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的反差萌人设》 第1页 [穿越重生] 《太师的反差萌人设》作者:离人话【完结+番外】 文案: 宁长鸢:你若不自伤,便是待我好。 上一世,名动天下的长公主和太师因夺权失败双双殒命。 重生后的长公主变得佛系了,权位纷争有什么意思,争了一辈子还是输了,如今风花雪月才是正道。 想到那温润谦和待她如一的美人太师,南歌笑了。 这次便嫁了吧。 可她到了太师府后,面对的却是一只狠戾霸道的大黑狼,最后她成了妥妥的夫管严??? 【南歌:这到底是个什么精神分裂症患者!】 重生后的太师顿悟了,对付南歌这种女人就不能心软,帮了她一辈子还是没能得到人,强势掠夺方为上策。 见到惦念了一生的妖魅公主,宁长鸢笑了。 想方设法娶回家再说。 等娶到人,宁长鸢唯一的宗旨就是,女人不能惯,尤其是南歌这种属性! 而唯一不变的就是某人偏执的占有欲。 知道南歌要出去见情敌, 【重生前的太师:公主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替你完成,不要去见他好不好?】 【重生后的太师:你给我老实待着,今日若敢出去,你的腿就别要了!】 1v1,双c双重生 重生后放弃事业搞爱情的妖魅公主vs同样重生却犬化狼的美人太师 情有独钟,宠文不虐, 【排雷:作者喜好古早风】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长鸢,南歌 ┃ 配角:南祁枫,姚太后,岳侯 ┃ 其它:情有独钟,双重生,甜文 一句话简介:犬性太师重生后的腹黑日常 立意:接受挫败的自己,学会面对 第1章 梦境 殿中很静,静得连自己的喘气声都清晰易辨,几近凝滞的空气比自己的胸口还要令人沉闷。 这是南歌第五次从这样的梦中醒来,她不耐地皱了皱眉,随意掀开搭在自己身上的薄毯,从软塌起身走至妆镜前,倾身将双手撑在桌的边缘,目光落在镜中那张久违的脸上。 眼角的细纹却已消失,这张脸依旧年轻绝艷,一双凤眼惑人冷魅。 即使鬓边被汗渍浸透,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亦不影响这张连南歌自己看了都轻嘲「妖孽」的容颜。 盯了许久,直至凤眸中透出星星迷茫,南歌才不带感情地浅笑一声,离开了妆檯。 这已经是第十日了,似乎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她才真的确定,自己已经回来了,回到了十年前,正值二九年华的她。 眸光无意识从窗户落到殿外,昭元殿门口的御林军在这几日里只增不减,密密麻麻地看守在宫殿的四周,偌大的地方只有她一人。 本来就心情烦躁,看见这些人,南歌只觉头疼。 这段日子她记得很清楚,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能记起自己快马加鞭从靖州赶回,将匕首抵在新帝脖颈上质问他的情形。 果然,这种事可一不可二,想到自己死时的窝囊模样,南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下生出些无力感。 若是回来的时间再早几个时辰,她定然一句话也不多说,用利刃直接划开男人颈处跳动的脉,哪里还有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也省些力。 长长嘆了一声,南歌走到殿中的红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斟满准备放下的时候,微顿了顿,随后多拿了一个杯子,斟满放到对面。 该来的人总会来的。 水蒸腾的热气逐渐消失,不多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随后殿门被推开。 南歌淡淡地往来人看了一眼,唇瓣弯了弯,难掩讽意,「你如今到哪儿都是这么大阵仗吗?如果害怕的话,你可以穿铠甲来,或者先让人押着我。」 周围听见这话的人都不自觉将头埋得极低。 「都退下。」男人的声音微沉,蕴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瞬间,碍眼的人撤走了大半,南歌收回目光,端起杯子悠闲地喝了一口。 南祁枫走到她的对面,撩开明黄色的衣袍坐下,他的五官和南歌有五六分像,精緻深邃,金冠束髮,容色无双,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双眼睛,像是旋着暗色,不知深浅。 见对面的人也端起面前的杯子,南歌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不怕我下毒吗?」 「皇姐。」少年帝王润朗清逸的声音里流出无奈之音,他的手悬在空中,看向对面的女人,「你非得这样跟我讲话吗?」 「陛下若是不习惯,也请见谅,毕竟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弒君未遂的阶下囚,可能没有心情像旁人那般熘须拍马,让圣颜欢展。」 南歌笑得妩媚,出口的话颇有一番云淡风轻之意,浅浅的没有丝毫分量,却无端堵得人嗓子发哑。 「太子皇兄的死,不是我做的;父皇驾崩,也不是我做的。」南祁枫紧握着杯盏,语气微凝,像是一个被判死刑的人在做最后的申诉。 南歌抬眸静静地端视着他,漾着几近寒霜般的凉薄,这话她不止听他说过一次,上一次,是他猩红着眼眸,他们弓矢相对,他破开包围圈后朝她怒吼的言辞。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也不是没有选择过相信他。
第2页 可最终的结果,是查出一份他辨不清说不明的证据和又一次的欺骗。 后来,她堵上自己的一切,拼了命从这个称她为「姐姐」的男人手中抢夺江山,却不曾想,就连她最后的计划,都是这男人算计好的。 「呵……」南歌不免轻笑了一声,她慵懒地支着自己的头看向对面的人,「好了,水都要凉了,你不喝点?」 南祁枫终究没有饮下这杯水,他手上青筋凸起,紧握着杯子的手指尖泛白,放下后,他带着疲惫之色,站起身来。 「天气渐凉,皇姐胃不好,孤去让人送些热水过来。」 南歌挑眉,「没看到我头髮都被汗水打湿了吗,凉的正好降降温。」 南祁枫身子僵了一瞬,不过顷刻间,他又恢復了来时的模样,语气也同他的面色一般平和。 「孤来只想告诉皇姐一声,母后可能会以这次的事情为由,将皇姐送往封地,若是皇姐不舍离开,孤可以帮皇姐在京都择婿,这是唯一的办法。」 没能等到回应,南祁枫也不意外,抬步就往外走。 终在他快要踏出去的时候,南歌清冷的蓦地响起,「你还打算关我多久?」 「现下形势严峻,皇姐再委屈几日。」 语罢,那抹明黄色彻底消失在南歌的视线中。 南歌撑着身体站起来,这是她回来这么久,第一次跟故人接触,比她想像得更累,一阵眩晕袭来,身体摇摇欲坠。 这样的晕眩之感已经持续了好几日,她眉目微蹙,几年后才会出现的毛病怎么现在就已经有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南歌再次躺在塌上。 梦里,依旧是熟悉的场景,只是这次,她看见的不是横尸遍野,而是清泉山涧。 她一身红装,骑着黑色骏马奔驰在山林中,垂腰的墨发肆意扬起,明媚的脸上,洋溢着比骄阳更耀眼的笑容。 当看见了不远处落下的山涧,她翻身下马,流畅潇洒的动作极为悦目。 下马后,她转身轻笑着看向落在后面的人,那个男人似乎永远只喜欢穿一袭白衣,上面以银纹盘云做暗底,玉冠束髮,繫着浅灰色的腰带。 而那张冠盖京华令人一见便能倾心的脸庞,似乎永远都带着亲和的笑意,那双缱绻着温柔的眼睛,稍有不慎便使人堕入其中溺毙。 「果然宁太师是君子,知书识礼,连我这个马术不精的都要谦让。」她调侃地笑着。 男子也不恼,「我舞文弄墨还行,这提剑纵马,自然比不得公主。」 「你看起来就是太柔弱了,要是别人欺负你,你都打不过,太师该学学武的。」 闻言,他也只是笑着摇头,「早就过了习武之年,公主莫要取笑我了。」 而这般美景不过转瞬即逝,朦胧的画面再度袭来。 这是高悬的山崖,旁边是无尽深渊,大雪纷飞,盖了花草,洁白满枝,这里不是良辰美景,而是万人冢。 耳边依稀能听见短兵相接的声音,还要那起伏不断的厮杀吼叫声,血溅在雪地上,开出了一地红色。 而这时,那个「柔弱」的君子,挥着极少男人会用的长鞭,纵马而来,以不可抵挡的力量直接冲到了她的面前,把周围的敌人尽数杀尽。 他的衣服上难得沾染上了其他颜色,吓软了多数敌人,也晃花了她的眼…… 南歌还在睡着,也不知是不是南祁枫提了一声「择婿」,便让她的脑海中全然都是他的画面,也只有他。 其实当初南祁枫为她选的人就是宁长鸢,而这一度让南歌以为他们是一丘之貉。 「长鸢,长鸢……」细小模煳如蚊吶的声音,在极其安静的宫室中也辨不出言语,只知道女孩如今陷入梦魇,娇弱无助。 她陷得极深,故而也并不知道此刻在她的面前,正伫立着一位白衣男子。 男子悄悄进来后,将薄毯重新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凝视了她许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又过完了一生。 「南歌,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这是男人离开前,唯一留下的话语。 第2章 相遇 几日后的清晨,南歌从睡梦中被人挖起来,她这几日夜里都睡不好,总在白天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 此刻正被一群人拥簇着穿衣上妆,她神色始终淡淡的,任由她们折腾。 「殿下,早膳已经备好,请您移步前厅。」待南歌妆容完毕后,侍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南歌朝她们望了一眼,发现都是熟面孔,南祁枫倒是会做人,虽然没把她手下最得力的两个丫头叫来,这些人倒也信得过。 膳食都很精緻,说是软禁,到底也没亏待她。 只是当南歌让人盛第二碗的时候,侍女犹豫了,「殿下,如今已过了用早膳的时辰,等下您还要去嘉和宫赴宴,这……」 南歌抬眸,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觉得,我看见他们,能吃得下去?」 侍女无言,默默地为南歌再盛了一碗,然后将她最喜欢吃的水晶饺挪到了她的手边。 南歌不由得一声轻笑。 等她们踏出殿门的时候,看守的御林军已经撤走了,只留下一些本该在昭元殿当值的人。 一路上,侍女将陛下的交代都一字不落地说给南歌听,南歌一心都在想别的事,思绪被打断,她拧了拧眉心。
第3页 被迫听了几句,其实说得冠冕堂皇,意思倒明显,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让她别闹事,否则大家不好收场。 嘉和宫。 这座宫室的环境清逸雅致,靠湖,离御花园也近,之前皇兄还在的时候也喜欢这里。 南歌思绪有些乱,不过在看到不远处亭中的人影时,心骤然静了下来。 果然还是那些人,除了新帝之外,还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衣着精緻倒是不俗,旁边站着位俏丽的年轻女子,一张精緻的小脸,杏眸看上去楚楚动人,穿着一身俏皮的浅粉色衣裙,此刻正逗得老妇人掩唇轻笑。 「皇姐。」 见南歌走近后,南祁枫就招唿她过来坐下,毕竟以南歌如今的态度,没当众直接给他甩脸子已经算很给面子了,他也不奢望她还能给他们行礼。 「昭元你来了,外面风大,先进来。」姚太后见状,也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满,亲切地唤着南歌。 姚氏是新帝的养母,南祁枫的母亲在生下他的时候就过世了,他自小便养在姚氏膝下,所以新帝继位,她这太后,自然也当得。 南歌应了一声,坐下后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还真他见鬼的一脸慈祥! 「见过长公主,许久未见,长公主似清瘦了不少。」姚凌儿语气娇柔,暗含关心道。 她是姚太后的侄女,倒是经常在宫中秀存在感,南歌就算不想知道,大脑也莫名其妙记住了她。 「嗯。」南歌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随口敷衍道,「姚姑娘又胖了。」 姚凌儿:「……」 在用膳期间,姚太后说了不少关心的话,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并没有旧事重提,也没有故意让南歌不快。 不过该说的话即使换了一种语气,还是得说。 姚太后放下手中的筷子,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面色看上去十分无奈。 「昭元,哀家知道你心里难过,你跟陛下之间有误会,这一时半会儿哀家也说不清楚,上次是你太冲动了,陛下总归是陛下。 哀家的意思,是你已经及笄,早该去自己的封地,之前是先皇不舍才将你留在宫中,如今这样的情形,你去静一静也好,若是想回来了,宫中也有你的昭元殿。」 话虽轻,可警告的意味十足。 见南歌没有出声,姚太后又看了南祁枫一眼,接着道:「但陛下的意思,是考虑到昭元你如今孤身一人,选个人陪陪你也好。 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先皇其实也跟哀家提过你的亲事,不过当时念着你还心性未定,也无意于此,便没当着你的面说。」 三人都齐齐看着她,南歌眸色渐深,缓缓抬起头。 「选亲,你们可有人选?」言此,南歌的心跳无意中加快了几分,即使是同样的话,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升起的那一份紧张。 「当朝太师宁长鸢。」回答她的人是南祁枫,「皇姐认识他。」 听到这个熟悉到印在骨血中的名字,南歌心口一窒,下意识闭了闭眼。 这一幕落到姚凌儿的眼里,嫉妒的情绪一闪而逝,待重新看向南歌的时候,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似乎真的在为她感到高兴。 「长公主,宁太师龙章凤姿,位高权重,已过双十年华却还未娶妻,而且与陛下交好,是多少朝中女儿倾慕的对象,长公主若是嫁与他,倒也是一门好亲事。」 南祁枫听了微微蹙眉,略微警告地看了姚凌儿一眼。 南歌不带感情地笑笑,让人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下。 她倒是想起来了,眼前这位可不就觊觎人家许久了么,去年她不顾廉耻地贴上去,连宁长鸢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当做青楼女子给扔了出去,闹了不少笑话。 现下说的这些话不过就是想噁心她,让她拒绝,明知道她与南祁枫关系不好,偏偏提他们之间交好。 上一世她是真的做到了,可如今……南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姚姑娘也是其中之一,但这上赶着为自己心上人牵姻缘的行为,本宫倒是看不太明白了。」 「公主莫要污人清誉。」姚凌儿脸色微变。 南歌无所谓地朝她摆摆手,「可能本宫记错了,跟姚姑娘成双成对的是岳小侯爷才是。」 语罢,姚凌儿脸色一白,这件事明明很隐秘,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南歌在这个时候当然不清楚,她是后几年才听说,姚凌儿未婚先孕,怀了岳小侯爷的孩子,当时她的名气本就不小,若不是姚氏死命压着,估计还能在那时再大一点。 她本来只是试试,不过看姚凌儿的脸色,还真让她猜中了,俩人在这时候就已经有了接触。 呵,这女人为了攀附权贵,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姚太后见姚凌儿脸色不好,自然护着她,「昭元,凌儿没有其他意思,这里人多眼杂,关乎女儿家声誉的话还是慎言。」 南歌从容一笑,她当然知道人多眼杂,这大秋天的,设宴设在凉亭,除了表示他们别有用心,她还真想不出其他什么。 人来人往地伺候着,也就是想让她犯错的时候众目睽睽,或者……她若是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明天又不知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 上一世不就是说她不识好歹,还看不上当朝太师么,嚣张跋扈,不敬尊长之类的词全扣在她头上,她其实也不在意这些,但一想到是他们做的,就确实够膈应人。
第4页 「长公主,我确实没有其他意思,而且,我也是好意,尤其是宁太师,他不仅文治……唔。」 姚凌儿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嘴上被塞了一个鸡腿,而「罪魁祸首」正拿着白色手帕悠闲地擦了擦筷子,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带着戏嚯。 「本宫本以为这鸡腿挺大的,还想着可能浪费了,倒是没想到姚姑娘这嘴刚刚好,味道怎么样?」 南祁枫见状,下意识想笑,但忍住了,倒是姚太后脸色沉了沉。 姚凌儿哪里还顾得上她说的话,脸色通红地用手将它拿出来,却弄得满手是油。 本想发火,可看着南歌的模样,硬生生把自己憋得半死也不敢再开口,遂打算起身去洗,却被南歌即将说出口的话黏住了脚步。 「陛下,太后,今日你们说的宁太师一事,我不……」 「太师到!」 「反对」这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南歌的声音就被另一个尖锐的声音盖住。 南歌几乎是连停顿的时间都没有,就转过了身,眼见着男人不断走近,跟她梦里的情景几乎一致。 宁长鸢脚步比平时更快些,即便如此,也不会显得匆忙。 男人一袭雪衣,月白色螺纹勾边,墨发束起,多余的头髮垂在肩后,负手而立,面似冷玉,唇际保持着完美的弧度,但那双眼睛,像是搁浅了温柔,任谁都难以自恃,而他在看向南歌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深意。 幸好早来了,她果然还是拒绝了他。 「太师怎么来了?」南祁枫微诧,他之前跟他提南歌的事时,这人还装矜持,怎么如今倒是急了。 「参见陛下,太后,见过长公主。」宁长鸢礼数周到,无论什么时候都挑不出丝毫错处。 南祁枫虚扶了下,「太师免礼。」 姚凌儿看的眼睛都直了,就算她被人无视,可每每见到宁长鸢,还是忍不住会被他吸引,正打算开口。 南歌睨了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姚姑娘若是想故技重施,本宫建议还是先去洗个手,宁太师身娇体弱爱干净,可经不住姑娘这么扑过去,还弄脏他的衣裳。」 一阵冷风吹过,四处骤然都安静了。 旁边侍奉的僕人将头低地不能再低了,他们也不想笑,纵使长公主语出惊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是忍不住。 倒是宁长鸢,笑着无奈地看了南歌一样。 姚凌儿彻底噎住了,她的脸色跟走马灯一样闪过,她再看不清,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笑话,最后只能憋屈着一张脸悄悄退下了。 姚凌儿是姚太后的人,她心里自然不太舒坦,随便敷衍了两句就离开了,剩下三个人还留在亭中。 「太师既然来了,那孤就把送皇姐回去的使命交给你了,可得小心。」南祁枫别有深意道。 「臣遵旨。」宁长鸢明白,这是南祁枫给他的提醒,让他小心应对。 语罢,南祁枫就离开了,只是他走的方向与姚太后的方向并不相同。 南祁枫走后,神色哪里还有刚刚的柔和,多了几分锐利和幽邃,整个人周身的温度极低,他不若宁长鸢温柔透骨,反而冷若玄铁,颇有城府,容颜俊美却看不出深浅。 「陛下,长公主这般对你,你又何必委屈自己。」自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子修说道。 南祁枫停下脚步,眸底泛起波涛,周身带着无尽的疏离,他环视了下这座稜角分明的皇城建筑,「子修你不明白,皇姐她已经够苦了。」 「什么时候来的?」南歌与宁长鸢并肩走着。 宁长鸢莞尔,「公主骁勇,臣刚来时便看到你餵了别人一个鸡腿。」 南歌微囧,「她太聒噪。」 此时跟宁长鸢走在一起,南歌也不知道内心是何感觉,有怀念,嘆息还有那无端升起的一丝悲凉。 「嗯。」宁长鸢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好的性子,浅笑着道,「公主所言有理。」 待走了一段路后,他开口问,「公主困在宫中这么些时候,现下可想出去散散心?」 南歌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她更想说,要不你陪我打一架?又想着此时他应该不愿暴露自己的武功,刚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秘密……而这样的感觉上一世就有了。 第3章 昏迷 风雅安静的包间里,一丈碧山秋水的水墨画屏风隔开了两道空间,香炉里焚烧出的清香逐渐弥散在整个房间。 「哎……」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嘆气,南歌斜靠在木椅上,神色中带着一丝睏倦,打了个哈欠后揉了揉自己开始发酸的手腕,「为什么要让我来这种地方写字?」 这种感觉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架让她舒畅。 宁长鸢坐在南歌的对面,他的面前同样放着铺开的宣纸和笔墨,旁边摆着一杯幽香的清茶,只是男人明显更沉得住气。 「知道公主见了不想见的人,这座茶楼环境不错,远离皇宫且多为官家人来,品茶练字,安逸写诗,能让你多静静心。」 南歌挑眉瞧了他一眼,「太师有话不妨直言。」 以她对宁长鸢的了解,他那么匆匆赶来带她离开肯定有事想说,只是这男人心性太好,将她的耐力磨光了也不见开口。 她刚刚都还在想,若是前世她心性定一点,有他一半那么好,也不至于在跟姚氏他们用膳的时候当场走人,若是没有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会见到他赶来……
第5页 宁长鸢轻嘆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凝视着她问道:「公主认识长鸢这么多年,可知晓臣的为人?」 南歌下意识就想点头,可一想到前世某人变化的种种,她忽然犹豫了。 以为她的心中对自己和南祁枫的关系有芥蒂,宁长鸢走到她的身前,语中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惆怅。 「如今新帝登基,长鸢只是臣子,边僵刚稳,先皇和太子相继离开,国中除却陛下再无能人继位。 臣知晓公主对姚氏和陛下心存恨意,可那些都是猜测,并无实证,事情真相如何公主还未可知,他们如今并没有危害到社稷,臣身为当朝太师,唯君上命从,乃臣之本分。」 南歌盯着他看了许久,她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始终有哪里怪怪的,就有种撇清关系的意思。 其实他说的这些南歌又何尝不知,所以前世的时候,她除了不见他们,也并没有再干出把刀架到谁的脖子上的事,至于再后来的那些年……确实是她忍无可忍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南歌仰着头,美眸中多了几分对他的佩服,其实说到底,宁长鸢确实为国为民做了很多事,他的考量也是对的。 只是他们立场不一样,经歷的事情也不一样,她能理解他为何说出这些话,却到底不能感同身受。 许是知道此刻的氛围微微有些凝重,宁长鸢将视线转移到她的字上,南歌的字率意苍劲,字里行间多为变幻洒脱之态,倒是跟寻常女儿家练的字体有所不同。 只不过……宁长鸢峰眉微扬,拿起桌上那张宣纸,指着上面铺天盖地用黑墨水写满了「无趣公子无聊事」的字样,面容苦涩地说道:「公主这是在嫌弃在下?」 「随便的一句话而已,太师何出此言?」南歌虽极为困惑地看着他,但神色里分明就印着「我就是在嫌弃你」的字样。 宁长鸢将纸放下,「让公主练字真的是想你能够静心。」 南歌没说话,偏过头回以他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 宁长鸢:「……」还是觉得被嫌弃。 房中点的暗香气味逐渐淡了,宁长鸢侧眸瞧了一眼,随后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香炉里的香焚尽了,劳烦公主再添一些。」 话至此处,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又添了一句:「做此番事应当比练字有趣。」 南歌白了他一眼,起身去香炉边,看着柜檯上摆放整齐的三个罐子,「是哪一个?」 「公主随便挑吧。」 南歌选了自己喜欢的青色,打开后细闻了闻,「这香的味道有点熟。」 「都是官家用的,皇宫里也有一些,公主自然觉得熟悉。」宁长鸢摆开纸墨,随手翻开一本书。 约莫半个时辰后。 南歌伏在桌上睡着了,垂下的墨发遮了大半张脸,面颊微红,手边还有一本翻开的书籍。 「来人。」宁长鸢唤了一声。 「主子。」景于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将炉子里的香倒了,柜上青色罐子里的香也换掉。」宁长鸢吩咐道。 「属下明白。」 待人走了之后,宁长鸢将书合上,缓步走到南歌的面前,手臂扶助她的肩膀,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随后绕过那一丈屏风,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后面的软塌上,拉过薄毯盖过她的胸前,做完这一切,宁长鸢站着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若是南歌醒着,定然会对这样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眸子产生强烈的窒息感,因为后面那几年,宁长鸢总会这样看她。 而她也一定会明白,这个若时空轮迴的世界,她不是孤身一人。 「照顾好她。」宁长鸢出去后,让景于守在门口,他从景于手中接了封信,转身上楼,来到了另一个雅间。 这儿的房间摆设跟方才那间相比,明显更奢华一些,桌椅摆件就像是某个男人的性格一般,稜角分明,泛着冷厉的光。 「臣参见陛下。」 「太师免礼,坐吧。」此人赫然就是刚来这里的南祁枫,他一身墨色常服,通身一副贵公子的打扮。 南祁枫问道:「皇姐呢?你把她送回去了?」 宁长鸢顿了顿,如实说了。 「你这样做,不怕她醒来跟你闹?」南祁枫微诧。 宁长鸢摇了摇头,「她不会知道的。」 「你有分寸就好。」南祁枫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之前查的事情可有进展?」 宁长鸢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他,「陛下,这上面记录的都是姚氏安排在各官员府中的细作,其中肯定还有些暗处的,暂时还未查出。 另外一件事,除了兵部尚书是姚氏的人,臣发现,她跟岳侯还有一些联繫,稍后臣会派人把证据交予陛下。」 「岳侯?」南祁枫愣了下,右指在扶手上轻点,似乎在回想这么一个人。 「岳侯在父皇驾崩之前就被委以重任,派往镇守北疆,其手中的兵权不容忽视,孤想将兵部收回来已经存在困难,若是在加上岳侯手中的,那我们的计划岂非还存在变故? 姚氏如今已被立为太后,她的母家倒不必太过在意,只是此人狼心不灭,暗自结交权臣,排除异己,已经触到了孤的底线,忍了她这么多年,终归还是要除去。」
第6页 「陛下所思也是臣所担忧的。」宁长鸢接着道,「岳侯如今尚未回京,姚氏纵然跟他有牵扯也鞭长莫及,我们需得在他回来之前先动兵部,之后陛下再传召他进京,若是他敢拥兵自重,直接以谋反罪论。」 「嗯,先这样。」南祁枫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在席间,孤听皇姐说,姚凌儿与岳小侯爷有私情。 你去查查这件事是否属实,若是真的,我们从此处入手,姚氏老奸巨猾,教出来的侄女确是个没脑子的。」 「臣遵旨。」 俩人各自思量了会儿。 蓦地。 「长鸢。」南祁枫语气轻松了些,唇际露出了笑意。 宁长鸢心中一突,颇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对皇姐,好似不像你说的那般只是为了帮她解困。」南祁枫紧盯着他。 面色依旧没有发生变化,宁长鸢端过一旁的茶饮了口,随后见南祁枫还看着他,一本正经道:「陛下多虑了。」 南祁枫轻笑出了声,「装。」 「公主该醒了,臣先告退。」宁长鸢直接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径直离开了。 「呵……」南祁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男人失态。 宁长鸢回去的时候,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南歌正扶在门边,她的身体还有些不稳。 他两步走至她的身前,眉梢微蹙,「公主这么急,要去哪儿?」 第4章 暴露 南歌本来睡得很沉,梦里同样是前世的场景,她看到他的表哥白靳怀被暗算成了残废,双腿再无知觉,他原本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不断消沉,终生未娶。 而她的母族白家,也逐渐没落,她的外公镇国将军本来就因痛失爱女而老了不止十岁,后来又因唯一的独孙被废,从此一病不起。 那般沉痛的记忆像是一个无绝期的风口,灌入在脑海里,撕扯在心口上。 南歌终是满头大汗地醒来,身体里还有些迷药未尽的虚弱,她计算着时间,就是明天,难怪她今天总会突然心绪不安,果然还是要出事。 撑起身子,南歌捂着自己昏昏沉沉的头,像是在用存留不多的意志支着自己前行。 刚走到门边,她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而且,她好像看到了宁长鸢。 「去哪儿?」宁长鸢的声音再度响起,南歌才明确地知道,这人是他。 「长鸢,你带我去白家。」南歌没有注意到男人声音有些不对劲,她被他扶着,将自己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 宁长鸢低眸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充满了打量与怀疑,倏然他的眼前划过一丝异样的光,他仍旧扶着她,只是再无其他动作,声音沉了几分,「为什么?」 南歌此时脑子晕乎乎的,有什么就回答了:「我表哥会出事,你告诉他明天别去京郊。」 「你怎么知道的?」宁长鸢端详着面前人的容颜,明明还是那么一张脸。 「我……」南歌刚张开口,意识就回笼了些,毕竟这是一个禁区,连她自己都触之则伤,语中也就多了犹豫,「我,我刚刚做梦梦到的,好真实,我好害怕,长鸢你带我去好不好?」 「不好。」没有多余的思考,宁长鸢直接出声拒绝。 南歌顿时一懵,直到她回想到男人说了什么,自己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又朝着屋内走去。 「宁长鸢,你做什么!我要去白家!」 南歌无力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气息有些上不来,她今天头晕的症状好似比以往几天都要严重些。 吼完了,她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你带我去……」 「我说了,不去。」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很符合平日里说话的语调,可是他做出来的事,却那么让人没有抵抗之力。 宁长鸢将南歌放在塌上,刚给她盖好被子,就被南歌一把掀开了,还推了推他的胸膛,声音里仍然是掩饰不住的虚弱,「我自己去。」 「你需要休息。」宁长鸢抬手捏了捏眉心,终于妥协道,「臣替你去。」 「不行!」南歌也拒绝了,「你说不清楚。」 「臣说不清楚,公主就能说清楚?」宁长鸢声线始终温和,但语气里蕴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南歌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来去了,毕竟就刚刚她讲的而言,那只是一个梦,眼前这个人不相信也就罢了,可是外公他们,肯定也会当成一个笑话。 「公主先休息,臣等下去跟白老将军讲,让你表哥明日不去京郊。」宁长鸢循循善诱。 南歌沉默了半响,终是点了点头,还是抵不住困意来袭,她紧攥着眼前男人的手腕。 宁长鸢扶着她躺下,重新盖好被子,「公主安心。」 他的声音似蛊惑般,南歌松开了他,逐渐闭上了眼睛。 等她彻底睡着,宁长鸢才踏出了房门,他派人守好这里,随后问道:「这迷药是谁制的?」 「这药是茶坊的先生制的,说是专门用来凝神静心,给睡眠不安稳的人用,让他们能沉沉睡一觉,还不会对身体有损。」景于如实汇报导。 而且这其实也是主子让他拿药的条件,他也清楚,这药不是用来给一般人用。 「药扔了,以后别让它出现。」 宁长鸢云淡风轻的话语散在空中,温和悄然间像是暖阳拂过。
第7页 可景于心里清楚,主子说「别让它出现」的是那个制药先生。 景于跟着宁长鸢往外走,马车一直都备着,俩人在穿过无人处的时候,景于回禀道。 「主子,在您让长公主休息的时候,陛下已经派人来拿了关于岳侯和太后之间联繫的证据。」 「嗯。」 「主子,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陷害岳侯,他如今远在北疆,而且我们的人查遍了也没有查到他们之间有何联繫,感觉就像是没关系的俩人。」 思考了许久,景于还是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毕竟他担心主子这样做会多一个敌人,既然没关系,为何非要给自己树一个劲敌,让事情难办许多。 「未雨绸缪罢了。」宁长鸢淡然地说道。 其实他前世这时候并不知晓这俩人的联繫,直到五年后,岳侯亲自带兵去援助当时被困南疆的长公主时,他才知道。 边境总会有纷乱,南歌那时为了收服南疆的兵马,亲自去了,却遭遇偷袭,而此刻朝廷派去的岳侯,却并非救助,而是暗杀。 而且,他伤了她。 后来查到,就连这次事件起初的那场纷乱,也是岳侯和姚氏联手所谓。 这般种种,他如何放任这俩人继续暗度陈仓。 忆起刚才陛下的话,只怕姚氏还真就通过姚凌儿这个女人,开始她的算计。 「对了,你再帮我办件事,把姚氏那个侄女和岳侯之子有私情的传言让他们坐实。」宁长鸢说完,就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属下领命。」 马车平稳向前,宁长鸢靠在窗边,阖上了眼睛,此时他的脑子里,全然都是刚刚那一幕。 南歌焦急地握着他衣服,跟他说她的表哥会出事。 她被软禁了这么些天,根本没有时间接触到这一层面的消息,他知道白靳怀的腿会废掉,只是因为他经歷了一次,可南歌…… 宁长鸢已经无力为她的举动辩白,他骤然间感觉累了许多。 南歌,你也回来了是吗? 所以你不会像前世那般抗拒我,可那一世光阴,我要的,你终究还是没能给我。 我曾经对你说过,你若不自伤,便是待我好,可最后呢?你怎么做的,死在我的面前么? 若早知如此,我定然不会纵容你妄为。 你负了我的,这辈子,我亲自来讨。 镇国将军府不远处。 「主子,前面好像出事了。」景于的声音响起。 「嗯。」宁长鸢用手支着头假寐,他听见外面的响动,也不想睁开眼睛,「那就等会儿再过去。」 人潮蹿涌的声音越来越大,宁长鸢蹙了蹙眉,掀开了帘子,「还没解决?」 景于小心应对着:「主子,属下看见前面大理寺的人都到了,似乎闹得挺大。」 「这里靠近镇国将军府,谁敢这么猖狂?」宁长鸢让人将马车靠近了些,看到前面几乎没有行走的路径,便放下帘子,「算了,绕路。」 「主子,我们可能不能绕了。」没一会儿,又传来景于的声音。 「嗯?」宁长鸢声音微微不耐。 「陛下的车驾在后面。」景于小声道。 宁长鸢:「……」 第5章 演戏 后面的马车里。 「陛下,前方有人闹事,是否需要派人去处理?」 南祁枫他们刚来,就被迫停了下来,他本是秘密出宫,如今不能太张扬,遂只能远远看着。 没等多久,子修又道了一句:「不过太师的车驾正停在我们的前面不远处。」 这话顺利让南祁枫准备绕路的命令收了回去,转而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既然有人会处理,那我们等着就好。」 「是。」 「主子,陛下他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景于观察了下,有些无奈地附在窗边说道。 宁长鸢面色如常,「我知道,你去处理一下。」毕竟这种省时省力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你这人不仅谋害朝廷命官,还敢在天子脚下胡言乱语,污人清誉,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个纨绔子弟的词句。 「我说了,这是你先挑起的事端。」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大理寺卿是个公正的人,相信大人自有决断。」 事情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岳小侯爷在京都横行霸道惯了,看到有漂亮的小姑娘就想去招惹一下。 哪里知道自己这次踢到了铁板子,还没动手,只出言调戏了几句,就被掀翻在了旁边的摊子上,还被骂得狗血淋头,简直里子外子都丢了个精光。 但是他哪里肯就这样算了,非得把大理寺卿叫过来辨个明白,然后找回自己的面子。 不过这位大理寺卿周易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谁也不得罪,毕竟这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岳小侯爷的行事作风,他心里也有数,既不能包庇又不能真把他们俩给抓了。 此事不休,周围被破坏了摊子的小贩又在请周易定夺,他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种小事私下里解决就好了,非得闹得这么大! 「小侯爷,您看这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挡道了不说,而且这里又离镇国将军府不远,我们还是先去大理寺再细究,您看行吗?」这是周易第三次开口。 「不行!」岳少辛一直不松口,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
第8页 向媛也瞪着他,「小侯爷身为宗室之后,做出此等下流之事还胡搅蛮缠,若是驻守北疆的岳侯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心寒。」 刚来就听到这么些话,再加上周围百姓的议论,景于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多看了一眼那个敢当街质问岳少辛的女人,也不知是真的正义十足还是愚蠢,岳少辛再不济,也是个小侯爷,就算场面上她胜了,私下里岳少辛想弄死她,绝非难事。 不过这些事,向来不在他的操心范围之内,想想也就罢了。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周易的面前,朝他拱了拱手,「周大人,太师车驾经过,请尽快清理人群。」 「景护卫。」周易看到他,身体忽然冒出了些冷汗,谁不知道景于和书宜是宁太师的左膀右臂,这位爷他可得罪不起。 周易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小侯爷……」 「景于你在这里,太师是否也在此?」岳少辛打断了周易的话,东张西望,「既然这个大理寺卿不知道如何办,那就请太师做主吧。」 说着,他似乎分辨出了宁长鸢的车驾,然后扒开人群,直接朝那边跑去,连给景于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景于见状,脸色一黑,也追了过去。 「太师在车里听了这么久,想必对此事已有高见,还请太师还在下一个公道。」岳少辛厚着脸皮说道。 向媛也跟了过去,但她行走的时候路人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吃力,似在方才打斗的时候受了伤。 她五官长得不错,小巧的鹅蛋脸,加上自身习武的缘故,温婉中不乏英气。 好不容易走上前,她接着就向着车驾行了一礼,「还请太师还民女一个公道。」 周围在这时候忽然静了下来,众人齐齐望着那个半晌都没动静的马车。 景于看见事情发展成了这样,心下一沉,忙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别人不清楚,可他明白,主子这次,只怕动怒了。 少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面前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惊艷绝世的容颜。 男人面色无波,眸光略过众人,直接扫向一旁束手无策的大理寺卿,语气淡淡的听不出起伏,「周大人这么简单事处理不了?」 周易哪里不明白宁长鸢的意思,若是他真的将这烂摊子丢给这位爷,只怕他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太师哪里话,下官这就处理,这就处理。」 周易随后命人清出一条路,把看热闹的人都轰走了,那些人听到太师都来了,一个个跑的也快,生怕引火上身。 而岳少辛,有这么多证人在场,周易也不敢包庇,让他赔偿了小贩的损失,然后给向媛道了歉,也算大事化小了。 不过他做出这番事情的时候,总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岳少辛虽极度不爽,却碍于宁长鸢,故而也应承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周易,不过周易假装没看到。 走之前,他还对着向媛冷声道:「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向媛身子一僵,眸中划过一丝害怕。 「走。」宁长鸢准备放下车帘。 「太师!」向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一阵勒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太师,民女初到京城,本是寻亲,奈何久寻不到,如今又罪了小侯爷,只怕性命堪忧。民女身为江湖儿女,自有武艺傍身,能为太师的安危出一份力,求太师收留。」 向媛直接跪在了马车前,眼眶微红,一腔真诚地说道。 宁长鸢无动于衷,「你在做事之前就应该知晓后果。」 「民女明白,可是太师,小侯爷对民女做出那样的举动是小,丢了朝廷脸面是大。而且他行为轻挑,言语轻浮,民女实在为远离京都的岳侯惋惜,却也希望小侯爷能通过这次事件以后,改邪归正。」 向媛口中,全然的大义,似乎都在为别人考虑。 宁长鸢不语,向媛以为他被她说动了,于是接着道,「民女知晓太师文治为国,德仁安民,沟壑万千,心中对太师佩服不已。 此次太师为民女解围,更让民女充满感激,民女自小熟读圣贤书,勤加练武,定然不会辱没了太师府的声誉,请太师收留。」 最后一句说完,向媛趴在地上磕了个头。 宁长鸢嘴角擒着一丝笑意,声线平和,「姑娘请起,本太师答应留你便是。」 还没有离开的周易看到这一幕,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对这女子做太过的一些事,也无比庆幸自己的「公正」。 景于瞟了他一眼,面色微讽。 听到这句话,向媛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满含热泪地再给宁长鸢磕了个头,随后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因着方才受伤,腿脚有些不便,她顿时有些难为情。 宁长鸢容色始终不改,即使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倒也温和有礼。 「扶这位姑娘上马车。」宁长鸢说道。 向媛连声道谢,心里的喜悦还没有表现出来,就见宁长鸢弯腰下了车。 「本太师还有事。」说着,他直接走向后面的那辆马车。 向媛虽然疑惑,却因为达成了目的而忽略了心里的异样。 至于后面,南祁枫眼见着宁长鸢上了自己的马车,但他正看戏看得入迷姿势还未收回,「……」 「臣为陛下处理了障碍,陛下不介意载臣一段路吧。」宁长鸢拘了一礼,随后坐到了南祁枫的对面。
第9页 南祁枫也不介意,他语意悠长地说道:「孤倒是没想到,太师如此宅心仁厚,收留一个孤女不说,竟然还大方地将自己的马车都让了出去。」 「呵……」宁长鸢浅笑,「陛下谬赞了,臣还正愁没有线索,这人就自己送上门,臣不好不收。 况且,进了臣的太师府,不是谁都有本事出的去。至于让出马车,这不是方便来见陛下。」 南祁枫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好好审问便是了。」宁长鸢语中的审问自然不是寻常手段。 这一点南祁枫也明白,他挑眉,「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陛下……」宁长鸢无奈,他没有接南祁枫的话,另外说着,「今日这一齣戏演得破绽百出,姚氏如今有些沉不住气。 他们一来是想让岳少辛在众人面前留下风流子弟的印象,然后他与谁在一起,自然都是为博美人欢心,跟利益无关,让我们转移注意力;二来,臣认为这法子应该是岳少辛和姚凌儿想的,就是刚刚那一出,想在臣身边安插人手。」 「太师所言也是孤所想。」南祁枫点了点头,「看来之前让你查的事已经不用求证了,姚氏跟岳侯,确实有一定的关系。」 「陛下圣明。」 「还有那个大理寺卿,这种人存在只会危害社稷,孤明日上朝直接将他废了。」 「陛下做主就好。」 马车缓缓驶到镇国将军府,南祁枫看着对面一脸从容的男人。 「孤记得,你前些天让孤将白靳怀派去靖州做事,如今他还未归,你这么迫不及待登门,是怕见到你的大舅子?」 宁长鸢回眸,薄唇微扬,「陛下还是早些回宫,毕竟这等即将为人夫的烦恼,陛下是不能体会的。」 「八字还没有一撇。」南祁枫揶揄道,「你连马车都没有,待会儿如何回去。」 「陛下莫要再为臣操心,时辰到了自然有人来接。」说着,宁长鸢便下了马车。 南祁枫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慨嘆,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能让他那个浑身都是刺的皇姐这般宽容待他。 第6章 世子 南歌被宁长鸢抱回房间后,睡得比之前安稳多了,她再度醒来之时,已临近黄昏。 「公主。」书宜一直守在门口,此刻见到南歌推门出来,十分恭敬地向她行礼,「主子说让属下送您回宫。」 「书宜?」南歌瞧见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书宜的性子是最像宁长鸢的,待人接物始终周到有礼,张弛有度,不会让人感到丝毫不适,且长相俊美,身上似染了墨香,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她其实并不知晓上一世宁长鸢以及他们的结局,至少在她死前,他们都还活着。 回首前尘,她看到过面前这个人血染衣袍,长剑在手所向披靡的模样,也曾知晓他为了救宁长鸢被人断了经脉…… 深唿吸了一口气,南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异,她环视了一周,问道:「你主子人呢?」 记得他答应过她要去将军府的,也不知说完了没有。 书宜本来有些愣,因为南歌刚刚看他的眼神是在有些复杂。 听到她发问,遂将这异样的感觉压了下去,回答道:「主子之前在路上遇到点麻烦,现下应该还在镇国将军府。」 「什么麻烦?」南歌疑惑,如今这世道,还有人敢找宁长鸢的麻烦。 书宜没有犹豫,就直接将景于派人传来的消息都告诉了南歌,最后还加了一句,「请公主不要误会,主子他这么做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而且那个女人景于会处理掉的。」 南歌还真没想这么多,毕竟敢挡宁长鸢的车驾,想来不是活腻了就是有目的,她又不是没长脑子。 想到此,南歌轻咳了一声,「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说得这么详细,感觉把你家主子的底都揭了。」 「公主不必介怀,主子还说,让属下告知您这些,是他的分内之事。」书宜解释着。 分内之事……南歌嘴角微抽,「你家主子还真是不见外。」 「公主这边请。」 「嗯。」南歌跟他往外走着。 其实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宁长鸢这些手下包括他都只称唿过她为「公主」,她心里是感动的。 毕竟「长公主」这三个字太过刺耳,总会提醒她时过境迁,改朝换代,还有那些不敢回想的过往,以及和新帝之间令人无法割捨的血缘。 「去镇国将军府,先不回宫了。」南歌也许久没有见过外公了。 此时将军府,白鸿熙和柳月茗正跟宁长鸢在正厅聊着。 「太师的诚意,老夫心里明白,不过最终还是要看公主的意愿,她现下心中郁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答应。」白鸿熙年逾六十,他声音充满刚毅之气,周身铁血久经沙场的气息,显露无疑。 「是啊,而且我们也许久未见小歌回来了,还真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如今太师说这些话,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明白,但是不能替她做主。」柳月茗是白鸿熙的儿媳,也是南歌的舅妈。 柳月茗是柳阁老的女儿,出自书香门第,素日里喜欢戏曲,身上总携带着那么一丝气韵,即便为人妇这么多年,亦不会让她倦怠了生活。 宁长鸢说了很多,听见他们的顾虑也没有太多的感触,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白老将军和白夫人的意思我明白,晚辈前来,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第10页 「外公,舅母。」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前厅,随之而来的就是南歌那张喜笑颜开的脸蛋。 「丫头来了!哈哈哈哈哈。」白鸿熙见到南歌,心里的那一份慈爱几乎溢了出来。 南歌进来后环视了一圈,心中顿时开始紧张,「表哥呢?他怎么不在?」 「你这丫头,回来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我这个老头子,就惦记着你表哥!」白鸿熙冷哼一声,语中不乏亲昵之态,嗔怪道,「是不是你表哥小恩小惠的,把你这丫头收买了?」 南歌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外公这说的哪里话,我每次来都能见到他,这次没看到,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在我心里,最惦记的只有外公。」 「这还差不多。」白鸿熙又哼了一声。 柳月茗掩唇轻笑,「你表哥呀,在前几日就去靖州了,估摸着还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去靖州了!」南歌先是一惊,随后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瞪了坐在一旁当背景的宁长鸢一眼。 宁长鸢收到她不满的视线,好脾气地朝她笑笑。 「外公,今晚我就住家里,不回宫了,我先送太师出去。」说着,南歌走到宁长鸢面前,一把将人拽起就往外推。 宁长鸢也没抗拒,仍由她动作。 白鸿熙看着自家外孙女跟土匪一样把人拖走了,他先是一愣,随后一手放在扶手上面,一手指着俩人离开的背影,轻笑出了声,「这孩子,随我。」 柳月茗望着他们的方向,贊同地点了点头,唇角弯了弯,「宁太师跟父亲确实很像,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都耳根子软。」 白鸿熙:「……」他说的是这个没骨气的臭小子吗! 俩个都是将军府的贵人,南歌和宁长鸢想做什么自然也没人敢看,出了前厅后,南歌直接把宁长鸢带到了小花园里。 「宁太师,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嗯?」 南歌让宁长鸢坐在花园石桌旁的凳子上,自己站在他的面前,颇有一番审问的架势,潋滟极致的魅眸中染了几分怒意,红唇勾出一个似有如无的弧度,生出一丝压迫感。 「公主想让臣解释什么?」宁长鸢微微侧头,状若无奈。 南歌倾身,将右手撑在宁长鸢身侧的桌上,语言清冷。 「我表哥去靖州的事为什么瞒着我,还有,之前让你带我回来,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 南歌离得比较近,宁长鸢都能清晰地闻到女孩儿身上淡淡的馨香,他恍惚了下。 「公主,臣是不想让你烦心,也不想提到你不愿说起的人,当时你心神不宁,状态也不好,需要休息,而且臣说了,交给臣便好,公主安心。」 他的解释听上去完全没有问题,可当南歌想起宁长鸢抱着她且不容她拒绝的时候,那迎面而来的异样感让南歌心跳加快,不受控制地直击心灵深处,甚至有些害怕。 这种难以自恃的情绪还真的是久违了,好似上一次,是宁长鸢用沾着鲜血的双手执意将她带出山崖逃跑的时候。 回想起那些景象,南歌忽然对刚刚问的事情都不愿去细究了,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那些落满尘埃,裹挟着艰辛与苍凉的画面,还是不要再发生一次的好。 说完,宁长鸢感觉面前的人似背上了一层朦胧的悲凉,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怀想之时,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在南歌看向他的时候,马上又恢復了原样。 「好吧。」南歌站直了身子,许是她的重来,让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如此也好,她的表哥无恙,这些问题都不要紧。 见南歌要走,宁长鸢站起来,「公主不要在意今日陛下说的那些话。」 南歌回眸,「什么话?」 宁长鸢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记得就好。」 南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南祁枫说了什么,她真没怎么听,唯一记在心上的,就是劝她嫁给宁长鸢,这个自然是要在意的,至于不在意的,是什么话? 俩人边走边聊,直到将宁长鸢送到门口,南歌才转身进去。 「主子,今日您为何不将白公子的事情尽数告知公主,也让主子少一番为难。」景于问道,他和书宜跟在宁长鸢的身后。 「惦记着别的男人次数多了,会养成习惯的。」宁长鸢轻如云水的声音响起。 此刻他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女孩儿拉着他的衣襟,脸色焦急的画面,她还是那么喜欢为别人操心,何时才学会将她自己放在第一。 宁长鸢刚踏上马车的脚步顿了下,随后直接下来了。 「主子?」 景于还以为他有事吩咐,结果宁长鸢朝他们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 景于和书宜俩人对视了一眼,默默退开了。 对于主子的本事,他们还是信任的。 宁长鸢绕了远路,悄悄地来到了一座客栈,这里占地面积很广,住店却实惠,官家人少,住在这里的大多为江湖人士,他们不拘小节,随遇而安。 环视了下周围,宁长鸢在墙根处停留了一瞬,随之翻身跃了进去,掠过一道白色的剪影,快到肉眼很难分辨。 避过里面来来往往的客人,宁长鸢从二楼窗户翻进了一间房里。 「若不是你这一身白色,我还真以为来了刺客,差点叫人。」刚落地,屏风不远处就传来一道磁性易辨且带着揶揄的嗓音。
第11页 这人长着一张清隽的脸,手中握着摺扇,一身墨袍普通然气质出众,一双桃花眼似良辰若水,雌雄莫辨却更惹情思。 他这般模样,像是游戏人间的风流文士,飘忽无寄的风,再美的景致,也换不来他的停留。 宁长鸢瞥了某人一样,向他走去,「大喊大叫有失你世子的身份。」 胥容双手一摊,「我不说,谁知道我是世子?」 「是吗?」宁长鸢莞尔,「明天我就可以让你的画像出现在南国京都各处,让所有人都好好认识认识传说中风流倜傥的宸国北麟王世子。」 胥容脸色沉了沉,将手上扇子一收,「我没得罪过你吧。」 「有事找你帮忙。」宁长鸢也没废话,玩笑几句便可。 「说吧。」胥容眉梢一挑,悠哉地往后靠了靠,手中握着一个琉璃杯,「什么忙?只要本世子能做到。」 话是这样说,不过某人完全是一副「你居然也有事求我」的骄傲模样。 宁长鸢面色淡淡,「明日进宫,跟陛下求娶我国长公主。」 这话一出,胥容刚刚喝下去的酒差点没喷出来,呛了几声,他都懒得掩饰自己的失态,惊悚地看着他:「长公主?谁?」 宁长鸢跟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我国长公主还有其他人?」 「你疯了不成?」胥容忙坐起来将自己手中的酒放下,「这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吗?」 还没等宁长鸢回话,胥容恍然大悟,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这是因爱生恨!」 宁长鸢:「……」 「我告诉你啊,就算你要报復,也不该拉小爷入水,而且太师你身为一个有权有势男人,连女人都搞不定,这说出去……」世子爷滔滔不绝地教育着。 「说够了没有。」宁长鸢咬牙,耐心都快被他磨光了,「明日照做就行,其他少废话。」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 「小心!」宁长鸢冷声将人推开。 一道银光骤然穿过俩人中间,门口被人重重推开,十多个面容冷肃的黑衣人拿着短刀将俩人包围。 第7章 刺客 宁长鸢瞥了身侧一脸呆滞的某人一眼,无关痛痒地说道:「现在你可以喊人了。」 胥容:「……」现在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讨论,那些刺客的目的性很强,几乎全部往胥容的方向攻去,一个个训练有素,提着匕首下狠绝的杀招。 宁长鸢立在一旁并没有加入其中,而见他没有碍事,那些刺客也没有管他。故而他在这间略为拥挤的房间里显得极为突兀。 「该死!」胥容侧身躲过一个黑衣人的偷袭,擒住那人手腕,使劲一掰,动作迅速地夺下了一把匕首,余光瞥见了正悠闲看戏的人,极度郁闷,「你好意思就这么看着吗!」 经他一句,周围好几个黑衣人都警惕地看着宁长鸢。 「世子忘了?在下不会武功。」宁长鸢淡漠地往后退了两步,远离混乱,然后给他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见状,那些黑衣人果断放弃了旁边待着的宁太师,专心对付胥容一个人。 胥容嘴角微抽,他真想把手中的利刃给宁长鸢插身上去,虽然心里清楚这位爷不想暴露自己,可也不用幸灾乐祸吧! 房间里的东西被打翻了不少,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进来,可想而知类似的事情在这样的地方经常发生,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伴随着闷哼声和倒地声,黑衣人逐渐少了,胥容扣着最后一个人的脖颈,冷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狭小的空间里血腥味更浓郁了,面前黑衣人的嘴角流出了血路。 「不中用。」胥容将人扔开,正准备去洗手,却看到被打翻在地上的水盆,溅开了一地的水,和着血液,在往四周散开。 无奈之下只能掏出手帕随便擦了擦,「这里看样子是不能呆了。」 宁长鸢蹙眉,「换一家。」 说罢,俩人齐齐从窗户跳了下去。 天边暮色渐深,俩人选了一条小径,往京都中心的方向走去。 「我要是真打不过他们,你就那么看着我被杀?」胥容侧目,他对这一点很怀疑。 宁长鸢目视着前方,淡淡道:「不然?」 「果然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无情,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听你说些好听的。」胥容早就习以为常。 「你不会那么没用。」宁长鸢微微勾唇,若不是知道他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会不管。 「我就当你说了句好话。」胥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过你看了那么久,看出些什么来了?」 宁长鸢摸摸眉心,「他们不跟我动手,一来是不想惹更多麻烦,二来是为了省事,三来应该是认得我。」 「我也看出来了,他们确是顾忌你。」胥容在之前也考虑过这件事,「我本来还想着是我家那位动的手,如今看来,我这仇家还真是遍布各处啊,就连南国都有。」 「不一定,你的那位哥哥可不是个老实人,跟南国有联繫也属正常。」宁长鸢分析着,「从那些人的身手上看,不像是专业的杀手,他们更像是朝中官员养的暗卫,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帮他。」 「那他们认识你也就不稀奇。」胥容嘆了一声,「幸亏他们都以为我是个纨绔子弟,否则派杀手来,我还真不一定对付得了。」
第12页 「你出门该多带些人。」宁长鸢有些不贊同地说道。 胥容微顿,声音里透着冷静,「一个人习惯了。」 「随你,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宁长鸢抬眸,看着远方隐隐约约的点点星光,眸中有了些许的波动。 「不是。」胥容想到这件事,依旧还是很惊讶,「你真让我去啊?」 宁长鸢轻睨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去了就能娶到人?」 胥容:「……」好吧,他就知道。 依稀猜到了些什么,胥容眸光沉了沉,「你要是这么做,她哪天知道了会不会怪你?」 宁长鸢深深吸了口气,没有犹豫,「会。」 他很清楚南歌的性子,也知道她不喜欢欺骗,可是跟他得不到人的代价相比,他宁愿被她责怪或者讨厌。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好!」 胥容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看着他略显无奈的模样,心情骤然开朗了,「还真难得见你这副憋屈的模样,也不枉我帮你走一趟。」 宁长鸢眸光微眯,唇角弯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刚才打了那么久还没满足你?」 胥容果断收住了笑容,打不过,惹不起,他闭嘴。 「马上天都黑了,我还没用晚膳,要不太师收留我一晚上?」胥容嬉皮笑脸道。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宁长鸢点点头,「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下次再帮你,可能都得费些劲。」 胥容一噎,宁长鸢的势力遍布南国,但明面上的居多,他要是再想躲,就会困难得多。虽然有人罩着是好事,可是下一次派来杀他的人,只怕会更兇残。 他还是少惹些麻烦好了。 见他沉默,宁长鸢也没有再说话。 将军府。 南歌坐在凉亭里,任由晚风扫过自己的面庞,拂乱鬓边的碎发,她有些冷,但脑子格外清晰。 「丫头,你受苦了。」白鸿熙长长地嘆了一声,他拉过南歌的手,「我不止一次想进昭元殿去看你,可都进不去。」 「我知道的外公。」掌心里传来的温度让南歌心中回暖,她眼睑微垂,落下一圈浅影。 他们待她的好,她都清楚。 「丫头,你知道今天宁太师来我府上,都说了些什么吗?」白鸿熙其实对宁长鸢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错,深沉得体能够掌控官场,卓然风华却不到处留情。 他对南歌的感情来得那么毫无保留,即使只听他讲,他也能辨出这男人已经动了心,活了大半辈子,他能看出什么真什么是假。 南歌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他说什么了?」 「他想娶你。」白鸿熙嗓子微涩,没有多余的话。 南歌略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宁长鸢就这么直接跟她外公说了,也没怕被轰出去。 「外公你的意见呢?」南歌见他若有所思,便开口问道。 白鸿熙一直在看南歌的反应,生怕她难过,可这孩子跟他想像的反应好像有些不一样。 「外公都依你。」白鸿熙抬手摸过南歌的头髮,「我的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若是你出嫁,将军府定然十里红妆相送,你穿嫁衣的模样,一定跟你娘一样绝艷无双。」 说到这,南歌其实很清楚他的意思。 「外公虽然盼着你成亲,可这都得要我的丫头喜欢才行,若是不喜欢,外公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嫁过去。若是一直遇不到,你就一直住在将军府,外公能护多久就护你多久,往后,还有你表哥。」 白鸿熙慈祥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这是个手刃无数敌将的沙场阎王,此时不过是一个歷经风霜,想给小辈撑起一座保护伞的老人。 南歌靠在他的身上,眸子里渐渐升起了一层朦胧,氤氲着寸寸湿气。 翌日。 一道突然传出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京都城,而传播的速度也向洪水般往四周扩散。 宸国北麟王世子向帝王求娶长公主为世子妃! 「诶,你们听说了吗?」茶楼里,小巷中,几乎都在传,「那位世子竟然求娶长公主!」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这事。」 「世子虽然在宸国的地位不低,可这都是北麟王的功劳,他也就只会寻花问柳。」 「是啊,这样德行的人怎配得上长公主。」 「这不是,陛下也没答应吗?」 「小声点,我在皇宫里当差的朋友说,之前长公主拿刀架在陛下脖子上,这俩人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我看呀,这事陛下也就做做样子,早晚得成!」 听着这些莫须有的话,胥公子自出宫,脸色就没好看过,他看着对面悠哉品茶的「罪魁祸首」,脸色更沉了。 「你传谣就传谣,为什么还要污衊小爷!」胥容一把夺过宁长鸢手中的杯子,朝他吼道。 说着,又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 宁长鸢不以为然,「没有污衊,你的确配不上她。」 「呵……」胥容气笑了,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插在桌上,阴森森地说道,「不知道在南国谋杀太师是个什么罪?」 宁长鸢淡笑,没有将那明晃晃泛着冷光的东西放在眼里,薄唇轻启,「无罪。」 「是吗?」胥容冷笑,显然不相信。 「因为你杀不了。」宁长鸢坐在位置上,整个人风轻云淡。
第13页 胥容整个人的感觉就像燃烧的烈焰突然被人泼了桶冰水,从外冻到内,拔凉拔凉的。 随后,他拔出刀转身就离开,要是再这样待下去,他怕他真的会捨生忘死,冲上去跟他拼了。 出去之后,胥容还是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听着那些越来越离谱的话,他扶额,一度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宁长鸢这个老狐狸交朋友。 转角看到一个小巷,胥容果断进去了。 进去后,眼前落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胥容微愣,就在他走神的片刻,手中的利刃瞬间被人夺取,然后脖子一凉。 来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清冷的嗓音带着十足的危险,「听说,你想娶我?」 胥容:「……」公主,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是冤枉的。 第8章 谣言 「公主殿下,刀下留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胥容斜眼看着脖子上的刀刃,心中微颤,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这位祖宗下手没个轻重,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南歌方向一转就将人推到墙上,刀没有拿下来,语气幽幽,「说吧世子,我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想不开要去找南祁枫求娶我?」 「公主,我这也是被逼的。」胥容苦着一张脸,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抵在刀刃上,想将它拨开。 「被逼的?」南歌轻笑了一声,「你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南国京都,若非你自愿,谁能知晓你的行踪,所以,谁能逼你,嗯?」 胥容咬了咬牙,他真想就这样把宁长鸢给卖了,但是心理清楚,如果就这样说了,倒霉的肯定只有他,遂只能再解释,即使听上去有些苍白。 「公主你有所不知,在下昨天才遭遇了一次刺杀,若公主不相信,可以去离京郊最近的那个客栈去查,看看昨晚是否有人袭击了客栈。」 「所以?」 「所以并非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胥容谄笑道。 南歌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可这跟你要娶我有什么关系?」 南歌在今晨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跟胥容在上一世的时候,就没什么交集,她不记得上一世在这个时候他来求娶过。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心底涌出一阵强烈的不安,本以为,重来一世很多事情也都会如期而至,她也都做好了应对这一切的准备。 然后这一次的事情,打的她措手不及,总觉得,有些事情,悄然间就发生了变化,可是这样的变化,她却不知道从何解释。 所以,她想也没想就来找他了,让人查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个小巷子将人堵到。 「这……」 「说啊!」 胥容语塞,他懊恼地偏头,骤然眸中划过一抹亮光,大声吼道:「宁太师!」 「什么?」南歌下意识就转头去看。 胥容趁着这个空档,握住南歌手臂的一处,南歌手蓦地麻了下,握着匕首的手一松,胥容顷刻间将她手中的匕首抢了去,躲过南歌的再次攻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南歌看着那个蹿得极快的身影,也知道自己根本追不上他,低咒了一声,「该死!」 然后没好气地看向来人,「你怎么这时候跑来!」 宁长鸢面色焦急,几大步跨到南歌的面前,「公主你没事吧?」 「你要是再来迟点,有事的会是刚刚那个人。」南歌双手一摊,本来正在气头上,可看到他担忧的神色,语气不自觉就放软了些。 「若是臣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就是北麟王世子?」宁长鸢温和地笑笑,同时也似松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了许多。 南歌嫌弃地朝胥容跑的方向望了一眼,「是啊,我本来还想问问他到底在抽什么疯,我思考了许久,也没想到他到底要做什么,索性亲自来问问,我可不相信什么京都传的那些他对我情根深种之类的胡言乱语。」 「此举确实蹊跷。」宁长鸢贊同地说道,「不过一朝之间,这样的传言已经遍布京都,恐是有人故意而为。」 南歌斜靠在墙上,见四周没有人,又接着道:「太师以为呢?」 「臣听闻,北麟王世子今日突然进宫,陛下和太后亲自招待,在他提出求娶公主之意的时候,陛下当场就愣住了。 随后陛下直接以公主近期身体不适,不宜谈论此事为由,将他婉拒了,然而太后却很热情,她一再赞嘆世子气度不凡,似有意交好。」 宁长鸢将今日殿中发生的事情挑重点跟南歌讲了。 南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依你的意思,是说姚氏跟胥容串通好了?」 「这个还没有证据。」宁长鸢没有立刻承认。 「哦。」南歌骤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秋天的风无意闯入这个小巷子,拂乱了南歌的碎发,也拂动了某人的心。 宁长鸢无意识地抬手,想将那几根俏皮贴在女孩儿脸上的头髮拨到耳后,却在南歌忽然抬头的瞬间徒然收起了手。 「公主还是随臣出去吧,巷子太深,阳光照不进来,会冷。」宁长鸢将手背到身后,往后退了两步,浅笑着看向南歌。 南歌答应道,「行。」 她凝着对面的人,高耸的墙壁投下一片阴影,宁长鸢站在下面,就算他隐于暗处,依旧还是忽视不了他的存在,男人很高,即使离她几步远,她还是要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第14页 而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这么温和有礼,印象里他都没生过几回气,他说话的声音似乎也一直这么温柔,带着灼热的温度,总能无端让人生出暖意。 南歌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耷拉着脑袋,一路无话,脑子里全然都是上一世的情景,有欣喜,有惆怅,偶尔还夹杂着一丝痛苦,揪心地疼。 他们慢慢走着,已经到了镇国将军府门口。 「公主。」宁长鸢出声唤道,「到了。」 「啊,哦。」南歌愣了下,然后准备往里走。 还没走几步,后面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丫头。」 白鸿熙刚下轿,就看到宁长鸢送自家外孙女到门口,然后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道看没看到前面的阶梯。 「外公。」南歌回头,见还是一身朝服装扮的白鸿熙,弯了弯唇。 「老将军。」宁长鸢也朝他打了一声招唿。 「太师将你这丫头回来送回来,也不知道让人家进去坐坐。」白鸿熙盯着南歌,笑着数落道,「一个人闷声往前走,这脚下是有金子吗?」 说完,白鸿熙又对宁长鸢说,「这都已经到午时了,也到了用膳的时辰,太师用完膳再走吧。」 「这……」宁长鸢似有些犹豫。 南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打趣道:「有人请客,干嘛不留。」 宁长鸢轻笑了一声,「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南歌进门之后先去换衣服了。 留下宁长鸢和白鸿熙俩人并肩走着,白鸿熙越看身侧的男人越满意,位高权重仍不骄不躁,说话有风度做事有分寸,若是能当他孙女婿,这也是好事啊。 「外公,你看着太师傻笑什么?」南歌往用膳的地方去,结果这俩人走得这么慢,拐角就遇到了,而且她一来还看见这么诡异的画面。 白鸿熙面露不自然,他嗔怪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南歌耸了耸肩,就当她胡说的好了。 这时,柳月茗急匆匆地过来,她为难地说道:「父亲,靳怀回来了,可他刚回来就跟人打了一架,现在还不依不饶地让人去把他带府上来。」 「他何时变得这么不知分寸?」白鸿熙蹙眉,他孙子不像是个冲动的人啊。 南歌问道:「表哥受伤了吗?」 「没有,被那人逃了,就过了几招。」柳月茗回答道。 宁长鸢也是一脸疑惑,「令公子跟谁动的手?」 柳月茗抿了抿唇说道:「好像是那位北麟王世子。」 南歌:「……」 宁长鸢:「……」 第9章 暗涌 「那老夫先去看看,丫头你带着太师先去厅中坐会儿。」白鸿熙就算不用想也知道他那孙子是为了自家妹妹出气,说罢,就带着柳月茗离开了。 「诶……」南歌都没来得及叫住他,白鸿熙就已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南歌本来还想跟着一起去的,无奈之下嘆了一声,「外公总还是这个急性子。」 宁长鸢点了点头,「老将军一直都是真性情,若是白公子不好好解释清楚,怕是有的苦头吃,他不想让公主去,可能是怕公主求情,老将军自己招架不了。」 说着,宁长鸢眸中染了笑意,顾盼幽幽,带着令人心漾的醉意。 南歌睨了他一眼,冷哼道:「太师现在倒是惯会取笑人的。」 宁长鸢笑而不语。 「走吧,我先带你去膳厅里等他们。」南歌估摸着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们也回不来,还是进去坐着舒服。 宁长鸢点了点头,「有劳公主了。」 皇城,仪安宫。 姚氏刚用完膳,正阖眼支着头半躺在金线密织的云缎软塌上小憩,一副安详的姿态。 即使妇人容颜不再,但那种尊贵的气质留在了骨子里,纵然大家都知道这位太后娘娘仁慈宽厚,可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在伺候,生怕惹恼了她,陛下怪罪。 「姑姑,姑姑。」姚凌儿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唤着。 「姑娘太后娘娘在休息,您不能进去。」有几个宫女拦在她的面前。 姚凌儿皱眉,一把就将人推到一旁,「你们少唬我,姑姑午睡哪回是这个时辰。」 宫女阻拦不了,姚凌儿便接着往里面闯。 外面闹哄哄的,将刚有了睏倦之意的姚氏吵得丝毫没了睡意,她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睁开眼睛的时候,眸中尽是对小辈的慈爱之色。 「姑姑,我听说,宸国北麟王世子对昭元长公主情深义重,此番来南国,正是奉了父命前来求娶。」姚凌儿雀跃地说道,「不知陛下答应了没有?」 姚氏就知道她来此是为了这件事,状若忧愁地嘆了一口气,「如今陛下跟昭元的关系势如水火,为免俩人关系更僵,陛下自然是拒绝了。」 「这样啊。」姚凌儿精緻小脸垮了下来,若是南歌就这样嫁到宸国去,就没有人在来碍她眼了。 姚凌儿心有不甘,她伏在姚氏身侧,接着问道:「姑姑,你见过世子,你觉得他为人如何?是不是跟传言一样,是个沾花惹草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 「世子……」姚氏谈到他,不禁惋惜道,「市井间的传言怎可作数,哀家瞧着,倒是个知书识礼又风趣横生的好孩子,昭元如今心结难解,若是能嫁给他,说不定还能情绪舒缓很多。」
第15页 姚凌儿唇际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对这套说辞心存疑虑,若是宸国人自己说也就罢了,说不定是有人嫉妒其身份贵重,但全天下对这位世子爷都没什么好评价,这就令人难解了。 不过这些姚凌儿自然不会说出来,她应承道:「姑姑的眼光自然是不错的,凌儿也相信这位世子绝非旁人所揣测的那样,还真是可惜了一门好亲事。」 「哀家能有什么办法,昭元如今的模样,是断不会答应下来的。」姚氏拍了拍姚凌儿的手以示安抚。 「可现下这件事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真的就只能这么算了吗?」姚凌儿气结,硬扯出了一个笑容出来。 姚氏明白她心里的算计,装模作样地说道:「陛下都已经回绝了世子,除非昭元主动答应,不然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公主亲自答应。」姚凌儿小声咀嚼着这句话,骤然眸中划过一抹亮光,「对了姑姑,长公主是不是都还未曾见过世子,说不定公主会愿意呢?」 「今日昭元并不在宫中,她的心意哀家虽然不知,可是……」 「姑姑!」姚凌儿打断姚氏的话,「这样吧,这不是中秋节快到了嘛,您就留世子在宫中多住一段时日,等过了中秋,世子和长公主见了面,这事说不定还有变数。」 「今年的中秋不同往年,先皇和皇太子相继离世,国丧才结束不久,只怕陛下无心操持。」姚氏道。 「那正好姑姑就替陛下操办,陛下如今日理万机,心劳国事,姑姑此举,定会让陛下感念姑姑,更加孝顺姑姑的。」姚凌儿靠着嘴甜,将姚氏哄得很是开心。 姚氏想了想,答应了下来,「这样也好。」 俩人又接着说了好些话,姚凌儿才离开。 她离开后,殿中退去了好些下人,周嬷嬷上前为姚氏按揉着头部的穴位,姚氏轻靠在塌上,阖上了双眼。 「太后,这凌儿姑娘想设计长公主和北麟王世子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太后累了一早上,如今身子乏了,怎么还和她说这么久的话。」 周嬷嬷在姚氏刚当上皇妃的时候,就跟在她的身侧伺候,如今姚氏成了太后,她身份也就水涨船高。 加之她是会些武的,姚氏交代的很多事都是由她去办,故而周嬷嬷很受姚氏器重,如今她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不过那双眼睛却依旧凌厉,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姚氏享受着她的按摩,语气悠悠,「凌儿有那份心思,哀家也要给她一点胆量才行,这样做出来的谋划才能一劳永逸,畏手畏脚哪成得了大事。」 「太后英明。」 「对了,你别忘了找人看着她,必要的时候替她处理下尾巴,别叫人发现了,万一事发,她自己担着也就是了,别让哀家跟着沾一身腥。」 姚氏不急不缓地说着,仿若这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语中哪里还有平日里对她侄女的溺爱言辞。 「奴婢明白,自会安排人去做,太后放心。」 将军府中,南歌和宁长鸢没有等多久,白鸿熙他们就过来用膳了,只是并没有看到白靳怀的身影,南歌问起,柳月茗也只道他在休息。 膳后,宁长鸢起身告辞,白鸿熙直接让南歌去送,那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柳月茗坐在一旁掩唇轻笑。 南歌满头黑线,拗不过自家老头,随着宁长鸢出去了。 「公主,你当真就这么嫌弃跟臣待在一起?宁可一直垂首望着脚下,也不愿抬头看臣一眼?」宁长鸢似无奈道。 南歌抬眸,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并非真的在意,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在想事情,一时想不通罢了。」 宁长鸢笑道:「公主可否说与在下听听,让臣帮你解解惑?」 南歌顿住脚步,转身凝着他,像是试探,又像是怀念,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长鸢。」 「臣在。」宁长鸢浅笑应道,声线平稳,面色无方才无意,只是负在身后慢慢收紧的手已然暴露了他此刻内心掀起的惊涛巨浪。 南歌终是说了出来,「若是我嫁给胥容,姚氏除了能看不见我之外,并不能得到一些实质性的好处,她这么做到底为何? 宸国和南国交好,之前父皇皇兄都曾亲自前往过宸国交换文书,以示两国情谊,小时候,我还在京都见过北麟王,对他印象很好。 现下父皇和皇兄都不在了,新帝继位,就我如今跟她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而言,她就不怕我去了宸国之后借兵,逼她儿子下位吗?」 午前她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心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后来细想,当年她就是去宸国借的兵,让南祁枫防不胜防。 宁长鸢握拳的那只手青筋凸起,指关节微微泛白,他并不喜欢这个假设,她只能嫁给他。 「长鸢?」南歌见他不语,遂唤了一声。 宁长鸢慢慢放松,将手解放,弯了弯唇,「公主所言不无道理,姚氏虽有此意,可陛下不是拒绝了吗?」 「你是说南祁枫之所以会拒绝,是如我刚刚说的那般?」南歌问道。 宁长鸢把重点都放在了南歌的第一句话上面,后面的话他就听了几句,此刻忽然心中杂乱,他没有回答南歌的问题,只道。 「公主无需多想,这件事有了新的眉目臣再来说与公主听,还有,若是公主不愿,臣定然竭尽全力护住公主,没有人能逼你远嫁,公主安心。」
第16页 俩人所处的位置离门口并不远,宁长鸢说完,便给南歌行了一礼,离开了。 南歌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那颗尝尽冷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纵然重来一世,也会波澜不惊。 可是自见到他的那一面起,南歌就知道,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到底还是抵不过他在自己心底留下的分量,也抵不过那一句「公主安心」带给她的悸动。 宁长鸢出门后,景于迎了上来,「主子。」 「胥容此刻人在哪儿?」宁长鸢恢復了淡漠。 「属下就是来向主子禀报此事,胥世子如今悄悄进了太师府,不过主子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景于恭敬地回答道。 「嗯,京中的谣言让人添一把火,功劳送给姚氏那个侄女。」 「属下遵命。」 「还有,我先不回府,去一趟皇宫。」 第10章 维护 御书房。 南祁枫刚登基那会儿,几乎都住在御书房,当时先帝和皇太子相继去世,内忧外患之下顶着极大的压力秘不发丧,后来将边境的战乱处理完了,才放出了令人悲伤又震惊的消息。 现下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月,政务依旧不少,只是比起之前的那段时日,已然轻松了很多。 「启禀陛下,太师求见。」文信是伺候在南祁枫身侧的大总管,他手中正端着给南祁枫的浓茶。 闻言,南祁枫墨瞳微动,抬眸看向门口的方向,他放下手中的摺子,「来得正好,宣。」 宁长鸢进来后先给南祁枫行了一礼,还没开口,就听南祁枫说道:「坐吧,太师是为早上的事情来的?」 「谢陛下。」宁长鸢从容地走到右边坐下,「北麟王世子的事情自有陛下处理,臣没有异议,臣是来回禀前日的事。」 宁长鸢自是相信他不会将南歌嫁给胥容,所以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这么快就招了?」南祁枫忆起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自宁长鸢让人把向媛带回去的时候,就已经註定了她悲惨的结局。 那个一心想攀龙附凤的女人,被人客气地带进了太师府,本以为迎来的是锦衣玉食,是富足华美的生活,却没想等来的是铁锁加身,还有一个烫红的烙铁。 「嗯,她扛不住刑,当天就招了。此人名叫向媛,不是什么江湖人士,武功也不过是学过几天武的花架子,她是受岳少辛的指使,来臣的府上当内应的。」 虽然结果早就猜到,可证实之后还是需要禀明清楚。 「这些都无关紧要,只是臣派人详查的时候,发现一件趣事,她是越骑将军凤卓的女儿,众多庶女中的一个,早些年养在外面,后来她的母亲去世了,凤卓才将她接回府中,不过她仍然随母姓,而且名未入族谱。」 宁长鸢本以为这件事只是姚凌儿和岳少辛给人利用了,倒是没想到这个叫向媛的女人,才是重点。 「这般拙劣的计谋,凤卓真的会参与?」南祁枫皱眉。 宁长鸢轻笑了一声,「说拙劣那是因为陛下英明,凤卓他应该知道此事,只是没有阻止而已。 他这些年才向媛接回府,可见并不看重,任由她作为,对凤卓来说只是百利而无一害。 凤卓是先太子旧部,如今陛下登基,他心中怕是不安,若真能在臣的府中安插一个眼线,这也能让他多探取一些陛下的态度。 就算被发现了,也不过损失一个女儿罢了,他顶多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而且他心里清楚,纵然不得陛下重用,也不该与姚氏为伍,故而,也算不上参与。」 南祁枫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后挑眉望向一旁的宁长鸢,「有太师在,孤果然省力许多。」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宁长鸢淡淡道。 闻言,南祁枫不由得笑出了声:「行了,就我们俩人在,说这些话太师也不嫌累得慌。」 宁长鸢浅笑着摇了摇头,随手端起桌上的茶。 「对了,胥容怎么会突然向孤请婚,尤其他来南国的事,孤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也不怪南祁枫感到疑惑,毕竟胥容此举确实很突然。 「这事臣还在调查,不过臣的人查到,在五日前,胥世子刚来京都的时候,曾遇见过姚氏身边的周嬷嬷。」宁长鸢自然没有去调查,这本来就是他安排好的。 南祁枫眸子一深,面色微凝,「姚氏就这么想处理掉皇姐。」 宁长鸢只是想给他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自然不会直接承认:「此时还未有证据,陛下稍安勿躁。」 南祁枫沉静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孤绝对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宁长鸢没有出声,只是面色无波地看着他。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南祁枫轻靠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去见过白老将军了,他可有说什么?」 宁长鸢嘴角弯了弯,还没说话,南祁枫就道:「得,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模样,肯定是同意了。若是你们可以早点订下婚约,姚氏哪里还搞得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陛下……」宁长鸢似无奈地嘆了一声。 「行了,你出去吧。」南祁枫朝他摆了摆手,「本来还想留你多喝杯茶,不过你看看,这还有一堆摺子。」
第17页 「陛下多当心凤卓。」宁长鸢留下一句便起身告退了。 宁长鸢从御书房出去后,景于看着自家主子有些神思倦怠,「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长鸢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这步棋走得对不对。」 景于想了想,还是问道:「主子,其实属下本以为,您让人放出这些谣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公主迫于压力,答应跟您的婚事来解除谣言,可是如今看来,您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一直也没见您跟公主提过。」 皇宫四处都透露出奢华的气息,可是那压迫人的感觉依旧跟往日并无半分不同,这里虽是富贵之地,却真的离不开阴谋诡计。 宁长鸢环视了一圈,思绪似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隔了许久之后,他才说道:「我在等她开口。」 他对自己谋划的所有事情都有信心,可是唯独对南歌,他的信心支零破碎。 他今天去御书房走这一趟,除了回禀一些事情之外,就是想转移南祁枫的注意力,南祁枫虽然年龄尚轻,可毕竟皇族出身,他城府又深,不能让他发现自己跟胥容之间的关系。 如果他只是皇子还好,现在成了皇帝,总有些东西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心。 「回府。」 此刻,岳侯府。 姚凌儿正一身丫鬟打扮,跟岳少辛独处一室。 「小侯爷,你说,我们之前安排的事情会不会被宁长鸢发现了?这人进了太师府,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姚凌儿本来是想打探打探消息。 岳少辛不甚在意地笑笑,他伸手楼住姚凌儿的细腰,说话的时候几乎贴到她的脸上。 「凌儿你要相信我,向媛这女人绝对会听话的,如今她才刚刚进太师府,宁长鸢不信任她也是正常的,过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姚凌儿总觉得心中不安,听到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些。 「对了,小侯爷也听到京都的传言了,现在北麟王世子求娶长公主,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件好事,而且姑姑也不喜欢长公主,若是这件事成了,姑姑一定会重重有赏的。」 姚凌儿靠在岳少辛的怀中,一副依恋的模样。 她跟在姚氏身边最久,对姚氏的性子也有一定的了解,她心里很清楚,她的这个姑姑没有外人传得那般慈祥。 小时候自己曾偷偷去她的宫里玩,当时就看到她面不改色地处置了一个宫女,将宫女打死了之后转头就对旁人微笑,还很和蔼的样子,吓得她偷偷跑掉了。 如今她对长公主的不满自己也看在眼里,虽然表面上好似不介意,其实心里早就想除去了。 胥容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姑姑偏帮着说话,这分明就是把长公主往火坑里推,不过她也很乐意帮她。 太师府。 胥容等宁长鸢等得实在无趣,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想都没想就沖了出去。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胥容整双眼睛都瞪大了,双手扒拉着墙壁硬是阻止了自己快要迈出去的脚步,他悄悄探出脑袋,怎么这位祖宗来了。 南歌一身墨蓝连云锦袍,黑色封边,头上一只九尾凤钗将青丝束起,鬓边垂下两簇长发在身前,剩下的墨发散在腰际,气势凌然,一张绝艷倾城的脸极具攻击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书宜知道长公主来府上了,忙出来迎接,「参见公主。」 「你们主子呢?」南歌红唇轻启。 「公主也来找太师啊?」一道女声由远及近,同样也充满了英武之气。 南歌转头看过去,来人一身的红色劲装,窄袖,头上戴着翠玉,长相跟南歌这种张扬的美全然相反,温柔中带着女人独有的娇媚,她行走间稳步有力,一看就是经常习武之人。 书宜见状,连忙迎了过去,不过正好挡在南歌和晋梦雪中间,「晋小姐,太师不在府上。」 「太师不在府上,但是他总要回来的吧,我有要事要跟太师说,先进去等他就是了。」晋梦雪说着,就想往里面走。 书宜右跨一步仍然挡在她的面前,「晋小姐有事可以告诉属下,属下自会转达。」 「这件事得我亲自跟太师讲才行。」晋梦雪坚持。 书宜没有半点要让的意思。 「晋小姐这执着劲儿还真是令本宫佩服。」南歌轻笑一声,环着手语气幽幽地说道。 南歌当然记得这位,礼部尚书晋崇的次女,当初皇兄还在的时候,她天天巴结自己,他的父亲也站在皇兄的这一方。 而时过境迁,她父亲又忙着向南祁枫示好,这女人又来找宁长鸢,简直跟他父亲一个德行。 「长公主殿下。」听到她的话,晋梦雪脸色微僵,唤了一声,随后草草地行了一礼,「臣女还以为长公主如今应该操心和北麟王世子的婚事,竟没想到您还有闲心来太师府。」 南歌听了也不恼,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晋小姐都这么有闲心,明明人家不想让你进,你还厚着脸皮巴巴地贴上来,本宫这点闲心又算得了什么?」 「你!」晋梦雪本来念在她是长公主的份上还敬她三分,可是她这么咄咄逼人,晋梦雪的脸色直接沉了下去。 树倒猢狲散,南歌如今除了一个白家,谁还能给她撑腰,与帝王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自己就不一样了,除了一个尚书府之外,还有太后的疼爱,她凭什么敢这么张狂,凭她那张妖媚的脸吗!
第18页 「长公主不是也没进去吗?臣女方才已经说过了,是有要事跟太师讲,跟长公主可不一样。」晋梦雪站直了身体,直视着南歌。 南歌挑眉,语气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办法气恼,「的确,本宫与你不同,天怪冷的,你慢慢讲,本宫先进去坐会儿。」 说着,南歌示意书宜带路,书宜瞭然,不过离开之前给了守卫一个警告的眼神。 接着,南歌就看也没看她一眼,悠闲地跟在书宜身后,进去了。 晋梦雪本来也是要跟着进去的,不过才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几个守卫拦下了,礼貌而不失威严地说道:「晋小姐止步,太师并未回来。」 「你们眼瞎吗?没看见长公主都已经进去了!凭什么拦我!」晋梦雪脸上浮现几分难堪。 「您自然跟长公主不一样。」守卫不咸不淡地说。 晋梦雪:「……」 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羞辱的感觉从心口处涌上来,几乎淹没掉她所有的理智。 后面忽然传来了落轿的声音,晋梦雪一喜,忙转过身,在看到一袭锦袍温润如玉的男人时,方才的耻辱全部一扫而空。 正打算走过去,有人比她更快,守卫在看见宁长鸢的时候就上前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晋梦雪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还没开口,就听见男人磁性不乏温柔的嗓音。 「将人送回府,告诉晋崇,他不会教女儿的话,本太师替他教,下次若还不知道冒犯公主是什么罪,本太师可以请他们全府去刑部了解一下。」 宁长鸢连眼神都没赏她一个,就步履匆匆地往里走了。 这下晋梦雪的脸是彻底白了。 第11章 地牢 胥容躲在拐角处将这齣戏看得清清楚楚,他瘪嘴摇了摇头,「怎么都喜欢宁长鸢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小爷明明也风流倜傥,都看不见么?」 见南歌走了进来,胥容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他可不能被这位祖宗给看见。 「公主。」南歌才刚进去,宁长鸢就追了过来,见到她此刻的装扮,不由得愣了下。 女孩儿的倩影似真似幻,这么些天见到的她总是带着愁绪,心情很压抑,像现在这样用心打扮的时候几乎没有。 「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都已经回来了。」南歌回眸,将已经迈上台阶的脚收了回来。 宁长鸢没有隐瞒,「去了趟皇宫。公主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我……」南歌刚想开口,但看到景于手中捧着的几份公文,明显又顿了下,说,「我来看看前几天被你抓回来的那个女人。」 宁长鸢打量了她一眼,随后轻笑道:「公主今日光彩照人,来臣的府上确定是要去地牢?」 这人分明是在笑话她口是心非!南歌斜睨了他一眼。 她犹豫了下,但是想到自己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也就硬声道:「去,我就想去看看敢算计太师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宁长鸢也不拆穿她,指了一个方向,「那公主这边请。」 跟着他在府上转了大半圈,入目的都是熟悉的光景,在西南方向有一颗极大的玉兰树,大树另一侧的墙要比其他地方都低一点。 但是由于角度的原因,不认真看根本分辨不出。 南歌记得她在十六岁的那年,当时她学武有了一定的突破,她心心念念着这个地方,很是得意地以为自己找到了太师府守卫的弱点,当夜就穿着夜行衣来翻墙。 哪里知道她刚刚越过,就掉入了下面的陷阱中,当场就被抓住了,那棵树也是,上面机关遍布,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她当时脸上蒙着的面罩,真是揭开也不是,不揭开也不是,一想到被重重包围时刻的囧样,她真恨不能将当场所有人都杀了灭口。 最后当她露出本来面目的时候,宁长鸢竟然出现了!她至今都记得男人刚开始瞧见「刺客」是她的时候呆愣的模样,然后又好气又好笑地跑过来问她有没有被伤到。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那一晚简直有够丢脸的。 后来她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这处地方改建了,要故意留一个「弱点」,是不是就等她这样的人上门。 她记得宁长鸢极其「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与其让人觉得坚不可摧时时忌惮,不如留一个突破口让人对你放松警惕。」 回忆到此,南歌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宁长鸢转头就看见南歌正对着他的那座矮墙露出微笑,自然也随之想起了当年的事,浅笑着摇了摇头。 「宁太师的府上不光机关隐晦,连地牢都隐藏得这么深,走了大半日竟然都还未见到门。」南歌朝他揶揄了一句。 宁长鸢往前面指了过去,「已经到门口了。」 「门口?」南歌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疑惑了,「这不是你府上的后门吗?」 本来去地牢的託词只是随口一说,走了这么久她倒真的想去看看了,毕竟认识他这么多年,地牢这种地方,她还真没去过。 可现在……南歌满脸的困惑。 「嗯,不知情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宁长鸢带着南歌走了过去,让人把门打开,「这道门从不开放,若是有人闯入,想出去定然不会傻到走防备森严的正门。」 门被打开了,平视过去竟然是一面墙。
第19页 南歌走近,才看到右边一条往下的石梯。 她转过身,「可是我明明记得你的府上确实有一个后门,就在这里。」 「那道门跟这个门一样,打开看到的不过是一面墙而已,而且离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偏了一丈。」这几乎是太师府的秘密,宁长鸢就这般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南歌。 「既然如此……那你不是把自己困在了里面?」南歌蹙眉,一般来说,各大臣府中甚至皇宫中,王侯将相都会为自己安排一条退路。 宁长鸢朝南歌走近了一步,别有深意地说道:「所以臣的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如果突发意外,武功太低出不去,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宁可如此,也不能让主子被拖累。 而且宁长鸢的武功,绝非等闲,他定然有全身而退的能耐。 可……南歌心中忽然升出些诡异之感。 「公主放心。」宁长鸢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语气挟着几分调笑之意,「若公主和臣在一起,臣定然会护着你,公主也不必担心会连纍臣。」 南歌瞪了他一眼,随后偏过头,但心里还是怪怪的,毕竟……已经连累过很多回了。 「我们下去吧。」南歌不愿再想那些一回忆便心生疼痛的画面。 「公主等等。」 南歌回头。 宁长鸢从刚过来的景于手上接过一件披风,他走到南歌的面前,抬手将披风从后面搭在了南歌的肩上,并在领口系了一个花结。 「下面湿气重,会受凉,公主凤体要紧。」 南歌抬眸就能看到宁长鸢稜角分明的轮廓,男人很认真地帮她整理披风,手法熟练到南歌都有些恍惚。 景于在前面带路,宁长鸢跟在南歌身后,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虽说是地牢,可是地面都很干净,光洁的石头冰冰冷冷,而且极硬。 里面没有难以想像的味到,除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来到关向媛的那间房,他们站在铁栏杆外面,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场景,女人的头髮似乎被整理过,就连衣服都是新的囚衣,全身上下除了看到脸上有伤,身上不见半丝血迹。 「认识她吗?」宁长鸢开口道。 南歌盯了她半响也没有丝毫印象,遂摇了摇头,这个人,上一世里,好似并没有交集。 向媛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听到有人来的时候,她惊恐地抬起头,再见到来人时全身更是剧烈地抖动,然后双手环抱住自己,嘴里在念叨着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她进了太师府会是这般模样,而且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就算后来她实在受不了,把自己的身世都招了,还是没有得来半分的怜惜,那些人就像是没有情感不知疲累地折磨她,她真的都快疯了! 「已经看到了,那公主随臣出去吧。」宁长鸢进来没有看地上的人一眼,一直都在关注着南歌的反应。 南歌点了点头,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看到地牢的最里面似乎还有一间房,那扇门精美地跟整座地牢格格不入,整扇门都镶嵌在墙里,她根本看不到里面,跟外面这些开放式的牢房完全不一样。 「那里是什么地方?」南歌盯着宁长鸢问道。 宁长鸢神色未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淡淡道:「没什么特别的,那里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那现在里面有人吗?」南歌问。 宁长鸢回答道:「没有。」 「哦。」南歌收回了目光,转身往外面走去。 几人抬步没走多远,倏然后面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整个地牢中「铿铿」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女人的嘶吼声。 「长公主!你不要相信宁长鸢,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你要小心,千万要小心啊!长公主!」 向媛见他们走了,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沖向了牢房门口,双手死死扣住铁门,眼睛猩红,用了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地叫喊道,脸上尽是疯狂,伴随着万念俱灰的绝望。 南歌刚想回头,右边的头就被宁长鸢的一只大手遮挡,转不过去。 「公主不要看,会污了眼睛。」 然后,宁长鸢递给了景于一个眼神,景于心下明了,在宁长鸢扶着南歌往外走的时候,景于留在了地牢中。 向媛睁着惊恐的眸子看着景于像暗夜罗剎一般一步步向她走来,她不安又无力地握着铁栏杆。 她的手腕上,白色袖口轻轻滑落,露出一道已经结痂了的伤疤,不过光是那凹凸不平丑陋无比的疤痕,就能看出原本的伤口是有多深多狰狞…… 第12章 墓地 南歌几乎是在宁长鸢的带动之下快步走出了地牢,等出去之后,她好笑地看着男人冷然的脸色,「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在意她说的那些话。」 毕竟宁长鸢手执长鞭血染断崖的模样她都看到过,那是她第一次被眼前这个人所震撼。 「垂死挣扎而已,臣倒不在意她说什么,只是担心会吵到公主。」宁长鸢解释道。 「是吗?」南歌怀疑地看着他。 「是。」宁长鸢温和地笑笑。 初秋的风拂过树梢,裹着丝丝凉意,将女孩儿的披风轻轻扬起。 宁长鸢抬手帮南歌重新繫紧了披风,「起风了,臣送公主回将军府吧。」
第20页 「不用了,你先忙。」南歌果断拒绝了。 俩人并肩走着,宁长鸢将南歌送到太师府门口。 「公主来臣府上,真的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女人吗?」宁长鸢在南歌离开之际,终是问了一句,眸底一片柔情。 南歌心中一软,回过头,话至嘴边,却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初来这里时的那份勇气似乎在慢慢冷却,如今全然都被冰封住了。 「嗯。」南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转身上了马车。 宁长鸢站在府门口许久,眼底的失望之色尽显,终究,还是不行吗? 景于立在宁长鸢身侧,看着自家主子还怔怔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酝酿了下,才有些忐忑地说道:「主子,今天是先皇后的祭日。」 「我知道。」宁长鸢不由得一声轻嘲,随后迈步向里走去。 「可是,为什么公主会如此打扮,一般去祭拜不是都会穿得素净一点?」 宁长鸢幽幽道:「先皇后不喜欢素净,而且,自己的女儿去见她,她自然希望看到女儿娇艷动人的模样。」 记忆里,那位英武不凡,雷厉风行的女子,似乎很喜欢红色。 「主子我们不去吗?」景于记得,这几年宁长鸢都会去皇陵,只不过从来都是避过众人耳目悄悄跟着去的。 「回去换衣服。」 「是。」 皇陵。 南歌来到皇陵,手中拿着一个包袱,刚下马车的时候,白鸿熙带着全家人已经祭拜完出来了。 「外公,舅舅,舅母,表哥。」南歌见到他们,打了一声招唿。 在将军府中,除了下人,其他人从来都不会称她公主,都把她当小辈疼着,也只有在那里,她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归属感。 白正尧眉宇神色与白鸿熙极其相似,毕竟是沙场杀出来的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能看出一身的铁血之气,眉峰轻轻一皱,也能让人瞬间紧张。 「小歌来了。」白正尧平日里对自己这个外甥女也是怜惜疼爱得紧,毕竟家里就这么一位姑娘了,「身边怎么连个人都不带,舅舅陪你进去吧。」 「不……」南歌拒绝的话还未说完。 白靳怀就走到南歌的面前,「还是我陪小妹去吧,爹你就先随爷爷回去。」 白靳怀是典型的世家子弟做派,看上去没有肃杀之气,但是整个人很冷,周身的疏离之感甚浓,似乎习惯将人冻在三尺之外,全身上下透露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挽着唇,一双温柔的凤目看向南歌,本来内敛沉静的他此时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亲和力。 「舅舅,表哥,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习惯了,而且这里是皇陵,不会有什么危险。」南歌朝他们摆手。 「那怎么行!」说话的是白靳怀,「小妹你独自在这里我们哪里放心得下。」 南歌犹豫道:「我……」 「丫头,我听说你去太师府了。」白鸿熙明显能感受到南歌之前在将军府时和现在的情绪变化,「怎么,宁长鸢那小子没跟你一起来?」 「我是去了,可是他应该很忙,我没有说。」其实南歌心中还是有些落寞,而她也实在是讨厌自己突如其来的懦弱。 「你呀!」白鸿熙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心疼。 「宁长鸢这个人确实要比那个北麟王世子好多了,虽然武功不行,但是气节怎么也比那个世子强。」白靳怀带着几分认真,「上次哥哥帮你教训他的时候,还没怎么出手,他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咳!」白正尧瞪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言,南歌轻笑了出了声,并没有介意什么,「表哥也不怕被人知道了议论你。」 「再怎么议论,也敌不过那位世子被人谈论的次数。」白靳怀不甚在意地说道。 「知道了,我先谢谢表哥的仗义。」南歌笑笑。 顿了顿,南歌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你们都不用陪我,我的马车停在这里,晚点会回去的。」 南歌拿着自己的包袱,没有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直接走进去了。 白靳怀皱眉,把带出来的侍卫全部留给了南歌,然后在几人面面相觑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乘着马车离开了。 皇陵里很静,落叶空山被秋风吹得更显萧瑟,往日种种像是一道寂灭的光,稍纵即逝,明净忧伤。 南歌走到熟悉的墓碑前,凝眸注视着上面的字眼,「宸瑞贞惜皇后白萧华之墓」,墓碑被人擦得一尘不染,碑前也放了好些她喜欢的酒和花。 「母后,我又来看你了。」南歌跪下,先磕了几个头,然后蹲在一边,将自己的包袱打开,拿出了里面准备好的酒和两个酒樽。 她敛下自己的脆弱,再次抬头的时候,脸上带着欢愉之色,「母后,今天小歌好看吗?」 寂静的陵前,酒入杯中的声音过后,就是酒入愁肠的寸寸苦涩之意,几乎席捲南歌的整个味蕾。 烈酒的辛辣灼烧着她的咽喉,可是南歌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煎熬也落寞。 「母后,小歌回来了……可是回来的时间晚了点,没能护着父皇,没能救回皇兄,仇人依旧在高位享乐,母后你会不会怪我……」 「今天小歌本来想带一个人来见你,可是我又不想麻烦他……」
第21页 「我麻烦他的次数太多了……多到我已经还不清了……」 「可是我又想见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此时的天空像是被擦过一般露出干净无尘的深蓝色,没有一朵云飘过,只是颳起的风吹落了黄叶,也吹乱了女孩儿的青丝。 南歌的脸蛋透出淡淡的红色,她斜靠在墓碑旁坐着,手边滚落着已经空了的酒壶,眸中迷离地睁着,也不知是醉了,还是醒着。 许久之后,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玄色云靴。 她还未看清楚那人是谁,身体腾空,被人抱了起来,熟悉的感觉一拥而来,她把脑袋靠在来人的肩上,低喃道:「长鸢……」 「臣在。」宁长鸢脸色不是很好,他在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差不多到了,然后一直躲在暗处,听着她自言自语,看着她灌自己酒。 几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忍耐力,还是没有办法看着女孩儿一个人自暴自弃地坐在原地,仍由凉风扑面。 「长鸢……」南歌呢喃。 宁长鸢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臣在。」 南歌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长鸢,我想杀了他们。」 「好。」 第13章 醉酒 宁长鸢将南歌抱入了马车里,然后让人驾着离开。 不远处的树林边,白靳怀没有错过这一幕,他单手拨着车帘,幽邃难测的眸子里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方才,有看到宁太师什么时候进去的吗?」 手下人摇了摇头,「回公子,属下并没有看见。」 其实他也没看到。白靳怀放下帘子,「走吧,回府。」 方才说是离开了,其实也只是让父亲带着爷爷他们回去了,他明显能看出小妹的不对劲,又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怕自己的出现打扰她,所以就远远等着了。 倒是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宁长鸢。 他常年都跟着父亲在外面征战,如今边境战事已定,那边有人戍城,他们自然就可以回来。 当时他们回来的时候,却听闻昭元公主行刺圣上,被关了起来,他跟父亲都惊了,跟着爷爷多次进宫求情,在得知陛下只是将其软禁并无其他降罪之意时,才松了一口气。 先皇之前身体一直不太好,后来突然驾崩,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尤其是正在边境的皇太子,当时他还在跟其他国家做交涉,可是却在回来的途中被敌军所困。 是身为三皇子的南祁枫前去支援,可是最后,却没能救下来。听说那时山体崩塌,皇太子失踪,几乎去的人都没有留下来,南祁枫也负了伤。 再然后……他就收到了南祁枫新帝继位的诏书。 他和父亲不是没有怀疑过南祁枫,怀疑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是阴谋,可是他们没有证据。 包括一直虎视眈眈想要取镇国将军府而代之的姚氏一族,他们庸懦无能却野心勃勃,尽会使些小人之计,搅得朝廷乌烟瘴气,他们也曾怀疑姚氏族是同谋,可是也没有证据。 这次的事情像是浸在迷雾中,知情的都死了,不知情的再怎么查也还未寻到蛛丝马迹。 如今看来,宁长鸢这个人,倒是个不错的帮手。 「长鸢……」南歌在马车上坐得不□□分,一直在乱动,宁长鸢怕她摔下去,便用手护在两侧。 宁长鸢安慰道:「公主,马上就到将军府了。」 南歌喝了些烈酒,但也让自己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打算再坐会儿就回去的,可是在看到宁长鸢的时候,身体徒然全放松了下来,被他抱走后,思维便开始逐渐迷乱了。 「长鸢……」南歌嘤咛道,在车上几乎都在喊他的名字。 宁长鸢也不厌其烦地应着:「臣在。」 「我漂亮吗?」南歌念叨了半天的名字,冷不丁儿地来这么一句。 宁长鸢先是一愣,随后轻嘆了一声,「漂亮。」 「有多漂亮?」南歌那双大眼睛里蕴着水雾,凑到了宁长鸢的面前,呆呆地问道。 「无人能及。」 即使知道某人没有清醒,宁长鸢仍旧耐心,顺便拉好她身上的薄毯。 听到了自己满意的回答,南歌又问道:「这回,你还愿意娶我吗?」 南歌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手揪着衣服揪得死紧,小眼神里有几分认真。 马车中寂静了好一会儿。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宁长鸢撑在南歌两侧的双手不断用力,眸子渐深,像是蛰伏在深渊里的某种东西即将甦醒,里面似汹涌着巨浪,铺天盖地要将面前的人包围。 南歌盯着他,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宁长鸢嗓子染了些许的沙哑,眼里极具侵略性,一字一顿道:「我愿意。」 南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带着不可置信,「真的?」 「嗯,真的。」宁长鸢的心绪自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从未如此波动过。 南歌眼眶微红,随后一头扎进了宁长鸢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像极了一个即将出远门,正在交待自己小娇妻的丈夫,「你等着,我一定会娶你!」 宁长鸢:「……」 心底的热浪顿时凉了一大半。 马车停了下来,一切都变得清晰可闻。 南歌从宁长鸢的怀中钻了出来,不舍地瞅了他几眼,「我是不是到家了?」
第22页 「臣扶公主下车。」说着,宁长鸢扶住南歌的手臂,温柔地将她带了下去。 「人给我吧。」在他们刚刚停车的时候,门口就已经站了一道风姿卓然的身影,白靳怀走到车边说道。 宁长鸢看了他一眼,一边将南歌送过去,一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白公子回来得倒是快。」 白靳怀接过人,锐利的黑眸敛着淡淡的调侃,「太师说笑了,按照你们的行驶速度,我走路都能先到。」 宁长鸢没有接他的话,「公主喝了酒容易头痛,回去先别让她睡了,先喝点解酒汤。」 「太师挺会照顾人的。」白靳怀道。 「只是知道多了解公主一点。」宁长鸢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企图,从上次来将军府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知道了。」白靳怀小心地扶着南歌,然后离去了。 宁长鸢看着他们进去后,才转身离开。 但愿某人还记得今夜发生是事,说过的话。 看着南歌被扶回来,在家等着的白鸿熙几人也忙上前问道:「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嘶,一大股酒味!」 「宁太师送回来的。」白靳怀说道。 「你这丫头,为什么喝这么多酒!」白鸿熙皱眉,早知道真应该派人看着她的。 南歌此刻反应不过来,小嘴一张一合,唇瓣红的很纯粹,像是带着雨露粘在花瓣上的光泽,过会儿,才呆呆地说道:「我忘记了。」 「哎。」白鸿熙也没指望她能说个什么。 「看小歌这模样,估计也记不得什么了。」柳月茗在吩咐人送解酒汤之后,回来就听到这么个对话,也是好笑道。 「我记得……」南歌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情不自禁地开了口。 众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 南歌把他们都看了一遍,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我要娶长鸢。」 白鸿熙:「……」 白靳怀轻笑了一声,柳月茗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 「算了,已经神志不清了,还是扶回去喝了汤休息吧。」白鸿熙没好气地说道,本来也是担心这丫头许久不见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如今人已经回来了,没什么事,就是傻了点。 「你们先回屋,我来照顾小歌。」柳月茗说道,她是女子,也方便照顾一点。 「劳烦母亲了。」白靳怀道。 「劳烦母亲了。」南歌跟着说了一句。 白鸿熙吹鬍子瞪眼地看着某人,「这是你舅母!」 南歌似乎很是困惑:「谁舅母?」 白靳怀敛住笑意,忙将白鸿熙扶走,「算了爷爷,别跟小妹折腾了。」 不远处,似乎还能听见白鸿熙的数落声:「以后看着你妹妹!不准让她再喝这么多酒!」 「知道了。」 太师府。 宁长鸢回去后一直都待在书房,他平静地站在案前,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着毛笔,目光久久落在宣纸上「凤卓」两个大字上。 周身的气息似淬着寒冰,不断在房间里蔓延。 半晌过后,是笔落纸上的摩擦声,男人薄冽的嗓音不带波澜地响起:「凤卓,你是第一个。」 白纸上,一道横过的墨迹穿过「凤卓」两个字。 第14章 劫持 逃避,虽然可以暂时性把自己藏起来,装作没有发生的样子,但却给别人制造了机会。 一连好几天,南歌都待在将军府没有出去,在花园里练练剑,然后瞎转悠,整天看上去很忙,其实就是心虚。 说是那天去皇陵染了风寒,可是将军府的人都清楚,他们这位长公主殿下每天在府中都活蹦乱跳的。 南歌一如往常正在花园中练剑,束身的银灰色衣裙将南歌的身躯包裹得玲珑有致,手中冷剑的银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看得人眼花缭乱。 另一边,白靳怀回来就看到了那抹靓丽的身影,转身从侍卫手中接过剑就朝南歌攻了过去。 方才他走近时南歌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此刻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格挡得游刃有余。 俩人一灰一墨,在园中打斗着,南歌自知不敌,所以故意露出破绽,诱敌深入。 可是很快,她发现自己几乎连攻击的机会都找不到,一直都处于防备状态,对方来势强劲,而且速度极快,她应对的招式开始变得吃力,体力也在不断下降。 「铮铮!」 南歌手中的剑被打落,她下意识朝剑看去,可在明白了什么之后,刚有动作,劲风突过,颈间就抵了一柄寒剑。 一场没有什么胜算的局也没有任何奇蹟地结束了。 白靳怀收回了自己的剑,扔给了一旁的人,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浅笑着递到南歌面前,「擦擦。」 南歌接过之后一脸郁闷地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擦了擦额角的汗渍,嘆道:「表哥的身手还是这么令人嫉妒。」 「呵……」白靳怀轻笑,走到南歌对面坐下,「小妹如今倒是会使计了。」 「那又有什么用,在绝对的强敌面前,使了也不过是落了笑话。」 南歌不在意地耸耸肩,她刚刚竟然还露破绽,简直蠢到家了,若是硬抗,说不定还能多撑些时候。 「诶,表哥,你觉得我练了这么几日,有什么变化吗?」 南歌执起桌上的茶壶,给白靳怀倒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有些期待地问道。
第23页 白靳怀如冷玉的俊颜上僵硬了些,他侧眸地看着她,在南歌满含希望的眼神中,略显无奈地说道:「没长进。」 看到对面女孩儿一脸哀怨的模样,白靳怀轻咳了声,安慰道:「不过小妹的剑舞得甚是好看,哥哥看了自愧不如。」 南歌:「……」还不如不说呢。 她是在练武,又不是跳舞! 见南歌白了自己一眼,白靳怀脸色浮现出丝丝难色,哄女孩子,他好像真的不太会。 「对了表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南歌问道,「平日里这时候你都跟舅舅在书房。」 「确实有事。」白靳怀说到此,手中的杯子转了一个方向,眉梢紧紧蹙起。 「之前北麟王世子去向陛下求娶的言论虽然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因为后来陛下没答应,故而我们压下去不少。 如今不知道是谁在推波助澜,消息已经传到了宸国,据那边的探子来报,北麟王对公主甚是满意,如今已经在和宸国皇帝商量了。」 「什么!」南歌也是惊了,放在桌上的拳头不断用力,「这个胥容,早知道就不该那样放过他!」 「可这件事,不像是那个纨绔子弟做得出来的。」白靳怀解释道,「据可靠消息,宸国那边反而有意压制,这条消息是我们这边的人放出去的。」 南歌垂首,眸中的暗色渐深,「也对,胥容那个大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前我去查过,他竟然派人来南国京都刺杀胥容,有他在,这消息也不可能那么容易传到北麟王耳中。」 于他而言,单单是胥容世子的身份就是极大的威胁,怎么可能还眼睁睁看着他娶临国长公主。 「嗯,这事还在调查,可无论是谁传出去的,现在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一旦宸国国君和北麟王将此事当了真,以一个国家的名义要和南国联姻,陛下要再拒绝,怕是难了。」 白靳怀脸色凝重,显然有些担心。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南歌喃喃道。 沉静了几秒钟,白靳怀颇有深意地说道:「或许,小妹可以去太师府问问,宁长鸢应该有办法。」其实办法也很简单。 南歌瞅了他一眼,她就知道! 不过这也是她心中所想,躲了这么几天,总是要面对的。 脑海中熟悉的画面再次升起,南歌的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真是有够丢脸的。 见她神色不自然,白靳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太师府。 胥容藏在太师府也有好几日了,他一脸悠闲地侧躺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腿,手中捏着小块豌豆黄,一副享受的模样。 「你的心上人突然躲了你这么久,怎么也不见你心急。」 宁长鸢坐直身躯,手搭在扶手上,跟胥容慵懒的模样迥然不同,他并不理会对面人的调笑,淡淡道:「这些事你是不会懂的,要来的总会来。」 胥容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副所有事都掌控在手中的样子,遂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哼,你穿得倒是人模人样,满肚子坏水,昭元长公主要是嫁给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宁长鸢容色不改,手腕一翻,倏地一道银光闪过,对面的人瞬间跳了起来,「砰」,椅子倒地的声音顿时传来。 「!」胥世子顿时俊颜失色,他惊悚地看了宁长鸢一眼。 那人依旧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温润如玉,淡然从容。 见他看过来,胥世子想也没想就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喊:「小爷就知道你这个腹黑小气还记仇的傢伙要蓄意报復,交了你这个朋友小爷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景于看到这般景象,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位世子喜欢找事,主子收拾他,他又接着找事,也不嫌累得慌。 他默默地走上前把椅子扶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宁长鸢望着门口的方向,手指在桌上轻轻扣着,时间已经逼近,按理也该到了,除非…… 想到此,男人半敛着眸,睫毛落下浅淡的阴影,墨瞳旋着暗色,周身的气息寒冷透骨,沉声道:「景于,将暗卫召回来。」 距京都城十里外的一座宅子里。 南歌醒来就已经身在此处,她揉了揉有些沉重的头,看着周围有几分熟悉的景致,已然知晓到底是什么人将她带到这里。 她本来是想悄悄去找宁长鸢,所以带的人并不多,可她在上了马车后,困意就不自觉袭来,醒来人已经到了这里。 「怎么?敢做出挟持本宫的事却不敢出来见本宫?」南歌走到中间的桌前坐下,清冷的声音透过外面的屏障,传到那人的耳中。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男人那身戎装褪下,换上了青衣布衫,他体格健壮,五官立体,同样是沙场中走出来的男人,他没有白靳怀身上的那份儒雅从容,反而有几分阴冷。 南歌永远都不会忘了眼前的人,越骑将军凤卓的长子,凤译。 上一世他就是用同样的方法见她,这一世,不过提前了些时辰,换了个地方罢了。 他和他的父亲凤卓,在后几年的时间里,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出谋划策,她也知道凤卓是皇兄的人,所以一直都委以重任。 可在她死前不久,亲眼看着他们将自己培养的心腹一个个斩光杀尽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引狼入室。
第24页 南歌冷眼瞧着他,他腰上的佩剑,她真想夺了让他血溅当场。 凤译知道南歌心生不满,但是没想太多,他直直地跪在南歌的面前,「臣该死,臣知道自己不应以下犯上,将公主带到这里,可是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长公主饶恕。」 果然还是差不多的鬼话。 南歌轻阖了阖眼,强压下心中的仇恨,她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此时若动手,打草惊蛇不说,还不一定能成。 见南歌不语,凤译接着道:「臣跟父亲一直跟随皇太子,可太子殿下却被奸人所害,如今陛下登基,意欲除掉臣等,臣想请求长公主庇护,臣还要查太子殿下被害的原因,不然何以报答太子的知遇之恩,臣纵死,也不会瞑目!」 「是吗?」南歌不咸不淡地说道。 凤译没有抬头,也自然看不到南歌眼底的嘲讽,他径直向南歌磕了几个头,「臣以性命起誓,臣所言句句属实。」 南歌轻笑,他的命,早就不值钱了,只适合祭奠亡灵。 还没能等到南歌的回应,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人,他急匆匆地说道:「少将军,不好了,外面来了一批官兵,将整座宅子都围住了!说是让我们把长公主交出去!」 「什么人这么大胆?连这里都敢围!」凤译直接起了身,神色有些慌乱,竟然直接被人逮了个正着! 劫持长公主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他如何担得起? 下人哆哆嗦嗦地说,「是……是太师。」 第15章 坦诚 「宁长鸢,他怎么来了?」凤译愣愣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他明明做得很隐秘,这处宅子也少有人知。 「属,属下也不知。」下人将头埋得很低。 凤译一脚将人踹开,几乎没有犹豫地跪在南歌的面前,抱拳道:「臣一时煳涂,臣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人知晓臣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还是被太师发现了,求长公主救命。」 南歌起身,打量着眼前的院子,她当然知道凤译这么做是为了避人耳目,当初她不就是把这里当做和他们联繫的地方,时常来往么,直到她彻底和南祁枫翻脸,这里才被毁掉。 「若是本宫不救你呢?」南歌转身,神色凌厉,唇瓣扬起一抹弧度。 「这……」凤译似乎是没想过南歌会拒绝地这么果断,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他都提到先太子了,不该反应这么平淡啊? 不过片刻,凤译就缓了过来,他重重地给南歌磕了个头。 「长公主,臣死不足惜,可是让臣看着太子殿下枉死,却连真相都查不出,臣实在愧对殿下,还请长公主先留着臣这条命,等将来查明了真相,臣这条命,自当任公主处置。」 凤译俯首在地,不过,他没能等来南歌的回应,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外面的大门轰然倒塌。 地上捲起的尘土让他们的视线模煳了一瞬,灰尘破开之后,便见以宁长鸢为首的大批官兵涌入,踏过倒地的大门,将他们团团包围。 宁长鸢原本面色森然,进门后在看到南歌的那一剎逐渐缓和了下来。 凤译此刻还呈跪着的姿势,他一脸惊慌地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 他的父亲就不止一次地提醒他,让他小心宁长鸢这个人,说此人位高权重,城府颇深,手段更是异于常人,他一直都谨记在心,毕竟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太师这个位置,怎能不让人忌惮。 「挟持长公主是死罪,抓起来。」宁长鸢冷声吩咐道。 景于跟在宁长鸢的身后,他朝身后的人示意,旋即好几个官兵一拥而上,直接将凤译五花大绑起来,凤译几乎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缚。 他挣扎着看向南歌,但她的目光没在他的身上,他只得朝宁长鸢吼道:「太师,这是个误会,下官冤枉!」 宁长鸢自然不会理他,快步走到南歌的面前,将她打量了一番,墨眸中带着很明显的关切,「公主,可有受伤?」 南歌摇了摇头,其实在听到他来的时候,南歌的心就静了下来,好像只要有眼前这个男人在,她便可以安心。 「长公主,求您跟太师解释一下,臣只是有事相求,并无冒犯公主之意!」凤译已经开始慌了。 这里明明很隐秘,就连陛下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被宁长鸢所找到,而且还来的这么快,让他猝不及防。 有些吵,宁长鸢幽幽瞥了眼被押在地上的人,「怎么?要本太师让将军府被你迷晕的小太监来作证吗?」 「什么迷晕的小太监?」凤译眉头皱得死紧,「下官只是请长公主来别院一聚,还望太师明察!长公主……」 说完后,凤译将目光再次落到南歌的身上,有些哀求的意味。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一直觉得南歌很淡漠,就算他提及了先太子,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看透了一切,静静地在看他演戏。 这样荒诞却真实的感触,让此刻的凤译由心而生出一种道不明的慌乱感。 「我在将军府上的马车,约莫一刻钟便晕过去了,醒来人已在此处。」南歌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一言,几乎将凤译打入了绝境,南歌亲口承认,而且这里确实是凤译的地盘,他抵赖不得。 凤译额角的冷汗自被抓后就没断过,现在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第25页 他紧盯着眼前这两个人,看着他们眉来眼去,凤译眼底敛下一道冷芒,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长公主,你竟然和宁太师联手设计臣!说什么被挟持,明明是你自己来到臣的别院,竟然说是被臣抓来的!臣不服!臣要找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南歌挑眉,跟看白痴似地斜睨了凤译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本宫为什么要冤枉你?」 「因为……」凤译蓦地顿住了,他们是先太子一党的人,所有人几乎都清楚,要说南歌冤枉他,确实没有理由,毕竟南歌就是因为先太子和如今的帝王闹僵了,所以更不可能是为了帮新帝除掉他。 这显然说不通,凤译突然将目光转移到了宁长鸢的身上,一抹算计的目光划过。 「编好理由了?」凤译正欲开口,就被南歌打断,她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着南歌脸上的笑意,凤译总觉有阴风颳过,思绪停了下来,「臣……」 「行了。」南歌轻呵了一声,面露嫌弃,「这里都是太师的人,你编好了理由也只会让人当笑话听,索性安静一点,再想一个好点的,以免漏洞百出,说出来丢脸。 不过你也别着急,会有你申诉的时候,到时候说话记得多过过脑子,别丢了武将的脸。」 凤译一张略黑的脸在南歌的冷嘲热讽下憋得通红,加之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平白看上去多了几分滑稽。 「先押去刑部。」宁长鸢早就不想看到这个碍眼的人。 「发生这样的事按理说应该交给大理寺,凭什么去刑部!」凤译听到宁长鸢的话之后原本阴沉的脸色骤变。 刑部是宁长鸢的势力范围,他去了还有活路吗! 宁长鸢挥手示意将人弄走,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景于动作很快,连拖带拽地将人从他们的眼前弄走了。 已经听不到凤译的声音之后,南歌盯着眼前的人,「跟着我出来的那些人,应该都被灭口了,不会只是被迷晕,凤卓没那么仁慈,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臣知道。」宁长鸢听南歌在认真地给他分析,唇角扬了扬。 南歌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她纯粹瞎操心。 「不过,臣说有,那就有。」宁长鸢向南歌走近了一步,眉宇间舒展开来。 南歌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眼尾微微上挑,「太师这是打算栽赃?」 「嗯。」宁长鸢从容地点了点头,「这种方法用起来最省事。」 「你还真是坦诚。」南歌嘴角微抽,堂堂一国太师做起这般行经的事情居然没有一点负罪感,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既然已经清楚谁是罪魁祸首,那『证据』不过是形式,给别人做做样子罢了。」宁长鸢云淡风轻地说道。 南歌红唇轻抿,随后一脸好奇地问道:「听上去太师好似很有经验的样子,你是不是经常做这些事?可还栽赃过谁?」 闻言,宁长鸢清魅的眸中浮现出无奈之色,绯唇轻勾,「太多了,臣已经不记得了。」 南歌:「……」原来宁太师查案都是靠伪证么! 「臣送公主回去吧。」宁长鸢温声道。 「嗯。」 宁长鸢余光扫过身侧的女孩儿,她走得有些慢,他也就将步子放缓了许多。 这个别院,宁长鸢不会忘记,上一世,他就是在这里将凤卓一刀一刀给剐了的。南歌身边的人他都查过,凤卓表面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他身上却留着异国人的血。 当初他跟着皇太子身边,也不过是为了套取情报,后来太子逝世,他又投入南歌门下。 此后,他更是经常为南歌出谋划策、排忧解难,若说谁怂恿南歌一步步开始夺权报仇,凤卓「功不可没」! 查清楚后,宁长鸢不是没有找南歌跟她讲这些事,可是女孩儿已经被仇恨所迷,再听不进去他一句话。 这一世,宁长鸢不可能再给这些人机会接近南歌,所以,他一早就派了暗卫去看着凤府的人。 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找来这个地方。 宁长鸢侧眸,还是想光明正大地看她。 不多时,宁长鸢眉峰微凝,快一步转身走到南歌的面前,挡住她的路。 「你干什么!」南歌差点撞上去,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宁长鸢凝了她小会儿,随之弯腰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南歌双手下意识绕在他的脖颈上,惊魂未定,拔高了声音叫道:「宁长鸢!」 「公主,臣跟你说过不要逞强。」宁长鸢没有放开她,手臂反而收紧了些,声音依旧温柔,「药效没有过臣可以陪公主多休息会儿,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没有!」南歌不承认。 宁长鸢看了她一眼,「不过这么几步路,公主额间何故出了这么多汗。」 「我这是热的。」 「是么。」 南歌看他这一副什么都瞭然于心的模样就不爽,「宁长鸢你放我下来!」 「臣说了,公主不要逞强。」 南歌挣扎了会儿,一点效果都没有,干脆将头靠在男人的肩头,任他抱了。 等有人牵来了马车后,南歌才被放下来。 她瞪了宁长鸢一眼,掀开窗帘透气。
第26页 宁长鸢从容地翻开手中的书,看了一页,似想到了什么,整以暇地看着她,「臣方才寻找公主的时候,去过将军府,白公子说公主来找臣有事,不知是什么事?」 「……」 南歌捏着帘子的手倏然僵住了。 第16章 觊觎 想到自己找宁长鸢的目的,南歌绝俗精緻的脸上蓦然浮现了几许迷茫和不自然,原本坚定的决心在男人的注视下一点点消失殆尽,此刻已经有了退缩之意。 她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光景,一句「没什么」几乎脱口而出,可在宁长鸢带有审视的眸光里,硬生生变成了另外三个字。 「我忘了。」 似乎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宁长鸢平静的脸上不见半分情绪变化。 他顿了几秒,眼眸逐渐深邃,握着书卷的手微微用力,漫不经心地将它丢在一边,举手投足间皆是清贵雅逸。 「公主既忘了,那便等想起来再说。」 男人的嗓音依旧温和,只是南歌没能松一口气,宁长鸢又道:「臣倒是还有一件事,想请公主解惑。」 南歌侧身看着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与他相处了那么久,南歌对他的了解还是比较深,这人看着一副无害的模样,可她知道,宁长鸢很危险,至少现在是,故而身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太师都为之困扰的事,我又如何知晓。」南歌谄笑,上扬的唇角有些僵硬。 这种时候,就不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不然这男人总有能耐让这困惑变得无解。 宁长鸢轻笑了一声,好听的声音像是飞絮拂过,无端让人心里毛毛的。 「因为臣的困惑正巧是公主带来的。」宁长鸢抬眸浅笑,身子微微前倾,似不想给对面的人一丁点逃离的机会。 南歌撑在身后的手逐渐用力,魅眸流转间透出明显的心虚,「是么?」 「几日前,臣送公主从皇陵回去的途中,公主曾问过臣,是否愿意娶你。」 宁长鸢周身微寒,那双漆如夜色的墨瞳紧锁在南歌的身上,旖旎着毫不掩饰的情愫。 策划已久,本来在府中等着心上人上门,谁料心上人却在半路却被一些不识好歹的人劫走,现在又跟他装失忆,宁长鸢怎么可能容许他的计划因为凤译而功亏一篑。 男人笃定的神色和语气,无形中撩拨着南歌的心弦,她心中忐忑,脑子里也一下子有了断断续续的画面,那些她想忘,却又无端重复的画面。 其实那天她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即使醉了,也不至于所有的事情都忘光了。 南歌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以此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弥乱,「有,有这回事?」 宁长鸢狭长的眸子微敛,「公主又忘了?」 南歌美眸轻仰,睨着宁长鸢的时候氤氲着狡黠,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模样。 「呵……」宁长鸢缓淡地笑出了声,随之释然地摇了摇头,「忘了也罢,毕竟臣拒绝了公主,这于公主而言,不算是什么值得记忆的事。」 「胡说!你明明答应了的!」南歌蓦然说道。 语罢,女孩儿身子倏然僵住了,翩然轻卷的睫毛颤动,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心跳加快了不少。 马车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了,静悄悄的,外面车轱辘行驶在路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南歌还想说些什么补救自己的窘态,却在抬头时目光撞进宁长鸢温柔至极的眸里,那里面似蕴着比晨星更闪耀的东西,不自觉便会使人溺毙。 「哦,公主想起来了。」宁长鸢绯薄的唇瓣含着淡笑,磁性的嗓音里缱绻了几分揶揄。 「我……」南歌白皙无暇的脸上似飘了两团红晕,她避开男人的目光,自己现下说什么都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瞪了他一眼,又准备将帘子拉开。 手腕蓦地被人握住,宁长鸢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肌肤,南歌原本还在波澜起伏的心跳的更快了些,脸上逐渐浮现出紧张,红唇轻抿。 其实本来没什么,但是他这么一点破,某些东西在心间就悄然开始生变了,要做到跟平日一样和他相处,成了不可能的事。 「南歌……」宁长鸢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温和的嗓音中裹挟着无尽的亲昵,带着怕惊扰到女孩儿的小心翼翼,「嫁给我好吗?」 虽然知道此刻不算是最好的时机,但他不能再仍由南歌拖下去,等了实在太久太久,他不愿再远远看着她了。 宁长鸢的那颗心,有时候小得只能容下眼前的女孩儿,有时候又大得能装下所有的寂寥与荒凉;有时候坚固无比,有时候却因为南歌的一句话,变得脆弱易碎。 许久不曾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这声低喃让南歌所有的言语皆化为虚无。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包裹在掌心中的手,不安的情绪竟然慢慢缓和了下来。 男人极轻的语气和温柔的墨眸中似带着蛊惑,诱使着南歌点头答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即使南歌一句话也没有说,宁长鸢仍然极具耐心地等着她,掌心依旧将女孩儿的手紧紧握住。 直到——一声轻柔却不失坚定的「好」字流出,才打破了这静到能听到彼此唿吸声的情景。 南歌的眼里潋滟着无尽的璀璨,顾盼之间潜藏着勾魂摄魄的波光,容貌倾城的脸上挂着笑容,妩媚又坦然,像极了妖精。
第27页 宁长鸢再看向女孩儿的时候,眸中掀起了剧烈的波涛,不乏热切与震惊。 心底那片被白色浸染冰雪覆盖的地方开始消融,泉水肆意淌过,杏花成林。 南歌笑得更灿烂了,另一只手在男人面前挥了挥,「傻掉了?」 宁长鸢回过神来,眉峰微动,他徒然倾身,一手自然环过南歌的腰,一手仍然没放开,直接用力将人拉入了怀中,俯身对着那张觊觎已久的红唇吻了上去。 「唔……」 南歌顿时瞪大了双眼,放下的心再次悬起,惊起了一片涟漪。 她感受着唇瓣的温度,浑身都是僵硬的,此刻唿吸间全然都是宁长鸢身上清冽的气息,面颊上逐渐升起潮红。 活了两世,她好像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最多的不过是宁长鸢亲了她的眉心。 许久,南歌快唿吸不过来了,才想起将面前的人推开。 「我都快窒息了!」女孩儿抱怨道,她此刻觉得哪哪儿都烧乎乎的,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抱歉。」宁长鸢放在她腰际的手臂松了些,狭长的眸中旋着暗色,极具侵略性,性感的声音中蕴着淡淡的沙哑,「臣太高兴了,一时情难自恃,望公主见谅。」 说着,宁长鸢不忘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他从里面拿出一条玉坠,谨慎地戴在了南歌的脖子上。 南歌任他动作,撇撇嘴,「太师平日里挺正人君子的,没想到却是我看走眼了。」 「嗯,公主所言有理。」宁长鸢低哑着声音道。 「哼,你还以下犯上。」 「嗯,臣以下犯上。」 「……」 当这车厢中的温度还未褪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的整齐马蹄声让宁长鸢等人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怎么了?」南歌果断掀开帘子,心中却带着小小的雀跃,再刚刚那样下去,她都快无地自容了。 宁长鸢顺着窗口看去,他们毕竟还在京郊,马匹扬起的尘土挡了些视线,前方约莫有五十人左右,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敌是友,宁长鸢微微凝眉。 「太师可要保护我啊。」南歌悠然地靠在一旁,满含戏嚯地看着他,她现在是巴不得有人给宁长鸢找麻烦。 宁长鸢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他们就是来保护你的。」 随着马蹄声不断逼近,视线也清晰了不少,为首之人一身戎装,骑着纯黑的马匹,只是那身影却几乎印在了南歌骨髓里。 「凤卓。」南歌清冷地说着,「没想到他出现的速度比我想像得还要快,他带了这么多人,想杀我们灭口?」 宁长鸢摇了摇头,「他是想撇清关系。」 「真无情,第一时间竟然没想过救儿子。」 「嗯。」 南歌瞧了眼马车周围宁长鸢带来的人,忽然来了兴致,「要不,我们趁现在,把他在这儿解决了?」 宁长鸢:「……」 第17章 打劫 马蹄声更近了,一阵勒马的鸣声过后,金黄辽阔的土地上便是一瞬间的寂静。 有人出现挡了路,宁长鸢他们的马车也就停了下来。 「我们真的不杀他吗?」南歌望向宁长鸢,表情中带着些许的遗憾。 宁长鸢瞥了眼外面正翻身跃下马的众兵士,又回过眸来看向南歌,神色在眼眸深处缓缓沉寂,薄唇勾出一抹弧度。 「公主为何执意于杀凤卓?依臣所知,凤卓并未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公主。」 南歌听了,依旧斜靠在车窗上,不疾不徐地拨了下肩侧的头髮,目光落在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没有得罪?他儿子不是刚刚才劫持了我?这上樑不正下樑才歪,终归都不是什么好人。」 知道面前的人不好煳弄,南歌早就想好了怎么胡诌,反正有个理由就行了,他也不会追问。 宁长鸢挑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惑人的声音微压,「那的确该死。」 「参见太师,参见长公主。」 凤卓下马之后两三步走过来就跪在了马车的侧面,声音洪亮,愤怒中带着十足的愧疚之意,「臣教子不善,孽子无状,冒犯了长公主,但当中定有误会,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当街劫持长公主,还请太师,长公主明察。」 半天没等来回话,凤卓仍然跪在地上,他身后带来的人,随他跪了一些在地上,另外一些立在两侧,满身铁甲,到像是在给凤卓助威。 宁长鸢把大多数人都派去押送凤译了,留下的人只有十多个。 「凤将军消息倒是快,算起来,凤译也才刚刚被送回京都,你就赶来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凤将军知晓内情,见事发了就忙跑来求情的。」 面前的车帘被一双素手掀开,露出南歌的大半张容颜,女孩似笑非笑地盯着跪下地上的人。 凤卓面色微僵,今天发生的事,他本有九成的把握,最后那一成虽取决于南歌,但是他深知南歌的痛处在哪里。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利用她,哪里会想到宁长鸢会找到他们隐藏的住所,而且还以救驾的名义,将凤译给抓了回去,押送的队伍那么惹人注目,可想而知,在不久后凤译劫持长公主的事情定然会传得沸沸扬扬。 「臣惶恐,臣今日本在校场练兵,想让那个孽子做陪练,哪成想去找人的时候找不到,后来他被太师的人押进京,有人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通报给了臣,所以臣就赶来了,臣的衣服都还来不及换。」
第28页 凤卓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 南歌用清冷的眼神看着他,脸上露出浅魅笑意,「那凤将军带这么多人来又是什么意思?」 凤卓额角冷岑无比,将不安的神色全部隐去,「臣担心那个孽子还会做出什么伤害长公主的事情来,所以派人来保护长公主。」 闻言,南歌转过头盯着宁长鸢,眼波流转,低喃道:「居然还真让你给猜中了!就是来保护我的。」 「他没胆子对公主下手。」宁长鸢没有在意女孩儿的质疑,很有耐心地解释着,「做戏要做全套,从校场过来总需要些人证。」 南歌瞭然。 凤卓见到他们低语,但是不清楚内容,一时之间,他的心底升腾起恼意,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失误?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那个地方那么隐秘,宁长鸢怎么知道的? 没给他再啰嗦的机会,宁长鸢冷然地说道,「我们暂时不回去,凤将军自行离开就好,劝将军一言,还是先想想清楚,如何给公主一个交代才是。」 语罢,宁长鸢抬手将南歌掀起的帘子放下,「走。」 宁长鸢和南歌的身份都在凤卓之上,他就算人多,也没有能力阻挡他们离开,只能眼见着他们的马车从自己的面前远去。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来人将凤卓从地上扶起来。 凤卓沉下脸来,自他听到凤译被押回京的消息时,他就觉得很奇怪,以他对南歌这些年的了解,不应该会拒绝,刚刚的试探也没觉得她哪里变了。 难道他这次计划的失败,全都是因为宁长鸢? 想到此,凤卓眼底染了寒意,他早晚都是要解决宁长鸢,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先处理掉他,脑海中忆起了什么,凤卓翻身上马,「回京。」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南歌百无聊赖地看着身侧的男人,这马车慢慢悠悠的,她都开始犯困了。 宁长鸢薄唇轻扬,狭长的眸子瞥了眼窗外,随后转向女孩儿,磁性的嗓音中缱绻着温柔,「带公主来散心。」 见行走的地方差不多了,遂让手下人停车。 「嗯?」南歌半睁着眸子,还有些迷煳。 一只修长的手搭上南歌的右肩,在将她扶正的时候,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搭了下南歌的脉,探过之后,宁长鸢继续动作。 南歌直到被他拉下了马车,才恍然地看向宁长鸢,「现在我们不是应该回去解决凤译的事情吗?这样直接将人丢到刑部,晾着他做什么?」 宁长鸢不着急回答南歌的问题,抬手轻挥,立刻就有人牵了两匹马,恭敬地把缰绳递到他的面前。 「公主不是一心想要将凤卓也剷除?我们这么快回去,这么大的事,陛下定然会先传召,他哪里还有机会找帮手。」宁长鸢握住缰绳,幽邃的眸中,添了几分令人读不懂的神情。 接过宁长鸢递来的一根缰绳,南歌挑眉,「又不急于一时,找帮手也可以过几天再找。」 「凤译刚刚被抓,他的罪名不是那么容易洗掉的,这对凤卓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他生性自傲,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比较冲动,做出的事情就不会太精于布局思考,我们也更能寻到错处。」 宁长鸢从容地解释着,动听的声线似带着蛊惑,即便温言细语,也能让南歌徒然一震,顺着耳畔流进一丝冷意。 南歌巧笑嫣然地倾近他,红艷的唇瓣带着十足的妖媚,附在男人肩侧落下一语:「太师还真是……老奸巨猾。」 宁长鸢:「……」 「走了!」 在他偏头的瞬间,南歌就远离了他,修长的双腿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骑在了那匹高大的红棕色马的背上,俯身看着他,潋滟的眸中似荡漾着光。 「我先走一步,太师慢慢追,让我看看这些年你的马术到底精进了没有,不要让我又等你很久,驾!」 黄土在地上捲起,带着劲风袭过男人的衣袂。 宁长鸢凝着那抹渐远的背影,刚刚女孩儿贴得那么近,他都能清晰分辨她长翘的羽睫,鼻尖似还停留着她身上独有的淡香。 「主子,长公主已经骑得很远了,您不追吗?」下人提醒着像在发愣的主子。 宁长鸢收回视线,优雅地抬手顺过马的鬃毛,薄唇微勾,面色柔软,「再等等,若是太快追上,公主会闹小脾气。」 半个时辰后,一片金色的原野上,奔驰着一前一后两匹马,他们相互追逐,为这凉意渐起的秋日增了几分温度。 马儿跑累了,他们就骑着慢悠悠地走。 「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南歌指着不远处的小树林,眉眼都染了笑意。 宁长鸢难得见她这么开心,自然不会拒绝,嗓音里倾尽了温柔:「好。」 许久没来这里,南歌今天是放开了玩儿,积压了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有了发泄的地方,现在整个人都很轻松。 他们并排着走,马平稳地向前方的小树林走去。 林中树比较密,马不好行径,所以他们将马拴在了外面。 可在他们刚刚进去的不久后,俩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南歌皱眉。 很快地,从树林里窜出十几个蒙面人,将南歌和宁长鸢团团围住,他们个个手中拿着兵刃,不过几乎都是不同的武器。 「大,大哥,我们今天的运气不,不错啊,这俩人看上去都,都,都挺有钱的。」
第29页 「是不错,一个美人儿,一个白面书生,外面两匹马应该也是他们的,我看过了,值不少银子。」 「识相的,把值钱的都交出来!」一人粗着嗓子,挥着手中的刀,朝南歌他们吼道。 本来以为有人暗杀,但是眼前这情况,显然不是,这让南歌警惕的神色放松了下来,「我们这是遇到打劫的了。」 宁长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旋即往南歌的身边跨了两步。 「别动!」刚刚那个被称做老大的男人瞪着双眼,将长刀抵在宁长鸢的面前,「想死是不是?想死我可以立马让你们成为刀下亡魂!」 「这里离京都那么近,这些人竟然敢出来为非作歹。」南歌侧眸道。 宁长鸢掀了掀眼帘,「应该是从其他地方逃亡过来的,要么是山贼,要么是官府通缉的罪犯。」 见他们俩旁若无人地说话,还说到了他们的痛处上,那些劫匪顿时都怒了。 「老,老大,这个书生都说出我们的身份了,别留了,直接杀,杀了吧!」 老大浑身充斥着暴戾的气息,瞪大的眼睛里也都是杀意,他们确实是逃犯,好不容易逃出来但是没钱花了。 「把这个男的杀了!」老大吼道,眼睛又瞟到南歌身上,露出几分猥亵之意,「至于旁边这个美人儿,老子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宁长鸢立在南歌身侧,闻言,他面冠如玉的脸上仍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不过眸中的寒凛几乎幻化成实质,薄唇勾出一抹残忍的凉薄,全然的冷漠,似乎面前站着的已经是死人。 「是啊,老大,我们也没见过。」旁边附和的人不少。 「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下,让兄弟们都好好享受一下这温香软玉的滋味。」 「谢谢老大,哈哈哈哈。」 南歌抬眸扫向他们,冷冽的气息让周身的温度直接下降至冰点,眸中尽是杀意,拳头紧握。 瞬间迸发出杀意,在他们刚准备动手的时候,南歌以一只脚为支点,另一只腿带着极强的攻击性横扫过去 顷刻间,「砰」一声,刚刚那名老大直接被掀飞在一棵树干上,「噗」吐了一大口血,当场晕死过去。 拿着刀准备动手的小喽啰瞬间都愣住了,面露惊恐。 毕竟老大的身手是他们这些人中最好的。 南歌抬眸看向身侧的男人,她刚刚抬腿过去的时候,腰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直接踢空了,然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人已经飞了出去。 那些包围他们的人见情况不妙,相视了一眼,准备跑,但他们一回头,林中倏然出现了很多的黑衣人,把他们的逃亡路线堵死了。 「人留给你们,好好查,慢慢杀。」宁长鸢冷然的声音似催命符一般,让他们恐惧的模样更甚。 宁长鸢搂着南歌,另一只手附上女孩的眼睛。 即便知道她不会害怕,但还是不愿让她看到更多的血腥。 暗卫自然懂得主子口中的「慢慢杀」是什么意思,林中血腥之味逐渐浓烈,过了会儿,等男人将手放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林子。 南歌转眸看向身侧静默不语的男人,「生气了?」 宁长鸢脸色冷沉,眸光寒凛,在看向南歌的时候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缓和一些,可周身散发的气息依旧冷若冰川。 「他们该死。」 「他们不是已经被你处置了吗?别再想了,嗯?」南歌看见他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疼。 宁长鸢嘆了一声,抬手拂过女孩落在肩上的墨发,「听公主的。」 南歌一看他就还在生气,无奈之下,便转移话题,「太师刚刚的身手不错呀,都赶上我了。」 宁长鸢微怔,知道她在怪自己隐瞒武功的事,不过南歌上一世就知道了,此刻明知故问……他勾唇,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反而极为配合。 「臣的身手哪里比得上公主,不过,还望公主能替长鸢保密才是。」 此番话南歌很是受用,虽然知道,就是宁长鸢站着任她打,估计也不是对手。 南歌潇洒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环着手,作思考状:「那我要好好考虑考虑,往后嫁给你,若是被欺负了,你也有把柄在我手上。」 「好。」 「臣先送公主回将军府,今天累了好好休息,明日应该会被传召入宫。」 「太师所言,本宫自然听从。」 第18章 差别 凤卓在回京都的时候就悄悄派人联繫了岳少辛,这天夜里,俩人在一家隐秘的店铺中见了面。 翌日清晨。 早朝期间,凤译劫持长公主这件事被朝臣们议论得火热。 以宁长鸢这一派的主张严惩,凤译的命肯定是留不住,连带着凤卓也被接连参奏。 而以凤卓为首的,自然是希望南祁枫可以从宽处理,有的甚至说此事有冤屈,凤译是被人陷害的。 早朝过后,南祁枫就传召南歌入宫。 其实有南歌这位证人在,再加上宁长鸢找出的「罪证」,凤译基本上没有逃脱的可能,几人出了御书房,凤卓心有不甘,但是好歹保住了乌纱帽,这件事也交由了刑部彻查。 刑部是宁长鸢的势力范围,所以凤卓暂时翻不出什么乱子。 事情跟南歌有关系,所以白靳怀也在,南歌就随着他一同出宫了,御书房只留下了宁长鸢。
第30页 「凤译真是让孤刮目相看,光天化日之下劫持长公主,他们一个个是真以为皇姐跟孤作对,就没人护着了吗?这样的死罪也敢犯!」 宁长鸢昨日将凤译押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派人禀报了南祁枫,这位少年帝王在昨日的时候,就已经龙颜大怒,还好南歌没有受伤,不然这件事还不会就这样了了。 「功高自傲,凤卓一向如此,这点跟姚氏一族倒是有些像。」宁长鸢说道。 南祁枫点点头,「嗯,不过这一次,姚氏倒是没有说什么,昨日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还假惺惺来到孤面前做戏,让孤严惩。」 「做贼心虚多了,怕会连累到她。」宁长鸢在私下里跟南祁枫相处得都较为随意,「京中的人都知晓,如今公主和帝王太后不和,这件事一出,总有些风声,会说此时与她有关。」 南祁枫面带愠怒,「凤译是不能留了,凤卓,此人之前跟着皇兄的时候,孤就觉得他行为不端,暗含心思,登基之后也未重用,如今杀了他长子,怕是也会怀恨在心,得派人看着他才行。」 「陛下所言甚是,臣会派人盯着的。」 「长鸢,其实孤从昨日起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凤译到底为何要劫持皇姐?」其实无论什么原因,他所犯之事已然是死罪,但是南祁枫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宁长鸢没有隐瞒,「陛下,其实这件事因缘巧合之下才被臣知晓,长公主出府,被他派人迷晕带到京郊,应该是有事相求。 臣查过他那所京郊处的宅院,其实跟凤府并没有什么关系,私下里长公主很少出将军府,凤译根本没办法偷偷与之见面。 加上北麟王世子求娶公主的事传得举国皆知,又有传言说宸国已经在准备国书,凤译当是急了,不然不会用这么冒险的方式。 臣其实也可以私下里解决,但远远比不上将事情闹大带来的好处。」 说到此,南祁枫心中已经有了数,如画的俊眉间隐隐有了戾气,「所以他是想利用皇姐跟孤作对?」 毕竟他确有冷落凤氏之意。 宁长鸢点头,唇际抿成直线,「陛下英明。」 「他找死。」南祁枫沉冷的视线转向宁长鸢,「想办法一定要让他招干净,最好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宁长鸢明白南祁枫的意思,「陛下放心。」 「臣还有一件事,请陛下成全。」宁长鸢站起身来,走到南祁枫的面前,向他行了一礼。 见宁长鸢的举动,南祁枫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瞭然的模样,「跟皇姐的事?」 宁长鸢回答道,「是,臣请陛下赐婚。」 「赐婚?」南祁枫面露诧异,身体往后靠了几分,心中多了些思量,「太师的动作比孤想像得还要快,写一份赐婚圣旨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若现在送去将军府,胥世子的风波还未过去,你就不怕有人说你横刀夺爱?」 「臣不惧流言,只是现在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但这份诏书可以放着,寻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可。」宁长鸢想起南歌,眉眼间不自觉漾出些许温柔。 南祁枫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你这是怕孤过些时候会不承认?圣旨写了先放着好令太师安心?」 闻言,宁长鸢峰眉轻轻一敛,再给南祁枫行了一礼:「陛下圣明。」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南祁枫:「……」 午时的阳光照在地上,让这秋意瀰漫的京都城染了几许温暖。 南歌在出宫之后,白靳怀借着给南歌放松心情的机会带她去了一间酒楼用午膳。 「小妹你尝尝,这是碧月阁有名的翡翠蒸饺,还有金汁酱鸭,玲珑果也不错。」白靳怀给南歌夹了不少菜在碗中,那张冷酷至极的容颜上蕴着浅淡的笑意。 南歌垂首瞅了眼自己堆积如山的小碗,也给白靳怀夹了不少,「表哥你也吃。」 通过这么久的观察,白靳怀发现南歌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心中才放心了些。 「小妹放心,哥哥不会放过他,凤译敢招惹到你的头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白靳怀周身的雅逸徒然变得冰冷,面色沉郁。 南歌听到白靳怀的话,朱红的唇瓣,微微张开一丝缝隙,心中一阵暖意流过四肢百骸,眨了眨眼睛。 「谢谢表哥。」 许是这一世,他们都还安康无恙,所以她能感受到这么多亲情的温暖。 白靳怀浅然一笑,瞳仁里的寒冰渐渐融化,他抬手摸了摸南歌的头髮,「都是一家人,小妹不用客气,以后再遇到一些不长眼的,跟哥哥说,哥哥帮你处理。」 南歌笑着点了点头,给白靳怀夹了一个水晶糕,「表哥,吃。」 白靳怀宠溺一笑,「好。」 过了会儿,南歌一高兴,午膳吃得就有些多了,她起身,「表哥,你先坐会儿,我出去走走消食。」 说着,南歌低头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在面对白靳怀打量的目光时,小脸微囧。 白靳怀见状,轻笑了一声,「去吧,小心点,待会儿一起回家。」 「知道了。」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三楼,碧月阁是京都城各大王公贵族都喜欢来消费的地方,这里不仅膳食鲜美,而且景致宜人,偌大的地方透出低调的奢华,还会根据各大公子小姐的喜好去往风格各异的包厢。
第31页 除了用膳的雅间之外,这里的花园也是各府夫人小姐爱凑热闹的地方。 南歌往四楼走去,她偶然之下知道了这里有一条通往花园的捷径,不过要多爬一层楼。 「书宜,太师呢?」一道娇俏的女声出现在南歌的耳畔里。 这声音……顺利让南歌转身上楼的脚步停了下来,探出头,往拐角处看去。 入目的是一身红色衣裙的晋梦雪,她正拦伸手着脸色冷漠的书宜,她像是换了一种风格,衣裙以黑色螺纹托底,英气中裹了几分妖娆,女人精緻的妆容看起来也衬得一张小脸妩媚动人。 只是,这过分的熟悉感让南歌心生不悦。 「晋小姐,太师有事,现在不在包厢里。」书宜万年不变的语气。 听到熟悉的话,晋梦雪脸色有些僵硬,上一次她去太师府找宁长鸢的时候,也是这个人挡在她的面前,也是同样的话。 上次她被带回去之后受到了父亲严厉的训斥,父亲一向疼爱她,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被禁足了好几日,后来,还是她的姐姐来劝她,告诉了她一些诀窍,她才敢好生打扮了一番,又出现在宁长鸢的面前。 缓了缓,晋梦雪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温柔大方地开口:「既然这样,那劳烦告诉太师一声,我来找过他了,等他有空的时候,我再来。」 书宜皱眉,「晋小姐如果有事的话属下会传达,不用劳你亲自过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听说太师喜欢品茗,正好我也懂一点,想请太师一起谈……」 「谈天说地,顺便再谈诗词歌赋,然后一起风花雪月就更好了,是吧,这位晋小姐?」胥容人模狗样地出现在俩人面前,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晋梦雪的话。 晋梦雪看到胥容出现在自己面前,第一反应,不是听出他语中的讽刺,而是掩面表示害羞。 南歌看的一头黑线,这人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这表现方式还真奇特。 「这位公子怎么没在京都见过?」晋梦雪仰起头,让自己努力看上去从容一点,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在下北麟王世子胥容,初来贵国,不曾见过也很正常。」胥容好脾气地说道。 晋梦雪有些惊讶,「原来您就是北麟王世子。」 他的模样跟传言好似有些不一样,她以为这人定是风流不羁,放纵又无礼的那种人,可是如今见到,面前的人却如谦谦公子般温润有礼。 「晋小姐在找太师?」胥容问道。 晋梦雪点了点头,「世子可曾看到?」 「真巧。」胥容浅笑着将手中扇子打开,见晋梦雪一脸的希冀,他莞尔道,「本世子也没看到。」 晋梦雪:「……」 「不过晋小姐可能不知道,贵国的这位太师,我曾经与之也有交流,他应该不会喜欢像晋小姐这般温婉贤淑的女子。」胥容颇为遗憾地说道。 书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沉默。 「那是什么样的?」晋梦雪闻言,心顿时跳得很快。 「他啊,喜欢那种清魅绝美,知书识礼又武力高强的女子,这功夫是最重要的,毕竟太师文弱,需要人保护。」胥容面色淡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书宜:「……」 躲在转角处的南歌:「……」 认真地听他说完,晋梦雪的脸上扬起一抹自信而娇俏的笑容,「其实,我也会武功,自幼爹爹便请先生教我习武。」 隐约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胥容眉梢微挑,不嫌事大地说道:「那不知晋小姐对上长公主当如何?」 南歌脸色微沉。 晋梦雪一听到有人提起南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长公主身份娇贵,怎么能跟自幼习武的我相比。」 「是吗?」南歌忍不住出声,从旁走了出来,瞥了眼晋梦雪之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胥容,「胥世子不知道本宫的武功如何,想再领教一番?」 胥容扬着极为灿烂的微笑,「长公主误会了,不是本世子,是这位小姐想和殿下比。」 晋梦雪眼见着南歌从那里出来,她眉头皱得死紧,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听到了多少。 不过一想起之前的教训,晋梦雪第一时间就朝南歌行了礼,「臣女参见长公主。」 「免了。」南歌还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她现在只想找某个发现了她,还拖她下水之人的麻烦。 胥容在南歌出来的时候,就感到了一丝危险,忽然就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了。 南歌正要走过去,晋梦雪直接挡在了俩人的中间,她笑脸盈盈地向南歌福了福身子,「长公主出生将门,早就听闻公主武功不凡,不知道今日,臣女是否能向公主讨教一番。」 上次的事情,晋梦雪还如鲠在喉,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花瓶罢了,仗着自己的身份看不起她,还羞辱她,这仇她肯定要报。 想到姐姐交代的话,她一直隐忍保持着谦卑的态度,不敢再出言不逊。 「晋小姐刚才不是还说本宫不能跟自幼习武的你比吗?还讨教什么?」南歌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悠悠。 晋梦雪一噎,笑容直接僵在脸上,「长公主听错了,臣女的意思,是臣女即使自幼习武,也不能跟长公主相提并论。」 趁着她们说话,胥容脚步往旁边挪了挪,背靠在墙上,不怕死地继续说道:「长公主,既然晋小姐一直恳求,你就答应了她吧。」
第32页 见胥容帮着自己说话,晋梦雪脸色再度扬起了笑容,再看向南歌的时候,眸中也多了几分挑衅。 南歌眸色微凝,既然有人上赶着找打,她就成全她,「好。」 「长公主请。」 说罢,晋梦雪浑身的气势微变,俩人走到走廊略微宽敞的地方,准备出招。 「胥世子这样算计长公主,不怕她追杀你?」书宜瞧了眼身侧充满了兴味的人。 胥容头也没偏,「我这也是为了你主子好,免得再有这样的女人来烦他,长公主的能耐你我不是不清楚。」 书宜又道:「主子明明在楼下,胥世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说到此,胥容转过头,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我看错了,本以为是长公主,结果到了才知道是个冒牌的。」 书宜沉默。 见状,胥容勾起一抹笑意,「你不会跟我一样吧?」 书宜看了他几眼,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红衣女子,点了点头。 毕竟这身红衣装扮,确实很眼熟。 不远处,晋梦雪下巴微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长公主,请恕臣女无礼了。」 抓住时机,晋梦雪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比南歌强,她率先攻了过去。 南歌淡淡地看着她,弯腰躲过,晋梦雪的一拳直接落空,南歌侧身,拳头幻化成爪,直接命中,一声尖叫过后,晋梦雪瞬间被摔出几米。 比试就这样结束了。 现场观战的俩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都一副「早知道如此」的表情。 只有晋梦雪趴在地上捂着肚子,满头都是冷汗,摔疼了肚子,也摔懵了脑子。 南歌嘆了一声,走到她的跟前,状若无奈地说道:「本宫本来是拒绝的,但是你非要向本宫讨教,这已经是本宫能想到的,最温柔的指教方式。」 胥容:「……」一招解决确实够温柔了,若是再来几次,她估计就命丧黄泉了。 而转角的楼梯上,一前一后站着俩人,宁长鸢刚踏入三楼,就看见面前飞过一道红色残影,然后不远处就立着自家未过门的妻子,刚刚收回手。 「太师来了。」南歌拍了拍手,抬头看向停在原处的男人。 「公主。」宁长鸢浅笑着走近,丝毫没有在意她刚刚做了什么。 听到宁长鸢的声音,晋梦雪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借力从地上站起来,委委屈屈地走到宁长鸢的面前。 还没开口,南歌就面露忧伤,非常难过地说道:「今日偶然见到晋小姐,她向本宫讨教武功,本宫本想拒绝,可是晋小姐执意如此,后来本宫觉得切磋一下也有利于增进感情。 可是,都怪本宫没收住力道,害晋小姐受了伤,晋小姐不会怪本宫吧?可本宫也是无心之失,相信晋小姐善良大方,应该能理解本宫的。」 晋梦雪脸色白了又青,听到南歌「情真意切」的道歉,晋梦雪只能咬着牙和血吞,她把话都堵死了,自己说什么! 而且委屈的人不应该是她吗?南歌装什么装! 宁长鸢眸底浮现出笑意,极其配合地「安慰」道:「公主不必觉得愧疚,晋小姐会明白的。」 晋梦雪忍痛咬着牙说道:「是啊,长公主不必感到愧疚。」 「那赶紧派人送晋小姐回去养伤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本宫会很难过的。」南歌担心道。 「听公主的。」宁长鸢温和地说道。 景于立马上前,将脸上满是拒绝的晋梦雪「扶」走了。 待她走了之后,南歌松了松筋骨,潋滟的眸子盛满了笑意,斜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眉宇间尽是张扬之态,「原来学这些女人说话是这种感觉啊,怪不得都喜欢装可怜,还真不错。」 宁长鸢薄唇轻勾,满是纵容。 「公主还是别这样了,你是不清楚我刚刚听到的时候,这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胥容抱着自己的手臂就走了过来。 南歌看向来人,「胥世子,我们是不是还有一笔帐没算?嗯?」 胥容忽然顿住脚步,绕过宁长鸢,一熘烟就跑得没影了。 南歌嫌弃地摇了摇头,侧眸道:「太师要不要随本宫去喝杯茶?」 「公主相邀,岂有不从。」 第19章 解毒 晋梦雪被人带出去之后,她脸上的羞愤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 她离开后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看到面前站着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道,心中有些忐忑道:「我打不过她。」接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叙述了一遍。 「你不是说自小习武,一定能打过娇生惯养的长公主么?」说话的人转过身,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姚凌儿穿了件青色的斗篷,为了掩人耳目,遮了大半张脸。 她是说过,可是也没想过真的要和长公主打啊。 晋梦雪拳头握得死紧,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就觉得心口极闷,她哪里真的自幼习武,不过是说着好听,会几招罢了,用来接近一些文武双全的世家公子而已。 「这件事,不要传到姑姑的耳中。」姚凌儿声音略沉,带着一丝威胁。 晋梦雪点了点头,这么丢人的事,她怎么可能会自己说出去。 「怎么?还疼?」姚凌儿看她皱眉捂着胸口,脸上带了几分嫌弃。
第33页 晋梦雪哪里还管得了她什么表情,被南歌打中的位置至今都隐隐犯疼,点了点头。 姚凌儿唇角微勾,「那还是有点用的,看样子,跟你过了一招,她也动了内力,只要动了内力便好。」 话落,晋梦雪不悦地看着她,要不是为了找太后当靠山,她怎么可能去巴结眼前这个女人,现在被她抓住把柄,不得不替她办事。 之前好歹还假惺惺的,现在面对她,连做戏都懒得做了,老是甩脸子给她看!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让我跟她动手?」晋梦雪之前也问过这问题。 姚凌儿斜睨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晋梦雪脸色一白,将心中的愤怒压了下去,转身离开了。 等看不到人的时候,岳少辛从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一身青衫平添了几分儒雅,跟平日里的张扬完全是两个极端。 「你也只是听说,竟然就敢去招惹南歌,兜了这么大的圈子让晋梦雪跟她动武,也不怕打草惊蛇。」 姚凌儿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这个风口浪尖上,我倒是想派杀手去,可是万一被查出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有凤译这个蠢货做例子,现在谁还敢去对南歌不利。 晋梦雪正好,她之前不是还在太师府门口跟南歌起过争执,而这次动手的理由也光明正大,任谁也不会怀疑。」 「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岳少辛多问了一句,毕竟事关重大。 想到那日自己无意之间在仪安宫听到的,姚凌儿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此事千真万确,若是我听错了,试试也无妨,若真是如此……那就有意思了。」 「太后给长公主下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岳少辛听到姚凌儿说的时候,也是很惊讶,不然不会跑到在这里来。 凉风吹过巷口,这世上比之温度更冷的,便是人心。 姚凌儿也没想到那天竟然意外听到了这些,「我不会听错的,这毒叫美人蛊,姑姑说她在南歌被软禁于宫中的时候下的,毒下在身体里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来。 第一次催动的时候只要在月圆之夜这天想办法让她动用内力,就会在两个时辰后使人陷入沉睡,八个时辰后醒来,此后每一次运用内力,都会让身体加速衰老,美人容颜一旦不在了,就不是美人了。」 想着,姚凌儿仿佛看到了南歌变成老妪的模样,心中不免多了些快感。 岳少辛瞥了眼一脸得意的人,笑着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眸中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沉,轻嘆着说道:「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姚凌儿整个人都靠在岳少辛怀中,「小侯爷记得派人盯紧南歌,一定要知道她今日的状况。」 「美人放心。」 彼时,碧月阁中。 「知道该怎么做?」宁长鸢负手而立,冷眸看向立在自己面前,跟南歌一模一样的女子,眼底没有丝毫的温度。 「属下明白。」女子挽唇,将南歌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学了七八分,眉眼间也染了几分风情,「属下回将军府后便会说困,然后等明日主子的消息。」 宁长鸢点头,抬步向床边走去,「退下吧」 男人坐在床沿,抬手抚上女孩的眉眼,注视着她精緻白皙的脸庞,宁长鸢面色柔软了不少。 「我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公主跟你回府。」胥容交叠着双腿,支着头,神色慵懒地望向屏风遮挡的方向。 「这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宁长鸢眉梢微蹙,一想到那段记忆,就莫名感到窒息。 胥容将腿放下来,白了他一眼,「得,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不说你了,人我已经支开了,先带公主回府吧。」 宁长鸢收回视线,一直修长有力的手环过南歌的肩膀,将她抱了起来。 南歌睡得有些沉,宁长鸢的举动并未惊扰到她,似闻到令人安心的气息,南歌将头埋在宁长鸢的怀中,不自觉地往里靠了靠。 太师府。 俩人通过暗道,来到一间极其隐秘的住所。 这里萦绕着很浓郁的药草味,房间很大,四周都是些瓶瓶罐罐,各式各样的药。 宁长鸢将南歌放在软塌上,来到一张桌子前。 胥容跟在身后,「今天我本来想自己动手的,可是看到有人送上门来了,干脆就让她当这个出头鸟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宁长鸢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包银针,「不过那个女人应该是被人利用了,南歌中毒的事情,应该不知晓。」 「看出来了。」胥容眼看着宁长鸢拿着一包针走过去,也是很好奇。 「我之前不明不白地被你从潇洒之地召到京都城这个龙潭虎穴,就是为了帮你送药引,本想快活几日就走的,结果现在小爷都还拘在这儿,还要帮你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太师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宁长鸢骨节分明的手探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优雅地在一旁的烛火上烤了烤,「帮人帮到底,索性你北麟王世子也是闲的紧,有事必应这不是你说的吗。」 胥容长腿一伸,直接将不远处的凳子勾过来,放在不遮光的地方,撩开衣袍坐了下来,语中带了些许生无可恋,「我也就客气一下,你倒好,非要把我榨干才甘心。」 「美人蛊不是普通的毒,若是不在第一次催化的时候解了,往后怕是更难。」宁长鸢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未停过,针针入血。
第34页 胥容等他施针完毕之后,方才开口。 「姚氏还真是无所不用,这种毒药只会对有内力的人起效,而且见效奇慢,不用内力根本对身体没多大伤害。 刚开始会侵蚀五脏六腑,让器官慢慢衰竭,等到后面,才会让美人容颜有损。依着公主这性子,加之有你护着,估计过个十多二十年也应该无恙。」 宁长鸢额上冒了些薄汗,他神色幽深地睨着静静躺着的南歌,「你也说了是应该。」 胥容伸手将不远处的凳子给宁长鸢递了过来,神色复杂,「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医了?竟瞒得一丝不漏,看这针法,练了好些年了吧。」 美人蛊做法十分精妙,没有个三五载是完成不了的,而且寻常人根本检测不出来,要不是他游歷各国,知晓些奇闻异事,也不会知晓世界上会有这样的药。 当时收到宁长鸢的消息,他也是很惊讶,没想到这种药会出现在南国京都。 宁长鸢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异常,从怀中拿出手帕擦汗,「你第一次被我揍的时候,不是也不知道我会武功吗?」 胥容一噎,往后一仰,双手支在脑后,妖孽般的容颜染上郁闷,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苍天吶,真是不公平,若我打得过你,如今就不会被你奴役至此,小爷的一世英名!」 「放心,等我成亲了,你就可以离开了。」宁长鸢盯了一会儿,看到南歌并无其他反应,起身走到柜子旁找药。 「呵……」胥容阴森地笑了笑,唇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宁太师这是打算过河拆桥?」 宁长鸢打开一处暗柜,从里面拿了两瓶透明的琉璃瓶,回头望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吐了一个字,「嗯,如何?」 胥容顿时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威胁的话一字一顿地说出口,「哼,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好好洞房!」 宁长鸢:「……」真是好大的威胁。 没有理会他,宁长鸢将两瓶液体打开,轻轻地嗅了嗅,拿针点了一些在一张白色手帕上,瞬间就晕开一朵蓝色花影,顷刻间又消失了。 「这是解药?」见状,胥容都惊呆了,想到当初自己拿来的蓝色异花,觉得真是神奇。 「嗯。」宁长鸢看到手帕上的现象,也松了一口气,「加入药引之后,解药也容易制。」 「这可是小爷歷尽千辛万苦才拿到手的。」胥容语气拖长,不怀好意地侧眸,正要开口。 宁长鸢睨了他一眼,直接出声拒绝:「不行。」 胥容倏然炸毛,「宁长鸢你也太小气了吧!给我分点怎么了!」 「放心,以后你若是中毒了,我会给你解。」宁长鸢将瓶塞塞上,将琉璃瓶放入盒子里。 听到这没良心的话,胥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爷我先谢谢你!」 宁长鸢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径直走到南歌身侧坐下。 眸光看向女孩颈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玉坠,面上缱绻出无限的温柔…… 现在只能等,等到毒在南歌身体催化到极致的时候。 第20章 旧梦 南歌正处于悠长而无尽的世界中,她眉梢微蹙,醒不过来,也逃避不开,那曾经发生过的浮烟片影像是海潮一般袭来,让人连躲都没法躲。 这里能认出是南歌的昭元殿,却又很陌生,周围的人很陌生,摆件也很陌生,曾经属于南歌的东西都消失了,换上了很多奢华又精緻的装饰。 南歌一身墨蓝色铠甲,腰间紧束,身姿修长,手上拿着的剑泛着冷光。 这是南歌跟南祁枫内斗,为数不多的一场胜战,也是南歌的最后一战。南祁枫转移阵地,姚氏失踪,南歌攻进了皇宫。 「我的东西呢?」南歌凌厉地望向殿里的下人。 下人哆哆嗦嗦地跪着上前,「回长公主殿下,之前您的东西都被太后的人拿走了……」 「拿到哪儿去了?给本宫全部放回去!」 「全……全部都没了,被砸的被砸,被烧的被烧,若不是陛下阻止,太后可能会连昭元殿也烧了。」 南歌轻阖了阖眼,忍下心中的仇恨,冷斥道:「退下!」 此时的南歌,就像罗剎一般,她的脸上总是画着妖媚至极的浓妆,宫中人人自危,避之不及。 在昭元殿住了几日,南歌还是习惯一个人,她将看不顺眼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没人的时候,南歌才会卸下自己的妆容,清水洗过,脂粉在水中晕开,散着清晰的味道,其实,南歌并不喜欢化这么浓的妆。 她静静地坐在妆镜前,许久过后,南歌抬手附上自己眼角处,即使不看镜子,她也能感受到这浅浅的沟壑,也知道这细纹到底有多惹人厌烦。 女孩儿原本白里透光的肌肤不再,变得有些蜡黄,那双魅世倾城的眼睛里透出深深的倦怠。 其实每次和南祁枫打过仗之后,她都极感疲惫,那种累,从内而外,像是身体已经不能这样折腾。 「哎……」南歌重重地嘆了一声,从青丝里扯下几根刺目的白髮,这一年,已经不记得扯过多少次了。 她今年不过才二十八岁。 「看到自己的容貌,是不是很难过?」一声熟悉到几乎让南歌嗜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姚氏一身宫女装,步态盈盈向南歌走近。 「来送死?」南歌嗤笑一声,冷剑出鞘,眨眼的功夫,便闪身过去,剑尖直抵姚氏咽喉。
第35页 「哀家早就不惧生死,只是想看你生不如死。」 姚氏永远都是这样,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干着魑魅魍魉的事,语气似乎一直都很温和,可是说出的话却恨不能让人直接剁了她。 南歌不欲与之废话,剑芒一转,准备取她性命。 「铮」一声响,南歌的剑被一把突如其来的飞刀打偏了,重重的力道让南歌的身体晃了晃。 「昭元长公主,看着自己的容貌一天天衰老,这样的感觉怎么样?」姚氏不紧不慢地走到南歌的身侧,抬手正要抚上她的鬓髮。 南歌侧过身子,避开了她的触碰,眸中如霖霜寒剑,「你搞的鬼?」 「是啊,是我做的。」姚氏很爽快地承认了,「是不是感觉生命也像你的容色这般,一点一点地在消逝。」 「果真是你这老太婆能干出的事。」南歌冷笑一声,没有多大反应。 姚氏收回手,定定地站在南歌的面前,「老太婆又如何,哀家熬死了你的母亲,如今又轮到你,这可是很划算的。哼,当初哀家好心好意给皇后送吃的,她竟然侮辱我。 而且,我们同为陛下的女人,凭什么她生下的儿子就是皇太子,而哀家的女儿呢?她才刚刚成型,为什么就要被人毁掉!」 「你是自作孽,若不是你要陷害别人,哪里会自食恶果!」南歌冷眼瞧着有些疯狂的女人,心中已经毫无波澜,「母后那样对你,你私下里是怎么对她?嗯?」 姚氏哪里听得进去南歌说的话,「哀家不管,总之你母亲不就是仗着自己出身将门,又长得倾国倾城吗?她若是没了家世,还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 「不可理喻。」南歌沉声道,「她自然不是你能比的。」 「哈哈哈哈哈。」姚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果真跟那个孽种一样无情,说的话也都一模一样。」 南歌并不清楚她口中的孽种指的是谁,不过也没兴趣知道。 静默了小会儿,姚氏恢復了原来的模样,脸上挂着和蔼至极的笑容,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哀家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争了这么多年了,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你斗不过他。而且,哀家现在不想杀你,不过你也不用感到庆幸。 因为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半个月,你就好生看着自己如何变得苍老,如何耗到生命的尽头,这滋味,可是比杀了你还要令人兴奋。」 说完之后,姚氏迈着步子离开了。 南歌没有拦她,幽邃的眸光蕴着无尽的凉薄。 若不是自己故意让人漏出的破绽,姚氏真以为她能进得了皇宫?既然进了就把尸体留下吧,包括保护她的那个人。 几个时辰后,姚氏的死讯传出。 又过了几天。 南歌让人把镜子都拿出去了,她的手中微颤着地端了一碗药,旁边跪着一个小丫头,泣不成声,哽咽着,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 「主子,下面的人已经去找解药了,你把碗给我好不好。」 南歌勾了勾唇,平静而安详,「潇潇,你跟了我这么久,你该知道的,我不愿变得那么丑,姚氏已经死了,南祁枫我是杀不了了,便宜他了。」 「主子不要喝好不好,太,太师会帮我们的,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主子……」洛潇顶着两个红通通的眼睛,脆弱又可怜地望着她,生怕她直接喝下去。 南歌目光露出些许的怀念,声音温柔而轻和,「我就是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模样,这药效太大了,我现在脸上都起斑了,不好看了,反正都是没救的,就再保留我最后一点点尊严,我不想死得太难看了。」 洛潇一慌,立马起身,想将南歌的药打翻,可是已经迟了,她的双手落空,眼见着南歌喝了下去。 「主……主子。」小丫头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 南歌皱眉喝了半碗,就将它放到了一旁的台柜上,「原来这药这么苦。」 「潇潇,我困了,想躺会儿,去外面守着,别让人打扰我。」南歌眉梢紧蹙,喉咙涌上的甜腥她快包不住了。 洛潇愣了大半晌,心中一阵阵窒息的感觉,她知道自家主子爱美,也知道她不愿让别人看到她最后的模样。 迈着极其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外挪。 这几天她一直陪着南歌,当她进来伺候,看到南歌手中端着的药时,她就知道那是什么药。 可是她阻止不了…… 一口甜腥涌出,落在雪白的地毯上,开出了朵朵极其娇艷的血色之花。 女孩儿睡得早了点,所以她没有看到之后某个人闯进了宫殿里,没有看到他极尽宠溺极尽情深的眼睛,也没有看到他端着旁边剩了一半的药,嗔怪她既然怕苦,为什么还要喝…… 更没有看到他温柔之后的癫狂,和他制造的那场震撼了整个京都城的炼狱火海…… 梦醒时分,那避无可避的一幕幕画面,让南歌满头大汗,即使睁开了双眼,那些经歷过的事情还是像毒蛇一样缠在她,连唿吸都是那么艰难。 她缓了很久,目光所及,都是未曾见到的场景。 这里一看就知道是一间暗室,药草味十分浓郁,苦涩中回甘,起身时手臂的刺痛让她皱了皱眉。 那一层层纱布下面包裹的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伤口,这真实的疼痛感倒是让她清醒了些,不再一直去想那些彻骨难忘的回忆。
第36页 南歌顺着暗道往外面走,转过角,一道正在沉睡的身影赫然印入眼底。 「胥容?你怎么在这儿?」南歌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不过这一声也足够让打盹的某人惊醒。 「长公主!」胥容瞬间弹开椅子跳了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睡意,他一脸吃惊地看着扶在墙壁的女人,「你怎么就醒了!」 宁长鸢这个不靠谱的,不是说天亮之后才会醒吗?那现在这算什么?破医术!亏他之间还夸过他! 南歌皱眉看向他,「我不该醒吗?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还伤了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着,语气不免重了些,胥容忙摆手,「不不不,这不是我做的,你这么说的话误会可就大了!」 顿了顿,又觉得没对,然后又点了点头,「好吧,是我做的。」 不对,可这是太师府!等胥容脑子想起来,南歌已经往外走去了。 胥容忙追上去,这下完蛋了! 第21章 发现 太师府的暗道都是由烛火照着,依稀有几根细长的的月光从缝隙里透了进来,没有多一点光亮,能感觉到的只有星星点点渗进来的凉意。 「长公主,你身体还未好,先去休息吧。」胥容追了上来,他见南歌执意往外面走去,不免有些慌了。 南歌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脚步未停。 胥容心一横,直接越过南歌,伸手将她拦住了,「长公主,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出去。」 见他挡着,南歌也没有跟他动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身体怎么了?之前在碧月阁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出现问题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胥容一噎,硬着头皮说道:「你之前喝了茶,那茶里有毒,刚刚我让人替你解了。」 听着他的鬼话,南歌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指了指他的手臂,「给我挪开!否则不介意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骨折,不过我也会让人给你接上的。」 胥容满头黑线,他又不能真的跟南歌动手,尤其还是在某个腹黑男人的府上,万一磕着碰着哪儿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缓慢着挪动身子,并在做最后一丝挣扎,「长公主,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就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歌淡淡地看着他,之前糟心的情绪被眼前这个傢伙冲散了不少,「比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拦我出去,外面好像更吸引人。」 「你出去了一定会后悔的!」胥容嘆了一声,耷拉着头,生无可恋地看着女孩从他的身侧走过,然后走到醒目的机关前,扭开了暗门。 月光疏疏密密地从树叶间透下来,大地都度上了一层银色的光,凉风中似夹杂着几分虚幻迷真,让南歌只顾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世界,别无他想。 胥容知道瞒不住了,悄悄从南歌身后熘走,这事他解决不了,是谁做的总要来承担责任。 就着阶梯往前走,南歌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后门,不对,在太师府,这应该是地牢的入口。 「我怎么会在这儿?」南歌喃喃着,之前的烦闷与不悦似乎因为地点的原因慢慢在消散。 忽而肩头一暖,南歌侧眸看向给她系披风的男人,此刻他如玉华般的俊颜清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蕴着清辉,比平时更令人迷醉了些。 「公主,夜深露重,怎么出来了?」宁长鸢如云水般轻柔的声音拂过耳畔,即使再平静,宁长鸢也控制不住自己还在狂跳的内心。 他被景于叫去说了些急事,等他处理完准备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胥容着急忙慌的身影,本以为是南歌出了什么事,好在女孩安然无恙,不过她醒了过来,这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也不知是好事坏。 宁长鸢安静地立在南歌身旁,那两道影子静默,圆月之下,融成一处与世相安的风景。 「我怎么了?」南歌转头,潋滟的魅眸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醒来看到的人是胥容时,即使知道胥容不会拿她怎么样,可见他神色紧张,又顾左右而言他,她的心一直都提起,可是如今见到宁长鸢,好似所有的担忧都放下来了。 没有抱怨,也没有斥责,有的只是浅浅的疑问,她知道宁长鸢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她带到这里,而且她还是在那么奇怪的地方醒来的。 宁长鸢拿出手帕,将南歌额上的汗渍温柔擦去,「公主做噩梦了。」 南歌轻轻呓语的时候他也正守在旁边,听着难免也会陷入那段悲伤的记忆里。 当时他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南歌永远沉睡在了他的怀中,此后,他自己便再无意悲喜。 他握着女孩的手,心里不止一次念着,那时候,寂寥又无牵挂地活着,那种飘忽无寄的感觉,比之刀剑入骨还要疼痛难忍。 所以后来在景于有事找他的时候,逃离似地离开了暗室。 「嗯。」南歌点了点头,「梦到了一些真实但是却伤人至深的场景。」 今世,她定要让姚氏把一桩桩债全部还清。 宁长鸢眼里所触,全是南歌,他似安慰地搂过女孩儿的肩膀,「都过去了,下次做噩梦我一定叫醒你。」 本可以坦白一切,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现在还不是全部都告诉南歌的时候。
第37页 南歌的目光落在身侧的男人身上,南歌挽唇,眼底忽然氤氲着无尽的想念,也许很早的时候起,她就不愿再孤身一人面对这冷清的世间,想要一个肩膀靠。 「臣送公主去歇息吧。」说着,宁长鸢将人往回带。 「等一下。」南歌总觉得自己刚刚是因为梦里的事情太伤感了,被他煳弄过去了,「你还没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我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宁长鸢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今天公主在碧月阁跟那个女人比武的时候,不小心中了她的毒,下午喝茶的时候晕倒了。」 宁长鸢心中有数,上一世南歌服药的时候都还不知道这药是什么时候下的,若是此时跟她说,只怕她会更难受,或者会去找姚氏报仇。 南歌皱眉,其实她已经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晕倒的了。 不过听到宁长鸢的话,南歌没有任何怀疑,「是你让人帮我解的毒吗?」 宁长鸢点了点头。 在南歌的记忆里,他应该是不会医术的。 同样的夜里,难眠的不止他们俩。 姚凌儿窝在岳少辛怀中,俩人坐在塌上透过轩窗望向外面高挂的月亮。 「小侯爷,将军府有消息了吗?」姚凌儿娇俏的声音响起。 岳少辛紧抱着怀中的美人儿,嗅着女孩身上的浅香,「将军府的消息哪里是那么容易打探的,要不我们先休息?」 听到他的话,姚凌儿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她即使跟岳少辛有来往,可是也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给他。 可是上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俩人竟然都情不自禁了,第二天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她的胸口都要炸开了,可偏偏这个人是姑姑器重的,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了清白,偏生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 从那日起,姚凌儿就知道自己跟宁长鸢再也没有希望了,如今她没有办法只能抱住岳少辛这一颗大树,即使知道这人是个风流不羁的纨绔子弟,可是也没有选择,至少他的身份地位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 加上自己也是太后的侄女,岳少辛也不敢怠慢她。既然她得不得,南歌也休想得到。 「小侯爷,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姚凌儿不满地嘟着嘴,倚在岳少辛的怀中。 岳少辛伸手摸了摸姚凌儿的脸蛋,「怎么可能,你一直都跟在太后身边,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说的话,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毕竟他自认见多识广,可是姚凌儿说的这种药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哪有药那么久才见效,这种东西拿来有什么用,他真的不能理解。 「那我们再等等好不好?我就想知道南歌身体里的毒素到底有没有被催化。」姚凌儿环住岳少辛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上面。 「好好好。」岳少辛对于这个太后的侄女还是挺上心的,毕竟她的撒娇岳少辛还是很受用。 俩人在软塌上腻歪了好一会儿,彼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姚凌儿,非常激动地从男人的怀中跳出来,「直接进来吧。」 一个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向他们行礼之后,便直接说道:「启禀小侯爷,属下问过在将军府当差的侍女了,他们说长公主在回去不久后便说困,一直在房间里休息,连晚膳也没用。」 「知道了,你退下吧。」岳少辛忙挥了挥手,不愿意让这些侍卫打扰到他的美好时光。 他将姚凌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下放心了,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姚凌儿根本收不住脸上的笑意,原来这件事是真的!她如今知道了南歌的一大弱点,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她舒心的了。 岳少辛嘴角的笑容肆意放大,一把将姚凌儿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他实在不理解女人的想法,对他来说,一劳永逸才是最好的,这么磨蹭不知道能起什么效果。 太师府。 因为今晚的月光难得一见,南歌睡了很久才起来,故而还不愿意这么快就回去休息。 所以俩人去了庭院中,坐在凉亭里,宁长鸢让人拿了一些瓜果和精緻的点心放在桌上,他们安静地坐着。 「长鸢。」南歌在静下心来之后想了许多,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还是有很多困惑,「我表哥当时也在碧月阁,他就任由你将我带走了?」 「白公子并不知道此事,当时事发突然,臣急着救公主,所以没有管那么多。」宁长鸢解释道。 「可是我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去,外公他们会担心的。」 「这些臣都安排好了,公主安心就是。」 其实今日见到胥容之后,南歌心中还想起了一件事,但是有些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宁长鸢看了她一眼,「公主有话不妨直说,不必跟臣有所顾忌。」 「你跟北麟王世子认识?」南歌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看起来,你们好像还很熟的模样。」 几乎每次她跟胥容见面的时候,都会有宁长鸢出现,加上这一次,那个暗室里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宁长鸢都是没有避讳那个人。 宁长鸢在听到胥容跟他说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于是果断承认了:「嗯,臣跟他是多年好友。」 南歌静默了一会儿,想了想方才开口道:「既然如此,我跟他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之前他敢去南祁枫面前求娶我,是你授意的?还是说他在跟你开玩笑?」
第38页 风轻轻吹拂着两人的衣衫,幽寂的夜里似乎都能听到虫鸣。 在南歌刚才提问的时候,宁长鸢心中便已经清楚女孩儿在怀疑什么? 迟迟未开口,他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才能让女孩对他毫无芥蒂,可是好像没有解决的方法。 「是。」宁长鸢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微微捏紧,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坚决与复杂。 「为了什么?」南歌淡淡地问道,没有生气,也没有因为被算计而恼他。 宁长鸢皱眉,几乎就在嗓子眼儿的话,可是面对南歌毫无防备的目光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为了娶我是吗?」南歌见他不答,随之开了口,「你想通过流言逼我嫁给你,刚开始你觉得我可能还会拒绝,可是后来都已经涉及到两个国家,那个时候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南歌的声音很轻,就是这样让宁长鸢心里更慌乱了些,他面无表情,拳头紧握,没有争辩,像是一个罪名清晰,已经在等待判决的人。 逾时,南歌轻嘆了一声,她起身走到宁长鸢的面前,附身看向他,「其实你不用这样做的,万一被南祁枫查出来,会染上麻烦,你不仅算计了我,同时也算计了他。」 宁长鸢抬头,对上南歌绝艷的双眸,正要解释点什么,却被南歌下一句话给怔住了。 「宁长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嫁给你呢?我在宫中被软禁多时,后来南祁枫跟我说留在京都的事,我原本是想要答应的,可是后来你来了,事情没有结果,我本想着也可以慢慢来,后来却又传出了我跟胥容的流言。」 南歌目光落在男人紧握的双手上,她的心骤然有些疼。 原来,他也会紧张的是吗。 宁长鸢站了起来,他没忍住,一把将南歌抱进了怀里,「南歌……」 「嗯?」南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 「我不会道歉的,做了这些事我从来不后悔,我知道这样你会不高兴,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不会伤害到你的方法。」宁长鸢沉声道。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的东西他都不会避忌,更不会相让,他怕自己过于强势的手段会吓到她。 经歷了上一世之后,他更明确了要将南歌困在身边的决心,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守护了一世,难道还要再看着她不爱惜自己,再放纵她一生吗? 他办不到,尤其是知道南歌也是重生回来的时候,他再也不想等了。 「哦。」南歌撇了撇嘴,继续将脑袋埋在他的肩侧。 经歷了一世以后,她知道宁长鸢过于不像表面那么温文尔雅,毕竟是当太师的人,有点手段也正常,霸道一点也正常。 反正对她霸道,宁长鸢也不止一次了。 「南歌,那天你答应嫁给我的时候,可知我有多高兴?」宁长鸢轻抚着女孩儿的头髮,浅言温语。 「我知道。」南歌小声说道。 「那是我这么久以来,最欢愉的时刻。」 「谢谢你……」南歌眼眶红了,眼珠子转了转,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 这一句谢谢,包含了南歌两世的情感,千言万语聚集到嘴边,也敌不过一句感谢。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临近中秋了,那天晚宴上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姚氏暂且除不掉,她的侄女,会自掘坟墓。」 第22章 吵架 「届时也不会再有碍眼的人,来惹你不悦了。」 宁长鸢的话让南歌很放心,她本来也想找个机会将姚凌儿那个女人给解决掉,如今她自己跳进来,也就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地上的两道影子交叠,似乎这夜里,温度也添了几分。 南歌推开宁长鸢,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宁长鸢此刻心爱的人在怀,眉眼间皆是笑意,「公主问便是,臣自然知无不言。」 顺手拢了拢南歌的披风。 「如果有一天,我变丑了,变老了,可是你正值风华之年,你还会要我吗?」 其实不止宁长鸢,南歌的心里,同样不安,而且她刚刚又做了那样的梦,当时她攻下皇宫之后,就把宁长鸢支开了,所以她一直都没见过他,也不敢见他。 一听到是这个问题,宁长鸢浑身的血液似乎在逆流,触到南歌披风的指尖寒凉,手上的动作顿在空中,思绪也似乎在此刻停止了。 「会要吗?」南歌一咋不眨地看着他,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会。」宁长鸢声音中携着十足的坚定,狭长的眸中是全然的认真,「那你呢?如果你真的成了你所说的那样,会不会选择逃避?或者说……直接放弃生命?」 「我……」南歌哑言,她完全没想到宁长鸢会问她这个问题。 他所说的,不就是她上一世所选择的吗? 南歌沉默了。 「怎么了?不能回答?」宁长鸢双手捏着女孩的肩膀,不自觉用力,他倾身与她平视,执着的眼神,誓要听到女孩的回答。 最终,南歌没有骗他,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说道:「会。」 倏然,宁长鸢眸子里的期待消失殆尽,转而是愤怒,十足十的怒火,一种几乎将自己焚尽的火焰正在身上游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具侵略性,晦沉冷漠的眸光死死顶着面前的女人。
第39页 声音更是冷得如冰川袭来的寒风般刺骨凛冽,握着女孩肩膀的手不断加重力道,「南歌!你再说一遍!」 南歌肩膀的疼痛让她瞬间从回忆中走出,她惊讶地瞅着面前几乎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的男人,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你怎么了?」 她没想骗他,只是按照最有可能的发展回答。 「你还问我怎么了?」宁长鸢咬牙,他极力控制着,才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你为什么要放弃?你到底有没有心!」 南歌面对瞬间暴怒的男人有些理解无能,肩膀的疼痛清晰地告诉她面前这男人是真的生气,怒火滔天,南歌皱眉,「不是你让我回答的吗!」 「好,你很好!」宁长鸢的声音依旧冷得掉冰渣子,双手放开了她,接着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似乎觉得太难,运着轻功直接消失了。 南歌:「!」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人走上前来,南歌才收回了视线。 这男人还是第一次跟她发这么大脾气!不是一个问题而已嘛,而且都说了是如果! 她一想到自己面对这个问题时候的解决策略,也没什么问题啊,毕竟她已经选择了。 「长公主,太师吩咐,让奴婢带您去清歌院休息。」一个侍女走到南歌跟前,跟她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说道。 南歌吹了半天的凉风,本来是有些睏倦,但是突然被宁长鸢这么一闹,她觉得今晚可能要失眠了。 第二天南歌准备回府的时候,只看到书宜。 「公主,属下送您回去。」 「你主子人呢?」南歌昨晚回去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早上起来顶着两个浅浅的眼圈,幸好脂粉能遮,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见人了。 「主子昨夜去了书房批公文,方才让属下送公主回去的时候,仍在书房。」 「额……」 见书宜欲言又止的模样,南歌挑眉,「有话就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书宜脸上有些不自然,「公主,主子昨晚一夜未睡,今晨,也还未用早膳。」 主子其实很少将情绪外露,昨天晚上他那几乎抑制不住的怒火把他吓了一跳,好在主子没有迁怒,不过他跟景于兢兢战战地侍奉在一旁,也是很艰难。 而他敢肯定,主子生气的原因一定在于这位未来的夫人身上。 南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然后没有犹豫地就朝外面走去,「不是要送我回去吗?还不快点。」 书宜嘆了口气,跟了上去。 皇宫。 南祁枫刚上完朝就被姚太后叫到了仪安宫。 姚氏一身凤袍,端坐在椅子上,雍容华贵。 她和蔼地跟南祁枫说着话,言语之间皆在关心帝王的生活起居和饮食。 南祁枫也笑着应和,没有半点不耐。 「对了,中秋宴快到了,哀家想着,这一切从简,但是氛围又不能少,索性就让朝中大臣带着妻女,咱们也好热闹热闹。」 姚氏完全是秉着商量的语气,在跟南祁枫讲话。 闻言,南祁枫并没有拒绝,「中秋宴都交给了母后去办,儿臣放心,母后做主便是,不用特意寻求儿臣的意见。」 「其他的事,母后自然不会问你,不过这一次……哀家是想着,陛下如今登基,身边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所以想趁着这次机会,在众位世家小姐中,给陛下选个贴心的人。」 姚氏温婉地说道,一脸慈祥地看着少年帝王。 南祁枫皱眉,中秋宴变成选妃宴吗? 「陛下,现下你后宫空无一人,这样也不像话,就算不选多了,先挑一两个封妃也行,不然大臣们会议论的,未免到时候他们上摺子请陛下纳妃,在朝堂上闹开,不如现在先选了,也少些麻烦。」 姚氏语重心长的说道,仿佛一切都是为了南祁枫好。 「好,儿臣答应便是,辛苦母后了。」姚氏这话什么意思,南祁枫心中跟明镜一般,只怕他现在不答应,过几天,御书房请他纳妃的摺子就会堆不下了。 几天以后。 京都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即将纳妃的消息,时间就定在这次中秋宴会上。 这样的消息一出,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坐不住了,每天都能看到各种先生进出官员府邸,街上布庄的生意也越发红火。 每天都能看到各种打扮娇艷的女子上街,买珠钗首饰什么的。 碧月阁中。 因为朝臣都被转移注意力了,南祁枫也是难得清闲几天。 他一身墨袍,金冠束髮,手中握着一把青鸾摺扇,俨然一世家公子。 「姚氏如今倒是精神了,也不知道她在那天晚上又会掀起什么风浪。」 宁长鸢坐在南祁枫不远处,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紫砂茶杯,一袭白衣将人衬得更具风雅。 听着南祁枫的话,宁长鸢轻挽了挽唇,「这次无论她能掀起什么风浪,得益的终归还是陛下。」 「你以为孤像太师这般,心里总是惦念着儿女情长?」南祁枫才刚登基,本就无心此事。 「是不是陛下只有经歷了才知道。」宁长鸢坦然面对他的揶揄,「而且若是能选个后宫之主,说不定也能让姚氏交出凤印。」 「这话说得轻巧。」南祁枫何尝不想让她把凤印交出来,「只是皇后的人选哪里有那么容易,既要孤喜欢,也要能让朝臣们闭嘴,更能让姚氏交得心甘情愿。」
第40页 「这综合下来,也就只有姚氏的人能满足。不然她是不会轻易放权的,这女人总有那么多理由,让人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宁长鸢分析着。 「所以说这凤印还是先别想了,你先替孤想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不选中姚氏的人。」南祁枫好不容易出来休息一下,结果谈到这种事,莫名觉得心烦。 宁长鸢悠闲地喝了一口茶,「陛下,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 「什么?」南祁枫揉着太阳穴的手停了下来,黑如点漆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 「中秋宴会上,姚氏夸谁,推荐谁,你直接就不要考虑。」宁长鸢淡淡道。 南祁枫:「……」 街道上。 南歌自回来后,这几天也偶尔会熘出门逛逛,太师府送给她的东西依然照常送,可是一直都没见到宁长鸢。 之前送她东西的时候,太师大人偶尔会赋诗两首,或者写几句关心的话,这两天估计是气的不轻,每次送的东西依旧贴有一张纸条,不过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纯白一片。 几乎就是□□裸地告诉她,本太师还在生气。每每想到此,南歌都莫名地想笑。 最近热闹,各个店中应该也进了不少好货,南歌打算去瞧一瞧,顺便买点东西,哄哄某位爷。 因为中秋宴的缘故,从南国各个州也来了不少的官员,其中从境州来的刺史家的小姐,是南歌的旧识,俩人接触的时间比较长,彼此之间也最熟悉。 窦萱也是将门之后,当初跟南歌俩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这打了一架后,感情也慢慢上来了,就成了至交。 小姑娘要比南歌大个一岁,她长着一张极美艷的面孔,如果说南歌魅世倾城,窦萱就是妖精转世,一嗔一怒间皆是妩媚。 南歌比之窦萱还多的,便是周身的那一分疏离与清冷,窦姑娘喜欢笑,一不留神就容易陷进去那种。 所以,让州刺史大人最烦恼的,不过是常年不断的人来刺史府提亲。 为此,南歌不止一次拿这个跟窦萱说,「你最好还是戴个面具,不然窦叔该把你关起来了。」 窦萱拉着南歌的手,十分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本小姐好不容易来京都城看你,少拿我爹说是,要不是他跟我娘,我还不会生出这么一张脸呢。」 南歌嘆了一口气,无力地被她拉进一家玉饰店铺中。 店中饰品琳琅,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掌柜的都在亲自招待各位夫人小姐。 「这个好看吗?」窦萱选了一只朴素的白玉簪,上面有她喜欢的荷花。 南歌看了她一眼便摇了摇头,「大小姐,你自己什么样心中没点数吗?这种不适合你。」 说着,南歌从旁选了一只红宝石镶嵌的金步摇。 窦萱嘟囔着嘴,念念有词地走过来,「我就看看也不行嘛。」 「行。」南歌无奈地看着她道。 然后自己走到男饰那一边,看看有什么能给宁长鸢买的。 环视了一圈,南歌的目光落在柜檯上紫金盒子里的一根墨蓝色髮簪上。 那簪透着低调的贵气,上面的花纹呈迴旋状,清雅中不失稜角,虽然没有看过宁长鸢戴这个颜色的髮簪,但是莫名的,南歌就是想给他买。 「掌柜的,把那只拿给我看看。」南歌抬手一指。 听到声音,就马上有人过来,帮南歌拿了下来,「这位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今天刚到的新货,小姐是为兄长选的吧?」 「差不多。」在外人面前,南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宁长鸢了。 不过掌柜的都成了精,一看南歌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立马说道,「这簪子可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不过看小姐这通身的气质,钟情的男子也定然不一般。」 接着掌柜的还好一通夸,南歌被他忽悠得云里雾里,直接点头了。 「掌柜的,这个簪子还有吗?」一道雅意的声音传来,南歌的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声音好似有些熟,南歌朝来人望去,只见他一身玄色锦袍,一张脸雌雄莫辨,精緻立体的五官有些柔和,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不会让人觉得疏选,薄唇上弯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迟倾! 「姑娘,在下脸上可是有东西?」来人浅笑温和地说道。 南歌忙掩下心中的震惊,转过头来。 「抱歉这位公子,这枚玉簪仅此一个,已经被这位小姐订了。」掌柜的十分抱歉地说道。 迟倾遗憾地看了台上的玉簪一眼,「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 「公子等等。」南歌着急出声。 「嗯?」迟倾转过身,「姑娘可还有事?」 「这玉簪,我送给公子。」南歌将盒子拿在手上,很是爽快地递了过去。 迟倾眸中晕着浅浅的笑意,「君子不夺人所好,姑娘既先拿到,就是姑娘的。」 「我拿着也只是看看,还未付钱,你拿去付了就好。」南歌很执着。 迟倾凝了她小会儿,也不推辞,「那便谢过姑娘。」 迟倾拿着盒子走到柜檯付钱。 南歌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已经买了好几根钗的窦萱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躲在玉店的一旁。 「看上他了?」窦萱一脸的好奇。
第41页 南歌抬手捏了捏眉心,「别胡说!」 「那你为什么送他玉簪!你不是有你家宁太师了吗?把送他的送给别的男人!」说完,窦萱简直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南歌小声道:「他救过我。」 「原来是这样。」 不久后,迟倾就出来了,玉树临风的模样很招小姑娘喜欢。 可是南歌却从那人身上看到了一丝孤独与落寞。 估计见到他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个世家公子,可是南歌却知道,其实,「他」是个女孩子,不过是会一点易容术而已。 她从来没想过这一世,会在这里遇见她。 迟倾,熙国郡主,上一世她嫁给了南祁枫,可这段带着目的的姻缘註定没有结果。 熙国和南国向来不合,前世有一次自己差点被南祁枫抓住,还是她救的她…… 原来这么早,她就来了京都城。 上一世南歌没能参加中秋宴,这一次,又会发生些什么? 「别纠结了,我们去碧月阁用膳!」说着,这位风风火火的大小姐立马将南歌往一旁拉。 第23章 和好 窦萱拉着南歌进入碧月阁的画面很不凑巧地纳入楼上俩人的眼底。 宁长鸢他们的包厢几乎可以将大厅内所有的景象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和南祁枫有一点很像,俩人都喜欢这种掌控感。 「皇姐来了。」南祁枫见到对面的人发神,出声道。 「嗯。」宁长鸢眉目微凝,将手中的杯盏转了一圈,「公主和窦家大小姐许久未见,这几日经常一起出门。」 南祁枫将手中的摺扇收了起来,「这位大小姐孤倒是有点印象,之前帮着皇姐在境州处理了不少乱子,而且窦言嵩这个做刺史的,就连父皇当初都赞扬过,这一家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陛下可是有想法?」宁长鸢挽唇。 「别闹了。」南祁枫语气重了几分,生出些许的无奈感,「你没觉得这位大小姐跟皇姐有点像吗?孤看着连一点念头都没有。」 宁长鸢挑眉,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这个臣倒是没觉得。」 闻言,南祁枫心中瞭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窦萱把南歌拉进去之后,满是欣喜,「这几日都在将军府吃的,早闻碧月阁的膳食精緻可口,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 「大小姐,我们将军府又没亏待你,至于这么说么?」南歌扶额,对这位一来京都城就变得异常热情的女孩有点招架不住。 窦萱抚着南歌的肩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哎呀,没说将军府不好,我就是喜欢到处玩嘛。」 「二位姑娘,来用膳?」小二迎了上来。 「还有包间吗?」窦萱环视着四周的人,忽然发现应该早点来的。 小二抱歉地说道:「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最近京都城里面来了很多人,现在这个点只能在大厅了。」 窦萱想了想,「好吧。」 小二也是个有眼力的人,这两位姑娘气度不凡,他知道自己不能得罪,恭敬地将她们安排到大厅一个比较好的位置上。 宁长鸢从轩窗看过去,只能看到南歌的一个侧影,女孩儿支着头,应该是有些累了,绝艷倾城的脸上难得洋溢出笑容。 看来这几日,她过得挺开心。 此时他们包厢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衣着不凡的男人,云泽五官俊逸,一身黑色锦袍,身姿修长,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不过这可不是一位安分的主。 「臣见过陛下,见过太师。」 「知道回来了?」南祁枫轻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云泽行礼之后,定定地站在不远处,妥妥的安全距离,他拱手,面上一派恭敬,但是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令人欢喜了,「陛下给臣连发了三道圣旨,若再不回来,怕等待臣的,就是降罪诏书了。」 云泽是当今文坛大家云阁老的嫡孙,可是这人偏不喜拘束,一心只想游歷四海,远离纷争。 可是身在皇城,哪里能由得他做主,这么些年放任地也够久了,当他从别国赶回旧土的时候,已是新朝。 「你心里有数就好。」南祁枫也没有怪罪之意,他是个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了,「过来坐。」 「多谢陛下。」听到吩咐,云泽没有丝毫犹豫就坐了过去,面上挂着灿灿的笑意。 这三人坐在一起,若是不论身份,也算得上知己好友,只是时过境迁,时光不带,总有些东西在悄然间改变着什么。 云泽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臣先恭喜陛下,喜得佳人。」随后一饮而尽,一副满足的模样。 南祁枫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停下手中的筷子,「你这声恭喜是不是太早了点。」满满都是幸灾乐祸之意,莫名有些膈应。 「早晚而已。」云泽依旧笑得温和,转而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宁长鸢,「这我走的时候,太师就孤身一人,没想到过了好几年,太师的六根还是这么清静。」 宁长鸢扫了他一眼,随手给云泽夹了一块雕花的胡萝蔔,「刚回来,多吃点。」 云泽愣愣地看着碗中的胡萝蔔,从刚才的邪笑转到满脸诧异,「宁长鸢你变性子了?什么时候懂得关心人了!」 宁长鸢慢条斯理地吃着,并没有看他,「给你补脑的。」 云泽:「……」
第42页 南祁枫风轻云淡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哼。」云泽冷哼一声,手上的筷子直接将碗中的胡萝蔔一分为二,「也难怪你心中不悦,今天在玉饰店我可是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云泽说着,对面的俩人都没什么反应,直到 「昭元公主竟然已经有心上人了!」 话音一落,宁长鸢和南祁枫都愣住了。 宁长鸢面色不改,只是心中难免还是漾起了微波,眸光转向他,声音比之刚才更轻了些,「你怎么知道的?」 南祁枫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宁长鸢,随后也将目光移向了云泽,想听听他怎么说。 见宁长鸢面不改色的模样,云泽以为他在死撑,毕竟这位爷可是惦记人家许久了,能让他就此死心也好,便道。 「我也是昨日才回来,这偌大的京都城变化这么大,今天趁着……」 「说重点。」宁长鸢直接出声打断他,脸色冷沉。 云泽忍住,深吸了一口气,对于一个马上要痛失所爱的人,他还是宽容一点好了。 「然后就是我在看玉佩的时候,昭元公主进来了,她为朋友选了钗之后,走到男式这边看上了一根玉簪,那玉簪我瞧过了,深色,玉质佳,一般人还真不敢戴。 当时我听到掌柜的在跟她说话,知道了她是为自己心上人选的,这么用心地挑东西,估计那人在她的心中地位不轻。」 说完之后,云泽有些同情地看向宁长鸢,不过某人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不是难受,反而像是……春意荡漾。 云泽愣了会儿,这傢伙莫不是受了刺激,疯了? 想着,云泽话锋一转,马上劝道:「不过你也别太难受了,因为后来店里出现了一个如玉公子,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公主都不认识他,就想也没想直接把玉簪送给他了。 所以原谅我刚刚口误,这位心上人应该也不是很重要……」 包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云泽眼见着宁长鸢的脸色骤变,从晴空万里到阴云密布,浑身阴鸷的气息让他顶着铺天盖地的压力,以至于最后的话越说越小声,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云泽一脸疑惑地看向南祁枫,这人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迟钝? 南祁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语。他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云泽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宁长鸢这人虽然看上去温润雅逸,可是他深知这人的手段,腹黑起来,简直要人命。 「没事。」宁长鸢沉声道,随之将手边的茶杯移开,斟了杯酒,一口烈酒下肚,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宁长鸢心中有一股火,几乎是从头焚到脚,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几乎占满自己所有的理智。 「知道那人是谁吗?」 云泽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在京都城里也没有看到过他,不过此人气宇不凡,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陛下,臣有事先出去一下。」宁长鸢起身,向南祁枫行了一礼。 南祁枫点了点头,恩准,「嗯。」 宁长鸢打开门,景于立马过来,「主子。」 「去问问跟在公主身边的暗卫,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顺便查一下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宁长鸢冷声吩咐道。 景于微讶,有暗卫跟着公主他是知道的,不过平日里主子从来都不让暗卫来回禀长公主的消息,只负责她的安全。 这一次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没有耽搁,景于领命之后立马就去调查了。 宁长鸢单手握着栏杆,目光落在下面吃的正欢的女孩儿身上,狭长的眸子深幽似海,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窦萱没忍住,点了一桌子的菜,俩人根本吃不完。 感觉到撑了,窦萱颤颤地放下筷子,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好像,有点多了。」 南歌贊同而无奈的点了点头,「知道就好。」 「一时高兴。」窦萱嘿嘿一笑。 吃得差不多了,俩人起身准备去付钱,却碰到了两个极度不想遇见的人。 姚凌儿如今算是自暴自弃了,反正她跟岳少辛已经发生了关系,而和宁长鸢已经不可能了,索性俩人就经常一起出入各处。 「长公主。」姚凌福了福身子,纵使再不满,面对南歌的时候也要低上一头。 「见过长公主。」岳少辛笑着向南歌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转眸看向窦萱,有些惊喜,将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不知道是哪家千金?」 窦萱皱了皱眉,她对京都城的这些权贵都不太熟悉,虽能察觉出这人的不轨之意,但毕竟是在外面,而且看他的服饰也知道身份贵重,不知是哪个皇亲国戚。 想了想,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回了一礼,「境州刺史之女,窦萱。」 「原来是窦小姐,幸会。」当着南歌的面,岳少辛也不敢有其他举动。 姚凌儿看着岳少辛的举动,气得脸都青了,她都还在这儿,他就对别的女人献殷勤。 见南歌不理他,岳少辛也没有在意,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窦萱的身上,一副大方的做派。 「既然有幸在此与长公主和窦姑娘相遇,那这一餐就算在我的头上,窦小姐远来是客,我总得尽尽地主之谊。」
第43页 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柜檯边站着的掌柜。 姚凌儿恨恨地盯着岳少辛手中的银票,手中的帕子已经恨不得撕碎。 南歌不搭理他,只是不想让他在自己面前碍眼,废话说够了就离开,更不要说让他付钱了。 可是原本阻止的手已经伸出了一半,眸光不经意瞥到一旁的姚凌儿身上,看到她的表情,南歌唇角微勾,又将手收了回来。 既然有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她成全便是。 窦萱默默地在一旁,打量着这几人,估摸着他们的关系不简单。 掌柜的认识南歌,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待他们安静下来,刚准备说话,南歌又道:「小侯爷这么快就将银票递了上去,这让本宫都不好开口再买酒了。」 岳少辛拿着银票的手微微一僵,随后好脾气地看向南歌,「长公主客气了,酒也一併算在我的帐上。」 他向来挥金如土,经常为美人抛掷千金,区区酒酿,他还不放在眼中。更何况……岳少辛侧眸「含情」地看了眼一旁的楼萱。 「掌柜的,拿五坛琼华公子亲手酿制的秋露白,稍后派人送到将军府上。」南歌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话一出,岳少辛笑了这么久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裂痕。 京都城的人都知道,这碧月阁有位琼华公子,其酿酒技术可谓登峰造极,凡是经他之手酿制出来的酒,味香醇厚,无人能及,同时,这价钱也是无可相比,千两一斤。 而南歌这一上来就直接要了五坛。 这话一出,掌柜的倒是高兴,欢天喜地的就让小二抱了五坛酒出来。 盯着这一坛坛的酒,岳少辛彻底笑不出来了,这得多少钱!面露震惊,岳少辛也就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 掌柜的笑靥盈盈,直接拿起算盘,算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岳少辛心头一颤一颤的,似乎都是银子的声音,还有心碎的声音。 姚凌儿将头低得很低,她现在不会蠢到当着南歌的面跟她作对,现在她只想降低存在感,即使心中充满恨意,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一共是五万五千六百两,六百两我就给去掉了,总共五万五千两就好。」掌柜的算完以后说道。 岳少辛想吐血的心都有了,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吃个饭,陪美人逛逛街,最多也就花个一二千两,哪里会花这么多! 「额……」 「怎么了?小侯爷,付不起帐?」南歌轻笑一声,白皙的手搭在柜檯上,手指在上面轻点着,红唇轻启,「不是所有的帐小侯爷都付得起,下次说大话,或者想表现英雄的时候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千万别轻易开口,也不要以为所有的姑娘都一个样,随意到任你摆布。」 话音刚落,姚凌儿眼底的恨意更甚,任他摆布,这意思是在说她吗? 南歌哪里看不出来岳少辛就是对窦萱有意,这人的脑子完全没有继承到他的父亲,却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祸害了不少姑娘。 岳少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不是因为他忌惮白家,还有宁长鸢,他怎么可能会将一个有名无权的长公主放在眼里! 他拳头紧握,脸色阴沉,狠狠地甩下几张银票就走了,估计也就只够他们自己的饭钱。 姚凌儿看了眼岳少辛,也忙跟了上去。 「小歌,刚才只顾着教训那个道貌岸然的傢伙了,我们好像也没有带那么多钱出来。」窦萱扯了扯南歌的衣袖,小声说道。 南歌:「……」 似乎是看出了她们的困囧,掌柜的憋了许久的话总算是说出来了,他身体往前倾,小声说道:「长公主,刚才太师已经派人来过了,您需要付的钱,都已经记在了太师帐上。」 之前她在跟小侯爷争执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说了。 掌柜的说的话窦萱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朝南歌眨了眨眼睛,「这位宁太师,还挺仗义。」 南歌摸了摸鼻子,心里骤然升出一阵浓浓的心虚感。 早知道,就少拿几坛了。 不多时,从楼上下来一个人。 南歌她们离开后,景于拿到帐单时都惊了一跳,问了事情缘由以后,就命人去取了银票付完帐。 他上楼向宁长鸢汇报,「主子,公主她们一共用了五万五千四百一十两。」 宁长鸢听了后,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景于见状,发现自家主子身上也有一掷千金为红颜的特质,不过好在他们家主子,钱够多。 这天夜里,热闹了一天的京都城安静了下来,月亮依旧皎洁,清辉柔和地笼罩着大地,铺了一层淡淡的银纱。 南歌偷偷熘出了将军府,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她将一个细长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袖子里。 转了几条街,来到了太师府门口。本来想就这样直接进去,但是这大晚上的,好似被人看见了又不太好。 玉手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放弃了从大门进去的想法,悄悄地开始围着太师府转悠起来。 看着那处矮墙,南歌想到自己曾经干的蠢事,轻嘆了一声,然后继续走着。 很快,南歌就转悠到了太师府后门处,宁长鸢带她来看过,所以她对这里的格局比较了解,想了想,还是这里最合适。 趁着此时没人,南歌运着轻功,纵身一跃,跳到了墙头,瞬间便落了地。
第44页 落下来的时候没站稳,南歌身子晃了晃,她皱眉,这墙是高了点,但也不至于让她用了次轻功站都站不稳。 「也不知道这时候宁长鸢在不在书房。」南歌伸手摸了摸盒子是否还在,小声咕哝着。 「他不在书房。」 一声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在这静寞的地方蓦地响起,差点把做贼心虚的南歌吓了个半死。 她急忙转头,看着一步步走过来且面无表情的男人,南歌面色微囧,心跳得更快了。 南歌心虚的模样落在宁长鸢眸底,让他郁闷了许久的心情得到了一丝缓解。 其实在南歌刚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通报了他,她以为他的府邸是什么地方,还能任由她翻墙。 好在她没有穿得很奇怪,不然肯定会当刺客处理。 宁长鸢走到南歌的面前站定,负手说道:「公主大晚上来翻臣太师府的墙,有何贵干?」 语气冰冰凉凉的,就跟这夜里的风吹过一样。 南歌魅惑清绝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她抬头,望着男人那张堪比月华的容颜,「那个……今天中午的事谢谢你。」 「若是公主为了中午的帐特意翻墙来感谢臣的话,其实大可不必。」宁长鸢脸上依旧没有一点表情,声音没有平日里的温和。 他看向南歌,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接着道:「毕竟公主已经答应了嫁给臣,为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付帐理所应当,公主也不必觉得内疚,这点钱太师府还是有的。」 话听着好听,可男人的语气,让南歌总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若说这男人还没有气消,打死她都不信。 可是这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看了他好一会儿,无奈之下,南歌只得掏出自己的杀手锏。 她将一个镀金的盒子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双手握着递到宁长鸢的面前。 「这是我今天下午在店里给你刻的,那里的玉石很多,我本来想挑一个好的送给你,可是脑海中想到你送给我的玉坠,就想刻一只颜色差不多,形状相似的玉簪给你。」 说着,南歌从脖子上勾出一条链子,上面躺着一块质地光泽极佳的暖玉,同时也取出盒子里的簪子,指着簪子的尾部。 「看,这两个是不是很像?」 宁长鸢从南歌的手中接过簪子,触手升温,也是暖玉。 「我刻得不是很好,虽然已经让那里的师傅帮我修了下,可还是跟你送给我的那块有些差异。」南歌轻咳了一声,她也没想到这种精细活儿这么难。 宁长鸢狭长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南歌,女孩儿费心哄他的样子很可爱,其实刚刚他就已经心软得一塌煳涂了。 「公主刻的,是世间最好的。」 大手一伸,宁长鸢拿过盒子连同南歌的柔荑一起握在手心,声音里蕴了柔和,还有无限的深情。 「所以你气消了?」南歌感受到男人手心里的温度,挑眉道,潋滟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狡黠。 宁长鸢绯薄的唇瓣弯出一抹天妒人怨的弧度,深邃的眸子里似折射出满天星辰,嗓音里裹携着些许的低哑:「臣哪里敢生公主的气。」 南歌愣愣地看着他,好似被他蛊惑了一般,等她缓过神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副「你以为你说了我就会信」的表情。 宁长鸢轻笑出了声。 宁长鸢陪着南歌走了会儿,俩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宁长鸢也没有放开握住南歌的手,两道被烛光拉长的身影酝着无限的暖意。 许久以后,南歌侧眸,「那天你的问题我又想了一遍。」 宁长鸢身子微僵,他已经害怕从南歌嘴里听到与这件事有关的话。 「我想,如果我的身边是你,我应该能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南歌的话很轻,轻到随时可能消散在空中,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最简单的陈述。 而南歌的话也让宁长鸢彻底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语气中却又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公主此言为真?」 「嗯,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南歌回去以后,也思量了很多。 其实……她已经放弃过他一次了,现在,她捨不得放弃了。 宁长鸢目光紧锁着身侧的女孩,忽然放开了她的手,凝视了她许久,最后,情不自禁地倾身,试探性地附在女孩儿的唇瓣上。 而刚刚吻上去,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大掌直接扣住南歌的后脑勺,狠狠地採摘女孩的芬芳,心跳加快,全身涌出一阵热流,不断向四肢蔓延。 南歌长睫颤动,呆愣地瞅着面前这张放大的俊颜,她也不知道做何反应,唇上的温热让她有些迷离,此刻只觉得心都快跳得蹦出来了,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 少顷。 「宁长鸢,太过分了。」南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整个人都靠在男人的怀中,她感觉身体软软的。 宁太师此刻的表情,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狼,满足地垂眸,看向怀中娇嗔的女孩,温声道:「臣只是太高兴了。」 南歌没有丝毫攻击性地瞪了他一眼,「以后你还是生气算了,懒得再哄你!」 这男人上次亲她,也是这么突然,也说自己高兴! 宁长鸢轻笑了一声,指间触到南歌的髮丝,轻柔地理顺它,「好想,早点将你娶回家。」 南歌一想到他刚才的举动,早点娶回家好天天这样么,小脸一垮,凉飕飕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想嫁给你了!」
第45页 「呵……」宁长鸢没有放在心上,「那公主想嫁给谁?」 「嫁给……」 「嗯?」宁长鸢倾身,与之平视,微微上扬的语调有着道不清的危险,让南歌的话戛然而止。 「没有?」宁长鸢站直身体,「那还是委屈公主一下嫁给臣吧。」 南歌又瞪了他一眼,她发现这男人有点喜怒无常的。 在宵禁之前,宁长鸢将南歌送了回去。 此刻,他坐在书房里,指间一直捏着一根暖玉簪,目光望着它出神。 书宜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主子,刑部大牢传来消息,凤译被人偷梁换柱,刚刚已经逃跑了。」 宁长鸢狭长的眸子微敛,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将簪子放在盒中,收好。 「鱼儿上钩了,再过几日就该收网了。」 第24章 佳人 祁月宫,中秋夜宴。 这里可以说是宫殿,也可以说是一座观景台,百阶的石梯直达殿门,两侧是麒麟玉柱,在阶梯的正中间嵌着一副的石雕画,上面是一只巨大的鹿蜀,云深时初现,目光如炬。 南歌此时一身妖艷的蓝色,百无聊赖地坐在位子上摆弄酒杯,慵懒的眸光不经意扫向身侧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宁长鸢。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换到了她身侧的席位,反正关于她的流言也已经够多了,再多一条跟宁长鸢的,对她来说也无关痛痒。 要不是这男人非要跑到将军府来接她,她怎么可能会来这么早,一想到当时外公他们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她就不想搭理他! 「公主在想什么?」 宁长鸢一身墨色华服,举手投足间仍是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他坐下后都注意着南歌,没有错过她略微嫌弃的表情,宁长鸢薄唇弯出一抹弧度。 南歌左手支着头,露出凝脂般的一小截皓腕,波光潋滟的双眸微掀,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在想,太师大人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刚得到糖果的小孩子在炫耀。」 宁长鸢挑眉,倒是没否认,认真地看着南歌,「糖果自然不能跟公主相较,而且,臣所为之事,不过是在为自己正名。」 「是吗?」南歌似乎有些讶然的样子,不过嘴角上扬的弧度暴露了女孩此时的内心,「太师原来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怎么,以为我答应了你的事情会反悔?」 不然为什么要做得满世界皆知。 宁长鸢看了她半晌,最后悠长似无奈地嘆了一声,「公主,臣也想让自己的心踏实一点。」 南歌静静地看着宁长鸢,眼前这个温润又带着些许不安的男人,与那个狠辣果决的他迥然不同。 男人那般熟悉的神色,此时南歌不禁想起了前世,宁长鸢也是这样,总是待她以深情,却从未奢求什么。 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顿时席捲了四肢百骸,浓浓地搅在心脏的位置,让她坐直了身体,认真地凝视着宁长鸢,似许诺般说了句:「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宁长鸢狭长的墨眸里染了笑意。 在南歌注意力被其他人分散的时候,宁长鸢方才转过身,收回了落在南歌身上的目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一丝宠溺,他哪里会不知道南歌在想什么。 这个傻丫头。 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女孩如今比之前世更加耀眼,他需要让某些不长眼的人知道,南歌是他的,也是他护着的女孩。 欺负她就得做好与太师府为敌的准备,敢觊觎她就得先给自己备好棺材。 由于俩人实在过于瞩目,很多朝臣进来之后都先给南歌和宁长鸢见礼。 不过很多人也都在嘀咕着,这俩祖宗向来都是踩点到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来得比大多数人都早。 宫室很大,足以容纳上百人,被宴请的各家小姐也都打扮得一个比一个娇艷,黄鹂般的嗓音充斥在殿内各处,让这清月之下的地方热闹了许多。 南歌在她们挨个儿进来的时候,就在寻找人群中熟悉的面孔,结果看了半天也没找到。 「公主以为,今夜何人会入选?」宁长鸢见南歌挺有兴致的,开口问了句。 上一世,因为南祁枫,后来白家又出事,南歌根本没有参加过,所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此时听到宁长鸢问,她也有些好奇。 「我觉得,以南祁枫的性子,肯定会以姚氏为先,而姚氏选的,肯定是她自己人。」 她只知道迟倾后来嫁给了南祁枫,至于是什么时候嫁的,她还真没了解那么多。 「公主认为,陛下跟太后的关系如何?」南歌讽刺的话让宁长鸢忍不住发问。 南歌皱眉,「那男人不是最重孝道吗,自然以他那位表里不一的母后马首是瞻。」 南祁枫对姚氏这一点上,南歌在多年前,就很不喜。 宁长鸢抬手捏了捏眉心,修长的手指与面冠如玉的脸色相衬,为他添了几许温柔,薄唇翕动间,含着星星纵容。 「公主,有时候不要看表面。」 他这句话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南歌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她现在根本都不在意这些,反正两个人她都恨。 宁长鸢一看就知道南歌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想了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46页 朝臣们都来得差不多了,窦萱因着南歌的关系,坐在了她的身后,看着前面的俩人眉来眼去的,她也喜闻乐见。 只是当这姑娘用炙热而暗示性很强的目光赤裸裸看着南歌的时候,某公主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后来,胥容也到场了,他身为宸国北麟王世子,身份尊贵,今日没道理不邀请他,只是他直接坐到了南歌他们的对面。 长公主这魔女他招惹不起,宁长鸢那只狐狸还是离远点的好。 很多熟悉的人也都到场了,晋梦雪一身鹅黄色长裙,巴掌大的小脸上画着无比精緻的妆容,正跟一些熟悉的官家小姐寒暄着。 而这次,姚凌儿一改往日的张扬,一身淡青色衣衫倒是衬得她清丽端庄。 晚宴的时辰到了,南祁枫和姚太后也来了。 俩人都一身明黄的锦衣,南祁枫的年岁不大,但是那张略显青嫩的脸上早已变得波澜不惊,沉稳中蕴着君王的威严。 姚氏也就慈眉善目很多,头饰贵重但是不繁杂,显得整个人贵中带雅。 「陛下万安,太后金安。」众人起身,行礼的声音响彻整个宫室。 「众卿不必拘礼,平身。」 「谢陛下。」 南歌象徵性地福了福身子,并没有跪。 南祁枫并没有在意,姚氏也一副大度的模样,不痛不痒地关心了南歌几句,也就让众人坐下了。 今日中秋宴,也是选妃宴,在见到南祁枫之后,许多官家小姐都蠢蠢欲动,而很多朝臣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入了陛下和太后的眼,这样他们一家就成了皇亲国戚,飞上枝头。 在南祁枫宣布开宴之后,姚氏笑颜盈盈道:「陛下,哀家深知宁太师是南国重臣,陛下也极其信赖,所以今日,哀家就先送一份大礼给宁太师,也算是一桩君圣臣闲的佳话了。」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南祁枫有些不明,心中即使诧异只过面上不显,侧眸看了宁长鸢一眼。 宁长鸢还没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南歌倒是一脸错愕地瞧了姚氏一眼。 她招惹别人南歌不清楚会怎样,但是她旁边这位……南歌简直放一百个心。 不过姚氏这话倒是令人寻味,礼物还没送出去,就给宁长鸢扣一顶「臣闲」的帽子,这不是摆明了让他拒绝不了吗。 闻言,宁长鸢也只是尽了为臣本分,起身向姚氏行了一礼,不过并未说什么,他全然淡漠的神色跟南祁枫有的一比。 礼数道完,一阵丝竹声由远及近传来,声声入耳,音色清晰,似情义婉转无端勾人心魂。 旋即,一袭水袖翻转,迎了众人的视线,女孩儿一身雪衣,带着轻纱,遮了半边容颜,一双美眸倾天下,无形中撩拨心弦。 她在一群舞女的簇拥之下,迈着盈盈步态上前,旋转飞舞着,不过瞬间,便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见状,南歌也不难猜到姚氏的心思,侧头低语,「咱们这位太后,今天不先给她儿子选妃,倒是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了。」 宁长鸢心中也有数,不过看到南歌没有生气反而还一脸兴味的模样,心口堵得慌,狭长的眸子微眯去,试探地说道:「公主认为,臣等下该怎么办?」 闻言,南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魅眸中暗含警告,朱唇轻启:「你还有第二种选择?」 宁长鸢笑了笑,「臣不敢。」 这下某人心里平衡了。 南歌眼尾上挑,视线也同众人一样落在中间那名绝色女子身上。 不过,南歌却越看越心惊,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就刻在了南歌的心里,女孩儿即使遮了脸,那双解析度极高的眼睛也出卖了她。 她从来没想过迟倾会在这里出现,毕竟以她特殊的身份,光明正大来还好,可是一旦隐瞒,就成了一种潜藏的危险。 南歌从来不怀疑迟倾会与姚氏那种人同流合污,但是她今天出现在此,就说明了她在南国新的身份,定然与姚氏一族有些一些瓜葛。 一曲舞毕,掌声迴荡在殿内久久不息。 女孩儿抬手,摘下了她的面纱,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羞中带娇,娇中带俏。 这样的女孩儿不若南歌那般活脱脱就是一妖精,她的娇柔似更能激起男人的祟心。 「臣女迟倾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宁太师有礼。」 迟倾上前行礼。 「果然为哀家准备了一个惊喜。」姚氏笑得合不拢嘴,「陛下觉得倾儿这舞如何?」 「孤觉得甚好。」南祁枫毫不吝啬地夸奖,「不过母后,这位小姐是……」 「说来也是一件伤心事,倾儿原是迟将军的女儿,可是一年前他随你舅舅出征,以身殉了国,遂将自己的爱女託付给了你舅舅。哀家瞧着这丫头水灵,也很贴心,你舅舅也喜欢,所以收了她做义女。」 姚氏嘆了一口气,将迟倾的身世说了出来,众人不难看出她对迟小姐的喜爱。 「原来是这样。」南祁枫点了点头。 南歌神色复杂地看了迟倾一眼,这个女孩子,总是选择一条最艰难的路,她以为这样可以让别人少受伤害,可是到头来却让自己遍体鳞伤。 「太师以为如何?」姚氏转头看向宁长鸢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在晚上9点,小天使们久等了,爱你们么么哒~作者君下一本写《皇后她马甲掉了》,具体的瞅一瞅作者君的专栏,喜欢的宝贝加个收藏呀~谢谢子山君小天使的3瓶营养液,抱抱~笔芯芯~
第47页 第25章 闹剧(末尾加了800多字) 宁长鸢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地起身,一副看似恭敬的姿态,「回太后,臣以为,迟小姐舞姿倾城,这一点相信在座的大臣都有目共睹。」 宁长鸢见到迟倾,心底微漾,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管别人,重来一世,他只求南歌安稳,不管她跟南祁枫究竟如何,到底还是活着的。 他狭长的眸子敛下浅淡的阴影,眉宇间尽是冷冽。 迟倾闻言,只是向宁长鸢行了一礼,翩然站立,一直都保持着不骄不躁的态度。 姚氏的目的昭然若揭,在座的也不是傻子,只是在看向宁长鸢身侧的南歌时,他们或者幸灾乐祸,或者泛起一丝不足为道的同情。 果然,长公主跟帝王太后的关系如传言那般。 「太师喜欢就好。」姚氏慈爱的笑意更甚,轻轻抬手,周嬷嬷立刻就将一道显眼的黄色递到了姚氏手中。 南歌看向那道懿旨,皱了皱眉。 果不其然,姚氏将懿旨放到自己的膝上,岁月不败的脸上蕴着长辈的和蔼。 「太师如今也到了适婚年龄,倾儿温婉贤良,知书识礼,与太师的温文尔雅倒是极为相配,今日就由哀家做主,将倾儿许给太师做妻子,正好也成全一桩美事。」 闻言,众人都是瞭然的神色,胥容后仰,从一开始就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多谢太后。」宁长鸢向姚氏又行了一礼,「只是臣已有婚约在身,恐要辜负了太后美意。」 宁长鸢此言一出,殿中不乏听见几声倒抽。 南歌挑眉看向身侧清魅出尘的男人,嗯? 没等姚氏开口,宁长鸢直接道:「长公主敏惠端肃,与臣两情相悦,臣在多日前已向陛下请了赐婚圣旨,圣旨已下,故而今日是不能再娶迟小姐了。」 男人冷沉的嗓音刚落,南歌直接愣在了原地。 「陛下,这件事是真的?」姚氏也不恼,转头问道。 南祁枫点了点头,「嗯,皇姐的婚事劳母后惦记许久,如今既和太师两情相悦,孤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本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哪知倒是造成了现下的误会。」 「这样的事怎么现在才告知哀家。」确实是有够「惊喜」的。 姚氏心底震惊,不过神色不显,她从来没想过南歌竟然会答应宁长鸢,毕竟因着南祁枫的原因,也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白靳怀虽然一直比较看好宁长鸢,可如今听到这人竟然连圣旨都求了,在看到自家小妹一脸震惊的模样,他忽然有种被坑了的错觉。 白家一家人坐在不远处,他们的内心不比南歌复杂。 「那北麟王世子这边……」姚氏面露难色,将一直看戏的胥容拉了进来,「世子对昭元也是一腔深情,而且北麟王的书信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姑姑叫胥容,姚凌儿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她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胥容私下里的住处,想到不久前他答应自己的事,脸上的神情立马就从嫉恨变为了幸灾乐祸。 胥容起身,微笑地朝姚凌儿示意,让她心底更激动了些。 她得不到的,南歌也别想得到! 胥容勾起一抹浅笑,妖孽的脸上平添几分兴致,他朝南祁枫和姚氏拱了拱手,「陛下,太后,本世子确实心仪长公主已久,而且也在太师之前向陛下提了亲……」 「是啊,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姚凌儿抑制不住地插了一句嘴,巧笑嫣然。 姚氏侧眸打量了下姚凌儿,她这几日做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她不介意帮她一把,只是她心下还是不安,总觉得这胥容并非是那般任人算计之人。 纵使利益相往,可她对胥容仍然不放心。 「不过,本世子被公主果断拒绝了……」胥容无奈地耸了耸间,仿若对颜面并不在意,这样的话也说得堂而皇之。 殿内顿时安静,众人都看向这个纨绔世子爷,似乎还在等着,他能说出什么惊人言论。 「然后呢?」姚凌儿抬眸,偏偏声音中挟着几分期许。 「然后……」胥容似无奈地嘆了一声,然后抬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墨蓝色的香囊,香囊上还坠着碎玉珠子。 姚凌儿眼睛都直了,胥容果然是讲信用的,她讶然地唤了一声:「这不是长公主的香囊吗?」 南歌瞥了眼这个没脑子的人,红唇轻启:「本宫都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香囊,姚小姐倒是一清二楚。」 她说之前戴在身上的香囊怎么不见了,感情是府中有些手脚不干净的。 不过就着胥容跟宁长鸢的关系,这傢伙要是真敢把她的香囊拿出来,以身侧男人的性子,这位世子爷怕是活不到离京那天。 「长公主出入宫廷,时常配着这枚香囊,相信很多人都看到了,臣女知道也并不奇怪,其做工精细,图案更是常人不敢随便用的,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公主的香囊为何会在北麟王世子的手中?」 绕了半天,姚凌儿一句话就点到南歌的痛处。 姚凌儿的话不禁引得众人遐想,听到殿中小声的议论,宁长鸢眉宇间浮现出些许的不耐,在无人察觉时警告地凝了眼胥容。 胥容回以灿烂就的微笑。 他就喜欢看宁长鸢吃瘪的样子。 「胥世子,这香囊真是皇姐送给你的?」南祁枫一出声,殿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齐齐等着胥容回答。
第48页 胥容把玩着手中的碎珠,声音放柔了些,缱绻了几分温柔:「陛下,长公主的香囊怎么可能会在本世子这里,这个香囊是几日前的一天晚上,凌小姐来到京都城驿站,送给本世子的。」 胥容的话有些暧昧,不亚于一道惊雷打过的效果,众臣一个个外焦里嫩的,瞬间炸的殿中又是一阵议论。 姚凌儿是直接懵掉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胥容,似是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胥容将香囊的另一边反过来,等她再细看那枚墨蓝色香囊的时候,上面依稀还能见到一个「姚」字。 「姚小姐的眼力真好,这北麟王世子不过才拿出来,我们都还没看清楚,你就说是长公主的,可如今却是你的,怎么?该不是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大晚上出入陌生男子的居所吧?」 窦萱一早就看这个女人不爽了,一个几乎将「白痴」二字贴在脑门上的人,得亏她是姚太后的侄女,这人若是亲女,估计也就算养废了。 窦言嵩瞪了自家女儿一眼,这人毕竟是姚太后的侄女。 窦姑娘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看她爹的方向,不用说,也知道这个老头是个什么脸色。 「你胡说什么。」姚凌儿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像是受了诸多委屈。 「世子,就算你求爱不得,也没必要诬陷臣女。」姚凌儿瞬间变脸,顶着满腔的委屈,径直跪在了殿中,泪眼欲泣,「陛下,太后,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世子要这么说,还请陛下太后为臣女做主。」 姚太后还没说话,胥容就将视线紧锁在姚凌儿身上,嗓音微凉,「姚小姐,这话本世子就不爱听了,之前明明是你将香囊拿到本世子跟前,说是今日在殿上公开承认这是长公主送的,就能让公主嫁给本世子为妃,如今怎还敢做不敢认了呢?」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姚凌儿双拳紧握,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好,世子既然说是臣女送的,那为何这是臣女的香囊,而非长公主的?」 驿站是岳少辛帮她找到的,那次她以帮胥容的名义见他,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之后,他明明同意了,此刻却翻脸不认人,还直接将她供了出去! 本来她还不放心,可当他露出那副对南歌深情款款的模样,她是信了的。 可现在,姚凌儿脸色铁青,她恨不能杀了他,这人怎么这么会演戏! 胥容像看傻子一样睨了她一眼,语气悠悠道。 「自然是本世子让人取来试探你的,若是你不开那个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说了,那正好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什么面目。 一个姑娘这么漂亮,怎么心肠这么恶毒,本世子流连花丛多年,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竟然想平白污衊长公主的清誉。本世子揭穿你,说不定,也能让公主看清楚本世子一颗纯良的心,能够芳心暗许。」 众人:「……」 污衊皇室这顶帽子扣下来,姚凌儿不死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姚凌儿几乎气得半死,恨恨地盯着胥容,半晌也说不出话。 「够了,这都是世子的一面之词,世子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姚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姚凌儿一眼,索性也对她没报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她竟然连一个纨绔子弟都搞不定,还闹得这么难看。 胥容愣了愣,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什么证据,本世子从不说谎。」 闻言,南歌忍不住笑了,「敢情他说了半天,连证据都没有,姚凌儿都已经吓得半死,果然做贼心虚这话一点都不假。」 宁长鸢无奈地侧眸,口吻中泛着宠溺,「公主可别被他带坏了。」 南歌挑眉:「他哪里比得上你坏。」 宁长鸢浅笑:「臣的荣幸。」 南歌:「……」 「世子既然没有证据,还请慎言。」姚氏脸上的笑容也都僵硬了不少,「这件事既然都各执一词,便容后再议,你先回去坐着。」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姚凌儿说的,姚凌儿脸色已经无法形容,她心中抑制不住的恨意,最后还是周嬷嬷扶着她回到位置上的。 这场堪比闹剧的一幕就此结束,为了达到自己的另一个目的,姚氏深唿吸了一口气,平息了自己紊乱的心绪,善解人意地说道。 「既然胥世子已经成全了昭元和太师,那也是一桩好事。那不如今日就让好事成双,哀家的旨意不可废,太师一併娶了倾儿如何?就给你做平妻。哀家相信昭元大度,也不会介意的。」 南歌翻了一个白眼,依旧漫不经心的姿态,老妖婆还真会给人戴高帽子,就她这个厉害的心性,难怪父皇当年纳妃都让她准备,知道母后会不高兴。 宁长鸢沉默,他是臣,一句旨意不可废其实已经让他没有选择,不过想到会有人替他解决问题,他也就没必要让姚氏下不来台。 「母后。」南祁枫冷沉的声音响起,「今日不是给孤选妃吗?本来孤已经对迟小姐心生倾慕,如今却给了太师,而且太师已经有婚约,这岂非令人遗憾。」 「陛下喜欢倾儿!」姚氏一脸的惊异。 「是。」南祁枫眼眸微深,「孤已经决定了,纳迟倾为倾妃,君在前,臣在后,哪里有孤相让的道理。」 「这……」姚氏嘆了一口气,似为难地说道,「也罢,那就是太师没福分了,既然陛下喜欢,纳了便是。」
第49页 「传孤旨意,纳姚侯义女迟倾为倾妃,入住萱华宫。」 「谢陛下。」迟倾跪下谢恩。 见达到目的,姚氏唇际勾出满意的笑容。 南祁枫别有深意地看了宁长鸢一眼,抬手捏了捏眉心,他还是进了姚氏的套,若他真的将迟倾给了宁长鸢,只怕君臣之间会生嫌隙,而且皇姐那边……他只会更还不清。 舞蹈继续,只是众臣都各怀心思,懂的人自然懂,看不透的人也只会觉得这是一场破费周折的剧场。 「你知道他会娶迟倾?」南歌问道,所以一开始这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宁长鸢点了点头,「陛下没得选。」 侧头跟南歌说话的时候,宁长鸢察觉到殿里的异样,墨眸骤然泛起冷凛,一把将南歌拉入了怀中,「公主小心。」 鱼儿来了。 而就在此时,最亮的烛台被一柄剑砍断,殿中暗了一片,本来刚刚还在表演的人腾空跃起,露出了寒剑,向上首的几人攻去。 惊变往往就在这一瞬间,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姚氏也是脸色骤变,被周嬷嬷往角落里护去。 「来人,护驾!」 宫宴惊变,南歌本想跟那些刺客动手,结果被宁长鸢紧紧搂在怀中,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景于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俩人面前,在刺客中间游刃有余。 南歌瞪了宁长鸢一眼,你不愿暴露自己,我去总没事吧。 知道女孩儿的意图,宁长鸢手臂未松,用没得商量的语气道:「太危险,不准去。」 南歌指了指环在自己腰际的铁臂,「那你先松开我行吧,没那么娇弱。」 宁长鸢垂眸凝着有些不老实的小女人,手臂的力道未变,没理她。 南歌一头黑线。 「主子,公主,你们没事吧?」景于解决了几个,护在他们身前问道。 「人呢?」宁长鸢低声问道。 「已经混进来了。」景于压着嗓子说道。 「什么人混进来了?」南歌不想听着这对主僕打哑谜。 宁长鸢也没瞒她,「我们的人。」 想了想,南歌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你派人当刺客?」 「是侍卫,刺客是凤译的人。」宁长鸢点了点头,「凤译越狱了,臣派人伪装将他换了出去,凤卓弃了他,以他的性子,再添一把火,狗急跳墙的事不是做不出来。 反正该招的都招干净了,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借他的手再做最后一点事,让姚氏见点血。」 南歌身子一僵,有些无奈,听着男人无比淡定的话,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怕了?」宁长鸢明显能感受到南歌的变化,眉梢微蹙。 此刻南歌已经放弃了挣扎,将身子大半的重量都倚在宁长鸢的身上,懒懒道:「是啊,太师这么会算计人,本宫以后被卖了可能还不自知。」 「呵……」宁长鸢轻笑出了声,「臣哪里捨得。」 不跟他油嘴滑舌,南歌想到一个问题,「你放那些刺客进来,南祁枫会不会查到你身上。」 「今夜的晚宴都是姚氏一手安排,巡逻保卫等职责都落在姚侯身上,跟臣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能说,他们未尽心,护主不利。」 南歌撇撇嘴,白担心了。 御林军正在与大部分刺客抵抗,另一边,姚凌儿跟着姚氏躲在一个隐蔽处,由周嬷嬷护着。 暗黑灯火下,不知是谁在这边喊了一句「长公主小心」,一道寒光乍现,冷芒惊了姚氏,她想也没想就将姚凌儿拉到了身前。 剑过穿心,姚凌儿一声尖叫过后,「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息,死时眼睛还睁得老大,似乎是不相信,一直疼爱她的姑姑,会拿她挡剑。 而今日胥容口中的话,因为姚凌儿的死,註定无法佐证,她至死都背负着众人的怀疑,尽管这并非捏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在晚上九点,文章在末尾又加了点情节,付过钱的小读者记得再看一遍后面的。 第26章 处置 因为刺客的事情,今日这宴会基本上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南歌嘆了口气,她一直都被宁长鸢搂着躲在一个角落里。 如今她可算是看明白了,宁长鸢这人看上去风光霁月的,其实内里黑得跟浓墨似的,手段多起来,阴诡狡诈无疑。 不动声色间谋算于心,寒剑冷刃中避其锋芒。 而胥容,看上去风流纨绔,就着「近墨者黑」的原理,估计也是只老狐狸。 这些想法一上来,南歌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发现被他俩骗的时候,太轻易原谅宁长鸢了,实在是有够亏的。 「公主要记住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时间先躲起来,以自身安全为主,任何人都不要去管,记住,臣说的是任何人。」 宁长鸢内力高深,耳聪目明,殿中发生的事即使在这昏暗的情况之下,他也能分辨得清。 南歌眉梢微扬,「那如果像今天这样,这些刺客就是冲着我来的呢?」 「那也先跑。」宁长鸢毫不犹豫地回道,「不过,臣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若真避免不了,那些人也只会和凤译一个下场。」 男人狭长的眸子掠过宫殿中的某一隅,他查过凤译接触的那些人,不过是普通的杀手,里面最有威胁的也就是他一个人。
第50页 所以在刺杀刚刚开始的时候,书宜隐藏在侍卫中,已经将人处理掉了。 如今的他,早已是角落中静躺的一具尸体。 不过这些他没有告诉南歌,不想污了她的眼睛。 兵器相接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光线逐渐恢復了,眼前的景象跟宴会前夕根本无法相较。 很多大臣的桌前都被打翻,有人瑟瑟发抖地靠在柱子上,也有些小姐害怕,拉着赶过来的御林军死活不松手。 南祁枫的案几也变得四分五裂,殿中的红毯上全是残羹汤汁,味道四散,令人难受。 说到底这些刺客也是受人指使,而宁长鸢断然不会只让凤译的仇恨归咎到他和南歌两个人的身上,既然要添火,自然是从下达杀令的帝王开始,接着就是与南氏江山息息相关的姚氏一族,更甚者,还有不顾他性命的凤卓…… 一眼望去,血花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四溅,这繁华的底色里,到底有过多少杀戮,已经无法算清。 此刻透过藻井往上,开出的那道透明天窗,还能看到一轮皎白的月亮。 南祁枫一脸冷然,宣了很多太医过来,方才的刺客抓了几个活口,此刻正被五花大绑押跪于殿中。 姚氏被周嬷嬷从旁扶了出来,依稀还能见到她脸色惨白,想来也是居高位久了,面对生死之事,还是会无端害怕。 事发之后,凤卓就跪在了南祁枫的面前请罪。 「情况如何?」南祁枫脸色极其难看,嗓音里夹杂着不可抑制的怒火。 上前回话的人是白靳怀,如今南祁枫已经将宫中一半的禁军交由他手上,封了御林军统领,而剩下的一半则在自己手中。 刚刚赶来的御林军正是白靳怀通知下去的。 「回陛下,御林军总共牺牲十七人,殿中守卫牺牲八人,刚才姚侯为保护殿中各女眷,手臂受了伤,其女姚凌儿遇害身亡,其余的小姐受惊不小,有些已经逃离了殿堂。 另外,凤译出逃,带着刺客来殿中图谋不轨,已经被人就地格杀了。」 白靳怀上前回话时,姚正枢已经跪在了帝王面前,今日是他保卫祁月宫,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难掩悲痛之色。 南祁枫手中拳头紧握,轻阖了阖双眼,「替孤好生安抚亡者家属。」 语罢,他冷眼看向姚正枢,此人纵使失女,但该担的责也一个都不能少! 不远处,南歌静静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幕幕,姚正枢这个人,她也许久未见了,身为姚氏的哥哥,没有学到姚氏十分之一的城府,一味被她利用,这侯爷当得也够窝囊,也难怪姚氏一族就靠那老妖婆撑着。 「姚侯。」南祁枫瞥向他,「护主不利,竟纵得刺客进殿刺杀,孤给你兵权你就是这样回报孤的!」 语罢,帝王直接掀了面前的案几,惊得所有人都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生怕被帝王迁怒。 姚氏本想求情,但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南祁枫暴怒的声音传来:「姚侯停职三个月,在府中闭门思过,思过期间,无诏不得上朝,谁若求情,同罪论处。凤卓直接押入大牢。」 此话一出,姚氏立刻哑然,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陛下!」同样悲戚而不可置信的声音,却是从地上跪着的不同人口中发出。 「你应该感谢孤现在没有立即杀了你。」南祁枫冷笑地扫了眼凤卓,「此事若与你无关,容后再论,若是与你有关,定斩不饶!」 「陛下恕罪,臣实在冤枉……」凤卓将头磕在地上,即使杀了他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凤译会出现在此处,这个孽子! 无论他如何求饶,南祁枫也没有再理会他,接着道:「太师听旨。」 宁长鸢放开南歌,朝南祁枫拱了拱手,「臣在。」 「孤命你亲自审理此事,务必在七天之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凡涉及到的人,一律上报,不得隐瞒。」 「臣领旨。」 闻言,凤卓直接瘫在了地上,完了,这一切都完了,部署了这么多年,心血都白费了。 南歌倒是松了一口气,说到底,她还是会担心宁长鸢,如今既然都掌握在了他手中,那就没事了。 夜宴终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今日这场选妃宴也算结束了。 待人都走光了,迟倾才殿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到外面的栏杆处,抬眸望了望高挂的明月,她似从静谧山林处飘然而来,面对血腥杀戮依旧不改半身风骨,遗世独立。 「小姐,我们回去吧,这里怪冷的。」丫鬟走到她的身侧,提醒道。 迟倾仍由凉风拍在她的面上,女孩儿眉宇间多了些不明的意味,如迷雾般令人捉摸不透。 她望着远处的方向,呢喃道:「原来这就是南国的帝王,王兄的梦,怕是要碎了。」 宫外,缓缓行驶的马车上,南歌被宁长鸢用披风捂得严严实实,语气中有些幽怨,「刚刚若不是你强拉着我,现在我都到将军府了。」 本来皇宫好好的一段路,愣是被宁长鸢带着走了双倍的时辰。 「公主今夜受惊,臣如今已经是公主的未婚夫,自然得先照顾公主的情绪,安抚一下。」宁长鸢安静地坐在南歌身侧,言语间似藏着几分风流雅韵。 听他胡扯! 南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本宫怎么不知道何时成了宁太师的未婚妻了?」
第51页 这人求圣旨便求吧,非得瞒得一丝不漏,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有些难以言说。 宁长鸢抬手捏了捏眉心,很是坦诚,「那时候有事瞒着公主,臣认为不是个好时机。」 「哦……」南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太师怕东窗事发,我会反悔?」 宁长鸢没有说话,默认了,神色之间却没有半点心虚,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南歌凑近了几分,绝艷芳颜上勾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若是之前我真拒绝了你,今日宴会上,你还是会将南祁枫赐婚之事说出来吧?到时候我想拒绝都拒绝不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了是吧?」 宁长鸢笑了,盖冠京华的容颜上绽放出明显的笑容,狭长的眸中灿如星芒,磁性而故意压低的声音极其惑人,「知臣者,公主也。」 「唿。」南歌深唿吸了一口,努力让自己清醒着别被面前这只妖孽蛊惑了,她轻闭了闭美眸,随之睁开,发现自己余怒未消,反而有愈燃愈烈的趋势。 她很认真地看着宁长鸢的双眼,皱眉说道,「宁长鸢,我们打一架吧。」 不然她可能忍不到成婚那日就弒夫了。 宁长鸢挑眉:「公主要怎么打?」 「你站着任我打!」 宁太师:「……」 迟倾虽然已经被封妃,但是还并未行册封礼,所以她也只能先回到姚侯府,等册封礼过后再搬去皇宫。 今夜的凤府和姚侯府註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岳少辛回到府中之后,一把掀了桌上的杯盏,怒火止都止不住。 一位身着锦袍的男子走上前安慰着:「小侯爷稍安勿躁。」 「姚凌儿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也罢,可是今晚,明明是除掉宁长鸢的大好时机,我都跟凤卓商量好了! 偏偏他那个什么儿子忽然这个时候窜出来,竟然敢行刺帝王他们几个,你说这人的脑子是用来当摆设的吗!宫宴上的人岂是他带来那几个破刺客能得手的?」 岳少辛气不过,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子,顿时「砰」地一声巨响。 想了想,岳少辛直接拉过旁边人的衣领,「你说,他会不会将今晚我们打算行刺宁长鸢的话招出去?」 男子沉默。 「废物!」岳少辛直接将人甩到一边,「虽然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可是我实在不放心,宁长鸢那个人太有手段,落在他手上的囚犯,还没有谁不敢招的! 向媛你知道吧,之前姚凌儿那女人还说这人进了太师府,能利用,可是这也是个不中用的。我前几天才查出来,这人其实早就死了,被宁长鸢折磨得全身没一处好地儿,估计该吐的也都吐干净了。」 「小侯爷,我们还是趁着凤卓没说话,先处理掉他吧。」男子说道。 「除自然是要除!」岳少辛眸中划过一抹阴狠,咬牙切齿道,「可是刑部大牢在宁长鸢的势力范围,你说的倒是轻巧。」 男子走上前,在岳少辛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道:「我们可以利用她试试,只有她犯了错,宁长鸢才不会详查,只会包庇,到时候所有的真相就没人会知道了。」 岳少辛冷声一笑,「就这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岳少辛:我不甘心,我要干出点事业! 作者君:睡吧,梦里啥都有。 谢谢猫咪园童鞋的18瓶营养液,今天也是爱你的一天! 明天的更新也在晚上差不多9点的样子 第27章 初见 三日后夜里,刑部。 牢中阴暗,墨蓝色的石砖砌成了整座大牢,空气里都氤氲着湿气和血腥的味道,浓郁得令人作呕。 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支架,架起了一个铁盆,里面燃烧的声音霹雳吧啦地响着,靠着它支撑了牢中仅有的光亮。 凤卓一身白色囚衣,坐在铁栏杆围绕的一间牢房中,里面看上去很干净,至少除了血液和床,没有其他东西。 外面传来脚步声,凤卓也算身怀武艺之人,他闭着眼睛坐在床上,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嘴角挂着一丝自嘲之意。 脚步声到牢房门口就停止了,良久,俩人都未开口说话。 「长公主如今是来看臣笑话的吗?」凤卓这里待了几天,也想清楚了很多的事情,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静下心来思考过这些问题了。 「凤卓,你倒是有本事。」一道清丽的女声在这幽森的环境中,不同于凤卓意料到的人,让坐在床上闭目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道侍卫装扮的男人,她易了容,那张极具分辨性的脸,雌雄莫辨,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张。 凤卓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足足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起身,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臣参见郡主。」 迟倾立在凤卓的面前,欣长的身影投下一处阴影,她眸色淡淡的,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南国潜藏多年,最后你就是这般回报王兄的?」 「是臣之过,臣愿担下所有的惩罚,郡主放心,不该说的,臣死也绝不会吐露一个字。」 凤卓已经很清楚自己的结局,此事事关重大,他也知分寸。当然,他落得如此狭长,也没指望迟倾可以救他。 他从熙国来南国潜伏多年,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皇太子的手下立了不少功,可他始终记得自己来南国的初衷,那就是让他们内乱,让熙国开疆扩土。
第52页 迟倾看着他不语。 凤卓又道:「郡主还是快些离开吧,这里是宁长鸢的地盘,若是被人发现可就糟了。」 「你不必担心,我既然进的来,自然有办法全身而退。」迟倾面不改色,转而问道,「你在南国这么些年,对你的敌人究竟了解多少?」 凤卓依旧跪在地上,背嵴僵直,思虑了片刻,皱眉道:「臣以前一直认为,皇太子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除去他,南国绝对是不可承受之重,后来他确实没了,就连帝王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驾崩。 臣本以为这是最好的时机,可是接下来,南祁枫以不可阻挡之势登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平息了帝王和储君之死所带来的乱象,其城府之深,不可轻测。 另外,宁长鸢此人也是处事狠辣,手段城府不亚于南祁枫,表面上温文尔雅,可是手中沾了不少鲜血。 臣之间本想通过长公主离间他们,可是臣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长公主最后竟然愿意嫁给他。」 听到有些内容,迟倾眸中蔓延出冰冷的气息,「皇太子是你和王兄设计杀害的?」 凤卓摇了摇头,「这事说来蹊跷,那日我们确实想要让他有去无回,可是等我们的人到达那里之后,他的死讯已经传了出来,我们都还来不及动手。」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迟倾问道,心里也在此事忽然松了一口气。 「臣也奇怪,之前怀疑过南祁枫和姚太后,可是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什么。」凤卓面色凝重,不过无论是谁做的,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利无害。 「知道了。」迟倾点了点头,没有再接着问,转身离开了。 凤卓久久凝视着迟倾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 迟倾从刑部出去后,换了一身衣服,独自走在寂静无声的地方。 原来在哪里的皇城都一样,处处都是冰冷的算计,权力的欲望,本想躲个清净,只怕往后都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她也只有在顶着这张容颜,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到处跑,就算夜不归宿也不会有任何压力。 记忆里,南国的皇太子是真正仁厚的主,他待人至诚至宽,没想到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难道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习惯拥有两幅面孔,一面阳一面阴,当真是令人心生厌恶。 迟倾沿着河道往下走,没有心情再看路途的美景,她只想让自己静一静。 却让她意外遇上了另一道修长且风华的身影。 男人站在拱桥上,负手而立,目光望着远方,似乎是在观赏京都城的美景,又像是随意眺望一处,周身没有在高位时的威严冷意,多了几分落寞。 迟倾虽然意外遇到他,但是还不想与之有太多的交集,这样对大家都好。 「琼华公子在桥头盯了我良久,怎么如今倒是要走了。」 南祁枫在迟倾刚进入他视线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人。 迟倾脚步一顿,唇际勾出一抹完美的弧度,收了手中的摺扇,回身看向他,清俊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这位公子怎知在下就是琼华?」 「猜的,随便叫一声,你倒是回应了。」南祁枫稳步走下桥。 「京都城一直都有传闻,琼华公子一身玄袍,常居幽静无人处,喜一方山水,性情温和,手执青鸾扇,头戴青玉簪。」 迟倾轻笑了笑,「传闻之事,公子岂能当真。」 「是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今天胃不舒服,尽力只更这么多了,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2点,更新多的。 第28章 纸条 南祁枫说着话,向迟倾又走了两步,墨眸中似含着些许的打量,「可你还是承认了。」 迟倾浅笑,那樱花色的唇瓣勾出一抹冷艷,没有说话。 「琼华公子酿得一手好酒,碧月阁中要得公子一坛酒,得千金之价,我有幸尝过,确实不俗,世间少有。」南祁枫对于这样的人,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迟倾容色始终浅淡,「公子谬赞了。」 「可是公子方才看了在下许久,我回头又避而不见是何意?」说着,南祁枫眼帘微微上斜,试探之意明显,「莫不是公子认识在下?」 不得不说,南祁枫的敏锐程度惊心。 迟倾轻拂手中摺扇,摇了摇头。 「公子气宇不凡,一看便是胸有丘壑之人,这云开月出的雅逸之地,看似极美,实则清寂,原本只是意外有人会跟我一样贪恋这种地方,遂多看了几眼,但不想公子已被我惊扰,故而离开罢了。」 南祁枫见他面色如常,想来是自己太多想了,「公子好心性。」 迟倾从腰间取下一个手掌大的玉壶,递给南祁枫:「随性即自在,随缘即倾安,今日相逢是缘,若是公子需要借酒解闷,我倒是可以赠君一壶。」 「那就多谢了。」南祁枫也没有客气,接下了,顿了顿,挑眉望向他,「那你呢?」 他清楚看到琼华身上只有一壶。 「借酒消愁不过是想要喝醉,然后忘记,可我不会醉。」迟倾轻嘆,她早已千杯不倒,带着酒,其实也不过是习惯了而已。 迟倾不欲与他过多交涉,收过扇子后向他拘了一礼,「今夜就不打扰公子了,琼华告辞。」 「嗯。」南祁枫也向他回了一礼。 他看得出琼华此人有着不同于世俗的风韵,整个人如凌霜寒雪,落落风采,跟人相处总保持着淡淡的疏离,不近不远,周身没有半点傲气,既不会让人轻易接近,也绝不会让人生厌。
第53页 「随缘及倾安吗……」南祁枫握着手中的酒,轻笑了笑。 南祁枫看得出那人有心事,可是若心中无苦闷,他也不会来这里。 翌日清晨,太师府。 景于立在自家主子身侧,自上次的事情成功之后,他经常能看到他唇际含笑的奇景。 要知道自家主子在外人面前时常会装装样子,但在府中,基本上都是面色无波的,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主子,这些天一直都在审的那名个刺客,已经吐了不少东西出来,可是凤卓那边,不需要我们派人去审问吗?」景于问道。 宁长鸢手中的笔未停下,「先这样,让他自己多待两天。」 「主子,此人之前跟我们有什么过节吗?」景于凝眸,他们之前跟凤府都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主子现在的举动却好像是他很熟悉凤卓一样。 之前在审凤译的时候,也没用多少手段,就将人榨了个干净,好像他做了什么主子心中都有数。 「你很闲?」宁长鸢抬眸,扫了眼问题太多的手下,没等他回答,接着道,「那交给你一个任务,想办法把公主接过来。」 景于:「……」 镇国将军府说来也怪,之前主子上门,无论是将军还是大公子,对主子不说热情但是也绝没有怠慢的意思,可这两日主子已经吃了两回闭门羹了。 说是他与长公主已有婚约在身,也不着急一时见面,公主为了嫁入太师府还需要学习一些事宜,现在没时间。 任谁都知道这理由就是在搪塞他们,可是偏偏人家是公主的娘家,他们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当时主子早就向镇国将军他们表明了意向,他们也同意了,怎么现在说变脸就变脸了,真是莫名其妙。 可是这些,在宁长鸢心里却很清楚。 有时候,支持是一回事,毕竟以他的地位和权势,确实能护公主周全,可是这事情一旦确定下来了,他就成了人家的女婿,抢了他们养育大的姑娘。 「主子,要不还是让书宜去吧?」景于谄谄道,「他比属下会说话,说不定能哄得老将军开心。」 宁长鸢一个眼刀就射了过来,他都不能让老将军松口,书宜就可以?他这属下是在看不起谁! 景于莫名觉得自己在这里待得有些危险,脖颈处凉飕飕的。 他硬着头皮上前,「主子……」 「滚。」宁长鸢直接冷冷地送了他一个字。 接着景于麻熘儿地滚了。 可是这人出去没多久,宁长鸢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传来比较急促的声音敲门声,「主子。」 宁长鸢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将手中的笔放下,狭长的眸子蕴着十足的危险,「什么事?」 听到声音,景于没有耽搁,直接推门进去,面对宁长鸢阴沉的脸色,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他相信他汇报的这件事一定能让主子心悦不少,「主子,公主过来了。」 闻言,宁长鸢稍抬眼帘,幽邃的眸子里染了几分意外,他果断起身,朝外面走去。 前厅里,南歌的面前正放着一杯花茶。 宁长鸢来了之后就到看到女孩儿魅眸清亮,一身月白色衣裙衬得那张小脸格外光彩照人。 「公主怎么过来了?」宁长鸢浅笑温和道。 南歌抬手支着下巴,盯着在她身侧坐下来的男人,几天不见,这笑容还是那么勾人。 「哎……」南歌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声,「之前有位白衣公子约我骑马,结果在府中等了好几日也不见身影,我只能自己来寻了。」 宁长鸢面上露出一抹歉疚,「抱歉公主,最近公务繁忙,加上之前刺客的事情,总要有些交待,所以……」 景于一脸严肃,闻言,面上有一丝龟裂的痕迹,公务繁忙?主子应该是怕自己吃闭门羹的事情传到未来夫人耳中,有损自己的威严吧。 虽说事情有些多,可这两天主子一天到晚发呆的次数都比认真处理公务的时间长。 「好啦,不怪你,知道太师事忙,过几日去也是一样的。」南歌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马场那边臣早就安排妥当了,公主可以随时过去。」说着,宁长鸢就开口让人准备衣服。 南歌想也没想就将人拦了下来,「现在不着急,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正事?」宁长鸢念了声,狭长的眸子紧紧凝着她,「哦,原来公主有事才想得到臣。」 南歌似不敢相信地瞅了他一眼,宁长鸢这充满幽怨的声音让她顿时觉得有些幼稚,又有些令人头大,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说吧,什么事?」宁长鸢将南歌拉着坐下,语气与方才并无差异,像是刚刚那个有些幼稚鬼不是他。 南歌微怔,然后想起来,从腰间拿出一张小纸条,说道:「我想去刑部大牢一趟。」 崭新的白纸条,没有丝毫辨识度一看就是拓写的字迹:欲知皇太子死因,刑部大牢一见。 「看来将军府中也有不干净的人。」宁长鸢看完后,眉宇轻蹙,平静的面下暗含波涛。 如今刑部大牢中关的最有价值的人只有凤卓,这上面指向的人昭然若揭。 「公主,凤卓应该并不清楚太子当时的情况,他这么做,很有可能只是骗你过去。」宁长鸢不觉得这个上面写的话是真的。
第54页 南歌点了点头,「我心里明白,可他跟了皇兄这么多年,有些问题,我还是想亲自问问他。」 「去安排一下。」宁长鸢转头对景于说道。 「是。」景于转身下去了。 宁长鸢不放心,「臣跟公主一起去吧。」 南歌点了点,「好。」 此刻刑部大牢中,凤卓摩挲着袖中藏着的匕首和一枚药丸,心情很是复杂。 他明白岳少辛的意思,可是他并不觉得岳少辛这个人会救他。 但他除了这个办法以外也出不了刑部大牢。 房中迴响起一声轻嘆,凤卓自嘲一笑,将药丸捏在指间,没怎么用力,它就化为白色粉末,顺着他的指间洒落在地上。 大牢从石壁上开出的小洞里,忽而进来一阵凉风,它就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宁太师:果然之前的温暖都是骗人的。 白将军:拐走我外孙女的大猪蹄子! 明天的更新也在晚上12点,卿卿们早点睡觉觉(@ ̄ー ̄@) 晚安啦~( ̄▽ ̄~)~ 第29章 刺杀 宁长鸢带着南歌来到了刑部大牢,她都没来过这个地方,进去之后明显发现这里的环境与宁长鸢的府邸差了很多,那个连牢房都让人收拾得很干净的男人简直就像是个另类。 「太师,长公主,前面直走,左拐就是关押越骑将军的地方了。」牢头恭敬地说道,「需要属下将门打开吗?」 南歌看了眼宁长鸢,有些犹豫,「长鸢,要不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会会他。」 宁长鸢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尽量保持温和,「还是臣陪公主进去。」 「可是你去的话,他应该会有所顾忌,不会直接说出来。」南歌眸光在男人那张俊颜上掠过,商量道。 「不行,你不是他的对手。」商量无果,宁长鸢直接出声拒绝,「为了公主的安全,臣必须跟着。」 「你不是已经饿了他三天嘛,他现在不是我的对手。」南歌知道跟这男人硬来基本上没什么机会,所以打算採取怀柔政策,她轻眨着魅眸,带着一丝讨好,「我保证自己不会有事的,你先躲起来,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再叫你?」 牢头在一旁听得有些迷煳,这长公主的功夫再不好,至少也比宁太师强才对,他们这话听着怎么觉得怪怪的。 想了想,牢头自告奋勇道:「太师,长公主,要不让属下带一些人过来,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帮衬一些。」 宁长鸢:「……」 牢头虽然一直保持着很恭敬的姿态,但他还是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宁长鸢幽邃的墨眸像一道利刃一样落到牢头身上,唇际勾起一丝冷然,「钥匙给我,你退下。」 牢头顿时觉得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铺天盖袭来,他背嵴发凉,冷汗涔涔地将腰间的钥匙取给宁长鸢,可是这两位祖宗万一在他这儿出了意外,他就是死十次也承担不起。 于是乎绷着一张脸,再次进言道:「太师,真的不用属下派人过来吗?」 宁长鸢脸色直接黑了,拿过钥匙,冷声道:「滚。」 牢头咽了咽口水,马上消失了。 南歌绝艷的小脸上满是笑意,等人不见后,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呵呵,太师如此低调,以后会不会有人觉得你是吃软饭的……」 「嗯?」宁长鸢凝眸,倾身凑到南歌的面前,看到女孩儿难得这么明媚的笑意,他方才心头萦绕的郁闷瞬间被化解了,不过样子还是要装下,「看来臣需要向公主证明一下了。」 南歌挑眉,「怎么证明?」 宁长鸢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中的钥匙,「帮公主殿下去会会凤卓。」 说着,也不管南歌是什么惊异的表情,抬步就向前方走去。 南歌:「……」总觉得现在的宁长鸢好像跟她印象中的那个有点不一样。 无奈之下,南歌还是跟了上去,既然他要去,那她就先躲起来看看情况好了。 落锁的声音响起,凤卓见到来人,先是有些意外,随后也很快就释然了,轻嘲道:「想不到如今,长公主什么都要跟你说。」 「解释。」宁长鸢跟别人素来没有多余的话,他拿着南歌之前带过来的那张纸条,在凤卓面前展开。 「既然是写给长公主的,下官自然没有话要跟太师解释。」凤卓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根本不知道先皇太子的死因,这么说的目的不过是想要让公主过来见你而已,至于见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好处,大概是利用太子跟公主谈旧情,让她放过你。」 宁长鸢站在门口上,语气听不出一丝起伏。 「哼,简直胡说八道。」凤卓冷声一笑,「太师何时手段变得如此拙劣了,以为这样试探,就能逼下官讲出真相吗?」 宁长鸢狭长的眸子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语调淡缓:「我是不是胡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过了刑部大牢,也会让公主觉得我口中的事是真的。」 说着,宁长鸢就转身,打算离开。 男人刚踏出去一步,凤卓便有些急了,「你让长公主来见我,我定会告知她真相。」 「你根本不知道真相,让她来听什么?」宁长鸢出了牢门,手倚在门上,准备拉过来上锁。 「我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凤卓三两步走了过来,把住牢门,阻止了宁长鸢的动作。
第55页 「她来不了。」宁长鸢黑如点漆的眸子微掀,目光扫向凤卓,不见半点波澜,「公主任性,刑部大牢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我将她送回将军府了,镇国将军会看着她。」 凤卓憋了一口气在胸口,「宁长鸢,你好生卑鄙!」 说罢,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然,直接从袖口中抽出匕首,掌中用力一把推开牢门,便向宁长鸢的胸口刺过去。 宁长鸢眸中潋滟着丝丝幽光,凤卓毕竟被饿了几日,手中的动作比不得之前,宁长鸢轻而易举地握住他拿刀的那只手腕,低沉的嗓音里浸满了寒意。 「原来这就是你一定要见公主的目的,恼羞成怒杀人报仇。」 不远处的南歌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凤卓下巴微抬,面上是十足的杀意,几乎幻化为实质。 宁长鸢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手上用力,一个巧劲就将他的匕首夺了过来,顺带一掌击中他的胸口,将人又打进了牢房中的墙角处,狠狠摔了一下。 凤卓本想憋着,可是那涌上来的甜腥实在难忍,一口血溅在地上,空气中的腥味更浓郁了几分。 「这么多年,太师还真是山水不显。」 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竟然会武,那个温文尔雅以计谋冠绝天下的男子,竟然功夫也这般高深莫测,看来主子又失策了。 宁长鸢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前,修长的身姿在凤卓的面前站定,落下一片阴影,男人用指尖捏着匕首,撩开衣袍在他的面前蹲下。 「要杀便杀,别这么墨迹!」 「呵……」宁长鸢绯薄的唇际轻抿,压低了嗓音,确定外面的女孩儿听不见,「这才是你的目的,想借公主的手,把你杀了吧。」 「凤将军身上秘密太多,若是深究还不知道会查出些什么,还会牵连出谁,唯有死了方能掩埋。而杀你的人只能是长公主,因为若是她动的手,我便只会替她遮掩,届时你就可以带着秘密安心入土了。」 凤卓心中慌乱,可是面上尽量保持着冷静,「哼,下官只是个武将,还真比不上太师的弯弯绕绕。」 「真的吗?」宁长鸢淡淡地看着他,「我到底该叫你凤卓,还是迟凤呢?熙国宁王的手下,嗯?」 凤卓这下彻底慌了,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宁长鸢将匕首抵在凤卓的心口处,「我的女孩儿,自然不能让她脏了手。」 男人缓缓用力,面不改色地将匕首深入,「越骑将军凤卓谋害长公主,人证物证确凿,却不想被反杀,死有余辜。」 一句话,就已经定了他的结局。 凤卓还未断气,他猩红着一双眼,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宁长鸢,你就是个魔鬼!」 做完后,宁长鸢从怀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不再看他,转身出去了。 凤卓倒在了地上,此刻他只感觉到有气出没气进了。 他的大半生,都奉献给了熙国,宁王,他的那位主子。 岳少辛来找他,给了他匕首和药,今日若是南歌,他是有把握让南歌杀他的时候避开重要部位,不至于危害生命,然后吃下那颗假死药。 可是他已经没有路可选了,他不知道岳少辛给他的药是真是假,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命押在一个狼子野心的人身上。 所以今日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为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宁长鸢这个男人真狠,他不仅仅会使手段,还擅长攻心,自己就算死了也会不甘心,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他知道了这些,原以为的为主尽忠,变得没有了任何意义…… 宁长鸢在转角处果然见到了女孩儿,微抿的薄唇扬起些许的弧度,他轻笑着,搂着人往外面带,「臣的所为,公主可还满意?」 南歌清魅绝艷的小脸微微上抬,「太师深得本宫之心。」 宁长鸢唇角的弧度不自觉深了些。 「我真是没想到,这人这么阴险狡诈,他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想要刺杀我。」南歌撇撇嘴,有些不悦。 说道此,宁长鸢停下了脚步,侧身凝着南歌,面上的表情都收了回去。 「怎么了?忽然变得这么认真?」南歌奇怪地看向他。 「经过此事,以后公主遇到什么问题,或者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一定要跟臣讲,不要一个人擅自做决定,更不要独自冒险。」宁长鸢冷着脸。 想到凤卓的所作所为,南歌心虚,「好,不过你也别大惊小怪了,他也可能伤不到我。」 「万一伤到了呢?」宁长鸢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假设。 「好啦好啦,以后听你的就是了。」南歌摸了摸鼻子,宁长鸢正经起来脸总是很黑,她看着心里不自觉就会紧张。 宁长鸢脸色缓和了些,「公主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上,臣今日的话一定要记住。」 「嗯,太师所言,必定是金玉良言。」南歌笑笑,然后把他往外拉,「好了,这事都过去了,先出去,这里怪冷的。」 宁长鸢任由她动作,也不拒绝。 不过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南歌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这样做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宁长鸢你怎么能这么腹黑呢? 宁太师:臣有点乏了,公主有什么话要不被窝里问?
第56页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九点左右,么么哒 (づ ̄3 ̄)づ 第30章 夜宵 御书房。 明黄的龙袍就像枷锁一般加在南祁枫的身上,让这个还有两年多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帝王在繁闹又孤寂的世界里。 心底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那种千绕百缠又只能去承担的滋味,总会在某个深夜里,让人愈发疲惫。 「姚氏那边如何了?最近可还有什么动静?」南祁枫抬手捏了捏眉心,将身体靠在了身后那把代表着无上尊贵的椅子上。 子修将刚沏好的浓茶放在南祁枫的左手边,恭敬地回答道:「回陛下,太后前些天没什么动静,一直都待在仪安宫中静养,只有今日傍晚时分,召见了迟小姐陪她用晚膳。」 「嗯,知道了。」南祁枫点了点头,挥手让子修下去。 南祁枫幽深的眸中更暗了些,目光看向远处,没有焦距。 仪安宫。 天色渐深,但是姚氏并没有让迟倾回去的打算,毕竟是一家人,随便用些什么理由就可以让迟倾留在宫中陪陪她这个老人家。 迟倾很安静地坐在姚氏身侧陪她说话,女孩儿端然中携着几分娴静,会看人眼色也很懂姚氏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着一身白色衣裙,裙子的颜色从上往下渐深,到衣摆处是星空一般的色彩,上面缀着几颗细碎的珍珠。跟姚凌儿全然不同的风格,却无端更讨人喜欢。 面子上,迟倾还是很敬重这位太后,毕竟她也该称一声「姑姑」。 不过她心里很是清楚,这位老夫人从来都不会像她表现得这般和善仁慈,这种人最是杀人不见血,像姚凌儿,好歹这也是她亲侄女,她亲眼看着这女人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将人拉过来以身挡剑。 那个角度她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不拿她挡,姚太后也顶多只是肩膀受点伤。 而姚凌儿死后,最悲伤哭得最惨的也是姚正枢的夫人,姚凌儿的亲生母亲。 她这位姑姑,还有她那位不长脑子的父亲,估计都流着姚氏家族的血,一个比一个薄情,从来把别人当棋子而已,就像如今待自己,也不过是利用。 他们都没有心。 「倾儿,陛下如今应该还在书房,这孩子哀家也是看大的,如今勤勉于政务,哀家看着也是心疼,你替哀家去送些膳食给他吧。 如今你可是他唯一的妃子,虽然还未行册封礼,不过都是早晚的事,他见到你会开心的。」姚氏语重心长地说道,语中都是对南祁枫的关心还有很明显的撮合之意。 迟倾在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姚氏不可能让自己白白来一趟,如今她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南祁枫妃子的身份了。 唯一么……迟倾心中轻嘲,那日她看得很清楚,若是不发生刺客的事,南祁枫应该会广纳后妃才是,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给姚氏机会。 周嬷嬷跟在迟倾身侧,帮她拿着食盒,顺便为她带路。 「小姐,陛下自小就比较偏爱白色,他平日里喜欢吃甜一点的食物,偶尔会叫太师陪他饮酒,他没有喜欢的花,练武的时候需要有人伺候擦汗,沐浴时不喜有人伺候在旁。 咱们这位陛下他自小勤勉,不曾在哪处留情,他待人温和,可是心思却藏得很深,所以小姐想要稳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现在就得抓紧一点,争取在后宫还没有人的时候,先走进陛下的心里。」 周嬷嬷将自己知道的都说给了迟倾听,这也是太后的意思,若是迟小姐真能夺得陛下的心,这对她们以后要成的大事是绝佳的助力。 「多谢周嬷嬷告知。」迟倾浅笑嫣然,鬓边的碎发微卷,衬着女孩儿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 周嬷嬷知道迟倾是个聪明人,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想着方才她的话,迟倾敛下心中怪异,唇角勾起一抹轻嘲,这话说的有些不实,单纯就那南祁枫喜欢的颜色和花而言,她知道南祁枫钟爱墨菊,那种黑色的花。 那天夜里她跟他接触的时候,很清晰地看出南祁枫袖口暗底的纹路,这花瓣极薄,黑得极妖娆,这男人总是将心思藏得极深,可喜好这种东西,到底也是抛不去的。 可是南祁枫对外呈现出来的,竟然连姚氏都骗过去了,她估摸着,这食盒中的这些食物,南祁枫应该也不爱吃。 镇国将军府。 从刑部出来之后宁长鸢陪南歌去碧月阁用了午膳,随后就带她出去玩了一圈,回府的时候刚好是用晚膳的时间。 南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晚膳期间她总觉得白鸿熙和白靳怀俩人怪怪的,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隐隐中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心虚。 看得南歌有些莫名其妙的。 回去之后命人准备了沐浴,南歌坐在浴桶中,白皙的皮肤在水汽蒸腾之下显得格外失真,朦朦胧胧中氤氲着迷幻的美,那张精緻绝伦的小脸透着诱人的红润,一剪秋眸潋滟着微漾的波光。 解决完了凤卓的事,她也算是给皇兄报了仇,总归还是有些开心。 接下来还有的那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南歌将脑袋也溺在了水中,感受着独有的窒息感,这样的感觉令人痛苦,却总能让人格外清醒。 「老奴就将小姐送到这里了,御书房不是老奴能踏进去的地方。」周嬷嬷笑着对迟倾说道,转而对着守在一旁的子修道,「修护卫,迟小姐来给陛下送夜宵,劳烦通报一声。」
第57页 子修朝迟倾行了一礼,点了点头,推门进去了。 「什么事?」南祁枫头也没抬,手中的毛笔亦未停下。 子修恭敬道:「回陛下,太后身边的周嬷嬷带着迟小姐来了,说是给您送夜宵。」 闻言,南祁枫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右手一翻,将毛笔搁在一边,他淡淡地看着子修,「让她进来。」 子修拱手道:「是。」随后转身出去了。 迟倾将食盒提在手上,进来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向南祁枫行了一礼,「臣女参见陛下。」 南祁枫自她进来后,墨眸就一直落在女孩的身上,看似柔和,眸底却是全然的冷意。 迟倾可不是姚凌儿那种女人能比的,她聪明,也识时务,从来都是安静端庄的模样,不争不抢,进退得宜,让人讨厌不起来。 包括他这两天派人去查迟倾的时候,也尽是众人对她的佳评,这样的女子,要么就是真的与世无争,要么就是心思藏得太深,跟她过招,他都得费些劲。 「倾儿来了。」 南祁枫语气温和,抬手虚扶了下,这毕竟是他的妃子,右手轻轻一招,示意她过来。 迟倾挽唇笑了笑,拿着食盒朝他走了过去。 迟倾将盒子打开,一股淡淡的甜香扑鼻而来,南祁枫看了眼,都是自己喜欢的,拉着她在身侧坐下,「倾儿有心了。」 「陛下喜欢就好。」迟倾笑容很暖,可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很紧张,她原以为南祁枫让她放下之后就会离开,哪里知道他对「敌人」还做这么亲昵的举动。 南祁枫吃的时候,迟倾偶尔会帮他递一下茶,在他的示意下她也跟着吃了一块。 可是在糕点刚刚入口的时候,迟倾就皱了皱眉,实在是太甜了。 许是不喜欢的表情太过明显,南祁枫轻笑着说道:「不喜欢这么甜的?」 迟倾有些恍惚地看着男人这张温和却又轮廓分明的脸,然后也没否认,青涩中带着几许娇嗔,点了点头,「嗯。」 这是她认为,身为一个妃子应该有的姿态。 「那就不吃了。」南祁枫将刚刚子修送来的茶递到了迟倾的面前,「喝点茶吧。」 迟倾点了点头,接了过来,「谢谢陛下。」 见南祁枫再伸手去拿那块晶莹的玉露糕的时候,迟倾直接伸手按住了南祁枫的手腕。 这一下子,俩人都愣了。 「嗯?」南祁枫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音,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还带着几许疑惑和温柔。 迟倾忙将手拿开,她抬眸道:「陛下,晚上甜食吃多了不好,而且这糕点糖放得太多了,若是陛下想吃一点宵夜,可以让御膳房做一些热食,或者吃一些山楂糕。」 似乎是没想到迟倾会这样说,南祁枫轻笑了笑,嗓音里带着些宠溺的味道:「好,孤都听倾儿的。」 迟倾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却觉得有些复杂。 明明不喜欢吃,还装得这么热爱,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罪受吗,她光是吃了一块就吃不下去了,这男人还吃这么多,也不知道他的胃能不能受的住,偏偏他还一副满足的样子。 她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迟倾在阻止了南祁枫之后,他确实也没有再吃,批了些摺子,迟倾在一旁伺候笔墨,一直都很安静地在磨墨,她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能看。 南祁枫在批奏摺的时候其实也是偷偷注意着迟倾,她的反应倒是比他想像得更令人满意,不过这也让南祁枫的警惕心愈发重了些。 迟倾真的很聪明,比一般人还要难对付得多,一想到姚氏这边,南祁枫峰眉紧蹙,眸底翻腾着全然的森冷。 在御书房待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南祁枫便让子修把迟倾送了回去。 迟倾走在皇宫的路上,也不知是何种心情,两个人都在做戏,果然这样的地方除却冰冰冷冷的外墙,就只剩下了虚情假意。 无论是熙国还是南国,只要有权力相争的地方,就只会阴谋诡计不断虚与委蛇不穷而已,她想离南祁枫远一点,再远一点。 而此刻同样还纠结的,是某个正坐在御书房中的人,他抬眸看着手边还未用完的糕点,胃里其实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只是这样的感觉他早就习惯了…… 抬手捏了捏眉心,南祁枫吩咐道:「把宁太师给孤叫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还有两更 第31章 犯难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宁长鸢被南祁枫突然叫到宫中,他将这几日凤卓的事情和审问那几个刺客的口供都递给了南祁枫。 谁料,帝王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桌上看不完的奏摺和新呈上来的文案,起身说道:「孤叫你来,是让你陪孤喝点酒。」 宁长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陛下又见谁了?」 南祁枫拖着宁长鸢去了偏殿,「左不过是一个孤未来的妃子而已。」 「哦?」宁长鸢挑眉,虽然知道南祁枫的话是真的,可是他觉得一个迟倾,不至于让他变成这样,「那陛下又是为何想要饮酒?」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让你喝你就喝。」南祁枫有些嫌弃地睨了他一眼,然后让人拿出了几个翠绿色酒壶。 宁长鸢跟他相对而坐,南祁枫即使心情不好也不会让自己产生醉意,说是饮酒,俩人举手投足间都很优雅。
第58页 静静地陪他喝了几杯,宁长鸢大多也只是为南祁枫斟酒,自己喝得极少。 「岳侯递了摺子上来,言辞恳切,说是边境已定,想回来小住,孤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不日他便会回京。」 宁长鸢手中的酒杯微顿,「陛下雷厉风行,已经处置了不少他朝中的党羽,加上姚氏如今权力被削弱,他坐不住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跟姚氏扯上关系,如今姚凌儿不是已经死了吗?」在宁长鸢的提醒以后南祁枫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那极其隐晦的关系,在有了眉目以后,事情愈发明显。 如今他是不得不防。 「姚凌儿除了传递消息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真正让这二人有关联的,无非是权势和地位,关乎利息,没有交情可言。」宁长鸢开口。 南祁枫放下酒杯,眉宇间萦绕着无尽的愁绪,「本来现在皇城里都是豺狼虎豹,现在又来一个,看来我们以后需要费的心思会更多,还是珍惜现在还能如斯般忙里偷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且放宽心才是。」宁长鸢执起酒壶在南祁枫的面前给他斟满,「还有臣在,镇国将军他们也不会置之不理。」 南祁枫垂眸看了眼倒满的酒,右手几根手指间轻轻摩挲着杯子,想到什么,唇角弯出一个弧度,好整以暇地凝着他。 「太师现下是好心性,可是,岳侯回京,他可不是孤身一人,到时候跟着他一起的,还有在外云游四海的翎王,陆铭修。」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般狠狠扎在宁长鸢的心口上,如今听到,他还是免不了皱了皱眉。 「现在有危机感了?」南祁枫心底起伏难安,见到宁长鸢一直面不改色,一派从容不迫的姿态时,心里就不太平衡,现在嘛……南祁枫眸中含着几分戏嚯之意。 宁长鸢身子往后靠了靠,绯薄的唇瓣勾出一抹冷笑,「如此正好,翎王殿下应该会很愿意来参加臣的婚宴。」 「你倒是不怕他抢亲?」 「他还没有胆子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违拗之举。」宁长鸢淡淡道。 南祁枫挑眉,没有再言。 陆铭修是南国唯一的异性王,先皇因其父亲陆离救驾有功,特封了翎王,可世袭,而他的父亲早就在救人之际丧命。 这人做事向来随心,先帝对他极为纵容,他本人也是潇洒自在惯了,安逸于当一个闲散王爷。 他一直以来就从未隐藏过自己对南歌的心思,几乎京中人人都知晓,那位才华横溢风光霁月的翎王殿下倾慕昭元公主。 如今宁长鸢和南歌的婚事传了出去,有人欢喜,也有人惦记着那位王爷,觉得惋惜。 宁长鸢没有在宫中歇下,拿着帝王发的腰牌让已经紧闭的宫门再度打开。 如水良辰下,男人狭长的眸子凝着天幕中挂着的一弯冷月,想着南歌,原本沉寂的内心忽地生出了些许的暖意。 现在女孩儿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这几天京都城内很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百姓在热闹非凡的街市上来来往往,一派安详和谐之态。 「公主!」洛潇从境州回来了,小丫头现在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南歌的面前。 之前她和南歌在回京的途中遭到了暗杀,虽然暗杀之人已经全部死掉,可是背后之人依旧未查出来。 这小丫头为了救南歌,身负重伤,所以一直都在境州养病,如今好了,赶忙回来了。 「不是让你这丫头多待一段时间吗?这么急做什么。」南歌嗔怪地说道,小丫头是先皇后留给她的,洛潇从小就跟着南歌,俩人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 洛潇长着一张温婉的脸,可是这姑娘在南歌的纵容之下脾气跟她主子越来越像,日常都是风风火火的模样,除了南歌的话,几乎谁的话都不听。 小丫头有些幽怨:「公主都要成亲了,奴婢要是再不回来,都赶不上了。」 「日子还没订,我都不慌你慌什么?」南歌眉梢微扬,好笑地看着这个嘴撅得老高的丫头。 「圣旨都下了,成亲之日又能远到哪里去。」洛潇笑嘻嘻地跑到南歌的身后,给她捏肩。 「今日窦小姐约了公主出去玩,我们也要快些准备着。」 「想玩的是你吧。」南歌将洛潇的手从肩上拍下去,斜睨了她一眼。 洛潇眨了眨自己的双眸,「奴婢是沾公主的福。」 这日,窦萱带着南歌疯玩了一天,最后折腾到三个人都筋疲力尽了,连走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等着镇国将军府的马车来接。 「窦大小姐,又不是不会来了,你至于在京都城绕了那么地方吗!」南歌瞧着此刻都还想继续的某人,无奈道。 窦萱确实是还想继续玩的,但如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封妃之礼过后,我们就要回境州了,京都城我都还没有玩够呢。」窦萱撇撇嘴。 马车很快就到了,先送窦萱回去后南歌才回到将军府。 洛潇将车帘掀开,南歌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下马车。 车夫立马走到南歌的面前,伸出自己的手臂,「公主扶着奴才下车吧。」 南歌本来就已经很累了,便就着他的手臂下去了。 下车后,掌心中的异样让南歌打量了车夫许久,魅眸多了些警惕。 「奴才告退。」顶着南歌颇具压力的目光,车夫不紧不慢地驾车往后门走去。
第59页 南歌收回了目光,「进去吧。」 沐浴之后,南歌将方才车夫给她的信笺打开,抽出里面的纸条,南歌越看越心惊,她瞪大了眼睛,心中似海潮一样翻滚着。 她没想到给她写信的人竟然会是岳痕,近几日,她倒是知道他即将回京的风声,可是三日后见面,这是不是太快了。 按照时间来算,他最少七日后才能到达京都。 而这人的来意已经说得够清晰了,她跟南祁枫有仇,他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南歌将信笺烧毁了,可是此刻的心绪,却久久无法平息。 那个她一直刻意忽略,却始终存在的问题……如果她要对南祁枫下手,那宁长鸢怎么办? 虽然前世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可是她知道他很为难,夹在她和南祁枫中间,他比谁都累…… 这天夜里,南歌思索了很久,可是始终没有答案。 这三日,南歌都没有出府,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越想,就越觉得没有答案,以至于这几日南歌看着都很消沉。 连带着吃饭的时候,白鸿熙都吹鬍子瞪眼地问南歌,「是不是宁长鸢那小子欺负你了?」 南歌看着自家外公维护自己的模样,心中一暖,但是她不能让宁长鸢背这个黑锅,赶忙着摇了摇头,笑着道:「没有的事。」 「那你这几天都是一副苦瓜脸。」白靳怀见她笑了,也调笑了几句,「若真是宁长鸢做的,哥哥帮你欺负回来。」 「表哥,你欺负不了他的,还是算了吧。」南歌哭笑不得。 想着上次白靳怀就因为宁长鸢求了赐婚圣旨,但是没告诉他们的事恼他,在上朝的时候总爱跟他对着干,宁长鸢念着这是未来大舅子,也没怎么跟他作对,可是后来这人就愈发嚣张,宁长鸢也没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他让宁长鸢不准去见南歌的时候,那个腹黑的男人只笑了笑,第二天南祁枫就派白靳怀去了京郊办事,这等事情做完的时候,已经过了两日…… 白靳怀一噎,冠玉般的俊颜上携着些许的冷意,「那表哥也能给他添些堵。」 南歌嘆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岳痕约她的时间是在下午,现在她还有时间考虑。 思来想去南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她决定,还是去找宁长鸢问问。 第32章 决定 太师府。 南歌来的时候,宁长鸢正从宫中回来,白靳怀下朝之后就直接回府了,宁长鸢被南祁枫叫到御书房中说了些事情,回来得晚了一些。 对于南歌此时的到来,宁长鸢自然是高兴的,他如今去了将军府也见不到南歌几次,应该说几乎就见不到。 宁长鸢派人好生招待她,自己先去换了一身衣服。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下了那一身严肃而厚重的朝服,他记得,南歌说过他穿朝服的模样特别不近人情,冷面太师的模样。 即使知道她是在说笑,可是宁长鸢还是放在了心上,他可不愿意一直以这副形象出现在南歌的面前。 「公主,这是秋日里独备的鲜果茶,尝尝看喜不喜欢。」宁长鸢换了一身白衣。 这男人似乎特别偏爱这样的颜色。 南歌刚刚就尝过了,味道她很满意,红唇上扬出较深的弧度,「我很喜欢。」 「那公主待会儿离开的时候,臣让人送些到将军府。」宁长鸢温和道。 南歌点点头。 他记得南歌最喜欢的那个侍女在前两日已经回到了京都城,今日却没伺候在南歌的身侧,加上南歌此时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就算不用想也知道女孩儿今日来找他是有事情的。 见她一直都没开口,宁长鸢直接问道:「公主,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或者公主遇到些麻烦,需要臣帮忙解决?」 南歌嘆了一声,总归还是要说出口,「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个问题,今日想问问太师。」 听到她口中的称唿都变了,宁长鸢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直觉她今日说的话可能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但还是说道:「公主直言无妨。」 南歌唇角淡出些许的苦涩,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宁长鸢的眼睛。 「你知道我心中还有化不开的仇恨,南祁枫和姚氏我都不想放过,若是我嫁给了你,日后必定会牵连你……」 女孩儿话音轻轻落下,却如重锤一般击在宁长鸢的身上。 他不是傻子,南歌话说到这份上,他几乎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女孩儿还会讲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言辞,这话几乎触及到他的逆鳞。 宁长鸢心中一凉,脸色直接沉了下去,男人狭长的眸子微眯,嗓音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温柔,冷沉的声音裹着风雨欲来的架势,「所以公主的想法呢?」 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南歌起身走到了他的身侧坐下,白皙的小手搭在了男人紧握的拳头上,温声软语,「可我还是想嫁给你,比任何时候都想……」 她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一僵,周身晦沉的气息已经没有了加重的趋势。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来找你了。」南歌继续道,她侧过身体,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墨眸,带着些许的疑问,还有不易察觉的乞求。 宁长鸢说过,若是有困惑,直接找他,他都能帮她解决掉,南歌精緻而绝艷的小脸轻轻扬起,期待地看着他。
第60页 宁长鸢哪里受的住女孩儿明明极为害羞,还故意来亲昵他的姿态,那小心翼翼又充满希冀的眼神让他心中翻腾的怒火和暴虐逐渐平息了下来。 「南歌,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宁长鸢尽量将嗓音放柔了说道,「陛下他不是那种人。」 南歌瞅了他几眼,星辰般闪耀的眸子在他的言辞下隐隐有了转暗的趋势,他很维护他,她一直都知道,可是那些她查到的证据又如何解释。 虽然她都是在之后的时间里查到的,但这没法跟宁长鸢细讲,最主要的是她现在也拿不出来那些东西。 「但是你相信我,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不要一个人扛。」宁长鸢看着女孩儿渐暗的眸子,心中划过一抹疼意。 「南歌……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冲动,唯一需要放在心上的事情,就是准备好嫁给我,嗯?」 宁长鸢反手握住女孩的柔荑,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声音极其温柔,生怕惊扰了她。 前世的时候,南歌就表现得浑身都是刺的模样,她讨厌见到他,一是因为他跟南祁枫的关系,二是她不愿让他为难。 俩人关系一直都很好,若不是宫中这次巨大的变故,根本不会有任何嫌隙。 他每次去救她,她都会赶他走,她怕南祁枫也会杀他,她怕自己连累他,这些他都知道。 还有那次在断崖上,他受了伤,但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南歌无意间发现了,偷偷给他上药包扎,事后他去问她的时候,女孩儿却死不承认,还是一如既往地赶他走。 可是宁长鸢却没有任何怀疑,毕竟那样奇怪的包扎手法只有她一个人会,也只有她会打出那么丑的蝴蝶结…… 「好。」南歌应声道,将心底的落寞感强压下去,她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宁长鸢了。 女孩儿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墨香,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小脑袋朝他的胸膛贴了过去。 这样,仿佛能令人安心。 宁长鸢顺势环着她的腰,将她温柔地抱在怀中,女孩儿如今的模样,好似一碰就能碎掉。 南歌依偎在宁长鸢的怀中许久,久到她想了许多许多的过往,仿佛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站在雪山之巅挥鞭子的模样。 那样危险,却极致吸引人的目光,只一眼,就再也装不下其他。 「用了午膳再走吧。」宁长鸢垂眸,依旧捨不得松开她。 南歌从宁长鸢的怀中钻了出来,朝他笑了笑,「不了,我该回去了,外公说今日午膳让我陪他用。」 宁长鸢狭长的眸子半敛,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射出浅浅的阴影。 「好,公主还是回去陪白将军用膳吧。」 听着他语中带了几分幽怨的话,南歌不免轻笑出了声,「外公年纪大了,你一个做外孙女婿的,要多担待。」 一句「外孙女婿」成功让宁长鸢扬起了笑容,嗓音如琴声一般醉人,「臣都听公主的。」 「那我先走了。」 南歌抬脚离开,手腕却被宁长鸢握住,南歌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让书宜送你回去。」宁长鸢随即又道,「公主下午可有安排?」 说到下午的安排,南歌眸子有些不自然,她点了点头,「今日下午萱儿要来将军府。」 宁长鸢轻嘆了一声。 南歌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宁长鸢如今应该还不会有什么举动,她如果能在婚期之前将事情都解决了,那就没事了。 所以南歌决定在今日下午还是去会会岳痕这个人。 太师府。 宁长鸢正在处理公务,景于步履匆匆地走到宁长鸢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将下属调查到的事情向他汇报导。 「主子,一直监视着岳侯爷的那几个暗卫跟丢了,但是我们安插在京都城的人说,他们发现了岳侯爷的踪影。」 他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很震惊,这样算下来,岳侯爷在递交摺子之前就已经出发了,而且还隐瞒众人来到了京都城,这其中,定然有阴谋,所以他赶紧来回禀了。 「京都城!」宁长鸢将奏本放下,峰眉轻蹙,桌上的琉璃盏被他的动作震得轻微响,「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景于严肃道,他当时也让人核查了一遍,确认真实后,他才敢来汇报。 「主子,岳侯爷这般举动,定然在谋划什么,他这么早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或者见什么人。」景于拧眉。 见什么人……宁长鸢脸色骤变,联想到今日南歌的异常,还有他问她下午是否有安排时不自然的举动。 他倏然冷声吩咐道:「去查,窦刺史家的小姐今日是否跟公主有约,另外,公主如今是否在镇国将军府,如若已经出府,立刻派人拦下来!」 景于暂时还没想明白自家主子的命令是何意,但见他的脸色,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立马就去办了。 宁长鸢站在桌前,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露出了明显的青筋。 此刻,一辆低调的马车正向着京郊的方向缓缓行驶着。 「公主,我们这是去哪儿?」南歌不放便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就只带了洛潇,这丫头最听她的话,她也放心。
第61页 南歌抬手揉着太阳穴,有些睏倦的模样,「去见一个人。」 洛潇见公主不愿细说,也没有再多问,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事情可能会有危险。 「嘶……」马车突然停下来,让南歌磕到了头, 洛潇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同时伸出一只手给南歌揉了揉方才磕到的地方,「公主还疼吗?」 「已经没事了。」南歌摇了摇头。 「这这……」车夫有些哆嗦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他忐忑地说着话,「姑,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嗯?」南歌掀开车帘,看到外面几个黑衣人,她皱眉,她并不认识他们。 「公主,我们不会是遇到打劫的了吧?」洛潇小眼神中带着几许兴奋,她已经好久没锻鍊身手了,这些人她应该打得过吧。 南歌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应该不是。」 黑衣人见到南歌,其中有一个人径直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向南歌行了一礼,「公主,请随属下回去。」 见状,南歌带着洛潇下了马车,南歌问道:「你们主子是谁?」 「主子……」黑衣人还没开口。 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南歌转身,看到不远处正策马而来的那道白色身影,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十人,即使看不清脸,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宁长鸢……」 第33章 疮痍 远山相接,天边划过几道鸿影,宁长鸢纵马而来,任风捲起衣袂,还能看见他腰间的那条细长的墨蓝色玉穗,一人一马,虚实相生,生出一份孤标傲世之感。 像他这样的人,初露风采,就已经冠绝京都城,经年,便举世无双。 宁长鸢的身影逐渐近了,南歌明显从他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出了焦急,男人凝眸盯着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宇间也染了几分愠怒之色,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翻身下了马。 「公主这是要去哪儿?」宁长鸢扩步走向她,冷沉的声音不似往日,仿若这寒风渐起的郊外又凉了些。 南歌有事情瞒着他,他生气,无可厚非。 可这男人突然这么大阵仗地出现在她面前,南歌一时只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洛潇看到宁长鸢,以及他身后的众人,有些怂地附在南歌的耳后,「公主,这么多人,奴婢打不过。」 南歌:「……」说得好像她还有还手之力一样。 宁长鸢稳健阔步地走至南歌身前站定,单手负立,面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公主是否还欠臣一个解释?」 南歌太了解他,一看这男人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了,心底忽然生出一阵无力感。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我解释什么?」南歌愣愣地看着他,这几近掉冰渣子的声音让还是让她心中犯憷。 「南歌。」 宁长鸢很少会唤南歌的名字,一般这样的时候,是他已经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 「你不信我。」宁长鸢俊眉微蹙,狭长的眸中涌现出怒,连带着语气也更冷了。 南歌就知道这男人会多想她才没告诉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多想,我没有不信你。」 「呵……」宁长鸢冷笑了一声,他看到南歌的时候,心底的焦急倏然熄灭,转而燃烧出无尽的烈焰,「信我你还会出现在这里?」 「宁长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南歌不在意他多想,可是这男人一直这么对她说话,让她有种已经被判罪了的感觉,而且她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宁长鸢已经很久没有再体会过这样心惊胆战的滋味了,他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孩脸上,凝了她半晌,语气缓和了些,「先回去再说。」 「你自己回去吧。」南歌破为无力地说了一句,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去见他了。」 言罢,南歌转身准备上马车,手腕却一紧,南歌回眸看向脸色更冷的男人,「嗯?」 宁长鸢本来极力掩饰的怒意在南歌转身的时候彻底爆发了,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他阴沉着脸,手上用力,「不准。」 「宁长鸢我都不去了你还要怎么样!」南歌额角青筋突突,这什么臭脾气,简直惯得他。 宁长鸢狭长的眸子半敛,眼睑处垂下浅淡的阴影,酝着无尽的危险,他索性不再说话,一个弯腰就将人打横抱起来。 南歌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惊了一下,「宁长鸢!本宫命你放我下来!」 还讲不讲理了! 「呵!公主是臣的未婚妻,臣哪里会把公主独自丢在此处不管不顾。」 言语之间,手臂用力,将南歌桎梏在怀中,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你!」 宁长鸢将南歌放在马上,随后自己也翻身上去,双手环过她的腰间拉住缰绳,丢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属下,扬尘而去。 「第一次见主子对公主这么凶。」 「公主好像生气了……」 「主子的气也不小。」 「他们这是吵架了?」 「还不够明显的么……」 宁长鸢一路上都没跟南歌说话,南歌说了两句,这男人不理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说。 宁长鸢这人从来都是这样,有时候温柔得几乎让她迷醉,霸道起来,却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可以视而不见,然后用自己的方法将人锁在身边。
第62页 无论怎样,有一点倒是没变,他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她丢下,反而更要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即使什么都不说。 马直接停在了太师府的后门,宁长鸢拉住缰绳,下马以后同样将南歌抱了下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都回京都城了,我还是回将军府吧。」南歌愣愣地看着他,也没挣扎了,任他抱着,声音放软了些,带着商量的语气。 宁长鸢依旧没有说话,大步往前走。 「宁长鸢!」南歌隐隐有些崩溃的迹象,她一手挂在男人脖子上,一手紧攥着他的领口。 「公主最好还是省点力气,因为待会儿你可能还会更生气。」宁长鸢眸中氲着复杂的情绪,绯薄的唇际抿成一条直线,透出凉薄和冷淡。 南歌起初还不明白这男人什么意思,可当她被抱进一间屋子,然后看着宁长鸢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命人落锁的时候。 「……」 她明白了…… 明白的同时骤然对往后的生活生出几分忧虑。 宁长鸢回到前厅的时候,景于带着众属下已经回来了,其中还有满心担忧的洛潇。 「太师,我家公主呢?」 洛潇在面对宁长鸢的时候虽然有些怂,可是关乎南歌,她再害怕,也顶着男人极具压迫性的气场走过去问道。 「你们要去什么地方?」宁长鸢冷声问道。 闻言,洛潇将头低得很低,没有开口。 其实她也是从车夫的口中得知她们的去处,可是没有公主吩咐,她不知道能不能跟宁太师讲。 宁长鸢周身的冷气直冒,他一眼就能知道洛潇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是景于赶紧上前回话,「主子,公主她们要去京郊西南方向的一处旧宅,门口种有两棵杨柳。」 这也是他从车夫的口中逼问出来的。 宁长鸢让人将洛潇送回了将军府,然后自己带人去了景于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京郊的宅子很多,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下属在两棵杨柳前的宅子门口恭候了。 这座宅子离其他的住宅距离较远,里里外外透露出一股陈旧的气息。 「主子,属下们刚赶来的时候,这座宅子就已经没有人了。」见宁长鸢过来,一个玄色衣袍的人上前,恭敬地说道。 宁长鸢环视了下,吩咐道:「搜!」 瞬间一大批人涌入府邸,宁长鸢走在他们身后,深不可测的眸子在这座院子里打量。 半晌过后,景于带着人出现在宁长鸢的面前。 「主子,在一间屋子床下发现一处暗道,不过派人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被堵住了,而且整座院子被人打扫过,暂时没有其他的发现。」 查出这样的结果,宁长鸢没有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眼帘掀了掀,举手投足间是优雅矜贵,薄唇却勾出几分妖冶冷肆的弧度,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里既然已经没人,那烧了吧。」 景于拱手道:「是。」 几里外的一处小山坡上,站了几个穿常服的男子。 他们的目光皆落在浓烟升起的地方。 「这就是那位名震朝野的太师?」 「回侯爷,是他。」 「本侯多年未归,竟不知现在的京都城都是几个毛头小子当家。」 「侯爷军威赫赫,确不是他们一介文人可比。」 「还是不要小瞧这一介文人,他们杀人可从来不会见血,他既能当上太师,还能让少辛如此忌惮,这手腕绝非常人所及。」 岳痕饱经风沙的脸上扬出笑意,周身铁血的气息愈发浓厚,「这宅子烧得真好,就当是为本侯接风洗尘了……」 南歌百无聊赖地待在屋子里,有人送吃的送喝的,甚至送毯子的都有,可是那些人一个个都冷面肃穆的,除了姿态恭敬地行礼,一句话都不说,而且他们一看绝对是太师府的暗卫。 打不过,出不去,南歌就只能乖乖地待着,情绪已经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发展到如今的心如止水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门口多了一道身影,开锁的声音传来,门被打开后,果然就见到了那个将她丢在这里的男人。 宁长鸢进来以后,就着南歌面前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去见岳痕了?」南歌魅眸看向他,轻声问道。 「嗯。」宁长鸢撩开衣袍,坐在了南歌的身侧,「不过没见到人。」 他之前那么大阵仗将南歌带了回去,岳痕想不知道都难。 「长鸢……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南歌凝着他的眼眸,轻轻地问了出来,「你明明知道,他见我,只是说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危险。」 南歌尽量放轻了声音,她都怕刺激到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宁长鸢之前那么紧张,还派人拦下她,甚至将她关在府中……南歌想了很久,之前见到他,他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今天却那般失态,她觉得除了这个解释,再没有其他了。 确实,他在害怕…… 被人戳穿了心思,宁长鸢许久未愈的伤口似被人掀开一角,从结痂的地方开始渗出血迹,一滴一滴腐蚀着他的理智。 「宁长鸢,我答应你,不会去涉险……你帮我最后一次……」 南歌保证过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畔。
第63页 面对女孩儿难得的嫣然浅笑,这笑容就像是他许久未见的阳光,蓦然照在他无边荒芜的世界里,他当时是信了的。 可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是他只能听到她亲自率军攻占皇宫的消息…… 是他快马加鞭赶回皇宫,却在最后只能替她收尸…… 她以为,只要把他支开,南祁枫就不会对付他,就算她失败也不会牵连他了吗? 他帮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行踪,其实南祁枫一早就知道了…… 如今,他何尝不知道岳痕只是找她谈判,不会有危险,可是岳痕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他怕南歌会瞒着他做一些与虎谋皮的事,他怕他好不容易可以娶回家的女孩儿会消失…… 「南歌,你到底,会把什么放在心里?」宁长鸢抬手剥开女孩儿脸侧的碎发,忍不住抚上她的脸颊。 南歌抬眸,宁长鸢的眼底,是复杂得她几乎看不懂的情绪,那里面,似乎受过极重的伤痕,尽管他在用尽力气遮掩,却还是露出疮痍的一角,那一角,像是火龙一样,灼烧她心脏的分分寸寸。 这样真实却无端心痛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回到了前一世,那个她几近癫狂的世界。 「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能耐,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抗。」宁长鸢清冷的声音缓缓溢出,有些无奈,有些心疼,还有些生气。 都已经活了一世,怎么还是这么笨。 「可我总得做些什么才能心安……」南歌将脸的重量往宁长鸢的手上放了放,「我时常半夜惊醒,梦见皇兄身埋异乡,尸骨无存,他那么仁厚温柔的一个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每每想到,我都觉得窒息,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知道岳痕不安好心,可万一,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你就不怕他骗你利用你?」宁长鸢轻柔地将南歌搂进怀中。 「至少可以知道他想做什么。」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宁长鸢将下巴抵在南歌的肩上,仿佛刚刚的脆弱不存在一样,又恢復了他清冷温润的模样。 南歌眨了眨眼睛,「你会又把我关起来吗?」 宁长鸢眸光一沉,想也没想就说道:「会。」 南歌张了张红唇,声音还没出来,宁长鸢便又道:「不要说出什么不嫁给我之类的话惹我生气,否则,可能这阵子你都出不去太师府了。」 南歌:「……」真是说变就变。 「我以后,有什么事也会告诉你。」宁长鸢温声道,「皇兄的事情,总归会查出来的,无论这人是谁,公主不饶恕,我亦不会。」 南歌点了点头,轻轻阖上了略显疲惫的眸子。 等她睡着了,宁长鸢将女孩儿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轻声出去,把门拉了过来。 等他出去的时候,书宜走上前,「主子,白公子来了,已经久候多时,现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宁长鸢忽然有些后悔把南歌的那个丫头送回去了。 他刚走到前厅,白靳怀就三两步走到他的面前,凝肃地看向他,眸中携着□□裸的警惕,「我妹妹人呢?」 面对他不善的语气,宁长鸢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道:「公主她累了,现在还在睡觉,白统领可以在太师府中等候,或者你先回去,等公主醒了,我自会把她送到将军府。」 本来就紧张,现在听完他的话,白靳怀眉宇间倾透出来的冷意更甚,想也没想,一拳就向对面的人揍过去。 宁长鸢下意识躲开,「你做什么?」 「宁长鸢!你这个禽兽,你们还未成婚!」白靳怀怒不可遏地死盯着他道。 宁长鸢满头黑线,「白统领想太多了。」 这下换白靳怀愣了,他之前问洛潇的时候,就那丫头的描述,难保不让人想歪,不然他也不会急匆匆就赶来。 可现在看宁长鸢的样子,又好像不是。 「白统领自便吧。」毕竟是未来大舅子,宁长鸢还是出声说了句,才转身。 「你去哪儿?」白靳怀问道,「我跟你一起。」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太师府等等自己妹妹,不然还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时候会把人送回去。 「我也有些倦了,打算去休息会儿,白统领确定要一起?」宁长鸢转头看向他,挑眉。 白靳怀:「……」 这像什么话! 第34章 情敌 岳痕回京这日,百姓们夹道欢迎,对他们来说,岳侯跟白将军一样,都是保卫边疆的大英雄,百姓心中敬仰的同时也带着好奇。 这位大半辈子都戍守南国边境的侯爷,虽然他们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或者见之甚少,可关于他的英雄事迹一直都不绝于耳,京都没人不知晓。 岳痕戎装上殿,没有带佩剑,他步子稳健,古铜色的脸上神色肃穆,不怒自威,鼻樑高挺,浓眉星目依稀可见往日的朗朗风华。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福。」岳痕恭敬地上前,跪下俯首,行了一个大礼。 南祁枫坐在龙椅上,龙袍加身的他内敛沉稳,与岳痕印象中停留的少年有了些许不同。 「岳侯免礼,平身。」 「谢陛下。」岳痕起身后,说了些祝福和恭维的话,南祁枫的登基大典他确实赶不回来,索性南祁枫也传旨,让他镇守边境,不然,他早该回来了。
第64页 「岳侯是南国股肱之臣,此次回京,孤特准卿多留些时日,一家共聚天伦,另外,孤的赏赐也送到了岳候府。」 「陛下之恩,臣感激不尽。」岳痕再次跪下谢恩道。 南祁枫虚扶了下,示意他起身。 在岳痕起身后,周围的大臣也都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官场之间,各各都是人精,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的,特别是当着南祁枫的面。 「这位便是才冠京都的宁太师了吧。」岳痕面上带着打量,不过那眼中带着溢于言表的欣赏之意。 宁长鸢向岳痕回了一礼,男人身姿欣长,一身黑红相间的朝服站在岳痕面前极其自然,唇际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侯爷谬赞。」 「听闻陛下已经下旨赐婚,将昭元长公主嫁予太师为妻,当真可喜可贺,这丫头本侯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如今嫁给了太师这样风光霁月的男子,本侯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岳痕以一位长辈的姿态,满含笑意地说着。 「能娶到长公主,是长鸢之幸。」宁长鸢面色温和,浅笑道。 「好了,午时将近,孤备了宴,有什么话席上再讲。」南祁枫笑道。 「臣遵旨。」众人道。 因着今天是接风宴,所以在堂上大家也就没有太多拘束,随意了些,不然换作平日早朝,谁会那么大胆。 宴会设在半湖边的一处宫殿,丝竹声声从湖面传来,清风雅意,觥筹交错间,又是一次不见硝烟的交锋。 「陛下,臣没来迟吧?」一道朗润中带着轻狂肆意的声音盖过管弦乐,来人迎着众臣疑惑的目光上前,坦然从容地向南祁枫行了一礼。 「见过陛下。」 南祁枫看到他之后,露出了笑意,打趣道:「翎王没等宴席后才到,已经很难得了。」 南祁枫同样收到了陆铭修的摺子,知道他今日也要回来,倒是没指望他能准时赴约,早前先皇设宴,也没见他去过几次,除了有南歌在的时候。 陆铭修眼神平和泰然,银灰色的锦袍勾出几分生人勿之感,眸中似蕴着万壑松风,与宁长鸢的幽邃难辨不同,他的情绪似露于表面,可等你觉得已经参透了的时候,又好像离你更远了一些。 与南祁枫客套了几句后,陆铭修转身在殿中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一处,眸中不见半分友好,他唇际弯出一抹冷弧,径直朝那个方向走去。 两三步走到宁长鸢的身侧,「笑盈盈」和善地将他旁边的那位大臣赶到了对面自己的位置上,随后撩了撩衣袍悠闲地坐下,动作极其自然。 南祁枫见到这一幕,意味深长地看了宁长鸢一眼,他就是不想让这俩人有冲突,才让人把他们的位置调开。 下人的反应很快,已经重新为陆铭修上了一份菜和酒。 「宁太师。」陆铭修端起一杯酒,语气幽幽拖长,泠泠之音尽显懒意。 宁长鸢转头,狭长的墨眸凝了他几瞬,嗓音清冷,「王爷。」 「太师真是好手段,本王才不过一年多未回京都,太师就挖了本王墙角,本王甚至听说你与南丫头的婚期都定下了,是么?」 陆铭修将酒饮下,凌厉的眸中携着寒霜,语气不疾不徐,却暗含硝烟。 朝臣们齐齐看向那近忽冰火两融的一角,所有人都知道陆铭修对昭元长公主的心意,如今他们俩对上,可是有好戏看了。 「看她。」宁长鸢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并未饮之,掀了掀眼帘,「王爷还请慎言,公主并未允诺过王爷什么,何来挖墙脚一说。」 「以本王对南丫头的了解,就着你与陛下的关系,她不可能在这时候心甘情愿答应嫁给你,太师素来会做戏,而且威逼利诱的手段从不逊于旁人,你没有逼她,本王断然不会信。」 陆铭修压低了嗓音,身子略微前倾,声音不紧不慢却无端多了几分压迫,宁长鸢是什么样的人在之前他就领教过了,这人的城府绝非他面上的那般风轻云淡,狠得令人心悸。 听见他一口一个「南丫头」,宁长鸢眉宇微蹙,心下生出不悦,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王爷信与否都无关紧要,圣旨已下,公主是臣的未婚妻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闻言,陆铭修轻笑一声,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往后靠了靠,右手放在膝上,「但愿太师过些时候还如现在这般有自信。」 宁长鸢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王爷打算抗旨?」 「本王自然没法让陛下收回成命。」陆铭修眉目微凝,语气幽幽道,「若是公主心甘情愿嫁给太师,本王自然倒也无话可说,若是让本王知道,这道圣旨是某些人滥用私权,强迫而来的,本王就算背负抗旨之罪也断然不会眼见着公主坠入火坑。」 火坑…… 闻此,坐在宁长鸢身后的云泽几乎都要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位长公主的能力这么大,这平日里都端着架子,还藏得极深的俩人,此刻的脸上,几乎都写着「看你不爽」几字,忽然觉得他们有些……亲民。 嘴角不自觉咧开,还没等弯出一抹弧度,前方两股视线扫过来,皆带着警告与杀气,难得的一致。 云泽默默地垂下了脑袋,然后动筷,得,惹不起,他吃菜总行了吧。 对于这刚刚回来的俩人,这场宴会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毕竟他们太久没有回到京都,很多人都还处于试探阶段。
第65页 而将对面这一幕都落于眼底的岳痕,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着好听,到底还是几个小孩子。 他执起面前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烈酒过喉,那股灼热之感让他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这天,南歌起来练了会儿剑,就到街上去转悠了。 岳侯回来,京都这一天不是一般的热闹,反正她也不用去赴宴,正好到处瞧瞧,散散心。 毕竟,岳痕一回来,姚氏可就精神了,以后想要对付他们,会更难,估计像如今这般清闲的时光会更少。 南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目光落在一位老人的摊位上,看到那几只精巧的手工艺品,一时好奇地走了过去。 「南丫头。」 指尖刚刚碰到桌子,一道温润带着几分亲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南歌的前倾的身子倏然就定在了原处,她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可这熟悉到几近深入骨髓的声音,却让她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陆铭修……他也跟着回来了吗? 此刻往昔的那段记忆就像是一道厚重的大门,平时不轻易被打开,而一旦打开,就是无尽的深渊,那里极寒,极冷,让人不敢随意靠近,近之即伤。 前世,她对陆铭修印象最深的,是他浑身都充满着暴戾阴凉的气息,双眸麻木空洞,任何东西也再入不了他眼的时候。 她从未想过,陆铭修这样丰神如玉不流于俗的男子会变成那般冷情弒杀之人,她不知道他当时经歷了些什么,只知道跟岳痕和姚氏他们脱不了干系。 他变化的那两年光景里,她正筹备兵马,四处奔波去调查当年事情的始末,已然心力交瘁,顾不上其他。 等她听说了一些事,跑去看他的时候,却为时已晚,曾经那个风流不羁的男子,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内心无法抑制的愧疚之意。 那个时候,她已经跟姚氏水火不容。 战火一触即发,在准备去境州清点兵马的前一天,她去跟陆铭修道别。 他静默地凝了她许久,她也终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情绪,似在怀念,可终究还是归于平静,沉为一潭死水。 他看着她道:「我从来都不希望用这一场战争换去你的仁义与快乐,可皇室如此,南国如此,覆了也无妨,这江山,与其他们亲手断送,不如你去成全。」 这一刻,南歌仿佛才又回到了当年,看到了那个也曾意气风发,心怀家国天下的男子。 而她也没有哪一刻那么清晰地认识到一点:是南国先负了他。 南歌深唿吸,将那股复杂的情绪压下,转身。 此时的陆铭修,站在金色的阳光下,一身妃色锦袍衬得他身姿修长,而那双眼睛里现在笑容点点拨开,晕着浅浅的涟漪,仿若月光下的湖水,平添几分柔情。 「这么久才回头看我。」陆铭修上前了几步,眸中携着几分幽怨,「真是没良心啊,你现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想这么久才记得是我。」 南歌努力让自己的面色看上去与平日无异,她掀了掀眼帘,挽唇道:「我是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才转身看看,到底是哪位公子在叫我。」 陆铭修看到她还能说笑,就知道自己喜欢的丫头还是很坚强的,轻轻唿出一口气,一路忐忑的心也终放了下来。 「自然是陆公子在唤你。」陆铭修怔怔地盯着她。「不管,你伤了我的心了,要请我用膳。」 然后,没等南歌回答,直接就近将人推进了一家酒楼。 「你不是才从宫中用了膳出来的,还吃。」 「都被宁长鸢气饱了,哪里吃得下什么东西。」 「呵……」 「不准笑。」陆铭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就让小二带着他们去了一间包厢。 在小二推开门的一瞬间,忽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陆铭修的脸色也在看到了里面的人时一瞬间就垮了下来,黑如锅底。 小二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里面那位公子说那两位客人进来的话直接带到这里就好,他还以为他们是朋友。 怎么这朋友,跟看仇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啊哦,作者君顶着锅盖回来了。 谢谢读者天蝎座龚半仙小天使的5瓶营养液,谢谢猫咪园童鞋的28瓶营养液,还有两个地雷。 (づ ̄3 ̄)づ 第35章 弱点 陆铭修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见状,小二也知道他们该是认识,这些都是大人物,他惹不起,遂悄悄地退下了。 陆铭修见到不远处从容悠逸的某人,眸底的幽暗隐都隐不下去,这人在外永远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可他知道,这人顶着一张神祗的脸,行的却是恶魔之事。 俩人虽早上才见过,现在再遇,陆铭修还是觉着心中焚了一团火。 大多数人看到的宁长鸢都是一副正经风度翩然的做派,这人连发怒,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少数人知晓这是个披着凡人外衣的魔头,阴沉诡谲;而这世间,看过他魔化的人,却只有极少数…… 宁长鸢淡淡地看过来,唇际勾出浅浅的弧度,没有回话,清幽的眸子锁在着陆铭修身侧的女孩上,随后优雅地起身。 男人稳健阔步地走到南歌的面前,修长的身姿掩下几分阴影,将南歌罩在自己的怀抱下,占有欲十足。
第66页 宁长鸢黑如点漆的眸子凝着她,携着几分笑意,声音低哑中带着几分惑人。 「午膳用过了吗?」 「嗯,陪外公用过了才出来的。」南歌微微仰头,入目的就是男人那双柔情的墨眸,她老实回答道。 闻言,宁长鸢点了点头,抬手轻揉了下南歌的头髮。 陆铭修看到他们的互动,眉宇轻动,眸子暗沉,面前的情况似乎跟自己预料到的不太一样,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下一刻,宁长鸢就抬眸看向了他,随后目光落在南歌的身上,面色多了几分疑惑,「这位是?」 南歌:「……」 陆铭修:「……」 顿时空气中静默了几秒。 陆铭修冷笑出声,眼尾轻扬,凉飕飕的目光似刀剑一般扎在对面的人身上,好整以暇地说道:「怎么?一个时辰不见,太师是患了眼疾还是失忆了?」 宁长鸢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接话,转而又看向南歌,似乎执意等她回答。 两股视线都凝在自己身上,南歌额角隐隐有奔溃的迹象。 此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在空气中蔓延。 「好朋友。」斟酌了下语气,南歌给出了答案,这也是事实。 而且对于宁长鸢,这人肯定不是真的不认识陆铭修,而是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嗯。」得到了回应,宁长鸢满意地点了点头,唇际挽出一抹弧度,侧身看着陆铭修道,「朋友。」 南歌:「……」你不用强调得这么明显。 陆铭修一头黑线。 他自然明白宁长鸢的意思,颇为嫌弃地睨了那人一眼,面上也没有多在乎,径直就往里面走去,找了个位置大大方方地坐下。 虽然没能和南丫头单独待会儿,也没能看到他们俩针锋相对的情景,不过,他也不会走就是了。 「小二。」陆铭修喊了一声。 没过多久,一名随侍就走了上来,「客官有何吩咐?」 「你们这里可有琼华公子亲酿的酒?」陆铭修转头问道。 小二微愣,随后摇了摇头,恭敬地回答道:「公子,我们这里只是普通的酒楼,是不能跟碧月阁相比的,不过我们这里的酒也别有风味,客官可以尝尝。」 说完,将放在一旁的单子递给了他。 「也好。」陆铭修拿过单子,目光扫向上面各种酒的名字,挑了几种最贵的,然后叫了几款点心,瞟向走过来的俩人,对着小二说,「钱都记在那位公子帐上。」 来都来了,不膈应某人一下,添点堵,那怎么行! 小二看了他们一眼,见宁长鸢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下去了。 南歌走过来坐到了陆铭修的对面,宁长鸢坐在了她身侧。 南歌瞧了眼桌上还摆满的茶点,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陆铭修,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这么……幼稚! 岳侯府。 「孩儿拜见爹。」岳少辛带着一大帮人来到府门前迎着,他满脸笑容,一身黑金色的衣袍,银冠束髮,走上前来,带着十足的恭敬。 岳痕从轿上下来,看到岳少辛之后,面上挂着欣慰的表情。 俩人一路走进去,过程中聊了些家常,等进入书房时,他们才收回了之前放松的模样,周围的气氛稍显凝固。 岳痕走到主位上坐下,岳少辛坐在他的右下侧。 「爹,您这次怎么提前回来了?」岳少辛微微蹙眉,之前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有误,派人去确认了之后才知道这是真的,问完后,又暗含深意地问道,「您那边,是已经准备妥当了?」 岳痕摇了摇头,他眉宇间萦绕了些许戾气,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开口道:「我要是再不回来,只怕这京都城才真的是要变天了。」 「宁长鸢是有些手段,可如今新帝才登基不久,他的根基未稳,这时候就算他们有些能耐,也不足为惧。」岳少辛分析道。 岳痕虽然也认同岳少辛的观点,可是这么几个月,他们的计划一直都停滞不前,他总觉得京中生变,跟宁长鸢脱不了干系。 南歌从外面赶回来的时间是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包括跟南祁枫和宁长鸢他们的关系,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比如后来发生的事情,姚氏算计着让南歌作为使者去和亲,这时候,半道上会发生点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若是担心她会带来什么变故,除了便是。 可是他怎么都没料到,南歌竟然会愿意嫁给她仇人的臣子,嫁给宁长鸢! 还有那次暗杀,明明布下了天罗地网,可白靳怀的路线说改就改,就像是提前知道一样,最终他安然无恙,丝毫没有打击到镇国将军府,他回去后还升了官。 他总觉得,冥冥中有哪些事情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包括姚凌儿和凤卓的死亡、大理寺少卿的免职等等,一切的事都那么有理有据,找不到丝毫算计的痕迹,顺利得令人匪夷所思。 就像是一局棋,他自以为已经看清了棋局,却不知在何时已经成了局中人。 在边境的时候,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最糟糕的无非就是他和太后之间的联繫已经暴露了,但他们一切来往从没有出现过纰漏,就算有人怀疑了要查,也根本无从查证。 他在那边的行动都进行得很顺利,可京都这边却一再生些事端,所以也就想回来看看,这烈火刚焚过的京都城,究竟是一片荒芜,还是有死灰復燃的迹象。
第67页 「你对宁长鸢这个人了解多少?」岳痕问道。 他的眼前浮现出几日前的画面,宁长鸢以雷霆的手段带走了南歌,毁了他的居所,没有顾忌,没有权衡,身后火焰滔天,那人却容色清冷似万物皆尘土,无悲无喜,孤清淡然。 这样的人,若是收为己用,当真是如虎添翼,只是可惜,他註定要陨落了。 「宁长鸢少年本是布衣之身,有幸被前太师收为养子,他靠着自己的能耐,得先帝赏识,以至于太师身死后,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太师之位,这人手段了得,不是一句城府颇深就能说得清。」 岳少辛皱眉,他心里都清楚,宁长鸢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不可能只单单靠才华,那暗地里见不得人的事,官场上的血腥,不会比任何人少。 所以这种人,他都会忌惮几分,若非必要,绝不会与之对上。 他自己风流是真,纨绔是真,不羁是真,可在京都城这吃人的地方,能活到现在,也并非全靠家中势力,他看得清,辨得明,也懂得趋利避害,平日不过是想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罢了。 若天天精于算计,岂非太累,毕竟那么多羽箭对着自己,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射出。 「嗯。」岳痕嘴角上扬出一抹没有感情的弧度,「不过真令人惋惜,这样的人,会对南歌动了真情,他若真如他面上的那般凉薄,才真是不好对付。」 岳少辛很认同地点点头,「爹说的是。」 宁长鸢心悦当朝长公主,几乎无人不晓。 从小到大,岳少辛受岳痕的影响,一直没有太在意的东西,他流连花丛,却不留情,喜欢饮酒,却不喝醉。 他抬眼看向岳痕,「其实只要宁长鸢和陛下的关系一如现在,南歌心中的芥蒂就不会消,即使嫁了过去,俩人也不会真正坦诚。」 岳痕摇了摇头,黝黑的眸中透出冷厉,「南歌这里不要紧,现在最主要的,是陛下跟宁长鸢之间,这俩人凑在一起,总归不是件好事。」 「爹是已经有了主意?」 「我想,这位宁太师跟陛下闹掰了的这场戏,应该很多人都想看。」岳痕眸子渐沉,「陛下若是没有了宁长鸢这个左膀右臂,这位子,他恐怕不会坐得舒坦,届时我们再投诚相助……也就没宁长鸢什么事了。」 朝中人或许不知,可他心里清楚知道南祁枫的逆鳞是什么……再者,不是还有位倾妃娘娘,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岳少辛见岳痕似有了办法,遂起身道:「还请爹示下。」 …… 都城里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有人趁着黑夜露出獠牙,有人暗藏锋芒等着破晓。 迟倾的封妃典礼在这天结束了。 萱华宫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这是皇宫这么久以来第一件喜事,因先帝才过世不久,所以即使热闹,也没有铺张。 所有人都看的出,今日喜事,最开心的,莫过于太后。 迟倾安静地坐在床上,头上的冠羽轻轻垂下珠帘,遮了美人颜。 不久后,南祁枫就走了进来,他一身明黄色龙袍,俊美无双的面庞看不出喜怒,这位少年帝王看向坐在床上的女子,波光流转间,抬手将女孩的珠帘轻轻拨开,勾到两侧。 女孩很美,妆容精緻,小脸在喜袍的衬托下熠熠生辉,面容有女儿家的风情和羞涩,星子般的眉目若清荷上的晨露,缱绻着温柔。 浩渺天地间,总会生出这么一张如画倾倒的容颜。 「臣妾……」迟倾站起来,本想给他行礼,却被南祁枫双手按住肩膀,又坐了回去。 南祁枫薄唇勾出温柔的弧度,「倾儿已是孤名正言顺的妃子,花烛之夜,将孤视为寻常夫君便好,不必拘礼。」 「是。」迟倾长而卷的睫毛轻颤了颤,她的手中已经有了些许汗渍。 她即使面上做出了她应有的姿态,可心中还是忐忑,尤其是南祁枫进来后,心跳就没慢下来过。 她本以为,今晚他不会来的…… 在礼官的引领下,俩人行完了礼最后的礼,喝了合卺酒。等做完了这些,南祁枫大手一挥,让人全部退下领赏去了。 夜,静得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陛下……」迟倾和南祁枫并排着坐在床上,迟倾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寂静。 「嗯?」南祁枫的声音很好听,磁性中裹着些许笑意,温润亲和。 目光落在已经不敢看自己的女孩身上,南祁枫深邃的眸中满是清明,没有醉,也没有欲。 迟倾不语,南祁枫也没有再说话,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附上了女孩儿腰上的那根带子。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室内清晰地响起:「害怕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又顶着锅盖更新了(狗头)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2点,爱你们,么么哒 第36章 谈判 轩窗外月上枝头。 烛火将殿堂里照的透亮,清晰地映着南祁枫完美的轮廓,俊逸又清贵,他靠近的动作让迟倾下意识往后挪了几分。 听到他的问话,她抬眸看去,明明是很平静的语调,迟倾却听出了令人心悸的味道,总觉着,后背渗着凉意。 俩人的视线交汇。 不久后,迟倾慌忙地又低下了头,男人的眸子波澜不惊,散发着摄人心魂的视线,有些灼了她的眼。
第68页 没有等到回答,南祁枫直接伸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使力,将迟倾的下巴抬了起来,唇瓣轻启,声音愈发喑哑,「怎么不说话?」 下巴上温热的触感格外明显,迟倾总觉得肌肤相接的地方有些烫。 除了她哥哥,迟倾还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这样相处,更遑论这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以往的从容与理智,都在此时逼仄的空间内被慌乱所占据。 迟倾澄澈的眼里闪着不安的情绪,红唇翕动着:「臣妾……不怕。」 声音很柔很清脆,三分魅两分娇,纵然心慌得厉害,可她清楚地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早在她踏上南国的土地时,她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早已避无可避,逃无处逃。 接下来,男人身上的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些,迟倾没有躲开,一双美眸看着他倾近,直到那张薄唇几乎贴近她的。 空气一下子几近凝固。 「呵……」 没有了再近一步的动作,一声低低的笑声过后,南祁枫就放开了她,坐直了身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矜贵中带着迷人的气息。 「陛下?」迟倾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是这样的。 南祁枫站了起来,双手自然打开,背对着迟倾道:「爱妃伺候孤更衣就寝吧。」 见状,迟倾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顿了顿,随之走到南祁枫的身前,看着繁冗的配饰暗扣,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南祁枫墨眸微垂,看到的就是女孩儿有些困惑又懊恼的样子。 他握住了迟倾正伸往错误方向的手,语气稍显无奈,「倾儿不会?」 迟倾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这些嬷嬷应该教过你。」南祁枫语中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只是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迟倾微囧,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小声说着:「陛下恕罪,嬷嬷是教过,臣妾太笨,只是记不清了。」 实则,嬷嬷在教她的时候,迟倾满脑子里都是其他的东西,一句也没听进去。 南祁枫好脾气地凝着她,将她的手带往自己的腰间,「孤教你。」 期间,南祁枫耐心地跟她讲哪里的暗扣该怎么解下,哪里又该如何褪,遇到迟倾三番五次还解不开的时候,南祁枫自己也会动手。 这个过程里,南祁枫的几乎都在观察面前这个已经成为他妃子的女孩。 这么短短的相处时间,他发现,这姑娘性子是真的温和,看不到半点心机,关于男女之事,更是青涩到了极致。 也不知道自己在刚进来时,她是怎么耐着性子,端着优雅大方的姿态,一动不动的。 想到此,南祁枫不禁又勾了勾唇。 迟倾总算是把面前的人扒得只剩下了里衣,感觉这件事真的很累,比她练武都累,刚松了口气,一抬眸就看到男人嘴角噙着的笑意。 她不经有些懊恼,藏在心里的话直接就问了出来,「陛下是在笑话臣妾?」 南祁枫挑眉,女孩儿的脸上已经染了些许红晕,淡淡的,在光影下看得并不真切。 「嗯。」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个字。 似没想到他就这样直接承认了,迟倾唇瓣张了张,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南祁枫唇际微勾,抬手挥了挥,进来了一个人,「夜深了,让宫女侍奉你更衣。」 语罢,南祁枫转身坐在床侧,拿过床头的一本书,随意翻着,似在等她。 迟倾本想自己来,不过在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后,果断放弃了。 几个宫女进来,在殿堂内熄了几盏灯,光线暗了下来,只有床畔的两根龙凤烛还在燃烧,烛火轻轻摇曳着,盪着昏暗的光。 所有人都退下了,迟倾和南祁枫并排着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子,不过俩人中间隔了半个枕头的距离。 迟倾身子有些僵硬,她侧过头,目光落在南祁枫已经阖上双眼的容颜上,本以为他会再做些什么,可这男人只看着她,说了句「早些睡吧,孤不会对你做什么」就让她躺了进去。 许久,帐内发出了一声轻嘆,南祁枫睁开眼睛,转过头对上那双好奇的眸子,「爱妃这么盯着孤看,是觉得遗憾?」 迟倾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间有这样的反应,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听到他说的话,耳尖尖泛着红。 很快就想了个藉口,「陛下,太后那边……」 「你照实说就好。」南祁枫也不在意。 「嗯。」迟倾点了点头,只是身子更僵了。 果然,在这种事情上,即使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在实践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难,甚至不清楚身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种种复杂的反应。 「她不是你姑姑吗?为什么叫太后?」南祁枫问道。 他听得出,迟倾的称唿几乎就是下意识的,没有亲昵,也没有情感,就像是在问他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迟倾不语,她听得出男人语中的怀疑,感觉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 「孤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南祁枫也没有执意于她的回答,他接着开口。 「倾儿,你跟在姚侯和姚氏身侧,应当也知晓孤与他们之间,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心中有数。」 迟倾没想到新婚夜里,南祁枫会跟她讲这些,本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被他挑在了明面上,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69页 她知道,南祁枫这是在让她识时务,也在逼她做选择。 「臣妾明白。」 迟倾的目标,从来也不是姚氏,她在小时候被带往宁王府的那一天,那个让她叫哥哥的人就说过,她以后,是要给南国皇帝做妃子的。 这一天,过了十五年,他成功了。 「只要你不背叛孤,孤定会好生待你。」 南祁枫在成婚之前,就已经将迟倾的全部信息拿到了手中,包括她如何被姚侯他们挑中,如何成了他的养女,教过她什么,就连姚氏在她身上下的注,对她的期待,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本来只觉得身侧多了一个难对付的敌人,可是在看了她平日里的一些作风和事迹之后,犹豫了。 她跟姚氏他们可以说完全不像,她很听姚氏他们的话,可是心却不冷,人很聪慧,不像姚凌儿那般没脑子容易被人控制,懂得分寸,会权衡利弊。 这样的人,用的好,完全可以让她从姚氏手中的利刃变为自己的暗箭。 迟倾沉默了会儿,她浅浅地道了句:「陛下安心。」 已然做出了选择。 南祁枫轻笑了笑,聪明的人确实不需要多言。 此后,俩人一前一后闭上了眼睛,南祁枫满意了,可是迟倾即使闭上了眼睛,也没有半分倦意。 等听到了身侧传来的均匀唿吸声,迟倾再次睁开了眼睛,她呆呆地望着帐顶,眸中没有焦距。 南祁枫想查的,她都给了他,他的反应,都在哥哥的意料之中。 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竟是敌人。 而他的承诺,早在她踏入他的疆土时,就已经註定了是一句空谈。 近日,岳痕受邀参加了不少的宴会,跟自己的部下商议了些事情,也结识了不少朝中新贵。 一时之间,他成了京都城炙手可热的人物,最近在京里的话题度,远远超过了宁太师和长公主的婚事,还有那位丰神俊朗的翎王殿下。 太师府。 胥容正拿着自己收拾好的行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以后你要是想本世子了,只能自己来宸国看我了,到时候一定记得多带着人马,顺便解救本世子水深火热的生活。」 宁长鸢优雅地坐着,抬眸看着对面做戏的某人,面上风轻云淡,静静地听着他讲,没有不耐,也没有催促。 许是自己一个人说得累了,半天也得不到宁长鸢的一个回復,胥容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眼泪,修长的双腿一伸,神色慵慵地靠在椅子上。 「我说宁太师,好歹我来南国帮了你这么多忙,还帮你把心上人都拐回了家,我现在被家里的老头给逼回去了,你也不安慰我一下。」 「北麟王他也是为你好。」宁长鸢见他终于停下来了,掀了掀眼睑,回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自己可以不要,但容不得别人抢。」 胥容那位大哥已经有了夺权的行动,他要是再任性下去,这世子的位子都坐不热了。 「嘁。」胥容轻嗤一声,「那个人急功近利,尽顾着眼前利益,没什么好怕的。」 「别忘了,刚来京都的时候,说隐藏好了自己行踪的你,却遭到了他的刺杀。」宁长鸢丝毫不给面子地提醒道,「若非我收留你,你还在逃难。」 胥容:「……」 他到底交了个什么朋友。 「我被刺杀都是因为谁!」胥容咬牙,他若不是被某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叫来帮忙,会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宁长鸢轻轻摩挲的手指微顿,想了想,他说得也有道理。 胥容唇角邪肆一勾,正等着宁长鸢的「醒悟」。 只见对面的人轻抿着唇,漫不经心地说道:「按照时间来算,我若没有叫你到南国,你应该被北麟王拉去成婚了。」 成婚。这个词,顺利让胥容得意的表情破碎了……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某个提着剑的母夜叉,生生打了个寒战。 「真应该让公主好好看看你这副样子!」 阴险狡诈,满肚子腹黑货,这么毒,也不见他把自己毒死。 胥容彻底放弃挣扎了,他摊了摊手靠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在晚上九点,宝贝们早点休息,晚安! 第37章 送别 胥容悄悄抬眼,瞧了眼面不改色的某人,心下一狠,打算再嚎两句,结果宁长鸢一个轻飘飘的眼刀过来,胥容就彻底闭上了嘴。 「好了,说正事。」宁长鸢将一个木盒子推到他的面前,「这些应该对你都有帮助。」 胥容坐直了身体,悠悠散散地把木盒子拿了过来,拿在手上四面八方地瞧了瞧这个精緻的红木盒子,胥容难得多了些兴趣,只是并未急着打开。 「谢礼?」 「嗯。」 「值多少钱?」 「无价之宝。」 闻言,胥容眼里多了些亮光,宝贝啊宝贝,金属的声音轻响,盒子打开了,某位世子爷的脸,也彻底黑了…… 他拧着眉,用拇指和中指颇为嫌弃地捻起盒子里的一堆纸,「你管这玩意儿叫无价之宝?」 还真是无、价! 他要绝、交! 宁长鸢黑如点漆的眸子没有半分波动,他眉眼轻抬,「里面是你那位大哥的一些把柄,有了这些,你回去之后他不会轻易动你。
第70页 另外,最后那张单子上面是我在宸国的地契,不被外人知晓,北麟王若再逼你,可以去避避。盒子里还有一瓶药,可以让你中毒之后两个时辰内不会毒发,自己看着用。」 胥容把这些纸拿出来之后,果然看到了里面还有一个雪白的瓷瓶。 听他说了这么多,胥容哼哼了两声,把东西都放好,抱在了怀里,算他还有点良心。 「这次北麟王用这么强硬的手段要你回去,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宁长鸢继续道。 「这还用你说。」胥容抬了抬下巴,眉头微凝,他就没见过他家老头什么时候这么着急,竟然都让他的贴身护卫来抓他了。 「对了,你的毒术……」若不是亲眼见过他施针,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给公主解毒这事,她现在知道吗?」 知道他想说什么,宁长鸢脸色渐沉,面上附了一层冰霜,「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胥容抿了抿唇,这男人在南歌的面前,总将自己掩藏得太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来南国见到宁长鸢之后,他刚开始竟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若不是这人的性子还是跟记忆中一样欠揍,他都以为他换了芯。 现在的他,看似雅人至深,骨子里却更凉薄了,像是无底的深渊,暗黑得令人不敢轻易窥探。 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胥容也没多问,看得出,他也不想说,估计,这些隐藏的东西,扒开都是血淋淋的。 「我会用毒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宁长鸢眸里是化不开的浓墨。 虽说医毒不分家,可他只救过一人,却杀过无数人,他不是医者,医者,会救死扶伤,他只想送那些人下地狱。 「这些我懂,我懂。」胥容一副瞭然的表情。 若是让南帝知道自己心爱的臣子是个用毒高手,还瞒着他,只怕谁都不会安心。 宁长鸢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带着点点困扰,缓缓地开口,「我怕夫人会害怕。」 胥容:「……」 嗯,很好,这很宁长鸢。 这时,门被敲响了,一声浑厚中带着急促的声音响起:「世子爷,我们该走了。」 胥容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宁长鸢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俩人并肩走到门口,胥容潇洒地朝他挥了挥手,「爷走了,不要太想爷。」 宁长鸢看了他一眼,不语,只是胥容在往外走的时候,宁长鸢脚步仍然没停。 胥容觉得意外,扯唇笑了笑,抬手搭上了他的肩,「什么时候这么捨不得爷了,送到这里就够了。」 宁长鸢侧过身,薄岑的唇瓣缓缓上扬,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要去将军府,答应了夫人今天带她游湖。」 胥容:「……」 还是绝交吧,这个重色轻友的朋友,他不想要了。 仪安宫。 姚氏看着对面端坐的人,温婉大方,做了妃子之后更添了些女儿家独有的风情,满意得不得了。 「倾儿,陛下待你好,哀家也就放心了。」不是不知道最近宫中发生的事情,这些天,陛下除了在御书房批摺子,就是待在萱华宫。 宫中都在传,这位倾妃娘娘可是深得陛下欢心,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这萱华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多谢母后关怀。」迟倾浅笑着向她行了一礼。 这些天,姚氏送给她的赏赐是最多的,因着迟倾的原因,南祁枫对姚侯之前的罪过也宽恕了,没有继续在府中闭门思过,许他上朝。 众人看到了陛下对姚家的厚待,往姚家送礼的人比起萱华宫也只多不少。 而姚正枢这几日,也欢喜得很,一扫之前阴颓的气息,整个人红光满面。 「好孩子。」姚氏拉过迟倾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哀家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再生个大胖小子,哀家就可以含饴弄孙了。」 迟倾脸色微僵,面上浮现出淡淡的愁绪,「母后。」 见状,姚氏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陛下他……这么久了还是没碰你?」 迟倾点了点头,泛着红晕的脸显出淡淡的难堪之色。 「倾儿,你是哀家的人,这后宫的权利早晚都会落在你的手里,可是这帝王的恩宠是最经不起时间的,这新鲜感一过,说没也就没了,往后这后宫还会有许多新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你得抓紧才好。」 姚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可是母后,这种事,臣妾也没办法。」迟倾低下了头,面露羞涩,「之前也不是没有主动过,可是陛下他……」 「哎。」姚氏重重地嘆了口气,「都是哀家连累了你。」 「母后切勿这样讲,都是倾儿无用。」迟倾面露慌乱,担忧地看着姚氏。 姚氏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哀家就知道,倾儿是最懂事的。」 「周嬷嬷。」姚氏唤道,她话音刚落,周嬷嬷就拿着一个小瓷瓶递了上来。 姚氏将瓷瓶放到迟倾的掌心中,让她握好。 「这是?」 「倾儿,想要在这后宫中生存,帝王的恩宠固然不能少,可是皇嗣也很重要,想要地位稳固,就必须生个皇子才行,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姚氏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这个只要倒些在烛火中,就可成事。」
第71页 「可这要是被陛下被发现了……」 「你备些酒菜,多劝陛下喝几杯就是了,再者,还有哀家在,会为你撑腰,陛下素来孝顺,不会跟哀家过不去。」姚氏继续说道。 迟倾垂眸,目光落在瓷瓶上许久,像是有了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姚氏满意地勾了勾唇。 这天夜里,迟倾相邀,南祁枫果然来了萱华宫。 月芙为两位主子备好碗筷,就下去了,平日,陛下和娘娘在用膳的时候,也不喜旁人侍奉。 她是伺候迟倾的宫女,也是她的心腹,是她从熙国带过来的丫头,到了姚侯府之后,想了法子也让她进府伺候。 迟倾进宫后,也就带着她一起进宫了。 「今日爱妃备了酒?」南祁枫坐下,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那盏酒壶上。 「嗯。」迟倾点了点头,执起酒壶为南祁枫满上,随后自己也执起面前的酒,斟了一杯。 浓烈的酒香飘散在空气中,一股幽香神秘而勾人。 南祁枫垂眸看了几眼,没忍住,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酒杯,一饮见底。 「这酒……是琼华公子酿的?」这味道太过别致,细腻中香醇惑人,纯正的口感在齿间留有香气,浓烈而神秘感十足。 他喝过此人酿的酒,辨识度极高。 迟倾点了点头,「这是太师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 闻言,南祁枫轻轻一笑,「他倒是捨得。」 「陛下喜欢?」迟倾问道,心中升起几分期许,即使这异样的情绪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南祁枫也不否认,「嗯,很独特,世无其二。」 闻言,女孩儿倾世的容颜上露了笑意,跟平日里有了少许差别,多了几分真心。 南祁枫不是没见她笑过,只是这次,那眸中似溢出星光,弯弯的眉眼煞是好看,让人移不开眼,也不禁扬了扬唇。 他亲自动手,执起面前的酒壶斟了一杯,随后看迟倾面前的酒杯也见了底,也没有犹豫,给她倒了一杯,不过用的是同一个酒壶。 迟倾还来不及阻止,杯中已经满了。 她那张小脸上顿时露出困顿之色。 实在过于明显,南祁枫下意识问道:「倾儿怎么了?不喜欢饮酒?」 可他刚刚还看她面不改色地喝了一杯。 「陛下,臣妾……」迟倾有些囧,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酒壶。 南祁枫伸手拿了过来,打开后,面上也稍显迟疑,随后慢条斯理地放了回去。 看到身侧一脸囧相的姑娘,南祁枫忍俊不禁,也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倾儿给孤备了美酒,自己却喝白水。」 「陛下恕罪。」迟倾低下头,「臣妾酒量很差,一口就会醉,怕在陛下面前失了仪态,就不陪陛下饮酒了。」 「呵……」南祁枫笑出了声。 迟倾将头埋得更低了。 也不再逗她,南祁枫让人给迟倾换了杯子,便独自饮酒。 饭后,迟倾沐浴完回来,南祁枫正坐在床上看书。 她迈步走近,坐在男人身侧,「陛下都不怀疑吗?」 南祁枫将书放下,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嗯?」 「怀疑酒有问题。」毕竟只给他喝了,自己却没沾一滴。 「倾儿不是都解释过了?」南祁枫好笑地看着她,「孤说了会信你。」 迟倾心中有些复杂,她努力压下心中的异样,开口道:「今天太后叫臣妾去了仪安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在晚上九点。 哎,作者君无力吐槽了,pc端后台登了十多分钟才进去,更了章节又弹不出来,换了手机才正常。 第38章 梦境 南祁枫已经将手中的书合上,耐心地没有说话,偏过头看向她,似乎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迟倾起身走到妆檯旁,将今天姚氏给她的那个小瓷瓶拿到了南祁枫面前,伸手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迟倾想到它的用处,眸光偏了几分,没有看他,轻柔的嗓音轻轻流出,老实乖巧地回答道:「太后说,用了这个可以生孩子。」 南祁枫:「……」 他仿佛知道了今天姚氏让迟倾去的目的了。 「陛下,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迟倾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小瓷瓶,羽睫轻轻颤动,有些好奇,正要去打开。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包住女孩握着瓷瓶的柔夷,另一只手将瓷瓶拿走了。 「孤会找人看的。」言下之意,你就不要去瞧了。 「哦。」 他说话时,迟倾正失神地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很温暖,还格外好看。 南祁枫薄唇轻勾,眉宇间浮现了一层淡淡的揶揄之色,「倾儿想和孤生孩子吗?」 迟倾一张倾城的小脸上顿时充满疑惑,轻盈的眸中多了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南祁枫,似乎不相信这是从他嘴里道出的言语。 他们不是在讨论太后吗?为什么要扯到她的身上? 迟倾盯着他,这男人,身上的气场像是与生俱来,有几分清隽的气质,可她知道,这种男人跟她王兄很像,更多的是骨子里凉薄,城府深不可测,虽然偶尔会与她玩笑,但几乎都是随口一提,内心毫无波动。 即使相处了这么久,她也分不清他的话中哪句是真,她也知道,南祁枫不可能就这么相信她。
第72页 面前的那双眸子缱绻着星星点点的温柔,不得不说,南祁枫这样的人,是世间少有的卓然。 思及此,迟倾在心里忽而升起了几分警惕,总觉着,他的刻意亲近,让她不安。 迟倾殷红的唇瓣抿了抿,澄澈的双眸望向他,浅浅地摇了摇头。 她的反应在预料之内,可是南祁枫的峰眉还是忍不住轻蹙了下,深不见底的墨眸中是辨不明的复杂,倾身后双手放在迟倾的两侧,瞬间将她笼罩。 男人醇厚而磁性的声音落入女孩的耳畔,「不想?」 南祁枫的动作,几乎就像把她抱在了怀中,迟倾身子极为僵硬,她的唿吸间全是男人身上清幽的气息。 「陛下不会让臣妾有子嗣的。」迟倾漂亮的眼睛闪了闪,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但语速依旧很快。 南祁枫低眉睨着她,姿势没有变,眸中似藏匿了深色的雾霭,「此话何解?」 「陛下和太后之间还有恩怨未了,臣妾若此时怀孕,一旦生下皇子,太后便有了筹码,她将不会再对陛下有所顾忌,这样一来,恐对陛下的大计有碍。」 迟倾见他变了脸,这样倒是比刚刚那样让她更安心,便言简意赅地点明了。 女孩的话正中他下怀,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躁意。 南祁枫狭长的眸子微眯了眯,见迟倾一脸紧张,南祁枫轻笑一声,随之收回了手,松开了对她的禁锢,似夸赞道。 「倾儿果真聪慧。」 他坐直了身躯后,迟倾感觉自己的后背爬上了密密麻麻的凉意,从上至下,分分寸寸地啃噬着她的感官,那摄人的压迫力,让她毛骨悚然。 这男人,当真深沉得可怕,那应该才是真实的他。 强势、邪惑、危险、凉薄、令人心悸。 「孤乏了,爱妃也就寝吧。」 南祁枫勾唇一笑,将书挪开,被子随意一掀,躺在了床上。 迟倾微怔,起身将烛火熄了几盏,只留下在床尾的一盏。 夜色迷离,殿里的光线黯淡了下来,就像女孩此刻的心境…… 迟倾一向淡然,对这世间的沉浮起落都看得开,即使常年处在权利旋涡的深处,见过无数的阴暗面,也觉得这些不过缥缈云雾。 她厌倦了权位相争,厌倦了杀戮,也厌倦了尔虞我诈,世俗的不堪不过尔尔,她以为她待所有事物都只会觉得无味与漠然。 可自从跟南祁枫这个少年帝王相处了之后,已经多少次,她的情绪变得难以控制,会心累,会心慌,偶尔也有过心疼。 这样的情绪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是个有血肉的人,当真是……久违了。 迟倾和南祁枫都歇息了。 深夜里,萱华宫的某处。 月芙偷偷将晚膳时南祁枫用过的酒壶和杯子拿到水源处,她的手中握着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倒出些许的粉末在上面,亲自清洗着。 一边洗一边透着月光观察杯底和壶底上映着的浅浅的一圈淡黄色,直到淡黄彻底消失…… 奢华的宫殿内,白雾笼罩,迷雾让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幽森。 南祁枫移动步伐,在四周探索,他的眉头皱得死紧,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可是他却想不起这到底是哪儿。 他往里走,眼前的朦胧逐渐退却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明晃晃的床,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人,他眉宇间和自己七分像,上了年纪的面容依旧能看出原有的气场与风华。 正当他走近,那人徒然睁开了双眼,而自己的手上多了一个托盘,上面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水。 南祁枫一惊,手中的托盘却端得更稳,甩也甩不掉。 「皇儿这是要杀了孤吗?」 「你要为他们报仇吗?」 「你弒夫杀君,是会遭到报应的。」 「怎么还不动手,动手啊。」 他看着他,无悲无喜,唇齿间发出的声音迴荡在殿内,无数次响起,似魔咒一般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折腾得他都快疯了。 「父皇,儿臣没有!」 一声轻吼,南祁枫从梦境中醒来,他满头大汗,身体都还是软的。 他掀开被子,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黑眸平静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意识到自己做了梦。 南祁枫再次阖上了眼,他的眉紧锁着,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沉静下来。 刚刚所看到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这么几个月来,第一次,心慌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2点的样子。 先皇和先太子死亡真相的那条线要出来了,完了太师就可以成亲了! 第39章 假象 大理寺。 一张碧色攒金丝鹅羽铺开的长椅上,侧躺着一个人,他的怀中抱了一个雪白雪白毛茸茸的靠枕,脑下也垫了一个。 男人无处安放的笔直双腿漫不经心地搭在椅子的末端,一身藏青色的华服包裹着他劲瘦的身躯,墨发随意搭在肩侧,深邃俊逸的容颜没有丝毫攻击性,那张雌雄莫辨却毫不女气的脸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微微上挑的眸子半敛,神色慵慵透出明显的两个字——无味。 在京都城这个争夺权势的棋盘上,别人都深陷在里面的阴诡与算计中,他无法抽身,索性就搅和在其中,寻些趣味。
第73页 自从云泽被当今陛下给叫回了京,他在不久后就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没事断断案子。 这权贵聚集的地方,总会有见不得人的血腥,手脚干净一点,他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运气倒霉的,当场就有人报了案,人赃并获,就是你是当朝众臣,他也照抓不误。 对待那些被抓到的人,老实一点交代了,云泽心情好点或许判得轻一点,若有人仗着自己世家的身份,冥顽不灵的,被这位新官打得半残的也有。 「大人,徐侍郎又派人过来了。」 一位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给云泽行了礼,小心翼翼地说道。 云泽兴致缺缺地扫了他一眼,「这次又送了些什么?」 「一架古琴,名唤幽梦,听说是宸国前朝贵妃的嫁妆,其琴音曾名动天下,如今这琴价值不可估量。」 邱清风解释道。 此人是寺正,基本上案子都是他在审,已经四十余岁,为人圆滑,能左右逢源,却极为清廉,不得罪人却也升不了官,已经在大理寺待了十多年,听说他的父母在给他取名的时候,就盼着他能两袖清风。 「清风啊。」云泽轻唤了一声。 「诶。」邱清风笑呵呵地上前。 「爷看上去很缺钱?」 「不缺。」 「退回去。」 「遵命,大人。」 想当初云泽刚上任的那日,他们在大理寺门口足足等了近两个时辰,才将这位爷给等了过来。他连官服也没有穿,悠悠散散地就来上任了,得亏他们提前知道这位云阁老家的公子,不然肯定会把他当闲杂人等轰出去。 结果他们没说几句,倒是被云泽全都轰走了,说是自己随便逛逛,熟悉熟悉场地。 说来也巧,之前徐侍郎家的公子就因为在京都伤了人被传唤到了大理寺,因为家里託了关系,又费了不少的银子,让这位在大理寺跟做客地一样待着。 也就两天半,他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云泽,不过他不认识他,只一味地显摆自己家的权势有多大。 云泽听到他混不吝的话,倦怠的眸子总算是稍微有了点波动,懒懒地问了句:「侍郎家的公子就可以违法乱纪?」 那人显然也是个没涨脑子的,牛哄哄地就朝着云泽一阵炫耀,把自己家人为自己做的那些勾当一股脑儿地当资本说了一遍。 云泽的脾气也不错,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结果……那位公子刚回到家就又被大理寺的人抓了回去。 莫名其妙地从天堂又回到地狱,公子哥儿才知道他刚刚遇到的那位正是新的大理寺卿,还是当今陛下钦点的,差点没尿裤子。 这人是养尊处优惯了,进了牢狱之后天天叫苦不迭,徐侍郎收到消息之后,一逮着机会私底下就往云泽这里送东西,希望能少受几天牢狱之苦。 前任大理寺卿周易是一只笑面虎,只要给足了好处就可以解决问题,可如今这位却是软硬不吃,有时候上门求个情还能还能被他的话噎死。 邱清风本来退了出去,可是没过多久就又进来了。 云泽掀了眼帘,漆黑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凌厉,「还有事?」 见状,邱清风一副早已习惯了的模样,笑呵呵地走上前道:「徐侍郎已经亲自来了,希望能见大人一面。」 「不见。」云泽挥了挥手,神色里全是敷衍,没有半分犹豫。 见邱清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云泽眸中掠过几分嫌弃:「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他们瞻前顾后那一套了?邱大人不是向来都秉公直言的?」 邱清风依旧面含笑意的模样,只是那笑得谄媚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精光。 「他今天来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给他儿子求情,而是给大人送了一个杀人犯,但听说没动手成功,另外,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当朝太师。」 果然,听到这话,云泽瞬间有了兴趣,他坐直了身体,不确定地问道:「你说谁?」 「太师。」 「他来做什么?」云泽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问道。 「属下也不清楚,太师没说。」 此刻正堂的中央正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 他的脸上全是污垢,脏兮兮地已经完全辨不出原来面貌,头髮散乱地披在肩后,衣衫灰白,破了几个洞,被撕裂过的绢布上还留有细线,一双黑色布靴也沾了不少的泥。 徐勉一改往日担忧焦虑的情绪,他笑盈盈地看着面前清润贵气的某人,恭敬的姿态比以往更甚,眸中还有在场人都明白的亮光。 宁长鸢稳立在一旁,玄色的锦袍裹着欣长的身姿,眉宇间的情绪淡淡的,面若白玉,俊逸如画。 一双深邃的眸子不甚在意地扫过周围,然后不经意间将目光落在身侧的青衫男子身上,绯薄的唇瓣轻轻勾起几分温和的笑意。 男子轻撅了下嘴,旋即瞪了他一眼。 「太师大人突然大驾光临,真是稀客。」一句不大不小的调侃声响起,众人都沿着声音望去,果然就看到了令他们等候多时的大理寺卿。 云泽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连官服都懒得换,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他转头朝徐勉看了看,语气悠悠:「徐大人好。」 徐勉嘴角有些抽搐,似乎不敢相信上次那个威严冷厉,半点情面都不讲还阴阳怪气的人是面前这个,这过于明显的区别对待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第74页 想是这么想着,可自己的儿子还在他手上,徐勉依旧保持着自己老狐狸式的微笑,向云泽问候了一声。 云泽迈步走到宁长鸢的面前,抬手就要碰到他的肩膀,然而下一瞬,就被男人侧身躲过了,狭长的眸子警告地睨了他一眼。 「得。」云泽吃瘪,他也知道这人脾气,懒得跟他计较,干脆环着胸,「说吧,两位除了上朝之外毫无关系的大人,今日忽然都出现在我这小小的大理寺内,有何贵干?」 他的目光没有错过跪在地上的那人,指着道:「难不成您二位英勇无畏团结协作抓了这杀人犯,到我这儿记录下来,好向陛下邀功?太师向来淡薄功名,怎的现在变得这般急躁?难不成是因为翎王回京了……感受到了威胁?」 云泽说的时候一直都注视着宁长鸢的面色变化,果然,说到陆铭修的时候,某人脸色终于有些龟裂了,眼底的冷意几乎把他给冻死。 哈,看他还一本正经的模样! 「云大人多虑了。」徐勉同样也在注视着宁长鸢,他看着他脸色渐沉,心里咯噔一声,若是把这位爷惹到了,那他好不容易捡来的便宜不就白费了。 等到云泽终于说完后,徐勉赶紧上前,继续道:「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在碧月阁,是我无意间撞见了此人的阴谋,他拿着刀正藏在人群里,准备对太师不利。 被我及时发现后扣了下来,想着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背后应当还有什么人指使,这才送到大理寺。而太师也是有事找你,所以也就一起来了。」 「这么说来,还是徐大人救了太师?」云泽挑了挑眉,余光扫了扫地上跪着将脑袋垂得极地的人。 青天白日的,真有人这么蠢?就这样的货色,竟还想刺杀宁长鸢这个人面兽心的魔头?!还让徐勉给撞见了……这事还真是邪乎。 不过既已经发生了,他也就只能认了,毕竟以徐勉的能耐,还不至于这么编这么瞎的话来骗他。 这件谋杀案还真是……简单得不得了。 「救了太师不敢当,相信不用我出手,那人也近不了太师的身。」徐勉朝宁长鸢拱了拱手,他说的是实话,当朝太师虽然不善拳脚功夫,但保护他的人肯定是安排了的。 不过实话归实话,做法归做法,毕竟看到这件事的人还挺多。 「嗯,人我会处理,徐大人若无其他的事情,就请先回吧。」云泽点了点头,客气地说道。 徐勉满面笑意,向宁长鸢行了一礼之后,就离开了。他走后,云泽抬手一挥,让人先把地上那人押去牢中关起来。 随后云泽才不慌不忙地打量了下宁长鸢,轻啧了一声,「你这也太让人一言难尽了,随便去个酒楼都能让人白白捡个大便宜。」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朝太师的命还真是金贵,他为什么就没这个便宜捡呢? 「看来这徐侍郎还真是舐犊情深啊,想尽办法也要救他儿子。」云泽挑眉,语气悠闲,「这次竟然想通过你从我这里讨人情,也是个聪明的做法。」 「你会妥协?」宁长鸢狭长的眸子轻扬,风轻云淡的眸中尽是瞭然的情绪。、云泽邪肆地勾了勾唇,「自然不会。救了你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我可以看在咱俩兄弟的情面上,给他送些人参补品,侍郎大人今日辛劳,给他补一补气血。」 闻言,实在没忍住,身侧传来一声轻笑,突兀的声音吸引了云泽的视线。 他疑惑地转了头,瞅了几眼,随后一脸惊奇地看着她,「公主!我说怎么宁长鸢身边的人还有我不认识的。一见面你就将头低得那么低,是不是怕我认出来?嗯?」 说罢,云泽得意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可我还是认出来了,我真是火眼金睛,公主你打扮成这鬼样子我都能认得出来!」 南歌:「……」 宁长鸢脸色骤沉,眉宇间蕴了几分冷凛,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向云泽袭去,「想死?」 仿佛令人置身冰窖的声音,让云泽心肝儿都颤了颤,笑声戛然而止,他立马变得严肃,眉宇轻蹙,一副郑重而认真的模样,「不。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我即便想死,也要徵得他们的同意。」 南歌:「……」这人到底是怎么跟宁长鸢成为朋友的? 果然,宁长鸢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他冷笑了一声,直接丢给云泽一个奏摺:「给你个机会,办砸了你就不用徵求他们的意见,多此一举了。」 说完,宁长鸢直接搂过南歌,没有半分犹豫就带着人走了。 「那个奏摺,是南祁枫让你给他的?」出去后,南歌好奇道。 「嗯。」宁长鸢没有否认。 「里面是什么?」 宁长鸢轻抿着薄唇,意味深长地说道:「警告,云泽自做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后,得罪的人太多了,若不让他收敛一点,只怕哪天就横尸街头了。」 南歌点了点头,也没多在意。因为她的心中此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一直卡在心口上。 「怎么了?刚刚就见你情绪不对。」宁长鸢蹙眉,有些担忧。 「长鸢,刚刚那个人,我总觉得有些熟悉,而且当时他跪在地上,瞧了我好几眼,我感觉他认得我。」南歌相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闻言,宁长鸢停下脚步,垂眸看向怀中的女人,眸中浮现出几许深色,「嗯。他是保护先皇的禁卫军。」
第75页 「什么!」南歌震惊地看向宁长鸢,好半天才缓过来,「可……可他们不是全都死了吗?」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照进了一丝光线,一切就都有了希望。南歌震惊过后,甚至激动得有些颤抖。 「他运气好,逃过一劫。」宁长鸢道,他抬手揉了揉面前女人的头髮,「先别想那么多,嗯?我会让云泽查清楚的。」 南歌阖了阖眸子,她努力让自己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所以,你才在一开始徐勉提出要把人送去大理寺的时候,没有拒绝,而且跟着一起来了?不是因为要给云泽传递南祁枫的警告?」 「嗯。」宁长鸢指腹轻捻过女孩儿的脸颊,他眉宇间凝了几分,他不喜欢看到南歌这样失控。 「他为什么要杀你?」 「他的目标不是我。」宁长鸢语气温柔,很耐心地解释,「他心理清楚,他动不了我分毫,而今天这一齣戏,他才是策划者。所有人都被他算计在内,抓他的人只能是徐勉,因为只有他才会想到送大理寺,而对于其他人来说,直接杀了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算计自己被抓,大理寺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待的?」 「据我猜测,应该是保命。不然你以为堂堂禁卫军,怎就成了那副模样。」 宁长鸢说完,看到南歌愁眉紧锁的样子,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么多,可是这些事……她早晚都要知道。 他只希望,她能一直好好的。 书宜驾着马车徐徐来到他们的身边,宁长鸢搂着南歌上车,捧着她的小脸,强迫她看着他,「好了,别想了,有进展的话我跟公主说,嗯?先去换衣服,然后我送你回将军府。」 南歌望着他,心里安慰了不少,她点了点头。今天突然穿成这样,也是知道外公在碧月阁,若是让他发现自己一出门就找宁长鸢,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这天夜里,南歌静静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海中还是会浮现出白天的事情。 「那是谁要杀他?」南歌喃喃道。 其实,想到此,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答案…… 第40章 口供 京都一座别院内,青墙灰瓦,假山青水,庭院中的石桌上的棋盘里摆放着单调的黑白棋子,这里到处都透着古朴的气息。 「爹,人已经被抓进去了,相信宁长鸢会跟南歌好好讲『清楚』的。」岳少辛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跑来告诉岳痕。 岳痕一身青衫,没了戎装的束缚,看上去少了几分铁血气息,像一位普通的世家老人,他的指尖正执着黑子,认真地研究着眼下的棋局。 近日岳痕都住在这里,不愿意在岳侯府等着那些逢迎谄媚的人上门。 物静心安中才能辨清更多的事情,也能更好地布局。 「嗯,这人留着没用,既然他不肯开口,自有人让他开口,若是他无能,被杀了也是他活该。」岳痕淡淡出声。 岳少辛点头,「是啊,我好吃好喝待他,他非要跑,还一句话都不说,知恩图报都不懂,这样的人留着确实也没什么用。」 「太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岳痕指尖犹豫,黑子不知落往何处。 岳少辛目光落在棋盘上,顿了一晌后说道:「太后自从爹您回来那日传递过来一次消息后,就再也没有传过了。」 「倒是小看那小子了。」岳痕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浑厚的笑声低低地传了出来。 「爹你是说陛下?」岳少辛皱眉,「陛下少时就跟在皇太子身边,他的手段谋略也学了六七成,可是他……」 「可他没学会太子的仁义,倒是把先皇身上的不择手段和冷漠寡情学得透透的。」岳痕把话接了过去,鹰隽的眸子深了几许,「其实要说这里面最像先皇的,也就咱们这位陛下了。」 语落,子落。白棋已经被黑棋重重包围,再无生机。 「这盘棋下得够久了,他们也折腾得够久了。」 岳痕起身,看着这庭院锁窗处,唇角勾出轻弧。 侍花弄草的日子虽清闲,可命始终掌握在别人手里,争权夺位的路途虽艰险,但成功之后的所得却足以使人万死不辞。 大理寺。 云泽悠闲地在房中抚琴,接到南祁枫的警告之后,云阁老也专门到大理寺好好地「教育」了下他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无奈之下,云泽便很听话地消停了些时日,除了审案子,也就不怎么到牢狱中动粗,也不会为难那些犯了事的达官贵人,算是给足了陛下和他老爹的面子。 「大人。」邱清风的到来顺利让古琴声断,「之前徐侍郎送来的那个犯人已经审了几日,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去谋害太师的,一口咬定是去行窃,拿着刀也是为了割钱袋上的绳子。」 云泽双手扶在琴身上,斜眸睨了邱清风一眼,乐儿了,「这人倒是聪明,行窃跟谋杀朝廷命官比起来,这罪名可轻太多了。」 「他那穷极潦倒的模样说是行窃也不为过。」邱清风说道。 「用过哪些手段了?」云泽往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腿往前一伸,闲闲地问道。 「能用的刑都已经用了,只是那人嘴硬得很,毕竟他还没有动手,就已经被徐侍郎抓到了,所以……」邱清风也是一脸的为难。 云泽瞭然,「查过此人的身份了吗?」 「查过,他叫阿厉,清河人,家住在一个小山村,这些信息下官派人去查过,都对的上。可是下官在去寻他家人的时候,那个小山村的人都说他们一家早些年就已经搬走了。他也说家中亲人也就只剩他一个人。」
第76页 邱清风在慨嘆的时候心里也升起了些疑惑。 「再好好查查,他这些年到底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云泽听到这样的信息,那种迎面而来的熟悉感让他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这种情况,是那些权贵最擅长的处理人手段。 「是。」 说着,又有人敲了敲房门,旋即便传来手下人的声音,「大人,长公主来了。」 「嗯?」云泽先是一愣,和邱清风相视一眼,随后便起了身。 走到门口,云泽问道:「只有公主一人?太师没来?」 手下人应道:「确只有长公主殿下,她连婢女都未带。」 云泽挑了挑眉,随着手下的带领去了前厅。 南歌在府中待了几日,想起宁长鸢的话,还是没忍住来到了大理寺,她想亲自去了解下情况,不愿再等下去,过往的那一切每每想起来,都是一阵刮骨的痛。 「参见公主殿下。」云泽朝南歌行了一礼,轻漫懒散的俊颜上满是笑意。 「大人免礼。」南歌抬手虚扶,她今日穿得很低调,一条浅色的衣裙,外面搭着一件白裘披风,精緻魅惑的五官藏在披风的帽子里,若不细看,很难辨清身份。 「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请大人行个方便。」南歌将帽子轻轻揭下,露出那张极美的小脸,只是眉眼间萦着些许疲累。 闻言,云泽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他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公主请吩咐。」 「我想去见见前几日徐侍郎送来的那位犯人。」南歌直言。 「那下官让人把他带过来。」云泽想了想,说道。 「不用。」南歌果断拒绝了,「今日我来过大理寺的事情,我不想让太多人知晓,你带我去见他便是。」 云泽眉宇间浮现出难色,「公主,牢狱中血腥味太重,你还是别去的好。」 大理寺接手世家贵族的案子,里面不仅仅有权贵,跟多的是刺杀权贵的那些亡命之徒,甚至杀手。若是南歌发生个什么事,宁长鸢那个腹黑的还不得把他宰了! 南歌见他不肯,似想到了些什么,接着道:「你不用担心太师,我来这里的事他并不知情。」 想来,朝中顾忌宁长鸢的人还是很多。 不知情……云泽背嵴都有些发凉,那位爷竟然不知道他媳妇儿跑到他这里来了!若是出了事,他更吃不了兜着走! 想着,云泽的脸已经变得苦涩。 「如果出了事,我都帮你兜着。」南歌循循善诱,「太师那里,我还可以帮你说些好话。」 云泽嘆了口气,看样子,这位祖宗是非去不可了,他更不敢拒绝,遂答应了:「说好了,公主你可不能弃下官于不顾,不过太师那里,公主就不用说好话了。」 南歌有些意外,不过看他那苦哈哈的表情,又莫名想笑,点了点头。 云泽让南歌先在前厅等,他先去安排下。 结果云泽出去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拿牢狱的钥匙,而是将邱清风叫了过来。 「清风啊。」云泽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得很温柔,「替我办件事,悄悄去太师府,把宁太师请过来。」 邱清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大人的笑,不怀好意,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往前厅的方向望了两眼,道:「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 论谁都看得出来,长公主这身装扮,应该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若是真把太师叫来,万一得罪了长公主,那他这不是自找麻烦? 云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邱清风咽了咽口水,面对一脸威胁的某人……算了,这个他也得罪不起,大不了公主怪罪下来,就说是受人之命。 此刻皇城某处。 「人呢!找了几个月结果人居然藏在眼皮子底下,如今又被你们给弄丢了!」那人浑身的冰冷气息将周围的空气几乎凝结成冰。 下面的几人跪在坚硬的地上,低着头不发一言。 「区区一个禁卫军你们都没办法杀掉,留你们究竟有什么用!」 「主子恕罪,属下该死。」 「滚出去,找不到人就别回来!」 地上的黑衣人起身告退,这么久以来,他还是鲜少见到主子发这么大的怒火,出去后迎着冬日的寒气,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席捲全身。 大理寺的牢狱几乎没有多余的人存在,云泽将南歌带到一间牢门口,隔着铁栏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南歌看向云泽,云泽道了句「公主小心」,也就迴避了。 此刻他倒是真的相信这人不简单了,看来,还要再详细查查。 狱里的空气比外面还要冷还要湿,昏暗的烛光,阴森寒冷,光是待在这儿,就能感觉到那明显的压抑。 南歌朝小床上坐着的人看去,冬日里的囚服还是比较人性,不是单薄的一层,可是那人的身上,还是有斑点血迹从厚厚的棉中透出了痕迹。 周围的牢房都没有人,想来,是在南歌来之前,将面前的人换了地方。 南歌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盯着他许久,也想起了这人在父皇跟前时的面孔,确实很难跟现在颓然潦倒的人相提并论。 「粟厉,还认得我吗?」南歌的声音清清凉凉,比之这里的空气还要令人感到压迫。
第77页 粟厉脸上的伤疤还在,头髮依旧散乱,他在南歌出声前眼睛一直盯着地上,背佝偻着,无比沉默。 此刻,他的目光慢慢移到南歌那张倾城的容颜上,支着小床边缘挪动着身子,慢慢跪在了地上,双手匍匐在地,声音沙哑:「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免了,起来。」南歌也不知此刻是何种心情,看到他,顿时百感交集,「你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堂堂禁卫军,还是父皇身边的亲兵,最强的那一支竟只剩下这一人。 粟厉缓缓地起身,即使浑身是伤,这么多年的训练还是能让他笔直地站起来。他走到南歌的跟前,俩人隔着铁栏杆。 「卑职无能,被人追杀至此,让公主见笑了。」 南歌清晰地看出他脸上的苦楚与悲哀,张了张嘴,声音艰难地从嗓子里发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何人追杀你?以至于自己为了逃命,躲到了大理寺。」 上一世,她就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她没能亲眼见到他,只是收过他写的一份血书……还是在他死之后。 粟厉面色凄哀,他确实再也受不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他多想回去清河,看看自己的家人,可是他都不敢去联繫,万一那人察觉,怕他们被他所连累,也怕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了的消息…… 这几个月的时光,他怀揣着那么多的心事,几次差点奔溃,无数次从深夜中醒来,压抑得他几乎窒息。 「公主……」粟厉再次跪在了地上,双手扶在铁栏处,他的双目猩红,隐隐已有泪光出现,「当今陛下多次追杀,卑职实在逃无可逃,只能想法子躲到大理寺,天家之地……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他只是想活着,想家人也都能活着。 南歌目光随着他往下,面色看起来无恙,只是躲在披风下面的手已经在颤抖。 「你知道些什么?」南歌的声线已经出现了波动,暗哑中带着些许的沉重。 粟厉双手将铁栏握得死紧,额上已有青筋冒出,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折磨,他不敢看南歌,浑身也颤抖得厉害。 过了许久,他哑涩而嘶哑的声音才缓缓溢出,沉重万分:「陛下驾崩前段日子,陛下神色恍惚,脸色极差,那些时日,三皇子每晚都会来服侍陛下喝药,可是陛下还是日渐消瘦。 卑职奉命守护帝王安危,就在陛下驾崩前日,三皇子依照往常来了,他端了一碗药,说是日常给陛下补身子的。 可就在那天晚上,卑职们守在外面依稀都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可是陛下吩咐过,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只能守在外面。 约莫一个时辰,里面传来了瓷器打破的声音,随之出来的三皇子面色凝重,浑身冷然,他的手上,当时还拿了一道圣旨。 等卑职进去之后……之后才发现……陛下,陛下他已经驾崩了,他嘴唇乌黑,明显是中了毒的模样,手上,还拿着玉玺。 可是还没能等卑职去叫太医,迎接我们的便是一堆黑衣人,他们把陛下的寝宫包围了起来,无论宫女还是太监,将所有人都赶尽杀绝,人数实在太多了……卑职们不是对手,听他们说……是奉了新帝的命令…… 所有人都被杀了,卑职被扔在乱葬岗,侥倖,捡回了一命,可是后来还是被发现了,一直被追杀到现在……」 粟厉说完,他挪动跪着的双腿,往后退了几步,朝南歌磕了一个头,阴影下的那张脸终于放松了些,眼睛里的泪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公主,他知道,今日说的这些,会给很多人的未来带来变数,包括南歌。 其实他更应该带着这样的秘密直到死亡,可是他只是个侍卫,他没有那么多捨己为人的情怀,他只想活着,想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看看他已经八岁的儿子。 他不愿捲入皇家辛秘中,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告知长公主,她来见他,陛下早晚都会找到他,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他唯一的坚持,也就是没有将此事告诉收留了他几个月的岳少辛,往后的日子,公主恨当今陛下也罢,陛下想杀人灭口也罢,都与他无关了。 他只是个小人物,没有能力与皇权抗衡,他只想活着…… 亲耳听到这些话,远远比上一世看到他写的血书更令人深刻,南歌往后踉跄了几步,扶住了后面的铁栏才没让身子倒下。 周身的凉意刺骨的寒,一阵一阵袭来,将南歌已经满是疮痍的心刺得支零破碎,她的脑子已经全然丧失了思考能力。 只一味地迴荡他刚才的那些话……三皇子……陛下……圣旨……中毒…… 那是最沉痛的记忆,让她不禁回忆到了上一世,血染疆场,逼宫,断崖,那些不堪又记忆犹新的场景。 难不成……她好不容易决定重新开始的生活,又要变得一团糟了吗?她又要过一次上一世的人生吗? 可是放弃……亲人的死亡依旧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明明知道,却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内疚也像浪潮一般涌来,几乎将她撕碎。 「啊……」南歌捂着心口,轻呢了一声,她靠着栏杆慢慢蹲下,漂亮的眉目拧在一起,她真的好痛,「嗯……」 云泽在外面等了很久,久到宁长鸢一身冷气面附寒霜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才惊讶,原来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第78页 「她人呢?」宁长鸢漆黑的眸中蕴了些担忧。 云泽指了指里面的一条长廊,「公主还在里面。」 宁长鸢迈步就往里面走。 「诶,你等一下,她还在跟那个犯人说话,应该不想让人打扰到。」云泽伸手将宁长鸢拦了下来。 「时间够了。」宁长鸢绕过他,径直往里面走去。 「这点耐心都没有。」云泽摇了摇头道,然后继续环着手,顶着寒风守在门口。 他一堂堂大理寺卿,竟然做着守门的事,哎,真是交友不慎啊。 第41章 皇姐 宁长鸢进来,就看到南歌捂着心口蹲在地上的小可怜儿模样,而牢中的那人呈磕头的样子匐在地上。 南歌眼睛通红,泪眼婆娑,又一颗晶莹的水珠掉在地上。 不多时,她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双银色云纹靴子,她愣了愣,随着视线缓缓往上看,穿着月白色衣袍的男人,顶着那张同样映在她心口上颠倒众生的面容,正温然浅笑地看着她。 男人满含心疼和宠溺的眸子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南歌。 宁长鸢伸手将南歌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微凉的指腹贴在女孩儿的脸颊处,轻轻擦拭着她还在往下淌的泪珠。 「怎么哭了?」 男人的嗓音性感低哑,声音里满是心疼,又带着轻微的笑意,像是在取笑一个爱哭又让人感到无奈的小孩子。 「长鸢……」 南歌咕哝了一声,她哭了许久,嗓子有些沙哑,此刻靠在宁长鸢的怀中,满是依赖地抓着他的衣服,像是迷途的人终于找到了依靠。 宁长鸢轻嘆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再次擦了擦她小脸上的泪水,然后将她的帽子戴在头上,倾身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南歌也很乖,靠在宁长鸢的怀中,将小脸也埋进去,只是双手,依旧拽着宁长鸢的衣服,不愿意放开。 「长鸢,我想去你的府上。」南歌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宁长鸢温声,「好。」她想去哪儿都行。 出去之后,宁长鸢警告地看了云泽一眼,云泽顿时翻了个白眼,这种事,他怎么可能说出去。 大理寺后门处,宁长鸢的马车缓缓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有一道人影从拐角处探出了头,不久后,他也消失不见了。 萱华宫。 「陛下,天气凉了,您这么晚过来,喝点汤暖暖身子。」迟倾端了一盅汤放到南祁枫面前,里面放了个白色的瓷勺。 浓浓的香气升腾,让屋子里都暖了几分。 南祁枫「嗯」了一声,指尖执起勺子,刚舀了一勺,凤眸看向身侧笑脸嫣然的小姑娘,手中的勺子不禁转了一个方向,递到了迟倾的嘴边。 男人声音磁性中带着些许温柔,「倾儿先喝。」 迟倾小脸怔了怔,漂亮的大眼睛凝了勺子片刻,就低头抿了一口,口腔被浓浓香气包裹。 见南祁枫又要重新舀,迟倾连忙说,「陛下,臣妾给你换一个勺子。」 南祁枫没有犹豫地将勺子放入了盅里,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喝了下去,拒绝了,「不用。」 迟倾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囧,白嫩的小脸爬上了一抹粉色,耳尖烫烫的。 一盅汤很快就见底了,迟倾很乖地坐在南祁枫身侧,时不时接受他的投喂,只是身体从头到尾都有些僵硬。 见状,南祁枫也只是轻轻一笑,小姑娘容易害羞。 夜里,南祁枫照往常一样坐在床头看书,等沐浴的迟倾。 迟倾回来时,就看到他眸色冷沉,望着手中的书发神,久久未翻动一页。 迟倾坐到南祁枫的身侧,娇俏的小脸被蒸得粉嫩,她柔声问道:「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吗?」 闻言,南祁枫将手中的书放下,转头看着她:「是有些烦心事,手底下的人解决不了,孤心里不安。」 安静了好一会儿。 「那臣妾给陛下捏捏肩。」迟倾眨了眨眼睛,抿唇说道。 「呵……」没忍住,南祁枫轻笑出了声,低沉磁性的声音格外好听。 他还以为这姑娘要说什么安慰他,结果等来这么一句。 迟倾见他笑了,小脸上有些困惑,然后分外认真地盯着他:「陛下,臣妾真的会按。」 「好,孤信你。」南祁枫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书房出来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也许就冲着这里有个愿意等他的人。 南祁枫褪了中衣,趴在床上,迟倾跪坐在床上专心给他按捏。 女孩儿看上去柔弱,可是按下去的力道却不像个姑娘,力道刚刚好,南祁枫有些惊讶,「倾儿还给其他人按过吗?」 正碰到南祁枫肩上的手一顿,迟倾回答道:「小时候给哥哥按过。」 南祁枫闻言微微蹙眉,「没有其他人了?」 「嗯。」迟倾肯定地点了点头。 「孤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南祁枫趴在床上,闭着眼睛问道。 「都是臣妾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哥哥养着臣妾,臣妾就经常给他按,可是后来臣妾调皮,走丢了,被人贩子卖到找不到哥哥的地方了。 再后来,臣妾有幸被义父收养,才能在今天待在陛下身边的。」迟倾眸中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故事很短,却能听出女孩儿的坎坷。
第79页 南祁枫抬手,握住迟倾放在他肩上的小手,侧身,手臂在床上一撑,坐了起来,跟迟倾平视。 「那倾儿的父母呢?」 迟倾的一只手被南祁枫紧紧握在掌心里,她的羽睫动了动,敛下一片黯淡,喃喃道:「父母……他们都不喜欢臣妾,在臣妾刚三岁的时候,就不要臣妾了,自小都是堂哥带着。」 那时候,迟倾还小,可是小小的她也看的出来,父母一点儿也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 其他人家的弟弟妹妹都有糖,她从来都没有;过年的时候,他们都有母亲亲手做的新衣服,她就连父母的面都没怎么见到;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一哭,等待她的只有毒打。 在小迟倾的眼里,他们除了冷眼看她,几乎不会有别的表情。 小迟倾长得很乖很可爱,可是府中几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她经常吃冷饭,那时候唯一照顾她的,只有一个年龄很大的嬷嬷。 后来有一天,一位容貌俊俏,声音温柔,唯一会对着小迟倾笑的人来到了那座华丽的府邸中。 他会温柔地将小迟倾抱在怀中,跟她说:「我是哥哥。」 他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生活,小迟倾还是望了一眼那对从来没有正眼看她的男女,可是他们的眼中依旧只有冰冷。 小迟倾答应了,此后,她去了另一座更华丽的府邸生活。 那里,有个一天到晚都疼她的哥哥,有许许多多漂亮的衣服,有很多她见都没见过热乎乎的饭菜,府中所有人都很宠她,没有人会打她。 哥哥,是迟倾心里,最暖的一个称唿, 只是后来……哥哥也把她送走了,让她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帮助他。 南祁枫见小姑娘不大高兴的模样,嗓子微涩,伸手将人搂进了怀中,「是孤不好。」不该问她这些伤心的问题。 迟倾靠在南祁枫的身上,先是微愣,随后就放松了身体,她从来没想到在异国的第一个怀抱,会是她哥哥想要对付的人,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 她微微仰头,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巴,耳畔传来「砰砰」的心跳声,忽然让此刻的她异常心安。 这是她在他身上体会到的,为数不多的真诚,平日里的南祁枫,就像带着一副面具,始终将人隔绝在外。 迟倾被搂在怀中没有动,她扯了扯唇,小小贪恋一下,也挺好。 南祁枫垂眸,看到的就是女孩儿满足的模样,心中骤然一疼,这姑娘,可真好哄。 这么傻,姚正枢他们的教导到底是有多失败。 南歌在太师府待了很久,顶着红通通的眼圈,消散了之后,用了晚膳才回到将军府。 宁长鸢没有问,南歌也什么都没说,俩人只是静静坐在一起,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回去的那日,南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好不容易进入梦境,又突然被噩梦所惊醒,浑身是汗。 梦里,依旧是上一世的情景,她在得知了那些事情的始末后,开始招兵买马,势要将南祁枫拉下皇位,那时,朝廷奸人作祟,敌国趁着南国内乱开始扰乱边僵,陆铭修的性情彻底变了,宁长鸢和南祁枫闹掰,姚氏和南祁枫对立,和岳痕勾结,多次陷自己于死地。 狼烟四起,血流成河,无数将士战死沙场,森森白骨埋青山。 她知道,她是彻底被利用了,很多事,触发不过是需要一个引子,而她,就是那个引子。 南歌实在睡不着,起身披上狐裘,走了出去。 门一打开,风直接唿啸而来,那点点湿润打在脸上,寒冷而刺骨,南歌伸手,看着那一片片白色飘落在手上,然后融化,她呆呆地望着外面——下雪了。 南歌踏出了房门,走在庭院内。 院中的植物都凝了一层霜,雪花肆意飘洒,不经意间,自己的睫毛上就落下一片。 不一会儿,南歌头上的雪花就被遮挡了,一把白色的伞支在头顶,上面映着几只红梅,煞是好看。 南歌回头,看着同样披了一件狐裘的男人,唤了一声:「表哥。」 「妹妹这么晚还没睡?」白靳怀将伞支在南歌的头顶,温和的脸上挂着担忧,「是不是做噩梦了?」 南歌点点头,「我梦见,因为自己想要为父皇和皇兄报仇,很多人都死了。」 「他们的死都跟你有关系吗?」白靳怀轻声问。 「嗯。」南歌眸中浮现出挣扎的情绪,「都是因为我,那些人才起兵,一步一步,将那些生有所念的将士,逼入绝境。」 「小歌。」白靳怀抬手揉了揉南歌的头髮,触到那冰冰凉凉的髮丝,大掌慢慢将其抚顺。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我们只是凡人,承担不了那些圣人该承担的事。 你说他们起兵,可是没个三五载,他们什么都准备不了,既然已经准备了,就说明起兵不过早晚而已,你没必要去为他们的狼子野心担责。何况,这只是个梦。」 白靳怀声音放得很轻,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儿似乎把自己逼到了一个困境里,从她回到京都的那日起,就已经陷了进去。 说他自私也好,小人也罢,逝者已矣,他只望眼前人能够快乐。 至于那些恶人,有朝一日,总会露出马脚,只要用心去查便是,他们是该惩罚,可是却不用牺牲自己去惩罚他们。
第80页 他看得出来,她想要报仇。他和爷爷父亲在私底下也在查皇太子的事,只是暂时还没有结果,若是有,他们也会不惜一切将那些人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 他们在惨剧发生时尚且阻止不了什么,南歌又能做些什么?完全没必要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肩上。 「如果真的是南祁枫做的,那该怎么办?」南歌一眨不眨地看向他,迷惘中充满了对答案的寻求。 「弒父杀兄,弒君杀储,罪无可赦。」白靳怀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这十二个字像是重锤一般砸在南歌的胸口上,闷得难受。 「可是小歌,你知道吗?当年的三皇子母亲身亡,他几乎是跟着皇太子长大的,曾经,太子为了保护这个比他小近十岁的弟弟,被狗咬伤,在床上休养了近一个月,在宫中,孤苦伶仃的他除了相信宁长鸢,唯一亲近的人就是你皇兄,小时候,你不是也跟他一起玩吗? 哥哥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若是真的确定了,也要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而不要听到别人的言论,一意孤行。」 白靳怀很冷静地跟南歌说着话,他没有告诉南歌的是,当初他亲眼见到那弱不禁风的三皇子,把伤了太子的那条狗抓了起来,将它放血而亡。 先皇是不是他杀的他不知道,但皇太子,一定不是。 皇家为了权位可以手足相残,可是说不定就会出现一个人,温柔了别人,成为别人的救赎。 他所认识的那位储君,就是他毕生见过,最温柔的人。 后半夜,南歌能睡得着了,睡得很香甜。 那是一个冬日。 小南歌还只有七岁,她少时就已经长得明艷动人,一双潋滟的大眼睛里似倒映着星光,粉嘟嘟的小脸蛋,唇瓣微嘟,乌黑的头髮梳成了漂亮的辫子,她的辫子上还顶着几片未融的雪花。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东宫,欢快极了,「皇兄,皇兄,我会做荷包了。」 那时的太子已经身姿玉立,面若白玉的脸庞精緻无比,一身明黄色的蟒袍衬得他愈发稳重,用金簪束髮,男人矜贵而自持,温润而内敛。 彼时的太子正在教南祁枫练字,听到门口传来这咋咋唿唿的声音,只是勾唇一笑,眸光落在门口的方向,眼里流露出宠溺。 很快,就有一只红色的身影蹿了进来,女孩儿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太子轻笑着接住女孩儿,微嗔:「都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 「礼仪可没有说,不能让皇兄抱。」南歌仰着脑袋,一脸的狡黠,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冒着亮光。 太子轻揉了揉女孩儿的头,「你这个鬼灵精。」 女孩儿撒完娇,眸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手上拿着毛笔,呆呆地望着他们的小男孩儿身上。 「他是谁?」南歌仰着头问道。 太子殿下朝南祁枫招了招手,「祁枫,过来。」 南祁枫放下手中的毛笔,很听话地走了过来,站在他们俩身侧,粉雕玉琢的脸白白净净的,眼里虽然好奇,但是去而不敢像刚刚那样一直盯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儿看。 「这是皇兄给小歌找的弟弟,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弟弟吗?」太子温声道。 南歌眨巴眨巴眼睛,「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是皇兄从别处拐来的吗?」 「是啊,皇兄好不容易拐来的,小歌可不能把人吓跑了。」太子笑着说道。 南歌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南祁枫的面前,不断凑近,想仔细看看这个可爱的小弟弟。 俩人的小脸几乎快凑到了一起,南祁枫有些害羞,往后退了一步。 南歌笑了,银铃般的笑声顺利让对面的人的小脸染了淡淡的粉色。 她看出来了,她这个弟弟,很腼腆不爱说话,不过脸蛋软乎乎的样子,想捏。 然后某公主就伸出了爪子,在南祁枫的小脸上捏了两把,然后将自己的脸庞凑近,将自己刚刚做好的荷包拿在南祁枫的面前晃悠。 南歌眼里放着光,像是一只大灰狼正诱哄着迷途的小羔羊,「叫一声皇姐,这个荷包就送给你哦,我亲手做的。」 南祁枫盯着南歌手上那漂亮的荷包,然后又看了眼面前比荷包还漂亮的女孩子,乖巧地叫了一声:「皇姐。」 南歌应了一声,开心极了,一把就将荷包塞到了南祁枫的怀里,「我有弟弟了。」 不久后,南祁枫将今日的任务做完了,回到宫殿就见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宁长鸢,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 「长鸢。」南祁枫连忙将今天收到的荷包拿出来,轻抿着唇,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我以后有皇姐了,这是她送给我的。」 「皇姐?」宁长鸢疑惑。 「嗯,她叫南歌。」想着,南祁枫觉得自己的脸蛋还有些烫,「她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可爱的女孩子。」 宁长鸢将荷包还给他,嘴里低喃着:「南歌么……」 「我下回去东宫带你去看。」 「好。」 结果……这世上,又多了一匹惦记着小羔羊的狼。 翌日,岳侯府。 「侯爷,下人来报,除了那日外,长公主就没去过大理寺了。」 岳痕拧眉,「太师那儿呢?」 「太师府和镇国将军府到目前都没有动静。」
第81页 岳痕坐在首位上,目光落在窗外皑皑白雪上,「这都几日了,不该没动静啊。」难得那人见到南歌,还什么都没有说。 他清楚地知道粟厉是被南祁枫派人追杀的,如果南祁枫没把柄在他手上,不可能将自己的暗卫都派出来。 所以他一直都想要撬开这人的嘴,要知道,当今帝王的把柄,用得好,那得到的益处几乎是难以想像的。 可他软硬兼施,都没办法得到这里面的秘密,所以他更是觉得,这里面藏着巨大的隐秘。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便放粟厉离开,想通过其他人侧面了解。 但这人明明都见到了南歌,此时此刻算得上是南祁枫的仇人,还是一言未发?可若是告诉了南歌,又不该这么风平浪静。 「你按照之前的方法联繫太后,让她一定要注意近日陛下的情况。」 「是,属下告退。」 这天夜里,两个暗色的身影□□越出镇国将军府,前一个领着后面的尾巴在京都城里绕,后一个径直去了太师府。 第42章 被擒 南歌避开那些尾巴,转眼已经来到了太师府外。 她走在墙外,琢磨着上次进去的位置,正打算跃过去,旁边忽然蹿出来一个人,他恭敬地唤了一声,「公主殿下。」 南歌闻言转身,看到一个全身黑色的人,知道他是宁长鸢的人,南歌挑眉,还没开口,那人就诚惶诚恐地说道:「公主这边请就好,□□就不必了。」 旋即,他微微躬身,引着南歌往正门的方向去。 「这光明正大的,是不是不太好?」南歌眉心微锁,寻思着今夜找宁长鸢的事,被人发现了确实很容易落下话柄。 暗卫约莫猜到了南歌的顾虑,随即解释道:「公主,敢盯着太师府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现在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公主今夜来找太师,公主放心就是。」 南歌移步跟着他走,随口问道:「处理掉的意思是?」 暗卫微汗,他没有再接这个话题,说了些其他的煳弄过去了,等将人送进了太师府,他才松了口气。 回个话还得顾忌着自家主子在未来夫人面前的形象,书宜大人特意交代过,公主不喜欢血腥,不能吓到她。 两日后的深夜里,京都到处都充盈着平静的氛围,只有时不时几个巡逻的侍卫在道路上留下零星的人影。 这夜的雪下得特别大,含苞欲放的梅花个个都顶了一片白帽,枝头也附上了白皑皑的一片,刺骨的寒风唿啸,空中飘洒的雪花朦胧了视线。 大理寺牢狱。 粟厉的囚衣即使裹着绒毛也挡不住寒风的侵袭,狱中的火把只是用来照明,里面的湿气又重,根本起不到丝毫保暖的效果。 这冬日一来,几乎所有的囚徒都如同受刑一般,寒冷一刀一刀刮在身上,生不如死。 粟厉也在后半夜被冻醒,他自从跟南歌坦白了,在牢狱里的日子过得也好些了,没有人再来对他用刑,一日三餐都照常送。 只是他的心里,还是承受着一股强烈的不安,午夜梦回时分,那种惶恐还是会让他从梦里惊醒,冷汗顺着几乎冰凉的皮肤滑下,夜色里,他醒着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粟厉缩在牢房中的一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也能让他浑身僵硬,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彼时,外面风声时不时通过缝隙处传来,粟厉面前的火把突然晃了晃,他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谁!是谁!」 回答他的依旧只是缝隙里传出的风声。 他沉默了一瞬,懊恼地将头埋在了膝盖窝里,这又是第几次了。 逾时,一处阴影落在他的身上,粟厉感知到后立刻抬起了头。 在他的牢房外,站着一个蒙面人,周身气势骇然,辨不出脸,只一双漠然到极致的眼睛露在外面,让人只一眼,就能感到毛骨悚然。 粟厉的瞳孔蓦然放大,长大的嘴巴已不知道如何言语,手指哆嗦地指着前方,「你……」 那人挡住了身后火把散出来的昏黄,眼帘漫不经心地掀了掀,扫了面前的人一眼,似乎在确定他的身份。 顿了几秒后,他拿出一串钥匙,走至门口,金属碰在一起的声音就像死亡的符咒一般,搅扰在粟厉的脑子里。 令他压抑、不安、惊恐、骇然。 「铛」一声,门开了。 粟厉身体靠着墙哆哆嗦嗦站起来,「你……你是三皇子,不,你是新帝的人!」 黑衣人没有说话,没什么耐心地朝他走近,手里的匕首泛着银光,格外晃眼。 粟厉朝他手里看了一眼,大惊失色,「你不能杀我!你……」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朝他攻去,粟厉这么多天受尽了苦头,加之精神已经有些错乱,纵然以前是帝王身边的禁卫军,如今也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惊惧地闭上眼睛,身体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呯」,又是一金属相接的声音,黑衣人的匕首被另一方向闪来的银光直接打偏,力道之大,让他的手都震了震,腕上的麻意传到整只手臂。 他眸色一冷,抬眸瞥向那只定在墙壁上的小刀,目光朝来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空寂的牢房外,站了三个神色各异的男人,他们蒙了面,旁人瞧不出模样。 而在他们身后,还站了一排的暗卫,肃杀的气息在这逼仄的空间内透出极强的压力。
第82页 他们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一种「久侯」的意味,很明显,今夜就是在瓮中捉鳖。 看到几人的一剎那,黑衣人后嵴一阵凉意,也明白过来,今晚就是一个套!主子中计了! 他如今怕是想要执行命令也有心无力了,完了。 在牢房中拳脚本就施展不开,加之对方准备充足,黑衣人对上的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他再怎么厉害,最终还是落了下风,无奈被擒。 他被押着跪在地上,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错愕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眼底的震惊显露无疑。 南歌微微倾身,拂手揭开了他脸上的黑布,「子修,他果真还是最信你,今夜就先委屈你了……」 现下已经是后半夜,萱华宫的灯却仍旧未熄。 迟倾裹着蓝色的斗篷,立在窗边,红色的窗打开了一条小缝,透过它,可以看到院中的雪景,而外面吹进的风,也可以让此刻微醺的女孩儿减少几分醉意。 南祁枫这几日好似很忙,所以她悄悄地喝点酒也不怕被发现。 只是迟倾的脚边,已经滚落了一地的酒瓶。 「不是说,喝醉了可以解忧吗?」迟倾轻呢着,她的小脸染了一层红晕,女孩儿本潋滟的星眸却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掩藏着里面深藏的悲凉。 「可我为什么喝不醉……」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句话,每当自己不开心了,她都会偷偷跑到酒窖里喝酒,一开始身体受不住,酒过肠胃后还会吐。 可是她仿佛知道了人们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确实在醉酒之后,可以忘却很多很多让人难受的东西,即使酒醒时分那些东西依旧还在。 但对当时小小的她而言,这短暂的欢愉已是她不可多得的温暖。 后来被哥哥带去了宁王府,她终于少了痛苦,每天的日子开始变得幸福起来,那几年,是她饮酒最少的时候。 然而那样开怀的时光,也终究是此生回不去的光阴了。 来到南国后,她还是免不了开始饮了酒,而且她对烈酒过喉的灼烧感上了瘾,酒入愁肠,那一阵一阵涌来的滋味,当真万般涩千般苦,但酒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也成了她在那些难苦岁月里唯一的知己。 饮酒,已经是她割捨不下的一种习惯。 后来,她开始不满足于买酒,开始学着自己酿,自己调,浓郁而特别的醇味一次又一次让她迷醉、深陷。 最后京都城皆知,有位琼华公子,所酿之酒,味独,值千金,世无其二。 迟倾将手中玉壶的最后一口烈酒饮下,抬手关上了窗,挡住了外面寒冷的侵袭。 她借着屋子里的光亮走到书案前,眼睛久久望着案上的那张铺开的巴掌大的白纸,最终坐了下来,她用左手执起毛笔,却久未落下一个字。 她已经重复这样的动作很多次了。 凝了许久,最终,她还是提笔落下了几个字——风平浪静。 笔落字现,似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哥哥在催了,可她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细作。 迟倾将折好的纸放到一个精緻的竹笺中,藏好。 而在她身畔的烛台里,依稀还能看到纸张烧过的灰烬。 翌日传来消息,昨夜大雪,帝王偶感风寒,免早朝。 帝王的寝宫里几个太医侍奉着,还有大总管文信,宫女进进出出,手上拿着盆和洗脸布,还有一些端着药罐、药碗什么的。 皇宫中一处风水极佳,低调奢华的宫殿里。 南歌缓步走在里面,脚步声很轻,走过一些熟悉的地方,会停下来多看几眼,她回来之后,还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以前不敢来,怕触景伤情,如今来了,那扎在心口上的刺,还是会无端痛得让人麻木。 走到一间偏殿里,里面还架着一把古琴,古琴旁边是一个案几,上面的宣纸铺开,就像是等着有人来题字一般。 记忆里,所有的东西都还在。 白皙如玉的素手拂过琴弦,南歌感受着指尖擦过的温度,一点点烫,还沾了灰。 轻嘆了一声,南歌坐了下来,垂下的一缕青丝从肩膀滑下,落在古琴上,她今天粉黛未施,唇瓣略显苍白,眼下青了一圈,绝艷精緻的脸上多了几分脆弱。 南歌一夜未眠。 不多时,门轻轻推开的声音,来人一身白色的锦袍,脚步声有些急,在看到坐在那儿的人的时候,心绪半点没放下来,反而多了几分心慌。 来人赫然是本该在寝殿休息的南祁枫。 东宫内不允许人进入,这俩人显然都是□□进来的。 南祁枫今日一早就收到了南歌传的消息,让他来这里,提起了子修,南祁枫也猜到了什么,掩人耳目后,匆匆赶来了。 「来了。」南歌抬眸,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平静,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到南祁枫的耳中,「过来。」 南祁枫面上淡漠,心却时刻都被吊着,原以为,等待他的会是对方歇斯底里的质问、怀疑甚至仇恨,结果南歌却这般平静。 他还是往前走近,狭长的眸子里深不见底,他注视着面前的女人,低沉而喑哑的声音从嗓子里缓缓溢出,「皇姐。」 南歌移了位置,走到书案的另一侧,对着他道:「坐吧。」 南祁枫轻抿了抿薄唇,依言坐下,垂眸看了一眼,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第83页 俩人对着坐下,中间那张原本只放着纸墨的案上,已经放了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长更 第43章 纾解 南歌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来了一块小金印,唇角扬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眸中带着几分怀念,「还记得吗?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南祁枫的神色有些复杂,嗓子涩涩的,没有说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当时的南祁枫也还只是个孩子,他天资聪颖,自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加上自身极为勤奋刻苦,当时教几位小皇子的太傅都在夸他。 这一来二往的,先皇也就知道了,欣慰之余将他送去了东宫,跟着太子。 所以即便当时他的母亲过世,他被不受宠的姚氏养在膝下,也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一来是无人敢得罪太子,二来,也是因为当时的小混世魔王南歌的相护。 南祁枫很乖,长得也很可爱,相比于他对太子的敬重,跟南歌倒是更显得亲近些。 南歌喜欢捏他的脸蛋,他当时也只是傻傻的,睁着乌熘熘的眼睛,腼腆又羞涩地瞅着对方。 有一次下了学,南祁枫风风火火地就赶到了东宫,将那枚小金印放到了南歌的手中,「皇姐,送给你,这是我赢了所有人,太傅奖励的哦。」 其实,他们年少时的感情,真的很好。 南歌眸光落在如今沉稳内敛的少年身上,声音很轻,「你如今既还愿意叫我一声皇姐,那我也信你一回。」 闻言,南祁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南歌的下一句话愣在了原处。 「父皇和皇兄的事,你解释给我听,你说,我便信。」 南祁枫放在膝上的拳头紧握,指关节泛着白,眼里流露出几分沧冷,男人的眼尾晕开丝丝薄红,「他们真的不是我杀的。」 「嗯。」南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南歌抓了子修,是南祁枫一来就已经知道的。 女孩儿的话音落下,南祁枫深色的睫毛轻垂,他的眼睛里像沁了浓稠的墨,沾染了无边的夜色,细细密密的,敛尽了所有的情绪。 此时的氛围就像是凝固了,他们中间隔着厚厚的冰层,比窗外唿啸的冷风还要冻人。 他们对坐着,各自沉默,心中皆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对南祁枫,南歌这次,也是这几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耐心。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南祁枫抬眸,清润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潇凉,嗓子哑得不像话,「皇姐,你不用知道这些。」 太沉重了,他一个背负就好。 南歌掀了掀眼帘,睨了他一眼,随即拿起桌上的那柄剑,丢到南祁枫的面前,「你不说,我亦没有理由信你,反正你已经灭了那么多口,那把我也杀了吧,省的日后麻烦。」 南祁枫僵滞地看着她,「皇姐,你明知道我不会……」 「也行,你下不了手杀我,那你自裁。」南歌将剑从鞘里拔出来,刀刃上现出凌厉的锋芒。 南祁枫张了张唇瓣,没有说话,俩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少顷,南歌轻笑了一声,笑得魅惑横生,眼底深处却是无尽的沧桑,声音无比平静:「祁枫,你今日来了,便走不了了,我只想做个了结,你下不了手杀了我,我亦下不了手动你。 东宫里,已经布满了我的人,他们解决了你之后,弒君的罪名也会让我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也挺好。」 那样沉痛的记忆她已经背负了一世,这一世,再也背不动了。 「皇姐。」南祁枫轻轻呢喃。 他看着南歌此时的神情,总觉得眼前的女子跟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了好远好远,明明大他不过两岁有余,此时她的眼神里却是饱经风霜后的沉敛,那般沉重,那般深刻,总觉着,她像是经歷了几十年的光阴洗蜕。 原以为自己背负着的一切已经够压抑,可眼前的她似背负着比他更为深沉,更为残酷,更为无法触及的伤痛。 她,好似失去了很多东西。 现在,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皇姐,我都告诉你……」南祁枫不忍,即使知道说了之后她可能会受不住,但比较起如今她几乎死寂的模样,他终究是开了口。 「父皇的那碗药是我端去的,却也是他让我端去的……」 南歌漆黑的眼睛里,终是有了轻微的波动。 南祁枫顿了顿,接着开口道:「父皇,是我此生见过,最薄情的人,他对所有人都没有心,却对一个女子上了瘾。 她叫白风华,你的母后。 白将军的女儿惊才绝艷,文武双全,美得不可思议,她完全可以享受着锦衣荣华的生活,却醉心沙场,保家卫国,成了南国唯一一个功勋卓着的女将军。 因着她父亲的缘故,她没有许给任何皇子,无数上门来求亲的人都被挡了回去,她也只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那一年,熙国进犯,女将军再次率军出征,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来及时回来,当时南国只有一条军情:奸细出卖,南国失城池三座,将军战败被困余州,下落不明。 后来很多人都在找她,包括当时才登基不久的新帝。一年后,就是这位帝王,将失踪的女将军接回了京。所有人都知道是陛下救了她,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84页 一月之后,帝王立镇国将军白鸿熙之女白风华为后。两月之后,皇后怀孕,八月之后,早产,生下了当今太子,南祁钰。 这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说到这里时,南祁枫嗓子哑了下,他深深地看向南歌:「皇姐,我最后见父皇的那日,我知道当今太子并非早产而是足月生产,当时父皇接到皇后的时候,她已经怀有身孕。」 「什……什么?」南歌震惊地看着他,「我皇兄他……?」 南祁枫沉重地点了点头,「皇兄并非龙脉。」 「这怎么可能?」南歌手上的指甲几近陷入血肉中,脆弱的小脸上愈发苍白。 「皇后失踪的那段时间,身受重伤,被一神医公子救起,俩人心心相惜,有互许终生之意。就在皇后为了逼那位公子早日见她父母,怀了孕之后,神医公子却因採药失足坠崖……此时父皇出现了,将她带了回去。」 「那母后已有心上人,怎么甘愿再嫁给父皇?」 南祁枫面色微凉,「帝王手段,威逼利诱,以腹中之子做挟。」 「可是我们这位父皇,远比我们想像得还要残忍,那日的奸细,其实就是他安排的……本来想亲自救,却被那位公子捷足先登了。」 「三座城池换美人,将士尸骨未寒,当时熙国攻占时,烧杀掠夺,血流成河,八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亡人数达到二十四万,这份罪孽实在是太重了,重到所有人都背负不起,堂堂一国之君啊,他怎么做得出来。 后来皇后娘娘在生下你之后,竟然知道了这些事,这份罪孽她无力承担,便在平日送给君王的汤膳中下了毒,这毒不会取他性命,却会让他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最珍爱的人忘却,这是她给他的惩罚。 后来父皇感觉到自己记忆的变化,他也只是以为自己身上罪孽太深,上天的报应,可他不愿忘记皇后,所以一纸一笔,将烙在心间上的痕迹全都记了下来,每日一张,他不信别人的讲述,他只信自己。 所以即便他真的已经将对皇后的这份记忆失去了,可依旧尊她,护她,他知道,这人是他的肋骨,是命中的唯依。 皇后让他纳妃,他便纳;皇后让他为皇家开枝散叶,他便宠幸那些他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妃子;皇后让他勤政爱民,他便整日整日都待在御书房批摺子,见大臣…… 直到皇后心头郁结,病逝了……他的心也终究是空了。」 「他变得更冷,更寡情,他早就不愿活着了,只是他还想再做一件事……」 「什么?」南歌听完这些,早已泪流满面,声音也哑了。 「他终究是无法让一个外人来坐他的位置,即使他知道皇兄的才干抱负。」南祁枫的眼眶也开始变得猩红。 「所以他让皇兄去打仗,他明明知道那一次,去的人根本没有活路,可他还是让他去了。后来,就真的传来了皇太子以身殉国的消息……皇兄没有打过仗,我担心,想去帮他,可是我却什么都挽救不了。」 「也许是没有了执念,这一次之后,他也病了。 后来我回到宫中,问他为什么非要派皇兄去不可,他只说那是他身为太子该做的,让他殉国也是一种荣耀,他早就该死,跟他爹一样该死。当时,我从来没有那么恨一个人。 所以那一晚,他召见我,他要那种药,我便给,他说他要传位给我,我便接。 他把这些年写过的记忆全都给我看了,我知道这些后,也跟他吵,问他如何顶下这滔天的罪孽还能苟活这么久,他却至死也没有半点后悔,他还是那样冷漠地看着我,没有人性,没有心。他面无表情地喝下了那碗药,我亦没有阻止……」 说完,空气几乎死寂。 听完了这所有,南歌唿吸滞了滞,感觉身体从外到内都是冰凉的,刺骨的寒,她头皮发麻,背嵴的冷汗一阵一阵袭来,她只觉得南祁枫嘴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触目惊心。 真相一层一层地扒开,露出它原本的不堪,还血淋淋的。 「皇姐……他说我是所有皇子中最像他的,我当时还否认,可是后来,我竟然觉得还真是,我也自私。 我把他写的那些文字烧的一干二净,当年所有知情者都被他杀了,我为了隐瞒,也杀了很多人。 这些事不能被旁人知晓,任何人都不能,这份罪孽真的太重太重,若是被天下人知晓,父皇会被讨伐,这是他自作孽,可皇后娘娘,她一代名将将背负祸国之罪,包括皇兄,这样温雅仁慈,心繫天下的储君,也会因他的身世被所有人戳嵴梁骨。 逝者已矣,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死后不能让他们再背负骂名,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整个南国皇室都逃不了干系,白将军一家也会被连累,南国本就朝廷动盪,不能再内忧外患了。 此事干系重大,我是男子,承受的能力自然比你要强,如今你非要知晓,还望皇姐能够承受得住……」 说完,南祁枫露出一丝温柔的浅笑,他从怀中拿出一张手帕,伸手轻轻地帮南歌拭了拭眼泪。 南歌泪眼摩挲地看着眼前温和的少年,她愣了许久,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侧,双手交叠,「祁枫,皇姐跟你道歉,皇姐对不起你。」冤枉了你那么久,还伤过你那么多次,还差点杀了你……
第85页 「皇姐!」南祁枫震惊出声,想也没想就阻止了南歌即将下跪的举动,手紧握住她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配做你皇姐。」即使南歌知道,上一世的她只是个引子,但那些征战的过往,逼宫的画面,还是让她愧疚之极。 这一世,差一点,她又误会了他。 「这一生,我便只剩下皇姐一个亲人了,没有你,谁也做不了我的姐姐。」南祁枫依旧用手支撑着南歌的身体,「少时,若无皇姐,我还是那个被皇子们欺负辱骂,说剋死了母亲的人,坠入冰河那次,若无皇姐捨身救我,我如今哪还站在皇姐面前……」 南祁枫抬手再擦了下南歌脸颊上的泪,如今他长高了,长大了,比他的皇姐高了大半个头,手上有了权,有能力护着自己的皇姐了。 「皇姐不怪我,就够了……」南祁枫温声道,少年凤眸轻扬,薄唇挂着浅笑。 「以后皇姐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南歌含泪,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髮髻,这是她皇兄给她拐来的弟弟,她该信他的。 南歌熬了这一夜,熬了上一辈子,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头,她的心,终于不那么累,不那么煎熬了…… 眼前原本清晰的画面逐渐朦胧,彻底黑了。 南歌晕了过去。 「皇姐!」南祁枫被南歌突然的情况吓到,他俯身将人打横抱起,急匆匆往外走。 门刚打开,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长身玉立,披了件黑色的斗篷,任由寒霜吹在脸上,他眉眼如画,面冠如玉,墨发间染了些白色的雪,头上的天光,还隐隐有些雾沉沉的。 南祁枫快步走过去,狭长的眸中蕴了薄怒,声音冷沉至极,「这下你满意了!」 宁长鸢眉眼微抬,看了他一眼,随后爱溺的目光便落在他怀中的女孩儿身上,没有丝毫惹了君王的觉悟,轻声道:「陛下,您不方便,公主给臣吧。」 言罢,便伸手将南歌抱了过去,抬了抬斗篷,将女孩罩在里面。 南祁枫冷着脸,第一次,对宁长鸢生这么大的气,今日之事,别以为他不知道都是宁长鸢谋划的,为的,就是逼他对南歌坦白。 「这半月别来上朝了,孤不想看到你。」南祁枫沉声命令道。 宁长鸢面上没有半分波澜,温声道:「臣遵旨。」 南祁枫冷睨了他一眼,抬步准备离开,似想到了什么,警告道:「把你在东宫安排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撤走,这么大动静,会被人发现。」 宁长鸢剑眉微动,眼尾挑了挑,「陛下多虑了,这里只有臣和公主两个人。」 敢骗他!南祁枫额角青筋突突,冷笑了一声,「呵!」甩袖离开了。 南祁枫走后,宁长鸢看着怀中不省人事的人儿,面露不忍,倾身用脸挨了挨她有些冰凉的脸蛋,亲昵地吻了吻。 轻嗔了一声:「傻姑娘。」 终于,以后他的女孩儿心里,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了。 南祁枫回去后没多久,子修便回来了,他跪在地上,背嵴挺直,「请主子责罚。」 南祁枫抬手揉了揉眉心,「起来吧,这次便罢了。」 子修怔住,神色讶然地看向他,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悲了?虽然心中疑惑,不过他也能看出他没有生气,便起了身。 「谢主子开恩,不过,那粟厉那边?」 「不用管。」南祁枫摆了摆手,「宁太师会处理干净的。」 这人怎么可能允许对皇姐有威胁的人还活着,利用完了,自然不能留,心地狠辣程度简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凭宁长鸢的武功,他们在里面说的话,他定然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若非全然信任,他又怎么可能明知道外面有人,还跟皇姐说出那些丑陋的真相。 不过信任归信任,生气归生气,敢算计他,他若一点都不罚,如何对得起自己帝王的威信! 时过五日。 南歌身体恢復,心事也都放下了,她晨起陪着白靳怀练剑,精神也好了很多。 「小妹的剑术精益了不少。」白靳怀收回剑,对着面前眉眼带笑的女孩儿赞赏道。 南歌朝他挥了挥剑,调侃道:「还是表哥这位师父教得好。」 「贫嘴。」白靳怀轻笑着说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髮,「跟哥哥一起去用早膳。」 「好。」南歌朝他笑了笑。 餐桌上,白靳怀给南歌夹了个水晶饺,「对了,这几日宁长鸢都没去上朝,被陛下勒令在府中闭门思过,你知道这俩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闭门思过?」南歌惊讶地眨了眨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在府中思过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你还笑。」白靳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陛下也没有明说,但是一旦有人提起此事,他都是冷怒制止,还当朝责骂过说情之人,这让朝堂中很多人都觉得宁长鸢这次,是犯了陛下大忌,恐地位不稳。」 南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听上去这么严重哦。」 白靳怀看她心不在焉的小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她没放在心上,有些无奈,「宁长鸢一向都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这次陛下铁了心没给他留面子,明显有打压的意思,朝臣都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宁太师这次,是被你跟陛下的恩怨牵连。」
第86页 南歌一怔,目光中带了几分心虚,小声嘟囔道:「他确实是被我牵连的来着。」 「你说什么?」白靳怀眉头狠狠一皱,「小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南歌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白靳怀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用过早膳之后,南歌跑到了舅妈柳月茗的房间里,把这几日绣好的荷包拿给她看:「舅母,你看我绣得怎么样?」 柳月茗是出了名的温婉才女,她的女红也是一绝。 「这里针脚还不够细。」说着,柳月茗拿过针线,帮南歌处理了那一点点的瑕疵。 一边绣着,一边调侃,「我听你舅舅说,你未来夫君惹得陛下龙颜大怒,都好几日没上朝了,你怎的还这般心大,我瞧着,这几日你心情倒还不错的样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师跟你有仇呢。」 南歌撑着下巴,一脸悠闲地盯着她刺绣,「我这不是正知道他如今难过,才想绣个荷包送给他,哄哄他嘛。」 「你呀。」柳月茗绣好之后,将她递给南歌,用手指轻点了点女孩儿的额头,「你是不是等下又要趁着他们父子三人上朝,偷偷熘去太师府?」 南歌开心地翻看着手里的荷包,闻言,搂住柳月茗的手臂晃了晃,撒娇道:「舅母,你不会告诉外公的,对不对,对不对?」 「快去快回。」柳月茗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今日午膳,你可是答应了外公要在碧月阁陪他的。」 「知道了,他就是惦记琼华公子的酒了。」南歌拿着荷包,飞快地就不见了人影。 柳月茗瞧着南歌急不可耐的模样,用手绢掩了掩嘴角的笑意。 南歌那日昏迷,被宁长鸢从宫里带回太师府了,等她醒了后,餵她喝了点粥,已经确定身子无大碍才说了些宽慰她的话,接着送回了将军府。 这几日她还是偶尔会忆起上一世的那些不愉快,今生既然上苍让她重来了一遍,她亦不愿再辜负真正关心她的人。 想到宁长鸢,南歌忽然想早点嫁给他了。 走到太师府,南歌在门口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近后,他们同侍卫同向她行礼,「参见长公主。」 南歌点了点头,径直往里走,她进宁长鸢的府邸从来都不需要通报。 「长公主。」书宜听到下人的回禀,很快就走了出来,拱手向她拘了一礼,「主子在书房练字,属下带您去。」 「别,你悄悄的,我自己去。」南歌抬手拒绝了他。 书宜点了点头。 然后南歌就悠闲地往宁长鸢的书房走去了。 一路上,她发现外院的那些下人一个个都满面哀愁,还一副忧心惶惶的模样,等走到内院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基本上个个都面色恭敬冷漠,没有半点哀怨的迹象。 估摸着里面的这些人都不简单。 南歌走到宁长鸢的书房外,抬手敲了敲门,等了会儿,里面没传来动静,南歌有些疑惑,就着门缝往里面瞅了瞅,什么都没瞧见,于是很有耐心地再敲了敲。 「有事说!」骤然传来一声比外面雪融化时的空气还冷的声音。 南歌撇了撇嘴,有些小郁闷,径直推开了门。 门直接被推开,扰了宁长鸢练字,他眉头狠狠一皱,不耐地将笔放下,冷厉的眸光朝来人射去。 等看清楚人的时候,愠怒的俊颜上染了几分错愕,随即柔软了下来,不过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嘛?」南歌不开心地咕哝着,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面前的人虽缓和了神情,不过依旧没理她,不过那表情,好像比她还幽怨哦。 南歌走近,看到他桌上龙飞凤舞的字,一点都不像他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字很漂亮,就是整张纸写得乱糟糟的。 「喏。」南歌从怀中掏出绣好的荷包,塞到他手上,「我女红不好,不许嫌弃。」 手被女孩儿拉了过去,塞了一个丝滑的东西,宁长鸢长睫微垂,目光落在手中那个绣了几只孔雀的荷包上,心中软得不可思议。 他伸手将面前的女孩儿搂进怀中抱着,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头,声音温温润润的,像极了外面雪化开的感觉,「这都好几天了。」 南歌老实地趴在他的怀里,异常乖巧,她好似听出了宁长鸢语气中的委屈,「我这不是在给你绣荷包嘛,今日绣好了,等外公他们刚走,我就来了。」 说来也不容易,那日宁长鸢送南歌回去的时候,刚好撞见了白鸿熙,他吹鬍子瞪眼地看着俩人,他连他外孙女什么时候跑出去见人的都不知道! 当时便狠狠训了宁长鸢一顿,连带着南歌,也让她最近不许去找他,一个女孩子,还未成婚,像什么话! 宁长鸢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荷包,脸上尽是笑意,一点儿被君王冷落还在闭门思过的自觉都没有,完全一副沉溺女色的模样。 忽然,宁长鸢看到南歌袖中还有几丝线,他凝了片刻,捉住女孩儿的手,从里面又扯出一个荷包,与手中这个不同,这个是金色的,上面还绣了一只麒麟。 宁长鸢拿起荷包,一脸认真地问:「这又是给谁的?」 南歌暗道不好,她太着急了,忘了把这个放好,一併带来了。
第87页 「给我弟弟的。」南歌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宁长鸢还是没忍住拧眉,他将荷包放到一边,双手将女孩儿的脸蛋捧起来,满是醋意地狠狠吻了吻那张粉唇。 不悦地睨着她道:「他现在不让我上朝,还禁我足,还派了他的两个侍卫看着我,你对他倒是真好!」 「所以我都没见他,只想见你啊。」南歌看着近在迟尺的那张容颜,轻哄着。 宁长鸢佯怒,又啄了啄南歌的唇瓣,坐下之后把人直接放到自己的腿上,一言不发地搂在怀中,像是在赌气。 南歌好笑地看了他几眼,想着,眼珠转了转,凑近宁长鸢的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 听清了后,宁长鸢眼睛顿时亮了些,环住女孩腰际的手臂紧了紧,「真的?」 南歌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给他绣麒麟,我的是孔雀?」宁长鸢忽然出声。 闻此,南歌眸中划过一抹心虚,然后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道:「麒麟象徵祥瑞,而我给你的雌雄孔雀寓意着夫妻同心。」 「我怎么记得小时候你就给他绣了一只孔雀?」宁长鸢忽而阴恻恻地说道,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个!」南歌顿时哑然,这个你居然都还能记得住! 「你不是只会绣这两个图案吧?」 南歌:「……」你真会猜! 「我还要不一样的。」 南歌:「……」得寸进尺! 「我……」南歌「不会」这两个词都还没说出来,宁长鸢便沉声道:「学。」 南歌瞪了他一眼,语气焉焉的,「学……」 「乖。」 宁长鸢亲昵地触了触南歌的脸蛋,想到女孩儿刚刚在自己耳边的低语,唇角的弧度收也收不住。 年后就成亲呢…… 此时此刻,岳侯府。 没有了宁长鸢,这几日岳痕在朝堂之上可谓是风光无限。 即使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位太师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可很多人还是耐不住心中动摇。 谁都看的出如今的形式,宁太师与这位京都城正炙手可热的侯爷分庭抗礼,如今太师开罪了陛下,眼看着岳侯的地位蒸蒸日上,个别墙头草已经开始朝着岳侯府示好。 「爹,如今我们眼前的形式大好啊。」岳少辛这几日也是风光得很,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 岳痕不似岳少辛那么心大,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当今帝王这是闹的哪一出。太后那边给他传递的那些消息都足以证明南歌和南祁枫私下里没有见过,虽然之前偶尔南祁枫会留宁长鸢在书房议事,可到底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还是小心行事。」岳痕脸色有些严肃,「即使宁长鸢如今被困,也只是一时,以这人的手段,即使他不出府,也能算计。」 「即使他会算计又如何,经此一事,他跟陛下之间,肯定也回不到之前那般了,他堂堂太师,如今被禁足,脸面上也过不去。」岳少辛冷笑道。 「这倒是。」岳痕点了点头,鹰隽般的眸中终于染了几分笑意,随即又问道,「大理寺那般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暂时还没有。」 「再查。」 「是。」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线就是成亲,然后虐一堆渣渣 第44章 信任 清晨萱华宫。 「外面到底发生么么事了?怎么乱闹闹的。」 迟倾刚刚晨起化好妆,就听到从墙外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往外瞧了一眼,随后将月芙唤了进来。 月芙本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唤,跑了两步进来,她的眸子里有些复杂,俯在迟倾的耳边道:「娘娘,白统领正奉旨在搜宫,说是找别国奸细。」 「别国奸细?」迟倾回过头,疑惑道。 「是的娘娘,人赃并获。」月芙垂首在迟倾耳边说道,「是个小宫女,她出宫时衣服夹层中被搜出来一个小竹笺,人已经拖去刑部审了,但她始终说这东西别人给她的。」 迟倾颦眉,「知道是什么人给的吗?」 「这些奴婢暂时打听不到,不过见白统领大肆搜宫的模样,似乎也没什么确切指向的人。」月芙小声说道。 迟倾脸色微变,漂亮的眸子深了几分,「是我们的人吗?」 「我们的人不敢瞒着娘娘行动。」说道这儿,月芙其实也有些不自信,「但若是王爷还安排了其他人……」 此中含义不言而喻。 「娘娘,会不会是我们这几次传过去的消息让王爷不满,所以他才会这样做?」月芙其实跟宁王手下的人接触得比较多,心里对这位爷的手段也颇为忌惮。 迟倾没有说话,只是望了眼依旧能听见声响的外墙,「既然跟我们没关系,那就不用担心。」 听到越来越近的动静,月芙莫名有些不安:「娘娘你说白统领会不会也到我们宫里来搜?」 迟倾看向宫墙,思绪悠远,薄唇翕动,「不会。」 正想着。 外面忽然传来道声音——「陛下到。」 「好了,别乱想。」迟倾面色依旧淡淡的,唇际勾出一丝轻弧,清浅的眸注视着那道越来越近的明黄色身影,「参见陛下。」 「免了。」来人稳健阔步地走了过来,手扶住迟倾的臂弯,微微垂首,目光落在女孩儿的耳畔,声音略沉,带着几分撩人的味道,「倾儿还未用早膳吧,一起。」
第88页 俩人坐在餐桌上,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共同吃早餐,一般这时候南祁枫都在上朝。 迟倾看着给她夹菜的男人,眼神里有困惑也有些微不可见的暖意。 「今日免了朝。」南祁枫轻抬了下眼解释道,对面时常瞟来的疑惑小眼神他想忽视都难,「等会儿孤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迟倾吃着男人给她夹的水晶包喝着粥,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南祁枫挑眉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倒还真乖,竟然什么都不问,也不怕他把她卖了。 逾时,当迟倾在寝殿内换好了南祁枫给她准备好的衣服。 一身鹅黄色的紧袖衣,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了,颜色从衣领到裙摆逐渐变深,层层晕开,除了袖口处的金色暗纹,么么其他的装饰都没有。 女孩儿的头髮挽成一个马尾,鬓边留了两促碎发,倾城的容颜上点了淡妆,跟平日里她的装束完全是两个风格,英气十足。 「陛下,我们是要出宫吗?」迟倾换好后,也很是自然地走到南祁枫的面前问道。 彼时,对面的男人也将那身明黄的龙袍褪下,换上一身简单的劲装,只是那通身凌厉尊贵的气质,依旧无端吸引人的目光。 「是要出宫,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就辛苦爱妃了。」说着,南祁枫拉着迟倾的手腕,径直走到了萱华宫的另一间宫室。 他们进去后,还有一股子霉味儿,和着尘土的气息刺激着鼻子。 这里是放杂物的地方,迟倾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见旁边这人轻车熟路的模样,倒也没多问。 南祁枫走到一面小门旁,将迟倾的手放开后,男人凝眸,双手运力,直接将这面墙往前推了半个人的长度,不多时,就看到地面露出了一个地洞。 迟倾略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当男人的动作停止后,迟倾也没忘给他递过去一张手帕擦手。 「走吧。」说着,南祁枫伸手将女孩儿拉了过来,带着她小心踏入石阶。 里面的道路不止一条,若不是男人自身带着夜明珠,估计么么也看不见。 「这里是地宫,南国开国皇帝所建,出去的道路只有一条,一旦走错只能等死,里面的空气稀薄,如果不是练武之人,在里面一天都待不了。」 南祁枫拉着迟倾的手,边走边给女孩儿解释着,隐隐可听见回声。 迟倾黛眉微蹙,她看得出,若非武力绝对高深之人,恐连进入地宫的那道门都打不开,这里没有打扫过的痕迹,意味着知道这座地宫的人寥寥可数。 约莫一个半时辰,他们从才皇宫后山的一处山洞走了出去。 「倾儿你还好吧?」南祁枫也是第一次带女孩子从这里面出去,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受得了。 迟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南祁枫还是不放心,目光紧锁在迟倾染了几分红晕的脸上,「累了要说。」 迟倾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陛下放心。」 俩人继续往深里走,几乎连路都看不到,每一个脚步都是新鲜的脚印,迟倾往周围瞧了瞧,被南祁枫握在手中的掌心出了许多汗。 「陛下,不是说这座山里有野兽,平日里都不许人来吗?」 迟倾走得有些热,但冬日里的温度,加上这山里的潮湿,依旧使女孩儿的脸冻得冰冰凉凉。 「嗯。」南祁枫也不否认,意味深长道,「寻常会有,孤来了就不会有。」 「哦。」迟倾微喘,也不再多问什么。 后山深处。 迟倾到了地方,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心中徒然一窒,她的目光中难掩震惊,她从来没想过,南祁枫带她来的这个地方会是——练兵场。 眼前的地方几乎是将山挖了一块,建造的场地像一座阁楼耸立,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训练内容,入目的场地极为繁杂,其铁索栈桥变换之处,光凭记忆,一时半会儿根本记不下来。 兵器相接的金属声和着震天的吶喊声,肃杀的气息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南祁枫和迟倾站在高地,俯瞰着这一切,旁边候着一位面无表情但姿态极度恭敬的人。 「陛下为什么要带臣妾来这儿?」迟倾惊得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等她回过神,才喃喃地向身侧的人询问。 「此处是南朝歷代帝王训练暗卫的地方,帝位之上充满了算计和杀机,总得有人为帝王处理一些暗处的事情,和那些见不得光的血腥。」 南祁枫见迟倾的模样,墨眸渐深,知晓已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也就接着开口。 「一国之君也得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先祖建造这个地方,就是想要把皇宫牢牢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住在皇城里的那些人,总会有人自以为是,以为御林军才是守卫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然后就想通过各种手段去把他们掌控在手,其实不然,这些人才是。 他们不会捲入争权谋储的纷争,永远只听命于当今皇帝,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那柄武器。」 言及此,南祁枫转过身,微凉的手指将迟倾的下巴抬起,力道有些霸道强势,一双旋着暗色的眸子紧紧睨着女孩儿还有些惊骇的眼睛。 「倾儿,你既信孤,孤也愿意待你坦诚,你不能让孤失望。」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迟倾的心口,像是承诺,她的脑海中无暇顾及其他,以至于都忽略了下巴处传来的生疼感。
第89页 迟倾羽睫轻轻颤动,她望着那黑渊般的眸子里,心止不住地跳动,这些事都超乎了她的想像。 她何尝不明白南祁枫的意思,这里才是帝王真正的势力所在,皇宫里的那些人再会算计,那些人的手也伸不到这里。 皇宫那座奢靡繁华的土地,紧挨着一个地狱般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血海尸山,而这一切,原不过帝王的一个命令。 么么皇亲国戚,么么权兵众臣,那些人的一举一动皆在帝王的掌控之下,他们以为的权利,不过是帝王的赏赐恩惠,么么夺权,那都只不过是个笑话。 这南国的皇帝,从先祖开始,就已经在未雨绸缪,这其中的帝王之术,当真闻之毛骨悚然,触之惊心。 姚氏……在南祁枫做了帝王之后,早已没有了先机。 南祁枫今日带她来,可以说是信任,也可以说是——绝对的警告。 这个地方的人从地宫进入皇宫,毫不费力,南祁枫想要杀了她,几乎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地让她消失。 「听到了吗?」南祁枫嗓子压得很低,磁性低沉的声音落在迟倾的耳畔,不容她不回答。 迟倾缓了缓,目光和南祁枫的视线交汇,点了点头,像是一只刚受过惊的小兽,声音轻柔不稳,「听到了,臣妾明白。」 听到满意的答案,南祁枫放开了她,薄唇轻挽了一个弧度,还似安抚地揉了揉女孩儿的秀髮,他又变回了那个冰冷尊贵的帝王,仿若刚刚那满身阴鸷压迫的气息不存在。 迟倾很聪明,这是南祁枫一直都知道的事。 许久未来,听下人汇报了些这里的事情,也没避开迟倾,虽然女孩儿看上去还有些惊魂未定。 南祁枫抬手示意身侧的人先停下汇报,问道:「太师和长公主在哪儿?」 秦朔是负责这里的人,他冷峻严肃的模样跟子修如出一辙,「回主子,他们此刻在马场。」 「要去找他们吗?」南祁枫侧过头对着迟倾说道。 迟倾先是愣了下,忆起了前不久让给她玉簪,向她表示善意的那个女孩,然后点了点头。 南祁枫很耐心地亲自带迟倾过去。 路上,南祁枫多说了几句:「宁长鸢你不用太在意他,皇姐应该跟倾儿能相处得很好。」 「臣妾也喜欢长公主。」迟倾笑了笑,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太师……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还在禁足吗? 言及此,南祁枫冷哼了一声,磁性惑人的嗓音中蕴了几分深意,「禁足?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孤每天都这般忙碌,怎会放他在府中悠闲度日。」 那都是给外人看的,顺便下下他的面子而已,真要把人禁足了,宁长鸢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那些人又看不住他! 而此刻练兵场的另一边。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在场地上奔驰,马上两道风华绝代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顷刻,两道黑色的箭影破风而过,一道直直地插入百米外的靶子红心,另一道直接擦过靶子掉落在远处的草坪。 「我是不是射中了!」南歌开心地扬了扬手中的弓,朝身侧白衣甚雪的男人扬了扬眉。 宁长鸢:「……」 宁长鸢颇为无奈地轻睨了南歌一眼,温和的嗓音携着丝丝纵容:「公主是多久没拿过弓了?」 这箭术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唔,已经记不清了。」南歌想了想,印象中她还是比较喜欢用剑,弓箭,好像很少的样子。 宁长鸢捏了捏眉心,骑着马儿往前了几步,并排到南歌的身侧,拿过了她手中的弓,转手交给旁边侍者。 「不练了?」南歌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宁长鸢掰开南歌嫩白的柔夷,峰眉轻拧,「手都勒红了。」 南歌见他面含担忧,正要说点什么,结果一晃眼的功夫就眼见着本在另一匹马上的男人已经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后。 手中的缰绳被身后的人环着腰际夺了过去,整个人被他扣在怀中,「陛下他们来了,我们先过去。」 南歌看了眼某人那张一本正经的脸,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她总觉得他是预谋已久。 宁长鸢满足地抱着怀中的人儿,眸底染了几分笑意,看来以后练习箭术,还是得换一种方式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慢吞吞地来了 第45章 箭术 京都正缓缓行径着一辆马车,前后都跟着八个侍卫保护,行人见到都自主避开了。 「爹。」 岳少辛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目光落在前方「大理寺」的牌匾上。 「我们就这样去找云泽,他会实话实说吗?这个人可跟他老爹完全不一样,阴险狡猾得很,活生生的笑面虎,不好对付。」 今日罢朝,岳痕也乐得清闲,想着之前关在牢房中的那人,他始终放心不下,遂决定亲自来看看。 岳痕闭目小憩,完全没觉得这些事值得他费神,意味深长道:「他不过一个大理寺卿,本侯得到消息,刺客一事牵扯到陛下,为了陛下的安危,他不说也得说。」 听罢,岳少辛眼前一亮,「爹这招高啊。」 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面前,百姓路过的时候都不禁往这边瞧,看到下来的两道身影,目光都顿了顿。 「侯爷,小侯爷,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出来的人是邱清风,在岳痕走在半路的时候,就已经让人给了大理寺递了消息。
第90页 眼见着邱清风的一脸笑意,岳少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岳痕的面上倒是风轻云淡的,全然不介意出来的人只有邱清风。 几人往里走着,邱清风一直都在给岳痕扯一些花里胡哨但实际没什么用的东西,岳少辛几次想问问题,都被邱清风用话给挡了回去,接着讲些没用的。 直到他们走到了前厅里坐下,邱清风方才闭嘴。 岳痕环视了一周,依旧面不改色,他淡淡地问道:「怎么?本侯都到了,你们大人还没出来?」 语气间听不出丝毫指责,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话是说云泽不知分寸不懂尊卑。 邱清风的面色有些一言难尽,但见俩人都注视着他,遂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可……我们大人不在大理寺啊。」 岳痕:「……」 岳少辛:「……」 岳少辛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黑沉,而岳痕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邱清风咽了咽口水,顶着俩人阴恻恻的眸光,继续道:「侯爷来大理寺,派人通知的是下官,并未告知还要见云大人,所以……咳。」 空气中是一种凝滞的寂静。 故意告诉邱清风那是因为他们想给云泽一个下马威!毕竟云泽只是新官上任,而且他们觉得堂堂侯爷要去,这作为寺正的邱清风肯定也会告诉云泽才对! 岳痕敛下心中不悦,想到今日的目的,懒得再废话,冷冷道:「本侯今日要提审一个人。」 「这好说。」邱清风顿时笑呵呵地,「敢问侯爷是要提审什么人,下官立马就去安排。」 岳少辛皱了皱眉头,在一旁说道:「之前不是有个人胆敢刺杀当朝太师么,我们得到消息,此人还另有所图,跟你说不清,带我们去见人就是。」 闻言,邱清风一脸苦涩,憋屈得很。 「不是说去安排?」岳少辛脾气本就不好,看到面前这人又是一副为难的模样,蓦然火大,声音冷沉。 「小侯爷莫着急,不是下官不安排。」邱清风很明显感受到俩人的怒火,也不敢再废话,将头低得很低,实话实说,「而是,而是这人前几天就已经畏罪自杀了。」 「你说什么!」岳痕再好的耐心一大早也被磨得粉碎,风轻云淡的表情龟裂,手掌握拳砸在身侧的桌上,震得上面的杯盏脆响。 「他什么时候死的?」岳痕嗓音浑厚,一双染过疆场肃杀气息的鹰眸紧凝着连头都抬不起的人。 邱清风吓得心里一哆嗦,就把几日前他们如何发现那人死在狱中,怎么死的,有多少人知道,甚至葬尸体哪儿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只是没想到他越说,这堂里的空气愈冷,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都不敢再说下去了。 听完后,岳痕目光森冷,周身的铁血之气也愈发浓郁,岳少辛的表情也阴沉到了极点,岳痕没有再说话,看也没看邱清风一眼就起身出去了。 人都走远了,邱清风才捂着自己的心口,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面色复杂地看着从后院悠闲走出来的男人,脸上有些小哀怨。 云泽穿着一身银白色长衫,玉带束腰,墨色的头髮冠起一半,剩下的随它散在肩头,迈着闲适轻扬的步子,冬日里手中也握着一把摺扇,神色慵慵地拿在指尖转。 一副典型的纨绔子弟作风。 「大人。」邱清风轻嘆一声,没说其他的,但那生动的表情已能让人知晓一二。 云泽挑了挑眉,那双勾人的眼睛里溢出笑意,只当不知道他的幽怨,唇角邪肆一笑弯,「清风啊,你连侯爷都能这么快打发走,放心,我一定会给陛下进言,给你多涨点俸禄。」 「大人可要说话算数。」邱寺正委委屈屈,依旧是方才的表情,一副被压榨但无力反抗的悽惨相。 摊上这么个主事的,连如今陛下眼前的大红人都敢避而不见,还敢耍他们,就刚才岳侯父子的脸色,他几乎觉得自己命都要交代出去了! 「我还是难得看见岳痕那只老狐狸能气成这样,你真有本事。」云泽欣慰地拍了拍邱清风的肩膀,继续逍遥地转着扇子。 邱清风眼瞧着云泽离开的背影,心中冷笑。 这到底谁才是老狐狸…… 另一边,南歌正搭着弓箭站在靶子面前,欣长的身姿挺得笔直,臂膀有力,眼神凌厉无比,姿势是绝对的标准英武,加之女孩儿极具攻击性的绝艷容貌,任何人侧目,都会情不自禁被吸引。 只是每每看到破开空气,脱离出去的箭时,都会有一种白瞎了那副认真样的相同感。 迟倾很乖巧地站在南歌的身侧,见状,实在忍不住笑了。 「皇姐,臣妾听陛下说您剑术极佳,原来此剑术非彼箭术啊。」 南歌早就习以为常,漂亮的大眼睛依旧闪着星光,看到这没有任何希望的结果,眉眼间浮现几许无奈,转头将弓递给身侧的女孩儿,「倾儿,要不你试试?」 看到递到眼前的弓,迟倾轻颤的羽睫垂下几分暗色,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柔和真诚的长公主,抿了抿唇。 放在身侧的双手顿了几秒,终还是接了过去。 「要不要我教你?」南歌笑着说道,「虽然射得不好,可是姿势一定是最漂亮的。」 迟倾有些哭笑不得,她从侍者手中接过箭,搭在弓上,侧头,眼里有几分俏皮,说道:「皇姐,其实臣妾会射箭的。」
第91页 语落,箭离弦而发,看似轻松的动作,力道却出奇地大,羽箭带着绝对的力量,直直地插在了红心的边缘。 此时练兵场的小阁楼处,马场所有的景象都尽收眼底。 「倾妃娘娘的箭术不错。」 宁长鸢右手放在身前齐腰的红栏上,眸中倒映着草坪的那抹浅色身影,知道身旁的人同样也在望向那片草地。 「嗯,是不错。」南祁枫凤眸中流露些许复杂,可能也是他自己想多了,「她会的东西不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孤本以为这是个弱女子,如今看来却也文武双全。」 「姚氏一家把娘娘培养得不错,这也是陛下的福气。」宁长鸢一本正经地说道。 南祁枫侧过身,清幽的眸子深如渊,泛起丝丝微波,明显多了些意味深长,「你真觉得这是孤的福气?」 宁长鸢绯薄的唇瓣轻扯了扯,「陛下既带娘娘来到这,自然也是信她的。」 南祁枫峰眉轻蹙,没有说话。 「陛下难得愿意亲近一个人,说明这人值得,往后若发生了什么,希望陛下也能对娘娘多些信任。」 宁太师清贵自持,在这寒冷的天,说着不合此时温度的一句话。 他不自觉挽了挽唇。 大概是看到下面自己心尖儿上的姑娘,正对着旁边的女孩儿浅笑嫣然,还是忍不住多管了点别人的闲事。 类似这样的话,就没听宁长鸢说过,南祁枫眉梢微动,眼里有些促狭,「说得你好像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一样。」 「活过一辈子的人,知道这一点算什么难事。」某人高深莫测地说道。 南祁枫:「……」 没有意外地得到帝王嫌弃加鄙薄的目光,宁长鸢掀了眼深眸,「岳痕已经在京城待了这么久了,陛下可还容他在眼前譁众取宠吗?」 「这次太师被孤禁足,不就是好时机?」南祁枫俊美的脸庞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悦耳却泛着危险。 静默了几秒。 南祁枫挑眉,本以为听到这两个字,宁长鸢绷着的脸至少会发生一些变化,可某人仍旧一副波澜不惊岁月安好的模样,甚至眼尾还沁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南祁枫眼皮一跳,真不知道这人在得意个什么劲!想了想,少年帝王的眸中忽而变得幽深……他觉得算计君王很好玩? 不等南祁枫再天马行空,身侧便传来清磁好听的嗓音。 「臣许久没见到公主这般无所顾忌地笑了。」 宁长鸢清隽的眉眼,透着愉悦之意,过分得显眼。 等南祁枫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也不自觉地僵住了视线,只见草坪上的两个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放弃射箭,转而靠在马上聊天。 那笑靥如花的模样,还真是格外吸引人。 等看到南歌朝远处的靶子努了努嘴,明显有些小情绪的时候,宁太师的身形终于动了。 「做什么去?」南祁枫问道。 「公主箭射得不好,要哄。」 宁长鸢尾音悠悠拖长,慢条斯理的语调中带着极致的沉溺感。 刚走了几步,宁长鸢似想到了什么,转身道:「娘娘箭术不错,虽不需要哄,但是得夸。」 南祁枫:「……」 这人是在教他如何跟他妃子相处? 而此时,在马场的入口处,突然多几个挺拔的身影,其中一人皱眉看向草坪中央的两个身影,黝黑的肤色满脸的不贊同。 「什么时候?女人还能来这个地方了?」 旁边的人也觉得疑惑,「她们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是哪个搞特殊的带来的,不过看她们的气质,也不像普通人。」 「无论是谁,这个地方不该她们来。」最开始出声的男人,脸色又沉了沉,愠怒道,「这里是谁在负责,让他去领罚,还有,把人轰走。」 「队长,这不好吧,先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万一误会了怎么办?」 被他们称为队长的男人冷哼了一声,「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瞻前顾后的在,我们队才一直被人压上一头,想在主子们面前立功,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 「对,我们亲自去,她们在这里,我们还怎么训练!」 说着,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默契地往草坪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目前更新有点慢,年底事情太多了。 第46章 奸细 南歌一转头,就看到几个气势汹汹的人朝着她们走去,看上去牛哄哄的,想不发现都难。 「他们……」迟倾见状,也是一脸的疑惑。 那个领头的人阔步走到南歌和迟倾的面前,神情严肃,一脸的兇相。 张了张嘴巴,可还没等他开口,南歌就指了指不远处掉落的羽箭,挑眉道:「来得正好,去,替本公主把箭取回来。」 本……公主?!她是公主! 朝中如今只有一位公主,那可是陛下的亲姐姐,昭元长公主,手中还握有实权。 跟着他们队长过来的那一群人都愣在了原地,脑袋发懵,一脸的震惊!震惊之余都错愕又惊悚地看向他们那个正打算轰人的队长。 众人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看向他……不要命了吗! 队长:「……」 他凶戾的表情僵在原地,在知道对方得罪不起之后,想要把表情收回去,却因为此刻震惊的心情而变得有些扭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控制。
第92页 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身后便传来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本是平静无波的一问,却硬生生撕扯着众人的心脏,差点惊得他们魂飞天外。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转过身,几人恭敬地转身下跪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太师。」 「没什么事。」南歌眼波微漾,瞧了眼地上跪得笔直又僵硬的几个人,对南祁枫道,「见他们过来,正好帮我收下远处的箭。」 宁长鸢略有深意地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蕴着星星笑意,没有说话,南歌看到,瞪了他一眼。 「没听见长公主的吩咐吗?还不快去。」南祁枫冷厉出声。 「属下遵旨。」 说着,地上的人马上爬起来,他们有些感激地看了南歌一眼,随后跑到靶子那边去,收拾残局。 「皇姐何必对这几个不中用的手下留情?」南祁枫心里也清楚,南歌不是轻易用身份压人的人,此番举动多半是因为瞧见了他们。 南歌弯了弯红唇,眉宇间染了几分温和,「他们能出现在这的练兵场,说明都是你们信任之人,既然有能力又深得你们器重,何必让他们因我受罚呢?」 更何况,这几个还是熟人,性子跟上一世见到的一样没变。 南祁枫皱了皱眉,幽深的眸子微敛,原本的平静出现一丝波动,看向南歌的眸中更添了些柔软,「皇姐。」 「好了,都是些小事。」南歌笑着出声,看着宁长鸢已经朝自己走过来,她随手拿过弓,眼里闪着期待,学着宁长鸢平日里的语气,「宁太师再教教我,嗯?」 「方才已经练过许久了,会累。」宁长鸢接过来,眸中有些宠溺。 「累了再休息。」说着,南歌直接拽着宁长鸢的手腕,将人拉走了。 「皇姐和太师的感情真好。」迟倾看着俩人极其般配的背影,感慨道。 南祁枫听到这姑娘的话,心中微塞,凤眸也随着迟倾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宁长鸢正执起南歌的手,将人环在胸前,垂首在南歌的耳垂低喃了几句,惹得南歌娇媚一笑,俩人看上去无比亲昵。 「孤也教教倾儿?」南祁枫侧过头,语气中不乏温柔,「孤的箭术不比太师差。」 迟倾听了,先是一愣,有些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余光落在不远处俩人相拥的身影上,脸上忽然有些烫,慌忙地朝南祁枫摆了摆手。 「陛下不用教的,臣妾会。」 南祁枫脸色一暗,眸子幽幽地睨着她,「倾儿是会,只是还不够好。」 说着,南祁枫已经从使者手中拿过了一把金色的弓,伸手一环,便把旁边还愣愣的人儿揽进了怀里。 「不许分心,看前面。」 清冷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迟倾努力忽视这诡异到极致的感觉,漂亮的大眼睛看向了靶子,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陛下这么忙还抽时间教她,得好好学。 不久后,南祁枫见怀中女孩认真的模样,心中生出些无力感,微微一嘆,这傻姑娘。 等他们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南祁枫也就在宣华宫歇下了。 依旧是平静的一夜,风唿啸地吹,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第二天,这座华丽庄严的宫殿,又铺上白茫茫的一片。 第二日下午。 「娘娘,你怎么连衣服也不多穿一件就出去了。」月芙小步跑到花园中,手中还拿着一件狐裘,往迟倾身上裹。 迟倾任她披上衣服,淡淡地看着她,「我的身子你还不清楚?」 「奴婢知道娘娘身子好,可是这南国的冬天实在太冷,不比熙国暖和,万一冻坏了怎么办?」月芙努了努嘴。 迟倾皱了皱眉,有些警告地说道:「以后这话别说了。」 「奴婢知道了。」 「昨日的奸细可查出来了?」迟倾问道。 说到此处,月芙神色微凝,「找出来几个人,已经被白统领抓去刑部了,听说昨晚上刑部那边的惨叫声就没断过。」 「那之前那个宫女呢?」 「那个宫女。」说着,月芙看了看迟倾的神色,见她无恙,才接着说道,「陛下今日已经下令……杖毙。」 迟倾没觉得意外,「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把消息传出去,现在抓到了人,她自然就没用了。」 「娘娘觉得那些人真的是王爷派来的吗?」月芙小心翼翼地问。 「这样被轻易抓到的人,嘴里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消息,是不是都不要紧。」迟倾忽而想到了什么,思绪顿了顿,「而且,以陛下的性子,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是不是奸细,他们都活不了。」 迟倾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忽然觉得,这南国的皇城,是挺冷的。 不比迟倾的闲情逸緻,此刻姚氏的仪安宫几乎人人自危。 自从昨日白统领在仪安宫也查出奸细,并强行带走之后,那位慈眉善目的太后是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了,冷着脸,直到今日姚侯进宫,她才稍好一点。 「白靳怀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臣子,竟然敢在哀家的宫中强行将人带走,还说是那个小野种授意,这不是将哀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姚氏一身雍容华贵,坐在上首,手中用来礼佛的珠串被她一颗颗地拧着泄愤。 「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陛下这么做也确实过分了点。」姚正枢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陛下心情一直很差,上朝的时候,处理了好些大臣。」
第93页 「呵。」说到此,姚氏一改方才的凌厉,唇边浮出几分讥讽,「还不是因为那位御前红人被他禁足了,正在气头上呢。」 「这说来也怪,宁长鸢跟那位的关系向来朝中无人能及,这突然之间被禁足不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关于这个问题,姚正枢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也派人去调查了,只是到最后,什么都没发现。 「哀家也不清楚。」姚氏将手中的珠子放到一边,整个人身上有着说不出的阴冷,「就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才让人觉得,这件事非比寻常,依哀家的猜测,这件事跟南歌脱不了干系。」 「不过这终归是件好事。」姚正枢忽而扬了扬唇,随后有些暗示性地说道,「岳痕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也压了宁长鸢一头,要不我们去跟岳痕谈谈?相信他很愿意一直能留在京都城。」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姚氏的眸光闪了闪,她没有立刻答应,摆了摆手,「这件事容后再说吧,现在最主要的,是趁热打铁,想法子通过那个小野种的手,除了宁长鸢这个心腹大患!」 姚正枢很贊同地点了点头,布满岁月的脸上充斥着算计,「那要不要让倾妃娘娘去添一把火?」 「这个哀家自会嘱咐的。」 是日。 宁太师「禁足」后第一天上朝,得到了颇多的「关心」。 众臣久不见这位才冠京华的男人,好些大臣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想从他的身上看到些许颓然,或消极的之气。 只是他们註定失望了。 当宁长鸢一身朝服走进来时,就不自觉夺了所有人的目光,男人清绝俊美,矜贵端雅,依旧如万壑松风般耀眼,走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中带着极致的内敛自恃。 那些看好戏的目光几乎都收了回去,有几个原本带着同情目光的人,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人怎么看都不需要他们瞎操心。 南祁枫一身龙袍走进来,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他心中不免冷笑,面上淡然如故,瞥了宁长鸢一眼。 「上朝。」 …… 散了朝之后,宁长鸢没有意外地被一堆人嘘寒问暖,刚刚在朝堂之上,以前陛下都喜欢询问宁长鸢的意见,这次上朝却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过,一直在和岳侯说话。 偏生这位当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还时不时贊同地点了点头。 看得一众大臣都有些替他尴尬。 「太师大人,这多日不见,似消减了些。」云泽慢吞吞地凑到宁长鸢的面前,调侃之意极为明显。 宁长鸢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语,墨眸划过一丝嫌弃。 「怎么?我说得不对?」云泽皱了皱眉头,上下重新打量着他,「这禁足之日甚苦,下官可深有体会,每次结束,人都会瘦下一圈。」 宁长鸢转头,凝着他,「我记得云阁老说过,云大人心浮气躁,若是有机会的话,去城郊寺庙中修身养性也好,现下大理寺任务清闲,倒是个好时机。」 闻言,云泽直接呆在了原地,让他一个世人口中的花花公子去寺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总算是清静了。 宁长鸢迈着从容的步子离开了。 云泽半天没说话,捂着心口,指着宁长鸢离去的方向,似痛彻心扉地说道:「还是这么腹黑讨厌,看到没有,这种人就不值得同情!」 见证了这一幕的大臣:「……」 不值得同情的人恐怕不是太师吧。 京郊一处宅子。 这里靠河,宅子的四周还围绕着几座民房,地契都在岳痕的手中,白天也静悄悄的,像是无人居住,只是夜晚总会听到乒乒砰砰的声响,让人不敢靠近。 岳痕一般很少来这里,里面养了些见不得光的杀手,这些人大多为江湖之士,好些都是通缉犯,为了能活下去,不得已投靠了岳痕。 「训练得怎么样?」 夏弥恭敬地在岳痕面前俯首,「回侯爷,如今他们都有以一敌百的本事。」 夏弥是岳痕的手下,当初跟着岳痕策马打退敌国外将,也算战功不少,英勇无比,他少于人前出现,大多时候都帮着岳痕做一些暗中的事情,以至于他跟着岳痕一起回到京都,也没什么人见过他。 岳痕满意地点头,当初收留他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现在看来,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爹。」岳少辛拿过一个小竹笺,「太后又派人传信了。」 岳痕「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把里面的纸条打开看了眼后,讽刺一笑,随后在手中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 「爹怎么了?」岳少辛睨了眼地上的纸团,疑惑道。 「姚氏一族风光了这么久,踩在云端的日子待长了,还真是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如今竟还痴心妄想本候能替她办事。」 岳痕素来孤高自傲,中年的脸上满是阴鸷,「若不是看她的身份能对本候有些益处,她连太后这位置都坐不稳。」 「爹何必动怒,若看她不顺眼,等夺下这南国江山,处理了她便是。」岳少辛无所谓地说道,「这姚氏一族,除了一个自作聪明的太后,一家子都是蠢的,当年姚凌儿不就是死在她的愚蠢之下吗。这比起当今陛下,她们可是容易对付多了。」
第94页 话都递到了岳痕的心口上,他自然就欣慰多了,「我儿说得正是。」 「那这纸条上的事……」岳少辛接着问道。 「她想让我除掉宁长鸢,还十日之内,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岳痕语气很重,冷笑着说道。 「十日……」岳少辛凝眸,「她这是在提醒您最迟十日之后,您就要回边僵了吗?」 「她的意思,是我十日之内替她解决了这事,她就有本事让我一直留在京都。」 「那爹您的意思呢?」 岳痕撩起衣袍,坐在了身侧的石凳上,胸中的火气已经消了不少,「要除掉宁长鸢,还需要在当今陛下那儿费一番功夫。」 「爹想怎么做?」 「如今陛下不是在让刑部查奸细的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月底应该就能完结了,辛苦作者君的小读者们了。下一本写《皇后她马甲掉了》,已经开始存稿子了,作者君再也不裸更了…… 谢谢猫咪园宝贝的37瓶营养液,作者君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很感动 第47章 证据 将军府。 白靳怀坐着,手放在桌上,身上御林军的铠甲还没换下来,就任大夫在他的手上上了药,缠了几圈纱布,将渗人的伤口遮住。 「表哥,你这伤口怎么弄的?」南歌一听到白靳怀受伤的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 白靳怀轻轻握了握包好的手掌,清俊的眉宇间浮现出几许无奈,「今日我去了一趟刑部,有个犯人受不住刑,想自尽,我拦下了,被他咬了一口,还中了毒,不过毒性已解,小妹不用担心。」 「那就好。」南歌心疼地看了眼他的手,「表哥,听说你抓姦细都抓到姚氏宫殿了?还直接跟她起了冲突,听说姚氏差点都让人动手了,还说要去陛下面前奏你以下犯上之罪。」 白靳怀好整以暇地盯着南歌,薄唇不自觉扬了扬,满含笑意地说道:「君命不可违。」 「陛下让你去的?」南歌悬着的那颗心忽然就放了下来,她得到消息的时候,也觉得自家哥哥不像是那种会直接跟人起冲突的人,知道有人指使,还是南祁枫,那就不担心了,点点头,「有人兜着就好。」 南歌的反应将白靳怀逗笑了,抬起左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髮,声音清磁温柔,「小妹这么心疼哥哥啊。」 南歌瘪了瘪嘴,眉宇间还带了几分愁绪,「姚氏阴险,我怕哥哥会被她算计,陛下做事,都会考虑周到,而且还有长鸢在帮他,有他们在,我才放心。」 白靳怀缓缓俯下身子,将南歌脸上的忧色看的很清楚,不由得笑了,「小妹这是小看了哥哥啊,觉得我比不上宁长鸢?」 「怎么会。」南歌不是没看出白靳怀温润的外表下隐藏的危险,谄谄地笑了笑,「他们都是狐狸,老奸巨猾的那种,哥哥谦谦如玉,温文尔雅,怎么能一起比。」 这下白大公子满意了,忍不住又揉了揉南歌的头。 没在府中待多久,南歌就准备去药铺看看,她知道京都城有一家经营了十多年的药铺,跟京都城里的其他大药铺相比,低调很多,但是那里有一种愈痕的药,似有奇效,药房旁人无从知晓。 「姑娘,您到这儿需要买什么药。」 南歌刚踏入这间铺子,那小伙计就迎了上来,姿态恭敬卑谦。 「真是好笑啊!」身侧一位富态穿着华贵的女人挤了过来,趾高气扬地对着那位伙计一开口就指责道,「刚刚我问你的时候还爱答不理,怎么她一来,你就跟一条狗似的摇尾乞怜。」 面对女人的疾言厉色,伙计不卑不亢,「这位夫人,我们是开药铺的,我们这里的大夫从不出门看诊,这是自小店开店以来就有的规矩,您要找人看诊,去别家店,相信会有人好生招待您。」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那女人直接怒了,「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这破药店在京都城消失!」 伙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依旧不咸不淡,「夫人如果有本事的话。」 「真是好样的,你们给我等着!」 那女人脸色青了又白,狠狠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走之前,还迁怒地瞪了南歌一眼。 伙计始终没多大反应,似没将那女人放在眼里。 见状,南歌不免有些好奇,对着伙计询问道:「你知道刚刚那女人是谁吗?」 伙计微愣,随后点了点头,「知道的,吏部侍郎徐勉的新夫人。」 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南歌挑眉,「那你们还敢得罪她?」 伙计仍旧保持着方才的恭敬姿态,「小的也是按规矩办事,至于她是谁,这不是小的该操心的事情。」 南歌觉得有些好笑,也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你们这药铺倒是挺有个性。」 没忘记来药铺的目的,随后南歌便说了白靳怀手受伤的事,让他们拿药。 可当伙计将一个精美的瓷器递到南歌手中,南歌准备付钱的时候,那伙计又开口说道:「姑娘拿着就是了,不用钱。」 这下南歌算是真看出蹊跷了,她两手扶在柜檯上,绝艷的双眸带着审视,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才那伙计看,手中转动着小瓷瓶,「认得我,嗯?」 伙计身子微僵,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长公主殿下驾临,小的自不敢怠慢。」 南歌也不惊讶,手指轻轻地在瓷瓶上点着,也不说话,漫不经心中带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第95页 那伙计咽了咽口水,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又开了口,「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这药铺,是宁长鸢的?」 冷不丁儿的,南歌来了这么一句。 伙计直接呆在了原地,有一种什么都被看透的感觉,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败给了南歌充满威胁的眼神。 「太师说,长公主需要什么,直接拿就是,若需要人看诊,也可直接派了人去将军府,总之,以长公主意愿为先。」 目光触及手中的瓷瓶,南歌还是第一次知道宁长鸢竟然在京都城开了间药铺,了解了情况之后,也安心了,难怪这里总是有些寻常人家触不到的东西。 南歌转身,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步子,脚上传来痛楚,身子朝一边歪去。 只是腰间传来一道力度,剎那便稳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扶正。 不过方才事发突然,南歌手中的瓷瓶滑落,落在地上,一声脆响过后,白色粉末洒落一地。 「小姑娘,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润雅清冷,那感觉,像极了万里无云时的一抹冷月,清辉洒在湖面上,泛起浅浅的涟漪。 南歌紧皱的眉宇松开,她抬头,这是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 男人坐在一张轮椅上,五官俊逸出尘,深色的眸子里有着不语悲欢的平淡,素衣长袍裹在他的身上,不会让人觉得这衣服简朴,反而显得神秘孤傲,周身气质跟他的声音一样清冷。 这样的感觉,让南歌觉得很熟悉,依稀跟宁长鸢有些相似,只是这人看着年纪约莫三十多,身上还有些经受风霜后的苍凉之感,让南歌心中泛起丝丝惋惜。 南歌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方才我正要经过,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转身。」他歉意地说道,「而且这药都洒了。」 「没关系,没撞到您就好,再让他们拿一瓶药就是了。」南歌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中有些莫名复杂的感觉,好似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坐在轮椅上。 「姑娘买的是愈痕散吧,我这里有一瓶刚做好的,为表达歉意,便赠与姑娘了。」说着,他打开轮椅扶手处,里面整整齐齐地放了八个瓷瓶,从里面挑出了一瓶递给南歌。 「这……」 「姑娘别怕,我是这里的大夫,放心收下用就是。」 南歌看了眼旁边的伙计,见他也微笑着朝自己点头,南歌便接了过来,抿了抿唇,「那,谢谢这位大哥了。」 「大哥不敢当。」男人和蔼地笑了笑,「鄙人浅灼,姑娘叫我一声浅叔便好,以后若有需要,也可到药铺来找我。」 南歌红唇轻挽,宁长鸢的人她也放心,遂点了点头唤了一声「浅叔。」 浅灼淡笑不语,直到南歌离开,他远望没有焦距的目光里,隐了些深入骨髓的怀念。 不多时,宁长鸢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药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堆人,书宜和景于紧跟在宁长鸢的身侧。 见到宁长鸢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焦急,浅灼悠悠地望着他,唇瓣微扬,「来得比我想像的还要快。」 「你想做什么!」宁长鸢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墨色眸子凝了一层霜,完美的五官散发着凌厉。 「我说过,我不会对她怎么样,长鸢这么不相信师父啊?」浅灼眸中的调侃之意甚浓,语气跟方才与南歌说话相差无几,一样地温柔。 宁长鸢俯身,双手直接撑在浅灼的轮椅两侧,幽邃的眸中似染了浓稠的夜色,一字一顿道:「你离她远一点。」 浅灼无声地勾了勾唇,「我不过想提前见见她而已,往后小歌不是也要嫁到太师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宁长鸢冷冷地丢下一句。 随之警告地睨了浅灼一眼,起身下命令:「带他回府,把人看好。」 「是。」众人恭敬道。 书宜上前,从后面推着浅灼的轮椅,往太师府的方向走去,剩下的人紧跟着他们,一步也不敢远离。 当日申时,刑部大牢。 大牢深处,几乎与外界相隔,这里的铁门一道接着一道,来到这儿的犯人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从内间传来一阵一阵的惨叫声,足以折磨得很多人精神失常。 这里跟大理寺牢狱根本没法比,在那里,做什么都要暗中来,而在这儿,只要犯了事,所有的刑罚直接降临在身上,连多余的流程都没有,狱卒就跟刽子手一样。 白靳怀走后,刑部尚书墨深便来接着了解情况,他现在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目光看向吊在不远处的几个人,淡淡地扫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中间的人身上。 「你说,是太师的人让你向宫外传递消息?」 中间那人伤得最重,身上血迹斑斑,连脸上也是鞭痕,他的嘴在这些人里最硬,重刑之下实在受不住说出来的话也就几分可信。 他有气无力地在刑架上喘息,听到墨深的问话,点了点头。 墨深挑眉,没想到这是真的,他也是听到手下人这样讲,着实有些意外他才过来看看。 「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话音刚落,就有下属就把那份所谓的证据呈到了墨深的面前。 墨深兴致缺缺地翻了翻,嗤笑了一声,然后起身,当着那个人的面,将手中的那几张纸扔在了墙壁上挂着的火盆里。
第96页 墨深拍了拍掌心染上的灰尘,又交叠着双腿坐了回去,懒懒地说道:「这下没证据了。」 众人见到他的举动,都惊呆了不说话:「……」 「尚书大人好手段,原来刑部就是这样断案的吗?」 门口传来一声浑厚又冷到极点的声音,伴随着清晰的步伐声,将此时的气氛凝成了冰。 岳痕来得猝不及防,让周围的人都禁了声,只一味地将头低下去。 墨深见到来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状若无辜地耸了耸肩,「侯爷这是何意?」 「包庇罪犯,当着所有人的面毁灭证据,怎么,下一步就是一剑杀了他灭口?」 岳痕怒意甚重,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极其不能容忍的东西,胸口起伏明显。 相较于岳痕的火冒三丈,墨深就显得格外云淡风轻。 「侯爷此言差矣,本官只是看这罪证有误,假的而已,烧了便烧了,难不成还留着它,任由这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诬陷当朝太师吗?」 「你如何得知这罪证是假?」岳痕两三步走到墨深的面前,「若真是宁长鸢所为,朝廷无疑就是引狼入室,他位高权重,一旦有异心,这个结果是你刑部尚书就能承担的了吗!」 墨深懒懒地掀了掀眸子,指了指挂着的那人,语气幽幽。 「这人一招本官就来了大牢,刚要证据侯爷就赶来了,一来就言之凿凿说本官包庇太师,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有先见之明,或者说……本官这刑部,安排了侯爷的人,专门等着侯爷来给太师定罪呢。」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岳痕眼底的暗色涌动,周身征战沙场的那股子铁血之气涌现,让人为之心颤,「本侯是被陛下召进宫中,听闻白统领被奸细弄伤,才好心过来看看,只是没想到,这一来就见证了尚书大人的断案之风,当真是让本侯大开眼界!」 「哦。」墨深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眼神,随后又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椅子上,「可本官也才刚来,莫不是侯爷跟踪本官?」 「你放肆!」 岳痕早就听说了这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是宁长鸢提拔上来的,这人行事作风无规无矩,偏生陛下也纵着他,对待他跟对待大理寺卿云泽都相差无几,没想到今日一来还真让他领教到了。 果然,他不在这京都城的这几年,官场越来越混乱,什么人都能做到朝廷一品大员,简直就是胡来!这样的人,怎能担此重任? 南国长此以往,祸起萧墙,届时内外受损,连国土都保不住!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捍卫这一方江山而已,让它不至于白白毁在了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手中。 大牢里的火烧的霹雳啪啦,除却这俩人的说话声,所有人几乎都敛住唿吸,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一会儿,墨深才朝他耸了耸肩,一副对方无理取闹的模样,妥协道:「所以呢,侯爷现在想做什么?」 岳痕冷哼一声,显然不愿再与墨深多废口舌。 彼时,御书房。 南祁枫一身常服,绛紫色的锦袍一丝不苟,金冠束髮,落下的墨发落在肩后,冷厉的气势收敛了许多,认真地在跟对面漂亮得过分的女孩儿下棋。 黑子落下,南祁枫薄唇勾出一丝弧度,「皇姐,你输了。」 南歌无力地看着棋盘上的败局,「你让我几子,我也赢不了。」 「皇姐可以让长鸢多教教,孤跟他下棋想赢都得费些劲。」南祁枫意味深长道。 南歌:「……」 其实都已经教过很多次了,跟寻常人下够用,跟他们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皇姐今日来,应该不是只想跟孤下下棋吧?」南祁枫将棋子放好,耐着性子问道。 南歌一囧,她好像也没那么明显吧,见南祁枫眼中的戏嚯之意,南歌也就没再纠结,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在派人找琼华公子?」 「嗯。」南祁枫很果断地承认了,准确来说,他是在抓此人,想到这儿,男人清古的墨眸沁出了星星凉意。 「此人身份不详,藏得很深,之前孤还没将他放在心上,只是后来,孤发现,他调了一种酒,饮了之后会让人说梦话,而且总会刺激起那些想要忘记的事情,这样的人太过可怕,孤岂能任他胡来。」 南歌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原因,她皱了皱眉,「这酒……陛下喝过?」 南祁枫点了点头,虽然时间都已经过去很久,但那几日的反常仍让他心中困惑,那酒是宁长鸢送的,他自然是信他的,所以这问题只能出现在其他人身上,所以他派人暗中去寻,才查到了琼华公子的身上。 以至于他每每回忆起那夜桥头相见的人,总会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一直延续到他派人去寻,而未果。 「皇姐可是知道这人的下落?」南祁枫忽而问道。 南歌当然知道,只是她又不能直接将迟倾给出卖了,只能委婉道:「陛下放心,她不是个危险之人。」 虽然她的身份是一个坎,但迟倾本身,并没有什么危害。 「皇姐这意思,是认识他?」南祁枫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那可否让孤见见他?」 早见过了,晚上还跟你一起睡过。 南歌笑得有些干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第97页 只是很快,这问题也不用她回答了。 闻立在外敲了敲御书房的门,「陛下,岳侯爷和刑部尚书墨大人求见。」 「这时候他们怎么来了?」南歌嘀咕着看向门外。 南祁枫先将棋盘收了下去,随后坐到了书案后,侧头询问道:「皇姐可要留下来听听?」 南歌正好也没什么事,遂点了点头。 「宣。」 一道低沉不容侵犯的声音传到了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要倒霉了 第48章 搜查 太师府门口。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雪色的身影逐渐清晰,男人的墨发被风吹得乱了些,肩头还沾了些水珠。 在他翻身下马后,等候在太师府门前的一小队御林军忙围了过来,其中一人走上前,恭敬地朝宁长鸢拱手行礼。 「启禀太师,陛下急召,请您随卑职入宫。」 宁长鸢解下身上的白色大氅,递给候在一旁的景于,深眸看了眼这些不速之客,周身的温和从容没有丝毫被惊扰。 「走吧。」 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长公主安好。」君臣之礼不可废,进门后,宁长鸢先拱手行了礼。 南祁枫抬手,轻嘆了声,似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岳侯,你把事讲与太师听。」 「臣遵旨。」 岳痕回应了一声,旋即把墨深做的事情,以及他的说辞都讲给宁长鸢听了,而且还叫了几个刑部大牢里的「证人」到御前作证。 宁太师看上去很认真地在听,可是余光自进门起就不自觉地看向侧靠在椅子上的某人,丝毫不在意自己脑袋上正顶着一口莫名的锅。 时不时瞥来的灼灼目光让南歌挑了挑眉,长公主殿下也不吝啬地朝他扬了扬唇,娇艷无方的小脸上波光流转,挂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宁太师顿时心情甚好。 「太师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不是没发现宁长鸢漫不经心的姿态,岳痕黑沉的双眸似要吞噬一切,声线又低又硬。 「侯爷想让我辩解什么?」宁长鸢语气平和,一点儿也不像是正在被审问的人,「我对此事一无所知,侯爷讲的这些与我无关。」 岳痕气笑了,「怎会无关?搜宫抓敌国奸细是陛下的旨意,奸细亲口招认是你宁太师的吩咐,还有证据在手。若非此次陛下明察,还不知道我南国位高权重的太师心存异心,意图对南国江山不轨呢!」 这罪名,扣下来谁能担得起?南歌嘲讽地勾了勾唇。 「侯爷这话有些耸人听闻了吧。」 墨深站出来,朝南祁枫拱了拱手。 「陛下,侯爷口中所谓的证据,不过几封来往的书信,还有熙国的密文,且不说看不到与太师的丝毫联繫,就连与太师府有关的人也无从提到,而且这信件还封存完好,纸张崭新如初,栽赃陷害之意过于明显,臣一时气不过,才烧了它。」 「你们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岳痕义愤填膺,朝南祁枫拒了一礼,「陛下,奸细已经招认,纵然证据已被居心叵测之人烧毁,可有那么多人作证,宁长鸢也绝非无辜,请陛下圣裁。」 墨深也同样拱手道:「请陛下圣裁。」 听他们说了这么久,南祁枫轻扣在桌面上的手收到了膝盖上,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深眸总算有了些波动。 「爱卿们都各执一词,岳侯无法分辨证据是否为真,太师也无从自证清白,奸细的话依墨卿之言又有诬陷之意,你们倒是说说,让孤如何圣裁?」 不咸不淡的嗓音,透出些许的不耐,南祁枫眉宇轻蹙,看向他们的深眸淡然无波,似乎这么久的分辩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 岳痕拧了拧眉,正要开口,就被南祁枫再次打断。 「不过,墨爱卿此举,惹侯爷这样一番言论不说,还让太师陷入两难境地,你说,孤该如何降罪,嗯?」 墨深:「……」 这事这么算下来确实是他的问题,可他也没想到岳痕能来得那么及时,还亲眼看见他把那几张破纸给烧了。 稳了稳思绪,墨深撩开袍子跪了下来,俯首道:「臣自知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什么解释都不要紧,这认罪态度得好。 「看在你自知有罪的份上,孤也就从轻处置,罚俸一年,再将朝廷的刑律狱讼抄一百遍。」 墨深震惊地抬起头,右手指有些哆嗦:「一百……」 「怎么?有异议?」南祁枫冷声道。 「臣不敢。」墨深忙将头低下,余光瞧了眼身侧立着的人,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墨尚书咬了咬牙,交友不慎! 这期间,岳痕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看,这种无关痛痒的惩罚怎能服众,就算摘了墨深的乌纱帽也是他咎由自取,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南祁枫明显不会再听他所言,也就只能沉着脸,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陛下!」岳痕站到案前,他的目的还没达到,当然不甘心于此。 「依岳侯看,此事还当如何解决?」 「陛下,就算信件已毁,也还有奸细的口供在,此事若不彻查,又如何为太师证明清白?」说到后面几句的时候,岳痕的口吻讽刺至极,「依臣所看,至少应该限制宁长鸢的出行,搜查太师府。」 岳痕的话掷地有声,宁长鸢面色依旧风轻云淡。
第98页 一旁长公主殿下实在没忍住道:「侯爷这般言之凿凿,非要至太师于不义之地,而且今日出现得恰到好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侯爷预谋想陷害太师。」 他是什么样的人,南歌上辈子已经见识过了,根本没必要客气。 宁长鸢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墨眸里倒映着那个极其嚣张的女子,溢出浓郁的宠溺。 闻言,岳痕倒是不恼,反而还像一个正在规劝迷途孩子的长辈。 「太师身为殿下未来的夫婿,殿下偏心也在理,只是殿下如此说,臣有些心寒啊,臣不是非要给太师定罪,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已,这也是为殿下的终生大事着想,若太师真的狼子野心,相信翎王也会是一位好选择。」 言此,南歌正要说什么,被宁长鸢开口拦下了,清磁寒凉的声音在御书房响起:「侯爷要搜可以,不过要带上白统领一起。」 明明不是那样轻易妥协的人,却开了这样的口,让南歌和南祁枫都愣了下,随后又皱了皱眉。 「不行!」南歌起身,冷淡的脸庞有些阴沉,果断拒绝,「太师府岂是想搜就能搜的!就算有白统领在,那也不可以。」 宁长鸢清隽的眉眼间少了几分寒戾,他也不顾帝王还在,两三步走到南歌的身前,整个人像是呈占有的姿态将女孩包围,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带着轻哄。 「公主的心意长鸢明白,侯爷既然要搜,那就让他搜,不会有事的……公主不用担心,也不必心疼,嗯?」 南歌被宁长鸢温润魅惑的嗓音勾得整个人懵懵的,她瞅着男人如玉的脸庞,似被蛊惑般点了点头。 南祁枫:「……」 宁长鸢不舍地从女孩儿的明眸移开,看向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的帝王,等待着他的旨意。 事已至此,宁长鸢都已经同意了,南祁枫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便下旨:「太师既已同意,那便依二位爱卿的意思办,交由岳侯和白统领去搜查太师府。」 「臣遵旨。」 岳痕走后,御书房骤然陷入安静中,宁长鸢慢条斯理地扶着南歌坐下,随之坐在了她的身侧位子上,南祁枫长眸轻敛,漆黑晦沉。 许久,南祁枫才看向一旁没什么正行的墨深,「东西拿出来。」 墨深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笑呵呵地从袖子里将东西拿出来,双手呈到了君王的面前。 那几张纸,赫然就是之前本已经被烧毁了的信件。 南歌诧异地看了眼墨深,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南祁枫和宁长鸢俩人……感情这事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公主不恼。」宁长鸢侧头,薄唇勾出浅淡的笑意,「其实这只是猜测,毕竟墨大人还没那个胆子。」 涉及到敌国奸细这种事本来就很敏感,需要详查,敢为一己私慾直接烧了信件,不扒他一层皮都算好的了,怎么会只是罚俸禄。 南歌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美眸瞪了他一眼。 「陛下,这跟太师有直接关系的几封信件都是伪造的,其中有一封信,据臣所知,确为熙国密文,只是上面的内容,还请陛下恕罪,臣无能。」 当初搜的时候,白靳怀就跟他说过,搜出来的东西不要给任何人看,也不要告知任何人这上面写了什么。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要「烧掉」,内容就是你说了算,奸细的口供可以有,只是其他人不应该知道信件的内容。 因为这内容,只有墨深和白靳怀看过,再来……就是知晓这封密文存在的陷害者。 所以方才即使墨深说这信件与太师府毫无关系,岳痕也不敢对墨深所言提出质疑。 「那现在主要需要做的,一来是看这密文写了什么,二来……皇宫中还有奸细,且此人权位不低,要找出来就得多费些心了。」 南歌认真地分析。 「嗯。」南祁枫目触指尖上简简单单的几排字,至尊矜贵的面容带着狠绝,「孤原本只以为他们只是想要篡夺南朝的江山,没想到竟然敢……」 御书房的气氛再一次冷凝。 过了会儿,只留下南祁枫一人在书房,宁长鸢和南歌出宫了。 马车里。 「这次岳痕怎么会这么快跟你撕破脸,还以为他会过些时候。」南歌仰头,盯着宁长鸢岑薄的唇瞧。 宁长鸢爱溺地搂过南歌的肩膀,「再过十日,岳痕该回边僵了,而且这次,应该还有姚氏在推波助澜。」 「那他们这是等不及了啊。」南歌顺势靠在男人健硕的肩膀上,南歌动作熟稔,显然俩人没少亲昵。 「嗯。」 现在的太师府应该不会平静,索性俩人就坐在马车里,远远地望着。 南歌想起还是心中不忿,「你真不该让他们去搜的。」 见女孩儿紧蹙的眉,宁长鸢换了下位置,径直伸手将人搂在怀中。 「太师府暗道很多,需要有人来检验下,这些人就行。而且,我不会让岳痕白搜的,他不在京都这么多年,可能忘了,什么才叫民心。」 独属于宁长鸢身上的气息将南歌浓浓包裹,她静静地待在男人怀中。 她看不见,宁长鸢原本平静无波的深眸掀起了暗霭,里面的冷意沁着一点一点的寒意蔓延。 第49章 反击 亥时。 「陛下,倾妃娘娘来了。」闻立将沏好的茶端了进来,走到南祁枫的身侧为他添茶。
第99页 南祁枫放下手中摺子,略显疲劳地捏了捏眉心,看向提着食盒的女孩儿,凤眸里淡出几分温色。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闻立添了茶后,便让开了位置,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 「都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还未歇息?」说着,迟倾把食盒中熬好的红豆粥放到南祁枫的面前。 粥还温热,蒸腾着暖暖的气,浮在空中,有些甜甜的味道。 南祁枫久郁的心情舒缓了很多,难得与迟倾玩笑,清磁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丝丝揶揄,「爱妃这是怨孤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 迟倾手中的勺子还没递过去就这样僵在了空中,感觉自己的耳尖尖开始发烫,小眼神娇嗔地瞪了南祁枫一眼。 早知道,就不来了! 见女孩儿这么生动的表情,南祁枫没忍住轻笑出了声,伸手将勺子拿过来,触到迟倾小手的时候,眉心紧凝,「怎么这么凉!」 大掌将女孩儿的手握住,径直拉到身侧坐下,手臂环住她的腰,感受到从迟倾身上散发的冷气,南祁枫不免轻责。 「现在是冬日,外面这么冷,也不多披件狐裘,萱华宫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你也是,大晚上的还乱跑什么!」 迟倾眼巴巴地瞅着南祁枫愠怒的脸,忽然觉得被他抱在怀中也冰冰凉凉的,心脏里杂糅着莫名的情绪,视线越来越幽怨。 她现在真的后悔了!大半夜来挨骂! 对上怀中人儿无比控诉的眼神,南祁枫还有的话顿时噎在了嗓子里。 此时气氛忽然有些僵,南祁枫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惹得他的姑娘委屈成这样。 俩人大眼瞪小眼。 逾时,迟倾收回了视线,拂开南祁枫的手起身,她不想待在这儿了。 可她却没走两步,直接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环住腰,瞬间又被拉了回去,这次直接跌坐在南祁枫的大腿上,迟倾感觉自己瞬间被一股火热席捲。 双手抵在南祁枫的胸膛上,脸色发烫地挣扎着要起来,却依旧被紧梏住,动弹不得。 「乖一点。」南祁枫手臂再次收紧,警告她别乱动,抽出一只手轻抚上迟倾现在已经有些温度的小脸上,缓声道,「倾儿在跟孤闹脾气?嗯?」 迟倾愣愣地看着他,秀眉轻颦,明显还有些生气,「臣妾不敢。」 「孤方才的语气重了些,孤跟倾儿道歉,嗯?」南祁枫俊颜凑近,凝着面前的女孩儿,都能清晰地看见她轻颤的羽睫,以及……羞涩的眼神。 这姑娘……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迟倾没有回答他,依旧愣愣地坐在他身上,粉唇轻抿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面前这男人在笑她,最关键的是,他还凑这么近! 见女孩儿不说话,南祁枫心中微嘆,伸手拿过那碗红豆粥,舀了一勺,直接给怀中的迟倾餵去。 「这是臣妾给陛下煮的。」迟倾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你亲手煮的?」 迟倾点点头,她会的也就那么几样,能拿得出手就行。 南祁枫的眸色更暖了些,但勺子依旧放在迟倾的唇边,「先喝一点,暖暖身子。」 拗不过他,迟倾张口喝了一勺,「那臣妾再让人给陛下拿个勺子。」 「不用。」说着,南祁枫就随手舀了一勺餵到嘴里,糯糯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流到胃里暖乎乎的,「倾儿煮的粥很香。」 迟倾的脸倏然飘了些粉色。 一碗粥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了。 「今日太后来臣妾宫中了。」迟倾依旧还坐在南祁枫的大腿上,只是她强迫自己忽略掉这无比诡异的感觉,「她想让臣妾来陛下这里帮岳侯说说话,给太师定罪。」 南祁枫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此事他并没放在心上,看着迟倾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试探性地问道:「那,今晚也是她授意你来的?」 迟倾:「!」 心中骤然浮现出几分心虚,见身侧的男人还专注地盯着自己,只是那双深谙的凤眸里明显透出几许危险,迟倾果断地摇了摇头。 「太后只说让臣妾主动一点,没说晚上来给陛下送宵夜。」 努力解释但实则没什么用的话落在南祁枫的耳里,他凝了迟倾几许,终究还是没捨得跟她生气,只是心中微塞,无奈甚多。 嘆了一声,将迟倾从身上放下,随手将桌面上的摺子整理了下,只不过那封一直压在下面的密信也随之呈现了出来。 迟倾无意间看到了,瞬间,一股名为恐慌的情绪骤然爬了上来,搅得她的心跳比方才还要乱,那深藏着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似乎就快要曝光在阳光下,被分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倾儿,你认得?」 迟倾的异样过于明显,南祁枫见她紧盯着那封密文,多了些审视。 迟倾努力敛下那股令她极为不安的情绪,她摇了摇头,半真半假道:「这种文字,臣妾只知道不属于南国,而且……臣妾在太后那里见过。」 闻言,南祁枫深眸中的暴戾欲出,沉郁得令人害怕。 「陛下?」迟倾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南祁枫的衣袖,「怎么了?」 南祁枫对上女孩儿有些胆颤的眼神,那股怒火不自觉就平息了,他将密信收好,揽过她的身子,「倾儿,你以后在姚氏那里千万小心,若看到了,别好奇,也别多问。」
第100页 「听陛下的。」迟倾很乖。 「走吧,孤今日也乏了,去你的宫中歇息。」南祁枫带着迟倾往外走去。 见他们要离开,闻立立刻让人捧了南祁枫的大氅到跟前,「陛下,外面又下雪了,得保重龙体。」 南祁枫仍由他们伺候着披在肩上,闻立也给迟倾拿了一件,只是还没等她穿上,就被收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大氅很大,毛绒绒的,将迟倾也裹在了里面,腰间环着南祁枫的手臂,迟倾仰着头看他,眼神还有些疑惑。 「这样暖和。」 南祁枫丢下一句,就搂着人从进入风雪中。 闻立紧跟在他们身后掌伞,依稀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以后晚上要见孤,派人来通传一声,孤去你那儿。」 「好。」 「天冷,女孩儿身子娇弱,别冻着自己。」 「陛下,其实臣妾身子很好的,一点儿也不娇弱。」 「哦?哪天孤试试?」 「好。」 「呵……」 「陛下你笑什么?」 「倾儿真可爱。」 「……」 月下,雪中漫步着两道绝世清影,男人伟岸英挺,女人娇依在他的怀抱下,风声唿啸,冰晶落下,这没有温情的皇宫里,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冷。 而另一边,正旋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不动声色却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开始在京都的每一个地方蔓延…… 翌日,天光初现,昨夜的雪已经堆积在京都城的各处,泛着银银光彩。 正扫着雪的街边。 「诶,你看到了吗?昨日岳侯带兵搜查太师府。」 「我知道,最后什么都没搜出来,岳侯那脸色可够难看的。」 酒馆里。 「昨日太师府被官兵搜查,你们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嘘,我听说,岳侯一回来便看太师不顺眼,这权位之事,我们还是小声点。」 「诶诶,我在宫中有熟人,听他说,是太师被有些人在陛下面前参了一本,说他不敬功臣。」 「什么有些人,那分明就是……」 「小声点,不要命了!」 「最好笑的是,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不是平白冤枉人嘛!」 「就是啊,也没听到其他的消息,太师府就这样当着所有百姓的面被搜查,当真冤得慌。」 茶楼中。 「有人一回来就摆架子,还强行搜查太师府。」 「是啊,那么多御林军,这不是当着众臣的面把太师的脸放在地上踩嘛!」 「就是啊,凭什么!」 「我倒是知道,听说,有人诬陷太师通敌!说是要搜查证据!」 「太师会通敌?我脑袋直接给他们拧下来当球踢!」 所有的事情都在这声声讨论中默默发酵…… 而在第二日早朝之后,这件事一下子飈升到了一个极致,因为从宫中传来消息,今日早朝宁太师以无中生有之名只让岳侯给他道歉,被拒绝了…… 而且刑部还传出消息,那名奸细承认受人指使诬陷太师后,却在当晚被杀。 所有的指正都消失了,许多为官清廉的大臣都请陛下为太师做主,虽然朝中还存在另一种声音,可都被压得死死的。 那些京都中暗压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几乎都曝了出来。 「太师向来廉明公正,怎么这次被当众诬陷还没有个说法?」 「听说要是没有当今陛下拦着,当初岳侯想直接将太师都关进大牢!」 「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当初要不是太师平定京都城内乱,拥护新帝上位,这南国的江山还差点姓姚!」 「还有还有,若不是当时太师将围困京都城的反叛军调虎离山,说不定我们现在都成刀下亡魂了。」 不仅在外面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京城各大宅中也充满了各种愤怒之言。 「岳侯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现在守护的那一片疆土可都是当初翎王打下来的,他坐享其成,包揽军功不说,一回来还构陷太师。」 「太师曾被先帝受命,去辅助风骑大将军收復疆土,身负重伤依旧坚守在大漠里,现在岳侯说走就走,熙国还虎视眈眈着呢,这么久不愿回去,原来是怕有人夺了他的权!」 最后民愤一点一点被激起,你一言我一句,所有的议论声都摊到了面上,相互影响,群起激愤,他们也不怕官府追究,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 第三日这天,京都百姓齐刷刷乌泱泱一片跪在大理寺门口,俯首,请求岳痕还太师一个公正,请陛下给太师一个公道。 …… 此时此刻,太师府。 南歌翻阅着手中书宜从京都各处搜集到的信息,看得津津有味。 「原来我们太师这么得深得民心啊。你看,还有人说,太师亲身去西州赈济灾民,处置贪官,拖着病弱的身躯还站在风口。」 病弱的宁长鸢:「……」 「还有还有,太师微服出巡,去境州解决了匪患,护了一方百姓安宁。我之前也在境州,怎么不知道你来过?」南歌抬头,疑惑地眨了眨眼。 宁长鸢敛下内心的那一抹心虚,总不能跟她说自己以权谋私想见心上人,遂一本正经道:「当初去的时间有限,没有来得及告知公主。」 南歌瞅了他一眼,感受到自己腰间的桎梏紧了几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拖着嗓音,「原来我家太师大人这么忙啊。」
第101页 宁长鸢面上不显,心中甚是无奈,总觉得自己被看穿的样子。 相比于太师府的温馨安详,岳侯府明显得慌乱很多。 岳少辛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冲进书房。 「爹,不好了,跪在大理寺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他们没有像爹说的那样聚众来我们这儿闹事,反而很有序地跪在我们府门口,只请爹给宁长鸢道歉,就连坊间戏文都在唱『勐虎归巢,凤凰殇;七月大寒,祸天罡。』」 岳痕手中还死死捏着一道明黄的圣旨,他脸色阴沉得令人心悸,南祁枫下了旨意,让他好生解决百姓一事,不得伤人。 而且瞧眼下这情形,这位少年帝王怕是已经动怒了! 「宁长鸢!」岳痕一拳砸在身侧的桌子上,「砰」的一声,红木桌子上已然出现了裂痕。 「爹,这次没能抓住宁长鸢的把柄,反到被他将了一军,那奸细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反口,还有,他的死,我派人去查,查到最后竟然查到了我们自己身上!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真小看了他!」岳痕生平还是头一遭被人阴成这样。 他从来没明确说过宁长鸢是敌国奸细,只是怀疑,并主张彻查,加之有理由就顺势搜了下他的府邸,本来觉得就算搜不出叛国的证据,也总该找到他的其他把柄。 结果一无所获不说,还成了满京都的笑柄,所有人都觉得是他无容人之量,构陷太师。 宁长鸢也是有本事,让他在无法自证且无可辩解的时候抗下了陷害当朝太师的罪名,这处境,跟当日在御书房他的处境一模一样。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当初宁长鸢被他怀疑也无从辩解,因为没有实质性证据,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只让他道歉,而非定罪。 只是这一次……宁长鸢的名声踩着他的,又一次在百姓耳中炸开了。 岳痕阖了阖眼,额上青筋暴起,「走,去太师府。」 第50章 宁王 岳痕去太师府给宁长鸢赔礼道歉的事情,不一会儿就传得满都城。 那些百姓都不过是普通人,当你本本分分地做自己的事情,而且会给他们带来好处的时候,他们都会喜闻乐见,你想要的权利和荣誉轻而易举地就给你,那些尊荣那些名利,他们会捧到你的身前,尊敬你,爱戴你。 但是如果你做的事情触犯到了他们的那根底弦,你的作为让他们真正维护在意的人受委屈的时候,那根弦断了,他们也就会不顾一切地反弹,将你打下深渊。 「爹,之前买通的那个下人,已经失踪了。」岳少辛重重地嘆了一口气,「宁长鸢应该在之前就发现了。」 所以本应出现在太师府的敌国密函,连影子都没见到。 岳痕静静地坐在书案前,脸上是未消的阴沉风雨,他没有想到,这次的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有人提前知道似的。 他心底积压着几近爆发的怒意,却又不能忽视生出的那一丝丝无力感。 「爹,眼前这情形,陛下是跟宁长鸢之间也不像有嫌隙的样子。」说到此,岳少辛眼中有些隐忧。 「呵……」岳痕冷哼了一声,经过这么几天发生的事,他又何尝看不明白。 终究还是他太大意,轻敌了。 没想到在这皇宫中,人人都习惯带上面具,都学会了演戏,那至高尊位的人尤其会演。 他和宁长鸢合起来,给他演了个请君入瓮。 若非察觉他们君臣关系已经出现裂痕,他不可能就这么冒然行动,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虽然权力在手中并未有丝毫削减,南祁枫看起来还是像之前一样对他,可是他明显能感觉到,朝中本来还在动摇的一些大臣,如今全归了宁长鸢的阵营,而他这些年所积累起来的名声,也早在一夜之间丧尽。 宁长鸢这个名字,如今更是像一把带刺的弯刀,插入心口的位置,不拔会痛,拔了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姚氏那边也没想到事情会落成现在这样,她面色狰狞,跪在佛堂中,一身素衣,掌中握着佛珠,脑子里却还酝酿着阴谋诡计。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打开,周嬷嬷小心翼翼地来到姚氏的身侧跪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恭敬地递上去:「太后,东西拿到了。」 姚氏掀了掀眼皮,目光触及到那个瓷瓶的时候,掠过几分阴凉,「岳痕如今不中用了。」 周嬷嬷跪在她身侧不语,只将头低的很低,近段时间,她总觉得太后的脾气特别差,她知道她一直都在装,可是近期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胡乱惩罚仪安宫宫人不说,还经常躲在这佛堂自言自语。 整个仪安宫上下都战战兢兢,却没有人敢将这里的真实情况禀报给南祁枫。 一来会涉及到太后的威仪,二来她们心里大多清楚陛下跟太后之间的一些纠葛,大家都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断然不会帮她们。 「太后,现在这药若再下到长公主身上,怕是很难了。」周嬷嬷小声说道,语中的担忧让她说话都有些忐忑。 姚氏不以为然,一张保养得还不错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怕什么,这不是还有倾儿在吗?快,等下去把她给哀家叫来!」 「倾妃娘娘……」周嬷嬷轻念着这几个字,她为难地看着姚氏。
第102页 昨天太后不是还说这么久了倾妃还没怀上陛下的孩子,事也办不好,骂她没用,说是颗废子吗? 但周嬷嬷现在哪里敢跟姚氏顶嘴,只能赶紧退下去做她吩咐的事情。 祁月宫上。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侧立在栅栏旁,看着百层楼下的整座皇宫,久久不言。 侍者都候在殿外,不敢上前打扰。 「陛下在这儿待了多久了?」迟倾仰望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一如第一次看到他的那般。 她当时在殿内跳舞,他看着她,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就像只是在完成一件他那时该做的事。 无比耀眼,却比任何人都要绝情,有着帝王该有的庄重和威严,也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冷厉的心。 迟倾从闻立手中拿过南祁枫的紫裘,也撇下所有人,一步步往上走。 走这百步的阶梯,就像是走在人生的一道道坎上,一旦成了,便是无人企及的荣耀,一旦失败,摔下去也就粉身碎骨。 皇室之人大致如此。 她从小就没得选,他,也是。 迟倾向那男人走去,将手中的紫裘披在他的肩头,绕在他身前,将系带在他胸前绑好。 「倾儿,现在的京都风平浪静,可过几天,又会变成血海尸山。」南祁枫握住眼前女孩儿的手,淡淡地说道。 迟倾看着男人的双眼变黯,握着自己的手,她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了男人身上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似曾相识。 「臣妾知道陛下对权力没有欲望,可它不能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上,陛下想护南国安宁,就不能心软,他们,该死。」 南祁枫面色渐柔,修长冰凉的指尖拂过女孩儿轻蹙的眉宇,眼底有些疼惜,「孤知道,倾儿也不喜欢杀戮。」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啊,一如他知道的那般善良,那般懂事,若不是真的心心相惜,他又怎么可能对她敞开心扉。 「是不喜欢,可有时候,这是唯一的办法。」 迟倾弯了弯唇角,情不自禁地将脑袋靠在南祁枫的肩上,她好像,在靠近他的时候,心里就会特别踏实。 「岳痕如今被逼急了,他不日便会反,孤要做的,是比他先一步动手。」南祁枫将迟倾裹在紫裘下,抬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陛下会用练兵场的人吗?」迟倾隔着衣服闷闷的声音传来。 南祁枫没有否认,「那样的损失会降低到最少。」 迟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俩人在高楼上依偎着,外人看来,自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 冬日里的风,还是那么冷。 许久之后,南祁枫低哑带着无限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等到孤把岳痕和姚氏一併处理干净了,倾儿给孤当皇后好不好?」 不是没感觉到怀中女孩儿的僵硬,他伸手将人环着腰搂紧了,声音依旧如春风般,裹着丝丝爱溺的语气,令人沉醉。 「其实,孤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孤的倾儿这么乖,孤想给你最好的。」 迟倾在南祁枫说上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双手紧攥着他的衣服,嘴唇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慢慢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而满目宠溺温柔的凤眸时,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酸涩之意,这样的感觉慢慢浸上心头,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瞧着怀中姑娘的眼圈都红了,南祁枫顿时有些好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这个反应?像是孤欺负了你。」 迟倾一头栽在男人的胸膛,瘪了瘪嘴,眼泪却无声地涌出眼眶,她的双手扯得更紧。 即使她再不愿被发现,那轻轻的呜咽声还是藏不住,南祁枫蓦地眉头一紧,只能紧紧拥着她,语中还有些担心:「倾儿到底怎么了?」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迟倾虽然不愿抬起头,却哽咽出声,「臣妾怕陛下过些日子就不愿意了。」 她不想骗他,可是迟倾心里清楚,自己当不了他的皇后了。 等他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天,依他的性子,怕是会杀了她吧。 这个男人啊,一开始见面就警告她,还那么凶,现在她却愿意埋在他的心口落泪,与之紧密相依。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直接告诉他,什么都不顾,可身后的万丈高楼提醒她,她一踏错就是万劫不復,现在还能再多偷几天幸福也就无憾了。 南祁枫有些无奈,拍着女孩儿的背,轻声细语哄着:「孤一言九鼎,怎会失信于倾儿这个小姑娘。」 迟倾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靠着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太师府。 宁长鸢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轮椅上的人,眸光复杂地难以言喻,只是紧攥着骨节已经泛白的手暴露了他此时的心里究竟掀着多大的波涛。 「长鸢这么生师父的气啊?」 浅灼靠在轮椅后背上,姿态放得很松,语气平和,仿佛根本不会因宁长鸢的愤怒而受到一点点的牵连。 「你想死?」 男人俯下身子,墨眸中浓郁暗沉,冰冷中煞气瀰漫,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阴戾,周身是几近流转欲出的杀意。 恨不能……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宁长鸢阴鸷的眸紧锁着他。 浅灼依旧温润的模样,「可你不会让她有事的,对吗?」
第103页 「我是不会让她有事,可你也清楚,姚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她真的把药下到了我的女孩儿身上……」 宁长鸢深唿吸了一口,他甚至都不敢回想,上一世他知道南歌中毒后,是什么滋味,也不敢回想,当他看到南歌中毒后的面容时,那种腐骨钻心的疼痛。 他恨他,上一世将药给了姚氏,害得南歌自尽,所以这一世,他刚来,便逼他教自己解毒。 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一次出手。 谁都没有想到,世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其实美人颜这种卑鄙阴冷令美人无端老去的的毒药,竟然是出自这位看似风光霁月温雅无双的神医之手。 「我不是教过你如何解毒吗?」浅灼咳嗽了一声,依旧淡淡地说道,「你还怕什么?」 宁长鸢撑在轮椅两侧的手背泛青,心头的那股怒意也几乎将自己焚尽,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有对他动手。 他真的想杀了他,想毁了一切会让她受到伤害的存在。 「把人带下去,看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去!」 宁长鸢站直了身体,冷冷地吩咐道。 「是。」书宜和景于应声道。 浅灼微愣,在男人恨意瀰漫的注视下,无奈地说道:「长鸢又要软禁师父?这都是第几次了。」 「还不带下去!」宁长鸢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浅灼在景于推着他的轮椅出去的时候,不忘提醒道:「若是你和南祁枫要杀岳痕,最好在三日后的那天晚上动手,保证你的伤亡可以降到最低。」 宁长鸢狠狠拧了拧眉,似乎在考量他说的是真是假。 而此时,远在熙国的一处竹林别院里。 一位衣着华贵,容貌跟迟倾五分像的男子正隐在迷雾中,轮廓完美精緻,只剩下极美的概念,他守着身旁娇艷欲滴的花儿,玉指间拿着一封信,正在认真地瞧。 「主子,是郡主又来信了吗?」 男子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那张美的惊心的脸庞,声音如翠玉珍珠,「倾儿在南国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长进。」 第51章 大结局上 这三日,朝堂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可那种风雨欲来的暗沉却压在那些心思敏锐的人身上,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陛下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对太师冷落,相反,让他留下来去御书房相商的时候越来越多,而且朝堂上一旦有争议,第一个问的就是宁长鸢的意见。 而且还有些眼尖的人发现,昭元长公主今日进宫的时间也开始多了,跟陛下的关系似乎也不像往常那般僵持对立,偶时还会留在皇宫跟陛下一起用膳。 近段时间出现的怪异事情打的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皇宫中最早传出的令人震惊而惊异的消息便是 太后疯了。 伺候她的宫人说,她原本乌黑的头髮变成了一根根银白,不过短短几日,就成了雪白一片;守在宫里的侍卫说,他听见仪安宫中破碎的声音肆起,几乎每天都能听见,那是她砸镜子、破瓷器的声音;还有人说,每天夜里都能听见仪安宫佛堂传出来恶毒诅咒声,时不时还伴有讥笑,闻者骨寒毛竖…… 再后来,一道圣旨传遍了皇宫大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后姚氏突发恶疾,需迁宫静养,任何人不得叨扰,钦此。 冷宫旁一座鲜有人知道的院落中,两队御林军正严守着一间小屋,密不透风,一抹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参见太师。」 宁长鸢挥手让他们把门打开,整个人显得有些低魅清冷,一身尊贵雅逸的气质与这里的破旧格格不入。 「铛」一声,锁掉在地上,上面缠绕的铁链随之掉落,御林军推开了门,「太后现在神志不清,之前已经重伤了伺候她的嬷嬷,卑职陪太师一起进去吧?」 「不必,门关上,你们离远一点。」 御林军收到命令,虽然担忧,但也只能退下去。 这屋里亮了不过顷刻,便又恢復到往日的暗沉,里面的空气中飘来一股子霉味,阴凉无比。 宁长鸢循着声音往里走,清晰的脚步声依稀能听见迴响,感觉到异动,他眉梢微动,顿时停下了脚步。 身侧的屏风突然窜出来一个头髮凌乱的人,手中拿着一个已经坏了的椅子,面色狰狞地往宁长鸢头上砸。 却根本还没碰到宁长鸢的身上,就被一道极强的力道倏然弹开了,那人便抱着椅子直接砸倒了身后的屏风,狭小的屋内发出巨大的响声。 「太师您没事吧?」窗外传来御林军担忧的声音。 「无碍,你们退下。」宁长鸢墨眸紧睨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女人,语气森然。 「你,你!」 姚氏此刻已经成了一个老妪,她佝偻着背,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苍白的头髮凌乱得不成样子,一看便是她自己经常去揉弄的。 她的手被摔破而露出木屑的椅子扎出了血,哆哆嗦嗦地悬在空中,指着宁长鸢,那满目流出的恨意浓烈而深入骨髓。 哪里还看得出作为太后的往日风光。 也确实是因为这对比之强烈,让姚氏每天都生不如死,她本以为,就算岳痕败了也与她无关,只要还有机会,只要迟倾生下孩子,她照样还有筹码在手,照样还能东山再起。
第104页 却不想,早些时日,就有人对她下了毒! 这段时间她精神状态极差,整夜都难以安眠,还总是胡思乱想,那些以往的片段不可控制地朝她的脑海中涌现,几近把她逼疯,她还以为自己只是最近忧思过重,还在安慰自己。 可两日前的那天清晨起来,她竟然看到了自己满脸皱纹,眼窝深陷的模样,她平日里爱护的秀髮也参了大半的银色。 毒发了,她彻底奔溃了。 这宫中,除了九五之位上的人,还有谁会对她下手!可是她不敢让别人看见她的模样,她也知道这是他的报復。 当年她用手段杀了他的母妃,夺下了这孩子的抚养权,万般掌控之下的人竟然有一天会脱离出去,还成了自己的催命符,说起来也真是讽刺。 昨日南祁枫拿着自己同熙国之间交往的证据到殿内,质问自己,她就知道,这次他连她的命也不会留下。 如今岳侯失了名声,姚正枢是个不成气候的,她也没想多靠着他,只是想多条出路,有个人撑腰而已,同熙国往来又如何,她也不过想好好活着而已。 这又有什么错? 哦不,她错在,不该任由这个贱种登上皇位,她应该早早地把他毒死才对,就像当年他的母妃一样,七窍流血,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呵呵呵呵呵呵呵。」姚氏捂着手上的伤口,本来想坐起来,可全身都疼得厉害,她笑得癫狂而阴冷,「南祁枫恨哀家,哀家知道,可你呢,宁太师,又为什么要来看哀家的笑话?」 宁长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姚氏见宁长鸢凝眉,便又自顾自地说道。 「哦,忘了,我们当朝的太师可是个痴情种,喜欢长公主对吧?小时候哀家见你,就喜欢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 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倾慕南歌,可哀家早就看出来了,所以等她刚刚及笄,哀家就想办法把她弄去镜州了,这样你想见也见不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谁让你跟南祁枫的关系那么好呢?你不是很会隐藏吗?哦,就连你会武功的事情都隐瞒得丝毫不漏,难怪哀家派去刺杀的人都杀不了你……这次,怎么不继续藏着了?是不是觉得哀家要死了?嗯?」 「你不该动她。」听她说了许久,宁长鸢原本盯着她还略显淡然的眸子逐渐转深,里面席捲的晦色冷得姚氏心惊肉跳,「当真该死。」 这句话,也不知是对上一世的姚氏还是这一世的姚氏说的。 宁长鸢缓缓蹲下身子,周身的气质如鬼魅一般将墙角的人包裹,姚氏顿时感觉自己的背爬上了一股寒凉,身体也像是有小虫子在啃噬那般痒痛,她头皮紧绷,那股极强的求生欲让她拼命地往后缩。 宁长鸢抬了抬衣袖,露出雪白的一节手腕,那双好看到过分的手上多出一粒黑色药丸,不断朝着姚氏靠近。 姚氏吓得已经说不出话,她哑着嗓子惊恐地看着那只手朝她逼近,摇着头。 脸上蓦地一疼,姚氏被那双手掐着脸,不得已张着嘴巴,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淌过那张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脸。 药餵进去,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而已。 做完自己该做的,宁长鸢站起来,拿着手帕细细地擦了擦手。 擦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娇俏精緻还很稚嫩的小脸,「长鸢的手这么好看,得好好保护着,不要沾了坏东西。」 宁长鸢敛了眸中的些许黑暗,多了几分名叫温柔的东西。 离开之前,宁长鸢好心提醒着墙角里正死抠着喉咙呛得眼泪横流的人,「太后怕是忘了,这药叫美人颜,入口即化,又岂会容你再弄出来。」 门再次开了,照进来刺眼的阳光,却不过瞬间,又暗冷如初,落锁的声音再次传来。 姚氏睁大了眼睛,干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目光呆滞地望着小窗,在原地保持着姿势许久,那依旧起伏明显的胸膛,似乎在诉说,这个人此刻还是活着的…… 岳侯府。 「爹,陛下如今连太后都扳倒了,还会放过我们吗?」岳少辛在书房中走来走去,「听说这几日群臣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参奏爹,什么屎盆子都往咱们府上扣,说翻脸就翻脸,他们也不想想,当初爹刚回来,他们是怎么舔着脸求着上门的!」 岳痕手中握着一杯茶,脸色带着几分血腥气。 「太后都倒了,我们跟她私下联繫的事情南祁枫会查不出来?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们。这几日我也看明白了,这南国根本就容不下我这个一品侯,这些年我守在边僵,都白做了。 那些个不长眼睛的看不见本候的好,都捧着那个所谓的『正人君子』,呵,宁长鸢是君子?果然啊,我早些年做的准备还是有用的。」 「爹,您吩咐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岳少辛冷静了下来,坐在岳痕旁边的椅子上,「这次,我们真要这么做吗?」 「我们不动手?难不成等死?」岳痕冷笑,「京中的势力都已经集结完毕了,足足三万兵马,之前养的那些杀手只要能潜入皇宫,一切都好办。」 「那今夜过后,我们就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 月亮刚刚被乌云遮住的时候,一场屠杀开始了。 「侯爷,不好了,我们的府邸被御林军包围了!」夏弥直接冲进了岳痕的休息室。
第105页 这晚,岳痕註定睡不了一个好觉,他刚刚从梦中做噩梦惊醒,没想到现实就直接迎头一棒。 他当即掀开被子,从旁拿过衣服穿好,从夏弥手中接过自己的佩剑,沖了出去。 这是一个他毕生都忘不了的场景。 他的院子里已经躺了一片的尸体,那些还在与御林军搏斗的人几乎连反抗之力都没有,被轻而易举地摔进池塘,砸在石桌上。 他从来都不知道,宫中的御林军,竟然还有这种水准!那些招式,狠辣无比,说是专业的杀手也不为过。 为首的白靳怀一身铠甲,跟夏弥和岳少辛打斗,即使二对一,他也全然没处于下风。 他没有思考的余地,提剑就朝白靳怀掠了过去。 只是剑尚未伤他分毫,就被一道极大的力道往旁边甩去。 岳痕瞳孔一缩,忙稳住身形,接了这一招。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手执长鞭云淡风轻的男人,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杀了他,「宁、长、鸢!」 宁长鸢拂了拂衣袖,「侯爷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不然长鸢这鞭子没长眼,怕会伤了侯爷。」 「卑鄙小人!」 岳痕脸沉到了极致,眸子猩红,没有停顿地就朝宁长鸢攻去。 俩人都武力极高,打了整整半柱香的时间,才出现优劣,岳痕本就没有休息,现下更是杀红了眼,只一心想置对面的人于死地,根本不顾及招式的虚无。 宁长鸢抓住机会,长鞭甩出,直接缠上了他的脖子,而在这时,岳痕的胳膊被突如而来的剑刺伤,他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掉落了。 旁边的御林军里面过来将人押下,终于,岳痕被擒。 而宁长鸢的鞭子刚刚收回,就立马又甩像了另一方向,将刚刚刺伤岳痕的黑衣人拽了回来。 南歌感觉自己被发现了,她还没来及跑,腰间就被一道鞭子缠上,转瞬便落入了一个冰冰凉凉但很安全的怀抱中。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怂地抬头,美眸轻颤,目光触及那满是危险的墨眸中,打算好好解释一下,「我……」 结果话还没开始讲,差点被男人的语气冻死。 「你先不要说话。」 「哦。」 少顷,岳侯府死的死,被擒的被擒,无一落下。 「你们以为,抓住我爹就可以了吗?当真以为我们只会等死?」岳少辛身上受了不少伤,今晚被吓得不惨,却被宁长鸢刺激地不轻。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掌控在手里,他们就像是个笑话一样,一无所知! 宁长鸢本来情绪还好,直到怀中这人的出现,彻底让他乱了心神,现在语气也不若方才那般漫不经心,整个人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危险。 「你说的,该不会是京郊的兵马吧?」白靳怀挑了挑眉,难得好心情地走上前,环着胸说道。 闻言,岳痕和岳少辛的眉头都不禁狠狠一皱,心里咯噔一声,涌现出极为不安的情绪。 白靳怀轻勾了勾唇,笑着道:「你说,如果陛下告诉姚正枢,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在太后已倒,他自己又朝不保夕的情况下,他会不会动用他一品侯仅有的几万兵马,来换得自己一线生机?」 「南祁枫想借刀杀人一箭双鵰。」岳痕自嘲一笑,「当真好手段。」 岳痕已无反手之力,沦落至此,他也只能认,成王败寇罢了。 宁长鸢还有事,扫了跪在地上的几人,沉声吩咐道:「岳侯通敌叛国,意图造反,奉陛下旨意,押入大理寺候审。」 「通敌叛国的是太后,跟我无关!」岳痕最后还在挣扎。 「知情不报者,同罪,押下去。」 「是。」 很快,岳侯府活着的人就已经押走了,徒留一片血腥地。 白靳怀看到了宁长鸢怀中抱着的人儿,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小妹跟踪哥哥来的?」 南歌见白靳怀好像也有些生气,本来还想靠着哥哥在,躲过这一劫的,这下完了。 南歌没有说话,但不妨碍旁边俩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劳烦表哥去回禀陛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丢下一句话,宁长鸢就搂着人直接走了。 白靳怀愣在原地,收到南歌求救的眼神,轻咳了两声,太任性了确实该教训一下,他容易心软。 想了想转过头,当做没看到。 南歌:「……」 南歌被宁长鸢牵着,温暖的大掌将她的小手裹住,虽然夜里比较温暖,可如今这情形,她被捏得手心一直冒冷汗。 女孩儿偷偷看了宁长鸢几眼,小心翼翼说道:「其实,我跟祁枫说过,他都同意了。」所以你就别生气了吧。 宁长鸢总算驻足,将人按在岳侯府外的一棵树上,倾身凑近,「陛下是怎么被你忽悠的我不想知道,但我现在还是生气。」 南歌瞅着他,知道他担心她,可是她也实在放心不下,上一世她就亲眼见过他受伤,她也想护着他。 想着,南歌直接朝着男人那紧抿的薄唇靠近,然后贴上去,学着之前宁长鸢的样子亲他。 人还没训完,就被亲了,宁太师现在的表情有点懵。 感受到女孩儿的试探和讨好,那股清甜的味道滑入口中,太师大人没忍住,抱着人吻了回去。
第106页 南歌被摁在那棵树上,亲了许久,她的脸现在通红,耳尖尖都在发烫,她微喘,「现在不生气了?」 「还是生气。」宁长鸢低眸,眼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南歌顿时不开心了,又羞又气,「你这是耍赖!」 都亲了半天,就不认帐了! 「公主先主动的。」 「……」 说不过他,南歌又解释道:「我一直都躲着的,看到你要赢了,我才出来。」 「以后不许出来。」宁长鸢声音有些冷,目光紧紧锁着她,似乎执着于让她答应。 男人在气头上,南歌点了点头,「好。」 「嗯。」 宁长鸢面色缓和了许多,一路上,他想了很久,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怀中的人儿,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吧。 总算把人哄好了,南歌挽了挽唇,漂亮的凤眼里似映着星辰。 见状,宁太师的眸底忽然又席捲了些许的黯色,倾身,再次吻上了…… 「唔,干嘛?」 「臣还有一点点生气,需要公主消。」 「骗人。」 天际露白,大地颜开,屋顶的冰雪化了,冬日里暖阳升起,明媚的清晨又再一次拂过京都城。 昨夜发生的事传遍,震惊了整个京都城,也让很多朝廷的官员心悸受惊,尤其是一些讨好过岳痕的人,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岳痕和岳少辛被判了斩刑,岳氏诛连三族。 一朝天子一朝臣,岳痕仗着先皇的恩赐,居功自傲,不敬君王,以下犯上,通敌叛国,条条罪状,罄竹难书。 这些话语在传过人们耳边的时候,都忍不住心中愤懑。 …… 三个月之后。 时光轻浅,徐徐间抚平了伤口,消褪了记忆,如今的京都城已经满园春意,雀上枝头。 如今有一件喜事,倒是传得举国皆知,当朝太师和昭元长公主的婚事定下来了,日子就定在三月初九。 太师府。 「长公主,这边请。」南歌跟着侍卫,一路来到了太师府的地牢。 南歌跟着他,有些疑惑,「你们主子怎么在这儿?你知道他找我做什么吗?」 「长公主到了就知道了。」侍卫没有多话,他将南歌引到里面,指着对面那道极为精緻的门,「长公主过去就是了,这里卑职不便留下,就告辞了。」 说着,便恭敬地退下了。 南歌看着那道门,依稀有些印象,最早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好奇了,之前她也问过,可那男人都把她煳弄过去了,如今是想告诉她? 南歌疑惑地走近。 刚打算拉开门,手放在门栓上却发现拉不动,她皱了皱眉,凑近,却从门缝里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大结局了,作者君这本写了半年,速度慢得惨不忍睹,下一章就完结啦! 即将开新文,这本书的番外也会跟着更新,里面包括公主太师甜蜜日常,倾儿琼华公子的马甲掉了等等,谢谢一直陪我到现在,还挺得住的宝贝们,等结局后,你们有想看的番外也可以留言。 mua!(*╯3╰) 第52章 大结局下 宁长鸢近几日感觉京都又有些乱七八糟的人渗进来,查了许久才发现,这些就是当初岳痕手下的那一批,「原来那些江湖杀手是你的人!」 「他们都是穷寇罪犯,当初被追杀得那么惨,怎么可能只身负轻伤去投靠岳痕,你猜,是谁救的他们,嗯?」 浅灼不意外他能查到这些,对于自己这个徒弟,他还是挺相信他的能力。 宁长鸢深吸了一口气,难怪之前他会说让他三日后夜里去的话,原来他那个时候会将人给调开,难怪抓岳痕的那晚进行得很顺利。 「他们上个月还在熙国境内,现在却到了南国京都,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我以为你知道。」浅灼淡声道,清冷面容带着些许苍凉。 「所以,跟熙国真正有联繫的人是你,姚氏和岳痕都被你利用了。」宁长鸢轻阖了阖眼眸,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他不是最在意他的江山吗?」浅灼眼睛微垂,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声音却一如往常般温和,「就是毁了又如何。」 「可先皇都已经去世了,先皇后也不在了,你还在执着些什么?别忘了,你也是南国的子民,若是先皇后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位神医公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你让她如何想?」 还是难得宁长鸢肯跟他讲这么多话。 浅灼没有说话,他摩挲着手中的瓷瓶,上面还有一张女人的小像,她长得极美,笑得张扬绝艷,皮肤比冬日的雪还要白,眉心间点缀的那颗硃砂娇魅近妖,只一瞥,便再也叫人移不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执意于什么……大抵是这么多年,习惯了。 「长鸢,当初我收养你,教你本事,不是为了让你长大跟师父作对。」浅灼嘆了一声,「明日你就要成亲了,小歌身上的毒已经被你解了,别管师父的事。」 宁长鸢眉头依旧没有松开,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让那些人来京都想做什么?」 见他执意在问,「我只能跟你说,不会让京都混乱,也不会伤害任何人,只是帮一个人一个忙而已。」
第107页 宁长鸢眸底是说不出的暗色,深邃得就像海底,被他藏起来的情绪莫测难辨。 「其实我心底一直疑惑。」浅灼握紧手中的瓷瓶,抬眸看向一旁有些阴郁的男人。 男人缓缓抬起眼看向他。 「半年前你都经歷了什么?为什么会变化那么大,当时我都不知道美人颜这毒被姚氏下在了小歌身上,你怎么会知道?还逼我教你解毒,偷偷去给她解了。以及之后的事,我要做什么好像你都提前知道。」 浅灼都还能忆得当日,那一天宁长鸢回到太师府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以及看向他时那双血红又触目惊心的眼眸,像是踩着森森白骨尸山血海爬出来的。 「大概……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浅灼视线定格在他的身上,温然的俊颜结了一层疑虑:「这话何解?」 「我看到,我守护那么多年的女孩儿被你的毒药逼死了,我救不了她;你串通熙国人,搅得南国一团糟,后来还想杀陛下,我拦住了,却被你杀了。」 宁长鸢也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将那凛冽寒冬般的记忆三言两语就道了出来。 话音落下之后,整个室内都静了下。 浅灼深深凝着他,眼里几乎没有翻起波动,他都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内心里只觉得这是宁长鸢说来气他的。 许久之后,浅灼清磁的声音低低响起,清润中夹杂着无可奈何:「长鸢,抱歉。」 「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解了毒但始终不敢告诉小歌,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很重要,所以……我帮你告诉她了。」 说着,浅灼看了眼门口,示意明显。 宁长鸢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掠身过去,打开了门,目光触及一抹已经快消失的剪影。 他扶着门框才极力控制住想要追去的身子,两步返回到浅灼的面前,哪儿还能保持住之前的优雅,周身是掩不住的杀意,「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我还有事,不能让你干涉到我,也只有她,能让你再也顾不上其他人。」 宁长鸢眼底的惊慌那么清晰,浅灼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宁长鸢凝了他半晌,终究还是追了出去,他不能让她就这样跑出去了。 他的姑娘,他守护的女孩儿,即将要嫁给他的妻子,什么都知道了…… 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眼里看不到她的那种恐惧和无措深深折磨着他的精神,有一种名叫失去的情绪几近让他浑身颤慄。 那个人,是他们俩人重生的原罪,他没有把握能让南歌原谅隐瞒了所有的自己,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师父,第二次赋予了他生命的一个人,他们的关系没办法割捨。 南歌从未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在她听到浅灼说告诉了自己的时候,她的心底就涌现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她只能逃,使劲逃。 在快要跑出太师府的时候,腰间骤然一道力,将她拽了回去。 宁长鸢从身后抱着南歌,力道很紧,他害怕他只要松开,女孩儿就会离他而去。 南歌挣了半天,没挣开,只能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地问道:「你也回来了?」 宁长鸢桎梏着人,将下巴贴在南歌的颈窝,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是你师父,也是我母后至死都思念的人,他掉下悬崖没有死对不对?」 宁长鸢又「嗯」了一声。 「知道了,我想先回去冷静一下。」南歌忍住快要溢出的眼泪,掰着他的手。 「不准走!」宁长鸢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微顿,怕自己的语气太重吓到她,宁长鸢放轻了声音,将人往怀中揽,明明是商量的语气,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放松,「公主今晚就留在我府上好不好?」 「宁长鸢,别闹。」南歌有些颤抖,眼底的情绪隐晦又复杂。 「明天我们就成亲之日,公主多待一晚,嗯?」宁长鸢始终不愿放人走,他扳过女孩儿的身体,轻轻抚上女孩儿的脸蛋,亲昵地说道。 「不行。」南歌没有丝毫遮掩的拒绝了,既然都要成亲,哪有前一天晚上在未婚夫府上歇息的。 许是察觉到面前男人的不安,南歌也放缓了语气,肆意张扬的眸子带了些忧色,「长鸢,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看着女孩儿薄红的眼梢,宁长鸢终究还是不忍,那股想不顾一切将人强留在府中的欲望生生被他压了下去。 「好。」宁长鸢紧紧将人抱着,将南歌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嗓子沙哑,「我送你回去,明日来接你。」 这天夜里。 镇国将军府周围多了几道黑色的身影,他们严密地守着,紧紧盯着府上动静,尤其是南歌院落的位置,不敢有一丝懈怠。 南歌披着一件浅色轻纱走在院中,看着将军府里里外外的红色,她的窗户上也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樱色的唇瓣弯了弯。 她回忆了好多好多,把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重新再现的时候,她发现,她始终抹不去宁长鸢的身影。 自小,他就进入她了的生活,闲时俩人逃课出游,忙时书笔就不离手,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懂得比她多,话却比她少。
第108页 长大了,她要去境州封地,他跟她道别,连旁人都能瞧出他对她的心思,他却从未说过一句。 再见,他成了新帝宠臣,她却是丧兄丧父的失势公主,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夺权,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她与君王对立,他却依旧以身相护,不惜违背君命。 「宁长鸢,我不需要你帮我,你赶紧走!」 「公主别怕,臣在。」 「宁长鸢,你流血了。」 「只要没伤在公主身上就好。」 「太危险了,你走啊。」 「臣捨不得丢下你……」 想着想着,早已泪流满面的女孩儿忍不住笑了,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永远都嵌着温柔,那般美好。 她是不是应该感激上苍,宁长鸢还是当初那个宁长鸢,所有的苦难他们都一同受过,那惨败的一生也一起经歷了。 现在的她,只是一时消化不了,又哪里,真捨得跟他生气,本来还想着要护他,结果又被他保护了那么多次。 南歌站在梨树下,看到风卷过一阵白色,她伸手接住一片雪白的花瓣,握在掌心里。 脑海中不禁浮现了一道隽秀清影,那人一袭白衣临风,手握长鞭。 她在这世间,见过太多的白色,大多绝冷孤傲,终究还是那人身上的白,会让她觉得,那里有灼热的温度,让所有的苦厄都消融于此。 …… 第二天。 喧闹祝福的声音响彻整个京都,南歌一身嫁衣,被白靳怀背出府邸。 要上花轿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只一眼,她就知道是他,小手轻轻放上去,感知到掌中的温暖,再没有,比这更安心的了。 而当女孩儿将手交上来的这一刻,宁长鸢也终于放下了心。 白老将军和南祁枫坐在首位,一个是长辈,一位是君王,大抵,这是最尊贵的一双主婚人了。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南歌和宁长鸢拜了天地。 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的眼神一直久随,直到旁人打趣,再也看不到,新郎才在众人的调笑声中不情不愿收回了视线。 入夜。 宁太师的洞房自然没有人敢闹,一来当今帝王还在,二来他们这位太师,表面好说话,实则阴起人来连大舅子都不放过。 遵照礼仪,他们喝了合卺酒,从此夫妻一体,永不分离。 只是一直,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等着另一个开口,而另一个心中还有些忐忑,怕惹到了自己刚过门的小妻子。 所以,俩人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穿着红色睡衣,躺在了床上,一里一外,中间隔开的位置几乎还能再躺下俩人。 床畔的红烛还在霹雳吧啦地燃烧,这屋内静得连彼此的唿吸声都能听得很清楚。 南歌还在等着某人开口,可是这时居然从身侧传来了均匀的唿吸声,她顿时怒了,侧过头盯着男人那张无辜的睡颜,唤了一声,「宁长鸢!」 宁长鸢睁开了眼睛,但是没有侧头看他,目光落在帐上,「公主怎么了?」 「今天我们成亲了,现在是新婚夜,对吧?」 「嗯。」宁长鸢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应了一声。 见某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南歌心口一塞,直接翻身,双手撑在了宁长鸢的头两侧,学着他平日里威胁的语气,阴森森地看着他。 「那你在做什么?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嗯?这种事需要本公主教你?」 女孩儿有些生气的小模样落在宁太师眼里,竟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宁长鸢心中仅剩的那抹担忧和顾虑彻底消失了,他的女孩儿,总能让他欢喜。 他的唇际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好整以暇地揶揄道:「夫人不生长鸢的气了?」 「哼。」南歌冷哼一声,红唇微噘,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气什么?当朝太师新婚夜冷落妻子,深究原因竟然是不……」 「唔……」 女孩儿胡说八道的小嘴被堵,宁长鸢的大掌扣在她的脑后,翻身时,还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头。 帐帘落下,掩住了一室的旖旎。 清晨。 南歌被男人紧紧拥在怀中,浑身都酸痛,她掀了掀眼皮,盯着那张俊颜好久,她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宁长鸢——就是一个化身饿狼的伪君子。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还有一点点没交代的会放在番外,作者君不知道有多少读者喜欢副cp,毕竟是副的,所以他们的结局放在下一章番外写,喜欢的宝宝去看就好。 隔壁已经开新文《皇后她马甲掉了》,喜欢的卿卿加个收藏呀~ 新文文案: 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迎娶的是邻国皇帝的掌上明珠,世人都说,这位公主是狐狸精转世,靠着那张脸迷了太子心智。 只有霁尘知道,这是他挂念多年的小姑娘。 邻国没有人愿意嫁给狠戾弒杀的太子,便将一直懦弱可欺的惜灵派去和亲。 惜灵本不愿待在这个龙潭虎穴之处,欣然同意了,想着嫁过去就可以放飞自己的小马甲,过得滋润潇洒,她才不在意那个劳什子太子。 到了东宫之后,惜灵被霁尘的温柔和宠爱攻陷了,在她打算好好跟他过日子的时候,却发现,原来霁尘最恨的就是初南,她藏的最深的马甲……
第109页 (剧场) 霁尘登基,布局三月之久,终于将初南擒获。 初南匐在地上,武功暂时散尽,淡淡地看着浑身戾气的男人走近。 霁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初南面色无波地看了眼颈上的寒剑:没了,杀吧。 说着,便阖上了双眼。 可半晌没等来男人的杀令,等初南再睁开眼,入目的却是霁尘蹲在她的面前,双眸猩红的模样。 男人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皇后!你究竟是有多硬的心肠,才能眼睁睁看着孤杀你而无动于衷!孤是恨初南,可是,你究竟知不知道孤有多爱你? 第53章 番外(作话再送两个小番外) 那日太师与长公主大婚,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事——倾妃娘娘失踪了。 连续几日,南祁枫都没有上朝,一直都在找人,京都已经被他派去的人翻了个底朝天,如今正向着京郊去寻。 萱华宫中。 南祁枫俊逸的脸上面无表情,身上带着几分颓然的气息,坐在迟倾的妆檯前,呆呆地看着,前几日,她还学着化了一个新妆,问他好不好看。 「陛下,太师来了。」闻立悄悄走到南祁枫身侧,见他对着镜子发呆,话说得很小声,怕惊扰了帝王。 宁长鸢已经走了进来,闻立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多了些乞求,然后又悄然地退下了。 「孤问过姚正枢了,他也不知道倾儿在哪儿,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南祁枫没有回头,继续说道,「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 宁长鸢皱了皱眉,这是他从未在南祁枫身上看到的挫败感,「陛下,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长鸢……倾儿她是自愿离开的,没有被任何人绑架。」 这才是他一直很意难平的一件事……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姚氏的党羽,岳痕的旧部,他担心了好久,可他从来没想到,最终调查到的结果竟然是她自己偷偷跑掉了。 宫中的事情都被她安排得妥妥噹噹,萱华宫宫人之后的去处她都已经做好了交代,她收拾了些自己常用的东西,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带着自己的贴身女婢离开了。 「陛下,娘娘不是自己离开的,她是被人威胁的。」宁长鸢沉声丢下一句。 南祁枫震惊地回过头看着他。 「臣在几日前查出,京都多了几股江湖势力,在臣大婚那日,他们也与娘娘一同消失了。」宁长鸢没有说,浅灼也跟着消失了,「今日上午臣的手下回禀,在冀州城发现了他们的足迹。」 「冀州城。」南祁枫那双凤眸多了几抹幽光。 …… 「郡主,您这两日不思饮食,王爷吩咐厨房煮了您最爱喝的红豆粥,多少喝一点吧。」月芙端了一碗粥进来,旁边还配着几碟精緻的小菜。 迟倾也没拒绝,接过勺子喝了一点,其实她只是胃口不好而已,也不知道陛下现在怎么样了,他如果知道自己是自愿的,应该会很失望吧。 很早之前,她在南祁枫御书房看到那份密文时,心中就极为不安,别人不认识,可她清清楚楚,上面分明就是王兄的字迹,说他过段时间会来南国,让她做好准备离开。 她其实做了两手准备,虽然也安排好了宫中的事情,却也不打算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王兄派来的那些人,她根本就不是对手,无奈之下,她也就只能跟着他们离开了京都,这一路上,她也被看得很紧,连逃都没得逃。 大抵还是王兄察觉到了什么。 慕容越进来后第一眼,就看到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喝粥的女孩儿,「倾儿若是不喜欢,本王让厨房重做。」 迟倾见他进来,刚起身就被他按住肩膀,「倾儿什么时候跟王兄这般客气了?」 「王兄,我听说陛下他来冀州了?」就算她这几日刻意不去关注南国的消息,却还是不住地往耳朵里钻。 当她听说南祁枫已经过来的时候,她的心下意识就慌了,而在这忐忑中却夹杂着莫名的欣喜……她走之前,其实都想去看看他的。 慕容越在迟倾身侧坐下,「听到他来,害怕了?」 迟倾眉宇轻蹙,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见她沉默,男人细长的眼尾微挑,极美的瞳眸多了些冷色,「倾儿,本王是怎么教你的?你是我熙国郡主,这身份还要本王再提醒你一遍吗?」 迟倾垂着脑袋,捏着勺子的右手分外用力,指尖都变成了青色,小脸微白。 熙国郡主……她也没得选不是吗? 「王兄为何让我回来?」迟倾将勺子放下,转移话题道。 慕容越将手肘放在桌上,抬手细细地沿着迟倾鬓边的头髮往下抚,明明是极温柔的语气,却说着极冷的话:「倾儿以为,你还有什么价值在南国皇宫待下去?」 「我信中所说的内容,都是真的。」迟倾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她其实也知道,王兄早就不难烦了。 「真的。」慕容越轻轻笑了声,「你把南国的君臣都夸了一遍,最后告诉本王此时出兵不妥……倾儿,这就是你的消息?那你跟本王说说,什么时候可以?」 「我……」迟倾定定地望着他,身体发凉,「南祁枫真的不好对付。」 「是不好对付还是不想对付?」慕容越的神色依旧淡漠,他的身上不尖锐亦不柔和,那种距离感跟当初的迟倾很像。
第110页 终究还是没能等来女孩儿的回答,慕容越眸中隐含失望,他起身,「倾儿不愿意,王兄这次就不勉强了,倾儿也知道南祁枫已经到了冀州,你说,今日王兄会不会让他回不去京都?」 迟倾忽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还没来得及问,慕容越已经不见了踪影。 南祁枫昨日刚到冀州城,就已经知道了慕容越来的消息。 他这次微服出巡,并没有带太多人。 「主子,查到娘娘的踪迹了。」子修将查到的地址交给南祁枫。 「走。」 一座奢华的府邸面前,南祁枫抬头看了眼悬挂的「翟府」两个字,眉梢微凝,总觉着,这地方太新了,就像是刚建好的一样。 没有多犹豫,南祁枫带着子修就往里走,里面静悄悄的,安静地不像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南祁枫总觉得这里的布局跟宁长鸢的府邸有些像。 「主子,这里有机关。」他们绕了半天,走到了府邸的后门处。 南祁枫走过去,目光落在一个刻满纹路的石青色台柱上。 「主子您站开一些,属下把它打开。」子修摩挲着机关,对他来说这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南祁枫往旁边走了几步。 子修双手放在台柱的两侧,看着纹路慢慢旋转,将一条条完整的纹路扣下之后,当最后一条也接上了之后。 「轰」地一声,除却子修站的那块石板只是短暂的晃动外,其他几块分布在四周的石板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全都陷了下去,露出黑漆漆的洞口,像无底深渊一般,包括南祁枫所站的地方。 石板下坠的速度很快,寻常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子修还没走到洞口,地面又重新合上了。 眼见着南祁枫消失在自己眼前,子修顿时背嵴都透着凉意,「主子!」 蓦地,羽箭从方才的机关处破空而来,他尚且没有时间继续研究让南祁枫消失的那块石板,便闪身躲开。 南祁枫在感觉到瞬间的失重之后,便一掌扣在石壁上,藉由石壁的力量强撑着减缓身子下落的速度。 底部,又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南祁枫顺着墙壁走,他只能根据脚步的回声判断大致方向。 「呲——」南祁枫察觉到异常,快速闪身,一排排细针从侧面直接射出去,因为看不见,只能靠着耳朵避开,待这轮攻击过后,南祁枫的手臂和腿侧已经被刺伤了。 只是伤口细小,远不到失血过多的地步。 但是疼倒是真的,那些针上面不知道涂了什么,当南祁枫将针拔出去后,伤口钻心地疼,被扎到的周围地方,开始逐渐变得红肿,化成紫色。 南祁枫即使内功深厚武力极佳,也被这痛折腾得满头密汗,动一下都难。 他靠在墙边,阖眸休息。 逾时,当他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墙有细微响动时,便闪身至另一处,警惕地凝着那处。 墙果然动了,而且是整整一面墙,就想方才一样,直接下坠。 「陛下,你在吗?」一道清脆又明显带有担忧的声音传入南祁枫耳中。 南祁枫看到不远处透着青白色的光亮,忽而一喜,「倾儿?」 迟倾听到声音,快步寻了过来,她的手中还拿着两颗夜明珠,顿时将这狭小的石壁之间照耀地清清楚楚。 「陛下你受伤了?」迟倾担忧,心中还有些自责。 南祁枫握住女孩儿乱摸的手,「小伤,暂时无碍,我们先出去。」 「好。」迟倾搀着南祁枫往前走,「陛下,你坚持住。」 南祁枫没捨得将重量都压在女孩儿身上,垂眸看见她焦急的脸庞,心下不忍,想了想,便跟她说着话,「倾儿怎么知道孤这儿?」 他其实只是随口地一问,却没想迟倾的身子骤然一僵,俩人紧密的接触让南祁枫清晰地感知到女孩的异常,他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再开口问。 「陛下,对不起。」 许久,在南祁枫以为迟倾根本不会回答他时,传来了她温软却满含歉意的嗓音。 闻言,南祁枫皱了皱眉,凤眸里倒映着女孩儿微白的脸色,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俩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里面的路弯弯绕绕,像极了迷宫。 伴随着「轰轰轰」的声音,出口的门被迟倾打开了。 入眼处,是一座山洞的出口,他们早已经离开了宅院。 「什么人,站住!」 刚出去,就被一大堆穿着简单但肃杀之气极重的人包围,他们手中都拿着寒剑,在阳光下让人觉得刺眼。 「都滚开!」迟倾看到他们,心中升腾着怒火,也是难得地失态。 那些人看到迟倾,都单膝跪下,「参见郡主。」 话落之后,迟倾感受到一股极强且带着探寻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她忍下心中难言的涩意与慌张,只一味地搀着南祁枫往旁边走去。 只是终究他们还是没能及时离开。 方才出现在迟倾面前的人中,有一人站了起来,果断将他们拦了下来,「郡主抱歉,你救的人是南国皇帝,王爷吩咐过,他不能走。」 「我说过了,都滚。」迟倾强势清冷的气息缓缓渗出,眸中更是凌厉无比。 那些人尽管不敢跟迟倾动手,却也没半点妥协的意思。
第111页 迟倾刚想动手,颈上便横了一把匕首,耳边是男人强势低沉的声音,「这样,孤可以走了吗?」 突然的反转让那些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深知郡主在王爷心中的位置,如今被南国皇帝挟持,他们哪里还敢动手。 「快去禀报王爷。」带头的人吩咐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他们远远地跟着,警惕地看着南祁枫。 「主子,娘娘,属下救驾来迟。」 南祁枫带着迟倾走过一段路后,子修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而在他的身后,是一大批官兵。 「臣冀州城刺史言荈参加陛下,臣不知陛下驾临,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言荈一身官服,跪在地上请罪。 南祁枫手中的匕首早已放了下来,只是依旧握着迟倾的手腕,丝毫没松。 「前面山洞的人全部抓起来,反抗者杀无赦。」南祁枫不可窥探的眸中满是寒霜,冷声吩咐道。 「属下遵旨。」 「臣遵旨。」 子修留下一队人保护南祁枫他们之后,便和言荈去抓人了。 而留下的却人被南祁枫丢在很远,不准他们靠近。 此时,迟倾转身,看清南祁枫的脸色后,她慌忙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拿出一粒药,递到南祁枫唇边,「陛下,你中毒了,快吃了它。」 只是没见男人张嘴,迟倾的递在空中的手腕被攥住。 迟倾心中焦急,感受到手腕处的力道,下意识朝他眼睛看去,却对上一双极冷的凤眸,带着审视,男人的声音也如方才一般晦沉,携着丝丝威压,「这是什么?」 迟倾面露不可置信,剎那间浑身都僵硬了,他……在怀疑她。 忍下极强的委屈和疼意,迟倾开口解释道:「这是解药,能解陛下的毒。」 「你怎么刚好带了解药?」南祁枫目光紧锁着她。 「陛下中的毒是熙国宫廷秘制的,我只是偷偷带了点备着,也没想它能用上。」迟倾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见他还攥着自己的手腕,没有丝毫要吃的意思,迟倾心中难受到了极致,她用另一只手把药丸拿过来,直接餵到了自己的嘴里。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咽,唇上便贴上一片温热,一张放大的俊颜出现在眼前。 迟倾呆呆的,唇瓣微张,任由男人将自己含着的药丸夺到了他的口中。 迟倾眨了眨眼睛,脸烫的厉害,唇上仿佛还停留着男人身上的气息。 而南祁枫就像在完成一件任务,目光依旧清冷,没有半点异样。 「爱妃当真好大的本事,呵……熙国郡主,连孤都被你骗过去了。」南祁枫大掌直接捏着女孩儿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自从刚刚听到那些人的称唿,南祁枫先是觉得难以置信,随后一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怒火几乎让他失控,他也不知道自己忍着多大的力道,才没用那把匕首划开手下那细白的脖颈。 他担心牵挂了这么久,之前还一度认为他的女孩儿抛弃了他而难受,现下丢下众人跑到冀州,却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迟倾倔强地看着他,也没有说话,她深知南祁枫的性子,而她如今无疑就是个背叛者,已经解释不清了。 「陛下想怎么样?」 南祁枫冷笑一声,「爱妃以为,一个奸细有什么下场。」 下场……迟倾想到之前他的手段,想到那日被他处决的奸细……嘴角苦涩一笑,五马分尸么。 彼时,南祁枫忽然感觉一阵眩晕,他抬手扶着额,眼睛却直视迟倾,「你对孤做了什么!」 迟倾扶着他靠在一旁的树上,解释道:「这是解药的作用,陛下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着,她将手抽了回来,看着他此刻有些虚弱的模样,朝不远处的官兵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刚转身离开的时候,手腕又被狠狠攥住,耳边是男人愠怒的声音,「迟倾,你敢走!」 迟倾用了内劲直接将手抽离,没有转身,只轻声道:「陛下能不能看在臣妾救你的份上,饶过臣妾一命。」 说着,迟倾运着轻功,直接消失在了南祁枫眼前,那样轻逸的武功,比之南祁枫的也不相上下。 南祁枫撑着身体,眸光却一直凝着迟倾离开的方向,优雅冰冷的容颜上,是染了血丝的凤眸,是几欲毁天灭地的暴戾。 刚刚踏进院子,迟倾就看到临风而立坐在石桌旁的慕容越。 慕容越见到迟倾进来,贵气温润的脸上勾出一抹轻弧,嗓音没有波澜,「倾儿,过来。」 迟倾知晓王兄气极,她走过去,想也没想就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 「倾儿知道错了吗?」慕容越俯身,盯着她问道。 「知道,不该放了南祁枫。」 「倾儿既然知道了,那王兄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去杀了他好不好?他现在中了毒,依你的武功,也不是难事才对。」慕容越温声道。 迟倾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哎……」慕容越轻轻嘆了一声,随之站了起来,「看来倾儿还是不知道错在哪儿啊。」 下人见状,有些不忍地递给了慕容越一根鞭子。 慕容越只手抚着鞭子,走到了迟倾身后,没有半点犹豫就甩了下去,鞭子带着重重的力道,破开空气,一下子打在了女孩儿的背部。
第112页 一道鲜红的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了出来。 迟倾被打得瞬间前倾,双手撑在地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又一力道重重地袭来,在女孩儿娇弱的背上开出了血红的花。 迟倾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地受着,头上的冷汗将鬓边的头髮都湿透了。 鞭子没有半分留情,一鞭一鞭地落下,直到女孩儿背上全是鲜血,直到众人已经不敢抬眼看,直到女孩儿趴在地上连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来人,送郡主下去换衣上药。」 …… 迟倾趴在床上上药,月芙手一直在抖,眼泪就没停下了过。 「郡主不好了,南国皇帝带了几百官兵,已经将宅子包围了,王爷都已经走了,我们也跑吧。」这时冲进来一个侍女,慌张地说道。 闻言,迟倾的眼皮动了动,只是挥手让她跑,而自己没有丝毫逃跑的欲望。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因为面积太大,月芙还在小心地给迟倾上药。 「月芙,帮我上妆,换一件黑色衣服,快。」 「小姐……」 南祁枫进来时,慕容越已经不见了,府中还剩下不少人,全部被抓,迟倾也被人扣下了。 环视了一圈,当那道黑色身影映入眼帘时,南祁枫明显松了口气。 似想到了什么,南祁枫沉声下命令,「全部带走,反抗者杀无赦。」 南祁枫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迟倾的事。 此时子修拿着一根绳子走到迟倾面前,无奈道:「娘娘得罪了。」 说着,只能压下心中疑惑和不解,照吩咐将绳子朝迟倾身上缠绕。 迟倾也任他绑,只是眉宇间还是有几分破碎感。 「娘娘怎么了?」子修明显感觉到迟倾的身子颤了下,而且他感觉迟倾的脸色也不太好,遂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身问道。 迟倾仍旧看着南祁枫,眼神中流出几分希冀,低喃的声音很柔很轻:「有点痛……」 南祁枫虽然没正面朝着迟倾,余光却一直都注视着她,听到这声委屈,南祁枫凤眸中的心疼一闪而逝,他握紧了手,心中骤然一疼。 他知道自己留在这儿肯定会心软,索性转身先出去了。 见状,子修无奈,还是不能停下动作,只能放轻了力道。 迟倾呆呆地望着南祁枫离开的背影,视线逐渐模煳了。 所以,都不要她了是吗…… 而在不远处的楼宇中,两道身影见证着这一幕。 「王爷既捨不得,又为何将郡主伤成那样,还把她留给南国。」 慕容越修长的身影透出些许孤清。 「到底是自己养过的人,本王了解,若不给她找条出路,依她那性子,本王以后可就没有妹妹了……这次疼着了,有些人就会心疼,以后跟着他才不至于受委屈。」 「王爷是想成全郡主。」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唯有跟本王划清界限,她才会安全。」慕容越淡淡道。 「如今这样子,王爷是不打算出兵了啊。」 「浅灼,不要把本王当傻子,本王自然更相信倾儿的话,你的那些算计,不要放在本王身上。」慕容越睨了旁边轮椅上的人一眼。 浅灼唇际勾出笑意,南祁枫终究还是比他父亲中用。 官道上,一前一后两辆奢华低调的马车正往京都的方向缓缓行驶,而在它们后面,跟着数十辆囚车。 迟倾只身靠在马车里,此时脸色已经惨白,涂了口脂的唇上显得格外红,额上细细密密的汗已经将脂粉融了些,从背上传来的疼痛火辣辣的,像是有万千虫子在啃噬着自己的血肉,分分寸寸。 迟倾感觉自己又热又冷,她已经无力再想其他,眼前逐渐开始变得模煳,到最后一片漆黑…… 马车在驿站停下时,天色已近傍晚。 南祁枫从马车上下来,往跟在自己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子修会意,他上前掀开帘子,却发现迟倾已经脸色惨白,不省人事。 子修顿时紧张唤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陛下,娘娘出事了。」 闻言,南祁枫两三步跨到马车上,看到迟倾如今的模样,蓦然慌了,他直接将女孩儿身上的绳子割开,抱着人就往里面走。 「御医!」 南祁枫将人抱到床上后,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很快就发现了迟倾背上的血迹,她黑色的衣服此时更为暗沉。 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给她剥开,期间会传来女孩儿蚊吶般的嘤咛,南祁枫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 等他看清女孩儿背部的时候,惊得说不出话,整个背部都鲜血淋漓的,那一道道的鞭痕打的血肉模煳,因为伤口没有处理好,此时还在流着血。 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御医带着医女很快就来了,南祁枫看着她们处理伤口,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心口这么疼过。 「陛下,娘娘的鞭伤很重,最近还是不要下床了,幸好娘娘体质不错,不然发烧到这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御医年纪大了,也难免多说了几句。 而「回天乏术」四个字像魔咒一样一直萦绕在南祁枫的耳朵里,震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迟倾感觉自己一会儿在火海中,一会儿又浮在冰川里,煎熬了很久很久,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第113页 「倾儿你醒了?」南祁枫欣喜地说道,随后将人把粥端进来。 迟倾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周围的布置,全是陌生的。 「别乱动。」南祁枫将迟倾轻轻按在床上,「你的伤口才换了药。」 迟倾看着忽然变得温柔的人,凝了她许久,似乎在分辨眼前世界的真假。 月芙将熬好的粥送到南祁枫的手上,他小心地将迟倾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然后餵她。 迟倾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她只记得她坐在马车上,然后睡着了。抬眸看着忽然对自己这般温柔的男人,迟倾犹豫了……是因为自己的伤吗? 餵完一碗,等南祁枫再让人端一碗过来时,迟倾出声拒绝了。 「那倾儿饿了再吃。」南祁枫温柔地说道。 喝完粥,下人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人。 「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当时不跟孤说?嗯?」南祁枫蹲下身子,抬手捧着迟倾的脸,看着她依旧惨白的模样,手上都不敢用力。 迟倾怔怔地盯着他,轻颤的睫毛微敛,「我以为,陛下不会管我的。」 闻言,南祁枫心尖上有一种活生生被撕开的疼。 他是生气,可再生气他也不会伤她,更不会捨得将她伤成这样。如今女孩儿的模样脆弱到了极致,他的心也揪到了极致。 「倾儿,对不起。」南祁枫小心地将女孩儿揽到自己的怀中,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上。 对不起……说好要保护你的,却还是因为他,被伤成了这样。他现在一想到之前女孩那句「有点痛」心都还攥着疼。 迟倾乖乖地趴在男人的肩头,似是从来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遂轻声道:「我没事。」 「没事?迟倾你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忍!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南祁枫声音忽然重了,但他始终也没勇气说出后面的话。 说到此处,隐忍了许久的帝王,红了眼眶。 等自己稳定了情绪,南祁枫才将迟倾缓缓放了下来,让她趴在床上。 南祁枫揉了揉迟倾的头髮,「乖,往里面一点,孤两夜没合过眼了,想休息一下。」 迟倾乖乖地旁旁边挪了挪,看到男人出现的鬍渣,有好多想问的话也没说出口。 南祁枫躺在床上,抬眼看向趴在身侧的女孩儿,凤眸里依旧是化不开的温柔,「倾儿伤养好了,给孤当皇后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当他知道迟倾是熙国郡主的那一剎那,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是瞒下来,不想让任何人成为她的威胁。 他真的承受不起失去她的代价。 迟倾没想到会等来南祁枫这样一句话,「可是……」 迟倾欲言又止,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说什么,直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唿吸声,南祁枫睡着了。 她静静地凝了他许久,最后扬了扬唇,无声地对着男人那张略显憔悴的脸说了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