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让我再爱一次》 第一章 不断重复的梦魇 妈妈带着弟弟绝尘而去的那年,我七岁。七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已经懂事了。我甚至还能记得幼稚园发生的一些事,这是不是能证明七岁那年发生的事是我一辈子也抹不去的伤痕,是我一辈子的记忆呢? 我现在在一家酒吧唱歌,我喜欢这份工作,唱歌的时候我很用心,那些来排遣寂寞的人不会知道我在唱我自己。我在这里可以放肆地发泄着自己的感情,而且不用接受别人同情的眼光。 这份工作是萧萧介绍给我的。她没有上学以后,就经常混迹于此,其实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些地方流连了。她很吃得开,很照顾我。她的性格很豪爽,我是很平静的,不是安静,是冷漠的平静。但是我们从骨子里是一样的,每次看着嬉笑怒骂的她,就像在看我自己一样。我们两个就像相互依偎的两棵藤,因为彼此怜惜所以我们才能在一起,对于对方来说,我们都是唯一的。 萧萧四岁时父母就离异,那个时候她母亲还怀了他父亲的第二个孩子,可是她父亲还是狠心地抛弃了她们母女,她妹妹两岁的时候不幸夭折,母亲思女成疾,加上生活的艰难,不久就辞别人世了,而她就被年老的外婆抚养长大。有时候我甚至想,跟她比起来,我的遭遇根本就不悲惨,跟她比起来,我都没有理由去恨那个人。 出了酒吧,外面的空气很新鲜。但是我从来也不能好好享受这样一份新鲜,是我的心在拒绝,我更愿意把自己湮没在酒吧浑浊喧闹的气氛里。 萧萧已经骑着摩托车过来等我了。她有时候会来听我唱歌,然后送我回家,有时候会和那群狐朋狗友们耍在一起,但是一到点就会过来接我。她知道什么才是真的朋友,什么是酒肉朋友,所以和那些人玩的时候,还是有分寸的,我知道她的心里也需要有发泄的地方。她每次玩过以后仍然会来找我,虽然她自己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但是从不让我接触他们,我在她心里面是一块干净的地方。而她,是我心里的一片天。是被乌云遮住的天,表面是黑的,实际是蓝的。 萧萧把我送到门口就又走了,隔壁曾奶奶家的灯还亮着,她一定还在等倩柔,倩柔是她的孙女,比我小三岁,经常和一帮朋友玩到深更半夜才回来,她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就她和曾奶奶,可是曾奶奶管不住她。她这个年龄是最容易学坏的年龄,曾奶奶经常为这个操心,我虽然也回来得很晚,但我和她不一样,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窗外的风刮得很大,玻璃一直吱吱作响。四月的天为什么还这么冷,冬天已经过完了,可是我仍然看不到春天的到来。 “妈妈,你去哪儿?等等我,妈妈,妈妈,海洋……”我哭着叫着追赶前面的汽车,可是它不管我,无情地向前奔驰。我看见弟弟趴在汽车的后座上一直向我招手,他还在高兴地笑着,他以为这是妈妈在带他出去游玩呢,可是妈妈怎能不带上姐姐。弟弟啊!而妈妈的背影,是那么冷漠,无动于衷地坐着,看都不看我一眼,她听不见我在叫她吗?怎能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拼了命地向前追赶着,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都看不见前面的路了,连汽车也快看不见了,我摔倒了,腿好疼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可是妈妈和弟弟呢?我爬起来继续追,妈妈和弟弟已经看不见了,街上就只剩我一个人。我环顾四周,街上就只剩我一个人。 “妈妈……”我大叫了一声坐了起来,看见的是残破的墙壁,我又做梦了,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这个梦魇一直纠缠着我,即使我想忘记以前的记忆,不再纠结,但是它总会在晚上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我,让我不断地重复记忆着悲伤。 窗外的天空已经有发白的迹象了,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的,可是我再也睡不着,每次做了梦以后就睡不着了。闭上眼睛梦里的情景就反复出现在脑海中,模糊的记忆总是在梦中象放录象一样清晰而又深刻,让我总也忘不了。而只有醒过来,我才可以支配我的思维,才可以想想以后的路,而不是以前的路。 我听见隔壁曾奶奶家传来唱歌的声音,倩柔现在才回来,她每次玩得那么晚回来还依旧精力充沛,她是个受宠得寂寞的孩子,寂寞的孩子总用喧嚣来麻痹自己,可是她还不懂得分辨,不知道在麻痹自己的同时给自己加一件防护罩。她和萧萧是两种境界,萧萧已经百毒不侵了。而我呢,我根本就是个毒物,不带一丝感情的毒物,我不掺杂于社会,社会也不掺杂于我。四月的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第二章 关于爸爸的记忆(一) 路过陈记的时候,我买了一份牛肚,爸爸喜欢用这个下酒吃。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吃了,只要手头有多余的钱我就给他买一份带回去。 爸爸还没有睡,我把牛肚装在盘子里端给他就进房了,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不再和他沟通了,爸爸每次看我的眼光都小心翼翼,我也想试着拉近我们的距离,但是我已经丧失了沟通的能力。 可是今天感觉不一样,几次看见他预言又止,我不想问。真有要说的话他自然会说,在我准备睡觉清理床铺的时候爸爸进来了。 “海潮。” “有什么事吗?”我看了一眼他,继续清理我的床铺。 “以后能不能不要去打工了,你要考高中了,爸爸会赚钱供你读书的。” “我会考上的,我说过我一定会考上的,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不仅要考上,还要用我自己赚的钱读书。所以,不要担心了,因为我,比任何人更迫切地想上学。”我打断了父亲的话,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铿锵有力地说着,带着一种恶狠狠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针对父亲,而是对另外一个不在我身边的人。 我只是不希望父亲干涉我的生活,因为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懂得该怎样走自己的路,那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渡过各种各样的困难。可是父亲他不会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父亲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几次嚅了嚅嘴唇,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最终默默地退出了我的房间,这也许更加增添了他的愧疚。作为父亲他充满了愧疚和难过,因为他不能让他的女儿过幸福的生活,而要代替他承担起养活这个家的责任,所以他在我的面前只能越来越小心翼翼。然而过早的承担生活的重担,我并不怪他,我只希望他不要生活得这么拘谨,他应该是个自信且充满希望的人,可是在父亲的思想里,并不能感受到这一切。 我一直看着他走出去并关上了房门,心里仍然波涛汹涌。曾几何时,我已经变得冷漠无情,我试着在父亲面前能亲切地说话,可是出口的话只能伤人,而我自己的心也更加刺痛。为了那个我一直坚守的目标,我才能坚强地活着,可是却也在不停地刺伤别人,包括我的父亲。 等我出来的时候,路上已经可以看见一两个行人了,我坐在路口的花坛上等着萧萧,她即使玩得再晚每天早上都会来接我上学,她就一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活动。 我看着晨练的人从我眼前跑过,早锻炼的人越来越多,给这冰冷的早晨带来了一丝活力。我能感受到他们新鲜充沛的气息,可是却不能传染给我。我就这么一直坐着,安静地坐着,直到熟悉的摩托声传来也不知道。 “我们也能象他们一样多好。”我回过神来,萧萧已经坐在我旁边了。她的表情很轻松,语气很无奈。 “哼,你羡慕了吗?我可是一点也不羡慕。”我知道萧萧话中有话。 “我确实是羡慕,很羡慕……”萧萧一直看着那些晨练的人们,眼中满是眷恋,对幸福的眷恋,轻佻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扭过头,不想被她眷恋的眼神所迷惑,我和她的精神是一样的,但是又有不同,至少她在我面前还会流露出对幸福的向往,而我呢,我比她裹藏得更严实,即使被发现了也不愿意承认。 “又做梦了吧,每次都这样,你不说我都看得出来。”萧萧浅笑着说。 我的一切她都看得那么清楚,即使我不说,但是我并不喜欢她揭穿我,这种感觉就象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不是说过了看出来了也不要说吗?” 我的语气相当的冷漠。而萧萧仍然一脸的无畏,是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她太了解我了:“知道了,不说了,我说你这家伙也太冷漠了吧……” 停顿了片刻,她的脸突然认真起来,看着街上行走的人们,象是自言自语地说:“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把你毁了,没有拉住你的能力,只会让你越陷越深。”这句话太煽情了,我害怕把我的心暴露出来,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软弱。 “走吧,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手都快冻掉了。”我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我快步地跨上了摩托车。 萧萧无奈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是个已经没有救的人了。 学校真的是个很无聊的地方,我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我只要保证好自己的成绩就好了,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我要过得很好,然后让那个抛弃了我的人看看她的女儿现在是怎样的生活,让她后悔,后悔当初的决定。 第三章 倩柔给我惹麻烦了 我白天在学校努力地学习,下了自习就到酒吧唱歌。 我每天都在期盼着晚上的到来,我可以在酒吧里尽情地唱歌,唱我自己。 今天的酒吧还是和往常一样,我仍然一成不变地唱着,看着那些来消遣寂寞的人。唱到第三首歌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倩柔来了,她带了一帮子和她一样不懂事的少男少女,这些都是游走在歧途边缘的人。 倩柔在台下很高兴地冲我挥手,我朝她轻轻笑了笑。她似乎很兴奋,边跟我打招呼边和她的朋友说着什么。唱了几首歌以后,我暂时休息了一下,我不想去找倩柔,因为我不想认识她的朋友,但是她自己找过来了。 “姐,原来你在这里唱歌啊,我说我只要把这里的酒吧都逛遍了肯定能碰到你吧,这地方不错哦,你唱得好棒,我朋友都说你唱的棒。”倩柔一直唧唧喳喳地说着,脸上难掩的兴奋。她还是个孩子,单纯排遣寂寞的孩子。她知道我在外面唱歌,以前就要我带她来玩,但是被我拒绝了。 还不容我说话,倩柔就把我拉到她的朋友面前开始介绍:“喂,看看,这就是我姐姐,不错吧,姐姐,这个是王娜,他是李浩,他是陈德宾,她是……”倩柔把她的每个朋友都介绍了,我一个都没记住,礼貌地朝他们笑了笑,这些小家伙们都很大方呢,倩柔介绍完了后,就都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姐姐,唱歌唱得真好啊。” “姐姐,以后我们来这儿能看到你吧。” “姐姐,以后我们来玩的时候照顾下我们吧。”这些越是在外面混的孩子越是嘴巴甜,可惜这些话对我没什么作用。我只一味地应付着说“好啊”,并没有表现出热情。 “……” “姐姐,请我们喝点东西吧。” 才刚认识多久啊,现在就想敲诈我,不过这点要求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我刚想说话,话说我到现在都没机会说话,光听他们说了。但是倩柔很气愤地打断了我:“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只是介绍你们认识我姐姐,也太随便了呀,要喝东西自己买去。”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现在的孩子说翻脸就翻脸,当然脾气过了马上就会好了。但是我现在也不能一走了之,我对倩柔也有责任,不能看着她在我眼前混。 我很认真地对他们说:“要喝东西可以,但是完了之后倩柔你得跟我回家,你在别的地方玩我没看到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在我的地方我不能不管你。” 我这么认真地说完,虽然答应请他们喝东西,但是大家都不太高兴了,气氛比刚才更加下跌了,孩子们本想找个人一起玩的却不想居然管起他们来了,当然高兴不起来。倩柔的脸马上跨了下来:“咦,姐,你太扫兴了,本来叫你是找你带我们玩的,早知道就不叫你了。” “是啊,姐姐就让我们在这儿玩会吧。” “我们第一次到这儿来。” “……”大家都帮着倩柔说话,我没有理会他们。 “知道我每天回家都看见你奶奶在等你吗?好了,你们要玩就趁现在我还在痛快地玩,过会我就要走了,你得跟着我走。”说完不管他们的反应如何我就掉头走了,我还要再唱几首歌。孩子们还在那里抱怨着。 上台后我看见孩子们虽然有些扫兴但还是玩去了,我就放心地唱歌,最后一首歌快唱完的时候,我看见角落里突然发生了争执,很黑,一团人簇拥着,看不清楚,这在酒吧里是常有的事。唱完歌我下台找那帮孩子。那边的纷争越来越大,闹得很厉害,有一个人突然被推搡了出来,撞在我身上,我扭头一看,这不就是倩柔的朋友吗,是叫什么名字我记不住了。 我拉住他问:“倩柔呢?” “姐姐,她在里面呢,刚刚我们……”男孩象抓住了救星一样,急匆匆地说着,后面的话我没听完就冲到人堆里去了。 我奋力扒开挡住我的人群,还没挤进去就听见倩柔的声音:“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松手,听见没有,叫你们松手。”然后我就看见倩柔护着她的几个姐妹,正在跟人争执,一个男的正拽着他的领口,倩柔的几个男伴也被对方压制住了,几个女生的衣服已经被扯乱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对方是几个比他们大几岁的年轻人,看样子比我还大点。 我冲进去奋力拉开揪着倩柔领口的那个人的手:“你们想干什么?他们还是小孩子,有话慢慢说嘛。” “姐姐。”倩柔小声喊了我一声,我没理她。 “你不是那个唱歌的吗?原来你们是一起的。”那个人上下打量着我,染着黄毛。这帮人应该是社会上的小混混,整天没事干的那种人。 “是啊,她是我妹妹,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吗?”我尽量用轻松点的口气说话,脸上还好死不死地笑了笑。 “哦,他们撞了我。”黄毛吊儿郎当地说着。 “不是这样的,是他们先撞的我们。”倩柔急切地解释着,跟着她的女孩子也附和了几声。我瞪了她们一眼,她们不再说话安静了下来。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就是碰上了麻烦的主儿。和倩柔一起的几个男孩还被对方抓着呢,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先前撞了我的倩柔的朋友这时也凑到我身后了。 “我看你们也是这儿的常客了,大家都是来玩的,伤了和气多不好,我代他们道个歉,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们一马吧。”我很讨厌低声下气地跟别人说话,我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狠狠地盯着黄毛的眼睛,虽然是在求和但是也要让他感觉到我的气势,真要打起来,我自己倒不要紧,问题是我不能保证把这些孩子们都平安带出来。我曾经跟着萧萧练过打架,后来又去学了跆拳道。萧萧可是很会打架的,我还是因为这个认识她的。 “姐姐,不要道歉,明明是他们不对……”倩柔又嚷起来了,其实她虽然不懂事,但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就是有点太盲目了。 “你别说话。”我的语气很冰冷。这丫头到现在还分不清楚状况。 “道歉顶个屁用,如果道歉的话现在也晚了。”黄毛的眼光很挑衅。 “那你说要怎么样?” “你如果能一口气喝光一瓶啤酒,这事就完了。”黄毛思索了一下说。 我扭头不屑地笑了笑,说:“就这样?”然后不等他说话我就走到吧台边拿了两瓶啤酒过来。 这时候经理突然出现了,闹事半天了不出来现在才出现:“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我瞥了他一眼,晃了晃我手中的酒瓶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等我把这个喝了就没事了。” 我正要喝的时候,突然有人抢了我的酒瓶子,我一看是萧萧,她来接我大概在外面等急了就跑进来了。 “我来替她喝。”萧萧看着黄毛说。然后举起酒就要灌。 我不想让她插手这件事,不想我的每件事都要她来解决,然后我夺下了酒瓶子,说:“你别管。”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我连着喝了两瓶,因为我不想给黄毛狡辩反悔的机会。喝完了以后,我看都没看黄毛一眼,对经理说:“帐单记在我头上。”然后不管经理瞠目的表情拉着倩柔走了,她的朋友也赶紧跟在后面出来了。 到了门外,萧萧也出来了,我对萧萧说:“你把她给我送回去。”我的脸冰冷地像结了霜一样。倩柔和她的朋友们都不敢做声。她的朋友们小心地看了看我们的脸色,然后一个个说了声“姐姐,我们先走了”就纷纷跑掉了。 “那你呢?”萧萧看了一眼倩柔说。 “我走回去。如果你还想转回来接我的话,我也不介意。”我突然带点笑意地对萧萧幽默地说,不过这笑意在倩柔看来仍然有点寒。 “你以为我每天闲得慌啊。”萧萧笑着擂了我一拳。然后倩柔乖乖地坐到了摩托车后面,临走还不忘说了句“姐姐,那我就先走了。”我冷冷地嗯了一声然后萧萧就疾驰而去了。 很少这样在路上走了,夜晚的风很凉爽,我就这样慢慢地走着,路上的行人开始变少了。喝了酒以后这样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我心里仿佛也轻松了很多,脑袋里什么也没想,空空的走着,走着走着就听见前方有摩托声,好死不死地萧萧又折回来了,就知道她会折回来的。 “有没有想我呀?”停在我身边的时候萧萧赖皮地笑着说。 “谁让你回来呀,我一个人爽着呢,这夜景不知道有多美,以前在你摩托上从来没注意过。”我不领她的情。 “上来。”萧萧把头一歪,我笑着捶了她一拳然后坐上了摩托车。 萧萧开车的时候我抱着她的腰,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觉得我们合为一体了,然后我会在她背上想很多事,这个时候的我们最安静。 我靠在萧萧的背上,今天晚上的风真的很凉爽,我拍了拍她的肚子,说:“先不要回去了,找个地方坐会吧。” “呵,今天吃错药了。”萧萧扭头很大声地说。 然后我们停在了一个很幽静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城市的灯火,像跟我们无关似的,这里的夜空看起来也比繁华地带更美丽。 “说实话吧,那两瓶酒让你发泄了不少吧。”萧萧又用洞穿我的口吻说。不过我没有不高兴。 “是啊,我以为今天会很不开心,不过好像没什么呢,喝下去后挺痛快的,再打上一架就最好了。”我似乎有种解脱的感觉:“不过说真的,酒真的是好玩意儿呢。” “得了吧。今天我就饶了你,不准再有下次啊。”萧萧威胁我说。不过这威胁真的没什么力道,我们是经常在一起喝酒的,就只有我和她两人而已,萧萧也会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喝酒,但只会在我面前喝得烂醉如泥,我的酒量是被她带出来的,我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喝酒的。 我笑了笑,然后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直坐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不说话就这样坐着,看着眼前离我们很近但是实际很远的生活,感受彼此的冰冷和寂寞,但是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就好像在用对方的心在看自己的世界一样。 第四章 关于爸爸的记忆(二) 今天又和萧萧出去赚外快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了,爸爸还没睡,看到我回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明显的担忧:“今天怎么回这么晚啊?” “哦,出去逛了逛。”我边收拾着东西边漫不经心地说,想了想又加了句:“和萧萧。” “这么晚回来肯定饿了吧?我弄点吃的给你。”爸爸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不用了,我不饿。”我赶忙制止,我是真的一点也不饿。我看到爸爸热切的眼神黯淡了下了:“这样啊,那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然后爸爸一瘸一拐地向自己房间走去,身影满是沧桑和失落,这样的身影我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每次都让我纠结不已。 “不过您这么一问我好像有点饿了。”我仍然继续收拾着东西,貌似不经意地说着。可是我这样的一句话却让爸爸很高兴:“真的吗?那我去煮碗面条给你。”说完就向厨房走去,那苍老的背影似乎活力了许多。 我吃着父亲做的面条,很好吃也很苦涩。爸爸很高兴。是啊,我有多长时间没有接受过他的关怀了,那是因为我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 “以后别回来这么晚了,还要上学呢,会把身体搞跨的……”爸爸一直很兴奋地说话,因为我答应了他的一个要求所以他很高兴,原来得到幸福就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可是就是这么轻易的一句话对我来说象是跨过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我何尝不想这样,可是已经逝去的还能再回来么?很长时间都没在家吃过饭了,为了减少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因为我害怕看到这样的父亲,在我面前畏手畏脚的父亲,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与我之间是小心翼翼的对话,我,并不是要将我的冷漠呈现给您,可是看到这样的您我越是生气,我曾经神采奕奕的父亲哪里去了,不能承担照顾我的责任我并不怪您,这么辛苦的过着我也没有怨言。可是曾经逝去的幸福在我还没有承受能力的时候将我深深刺痛,从来不在您的眼前流露出什么,您也不会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也许您认为我早已经忘记了过去的种种,可是那正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曾经。不曾对您说过,是因为我早已经把自己掩埋。丧失了爱的能力的我,面对给予与接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这样的我,听着父亲快乐的声音,是的,只需要给予一点点,或者接受一点点就可以得到的幸福,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感到一阵酸涩,我是要哭了么?我始终不敢抬头,可是父亲仍然很高兴地不停地说话,不想陷落在泪水里,我打发父亲:“您早点睡吧,我有些累了。”我低着头说。父亲本来兴致勃勃地,听我说了以后楞了一下,旋即说道:“哦,那好,我不打扰你了,你吃完了也早点睡。”声音里有些失落,但是还是高兴的。我抬起头看着父亲慢慢走开的背影,心里揪紧似的疼。 这是我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如果我知道,他马上要离我而去了,我就不会对他这么冷漠,我一定会好好爱他。 当我还在上课的时候,老师突然把我叫出来。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咽气了,父亲是被车撞死的。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心里悲伤成河,却欲哭无泪。心里,只有恨,痛彻心扉的恨。 中午的时候萧萧到学校来找我。萧萧现在也很少惹事了,不像以前那样蛮横霸道,但是不开心的时候还是故意找别人打架。我已经习惯了给她擦拭伤口,每次擦拭伤口的时候,她都会故意打趣,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而我都是默不作声,默默地擦拭伤口。我知道她心里在流泪,用身体的疼痛麻痹心里的伤痛,在外婆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彻底地丧失了自己。看着她的笑脸,伤痛也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萧,以后我不去酒吧了。”我低低地说。这件事情是昨晚想好的。四年前,我初三的时候爸爸为了赚钱在外面奔波,出车祸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就走了。我读了两年高中,然后辍学跑去外面和萧萧打了一年工赚学费,我这么艰难地活着,就为了能考上大学,去那个我想去的城市,如果爸爸在天上看见我现在考大学也这个样子一定会难过的。 “为什么?因为昨天的事吗?”萧萧有些惊讶。 “不是,要高考了嘛,还是得收敛点儿吧,不想分心了。”我貌似轻松地笑了笑说。可是萧萧是谁啊,当然不会相信我说的,但是我们是有默契的,我不愿意说,她也没问了,还故意俏皮地说:“哦。我们海现在也变成好学生了哟。”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是啊,我变成好学生了,所以你也变回来吧。”我擂了她一拳。萧萧撇了撇嘴,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啊,还是算了吧。”看到萧萧现在的样子,也许她表面是不在乎的,但是她心里的失落我是知道,我心里忽然酸了一下。我们两个是互相搀扶着活着的人,世界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才能在一起。 “我跟经理打了电话了,但是工资还没有结,你有空就帮我拿回来吧。”想缓解一下她的情绪,我换了个话题。 “哦,不是吧,走得这么决绝,连工资都不想要了,就不怕我吞了。”萧萧打趣地说道。我说:“好啊,好啊,你吞了我叫你吐出来。”我装模作样掐了一下她的脖子,萧萧也配合我翻着白眼。今天的我们很高兴,说实话我们真的没有这样闹过了。 没有去酒吧唱歌以后,我每天晚上在学校上晚自习,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走,萧萧还是每天来接我。 在我安静学习的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快。隔壁的曾奶奶仍然在为倩柔担心,而我现在也越来越少看到倩柔了,其实对于倩柔,萧萧的担心更大过于我,她是知道倩柔的状况的,因为她们的处境很象,所不同的是,倩柔可以选择,而萧萧不能选择。萧萧对倩柔的感情更像是姐姐对妹妹的感情。在失去了妈妈和外婆之后,萧萧非常想念这个在她记忆里很模糊的过早就夭折的妹妹,所以对于倩柔,她很疼爱。我有几次都看见萧萧很生气地把倩柔给捉回来了,萧萧平时是笑的,但是真的生起气来是很恐怖的,她每次把倩柔拎回来的时候都铁青着脸。我之所以用拎这个词是因为此时的倩柔确实看上去很可怜,很害怕,一声不吭地跟着萧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过她也确实是做错事了。我能理解萧萧,她是多么希望倩柔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啊,可是这孩子还不懂。 第五章 我和萧萧是这样缠绕在一起的 我读初一,刚来上学没几天。但是不长的时间里我已经成为了同学眼中的异类。我没有朋友,不和别人说话,没有笑容,每天独来独往,生活已经让我过早地成熟了。这样的我在别人看来真的是很讨人厌的异类,特别是对于那些在外面混的同学来说,我是个可恶的丫头。我,凭什么这么拽,整个一欠揍的表情。她们要打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她们看着不顺眼,我就是一个让他们看着很不顺眼的一个人。我知道学校里几个出名的混混已经盯上我了,每次在学校里碰面的时候,她们都恶狠狠地盯着我。对于那种威胁的目光,在我看来,真的很好笑,我蔑视的态度更加刺激了她们的怒火。 今天我放学晚了一会,等我从学校出来时,已经过了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在我每天都要经过的巷子里,已经有几个人气势汹汹地等着我了,就是在学校里看我很不顺眼的几个人。我一拐弯就看见她们在前方等着了,其中为首的那个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一直盯着我走近,她们在学校里可是风云人物,才上初二,初二的混混应该是学校里最狠的,初一的人还是新来的,变成了混混的只会跟在别人后面,初三的人已经被过滤了一些,很多都不再过问这些事,只有初二是个过渡期,所以是最肆无忌惮的。我才来没几天,就已经知道她们了,当然她们也认识我了。我看了一眼那个为首的就转过视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没有丝毫的表情,我早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 走到她们身边的时候,我仍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然后她们就这样一直盯着我,也没有动作。就在我要走过去的时候,我的书包被狠狠地拽了一下,我一个踉跄,然后整个身体被她们推到了墙上,四个人牢牢地把我夹在中间,我冷漠地直视着为首的那个,依然没有说话。 “呵,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拽啊,真的很欠揍,知道吗?还没有人敢这样看着我。”为首的那个边说边拽着我的头发。 “打她,哎呀,瞧她那副死人样看着就让人窝火。”旁边一个女的说。 “是啊,真让人看不下去。” “别跟她废话了,瞧瞧,像谁欠了她钱似的,嚯,真是越看越来火。”旁边的几个女的不停地推搡着我,抓我的头发。 为首的就一直看着我,突然朝她们吼了一声:“你们别说话了。”然后转过来对我说:“你还真是有意思,难道不怕吗?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考虑放了你。”我看着她那头像稻草一样乱蓬蓬的黄色头发很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不再看她。 “你还真是不怕死。”为首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突然“啪”的一声,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散落的头发搭在了我的脸上,我依然毫不言语,抬起头甩了一下挡住眼睛的头发,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为首的那个几乎要抓狂了,大声吼道:“打,给我狠狠地打,一直打到她求饶。”然后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到了我身上。我的身体很痛,可是我一声也没有吭,最后还是她们自己打累了才停了下来,我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萧,这家伙实在太硬了,她到底会不会说话啊,难道是个哑巴,打成这样也不吭一声。”一个女的气喘吁吁地说道,而那个叫萧萧的为首的一直抱着胳膊冷眼瞧着。 “是啊,这家伙简直是个怪胎。” “你还不肯认输吗?只要你肯低头认个输我就放了你。”那个叫萧萧的蹲下来来拍着我的脸说,我看见她的脖子上吊了一个坠子。 “你最好把我打死,我还会谢谢你。”我冷冷地说。这句话把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为首的脸色变了一下旋即又恢复过来:“终于开口说话了,真以为你是哑巴呢,不过你以为用这种方法我就会放过你吗?” 我努力地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倔强地盯着她,说:“哼,你知道你们在我眼中有多可笑吗,一群傻瓜。”我的话音刚落,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然后又是一阵拳脚,我的眼前一片发黑,无法动弹,我听见有人在说:“萧萧,别打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快把她拉住。” “萧,好了,够了,不要再打了……” “别拉着我,你们走开,我要打死她……”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远,我的身边似乎没有人了,她们好像把那个为首的架走了。可是我还是无法动弹,身体的每一处都火辣辣地疼。我在地上一直躺着,我很庆幸,到现在还没有人经过这里,我不想让任何人像看稀奇一样看到我躺在这里,在我被打的那一刻,我的心里也并没有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希望有人经过这里来救我,我是真的希望就这样被打死算了。 我大概昏过去了一段时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泛黑了。我使劲地爬起来,在努力撑起自己身体的时候,我摸到了一个东西,像是条项链,我的眼前还是模糊不清,头脑昏昏的。然后我一直扶着墙壁慢慢摸回了家。 我回到家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他在外面给人做碎活每天都很晚回来。他的左手和左脚都残了,在一年前的一次事故中,所以他不能做重活,每天到处找零碎的事做。晚上回来得很晚,早上总在我起来之前就出门,我们每天见面的时间很少,有时候会一整天都看不见他。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被他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但是我怕给曾奶奶看见,隔壁的曾奶奶一直都很帮助我们,她是个善良的人,对于她的帮助我很感谢可是却不喜欢。我不喜欢被人可怜,我不是个弱者,不需要别人同情怜悯的目光,每当我看见别人同情的眼光,就像被剥了一层皮一样,活生生地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面前,所以我不想被她看见。 确实是很幸运,没有一个熟人看见我,遇上的陌生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我虽然看不太清,但是我能感觉到异样的目光。甚至有一两个人好心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忙,然后我很冷淡地拒绝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居然碰上倩柔了,这丫头我平时很少看见的,没想到今天给碰上了。倩柔一看到我就很惊讶,跑到我面前大声地咋呼着:“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在学校从楼梯上掉下来了。”她还小,我随便找个理由骗她,她会相信的。 “真的吗?很疼吧,你都不能走路了。”然后她的小手就在我脸上摸了摸:“来,我扶着你。” 我怕被人看见,只想早点进家门,被倩柔搀进了屋以后,怕她回去跟曾奶奶说,于是我说:“倩柔呀,姐姐摔跤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连奶奶都不能说,知道吗?” “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倩柔还是个很天真很可爱的孩子,我挺喜欢她的,就是有时候话太多,我不喜欢别人太多话。 “因为不想叫你奶奶担心啊,你奶奶知道后,就会跟别人说,最后大家就都知道了,你看姐姐现在这么丑,不想叫别人看见。”我故意遮了下自己的脸。 “哦,姐姐爱漂亮。好,那我不说。” “对,姐姐爱漂亮,这是你跟姐姐的秘密,如果秘密让别人知道了,姐姐就不和你玩了。”我装作生气地说。 “好,我一定不说。”倩柔很使劲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好想休息,于是我摸了摸倩柔的头说:“姐姐现在要学习了,你快回家吧,记住不能说哦。” “恩。”然后倩柔蹦蹦跳跳地走了。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很疲劳地倒在了床上,盖好了被子,我把被子捂住脸,因为怕爸爸进来看见,每天晚上爸爸回来后都要来我的房间看看我,有时候我明明知道他回来了,可是却仍然装着睡着了,然后听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脚步声离开我的房间,我已经不习惯和爸爸讲话了。 我在家里面睡了两天,这两天简直比死还要难受,我不知道是要庆幸还是难过,我两天没上学,爸爸还不知道。过了几天,我在清理衣服的时候,突然从我那条已经破了的裤子中掉下来一条项链,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这条项链是挨打的那天捡的。我看着这条项链,很眼熟,打开链坠的金属外壳,里面有一张很小的相片,这个相片是那个叫萧萧的女生的,她那天蹲下来的时候,我还看见过。相片里面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年轻的妇人。 我每天照常上下学,所不同的是,我在留意,留意我手中项链的主人。虽然她把我打得很惨,可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居然一点也不恨她,这事像没发生过似的。 我没有刻意去找她,只是在我经过的地方会留意,可是平时总能看见在学校各个角落横冲直撞的她,居然连一次身影也没看到,倒是经常看见她的那些同伴,我本可以让她们转交的,即使再被打一顿也无所谓,但是我就是想亲手还给她。这条项链像有魔力似的,我没事就会把它打开看看,看里面那个幸福的小女孩和那个微笑的妇人,我近乎于贪婪地看着这张幸福的相片。直觉告诉我这条项链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一个大脑空白,在外面混的人是不会把这个东西戴在身上的,还在里面镶一张这样的相片。现在这种项链太土了,没有人戴这种项链。 一个星期都没看见她的人影,这条项链像块心病一样梗在我的心里。放学的时候,我拦住了她的几个同伴,显然我的举动吓了她们一跳:“像个鬼一样,干什么,想报仇啊。” “萧萧在哪儿?”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几个女的互相对视了一下,一个红头发警惕地问我:“你找她做什么?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想被揍一顿?” “我有事找她,但绝不是报复。还有我既然能来找你们就不会怕。”我冷冷地说。 “你找她能有什么事?”另一个女的充满敌意地问。 “哼,你们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们害怕吗?如果我要报复的话,我也不会跑来问你们单找她一人。”我挑衅地说。 “啊,你这女的。”红头发气得咬牙切齿,挠了挠后脑勺,然后说:“其实说了也无妨,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们也在找她。” “难道你们不知道她住哪儿吗?”我不相信。 “我们只在外面的时候在一起,根本就不知道她家里怎么样。”红头发很不情愿地说,说完以后就和她的同伴走了,与我擦肩而过时还还把我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去找了萧萧的班主任,学生档案里肯定有住址的记录。像我这样的一个人去打听萧萧的下落,她的班主任有些惊讶。虽然我跟学校里的人没有交集,但是因为我成绩好,老师都认识我。我骗他说我和萧萧其实是好朋友,来找她劝她上学。老师半信半疑,但还是把地址告诉我了,还隐晦地嘱咐了我不要跟她这样的人走得太近,会被带坏的。我冷笑了一下说:“老师,她这么长时间没上学您就没想过要找她吗?”老师正生动的脸上僵硬了一下,马上说道:“她经常不上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就是天天不上学您也应该找。”我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走了,剩下一办公室的老师目瞪口呆地呆在那儿。自己的学生这个样子,做老师的也有责任不是吗?连老师都放弃她了,她还能好吗? 放学后,我照着老师给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家,她的家很难找。我站在一间很破旧的房子前,房子破得似乎摇摇欲坠的样子,我就这样一直站着,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她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突然我听到屋里一声响动,这才回过神来,我小心地敲了敲门,没人回答,门没有锁,我慢慢摸索着进去,虽然还是白天,但是屋里很暗,这间屋子的里面和它的外面一样很残破。我喊了一声:“有人吗?”仍然没有人回答。但是有响动,我朝着声音的来源摸了进去,在里间我看到一个老人正躺在地上艰难地呻吟着,我吓了一跳,冷静了一下,扑上去抱着她:“奶奶,您怎么了?”可是她一直拼命喘气,无法说话。 我跑到外面找邻居帮忙,然后我跟着到了医院,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作,幸亏抢救及时,再晚来一会儿就没命了。 在抢救的过程中,我听到有人在议论,是那些帮忙的邻居:“现在怎么办啊?萧萧不在,她外婆出事了,没有爸爸妈妈,她一个人怎么办啊?” “我们帮着照顾一下吧,这孩子就她外婆一个亲人,真可怜……”后面的话我没听到,本来就已经很恍惚的我傻在那儿,萧萧没有爸爸妈妈,萧萧没有爸爸妈妈,我心里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有个人过来问我:“小姑娘,你是不是萧萧的同学?”我望着她楞了一下然后傻傻地点了点头。 “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 我还是傻在那儿,突然像醒过来似地问道:“阿姨,您知道萧萧在哪儿吗?” 我的问话把她也问得一楞,她大概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自言自语道:“这个,是啊,这孩子跑哪里去了,放学也不回来。”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萧萧没有上学。 医院里有人照顾萧萧的外婆,我就回来了,天早就黑了,我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已经回来了,很焦急的样子看见我像松了一口气:“你跑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望着过早衰老的爸爸,曾经气宇轩昂的爸爸现在已经被生活磨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工。我没有说话,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爸爸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海潮,你到底怎么了?”爸爸抓着我的胳膊使劲摇我。我像被麻痹了一样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父亲,半晌说了一句:“我没事。”然后我低下头。 爸爸很激动,大声地骂我:“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这么晚回来就说一句‘没事了’,我知道爸爸平时没时间照顾你,可是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操心……” “我有个同学的外婆住院了……她,没有爸妈。”我用一种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恐怖的语气说出来,然后缓缓抬起头看着爸爸,我也不知道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我就是想看着他。爸爸刚刚生气的脸上突然像受了打击一样耷拉了下来,松开我的手臂,痛苦地坐了下来。我是刺中他的要害了吗?我不知道,然后我走向自己的房中,我听见爸爸在后面很痛苦地叫了一声“海潮”。 第二天的时候我去了医院,去看望萧萧的外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看她,没有任何目的的我去了医院。在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萧萧,此时的萧萧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戾气,恢复了原本属于她年龄的样子,失望和无助。我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后进去了,直到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萧萧才看到我,很惊讶,脸上又呈现了平日的戾气气和敌意。 “你来做什么?你怎么知道这儿?来看我笑话还是来报复,我不怕你。”我从她的语言里看到了她的脆弱。 “我知道你不怕我,我也不怕你,我是来看你外婆的,顺便还你一样东西。”我淡淡地说,一直看着她外婆,没有看她一眼。 我从口袋中摸出她的项链,这么一条普通的项链甚至有点土,它不是我的,可是我却有点舍不得。萧萧一看到这条项链,眼睛马上瞪大了,很凶狠地一把抢了过去:“它怎么会在你那儿?” 我看着她的眼睛,这种眼神我知道,像是被人窥探到了内心深处谁也不愿意被知道的秘密。 “这是那天,就是你修理我的那天落下的,我一直等着还给你。”我很轻淡地说,我之所以用轻淡,是因为我觉得很平常,我们都是倔强的人,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可怜。而那件被打的事被我轻描淡写地像是没发生过的一样,在我心里,也确实像没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这儿,你不恨我吗?”萧萧依然很敌意。 “为什么要恨你,恨你没有把我打死吗?”我轻轻笑着说。萧萧的眼里除了敌意就是疑惑。“小姑娘你来了?”在气氛很僵持的时候,应该说是她在和我僵持的时候,昨天的那个阿姨进来了。 “您认识她吗?”萧萧问。 “哦,认识,她就是昨天发现你外婆病倒的人,得幸亏她发现了,要不然……”阿姨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萧萧看着我的眼神很疑惑,那是种不信任的目光,沉默了半晌,她极不情愿地说了声“谢谢你”。这种气氛真的很尴尬,我站了起来:“既然东西已经还给你了,那我先走了。” 我还是照常上学,似乎我和萧萧之间的事已经完结了。放学后我不再直接回家,我找到一家餐馆在那里刷盘子,这份工作是我苦苦哀求得来的,没有人愿意雇佣童工。而之前我一直偷偷到很远的地方拣破烂,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上了中学后,我没有拣破烂,而是到各个地方请求别人雇佣我当童工。今天我和往常一样赶在爸爸回家以前赶回了家,可是回到家以后,爸爸已经回来了,铁青着脸:“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我没想到爸爸今天会回这么早,被吓了一下,但是没有表现出来,我用惯用的沉默来抵制着爸爸的责问,同时在思考要如何回答他。 “说话。”爸爸厉声吼道:“如果不是曾奶奶跟我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不回家,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认识了坏朋友?” “我没有。”我很冷静地答道。 “是做什么去了?” “……” “说是不是?”爸顺手抄起了笤帚,这是我第一次挨打,但是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委屈,我心里在说,打吧,使劲地打吧。我要变得更坚强,只有这样我的心肠才会变得更硬不是吗?如果我不能变得冷血,我怎么去报复那个人。 房子里只听得见爸爸的责骂声,而我始终一声不吭。可是爸爸边打边哭了:“海潮,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爸爸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我一直趴着,眼眶里早已溢满了泪水,尽管这泪水让我觉得自己很屈辱,可是它还是倔强地充斥了我的眼睛。 爸爸,我这个样子不是要针对你,而是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回到以前了,就像我的生活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以前的记忆和生活的痛苦像恶梦一样紧紧缠绕着我,可是我还是要继续这样下去,继续把自己包裹起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力气活下去。 父亲在角落里嘤嘤地哭着,我默默地爬起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以前的记忆像一道道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中。过了一会儿,有人在敲我的窗户,我抬起头然后看见萧萧的脸映在玻璃上,她朝我做着手势,似乎是叫我出去。我从窗户爬了出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萧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个东西:“拿着,这是云南白药,治跌打损伤效果很好的。”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不需要。”我冷冷地拒绝了。但是她一把将那个东西塞到我手中:“给你就拿着呗,又想挨揍啊。”停了一会她沉沉地说:“刚才我都看见了,我一直跟着你来着。”这次是换我吃惊地望着她。 “我看见你在外面的餐馆打工了。”她停了一会看我的反应,但是我没有说话,好奇会让别人窥探到人的内心。见我没有反应,她自己说开了:“其实我也是在那儿附近的一家餐馆刷盘子,然后看到你,就一直跟着你来着。”前半句我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惊讶的,她只有外婆一个亲人,外婆又有病,当然得自己学会赚钱了。她果真并不像在学校里大家看到的那样,是个蛮横霸道的混混,她是个用暴力来掩饰自己脆弱的一个人,我们是一样的人,只不过表现的方式不一样。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东西,天很黑,看不见是什么:“云南白药?是狗皮膏药吧。”我调侃了一句,连我自己都惊讶怎么会这么调侃地说话。 “哎呀,管它呢,反正治你那个很有效,我经常用的。”萧萧现在完全是一副豪爽的样子,然后突然话题一转:“那个……我没想到你家里是这样,以前我一直觉得你不可一世来着,所以上次的事……” “上次什么事?我不记得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她愣了一下,旋即笑开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是啊,没什么事,没什么事。”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和萧萧做了朋友,我们都没有挑明,因为我们是用心说话的人。我们变成了靠对方活着的人,像连体婴一样,靠互相扶持才能活下去。 她每天还是跟人打架,还是弄得伤痕累累,然后我会拿着她的“狗皮膏药”给她擦拭伤口。她毕业后,本来不想上学了,但是在我的劝说下她去读了一个技校。一年后我上了高中。再过了一年,好不容易到了她毕业的时候,外婆过世了。 我一个星期没看到她,因为忙着考试,周末的时候我才去她家找她。找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自己的胳膊中,外婆也不在。我喊她,她不应,然后我看见她手臂上的孝套,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眼睛一阵酸涩,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萧,萧……”萧萧缓缓抬起头,眼泪已经哭干了,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神采,怀里还抱着外婆的遗像,然后她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我,嘴里喃喃地说:“外婆死了,外婆死了……”。 “我知道……”我紧紧抱着她,她就像个孩子一样安静地偎在我怀里,一直不停地啜泣。那天,我抱着她坐了一夜。 我们两个都成了孤独的个体,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相依为命。 第六章 一个如女子般妖艳的男子 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去了我想去的学校。在我一直打听到了那个人居住的城市以后,我就一直朝着这个城市的方向前进。只有考上了那里的大学,我才能和那个人住在同一片天空,并且骄傲地活给她看,我要她看着我惭愧,内疚,我要让她的生活如坐针毡。在抛弃我的那一刻她没有丝毫地留恋,她同享了荣华,却不能共担苦难,带着那个爸爸一直以为是自己亲生骨肉而养育了三年的孩子一起走了,我从来没有在爸爸面前提起过她,他以为我早就把她给忘了,正因为不愿提起所以我的心里,是无限地仇恨。 萧萧和我一起到了那个城市,她在这里唯一能生存下去的力量就是和我在一起,那个小镇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我和她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虽然学校不允许学生外宿,但是我还是住在了外面,偶尔会回去睡一晚。我上学的时候她就出去打工,放学了我和她一起打工,我在酒吧唱歌,她当服务员。 萧萧从来不到我的学校来,每次来找我都在学校前面很远的地方等着我。我没问过她为什么,因为不需要问,换过来是我,我也不会去。有一次忘了嘱咐她一句话,然后我折回去找她,在学校不远处,我看见她,她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望着我的学校,痴痴地,眼睛里流露的尽是眷恋和向往,她的自尊太强了,所以不允许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这种眷恋也是一种软弱,因为我也一样。 我还是每天唱歌,每天踩着点到酒吧,又踩着点回来,我在台上唱的时候,萧萧就在下面给客人调酒。前几天有个歌手走了,所以这几天我每天唱得很晚,喉咙已经沙哑了,昨天经理告诉我今天会来个新的歌手,让我休息一天。我还是去了,不过不是去上班,是去陪萧萧。 我和萧萧到那儿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客人,台上却已经有人在唱歌了,大概就是经理说的那个新来的,染着红红的头发,稍长的碎发,比我的头发还长,我和萧萧都是干练的短发。那人打扮得像明星一样,脸看不太清楚,但是大致感觉好象还不赖。萧萧到后面去换工作服了,我在吧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听那个男生唱歌。歌很有活力,跟我是截然相反的风格。不过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忧伤的歌,像把利剑一样刺穿我的胸膛,心里的伤痛会沿着剑身倾泻出来。 我沉溺在自己的忧伤中,丝毫没有察觉歌已经唱完了。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我抬头一看,那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我面前。就连我自己也感到很惊讶,那一瞬间我就像掉进了一个时间的旋涡,无法抽离。你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吗?一个分明是成年人的眼睛却洋溢着孩童的纯真,看不见一丝杂质,大大的,深邃的,分明是透明的却又触手不及,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闪耀着光亮,美好得让人无法相信,没有丝毫做作的姿态。我就这样陷落在了这样一双眼睛中。 “觉得我漂亮吧,这样也漂亮?那样也漂亮?”男生像个孩童般地笑着,还把双手握成拳状轻轻打着自己的脸颊,我沉浸在他的眼神里。突然,他趴在吧台上很自恋地腐笑了一下说:“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我吓了一跳。他腐笑的时候似乎还很享受,觉得自己很有味道很有魅力,但是他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我始终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纯真可爱,他的脸也很漂亮,像女人般精致,嘟着嘴的时候还有点小包子脸。 我惊觉自己的失态,低下头倒了杯水给他,然后漫无目的地擦着吧台,不再看他。我为刚才的失态感到羞耻,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完全失去了防备,在我的人生里,我不允许有这样的时刻出现,失去了防护的心就像块玻璃一样易碎。 “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了,我叫连澈,名字很好听是吧?你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李海潮,李海潮,呵呵……”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本不想搭理他的。 “哦,我问了经理的,忘了告诉你了,我来过好几次了,不过都是在下面听你唱的,唱得不错,就是太悲了点,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问题啊。没错没错,看你这个表情,肯定心里有什么事,逃不过我的眼睛的……”他话真多,我懒得理他,可是奇怪的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咦?你们什么时候聊上的?海,现在厉害了啊,趁我不在学会跟男生聊天了啊。”萧萧换好衣服出来了,我瞪了她一眼,她吐了一下舌头没再打趣我,转而对连澈说话:“你好啊,是新来的歌手吧,我叫萧萧,小伙子长得老漂亮的嘛,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啊,叫啥名呢?”萧萧说话就像个老油条,不过她也确实是个老油条。 “没有拉,你也很漂亮,我叫连澈。”那家伙边讨巧地说边露出那招牌式的微笑,两个酒窝都可以装酒了。 “真会说话,不过我可不吃这一套。” “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啊,不过还是没有我漂亮拉。”连澈边说还边眨巴了一下他的大眼睛,露出招牌式的酒涡。萧萧作势要打他:“喂,我说你这家伙也太欠揍了吧。” “……” “开玩笑开玩笑。”那家伙立马一脸无辜的表情,萧萧只得换了副笑脸,我就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没有等萧萧下班我就先走了,因为觉得有点烦躁,心里面堵得慌。走在外面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粒尘埃,被风吹动,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找不到自己的根。我知道那个女人和我在同一个城市的天空下,可是我到处寻找却找不到她的踪迹。 在外面不知道游荡了多长时间,回到家的时候,萧萧已经睡着了。我看着这个和我相依为命的女子,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露出孩童般无所防备的表情。不知道我是不是也一样。 既然有了新的歌手在唱歌,我向老板再请了一天假,因为我的嗓子还没有好。我都不怎么去学校上课了,那些课程我自学也能完成,偶尔会去学校看看,看看有什么活动。我的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寻找那个女人,可是没有头绪。 突然想去学校上课了,我跟萧萧打了电话,说晚上就在学校睡。萧萧说好,其实我知道每次我在学校留宿的时候,她都会很难过虽然不表现出来。可是有时候我需要一个陌生的环境来喘息,在学校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这里对我来说依然陌生。 晚上我一个人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转悠,我走在街上的时候,习惯观察每一个路过的女人,我想象那个女人是不是变成她们那个样子,也许我能在人群中找到她。 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我听到里面传出了厮打声,这种事我见过不止一次了,这附近经常有高中生被人殴打,我像平常一样无视而过,从巷口经过时,我瞥了一眼那个受欺负的男生,我看到了一双倔强顽强的眼睛,这双眼睛让我想起了多年前我与萧萧的相遇。这个男生和我之前见过的被欺负的男生不一样,没有怯懦,没有屈服,即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曾低下头,屈下膝,向那群人讨饶。我站在巷子的一端看这群与他同龄的人不停地打他。那男生始终没说一句话,紧咬着出血的嘴唇,一只膝跪在地上,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但是却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另一只膝也跪下去。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那双愤怒的眼睛,但我透过那张刚毅的侧脸仍能感觉到他的不屈,即使没有丝毫的反击能力。我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 我默默地向那群男生走去,有个人看到我了,转过身来指着我破口大骂:“他妈的,看什么看,滚远点。”我还是只顾自地向他们走去。其他的人也警惕地回头来看我,旋即说道:“一个女的,不用管她。”现在,我不是一个路过者,也不是一个旁观者。走到他们身旁,我用脚踢了踢挡住我的一个男生。那人回头看我:“干什么?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踢老子。” “放了他。”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揍欧,看向我。“哼,来个不怕死的,还是女的,劝你少管闲事。”其中一个人说道,好象是个带头的吧。 “放了他我就不管。” 那人撇了撇头,不屑地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巴掌就可以拍死你。我们不和女的计较,识相的就快走吧。” “看不出我不是识相的吗?这事儿,我管定了。” 沉默了片刻,那几人互相望了望,大概想不到会有这么大胆的女人吧,带头的笑了笑:“也好,多一个女的陪我们玩玩。” 这群小孩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其实没什么真本事,没几下,我就把他们都打倒了,我说过我曾经和萧萧练过,萧萧打架可是出了名的。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他了,我看着这个不愿屈服的小男生,在那群坏孩子跑了以后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我把他带到了我的住处,这个时候萧萧还在外面打工。那男生一直昏睡着,在他昏迷的时间里,我帮他包扎了伤口,然后等着他醒过来。我努力让自己不要看他,可是总是忍不住看他熟睡的脸,虽然他现在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但从他的穿着来看,他应该是个家庭环境很好的小孩,很小巧稚嫩的脸上有着乖巧的模样也有着青春期的叛逆,眼睫毛长长的黑黑的,应该是个听话的小孩吧,但是也有着刚强倔强的性格。可是为什么就是不住地想要看着他呢,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心里面酸酸的。 “这是在哪里?”我回过头。他已经醒了,努力想撑起虚弱的身体。 “这是我住的地方。”我不愿意把这里称之为家,它不是家。 “刚刚,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我不习惯这么客气的对话:“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煮了点粥。” “好啊。”他很顺从地答应了,我反倒有点惊讶,只是随口问问,以为像他这样的小孩不会随便吃外面的东西。我剩了一碗端给他。他虽然很饿,但还是慢慢地吃着,很优雅,很有修养的样子。 “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大概吃不习惯。”我冷冷地说道。他本来很轻松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我和别人都是一样的,别人能吃的我也能吃,我不比别人特殊。” 我看着他冷酷的脸,因为家境不一样,所以经常被别人特殊待遇吧,他,会讨厌这种区别对待吧。 “对不起。”我低沉地说,他的表情也缓和下来,房间保持着沉默,我看着电视,其实一直没看进去,大脑处于空白状态。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过了一会儿,他问道。 “我需要问什么吗?”我的眼睛依然盯着电视,漠不关心地说着。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被人打吗?人,不都是有好奇心的吗?” “这种事我见多了,再说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为什么。” 沉默。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我望了他一眼,眼神很单纯:“不是,还有个朋友。”顿了一下我继续说道:“她不到凌晨不会回来的。 “哦……是男的吗?”他试探地问道,眼睛里有种盼望,有种小心翼翼。 “女的。” “……” “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回去吧。”已经很晚了,不想让萧萧回来看见他。 “啊?……哦,好,是应该走了,打扰你这长时间。”他的脸上有些不情愿。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我依然看着电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请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救了我,我想……” “别说要感谢的话,你没有欠我什么,我讨厌为了一点小事就向别人索要回报。”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愣了一下,又说道:“那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王晓淙,你一定要记住哦,再见。” 王晓淙一走我就睡了,没有回学校,很晚才睡着。萧萧回来得比哪一天都晚,几近天亮才回来,她回来的时候我背对着她,但是没有动,不想动,我离不开她,但有时候又想逃离这种压抑的环境。 萧萧似乎很惊讶,因为之前说过晚上不会回来的。我闻到了酒的味道,很浓。她动作很轻,似乎怕吵醒我,安静了一阵后,萧萧慢慢爬上床来,从后面轻轻抱着我,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背上,我没有动,也不敢动。我感觉到她很安详地睡着了。这种被依靠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凄凉,也很难过,是不是我不在的每个晚上你都是醉酒而归,是不是我不在的每个晚上你都害怕独自面对这漫漫长夜,对不起,因为压抑我却有时候想要逃离,那就靠着我好好地睡吧。 第七章 连澈的自恋和火星 早上起来的时候萧萧还在睡觉,我回学校上课。下午学校正在举办校园歌手大奖赛,路过现场的时候,台上有个男生在唱歌,看不太清,感觉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台下的一群女人则跟着又喊又叫,还真是有点明星的派头呢,我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这号人物,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 “李海潮。”我走了没多远,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连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去哪儿啊?这儿这么热闹,留下来玩嘛。”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我的学校,看他这一身打扮,敢情刚才在台上唱歌的就是他啊。我真奇怪,为什么一个男子可以拥有比女人还要妖艳的脸孔,眼睛里还隐藏着一丝高傲,像女王一样。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本来就是这儿的学生啊。”那家伙调皮地笑笑。明明散发着成熟的气息,却还能让眼睛流露出清澈无比如孩童般干净的神采,我又一次被这双眼睛迷惑了。 “哦。”可是我不能被迷惑,我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喂。” “干什么?” “还早呢,留下来玩吧,多热闹。”那家伙还不死心,我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他吐了吐舌头也跟着我走。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不还要参加比赛吗?”我停下来问他。 “那种比赛本来就是参加着好玩的,刚才不是已经唱过了吗?过下瘾就行了呗,看见我的粉丝了没?多吧?”那家伙眨巴着眼睛说,还真自恋,不过并不怎么讨厌。我继续走我的路。 这家伙似乎挺招人喜欢的,一路上不停地有花痴女朝他看,边看还边兴奋地指手画脚,而连澈居然还一脸的自在其乐。我瞟了一眼他,鄙视地说:“原来有这么多女人对你有兴趣啊。” 他一副无可奈何地表情,非常懊恼地说:“那当然,我的出生本身就是为了得到全世界女人的爱,不是我的错,是我的父母把我生得这样帅,哦神哪,为什么我要这样帅。”他对着天空呼唤,说完还对前方做个自恋的表情,仿佛前面有个摄像机在拍他一样。 oh my god,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脸皮的人,我只在电视上见过,没想到我的生活里居然也有如此真人版自恋狂。我真是觉得胸腔郁结,这种人男人嫉妒女人羡慕,这样看来我在他身边简直就一丑小鸭。他的风格真让人疲倦,我灰溜溜地向前走着。 “喂,等等。”那家伙突然拉住我一本正经地问:“我欠你多少钱?” “什么?” “我是不是欠你钱?”表情异常认真。 “没有啊,怎么了?”我虽然觉得不解,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 “那为什么你总是一副别人欠你钱的样子?”原来是说这个,真是让我气结。我深呼吸了一把忍住怒火:“你不要跟着我了行不行?” 那家伙笑嘻嘻地:“我没有要跟着你啊,只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一样,那就一起走了。” “那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酒吧吗?我也要去呀。”那家伙睁着大眼睛有点小调皮地说,我沉默了两秒钟,调整了下情绪:“我不是要去酒吧,我们,各走各的,好吧?” 我走到一个岔口,指着其中一条路说:“你去酒吧从这条路走,现在,我要走那边。”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他满头雾水地呆愣在那儿。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他,只是他太热情了,我不习惯与热情接触。 在学校磨蹭了半天,就直接去酒吧了,跟萧萧打了声招呼就到后台准备了。在后台看见连澈,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安静,一个人坐在旁边听歌,偶尔和过来过往的人打声招呼。原来他沉默的时候是这么冷酷,除了一张脸有着如女王般冰冷的妖艳,浑身都散发着男人的傲慢与不羁,简直是天使与恶魔的化身。我移开视线,下午跟他吵架了现在看见他还真是尴尬,以前我是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眼光的,别提尴尬了,他简直是我的煞星,避开他我去跟经理打了声招呼。 “怎么这么晚才来啊,下午不是很早就出来了吗?”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我了身后,又恢复了本性。错觉,错觉,我拍打着脑袋,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安静的画面肯定是错觉。 “我有说过我是来这儿了吗?”感觉超难受,这家伙怎么能像没事人儿一样呢。 “对哦,好象是没说。”那家伙挠了挠后脑勺,突然从口袋里捞出一个东西:“给你。” “这什么?” “喉片,你不是嗓子不好吗?”那家伙表情异常认真。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好了也要吃,当歌手就是要注意保养自己的嗓子,吃吧。” 我犹豫地接过喉片,吃了一片,心里还想对这家伙真是仁至义尽了,跟他说这么多的话还吃他的东西,觉得自己像没有了防御力一样。 “这什么东西啊?”好苦,这根本不是喉片,这家伙骗我。 “感冒药。我还以为你不会吃呢,试试你,看来不是座冰山嘛,还有救。”那家伙又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克制住自己的怒火,闭上眼睛深呼吸,临走吐出两字:“去死。” 唱歌的时候这家伙在吧台和萧萧很兴奋地聊着,还不时地手舞足蹈,活像只长满了虱子的猴子,真不敢相信曾在后台安静的听歌的那个人是他。我唱完了去找萧萧打招呼,不想再跟那猴子打舌战。 萧萧以前的朋友来找她了,这两天没有看见萧萧,她和别人调了两天班,晚上也出去和她的朋友们疯去了,我也就没回我们租住的地方,在学校住了几天。直到三天后她的朋友们走了她调班回来我才看见她。 “他们都走了吗?” “恩,下午走的。”说完后萧萧一直满眼疑惑地盯着我瞧,瞧得我不自在:“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心了,应该不可能。”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喂,知道我不喜欢这样说话吧,别吊我胃口。”我眼里一股杀气。 “也没什么,就是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们住的地方老有个人在门口转悠,问他找谁,他也不说。就在门口站着,我想是不是找你的。”萧萧很散漫地说着突然死瞧着我认真地问:“但是,应该不可能吧?是吧?” “当然不可能,我认识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认识那么帅的小朋友,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孩长得还真水灵,看着他的脸恨不得揪下来咬一口。”萧萧现在整个一花痴样,她只要一看到帅的就流口水,那范围可涉及广呀,上至成熟老男人,下至三岁幼童。不过我知道她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的话,绝不会对那人犯花痴。我敲了敲她脑壳:“喂,别这么恶心好不好,人家还是个小孩,哪经得起你的摧残。” “他不小了好不好,大概读高中的样子吧,看上去真的不错哦,现在也很流行姐弟恋。”还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不过看到她这样子,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故意用博爱来麻痹自己。 高中生?刚刚萧萧说他是个高中生? “萧,你说他是个高中生,那他长什么样?”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不过应该不可能。 “就是很帅罗……” “喂,别只知道流口水好不好,我问的是……”我打断了萧萧,不过有个人也来打断了我。 “你们聊什么呢?我也要跟你们聊。”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连澈又窜过来了:“为什么不说话,我一来你们就不说话,刚刚还看你们聊得火热勒,也算我一个嘛,恩?”那家伙又眨巴着大眼睛摆出一副可爱又可怜的样子。 “我们说的你不会感兴趣的。”萧萧说。 “为什么?我啊,对研究别人很有兴趣的,说说看,说说看。”连澈死命地摇着萧萧的手臂央求道。 实在不想跟他们纠缠下去,让他们两个聊好了:“你们聊吧,我有事先走了。”不管那家伙在后面叫嚷我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心里有事,并不是特意躲那家伙才出来的,走到住处时,我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蹲在门口,不知道他是不是萧萧说的那个人。一般情况下我是选择无视,掏钥匙开门。 响声惊动了那个人影,他抬起头来,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他一看到我就跳起来了:“是你,我终于等到你了。”真的是那小孩,就是前几天我救的那小孩。 “你知道吗,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等你,可是都不见你,你去哪儿了,你不是住在这里吗?这几天老是看见一个女的,她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她就是跟你一起住的朋友吗?”那小孩很兴奋,我还没说话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不是说过不用谢的吗?你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 “我……我不是来谢你的。” “先进来吧。”我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如此宽容,这样的情况平时我是不会搭理的。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仍然很兴奋,我说:“你还没有说到底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本来很兴奋的,我一问又局促起来:“也没什么,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脸上是小孩一样带着希望的天真表情,我现在才仔细看到他的眼睛,很黑很亮,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像满是星星的夜空一样深邃,像孩童般纯洁透亮。他跟连澈是不一样的,连澈是故意装出来的,虽然装得很自然,但是他是发自内心的纯真。这样的一双眼睛让我的心触动了一下,但没表现出来:“我不喜欢麻烦。”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他急切地说。 “随你便好了,但是别给我找麻烦就行了。”我边收拾着屋子,萧萧一定把她的朋友带回来过,屋子里很乱。 “咕噜噜……”这声音。 “你饿了吗?”我问。 “我一直等你,还没吃饭呢。”那小孩一边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一边笑。 真要命。 “你等着。”我去厨房看了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不过迹象显示萧萧和她的朋友把这里扫荡一空了。 “出去吃吧,我请你。”没等说话我穿上外套就走到门口。 那小孩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走啊,还不走干嘛,我要锁门勒。”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冷酷,他乖乖地跟着我出来,还说不给我找麻烦,这对我来说,就是麻烦。 回去的时候萧萧还没回来,应该快回来了。他吃完东西就让他走了。虽然我一直冷冷的,可是那小孩一直都很兴奋,不停地说话。 “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走的时候他问。 我看了看他,说:“要找我先吃了饭再来,我没工夫给你做饭,也很麻烦。”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今天是特殊情况,下次我请你吃饭。”说完又变一副可爱的样子:“不过你做的粥真的很好喝,什么时候能再吃到你做的东西就好了。” 我横了他一眼:“变相勒索吗?不想混了是不是?” “知道了,开玩笑的,再见了,不过真的很想吃。”说完没等我赶他,那破小孩就一溜烟地跑了。不过我还真是生气不起来。 萧萧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看电视。一进来就聒噪开了:“咦,那小孩怎么不见了?海,你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了吗?” “哦,看见了。”我边看电视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真的哦,那怎么走了呢,是不是找你的?” “恩。” “什么?真是找你的,你小子快从实招来,到哪儿诱拐来这么个水灵的小孩?”萧萧立马像个老巫婆样跳到我身上来。我扒开她的脸,害我都看不见电视:“你以为我是你啊,你才会诱拐吧。” “不管拉,说说,怎么认识的?”这女人一副哈喇子直流的样子,如果我不说,一定会把我给吞了。 “前几天溜达的时候他被人打了,正好给我撞见了,然后你知道的,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一直在这儿守着。”我努力想要掰开这女人的身子,她一直挡着我的视线。 “这么说,你把他带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呜……” “少恶心了,要说的都说了,快让开。”这次这女人很听话地就让开了,大概真的伤到她了吧,都没力气反抗了。 “等等,你怎么会救她,你可是从来都不管闲事的。”那女人像突然醒过来似的,这句话才问到点上了,就怕她问这个。 “因为……因为他长得帅罗。”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的吗?你会是这种人吗?”这女人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盯穿了似的,心里着实有些发毛。对视了三秒钟后,她终于肯放我一马了:“算了,暂且相信你一次,既然是你喜欢的就不跟你抢了,好不容易看上个帅哥,好姐妹当然不会抢了。我去洗澡了。” “老牛吃嫩草罗。”去洗澡就去洗澡,临走还丢下这么一句话,真让我气结,我一个抱枕扔过去:“你去死吧。” 真的不想跟她解释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就是觉得那小孩真的让人无法不疼。 萧萧一上床就睡着了,我还睡不着,我睡觉不喜欢拉窗帘,因为经常失眠,月光洒在床上,不至于黑漆漆的,看着外面微黑的天空悲伤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直入我的心窝。 我有个钱夹,钱夹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钱夹和照片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父亲以为我把过去所有的记忆都烧掉了,其实不是,我只要留下这两样就够了,这两样就足以时时刺激我的记忆。我每晚都会在月光中凝视这张照片,当然看不清,但是它已经像烙印一样深刻在我心里,照片上四个人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埋在我心里,我抚摩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带着弟弟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抛夫弃女,没有丝毫地留恋,我倒要看看她离开我们到底生活得有多好,到底是怎样从心里切断对我们的一切联系,是怎样寡廉鲜耻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带着这样的恨才一直坚持下来的。 第八章 两个男孩都闯入了我的生活 中午的时候我都是在学校吃饭,其实我很想把萧萧带进来和我一起吃午饭,可是萧萧不愿意到我的学校来。我习惯一个人在林荫路上吃午饭,那里有供人休息的石桌石椅,中午的时候那里很安静,没有人,即使有人也是依偎在一起秘密私语的情侣,这样的人是不会给周围带来妨碍的,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浓情蜜意中了。 “喂。”我正在发呆的时候有个人突然从后面拍了我一下,然后就看见连澈坐在我面前了,扫了他一眼我没有做声,继续吃饭,我喜欢这里的环境,会吃着吃着就开始发呆。那家伙也不说话,就看着我吃,虽然我会觉得他是个聒噪的人,可是如果一个人不说话老是盯着你看的话我宁愿他变成一只乌鸦。但是我是不会向沉默屈服的。 “你在嚼蜡啊?”这家伙沉默半天突然开口了,那表情就像真的看见我在嚼蜡一样,我望着他,这家伙总是会说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虽然先前领教过多次,但每次都仍能打击到我。 “这东西比蜡还难吃吗?据我了解,我们学校的伙食民意满意度是百分之九十,你不会就是那个百分之十中的一个吧?”那家伙右手撑着大腿,左手抚摩着下巴带着一种学究的表情说道,同时瞪着他那双比女人还大的眼睛。确实,从食堂放饭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 在了解了他的意图以后,我干脆不吃了。 那家伙又凑到我旁边,顺着我的视线东瞄瞄西瞄瞄,嘴巴里还一直咕哝:“从这个角度看也没什么好看的嘛,你到底在看什么可以看到你发呆啊?”我真想一脚把他踹开,我也很认真地说:“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大脑构造和别人如此不同就好像你很好奇我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是吗?我的大脑和别人不一样,这你也看得出来,看来你还有点眼水,和普通人一样嘛,我真以为你和萧萧说的一样,对外界不闻不问呢。”那家伙还很得意,败给他了,不知道萧萧跟他说了些什么,在酒吧的时候,那两人就总在一起嘀咕。 “你总这么吵吗?”我缓和了一些,既然摆脱不掉他,试图换种方式跟他沟通。 他每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都没法镇定。他抚了抚额前的头发,突然很认真地说:“不是,我私底下是个很安静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有点想笑却突然想起了上次在酒吧看到他一个人安静地听歌的样子,但是这个镜头很快就一扫而过。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这个有着异次元思维的人和那个安静的人联系在一起,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摆了摆头,旋即又认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换成冷漠的表情。 “你干嘛?很奇怪也,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我又勾起了那家伙的好奇心。 “……” “你这家伙的头脑真的值得推敲一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看你的头脑才需要研究,晚上又会碰到这家伙,又要遭受他的凌虐。我收拾东西走人。 “喂。”他追上来:“明天是大奖赛决赛,记得过来看。” “怎么,你还进决赛了?”我望着他。 “那当然,我多专业啊?”他又沉浸在自恋中了。 真败给他了。 晚上去酒吧前我回租住的地方拿东西,王晓淙又在门口蹲着。 “喂。” “你回来了。”他一看到我马上高兴得跳起来:“我还以为今天又要等很长时间呢。” “你这么有时间等我,不用上课吗?” “我放学才来的,没等多长时间。”他急急地解释道,似乎怕我赶他走。 “今天找我又是什么事啊?” 我的冷漠让他愣了一下,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地说道:“不是说是朋友了吗?只是想来找你玩啊,觉得给你添麻烦了吗?”看到他这样子让我心软了一把,实际上我对他一直都很心软,只是习惯了冷漠的说话,所以不管怎样都会让人误会吧:“也没有,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 “是吗?我以后会经常来找你玩的,你不会赶我走吧?”他又像个孩子一样的天真高兴。 “不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快地就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无法拒绝那双黑亮的眼睛。 他跟着我进了屋,我很快地就收拾好东西,他屁股还没坐热我就要出门了。 “这么快就出去,你要去哪儿?”他跟在我后面问。 “我现在要去打工,你先回家吧。”我说。 “可是我才刚来。”他有点沮丧,那也没办法:“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开玩笑,那种地方怎么可以带他去,虽然我能把他带进去。 “不行。”我很决绝地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想了想转而又说道:“我叫李海潮,作为条件,你得乖乖回家,一个高中生不好好学习,成天在外面游荡,还想象上次一样吗?”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上次是因为……”他还想为上次的事解释,话突然断掉了脑筋转过弯来了,现在才想到我话的重点:“哦,李海潮,这是你的名字吗?真的是吗?好奇怪的名字哦……” “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吗?”他很兴奋,我打断他的话。 “哦,那好吧,那我下次再找你。”我看着他欢快的背影,他是个在温室长大的孩子,没受过什么污染,也有着刚强不屈的性格,他的快乐就像泉水一样清澈,也能感染到我,有多久我没有感受到这种孩子一样天真的快乐。 第九章 郁闷的校园歌手大奖赛 今天课比较少,我在校园里走的时候,突然想起连澈说今天是校园歌手大奖赛决赛,本来心里是不愿意去的,但是腿不知不觉中就绕到现场去了。 老远就听到了音乐的声音,还挺high的,心里突然觉得轻松了一下。前面的几场比赛是在露天举行的,这次比赛是在学校礼堂举行的,人多得都挤到外面了,我有种想跑的感觉,最讨厌这种拥挤的场合了,我正要转身走,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喂,你这家伙,来晚了不说,还想临阵脱逃。” 我回头一看,是连澈,敢情这家伙一直在外面守着呢,不过他的造型真狂野,眼睛还上了烟熏妆,接了假发,像日本视觉摇滚的,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有必要搞得这么夸张吗?不就一个校园比赛嘛。”我捂着嘴笑。 他本来生气的表情突然放松了,凑近我看,说:“哇,原来你也会笑啊,笑的时候满好看的,总是一副苦瓜脸,站在我旁边会黯然失色的,这个样子才不会被我的光芒给罩住嘛。” 气死我了,我踢了他一脚,转身要走,他捂着腿拉住我:“来都来了,干嘛走啊?啊,疼死了。” “活该。”我瞥了一眼他小声地说。 “进去吧,快到我了。”他可怜兮兮地说。 “没位子了,不看。”我气呼呼地说,头一甩又要走。 他委屈地说:“谁叫你来这么晚,当然没位子了。”说完不由分说就拉着我拼命往里挤,终于挤到了前排,那音响效果直叫一个震撼哪,把我的心脏都要震出来了。连澈停站在一个男生面前大声命令道:“快起来,主人来了。” 那个男生正看得带劲,听他这么一说,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把位子让出来,周围的人都纷纷看过来。 我拉住连澈,急了:“你怎么这样对别人说话啊,这是别人的位子。” 连澈把我按在座位上,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说:“这位子本来就是我占的,只是叫他帮我看着一会儿而已,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为了你我今天被人吃的豆腐够多了。”我想刚才挤进来的时候肯定有人趁乱揩他油了。 我小声嘟嚷着:“又不是我让你在外面等我的。”然后看见他冷酷的眼神,我噤声。 现场气氛很热闹,我却觉得凉飕飕的,我盯着舞台从余光里看见周围一群狼女嫉妒的眼光像一把把利剑一样要把我穿透,我第一次感觉到眼神也是可以杀死人的。我坐立不安真想溜走,可看了看周围水泄不通的环境只得硬着头皮坐在那儿。比赛还满精彩的,有种看室内演唱会的味道,让我暂时忘了那些凉飕飕的眼睛。 等到连澈出来的时候,哇塞,现场的尖叫声一点也不输给超级女声的粉丝。他本人的出场就已经能让一群女人狂野了,还搞个这么high的表演,我不知道他唱的什么歌,只知道他唱的是日本的摇滚,还是个视觉系的,搞得连下面的一群男人都跟着吼起来。这哪里是什么比赛,整个是他的一个人演唱会。 我直觉得头都大了,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心里直怨道,这家伙就是占位子也别占这么靠前的呀,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心脏病,万一有的话我现在早死千儿八百次了。心里面跳得厉害,实在受不了了,我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大声喊着:“吵死了,吵死了,一群疯子……啊……”我只是想发泄一下,心脏不会跳得那么厉害,反正大家那么high也听不到我的叫唤。 等我放下手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全场的人都安静地看着我,连澈已经唱完了黑着脸在台上站着,我都能感觉到他头顶升起的缕缕青烟了。话说虽然我平时说话声音很低沉,其实我叫起来还是很有力量的。 主持人跑出来尴尬地圆场:“看来连澈的表演很精彩啊,有的同学可能不习惯这里的气氛,哈哈……”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面的比赛我是一直都没听进去,就盼着快结束,不过后面也就一个人了。熬到比赛宣布结果,我正襟危坐,虽然觉得连澈的表演很吵,我还是很希望他得奖的,可惜连澈的表演估计也不太合评委的胃口,最后只拿了个第三名。宣布结果的时候下面又炸开了锅,抱怨之声不绝于耳,我觉得这整个就一超级女声的校园版。不过这次我乖乖地坐在位子上,没有反抗,我也替连澈挺不值的,那么卖命地表演只得这个结果。 在台上的他一直黑着脸看着我,我心虚地把眼光到处扫描就是不看他。 比赛结束后,一群女人围着安慰他,我赶紧逃走,没走几步,他就从后面冲上来拽着我跑。嚯,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吗,在躲避粉丝的疯狂大追赶吗? 终于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他停下来,一声不吭地看着我,表情冷峻。我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不就是没拿到一等奖吗?难道因为我叫了一声就把你的奖给端掉了?” “我是因为没拿到奖吗?你怎么总是搞不清楚状况?”他叫嚷着,那样子不像是真的发脾气,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 “那你是为什么摆个臭脸?” “我是让你来捧场的,不是让你来砸场的,我会在乎那点奖么。”他委屈地说。 “我又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才叫的,我是对着下面的人叫的。”我大声回击道。 “那怎么偏偏在我表演的时候叫啊?”他还跟我叫嚷,我有点恼火。 我吼他道:“谁让你唱那么吵的歌,看看,连评委都不青睐你,有粉丝叫有什么用,再说了,我跟你很熟吗?凭什么对我大吼大叫的。”我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走了一会儿,见他没追上来,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他,结果他居然径自走了。其实他也是个骄傲的人,我看出来了,只不过我脾气比他还大。 我才刚回到宿舍,电话响了,一看是连澈打来的,我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干嘛?” “出来吧,我在学校附近的肯德基。”命令的语气,嚯,什么态度,就像我必须得马上奔过去一样。 “那又怎么样。” “我说你这人,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服软么?”估计他在那边抓狂了,我想了想:“恩,那你等着吧,我正有点事,得一会儿才能过来。”其实我没什么事。 “得多长时间?”他焦急地问道。 “你就等着吧,肯德基里冬暖夏凉的,不会亏了你的,挂了。”我不等他说话就挂了,其实我已经在路上了。 当我坐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欣喜了一下:“这么快啊。”我白了他一眼。 “吃什么?”他问。 “你请客吗?”我反问。 “是的,刚不是拿奖金了么。”他催促着。我想起来他还发了两百块奖金,突然觉得有点可惜,如果是第一名,就是一千块了。 “你们这些人就喜欢吃这些膨化食品,还净拣国外的挑。随便吧,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我揶揄他道。 他怒了怒,没发作。 我真没想到,他胃口这么好,我看着面前的食物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一个超级巨无霸、两对鸡腿、两对鸡翅、一盒蛋挞、一大袋薯条、再加一大杯可乐,这还是一人份的,敢情他要把那两百块一下子用完了啊。 我看着那巨无霸就已经饱了。 “快吃吧,看什么。”他说。 “看来那美国老爷爷赚的就是你们这些人的钱。”我拿着那巨无霸迟迟不敢下口,思索良久,我决定还是吃薯条就好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吃这么多东西?”我埋怨他道。 “你也没问我啊。”他边吃边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吃得可谓是相当秀气,虽然面前的食物很多。晓淙是属于有修养的那种吃相,他就简直是精雕细琢,一只手捏着食物,另一只手就用两根手指头轻轻撕着吃,细嚼慢咽。他的手很漂亮,像女人的手,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把一个男人生得跟个女人一样美,还刚气十足,气质一点也没有被外貌影响。 我一边不停地咬着薯条一边暴汗地看着他的吃相,终于忍不住说:“你怎么连吃也这么秀气啊,男生可不带你这样的。” “我是个形象管理者,不想有任何机会让别人看到我邋遢的一面。”他很自恋地说道。 “扑哧。”我笑了出来。不过这样的人爱干净,会整理自己。他吃东西也满好玩的,我一直享受般地看着他吃东西,他吃得很享受,我看得也很享受。 他的妆已经卸了,我看着他的脸,他的脸很立体,有种混血的味道,我问他:“你是中国人吗?” 他看了我一眼,说:“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像混血儿,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啊。”我又给了他一个自恋的机会,我想,幸好他不是女的,如果是女的,我简直想抽她一顿。看习惯了他的自恋,现在觉得满好玩的。 我抓了抓胳膊。他看到了,问:“怎么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有蚊子,我每天睡觉前都用蒲扇把蚊帐里的蚊子赶走,但是到了后半夜它们就又冒出来了。”我抱怨道。 “那是因为你把蚊子扇昏了,到后半夜它们都醒了,当然都跑出来了。”他笑着说道。 “什么?”这什么逻辑。 “你那风对蚊子来说可是龙卷风呢。”他得瑟地笑着。虽然那表情欠揍,不过想想好像挺在理儿的。 我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吃东西,由刚开始的欣赏一直看到他把面前的食物一点点都消灭光时,我的嘴巴由弧形变成了圆形。这家伙的肚子聚集了太多的能量,怎么一点都不胖呢。 “你怎么都不吃?”他吃完了才问道。 “你以为我是你啊,带回去给萧萧吃。”我揶揄他。我突然发现,我什么时候跟这个人走得这么近,会笑会怒,心里不再是波澜不惊。 第十章 那个女人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我没有朋友,我的朋友一直都只是萧萧一个人而已,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带给别人的压力。像我这样一个满脸冰霜的人,能让周围十米的距离瞬间降温,像结界一样,没人愿意靠近,而我,也乐意把自己包裹在这个结界之中,可是连澈,却常常侵犯进我的结界里,似乎这冰霜一样的冷酷丝毫也不曾影响到他。在没认识连澈之前,我从没听过他的大名,即使他在学校很出名,据他自己说。认识他以后,仿佛在哪里都能看见他的身影,打工的时候能看见,吃饭的时候能看见,走路的时候也能看见。他就象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到处都能看见他的分身,而每次看见他的时候他都是精力极度旺盛的那种,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永远都是奇怪的思想,永远都是那一脸自恋的表情,我却总是疲于应付他的超能量。 每天中午是我照常在林阴路休息的时间,今天也不例外,虽然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在这里遇到连澈,可是我一点也没有想过要换地方。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在这里休息的人多了起来,我感觉打破了我生活的平衡。 今天放课晚了会儿,这里已经没有位子了,我大致瞄了一下,每张桌子上都坐了人,虽然还有空位,但是不想和陌生人坐一起。我转身要走,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喂”,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回头就看到那个异常活跃的人。 “过来,这里有位子。”连澈朝我拼命招手,他坐在最里面的石桌那儿。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他却马上跑过来拉着我走,边走还边一个人叽叽歪歪:“我等你半天了,要不是我来占位子,你都没地方坐了。”也不管我有没有反应。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地任由他拉着走。 桌子上摊了一大堆零食,我皱了皱眉。连澈看到了我的反应,有点惊讶地说:“你不喜欢吗?女生不是都喜欢吃零食吗?”说完又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作恍然大悟状:“哦,我忘了,你不是地球人,不能用对平常人一样的心态来看你。不过这些很好吃的,你吃吃看,这个很好吃,我看看,这个也很好吃……”他一个人在那里边自我陶醉边把那些零食一包包都拆开来。 我叹了口气,每次接他的这些奇异的招数真是累。 “吃啊,很好吃的。”他递给我一包薯片,我接过来但没有吃放在桌上,我不喜欢吃零食,零食从我七岁那年就与我绝缘了。七岁以前的时候,我是幸福的,妈妈每天都买好多好吃的,我和弟弟经常抢着吃,她一买吃的我和弟弟就会开心地扑上去。对我来说,吃零食也是幸福和甜蜜的象征,可是从七岁以后这种幸福和甜蜜的感觉就与我绝缘了。我想着我的心事,那家伙却一个人做起了食品广告:“同志们,你们想知道掉进云端的感觉吗?想像我这样享受爱的滋味吗?那就请吃**牌薯片,它会让你有恋爱的感觉……”说完还自恋地摆了几个迷惑人的表情,用一个腐笑做了结尾。然后自己乐颠了陶醉在自己做广告的样子:“呵呵呵呵,不错吧,我做广告是不是很不错,哎,我这么出色,为什么没有星探发掘我找我做广告?广告界的一大损失啊。”我真的觉得这家伙的精神世界有够异常的:“确实是一大损失,那么多女人看不到你,该有多伤心啊。” “见笑了,大家都这么说。”那家伙还故意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推了推我。装可爱,不过不得不否认他其实是挺可爱的。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聒噪,他可以一个人在旁边不停地说,也不管我有没有反应,有时候听他说话也很有意思的,这丝毫也不妨碍我的精神世界,我甚至有些喜欢看他发疯的样子和他装无辜和可爱的眼神,但是我不曾表现出来。也许有人觉得,像他这样一个人,肯定很阴柔,可是,从我第一眼看到他开始,我都没有觉得他有阴柔的气质,除了脸很精致,很自恋以外,他的心思是很缜密的,头脑也很聪明,思想也很成熟,但是他的心是保持着乐观向上的状态。他也并不总是这样疯癫,在人多的时候或是有很多陌生人的时候,他还是很沉稳内敛的。就像上次在酒吧里安静地听音乐那样,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面前总是这种让人无奈和疲倦的状态。 下午我要去音像店打工,这家伙下午没课也没有事做,硬是要跟着我去,我跟他说,要他自己在旁边看书,不要跟我讲话,那家音像店很大,兼卖一些书籍和杂志,还有供人休息的桌椅。 我们路过信箱的时候,连澈突然停了下来,神秘地说:“给你看个好玩的。” “什么?”我疑惑地望着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他的钥匙走到他们班级的信箱前,打开了信箱,学校的信箱设置在公共场所,每个班都有自己的信箱。信箱里面有几封信,他看了看这几封信,然后象发现了什么似的,高兴地叫了起来:“哈哈,这家伙,让我逮到了吧。”然后他把其他的信又塞进去,只把那封信拿出来。 “你是你们班的生活委员吗?”生活委员才有信箱的钥匙。 “不是。”那家伙还像发现了宝贝一样兴奋异常。 “那你……” “嘘,我的钥匙可以打开信箱。” “哦,刚才拿的谁的信?你的?”自己有钥匙拿信是很方便。 “不是,是我们班生活委员的,拿这个来整整他。”连澈边说边还得意地想像那个画面:“呵呵。” “你就是要我看这个?”真服了他。 “不是啊,让你看看我的万能钥匙啊。你不知道,我的钥匙真的很神,我高中的时候,别人借我的自行车,可是我发现我的车子还在,以为他没借我的车子,结果等他回来,他居然骑的是别人的车子,他认错车子,还用我的钥匙把那辆车打开了。再后来,我上大学后,换了辆自行车,又发生了同样的事件,别人又用我的车钥匙开错了车。更神奇的是,和我同一个宿舍的,我的抽屉钥匙可以开他的抽屉,他的却不能开我的抽屉,哈哈,是不是很神奇,看来,我是个受上帝眷顾的人。”这家伙又边说边沉浸在自己的精神异状里大笑了起来。 我用一种很郁结的眼光看着他,他马上清了清嗓子,正经地说:“吭,吭,不过,当然,我不会偷看他的抽屉,我还是很有原则的。还有这封信,我只是拿去整整别人,我是不会看的哦。” 我无语地往前走着。路过女生宿舍的时候,正好有只袜子从楼上掉了下来,落在这家伙眼前,然后这家伙就用一种很惊恐的眼光看着这只袜子,指着这只袜子大叫:“哇,哇,哇,谁的袜子跳楼了!”然后宿舍下面的一群人在两秒钟内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们,两秒钟以后都窃窃地笑了起来,我一脸黑线,这家伙的精神世界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异状当中。 连澈一路上喋喋不休,不过到了音像店还好,不用我说,自己就找了本书钻到桌子那儿看书去了。我在柜台收银,没事儿的时候就看看他,他看书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有几次大概忘形了看书看得笑抽起来了,抽了两秒钟后觉得情形不对就又安分了,看着他这样憋闷的样子还真有点好笑。 “小姐,我买这本书。”有人过来付款。我抬头一看,在我脑海中浮现过无数次的脸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了我眼前。我曾想像这样的脸在十几年以后是不是像父亲一样苍老无比,是不是没有往昔的神采奕奕,我也想过这样的脸是不是像富态地发福臃肿,但是不是,这样的一张在我脑海里不断出现的脸还像当年一样美丽富贵,不曾改变的模样清晰到甚至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让我如此记忆深刻的脸它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眼前。平常得让我一时失去了应对的能力,这真的就是那个我记恨了十几年的女人吗? “小姐,结帐啊。”这个女人催促着。我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她就这样出现了,虽然我日思夜想地想要找到她,我激动得发抖,连呼吸都困难了。 “哦,这本书二十五块,打九折二十二块五。”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正疑惑地看着我,我低下头按着计算器,但是手却一直不停地发抖。 “你没事吧?是新来的吧,我常来这里,以前没见过你。”我的情绪太失控了,但是我现在没有力气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和我共事的小陈看我这样,马上说道:“哦,她是新来的,做事还不太熟练。” “哦,难怪,还得多锻炼一下,这样下去小心被老板炒掉。”她开玩笑地说道,但是这声音在我听来异常刺耳。我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她,虽然我还是不敢相信她就是那个女人,但是我也无法否定她,我现在看到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都能让我的心里翻江倒海。 我的动作吓了她一跳,她似乎想要发脾气但是又忍住了没说。小陈看到我这样狠狠地捅了我一下,但是这一切在我看来已经没有感觉了。我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五味杂陈,我曾经幻想着这个女人过着不如意的生活,幻想着我有所成就地出现在她面前,高傲地看着她,看她向我乞求原谅,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她似乎过得很惬意,惬意到已经忘了曾经的丈夫和女儿,她已经认不得我了,还是她已经把我从记忆里抹杀掉了,她的漠视更加让我恨,这样见面的场景不是我想看到的。 那个女人走后,小陈一直在我旁边唠叨,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个女人的背影,直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解下店服,追了出去,我也不清楚我要做什么,就是要跟着她。 我一直跟在她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跟着她走了好几条街,来到了一栋别墅前,我看着她进了那栋别墅。别墅很豪华,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就是过着这样惬意的日子,惬意到当然不会记得我的存在了,有这样富贵的生活,谁还会去想糟糠的丈夫和女儿,是啊,谁还会留恋过去的日子。我无数次幻想见到她的时候会有多恨她,是的,我现在是见到她了,我想我也是很恨她的,但是我的心里更被另一种感觉代替,因为她的漠视,因为她视我无物,她怎么可以不认得我,我是那么清晰地记得她的容貌,可是我那样站在她面前,她却不认得我。如果她认出了我,我还可以倔强地甩头就走,让她痛苦和懊悔,可是她不认得我,我连一丝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我僵掉了,不知道要干什么,连连澈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他使劲地摇着我的胳膊,直到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我就像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一样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我的失魂落魄吓到他了。他一直在说话,我却听不见他说的话,我希望我看到的不是真的,我希望那个女人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女人,我是这样想着离开的,是的,一定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女人。 我在走到转角的时候,一辆豪华的汽车从我身边开过去了,很奇怪,我的视线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样,一直追随着这辆汽车,我看着这辆汽车开到别墅前停下,看到一个男人从车里走了下来,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呼喊着千万不要是那个男人,但是这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样,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打击着我,一次又一次将残酷的现实砸到我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十三年前带走我妈妈和弟弟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十三年前和我父亲称兄道弟十几年却毁了我父亲的事业并破坏了他的家庭的男人。虽然那时我才七岁,虽然他的脸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模糊,可是我还是记得他,记得我曾在好多年前亲切地叫他“王叔叔” ,我把他当做除了父亲以外最亲的第二个男人,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做出了背信弃义的事。 我看着这个男人下了车,我最不愿相信的事就这样将我从梦中剥离,门开了,那个女人欢快地迎了出来,那个男人开心地叫她“思琴“,我妈妈的名字。他们很幸福地拥抱,然后一起走进那扇大门,随着他们走进去,这扇大门也无情地关闭了,将我阻挡在他们的世界之外。我觉得我真的很傻,我满心期待地以为那个女人在见到我之后会痛哭流涕,乞求我的原谅,可是她却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在她眼里是那么微不足道,却为了她一直受着煎熬,我真是太不值得了。 我一直都沉浸在愤恨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里,呆呆地坐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活,在这貌似平静的表面有没有人跟我一样充满怨恨地活着。 “你准备无视我到什么时候。”连澈仰着头看着天上说,我忘了,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我旁边。 “我又没叫你跟着我。”我冷冷地说。 “看天上吧,看天上会开心点,看他们只会更难过。”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望着蓝天,天空是那么纯净,看不见一丝杂质,我心里仿佛也过滤掉一些伤悲。以前,伤心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到看天空,反而却看着地上,看枯草看落叶,越看越悲伤。 “伤心的时候看晴朗的天空,心也会变明朗,因为天空不会因为你的伤心而变阴天。”他自顾自地说着。 “那下雨天看什么?”我问,我是真心地问着。 “下雨天也看天空啊,雨,是老天爷帮你流的眼泪,老天爷都帮你哭干净了,你还会有眼泪么?”他很认真地说着。 我觉得真好笑,不过却觉得有道理,想了想继续问道:“那阴天的时候,不是晴天也不是雨天的时候,看什么?” 他愣了一下,笑道:“看我呗,我的脸不就是蓝天白云么?” 我这次没有恼他,他的眼睛像蓝天一样清澈,像白云一样干净,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都会忘了冷漠,总是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步调走。 “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吗?”我问他。 “我是个净化心灵的人。”他说。 我无奈地笑了,怎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沉浸在自恋中。但是,很舒服。 第十一章 我和萧萧吵架了 和连澈分开后,回到租住地,我就虚脱地坐在了地上。我许久地抚摸着钱夹里的相片,那张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已经把我抛到了记忆的角落,我沉浸在恨恨的回忆中,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愤怒地燃烧了起来,时间仿佛停止了前进,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我打开门,就看见了那张天真纯洁的笑脸,可是我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人,不想有人在我身边唠叨。 “我还以为你又不在家呢,敲半天门都没有应声。”不等我说话,王晓淙就边说边跳了进来。 “今天要不要去打工啊?不会又要去吧。”他满心期待地问道。 “要。”我不想说话,现在的我多说一个字都让我想要发飙,但是我是有原则的,我不会对无辜的人发脾气,所以我在克制着。 “啊,我每次来找你你都有事,那什么时候才会有空啊。”他很失望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眼睛黑漆漆的闪着孩子般的光泽:“那就一起吃饭吧,打工也是要吃饭的嘛,这次我请你。”我看着他,我是喜欢看他的眼睛的,每次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都点亮了我心里最阴暗的角落,跟着他陷入他孩子般的世界。他和李澈有异曲同工的力量。 “恩。”我低沉地答应了一声,他很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生怕你不会答应呢。” 我没有让小淙请,他还是个孩子,即使他再有钱,那也是他父母的钱,不是他的。他似乎很乐意吃路边摊,这也是我喜欢他的一个地方。 “真的很好吃,要是天天能吃到这个就好了。”他边吃边兴奋地说着。 我笑了笑:“算了吧,天天吃我会被你吃穷的。”想了想,我又问道:“你以前没吃过这个吗?” “没有,爸爸妈妈不让我吃路边摊,说不干净,叫我说啊,哪有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别人不也都在这儿吃吗?哪有那么多的人有钱天天去餐厅吃啊。”他很义愤填膺地说着,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你老往外跑,爸爸妈妈不管你吗?” “他们管不着,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给我钱了就行,而且我住在学校,平时都不回家的。” “你可真奇怪,一般有钱人的小孩都拼命地想要住家里。”我笑了一下。 “是啊,可我就是不想住家里,我总觉得那不是我的家,虽然我的家看起来好象挺幸福的,可是我总觉得跟他们有距离。”晓淙的脸暗淡了下去,让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不过现在好了。”沉默了片刻,他旋即又明亮了起来:“我现在认识了你,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对吧?” 我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我还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他的世界。他不象那些一般的娇生惯养的孩子,他的世界很干净,他也有宠坏的脾气,但是同样他也能理解另一个他没接触过的世界,他是个努力在两个世界里生存的人,我也曾拥有和他一样的世界,但是现在,我被彻彻底底抛弃在了这一边。 我回过神来却看见晓淙孩童般地望着我,黑黝黝的眼睛仿佛要将我吸进去一样,“干吗这样看着我?”我躲闪着他的目光。 他收回目光,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一直都想问你的。”然后神秘地凑到我眼前,眼神充满了期盼:“看你这么柔弱,为什么打架这么厉害?” 我扒掉他的头,轻淡地说:“因为我不是个好人。”是的,我不是个好人,我一直都是阴霾的,怎么可能像他那么干净纯洁。 “才不是呢,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还是个大好人。”他很认真地说,旋即又讨好地笑着:“你可不可以教我打架啊,这样下次我就不会让你来救了。” “还会有下次吗?看你那么乖巧,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孩子,看来你交了不少坏朋友,算我救错你了。”我狠狠地瞪他。我怎么可以教你打架,我怎么可以让你的世界受到污染,你让我感觉到世界还有明亮的地方,生命还有一丝希望。 “才不是勒,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的啊,有很多混的男生看别人不顺眼就要打人啦。”他很委屈地说道。不过什么叫我是过来人啊。 “好嘛,教我打架吧。”晓淙摇着我的手臂央求道。 我拍掉他的手,严厉地说:“男生打架还要女生教吗?你再多被打几次就知道怎么打了。”他很失望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吃完饭以后,在我的严厉监督下,晓淙终于离开了,我也去了酒吧。我到那儿的时候,萧萧还没来,我们白天都各有各的事,只有晚上才能见得着。我在后台看见了连澈,想起了下午的事,我觉得有点尴尬。但他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绝口不提那件事,还是像往常一样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我松了口气,本来我是很戒备的。 他先上台了,我在后台休息。等我回到台上的时候,我看见萧萧已经来了,在吧台边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很熟悉的背影,我心里千百遍地说着不可能。萧萧远远地朝我打招呼,我浅笑了一下却看见那个转过来的背影,当我看见他的正面的时候我简直要爆炸了,而他却还傻傻地开心地朝我拼命挥着手。 我坚持唱完这首歌,这是我唱歌以来最没有感觉的一次,我急切地想要下台,而那个不懂事的家伙却还在那儿和萧萧谈笑风生,似乎很习惯这里复杂喧闹的环境,这让我更加生气。 等到结束以后,我匆忙地就下了台,满腔怒火地来到吧台边抓起晓淙的手就往外走,他本来很高兴地想要和我打招呼却看到我怒气冲冲的脸然后不知所措地就跟着我走,萧萧一把拦住了我:“你干嘛,好端端的干嘛生气,就让他在这儿玩嘛,我才刚把他带过来勒。” “你知不知道他才多大,你怎么可以带他来这种地方?”我强压着怒火。 “那又怎么样?我们不也是这么大就在这里混……”萧萧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我们不一样。”我大声地吼道,我从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有对萧萧说过严厉的话:“你知道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与萧萧对峙着,她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她本来还笑着的脸慢慢僵掉了,面色冷酷:“我们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我别过头不看她的脸,仍然厉声说着:“我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从来没阻止过你做任何事,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但是我不准你带他到这种地方来,你不可以带坏他。” “你说我是在带坏他?你认为我在带坏他?”萧萧冷酷的脸渐渐抽搐起来,眼睛里突然溢出了悲伤,冷冷地说:“你是在为他和我吵架吗?你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我。”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但是我现在不想解释,我扭头拉着晓淙就走了,从我和萧萧吵架开始,这家伙就一直不敢吭声。我拉着他一直往前走,也不说话。我很生气,我和萧萧已经被这个世界污染了,我们一直阴暗地活着,我不能想像他和我们一样腐朽地生活,我不能让他沾染一丝肮脏的空气。可是今天,我真的失控了,我想我伤了萧萧的心,而且是狠狠地伤了她的心。如果是在今天以前,我想我不会这么生气,至少我不会对萧萧发脾气,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爆发,就像郁积在心中已久的炸弹,虽然看上去没有隐患,但是就像跟导火索一样,把我今天压抑在心里的所有苦痛统统点燃了。 晓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跟在我后面,他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着:“我本来是要回去的,后来就碰到刚才那个姐姐了……我知道你们是住一起的,是我央求她带我去的……因为我想看你工作,我每次找你你都那么忙……” “这是借口吗?这是借口吗?你现在就回家,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我不希望你的爸爸妈妈发现有一天他的儿子变坏了,而那是我的错。”我很激动地说道。 “我以后不会了,你不喜欢我做的我都不会做了,但是请你,不要放弃我。”他黑黑的眼里溢满了泪水,沾到了长长的睫毛上,还在努力克制不让它流下来。 但是我现在没办法消气,我拦了辆计程车:“你现在回家吧。”我面无表情地说。他看我如此决绝,也不再挣扎,默默地坐了进去。我别过头,不愿看那双哀怨的眼睛。 萧萧喝醉了酒,是连澈把她送回来的,连澈送她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好好待她吧。”他这么认真地说完就走了,他在我面前这么冷酷的表情我第一次见到。 萧萧喝了很多,完全不省人事,着实让我忙乎了一阵子。我们背靠着背睡,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转过身来从后面环抱住我,嘴里还在喃喃地说:“不要离开我……”强忍的泪水刺痛了我的眼睛。对不起,我又一次伤害了你,这次的伤害不知道如何才能弥补,我怎么能够承受得起你的宽容。我转过身抱住萧萧,就像上次外婆死了的那晚一样紧紧抱着她,而她,也像个没有防备的小孩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第十二章 痛恨不分明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有爱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我的爸爸妈妈是国王和王后,我的弟弟是王子,我就是公主。还有一个跟我们关系很好的叔叔,在我的眼里,他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最亲的那个人。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王叔叔说我是传播快乐的小女巫,我也乐意做他的小女巫。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我们搬出了宫殿一般的房子住进了破落的小屋,我没有漂亮的衣服和美丽的洋娃娃,弟弟也没有了高级模型玩具车,我的生活就像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可是更让我难受的是,爸爸妈妈之间无休止的争吵,我只能抱着弟弟蜷缩在角落里,而以前经常来我家的王叔叔也像消失了一样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突然有一天妈妈开始带着弟弟精心打扮地出去,而每次弟弟都会带着不同的高档玩具回来,还不停地跟我说他们玩得有多开心,而那个带着他们一起的人就是王叔叔。弟弟还不懂事,经常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出去玩,可是你知道吗?不是我不想和你一起玩,是妈妈不要我了,她不爱我了。 在某一天,弟弟去上幼稚园了,而我因为学校开运动会而提前放学回家了,我听见爸爸妈妈在里屋争吵,这个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我没有惊动他们想要回自己的房间。我本不想听他们吵架,但是声音却不断地冲击我的耳膜,从这一天开始就注定了我和弟弟要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思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告诉我,海洋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爸爸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我看见妈妈很难过地低下了头,她头一次没有反驳。 “你说话啊,啊?他到底……” “对不起,我要把他带走,我一定要把他带走,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海洋是进荣的孩子,他得和我一起走……” 海洋是王叔叔的孩子,海洋是王叔叔的孩子,他不是爸爸的孩子,我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那里,直到妈妈从里屋冲出来。妈妈捂着脸,满脸的泪水,看到我站在门外,她很吃惊,但是她没有和我说话,没有任何的言语就这样走掉了。 我慢慢走进屋,看着爸爸捧着头很痛苦地坐在床上,我很平静地走过去,轻轻抚着爸爸的脸说:“是不是妈妈不要我们了,没关系,还有我啊,即使妈妈和弟弟不在,还有我在你身边,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爸爸一把把我抱进怀里,抑郁地痛哭起来,即使在家道中落的时候,我也没有见过爸爸这样伤心难过。我默默地靠在爸爸怀里,没有哭,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哭,也许太受打击了打击到不知道要流泪。 那天是我和爸爸一起接弟弟回来的,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弟弟,是我央求爸爸和我一起去的,因为他已经无法接受弟弟了,但是我看得出来爸爸还是割舍不下的,他现在对弟弟的感情是又爱又恨。可是弟弟不知道,一路上活蹦乱跳的,我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在我们后面走得很慢很慢。 回来后妈妈已经在家里等着了,弟弟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王叔叔的轿车停在不远处,我还看见他坐在里面抽烟,从我看见他的时候我就一直看着他,他也看见我了,只是闪烁着眼睛躲避我的目光。我很平静地把弟弟交给妈妈,妈妈看着我,眼里有些许歉意,但是却仍然没有和我说话,我没有央求她什么,我眼里噙着泪水,死命不让它掉下来,我知道即使我乞求她,她也不会理会我,我将永远失去她和弟弟了。 爸爸从回来后就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我一个人看着妈妈抱着弟弟走向那辆车子,我甚至连和弟弟道别的话都说不出口,我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车子驶离我远去,我看着弟弟趴在后窗朝我欢快地招手,他还以为这次又是出去玩,并不知道离别。直到车子即将离开我的视线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像决堤的山洪一样爆发了,我追着车子拼命地喊叫:“妈妈,弟弟……”我跌倒了,可是妈妈始终都不曾回头看我一眼,车子无情地冒着尾烟。我爬起来一直追,一直追,即使我已经看不见他们了,还是一直追,一直追,直到我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 “妈妈。”我大叫了一声坐了起来,眼前的景象有点让我迷糊,这里是哪里?我朝四周看了看,萧萧在我身边正熟睡着,原来刚刚是一场梦,我又做了那个梦。我吐了口气重又躺下来,但是枕头湿湿的,冰凉冰凉的,连同我的心也冰凉刺痛。 我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直到萧萧醒了过来,她痛苦地捂着头,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头当然会痛了。我给她倒了杯水。从昨晚吵架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正面对视,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水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语气里透着冷漠,让我的心深入脊髓地疼痛冰凉,我想我昨天也是让她如此难受的吧。 “对不起,昨天……”我想解释,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这还真不像你的作风。”她无所谓地语带讽刺地说道。可是却更让我心痛,她和我不一样,我是把心事写在脸上的人,可她不是,越是伤痛,越是用不在乎来伪装自己。 我久久地望着她,心里疼痛到了极点,我痛是因为我深深地伤害了她,我痛是因为我日思夜想地记恨的人不认得我,我还为此伤害了与我拥有共同生命的人。我眼里涌现的忧伤让萧萧有点无措,她闪烁着眼睛掩饰着自己,还在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在我面前也非得这样吗? “我找到那个女人了。”看着她好久我软弱地说,我觉得非常疲惫。萧萧本来还保持着戒备的脸暗沉了下来,她的眼神开始柔和,这个才是萧萧真正的样子,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她的理解。她温柔地抱着我,就像我抱着她的时候一样,我们都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是理解我的,我就这样安静地靠在她的怀里借着她的温暖舔舐伤口。 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但是我知道我的生活将不再平静,萧萧比我更忧郁,经常还谈笑风声的脸突然郁郁寡欢起来,她经常抱着我坐着,久久不说话。我心里有个结,她知道。 我每天都会去那幢别墅徘徊,远远地躲在角落,让阴影掩盖住我的身体。即使并不一定能看见她,我也会去。有时候看见她出门,有时候看见她回来,有时候也会看见她欢快地跑出来迎接那个男人,不管何时看见她,她都是满面春风的样子,她一定过得很幸福。 她出门的时候我会一直跟着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跟着她,我以为我看到她会上去把她大骂一顿,然而我迈不开脚步,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她每天的生活很简单,除了购物就是和朋友喝茶,但她似乎很满足这样的生活,很惬意地享受着。 连澈被辞掉了,因为和客人发生了冲突。那两个人都是喝醉了,在下面大声骂他,他都忍了,后来我唱的时候,他们也在下面骂,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向来都不理会别人的眼光的。但是连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火气特别大,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都忍了,那天,他突然就爆发了,和客人打了起来,他的样子好凶,像变了个人似的,我不知道以前认识的他到底是他真实样子的百分之几。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考验我的抵抗力,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乱了阵脚,不知道如何接招。 后来他当然就被辞退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他吃饭,但是我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他拍了拍我的头,很轻松地说:“无所谓啊,我出来唱歌本来就是好玩儿的嘛,不要难过了。” 我打掉他的手,倔强地说:“我才没有难过呢。”只有他才会拍我的头,而我却并不反感。 “好可惜哦,以后上班就少了个乐子,我会无聊的。”萧萧打趣道。我看见连澈的眼里突然闪现了一丝忧伤,但是旋即不见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正好啊,可以摆脱你的魔爪了,谁受到了你这只麻雀啊。” “你说谁麻雀啊,我看你才是麻雀吧。”萧萧作势要抽他。 “别打。”那家伙装模做样地躲闪着:“我走了会想我吧,那就一人啵啵一下。”他把脸凑上来,还死不正经的。 “你少恶心了。”萧萧嫌恶地说。 我一把扒开他的脸:“谁会想你,最好在学校也消失就好了。” “真的希望我消失吗?”他的眼里又呈现了那一丝忧伤,像孩子般透明的忧伤,看着他那张纤细如女人的脸我突然觉得不忍心:“把你的嘴堵上。谁能理解得了你的精神世界才见鬼勒。” 连澈无奈地哭丧着脸:“为什么全世界的女人都爱我,就是你们不爱我呢。” 又来了,又来了,疲倦深深袭来。 我正在结帐,突然连澈说:“我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你的钱不放在钱夹里啊?诶,这里面人是谁啊?”我回头一看,我的钱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被连澈捡了,他正在翻看里面的照片,我一把抢过我的钱夹,将它塞进口袋,我很生气,好象自己的秘密被人窥探到了一样。 “干嘛这么凶啊?一张照片而已……”连澈还要埋怨,萧萧在背后捅了捅他,他转换了语气,试探地问道:“这张照片有什么意义吗?” “你话太多了。”我冷冷地答道。 后来的气氛一直很尴尬,连澈试图转换下气氛,但是我已经没心情调侃了。 第十三章 我们开始变了 “你到底打了多少工哦?怎么这里也有你啊?”我正在收款抬头一看,是小淙那张孩子气的脸,我小吃惊了一下,最近没见到这小孩,为了那个女人和连澈的事,我都快忘了他了。我愣了两秒钟,他很难过地低下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哦,原来是想起那件事了,“没有,早就忘了。”我平淡地说,低头继续手边的工作。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气,都不敢去找你……” 沉默。 我奇怪地看过去,他却更难过地样子:“原来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倒宁可你生气好了。” 小陈凑过来,用肩膀耸了耸还满脸桃花地说:“想不到你平时不怎么说话,居然认识这么帅的帅哥,还是个小帅哥,是你弟吗?介绍一下嘛。”我瞅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小淙却很激动:“我才不是她弟勒,我是她朋友。”小陈很尴尬地笑了笑。可是小淙干嘛那么激动,哼,做我弟不好吗?我无可奈何地吁了口气:“我说了,我不喜欢麻烦的人,如果你再这样我可真的不喜欢你了。” “真的吗?那么说你喜欢我咯,是哪种喜欢呢?”他又像个孩子般地喜悦起来,眼睛扑闪扑闪地闪着光亮。 “你想太多了。”我又冷淡地说。 “哦。”他很失望地低下头,小陈还等着想让我介绍小淙给她认识,可是我不甩她,因为我不想小淙认识别的人,小淙也没有想要和她说话的意思,这让我有点高兴。我们都没有说话,小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希望就很识趣儿地招呼客人去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第一次有占有的欲望,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小淙忽而又好奇地看着我工作:“你怎么做这么多事啊?你都不用上课的吗?读大学真好!” 我横了她一眼:“我不觉得多,比起以前已经很轻松……”我突然缄口,不想提痛苦的事。 “以前还要更辛苦吗?你才刚上大学勒。”他很同情地样子。我不想他再继续问这个问题了:“知不知道你现在正在妨碍我工作,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不用上课吗?”口气很犀利地质问他。 “拜托,今天周末也,随便逛逛不行啊?你是不是过得没有时间观念了。”他很调皮地说道:“那我去看书,等你下班。” “喂,等等。” “干嘛又叫我,又想跟我说话了?你不是嫌我烦吗?”他屁颠儿地跑过来,很高兴的样子。 “美死你。”白了他一眼,我抱着胳膊说:“想让我高兴的话,那就买本书吧,不花钱白看书你好意思啊。” “为什么?别人不都这样。”他很委屈地撅着嘴。 “因为我认识你呀。而且别人是真的想看书,而你是来耗时间的,你花了钱坐也坐得安心嘛。”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脸,这小孩的皮肤果然不是一般的好,嘟起来的小脸真让人想咬一口,是不是还会有汁儿流出来。天,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这些,我都变得不认识我自己了。惊觉自己龌龊的想法,我甩了一下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那我买什么书?我又不喜欢看书。”他嘟着嘴歪着头想了想:“买本杂志吧。”边说着就去找了本篮球杂志,然后兴冲冲地跑过来结帐:“我买这个。” 我斜着眼看他:“看吧,我说你是白来占位子的吧。”我一把按下那本杂志,转身从柜台下抽出一本历史传记:“付帐,原价三十八,打九折三十四块二,一分也不能少。”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很不情愿地翻着那本书,说:“啊,我买这个有什么用啊,还这么贵,早知道就不来好了。” “可以啊,你现在就可以走啊,不用买了。“我收起那本书。 “谁说我不买了,给我。”他一把把书抢过去,撅着嘴掏钱,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这种书到底有什么意思啊,贵死了,可以买好几本杂志呢。”我得意地笑了。喜欢看他嘟脸撅嘴的样子,我只要看到他,就好象也融入他纯净的世界,心里没有一丝杂质,阴霾的世界仿佛也能看见阳光。 “喂。”我使劲儿耸了耸晓淙。这家伙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别碰我。”晓淙挡了挡我的手转过头继续睡。 “啪。”我使劲打了他一下。晓淙猛地跳了起来:“谁打我?咦?我怎么在这里?”这家伙还没有清醒,周围的客人都纷纷投来嘲笑的眼光。 “快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我恶狠狠地说完转身就往外走。那家伙赶快收拾东西跟了出来:“下班了吗?你下班了吗?” “……” “太好了,去哪儿吃饭?还是去吃那个麻辣烫吧,好久没吃了好想吃哦。”我不理他他还是自个儿兴奋着。 “刚刚睡醒就要吃,你除了吃就是睡还知道什么?”我白了他一眼。他委屈地撅着嘴:“那是到吃饭的时间了嘛,难道你不吃吗?”他怀里还抱着那本书。 “我要吃这个,是叫豆腐泡是吧?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晓淙指着锅一通乱点,虽然点得很多,但是其实并不贵,吃麻辣烫花很少钱可以吃很饱。 “我发现真的每次和你在一起都是吃吃吃,什么时候能不能不吃啊。”他吃得津津有味,我却很无奈地说。“不行,谁让你那么忙啊,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有空,我也想在别的地方和你约会啊。”他很无奈地说,还不忘了继续吃东西。 “约会?谁和你约会啊。”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痛也。”他怨愤地摸摸头,又说:“男生和女生单独出来当然是约会罗,要不然是干什么?” 我抱着胳膊斜睨着他:“我看我大概是疯了才会和你出来,下次别想再来蹭我。”他也不说话就撒娇地笑笑。 “咦?你们也在这儿啊?”我抬头一看,是萧萧和连澈。 “哦,是,你们也出来吃啊?那一起坐啊。”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萧萧和连澈单独在一起,我有点儿发傻。 “你们也是在约会吗?”晓淙插嘴道。萧萧和连澈愣了一下,两个人脸上都掠过一丝捉摸不透的表情,但是萧萧转而马上调笑道:“恩,对啊,这么说的话你们也是在约会咯?”说着还望向我,眼睛里却闪现一丝冷漠。这眼神让我极度不自在:“我才没有和他约会呢,只是吃个饭而已。” “真的吗?”萧萧面无表情地逼问着,不知道的人看着还以为是好朋友逼供似地开玩笑,可是我觉得萧萧是真的发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就是觉得不简单。 “当然是真的,他才多大啊,我怎么可能和他约会。”我尴尬地笑笑。 “好了,不逼你了,吃饭。”萧萧又突然变换了表情爽朗地拍了拍我的背。 连澈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也觉得尴尬。我装作很随意地拍了他一下,说:“喂,干嘛不说话,你平时不是话最多的吗?”他不说话还真是让人不自在,我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改善气氛,向人出示我的友好,以前的我管谁做什么,都与我无干,我的世界怎么可以让别人掺进来,可是为什么这家伙的存在总是打乱我的阵脚。 “你上次不是说要我把嘴堵上吗?”连澈很冷淡地说道,如女人般美丽的脸冷峻地妖艳。这种反应让我觉得我刚才的举动像个小丑:“是吗?”我的脸隐隐发烧,收起了笑容,脸色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防备被人攻陷了一个角,这个角还无限扩大,我为什么会想到融入他们的世界,我不是要一直憎恨地活着吗?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为什么要被他影响,卸下了防备还不知道。 这餐饭吃得很艰难,萧萧试图挽回气氛,一直在说着冷笑话,可是我不想附和,我本来就是个冷气场的人,不看别人的脸色,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我只要完成我自己的事就好了。晓淙也在努力说话,但是只是对我这样,也会配合萧萧的冷笑话,我知道他对连澈已经产生了敌意。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不是吗?无意识中被击破的防备已经快速地愈合了。 吃完饭以后,晓淙不说话跟在我身后,连澈跟萧萧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完全无视我,这让我更加生气,为什么这家伙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跟我说话就说话,想戏弄我就戏弄我,想不理我就不理我,为什么我要被他的脚步牵绊,我连他生气的理由都不知道,如此地被动,我什么时候这样被别人影响过。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不要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回去吧,我还要去打工。”我转过头对晓淙冷冷地说。 “啊?哦,好,那……再见。”他有点无措。 “恩。”答应了一声我就自顾自地走了,萧萧马上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 “喂,再讲个冷笑话给你听吧,有只小鸟从高雄飞到台北花了1个小时,但却在回来的时候花了2小时又一天,知道为什么吗?哈,因为它要一手打伞一手飞啊。哈哈哈,好笑吧。”萧萧说完了就自个笑了起来,我望着她。她干笑了两声,又说:“不好笑吗?那我再说一个吧,有个精神病躺在床上唱歌,唱完一首就翻个身又唱,反复不已,护士问你唱就唱呗,干嘛翻身,你猜神经病说什么?好好笑哦,哈哈……”萧萧边忍住笑边问我。 “说什么?” “他说,a面唱完当然要唱b面了,哈哈哈,真是个神经病勒。”萧萧边说边还擦了擦眼角,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好笑,很无趣的望着她。 “咳咳咳。我说得这么累,你多少笑一下捧个场嘛。”萧萧很无奈地说。 片刻的沉默后我说:“我都不知道你会说冷笑话,你以前从来都不说的。” 萧萧愣了一下,又开心地说:“哦,这个,都是连澈跟我说的,他很会说这个的,你应该也听过他说吧?” “是吗?”我寂寞地望着黑漆漆的前方,那里会有什么东西会等着我吗:“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 我的神情如此地落寞,萧萧干笑了两声想安慰我:“其实也没什么啦,我们也就是太无聊的时候他才说的。”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你不觉得他侵入了我们的生活吗?连你也跟着改变了。”我忧郁地望着萧萧。萧萧显然被我的直白弄得有点错愕,我忽而拍了拍她的肩,轻松地说:“走吧,我们还要去上班呢。”说完我就跑了,萧萧也回过神来,大叫着追了上来。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打闹着,虽然谁都不说,但是我们知道我们之间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第十四章 红色森林的主人叫容颜 我知道那个女人会在固定的时候到一家叫“红色森林”的咖啡店喝咖啡,基本上每天都会去。在得知这“红色森林”招服务员以后,我把音像店的工作辞掉了,转而来到这家店打工。 “红色森林”的经理叫容颜,是个很漂亮很年轻的女人,其实她和那个女人是认识的,而且交情甚深。容颜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这家店就是她父亲开的,两年前回来后就一直管理着这家连锁店,我很欣赏她,才二十六岁就如此能干,而且没有富家小姐的骄横,体贴员工,空降过来时自愿从基层做起,她能管理这么大的店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她和那个女人认识并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常客的原因,相反正因为她们认识,所以那个女人才是这里的常客。 晚上在酒吧的时候,连澈转悠过来了,他故意在我面前咳了两声,我没有理他。 “喂,干嘛不说话。”他怒道。 “……” “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也太记仇了吧。”他说。 我按捺不住:“我这么记仇那你不要找我好了,干嘛整天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你不是被辞职了吗?还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我一见这小子先前发的誓统统都会忘掉。 他脸上变了色:“我说你有完没完啊,每次都不服软,我都这样了你也不肯给个台阶下。” “你怎么样拉,我又没要你怎么样了,你是掉块肉了还是断块骨头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给你台阶下。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服软,我又没错,你生气也要给个理由先,凭什么总是要我跟着你转。”我噼里啪啦一顿痛骂,只要面对他,我就失去了自持的能力。 他的脸由气愤变成了冷酷,眼里有一丝伤心,我瞅了他一眼,没再看他,他是真的生气了,这是我第三次看到他这样恐怖的表情了,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儿怕的,不是说平时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是最可怕的吗,我的好胜心在作怪,不肯低头,我有点后悔了,刚才就该顺着台阶下的。啊,烦死了,我的心为什么老是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不是说过不再让他有入侵的机会吗? “咦,连澈来了。”萧萧过来了。我松了口气,这样对峙的气氛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两人还没好就又吵架了?”萧萧打趣道,我瞪了萧萧一眼。 “哦,对了,海,你在‘红色森林’的面试怎么样了?”萧萧转而问我道。 “哦,明天就可以去了。”我说。我看见连澈的脸动容了一下。 “你去‘红色森林’了?哪个森林?”他问,瞧这话问的,哪个森林。“咖啡店的森林,难道是西双版纳的森林啊?”我没好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但是就是好脾气不起来,就是生气,气他给我难堪,气他总是让我失去了防备。 他脸气得通红,转身就走了,我的心也跟着一沉。连澈,你个大坏蛋。 贵妇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吗?每天喝茶聊天逛街买东西,如此的休闲惬意,她每天都那么地春风满面,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被她狠心抛弃的人在另一个世界里如此艰难地生活着。 我在这个繁华的角落阴暗地观察着她的人生,每每经过她身旁我都会心跳加速,可是她却始终无动于衷,她甚至也不记得曾经在音像店里的一面之交。所谓贵人多忘事,在她的眼里,我就像一粒灰尘一样被湮没在世间里,无论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不曾被她记起,她就那样毫不在意地把我扔在了记忆的角落。 我内心有着强烈的欲望,幻想着鄙夷她,痛斥她,却没有这个机会,一次又一次地面对,我紧张到了极点,以为下一秒钟或许她就能认出我,可是她却始终都不曾正眼看过我。我内心彷徨又充满期待,却始终没有勇气主动跨出那一步,因为我觉得,只要我先出手,我就会全盘皆输,我积蓄了这么多年的怨恨也许会顷刻间崩溃。在我认出她的时候,我就对自己报复的坚定产生了动摇,那一瞬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找寻了等待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不是为了报复,这与我十几年的信念是违背的,我不能让自己软弱了,我一定会按照自己设计的每一步走下去。 “啊……你怎么搞的,真是的,天哪,怎么办,怎么办……”那个女人尖叫道,她的衣服上泼满了咖啡,这当然是我做的,不管是让她讨厌我还是喜欢我,首先我要让她记住我。 在我蓄谋了已久紧张地想要完成这个计策的时候,本该是故意打翻杯子的我却因为紧张很自然地将咖啡打翻在了她的衣服上。在看到咖啡泼落在她衣服上的时候,我像如释重负般轻松了,心里还有一丝快感。看到她焦虑的样子后,我心里顿然恢复了平静,没有惊扰客人的紧张,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冷眼看着这个女人因为被破坏了美丽高贵的形象在那里焦虑不安,虽然不情愿,但是我还是冷漠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这是怎么搞的,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请你这样的人,从来都没个笑脸,还笨手笨脚的。”和那个女人经常在一起的一个尖瘦的女人对我厉声责斥道,这个瘦女人天生就一副尖酸刻薄相,是那种目中无人的最好写照。而那个女人却仍然专注于为自己的衣服焦虑着。 我冷冷地站在旁边,内心的鄙夷甚至让我忘记了应该怎么做,不过话说回来,换了任何人,被泼了咖啡都会很生气吧,我可以理解。可是因为是她,所以我心里只有冷漠与鄙视。骚动惊动了容颜, “刘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容颜望着那个女人甜甜地笑着。 “你看看,你怎么会请这样的员工,真是的,笨手笨脚态度也不好。”那个女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尖瘦的女人就刻薄地告状了。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我很平淡地插嘴道。 容颜轻轻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去继续赔笑道:“张阿姨,她是新来的,您就原谅她一次吧。” “这衣服多贵呀,她赔都赔不起。”尖瘦的女人继续叫嚣着。 “不管是多少我都会赔的。”我很冷静地说着。哼,真的是在乎这贵的衣服吗?你们这些人,再贵的衣服穿几次就会永远尘封在箱底,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故,这衣服也难保不会退休了。 “看看,看看,看她说话的态度,一点悔意都没有……”尖瘦的女人指着我的鼻子说,她这动作让我觉得讨厌极了。 “算了,张惠,让她赔也赔不起,只是现在怎么办哪?”那个女人说。 容颜轻轻拉了我一下,接着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批评她的。”转头又对那个女人说:“刘阿姨,您也不会真的在意这衣服的,现在出来好多新款式,我等会儿陪你们去买。只是现在得换身衣服,我看您跟我身材差不多,就穿我的吧,走,到我办公室去吧,我刚买了身衣服。” “那怎么好意思,你都还没穿过呢。”那个女人推辞着。 “哎哟,你就别推了,跟容颜还客气什么,要不然,你还准备就这样出去啊。”尖瘦的女人说。 “这……” “是啊,您就别推了,跟我还见外的,真太伤我心了,您要是穿得好啊,我就送给您呗。”说完,容经理就亲热地拉着那个女人走。尖瘦的女人在临走前还不忘抢白我:“你啊,真得感激你们经理,真是的,哪有员工做错事,老板来买单的。哼!” 我冷眼看着她们离去,默默收拾着残局。我当然不会欠容颜人情,在做这个打算之前,我就已经预计了损失。 我等着容颜处置,但是一连几天她看到我都像没发生任何事儿一样,仍然笑脸盈盈,倒让我按捺不住了。而且那个女人也没有再来了,我是不是走错了这一步? “容经理,上次那件事……该赔多少我赔多少,您扣我工资好了。”我找到她的办公室,容颜正在埋头办公,听我这样说她抬起头看着我,看着这样一个美丽能干的女人,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微,但是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卑不亢的样子。 她认真看了我一会儿,笑了笑,低下头不经意地说:“那件事就算了,以后认真点儿,再有这种情况发生我就不会这么宽容了。” 我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您就扣我工资吧,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听到这话容颜放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着我说:“你没有欠我人情,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换了别人,我还是会这么做。我今天这么做,损失的只是一件衣服,如果我不这么做,损失的是一个好的员工和一个金牌顾客。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会忘记你们所犯的过错,我会把它记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头:“你明白吗?希望你以后能更认真地做事。”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可是我想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没有再来,我试探着问:“那位客人怎么最近都没有来?是因为我的过失吗?” “她出国了,你不要担心。”容颜很随意地说,可是我却很难受,虽然知道跟我没关系,可是她还会回来吗?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她还会回来吗?”我急切地问,忧虑让我忘记了我的身份,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果然容颜有些诧异地望着我,但还是回答了:“她只是出去旅游,过几天就会回来的,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我平复了下心情,随便解释道:“因为上次没有好好跟她道歉,所以想跟她说对不起。”说这话的时候我恨恨地,我怎么可能会对她说对不起,这样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我对她说对不起,应该是她来哭着喊着跟我说对不起。 容颜信了我的话,她浅浅地笑笑,说:“你不用在意那件事了,她不会放在心上的。好了,出去好好工作吧。” 我默默地走了出去,容颜的最后一句话像颗炸弹一样在落在我心里,她不会放在心上,她不会放在心上,哼,她是个这么好的人吗?她有你说的这么好吗?我就是要让她记住我,她怎么可以不放在心上,她一定得记得,一定得放在心上。我想我的脸色很难看,我自己都感觉到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店员看到我都刻意离我远点走。 第十五章 连澈的魔法之城 这几天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那个女人出国了,周围的店员又对我指指点点,连澈也没再来找我,有时候会在学校的操场远远看见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曾和别人一起打球,他是不喜欢运动的,因为讨厌出汗。晓淙也没有来了,电话也没有一个,是受不了我不愿意来找我了吗?这些人仿佛像从没出现过一样与我的生命没了交集。我的身边仍然只有萧萧一个人,果然我是没有朋友的,我也是不需要朋友的,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说过我要回到从前一样,不受外界干扰,可是我仍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失落,自从十三年前那一次以后我还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真的不再是以前的我了,这样的我让我极度害怕,我会变得不堪一击吗? 我还在困惑于我的生活的时候,倩柔来了。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在我住的门前坐在自己的行李包上翘着腿左顾右盼。她从一见到我开始就兴奋得叽叽喳喳个不停,在她的吵闹声中稀里糊涂地让进屋后,瞅着空见她安静了一会儿,我才有空插上一句。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现在还没放假呢?” “放不放假对我来说都一样,哎哟,你这儿可真难找,我都找老半天了,你可得收留我,我在这儿没亲没故的。”她叉开话题冲我撒娇道。 “你到这儿来你奶奶知道吗?”我还是不放过她。 “知道,当然知道,要不然我能来这儿。”她漫不经心地答道,边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住的地方。 “真的知道吗?可是现在正是上学的时候,你奶奶怎么会让你来这里?而且她也没跟我说你要过来啊?” “哎哟,姐,我说你越来越大妈了。我们那个破学校还有什么制度啊,你以为像你的学校那样啊。我们的课上完了,学校组织我们出来实习,那个地方环境太差了,我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出来找事儿做呗。这事儿,我奶奶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到你这儿来了。”看着倩柔眨也不眨的眼睛,我还是很怀疑,她是根老油条,说谎都成家常便饭了。 我掏出手机,倩柔瞟了一眼不屑地说:“打给我奶奶?不用了,她每天这个时候在外面散步呢。” 我没理她,还是拨通了电话,给她说对了,电话真没人接,我横了她一眼。她笑说:“我说她不在家吧,你还不相信。” “你别得意,我还会再打的。” “咦。”倩柔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打不打都一样,都说了我奶奶知道。别老怀疑我做坏事。对了,萧萧姐呢?她没和你一起吗?” “你终于记得问她了,她在外面打工呢,晚上才回来。” “哦。好想她啊,等她回来好好敲她一顿。”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她哪里是想萧萧,分明是想她的荷包。她还这么不懂事,哪里能懂萧萧对她的感情。 我带着倩柔在外面逛了一圈,还带她参观了我们学校,她一路上都很兴奋。说实话,我还没怎么逛过我们学校,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看到路就走,我第一次来到了学校的艺术院系,艺术院系果然够气派,从外面看着都比我们的院系强百倍。我现在才知道连澈上课的地点在这里,虽然他们的大楼很漂亮,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参观。 “哇,这里的教学楼真漂亮,这才是我想象中的大学嘛,姐,你怎么不读这里,你的教学楼看上去跟我们学校差不多,同是一个学校,差别怎么那么大啊,里面是不是更漂亮啊,就像电视上的一样?”她自顾自地说着,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而我完全没有反应,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默不做声地往前走,想着她会跟上来,可是半天听不到声音,回头一看,那家伙已经像丢了魂似的进去了,我只得回去跟着她。 她一路走一路惊叹,像在参观奇观异景一样,完全不顾及周围的环境,引得路过的人都侧目观望,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这样尴尬地跟了一路,走到了哪里我都不知道,这栋楼里的人真少,楼道里很安静,倩柔终于有所收敛,不再大声说话,当然了,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声音,还带点儿回音,谁都会觉得别扭。 我觉得像闯入了禁地一般,想把倩柔拉走,却突然听到了一段钢琴声,这曲子我很熟悉,是魔法之城,旋律舒缓感人,又不似那般悲伤。我喜欢听这首歌,配合李承焕清澈干净的声音,有种净化心灵的感觉,像颂诗一般,将我心里的黑暗和忧伤融化开来。而这段钢琴演奏的纯音乐,纯净利落,像清晨里山间的露水一样一滴一滴落在我心里,仿佛抛弃了那个阴暗的自己,唤醒了我心里还残存的一丝善良。 我循着琴声走去,像着了魔一样,我走到琴声传出来的教室,一个正如这音乐般优美认真的背影落在我眼里,纤长灵巧的双手在琴键上滑动,我无法向前,似一跨步就会破坏这和谐美好的气氛,那一刻,我似乎爱上了拥有这个背影的男人。我久久地站着,不知琴声已落,直到倩柔发出赞叹的声音,才将我拉回现实。 “好棒哦,我也想学钢琴了。”倩柔满脸的憧憬,她的声音不止清醒了我也惊动了钢琴前的男人。直到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我就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容原谅的错误。其实在看到他的背影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是谁,我无数次地看过这个背影,却因为陷入这纯净的世界而失去了分辨的能力,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我要爱上这个男人。我现在为曾经出现的这一想法感到恼怒,连澈,这个充满自恋的男人,长着一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永远都是异次元思维又抽风的男人,为什么他总能打破我的防线,为什么我总是在他面前迷失自己。 我极度克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我却迈不开步子。此时的他不见了往常的欢乐与嬉笑,脸上转瞬的喜悦随即又是忧伤,眼神清澈忧郁,我被他的目光锁住不能动弹,我又想起了刚刚那个认真美丽的背影。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气压,第一次觉得呼吸是如此的困难,看着他微张的嘴唇,在他说出第一个字之前,我猛然转身逃离了,我已然掉入了这个如狐狸般媚惑的男人的陷阱里。 我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走,我甚至都不敢用跑的,害怕暴露了我内心的波动。身后只有倩柔紧随而上的步伐,她还一直叨念着:“慢点啊,我都跟不上了,干嘛走那么快?”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理睬她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直走了好远好远,我才放慢了脚步,才可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倩柔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问:“哎呀,姐,你走那么快干嘛啊,累死我了?”我回头看着她,她正两手撑在膝盖上喘气。 我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扶着她:“走吧,我们去找萧萧。” “真的吗?”她一下子又活跃起来。 第十六章 发生在游乐园 萧萧看见我们来的时候,小惊讶了一把,当然她看到倩柔是很高兴的,我也乐得把她交给她。晚上下班了以后,我们带着她去吃了宵夜我就和她们分手了,倩柔要住在我们那里,我就只有回学校去住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往倩柔家里挂电话了,这次她还真没骗我,只是她奶奶不知道她又跑我这儿了,知道她在我这儿后还高兴得不得了,说本来还有点担心的虽然是和同学在一起,现在既然在我这儿就不担心了,只是麻烦了我,要我替她看着点。既然倩柔奶奶知道了,我也就答应倩柔留下来了。 白天的时候,倩柔有时候和萧萧在一起,萧萧在打工,她就帮着她做点事儿,有时候来找我,我要是上课就带着她一起上,反正也没人管,晚上的时候就和我们一起呆在酒吧里,她在这儿玩了几天越发有些乐不思蜀了。 今天周末不用上课,很难得的也没有打工,萧萧白天都不用打工的,于是我们商量好了带倩柔出去玩。她来了几天,我们都没有好好招待她,不是自己玩就是帮我们做事。倩柔很兴奋,我们的情绪也很好。 破天荒地我们来到了游乐园,这个地方早已埋没在我的记忆深处了,在我还是个幸福的孩子的时候,我才体会到这里的快乐,那个时候,每个周末都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去游乐园玩耍,直到天黑才回来,我一直认为,游乐圆是给拥有家的人开的,只有拥有幸福的家的人,才能从中体会到幸福,没有家的人,只能感受到短暂的快乐。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从天堂掉进地狱,是的,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地狱,感觉不到幸福的存在,那些在我心里美好的东西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像在回忆上辈子的事情,现在的我,只能对它充满奢望,我都不敢乞求,有一天会在回到幸福的日子,哪怕是它的十分之一也好。 破裂的希望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和幸福有关的场合,因为我感受不到幸福。我呼吸着这久违的快乐空气,看着满园快乐的人、幸福的人,我只感受到遥远,遥远得已经模糊的记忆,心酸的记忆,也许,在离开了我们以后,那个女人带着那个男孩仍旧欢快地活跃在这些地方,没有了我们他们也一样很快乐,很幸福。那个男孩,我曾经如此疼爱的弟弟,不知道现在长得什么样了,从他离开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我的弟弟了,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伤害我,破坏我幸福的人的血液,我们曾经那样无怨无悔地爱着他,而他正是那个罪恶的根源。爱得越深,痛得也越深。他也许依旧天真无邪,而我已然是一个没有了生趣的人。 倩柔跳跃着到处跑,她都这么大了,来到这种地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开心。我失神地望着这里的一切欢声笑语,萧萧轻轻撞了撞我,然后很平静地说:“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儿了。”她总是能看穿我的心,然后不留余地地揭开它。 “难道你没想吗?”我们是一样的人,当我在想时她也一定在想。 沉默。我望着她,她的眼里不是和我一样的恨,是温柔,是羡慕、想往幸福的温柔。 “如果我有想的就好了,我都不记得我曾经有幸福的时候。”她眼里对面前一切美好的羡慕让我觉得心痛,在她拥有记忆之前,她就已经被幸福抛弃了,记忆里从来就不曾有快乐。我还有可以回忆的东西,有可以恨可以爱的东西,可是萧萧,已经被支离破碎的生活麻木了。面对她的不幸,我甚至比她还要伤痛,她不曾记得幸福,而我能强烈地感受到幸与不幸的差别,她的痛也让我无法自拔,让我觉得我在她面前很渺小很渺小,我都没有资格在她面前感受我的不幸。 现在的我,又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她悲伤的气息,应该说,替她悲伤的气息。我哀怨地想要从她身上接受这种气息,帮她分担她的不幸。可是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看到我歉疚的眼神,萧萧平淡地笑了:“干吗又用这种眼神看我,最怕你这种眼神。好了,走了,今天是来玩的,高兴点吧。”说完,她就拉着我去找倩柔。 萧,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安心的人就是你,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对吗? 我们很开心地玩着,我也想把所有烦恼暂时抛后,痛痛快快地玩一次,为什么我的人生就应该为别人这么痛苦,我也可以为了我自己活得快乐一点。可是越是玩得开心,越是让我想起从前美好的日子,那些我努力遗忘的记忆总是不争气地涌上来。洋溢着笑容的脸,在嘈杂的笑声中叫喊着,眼里却拼命抑制住酸痛的回忆。有时候我真的想遗忘所有的不快,即使活得艰辛,也要快乐地活着,可是却总是想起那个人,让我已分不清到底是恨还是爱。 玩累了,我们就去划船,因为晕船,所以我在岸上歇着,萧萧和倩柔在湖面上快乐地划着。 突然静了下来,听到手机未接电话的提示声,拿出来一看,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晓淙打来的,可能刚才太吵闹了所以没听见,我才记起来有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他了,电话打回去又没人接。我突然觉得焦急,当我没想起他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担心,但是一旦我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又会觉得挂念,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我在岸上已经坐不住了,萧萧她们还没划回来,就在我坐立不安的时候,萧萧她们靠岸了,我正要跟她说话,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海潮。” 我抬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是那张腻死人不偿命的孩童一样的笑脸。晓淙和他的一个同伴在另一条船上,紧跟着萧萧靠岸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看到他的时候,我一下子忘了刚才的焦急。 “哦,我们刚刚考完月考,所以出来放松一下。”晓淙满不在乎地说着边跳上岸来:“认识一下,这是王思维,这是我……”他眯着眼想了想说:“我忘年交,李海潮。”我“啪”的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你找死啊,你以为你很小,装什么嫩。”恶狠狠地骂了他后我转头朝王思维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就看见他很清高地扯着嘴角还给我一个笑,一脸的不屑,没话可说。 “海,拉我一把。”萧萧叫我,我正欲拉她,晓淙抢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但是萧萧一把甩掉了他的手:“走开。”萧萧似乎有点不待见晓淙,晓淙还是把手伸着,并笑嘻嘻地说:“姐,你就拉我的手吧,我的劲儿大。” “就你,哼,我提你像提小鸡一样,还敢跟我说你劲儿大。”萧萧自己跳了上来并转身去拉倩柔。 晓淙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又对我说:“我打你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 “没看见我在玩儿吗?我没听见。”我没好气地说,虽然看到他我很高兴,但是就是喜欢没装作生气地跟他说话,喜欢看他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很可爱。我又转换了语气问他:“你干吗打我电话?” “就是叫你出来玩啊,忙着考试好几天没见你。”晓淙有点委屈地说。 “那就一起玩吧。”我很随意地说道。 “好啊。”晓淙高兴地抱住了我,他虽然像个孩子,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跟男生这么近地接触过,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我能感觉到脸刷地红了。可是他还是那样开心地抱着,丝毫没有察觉,我有点惊慌地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是否该把他推开。我在电视上看过,那种玩得好的男女生有时候玩得高兴了也会不经意地牵手或者拥抱,他们都很自然地接受这种接触,并没有尴尬地感觉。如果我把他推开,是否会显得我心虚,何况他比我小三岁,这种举动应该很正常吧。 就在我犹豫是否该把他推开的时候,萧萧抢前一把把我拉过去,还狠狠赏了晓淙一个栗子:“臭小子,吃你姐豆腐啊,你玩你的,我们玩我们的,你别跟着我们。”萧萧说话也太直接了,我本来就些降温的脸腾地又红了起来。她说得这么明白,即使晓淙没注意到现在也该看到了。 晓淙皱着眉摸着脑袋,那颗栗子估计给得不轻。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打了萧萧一下,瞪眼唬她:“你瞎说什么呢。”转尔又说:“就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吧,人多热闹嘛。” “是啊,是啊,人多热闹,一起玩吧,就我们几个玩着也没意思。”倩柔也在一旁雀跃地附和着。萧萧狠狠瞪了她一眼:“怎么,跟我们玩没意思吗?” “没有啦。”倩柔低着头小声说着。 “哼。”萧萧愤恨地看了晓淙一眼后扭头就往前走,我匆匆跟上去,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同时还不忘给晓淙使了个眼色,这家伙会意地贼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朋友跟了上来。 “萧,我们还去玩什么。”我讨好地说。 “过山车。”萧萧狠狠地吐出三个字。我咽了一下口水,我知道她想整整我们发泄一下,那也只好坐呗。不过,我就是不明白,她从刚才开始为什么一直对晓淙有敌对情绪。 我无奈地望了望晓淙,倩柔却在一边直叫好:“好也,我最喜欢坐过山车了,又惊险又刺激,虽然坐一次三个月内不敢坐第二次。”我真想给她一记拳头。 “晓淙,你们一起玩吧,我先走了。”冷不丁地一直没作声的王思维突然开口说道。 “干吗走啊,说好今天出来玩的,一起玩吧。”晓淙挽留道。虽然这个人一直在旁边没说话,但是一个不熟悉的人跟在旁边我也觉得不舒服,但是出于礼貌,我也挽留道:“是啊,和我们一起玩吧。” “不了,我还有事儿。”王思维并不理会我仍旧面向晓淙冷冷地说道,然后自顾自地转身走了。晓淙朝着他的背影嚷嚷着:“你能有什么事啊,喂。”可是那个高傲的背影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我和萧萧面面相觑,一直以来都是我冷漠地对待别人,如此蔑视我们的人还是头一糟遇到,我觉得很没面子,但是仍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倒是萧萧义愤填膺地朝晓淙讥讽道:“这就是你的同学啊,真有个性啊。” 晓淙尴尬地笑笑说:“是啊,他是很有个性,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呵呵。” “看出来了,所以你没什么朋友。”萧萧一点也不让步。 “你……”晓淙气结。 “好了,别吵了,我们今天是出来玩的。”我真的有些恼怒了,萧萧终于不再抢白了。 我是第一次坐过山车,等我们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晕得找不着方向了,而且肚子痛,我只要头晕就会连肚子也跟着痛。萧萧也够呛,但是还能撑着,就倩柔和晓淙两个没什么事儿,两人还兴奋得不得了,直喘气儿, 晓淙拍着胸得意地说:“我经常来坐这个的,习惯得都没什么感觉了。”气得萧萧一直望着他,又实在没法儿说,本来是想整他来着,结果把自己搞得够呛。 我们一直玩到晚上才回去,我不明白,为什么萧萧老是和晓淙过不去,似乎晓淙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我们就是这样一路吵一路玩下来的。倒是倩柔丝毫不受影响,她似乎挺喜欢和晓淙一块儿玩,大概两人年龄差不多,比较谈得来吧。可是萧萧为什么这么敌对他呢? 第十七章 我看着连澈会心跳 今天有选修课,我好长时间没去上过了,决定去上课。我从后门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坐下上课铃就响了,有个人迟到了急匆匆地坐在了我旁边。我也没抬头看,只管做自己的事情,这是西方音乐鉴赏课,我只在刚开课的时候听过一次,那个时候没注意听,现在静下心来听,发现老师讲的真好。我沉浸在老师的精彩授课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 “你太过分了,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这么无视我吧,难道我们要这样继续冷战下去吗?”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一个小小的声音飘到我耳朵里,乍听到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在我脑海里打转了三秒钟我才回过神来。 我转过头愣愣地望着这个人,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凝视了两秒钟后,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我低下头,装作记笔记的样子,一边冷冷地说:“哦,刚才没注意到,谁叫你不出声。你怎么也上这课?”本来不想搭理他,在我快要忘掉这个人的时候,他又出现了,我不是发过誓,再也不要被他左右,不要被他影响吗,我不要逃避,漠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本来就选修了这课,我还奇怪你怎么来上课呢,以前怎么没见你来?”连澈似乎很坦然,丝毫不记得我们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他清澈的眼睛,总是散发着无辜的气息,嘴角稍稍牵动,便露出动人的酒窝,像孩子一样可爱,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他有让人笑的能力,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让人开心,但是同样因为他清澈干净的眼神和爽朗明快的笑容,又将他的忧郁更加衬托出来,只要有一丝的悲伤流露,就会从他的眼睛里加倍放大出来,透明的忧伤总是遮掩不住的。我突然想起在音乐室见到他时的样子,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的他,又回复过去我初认识他的样子,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但是不管是那时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是让人无法从心底抹去的,从再次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开始,我就发现了,虽然我努力告诉自己要忽视他的存在,可是只要我一面对他的眼睛我就彻底失去了方寸,失去了阵脚,我以为我已弥补好的防线再次沦陷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握住了我的心。 “我只上过一次课。”我淡淡地答道。心里却还是波澜万丈,对自己的警告根本不起作用。他和晓淙是相似的又是不同的,他们都像孩子,不同的是晓淙真的只是个纯真的孩子,而连澈是纯真的表情下拥有一颗成熟的心,他将纯真不留痕迹地保存了下来,不做作,不矫情。他们的眼睛,一个像蓝天般透明,一个如黑夜般深邃,都让人无法自拔。我的心里还在坚持着自己虚弱的反抗。“是吗?”只应了一声后,他便不再说话,自己趴在桌上写些什么。此时的我反倒盼望着他说几句话。我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却更恨自己不争气。 然而脑海里却在后悔是不是刚才太过冷漠,好不容易有个和好的机会就让它这么溜走了。却还在不由自主地想要找一些话说,我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该坚持的原则。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连澈递过来一张纸。 “这是什么?”我心里居然一阵窃喜,却很疑惑,他给了我一张课程表。 “我的课程表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课程表,我又不是傻子,我的意思是给我这个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虽然很高兴,但是每次跟他说话我都忍不住好声气地说话。 “这样你就知道我每天哪个时候在哪里正在做什么。”他做了个可爱的表情,真是让我哭笑不得,但是我却没法拒绝,因为对他的笑容已经没有了抵抗力,而且越来越喜欢看他的脸,喜欢看他的眼睛,喜欢看他的酒窝,喜欢看他笑的时候前面露出的两颗牙齿,而我,决定将这一切埋藏在心里。 我没说话,折叠好那张课程表,装做随手放在了书包里。我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太少与人交流,在我想说话的时候我却失却了沟通的能力,沉默就变成了我一贯的表现方式。我只能装做继续听课的样子,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喂,你干嘛呢?”连澈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我说。 “怎么了?”我不知所以。 “我都把我的课程表给你,你也应该把你的也给我。”他一脸的蛮横无理。可笑的是,我居然连这样的表情也喜欢。 “哦。”完全失去了招架的能力,心慌意乱的我不知如何反应,又害怕被他看出来,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乖乖写了张课程表给他。 他高兴地拿着我的课程表,还眨了下右眼,得意地笑着说:“这个我会好好保存的,我的那份你也要好好保存。”我不敢抬头看他,不想让他捕捉到我的内心跳跃,然后剩下的时间就听他一个人在那儿絮絮叨叨,还好时间不长就下课了。 “你现在去哪儿?”他问道。 “打工。” “哦,那我和你一起去吧。”他满脸笑容,现在真害怕看到他的脸。 “你不是还有课吗?”刚才看课程表的时候我稍微留意了下他今天的课程,我想把他支走,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不上了。”他无所谓地说。 “那怎么行,想不上就不上课,那你给我课程表有什么用。”我怒骂他。“那是在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给你参考的。”他委屈地说道。 “不行,我现在是去做正事,你会影响我做事。”我毫不留情地阻止着:“我走了,你别再跟着我,否则,我踹死你。”说完转头就走,从刚才到现在,我才说了一句显露我本性的话。 “喂。”连澈在后面大喊了一声,我逃也似地跑掉了。 第十八章 咖啡厅的屈辱 我需要时间沉淀我的思绪。在我刚刚整理好我的情绪时,我到了咖啡厅,还在想着刚刚的事,却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我循声望去,那个消失了多日的女人又出现在了我眼前,她的旁边还有个年轻的男生,看上去有点眼熟,两人谈笑风生,十分亲密,这个男孩是谁?突然我的脑中像电光闪过似的,从我关注那个女人以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海洋,我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难道这个人是他吗?我掩饰着自己的激动走过去。 “您好。”我努力挤出笑容递上咖啡单。眼角偷偷看了那个男孩两眼,虽然他对着这个女人很亲,可是他的眉宇间对旁人又流露出一丝冷酷和高傲,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那样阳光和青春,举手投足间透露着稳重和淡然,让人不可接近,可是,为什么又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真的是海洋吗,所以我才会觉得似曾相识?又好象不是这种感觉。我凝神陷入在了疑惑中。 “喂,在干什么,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怎么还没长进啊。”那个女人挑剔地说着,我回过神来,低低地道歉:“对不起。”顺便看了一眼那个男孩,他只似有若无地扫了我一眼,旁若无人似的。 “又是你,现在的年轻人做事真是不认真,老板白发你们工钱了。”那个女人黑着脸把咖啡单丢给我:“摩卡。”转而又笑脸迎向那个男孩:“思维?你喝什么?” “美式咖啡。”淡淡的四个字从那个叫“思维”的男孩子嘴里轻吐而出。我却在想,他不叫海洋,既然他不叫海洋,那么他就不是我弟弟了,也许只是一个亲戚朋友的孩子。这样想着,我心里好受多了,我可不希望在我眼里一直可爱纯真的弟弟变成了一个被奢侈浸泡得目空一切,傲慢冷酷的人。 我一边干活一边悄悄观察着那个女人和男孩,虽然我在心里否定了他是海洋的想法,可是却还是觉得不放心,那个男孩究竟是谁?他给我的记忆不是很久前见过,而是不久前见过,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他。他看上去和晓淙年龄差不多,晓淙,晓淙,我想起来了,上次在游乐园和晓淙在一起的同学,就是这个冷酷的眼神,高傲的身影,他是晓淙的同学,他姓什么来着,好象是姓王,还和那个女人在一起,难道真的是海洋? 我听不清他们的谈话,这让我很心急。他们好象也要走了,起身的时候突然几个女人进来了,她们很高兴地跟她打了招呼,我认得她们,就是以前经常一起来喝咖啡的几个女人,还有那个最刁蛮的张太太,就数她声音最尖最大,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刻薄的人。 “思琴,哟,回来也不见见我们,太不够意思了,哟,这不是思维嘛,原来是要先和儿子见面啊,难怪不见我们。” “我不是跟你们打了电话的吗?平时他住校,我也没怎么见他。” “给我们带礼物了没有啊?” “当然带了。”那个女人转而对思维说:“你先回去,我跟几个阿姨聊聊。” 思维走了,留下我愣在这里,原来王思维真的是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他就是海洋罗?也许那个男人给他改了名字,这样看来,他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海洋小时候的模样,这个发现让我震动无比。 我跑到洗手间去,心里激动无比,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那就是海洋吗?真的是我弟弟吗?我在洗手间里发愣,那个女人和那个刻薄的张姓女人进来了,我有些慌乱,赶紧转身出去了。 我回到更衣室换衣服,因为我要下班了。我正要走的时候,那个张姓女人拉着那个女人带着她的那一票朋友突然冲进来,抓住我就嚷道:“快把钱包拿出来。” 我懵了:“您说什么呢?” “还装糊涂,刚才在洗手间里就鬼鬼祟祟的,看见我们就跑出去了,肯定是把钱包拿了。”张姓女人尖着嗓子叫道。 我挣开她的手:“不带您这样侮辱人的,找茬也得有个根据吧。” 那个女人旁边劝她:“是啊,张惠,我把钱包掉在那儿的时候她已经出去了,也许不是她。”我惊愕地望着这个女人,原来她怀疑我偷了她的钱包,我心里像被刀砍了一样疼。 “你傻啊,怎么还替别人说话?肯定是她,当时就她一人在那儿,看这丫头片子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么多钱在那里她不拿还不成了傻子。”张姓女人刻薄地说,我真恨不得抽她两耳光。她哪里是贵妇,整个一泼妇。当事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凭什么在这里强出头。 “您说话客气点,不要以为有两个钱就了不起。”我压抑着怒火。 “那就让我搜,我就不信搜不出来,看看,连衣服都换了,准备销赃了不是。”她一把打开我的储物柜,要搜我的东西。我一巴掌猛地把柜门拍上,她的手被柜门狠狠地打了,瞬间红肿了。我觉得很痛快。 “哎哟,我的手,我的手……”她哭着叫唤着。 容颜跑进来了:“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容颜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你雇的什么员工,这么野蛮,我的手被她弄成这样了。”张泼妇把手伸到容颜面前向她哭诉。 容颜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承认我下手重了点,我没当众给她两耳光就算给她面子了。 容颜厉声问我:“你怎么能把客人伤成这样?”“您问她吧,反正不是我的错。如果事情查清楚了,我还要告她侵犯人权呢。”我冷冷地说道。 “你……”容颜偷偷揪了我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叫一声,脸上突然挨了一耳光,顿时耳朵嗡嗡作响,我第一反应是我要失聪了。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像连澈说的那样,我是个记仇的人,我确实是个记仇的人,我可以一直记得十三年前的怨恨,也记得这一耳光的屈辱。脸上是一个人的自尊所在,你可以用拳头打我,但是不能扇我耳光,在她的手还没落下前,我已经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所有人都在沉浸在我被打的震惊中时又瞬间被我的举动震惊了。那个女人张打了嘴看着我,难以置信。我是个可以忍辱负重的人,但绝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张泼妇在被我还了一个耳光之后,愣了两秒钟,放声大哭起来,围上来的员工都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在他们眼里,一定认为即使再怎么委屈也不应该对客人动手脚吧。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容颜劝慰了张泼妇半天,承诺一定给她个结果,可是张泼妇不依不饶,那个女人本来还一直在劝阻张泼妇无理取闹,但是见我居然还手打了她朋友,也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哼,你们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吗? 为了不让容颜难堪,我让容颜搜身了,当容颜把我的钱包搜出来时,我心慌了一下,我怕被那个女人看见,我瞅了一眼那个女人,她好像没认出来。容颜看了一眼我的钱包见是空的要放回去时,突然看到了那张照片,我紧张地看着她,她没说什么把钱包默默放回去了。我的东西都给容颜搜遍了,没有搜出什么来。张泼妇还是不依不饶,硬说我藏在什么地方了,我怒不可遏,强烈压制着自己的愤怒,脸色铁青,我想如果我再在这里多呆一秒钟的话,我就要爆发了。这事如果落在萧萧头上,估计她就要大开杀戒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男服务员拧着打扫厕所的大婶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钱包,张泼妇一看那钱包,傻在那儿。我当时真是觉得我如果不把她打死天理难容。事情水落石出了,那个女人羞愧难当,跟容颜说了几句客套话拉着张泼妇要走,张泼妇还嘴硬,大声叫嚷着说:“别以为你没偷钱包就没事了,我手上的伤还有那一耳光还没跟你算呢……”旁边围观的人都鄙夷的横了她一眼散掉了,容颜也侧过头露出了恼恨的表情。 那个女人在旁边愧得满脸通红,拉着她,说:“走吧,既然没事了,就快走吧。”张泼妇还想说什么,我狠狠地瞪她,握紧了拳头,她一看这架势终于灰溜溜地走了。 容颜转身摸摸我的脸,说:“让你受委屈了,脸没事吧。” 我笑了一下说:“我当时以为我要失聪了呢。”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我请你吃饭吧。”我受宠若惊:“不用了。” “那怎么可以,我让我的员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我先出去,你快收拾一下,出来吧。” 我感动得都快落泪了,临走前,她朝我说了一句话,把我逗笑了,她说:“幸亏你打了她一巴掌,要不可真冤死了。” 在餐桌上,容颜一直跟我聊些有的没的,她是个很乐观的人,也很幽默,经常说得我笑起来,我觉得她一点也没有老板的架子,和她在一起就像朋友一样轻松。席间她丝毫没有问我那张照片的事,我心里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十九章 萧萧眼里的嘲讽 我悻悻地回到租住地,估计萧萧又带着倩柔出去打工了。 我想如果容颜没请我吃饭的话,我一定会叫萧萧找人修理那个女人的,甚至在那个女人走的那一刻我都一直这样想的,我不是那种善良得可以任别人侮辱的人,我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不过等我吃完容颜请的饭,我的怨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突然觉得,容颜真是个聪明的老板,因为她的理解和宽容,省去了以后不少的麻烦。 我倒在床上,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前的幸福日子和艰难的生活都齐齐涌上心头,突然觉得心好酸,好累,以前也觉得艰苦,可是没有觉得这么累过,现在妈妈和弟弟都找到了,我下一步该做什么?我努力寻找了几年的目标都出现了,然而我却发现心中不再是以前所想的,我是来报复的,可是见到她们以后,我发现有另外一种感觉超过了我要报复的心,然而,那另外一种感觉是什么我却不知道,我现在找到了他们,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我迷茫地望着虚无的空中,隐隐地又看见了汽车绝尘而去的情景,我向汽车奔跑着,摔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妈妈”,“妈妈”。 沉沉地想要睡去,似乎有一滴冰凉的东西滑过了我的脸颊。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的震动声把我吵醒了,是连澈打过来的,我没有接,也不想接。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和海洋,我无暇去想怎么面对他。 既然已经被吵醒了,我也睡不着了,做了点拌面,刚要吃,门铃响了,开门一看,呵,电话不接这小子就找到这儿来了。 我看到是他懒懒地转过身没有理他,连澈自己跳了进来:“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听到。”我低着头无力地搅着面。 “你就吃这个啊?自己做的?” “废话。” “出去吃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我横了连澈一样,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喂,什么态度啊,这么横。”我闷闷地望着他,他又突然转成笑脸,露出那可爱的酒窝,还有旁边的小玉米牙:“呵呵,给我也吃点吧。”他门牙旁边的两颗牙很小,每次笑的时候,旁边的两颗小牙就会露出来,我觉得像玉米一样好玩。 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就像形式一样,到点儿了就该吃了,我把面推到他面前,自顾自地想事情。 “你不吃啊?”连澈高高兴兴地挑了一筷子面,临了,终于想起来问道。 “干嘛不高兴啊,下午不还好好的嘛,被老板骂了。”他睁着大眼睛似要从我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的样子。 我一巴掌推开他的脸:“吃就吃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捂着脸,怒道:“喂,别碰我脸。”顺便还整理下前额的头发,臭美,不管什么时候都记得自己的形象管理。 “你也会因为被骂不开心?你不是从火星来的嘛。”弄了弄头发后,他又调侃我。 我冷哼一声:“不知道谁才是火星来的呢。” “这面挺好吃的,以后多做点。”这家伙吃起东西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使劲按了一下桌子,狠狠地瞪着他。 “呵呵,别生气嘛,逗你玩儿呢。” 门响了,是萧萧和倩柔回来了。 “哟,连澈来了。”萧萧一脸的春风荡漾,有人在的时候,她永远都这样。 “恩,你们怎么才回来呀。”连澈一边应着一边还悠闲地吃东西。 “你们和好了?”萧萧这话问得可叫一个尴尬,我白了她一眼,连澈喉咙里塞着东西,小小地呛了一下。 “咦?这不是那天弹钢琴的哥哥吗?你们都认识啊?”倩柔本来一进屋就累得倒在了椅子上,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兴奋起来。 连澈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他大概还没认出倩柔。那天真不是我愿意想起来的事儿,特别是这样被人提起。 “帅哥哥,不记得我了,就前几天,是星期几来着?我和海潮姐去你们学校玩,你正在弹钢琴……”倩柔努力地想要让连澈记起她来。 “哦……”连澈似乎想起来了。 “记起来了吗?”倩柔满怀期待地问。 “是想起来了。”连澈坏笑了一下:“不过只记得她,不记得你。” “切。”倩柔郁闷地撇了撇嘴。 “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弹钢琴啊?”萧萧疑惑地问道。 “哦,就我来的那天,海潮带我去她们学校玩,就看到这个人弹钢琴,弹得真好。”倩柔又活起来了。 “是吗?原来你还会弹钢琴啊,我还没听过呢。”萧萧说这话的时候,假笑了一下,我听出来一丝嘲讽,一丝遗憾。重点是在“我还没听过呢”这句话上面,她是什么意思?连澈只顾着吃东西,完全没注意到萧萧的反常。 “吃完了吗?你走吧。”我对连澈下了逐客令。 “我才刚来也,就赶我走。”连澈不满地埋怨。 “你又没什么正事,在这里耗什么时间,到学校再找你。”我低低地说,因为觉得萧萧看到我和连澈在一起有什么想法,我只想快点把他支开。“他难得来一趟,自从上次你们翻了脸以后,我都没怎么见到他,就让他再呆一会儿麻,我们还没有吃饭呢,一起出去吃吧。”萧萧故作无意地提起那次不快在我看来挺装的。 “对啊,让漂亮哥哥跟我玩一会儿嘛。”倩柔也来凑热闹。 “他已经吃过了。”我说。 “哪有,我还没吃饱呢。”连澈赶快声明着。这让我很尴尬。 所以后来我不得不跟着他们出去吃了。席间,萧萧和倩柔不停地拉着连澈讲话,连澈几次想跟我讲话都被她们有意无意地打断了,倩柔是无意的,萧萧是有意的,这么多年了,我太了解她了,我第一次感觉到连澈的存在让我在萧萧面前成了一个局外人。虽然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但是现在更让我寝食难安的是那两个人。 到了分手的时候,我得和连澈一起回学校。萧萧突然要我和她们一起睡,我犹豫了一下拒绝了,我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下,萧萧有一丝不快,而连澈这家伙却不知所谓地说路上会照顾我的,要她放心。萧萧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这笑别有意味。 回学校的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连澈一个人说了几句话,见我没有反应,问道:“有什么心事吗,我是不是太吵了?”我很喜欢安静,以前的时候我很讨厌有人在我旁边唧唧喳喳,觉得很吵,但是和连澈在一起时间长了我似乎习惯了想问题的时候他在旁边说话,他可以一直不停地说话,而我则自顾自想事情,他的吵闹并没有干扰到我,他会一直无视我的沉默,我也并不需要向他解释什么,似乎还会觉得舒服。以前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这点,今天他第一次介入了我的思想,我才意识到,但是却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些感谢他的细心。 我望着他,我想此时我的眼神肯定很温柔,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连澈反而有些不要意思,这是他第一次脸红,虽然灯光有点暗,但是我还是看到了。 “其实……咳咳,呃……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我也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听众。”连澈嗑磕巴巴地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我笑了一下,他也有说不清话的时候。 “其实……”我想了想,才说了两个字他就打断了我。 “等一等,想清楚再说。”他很紧张,似乎怕我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不需要想,我要说的是,当我不想说话的时候我还是比较习惯听你一个人唠叨的。” “啊?”连澈愣住了,我笑了笑转身走了。 虽然这样说了,但是后来的路上我暂时放弃了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了。当然我们并没有聊不开心的事,既然我愿意说话了,他也很识趣儿地没有再问下去。 很快就到了女生宿舍,说了再见以后,都要走了他突然像憋了很久地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下课后在教室等我。”不容置疑的口气,虽然听上去像命令一样,但是有些青涩地傻傻可爱。 “再说吧。” “一定要等,不能再说。”他急急地说道。 有只袜子从楼上掉了下来,我看了一眼那只袜子,朝他打趣道:“又一只袜子跳楼了。”说完我就跑了,留下他傻愣在那儿。 第二十章 这是约会吗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下课后连澈会找我一起吃饭,打工的时候会来接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美好的滋味,这种滋味是什么?只是唯一让我觉得不安的是,每次看到连澈来接我,萧萧的眼神和脸色就变得怪怪的。 今天好累,还没熄灯我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电话突然响了,是连澈打过来的。 “喂。”我懒洋洋地接道。 “喂,是我。” “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我不耐烦道。 “明天是周末,上午你没课,早上八点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 “哦。”我脑袋还迷糊着呢。 “我穿什么出去好呢?”他还在那边磨蹭。 “随便吧,平时穿什么就穿什么吧。”我迷迷糊糊地说,想快点挂电话。 “哦,知道了,那你穿裙子出来吧,要红色的,带袖子的,裙子要超过膝盖……”他啰哩啰唆地说着。 “哦,知道了。”我糊里糊涂地连忙应道。 “我给你唱催眠曲吧。”总算说了句人话。 “好啊。”我高兴地应道,其实即使他不唱催眠曲我现在也一样能睡着。 “mi deul soo in na yo,na ye kkoom so ge so,no neun ma buh be ppa jin gong joo ran gol,on je na no reul hyang han mom ji sen soo,man heun o ryu hoom ppoon ee ji man……”他在那边甜蜜地唱着,唱得真好,是我在音乐室听他弹过的魔法之城,看来我们两个都很喜欢这首歌,他居然把韩文发音都背下来了。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突然,“宝贝,睡觉吧。”他在电话那头怪叫了一声。我被惊醒了,拿起电话一看,已经挂掉了。我气恼地拨回去,好家伙,居然关机了。他刚刚叫我什么来着,宝贝?我简直要抓狂了,而且他那一声怪叫,那么恐怖,早把我瞌睡吓醒了。 我突然清醒过来,刚才他打电话跟我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明天一起看电影,还让我穿什么衣服来着?我摇了摇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好像是在约会。虽然说我们经常单独在一起,但也只是在一起吃吃饭顺路走走而已,但是从来没正式约会过。 约会?约会? 我的头一下子炸开了。我们这个样子是在交往吗?我们在交往吗? 我被他惊得一夜无眠。 早上起来是个熊猫眼,我恨死了。随便抓了件衣服,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叫我穿什么衣服来着?不记得了,不过还是穿好点吧,我穿了件白衬衣加白西装裤出去了,在我看来,这应该很正式了。 远远就看到了电影院,我到处寻找他的身影,没有找到,平时那个穿着花哨的人没有看到,我气结,昨晚整得我一宿没睡好,今天他居然迟到了。 突然看到一个穿黑西装的背影,身材真纤长,风度翩翩,看背影就让人哈喇子流。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冒出这种想法,这是只有萧萧才会有的状态,我应该对什么都不感冒的,这都是连澈教坏的,他身边太多花痴女,把我也变成花痴女了。我气呼呼地想着,突然脑袋上挨了一个板栗。 我抬头一看,是连澈那张超级郁闷的脸,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就是那西装男,还梳着狼奔头,后面弄得很碎,带些很有型的凌乱,前面还有几根头发零零散散地掉下来,极少有男生露出整个额头会好看,真帅啊,光滑的额头,浑圆的发际线,冷酷的表情,脸部线条有女人的妖艳也有男人的刚毅,胸前的白衬衣还解开了两颗扣子,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诱惑力。他从一只猴子变成了一只凤凰,哦,不,是一条龙。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心跳加快,血液上涌,我赶忙低下头。 他又敲了我一下,忿忿地说道:“不是叫你穿红裙子出来吗?看看你穿的什么样?你以为是去上班吗?这下好了,我们两个整个一黑白双煞。”他作势要打我,我缩了下脖子,嘟囔着:“我又没叫你穿黑西装出来。” 突然想到昨晚的事儿了,我伸直腰板,厉声喝道:“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昨晚干什么了?有你那样催人睡觉的吗?还叫我什么,宝贝?我抽不死你?”我抓住他打他,他躲闪着:“喂,好多人看着呢。”我还是不停地打他,他突然大叫一声:“喂,我头发弄乱了。”我好笑,什么时候都记得管理自己的形象。 看完电影出来后,我不停地瞄他,这种打扮的他不多见,这种风格我喜欢,我怕现在看少了以后他又变回了一只猴子我就再也看不到了。 前面天桥上有很多乞丐,我想绕道走,他拉住我继续走。远远的,就看见一些小乞丐抱着一些男生的腿哀求着,我躲在他身后,我对乞丐是有心理阴影的。小时候,有个乞丐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让了他一下,他居然朝我脸上吐了口唾沫,从此我见了乞丐都躲得远远的。 他把我护着,见一个乞丐就丢一个硬币,很顺利地就过去了。我吃惊地望着他:“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硬币?”他笑笑说:“我每次出门都带一些硬币在身上的,就是准备给他们的,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施人玫瑰,手有余香嘛。”我心里颤动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隐藏着很多优点,他不羁的外表下有颗善良的心。 我正在想着,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怕乞丐?你不是挺凶的吗?天不怕地不怕。” “噢?”我一惊,那事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会被他笑死的,我蛮横地说:“谁不怕乞丐啊,你没看见别人都躲着吗,就你还迎上去。”他得意地笑了,我惊觉手还一直拉在他的胳膊上,赶忙放下手,整理一下表情。 我发现这家伙特别喜欢逛饰品店,我反而对这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他在那里挑着项链,我看了看他的耳朵,问:“你这么前卫,怎么不穿耳洞?”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我只是好奇他这么爱打扮,怎么就没想过穿耳洞。 他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挑拣着项链,说:“身体是父母给的,怎么能随便在身上打洞呢。”我心里又一震,没想到不打耳洞居然还有这样孝顺的理由,不过还没等我想完,他就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其实我是怕痛。”我一脸黑线。 他一直沉浸在这些东西里,我无聊地在旁边转啊转,看什么都没兴趣,应该是他觉得不自在的地方,怎么他那么自在我却那么尴尬?我到底是不是女生啊? 有几个女生进来了,一看到他,就拥了上来,这里也能见到他的“粉丝”?那几个女生唧唧喳喳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他好像没什么反应,爱理不理的。我突然觉得心里不舒服,闷声跑出去,却故意走得很慢,过了一会儿,他追上来,说:“你干嘛跑掉了?” “我累了,要回去。”我没好气地说。 他板过我的肩膀,望着我说:“你,吃醋了?” 心里一震,我是吃醋了吗?我朝他大叫:“你不是为了得到全天下女人的爱才出生的吗?你管我干嘛。”他坏笑。 完了。 我想,我真的喜欢上他了。而且,这人还是一祸水。古人说,红颜祸水,其实男人也可以是祸水。 我哼着歌在咖啡店里做卫生,容颜晃到我面前,笑着说:“恋爱了?” 我惊,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不一样的,但是难道我真的这么明显? 第二十一章 我不舒服了 晚上做梦梦到“大姨妈”来了,早上起来后果真如此,肚子好痛,不想上课,但是一二节是学位课,每节都点名的,硬着头皮在桌上趴了两节课就回宿舍了,没有上后面两节课,吃饭的事儿也忘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同宿舍的都回来了,似乎放学了。 糟了,连澈还在教室等着呢。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算了,他等不到我肯定会打我电话的。这样想着我又睡着了。没睡多久,我突然被摇醒了,睁眼一看,是室友:“快下来,楼下有人找你。” 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找我啊,我边疑惑着边爬起来,朝楼下望去,连澈正阴沉着脸等在下面。 我赶快穿好衣服跑下去,一下楼就看见他气得两腮帮子鼓鼓的,他本来就有点小包子脸,现在两腮帮子鼓着看着特像受了气的小孩。 “怎么了,生气了?” “……” “不说话我上去了。”我作势要走,他急了:“喂,哪有你这样的,失约了还理直气壮的。” “是你不说话嘛。” “那我生气嘛,你就不能多哄哄。”又噘着嘴。 “嘬嘬嘬嘬,你多大了,还要人哄。”我鄙视他。 “怎么总是你有理啊,你就不能顺着我点儿。” “不能。”我斩钉截铁地说。 “不带你这样的啊。”连澈一脸的郁闷,沉默了一下:“走吧。” “去哪儿?” “不是说好了吃饭吗?”他又激动起来。 “我不想吃。”转身要走。 “越是不舒服越要吃东西,补充营养嘛。”说完不容分说就拉着我走。 “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我边被他拽着走边问。 “你室友说的。”他头也不回地说。 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我们没有去食堂,直接去了学校外面的饭馆。 “你手机怎么总关着?” “是吗?”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昨天刚充的电又没电了:“电池坏了,过两天去换个电池。” “下午还要去打工吗?”连澈边给我盛汤边问道,我突然想起爸爸了,这个动作那么熟悉那么温馨,但是在我接受他的温暖前他已经离开了我。眼眶湿了一下,怕被连澈看到,我装作眼睛不舒服揉了下眼睛。 “怎么了,眼里进沙了?”为什么我的每个动作他都看得这么仔细,我真希望他有时候能傻一点,可是实际上他很细心。 “没有,只是有点痒。”肚子又痛起来了,没有劲,我趴在了桌上。 “不舒服了吗?”连澈急切地问道。我摆了摆手:“我趴一会儿就好了。”手脚都没劲,好饿又没有胃口,心慌气闷的。 “下午别去打工了。”连澈说。 我趴着摇了摇头。 “喂,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你就那么缺钱吗?你是铁做的吗?啊?是铁做的吗?连澈很生气,很大声地骂我,可是我不能说我不是累的,我好郁闷。 “下午别去了,去医院。”连澈命令地说道。 “你别添乱了,我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了。”其实我并不是舍不得那点钱,在那里打工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没见你这样糟蹋自己的。放心吧,不会扣工资的。” “啊?你怎么知道不会工资?”我问他,他有点慌乱:“呃,我的意思是,你们经理肯定会通情理的,哪有员工病了请假还扣工资的。” “我从头到尾都没说是为了钱,大哥。”真是败给他了。 “那你为什么非要去打工。” “我有别的事。” “别的事?什么事?”他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真郁闷了,再这样下去真被他折腾得没力气了。 “吃完了没?我要回去休息了。”不等他回答我就要走,刚一站起来,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连澈趴在床边睡着了。 “喂,醒醒,你怎么把我弄这儿来了?”我摇醒了他。 “啊,你醒了,刚才真把我吓死了,我就把你弄到医务室,然后医生说……”连澈着急地说着,突然噤了声,脸也红了。 “医生说什么了?”我边下床边问道,他的脸更红了,呀,医生肯定跟他说了我是什么原因,这句话不该问的。 “咳咳,呃,走吧。”我咳了两下,转移了话题。 “去哪儿?”他傻傻地问着。 “去……”把我问住了:“呀,现在几点钟了?我还没请假呢。”我没去打工,又没请假,我急忙要往咖啡店赶。 “别去了,我跟你请假了。”连澈在后面喊。 “啊?你请假了?你怎么请假的?”我疑惑地问。 “跟你们店打电话了。” “真的吗?你有店里的号?”我还是不信。 “那个店的服务电话谁不知道啊。”连澈一脸地轻松。 “有这么出名吗?”我自言自语道。 “哎呀,走吧,我送你回去。”我还在想着,连澈打乱我拉着我就走了。 第二十二章 他说你们在交往吗? 我要回宿舍拿点东西,刚走到女生宿舍门口,看到晓淙了,气呼呼地杵在那儿。 “晓淙。” “啊,海潮,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跟他在一块儿?”晓淙一看到我脸色开朗了好多,但是转眼看见连澈站在我旁边,脸上瞬间像结了霜一样。 “哦,我们,我们是在路上碰到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对晓淙撒谎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就这样脱口而出了。说了之后就后悔了看了连澈一眼,他的脸上也结了一层霜,而且这股寒气比晓淙厉害多了,让我觉得有点发冷,他这样的感觉就像上次一样。 我想起来还有事儿要问晓淙,于是硬着头皮对连澈说:“你先走吧,我有点儿事要跟他谈谈。”连澈看了晓淙一眼,然后闷声不响地掉头走了,可是真奇怪,我为什么要觉得心虚啊,连澈和晓淙之间为什么感到这么不自在啊,莫名地就让人感到了火药味。先不管这些了,我还有正事要说呢。 我们在林荫道找了个位置坐下。 “海潮,你和他在交往吗?”憋了半天晓淙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晓淙的问题把我心里的疙瘩正式提到了台面上来,我和连澈每天都呆在一起,但是谁都没有说破这层关系,我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我只想这么朦朦胧胧地相处下去,而晓淙把这个问题尖锐地提了出来。 “呵,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叫我姐了?”我顾左右而言它。 “从现在开始。”晓淙的眼里突然出现了像男子汉一样的光芒,让我觉得害怕,有什么事儿要发生:“我不要再叫你姐,我不要你做我姐……” “晓淙。”他很激动,我打断了他:“你要想清楚,有些话说出来,可能连姐弟都做不成了。” “我……”晓淙有些委屈,话也说不出来。同样我也在想一个问题,我和连澈之间双方都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在发生,连容颜和晓淙都看出来了,我们不可能看不到,只是我们都顺其自然没有揭穿而已。其实我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它的产生,却在刻意回避,不想把它拿到表面来展现,可是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忘掉了我要做什么了吗?我和连澈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忘记了我的怨恨,陷入在了这里面,我不能再这样含糊不清了。 “晓淙,我和任何人之间都不会有什么的,我是个诅咒别人命运的人,所以和我在一起的人不会幸福的。”我这样说着,原以为会很轻松,因为我生命的前十三年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天知道在我对晓淙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心有多难受。以前我从来都不认为我会有获得幸福的权利,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报复的,我就是一个冷血恶毒的女人。可是现在当我真正对一个人说了这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开始向往幸福了,留念幸福了,却不得不将它拒之门外。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害怕一旦放弃了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信念后,我将无所适从,我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 “你不用懂。哦,对了,还记得上次在游乐园和你在一起的同学吗?”我转移了话题。 “游乐园?哦,王思维啊,他怎么了?” “哦,没什么,只是我在打工的地方看见他了。” “是吗?那你们讲话了没?” “没有,他好象不记得我了,啊,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本来想问晓淙一些海洋的问题,但是想了想又没有问,我不想让晓淙对此产生好奇。 “哦,差点忘了,这个给你。”晓淙递给我一个盒子。 我拿出来一看:“手机?” “恩。”晓淙孩子气地得意地点了点头:“送给你的。” “无缘无故给我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我把手机推还给他。 “哎呀,你的手机总出问题,还不能收发短信,我总找不到你,像刚才吧,你手机又关机了,害我等那么长时间。”他说着说着似乎来劲了,还一脸的委屈。 “我不能要这个,如果是个小东西的话我就收了,可是这个太贵重了,你还没有赚钱,虽然你家里有钱,可是你不能……”我话还没说完,晓淙就不耐烦地打断我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要,放心吧,这是免费的,是我爸妈充了话费以后赠的,看,我也有一部。”晓淙得意地掏出他的那一个给我看。 “可是这手机看上去这么好,怎么可能是赠的。”我还在怀疑。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罗利啊,你不知道我爸妈充了多少钱,你就拿着吧。”晓淙硬把手机塞给我。 “那我也不能要,这是你爸妈充话费赠的,我怎么可以要呢。” “天,怎么有你这么罗利的人啊,我跟我爸妈说了,这手机给我随我怎么支配,他们不会管的。再说了,我一个人要两个手机干什么,放着也是放着嘛。”晓淙急得直跳脚。 “恩……”我还在犹豫。 “你做事一向很果断的,怎么今天这么罗利啊,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如果不要,我就扔掉,反正钱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何况这又不花钱。” “好了,好了,给我吧,不过我先声明啊,既然给我了,以后想要回去没门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会在乎这个。”晓淙很高兴,我突然觉得失落,如果海洋像他这样该多好啊。 晓淙在我这里蹭了一顿饭以后就走了,他虽然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有时候有点少爷脾气,但是一点也不娇纵,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很给别人面子,我以前一直以为有钱人都是在山珍海味里泡大的 第二十三 和海洋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我本来是要去酒吧的,但是不知不觉中却来到了那个女人的别墅,发了一会愣才想起来要做什么,回头准备走的时候,突然看见王思维走了过来。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就是海洋,海洋可爱善良的身影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了,我只看到一个满脸高傲不羁的人,真搞不懂,为什么晓淙和他是好朋友。 看到王思维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旋即拉开了眼神,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喂。”他把我叫住了,但是很没礼貌。我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他,我想我的眼神应该是从容镇定的。 “为什么你对我家的房子那么感兴趣?”他的第一句话就把我震掉了,这里是他家,他真的是海洋……,我光顾着想这个问题,却忽视了另一个问题。 “别跟我说你不记得我。”他凑近我冷冷地说道。 “恩,对,我们见过两次。”我调整了一下情绪。 “应该说你见过我两次,我见过你很多次。”他玩味地笑着。我吃了一惊,难道我每次在这里的时候他都知道? “你见过我很多次?” “游乐园那次是你第一次见我,但不是我第一次见你。”依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 “……” “觉得奇怪是吧,那我告诉你,你和晓淙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和晓淙第一次见面,是他被一群流氓殴打的时候,这么说,那个时候这家伙在某个地方看着他的好朋友挨打却无动于衷?这真的是我弟弟吗?我简直不能相信,而且,他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却没有认出我,他已经把我忘了,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太小了,也许他甚至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姐姐。想到这里,我觉得很伤心,我还在为着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可是他们都已经忘了我。 “你,你看着他被人打,却……,亏他还把你当好朋友。”我吃惊地说,海洋变得太可怕了。 “我这是在帮他,男人嘛,就应该有所历练。”这哪里是个18岁的孩子应该有的心机啊。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愤怒地望着他。 “因为……”他突然凑近我,用两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眼睛里充满了邪气的微笑:“我对你感兴趣,从你救了晓淙开始,从你出现在这里开始。” 原来我每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都知道,我一把打掉了他的手,生平第一次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而这个让我屈辱的人居然是我弟弟海洋。 “你还是个孩子,刚才说的话就当我没听见。”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原谅他刚刚做的事。 “你真把我当孩子吗?我跟晓淙可不一样,他很幼稚。而我,是一个男人。”他把我逼到了墙角,我想要推开他,可是他的劲儿好大,让我喘不过气:“你才叫幼稚呢,知道你的行为在我眼里多么的可笑吗?如果你真是晓淙的朋友,你就不该说这些话。” “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而且我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机会,现在,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你……”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海洋,他的身上哪里有一点青春的影子,和晓淙完全不同,他已经像一个久经沙场的人满腹心机,我感到心痛,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把海洋变成了一个魔鬼。 “游戏从现在开始才精彩,不是吗?”他把我放开了,留下一脸的坏笑走了。我却失了魂魄,我万万没想到,等到我的居然是这种结果,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从所有的事情开始到现在,都是我不曾预料到的,原来这么多年,不止我发生了改变,所有的人都变了。 等我到了酒吧的时候,萧萧已经在那儿了,看到我来,她也并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有一丝冷漠,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来这么早啊?”我不咸不淡地跟萧萧打了声招呼。 “不早了,小姐。” “倩柔呢?今天没跟你来?” “她先回去休息了。”依旧冷漠,然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各忙各的,实际上都各怀心事。 良久,“晓淙今天找你了?”萧萧说。 “恩,你怎么知道?”我纳闷。 “他来找过我。” “哦。” 又是一阵沉默。 “你很喜欢他吗?”萧萧突然问道。 “说什么呢,我把他当弟弟的,你知道我也曾经有一个弟弟的。”是啊,我曾经有一个弟弟,但是现在变得我认不出来。 “是吗?”萧萧牵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好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萧萧之间似乎存在了些东西。 下班的时候刚出酒吧就看到连澈了。 “下班了?”连澈高兴地跑过来,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包,这动作让我觉得很矛盾。 “现在看上去脸色好多了。”又提这事。 “你不舒服吗?”萧萧问我。 “哦,没有,只是……。”我凑到萧萧耳朵边,小声说。 “是嘛。”萧萧很勉强地笑了笑,别有意味地看了看连澈,话中有话地说:“那你回去后好好休息吧,连澈,路上你帮我照顾着点她,我先走了。”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刺溜坐上摩托车就跑了,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她是不是在生气啊?”连澈看着萧萧的背影傻傻地问道。 “哦,没有,她就那样,回个头就忘了,走吧。” 我得跟连澈保持距离,虽然有些事儿没有挑明,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其中的情愫。我诅咒了别人,生活也诅咒了我,我不能让它有见光的一天,在无法抽身前就必须扼杀它。 一路上我都郁郁寡欢,我不想跟他成为陌生人,也不能跟他有发展,只要保持距离就好了,可是连澈猜不到我的心思,他已经见惯了我这个样子,一个人兴奋地在那儿夸夸其谈。 快到宿舍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晓淙发了条短信过来。我忘了手机已经换了,连澈看到手机的时候很吃惊。 “咦?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中午还是那旧的呢。” “就你走了以后,晓淙送的。”让他知道了也好。 “你不是很高尚的吗?怎么会接受他这么贵重的东西?”连澈的话里冷嘲热讽,但是我不生气。 “人都是会变的,我从来没说过我高尚。” “……” “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两个为什么彼此都看不顺眼,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交集。” “那是因为他……”连澈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你也累了,快上去休息吧。” 我看着连澈,很难受,他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长成了一颗小苗,可是这样了还是要拔掉,虽然有点痛,但是在我心里撑起一片天之前我必须得这么做,否则会更痛,时间总能愈合一切伤口的,我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人走过来的,和萧萧一起。 第二十四章 和她的关系出现了变化 放学前收到一条短信,是连澈发来的,让我放学后在教室等着他。我没有等他,把手机关了一下课就赶紧走了。 我已经做了决定,所以不再思考这件事了,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件麻烦事,海洋已经和我摊牌了,我本来是打算慢慢接近他的,但是现在他反而先发制人了,而且我不知道他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正监视着我。在报复那个女人之前我不能和海洋相认,可是我现在要怎么接近那个女人,才能不让海洋疑心呢? 今天那个女人来咖啡馆比较晚,等她走的时候,我正好下班了,我一路上跟着她,我不知道海洋是不是也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样在后面监视着我,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从我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开始,我的眼睛就不能从她身上挪来。 她在一个岔口和她的贵妇朋友们分手了,刚分手没多久,一个黑影突然从对面冲了过来,瞬间将她的包抢走了,我没有想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想我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是在看到她被抢劫的时候我愣住了,直到黑影从我身边冲过去,我突然失去了控制地向那个黑影追过去,当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一心要追上那个黑影。我把提包夺回来了,放了那个抢劫的人,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把提包放到那个女人手上的时候,她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我在这一片刻做的事都是始料未及的,究竟我在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我把包递到了她手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真的正面相对了,我反而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你等等。”她叫住了我。我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她走到我面前,说:“真的是你,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这是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该做的。”我很平静地回答。 “以前真是对不住你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呃,还,还帮我追回了包。”她一脸的歉意,丝毫没有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产生怀疑。我看着她,我以为我会恨她,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除了觉得酸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她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掏出了钱包,捞出了几张票子:“这个给你。”她的这一举动简直侮辱了我,我本来软化了的心突然愤怒起来,我恼怒地看着她,她很慌张地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表示一下我的感谢。”哼,有钱人都是这么感谢人的吗?我还是无法平息我的怒气。她见状赶忙收回钱,急急地说道:“你不想要钱也可以,但是真的,请让我表示一下我的谢意,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我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本能地想要拒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我怎么可以放弃,但是我也不能马上答应,我要让她觉得欠我一个人情。 我缓和了下表情,说:“很感谢您的邀请,可是不用了,我现在有事。” “是嘛,那下次吧,下次你有空的时候我再请你。” “夫人,我还欠你一件衣服和一个钱包呢。”我故意提起那件事情讽刺她。 “你看你,这不是拿话挤兑我嘛,别提那件事了。”她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嘲地笑了笑。 “下次一定要让我请你吃顿饭,ok?”她满怀期待地望着我,我看着这样的眼神心里突然湿了一片。 “恩。”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我很想回头看看,但是我不能,我要保持我的冷漠。 我想找晓淙,顺便希望能再了解一下海洋的信息,当我打开手机的时候,手机里有三十四条未读短信,全都是连澈发过来的。我告诉晓淙我在他学校门口等他,让他来找我。 没一会的工夫,晓淙就到了我面前。 “我真太高兴了,看来送你手机真是明智的决定,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也。”晓淙高兴得像个孩子,虽然我只比他大两岁,但是只要比我小的,我都看着像孩子。 “我请你吃饭。”我说。 “真的吗?” “恩,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晓淙拖长了声音欲语还休地瞄着我。 我擂了他一拳头:“吃什么,说啊。” “吃你亲手做的饭,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好。”没等他说完,我就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一直觉得心里像缺了一块似的,虽然我的心里再怎么阴郁,我还是想把他像弟弟一样宠着,在他面前的时候我从没想到过伤害,心也变得明朗。 我们正要走的时候,一个冷酷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我耳边响起。 “晓淙。” 我听到声音的时候就知道是谁,当我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的时候,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我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个内心叵测,城府极深的人。 “嗨,思维。”而晓淙却还不知所谓地和这个人打招呼。 “你们要去哪儿?”海洋的笑看上去邪邪的。 “哦,我和海潮去吃饭。” 海洋望了望我:“是吗,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这个……你们还不太熟吧……”晓淙犹豫地想要拒绝,而我也在思考到底可不可行,不知道海洋现在要走什么棋。 “我们昨天不是见过面吗,还聊得很投机呢。”海洋眼角溢着笑,望着我别有意味地说。 “啊?是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晓淙问我。 “哦,呃,昨天和你分手后在路上遇到的,聊了几句。”我磕巴地解释着,转而又说道:“好吧,一起吃吧,他是你的朋友嘛。” “可是……”晓淙还在犹豫。 “走吧。”我拉起晓淙的手,我注意到海洋看到我的动作冷笑了一下。 当然我没有带他们去我住的地方,我不想海洋把我的情况摸索得很清楚,他太深不可测了。晓淙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有再提吃我做的饭,大概他也不想海洋与我太接近,我们随便找了个饭馆吃饭。 “晓淙经常跟我提起你。”在吃饭的空档海洋说。 “是吗?”我看了一眼晓淙。他没有说话,海洋显然观察到了晓淙的情绪,却故意无视。 “他说最近认识了个姐姐,又漂亮又酷,身手也不错,还救了他一命。” 我思索着这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次他被人围攻的时候我正好不在他身边,平时我们总在一起的,幸亏姐姐你救了他。”沾了蜜的嘴巴,肚子里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坏水。 我没有接茬,他仍然饶有兴味地说着:“可是自从那次他认识你以后,他就经常不见了,也不跟我打招呼,把我这个朋友完全丢在了一边。”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我们俩的反应,我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 “所以,我很想认识一下姐姐你。”然后他意味深长地吐出了一句话。晓淙只顾着生闷气,一点也没注意到他朋友的异样,他太没有心机了。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在游乐园的时候搞那么酷还闷声不响地走掉啊,现在却那么多话?”我讽刺他道。 “正是上次见了面,所以我才理解了晓淙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呢。”晓淙在一边气得脸色发青,又不好发作。 “姐姐也可以像对晓淙一样对我吗?”他是要装到底吗? “当然可以。”我微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当然可以像对晓淙那样对你,你本来就是我弟弟,我要好好教育你,你果然不是爸爸的骨肉,所以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腹黑,人前是人,人后是鬼。如果哪一天我认了你,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你两个耳光。 这餐饭吃得真是好,我可以与海洋正面交锋了,虽然是他主动出击,不过也省了我不少心力。本来是想跟晓淙套一下海洋的情况的,但是现在看来一点也不需要了。这是那个男人的报应,看看他把自己的儿子教育成了什么德行。我愈是想到海洋小时侯的可爱,就愈是对他现在的行为感到气愤,不过也好,这样我就不会对他有负疚感,在未见到他之间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要报复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海洋该怎么办,现在我丝毫不用顾及这些,他的血液里流淌的是那个男人的无耻和那个女人的无情。 第二十五章 我要拔掉爱情的小苗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看到连澈等在宿舍楼下一点也不惊讶,我礼貌性地朝他打了招呼就要上楼,他一把拉住了我。 “你太过分了,没看到我在等你吗?” “看到了,所以跟你打招呼了。”我很平静地说。 “你……,算了,为什么关机?你不是有个新手机吗?”连澈想要发火,但是忍住了。 “我当然有我的事做,谁规定手机就一定要开着,我应该为你随时候命吗?”我冷冷地说。 我的冷漠让他愣了一下:“我们这几天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不对劲,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事,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们还是像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相处比较好。”我很明白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是难过的,看到他的样子我也是难过的,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他愣在那里,不忍心看他的样子,说完我就上楼了,到了宿舍门口我躲在阳台后看他,他站了好久,我也看了好久,一直到他离开。 我悻悻地回到宿舍,桌子上多了一个保温瓶,我打开一看,是一罐鸡汤。我望着这罐鸡汤发愣,一个室友走过来跟我说:“是你男朋友给你的。” “我男朋友?谁啊?我没有男朋友。” “不是你男朋友啊,就是那个天天来找你的那个人,他在下面等半天,你都没回来,就让我带上来了,我刚出去的时候还看见他在下面呢,你没看见吗?” 我冲到外面,可是已经看不到连澈的身影了,心里一阵疼痛,是不是我身边的人我都要把他们刺得伤痕累累,累了自己,也伤了别人。从他的出现开始,就一直是我生命里的一道阳光,这么多年来,我把自己紧紧裹着,即使是萧萧,我们也只能互相依靠,给不了温暖,对晓淙我像宠孩子一样疼他,他也依赖着我。只有连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给予,他在付出,而我却一直无视这种幸福,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也害怕被幸福抛弃所以拒绝接受,不给别人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 我还是每天都能见到连澈,我又像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那样刻薄他,不给他好脸色看,可是他无视我的冷漠,每次我拿话伤他以后,第二天他又阳光灿烂地出现在我面前,好象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我没有回学校睡觉了,和萧萧她们挤着睡,因为不想晚上连澈来接我,那又是一段艰难的路程。 萧萧注意到我们的不愉快,试探地问我:“你和连澈又闹别扭了?” “没有。” “那你干嘛总对他摆个臭脸?” “我一直都对他这样。“我冷冷地回答,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事,可是我怎么觉得萧萧隐隐地高兴呢。 今天上班,容颜突然把我叫了过去。 “容颜,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海潮啊,最近工作觉得怎么样?”容颜微笑着问我。 “挺好的。” “觉得累吗?” “不累。” “海潮啊,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可以跟大伙儿说说,跟我说也行。”容颜突然变得语重心长。 “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是,只是生活里的一些琐事,也没什么要紧的。是不是我工作上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想了想问道。 “哦,那倒没有,只是看你最近好象不怎么开心。”容颜想了想又说:“其实我和你年纪相差也不大,我希望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容颜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第二十六章 她不记得我的名字 我一出来就看到那个女人,对面坐着海洋,最近是怎么了,以前她来的时候从来都不带海洋的,这个星期却把他带来了两次。海洋没有像上次那样漠视,似乎在找什么,当我们视线相对的时候,他得意的笑了。然后他跟那个女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女人抬头四处寻望,看到我的时候,朝我高兴地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走过去,客气地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哎呀,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上次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她很热情地说。 “您不用放在心上。” “那怎么可以呢,哦,对了,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你叫他思维好了。” “你好。”我礼貌性地跟海洋打了声招呼,既然他装作不认识我,我也没必要揭穿,正合我意。 “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她突然问道,我忘了这一点,如果我说出名字,她肯定会记得我是谁,她不记得我的样子,总该记得她曾经有个女儿,叫什么名字吧,可是我又不能说谎,如果我说谎的话,海洋肯定会猜疑的。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已经念出了我的名字,我忘了一件事,这里的服务员胸前都别着名牌。 “李、海、潮。名字好奇怪,不过很特别。”那个女人笑了笑,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崩溃了,她居然还称这个名字特别,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当初是她给我取的,这个名字的主人是她的女儿,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忘了我的存在,将我在她的记忆里抹得干干净净,我曾经的一千个担心,一万个担心顷刻间融为了一滩泥沼,而我渐渐地陷入了泥沼中,岸上的人却无情地看着我陷落进去,我想呼喊,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呼喊,世界如此绚丽,而我只是角落里灰暗的一粒尘土,没有人会想起我,枉我折腾了自己那么多年,心里面千疮百孔,却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现在才发现,我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我让自己记恨她这么多年,只是想要她爱我。我满怀期待她认出我的那一天,我可以张牙舞爪地向她索要,而这一刻,来得这样措手不及,却无情地揭开了一个事实,我连向她索要爱的权利都没有,现在即使我想告诉她我是谁,我也无法说出口,因为她的记忆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我已经不能理会眼前的一切,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任泪水流淌,心里的悲伤止不住地化为潮湿,并且无限扩大。她惊慌失措,却让我更加心痛难忍,身体和心灵已经痛得麻木了,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游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外面的世界很喧嚣,可我却听不见。 我突然被人狠狠地拉了回来,巨大的拉力让我倒在了地上,我看见连澈很激动地拉着我拼命摇:“你疯了,刚刚那么危险,差点被车子撞到,你看不见吗?” 心里的悲痛仿佛像决堤的水似的倾泻而出,而这一刻我只能扑向他的怀里静静地放肆我的泪水。可是我却没有力气大声哭出来,好多年都不知道眼泪的滋味了,在这一刻,即使心里面已经成为了一片潮水,即使我难过得无法呼吸,我也只能默默地流泪,这样的伤痛已经揉碎了我满是疮痍的心。这样的一刻,我只能靠在这个男子的怀里,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倾泄我的伤痛。我就这样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没有力气去想,也看不见周围人来人往的眼神。 连澈陪着我回到了租住地,我一直处于混混沌沌地状态,整个心已经痛得麻木了,像个木偶一样一直坐在地上,不发一言,连澈也无声地陪着我坐着。我低着头问:“你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你想说的话自然就会告诉我。”他很平静地说。我觉得一阵心酸:“对不起,我现在还无法说出口。”我是应该告诉你,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有时候沉默也能自我疗伤。”他那么善解人意,让我更加内疚。 心里的疼痛开始一点点具体地侵蚀我的胃,我痛苦地蜷成了一团,我是饥饿型胃痉挛,不按时吃东西就会胃痛,这个连澈知道。他把我抱到了床上,就匆忙跑了出去,他才出去一会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打在窗上啪啪作响,可是连澈没有带伞,我费力地爬到窗口,看着人们到处躲雨,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我趴在窗边昏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摇醒了,睁眼一看,连澈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可是怀里还护着给我买的药和食物。 神啊,如果能让我放下所有的怨恨,我愿意守在这个男人身边,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只要他给我的幸福。我心里一真疼痛,伸手想要擦干他脸上的雨水,可是胸口突然一闷,失去了知觉。 待到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看见一个人影轻轻掩上门出去了,我艰难地爬起来,沿着医院的走廊,在拐角的地方,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对不起,我的心已经给了她。”连澈低着头说。 “她不可能爱上你,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的。”萧萧激动地抓住连澈的胳膊。 “为什么她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她又不是铁石心肠。” “难道你没看见吗,她和别的人不一样,她的心是苦的,她的世界拒绝了爱。” “我知道,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她的心是苦的,她表面上在排斥所有人对她的关心,可是她的眼里,却充满了对爱的渴望。她越是对我冷漠,我越要守在她身边,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解开心里的枷锁,她不是不爱,只是不愿正视自己的心。”原来连澈什么都了解,他把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都看透了,只是什么也不说,等着我自己解放的那一天。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敢这么了解她,你和她只认识了几个月,凭什么就认为她需要爱。我和她也一样,为什么你不能像对她一样来对我?”原来萧萧无数次在我和连澈之间流露出的异样是因为这个,我自以为很了解她,很懂得她的感受,却忽视了她对爱情的要求,我一直在连澈和那个女人之间困扰着,却没有看到这个和我相依为命的人心里的变化,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忘了她比我更需要关怀。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像关心朋友一样关心你,可是我只能爱海潮一个人,从我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让这个女孩快乐,一定要让她从她的世界走出来,我要让她看到,这个世界不只是乌云,也有太阳……”我泪流满面。连澈,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可是我亏欠萧萧太多了,从我认识她开始,就一直是我在依赖着她,她从来没向我索要过什么,我也不知道能给她什么,现在,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我悄悄地离开了医院,果然上天是不允许我有爱的机会,命运从被诅咒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产生了效应。我知道爱情不是交易,是不能退让的,在这场战争里,我没有错,萧萧没有错,连澈更没有错,可是我必须让出来,有些事明明知道是错的,可是总有一些东西让你不得不这么错下去。 第二十七章 心开始痛了 我在一个旅馆里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两夜,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个人在照顾着我,可是当我意识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却什么人也没有,也许是我的幻觉在作怪。我把自己折磨得筋疲力尽,只有彻底摧残了身体才能掩盖精神的疼痛。 两天后,当我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我已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们到处在找你,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报警了。”连澈焦躁地说。 我瞥了他一眼,冷漠地说:“哦,我去散心了,不想被打扰。” “那也应该告诉我们一声啊,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不理会他的关心,反而是萧萧反常的沉默让我觉得奇怪,看到我回来时,她由焦急转为了关切,但是似要关心我时,却又欲言又止,竭力装出冷静的样子,只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 我不明白为什么最近她老是怪怪的,我们之间已经无形地产生了一层隔膜。而我也无视大家的存在,虽然心里不停的滴血,但是身体的疲劳足已让我掩饰内心的异样。 我无端消失了几天,酒吧的工作也被别人代替了,咖啡店那边虽然容颜很生气,也只是责备了我几句而已。 我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就看见那个女人,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已经平静得像没有波纹的湖水,一丝涟漪也无,更别提激动,就好象在看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一样,我深切地感受到这种平静来自与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和无奈,在旅馆昏睡的两天里,我脑子里出现的更多的画面竟然是和连澈在一起的时光。在我心里,突然意识到失去的另一个东西远比这份怨恨来得更猛烈。 下班后我平静地接受了那个女人的邀请,和她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心里不再激动,却始终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感情放不下,我像看陌生人一样冷眼接受着一个贵妇的致谢。 对于我那天的失态,这个当然是不可避免要问及的,我从容地告诉她,因为看到她想起了我的父母,因为她是那般亲切,就好象见到了我的母亲一样。我惊讶于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答案,似乎是顺理成章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她问我我的父母在哪里,我告诉她他们都死了,然后她唏嘘不已。对于她为此表现的关切我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笑旁观,当然她琢磨不到我的心思,说到这样的份上,她依然没有对我产生怀疑,我甚至都不用再去想该怎么面对她。 由于这次接触,不仅让我们的关系更近了一层,也让她对我更加放松和同情,然而我根本不需要同情,我冷冷地接受这个女人在心理上对我的同情,假装和她亲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不用思考,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向我主动靠了上来。 看到萧萧和连澈的时候心里还是会痛,痛得麻木,虽然连澈并没有接受萧萧,但是我已然将他从心里割去,看到他没有了笑容我也不快乐,但是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我总归得成全他们,不管他们能否在一起,我也不能成为萧萧的绊脚石,我躲在一旁舔舐伤口,能否走好就只能靠她自己。 什么时候,我已经爱他爱得这么深? 然而幸好我还有晓淙可以安慰,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会得到一丝欣慰,会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依赖我,愿意无所顾忌地冲我撒娇,看到他的时候,我还会记得微笑,生命也不是完全干涸。 然而另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却始终是我的遗憾,纵使大人有千般不对,也不该连累到孩子,纵使我当初是那么想要报复,想到会波及海洋,我也是不情愿他变成这样,不情愿他受到伤害的,可是既然他们给了他一个健康的家,为什么海洋会变得像经历了诸多人情世故一样,我还是不愿意看到他这样,希望他能像同龄的孩子一样过得阳光和单纯。虽然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心中不免对他也有恨意,但是一想到海洋小时侯的模样,对他的感觉更多的是恼怒。 我无视着连澈的关心和他伤心的眼神,硬生生将他推到萧萧身边,然而他始终不肯离去,哀怨地守在我的身旁,不管我对他有多冷淡。而这,更是让我痛苦,心中的疼痛一刻也不曾愈合过,我们彼此这样相互耗着,那份感觉都心知肚明,却都无法说出口。 我和萧萧之间也出现了一层无法消除的隔膜,没有不愉快发生,却都各藏心事,想着曾经知无不言的朋友变得越来越远,我就觉得抑郁,什么时候,我们大家都变得如此陌生,生命里得到了一些东西,却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彼此都变得更痛苦。 因为害怕这种无法打破的距离感,害怕夹杂在这种多重的感情中疲惫不堪,我于是花更多的时间和晓淙呆在一起,却又将这种困难的感觉演变得更加窒息,更加难以收拾。和萧萧彼此都还是关心对方的,可是话却不能畅快地说出口,她也夹杂在我和连澈之间痛苦不堪,这让我觉得更加负担和愧疚,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却什么也不能做,我们就这样模糊地耗着所有人,那份感觉因为始终都不曾言破,所以都伤痕累累,却都假装看不见。 “姐,最近你怎么好象都不开心,郁郁寡欢的样子。”晓淙关心地问。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我敷衍地笑了笑说。 “才不是呢,你看看你现在就笑得很勉强。” “……”连晓淙也看得出我的心情了,我现在还能和他聊聊,如果哪一天他也离开我了,我就彻底成了一个孤独的人了,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害怕,害怕连晓淙也不在我身边了,但是我又害怕给他负担,总有种感觉让我很矛盾。 “那个,虽然我不太喜欢看你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但是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看你们最近好象都没有在一起了,如果是因为他让你难过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晓淙义愤填膺地说。 “没有的事,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我突然低沉了起来,握着晓淙的手,说:“也许哪一天你也会走掉。” “你说什么呀。”晓淙使劲儿捶了我一下:“即使全世界都离开你,我也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怕,只怕你不理我。”晓淙低下头。 我心里突然一阵暖意,这不是爱情,不是山盟海誓,只是一个年少的孩子最单纯的想法,但是他以后终归会有自己喜欢的女孩。我抱住晓淙,像姐姐一样的感觉:“我不会不理你的,也许我会朝你发脾气,但是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身边就剩你一个了。” 第二十八章 我亲手推开了连澈 我每天都和晓淙在一起,躲避着连澈的目光,然而我和晓淙在一起谈笑风生,心里却时时想起连澈悲伤的样子。 可是任何事都有个尽头,感情被打压得太久了,这种模糊总有被说穿的一天。 收拾课本的时候,一张纸掉了出来,我捡起来一看,是连澈的课程表,我把它撕掉了。 傍晚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短信,是连澈发来的,说在林荫道不见不散,我还是选择无视, 外面的天空开始下起了细小的雨,心里总有一丝牵挂,我还是忍不住去林荫道了,躲在一旁注视着他。他像个木偶一样端坐在石凳上,脸上是越来越多的忧伤,也刺得我心如刀割,如果我再这么看下去,我真害怕我会克制不住自己,我逼着自己回到了宿舍。 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心里却如翻山倒海一样,我不停地祈祷着快点熄灯,只要睡过去了,一切都会忘掉,睁眼一看,就到了明天,什么也不用想。外面都黑暗了下来,宿舍楼一栋一栋地都变得黑暗,硕大的雨点敲打在地面上,即使是在四楼的高空,也听得请清楚楚,宿舍已经都关门了,现在他应该回去了吧。 我迷迷糊糊地正要入睡,却被几声嘤嘤细语给吵醒了,隔壁总有一些女孩子半夜才回宿舍。我本来是不大理会的,但是其中的几句对话却引起我的注意: “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坐在那儿啊?” “是啊,刚才路过林荫道的时候,看那儿黑乎乎的一坨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搞半天是个人,吓死我了,那人是不是有病啊,吓死人了……” 难道连澈还在林荫道等着吗?这个傻瓜。我心急如焚,黑暗中连伞也没顾不得找就跑了出去。我们这儿的宿舍是有漏洞的,在一楼走廊的铁栅栏靠右的地方,有两根栅栏的距离比较大,瘦点儿的人是可以穿过去的,这已经成了这栋楼的学生公开的秘密。 我心急火燎地赶到林荫道,远远就看见一个人还坐在那张石凳上,虽然没有灯,但是一看到那个坐姿我就知道是他,看到他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哗地就喷涌而出。 我跑到他面前,那个傻瓜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一看到我,居然还傻傻地笑了,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然而雨水把我淋得透湿,让人分不清脸上的是雨还是泪。 我悲愤地望着他,强忍着内心的愤怒,悲是因为心痛,愤是因为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那样的傻笑,让我更加生气,挥手打了他一耳光。而他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在那儿说:“你打了我,证明你还是不忍心的,还是关心我的。”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我的声音哽咽了。 “不是我折磨自己,是你在折磨自己,你有伤口,却把关心你的人都推开,不愿让别人进入你的心,我从来也都没有问过你的事情,是想让你自己打开心门,主动告诉我,可是现在,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如果我主动问你的话,是不是你就不会再把我推开。”连澈也哽咽了,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 这一刻我真想扑进他的怀里,我何苦想这样折磨自己,折磨你呢。我只是想折磨那个人,却让自己和关心我的人不断的受伤,然而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当初的原因了,现在我推开你,是因为有个人比我更需要你,我不能明知道她喜欢你,却还插在你们中间阻拦你们,也许我做错了,但是我相信时间可以治疗一切伤口的,总有一天,我们都可以忘了自己的疼痛。 一想到萧萧,我奋力甩开了他的手:“你错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的故事,永远都不可能有人靠得近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更累,我对你只有内疚,你明白吗?我很感谢你在我难过时做的一切,除此以外,我对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不相信,你不要欺骗自己了。”连澈大声咆哮道,打破了这本该寂静的夜晚,然而雨水的喧嚣仍然将我们淹没了,世界之大,我们如此渺小。 “我没有欺骗自己,如果说有个人能让打开我的心的话,那个人也不会是你。”我大声喊道,失去了理智般地脱口而出。当我说完以后,我们都愣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只是一激动就说了出来。连澈像被深深打击到了一样,这样让我很害怕,也有些后悔,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又想收回我说的话,但是一想到萧萧,我就觉得这是值得的,至少经过这一晚后我们就无法再回头了。 “你心里已经有人了吗?”连澈悲伤的眼神简直让我近乎崩溃:“那个人是,是晓淙吗?”我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根本无心把晓淙牵扯进去,也没有想到连澈会往这方面想,但是明显他已经认为是这样了,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不……”我想要否认的,但是转念一想,也许这样正好可以让他死心,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心虚地挪开眼睛。 “是默认了吗?真的是他,他只不过是一个毛孩子。”连澈喃喃自语,恍恍惚惚。 “他在你眼里是个孩子,但是在我眼里,他只比我小两岁而已。”我低低地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关心你,只会向你索取。”连澈试图扭转我的想法,但是现在我已铁了心,何况这对我来说只是个借口而已,我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平静地说:“他在我心里就像一道阳光一样,是唯一可以亮的地方。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不该这样让我痛苦。” 雨水打在我们俩的脸上,疼痛,疼痛,心里也痛,身体也痛。潮湿的世界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隐约看见连澈悲伤的脸,满是雨水,不知道是否像我一样被雨水混合了眼泪。 他已经被彻底打击到了,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我应该要离他而去的,但是又放心不下他,这个时候他哪里也去不了,所有的门都无情地关闭了,如果我走了,他还会在这里淋一晚上的雨。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所隔阂,但至少还是朋友,虽然已经变得陌生。 我带着他就近找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他就像个被抽离了魂魄的人任我牵引,我不敢回头看他,心里一阵抽搐地疼痛。 我们无声地坐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我应该要离开了,学校里马上就会有人出来。我看了看他一眼,他还是那个样子,但是我还是得离开,天亮了以后,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我站起来,没有说一句话准备离开,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仍然坐在那里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我内心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如果那个人能让你幸福,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以后,绝对不可以再伤心,至少,至少在我面前,你一定要表现得幸福,不然,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他缓缓地放开了我,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从他说话开始,我一直没有回头,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但是我的脸上,泪水已经泛滥,心里像决堤的河,到处都是缺口,悲伤像座山一样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强忍着这一切,一步一步地彻底将我和他的世界分离开来。 我多么希望能大病一场,然后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忘掉一切痛苦,重新开始,然而是不是痛苦来得太频繁,我已经免疫了,所以在经过了那么大的一场心与身体的打击之后我还能苟延残喘地清晰地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所有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地在我脑中过场,怎么也忘不掉,明明累都快要垮掉了,却仍然无法彻底倒下去,生命力像狗一样顽强。 我这么清楚地接受着痛苦的洗礼,最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我,可是连澈却倒下去了。我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萧萧了,晚上我已经不在酒吧工作了,白天更是难得见到她,因为前段时间我逃避着她和连澈,所以现在即使我想回到从前和她亲密无间的日子,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变得难以逾越了。我每次回到租住地的时候,她都不在,即使在她平常应该在的时候,她也不见踪影,倩柔告诉我,她是去照顾连澈了,只要一有空闲,她就跑去照顾他。连澈有她照顾,我也就放心了,也许趁这个机会,他们可以增进一下感情。连澈的病,足足延续了一个星期才好了起来。 这段日子,我照常去咖啡馆上班,应付着一切必须做的事,为什么这么好笑,精神已经垮到底点了,身体却还像狗一样坚强。也许是我多心,我总觉得容颜对我的态度有些异样,总找我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明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既然她不说明,我也不想主动问清楚,只要能继续这份工作就好了。 也许因为那件事对我改观了印象,那个女人越来越喜欢和我聊天,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说话,我只是安静地听,对于事情朝这方面发展,我心里一点波动也没有,像顺理成章的事一样接受了。 她有时候会故意来晚一点等到我下班,然后和我一起去逛街吃饭,我没有理由也不想拒绝她。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总觉得像看到了女儿一样亲切。”她感慨地说道。 “是吗?那您有女儿吗?”我平静地试探地问她。 “没有,我只有一个儿子。”她遗憾地说。没有,哼,好一个没有,抛弃了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我心里冷笑着,那股怨恨又无名地窜了上来。 她没事就去逛街,买一大堆的化妆品和衣服回去,那些衣服就是一天穿一次也轮换不过来。我在后面像个跟班一样,作为回报,她有时候还会给我买几套衣服,而那些衣服我次也没有穿过。她把钱当消遣时间的乐子,当满足自己空虚的工具,然而有的人为了那一点点钱砸锅卖铁地讨生活,她的一件衣服足以当那些贫困的家庭过上一年的生活费。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看望自己抛弃的女儿,更不知道那些苦难艰难的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就是过得那样的生活,过着一年的生活费相当于她一件衣服的生活。为什么老天还要这么厚待她,真正应该受惩罚的人却在挥霍着金钱挥霍着生活。我看着她在眼前挥霍,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一点目的也没有,只知道恨,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第二十九章 我跟着海洋跑了 今天晓淙的月考结束了,我答应他今天把所有的事做完了以后剩下的时间都陪他玩的。 我们约在溜冰场见面,因为我下班的时候开了个小会,所以我已经迟到了。我急匆匆地出门,在街角拐弯的地方,有个人站在那里我也没看到,直到一个声音拦住了我的去路:“这么急要去哪里啊。”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海洋,有点小惊讶:“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呀。”他依然是那付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带着坏笑。 “等我?有什么事儿吗?”我是很认真地问。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可是我现在有事,没空跟你闲扯。”我不耐烦地说。 “是去见晓淙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倒让我有些不自在:“你怎么知道?” “哼。”他冷笑了一下:“他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他都写在脸上了。” “你明知道我和他有约,还故意来找我?” “为什么不能,今天我也月考结束,为什么他能约你,我就不能。”是啊,他是我弟弟,今天我应该为他庆祝的,可是我却一直在忽视他。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要故意跟晓淙较劲,但是他毕竟是我弟弟啊,他不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他啊,我也应该关心他的,我迟疑了一下说:“那,你跟我一起去找晓淙吧。” 他很鄙夷地笑了一下:“一起?你觉得这是个愉快的决定吗?如果你不想搞砸的话。” 我犹豫了,如果我真的和海洋一起出现在晓淙面前的时候,恐怕这真的不是一个愉快的见面,我们三个人都不会高兴:“那你想怎么办?” “很好办,和我约会。”他很平静地说,我却觉得好笑,他不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原谅他的唐突,我突然觉得他也是个孩子,只是故作成熟而已,也许他和晓淙有什么矛盾,可是晓淙却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所以他才要故意阻拦在我和晓淙之间,故意说这样的话,既然他们表面还是朋友,那么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是无法调和的,我想要解除他们之间的矛盾。 “好吧。”我答应了他,同时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一抹得意的笑容,可是现在看来,他也不那么坏了,他只是个故作成熟的小孩而已。 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是开着摩托车出来的,他自己先跨上了车以后,把头一歪做了个很潇洒的让我上车的动作,我真是无语了,这动作萧萧以前也经常做,那个时候觉得萧萧很酷,可是怎么海洋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么好笑呢。想到萧萧,我又黯然了,我已经好久都没坐过她的摩托车了。 我地接过海洋递过来的头盔,坐上了后座,但是我突然发现我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以前我总是抱着萧萧的腰,可是现在虽然我知道他是海洋,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没见,要我这么亲密地和他接触我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我观察了一下摩托车,决定把手握在后面的托架上,他回过头看我把手放在托架上,没好气地说:“你手被狗咬了?” “你才被狗咬了。”我回骂他。 “那你还不把手放上来,想死啊。”他说话还真是刻薄:“诶,我说你是不是没坐过摩托车啊,土包子。”说谁土包子呢,气死我了。我不情愿地把手轻轻搭在他腰上。我刚放上去,他就狠狠发动了车子,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我没做好准备,由于惯性的作用,身体向后仰差点掉了下去,他一把把我拉住,按在了背上。他把摩托车开得飞快,比萧萧快多了,简直像个亡命之徒,我只得紧紧地抱住了他。现在的我,已经顾不得好不好意思了,只剩下了担惊害怕。 “你开慢点,很危险。”风呼啸地从耳边刮过,我大声地朝他喊道。但是他什么也不说,我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看着湍急的车流,他在车缝里左冲右突,寻找每一个可以前进的缝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喂,你有没有驾照啊。”这次他倒是回答我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玩意儿还用得着考驾照吗。”然后无话,我只得缩着脑袋紧紧躲在他的背后。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想起来了,晓淙一定还在等我,我忘了给他打电话,他现在一定很焦急,我费力地掏出电话,虽然接通了,可是信号不好,时断时续什么也听不见。我拍打着海洋的背:“喂,停一停,我打个电话。”但那个家伙像 个木头一样毫不理会,我使劲儿敲打他的背,他只甩给我一句话:“到了再打。”然后任我怎么敲打他都不理会我了,我只得作罢。 手机一直顽强地响了一路直到车子渐渐驶离了公路,来到了海边。这时的天空,星星都已经繁繁点点地出来了,我来不及质问海洋,一下车就赶紧打电话,可是居然没有信号。我向海洋伸出手,恼怒地命令道:“拿来。” “什么?” “你的手机。” 海洋满不在乎地掏出手机给我,我一看同样没有信号,我真是要哭死了,对他发怒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他不置可否,他要是撒谎骗一下我我还要好想点,但是他连样子也不做给我看。现在晓淙肯定生气了,我应该一开始就给他打个电话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忘了。 “好了,现在生气也没用,明天再解释吧。”说完他就自顾自转身打开车底座从里面一包包拿出些什么东西来。 “来,帮个忙。”他边摆弄着边叫我,我还只顾着生气,不理会他。他也没说话,自己一个人忙乎。海边的空气真清新,这样站了一会儿以后,心情也顺畅了许多,我忍不住回头看,他已经摆了一地的食物,看来真的是早有预谋啊。看到食物,突然意识到肚子真有点饿了。 我自顾自地坐下来吃,是他惹恼了我,我没必要饿着自己。虽然吃着东西,但是我还是在想,到底是为什么海洋要和晓淙对着干。 “海……”我想着自己的疑惑,差点喊出了他的真名:“还不错,味道。”他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恩,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了想还是问道。 “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 我咽了口唾沫,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要故意和晓淙对着干,你明知道我和他有约,却故意把我约出来,还不让我跟他打电话,你完全可以明天再来找我的,你这样做明摆着是要故意让他难堪。” “没什么,就是想让他尝尝挫折的滋味。” “你们是好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真是苦口婆心。 “是,我们是好朋友,但是在爱情上,谁都有权利争取吧。”他的眼睛火辣辣地盯着我,我有种负罪感,我真想告诉他我是他姐姐。如果他还这种态度的话,我真不想和他谈下去了。 “你不必觉得负担,那是根本就没必要的担心。”他转而吊儿郎当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关心这个,我只想知道你究竟和晓淙有什么矛盾,要故意背着他拆台。你不怕我告诉他吗?”我紧紧追问道。 “你觉得我是在拆台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是在帮他,只是用了比较特别的方式,普通人可能不能接受吧。”他轻描淡写地说,说得好象是天经地义一样:“而且你不可能会告诉他,你甚至会努力地遮掩。” “你凭什么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在帮他什么啊,他有什么需要你帮的啊?”我怒。他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样。 “帮他成为一个男人,帮他学会面临挫折,帮他知道朋友也会有背叛的时候,帮他……”海洋的表情突然变得深沉:“不要错下去。” 他的每一句话都有另一层意义,可是我猜不透,我还想问的时候,他干脆不说话了。他并不是真的因为考试完了想要放松,在他眼里,学习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他只是想故意把我和晓淙支开,到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貌似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你这么成熟?要是像晓淙一样纯真该多好。” “不是我太成熟,是晓淙还没长大。”他冷冷地说。是啊,人总归是要变的,我天真地希望海洋还能像小时侯那样活泼可爱,天真地想要海洋和晓淙一样那也是不可能的。 “你,家里人对你好吗?”我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海洋躺在地上望着夜空看也不看我。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可能家里有什么问题。”我慌乱地掩饰着。 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答道:“过得去。”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心思贼深,我怕问多了反而引起他的疑虑。 已经很晚了,我站起来坐到摩托车上:“走吧。” “走不了了。”他平淡地吐出几个字,把我惊到了。 “为什么走不了?” “油不够了,等会开到半路就走不了了,就在在这儿呆着吧。”他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跳下车,拍打着他:“你是故意的吧,你明知道要这么远,还不加满油?” 海洋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反过身把我压在身下:“对,我是故意的,从今天你看到我开始,一切的事情都是故意的。后悔了么?” 我感受着来自他身体的热量,他的眼睛红红的,直喘着粗气,我紧张到了极点,我不敢动,怕反而刺激他做出更加难以收拾的事来。僵持了片刻,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大声地喊道:“我是……” “害怕了吧?”海洋打断了我,又露出他那邪气的笑容:“以后小心点,不要惹恼了我。”说完他就放开了我。看着这个人,我仍然惊魂未定。虽然这次没发生什么事,但是他始终对我是一种有别于亲情的感觉,时间拖得越长,我担心越难以控制,我是不是该告诉他我是谁,可是我仍然觉得矛盾,无法开口。 我这样胡思乱想着,海洋看了我一眼,抛下一句话:“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是想吓一吓你。”然后又躺在地上看星星。 第三十章 报复终于要开始了 我这样一边提防着他,一边和睡意做斗争,终于抵抗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海边的夜晚真冷,不知不觉中我蜷成了一团。当我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吐出鱼肚白了,我想起来,却发现动不了,仔细一看,海洋从背后贴着我,一只手枕在我头下,一只手从后面紧紧地搂着我,难怪后半夜的时候我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我大惊,虽然我总是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是海洋,他是我弟弟,可是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我真的一点姐弟的感觉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成熟的缘故,我在潜意识里是把他当作一个男人一样看待的。他还没有醒,我小心地想把他的手从我腰上拿开,但是无奈他抱得很紧,又怕把他给弄醒了,所以如何使劲都扳不开他的手。气急之余,我回头看他,似乎看见熟睡的脸上有一抹得意的坏笑,但是转眼又消失了,难道是我还没睡醒出现幻觉了吗?正在寻思之时,他突然动了一下,我赶紧又倒下去装睡,幸好,他翻了个身,把手拿开了,我趁机起来了。 没一会儿他就醒了,可是那苏醒的状态在我看来特假,似乎是早就醒了一直在装睡一样。他醒了以后,还故意嚷着不知道胳膊为什么这么酸,我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后来他就载着我回去了,令我气愤的是,他的摩托车根本就没有缺油,一路风弛疾掣地驶了回去,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根本没有办法,一下车就没好气地拜拜了。 我惦记着晓淙,等海洋消失得看不见的时候,我立马给晓淙挂了电话,他似乎像一直守在电话旁一样,电话一接通他就接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他急切的声音:“喂,海潮,是你吗?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你在哪儿呢?”出乎我意料,本以为我失约他会生气的,但是他第一想到的竟然是我的安全问题,这让我更加内疚。 “我在学校,你在哪儿呢?” “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他委屈地说。 “你怎么会在那儿?哎,算了,等会再说,你先等我,我马上就过去。”我急匆匆挂了电话就赶了过去,本来我是想叫他过来的,但是我想在学校里不太方便。 远远就看见一个蹲在墙角的人影,我奔了上去:“快起来,干嘛在这儿蹲着,你怎么不进去等着。” “你终于回来了。”一看到我,他委屈得眼泪似乎都要流出来了。 我真是看不得他的可怜样儿,“先进去再说。”赶忙把他推进屋,屋子里没人,这个时候萧萧和倩柔能去哪儿? “你怎么在这儿等着呢?”我倒了杯水给他。 “昨天一直等你不到,打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跑到你学校去你也不在,就到这儿来了,我想你们俩那么好,萧萧肯定知道你在哪儿,可是她硬是不说,还把我赶了出来,我就只好在外面守着。” “你在外面等了一夜?”我心疼道。 “恩。”他的眼睛又开始泛花。 “那萧萧和倩柔呢,她怎么不在?” “不知道,她把我赶出来了以后,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出去了,倩柔后来回来过,刚早上又出去了,好象是去打工了,萧萧一直就没回来。” 难道她出去找我去了? 晓淙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你到底去哪儿了?” “呃,……”海洋说得对,我不敢对晓淙讲真话:“我去,去医院了,我把一老婆婆撞了,然后就在医院守了她一夜,我也是紧张糊涂了,所以忘了给你打电话。”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了个谎,晓淙他也信了。 我给晓淙随便弄了点吃的后,就给萧萧挂了通电话,她在那头急死了,劈头盖脸地就把我骂了通,骂完了后,我才照着刚才编的话又跟她说了遍,说实话,跟萧萧编谎话我还真是心虚,这么些年,我还从来就没有对她撒过谎,而且她这人贼精,我还真怕她不信列。不过她听完我的鬼话没说什么冷静地嘱咐了我几声就挂了。真是的,上次我闹失踪也没见你这样呀,我心里还有些不悦。 晓淙刚吃完,我本想留他在这儿靠会儿,毕竟他一晚上没休息嘛。但是萧萧跑回来了,冷冷地,什么也不说,眼睛却红透了像杀了人一样,她瞥了一眼晓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看晓淙不顺眼,刚开始的时候不是挺喜欢他的吗。我朝晓淙使了个眼色,晓淙很识相地走了,气氛登时变得异常尴尬。 萧萧一屁股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娴熟地点了一根烟,我惊,萧萧从来就不在我面前抽烟的,现在是怎么了。 她悠闲地吐了一口烟,似作无意地问道:“那老太太怎么样了?”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盯着我,我想起来了:“哦,没什么大碍了,已经出院了。” “赔了多少钱啊?”仍然是那种玩味地表情。 我心虚:“没多少钱。” 沉默,我偷眼瞄她,其实对萧萧我没必要撒谎的,可是刚才当着晓淙的面我已经撒谎了,我也不好意思翻供。她的脸上变得忧伤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你现在也开始骗我了,刚才我谅那小孩在场我不跟你计较,但是现在他不在这儿了,你还跟我撒谎。” 我惊慌失措:“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从那个下雨天开始,你就不正常,我一直希望你能主动告诉我,而不是我来问你。我们之间什么需要猜测和质问了?”萧萧的气势咄咄逼人。 揶揄了半天,我终于说了:“我和海洋在一起。” “海洋?” 我把前因后果统统跟萧萧交代了,但是省去了海洋对我说过的那些无礼的话和无礼的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是要报复她吗?”虽然我把实情都告诉萧萧了,为什么她的眼神仍然如此的凛冽。 我黯然了:“我是想报复来着,但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在萧萧面前我永远是柔弱的。 萧萧掐掉了烟,那支烟从她抽了第一口以后就一直在她手上燃着,然后她说:“我来告诉该怎么办吧,把那个男人从那个女人的身边夺走。”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透露着异常凶狠的光。 “怎么夺?”我傻傻地问。 她忘着窗外,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帮你。”那样子,不像在帮我出谋划策,倒像是在发泄她自己的怨恨似的,即使以前她和那些混子打架的时候,我也没见过她这么恶狠的眼神。 萧萧的意见是花钱雇个女人去勾引那个男人,然后要害得她的家庭四分五裂,至于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不用我操心,钱也不用我操心。我当时觉得萧萧特仗义,虽然我知道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把我的痛苦跟萧萧分享,萧萧也跟我一样痛恨所有不负责任负心的人,但是她这么积极的出谋划策我还是觉得很感动,虽然当时在我听到萧萧说要帮我报复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痛快,反而是迟疑的,我说不清当时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想,我不是一直都是为了怨恨而活着的吗,在见到她之前我不是一直都想要报复她来着吗?想到这里,我认为我应该是要赞同萧萧的提议的,更何况她这么热心地帮我,所以我就同意了。 第三十一章 晓淙成了我唯一的阳光 我还是每天都能见到那个女人,她仍然春光满面,谈笑风声,一点也没感觉到危机正一步步迈入她的家庭。我看到过萧萧雇佣的那个女人,我以为会是个浓妆艳抹,花里胡哨的那种女人,浑身散发着魅惑的气息。但是事实并非我所想,那女人清丽脱俗,透露着高雅的气息,任何一个有品位的男人都应该喜欢这样的女人。萧萧这招够狠的,知道像那样有钱的主儿是不会被一般的货色所迷住的,不过像这样一个女人居然也会接受这种差使,看来也不是个善茬。可是我明明知道这样的策略很成功,看着那个女人在我面前毫不知情的样子,她的家庭也许很快就要面临瓦解的状态,为什么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有。我告诉自己这是她欠我的,这是她应得的报应,可是心里仍然莫名的忧伤。 我一回到萧萧那里,萧萧就会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进展的情况,我厌倦了听那些琐碎的事,我甚至想只要她帮我摆平就好了,我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于是我又开始逃避,不想听萧萧在我面前眉飞色舞夸夸其谈,我有时候也会疑惑为什么对于这件事她比我还要积极,眼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我不知道是不是凑巧,我越是不想看到萧萧和连澈在一起,就越是能看到他们在一起的身影,虽然是我亲手把连澈推开的,但是看到萧萧整天和连澈在一起我的心还是刺儿疼刺儿疼的。连澈见到我的时候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准确地说,从那次事件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连澈笑过,眼里面充斥着冰冷的忧伤,可是萧萧总是有意无意地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办法找个借口逃走。我甚至对那一幢小屋充满了恐惧,尽量躲在学校里。对于那里的一切我都感到陌生,有时候曾奶奶打电话问我倩柔的情况,我突然发现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知道她在到处打些零工。 晓淙简直成了慰藉我心灵的唯一良药,我一悲伤时,就把他找出来聊天,看着他纯真阳光的脸孔,我的心多少有一些安慰。 我每天和晓淙没心没肺地处着,只要还有他在身边我就不觉得孤单,无论我什么时候找他,他都是热情洋溢的,只是有时候海洋总会跳出来搅局,然而我还要对晓淙隐瞒着。 我把对连澈的思念完全寄托在晓淙的身上了,我看着他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连澈的影子,因为他们笑起来的时候,同样是那么可爱,同样是那么阳光。只要他呆在我身边就好,就算全世界都抛弃我,我还有这个地方可以栖息。他不会询问你的悲伤,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快乐,即使我是悲伤的,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也会忘记痛苦,和他一起明亮起来。 然而萧萧看我的眼神仍然是复杂忧伤的,我已经不会开口问她为什么,我害怕她的忧伤我承受不起,是不是连澈仍然无法接受她的爱情,所以她才痛苦不堪,可是我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我无法再给她什么,我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把他们紧紧帖在一起。 “晓淙,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你会不会不再跟我玩了。”我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的心已经开始苍老,可是晓淙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彼德潘,也许有一天,他回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孩,然后再不理会我这个老太婆了。 晓淙又露出他明快的笑容:“怎么会,等你老了的时候,我也会变老,我们要牵着手一起慢慢变老。” 我的眼睛有些潮湿:“那说好了,我们一定要一起变老,一起看黄昏的太阳。” 我想晓淙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永远也长不大的弟弟,永远也没有人可以抢走他。可是如果有一天他要跟着心爱的女孩一起走了,只是如果,我却不愿再想下去,习惯了孤独寂寞的悲伤,一旦被太阳照亮了,离开了这道光,它是会死掉的。不久前我的生命里还有两道阳光,可是在其中一道转为爱情的时候是我自己亲手把它熄灭了,我现在完全依靠这剩下的一道光活着,如果在它消失前,我找不到温暖的源泉,找不到开启心灵的钥匙,我想我肯定会枯萎的。 第三十二章 两个人的生日 从上个星期开始,晓淙就跟我预定好了今天的时间,我不知道有什么事要这么隆重,以至于需要他天天不停地提醒我别忘了今天的约定。 我匆忙整理了一番后就往约定好的地方赶,刚一出门就看到海洋坐在他的酷炫摩托车上,阳光下的影子纤细颀长。我已经不记得这是多少次他从半路拦截我了,每次他一出现,我都会抛下晓淙乖乖跟他走,然后他就带着我瞎晃荡,也没什么认真的事做,完全就是耗时间。我认为自己是欠他的,我总是因为他是海洋而不得不暂时抛下晓淙,然后回到晓淙那里我就对他撒谎,我不能告诉他我放他鸽子是和他的好朋友跑了,而这个好朋友他是我亲弟弟。,晓淙只会跟我发下小脾气就原谅了我。可是我今天不打算跟他瞎晃荡,晓淙一定是有什么事,才会这么重视这个日子。 我没有理海洋,径自向前走着。他一把拉住我,我奋力挣开他的手,忿忿地说:“今天无论你再找什么理由,我都不会跟你走的。” 他垂下头,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从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忧伤:“如果我说,今天是我生日呢。” 老天在跟捉弄我吗?前一秒钟我还在心里暗暗发誓绝对不会跟他走,可是他却告诉我这么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错了,这不是理由,今天确实是他的生日,然而我却将它忘却了。我给晓淙打了电话,可是没人接听,我只得跟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有事不能来了。然后海洋没收了我的电话,他说不愿意被人打扰。 我靠在海洋的后背,风,将我的忧伤吹碎了。无论是哪一边,都让我无法取舍,而我不得不进行选择,这一次,请你原谅我,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海洋把我带到了一间郊外的小木屋,小木屋虽然小,但是却很雅致,收拾得很干净,到处挂满了童趣的玩意儿和孩子的涂鸦,仿佛让人回到了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光。我细细地回味着这里的感觉。海洋拨弄着一个风铃,风铃“嘤嘤”作响。他说:“当我孤独寂寞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来这里,这里是我一个人的天堂。”眼里的忧伤像大海一样泛滥开来,原来在他的心里也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纯净的世界。 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我想其实海洋,也许有着别人不知道的忧伤,只是他用玩世不恭来掩饰自己的疼痛。我想抱一抱他,伸出去的手却在空中凝固了,他本来就对我存在着一丝男女之情,虽然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他,但是会不会让他更加误会。我还在胡思乱想,他却突然转身抱住了我,我僵硬的身体无法将他推开,手在空中迟疑了一下,还是抚住了他忧伤的背。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恩。”我点了点头,我当然可以原谅你,从我看到你眼睛里流露的忧伤开始,我就认定你和我一样,有别人无法触碰的疼痛,更何况你是我亲弟弟,虽然我不能向你承认这件事,但是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你不要跟晓淙太亲密了,否则你们都会受到伤害的。”他说。 我松开他,问:“为什么?”我想到他从一开始就在我和晓淙之间进行阻挠:“你跟晓淙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他的神色黯然:“我不能说,我只能警告你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我笑了:“你多心了,我承认我很喜欢他,而且有点离不开他,但是我只把他当弟弟。”停了一下,我又说:“和你一样的弟弟。”他的眼里又是那一抹浓郁的化不开的忧伤。 我们吃了他事前准备好的蛋糕,陪他玩那些小时侯的玩具,玩累了的时候,他告诉我小时侯的事,只是小时侯的事,长大的记忆似乎是他心里不愿触摸的伤。我不知道究竟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幸福的表面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回忆,让他不堪回首。这让我又对他们加深了恨意。 我又和海洋一直呆到了天亮,他离开的时候,他把手机还给了我,我笑着对他说“再见”,然后看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和摩托的轰鸣声。 我打开手机,出乎意料的是手机死一样的一片沉寂。每次我失约,晓淙都会给我发一通的短信,即使我告诉他我不能来了,他还是会坚持不懈地诉说他被放鸽子了有多么无聊和寂寞。我赶紧给晓淙挂了电话,可是却无人接听。我想起他曾经告诉我见面的地点,然后我赶了过去。 等我到了那里的时候,我惊奇地发现这是个和海洋一样的小木屋,而且两个小木屋相隔并不远。门是虚掩着的,屋子里布置得和海洋的小屋一样,挂满了可爱的玩具和涂鸦的帖画,我突然觉得心里莫名疼痛了一下,屋子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漂亮的蛋糕,我走近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六个大字:晓淙,生日快乐。 我的心里顿时潮湿了一片,两个都是在同一天过生日,我填补了一个人的伤口,却伤害了另一个人。晓淙在角落里缩着一动也不动,我在别人心里划了一道口子,也在自己心里又加了一道口子。可是不管怎样,总有一个人要被伤害,如果我昨天赴了晓淙的约,今天被划了伤口的人就是海洋。两个人我都不愿意伤害,可是偏偏疼了这个就会痛了那个。 我内疚地走过去,轻抚着晓淙的头,将他拥入怀中:“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生日。” 他耸动着肩膀,轻轻啜泣着:“如果知道是我的生日,你就会来吗?”我愣住了,是啊,如果我知道昨天是他的生日,我会来吗?我犹豫了。 我想我当时如果违心地一口答应说“会”,晓淙也不会摔门而出。可是我没有,所以他不能原谅我做的一切,我只要点个头就能让善良的晓淙原谅我,可是我没有做到,我不能违心地欺骗他,我也不能滥用他的善良来原谅我的食言。 我痛苦了几天,晓淙一直都不肯原谅我,不肯见我。我尝到了被老天惩罚的滋味,那个失去他的如果提前让我感到了恐惧。我到他的学校去找他,却看见他和别的女孩子谈笑风生,露出他们这个年龄应有的青春与快乐。 我冷笑,是啊,这个才是属于他的世界,我对他来说,将成为他年少岁月的一个过客。我一点也不怪他,我笑,是笑我自己,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一道光了,可是我在他心里只是众多光芒中的一束,我甚至还算不上光芒,像我这样黑暗的人,哪里有光亮可以照耀别人。哼,真可笑,一个一个来到我生命的人又一个一个从我生命里消失了,他们走得不留痕迹,却在我心里留下了印记,无法磨灭的印记。我甚至连萧萧也快要失去了。海洋每天来学校找我,可是看着他,我却仍然一点也没有觉得安慰和好受。 我倔强的自尊让我没有再联系晓淙,就像当初松开连澈的手一样,心痛,却竭力忍受。我没有办法再用卑微践踏我仅剩的一点自尊。 一个午后,我看着灿烂的太阳,阴郁了几天的老天爷终于露出了他的笑脸,它就那么大剌剌地灼痛着我的眼睛,照得我有些眩晕,我举起手想挡住阳光,然后我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脸孔,登时,心,像被洪水冲破的闸门一样释放开了,我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昏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和晓淙和好了,晓淙总是问:“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下你的自尊也向我屈一回呢,如果那天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永远不来找我了?”他不知道,为了他,我已经放下了太多的自尊,我把一切宠溺都给了他,甚至连海洋,我也没有这么宠溺过。 晓淙说:“海潮,你再等我半年,半年以后我要上这所大学,那个时候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我犹豫了,我发现我不再排斥他说的这些话,我甚至在考虑到了那一天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做他的女朋友,那次小小的失去让我觉到了他对我的重要。我说过,一个一直习惯了黑暗的人,如果给了她阳光,就不能把它夺走,否则她会死去的。而我也没有勇气在失去他以后说出挽留的话,既然不能挽留,就不要失去。我未置可否,我们都在期盼着他早一点走进大学的校园。然而,海洋看我的眼神更加忧伤了。 第三十三章 冬天的第一场雪 萧萧还在向我频传战况,只是那边的状况似乎一直处于搁浅状态,开始有些进展,现在却一直停步不前。我已经疲倦了,我深深地陷入在了晓淙阳光的微笑里,每当我离开他阳光的微笑,萧萧就又把我拉回到黑暗的世界里,我突然觉得我的世界里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我突然觉得我和萧萧不是一起扶持着在黑暗中生长,而是一起拥抱着在往下坠落。 这里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早上起来的时候,白茫茫的一片,下雪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雪果然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把我心里的阴霾遮蔽得干干净净,也许,我也可以上天堂。 我和晓淙在树林里打雪仗,堆雪人,我们一起追逐,一起玩耍,快乐就像这银白的世界无限蔓延开来,玩累了的时候,我们就坐在树下休息,我靠在晓淙的肩膀上,什么时候晓淙的肩膀也可以这么宽阔,可以让我栖息,我闻到了他身上男子汉一样的气味,和笨笨的呼吸声,他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我害怕冰雪融化的那一天,融化了,我就又看到黑暗的世界,我想我其实不是喜欢悲伤的,我也向往着光明的世界,可是心里总是被一种感情牵引着不停地坠落,然后晓淙努力地伸手想把我拉回来,但是他的力量不够,我只能悬浮在空中,不能抉择,不能进入光明也不能跌入黑暗。 “如果,这场雪永远都没有融化的那一天该多好,我就永远也不用走出这个世界。” 晓淙敲了下我的脑袋:“傻瓜,雪总会融的,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我苦笑了一下,他永远都不会问你为什么这么悲伤,因为他的世界太纯净,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他的眼睛永远是深邃的,看不见底,我就这样掉入他迷一样的眼睛里,不停地抹药,却从不清理伤口。伤口是不能自己清理的,可是他不懂得替我清理。而连澈,他会替我清洗伤口,会替我抹药,什么都不用我动手,只要接受他的照料就好,可是那份照料不能属于我。现在我也只能永远自己抹药,伤口停留在连澈治愈的那个阶段,结痂了,它不会恶化,但也不会痊愈。 “晓淙,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你喜欢的女孩……” 晓淙捂住了我的嘴,认真地说:“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不会喜欢别的女孩,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所以你不喜欢。”我伤感地说。 晓淙捧着我的脸,说:“我接触过的女孩比你接触过的男孩多多了,我只怕你会离开我,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就想永远一个人把你攥在手心里。我不会对你说天荒地老,人只有在离别的时候,才会想到山盟海誓,我只想把握住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直到我们一起老去。”他眼里闪烁着男人一样坚定的目光,那个在我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倔强的孩子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也蜕变成了一个刚毅的人。 心里潮湿了,眼睛也潮湿了。我已经错失了第一个,不能错失了第二个,因为上天不会再给你第三个。当你感觉到好的时候,不要再期盼还有更好的在后面,因为老天已经将他最先给了你。 晓淙俯下来吻了我眼角溢出的泪,他的嘴角有冰雪,感觉冰冰的,心里却是暖暖的,他说:“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流泪,见到了,我就像刚才一样吻掉它。”我笑了,时间就这样停止该多好。我不知道远处有一双复杂的眼睛在看着我。 然而梦总有醒的时候,快乐永远是短暂的,我诅咒了别人的命运,生活确实在诅咒我,我犯了一个会被遭天谴的错误。 我永远都不知道看着那个女人的时候为什么我的心情那样错综复杂,如果说以前是恨的话,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是爱还是恨。那个女人又带着海洋来咖啡厅了,我真是不愿意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每次看到那个女人无比疼爱地望着海洋的时候,我的心就隐隐作痛,同样是一个妈生的,两个人的境遇竟天壤之别,我的心刚刚有了点温暖,就又硬生生地拖回到残酷的回忆中。海洋有这么疼爱他的妈妈,为什么他的心里总像填不满一样,如果,如果那个女人肯在离开以后稍微看望一下我或是写几封信,我也不会这么恨她,我也不是这么恶毒地想要拆散她现在的家庭,然而她就像扔一根稻草一样把整个家扔掉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天理不容的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海洋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忧郁,越来越复杂,他就像我一样,把所有的心事都埋藏在心底,别人不能扒,只能等到自己将它曝光在阳光下。 那个女人拉着我的手说:“如果我有个像你一样的女儿有多好。”你有一个,可是你将她抛弃了,此刻她正站在你面前。 海洋说:“妈妈,你这么喜欢海潮,就也收她做干女儿嘛。” 我的心“咯噔”一下跳到了嗓子眼,那个女人想了想说:“恩,是啊,这主意不错,海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干女儿呀。”现在只要我答应,我就是她的干女儿了,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我不是你的干女儿,我是你女儿,货真价实的女儿,我心里在怒喊,可是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这种结果不是应该皆大欢喜吗?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由一个真的变成了冒牌货,海洋的脸上突然浮现了欣慰的笑容。可是我无法开口喊她,我对她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她好象也没在意我有没有喊她。 我在租住地等萧萧,回来的时候她很高兴。 她说:“海,你知道吗?我们很快就要成功了,金敏很快就要弄得他们家四分五裂了,马上就有好戏看了……”金敏就是萧萧派去勾引那个男人的女人,我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高兴。萧萧不是在向我报告战绩,她已经自己完全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中了,这种快感从何而来,我不知道,我也无法启齿问她。 我说:“萧,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在这样下去了。”萧萧兴奋的脸瞬间变得冷酷。 “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愧,她那么积极地筹划我的事,而我却想半途而废。 “没什么,只是偶尔觉得有些疲惫。” 第三十四章 残忍的真相 经过操场的时候,我看见连澈一个人在打球,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回黑色了也剪短了,很好看,显得成熟了。萧萧在旁边看着他,他是不喜欢运动的,更别提打球了,可是现在他是为了萧萧才打球的吗?虽然心里很痛,可是只要他们两个能幸福我这点痛又算什么呢。 看着他笨拙的球技, 我觉得好好笑,笑得眼里泛出了泪花,不停地往外溢。如果是以前,我可以跑上前去嘲笑他鄙视他,但是现在那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我这样对晓淙是不公平的。 我想要走,可是连澈突然捂着鼻子仰望着天,萧萧连忙奔了上去,拿出纸捂住了他的鼻子,扶着他匆忙离开了。 我走到那一片他站立过的地方,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像武士的刀刺穿了我的心脏,痛彻心扉。我望着这片血迹好久好久,心里的悲伤溢满了却不能痛快地流淌出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何时海洋站在了我面前,冷峻而又忧伤,海洋他从来也不会问我为什么你会这么难过,为什么你会这么悲伤,可是他是知道我是悲伤的,他用他的不羁和沉默化解着我的悲伤。 我是不能在晓淙面前流泪的,可是看到海洋的时候,泪水却可以汩汩而下,他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知道他是谁。我扑向他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只想要把连澈的这一片血融入我心里。你说,我离开了你,我一定要过得幸福,可是你离开了我,你也一定要幸福。 海洋无声地出现又无声地消失,似乎就是为了融化我的悲痛才来的。我在晓淙面前强颜欢笑,不敢让他看见我阴郁的眸子,害怕把悲伤传染给他,害怕因为我的悲伤让他从我身边逃走,什么时候这样一种依赖,这样一种疼爱逐渐变成了难以言语的负担。可是即使是负担,我还是想要将他留在我身边,我心甘情愿承受这种负担,只要不剩我一个人就好。 这种负担成为了一种预兆,成为了第一个晴天霹雳的预兆。 那个女人说:“海潮,今天到我家去吧。” 我心跳加速:“为什么?” 她抚着我的头说:“别管为什么,下了班我来接你。”说完就飘逸地走了,只留下一阵香气。现在的她是善良的,就如同小时侯我还残留的那一丝幸福快乐的记忆里的她一样善良的,我突然忘却了,什么时候她的面孔在我的记忆里会变得狰狞,那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的狰狞暂时被蒙蔽得看不见了。 我无数次地在外面窥视着的房子,今天终于可以走进去了,我难以形容它的豪华,叹为观止是我唯一对它的评价,因为富贵本身并不是我所觊觎的,我只能想到,在这房子里幸福生活的他们,无法了解我和父亲所遭遇的艰辛和苦难,直到父亲凄惨地离去,剩我一个人痛苦地苟活。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卑鄙无耻地从父亲手中夺过来的,夺走了他的钱财,还夺走了他的妻。我想要忘记的仇恨,,被温情浸染的仇恨又被再一次点燃了。萧萧说得对,像他们这么卑劣的人,怎么值得原谅。即使我被诅咒下地狱,我也不可以原谅他们。 然而我没想到这个命运的反诅来得那样猛烈,来得那样措手不及,我真的被诅咒下了地狱,而且天理难容。 迎接我的是久已守侯在家的海洋,他给了我一个深刻的舒心的微笑,我甚至可以用松了一口气来形容他的微笑。当我日后再回想时它仿佛在告诉我事实应该是这样的,真相马上要被揭开了。 房子布置得相当漂亮,到处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而我的心却沉入谷底。我不知所措,这样欢乐的气氛是属于谁的?我茫茫然。 那个女人埋怨道:“怎么阿宝到现在还没回,不是说让他早点回家的吗?” “阿宝是谁?”我问。 “阿宝是我儿子啊。”她就那么轻松地脱口而出,却把我震惊到了。 “你,还有一个儿子?” “恩,他在学校住,很少回家的,等会介绍你们认识,他一直想有个姐姐的,我想他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她幸福地笑着,怜爱地摸着海洋的头,不,也许他不是海洋,另一个才是,也不对,也许那个阿宝是,是她和那个男人后来生的。对,一定是她后来生的。 那个女人说:“海潮啊,你先坐会儿,思维,你帮我招待好她。” 海洋笑着说:“好的,妈。”那一声妈叫得格外重,仿佛是故意叫给我听的。 我参观着这个房子的豪华,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让我的心灼烈地憎恨。海洋跟在我身后,我状作无意地问他:“你,还有个弟弟吗?” “算不上是弟弟。”他淡淡地说。 “为什么?”我诧异,回头看他。这一看,让我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在他后面的那堵墙上,被挂起来的彩纸影影绰绰遮住的像框上,出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在这个房子里出现我不能接受的脸,即使被彩纸遮住了半张脸,我依然认得他是谁。 那分明是一张巨大的全家福,可是该出现在上面的人不在上面,不该出现在上面的人却在上面。我艰难地走向那张全家福,伸手触摸这张我心疼的脸,那眉眼是那么熟悉,在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的包围,笑得是那么阳光和天真无邪。我的心脏被刺激得无法跳动。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我讷讷地说,似是在自言自语,似是在等待“海洋”的回答。 “他当然应该在上面,他是他们的孩子,当然会在上面。”“海洋”望着这张相框,眼里流露出一种眷念。 “那你呢?”我急切地问。 他凄然地笑了一下,说:“我和现在的你一样,是认的。”我太受刺激了,以至于没有仔细想他前半句话里透露的讯息。上天真是给我开了个大玩笑,残忍的玩笑,我,居然和自己的亲弟弟相爱了,这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孽。我,就该认命地卑微地活在那个黑暗的世界来,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这次真的是痛入骨髓,伤痛像把冰冷的剑无情地刺穿我的身体,不给我呼吸的机会。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痴痴地向外走着,我要离开这里,我是在做梦,对,我是在做梦,世界上没有这种巧合,偏偏发生在我身上,是老天嫉妒我了,所以它要在梦里惩罚我,不让我好过。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海潮生日快乐。”老天一定要这么折磨我吗,那个女人,唱着生日歌推着一个大蛋糕缓缓地走出来,她的笑容是那样温暖,在梦里见过千百次的笑脸终于又出现在我面前,自从噩梦开始的那一天,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我刻意忘掉这个日子,因为生日对我来说是不可触摸的疼痛,可是现在由那个女人终结的幸福又由她再次开启。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完完全全快乐地享受这样的幸福,为什么老天要无情地让我发现这样的事实却又赐给我我梦寐以求的幸福,他深深地捅了我一刀然后带着天使的笑脸对我说对不起,如果是这样的结局,那这样的幸福我承受不起,我也不敢要。这迟来的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让我遍体鳞伤。我站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偏偏老天又让我再一次接受这个无情的事实。 晓淙进门的那一刻,彻底摧毁了我残存的那一丝力量,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胸腔里积蓄了已久的一汪苦水像开了闸的水倾泄而出,任泪水奔涌而下,而我居然能面无表情地岿然不动。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我把那个女人精心安排的温馨打破了,他们以为我是感动得流泪,那样一个场合遮掩了我心底无法说出来的痛。我最终还是逃走了,我听见晓淙在后面拼命地喊我的名字,我却更加害怕面对他明亮的眸子。 第三十五章 一个揭幕者 我躲到了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我的地方,一个人慢慢舔舐伤口。我还没有来得及报复他们,上天就报复了我,因为晓淙才是我亲弟弟,所以我才能没来由地爱着他,宠着他,所以看着他的时候,我是那样温暖,那样幸福,我的弟弟还是像小时侯一样善良可爱,他一点也没有变,可是我却错把亲情当成了爱情,这种爱是要受到诅咒的。 然而这发生的一切为什么像是有人在故意安排,安排这场真相的大白。从一开始,海洋,不,不是海洋,他现在是王思维。王思维就在刻意阻挠我和晓淙在一起,他说的每一句话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种警告,他说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晓淙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难道他知道我把他们想象成了谁吗?这一切的知情者乃至是真相的揭幕者就是他,当我知道真相时,我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我所表现的反常惊吓了每一个人,可是惟独他像是早有预感一样,一直静静地看着事情发生。 我给王思维打了电话,他就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平静,我在他生日的小屋等着这一切事情的答案。 我到了那间小屋的时候,他已经比我早到了,平静地坐在那里。我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我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我做好了准备。”他停了停接着说:“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你和,‘妈妈’之间的关系。”虽然我猜到了他也许知道些什么事情,但是从他嘴里这样清晰地说出来,还是让我震惊不小。 “从你救了晓淙开始,我就一直在注意你,所以我看到你经常跟踪‘妈妈’在家门口徘徊……” “那不是你家。”我愤怒地打断了他。那个是晓淙的家,不是他的家。 王思维的神情凄然了一下,但是没有理会我,继续讲下去:“我派人调查了你,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和晓淙来往密切,刚开始我不知道你是否因为晓淙是‘妈妈’的亲儿子才接触他,我以为你要通过晓淙来报复。但是后来我知道你并不知道晓淙才是‘妈妈’的亲儿子,并且,从你的言语你的动作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了你的亲弟弟。我也很痛苦,我不想做你的亲弟弟,我知道一切真相却不能说出来,却看着你和自己真正的亲弟弟越走越近,甚至超越了……”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我总是想方设法破坏你们,那天晓淙过生日,我也骗了你,那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知道你把我当海洋,所以一定会跟我走。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把你从晓淙身边支开,因为我不想揭穿真相的,这是你的秘密,我不希望你恨我,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发现,并抽身而退。可是那个下雪天,我看见你和晓淙,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我再不说,可能要造成更大的伤痛。所以我告诉了‘妈妈’你的生日,还促使她收你做干女儿,想让事情揭穿时能比较顺其自然。” “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事?”我冷笑着说。我跑去和一个根本就不是他生日的人过生日,却让真正的海洋一个人在生日的那天在黑暗中等了一夜。 “我不明白你的恨有多深,我体会不到那种艰辛,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爱她的,你眼里流露的爱比你表现的恨还要深,因为太爱她,所以你才恨她,要不然你也不会把她的相片一直收藏在一个不用的钱夹里。”他每说一句话就像把刀一样直刺我的心脏,针针见血,他的每句话都看透了我的心。 “你怎么知道我的钱夹?”我满含着愤怒。 “上次在海边的时候你睡着了从你衣服里掉出来,我看到的。”他低着头。 “既然你能把我看得这么清楚,就不要试图阻挠我。”我狠狠地说。 “我很想帮你找回答案,可是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她不记得你,让你很痛苦,在你流着泪从咖啡厅逃走的那一瞬间我就看出来了,我只是从八岁以后才认识她的,之前的事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她不是认你做干女儿了吗?虽然只是认的,但是你一样可以接受到她亲切的爱,就像我一样。”他平静地说着,我的心里却翻江倒海,我一个眼神你就知道是什么,我一个动作你也知道是什么,一个人居然把我的心剖得如此彻底,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你凭什么指挥我的人生,凭什么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以前我以为你是海洋,所以我容忍你,现在你不是了,我讨厌你。”我大声地向他喊道,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他悲伤的脸孔。 思维走向窗口,望着外面蔚蓝的一片天,说:“她不是我的妈妈,但她比我妈妈还要亲,我妈妈去世以后,爸爸忙着打理公司,我爸爸和晓淙的爸爸是好朋友,所以她一直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照顾我,甚至有时候比对晓淙还要亲。我总在想,如果没有晓淙,她就会把全部的爱都给我,我表面上跟晓淙相处得很好,但是心里却一直是恨他的。晓淙他没有心机,总是跟着我。小时候当我觉得孤单的时候我就让爸爸给我在这里盖了一个房子,这里是埋葬我孤单寂寞的地方,我把一切值得回忆和美好的东西都存放在这里。可是晓淙他看着我有这个房子,也让他爸爸给他在附近盖了一个,我更加讨厌他,他什么都学我,连我独自享有的东西他也要模仿。他一点也不值得妈妈爱他,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跟妈妈有隔阂,那种隔阂是说不出来的,直到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以后,我才明白,原来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有另一个值得他思念的家。上了高中以后,他就干脆住在学校里很少回家,而我反而像真的儿子一样,在这个家里住了下来,所以对妈妈来说,我就像她亲生的一样,她从来在意识里也没把我当成认的,而我,也一直把她当作我的亲妈妈,现在你明白了吗?”他回过头忧伤地望着我:“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恨她,就像我一样接受她的爱,虽然迟了点,但是也是幸福的。” 我苦笑着,说:“我也想就这样算了,可是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就像你说的,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经历的痛苦和艰辛。更何况,你甚至都不愿意跟晓淙分享妈妈的爱,又怎么能容忍我再插上一脚。” “不是这样的。”他激动地握住我的肩膀:“从我知道真相开始,我就一直试图阻止你们之间的悲剧发生,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希望晓淙受到伤害,更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就算是这样又怎样,我能像你一样吗?不能,因为我是亲生的。”我朝他大声喊道。 “你是不是很恨我?可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骗过你。”他的眼里溢满了忧伤。确实,那场误会是我自己造成的,从开始遇见,他也没有说过他是海洋,都是我的错,我哪有资格去恨他,如果没有他,恐怕事情还要一发不可收拾,说到现在,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但是感谢的话我说不出口,这听上去多好笑啊。 我凄然地笑着:“没有,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我只想快点从这个世界消失掉,我就不用这么痛苦了,这些都是我自找的。” 他垂下头,良久才说:“知道当初你把我当成是亲弟弟我有多痛苦吗?你在旅馆里生病的时候,我也只能偷偷地照顾你。现在,我在你心里能和晓淙换个位置吗?我是说,我换到以前晓淙在你心里的位置。”原来在旅馆昏睡的那两天我看到的幻觉是他。哼,老天抛弃了我那么久,却同时让我遇到了三个爱我的我却不能爱的男人。 我冷笑:“我有这么好吗?让你们都这么爱我,我只不过是个只能带给别人厄运的魔鬼。想想你遇到我以后发生了多大的改变,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再去找个好女孩吧。”我亲眼见证了一个充满不羁与高傲的男孩被我摧残成了一个忧伤又痛苦的人,这样沉重的爱我怎么承受得起,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先后爱上三个男孩,我拨掉了他的手,转身要走。他拉住我:“我不会在意的,我可以像晓淙一样……” “不要跟我提他。”我打断他的话冲他喊道,和晓淙的那段感情像道伤疤一样让我不愿再回想:“我会在意,我不能接受,不要让我尝试去爱你,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会有乱伦的感觉。”然后我离开了,留下他傻傻地站在那里。 第三十六章 连澈看到了我的眼泪 我的什么都不能逃过萧萧的眼睛,我说晓淙才是海洋才是我的亲弟弟,萧萧愣了一下,旋即冷笑着说了一句话:“这样不是很好嘛,如你意了。”她变得陌生,变得我不能认识了。 现在只要一想起和晓淙在一起的时光,就像噩梦一样让我痛苦,不愿想起来却偏偏不停地闪现画面,我觉得我做了天底下最肮脏龌龊的事情,我每天都躲避着晓淙,害怕看他的目光,害怕看他的脸和深邃的眼睛。 我站在操场上任阳光洒满我的身体,希望光明照亮我心里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可是曝光在太阳下的我,没有感受到解脱,反而像被剥裂了一样被燃烧得灼痛。我在阳光下静静地流淌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爱流泪,曾经觉得已干涸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潮湿,总也有流不完的泪。我这样放肆地让它奔涌,当连澈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都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擦干我的眼泪。 他冷峻地望着我说:“不是说好了要让我看见你幸福吗?为什么还让我看见你的眼泪?” 我没有想擦掉眼泪,当我接受眼前站着的人是他以后,我不敢擦掉眼泪,因为欲盖弥彰。可是看到他,我的泪水却来得更凶猛,压抑的悲伤倾泄而出,泪水汩汩而下,让我看不见他的脸,可是却仍然站在那里努力保持平静。我用我的沉默对峙他的忧伤。 他抱住我,说:“说好了要快乐,为什么还让自己这么痛苦,如果知道你这么痛苦,当初就是死也不该放开你的手。” 我多想就这样被他抱住永远都不要醒来,多想就这样和他一起走下去。可是我不能,我已经把他推开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快乐就又回到他身边,总是让他接受残破的我,总是让他痛苦。 突然发现,经历了这么多事,原来我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过他,他永远是我心里的最痛,而和晓淙的感情,在他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挣扎着自己的痛苦,擦掉眼泪,平静地离开连澈的怀抱,只说了一句话:“即使我现在被痛苦燃烧,即使我觉得不快乐,你也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再次用残忍割伤了他的心,但是俗话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么?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与其让他和一个残破不堪的我在一起,还不如现在就放他走。离开他,只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可是谁知道,流下的是多伤心的泪。 和连澈的见面,也让我知道不可以逃避晓淙的眼睛,我从他家里逃了出来失踪了几天,还得想法给他一个交代。 我找到晓淙,我说:“你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也快要考试了,考试结束前我们不要见面了。” 他气愤地望着我说:“你无端从我家跑走了,还消失了几天,一个解释都不给我,居然就跟我说这么一句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说:“没有,我只是太感动了,我想你也知道我和你妈妈是认识的,我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幸福过,所以……”天知道,要我违心地说出这样的话有多艰难,可是我还是得说。 “是吗?”他笑了,刮了下我的鼻子:“那以后我就多给些幸福你,让你习惯了就不会再逃走了。”天,我在做什么事啊,他那样天真单纯,还以为我可以和他一起天荒地老,我在犯十恶不赦的罪。 我现在知道他是海洋,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他的亲密动作让我无法接受,以前我害怕他从我身边消失,现在我只希望快点有个女孩能从我身边领走他,不管是谁,只要能把他带走,不回到我身边就好。我推他走:“快回去吧,记住考试结束前不要再来找我,不然我会生气的。”他忸忸怩怩:“为什么呀?减少见面的次数好不好?” “不好,知道我现在功课有多重吗?我这一学期压根就没好好上过课,再不好好复习,我会当掉的。”我发狠地说。 “恩,那好吧,那我只跟你打电话。”他不情愿地说道。 我看着晓淙的背影,却突然发现,我并没有因为他是海洋而伤心,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有些难以接受,可是现在我逐渐明白了,是因为开始了一段错误的恋情不能坦白地结束所以我很矛盾很痛苦,然而当我逐渐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我欣然发现,原来我很开心他是海洋,因为失去了连澈,所以我才把感情转移到了晓淙身上,错把亲情当爱情。现在想来,当我以为王思维是海洋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拿他和晓淙比,我希望长大后的海洋是像晓淙那样的,可是事实呢,海洋就是晓淙,我还有什么好伤心的,我们都互相依赖着对方,完全是潜在的亲情使然。当我看清楚这一点的时候,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他,他现在正面临着人生重要的关头,我不能毁了他。 我用同一套说辞应付着那个女人,居然把她感动死了。这在我看来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我可以不和晓淙见面,但是我还是得和那个女人见面不是吗?那个女人的脸色日益苍白,脸部浮肿,还不停地喝水,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但是又不愿说出来,脸上挂着的笑容是努力装出来的。是因为家庭面临解体她已经觉察到了吗? 那个女人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时候我总是感觉那么亲,虽然你很冷漠,我还是想疼你,我们上辈子一定是母女。”我们不是上辈子的母女,我们是这辈子的母女。 她的脸色凄然,我不敢看,因为害怕动摇。 第三十七章 她倒在了我面前 放寒假了,别人都欢天喜地地回家准备过年,倩柔也回家了,我和萧萧却无处可去,像无根的草飘荡在这座空寂的城市。萧萧现在经常捧着她项链上的照片看,痴痴地看,虽然她很珍惜那条项链,但是以前也没有像这样没事儿地时候就拿出来看啊,看得我有些心惊。我试着以轻松的口吻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 那个女人的脸上也同样忧愁,她经常找我出来,说些感慨的话,可是真正的痛苦却什么也不说,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那是我安排的。那天她在我面前突然倒了下去,我看见她像片纸一样倒下去的时候心脏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撞击得厉害。 我把她送到了医院,然后通知了晓淙和思维,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焦急的,可是我只能看着他们两个趴在她身旁不停地呼唤,我也可以这样做的,至少在表面看来没人知道我对她的怨恨,然而那样的动作我做不到,我应该高兴不是吗?可是心里却在滴血,原来我根本不愿意看到她出事。 我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焦虑,思维看了看我,走过来说:“你根本不用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冷酷,看看你的眼睛你就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 我垂下眼睑,说:“我已经看到了,可是要改变是一件很难的事,就像伸手摘月那么难。” 我这样凄凉地说着,一个男人像风一样地从我身边穿过,焦急地扑到了她的身边,风,迷了我的眼睛。 当我看清那个男人的时候,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猛烈地撞击起来。重逢后,这个灾难的起源,我曾经偷窥他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我的恨,像被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热血直往上冲,几乎要破顶而出了。强烈的憎恶和疼痛让我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呼吸激烈得要停止了,思维不动声色地揽住了我,我看了看他,他沉默的眼神暂时缓和了我的情绪。 那个男人很激动,一直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她渐渐醒了过来,却不愿看他,伤心地扭过头去。那个男人不停地说:“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怎么可以无端猜测不信任我呢。” 晓淙很惊讶:“爸爸,你在说什么?妈妈身体好好的为什么会晕倒?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个女人转过头来,但是没有看那个男人,怜爱地抚着晓淙的头,虚弱地说:“阿宝啊,爸爸妈妈没事儿,你不要担心,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晓淙低着头不停地啜泣,他们伤心了,我的心也碎了。 思维把我拉出病房,说:“现在你看到了,罢手吧,我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是你叫人制造的,可是,你究竟伤害到了谁?难道你想看到晓淙这么难过吗?难道你的心里也好过吗?”对,我的心里不好过,一点也不好过,那个女人那么疼晓淙, 那么疼你,你跟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也能把你当做亲儿子一样疼,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我呢?我像个渣滓一样地活着,为什么她能这么疼你,这么多年来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一眼,给我写封信,她就那么放心地把我忘记了。她对我那么绝情,可是我看到她病倒了,看到她这么难过我也难过。 看着病房里一幕伤心的画面,我默默地离开了。 思维说得对,我到底伤害了谁,我再也没能看见晓淙明亮的眼睛,欢快的笑容,他一直守在那个女人身边,没人的时候,就静静地抱着我哭。他哭,我心里也流泪。那个男人也守在她身边,眼里都是疼痛和焦虑,可是她始终不愿理他,他有这么爱她吗?我一直避免和他直接碰面,但有一次还是在走廊里无意碰到了,我以为他会无视我直接走掉,但是他望着我的眼神,是疑惑是思索,似是有什么话,却还是没有说出来,那一刻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好起来,一直虚弱地躺在床上,有人的时候我就在病房外悄悄看着她,看她逐渐消瘦的脸,看她伤心的眼神。没人的时候,我就进去照顾她,她感动得要死,我还是不动声色,内心却矛盾到了极点。 我没有时间和萧萧相处,更不想听她汇报的那些情况,我每天都辗转于医院和咖啡馆之间,忙于照顾照顾那个女人忙于打工,我去医院的时候不仅要躲避那个男人,还要躲避容颜,因为她也经常到医院探望那个女人,虽然她知道我和那个女人现在走得很近,但是我还是不想让她在医院看到我。我每天都马不停蹄地忙碌着,没有注意到萧萧逐渐嫉恨的眼神,没有感觉到一些事情要发生。 晓淙说,那个女人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有肾病,但是从来没这么严重。我想我这次真的是伤害到她了。 第三十八章 第一次和金敏见面 我回到租住地拿一些东西,萧萧的手机响了,她把手机落在了房子里。我本来不想接,但是看到是金敏打来的电话,我接了。我约她见一面,她本不想答应的,因为一直和她联系的是萧萧,我对她说我才是幕后真正委托的那个人,她就同意见我了。 我们约在一个僻静的茶餐厅见面,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先到了,她打扮得很简约大方,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这样一个气质优雅美貌智慧的女人为什么会接受我们那么荒唐的委托,那样的事情应该是像狐狸精一样的女人才会做的,而她不是狐狸精,她是一个落入凡间的精灵,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样的女人都会心动的。 金敏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展开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她说:“你比我想象中要忧郁。” 我笑了一下,说:“你真是直接,这么轻易地就把别人的心事说出来。” 她点了一杯绿茶,和我一样,而萧萧总是没心没肺地喝红茶。淡泊的有心事的女子都是比较喜欢喝绿茶的,而且喝得很缓慢,是为了让绿茶在流入心田的时候能够滋润一下枯萎的心。萧萧有心事,但是不淡泊,所以她喝红茶,喝红茶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痛苦,用放荡不羁来麻痹自己。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我垂下头,不让她看见我的眼睛,像这样精明的一个女子,可以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读懂别人的心,我说:“我想停止萧萧对你的委托。” 金敏舒心地笑了一下,说:“知道吗?我为什么给萧萧打电话?” 我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她。 “这件事如果对萧萧来说,我是很难开口的,但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想我可以轻松地说出来。”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我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是一摞钱,我赶忙关上了信封:“你这是……?” 她说:“这是萧萧给我的委托费,现在我想还给她,因为我没能完成任务,而且我想拒绝再接受委托。” “……” 她轻抿了一口茶,接着说:“很奇怪是不是?那个男人是个好男人,也许在你们眼中他很坏,但是我从没见过这么痴情的男人,他很爱他的妻子,他这么有钱,而且相貌堂堂,却从不为美色所动,一心只爱着他的妻子。说实话,我真的有点爱上他了,所以,我不能再接受这样的委托了, 我不想去破坏一个这么美好的家庭。” 美好的家庭?痴情的男人?多么讽刺的字眼,事情居然出现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也许我说的话对你有些残忍,我不知道你对他们有多大的怨恨,但是我相信你是善良的,你的眼里流露的那一丝忧愁比你的憎恨还要深。”这句话我曾经听谁说过。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你刚才说的话也证明了我的想法,你果然还是不愿意看见他们受伤害的。其实你是爱他们的,太爱他们了,所以暂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庆幸的是你还是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其实只要你肯放下心中的那丝仇恨,你会过得更快乐一点,很多时候,人活得很累,不是别人造成的,而是自己打不开心中的那道结,自己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拒绝幸福的枷锁。”这样的话那么轻易地就从她口中说出来了,把我剖析得体无完肤。 我望着她,这样一个女人又有着怎样的过去,心思如此细腻,眼神如此犀利。 她站了起来,轻盈地笑了下,说:“小妹妹,抬头便是阳光,别老是抱着过去不放,最后伤害更深的是你自己。”然后走掉了,留给我一片思索。 “等一等。”我喊她,她优雅地转过身望着我。 “为什么当初你会接受这个委托?”我问,这是我思索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她莞尔一笑,说:“因为我曾经跟你一样。”她走了,留下一片芳华,在空气里,在我心里。 回来的时候,路过咖啡馆,我看见连澈在里面坐着,对面坐着容颜,难道他们两个认识吗?我隔着一条马路傻傻地望着他,他们时而细语,时而欢笑,只是连澈的气色不太好,看上去有些虚弱。被忙碌暂时忘掉的伤痛又勾勒出来了,每看到他,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现在他应该忘掉我了吧,应该可以和萧萧自如地交往了吧,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萧萧似乎最近并没有和连澈在一起,,也许不对,他们在不在一起,我哪儿看得到。心里又要泛滥潮湿,我擦了擦眼角不争气的泪,逃也似的离开了。 当我把信封转交给萧萧的时候,她气极了,我从没见过她有这么生气过,应该说,从委托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很反常。 “那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不守信用,不行,我要找她。”她气愤地要打电话,我一把按住了她:“你不要怪她,她有权拒绝的,何况她把钱都退给你了。” “我不在乎钱。”萧萧大声地喊道:“我要的是结果。” 她的眼睛被怒火烧得通红:“我要再找个人,找个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帮我?此时我更觉得我像是在阻止她的仇恨一样,仿佛要报复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帮我,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平静地看着她,说:“这是我的事,我已经不想要这样继续下去了,看着他们痛苦,我一点也不快乐,而且比以前更痛苦。我和金敏见面,本来就是要终止这个委托,所以你也不要再这样了,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更像是在为自己报复,而不是我。” 萧萧安静了下来,眼里满是凶狠的光:“你这么说,是闲我多管闲事了?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现在反倒为了那个女人来对付我。” “我没有要对付你,我只是想说,这些痛苦是我的,既然我都愿意放下了,你更没有必要为了我的事这么折磨自己。” 我没想到这件事给我们造成了无可弥补的裂缝,我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变化,没有足够的关心她,即使我那样认为她的行为反常得不可思议,我还是没有怀疑她的用心,没有深究下去。 第三十九章 萧萧的日记 我每天忙于穿梭在医院和咖啡馆,直到有一天,萧萧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连带她的一切东西都消失了。突然的人去楼空,没有任何征兆,不,不对,不是没有征兆,而是我没有注意,现在想起来,她在最后逗留的那几天看我的眼神是多么的哀怨,多么的绝望,像在看一个远去的朋友。而我只忙于照顾那个女人,忽视了她的存在。 我发疯一般地寻找她留下的痕迹,然后我找到了一个日记本,她的日记本从来不上锁,即使是放在桌子上,我也不会看的。电视里经常演出一些荒唐的情节,一个人无意中发现了另一个人的日记,然后无意地看了,然后无意地发现那个人的秘密,还要辩解说是不小心看到的,这在我看来真是卑劣透顶。是不是日记本,随便打开一页都能了解到,不管看到了什么,只要是一个有道德的人都应该把日记合拢回归原位,那些所谓的无意只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然而我现在就要做我认为卑劣无比的事,我也不会说我是无意的,因为我知道这是她的日记本,她把我们之间所有值得纪念的东西都带走了,却偏偏留下了她的日记本,她已经记了数不清的日记了,这是她最近的一本日记,在我看来,这更像是留给我的告别书。 这本日记是从我考上大学开始的记的,翻开这个日记本的时候,就开启了我心中泪水的闸门,我不知道原来在她心里有这么多的秘密,而她都一个人痛苦地扛着。 06.07.26 星期二 晴 昨天很热,和海潮在外面打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快点中暑,快点中暑,可是我的身体真是跟狗一样顽强啊,死他妈的还活着,还能硬撑着爬了回来。不过一回来就收到了好消息,海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这简直是近日来最振奋人的消息了,要好好庆祝,我们happy了一晚上,好累啊,回来后倒头就睡了,今天把这个重大的事情补上,可是海去上大学了我怎么办?不管了,反正她不会扔下我的。 06.07.27 星期三 晴 我们买了一打酒回来喝,还是很兴奋,海说,我去上大学了,你怎么办?跟我一块儿走吧,我读书,你就当我的勤务官。 去你的,现在才想起我是勤务官了,姑奶奶我都当了你三年的勤务官了。不过还是很高兴,只要能和海在一起,做什么我都高兴。 06.09.02 星期六 阴 终于到海的大学了,天气不太好,搞得人有点郁闷。跟海办好了入学手续,我住进了学校的招待所里,不行,得赶快找个房子,这样下去还不得断粮了。海想睡觉,我死命地把她拖到了街上找房子,不过没有结果,还累得够呛。但是明天还得拖着她继续找,后天她要开始军训了,我就变成一个人了。 06.09.08 星期五 晴 终于找到房子了,可是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才五天,海就被军训折磨得不成人形。不好意思叫她,我一个人把东西搬进了这个房子,热得要死,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孤独了,我好象和海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06.09.22 星期五 小雨 nnd,海的军训终于结束了,老天居然下起了雨,成心跟我们作对嘛。海现在在睡觉,睡得跟猪一样死,还是头非洲来的猪。汗死!不写了,跟她一起睡觉去,从来到这儿以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晚上她又得回学校了,刚到校的学生,还是规矩点好,虽然不想让她走。 我的泪一直不停地往下掉,这一切透过萧萧的文字仿佛历历在目,那个时候的我们是过得艰难的可也是快乐的,可是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06.10.09 星期一 晴 今天酒吧来了个漂亮的帅哥,叫连澈,作为女人的我也不免惊叹,这男人太漂亮了,比女人还漂亮,就是思想太火星,给外貌打了折扣。海看他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她接触的男人太少了,不过这男人是挺好玩儿的。 06.10.11 星期三 晴 海昨天打电话说不过来睡了,我觉得很寂寞,总觉得要失去她似的,晚上我去喝了酒,这样一个人的夜晚会过得快一点,闭上眼睛就可以到天亮了。但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她却没有回学校,我很高兴,我想我这几瓶酒都白喝了,她睡得很熟,我就抱着她一起睡了,我们要是永远这个样子不分开就好了。 今天我以前的那些酒肉朋友来了,我得陪他们玩,海也回学校去了,几天不能看见她了,那些人最好快点回去。 06.10.14 星期六 晴 那帮坏家伙终于走了,我可以清净了,海也可以回来住了。 这几天一直有个小孩在房子外游荡,真奇怪,问了海,果然是找她的,有点伤心,她什么时候背着我认识别的人了? 06.11.09 星期四 阴 昨天是我最伤心的一天,海居然为了一个小孩和我吵架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跟我红过脸,现在居然为了一刚认识不久的小破孩和我吵架,我在她心里不重要了吗?你要知道,虽然我总是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但是我从来都是把你放在第一位的,我从来没有为了那些人和你红过脸,昨天晚上喝酒了,好难过. 今天海跟我说她找到她妈妈了,我知道她心情不好才会跟我吵架,但是我还是很介意,海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06.11.15 星期三 晴 今天和连澈逛街的时候碰到海和那个小孩了,我们一起吃饭,气氛却很尴尬.我看得出来,连澈因为那个小孩在和海闹别扭,他吃醋了.我们海也有人喜欢了.连连澈都为她吃醋了,看来海真的不属于我一个人了.不过,虽然连澈和海闹别扭了,但是我还是莫名的高兴. 06.12.03 星期天 晴 倩柔来了好几天了,我们也没带她出去玩,今天我和海决定带她去游乐园,我和海也好长时间没有轻松过了,今天本来玩得很高兴,我和海又想起了以前的时光,要是我们能永远只为对方存在就好了,永远这样,没有别人打扰该多好。但是又看到那破小孩了,看到他就无名火起,总是像阴魂不散一样缠着海,还对她撒娇装可爱,居然还在我面前抱她,虽然他在海眼中是一小孩,但是再怎么着,他也只比海小两岁,现在流行姐弟恋,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把海从我身边抢走,我讨厌他。 06.12.05 星期二 晴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海和连澈和好了,而且倩柔居然也认识连澈,还听过他弹琴,看来他们之前还有见过面,而我却不知道,现在海什么都不跟我讲了,我让她今天晚上就在这儿睡,虽然这里很窄,但是挤一挤还是睡得下的,但是她拒绝了,要是以前的话,她肯定会留下来的,现在她不管我了,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我们越来越疏远了,那个破小孩已经把海抢走了一半,我不能让连澈把剩下的一半海也抢走,她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06.12.15. 星期五 阴 海和连澈似乎恋爱了,虽然没有言明,但是他们那个样子分明是恋爱中的样子。我恨死了,海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把她抢走,可是海,为什么你不把我当作你一个人的,我对你那么好,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唯一,只想和你一个人一起生活下去,为什么不能把我当作你的唯一?天空阴沉沉的,就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我要把海抢回来。 06.12.22 星期五 大雨海昏倒了被送到了医院,这样的时候居然是连澈通知我的,海出事的时候第一个在海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连澈,这让我疼痛得心如刀绞。海有心事,如此伤心难过却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说,我们之间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认识了连澈和那个小孩。虽然他们两个最近似乎有什么不顺,我还是要把连澈抢走,这样海就会属于我一个人了,我不能公开和她抢,否则我会失去她的,所以我用了卑鄙的手段,利用了海的善良,只要能让海回到我身边,成为我一个人的海,我什么都可以做。也许她会痛苦伤心,但是有我在呢,以前伤心的时候不是一直都是我陪着走过来的吗。在医院的时候,我知道海她快要醒了,故意离开病房,让她跟着我,然后让她听到我和连澈的对话,海是善良的,她一定会为了成全我离开连澈的。我觉得我真卑鄙变态,可是不是说,爱是自私的么? 我的计划果然成功了,不过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海失踪了,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万一海她想不开……,不会的,她不会想不开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她想不开了,我就和她一块儿走。 我没有想到,萧萧对我已经发生了这样的感情,是我太忽视她了,所以没能纠正她的感情,我一直太在意自己的事,所以忘记了她的感受,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也许我们之间不会变成这样。可是连澈呢,我们之间的纠葛无端伤害了连澈,还牵连发生了后面的事,如果我不把连澈让出来,我就不会和晓淙在一起,也不会发生那样乱伦的感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多给萧萧一点关心,不那么自私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06.12.31 星期天 晴 昨天海又失踪了,那个小孩居然找到我这儿了,可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怎么想把握住你你都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你都不可能属于我一个人了?我到处找海,却发现在这个城市里居然没有我俩的记忆。以前的时候,我们有经常聊天的地方,经常玩耍的地方,经常看风景的地方,可是现在,我想不起来有哪一个地方我们曾经来过,值得我们逗留和回忆的,心突然疼痛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地方,但是这个地方不是我和她的记忆,而是她一个人的记忆。 我去了海她妈妈的家,我曾经跟踪过海,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只有跟踪她。可是我看到了什么,我发誓,如果我知道我会看到这一幕,我永远都不要来这个地方,不要知道这个人,不要知道这么残酷的事实。我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艰难恨过,我一直都是追随着海的脚印走过来的。然而现在,我的痛苦和她的痛苦深深地联系在了一起,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不要知道真相,真相是什么,真相是海的妈妈是抢走了我爸爸的那个女人,我爸爸,为了海的妈妈抛弃了妈妈和我。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来不及看后面的话,我的泪水就不停地往下落,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想要看清楚,无奈怎么擦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情愿就这么混混噩噩地过着,可是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我可以认得那个男人?海可以凭着一张照片记忆憎恨了一个脸孔十几年,我也可以,海她不知道,我的项链里的照片还有另一半,脸孔清晰得一刻也不曾忘记。从那个男人从车里走出来,我就认出来了。我本来从不愿想他带给我的苦难,我只想要和海一起生活下去就好了。可是这样的事实谁接受得了?我的爸爸给海的家庭带来了灾难,而海的妈妈给我的家庭带来了灾难,害我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妹妹。两个为了自己幸福的人,这么不负责任地把以前的家庭都抛弃了,我为海难过,也为自己难过,他们是我和海共同的敌人。 以前只要海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答应她,不管是对还是错,有时候,对于海那么深的怨恨我甚至还无法理解,但是我不会说出来。现在我懂得了,然而当我想要报复的时候,海的眼里却没有了那一丝仇恨的目光,我们应该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不是吗?可是她现在不仅不对我说实话,还骗我。她从来都不会骗人的,从来到这个城市开始,我们之间就一点点的在改变,我现在憎恨,憎恨海考上了大学,我们要是一直在那个小城市里生活该多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发生了。我逼着海进行报复,她一直想要报复的,可是从她见到她妈妈开始,她就没有哪怕是一点的实际行动来实现她的承诺。现在只有靠我来帮助她,帮助她报复,他们做错了事,就该得到惩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妈妈居然是害萧萧家破人亡的凶手,她不给我亲情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这么伤害别人的家庭,两个都是有家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抛弃自己的另一半。我现在不是为了自己痛心,这么多年的疼痛我已经习惯了,我痛的是萧萧独自承受着这样的折磨,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够资格值得她去保护,如果她不遇见我,她会活得更快乐一点,是我把她拉向黑暗的深渊的,而我却还逃避着她,让她一个人往下掉落,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弥补我的过错,如果你肯回来,肯原谅我,我们就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一起生活到老,再也不要理会这些事,不要让这些痛苦纠缠着我们,为了这些怨恨,我们牺牲了太多的东西,到最后却让自己疲惫不堪。我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掉落,不仅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萧萧的字迹。我拼命地擦,可是却越擦越糊,糊得我看不见萧萧的字迹了。 06.01.15 星期一 阴 昨天是海的生日,海从来都不会去提这个日子,她刻意地把它忘掉,但是我一直都记得这是她的生日。她又失踪了,我已经不记得她是第几次这样闹失踪了,现在她不管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无论我想把她握得有多紧,她都拼命地想挣脱我的手。她又和王晓淙在一起了,我可以抢走一个连澈,但却抢不走第二个,第三个连澈。我想对她说,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们像以前一样快快乐乐地过只属于我们的日子。可是我没法说出口,这么多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彼此的需要,可是现在我读不懂她了。我只有用自己的手段来挽留她,但是她不领情,心痛得像要死掉一样,可是还得挣扎着活着,我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06.01.25 星期四 晴 天空那么晴朗,每个人都过得那么美好,可我的心灰暗得看不见一点颜色。我以为还有一个信念可以支撑我们在一起,但是海亲手将它打破了。我以为我们可以共同憎恨一个人,可是海已经不需要憎恨了,她的眼睛,她的心时刻都在背叛着她的承诺。我知道她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却总是麻痹自己,刻意忽视那些存在的问题。我逼迫着她和我一起分享报复的快感,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听,我担心的事成了事实,她背着我结束了这场邪恶的游戏。 我在深渊里越掉越远,无法自拔,可是她已经看不见我痛苦地呼唤,她的眼睛里充斥的是对她妈妈的爱和思念,这十几年的恨居然转变成了爱最终切断了我们之间残存的一丝感情。我想我无法再留在这里了,越是看到她这样为了她妈妈奔波忙碌,我就越是心如刀绞,她现在甚至都没有时间看我一眼,我已然成了她世界里多余的那个人。也许我应该像她那样活着,可是我看不到光明,我无法从痛苦中抽离。我曾经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是互相依偎着活下去的,但是现在不是了,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的世界里,只需要她就够了。可是她的世界里,却不只有我,她的心里还可以装下别的人,然而我却死死地守在这份畸形的爱上面,所以注定我们两个要分开,不能一起走下去。 06.01.30 星期三 晴 海,我走了,这是我写的最后一篇日记,你那么有原则,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多么希望我在走之前你能再看我一眼,可是你还是那么匆忙地出去了。不想说再见,因为没有勇气再与你相见。不要试图来找我,你找不到我的。虽然恨,但是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我还是希望你幸福。以前把你抓得太牢了,渐渐失去了你,所以现在我放弃了,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不要责怪我,不知道我走后,你会不会想我。 对你最抱歉的事,就是让你和连澈两个人都那么痛苦。是因为不想让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所以才使用了那么卑劣的计谋,我们当然不可能在一起,你所看到的,都是我故意做给你看的,让你们那么伤心我很抱歉。回去找他吧,他从没有一刻放下过你。他的坚强,跟你一样都是装出来的。他最近身体不太好,经常流鼻血,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也许哪一天,我的心变明亮了,我会回来,希望那个时候能看见你们幸福地在一起,那样我才不会愧疚,才能原谅我自己。 很奇怪,昨天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小时侯一起玩耍的情景,那时你三岁,我四岁。很奇怪是不是? 好了,我走了,照顾好自己。突然想起以前的日子,还是那个时候比较快乐。 永远爱你的 萧 第四十章 还有一个梦 我泪流满面,我总是伤害身边关心我的人,因为憎恨,我看不见别人对我的好,一直以来,我碰到的都是对我好的人,从萧萧开始,到晓淙,连澈,甚至是思维都是爱我关心我的人,我却因为十二年前一个伤害过我的人,拖着这么多人为我痛苦,将他们一一伤害。我把萧萧拖入了深渊,自己却跑了出来,留她一个人在地狱里挣扎呐喊。需要得到原谅的人是我,需要得到宽恕的人是我,我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别人,如果一切重来,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活得这么痛苦,给自己阳光,就是给别人阳光,当我懂得这个道理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我抱着萧萧的日记本泪流不止,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现在想来,那些日子虽然是艰辛的,不敢说有多快乐,可也不是痛苦的。我哭着笑着,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可回忆却愈加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一间漂亮的大房子里,有一个漂亮的婴儿房,房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床,床上坐着一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婴儿,两只胖嘟嘟地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明亮又天真的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两个小人。 “啊呜,弟弟好好玩哦。叫姐姐,叫姐姐……”一个长发穿洋裙的小女孩摸着婴儿的脸欢快地说。 “哎呀,你真傻,他这么小,不会说话的。”另一个短发穿背带裤的小女孩嫉妒地插嘴道。 “我不教他他怎么会说话,妈妈说了,就是要跟弟弟多说话,他马上就会叫我姐姐了。”穿洋裙的女孩大声反驳着。 背带裤小女孩撇了撇嘴,说:“那也是先叫妈妈,不是先叫你呀。 穿洋裙的小女孩气急败坏地叫道:“我就是要他先叫姐姐,只要我不停地跟他说话,他就会叫姐姐。” “哎,有什么了不起,我叫我妈妈也给我生个弟弟,再加一个妹妹,哼。”背带裤小女孩说完骄傲地把头一扭。洋裙女孩揶揄着嘴,气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背带裤女孩听了半晌没动静忍不住又回头看,看到洋裙女孩涨红的脸和湿润的眼眶,缓和下来说:“好了好了,我叫我妈妈生的弟弟妹妹也叫你姐姐好不好?不过你也得教你弟弟叫我姐姐。” “恩”洋裙女孩终于破涕为笑了。 一个明媚的午后,洋裙女孩在房子后的花园里采花,她要把这些花儿都放在弟弟的摇篮里。 背带裤女孩高兴地冲进来说:“海潮,我也要有弟弟了,我也要有弟弟了。” “什么。”洋裙女孩不解。 “妈妈今天告诉我说她肚子里有个小宝宝了。”背带裤女孩兴奋地说:“我也要有弟弟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弟弟?”洋裙女孩问道。 背带裤女孩很认真地说:“就是弟弟嘛,肯定是弟弟。” 洋裙女孩皱了皱眉,说:“我希望是妹妹才好,我已经有个弟弟了,我想要个妹妹。” 背带裤女孩愣了下,说:“啊,你想要妹妹啊?”旋即又开心地说:“那就是妹妹吧。” “恩,是妹妹,是妹妹,我们都有弟弟妹妹了。”洋裙女孩开心地跳了起来,把手的花撒了一地。 “你采这么多花儿做什么?”背带裤女孩问。 “给弟弟呀。”洋裙女孩又开始采花:“我要把他的房间都铺满鲜花。” “男孩子不喜欢花儿的。”背带裤女孩又泼冷水。 洋裙边采边说:“谁说的,我弟弟就喜欢,等你有了妹妹,我也会给她采的。” “是吗?”背带裤女孩想了想也帮着采花,采着采着看到洋裙女孩在闻手中的花,突然大声说道:“哎呀,不能闻。” 洋裙女孩吓了一跳:“为什么?” “我妈妈说花儿里面有虫子会吃小孩的鼻子。”背带裤女孩很着急地说。 洋裙女孩急得要哭了:“那怎么办?我的鼻子要被虫吃了。”说完就哭了起来。 背带裤女孩急了,上前摸摸洋裙女孩的鼻子,仔细地看了看说:“还好,虫子好象还没进去列,你的鼻子还好好的,别哭了,我给你吹吹,呼,呼,呼。” 洋裙女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鼻子还在,又高兴地笑了,笑完了以后,把手里的花儿都扔了,说:“不采了,等会儿虫子把弟弟的鼻子都吃了。” 突然天空下起了雨,两个女孩匆忙往房子里跑,洋裙女孩先进了屋,可是她一进屋后,大门突然关闭了,背带裤女孩被拦在外面大声哭着,洋裙女孩也大声哭着,使劲拍打着玻璃门,可是无论她们怎么敲怎么喊,门也打不开。背带裤女孩似乎看不见玻璃门里的洋裙女孩,大声哭喊着说:“爸爸,你不要丢下我和妈妈,爸爸,你不要丢下我们,爸爸,爸爸……” 洋裙女孩看着背带裤女孩在外面被雨淋得透湿,却无能为力,洋裙女孩想找人来帮忙,可是找遍了整个房子都没有人,大房子寂静得只剩下了她一个。她很害怕,看着外面不能进来的背带裤女孩使劲儿哭喊着:“我要出去,放我出去,让我和你在一起,叔叔不要你,我要你,开门,快开门……” 背带裤女孩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渐渐变大了,玻璃门开了,洋裙女孩哭喊着拼命想要抓住背带裤女孩的手,可是怎么也抓不住,摔倒在地上伤心地看着她消失,在消失前的那一刻,洋裙女孩看见背带裤女孩模糊的笑脸,天空传来我熟悉的声音,是萧萧在说话,她说:“海潮,你要等着我回来。” 我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趴在了雨地里,泪流满面,对面站着洋裙女孩,天真又奇怪地看着我,我看着她像在看自己一样…… 我是被自己压抑的啜泣声惊醒的,醒来时,枕头冰冰凉,湿了一片。梦里的情景像倒带一样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我感到酸软无力,心里苦涩了一片。原来我和萧萧的缘分那么深,那么深,早在记事前就已经开始了。我们就像命里注定要捆绑在一起的两棵藤一样,从根部开始就纠纠缠缠,永远也分不开。她是那样照顾我,舍不得我,可是我呢,却想要逃出她的攀附,硬生生将她缠绕在我身上的根狠狠割断了。她在流血,我也在流血,我们本来就应该生生缠绕在一起,可是我却不甘于命运的摆弄,拿不起,放不下。如果我也像她一样只愿做她心里的那棵藤,我们也会快乐地孤独下去,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弄得大家疲惫不堪,遍体鳞伤。 第四十一章 我到天堂了 那个女人的病始终不见好转,我每天都要往返于医院和咖啡店之间,每个人都成了我心里的痛,我希望那个女人的病能快点好起来,我的心里会好受一点,这里面有一些爱,也有一些忏悔。我不敢在有人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只能等到身边没人的时候去照顾她,她真的是很感动,也许她在想,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怎么会对自己那么好,有时候看着她憔悴的脸,我的心里就不由得的一阵酸涩。晓淙也把全部的心思放在照顾母亲的份儿上,这让我的心里觉得轻松不少。 我一个人在出租屋的时候,就感到异常的空虚和孤独,我突然想象到萧萧一个人呆在这儿时的情景,肯定比我更加凄凉和苦楚。心里没来由地就思念起连澈,我现在还能去找他吗?可是我已经没脸再见他,他成了我心中不可触摸的一道伤痕。对于连澈这件事,我是没有资格去责怪萧萧的,从头到尾,我没有资格去责备任何一个人,所有的过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苦果也只能由我一个人承担。 这样的痛苦和劳累,没有地方发泄,我最终病倒了。我在出租屋里昏昏沉沉躺了两天,感觉生命像要从身体里流失一样,像个濒死的金鱼在沙滩上等着抽干身体里的水分,然后寂寂地死掉。第二天的时候,我混混噩噩地听到敲门声,听到手机声,听到连澈呼唤我的声音,我努力睁开眼看,看见连澈模糊的脸孔,我想完了,我真的要死了,我已经出现幻觉了,居然看见连澈在我身边。看来上帝在跟我招手了,然后我傻傻地朝连澈笑了笑,既然我临死前还能在幻觉中看见连澈,我已经很满足了,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我一定是死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有些犯傻。我肯定是到了天堂,白白的房间,白白的墙壁,还有白白的床单,还有些像游魂一样走动的人,原来人死了之后果真还有灵魂的。我不知道是欣喜还是难过,反正情绪是有点激动的。在床上呆坐了好半天,直到连澈进来了。 我傻傻地看着他走进,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我醒了就一直在微笑,等他在我身边坐下,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在人间哭了那么多次,流了那么多泪,很多次都是泪如奔涌,但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放开了嗓子嚎啕大哭,我想果然在天堂和在人间是不一样的,但是连澈你怎么也在这儿呢? 我哭得急切,还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怎么我到这儿来了,你也到这儿来了呢?” 连澈看我突然哭了起来,惊慌失措,其他的人也都面面相觑。连澈一边手忙脚乱地阻止我哭,一边说:“别哭了,我不到这儿,你怎么来这儿。” 我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原来我还不是自己要死的,是你把我带走的,我说我也忒短命了点,怎么身体像狗一样健硕的我生了场病就死了呢,难怪我在死之前会在幻觉中看到你呢,原来都是你把我带走的。我大哭着喊道:“好你个连澈,你不好好活,还不让我也活着,我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完呢,我还没找到萧萧,还没等到妈妈的病治好,还没跟连澈和好呢,再怎么着也要让我跟他打声招呼再走嘛……”我哭到这儿的时候,突然脑子清醒了一半,连澈?我现在跟连澈在一起? 我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以便能看清楚他的脸,我抓住他的胳膊说:“怎么你会死呢,你为什么要死?” 连澈哭笑不得地帮我擦了擦鼻涕和眼泪,眼睛里有感动的泪光,估计是我刚才头脑不清说的临死前还没跟他告别之类的话把他感动了吧,他说:“谁说我死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然后摸了摸我的额头,貌似自言自语地说:“已经没烧了呀,难道你把脑子已经烧坏了,医生也没说有后遗症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自言自语,打掉他的手,说:“你脑袋才烧坏了,你要是没死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了一下,说:“难道医院里只能有死人吗?你这么希望我死啊?” 我愣住了:“这里,是医院?天堂也有医院?” 他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哎呀,哎呀,看来真是烧坏脑子了。听好了,这里是医院,是人间的医院,不是什么天堂,快醒醒吧,真要到了天堂你还看得见我吗?” “哦。”我摸了摸头,木讷地说:“原来我在人间的医院呀。”说完后我突然回过神来,我在人间,这么说我没死啰。我抱着他开心地笑着:“原来我没死啊,我没有死也,看到了吗,我没死也,你也没有死也。” 他也松了口气般,说:“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以为我要跟一个傻子过一辈子了。”听到他说这句话时,我的头脑才彻底清醒了,然后那些辛酸的事儿全部都浮现在眼前,现在才彻底感觉到那个让我一直牵挂的人真的守在我身边,想着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关切,刚刚停止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连澈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我的眼泪捣鼓得提了起来,慌忙擦我的眼泪,说:“算我说错话了好不,即使你真的烧坏了脑子,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我都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他越这样说,我越是哭得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他来不及擦干净,就又湿了一片,我也任他手足无措,只管哭我自己的。一时间,病房里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有人看不过去了,一老奶奶过来说:“小伙子,哪有像你这样安慰人的,人姑娘好好的,你这不是成心咒人家吗。” 连澈本来就很慌乱,被老奶奶这么一说,更加不知所措,胡言乱语说:“那换我变成傻子好不好,不对,这样也不好,我变成傻子了那你怎么办?” 我抱住他,泣不成声:“我们谁也不要变成傻子,我们都要活得好好的,我们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我这么一说,连澈也冷静了下来,抚着我的背,轻轻地说:“以后不要再这么痛苦,看见你难过的样子,我的心也痛。” 我停止哭泣,心里却是温暖的,但是刚才哭得太厉害了,声音还在不停抽噎,我松开他,问:“为什么你会突然来找我?” 他抚了抚我脸上的泪痕,深情地望着我,他的眼睛总是那么透亮清澈,像含着一汪水,要把我融化掉。他说:“萧萧临走前留给我一封信,我收到信的时候晚了一天,要不然你就不会多受一天罪了。”我听到萧萧,心里的内疚又涌了上来,急切地问他:“萧萧给你留信了,她说了些什么?” “她把这段时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说了,而且……”连澈低下头,犹豫了一下抬头说道:“而且,她还说了为什么你会离开我。” 我泪眼朦胧,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 连澈突然抱住了我,打断我的话,说:“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不该那么轻易地就放开你,让你受那么多苦,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以后你就是打我骂我,甚至拿刀砍我,我都不会再松开你的手。”我泪流满面,幸福地享受被他拥住的滋味,捶了他一下,骂道:“我有这么狠吗,难道我会狠到拿刀砍你吗?”然后我哭着笑了,心里第一次有被幸福笼罩的感觉,金敏说得对,抬头便是阳光,只要跟你在一起,我的心就能奔向光明,我再也不会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再也不会怨天尤人,我只想和你一起幸福着快乐着,让你的温暖融化掉我所有的疼痛。只是想到萧萧,我仍然觉得遗憾。 第四十二章 他们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我不再那么忧愁,连容颜都说我比以前快乐了,原来快乐是发自内心的,只有心快乐了,别人才会看得到。 我现在除了打工和照顾那个女人这两样事要做,就是抽空和连澈在一起,有时候去看电影,有时候太忙了我们就只能一起吃餐饭,总之我们每天都要在一起呆一会儿。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起那次在咖啡店看到连澈和容颜在一起的情景,于是我问连澈:“你和我们容经理是什么关系?” 他本来还高高兴兴地边喝饮料边看电视。听我突然问起这个,他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装傻:“什么容经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我都看到了。” “喂,你该不会是和她有什么暧昧吧?”我抱着胳膊斜睨着他,我当然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只是故意做这个样子吓他而已。 听我一说,他果然慌了,居然把饮料喷了一地,我鄙夷地望着他,嘲笑道:“呜呃,原来天上有人间无的形象大使也会做这么低级的事。” “纯属失误,纯属失误。”他赔笑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我也很可爱吗?”啊呜,你是很可爱,从走进我的心开始,我看你什么表情什么动作都很可爱,但是现在这不是关键。该严肃时还是得严肃,我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别打岔,快回答我的问题。” 他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鼓着腮帮子,睁着委屈的大眼睛,说:“我说了,你别生气。”他每次这样做就让我想起了怪物史瑞克里面那只穿靴子的猫,无辜又可爱。自从出了医院以后,他就又恢复了以前火星的本性,那个深情而又认真的连澈像从没出现过的一样。 不过现在我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得忍着:“别做那个样子,快说,成心气我是不是。”明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明知道是女人也得逊你三分,还装什么可爱。 “她是我表姐。”连澈看着我的眼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本来我还以为是他认识的什么朋友呢,没想到是他表姐,我突然觉得心里松了口气,突然发现原来我的心是提着的。不过这世间的事儿也太巧了吧。 “那你干吗吞吞吐吐不说。”我突然又来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干吗搞得我神经紧张。 “你自尊心那么强,我怕你觉得我是动用关系让人照顾你的嘛。我知道你到那里应聘了我也很惊讶呢。”他委屈地说。他不说我还没想到,一说我还真是想起来了,难怪我在店里做事,容颜那么照顾我,出事儿替我扛着,无故闹失踪也只是责备我几句。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我说怎么每次我和连澈闹别扭,容颜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 我倔强地说:“那我面试也是你求的情吗?” “没有,你面试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吵架了吗?”他急忙澄清道,他还记得吵架的事儿。 “那,她是不是挺讨厌我的?”我试探地问道。 这小子一下子笑开了:“呵呵,现在怕了吧。放心,她挺喜欢你的,她不知道多想我们在一起呢。” “是吗?”我不信。 “当然了,她说你很倔强,又透着股坚强,而且眼睛里装着的心事让人看了很心疼。就跟我当初看到你的感觉一样。”他得瑟地说。我懒得理他。 当我知道连澈和容颜这层关系以后,我看容颜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我老觉得她是不是在特意罩着我或是在观察着我,她大概看出我的顾忌找我谈话了。 “那家伙都跟你说了吧?”容颜开门见山地提问让我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我连忙答道:“恩,是。”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要看别人脸色行事了,这一发现让我有点恼,都是连澈害的。 容颜很有大将风范地笑了一下,这一笑让我觉得自己特小人,又恼起来。 “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连澈说你自尊强,怕你有负担才没说的。”好家伙,转眼就告状了,那我更不能这么畏缩了。 我抬起头,直视着容颜的眼睛,说:“我并没有怪他,我只是现在看到你觉得挺别扭。” 她很爽朗地笑了:“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你吗?就是你这股劲儿。虽然之前我们澈为你伤心过,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也不好受,你也不要觉得他跟我告状了,你们之间闹成那个样子,任谁也看得出来。”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接着说:“我以前说过希望我们能是朋友,并不只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现在你明白了吧,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 “谢谢,我也在努力克服这种别扭的感觉。”我僵硬地说。 第四十三章 她又伤了我的心 那个女人的病有点好转了,终于出院回家了。出院那天我没有去接她,只是在出院前一天去看望了她。 她拉着我的手说:“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这些天来,你这么照顾我。“我心里一片酸涩,我们是母女,用得着感谢吗?可是却说不出口。 我看到晓淙来了,想避开他,最近我只要看到他就躲着他,他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说:“你干吗一看到我就走?” 那个女人还看着呢,原谅我现在仍然无法叫她妈妈。我急了,甩开他的手:“我哪有,我是真的有事,我走了,好好照顾你妈妈。”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但是我并没有走,我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他们,明天她就要回家了,我就不能像这样每天来看她了。可是我听到了什么,老天总是在我的心有些晴朗的时候给我下一场大雨。 那个女人看我走了以后,拉着晓淙的手说:“阿宝,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喜欢海潮?” 晓淙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妈,你怎么说这个。” “告诉我,是不是真的?”那个女人的眼里溢满了急切。 “恩。”晓淙点了点头。可是那个女人的眼里闪过了失望,我看得真切,分明是失望。 她说:“儿子,你不能喜欢她。”我的心一紧,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却在我面前故意装不认识吗? 晓淙有些不高兴:“为什么啊,您不是也很喜欢她吗?还收她做干女儿。” “正因为这样,所以你不可以喜欢她。”原来是这样,我松了一口气,却也感觉到失望。 “她只是你干女儿,为什么不可以,而且她对你多好啊,这么照顾你。”晓淙说。 那个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也明白她对我好,我虽然认她做干女儿,但是也没为她做过什么事,她却这么照顾我。”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酸。 “那不就行了,您还操什么心啊。”晓淙插嘴道。 “可是我总觉得她的眼睛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而且,你还这么小,爸爸妈妈当然不想你过早地谈论这些事情。” 晓淙很生气,说:“我不小了,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晓淙。”那个女人第一次叫晓淙的正名:“你知不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情况?她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是个孤儿。”我一惊,我没想到她纠结的这个原因。孤儿,我第一次听别人说我是孤儿,而且还是从我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来的,她嫌弃我的身份。我本来想要多记得她的好,忘记那些不快的东西,可是她却又一次让我疼痛。 “这个我知道,可是难道您是这种人吗?因为她是孤儿就嫌弃她。”晓淙痛心地说。 那个女人低下头:“我也知道我不该这样想,可是我不是已经收她做干女儿了吗,我可以给她像母亲一样的关怀,但是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你还太小,还不懂得什么是真爱,你现在只是一时的冲动……”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心里泪流成河,多么现实啊,虽然我是不能和晓淙在一起,我甚至也希望有人能帮我拉走晓淙,但是她阻挠我们的理由竟然是这样一个无情的借口。 我转过身,却发现思维站在我身边,满怀忧郁,显然他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我冷笑着对他说:“看到了吧,你尊敬的人是多么势利的一个人,即使我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像对你那样对我,你还想让我原谅她吗?”然后我跑了,充满悲愤地跑了。虽然我对思维说了那样的话,但是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再对那个女人做出什么事儿来,我对她的爱远远大于对她的恨,所以才对她的无情感到绝望。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呆在连澈身边,永远呆在他身边,好让我不再记得那些一次又一次戳痛我的伤痕。 我靠在连澈的肩头,他不知道我今天受到的打击,看到他的那一眼起,我就收敛了我的疼痛,我再也不要让这些疼痛破坏我的生活,破坏我的幸福,只要有他在我身边,一切的痛苦我都是可以忍受的。 既然那个女人的病好转了,晓淙也就清闲了,他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找我来玩耍,虽然眼睛里多了一丝成熟和忧郁,但是并不妨碍他的天真和善良。看着他的单纯快乐,我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从那次在病房里出来以后,我就做了这个决定。 我把晓淙找了出来,请他在快餐店吃东西,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心里百味杂陈。他是无辜的,虽然我不想伤害他,但是伤害在所难免,当断不断,只会伤得更深。 “晓淙,我们,以后就做姐弟吧。”我说。 “什么?”他还有些混沌。 “我说,我们就只做姐弟,不要做其他的,连朋友也不要做。”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 他突然笑了,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一点也不好笑。”他说不好笑,可还是在笑,掩饰的笑。 我认真地望着他,严肃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他的脸变得忧伤。 虽然我不忍心直视他的眼睛,可我还是要拿出勇气看着他:“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人是我。可能那个时候我太冲动了,太难过了,所以我犯了一个错误,看错了自己的感觉,但是现在我意识到了,我对你只有姐弟情。” “是不是我妈妈对你说了什么?”他突然正色道。 “没有,难道你妈妈要对我说什么吗?”我装作不知道。 他松了口气,又说道:“那你是为什么要这样?你刚才说的理由我不能接受。” “你必须得接受,因为我和你在一起有犯罪感,和你在一起,我就像在和自己的亲弟弟谈恋爱一样,很难受。”我本来一直避免用“恋爱”这个字眼,因为总是会提醒我有乱伦的感觉。 “真的有这种感觉吗?”他忧伤地望着我:“难道没有别的感觉吗?”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除了难受我没有别的感觉。我们还是做姐弟会比较自在。” “那我呢,我怎么办,我对你可不是那种感觉。”他大声地说道,眼睛也湿润了。 “那你想让我痛苦吗?我每次看到你,就像在犯罪一样,很痛苦。”我利用了他的善良。只有这个借口他才会放手,虽然这并不是借口而是个事实。 我走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般,我给思维打了电话,然后悄悄躲在街对面直到看到思维来了才离开,脚步一直很沉重,也许我这样做很自私,可是不这样做的话,我觉得更自私。 第四十四章 我和连澈 我想只要和连澈在一起,我可以忘了所有的苦闷,但是他虽然看上去和以前一样欢快明朗,可是脸上仍然是遮不住的苍白,我想起萧萧说的他的身体最近不太好,每次问他他都说没事,只是天气太冷了,血液循环不流畅的缘故。我想也是,他这么不爱运动,血液就是想跑也跑不动啊。 我决定带着他去运动,冬天运动对身体最有好处了,空气清新,即使不能每天都下雪,也能在风中闻到雪的气味。而且哪有男生不运动的道理,这样看来我不就成了男人婆了。本来面对他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孔,我就觉得心虚,如果我成了男人婆,我岂不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晚上他送我到出租屋的时候,欲言又止,他可从来没这样过,我纳闷,拍了他一巴掌:“有什么话就说嘛,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婆婆妈妈的。” 他本来还要说的,听我这么一说,居然郁闷地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婆婆妈妈的,不知道谁比较婆婆妈妈。”我郁结,我说话确实没有他直爽。 “那你就吞到肚子里好了,反正你知道我好奇心没那么强。”这我倒是说了个实在话,我的好奇心简直低到了零点,他要是想在我面前卖个关子就甭想说出来了。 “哎,等等,你这人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啊?”他急得拉住我。 我没心没肺地说:“你跟我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才发现吗?” “哎,好了,好了,算我败给你了。”他终于服软了,却侧过头去恨恨地咕哝了一句:“哼,还没有女生这么对待过我。”我听见了偷笑了一下没有表现出来。 “我想……” 他刚要说,我打断了他,刚才吵架忘了说,我怕一会儿又忘了说:“哦,对了,明天早上起早点儿。” “为什么?”他一脸迷茫。 “晨跑啊,看看你那身板,比我还薄。”我没好气地说。 一听我说要运动,他马上哭丧个脸,眨巴着大眼睛,每当这时我真庆幸我也有双大眼睛,虽然没他大,没他好看,但是至少不会让我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说:“啊?,还要跑步啊,可不可以不要跑,我最近很虚弱。”然后他摆了个病态给我看。 我提留着他的耳朵,他直叫唤,我听得乐藤,说:“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才要你锻炼的,好了,你明天起不来也没关系,反正我会打电话找你的。” 放下他的耳朵,我说:“你可以接着说刚才的事了,说吧。” 他揉了揉耳朵,噘着嘴气愤地说:“现在谁还有心情说那事呀。” “到底什么事嘛,现在我求你,你可以说了吧。”我对他摆个讨好的笑脸。 他看着我,估计思索了一下,说:“唉,没心情说了,我回去了。”真是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我拉住他,威胁道:“到底说是不说?” 他气愤地瞟了瞟我,说:“呜,你这人真是……”又突然提高嗓门嚷道:“我问你可不可以啵啵,真扫兴。”力量之大,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说完就甩开我的手走了,然后我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擦了擦他留在我脸上的口水。等到他走远了,我醒过来,后悔得要死,让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折腾到天亮,我刚刚有了睡意,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醒了。 “喂。”闭着眼睛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话,我懒洋洋地接道。 电话那边像放鞭炮一样劈头盖脸地朝我骂道:“喂,你居然还在睡呢,为了你昨天的指示我一晚上没睡好觉一大早就爬起来等你电话你居然还在睡觉你对不对得起我呀电话半天也不接早知道我就不等你好了知道我现在多憔悴吗我黑眼圈都出来了皮肤也没水分了最重要的是居然长了两颗粉刺。” “……” “说话呀,你有在听没,别告诉我又睡着了?” “知道了,我以为你没说完呢,这就起来了。”我懒洋洋地爬起来。在他来电话前,我早就忘了昨天对他说的话了,脑子里净是昨天后悔的事。 “快点,我已经在去你那儿的路上了,挂了。”电话来得猛烈,结束得也迅速,真是雷厉风行啊。我唾弃地瞥了瞥电话,突然想起来,这个是晓淙送给我的,那现在我要不要还给他? 真累啊,好想睡觉,要不然跟连澈说今天不去了,不过,他肯定会杀了我的。我慢悠悠地收拾好自己,没一会儿,他就到了,我打开门的时候,差点没把他一脚踹出去,他居然穿了一套黑西装出来,还戴着墨镜和口罩,除了没打领带。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什么黑社会的人,拳脚都伸出来了,看清楚是他以后,我简直没吐血。 “你怎么穿这样出来了?没有警察抓你吗?”我极度鄙视地望着他。 “还不都是你害的,你看看。”他摘下墨镜和口罩,把脸凑过来给我看:“我黑眼圈和粉刺都出来了,多毁形象啊。”我真是血压高加偏头痛。 “不过你为什么也有黑眼圈啊?”他眨巴着眼睛仔细研究着我的脸。我怕他这样看着我,心脏承受不了。 我一巴掌拨过他的头,教顺他道:“黑眼圈是你的专利吗,再说了,你戴墨镜和口罩就算了,还穿西装出来,你是不是还想勾引什么女孩子啊?”我这么一说,他就疲软了下来,不再盯着我的眼睛不放。如果让他知道他只是为了要锻炼没有睡好觉,而我是为了没能啵啵没有睡好觉,我会被他笑死的。 可是不知不觉老是想起他昨天晚上说的话,眼睛不留神就转悠到他嘴上去了,他的嘴唇很饱满,红润,尤其从侧面弧度也很完美,老天太不公平了,把一个男人生得这么美。我这么不自觉地盯着他的嘴唇看,他似乎也发觉了,抚着我的头,带着一丝深情又玩味地笑,说:“怎么,是不是在想我昨天说的话啊?”说完还诱惑地做了个表情。 “你想死啊。”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暴打了他一顿,打完后,又后悔了。 前两天下了一场小雪,今天的空气特别新鲜,我跑了一会儿,精神顿觉清爽了许多,而连澈像个老头子一样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赶着,他那速度就跟我走路一样快。 我折回去,拍拍他的背:“哟,怎么,穿靴子的猫也有跑不动的时候啊。”他紧咬着嘴唇不说话,额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汗,脸色苍白,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不再打趣他关切地问。 “没有,大概是西服勒得太紧了。”他傻笑了一下,不舒服还会开玩笑。 “到那边去坐一下吧。”我扶着他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坐下去的时候他趔趄了一下,似乎有晕眩的感觉。他的手冰凉,冷得我的心也跟着掉到了冰窖。我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拼命搓,不停地呼气,想要让他暖和一点。 “呀,你真奇怪,别人到了冬天都冰冰凉的,怎么你的手那么热?”他笑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身体冷得发抖,我的手永远是热的,如果冷了的话,把手插口袋里捂一会儿就热了。”我边认真地搓他的手边说。 他突然抱住我,认真地说:“对不起,这个时候应该是我来温暖你的。”我心里没来由地一热,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幸好他看不见。这家伙要么就虐待我,要么就突然感动我一下,我还真是没有抵抗能力。 “没关系。”我说:“只要你健健康康地在我身边就好了,我的身体像狗一样健康,你就要像头牛一样壮硕知道吗?”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感觉得到他笑了。 他松开我,说:“再过几天就是大年夜了,我们和容颜一起过年吧。”他嬉闹时很阳光很调皮,认真时又像个成熟的男人一样让人觉得可以依靠,他的脸就是个极品,笑的时候很妖艳,认真的时候又很坚毅,一点也没有娘娘腔的感觉。我常常在想,造物主怎么生了这么个妖孽,可以如女人般漂亮,也有男人般刚强。 “你们不和家人团圆吗?”我低下头说。 “容颜和我的爸妈都在国外呢。”连澈说。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我问道。 “你也没问过我呀。”他噘着嘴说。 我突然想起了萧萧,她现在在哪儿呢?以前过年的时候总是我们两个在一起,互相温暖着依靠着,现在,她是一个人吗?她一定很孤单。我觉得很难过,她现在是我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人。 晚上连澈送我回来的时候,我没想到晓淙居然等在那里,我们都愣住了。晓淙先反应过来,冲过来激动地说:“原来你说的都是借口,你是因为又和他在一起了才要和我分手是不是?” “不是的,你听我说,我是和他在一起了,但是并不是因为这个才和你分开的。”我想要解释,但是晓淙很激动:“你骗我,还编一个那么荒唐的理由。” “我没有骗你。”我大声喊道,而且比他更生气:“你总是长不大,总是依赖我,我确实是把你当作弟弟了,那个时候我蒙蔽了眼睛,没有看清楚自己的感情,所以造成了今天的错误,所以我现在醒悟了,你明白吗?难道因为这个我就不能再和别人在一起吗?” 我把手机还给了他,他愣愣地看了手机半天,突然奋力一摔,跑走了。 我把晓淙气跑了,我故意说那么重的话,就是想让他彻底死心,看他那么伤心我的心也在滴血,可是我怎么能开口跟他说我们是亲姐弟呢。 手机被摔成了两半,我捡起来,努力想要拼好它却怎么也拼不回去了,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我想我和晓淙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连澈握住我的手连同残破的手机,我扑到他怀里哭了。 第四十五章 大年夜的幸福 明天就是大年夜了,我和连澈还有容颜到超市准备明天要吃的东西。超市里人很多,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我的心也跟着晴朗起来。我们在超市里开心地挑选着东西,和连澈打闹着。然后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金敏站在不远处朝我微笑着,我也朝她微笑了,我们并没有上前打招呼,但是我们心照不宣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我感谢她,她曾经对我说抬头就是阳光,我确实看见了阳光。 购物完了以后容颜带我们去吃了西餐,我第一次吃西餐,像个土包子一样,又不好意思请教他们,不知道吃什么只知道牛排,点牛排的时候我本来想要全熟的,但是我看电视的时候从来没看见有谁要全熟的牛排,我怕服务生笑我,只好要了个七分熟的。 结果吃牛排的时候我懊悔得要死,每一口都是生吞下去的,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又只往喉咙口冒,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就不该为了面子牺牲了自己的胃,整个晚餐下来把我折腾死了,我还要装作很好吃的样子。 回来的时候我在容颜的车上直想吐,怕被他们发现,我一直没有说话,脸色苍白,我想,只要我张开嘴胃里的东西肯定会翻江倒海地涌出来。我靠在窗户上,想让自己舒服点,容颜很细心地发现了,问我。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晕车。”然后容颜就近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一下车我就吐得铺天盖地,把容颜和连澈急死了。 我吐完了,然后很舒服地笑了,我说:“这牛排白吃了。” 连澈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凶巴巴地说:“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 容颜又狠狠敲了连澈的头,说:“臭小子,温柔点。”看着连澈被揍,我觉得很开心,有种被幸福围绕的感觉。 我留在了容颜家,容颜说反正明天就过年了,今天就住她那儿,明天大家一块儿准备过年。连澈嘛,本来就住在她那儿,从我知道他们的关系以后,连澈就坦白告诉我了。 我和容颜睡在一起,连澈嫉妒地要和我们一起睡,我和容颜把他踢出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才睡,容颜真是个体贴又细心的女子,她跟我讲了好多连澈小时候的故事,把我逗得乐死了,原来连澈小时候就是个漂亮的坏小子,又自恋又聪明。我也跟她讲我和萧萧以前的事,当然都是拣快乐的说,有的事虽然没有那么好笑,但是容颜很有娱乐精神地笑着,而且她从不问我的家人哪里去了,我觉得很贴心。中途有几次我们笑得太大声,引起了连澈的反抗情绪,一直要闯进来,都被我们无视了。 临睡前,容颜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你知道吗?连澈,他是我姑妈从孤儿院领养的。”这句话给了我不小的震撼。 “他知道吗?”我傻傻地问,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他知道,被领养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看着容颜这么平静地述说这件事,我心里却一阵酸楚,这个世界上有痛苦的不止我一人,可是我却一直咬住不放,而连澈却能平淡地面对过去,开心地面对未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我问容颜。 她微笑着,说:“因为你们两个都是让我心疼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像他一样幸福地活着,开心地笑着。知道今天一直笑着的你有多美吗?”她像个大姐姐一样温暖着我,最近的我特容易感动,眼泪又幸福地掉了下来。 我没想到容颜这么会做菜,菜式多又好吃,我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瞎转悠,连澈干脆就坐在沙发上舒服地看电视。 “容颜,你可真会做菜,我一直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都……”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来。我刚开始本来是叫她姐的,但是容颜说听着别扭,叫我和连澈一样直接叫她名字就行了,不过在咖啡店的时候还是得叫容经理。 她笑了笑,说:“以为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怎么样?都只会吃是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朝连澈的方向点了点:“像他那样的人才是米虫呢。”连澈头也不回大声地说:“貌似有人在说我坏话呢。” 我们没有理他,容颜接着说:“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自己做饭吃,现在一个人在国内,当然要好好照顾自己了,我如果不照顾好自己,还能指望这家伙做饭给我吃吗?” 我心里一酸,每个人都这么坚强地活着,即使是有钱人也有我们看不见的苦。他们都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背叛你,那就是自己,所以更应该要对自己好一点,我感触颇深,认真地对容颜说:“容颜姐,我真佩服你。” 她又笑开了,说:“呀,别说话搞得像个小老太,你还年轻着呢。”我笑了,我发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吃完了年夜饭,容颜拿出一个盒子,说:“送给你。”我受宠若惊,不敢接:“这个,我还没有准备礼物呢。” 连澈帮我接过来,厚脸皮地说:“我们是小辈,当然只有接受礼物的道理。”容颜也说:“对啊,拆开看看吧,看你喜不喜欢。”我还犹豫着要不要接,连澈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了,是一个粉红色的手机。 “哇塞,这手机好眩,你享福了。”连澈叫道,我横了他一眼,转而对容颜说:“谢谢你,可是这个太贵重了。” “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我本来就应该给你礼物的,更何况连澈爸妈都不在这里。”容颜说。我脸一红,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连澈却在旁边开心地傻笑着,他说:“姐,你给她礼物就不给我了,太偏心了。” “现在你就叫我姐了,平时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热乎呢。”容颜装生气道。 “我可是一直都对你很尊敬的。”连澈又开始撒娇道。 容颜抚着额头,说:“啊,真疲倦,你每次这样都让身边的人感到疲倦。给你了。”容颜递给连澈一个跟我一样的盒子,他打开一看,是个跟我同款的手机,不过是黑色的,连澈得瑟地朝我笑了一下,对容颜说:“姐,你可真体贴,爱死你了。” “算了吧,拜托你正常点儿,我会折寿的。”容颜疲倦地遮住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 噩耗 容颜去厨房收拾碗碟的时候,我本来要跟去的,但是连澈拉住了我,我急了,怎么可以让容颜又做饭又洗碗呢。连澈干脆扯开嗓子对容颜喊:“姐,我跟海潮说几句话,她不能帮你洗碗了。”说完拉着我就往他房间跑。 到了他房间,他终于松开我的手,我捏了捏手,他刚才怕我挣脱了,用了很大的劲。我怒道:“你干嘛呀,你这样做让容颜对我印象多不好啊。” 他嬉笑着,说:“放心,她对你印象好着呢。”然后他就在抽屉里翻着,翻出来一个手机吊饰,扔给我,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挂上吧。” 我拿起来一看,那手机吊饰上有他的头像,看来是订做的,我望着他笑了一下,这家伙也在自己的手机上挂上了有我头像的吊饰,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望着天花板,哼,明明和容颜早就商量好了的,还故意装不知道。我把那吊饰挂上以后就要出去,他拉住我,说:“哎,你就这样走了?” “那还要怎样?”我疑惑,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想起那天他说啵啵,完了,他该不会是想要我亲他吧,想到这里,我血液上涌,红了脸。 “你脸怎么这么红?只是要你给个礼物你红脸干什么?”他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无辜地问道。 我松了口气:“我的礼物没带过来。”其实我是给他准备了礼物的,我赶了两个晚上给他织了条围巾放在出租屋里。 “啊?真的有礼物哦?我只是随口问问的。”他高兴地跳起来:“是什么东西啊?” “我织了条围巾,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说。 “真的吗?你织的再丑我也喜欢。”瞧这话说的,我一脸黑线。 “走吧。”他又拉住我要往外奔,我有预警,赶忙制住脚步:“去哪儿?” “去拿围巾啊。”他兴奋地说。就知道他是要这么做。 “你有没有大脑啊,这么晚了还跑出去。”我平静地说:“明天再去拿吧。”然后我自顾自地下楼了,心里却在窃喜。 我本以为连澈会马上下楼,但是我等了半天他也没动静,我又跑上去找他,可是他不在房间里,我正要到别的房间找他,却在废纸篓里看到几张带血的面巾纸,鲜红得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赶忙到卫生间找他,我敲打着门,他却不出来,还嚷嚷着不让他好好上厕所。他一定是又在流鼻血了,我见过他流鼻血,萧萧也在日记里提醒过我他经常流鼻血,他最近脸色也不好,我很害怕,我怕他生病,怕他离开我。好半天他才开开门,还不耐烦地咕哝着:“上厕所都不让人好好上。”他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迹了。 我举着手中带血的纸问他:“这是什么?” 他有些慌乱:“哦,这个,这个是红墨水染的。” “你骗我,你流鼻血了,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流鼻血?”我激动地问。 “没有。”他躲避着我的眼睛。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眼泪却一直往外流,他慌张了,边擦我的眼泪边说:“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那是真的啰?”我问。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医院检查吧。”我哀怨地望着他。 “你多心了,我没事儿,我是沙鼻子,小时候就经常这样。”他说。 “可是你的脸为什么那么苍白?”我还是很担心。 他敲了下我的头,笑着说:“你傻啊,我流那么多的血,脸上当然没血色了,以后你多做点补血的东西给我吃,让我补补身子就行了。” 我还是不放心,可又说不出话来,他握住我的肩膀,深深地凝视着我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说过,你就是拿刀砍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眼眶一热,又要流泪,我别过脸,把眼泪吞了回去。 这种快乐没有维持多久,幸福总是短暂的,灾难像相约好了一样接踵而至。 我刚把手机卡插到手机上没一会儿,思维就打电话过来了。 “喂。” “……” “喂,喂……” “海潮……”思维的声音是哽咽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妈妈,又住院了,医生说,这次很严重,你能来看一下她吗……”悬在高空的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碎了。自从那个女人出院了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我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世界里,刻意忘却那些捆绑我多年的痛苦。我以为只要我安安分分地守住这一刻,灾难就不会再来找我,可是灾难却总是在刚刚愈合的心上突然捅上一刀,让我鲜血淋漓。 我混混沌沌地赶到了病房,看见晓淙、思维还有那个男人守在她的身边,想要看她的欲望被痛苦地遏制了。我让容颜先进去,连澈在病房外守着我。 透过病房的玻璃我清晰地看见她憔悴苍白的脸,医生说她是肾衰竭,只有换肾才可以活下去。我觉得整个世界像是黑暗掉了,看不见前面的光明,心脏也碎成了沙粒。我每一次说想要放弃你,告诉自己不恨你了,也不愿意再爱你了,就让我忘了你,好好拥有我自己的幸福可是你却总是来招惹我,总是让我记得你的存在。是不是我做错过一件事情,就要永远为此付出代价,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是这种结局,我就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来,我说为了报复我愿意跟你一起下地狱,可是现在我不愿意了,即使你再把我抛弃一次,对我说恶毒的话,我也诚恳地向老天爷祈求,我是真心希望你好起来的,我不要再那么恶毒不堪,我也希望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直到容颜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没能进去见她一面,回去的路上我默默无言。 连澈不在的时候,容颜问我:“原来刘阿姨就是你妈妈是吗?我猜的没错。”我惊愕地望着她。 “在你钱包里看到她的照片时我就疑惑了,我知道你有痛苦的过去,难怪你看她的眼神总是不一样,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她温柔地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我低低地说。我想表现得冷漠一点眼里却是止不住的忧伤。 容颜抱住我,说:“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不关你的事。” “是我的错,是我害她变成这样的,我后悔了,我是真的后悔了……”我在容颜怀里喃喃低语着,可是老天听不到我的心声。 “海潮,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容颜说。 我离开她的怀抱,看着她,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都让我遇到了,可是我自己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拒绝了:“谢谢你,还能这么宽容我,我不能离开那里,我怕万一有一天萧萧回来后找不到我,那样的话,我就彻底抛弃她了。” 我每天偷偷地去看那个女人,我不敢见那个男人,不敢见晓淙,只有思维知道我在外面的角落注视着她。 我在医院的长椅上坐着,像被掏空了灵魂的人一样,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思维在我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良久,我问他:“找到肾源了吗?” “还没有。”思维低低地说。对于这个答案我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还是让我难过。 一个人站在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是晓淙,他忧伤地望着我,我想要安慰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我自己的心也塌陷了。他最终没有说一句话走了,我的心碎了无痕。 “晓淙和我,明天就要做检查了。”思维幽幽地说。 我惊讶:“什么检查?” “我们要把肾给妈妈。”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我还是止不住地心痛。我不想要他们做这个选择,但是我们别无选择。这一切是我酿成的,就该由我来收尾,我不会让他们拿出自己的肾脏的,我制造的结果就该由我来承担。我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第四十七章 连澈怎么了 我现在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连澈,即使我做了决定,我也应该跟他说清楚。否则,对他太不公平了 “澈。”我那样哀怨地看着他,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 他紧紧地抱住我,说:“虽然我不希望你这样做,但是我知道,如果我阻止你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你放心,你的下半生由我来好好照顾你。”心里潮湿了,眼泪一颗一颗滚烫地落下来,灼痛了我的脸。我该拿什么来偿还你,该拿什么来报答你,我伤害了一个我最爱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你,下半生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晓淙和思维检查后的第二天,我在连澈的陪同下也悄悄做了检查。我跟医生说只要我的检查结果可以匹配,我可以无偿捐赠出来,唯一的条件是不要告诉病人家属肾脏的来源。 我没有再到医院去看她,我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心里坦然了,平静地等待结果的来临,我只想在我身体最健康的时候和连澈在一起。我暂时搬到了容颜的家里,我和连澈在花园里浇花,种树,做一切看起来快乐的事,我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怎么也止不住,我说:“澈,你看,我太开心了,开心得都流眼泪了。”连澈无声地看着我,默默擦着我的泪,眼里溢满了悲伤。我笑着看着他,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思维和晓淙的肾脏配型不成功。我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不管结果如何,他们也不用做移植手术了。 我拿到报告的时候,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整个人都很平静,医生说结果显示我完全可以做肾脏移植手术。在回去的路上,我接到思维的电话,他说:“海潮,你知道吗,有合适的肾源了,妈妈有救了,妈妈有救了……”我想,她是你妈妈,不是我妈妈。 回到容颜家,连澈看着我,心里一下子就潮湿了,但是我忍住了,然后我微笑地对他说:“我可以去做手术了,下半生你要照顾我。” 在等待手术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有露面,我想不需要露面了,我只需要在手术的那天出现在手术台上就可以了。容颜每次看望那个女人回来后,都会跟我说她的情况,我只在一边静静地听,她说他们一家都高兴地期待着手术的那一天,她也很希望手术能成功。她不知道,捐肾的那个人是我。只有我和连澈两个人知道,连澈每天都陪着我玩耍,我们找寻每一件可以快乐的事做,放肆地笑着,却常常流出眼泪。 直到手术前三天,他失踪了。我疯狂地到处找他,却找不到,他是不是不愿意看到我做手术,所以躲起来了?一天后他出现在我面前,脸色苍白,忧伤地看着我,说:“如果我现在说,不要你去做手术,你会不会答应?” 我担心的事发生了,我也希望能健健康康地和你一起生活,一起走下去,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正是因为强烈地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想要无牵无挂地生活下去,没有负担,没有内疚,所以我才要做这个选择。 我的眼眶渐渐湿润,我说:“医生说,手术完成后,只要休养的好,还是可以像健康人一样生活,不会有任何障碍的。” 他沉默良久,说:“就是说,即使我不同意,你还是会做手术,是吗?”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我的眼睛已经告诉了他结果。他低下头,凄然地转身离去了。对不起,我在心里呐喊,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健康的活下去的,不会让你担心。 容颜要我到咖啡店里去一趟,在快要到她店里的时候,我看见连澈和一个女孩在一起,连澈似乎送了什么东西给她,然后那个女孩就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们就这样挽着胳膊甜言蜜语地从我眼前走过去了。我当时就蒙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一直精神恍惚,找到容颜后,我说:“容颜,连澈,还有没有妹妹或者是姐姐在这个地方?”我告诉自己,也许那个人只是他的另一个妹妹或者是姐姐,这样的亲密当然就算不得什么了。 “为什么这样问?”容颜奇怪地望着我。 “我,刚才看见连澈和一个女人很亲密,我不想误会他,所以……”我期盼地望着容颜。 但是容颜低下头,小声地骂道:“臭小子,老毛病又犯了。”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我还是听见了,心,“嘭“的一声裂了一道痕迹。 “你说什么?”我向容颜确认。 容颜对我露出一个笑脸说:“哦,没什么,也许是他的干妹妹,你别多心了,这小子女人缘特好,他以前有很多干妹妹的。”干妹妹?世界上最暧昧不清的就是这种关系了,还不如直接说是情人。 我默默地回到容颜家,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连澈和那个女孩了,他捧着女孩的脸,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就像当初跟我对我的那样,突然觉得世界一片黑暗,心,碎成了沙子,一粒一粒从身体里流走,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无力地蹲了下来,连哭泣的力量都没有了,蜷缩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呼吸。 那个女孩从我身边经过时,还像打发叫花子一样丢给了我一元钱。我想抬头看她,但是却觉得眩晕,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剩下最后一点力量支撑这我不要倒下去。我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也许就跟容颜说的一样那个女孩只是连澈众多干妹妹中的一个,和我是不一样的,我不要为了这样一个画面而无端猜测,影响我和连澈的感情。 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到容颜家,连澈像没事儿一样跟我打招呼,还像以前一样关切地看着我。是的,我告诉自己,我那样想是对的,连澈不会背叛我,那个女孩确实是他的一个干妹妹而已,也许那个女孩有什么难过的事,所以来找他了,所以他才会那样关切地望着她,就像安慰我一样,我不停地跟自己说。 我想起来我给连澈织的围巾还没有送给他,然后我回了出租屋,又看到了晓淙在那里蹲着,我静静地走向他,把他扶起来,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泪流满面,他说:“姐,我现在叫你一声姐好不好,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要求你为我做这做那了……” 我一把抱住他,心里一直忍住没有掉下的泪如决堤的水倾泻而出,我拼命地点头说:“当然好,当然好,我只怕你不能原谅我,只怕你不愿见我,只要你愿意认我,我永远都做你的姐姐。” “为什么你最近都不来医院了?”他的眼神清澈地望着我,脸上泪痕未干。 “我,最近很忙。”我低下头说。 “我妈妈后天就要做手术了,你会来吗?”他期待地忘着我。 对不起,我不能去,因为我要和你妈妈躺在同一间手术室里。我转过身,不让他看见我的脸,说:“是吗,那太好了,你妈妈终于有救了,不过,我不能去,我没有时间。” “对不起,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去。”他忧伤地低下头。 我抚着他的脸,说:“手术成功后,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不要让她再生气,不要让她再生病。”心里坍塌了一片。 我目送着晓淙走了,我真的很开心,我又可以坦然地面对他了,然而每当一个伤疤弥补上了,就会有另一个伤疤出现。 第四十八章 手术搁置了 我拿着围巾回到容颜家,门开着,却看不到人影,楼上传来争吵声,我循声上楼,在连澈的房间,我清楚地听到了连澈和容颜的争吵,对我来说,最残忍的争吵。 “你这个臭小子,你说,你跟那女孩是怎么回事?”容颜骂道。 “还有什么事啊,不就那回事呗。”连澈满不在乎的声音。 “臭小子,我还以为你和海潮在一起安分了呢,居然又死性不改,和那些女孩泡在一起,你还真是无可救药了。” “哎呀,别打我,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生气过呀。” “你真是一个混球。”容颜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却看到我站在门口,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海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朝他笑了一下,说:“刚回来。”然后我看到连澈捂着脸走了出来,我摸着他的脸,凄然地笑着问:“疼吗?”他不知所措地摇摇头。 我拿出围巾,小心地帮他围上,说:“这是我过年的时候要送给你的礼物,真抱歉,现在才给你。”我那么平静,平静得让大家害怕了。 “海潮……”他轻声唤我道。我掉下两颗眼泪,我是真想就这样麻痹自己,装作看不见,可是我的眼睛却背叛了我的心。 “我先去睡了。”匆匆丢下一句话我就跑回房间了。我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难道他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那些快乐的日子是那样的历历在目,为什么他现在要变成这样? 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像被抽干了一样,毫无力气。外面传来一片银铃般的笑声,我透过窗户望去,那个女孩和连澈在门口欢快地聊着,脖子上居然围着我送给连澈的围巾,我再也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跑下楼,仓促得差点摔了下来。 我一把扯下那女孩脖子上的围巾,愤怒地望着连澈:“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连在我面前演戏都不用演了吗?” 他拽拽地笑了一下,说:“这围巾你不是送我了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大声喊着。 他俯下身掌着我的脖子,看着我的眼睛玩味地笑着,说:“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就不想瞒你了,演戏也确实很累啊,正如你看到的,我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只是觉得新鲜,如果你像个正常人的话,我还考虑和你再多玩一段时间,可是你却要去做什么移植手术,呵,你真以为我愿意照顾一个病怏怏的人啊。” 他说得那么无情,无情得让我没有力气打他骂他,只能绝望地愣在那里,他揽着那个女孩的脖子,拍拍我的头说:“所以说,不要再去做什么手术了,做了手术以后,没有人照顾你的。”然后头也不甩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一只胳膊架在那个女孩的脖子上,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从来都没有对我做这个动作,一直是个谦谦君子,虽然有调皮的时候,可是仍然很保持风度。他的这个动作,与其说是拽拽的样子,不如更像是依靠着那个女孩的肩膀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我回过头,看到站在窗户旁注视着我们的容颜,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旋即离开了我的视线。是我看错了吗?我看着连澈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最后还说,让我不要去做手术了,他失踪回来以后也曾经问过我,是否可以放弃手术,难道这一切都是做给我看的吗?只是想故意打击我,让我放弃手术?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我的心逐渐变得明朗了,看得也更清楚了。如果他是演戏,就一定会有穿帮的一刻。 我敲敲跟在连澈后面,想要发现他露出破绽的一刻。我从早上一直跟着他们到了晚上,他们吃东西,看电影,逛街做着一切恋人间该有的事,我丝毫不感懈怠地盯着他们,时间越来越晚,我的心也越来越凉。我为他找寻着一切借口,可是他的行为却丝毫不领我的情。 我疲惫地跟着他们到了容颜家门口,该伤心的到底还是伤心了。 他们,接吻了。 我确实没想到连澈会这么做,即使是演戏也好,他也不可能演得这么绝,因为他是爱我的。如果不是演戏,像容颜说的那样,他是个混小子,可他从来没对我做过这样的事,即使真的想,就像上次一样他还会询问我的意见,虽然最后失败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不管我看到的是真是假,我都已经痛得无法呼吸。我不是说过要让自己过得轻松快乐吗?为什么我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我就是无法逃离生活的魔咒,不想再为他找借口了,不管是真的假的,我都要了断一切让我痛苦的东西。 我没有进去,直接回到了出租屋,我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悲伤,我还要准备明天的手术,我还要救那个女人一命,所有的事都等到手术完成以后再说。我一个人感受着彻骨的冰凉和孤独,寂静的天花板似是要从头顶向我坍塌下来,把我淹没在一片废墟中,我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直到手机急促地响起来,像在催命一样吸取我残存的一点意识。 我匆忙赶到了医院,看到焦急等待的晓淙和思维,也许他们以为那位捐赠者反悔了吧。我不会反悔,我说过的话就不会食言,我不要做让别人空等空欢喜的人。我跌跌撞撞找到医生,笑着对他说:“我们可以手术了。”然后我就沿着墙壁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病床上,我问护士:“手术做完了吗?” 护士哭笑不得地说:“做什么手术啊,你从来到医院后就晕了过去,一直昏迷到现在,你现在不适合做手术,要休养一段时间。” 我悄悄来到那个女人的病房,那个女人昏厥过去了,医生赶忙前来抢救,晓淙在那个女人被推出病房前噙着眼泪拉着她的手说:“妈妈,我们再等几天,你再坚持几天,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 “海潮。”我一哆嗦,回过头,我望着思维苦笑着说:“你总是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在医院的长椅上坐着,思维淡淡地说:“手术延期了。”我看着这个男孩,当初玩世不恭的人现在也因为我的插足变得如此悲凉。 我在办公室里麻木地等着主治大夫,我拉着他的手恳求他说:“求你让我做手术吧,即使我死在手术台上也不要紧,只要你能救活她,就是陪上一条命我也愿意,不会有人来找你们麻烦,我就是一个人,没有人会因为我死了为我惋惜的……”我不断哀求着医生,与其说是想挽救那个女人的性命,不如说是想借此死掉最好。由于情绪太激动,我差点再次昏厥。 医生扶着我,苦口婆心地说:“我要为我的病人负责,你这样我更不能做手术,你的眼里没有求生的意识,我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让另一个人死在手术台上。而且,她现在不能做手术,她刚刚晕过去了,身体非常虚弱,我们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为什么我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观察着我,可是等我回头,却什么都没有,我踉跄地回到出租屋,等着生命从身体里流干,医生说的没错,我没有求生的意识。可是我不能这样,在移植手术之前,我一定要坚强地活着,就是死也要在手术以后死,我要留给那个女人一颗健康的肾脏。 第四十九章 遇见金敏是我的幸运 我把咖啡店的工作辞了,那个工作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看我走的时候,容颜的眼里有一丝忧伤,好似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我也不想深究。 我在容颜家清理东西的时候,连澈一直漫不经心地做自己的事,那条围巾我没有带走,我已经把它送给他了,就不会拿回来,即使他把它送人也好,丢了也好,就当是分手的见证。我默默地收拾好东西,走出容颜的家,在跨出门槛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连澈,看到他的忧伤,在我回头的那一秒钟,转瞬即逝。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我也是有自尊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么做,我都不想追究了,我像个过客一样从他生命里消失,但是他却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就让我保持这样一份美好的记忆就好了,至少以后我回想时还可以甜蜜地笑起来。 我平静地离开了,带着无法愈合的痛离开了,我不是发现了背叛会大吵大闹的人,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是从前我还有力气去恨,现在我已经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离开这座城市,没有跟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出租屋的房子我也退了,我回到了以前和萧萧在一起的家,静静地等待医院的通知。 快开学了,在离开这座城市以前,我到学校办了休学手续,一个人在街上走的时候,对着这里的天空默默地流最后一次泪水。 “海潮。”一个久违的声音在叫我。我擦干泪水回过头,是金敏,我勉强地对她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她走近后看到我问我,我擦干了泪水,可是眼眶还是湿润的。 “哦,没什么,沙迷了眼睛。”我笑着说。 “好久不见你了,我们去喝杯茶聊一聊吧。”金敏微笑地挽着我,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晴朗得让人不敢相信她曾经有过阴霾。在离开这里的最后一天,遇到她是我的幸运。 我们在一个幽静的咖啡厅坐着,金敏给我点了杯冰咖啡,就跟我的心情一样又冰又苦,即使放再多的糖,它的本质还是苦的。我没有喝,不停地用茶匙搅拌着咖啡。 “海潮,那颗肾脏是你捐的对不对?”金敏认真地望着我,刚才她还笑得那样温暖,我吓了一跳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说。 “你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不会撒谎也不愿意撒谎,当你不得不隐瞒一些事的时候,你只有选择沉默。我一听说,你妈妈,有肾源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她不理会我自顾自地说着,说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她要做移植手术?难道你还和……”我疑惑地问她,她笑着打断了我,说:“你放心,我没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想,我们应该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我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心放下了,苦笑了一下说:“我还没有捐呢。”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是谁捐的肾?”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当然没有,你既然不想说,我当然不会多事,而且我只是猜测而已。”她说,我笑了一下,说:“看来我应该来个抵死不承认的。” “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捐出一个肾好好调养的话,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还是和正常人一样。“她关切地说。 “谢谢你。” “我很高兴。”她又变得深沉起来:“你可以放开心结,和当初我看到你时想的一样。” 我垂下眼帘:“我没有那么好,不是放开了心结,而是有了另一个心结。”我望着玻璃外的天空,阳光很刺眼,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问。 我把手撑在眼睛上,希望太阳不那么刺眼,可是它还是灼伤了我的眼睛:“你曾经说过抬头便是阳光,我抬头了,也看到阳光了,可是,乌云也出来了。”被太阳灼痛的眼睛缓缓地流下了两滴泪,我擦了擦眼泪,笑着对她说:“看,阳光太强烈了,也是会被灼伤的。” 金敏握着我的手,说:“乌云只是短暂的,太阳,也不要紧紧想要抓住它,只要敞开心胸,阳光会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是啊,阳光会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所以我现在也不想要紧紧抓住它了,因为阳光是抓不住的。我只要忘掉一切不快乐的事儿就好了,太过强求的爱和恨都会给自己带来伤痛。把我这一生犯下的错弥补了,我就可以安心地平淡下去,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我的人就是萧萧,可是我却把她伤害了,我要在我们的家里等着她回来,那个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她在外面飘荡累了,一定会知道回那里。 第五十章 思维来了 我回到那个小屋的时候,倩柔正在帮曾奶奶晒被子,这家伙现在也懂事了,居然白天也能在家呆着,还会做事了。每个人都变得美好了,我望着她欣慰地笑了。倩柔一眼就看到我了,跑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说:“海潮姐,你怎么回来了,我还正打算过几天再去找你呢。萧萧姐呢,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我回来就是等萧萧的,我怜爱地摸着她的头,说:“她去找自己的生活去了,但是她会回来的,我一定可以等到她回来。” 倩柔歪着脑袋,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在这里平静地生活着,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好长时间没有人来住了,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淹没了我和萧萧的痕迹。 我帮着曾奶奶做家务,教倩柔做饭,用一切事情来淡忘心中的疼痛,我说:“倩柔,你长大了,也该学着做饭给奶奶吃了,以后回忆的时候就不会后悔。”倩柔总是眨巴着眼睛望着我,她听明白了我的要求,却不知道我的意思。我这样平淡地过着,只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睡不着觉,忧伤地看着寂静的天花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连澈带给我的伤痛是无法弥补的,回忆也是无法抹掉的,白天可以忘记的事,晚上仍然会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我始终无法相信他是背叛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说不出来,然而分手却是在所难免的事,我记得的仍然是他对我的好。 曾奶奶说,海潮,从你这次回来后你就变了,变得我看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变得你笑容里的眼泪让奶奶心疼。 晓淙和思维给我打了好多电话发了好多短信我都没有接也没有回,我却不敢关掉手机,怕医院有什么电话会突然打过来。 思维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正在门口给曾奶奶梳头,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我惊讶了一下,但是又马上冷静下来,他以前就调查过我,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我朝他笑了一下,继续给曾奶奶梳头,他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站着,异常冷漠。倒是把曾奶奶弄得坐立不安。我给曾奶奶梳完头以后就回屋了,他静静地跟在我后头。 “喝水吗?我这里只有水,没有饮料。”我边说边倒了杯水给他,很平静。 他没有接,冷酷地说:“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清你。” “我为什么要让你看清,我也同样看不清你呀。”我笑说道。 “捐肾的人是你对不对?”他说。 “不是。”我想也没想就否决了。金敏说我不会撒谎,看来是错的。 “你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就是你。”他的冷漠不见了,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 我奋力挣开他的手,冷笑着说:“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把她害成这样恨不得她死掉,怎么还可能救她。” “不可能,如果你希望她死就不会那样精心照顾她了。” “那是做给晓淙看的,你那么聪明怎么看不出来呢。当时你也看到了,我对她那么好,她还嫌弃我,说我是个孤儿,听上去真是可笑,我怎么还可能救她,我巴不得她马上死掉……” “我在医生办公室看到你的资料了。”他大声吼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冷笑了一声,说:“那又怎么样,是我又怎么样,你不是很希望她得救吗?你不是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供着吗?你该高兴啊,怎么还来找我吵架,你不怕我一气之下不捐了吗?”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得我差点失去了心里的防备。我摸着发烫的脸,冷笑着说:“我打过架,挨过刀子,遭过拳脚,就是没人打过我耳刮子,你是第一个,你有种。”我突然想起来其实这不是我的第一个耳光,第一个耳光是那个泼妇打的,心里失落了。 他抱住我哭着说:“你真是个傻瓜,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这样,我不要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不要你拿出自己的肾,我会想办法救她的……”眼睛被泪水膨胀得快要支撑不住了,我推开他,大声骂道:“你有什么办法,拿你的肾吗?只不过是一个肾而已,我又死不了,你哭什么,你真以为我是要救她吗?我还要好好活着折磨她呢,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死掉的,太便宜她了。” “我不会相信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的。”他坚毅的眼神让我害怕,我已经够可怜了,不要让我连最后一点自尊都丧失殆尽。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我冷冷地说道。 “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放低了姿态,柔和地说:“你走吧,不要让我最后一点骄傲都没有了,肾,我是一定会捐的,人,我也是一定要救的。我不会有事的,我要活得好好的,我还要等着萧萧回来呢。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回去以后就不要多事,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 我把思维赶走了,如果他再不走,我心里的防线真的要坍塌了。我仍然平静地等待着手术的日子,容颜的一通电话却在我满是伤痕的心砸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第五十一章 上帝诅咒我了 容颜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倩柔玩水,没有听到电话响,等我回来看到手机的时候,容颜快把我电话打爆了。我本不想回复过去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还是打了回去。电话刚响就接了,似乎一直守在电话旁。 “喂,海潮。”容颜的声音很焦急。 “恩。“我低低地应道。 “海潮……”电话那边是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我的心一沉,容颜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我试探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海潮,你回来吧,回来看看连澈吧。”容颜哽咽这着说,我心一紧,手机差点掉了下去,我连问她的勇气都没有。 “海潮,连澈快不行了,你快回来吧,他和那个女孩子的事是我们串通好做给你看……” “连澈他,他发生什么事了?”我打断容颜的话颤抖着问。 “他得了白血病,医生说……”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从接电话开始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心一直砰砰砰地跳,脑袋嗡嗡作响。倩柔进来找我的时候,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 当我到了车站的时候,容颜已经在站台等着了,我老远就看到她焦急的身影。容颜一看到我就湿了眼眶,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像做梦一样迷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不相信,不相信连澈得了病,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会得病,怎么就不行了。 容颜开车的时候不时地忧伤的望着我,我像个木偶一样坐着一动不动,心脏麻木般疼痛,眼睛瞪大了望着前方,这一定是假的,我跟自己说,等我见到连澈后,他一定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他在跟我闹着玩呢,这样想着,我突然笑了出来,容颜流着泪说:“海潮,你别吓我。” 我走进病房的时候,连澈蜷在床上,我慢慢走近他,每一步都这么艰难,我害怕,害怕真的看见他生病的样子。我摸着他曾经浓密的黑发,连澈还是一动不动地蜷着,我张了张嘴,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眼泪终于止不住掉了下来。 容颜说:“连澈,海潮来了。”连澈缓缓地转过身,望着我,曾经明亮清澈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满眼的忧伤和疼痛,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红润的嘴唇也变得干涸。我的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却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看着他任泪水泛滥。他忧伤的眼神突然变得暴躁,使劲把我推开,把脸蒙着用尽所有力气大叫着说:“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们都给我滚。” 容颜扑上去抱住他,哭着说:“你不要这样,我拜托你不要这个样子,是我把她叫来的,你就让她呆在你身边,求求你,安静一点,不要这么激动,我求求你……” 我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看着他们两个纠缠,泪如雨下。 容颜说连澈不愿意接受化疗,脾气暴躁。谁也接近不了他。看到我以后他更是歇斯底里,一直不能安静下来,不停地摔东西,我不能靠近他,在旁边流着泪默默地看着他发狂,心里疼痛得无法呼吸。 容颜制止不住她,到门口大声叫着护士。我擦了擦眼泪,向他走近,他随手拿了一个玻璃杯扔了过来,当时我就觉得头嗡的一声震了一下,病房里突然很安静,连澈呆呆地看着我,赶到的护士小姐也愣在那里,直到血从额头滴下来,顺着眼睫毛流下,我才感觉到疼痛,连澈暴躁的眼神变得悲伤,眼眶也湿润了。 护士反应过来要帮我包扎,容颜拦住了。我抹了抹被血模糊的眼睛,静静走向连澈坐在他旁边,抱住他,我说:“曾经在病床上你对我说我就是打你骂你拿刀砍你你都不会离开我,现在换成我对你说,你就是打我骂我拿刀砍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已经给我留了一个疤痕,我不介意你再给我一个疤痕,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我,泪如雨下。 护士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他沉沉睡下了。我顺便把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望着病房内安详地沉睡的他,脸上的泪痕干了,心里却一直下着滂沱大雨。 容颜说,连澈失踪的那天就是去拿血液报告去了,当时他心里很矛盾,他害怕我做了手术他没有能力照顾我,所以和容颜演了那出戏,一是为了阻止我做手术,二是为了和我分手,不想让我看到他生病的样子,不想看到我难过。那个女孩子是容颜替他找的,他本来只想表面演场戏希望能骗到我,哪知道我却一直跟踪他,他只好迫不得已吻了那个那孩子,吻的时候他流了泪,我没有看见。我去做手术的那天,他一直在后面跟着我,结果我果然没有做成手术。 我拉着容颜,说:“我来劝他做化疗,我们一定让他活下去。” 容颜含着泪说:“没有用了,化疗已经不起作用了,而且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化疗了。你走了以后,他的病恶化得很快,医生说即使找到合适的脊髓,也没有办法做手术了,何况现在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脊髓。开始我也以为他的病只是初期,可是医生说因为极少数的病人体制比较特别,到了晚期才会发现症状,所以当连澈检查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救了。他自己又拒绝化疗,他以前那么爱漂亮,怎么能够看见自己这么难看的样子,我们现在只是在这里拖时间而已。” 容颜拉着我的手说:“他变成这个样子,我本不该找你来,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想,只有你,才可以陪他安静地走完最后的路,我不想他到死的时候,还是痛苦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心伤得找不到痕迹,我,抱着容颜痛哭流涕。 老天你是要惩罚我吗?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你就不停地让我遭遇痛苦,折磨着我身边爱我的每一个人,如果是因为我必须受到惩罚,必须为自己的怨恨负责,那么你就都罚在我一个人身上好了,不要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是我惹的祸,却把别人拖下了深渊,我却站在岸上无能为力,你就是用这种手段来惩罚我吗?我已经答应了把肾给那个女人,为什么还要让我和身边的人痛苦。 我发了疯般地离开连澈的医院闯入那个女人的病房,抓住她哭着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明明是你错了,为什么承受痛苦遭受折磨的人是我?我已经知道后悔了,我把你的幸福都还给你,还对老天诚心忏悔,我甚至都答应把肾给你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还要对我身边的人下诅咒,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晓淙一把抓起我,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说:“你在说什么啊?你说你把肾给我妈妈?” 思维把我拉到身后,对晓淙说:“这件事你不要管了。”然后拉着我就往外走,晓淙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到了走廊,思维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哀伤地望着他,说:“受到报应了,受到报应了,你说,我已经答应把肾给她了,我是真的不再恨她了,为什么老天还要诅咒我……”我哭喊着跑出了医院。 我哭得有多厉害,老天爷就哭得有多厉害。我一个人在雨中跌跌撞撞地走着,泪雨滂沱。老天爷,你也不是个好人,做错事的人不惩罚,却偏偏让无辜的人承担过错,你也是个混蛋,彻彻底底的大混蛋。如果生命能重来一次,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都不会再怨恨任何一个人,我会开朗地活着,不要诅咒任何一个人,让我一个人下地狱就可以了。我在雨中徘徊着直到精疲力竭。 第五十二章 连澈啊连澈 我和容颜把连澈接了回来,他现在变得很安静,和之前成了两个极端,安静得一句话也不说,心像死了一样。我心里流着血,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已经这样了,我要带给他阳光和欢笑。 我在容颜家见到了连澈的父母,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容颜跟我说过他们回来了,也给他们打了招呼,两位长辈都同意了。我们见面的时候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就好像我们彼此都认识一样,都心照不宣地流泪。 我想我是自私的,我给医院打了电话,我连现身的勇气都没有,我说,对不起,我不能做肾移植手术了,让他们另外找捐肾的人吧。然后不等回答我就马上挂了电话,把手机关了。我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从现在开始,我是连澈一个人的,我要完完整整地陪他走完最后的路,不要被任何事情打扰。 妈妈,我现在叫你一声妈妈,我是真的不再恨你了,真心希望你好起来,你听到我心里的话了吗?你一定要等我,一定可以等到我回来,你还可以做透析做治疗,可是连澈不能了,他只能静静地等死,你要原谅我,原谅我做个不孝的人。 连澈还是不说话,总是傻傻地看着一个地方。我每天推着他到草坪上散步,接受阳光的沐浴,我给他讲故事,讲我们开心的事,讲着讲着我就流下了眼泪,我是不可以哭的,我背着他偷偷擦干眼泪,笑着看着他,心里却疼痛得要死。容颜和连澈的父母也躲在窗户后面流泪。 当病痛发作的时候,连澈就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独自地承受疼痛,我趴在门外听着他痛苦地呻吟着却帮不了忙,有一种痛,叫撕心裂肺,压抑的悲痛让我喘不过气,我和容颜抱着哭,哽咽地说:“容颜,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极力让他感受着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份新鲜,我多希望他能笑一下,至少我心里觉得还有一丝希望,一丝安慰,可是他只是一动不动,连哭都不哭,我不敢对他说任何要求。 我给他削苹果,结果手划破了,看着汩汩的鲜血流出来,我终于忍不住在他面前痛哭了起来,这是在医院见面以后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放肆地哭,任泪水奔流而下,把心中所有的伤痛都发泄出来。 他的身体不住地颤动,眼泪压抑地流下来。我抱着他声泪俱下:“我求你,我求你跟我说一句话,即使不说话,你哭也好,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你知道我看着你这样有多难过,我恨不得替你承受所有的疼痛。你看我难过时有多痛,我现在就有多痛,甚至比你痛一千倍,一万倍。我知道你不想拖累我,但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能让你快乐,我也没有力气活下去的。我以前本来就是毫无灵魂地活着,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感受到了幸福,我才愿意重新接受这个世界,可是现在连你都这个样子,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跟着你一起走。你说过以后我就是拿刀砍你你都不会离开我,你为什么不守信用?如果我回来却让你变成这个样子,就跟我亲手杀了你有什么区别?如果你心里还有我的话,我拜托你,振作起来,振作起来,好不好,好不好……”我心里痛得肝肠寸断,连澈也哭得泪流满面,这是他自那次发脾气以来第一次肯敞开心大声地哭,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你哭出来我还知道你想什么,知道你有意识,如果你像那样不哭也不笑,我真害怕我眨个眼的功夫你就走了,而我却来不及跟你说一句话。 当我们都哭得疲劳了后,渐渐平静下来,连澈温柔地看着我,伸手抚摸我的额头,我的额头上还有一块疤,他说:“对不起,我伤了你。”他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即使是一句道歉我也很高兴,我笑着擦掉不停流下的眼泪说:“不要说对不起,爱是不用说对不起的,这是你留给我的印记,你在我心里留下一个烙印,我不会忘记,你在我身体上留下一个烙印,我更不会忘记,我不是为人活着的,我是为了爱才活着的,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把剩下的爱全部都给我,储存在我心里,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可以拥有它活下去。” 连澈终于不再沉默不语,那个积极的快乐的他带着忧伤又回来了,虽笑容里有疼痛,但是我不再是一个人,他不再是一个人,我们是要携手走下去的。 我不愿意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笑容,我每天都把他的一颦一笑拍摄下来,当他走了的时候,这个就是留给我的回忆和礼物。 当我早上起来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脖子上围着那条我送给他的围巾,心里的潮湿如海水般不停泛滥,现在流下的眼泪是悲伤的也是快乐的,他还是那么爱美,每天都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虽然没有了以前的光彩照人,但是眼睛里却是充满希望的,这种希望也给了我一丝力量。 他现在不止跟我讲话,还愿意和容颜和他父母讲话,他们都忧伤地笑着,我在一旁欣慰地看着,两位长辈,似乎苍老了许多,望着我,流下混浊的泪。我想,我一定也苍老了许多,但是我不介意,最后的幸福,永远留在了我和他们的心中。 我推着连澈在草坪上散步,从我出生到现在,老天对我只做了两件好事,一是让我遇到了他,二是在他剩下的日子里天空永远是晴朗明亮的,没有一丝阴霾。即使我们的心是灰暗的,也被它照亮了。 我,静静地和连澈过着最后的日子,和晓淙思维断了联系,害怕被噩耗打扰,只能无尽地祈祷妈妈能顽强地度过难关,等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能像花儿一样对着大家微笑。我不再奢求她能记得过去的 我,甚至连现在的我也不奢求她能记得,只要她能健康地活着。 第五十三章 一个无耻的人 我,推着连澈回到容颜家时,远远就看见那个男人坐在客厅中,像个经历了挫折与痛苦的人一样颓废地低着头,容颜和连澈的父母在一旁坐着忧愁地寂寂不语。我刚开始有些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连澈累了,一直微闭着眼在休息。 那个男人看到我回来的时候,满眼希望地站了起来,当他的视线顺着我的手落在连澈身上时,眼神又黯淡哀伤了。当他满怀希望地看到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有了一种预感,他,不是来看连澈的,他,是来找我的。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我不想让连澈看到这个男人在这里,我用冰冷的眼神制止着每一个想要说话的人。容颜帮我把连澈抬进了房,让他安稳地睡下了。 我无视这个男人的存在,他在客厅里局促不安,容颜忍不住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我终于抬头看着这个男人,冷冷地说:“有什么事吗?” 他摩挲着手,小心地说:“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 我冷笑了一声,说:“真是很好笑,我又不认识你,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他哀怨地望着我,说:“海潮,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认得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你好有心机,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却装作不知,现在为了什么卑躬屈膝地来找我。 我愤怒地望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出去说,我不想你脏了这地方。” 我们就近到了一个茶餐厅,我抱着胳膊不说话,看他坐立不安。 他思索良久,吞吞吐吐地说:“海潮,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爸,但是看在你妈妈的份上……” “我妈妈的份上?现在你来跟我谈她是我妈妈?你有什么立场来跟我谈?你凭什么跟我谈?你当初抛妻弃女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对不起,你抢我妈妈,害我家破人亡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对不起?”我怒不可遏。 他惊讶地抬起头问:“你爸爸他?” “他死了,被你夺了财产抢了妻还白白养了你的儿子五年,被你害死的。”我冷冷地说。 “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你们,我一定会赎罪的。”他老泪纵横。 “哼,你除了对不起我,难道就没有对不起别的人吗?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女儿呢?”我冷哼一声,我可以原谅我妈妈,可以原谅这个男人对我造成的一切痛苦,可是不能原谅他对萧萧造成的痛苦,他居然狠心地抛弃自己怀孕的妻子,害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郁郁而终,让萧萧变成一个孤儿,他亲手造就了两个家庭的灾难。 他望着我,问:“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 “多可笑啊,现在你是因为要来求我才对我说对不起的吧,你早干嘛去了?你甚至都不记得被你抛弃的人,你好卑鄙,好自私,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着想,你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伤害了两个家庭,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跟你谈谈?”我大声地骂道。 “你见过我妻子和我女儿吗?”他急切地问。 “现在才想起来吗?如果我不说,恐怕你一辈子都不记得你还有个女儿吧,就像我妈妈一样,和你走了以后也忘了她还有个丈夫和女儿。” “海潮。”他伸手要抓我的手。 “别碰我,我恶心。”我忿忿地说。 他抹了抹眼泪,说:“你妈妈,她是忘记你了,但是这不是她的错,当年我们离开了以后,她不久就出了一场车祸,以前的记忆都消失了,所以她才不记得你。出车祸以前,她是很想你的,每天都是不下咽,正因为精神恍惚,所以才出了车祸。我想,既然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所以也没逼着她记得以前的事。”难怪她一点也不记得我,一点也不记得曾经有个女儿,我是惊讶,惊讶她怎么能把我忘得这么干净。 他继续说:“后来我听说她收了一个干女儿,我一听到你的名字,就知道是你了,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出来阻挠你,因为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恶意,在医院的走廊上,我见到你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的鼻子,眼睛,嘴巴,还像当年一样,一点也没变,我知道你还是爱你妈妈的。”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了,感谢你没有阻挠我,感谢你给我一个机会和她在一起啰?”我问:“那个时候你都不出现,那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你还是可以继续你的漠不关心风格。” 他哀伤地望着我,说:“我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很爱你妈妈,我知道那个要捐肾的人是你,我真的很感谢你还能不计前嫌做这个决定,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又决定反悔了,不过你妈妈是无辜的,她真的很需要你来救她。” “你真是有心机,你知道捐肾的人是我,还能保持沉默毫不愧疚地接受我的馈赠,如果我不是反悔了,你是不是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永远不会露面了,永远装作不认得我,手术做完后就撒手不管了?你的两个儿子,无论是亲生的,还是认得,都比你有道德有感情,你就是一个畜生。”我愤怒地骂他,眼里噙着泪水:“我妈妈跟着你,是她倒霉,如果不是你作孽,她也不会这样,你太自私了。你以为她因为丧失了记忆就可以推卸责任了吗?从她跟你跑的那一刻起,她就错了,永远不可挽回,不值得原谅。”“我是有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你妈妈现在病了,你真的要那么无情吗,看她死吗?你明明是爱她的,要不然当初你就不会答应做手术了……” “我真太悲哀了,从头到尾,我看不到你丝毫的诚意,我只是一个救你女人的机器,因为我不愿意救她了,所以你来求我了,利用我对她的爱。可是一开始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你到现在还这么自私,你刚刚说要对我赎罪,所谓的赎罪,就是要我献出一个肾。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被你伤害的人?你到现在仍然只顾着你自己的感受,被你抛弃的女儿呢,你又忘了……”我真是痛心疾首,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无耻的人。 他低下头,现在他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虚伪的,他说:“我没有忘,但是现在我要先救你的母亲,我会补偿你的,做完手术后,我会把你接到家里来照顾你,你妈妈会把你像女儿一样疼的。” 我绝望地望着这个男人,我的母亲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卑鄙的人抛弃了我父亲,我冷冷地说:“你要救你爱的人,我现在也要救我爱的人,虽然那个人是我妈妈,但是你们什么时候对我负责过?你凭什么要求我为了救你爱的人放弃我的幸福。我会救她,但绝不是现在,你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两件,一是寻找新的肾源,二,就是祈祷她多活几天,等我回来。你不要怪我,你没有资格怪我。如果我妈妈真的等不到我来救她,那也是你的错,是你的无情犯下的错。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内疚,因为我不觉得我应该为此承担责任,要承担责任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心里在滴血,妈妈,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能抛下连澈做手术,我绝不是恨你,我只是对这个男人感到无情和痛心。 “可是我现在找不到新的肾源,我得等到什么时候?”他焦急地问道。 我一刻也不想和这个男人再纠缠下去,我站起身冷眼看着这个男人,狠狠说道:“她等得到就等,等不到,就让她死吧。”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也不忍心再听到关于妈妈的病情,我只有看不见听不到才能安心下来。妈妈,我绝不是要诅咒你,我一点也不恨你了,我只是太恨那个男人了,说的是气话,他太可恶了,为什么要死的人不是他?为什么遭受折磨的人都是我爱的人?妈妈,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每天都会为你祷告的,我会很诚心很诚心祷告的,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救你。我在心里哭着呐喊着。 第五十四章 新不了情 我像没发生任何事儿一样回到连澈身边,每天阳光都依然灿烂,好似是要给连澈送别所以给他最美丽的天空去看,而我们的心却灰暗无边。连澈仰起头闭着眼睛贪婪地享受阳光的滋润,我趴在他腿上静静地感受这一份宁静,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笑着说:“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比我的长了。”我趴着不动,说不出话来,怕他看见眼中的泪花,他缓缓抬起我的脸,哀伤地说:“不要做移植手术,下半生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 我,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只能欺骗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已经眼睁睁看着你的生命一点点消逝却无能为力,不能再看着她离开我。即使她已经不认得我了,只要她还活着我就开心了,所以现在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我的心被扯成了两半,我想挽救你,也想挽救她。 连澈贪婪地呼吸着他生命里最后的空气,仰着头对我说:“海,带我去外面看一看。”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会叫我“海”,一个是萧萧,一个就是连澈,这两个人都是我生命中的唯一,都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和我最爱的人。前一个我已经伤害了,所以这一个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我推着他在街上行走,他看到漂亮女生还会回头,和我讨论她们穿得好看不好看,身材正点不正点,我高兴地附和着,我知道我们的心中都在流泪。我们放肆地笑着,用笑声遮掩痛苦,为了在最后的时间不给对方遗憾,虽然他的笑容很虚弱。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一家炖汤店里用的餐,虽然我吃不下,但是不想让他看到我难过,我还是点了一份餐。 “这里的东西不错吧?”每当安静的时候我就想哭,如果我想哭,我就会尽量找一些话说。我边说边装得津津有味地吃着。 “恩,不错,以后我们天天都过来吃吧,知不知道你做的东西难吃死了。”他腐笑了一下,这是他的经典笑容,他说交朋友前都会对别人腐笑一下,一般的人是接受不了这种笑容的,会有种被蔑视的感觉,如果别人接受了他的腐笑,他就会跟那人交朋友。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给了我一个腐笑。那个腐笑像久违的以及突然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里,那些嬉笑怒骂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是昨天的回忆一样,眼睛一下子潮湿了,我赶忙低下头吃东西。我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周围变得好安静,当他不说话的时候,我心里就恐惧,我只听得到他的声音,他的心跳,只要他不说话,周围即使再嘈杂对我来说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我抬头看着他,他扭过头望着对面,忧伤从眼睛里溢出来,这种忧伤似是把他心里的悲痛都挖掘出来静静地流淌一样。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公共电视里正在放新不了情,袁咏仪演的阿敏躺在病床上,刘青云演的阿杰握着她的手两人深情又哀伤地相望着,悲伤凝固在了这一时刻。他们说的话我已听不见,我只能感受到收音机里放的阿杰为阿敏写的歌,新不了情。歌声早已停了,可是却久久回荡在我耳边: 心若倦了,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难舍难了 曾经拥有,天荒地老 已不见你,暮暮与朝朝 这一份情,永远难了 愿来生还能,再度拥抱 爱一个人,如何厮守到老 怎样面对一切,我不知道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情难了 …… 阿敏的命已逝,留下斯人独伤悲。我的忧伤顺着这首歌滑落下来,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我低下头,两颗眼泪落入碗中,溅起两颗花儿,不知道是汤还是泪,最后融入在一起。 连澈一直望着屏幕,眼里满含着泪,忧伤像曼陀罗的香气蔓延开来,他幽幽地说:“新不了情,情未了,命已了,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我望着他,泪如雨下。 第五十五章 连澈说…… 忧伤像罂粟的毒一样欲罢不能,虽然我们仍然笑脸相对,但是谁都明白遗留在对方心中的那份不了情,万芳唱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连澈说,海,我想去海边,就我们俩。 容颜帮我们在海边的度假村订了一个房间,我和连澈两个人搬到了那里。 今年的冬天一点也不冷,度假村没什么人,我和连澈安静地享受这一份短暂的幸福,我,要把它永远刻在我心里。 度假村的生活很简单,每天我就推他出去吹吹海风,然后推他回来,现在话也不多说了,两个人就静静地靠着,越是宁静,越是感觉到生命在流失,我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无能为力的等待死亡亲临他的双唇。这种恐惧在我们两人的心中静悄悄的蔓延,却无法发泄出来,连痛哭都找不到理由。 我们在海边尽情享受被海风拂过脸颊的滋味,从海上吹来的风,连空气都是咸的味道。我说,澈,我们回去吧。 连澈说,不怕,我戴着你织给我的围巾。 我说,那就再多呆一会儿。 良久,连澈说,你知道海水为什么是咸的吗? 我摇头。 连澈笑笑说,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那你知道为什么大海总是看不到尽头? 我摇头。 连澈叹息说,为什么我这么贪婪想要一直看着它,看到它的尽头。 我哭了。 连澈说,海,我想看电影。 我租了一部影碟,是李珉宇的银幕处女作——元卓的天使。 连澈说,海,把灯关掉吧。 我是不愿意关灯的,我不管白天黑夜都把灯开着,害怕黑暗袭来,死神就回越加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恐惧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考验我承受的底线。 连澈说,海,看电影是要关灯的,不然,就感受不到电影的氛围。 我不知道关灯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我知道我可以在黑暗里放肆的流泪。 我挽着连澈的胳膊坐在他旁边,不敢放开他,害怕一松手他就离我而去。电视的荧光一闪一闪照耀在他脸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异常平静,像是在迎接死神的到来。我扭过头,不敢看他。 电影一开始,就是李珉宇演的儿子元卓在酒吧里和人打架,为了朋友,其实他内心的苦闷又有谁知道,他只是借此掩饰对父亲的思念。有的人从来都不会说爱,但是他心中却从来不乏对爱的渴望。父亲在出狱的前一天死在了狱中,天使要把父亲的灵魂带走,但是父亲的灵魂哀求天使让他做儿子的朋友,就是去天堂也要先得到儿子的宽恕。应该说故事是悲伤的,但是导演却用了喜剧的手法来做电影的色彩,悲伤潜藏在毛细孔里在影片里毫无声息地流露。父亲变成了和儿子同龄的人,帮助他打开了心中的郁结,在和天使奔向天堂之前和儿子还有妻子照了张相,父亲走了,儿子才发现原来一直在身边的朋友竟然是父亲变的,他拆开装裱好的镜框,那张相片赫然变成了全家福,这张全家福成了父亲留给儿子最后的纪念,儿子抱着镜框痛哭了起来。故事直到这里才让压抑的思念痛快的释放了出来。是高潮也是结局。 结尾是感人的,但是我没有流泪,对我来说,再没有比连澈的离开更让我伤痛的了。从开始到结局,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电影终了连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我貌似平静的心瞬间泪流成河。 连澈说,海,如果我死后,你的身边突然有一个不认识的人一直缠着你,无论你多么讨厌他,他都不离不弃地关心你,请你不要赶他走,因为他就是那个天使,来完成心愿的天使,是我变的,变成断翅的天使来守护你。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看着早已雪花一片的电视,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来,我静静地听着,泪如泉涌。 直到生命将去,每一处细小的幸福都让我感动得泪流不止,曾经从不敢奢望的东西,现在近在眼前触手可得,却即将流逝成为心底里不可抹煞的记忆。 第五十六章 哭泣的城堡 我已经不敢看他的脸,不是害怕他憔悴的面容,而是他的平静就像死神在向他招手。我宁愿这样伏在他的膝盖上,不愿讲一句话,这个时候,就是一个字也是多余的,我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但是都不足以抵挡心灵的交流,我要完完全全感受这份最后的幸福,一秒钟也不愿意错过,把自己和他融为一体。 最近我发现当我不在的时候他总是在写着什么,我一出现他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敢揭穿他,只当作没看见,我害怕,害怕他写的是遗书,不是说,人之将死的时候是会有预感的吗? 他最后一次收起自己的秘密时,脸上露出疲惫而欣慰的笑容,他对我说,海,去买一束花回来吧。 等我焦急地捧着花回来的时候,他已不知去向,我傻站在原地,服务员走过来跟我说,小姐,有位先生请你去餐厅。我差点要落泪了,我以为他把我支开,独自去挖掘埋葬自己的坟墓了。 我赶到餐厅,餐厅里寥寥几个人,我到处寻找他的身影,一个服务员搀扶着他坐到了钢琴旁,他远远地朝我笑了一下说:“现在我把这首歌送给我爱的人。” 钢琴声缓缓响起,熟悉的旋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是我第一次听他弹钢琴的曲子——魔法城堡,还记得那时的感动和深情。他还在我睡觉的时候把它当催眠曲唱给我听,唱完了以后,他大声怪叫着说:“宝贝,睡觉吧。”。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现在他把它改编成了中文歌词,边弹边唱,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神采,是对往事的怀念,对现在的告别,琴声和歌声都苍白无力,虚无缥缈地传入我的耳朵,带着忧伤,他带着微笑唱着: 你是否能相信,梦里面百转千回 你是困在魔法城堡的公主 满怀期盼地向你招手却阻隔了视线 虚渺的等待坚定了我的决心 即使前方有未知的困难艰险重重 也要拯救你重新拥有幸福 合双手用心虔诚祈祷 请赐予我神奇的力量和智慧 穿越了黑夜黎明,隐隐约约 在魔法之城,终于看到你的微笑 请相信我的手会给你力量 我们用一致的心告别过去的黑暗 心中唯一的希望是和你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我们面前浩渺的世界里拥有太多的珍贵和幸福 穿越了黑夜黎明,隐隐约约 在魔法之城,终于和你并肩飞翔 想给你力量的心不曾改变 幸福的路走了一半却对你说别离 即使去往天堂也会记得爱是永恒的记忆 我会变成断了翅的天使守护你寻找着世界的幸福 …… 我缓缓向他走去,早已潸然泪下,往事历历在目,第一次的邂逅,第一次的心动,第一次愿意接受爱。千言万语诉说不了柔肠,无尽的相思寄托在歌声里,他这样积极地想要给我幸福,就好象在争取时间跟我做最后的告别,我宁愿不要这些感动,还会有所等待。 我伏在他的膝盖上,他从我手中摘了一朵花戴在我头上,脸上是平静与欣慰的笑容。他说,海,对不起,你的母亲给了你生命,才让我在今生能遇见你,我应该感谢她。我,不再要求你答应我自私的请求,你,一定要和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眼睛里散发着灼灼的光彩,我知道,生命即将远去,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我在他生命即将结束时得到了他的理解和祝福。 我平静地接受着死亡对他的呼唤,静静地,泪流成河。 我说,澈,教我弹这首歌。 最后的日子里,阳光从窗户尽情地挥洒进来。 连澈说,海,我困了,你唱歌给我听。 我们并排坐在钢琴前,他靠在我的肩膀上,扶着我的腰,我弹着钢琴竭力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他教会我唱: 你是否能相信,梦里面百转千回 你是困在魔法城堡的公主 满怀期盼地向你招手却阻隔了视线 虚渺的等待坚定了我的决心 即使前方有未知的困难艰险重重 也要拯救你重新拥有幸福 合双手用心虔诚祈祷 请赐予我神奇的力量和智慧 穿越了黑夜黎明,隐隐约约 在魔法之城,终于看到你的微笑 请相信我的手会给你力量 我们用一致的心告别过去的黑暗 心中唯一的希望是和你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我们面前浩渺的世界里拥有太多的珍贵和幸福 …… 连澈说,海,来世我还要再爱你一次。 他的手慢慢从我身上滑落,像凋零的花瓣,我知道,我,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离我而去了。 琴声继续着,声音颤抖了,我流着泪继续唱着,唱完他生命最后的赞歌,你,将永远是,我生命的天使…… …… 穿越了黑夜黎明,隐隐约约 在魔法之城,终于和你并肩飞翔 想给你力量的心不曾改变 幸福的路走了一半却对你说别离 即使去往天堂也会记得爱是永恒的记忆 我会变成断了翅的天使守护你寻找着世界的幸福 …… 这是一场平静的生死离别,没有轰轰烈烈的场面,只有阳光和祝福,我,心如止水,因为它已经跟着他,奔向了另一个世界。 第五十七章 完成心愿的赎罪 当容颜赶来时,我平静地坐在连澈旁边,看着他安详的脸,直到葬礼结束,我都一直静静的,木讷的,没有掉一滴眼泪。我把那条围巾和连澈埋葬在一起,连澈说戴着那条围巾他就不怕冷。那条围巾是红色的,连澈最爱的颜色,鲜艳如血地和连澈躺在一起,那是用连澈的鲜血浸染成的。容颜抱着我哭,她摇晃着我,说:“海潮,你哭一下,哪怕是一下也好,你不要吓我……”心里酸楚了一下,眼眶湿润了,还是没有眼泪掉下来,我的眼泪在连澈走的时候已经枯竭了。没有大悲大痛,没有柔肠寸断,身体的每一处都已经被悲伤慢慢浸染,渐渐麻木了。 葬礼后的第一天,我来到了妈妈的医院,当我还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我站起来说,我,去做手术了。 容颜拉着我,泪痕未干,说,海潮,休息一下吧,我不反对你做手术,但是请你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连澈在天上看着也不会安心的。 我给了她一个舒心的笑,空洞地望着天空说,他会在天上保佑我的,他是断翅的天使。 我像奔赴刑场的战士,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医院,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如果连澈真的听得到我的声音,就请你在手术结束的时候带着我一起走吧。 当我出现在医院时,所有人都惊讶地站起来看着我,除了妈妈,因为她站不起来。 每个人的表情都错综复杂,每个人都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只有那个男人在惊讶过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思维忧伤地望着我,走过来,问:“他,走了吗?” “恩。”我笑着看着他,眼里却溢满了悲伤。 思维低着头,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我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晓淙看着我,眼里泛着泪花。我走过去,怜爱地摸着他的脸,他的脸瘦瘦的,没有以前那么圆润了,眼神还是那么深邃,我想起连澈的眼睛是透亮的,总像含着一汪水,以前我就经常寻思这两双眼睛有什么不同。我看见连澈在他的眼睛里望着我笑,眼泪一下子泛入眼眶,我忍住泪笑着对晓淙说:“好久不见啊,你的脸上都有胡茬了。” 晓淙的眼泪“哗”地掉了下来,抱着我哭:“你跑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痛苦,不让我知道……”我安静地被他抱着,借着他的悲伤把我埋藏在心底的痛都倾泻出来。 我轻轻推开晓淙,坐到妈妈身边,平静地说:“身体好些了吗?可以动手术吧,明天就做手术吧。” 她泪流满面,握着我的手说:“孩子,对不起,我们无亲无故的,却要你来救我,我没有关系的,我还可以撑下去,你看,我身体不是好好的吗……” 我心里一痛,扑到她怀里,说:“我不是你的干女儿吗?你就是我妈妈,我永远的妈妈,原谅我现在才出现,让你受这么多的苦。”妈妈,你是我亲生母亲,我不是你的干女儿,虽然你不记得我,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再强求了,只要看着你健康地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爱,那个人现在走了,但是他教会了我爱。 晓淙跪下来拉着我,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能力救我妈妈,还要你受苦……” 那个男人激动地轻唤了我一声:“海潮,谢谢你。” 我冷眼瞥着这个男人,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爱的人,只有这个人,是多余的。 躺在手术台上,在失去知觉之前,我甚至看到了连澈在模糊中望着我微笑,我在心里呐喊,澈,带我一起走吧。 我希望我永远都不要醒来就好,我是抱着必死的心躺在手术台上的,但是我还是见到了明天的太阳。我很失望,我的心愿完成了,我也没有遗憾了,如果我死了,我就把两个肾都给妈妈。但是老天从来都听不到我的呼喊,妈妈带着海洋走的时候,他没有听到;爸爸离开我的时候,他没有听到;当我找到妈妈的时候,他没有听到;妈妈生病的时候,他没有听到;连澈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听到;现在我不对别人有要求,只是希望老天能够放弃我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听到。我活在这世上,就是来接受苦难的,是不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老天派我下来接受惩罚,让我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我醒了,可是我不愿睁开眼睛,不愿接受这个世界,我感觉到阳光透过窗帘顽强地洒入在病房里,可是现在我讨厌见到它。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这个人爱得这么深,爱得可以忘了仇恨,爱得可以不要生命…… 第五十八章 我还活着 手术前后,我像变了一个人,经常睁着眼睛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它苍白的颜色就像连澈的脸一样。天堂的世界是不是也像医院的天花板一样洁白? 连澈曾经问,为什么海水是咸的。 我说不知道,其实我知道,那是失去了最爱的人流的悲伤眼泪。 连澈曾经问,为什么大海总是看不到尽头。 我说不知道,其实我知道,因为失去了最爱的人悲伤永远不会停止。 连澈曾经问,为什么我这么贪婪想要一直看着它,看到它的尽头。 我哭了,我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你想看到每一天从海对面升起的太阳。 我像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使睁开了双眼,还是心如死灰。我已经感受到了幸福,感受到了爱,也不再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的怨恨,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萧萧,但是我宁愿相信她现在会活得更好。所以说,我都这样了无牵挂了,为什么我还要清楚地接受着这个世界馈赠给我的生命? 连澈说,他即使到了天堂,也会变成断翅的天使守护在我身边,寻找世界的珍贵和幸福。可是有句话我一直没对你说,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珍贵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没有你的世界,我的眼睛瞎掉了,看不见更多的幸福。世界上有很多幸福,隐藏在各个角落,可是,那不是属于我的幸福,那是别人的幸福。我的幸福,跟着你,去了天堂。 我这样一直木讷地躺着,睁着眼睛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我看着它,就可以想像连澈在天堂里对我微笑,我也对着他微笑。你说,你会变成断翅的天使一直守护着我,可是为什么天使还没有出现,你,说话不算数。 我这个样子就好像连澈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一样,折磨着自己折磨着别人。我现在能体会到别人的心情,我知道他们有多焦急多痛苦,因为当初我也那么焦急那么痛苦,可是我就是那么自私,就是不愿意把自己从连澈的世界里拉回来。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从一个死胡同钻进了另一个死胡同。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犯贱,明知道是错的,还要继续下去。 容颜说,如果早知道你做手术后变成这样了,我就不让你做手术了。是啊,做手术以前,我在想,即使再悲伤,我还有一个使命没有完成,好死赖活也要活下去。手术以后,什么牵挂都没有了。这里有太多我爱的人,可是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连澈,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每个人都坐在我身边静静的流泪,唯独我不流泪。他们害怕我想不开,每时每刻都有人陪在我身边。我不想说,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我没有求生的欲望,但是也绝不会用自杀这种方式来了结自己的生命,因为如果我自杀了,即使在天堂看到连澈,他也不会见我的。就好像如果我先死了,不愿意看到他跟着我而去一样。 我这样一直浑浑噩噩,没有大喜大悲,晓淙坐在我身边哽咽着说,妈妈的手术很成功,没有出现任何感染和并发症。我心里温暖了一下,僵硬的嘴角笑了一笑,这是手术以后唯一让我觉得欣慰的事。我想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另一个肾也给她。 当我可以坐着的时候,我不能看天花板了,因为脖子会酸。我对容颜说,容颜,给我看连澈的摄影带吧。于是我又从默默地看天花板转换成了看连澈的摄影带。在旁边守着我的人都流泪了,我没有流泪。 我痴痴地看着这些不可能再回去的日子,每一个镜头,都让我的心里泪流成河,可是眼睛却是干的。有一个我最想看的画面,却没有拍进去,当连澈对我唱魔法城堡的时候,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有拍进去。当他靠在我的肩膀我对他唱魔法城堡的时候,拍下来了,可是他却去了另一个世界,所以我不想看。我要把那个画面深深印在心里,他对着我唱: 你是否能相信,梦里面百转千回 你是困在魔法城堡的公主 满怀期盼地向你招手却阻隔了视线 虚渺的等待坚定了我的决心 即使前方有未知的困难艰险重重 也要拯救你重新拥有幸福 合双手用心虔诚祈祷 请赐予我神奇的力量和智慧 穿越了黑夜黎明,隐隐约约 在魔法之城,终于看到你的微笑 请相信我的手会给你力量 我们用一致的心告别过去的黑暗 心中唯一的希望是和你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我们面前浩渺的世界里拥有太多的珍贵和幸福 穿越了黑夜黎明,隐隐约约 在魔法之城,终于和你并肩飞翔 想给你力量的心不曾改变 幸福的路走了一半却对你说别离 即使去往天堂也会记得爱是永恒的记忆 我会变成断了翅的天使守护你寻找着世界的幸福 …… 我害怕有一天,等我老去的时候,我却忘记了。我想我会活得很长,不是说经常小病小痛的人会很长寿么,我就经常这样闹个小病小痛。那些身壮如牛的人,从来不得病的人,说走就走了。所以我应该会活得很久,也会孤独很久。 当有人推着我在草坪上散步的时候,我喜欢对着太阳把连澈和我的手机吊饰拿起来看,上面有我和连澈的脸,就好像他在天堂里望着我笑,我也痴痴地看着它笑,阳光却灼得我视线模糊。我幻想着我们两个在天堂里幸福地生活。天堂的生活肯定很有意思,我肯定会忘记人世间的所有悲伤,我想起来曾经在医院里我以为他把我带到了天堂的那一幕,天堂的生活肯定像那样有意思,我会毫无顾忌地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哭,心里却没有杂念。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摧残着身边的人,可是我不在乎。每个人都在容忍我,都让我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怀念着逝去的人,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可是终于有一天,思维打破了我的宁静。当他他推着我在草坪上散步,我再一次拿着吊饰对着太阳傻笑的时候,思维夺走了我的吊饰,他朝着我大声吼道:“我请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已经走了,他不是到别的地方去了,他是死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不要再这样像个傻子一样,你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感受也就算了,难道你想让他在天上看到了也心不安吗?你不是相信有天堂吗?不是说他是断翅的天使吗?也许他在某个地方正看着你,可是他并不能现身,他只能像个影子一样守护着你,难道你要他活着的时候痛苦,死了的时候也看着你痛苦吗?你对自己自私也好,对别人自私也好,但是你不能对他自私。活着的人给死了的人最好的安慰就是好好的活着,你明不明白?身边有这么多关心你的人,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要一直看着一个死人活着呢……” “啪。”我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大声哭喊着:“我不要你提醒我,我知道他死了,我知道他死了……”这是我自连澈死了以后第一次放声大哭,把心里所有的郁结像涨了潮的海一样哭了出来。海为什么是咸的,就是这样变成咸的,连澈,你看到了吗? 思维擦了下嘴角的血,眼里含着泪,却笑着说:“这样就对了,你伤心,打我也可以,骂我也可以,就是不要把自己憋着。”我扑在他怀里痛哭流涕。 第五十九章 了无遗憾 我的身体果然是像狗一样复原得快,一个月不到就康复了。我和妈妈一起出院了,住到了她家里。我很平静地生活,虽然不再死气沉沉,但也没有大喜大悲。我想我现在应该很满足了,虽然没有名分,但是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母爱。妈妈真的是把我当亲女儿一样对待,她对我过去的种种我统统可以忘记。没有人的时候,我还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发呆,怀念逝去的人。 连澈曾经说,伤心的时候就看天空,晴天的时候,天空不会因你的忧伤而忧伤,雨天的时候,老天爷替你把眼泪流了。我照这样做了,可是阴天呢?你说看你的脸,你的脸就是蓝天白云,我,看不见你的脸。 思维总是竭力逗我开心,我也很给面子地笑给他看。我的生活貌似走上了正常的轨道。只有一个习惯我改变不了,我喜欢不停地看着太阳,即使它灼得我的眼睛流泪。 思维说,休息一下吧,眼睛会看坏的。 我还是贪婪地看着太阳,微笑着说,不要,他会知道我在看他。 思维给我买了一副太阳眼镜,我很高兴,这样我就不会被眼泪遮住视线,也不会被太阳刺瞎了眼睛。 思维忧伤地看着我说,海潮,我,不能代替太阳里的那个人吗? 我看着太阳的脸凄楚了,良久,说,有一种鸟,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即使另一半失去了,它也一定会坚守自己的爱情,直到自己凄凄死去。我想,我前世一定是这种鸟,只不过死去的时候上天让我做了一回人。人的寿命太长了,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想做这种鸟,当另一半死去的时候,我就不会孤独地活那么久。 晓淙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丝忧伤,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思维就远远地看着,晓淙那么单纯,他始终不知道思维心里的感情。思维其实是个好孩子,他是个心思细腻会为别人着想的人,只是有时候故意把自己伪装得很冷漠,其实他的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热,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 但是这样宁静的日子总有打破的时候,当晓淙拿着我的钱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知道事情终于掩盖不了了。从我的生命被连澈深深地印上烙印的时候,这个钱夹连同里面的相片已经被我遗忘在了角落,我的心跟着那个我怀念的人走了,我曾经想念的人现在每天都能见到,这个相片对我来说隐藏在记忆的角落就好了,可是对晓淙来说却是个晴天霹雳。 晓淙激动地说:“我本来是想要去你房间找你的,可是却看到了这个,这里面的相片是,是什么意思?” “……”我低头不语。“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我小时候的照片,还有我妈妈为什么在上面?”我像个木头人一样任他激动地摇晃。我心里一点波动也没有,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有点意外。我在想,幸亏妈妈不在家。 思维冲过来拉开了他,大声吼道:“你疯了,她才刚好。” 晓淙举着相片,说:“那上面的女孩是你吗?” “对,是我。”我平静地说。 “这,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同母异父的姐弟。”我脱口而出。我说出来后,一片寂静,渐渐的,晓淙的眼里流出了眼泪。 我没有告诉晓淙整个事情的详细经过。他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不能让他成为牺牲品,我只是告诉他我们的妈妈离开了我的爸爸和他的爸爸结婚了。可是这对晓淙来说还是不小的打击。 晓淙哭着对我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居然,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姐姐。” 我说:“其实,让你知道真相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当时,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很惊讶。”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晓淙哀伤地笑着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我不想她再受到打击。” 晓淙忿忿地望着我,转身跑掉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我决定离开这里了,其实在晓淙发现这件事情之前,我都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了,因为我已经没有遗憾了,既然现在晓淙已经知道了,我更没有留下的必要。 晚上,星光闪耀,周围一片祥和与宁静,我靠在妈妈的肩头坐在阳台看星星, 妈妈说:“还是有个女儿好啊,可以陪着我安静地坐着,儿子就靠不住。”她抚摩着我的头发,说:“我总觉得我应该有个女儿,看来是真的,你就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心里湿了一片。妈妈,对不起,我是个为爱而生的人,我的一生,是为了迎接磨难而来的,也是为了寻找爱而来的,我要找的爱都找到了,所以我也该离开了,我注定这辈子不能安安静静地享有一份宁静的关怀。 我痴痴地看着她,想要把她的脸印在我的脑海里,以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请你,一定要幸福健康地活下去。 金敏给我打了电话,我们见面了。 每次和金敏的见面都像见到了一个久违的知心朋友一样,她就像一杯绿茶一样滋润着我的心。 她说:“我听说你做手术了,现在身体还好吗?” 我笑着给她看了一下胳膊的肌肉,说:“看我这么健壮,你说我好不好。” 她笑了一下:“还会开玩笑了看来真的好了。” 我犹豫地问她:“你,还在和那个男人见面吗?” “你真的不要担心,看你们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我怎么会破坏。我也不希望看到你痛苦。”她说,思索了一下。我舒心地笑了一下。 回来的时候,我绕道去了咖啡店,透过玻璃我看到容颜忙碌的身影,真好,每个人都过得很充实,每个人都在接受着世界的幸福。我偷着在店外的玻璃上画了个腐笑,这个腐笑是连澈的标志,容颜会看得懂。 晓淙回来了,悲伤地站在我面前,我笑着看着他,说:“我亲爱的弟弟,肯原谅我了吗?” 晓淙抱着我哭,说:“对不起,我昨天太冲动了,我应该求你原谅,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却只想到我自己,我太不知道珍惜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笑着哭了。这是我在离开前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第六十章 尾声:我终于看到连澈了 我把钱夹和相片留在了那个城市,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我回到了我和萧萧的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不带一丝遗憾地走了。我在这个家里忙碌着,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但是我又是充满期盼地等待着,我总觉得萧萧一定会回来。倩柔已经离开家到外面打工去了,曾奶奶不用再每天担心她捅娄子,惹事端,她只需要在每个周末的时候静静地等待倩柔打来的电话,安抚这颗年老的心。真好,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只是不知道萧萧在哪里。 老天爷第一次听到了我的呼唤,当萧萧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正在晾床单,洁白的床单被风吹起,隐隐约约中,我看到了萧萧风尘仆仆的脸,一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萧萧卸下行囊,默不作声地帮我晾着床单,我痴痴地看着她的脸,欣慰地笑了,她冷冷地说:“看什么呢,又不是没见过。”我从背后抱着她,说:“我就是想看看你,想一直看着你,我现在,唯一没看到的人就是你。”她不自然地笑了下,说:“怎么说得跟告别一样。”是啊,为什么我现在像在告别一样。 她突然凝色,转身看着我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笑,说:“哪有什么事儿。” “为什么没上学,不是已经开学了吗?”她看着我的眼睛。 我转移视线:“休学了。” “为什么?” 我没有说话,笑了一下。 “连澈呢?你们没在一起吗?” 心里刺痛了一下,我以为我痛得麻木了,原来还是会疼:“他走了,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我看着耀眼的太阳,它又灼得我流下了眼泪。 “他,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了吗?”萧萧忧伤地垂下眼睛:“是我的错。” “不是,他的心还和我在一起,只是他的人,去了那里。”我指着天空说,贪婪地望着那里。心,泪流成河。 楼上有一只袜子飘了下来,连澈腐笑着对我说,谁的袜子跳楼了! 我听见天国传来的声音,是连澈在对我唱: 你是否能相信,梦里面百转千回 你是困在魔法城堡的公主 满怀期盼地向你招手却阻隔了视线 虚渺的等待坚定了我的决心 即使前方有未知的困难艰险重重 也要拯救你重新拥有幸福 合双手用心虔诚祈祷 请赐予我神奇的力量和智慧 穿越了黑夜黎明,隐隐约约 在魔法之城,终于看到你的微笑 请相信我的手会给你力量我们用一致的心告别过去的黑暗 心中唯一的希望是和你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我们面前浩渺的世界里拥有太多的珍贵和幸福 …… 原来思念仍如潮涌,萧萧忧伤地抱着我,我,泪流满面。 “萧,答应我,不要再去恨了。”我靠在萧萧怀里,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为什么每一颗星星都是连澈的笑脸,他在天堂看着我笑。 萧萧紧闭着唇不说话,我知道她始终放不下。有的人,只有在将要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珍惜,我是这样的人,萧萧也是如此。我们都是这样倔强,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不知道回头。 萧萧呆在家的时候很少,经常出去和那些朋友混在一起,我每天都在家默默地等着她回来。她的心结始终没有打开,我也是经历了大悲大痛以后才愿意接受这个世界的阳光,我能理解她,所以并不强求她能像我一样。 她有时候会喝得醉醺醺回来,我知道她其实没有醉得那么厉害,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地看着这个世界,所以才要故意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我和萧萧一起洗澡的时候,她看到了我腹部的伤疤。 她愣在那里,指着我的疤痕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一个手术而已。”我平淡地说。 “什么手术?”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移植肾脏的手术。” 她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我泼了一捧水到她脸上笑着看着她,说:“怎么了,现在变得这么爱哭?” 她哭着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现在还是恨我的对吗?为什么要对那个人那么好,她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对她,你为什么要把肾给她?我走了后,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吗?我在你心里还是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我抱着她,说:“正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会回来这里等你,所以我不想让你为我难过,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所以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她推开我,哭着骂道:“臭丫头,你说什么呢,你要丢下我一个人走吗?” 我擦着她的眼泪,笑着说:“当然不会了,我舍不得你。” 哭了一会儿,萧萧静下来说:“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她心疼地摸着我的伤口,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这是自她外婆去世以后她第一次哭得那么厉害。 萧萧心里有恨有愧疚发泄不出来,不敢看我,逃避着我,看到我就会伤心,更加在外面流连不肯回来。深夜,我一个人对着天空思念天上的人,电话急促地响了。 当我赶到酒吧的时候,萧萧正和别人打红了眼,我觉得我来的真是时候。 当刀子穿过心脏的时候,我看到连澈在对我笑,是那么真切,自他离开我以后,第一次那么近在咫尺。我躺在萧萧的怀里,用沾血的手摸着她的脸笑着说:“好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见连澈了。”萧萧的脸上血泪模糊,她哭着抱着我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送你去医院,你要坚持住,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萧萧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在夜风里疾驰。我靠在她的后背上,感受夜的冰凉,我的手快要扶不住她了,我说:“我有好久没有坐你的摩托车了。” 萧萧一只手抓住我下滑的手,哭着说:“你不会有事的,马上就到了,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我已经感受不到这个城市的喧嚣与繁华。而连澈的脸越来越清晰,仿佛要近在眼前了,我说:“萧,答应我,不要再伤心了,不要带着怨恨活着,即使恨也要恨一个值得恨的人,那个人不值得你恨。我走后,你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让我在天上呆着也不安心……”我想起连澈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可是我的心还是跟着他走了。 “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以后不再喝酒了,不再彻夜不归了,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你一定要活着。” 风把萧萧的眼泪吹到了我的脸上,化开了:“萧,不要觉得内疚,我是心甘情愿走的,连澈走的时候,我的心,就跟着他走了,我死了以后,把我和连澈葬在一起,我要和他,在一起。” “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萧萧的泪如泉涌。 老天爷开眼了,又一次听到我的话了,连澈微笑着向我伸出手,他对我唱: 你是否能相信,梦里面百转千回 你是困在魔法城堡的公主 满怀期盼地向你招手却阻隔了视线 虚渺的等待坚定了我的决心 即使前方有未知的困难艰险重重 也要拯救你重新拥有幸福 合双手用心虔诚祈祷 请赐予我神奇的力量和智慧 …… 连澈,我们不能在世间一起飞,那就在天堂里一起飞翔吧。 我在萧萧背后欣慰地和连澈一起唱: …… 穿越了黑夜黎明,隐隐约约 在魔法之城,终于看到你的微笑 请相信我的手会给你力量 我们用一致的心告别过去的黑暗 心中唯一的希望是和你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 我们面前浩渺的世界里拥有太多的珍贵和幸福 …… 我微笑着伸出手,触到了连澈冰凉的手指,我说:“萧,连澈终于来接我了,我们,来世再相见,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神啊,来世请让我再爱一次,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微笑着面对世界,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我,我也,一定会找到爱我的人,和他,幸福地生活下去…… 麦克特嘉说,人在死亡的时候会轻21。26克,这21。26克的物质,姑且称之为“灵魂”。 原来,人,真的是有灵魂的,我和连澈在夜空中相视携手,一起幸福地快乐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