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动人》 1 第1章 入夏,燥热渐盛。 陆宜踩着细带高跟,踏进酒店礼堂,收起遮阳伞放进包里。 “我感觉我要融化了。”同事后脚跟进来抱怨,陆宜及时递来纸巾,附赠清凉体贴的笑容。 “谢谢。” 于倩纸巾吸汗,动作放轻,小心着妆花。 余光瞥到陆宜,气质温柔清冷,脸上别说汗,就是毛孔瑕疵都没有。 陆宜的漂亮是直给的。 从她来公司第一面就足够惊艳。 肤白貌美,远远瞧着,便觉得既香又软,从吃穿用度,推测出家境应该不错,学的是西方美术史专业,毕业于英国伦敦大学,是本地姑娘,再多就不知道。她话少,更少提及自己的事。 刚开始都以为她难相处,有距离感。 相处后,性格好,工作能力强,好说话,没架子,同事都喜欢她。 “周六加班,怨气比鬼大。” 室内冷气足,驱散燥热,同事将纸巾揉团丢进垃圾桶。 因为甲方要求在一号开展,比计划提前一个星期。 作为设计施工方只能配合,整个团队忙得团团转,内容组、设计组、施工组连轴转,紧赶慢赶,才能如期完工。 她们过来,是做最后的确定。 但卡在最后的环节,甲方负责核对验收的人迟迟没过来。 同事接连打几个电话,统统是未接状态,好不容易接通,那边说他们这边根本没有跟他们交涉清楚,眼下他们还有工作,一时半会来不了。 再问什么时候结束,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摆明要晾着他们。 于倩气到骂人,本来加班就烦,遇到故意找事的甲方更想死。 为什么说是故意找事。 接这个项目时一切顺利正常,偏偏甲方负责人对陆宜一见钟情,多次言语骚扰,后来告白被拒绝,索性撕破脸,在项目上明里暗里使绊子。 上次核对展览文本时,对方就一直在挑刺。 陆宜无辜,他们更是连带受罪。 “他是不是有病啊,说得好好的,怎么就是我们没说清楚?拖拖拖,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手机被丢远,在桌上滑出弧线,于倩气得眉头紧皱。 “他们不来,我就一直打。” 陆宜将手机拿回她面前,长睫下,目光平静温柔:“既然是存心,那打多少通电话都没用。” “那怎么办?傻等着,还不好跟方总说,他们只让等,也没说不来。” “这样吧,你周末不是还有约会吗,你先走,我在这里等他们过来。”陆宜道。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李承铭过来还不知道怎么为难你。” “没问题的,我反正没什么事。”陆宜道:“等结果出来,我通知你。” 没人愿意在周末上班,虽然将这件事丢给陆宜于心有愧,但她本人都不介意,于倩也不再坚持。 “好,那宝贝辛苦你了。” 同事是推掉跟男友约会出来的,眼下时间尚早,还能去看场电影。 陆宜笑:“好好享受约会,如果他们打给你,让他们联系我。” “好,宝贝我好爱你!” 于倩离开,陆宜在酒店的咖啡厅找位置坐下。 陆宜给甲方那边打电话,助理先接,仍然是敷衍人那套话术,没说完,电话转给另一个人,李承铭语气讥讽:“陆小姐?” “李总,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等着急了?我以为像陆小姐这样的,应当有十分耐心,还是说,对其他人有耐心,就对我没有?” 陆宜语气不卑不亢,道:“李总就别为难我了。” “这就叫为难,陆宜,你拒绝我的时候没想过这天,你是不知道什么叫为难。”李承铭声音低下来,“这样,完事一起吃个饭,没准我能快一些。” 服务员端来咖啡。 陆宜抬头对人笑下,再接电话时声音冷淡:“没关系,李总先忙。” “你就犟吧。” 李承铭冷笑一声,挂掉电话。 那天是跟甲方核对文本内容,下雨天,她的车送去4s店做保养,李承铭死缠烂打,坚决要送她回公司。 到公司楼下,李承铭向她告白,说第一次见到她就有感觉,想让她做女朋友。 陆宜实在头疼,工作上的事不想牵扯到私事,拒绝得自认得体委婉,维护对方的尊严。 “为什么?”李承铭不理解,介绍自己的条件,包括在郊区有套房,有车,条件不差,陆宜的拒绝在他意料之外。 “是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陆宜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她准备听从家里安排结婚。 李承铭当时尚能保持风度,认定她是故作矜持,追几日后才知道不是,私下约她吃饭喝咖啡全被拒绝,不给机会,他感觉到被侮辱,咽不下那口气。 凭什么?眼高于顶,长得漂亮就目中无人? 之后项目里,李承铭明里暗里使绊子,他等陆宜向自己认错,眼看项目即将结束,始终没等到她的示弱道歉,反而是冷淡疏远。 陆宜握着手机,思忖片刻,平静地点开一个聊天框,敲下一行字发过去。 闺蜜余音电话跟着打来,问她在哪,她报个地址,那边说:“十五分钟过来,我就在这附近。” 余音过来时,陆宜刚喝过半杯咖啡。 她个高条靓,以前玩票性质做了段时间模特,现在自己经营自媒体账号做博主,纯个人爱好,她坐下来,翘起长腿,摘掉墨镜。 两人是发小,同一所初高中,同样选择英国留学,关系好到被调侃是没血缘的亲姐妹。 “你们什么公司,周末还拉人上班。” “临时状况。” 听完临时状况,余音扯动下唇,看陆宜的眼神费解:“我其实很不明白,你想上班,自家公司不能待吗,跑去易星受这种气。” 以他们的家境,财富自由,只要不失心疯想去创业,往下三代都不可能是穷人,上班那点工资,还不够交他们房子一个月的管理费。 她想得开,不乐意上班,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消遣打发时间。 “我不讨厌上班。”讨厌的是工作衍生出以外的事。 陆宜说不上有什么事业心,但对自己做的事很喜欢,她就只是单纯想要将自己手头上的事,做到尽善尽美。 “那这情况,你准备怎么办?” “等吧。”陆宜起身,温柔笑笑:“走吧,附近有家云隐,请你做个护理。” “你真能沉得住气。”对陆宜稳定的情绪,余音一贯叹服,拿包走人。 云隐是家会员制spa,泰式风格,她们定的房间外带个小花园,中央带着小喷泉,阳光正好,适合泡澡的时候看风景放松。 工作上的事不值一提,做得不爽走人就是。 余音刚知晓她同意家里安排的联姻,且联姻对象不是别人,是林晋慎。 单看林晋慎的人生履历没什么可挑剔的,精英式教育长大,母校常春藤顶级院校,毕业后负责林氏集团核心产业管理——华域酒店集团公司,是一家跨国酒店管理公司,旗下有着十八大酒店品牌,全国酒店早已超5000家。 跟如今活跃在各圈子的科技新贵们不同,林家属于oldmoney,家族的人低调内敛,鲜少露面。 看家族背景,陆家甚至算是高攀。 但再耀眼的光环,婚后,也是跟那个人过日子,人怎么样,才是最重要的。 余音见过林晋慎一面,至今印象深刻。 那是她去找堂哥,撞见两人谈生意,她起初没看见人,只看到堂哥在说话,声线紧张到像是面对家里老爷子,斟酌字句,不像平辈之间往来,倒像是面对长辈。 见到人,余音理解了。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目光深邃,端正严肃,如果不是长相年轻,她竟认真在想是家里哪位长辈。 快结束时,堂哥新得几瓶不错的藏酒,邀他品酒,林晋慎看眼腕表的时间后拒绝,原因是他十一点睡觉。 说到这点,余音白眼翻得彻底:“我爸都没这么准时睡的。” 陆宜笑下,阖着眼睫,技师手法轻重适宜,叫人生出慵懒睡意。 “古板,沉闷,无趣。”是余音初印象,“你不会想要跟这种男人共度余生的,而且快三十岁一直没有女朋友,多少有些毛病。” 陆宜听着:“我以为这些都是加分项。” 她选择林晋慎的原因有两点,干净,没有过其他异性,另一点是长相家世都是拔尖水平。 “分加哪里?他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你是找老公不是找个活爹,再说,成年人谁没有需求,他身边为什么没有异性,你自己好好想想原因?” 余音替她提前定论:“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取向有问题。” 陆宜哑然失笑。 “我跟你说认真的,我堂哥跟他有生意往来,说他简直就不像一个活人,没情绪,也没什么感情,美国留学时就已经兼任管理海外分部,回国后直接入主集团,到现在,结婚,听从家里安排商业联姻,他就没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吗?” 陆宜听过后评价:“听着挺优秀的。” “关键点不在他优秀不优秀,问题在于他这样的人,适不适合做老公。” 陆宜只说:“我知道了,现在不是还没确定吗?” 她选择林晋慎时父母同样迟疑,又替她选另一位人选,摆在她面前,是两个选项。 他们甚至还没见过面。 “确定了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跳火坑。”余音语调正经几分,说:“我知道你对结婚这件事不上心,但也不能太随意。” 陆宜点头说好。 聊天间,电话响起,她看过后挂掉,手机还没放下,对方跟着打过来,她索性将手机调成静音。 余音听到声音,问:“怎么不接?” “工作的事。” “甲方那边打来的?” “嗯。” “那还不接?” “突然不那么着急了。” 她不急,急的就是别人了。 余音想起他们负责项目,对接的甲方是崔家旗下产业,崔家小少爷是她们学弟,打小就认识的熟人。 陆宜这个人她清楚,在不触碰她底线之前,态度和和气气的,什么都能容忍,但凡触及,也不是泥塑的菩萨,任由别人揉捏。 余音笑,闭上眼睛:“给他们脸了。” 做过脸,用过下午茶,六点整,陆宜接听电话。 电话那端客客气气,再急也没敢发火,问她现在在哪里,他们人已经到酒店,现在就能验收。 陆宜说:“好,稍等。” “过去了。” “我陪你吧。”余音反正无事可做,“去看看是哪路神仙。” 陆宜望她一眼。 余音举起手,说:“我保证不过火。” “走吧。”陆宜做深度清洁,过后没有化妆,只是补下裸色口红,增加气色,但肤白,比妆后气质更淡然。 到酒店,大堂里已经等着几个人,李承铭一直在看时间,神色焦急,看到她,迎面走上来,艰难挤出几分笑意。 “不好意思有事耽误。”陆宜施施然出现,声音轻透。 “没关系,等得起。”声音从齿缝挤出。 陆宜莞尔一笑,仍然是温柔无害的样子。 展览没什么问题,李承铭意外地配合,验收过后,准时交付。 李承铭走时,低声,讳莫如深地道:“难怪陆小姐看不上我,原来是有更高的枝可攀,倒是我小瞧你了。” 他在这行深耕多年,在公司也算半个老人,从没见过上面生那么大气,他被骂个狗血淋头,想不通陆宜攀的高枝是哪位。 陆宜看他一眼,既不生气也没有嘲讽,只是平静看着他,淡淡地轻笑,轻飘地拂过,更像是忽视。 视若空气。 是一点气都不生,没必要。 李承铭脸色越发难看,自尊心被完全绞杀。 余音抱着手臂,噔噔踩着高跟过来,伸出纤细手指,红唇轻扯:“李总是吗?我是陆宜的朋友。” 李承铭礼节性地伸过去,还没握住她先收回手,仍然是那副笑颜,“我们家陆宜修养好,有些话说不出口,我就不一样了,我没什么素质,最大的爱好就是骂人。” “方便给个家里地址吗?没什么别的意思,替你网购面镜子,出门前照照,别人畜不分,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 李承铭黑着脸离开。 余音轻挑长眉。 陆宜嘴角扬起:“看来还要请你吃顿饭了。” “必然。” 展厅在三楼,两人搭电梯下一楼。 酒店突然起一阵骚乱。 大堂底下的员工严阵以待,乌泱泱出来,两边列队如临大敌般屏息等待,片刻过后,一行人进来,数十人,职业套装,抿着嘴直视前方,神色严肃,为首的身形高大,迈着矫健的步子。 浓颜系,五官立体,鼻梁尤其高挺,那一瞬的冲击感像乍起的电流。 冲击过后,给她的感觉是冷淡的,疏远的,缺乏温度。 对方不苟言笑,面无表情,扑克脸如同传染病,周围的人迅速感染上。 就很典型的精英男形象。有点眼熟,但不认识。 本该是毫无交集的,她们从旁边穿行,双方擦肩而过那刻,猝不及防对视上,短暂地,双方平静错开目光,平视前方。 陆宜垂过眼睫。 余音轻啧一声:“strong哥。” “你认识?”陆宜问。 余音看她的眼神,是无药可救的感觉,她皱着鼻尖做一个恶作剧笑容:“恭喜你,那是你未来老公。” 2 第2章 林晋慎。 她自己挑选的联姻对象。 陆宜确定对方也没认出她,或者只觉得面熟,总之那一眼都很淡,是路人偶遇,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也是现在她才知道,他们办展的酒店华庭,是林氏集团华域旗下的高奢酒店品牌。 吃完饭分别时余音揶揄问:“这面还见吗?” “见。” 余音闭眼深吸口气,恨铁不成钢,今天的话都白讲了。 见面的理由其实简单,陆宜对林晋慎印象并没太差,能不能行,见过面接触后最清楚。 “走了。” 余音的车是辆保时捷718顶配,超跑,外白红顶的经典配色。 陆宜的车是她拿到易星offer后入手的,英伦绿mini,三十几万,对工薪阶级来说可能仍然有些贵,但不过分离谱,同事问过全款还是贷款之类的问题也就没多提。 她开着顺手,家里其他车没怎么开过。 回到家,父母还未睡。 陆父陆康成平日在书房伏案,难得在客厅喝茶。 陆康成是家中长子,念书起就帮着家里打理公司业务,后来家里生意交到手里,也不敢懈怠,他身上担着陆家以及集团下所有员工。 即便这样,在陆宜择业这件事上,也没有过多干涉,不要求她回公司帮忙,现阶段只希望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心就好。 陆宜放下车钥匙,换拖鞋,陪着看会电视。 陆康成对她加班颇有微词,问:“要不然换家公司算了,你陈叔叔的儿子不是开一家文化公司,你过去上班就是打声招呼的事。” “不用,这次项目结束,就能清闲一段时间,保证按时上下班。” “你自己有主意就行,做不下去就跟爸爸讲。”陆康成笑下,随她。 陆母徐淑怡问她起联姻的事,家里的意思,虽然是联姻,还是要喜欢,不着急决定,多接触些总不是坏事。 “你们聊得怎么样?”前两天,徐淑怡将林晋慎的联系方式推给她,让他们先聊着,定下时间见面。 这些天工作忙,陆宜将这事给忘了,对方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到现在两人还没加上好友。 为了让母亲放心,陆宜点头,说:“聊得挺不错的。” “那就好,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得差不多,再见个面。” “好。” 陆宜应着,手里握着手机,想着她得将推荐联系人找到,将人加上。 “早点休息。” “爸、妈我先睡了。” 陆宜上楼,门还没打开,就听到泡芙软绵绵叫声。 泡芙是只三花猫,散步时捡来的,小小的一只,碰瓷上陆宜,蹲得一张长期饭票,取名泡芙是当时瘦巴巴的,希望茁壮成长,没想到的是现在猫如其名,成为猫界卡车,不爱动,嗜睡,爱吃不挑食。 平时在陆宜卧室,不轻易下楼。 也只有在她回来后,夹着嗓音喵喵几声营业。 陆宜蹲下身揉揉泡芙脑袋,给几粒冻干鸡胸肉,不能多给,泡芙不能再胖下去。 她去衣帽间换衣服,去洗手间卸妆,泡芙迈着优雅的猫步跟着,巡视一般盯着,就这几下,已经差不多是它一天的运动量。 巡视完毕,回窝躺着去了。 洗完澡,换上睡衣。 陆宜拿过手机看到于倩发来消息,因为项目验收得晚,问她最后等多久,是不是又被李承铭为难,她回复说没有,很顺利地完成了。 于倩一个劲抱歉,看电影时想到丢下她一个就于心不安。 【等上班我请你喝咖啡!】 【好,谢谢。】 【是我应该谢你才对,陆宜,我下次还想跟你分到一个组!】 同时发来数个投射爱心的表情包。 陆宜笑下,回复晚安时,好有通知出现红点,点开,看到最新好友申请,一个夜色下冰川照片的头像,昵称——pioneer。 拓荒者? 添加方式显示推荐联系人。 她退出去看跟徐淑怡的聊天框,往上拉,跟推荐联系人对上。 陆宜脑子里浮现出今晚见到的形象,冷峻,疏远,跟微信适配度还挺高的。 她撂下手机,睡前才通过好友申请。 没别的原因,单纯是不想刚加上,就进行一番尴尬对话。 — 林晋慎结束工作回林家已是深夜。 他去中岛台倒杯水,水没喝完,林母秦如云下楼,裹紧睡衣,说厨房里留着盏小吊梨汤。 “喝完再睡。” 说这种话,林晋慎就知道自己暂时睡不了。 梨汤冰镇过后更甘甜,白瓷勺碰着碗沿,发出轻微脆响。 秦如云问:“你跟陆家小姐聊得怎么样?” “没聊。”林晋慎沉声回。 秦如云蹙眉:“为什么没聊,是你没跟人家聊,还是人家没话跟你聊。” 出于对自家儿子的了解,两者都有可能性。 林晋慎三两口喝完,抽出纸巾擦完后道:“工作忙,还没加。” “……”秦如云被噎下,说:“如果你不想跟陆家联姻,我跟你爸可以跟对方讲,但既然决定接触,但你这种态度,是不是不太尊重人姑娘?” “我知道了。” “你别只嘴上答应,跟陆家接触的不止我们一家。”秦如云对陆宜很满意,相貌家世学历样样出挑,性格温柔,好相处,没有挑剔的地方。 “现在加。” “我看着你。” 林晋慎回望过来。 皱着眉,面无表情。 秦如云一向奇怪,林晋慎这个样子究竟像谁,她跟丈夫都不这样,生个女儿,也是宝贝甜心,后来弄明白,像他们已经过世的爷爷。 林晋慎拿出手机,在秦如云的注视下,发送好友申请。 “备注名字!”秦如云提醒。 晚了,申请已经发过去。 配合到此为止,林晋慎收起手机,说:“您早点休息。” 好友申请一直没过。他也并不在意。 申请是在午夜十二点过的,那时候林晋慎早已经关灯睡觉,新的对话框,系统提醒:你们已经是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selene,希腊语中月亮的意思。 他早上看见,瞥一眼,放下手机,起身洗漱。 — 两个人加上好友,但聊天的次数寥寥。 严格来说除去礼貌性地表明身份的对话,没了。 【陆小姐你好,我是林晋慎。】 【你好,陆宜。】 陆宜以为他会有下文,但真就只是这一句,她也不是主动的人,对方没继续的意思,她也不想打扰,将手机搁置一边,继续工作。 她负责展览主题是城市空间,是陆宜进入策展行业后,经手的比较有意思的一次项目,他们组想要做到空间叙事感,空间设计跟布局紧靠主题,让空间不只是作为容器,更能让观众能沉浸式体验。 利用声音、光影、气味等设计,增强渲染力,更具故事性。 展出当天,陆宜提前过去准备。 同事陆续抵达。 “你听说了吗,李承铭从这个项目里踢出去了。”于倩靠过来,神神秘秘低声问一句。 陆宜在准备咖啡,低着眉眼,道:“不知道。” “宝,那李承铭前面死活不过来,后面怎么突然赶过来,我听说你晾了他好几个小时,他也没吭一声。” 是陆宜跟她提前说过,但凡甲方那边来消息,她让他们联系陆宜,如果觉得吵,可以关机。她也是真这么做的,关机的那刻是真爽。 上班后才知道,那李承铭过去,反倒被陆宜晾着了,事情办完后,老板也没问责。 再然后,就是李承铭被踢出项目组的事。 堪称当代爽文。 “宝,你实话跟我说,你背后是不是有人?” 恰逢有人过来对接,打断两人的对话,等陆宜处理完,再问于倩刚说什么。 于倩耸肩笑:“我开玩笑的,说你背后有人呢,要是真有,还能容忍那孙子蹦跶那么久。” 陆宜笑笑。 “项目都快结束被踢出去还是第一次听,我早看不惯他,仗着自己是甲方,就不拿我们当人,这段时间受他多少气?追女孩子被拒绝就恼羞成怒的,给人穿小鞋,要我说,他这哪是追,分明就是耍流氓。” 于倩义愤填膺,憋一肚子话。 陆宜手搭在她的肩,说:“好在终于结束了。” 于倩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菩萨保佑,希望下一个甲方是正常人。” 工作到下午,陆宜收到条新消息。 pioneer:【今天有时间见面吗?】 突然直接,不知道是百忙中拨冗邀约,还是刚好空出这段时间,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安排这场不得不见的会面。 陆宜思考片刻,回:【下班后有时间。】 至于地点问题,林晋慎问她是否介意约在他们酒店楼下的咖啡厅,她自然不介意,甚至没必要在咖啡厅,她发送定位过去。 陆宜:【刚好我们展在你们酒店内。】 pioneer:【七点展厅见。】 陆宜:【好】 一分钟时间,已经敲定好见面时间跟地点。 陆宜不反感这种效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应该达成共识,既然是联姻,公事公办即可。 下班,陆宜跟同事们一块吃饭。 同事说最近有上新口碑不错的电影,约她一块去看,陆宜说自己还有事。 “什么事啊,该不是拒绝我们的托词吧?” “相亲。”陆宜语气平静。 于倩差点噎住,呛得脸红,将她上下瞧个遍:“你这种级别的大美人还需要相亲?” “家里安排。” 在场没几个不被催婚,流露出懂的表情:“但是你们相亲不约一块吃饭吗?该不会是一个顶级抠搜男吧。” “……” 众人一副允悲神情,为她待会儿可能的遭遇。 话题扯到相亲,在座基本上都有经历,奇葩的不少,其中有位抠搜男,同事戏称纸巾哥,没别的原因,是这位哥连吃饭的纸巾都要a,精确到张,不去念数学可惜了。 同事问:“看过照片吗,长得怎么样?” 陆宜点头,说可以。 “那完了,男的照片好看的,十个有九个都是gay。” “……” 一顿饭的时间当事人不知道他头上已经多出数顶帽子。 陆宜哑然失笑,倒冲淡见面前的紧张。 — 会议结束,林文筠叫住林晋慎。 “姑姑。”林晋慎客气叫人。 林文筠短发,向来雷厉风行,行事作风大胆,特立独行,也是这次董事会议里,为数不多支持林晋慎的董事。 林晋慎预备拿出来两亿美元完成对精品连锁酒店ks的收购,但ks定位与华域并不匹配,反对的声音里,一方面认为会有损品牌形象,另一方面则认为是场豪赌,理性判断,维持现状稳固发展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林晋慎主意已定,如果收购成功,品牌组合更全面,利用华域现有的商业引擎,该品牌的未来增长与发展将无可限量。 “慢慢来,急不得,方董他们说得也没错,谁都不想砸了华域的牌子,方案继续做下去,我会帮忙斡旋。” 林文筠对这个侄子很满意,既有铁血意志又有雷霆手段,集团交给他,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明白。” 助理送来茶,茶的清苦味溢出,冲淡会议结束时剑拔弩张的气氛。 林文筠生出些闲心,问起前些时间听到的:“听说你同意跟陆家小姐联姻。” “是。” “见过面了吗?” “没有。”林晋慎将这件事已经抛之脑后,母亲一直在提,催他约人见面,他被催得有些烦,认为没必要见面,两家商量确定婚期,再选个合适的时间通知于众即可。 秦如云生气:“不见面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喜不喜欢不重要。” “胡说八道!你愿意,人女孩不一定愿意,听说远洋的钟家也有意,你早点跟人见一面。” 林晋慎仍是不以为意:“知道了。” 秦如云料定他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放心里,一天来数个电话。 “你母亲也是为你着急,你年纪也不小,是该成家了。”林文筠慢条斯理地喝茶。 说话间,秦如云的电话再一次打来。 “……” 林文筠猜到是嫂子打来的,帮着说话:“你明知道你妈想要什么,你再不乐意见,也约着走个过场。” 林晋慎垂过黑睫,两秒过后,翻出对方的好友,selene,他记得。 备注没改,他问今天有无时间见面。 半分钟过后,收到回复。 selene:【下班有时间。】 一分钟不到时间,林晋慎重新给秦如云打去电话,告知已经约好见面时间。 林文筠颇为讶异:“这么快,你这哄你妈的吧。” “不是,刚确定的。”林晋慎收起手机,拨过内线,通知助理将今天后面的行程取消。 林文筠喝着茶倒笑了,入口涩苦,而后回甘,她细品,道:“这小姑娘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林晋慎道:“姑姑,ks的收购还得劳您多费心。” “放心,有我呢,你忙你的事去吧,别让人姑娘等着。”林文筠估摸着两人约在晚饭时间,便不再打扰,起身出办公室。 林晋慎已经将地址发给司机,距离二十分钟的车程。 夏日白昼长,七点前,天未见黑。 车稳缓地驶入酒店门厅。 林晋慎抬眼,车窗前,一道纤细身影进入视线,对方撑着一把浅色遮阳伞,伞沿偏倚,遮住脸,伞下露出一截修长的白皙脖颈,侧着的身形单薄,手臂匀称,手指握着黑色伞柄,一条烟蓝色裙子,细带高跟凉鞋,行走间有种烟雨江南的静谧美感。 他目光停留两秒,或许更久。 直到对方走到旋转门,遮阳伞垂下,她握紧伞柄收伞,得见伞下的脸。 她只是松散地用簪子挽一个发髻,鬓边两缕碎发贴着颚线,唇红齿白,远黛长眉下,是双清丽杏眸,眸底浮着浅浅水意,在自然光线的映射下,剔透明亮。 林晋慎认出她。 昨天在酒店也见过,只是并不确定。 见过面,才觉得微信昵称很合适她。 陆宜不知道林晋慎先见到她,她进去后在大堂等人,刚要发消息说自己到了,低垂的视线下多出一双程亮漆黑男士皮鞋。 她抬头,撞进双冷淡深邃的目光。 林晋慎仍然着深色正装,高大身形撑起西服轮廓,领带是stefanori的,系着银质领带夹,整体风格跟他本人符合,冷硬,疏离,一丝不苟到刻板的程度。 他开口,嗓音低沉:“陆小姐。” 3 第3章 陆宜恍惚。 毕竟只见过一面,反应片刻,才将眼前这张脸与林晋慎的名字对上。 “你好林总,陆宜。” “林晋慎。” 完美复刻微信聊天的开场。 网上聊天可以随时搁置,面对面却不可以。 陆宜屏息,做她这行少不了要跟人打交道,也没像今天一样冷场,她唇边扯出笑意,问:“林总是怎么认出来的?” 企图通过提问的方式,达到破冰的效果。 但这招明显在林晋慎身上不管用,他一张口,周遭气氛更冷:“我看过你照片。” “你跟照片上没区别。” 没有任何修饰性语气,生硬得像是硌手的石头,也许这就是他说话风格。 短时间内,陆宜适应不了,她少有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的时刻,且不知道这句“你跟照片长得一样”是褒奖还是贬低。 她细微地咬下牙齿:“林总好眼力。” “有辨识度,不难认。” “……” 话题再次聊死,陆宜也不想拯救。 “林总。” 酒店经理匆匆赶来,他得到通知,太子爷会来,他神经绷紧,还以为是昨天出什么问题,听到只是约人再次见面才松口气,不过还是紧张,在他来之前,紧急检查整顿。 “因为是闭展时间,展厅已经关闭,我拿来钥匙。” 经理身后又跟着几个工作人员,随时等待调遣,乌泱泱一帮人,屏气凝神,跟昨天她撞见的情形差不多。 “请。”林晋慎道。 “好。”陆宜抿下唇。 经理伸出手:“陆小姐,这边请。” 从这次展览落成前后一个多月时间,两人早已认识,经理当时并未想到,平日打招呼的人,可能是未来的老板娘。 他自我检视,庆幸平时没有怠慢的地方。 “谢谢。” 他们搭的是员工通道,前后除经理外还有工作人员,不清楚会跟多久,如果整个过程都跟着,场面未免过于奇怪。 不像是相亲,像是领导视察。 林晋慎神情冷淡,是习惯前呼后拥的场面。 她抿唇不自然的模样自然不是领导,更像是编外的解说员,即将给林晋慎林总解说本次展览。 陆宜在林晋慎之后进入电梯,经理随后,摁亮三楼的按键,工作人员进入后电梯空间略挤,她不得不移向靠边的位置,不只是靠边,也靠近林晋慎。 社交距离打破令她不舒服,她低头,目光垂下,视线里,是林晋慎修长笔直的?腿,裹在西裤里,线条宣泄着肌肉的紧实有力。 过近的距离,致使她闻到属于他的气味。 很特别,冷冽的,像埋于雪地的一截沉香木,呼吸里,先感知到冷意,而后才是很淡的却后劲的木质香气。 气息明明不重,却有侵略性。 没有进入肺部,反而入脑,让她已经在想市面上哪款男士香水是这个味道。 没有,至少她没有闻出来。 陆宜下意识暂缓呼吸,到电梯门打开,密闭空间的气味被冲散,她不着痕迹地深吸。 步入走廊,经理说起这次展览的成功,许多客人反馈很好,主题跟体验,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 “陆小姐有灵气也有才气,这次合作也非常愉快,希望下次还能有这个机会。 ” 陆宜知经理是客套,淡笑说:“陈经理过赞了,还是得谢谢林总,在如今还愿意为艺术留出空间。” 她抬眼,与林晋慎视线短暂交汇,冰冷的,并没因为她的客套恭维话有波动。 经理笑,适逢附和:“是的,我们林总一向注重酒店的人文,包括平时对我们的要求也是如此。” 一行人抵达展厅。 经理拿出钥匙开门,门打开,林晋慎让他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忙自己的工作,有需求他会叫他们。 “好的,林总,陆小姐。”经理打过招呼后离开。 眼下,只剩下他们。 林晋慎站定没直接进去,在等女士优先,而他高大的身形靠近时会感觉压迫性,他望向陆宜,目光平直,她准备抬腿时听他沉声开口:“有一点,林小姐可能有误解。” “……什么?” “我不懂艺术,华庭留出的空间不是利益为艺术的让步,是出于酒店定位的考虑。” “……” 陆宜不自觉牙齿咬住下唇,饱满的唇形微陷,她真的只是随口一句客套话,没想到他会认真解释,他这样做,不是因为他都有品位,而是他是一个商人。 华庭作为奢华酒店品牌,致力于向顾客提供优质服务,其中包括良好的品位。 展览则是不错的艺术单品。 他声调没有起伏,没有情绪,让陆宜幻视她在开会,boss直白地指出她的提案中的错误。 陆宜已经在想接下来时间怎么熬过去。 她是不是该假装接通电话,编出公司突然有事之类的鬼话来脱身,用来结束掉接下来可预见的尴尬。 答案是否定的。 这招太拙劣。 进入展厅,熟悉的环境让陆宜放松些。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林晋慎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陆宜眼里迷茫,问:“开始什么?” 林晋慎说:“因为是第一次,我不太知道流程,是需要再聊几句还是直接进入正题?” 陆宜说:“……我也是第一次,但应该可以吧。” 早开始早结束。 林晋慎点头。 因为距离不远,她看见他的眼睫,黑而浓密,所以看人时,给人很专注的错觉。 “我们基本信息互相都已经清楚,我简短补充几点,我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抽烟喝酒并不成瘾,仅限工作需要,不滥赌,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家庭和睦,父母开明,婚后一起住单独住都可以,以女方便利为主,我会尽量做一个称职的丈夫,你有需求可以提,合理范围内我会尽量做到。” 陆宜错愕,她不知道相亲见面还要说这么大段自我介绍,没经验,并没准备。 “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林晋慎说完这一大段话,流畅得像是提前背诵过,他看着她。 “……没有,暂时没有。”是实话,一方面是大脑空白,另一方面则是她向来对其他人没什么好奇心。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学生时代的林晋慎,是否也是如此,一本正经地回答提问。 林晋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点头,说:“今后如果有问题,你可以提。” 这话术陆宜听着耳熟,像是他们会议最后环节,也许是代入上班氛围,她更加拘谨,语气也更加客气正式:“那陆先生对我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有。” 他解释:“我想知道的,资料上有写。” “好。” 往前走,同时停在一处展品前,展品名叫呼吸,是一位先锋艺术家作品,挂在墙壁上,由管道组成复杂如迷宫图案,红色如血液的液体穿梭流动,即便读不出作品要表达的内容,情绪也会受到感染。 静默片刻,陆宜主动开口:“我谈过恋爱。” “这一条有写。”林晋慎提醒。 “你不介意吗?” “我需要介意吗?”林晋慎反问。 陆宜解释:“因为你没谈过,或许认为没有谈过才算公平?” 林晋慎略停顿,而后才道:“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要公平。” “好的。” 两人继续往前,多半会看完整个展。 她以为接下来的话题会是,他谈起工作,不经意谈到自己的领域,然后高深莫测说些她听不懂的东西,塑造自己高大形象,收获她言不由衷的赞叹,但没有,除了开始的自我介绍之外,他没再说过自己相关,话题更多围绕在展品上。 林晋慎会直言他无法理解作品表达的主题,不会不懂装懂,卖弄学识,如他自己所讲,他不懂艺术。 陆宜说出自己的见解,他偶尔点头,不理解但尊重。 相处起来,没开始预想得难熬。 坦白讲,林晋慎的长相是她喜欢的类型,五官立体,眉眼深邃,有种精英感,但气质内敛,不具备攻击性,组合起来是舒服的,并不让人反感。 如果两家联姻,她认真想,好像并不反感。 林晋慎望着她,说:“还有一点需要提前跟陆小姐说清楚,我工作上有些忙,出差频繁,给到家庭的时间不多,可能无法很好尽一位丈夫的职责。” 陆宜眼睛微亮,这是她今晚听到最打动她的话。 有钱有闲,一个不怎么回家的老公,最大程度保持着她的现状,那么结婚,不过是走个形式。 没得到陆宜的回应,林晋慎以为她在意这点,沉默片刻后补充:“不过婚后我会尽可能调整重心,尽量抽出时间……” “不用。”陆宜少见打断他的话,意识到自己有些不礼貌,以及过于明显,她解释:“挺好的,以工作为重。” “你呢,有什么要求吗?”林晋慎问。 这点陆宜在决定听从家里安排选择联姻是认真想过,她说:“婚后,我希望搬出来单独住。” 林晋慎点头:“可以。” “我有自己喜欢的工作,短期内不会转业,工作有时候会很忙,可能不是相夫教子待在家里的妻子。” “好。” “我不喜欢名利场上的社交,所以一些活动,恐怕无法配合你出席,但跟家庭相关的我可以。” “行。” “……” 林晋慎问:“还有吗?” 陆宜微微一笑,说:“最后一条,五年内我都不想要孩子。” “可以问原因吗?”林晋慎微皱眉,这一条显然不在他的设想内,结婚生子,是同一阶段完成的事项。 陆宜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没准备好,没准备好经历生育的过程,也没准备好养育一个孩子。” 她抬头望向他,问:“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也理解的。” “好,可以。” 林晋慎思考半秒回答:“你的身体你做主,我尊重。” 陆宜微愣,他答应得太快太轻松,以至于她以为他其实是没听清或者说不在意。 林晋慎大概看出她的困惑,说:“如果你觉得今天的对话不够清楚,到时候可以让律师起草婚前协议,你的这些要求都可以写进去。” 婚前协议? 就已经到这么正式的一步吗?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陆宜还没理清。 看完展览,林晋慎左侧手臂搭着他的西服外套,他说谢谢,说今晚的受益很多。 语气让陆宜想到她教自己外公用手机的画面。 外公也会说:学到了。 陆宜挺想笑的。 从展厅离开前,林晋慎提出送她回去,她说自己开车来的,他便安排人将她的车先从停车场开出来。 陆宜也是在这空隙里看了眼手机。 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备注:陆宜小姐你好,我是钟温纶。 钟温纶,钟家小儿子,家里做船务生意,也是父母选择的联姻对象。 林家还是钟家,最终由她选择。 徐淑怡女士发来消息:【我让小钟加你了,你们先聊。】 陆宜回消息:【不用,我今天已经见过林晋慎,就他吧,别麻烦了。】 徐女士:【买东西都知道货比三家,挑结婚对象看一个怎么行?】 徐女士:【我觉得小钟就更好】 徐女士:微笑jpg. “……” 徐女士不懂这种微笑emoji表情看起来更像威胁。 陆宜妥协,回好。 那辆绿色的mini停在门厅前,她拿过车钥匙,告别后上车。 车缓缓驶离,陆宜从后视镜,看到还离开的高大身影,在跟身边人讲话,可能是工作相关,他配合地略低着头。 见面之前,他们没有交集。 见面后呢,会有改变吗?陆宜也无法确定。 车还未驶离环岛,手机响起来电提醒,陆宜看到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她迟疑半秒,还是选择接听,点开扩音后放回扶手箱。 “你好。” “陆宜。” “开车注意安全。” 一板一眼,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彻车内。 4 第4章 不是陆小姐,是陆宜,她的名字。 “开车注意安全。” 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明明是友好提醒,陆宜感觉自己有被教育,下意识身体坐正,双手规矩地握住方向盘。 “会的,多谢林总关心。”下次还是别了。 林晋慎没多说,嘱托这一句就挂掉电话。 陆宜睡前通过钟温纶的好友。 跟林晋慎中年群体会用的风景做头像不同,钟温纶用的是他漫画人物,红色张扬的头发,眼睛眯成一条线的愉悦笑容。是完全两个风格。 时间不早,钟温纶却在通过后秒回。 bert:【啊,通过了!】 【还以为要明天才能加上。】 【我是钟温纶,你可以叫我小钟,或者叫我英文名bert都可以。】 “……” 三条消息接连蹦出来,陆宜迟缓地眨下眼睫,已经后悔现在通过。 陆宜将他的备注改成他姓名,回:【你好,叫我陆宜就好。】 钟温纶:【稍等!】 半分钟,他再次发来消息,说他刚才在玩游戏,现在可以专心聊天。 不是很想聊天的陆宜问:【没关系,下次再聊一样。】 钟温纶:【糟糕,在女孩面前谈游戏是不是很扣分?能容我狡辩一句吗?我没瘾,只是工作之余放松。陆宜小姐平时会玩游戏吗?】 陆宜:【不怎么玩。】 【……】 钟温纶是很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类型,会聊天,会主动引导话题,不会冷场,说话风趣,谈天说地,能聊到陆宜所在行业趣闻,也能聊些明星八卦。 甚至体贴过头,会在她没休息好的第二天早上定下咖啡送来,不止她有,身边同事也有份。公司的地址是从徐女士那拿来的,他说:“sorry,你要是介意,我跟你道歉。” 同事以为她有新追求者,在她身边打听情况,是不是上次相亲那位。 陆宜只是笑笑,没多说。 回到工位时,拿过手机时,手指往下滑,冰川头像早已掉到底端,那次见面后,他们没再聊过。 陆宜放下手机,拿过咖啡,热的,她小口饮着。 跟钟温纶第一次见面是在家新开的法式餐厅。 陆宜到的时候钟温纶已经提前到,跟印象中差不多,年轻活力,还没开口便已先笑,起身替她拉开椅子:“本人比照片更漂亮。” “谢谢。” 钟温纶没什么可挑剔的,从点餐起就照顾陆宜口味,细致体贴。 因为线上聊过,见面聊天并没出现上次尴尬场面。 吃饭间,话题聊到各自过往感情。 钟温纶谈过三任女友,都是和平分手,因性格或者理念不合分手,对前女友没有抹黑,更多是将问题揽至自己身上,他说以前也年轻,没想着给她们结果。 “一直在说我的事,陆宜小姐呢?” 陆宜道:“谈过一段,是大学同学。” “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钟温纶不明白对方怎么舍得。 前一段感情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过往细节被遗忘,她总结概括道:“因为未来发展方向不一样。” 一个现实的原因。 她不可能为他留在英国,他也不愿意跟她回国。 可能不够喜欢,结束时,那点遗憾都伴随着回国新生活展开烟消云散,她鲜少去回想。 钟温纶点头,又问:“如果是这种外界原因,那我能冒昧问一下,还有感情吗?” 陆宜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片刻后回答:“我已经分手三年,如果还有感情,我不会坐在这里。” “随口问一句,别当真。”钟温纶道歉。 “没事。” 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消息一直弹出来,这种频率除余音没别人。 陆宜怕她有急事,但跟人吃饭时看手机到底不礼貌,她借故去趟洗手间,手机一解锁,十几条消息蹦出来。 文字语音表情包集体轰炸。 余音知道她今天跟钟温纶一块吃饭。 从知道这个名字起,她就着手调查,到今天,综合各路朋友的反馈,她认为钟温纶不错。 家世过得去,家族产业虽不由他打理,但自己是做风投的,能力不差。 余音甚至还跟他一位前女友认识,谈到他,只有夸奖没有怨言,说明人品好,是位优秀伴侣,多适合做老公。 余音:【综上所述,选择钟温纶没错。】 陆宜看着好笑,说她不该做什么博主,应该去做私家侦探,再不济狗仔,从她知道钟温纶这个名字才几天,就已经将人前世今生都摸清。 余音发来语音:【我这是为谁?我生怕你误入歧途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操碎一颗老母亲的心。】 陆宜刚听完,新的六十秒语音又发过来。 余音:【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那方面就还挺不错,林晋慎他行吗?一把年纪也没谈过,行不行都不一定,嫁过去守活寡?我跟你讲,你不要觉得这方面不重要,它会衍生出很多问题,生活不和谐,感情就不好,时间一长感情不好就容易离婚,那这婚不是白结了吗?】 “……” 洗手间还有其他人。 手机音量不大,陆宜听开头就及时按掉播放,将语音转成文字。 陆宜:【好的宝,我知道了!】 余音老母亲式叮嘱:【你别嘴上答应,给我听进心里去知不知道!】 陆宜发个严肃表情过去:【好。】 余音意犹未尽补充:【听我的,钟温纶绝对秒杀林晋慎!】 陆宜洗手出去。 见陆宜回来,钟温纶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被我吓到,中途溜掉,谢谢,谢谢你照顾我面子,没有走。” “怎么会。” 待陆宜坐下,钟温纶主动问起这次见面后彼此的印象。 陆宜微怔,想过后开口,临时想到两个词:“有趣幽默,绅士体贴?” “至少听起来不算太坏是不是?”钟温作松口气样子,一手抚过胸膛,说:“我对陆小姐感觉很好,你比照片更好看,性格很好,说出来可能有些老套,第一眼,便觉得你很像一种花。” “什么花?”陆宜问。 “山茶花,温柔没有攻击性。” 陆宜:“谢谢。”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套装,无袖荷叶边,两条细长莹白胳膊,不规则褶皱设计显得清冷温柔,交谈时,她垂睫轻笑,像水面缓缓泛起涟漪,会无意识拨弄耳边碎发时,会捻过耳垂缀着的小粒珍珠。 倾听时,目光专注,给予对方足够的专注。 他很少有挪不开目光的时刻。 钟温纶身边不缺女朋友,一直没结婚的打算,是因为玩归玩,婚姻的事还是由家里做主,陆宜是家里选的,他都做好认命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很合自己心意。 如果两家敲定婚事,今年还来得及举办婚礼。 钟温纶旁敲侧击她的喜好,想进一步了解她。 陆宜在这场谈话里失去兴趣,只是出于礼貌仍然在听,漫不经心未写在脸上,只是下一秒,在余光瞥到那抹模糊身影时,心脏漏掉半拍,指腹捻过耳垂,她不着痕迹看过去,在确认过后迅速移开。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林晋慎。 上次见面过后,没有聊天,更没有见面,他想必工作忙,无暇顾及,她更不可能主动,算起来,已经过去一个星期? 而现在,再见面,她在跟别的男人相亲。 两家虽然没有确定会联姻,陆宜还是感觉到无声的尴尬在蔓延,她抱着手臂,避开视线,将希望寄托在他并未看到自己。 但常常事与愿违。 钟温纶认识林晋慎,看见人,自然而然打招呼,客客气气叫一声林总。 陆宜咬紧牙齿,紧张间,又闻到电梯里的味道,明明是令人平心静气的气息,却像是抛掷湖中石子,搅动本该平静的湖面。 她垂着眼睫,一呼一吸间,才终于抬起头来。 视线刚撞上,陆宜就已经想移开,她抓握着小手手臂,最后目光大大方方迎上去。 她在想,余音那句话说得不对,好像也没有秒杀。 钟温纶长相无可挑剔,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两人同框时,林晋慎会是第一眼看到存在,轮廓立体,眉骨下的眼睛看过来时会有压迫性,没办法忽视。 “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钟温纶客套寒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林晋慎抬着眼睫,视线从陆宜身上移过,他略转过脸,看向他,低沉回一句钟总。 钟温纶笑下,便要介绍起陆宜:“给林总介绍一下,这是……” “认识。” 低沉到极具辨识度的声音打断他,林晋慎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睛,翘起的乌黑长睫,以及耳垂边那粒珍珠。 陆宜感觉到掌心微微潮湿。 “陆小姐。”他开口。 她好似课上被点名,起身动作略显僵硬,目光在他伸出来的右手停滞片刻。 “林总。” 她礼节性地握住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熨烫心脏一角,他的指腹微按住她手背,点到为止,不过半秒放开。 林晋慎问:“陆小姐近来好吗?” 声音硬邦邦,没有半点寒暄的温度,至少听不出来。 陆宜回:“还不错,林总呢?” “可以。” 一问一答,没了。 像极英语教科书里标准式对话。 “原来两位认识?”钟温纶笑意复杂。 林晋慎收回视线,道:“我还有事,不打扰两位用餐。” 跟他同行的是陆宜同样有些眼熟,大抵都是圈内的,来吃饭,也是聊生意场上的事。 陆宜坐下,听钟温纶问:“你跟林总是怎么认识?” 她抬眼,没有直接回答。 钟温纶也意识到问得有些不该,笑道:“随口一问,你别多想。” “没事。” 刚才的小插曲就此揭过。 钟温纶健谈,一顿饭吃过一个多小时,还是陆宜提醒,说时间不早,改天再聊,他说是,说雍和宫有家素食不错,下次可以尝尝。 两人都饮了一点酒,钟温纶有司机没关系,陆宜不能开车,他提议送她回家,明天再来取车就好。 陆宜晃下手机:“不用麻烦了,我叫的代驾,已经在来的路上。”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发消息。” “好,再见。” 代驾还有几分钟过来。 陆宜等待间隙回复消息,陆母问饭吃得怎么样,有没有话聊,她如实回答,吃得不错,有话聊,挺好的。 回完放下手机,抬头呵出口气时,余光里,多出一道高大身形,她偏过头,跟林晋慎漆黑视线相撞。 她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来的,但既然看见就不能当没看见,出于礼貌还是点下头,心里希冀他别说什么,今天过多的社交致使她没兴趣再来第二次尴尬对话。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跟人相亲被上一个相亲对象撞见,这种抓马的事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多少会有那么点心虚。 “还没回去?”林晋慎没走过来,隔着距离,问。 陆宜说:“在等代驾。” “林总这么快吃完了吗?” “出来透气。”林晋慎不冷不热回答。 “挺好。” 好在哪里,陆宜不知道,头皮收紧,她希望代驾能早点来,结束掉这场对话。 两人不约而同移开视线,各自站立在原地,目光平视前方。 “所以钟温纶也是你的选择之一吗?”林晋慎忽而开口,再次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的语气,将钟温纶换成任何一家公司名字都不违和。 完全是商业合作里会出现的对话,权衡利弊,选择更合适的合作对象。 “……” 他看出来了。 陆宜说是,也不是不能说。 她解释:“毕竟婚姻大事,又是联姻,不能太草率,我想既然大家都没定下来,在这之前多考量几家也很正常。” 林晋慎会怎么想,如果他因此拒绝掉这次联姻也可以理解,也接受,反正只是接触阶段,尽早有结果对双方都是好事。 夜里起风,有些凉意。 “我没有。” “嗯?” 林晋慎看过来,长睫下,目光幽暗,他平静补充:“在你之后,我没见过其他人。” 陆宜微怔。 他是在告诉自己,她是他唯一选择? 5 第5章 “我……” 陆宜睁着眼,不知如何反应地眨下眼睫,在他坦诚的目光下,生出那么点愧疚? 就好像,她辜负了他? “陆小姐方便再聊几句吗?”林晋慎问。 “……可以。” 有人出入,阻隔掉他们对望的视线,林晋慎朝她走来,三步,在她半米的距离停下,他高出她许多的,看她时,不可避免地是垂着眼皮俯视,她不自觉地挺直窄肩,想要多些对抗的气势。 “据我所知,钟家是做船务生意起家,钟三公子独立门户,并不参与家族产业的管理。” 夜色里,林晋慎的面部轮廓在光影作用下越发立体,高耸眉骨下目光如漆。 他简单分析钟陆两家联姻的利弊,钟温纶的身份,导致在日后钟陆利益共同体上并没有助益,客观理性分析,比起做船务生意的钟家,酒店与家居的合作更紧密,从各方面比较起来,林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林家比钟家拥有更强的竞争力。 他本人同样。 钟温纶没办法做到的,他可以。 “比如什么?”陆宜抱着一只手臂,比起前面的那番话,这句更令她好奇。 林晋慎唇线抿成薄薄直线,眸光如墨,片刻后开口:“我只会有一任妻子。” 意思是,如果他们结婚,他不会离婚,还是就算离婚,也不会再娶?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跟您结婚之后,没有离婚的可能吗?”陆宜问。 林晋慎纠正:“是我不会离婚,但尊重另一方离婚的权利。” 这婚只结一次,结过一次就足够,他完成过的事,不会再重复。 陆宜听明白了,她微拧下眉问:“那你怎么知道钟先生做不到?” “他谈过数位女友,恕我直言,缺乏对伴侣忠诚度。” “……” 他说这话时,眉头皱起,语气里不是贬低而是批评,是长辈对小辈的挑剔,好像谈过数位女友,是不检点,是人品那列后硕大的问号。 陆宜哑然失笑:“没想到林总也会讲人坏话。” “陈述事实,不算说人坏话。” “……” 陆宜一时竟无法反驳。 沉默片刻中,陆宜电话响起,她举起手机,说:“我代驾到了。” 林晋慎颔首,唇线抿直,没说话。 跟代驾沟通过后,陆宜说:“代驾马上到,林总,我先走了。” “好。” 林晋慎应声,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陆宜疑惑,偏着脸看眼餐厅方向,问:“林总还不进去吗?” “不急。” “那,林总再见。” 陆宜看到代驾已经骑着车过来,抬手示意下,便准备下楼梯,往车停的位置走。 可能是踩着高跟站一会的缘故,她下第一步台阶时脚崴了下,趔趄间,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背,将她扶正后迅速抽离,前后只数秒时间。 陆宜薄窄的背脊绷紧。 夏日衣衫薄,因此感受到贴上来的那只手,肌肤接触的不是掌心,而是手指收紧微曲虚握,点到为止。 “抱歉。” 是为碰到她的冒犯。 低沉磁性声音又道:“小心。” 是提醒她夜色深重,注意脚下。 陆宜低着头,嗓子收紧有些发干,她低低回一声谢谢。 “请问您是尾号0257的机主吗,是您叫的代驾吗?” 代驾是位中年男人,出声询问。 “是,麻烦您。” 陆宜还未将钥匙递过去,身后林晋慎却再次开口,问:“从这里到你家需要多久?”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个,但还是本能地将导航显示的时间告诉他:“不堵车的话,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林晋慎没回答,抬起手腕,低眼看过时间后道:“现在是八点四十三分,我会在九点二十五分打电话确认你的安全。” 确认她的安全? 认真的吗?时间还怪人性化地多给出两分钟。 陆宜目光错愕,甚至忘记怎么反应。 林晋慎从台阶下来,面容冷峻,问代驾驾驶证,代驾愣愣地掏出本子给过去,在被拍下驾驶证信息后反应过来。 “老板,我是正经人。” “真的,你可以看我平台主页,我的分很高的,4.9,全是好评。” “上次还送过醉酒的老板,他找不到家,是我最后送他到家,后来他很感激要请我吃饭。” 代驾言辞诚恳,态度端正得原地可以申请入/党。 “……” 陆宜轻咳一声,说:“我到家给林总打电话。” “好。” 林晋慎将驾驶证还回去,说句谢谢。 代驾松口气,扭头将自己的车放进mini后备厢。 “林总,再见。” “再见。” 林晋慎点头,转过身,抬腿踏上阶梯,腿长紧实,宽肩,他有着不错的身材比例,不看那张过于严肃的脸,他的背影,成熟的体格撑起的线条,x张力不输t台上的男模。 片刻时间,他已走进餐厅。 “走吧。”陆宜收回目光。 夜里没那么热,她打开车窗吹自然风,街道行人如织,灯光在车速下变成耀目的光晕,手搭在车窗,微张开曲起的手指,纤细修长,冷白色调,感受着风从指缝中穿过。 眼睫掩住眸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刚才林晋慎那一套组合拳下来,代驾师傅车开得兢兢业业,能走近路绝不绕远,以至于预计四十分钟的路程,三十分钟出头已经开到。 然后话不多说,取回自己的车,掉个头后迅速骑走。 到家,徐女士照例问她见面怎么样,满意不满意,到底是她精挑细选,眉宇间里藏着些许骄傲,说:“比那个什么林晋慎好吧。” 她叫钟温纶小钟,称呼林晋慎连名带姓,偏好不要太明显。 陆宜今日社交超标,三两句哄徐女士先去睡,自己准备拿衣服睡下,徐女士前脚走到门边,陆宜的电话就跟着响起。 “谁,这么晚还打电话?”徐女士眉毛轻扬,猜测:“是小钟?肯定是她,这孩子真是贴心,你快接。” 陆宜做个无奈表情。 徐女士笑:“我不打扰你,快接。” 说罢,自己将门给带上。 陆宜回身拿起手机一看,电话不是钟温纶打来的,是林晋慎,她还没来得及备注,但看过尾号,还记得。 她选择接听,手机贴在耳边,不确定地开口:“林总?” “是我。” 电话那端声音比面对面时更低沉,他说:“你没打电话。” “……” 陆宜想起来,拉开手机再看时间,正好九点二十五分,她提前到家,将打电话给他报平安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自知理亏,找补:“现在的平台监管力度都不错,林总不用担心,我安全到家。” 说完又有些懊恼皱皱眉,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没事就行。” 声音仍然冷峻:“有份文件发你微信,你看一下。” “……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文件。 他们之间需要发什么文件? 挂掉电话,严肃的冰川头像蹦出来。 pioneer:【这是律师拟好婚前协议初稿,你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陆宜噎一下,她点开文件,潦草看过,发现里面将她上一次提的要求全都记录在内,她当时随口一说,他也并无太多反应,没想到竟都记住了。 放下水杯,她回:【好像现在谈这些还太早。】 两边都尚未确定。 pioneer:【在你还未确定之前,我仍然有争取的必要。】 陆宜问:【林总生意场上也是这样吗?】穷追不舍,咬紧不放? pioneer:【看项目。】 selene:【那我这个项目算什么?】 pioneer:【独角兽,值得投入。】 独角兽是指具有高成长性和市场前景广阔,稀缺珍贵。 她这是被夸了? 陆宜想笑,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能言善辩的,嘴甜讨巧的,或者直男口若悬河地自夸,但林晋慎是独特的那款。 具体是哪一款,她现在还无法下定义。 她退出两人的聊天框,手机抵着下巴,想过后给余音发消息。 睡前,陆宜给余音发消息。 陆宜:【如果我选择林晋慎,你会跟我绝交吗?】 数秒后,是余音的语音,她气得字都懒得打了。 余音:【啊啊啊啊啊!】 余音:【你老实跟我讲,林晋慎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余音:【一个快三十没谈过的老处男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你的?!】 余音:【……】 语音轰炸,一副她不解释清楚,谁都别想睡的架势。 陆宜哑然失笑。 她不知道,只知道在这场选择题中,她更倾向于选择他。 她想试试。 — 林陆两家的婚事基本板上钉钉。 林文筠是从大嫂秦如云知道的,前后一个多星期,两孩子第一次确定见面时间,她在场,林晋慎的表情分明是不胜其烦。 结果没两天,就已经决定好? 林晋慎是她看着长大,什么性格她清楚,典型的摩羯男,作为家里长子,按部就班完成他该担负的责任,甚至连婚事,也愿意听从家里安排,娶没见过几面的女人。 她敲响林晋慎办公室门。 “姑姑。”林晋慎抬起头,叫人。 “ks的收购你可以放手大胆地去做了,还有几个顽固派没说服之外,其余的已经倒戈。” 这样一来,他们同意与否,这次的收购案必将进行下去。 “您辛苦。” “不辛苦,命苦。”林文筠这几天从中斡旋,夹在中间,说尽好话,也看尽懂事嘴脸。 “抱歉,这件事如果不是您,不会这么顺利。”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接下来能不能拿下这次收购就看你的,别浪费我的付出。”林文筠在他会客的沙发上坐下,侧过身,手臂压上沙发扶手,望着他。 林晋慎说:“您放心。” “公事聊完,说说你跟陆家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你想清楚了?”林文筠意有所指地道:“结婚不比做生意,做什么只求效率,还是不太稳妥。” “只是觉得合适。” “人合适,还是陆家合适?” “都合适。” 问什么,都是一板一眼地回答,实在没趣味。 林文筠听他说合适,只当他对这桩婚事态度平平,便问:“婚后你们住哪?是老宅还是单独住?” 这点陆宜提过,林晋慎道:“单独住。” “单独住好,年轻人要有自己的空间。住哪里有没有决定,既然要结婚,总要有套像样的婚房。” 这些,都要提早准备。 “暂时没确定。” “早做打算吧,婚后要做的事多着,赶早不赶急,有什么需要跟姑姑讲。”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林文筠也没有要久坐的意思,跟这个侄子除工作家事外,很难再找到可聊话题。 也不知道这位陆小姐未来会不会后悔。 “走了。” 林文筠抬腿站起来。 林晋慎起身,送她出办公室,姑姑的话提醒他,该选定一套婚房。 他室内有几套在私人名下的房产,面积跟地段都不错,两人住足够。 具体定在哪里,林晋慎发消息问陆宜公司地址。 收到消息是在从茶水间接过咖啡后,她放下杯子,看到的便是林晋慎没头没尾的这句。 手指微曲,没在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在想,他要做什么? 像钟温纶一样,给她送咖啡? 半分钟后,陆宜还是将公司的位置发给他。 而几分钟后,林晋慎回消息。 发的是一套房产信息,这房子陆宜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一套快九位数。 pioneer:【什么时候有时间办理过户?】 selene:【什么意思?】 pioneer:【以后婚房,离你公司近,车程十五分钟,方便你上下班。】 “……” 陆宜在很认真地消化,她抵着额头,许久才想起婚前协议里有一条,林晋慎加的——两人未来婚房会记在女方名下,婚前完成过户,属于她的个人财产。 6 第6章 他们已经快进到婚房这一步了吗? 陆宜第一次对自己要结婚有实感,就好像这件事被提上日程,不日将会完成。 不过房子过户的事她认为太快,两家还没正式见过面,这些都言之过早,她说不急,下次有时间看过再说。 林晋慎也没有一定选那套。 pioneer:【你说得有道理,是应该多看几套,新买也无妨,看上哪套,你决定就好。】 林总愿意一掷千金,陆宜喝着刚煮的咖啡,回:【超过这套市值也可以?】 pioneer:【只要有,只要你看得上。】 简单直接。 这些话从别人口中或许有装的嫌疑,但林晋慎,他有这个底气。 陆宜放下手机。 注意力回到电脑屏幕,公司接的新case,跟美术馆合作的一次策展“夏日狂想”,后印象主义风格,在形式与色彩上,有着个性化表达。 她大学时学的是美术史专业,这次项目,顺其自然地交到她手里。 下午开会组建团队,于倩主动加入小组。前期调研策划都是繁琐工作,美术馆只给出两个月时间,从策划设计到施工落地,布展交付,是一场时间紧迫的硬仗。 会议一直开到下班,算时间多加一个小时班。 陆宜开车回家,阿姨已经做好晚餐,家里只有她跟徐女士在。 她洗手出来,说:“以后不用等我吃饭,新项目,最近可能没法准时下班。” 徐淑怡端着碗筷,还没吃重新放下去:“怎么又有新项目,上一个项目不是刚做完吗?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又要开始忙了?” “这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关键是这次项目我挺喜欢的。”陆宜给徐女士夹菜。 “哪次项目你不喜欢?我要不要去打声招呼,怎么总是给你这么多工作,不如回家帮帮你爸……” 陆宜赶紧叫停:“妈。饿了。” 徐女士给她盛汤:“不说这些,你先吃饭。” 吃过饭,陆宜回房间拆这几天积攒的快递,大多是给泡芙买的逗猫棒猫抓板这类小玩具。 到夏天,泡芙就更不爱动,整日待在空调房里睡觉。 新事物总算引起泡芙注意,喵喵叫着围绕在她身边,偶尔,伸出爪子好奇触碰两下。 徐女士进房间时,陆宜正丢着猫球球,泡芙跑过去,狗里狗气地咬着球递回她手心。 将切好的水果放下,徐女士并不过去,她对猫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有轻微洁癖,不喜欢猫毛沾身上。 “宜宜,结婚的事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陆宜点头。 “真的不考虑钟家?” 陆宜抛过球,偏过脸看过去。 “我看小钟就很好,多懂事,你们见面前就跟我打过招呼,问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对什么过敏,这孩子看着体贴会疼人。” 徐女士搭着手,说上次他们不是聊得不错吗?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要选林晋慎。 “我跟你爸对家世什么的并不多看重,联姻已经很亏待你,你别懂事得过头,只为家里考虑,不为自己打算。” “妈,我没有这么想,真的。” 泡芙运动量超标,再丢球已经不大愿意动。 “那是因为什么,小钟还不够体贴不好吗?” 陆宜将泡芙抱起来,转过身,朝向徐女士,说:“是体贴,体贴得过头。” 从加好友开始,钟温纶消息就没断过,早中晚,不止在线上,线下往她公司投递咖啡下午茶。 他的热情,陆宜无法招架。 “什么叫体贴过头?” “好到有负担。” 陆宜挠着泡芙的下巴,解释:“他对我太好,太关心,我就要同等还回去,太累人,我担心我做不到。” “你这孩子在想什么,结婚又不是别人给你一个苹果,你给别人一个梨,什么给了就要还回去,你当是银行?” “不是吗?单方面付出一时可以,长久有多难?况且我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好,与其这样,不如选择志同道合的好队友。” “你这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徐女士哑然:“林晋慎就是那什么好队友?” “目前看来,是的。” 泡芙被挠舒服,肚子里发出愉悦呼噜声,陆宜挥着它的小爪子,哄道:“来,给姥姥夹一个。” “喵~” 泡芙配合地叫一声。 徐女士不吃这套,不大高兴地拧起眉,略带责备道:“你就是觉得人家长得好看,过日子不是只看脸的。” 陆宜笑:“长得好看不好吗?” “日后朝夕相处起来,长得好看赏心悦目,要是吵架闹不愉快,长得好看,也就没那么生气。” 徐女士被气笑。 “人小钟长得也不差啊,白白净净的,招人喜欢。”徐女士在陆宜含笑目光中不得不改口,“是,长得是不如林晋慎,但人家其他地方也不差啊。” 说到最后叹气,眉间有愁绪:“林晋慎看着冰冰冷冷,不会疼人,我总担心你嫁过去,会被欺负。” “我长腿了,被欺负我就跑,跑回来,赖你跟老爸一辈子。” 徐女士欣慰笑下:“那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有爸妈给你做主。” 早在陆宜决定选林家那天,就跟钟温纶说清楚。 钟温纶第一反应是问她是不是家里的意思。 陆宜:【是我自己的决定。】 钟温纶:【林家呢,也确定了?】 【应该是。】 【那上次见面,你们?】 关于这一点陆宜真心实意地道歉,说那时候并未确定,林晋慎跟他一样,都是只见过一面,如果他因此感觉到不舒服,她很抱歉。 【没关系,很正常,只是希望这是考虑清楚结果。】 【谢谢,祝你找到合适的人选。】 — 周末,陆宜跟余音约好球馆打壁球。 余音浑身是劲,半个小时也没见停下休息,高强度暴汗后丢掉拍子坐下来喝水。 “谁招你不开心了?”陆宜递过水。 打球跟泄愤似的。 余音闷头一口气喝掉小半瓶水,说:“我是为你生气,你不知道从你推掉钟家选择林家后,多少难听话说出来。” “都说什么?”陆宜不在圈子里社交,基本游离在外,算是另类。 “说你攀高枝,势利,还说什么以前觉得你清高自傲,现在看来都是装出来,你也知道那群人,嘴巴跟碎纸机似的,不讲几句垃圾话活不下去。” 还有更难听的,余音说出来时几乎咬碎牙齿,恨不得撕碎那些人的嘴。 陆宜拿湿巾擦脸,闻言也只是点下头,平静得像被骂的不是自己。 “你不生气啊?” “还行。” 刚结束高强度运动,陆宜体能耗尽,喘着气,撑着手臂席地而坐。 她缓过气,说:“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管不了。” 骂再难听也不会少块肉,反倒为此气坏自己不值当。 余音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性格,说:“你真行,我都用不着安慰你,但是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 “林家听到那些话,对你有什么想法。”如果林家退婚,那陆宜就彻彻底底成笑话,她都能想象那些嘴巴又要如何狂欢。 陆宜喝过一口水,清冷冷的嗓音,说:“如果林家就因为这些话就对我有什么意见,那我也不必嫁了。” 那些话能到余音的耳朵边,自然也会吹到林晋慎耳边。 寻常的一天,林予墨少见地主动发来消息:【哥,这是在说嫂子吗?】 附带一些聊天截图,已经成为一桩趣闻,甚至传到大洋彼岸留学生圈子,说有人表面清高干净,实际上也不过如此,将自己卖了个高价。 前脚跟人谈婚论嫁,后脚看到高枝就攀上去。 林予墨身边朋友多,有人明里暗里地跑来,让她跟身边人都擦亮眼睛,别识人不清。 【那群人嘴是真的臭。哥,你让嫂子别往心里去,她气不过,我帮她骂回去。】 看完,林晋慎一如既往地回:【好好念你的书,这次期末考试再不及格,零用钱砍半。】 林予墨:【?!】 暴君,残忍,冷酷无情这些话她甚至都不敢发出来,嗷呜两声,再没吭声。 林晋慎拨通内线,叫助理进来。 助理陈放敲门进来,叫一声林总。 钟温纶的联系方式不难找,陈放不费多少时间找来,他跟对面助理交涉,等到是本人接听后递给老板。 “林总?” 林晋慎开门见山,让他将事情料理干净。 钟温纶短促笑下:“林总以为是我传的?” 林晋慎声音冰冷:“没说是你,让你管好身边人的嘴,钟总管教不住,自然有人帮忙。” 那边沉默片刻。 钟温纶说:“林总一定要选陆家吗?” “跟陆家底子差不多的比比皆是,您只是想要位林太太,选择很多,也不是非要陆宜。我想问林总,能不能让给我,我会记得林总这次的成人之美,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随您开口。” 林晋慎研磨着手边的那支黑金钢笔,不紧不慢地道:“我想钟总有一点弄错了。” “陆宜不是一件东西,轮不到谁让谁。” “……” 陆宜是在晚上十点收到林晋慎的消息,她还没洗澡睡觉,回来后就拼新到的猫爬架。 力气活,拼到手腕酸麻。 冰川头像跳出来的那刻,她心里有那么点异样,想一想还是面容解锁,点进去。 pioneer:【你明天有时间吗?】 陆宜垂着眼睫,回:【有。】 手指停顿片刻。 她继续敲字:【关于结婚的事,如果你有其他想法我可以理解……】 字没敲完,林晋慎发来新消息。 pioneer:【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陆宜睁睁眼,将刚才打的那行字选中剪切,最后发了问号过去。 pioneer:【去你家,总不能空手。】 …… 陆宜问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她的吗,不管是真是假,这脏水都泼过来,得到林晋慎肯定回答后,她问:【你是怎么想的?】 pioneer:【有病句,重复率高,浪费时间。】 不知道的以为是批改作业。 陆宜笑下,目光落到他上面的问题上,想到徐女士对林晋慎的偏见,只怕这次见面不会愉快。 婚前协议,婚房,见家长。 这几件事,都发生在确定结婚不到一周时间,她抱着手机,隔着屏幕还能说句玩笑话,心情尚可地问:【林总知不知道有种npc因为绑定系统,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如果完不成,会受到系统的惩罚。】 她怀疑林晋慎就被下达结婚的指令,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失败,接受惩罚。 两三分钟没回,陆宜撂下手机先去洗澡,等洗澡回来,林晋慎回了两条消息。 pioneer:【?】 【这是什么?】 “……” 陆宜忘记像林晋慎这样的古板男,不会上网冲浪,不知道npc是什么很正常,她略打趣地回:【手机中病毒发的乱码。】 林晋慎发来一篇关于手机怎么中病毒的文章链接 pioneer:【建议不要浏览不良网站。】 “……” 这婚是一定要结吗? 7 第7章 陆宜将林晋慎登门拜访的事转告给父母。 “怎么不早说?”徐女士听罢皱眉抱怨,“这么突然,什么都没准备。” “您就当是认门,别想太多。” “好歹第一次登门,哪能这么随便。” 徐女士下楼,跟阿姨确定明天的菜单,以及购物清单,鲜花也要更换,最好再做次深度清洁,住了多年的房子,现在全都是可挑剔的点。 大致审视下工作量,徐女士跟陆宜叮嘱:“你让他下午来,一块吃顿晚饭。” 这样,明天白天还有时间。 陆宜想说不用麻烦:“您不是不喜欢他吗?这么隆重做什么?” “你不懂。” 徐女士头也没回,说:“再不喜欢也要做做样子,总不能叫以后看轻你。” 陆康成知自己老婆性格,让陆宜不用劝,林晋慎他是见过几面的,如果是生意场上,的确是位挺不错的后辈,进攻性强,有想法也有手段,但要将自己女儿嫁过去,他有些不确定。 林陆两家联姻,达成坚固的利益联盟,对陆家,百益无害。 但结婚是两个人关起门过日子。 林晋慎是不是可堪托付的良人尚且不明。 — 周日下午四点。 林晋慎发来消息,说到了。 陆宜换鞋出去接人,因为提前跟物业安保打过招呼,他的车能直接开进来,远远看见黑色宾利开过来,她抬下手示意。 林晋慎下车,熟悉的紧张感像漫过的潮水,喉咙收紧,感觉到手心在冒汗。 严格来算,他们才见过两面。 线下跟线上不一样,线上发消息时,她看不见他的脸,放松得多。 “林总。”陆宜抬手,遮掩着刺目眼光,跟人打招呼。 林晋慎仍然是正装,区别是没系领带,他抿唇,看她说:“你可以叫我名字。” “好,林……”剩下两个字如同烫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以笑掩饰尴尬,说:“先进去吧。” “好。” 陆宜从林晋慎带来的礼物中,认出福鼎白茶,因为只采芽头,以及采摘时间在清明节前后十来天,产量少所以市价高。 进去前,她想提醒徐女士可能对他有所看法,但两人到底不熟,余光瞥到他下颚,到嘴的话咽回去。 进门,林晋慎叫人:“叔叔,阿姨。” 他身形高,比陆康成还要高出半个头,就算是客气叫人,周身也是生人勿近的气势。 冷淡疏远,加深刻板印象。 “进来吧。”徐女士扯下唇线算是应下,陆康成招呼他。 “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些。”林晋慎嗓音低沉冷冽,语调平直,再客气的话从他嘴里也变味道。 不像是晚辈拜访,倒像是平辈往来。 阿姨过来接礼物。 “客气,晋慎,过来坐。” 林晋慎换鞋,与陆康成去客厅沙发坐去。 只多出一个人,家里的气氛就完全变了,陆宜收回视线,正好对上徐女士埋怨的目光——看看,这就是你选的老公。 陆宜只好去抱徐女士的手臂。 徐女士也没多说,让她待会送水果过去,又问:“礼物是你教他买的?” “不是,他只问你们喜欢什么,买的什么我也不知道。”陆宜笑下,问:“礼物满意?” 徐女士勉强答:“还算用心。” 陆宜笑笑。 她端果切过去,林晋慎跟陆康成已经喝上茶,聊得也是茶,她正好听到林晋慎在说老熟普一般是低冲注水,出汤后留下部分,再注水选择留二出八……说得像模像样,抬眼就能看到父亲唇边的笑意。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一般不大爱喝茶,”陆康成道。 “家父喜欢,我也是耳濡目染。”林晋慎答。 陆宜在旁边坐片刻,在听到父亲那句“其实做茶如做人”时选择起身,知道茶道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她到徐女士这边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 徐女士看过客厅情况,挑下眉,问:“你爸这就被拿下了?” “您知道我爸这个人,向来以茶看人。” 徐女士低着头情绪不明,轻哼一声,在说她没那么好糊弄。 其实也不难。 餐桌上,徐女士免不得对林晋慎一顿提问,在得知他晚饭常年简单,不碰碳水,饮食清淡干净,并且早上有晨跑习惯,固定十一点睡,便有严格自律的形象,她向来注重养身,平日跟陆宜的说的都被当作耳旁风,现在倒寻觅一个知音。 林晋慎的作息与习惯,与徐女士养生理念完全重合。 “养生讲的是顺应自然,阴阳平衡,若是违背自然运行的准则,长此以往,会生病,现在年轻不以为然,到老就有苦受了。” 后半句,徐女士看向陆宜,指代明显。 用徐女士的话来说,一个注重养生的人能坏到哪去? 一顿饭,宾客尽欢,唯有陆宜像是局外人,大部分时间低头安静吃饭。 林晋慎来之前,父母还有微词,在见到他后,都绝口不提,尤其是谈到结婚事,并没故作姿态,态度诚恳且周到。 陆宜之前都白担心。 像林晋慎这样的古板,不谈年纪,跟她爸妈才是同辈人才对,同辈之间,自然合得来。 用过晚饭,林晋慎离开。 “宜宜,送一下。”徐女士提醒。 陆宜硬着头皮说好,她去换鞋,跟父母打招呼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家门。 已经入夜,月亮早早挂上天幕,快到十五,形状快呈饱满的圆,银白的光辉,落在树梢,也无差别落在两人肩上。 司机已经将车开回来,停在门口。 上车前,林晋慎回头,叫她:“陆宜。” 犹如课上被点名,陆宜心中咯噔一下,她压住那份紧张:“您说。” “……”林晋慎:“我不比你大多少,不需要用您。” “……哦,好。” 她也没想用,只是下意识说出来。 林晋慎说:“你下周有时间跟我回去吃饭吗?” 跟他回去吃饭,去林家,见他的父母。 一个林晋慎就已经够呛,如果一家子“林晋慎”,她只是想就知道那天很难熬。 但有来有往,他见她父母,她也该去见他父母才对。 “好。” 总要到那天,避不过去,陆宜抬着眼睫,道:“你看叔叔阿姨时间安排。” “嗯。” “进去吧。” 去林家的时间,在提前一天确定。 工作日,陆宜挑了套适合见长辈的衣服,淡妆,素净得体。 准时下班机会被突如其来的会议打乱,她提前给林晋慎发过消息,说她临时有事,可能需要半个小时,她会开车过去。 林晋慎看到消息时没多余表情,跟家里告知一声后继续工作。 等工作结束,时间不早,他发给陆宜的消息迟迟没回,随手打电话过去的,没人接。 林晋慎收收起手机,抬眼对上司机问询的目光,司机问是不是直接回老宅,他沉默片刻后让司机下班,车他自己开。 导航的地址不是林家,是陆宜公司,他打算接上人后回去。 易星算是a级展陈企业,近年度自营数据亮眼,业务结构与业内优秀项目案例等方面综合,称得上国内首屈一指的存在。 他之前不了解,认识陆宜后看过资料。 林晋慎将车停在路边,准备再打过去时,陆宜的电话先打过来。 他接听,听电话那边压低的声音:“林总?” 嗓音不耐地应一声:“嗯。” 陆宜在开会,手机静音状态,会议结束第一时间看手机,看到多条未接电话,快被心虚与愧疚击碎,她紧跟着打过去。 “不好意思,开会没看手机,我这边马上就好,现在开车过去,可能七点能到。” 正常情况下是如此。 但下班高峰期堵车,她也不能完全确定,车从停车场出去,也需要时间。 “下来。” “啊?”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马上。” 听他在楼下,陆宜迅速拿包走人,跟同事打声招呼,后面有什么事情给她发消息。 电梯里,她盯着下降的楼层,神色闪烁。 陆宜看到手机里的来电提醒,林晋慎打第一通电话是四十分钟前,代表他至少等自己四十分钟? 下楼,她一眼看到那辆惹眼的宾利,这时候也顾不得避嫌,小跑过去,打开后座车门,进去才发现后座没人,林晋慎在驾驶座,侧着身,沉冷的目光平静看着她。 车内,两人前后对视,尴尬应运而生。 “……” 陆宜没胆子拿林晋慎当司机,说句抱歉,下车,重新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她一路小跑,此刻面色泛红,呼吸急促了些,从上车说得最多就是抱歉,她不知道林晋慎有没有生气,从那张脸向来看不出什么情绪,她转过身,可能着急中往他的方向偏了些:“会议时手机静音没听到……实在抱歉,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晋慎没生气,更多是等待中有那么点不耐。 但她突然靠近在他预料之外,她发髻跑乱,贴在额头跟鬓边,目光急切望着他,歉意的神情,眼底湿漉莹亮。 喉头一紧,如同被烫一下移开目光。 看不见,可以闻到。 属于陆宜的独特清淡香甜的味道无孔不入。 林晋慎抿唇,身体同时往一侧避开,就像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声音听起来又硬又冷:“没事。” 他发动引擎,将车开进主路。 陆宜也在他冷淡反应中静下来,她注意到他刚才往旁边退的肢体动作,就好像她是什么毒药,沾染不得。 又想起上次,她摔倒时,他手指收紧,虚虚地扶她一下,停留时间不超过一秒。 再后面,别说肢体接触,距离最近那次是吃饭,两人坐同一侧的位置。 还有余音的话,寡到现在都没谈过一任女友,不是身体就是心里有毛病。 陆宜之前没去想,现在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她拧起两道纤长细眉,认真思考。 路上果然堵车,林晋慎车开得沉稳,一停一开也没让车内人感觉到不舒服。 停车时间,她困惑神情被他捕捉到,他问:“有话要说?” 陆宜做个细微吞咽动作,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出声问:“是有一个问题,在婚前问清楚比较好。” “你问。”林晋慎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侧过头看她。 “林总是很排斥肢体接触吗?” “为什么这么问?”林晋慎轻微皱眉。 陆宜没说刚才的事,说出自己的推测以及决定:“我不是不能接受形婚,但前提是,双方之间是坦诚的,摆在明面上说清楚。” 形婚,名义上的夫妻? 林晋慎面色沉冷,没接话,眼里的意思是让她继续说。 陆宜也就大胆地问:“林总您这样,是心理还是身体原因?” 这是第一次,陆宜从他脸上看出明显情绪变化,面色越发冷峻,眸光幽暗如深湖,他掀唇,几乎一字一句道:“陆小姐。” “你是觉得我不行?” 8 第8章 在林晋慎压迫目光下,陆宜适时地保持下沉默。 宾利车内饰一向是天花板的级别,直纹胡桃木泛着光泽,帝王蓝与亚麻白的双拼皮革,从设计到质感,都无可挑剔。 “……也不是。”陆宜说。 那双明亮杏眸却更像是在问——所以,你行吗? 林晋慎脸色不太好。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搭了两下,目光落在陆宜那张无辜坦荡脸上的时间过长,他移开视线,看前方时,高耸眉骨处几乎打一个结。 语气低沉紧绷:“我没有要跟你形婚的意思。” “哦。” 听起来不大信服。 林晋慎下颚线绷得更紧,说:“我可以确定,身体跟心里没什么问题。” 后半句声音压得低低的,再要怎么解释,他不知道。 陆宜半信半疑,说:“我相信您。” “……” 林晋慎忍了忍,这时前面的车开始动起来,五百米的路段堵十五分钟,好在经过这段路后,后面的路程通畅,能在晚饭时间准时抵达。 陆宜想起礼物在自己车上,她道:“我忘记带礼物,还放在我车上。” “后备厢,我替你准备了。”林晋慎脸色好转。 陆宜松口气:“太麻烦你,谢谢。” “没麻烦,助理准备的。”导航提示下一个绿灯左转,林晋慎略转过方向盘,开进另一条主路。 她差点忘了,像他这样自然不用事必躬亲。 “还是谢谢,要不然您算算,我把钱转给您?”陆宜客套地说,价格还不至于在她承受不了的地步。 林晋慎从车内后视镜瞥到她诚恳的神情,说:“我们之间不用算这么清楚。” “反正以后都是你的。” 说这话时,他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 就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捡好听话哄她开心的意思。 林晋慎这么说,陆宜也没有较真的意思,靠回座椅位置,往车窗看去。 京市向来有东富西贵的说法,林家在西二环,距离越近环境越清幽,注重私密性,进入小区,独树一帜的建筑风格,与它的价格相比,低调得多。 下车前,陆宜抚平裙摆,一路上做足心理建设。 “紧张?”林晋慎余光瞥来。 陆宜咬着牙齿,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见长辈,很难不紧张。 林晋慎走在她身侧,低着头:“不用紧张。” 想过后补充:“我妈很喜欢你,你们应当有话聊。” “希望。” 见上面,陆宜反倒放松下来,她叫叔叔阿姨,姿态落落大方,比想象中好,来之前她担心一家人都是林晋慎那样的性格,事实上,林政跟秦如云性格都很好,没一点长辈架子,脸上带笑跟她聊天。 秦女士之前只见过陆宜照片,见过本人后夸赞没停,漂亮又有气质,是他们家高攀。 “我还有一个小女儿,在英国念书没回来,打电话还念着,说跟你打个招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陆你以前也是在英国念书?” 陆宜点下头:“是的阿姨,妹妹是哪所学校?” “……” 秦女士越聊越喜欢,吃过饭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陆宜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而看向林晋慎。 林晋慎接过她的视线,平静回答:“还没定。” “……不急。”陆宜跟着补充。 “急,怎么会不急呢。”秦如云女士回头,叫林政,让他跟陆宜的爸爸约下两家见面的时间,事情定下,该走的流程不仅要走,还要快快地走。 以免夜长梦多。 陆宜被林家热情砸得更拘谨。 秦女士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让小辈尴尬,掩饰性地笑笑,说:“小宜,晋慎他性格是比较闷,平时板着脸不苟言笑,以后可能要你多多包容,今后相处有什么问题,你们好好沟通。” “没有阿姨,”陆宜偏过眼,与林晋慎没有波澜的深眸对视,她硬着头皮讲:“男人沉稳一点,比较有魅力。” “……” 林晋慎漆黑眸子像是在说也不必如此。 陆宜强撑着得体笑容,内心实则要垮掉。 客套话谁都会讲,关键是还要对着本人说,而本人不近人情,不仅免疫,甚至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她表演。 “以后要辛苦小宜你多担待,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跟我们说,阿姨叔叔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大家互相担待。” 陆宜:“谢谢阿姨叔叔。” 余光里,林晋慎端坐笔直,面无表情,好似古老城堡里手持长剑的铠甲铁骑。 两相对比,奇异的贴切。 陆宜垂眸笑了下。 小表情被捕捉,林晋慎侧头,困惑问:“笑什么?” “没什么。”她抿抿唇,压直起伏的唇角。 晚饭结束后待过片刻,陆宜婉拒秦女士留宿的邀请,她的车还停在公司,林晋慎拿钥匙开车送她去提车,两人回到车上,她系上安全带说:“阿姨好像有点着急。” “嗯。” 林晋慎说:“可能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跑了。” “……” 陆宜心情复杂,如果不是林晋慎好端端在自己眼前,不缺胳膊少腿,她都要怀疑林晋慎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所以能骗一个就赶紧把握住。 的确有毛病。 不近女色…… 陆宜独自消化片刻,忍不住问:“以前有人跑过吗?” 至少她得到的情报里,没有。 林晋慎:“如果你现在跑掉,就有幸成为第一个。” “?” 林晋慎牌冷笑话? 车里冷气瞬间下十度,陆宜拉下衣服,不管怎么样,今晚总算结束。 开车到公司附近,林晋慎停车,跟她一同下车,“时间晚,我送你到停车场。” “不用麻烦,几分钟就能到。” 林晋慎已经走来,低垂着眉眼,道:“现实里,女性在深夜独行时受到变态尾随跟踪甚至侵害的案例并不少。” “……” 本来没多想,现在害怕了,她说:“谢谢您。” 林晋慎看她的目光复杂,她对他的称呼,短时间内改不掉。 两人到停车场,到陆宜那辆小mini上,她想再次道谢时,注意到他看着她车时眉头微乎其微皱下,好似在看辆小玩具。 “我开车送您上去?”陆宜问。 “不用。” 林晋慎拒绝,仍然是老派论调:“到家记得发消息报平安。” “……好,林总再见。” “嗯。” 陆宜上车系上安全带,抬眼,是林晋慎的背影,预估下那一双腿长的长度,再看过自己的副驾的位置,空间对他的确有些局促。 …… 双方父母见面定在周末,林政跟陆康成是认识的,两位妈妈更是有见过几面,不熟但没有很生疏的地步。 一顿饭谈笑间,便将婚期定下。 婚礼需要时间筹划,急不得,不能亏待陆宜,但可以先领证,搬出去独住,方便他们年轻人培养感情。 见家长,订婚到领证,时间如按下倍速,在她尚且没反应过来时,便已完成。 领证当天很寻常,是工作日,两人都有工作,他有一场会议,她在参展,时间比他灵活,等他那边结束后电话联系。 于倩见她穿件白色衬衣配牛仔裤,利落干净,又知她接过一通电话便要先走,还挺赶时间,便打趣:“怎么,急着去结婚领证?” 知她上次相亲,结婚这件事就被她们拿来开玩笑。 陆宜也没有瞒着,对着镜子整理下妆容,说:“是啊。” “?” 于倩睁大眼:“真的假的,结婚领证,跟谁啊,上次相亲的抠搜男?” 陆宜笑而不语,挥手再见。 于倩错愕待在原地。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陆宜为什么拒绝李承铭潜力股追求,选择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闪婚。 陆宜不是脑子不清白的人。 难道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陆宜准时到民政局,跟林晋慎并肩进去,下午人不多,过程顺利,她一笔一划签下字,心里还是有那么些微妙异样,余光里,林晋慎握笔,签字的动作气势磅礴。 “好了。” 工作人员递过两本崭新的红本。 “谢谢。” “谢谢。” 两人分别接过。 工作人员观察两人许久,说句恭喜后道:“就是你们俩看起来好像有点不熟,挺有意思的。” 她在这里工作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新婚夫妻领结婚证时,别说肢体碰触,就是连眼神都没对过几次,彼此间客气得比他们更像是服务人员。 “……” 陆宜噎了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林晋慎淡定起身,说:“以后就熟了。” 陆宜再次被噎住,没再好意思看工作人员表情,说声谢谢后迅速离开。 以后,会熟吗? 陆宜对这点存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各自都是抽空过来领个证,证领完,又各自再见,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走时,林晋慎叫住她:“晚上有时间吗?” 陆宜愣下,还以为他说要庆祝,又觉得不像他的风格,便问:“有什么事吗?” 午后的光线衰减,他拍照时脱下的西服还没穿上,白衬衣,解开一颗扣子,露出一小截脖颈,眉眼深邃,称得上养眼。 “去看下澄西园那套房子,你之前没去过,今天去认个门,方便你之后搬过去。” 他之前就发给过她,只是当时八字没一撇,她说不急。 前几天,林晋慎让她做了公证,没亲自到现场,那套房就已经转在她名下。 小红本还在手里,硬边缘抵着掌心软肉。 “好。” 陆宜说到时候她直接开车过去。 澄西园是她选的,在东城区,不是独栋别墅,是复式大平层,从落地窗往外看去,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繁华地段,离她公司不远。 两人在楼下碰头,搭乘电梯上去。 房子本是林晋慎装好打算自己住的,装好后,他在老宅住习惯,一直没搬,如果不是这次结婚,大概要一直空着。 进去前,先将陆宜的指纹录入。 林晋慎将灯光打开,房间里的陈设一览无余。 第一感觉是通透,视野开阔。 上下五百平的大平层,设计师并不需要考虑空间利用率,按照林晋慎的要求,打掉所有非承重墙,厨房是开放式,靠近上二楼楼梯的那面墙,被做成书柜,书塞满一整面墙。 落地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野。 落日时,应当很漂亮。 因为没人住过,房子干净一尘不染,如仅供参观的样板间。 “卧室在二楼。”林晋慎提醒。 陆宜踩着楼梯上去,注意楼上也做过打通,只有两个房间,一间超大主卧,另一间是书房,没有客卧。 主卧的风格是她喜欢的,简约但是细节处能看见设计巧思,再加上一个面积可观的衣帽间,浴室里,是白金的浴缸,尺寸挺大,两人躺下去都绰绰有余。 事实上,整套房子的设计陆宜都喜欢,没有可挑剔的点。 她从书房出来,迎面撞上林晋慎,他搭着扶手,高大身形堵在那,刚才还宽阔空间似乎变得拥挤。 他站直,高出她大半个脑袋,垂眸看她时,有居高临下的味道。 “只有一间卧室吗?”陆宜问。 “嗯。” 林晋慎道:“我想你应该不介意以后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 没等陆宜从错愕中表态,他不疾不徐地淡淡补充一句。 “毕竟我不行。” “……” 陆宜一时失语,体会到被自己扔出的回旋镖刺中的感觉。 林晋慎跟着问:“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来?” 9 第9章 这话题好像揭不过去。 陆宜自动忽视掉前一句,回答他什么时候搬的问题,她最近工作忙,可能要到下周末才有时间。 林晋慎点头,说:“我过两天出差,你先搬进来,有什么需要,找江询,他是我生活助理。” 他将名片推送给陆宜。 “好。” “家里东西不多,家具日用品之类的你看着添加。”林晋慎递过黑金副卡,“阿姨已经找到,等你搬来会见面,先用着,如果你不喜欢再换。” “好。” 陆宜接过,林晋慎将其他事都安排妥当,她好像只有说好的余地。 快走时,林晋慎叫住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盒子,是对戒,“婚礼上用的戒指设计图纸还没出来,现在暂时用这个代替一下。” “你知道我的指围?”陆宜问。 别出现戒指戴不上去的尴尬场面。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手上,道:“你的手我看过,大概估测。” 手指细长,助理问他尺寸时,他选的七号。 “很小。” 陆宜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因为过瘦,导致冷白皮肤下可以看见血管。 “我给你戴?” “我自己来。” 林晋慎递过戒指的手筋骨分明,薄白皮肤下,蛰伏着蓬勃力量感,她抬起手,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触他的指尖。 像是被微弱电流刺了下。 陆宜拿过后套上想了下,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素戒款式简单,是她喜欢的低调风格,她抬起头时林晋慎已经戴完:“谢谢,我很喜欢。” 结婚证领了。 婚戒也戴了。 陆宜还是没有两人已经结婚成为夫妻的实感,不真实感像是在演剧本,等有人叫停,他们一个眼风都不必给,就迅速从身份中抽离,继续作为陆宜林晋慎生活。 “林总什么时候出差?”她从其他想法中抽离出来。 “这周五。”林晋慎答。 陆宜略笑下,礼貌地道:“那就祝林总一路顺风。” “……” 她还穿着下午领证的衬衣,领证拍结婚照时,下摆规整地塞进裤子里,现在下摆弄出来,展平,上面两颗扣子没系,修长脖颈上戴着条银质锁骨链。 简约也不失风情。 她的关心是出于素养跟礼貌。 而不是一位太太对丈夫。 林晋慎问:“你要叫林总到什么时候?” 陆宜也不清楚,但见到他这张脸,再加上他周身的气质,她就忍不住摆出敬重的态度。 “叫名字。” 林晋慎没给她时间思考,直接替她决定:“还有,也不要再用您。” 看来是真的很介意您,是感觉被叫老了吗? 无论如何,陆宜点头。 林晋慎。 她在心里预演一遍,下次,也许就能叫出来。 — 周末一早,陆宜还没醒,徐女士进房间,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搬。 她惺忪地睁眼,翻个身,对上徐女士的目光:“几点?” “七点了。” “……还早。”刚醒的声音含含糊糊:“明天才搬呢,来得及。” 林晋慎出差,周末回不来,她也就拖到最后一天搬。 这几天她往澄西园跑几趟,她买些东西送过去,还有一次是因为他助理江询送他的东西过去。 江询看着年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性格不错,做事细心。 “你们林总什么时候回来有说吗?”陆宜问。 “周末应该结束不了,具体时间还不知道,需要我替您问一下吗?”江询神情认真。 “……不用,随口一问,工作比较重要。” 江询:“我会向林总转达您的关心。” “……”倒也不必。 林晋慎的东西整理差不多,快结束时,江询过来说:“太太,剩下的可以麻烦您帮忙放一下吗?因为是林总贴身的东西,我不太方便。” 贴身的,男士内裤,陆宜认出这些清一色全是瑞士品牌zimmerli的,海岛棉,布料细腻舒适。 他真的很喜欢一个品牌用到底,领带是,就连内裤也是。 性格保守的男人是否都如此? 陆宜对上江询恳切的目光,脸上淡笑,内心想,给她她也不方便,可还是接过来,说好。 她硬着头皮将几十条男士内裤,叠放进衣帽间抽屉内。 尽管内心再无杂念,目光难免瞥到中间突出的位置,耳根被烫一下,动作忍不住加快,放完后迅速关上。 好像还挺大的。 能穿吗? 这会儿又想起,她在床上缩成团,懊恼叹息一声。 “搬家不是小事,你东西不少,要什么其他人又不清楚,早些打包,让人送去。”徐女士走至她床边,本要坐下来,再看到泡芙在床上时皱眉。 “跟你说过好多次,猫不能睡床上。” 泡芙听到声音,知道被嫌弃,迈着灵巧步子,从床上跳回自己的小窝。 陆宜揉过眼睛,手臂没劲地瘫在头顶,说:“怎么还有赶自己女儿走的狠心妈妈,我要走,您不伤心?” “伤心。”徐女士笑下,说:“但是既然都已经结婚,再留你在家里别人就该说我们不懂事了。” “早知道结婚这样麻烦,就不结了。”陆宜心情复杂,对以后的茫然,离家的愁绪,掺杂其中,开心不起来。 “净胡说。” “……” 陆宜被叫起,简单吃过早饭后收拾自己的东西。 徐女士跟阿姨帮忙,什么东西要带,什么不带都提前问过她。 徐女士看着陆宜在收猫粮玩具,瞥过窗台将自己蜷成一团如毛球的泡芙:“你这猫也要带过去?” “是的。” 泡芙从捡回来就一直跟着她,她去哪也会带着她的。 新的地方,不知道它能不能适应。 她已经将它一部分的玩具送过去,提前沾染它的气息,这样等它过去,不至于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徐女士道:“要不然你把猫留下,我给你照顾。” 她是见过陆宜对泡芙的重视,到时候搬去,一颗心都在猫身上,不利于夫妻间培养感情。 “不用,您又不喜欢猫,再说,我舍不得的,泡芙也舍不得妈妈是不是?”陆宜揉把泡芙的小脑袋。 泡芙懒洋洋蹭她手心,喵喵叫。 “戆头戆脑。” 徐女士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嫁给陆康成后定居京市,二十几年,口音变了些,但骂人的时候还是会讲两句本地方言。 被骂傻得很的陆宜笑,皱皱鼻尖,眷恋地道:“我搬走,就没人这么骂我了。” “戆徒,又不是不回来。” 徐女士正色问:“晋慎知道你带泡芙过去吗?” 陆宜才记起这茬,她忘记说了。 “要是他不喜欢怎么办?” “喵~”泡芙似有感应,小夹子音软绵绵。 “他不喜欢,我也不可能丢掉小泡芙。”陆宜起身,将小玩具装箱,平时没计较,收拾的时候才知道她买多少东西,几只纸箱装满。 还有一些,是泡芙玩腻的,就留在房间里。 徐女士只说:“他要实在接受不了,你就送回来,我是不喜欢,也不会让她饿着。” “再说吧。” 搬家前夜。 该收拾的东西都已经差不多。 再次打量住过十几年的房间,这次是真的要搬出去新的地方,她裹着被子,感觉像是蜕壳期的螃蟹。 有新的壳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 等着她的,是新的人生阶段。 “小泡芙。” 陆宜抱着依偎着她睡的泡芙,说:“宝宝以后就要跟妈妈相依为命了!” 陆宜参观完,先给泡芙安置位置。 小窝放在卧室里,没有飘窗,只能委屈地待在靠近床的角落,然后是猫爬架,她动手能力强,搭出猫乐园,然后旁边是猫砂盆跟自动喂食器及零食箱。 新领地,泡芙不熟悉,绕着房间一圈环视。 陆宜将自己的衣服挂起来,放进衣帽间。 对比下,他东西是真不多,已经被他助理分类提前归类送进该存放的位置,衣服深色系西服占多数,就连居家服,也是同一色系。 她衣服色彩不鲜艳,跟他的比,也算花团锦簇。 晚上。 门铃被按响,是林晋慎请的阿姨,不到五十岁,方圆脸长相和善。 “我姓方,太太叫我方姨就好,林总大概跟我说过上班时间,剩下的让我跟您确认。” 陆宜让方姨进门,环视下房子空间,说:“方姨你叫我陆宜就好,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就是养一只猫,麻烦您白天帮我看着一些。” “林总倒是没说有猫,什么品种,我担心太贵,我这没什么经验养不好。”有钱人养的猫个顶个的贵,出点小毛病,她可赔不起。 “不是什么品种的猫,三花,也不娇气,就是太胖在减肥,平时除三餐外,不要给她吃东西就好。” 方姨点点头:“好,记住了。” 别的没事,陆宜就带方姨熟悉下家里。 他们平时应该不怎么在家吃饭,做饭是其次,重点是清洗打扫。 送走方姨,陆宜在沙发上,枕着手臂,偏头就能看到夜景,钢筋丛林中,亮起霓虹灯如星光闪烁,点亮这座不夜城。 在新家睡的第一个晚上,陆宜就失眠,她不得不抱过泡芙陪睡。 泡芙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陆宜点下它湿漉漉的鼻子:“小家伙,对这个新家还喜欢吗?” “喵喵?” “我还行。”她搂着它,泡芙乖乖地没跑,任由她揉搓,“你这么可爱,不会那么狠心赶你走。” 这话实在没自信。 陆宜没跟林晋慎提,一方面是点开他们聊天框便是领证当天的记录,中间,没聊过一句,她不想主动找他,另一方面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或许等林晋慎见到泡芙,会喜欢它,然后同意它留下来。 会吗? 陆宜想到林晋慎的脸,印象太刻板,不像是喜欢小动物的性格。 林晋慎回来时间没定。 她没问,他也并未告知。 陆宜独自在新家住几天,距离公司近的好处便是早上能多睡半小时,下班更早到,她到家会让方姨提前回去。 公司里她结婚的消息已经传开。 于倩认为她开玩笑,直到她戴着婚戒到公司,一群人吵着要吃喜糖。 陆宜索性请同事吃饭,吃过饭,转去清吧喝酒聊天。 “你真结婚了?”于倩捞起她的手左右细看,确认是婚戒,且看着并不便宜,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就这么随便将自己嫁出去了。” 跟那男人才认识几天啊。 陆宜不以为意笑笑,指尖抚过冰凉玻璃杯,说:“真结婚,没随便。” “婚礼呢?” “以后办。” 于倩听这话就像画饼,白眼都不知道从何翻起:“你说你条件多好一姑娘图什么,还那么年轻,选择多着呢,嫁给那么……一男的。” 毕竟已经结婚,抠搜两个字就不合适再说。 “……他人没那么差。” “你这是当局者迷!” “……” 其余同事不想扫陆宜的兴,端着酒杯凑过来,说:“好好的日子不要说不好听的话,来来来,让我们举起杯,庆祝陆宜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玩到兴尽告别回家,已经深夜十点。 泡芙听到动静,下楼撒娇等摸,她弯腰抱它上楼,到房间放下它洗澡。 今夜,她喝一点酒,面颊呈现自然的红润。 陆宜心情放松,吹过头发,擦干身体,套上睡衣推开浴室的门出去,愉悦带笑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卧室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晋慎。 他刚下飞机,西服搭在手边,衬衣不如之前见面时板正,没有一丝褶皱,相反,腰间有几道深刻折痕,显出腰间肌肉线条。 四目在这场突发状况中对视。 林晋慎在没有主观意识前,将陆宜看了个遍。 从上而下,目光扫过是一瞬的,无法准确计算出时间。 但大脑向来是高级处理器,能将那一瞥,从想象中处理成完整画面。 窄肩,长腿,白得晃眼的皮肤,半干如墨的头发随意撩过身后,两根细带搭在锁骨处,唇红齿白,以及湿漉无措望着他的眼睛。 室内的气息,是清新的沐浴味道,混合着车内闻到的甜美味道。 “……” 林晋慎错开视线,落在她身旁,墙壁的花纹复杂,只是米白的颜色,需要细致才能注意到。 陆宜完全没想到林晋慎会在今天回来。 错愕片刻,她松开浴室的门柄,说:“您……你回来了。” “嗯,你洗完澡了?”声音又低又沉,说话时,下颚线紧绷,喉结滚动明显。 陆宜尴尬到手脚不知如何安放,两人是真不熟,偏偏还要独处一间卧室,她移开些步子,尽可能自然地道:“那你洗吧,这么晚,洗完早点睡。” “嗯。” 林晋慎准备放下衣服,注意力被床上深蓝色床单上小团花黄白吸引,他抬眼看去,第一眼像是蓬松坐垫,有耳朵,像猫? 他以为陆宜即便看着成熟独立,仍然保留少女时的喜好,喜欢在床上放布偶。 没多大关系,放在她那侧就行。 陆宜顺过他的视线,看到睡床上的泡芙,脸上表情乱了下,太突然,一时不知道如何措辞跟他解释,她往床边走两步,说:“是这样,它叫泡……” 泡芙抬起圆滚滚的脑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 “活的?” “……”陆宜说:“在动,应该是活的。” 林晋慎拧着两道眉,看向陆宜:“你的猫?” “是,它叫泡芙,很温顺也不爱乱叫,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 情况太突然,陆宜在措辞。 一人一猫在对视。 林晋慎对圆头圆脑的生物不感兴趣,一身蓬松的毛在他眼里更是麻烦。 感受到敌意,泡芙喵一声,溜到陆宜的脚边寻求庇护,感觉到安全,盯着他的表情越发严肃。 “我不可能跟它住一个房间。”林晋慎抬头看向陆宜,语气肯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陆宜没想到他那么排斥:“可是家里就一个房间,要不然今天晚上委屈一下?” 林晋慎眉头皱更深:“所以你让我去睡沙发?” “陆宜?” 他难以置信地叫她名字。 算是认识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陆宜摇头,说不是:“我去睡,我跟小泡芙睡沙发。” “?” “为什么不是它去?” “小泡芙从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在一个房间睡,我不在,它会不习惯。” “……” 林晋慎眯了眯眼,声音听起来是气过,从牙缝挤出来:“住一起第一天让你睡沙发,我成什么?” “没关系的。” “有关系。” 陆宜眨下眼睫,试探性,小小声地问:“那您要去睡沙发吗?” 10 第10章 “陆宜,我们聊聊。” 林晋慎余光里,是她露出来的白皙肩膀,补充:“穿件外套。” “?” 陆宜低头,虽然是吊带睡裙,但剪裁并不夸张,不是深v,裙摆堪堪到大腿那种,是抹胸快遮住锁骨,长度也到膝盖,没多露什么。 他的提醒,就好像她现在多不得体一样。 穿件外套? 现在是夏天! “稍等。”陆宜咬咬牙。 “我去书房等你。”林晋慎退出卧室。 陆宜不可能真找件外套套上,她另找t恤短裤换上,泡芙有些焦虑,黏在她脚边,她摸摸它小脑袋,说:“放心,妈妈会为你争取一席之地的。” “喵喵。” 能把人心夹化。 她过去时,林晋慎背对着她,衬衣下摆被塞进西裤里,显得一双腿更长,立在那,好似难以撼动的高山。 陆宜进去,林晋慎转过身,目光相对之间,像是下属见上司的正式会谈。 真不怪她总叫他林总,换谁来这气氛都下意识叫出口。 “坐吗?”林晋慎问。 “不用。”陆宜摇头。 林晋慎说:“我知道从认识到结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互相的事情,不太了解,彼此生活习惯也不太一样。” “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从开始说清楚会比较好。” 陆宜点头,的确是,与其在之后积累矛盾,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清楚。 “你先说我先说?” “你先。” 林晋慎生活很简单,每天会在六点起床,晨跑吃早餐,七点半去公司上班,十一点睡觉,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希望被打扰。 有轻微洁癖,希望物品的摆放是有序的,讨厌杂乱无序,即便是一双拖鞋。 无法接受在床上吃东西,以及其他生物爬上床。这里其他生物,特指泡芙。 …… “没问题,你说的这些,我可以尝试去做到。” 尤其是十一点睡觉,她包括她认识的年轻人都没这么早睡的,鉴于早睡这一条对身体好,她可以试试,其他的,稍加注意就好,她也没有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 林晋慎靠着书桌半坐着,曲着长腿,即便这样,也跟陆宜一样高,他点头:“你呢?”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泡芙留下来。”陆宜看着他的眼睛,说:“泡芙她妈妈是流浪猫,生下它没多久就死掉了,是我带她回家,就应该对她负责。” 也许是因为流浪过,泡芙特别依赖她,如果她抛弃它,它一定会很难过。 林晋慎目光沉冷,片刻后作出让步:“好,它留下来,但不能养在卧室,放在楼下,我会尝试和它和平相处。” “真的吗?” 陆宜语气惊喜,不同于以往表面的礼貌淡笑,这次笑容是真实的,弯着眼睛,达到眼底:“谢谢。” “我说的是尝试,不能保证以后能接受它。” “没问题,多相处几天你就知道,它真的很乖,从来不乱叫也乱跑。”完全是梦中情猫! 这一点,林晋慎不置可否。 “还有一件事。”他徐徐开口:“关于你之前说的形婚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准确答复你,不是,我从一开始,想要的是正常夫妻关系。” 陆宜在听,屏气凝神。 “所以正常夫妻会做的,我们也会做。” “好,我没问题。”陆宜想了下,问:“能问一下,频率是?” 既然是制定规则,从一开始就说清楚标准,也就免去之后的纠结。 “我对这种事并不热衷,”林晋慎抬起长睫,“每周三次据说是成年正常健康的频率。” 虽然不知道是据谁说,但一周三次的频率陆宜能接受。 “夫妻生活是一方面,还有相处,你希望每周相处多少小时比较合理?”林晋慎问,深邃眼阔导致他看什么都很专注样子。 “……” 连这个也要制定kpi吗?完不成是不是还要做惩罚? 陆宜权衡再三,试探性地说:“一周累计时间不太方便,不如这样,周末空出半天的时间,一起吃顿饭?” “好。”林晋慎无异议。 他答应太果断叫陆宜后悔,为什么是一周一顿饭,一个月不是很好吗? “还有什么?” “待补充。” “……” 第一场家庭会议结束。 一本正经的,她上班时大小会议气氛都比这放松。 泡芙能留下来,陆宜松口气,说:“那现在结束,你去洗澡?我去把泡芙抱下去。” “麻烦你了。” “客气。” 林晋慎起身,在她身边擦肩而过。 陆宜则跟在身后,她将泡芙的小窝以及猫砂盆拿下去,奖励小猫咪第一次独立过夜,破例给她喂猫条。 她蹲在那,看到门口林晋慎带回来的行李箱。 刚才的会议忘记问,今晚是否需要过夫妻生活? — 浴室里。 林晋慎在面颊上打过泡沫,偏过脸,对着镜子剃须。 镜面上有热气凝出的水雾,昭示着在他之前,有人使用过,台面上他们的东西分两边摆放,一边是色彩各异的瓶瓶罐罐,一边是黑白灰主调,泾渭分明,没有越界。 陆宜显然也不是随拿乱放的性格,护肤品跟毛巾都整齐放好。 这次出差去沪市谈ks收购,过程并不顺利,想要的不止他们一家,什么时候结束,没法预估。 江询说他东西已经搬进澄西园,又说陆宜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语气很关心,希望您能早点结束出差,还挺急的。 急吗? 没看出来。 一人一猫,和谐自在。 他倒像是多余。 林晋慎洗完出来卧室还是没人,陆宜仍在楼下蹲着,手臂抱着膝盖,逗弄着猫。 快十一点。 “陆宜。” 楼上的声音如低音炮。 陆宜猛地抬头,跟二楼的林晋慎高低对视,他刚洗完,套着睡衣,竟然是长袖,扣子快系上脖颈位置,晃眼看去,像跟她父亲同款,而她父亲还没这么古板地将所有扣子都系上。 她想到刚才他让自己穿件外套,不合时宜地挺想笑。 他看起来,会是比她更担心今晚做不做的人。 “上来了。”陆宜起身,蹲久腿麻,她缓了缓才上去,回卧室的时,林晋慎已经上床,占据左侧的位置,留出右侧给她。 她掀开被子躺下去。 林晋慎看过时间,十点五十分,关灯躺下。 陆宜抓着被子,问:“今晚做吗?” “……今天太晚,早点休息。”声音是难得的停顿。 陆宜松口气之余,又在想,这是不是林晋慎的缓兵之计,他其实不行,但要装作很行,话可以说,事确实可以拖。 什么一周三次,其实他一次也不行。 这样想,有助于放松。 陆宜习惯独睡,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还是不熟悉的男人,不可避免失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之时,身边人已经闭上眼,发出均匀浅浅呼吸声,明显是已经入睡。 陆宜看手机时间。 十一点,精确得让人好奇。 好奇他身体是不是有一个开关,到点打开关闭。 失眠唯一的好处是早上睡得沉,以至于林晋慎什么时候起的她都没感觉,醒来时人已经不在,他那侧的被子被展平,就好像昨晚他并没回来,是她做梦罢了。 陆宜洗漱后下楼给泡芙放猫粮。 泡芙看见她就喵喵叫,像是受委屈低申诉,她挠挠它下巴,“乖哦,妈妈上班给你挣口粮。” 陆宜在选合适,整天在出外勤。 他们这次对场地要求高,既要在有限预算里选择大小合适展厅,又要考虑展品运输等问题。 下午余音发来家小众文艺咖啡馆,邀约她一起去探店,场地好不容易选定后,她导过地址,开车过去。 余音带一堆东西,支架跟一个适合拍照,一个适合拍vlog两台相机,积攒日常素材,陆宜充当临时摄影师,拍来的数张照片,用来发在平台上的动态。 两人从咖啡店出去,绕去一家餐厅解决晚餐。 餐厅也是走文艺的调,中看不中吃,两人吃得都不多。 余音没录下去的必要,关掉相机,正常聊起天,话题不可避免绕到陆宜的婚后生活。 她知道林晋慎回来。 也知道小泡芙被留下,条件是住楼下。 她更好奇的是:“第一晚上你们竟然没做?” 余音跟陆宜从小一块长大,对陆宜的美貌向来是有直观感受的,从小到大都是校花,毫无争议的,她一个女人都心动,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放在他身边,他都能没感觉。 要么骗婚死gay要么就是□□障碍! 声音太大,到底在餐厅,陆宜低着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能不能低声些。” 余音跷起腿,靠近压低声音,问:“不是,你还没觉得不对劲吗?” 有一点,但,陆宜替他解释:“因为昨天比较晚,十一点,是他睡觉时间,而且他刚出差回来,也累啊。” 余音挑眉,目光示意她继续掩饰。 陆宜说不下去。 “做不做,跟想不想是一回事。”美人在侧,怎么也得亲两口吧? “你且看着吧,我就说他不行,他早晚会暴露。” “……” 陆宜喝着茶解腻,没再多说,比起他行不行这件事,她更需要适应的是跟他同睡一张床,再这样失眠下去,她迟早会疯。 分别是在九点,方姨发消息说她先回去,下班前给泡芙喂猫粮。 陆宜到家,房子里是黑的,她打开灯,泡芙在门口等着,林晋慎没回来。 她松口气,回应着泡芙叫声,叫乖乖。 才换一只鞋,身后是指纹解锁的声音,拖鞋的动作僵住,她回头,林晋慎拉开门进来,两个人对视一眼。 “刚回来?” “刚下班?” 同时问起,又同时点头,更尴尬了。 陆宜往里让一点位置给他,镇定地继续换鞋,入口的位置明明不挤,但林晋慎过来时,心脏跟着收紧,空气被骤然压缩。 她的肩膀,碰触到他的。 骤缩的心脏又被提起。 泡芙刚才还在她身边,林晋慎一回来,就跟老鼠见猫似的,一下子蹿回自己的小窝,只露出眼睛,滴溜溜地观察他。 他们的拖鞋是成对的,一个粉一个蓝,不知道谁准备的。 换完鞋,林晋慎蹲下身,将脱下的鞋摆正对齐,余光瞥过她的,半秒时间,他抬手将她折起的高跟细带捋直。 “……”多少有点强迫症。 林晋慎起身,问:“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你呢?” “嗯。” 好的是,客套问候结束,坏的是,除了这些他们还能说什么? 还有今晚的同床共枕怎么熬? 林晋慎往前走同时脱下外套,一手捏着温莎结,扯两下后想到什么,回头,陆宜在出神,差一点撞上来。 幽暗目光落在她脸上,问:“今天是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11 第11章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林晋慎不温不淡的话像砸到头的硬石子,她懵一下,咀嚼一遍后警惕地问:“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林晋慎微皱眉,反问。 意识到是自己想歪,说话人没有别的意思,她绷紧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没什么,你先洗,我待会可能会运动。” 不同于林晋慎早起晨跑,她起不来,运动时间放在下班后,一周两节私教课,偶尔跟余音这些朋友约打球,剩余时间,她在家瑜伽。 “嗯。” 林晋慎回过头,余光里,那只圆头圆脑的猫还未解除警戒状态,随着他一举一动,移动着眼珠。 看起来不聪明。 但的确不乱跑乱叫,倒没第一眼讨厌。 洗过澡,距离睡觉时间尚早,林晋慎习惯性会提前处理明天的工作,他拿过电脑往书房走时,陆宜在一楼,落地窗边铺开紫色的瑜伽垫。 两人各自占据一层空间,互不打扰。 陆宜换一套运动服,长发被盘起,伸长腿做拉伸动作。 运动服贴身,勾勒出纤秾合度的线条,双腿笔直细长,跪坐在地上,仰头伸展腰部。 她戴着蓝牙耳机,跟同事通电话。 聊得仍然是工作内容,资源整合是个细致活,设计到挑选艺术展品以及跟画师沟通,美术馆给出的名单里,需要逐个跟画家确定,提供的作品数量,价格,以及是否出售。 搞艺术的,不乏性格特别,沟通困难的老师。 其中最难搞的是陆宜最喜欢的新锐年轻画家辛祁,因其个人风格明显斩获头角,但性格孤僻,联系方式只给邮箱,从他们联系设各位老师开始就发过邮箱,到现在还没回复。 同事劝陆宜放弃,符合主题的作品一堆,不必热脸贴人冷屁股。 “还是想试试,他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还是会有认识的人。” 同事的意思是:“难。” “我这几天已经帮你问过其他老师,都说不认识,不熟,虽然见过,但没有要到过联系方式。像他这样的人,都喜欢给自己立一些遗世独立的人设。” 辛祁的作品是最贴合本次主题的,他的用色大胆丰富,完美诠释“夏日狂想”主题。 “我再想想办法。” 不到最后,陆宜不想放弃。 换动作时,她缓慢起身,像是感应点什么,她抬头看向楼上的位置,刚好看见林晋慎走过去进入书房的背影。 深色睡衣,背脊挺立笔直,宽阔两肩,像是光影简单切出的明暗色块。 “陆宜?” “你还在吗?” 耳边重新想起同事的声音,陆宜才回过神,说:“抱歉,你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是你那边突然没声,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 她平静地回:“没事。” 回答完屏息静气,一套动作没做完,她就停下来。 他们两个人都在努力适应房子里多出一个人的事实,跟不熟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尴尬需要时间化解。 挂掉同事电话,她起身去卧室冲澡,再下楼时抱着电脑,准备再做下功课。 陆宜去中岛台接水煮一壶红茶,泡芙还以为是给它加餐,锲而不舍地跟在身边,乖巧坐立着,眼巴巴等她投喂。 “没有哦,已经很晚,你不能再吃东西。” “喵~~” 泡芙伸出爪子,蹭下她的拖鞋。 陆宜起初招架不了,现在为它健康考虑,已经有较强抵御力,摇头:“不可以,没得商量。” 泡好红茶,她拿过一只杯子,去客厅沙发,随后放过音乐,继续加班工作。 加班的不止她一个,工作群里异常活跃。 聊工作之余,不忘调侃两句刚新婚的陆宜。 【这么晚还拉着你工作,你老公不会不高兴吧?】 【新婚燕尔的,老婆在加班,代入一下我也不高兴,小宜,你要不要去哄哄?】 【我想知道怎么哄的。】 【陆宜老师也会撒娇吗,好好奇!】 【好奇+1,直播教学一下。】 【……】 另一个加班比她更狠。 陆宜喜欢这种状态,互相独立,不被打扰。 加班在愉快氛围里结束,同事挨个下线,她最后点开辛祁的作品集,仍然被画面触动,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出神间,待在她脚边的泡芙弹起,如离弦箭似的,蹿回自己的小窝。 陆宜惊愕,抬头看什么情况时,林晋慎从楼上下来,手里握着水杯,来接水喝。 下楼前他看到陆宜在客厅处理工作,盘腿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姿势随意,放着音乐,她单手撑着脑袋,长发随意蓬松地披在身后,神情专注,偶尔,会揉下身边躺卧的猫。 舒服惬意?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词汇。 泡芙俨然成为林晋慎检测器。 只要他出现,它迅速给出反应,煤气罐罐的身躯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灵活,迅速躲回安全地带。 陆宜神情稍滞,片刻,问:“吵到你了?” 她指的是音乐。 “没有。” 陆宜注意到他的杯子,问:“你要喝点茶吗?” 林晋慎目光从她身上移至茶几上半壶红茶,想说不用,为睡眠考虑,他晚上一般不饮含有咖啡因的东西,话到嘴边又停住,鬼使神差的,他启唇,说:“谢谢。” “不客气。” 她真只是客套一下。 陆宜盘腿坐在沙发上,林晋慎走过来,靠近时,过高的身形像是遮掉部分光线,虚虚地罩出一个独立空间,他低身,裹挟着好闻木质气息递入鼻息,握着深色水杯的手臂往前送,无名指那枚银戒反着光。 手过分好看,她多看两眼。 骨节分明,冷白,并不是阴柔的漂亮,而是兼具蓬勃力量感,戒指好似封印,连金属光泽在对比下都显得柔和。 她拎着茶壶手柄,倒七分满,红茶的气息开始弥漫。 “在看什么?”林晋慎注意到她电脑屏幕,第一反应是她在挑装饰挂画。 他搬进来就注意到家里添置一些小东西,不规则的简约地毯,插着新鲜花束的雾蓝色花瓶……色彩明亮但和谐。 陆宜放回茶壶,说:“是这次展览可能展出的画作。” 浓密长睫下的目光略显专注,在认真看过后道:“看着不错。” 他还记得第一次跟陆宜在展厅见面,她曾说过,好作品能够激发观赏者情绪变化。 陆宜眼里明显亮了下,说:“你也觉得不错吗?” 林晋慎端回杯子,喉咙里溢出声低沉的嗯,他喝口茶,入口浓厚鲜醇,过后回甘。 陆宜来兴趣想给他介绍一下。 “这是位年轻画家的作品,辛祁,你可能没听过。他的作品用色很大胆,笔触细腻浪漫,有法国后印象派费迪南德的影子,在他的作品里,可以看到对光的迷恋,好像火焰燃烧的旺盛生命力。” “他对月亮很迷恋,不同于其他画家笔下静谧的夜色,他笔下的月光景色总是奇异迷离,就像是并不真实存在的梦境。” “……” “有一点。”经陆宜讲解,朦胧的印象有准确表达,他点头,静静在听。 “可惜的是,辛祁本人比较避世,不太能联系上,这次不一定能合作。” 亲眼看到作品,一定比在屏幕上看到要震撼百倍。 陆宜回头,撞上林晋慎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絮絮叨叨说不少,歉意笑笑:“抱歉,我是不是说多了,听起来很无聊。” 眸光闪动,没平时拘谨,干净白皙的脸上映着屏幕的光,就好像是发光体本身。 陆宜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大多数情况,她是安静的倾听者。 “没有。” “你说得很好。” 林晋慎嗓音极低,眸光漆黑。 陆宜怔愣下,短暂性失语,就像他们本该是保持一米距离的关系,在现在,距离被打破,他们靠得过近。 场面忽然陷入沉默。 电脑里仍然在播放音乐,是hbys《ride》。 男音磁性温柔缱绻,像是酒后微醺状态,在夜里低吟浅唱: (今夜与我十指紧扣相互依偎吧) pleasedon''tyougo (请不要离开我) i''llbealone (我孤身一人) …… 林晋慎喝完手里的茶水,喉咙反倒更渴似的,想要喝上第二杯,他这么想,也准备去做,只是茶壶在陆宜身边,他伸手去拿时,两人的距离反倒更近,陆宜身体往后压,企图拉开点距离,他意识到,所以停止动作。 “……” 忽然就成僵局。 林晋慎垂过长睫,目光落在陆宜挺巧的鼻尖,再往下,是唇。 陆宜的唇形好看,饱满红润,潋滟的唇色像夏日打捞清凉井水,细致搓洗干净后的蜜桃。 他错开视线,睫毛掩过眼底的情绪,清过嗓子吼说起婚礼已经在筹备,最快在一个月,慢一些三个月也有可能。 “不急。”陆宜出声才觉得声音不大自然。 如果不是为家族考虑,婚礼其实可有可无,两人又没感情,更像是场表演。 好在婚礼筹备是两边长辈在弄,他们需要考虑的不多。 “看爸妈们怎么安排,我负责配合。” “嗯。” 林晋慎停顿片刻,安静注视她片刻说:“婚礼上有亲吻的环节,需要提前练习吗?” “什么?” 陆宜以为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掩盖过外界的,她已经出现幻听。 “我没接过,没什么经验。”他说得正经。 林晋慎转回视线,与她的视线平齐,用一成不变地语调道:“所以陆宜,我们要不要从接吻开始?” 提前练习。 从接吻开始。 …… 陆宜在消化他说出来的每个字,但凡换个语气,很像是成熟男女之间的暧/昧调情,但从林晋慎口中说出来,更像是邀约她做场实验。 无关情爱,只是正常夫妻之间待办事项。 “……好。” 没什么好扭捏的,总不能指望他们真培养出感情再发乎情吧,那可能性她想过极低。 亲吻,然后上/床,是正常步骤,听起来比直接进入正题好。 陆宜做好心理准备,但当林晋慎靠过来时,心跳还是不争气地乱掉。 最先碰触的是鼻尖,温凉的触感,微弱电流被激活,从神经末梢传递至四肢百骸。 她紧张到握拳,手心冒汗。 彼此呼吸缠绕,他的唇贴上来,蜻蜓点水。 心脏骤停。 林晋慎略偏过头,再次贴上柔软唇瓣,下颚跟颈部肌肉在此刻绷紧,喉咙里渴得要命,驱使他碾过她的唇去汲取水分,动作生涩僵硬,直到那唇微微启开,极细微地回应他。 呼吸也在那一瞬停滞,足够让他全身肌肉都僵硬住,大脑生锈般停止转动。 陆宜几年没跟人接过吻。 但总要比林晋慎有经验,她凝滞片刻后,握拳的手艰难地放在他的肩上,挺直腰,回吻上去。 但因为紧张,有些偏移,吻到左侧唇角。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 不算好,生涩僵硬,懵懵懂懂。 陆宜目光澄明,又有些好奇实验结果:“什么感觉?” 林晋慎眼底幽暗,唇上还留有刚才的温度跟触感,在脑内反复上演,他停了下,坦诚地说:“有一点甜。” “可能喝了红茶?”陆宜解释。 “……”不一样,林晋慎能分辨出来,但没反驳。 “婚礼的时候,你可以像我刚才这样,往前压一点,”陆宜秉持着前辈有责任带没经验的后辈,“闭眼后再慢慢睁开眼睛,对视一眼后结束。” 描述时有画面出现,她认为这样差不多就能糊弄过去。 林晋慎:“……” 过于紧绷的肌肉仍没有得到很好放松,开始泛酸产生痛意,体温身高产生难以消解的燥热。 视线会下意识去捕捉她的唇,一开一合,他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说什么。 喉结上下滚动,他做了个极细微吞咽动作。 这是种对女性的冒犯。林晋慎强迫地移开目光,抬手露出腕表,时间指到十点四十分。 庆幸般地,他抿起唇,道:“到点该睡觉了。” 12 第12章 “是,该睡觉了。” “嗯。” 好像辛德瑞拉里午夜响起的钟声,他们被拉回现实,各自起身,电脑没关机就被合上,她收拾纸笔,林晋慎替她拿走茶壶,连带着他的杯子一同放回洗碗池,方便等第二天方姨清洗。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沙发边被收拾干净,林晋慎上楼,陆宜跟泡芙说晚安,刚才的事就好像没发生过。 十一点前,两人已经躺在床上,灯被关掉,一室的黑暗。 陆宜睡不着,她抱着被子,凝视着漆黑天花板。 画面不断闪回,亲吻时没注意到细节被一点点放大。 比如,中途,林晋慎好像吞咽了下口水。 他脖颈修长,冷白皮肤是突出的青筋,喉结重重上下碾过,细微的吞咽声,喉咙里嘶嘶声……她重重闭上眼睛,画面还在。 正常,谁家夫妻不亲个嘴? 亲个嘴反应没必要这么大,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睡觉! 十几分钟后,陆宜毫无睡意地睁开眼。 她还是没办法适应身边多躺出一个男人。 十一点睡觉果然反人类。 陆宜暗自腹诽,床的一侧忽然动了下,她屏息,不动声色,两三秒之后,身边的人侧动作幅度并不大地动了下。 不是翻身,只是调整下姿势。 数秒后,是一声从喉咙里溢出的意味不明的声音。 烦躁的,不耐的。 所以,林晋慎也没睡? 陆宜心理平衡,这个晚上,不至于她一人失眠。 翌日早上,陆宜睁眼醒来,身边仍是空的,她起床去浴室洗漱,洗手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整齐如新,是林晋慎洗过后,习惯性地擦拭过台面。 垃圾桶里,几团纸巾是证据。 早餐没胃口,打包过几杯咖啡回公司,到公司,分给组内成员。 “谢谢陆老师!” “陆老师简直活菩萨,我都不好意思了。” 组员拿过咖啡,想要a被陆宜拒绝,说:“顺带买的,不用跟我客气。” 于倩举杯过头顶:“谢谢大美女!” “辛祁联系方式还是没找到,连他同学都找了,要不然这一个就pass掉?”因为辛祁是陆宜看好的,所以同事望向她,等她拿主意。 陆宜说:“我再试试吧,今天不行,就换人。” “得嘞。” 今天已经是周五,项目的deadline不等人。 陆宜找的人是余音。 她做博主,网络上资源广,再加上朋友众多,各行各业都有涉猎,找到的可能性比她高。 余音:【等着。】 这一等,便是下午。 余音发来电话号码,说:【这是他手机号,但据朋友说,十个有九个都打不通,他是不怎么用电子设备的原始人。】 【这是他现在的地址,在东郊一个村子里,听说是租了个民房,在那画点东西。】 【你们就一定要他吗?换个人吧,他脑子好像不大正常。】 【……】 陆宜发去震惊的表情包,再次被余音私人侦探潜质折服:【宝!你帮了我大忙。】 余音:【?女人这就是你的反应?太平淡,十分钟后给我八百字小作文,具体夸夸我有多牛逼。】 陆宜笑,她打过几通电话的确没人接,再打关机,她查过那个地址,是比较偏远,车开过去三四个小时,等她到都六七点,她想试试。 她问:【你今天还有事吗?】 余音:【倒没什么大事,怎的?】 陆宜:【带你去拍点不一样的素材。】 余音简单粗暴地回:【休想!】 半个小时后,陆宜接上余音,上高速之前,油箱加满。 余音抱着手臂,斜视她:“陆小姐,你这是绑架,在我律师到达之前,你有权保持沉默。” 陆宜但笑不语。 余音气笑哼出声:“你不仅绑架我,你还冷暴力我?” “我在行使我的权利。”保持沉默。 余音也只是开始咋呼,等车开出市区上高速后,拿出相机拍沿途风景,说话的语气岁月静好:“宝宝们,这次是逃离城市计划……” 陆宜习以为常。 车到一个服务区后,两个人交换着开。 余音哼哼唧唧:“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你不配一个司机,最好再把你这小钢炮给换掉,你们家那位够有钱的,不会这点钱都舍不得花吧。” “是我不想换。” “是我不想换。”余音阴阳怪气地模仿,说:“刚结婚几天就帮人家省钱,我可跟你说,这钱你不花,迟早有人帮你花。” “……” 陆宜不用开车,忙着查资料,跟同事对接信息,对余音的唠叨都是嗯嗯嗯,听着就好。 “……” “你们到底睡了没有?” “嗯。” “什么,你们已经睡了,你没跟我说?” “嗯嗯。” 余音声量拔高:“陆宜,你再嗯一个试试,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他到底行不行?” 陆宜回过神,抬起头,解释:“……没睡。” 跟着又补充:“但是亲了。” “只是亲?” “嗯。” “就没有进一步动作?” “是。” “……” 余音冷笑,她对林晋慎的偏见越积越深,肯定地说:“狗男人的缓兵之计,丢出来的烟雾弹,亲了不硬,是不是男人?” “你们现在离婚,还来得及。” 没办婚礼,还没公之于众,离了也就离了。 再来一次同一个流程?陆宜宁愿这辈子没有x生活,她只讲再说吧,现在心思都在工作上。 她看向前方,天有些黑,这个时间不至于:“是不是要下雨?” 导航显示还有十几分钟到目的地,余音说有可能:“速战速决,他要实在不同意,也别跟他废话了。” “好。” 车开到村口,的确偏僻,路是坑洼的泥地,连导航都出不了路线,陆宜边摇下车窗问路。 村里大多是老人,听不清也耐着性子跟她们交流,在听到她们找一个画家时,抬起手指去一个方向。 “大画家嘛,整天背着东西往山坡上跑,一待就是一天。” 车往里开,天越来越黑,车灯照出前面的路,一个瘦高的身形从车前走过,背着画家提着颜料桶,长时间没剃的胡须遮住大半张脸,让人辨认不出年纪。 “是他。” “宝,你就车上,我跟他聊一下。” 陆宜收拾腿上的东西,解开安全带下车。 余音说:“有什么事叫我。” “好。” 陆宜推开车门,三两步跟上去:“辛老师。” 两三遍,没回应。 直到她快步到他跟前,呼出口气,说:“辛老师你好,我叫陆宜,是易星策展人,我这次来,是想跟您合作。” 辛祁盯住她,数秒后道:“我没什么可合作的。” “等等,您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时间,我从京市过来四个小时,对这次合作是真的很有诚意,我是真的很喜欢您的作品。” 辛祁不为所动,收回视线后,继续往前走,不近人情地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我在这,也不关心你花多久到这,我的回答都是,我跟你没什么可合作的。” “……” “三分钟可以吗?你可以提您的合作要求。” “……” 辛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上田埂小路,将陆宜甩在身后。 余音本在车上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下车叫陆宜:“行了,跟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也没什么好谈的,真当自己是大师,拿鼻孔看人。” 对方不为所动。 没多久,走出数十米远,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个墨点。 陆宜走回来,差不多料想是这个结果,但多少努力过,也没说过多沮丧,她绕到驾驶座:“我开车吧。” “你别放心上,这种级别的小画家,我给你找一车。”余音安抚道。 陆宜笑:“那么多,一个展厅怕挂不了。” 余音哼笑:“让你每天不带重样。” 车刚调过头,手机响起,陆宜瞥见屏幕上的备注,将车停好,给余音一个示意后接听电话。 林晋慎打来的。 手机里声音比现实更低,他打电话是因为秦女士往澄西园送一箱空运到的海鲜,品质不错,让他们趁着新鲜吃,林晋慎有工作不会太早回去,问陆宜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晚点才能到家,让方姨收拾下放冰箱吧。” 林晋慎嗯了声,问:“你要加班?” “也不是,我现在在东郊,出京市了,现在返程,开回去需要点时间。”陆宜解释。 “工作原因?” “是,是昨晚那个画家,准备过来碰碰运气。” 林晋慎不再多问,让她路上小心。 陆宜挂掉电话,放手机时,瞥到余音似笑非笑的表情。 “什么?” 余音抱着手臂,笑里意味深长:“你跟你老公还挺有话聊嘛。” 她以为两个人婚后是那种说半句话都嫌多,可刚才电话不是这个样子,有问有答的,还挺像正常夫妻的。 陆宜将车启动,解释:“结婚后的日常琐事,你自己结婚就知道了。” “我不结婚。” 余音勾下头发,又略带惆怅道:“我怕也是逃不过跟你一样的命运,要不然我先给自己找个男人算了。” 她要有这心思早找了。 两人默契地笑笑。 回程一直是陆宜在开,夜里视线不好,余音在车上睡着,她中途没歇,一直开回市区。 比开夜车更麻烦的是下雨,且雨势不小,雨刷器一直在刮,偶尔闪电打雷助势,预示这场雨不会短时间内结束。 — 澄西园。 林晋慎十点到家,洗澡出来,外面狂风乱舞,骤然下起暴雨。 他走到一楼,从落地窗驻目,昏暗光线里,大雨如注,声势浩荡。 他看过时间,十点三十分,陆宜没回来,上一通电话的播出时间在六点,他抿唇摁灭手机屏幕,不准备再拨一通电话过去。 之前那次,问得就已经多余。 林晋慎看过片刻,低头,在他脚边不远处,是藤编猫窝,里面铺着柔软的垫子,一团猫悄无声息地摊在那,缩着脖子,眼睛一动一动地盯着他。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 他目光冰冷,眼前的生物勾不起他半点的喜欢,许久,他掀唇道:“看什么,你主人不在。” “……” 泡芙表情尤其显得无助。 林晋慎皱眉,有些烦闷,他扯唇,语气更冷:“你有个不称职的主人。” 这么晚还不回来,养的猫也不管。 像是察觉到室内低气压氛围,泡芙一声不吭,保持着动作,没发出半点声音。 数分钟后,林晋慎打算上楼,像往常继续工作,到点睡觉,他作息一向精准,走过两步,再次打开手机,拉出陆宜的号码打过去。 他只是做一个丈夫该做的事,妻子暴雨天还未归家,他该给予必要的关心。 太晚回来,影响的是他正常的生活作息。 电话响过两声后才被接听,在啪啪雨声中,传来陆宜清洌声音:“林晋慎?”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晋慎的声音在雨声杂音中听不太清楚,她只能尽可能提高音量回:“我这可能遇到点麻烦,暂时回不去,是泡芙有什么事吗?” “没有。”林晋慎问:“什么麻烦?” “车在半路抛锚,我在等拖车过来。” 陆宜不知道是今天自己点背,还是车太娇贵,今天驶过颠簸山路后出问题,她送完余音,回程的路上,车歇半道上。 她反应够快,在车彻底熄火前,停在路边,打上双闪警示灯。 已经打过救援电话,只是下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你在哪?”林晋慎声音极低。 陆宜只说个大概,道:“我想太晚回去可能会打扰你,到时候我会直接住酒店……” 林晋慎打断她:“微信发定位给我。” 陆宜不明所以眨眼,没反应过来之前,听他跟着道:“我过来接你。” 陈述句,情绪很淡。 “嗯?”陆宜看着车外如末世前夕的暴雨,路上车都看不见几辆,本着不想麻烦人的心理,说:“拖车快到了,你不用来,我能处理。” “发过来。” “我不想明天一早,双方长辈问我暴雨天为什么将你独自抛在路边。” 陆宜呼吸一滞,轻咳:“我没告诉爸妈。” “陆宜。” 林晋慎在穿衣服,电话里的声音由远及近:“等我过来。” 电话被挂断。 陆宜握着手机,大脑还是短暂地出现几秒空白,片刻后,还是打开微信里跟林晋慎的对话框,发送自己的定位。 发完,反扣过手机,目光茫然,有些无所适从。 像是拘泥在小空间过久,手脚发麻,她双手枕着方向盘,望着前面如淅沥不止的大雨。 二十分钟左右。 黑色宾利停在mini车边,车窗摇下来,露出林晋慎脸,五官立体分明,深邃目光越过雨盯住陆宜。 “等下。” 雨声太大没听清,陆宜以为他说的是下来。 她拿过手机跟包,咬咬牙,推门下车,雨水如倾倒似的灌下来,仓促间,她看见林晋慎跟她同时推开车门,对视那一刻,嘭的一声,他手里的雨伞打开,像是只淋雨后瞬间长出来的黑色蘑菇。 “……” 原来不是上车,是叫她等。 错愕跟无语只是半秒,两人顾不上其他,拉开门同时上车,坐好位置,对望那一眼,确定对方都被淋湿。 “…………” 陆宜尴尬地解释:“我以为你让我下车。” “没事。” 车内开着空调,是暖气,淋过雨后布料只是黏在身上,倒也不冷。 林晋慎将收回的伞放去后座,他脱掉外套,一半湿一半干:“用这擦一下。” “好。” “谢谢。” 陆宜拿过来,象征性地擦下淌水的头发。 她看见林晋慎穿的是睡衣,应该是已经洗过澡,接到电话后拿件外套就直接出来,视线往下移,还好不是拖鞋,是被雨水泡过的皮鞋。 侧脸颜值优越,即便这样的造型也能硬生生看顺眼。 车停在那没事,等拖车到会拖走送去修理,她届时去提车即可。 路上没什么话,车一直到停车场,搭电梯到家,她手里抱着他的外套。 “衣服给我。”林晋慎瞥她一眼,湿的,没必要抱着。 陆宜递过去。 她今天穿的是雪纺上衣跟包臀裙,刚才换车那一会,全身被浇透,单薄布料贴上皮肤,透出内衣的形状。 随意一瞥,脖颈下起伏线条一览无余,白璧无瑕,林晋慎迅速别开视线,道:“你拿着吧。” “?” 陆宜又抱回胸前。 电梯直达,指纹解锁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喵~” 泡芙从猫窝里出来,因为有林晋慎,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只能遥遥观望。 林晋慎换鞋,没看她,说:“你先洗澡,别感冒了。” “好。” 陆宜在他身边换鞋,因为脚沾水是湿的,脱鞋时滑了下,被林晋慎先一步握住手腕,她撞进他胸膛,本能地反扣住他手臂。 湿的。 又很烫。 “谢谢。”陆宜小声说。 林晋慎松开她,紧皱的眉头迟迟没放下。 陆宜换好鞋,上楼之前还不忘蹲下身揉泡芙的小脑袋,到卧室拿过睡衣进浴室,热水淋过后舒服得多。 她洗完再出来,林晋慎已经躺上床,身体平直,手臂放在身体两侧,姿势标准,很符合他的人设。 他闭着眼。 灯没关。 陆宜放缓动作,她进浴室前就已经看过时间,他们回来时就已经过十一点,她洗完,已经过零点。 按照林晋慎的作息,他已经睡一个小时。 陆宜绕到床的一侧,先关掉灯,然后摸黑掀开被子,慢慢躺下去,本来几秒就能完成的动作,在黑暗里硬生生被拖长。 折腾这么久,大脑却仍处在兴奋状态,毫无睡意。 按照前两天的经验,要熬到两点。 雨还未停,天气预报里说是要下到后半夜。 她当时在车里,已经做好等拖车来的准备,她没想到林晋慎回来,严格说是根本没想到他,但是他开车过来,身上穿着睡衣。 他说:是不想早上长辈打电话责问他为什么,雨夜将她独自抛在路边。 是这样吧。 理由充分。 就算没感情,也是名义上的夫妻。 陆宜想通后放松一些,她翻过身,准备换姿势。 “陆宜。” 林晋慎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里裹挟着躁意。 陆宜翻身的动作停住,她转回去,有些歉疚地问:“我吵醒你了?”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喉咙里溢出声意味不明的,像是嗯的字音,她还未说抱歉时,林晋慎侧过身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床就是正常尺寸的双人床,两人中间隔着安全距离,在他侧偏过身后,距离忽然被打破,像是贴着耳边说出来。 大脑嗡一声,她心虚地说:“十二点多了。” “今天已经是周六。” “……” 陆宜已经够愧疚了,想说点什么弥补时,听林晋慎继续平静理智地说:“这一周的三次还没做。” “还剩两天。” “再不做,就要一天三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