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京华 卷三》 第一章 【第四十八章 用玉镯套住她】 木容起身迎到了门外,木宵木宣同木宛自然也都跟着出来了,倒是石隐远远走来一瞧这许多人反倒有些意外。 「今日过节,本也是宴罢无事来瞧瞧四妹,眼下也该回去了。」木宵同石隐寒暄几句便领着木宣回去了。 木宛也回避回了自己院子,木容把石隐迎进了厅里。 「这都是忙些什麽,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从进了京城到现在,也就在三皇子府上见过他一回,这就又好些天没见了。 石隐接了木容递来的茶道:「连日不在宫中就在三皇子府,今日才得以过节。」 「这也奇了,你又无官职在身,圣上和三皇子怎麽就一味寻你办差事?」碍着她见人,她自然忍不住抱怨。 正絮絮叨叨的说着,忽然被石隐牵起了手,还未惊奇,就觉得手腕一凉,低头去看,一只独山青玉的镯子就已套在了腕上。 她忍不住咋舌,这独山青玉可是贵得很,每年开采少之又少,连宫中都未必能够让那些贵人用,就是拿钱也买不到的,况且这只镯子莹润通透,看着就是顶好的料子。 「套上了,你可就走不了了。」他握住她的手去看,言语中带着几许满足而惬意的打趣。 木容红了脸羞恼抽回手,作势去捋下那镯子,却是用了几回力也都没能取下。 石隐笑着又攥住了她的手,见手腕已被刮红,满是心疼的给她揉搓起来,「正合适的,戴上了就不易取下来了。」说着又笑,「恭贺木四姑娘及笄了。」 她一顿,继而心头一暖。他恭贺她及笄,却未提她生辰,十五年里莫说木家无人为她庆贺生辰,连她自己也都是刻意去遗忘这个日子。 她的生辰,也是她娘的祭日。 她低头去看腕上的玉镯,青玉泛着的幽光也如她的心境。 「周姨拚了性命保下你,最後关头还在为你安排,就是想你平安喜乐。」 见她这副神情,石隐自然知晓她在想什麽,劝慰几句。 木容勉强笑笑,却还是冷了脸,「云夫人大约自始至终没有真心待我娘,一味的利用,亏得我娘拿她做知己,临去还将我托付给她。」 「不急,同云深一起,总会料理云家的。」 木容点点头,她的事,他总比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这些日子大约还不能够得闲,瑞王爷回京了。」 瑞王爷大约是如今整个炎朝除圣上外最富贵的人,却是个一贯闲云野鹤的,自成年後这十多年里,在上京拢共留下的时候不足三年,四处游历也是惬意得很,连瑞王妃也是在游历途中相遇,不过书信一封寄往皇宫请封,连圣上都对他很是无奈。 而圣上极为看重瑞王爷,却是因着他的身分。 今上当年非嫡非长,先皇在世时属意继位的也并非是他,而是瑞贤太子。 当年先皇征战打天下,麾下最智谋勇猛的便是长子,且这长子还是嫡子,当年若非他,炎朝天下也未必能得。虽说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却还有一颗仁善之心,建朝後自思战乱带给百姓万般悲苦,於是连番上奏为民请愿,数道利民举措实施下去,炎朝极快也就休养生息的缓和过来。 如此得民心得军心,又孝顺尊长友爱兄弟,先帝最是喜爱,建朝登基时便册封太子,为显喜爱,更在当时赐了封号瑞贤,并打造一枚令牌交给瑞贤太子,可以此令牌调动炎朝军队。 只是可惜了,多年之後,东宫一场大火,人物尽失,甚至连瑞贤太子的几个子女也都未曾存留下。 於是才有了之後二殿下和五殿下的争储,二殿下当年是随在瑞贤太子身後一同辅佐先皇打天下的,原本继位之望最盛,只可惜末了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倒是一贯做派尽学瑞贤太子的五殿下最终得了民心圣意,继位为帝。 而这瑞王爷则是先皇后所出嫡子,瑞贤太子的嫡亲幼弟,只是当年尚且年幼,不足以继位执掌天下。 可木容心底清楚得紧,圣上在意瑞王爷,石隐却比圣上更加的在意。毕竟当年二殿下和圣上争储时,瑞王爷也已十一二岁的年纪,许多事总能听到看见,更能记住了。 当年那场争储後直至现在,除圣上也只剩了瑞王爷和九王爷,可九王爷是圣上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弟,当年又实在年幼,石隐若想打探消息,从九王爷那里恐怕是探听不出什麽的。 「我知道了。」她什麽都没问,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石隐点了点头,便低头去看那青玉镯。 「以此做聘礼,会不会寒酸了些?」他忽然没头脑问了一句。 木容心底惊跳,虽是如吃了蜜糖一般,却红着脸睨了他一眼便再不肯理他了,可那副羞涩又慌张的模样逗得石隐笑了起来。 他忽然想,当年的事或许不查也可以,只要能和她归隐山林,过惬意自在的日子才是最好不过的。 可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罢了,即便不为自己,那些二十多年来都追随他的人,要的是一个当年的真相,和一个拨乱反正的天下。 知道她晚间在木家定是没有胃口的,眼下自然也饿了,又陪着她用了些点心,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了一番,直等她洗漱後上床安歇,他这才去了。 果然第二日里整个上京都是瑞王爷回京的传闻,甚至将原本甚嚣尘上、关於云侍郎二月初六将迎娶木家三姑娘的那些传闻都给压下了。 虽是客居在周家,可木容也不想委屈自己,也是认认真真的预备着过这个年,不管木家是怎样的愁云惨雾,她引着吴姨娘和木宛四下张罗着采买各色过年之物,又叫莲心给小七送了些物什银票,这般忙碌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二十九这日,都到了晚间,木容正预备着关了门和吴姨娘木宛一处吃饭,却听说堂姑娘木宣前来拜访了。 「我可赶了好时候,正巧还没用饭呢,趁势沾个光。」 木宣一被迎进屋中就扬声笑道,瞧着似乎心情极好,木容只看她额上薄薄一层油脂一样的药膏,可那疤痕却是淡了一些,就知她是为什麽欣喜了。 「吴姨娘好,四妹妹好,五妹妹好。」 木容请她坐下後又叫莲子再摆一双碗筷,也笑道:「莫叫什麽姨娘了,又不是在木家,我都叫吴姨的,亏得吴姨一直在此照应我。」 见木容如此抬举吴姨娘,木宣一挑眉,就见木宛在旁也是淡淡一笑,面上带着喜色,可见这对母女也是有造化的,攀上了木容这棵大树,而她自然是不知晓木宛和吴姨娘曾在太守府里对木容的帮助。 「也是有急事,不然我也不能这样急匆匆的就来了。峦安那边有信来,只是先生近来忙碌,便把信给了我哥哥。」木宣神色忽然有些隐秘的说道。 木容拿着碗筷的手一顿,峦安的消息?可随即又宽了心,若是紧要的事,那石隐不论怎样也会亲自来和她说的,犯不着告诉了木宵,再由木宣传话。 「建安侯府送到静安侯府的信,只说当初是静安侯做媒促成二姊和七少爷的亲事,如今要退亲,自然也是要和静安侯知会一声的。」 「退亲?」吴姨娘惊呼出了声。 到底木安当初的事在木家闹得沸沸扬扬的,又是已先失身给了七少爷,好不容易成了此事,如今要是被退了亲,往後可就实在无路可走,尽是毁了。 连木容木宛也都面露不解,好好的怎麽就要退亲?况且是赵出亲自张口提的亲,孟家总得给赵出颜面吧。 木宣登时露出鄙夷神色,「二姊在大姊那里备嫁,听说大姊是特意另辟了院子仔细安顿的,谁知她却不安分,爬上了大姊夫的床,叫大姊的妯娌抓了个正着,听说如今整个峦安传得沸沸扬扬的,极为不堪。」 木容心一沉,木安心心念念的便是嫁去孟家,虽说有贪慕富贵之心,可到底不是个放浪之人,此事恐怕另有内情。 第二章 木宛也觉出不对,姊妹二人目光一触,也想到了一起。 「怎麽?莫非有什麽不对?」木宣瞧她二人神色不对便问道。 木宛将所想说了出来,「大姊陪嫁丰厚,简家虽占个皇亲,却不是什麽富贵人家,大姊钱财傍身,又是个那样的性子,在简家难免跋扈,恐怕妯娌间会有些嫌隙。」 「只是简家那些大姊的妯娌出身也都不高,二姊是同建安侯府定的亲,她们总也没胆子得罪木家和孟家,恐怕这事还是有人示意算计的。」木容说道,简家人未必敢这麽做,只怕有人许以好处各取所需,既打压了木宜让她不痛快,又毁了木安一举两得。 木安一贯学着苏姨娘的做派,假做柔弱从不得罪人,唯有的一次张狂也是在峦安太守府里做局揭穿了木宁下的套,使得木宁身败名裂。细思来,要用这样一石二鸟之计一下打压了她姊妹二人的,也只有木宁一人了。 木宁如今越发心狠手辣了,木容沉了脸。 木宛木宣虽是晚了片刻,却也想到了这些,木宣冷笑一声,「这种下作手段,她做起来却得心应手,一回不够再来一回,恐怕也是为了报复二姊了。」 木宛却是沉思後又告诉木容,「依我看你还是预备着,建安侯府送的消息既然已到静安侯府了,那大姊二姊的消息恐怕也很快就到苏姨娘手里了,苏姨娘的本事是只在木家的,眼下这事若是父亲料理不好,多半还得来求你。」 「求我我也没办法,闹到这地步,除非圣上指婚,否则孟家是决计不会依从了。」 权贵之家最重颜面,木安婚前失贞已属不妥,可有赵出在,勉强也能促成这门亲事,如今她却……孟家自然说什麽也不会同意她进门了。 「我哥哥说,先生也是要看你意思的。」 「不必再管此事了。」她交代一句。 木宣闻言点点头。 只有吴姨娘还在感叹哀戚,木宛劝慰了几句,几人也就不再提此事开始用饭。 并非木容狠心,实在是此事不易处理不说,石隐如今又忙碌成这般,做的又是那样攸关性命的大事,自然没有为这些琐事分心的道理。 况且她和苏姨娘也没有那麽多的情分,当年她也有份瓜分她娘的嫁妆,十几年里也未曾对自己好一分,只这一样,也就什麽都不必再说了。 打定主意,木容也就交代给了冬姨,凡是木家来人,全都称病不见,不必放进府中。 果然第二日一早香枝就急匆匆来了,想来苏姨娘是要先探探木容的意思再行事,只是木容却连见都未见一面,可见在此事上是出不了力的,也就再没多耽搁,年三十午後便启程回去峦安了,她的三个子女尽在峦安,两个女儿又都出了事,她不回去心里也实在难安。 「她瞧着怎样?」年三十总要回木家吃年夜饭的,木容正坐在妆台前由着冬姨莲子为她装扮,便向莲心问起了苏姨娘来。 「慌慌张张的,神情极坏,只是却并未慌乱。」 木容点点头,「依着她的出身,能在木家这麽多年都没被梅氏欺压了去,她也是实在有本事的,二姊的事如今既已发生,也就没什麽转圜余地了,慌乱不慌乱都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仔细思量往後该怎麽走。 「大姊若是能吞下这口气,大姊夫因着从前花尽了大姊嫁妆的事,再加上这一回侵占妻妹的事,往後在大姊跟前自然是要越发小心,只是二姊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孟家不要她了,可她也非完璧,即便和大姊夫有了沾染,简家也必不肯收她。」 「苏姨娘既然手段了得,总也能有法子叫简家收了二姑娘的。」莲子比了一支金镶玉的花钿在她鬓边,忍不住就说了起来。 木容却摇了摇头,「二姊自然是不肯做姨娘的,可要真给大姊夫做了二房或是贵妾,大姊这口气怎麽还咽得下去?到时别说简家那些妯娌了,她姊妹两个就过不得好日子了。」 莲子一想也是,便也不再做声。这事就如豆腐掉在煤灰里,吹也吹不掉,打也打不得,真亏得三姑娘了,这样的事也能做得出手。 木容叹息一声,不愿再多想这些事,转念又想起了小七,他们兄弟姊妹四个是跟着她一路到上京的,年岁也还不大,往常就算了,今日是除夕,总得好好过,於是交代了莲心等着从木家回来後,把他们几个叫来吃顿像样的团圆饭。 莲心却笑了起来,「知道姑娘会想起她,昨儿我出去买东西时就去找过她了,谁知她如今在上京和一群乞丐混得风生水起的,还入了什麽丐帮,说是年夜里要和帮里兄弟庆贺,哪里还顾得上咱们?我便给了二十两银子叫她自己过去了。」 木容不禁笑了,装扮妥当便叫了吴姨娘和木宛一齐坐了马车往木家去了。 【第四十九章 来自宫中的赏赐】 一早石隐就已匆匆来过,陪她一起用了早膳便离去了,今夜宫中除夕夜宴,他和赵出是都要去赴宴的。 听闻每年除夕宫中夜宴是在朝五品以上官员都可以赴宴的,木容忖着圣上大约也不愿在除夕这夜里让自己不痛快,故而也不会在夜宴上处置木家,可等她安心回到木家时,却见木成文沉着脸在府中,她一怔过後便明白,原来今日的除夕宫宴,木成文仍旧未被允许入宫。 虽说木成文眼下尚无官职在身,却到底还有四品的官衔在,圣上此举可见着心意有多明朗了。 姊妹二人向木成文行了礼。 木成文看了木容几眼便交代了一句,「今夜守岁,你们晚间就都歇在西小院吧。」 吴姨娘赶忙应是。 木容心里却明白,木成文大约是有话要同她说。她从前从未参加过木家的除夕宴,只是今日的除夕宴,木容觉得这大约是木家最沉闷萧索的一回了。 苏姨娘领了方氏一并回了峦安,一下子便少了苏姨娘那一房的人,而梅氏那边大约也是近来诸事不顺,便也甚少言语,木宝木宸都阴沉着脸,倒是木宁面色上带着几分欣喜,面色也好了许多,吴姨娘和木宛更是不必提,一贯的不声不响,就彷佛席间并无她母女二人一般。 一顿饭吃的悄无声息,只偶然闻得碗筷相击的轻微声响,木成文也是半晌才吃上一筷子菜,好不容易熬到戌时二刻,木成文这才用帕子擦了手,预示着这顿年夜饭总算是吃完了。 莲心是在大家族里待过的下人,如此场面上的事自然难不倒,那边木成文一擦手,她立刻把身旁食盒里的锦盒揭了盖子,内里竟还冒着热气,从中拿了一方热帕子出来递给木容擦手。 梅氏眉头一蹙,显然觉得木容这做派碍着她的眼了,正要说什麽,却见前院一个婆子忽然慌张跑进了厅里。 「老爷夫人!宫里来了公公传旨!」 木成文悚然一惊,赶忙令人焚香摆案,慌张迎了出去,梅氏也匆匆跟去直到大门外,就见一个二十来岁内侍装扮的人,身後跟着几个小内侍,手中皆捧着托盘,上覆着明黄锦缎。 木成文登时面露喜色,连梅氏也一派喜气,朝中一贯有除夕自宫中赏菜赏点心给官宦贵族府中的,瞧这样子,大约是圣上於宴上想起,赏了菜下来。 「臣感沐皇恩,五内……」 「木大人不必摆案了,咱家并非传旨,而是来送赏赐的。」 木成文堆笑上前正表忠心,那内侍却噙着骄矜浅笑截断了他,冷淡回了一句。 木成文赶忙应是,将一众人请进了院子。 那内侍环视一周迎在院中的木家众人,只拿眼在木容木宁和木宛姊妹三个间看过,便问了一句,「哪位是四姑娘?」 木容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瞧了众人一眼,却见着院子里的人神情各异,尤是木成文格外的惊疑不已,木宛在後面推了她一把,她这才越众而出,对那内侍行了一礼。 第三章 「四姑娘好。」那内侍方才还态度冷淡骄矜,如今一见木宛却是登时现出了几分讨好似的笑意,随即立直了身子宣起圣上口谕。 木家众人忙着跪地接旨,旁人倒还好,可木宁听了这旨意,却是面色越发的苍白,还未等那内侍宣完旨,便忍不住抬头望向前面的木容,眼底的怨毒怎样也遮掩不住。 原来圣上竟是於除夕夜宴上赏赐了木容,那赏赐的物件虽不算多,可上至一方独山青玉的玉如意,下至一个随身所佩的环扣,总也有十几样的东西。 那内侍见宣完旨後木容仍旧怔怔的呆着,也不知谢恩,便笑了起来。 「四姑娘可是高兴得痴了?想来姑娘还不知吧,隐先生今夜里已然受了圣上封赏,袭了石大爷当年还没来得及受封的襄国公爵位,和奴才一并出宫的另一行人已然前往当年就已修建好的襄国公府去了,圣上的意思是今夜就打扫出来,叫国公爷住进去过新年呢。」那内侍满面的喜色看着木容。 木容这一回却是惊异过後又有些不解,虽事出突然,可石隐承袭了石远的爵位受了封赏是好事,圣上却是为什麽要赏她? 虽满腹疑惑,她还是叫莲心忙着用过年预备下的簇新荷包装了几个银锞子奉上。 那内侍笑着接了便又说了几句,「奴才也替国公爷高兴得紧,石大爷去的早,如今好不容易又找着了骨肉亲缘,就连圣上也是为国公爷高兴的。」字里行间透露的意思竟是木容和石隐间有着血脉亲缘。 木容倏然蹙眉侧眼去瞧木成文,果然木成文方才还惊疑的神情,如今只一顿後便露出了几分笑意。她心一沉,这其间恐怕有了什麽连圣上都牵连在内的误会,而这误会里却偏偏有着要人命的破绽。 那内侍说笑了几句,眼光又落在了木宛的身上,这一回上下打量了後回头去看木成文,脸色就带出了几分笑意,「木大人可真是好福气呀!」 木成文也回头去看了木宛一眼,笑了後又令人包了厚厚的封赏给那内侍,接着要迎他进内堂奉茶,那内侍却是急着回宫覆命。 待将一行人送走後,院子里忽然静了下来。 木成文扫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木容身上,却只是抿唇一笑,「回各处守岁去吧。」他似乎忽然没话要和木容说了。 木容蹙眉往後院去了,立刻交代莲子仔细盯着前院,若是石隐一来即刻告知她。 而木成文回了自个儿书房後,也交代了人往大门外守着,只等石隐一来便请到书房来。 木容心焦不已,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怎麽会让圣上以为石隐是周茹之子?不然怎麽会说她和石隐有血脉亲缘?况且又令他袭了石远的爵位,莫非圣上将当年传闻当真了?以为周茹避去别院就是为着产子,而这孩子还是她和石远所出? 「冬姨,我娘她当年……」 冬姨面色早已沉了下去,眼下只有她们主仆三个在屋中,见她问,她便蹙眉摇了摇头,这话她可不能说出口,总得避着隔墙有耳,木家这宅子小得很,没准就能传到旁人耳中。 周茹当年和石远仅只是心意相合,却从未做过苟且之事,此事她作为周茹的贴身婢女自是知道的,而作为周茹的夫婿,木成文也一定知晓周茹入门时是否为完璧之身。 木容面色缓和了些,心底却仍旧担忧,瞧着木成文方才那神情大约也已参透其中玄机,如今有把柄在他手中,恐怕绝不会轻易放过。反倒是梅氏神情中的鄙夷,她大约是真的相信石隐是周茹和石远之子,她反倒不必太过担忧。 宫中虽是除夕夜宴,可却绝不会留臣子在宫中守岁,约是亥时便宴罢,众人出宫後自然齐齐向石隐道贺,石隐虽抿唇道谢,可眼神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待得众人散去,石隐正欲策马往木府而去,却忽然被云深拦在了马前。 石隐勒马顿住,云深抬头去看,却是忽然笑了一笑,「恭贺襄国公,不知国公爷可喜欢我送的这份大礼?如今国公爷和她成了兄妹,就不知要怎样去娶她了……」他不等石隐回话便转身而去,甚至留下一串畅快笑声,笑声在夜间的长道上显得有些阴森。 石隐冷冷看了他背影一眼,即刻打马,一路飞驰往木家去了。他只担心木容,她接了赏赐,恐怕如今整颗心都乱了。 莲心守在半月门处听着前院动静,一发觉是石隐来了便即刻往西小院去,所幸木家如今这府第不大,木容得了消息立刻就往前院来,只是一到就见石隐已被木成文拦在了前院。 石隐目光越过木成文往她看去。 木成文自然也随他目光回头,见是木容,却是笑了一笑道:「襄国公还是先同我往书房去吧,」 他神情语调竟第一回没有见位高权重之人时的惴惴讨好,木容心一沉,脸上神色就难看了起来。 石隐只略一垂眼便对她抿了抿嘴唇道:「我随後去看你。」 他也从木成文这一句话与神态觉出了不对,想得先稳住木成文她才能安心,果然木容听了这句话便点了点头,眼看着木成文将他引去了小书房,她略一思量,转身便往正房去了。 木成文将石隐请进书房後交代了小厮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才关了门窗,落坐後,却是久久的看着石隐,只含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他大约想逼迫石隐先沉不住气,谁知石隐却也只是坐在那里,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见占不得上风,木成文只得先开了口,「先要恭喜国公爷。」 石隐抿唇一笑,仍旧不做声。 他不搭理自己,木成文神态中显而易见的优势就忽然有些无趣起来,「依着今日圣上赏赐小女时透露出的意思,大约襄国公的出身圣上也自觉清楚了,襄国公或许真是石远之子,可到底是不是周茹之子,却是你知,我也知。」 他觉得这是个把柄,而如今这把柄正握在自己手中。他若不是周茹之子,恐怕整个身世都将推翻,甚至是不是石远的儿子也说不清楚,那麽这内里至少夹着一个欺君之罪。 「大人既然成竹在胸,有什麽也不妨直言,我如今并不得闲。」石隐彷佛并不在意的说道。 木成文没心思去盘算石隐这副模样是什麽意思,便急急说出自己的要求,「襄国公既然这样痛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无心给国公爷添乱,国公爷只消助我度过此次难关,我便默认一切,毕竟我的女儿若有一个身为国公爷的哥哥,对我而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世间男子总难忍受妻妾对自己不忠,况且周茹入府时分明是完璧之身,他却能以此作为要胁,作为男人的颜面他是从里到外都不要了,只为着有利可图。石隐心生厌恶,却只是勾了唇角。他肯顺势应下,无非是因着他也在等这样一个时机,一个果然能暂时保住木家不会被抄家的时机。 木成文见石隐半晌不出声,登时急躁起来,「臣对圣上忠心可表,这二十多年来为官勤恳,若只是因为当年之事牵连,也实在冤屈了些。」 冤屈?当年为得提拔,他也是如此对二殿下身边的人表忠心,即便是眼下,他心知自己身世成谜,仍旧肯代为隐瞒,为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富贵罢了。 石隐作势沉思一番,便说出了早已想好的对策,「圣上既疑心大人,大人只消表了忠心,圣上自然也就打消疑虑。」 「那依国公爷看来,如今我怎样做才能打消圣上疑虑?」木成文焦急的问。 石隐便抬眼看他,半晌只说出了两个字,「辞官。」 木成文登时惊得连眼瞳都缩了起来,正预备和石隐争论,倏然又想明白了,他到底是个聪明人,不需点也就透了。 圣上如今打压当年并非自己派系之人,当年更是将追随二殿下的一众权贵官员罢官抄家斩首,可见有多在意此事。他不容许他的江山有任何一个心存异心的人,他谨慎的不留任何机会给旁人,而那些人越是恋栈权位,那麽在圣上看来便越是危险。 第四章 若是反其道而行之,他辞官,圣上的疑心便能消除许多,可他却实在舍不得这握在手中的富贵,「若如此,比现在又有何不同?」 「自然有,大人见这几年里被圣上处置的,哪一个不是罢官抄家?大人辞官至少能保住名声和家业。」他点到为止。 木成文垂头沉思,如今他是自己辞官而非因罪名被罢黜,还能保住名声家业,总还有起复的那一日,他蹙眉咬牙道:「既如此,国公爷便为我引荐三皇子吧。」 石隐忽然笑出了声,斜睨了他一眼,「大人未来的三女婿是三皇子殿下的同窗好友,如今更是朝中青年才俊,大人还需我引荐?这未免太显刻意,反倒令圣上和殿下疑心!」 木成文果然觉出不妥,却又不愿丢了这平白捡到的好处,「待三皇子殿下继位後,也总需国公爷相助才能安然起复。」 见石隐似是默许了这事,他的心才放松下来,却是又想起些什麽,「那依国公爷来看,辞官後是离京还是留京?」他目光如针一般紧紧盯着石隐。 石隐想着,他若离京,少不得也要把木容带走,便道:「还是留京的好。」 石隐若让他离京,便是无心助他,木成文一笑,这答案他是满意的。 他随即叫了个婆子引石隐往後院去,谁知去到西小院却见着莲心等在院中,只说木容往正房去了。 而眼下的正房里正是剑拔弩张,木容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眶通红满是泪水,面前的梅氏带着得意的奚落道—— 「你不信,还要来问我,我告诉了你,你还是不信,难不成你要回峦安去查访?有些年纪的,当年的事大约也都清楚,或许你可以去云府问问云夫人,云夫人和你姨娘是手帕交,那些个事她心里也清楚得紧,她一意和云夫人的兄长退亲,自然是她不贞在先,江家卖了颜面给周家,只说是她退亲也就罢了。」 梅氏大约是许久都不曾如此得意过了,连立在她身後的鸾姑忖着主子心意,也笑了起来道:「四姑娘也不想想,当年周家是何等显赫有钱的人家,即便是商户,可你姨娘也万万不到给人做妾的地步,肯那样心甘情愿的做妾自然是有不妥在先的,况且周姨娘入木家的时候可都差不多二十岁了,等到那样的年纪才出门,焉知不是就为着等风头过去?」 她话音刚落,还没等木容恼羞成怒的吵嚷起来,却见厅房的厚门帘忽的被人掀起,石隐立在门外,冷风吹进,梅氏和鸾姑都硬生生的浑身一颤。 梅氏忽然想起周茹也是石隐的娘,她方才痛骂了周茹,木容倒是无所谓,木家区区一个庶女,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天去,可石隐却不同,他如今是圣上和三皇子殿下眼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更是新晋的襄国公。 「这……国公爷……」梅氏笑容有些僵。 石隐只是冷冷一眼扫过她,便看向了木容,见木容怒气未散,满眼的泪水和不甘,心就不免疼了一下。 木容是听了消息就匆匆到前院去的,随後又直接到了正房来,眼下穿得轻薄,石隐解了披风系带就给她裹在了身上,一言未发的扶着木容肩头便将她带出了正房。 只一出正房木容神情便放松了下来,带着几许疲累的靠在石隐肩上慢慢走着。 「到底是木家後宅,我不便在此久留,是来日再说还是我先送你回周家别院?」 「回周家别院吧。」 石隐点头,现下木容身旁只带了莲子,於是就只将她主仆两个一齐带出了木家。 倒是有人报知了木成文,可木成文眼下得了石隐答应相助,旁的也就一概不管不顾了。 【第五十章 名义上的兄妹】 回到周家别院後,莲子先往小厅里笼上了炭盆才退了出去。 木容立刻迫不及待问:「圣上怎麽会忽然叫你袭了石叔的爵位?话里话外的意思也都是将你看做石叔的亲生儿子?」 石隐先是探了探她额头,见她并没发热,这才缓下来同她解说起来,「圣上早有疑心将我当做师父的亲子,当年师父请辞预备和周姨一起,圣上只说叫师父给他办好最後一件事再去,随即便派了人往峦安给周姨送信,叫她不要阻拦师父前途。 「那时周姨恰巧患病,外间又传闻周姨不贞退亲产子,那人大约就当了真,随後师父办成了事往峦安去,周姨却已嫁入木家,圣上又着人来召师父,师父回京时却带着我,圣上自然便将我当做是师父的孩子。」 原来如此,木容沉吟着,眉头却不禁深锁起来。 石隐见她听罢只一味出神,不言不语的压着那份忧愁,不免心疼。「不必担忧,如今瑞王爷回京,许多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他话没说明,木容面色白了一白,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等了,等他化解所有事,否则有个同母异父兄妹的名分在,她和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圣上既是一贯有此猜测,那为何直到今日此事才提了出来?又这样明着封赏?」她的不解在於此,当今圣上从来不是个无缘无故行事的人,况且一贯只是疑心,以他的谨慎,只要不是有十足十的把握,是决然不会行事的,可到底是什麽叫圣上忽然验证了心底的猜测? 「看起来大约是云深的手笔。」他将出宫时云深的作为告知了木容,由此可见,此事或许真是云深所为,他毕竟深得三皇子信任,或许便是借着三皇子做了些什麽,叫圣上落实了猜测。 「可他这麽做又是为什麽?」 云深这样做似乎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没有好处的事他又怎麽会去做? 而此事也是石隐想不通的,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就是不想让自己和木容在一起,可不管他到底怎样作为,石隐从没觉出他对木容有半分情意在,既没情意,又为什麽要如此? 看木容绞尽脑汁也想不透的样子,他只揉了揉她的头,「不必想了,现如今他怎样也伤不到你我了,反倒是白塔寺的恩怨,早晚是要同他清算的。」 他觉得云深此举必然是有後招,却没有和木容提起。她的心已经够乱了,不能叫她再为这些事烦心。 眼下虽说有个兄妹之名阻碍着他们两人,却也有一样好处,往後他要见她,要照料她,也都明目张胆不需再寻任何由头了。 「不如你也搬去国公府住着吧,也舒心些。」 木容脸一红,心里却也想和他住在一处,不然他一忙碌起来总是好些天见不着人,若是住在一个府里,早晚也都能见一见。 石隐见她羞红了脸点点头,便笑着起身,「时辰不早了,明日年初一,大约午後慧敏公主会邀你往公主府做客,等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他在她额头蜻蜓点水落下一吻,便唤了莲子进来伺候,之後就离开了。 莲子进门後,却是先望着石隐背影瞧了半晌,随後便不言不语了起来,直到伺候着木容洗漱上床时,终究是耐不住说起话来。 「姑娘待襄国公也真是只能如此了,现如今被这样一个名分困住,姑娘往後可怎麽办?」 她显然很是忧愁,木容却不知要怎麽回她,方才意识到木成文也发现石隐身分上的问题时,她的心是慌的,怕一个处置不周此事被吵嚷了出去,石隐身分被揭穿,往後亡命天涯是小事,可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一他逃不出去……落得一个和当年二殿下一般的下场,她也没什麽想活的心思了。 那时她什麽都没想,只想保住他,只想藏着那些秘密,至少在他觉得还不能公诸於世的时候就一定要藏住。 她去找梅氏也是为此,木家再没有谁像梅氏和木宁那样厌恶自己,她假装不信亲娘未嫁便产子的丑事去找梅氏询问,到底梅氏不知冬姨就是当年周茹的贴身丫鬟,她只当木容必定不知当年旧事,於是为着羞辱她,变本加厉将当年传闻说了出来。 第五章 「她自觉有了把柄能拿捏我,定会四处张扬,如此坐实了我和石隐的兄妹之名,他也就安全了些。」 原来,她做这些事,为的就是这样一个结局。 当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也止不住苦笑,只盼着石隐能化解这僵局,否则再往後下去,大约圣上为着对他的喜爱,终会给他赐婚,到得那时,他们之间要怎样继续下去? 她不敢想,蹙眉逼着自己赶快睡去,只听着莲子一声叹息,吹灭了屋中烛火。 她静静躺着,如同睡着了一般,在那些遥远的炮竹声里,她听着院子里冬姨和莲心回来的声音,冬姨又交代着明日吴姨娘和五姑娘要在木家过初一,不必去接,随後悄悄又进了门来看她,再然後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交更的时候,外面似乎炮竹声大作,足足放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停歇,继而四处一片寂静,寂静了许久许久之後,木容听见了鸡鸣声。 年初一,她自然是该回家的,可她刚一掀被子坐起来便觉得一阵头重脚轻,人又扑通一声倒回了床上,把正端着洗脸水进来的莲子吓个不轻,连铜盆都扔在了地上。 木容连眼也不敢睁,只觉得一睁眼就看着四面墙都在不住的转,转得她心慌难受。 「往府里送信吧,姑娘这样今日可是回不去的。」 莲子刚询了冬姨意思,木容便在床上招了手,有气无力道—— 「先别说,再等等,我也就是昨夜里被炮竹声吵嚷得睡不着,你瞧这会子又燃了起来,吵得我两边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她揉着额头忍不住抱怨,却还是不敢睁眼。 莲子赶忙上来帮她揉着,「我给姑娘揉揉,赶快再睡一觉吧。」 木容点头,又交代起来,「再等等,石隐说今日公主殿下大约会邀我午後过府做客,等公主府人来了,再传话给木府,就说我昨夜守岁没歇好,午後还要往公主府去,就在别院歇着了。」 话音才落,就觉得耳中忽然塞进了一团软绵之物,她疑惑睁眼,虽是仍旧天旋地转的忙闭了眼,却是一眼就看出那双带笑的眼睛和那副铜面具。 「不是说年初一一早众臣命妇都是要入宫的麽?你怎麽没去?」 「我从宫里出来了,为着和你过年,特意赶了最早一批,只在上清殿外磕了头就回来了。」 她耳中被他塞了棉花,听得不甚清楚,却是半听半猜了出来,只抿了嘴笑,虽说心里还是为那些发愁,可有他在身边待着,她心就安了许多,他叫莲子去忙,自己给她揉起了额头两边。 「还有个好消息和你说,景炎着人假扮了富商,引得你大哥要一同入夥做生意,随後行骗将他手中所有银钱都拿到了手,你大哥如今还蒙在鼓里。」他凑在她耳边说话。 木容抿了抿嘴唇,如此那周景炎之前花出去给她要回田庄商铺的银子,也都收回去了。 她又多了一重安心,一夜未睡自然越发困顿起来,却仍旧不老实的伸手出了锦被,攥住他一片衣角,随後竟就沉沉睡去。 石隐正瞧着她安稳睡容,却见莲子站在门外摆了摆手。 他将木容的手小心又放回锦被,给她盖好後出来,就见莲子蹙着双眉道:「先生,云大人来了,说是要给姑娘拜年。」 「别吵着姑娘。」他交代了莲子一句便往外去了。 来到小厅里,云深正坐着喝茶,桌上摆着几色礼品,莲心冷着脸候在一旁,见他来了这才松了神色。 石隐只一个眼神,莲心便从内退了出来。 云深觉得屋中有人行走,抬头去看,噙着嘲讽笑意看着莲心退到屋外,门口处站着石隐。 「瞧这样子襄国公倒好像昨夜就住在周家别院似的,不过也是,国公爷一向特立独行,并不在意旁人眼光。」 他一扫常态冷嘲热讽,可见对石隐是十足十的厌恶敌视。 石隐却是勾了勾手指,立刻有个小厮跑到近前,他一指桌上那些个礼品盒子交代道:「送到木大人府上,只说是云大人送三姑娘的新春贺礼。」 那小厮手脚麻利进屋拿了东西就走。 云深铁青着脸看他,最终却是冷笑了两声,「襄国公这是预备护着木容一辈子?可眼下这般,国公爷总要娶亲,木容也总要出门,难不成到了那时,国公爷还想这样护着她?不过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国公爷就不怕做的过了叫圣上起疑心?」 石隐却只是看着云深,彷佛听了个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抿了抿嘴唇。 云深不免动了怒火,石隐却仍旧好整以暇。 他昨夜倒是也忖出了云深这样做的意图,圣上和三皇子那边总也是看重他的,他是不是襄国公也实在没什麽分别,索性把他推上去,反倒以兄妹之名制住了他和木容。他倒罢了,可此事却叫木容满心不痛快,这点他就忍不得了。 「吩咐下去,在四姑娘迁往襄国公府前,闲杂人等不得放入府中,扰了姑娘安宁。」 「你敢?!」云深登时一惊,没想到石隐竟敢如此,他要把木容迁到襄国公府去居住?若如此,那往後他哪里还有机会对她下手? 「这不是云大人送的礼物麽?又为什麽不许人享受?」石隐含笑奚落他这一句後,连厅都未曾进便转身去了,没走几步,只轻飘飘传来了一句送客。 候在门外的莲心抿嘴笑了,往内去请云深离开,倒是一直站在木容卧房外瞧着的莲子,笑得极是痛快。 石隐几步到了近前,隔着门往里看去,木容仍旧睡得安稳,这才放下心来,於是便一句一句交代给了莲子。 「姑娘如今心浮气躁,每日里炖一盅银耳秋梨羹给姑娘吃,周家别院冰窖里就存有秋梨;另这几日里每晚临睡都叫她喝一盅牛乳,凡有任何事,一旦过了戌时都不许再传话给她;若是出门,她必嫌麻烦,但毛皮大氅和手炉一样都不许缺了。」 莲子连连点头,石隐又望了木容一眼,这才转身去了。 他走後,跟着他来的两个小厮却并没有走,一个方才拿了云深的礼往木家去了,另一个就站在院子里,见莲心看他,登时喜庆一笑,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瞧着很是讨喜。 「国公爷叫奴才这些日子伺候着姑娘!」 莲子点点头,因他是石隐的奴才,也颇肯给几分好脸色。 果然不到巳时,公主府上便有人送了帖子来请,只说请木四姑娘申时往公主府上吃茶。 莲子得了信,却是眉眼一动,让人把危儿叫到了跟前。 「姑娘昨夜守岁未曾睡好,眼下乏得很,方才公主府来人请姑娘申时往公主府上吃茶,姑娘要好生歇一歇免得在公主府丢了丑,你往府里回一趟,把这事告诉夫人一声,姑娘今日回不了府了。你也别急着回来,如今姑娘这边并不少人伺候,倒是五姑娘身边可是没人,你就在府里伺候着吴姨娘和五姑娘回来。」话里这意思便是把危儿转给了木宛去伺候。 危儿笑着应了就换了衣裳出门去了。 「这丫头瞧着可高深得很,喜怒不形於色,叫人揣摩不透。」见莲心过来,莲子实在是忍不住,便和她念叨了危儿两句。 莲心也觉得这丫头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看似娇憨,实则精细得很,这些日子在府里一贯不冒头,就好像根本没这人似的。 木容这一觉好睡,足睡到了未时才醒,自然早已不见石隐,因接了公主邀约,她洗漱後匆匆用罢午膳便更衣往公主府去,临出门时却见莲子捧着皮毛大氅和添了炭的手炉到跟前。 「怎麽突然拿这些出来了?没得累赘。」 木容满眼嫌弃转身便走,却叫莲子腾了手一把攥住衣袖。 「这可不成,上京不比峦安,冬日冷得很,况且这可是国公爷交代的。」莲子笑着又添了这句。 果然木容顿了顿後,便披上大氅拿了手炉,她偷笑着和莲心一齐跟着木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