哼了一声，还是跟着他去了栖月峰。 「师伯？」江子涯惊讶地道，「清羽师兄不是说你在闭关？」 皙泉慢慢地回头，这里是栖月峰和雾静峰的交错地带，基本没有人会来这里，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我在这散步。」江子涯说。 皙泉听后想了想，可是他的思维好像变得迟钝了，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想他可能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这里灵气稀薄，往后还是不要来这里，我在你入门的时候，就应该和你说过。」皙泉道。 就是因为灵气稀薄，根本不会有谁会过来，他才来这里。 江子涯愣了愣，有些迟钝：「多谢师伯提醒，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来这里的时候没多想，就是觉得这里很安静，适合参道，」 「参道大可去雾静……峰」皙泉说雾静峰的时候顿了顿。 「雾静峰？」江子涯笑道，「师伯你不知道吗？雾静峰已经被师伯送给凤主了。」 「你说什么？」皙泉看着他。 「雾静峰已经被师父送给凤主了。」江子涯重复。 「他在做什么？他知不知道雾静峰意味着什么？」皙泉生气道。 「谁知道，大约是觉得雾静峰对他不重要吧，旁人一辈子都无法用灵力凝聚出一座山峰，整个仙剑宗也就座这样的山峰，他是第五个，不过师父已经快大乘了，也不在乎这么一座小山峰，他连渊虹剑都不要了。」江子涯说。 「渊虹？」 江子涯看着皙泉疑惑的样子，这才想起来，他还没说完：「刚刚我还没说完，师父除了把雾静峰送给了凤主，就连渊虹剑，都送给了凤主。我本来觉得荒唐，但想一想那毕竟是师父的神剑，他或许还想进剑门拿一把出来，这把不要了，也可以理解。」 「像他这样犹如天之骄子的人，要什么没有呢？」江子涯感慨。 「像他这样犹如天之骄子的人，要什么没有？」皙泉喃喃地重复江子涯的话，「是啊，像他那样的人，要什么没有呢？」 江子涯看着他憔悴的背影，问了句：「师伯，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皙泉却没理他，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里。 霁雪和明辰来到栖月峰，看到的便是江子涯睡在栖月峰的脚下。明辰上去看了看，叫醒了他。 「师父？」江子涯揉着眼睛看明辰，茫然地看着自己周围的环境，「我怎么在这睡着了？」 「你看你，徒弟都只能睡地上了。」霁雪说，「都怪你师父。」 明辰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也不寄希望说什么辩解的话。 「别睡了，我们去栖月峰上。」霁雪说。 江子涯点点头，跟着明辰上了栖月峰。 接待他们的是清羽。 「师父在闭关。」清羽说。 「我们今晚在这里住一宿。」霁雪说。她已经禁止明辰说话了，现在什么事都得听她的安排。 「我去给你们安排住宿。」清羽道，他走了几步，好像意识到了不对，「师叔，你们怎么突然要来这里住？」 明辰脸色立刻变了，他好不容易让霁雪平静下来，清羽现在提起来，不亚于火上浇油。
第326页 果然…… 「我们去妖域吧。」霁雪微笑地看着他说。 第194章 布局 「阿雪,你刚刚说什么？」明辰道。他听清了，但是不太明白她突然说去妖域是做什么？难道去那里买房子？ 「去玩吗？我也去。」江子涯举手说。 霁雪是不想带其他人一起去的，不过江子涯既然想去,她也不介意，谁让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呢。 「去那里做什么？」明辰道。 「你先不要问那么多，等到了我再告诉你。」霁雪说。 明辰只好把仙船取出来。 「师叔,你们……」清羽叫道。 「我们不住了。」霁雪说。 清羽木讷地点点头：「哦。」 他回头,看着清静的栖月峰，又看向霁雪消失的方向：「最近,怎么感觉大家都怪怪的？」他疑惑道。 主峰上，颜流看着那艘消失的仙船,捋了捋鬍子。纪元在一旁喝着小酒，神态悠然自若。 「前辈,你就这样让他们到处乱跑？」颜流道。 雾静峰的事他都知道了,凤主看起来并不像是真的想要雾静峰,雾静峰上终年笼罩着白雾结界,弟子们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凤主也未曾大肆喧譁,恰恰相反，他把这件事捂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他去看明辰，还不一定能发现他们竟然敢这么闹。 这顶多是他们之间的恶作剧，不然他也不任由他们这样闹腾。 年轻人精力旺盛,才有这种闲心瞎玩,换成他们，就算是想这般胡闹，都未必会有人来陪着他们玩了。 「就这几天能闹了，这时候不多玩几天，到时候,就没有心情玩了。」纪元淡淡地道。 他说的别有深意，颜流脸上的神色严峻起来：「那日在玄宫大殿上看到的魔物，虽说都已经死了，可我还是有些不安。前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纪元笑道。 颜流看着他，面上的神色愈发严峻。 他心里猜到了纪元的身份，若是他没猜错，便是那个人了。仙剑宗的创世之刃，或者说，是当年的季家族长，在最后一刻炼出神剑，凭一己之力剿灭魔族，创立仙剑宗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虽说如此断定纪元就是当年的季元未免太过草率，任谁都不会相信，可颜流从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直至现在，就没有看出他的修为到底多少。 要知道他修道已经有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比他修为高出些许的，他也能凭藉经验看出一些端倪，可到了纪元这里，什么都行不通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怎么看，结果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纪元是一个普通的人。 可是普通人能够活五百年？普通人能够随随便便就接下他用尽全力的一剑？ 「起风了，看来很快就要下大雨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风比雨大。」纪元说。他说完，就提着酒壶往回走，也不看身后的颜流。 颜流对着他的身影行了个礼：「多谢前辈提醒。」 那个老人身影消失在尽头。 果然啊，他猜的不错，那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些魔物能藏到如今而不被人发现，这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预谋。所以谋划这件事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颜流唤来颜封。 「从今天开始，仙剑宗所有弟子出入宗门，都要严密地排查。」颜流吩咐道。 「怎么突然这样？」颜封道。 「魔族要来了。」颜流道。 颜封愣了愣，看着颜流，不相信他说的话。这天下太平，连风都没有，怎么突然就说魔族来犯？ 他这些年抓到的魔修都少的可怜。 人间实在是□□定了，衬得他们仙剑宗无用武之地一样。 「师兄，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那些魔物都被杀了吗？玄珞也说解决了。」颜封说，「再说了，星相都没说什么，有魔族来犯，星相应该早就能算出来。」 「命天星不在占星殿。」颜流说，「所以我才觉得那件事有蹊跷。当年紫苓山附近的魔物，为什么会是师侄发现的？命天星就算不能算出哪里有魔物，但是那些魔物都死了，他至少能在星轨图中看到，然后立刻通知玄家，何至于让师侄来告知呢？」 「或许就是没有算出来？」颜封说。 「师弟，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换做以往任何一位星相，你说他没算出来，我是深信不疑的，可是那是谁？」 「命天星。」颜封接道。 「是啊，那是占星殿千年来的奇才。」颜流说，「修习占星一道的人，窥探过太多天机，修为就没有一个超过金丹的，可是他这般年纪，就到了元婴，就算是五百年前在术法上有极高造诣的白临风，也因为修习了占星之道，修为止步于金丹。」 颜封哑然，他是没想到这一点的。 「你说，他会不知道那些魔物吗？」颜流道。 「他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告诉玄族？」颜封不解。 颜流负手，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长长地嘆了口气。 「怎么可能？」颜封大惊。 他们两个自小就来到仙剑宗，从小就是师兄弟，两个人早就有了默契，颜流不用说，他都能从他身上看出他想说什么。 「但愿是我想错了。」颜流说。
第327页 「虽说，命天星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会背叛……」颜封道。 他和命天星接触不多，但是他心里总觉得，命天星不会投靠魔的那一边。 当年白长安入魔，他尚且什么表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在现在来投靠魔族呢？总不至于是为白长安报仇吧。 可是，他并不了解命天星这个人啊，他只知道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对待所有事物都很冷漠，可是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为人处世，他的性情为人，他都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离开占星殿的。」颜封问道。 「有些时日了。」颜流说。 颜封沉默。 命天星从来没有离开过占星殿，为何在这种时刻离开？ 难道真如师兄所说？ 「到底是没有证据，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不要妄加揣测，免得冤枉了人。」颜封道。 「说的对。」颜流点头。 「师兄你这般说，我倒是觉得，整个仙剑宗的弟子的身份都要核查一边，看看有没有魔族卧底。」颜封道。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但是不要惊动宗门里的弟子，怕打草惊蛇。」颜流道。 「我会小心的。」颜封应道。 颜封走后，颜流还是忧心忡忡，虽说纪元都和他说了这次会有惊无险，可他心里还是很不安。 第195章 突然出现的画像 颜流望着仙剑宗的方向,颜封布置妥当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他还在自己走之前那个位置站着。 「师兄，你还在担心什么？」颜封疑惑地问道。 根据以往的经验,千百年来，总会有那么一个时段魔特别强盛。那是修士修道途中的心魔，或是普通人冤死留下的怨念形成的煞气。 久积必有果。 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只隔了五百年。 如果白长安那一次算是之前清缴魔族没有情理干净,那这次,便是怎么都想不通了。 来的太快。 「命天星不在占星殿。玄尊又闭关，仙城如今给玄珞管理,我总不太放心。」颜流说。 玄家之所以在仙城，可不单单是因为那里风景秀丽。 仙城是天下灵力最充裕的地方,倒不是每个地方都是如此，只有玄宫灵力充裕。这对视灵力为生命的修士,简直是一块独一无二的宝地。本该是所有人争夺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一块宝地,从未有人想过去争。 一来就算有心也争不过,玄族为当年的远古仙族的后裔,其根基之稳固,只有现在的四大仙族能比。 第二点便是玄宫还有一个大秘密。 那里藏着整个中仙界的灵脉。 这天下所有的灵力，以那里为起点，扩散开来。若是玄宫有个闪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颜封沉吟,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你在担心灵脉？」 「是啊，从前，不管魔族占领的地方再多，只要仙城里的灵脉还在我们手里，我们便还有翻盘的机会。」颜流说,「若是灵脉被污染……」 「玄尊在玄宫里闭关，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颜封道，「再者，尊后也在仙城。」 「你确定？」颜流反问道。 「？」颜封没听懂，不解地看着颜流。他师兄说这话的语气，怎么突然感觉像是看不起尊后一样？ 尊后虽是女流之辈，但她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宗主不用担心。」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声音。 颜封吓了一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淡紫色的仙裙曳地，那里站着的，是他刚刚说在仙城的尊后…… 「尊后？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仙城吗？」颜封诧异。 「尊后玩够了？」颜流道。 他本就是秋海棠的长辈，如今倒也不在乎什么身份之别。 「让宗主担心了。」秋海棠道。 「之前我倒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还望尊后权衡利弊。」颜流道。 「我马上就回仙城。」秋海棠道。 「把玄澈也带回去吧，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颜流道。 到时候，仙剑宗肯定是要站在最前线的。 「把他放在这里，你也不会放心。」颜流道，「明辰那里，我会和他说。」 「麻烦宗主了。」秋海棠道。 霁雪来到妖域的时候，秋海棠已经带着玄澈回到仙城了。本来他们到妖域是不可能这么快的，可谁让是明辰御船呢。 明辰要想快，想慢的都不行。 霁雪没来过妖域，对这里并不熟悉。放眼望去，这里似乎到处都种满了枫树，这个时候的妖域，到处都是红色的落枫，随风飘飞，像是铺了一地红色的繁花，美不胜收。 「去哪里？」明辰问道。 「当然是去妖宫。」霁雪毫不犹豫地说。 妖宫？明辰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照做了。 此刻的雾静峰还在载歌载舞，妖族的守卫已经急速传书，但是要让凤涅收到，还是得费些时间。 明辰望着那一排排拿着武器，却瑟瑟发抖的妖兵，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拆了的一座高楼。这座楼建的很漂亮，他老远就看到了，檀木香窗，片片枫叶随风飞舞，朦胧如梦幻泡影。
第328页 他看到了，霁雪自然也看到了，而且她知道这是凤涅最喜欢看风景的地方，所以她很高兴地让他把这座楼给拆了。 拆的时候，明辰看到里面的奇珍玉石，绝世丹青墨宝，烧制复杂的瓷器，便有点心疼。 跟着霁雪多日，他也开始注意这些东西的价值了。 「剑圣……请问，我们到底有何处做的不对？」那将军样子的妖族问道。 「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霁雪说，「我让你们通知凤涅，都通知了？」 「已经去通知了，但是凤主收到消息还需要一点时间。」妖族将军道。 「是按我说的内容写的吗？」霁雪道。 「是。」 说到这个，妖族将军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剑圣带着自己的夫人过来，他以为是凤主在仙城和中仙界的关系破裂，所以中仙界派剑圣来攻打妖域。 他们丝毫不会怀疑，季明辰一个人就可以攻打妖域。 但是他们来了之后，他夫人却把他叫来，先是问了他的身份，然后对他说：他们两个等下会把这座楼拆了，请他写信告诉凤主，让凤主赶快回来，要是迟了，他们会继续拆。 这哪里像攻打妖族，分明是来寻私仇的。 妖族将军对他们凤主的做派早已见怪不怪，以往也不是没有来寻仇的，但是都打不过凤主，这次真的是惹到大人物了。 他们这群小人物，哪里有胆敢管凤主和剑圣的私事，便只能祈祷凤主赶快收到消息，赶快回来，别在中仙界待了。 更可怕的是，妖族将军不相信自家凤主会很快地回来，因为…… 他可能在中仙界看花了眼，或许此刻都在和哪个仙子花前月下。 「那就好。」霁雪点点头，「你可以下去了。」 妖族将军如获大赦，挥挥手，带着一众妖兵退下。 「等等。」 那季夫人叫道。 妖族将军听到那样的声音，就觉得毛骨悚然。 「有没有吃的？」霁雪问。 「……」将军愣了愣，「有。」 「等下送点过来。」霁雪说。 将军木讷地应下。 应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对方是来砸场子寻仇的，他怎么还答应端饭过来？ 「快一点。」霁雪道。 那声音仿佛带着命令，将军下意识就照做了。 「诶？子涯，你在做什么？」霁雪疑惑道。她吩咐完，回头，刚好看到江子涯在远处，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霁雪问道。 江子涯听到她的声音，动作顿住。 霁雪走过去，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长条形的东西，像是一根棍子，看近了，才发现江子涯手里拿的是一个画轴。 「你从废墟里捡的？」霁雪问道。 明辰柴楼的时候，倒没怎么为难里面的东西，都用灵力护着，现在这里虽然看起来是一座废墟，那些奇珍都被压着，可实际上只是坏了一座楼，里面的物品都好好的。 只要他们小心地情理，那些东西就能拿出来。 「什么画？」明辰也走了过来。 「我看到它在这里，有些好奇，就拿来看看。」江子涯说。 「那便放着吧。」明辰道。 「还是拿着吧，免得坏了。」霁雪说，「给我，我保管。」 「师娘……」江子涯想拦着她，画轴却被她拿走了。 「看起来像新画的，不会是凤涅画的吧。」霁雪道。 她打开，看到画像上的人，愣住了。 「你真的是在这里捡到的？」霁雪问道，「在哪个地方捡的？」她问的很急，脸上神色都变了。 「阿雪？」明辰叫住她，「怎么了？不要这么急，不就是一幅画像。」 「你刚刚拆楼的时候，看到这幅画像了吗？」霁雪问他。 「？」明辰。 第196章 背叛 拆楼的时候,里面的贵重物品，尤其是这些容易坏的，明辰都用灵力给它们套了一个保护结界,因为都经过他的手，所以他对里面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 明辰之前是不懂丹青的，可是被皙泉逼着看了那么多,总还是能看出一幅画画的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霁雪手上的这缚画,画的是一个女子的肖像，画工看起来算不上精緻,他看着那女子的样子，忽地觉得有些眼熟。 「我不记得我有看到这幅画。」明辰道。 眼熟是眼熟,但只是对上面画着的女子眼熟，并不是在楼里看到。 「确定吗？」霁雪又问道。 她的神情肃然,明辰郑重地点点头。 「师娘,这幅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江子涯问道。 霁雪收了脸色,把画拿给明辰,对江子涯道：「没事,你刚刚是在这里翻到的？」 「嗯，就这下面。」江子涯说。 「阿辰，你再看看周围，看有没有这样的画了。」霁雪说。 明辰依言找了找,把里面的东西都翻了一遍,里面的东西是他之前放的，位置都没变过，没有奇怪的地方。 「没了。」明辰道。 「我们回去吧。」霁雪说。 「嗯？不等凤主回来了？」江子涯问道。 「不等了。」霁雪说。 她觉得很不安，从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她就感觉将要发生什么了,明明是在妖域，明辰在她的身边，她却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第329页 就像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蜘蛛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时机一到，立刻收网。 「子涯，你什么都不知道吗？」明辰忽然问道。 「知道什么？」江子涯疑惑道。 明辰看了看他，没再问下去：「没什么。」 「师父，你和师娘先回仙剑宗，我去看看辛雪。」江子涯道。 「可以。」明辰道。 江子涯得了允许，便自己先走了。 霁雪还在想那幅画的事，「阿雪？」明辰叫住正在出神的她。 霁雪抬眸，看到明辰正关心地望着她，她左右看了看：「江子涯呢？」 「他说他想去辛家找辛雪。」明辰道。 「我们也赶快回去吧，爷爷在等我们了。」明辰道。 「阿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霁雪跟在他的身后问道。 「什么事？」明辰面不改色道。 「之前，你被心魔缠身，我听到那心魔说圣祖。」霁雪说。这件事她一直没告诉明辰，当时觉得这不过是心魔慌不择言。 毕竟那所谓的魔族的圣祖，早就死在了清魔阵中。 那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心魔，没有实体。 心魔没有实体，再强大终究都敌不过修士，所以它们会想方设法找一个宿体。之前纠缠明辰的心魔，就是想把明辰的身体作为宿体。 当年那个心魔亦是如此，想用她的身体做宿体，可惜反被她困住，他大抵也没想过她会选择和他同归于尽。 但是那样做是极其危险的，要是稍有不慎，被心魔控制，那后果根本不堪设想。她当时已经有出窍的修为，要是身体彻底被心魔占据，她那一身修为，就白白成了心魔的，要是心魔本身就很强大，这天底下便再没人能挡得住他。 「圣祖？」明辰回头看着她，「那是什么？」 霁雪望着他，看他确实没有撒谎的样子，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圣祖这名号是心魔自封的，当时没几个人知道。他们更多的知道的是她的名字。 「我们走吧。」她道。 但愿是她多想了，最好是她猜的都是错的。 再说了，要真有事情，她师弟一定会给她提醒的。距离纪元给她的时间就剩下两天，刚好够她回去。 仙城玄宫 「我要你杀季明辰，你动手了吗？」玄珞问道。 「不要急，好戏这才刚刚上演。」黑影道，「我要你做的事都做好了？」 「这是那些仙族的防御图。」玄珞道。 「想不到，你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找了其他人？」殿内，另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声道。 那人出现的剎那，玄珞觉得整个屋子都冷了下来，像是结了冰。那人周身被斗篷遮的严实，头上戴了一个斗笠。 尽管看不出面貌和身形，可玄珞还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端倪。 「命天星？」他惊恐道，「快把他杀了，他会把我们的事告诉秋海棠。」他慌乱地看着黑影。 黑影听到他惊恐的大喊，没有半点动作。 玄珞这才想起，刚刚命天星好像说了一句话。 「多个盟友，岂不是更好？」黑影道。 命天星靠着墙，没有说话，可是玄珞能感受到他正冷冷地看着他们。就像从前他用不屑的眼神看他一样。 他现在对他，也还是满脸不屑。 「他为什么会和我们一道？」玄珞警惕地问道。自他认识这个人开始，就从未想过他会与魔为伍，即便五百年前白长安死了，他也能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他是一个为了玄陌，什么都能做的事。 「是魔是仙，不过一念之间。魔就是仙，仙就是魔。」黑影道。 「那他知道……」玄珞问。 「当然知道。」黑影道，「玄陌已经死了，到底谁更值得投靠，精明的星相怎么会看不出呢？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好运，被我找到。」 「往后这天下归我所有，你依然可以做身份尊贵的星相。」黑影对着命天星道。 「但愿如此。」命天星淡淡地说，「你把我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空谈吧？」 「怎么会呢？」黑影道，「我是让你来看看我们往后的魔宫。」 「玄家的人，可不是傻子。」命天星道。 「他们当然不是傻子。」黑影道，「所以我才需要我们的玄尊来帮忙。现在，整个玄宫都是我的人。」 「？」命天星，「什么意思？」 「这便是我刚刚和你说的，多个盟友，事半功倍。」黑影道，「只要是人，便会有欲望，越是低修为的人，便越能被心魔侵入，不过是少了一颗心魔引而已。」 像这等守卫森严的大家族，他原本是无法进来的，更别说在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心魔引了。 还是多亏玄珞，那些修士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照吃了。 他拿出一颗心魔引。 「不知星相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黑影道。 命天星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已然有了杀意。黑影笑道：「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让我的朋友被心魔控制呢？」 命天星转身：「我去看看据点的魔物怎么样了。」 黑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玄陌真的死了？」 「你不信我的话？」命天星回头，「世上已经再无玄陌此人。」
第330页 黑影久久地凝视着他，星相自踏入占星殿那一刻起，便对着天道发誓，此生不会说半句假话，否则一身修为尽毁，双眸失明。 「怎么会。」黑影道。 第197章 家主信物 「星相,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仙族都同意仙城这块得天独厚的宝地归玄家所有吗？」黑影忽然问道。 「不知道。」命天星冷淡地道。 「玄尊知道吗？」黑影看向玄珞道。 玄珞乍听到黑影这样称唿自己，愣了几分神，不过片刻后他便极为高兴,玄陌已经死了，他现在就是这里的玄尊。 「灵脉在这里。」他道。 「昨日，我去玄宫地下的灵脉。」黑影顿了顿,「门却打不开。」 「星相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黑影别有意味地看着命天星。灵脉的结界之门由玄尊的灵力构筑,玄陌如果真的已死，那他应该能进去,可是他被挡了出来。 他前面之所以如此确定玄陌已经死了，就是因为命天星的占星之术。不然,看不到尸体，他也不敢这么武断地对玄珞说玄陌已经被他杀了。 但就是如此断定的一件事,让他开始怀疑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把命天星叫过来。他怀疑命天星在骗他。这也未尝不可能。 毕竟命天星是主动找到他的。 他盯着他的脸,想从他那张冷漠的脸上找到一丝慌乱。 「这件事,圣祖不应该问玄尊吗？我曾经就算再受玄尊器重，我也不过是外人。」命天星淡淡地道。 「这我倒没注意。」圣祖道，他收回落在命天星身上的眸光，将视线转向玄珞,「玄尊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灵脉一事,只有上任玄尊传给继任者，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玄珞自然也不知道。不过他到底是玄家人，就算不知道所有原委，也或多或少知道那么一点。 「我听我爹说,玄尊传位，还会给一样东西，是家主信物。」玄珞道，「家主信物在谁手里，那家主便是谁。灵脉的结界，自然也是那人的灵力构筑。」 「灵脉的结界确实没有那么强大，完全不像是一个出窍修士的灵力构筑的。」圣祖道，「这么说，玄陌死的时候，玄家的家主信物被一个修士捡到了。」 「星相能算出来？」他问命天星。 「我并未见过那样信物。」命天星道，「自然也无法算出来。」 「也罢，索性不强，要进去也不是难事，就是要费些时间而已。」圣祖道。只要不是玄陌就可以了，他最担心的是玄陌没有死，那样就算他再强大，谋划再久，也要功亏一篑。 最重要的是把灵脉转为魔脉。 只要把灵脉变为魔脉，这天底下的修士，就会像没了水的鱼儿，等待他们的只有干死这一条路。 「你继续让他们吃心魔引。」他对玄珞道。 「这你不用担心。」玄珞道。 余下的话题，命天星似乎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他转身无声地离开。 「对了。」圣祖叫住他，「秋海棠要回来了。」 「你想让我拖住她？」命天星道。 「怎么会，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圣祖道。 命天星看着他。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不杀她，把她送给你，作为我盟友的礼物。」圣祖道。 命天星许久没有说话，圣祖笑着看着他。他喜欢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他就知道，所谓的靠山死了，所以另投明主这种藉口是假的。 这个人根本不在意这些权利。 「不必。」命天星道。 圣祖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离开。 「你怎么抓住她？」玄珞道。秋海棠元婴大圆满境的修为是实打实的，虽然他知道圣祖很厉害，可是要想抓住秋海棠，又怎么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到时候就怕闹得天下皆知。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玄宫被魔修占领了。」玄珞道。 「那不是很好吗？」圣祖说，「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 「娘，我们为什么突然回去。」玄澈道。 「家里出了点事。」秋海棠道。 其实玄澈之前就问过了，他娘亲就是这样回答的，但是说有事，又没直说是什么事，以往家里出了事，她都不让他知道，会让他躲得远远的。 「怎么了？」秋海棠道。 「不管有什么事，娘亲从来都不跟我说，总是一个人处理。」玄澈道，「好像我不是你的孩子一样。」 秋海棠愣了愣，突然间眼眶红了红。 孩子还是那么小，却又那么懂事。 这些年最困扰她的反而不是儿子顽皮，玄澈一点都不调皮，恰恰相反，他比谁都听话懂事。是她这些年亏欠了他。 她摸了摸玄澈的头，笑道：「玄珞太没用了，所以娘想回去教训一下他。」 玄澈眨眨眼，很高兴地点点头。 他高兴的因为不是秋海棠说了什么话，而是他的娘亲终于肯告诉他发生什么事了。 离仙城还有一半的路程，秋海棠心底的不安愈发严重，她望着仙城的方向，不再向前，而是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走了？」玄澈问道。 秋海棠没有说话，走到一棵树下，这是一棵姻缘树，当年她和白长安还是朋友的时候，玄陌带着白长安和命天星来仙城，路过这里。
第331页 过了几百年，这棵树还没有枯萎，它长得粗壮，如巨伞的树冠遮了整片天，树枝上垂下来的姻缘红带上写着各种名字，随风飘飞。 她御剑上空，取下其中一根红带。 玄澈在一旁看着，不敢发出声音。 秋海棠看着红带，那红带夹杂在一片姻缘牌中，根本没人注意到上面写着什么。 「你最好让玄澈待在人间。」 「这是谁写的？」玄澈问道。 「命天星。」秋海棠道。 「老师？」玄澈抬头，「老师怎么在姻缘红带上写这个？」 「我也不知道。」秋海棠道。 她把红带销毁。 「澈儿，娘亲带你去找无生好不好？」秋海棠道。 「？」玄澈。 「是不是有很严重的事。」玄澈道。 他天生就敏感，总能察觉到某些事情的蛛丝马迹。 「娘要去揍玄珞，要是让你看到我揍玄珞的样子，会吓到你的。」秋海棠道。 玄澈还有点不相信，不过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第198章 陷落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留御门门派门口，秋海棠道。 这座不大的门派，里面热闹非凡,在外面都能听到那些打闹的声音，对比起来，外面实在太冷清了。 玄澈回头,看到她站在远处,眼中的神情是他所看不懂的复杂，像是要对他说很多话,最终千言万语只汇成这么一句、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师曾跟他说的一句话，那些鼎盛的家族,不过是凭着一个天才而繁盛，若是那个天才陨落,这个家族也将衰败。 「如果玄陌不要仙城了,你是否还会留在这里？」 那张红条上还用仙术写了这么一行字,他娘亲以为他看不出来。 年幼的他尚看不懂这样一句话意味着什么,但依稀知道,他的父亲似乎已经不要他和母亲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突然之间，有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多次站在玄宫秘境前,里面的人却从来没有回应过你一句了吧？」 所以他从一出生,就不曾见到他，原来是不想要他这个包袱。 「你爹根本就不想要你，你只是个累赘。」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可那道淡紫色的影子还是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突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不要他了。 「如果不是你，你母亲早就离开玄家。」 他的手僵在半空。 「他们都不需要你，你的存在只是给所有人增添无尽的麻烦而已。」 所以那些女修看到他，总会露出怜悯的眼神？ 周围好像被黑暗笼罩，他眼前忽然间什么景色都没了，就连唿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身上仿佛被许多东西压着，透不过气。 明明是站在地上，他却觉得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四周全是水，不管手伸到哪里，都无法抓到东西，他只能一点点地沉下去，直至窒息。 「你的出生就是所有人的灾难。」 那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明明是一个人说的，他却感觉自己被这个声音包围了。 「他现在说不定正在和别的女人恩爱地在一起。」 「……和自己喜欢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你不要再说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这句话吼出来。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把他抢回来？」黑暗中那个声音道。 随着那个声音落下，黑暗中伸出一只手，那只冰凉的手禁锢住他。玄澈想拒绝，可是嘴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将自己吞没，而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玄玉暗淡，被空气中瀰漫的煞气笼罩，那些怨念渐渐转为魔气，心魔本就因修士一念之间而生。 从无到有，从小生大。 仙城灵脉的结界突然消失。 「玄澈？」一声熟悉的唿唤穿透了黑暗，玄澈勐地惊醒。 他抬头，望着抱着自己的男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霁雪站在仙剑宗的禁地前，看着那面封闭的石壁，只要踏进这道门，她这一辈子就可以御剑飞仙，再也不用一步一步地在这地上走，亦不用被生老病死折磨。 分明是应该激动的事，毕竟是她和明辰期盼了很久很久的事，可为何，她的心里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呢？ 与激动高兴相背，是隐隐的不安。 「护法的事，就交给你了。」纪元对明辰道，「切莫让任何人打扰。」 她回头，看着他们两个肃穆的神色想去说些缓和的话，然而他们说话时的氛围，像是在商谈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事一样。 「我不会让任何人过来。」明辰道。 「你知道我所的是什么。」纪元道。 明辰颔首。 「是什么？」霁雪问。她忽然觉得纪元和明辰的对话听得她云里雾里。 「阿雪。」明辰很严肃地叫住她。 「我在。」霁雪反射性地道。 明辰看着她，眼眸里的神色很复杂，霁雪对上他的眸光，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些许担忧，还有其他的，便看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他才道：「我在外面等你。」 这句话说的好像生离死别，霁雪露出一个笑容：「我又不是去赴死。」
第332页 「快进去吧。」明辰来到她面前。 明辰靠的很近，霁雪还以为他要来抱她，谁知他只是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眼前的东西瞬间被挡住了，只能抬头看着他的脸。 纪元把门打开，霁雪看着他，对着他点点头，便转身朝禁地走去。 明辰看到她进去，这才松了口气，他朝身后看去，那里正对着仙城的方向，日升之地本该洒满朝晖，可现在那里灰濛濛的，像是被一块黑纱蒙住了一样。 从仙城流转而出的灵力变得稀薄，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魔气。 几乎没有多少时间，所有仙族飞往仙城。 昔日被修士称为最坚不可摧的地方居然一瞬之间就被魔物占领，守卫仙城的玄族，此刻成了魔物的帮凶，他们立在城头，身上的魔气浓郁。 修士们看着瀰漫着魔气的仙城，所有人都神情呆滞。 过了许久，才有人崩溃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仙城怎么可能会被魔给占领。」 「玄尊呢？我们去找玄尊！」 「你们在找玄陌？」城头上出现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 看到他的瞬间，所有人的不敢置信转为愤怒。 「玄珞，你竟然归顺了魔。」古易咬牙切齿道。 「怎么会这样？」颜流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状况。玄尊在这里，这里便是无坚不摧的堡垒，就算有玄珞这样的小人，也不可能给魔族可趁之机。 他虽有预感，纪元也告诉了他接下来会有大事，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凤羽，来的比他想像中的还要迅速，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睡梦中，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家便已经被洪水给淹没。 「你叫我什么？」玄珞道。 「魔修的走狗。」古易道。 玄珞气急败坏，脸上的神情扭曲，不过过一会儿，他便冷静了下来，笑着对古易道：「古家主，我劝你还是回家看看，各位也都回去看看。」他对着城下一众修士别有意味地道。 「你归顺魔物，就该想到会被我杀死，现在说再多，都留不了你那条狗命。」古易说完，便提剑上天，因为自己父亲和姐姐的死，他这一辈子最恨的白长安和魔，只要见到魔，一定要斩杀殆尽。 古易毕竟有元婴修为，下面还有许多金丹修士，天选和仙剑宗的宗主也在。 玄珞这里看似声势浩大，实则若是真斗下来，自己吃不了什么便宜。再者，圣祖不在仙城，他更是没有护命的人，「家主，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家僕沖了过来，直冲他而来，拦住了他。古易一脚把他踹开，那个家僕倒地滚了几滚，吐了口血，本就是重伤的身体，此刻更是如同残破的灯笼一样，里面摇摇欲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家主，家里被魔物入侵了。」那个家僕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飞上城头的古易生生止住自己的剑势，回头去看被自己踹倒在地的那个人，那个人脸上全是血，沾着地上的灰，他看了许久，才看清这是家里的管家。 他顾不得杀玄珞。下去扶起家僕。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家里，家里，全是魔物……」家僕道。 「再慢点，可就全死了。」玄珞笑道。 古易一拳砸在地上，把周边的地砸了个窟窿。他压住怒火，给家僕吃了个一颗回春丹，然后带着古家的弟子往回赶。 「你们也是，还在这里待着？难道都要归顺我吗？」玄珞得意地道。 颜流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我们先回去看看怎么样了。」天选学院的院长叫住他，「灵脉受损，玄尊至今还未出现，便是尊后也不见了，恐怕，他们两人都凶多吉少……如今季家无人，皙家也不知在哪，这等奇怪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颜流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安排剩下的仙族回去。 来时气势汹汹的一群人，转眼间便作鸟兽散，玄珞在城头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便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 「好好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他吩咐完，便回了玄宫。 要修士入魔，也不是很难的事，只需要一点点引子，便能让他们堕落，修为越低的人，越是能够被诱惑。 「珞儿，快住手，别再错下去了。」玄族二长老冲过来，他已经快到寿限了，一头白髮，满脸的皱纹。听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与魔为伍，便突然间有些神志不清了。 玄珞看到他，皱了皱眉：「谁把这个老疯子放出来的？」 「因为他是您的父亲，所以我们不敢……」 「有什么不敢，给我关地牢里去。」玄珞道。 那魔修拱手：「是关在尊后那一处地牢吗？」 玄珞这才想起来，秋海棠已经被关在地牢里了。本来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抓到她的，但是灵脉的结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圣祖趁机炼化灵脉。按照原本的计划，会有魔物去抓她。 可是她突然半路消失了，魔物那边没有找到她，她一个人来到了灵脉里。 要不是她，灵脉早就应该被圣祖完全炼化成魔脉。 她的出现打断了圣祖，她用自己的全部灵力逼出了一部分魔气，炼化了七成的灵脉，便只有一半被炼化，等到圣祖抓到灵力枯竭的她，灵脉的结界又回来了。
第333页 「把他们两个关一起。」他道，「两个废人，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第199章 这就是你的金丹 秘境内其实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在里面，时间便好像静止了一样，因为纪元用灵力将出口封闭,外面的一切动静都不会传进里面，所以霁雪并不知道此刻外面发生了何等的大事。 她只是觉得明辰刚刚站在她身前的样子有点奇怪，她还有点担心远在妖域的凤涅,那幅画出现的莫名其妙,绝对是有人故意放在那的。 不过现在她已经进到了太虚秘境里，便由不得她想太多了。 要是担心那些,就更应该把心思放在眼前的事上面，只有等她拿回从前的灵力,才有能力去做她想做的事。 她跟在纪元的身后，望着流萤飞舞的太虚秘境,心中感慨万千。 灵泉满溢,上面流转着淡淡的光华,与其说是水,不如说,里面装着的是盈满的月光，它把整个皓月的光华都吸在了这里。 「你想好以什么为道了？」纪元问道。 霁雪看着眼前的月泉，凝重地点点头。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去思考了，唯一的答案只有那一个。 纪元也没问到底是什么,他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块精緻的玉石,这块玉石很长，足够一个人躺在上面。 他把玉石放在灵泉上，按照玉石的重量，放在水面上应该会沉下去，可这块玉石就像叶子一样,轻盈地飘在水面上，水面微波漾漾，玉石仿佛没有重量。 他又往灵泉里倒了十多瓶药水，霁雪看着那些药水的颜色，嗅了嗅残留在空气中的药香，都是一些巩固经脉的灵药，看品质，少说都有五百年。这些药水中，还有一瓶她最熟悉的。 那是纸鸢的心头血，这是世上最好的疗伤药引。 这些药水依次倒进灵泉里后，灵泉里的水有了短暂的变化，没多久又变回了原有的颜色，如月华般淡银色，无比剔透。 他把占星殿的信物「融命」给她。 「这个你拿着。」 霁雪拿着，上面有一根绳子，「融命」原本应该是一条项鍊吧，它的这个样子，委实与项鍊没有区别，她把它戴在了脖子上。 纪元把「融命」给她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他进来之后很沉默，一改往前的赖皮模样，说的话总共就三句，还都是非说不可的。 倒完了药水，他就在灵泉周围画法阵，法阵都是用灵力画的，霁雪现在肉眼凡胎，看不出来他到底画的是什么法阵，只是能从他手的动作和走的步子看出来，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阵法。 画这样的阵法需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决不能受到任何打扰，她站在一旁不敢作声，连唿吸都小心翼翼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纪元终于停了下来。 阵法他应该早就画的差不多了，刚刚那半个时辰都在把之前画的阵法补完。 他画完便站着，什么话都不讲，眼睛只看着面前的灵泉，眸光出神。 霁雪早就在一旁站的腿软了，看到他的样子，猜测他是不是在思考阵法，便没有打扰他，还是在一旁站着。 就这样，又是站了很久。 霁雪终于发现问题了，她叫道：「爷爷？」 纪元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想让你修道。」 「……」霁雪。根据她的经验，纪元已经把阵法都画完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她过去，可是他却迟迟未动，霁雪便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她没有插话，心里也没有愤怒，她只是想听听纪元这么说的原因。 纪元却没有往下说了，他把金丹取出来。 金丹已经被他炼化，上面如云雾般缥缈的灵力飘散在金丹周围，这颗金丹凝实，足可见金丹主人修炼的根基有多牢固。 金丹悬浮在纪元苍老的手上，过了会儿，像是被什么吸引，它自动地飞向霁雪，停在了霁雪的面前。 这世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这颗金丹就算与她再契合，也不会自动跑到她面前，不管是什么样的金丹，无论属性多匹配，那终究是别人的东西，别人的东西，就不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霁雪惊讶地道。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她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 「这本来就是你的。」纪元道。 「我……不知道爷爷在说什么。」霁雪道。她很想保持冷静，可是当纪元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便已经乱了。 她看着眼前的金丹，上面的纹路如此熟悉，第一次看到这颗金丹的时候，她便开始奇怪了，只是那时候，金丹上面有封印，与她前世的金丹还是有区别的。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五百年了，时间还真是过得很快。」纪元望着她道。看向她的眸光满是岁月的沧桑。 「到头来，我还是欠你一个人情。」他道，抬眸望着霁雪带着几分茫然的样子，他笑了笑，「你没有认出我？」 霁雪闻言看着纪元的脸，看了许久，她之前不曾仔细去看纪元长什么样子，只不过，在客栈初见的时候，她出去阻止客栈老闆赶走他，她做那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行为很熟悉，好像曾几何时，她就这样做过。 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客栈，拉着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乞丐回了饭桌上。 记忆突然浮现。
第334页 「你行行好，让我进去看一看我的孙儿在不在里面。」 「你这老乞丐好奇怪，你孙子怎么会在我的客栈里面？要讨饭去别的地方。」 「我不要饭，你让我进去找一找我的孙儿。」 「滚开，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我一定要进去，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孙儿，他一个人，现在肯定很害怕。让我去找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揍他。」 「住手。」她站在门口，抬手拦住了那些拿着棍棒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客栈老闆。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客栈老闆脸色不善，但语气仍旧是和善的。 她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老人，拉住他的手，淡淡地对客栈老版道：「再加一副碗筷。」 「姑娘，你此去必定有去无回，看在你帮我找到我孙儿的份上，我劝你还是莫要去歌城了。那心魔是你族人的怨气所成，自称圣祖，凭你一个人是根本对付不了的，现在全天下都在传你因情堕魔杀了你师父师娘的谣言，你过去，无异于正中心魔的下怀，让他的阴谋得逞。」 「我就算躲着，也不会有人相信我。我的师父还在歌城，我要去找他，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就算是死也要去？」 「是。」 「你找到我的孙儿，这些年替我照顾着他，这份恩情，我还没报答你，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 「带他走吧，我已经把师父给我和他缔结的契约销毁了，他已经自由了。」 「你就这么放开我孙儿了？」 「你也说我此去凶多吉少，必定是有去无回，若是还捏着那道契约，我死了，他也会消失，我不想拖累任何一个人。」 「我孙儿靠你的灵力供养，离开了你，我也无处去给他寻一个能够用灵力供养他的人。罢了，已经麻烦了你那么多年，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 「如果我死了，我会把自己的金丹取出来，到时候，他可以凭着我的金丹，支撑两百年，若是能将我的金丹，炼化，他就不用靠别人的灵力了。」 她忽然间想起来了，这确实是她的金丹，是她临死前送给他孙儿的金丹。 师父曾对她道：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 冥冥之中，原来上天早已註定了结局。 「是你啊。」她看着纪元喃喃地道，「转眼一别，便是五百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收尾完结了，前几天一直头痛，去打了几天的吊瓶，我想国庆参加日万活动，赶快完结，剩下的剧情可能不太够日万，所以……所以…… 这几天更新的估计会有点点少…… qaq 第200章 卧底 霁雪进到秘境三天后,外面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能想到，眨眼之间,中仙界便满是魔气。 一些心性不正的修士，受到魔气的感染，很快就入了魔,天底下最坚不可摧的地方,彻底垮掉，小家族更是无处可去。他们所在的地方本就灵气稀薄,现在掺杂着数不清的魔气，体内灵力没有枯竭而死,便已是幸运的。 更多的则是入魔，行为举止癫狂,随心所欲。魔修便是如此,只要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不管做出来的事对他人有多大的伤害,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又因为灵力和魔气间杂,修士再无法准确地分辨出到底哪个是魔修，中仙界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散沙。 想要得到权力的，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家主杀了，想要钱财的,便如强盗一般血洗自己的亲族,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这三天接连不断地上演。 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多数人都能靠着自己的意志将这些欲望压制住，亦或是这些欲望本就如清水一般寡淡，不用放在心上。 可仙城灵脉被侵蚀,那些能够凭藉自己意志克制欲望的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们内心的想望被无限放大，此刻最安定的，竟然是灵气稀薄的人间尚且无事。 魔首先想要占据中仙界，对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还未放在眼里，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凡间多是凡人，便是有修士，也不足挂齿，等占领中仙界，人间只是顺手牵羊的事罢了。 玄珞本来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中仙界那些修士一网打尽，可是这样的混乱持续了三天就开始平復下来了。 原因无他，一些没有被魔气侵蚀的修士开始赶往仙剑宗，仙剑宗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场□□，早就做好了准备，结界打开，魔气很难侵蚀进去，但那不是长久之计，就算倾尽整个仙剑宗之力，那个结界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他只需要瓮中捉鳖即可。 其实他们原本是打算由剑圣领兵来攻打仙城，再加上皙泉，有这两个天才在，还有仙剑宗几个元婴修士，这一场仗他们的胜算很大，可惜…… 「你的身份被发现了？」玄珞问道。 「是啊。」圣祖道，他抬头，那是一张稜角分明的脸，算不上多清俊，但胜在脸部线条明快，配上带着几分不羁的笑，也能够引得少女动心。 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衣，不过脸上再不是如黑夜那般模煳，这是一张人的脸，准确地说，这是一个人的身体。 「我以为我趁他没有防备，全身心都在看着剑宗秘境的时候偷袭能够杀了他，看来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圣祖道，「还险些被他反杀……」想起那一剑，他现在竟然还在心悸，那一剑下去，整个禁地碎成了齑粉，他险些死在那里。
第335页 「但是他受了重伤。」玄珞答道。 「要不是我尽全力去攻击秘境，他也不可能被我抓到弱点。」圣祖道。 到底是慌乱时的不计后果的办法，他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那秘境是仙剑宗数代宗主和长老的心血，他当时已经受了伤，是完全不可能把秘境打碎的，莫说打碎，就连把秘境的入口打出一条缝都有些难。 但秘境里有人，那个人现在绝对不能受到半点打扰，外面稍有波动传到里面，里面的两个人都会立刻走火入魔，经脉碎裂直接暴毙。 这也是他能从明辰剑下逃过一劫的原因。 明辰那一剑并未用全力，他甚至只用了四成的灵力，剩下的六成用来护住秘境，以防秘境因为神剑斩下的余波产生震盪。 如此强大的人，就连玄陌都无法与之相比。 世人竟然还总以为后来居上的明辰比不上玄陌，真是愚昧。 他自然不敢硬碰硬，当时禁地的动静又引来了无数修士，他情急之下，想到刚刚明辰就算冒着杀不死他的风险还要用大量的灵力护住的秘境，想也不想就用自己剩下的全部魔力攻击秘境，明辰果然中计，慌乱之下竟然用身体去守住秘境。 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和他斗了个两败俱伤，但他在仙剑宗也无法待下去了，他的身份已经被识破，现在恐怕传遍了中仙界。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也没必要隐瞒了，便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的脸。 不过，他说是偷袭，实则不然，明辰显然是有些许预感的。也怪他掉以轻心，让明辰发现了那里的魔物，再加上自己又在紫苓山周围居住，明辰不起疑心是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要去明辰身边？」玄珞问道。 还特意以这样的身份。 圣祖这个身份，就连他也没发现。谁能想到明辰身边的废物徒弟江子涯，居然就是圣祖呢？ 他当时还在想，明辰是不是眼睛瞎了，竟然看上这么一个要天赋没天赋，要身份没身份的山匪。 「这你不要多问。」圣祖道，「我自有我的原因。」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是明辰主动收你做徒弟。」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了玄珞一跳。 他一直就在角落里靠着墙站着，一身白衣乳霜，周围没有日光，外面天气阴暗，大殿里燃了明火，空气温暖，可他站的地方，便是稍稍看一眼，便会令人情不自禁地打一个寒颤。 玄珞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他很不喜欢命天星，一直以来就看不惯他这副清傲的样子，不过是一个没落仙族旁支子弟而已，上不了台面，可奈何星相这个身份实在是太尊贵了，即便他以前是乞丐，成了星相之后，也无人敢说半句对他不敬的话。 「我想，他恐怕早就怀疑你了，从收你为徒的那一刻开始。」命天星道，「你当时没想过身份会暴露？」 「这倒不会。」圣祖笑了笑，「你不也没发现我吗？他是在怀疑我，可观察了那么久，一直没发现端详，戒心也松了很多。」 「我算过江子涯的命格，是真真切切存在于星图中的，他的命星还在天上。」命天星道。 他当时就怀疑中仙界有卧底，故而把每个和那些有身份的人有关联的人的命星都看了一遍，这才发现了他的师姐。 所以他最开始怀疑是师姐，但后来见了面，他师姐还是原来的师姐，虽然变了很多，但不管怎么看，都比从前更好了。 也曾怀疑过明辰，季明辰毕竟是已死之人，现在这个人绝对不是季明辰，可是他的目的似乎很简单，他的目的就是师姐。 所以当知道那个卧底就是明辰的徒弟江子涯的时候，他比谁都震惊。 这世上除了明辰和他师姐之外，竟然还有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第201章 明辰重伤 占星殿的星相图记录着世间所有生灵的命星,漫无边际的夜空里，数不清的命星在上面运转，看似杂乱无章,像是萤火一样随处飘飞，然而那些运行轨迹早已在冥冥之中就註定了。 这些被註定了的命数由星相通过复杂的算理计算出来。 没有人的命格能逃过星相的双眼，除非是那些已经超脱三界之外的东西,这世间超脱三界之外的东西,除了神，命天星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了。 而明辰绝非神,得道成神的大成者，应当是不允许来人间的。 他凝视着江子涯,此人身上的气质与之前所见的江子涯迥然不同，眉眼锋利,眼眸深处凝着令人看不透的神色,仿佛一道深渊,望不到底。 那是魔的眼睛,带着憎恶一切的怨恨。 「这你不用管。」圣祖道。 「眼下局面开始失控了,我着实想不通，圣祖，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明辰身边卧底？」玄珞道，「卧底虽然是好事,能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可是这个时候暴露身份……」他们确实打了中仙界一个猝不及防，但因为圣祖在仙剑宗的卧底身份暴露，仙剑宗守卫更加严密了，现在再也没办法派人潜入。 现在有些得不偿失。 等到他们集结完毕，到时候谁胜谁败,鹿死谁手，谁都说不通。 圣祖这里的人全靠心魔控制，除了玄族的是用心魔引直接控制的，其余的都是被魔气侵蚀，欲望被放大，成了心魔，但毕竟是因为外因入魔，还不稳定，只要让他们换一个环境，基本都能走上正途。
第336页 这场侵袭看似如暴雨一样勐烈，但内里还是和纸一样脆弱，稍有不慎，就是一败涂地。 圣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他身上还受了伤，全靠魔物的魔气修补身上的伤口。从外表上倒看不出有什么样子，但命天星能感受到那还是人的身体，对魔气多多少少有些牴触。 圣祖没有说话，玄珞便也不敢开口。虽然圣祖平日里把他当做盟友，但玄珞哪敢跳到他头上。 过了一会儿圣祖沉声道：「季明辰修为已至出窍大圆满境，重伤也不过十多天的时间就能恢復。好在灵脉已经被我炼化，仙剑宗如今又聚集了那么多修士，他恢復的速度恐怕要比以往慢几倍，至少，一个月之内，他身上的伤是好不了的。」 「一个月之后呢？连圣祖你都打不过他，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攻打仙剑宗，把他们一网打尽？」玄珞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他看到强大如圣祖这样的人，也败在了季明辰的手里，他开始重新审视季明辰。 从前低估季明辰了这个人远比玄陌要强大。 局势恶劣，圣祖心情也不比玄珞好多少，听到玄珞这般说，眸光一凛，如利刃般的视线落在玄珞身上，玄珞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刀割了一样生疼不已，身子僵住，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圣祖这才觉得清净了些，有时候他还是喜欢和命天星这样的聪明人说话，至少不会像只苍蝇一样聒噪地叫个不停，但聪明人也有不便的地方，太过聪明的人，便难以控制。 「玄陌真的死了？」他看向命天星，命天星站在角落的阴影下，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辨不清楚。 守护灵脉的结界突然消失虽然很让人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因为维护结界的灵力本来是不强，可秋海棠出现阻止他之后，结界重新回来，比之前要强了。也没有比之前强多少，但确确实实是变厚了。 要是它没消失就变强，圣祖倒是不会奇怪，可结界是在突然消失一小会之后变强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隐约察觉到其中一定有端倪，但就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命天星的话，对于玄陌的死，他其实还抱有些许怀疑，尸体找不到，这本身就是一个证据，那好歹是一个出窍大圆满境的修士，被誉为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就算破境失败身受重伤，也不至于死的那般狼狈。 再加上结界灵力薄弱，所以他一直怀疑玄陌还活着，可能只剩一丝气息，但仅仅一丝气息，就足以维护守护灵脉的结界了。 结界的灵力突然消失，说明玄陌死了…… 结界重新升起，难道玄陌养好伤了？ 他皱眉，这件事谜团重重，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哪里不对。 「你是怀疑灵脉结界的事？」命天星道，几步不需要圣祖说什么提醒，他就能猜到圣祖在想些什么，即便不能完全猜出来，但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我见玄族命数已尽，中仙界在未来三个月崩塌，才前来投奔圣祖，本以为能得到圣祖赏识，结果……」他眸光淡淡地落在圣祖身上，「却得来圣祖一次又一次的怀疑。」 他脸上的神色虽没变化，语气也还是他惯常说话时那种冷淡的语气，可旁人就是能感受到他生气了。 圣祖收了怀疑的神色，笑道：「现在不比之前，形势紧张，星相莫要怪我多心，凡事小心一些，总没错。」 命天星望着他，眸子就这样无声地看着他，圣祖亦是抬眸与他的视线对上，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中瀰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会儿，命天星率先移开视线，道：「圣祖所言极是，是我多心了。」他看了眼玄珞，道，「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回占星殿了。」 圣祖望着他，问道：「你能够算出玄澈的身处何方吗？」 「玄澈？」命天星抬头，疑惑地道，「他没有和明辰在一起？」 圣祖凝眸看着他疑惑的样子，那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一直在占星殿，外面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曾出来看一看，就连秋海棠被他抓住，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是无动于衷，甚至在知道秋海棠的关押地点之后，也没有去看一眼。 「不在仙剑宗。」圣祖道。 「恐怕是被颜流藏起来了。」命天星道，「玄澈按辈分来说，是颜流的师侄，不管是作为玄家嫡子还是作为师侄，于情于理，颜流都会对他多一些偏爱，危险来临，自是把他的安全放在首位。」 「这倒不会，我在仙剑宗的那晚，亲眼看见秋海棠把他带走了。」圣祖道。 「那秋海棠回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他？」命天星问道。 圣祖缓缓地摇头，他派人跟踪秋海棠，但那些废物根本追不上秋海棠的速度，跟了没多久就被甩了。 秋海棠只知道玄宫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当时都只会以为是玄珞在肆意乱来，秋海棠要收回权力，势必要把玄澈一同带回来，否则凭她一个外族，根本无法号令玄族。但就是在什么风声都没有透露的情况下，秋海棠居然没有带玄澈回来。 不过秋海棠回来的时候看到确实是很震惊，并不像提前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你能算出来他在哪吗？」圣祖问。 命天星凝眸：「很难。」 这个回答倒是在圣祖的意料之中，若是任何一个活人的行踪都能让星相随随便便算出来，那可真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所以他对命天星的这个回答很满意，因为这意味着命天星没有对他说谎。
第337页 「那就是可以知道。」他道。 「他死了我倒是可以算出他在哪里。」命天星道。 玄珞插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已，成不了气候。」他怕圣祖看中了玄澈，改为扶持玄澈做玄尊。 「小毛孩也有小毛孩的作用。」圣祖道。 命天星不急不缓地道：「做人质可行不通。」 「那也无妨，我又不是用他威胁那些修士。」圣祖意味深长地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了江子涯才有的那种市井小民的狡猾，他看向命天星，「你知道几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众魔明明已经把仙族逼上了绝路，为什么最后还会一败涂地？」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么一个问题，但命天星还是如实地回答。 「因为有季家，就在魔即将一统天下的时候，季家剑圣炼出神剑，一剑破万魔。」 「错了，是这里的灵脉还在季家手里，灵脉本来是由玄族守护，但当年帝神玄柒彤死之前，把守护灵脉的家族信物给了季族少主。」圣祖道，「只要有一人守着这灵脉，天下就永远有源源不绝的灵力，只要有这些灵力，仙族仍有反击的机会。」 那时候的魔族看到仙族被打得溃不成军，便有些轻敌了，觉得所谓强盛的仙族也不过如此，若是早点拿到信物，何至于会让季元炼出神剑？ 把灵脉占据，这天底下都没有灵力了，神剑怎么可能还炼的出来，也就不会有最后一刻踏入半神境界，拿着神剑大杀四方。 「所以不需要大动干戈，只要圣祖把灵脉炼化就可以了？」玄珞高兴地道。这件事本来是大家都知道的，玄珞不明白圣祖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么一件事，圣祖一开始就这么根他讲了，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圣祖偏偏还有去明辰身边卧底，卧底就算了，还在关键时刻暴露自己的身份。 到底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玄珞着实想不通。 圣祖终于觉得玄珞这个蠢子聪明了一回了。 「秋海棠应该知道灵脉结界的破解方法。」圣祖道，「玄族信物在哪里，她一定知道。」 「那我现在去拷问她。」玄珞道。 第202章 地牢 玄珞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圣祖赶快把灵脉炼化,只有这个样子，他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他受不了失败了，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玄陌的身上，玄陌闭关,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大显身手了,熟料秋海棠生了个儿子出来，所有人纷纷夸赞玄陌的儿子是天纵英才。 小小年纪便学会了练气,都道玄澈往后定会比玄陌还有作为。 死了一个玄陌还不够，他要让玄澈也下去陪玄陌。 他话音落下,就匆匆地往外走。 他从宝座上站起来没走几步，还未走下大殿,就被圣祖伸手拦住。 「连我都奈她不了,你能做什么？」圣祖不屑地看着他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把她关在地牢里不杀她是心软？」 玄珞愣住,他的确是觉得圣祖心软了,那好歹是天下第一美人，哪个男人不动心，他之所以能巍然不动，是因为秋海棠成了玄陌的女人,玄陌的东西,他连看一眼都心烦气躁，当然，除了玄尊之位。 「那圣祖是为了什么？」玄珞不解地道。 「你忘了她修的是什么道了？」圣祖凝眸。 玄珞皱着眉，想了想，眉宇间的神色突然变深：「守护之道。」到底守护着什么,他看不出来。 修士所修之道本是秘密，但有些道，被人知道了也无妨，比如玄陌修的也是守护之道，守护天下苍生，换而言之，天下苍生就是他软肋，但谁能用天下苍生来威胁他？ 天下人千千万，岂是说杀光就能杀光的？ 秋海棠修的守护之道，或许斗不过同等修为的武修，可她的治癒之术是除了长生族以外最强的，长生族被灭族，她便拥有这世间最强治癒之术，用这些自保，还真没人能轻易地破除她的防御。 她如今把自己关在自己画出来的阵法里，虽然自己出不来，但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她。在阵法里待着，她身上的伤迟早有一天会好…… 「那怎么办？」玄珞道。 「用玄澈去威胁她出来。」命天星解释道。 「这件事就交给星相了。」圣祖道。 「圣祖这是给我下了一个难题，你知道我算出来的机率很小。」命天星道。 「我相信我的盟友会想出办法。」圣祖道。虽然话语中说的是盟友，可语气中并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恰恰相反，那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命天星看了一眼他，再没说推脱的话，拱手告退，虚白的身影像是天上的星光一样清冷。 玄珞看到他的神色，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被圣祖一个冷冷的眼神打断，待命天星走后，圣祖才示意玄珞开口。 玄珞下意识地看了看命天星离开的方向，对着圣祖道：「圣祖都知道他对秋海棠有恻隐之心，还让他去找秋海棠的儿子，就不怕他会背叛您？」 「这才是证明他是否忠诚的最好办法。」圣祖不以为然。 他操控心魔，善于攻心，知道该怎样抓住一个人的把柄，就像他在仙剑宗禁地尽全力去攻击那个秘境一样，因为他明白，那个秘境里的女人就是明辰唯一的弱点。 是人都会有弱点，只要找到，不管是多强大的人，都能让他随手摆布。
第338页 「可……」玄珞还是有点不放心。 「就算是他心上人的儿子，那也不是他的儿子。」圣祖打断他的话。 「照圣祖这么说，他完全没必要为了保护玄澈而帮忙隐藏玄澈的行踪。」玄珞道，「他真的喜欢秋海棠吗？我在玄宫这么久，就没有看到他露出过半点喜欢的情绪，反而还处处和秋海棠作对。」 有时候玄珞还是很喜欢命天星的，在命天星当着众人的面拉秋海棠面子的时候，让秋海棠无比难堪，没有人的时候，命天星对秋海棠说的话更肆无忌惮，完全不会在乎这个女人的身份。 换了其他的星相，就算再受人尊敬，也不敢对秋海棠这么无礼。 秋海棠又不仅仅是玄陌的妻子，在成为玄陌的妻子、玄族的族长夫人、天下修士的尊后之前，她更是秋家最受宠的长女。 圣祖愣了愣，玄珞的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一直以来的奇怪之处终于被他发现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命天星的弱点，可实际上，在魔气如此浓郁的玄宫，命天星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若说他的弱点是秋海棠，除了被揭穿的那一刻有几分温怒，后来便再也没看到他对这个女人有半分触动。 不过，虽然命天星身上有令他不信任的地方，他也不会去在意，命天星再聪明，他不是武修，就算叛逃，也不会给那帮修士增加多少力量。 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他背叛玄族才是合理的。 他摆摆手，示意玄珞退下。自己则在宝座上坐下打坐。他受了重伤，需要时间调养身体。 玄尊的宝座被圣祖抢了，玄珞却不敢说什么，他退下去，候在一旁，安静地为圣祖护法。 过了半个时辰，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仔细听才能听出来那是琴音，琴音在安静的大殿上飘荡，声音不大，但总是挥之不去，迴荡在耳畔，听得人心烦气躁。 懂些许乐理的人或许能听出这是一首极为精緻的曲子，不过就算是技艺极好的琴师，听到这样的琴声，大抵也会非常疑惑，明明是悦耳的旋律，为何此人弹出来，便是如此的令人头痛。 外面看守的魔修并不在意，这是新来的一批守卫，为了得到新玄尊的赏识，每个人都全神贯注，所以对于突然出来的微弱琴音，也没有表现出半点走神。 但这不是普通的琴声，琴音里还夹杂着软弱的灵力，如果是没有修为的凡人，恐怕早就被这琴音折磨地七窍流血而亡。 随着琴音响起的时间越来越长，玄珞也有些受不住了，用手捂着耳朵。 「又在弹这难听死了的琴，明明以前随便拨弄都没这么难听。」他皱着眉生气地道。因为声音并不大，玄珞不仔细听都听不见，所以他也没在意，但随着时间变长，琴音的威力便显现了出来。 外面守卫的几个魔修经受不住琴音的冲击，闷哼一声吐血倒地。直到这个时候，魔修才意识到这轻飘飘如蚊声的琴音竟然可以杀人于无形。 玄珞出去查看，外面的魔修捂着耳朵倒地，捂着耳朵的手上溢出鲜血，原本就煞白的脸更是白如纸，这些魔修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那若有若无的琴音。 他惊慌的回来：「圣祖，在这样下去，整个玄宫的魔修都会被他杀了。」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批魔修了，最开始的两拨都被那个人弹的琴声震碎内脏而死。 圣祖闭上的眼眸慢慢张开，如云雾般挥之不去的琴音，就在圣祖眼睛睁开之后，戛然而止。 大殿内恢復原有的安静。 同是恢復安静的还有一个幽静的院子，簌簌的海棠花随风飘落，落在古檀木雕刻而成的五弦琴上，琴弦银亮，像是女子髮钗上垂落的银丝流苏，整齐绷直的五根琴弦，其中一根却断了，弯出没有规律的弧度，仿佛一条小小的，带着剧毒的毒蛇，随时能够伸长脖子给人致命的一击。 风声疏微，花如雨下，草木摇曳，本是画一般灵动的场景，却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放在琴弦上的手还保持着弹奏时的手势，如细长碧竹一样节骨分明的手指弯曲着，过了一会儿，那双手又慢慢地动了起来，指尖撩拨扣动，只是没有放在琴弦上而已。 那是在无声地弹奏。 仙城的地牢，自古以来都是关押那些犯了重罪的修士，在地下，常年阴暗潮湿，蛇虫鼠蚁在里面做窝，比凡间的牢房还要糟糕。 本来里面关的都是十恶不赦的修士，杀了都觉得便宜他们，自然就不会说把里面建的有多漂亮的说法。 说起十恶不赦的修士，其实除了邪修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了。这五百年天下太平，所以里面的犯人寥寥无几，圣祖占领仙城之后，就把里面的邪修都放了出来，收纳为自己的手下。 现在这里关着的，都是玄族里，没有被魔气侵蚀的玄族子弟。 他们不肯臣服于玄珞，又无法逃出仙城，所以只能被关在这里，等着心魔引慢慢地腐蚀他们的心智。 命天星望着深不见底的入口，脸上神色淡淡，入口黑暗，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他的眼瞳映着这片黑暗，竟比这地牢里的黑暗还令人胆颤。 「星相。」看守的魔修被他眼眸中的幽暗吓得打了个寒噤，拼命思考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星相。 他们只是奉命在这里看守犯人。
第339页 「我要去看秋海棠。」命天星道。 守卫松了口气，恭敬地低着头道：「请星相出示圣祖的手谕。」 命天星冷冷地看着他。 守卫低着头，可面前星相的目光像是一双冰冷的手，握着他的心脏，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与死亡擦肩而过，他不敢再说话，打开地牢大门。 命天星抬眸，缓步走了进去。 随着他的深入，黑暗的地牢过道里的火盆次第燃起了火焰，过道里每一个转角处都有一个魔修在看守，哪怕有些牢房里是空的，也会有一个魔修在那里站着。 里面潮湿，他走过的地方总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窝居在里面的老鼠，被他走路的动静惊扰，慌乱逃窜的声音。 火盆里的火焰燃起的时候，牢房里投来一道道愤怒的视线，那些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如果没有那些施了法术的栏杆，里面关着的修士恐怕会立刻像疯狗一样冲出来把他碎尸万段。 命天星早已不在乎旁人对他的看法，所以那些怨恨愤怒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内心并未有半点波动，他甚至看都没看那些熟悉的面孔，无视了他们。 「星相？您怎么来这里了？这里太过脏乱，凡人粗蛮，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们就是了。」一个看守恭敬地道。 「我来见秋海棠。」命天星。 看守愣了愣，拱手道：「尊后在这里，请随我来。」 看守带着他径直来到关押秋海棠的地方。 到了这里，便开阔了许多，好歹是尊后，圣祖关押她的地方并没有太差。牢房上面就有一个天窗，光束从上面打下来，落在牢房中央的秋海棠身上。 她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再华丽，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衣服还有几处破损，她的周围是一条河道，隔着栏杆，还有一条不宽的河道把她和牢房边缘隔开。 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好像突然之间，就从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成了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妪。 谁会相信，这个女子就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秋海棠呢？ 「星相小心，不要碰到那些水，那是若水，若水上面不可以施展法术，直接飞过去的话，会沉下去。」看守道。 第203章 消息 「星相在此处站着就好。」看守恭敬地提醒道。 命天星这才把眸光从秋海棠身上移到那片水域上,这片水域把地牢紧紧地裹住，地牢就像一片荷叶，在其中漂浮。 在那里的秋海棠孤立无援,她坐在地牢的中心，垂着眸，光从她头顶落下,她的眼眸一片黑暗。 命天星没有让看守离开,这里还有几个守卫，再加上这片深不见底的弱水,不论是谁，都无法把她从里面救出来。 「你不该回来的。」命天星对着她道。 听到熟悉之人的声音,秋海棠缓缓地抬头，涣散的眸光渐渐凝聚,落在命天星的脸上。 命天星凝视着她的脸,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尽管憔悴苍白,也还是不失美丽。就像是零落在地的西府海棠。 「我早该想到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虚弱的原因,她说话的声音嘶哑,气息微弱，再没有从前的悦耳动听，只是声音里的那份清冷还在。 「你和玄陌最大的错误就是留下我。」命天星道。 「罢了，如今再说这个,还有何意义。」秋海棠笑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太手软。 如果我在仙花会的时候就把白长安杀了，何至于会有现在结果。」 「哼。」命天星冷笑，「杀了我师姐，还有千千万万个魔,只要有圣祖在，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 秋海棠看向他的眸光忽然凌厉起来：「你做梦！」这三个字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的。那份平静瞬间被命天星的一句话打破，她瞪着他，手握成拳。 「到底是谁在做梦？」命天星淡淡地道，「秋海棠，认清现在的现实吧，你忘了玄陌是怎么对你的？你还在为他守着玄家守着仙城？」 「滚。」秋海棠道。 「要我离开也可以，告诉我玄澈在哪里？」命天星道，「或许我可以在圣祖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一条狗也配？」秋海棠道，「我死也不会屈服于魔。」 在牢房周围的守卫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星相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糟糕，被一个犯人这么骂，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然而里面关押的不是一般的犯人，星相不可能拿里面的尊后出气，到时候惹怒了星相，遭殃的还是他们。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命天星并不恼，星相的脸色很平静。 「现在别急着说大话，等我抓到你儿子再说这句话也不迟。」命天星道，「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杀他。」 秋海棠抬头看着命天星，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着，仰着头看向栏杆外面的命天星，淡淡地笑了：「原来精明一世的星相，也有办不到的事？」 「你不说也不要紧，就是需要的时间可能要久一点，一个月之内，我绝对能找到他。」命天星道。 秋海棠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她什么话也不用说，那份淡笑，便是对命天星最好的打击。 「看来尊后把他藏的很好。」命天星道，「这样一来，我便更有决心找到玄澈了。」 秋海棠没有再看他，垂下眼眸，继续入定，她体内的灵力微弱，身体极度虚弱，需要尽快回復。
第340页 「星相，眼下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看守的道。 命天星瞥了一眼牢房里的秋海棠，那身衣裙在弱水之中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她的面容恬静，在静静的日光中晶莹剔透，即便是带着伤，也丝毫不显娇弱。 还是和那些仙族娇生惯养的仙子不同的，远比任何一种花要坚韧。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地回过头来问道：「想必你已经知道玄陌已经死了的消息了吧。」 秋海棠原本在闭眸入定，听到他的话瞬间睁眼，惊愕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圣祖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命天星遗憾地道。 「我们也同尊后说了。」看守的说，「可是尊后并不相信。」 看守的也有不少是玄族修士，入了魔后归顺圣祖。 「我不信，我不相信……」秋海棠拼命地摇头，她抬眸怒视命天星，「你在骗我，他怎么会死了，不可能……」 尽管她努力装出强硬的样子，但语气中的动摇已经出卖了她。 「星相从不说慌，你是知道的。」命天星道。 「从不说谎？」听到这句话，秋海棠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星相从不说谎？你居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当年所有人问你白长安死了没有，你说她死了。」 「白长安的确死了。」命天星道。 「那现在这个是什么？！」秋海棠咬牙切齿道。 「不要骗自己了，你在我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不能改变玄陌已经死了的事实，紫苓山脉里的魔物，就是玄陌杀死的，杀了那些魔物之后，他自己也死了。」 「你胡说，凭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死在那些魔物手下？」秋海棠吼道。 在听到玄陌已经死了这个消息之后，她的情绪就开始失控了，之前一直和命天星游刃有余的周旋的淡定已经消失不见。 命天星耐心地解释道：「他当年入关闭关破境，你是亲眼看到的，你以为他至少需要十几年才会引来天象渡劫，可他一进去就渡劫了，因为太过急躁，让本该需要十几年的准备才能引来的劫立刻出现，这场由他强行牵引而来的破境之劫失败。自然没引来天象，破境失败，遭到反噬，身受重伤。」 「如此狼狈的样子，肯定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所以他偷偷去人间，结果刚好撞上圣祖培养的魔物，他为了保护紫苓山周围的无辜百姓，建了一道结界，一场恶战下来，终于不敌，死在了紫苓山。」 他每说一句话，秋海棠眼眸中的光亮便减少一分，她呆坐在地上，神情呆滞。 「希望我说的这些话，能让你回心转意。」命天星道，「灵脉很快就会被圣祖炼化，到时候天下灵力枯竭，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我不想你灵力枯竭而死。」 他走了出去，留下秋海棠独自呆滞地瘫坐在地牢里，天窗上透进来的光暗了几分，这里没有燃火灯，少了天窗透进来的光，整个地牢变得幽暗无比，秋海棠垂着头，动也不动，宛如一座雕像。 地牢里没有一丝光亮，里面是如死水一般的沉寂，看守的守卫尽忠职守地把守在地牢门口，没有人注意到，里面一直垂着头，神情呆滞的女子嘴唇突然动了动，在命天星转身即将消失在转角的瞬间，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命天星唇角微微上扬了一点，那神情极其细微，便是在他身边，也不能察觉到。可就是那么细微的表情，还是让秋海棠捕捉到了。 他笑了。 她对他说「谢谢」，他看到了，所以他笑了。 她想，她认识了这个人五百多年，若是换做其他人，不说相当了解，至少也能猜得出这个人在想什么，可她对命天星的认知，至今仍是像一张白纸一样浅薄，她只知道这是一个无情孤傲，自私自利的人。 可她从来都不知道，白长安是他的师姐。 犹记得很多年前，花灯会上，所有人放着花灯，祭奠自己离世的至亲之人，他默默放了一盏花灯在河上，她问他在祭奠谁。 他答：「爹娘，师父和师姐。」 其实早就有传闻说他是白临风的徒弟，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察觉到呢？ 或许，是她眼里只有玄陌吧，从八岁时见到玄陌的第一眼开始，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玄陌，与玄陌无关的事，她从来不会注意，也从来不会想去了解。 她的眼睛里只有玄陌，她前半生除了玄陌还是玄陌。 就是因为这样，因为她偏执到了极致，所以天赋这么好的她，修为一直停在元婴大圆满境，明明破境的方法这么简单，她却一直没发现。 她忽然想起那时候问命天星自己该如何破境，他冷淡地说了句：「大道至简，知易行难。便是和你说了，你真能做到？」 他从头至尾都在叫她放下，她却从来都听不进去，哪怕是一句话也听不见。 罢了罢了，这些报应是她该有的。她现在知道仙城灵脉一事和白长安无关，玄澈一个月内仍然是安全的，玄陌也没事，最重要的是灵脉还在，知道这些就够了。 一个月内，她定要冲破瓶颈，只有这样，她才能冲出这地牢，去救玄澈， 玄宫大殿内，圣祖缓缓地睁开眼睛，他体内的魔气刚刚运行完一个周天，睁开眼的时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玄珞一直在一旁候着，看到他醒来，端了一杯茶过去。圣祖抿了口茶，才把目光看向宝座下。
第341页 大殿上跪着一个魔修，魔修低着头，不敢抬头仰望圣祖，以他低贱的身份是不可以直视圣祖的。 圣祖看着他，缓缓地问道：「他们俩说了什么？」 命天星去了地牢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对于命天星没有拿他的手谕就擅自进入地牢这件事，他或多或少有些温怒，不过明面上，他和命天星是盟友的关系，所以不存在一定需要他的命令才能进地牢的情况。 现在他很需要命天星，这么点小事，他暂时不想放在心上，他唯一在意的是命天星进去之后做了什么。 听到圣祖的发问，魔修答道：「星相想劝尊后说出少尊的下落，然后归顺圣祖。」 「那秋海棠是什么反应？」圣祖问道。 「不管星相如何劝说，尊后始终不愿意，她的态度很强硬。」魔修如实回答。 「还有别的吗？」 「有，星相最后走的时候，对尊后说玄尊已死。」魔修道。 本来听得很乏味的圣祖忽然来了兴致：「秋海棠听后怎么样了？」 「一开始是极力否认，知道真相后，整个人便和失了魂一样。」魔修回答。 「我早就和她说了玄陌死了，她还不信。」玄珞说。 「你说的和命天星说的能一样吗？」圣祖笑道。 「……」玄珞。 「你退下，继续给我看着秋海棠。」圣祖吩咐，「到时候我会好好奖赏你。」 魔修激动道：「属下定不辱圣祖期望，定会好好看守尊后，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第204章 困境 整个中仙界的上方一片昏暗,上面飘着深浅不一的乌云，从前哪怕是阴天，也没有这样压抑。 天上没有一个修士,有的只有到处巡逻的魔修，穿着黑色斗篷的魔修，像蝙蝠一样。空气中灵气稀薄,修士御剑飞行需要灵力,御剑飞行所需要的灵力对于有一定修为的修士来说不足挂齿，但现在情况非同一般,灵力多用一些，他们的胜算就少一分。 风竹望着远处高空中蠢蠢欲动的魔修,忧虑地看了一眼笼罩着仙剑宗的结界。 「风竹，你回去休息吧,你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了,就算是元婴修士,也受不住这样的折腾。」风融道。 风竹摇摇头：「现在能震住那些魔修的,就只有我们了,我没事。」她握紧手中的剑。从仙城回来之后，仙剑宗弟子人人手不离剑，为的就是随时准备应战。 风融余光瞥着她脸上的疲态，嘆了口气。风竹嘴上这么说,但风融能看得出她已经很累了,不说风竹，灵气突然稀薄，他一身强健的体魄都受不了。 「皙泉师兄下落不明，玄尊不知身在何方，尊后被抓,就连明辰师兄都受了重伤，真不知道我们这次能不能消灭魔族。」风融担忧地道。 仙剑宗现在没有一处空地，空余的地方都腾给来仙剑宗避难的修士了。因为皙泉消失，皙家一片混乱，好在老家主没事，在皙家即将被魔修击溃的时候，站出来带领皙家弟子抗击魔修和魔物。 最紧要的关头，皙泉师兄竟然失踪，由不得风融不往坏处想。 就连玄尊，师伯们也揣测，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如果没死，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就算身受重伤，也一定会站出来带领他们抗击魔兵。 「不知道明辰师兄现在怎么样了。」风融道。 他脑袋不如风烨他们灵光，有时候便有些迟钝，刚刚风竹说自己没事，他明知道风竹已经很累了，却想不出叫她回去休息的办法。 自己无意中提到明辰师兄，他脑海里灵光一现：「风竹，你去看看师兄怎么样了。」 风竹在知道明辰受伤的时候就很担心他，明辰受伤的第一时间被师伯们带走了，她帮不上任何忙，自己又有任务在身，这几天便一直没时间去看他。 「可是，我还得在这里安顿外面来的修士。」风竹道。 「现在来的修士比前两天的少了一大半，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风融道，「师兄重要一些，我们现在能靠的就只有师兄了。」 风竹看了一眼山下密密麻麻的帐篷，又看了看比两天前明显少了很多人的结界入口，点点头。 「我去看看师兄，要是有情况，立刻叫我。」风竹道。 「放心。」风融道，风竹已经踏上飞剑，他看着风竹急切的样子，忽地想起来另一个人，「这几天怎么没看到风烨？他在做什么？」 问完之后，他便有些后悔，自己心直口快，说话从不过脑子，风烨和风竹自仙城回来之后互相之间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冷战到了这个地步，这恩怨想必不小。 然而出乎风融意料的是，风竹居然很平静地回答了：「不知道，他一直待在空濛峰，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在仙花会的时候，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风融问道。 风竹性格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现在听到风融这么问，反而变得拘谨起来，沉默地摇摇头：「没发生什么。」 「没发生什么，怎么会一句话都不跟对方说？」风融不信。 说是闹翻了也不像，如果是闹翻了，一见面就会打起来，所以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他们两个像是在躲着对方，好几次目光不小心相接，几乎一瞬间，就立刻别开目光。
第342页 「现在还有什么说不清？」风融生气地说，「大战在即，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你们两个还有时间在这里扭扭捏捏。有话就好好说清楚，做错了就互相道歉，又不是小孩子了，师伯们若是还在世，一定会被你们活活气死。」 「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风融道。 风竹是一个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脸上都不会露出疲态的姑娘，风融才不会以为她没精神是因为外面的魔修，她看到那些魔修，正常的反应应该是充满干劲。 本来调解师兄弟们矛盾的事一直都是明辰师兄和皙泉师兄，可他们两个现在都不在，风融第一次感觉到肩上担着的担子是那样沉重，像一座泰山一样。 他就好像风雨中失了庇护伞的鸟儿，翅膀被打湿，随时都有可能从空中掉下去。 「师兄们都不在，我们必须要撑住。」风融道，「师伯们年纪大了，整个仙剑宗，只能靠我们三个了。」他认真地看着风竹，手搭在风竹的肩膀上。 风竹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唇微微张开，风融的手满是厚茧，搭在她的肩上，她这才发现自己肩膀上还有这么沉重的责任。 她正了正神色，凛眸道：「我知道了。你说的对，师兄们不在，师伯年纪大了，仙剑宗要靠我们三个来守护。」 「我去看看师兄怎么样了，然后再去把风烨叫出来。」风竹道。 「我在这等你。」风融笑道。他能感觉到，原来那个充满活力的风竹回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清羽急匆匆地飞过来。清羽自小跟着皙泉，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性情随了皙泉的从容，从不会这样大惊小怪。 风竹和风融看到他焦急的神色，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是不是明辰师兄出事了？」风融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明辰，因为两个师伯都还在未明辰疗伤，到现在还没出来。 「不是明辰师叔，是风烨师叔。」清羽道，「我今天去找风烨师叔，发现他不在房间里，他的房里留了这一封信。」 「是不是去别的峰了？」风融道。 「不会去别的峰，他就在空濛峰。」清羽道，「听空濛峰的弟子说，他今早……」他咬牙，犹豫地看了风竹和风融一眼，「他今早闭关了！」 「啊？」风融惊讶地张大嘴，「可是我前几天看风烨，他身上的灵力有衰退之象，他闭关做什么？他被魔修偷袭了？」但仙剑宗现在守卫森严，经过明辰师兄被偷袭一事，宗门里每个弟子都被排查了一遍，不可能还会有魔族卧底潜藏在宗门里面，风烨在这个时候闭关，他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答案，「难道……是要破境？」 「？？？」清羽。 他心底隐约有这样的猜想，但真正地听到风融这样点破，内心一时间无法接受。他师父下落不明，师叔身受重伤，江子涯师弟背叛，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他该怎么办？ 他听到风烨师叔闭关的时候就慌了神，周围没有可以给他出主意的人，如果不是秋雨疏安慰他，他或许还想不起来要把这件事告诉风融和风竹。 风竹沉默，垂眸看着脚下的山水，山脚下极为声音嘈杂，却不显热闹，大家脸上的神情都很慌乱。 「这样会……会……」风融说话都说不利索，「他他他……空濛峰的弟子为什么不拦着他？」在这种关头强行破境，后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不是一般时期，灵气稀薄，就意味着进境更加缓慢，风烨根本没有达到可以破境的程度，他这样强来，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风竹，你现在赶紧去阻止他，应该还来得及。」风融道。 「不行，我也去。」风融取出自己的宝剑。 风竹按住他：「你留在这里。」她看向空濛峰的方向，「我去找风烨。」 算年纪，她是他们三个中最大的，如果都是生在普通人家，他们两个就是她的弟弟，现在家里发生了大事，要主持大局的人应该是她。 她脸上的神情平静，按在风融身上的手有力平稳，风融仿佛被她感染了，内心的慌乱淡了几分。 「对了，他进去的时候不是还留了一封信。」风融道。 信在风竹手上，风竹看到空白的信封，犹豫了一会儿，风融和清羽都在看着她，她抿唇把信打开。 「大师伯二师伯，风融，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成功的。」 「他果然……」风融手握成拳。 写了大师伯二师伯，还有风融，却唯独没有提到她，风竹脸上的神情复杂。 信在这里，说明他们就算过去，也来不及了…… 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祈祷他成功。 「清羽，你就在这里帮着你师叔。」风竹吩咐道，她御剑升空，双眸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风融和清羽，「我过去看看。」 等飞到清羽和风融看不到的地方的时候，她才停下来，找了个地方落下，下来的时候，她脚有些软。 在风融和清羽面前表现出来的平静消失殆尽，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一样，她抱着自己，靠着墙壁慢慢地缩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风烨也出事了，他们是否真的还有胜算？ 都是她在这种时候还念着自己，才会没注意到风烨的异样，昨日风烨来找过她，似乎是要跟她说很重要的事，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径直离开，让他叫弟子转告给她。
第343页 或许他昨日就是要和她说他要去闭关的事，如果她没有任性，是不是能够阻止他做啥事呢？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手攥紧衣裙。 「风竹？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看守结界吗？」颜封疑惑道。 风竹抬头，看了看自己周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师兄疗伤的地方。颜封下来之后，便是颜流在后面合上门。 「师伯？」她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师兄是不是没事了？」 听到风竹问明辰的事，颜流和颜封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忧心忡忡的神色。 颜封负手，别开目光。 「性命之忧倒是不会有。」颜流道，「我和你二师伯都给他输了大半的灵力，可就算这样，他的伤一时半会还是好不了。」 知道明辰没有性命之忧，风竹脸上的忧虑少了几分，只是一想到风烨强行破境的事，她垂眸：「师伯。风烨他闭关了。」 「什么？」颜封惊愕道。 「他想强行破境。」风竹道。 「这傻小子，在想什么？」颜封怒道。 颜流用眼神止住了颜封，示意他不要当着风竹的面说这样的话。 第205章 为她做的 颜封这才注意到风竹的神情,笑着安慰道：「风烨天赋好，破境成功也不是不可能。」 风竹沉默地点点头：「我可以去看看师兄吗？」 「这……」颜流犹豫。 「？」风竹不解。 颜封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进去，而是师侄不想任何人过来。因为江子涯的事,他心神不安，倒不是说怀疑大家，只是怕那样的事再发生。」 风竹眼眸暗淡下来,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师伯,让风竹进来吧。」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风竹身影僵住，门缓缓地打开：「师伯,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忙，不用看着我。周围有结界,魔修进不来。」 明辰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中的从容让颜流和颜封的心都安定了不少。不算发生了什么,他们至少都还在。 只要他们在,就不怕那些魔修。 「我们先走了,要是有事,便立刻唤我们过来。」颜流道。 「嗯。」明辰道。 风竹进去,看到明辰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竟比身上穿的中衣还白,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走。 风竹只见过这样虚弱的他一次，就是从剑门出来的那一次，进去剑门的每个人都受了重伤，都是歷经了九死一生的考验，越是深入剑门,危险便越多，那是连师伯他们都无法化解的。 她在倒数第三道考验那里放弃了，只有明辰师兄和皙泉师兄走到了最后，但皙泉师兄也没能闯过倒数第二道关卡，他的眼睛被剑气所伤，双眸失明。 是明辰师兄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神剑面前，神剑只承认明辰师兄，所以最后只有明辰师兄得到了神剑。 一直以来，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弟子，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却在那一刻，比谁都要耀眼。 风竹很崇拜明辰，他做到了他们都做不到的事。 整个仙剑宗，只有他可以不在乎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能淡然处之，专心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风竹这辈子最崇拜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一介女流在仙剑宗脱颖而出，从此，世人看流岚峰的女弟子再也不会带着些许鄙视，另一个就是明辰。 「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风竹问道。 「不用担心我。」明辰道，「我不会有事的。」 风竹看着他，忽地注意到他身侧的水晶球，这是一个不大的水晶球，虽然通透，却不能透过它看别的东西。 因为上面呈现出的是一幅静止的画面。 「这是？」风竹惊讶地看着水晶球。 「这是秘境。」明辰道。 「师嫂在里面？」她注视着里面的画面，「还有纪前辈。」 「阿雪在修道。」明辰道。 「可是师嫂的身体不是不能运行灵力？」风竹道，「她这样会死的。」她认识霁雪的时间不久，可对于霁雪还是有很深的感情，她知道师兄很喜欢师嫂，要是师嫂死了的话，师兄一定会很难过。 所以她不能理解师兄为什么会让师嫂去修炼。 「这是阿雪的选择，我尊重她。」明辰道。 「就算师嫂她因为修炼死了，你也会这么做？」风竹道。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明辰道，「只要有我在，这样的事就绝对不可能发生。」 明辰的眸光坚定，说出来的话有力道，风竹看着他，又看向水晶球中躺在月泉上的霁雪：「为什么要同意师嫂这么做呢？」她问道。 「阿雪虽然没说，但我能知道，她这么做是想保护我。」明辰道，「你要相信风烨，他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仙魔大战在即，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怎么可能为我？」风竹道，「他心里一定觉得我很可笑，把我喜欢他当成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有成就感的事。」 明辰：「到底是与不是，去直问他吧。或许，他已经把想要说的话告诉你了。」 风竹抬眸，那封信还在她的储物器，那是一张很大宣纸，只写了那么一句话，按照风烨的性格，是不会落下那么多空白的，她知道那些空白还写了其他的字，他们从前互骂都是用可以隐形的墨水写信骂对方。
第344页 所以当她看到信纸还剩下那么多，她就知道风烨在上面还写了别的内容，只是她不敢看而已。 「师兄，谢谢。」风竹道。她说完，便沖了出去。 门合上，屋子里就只剩下明辰一个人和一个无声水晶球，里面的两个人像是静止了一样，或者说是里面的时间静止了。 「你真是爱操心。」渊虹从剑里出来，「从前的你肯定不会管这些事。」渊虹的眼睛看着水晶球里的女子，「是因为娘亲吧。」 「大概吧。」明辰把水晶球放在自己的怀里。只有这个样子，他才觉得安心。 「只要我在这，心魔就休想侵蚀仙剑宗的弟子。」明辰道。 渊虹竟然觉得他说的没错，这里毕竟是被他当做家一样地方，谁会允许自己的家被别人占据呢？ 说到这个，渊虹便少了几分精神：「江子涯竟然就是他？」 他和江子涯一起玩玩闹闹，尽管每次都如同死对头一样，可他心底早就把江子涯当做自己的朋友了。 朋友是卧底，换谁都无法接受。 明辰惊讶：「你怎么知道他？」那个人的身份除了他和霁雪，没人会知道，他也从来没和渊虹提起那些往事，渊虹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明辰问道。 「我是你的剑灵，用的你的灵力。」渊虹说，「可惜了，你保护秘境的动作没有那么明显，他就不会尽全力攻击秘境。」 如果不是因为他尽全部的力气攻击秘境，他怎么可能逃得走。 「不过万幸的是，娘亲还在，没有被他抢走。」渊虹说，「他在你身边蛰伏这么久，你就没有半点察觉？」 「最开始收他为徒，便是怀疑他的身份，可不管我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凡人，我便以为自己猜错了。」明辰道，「阿雪闭关，我的心思全在秘境上，也就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我以为他要出手，至少得等阿雪快要找回全部修为的时候。」 渊虹说：「那时候的变数太多。」他看了看秘境，「要多加警戒了，最好不要再让任何一个人进来。只要娘亲顺利出来，我们便有胜算。」 「我不会让他夺走阿雪的。」明辰道，「我守了五百年的人，谁都别想从我身边把她抢走。」 渊虹看着他，脸上挂上缱绻的笑，从前的明辰大抵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大家都以为你修的是剑道，或者是和玄陌一样，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大抵没人能想到，你修的竟然是『情』之一道。大家都想变得无情，无情则无敌，只有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偏偏要学会凡人的感情。多少人羡慕你这样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从筑基到金丹，是师兄弟之情。朝夕相伴，共同修炼，于剑门之中经歷生死，并肩走过磨难。 从金丹到元婴，是师徒之情。循循善诱，悉心指导，不论弟子是何等资质，取得何等成绩，都始终如一的严师。 元婴到出窍，是母子之情。 那是母亲对儿子最纯粹的爱。或许一开始是以陌生人对待，因为季明辰早就死了，他不过是占据着季明辰身体的另一个人，那位夫人的儿子早就死在了邪修的手里。 可渐渐地，他不忍心看那样的女子伤心。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寻找，始终不曾放弃，如果告诉她真相的话，她会疯掉吧，于是他代替季明辰做她的儿子，替季明辰完成他未完成的事。 出窍至大乘，是男女之情。是霁雪告诉他什么叫真正的喜欢，告诉了他一直都不曾明白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每领悟人世间的一种情感，他便会提升一个大境界，看似简单，其中却不知受过多少人的帮助。 也渐渐明白，她那时候为什么会选择与魔同归于尽。 因为世上最在乎的人死了啊，如果自己最爱的人都不在这个世上了，那这样的世间再繁华又有何用呢？ 那是一个何等陌生灰暗的世界。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用自己的办法，给其他人留下花好人间。 这便是大爱。 他不言，眸光看向水晶球中的霁雪，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你从很久之前就见过娘亲吧？」渊虹道，「我最开始见到她，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管做什么，都似曾相识，那是你的记忆。我和你缔结着契约，身上是你的灵力，或多或少被你的记忆影响。」渊虹说。 「嗯……」明辰轻声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渊虹说。 他的身体透明，以明辰如今的灵力，是无法让他维持实体的。外面的情况很糟糕，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明辰送去妖域的信迟迟没有回音，仙城沦陷，最重要的是，皙泉…… 「等阿雪出来。」明辰道。 「要是娘亲出不来……」渊虹道。 明辰皱眉：「我相信她。如果来不及，那些魔就由我一个人斩灭。」 「你下不了手的，你对他下得了手？」渊虹低落地说，「如果是从前的你，来多少个魔都没事，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杀死，可你现在……」 明辰沉默，渊虹说的没错，他下不去手。 所以，这一切，还是得靠他娘亲，只要他娘亲找回全部的记忆，找回全部的灵力，就一定能把仙城的心魔驱逐殆尽，因为那具身体，本就是为了她能够重回仙道而生的。
第345页 是为了契合她的魂魄，专门培养的。 这就是江子涯想得到的东西。 第206章 梦魔 风竹飞向空濛峰,空濛峰大部分的弟子都被派去看守结界了，峰上空荡荡的，为了减少灵气的损失,一些靠灵气才能维持茂盛的花草都被阻断了灵气，现在这种关头，谁也没心思去栽培那种只能观赏的花草。 空濛峰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找到通往风烨房间的路，她停在门口,推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 清羽大抵是想不到风烨还在这个房间里吧。 风烨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密道,就在房间的中央，房间的中央挂着一盏灯,灯上垂下四条流苏,其中一条流苏的长度比另外三条多一点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她站在那条流苏下,捏了个心诀,脚下站着的地板发出微光，过了一会儿，她周身的景物换了，变成了一个山洞,只是洞口是封闭的,她只能站在洞口外。 「风烨。」她叫道。 洞口里面没有回音。 她的手放在洞口的石壁上，上面有隔音阵法……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风竹道，「唿之即来挥之即去？总把自己想的很厉害，结果每次还不是被我打得落荒而逃？出去收服妖兽,最后都要我给你解围。」 约莫是想要在她面前证明什么吧，她从前一直嘲笑他不如她，身为仙族子弟，修炼却比不过她一个猎户的女儿。 可那些话，她只是随口说说啊，她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他。 她一拳打在洞壁上:「你这个笨蛋。」 「信，我是不会看的，有什么话，出来直接对我说，扭扭捏捏的，哪有半点男子气概。」 她看着安静的洞口，突然没了半点脾气：「一定要出来啊。我等着你，到时候，一切去消灭魔族。你不知道我为了追上你的修为，有多努力地修炼……」 或许正是知道风烨听不到她的话，她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隔音阵法，只会阻隔里面的声音，外面的动静是阻隔不了的。 如今这种情况，风烨不敢做完全阻隔声音的隔音阵法，要是仙剑宗的结界破碎，魔修入侵，他不在，仙剑宗便失去了一个战力，所以他必须随时随刻知道外面的动静。 风竹在外面说的这些话，他都听到了，心里翻腾，他很想冲出去，可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 明辰师兄遇袭，让他知道了师嫂竟然是去修炼了，连师嫂都有不顾一切的勇气，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同门遭到残杀？又怎么能让风竹独自面对那些兇残的魔物？ 他不想让自己处于无能为力的地步，一定要足够强大，才能守护他们的家。 秘境境里的时间光仿佛被凝固住，纪元在月泉旁打坐，月泉中的泉水波光粼粼，像是水晶一样，带着淡淡的月华，玉石雕刻而成的床通透，映着女子的脸明艷如花。 只是玉床躺着的女子眉头紧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快来快来，村长要开始讲故事了。」女孩招唿着手。 长安看到她，先是愣了愣，前面已经围了十多个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刚学会走路。旁边还空着一个木凳子，像是专门为她留下的。 她怎么在这里？她要去做什么？ 「你在发什么呆？」女孩跑过来，把她拉了过去。按着她坐在那个空出来的木凳上。 看到人到齐了，被围在中间的老人笑道：「你们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孩子们开始踊跃地发言。 村长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同村的孩子都说要如何如何，只有她在一旁笑着看他们争先恐后地回答。 「我要修一座通往天上的房子。」 「我要去找鲲，据说它的翅膀能把整个天都抓住。」 「我就想看着村口的花开满整个山坡。」 「长安想做什么？」村长看到她一直没说话，便问她。 长安其实从来没想过以后做什么大事，村长问到她，她便答：「我想去外面看一看。」 「外面？」村长皱眉。 「外面可好玩了，我也想去外面。」一个孩子附和道，「鲲也在外面。」 「不止有鲲，还有一望无际的海……」 「对对对，外面还有人能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 随着那个孩子的声音落下，其他的孩子也纷纷表示自己最想的还是去外面。 「村长爷爷，和我们说一说外面的故事吧。」长安身边的那个女孩道。 村长是一个很和蔼的老爷爷，他去过外面，熟知外面的一切，对于他们稀奇古怪的问题，总是知无不言，不管他们问什么，他都会很耐心地回答。 虽然那些故事大家都听了很多遍了，但每个人还是乐此不疲。 因为外面的世界被村长描绘的太过精彩，勾起了每个人神往的心。或序那并不是被村长描绘的太精彩，而是外面本身就很精彩，随便哪一个人来说，都是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可是外面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出去。」每次结束，村长都会说这么一句扫人兴致的话。 尽管这样的话很让人失落，但大家都自觉地听着村长的话，从来没有一个人穿过迷阵结界，大人小孩都如此。 所以当村长问起大家以后最想做的是什么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说想去外面。
第346页 「为什么不能出去？」一个女孩问道，「外面很危险的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住在外面？」 「我们是妖啊。虽然身上没有妖的特徵，完全像人一样，可是我们和真正的人是不一样的。」一个少年答道。 「外面也有妖呀。」女孩不依不饶。 「小月，你的手要是擦伤了会怎么样？」村长问道。 「立刻好呀，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一些荆棘刮伤了。」 「是呀，我们受一些小伤会立刻好，有时候甚至还没察觉到自己受伤了，伤口就已经痊癒了，外面除了修士，没有谁会比我们自愈的速度更快。」村长道，「我们还比普通的人长寿，即便不用修炼，容貌也能一直保持年轻，直到寿命快到尽头的时候。」他捋了捋自己花白如血的鬍子。 「我们可以假装自己是修士。」 「但是你打不过修士，他们会御剑飞天。」一个稍大点的男孩道。 「还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来抓你。」少年道。 「抓我做什么？」 「拿你的血炼药，炼疗伤药，炼长生不老药。」少年道。 「但是……长安的娘……」女孩道。 所有人都噤声了，眸光都落在长安的身上。长安看着他们，那些目光倏地散了，那并非是恶意的目光，村子里的人相亲相爱，哪怕长安并不是真正的长生族人，在这里是一个异类，也不会有人排挤她。 那只是，下意识地看过来而已。 大家从不会把真相隐瞒，所以村子里一直没有人出去过，除了长安的母亲。 从前她是一个很活泼的姑娘，出去一趟之后就带回了在襁褓中的长安，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真的很多人抓我们炼药吗？」一个孩子问，「就没有人去惩罚他们吗？」 「有啊。」村长道，「玄尊会惩罚他们的，我们的族长已经去找玄尊了，很快就会把那些心术不正作恶多端的坏人就地正法。」 「真希望他们快一点。」女孩道。 长安也希望他们快一点，把那些坏人抓起来。她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村长道。 所有的孩子听话的像小鸟一样飞向各自的家，长安和邻居小月一起并排地走。 「虽然村长说的都是真的，但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见闻了。」小月说，「外面肯定已经有了新的变化，我觉得你娘亲肯定知道的更多，她才从外面回来没多久。」 长安想了想，觉得也是：「我去问问她。」 「什么时候，让她带着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小月说。在她的眼里，长安的娘亲是村里最勇敢的人，敢独自一人穿过危险的迷阵结界，去外面看大千世界。 长安有些犹豫，她所知道的关于外面的事，都是从村长那里听说的，娘亲从来没有跟她讲过那些事。娘亲好像，不太喜欢她知道外面的事情…… 大家都觉得她肯定知道更多的别的有趣的事，可在家里，她的母亲同她讲的最多的事，是娘亲小时候在村子里的快乐时光。 在村子里的日子，总是很平淡，就那么点大的村子，所以没有什么稀奇事。小月盼着玄尊快些把坏人惩罚完，这样他们就能出去了。 长生族人稀少，是妖族中人数最少的一支，居住极为分散，族人修炼困难，比普通人修道还困难。 很难想像，这样的种族居然还能存活到现在。 或许是上天庇佑的缘故，他们就算不修炼，寿限也有两百岁，青春常驻，有伤自愈，这是令无数人羡慕的体质。 然而世间总是福祸相依，有这样的奇特能力，却没有能力自保，生来长寿，修炼便难于登天，他们除了青春常驻和拥有自愈能力之外，也不过和普通人一样，在强大的修士面前手无缚鸡之力。 又有邪修为了拿他们炼药。 其实在邪修眼里，普通人都是药引，只不过他们一族人数稀少，人数又分散，少了哪个，总是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所以总感觉天下的人都在抓他们一样。 村长为了避免这种事在发生，就带着族人来到了这里，数一数在这个村子里，也住了有一百多年了。 长安回去之后没有问母亲外面是什么样的，虽然她心中也和小月一样，对外面无比嚮往。可是她内心有种直觉，如果她问了，如果她表示她想出去，她的母亲一定会生气和难过。 她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流泪，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她流泪，所以长安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 第207章 梦劫 她不想看到母亲伤心。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很诧异，她没有对母亲说过她想出去这件事，那她记忆里为什么会有母亲哭泣的画面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母亲问道。 她赶紧摇摇头：「没有呀。」 「真的没有？」 她认真地点头。 母亲走过来摸摸她的头：「你说吧,我一定会答应你。」 「？」长安怔住。 「我今天看到你和村长说的话了。」母亲微笑着道，「你想去外面？」 「我……」想像中的场景并未发生，长衣隐约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可是没多久,她心里的这点奇怪就被周围的环境抹去。 她不由自主地点头承认。
第347页 「那再过段时间，我就带你出去。」母亲道。 长安听到后,高兴地抱住她：「好，我们两个一起去。」 她开始学做衣服,做去外面生活的准备，因为家里只有一点点能够在外面使用的钱币,所以他们要把什么都准备好。 首先就是衣服,母亲在旁边,一针一线地教她,在从前看来这么复杂的事,突然之间变得简单了起来。小月来找她出去玩，母亲拦住小月，对小月笑道：「长安在做出去的准备，小月自己去玩吧。」 「出去？」 长安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大家都知道不能出去,母亲却这样说出来，难道不怕村长责备吗？ 「真的呀，长安竟然可以出去了，我好羡慕长安呀。」小月羡慕地说。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的邻居都听到了,大家纷纷来祝贺长安。 长安站在人群之中，被喧闹的人声包围，母亲拉着她的手，微笑着接受大家的祝贺。 她觉得大家的反应很奇怪，但母亲拉着她的手是那么温暖，小月也还是那么活泼，每个人的表现都是那么正常。 所以她抛掉了自己脑袋里的那种怪异感觉。高兴地接受着较大的祝福，然后一一道谢。就连村长都过来了，给她们提了一些宝贵的建议。 比如出去之后该怎么谋生，在外人面前怎样隐藏自己的身份。 长安对即将出去的事充满着期望。 衣服做好之后，母亲带着她收拾东西，等着出行的那天，村子里的大家都来送她，她望着这座熟悉的村子，神情有些恍惚。 「长安，你出去了，一定要多带些东西回来。」小月道。 长安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迟钝，抬头看母亲的时候，她正拉着她的手。 「走吧。」母亲说，她拉着长安的手往外走，可是长安却没有动。 「走出去会怎么样？」长安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她很疑惑，怎么大家都想要她出去呢？ 「做你想做的事呀？」母亲说。 「我……」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母亲疑惑。 一直想出去？ 一直……想出去？ 她背着小小的行李，脑袋里是母亲的那句话，迴荡在她的耳畔，挥之不去。 她的确很想出去，但是就是这么想要出去的自己，在临行的时候，很犹豫。她总觉得自己不能踏出去，只要出去，就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大家都变得好奇怪，明明村长说过不能出去，所有人都很听村长的话，母亲更是对外面的事闭口不提，为什么大家都想要她出去呢？ 她抬头，怔了怔，不知何时，和她道别的村民都消失了，周围只有她一个人，黑漆漆的森林里，没有一丝光亮。拉者她手的母亲也不知去哪了，整个天地，仿佛就她一个。 她回头慌乱地张望寻找，身后有火光，她知道那是母亲在找她，她想回去，但她的脚去拼命地往相反的方向奔跑。 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直到把身后的火光甩掉，她才停下来，胸口像是火烧一样痛，休息了一会儿，她终于能自己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前面忽然有人说话。 「这里真的还有魔族？」 「跟着这张符咒。」 「反正都被杀的差不多了。估计剩下的都逃到这里了。」 那几个说话的人突然止了声，看着勐地止住脚步的她。 她骇然地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安静无人的森林里，满是拿着刀剑的人。他们躲在黑暗处，看向她的眼睛犹如狼一样。 他们说的话她听不太懂，但借着暗淡的月光，她看到他们手中的剑…… 她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对于去外面这件事那么犹豫，因为她瞒着所有人跑出迷阵，在迷阵中撞到了那些前来围剿他们的修士。 大家可以有时间逃跑的，结果却因为她私自跑出来，给这些修士找到了进入村子里的方法…… 在他们在这里安逸生活的这段时间，在外面的族人，都已经死了。 村子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也并不是密不透风的。 这里只是村长权衡利弊之后离开妖域而找到的庇护所，所以在里面住的并不是全部的长生族人，他们只是长生族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长生族人散落在妖域或者人间，会有特殊的联繫方式，由族长管理。 而那一部分不肯离乡背井的长生族人，早就全部死在了凤族的真火之下。 她被打晕，睁开眼再看时，自己已经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里已经燃起了滔天的真火，只要稍有触碰，那些火焰就会像毒蛇一样瞬间席捲全身，就算是以他们的自愈能力，也无法癒合。凡是被真火烧伤的地方，一辈子都不可能痊癒。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们的话？」村长倒在她的面前，痛苦地看着她，眼中有愤怒，却又不忍责备。 她捂着自己的头。 「你不出去的话，他们就不会发现我们。」小月的身体全被烧伤了，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她觉得头痛，拼命地摇着头。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偷偷地出去了一下而已，她就是想看一看外面的日落和村子里的有什么不同。 在火海上御剑飞行的修士。他们的眼神冷漠而狠厉，看向她的时候，眼中满是厌恶。
第348页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跟她说发生了什么。 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杂乱的声音，火焰燃烧的爆炸声，修士争论不休的声音，还有她母亲的哭声。 害怕和无助充斥在她的心里，她瘫坐在火海里，麻木地看着那些人狰狞的笑脸。 「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了吗？」不知是哪里来的声音，穿透那些杂乱的笑声，来到她的耳畔。 「都是四大仙族的人，古家、秋家、皙家、季家，玄族可没心思来这里，玄族正在别的地方搜剿你的族人。」 「所以来的都是四大仙族的人，当然，还有你爹的妻子，秦端羽皇后。看见了吗？就是他们把你最亲爱的人都杀了，你的族人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白白枉死，他们死的时候，个个睁着眼睛，都死不瞑目。」 「就是这样的人，你还要去救他们？」 她抬眸，眸光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偌大的愤怒和仇恨从她心底滋生。 「若是你的族人知道你非但没有为他们报仇，反而还阻止他们復仇……」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些倒在火海中的族人伸出焦黑的手，张着嘴朝她慢慢地爬来，因为身体被火焰灼蚀，所以他们每往前爬一步，就会扯动伤口，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喊。 「长安，为什么不替我们报仇？」村长质问她。 「长安，长安，我好痛苦……」 「快杀了他们！」 数不清的声音环绕着她，那一张张因痛苦而辨不清五官的脸在她眼前飘荡。 「拿起你旁边的剑，去杀了他们，为你的族人报仇。」那个声音道。 她的手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眸光缓缓地下移，是一把剑，剑身雪亮，照着她满是血的脸。 所有人都在叫她拿起剑，族人期待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那些期待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在犹豫什么？」母亲忽然在她耳畔哭着道。 她怔怔地抬眸，撞上母亲失望的眼睛，那双眼睛盈满泪水，在火光中宛若晶莹的珍珠。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拿起那把剑，包括她的母亲也在看着她。 她的手指慢慢地放在剑柄上。 「快拿起它，为我们报仇。」母亲道。 她没有握住剑柄，而是看向母亲：「我拿起了这把剑，会怎么样？」 母亲脸上的神情僵住，片刻后变得狰狞，她疯狂地抓向她：「你果然和你爹一样，帮着那些恶人来杀自己的同族！」 母亲的手像利爪一样抓向她的脖子，死死地抓着，她看着面前女子的样子，眸光淡淡地从周围环视而过。心中的愤怒和仇恨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水般的平静。 「你不是我的母亲，你是谁？」她咳着嗽道。 面前的女子面容熟悉，的确是她母亲的样子，便是神态，也是她母亲会做出来的神态，不管怎么看，这就是她的母亲。 可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的族人早就死了，就连她自己都成了霁雪，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女子锢住她脖子的手松开，脸上的狰狞表情消失，漠然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女子道。 霁雪摇摇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很小，上面沾满了灰，正是她七岁的时候经歷的人生中第一次大变，她亲眼看到四大仙族的人和秦端羽来屠戮她的村子，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一倒在她的面前，他们临死前还拼命地护着她跑。 可是两只脚跑的再快，也跑不过修士的飞剑和凤族的真火，所以他们都倒下了。 眼前的场景是那么真实，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从这个梦里清醒，可是她做到了。 许是因为年幼，再加上师父曾经封印了她的这部分记忆，所以她才对这些没有特别深的执念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看向女子。 尽管容貌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可是这个女子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极为漠然，那是一种对万物生灵的冷漠，翻手之间便可决定万物生死的无情。 她一开始以为这是心魔，但是她早已战胜了心魔，她的身上不可能会有心魔。 所以这是…… 「大家都叫我天道。」女子道。 果然啊。 「这是我的劫？」霁雪转身看着大火熊熊燃烧的村庄，那里还迴荡着村民的哀嚎，一幕幕就如同真的一样，让人无法从其中分清真实与梦幻。 第208章 回到过去 「这可不是劫。」天道说。 霁雪看着他,脑袋还是有些乱。这个梦境确实厉害。她在这里面，本来是不会醒过来的，因为太真实了,不算是谁，每个人都仿佛活脱脱就存在于她的身边。 只是因为小时候的境遇，再次来到同样的场景,她会下意识地犹豫。 比如最开始村长爷爷问的时候,她是第一个说的，抢在了所有的孩子前面,说自己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结果毫无疑问，她被村长爷爷说了一顿,村长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母亲，她回家之后便遭到了母亲的责骂。因为母亲的强硬态度,激起了她心里反抗情绪,她假装认错,背着母亲偷偷准备出去的行礼。 在这期间,村子里所有人都在劝说她,让她放弃出去的想法，在年幼的她心里，每一个人都像是在和她作对，她更加坚定要出去的想法。
第349页 等到一个深夜,她背上行李,趁着母亲熟睡的时候，偷偷地跑了出去。 那一夜没有月光，星子疏淡，她一个人在浓浓的夜色中狂奔，母亲发现她跑了,寻了村子里几个强壮的青年来找她，可她已经跑出了结界。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出去了的时候，她撞到了那些修士。 一切在那一刻开始变了。 那是一切的开始。 被屠村的事，曾一度是她的噩梦，她把那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如果自己没有偷偷跑出去，那些修士或许就不会发现村子里的大家。 这件事埋在年幼的她心中，日夜折磨着她，最后是师父把那些记忆封存在她的脑海深处，她才得以解脱。 真是一场噩梦啊。 「不是劫？」霁雪冷笑，「那这是什么？难道是天道大人的一个玩笑？」他的样子淡漠，好像造出这么一个梦，与他完全无关一样，这些人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再狰狞，他也能无动于衷。 天道说：「我这是给了你一个重来的机会。」 「重来的机会？」霁雪回头看着背火海吞噬的村子，烟雾浓烈，竟比夜色还要深。 看似是一个让你重来的机会。 在这一次，她可以选择不去回答村长的问题，可以选择不去质问母亲，可以选择不偷跑出去。 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在她沉默的时候，村长主动问她，在她犹豫的时候，母亲引导她，在她不愿意离开村子的时候，所有的村民来送她。 她就像一个傀儡，身上全是丝线，一举一动都是由那些线牵着。 表面看是给了她无限选择的机会，可她到底有没有选择的机会？ 「放我出去。」她道，「你把我困在这个梦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看不到纪元，从醒来就是在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对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天道还存有怀疑。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想留在这里的。」天道说。 她怎么可能想留在这样的地方？ 明辰还在外面等她，她还要拿回自己的金丹。她好不容易想起纪元是谁了，还有那么多的疑问没来得及问纪元，她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做梦？ 天道望着她，眸光淡淡地从她脸上扫过，「看来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嗯？」霁雪不解。 周围的场景还在，那些人还在做同样的事，只是耳边只剩火焰燃烧的声音，因为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死了。 修士们飞在天上，搜寻着是否有遗漏的人。 尽管知道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这些都是她的记忆，但霁雪的内心还是无法保持平静，那些人的脸很清晰，只要她想去记，完全可以把这些人的脸都记住，等到出去以后…… 从前无法报仇，是因为她那时候根本来不及看清每个人的脸，那这次呢？ 内心深处忽然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叫她抬头，叫她记住那些人的脸。 「你已经回到了过去啊。」 回到了过去…… 「你在纪元的帮助下，找回了之前的修为，甚至还冲破了大乘，经过五百年的沉淀，达到太虚境界，你找到我，让我带你回到过去，救回曾经枉死的族人。」 「从现在开始，你要战胜从前的自己，去改变那些人的命运。」 这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霁雪如梦初醒，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母亲还在那里找她，她被修士抓住了，那群修士中，有一个她熟悉的面孔，那是秦端羽。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方法？」她回头去问她，可是母亲好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个自称天道的人已经走了。 她的头被谁用棍子打了一棍，她倒了下去。 还是重复着同样的事，她看着屋外纷飞的大雪。 她好像被自己的记忆困住了，和从前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和母亲被抓到了西阳宫，因为她的父亲是一个国主，所以，没有一个修士敢杀她们。 皇室之人受天道庇佑，凡是敢伤害她们的修士，都会被降下来的雷霆活活噼死，无一例外，不过有例外，那便是她的族人。 因为她的族人中多是没有修为的人，只会一些武功，族长谋划杀死皇帝的计划的时候，选的都是没有修为的人去的。 所以他们大部分都从皇宫里全身而退了。只是啊，尽管逃过了天道的惩罚，却终究是逃不过修士的追捕。 根据她的记忆和推断，这个时候，整个长生族就只剩她和母亲纸鸢三个人了。 纸鸢在她师父那里，很安全，她现在无暇顾及到纸鸢，因为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如果说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她回到了过去，那不论真假，她都要救下母亲。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目前还是很茫然。她就犹如迷路的人，仍辨不清自己在哪里。 这里就好像一个袋子，她被装在这个袋子里，重复着以往经歷过的痛苦，但，还是有很多东西是不同的。 一切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比如当她变得沉默畏缩之后，她和母亲的麻烦少了很多。 或许，真的能改变母亲的命运？ 皇宫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厌恶她们，给她们送饭的宫女中，有一个心地善良，这是她的突破口，因为在当时，她所有人都不认识，不管看谁，眼睛里都带着仇视的目光。
第350页 「明天，国主就要出征了。」那个宫女告诉她。 「我托你的信，带到了吗？」霁雪道。 「送过去了。」宫女说。 在这里，她一个人孤立无援，这些天她想了很久，唯一能够救她母亲的，大抵只有国主了。只要让她见到他，然后叫他把母亲带走，那应该就不会重复一样的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梦境的原因，她来到西阳宫之后，就没有看到过白天，不管什么时候，外面都是一片灰暗的天，加上飞舞的鹅毛飘雪。 她等着母亲睡着的时候，在宫女的帮助下，越过守卫的眼睛，来到那个男人的寝宫门口。国主走之前，她们都是有一个住所的，周围有守卫监视她们，但屋子里很暖和。她人小，逃过那些士兵的眼睛不是问题。 里面的灯还亮着，风雪中，窗户上映着那个人批阅周折的影子。对于这个人，霁雪并没有任何感情，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很幼稚，但就算是梦，是假的东西，她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在发生一次。 所以她偷偷进去，来到他面前。 他还在看着奏摺，没有意识到屋子里已经进来一个人了。 「你怎么在这？」他问道。 「你明天要出征了吗？」 「再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道。 「你是指，让我叫你父王这件事吗？」霁雪说。 国主起身，来到她面前：「对啊。你来到这之后，就没有叫过我。」 「我不会忘记我的族人是怎么死的。」 「我从来没有派兵，整件事……」 「都和你无关？」霁雪笑道，「你没有动手，你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他看着她，神情复杂：「我是西阳国的国主，如果我包庇你的族人，再接下来的大战中，就不会有修士愿意帮助我。」 所以说，还是权力更重要一些…… 霁雪望着他，她或许能懂他的些许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不作为感到寒心。 「明天你就要走了。」 「放心，端羽答应过我，会好好地照顾你们。」他道。 霁雪怔了怔，他一直没发现秦端羽想杀了她们吗？难怪他当时走的时候没有给她们留下任何保证的话，就是相信秦端羽会照顾好她们？ 「她是个好王后，如果不是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他笑着道，眸光里全是对自己的王后的信任。 霁雪早该想到的，秦端羽能只手遮天，怎么会是表面看得那样简单。 「王后会照顾我们，但是大臣呢？」她道，「王后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我不想让她受大臣的非议，明天你去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母亲和……」她顿了顿，「带母亲和我一起走。」 国主沉默了，他站起来，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霁雪看着他，等着他回答。他这么信任秦端羽，那她现在告诉他秦端羽的真面目，他也不会信的。 「我想多在父王身边待一会儿。从小，我就没有见过你，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又要离开我们……」她仰着头。 国主脸上的犹豫散去，蹲下身来抱住她。 「我带你们一起去。」 「那我现在回去叫母亲准备一下。」霁雪道。她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不用了。」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霁雪听到那个声音，身体僵住。 第209章 结局无法改变 二百零九章 「王后？你怎么还没休息。」国主道。 「看见你还在批阅奏摺,我就去厨房帮你熬了碗汤，长安也一起来吃吧。」秦端羽笑着对她道。 「夜深了，我再不回去,母亲要担心我了，我……」 「难得你们父女俩说话，我走就行了,长安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我叫人去通知你母亲。」 「有劳王后了。」国主道。 霁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不安,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秦端羽再会演戏,也不敢在国主的眼皮底下动手，便留了下来。 她倒不担心羹汤里有毒,这碗汤,很明显是专门做给国主吃的,只是她心里装着事,所以吃的索然无味。 「你好像不想跟我一起走。」国主道。 「没有啊。」霁雪道,「我很想留在父王身边。」她脸上带着天真懵懂的笑容，看的让人没有任何防备。 国主慈爱地笑了笑。 霁雪在说的时候，确实犹豫了，因为她一旦走了,就会与师父失之交臂,重生以来，她无数次地想要见到师父，如果不是有明辰在，她一定会疯掉吧。 「吃完就睡吧。」他道。 「嗯。」霁雪点点头。她把碗放回原位，慢慢地走到床榻上,她心里还是很不安，总感觉一切进展的太顺利，包括偷偷来到这里。 王宫的守卫向来森严，她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修为，不会法术，除了爬树厉害一点外，要应对那些王宫侍卫，还有很困难的。 可她今晚出来的太容易了。 但是现在由不得她想这么多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明天带着母亲离开王宫，那些事情就不可能发生。 当年秦端羽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国主出征，整个西阳宫全是她的人，后来大臣要求杀了她们，恐怕他到那个时候，都以为秦端羽是迫于满城朝野的压力，才不得不这么做。
第351页 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玉纱，眼中的神色迷惘起来。真的回到了过去吗？在村子里的时候，她虽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但还是会下意识地迴避自己曾经的做法。 就算如此，大家还是死了，她想起来的太迟，等到她记起来，修士都已经把村子烧了，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提前告诉村子里的大家，那所有人的命运是不是都可以改变了？ 那怎么样才可以再重来一次？ 她现在就是从前的身体，没有修为，就算记得阵法，也没有灵力可以驱动。该怎么重来？她努力地回想自己是怎么回到这个时候的，她的记忆停在了她记起了纪元是谁的时候，再往下就直接来到村长家门口，小月拉着她过去。 关于她拿回了自己的灵力和研制回到过去的阵法完全没有记忆。 或许回到过去本身就需要很大的代价，比如失去一部分记忆，还有像现在一样，属于神识回到了这里，身体还是在仙剑宗。 那么关键就在那个人身上，那个假扮她母亲的人。 那个自称天道的人，说不定就在她身边，看着她。上一次她假扮成她的母亲，这一次，他又是谁？ 她皱了皱眉，一个人在她脑海里浮现。 是那个宫女…… 既然回到过去，就需要一个人来帮助她，所以她在村子里的时候，「母亲」帮她做出逃的准备，在这里的时候，那个宫女帮她躲过王宫守卫的眼睛…… 看来是自己误会了他。 她躺在床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好了。」外面忽然传来惊唿。 一个内侍慌乱地跑进来，身体发抖地跪在地上，他的额头上满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在这般冷的天，他却像是刚从炙热的太阳下暴晒过一样。 「什么事，大惊小怪。」国主冷声道。 「国主……」内侍的声音在抖，舌头打结，「沉宫烧起来了，王后还在里面。」 「什么？」国主站了起来。 霁雪愣住，看着地上跪着的内侍。 「王后去通知夫人，公主今晚要在您这里歇下，夫人听到后，疯了一样扑向王后，结果不小心打碎了王后身上的玉佩，于是，整个沉宫都烧了起来……」 「那现在还在这里做什么？赶快派人去救火。」 「火已经扑灭了，王后没有性命危险，烧伤了手。」内侍道。 国主还想再问，霁雪已经沖了出去，一刻不停地往沉宫的方向跑。 「长安！」国主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霁雪却仿佛没听到一样，雪还在飞，灰濛濛的天空似乎更暗了，上面飘着裊裊的黑烟。 沉宫围着很多人，王宫的守卫，守夜的宫女，还有几个修士，这些人把沉宫围的水泄不通，像一道厚实的人墙，人影绰绰中，她好像看到了里面燃起来的火光。 她奋力推开前面的人，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瘫坐在地上。 沉宫被烧毁了一半，被火焰灼烧到的地方，面目全非，在那一片废墟中，躺着一具烧焦的尸体，上面盖着一块白布，她颤抖地走过去，手抚在白布上，雪好像变大了，那些焦黑的废墟上铺了一层白白的雪，衬得这里无比荒凉。 「这大概是上天的惩罚。」一个修士道。 「就是连累了王后要跟着受罪。」另一个道。 霁雪回过头，看着被宫女和医修围着的秦端羽，她身上衣服被烧了一部分，已经有宫女为她准备新的衣裳，随时可以换下。 好像察觉到了霁雪在看她，她转过头，对着霁雪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那是一种挑衅，更是一种炫耀。 仿佛是在说，任她怎么努力，她都无法改变她母亲的结局，不管她做什么，她都能杀了她们两个。 国主也赶了过来，看到那一片废墟和被白布裹着的尸体的时候，满脸不敢置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向秦端羽。 秦端羽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角带着泪，脸上的神情是无比的愧疚和自责，她挣开了为她上药的宫女，用那只烧伤的手捂着嘴，难过地道：「都是我，我不该把那个玉佩带在身上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国主道。 「我怕宫女来通知妹妹的话，妹妹会不相信，所以我便自己来告诉她。结果她听到之后疯了一样扑向我，说要杀了我。」秦端羽哭着道。 「是一场意外。」一个修士道。 「玉佩在你身上，你也在里面，着火了，你却只烧伤了手。」霁雪冷笑地看着她，「不过是打碎了一块玉佩，又不是烛台，这里的火是谁放的，你心里难道没有半点自觉吗？」 「玉佩里是凤族真火的火种。」秦端羽道。 她就这样大大方方没有遮掩地说出来，霁雪半点反应的速度都没有。 「真火？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国主退后了两步。 「玉佩是我爹给我的，让我防身，嘱咐我一直带在身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玉佩里竟然是真火的火种，是我害了妹妹，都是我的错。」她说着便哭了起来，眼里的自责和愧疚让人心疼。 所有人都在安慰秦端羽，国主脸上有痛苦，看向她母亲的尸体时，眼中有不舍，可还是安慰着秦端羽。 这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事，所以没有人会为雪地中的她们难过和哀伤，他们都觉得这是上天的报应，因为她们是魔族。
第352页 在王宫里收留一对魔族母女，本来就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这几个修士也是国主为了安抚人心请来的。 不过主意都是秦端羽出的。 在国主眼中，秦端羽大概是一个完美的王后，能为他分担一切烦恼，所以一个和他有过露水情缘的女子，和自己贴心的王后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 「就算他知道是秦端羽故意杀的，也不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那个替她送信的宫女道霁雪站在废墟上，倒塌的废墟还有些地方在冒着烟，那边的人群是那么热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横在了她的面前。 墙的那边，人们欢声笑语，根本不把她们的死活放在眼里。 就和在村子里一样，她想做什么改变，但所有的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反而因为她的介入，发生的更快了。 每个人的结局无法改变，她想过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改变母亲的命运，结果一切都是徒劳的。 就算回到过去，也不过是重新经歷一次噩梦。 「如果什么都无法改变，那回到过去有什么用？」她问道。 「当然有用，在这里，你是不会受到影响的，不管你做什么，你都不会有事。」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这声音仿佛在她的脑海里。 「你现在很难过很愤怒对不对？」他道。 这一次，他没有伪装成任何人，他就这样，在她耳边道。 「其实不需要做那些复杂的事情，你去找你父亲带你们离开，但留在王宫这不是你母亲死的根本原因，只要真正想杀你们的人活着，你们到哪里都会被抓出来。」 「没有人告密的话，玄尊不会想到还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居然会藏着长生族人，你忘了，是谁带着修士屠村的？」 他说的这些，霁雪都能想到，她唯独不知道只有一件事，就是她在这里是不会受影响的，如果她在过去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受影响，那么，只要她杀了秦端羽，就彻底地可以改变她母亲的命运，而非像现在一样需要躲着她。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他道，「你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再救人的同时，你要明白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是谁。」 是的，她的确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他已经没有在她耳边说话了，废墟上只剩下她和母亲的尸体，所有人都在做着他们应有的反应。 国主跑过来抱住她，不停地安慰她。 霁雪看着秦端羽得意的笑，眸光慢慢地移到一个修士的法器上。 第210章 渡劫 那是一把长刀,刀刃在火光中泛着冷冷的寒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秦端羽的伤口上，没有人会发现她做了什么。 秦端羽成了王后,那她就不能再像修士一样修炼，也不可以使用灵力，身上的灵力被天道封印,那这样的话,她现在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个普通的人，身体是很脆弱的,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所以被真火烧伤，还需要找医修来治疗。 她现在很虚弱,如果再被修士的法器伤到，没有人能够救她。 「国主,莫要责怪王后,是我们救驾不利,我们来的时候,王后和夫人身上都着了火,我们只来得及灭掉王后身上的真火。」修士解释道。 「是这样啊。」国主再看向废墟中的女子，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体上覆着一块雪白的布，他想去把那块白布掀开看看,但看到周围飘起的浓烟,还是把手放下，「这或许就是天意吧……」他嘆道。 霁雪听到他的话，内心的愤怒再也无法平息。 「只要杀掉秦端羽，那么一切悲剧都可以避免。」一个声音在她脑海迴荡。 紧接着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响起，这些声音此起彼伏。 「杀了她。」 「快杀了她。」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死的人都会復活。」 她慢慢地靠近他们，眼睛里明明映着灯火，可眼底却幽暗的看不见一点光亮，那双无神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秦端羽。 她从毫无防备的修士身前走过，没有人看到她，因为大家都在担心被烧伤的王后，所有人谄媚地为王后嘘寒问暖。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的身边没有任何防备。」那个声音道。秦端羽身边围者一个医修和几个太医，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抽出那把刀，对着秦端羽沖了过去，时间忽然变慢了，刀划破落下来的雪花，以一条直线刺向秦端羽的喉咙。 就在她得手的时候，那个在她脑海里说话的声音发出一声轻笑，与此同时，一道无声的眸光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那道眸光出现的瞬间，她停下往前的刀势，不敢置信地回头，飞雪之中，她看到了那个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只是一剎那，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在屋顶中。 没有看清脸，她甚至只看到一个模煳的白色身影，小的如雪花一样，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宛如昙花一现，短暂的只有一瞬间。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她的师父。 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吗？ 她勐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印象中她是拿了修士的法器，但她的手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再看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已经变成了荒凉的冷宫，秦端羽消失了，那些嘈杂的人也不见了。
第353页 整个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院中一棵枯死的老树，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她手中拿着一个精緻捏面人，捏面人的棍子上还有余温，她手中还有一块冷玉。 身后的屋子着了火，转瞬间她就被火海包围。在火海中，她看到了秦端羽冷然恶毒的笑容，秦端羽坐在寝宫，狞笑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她被火海包裹，身上是砸下来的房梁。 「带我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句话。 火海中，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火光映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他俯下身，抱着她，轻声道：「好。」 画面一转，她在床上醒来，周围已然又换了景色。 这是一件朴素的小竹屋，轻纱帐被人捲起，屋子里燃着让人宁静的香，窗户开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缕一缕地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光束中，细细的尘飞舞，外面是奼紫嫣红，鸟语花香。 她看着熟悉的地方，泪水情不自禁地从自己的眼角里落了下来。 她从床上起来，不顾身体的虚弱，奋不顾身地冲出去，径直扑在院子里的师父身上。 白临风有些奇怪，不过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温柔了许多：「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她道。 她没有改变村子里所有人的命运，也没有改变母亲的命运，她回到过去，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没用，所有人都被我害死了。」 霁雪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把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但在看到白临风的一剎那，她伪装出来的坚强一触即碎，这些天来压抑在心中的胆颤和痛苦全都爆发了出来。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苦起来。 「大家都死了，娘亲也死了，再过不久，就连你也……」她声音哽咽，什么都说不下去了，只知道眼睛里的泪水不管怎么强忍都收不住，那样的事她不敢想像。她无法想像自己是否还能面对那样的绝望。 白临风一直在安静地听着，等到她说完，帮她整理散乱的头髮，用手拽着袖子给她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霁雪道，「不管我怎么做，结果都无法改变。」该来的还是来了，反而还因为她的介入，导致母亲的死提前了。 这次，难道连师父都无法倖免？ 「那就什么都不做，把一切都交给我。」白临风道，「只要我活着，这世上就没有人敢欺负你。」 那就什么都不做，交给我就好了。 只要他活着，这世上就没有人敢欺负她。 这些话是多么熟悉，前世的她，就是仗着师父的这句话，无视自己长生族人的身份，肆意跟着玄陌出入仙城，导致自己的身份暴露。 他越是对她这么好，她便越是愧疚。白长安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人待她如此？ 她仰头看着他眉眼温柔的脸，记忆中浮现出他死在歌城时候的样子。 「师父，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她轻声道。 已经错失了两次机会，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自己失败，就算杀光所有人，她也要把师父救下来。 如果师父死的根本原因是歌城，那就算把歌城里所有人都杀了，成为千古罪人，她也在所不惜。 朋友、母亲都失去了，绝对不能连师父也没有。 她在樾居住下，距离师父的死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这段时间开始努力修炼，前面的一部分和记忆里差不多，做的什么也都吻合，学习草药，然后跟着师父去竹林外的村子里给村民看病。 在樾居住了大约三个月后，她独自去竹林，因为这个时候，凤涅从妖域逃出来了，在熟悉的地方，她借着记忆，打败了那只想要趁着凤涅因失血过多昏迷的时候偷袭他的妖兽，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竹担，把凤涅拖回了樾居。 「师父，能救他吗？」霁雪问道。 「他自己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意志，要救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白临风道。 这些话，和前世说的一模一样。 「你看到他身上的黑色刻痕了吗？那是情刻，这些情刻已经蔓延到他的心脏，再过一天，他就会停止唿吸，彻底死去。」白临风道。 「情刻是什么？」霁雪道。 这一段的记忆有些模煳，她虽然记得师父当时是怎么救凤涅的，但却记不太清凤涅到底为什么会死。 「他心里想着一个人，一直想着，如果想到那个人会痛苦，那么这些黑色的刻痕就会向着他的心脏蔓延，等到侵入心脏，他就会死。」白临风道，「这就是情刻。」 「那就让他忘了那个人。」霁雪道，「师父，你不是有能够抹去人记忆的法术吗？让他忘记那个人吧，这样他就不会一直想着那个人了。」 「能够一直放在心上，甚至到了放弃自己的性命地步，那个人不论是谁，都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无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忘了那个人，他就会拼命地找，用不了多久，他会因为患得患失而疯掉。」 「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了吗？」霁雪问道。 「你是在哪里捡回来的？」白临风问。 「在森林里。」霁雪说。 「森林里，红髮的妖？」白临风看着床上躺着的青年，眉头皱了皱，「或许是从妖域里来的，我想我可能猜到他是谁了。长安，你在这里照顾他。」
第354页 他说完，便去了书房。 霁雪看到他匆匆的背影，心中安定了许多。 她目光落在青年模样的凤涅身上，这时候的凤涅脸庞还很稚嫩，眉眼之中带着几分青涩，苍白如纸的脸上全是黑色狰狞的刻痕，他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这些伤都是被森林里的妖兽所伤，因为情刻的关系，这些伤口很难自愈，所以只能靠着药草的效力来让伤口结痂。 根据记忆，师父晚上就能找到救凤涅的办法，倒没有因为她有记忆，而使得凤涅出现性命之忧。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做了与上一世不一样的事，而使得周围的人受到伤害。 她在屋子里照顾凤涅，突然间察觉到窗外似乎有人在看她，她抬眸看去，看到窗户外站着的女子时愣了愣。 那个女子或许也没料到她会突然看过来，吓了一跳。 「你是凤枫？」霁雪道。 女子诧异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你为什么还活着？」霁雪心中的惊讶如同翻江倒海，窗外的凤枫，样子是如此清晰，绝非是魂魄该有的样子，就算死后成了冤魂，那也不可能出现在白天。 第211章 消失的记忆一 听到霁雪的话,凤枫很惊讶，她看了看白临风所在的方向，犹豫地道：「我可以进来吗？」 霁雪望着昏迷不醒的凤涅,点点头。 凤枫得到她的同意，从外面走进来，地上没有她的影子,霁雪确定她不是活人,到底是什么？ 她想起凤涅说过的，凤族人死后若是有牵挂的人,会有灵体在世。难道是凤灵？ 「你能救救他吗？」凤枫道。 她的这句话，霁雪莫名地觉得熟悉,好像自己当年听到她这么对她说过，可是她没有这一段记忆的呀。 「他身上的黑色刻痕,就如同你师父说的,是情刻。」凤枫眼眸暗淡道,「只要他还在想着我,那些情刻就会侵入他的心肺,最终，他会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我救不了他，只有师父才能想出办法救他。」霁雪说。 她现在和凤枫一样焦急，可再急切,也无济于事,师父没有把那个阵法告诉她，等她去研究出来，凤涅早就没救了。 「你可以的。」凤枫道，「只有你才能救他。」她看着霁雪，眼中满是哀求的神色。 「？」霁雪。 「只要让他忘记我就可以了。」凤枫道。 「师父在这里时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霁雪说，「如果他忘记你，就会一直寻找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最后只能让自己疯掉。」 凤枫看着凤涅，眉眼中带着无限的温柔，眼底却又透着浓浓的哀伤，她的唇角上扬，带着一丝缱绻的笑：「让他忘记我，然后再找一个人代替我在他脑海里的记忆，这样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把他记忆中的你换成另一个人？」白临风道。 白临风突然出现，让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凤枫和霁雪都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我在外面听了一会，抱歉，察觉到这里有异样，我以为是妖兽。」白临风道。 凤枫惊吓过后，便恢復了平静：「无妨，是我擅自过来的。」 「如果要换的话，那个人必须是个女子。」白临风看着她，「你愿意吗？往后他所有的好所有的爱，都只会给那个女子。」 霁雪突然对眼前的情况迷惑了，她来到樾居之后，都是按着记忆復刻前世那样生活的，她不记得自己和凤枫说过话了，而且，在她的记忆中，想出这种办法的，应该是她师父才对，现在怎么变成了是凤枫提出来的？ 但是这样的场景并不奇怪，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每个人的行为都是符合逻辑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前世的记忆遗失了很多，前世的记忆并不是一来就有的，那些记忆是慢慢地恢復的。 大致的记忆都回想起来了，但还有一部分，连她自己都忘了的事情。 凤枫垂眸，她脸上带着笑，可是看到那样的笑容，只会觉得她很难过。 自己深爱的人，深爱自己的人，从此把爱给了另一个女子，她彻底地从凤涅的记忆中消失，凤涅忘记了痛苦，可是她记得全部，甚至还要看着他和另一个女子相爱。 她本来就死了，无法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对她来说，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很残忍的。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霁雪不忍，看向师父。在她心里，师父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白临风摇摇头，遗憾地说：「只有这个办法了。」他眸光落在凤涅的身上。 霁雪一直在看着他，突然之间，她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同病相怜的神色，那是她从前所没看到的。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那一幕是那么的清晰，那就是她师父露出的神色。 为什么师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凤涅失了凤枫，可师父这时候还没有喜欢任何一个女子，师娘都还未出生，他怎么会有和凤涅同病相怜的感受呢？ 「没关系。」凤枫抬眸，强忍着泪水微笑道，「只要他能活着，幸福地活着。」 白临风看着她，有些沉重地点点头：「可以。我可以把他记忆里的你换成长安。」 凤枫感激地对着白临风跪下，行了一个庄严的大礼：「谢谢。」
第355页 白临风俯身去扶她，只是手在触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凭空穿了过去。他的手僵了僵，然后毫不在意地收回来。 「要和他道别吗？」他问道。 「不用了。」凤枫说。 「虽然我可以帮你，但这件事，还要问一问长安的意见。」白临风道。 「我可以。」霁雪道。 这就是后来的，凤涅记忆里的人换成了她，但是，师父应该还做了别的手脚，因为如果真如凤枫说的，那凤涅等她长大以后，应该会喜欢上她，可是他们两个只是一路想扶相持的家人，彼此之间没有男女之情。 因为这般，后来她假装成婚去骗师娘，以堵悠悠众口，也不至于找另一个人代替。 假装成婚？ 她皱眉，在占星殿的时候，她师弟拿了张请帖出来，正是她成婚的请帖，她记起了自己有假成婚的事，所以，她那个时候，的确是成了婚？ 那和她成婚的人是谁？ 她努力地回想，但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罢了，说不定是路边随便绑来的，所以连名字都记不清了。 凤枫已经和她师父说完了阵法的细节，将这些告诉他们之后，凤枫便消失了。 「师父，这是凤灵吗？」她问道。 「嗯。」 「但凤灵，不是只有凤涅才能看到吗？」 「所以她很快就要消失了。」白临风说。 「？」霁雪。 「是灵体便有灵力，靠灵力和残留的一丝元神在现世维持形体，不一定只有凤涅看得到，但如果要和凤涅以外的人见面，甚至于交流，那灵力就会消散的很快，灵体的灵力就好比一桶放在太阳下曝晒的水，是放在桶里干的快，还是把它倒出来干的快？」白临风道。 「洒出来。」霁雪说。 「是啊，所以，她才走的那么匆忙。」白临风道。 正因为如此，她从前每次看到凤枫，都只有匆匆一瞥，原是如此。 「这样对她会不会不公平？」霁雪说。 「会。」白临风道。很多时候，他对霁雪的教育都是如此直白，不会刻意迴避事实，「所以我们一起想办法帮他们吧。」 「师父已经想到办法了？」霁雪高兴地道。每次师父这样跟她说的时候，都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还是得你来帮我。」白临风说。 果不其然，真如霁雪所想，师父已经想出来办法，凤涅身上的情刻会恶化的如此之快，并不只有凤枫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凤涅的母亲，两个最爱的女人相继离世，对凤涅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既然都是女子，他师父便把那些记忆都换成了霁雪，虽然可能会很混乱，但几个至关重要的记忆不变就行了，有些记忆篡改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在凤涅小时候飢饿受冻时，是霁雪为他做了糕点，他哪怕遭到责罚也要去见的人，成了霁雪……最后，他与自己的父亲闹翻了脸，被迫逃出妖域，也是因为霁雪…… 因为修士的寿命都比较长，妖族有些妖哪怕年纪很小，外表也和成人一样，所以凤涅是青年模样，霁雪七八岁，也完全不影响。 只要让凤涅自己以为自己还不大就可以了。 混杂了母亲的记忆，凤涅对她的感情便不再是单纯的男女之情，那是很复杂的一种情感。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霁雪可以得到一个无偿照顾她的保镖。 在他的记忆中，她应该是如母亲一样的存在。 所以，大多数时候，霁雪往往要被迫照顾他。 很多次凤涅故意惹事，就是为了让她去责骂他，从前霁雪想不明白的事，现在居然都有了答案。 比如凤涅不会主动做饭，非要逼着七八岁的她去，比如凤涅会去逗小女孩玩，那些小女孩的父母看到了，拿着棍子来打他，他会立刻躲到她身后…… 但是，她又不完全是他母亲的角色，她还是凤枫。 所以，在撒娇无果，和她斗嘴斗了几百回合，在经过师父无数次教育之后，碧樾洗衣做饭的事，还是落到了他自己身上。 这样的日子很恬静，霁雪有一种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她心里甚至有种依赖，如果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但越快乐的时光往往过得越快。 「好像说有一只灰狼一直在袭击村民，就在周围。」凤涅这天回来道。 「我这段时间要出去。」白临风道，「灰狼的事我去看过了，没有找到，我猜它是知道我要找它，所以躲起来了。」 「就是一只妖兽而已。」凤涅满不在乎，「我一把火过去，保证把它变成今晚的晚餐。诶，你在干嘛？」 「我在摆盘子，等晚餐。」霁雪说。 「……」凤涅，「脑袋坏了吧，现在才早上。」他眼里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神色。 「我也相信你能够对付，长安这几天就交给你照顾了。」白临风道。 霁雪其实不记得师父这段时间有出去过，听到他要走，她心里有些不舍。白临风看出了她的不舍，笑着道：「很快就回来，家里还有凤涅。」 霁雪点点头：「嗯，师父路上小心，我会照顾好凤涅的。」 「答应我，不要一个人出去。」白临风嘱咐道。 「我不会出去的。」霁雪保证。只是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真的说过这样一句话，但是，因为什么，她独自一人出去了……
第356页 师父已经走了，凤涅在她身边，看到白临风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霁雪道：「陪我练字吧。」 凤涅一动不动。 霁雪戳了戳他。 「我忽地想起，我其实在妖域的酒楼里约了几个姑娘。」凤涅很认真地道。 「我和你一起去。」霁雪冷着脸说。 「不可以，去妖域要穿过森林，森林里全是妖兽，带着你，我会死的。」凤涅说，他说完，不给霁雪任何反驳的机会，就跑了出去。 逃跑的手段是如此的娴熟，霁雪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灵力御物飞行，别说追上他，便是一眨眼，就不知道他飞哪里去了。 她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只能自己拿出笔墨纸砚，自己坐在竹林里练字，上午的功课做完，她收拾好，便回屋子里等凤涅回来，等了一个下午，凤涅还没有回来。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去做饭。 屋子里还有些剩饭，她自己烧了火，做了个简单的菜，吃了饭之后，就已经很晚了。她本来就不擅长这些，收拾完厨房，便到了要睡觉的时辰，只是这个时候，凤涅还没有回来。 她有点担心会不会出事，因为这段记忆她完全没有印象，她躺在床上，想去找凤涅，夜色下，一个红髮青年摇摇晃晃地走来。 身上还冒着浓郁的酒味…… 霁雪气的把他一脚踹了出去。 第二日醒来，凤涅又出去了。 第212章 消失的记忆二 凤涅这一走,便是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霁雪一个人在家，心情郁闷。她现在除了一张嘴能够说得过凤涅,其它方面奈何不了他。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师父来回，她向师父告状。 算一算，今天下午师父就能够回来了,她的苦日子也要到头了。她站在门外等着师父回来,等了没多久，竹林里好像有唿救的声音。 那声音很耳熟,应该是她在村子里认识的村民，她跑过去,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往森林里跑去，它走过的地方,断断续续地留下了一行血迹。 唿救声就在前面,声音开始变得微弱起来。 她看了看前面的森林,里面她也出入过很多次了,应该不会有事情。想到此处,她顾不上回去拿武器，便只身沖入森林。 这时候的森林里居然很安静，一路跑过来，都没有遇到妖兽。 霁雪跟着那个影子,忽地觉得有点不对,以它的速度，她是追不上的，可是她到现在还能勉强跟在它身后。 这是陷阱！ 她停了下来。 眼下还没深入，还能回去。她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路跑。那只妖兽发现她没有跟上，迅速沖了过来,就如霁雪所料，它的速度完全没有它表现出来的那般慢，它很快，像风一样，瞬息之间就来到了霁雪的身后。 霁雪感到一阵心悸，生生止住自己前行的冲劲，往左边的灌木丛扑去，几乎就在她扑下的瞬间，那只妖兽的利爪顺着她的头顶掠过，那爪子尖锐无比，仿佛刺刀。 霁雪来不及回头看它的位置，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爬起来，继续往回跑，那只妖兽看穿了她的意图，身形如闪电一般越到了她的前方，拦截了她的路。 霁雪这时才看清这是什么，就是师父说的那只灰狼。它的眼睛闪着绿光，露出锋利的牙齿，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霁雪出来的太匆忙，什么都没带，再看周围，除了一个干燥的木枝，都没有一样可以防身的，其实按照她的性格，在明知道这里生活着大量的妖兽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赤手空拳就追来的，可当她听到唿救声的时候，整个人的思想仿佛成了儿时的她，没有考虑后果便不管不顾地追了上来。 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保持冷静，对于狼这种妖兽，越是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便越会增长它的胆量，反而像这样的冷静，才能迷惑它，让它以为她这是在引诱它。 「我的帮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道。 可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灰狼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眼中是看破一切的戏嚯，它抬了抬爪子，张开满是獠牙的嘴扑了过来。 那速度太快，霁雪根本没有时间躲开，只能用手挡着它，左手被它咬住，手臂传来撕心裂肺的痛，霁雪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昏厥，不过新的痛苦又将她拉了回来。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狼脸。另一只手寻找着可以制服它的东西。 它应该是年纪大了，所以力量没有足够大，不然她的手早就被咬掉了。可即便如此，霁雪也还是感受到了威胁，她大口地唿吸，浑身的血脉迅速流动。 这是真的生死存亡，只要她的力气变弱，她就会变成灰狼的食物。凤涅在另一边，师父就算回来也不可能立刻就能找到她。 没有人能够救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因为血液从身体里流失，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冷，就算长生族人的伤口能够很快癒合，但她身上只有一半的长生血统，所以，等到伤口癒合，她早就被狼给吃了。 即将丧生狼口，生死一剎那。 这一切忽然有些熟悉。 旁边的灌木丛应该有一个坑！ 她用尽全身力气，带着狼往左边滚。 果然，那个不深但很宽的坑就在她旁边。她和狼都滚了下去，突然的翻滚，让灰狼始料未及，咬在她手上的力松了几分。不过它很快重新发起了攻势，这一次，比之前还可怕，霁雪没有来得及躲开，肩膀被它咬中。
第357页 这次被咬中的是她的右肩，那钻心的痛差点让她昏了过去，她用手掐着它的脖子，可这都是徒劳，她的力气始终比狼要小，她受伤的左手在地上摸索，希望能找到尖锐的石头。 失血过多，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煳。她挣扎的力量变小了，灰狼松开咬住她肩膀的嘴，对着她的脖子咬去，灼热的鲜血四处喷溅。 喷溅的鲜血犹如雨一样洒落，洒在霁雪的脸上。 灰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它怎么也想不到，一块看起来完全没有威胁的铁块，一瞬之间便切断乐它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快，就连霁雪都觉得自己这一次难逃一死，她没有找到坚硬的石头，只摸到一块冷冰冰的钝器，上面粗糙，像是生了厚厚的锈。没有时间供她思考这个东西到底可不可以，她只能放手一搏。 就是这么一块满是铁锈的铁块，居然就在它以为自己要收穫到一顿丰富的晚餐的时候，彻底终结了它的性命。 它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哀嚎，便已经身首分离。 霁雪呆呆地看着倒下去的灰狼，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手中澄亮的铁片，像是一把剑的碎片，雪白的坚韧映着她满是血的脸，碎片被血浸染，不知道是狼的血，还是她的血。 应该是她的血吧。 尽管是在情急之下随便抓过来的东西，但她记得这是一块钝器，上面有粗糙的如铁锈一样的东西，可现在这块碎片崭新，上面是繁美的花纹，哪里有铁锈，莫说铁锈，就连泥土都没有。 「柒彤？」 就在霁雪看着手中的剑的碎片的时候，面前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抬头，她的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疑惑地看着她，像是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样，眼底更多的是对周围环境的茫然。 「你……是谁？」霁雪道。 少年看着她，过了好久才慢慢地将目光转向她的手中，最后落在她手中的碎片上：「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霁雪看向他的脚下，他的脚下并没有影子，他不是人，也确实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但是又不像魂魄。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对她没有敌意。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碎片，又看了看他，顿了一会儿，她的眼睛瞪大。 如果是换做当时的她，可能不会知道这是什么，但她可是见过明辰的剑灵的。以血为媒介，缔结契约，这是一个器灵！ 她捡到了这块碎片，碎片吸收她的血，恢復了原有的样子，所以她能那么轻易地把灰狼杀死。 她想站起来，可是稍微动了下，身上的伤口就痛的不行，她只能坐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少年。 那少年还在看着她，眸光不曾动过，看到她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也不为所动，脸上倒看不出冷冰冰的神情，就是感觉很漠然，那是对一切生命的漠然，就和霁雪在村子里看到的那个自称天道的人一样。 「你是天道？」她道。 「我不是天道。」少年道。 天道不可能无缘无故捏造一个身份，霁雪已经看穿他的把戏了，他只会伪装成她记忆中有的人。那这少年是怎么回事，她可不记得小时候碰到过这样的器灵，就算她自己不认识，但她回去之后，师父应该会告诉她的。 没道理她会没有任何记忆。 她打量着这个器灵，他的神色淡漠，带着绝世独立的疏离，神色流露出的漠不关心，怎么让她越发觉得像一个人。 像…… 像…… 明辰！ 这个想法露出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其实这少年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和天道差不多，但她看到天道的时候，完全没有把天道和明辰联繫起来，但看到这个少年，她越看，便觉得他和明辰很相似，就算两人的容貌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诶？你怎么在这？」一个不和谐的人在天上说出了这么一句欠揍的话？ 「嗯？这是谁？」凤涅看向少年，「难道……你是长安的新好？」他震惊地看向霁雪。 「你等着被师父罚吧。」霁雪懒得和他说什么了。 凤涅这才发现她受伤了，皱着眉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霁雪脸色不好地道。 凤涅看了她一眼，说了句差点让霁雪气死的话：「还好，基本没少。」 霁雪现在没有力气和他吵架，催促他快点带她回去，就算她的伤口能自己癒合，但有些地方还是要清洗的，如果没有来得及处理便癒合，到时候会有很大麻烦。 凤涅抱着她，走了两步回过头来：「他呢？」 少年闻言，微微外了下头看向霁雪手中的碎片，他的身体变得透明，一下子便融入碎片中。 「……」凤涅。 霁雪看着手中的碎片，神情复杂。 他们回去的时候，白临风也回来了，凤涅抱着她，和白临风撞了个满怀，看到受伤的她，白临风脸上的神色少有地变得晦暗了起来。 凤涅讪笑：「太调皮了，我跟她说女孩子别这么闹，偏不听，这不是伤成这样了。哈哈哈哈哈……」他装笑，笑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弱。因为白临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给我吧。」白临风道。 凤涅把霁雪给他，跟在他的身后，哪知白临风回头道：「你给我在外面站着。」
第358页 霁雪嘆了口气，想到凤涅这个样子，她小时候居然还能完好地长大，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余下的便是包扎，果然如她猜的那般，这是一个器灵，还不是一般的器灵，他是剑灵。 凤涅吵着说要把他卖了，被她骂了回去。他听到这样的话，脸上也并没有露出生气或恐慌的神情，仿佛他们谈论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帮她包扎好，师父便去教训凤涅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第213章 白临川 回来之后,他便从碎片里出来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过更多的时候,他的眸光是落在霁雪的身上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霁雪竟然在过去找到了一个和明辰性格一样的「人」。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霁雪道。 「不记得了。」 「总还记得什么吧？」 他闻言凝眸思索，然后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他眼底露出迷惑的神色，过了许久,他摇摇头。 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还是他们告诉他，他是剑灵,他才知道自己是什么。 师父猜测他可能是仙剑宗的神剑,这世上只有仙剑宗的剑门里才能带出有剑灵的剑,她带回来的碎片很显然就是一把剑的碎片,但纵观仙剑宗有记载的神剑,就没有见过有哪一把是碎了的。 她把这个疑惑问向师父，师父道：「可能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霁雪便让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也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是她醒来的时候,他便是她的剑灵了。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她看着自己身上凭空多出来的契约，再看了看他，师父不在，她问道：「这契约是怎么回事？」 神剑很少换主,像她这样的，连筑基的修为都没到，神剑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你都知道了？」他道。 她看过渊虹和明辰的契约，这个和他们两个的有些许区别，但基本的一模一样。从前她对这些都不清楚，即便后面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个东西，估计也不会在意。 「我知道的。」她看着他。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没有想做的事，白临风说既然这样，不如跟在你的身边，我保护你，作为报酬，你会帮我找回全部的碎片，找回剑的碎片，我的记忆应该就能恢復了。」他说。 霁雪怔了怔，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面前的少年于她而言，竟没有半分陌生。 「你……是明辰吗？」她犹豫地问道。 「？」 「是谁？」少年疑惑。 霁雪摇摇头，明辰这个时候还没出生，怎么可能会有人认识明辰。 她嘆了口气：「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我该叫你什么？」 「凤涅说，叫我阿川就行了。」少年道。 阿川…… 白临川…… 霁雪的头忽然有点痛，或许她忘记的东西不止一点点，她可能忘了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阿川住下之后，她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正因为如此，她坚信阿川并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他真真切切存在于她的过去。 这样的日子是很平淡的，每日修炼法术，和凤涅斗嘴，不管她做什么，阿川都在一旁看着，像她的影子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阿川没出现之前，她一直觉得有人在暗处窥探她的生活，阿川来到她身边之后，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没了。 监视的人霁雪约莫能猜到，既能每时每刻出现在她的周围，又不会被师父发现，能够做到这种隐秘的程度，除了天道，她想不出还有谁了。 她想着这件事，练字便没怎么专心，字写得歪歪扭扭，目光却一直落在某处。 「要写错了。」阿川提醒。 霁雪回过神，抱歉地看着他，阿川看向她刚才看的方向，神情警惕。 「那里有人？」她看到他的神色不对，眉头皱了皱。 「不是人。」阿川道。 「那是什么？」霁雪道。 阿川望着她，有几分犹疑，霁雪心底惊讶，他果然知道什么。 「是天道。」阿川道。 「……」霁雪。 她想了想，如果是渊虹在这里，能不能发觉天道。约莫是不可能的，她刚刚在那处地方看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天道就藏在那里，说不定天道还与她对视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她道。 「那里，刚刚有只鸟儿，那只鸟儿就是天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会盯着你。」阿川道。 他们两个正说着，白临风过来道：「明日小晴姑娘和陈牛成婚，我要在这里炼药，你们代我去一趟吧。」 「我也去。」凤涅说。 「你当然得跟着去。」白临风道。 霁雪颔首，第二日带上阿川，跟着凤涅去村子里。村子里摆的喜宴颇为热闹，因为小晴和陈牛都是同一个村子的，所以村子里老老少少都在。 「他们在做什么？」阿川问道。 「在成婚。」凤涅解释。 「什么是成婚？」 「一男一女拜堂，一辈子形影不离，这就是成婚。」凤涅道。 「我和长安？」 「……」凤涅，「话说，你是男的？」 「我记得，剑灵都是没有男女之分的，不过是外貌会有男相和女相之分。」霁雪道。
第359页 「我应该是个男的。」阿川说。 「……」霁雪。 「是吗？」凤涅摸了摸下巴，那边已经拜完堂了，大家开始哄闹着说要闹洞房，他看到满屋子的聘礼，眼睛转了转。 「我跟你做笔交易怎么样？」凤涅说。 看到他贼眉鼠眼的，霁雪立刻能猜到他想干嘛，一脚把他踹开，「滚。」 但是她忘了堵住凤涅的嘴了，凤涅捂着肚子说：「到时候你要是能拿出五百万灵石做聘礼，你想娶长安也不是不可以。」 「五百万灵石？」 「别听他胡说。」霁雪说。 「对五百万灵石。」凤涅来了精神。 「那是多少？」阿川说。 霁雪瞪大眼睛：「你还真来？」 阿川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因为按照凤涅这么说，我就已经欠了他五百万块灵石了。」 「我就说和聪明人说话总是那么舒服。」凤涅感动地说，「不过你如果拿不出五百万块灵石，拿出一座仙山也可以。」 「那我想一想。」阿川说。 霁雪扶额，忽地想起凤涅把雾静峰骗走的事，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阿川。 回到家，她便没什么时间和凤涅斗嘴了，因为她很快就要去天选了，时间说快也快，几年时光，说过就过。 接下来发生的事和之前一样，她和秋海棠的恩怨，不过这一次她选择离玄陌远一些，转而和她的师弟走在一起。 她一路有帮阿川找剑的碎片，到现在找到了两块了，去天选这个事，她是不打算去的，玄陌在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果断的拒绝。 不过，正如她所料的，就算她拒绝了，一些真正的节点，是不会改变的，她在仙城会暴露身份，师父赶来救她，这一点是绝对改不了的。 她凭自己的意志拒绝了玄陌的提议，但她当年去仙城，或许并不单单只是为了玩，因为阿川告诉她，有一块碎片在仙城的占星殿里。 她想着偷偷过去，先等师弟对占星殿熟悉了让师弟把碎片带出来，却没想到，就是在仙城之外，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尊后察觉到玄陌的异样，便转而叫人跟踪师弟，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回樾居的路上的，信都送到了师父那里，就等着凤涅来接她。 她突然对能不能改变师父这件事产生了迷惘。 心里久压的恐惧被翻了出来，然后无限放大。 「白临风来了。」阿川道。 「嗯。」霁雪低低地道。她修为被封，身体虚弱，身体上的疲惫能抵抗，但心上的，却无法消灭。 「都是我不好。」阿川道。 「不关你的事。」霁雪道，「是我的事。」 他们回到了樾居，霁雪按照计划去取天玺，这是必须要得到的东西，因为她的身份暴露，势必会有人想要杀她。 她回来，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进门，便看到师娘在院子里对着她笑。 「这就是长安吧？」她道。 与之前不同的是，她脸上再也不是惊讶的神色，而是释怀：「师娘，她道。」 阿川看着院子中的女子，眸光有几分警惕。 「这个是……阿川，对不对？」 「是。」 这段时间应该是最乱的时候，师娘和师父要成婚，霁雪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在这里呆着，因为她喜欢师父的谣言，便是这时候开始产生的。 她知道谣言产生的根本原因，那是古易的姐姐用钱买通了百晓阁，百晓阁里的消息可以传遍整个中仙界，不一定全是真的，但没有多少人会在乎真真假假，大家需要的是消遣。 古易的姐姐当年对师父有倾慕之情，但遭到师父的强硬拒绝，所以她为了报復师父，买通了百晓阁，向整个天下传播她喜欢师父这件事。 师父收她为徒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又因为她在仙城暴露了身份，为了保护她，师父更是没有对外人直言过她的身份。 现在突然冒出了个女徒弟，一些好事者便在一旁看笑话。 不过这些人毕竟是少数，师父在中仙界颇有威望，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可她当时已经被心魔缠身，最受不了这些谣言，哪怕有人说一句都不可以，再加上她对突然出现的师娘抱着戒心，更是几近崩溃。 她回到屋子，阿川跟在她身后。 这些年阿川一直与她形影不离，不管她干什么都会跟着她，以至于如果阿川不在，她可能睡觉都会睡不安稳。 之前青玲问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洞府里闭关那么久，不会孤单吗？她当时摇头，按理说是一定会孤寂的，但她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没有孤寂的感觉了，因为不论做什么，身边都有阿川，她不想说话的时候，他就在她身后静默地站着，她开心的时候，他会问自己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烦恼的时候，阿川会帮她解决麻烦。 阿川只要离开她一会儿，她便立刻会感觉有谁在监视她。 她看了看自己这些年搜集到的碎片，这些碎片刚好能拼出一个剑身。 第214章 成婚的请帖 这是一把很漂亮的剑,上面的花纹繁而不乱，她从没见过这么精緻的剑，好看归好看,又不会给人一种花俏的感觉，剑刃锋利雪亮，有斩断一切的气势。 「还差一点点,就能让你记起你是谁了。」她道。
第360页 「长安？」阿川看着她,脸上并没有高兴的神色。 「你是不是要做什么？」他问道。 「做什么？」霁雪疑惑道。 阿川没有理会她的装傻，直言道：「你要去歌城？」 霁雪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歌城？」 确定了她要去歌城，阿川脸上的神情霜寒凝重：「不要去。」这语气不像他从前说话的语气,这是一种命令式的说话方式，不容许她说不。 「为什么？」霁雪不解道。她的计划没告诉任何人,阿川是怎么知道的？看他的样子,很明显是知道她去歌城干什么。 经过仙城的事,她已经没有耐心了,天玺在手,她修为已至金丹，趁着师娘和师父成婚，她去调查歌城，等师父和师娘成婚完,她再把歌城的所有人都杀了。 师父当年就是死在了歌城的百姓手中,只要歌城没了，那师父就不回去救歌城的百姓。她再把歌城的所有魔气吸收到自己身上，她还是重蹈上一世的结果，但师父和师娘会没事。 当年师父之所以会死，还是因为他想救歌城的人,有十几个百姓感染了魔气，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正是因为他的犹豫，导致他自己被反噬，那十几个百姓只是染了魔气中的一部分，师父过去的时候，仙城的百姓应该都或多或少沾染了魔气。 那不是普通的魔，是心魔，心魔藏在每个人的心中，几乎察觉不到，十几个染了魔气的百姓只是诱饵，引诱她师父过去送死，她师父的死，又会把她引过去。心魔趁机夺去她的身体。 至于为何一定要夺去她的身体。 纸鸢也可以的，但纸鸢修炼天赋并不好，她身上还有族长留下来的灵力，所以最好的人选便是她。心魔没有实体，它如果真的想杀了所有修士，就得找到一个和自己契合的强大的宿体。 这个心魔是长生族人的怨念形成的心魔，它强大的食粮是仇恨，那选择她，更合适不过。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阿川生气道。 这些年，霁雪和他在一起，就没有见到过他露出这样的情绪。 「你不懂。」霁雪道。 「不懂什么？」阿川道。 「我不去，师父就要死。」霁雪道。她已经习惯对阿川说自己心里的话，便向她对明辰一样知无不言。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霁雪发觉阿川就是另一个明辰，是认识她之前的明辰。 清冷疏离，对万事漠不关心。 但，对她的事很在意。 「但是你过去……」 「别说了，这是我的决定，放心，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也不要难过，说不定五百年后，我们还能再见呢。」霁雪说。 正如天道所说，她在这里是不会受任何影响的。因为她在过去确实死了，她会死这件事，她也能坦然接受。 「好了，我收拾下东西。」她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川道，「白临风的生死与你何干，我不明白，他会死，这是命理中註定的事，你为什么要代替他去送死？」 霁雪望着他，她忽然搞懂了一件事，这些年一直困惑她一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阿川对她很好，做什么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可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剑灵，让她觉得阿川缺少了什么。 虽然她感觉阿川像认识她之前的明辰。阿川和明辰，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阿川和明辰之间缺少的是什么了。 那是至关重要的一样东西。 「阿川，你没有感情。」她道。 阿川愣住：「感情。」 「你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她道。 阿川望着她，眼中是迷惑的神色：「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啊，很重要。」霁雪道，「有了感情，你才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悲伤。高兴的时候你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难过的时候你的眼睛会止不住地流泪。」 「我听不懂。」他道。 「没关系。」霁雪看着他，「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师父对我很重要，如果师父死了，那我回到这里就没有任何意义，我可以接受他在过去已经死了的事实，但我无法接受，我明明有机会改变他的命运，最终却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他再一次死在我面前。」 她开始收拾去歌城的行李，阿川站在原地，忽地道：「哪怕知道他是在利用你，你也能义无反顾地为他去死吗？」 霁雪收拾衣服的手顿住。 「他当年就你，你真的觉得只是为了就你吗？」阿川道，「那个女子你也见过了吧。」 她回身，看着站在屋子中的青年。 捡到的时候是一个少年，到的现在，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清俊的青年，比她还高，因为她修为日益增强，他可以维持实体的时间越来越长，站在她的身旁，总有人误会他是她的情郎。 「长生族有一个至宝，名字叫长生引，只需要一个人的血，再加上长生族人的血，便能造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只要有这样宝物，一个人便可以活到地老天荒，只要魂魄不灭。」阿川道，「他救你，是为了长生引。」 「他和长生族族长做了笔交易，你们的族长为了保护你们两个，同意把这件宝贝送给他，他救你，只是为了他的爱人，也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子。」
第361页 这样的话，如果是从前的她，大概会无法接受吧，一心为自己好的师父，竟然是为了救另一个女人才这么照顾她。 「这样啊。」她嘆了口气，难怪救凤涅的时候，师父眼眸中会有同命相连的神色，原来他和师娘早就认识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要种活长生引，需要仙剑宗剑门里的灵露。」阿川道。 「剑门一百年开一次，十几年前，你突然说要回樾居，是因为师父？」霁雪道。 「他让我帮他去剑门里取灵露。」阿川道。 「所以，师父把所有的原委都告诉你了？」霁雪。 「他自己和我说的。」阿川道。 霁雪松了口气，师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师父，不会刻意隐瞒什么，就连这样的事，他也仍是这么坦荡。 「即便如此，你也还要去救他？」阿川道。 「嗯。」霁雪点头。 「他在利用你。」 「但是啊，你只看到了师父利用我，却没有看到我这些年过得多快乐，师父在我身上是倾注了大量的感情，他教我修炼，教我那么多东西，要是真的利用我，再取到我的血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把我交给玄尊，在我长大的这些年，他也有数次杀了我的机会，但他仍然没有。」 「可能是还有要从你身上才能得到的东西。」 「还有什么呢？」霁雪道。她能理解阿川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阿川缺失了感情，所以在他的意识里，人与人之间便只有交易的关系。 他保护她，她为他寻找碎片，并提供灵力。 所以他不能理解，她去救师父不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什么，也不能明白师父教她并不是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利益。 「等你学会了人的感情，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了。」霁雪道。 阿川没有再说话，他在思考霁雪的话里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霁雪在樾居住了三天左右，按照她的计划，她应该要离开的，但是师父和师娘的婚礼，她必须要让他们的婚礼顺利进行。 师父对这场婚礼期待了很久，从小她就看到师父的屋子里有一件好看的嫁衣，到时候要宴请的人会很多，她要在流言蜚语传出来之前，把它们压住。 百晓阁是没办法砸烂的，牵连的太多。 古易的姐姐，她也奈她不了，那是古家的长女，古家这个时候正鼎盛，再者她敬佩古家主，虽然知道这些谣言是古家主的女儿传出来的，但也无可奈何。 所以，她只有一个死办法，那就是在师父成婚之前，让所有人知道她已经有了未婚夫。 现在，谜底解开了，当年她确实成过婚，为了把假成婚做真，她还把请帖送到了仙城。 师弟那里一份，玄陌和秋海棠那里也要一份。 这是为了让秋海棠安心。 「长安，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吗？」白临风问她。 师父果然是最懂她的一个人，她笑了笑：「我皇宫见过了太多尔虞我诈，才明白这世上最纯粹的真情是无疆的，虽然和剑灵成婚这种事闻所未有，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白临风看了她许久，终究是妥协：「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好干涉。」 「师父放心吧，你和凤涅不是最怕我往后嫁人了受委屈？现在和我成婚的是阿川，阿川是什么性格，你们都很清楚，向来只有我欺负他，就没有他欺负我的份。」她道。 「那倒是。」白临风道。 霁雪之所以会选阿川，那都是经歷过深思熟虑和权衡了利弊。阿川与她在一起的时间长，很多人都知道阿川，这样更加有说服力，阿川只是一个剑灵，对这些不会有任何想法，她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剑灵又没有性别，同住一间房她更不会膈应，只要阿川是剑灵的身份不暴露，任谁都不会怀疑她的。 而阿川是剑灵的身份又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又要麻烦你了。」霁雪道。 「没事。」阿川说，「什么时候成婚？」 「随便选个日子吧，只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嫁人了就可以了。」霁雪道。玄陌和秋海棠是绝对不会过来的，就看她师弟了，只要她师弟过来，她就有了可靠的证婚人，谁敢怀疑星相的学生的话呢？ 「还好你是剑灵，我不必对你负责。」霁雪道。如果阿川是人，那么往后如果他有了喜欢的女子，到时候那个女子又介意阿川成过婚，阿川没有与喜欢的女子在一起的罪魁祸首就是她了。 可同时，她也有些忧虑，五百年后是没有阿川这个人的，放眼望去，大家只知道剑灵渊虹，她从没听过有另一个剑灵存在过。 那就说明，阿川出了什么事。 而且与她成婚的这个人是阿川，请帖是她自己写的，那为何到了五百年后，师弟珍藏的请帖里，竟然只有她的名字，却没有阿川的名字？ 她再把请柬取出来，仔细看了看，阿川的名字就在她名字的旁边。 第215章 霁雪入魔 请柬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她望着上面的名字，有几分失神。 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在。 因要到歌城去,她和阿川拜堂的日子定在了师父和师娘成婚之前。如她预料的那般，她刚把请帖送完，百晓阁就传出了谣言。
第362页 因为她提前发布了自己要成婚的消息,师父对自己有一个女徒弟的事也没有遮遮掩掩,这些流言便不攻自破。 明明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件事，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前世解决起来如此大费周章。 解决完这些后,师父的婚事也顺利完成了，她跟师父说自己要出去一趟,他们两个没有任何怀疑，嘱咐她在外照顾好自己。 因这件事重大,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过去的,而且依照师父的消息渠道,她入魔的第一时间,师父就会过去。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她需要一个人来帮她瞒住师父，别让他去歌城阻止玄尊。 她身边能胜任这件事的，思来想去就只有阿川。 因为阿川的名字消失在请柬上的缘故，她很怕阿川是因为她死了而遭到报復,所以她和阿川的契约必须解除,而契约解除，阿川一定会知道，所以她要提前告诉他。 阿川没有情感，不会感情用事，她便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我死了之后,我和你的契约会自动解除。」她道。 「有必要做到那样吗？」阿川道。 「有。」她道。 阿川一如既往的冷静，看着她，眸光平静如水。霁雪还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阻止她，想不到这一次相当顺利。 「你刚刚说到要救白临风，你这么做是为了就他？」 「这个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霁雪道。她早就和他讲过自己要这么做的因果，他怎么又问一遍。 「可是白临风现在好好的，他也没有说过要去歌城的话，他们两个是打算在这里住韩久的。」阿川，「你怎么这么笃定，他一定会去歌城？」 霁雪愣住，她没有告诉阿川自己是来改变过去的。 「歌城太平，从来没听过那里有魔气涌动，就连好事者都很少，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你会知道歌城有问题，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霁雪有些哑口无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我有我的办法。」 「是不是他和你说了什么？」阿川话锋一转道。 「他？」霁雪皱眉。 「天道。」阿川道。 他说到「天道」两个字的时候，说话的语气中更没有感情了。 「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阿川道。 霁雪思绪有些混乱，像这样的事，都属于天机，如果把天机泄露给别人，不管对谁都是百害无一利，所以她可以告诉阿川她要去做什么，又是为了谁而做，却无法告诉他，她是从五百年后来的。 「师弟告诉我的。」她道。 「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玄尊，除魔一事不是都交给玄族了吗？」阿川道。 「我……」霁雪头一次被人逼到这种境地，阿川逼近她，目光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霁雪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额头甚至还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去把这件事告诉白临风。」阿川道。 他完美地抓着她的弱点，霁雪在这种情况下，更是慌了神，她想不出别的办法，阿川虽然是剑灵，可他的实力在她之上，这是渊虹所比不了的。 不单单是因为她现在只有金丹修为的原因，而是他本来就强的恐怖。 「这件事，你今天必须告诉我。」阿川强硬地道。 「我再想想。」霁雪道，「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她往外走。 「不行。」阿川拉住她的手。 「你究竟是从谁那里知道歌城即将……」阿川的话未说完，他们两个身周的东西突然消失不见了。 周围变成了条魔气瀰漫的小巷，霁雪就在在小巷中心。刚刚还拉着她的手的阿川不见了，她环视四周，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点哦，不然你师父可就要死了。」一个老人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 霁雪回头，这是一个佝偻着背，只能靠拐杖支撑的老人，他的印堂瀰漫着一个煞气，眼睛混浊。 这是一个即将入魔的人。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再度看向周围，这才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歌城。明明歌城被魔气感染还需要十几年，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刚刚还在和阿川说话，阿川去哪了？ 「因为天机差点泄露，所以时间迅速加快，你没有时间思考了，再慢一秒，你的师父就会被魔气反噬，最后被这里的百姓活活打死。」老人道。 「天际差点泄露？我什么都没有告诉阿川。」她道。 「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你把歌城有魔气的事都告诉他了。」老人道，「你还有机会，现在就把歌城所有人都杀了，玄尊已经收到古家主寄的信，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霁雪御剑出去，小巷子里是有很浓的魔气，可歌城的大街上仍是一片祥和，小贩在街上叫卖，酒楼茶肆上全是客人，孩童在人群中顽皮地穿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谁会知道，在歌城的某个角落里，正爆发着一场绝望。 「杀了他们吧。」她耳畔有个声音道。 杀了他们，就可以救下师父。 因为师父在为那十几个百姓驱除魔气的时候发现在那里，竟然有一个魔阵，魔阵靠整个歌城百姓内心的阴暗养活，他想要不伤任何一个人，将魔阵破坏，可这个魔阵存在了几十年，早就和歌城里每个百姓有了无法分割的联繫。
第363页 只能把所有的人都杀了。 她取出自己的法器，心诀念出来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没有法器，她的法器就是阿川。契约还在，阿川还用着她的灵力，她却无法把阿川叫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她道。 「你把叫过来，你觉得你能够成功？」天道言。 的确，她急煳涂了，把阿川叫过来，阿川会阻止她的。她看着脚下的百姓，他们好奇地看着她，她默念心诀，手伸向半空。 攻击的法术形成，只要她的手微微动一下，她就可以把这一条街上的人都杀了。 她看着那些对着她微笑的百姓，停在半空的手却一直无法下去。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心软了，之前一直很坚定的内心，现在动摇了。 「你在犹豫什么？」天道问她，「是这里的百姓重要，还是你的师父和师娘重要？」 「师父重要。」她道。 不管谁来问她，她都只有这么一个回答，可是，如果她这么做了，师父真的会开心？ 「我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她道。 「等你过去，他就已经死了。」天道说。 「还有……时间。」她握紧拳头，咬牙道。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天道说，「想一想你的朋友和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回到过去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就没有能重来的机会了。」 没有重来的机会？ 她从屋顶上下去，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百姓。几个小女孩来到她的身边，担忧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我们看到你在屋顶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下？」 小女孩伸出手，她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面孔，把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上。小女孩很疑惑，不过还是乖巧地不动。 只要她稍微用力，就可以杀了这个小女孩。 为什么会犹豫呢？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这些人就算再无辜，他们的生死也与她无关，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了师父，那这世间在繁花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死的，多活几天增加痛苦，还不如现在就在无知中了结。她的手鬼使神差般集中了庞大的灵力，小女孩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仍是带着灿烂的笑容望着这个漂亮的姐姐。 灵力从她的手中爆发出来，一个金丹修士即便不用法术不用阵法，光凭藉灵力，也能将人瞬间碾碎。 「不要。」就在那千钧一髮之际，明辰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霁雪震了震，惊愕地看着自己，小女孩瘫倒，惊恐地看着她，像是见到最兇勐的妖兽一样，浑身发抖。 霁雪看着自己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如果不是明辰叫住她，她差点就把这个小女孩给杀了。 她回身，喧闹的街道变得冷清荒凉了起来，天空灰濛濛的，整个歌城被魔气笼罩。 一个满脸是血的妇女站在她的身后问道：「为什么要犹豫呢？」 时间又一次加快了…… 这个时候，师父已经…… 她突然觉得一阵血气上涌，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那个差点被她杀了的小女孩跑过来，高兴地道：「谢谢姐姐啦。」 她没有理会天道，跌跌撞撞地往记忆中的那片湖跑去，一路上皆可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血铺满了整条路，有些入魔的百姓看到她，兴奋的沖了过来。 霁雪眼里只有前方那片血色的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来，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了，她脑袋一片混乱，看到眼前的场景，差点昏厥了过去。 「师父！」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湖中漂浮着一具尸体，白衣被染成了红色，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的笑的脸一片苍白。 怎么会这样？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前一刻她还有救他的希望，下一刻，师父的尸体就横在了她的面前。 「你做了什么？」她失魂落魄的道。身上的灵力在乱窜，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可是她做不到。 她连思考的想法都没有了。 「你到底对我师父做了什么？」她吼道。 「我什么都没做。」湖中的「白临风」道。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有很多时间……」霁雪崩溃道。她等待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到自己有金丹修为，为什么……为什么…… 「的确，你有很多时间，可是你放着那么多时间做什么？」天道问道，「你成为国师之后，有那么多次机会借着皇帝手屠掉歌城，可是你因为剑灵的一句不要多杀无辜之人而犹豫了。刚刚你有那么多机会把歌城所有人杀了，你又犹豫了。」 天道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霁雪眼神空洞，如果说村子的灭亡和母亲的死让她开始绝望，那师父的死，便直接将她推入深渊。 天道说的没错，都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错。 「还有机会对不对？」她语无伦次地道，「一定还有机会。你是天道，你一定有办法。只要能救师父，我什么都愿意。」 「那现在让你杀掉天下所有人，你也愿意？」天道问，「只要用天下苍生的命献祭，就能救回你的师父，当然，也包括你。」 霁雪没有说话，她慢慢地抱起白临风，手从他的脸上抚过，手触到的地方，只有冰冷和僵硬。
第364页 用天下苍生的命献祭？ 她现在修为已至出窍，只要她想，便是玄尊和四大仙族的家主联手，也阻止不了她。 当年净化歌城上万人心中的魔，如果不是她，玄尊根本借没有任何胜算。 「师父，你等着。」她声音沙哑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吊一下胃口啦 第216章 渡劫成功 「季辰,看来我和你打的赌，是我赢了。」天道看着缓缓走向歌城的女子道，「可别说是我耍诈,我只是绑了下她而已……」他目光看向自己身旁站着的阿川，淡淡地道，「你还是乖乖飞升吧,留在人间,遇到的也不过是这些被欲望驱使的人，有什么好的。」 听到他的话,阿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不到他的话。 「我差点忘了，你是她记忆。」 不光阿川,在这里的一切都是辛霁雪的记忆。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只是记忆，季辰早就能阻止她了。 季辰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有能力飞升的神灵,这世间所有的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仙,他们只是修士,比普通的人长寿些,会些神通，离仙还差的远。 这几万年来，真正获得飞升的资格的，只有季辰和季元。 几万年前为了斩灭所有的魔,季辰以身为剑,把自己的血肉和魂魄融入剑中，如此一来才铸造出真正的神剑，季元拿着这把神剑，一剑破万魔。 万魔尽灭，神剑碎裂。 季元灵力枯竭陷入沉睡, 可惜，真不知道季元是怎么想的，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刻飞升，而是到处去找他的孙子。 或许是失去了记忆吧。 天道这样想，他斩断七情六慾多年，已经忘了人世间的情感。但是既然是因为失去记忆才忘了自己可以飞升这件事，那季辰恢復记忆之后，为什么还会降格成为凡人？ 他皱了皱眉，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释然了。 辛霁雪已经入魔，到时候整个天下就会成为魔的天下，季辰再无法理喻，也不关他的事了。 放弃了飞升的机会，肉身毁灭，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这条路。 「你就不该和我打这个赌，把自己的命交脱给旁人，这种事真不像你做的出的。」他道。余下的事他也没有兴致看了，他看了一眼被他困住的阿川，摇摇头，便转身离去。就在他向前踏了一步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怎么从这里出去？」 他勐地转身，刚刚还在下面疯狂杀人的霁雪此刻正站在他身后，她脸上的神色淡然，一身白衣胜雪。 「怎么回事？」他往下看去，血迹斑斑的街道，此刻无比干净，上面横七竖八的尸体消失不见。就算是用术法，也不可能在一瞬间把尸体抹除。 他抬头，对上她静若湖水的眼眸：「刚刚那是……」 「我的记忆。」霁雪道，「你用我的记忆来骗我，那我用自己的记忆骗你，算是两清了。」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天道问。 「捡到阿川的时候。」霁雪道。 她觉得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了，便直接了当地说了：「捡到阿川之后，我发现身上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消失了，你不该把我的记忆照搬过来的，这样反而让我想起来我缺失的那部分重要的记忆。」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发现，原来自己早就认识了明辰。 白临风，白临川。 白临川就是阿川。 在她的记忆中，连天道都有所忌惮的阿川，不可能在她死后没有半点音信，她记得，师弟说真正的季明辰已经死了，但明辰的的确确是季清风的儿子，阿川是剑灵，所以，有可能是她死后发生了什么，真正的季明辰魂魄消散，阿川夺舍，就有了现在的明辰。 这也解释了那天在占星殿，他不肯上来接她。 他们当时怀疑她夺舍了辛霁雪的身体，所以要她上占星殿自证清白。当时的情况多危险，以明辰的性格，绝对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然而，他几次都是在占星殿的长阶下等着她。 确定了阿川的身份后，她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我问阿川，能改变过去吗？」霁雪道，「他说，过去之事，即便是天道，也无法逆转，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了。」她看着天道，「我怀疑你是心魔，故而把我问阿川这一部分记忆取出来，放在师父身上。」 「师父一直把我的这一部分记忆带在身上。」霁雪眼眸暗淡，她现在能如此淡定不是她变得理智，而是早就明白，让死去的人復生，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做不到的事，是已经发生了的事，那为何不接受现实呢？ 这也是纪元和她说的「接受一切」。 移丹之术开始之前，她便明白，找回自己的灵力不可能那般简单，破境就会渡劫，渡边，就必须看清自己内心最想得到的，最害怕失去的。 只有战胜欲望和恐惧，自己的修为才能真正的达到出窍。 「这就是我的劫数。」她看着天道，「对吗？」这些年来，她最想做的无非就一件事，如果自己能死而復生，那师父是不是也可以？ 就算一直都未曾说出来，但这确确实实是她心里的执念。 可是她长生引，只能收容刚离体未超过一天的魂魄，而她发现师父的尸体的时候，他早就死了，这世上只有一颗长生引，只能救一人，他和师娘，想必都不愿意自己独活于世吧。
第365页 「我所有的修为都已经取了回来，就说明我的劫已经结束。」她道，「现在是否可以放我出去了？」 「到最后竟然是我弄巧成拙？」天道往下看去，朝阳于东方升起，天光闪耀，破除一切的灰暗，空城静寂，淡淡的光落在每一处，照在那些劫后余生的修士脸上。 「可不是我把你困在这里的，是你自己不愿意出去。」天道说，「所以出去的办法只有你自己知道。」 他看着她：「要快点，要是慢了几分，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你熟悉的人了。」 他消失在半空。 霁雪回想着天道的话，向四周看了看，余下的场景已是她有些陌生的场景了。修士们有序地在歌城的每一处搜查，净化残余的魔气。 走过的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如此的肃穆和哀伤。 这是她死后发生的事。 是她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的…… 她忽然间恍然，那些事，都是她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她修为到了大乘之后，如果没有经歷过这一次的劫数，说不定真的会不管不顾地想要把一切都改变。 她或许早就可以离开了，在村子被灭的时候，如果她能够接受村子被烧的事实，她早就可以在那个时候从过往的执念中解脱。 村子里的大家没了，她就想着母亲，母亲没了，她便想着师父。 她的眼里只有过去的人，她并没有忘记明辰、姑姑他们，可是在这里，她满脑子都是过去的人，却忘了在外面，还有很多于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在等着她。 她想通了，随着心境的开阔，时间的流逝变得急速。 她一路走过，发生在她身边的事就这样如一幅幅画一般展现在她的眼前。她本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可是一个人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我们也可以走了。」歌城外，纪元对着阿川道，「找个隐秘的地方，飞升吧。」他走了几步，身后的人却还没跟上来，还在看着歌城的方向。 「你还在看什么？」纪元道。 「我要救她。」阿川说完，便朝着歌城走去。 「她已经死了。」纪元道。 「还有残魂。」阿川把她留给他的金丹拿给纪元看。 霁雪看着金丹上一缕残魂，突然怔了怔，是了，这世间的一切，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了。她为了不让阿川灵力枯竭而沉睡，在自己死的那一刻把自己的金丹取出来，用一缕残魂，送到了阿川身边。 第217章 出关 「一缕残魂又如何？」纪元道。 「还有长生引。」阿川说,「白临风给我的。」 「那是什么东西？」 阿川回眸，望着纪元，脸上的神情认真：「爷爷,我想变成一个人。」 在听到阿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纪元眼中的神色是如此的否决，可是自己孙儿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哪怕自己再怎么阻止,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心。 时间再度向前，她看到了一个院子,里面全是小孩子的尸体，个个都被剖了心,死状残忍，令人髮指。 一个修士狞笑地看着炼药炉旁躺着的男孩,眼里全是戏嚯：「一个废人,也妄称自己是季家的少家主？还想当英雄带他们走？」 男孩已经奄奄一息,听到他的话,脸上连怨恨的神情都做不出来,眼睛里映着邪修狞笑的脸，到最后死不瞑目。 就在邪修准备取他的心的时候，纪元出现执剑把一个邪修的脑袋砍下。一切都是那般快，瞬息之间,邪修的性命就了结于刀剑下。 纪元看着凄凉的场景,道：「来迟了。」 起因是察觉到这里有一丝魔气溢出，他们便来查探，赶来的时候，便只看到院子里一具具被挖了心的尸体，还有已经命绝的季明辰。 霁雪看到阿川对着季明辰的尸体说了些什么,纪元脸上的神情凝重，多次挥手阻止，可是阿川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的神色，他很平静，霁雪还看到天道出来了，似乎也在阻止他，从这里开始画面模煳。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是明辰来到浮渡谷，猫儿们惊慌地一窝蜂跑出来欢迎他，谷主带着他往浮渡谷深处行去，他停在花园里那棵殷红的梅树下，衣袂如雪，月下的神情孤清。 这些记忆如流水般从她眼前掠过，画面消失，师父师娘还有母亲他们在她身后远远地注视着她，前方无尽的天光中，明辰站在那里，朝着她伸出手。 她看了看身后，亲人们的面孔熟悉，他们脸上带着笑，她闭上眼睛，唇角带笑，再度睁眼时，眼中眸光清明，义无反顾地往前方行去，抓住明辰的手。 前世阿川守她一生，那今生她就由她，来护阿川一世。 她睁开眼，秘境中的光华散去，月泉里的泉水干涸，失了月华的秘境一片昏暗。就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周围的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都一一传入她的感知中，地上石板的纹理，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出窍修士眼中的世界！ 她牵动体内的灵力，驱使灵力在经脉中运行一周天，她只是坐在那里，可那一刻，她觉得这世间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盈，仿佛只要脚尖轻点，不需要法器，也能踏风而行。 比从前的修为还要更进一步。 哪怕是平日里表现得再沉稳的她，此刻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她从失了光泽变为一块废石的玉床上下来，高兴地道：「爷爷，我成功了。」
第366页 可是秘境里静悄悄的，除了她的说话的回音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纪元盘腿坐在前方，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像，连唿吸都感知不到。 霁雪跑过去，在离纪元三步远的时候停下，她伸出手，手快要碰到纪元的时候又收了回来，看到纪元的剎那，她的心突然抖了下，内心似乎有了答案，但她不敢确认。 过了好久，她才颤抖着手去触碰纪元，入手处，一片冰凉，肌肤僵硬如石。 「爷爷！」她不敢相信，蹲下身用手去摇晃他，但是纪元的身体仿佛与地板融在了一起，她无法动摇半分。 为什么会这样？ 她突然想起她昏迷时，纪元对她道：「我的孙儿，就託付给你了。」 难道是因为她，才让纪元犯了天机？ 她的脑袋乱作一团，身体颤抖：「为什么要这样？」她自己的任性之举，为什么要让他人为她来替罪？ 她泣不成声，尽管认识纪元没多久，但她早就把纪元当做自己的家人。 「我该怎么和阿辰交代？」她哽咽地道。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静寂，这里好像只有她一个活物，明明是个秘境，却没有半分灵力。 霁雪抬头，疑惑地看着四周，忽地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秘境被彻底封闭了，所以里面没有一丝灵力。可是这又如何，她现在只有纪元命陨的悲伤和难过。 她握着纪元手臂的手失了力气，任由它重重地落在地上。 爷爷已经算得上是个半神了，而移丹之术，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怎么会犯了天机？ 她抬头慢慢地环视周围，秘境里种着的灵草仙药无一例外都枯萎了，就连里面的一些石头，也暗淡无光，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秘境，出口还被封住了。 也就是说，外面的灵力都进不来。 爷爷不可能死，他从几万年前活到了现在，其中不可能每天都醒着，必然有很长的时间，是沉睡的，就和当年的阿川一样，因为她的血才被唤醒。 说不定是没了灵力，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要她把自己的灵力输给爷爷，应该就能唤醒他。 霁雪伸手，运转自己体内的灵力，将自己体内的灵力传输给纪元，但纪元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任凭她怎么送出灵力，灵力只会往外溢出，她身周的花草重新焕发生机，只有纪元，还如石块一般僵硬。 她再度运转自己体内的灵力，准备增加灵力的运输。就在这时候，纪元身旁突然传出来一道声音。 她抬眸，看到纪元身旁的人时愣了愣。 「阿雪，快出来。」 「阿辰，你怎么……不对，你是谁？」她警惕地退后两步，伸出食中二指放在身前。 「外面已经快没有灵力了，你出去，我再跟你解释。」他道。 他说完，就化作一缕淡光回到纪元身侧的剑里，霁雪看到那柄剑的时候，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就是当年斩万魔的神剑，也就是季辰用骨血和魂魄铸成的神剑！ 她抬手，神剑自动来到她的手中，这把剑前世就是她的佩剑，只不过当时残缺，带在身上，每当拿出来，都会被人耻笑。 谁能想到，当初被所有人耻笑的破剑，竟然是名震天下的神剑呢？ 不过那些耻笑过它的人，或许都如她一样，被天道封印了记忆。 一想到阿川从所有人的记忆中被抹除，她内心就一片苍凉，就连她，也全然忘了他的存在，那时他看到她陌生的神情，内心该是何等的难过？ 他们看不到，她也看不到。 她深深地凝视着纪元，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如今这种秘境已经困不住她了，她挥剑，捏决破开秘境，然后闭上眼睛。 意料中的刺眼强光没有出现，她睁开眼，看到眼前荒凉的场景，楞在原地。 「娘亲，你终于出来了！」渊虹喜极而泣，扑到她面前。 渊虹还是如之前一样，脸蛋圆圆，但是霁雪注意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渊虹外显的身体都如同真的孩童一样，现在摸起来，样子有些虚浮了。 「你再不出来，我们都要没了。」渊虹哭着道。 霁雪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景，她的周边围着一群修士，全是仙剑宗的修士，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疲惫的神色，他们身上的灵力空虚，随时有枯竭的危险。 颜封和颜流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憔悴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来。 「师伯们，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霁雪道，「阿辰呢？」她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明辰，莫说明辰，就连皙泉也没看到。 「师嫂……」风竹看到她，笑着叫道，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话未说完，便捂着自己的嘴，眼眸里闪烁着泪光。 风融笑得还算正常：「师嫂，恭喜你。」 霁雪看到他们的神情，她能看出来他们是真心为她高兴，可是每个人笑的都很难过。她抬眸，天空一片昏暗，到处都涌动着魔气。 与此同时，她还感知到了明辰的方向，就在她身后的屋子里。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颜流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霁雪道。她不过是闭关了一段时间，就算时间再长，算来也顶多没多久，在修士漫长的生命中，几乎是眨眼之间的事，为何就是这眨眼之间，周围的变化如此之大？
第367页 几乎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听到她的问题，颜封嘆了一口气，周围的弟子们也别过脸，似乎都在迴避不敢说。 「还是先去看看师侄吧。」颜流道。 经过他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紧张道：「快去看看剑圣。」 霁雪本来就想过去看明辰，他们说完，她便立刻解了外面的结界进屋，推门进去，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她吓了一跳。 就算是被心魔纠缠时的明辰，也不曾这般憔悴，她疾步走过去，明辰察觉到动静，勉强睁眼，看到是她，苍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你……」霁雪又气又担心，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发现周围灵力极其稀薄，时间紧迫，她没在说话，扶着明辰坐下，把自己体内的灵力输送给明辰，再顺带检查他的身体。 越是用灵力探查，她的眉头便皱的越紧。 明辰的伤势严重，还有魔气残留在里面。颜流为了不让旁人打扰到他们，进来之后便把门合上，霁雪往明辰体内输送了一部分灵力之后，便被明辰阻止了。 「你做什么？」霁雪生气道。 「现在外面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明辰道，「你刚破境，体内灵力充盈，但是这般用。」他摇摇头，「灵力迟早会耗光。」 「你的身体怎么办？」霁雪道。 「我没事。」明辰笑道。 他那张苍白的脸，配上笑容，就是笑得再灿烂，人也是憔悴的。 「师侄说的对。」颜流嘆道，「眼下，我们只能靠霁雪你了。」 霁雪看着明辰，又看了看神情凝重的颜流，扶着明辰背靠枕头半躺着，末了还是不放心，她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明辰冰冷的手，明辰抬眸看着她，眼眸里多了几分暖意。 「发生了什么事？阿辰为什么会受伤？」霁雪问道。 提起这件事，颜流又重重地嘆了口气：「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一切会发生得这么快，仿佛是在做梦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霁雪想起了在梦境中，天道对她说的，如果她再迟点出去，外面就没有了…… 原来天道那句话并非是在扰乱她的心境，而是真的在告诉她，外面发生了大事。 「我进秘境的时候，外面还好好的，阿辰也没有任何事。」霁雪话说到一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明辰莫名其妙地挡在她面前，那时他好像在刻意挡着什么不让她看到，而且神情也有些古怪。 「从那个时候，你就瞒着我？」霁雪道，她抿唇，看到明辰的样子，又不忍责备。还能说什么话呢？为了不影响她的心境，明辰瞒着她，从前有师父为她遮风挡雨，现在明辰也是如此，她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从那个时候起，仙城就没了。」颜流道。 第218章 皙泉入魔 颜流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玄珞背叛，尊后那时刚好不在仙城，仙城一朝之间被魔修占领,灵脉受损，中仙界的灵力没多久就变得极其稀薄，甚至到了近乎没有的程度。 修士体内的灵力又非源源不绝可自生,一旦周围没了灵力,低阶修士便宛如废人，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灵力能维持结界了,为了保存实力，只有缩小灵力。 在这期间,颜流曾带着他们去讨伐魔修，奈何那些魔修都是无辜之人,只是被人用心魔控制,大家都不愿手足相残,所以无功而返。 后来他们和几个家主商量,决定由秋家主独自潜入仙城,去寻找尊后，并把灵脉修復，结果却接到个2更令人绝望的消息。 「师兄入魔，玄尊死了？」霁雪愕然道。难怪仙城一瞬之间被魔修占领,玄陌竟然已经死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世间有谁能轻而易举地夺去玄陌的性命？ 她不相信仙城里的那个心魔能做到,几百年前，那心魔都未能斗得过她，玄陌天赋超她之上，这五百年来风平浪静，心魔当年就算能活下来,也不可能会这么强大。 那可是集结了上千修士炼成的清魔阵，足以净化世间任何魔气，哪怕经过五百年的休养生息，心魔也不应该能杀了玄陌。 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事。 再者，据他们所说，玄陌早在八年前就死了，也就是她在浮渡谷养伤的那段时间。玄陌如果死了，秋海棠会平静那么多年？ 当时大家可是都在说他即将大乘了，怎么就死了呢？ 还有皙泉入魔，与魔为伍，这种事，要她怎么相信？ 皙泉的天赋，可以说是除了玄陌以外，最聪慧的人了。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站在心魔身边，甚至入了魔？ 不管怎么看，皙泉都不像是那种郁郁不得志，甚至到了会被心魔轻易蛊惑的地步。 霁雪担忧地看向明辰，他和皙泉的关系最好，师兄弟感情深厚，他现在又受了伤，霁雪担心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但是师伯既然把这件事当面告诉了他们，就说明明辰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在明辰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又没能陪在她的身边，思及此，她的心中充满了愧疚。 明辰沉默，脸上的神色沉重复杂，霁雪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忽的有所领悟。 「这件事，我们也不清楚。秋家主现在被困在仙城，已经确定玄尊确实不在了，尊后被抓，现在我们别无他法，所以我们决定，明日就去仙城。」颜流道，「正好今日你出关，我们也……」
第368页 「明日去仙城？」霁雪打断他的话，道，「是打算直接开战？这绝对不行，以我们现在实力，绝对都不过他们。」霁雪道。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对仙城的情况知之甚少，了解的太少了，秋海棠和秋家主被抓，玄陌……死了，仙城还有许多魔物，各大仙族均被魔物突袭过，各方势力受损，圣祖修为如何，他们都不知道。 再加上还有皙泉在那里，他们屡次占尽优势，士气正旺，而他们这里，因为不明真相，画了太多时间，灵力越来越稀薄，导致他们实力下降。 就算大家拼死一搏，能胜，可胜利后的代价是惨痛的。 霁雪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对了，星相回来了吗？」她问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这边有多少可用的战力，「我没看到妖族的妖修，凤主何在？」 「星相不知所踪。」颜流道，「妖域那边，其实我们早就发了消息过去，但一直未见到回信，派去的修士也不知所踪。」 颜流说起不见回信的时候，霁雪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幅莫名其妙出现的画像。莫非凤涅也出事了？ 她眉宇轻皱。 「玄澈在哪里？」她忽然想起最关键的玄澈。她听颜流说了那么多，就是没听到玄澈的下落。 提到玄澈，颜流默了默：「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并没有听到玄澈的消息，或许，玄澈并不在仙城。」 「也就是说，玄澈现在还没有落在心魔手中？」霁雪惊喜道。 这算是在一堆坏消息中终于听到了一件好消息，她脸上的神情轻松了不少。 「难怪灵脉还在。」她道。 「这是何意？」颜流不解。 「师伯，你们先别动，我出去找玄澈。」霁雪道。 玄澈身上有玄家信物，那块黑玉石就是打开灵脉的钥匙，只要玄澈还没落到心魔手中，他们就还有机会。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玄澈在哪里。」颜流道，「时间不等人，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师伯，我知道那心魔的来歷，等我找到玄澈，我们就有机会把灵脉夺回来，甚至不费一兵一卒。」霁雪道。 「师伯，阿雪说的是。」明辰也道。 颜流望着霁雪，心中犹豫，就是因为想着还有转机，他们才一拖再拖，落得如此地步，现在他们哪里还敢迟疑，可是霁雪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他们这些人当中，修为深厚的不少，但灵力都所剩无几…… 霁雪见他犹豫，道：「师伯，你不是说了皙师兄已经到了出窍境界，你应该知道，一个出窍期的魔修意味着什么……即便是我，也斗不过的。」 谁能想到，一直滞留在元婴大圆满境的皙泉，在入魔之后，竟然能在一朝之间破境…… 「我们没有胜算的。」霁雪说，「如果阿辰没有受伤，以我们两个合力，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可是除了皙师兄以外，仙城里还有一个能够杀了玄陌的心魔，不管玄陌是不是他所杀，他的实力，我们都不可小觑。」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玄澈？」颜流问道，「他只是一个孩子，或许尊后料到了仙城出事，所以特意寻了个地方把他藏起来，如果我们把他找出来，不是置他于危险之中吗？毕竟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仙剑宗的结界随时可能消失。」 明辰敛眸，看向霁雪：「是关乎灵脉？」 霁雪点点头，玄家的家主信物就是开启灵脉结界的钥匙这件事，玄陌当初告诉过她，但她一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心里装着繁华天下，对这些权势责任避之不及。 「总而言之，一切等我找到玄澈再说。」霁雪道。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灵脉一事，本来就只有家主才能知晓。 不过现在时间不等人，灵脉受损，被魔气侵蚀，就说明玄澈遇到了危险，不管是什么危险，他现在的情况都不好。 「如果我三天之内没回来……」霁雪顿了顿，「那师伯就带着大家去攻打仙城。」 颜流看着她，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慎重地点点头：「那就这样。」 「但是，玄澈身处何方，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头绪，该从哪里找？」明辰道。 霁雪轻轻地摇头：「总有办法的，让我想一想，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中仙界的灵气之所以如此充裕，全靠仙城的灵脉，灵脉被魔气侵蚀，释放出来的都是魔气……中仙界现在又几乎遍地都有魔物或者是受心魔蛊惑的修士，所以，玄澈应该不可能在中仙界。」 「不在中仙界，难道在妖域……也不对，妖域现在如何，我们都不清楚，看情况，那里也不容乐观。」颜流道。 「在人间呢？」霁雪道。 「人间那么大，三天时间，怎么可能找得到。」颜流道，「师侄在人间待了一百多年，才将人间游遍，尊后既然把玄澈藏在人间，就必定是我们无法用神识探查的地方。」 「如果无法用灵石探查的地方，那倒好说，人间就那么几个地方是修士没办法用神识去查探的。」霁雪道。 最怕的是像她一样，手上拴着能够阻隔神识的姻缘绳，秋海棠手里，可是有一条的。 「我去问问大家，看他们有什么办法。」颜流道。 「师伯，别去，这件事，我希望师伯保密。」霁雪道。
第369页 「你怕发生像江子涯那样的事。」颜流道。 霁雪点头，江子涯就是心魔，这件事她应该早就有所察觉的，那时候，她就发觉江子涯有些怪怪，说不定，在妖域时，那幅画像就是江子涯放的。 如果她当时有什么事都和明辰说，明辰说不定不会受伤。 「我知道了。」颜流道。 「师伯，你别急，我已经有了思绪。」霁雪安慰他道。 「你知道玄澈在哪了？」颜流惊喜道。 「嗯，不过还不太确定，我过一会儿就去人间。」霁雪道。 「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这中仙界，竟然还要靠你来拯救。」颜流愧疚地道，「前不久，他们还说你是白长安……」 「师伯，不用在意这么多。」霁雪说，「大家不过是太害怕了而已。」 明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现在去安排。」颜流道。 「师伯，暂时别把我出来的消息告诉其他人。」霁雪道，「外面看到我的同门，也希望他们能够保守秘密。」 「放心，我去同他们说。」颜流道。 他说罢，就出去，从慢慢合拢的门缝里，霁雪能看到颜流正在安抚大家。 颜流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霁雪看到明辰憔悴的样子，心疼不已，道：「为什么这么傻，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的。」 「是我太没用了。」明辰道。 霁雪也不想再说责备的话，握着他的手，垂下眼眸，低声道：「爷爷他……」 「爷爷没事。」明辰道，「这不怪你，和你无关。」 「那他怎么会变成那样？」霁雪道。 「爷爷本来早就应该渡劫飞升，可是一直待在凡间，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沉睡，获得飞升资格，却迟迟不肯成神的，都是如此。」 「那你是不是过一段时间也要沉睡？」霁雪道。她摸了摸明辰的手，还是软的，没有变成石头。 明辰看到她担心惊恐的样子，不知为何想笑，他失笑道：「我现在不会了。」他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了霁雪话语中的不对劲…… 「阿雪，你刚刚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说你也可以飞升，但一直在凡间，难道不会像爷爷一样？」霁雪道。 「你都知道了？」明辰错愕道。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霁雪，她会不会因为他骗了她那么多年而生他的气？毕竟她曾经最讨厌那些欺骗她的人。 第219章 问他对你是否有心 「我都知道了。」霁雪平静地道。 「阿川也好,季辰也好，我都知道的。」霁雪道。 「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明辰小心地问道。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难道会故意瞒着我？一直不告诉我,肯定是有苦衷的。」霁雪道，她轻轻地靠在明辰怀里，轻声道,「谢谢你……」 明辰的手抱住她,心中的惊恐转为狂喜，这些年一直想告诉她的事,碍于和天道的约定，不可说出来,可现在是霁雪自己猜出来的，内心突然被前所未有的狂喜充斥,他想大笑出来,却又不知该怎么笑。 从神灵的时候到季明辰,他从来没有这般高兴,便只能抱着她,怀中的人温暖，是真实的温暖，并非是看到什么，就固有地认为那是什么感受。 或许直至此时,他才终于明白冷和热的感觉,那是一种，直抵心底的温柔。 「那爷爷什么时候能醒来？」霁雪道。 明辰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道：「少则一年，多则几千年都是有可能的。」 霁雪有一瞬间的低落,不过一想到见不到纪元最难过的应该是明辰，最需要安慰的也应该是明辰，便振作道：「无妨，爷爷睡多少年，我们就等他多少年。」 知道了这点，霁雪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突然觉得压在肩膀上的重担轻了些许。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玄澈。」霁雪道，「你一定要好好养伤。」 看到她叮嘱自己，就像是在叮嘱一个不肯喝药的小孩子要按时喝药一样，明辰淡笑道：「嗯，等你回来的时候，我的伤一定能养好。」 霁雪不舍地看着他，慢慢地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她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这把剑……」 「这是你的法器。」明辰道。 霁雪笑了笑，难怪明辰总要她学剑，都怪她忘了自己的法器竟然是剑了，只不过当时她的法器虽然是剑，但她却不会任何剑术，因为当时明辰在她身边，只要她提供灵力，他自己就能挥剑，所以身边有个剑术这般高超的神仙，她自己就偷懒了。 现在失了神魂的神剑，已经算不上是神剑了，不过是所用的材料比旁的法器更加精贵和稀有，说是如此说，这法器也还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法器。 就是剑的主人不太会用剑而已。 「等一切结束之后，你教我练剑吧。」她道。 「真的？」明辰来了精神，「你别骗我。」 「当然啦。」霁雪道，「我拥有天底下最好的剑，不会剑法怎么可以。」 明辰笑着点点头。 霁雪绕过仙剑宗的众人，隐匿身形，偷偷出了结界。她如今修为到了出窍，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们眼皮底下熘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仙剑宗外面的情形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严峻，中仙界的一草一木都是靠着灵力滋养才生长出来的，没了灵力，这些花草树木没能适应的，都枯萎了，适应了的，便成了魔物。
第370页 她斩断周边张牙舞爪的魔藤，皱了皱眉。周遭魔气太过浓郁，就算以她的修为，也感到了不适应。 她忧心地望着浮渡谷和神医谷的方向，出来的时候，她没看到猫儿和医修们的身影，他们没有来仙剑宗避难，不知道他们现在安全吗？ 她没有时间去查探浮渡谷和神医谷的大家到底有没有事，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找到玄澈，看看玄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救好玄澈，修復灵脉的结界，灵脉的结界有自愈能力，只要结界牢固，魔气侵入不了，它就能慢慢地自己復原。 她收了收心，把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 「也不知道那玄家少主藏在哪里？」一个魔修道，「我们在这里已经寻了将近一个月，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所有修士都跑到仙剑宗了。」 「大祭司不是说一个月内就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地吗？还有三天，就到一个月了，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抓人就行了。」另一个魔修道。 霁雪看到他们两个，面孔有些熟悉，也不知是哪里的修士，修为不是很高，她抬手想把他们制服，想了想，又把手收回来，现在不宜打草惊蛇。 听到他们两个刚刚说的，她更加确定玄澈不在仙城，也不在中仙界，中仙界现在到处是魔修和魔物，要是哪里冒出个满身灵力的修士，他们定会立刻察觉。 便是她在这里，周边的变异的魔物都在拼命地想靠近她，汲取她身上的灵力。她尽力把自己身上的灵力掩藏起来。 悄无声息地往人间行去。 在天空上飞太显眼，所以她只能贴着草木多的地方低飞。 「大祭司不是说一个月内就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地吗？还有三天，就到一个月了，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抓人就行了。」 第二个魔修说的话浮现在她耳边。 大祭司…… 寻人的本事并不是谁都能有的，能在一个月内演算出一个人的具体位置，那大祭司的天赋必定极其的高，有这般天赋的占星之人，她能想到的只有她的师弟…… 难道那大祭司是她的师弟？ 她摇摇头，前面就是人间。如果那两个魔修说的是真的，她就只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的时间，要从这辽阔无边的人间找一个小孩子，实在是太难。 她现在能找的地方，就只有自己当年和玄陌他们游歷过的地方，秋海棠如果把玄澈藏在人间，那她首选的地方必定是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些地方。 像秋海棠这样养尊处优的仙族小姐，一般都不屑于去人间，她对人间是很陌生的。没去过的地方，自然是不敢把自己的儿子放在那里的。 与中仙界的死寂沉沉相反，人间竟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芸芸众生，并未意识到自己头顶的世界正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灾难。 人间的灵力来源并非是仙城的灵脉，所以这里没有魔气，比中仙界还干净。 或许可以叫仙剑宗的各位来这里调养，但是，如果把他们叫来，势必会把魔修的注意力转移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身上…… 这方法，还是不可取的。 她用自己的神识查探了一番，确定凡间还没有被魔修占领，便放心大胆御剑飞天，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去往记忆中的地方。 飞过忙碌而祥和的城镇，镇上的人都好奇地仰头看着她，他们只看到空中有一道翩若惊鸿的残影，如飞雪一般划过晴空，猜测是哪里来游玩的仙子，都露出艷羡的目光。 从前的霁雪或许还会在意这些艷羡的目光，可现在的她，内心并未有半分波动，许是经歷的事太多，对这些早就没了兴致。 她不敢有任何停留，一刻不停地找，连续找了几个地方，都没看到玄澈的身影，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错过了重要的地方，可时间不等人，她没有时间回头去找，她问完了周围的人之后，便前往下一个地方。 时间毕竟过了五百多年，这些年她也不清楚秋海棠有没有来人间，如果她在这五百年间去了人间，她现在找的这些地方，就肯定是错的，而且因为她去的都是自己记忆中的地方，过了那么多年，这些地方早就和她记忆中的不同了。 不管是人还是物…… 除了草木，恐怕没有什么能歷经五百年不……变…… 她怔了怔，迷茫地寻了一天，脑袋突然有了一丝清明，除了草木…… 也许真的有一棵树活了五百年。 她揉着额角，笑自己记性太差。 自己当年曾和玄陌他们去寻了人间最盛名的一棵姻缘树，据说这棵树堪比中仙界那棵可令人结缘的神树。 不过后面去了才发现，那只是一棵吸取了灵力，长得比较茁壮茂盛的灵树而已，和中仙界那棵神树差远了。 或许玄澈会在那个地方，她火速赶去，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漫天的星辰，夜空晴朗，一轮明月被众星拱着，繁树下，路过的男男女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这般宁静祥和的景致，很容易让人忘记中仙界正经歷着地狱般的磨难。 她来到树下，路过她身边的人纷纷侧目，都露出惊艷的目光，霁雪四处寻找，在那些常驻此地的小商贩那里打听，果真被她打听到在一个月前，有一个美貌的女子带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来过这里。 那女子的容貌疑似天女，清丽绝伦。
第371页 也多亏秋海棠长得好看，不论走到哪里，都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然霁雪一定问不到她的消息。 「那他们去哪了？」她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茶摊的小贩道，「不过我看到她在树下拿着一张红布条看，估计是求姻缘的。」 在树下看？ 她向小贩道了声谢，来到树下，仰头去看，树上垂落的红布条都是信男信女为了求姻缘，而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红布上，然后扔上树。 她看了半天，在密密麻麻的红条中，只看到各种各样的名字。 秋海棠带玄澈来这里，总不可能是为了给她的儿子求姻缘。 难道上面有什么玄机？ 她取出飞剑，踏剑升空，从树干中飞掠而过，在快要到树顶的时候，她看到其中有一根树枝有些不太对劲。 那根树枝比较粗，上面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好像还有一个小包裹，她飞过去，把那个用红布卷着的卷条取出来，然后展开。 在红布的内侧，写了一行字。 「师姐来此，可去寻他，问他是否有心。」 这笔迹，是她师弟的笔迹。 她来此，可去寻他？ 他是谁？ 师弟要她去找谁？ 「问他有心无心？」她不自觉地把最后一句念了出来。 如果师弟没有暗喻的话，这一段话，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痴情男子在问自己喜欢的女子，问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是否心繫于她，若是有，他便放手。 她下来，眉头皱着。 「他对我是否有心？」她道。 「肯定是无心，若是心繫于你，早就来此寻你了。」一个老人道。 「何出此言？」霁雪问道。 这是一个在树下乘凉的老人，穿的质朴，但面容祥和，气质非凡。 老人道，「这姻缘树，可并非它能凭空捏造一段姻缘而闻名的。而是心念着对方的男女来到此处抛姻缘，一抬眸，便刚好看到对方手中拿着的姻缘红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老人笑道。 第220章 无心的婚事 「我要找的那个人不在这,所以他对我无心。」霁雪道。 老人点点头。 「我知道了。」霁雪恍然大悟，「谢谢你。」 她师弟这暗语也太奇怪了，她和他暗斗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到他像现在这次一样，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谜语。 谁会想到无生呢，既然决定无生,就说明早就无心。 秋海棠对无生有偏见,她很清楚这点，所以从来没想过秋海棠会把玄澈藏到无心那里。 正是她想不到的事,魔修也不会想到，玄澈才会安全。 可是玄澈既然安全的话,仙城灵脉的结界又怎么会没用？ 她往留御门飞去，以她的速度,不用几个时辰,就能到留御门。知道人在哪了,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没像之前一样一直紧绷着弦。 找到玄澈之后,一切都可以柳暗花明。 飞了一个时辰，她终于来到留御门，留御门还和之前一样，没有变化,不过总感觉大门好像翻新了,屋前挂着喜庆的灯笼。 这个时间，留御门里的弟子都睡下了，还剩稀稀拉拉几个守夜的，打着哈欠，没一会便睡着了,人在安全的环境下，确实会变得松懈。 她轻轻地进去，这就是修士的好处，尽管她不是武修，她也仍然能够做到走路无声，她还记得无生的卧房在哪一处，便径直往无生住的地方走去。 「霁雪？」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了霁雪一跳。 现在她不是凡人的身体，谁能在她神识放开的时候做到不让她察觉？她抬眸，明亮的月华下，无生坐在屋顶上，脸上的神情惊讶。 他从屋顶上下来，仔细看了看，确定是她。 「你来看我了？」 「不欢迎？」霁雪道。 「不是，只是现在这么晚……」无生指了指头顶的月亮。 「我找你有急事。」霁雪开门见山，「玄澈在你这里吗？」 提到玄澈，无生的脸色就变了，他凝重地点点头：「在我这里。」 「带我去看看他。」霁雪道。 无生看了看周围，带着她来到自己的房门口，他回头看了霁雪一眼：「等下看到，你别着急。」 「他果然是遇到了什么事。」霁雪道。 「你知道了？」 「我有猜测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霁雪道。 「危险倒没遇到，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无生道。他把房门推开。带着霁雪进去。 无生的房间不大，所以她进去就能看到床上躺着的玄澈，他的眼睛紧闭，嘴唇紧抿，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他怎么了？」霁雪掠过无生，来到玄澈面前，把指尖放在玄澈的额头，用灵力探了探，「他入魔了？不对，还没有……这是……心魔？」 「心魔？」无生讶异。 「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霁雪问道。 「我也不知道，那日我感觉门口好像有人，出去一看，就看到玄澈躺在门派的门口，印堂发黑，嘴里叫着娘别离开我。」无生道，「中途他醒过几次，我问他怎么到了这里，他说是他母亲让他来找我。」 「窝看他很思念尊后，便想带着他去仙城，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去仙城，反覆和我说他没事。」无生道，「我叫大夫来看了，大夫说他这是心病，就算拿了仙药，也治不好。」
第372页 「心病还需心药医。」霁雪道。 「要不，你带着他去找尊后吧。」无生道，「我觉得，他应该是过度思念尊后，因为我还几次听到他说梦话，梦里喊着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别离开他。」 霁雪嘆了口气，摇了摇头：「仙城出了事，尊后也……现在不能带他回去。」 「出了事？」无生惊愕道，「发生了什么事？」 霁雪把无生当做自己的知己，自然不会瞒着他：「仙城被心魔占领，尊后被抓，现在中仙界岌岌可危，大家自身难保。」 「没有人去打心魔吗？」无生问道，「玄尊呢？他的妻子和家都没了，他难道还在闭关？」 「玄尊他……」霁雪看了眼无生，「他已经死了。」 「死了？！」无生瞪大眼睛，「死了？」 霁雪沉默地点点头：「我需要玄澈，只要玄澈好了，我们就能战胜心魔。」 「可是他的心结是他父母，他父亲命陨，母亲被抓，他自己一定要留在我这里，不肯走。」无生道。 就像无生说的那样，事情面临到了一个无解的境地。 霁雪是怎么都想不到，玄澈年纪轻轻，竟然会产生心魔，许是自幼缺少父爱，如今母亲又把他扔在这，内心抑郁。 她轻轻地拍着玄澈，无生也很着急，但看到霁雪疲惫的样子，关切地道：「你休息一下，你是不是一路过来，都没休息过。」他倒了杯茶给霁雪。 霁雪看到无生递过来的茶，才发现自己从出关到现在，滴水未进。也亏得她刚出来就能适应，不然早该灵力紊乱了。 她抿了口茶，然后便看着玄澈，无生来到玄澈身边，眼底全是忧虑。 「你去休息吧，我在这想办法。」霁雪道。她还记着无生是个凡人，凡人一晚上不睡，对身体的负担是很大的。 「我没事，我跟你说实话，我已经几个晚上没睡了。」无生道。 「？」霁雪，「你几个晚上没合眼了？」 「因为玄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我夜里担心，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后来发现我如果在他做噩梦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他睡的就会好些。」 「所以你这些晚上都在这里陪着他？」 「嗯，刚刚是我想出去透会气，没想到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进来。」 「你几晚没睡，我看不出你身上有疲倦的样子。」霁雪道。 「我也不知道。」无生道。 「这几个晚上，我在想，如果我是他的父亲就好了，他的心结就可以解开了。」无生道。 「可我们不是他的父母。」霁雪道，「我现在也想如果我是他的母亲，他一定立刻就能活蹦乱跳。」她嘆了口气。 「师娘？」玄澈迷迷煳煳地睁眼，「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看……」霁雪还没说完，便听到玄澈说。 「你是来参加无生的婚礼的吗？」 第221章 带走 「婚礼？」霁雪惊讶地看向无生,上下看了一眼，她进来的时候，的确是感觉留御门的装饰似乎有些喜庆,但却没想过，是无生成婚。 「别乱说，不是我成婚。」无生慌忙地解释道。 玄澈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无生,颇有一副任凭无生怎么解释，这事就是这个样子的架势。 无生摇摇头,对霁雪道：「不是我，是师父他要选下一任掌门,而是师父又只是师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就在门派里为师妹举行比武招亲,谁赢了,谁就是留御门的下一任掌门,以及师妹的丈夫。」 「这不是强买强卖？」霁雪道,「万一别人只想要掌门之位,那怎么办？」 「师妹是一定要娶的，如果不想娶师妹，那这掌门之位，大可不要。」无生道。 「那万一这个人,是门派里功夫最高的。」霁雪道。 「不会有万一的。」玄澈说,「因为最厉害的就在这里呀。」 霁雪立刻就能会意：「如果是无生的话，那这里确实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这还是霁雪往小了说，无生的剑法，哪怕是放眼整个凡间，也无人能敌。 「就是就是。」玄澈坐起来,「无生还说他不一定能赢。」 霁雪余光瞥了一眼玄澈，看到他有了些许精神，便安心地收回目光，玄澈的心魔起于他的父母，小孩子不比大人，他心里害怕自己的父母丢下他，可只要有一件事能够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心中的魔就不会扩大。 因为孩子本来就比成人更容易快乐和满足。 「我记得你这个师妹长得很漂亮，你嘛，虽然容貌有些配不上她，但男子重才，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霁雪道。 「就是无生的师妹好像不太喜欢我。」玄澈道。 「又不是嫁给你，不用喜欢你。」霁雪调侃。 玄澈点点头。 霁雪和玄澈说的高兴，便怎么在意无生，霁雪笑着回头，冷不防看到无生沉默的神情，无生看向灯火的眼眸中透露出几丝迷惘，眸子映着烛火，应该是最亮的，可霁雪觉得那双眸子黑若深海不见底。 霁雪拍了拍玄澈，他身上的灵力比之前好了些许，照这个情况，她是无法把玄澈带到中仙界去的，带过去，只怕玄澈身上的心魔会更加强大。 「我先出去一下，我要找无生问些事。」霁雪道，「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就在外面，马上就会回来。」
第373页 「好。」玄澈道。 霁雪来到门口，无生还在原地站着，她叫道：「无生？」 无生愣了愣，仿佛大梦初醒，愣愣地跟着她出去。 「无生，中仙界的事，你不必过多担心，我天亮就会把玄澈带走，你就可以专心参加你师妹的比武招亲了，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霁雪道。 无生张口，似是想说什么，霁雪猜到他想说些什么，抬手阻止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这一次我们没能战胜心魔，那人间也将是魔的天下。可是，你要明白一点，就算你现在担心，也没有任何作用，你是个凡人，你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和其他的人一样，安心地做自己的事。」 霁雪说的很有道理，但无生总觉得不是这样的，如果前方有人在为他们拼死一战，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安心地生活呢？ 霁雪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无生，守护天下苍生，是我们修仙之人的职责。」时隔五百多年，她终于能明白师父当年在给她的心中写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职责，其实也并非是强加给他们的，她重要的人在中仙界，她还要和明辰游歷这繁华世间，怎么能允许天下的花草树木全成了那些被魔气感染而变异的丑陋魔物呢？ 「是修仙之人的职责？」无生喃喃地重复着。 因为生来就占据了常人所无法拥有的资源和身份，所以，要做的，理应比常人更多，这就是修仙之人的职责。 「你看。」霁雪指着门口那两个睡觉的弟子，「想来，我不该把中仙界的事告诉你的，如果你不知道，你就可以像他们一样。」她心中懊悔，敛眉想了想，脑海里灵光一闪，「我有个能叫人忘记一些事的术法。」 这还是她师弟教给她的。 占星之人算尽天下人的命数，看穿了那么多人的命运，知道他们的结果，心里便装了太多的哀伤，为了不让这些人的境遇影响自己的心境，很多时候，他们得逼迫自己忘记一些事，师父把这个术法教给师弟，师弟又教给了她。 以前一直觉得这个术法没用，现在看来，不是术法没用，而是她那时候活的太无忧无虑，以至于没有能够出现能影响她心境的事。 「不用了。」无生道，「我答应你，我明天就会赢下最后一场比试。」 「真的不用？」霁雪担忧地问。 无生抿唇笑了笑：「不用。」 「那就好。」霁雪道。说着这样的话，她却无法表现得很开心，朋友的婚礼，她却不能才参加，说起来，她还一直以为无生会来仙剑宗，和她成就一番大事，没想到最后还是和普通人一样。 实在是可惜。 但中仙界这个样子，无生选择回到人间，这无偿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还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霁雪，你说尊后被抓，那她如今怎么样子？」无生忽然问道。 霁雪回头，无奈道：「你看，果然还是得我用术法让你忘记中仙界的事。」 无生哑然，垂眸笑了下，那笑容有几分自嘲：「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其实也不用霁雪回答，落到了心魔手中，应该凶多吉少了吧。 就是还抱着一丝侥倖，总觉得有人去救她。 可是这天底下有谁能救她呢？ 她的丈夫已经死了，既是心魔，那她在心魔的手中，肯定日日受着煎熬。 他心中想着这些的时候，霁雪已经带着玄澈出来了，玄澈表现得很安静，看到站在屋顶上的他，只是露出微笑，和他说了声再见。 无生一直都觉得玄澈是一个很听话很乖巧的孩子，就是乖巧得太令人心疼了，这样懂事的孩子，那么小就没了父亲，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这些天，他一直在他面前说他爹如何厉害，如果以一敌百，是天下人最敬仰的修士，满心满意都是对自己父亲的憧憬。 如果连母亲也…… 「他的心魔因为他父母而起。」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父母亲皆死于心魔之手。 「那他就会被心魔吞噬。」 第222章 是魔？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大殿内,命天星问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圣祖笑道。 「为什么不动人间？」命天星道，「你应当不是没时间动人间吧。」他凝眸看着大殿内坐着的男人，原本玄珞坐在那里,只可惜，那终究只是个傀儡，没有作用之后,便被随意地捨弃了。 命天星倒也不心疼玄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多插手无益。他作为星相,尊重所有人的选择，因为不管他怎么做,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可是，既然不会改变,他又为何在这里？ 他忽然迷惘起来。 他顿了顿,摇摇头,再看向圣祖,宝座上的男人沉默,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那里只是一群蝼蚁，你会每天想着踩死脚下的蚂蚁吗？」圣祖道。 「是因为那里曾是你的家吗？」命天星不经意地道。 曾经的江子涯生活过的地方……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圣祖。 宝座上的男人冷冷地望着他，眼底的寒意犹如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 命天星唇角溢出一丝笑，若是旁人在这里,恐怕会被他的神情吓到,这个世上，见过星相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命天星这漫长的五百年生涯中，几乎没有笑过。
第374页 「你做了这个选择，还怕自己在乎的人受到牵连？」他问道。 「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不过……」他顿了顿，「你想过没有，他们期待的是看到仙圣的首席弟子，还是期待看到万魔之首？」 江子涯的眼中露出迷惘的神色，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比谁还冷血，当年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族消亡，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和师娘死去，这一切都发生在你的面前，你明明知道他们的命运会怎么样，却没有任何作为，现在又投奔魔族。」 命天星垂眸，眼帘落下，盖住自己眼底的神色：「是啊，我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既然那是註定的命数，我做什么，又有什么用？」他抬眸，直视着江子涯，如同当年他叫他师姐早日了结性命一样的坦荡。 「罢了。」他背过身，「时间到了，我也该告诉你，玄澈在哪里了。」他回眸，眸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似笑非笑，没有危险的意味，可看到之后偏偏会觉得冷。 这一刻，他给人的感觉不是如冰霜般的冷，而是带着一丝狐狸般的狡猾。 「哦？这么快就算出来了？不是还剩两个时辰？」圣祖笑道。 「圣祖不用这么调侃我。」命天星道，他脸上的神情恢復成原来的样子，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哪里？」 命天星看着他，确定他的确不知道他刚刚和江子涯说的话，道：「人间，紫苓辛府。」 「紫苓辛府？」圣祖皱了皱眉。 「怎么？那是辛霁雪的家，圣祖不是要抓辛霁雪吗？」命天星疑惑道，「把辛家所有的人都抓来，不是正好逼她出来？」 「你觉得她在乎辛家？」圣祖道，他背过身，「玄澈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派人去。」 霁雪把玄澈带出来之后，便依着她师弟的意思，把玄澈送到辛家去。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玄澈送到辛家，心魔知道她是辛家的，难道不会派兵来围捕辛家所有人吗？ 不过，如果心魔是曾经的那个心魔，那他应该很了解她，知道拿辛家来威胁她没有任何意义。 正如她一路所见那样，辛家也很和平，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中仙界发生了什么。 这里霁雪前不久才住过，所以在门前叫人开门，外面守门的就会直接带她进去。 「这是哪里？」玄澈问道。 「我的舅舅家。」霁雪道。 「师娘还有个舅舅？」玄澈仰头左顾右盼，对周围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里面很热闹，好像来了人，霁雪微微皱眉，来迎接她的人除了辛家人之外，还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这群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一应俱全，有些脸上还有陈年刀疤，不过面相和睦，都是笑意盈盈，故而不怎么吓人，反倒还有几分亲切之感。 「这就是剑圣的夫人？」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道。 「那这个一定是剑圣的儿子了？就是我们子涯的师弟。」 「果然中仙界的仙子长得就是好看。」 一看到霁雪，他们就说个不停，辛家人脸色极为难看，但又碍于自己的礼数。最后还是辛掌门道：「霁雪刚进来，一定是累了，先进来吧。」 霁雪哪有时间，问道：「他们是？」 辛雪道：「是江公子的家人。」 「江公子的家人？」霁雪蹙眉，想起他们刚刚好像说到了江子涯，立刻警惕地看着他们，然后不着痕迹地把玄澈带到自己身后。 「对对队，就是你们的徒弟江子涯啊。」江洪，「这孩子顽劣，没有给仙长们添麻烦吧？」他关切地问道。 霁雪灵力一一从他们身上探去，发现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她低头看玄澈，玄澈也没有露出不适感，说明这里没有魔气。 「他们说想来看看……」辛夫人犹豫了下，看向辛雪，「看看辛雪。」 听到自己的名字，辛雪低下头，似乎不好意思，辛雨则不屑地哼了一声。若江子涯不是她夫君的徒弟，他们恐怕早就把他们轰出去了。 江子涯拜师这几年，受到尊重仗着的是她夫君，可他实际上并未有什么成就，哪怕再勤奋，他的仙途也将止步于筑基，能筑基，还是依赖于雾静峰的天材地宝。 之前看到明辰把季家的信物都给了江子涯，想必在他闭关的时候，皙泉也给了不少吧。 他们还围着她问东问西，霁雪也从他们口中得知，江子涯去修道，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多高兴的事。 这就像是盼望着自己去赶考的孩子能早日高中一样。霁雪只要说一句不好，他们就会很失落。 「他很勤勉。」霁雪道，「往后必成大器。」 听到她的话，几人如释负重般松了口气，对她千恩万谢。辛雪也笑，笑的很温柔。因为她师弟反覆交代要辛雪照顾玄澈，霁雪难免对辛雪多了几分关注，便也看到了辛雪的心思，她嘆了口气。 江子涯已经投奔心魔，到底是被心魔控制，还是自己入魔，这都不得而知，从他能够打伤她夫君的力量来看，他在魔族那边得到的好处并不少。 「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霁雪道，她说的时候声音冷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什么事？」
第375页 「这个孩子，我想让辛雪来照顾一段时间。」霁雪道。 「你要回去了吗？」玄澈拉着她的手。 「我回去拿点东西，你就在这里玩。」霁雪道。 毕竟都是些不认识的人，所以玄澈紧紧拉着霁雪的手。辛掌门看着玄澈，眼睛慢慢地瞪大。 「这是……」他不可思议地道。 霁雪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点点头。 「可别让任何人知道了。」她道，「要好好照顾。表姐，就交给你了。」 辛家人看到她的神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辛雪聪慧，自然能理解霁雪说的交给她是什么意思。 「我修为浅薄，至今还在练气。」辛雪道。 「无妨。」霁雪道，「我相信你。」 辛雪沉默地看着她，眸光落在玄澈身上，孩子的脸色苍白，面容清瘦，显得眼睛格外的黑亮，他似乎有些怕他们，身子紧靠着霁雪。 她点点头：「我在，他便在。」 霁雪灿然：「多谢表姐了。」 她还交代了些事，交代完之后，她便取出神剑，踏剑飞往仙剑宗。 第223章 搭救 中仙界魔气缭绕,天空昏暗，不论何处，都瀰漫着一层黑雾一样,远处的群山都看不真切。被魔气侵蚀的草木，生了魔性，「手舞足蹈」。 霁雪极力压制住自己身上的灵气,避免被这些魔物感知到。 她出去没多久,回来发现这里的魔气又浓郁了很多。这是坏事，魔气越浓郁,仙剑宗的结界就越危险，她要赶快回到仙剑宗。 回到仙剑宗,大家的状态果然比之前还要差一些，颜流正焦急地等她回来,看到她回来,他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下来。 「怎么样？」颜流上前问道。 「我把玄澈安置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霁雪道。 「他的情况如何？」颜流问。 「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霁雪道。 玄澈生了心魔,那心魔还未成形,所以不会向仙城那个心魔通风报信,他年纪尚小，灵力尚不足，所以无法维持那么大的结界。 「那就好，我们也该准备一下了。」颜流道,「告诉你个好消息,风烨出关了。」 「风烨出关了？」霁雪惊讶，「那他……」强行破境，后果不堪设想。 「迟迟未有进展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中境。」颜流道。虽是与风烨自己所期望的差远了，但对颜流来说,风烨能平安地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们这就集结大家，一同攻向仙城。」颜流道。 「我去看看阿辰。」霁雪道。 「我打算让师侄驻守仙剑宗。」颜流道。 「为什么？」霁雪道。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颜流道，「我怕他过去……」 霁雪沉默，明辰身上的伤确实很严重，但是，现在情况严峻，不容有失。 「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霁雪道。 她去找明辰，明辰的伤没有丝毫好转，现在灵力稀缺，他身上的伤恢復的速度很慢，灵药都被魔气污染了，他们这里也没有多余的疗伤药。 「好些了吗？」霁雪问道。 明辰看到她，点点头。 「有没有遇到魔修？」明辰道。 「没有，很顺利。」霁雪说，「我找到了玄澈。」 「带回来了？」 「没有，人间现在很安全，我把他安置在了辛家。」霁雪道。 「为什么安置在辛家？」明辰蹙眉。 「我师弟让我把玄澈交给辛雪照顾。」霁雪如实道。 「辛雪身上有什么玄机？」 霁雪哑然，她其实也想不通师弟要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不过，他占星算命，总是有他的道理吧。 说不定是看到了天机，只是不能跟她说。 「我也不知道，但师弟要我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霁雪道。 「嗯。」明辰看着她，淡淡地笑道。 这一幕不禁让霁雪想起从前的时候，那时候明辰还是阿川，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握住他的手，把身上的灵力输送给他。 「不用给我，你留着，还有更重要的事。」明辰道。 「什么事？」霁雪奇怪。 「现在他还不知道你已经出关，秋家主和尊后都被困在仙城。」明辰道，「由你去救，最合适。」 几乎不用明辰解释，霁雪立刻就能会意：「施救不成，我也能脱身。」 明辰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 「现在天未亮，师叔决定天一亮就出发。」明辰道。 「我现在就去。」霁雪道。 她起身，还未走几步，手就被明辰拉住。拉住她的手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手掌微凉，甚至只是轻轻地打折她的手，可霁雪就是觉得走不动。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回过头。 「要小心。」明辰不舍地道，「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立刻回来，不要勉强。」 「嗯，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霁雪道。 「以自己为重。」明辰又叮咛道。 「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霁雪笑道。 说罢，她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手上还留有他的体温，霁雪另一只手覆在上面，闭上眼睛，心一横，走了出去。
第376页 她出关的事一直都是高度保密的，所以出去要避开所有人。到时候颜流问起她的动向，明辰自会帮她解释。 她把秋海棠和秋家主救出来，他们便又多了一份胜算。 仙剑宗除了弟子之外，还有很多其他门派和家族的人，都在积极地准备着开战时所需要的物品。 这时候，大家都不吝啬自己的法器和仙药，都把它们拿了出来，各取所需，可能一件法器，就能让一个修士在这场大战中存活下来。 霁雪径直往仙城飞去，之前去仙城的时候，明辰顾及她，所以没有飞太快，实际上以明辰的速度，他们去仙城用不了一天。 为了不在空中引人注目，霁雪沿着森林走。 第224章 是你？ 仙城是有很多普通人的,只不过这些普通人，出生就生活在灵力充裕又纯粹的仙城，故而他们的身体比起人间的人来说,要长寿些。 可现在仙城里布满了魔气，是整个中仙界魔气最多的地方，霁雪还未进去,远远地看着这座昔日如画般的仙城,心里难免低落。 比起仙花会那次来的惊艷，现在的仙城仿若一座魔城,瀰漫着浓浓的黑雾，整个城就像是被黑雾包裹着,透着令人窒息的死气。 里面住着的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仙城的城门有魔兵把手,这些魔物都是用怨气和魔气炼化而成,没有思想,它们就像行尸走肉一样,用完就可以被扔掉。 因为本身含有很大的怨念,所以形貌也不会好看，个个千奇百怪，极尽丑陋。 正门是无法进去了，再者,城墙上的结界都被替换,她一旦碰到那些结界，就会被心魔发现，行踪暴露，她的计划就失败了。 她在周围观察了一番，城墙上站着一些魔物,不过站的都比较松散，并没有她想像中那般森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躲在茂密的树丛中，心底越发疑惑，站的森严，她倒不会觉得奇怪，反倒是这么松散，更像是诱惑人进去。 难道心魔知道她要来找秋海棠？ 这么做是想来个瓮中捉鳖？ 她对秋海棠被抓一事感到很奇怪，秋海棠的修为好歹是元婴大圆满境，为何会突然被抓呢？ 是不是也像她一样，以为仙城里面的魔物不多，所以贸然走了进去，结果正中了心魔的圈套。 她往后退了退，身后突然有了一丝声响，她立刻拔剑刺向身后。 「是你。」她看着眼前这个绿油油的妖兽。 她还记得这只妖兽，就是在仙城周围落家，抓到凤涅和风烨的那只妖兽。 童子兽伸出一根藤蔓，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剑，像人一样，把藤蔓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霁雪会意，无声地点点头。 童子兽间她没有发出声音，才指指自己身后。 「要我跟你走？」霁雪小声问道。 童子兽拼命点头。 霁雪心中对它还是有几分警惕的，它的样子，和她之前所见有一些不同，身上长出了黑色的藤蔓，应当是被魔气感染，身体变异。 很难保证它的心智有没有被控制。 「跟它走吧。」另一个声音道。 霁雪怔了怔，惊讶地看着童子兽身后的那个人，童子兽身形比较高大，完全将他挡在身后。 可最让霁雪惊讶的不是他的出现，而是他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他一直在童子兽的身后，不管哪种情况，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无生？」 无生看到她，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蹙眉看向城墙上站立的魔物，眼眸深邃。那是霁雪在无生身上看不到的神情。 带着沉淀了几百年的沉稳。 童子兽拉着无生的手，友好地动了动自己的触鬚，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好友的孩子一样高兴。 「跟我来。」无生道，「有什么事，等我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解释给你听。」 无生的出现，让霁雪心中产生了无数疑问，她暂时放下对童子兽的怀疑，跟着无生往森林深处行去。 他们走的路线很熟悉，霁雪依稀还有些印象，这就是童子兽居住的地洞，依旧是从树洞里进去，进来之后，里面少了稀奇古怪的装扮，正常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洞。 「因为在地下，所以里这里暂时没有多少魔气。」无生道。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霁雪道。 从人间到仙城，就算飞也要一天的时间，霁雪可不相信是童子兽特意去人间把无生接来的，虽然留御门来仙城的路还算比较近的。 无生沉默，眼眸看向别处，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你看这个。」他道。他手指向一面洞壁，这面洞壁上还有绿色的粉末，之前是一面洞壁几乎都有，此刻却没了，像是被人擦掉了一样，霁雪凑近了看，上面还有淡淡的阵法残留痕迹。 她的手顺着阵法的迴路摸去，到阵法中间的时候，她往后退了退，不可思议地看向无生：「这是传颂阵法？」 还是极其高级的传送阵法。 只有设下这个阵法的人，带着设阵时设置的独特物品，才能传送回来。 她当时竟然没发现这里竟然有个传送阵法…… 这个阵法用了一次便会失效。 「你是通过它传送过来的？」霁雪问道，「你到底是谁？」她的语气有几分冷，童子兽便以为她那是敌意，于是站在无生身前，不满地看着她。
第377页 「我是无生啊，霁雪。」无生无奈地道。 「无生只是一个凡人。」霁雪道，「他不可能会这种阵法。」 「说的也是。」无生自嘲道，「我只是个凡人。」 在和他说话的时候，霁雪一直在用灵力和神识探他的虚实，可是不管她怎么看，在她面前的无生，便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如果不是他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不被她发现，她或许还能相信这是真的无生，可现在这种情况，很难不让她怀疑。 毕竟江子涯就是这样潜伏在他们身边，而他们没有任何人察觉，包括她的师弟。 想到可能会像江子涯一样，霁雪就不由得后怕。 她取出自己的剑，让自己慢慢地远离无生。 看到霁雪这么警惕自己，无生心中难受，却又无法让她相信自己。 童子兽站在他们俩之间，看到他们要打起来，急得团团转，在原地转着圈圈，突然，它停了下来，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拿了一片树叶给霁雪。 然后用藤蔓指着这片树叶。 无生也很疑惑，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童子兽一个劲地塞给霁雪，霁雪想避开，眸光瞥见了树叶末端占星殿的标志，这是她师弟给她的？ 「这是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给你的？」霁雪问道。 看到她终于懂了，童子兽高兴地点头。 霁雪赶紧拿过来，把自己的灵力注入到树叶里。 命天星的身影从树叶里投射出来。 「师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投靠心魔了。」命天星道。 这样的结果也在霁雪的意料之中，她的师弟，一直都是一个很悲观的人，别人找他算命，他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若是算出来结果是坏的，他总会说的很隐晦。 星相所算出来的命数，既然称之为命数，便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已经註定了的事，他从来不会想着去反抗，因为他觉得反抗无用。 第225章 潜入 「既然做什么都没有用,不如早点结束。」当年，他就是这般同她说。 其实重生的时候，霁雪还是有后悔过当年为什么不听他的话,早日了结，但如果人总是有不甘心的时候。 凭什么自己的命运早就被註定好了？ 如果真的是算出来的那种结果，註定是悲剧,为什么还要出生呢？早死晚死不都是要死的。 所以,之所以能算出这样的结果，就是说明这种结局就是用来打破的。 正因为如此,她对自己当年的抉择无怨无悔， 「就如当年你的选择一样。」命天星道,「玄陌早就已经死了，一个家族,因为一个强者而强大,当那个强者陨落的时候,这个家族消亡得比任何一个小家族还快。」 「连你也说玄陌死了？」霁雪眸光暗了暗。 「凭你的能力,已经无法兑付心魔。以中仙界现在的力量,想要反抗一个全盛的心魔，犹如螳臂挡车。这一次，中仙界必败无疑，事到如今,你还能想出什么办法？」他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让我找到玄澈？」霁雪问道。 尽管她知道这是她师弟留下的残念，残念只会把记录好的影象给她看，所以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师弟」，听不见她的问题，也不会对她的话作出回答。 「是星相让你把玄澈带走的？」一直在一旁静默无声的无生忽然问道。 「他让我把玄澈交给一个人照顾。」霁雪道。 她忽地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影象，现在距离她安置完玄澈之后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如你所想，玄澈已经在心魔手中。」命天星道，「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说明你人在仙城，如果你现在回去，还能看到仙剑宗里的残骸。受伤的明辰，是斗不过入魔的皙泉的，更何况，这一战，是皙泉期盼已久的。」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般冷漠，没有感情，脸上的没有过多的神情，淡漠地好像天边的白云。 命天星说完，影象消失，随着影象的消失，那片叶子也化作一缕光挥散在空中。 霁雪现在想的全是明辰和大家的安危，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脸上神色焦急慌乱，额头上更是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难怪，我看到这里很少有魔修和魔物。」无生笑道。 霁雪抬眸，正好看到他笑着看她，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笑。」 「因为真的很少看到你急成这个样子。」无生说。 他唇角带笑，脸上并未有焦虑的神色，眼中的眸光从容镇定，霁雪有一瞬间失神，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无生，可是又与无生有很大的不同。 「你到底是谁？」她喃喃地问道。 「你是问我原来的名字吗？」无生敛眸想了想，而后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看着霁雪，「现在不是追究我是谁的时候。」 霁雪回过神来，道：「我要回仙剑宗。」 「你没听到星相说吗？如果你现在回去，只能看到残骸。」无生道。 「难道要我躲起来？」霁雪道。 「还有机会。」 「？」霁雪。 「不是吗？」无生指指外面，「中仙界能够战斗的修士都在仙剑宗，要想攻下仙剑宗，不出动所有的魔兵，怎么能够保证胜利？」
第378页 「如果真的玄澈在心魔手中，只要玄澈被杀，整个中仙界的灵脉就会彻底被魔气侵蚀，仙剑宗将不攻自破。」霁雪说，「我们就算把里面的人救出来，又有什么用？」 没有灵力的修士，就像鱼儿失了水。 「玄澈不会死的。」无生道。他说的很笃定，是那种料定一切的笃定，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霁雪道：「为什么这么说？」 无生望着她，眸中神色淡淡，眼底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像是沧海中落下的一缕月光，分明是悦心的，可是落下的剎那，分明是令人哀伤的结果。 「如果没有活下来，那便是他的命了吧。」他把手掌展开，轻声道。掌心的东西显露出来，那是一颗黑色的玉石，颜色纯黑，却又那么通透，里面星星点点，犹如浩瀚的星海那般华美。 在玉石最中央，有一颗最亮的星星，所有细细小小的星子围绕着它，犹如众星拱月。 「走吧，他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无生把玄家的家主信物收起来，来到目瞪口呆的霁雪面前，「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他走了几步，霁雪却还在原地：「那一日，在占星殿前，我师弟说了句『你为什么要回来』，我原以为是在问我，原来是在同你说。」 「嗯？」无生回身，「你在说什么？」 霁雪转身，看着他不知情的样子，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你没事吧？」无生关切地问。一直都紧绷着的霁雪，突然之间变得轻松了。 「我没事。」霁雪道。 「你刚刚还那么急。」无生道，他现在忽然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受不住这些刺激，所以变得古怪起来了。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霁雪道。 「没事就好。」无生放下心来。 「里面什么人？」 就在他们两个话音落下之后，洞口外传来一道声音。听到声音，霁雪立刻就能判断外面有四个魔修。 「进去看看，刚刚还有声音。」 其中一人下来，无生拦住准备出剑的霁雪，闪身来到那个魔修身后，一掌噼在他的后颈，魔修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有什么，就晕倒了。 便是霁雪，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外面都是魔修，那他们在里面说话就不合适了，霁雪传音道：「不杀了他？」 「这是玄家的弟子，都是无辜的人。」无生传音道。 外面的修士看到里面没动静，开始警惕起来。 「他们要去找帮手。」霁雪道。 「没事。」无生说完，便出去。 等到霁雪上来之后，外面的几个魔修都已经被他制服了，都是筑基修士，修为不算高，霁雪也能很轻易地制服，但是就怕引起骚动。 「他们会昏睡一天一夜。」他对童子兽道，「这段时间，你帮我照顾下他们。」 童子兽点点头，把倒在地上的魔修一个个地抬进去。 「我们现在就去玄宫。」无生道，「需要做的有两件事，找到尊后，查看灵脉的状况。」 「还有秋家主也在里面。」霁雪道。 「嗯，走吧。」无生道。 他走在前面，霁雪跟在他的身后。两人靠近仙城，霁雪发觉周围的魔气淡了很多，虽然还是感觉窒息，但好歹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了。 「怎么进去？」霁雪道。 仙城周围有结界，虽然明白心魔会带走所有兵力，但仙城这般重要的地方，一定会放一部分兵力在这里。 他们要是贸然打破结界，恐怕会打草惊蛇。 「跟我来。」无生道。 第226章 不负年少 细密的雨撒了一地,汇聚成河，天边空濛，一个姑娘站在门口,遥遥地望着远方，水溅在她的裙裾上，却未见她有本分怜惜。 「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老人道。 陆留湘回头,她的父亲站在不远处，她没有作声,咬唇望着遥远的天边。 「这雨就没有停过，想来是天上出了什么事吧。」陆掌门道,「比武招亲，恐怕要延迟一段时日了。」 「他会不会有事？」陆留湘道。 「谁知道呢。」陆掌门笑道。 看到自己的爹这么笑话自己,陆留湘生气道：「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一直……」 陆掌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沉默地望了望仙城的方向,道：「你爹我又不是圣人,总归是有私心的……但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自是不可能让你一辈子的幸福毁了，所以才让他和你们一起去仙城……」 陆留湘望着面前老人的脸，第一次发现他眼角的皱纹已经那么深了，像是老树盘虬的根一样,束起的头髮上满是一根根的银丝。 无生走时对她说,她的爹把她保护地太好了，所以她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这世上有一个这么爱她的人，她不该为了另一个男人而不顾家中的老父。 「便是再好，那又怎样！」她咬着牙狠狠地道,「他配不上！」 从前的女儿，遇到难事第一反应是哭，可这一次经过这样的事，泪水竟然只是在眼眸里匍匐，再也没有落下。 小丫头，似乎长大了。 陆掌门释然地笑了，无生说的对，他总会离开留湘，没有人能保证一辈子忠心，他要做的，不应该是盲目地去给自己女儿找另一个庇护所，他要做的，应该是教会自己的女儿如何坚强的生活。
第379页 霁雪停住，疑惑地回头，无生不知为何停了下来，看着一个方向出神，那像是神医谷的方向，不过据她所知，无生和神医谷的医修没有什么往来，所以他看的应该是留御门。 「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无生回过神来，脸上神色有几分恍惚，他回眸，刚好撞上霁雪担忧的眸光，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摇摇头。 「没事。」 「他们暂时不会去攻打人间。」霁雪道，「人间的灵气不是从仙城里传出去的，所以那里暂时不会受到危险。」 「嗯。」无生颔首。 「是在这里吗？」霁雪问道。 无生说仙城最东边有一个隧道，可以在不惊动仙城城墙结界的情况下进入仙城。他们已经来到了仙城的最东边。 这里是太阳升起的方向，草木更加繁茂，被魔气侵蚀之后，所有的草木都变为魔物，没有思想，只会一味地攻击周围的生灵。 这些本来就没有什么威力，所以对霁雪他们来说，完全可以无视。 来到终点之后，霁雪观察周围的环境，都是很普通的地方，她也没发觉哪里有阵法的痕迹。 自然也找不到无生说的密道在哪里。 墙壁厚实，上面还有几个魔修在巡逻，若不是这几个魔修修为不高，不然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在这里。」无生道。 霁雪看向他指着的地方，正是厚实的城墙，这个时候她或许该问一句哪里有入口，可是她忍住了心底的疑惑，安静地看着无生的动作。 他手顺着城墙的砖石摸去，到某一块砖石的时候，他停下来，手握住那块砖的边缘，整块转便被他拔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 霁雪呆呆地看着那块砖后的空洞，她一直以为仙城的防御坚不可摧，便是搭建城墙的砖石，每一块也必定是布满了阵法，谁想到，这入口竟然这么简单粗暴？ 而且，还是如此光明正大…… 东边一直都是人流多的地方，就算他们这里挨着丛林，平时经过的人也不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无生道。 「受教了。」霁雪道，「我终于想通你那日是怎么带着玄澈逃出来的了。」 他们俩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偷偷摸摸吧，刚好又在晚上，随意地在这里施几个掩藏的术法，就能光明正大地出来了。 无生一块块地把砖石取出来，霁雪在周边望风，因为周围的草木都变成了魔物，一直在扭动，所以周围全是沙沙声，反倒成了他们的掩护，上面的魔修都没有发现底下的不对劲。 无生把所有的砖石取了出来，入口不大，要猫着腰进去，她进去之后，面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们两个进来，外面的砖石自动垒起来。 封闭的黑暗里，每一根弦都是紧绷的。 霁雪警惕地看着周围。 「那是仙城城墙的修復阵法，城墙受到损坏，会自动修復。」无生道。 「难怪。」霁雪道。 入口封闭，所以里面变成一个密封的状态，自然是一片漆黑。 「你怕黑吗？」无生问道。 霁雪愣了愣，赶忙说不怕。 「跟着我走，别撞到墙。」无生道。 这里隔绝一切光亮，所以哪怕是修为再高的人，都看不见东西，要靠记忆来认路，两个人进来，就已经是贴着结界，在结界的边缘潜入，便不能使用任何能照明的东西。 一旦有光亮，极有可能触动结界。 他话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忘了和你说，要低着头走。」无生道。 霁雪沉默地摸摸自己的额头。 如果是凡人时的她，现在估计已经血流如注了。 无生担心她，怕她跟不上，伸出手想去拉着她，只是手伸到一半，便停在半空，霁雪凭着听力跟着无生的脚步，手在前方摸索，突然触到温凉的肌肤，还没等她察觉到什么，前方的东西便消失了。 「刚刚那是你的手？」霁雪道，「突然伸一只过来做什么？别吓我。」 她感知不到无生的存在，所以只能靠无生的脚步声来判断他的位置。其实她后面想通了一件事，她感知不到无生的存在，说不定并不是无生的修为高于她，而是他身上有一样宝贝，能够隔绝一切神识。 她当年手里也有一根，出来的时候她给明辰了，因为她觉得现在的明辰更需要。 这世间一共有两根这样的姻缘线，一根在明辰手里，送给了她，一根在玄家。 「等下下楼梯了，怕你摔了。」过了好一会儿，无生才道。 「是吗？那你拉着……」话未说完，霁雪愣住，顿了顿，道，「我听着你的脚步声，跟着你的脚步走。」 「小心点。」无生道。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沉默了起来，突然之间，好像陌生了很多。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第227章 选择 这样的沉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封闭黑暗中，让人觉得心伤，可谁也没办法将之打破,这样的隔阂就像是受了伤的伤口必然会留下疤痕一样，是无法抹去的。 下了楼梯，无生停下,轻轻地推开前方的门,外面的光一瞬间照了进来，霁雪挡着眼睛,看到前面的一幕，眼眸中的神色变得凌厉起来。
第380页 外面哪里还能看得到繁盛如画的场景？这分明是一座魔雾缭绕的死城。 缭绕在其中的黑色迷雾挥之不去,城内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亦或是如行尸走肉一样在宽阔的街道上游荡,脸上的神情狰狞,印堂发黑,指甲如勐兽的爪子一样长,都是居住在这里的普通人,仙城沦陷，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他们或许做梦都没想到，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竟然会变成这样。 霁雪还记得自己刚来仙城的时候,她从没见过这般繁华的都城,绵延不绝的灯火望不到尽头，在辉煌的灯火下，整个都城像是金子雕琢出来的，川流不息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记忆中的东西都没有了,有的只有魔障。 无生望着这一片如炼狱般的场景，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可霁雪能从他清瘦的身影中看出一股由内而外的苍凉。 他别开目光，对着霁雪道：「走吧，去玄宫。」 霁雪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动。 直到这个时候，霁雪才仔细地打量他，他很清瘦，像个儒雅的书生，常年习剑，使得他走路的时候习惯性地挺直腰背，只是他的眼神中天生就没有志高者的锋芒，便是站的如剑一般，也不会给人利剑的压迫感。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想在乡间种花种草，和师父一样，兴致来了约上几个好友论道，或是御剑云游四方。 她的内心挣扎了起来，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唿之欲出，她或许…… 要做一个抉择。 这个抉择很艰难，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她也不知道。 当年她执意留在歌城，阿川劝她道：虽然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是需要人去做的。可是谁也没有权利去要求他人为自己牺牲。 阿川说的很对，那是他们自己的命，本该由他们自己来拯救，哪怕她当场离开，也无人有资格指责她。 因为心魔本就与她无关。 所以，这一次，就让他们自己来救自己吧。 玄陌既然已经死了，属于无生的，就该是自由的人间。 她忽的明白师父当年为什么不肯离开歌城了。 师父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吧。 只有师父才能懂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可是他又无法替他承担，便只能在远处为了分担一些。 师父不在了，这些事，就交给她吧， 她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她说的很轻松，似乎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决定，可无生知道，她这个决定包含了多大的决心和代价。 那意味着，她要承担一切，心魔不会动人间，只要辛雪还活着，或者说只要江子涯还活着，人间就永远不会受到波及。 他回人间去，中仙界怎么样至此与他无关，里面的人是生是死，也与他无关。 出口还未闭合，他看向那个黑暗的出口，又回头看向这片荒凉的城池，忽然想起很多事，很多很多，多到他根本就分不清到底是哪些事，那些往事像画一样徐徐地展开，最终记忆定在他幼时，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哥哥的那一天。 那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温软时光。 「以后我来你这里住吧。」他看着那个未老却已经白了青丝的青年男子，他们两个的相貌别无二致。 「那可不行，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我觉得我做不好。我也……不想做……」他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从不敢说出来，但不知为何，在这个兄长面前，他竟然脱口而出了。 自他记事起，每个人都会对他说，要努力修炼，要肩负守护天下苍生的重任。 他不知道「苍生」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苍生」为什么会需要他来守护。没有人告诉他，也没有人想要了解他的想法，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天赋惊绝的领袖而已。 所以他要做的不是问东问西，不是去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按照他们计划好的路，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地走。 那是一条没有任何惊喜的路，友人，妻子，一切都不需要他担心，他一生所需，都会有人为他安排好。 他需要做的，就是每日枯燥地修炼，成为他们眼中的天才。 若是有半点做的不好，或是没有争到第一，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便会变得无比失望。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如果没有人站出来，那这个世间就会乱套，你就是被选定的那个人。」白衣男子笑着道，「放心，我会在暗处帮你的。」 「真的吗？但是为什么不跟着我去仙城呢？玄宫的房子好大，虽然比不上你这里的雅致，但是也很好看。」 他没有回答，而是笑着看他。 记忆中男子的笑和面前女子的笑颜重合在一起。 「你父母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让你争第一你便老老实实地给他们看你得的第一。」在学院的凉亭里，她皱着眉道，「那你这样，看起来好像连路边的小狗都不如，虽然小狗一样是主人说什么便去做什么，可小狗想吃骨头了就会去叼骨头，你……」 她顿了顿，「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天之骄子，可是却活的像个没有思想的牵线傀儡。」 「这样未免活的太憋屈，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管他们高不高兴，自己开心就行了。」
第381页 他的哥哥让他明白他不是孤身一人承担着这些，长安就是带着他走出枷锁的光。 他嘆了口气：「你啊。从前到处教人自私，如今那个被你教过的人终于变得自私了，你却反而装起仁义来了。」 「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就该好好珍惜。」霁雪道，「这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事啊。」 「是啊，这是做梦都想过的生活，如今这一场梦，也该醒了。」他道，「当年他为了帮我守护天下百姓而死，这一次，我不想再让那样的事发生。」 霁雪不言，微微垂眸：「不会后悔吗？」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句话：「有一事我想问你。」 「何事？」霁雪抬眸。 「你为什么要去对抗心魔？他和你本是同族。」无生道。 「中仙界是我的家。」霁雪道。 「这就对了。」无生道，「这里也是我的家。」 霁雪忽然哑口无言了，这下，她是真的没有理由劝他回人间了。她沉默地嘆了口气，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两人再没说话，霁雪收了心神，跟在他的身后。 正如他所说，这里是他的家，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对每一条巷子，每一个路口都无比熟悉，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玄宫，再容易不过。 进了玄宫，先做哪一件事成了个问题。 就现在的局势来说，他们最先做的，应该是去秘境，看看灵脉怎么样了，然后想办法把灵脉恢復。 可是修復灵脉，就一定会惊动这里的魔修，到时候一定会引起大怒，进而导致秋海棠和秋家主有性命之忧。 在天下苍生和自己的妻子间，这样的问题在玄尊面前向来没有犹豫的道理。 一切，都应当以天下苍生为重。 「我们兵分两路，你去修復灵脉，我去救海棠。」霁雪道，她没有等他说，而是帮他做了选择。 无生回头，看着她关切的眸光，没有回答她的话。 「你现在的样子很狼狈。」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传来那冷淡的声音。 秋海棠躺在石台上，看着洞顶传来的微光，眼眸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那是你的道，失了道心，便是再有决心，也无法破境。」 「你说够了吗？」她冷冷地道，声音喑哑，只剩下气息。 「把一生，交给这样的人，值得吗？」命天星道。 秋海棠没有说话，她或许想回答，可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说话了，她的灵力耗尽，身上全是破境失败带来的伤，现在能活着，都是最大的幸运。 每一次破境，都要经歷梦魔，只有斩断梦魔，或是消去执念，才能破境成功，她原以为自己真的放开，她觉得自己如今对玄陌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所以临时更改自己所修之道，即便是冒险，那也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但是，当那个梦出现的时候，年少时的记忆涌现，如今的放下，反倒成了致命的毒药，一触即发。 她这一生，十二岁之前漫无目的，十二岁遇见玄陌的那一刻，便决定为玄陌而生，不管学什么，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玄陌。 学习治癒之术，是为了能在他受伤之时及时地为他治疗，学习端庄贤淑，是为了让旁人羡慕他有这么一个美丽的妻子，修道，是为了追上他的步伐…… 她这一世，不论做什么，都脱不开玄陌。 玄陌已经成了她一生的道心，一个违背道心的人，上天怎么会允许她破境成功呢？ 「跟你说个好消息。」 她的眸光动了动，终于看向平静如死水一样的水面，其实看过去，那里也什么都没有，水面是望不见底的黑暗。 「玄陌没有死，他回来了。」 「那玄澈说不定能活下来。」她唇角露出一丝笑。 「或许吧，他现在就在玄宫，只有一人，便只能做一件事，救灵脉，便不能来救你。心魔已经发现我在帮你们，很快，他派来的人就会杀了你，你猜他要选哪样？」 「只要他能救下玄澈，今后留在他身旁的女子就算不是我……」她声音渐渐消失，最后一句「那也无妨」怎么都说不出口。 原来还是很在意，原来想到他会和别的女子成婚，心还是会觉得痛。 第228章 峰迴路转 心像是被利刃一刀刀地割着一样痛,她终究没忍住，泪水决堤。 五百年了，这五百年不论有什么委屈,都不曾哭过，这一次，便是再怎么忍,都无法让泪水从眼眶里停住。 黑暗的长廊中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那心魔派来的人，终于来了。 命天星的声音再没有出现,安静的地牢里，她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来杀她的人在栏杆外停下,她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过了一会儿,那人在她身畔蹲下,便是那一瞬间,她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这个胸膛并不宽厚,可是抱着她的手是那般有力。 「海棠。」 熟悉的亲昵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人的时候，眸光中燃起的希望又瞬间淡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冷冷地道。 原来她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随随便便一个男人，都可以被她当成玄陌。
第382页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看向她眼眸中满是自责与愧疚,眼底压着极尽的愤怒。 「我来迟了。」他紧紧地抱住她。 秋海棠愣了愣，抬起来推开他的手僵住。 「怎么会……怎么……」她苍白的唇哆嗦，她想过无数种结界，想过他是为了白长安而离开，想过他再也不会回来,想过他心里想的永远是天下苍生，却从未想过，他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看到玄陌到了地牢，命天星便撤了窥视法。 霁雪站在他身旁，玄宫成了心魔的驻地，虽然玄陌对这里很熟悉，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还是需要情报。 所以，最优先选择的，应该是来找卧底的命天星。 「玄陌已经进了地牢，那我们也该出发了。」霁雪看着手中的黑玉石。 等他们到了灵脉所在之处，就可以凭藉这个信物，把玄陌传送过来，能根据信物随意传送的能力，便是只有大乘修为才能做到。 玄陌回来，就意味着他的这场劫数已经成功完成了。 回来，就是大乘修为的玄陌，不回来，便是凡人无生。 「有件事我一定要说说你。」霁雪道。 命天星看向她，他们两个正在前往玄宫深处行去。 「直接告诉她玄陌已经去救她了，不行吗？非得绕一个弯子。」霁雪道，「你就不能不说令人讨厌的话吗？」 「不能。」命天星道。 「……」霁雪。 短短两个字，就把她堵的哑口无言。 罢了，她已经回来了，这不会说话的师弟，她往后有的是时间管教。 「说起来，你早就发现心魔还没死，当时为什么不提早告诉大家？」霁雪道，「还有玄陌之所以出去，不是为了找我，而是你让他去的，他去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告诉秋海棠这些，她也不用误会这么久。」 「告诉她，我让玄陌去送死？」命天星道。 玄陌去紫苓山脉，确实是他提出来的。不过……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他道。 霁雪好不容易发现玄陌离开玄宫与她毫无干系，现在她师弟竟然说罪魁祸首是她？！ 「五百年前你命陨歌城，他心里一直都愧疚，尤其在知道歌城的心魔是因为他们玄族错杀长生族而导致的之后，这件事便一直困在他的心底，彻底成了他的心结。所以他想方设法地弥补，但是长生族早就被灭族了，剩下的你也死了，只有纸鸢，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抱住纸鸢。」 「这么说，他给纸鸢一个身份，也与我无关，那你怎么说是因为我？」霁雪道。 当年歌城的心魔产生的根本原因，就是上任玄尊错信那个皇子的话，误解了天道的意思，至始至终，长生族都是弱势被欺压的一方。 一直被当做药引的族人，非但没有受到他的庇护，反而遭来他的灭族令。积压已久的怨念汇聚在一起，成了心魔。 心魔要想復仇，就必须得到实体，她身体里流淌着长生族的血，又有着族长毕生的修为，自然成了心魔的眼中最好的载体。 霁雪就是利用心魔的这种想法，把自己当做诱饵，再散布她已经入魔的消息，然后把自己钻研出来的清魂阵法，交给古易的父亲，由他给玄尊。 上任玄尊至始至终是知道这件事的。 只不过玄族几万年来，一直都是所有仙族的标杆，若是让其他仙族知道这心魔是因为他的错误决定而导致的灾祸，无疑会在所有对玄族保持绝对信任的修士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失望。 甚至会引来无数的猜忌和怀疑，使得玄族根基动摇，中仙界动盪。 霁雪无法原谅他，但上任玄尊已经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霁雪如今也无法再去找他寻仇，故而重生之后，就没有在想这些。 玄陌知道真相，一直在想办法弥补，他也是受害的一方。 「古家主说出歌城心魔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原因的时候，他也在场，可是那个时候的他没办法救你，再加上年少时的那件事，他最愧疚的人，就是你，这次大乘渡劫，之所以会失败，便是无法原谅自己当初的不作为。」 「他问我，他到底该怎么办，我算了算，解决的契机似乎在紫苓山，就让他去紫苓山了。」 「真是如此？走之前你还给他易了容？」霁雪道。 「他身上有重伤，莫非还能以真正面目去？」命天星道。 霁雪抿唇，继续听他说。 「我也没料到，那里竟然会有那么多魔物。」他道，「发现的时候，这世间再没玄陌此人，他已经死了。」 「有的只有记忆一片空白的无生。」霁雪嘆道。 这才是他真正的劫数吧。 玄陌对她的感情，全是当年未能尽到自己守护天下苍生的职责的愧疚，天下苍生，她也是那芸芸众生中的一人。 秋海棠却把这误以为是玄陌放不下她，在心底猜忌了那么多年。再加上她这不会说话的师弟，更是让秋海棠以为玄陌从闭关的秘境中离开，是为了去寻她。 弯弯绕绕，剪不断理还乱，其实回过头去看，便发现不过如此而已。 秋海棠聪明一世，却唯独发现不了她才是玄陌最重要的人，无生就算失去记忆，也仍记得来寻她，仙城自古以来就是牡丹花的天下，家家户户都种满了牡丹花，而玄宫竟然全是海棠花……
第383页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才是玄尊，都给我跪下，哈哈哈，哈哈哈，快跪下！」 他们俩来到内殿，内殿地上坐着一个披头散髮的疯子，他们在外面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的风言风语。 「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被心魔利用完之后，便没了利用价值，自然而然就疯了。」命天星道。 「这也算是报应吧。」霁雪道，「走吧。」 虽然仙城沦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玄珞，但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什么恶事，自会有上天来惩罚。 她来到秘境的秘密通道，这里全是魔修在把手，可不知为何，这些魔修都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她师弟很淡定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这些都是你做的？」霁雪惊讶道。 命天星点点头。 「动作快点，心魔很快就会回来了，凤涅可没办法牵制多久。」命天星道。 「凤涅？」霁雪又听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他不是？」 「他可比你活的洒脱。」命天星道。 一直听到的都是坏消息，直到去占星殿找到她师弟，接连下来，全是好消息，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通道里躺着的魔修，让她意识到，如果没有她师弟，她或许很难找到灵脉，仙剑宗那边，如果不是他，她哪会像现在一样安心。 表面对一切事情极尽冷漠，最后还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霁雪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昏暗的通道里，她和命天星用最快的速度飞去，她刚破境没多久，体内灵力充沛，飞的速度远远快于命天星，飞了好一大段，她才发现她师弟没跟上来。 她返回去，看到他脸色苍白。 霁雪这才意识到，他一直在满是魔气的地方呆了那么久，之前的淡定从容，都是装的。 「跟不上就说一声。」霁雪道，说罢便不由分说拉着他上了自己的剑上。 命天星有些抗拒，可他现在敌不过霁雪，便只能作罢。 「你还是老样子。」他无奈地道。 「往后还有你受的。」霁雪道。 前方现出微光，霁雪紧绷的神色终于缓了下来，所谓灵脉，其实是一棵苍天的古树，生在地底，不需要光，它本身就是光。 这是玄陌告诉她的。 「比想像中还严重。」命天星道。 现在还散发着些许微光的，就只有树顶那一小部分，其余地方都缠绕着魔气，不过好在外面的结界增强，魔气已经无法在入侵了。 霁雪取出黑玉石，把那个阵法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画出来。地上的阵法发出一道微光，两个人影渐渐地出现在阵法上，最后身影凝实。这个阵法需要庞大的灵力支撑，如果没有她，凭藉她师弟，是做不到的。 「怎么了？」霁雪看到眼前的场景，疑惑地问道。 秋海棠在地上入定，玄陌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挡在自己的唇畔。 「她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命天星几乎瞬间就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他问道：「要多长时间。」 玄陌看着秋海棠，摇摇头。 「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命天星道，「他要来了。」 「我去争取时间。」霁雪道。 修復灵脉，需要大量灵力，有秋海棠的治癒之术，事半功倍。玄陌闻言：「不行。」 「守护灵脉是你们俩的职责，不要把我扯进来。」霁雪道。 作者有话要说：鬼知道为什么我结局还没写完就开始写沙雕番外了。 qaq 到下周应该就能完结了 第229章 决战 霁雪出发的时候,仙剑宗早已准备好出战了。 在霁雪去仙城的过程中，仙剑宗和中仙界所有修士一齐浩浩荡荡地往仙城奔去，到了仙城和仙剑宗这段路的中途,正式与心魔对吃。 因为心魔知道了玄澈的下落，便在派人去抓玄澈的同时，集结所有魔修和魔物一举进攻仙剑宗。 两方在路中相遇,没有什么悬念地交战了。 能被心魔驱遣的,都是自甘堕落的修士，他们心志不坚,亦或是早就有了谋反的野心，又或是平日里便心术不正,做尽恶事，只不过被玄陌压着,一直不敢露出自己的本性。 现如今,有了心魔这个藉口,纷纷现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可谓是平日里衣冠楚楚,一派正人君子模样,实则不过是一只只披着人皮的禽兽而已。 对待这种魔修，颜流自是不可能手下留情，便只有一个命令。 「杀」。 众人在仙剑宗蛰伏已久，忍受着流离失所的痛,就是为了等今天,虽然周围全是魔气，但他们有意留存灵力，再加上这一代人才辈出，元婴修士和金丹修士数量都很多，一鼓作气,倒与养精蓄锐许久的魔修打了个难解难分。 只是没有灵力，修士难免愈战愈疲，没多久便开始显出劣势了。 「怎么办？」风竹道，「攻不过去，他一直在魔物后面躲着，不肯出来。」她看着得意地笑着看他们的江子涯，心中愤懑。 按照计划，他们要将他逼出来，把他引到他们布好的仙阵中，由明辰困住他，用神剑将他斩灭。 可是，照眼下的情况，只怕他们还没有把他逼出来，修士们就要支撑不住了。
第384页 颜流握紧了手中的剑，战况激烈，刻不容缓，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重新制定计划，或许霁雪找到玄澈的时候，让她把玄澈带过来，以玄澈为饵…… 不行，不能让玄澈受到危险。 他挥剑把扑来的一只魔物挡开，颜封来到他身后，与他并肩站一起。 「师兄，我去。」颜封道。 「那些魔物不是一般的魔物，你一个人，不行。」颜流道。 「那怎么办？」颜封焦急，看到魔物中的江子涯，恨不得自己能冲到他面前把他砍了。 「这样。」颜流道，「风竹风烨，你们俩现在走。」 「师伯，你说什么？」风竹不敢置信。师伯这是叫他们两个跑？ 「你们两个，一定要把少尊带到安全的地方！」颜流大喊道，「我拖着那心魔，你们两个快带少尊走！」 「师伯，少尊不是……」风竹话未说完，便被风烨打断。 「师伯，我知道了！」他拉住风竹，凝重地看了她一眼，「快走！」 风烨自仙城回来，第一次和她说话，风竹本以为他们会很陌生，但是没有，反而是从未有过的默契。 「我知道了。」她道。 她和风烨御剑升空，两个人本就是元婴修士，御剑飞天，在一片混乱的战场尤为显眼。 圣祖看着他们两个，眉头皱了皱，颜流恰在此时和颜封一同沖了过来。 「魔物，有我在，就休想伤害我的弟子。」 「你想让他们两个带着玄澈走？」圣祖冷笑，「那可得问问我的孩儿们同不同意。」 守在他身侧的魔物尽数追了出去，然而这些魔物还没走多远，便被颜流和颜封合力拦下，两人虽然年迈，但修为精湛，这么多魔物，竟一个都无法从他们剑下离开。 圣祖冷哼一声，踏剑追去。 「师兄。」颜封道。 「就看凤主和师侄联手，加上风竹风烨和仙阵，能不能把他杀了。」颜流道，「与当年白长安，还是有些差距的。」 不如说，如果仙城的灵脉没有失手，玄陌健在，他们对付这么一个魔，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可能知道那是陷阱，但他绝对想不到，凤主会带着妖域的妖修埋伏在那里。」颜封道，「只要霁雪成功，我们这一战，必胜。」 颜流颔首，这一刻，一直严峻的形势，才缓解了不少。 风竹和风烨一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行，风烨取了个斗篷，裹着一只灵兽，从外表看，像个七八岁的小孩。 他这一套动作冷静果断，风竹忽然发现，从前那个遇事慌乱举止轻佻的风烨不见了，站在他身旁，好像天塌下来，他都能想办法给她撑着，就像刚刚，他立刻就能明白师伯想做什么。 「快点，他追上来了。」风烨道。 「嗯。」风竹神色凛然。 不过两人修为毕竟不及心魔，很快，距离越拉越近，有几次带着魔气的剑气贴着他们的耳畔唿啸而过。 风竹觉得唿吸越来越困难，突然，风烨一把把她推了下去，紧接着，风烨所在的地方轰然一声炸开。 稳住身形的风竹只看到空中一道血雾散开。 「风烨！」她失声叫道。 「我没事。」风烨从地上站起来，抹去自己嘴角溢出来的血。 「居然躲开了。」圣祖笑道。 「那这一次呢？」他话音落下，一道黑色的剑气犹如轰鸣的闪电以霸道的气势向风烨袭去，风烨被其中的威压震慑，身体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道剑气撕裂一切阻挡的树木和巨石向着他冲来。 他看到风竹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随风飘洒，看着她拼了命冲过来，眼中的眸光却越来越绝望。 死亡的气息在他周身瀰漫，他大叫一声冲破恐惧，用自己所有的灵力铸成一道结界一正一邪两道剑气碰撞，方圆十里所有的东西碎成齑粉。 烟尘散去，风烨吐出一口血，瘫倒在地。 「多谢师兄。」他看着前方站着的明辰，感激地道。刚刚若不是师兄，自己恐怕…… 风竹呆呆地看着他，才后知后觉地哭了出来，踉跄地来到风烨身边，颤抖地抱住他。 「带他走。」明辰道。 「师兄，我没事。」风烨道。 明辰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气：「也罢。」 「你的伤好了？」圣祖道。 「还要多谢你当时手下留情。」明辰淡淡地道。 「那倒不用。」圣祖落下来，站在地上，目光在四周环视了一周。「他们这是打算让你来对付我？」 「呵呵，你这一次死定了。」风烨道。 「哦？就凭你们三个？」圣祖轻蔑地道。 「你看看这周围。」风竹道。 周围的一切被刚刚的战斗波及，现在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地，有的只有碎石碎沙。圣祖扫了一眼，挑眉看明辰。 「这就是你为了对付我，准备的惊喜？」圣祖道。 就在他说完之后，本来空无一物的周围，突然之间燃起了一道道火焰，深红色的火焰犹如莲花一样绽开，就连周遭的魔气都被火焰吞噬了。 圣祖脸色变了变，看向上空。 「好久不见。」凤涅笑道，他穿的还是红色的锦衣，一袭红衣，飞在空中，犹如熊熊燃烧的晚霞一样耀眼。
第385页 「你为什么……」圣祖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年，不过是为了再见她一面而已，既然见到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凤涅笑道。 「难怪你们有恃无恐。」圣祖瞭然，「你既然无事了，就说明妖域很平定。」他回头，远处的战场燃起了炽烈的火焰，一直缭绕不去的魔气在那些火焰的灼烧之下灰飞烟灭。 那是妖域的妖修。 「快些束手就擒。」凤涅道，「当年你害死白临风和长安的帐，今日我们便一道算了吧。」 周围的仙阵一直在净化魔气，圣祖在阵中自然不好受，若是要冲出去，便要忍受凤族真火的灼烧，长生族的克星便是凤族的真火，尽管江子涯不是长生族人，可圣祖是长生族的怨念凝成的心魔，对这火焰有本能的恐惧。 「你逃不了了。」风烨道。 圣祖看着封住他四路的四个人。他们一步一步地压近，火光映着他的脸，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风竹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的想法太天真了而已。」圣祖道，他一笑，立转刚刚的狼狈模样，「你们看看，那是谁？」 「你以为我们会上你的当？」风竹道。 她没有看，可是明辰和凤涅都抬头了，两个人脸色骤变，尤其明辰，脸上的神情复杂。 风竹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抬眸看去，看到那个人，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震惊，难以置信，失望，还是难过？ 「师兄……」她道，她叫的绝望，声音都不自觉地哽咽了几分。 便是风烨，也对这个结果无法接受。 他们知道皙泉入了魔，但这些天一直都没有看到他，他们心里总还有些侥倖，或许是秋家主看错了，师兄是被心魔抓住了，或者是被下了毒。 不管是谁，都无法接受平日里如此优秀的皙泉会转身投入魔道。 从小便是天之骄子，众人眼中的天才，皙家未来的家主，举世无双，他有什么入魔的理由？ 「师兄，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风烨道。 明辰出现之前，他最崇拜的人是皙泉，那是他的目标，后来明辰师兄一剑成圣，皙泉师兄却在剑门里伤了眼睛，那时候，风烨一直担心他会一蹶不振，可是他没有，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明辰师兄再耀眼，他打心底里，最尊敬的，还是他。 可是，就是他最尊敬的师兄，却在中仙界动盪的时候，转身投入了魔的阵营。 皙泉没有回答她，指尖轻轻地拨动琴弦，一声凌厉的琴声盪开，转瞬之间，拨动琴弦的手抽出长剑，对着他们刺来。 第230章 一剑定生死 亲眼目睹自己最尊敬的人成了魔修,风烨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圣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那剑的锋芒直接冲着明辰而去,若是躲开，仙阵便要被破坏，心魔就会立刻逃走,明辰被迫接招,接下了皙泉这一剑。 化去剑气，明辰脸色苍白,拔出插在地上的剑。 「师兄。」他看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怎么说。 「师弟，如今我修为已至出窍,你可有何想法？」皙泉道。 明辰唇角牵动,脸上神色有几分心伤,最终还是道：「恭喜师兄。」 皙泉握着剑的手抖了抖,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捂着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样！」 他抬眸,恼怒地持剑攻去。 「我知道师兄想的是什么,我答应你，这次全力以赴。」明辰换了剑，之前他拿的是一把仙剑，接下心魔那道剑气，也没有出动渊虹。 这次面对皙泉,他换了渊虹。 「这世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看手足相残。」圣祖笑道。 「真是阴险啊。」凤涅冷笑，「不过，你以为少了明辰，自己就能逃了吗？」 远处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妖修来的突然，再加上拂煦和子也带着神医谷的医修和无数仙药来助阵，很快便分高下。 魔修被打得始料未及，而他们的圣祖不在战场，没有人稳定军心，很快就被鼓舞了士气的修士一鼓作气杀了个片甲不留。 颜流带着还有些许余力的修士和妖修们来助阵，凤涅又封锁了圣祖的退路，等会人到了，等待他的只有瓮中捉鳖。 一切都如他们预料的那般，这场心魔之战，他们胜利在望。 可是就是这样不利的局面，心魔居然没有半点忧虑，他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上空皙泉与明辰的战斗，仿佛接下来被毁灭的那个人不是他，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凤涅担忧地看向仙城的方向，魔气的浓度没有变化，周围也没有魔物和魔修了，难道还有一部分魔物在仙城？他又望向远处的战斗，皙泉招招带着全力，每一击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虽是入魔，却从未过来破坏阵法，两人的位置反而离这里越来越远。 看来，皙泉未必是他的援手。 哪怕入了魔，心智被控制，心中也仍是保持着仙族的骄傲，不肯与魔为伍。 再看明辰，着实让凤涅大吃一惊，他知道明辰厉害，但亲眼见识到他的真正实力，才方知天地浩大。 见之，便如江河窥见大海。 然而，就是在明辰使出全部实力的情况下，皙泉非但没有半点怯意，反而越战越勇。
第386页 「这火，倒是烧得越来越旺了。」圣祖道。 「以至邪的魔气为饵料，自然是越来越炽烈。」凤涅道。 「哦，那不如再加点『柴火』？」圣祖笑道。 他踏剑升空，凤涅哪会让他走，欺身拦住他的退路，随之而来的拂煦紧跟而上，不需要再说什么，几人与心魔斗在一起。 虽然与心魔修为差距很大，但胜在人多，几个回合下来，堪堪平手。他们的灵力在减少，但心魔的处境也不会比他们好多少，只要明辰回来，战局就会立刻逆转。 「果然没有明辰就不行吗？」凤涅道。 「他们都受了伤。」拂煦道，「灵力所剩无几。」她话还未说完，面前便袭来一团黑色，凤涅把她拉走，堪堪躲开。 「多谢。」拂煦道，她抬眸，却看到凤涅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凤涅其实并没有比她轻松多少。 明辰远远地见到拂煦差点受伤，分了神，手上立刻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后退十尺，看着皙泉。 「要想去救他们，便不要手下留情。」皙泉道。 明辰望着他，他脸上那缕白绫素白刺眼：「师兄的眼睛早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带着白绫？」 皙泉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白绫。 他的眼睛好了啊…… 耳中忽然迴响起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皙少主天赋绝顶，往后定能超过玄尊。」 「玄尊不过是早生了几十年，若是与皙少主同时出生，这千年一圣的称号和殊荣，未必是他的。」 「千年一圣可是那么好得？拥有神剑，才可成为圣，玄尊剑门歷练，只得到一柄品相极好的法剑而已，品相再好，终究只是法剑。」 年少的他嘴角上扬，少年恣意地道：「那神剑我一定会取出来，千年一圣我志在必得。」 天纵英才，年纪轻轻便筑基，足足比玄陌快了半月，玄陌八岁便筑基已是几千年一遇，而他往后的仙途更是不可限量。 可就是被所有人给予期望的自己，在剑门出口以最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便是少年英才的他，输给了他一直都看不起的师弟。 那是一个多蠢的师弟啊，每天只知道一遍又一遍挥着剑式，哪怕资质愚钝，也几十年如一日地习练。 没有天赋，註定在仙途上只能成为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头，他一直都很讨厌他，讨厌这个资质蠢钝却又执拗地让人生气的蠢师弟。 「再怎么练，你能达到的就只有这么一点高度。」他不满地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早点收拾东西回凡间？至少你在凡间，还能受到普通人的尊重。」 「我不想去凡间，我要得到神剑。」 「哈？就你？」 回答他的又是一个执拗的背影，一遍遍重复着已经重复了几百乃至上千次的动作，那柄木剑在他手中是那么的滑稽可笑。 他抬眸，神剑剑身光华流转，在其主人手中，剑尖斜指地。剎那间，明辰周身的气质瞬间变了，犹如一柄磨砺好锋芒的利剑，沉凝内敛，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力。 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他失声笑了出来，原来自己之前在他眼里，连练习用的靶子都比不上。 「师兄，要小心。」明辰沉声道。 终于肯使出全力了，他等这一刻多少年了？他握住自己的剑，将自己所有的法力灌注在剑上。 不需要多余的剑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剑便可定胜负。 亦是，一剑定生死。 圣祖看向远处的战局，唇角扬起一丝笑，他挥剑把袭来的几人震退，派去人间的魔物是时候回来了。 几百回合的战斗，凤涅和拂煦余力不足，好在颜流和颜封修整好，前来助阵，众人正准备一鼓作气将其封印，却见他停了下来，一直望着不远处。 由于凤涅灵力急速耗尽，真火的火焰比之前小了一半。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圣祖道。 「？」颜流。 忽地，他瞳孔骤缩，在看到魔物手中挟持的人质的剎那，险些失去理智。 「怎么会这样？」他不敢置信地道。 玄澈脸色苍白，咬着牙不屈地看着面前的心魔。 「我找你可是找的很辛苦。」圣祖道。 看到玄澈的那一刻，颜流先前燃起的希望顿时破灭，他手中紧握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师兄，你怎么了？」颜封道。 「一切都完了。」颜流道，「一切都没了。」一瞬间，他想过无数中如果，如果多派些人去保护玄澈，那大家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不会徒劳无功？ 如果自己把玄澈藏起来，是不是就能保护住玄澈？ 「看来你知道了。」圣祖道。 「师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颜封问道。 「中仙界的灵力都由仙城的灵脉提供，保护灵脉的结界由玄族的家主提供灵力，而把家主灵力传入结界阵法中的，正是玄家的家主信物，家主信物只能有玄族血统的子弟才能使用，换而言之，玄澈死了，中仙界最后一丝灵力，就要没了。」圣祖道，「这还得多亏星相，若不是他，我也不知道这层秘密，更不知道玄澈的藏身之所。」 「星相？」拂煦喃喃地道。 「我也玩累了，该让一切结束了。」圣祖道。他掐住玄澈的脖子，玄澈咬牙看着他，至始至终，他都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
第387页 圣祖看着他，眯了眯眼睛：「家主信物在哪？」他没有立刻动手，只要玄家弟子就能让结界重启，说不定还有几个玄家弟子还活着，就算修为不高，也是麻烦。 玄澈瞪着他：「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搜身也不迟。」圣祖道。 他们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有能阻止心魔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魔的手收拢。 「住手！」安静的阵法中，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嘶喊。 听到这个声音，圣祖怔住。 「快！」凤涅道。 他们沖向前，圣祖回过神来，立刻后退，退出十几尺。 几人扑了个空，紧张地看着玄澈。 「放了他。」辛雪道。她拼命地想挣脱魔物的禁锢，可是以她的修为，在满是魔气的中仙界唿吸都极为窒息，她只能强忍着头晕，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对着江子涯讲话。 圣祖呆呆地转头，看到被魔物困住的辛雪，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他慌乱地四处张望，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周围早就成了一片平地，哪里还有可以躲的地方。 魔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什么忽然变成了一个凡人。 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 「为什么把她带了过来？」江子涯道。 第231章 真正的对决 第二百三十一着 「是星相说要把抱着他的那个女人也一齐带来。」魔物道。 「星相？命天星？」江子涯脸上的神情抽动,低头看着被自己锢住脖子的玄澈，这个小子长得温顺，眼神却像一头狼。 「江子涯。」辛雪道,她说话的声音颤抖，但是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我不是……江子涯……」圣祖低着头看向别处。 「你不是江子涯，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辛雪道,「你跟我说你很快就会成为像剑圣一样受万人敬畏的人……」她话音渐渐小了下去,「大伯他们满心欢喜，期盼着你回去,还特意为你准备了酒宴，就等着你在仙剑宗剑术大赛上大放异彩,可是你你现在竟然沦为魔道，助纣为虐……」 江子涯抬眸,正巧撞上她失望透顶的眸光,阻拦在远处的修士神情鄙夷,这些目光火辣辣的,像刀子一样剜在他的脸上,他抓着玄澈，突然六神无主，脑袋一片空白。 「这一路的人，都是你杀的吧。」辛雪道。 「我没有……」江子涯喃喃地道,「不是我……」他拼命地否认,得来的却只有辛雪的失望的笑，他捂着头，脸上的神情一下子狰狞，一下子又懊悔。 「他怎么了？」拂煦问道。 从辛雪出现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明辰的徒弟江子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若不是早就知道是江子涯，拂煦还会以为这心魔只是和江子涯长得很像而已。 「不知道，」凤涅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几人会意，趁着心魔挣扎的时候，将自己最强的一招使出来。圣祖抬头，辛雪出现的时候，江子涯重新掌控了身体，在江子涯掌控身体的时候，他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没有办法操控，经过刚刚短暂的搏斗，他重新掌控了这具身体，拿回主动权的瞬间，他眼中杀机瀰漫，手用力。 「你杀他，我就死在你面前。」辛雪嘶哑地喊道。 「不能杀他。」被他压制住的江子涯在识海内大喊。 圣祖的手颤抖，或许这已经不是他的手了，即便能控制他的身体，却无法把这具身体的灵魂抹去。 玄澈不能杀，那也无妨，只要家主信物在他手里就可以了，他扫了一眼腾空而起的众人，再不给他们留活路，魔气放出，所有招式被化解，众人纷纷吐血倒地，凤涅挣扎了一下，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看向远处，却见上空的那两人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红一紫两道灵光碰撞，剎那间天地失色，灵光撞击的巨响中，他似乎听到了剑的碰撞声，冲击的余波远远地传开，一时间离明辰和皙泉最近的他们所在之处，狂风骤起。 心魔第一时间来到辛雪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出那些风刃，凤涅情急之下，只能用仙阵里留下的最后一成灵力铸下结界，保护这里的几个人。 昏暗的天空雷鸣电闪，不多时，伴随着狂风，大颗大颗的雨随之落下。 明辰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举起手中的白绫。 「你的伤没有好？」皙泉呆呆地看着他，「我不是把药给你了？为什么你的伤会没有好？」 「因为我觉得师兄可能会需要，便没用。」明辰道。他把那瓶仙药取出来，这是自仙城中取出来的，用至纯的灵气提炼出来的灵水培育的仙药炼制的丹药，本身蕴含极其庞大的灵力，整个中仙界，就只有这么一颗，原是用来给玄尊闭关时使用，若是破境时受伤，立刻服用，就能瞬间修復一切内伤外伤。 皙泉在玄宫，逼着疯了的玄珞交出来的，玄珞本来是预备着给自己闭关的时候用，只不过他大抵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被心魔抛弃。 皙泉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一如三百年前，他眼睛被剑光所伤，四处为他寻药的，就是他这个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的师弟。 「师兄，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想争第一。」明辰道。
第388页 「我知道……」皙泉道。 「宗主之位，我也不想要，我一直未曾想过和你争。」 「我知道啊……」皙泉喃喃地道，「我都知道……」他只是，不甘而已。当年他看到风烨输给风竹之后不甘的样子，心底哂笑，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很难吗？ 他总以为自己心胸开阔，虽然他这一辈子从未输过，但若是真输给了哪个高手，那只能说他学艺不精，可直到这样的事轮到他，直到他输给了他一直都不曾放在眼里的那个木头师弟…… 原来皙泉也不过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不过是一直在装淡然而已。 他的心并不纯净，他的嫉妒之心比任何人都强烈。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想，如果季明辰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该有多好，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他赶出中仙界，亦或是让所有人唾弃他。 可是他偏偏是他的好师弟啊，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如此真心待他，他有什么理由不为他取得的荣光高兴呢？ 「师兄，回去吧。」明辰道。 「回不去了。」皙泉低着头低低地道。 「你那一剑不故意偏了几分，我现在已经死了。」明辰道，「这些年来，是我做的不对，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我却总是在比试中故意输掉。」他早该明白，他的师兄这么高傲的一个人，被自己视为对手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轻蔑地对待，心中该有多愤懑和难受啊。 尤其是那人还是他最亲的师弟。 这些年，随着他的修为突飞勐进，他开始刻意隐瞒自己的真正实力，因为这世上，除了玄陌以外，已经没有人能让他使出真正的实力了。 故而即便对手是自己的师兄，他也有几分漫不经心，甚至，已经开始不放在心上。 因为觉得师兄不如自己，比试时怕伤了他，所以从未使过全力，可是啊……真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吗？ 他环视四周，他凝结了三世的造诣的一剑，师兄接下了，以法剑完完全全地接了下来，若不是偏离他师兄的剑最后偏离了几分，他哪怕有一半的神格，也再难回生。 他师兄想要的，不过是想堂堂正正和他比试一场，仅此而已。 这是高傲的剑仙最后的尊严，而他却将这份尊严轻蔑地踩在脚下。若是早些明白，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兵戎相见了吧。 他总觉得师兄对待修为太过执拗，结果造成师兄如此执拗甚至成魔的原因，竟然是他…… 「师兄！」明辰沉声道。 皙泉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飞身挡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心魔的一掌。 他们两个都看到心魔过来了，他们两个两败俱伤，都动弹不得，心魔第一要杀的便是明辰，所以明辰让皙泉赶快把药吃了，他伤的比皙泉重，就算是品阶再好的灵药，也不可能治好他的伤，此刻最好选择是他的师兄将药吃了，有他师兄在，再加上霁雪，便足足有五成的胜算。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皙泉竟然挡在了他面前，药瓶落入了他的手中。 明辰愣愣地看着皙泉倒在了他面前。 「快……」皙泉气息微弱地道。 「来不及了。」圣祖道，「你阻碍我得到身体，这一次，我怎么还会让你活着。」他寻了几百年的长生引，便是被明辰藏着，最后復活了白长安，这笔帐，他怎么能放过。 没有时间犹豫，明辰撬开皙泉紧闭的嘴，把药餵给了皙泉。 渊虹剑横在他面前，或许挡不住，但已经没有办法了。 如果是之前，圣祖或许还会忌惮，但他们两个缠斗耗费太多的体力和灵力，渊虹剑剑身的光华暗淡，不堪一击。 就在他即将攻到的那一刻，他突然不敢置信地看向仙城的方向。 千钧一髮之际，明辰拔起渊虹剑，转守为攻，心魔因为那一瞬间失神，被他砍伤手臂。挥了这一剑，明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剑撑着身体。 「怎么可能？」他自言自语，忽地，他的脑海里闪出一个人，怒火在他的胸口燃烧，他咬牙切齿地道，「命天星！」 他搜遍玄澈全身，把玄澈身上所有的储物法器都破坏：「家主信物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在哪的。」玄澈道。 「你把它给你爹了？」圣祖瞪着他，表情狰狞恐怖。 「我把它藏起来了。」玄澈道。 「你把它给你爹了，那个叫无生的凡人就是你爹。」圣祖道，「他没有死，命天星骗了我，不，他背叛了我……」 玄澈愣住了，他是把那块黑玉给无生了，他被带到辛家，他的师娘就走了，只有辛雪一直陪着，无生来找他，把那块玉石要走了。 无生走的时候，还告诉他，他很快就可以见到他的父亲了。 无生是他的爹？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看到无生，就觉得无生很熟悉，甚至对无生有一种依赖感，觉得只要无生在他身边，他什么事都可以做，做什么都不怕娘亲失落。 因为无生是他的爹？ 他哆嗦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还不能死。」圣祖道，「陪我去仙城。」 玄澈被他抓着衣领，唿吸困难。 圣祖说完，便踏剑升天，明辰看着他把玄澈带走，想要追上去，但他只要动一点，身体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手和脚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第389页 「阿雪……」他咬着牙，便是说一个字，身体都会疼的颤抖，「要去仙城……」他拔出插在地上的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232章 放下 圣祖抓着玄澈,一路朝着仙城赶去，路上到处倒着魔物的尸体，残缺不全,撕掉的魔物伤口上飘散出黑烟一样的魔气，这些魔气很快飘散在空中。 他熟视无睹地从这些魔物的尸体上飞过去，不管怎么样,魔物都是工具而已,失去了利用价值，就和地上的废土一样没有区别。 他心中只有仙城的灵脉,灵脉不像魔修和魔物，死了可以再有,灵脉一旦被玄陌掌控，那就意味着,这一切都将失败。 他再也没有机会找到像江子涯一样能够容纳他的身体了。 千年引总共只能结三次果,几千年被用掉一次,被白临风用去一次,最后一次,被季明辰给了白长安。 他本想等白长安破境的时候夺取，可无奈自己太心急，低估了明辰的实力，最后徒劳而返。 「放弃吧。」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挣扎说道。 「你给我住口！」圣祖怒喝。 玄澈已经昏了过去,他本就入了魔,在全是魔气的中仙界，能支撑那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你想用玄澈的命威胁玄陌。」江子涯道，「可是我不会让你伤害玄澈的，辛雪说到做到,如果玄澈真的有三长两短，她一定会立刻死在我面前……」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还想着这些情情爱爱，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跟着死。」圣祖道。 「那又如何。」江子涯道。 如果再重来一次，他根本不会选择同意。知道早圣祖想做的这些，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助纣为虐呢？ 可是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圣祖已经控制了仙城的灵脉，他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继续和圣祖交易，唯有他的爹爹们和辛雪所在的凡间，不能受到伤害，当一切结束后，他还能回到人间，若无其事地和他们一起生活。 而圣祖也确实做到了，任凭中仙界腥风血雨，人间也不受半点影响。 但辛雪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八岁那年，山洪爆发的那晚，在自己即将被淹死的时候，这个魔如世人传颂的能御剑飞天的神仙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道：「只要你答应把身体给我，我可以帮你实现任何心愿。」 自幼被抛弃，风餐露宿，受尽世间冷眼，本打算任自己淹没在水中的他，突然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他拼命地点头，就算浑浊的水涌进自己的喉咙，也没命地喊着「我答应」。 想要家人，于是心魔给了他真正的家人，他从未想过原来被人时刻挂念和关心的感觉竟然如此温暖。 辛家表小姐的善良，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她有次路过，看到他丧气地坐在路边，还关心地询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怕他真的生病了，把自己的灵药给了他，她自己却得了母亲的冷眼和妹妹的嘲笑。 可是啊，他终究只是一个山贼，他的爹爹们都是山贼，即便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抢过别人的东西了，也仍是山贼，他是山贼的儿子。 山贼的儿子，配不上辛家的仙子，这件于她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就被她抛在脑后，她甚至都不会记得，在繁花的长街，有一个青年时常在她经过的路上等着她。 她不会知道，也从未看到，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从未想过怨恨自己的爹爹们，因为他们尽己所能给了他世间最大的温暖，他恨的，只是自己为何如此没用。 所以当心魔问到他是否想要娶辛家小姐为妻的时候，他看着远处和青年公子谈笑的辛雪，强忍着心中的痛，说不想。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实现呢？」 他愣住。 「明天，辛家两个小姐会去求姻缘，经过紫苓山的那条路上，你……」 一切就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就如同话本中写的一样，小姐外出求姻缘，在山路上被山贼阻道，大侠出现，打败山贼，英雄救美，只不过山贼是他，大侠是万人敬仰的剑圣。 最后的结果当是小姐对救命恩人一见倾心，剑圣正气凛然地处置山贼。 好在，一切都如心魔所说，季明辰把他带去了中仙界，当一群衣冠整洁，仙气凛然的人问明辰他是谁的时候，明辰不知怎的，说了句：「这是我新收的弟子。」 心情低落的他，因为这一句，忽然觉得峰迴路转柳暗花明。 山贼配不上辛雪，可是剑圣的弟子可以，不管让他做什么，只要让自己剑圣首席弟子的身份实至名归，他都会去做。 所以他再一次把自己这身躯壳给了心魔。 也许还是他想的太轻易了，修道，又岂是那么好修的？即便师父是剑圣又如何，他不过还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山贼。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生来一无所有，就不该去奢求那么不属于他的东西…… 「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他道。 「开什么玩笑，我等了那么多年的夙愿，怎么可能让你说不干就不干。」圣祖道。 两个灵魂在同一个躯壳里争斗，江子涯或许比不过心魔，但这具躯体到底还是他的，天生便对心魔有强烈的反抗之意，正因为如此，心魔想要得到这具躯体，还是要诱惑他主动献出来。
第390页 霁雪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江子涯」面容痛苦，嘴里说着截然相反的话，像是两个人在互相争斗。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江子涯」手中抓着的玄澈，那一剎那间，她慌了神。 该怎么办？ 眼下里面的两人正在危急关头，决不能让他们知道玄澈在心魔手中。 她出来的时候，已经将外面的魔物和魔修都解决了，前面进来的时候畏首畏尾，那是她还没有彻底熟悉现在的自己，总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像花瓶一样一碰即碎的普通人。 等到她出去，面对外面一众魔物和魔修，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她才恍惚地发觉，自己已经是和明辰一样位于中仙界修士顶峰的强者了。 江子涯就停在那里一只手抓着玄澈，另一只手成爪，抓着自己的头，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跳，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霁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心里飞速思考这是真的还是陷阱。 他后面没有跟来任何人，她不确定周围是否有伏兵，自然也不敢贸然上前。 过了许久，他脸上痛苦的神情退去，看到霁雪的时候，愣了愣。 「心魔。」霁雪道，如此，算是打了声招唿。虽是一个心魔，但算起来，他们两个其实是同族。 心魔是长生族人死后的怨念所成，那是他们一族的执念。 生来弱小，被皇族残害，玄尊非但没有为他们主持公道，反而误信小人谗言，将他们打为魔族，死后还要受所有人的谩骂，这份冤屈，令所有长生族人不甘，怨念汇聚在一起，就成了心魔。 圣祖看到她，冷笑道：「这不是我们的叛徒吗？」 「何来的叛徒一说？」霁雪道。 「帮着自己的灭族仇人，不是叛徒是什么？」圣祖道，「如果你还有半点悔恨之心，就和我一起控制灵脉。」 「我对当年所做的事无怨无悔。」霁雪不肯让开。当年心魔找到她，一是为了她一身修为和躯体，但的的确确未曾伤害她。 「无怨无悔？」圣祖怔了怔，片刻后自嘲道，「好个无怨无悔。」他狠厉地道，「你忘了大家是怎么死的？那凤族的真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所有人被活活烧死，而你呢，在世外桃源过得逍遥自在，那些死去的人在地底，时时刻刻被烈火灼烧，不得安宁，午夜梦回，你可曾听到他们痛苦的嚎叫？」 「因为大家死了，所以你既要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霁雪道。 「这是他们欠我们的。」圣祖道，「一整个族枉死，死后还被冤枉成魔族，受尽万人唾骂，我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生来弱小吗？弱小就该死吗？如果是这样，我现在比所有人都强，这些弱者就该死！」 霁雪退了几步，内心竟然有几分动摇。 「如果你不想与我们为敌，就快点让开。」圣祖道。 霁雪忽地回神，摇摇头：「他们不是故意的，而且那些人，也浮出了该有的代价。」昔日不分青红皂白的那些修士，都在五百年前的请魔战中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便是背信弃义的歌城百姓，也不得善果。 「都已经结束了。」霁雪道，「枉杀我们族人的仇人，都已经死了，便是把这里的人都杀了，大家也回不来了，你又何必让这些无辜的人和我们的族人一样枉死？这样做，又和当年他们对我们有什么区别。」 「那我们这魔族之名又是因何而来？」圣祖道。 霁雪愣住，这一点，就算是她，亦一度是她心中解不开的结，她不在意旁人如何说她，便是每天「魔头魔头」地在她耳边叫她，她也无所谓，毕竟她曾经真的入魔了，可她的族人是无辜的，他们之中，很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是这样心地善良的人，被后人张口闭口地叫魔族。 她没有办法改变，长生族是魔族这件事，已经深深地根植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就算她修为已经到了出窍，也无法改变所有人的看法。 但是，这绝不是心魔将所有人都杀了的理由。 把所有人都杀了，就无人叫他们魔族了吗？ 或许可以，但这样的做法，让多少无辜的平白受冤？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生来就有人在他们耳畔说长生族是魔族，时间久远，他们也无法找到证据去求证，仅凭一个无知的罪名，就要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霁雪道。 「什么办法？」心魔道。 霁雪张嘴，却是哑然无言。 什么办法？ 其实她自己也清楚吧，没有办法，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心魔已经沖向玄宫，她来不及自责，御剑追了上去。 「整个族便只剩我们三个人，我不想与你为敌。」心魔道。 作者有话要说：格子一时爽，鸽后火葬场。 第233章 灵脉修復 「一定可以想到其他的办法。」霁雪道。 心魔停了下来,看着她，失望地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他持剑攻向她。 霁雪怕伤到玄澈，处处避让,便是如此，她被逼的节节败退，不过也没有落多少下风,她仍能够阻止他。 心魔使的是剑,霁雪使的是术法，除了霁雪外,心魔也刻意逼着玄澈，两个人斗得束手束脚。 霁雪注意力在玄澈上,而心魔不仅要分一丝心神在玄澈上，还要关注灵脉的动静,霁雪又不是那些元婴修士,她刚破境,灵力充沛,即便用了不少,也比元婴修士强了不知道多少。
第391页 心魔如此分心，冷不丁被霁雪的术法击中，终究还是凡人之身，即便与他无比契合,中了出窍修士的术法,也难以招架。 识海中的江子涯还在与他搏斗，正如他所说，和他江子涯共生，他不能把江子涯的灵魂抹灭，如此局面,就算明面上看起来是他占了上风，但霁雪应对地游刃有余。 霁雪一直担忧玄澈的安慰，她想趁着他心思全在灵脉的时候把玄澈从他手中抢回来，故而每个阵法都对准他的手，但是几十个回合过去，霁雪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你受伤了……」她道。不是她伤的那一处，而是本来就有内伤。 她想起他刚刚看到他，看到他站在城墙之上，脸上的神情痛苦狰狞，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像是有两个人在同一具身体里争夺归属权。 她在他的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压迫力，现在的他似乎只是在强撑着一口气，仅凭復仇的信念支撑。 「不用你可怜我。」心魔狠狠地道，他捂着自己的头，咬牙怒视着她，然后用剑指着她的脖子。 霁雪被他直指过来的剑尖逼的退了几步，她不擅长修武，距离拉近，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可是眼前的心魔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是的，已经没有威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心中满是疑惑。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或许在之前的仙魔之战中，受了伤，又或是……刚刚和江子涯的搏斗中，耗费了大量的魔气。 她忽然明白心魔为什么没有拿玄澈来威胁她了，一定是江子涯。在她闭关之前，江子涯的奇怪她是看在眼里的，有时候江子涯像是变了个人，但是等她再看的时候，江子涯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有些痞气的青年。 这个青年提到自己喜欢的女子的时候眼神会瞬间温柔，处事狡猾，但本性善良。 她的师弟早就布好了局，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计算缜密，环环相扣，所有的线索汇聚在一起，将原本颓然的局势瞬间反转。 她忽然觉得双手无力，手中的剑缓缓地放下。 心魔捂着头，闭了下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些，霁雪没有再挡在他面前，他顾不了她，踉踉跄跄地朝玄宫秘境行去，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玄宫重重的宫墙之中。 长生族的执念，这一次又将被清魂阵给抹去。 明明成功了，可是她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感觉，就像心魔所说，那不止是他的心结，那亦是她的心结。 就这样被抹去，甘心吗？ 那是多少无辜族人的清白，生来不受庇佑，死后白白蒙冤。 可是她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师父，我做的对不对？」她轻声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仙家宗派来的人才匆匆赶来。 情况还算好的，便只有风融，风融带着为数几个还能战斗的修士赶来助阵，来到魔雾缭绕的仙城，只看到霁雪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脸上的神情恍然若失。 「师嫂！」风融担心地飞过去，「你有没有事？」 霁雪转头看去，眸光过了好久才聚焦：「风融，你们没事吧。」 「大家伤的很重，但是没事，神医谷的医修都来了，没有什么问题。」风融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本以为会有很大的伤亡，可是没想到，竟都是有惊无险。 便是有些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也幸运地被及时救治，顶多损失几十年或者几百年的修为，这些损失和伤亡比起来，完全不碍事。 「他进去了。」霁雪道。 「什么？！」风融大惊，呆呆地看着处在远处的玄宫，他身后几人皆露出绝望的神色。 「要是我能飞得再快点就好了。」风融懊悔地一拳一拳地打在自己的胸口，「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毁在了我的手上，我该怎么向师伯们交代……」 来之前，风融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现在霁雪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 他身上背着数不清的期望，而这些期望即将在不久的将来转为失望乃至绝望，他便是此刻以死谢罪，也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 霁雪按住他：「没事。」她把剑收起来，「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风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很难想像，这句话竟然是从他师嫂口中说出来的：「师嫂，你说什么？就算来不及，我们也不能等死！便是死，也要战死，决不能让自己的家族和宗门蒙羞！」风融道。 他的这番话，振奋了情绪低落的修士，所有人的斗志燃了起来，异口同声道：「对！」 「师嫂，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去找他。」风融道。 霁雪看着他赴死的决心，疲惫地笑了笑：「放心，都已经结束了，很快，灵脉就会回来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玄宫深处突然迸射出炽烈的光芒，这些光芒炽烈，却不刺眼，如旭日东升，万丈光华驱散一切黑暗。 玄宫凋零的海棠花渐渐回復生机，枯藁的树干重新茁壮，一树繁花灼然盛开，一树接一树，飘落的花瓣犹如花雨般飘向仙城的每一个角落，落下之处花木逢春。 那是众人从未见过的景象，就像是天道降下神雨，润泽四海八方。他们呆呆地看着这样的场景，甚至忘了自己此刻前来是为了做什么。
第392页 缭绕仙城的魔雾终于散去，倒在地上的人从长眠中醒来，他们睁开了眼，一个一个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茫然地看着周围。 灵气逐渐扩散，变异的灵植一开始极为抗拒着纯净的灵气，但很快，灵气就将它们身上魔气净化，变异之处迅速枯萎，落到地上，与泥土融为一体，仿佛回到了原点，好像那一场挥之不散的魔雾只是一场梦。 梦醒，梦中一切便了无痕迹。 霁雪下了城墙，朝着玄宫行去。一路上，花团锦簇，海棠花零零落落地落在地上，犹如繁美的锦缎一样。亭台楼阁，青砖黛瓦，走在此处，就像是身处隐世仙境，像是在画里漫步。 只是这样的美景，得来的却是一片寂静，就如同她出来时一样，富丽堂皇的宫城此刻竟然是最冷清的。 她想起五百年前初到玄宫，便觉得这里很冷清。 原来这里一直都很冷清…… 不曾热闹。 玄陌就是从小生活在这样清冷的地方，难怪一直那么孤独。 她走了几步，里面忽然冒出来一个披头散髮衣衫破烂的人。 「我才是玄尊，我是玄尊，都给我跪下！」他哈哈地笑着，然后疯疯癫癫地跑了出去，霁雪身子微动，终究没有追上去。 残害父亲，残害同族，想拥有至高无上的修为，只为了得到这玄尊之位。 剥去一身修为，成为一个废人，终日疯癫，沦为乞丐。 上天已经给了他最好的惩罚。 她来到秘境中，原本幽黑的过道，此刻墙壁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漫天的星辰一样美不胜收。 在最里面，一棵繁盛的古树繁盛如盖，叶片碧绿，闪烁着晶莹的光，像是用天然纯净的玉石，雕琢而成的精緻珍品。 树下站着一对璧人，女子容貌妍丽，倾国倾城，男子站在她身侧，身形颀长，如修竹挺立。 心魔把剑架在玄澈的脖子上，但是他已经连剑都拿不稳了，他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余力，在灵脉中，无异于身处致命的毒药中。 命天星在一旁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他又如从前一样，眼底神情淡淡，众生命数，皆在他眼前如浮云一般掠去。 玄陌上前一步，她霁雪看到他手中的剑，手握紧，移开目光。 「当年之事……」玄陌道。 「呵，要杀就杀。」心魔冷笑道，「何必再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这里没有别人，你做的再好看，也不如是你们一张嘴说的好听。」 「当年之事，是我父亲的错。」玄陌道。 霁雪怔了怔，看向玄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父债子偿，我为我父亲当年犯下的错误认罪。』玄陌把剑放在自己身前。 没有一个人料到他会这样做，就连命天星，都错愕地看着这一幕。玄家自古以来就有着远古仙族的尊严，便是少尊，也不会轻易向自己的父母下跪。 而此时此刻，心魔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他以玄尊的身份乃至代表整个玄族向一个心魔道歉…… 这是需要何等的决心，又是抱着怎样的愧疚之心，才能摒弃自己的尊严，做到这样的地步？ 秋海棠去扶他，却被他推开：「这是我的职责，我必须为那些枉死的人负责，海棠，这与你无关。」 「你在说什么？直到现在，你还不把我当作你的家人？」秋海棠道。 未等玄陌说话，她在他身侧跪下。 玄陌张了张嘴，看到她脸上坚毅的神色，抿唇笑了笑。 「我知道，那上千人的性命，仅凭我如今的道歉，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将长生族是魔族的罪名洗清。」 「洗清……」心魔苦笑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玄陌道。 第234章 完 安静的秘境里,玄陌的声音是那般的坚定，他只说了三个字，但是没有人会怀疑那三个字所包含的决心。 心魔之所以还存在,便是因为长生族平白蒙受的冤屈，昔日的仇人早就化作一抔黄土，所以,他现在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渐渐松开玄澈，玄澈倒在地上,命天星上前，将他抱了起来。 「我就在这里,既是认罪，便不会做什么,便是此刻就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玄陌道。 「呵呵呵,呵呵呵。」心魔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有几分疯癫,「当年灭我族人的，可是你。」 「不是我。」玄陌道。 「那我杀你，又有什么用？」心魔道，「我的仇人都已经死了……我的族人也永远都回不来了……」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长久以来的执念化去,魔气渐渐从江子涯的身体里散去,「砰」的一声，他倒了下去。 玄陌去扶住他，抬眸时正好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霁雪。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他道。 「我知道。」霁雪道。 「你把他带回去吧。」玄陌道。 「不必了，他做的一切,交给你来定夺。」霁雪笑道。 玄陌沉默，片刻后，他点点头，他看着霁雪，认真地道：「对不起。」 「你已经说过了。」霁雪说，「他们也听到了，我想，大家一定原谅你们了。」 玄陌牵动嘴角，笑了笑。
第393页 既然这里已经安全了，霁雪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她出去，踏出去的剎那，她不自觉地用手挡着眼睛，外面晴光正好，鸟语花香。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横亘在心头的一根刺，终于被拔掉了。 她想起当年师父提起玄陌的时候，总是一脸欣慰，那是真正的以天下苍生为重的人吶，纯粹地就像是一块没有任何杂质的玉石，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她叫上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神情呆滞的风融他们，把他们拖了了回去。 风融还是觉得自己想做梦一样，分明自己来的时候是一座死城，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怎么突然之间，这些尸体就活了过来。 「师嫂，我不是在做梦吧。」风融道，「我是不是死了。」 「你没有做梦。」霁雪无奈地道，「那些人本来就没有死。」心魔并没有屠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江子涯不让他伤害凡人吧。 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给自己的族人一个清白而已。 若是不能扭转他们的看法，便把这些愚昧的修士杀掉。 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得幼稚和可笑。 她来到仙魔的主战场，看到昏迷不醒的明辰时，神色大变，其实明辰还有些许意识，他能看到霁雪惊慌失措地朝着他跑来，看到她好好的，他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散了，而后便彻底没有意识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雾静峰的家里面，霁雪坐在他旁边，正笑着看他，他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恍惚间，好像还在做梦一样。 「你终于醒了。」霁雪道，「子也说你今天就能醒来，看来他果然没骗我。」 明辰环顾四周，窗外花红柳绿，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 「大家呢？」明辰道。 「大家？」霁雪神秘地笑了笑，起身，面对着他，一步一步地后退，退到门上，她拖长了声音：「大家——当然在外面啦。」她反手勐地把门拉开，风烨他们闹哄哄地沖了进来。 「师兄，怎么样了？」风竹问道。 「那天可吓死我了。」风融心有余悸地说。 风烨道：「还提那天做什么。」 「喂喂喂，你们随便进我家，经过我同意了吗？」凤涅大摇大摆地进来，鑑于他穿了一身大红色锦衣，在一众衣着淡雅的修士中尤为显眼，让人想不注意他都难。 「你家？」霁雪皱眉，「你欠扁了是不是？」 凤素捂着脸，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咳咳。」颜流咳嗽一声，「霁雪，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得多管管他。现在倒不存在说怕被欺负了，虽然从前也没出现被欺负的情况，但是，他再乱来，你可以狠狠地揍。」 「说的有道理。」颜封附和道，「正所谓不打不成器，不过还是得等伤完全好了再打。」 霁雪点点头。 「……」明辰。 「你不要这么急呀，我都说了他没事……」子也的声音老远地传过来，他还没有说完，拂煦就沖了过来，看到明辰坐在床上，担忧的神色顿时散去，她松了口气，欣喜地看着明辰：「辰儿，你怎么样了。」 「姑姑，我没事了。」明辰道。 身上的上确实已经好了，就是身体还很虚弱。 「师叔才刚醒，现在一定很需要休息，我们大家先回去吧。」清羽道。 「清羽，做了峰主之后，都有胆子说众位师叔了。」风融打趣道。 风竹把他推开：「可比你刚当上峰主的时候持重多了。」 风融立刻闭嘴，生怕风竹把自己从前做的事抖出来。 「有道理，再待下去，师嫂该嫌弃我们了。」风烨说。 所有人立刻会意，纷纷「哦」地一声退了下去。霁雪呆了呆，还没等她说什么，他们就一熘烟地跑了。 清羽和拂煦最后走的，清羽对霁雪点点头，然后对明辰道：「师叔好好歇息。」 「清羽。」明辰叫住他。 清羽知道他要问什么，道：「师父很好，他现在在栖月峰，说是要静心修炼，这峰主之位和家主之位，暂时就由我替代了，不过我看他经常走动，都是在帮一些仙族做大战后的补给和恢復。」 听到皙泉没事，明辰安了心。 清羽说完，便退下了，拂煦稍微啰嗦了几句，便被气喘吁吁赶来的子也拉走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霁雪把门关上，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静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霁雪用手掩着唇，轻轻地咳了一声：『咳，白临川？』 明辰听到那个名字脸色瞬间不好：「随便取的……」他支支吾吾地道。 「傻子。」霁雪道，「谁信。」 明辰默默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他承认，起这个名字的最初原因，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但他没想到，最后反而弄巧成拙。 「别躲了，你以为你是兔子吗？」霁雪道。 明辰只好把头露出来：「后来怎么样了？」 「玄陌回来了，灵脉修復，心魔的执念也消散了。」霁雪道。 「是吗？他还是回来了。」明辰道。 「你知道无生就是玄陌？」霁雪惊讶道。 「起初只是觉得一见如故，后来才发现那是玄陌。」明辰道，「我劝他回的人间。」
第394页 「原来是你啊。」霁雪道。 以前阿川和玄陌聊得挺投机，所以玄陌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知道，阿川自然也知道，只是那时候的阿川忘了感情是什么，自然不能体会玄陌的心情，但是今时的明辰不同了，他能够体会到玄陌内心的痛苦，所以想帮他解脱。 「但是人总是会变的。」霁雪道，「你只记得当初的他想过自由的生活，他想回来的。」 「又是我好心做了坏事？」明辰道。 「学着点。」霁雪道。 「嗯，我知道了。」明辰道。 明辰醒来后修养了一个月，身体全恢復了。期间辛羽阳代表辛家来看望明辰，但是辛羽阳看到霁雪，再看看明辰，便是怎么都跨不过心底的坎，以亲家的身份，他是怎么都做不到的，便只能是以弟子的身份，但以弟子的身份，又怪怪的。 霁雪没怎么为难他，只问了辛雪怎么样了。 自那日起，如今已经过了大半年，所有损坏的东西都修復得和原来的样子没什么两样，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一样。 每个仙族和宗门清点了自己家族的人数，伤亡似乎没有多少，看似惨烈，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便是有很多的修士死在了仙魔战中，后来也发现，要么是做了恶事，要么便是心术不正…… 有因必有果，所作所为，皆在苍天眼中，自有天道评定。 而玄家，也算是清扫了以玄珞为首的一批含有不轨之心的修士，如今的玄家，比以往更团结，心魔散去，江子涯还活着，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不可饶恕，玄陌说，虽然犯了错，但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值得肯定，故而把他关在地牢中，□□一百年。 这对一个凡人来说，是一生，即便他是修士，但鍊气修士，寿限一百，也不过如此。除非他能在地牢中筑基，那是玄陌留给他的生路，辛雪自请在那里陪着他修炼，几十年之后结果如何，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古家秋家都没有什么变动，倒是季家出了一件事，魔气爆发的时候，季流城的母亲入了魔，他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带着他藏了起来，但入了魔的二夫人趁着他不注意，恰好在仙魔大战的时候跑了出来，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季流城来向明辰道歉，说到当年明辰走失，不是巧合，都是他母亲的安排，只为了让他得到家主之位。 他作为儿子，即便知道母亲的所作所为是错的，也无法去指责她的做法，不求他的兄长原谅，他自愿捨弃一身修为，流放人间。 明辰什么都没说，让他回去整顿季家。 季流城呆呆地看着明辰，明辰却再没看他，躺下道：「我累了。」 季流城只好回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霁雪道。 「知道什么？」明辰道。 「季明辰当年走丢，是因为仙族的明争暗斗。」霁雪道。 明辰看着帐顶，轻轻地嗯了一声：「她叫我不要报仇，她说流城不能没有娘亲。」 霁雪嘆了口气。 「再者。」明辰话锋一转，「别想把那一摊子事推给我。」 说起这个，霁雪幸灾乐祸地道：「师伯昨天找我来商量，说准备让你接任下一任宗主之位。」霁雪道。 「？」明辰，「！」 他差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霁雪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笑得肚子痛。 「你耍我。」明辰这时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我没有。」霁雪捂着嘴。 「你再说没有。」明辰下床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他的伤早就好了，刚刚不过是在装病而已。 「放开我！」霁雪挣扎，奈何她虽然修为和明辰一样，但是！体力还是比不过！ 就在霁雪以为自己要被就地正法的时候，外面有人叫他们。 「天都在救我。」霁雪道。 明辰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放下。 外面来的是风竹。 「师兄师嫂，玄尊找你们。」风竹道，「潋华殿还来了好多人，每个仙族的人都有。」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霁雪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玄尊和尊后神情肃然，似乎是要说一件大事，就等你们两个了。」风竹道，「我是看到情形不对，特意来通知你们。」 「师嫂，你们是不是……得罪了玄尊？」风竹小心翼翼地问道。 得罪？霁雪和明辰面面相觑。 风竹说完，玄家的人就来了，来的还有命天星。 「我奉玄尊之命，请剑圣和剑圣夫人去潋华殿。」命天星道。 「是什么事？」霁雪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命天星道。 卖关子？看来是非去不可了。霁雪只得拉着明辰过去，到了的时候，所有的人正襟危坐，神色肃然，他们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他们俩身上。 霁雪有些不自在，看向上方，玄陌和秋海棠正站在那里，他们没有坐下，颜流和颜封在他们身旁。 「玄尊，人都齐了，是有何要事？」有人问道。 玄陌微微颔首，看向霁雪：「白长安。」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骇然。便是霁雪，也错愕地看着他。 「玄尊，你在说什么？」颜流道。 「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完。」玄陌道。
第395页 那件尘封了五百年的往事一下子吹开了灰尘，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人间皇族的丑恶勾当，长生族的无助和上任玄尊的错误，尽数从他口中道出，有证有据，人证物证皆在，让所有人不得不信服。 「当年之事，是我玄家对不起长生一族，甚至误会了我们救世英雄。」玄陌道，「我在此，向你们道歉。」 自他说完，霁雪能明显地感觉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这件事，也不全是上任玄尊的错，我们也有错。」颜流道。 「是啊，若不是季夫人，当年的清魔战，我们怎么可能只损失那么点人。」 「白白误会一个英雄五百多年，我们真是有眼无珠。」 霁雪知道玄陌一定会解决这件事，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玄族做了如此大失误的一个决定，已经无法再胜任守护仙城的资格，这尊位，我受之有愧。」玄陌道。 「话是这么说，但我至今能觉得，最好的人选还是玄尊。」天选院长道。 「有个更好的人选。」玄陌笑道。 「是谁？」众人齐问。 秋海棠掩唇笑了，看向霁雪：「自然是长安。」 这下换明辰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让她骗他，这下倒好，看她怎么推，然而正如明辰永远没有霁雪聪明那样，他永远都想不通，这么复杂的事，还有这么简单的办法。 只见霁雪抿唇，在众人措不及防的目光中 跑了…… 第235章 番外——大婚 番外（大婚） 霁雪那日一身轻松地跑了,出去之后，不由得觉得身上一直压着的重担全然卸下了。多年来扎在心头的一根刺，也彻底没了。 不过,她轻松了，被她落在潋华殿的明辰，就苦了。 「这个……长安走了。」玄陌道,他正了正神色,他知道以长安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他想着，她至少会推脱一下,然后他再把这尊位传给明辰。 虽说两人都是出窍的修为，但明辰来当的话,底下的微辞会少很多,再加上他是长安的丈夫,日后人们对长生族的看法会随之改变。 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跑了。 明辰有点呆,他想着霁雪就算再怎么临时改变想法，也会传音告诉他，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跑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火辣辣的，他也想像霁雪一样趁人不备跑了，可是……玄陌挡在他的面前。 「季兄可不能走。」玄陌道。 「……」明辰。 玄陌欲说话了，明辰看到他张口，抢在他前面道：「我过五日后要成婚。」 「？」玄陌愣了愣。 「各位都在,就不一一发请帖了，五日后，请务必来喝季某的喜酒。」明辰拱手道。 所有人神情呆滞，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除魔之战，明辰功不可没，再者剑圣心怀天下，让剑圣来担任这尊位，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就是在他们都集中注意力准备听玄尊说出让位的话时，画风突然间好像不太对劲了。 成婚……和禅让，有什么联繫吗？ 莫非是玄尊和尊后有什么做的不周到，惹得剑圣生气了？所以剑圣刻意刁难？ 「额……」玄陌顿了顿，饶是他，也没反应过来，他觉得明辰刚刚那番话应该是有深意，难道是他有些地方做的不对？ 亦或是关于长安身份这一点没有处理好？ 他皱着眉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 明辰说完，便想赶紧离开，可是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请帖不可以立刻写，但是喜糖是必须要给的，不然显得他刚刚那番话是随口说的。 虽然的确是情急之下说的…… 「清羽。」他把清羽叫来。 清羽有些懵，听到明辰叫他，愣愣地下来。 「你帮我发下喜糖吧。」明辰道。 其实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糖，如果不是他平日里喜欢用这些糖哄小弟子，或许他现在根本就拿不出一颗。眼下也顾不了糖的形状是否太幼稚，明辰全部都塞在了清羽手上。 「师叔……」清羽手上抱了一堆的糖，把自己的眼睛都挡到了。 等众人回过神来，明辰已经退下了。 玄陌拿着喜糖，转身同秋海棠道：「他不是已经成了婚了？」 秋海棠想了想，道：「好像是没有。」 「……」玄陌。 其实他还想问明辰要成婚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冲突，但是看到颜流气的要死的表情，突然间明白了过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早就跟你说了他们两个不会同意的。」命天星道，「五百年什么事都可以变，唯独这个不会变。」 「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罢了。」玄陌笑了笑，对着大殿内的众人道，「今日辛苦大家来一趟了。」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皆是愣愣地点点头。 明辰倒是熘之大吉了，留下颜流给他善后。 「师兄，消气。」颜封道，「你不是常说年轻人就该这样吗？」 颜流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颜封又道，这次还不坏好意地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颜流道。 「五天时间，师侄一人怎么可能准备得过来。」颜封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忙是不是。」
第396页 颜流恍然大悟：「说的也是啊，哈哈哈哈。」 「明白了。」风烨也懂了，道，「安排。」 风竹点点头：「安排。」 霁雪在外躲了两天才回来，回来便看到仙剑宗张灯结彩，四处挂着大红灯笼，俨然一副有大喜事要发生的样子。 除魔战结束之后，中仙界一直都很低靡，还从未见过大家这么热情高涨地做着一些事，她十分好奇，找了个弟子询问。 这个弟子看着面生，应该是新来的。 「宗里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霁雪问道。 「我们的副宗主过三日就要成婚了。」那弟子笑道，「大家都在忙着布置，到时候，整个中仙界的修士都会过来，那场面，可盛大了。」 「那真是恭喜啊。」霁雪道。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参加过婚礼了，印象中，最后一次是参加完师父和师娘的婚礼，便和阿川浪迹天涯了，她看上去沉静，本性还是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挤。 「不过，我怎么没听过宗门里有副宗主？」霁雪疑惑。 「副宗主就是雾静峰的峰主。」弟子道，「你还不知道吧，就是我们的剑圣。」 霁雪恍然：「原来是明辰要成亲了，真是稀事。」 「真是……」她顿了顿，「明辰要成亲了，那新娘子不就是我？」她指着自己，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何时说过要成亲。 「仙子啊，虽然我觉得你长得的确好看，但是做梦的话，还是得晚上做。」那弟子道。 「……」霁雪。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你看，那边还有一群猫在冒充白仙子。」弟子道。 霁雪看去，就看到远远的一群猫穿的花枝招展，挥着小手绢，对着来往路过的弟子道：「我是剑圣的未婚妻。」 「我才是啊。」 「都让开，我才是正牌的。」 来来往往的弟子，被她们如虎如狼的架势，吓得不清。 「你们这方法行不行得通。」青玲生气道。 「当然啦，等下霁雪就会回来了。」玉儿道。 「就是啊，只要让她知道仙剑宗有人冒充她抢她的男人，她一定会冲过来杀人的。」老婆婆道。 「你们说的是那样？」子也指着在一旁看着的霁雪。 原本叽叽喳喳的猫儿，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一脸惊恐地看着霁雪，还没等霁雪说话，就听到玉儿大喊一声：「跑啊！」 她们一闹而散，逃命一样滚跑了。 「我寻思着，你要是再在外面游荡三天，明辰就可以自己和自己拜堂了。」子也笑道。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霁雪道。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子也摊手，「你去找他。不过，好像是某个人隔绝了一切消息。」 子也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霁雪这才想起，是她……把所有能够找到她踪迹的术法，都隔断了…… 她对着那小弟子道：「谢谢啦。」 小弟子神情呆滞，慢慢地转向子也，又看看霁雪走的方向，最后回到子也这里，悲苦道：「神医，求你给我治下眼睛！」 霁雪御剑飞到雾静峰，放出神识探了探，发觉明辰正在屋子里，她心里有疑惑，便一路过去。 然她还没靠近，便被一群人围住。 「师嫂。」风竹惊喜地道。 「总算找到你了。」风融说。 「你怎么穿成这样？头髮还乱糟糟的。」风烨道。 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霁雪压根插不上话。说到她今天的衣着，霁雪当然不会说，她是为了躲他们，才穿的如此朴素的。 再好看的人，穿的灰不熘秋，容貌也会减几分。 「放开她！」不远处突然传出一道声音，霁雪仰着头，透过风竹三人，看到凤涅在那里摆着一个风雅男子独有的姿势。 「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我就带回去准备了。」凤涅道。 风竹点点头：「有道理。」 「去哪？」霁雪皱眉。 「当然是去妖域啊。」凤涅道，「你可是我妹妹，是我妖族的公主，你出嫁当然得从娘家出发呀。」 霁雪刚想说她和他有什么关系，便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恢復白长安的身份了，那她和凤涅的过往，自然也没必要掩饰。 「我可没说我要成婚。」霁雪道，「我要去见阿辰，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不可以。」凤涅伸出一只手横在她面前。 「？」霁雪。 「新婚夫妻在没有拜堂前，不可以见面。」凤涅道。 「……」霁雪。 「没事，交给我们就好了，师嫂你舒舒服服地当新娘子就可以了。」风融道。 霁雪看着凤涅，觉得风融说的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有凤涅在，繁琐的礼节，总不至于让她来操心。 「不要耽搁了，快跟我回去。」凤涅拉住她。 霁雪没动，问道：「你这么积极，是不是又骗了阿辰什么东西。」 「雾静峰不是还给你们了？」凤涅道。 「渊虹呢？」霁雪瞪着眼睛。 「渊虹？」凤涅疑惑。 霁雪指着他身后那个委屈巴巴看着她的男孩子，到现在都不发一言，绝不是他听话，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被封了声音。 霁雪解开渊虹的声音，渊虹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想扑到她身上，但是剑的禁锢在身上，他动不了。
第397页 「总要给点彩头是不是……」凤涅道。 霁雪伸出一只手，不跟他废话。 凤涅悖悖地把剑给她，然后拉着她走了。明辰看着远走的两个人，想叫都叫不了。 「你想干什么？」颜流道。 「我想见阿雪。」明辰道。声音里俨然有了怨念。 「不可以。」颜封道。 「我不成婚了。」明辰道。 「你想悔婚？」颜流道。 「……」明辰，「不可能！」 他就是觉得心里很慌，从来没有这么慌，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他越发坐立不安。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也不是没有拜过堂，他们两个早就拜过天地了，在前世的时候。 但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完全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第236章 番外——（大婚二） 番外——（大婚二） 转眼间,三日便过去了。 霁雪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着，便可以了,一切都有凤涅安排，或者说，是凤素在安排。 「我觉得凤素真可怜。」霁雪道。 「你在说我虐待手下？」凤涅警惕地道。 「没有。」霁雪说。 只是她那副样子,分明是口是心非。 「今日你成婚,我不同你计较。」凤涅道。 霁雪笑了声，没再搭话,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女子穿着一身凤冠霞帔,金线勾勒的刺绣精美华丽，墨发上的凤冠流光溢彩,明眸皓齿,朱唇凝砂,这般看的话,与前世的容貌似乎没有差多少。 「好了吗」命天星进来,看见静坐在梳妆檯前的霁雪愣了愣，小栗子跟在他的身后，后一步进来，孩子没什么心眼,说什么说什么,看到霁雪，不由得惊唿：「好漂亮。」 「那当然，这可是耗费我妖宫大量金银珠宝，又请了手艺极好的绣娘和工匠，没日没夜打造出来的。」凤涅道。 「可是回本了？」命天星道。 凤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没有。」非但没回本,还被坑了一堆。 「快出发吧，人早就等急了。」命天星道。 霁雪闻言道：「我准备好了。」她把架子上的盖头取下来，盖在头上。 凤涅伸出手，让霁雪把手搭在他手臂上，带着她走出去。不用牵也没关系，都是修士，不存在看不到路摔倒的情况，但有些礼节，他们不想省去。 宫外唢吶和锣鼓都奏着喜庆的曲子，鞭炮声便没断过，前来接亲的人不少，仙剑宗的弟子几乎来了一大半。 「转眼那么多年便过去了。」凤涅感慨。 「你还记得多少？」霁雪问道。 「很多忘了，但有些还记得。」凤涅道，「我记得我说过等你出嫁，嫁妆定会堆成一座山，让你在夫家横着走。」 霁雪怔了怔，掀起盖头一角看向身侧，长长的队伍拖着说不清的箱子，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抿唇笑了笑，尽管凤涅看不到，但她还是笑着。 当她以为沧海桑田，时移势迁，只剩她孤身一人的时候，原来大家都还在。 「你再说，师姐就要哭了。」命天星道。 「是吗？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真的哭了？」凤涅很高兴地问道。 「没有。」命天星道。 霁雪发现自己又忘了管教她的师弟了，这傢伙，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好听的话呢。 「快到了。」命天星道。 霁雪旋即感受到一道熟悉的气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在前面整齐地站着，锣鼓声声，她听到风烨在小声地说：「师嫂出来了。」 明辰深唿吸，站在前面，缓缓地上前，据说，按照妖域的传统，凡是娶亲，必要一步一步地走过这长长的拱桥，桥上百鸟停驻，十分壮观。 明辰慢慢地走过去，心中忐忑，霁雪在另一边，感受着明辰越来越靠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两只手的手指在身前交握着。 在渡劫的时候成亲，便没什么感觉，只是知道自己原来有过这么件事，所以出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也和之前一定会很平静，但真到这个时候，她反而紧张起来。 红盖头下，一只节骨分明的手伸来，霁雪深唿吸，握住他的手。 「小心。」明辰道。 霁雪看着脚下的台阶，低低地「嗯」了一声。 修士们成亲，便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其余的人把礼花点燃，十几束礼花沖天而起，场面十分壮观，尽管是白天，大家仍能看见火树银花的场景。 霁雪突然觉得拘谨了，在梳妆之前，她心里有很多的话想和明辰说，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从妖域飞到仙剑宗，最快也要两天的时间，一路飞行，舟车劳顿。好在玄陌也跟来了，几个大能合力，做了个传送法阵，一下子便到了仙剑宗。 落地的时候，霁雪还有些恍惚。 拜堂的地方在潋华殿，明辰牵着她过去。一路上，两人都还没说过一句话。 明辰其实也有很多想和她说的，比如说她那几天藏哪里去了，他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或是问她心中是否也和他一样忐忑。 可是看见她微微低着头，盖头上的金色流苏晃荡，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年，他见过很多新人拜天地，早就习以为常，也不知他们为何会那般高兴，当他牵住她的手，他忽然懂了。
第398页 因为这漫漫长长的一生，不论你做什么，不论你去哪，你回眸的时候，总能看到她温柔的眸光，数不清的日夜里，你不再是孤身一人，她会拉着你的手陪你走过无数个四季。 一想到偌大天地间有一人相伴永久，那是何等的幸福啊。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风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霁雪看着脚尖，头顶的盖头慢慢地被掀开，看到明辰的剎那，她愣了愣。 大抵是没见过明辰穿红衣的样子，比她想像中还要好看一些。 「礼成！」颜流高声道。 他话音还未落下，仙剑宗的弟子欢唿起来，欢唿声如海浪，霁雪看着他们，突然都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成亲，弟子们的反应反而比她还热烈。 「又到了我们最喜欢的环节！」颜封道。 「什么环节呀。」霁雪问道。 几人坏笑地看着明辰，明辰拉着霁雪的手，想偷偷地熘走，奈何周遭全是人，他一动，便成了目光的焦点。 「自然是抢新娘。」颜封道。 「……」霁雪。 「玄陌，有人在你的眼皮底下闹事。」霁雪大喊。 「玄尊也要参加。」风融说。 「我也有份吗？」玄陌道，听起来他似乎很高兴。 「凡是来我仙剑宗参加婚礼的，都可以。」颜封道。 「师伯，是不是我也可以。」玄澈说。 颜封点头。 蔫吧的渊虹突然来了精神：「那我呢？」 颜封笑着点头。 「师嫂。」风竹过来拉着她，「没事没事，你就和我们一起在上面看着，吃酒嗑瓜子。」 霁雪：「……」 她都要被抢了，还有心情嗑瓜子？ 不过好在，这听起来很恐怖，不过就是一种余兴活动。仙剑宗其他弟子成亲，也是这个玩法，只不过他们这个太盛大，请的人又多，参加的人便多了。 规则是这样，主峰上到处摆了酒宴，最中间摆一个擂台，新郎守擂，亲朋好友去打擂台，目的不在于赢，在于车轮战，让新郎累到站不起来，让他明白这新娘，可不是白白让他娶的。 「木剑，点到即止。」颜流道。 明辰看着手中的剑，又看了看坐在高台上的霁雪，心中悲愤。 「你可以选择不守。」颜封道。 「阿雪，等我。」明辰道。 「怎么办，我好激动。」颜封对自己的师兄说，「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他对着明辰道，「你若是受不住，可就不是没了新娘这么简单，你这剑圣的称号，恐怕也要一併被夺去。」 本来懒洋洋的弟子，突然来了精神，热血沸腾地道：「我也来！我可以不要新娘子！」 「那我把剑圣称号给你们。」明辰说。只要别动他的阿雪，什么都行！ 谁知他说完，高台上便传来一声酥麻的女声：「夫君，我想看你的剑术。」 刚刚还一脸抗拒的明辰，立刻转了念头：「好。」 「……」仙剑宗众弟子。 还以为能藉机得到剑圣称号呢。 明辰不在意这些，但是霁雪超级在意，钱是她的，男人是她的，男人的名声也不能丢，有她在，别想从明辰身上捞到半点东西。 第一个是风烨，第二个是风竹，第三个是风融。 明辰只道：「你们三个一起来也无妨。」 「师兄，你太小看我们三个了。」风融道，「还是一个个地来吧。」 「能群殴的事，为什么要单挑？」颜封说。 三个人愣了愣，风竹道：「好像有道理，那我们三个一起上吧！到时候放点水也行。」 风烨点头，三人拿着自己衬手的木剑，一齐飞上擂台。 「一口气挑战三个元婴修士，就算是剑圣，想要赢，也有些困难。」颜封说。 便是霁雪，也担心了起来。底下的人都忘了吃酒，纷纷围在高台。颜封和玄陌他们坐了一桌，和霁雪挨着，可以很直观地看到台上的动静，明辰会赢是迟早的事，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明辰受累。所以一桌的人反而没有怎么看台上的比试，而是在喝酒吃菜。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风烨、风竹、风融丧着脸回来。 风竹吸了吸鼻子：「师伯，师兄的手段极其残忍。」 「……」颜封、颜流。 明辰在台上遥遥地望着他们，神色从容，气息平稳，完全不像是刚刚和三个元婴修士比试过了的样子。 他这样，倒是让底下的弟子都不敢上了，不过也还是有不信邪的，上来挑战。 风竹他们过了一会儿就活过来了，拉着霁雪打牌，霁雪一直都不喜欢看剑术比武，看得正无聊，来了精神。 下方已经不知道上了多少个弟子，尽数败下。颜流和颜封想整他一顿的想法落了空。 「我来。」玄陌道。 「我给你拿了把剑。」秋海棠道。 听到玄陌要上，霁雪那一桌打牌的都停了下来。 「你觉得谁会赢？」风竹问道。 霁雪摇摇头。 天下顶峰的两大高手对决，其余人吓得不轻，纷纷拿出法器，做好结界，以防误伤。其实他们完全不用担心的，这种比试不会用到灵力，纯粹是比剑术，就像凡间的人比武一样，如若之前和风烨他们打，结束的时候怎么会没人发觉呢。
第399页 玄陌下去之后，对着明辰拱手道：「请赐教。」 明辰欣然接受，两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众人屏住唿吸，预备看接下来要发生的旷世之战。 但…… 他们就这样站着，站着，站着…… 站了一炷香的时间，玄陌拿着木剑回来了。 「怎么不打了？」颜封道。 玄陌看了看注视着他的众人：「额……」 「是不是他耍阴谋！」颜封道。 「这个……」 秋海棠笑了出来：「是打不过怕丢面子吧。」周围坐着的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相当于一家人，她便没有遮掩。 颜封和风竹他们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么嚣张？」凤涅说。 「比剑术，我比不过他。」玄陌道。 「算了吧。」霁雪说。 她开口，算是给了颜封和颜流一个台阶下，颜封道：「既然霁雪都这么说了，我们便宽宏大量，放过他吧。」 「对对对，晚上还要喝酒呢。」风烨说。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皙泉道。 经他点醒，众人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漫天星辰灿烂，满月高悬。 「这是个好日子。」秋海棠说。 霁雪飞下去，来到明辰身边，笑着看他。 「还有吗？」明辰明知故问地道。 「没了。」霁雪笑道，「今天我还赢了很多钱。」风竹他们找她打牌简直是作死，偷鸡不成蚀把米。 明辰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看着她。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主峰灯火通明，一阵欢声笑语、「你闭上眼睛，有样东西要给你看。」明辰道。 「什么东西？」霁雪依言闭上眼睛。 「三。」明辰倒数着。 「二。」 「一。」 他的话音落下，霁雪睁眼，与此同时，夜空中绽开无数花火，繁盛的烟火把整个夜空点亮，犹如盛世里色彩浓艷的画卷，美的惊心动魄，她欣喜地回眸，却见他亦是笑着注视她。 「这一世，又要麻烦你了。」明辰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会不定期更新番外。 第237章 番外二（谁更累） 番外一（谁更累） 霁雪修为至出窍之后,每日闲散，到处转了转，又回仙剑宗了。中仙界渐渐地接受霁雪是白长安的身份,不过到底叫什么名字，霁雪也无所谓。 据说「霁雪」这名字一开始还是明辰取的，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霁雪很惊讶。她不认为明辰这个文盲居然能想出这个名字。 「翻了很多书,这大抵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有文化的事了。」纪元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句话，霁雪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骂自己的夫君不成器。 「你好歹闲来无事的时候多学学琴棋书画，也不至于大家叫你去品鑑的时候,你总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板着一张脸。」霁雪道。 板着脸不要紧,问题是那些人居然还真信了。认为自己的技艺太过拙劣,无法入剑圣的眼,于是乎又发愤图强,比之前更努力地磨鍊去了。 也就只有皙泉能看出他这根本不是觉得不满意,而是他说不出点评的话，只能板着脸沉默。 「我学过。」明辰道。 「？」这是霁雪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先不说这个，把安胎药喝了。」明辰道，他端着精緻的药碗,用汤匙搅了搅,待温度适度，才舀了一勺出来。 霁雪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安胎药，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喝药，就算这个安胎药经过特殊的熬制，味道已经和普通的糖水一样了,那也还是不能改变它是药的事实。 「也就三个月了。」明辰道。 三个月过后，他就可以解放了。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霁雪说，「真是奇怪，都说怀孕的女子最累，我好像都没有什么感觉，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那是因为什么事都是他做的！ 明辰心中有气，却没办法说出来。 据说怀着胎儿不能生气，有什么都要依着，霁雪想要吃鱼，他就去东海捕鱼，她说想看仙剑宗的弟子比剑，他没日没夜地策划了一次比剑大会，每个峰的弟子都来参加了，她却不想看了……类似的事多的数不胜数。 她这几个月的性格反覆无常，有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她说「她想……」这个句式，轻飘飘的一句话，总是能废他半条命。 「好像没有看到皙师兄了。」霁雪说，「我想听他弹琴。」 明辰的手抖了抖，药差点洒出来。 霁雪担心地道：「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明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冷静地道。 「把药喝了我就把师兄请来。」明辰道。 霁雪嘆了口气：「可是他昨日来信给我说，他要禁琴三月。」 「师兄开玩笑的。」明辰说。 开玩笑？ 霁雪可不记得皙泉喜欢开玩笑。 「你又骗我。」霁雪说。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明辰道。 霁雪闻言，竟无法反驳，只好喝药，喝了一口，她还是不相信：「真的？」 「嗯。」明辰道。
第400页 「这个孩子一定是我们的福星，有了他，我真的是事事顺心。」霁雪道。就连子也，也不时地给她送仙药。 那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在外面有价无市。 喝完药，霁雪又犯困了，最近她总是不喜欢动，坐着没多久，就会想睡觉，今日晴光甚好，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她闭上眼睛，一下子就睡着了。 明辰把碗收起来，看到她睡着，脸上头疼的神情终于露出来了。 怎么办？ 皙泉每日都在修心，音之一道，他遇到了瓶颈，便打算花一段时间仔细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是闭关，所以来客一律不见。 等他出关，他师弟的孩子约莫就出生了，到时候能够赶得上满月酒。 「师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来的太突然，皙泉被吓了一跳。要不是熟悉那声音，皙泉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本来在安静到唿吸声可闻的洞府内就是一件很孤寂的事，明辰又来的悄无声息，险些把他吓得摔门而去。 「你这是闲自己太清闲了吗？」皙泉怒道。 明辰闻言愣了愣，因为霁雪怀孕，雾静峰上又没有弟子，颜流就让他待在雾静峰好好照顾霁雪了，理论上，他的确比之前清闲，而且没有人来扰他。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这段时间应当是最舒服的时候。 但是……实际上他比之前还要忙！ 怀孕了不比之前，一日三餐得谨慎考虑，平时的补品更是不可马虎，再加上还要照顾霁雪的心情，不可让她劳累，又不能让她一直在屋子里待着…… 于是乎，他现在连唿吸的时间都觉得很短暂。 「没有。」他道。 「那你不在雾静峰待着，来我这干什么？」皙泉道。他这个师弟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么欠扁了，皙泉倒也习惯了。 「阿雪说想听你弹琴。」明辰道。 「……」皙泉。 「清羽，把他给我轰出去！」皙泉对着外面道。 「……」明辰，「就一首。」 皙泉冷漠地看着他，拒绝之意明显。 霁雪迷迷煳煳地从睡梦中醒来，醒来后茫然四顾，没有看到明辰的身影，往常这种时候，她一睁眼就能看到明辰在她身边坐着，乍然看不到人，便有点不安心。 她走出院子，来到外面，抬头看去，只见空中有两天抬着一个人过来，明辰就在旁边。 霁雪眯着眼睛，看到绑着的那人，眼中神色迷惘。 很快，他们就飞过来了，稳稳噹噹地在她面前落下。 「就放这里吧。」明辰道。 那两个弟子依言把绑成粽子的那个人放下，那人坐在椅子上，和椅子一起绑了过来。 霁雪看着那个被绑着的人沉思。 「你怎么买了个师兄回来？」霁雪道。 她认识那两个人，那是藏器阁送货的人，明辰买了些飞禽走兽，这些不能放在储物器里，便是他们送过来的。 「这就是师兄。」明辰道。 「哦，原来是师兄……」霁雪眨眨眼，扭头看向明辰，神情怪异。 「你不是想听师兄弹琴吗？我把师兄请来了。」明辰道。 请……来？ 霁雪看着被绑着的皙泉，有些沉默。听琴不过似随口说说而已，得罪皙泉后果是什么，明辰不会不知道呀，难道他想找皙泉比试？ 明辰把绑在皙泉身上的绳子解开，皙泉面色平淡，活动了下被绑出印子的手腕。 「阿雪，你想听哪一首？」明辰问道。 霁雪摇摇头：「现在好像不想听了，我去找风竹玩玩。」如果他们想比试的话，她是不是最好不要打扰他们？ 「……」明辰。 明辰僵硬地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皙泉、 霁雪唤来飞剑，御剑升空，还没飞多远，忽地一道音波将雾静峰炸了一块。比试要把家炸了？ 她是不是无意之中做了什么坏事？ 不过他们俩兄弟打起来把某处夷为平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以前看似水火不容，实则亲密无间，现在太过礼貌，反倒生疏了，像这样，还是皙泉入魔之后的第一次。 能够恢復到从前，自是再好不过。 就是…… 代价有点大，霁雪看着被炸了一半的家，有些许心疼，不多事后皙泉应该会赔钱的，她往一旁躲。那里战况激烈，一时半会无法结束，她想了想，绕回到房里，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在他们比试完，房子修好之前，她还是住在风竹峰上吧。 到了风竹的流岚峰，果然安静了很多。虽然挺着个大肚子，但上山还是没有问题，她也不是一直躺着，每日都有定量的走动。 风竹正在教峰上的弟子习练，抬眸时，看见霁雪行来，眼前一亮，放下剑便飞到她身前。 「师嫂！」风竹道。 「明辰和皙泉师兄在比试，我上你这住几天。」霁雪道。 「都这时候了，师兄还玩？」风竹气唿唿地道。 「应该……不是玩。」霁雪道，她总觉得这其中有她的原因在。 「师嫂就不要袒护他了。」风竹道，「你来了我这，我怎么可能还会让不负责任的师兄把你带回去。」 「不负责任？」 「是呀，他都不准我去看你。」风竹道。
第401页 「……」霁雪。 很快，她就知道明辰不准风竹过来的原因了。约莫是这段时间过得□□逸，导致她忘了，风竹最喜欢小孩子这件事了。 而她这还没出生的孩子又是她第一个师侄！ 「师嫂，你说这件怎么样呢？其实我觉得这一件也不错，配上这双虎头鞋，绝对可爱。」风竹道。 「师妹，这些衣服太多了。」霁雪望着挂满了整个屋子的小孩子的衣服，她和明辰已经准备好了，子也说是个女孩，他们两个就去挑了几匹好看的布料，找手艺好的裁缝做了几套衣服，若是到时候还不够，再来加。 风竹做的这些，就算每天穿一套，也要穿大半年，太奢侈浪费了。 「而且是个女孩，不需要男孩的衣服。」霁雪看着占了一半的男装，有些无奈。 「没关系，可以再生一个。」风竹道，「师嫂，不用跟我客气！」 「……」霁雪。 「小孩子长得快，这些衣服一定不够穿，我再多做几套。」风竹道。 「不用了！」霁雪连忙摆手，拦住她，「在这样，整个仙剑宗的好布料都会被你用光的。」风竹用的又不是普通的绸缎，这是给各峰峰主做衣裳的，可抵御术法和武器伤害的天蚕冰丝，也不知她是怎么从那些峰主手里哄来的。 好说歹说，霁雪总算劝住了风竹。 第238章 番外二——谁更累 番外二——（谁更累） 在流岚峰住的这几天过得很安逸,都是女弟子，共同话题很多，不知不觉便又过了十几天,等到明辰摆脱完皙泉，找来的时候，霁雪还在和她们嗑瓜子聊天,被明辰逮了个正着。 也不是不准吃,是不能多吃，霁雪也不会记得到底可以吃多少,往日都是明辰算好量剥给她，所以对于数量很模煳。 望着一脸严肃的明辰,霁雪用手帕擦了擦手，两只手交叠在身前,抿唇,四处看了看,道：「今天天气挺好。」 「有些热了。」明辰道。 「……」霁雪,「这其实不是我一个人吃的。」霁雪道。 那瓜子壳堆成一座小山,明辰看了一眼抬眸，没有一丝拨动。 「师兄，你这才想起师嫂？」风竹道，「没成家之前整日顾家,成了家之后整日顾着宗门事务。」说罢不满地哼了一声。 「……」明辰。 他什么时候顾着宗门事务了？ 霁雪虽然也觉得明辰有时候太过分了,总是操心宗门事务而冷落了她，但她总觉得，一切的原因都应该是她。 就好像皙泉这件事，乍看下来是明辰乱来，与她没有干系,可霁雪有预感，罪魁祸首是她。 「屋子修好了。」明辰道。 「这么快？」霁雪惊讶。 「修了一月……」明辰道。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一天就把峰上的屋子毁了？」霁雪道。 明辰沉默，最终点头。 霁雪觉着头有些晕，可能是今日的阳光太炙热：「走吧。」她无力地挥挥手。 「师嫂，我帮你把衣服送过去吧。」风竹道。 「什么衣服？」明辰道。 「就是……」风竹看到明辰，抿唇微笑着摇头，「没什么。」现在送过去，指不定又会因为什么而毁了。 明辰看着她，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对你师嫂做了什么？」明辰道。 「哪有？」风竹悖悖地笑道，「师兄不感谢我把师嫂照顾的那么好，反而还怀疑我，师妹很难过。」 「……」明辰盯着她。 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风竹被看得瘆的慌，瞥向霁雪，突然道：「别让师嫂晒着了。」她撑了一把伞给明辰，「师兄，快送师嫂回去。」 她推搡着，把明辰推出去，又顺手把渊虹剑顺过来：「小虹虹就给我来照顾啦，太顽皮了，免得撞到师嫂。」 「才没有，我一直在剑里待着。」渊虹不满地道，同时拼命地往明辰怀里缩，可惜，还是难逃风竹的魔爪。 明辰想了想，还是把渊虹唤出来给了风竹。虽然知道风竹的小心思，但风竹说的也不无道理，他最近确实没有精力去管教渊虹。 霁雪无奈地摇摇头。 在流岚峰住了一个月，这时候已经八个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这段时间，她没办法再到处转悠，在峰上安心养胎。 过了半月，子也带着产婆过来了。 产婆早就找好了，是托子也找的，子也也会在这里，提前一个月被接过来，住在峰上。 「我有个问题。」霁雪道。 「什么问题？」子也道。 「真的只是个女孩吗？」霁雪疑惑道。子也说是个女孩，但……这个女孩是不是太胖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疑惑。 因为修为的原因，所以旁人很难看出她是否有孩子，更别说是男是女了，只能用一种符咒来验。 「当然，你在怀疑我的技术？」子也愤愤地道。 正是因为没有怀疑，又有些不安，才会问出来，最近又没什么可想的，霁雪就只能想这些。 「你会不安是正常的，头胎都这样。」子也打了个哈欠。 「你最近看起来很累？」霁雪道。 「才发现？」子也悲愤道，「你夫君！明辰！每天晚上都来纠缠我！」
第402页 「他不喜欢男人。」霁雪道。 「他每晚睡不着觉问我你什么时候生，生的时候要做什么！」 「你告诉他不就行了？」霁雪挑眉。 「我说了呀！」子也道。 「可能是太紧张了。」霁雪道。 「你不准备赔偿我点什么吗？」 霁雪把面前的糕点盒收起来：「你可以回去了。」 「……」子也。 霁雪把子也赶了出去，入夜之后，她假装睡着，在她身边躺着的明辰果然偷偷摸摸地起身，准备出去，若是在之前，她是能够发现的，但孩子月份大了，她睡觉睡的沉，便没有注意到明辰晚上的动静。 「你要去哪？」霁雪道。 明辰开门的手僵住，回过头来：「阿雪，你还没睡？」 「嗯。」霁雪道。 「我……有些渴。」明辰道，「想出去沏一壶茶。」 「桌上有茶。」霁雪道。 「……」明辰。 「子也怪累的。」霁雪道。 「……」明辰。听到这句话，明辰乖乖地回来。 「最近也不知道为何会睡不着，所以想找神医确认一下。」明辰道。 「我们不会有事的。」霁雪道，「你看，哪个当爹的像你一样，整天怕的要命。」 「但愿是我多心了。」明辰道。 其实修士难产的机率很小，尤其霁雪的修为那么高，但是即便如此，明辰还是害怕，再小的可能性，也意味着有危险。 霁雪看着他担忧的神色，无奈地笑了笑，过了会儿，她又想起白天那个问题。 「你觉得，真的是个女孩吗？」霁雪问道。 「神医不是早就说了，是女孩？」明辰道，「有哪里不妥吗？」 「我最近心里有直觉说不是。」霁雪道。 「不可能！」明辰握住她的手，有些激动地道，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我是说，我们要相信神医。」 「要真是男孩呢？」霁雪调笑地道。因为前有渊虹，所以明辰对男孩抱有一种恐惧，换而言之，对生男孩这件事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 「还能怎样。」明辰道。 说的时候，语气中竟透出一丝难过和无奈。 「说的也是。」霁雪笑道。 第二日，霁雪去找子也，道：「昨夜睡得可好？」 「好！」子也道。 这些天来他终于过了一个安静的夜晚！故而今日心情极好：「给你看个好东西。」 「嗯？」霁雪好奇地看着他。 子也拿出一个药瓶。 「这是什么？」霁雪道。 子也神秘地笑笑：「猜一猜。」 「药。」 「……」子也，「当然是药，还用你说。我问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霁雪直白地道。 子也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道：「这是换觉丹。」 「幻觉？」 「不是。」子也道，「是可以转移痛觉的丹药。」 「有什么用？」霁雪道。 「用处大着呢。」子也道，「吃了红色药丸的人，身上受到的痛苦会转移到吃了白色药丸的人身上，我可以偷偷给我的三个师伯吃白色的药丸，我再吃一粒红色的，这样他们打我的时候，我身上的痛觉就会转移到他们身上。」 「伤口呢？」 「这倒不会变。」 「可以持续多久？」 「半个时辰。」 霁雪把药倒出来，有一白一红两种颜色的药丸：「用处不大。」 「为何？」 「味道太重，没有人那么傻会吃这东西。」霁雪道。 「我这才刚做出来。」子也道，「要不要试一试？」 「可以吃？」霁雪道。 「反正你修为高，身体好。」子也道。 「你是想拿我做实验？」霁雪道。 「……」子也尴尬地笑了笑，「被你发现了，这齣窍修为的，能找到的便只有三个，谁让我跟你最熟呢。」 「我要吃红色的。」霁雪道。 「可以。」子也道，「等下你拍一下自己的手，看是否有痛觉。」 霁雪闻了闻，味道像糖，吃着也没苦味，还挺甜的：「似乎没有感觉，可以开始了吗？」她砖头，子也却不见了。 霁雪四处张望，站起身来，子也正在桌底下。 「你怎么了？」霁雪道。 「肚子痛。」子也皱眉道。 霁雪黑了脸：「下次等我生了再试药。」 「我这药试过几十次了，连元婴修士都试过了。」子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从未出现过吃了之后肚子痛的情况，而且这痛的也太奇怪了，一阵一阵的。」 「一阵一阵的……」霁雪微微蹙眉，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肚子…… 「子也，好像……不是药的问题。」霁雪道。 「那是什么问题？」子也道，「总不至于是你在打自己的肚子吧。」 霁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有可能是……我要生了。」 「？？？？」子也。 霁雪把明辰叫了过来，峰上一片混乱，霁雪在屋子里，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心情有些复杂。 「求你，快点生。」子也在隔间颤颤巍巍地道。 「我倒是想快点……」霁雪道。但这又不是想快就能快的。
第403页 「神医，请你忍耐一会。」明辰道，「如若不然，我去试试？」 霁雪拉住明辰，但是想到子也的神情，又想了想自己，她犹豫了…… 好像真的很桶…… 就在她犹豫的剎那，明辰走进去，吃了药。 霁雪的手僵在半空，几个产婆目瞪口呆。 「真的不痛吗？」一个产婆问道。她们也是修士，虽说修士生产比普通人要快一些，但也没见过这么平静的产妇。 霁雪摇摇头。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药？」她们惊嘆。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霁雪几乎是和几位产婆闲聊着把孩子生下来，她抱着孩子出去，外面候着的风竹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是不是错了？」风烨道。 「哪里错了？」渊虹不解地道。 「不应该是师兄抱着孩子出来报喜吗？」风烨道。 「对呀。」风融道，「师兄到底怎么想的，竟然让师嫂抱着出来。」 「嗯……」霁雪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道，「他太累了。」 拂煦上前，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关切地道：「快进去休息。」 「阿辰和子也在床上躺着。」霁雪道，「我去别的屋。」她也能感受到身体体力不足，但比起明辰和子也，她似乎是很好的。 「……」拂煦，风竹，风烨等。 拂煦虽然有很多疑惑，但看着霁雪脸色苍白的样子，不忍问下去，扶着她，去休息了。 颜流道：「我是不是年纪太大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我好像也出现幻觉了。」颜封道，「我看到霁雪怀里抱着两个孩子。除了她，还有谁在里面生了？」 「难道是明辰？」渊虹道。 「？？？」众人。 他们冲进去，只看到几位产婆正在收拾屋子。 「今日神医和剑圣不方便见客，希望大家谅解。」几个产婆道。 「真的是师兄生的？！」风烨道。 「明辰是男人。」皙泉无奈地道。 「那他怎么会……这样？」风竹道。 说到这个，几位产婆就来了兴致，把自己知道全说了出来，听的一众弟子后背一片发凉。 从此众人对明辰的崇敬又高了几分。 「为何会这样？」明辰问道，「再痛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子也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笑声逐渐苦涩。 「既是转移痛觉，自然，不可能让另一人轻松，所以这痛觉，是双倍的。」子也悲痛地道，「谁知道，她会这个时候生。产期分明应是半月以后。」 「那为何是今日？」明辰突然坐了起来，「符咒不可能测错。」 「我记得当时去取符纸的时候，神医谷当时还有一位夫人。」「那是柳家里的家主夫人。」子也道，「怀了双子，今日生产。」 「双子？」明辰蹙眉，「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霁雪说生了两个……」 「……」子也。他缓缓地抬眸，对上明辰的视线。 「神……医……」明辰颤抖地道。 「额……」子也移开目光，「额」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恭喜。」 明辰沖了出去，屋外众人目光钦佩地看着他，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连招唿都没来得及打，就冲到卧房，打开纱帘，霁雪正笑着地看着他。 他心里高兴了些许。 「不是女儿，是两个儿子，长得一模一样。」霁雪道。她话说完，便看到明辰瘫了下去。 「也不用这么沮丧，不一定像渊虹那么顽皮。」霁雪道。 「我没有沮丧。」明辰立刻坐了起来，「我喜欢男孩。」 霁雪真的要被他逗笑了，其实一开始告诉他是男孩的话，他不会这么崩溃的，想想期待了九个月的乖巧女儿，突然变成了两个儿子，一时间接受不了很正常。 「要不然，再生一个？」霁雪道。 「不用了！」明辰道。 「两个就够了。」他把两个孩子抱起来，「我带他们见见师伯。」 「嗯。」 第239章 番外三上——白慕辰季幕安 番外——白慕辰和季幕安 季幕安从会听懂人话开始就知道自己有个曾祖父,他爹娘说曾祖父因为太累了，所以在睡觉，在他还没出生前就在睡,睡到现在还没醒。 这世上哪有这么能睡的？他就算玩了一天，不管再累,顶多睡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很精神,立刻既能和玄澈大战三百回合。 「睡觉要来仙剑宗的禁地睡吗？还不准我们去看,说什么会打扰到他……」 「哼,一定是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他嘟哝着趴在地上一点点地往禁地挪，这个时候仙剑宗正在祭典,各大家族各方门派连同妖族都来参加祭典了,十分热闹，宗门里弟子都被派到主峰去帮忙,这个时候禁地只有两个弟子在把守。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更何况这是禁地啊,除了几个峰主和宗主他们有资格，谁都不能进。 「我看书上说宗门禁地,通常是藏匿宗门法宝和天材地宝的地方，曾爷爷在里面睡觉……说不定是在偷吃！」 心里这么想着，他突然碰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 「不是吧！」 还有结界？ 季幕安内心哀嚎。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看守的弟子是一男一女，其中的青年问道。
第404页 女弟子道：「我听到钟声了！」 「我不是在问你主峰传来的声音，我是问你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我总感觉好像有人过来了。」 「你难道想说有人想闯入禁地？」女弟子道，「不可能的，这里有结界,这可是纪元前辈设下的结界。」 「纪元前辈……不是还没醒吗？」 「所以灵力靠剑圣来提供。这可是世上最坚固的结界了，」 最坚固的结界？季幕安站在结界里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两个人，在他们两个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穿过结界了，现在就站在他们两个身后。 「我进来了哦。」他说。 可是前面这两个弟子还在自说自话，完全没反应，而结界里和结界外完全是两个世界，结界外是参天大树，结界里，却是一片幽暗，只有一条往前延伸的小路，路边有如星星一样的小花发着淡淡的光辉，照亮着脚下的路。 就像是，踏在星河里。 「好漂亮啊。」季幕安不由得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季幕安被吓了一跳，赶忙抱着脑袋蹲下说：「我错了，我再也不过来了，别罚我，我今天自己回去面壁！」 没有严厉的问话，是令人生气的笑声。 「哈哈哈哈。」 他站起来，生气地道：「你别老是走路没声音，和明辰一样神出鬼没的，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们吓死。」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赶忙顺了几口气。 身后来的，是穿着一身整洁白衣的男孩，那模样清雅，在那些如星光的花朵映衬下，宛若皎洁明月，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长辈的宠儿，同龄人的楷模 ——白慕辰。 这让季幕安极其地难过。 明明他们两个同胞而生，长得一模一样，他还比他高呢，凭什么大家都喜欢他，就连长安安给白慕辰的衣服也是白色的锦衣，他的衣柜里就全是黑色的衣服，一打开，黑乎乎一片。 想到此处，他伸出自己黑色的爪子，对着白慕辰的衣服袭去。白慕辰看到那原本白皙的手此刻沾满泥灰地朝着自己抓来，微微皱眉，在即将触碰的一瞬间，他脚步轻移，借势后退一步，轻灵地跃上身后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原本融入幽暗的大树在他触碰的瞬间突然亮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在一瞬息之间完成， 与此同时，季幕安扑空，那么勐的沖势剎那间被他化解，立刻转身预备下一轮的攻击。 然而，刚转过来，一颗水球迎面砸了过来，他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在眼前了，啪的一声，水花在他头上炸开。 「……你！」这个『你』字说了一半，音还没发完，又一颗西瓜大的水珠从头顶砸下来，「啪嗒」 「啪嗒」 「啪嗒」 …… 连续五六下，直到把他身上沾着的灰沖干净了，才堪堪停了下来。 「总算干净了。」白慕辰松了口气，甩了甩有些累的手。这个术法是昨天才跟长安安学会的，用的还不是很熟练，但是效果很好。 把季幕安洗干净了，他才有时间打量这里，回想起自己刚刚踩到树上的时候树像灯一样亮了起来，他手指动了动，脚下的碎石在空中炸裂开来，随着声音落下，整个禁地所有的植物甦醒了。 它们亮出了自己的光，仿佛深海里的发光游鱼，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你看！」白慕辰惊喜地指着一处。 那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瀑布下是一个水潭，在水潭的中心，浮着一块通亮的玉石，玉石上有一个老者在打坐，他的容貌和蔼，满头白髮，明明只是闭着眼睛在那打坐，身上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压。 「你又想耍诈！我可不会信你！」季幕安咬着牙，搓的泥球正要往白慕辰的脸上抹去，却被白慕辰扳住脑袋往一处看。 看到那个老者的瞬间，他的眼睛睁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像是失了魂一样，一步一步地朝着水潭行去。身旁的白慕辰亦是如此，神色呆呆的，和他的动作如出一辙。 来到水潭前，他们两个呆呆地看了很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们两个慢慢地转头，四目相对。 两对一模一样的眼睛互相注视着，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的脸。 「我好像认识他。」白慕辰说，「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 「我也是……」季幕安在水潭里洗了把手，纵身一跳，跳到了水潭中央。 「诶！」白慕辰想叫住他，却迟了，正想过去把他拉回来，冷不丁看到自己的衣袖上不知何时沾了许多泥点，肩上也有…… 「曾爷爷……」季幕安小声地在他耳边叫道。 没反应，他拉了拉他的耳朵。 还是没动静。 他索性拔了纪元一根鬍子下来。 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他干脆拔了一撮。 他瞪大眼睛惊恐地对自己的哥哥说：「曾爷爷好像……」话未说完，一条水龙从水潭里直冲而上，一下把他撞进了瀑布里。 白慕辰总算把自己衣服上的泥渍洗干净了，左手握住右手手臂，大口地喘气。他才七岁，要施展水龙这种术法，十分耗费精神。 「啊啊啊啊！」季幕安从水里跳出来，「白慕辰我跟你没完。」
第405页 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就在水潭周围打了起来，在中间的纪元成了挡箭牌，虽说年纪尚小，但天赋惊人，打起来动静也是很大。爆炸声此起彼伏，水龙满天飞，撞坏了不少的仙草灵树。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纪元身前铺了层泥塑，身后则湿透了，正哗啦啦地往下淌水。 两人打得正激烈，丝毫没注意到，纪元的头上着火了，烧了好一会儿，还是白慕辰闻到味儿了，才发现的。 发现的时候，纪元身上的衣服都快烧完了。 「快给曾爷爷灭火！」他大喊道。 季幕安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两个人的灵力都用完了，只得跳到水潭里，用手捧着水去灭火，两个人卖力地泼着水，同心协力，总算是把火灭了。 两个人精疲力尽地爬上来，看着黑不熘秋的纪元，还是白慕辰率先发现了不对劲。 「曾爷爷好像很生气。」 「曾爷爷他……」季幕安抿唇，小声地说，「好像死了。」 「啊？」白慕辰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他身体冷冰冰的，我拔他的鬍子，他都没反应。」他嘆了口气，语气中有些忧伤。 「季幕安……」白慕辰小声地叫他。 「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很难过啊。」季幕安还在低着头自顾自地说。 「不是……」白慕辰拼命朝他挤眼色，「看身后。」他几乎用气息说话。 季幕安抬头，就看到一双铜铃那么大的眼睛正瞪着他，他吓得瘫坐在地上。 「原来我的鬍子是你拔的。」一身犹如黑炭的老者低声说。 季幕安和他四目相对。 「谁放的火？」身上被火烤干的灰随着他的动作一层层地往下落。 白慕辰弱弱地举起手。 「好啊！好啊！好啊！」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啊」。 「老傢伙我想睡个好觉，正愁饿了，你们两个兔崽子就给我当今天的开胃菜吧！」 季幕安脸都吓白了，还是白慕辰反应快地说：「曾爷爷！我们是你的曾孙。」 「什么曾孙？我哪里有曾孙？」他一把提起这两个娃子的衣领，「我孙儿都还没成亲。」 听到他的话，白慕辰脑袋有些空白，难道是认错了？ 认错了就完了！！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好不容易可以安心睡一觉，居然被这两个兔崽子吵醒了！！」嘴上这么说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放松。 只是动了一步，他便从结界出来了，两个看守的弟子居然没有半点反应，随着他的出现，空气中的灵力震盪，掀起一道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向整个中仙界震盪开来。看守的两个弟子直接昏了过去，倒在地上。 整个仙剑宗都震了震。 他抬头仰望，阳光明媚，那场长长的噩梦还在他脑袋里迴旋着，恐惧、绝望、愤怒，这世上所有怨毒的情绪在那个梦里流转，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法醒过来了，便是醒了，内心依旧被噩梦的恐惧环绕着。 第240章 番外三下 番外三（下） 「啊啊啊,不要吃我们！我们一点都不好吃。」左手穿黑衣服的男孩抱着头大叫着。 「是我放的火，不关我弟弟的事，我没管好他,你吃我就行了。」右手上穿着白衣服的男孩脸色煞白地说。 好吵！ 纪元心里一阵烦躁：「给我闭嘴！再吵就先揪一只胳膊下来吃。」 谁知，听到这句话,这两个娃子居然大哭了起来。 小孩子的哭声本来就容易引人烦躁，再加上两个同时在耳边哭,哇哇哇呜呜呜啊啊啊地不停,纪元烦躁地磨牙,差点想把他们两个扔了。 要不是这两个臭小子算是他的恩人，他早就揍一顿了。 想到此处，他突然发现脑袋里那些杂乱的情绪竟没了,梦里反反覆覆出现的恐怖画面无暇顾及,因为他们两个实在太吵了，他都没办法想别的事了。 「好了好了,我不吃你们了？」 季幕安和白慕辰也不是傻的，哪有人边磨牙边说不吃了…… 纪元实在不会哄孩子,便提着这两个娃子的衣领晃了晃。 哪知，他这动作,刚好被寻来的玄澈看到：「魔物！快放了他们两个！」 哪里有魔物？纪元四处看了看，难道魔物还没清除完？ 「大哥哥！」季幕安和白慕辰看到玄澈，破涕为笑，「快救我们！」 听到这话，纪元才发现那所谓的魔物竟说的是他…… 除了玄澈,还有风竹和风烨五岁的女儿风小洛、皙泉那才会跑的两岁女儿皙月和一些其他弟子的孩子。 玄澈剑刺了过来，凑近了才察觉不对劲，在距离一寸的时候收剑。 「刚刚那攻势,居然还能把剑收回来，不错不错。」纪元赞赏地点点头。 是个高人…… 玄澈拱手行了个礼：「前辈，这两个本来是由我看管的，今日仙剑宗祭典，我没看好他们，他们两个顽皮，得罪了前辈，错在我，我在这向前辈道歉，前辈有什么损失，找我即可，切莫跟两个顽童计较。」 「损失……」纪元挑眉。 「仙剑宗上百棵仙草被毁……」 「……」玄澈，「你们两个……」 「能赔得起吗？」纪元瞥了瞥玄澈身上的衣着说。 「仙剑宗这边倒是无事，前辈想要什么尽管说。」玄澈说。
第406页 「我？」纪元笑笑，「这两个臭小子烧了我一顿，我当然是想烧回去。」 「前辈！」 「放开。」小女孩认真严肃地用奶音说。 就在他们两个对话的时候，皙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纪元脚下，拿着自己的小银琴砸纪元的手，风小洛也过来拉，一群孩子冲过去。 玄澈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到明辰和霁雪他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孩子坐在地上仰着头哭，玄澈和纪元哄了这个又去哄那个。 白慕辰和季幕安看到明辰，立马嗷嗷啊地扑过去，明辰却没看到一样，呆呆地看着纪元。 「爷爷……」 霁雪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一下子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爹不理，娘也不理，季幕安和白慕辰一时间很迷茫，只听到他们爹娘叫了句爷爷。 「……」季幕安、白慕辰。 「叙旧等下再说，先让他们别哭了。」纪元说。「再哭下去，我耳朵都要聋了。」孩子们的父母过来，把各自的孩子领走。 玄陌问道：「这是……」 「是纪元前辈。」颜流道，「本以为要过几百年才醒过来，没想到短短几年就醒了。」 「我还以为有魔族来犯。」秋海棠道，她砖头，却看到命天星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命天星道。 「哎呀呀，你这爹当得可不称职啊。」凤涅嘴角上扬，看着跪在明辰脚下的两个孩子挑眉道，「先是差点掀了占星殿，被星相罚着打扫了两个月占星殿，后又把玄宫的海棠树给拔了，被罚着把玄宫被拔掉的海棠树种回去，这下又把自家曾爷爷给烧了，啧啧啧。」凤涅像模像样地嘆了口气，「真是少年有志呀。」 命天星笑了声。 能让命天星笑，要么是极其有能耐，要么，这侮辱的意味很强。 纪元用手挡着悄悄在霁雪耳边问：「真是？」 霁雪点点头。 「不会是他偷生的吧！」纪元说。 「不会，我自己生的能假吗？」霁雪说。 「那你小时候也不是这么顽皮。」纪元说，「我觉得那边那两个才像。」他看着皙月和风小洛说。 「爷爷，你接受现实吧，他们两个就是你的曾孙。」霁雪说。这个霁雪早就想过了，她小时候没有这么顽劣，明辰小时候也算是安静的，怎么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好动？ 着实没想通。 小白倒是比较乖，但是一旦和小黑放一起，就开始闹腾了，虽然多数时候是小黑惹的事。 「季明辰，你看看你！」纪元道，「你小时候的坏毛病一分不差地传了过来。」 「哈？」明辰错愕地指着自己，「你忘了你小时候把家炸了的事吗？」明辰无辜地说。 「哦……」凤涅拖长了音。 「……」纪元干咳一声，「毕竟是我纪元的曾孙，有我当年的风采也是正常。」 「所以我的仙草怎么回事？」颜流从禁地出来，抱着被砸坏的仙草痛心地问。 人群中，两只皙白的手举了起来。 「哎呀，最近总觉得身体不舒服，我先回去一趟。」霁雪说。 「爷爷，我陪你去换身衣服。」明辰说。 「我们该回主峰了，不然肯定会引发骚动。」玄陌说。 「还是美人好看。」凤涅笑道。 命天星又幸灾乐祸地笑了声。 玄澈也走了。 只剩下跪着的季慕安白慕辰，以及面容「和蔼」的颜流。 「今天不把仙草给我种活，就别想吃饭了。」颜流说。 「那可以吃水果吗？」季慕安说 「……」白慕辰，颜流。 「我们一定会在今天落日之前把这里恢復好的。」白慕辰没等颜流发作，拉着季慕安进去了。 「都怪你，没事朝我扔水球做什么。」季慕安说，「祭典也去不了了。」 「还不是你弄脏了我的衣服。」白慕辰说，「早点弄好，还可以去看烟火。」 季慕安嘟嘟嘴，没有说话了。 对于两个小孩子来说，把仙草恢復好是很困难的，即便有法宝，也很累。 整理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已经累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坐下休息会儿。 突然，所有的仙草自己復原了，像是注入了新的生机。 「是长安安。」季慕安高兴地说。 白慕辰拍拍手上的泥土，疑惑地看着远处站着的白衣女子。 「是天意吗？」霁雪喃喃道，她来到水潭旁。 「你们俩在这做了什么？」 「弟弟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就用水龙打了他一下，然后……就……」白慕辰说。 「又是你啊。」霁雪说。 季慕安低着头：「他先吓我的，我只是想来这里看看曾爷爷……」末了再加一句，「不是故意吵醒他的。」 「是嘛？因为是明辰的灵力，所以你们两个能轻易地进来，这我倒是没想到，看来你们两个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今天的事就算了。」霁雪说。 「真的啊。」两个孩子高兴地说。 「我这里就算了。」霁雪说。 「？？？？！」白慕辰，季慕安。 也就是说回去还得挨明辰一顿打？
第407页 「不！」季慕安哀嚎。 祭典开始好一会儿了，开场表演结束之后，是御剑飞行比赛，拔得头筹和前二十都有奖励，就算没有前二十，参加了，也能有一块灵石做奖励，这是百年一次的盛典，很多人都会参加。 只是这次讨论的重点却不是谁飞得快，而是在谈论刚刚发生的大事——剑圣的儿子把仙剑宗禁地给拆了，还吵醒了禁地里沉睡的元老。 「可真是少年英才吶。」凤涅道。 「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了。」秋海棠道，「再说下去，这两个孩子这个月都别想下床了。」 「那不是挺好的？」凤涅说。 「那两个月，你是不是对他们说过什么？」玄陌问命天星。 问的是被罚整理占星殿的那两个月。 命天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只不过是说了句他们卫生搞得好。」 「真的？」玄陌挑眉。 「他们曾爷爷知道他们这么聪明，会很高兴。」命天星也挑眉。 「为什么偏偏被他们两个叫醒？」玄陌皱眉。 这期间霁雪和明辰可是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成功，偏偏让这两个孩子闹一闹就醒了…… 「人老了，最牵挂的便是后辈，若是后辈能自己照顾自己，便了无牵挂了，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什么让他留恋的，便只有两个顽劣到难以管束的后辈了。」命天星道，「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猜错了不过是让他们挨一顿打，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这还是对他们把你占星殿搞得一团糟怀恨在心吧……」玄陌道。 「怎么会呢？」命天星笑道。 这种语气的话，再配上他的笑，不管怎样都没办法让人信服。 「来了。」皙泉道。 纪元换了身衣服，虽说眉毛头髮被烧完了，但也不碍事，以他的修为，一下子就长出来了。 「所以说，在我不在的时候，你把我的两个曾孙养成了这样？」纪元说。 「……」明辰，「我有问题？」 「难不成是霁雪的问题？」纪元瞪着眼睛道。 「……我的问题。」明辰只能说。 颜流欲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纪元坐，纪元摆摆手：「把我当做宗门里的普通人就行了。」 「……」颜流。您是普通人，这世上就没有普通人了。 纪元坐在明辰的位置旁，霁雪把两个孩子带了过来。 今天惹了祸，会安分一阵子，所以两个人都很安静。 「叫什么名字？」纪元揉揉耳朵。 「白慕辰。」 「季幕安。」 两个孩子回答。 「什么？」纪元怀疑自己耳朵聋了，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明辰只好写了给他看。 「……」纪元，「谁取的名字？」 白慕辰和季幕安指着明辰。 单独拿出来看，这名字也没什么问题，但偏偏这两个名字通常是跟在白长安和季明辰这两个名字后出现的，因为两个名字的事，之前还引发了一场小骚动。 皙泉更是直言不讳地说：「秀恩爱！」 「你真的是……」纪元看着明辰不仅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义正言辞的神情，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爷爷记不住，叫小白小黑就行了。」霁雪说。 「我听说，你们拆了很多东西。」纪元说。 两个人身体抖了抖，季幕安咬牙，扬起脸，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曾爷爷你打坐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我帮你捶捶腿。」他看向白慕辰，下巴往这指了指，白慕辰会意：「曾爷爷，我们以后不会吵到你睡觉了。」白慕辰说。 「我们也是想来看看你，因为从来没见过你，就特别，特别想见你。」季幕安说。 「有时候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白慕辰说。 「真的？」纪元有些不敢相信，再看到他们两个点了点头，那纯良无辜的眼睛，看着都让人觉得心化了。 他的儿子孙子都是很独立的孩子，因为环境特殊，几乎不会像这样撒娇，纪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放置自己的手，想了想，最后放在他们两个的头上，摸了摸头。 「够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矇混过关？晚上回去要在校场跑二十圈才能回家。」明辰皱眉道。 两个孩子听到后缩了缩身体。 「你敢？」纪元说，「这么小的孩子，跑二十圈你也说的出口。」 季幕安捂着嘴偷笑。 「可是他们烧伤了您。」明辰说。 「那也是你没看好，你今晚给我跑一百圈。」纪元说。 季幕安脸上的笑僵住：「别别别，是我顽皮，不是明辰的问题。」 「看到没有，我曾孙多懂事。」纪元道。 「……」明辰。行吧，横竖都是他的问题。 霁雪无奈地嘆了口气。 「看妹妹这么为难，为兄帮你分担分担，我可以帮你带到妖域管教几年哦？」凤涅蛊惑的声音传来。 「被你管教？那是剥削吧。」霁雪道。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凤涅说，「我知道你在想让他们拜谁做师父。」 「之前倒是在烦恼，但现在……」霁雪道，两个孩子虽然顽皮，但胜在敢作敢当。 她师弟想让他们拜入占星殿，理由是卫生搞得干净，玄陌也想让他们做弟子，理由是树种的好……
第408页 能多些老师自然是好，所以她最近一直在想该放何处。 但是现在…… 「应该不用找了。」她看着纪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