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邢夫人的看戏日常》 第1页 [bg同人] 《(红楼梦同人)红楼之邢夫人的看戏日常》作者:漂泊有酒【完结+番外】 文案: 意外穿成红楼里处境艰难的邢夫人,邢霜好难!好在作为司命星君亲手挑选出来的穿越者,她还被友情赠送了个随身空间。 奋斗?崛起?不不不,邢霜只想安静敛财、窥屏看戏。看贾家人作天作地,被打回原形后挣扎求生、求而不得,真可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天道好轮迴,看那苍天饶过谁? 划重点; 1、不踩一捧一,坚决一起踩。固然二房可恨,大房的每一位难道就无辜了?必须一起踩,每一位做错事情的人都值得被「教育」 2、主观情感可能有点偏心林妹妹,谁让蠢作者的心天生偏着长呢 3、不一味依赖空间,空间只是红楼背景的底气、后盾 4、已设置防盗,未到比例可能看到防盗章 内容标籤: 红楼梦 随身空间 种田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邢霜 ┃ 配角:在更《雷公那种田的闺女》 ┃ 其它:随身空间 一句话简介:邢夫人在国公府的敛财和看戏日常 作品简评: 一不小心穿成了红楼里处境艰难的邢夫人,邢霜觉得很尴尬!好在作为司命星君亲手挑选出来的穿越者,她还被友情赠送了个随身空间。奋斗?崛起?不不不,邢霜只想安静敛财、窥屏看戏。天道好轮迴,看那苍天饶过谁?本文节奏明快,文笔流畅,围绕着荣国府的兴衰发展的主线,描述了众位红楼女儿家的多姿生活。作者脑洞大开,一反穿越红楼洗白、拯救的套路,女主置身事外,洞察人心争斗。「尴尬夫人」的强势打脸,爽点十足。 第一章 邢霜又清醒过来了。 割腕只割到静脉,上吊上到一半白绫断裂,撞柱子只撞出个脑震盪,头晕眼花,就是没有成功停止唿吸,邢霜也是醉醉的了。 邢霜本质上是个够狠心的人,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一点,从她几次三番的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只为了能回现代,就可以看的出来。 俗话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如今整个贾府的人算是怕了她了,满府的主子奴才全都躲着邢霜,甚至是躲着贾家大房的院子走。生怕她再一个想不开,连累自己成了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到时候,自个儿是有几条命可以赔出去呀? 毕竟邢霜在这府里再是没有地位,也是主子,是袭爵长房的正房夫人。若是自然死亡,也就罢了。这要是非自然死亡,怕不是得赔出好些条人命,还不知能不能平息得了。 邢霜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绛紫色的帐子,心中思考着自己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坚持唯物论,神鬼都不怕,怎么就能穿越了呢? 还记得她年幼时,生活也是很幸福的,家境富裕 ,父母疼爱,那段记忆一直藏在自己的心底深处,想到时就泛着甜蜜。 就是命运似乎看不得她这么顺畅,给自己家使了个绊子,然后父亲就栽倒了,心甘情愿的那种,再也没有爬起来。 一个家庭就此破灭。父亲有了新的家庭,母亲郁郁而终。 母亲临终时,是笑着的,甜蜜的对自己诉说她和父亲曾经恩爱的往事,说她们一起创办的公司,说他们一起共同打拼的岁月…… 只是,她如果不时不时地向门口张望,听到一点点动静,眼睛就带上了亮光地抬头寻找,眼中的神采一点点地湮没,自己可能就真的相信了,她是无憾的,满足的! 刑霜知道她在等待,等一个註定不会来的人,而她不想让她遗憾。 只是,父亲在忙着陪她的真爱,以及他新出生的孩子。无暇他顾。 于是,在母亲去世后,刑霜就将从母亲手中继承到的股份卖给了父亲的老对头也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果然,父亲失去了公司的决策权,亲眼看着公司一步步地被改变,被收购,被包装,直至再也看不出它原先的模样。 她向来是这样烈性极端的个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况,对这么个抛弃妻女的男人,她总是要为母亲讨个公道的。那么,最好的回报不就是这个他们共同创办的公司了吗?既然母亲已经不在了,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自此,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沉疴,准备投入新的生活,好好享受余生。 然后,上天似乎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一觉醒来,她跨越了时间空间来到了红楼的时代。 邢霜我恨。 虽然,对着生活有着诸多的抱怨,并不代表她就想离开啊?她好不容易才放下心中的包袱,决定好好享受生活,老天爷就把她拐到这儿来受苦受难,邢霜真是……好气哦! 穿来的那日,迷迷煳煳中,脑海里面远远地朝她砸过来一个光球,毫不犹豫地直往她记忆里钻。然后,一幅幅画面幻灯片似的放映,贪花好色的荒唐相公贾赦,贾正经小叔子,妯娌王夫人,婆母史太君…… 而她是,《红楼梦》里面有名的尴尬人邢夫人。 如果脑子里面那团球有开关的话,邢霜只想按住暂停键甚至是清除键,这他妈的自己是招谁惹谁了啊?生活在《红楼梦》里面林妹妹形容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最后还被夺爵抄家的贾家,还是邢夫人这样的身份。贾府繁盛的时候都没有沾过光享过福,最后还得陪着抄家,怕不是要与太阳肩并肩哦!
第2页 何况贾赦还是个不讲究绅士风度,生气起来连老婆都打的混帐。 要不是贾赦为着一个小妾,当着一群来请安的姨娘的面,动手扇了邢夫人一巴掌,邢夫人站立不住一个踉跄摔倒,头碰上了桌角,晕死过去,怕自己也不会穿过来了。 一想到自己余生得和这样的人挣扎度日,邢霜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不,她绝不能和这样的人一起过日子,绝不。 可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在古代,想逃跑,没有身份文牒,没有傍身的依仗,孤身上路,浑身都写着我好欺负,快来打劫我吧!这样的骚操作,邢霜是绝对不会干的。 至于和离,没有给力的娘家的支持,怕不是要上天哦。 邢霜实在不想一边在荒唐的贾赦手底下挣扎着讨生活,一边天天数着日子等贾府灭亡然后走向流放的副本,继续艰难求生,还不一定能生存下来。 既然这样,她还不如冒险试试能不能回去现代。不是她真的想不开,而是,她知道,拼一把,自己可能有机会回去,不拼,没有一点点金手指的她,处在这么一个副本里面,她实在玩不转啊! 若真能成功,邢霜决定自己回去后再也不吐槽现代社会道德缺失,人情冷漠了。再怎么样,好歹自由又开放,生命安全也有保障啊! 刚好邢霜清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 很好,没人会妨碍她。邢霜暗搓搓地想着。上天保佑,一定要让自己回到现代啊! 打量了周围一圈,刑霜决定选个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于是,当贾母带着王夫人王熙凤李纨并一干下人浩浩荡荡得进入邢夫人房里的时候,刚好看见邢夫人又急又快地撞向墙上,而后,整个身子顺着墙壁慢慢地往下滑,直至倒在地上。两眼紧闭着,面容白皙,显得额上那深红色的带着血的印记越发骇人。 整个人好似没了气息,只留下墙上的斑驳血迹。 这一整套动作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又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所以说,邢霜是个狠人,对别人狠不可怕,可怕的事对自己都狠。这样的人,不受拘束或者说不能被轻易约束,顾忌也少。那么通常情况下,如果她拉下脸不管不顾得折腾,你拿她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还怕个啥?而一旦跟她结仇,只怕不脱层皮掉块肉是不能轻易了结了的。 亲眼所见远比道听途说要来的更加的令人震撼。 至少,这一刻,邢夫人的这一行为很是震慑住了这一屋子刚刚目睹了一切的主子奴才。 平常只知道邢夫人是个小气爱财,没什么地位的尴尬人。今天才知道,好嘛,人家还是个烈性子。平时那是没有被惹怒,这次被大老爷打了,又叫一屋子的妾侍看见了折了面子,成了笑话,这不,气性就来了。发了个大招,愣是唬住了一屋子的人。 好在贾母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镇定了下来。 一边吩咐来两个手脚稳重的婆子,将邢夫人小心地抬到床上躺着,一边拉过王熙凤的手,急切而又安慰道「好孩子,莫担心,你赶紧去寻链儿,让他亲自带着府里的名帖去寻个太医来给你婆婆诊治」。 王熙凤出去后,贾母看着满屋子的下人惊惶不安,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惊唿嘈杂声,眉头皱了皱,很是发作了几个奴才,屋子里才真正安静了下来。 唿吸可闻得的那种静。 待到贾琏领着王太医到来的时候,屋子里才又有了声响。 等王太医看完了邢夫人额上的伤口,诊过了脉,清理了一番额上的伤口,又给上药包扎。 处理好伤口以后,这才看向史太君,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贾母呢,人老成精,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有话不好对自己张口呢!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是真没救了吧? 她从身边大丫头鸳鸯手里接过一块帕子,淹了掩眼角,诚恳地看向王太医,「王太医,我这儿媳最近运道有些不好,也不知怎么不小心就犯了迷煳就跌破了额头。虽说我自来疼她,但也不是听不得别人话的。您只管就直接说吧,我受得住」 王太医看着邢夫人额上的青紫血红明显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大面积创口,只得勉强相信人家是真的运道不好,不然怎么会短时间内不小心地跌破两次头? 不过,该说的还得说,作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自己的医德还是有的。 王太医抬头看向贾母,斟酌着开口道,「夫人额上的伤口,看着似是骇人了些,其实问题倒是不大,就是—就是夫人心思郁结,脉象虚浮,似是存了死志一般,怕是不利于病人恢復。」 存了死志,存了死志,存了死志…… 一时间,屋子里的众人脑子里面就只剩下了这句话,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着,「原来真不是做戏,竟是真的不想活了呢!」 就是贾母也怔住了。 但是贾母想的是,太医的这句话将会为荣国府的名声带来多大的伤害? 荣国府的长房袭爵夫人在府里过的得是多么不幸啊才能生出死志? 还有万一邢氏真的就这么去了,她那糟心的娘家不得趁机大闹讨要好处。到时候,府里的名声怕是更不得了了? 不行,邢氏必须得活着。只要她活着,也只有她活着,后面一些事情才好转圜,才能最大程度上削减这件事给府里带来的影响。贾母瞬间就在心底下了决定。
第3页 于是,当下抹着泪,接过邢霜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两手紧紧握住,嘴里的话噼里啪啦往外冒,「你这没出息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就是和赦儿有什么不好,你来和我说啊,我定是向着你的,便是他房里那些不省心的,有谁惹得你不痛快了,你回了我,我也能给你打发了。做什么和自己的身体较劲,以至于心思郁结,惹得我们这一家子的亲人难过伤心呢?」 陪着贾母一块来来的王夫人,李纨,王熙凤哪一个又不是人精子呢?一听贾母的说辞,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也跟着来了一番真心剖析。王夫人俨然是一个再和善不过的妯娌了,王熙凤和李纨也是非常的贴心,当下侍候的丫鬟婆子眼眶也泛了红,似乎个个都跟邢夫人情深似海。 看的一旁的王太医很是尴尬。要知道,病人还没有醒呢,敢不敢再大声一点,吵闹一点? 好在,贾母该说的话都趁机说完了,众人该表演的也都演完了,也就不再多耗费费精力了。慢慢地停了下来。 贾母又向着王太医细细询问儿媳的身体状况,主要是那个心存死志,到底还能不能好不了?以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听了王太医的话,知道儿媳妇这次算是死里逃生,只要好好养着,不受刺激,那么,就没有什么妨碍了,贾母也终于放心了。 好在,邢氏的命是留下了。 至于,王太医说的「夫人心思郁结,若不能及时排解,恐有后患」,贾母下意识地忽略掉了。 然后,就导致了贾府即将迎来一波鸡飞狗跳,让整个京城都添了热闹可看。 第二章 知道邢霜捡回了这条命,贾母将邢夫人房里侍候的下人挨个敲打了一通。毕竟,刚刚要不是下人不上心,留邢夫人一个人在屋里,也不会让邢夫人有机会自杀了。 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实际性的处罚,毕竟,这是大房的事情,做婆婆的是不好直接越过儿媳处理她房里的人的。 只能说,贾母,你太小看邢霜了。便是人都在,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不是。毕竟古代套路深,她要回现代。 贾母对着侍候邢夫人的下人又妥帖地叮嘱了一番,谁让邢夫人还在昏迷着呢,也只能对着奴才来表示她们婆媳情深了。 留下一堆赏赐,然后,贾母带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撤了。 端是富贵气派,看得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甚是羡慕,她家的主子怎么就没能有这份体面呢? 想这么多干什么呢?王善保家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形势比人强,自己还是去瞧瞧老夫人赏下来的东西吧,太太起来怕是要问呢? 可见邢夫人爱财的形象是多么的深入人心。 王善宝家的带着两个在屋里侍候的丫头就手将贾母她们送来的东西拆开了。 一看,贾母这回还是挺大方的。 贾母赏的是二两的人参,并一些养身的药材,还有两套头面。 这人参,虽然她们看不出品相,但是毕竟是贾母出手的,就是不是上等的,也该不差了。别看这才二两,没有一百两是拿不下来的。 也别小瞧一百两银子,要知道邢夫人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是二十两,这二两参是邢夫人将近半年的月例钱了。 更别提除了人参,还有其它的一些药材了。 两套头面一套是红宝石的,一套是黄金的,小丫头乘机过过手瘾,拿在手里试了试,沉甸甸的,甚是压手。 这一番赏赐,价值还是很不错的,这礼物送得很得人心。若是原先的邢夫人还在,依着性子,便是看在这礼物的份上,想必也不会再怨怼贾赦,顺带折腾府里了。 可惜,如今的邢夫人是从现代来的刑霜,对贾赦甚至是贾家一肚子的怨气,不好好折腾一番也就不是刑霜了。 那两个小丫鬟却是不会明白这些了。 倒是对那些赏赐很是羡慕,尤其是那个穿绿衣的,眼睛都发亮了。嘴里不由地就顺口嘀咕了出来,「这赏赐也真是够厚的啊,咱们夫人要是知道老太太赏了这些子东西,怕是是捨不得想不开了?」 「搁我我也捨不得」另一个补充道。 「这么说也不对,要是回回想不开,都能有这么多赏赐,我也还是乐意的,大不了就是做做样子嘛!」 「也对,要这么说,我想着就是咱们夫人也该是乐意的。」 王善保家的,见这两人越说越不像话,象徵性地喝斥了一句「作死的小蹄子,咱们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看破不说破不知道啊?王善宝家的偷偷在心里想道。 小丫鬟一边眼带羡慕,一边快速地将东西归类,打包,准备放入库房收着。 耳边不远处不断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响,终于还是唤醒了邢霜的意识 还在悠悠转醒的邢霜甫一睁开眼睛,便听到了这两段对话,好悬没哽住气。 感情这邢夫人的下人心里都是这样子的。这可比自己想的还要夸张。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好歹还是世家大族的正房太太呢? 得,一听到这段对话,就知道自己还是在红楼的世界里呢。这样的打击不免让刑霜有些灰心,也顾不得那群对自己不甚恭敬的下人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死心,她还是得想办法想回到现代。只是,得再寻机会了。
第4页 却不想到机会来的如此快速。 刑霜在王善保家的服侍下喝了药,之后,便有些犯困,刚准备躺下休息会儿,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听着声音,似是来者不善。 得,找茬的来了,也不用休息了。 「邢氏,你今天寻死觅活地瞎闹腾什么?上次就为着嫣红折腾了一番,今天又害得老爷我在这府里折了这么大的面子。再敢作妖,小心老爷我……」男人一拳紧握,一手伸出食指指着倚着靠枕的邢夫人,满脸阴云密布。休弃二字将将要出未出之时,却见本是斜靠在床上的邢夫人披头散髮得就下了地,顺手抽出了果盘里的水果刀,威胁般地看向他。 艾玛,这邢氏今天怕是疯了吧。 「老爷想怎么样?说与我听听。」 邢霜本就因没能自杀成功从而回到现代这件打击中出来,心里一直焦躁不安。结果,这可以说是令她不安的源头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邢霜都快要气疯了,哪里还顾得了什么,很是干脆利落得就动手了。 邢霜那嚣张的行为,挑衅的言辞,气得贾赦浑身颤抖,若不是顾着他大老爷的面子,怕不是真的要跳脚哦! 「邢氏,你这是威胁谁呢你?有本事,你刺一个试试,老爷我是那起子那么容易被吓住的人吗?」贾赦不怕死地寻衅。 他怕也以为邢霜是真的在吓她。却不知道,他眼前的邢夫人并不是曾经那个只会小意奉承讨好他的枕边人了。 可是,他又如何会知道呢? 于是,他就见邢霜握着水果刀真就冲着他去了。 那一瞬间,可把贾赦吓坏了。好在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便和邢霜就着手上的功夫较量了起来。 邢霜占着手上有工具的便利,贾赦呢,好歹是男人,手腕上的力量是邢霜望尘莫及的。一时间,两人就僵住了,谁也奈何不得谁。 好在,房里侍候的下人,都让贾赦刚进门的时候给打发了出去。不然,刑霜怕是要吃亏的。邢霜心里庆幸着。 而贾赦,整个心神都扑在手上的刀具上呢。毕竟,这东西可危险着呢,自己的命可是很珍贵的,他还没享受够呢? 终究,男女的力量悬殊,时间一长,邢霜就坚持不住了。贾赦趁机下了大力气,想着夺下刀具。邢霜呢,还在不管不顾地挣扎。然后,也不知道是他的手拉扯的幅度大了还是她的手松了,反正就那么一会儿,邢霜的手腕子就被划到了。貌似,割得还挺深,当时,血就流了出来。 邢霜心里就一个念头,挺好。 是的,挺好的。除了有些疼以外,其它的都挺好。这下子,她就不必再纠结。毕竟这个生存环境,自己真的没把握生存下来,就是活着,也只能痛苦得挣扎求生。既然这样,还不如拼一把呢? 只是,还得防备着,之前那样的教训。万一又像之前那样,没成功回去,那么要怎么圆回来。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就没一点头脑。之前是碰巧事赶事碰上了,之后,可不会再有碰巧的事情等着自己。 现在,刚好,有这个荒淫无度的大老爷背锅。真是挺好的! 贾赦呢,似乎是被吓着了。患了一会儿后,好了。然后,他就直接跑了…… 是的,跑了,跑了,伤了人之后,跑了。 邢霜目瞪口呆,她一直都知道贾赦比较渣,但是,没想到,他能渣到这份上。将自己的正室夫人刺伤后,居然就那么大剌剌地跑了。不说亲手给自己包扎了,就是喊个人她也能理解啊! 还好她不是濒死求救的人,不然遇上这样的人,她得多绝望啊?死后,怕是也得是那厉鬼,死不瞑目的那种。 就是这样,邢霜也是恨得牙根痒,直后悔,刚刚就不应该为了有个退路,直接手松了一下,让贾赦得逞的。就应该先刺上他一刀,再不动声色得松一松手,也好出口心中的恶气。 这边,邢霜心里还堵着呢。那边,被贾赦打发出去的下人还守在院子外面不远处候着呢。一见贾赦出了房门,脚步匆匆,惊慌失措地往外赶的模样。就担心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连忙连滚带爬地往邢夫人屋里跑。 边跑边想着,这做大房的下人可真是不容易侍候着一个荒唐暴躁的大老爷,生命安全都没什么保障,还有一个守财奴一般的太太,连带着打赏都比府里其他处少。最关键的是还这么闹腾,一点不让人安生。 唉,也是自己在这府里没什么根基,有本事的不拘是去老太太那儿还是去二房当差,都是油水多,又有脸面的差事。 结果,进屋一瞧,邢夫人昏倒在地,手腕上鲜红一片,血还在顺着伤口往外流着。 屋子里顿时慌乱起来。 王善保家的赶紧用手帕将邢霜手腕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好歹让血流得慢一些。一边吩咐人去贾母那儿报信,又打发人去寻贾琏,再去将太医请过来一趟。 等贾母想着就寻个普通大夫就成,这样有什么事情也好封口。不然,光是一天之内请两次太医为同一人诊治,还都是那样的外伤,话是怎么解释都不对啊。 等着贾母打发人去寻贾琏,贾琏出门都有一刻钟了。 这可苦了人家的老大夫了。之前,刚从荣国府看诊回来,略略休息了一会儿,看看书,教导教导孩子,然后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结果,才刚动了几筷子,就见几个时辰前刚见过的荣国府大房的哥儿又来了。不用问也知道,这晚膳是用不成了。
第5页 没等贾琏说明情况,就赶忙吩咐药僮拿上自己的工具箱,自己呢,去了屋里换了衣裳就赶紧往外走了。 当然,一路上也没搭理贾琏。理解是一回事,心里嘛,该不爽还是不爽!他也没藏着掖着,就直接在脸上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手抚着鬍鬚,约摸在想着「哼,老夫也是有脾气的人!」 贾琏呢,也没生气,毕竟,有本事的人都很有些脾气。这位王太医在宫里一众太医中医术和口碑都是不错的。 紧赶慢赶地终于到了。王太医还有些气喘吁吁的,贾琏赶紧搬了个凳子让坐下,看着王太医给邢夫人看诊。 屋里,贾母王夫人也都已经在了,个顶个的,光鲜亮丽,珠围翠绕,便是侍候的丫鬟婆子也是穿绸裹缎的。端是富贵无双,直衬的邢夫人更显得虚弱了几分。 邢夫人躺着床上,脸色泛白,额上裹着自己不久前刚包扎的纱布,手腕上的缠着的绿色的手绢也都染得鲜红鲜红的,胀幔上也好似染了几处。 对于一般的养尊处优的大家夫人来说,这可真是受了大罪了。就是和邢夫人素无交集的王太医瞧着,也不由地有些同情这人,偷偷在心里感嘆着,这年头,富贵人家的太太也是不好做的啊!这么想着,因为外出问诊,常常不能及时用膳而起的那点子郁闷就全消了。 果然,幸福都是靠比出来的! 第三章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呢。老大做错了事自有我给你撑腰,做甚想不开做傻事呢?你可让我这老太婆怎么受得住哦!」贾母坐在邢夫人床边,眼泪漱漱而下,很是伤心的模样。 「王太医,真是对不住您了,我这儿媳妇也是命苦。今天您看诊后,老大又过来了一趟,过来看他媳妇。」停顿了一下,贾母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而后就显得有些恨铁不成钢「本来,我想着这也是好事,夫妻两好生说说心里话。就没让人打扰。谁知道这混帐就一会子功夫,就将他媳妇惹怒了,可真是天生的一对讨债的冤家。这不,老大一出门,我这大儿媳就一时想不开了。」贾母又换了快帕子,顺势将位置让了出来。 王太医也没客气地安慰她几句,都这时候了,还在惺惺作态,撇清关系。他直觉有些不喜,就径直坐下为邢夫人看诊。 待经过一番望闻问切的细緻诊断后,復又将邢夫人手腕上缠着的手绢解下,确定割伤的是静脉血管后,王太医心里就有数了,这伤口无甚大的妨碍。也没说什么,先给病人处理伤口。 将伤口用干净的帕子清理了一番,之后,消毒,上药,包扎,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很是顺利。 可不顺利吗,几个时辰前刚做过一遍,还是在同一个病人。 这会儿,王太医就很能沉住气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面上却丁点都没表现出来。恰恰相反,王太医面容肃穆,也不说话,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凝重起来。 怎么办呢?论着身份,还得是贾母说话。谁让她又是邢夫人的婆婆,是长辈,还是荣国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呢。她不发话谁敢出声? 这回,贾母就实在多了。也是知道这位太医的脾性,何况,好与不好,说得再多,人家就随意地瞅上几眼,就知道真假。一味地遮掩,反而没人会信,有什么意思呢? 当即朗声吩咐鸳鸯从她的私库里面拿出她珍藏的几盏上好的血燕,有些心疼,却还是让人拿给了邢夫人的陪房,让隔天炖两次给邢夫人补身子。 「王太医,您看看我这儿媳的身体怎么调养是好?不拘是人参燕窝还是什么贵重的药材,但凡是对她的身体有所裨益的,您都给列出来,我们都会找来给她用下,只要她能好就行。」贾母忍着内心的心疼,瞧见王太医脸色稍缓,心里这才松快些。 王太医最见不得的就是病人请了大夫上门却不尊医嘱,也不爱惜身子。如今刑霜便是有些犯了他的这个毛病。所幸,刑霜是昏迷着的,他没办法多说。也只能从贾母这群人身上找补一下了。何况,这家子的人本也不清白,他也没乱冤枉人。 自己在京里惯常听到这家子的闲话,什么立身不正,为人荒淫,规矩散漫,甚至掌家理事的还是二房的太太,须不知长幼不分乱家之始也。 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知道他们会重视邢夫人的身体,好生修养,他就满意了。也不拿娇了,只是故意将邢夫人的身体情况说得重了一些。言语中透露,若是他来得再晚一些,邢夫人怕是就得失血过多而亡了。就是这样,也是狠伤了邢夫人身体的底子,亏了气血,得卧床休养些日子才行。类似血燕这般的养身的可以多用一些。 开了方子,拿了诊金,王太医就抚着自己那撇小鬍子,带上药僮利索地出府了。观其背影,很有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而书房里,第一时间从小厮那边听得邢夫人尚还健在的贾赦,便抛下原本心里那一丝丝的愧疚,拾掇了一番,就又出去花天酒地去了。 可能还觉得自己够讲义气的了,好歹等到确定邢夫人没事了才出去潇洒。 贾母一行人还在邢夫人房里呢,就听到贾母派去找贾赦的下人来回话了。 得,听得从门房处递进来消息说,贾赦又出去吃酒玩耍去了,还从帐房支取了二百两银子,说是新看中了一方田黄石刻的印章。贾母手指着门口,连声喝骂「孽障孽障」,却也再说不出别的了。毕竟是亲儿子,再不满意,也没得为一个女人,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揭其短处,伤他颜面的。
第6页 适逢刑霜再次甦醒过来。 「可不就是孽障吗?」邢霜身子没丁点力气,双手撑着身子挣扎着坐起来,靠着靠枕,听到贾母的话就顺口附和道「为小妾折辱嫡妻,甚至刺伤自己夫人还丢下其自身自灭的混帐可不就是孽障了?」 邢霜又醒了,她都有些佩服自己的生命力的强盛了,折腾了这许久,便是没有伤到要害,失了那么多的血也够呛了,谁知,一睁眼,竟还活的好好的。 可邢霜一丁点活着的喜悦都没有。不知为何,她虽身体昏迷,灵魂却能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原本她就不曾对贾赦和贾家抱有希望,然后昏迷后的景象却令她更加绝望。贾赦的荒诞荒唐,贾母对着一个面临着死亡处境卑微的女人还在忙着推卸责任,贾府不作为的冷漠,这一切仿佛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嘲讽自己之前还在考虑的退路。 贾母却气得不轻,她的儿子他能说,别人却说不得,尤其是这个向来不得她喜欢的儿媳妇。何况,这次分明是刑霜故意顶撞她的,这是挑衅是冒犯。不把她制得服服帖帖的,自己的权威如何保障?还敢用寻死觅活那套来威胁她,她就不信,她真敢动真格的,不然这么折腾了好几次,她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贾母惯爱拿孝道压人。这次也不例外。就直接当着满屋子的主子下人的面,直接斥责邢霜为媳不贤,妒忌,不孝婆母,勒令邢霜在屋子里好好养病。然后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送贾母她们出院子的时候,王善保家的看到自来在贾母面前木讷听话的王夫人嘴角咧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调整了表情,低下头,搀扶着贾母往外走。再一瞧,分明还是平日那个端庄规矩的二太太,之前似是眼花看错了。大奶奶跟在王夫人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琏二奶奶扶着贾母的另一边胳膊,小心地服侍着贾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王善保家的送完贾母回来的时候,还在路上想着贾母那样不留一丝情面的诛心之语,只怕自家夫人接下来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邢夫人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不说惊惶,担忧,恐惧,反而好像一种意料之中或者是成竹在胸。 是的,邢霜是故意的。 她决定最后再拼一次,所以她故意惹怒贾母。使得贾母为着自己的权威,顾不得多思多虑,直接罚了她。 然后,她逼着王善保家的取来一丈白绫。 交代她明早悄悄去请王太医,再寻几个大夫一起进府。务必要做到两点,一是一定要请到王太医。毕竟王太医的口碑和医德都不错,又是太医,不易被贾家收买和威胁。其次,就是一定要在外面闹出动静,让人知道贾家的大房太太上吊自缢了。 结果好,那么她之前贪了邢夫人给娘家的银子这事情既往不咎,以后,依然可以得到重用。结果不好,那么后果她该知道。 这样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王善保家的能如何选择呢?反正她自来便是个胆子大的,于是,也就只一心考虑如何将差事办好。 永远不要小看小人物的力量,果然,王善保家的用亲身经歷再次验证了这个道理。 第二天一早,贾家众人在一脸懵逼中,迎来了王太医短短两天之内的第三次登门。 脸色很臭…… 任是谁一大早,饭还没吃,就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得哭着请出来。 若是动作稍稍慢了一点,人家也不拉扯你,就直直盯着你,似是在谴责你对生命的亵渎。 然后,到了贾府门口,顺利和其他大夫完成会师,王太医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不相信自己咋的?还请了其他好几位大夫,招唿都不打一个,直接就进门了。 另外几位大夫也很委屈,很想问问,你都清了太医了,还请我们干啥?实力吊打?但是,来都来了,也就默默跟上了王太医的步伐。 可以想见,这个时候,看着贾家诸人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时,王太医的不爽简直都达到了顶峰。 这个时候,王善保家的英勇就义,带着王太医和各位大夫去大房的院子给邢夫人看诊。 也就是这个时候,贾府众人才知道,邢夫人又起么蛾子了。 听着王善保家的话,贾母险些站不住。什么邢夫人被大老爷打骂待妾侍不周,又为着老夫人误解心里难安,身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心思郁结,这才想不开等等,面子里子都被揭了个遍,这会子贾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刑霜昨日被她教导时的尴尬无措心慌难堪的处境了。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邢霜也还是那个邢霜,算计起人来,毫不手软。 这辈子,从来不吃闷亏的邢霜,贾家显然也没有那个能耐叫她吃了这个闷亏。 邢霜已经被王善保家的安排人及时发现并救了下来。 一位太医和几位大夫的联合会诊已经在进行了。 众人看着邢夫人脸色苍白羸弱,额上覆着纱布,腕上也紧紧得绑着几层,真真是明白了「所谓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真正含义了。不由地都有些心有戚戚焉! 经过一番诊断,发现由于白绫中途断裂,因此,脖子上的印迹不是很深。但是,邢霜的意识却一直昏迷着。便推测,怕是因着唿吸阻遏了一段时间,邢夫人陷入了假死也就是休克当中。因此,这两天,还是要餵些汤水,供给身体所需营养。若是两日内能醒来就无碍了,否则,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第7页 也就是这时候,贾府诸人才觉着怕了。谁能想到那么个小气贪财的人,竟能真的不管不顾抛下一切自缢,且还能用自己的性命谋这么一场算计,真真是个狠心肠的人。 怕是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在招惹她了! 包括王善保家的也是很贊同这个想法。她没想到,邢夫人居然连她都骗了过去,竟然真的自缢了。要知道,若不是她怕出意外故意拿了不太结实容易撕裂的白绫,结果还不定如何呢? 太太,说好的装装样子的呢?这跟我拿到的剧本不太一样啊?王善宝家的心理有点方。 被众人一致认为是个狠心肠的邢霜这会儿正在对一地府工作人员进行灵魂式的拷问呢! 歷经三次自杀,逼得地府工作人员终于不得不现身。邢霜也是个能耐人了。 从鬼差口中了解到自己是被司命星君看中,选来红楼世界发展。註定回不去了! 所以,这便是刑霜自杀从不成功的原因了。司命星君安排的人,地府哪里敢拘她的魂哦? 奈何邢霜真不亏是司命星君看中的人,耐力毅力俱都强悍,硬是逼得他们现身给了个交代。 从鬼差的交代中,邢霜就明白了。大概就是那个司命星君无聊了,想寻个乐子,就自己排了一齣戏,还是现场直播,开放式发展。于是,就产生一大帮的红楼穿越者。当然,都是在不同的空间维度,互不打扰。这方世界,如今安排的穿越者便是邢霜了。 当然,人家也不是故意给邢霜安排了邢夫人这么个角色,奈何好的身份早都没挑完了。所以为了弥补她角色本身的限制,还给她安排了金手指,只是要等前三天身体和灵魂融合好了以后才能被宿主发现。并且司命星君答应,只要她完完整整地过完这一生,就给她下一世安排一个好的身份投个好胎,幸福一生,她的金手指也可随着灵魂一道补偿给她。 邢霜这才知道原来还有金手指,只是自己太心急了,三天没等到就搞了这么些的事情…… 邢霜知道自己这悲催的命运竟然是这么来的,也只得无奈接受了。 谁让人家是大佬你不是呢? 没有实力反抗的条件下硬钢,那是愚蠢。 所以说,一定条件下,邢霜还是很识时务的。何况,这桩交易真说不上是邢霜吃亏,相反,她还是占了很大的便宜。毕竟还有金手指呢? 只是,便宜难道还有嫌弃多的? 正所谓贼不走空,既然受了这么多的苦累,邢霜表示没有补偿是绝对不会放过地府工作人员的。也是给自己在红楼里的生活增加筹码。不给就要一直给鬼差添麻烦。既然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安排,那就要努力去过好余下的生活。反正也没有剧本,即兴发挥就好。她决定了,怎么开心舒适怎么来。敛敛财,看看戏,怼怼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鬼差能怎么办,只能割地赔款,将这麻烦精给请走。 于是,给了刑霜一个储物袋,内有3颗小还丹,15颗洗尘丹,20颗解毒丹,一颗避水珠,8份从孟婆那儿赌注赢来的孟婆汤。最珍贵的当属小还丹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可以救活,至少可以让人多活两年,视身体状况最大限度地延长人的寿命。可谓是最佳救命良药了。对于鬼差来说也是很珍贵的。就这么赔了出去,鬼也很心疼啊! 还有一些从凡间收集来的珍稀的玉石几部武功心法和一些养身美颜护肤的方子等等…… 这些倒是无所谓,毕竟这些凡间之物对它们鬼差来说很是鸡肋,只是顺手收起来的,就是想要也可以再收集。还顺手将自己攒的一些堆在角落里的一些珍稀布料当做添头也顺手打包给了刑霜。 看到这么多的东西,刑霜心里真是美滋滋。收集癖的心理顿时得到了满足。乐的见牙不见眼。 活像只小仓鼠。 满意了,刑霜大手一挥,开恩似的放鬼回去了。 心理还在乐呵呵地想着司命星君送的金手指该是什么好东西呢? 第四章 司命星君送的金手指尚未可知,贾母的脸上却是阴云密布,府里面的下人俱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见状也都缩着脑袋,噤若寒蝉。 刑霜这会儿心情正美着呢,也终于消停了下来,安生休息了。 另一边回程路上的贾母并其他人可就舒服不起来了。 李纨呢,出了大房的院子人就跟老太太王夫人直接告罪,说是贾兰早上有些不舒服,闹腾的紧,自己要赶着去照看,就直接回去了。 躲得忒快。 王熙凤就朝着王夫人那边看了看,眼神相交了一瞬,姑侄两人就默契地一道扶着贾母的胳膊,陪着贾母回去。 贾母呢,还在路上呢,便等不及了,把赖家的叫到身边耳语一番,王熙凤和王夫人就在身边,如何听不到呢?这是让赖家的去打听早上的事情,邢夫人闹了那么大的一通事,府里怎么没有人通知她?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是什么时候出的门,都见过谁,没有名帖如何请来的王太医等等都一併打听清楚了。 王熙凤闻言心里一紧,脚下的步子都慢了一拍。 王夫人看见了也只作不知状。 到了荣庆堂,贾母的脸色也没好转。 一想到早上的事情,贾母就气的直打哆嗦。尤其是王太医脸上明晃晃的瞭然,眼里眉间透露出的指责之意,那几位大夫那若有似无的打量和探究。尤为刺眼。
第8页 何况,最叫她抓心挠肺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这还是自从她熬死婆婆和夫君成为荣国府第一人后栽的第一个跟头呢! 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刑氏。贾母右手摩挲着左手上的玉扳指,眼神晦暗不明。 王夫人和王熙凤陪坐在贾母下首,惴惴不安。 荣庆堂的客厅里面少见的安静,落针可闻。 终于,等到赖家的来回话说,方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因着赖家的是贾母的陪房,他家那口子又是府里的大管家,很有些体面,平素也是很敢说的主。这次,面上却带着踌躇,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夫人就觉得怕是赖家的要告的是门房里她的人,自己又恰巧在这儿,所以不好说话呢? 王熙凤呢,还记着贾母之前那句「邢夫人那里那么大的事,怎么没人通知她」,正不安呢,就见赖家的这个怪模样,想着不会是府里的下人出了纰漏,而现在管家的是自己个儿,所以赖家的才显得那般不太好说的样子? 只有贾母,心里瞭然,怕是自己心里最大的忧虑成了真了吧! 索性让赖家的直说就是了,左不过最差的那般了。 而赖家的也没让贾母失望,她的回话充分验证了贾母身为荣国府最高诰命的身份一样匹配的眼光和远见,她担心的都成了真…… 不曾有人知道见到王善保家的何时出的门,王太医是被她哭求着请回来的。听说闹的动静很大,一路上有人打听,,王善保家的一张嘴什么都给秃噜了出去。 路上可是有不少的人呢!如今府外好些个议论纷纷的…… 还有刚刚那几个大夫甫一出了大门,就被好些人围住,询问。你说一句他跟一句的,说得很是难听。 围观的人这个说她家亲戚在那府里当差,亲眼看见大太太不要命地往墙上撞,直挺挺地倒下,可吓人了。 那个说,我听在荣国府当差的下人说大太太的伤都是叫大老爷打的。 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媳妇子在旁嘀咕道「就算是那家的大老爷打的,那也很可能是那家老太太授意的。不然,他儿子这般虐打正房太太,那家老太太怎么不管管呢?」 「就是就是,那赦大老爷虽然有些混帐,却也是出名的孝顺。最是听那老太太的话的?因为母亲捨不得小儿子,至今还把府里的正房给弟弟住着,自己住在别院呢!」另一个一脸菜色的媳妇附和道,一看就是平日里被婆母磋磨的狠的,故而对这种磋磨儿媳的事情很是感同身受。 「是啊,听说那大太太至今都得服侍老太太吃饭,等老太太吃完了,才能叫她吃剩菜呢!」 听着赖家将打探回来的消息,学舌给自己听。便是自己预先料到了这般情况,待真正听到,心还是沉了沉。 尤其是那段媳妇子的猜测,直听得贾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好些事的确是确有其事,却也不尽然,直叫自己有苦说不出。 自己是教导她了,可她听了吗?不但不听,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老大那个是我不管的吗?那是我知道管不住,可我能跟人说自己管不住儿子,儿子太混帐吗?便是苛刻儿媳,更是无稽之谈不过是立个规矩罢了,明明是婆婆的权利,很多人家都这样,如今单单自己被人拎出来说? 贾母是有苦说不出啊! 这便是邢霜对贾母先前那般凉薄做法的的反击了。没办法,谁让邢霜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不招惹她,她也乐得在一旁安安生生地看戏。但是,谁也别想招惹了她之后轻易讨得了好? 托邢夫人的福分,如今很多人家的媳妇日子都好过了很多,就怕被人传出去坏了自己和府里的名声。 贾母心里怒火翻涌,也不加掩饰,很是发作了门房一顿。话里话外,带有对王熙凤的敲打,觉得是她管理家事规矩疏松,以致门房多有懈怠,府中内宅之事外传。王熙凤连忙跪下请罪。却不知道门房上面好些管事的都是王夫人的人,自恃有些个体面根基,自然规矩松散。王夫人自是知道的,却不想叫贾母和王熙凤发现。连忙甩锅,只道王熙凤刚接手管家之事,或有疏漏也是可以理解的。王熙凤不知内情,很是感恩王夫人及时为自己解围的这份贴心。姑侄两人的感情愈加深厚。 也难怪后面贾琏说王夫人丁点不好,王熙凤就跟她急。谁让人家平时功夫下得足呢! 虽然这时候王夫人还是很喜欢王熙凤这个侄女的,一般时候,她还是很乐意和侄女相亲相爱的。但是一旦牵扯上自己的利益上,王夫人也只能在心里跟自己的侄女说声抱歉了。 十二月的京城异常的冷,出门在外唿一口气都能连成一片白雾,忙于生计的寻常百姓家都不怎么出门了。最近,却有回暖的迹象。 最近,京城里最热门的寒暄是这样的。 「哎,你听说荣国府那一摊子事情了吗」 「哦,就是什么婆婆和儿媳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吗?」 「荣国府的赦大老爷真不亏是将门之后,将她媳妇伤的那样重,又是推着撞桌子柱子的,又是动刀子的?」 「听说太医第一次去给那可怜的大太太看诊,就说她心存死志呢?却是没想到还能撑到现在,也是很不容易了。也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 总之,管荣国府这一番鸡飞狗跳,却着实给京城里添了很多话题,很多热闹。
第9页 「幸还是不幸?」这是个好问题。 至少这会儿,邢霜觉得她是幸运的,因为司命星君赠送的金手指她终于感知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一方带灵泉的随身空间,可容纳生命。可种植,虽然这么麻烦的事情刑霜并不会去干,但是功能越多总是好的,万一那一天就用上了呢! 司命星君给的金手指最重要的是他打在女主灵魂上的印记,是他从他上司那儿磨来的的一丝念力,隐隐泛着一丝金光,威力可想而知。不说邪祟不敢靠近,便是普通的仙人等闲也是伤不了她。 这也是为了保障邢霜在红楼世界的安全。毕竟下凡歷练的仙人小妖也是不少,若是碰上了,再有个万一,不就没有乐子可以瞧了?可见,司命星君为了瞧乐子,也是没少费心力。耐不住人家有个好上司,就是乐意宠着,也是羡慕不来的…… 所以,邢霜真的是占了很大的便宜。灵魂上的印记可使得她受益生生世世。若是哪一世投胎到修炼世界,甚至有益于她的修行,被那谁点化过的可不容易啊,这年头干啥不讲究点香火情啊!便是西游记里面有些后台的妖怪不都全身而退了? 虽说空间没有功法,没有异兽,邢霜依然很满足。毕竟这方空间可是随着自己的灵魂绑定的。再说了,司命星君让自己穿越红楼是找乐子来着,肯定不会让自己太容易。要是给了功法,估计邢霜就可能修修仙,然后能自保后就跑路了。如今她虽然有外挂,但是却也有限,不过自保而已,以及帮自己活得更随心,却不可能脱离世俗,还得在贾家耗着。 不过,这样也挺好,邢霜向来主张是人过日子,不是日子过人。只要有自保的能力,自己就可以过出自己的小日子,这样也不错。 邢霜的小日子过得舒心,贾母的心情却很烦躁。 因着邢霜的事情,贾府这段时间都成了京城里的笑话,这让讲排场好面子的贾母很是难堪,便是有亲戚熟人宴客的请帖送来,也只是打发人,备好礼物送过去,人却是不去的。 殊不知,有些事,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惹人好奇。 本来嘛,当初让人瞧了瞧热闹,事情也就过去了。结果,你愣是藏得严严实实的,便是外面传言多么激烈,面都不露。 光听传言哪里能过瘾?你藏得越深,人越是想要探寻。如今不光想要了解下前因,经过,还想见识一下后续发展。 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于是,府里接到的拜帖雪花般的堆了许多,门房的小厮腰包都肥了一圈。便是自傲自矜的超品国公夫人诰命的贾母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已不是当初老国公在的荣国府了,这么些人的面子她弗不得。只得挑一日专门宴请这些人。 贾母知道,好些人是来看笑话的,但是她推脱不得。如今,就只能走走邢夫人的路子,希望不要在当天闹出事情来。最好,能表现一番传言有误,她们夫妻、婆媳的关系都很好,都是流言惹的祸! 毕竟,她的心里还在盼着元春一朝富贵,入主后宫,泽披父兄,光耀门楣呢? 既是抱了这般的想法,决计不能坏了荣国府的名声。 只是,贾母拉不下脸,心中未尝没有想着叫邢夫人先来认错的心思。然后自己再顺水推舟,就着台阶下了。然而,眼看宴请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邢夫人那边一丝动静也无。迫于形势,贾母只得先低头,去改善她们的关系。 一时间,送到大房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去,看得王夫人心疼得眉头皱了好些天,饭都用的少了。仿佛送的是她的东西。谁让王夫人眼里,凭着贾母对宝玉的疼宠,这些将来都该是留给宝玉的,如今都便宜了邢夫人,如何不心疼呢? 便是王熙凤看得都有些眼热。 后贾母又吩咐赖家的过来探望邢夫人,以及传达贾母的意思,让邢霜好生调养身体,还有以后便免了立规矩这事。当然,还有暗示邢霜,争斗到此为止,休战。后面府里宴客那日好好表现。都是荣国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邢霜好吃好睡地调养着身体,赏赐也都开开心心地接了。赖家的就很是安心地回去復命了。 至于贾母自以为是的达成共识,邢霜双手一滩,「什么共识,不知道啊?」 「赏赐?给了我当然就接着了啊,你是不是傻?」 至于,宴客那日的表现,再看…… 第五章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贾府宴请的日子。 邢霜这几日天天待在屋里,吃好睡好,又常常在晚上偷偷用上些许灵泉水调养。虽说因着怕伤口好得太快惹人怀疑,用的不多,但是,身上的伤势还是明显在快速好转。到今日,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妨碍了。不过,到底调养的时间还短,之前又折腾的太过,所以现在纱布还是不能拆。因此,要是出去见客的话,瞧着就有些不像话。 贾母因着这日要宴客的事,便想着和邢霜缓和一下关系,因此这几日每天都有差下人送些类如山药枣泥糕这类好克化的点心吃食来探望。自然,贾母也是知道邢霜现在的身体状况的。 对此,贾母喜忧参半。 喜的自然是想着以此为藉口,干脆直接不要让邢霜出去待客了。虽然最近邢夫人没搞事,很安生,自己近来对她也多有安抚。但是,不知道为何,想着现在这个不太按常理出牌的邢夫人,她心里就有些个不安!
第10页 因此,想着今日若是能就此断了她这日宴客出现在人前的机会,也是极好的。 忧心的是若是客人若执意要问询看望邢霜,自己一味拦着,怕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倒是有些不美了! 只是如今,却也顾不得了。毕竟,就邢霜目前那副尊容,着实不宜出现在人前。 因此,一大早,贾母就派了鸳鸯去通知邢霜自己的决定,只说今日的宴客邢霜就不必勉强起身去和她一起迎客待客了。鸳鸯又私下和邢霜说了几句,中心思想只道是老太太体贴大太太的身体,才不让邢霜陪着一起宴客。 话里话外提点邢霜,今日就在屋内安生修养。言外之意就是说,今日安生在屋里待着,别乱跑…… 邢霜呢,倒是也不介意。毕竟不用出去应付一群闲得发慌的贵夫人,她也乐得自在。给贾母添点小麻烦也就添了,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她向来是标榜自己是个喜欢悠闲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因此,很是痛快地就应下了。 当然,若是不得不应付,便是另说了。毕竟她虽不爱找麻烦,却从不惧麻烦…… 适时的反击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次的宴会是借着赏梅的名义发的帖子。只道是宁国府暗香坞那的梅花开得正盛,凑个趣。 当然,虽说府里之前收到的拜帖很多,但是贾母这回并没请那么多人。只是,挑了几家风头正盛的人家送去了帖子。锦乡侯府、礼部尚书,户部侍郎,左都御史等几户人家,还请了南安太妃过来压场子。 荣国府中,正门大开。早在约定的时间前半个时辰,贾母便领着王夫人、王熙凤一道在门口迎接。 李纨,这样的场合自从贾珠去世后就不再出席参加了。何况,她本身的口才在这般的场合也玩不转,所以十次必然有九次是不在的。因着她是孀居之人,孩子还小,因此,这样的场合也不会有人勉强她。 因着是寻常的赏花宴请,再加上请的客人也不是很多,故而礼制并不严苛。一番迎客后,贾母等人领着客人先至荣庆堂内寒暄一波。茶毕更衣,大家再谦逊半日后,方才入座。上面一席是南安太妃,下面依序便是几位命妇。 右边下手方是贾母主位。王夫人带着凤姐尤氏,恭敬地站在贾母身后侍立。外面,林之孝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在竹帘外面侯着,等着更换茶水点心。跟着来的人,也被带到别处安置去了。 不过,这次宴客尤为有趣的是,接到请帖的几户人家非常巧合地都是各府里的老夫人带着各自的儿媳一道来的。除了南安太妃外,俱是如此,也是非常难得的了。 道是为何? 俱都是这些老太太平素日子过得委实太过单一了些。难得京里有件这般的事情闹出,瞧了出好大的热闹。况且又是国公府邸这样的门第,很是稀奇。 再者,也是借着这事来警告一下自己的儿媳。 心说,叫你好生瞧瞧荣国府的大太太过得是甚么样悲催的日子。看你还敢私下跟我儿子抱怨说我待你不好,对你严苛。以后还敢不孝顺我?我不就是偶尔给我儿子赐几个通房丫鬟吗?便是扶了作妾,妾通买卖,便是不喜欢卖了又如何?你看,人家的媳妇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么一对比着,你还能说我对你不好? 却不想想,长辈赐的妾那是能轻易发卖的吗?若当真被发卖了,估计第一个急的人就是你了! 吃了茶,贾母就领着这一众贵夫人往宁国府去赏梅。 宁国府的暗香坞临水而建,水面还结着冰,靠着池水的一侧是一带湖石累就的假山。未在四周的便是成片的树,约莫着数百来棵,俱是从各地搜寻来的名品。此时正盛放着,斗雪吐艷,凌寒留香。 然而,那些漂亮的梅花俱都白染了妆,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盖因着众人就没有将心思放在赏花上的。因此,不过匆匆从园子里走了一遭,就出去了。 出了园子,就有人问及邢夫人了。 贾母就说邢氏身体抱恙,人家就回说要去探病去。直道,既然过府了,又知道主人家病了,没有不去看望一下的道理。 贾母就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一个小辈,很不必劳烦这么些人去瞧她,受用不起。 然后人就回说,既然没什么大碍,那就更该去看看了。过府里走了一趟,和长房的太太打个招唿也是应该的。毕竟算起来,人家是正宗的当家太太。没有第一时间拜访,已经是失礼了。如何还能视而不见呢? 贾母能说什么?说她们府里就是二房太太做主,跟她打过招唿就行? 不能够啊! 便是来压场的南安太妃也没说什么。人家说的合情合理,你有什么理由阻止? 再说,在场的有哪个身份低了,能让她以势压人? 所以,她今天过来一是给贾母面子,过来压一下场子。却并不会太过干涉,只是尽力缓和一下气氛罢了! 因此,贾母也只能一边陪着这些诰命夫人,一边给鸳鸯使眼色。 鸳鸯是谁啊?那是贾母身边最得心意的人了,贾母一个眼神,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赶紧抄着近路,先快步向着邢夫人的院落赶去。路过的地方好似带起了一阵风,衣袂翻飞。 邢霜呢,正感觉有些无聊呢,就听到通报说,贾母身边的鸳鸯又来了……
第11页 邢霜想着之前听到小丫鬟说着府里今天待客的安排,这会儿子鸳鸯不是正该陪着贾母和客人一起赏梅吗? 然后,就听鸳鸯说,各位夫人听说府上的大太太身子有恙,园子也没怎么逛,只匆匆了走了一遭。就赶着来探望一番。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她先过来通报一声。让邢霜大概拾掇一番,换件衣服化个妆什么的,也显得精神一些。还有,便是有些碍眼的地方,该遮的都遮一些。好歹别叫自己折了大家夫人的体面。 不愧是鸳鸯,果然深谙说话的艺术。只是次序稍微倒了倒,意思就完全变了个样子。显得动听多了。 邢霜也没为难她,说什么应什么,端的乖巧听话。 鸳鸯让梳洗打扮一番,人家就该打扮就打扮,可着劲的装扮。脸色上妆的地方,该白的地方特别白,跟白粉似的,红的地方呢又特别得红,好像发烧后脸上漫出的潮红。整个脸色都透出一股子不正常来。 衣服呢,也是换的崭新的,就是前几天贾母赏的稀罕的料子做的,不过是针线房按着邢夫人以前的尺寸做的。然而,由于邢霜刚来那几天的折腾,身子折腾的不轻,很是掉了几斤肉。便是后来补了几天,这也不是一日之功能成的。因此,这衣服穿着就显得内里空荡,显得邢夫人的身子又单薄了几分。 来瞧邢夫人的各位夫人一看,到是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邢夫人。之前,听到京城里的流言,也想过邢夫人恐怕是过得不如意,但是京城里过得不如意的大家夫人多了去了。还道是传言太夸张了些! 然而,如今瞧着邢夫人这般模样,怕是一点也不虚妄了。 何况,她们这样的人家,俱都是外表光鲜亮丽的,便是有什么不好的,面上也要装作很好的样子。这贾府的老太太对这大太太竟是连表面功夫都省了…… 一时到是真的有些同情邢夫人了! 好几个随着婆婆一起来的儿媳,都有些物伤其类。 也有觉着是邢霜自己不争气的,但是大多数都是带着同情的。 还有的比较有想法的,找找邢夫人生活这般可怜的原因,然后就决定回府以后一定要跟娘家好好维繫感情。还得多关心关心娘家父兄的前程,勉励侄儿多多上进,还得给夫君好好吹吹枕头风,能伸手的地方一定要拉拔一下自己的娘家人…… 实在是没有得力娘家支持的贵夫人伤不起啊! 第六章 果然,这些贵夫人们一对比邢霜,幸福感那是蹭蹭蹭地立马就提升了好几个度。 邢霜呢,自从到了红楼世界以后,一直致力于祸害贾赦,折腾贾府,倒是还没怎么出过院子。也就见过了贾母、王夫人、凤姐、李纨的面,还是趁着她们过来探病的时候。再就是贾赦了,这个她恨不得贾母将之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一番的贾府大老爷,也只见过一次,便是那次替她背锅而不自知后,就对着邢霜一直是避之不及的状态。 因此,邢霜有些无聊…… 然后,贾母就躺枪了! 托邢夫人的福,因着京里最近越传越盛的流言,如今京城内各家府里的老太太对着自己的儿媳妇都宽容了好多。毕竟,这些风光了半辈子的老太太谁也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出这样的风头,委实太过磕碜了些! 况且,女性向来是个爱攀比的群体,古代的女人尤其如此。年幼时候攀比父兄,出嫁后攀比夫君,有孩子了攀比孩子,等孩子长大成人后,就攀比子孙的孝顺。 好像,只有这样方能显得自己过得比谁都好。被人欣羡,惹人嫉妒,方能显示出自己人生的价值。 因此,明明应该是探病来着,愣是开成了一场茶话会,主题呢,就是论自家儿媳的各种孝心…… 哪怕贾母本来就知道好些人是来看笑话的,心里也做好了准备,但是一番作陪下来,仍然感到一丝绝望。 话题由着邢夫人而起,儿媳妇都在下首陪坐着,各家老太太就都聊起了各自的儿媳。 这个说我这个儿媳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了一些。特地聘了一位大夫在府里专门给我调养身体。平日里,便是多用了几口甜的辣的,就很紧张,愣是要请大夫给我诊脉。弄得我平日吃食都规整了很多,就按着大夫给开的养身食谱来,不敢多吃几口刺激性的东西,唯恐给人大夫添了麻烦。 旁边那位老太太就顺势吹捧一波,言说还是老姐姐有福气,这是儿媳妇孝顺你,不惜埋怨地为你健康考虑呢云云。再连带着吹一波自家儿媳妇,只道自家儿媳就没你家儿媳这么细心,不过也还行,不说旁的,自己头上的抹额都是自家儿媳的手艺,一针一线地细细地做出来的。不图旁的,就是这份心意很是难得。 下一个顺势接过话语,就说你也是个有运道的,儿子争气,娶得媳妇竟然也是个好的,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很是羡慕的模样。 然后,一个继续接着另一个,竟是过了个遍。 最后一位说完,大家齐齐愣住了,将平时的点滴小事拿到一起好好总结说说,突然就发现自己的儿媳其实还真的都不错。平时都是抱怨这个那个的,可等着事情都累到了一起,发现人好像真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反倒是自己,怕着儿媳不孝,儿子被吹自己的枕头风,很是给儿媳添了一番麻烦。 就是这样,儿媳们也没下自己面子,对比着自己的作为来说,真的是挺良心的了。一时都有些感慨!
第12页 下面陪坐的媳妇们被夸贊的很是不好意思,直道是自家婆母心善又宽容,各位谬赞了云云。面上很是谦逊,心里如何,端看她们眼里眉梢透出的笑意和得意就知道了。任是谁,知道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也会欢喜的。 一时间,婆媳关系得到了质的飞跃。 与其她人相比,作为东道主贾母的表现就有些尴尬了。 全程都木着一张脸,不置一词。 那贾母故意不给面子的吗?并不,其实是贾母她压根就插不上话。 不是不知道应该夸一夸自己的儿媳妇。然而,话到嘴边,就仿佛有千斤重,愣是张不开嘴。 人家夸的都是当家夫人,正常的都是长媳,贤惠孝顺,长家能为。也有夸小儿媳的人家,如什么府,可是人家老太太是跟着小儿子过的,人家就能夸,怎么夸都有理。 贾母呢,去夸赞王夫人她真没那个脸。 要是贊邢霜,呵呵,想着如今这般尴尬的局面都是谁带来的,她就要吐血,更遑论其它的了…… 婆婆能对儿媳多满意几分,就会多几分宽容,这些还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的贵夫人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很多。因此,这些太太们对着邢夫人就很感激,乐得对她释放善意,问候也就添了几份心意。 言语间,就有些挤兑王夫人,动辄就说当家太太住的如此偏远,很是不该,不知情的人上门做客拜访只当这是客居的夫人呢! 王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这是说她鸠占鹊巢呢!邢霜住得偏了,那正房去哪了?还有这客居的夫人又是指的谁呢? 因此,王夫人的忍功这会儿就修得有些不到家,一不小心就露声色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出来的,能看你一个小小五品官夫人的脸色? 人家也不多说,就盯着瞧回去。 贾母迎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眼前一阵阵发黑。鸳鸯扶着贾母的手就暗暗地紧了紧,也没叫人瞧见。 「煳涂的东西,你家太太身子不舒服,也不来回一声?」贾母指着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面色不好,吩咐道「还不赶紧带着你太太下去休息会儿去」,说完就朝着客人歉意地笑笑,也不理会王夫人。 王夫人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正了正面色,就对着 众人告退了。 不管那有眼色的没眼色的都没说什么,能说什么呢? 看破不说破嘛! 因着儿媳们很给邢霜面子,那些老太太此时对着儿媳们观感正是最佳的时候,也乐得结个善缘,对邢夫人又是一番夸赞之语。直说观她做派也是个孝顺懂理的人,叮嘱她要好生调养身子,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什么的…… 以此来显示自己的慈悲宽容,和苛待儿媳的贾母不是一流的。邢夫人自然乐得成全,对着各人的问候一一道谢,仿佛她们确实是真心上门探病来着。倒是叫众人有了些不好意思…… 很快,便到了晚宴的时辰。 这个宴席本该是摆在宁国府暗香坞那边的。贾母想着赏梅结束后,伴着欺兰赛蕙的梅香,入宴,该是别有一番趣味的。如今也只能做了罢。于是,在众人刚来探望邢夫人时候,便吩咐王熙凤另作安排。 王熙凤呢,自是赶紧打理宴席事宜,忙的脚不沾地。 好在,之前准备的很多东西还能用得上,只是要快些从宁国府搬运回来就好。 如今的贾家,老国公虽然去世了,朝堂上没有有权势的直系血亲,但是底子却还在。再有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权势煊赫一时的人家必有余威。所以,如今的贾家底子还是很厚。 尤其是今天来贾府的都是贵客,敢来看笑话的哪个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因着贾母不想叫这些人家小瞧,也是想着找回点面子,嘱咐凤姐要办得风光。因此,不论是摆件,餐具,食物无一不精緻灵巧。 便是好些如今有权势却无底蕴的人家纵然极力掩饰却也遮不住的震惊,贾母的心里终于平衡了一些。这些大家族夫人们,都是从小富贵窝里长大的,好些东西便是没有见过,眼力劲儿也是有的,哪里瞧不出来东西的珍贵来。也只能嘆服不愧是四王八公其一的荣国府了。 贾母心里很是自得,面上就带着和蔼的笑容,嘴里还谦虚道,不过是一点子摆件吃食,能入了客人们的眼,也是它们的造化了,哪里就值得如此夸赞?这样的器具,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不是好些套呢?不过是图个灵巧别致罢了,很不必如此夸赞。 然而嘴上还在描述着宴席上几道食物调制的精细复杂的工序,食材的难得可贵食。 因着府里的诰命夫人值得贾母、邢霜、王夫人三人并东府的尤氏。能作陪的也只得她们几个了。因此,便又打发人去寻王夫人,只道若是休息好了就过来一道。 因着同情,便有人建议将邢霜一道叫来。南安太妃也没做声,贾母想着反正之前也都见了,什么样子也都知道了,再一味推脱,反倒落了下乘。便吩咐赖大家的亲自跑一趟。邢霜也没拿娇,听到传唤就过来了。 宴席上,时不时地给贾母和王夫人来段惊喜,让贾母诸人的心情上上下下跌宕起伏。几次说到要紧处,要露不露的样子,嗓子梗到了喉咙口,王夫人紧张地或是岔开话题,或是描补一番,一旁的贾母也在附和着,还一边给邢夫人使眼色。
第13页 好在邢霜也没太过分,对于王夫人贾母的插科打诨曲解也没反驳,只是漏出似笑非笑的脸色。叫贾母王夫人的心很是悬了又悬。于是,该知道的就看懂了,没看懂的也就这样了。 宴席甫一结束,南安太妃便告辞了。紧接着,一众客人相继离去。 对于今天这次宴请,贾母想着反正没有青口白牙地直接揭开面皮子来,又有着南安太妃的面子在,更是在那帮客人面前很是炫了一波富贵底蕴,秀了一波存在感,想着这样今天的宴会也不算失败。 贾母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然如何呢?她算是知道了,邢霜如今就是个不管不顾凡事随着自己的心意来的人,轻易惹不得。 她真是怕了! 第七章 赏花宴后日子就进了腊月,也就意味着一个月后就要过年了,府里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凤姐风风火火地安排着年前各项事宜,裁剪衣裳,收发年礼,盘点帐目…… 府中事情多了,邢霜身上的关注就少了。 本来因着之前邢霜几次自杀,后来,身边就都守着下人,不敢轻易离开。 现在,因着事务繁杂,大房院子里好些下人都被调去府里帮忙了。这种活动一般都是要么有赏赐,要么有油水可捞。因此,邢霜身边日常伺候的那两个也寻了个理由就去帮忙了。 如今在邢夫人身边侍候的是两个三等的小丫头,平时是在外面伺候的,等闲是不能进屋子的。人许是不够机灵,机灵的话也轮不到她们两个三等份例的被调来,但是胜在听话。 并且一个瞧着为人通透,一个实心。邢霜用着很是顺手。邢霜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因此,邢霜晚上进出空间就方便了许多。邢霜决定了,等借调的人回来了以后,也得打发了,就留下这两个贴身侍候就行。因此,还特地给赐了名字,一个吉祥,一个如意。起名废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没办法,谁让贾府的传统就是主子身边侍候的丫头都是要赏名字的。 现在,趁着府中事务繁杂,大房的好些下人被调走,留下贴身侍候的又是听话的,邢霜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逛逛空间,整理一番。 空间面积倒是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山有水,还有三间竹屋,倒是别有一番田园野趣。一间卧室,一间厨房,还有一间库房。其实就是杂物房,都是司命星君游歷人间各处收集所得。里面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瓶瓶罐罐的丹药,奇异的果子,还有一些书籍。邢霜大概整理了一番,几乎各种书籍都有,农学、工学、医学、史学等等学术类的,甚至还有画本子以及夫妻敦伦大事的教学书…… 因着东西较多,杂乱无章地堆叠着,估计都是司命星君顺手丢进来的。 邢霜从中挑出了几个目前觉得自己用得上的,按着空间留存的手札上对应的记录,试验了一番。 先是用了一颗洗尘丹,这是从地府鬼差那儿讹来的,是清除人体内的一些杂质,药性温和,适合凡人所用。果然,用了之后邢霜身体内排出了很多污垢,好在可以在空间清洗,不会被人发觉怪异之处。 一连三天,一天一颗,终于把身体排完杂质,邢霜就觉得身体好似轻盈灵便了许多。 至于洗髓丹,,这是更深层次地优化身体构造,改善体质。本来邢霜是不打算用的,因着手札里面记载洗髓丹药性比较强,服用后,疼痛强度可达十级。但是,邢霜在库房里面找到了一种果子名曰娑罗果,服用一颗可以直接增加二十年内力,虽然一个人最多可以服用三颗,那也是白得了六十年的内力了。再加上空间里收集的武功招式和心法,在凡间保命是绝对够了。 本来邢霜还担心贾家抄家后自己的安全归属问题,如今却是解决了。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不被贾赦那厮连累得直接砍头,那么自己寿终正寝就不用担心了。因此,只要防着贾赦不要作死连累自己就好。 不过,在那之前,她非得将贾赦那厮败类揍得哭爹喊娘不可。若不是他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跟邢夫人原身动手,自己能来吗?还有当初还敢朝她动手,伤人之后还敢丢下她跑掉,更是不可饶恕。不好好折磨一番贾赦,哪里对得起原身和自己? 至于,当初是邢霜自己算计贾赦划伤自己,甚至还为自己背锅,不好意思,人家不记得了。有这事吗?是这样吗?这样吗?果断摇头,嗯,不是! 一日三省吾身,省得自己都相信了。于是,贾赦再次躺枪。 因此,经洗髓丹洗经伐髓后又服了三颗娑罗果,之后邢霜便开始趁着晚上睡觉时候进空间开始勤习武功。 这日,贾赦终于再次走进邢霜的屋子了。许是觉得当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或者是贾赦全不在意,反正人家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邢霜的屋里,边走还边喊道,「邢氏呢?怎么还不见来迎接我?」大老爷的款是摆的足足的。 邢霜在屋里老远就听见了他那倨傲的声音,再见他那张除了欠揍还是欠揍的脸上全无一丝羞赧之色。她特想问候一声贾赦「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吗?」 小样,正愁逮不住你呢?倒是自己送上门了。如今自己的身手虽说比不得人家苦练出来的,难道还教训不得你个沉迷酒色的混帐。 等贾赦朝着她一走进,邢霜便闻到一阵刺鼻的酒气,原是醉酒归来,若不是听到之前贾赦抱怨自己不出门接他,甚至邢霜都怀疑是不是因着酒醉走错道才来的自己这处。毕竟,凭着自己穿来的观察和下人的议论,以贾赦的尿性,恨不能一年都不进邢夫人的屋子。
第14页 不过,醉酒好啊,简直是好极了!邢霜表示很开心。 打发走吉祥和如意,邢霜磨刀霍霍向贾赦,脸上阴恻恻地笑着,便是醉着,大老爷依然打了个哆嗦。 和醉酒的贾赦相逢在狭路,相逢在邢夫人的地盘。邢霜胜得毫无悬念。 酒醉而归,没事,去接。 「砰」的一声,贾赦就「不小心地」撞到了桌子上,额头瞬时就肿了一块。 「不好意思,手滑」。 沉醉不醒,可以,上水。 桌上吉祥刚打发人送来不久的白水,不过一刻钟,已然全无一丝雾气。 一杯泼过去,透心凉, 美其名曰醒酒 然后,贾赦就真的醒酒了。 酒醒过来的贾赦简直要疯! 讲真,人家还是要点脸面的,所以,要不是醉酒,大老爷这会儿真不会过来邢霜屋里。然而,大老爷可以自己不顾体面,掩耳盗铃,你却不能真的将人家当盗贼对待。 大老爷不要面子的啊? 因此,一醒过来,大老爷就开始发飙了。 敢用凉水泼我,还是这么冷的天,咋这么给你脸呢!一阵摔摔打打,瓜果盘子相继落地,噼里啪啦,可响亮了。 殊不知,邢霜等的就是这一刻呢! 之后再动手,那自己就是正当防卫,凭是谁也不能说自己是不能防卫的。毕竟你敢说人家就该一动不动,躺平认揍吗? 于是,话不多说,踹他丫的。 什么?还敢怒骂,甚至还想要掌掴邢霜,你咋这么能耐呢? 邢霜怒了,拳脚相加,揍得贾赦哭爹喊娘,哀嚎不已。 边揍边骂,骂他好色无用,是个只会打老婆的混蛋,惯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又说贾赦懦弱无能,有儿子娶了个媳妇也变成二房的人了,闺女也在那边养着。人家是老少一家子,你算半家子,只可怜自己原也是有家的,嫁人后生生的变成了娘家人的别人家,婆家人的外人家,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呦? 左右不过是熬一天是一天罢了。既然如此,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其他人跟我关系也不大多,顶多是你的亲人,儿子是继子不孝顺我也不怪他们,只有你,娶我进去竟是打骂不休甚至连个妾也能给我没脸,竟一天好日子没有过过,以后你便天天来还债吧。 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直把处在愤怒当中的贾赦满腔的火气又慢慢地降了下去。心里有些难过,可是被邢霜又骂又揍而起的那么点恼恨就真的没了。而且,邢霜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仔细想想还真的都是事实,让自己想责怪想借题发挥都找不着地方。 这么听着,好像是委屈了。 贯来和好人沾不上边的混帐人都能给说得有些良心发现,可见邢霜的能耐了。 所以说,有时候两个人吵架,有理没理真没多大关系,便是没理人家也能将你说得哑口无言,甚至还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端看你的能耐本事。 这不,贾赦的这一顿揍不就白挨了,还是人家苦主心甘情愿不追究的。虽然说追究起来邢霜不见得就怕了,那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人向来标榜自己是个低调人,最是怕麻烦的。 当然,若是少搞事情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第二日,一大早贾母就派人来询问了。还打发人去寻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估计是不想再去请太医了。 万一,要是又遇上王太医当值,怕不是要糟心死哦! 估计短期内,王太医是再不会受到贾府除了邢霜以外的任何人的欢迎的。 邢霜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会叫贾赦疼,却不会真正地伤到身子。好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再是不争气,只要贾赦在,好些事情自己也会好办得多。 因此,大夫一诊断,只说没什么大碍。倒是隐晦地指出贾赦有些酒色过度,暗示贾赦要修身养性一段时间最好。 贾母听闻,又是羞臊,又是恼怒,还有些迁怒邢霜。觉得是邢霜没本事,看不住自己夫君。不过贾母相到邢霜之前给自己找的那些麻烦,就又怯止了。只是一个劲得安慰自己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又问着怎么受的伤,王夫人就有些幸灾乐祸,谁知道贾赦竟然自己开口说在外面吃酒酒醉摔伤的。 到是让想看笑话的王夫人失望了。 管家这么些年,府里好些地方都有她的人。因此,她是知道一些实情的。谁晓得一向无赖的贾赦居然维护起了邢霜,这让王夫人心里有些滋味难明。 邢霜也没感恩贾赦的维护,不过是她的一些话触到了贾赦的心里的某些地方,这才开口解释了一句罢了。真要是认识到自己的不对,从此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估计他自己都不相信。横竖,邢霜也没指望彻底改造他,只是想着教训教训出出气。顺带着调教一下,好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谋福祉,谁让他是自己的便宜夫君呢! 有一就有二,之后,邢霜稍有不如意时,便要揍贾赦一顿。有时还配着细细的藤条鞭笞。 起初,贾赦还还手,结果都只会伤得更重更疼。好些次打发人请来大夫,偏也瞧不出毛病。这样,来回了几次,便是贾母都觉着是贾赦在故意折腾了。也不理会贾赦抹黑邢霜她的那些话。 渐渐得贾赦就很识时务了,也不还手了,也不告状了,只是气急了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不住叫嚣骂着「泼妇泼妇」云云。
第15页 邢霜是谁,论嘴上功夫她什么时候输过?无理尚要硬上三分何况是有理有据呢?等待贾赦的只能是一阵阵的连番炮轰,使得贾赦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打打不过骂骂不过,他甚至起了休妻的念头,奈何只要想想就不可能,以什么理由呢? 善妒,那么多姨娘小妾是摆着看的吗?无子,有贾链了,还有个庶子呢,何况还有那么多小妾?不贤,揍老公,不说自己的面子问题,证据呢?人家的表面功夫做的多好啊,谁不知道邢夫人在这个荣国府主子中最怕的就是自己,基本是有求必应的! 这样的邢夫人说他揍了大老爷,有人信吗?那必然是没有。 贾赦在邢霜的诸般手段下,不停地思索着对策。 想着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贾赦就跑外面逍遥去了,足有五六日,银子潇洒完才回来。正觉得意呢,任你个泼妇家里再厉害,也管不了爷们外面事哈哈! 去不知道,回府后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更大的折磨。 其实是邢霜觉得自己还是手段太温柔,贾赦就长不了记性,那就索性再来一场能叫他记忆深刻的吧! 第八章 出府潇洒了好几天的大老爷,银子花光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府来。 甫一到大房院子门口,就听到邢霜打发了吉祥来接,叫大老爷回来后直接去她房里一趟,说是有要紧事要找大老爷商量。 想到邢霜的暴行,贾赦心里就不免有些惴惴。本来在外面痛快地玩了几天,早将邢霜忘到天外去了。谁知道刚回府就被盯上了,瞬间又想起了前些天在府里被邢霜支配的恐惧! 不免就想拔腿往外走,却被死心眼子的吉祥拦住了去路。只说无论如何请大老爷先去太太屋里一趟,之后或是离开或是去别处她再是不敢拦的,现在却请大老爷先移步。 贾赦身边常带的小厮叫寿儿的一见吉祥这态度,面上就有些个不以为然,以为邢霜是藉机争宠呢!想着贾赦平日对邢霜着实算不上多好,就想着帮贾赦打发了吉祥,说不得待会贾赦还能再带自己一起出去耍一遭呢! 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痒痒起来。恨不能立马拖了贾赦就走,看着吉祥就更加碍眼了,哪里还能容得了吉祥啰里啰嗦的。对着吉祥就推搡起来,还高举贾赦的大旗,只道「老爷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置喙的,便是太太在这,也是不能说什么的,何况……」 说曹操曹操到,邢霜就「恰巧」这个时候出现了。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贾赦这会儿见着邢霜就有些心虚,见邢霜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就更心虚了,眼神拼命闪躲着。倒是他那个叫寿儿的小厮,可比他主子能耐多了。面不改色不说,半点没有被邢霜抓住的惶恐,似乎是笃定邢霜不敢拿他怎样一般?也不知道他要是看见他身后他主子的模样,还能不能这么处变不惊了? 要是换着以前,他确实不会有事,可能邢夫人还得讨好些他,也难怪他能有恃无恐了。只是,如今是邢霜,便是贾母的面子也是说扔就扔,还能避讳一个小厮? 邢霜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吩咐人叫府里的管家带着几个人过来,在那个叫寿儿的小厮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吩咐将他拉到院子里,赏了二十板子,还叫着大房的下人都过来观看,以作警示。 因着邢霜亲自吩咐,还吩咐了人专门看着,打板子的也不敢放水,都是十分的力气。因此,院子里一阵哀嚎哭泣声。一会儿,又是认错,又是求饶的,喊着大太太大老爷的。邢霜愣是一点儿子都没有动摇。 贾赦呢,因着寿儿的罪名说是寿儿做的不好,实则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做错了?如此,他又有什么脸面替别人求情呢?何况,有些地方自己也确实是听寿儿撺掇的,自己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道这是指望顺自己的稍呢?不过是自己确实喜欢又不在乎那几个钱罢了。所以说,寿儿他挨揍也是不亏。 一边的吉祥按着邢霜的吩咐,在寿儿挨板子的时候悉数寿儿犯的几宗错处,什么挑唆主子沾染恶习,带坏主子,主子行事不当不知规劝,对太太不恭敬…… 总之得叫人知道这是犯了错被罚的。 教邢霜说,贾府就是对着下人都太客气了,才纵的他们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还敢挑拣起主子的不是,等闲不得宠的主子还不如下人过得顺心。还有什么老太太身边的人如赖嬷嬷一流还得当长辈敬着。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下人就是下人,便是有些有功劳的尊敬着些。也没得是个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比别人尊重,都得敬着。 反正,这条默认的规矩在她这儿是行不通的。敢在她这儿倚老卖老,仗着体面根基什么的碍手绊脚的,她准得好好教教人家怎么做人。 可惜邢霜准备了一套教做人系类的办法,也没用上。 这府里哪里能有什么秘密呢?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府里上下都知道邢霜的这番动静。府里的下人就私下有了流言,俱是说大太太比不上二太太和善之类的话。但是,之后邢霜的房里不拘是府里的份例还是另外要的东西都没人敢剋扣或者拖延,就是没有打赏,人家也不敢说什么,办事效率高了不知多少。 这就是现实。 打完板子,邢霜就乘势撤了寿儿,换了吉祥的弟弟福贵。并当着贾赦的面吩咐他好生跟着老爷,不要一味奉承,老爷做的有不全面的地方要及时劝诫或是及时来回话。
第16页 然后,就让下人都散了,带着贾赦一起回了自己的屋子。 寻常邢霜屋子里是不留人的,这个习惯最近身边的人都了解了。因此,没有邢霜吩咐,屋里是没人的。 进了屋,邢霜也没说话,径直去桌案边倒了一杯茶水就手服侍贾赦喝下。贾赦还以为邢霜是因着刚才态度强硬,觉着伤了自己的面子,故而来服软的呢? 就着邢霜的手就饮了。 暗自在心里吹了一波自己的胸襟。却不知道,邢霜正等着给他一个忒是难忘的教训,正等着他上钩呢! 一杯水下度,贾赦就觉得小腹竟是升起一股灼热感,偏偏身体又发软,竟是要站不住了。他一抬头,看见邢霜对着他奇怪地笑,贾赦突然感觉一阵凉意吹过,莫名觉得大事不好。 就见邢霜将他扶到内室床上躺着,两手两脚绑在床的两边,浑身动弹不得,又拿棉布塞上嘴巴。还有不知从哪里拿来的蜡烛等一些奇怪之物,一一在他身上试了个遍。至试得他心焦火撩,如被蚂蚁爬过一般,偏到了紧要关头又顿住了。直试验得贾赦一阵心头火起,双目通红,双眼瞪着邢氏,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哀求。 玩够了,邢霜拍拍两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直接撤了。 出了贾赦的房门,打发他身边一位小厮去服侍贾赦,潇洒而去。心中还想着,若是贾赦怕是以为这就是她的回报了,那他可真是小看她了哦! 果然,等邢霜在府里熘了一圈回来后,就听说贾赦被小厮搀扶着走了,听说是崴了脚。 然后,又听说有好几个姨娘被陆续叫到贾赦房里去了,只是没一会儿又都相继出来了,并且出来后脸色都很不好,惊慌害怕的样子,甚至还听到房间里面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怕是都不得大老爷的意呢? 邢霜暗暗一笑,贾赦还真是太小看她了。不叫他得个印象深刻的教训,自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那可是自己从空间库房的一堆瓶瓶罐罐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特效药,效果喜人。 所以贾赦接下来的日子只能说是水深火热了。 只要他还想当个正常的男人,他就得乖乖听她的话。也只有某些时候邢霜调戏他的时候,他才能有些反应,却又反应过度,好似浑身都着火一般,躁动难安,偏又不得其法。心撩火烧地难受极了…… 其她的房里人这段时间个个都招了他的厌弃。也不是没去外面找过别人,但是都没什么效果,怎么感觉都不对,每每惹得贾赦暴躁不已。 私下看了好多家大夫,都说是自己之前被酒色伤了身子。可是,贾赦知道肯定是邢霜动的手脚,只不知道她的手段竟然如此厉害,这么多的大夫都看不出来。若是发生在换个人而不是自己的话,贾赦都想夸一句,能耐人。可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大老爷表示,想哭! 渐渐地贾赦日常也不怎么出门了,便是出去也不在外过夜了。 除了身上的爵位,他是没什么正经事的。因此,平日出府也不过是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吃酒看戏,纵情声色罢了。现在,便是教他吃酒他也不敢,生怕自己身体有隐疾的事情叫人发现。因此,索性他就不出去自寻苦恼了。 甚至还会在外面买些首饰吃食回来哄哄邢霜,又亲自打发了几个寻常不安分的小妾,惹得府里的一干人看直了眼。 府里其他人却不知道另有隐情,只道是邢霜老树开花,把住了贾赦。却不知道,邢霜的确把住了贾赦,不过是贾赦盼着邢霜能够高抬贵手,让他解了自己的痛苦罢了。 因着邢霜的动作,再加上贾赦对邢霜的体贴,大房整齐划一很是听话安分。毕竟前些天刚目睹了生怕被撵出去。 再就是王夫人,又是眼热又是愤恨嫉妒,竟是心火过高身体起了不痛快,让邢霜很是看了一回笑话。 原先有贾赦对比着,王夫人还能欺骗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嫁的还不错,现在邢夫人的日子一好过起来,就发现了,自己嫁得也没好哪里去?贾政也就比贾赦高明在会粉饰太平,会做表面功夫上,其实行事和贾赦有区别吗?不过是做得掩饰些,粉饰太平罢了。 对于贾赦,邢霜的感情无疑是最复杂的。真是恨得不行,却又因着身份上的制肘不能向对着贾家其他人那样干脆利落,全凭主观情感态度对待就好。如今,邢霜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邢霜是不会轻松就让贾赦解决这种负面状态的,绝对要让贾赦好好感受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那种酸爽无奈。依着贾赦的性子,这种特殊的求而不得的痛苦对着贾赦来说才是对他最有效的报復了。 想来,也足够令他记住这个难忘的教训了。 第九章 自从那场赏梅宴结束后,邢霜在贾母心中的分量直线上升,简直就和混帐儿子贾赦成了一个待遇。无奈之下,贾母觉得只要邢霜别给她惹麻烦,她就要谢天谢地了,其它的什么事情她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因此,便是日常请安这事,邢霜养好身体后,就好似忘了还有这回事,贾母也不曾多言。 倒是王夫人还是每天都去贾母的荣庆堂请安,邢霜没去的这段时间,王夫人去的尤其的早。贾府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谁不贊被她一声贤惠? 便是如此,刑霜只作不知的模样,依旧我行我素,在自己院子里面自在的躺着。想着本来还担心贾母会因着自己之前在宴席上拿钱不办事还找事,会拿恶婆婆磋磨儿媳妇的招式来噁心自己呢!
第17页 却没想到老人家就是这么经不住事,这么快就认输了,无趣……, 那么原先做的好些准备,想着折腾的贾母不敢再对着自己妄动念头,如今倒是省了。 只是王夫人很是不忿,本来不过是故意踩着邢霜显示自己的孝顺,谁知人家不在乎,如今自己过得优哉游哉。可怜自己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还被立规矩,看着邢夫人的悠闲自在又羡慕又不忿,一时间,连贾母都恨上了。 原先想看邢霜到贾母面前请罪,或是被人嘲讽闹出笑话的场景愣是没有上演,王夫人心里就有些蔫蔫的,有些走神,有些深思,有些落寞,而后又变得踌躇满志。 本来王夫人是从没把邢霜放在眼里过的,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根基底蕴的继室,无子有无宠,娘家人也只有拖累没有助力的。就这么一个人,能有什么威胁呢?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看走了眼,人家分明能耐着呢,不然能叫那么混帐的贾赦维护? 原先,那般贪花好色、庸碌无为的贾赦行事都能叫她掰正了。甚至听说如今邢霜常常对贾赦发脾气。便是这样,贾赦也不生气,还跟邢霜赔笑道歉的…… 原先有邢霜的尴尬日子做对比,王夫人还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想着,自己的日子还是过得很好的。如今,邢霜的日子一好过起来,王夫人也不能龟缩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放开眼睛来看,王夫人哪里还能敢说自己嫁得好? 自己身为四大家族的嫡女,竟然比不过普通人家出身的一个继室,王夫人很是不甘心! 何况,贾赦再不好,人家好歹有爵位撑着?贾政呢,在工部五品小官的位子上一坐便是这么些年。除了会装模作样忽悠贾母,便是听着房里那个有孩子的姨娘的挑唆,跟自己吵架。再是没有什么其它能为的了! 恍然发觉,心里的期盼一次比一次少,如今竟是不剩什么了。 可自己的宝玉怎么办呢?自己的宝玉生来口中含玉,是有大造化的,是要过好日子的,如何能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工部员外郎之子的身份匹配的了的。 自己凭着什么在府里掌家有体面呢,将大房挤到了偏院住着的呢?不就是自己的不服输的劲头?这才将大房夫妻逼得退居一席吗。当年自己能做到,难道一个继室自己还能怕了她了?一时间,心里踌躇满志。 王夫人的野心,对府里爵位的觊觎便是从这里慢慢甦醒着…… 邢霜倒是不知道这回事,只是听说自己院子里的事情教王夫人甚至府里的人都知道,心里就难免有些不快。 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于是,索性将大房的下人整顿了一番。因着大房的下人除了邢夫人的陪房的卖身契是在邢霜手里的,其它的就没有了。没有卖身契,主子对下人的约束力就小了很多。 因此,邢霜就从凤姐王夫人那里直接要回了大房下人的卖身契,对着大房的下人一番裁剪调度,该留下的留下,该撤的撤掉,该调教的调教。一时间,大房清净无两。 没有卖身契的,便是邢霜觉得再是不错的,却也是通通都还了回去,直言不敢用。 王夫人气的不行的样子,只道「这是防着谁呢?」 可不就是防着你的吗? 然后,王夫人第二天早上去给贾母请安的时候,就隐晦地告了邢霜的小黑状。 人老成精的贾母哪里不知道这是王夫人昨天被邢霜当众拂了面子,脸上过不去,来自己找场子的。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贾母却不会帮这个忙。自己便是对着二房再偏心眼子,也知道这次王夫人是故意在利用自己呢! 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她能煳弄利用的人。想来,也是她对大房的打压和对二房的优待养大了王夫人的心,叫她敢来算计自己。 想来,接下来该是好好晾晾王夫人,叫她冷静一下子才好了! 何况,贾母如今哪里敢深管那两口子的事情,一样的混不吝的主,最是能闯祸的,啥都敢顺口秃噜出来。这样的人叫人轻易不敢妄动得罪。 便是之前邢霜和贾赦闹得那一场,依着贾母对荣国府的掌控,也不是不知道。可就是知道了,贾母也只装作不知。再说了,他们两个混不吝的性子,夫妻间的事情,外人还是不插手的好。自己关上门解决处理,也只能这么慢慢磨了。 贾母对着王夫人的分明就是在暗示,告刑霜的状别找她,找她也是没用,邢霜这么怎么能搞事,搞得她算是怕了。 贾母是怕了,不敢再管教刑霜。况且,只要不去招惹她,刑霜一般也不会主动找麻烦。若是有了什么麻烦事,那必然是别人瞧不得她的清闲自在,故意找她麻烦,自行反击罢了。 贾母都快被刑霜洗脑了,仔细想来下,好像还是挺有道理的。邢霜的确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但是,受到攻击却会双倍反弹回去。也是很无奈了。 一时间,贾母竟然也觉得是别人没事找事,贾母对刑霜的标准可谓是一降再降。 这也奠定了邢夫人在府中一霸的地位,虽然不管家,却没人敢剋扣她,没人敢怠慢她。 便是有些事情做的有些出格了,贾母也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刑霜不沾惹府务权利,只要不影响贾母在府中的权威,贾母也就不管了。 如此一来,贾府的大房除了贾琏夫妻两人外,算是彻底地掌握在了邢霜手中了。
第18页 第十章 如今已是年关,荣国府的年节安排各项事宜有凤姐打理,王夫人帮衬,贾母掌舵。因此,是用不上邢霜的。 当然,直白一点,说是用不上,其实也还是瞧不上。在人家眼里,依着邢夫人的家世而言,她能有什么见识能力可以帮上忙呢? 于是,整个府里只有邢霜闲着,喝喝茶,赏赏花。端是自在悠闲。 然后,许是她这么自在叫人看不过去了,非得给她找点事情忙忙。这不,这会儿邢霜正喝着如意刚烹的茶呢,然后就见王善宝家的就苦着一张脸过来找她了。 可不得苦着个脸吗,邢夫人的娘家兄弟上门了。因着之前她贪了些邢夫人给娘家的一些东西,叫邢霜一语点破,虽说后来将功折罪了,可是,她这不是怕邢霜这会儿想起来再找后帐吗?便是不找,教邢霜想起自己这个前科终归不好。因此,这一收到消息来通报,哪里能有什么好的脸色? 然后,邢霜就知道了,这不是年关了吗,然后邢夫人的便宜弟弟上门了。 邢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应该有几个亲人在的。难怪这几天,自己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邢夫人的娘家人还没有处理呢! 邢夫人的娘家原先也算得上是官宦人家,邢夫人也是沾了这个光才勉强够得上贾赦的继室夫人的。只是那是原先,之后,邢夫人父母亲先后离世,邢家的家业就开始败落了下来。人走茶凉,还剩几个孩子,能守得住什么呢? 亏得邢夫人火速被贾家定下聘给了贾赦做继室,又将剩下的一些家产变换做了嫁妆随着自己带回夫家,这才保住了邢家那点子微薄的家业。 邢夫人再是贪财,可是刚出嫁那会儿还是真心念着没父母的弟弟妹妹的,还想着出嫁后,凭着荣国府的门第,自己即便是继室夫人也是袭爵长房的正房太太,肯定是能帮衬上弟弟妹妹的。 便想着出嫁后也要教弟弟好生读书,和父亲一样科举入仕,照样光耀门楣,将败落邢家再撑起来,叫人不敢小瞧她们姐弟四个。再是妹妹们,自己出门交际多打听着些,好叫妹妹跟自己一样嫁个富贵些的人家享福也是尽够了。以后姐弟相互照应,不愁日子过不起来。 邢夫人想得很好,却抵不过现实。 做姑娘和做人家媳妇是不一样的。做姑娘的,邢夫人又是长姐,在家是说一不二的,万事都能做主。可是,一旦出嫁了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就得孝顺公婆,友爱小姑,伺候夫婿…… 总之,一家子的主子里,媳妇好像是地位最低下的,是遇着人就得礼让些。 就是这样,媳妇也还是得分三六九等。有熬死了一大家子长辈同辈的人,压着下面的小辈翻身做主的如贾母;有熬过了实习期有了些许体面的,如王夫人;也有还待考察的万事做不得主的,如邢夫人这样的…… 因此,出嫁后,邢霜并没有她原先预想的那样时常回娘家照看着娘家这一群小的,也没有能力帮衬弟弟,她还得在府里熬着呢,一出嫁就成了两个孩子的便宜娘亲,邢夫人的日子真不那么好过。 因此,除了有时能打发陪房送些吃用的回娘家,再吩咐人替她嘱咐弟弟好生读书外,别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娘家那边呢,邢夫人是长姐,邢家留下的都是一群孩子,能指望剩下的有多大呢?能明理吗?再加上有那犯了红眼病的人家嫉妒邢霜嫁入「豪门」的,就时不时地说些酸话,或是挑拨几句。都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呢,哪里能分清楚这些人的话哪些是真心的哪些是假意的?只知道,既然这么些人家都说自己家是有钱人家富贵门第,那肯定就是真的这样。 可是钱在哪么,没见过啊?人就说,都叫你姐姐打包整理成嫁妆,带进了夫家去了。明明都嫁入了福窝里去了,还把着你们的家业。你们这姐姐可是够狠心的哦! 或是说,姐姐嫁得那么好,也不见姐姐帮扶一下,留下一群孩子过苦日子,可怜的哦! 便是有那几个说公道话的也都湮没在一群酸话当中了,依着邢夫人的家世,嫁进了荣国府不啻麻雀变凤凰一般的蜕变。因此,犯了红眼病的海了去了。 常年这么听别人家说,邢家的孩子就真这么认为了,然后各个都对着他姐充满敌意。身上永远竖着刺,任是邢夫人怎么关心从不领情,只当是应当应份的。再给多少都觉得邢夫人是拿着自家的银子做人情,多少东西都是从不嫌多只嫌弃不够的。 慢慢地,邢夫人的心也就冷了。在荣国府的日子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好,便是慢慢熬着,也只是将自己对生活的热情熬没了,却没使得自己的日子改善半分。夫婿是个不争气的,自己又不会做人,妯娌是个不凡的,儿媳是个不省心的…… 日子还有什么指望呢? 这样的情况下,娘家的弟弟妹妹还不省心,叫她觉得这也是个餵不熟的白眼狼,更加不待见了。就只一年送些东西,不叫饿死得了。其它的也就不乐意不管了。 那边邢大舅就只知道一味抱怨,不思进取。这边邢夫人本来就是个小气人,娘家靠不上,夫家看不起,她也就只能可着劲得把着银子了。 对她来说,这才是能叫她有安全感的东西!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如今邢霜知道了,还得好好想办法处理才是。
第19页 对着邢家,邢霜如今是既不像对贾家那样反感,也不是真就像娘家人那般的亲人。说白了,也就是个和自己这个身份有些关系的陌生人罢了,原身都不待见自己这些个弟弟妹妹了,能指望自己对这些个半路出现的亲人有什么感情呢? 如今邢霜还不清楚邢夫人娘家的具体情况,除了听说弟弟是个偷懒耍滑,吃酒赌博,其它情况俱是不清楚的。毕竟出嫁好些年了,跟娘家又是那么个情况,东西打发下人送去了也就罢了,哪里能知道那府里的人品境况呢? 于是,就吩咐王善保家的先将送来的一些蔬菜等不值钱的玩意拿进来,年礼先备着,较往年再厚上三分先备着。等着自己看过人以后,再决定吧。 第十一章 这边王善保家的还在按着邢霜的吩咐准备年礼,那边邢大舅已经被下人领着进来了。 十二月的京城,天冷的不行,屋子里面点着上好的银丝炭,烧着地龙,邢霜身着银红色袄裙,懒散地倚坐在桌子一侧,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邢大舅哈着气,一身风寒地就进了门,大刺刺地往炭盆旁的躺椅上一躺,双手烤着炭火,就说「姐姐倒是好福气,用着上等的炭火,身着富贵华裳,可怜弟弟我可是要被冻死了。买不起炭火取暖,也没得银钱过年,姐姐倒是安心享福呢?」 进门不说问候姐姐身体可好,过得好不好,大老爷似的一躺,张口就是哭穷抱怨,邢霜就知道这还真是个不省心的。这样,那就不用多么客气了。 邢霜也不解释,端着茶水,微微抿一口,香气馥郁,经久不散。是自己喜欢的大红袍,如意的泡茶手艺又精进了。 邢大舅见邢霜一直不做声,就有些急了。往年的年礼,再迟也没到腊月二十五还没送过去的。今年,总等不到,自己这才急着上门。想着不许是忘了,所以亲自上门提醒一声的。可是邢霜如今这态度倒叫他有些不明白,这是抠门扣到自己家,年礼也不想送了? 那这可不行,如今自己正等着这份年礼急用呢!前儿四方馆的老闆的还催着自己还赌债呢。自己可是保证了绝对会在二十八之前还上的,又说自己的姐姐可是荣国府的大太太,能还不是这点子小钱?这才硬得拖到了现在。这要是年礼不送了,自己怕不是要被打死哦,那群要债的可不是善茬子。 因此,邢大舅见着邢霜不急不缓的动作就着急,也没了刚进门大老爷的形象了,直接提醒到「大姐今年的年礼是打算什么时候送的呢?咱们比不上姐姐家富贵,我和三姐姐就指着那点子年礼过年呢?」 是了,邢霜姐弟四个,邢夫人出嫁后隔了三年二妹妹就嫁了,家里还剩下最小的妹妹邢雪和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刑德全。算起来,邢雪今年也有十八了。邢霜将情况在心里转了一圈,面上却不露声色。 二妹妹已经许了一般家庭的人家,三妹妹还在家未许人,已经是十八的年纪了。许是心气高,不愿意再嫁个自家这样的为生活烦忧,又说不上心里满意的。故而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门子。但是几个兄妹里,也只这个小妹妹邢雪对着邢霜的态度好些,心里未尝不怨,觉得姐姐有能力却不拉拔自家,还将自己家的家当带走,才叫自己如今生活拮据,不能吃什么用什么都随心所欲。 但是,她心里是个有成算的,知道姐姐如今是得罪不起的,还想着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个比较圆滑有算计的。邢夫人早年仅有的几次回娘家,也只她能招待杯茶水。观其打扮,也是平凡中透着些自己灵巧的小心思的。这样的人,只要给她一个跳板,她是能把日子过好的。 因此,邢霜心里对着她的安排就有数了。 只有这个弟弟,没见着人之前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 亲眼见着了这个弟弟,邢霜心里就有数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一事无成,整天找猫遛狗的讨人嫌,还沾上了赌博的毛病。自己倒是不想管他,可是这人就是一混混,闹得狠了,最后还得自己管,谁叫自己是他姐姐呢?自己是想过些安生日子的,不想叫这样的人整天打扰。 但是,管也得看怎么管,本身愿意管他也只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要是反而揽上身一堆麻烦,反倒是与自己的初衷相悖。 因此,这怎么管倒是成了问题。 这个时候,大老爷就被邢霜惦记上了。毕竟要论吃喝玩乐这一条道,大老爷且熟着呢! 况且,大老爷许是文章才学比不得人,但要是论耍横阴人,还真不差啥。 何况,男人在外总是比自己这个内宅女眷方便许多。其实,还是自己手里缺人手,想着办点事情,也都转不开手。手里还是得有些得用的人才好,但是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不是没人吗? 因此呢,这事现在得叫贾赦出面。 刚好贾赦如今在府里正闲在府里没事做呢,给他找点事也省的他一天到晚得惦记些有的没的…… 不过,得换套说辞。有时候武力手段确实直接有效,但是一味的强硬却会容易引起逆反心理,再叫贾赦起了反弹,倒是不美。那么,打个棒子,再给个枣子倒是很有必要的事情了。 贾赦最近脾气有些暴躁。推了好些出去狐朋狗友的邀约,便是东府的贾珍亲自来请,也没动摇。一直安安生生地呆在府里,还帮着邢夫人那个母老虎在大房立威,想着自己这般有诚意,邢夫人也该松松手放过自己了。结果愣是一直没等到。贾赦的耐心已经告罄之际,终于等得邢霜上门了。
第20页 邢霜把邢德全的情况跟贾赦一说,只说自己实在是很担心这个弟弟不学好,想着找人收拾一顿,好叫他怕了,再不敢出去赌钱鬼混。想着大老爷是个能耐的,应是比自己一个内宅夫人有见识,故而想请个大老爷出马,好好治治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贾赦初初一听,倒是很心动。想着收拾不了邢霜收拾她弟弟也是可以的,也好出出心中的郁气,谁叫自己这段时间简直要被邢霜欺负惨了,何况这还是邢霜自己亲自求自己帮忙的呢。 但是,贾赦又怕这是邢霜在故意诈自己,万一要是再借着自己欺负她弟弟这个藉口再还回来,自己怕不是要郁闷死哦! 于是,贾赦很有胆气地确定地问一句「真的?万一我要是找人设套子给他钻,叫他吃亏,你不心疼?不怪我?」 「我只怕你手段太轻吓不住他呢」邢霜在心里暗暗想道。面上只作摇头状,我是他亲姐姐,你也是他姐夫,爱之深责之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便是当姐姐的也是一样的想法,只盼着他吃一次大亏后能够想明白,我也就放心了。 有了邢霜这句保证,贾赦心里就有谱了。 刚好自己这段时间没事,日子甚是枯燥乏味,现在遇上这么个有意思的事情,倒是也挺好。平时看着邢霜可是自己倒是欺负,心里倒是很不舒服,现在,看着邢霜欺负别人,热闹瞧得很是欢乐。恨不得,立马就去做,好叫自己好好瞧瞧乐子。 不过,还得端住了,得叫邢霜好好瞧瞧自己的能耐,也好和她谈谈后面的事情…… 第十二章 亲眼看见了这个弟弟的为人和行事作风,邢霜就没什么耐心再听他继续哭穷或者一味地抱怨了。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态度叫邢大舅简直要慌,生怕邢霜嘴里说出什么叫他担心害怕的。还好,等邢喝完茶直接将王善保家的准备好的厚上三分的年礼让他直接带走后,这才放下心来,喜滋滋地应了,带上东西就乐呵呵地走了。 估计都没想起来自他进门,他姐姐是和他有过什么问候还是交代些叮嘱或是吩咐?不过两句话就将他打发了,还能带着厚上三分的年礼。也不想想邢霜这样的态度,不奇怪吗?不得好好想想吗?这年礼是那么好拿的吗? 邢霜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等邢霜将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打发走了以后,就开始和大老爷暗搓搓地谋划起来。准确地说,是大老爷在一边提建议,邢霜在一边拍手叫好。不拘是什么好的坏的,总归是能叫这个弟弟吃个大亏的。因此,大老爷刷啥邢霜都说好。 大老爷观邢霜对着自己的建议都很捧场,就很得意,自己也就觉着哪个都好。于是,就想着要不都试试看? 邢霜头都没抬,只管拿着剪子和自己手底下的那支腊梅奋斗着,嘴上无可无不可地附和着「行」,说啥都行,也不清楚究竟听没听清楚贾赦的话。邢霜都说行了,姐夫不是亲的姐姐总是亲的,亲姐姐都说行那肯定是行了。 这边一听邢霜应了,那边贾赦立马就颠颠地赶紧去办了。不急不行啊,自己还指着将这事办好也好和邢霜好好讨个功劳做个谋算呢! 他绝对没有急着想看邢夫人笑话的意思! 「没有吗?」 「没有……吧」 行吧,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不管有没有,这样的笑话,邢霜也不在乎就是了。 不省心的弟弟的事情交给了贾赦去办,邢霜也就不管了。如今她还在想着娘家那个妹妹呢。 说来,这也是一件难事。她倒是安分,也不会找上门来,但是总是一直不成家,呆在家里也是不像话的。偏她又是官家小姐的身子平民人家的日子,况且自己的姐姐一个嫁入了国公府,另一个倒是嫁的不如国公府贵重,可是人家好歹占了个富,不拘是有权的还是有钱的,总归是占了一样。可是轮到她,来说亲的大多是和邢家一样的普通人家,还有便是不如邢家的。 一是邢雪虽说得上是官家小姐出身却也勉强。父亲故去多年,自家兄弟又不成器,便是有两个姐姐嫁得富贵,偏又使不上力。都是不得夫家器重的。自己尚且立不住脚,如何帮得了妹妹? 所以,邢雪的婚事便成了难事。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邢家的败落,人家看上她的她又嫌弃人家条件低,偏邢雪的心气又高,不能如意就不同意,所以就这么拖了下来。 其实,这叫邢霜看来也没什么,想着过好日子总归是没错的,谁不想过好日子呢?总比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叫你想帮都不知道该如何帮忙的强。 再现实一点,人总是群居动物,人际交往也不过是这么回事。别人陷入难处时候不是很为难的话就伸出手拉拔一把,这样,你以后有难的时候不求守望相助,只要能伸一把手,许是就能将你扯出泥泞。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就是这个意思了。 邢霜想着贾家的未来总归是在那明晃晃地摆着,做错事总归是要偿还的,便是谁也免不得的?自己现在尚可以安稳度日,待日后呢? 因此,这些个姐妹的若是有什么难处,态度又和善的,邢霜也愿意帮上几分,总归要为以后结个善缘。当然,像是贾家那样的能侵占孤女财产还将人逼死,还害得多少条人命的就算了吧! 现在自己便是不能代替荣国府出面交际,总归身份在那日,占着身份的便利,高门是不用想了,但是给邢雪找个有潜力的举人总归是很容易的。
第21页 依着邢雪的条件要求,这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却是最合适的人了。 但是,前提还是得要和邢霜见上一面,了解一下她的想法。万一人家心里另有打算,自己要是贸然做主打听说项的惹了人家的厌烦,倒是不美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邢霜是不会做的。 邢霜的身份是不好出门的,便是再没权利再不受重视,终归身份摆在那儿。这样的身份又是女眷,出门都得浩浩荡荡地一群人跟着,想说些体己话那是不容易的。因此,便让王善保家的去接邢雪过来一趟。 刑德全上门贾家都是没人接待的,更何况邢雪呢?在人家眼里,七品的小官登荣国府的门都是没有资格的,能乐意接待你这样的姻亲? 自然,邢雪上门贾母也是扮作那睁眼的瞎子,假装不知道。王夫人贯来就是邢霜失面子了或是心里不痛快了,她就自在了。更是乐得如此。李纨是个万事不理会的,凤姐儿不拘是为了顺姑母的意还是讨好贾母,都是不会抬眼看一眼的。 因此,当王善保家的抬着轿子将邢雪从京郊接过来时候,府里上下都是悄咪咪的,一路上愣是完美地避开了人群一样。 邢雪还当是大户人家的规矩森严,这才这么静悄悄的呢。坐了好久的轿子,终于到了大房的院落。邢霜也没在正室接待,直接让人领着邢雪进了东面的花厅,里面地龙烧得更暖和些,也更方便说话。 等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邢霜一抬头,就见着王善宝家的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向着屋里走来。许是初次来,面上还带着些怯意和羡慕,却还是在强做镇定,硬是管住自己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一派端正清明的样子。不像是刑德全那样的东边摸摸西边瞧瞧的,嘴里还说着酸话。 见着这姑娘的第一面,邢霜对着这姑娘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两分。这是个长在泥泞里也能挣扎出来,向着太阳顽强地生长的人。没被刑德全的不良品行带歪了,反而是这么个家庭这么个不着调的弟弟,教她知道人心,教她学会生活。想来这么大的年纪还没出嫁听到的流言蜚语一定不少,但是她还能守住自己的原则,愣是没有松口。 有毅力又有韧性的人总是能叫人佩服的。 对着这样的姑娘,不拘是出于姐妹间的情分还是长远的投资,邢霜心里都是非常乐意的。 心里喜欢了,面上就带了出来,也叫心里紧张不已的邢雪心情陡然就松了下来。 「说是亲姐姐,可是自从自己记事以后便没见过几次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然有了好几年了。想不到几年不见,大姐姐身上的气势这么强大,不说话不做声的样子真叫人害怕!」邢雪心里想着,顺嘴就嘀咕了出来,两人俱是吓了一跳。 第十三章 邢霜纯粹是自己心虚,跟条件反射似的。想想也知道好些年没见过的人,能知道些什么呢?不过,邢霜到底还是上了心,暗暗在心中提醒自己行事还得低调些。 邢雪呢,其实就是刚见着姐姐,觉得她气场真足,在心里脑补了一下,心一放松下来,话就顺着嘴边熘出来了,反而是吓到了自己。生怕姐姐怪罪自己说话唐突。一时就有些个无措。 屋子里顿时就有些安静,叫邢雪刚松下来的心就提了起来,低着个头,仿佛地上有花一样。 邢霜也觉察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个不自然,想着还是解释了一句「听着妹妹刚刚的话,这才惊觉咱们姐妹几年未见,竟是教妹妹对着姐姐这般生疏,这才有些愣住了神。」邢霜也没拐弯抹角地扯闲话,直截了当地问「今儿叫妹妹来,是想问问妹妹对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没头没尾地就这么问了一句,竟是将邢雪问懵了。过了一会儿子,才反应过来,然后脸颊上就跟染了过多的胭脂似的,低着的头瞬间就抬起来了,「怎么,姐姐今天叫我来就是说这个事情的?这是也觉得我快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连累了姐姐的面子不好看了不成?」 得,不过就是这么问了一句,这孩子反应就这么大,看来真是没少听些闲言碎语。也是,说是挑不着好人家就不出门子,可是毕竟人言可畏。眼瞧着年龄一年年地往上涨,未来夫婿的影子都没见着,周围可不得传些流言蜚语。再是心性坚韧,终归活在世俗之中,有世俗就有人情,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端看自己这不过是问了一句,这个妹妹就跟身上长了刺一样,失了冷静,竟是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邢霜也不怪罪,易地而处,自己真不定有人家的勇气。 不过,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 「我知道妹妹心里一直是个有成算的人。我也不瞒你,前些年我自己的日子都是过得一塌煳涂的,也顾不上你们。前些日子,糟了好些罪,才好容易将日子过得理出了点头,这才能伸一把手,想着妹妹你的婚姻大事还没有着落,所以叫妹妹来问问呢。」 邢雪闻言倒是一愣,就跟着问了句「姐姐是糟了什么罪?是身体上有妨碍还是和姐夫吵闹了?」 邢霜不想就着这事说,只道横竖已经过去了,都好了,不提也罢。今天,主要还是想问问妹妹的事情。 见着邢雪还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启齿的样子,只道「妹妹只管说实话就是,屋里就咱们姐妹,总不会将话传出去。说个清楚,也好叫我知道如何帮你。」
第22页 忸怩纠结了半刻钟,邢雪才算想清楚,也是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是亲姐姐,顶多就是不管自己,但是要是姐姐真能管,自己的选择余地肯定会大好些。因此,也就有什么说什么。 「如今,前两年倒是有好些来做媒,俱都不合适,今年倒是少了,就更没什么合适的了」。 姑娘家就是这样,吃的都是青春饭,越是年轻,可挑拣的才多。 越大越难,越难越大,这就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是个难题。 邢雪如今就处在这个难题的埠,也难怪她见自己提起这个就炸毛了! 话题口子开了,再接着往下聊,就容易了些。邢霜就问「那妹妹心中可有什么要求?」 邢雪这会儿也顾不上害羞了,「我也不怕姐姐笑话,我是再不想过咱家这样的日子了,吃穿倒是不愁,却也仅限于了。我想过得风光,也想自己将来的儿女也能过得好,而不是像我这样永远在羡慕着别人家的孩子。」 邢雪的话很直接,也和邢霜猜的大致是一样的情况。 但是,很现实的问题,邢雪的条件身份摆在这儿呢。不说富贵高门了,便是一般的官宦家庭也是不乐意聘邢雪的。人家结姻亲要么是世交好友这样的人家,要么是指望着守望相助的,能看得一个败落了的邢家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哥哥? 不管好听不好听,这都是实情,邢霜将之跟邢雪说了一下。邢雪今年都十八了,还有几天过了年就十九了,又是个聪明人,能不知道? 因此,就是知道才这么难。所以,人家就直接说了全仰赖姐姐了,很是信赖的模样。 这是看出邢霜是真心想要帮忙的,这才能这么放心呢。 人家这么放心地交给你,邢霜也得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才行啊!因此,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想给邢雪在明年开春赶考的考生当中选个有潜力的士子。然后又和邢雪细数其中的优缺点,一点点掰扯清楚,叫邢雪自己决定是否可行。 邢雪本就是个聪明人,之前没想到不过是因着自家弟弟不争气,就没碰过几回书本,又没人跟她提过。现在,仔细想来,选个读书人倒是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就没有身份上配不过一说,何况,自家姐姐说了,会帮自家选个有能力有潜力的,左不过前期辛苦些,熬一熬,但是未来可期。 这样想来,真倒是挺合适的。 邢雪满意了,邢霜也就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那今天的正事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带着邢雪吃吃喝喝,挑些衣服料子和首饰。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邢雪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旧的。洗的很干净,但是,出门做客穿着这样的衣裳瞧着就有些不像话。 自己和邢雪的身量不太一样,自己要比邢雪高挑一些,邢雪生得要小巧圆润些。因此,自己的还没上身过的衣裳拿给邢雪也是不合适的。所以,邢霜索性直接带着邢雪挑些料子,又顺带着选了些搭配的首饰。 总之,等到邢雪被邢霜让人乘着轿子送回去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满载而归。解决了心头大事,还带回了好些东西,邢雪的面上就轻松愉悦多了。 邢雪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心里想着有个姐姐真好,从前听多了姐姐将自家产业充做嫁妆带走的流言,心里不是不怨的?可是,在自己为流言蜚语所扰时,就明白了好些事传言都是不可尽信的。至少今天自家所见着的姐姐绝不是人家说的那样不堪。该是有些误会…… 邢霜呢,想着好在解决了一件大事,心里也很开心。 至于邢德全,且等着吧。 记得自己之前让王善保家的准备的年礼当中,是有给邢雪这个妹妹准备衣服料子的。想来,也是叫那个弟弟给换了钱拿出去耍了。 先叫他痛快这几天吧,想来马上就没他好日子过了。 第十四章 邢霜在一边暗搓搓地等着不省心的弟弟倒霉,大老爷自然不能叫邢霜失望。这边邢霜跟贾赦通过气,那边贾赦就寻思着怎么将自己的想法落实行动。然后,大老爷就想起了自己个儿的那些狐朋狗友。 大老爷现在身边常跟的两个小厮,一个是邢霜亲自提的福贵,机灵懂事,多是在贾赦身边伺候,另一个叫安儿,惯常是给贾赦在外面跑腿的。这不,贾赦又派安儿出去送信,约着这帮纨绔子弟一起出去吃饭。 好些天不在外面露面的大老爷又出来了,在天香居包了个包厢,恭请诸位赏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贾赦凑成一档子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多是啃老一族的纨绔子弟,到处惹是生非的主,平时也没什么正事要做,自然贾赦一约就陆续都来了。 在包厢里面一碰头,场子就热了起来。一人一句的,好不热闹。 这个说「今天老哥哥怎么捨得出来了?」 「就是就是,前些天,咱们几个几次三番打发人上门去请,可都没出来。可得先喝三杯。」那边就有人又是点头又是倒酒的。 离得最近的就端着酒杯送到了贾赦面前,「我们都还在猜老哥哥在府里头能憋几天呢,不想这就来了,还约大伙儿来个这么个正经吃饭的地儿?」 没法子,愣是几杯酒下了肚子,然后大老爷一脸正色地看着人说道,「今儿是有事,有些个麻烦,想着来这方便说话,和诸位取取经呢!」
第23页 几个还在一旁说笑起闹的,就停了下来。想着叫贾赦这么个人觉得麻烦的事是什么呢?是看上了什么美人还是惹了什么官司呢?平时,可真没谁见过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讨主意的样子。 然后,就听说大老爷说,是想要整治一番邢德全。 「邢德全」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该不会是自己想得那个吧。 然后,就有人转弯抹角地问了一句,我记得嫂子就是姓「邢」吧? 大老爷非常直截了当地说,「我说得就是我那小舅子」,半点没有不好意思不好言说的样子 。 厉害了,我的大老爷,小舅子这种生物也是说整治就能整治的?怪道说麻烦的,可不麻烦吗? 其实说麻烦也只是碍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排除了这个因素,那这事其实也就还好。至少身份上是没有问题的,对这样的人用手段不会出事。纨绔子弟也得有点眼力劲,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否则,家里人能放心放你出门? 因此,听说是这样的事情,大家就热情了许多。 便是有人笑话贾赦这段时间安于室内、洁身自好,莫不是被府里的太太管住了?这样还敢这么作弄小舅子?在贾赦使劲地吹嘘自己对邢霜的绝对掌控力,吹嘘自己的厉害能为后,这样的怀疑也都消散于无形了。当然,也归功于签订时间风靡京城的流言了。 因此,大老爷将自己的主意在包厢里就都拿出说了一通,旁边就有人给他查漏补缺,不方便出面也没关系,这儿的不都是能代劳的?当然,大老爷付出了一桌天香居最上等的席面。 打听清楚了邢德全常去的赌场是四方馆后,就知会了四方馆的主人一声,一起做了个连环套,等着他往里面钻。 万事俱备,好戏也就该上场了。 年前这几天,有收穫的没收穫的,有钱的没钱的,好些人都会去玩几场。区别只是有的人是真的只是玩几场,而有的人是进去了,爬着出来,有的人是进去了,躺着出来,而有的人进去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邢德全呢,回去当天就将邢霜送的年礼,能换钱的都给换了。第二天还了赌债,剩下的就又当做赌资,去里面赌了,期待着能将输掉的加倍地赢回来。 贾赦找的人都在里面,就等着他了。 都是玩乐场子里面的老手,又和赌坊的老闆庄家通过气,还有熟人在一旁炒气氛架火撺掇着,邢德全能玩得过这么些人? 怎么可能呢。因此,邢德全这回可真是被坑惨了。在赌场上的心情真可谓是跌宕起伏。 他玩得是最简单的骰子,起先,玩起来总是有赢有输的,但是还是赢多输少。想着,今天运气还不错,要是能将自己前几天输掉的钱赢回来,自己就收手。没想到,自己的手气突然顺了好多,一会儿子功夫就攒够了。 邢德全就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时来运转了,就想着好不容易运气来了,得抓住机会,再玩几把就撤。然后就这么几把再几把,邢德全越赢越多,眼睛都红了,泛着亮光。 赢了多的想要更多,赢得少了要捞回来,永远都没有满足。下的注越来越大,然后不知不觉间,就将自己身前的钱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点都输掉。 这会儿邢德全急了,心里暗暗后悔,刚刚赢了那么多,应该及时收手的。后悔也晚了,邢德全就又想捞本钱了。身上没了,就从赌场借,这回他想着只要今天带的本钱回来自己就抽身,绝对不再继续了。可惜,这回他没有好的运气了,不但没有回本,反而越输越多,直到最后已经到了赌场规定的极限了。 最后,算帐的时候,听着那一大常串的数字,邢德全一屁股拍在地上,眼睛都是木木的,自己都怀疑自己真的能借了那么多吗? 不管他怀疑与否,白纸黑字红手印俱在,那就容不得他抵赖。 接下来,就该是要债的出场了。 四方馆的要债的那群人,给了一天的筹钱时间,第二天就拿着棍棒上门要债外加恐吓他。 这种时候,邢德全第一反应就是想着向两个姐姐求助了。那么大的一笔债,也不想想姐姐们是不是有能力替他还掉,便是替他还了,两个姐姐俱都是要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的人,日子能安生吗? 邢德全到底是求救不成,有邢霜在,怎么可能叫他成功? 贾赦那边的进度有福贵给自己通风报信,邢霜对着邢德全的情况自然是清楚的。 邢霜先是派人给邢二姐邢露送信说明情况。邢二姐倒是心疼这个娘家弟弟,可惜终归是有心无力,她婆婆从上到下一把抓,她根本没钱。之后,邢霜想着天天要债的上门,对邢雪一个女孩子来说终归是不好,就将邢雪提前接到了自己手里的一个庄子上。自己也一起去了。 邢德全一个人面对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要债的,这两天天天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没有外援,邢德全两天内怎么可能还清? 还不清的话就得受罪,邢德全让一群壮汉一顿胖揍,鼻青脸肿。你以为事情到这就完了吗?并不。欠着四方馆的钱怎么可能是一顿揍就能替代的了的。在断手断脚的威胁下,邢德全选择了到赌场工作还债。 因着还有一天就要过年了,赌场必须在年前清空债务。有钱还钱,没钱就要身上的东西,看欠债多寡来算。总之,不能叫人觉得赌场的债还不清也是没关系的。当天晚上邢德全就跟着赌场的工作人员一块去要债去了。
第24页 然后,亲眼见证因着赌债,或是妻离子散,或是家庭破碎,父母抛弃、兄弟翻脸、被打断手脚甚至想不开自杀的。等再回去赌场交付一天的工作时候,邢德全的腿都软了,站在赌场门口迟迟不敢进去。这段时间的煎熬,这一天的折磨,终是摧垮了他的心理防线,在赌场门口腿软得压根走不动路,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那些惨兮兮的场景犹在眼前,教他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进赌场一步…… 另一边,邢霜提前就派人接邢雪去庄子上了,邢雪毕竟是小姨子,不好住在大房,有些瓜田李下之嫌。邢霜就想着和邢雪一起去庄子上住两天。第一次,出了大房的院子,去了贾母请安。 然后,邢霜在贾母处看到了红楼里的男主贾宝玉,正陪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玩耍。观其体型神态,黛玉无疑了。当然,这时候的林妹妹倒是看不出娇怯无力,倒是有股子天真烂漫的童趣。这是邢霜来了红楼之后和林妹妹的第一次的会面,竟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倒是邢霜没想到了。 因着邢夫人原身对着黛玉的态度本来就一般,邢霜倒是不好多做什么出格的,因此,不过在互相问候过后,就移开了视线。黛玉想着大舅母来找老太太许是有事,就拉着宝玉一起出去了。至此,邢霜和林妹妹的第一次会面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倒是叫邢霜有些个遗憾。 转过心思,邢霜将来意和贾母一说,贾母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心里很是不喜,觉得邢霜没有家族观念。以府里要忙着扫旧除尘、年关祭祀的准备之事情为由拒绝。选择性忘记了自己将府中管家主事之职给了王家姑侄两人,邢霜在府里不管事的事情。 又想人家念着你,又不给人好处助力,咋这么能耐呢你?邢霜才不惯着贾母呢,直接怼回去「这是要将掌家之责交还给我?」一句话,成功将贾母堵住了嘴,只得同意了。只强调只能住两天,二十九晚上定要回来。 于是,邢霜就陪着邢雪在庄子上住了两天。两人同吃同住,彼此倒是了解得多了些。 吉祥和如意嘴紧,倒是不会透露邢霜的事情,但是王善保家的就有意识地和邢雪透露邢霜之前的生活状态。什么大老爷混帐,贾母偏心,太太在府里毫无地位体面,还是几次意外伤身,才将府里下人威吓住,叫贾母重视了几分,把大老爷唬住了,有了体面,这才能够为三姑娘你的婚事出力。又吩咐大房的下人,倘若三姑娘问起邢霜在府里的事情,要据实以告。 邢雪自然也是没有相信王善保家的一面之词,对着下人明里暗里的打听,或是有意无意地听到些闲言碎语,闲聊,拼拼凑凑地就发现真是实情。再想着自己之前忽略的一些细节,进那府里也是没见过除了姐姐外的主子,按理来说是不该的,这说明姐姐的确不受重视。心里倒是有些五味杂陈。 为那些年自己心里的委屈,便是之前,多少还是有些不甘的。觉得一母同胞的姐妹,不过出生相差了年岁,姐姐却能嫁进那般富贵之极的人家,自己却如此艰难,心里不是不羡慕不嫉妒的。如今,知晓了这些内情,心里的那点不甘和嫉妒就彻底地没了。上天是不公的,所以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可是有时候上天又是公平的,给了你一项极好的条件,又会在另一方面找补回来。 这样想来,邢雪对自己找个士子,脚踏实地地陪着夫君一起努力挣出自己想要的生活,倒是更期待了。 王善保家的出了力自然得叫邢夫人知道,邢霜也知道她的想法,这是在为这前的事做弥补,也是为着体现自己的能力,叫邢霜别厌了她,还想做心腹期望得到邢霜重用的意思。邢霜倒也是乐见其成的,也就顺了她的意思。一是之前就答应过不追究了,再一直抓着不放也是没意思,二是王善保家的不说人品,但是确实是个有能力的。自己有那个本事叫她不敢跟自己再打马虎眼阳奉阴违,当然,该警告的也还是要说要做的。 在庄子上呆了几天,直到二十九晚上,邢霜才回府。 第十五章 腊月二十九,吃过早饭,邢霜亲自送小妹邢雪送回京郊的邢家宅子。 宅子还是从前的老宅子,青岩瓦房,地方敞亮。然而,走进内里,全不復当初的模样。墙面褪色,花木枯败,好些家具摆设全没了,只兄妹俩人住在这么个大宅子里面,显得空荡荡的,有些森冷…… 全不是邢霜记忆里的模样! 邢霜皱着眉头,环顾四周,不解地问小妹「宅子怎地败落成了这般模样?还有家里几个下人呢,怎么都没看见?」 邢雪面色羞红,有些难堪,「下人都叫小弟给发卖了,现在府里就我和小弟两人,没人打理,自然就越发破旧了。」 「卖掉了?不提别的,就是我一年送的便是发不了家,也该够吃用了。何至于要卖下人,你怎容得他这般荒唐行事?」 「不容得又如何?大姐不知道,因着我只比他大了几个时辰,哪里管得住他,二姐出嫁后,就再没人管得住他,还不是他想干啥干啥?」 邢雪哽咽了一下,心里越发委屈「别说破败了,房子都差点叫他卖了挥霍去,还是我苦留下来的。要不是他这般不成器,我的婚事便是难了些也不至于现在这般艰难?」话里很是有些怨气。 也是,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弟弟,谁能不怨?
第25页 邢霜也不是真不知道原因,不过是想看看有邢雪这么个姐姐管着,邢德全是怎么能出去到处瞎熘还沾染上赌博这么个坏毛病。原来是邢德全压根不听邢雪这个姐姐的管束。也是,一胎出生,不过相差个把时辰,这样的姐弟约束力想也知道不会有多大的约束力。 知道了原因,邢霜也就不纠结这个了,看着宅子里安静沉寂的样子,邢霜很是发愁。 这是一点儿过年的气氛也没有啊?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邢霜只得打发下人去看看城里还有哪家店铺这时候还开张的,不拘价格,该採买的採买,总得有个过年的样子。又给邢雪留下一百两的银子,以作备用。这才带着下人回荣国府了。 至于在府里没见着不省心的弟弟,姐妹二人谁也没放在心上。邢雪是习惯了,邢霜是知道内情不解释罢了。 等到邢德全晚上才回到邢府,伤痕累累,失魂落魄的,邢雪这才知道这两天的事情。也只是以为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盼着弟弟能引以为训改好罢了,也没想到里面有大姐邢霜的手笔。 邢家这个年是伴随着邢德全躺在床上度过的。 邢霜是在太阳落山前回到荣国府的。此时,荣国府已然是一派除旧迎新,喜气洋洋之象。 邢霜回到大房,梳洗一番,又去给贾母请安问好,也是变相地交代一声自己回来了的意思。 到了荣庆堂门口,被赖家的拦住了。说是老太太这两日休息的不好,有些伤神,要补觉,叫大太太稍等一会儿。 稍等一会儿是多久呢?还不是随着人家睡着的人说。这要是贾母一直不醒,自己这还是一直得站着等了?邢霜知道这是贾母为着之前自己的顶撞找后帐呢。 邢霜能惯着她? 「既然老太太不舒服,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扰老太太了,索性叫老太太多休息休息对身体才更好呢,」邢霜头一扭,直接掉头就走。 留下赖家的还在风中凌乱呢。怎么就能走了呢,不是应该要在门外站着等吗?等到老太太消了气,不久好了吗。怎么就能这么走了呢?这跟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不提荣庆堂内贾母如何生气,邢霜是悠哉悠哉地熘了。 到了年三十,一大清早,贾母身着品级大装,领着族里有诰命的夫人入宫朝贺。待回来后,又进宁国府内贾氏宗祠内祭祖。按照昭穆制度排位,跪拜神明祖宗。余者皆完,再向贾家地位最高的贾母行礼。受礼散钱后又是除夕晚宴,爆竹除岁,屠苏迎新,一夜喧闹。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五鼓时分,又是一番声势浩荡地入宫朝贺,而后继续宗祠祭祀,行李问好。之后,方可各自歇息。 邢霜回到大房,沐浴更衣后,刚打算歇下,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不是说了我要歇下了,别来打扰吗?」邢霜还以为是吉祥呢,背着身子解着身上的银红袄裙的扣子,头也没回。 扣子都解完了,身后还是没人说话,邢霜有些纳闷。脱下衣服,只着里衣,一回头,竟是贾赦。 邢霜皱眉看着贾赦,一副「你怎么来了」的样子,折腾了两天,不累啊? 殊不知贾赦也还冤枉呢!这才刚用过晚膳的时候,谁知道她要睡觉啊?不过,自己居然没发现,自家夫人还是挺好看的。这皮肤,白白嫩嫩水水灵灵的,跟豆腐似的,好想摸摸啊!大老爷眼睛直直地盯着邢霜的衣服领口处裸露的一块,一动不动。 邢霜瞧见了他那磕碜样,也不想搭理他,将里衣往上面拉了拉,盖住露出的那一块地儿。 好吧,看不见了,大老爷果断转移阵地,又往下面瞧。 邢霜顺着他的视线一瞧,顿时恼怒了,这个色坯子,这是看哪里呢?抄起床上的枕头就往大老爷头上砸。然后扯过床角叠好放着的披风,披上身,这回连披风上的带子都给繫上了。 被砸了,大老爷也不生气,反正不痛不痒的。不过,啥都看不见了,大老爷只得老实了。心里暗道可惜,可惜了…… 贾赦不出声,邢霜又想要睡觉了,她只好先开口问道「你不去抱着你的美人小妾们,来这干什么?」 大老爷甚是委屈,「我要是能抱她们,我还来找你干嘛?要不是你,我能不行了吗?不是这样,我能来找你吗?你说我来找你干嘛?」 但是,贾赦敢这么说吗? 不敢。 所以,他换了个说法,「你弟弟的事情解决了,估计他这辈子是都不想再去赌博了!」 「嗯」 「那个,这个事情我办的还行吧?」 「行」 「那我的身体是不是……」 「你的身体?你的身体怎么了?我瞧着你的身体挺好的啊,能吃能睡,吃嘛嘛香的」。邢霜这会儿子也知道他来干嘛的了。故而一直装傻充愣,就是不接他的话茬子。 不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可是叫大老爷自己说,他还真是难为情。再是混帐无赖,他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没一个愿意说自己不行的。 何况,他还没有证据,他敢说,邢霜就敢直接不认。这一直都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实。邢霜指着这个把着贾赦,叫他不敢胡作妄为,贾赦呢,也只能心甘情愿地被控制。 邢霜装傻充愣,大老爷也没法子。无奈之下,大老爷干起了老本行,耍无赖,朝着床上一躺,不动了。大有邢霜不给解了就不走的架势。
第26页 邢霜能怕他?她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直接将大老爷从床上扔下去,「砰」的一声,那叫一个响亮。大老爷的额头当时就肿了起来。 这回大老爷可是没喝酒,想找藉口都没有,就这么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死。一个大老爷们让个女人给骑到头上,还被揍了,大老爷这么个人都嫌弃丢人。得,这回是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邢霜也不想大年初一就闹腾出事情来,而且这两天一直早起又有各种礼节折腾得太累了。她今天特地早些回来休息,没想到贾赦会过来,还这么不经摔。 将人弄伤了,还怪人家不经摔,这可真是邢霜才能干出的事了。 两人难得这么同心,一致决定将事情隐下来。那么,贾赦今天就不能出邢霜的房门了。 刚好邢霜房里还有一张软塌,虽是短了点,好歹还能将就睡。所以就归了贾赦了。 本来,贾赦还想着和邢霜一起睡床的,反正他们是夫妻嘛!结果邢霜死活不同意。贾赦非常不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至于这么矫情吗? 可不是没睡过嘛。 然后大老爷退而求其次,想着他睡床,邢霜睡塌。床多舒服啊,又大又软的,而且他的伤毕竟是邢霜造成的不是? 想也知道不可能,邢霜怎么可能让给他呢?最后,在邢霜的武力镇压下,大老爷还是委屈兮兮地去睡软塌了。 王善保家的知道大老爷留宿在邢夫人房里了,就放心了。她到底是邢夫人的陪房,总是盼着邢夫人好的。 之前,她还担心夫人矫枉过正,对着大老爷放不下身段,这世道的女人啊,还是有男人在前面撑着才行。还趁机对着旁边的吉祥和如意提点了一句,女人嫁了人第一要紧的就是把住男人,再强势的女人都得如此。 吉祥和如意倒是不认同。如意只是低下头,继续忙活着手里给邢霜绣的手帕。吉祥实心眼,性子又执拗,就直接驳斥道「我就觉得咱们夫人现在这样挺好的,又悠闲又自在。」 王善保家的就笑了笑,「你们还小,以后就知道了。」 吉祥还想再争辩几句,如意抓住了她的衣角,拽了拽,然后吉祥微启的嘴巴就又合上了。王善保家的多利的眼,早瞧见了,也只作不见。只在心里暗暗嘆一句如意的心思细密罢了。 不说邢霜身边侍候的人什么想法,就是其他人也都各有思量。 之前就因着贾赦不出去鬼混,还给邢霜撑腰,送这送那的,就有传言说是大老爷浪子回头,叫邢霜这朵霸王花把住了。但是,因着大老爷这段时间一直睡书房,没留宿过邢霜房里,因而有人信也有人不信,觉得也可能是大老爷修身养性呢! 前几天,大老爷又开始出去吃酒了,不相信的人更多了,连王夫人都觉得贾赦肯定是憋不住又出去鬼混了。就说邢霜这么一个处处都不如她的人怎么可能过得比她好? 这下子,贾赦今晚留宿在邢霜房里了,想来明天以后的传言肯定很热闹了。 第十六章 年初二,一大清早,邢霜是被贾赦闹醒的。 不过卯时,贾赦就先醒了。 黄花梨制的塌再是名贵,耐不住它又窄又硬,对于大老爷这样的身板来说,睡着实在是一种煎熬。又因着邢霜平时是不留着下人守夜的,没有多余的被子,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叫人知道夫妇两还是分床睡。因此,大老爷只盖着邢霜「好心」分给他的一床薄被子。 然后,一夜之间,大老爷就华丽丽地伤风了。一把鼻涕一把的,喷嚏一声接着一声地打,好不狼狈的样子。 这还能睡? 反正塌是肯定不能睡了。 再看床上的邢霜睡得香甜的样子,大老爷心里顿时就不平衡了。 自己在这冻得瑟瑟发抖得,那边她倒是睡得香甜。大老爷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将自己的薄被子往床上挪,带着一身的寒意就蹭蹭蹭地就往床上去。上了床,大老爷还坏心地将冰冰凉的手往邢霜脸上放,被霜下意识地打偏后,犹不满足,又往下朝着脖子上移动。邢霜原本睡得正熟呢,让这么一冰,身子直打哆嗦,哪里还有不醒的道理? 眼睛睁开一看,就见贾赦那厮的手使劲儿地往自己脖子里放呢。身上穿着的一层里衣哪里挡得住大老爷的猪蹄子,和那带来的一身寒意。 眼见着成功将邢霜也搅得睡不着了,大老爷就开心了,笑得一脸得意,很是欠揍的模样。这么想了,邢霜也就这么做了,直接将将将爬上床的大老爷一脚又给踹了下去。 大老爷不防,教邢霜给踢了个结实,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那窘迫样,真是画面太美,不敢看系列了。 行吧,这下子是都不用睡了。 虽是过了年,天气依然没有转暖的迹象。被闹醒,睡是睡不着了,只是邢霜空有一身的起床气 ,却没有起床的勇气。依然在床上赖着。 大老爷恨恨地瞧着躺在床上的邢霜,敢怒不敢言,眼泪鼻涕地,说不出的磕碜,就这么折腾到了天亮。 折腾地大老爷都快没脾气了,然后该请大夫的请大夫,该吃药的吃药。 额头倒是没有大碍,几天就可以消肿了。不过,这不是还染了风寒了吗?又是热鸡蛋滚着,茶水伺候着。温了就换热的,热的就换凉的,王善宝家的带着吉祥、如意等几个人将贾赦伺候的那叫一个精细,唯恐叫大老爷不满意。贾赦会意,也就故意地作,折腾地邢霜身边的下人人仰马翻的。
第27页 这不是不能也不敢折腾邢霜吗?人就可着劲地折腾她的心腹下人,好像这样也是一种变相地欺负邢霜,能叫他心里头过把欺负邢霜的瘾似的。这齣息劲儿,邢霜都懒得搭理他。 大清早的就请了大夫过府,又没隐着瞒着的,那么该知道的自然就都知道了。头一个,贾母是必然要问询的,之前邢霜作的妖怕是叫她印象深刻了,是以现在都得时时防备着。这不,才刚看完诊,贾母就打发人来瞧了,来得还是贾母身边的老人赖嬷嬷。 因着年前的事,叫赖家的不敢小觑这位好似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夫人,因此,话就说得极为客气。说是贾母听说府里请了大夫上门,知道是邢霜这边的事情,就很是担忧,想叫邢霜过去仔细说说话,也好宽慰一二。 邢霜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又见着贾母匆匆地带着早早去给她请安的王夫人一道来了。赖嬷嬷就顺势地退到了贾母的身后。 贾母吩咐赖嬷嬷之后,心里就后悔了。想着邢霜现在这个臭脾气,万一再将事情弄糟了,或是邢霜不给面子,都不是自己想见到了。就带着王夫人一起来了。 待知道这是染了风寒了,贾母就显着一脸古怪的神色,王夫人也是一样。这早不风寒,晚不风寒的,书房睡了那么些天都没沾上,这来了邢霜这儿才一晚上,这就染上风寒了?这晚上都干嘛了啊?就见着贾母面对着邢霜,嘴巴张了又合上,合上又微微抿着,憋不住,还是想说。 然后,贾母转过身子,朝着里间的贾赦去了,张口就道「这又是灌了几杯猫尿,这么冷的天,教你也能这么胡闹呢?身子也不要了吗?」终归是亲儿子,再是偏心小儿子,也不是真就能看着大儿子糟蹋身子而不闻不问的。风寒可是一不小心都是可以要人命的东西。 噼头盖脸地就训了贾赦一顿,转过头,还得面对邢霜。对于这么个人,贾母是真没能耐也不想再招惹了。内宅的女人,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有什么演不来的呢? 人家就能对着邢霜温和地叫邢霜好好管着贾赦,别叫他荒唐太过了。叮嘱一番后,就回去了。这才年初二呢,正月不出,府里且有得忙呢! 贾赦被贾母调教的还少?早练就了一项技能,说啥都听着,过耳不过脑,一味地敷衍着就对了。根本都没想过荒唐不荒唐的? 邢霜就很纳闷,不就是染了场风寒吗?这跟「荒唐太过」有个什么关系,叫邢霜颇为不解。 本着不明白就要问的原则,邢霜就向着屋里留下的四个人中的唯一一个清醒的下了手。 王善保家的先是瞧了瞧邢霜的脸色,确定邢霜是真的是不明白而不是故意装作不懂后,就趴在邢霜耳边小声地解释了几句。 邢霜起先还不为何要避着吉祥和如意说话呢,叫王善保家的解释了这才明白,邢霜连床都没叫贾赦睡,哪里能想到贾母说得这个呢? 一时间,她都有些替贾赦感到委屈。毕竟,大老爷这方面是真冤枉,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从年初二开始,荣国府就进入了正式的对外交际的阶段。互相请吃年酒,宴客和被宴客。 这也不是个容易的事。要提前排好日子,免得和别人家的日子互相撞了,显得不诚。日子定下后再下帖子,先请谁后请谁,什么样的人家安排什么样的座次,以及安排和身份地位对等的宴席等等,这都是必须要注意的事情。 这个时候,也就到了凤姐显本事的时候了。她也是个真有才干的人,甭管是不是操劳,反正一顿风风火火的上下安排,人家就是把这一摊子叫邢霜看来乱七八糟的麻烦事给安排的妥妥帖帖的。便是有一星两点的疏漏,又叫人家亲姑姑给补上了。毕竟人家才刚嫁过来的第二个年头,还年轻的很,可以理解嘛! 反正,府里头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宴席上面吃酒的聊天的,宴席下面唱戏的、说书的、戏班子的杂耍什么的,各种声音交错其中,真真是不得不嘆一句富贵人家。 这个时候,各个夫人太太的交际圈,就很是能显出她们的身份背景体面了。四大家族,四王八公,同气连枝,那么身处其中的诰命夫人自然也是要乘着这个时候彼此联繫感情。就是荣国府的小辈们也是可以在这段时间出来见客以及作陪和她们同龄的小姐妹,这也是她们难得的体验了。 邢霜能有什么交际圈呢?不说之前的邢夫人个性真的很不讨喜,便是邢霜的出身背景以及继室的身份,哪个能叫四王八公的诰命看得上?更不用说次一等的四大家族的夫人们了。倒是上次被请来的那些左都御史夫人那一档的倒是对邢霜怀抱善意,只是这样的人家偏又是和荣国府不睦的,看热闹倒也罢了,这种亲友联繫感情性质的宴会自然是不会来的。 因此,邢霜在来的这些自命不凡的诰命夫人当中,就显得有些尴尬,虽然邢霜自己并不这么感觉。教邢霜看来,自己是名正言顺的贾家大房的当家夫人。换了门上那块牌匾,这就是自己家,站在自己家里,还敢看不上自己? 不过是邢霜懒得周旋在这群人中罢了,整天吵吵闹闹的也没什么意思。在贾母施恩,王夫人得意,王熙凤骄傲中,邢夫人又施施然地缩回了大房的院子,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还有一人与邢霜类似待遇的就是林妹妹了。 今年是林妹妹来贾府的第一年,还处于母孝当中。又是客居,这样的日子是不便出现于人前的。见着贾府到处都是言笑晏晏,喜气洋洋之象,黛玉又是敏感多思的性子,想着母亲在时,自家府里也是这么欢快热闹的,自家和弟弟每日常伴父母膝下,何等的快乐。如今,弟弟母亲相继离去,父亲也远在扬州,叫自己在这府里做客,孤零零地……
第28页 虽有宝玉每日宴会回来赔笑逗乐,仍是不展欢颜。看着别人的热闹,更为想念父亲了。林妹妹自来便是喜怒行于色,不加掩饰的。对着宝玉这个熟悉的,就更是如此了。 难怪府里人常说林姑娘小小年纪倒是个脾气怪异的,王夫人更是一看贾宝玉这个作态就气得牙根痒痒。别说是不得自己喜欢的小姑子生的女儿,就是换了自己的亲侄女宝钗,若宝玉整天围着宝钗转悠,为着宝钗伏低做小赔礼道歉的,王夫人也是不会乐意的。这也是自古婆媳关系就是难解的难题的原因,就没有一个做母亲的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另一个女人面前低头做小的没出息的样子无动于衷的。 因此,王夫人见着宝玉每天宴会回来,拿着好玩的好吃的哄着黛玉,做小伏低,就气得不行。 这样的林妹妹能招王夫人待见? 第十七章 那自然是不会的。 王夫人在府里的地位那就是当家太太一般,轻易就能左右这群下人们的「前程」。如此一来,王夫人的态度自然就是府里的风向标,她不喜欢黛玉,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对着黛玉自然也是多有慢待。 这日,邢霜坐在窗前,看着自己叫吉祥的弟弟福贵带进来的画本子,正瞧得津津有味呢,吉祥端着当归红枣乌鸡汤就气沖沖地走了进来,如意在后面紧赶慢赶地,口里连连叫唤,「慢些,慢些,别把给太太的汤给撒了」。 邢霜放下手里的书,就道「呦,这么大的怒火,这是谁惹着咱们的吉祥姐姐了?」 对着自己人,邢霜向来是没什么架子的,这样的玩笑话更是张口就来。 「太太—」吉祥跺跺脚,对着邢霜的时不时地打趣她这个事情表达了些不乐意,也就不再理会邢霜的调笑了。转而解释了下刚才的事情。原来是吉祥去厨房取吃食的时候,正巧碰上了黛玉身边的丫鬟雪雁。 「太太,您是没看见,那柳嫂子的态度有多嚣张,连林姑娘要的江米粥都给扣了,直说府里今日宴客,厨房人手紧缺,要先紧着府里的客人们,叫林姑娘等着。」吉祥撇撇嘴巴,「难道林姑娘就不是客人了?」 可不就是这样,邢霜听了吉祥的话在心里想着,觉得林家的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可不有意思嘛!这话叫不同的人解读起来,意思也不一样。叫黛玉听来,这就是在嫌弃自己在这府里住得久了,对着自己连该对客人的礼待也没了。可是你要是为着这个处罚了林嫂子,人家也可以解释为这是将林姑娘不当外人,自来都是先紧着客人的,所以自己才叫林姑娘等着的。不说林嫂子的错处,反而要说林姑娘小性呢! 所以说,这话说得有意思,这人也是个能耐人。既对着府里的二太太表了真心,又能叫人挑不出错处。 最叫吉祥看不惯的就是,她之前取食盒的时候,分明就瞧见了有个灶上还暖着个锅子,听守着灶火的婆子说,那是林嫂子给在二太太房里做二等丫头的小姑子煨的汤。 这叫什么事,正经的主子不尽心侍候着,反倒是上赶着讨好一个丫头。吉祥这种一根筋的性子自然看不过眼。偏她又不是正经的林姑娘身边侍候的。这才气鼓鼓地拎着食盒回来呢。 邢霜对着林妹妹一直都有好感,黛玉也是红楼众多女儿中最叫邢霜怜惜的一位,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倒是也愿意给林妹妹搭把手,叫她能在这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贾府过得轻快些。 因此,邢霜就叫王善保家的去厨房走了一趟。 王善保家的刚走到门口,就见柳嫂子早早地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在门口候着了。一见着王善保家的面,就亲热的拉着人的手「今儿怎得劳动了老嫂子的大驾?可是大太太想要点些什么?下次只管叫底下人来说就是,保管给你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很不必你亲自过来跑一趟的。」 柳家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王善保家的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她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如今府里大太太的风头正盛呢,自己可不敢对上。想了下最近大太太那边来人自己可没有为难过或是讨要好处,这一出是怎么来的? 「听说厨房里头人手不足,府里的主子都得让着些宴会上的客人,大太太叫我来问问,可是这样?」柳家的还没想明白呢,就听王善保家的开口了。 柳家的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回答道「这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的吩咐,说是厨上的东西若是有什么来不及的,自家人无所谓早些晚些的,就先紧着些客人。」然后,柳家的似是觉得有了些底气,挺了挺腰杆子,「我这也是依着府里头两位主子的吩咐办事的,想来老嫂子也是能理解的吧?」 「我理解不理解你没用,重要的是大太太不理解你,那我也只能不理解你了」王善保家的心里想道,面上却是极严肃的样子。 「大太太听说了厨房缺人手的事情,就叫我来问问,若真是这样,大太太说她倒是可以帮忙安排一些子人来厨房帮忙」。 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要往厨房安人的事情。这要叫二太太知道是从自己这儿起的口子叫大太太抓住了,分了她的权利,自己得吃多大的排头?这事不能干。 柳家的就笑得更加热情了,「这是哪个下人传的混帐话,这是胡说八道呢,没有的事情。厨房的事情人手足够,忙得过来,今天不过是一个做工的弄错了林姑娘的吃食,这才叫人误会了。现在灶上正在炖着给林姑娘的吃食呢。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第29页 王善保家的就点头,「这样啊,那我就去回大太太了。大太太跟我交代了,若是缺人,只管跟她说,她保管安排的人能将这灶上的人和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那这样,就更不敢叫你知道了。你安排来的人将这厨房的事安排明白了,还要我干嘛?没了价值,就没了重用,那我还有什么好处可以拿? 两人之间说着话,打着机锋,你来我往的这么几回,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就散了。 然后,王善保家的还在半路上呢,那边,特意关注着事情进展的吉祥听着就传来消息说,林姑娘要的东西都送过去了。林嫂子亲自带着灶上的一个小丫头送去的,听说是那丫头出的错,才叫林姑娘受了委屈,说是带着去给林姑娘赔罪呢! 邢霜听到了,也不过一笑而过。 一听就知道,这么个小丫头,也不过和当初的吉祥和如意一样,都是没根基或是没眼色的,叫人拿来顶缸的罢了。 倒是,黛玉那边先来了人。来的是雪雁,吉祥带着她去见邢霜。 王善保家的刚去了厨房,东西就送了来。何况,王善保家的说的话也没背着人,厨房的好些人还有些去取东西的人多着呢,因此,黛玉就知道了这是大舅妈在帮忙呢。心里很是感激,就叫雪雁来谢谢邢霜。她这两天又咳嗽了,倒是不好出来见风,只说等好了以后,亲自来谢过舅母。 邢霜倒也没想要黛玉的感激,嘱咐雪雁说,叫黛玉只管好好养病,其它的别多想了。这是亲舅舅家,只管理直气壮地住着。有不听话的下人,若是不好调教,也只管回她来,她虽不管家,处理个把奴才的权利还是有的。 一番话把个雪雁说得是感动不已,回去后雪雁又转述黛玉,林妹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想着大舅母虽然平素对自己很是平淡,心里还是很疼自己的,关键时候能够挺身而出给自己做主。倒是自己错待了人家对自己的好意,只当人家是没将自己放在心上,平日也少有走动,一时倒是起了亲近邢霜的心思。 这却是邢霜没有想到的了。 第十八章 到了正月初八,天气回暖,黛玉的咳疾终于转好。然后,第一时间就来了邢霜这边。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黛玉歇过午晌后,乘着轿子,带着雪雁,就过来了。留着紫鹃在屋里看顾。未及大房院落,早有人瞧见了赶紧地来通报邢霜了。邢霜不曾想黛玉来得如此之快,还有些错然,但是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布置一番,想着叫黛玉玩得舒心一些。 待黛玉携着雪雁到了仪门处,下轿,早早地就有婆子在门口守着,也不需再通报,径直被人领着前往邢霜处。穿过小巧别致的游廊厢房,进入正室,邢霜吩咐如意重沏的一壶花茶也好了。 如意按照邢霜的吩咐,撤下了邢霜喜欢的大红袍,换上了新调制的菊花罗汉茶。将低温烘烤过的罗汉果加水浸泡,一刻钟后,放入朵瓣饱满的菊花,一起煮沸。迅速温茶一次,重新倒入开水,晾温后,添加两片新鲜柠檬,些许冰糖。便完成了。 这是邢霜按照自己的记忆,又叫如意反覆试验,才烹制出叫邢霜满意的口味。盖因这茶对着咳嗽很是有些效果,邢霜这才吩咐如意给黛玉上这个茶。 黛玉进门以后,先是给大舅母邢霜请安问好。邢霜瞧着黛玉脸颊潮红、气喘吁吁的样子,间或几声咳嗽传来,便知黛玉确实有不足之症。便赶紧让她坐下休息会儿。又倒了杯茶顺手递了过去,压一压她的咳嗽。 黛玉接过,一瞧,朵朵菊花在水中舒展开,好似小绒球一般,层层叠叠地,黄的花儿,趁着红色的茶水,说不出的好看。放入口中微呷一口,菊花的淡雅配上罗汉果的甜香,黛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大舅母,这是什么茶,从前竟是未吃过?」 「这是菊花罗汉茶,清热去火,疏散风热,用了对身体是极好的……」 两人就着罗汉茶谈它的好处,制备工艺一路聊了下去。再顺着往下又聊起了其它的一下茶水,总归是没冷场,却也叫邢霜很是感嘆了一把黛玉的学识渊博。 说茶,说说功效和制作也就罢了,还能说到茶叶炮制的方法,此茶的来处,有何故事古书典籍记载,前人形容的诗句。天知道,邢霜是将话题差了又差,这才将这个通读诗书的小才女给打发掉。 不过才七岁的孩子,怎么这般厉害?自己寻常不过是看些画本子,哪里知道这些个东西?和黛玉畅聊的时候,时不时就感觉自己要完…… 盖因黛玉本就喜好诗书,林如海又将其充做男儿教养。三岁便由其父启蒙,后又请了老师单独教导,各类诗书均有涉猎。 黛玉倒是觉得和大舅母聊天很有意思。虽然不会引据经典,但是内容却很是新颖有趣,有时候,又好像小事中透着大智慧,教林黛玉越加好奇,很喜欢和邢霜聊天。 桌子上上着点心茶水,一小碟子糖蒸酥酪、一盘子梅花香饼,配着香甜的罗汉茶,吃着、喝着、聊着…… 半下午的时光就这么消磨过去了,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因着府里最近一直都有宴饮,因此,邢霜都是从厨房领了份例,单独在大房用的。而黛玉也是因着重孝在身,不便见外客,故而也是自己用膳的。于是,邢霜索性吩咐吉祥带着雪雁将自己和黛玉的晚膳份例一起取来,两人一道用饭,也有个伴。
第30页 吉祥带着雪雁去取晚膳的时候,雪雁就见着柳嫂子对着吉祥就很客气,一口一个吉祥姑娘或是吉祥姐姐的,半点不敢为难或是推诿。全然不是平日对着自己时候的高傲模样,甚至连吉祥没有给赏钱也没有丝毫的不高兴,至少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雪雁心里一时就有些思量。 待听到吉祥说要将林姑娘的份例一道领走时候,柳家的还愣了下。然后想到前天邢霜让王善保家的当着厨房上下那么些人给自己带的话,心里就有些明了,「大太太这是在给林姑娘撑腰呢!」 柳家的又将黛玉的份例打包好,交给吉祥,送着吉祥和雪雁到门口,见着两人越走越远,心里还想着「以后,得对着林姑娘客气些了。府里的主子别苗头,可千万别城门失火,殃及到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身上。」 是了,柳家的只把邢霜对黛玉的袒护归根到和王夫人别苗头身上去了。谁叫邢霜从前黛玉刚来贾府的时候对着黛玉不冷不热的呢?偏之前王夫人又抢了她管家理事的权利,从前不做理会只当是没有能耐。如今,有地位了,有体面了,自然就想找后帐。故而以黛玉为幌子,故意和王夫人对着干。 不止柳家的这么想,贾母也是如此。贾母淫浸内宅这么些年,府里又有什么事能真正逃过她的耳目?那么,黛玉在府里受的一些委屈她知不知道呢? 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在她看来,黛玉毕竟是客居的身份,若是为着黛玉惩处下人,只会把黛玉推入一个更加尴尬的处境而已。况且,她心里却也不是不盼着这些为难的事情能够磨鍊黛玉,盼望黛玉能够自己化解这些为难,真正扎根在贾府。 贾母疼不疼爱黛玉呢?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女儿的血脉,自然也是疼爱的。她也知道王氏为难黛玉,只当是王氏从前和贾敏不好牵连黛玉的缘故,她不好出面。那么,索性就当是磨鍊她了,在她看来这也是一种疼爱。但是,现在有人护着黛玉了,还是亲舅母这样便利的身份,能叫黛玉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在府里住着,自然也是极好的。因此,为着这个,她倒是也乐意多给邢霜几份体面。 邢霜不知,便是知道了也不在意就是了。 邢霜这会儿子正和黛玉一道用晚膳呢。两个人四荤四素,两道汤。虾鱼笋蕨兜、火腿炖肘子、鲜笋炒火腿、酒酿清蒸鸭、茄汁焗黄豆、滷水豆腐、白玉萝蔔片、银丝烩、珍珠翡翠白玉汤、枸杞红枣乌鸡汤,也是很丰盛了。 对着黛玉,邢霜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着,一边招唿黛玉。黛玉端坐一旁,一箸挟一小口,吃得极为文雅。邢霜就在一旁品评菜品。边吃边数着哪道菜哪里做的好哪里做的不好,什么肘子炖的很是软烂,鱼虾很鲜美,萝蔔清脆爽口,红枣乌鸡汤又是美味又是滋补的…… 黛玉平时不过半碗的饭,今日吃了整整一碗,深觉菜品仿佛更美味了,香味醇厚,酥软可口。而且吃得更有趣味,全然不似在荣庆堂时候一大桌菜品人手布置时候的拘谨。 两人吃得都很欢乐。 第十九章 用完晚膳,黛玉就告辞了。 在回荣庆堂的路上,雪雁还在黛玉耳边叽叽喳喳地念叨着,一会儿说吉祥姐姐可真威风,一会儿又说大太太这儿待着舒服,一会儿话题就又拐到了她今天跟吉祥姐姐一道吃的那道点心好吃,整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性子还跳脱得很呢! 不过,黛玉在邢霜那儿待的一下午也确实很舒服就是了。 不单单是伺候的下人对着自己恭敬有礼,茶水、点心不断,还考虑到自己的饮食习惯和身体情况,上的点心都是南边的精緻小食,软糯可口。黛玉多敏感的心思,一早就察觉到了! 黛玉记着大舅母寻常是喜欢重口味些的,不止是是点心爱吃咸口的,便是菜品也是一样要重盐重辣的。可是今天自己吃的可不是贾府灶上惯常的味道,想来是大舅母吩咐人跟灶上的人打了个招唿了吧。这叫黛玉觉得异常暖心,因此,今天用膳时候特意多吃了点,虽然饭菜也的确可口就是了,便是和大舅母两人之间用膳的气氛那也是不同的,是叫她觉得有趣的、随性的! 因此,接下来的几日,黛玉有空就去邢霜处,聊天谈心、一起用膳。 或是黛玉畅谈诗书,思念慈父,或是邢霜白话故事,晓喻俗礼…… 便是没什么话可说,两人一道用饭,品评美食,倒也是不错的饭搭子!邢霜觉得黛玉的言谈举止赏心悦目,黛玉觉得大舅母态度随和,没有长辈的架子。 两人的相处模式倒是有些奇怪地和谐。 邢霜黛玉两人是和乐了,大老爷最近却有些烦躁。 之前因着年初一在邢霜屋里闹的事情,叫他起了和邢霜较劲的念头。因此,邢霜越是不想叫他留在她房里,他就越是想和邢霜对着干。藉口风寒未愈,身子未养好,邢霜要负责云云,硬是赖在邢霜处。哪怕邢霜武力镇压,大老爷愣是忍住了,坚决不搬走。把个邢霜烦的不行,对着贾赦就黑着脸,皱着眉,坚决不给他一丝好脸色看。 因着这个叫大老爷发现了邢霜的软肋。察觉到邢霜现在似乎极为不喜欢自己宿在她房里,大老爷仿佛盖特到了新技能,可劲儿地作,支使下人将他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往邢霜屋里挪。 衣柜要占半边,常用的茶具摆上,不让睡床,可以,人直接将邢霜屋里的软塌给撤了了,换上库房里特意挑的大傢伙,较之一般的塌笨重了些也无所谓,反正睡在上面身体是不会憋屈了。至于不够软,不够舒服,软和厚实的皮子褥子一层层地往上面铺陈,愣是叫他在邢霜房里扎下根了。
第31页 撵也撵不走。 住是住不到一张床上了,可是吃总得一起吧!这么多的下人看着,总不能弄个分桌而食吧。可是整天对着这么个厚脸皮的人,还皮糙肉厚抗揍的人吃饭,影响胃口,叫邢霜有些个不爽。邢霜不爽了,贾赦就觉得得意,觉得自己终于胜了邢霜一筹。觉得这方法能用,就这么整天赖着邢霜,许是将她缠的烦了,一激动就直接给自己解了身上的毛病也说不定。因此,缠着邢霜越发紧了…… 然而,最近,因着黛玉频频上门拜访,教贾赦的策略失了效果。便是亲舅舅,也是不好一直待在一处的。 然后,贾赦就发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闲了下来,倒是有些无所适从。 从前爱去的风月之所好些天都没去了,交的那些个酒肉朋友推了几次约后渐渐也都不上门了,有什么活动也没人想着叫人来通知他一声了…… 尤其是见着邢霜有了黛玉相陪后,两人吃得好玩得好,心里就有些郁闷。然后,就又老毛病復发了,出去浪了。也不敢去什么风月之所,只茶馆酒楼这些地方,喝茶听曲儿。 到了晚上,也不回去,随意找个地儿歇歇,第二天再继续浪。一连着好几天,邢霜仍是没叫人找来。刚开始贾赦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怕邢霜叫人去找他,损了他大老爷的威严。想着邢霜的态度又觉得她现在怕是巴不得自己不回去呢?果然,邢霜一直没派人出去找他,他又莫名地有些烦躁甚至是惶恐,玩得便有些不如以往痛快。 终究还是没等着人来找,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藉口,什么元宵到了,府里又得宴饮,自己得待客陪客什么的,自己又鸟悄地回去了。 当然,贾府也确实是在元宵这日热闹了一场,这却是贾府的传统了。至此,贾府的年便算是过完了。 然后,元宵后第二天,就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 凤姐儿险些小产了。 原本,凤姐儿这个年是过得很意气风发的。 这一年多的功夫没有白下,成功讨得了贾母的喜欢,从姑妈手中接过掌家,姑姑也是乐呵呵地将中馈给了她,没有留恋权利,给自己使绊子,果然这是亲姑姑。便是之前的邢夫人有着婆婆这层天然的屏障优势也不能从她手中讨得便宜,因为有老太太给她撑腰。 凤姐觉得自己的日子真不错,夫君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正是新婚燕尔,感情甚笃之时,老太太宠着,姑姑帮衬着,继室婆婆无子,没有体面,拿捏不得自己,自己又是袭爵长房的嫡长媳妇,未来可期。这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挑的好人家好日子。 自然是得意非常的。然后,元宵后年节就算过完了,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风光,又对比邢霜这段时间一直缩在大房院子中方寸之地,就打着上门请安的幌子,去显摆显摆自己。 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去给邢霜请安了。 也是赶巧,乐极生悲,直接在给邢霜请安的档口就晕过去了。得知消息的贾母王夫人等人知道凤姐是在邢霜处出了事,还道是邢霜又给了凤姐儿难看之类的,致使凤姐儿晕厥,到了邢霜处,对着邢霜的脸色都很难堪。便是贾府知道些情况的下人也只当是婆婆整治儿媳妇的手段呢! 不过,这也直接验证了凤姐儿平时对着贾母下的苦功夫也没白费。这不,一听说凤姐晕了过去,贾母都想不起之前的一些顾忌了,赶紧地就叫贾琏拿了府里的帖子去请太医。好在,也没叫贾母尴尬,这回请来的是孙太医。 一诊脉,断出是凤姐怀孕了。 这才知道凤姐儿是这段时间年节忙碌劳,偏生她又好强,不肯认累服输,累得狠了,故而才晕厥险致小产。好在年轻,身体底子好,这才保住了胎。今天,只要好生静养,也是能养得过来,不会有什么大的妨碍。 听到太医的话,屋里的众人脸色就都有些讪讪的。只是,都是内宅好手,都会演戏的主,一时间就又夸起了邢霜,贾母说「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断断做不成苛责儿媳妇的事情的」。王夫人补充道「凤丫头也是多亏了在你这儿,及时发现了,也是嫂子你有心了」明明就是感谢的话,偏就有些不对味道。 邢霜也不做理会,只默默想着王熙凤肚子里的该是刘姥姥给起名的「巧姐」了吧。 第二十章 作为当事人的凤姐,躺着床上,惨白着脸,心里却是松快的。 这是她嫁进荣国府的第二年,主管中馈的第一年。即便是没能握着库房的钥匙,大事依然要报备贾母和姑母做主,也没放在心上。想着这不是自己刚掌家嘛,老太太和姑母不放心也是有的,想来之后见着自己的本事了,自己该能真正掌权,显现自己的威风。 嫁进荣国府后,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叫她觉得还差了点的,也就是子嗣了。如今,连这点子心愿也满足了。 如今,她算是彻底放下心了。至于,太医说的胎像不好,人家半点都没放在心上,她素来知道这些太医或者大夫这类人总是喜欢夸大其词的。 因此,诊完脉后凤姐就在贾琏的搀扶下回去了。 邢霜在身后,远远地瞧着,贾琏笑得咧开了嘴,在凤姐身旁搀扶着凤姐的胳膊,每一步都要低头看看地上是否有石子之类的障碍物,口里不住地说着「小心小心」之类的话,紧张地不行地样子。反倒是凤姐儿,除了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欣喜、得意之外,倒是显得随意多了。
第32页 众人一走,王善保家的就进来了。道是郑娘子来了,说是府上的二太太叫过来的,之前有几个丫鬟的卖身契找不着了,叫邢霜给退回去了,当时给了难堪,这不叫郑娘子来补上例来了。 郑娘子啊,邢霜记忆里是有的。正巧自己用得上呢,既是来了,就叫进来呗。 然后,就见一个三十五岁上下长相精明的女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尾巴。 进门了,就堆起一脸的笑,福了福身,「给太太请安了,祝太太身体康健,笑口常开」,身后的十五六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紧跟着请安祝词。看得出,规矩调教地都不错。 邢霜瞧着不错,就决定趁机挑几个好的,反正也是公中出银子,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循例,邢霜应该有四个一等大丫头,八个二等的,小丫头若干。邢霜也不耐烦院子里那么些人,就打算只将一等二等的补齐了,其余的原先院子里的也就够了。然后,因着原先的娇红娇柔两个大丫头对着自己的吩咐总是执行不到位,又是个偷奸耍滑的,就叫自己上次清理院子时候打发了,现在只要再补上两个一等的,两个二等的,也就行了。 邢霜吩咐将有手艺的和没有手艺的分作两边,比如会些厨艺、刺绣、制衣、算帐便是识字的会照顾花草的的都行。然后再从这些人中找那眼神清明干净的选,或是面相忠厚老实的挑选。便是这样邢霜也不会一开始就付以信任,不见还有袭人那样的扮着一张老实人的面相骗人的嘛! 邢霜挑完以后也没有将她们分等,且让她们先歷练一段时间好好看看能力品行之后再安排具体职务。 因着邢霜屋里一般只留吉祥、如意,有时王善保家的也会进来,不怎么直接接触底下的下人,寻常有事吩咐都是打发陪房王善保家的或是之前被自己提上大丫头份额的吉祥和如意。因此,挑选完之后,惯例地训了训话后,邢霜就将挑出的四个丫头放给了她们三个来调教。 当然,这次府里的帐目一经结算了之后,王夫人就将邢霜挑的几个的卖身契给送来了,打脸的事情一次就够了,王夫人是不会再给邢霜机会再发难了的。 邢霜顺带着又挑了两个小丫头,这两个是自己付的银子。因着这次随着郑娘子来的只有小丫头,就又吩咐王善保家的去牙行买了个力气大些能洗洗涮涮的婆子,将三人收拾妥当后给邢雪送去。这是上次去了邢家宅子以后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间。这次,倒是刚好一道解决了。 而且,这几个下人名义上是借给邢雪使用的,实际上叫王善保家的将三个人的身契私下偷偷给了邢雪。没办法,有邢德全那么个弟弟在,邢霜是既怕邢雪没有卖身契使唤不动那几个人,又怕给了卖身契再叫邢德全给卖了换银子使。因此,邢霜也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了。 谁叫她是出了门的姑奶奶,是不能多管娘家人的事情的。私下也就罢了,光明正大地上门插手那肯定是不行的。偏邢雪和邢德全的出身只差了几个时辰,对着邢德全这么个不管不顾的人没什么威慑力。 等王善保家的去邢家宅子送了人回来后,邢霜仔细地听她说了说那宅子里的近况。 刚开始是邢雪托王善保家的给邢霜问好,知道姐姐的心意,她心受了。邢霜心里听着这话就觉得很舒服,做了好的事情叫人领情总是件让人心里愉悦的事情,邢霜从没什么做好事不求回报无欲无求的那种高尚的情操。便是真的不求回报,或者是你没有能力回报,那也要你能领情,叫她觉得这个忙她是乐意帮的,是有意义的。 对着邢雪如此,对着黛玉也是一样的。若是帮了黛玉,黛玉不知感恩,或者是黛玉对着邢霜也是整日瞧她不起的样子,邢霜也不会对着黛玉劳心劳力的。当然,说黛玉对着邢霜看不上,这也是不可能的。本身邢霜就是因着林妹妹的品行起了伸把手的心思,也是在和黛玉的接触过程中,觉得和黛玉说得来,相处愉悦,这才真正地为林妹妹思虑周全。虽然和黛玉聊天时候,邢霜总是觉得这天要被聊死。每次聊完邢霜都有种要发愤苦读,做个胸有丘壑的才女,再不教自己被个孩子给问住了。 对于帮助白眼狼,邢霜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的。 待听到王善保家的转述邢德全如今身体已无大碍,也不再出去赌钱,只是整日游手好闲,宅在府里。这不,王善保家的去的时候,他听说姐姐送了几个下人过去,起先还很高兴,言及宅子里就他和姐姐两人,用不了这许多,留一个婆子也就够了对着两个小丫头也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很有些待价而沽的样子。待听到说这几个人只是来义务帮忙打杂的,脸色刷地一下地撂了下来,直接回房了。邢霜也不在意,反正人就是那么个人,自己也早就知道,不是烦他闹腾,谁又耐烦管他呢? 只是听到邢雪提及,远在姑苏的大堂兄来信,说是生活艰难,信里字里行间有些想要来京城投奔她们的意思,邢霜陷入了沉思。 邢霜父亲老家是姑苏的,也只是科举入仕后才来的京城,祖父母随大伯父在姑苏老家生活。大伯父家有一子名忠。因着邢霜父亲当了官的缘故,便是祖父母和大伯父一家在姑苏日子也过得不错。后来祖父母和父亲相继去世,大堂兄父母年事已高,仙逝了,姑苏的大堂兄家日子也艰难了起来。
第33页 信是带给邢家老宅的,但是大堂兄未尝没有奔着自己来的意思,不过是因着是隔了房的堂兄,还有信件也不好带入荣国府罢了。 当然,邢雪自从之前在庄子上了解到姐姐处境后,就很能够理解邢霜了。何况远在姑苏老家,便是亲堂兄,未曾见过面,只是每年一封问候信件维繫往来,说起感情多么深厚也是不可能的。因此,邢雪表明自己的态度,都听姐姐的,并不为难邢霜,堂兄和姐姐之前自然是向着姐姐的。 邢霜仔细思索了一番,倒是对着大堂兄这个决定并不反对。之前,对着邢德全的事情就叫邢霜感觉缺人手,自己在外头没什么可用的人,做事不便。既要撑得住,又要信得过,这就不是简单的用下人就行了的。 因此,邢雪这边一说起这个大堂兄,邢霜就觉得这是刚起了瞌睡就来了枕头,这不是正合适的人嘛!就让王善保家的再跑一趟,联繫邢雪,让她回信说很是想念大堂兄,对着大堂兄一家来京城发展很是欢迎,就是自己这边也是能帮衬一下的。 又吩咐人出去寻个合适的宅子。毕竟大堂兄是打算一家大小都来投奔的,再住在京郊的邢家宅子,两家人长久挤在一处,时间一久总会发生些矛盾的,那倒是不美了。那么总得要寻个合适的宅子叫他们一家居住。 邢霜还在思索着后续,这边邢雪的回信刚刚寄到,那边看完信件后,邢忠一家就在打包行李了…… 第二十一章 姑苏,蟠香寺,一间逼仄阴暗的屋舍中,一对夫妇正在明明灭灭的烛火旁夜话,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狭小的床边,叠着几件旧衣服。 这一家三口正是邢忠夫妇和他们的女儿邢岫烟。 邢忠夫人许氏一脸慈爱地看着岫烟的方向,脸上尽是放下重担后的坦然,听着夫君邢忠喝酒的停顿处说着保证,诉着憧憬…… 「从前是我煳涂度日,教你们娘儿俩受苦了。如今京城那边来了信,对着我们进京之事极为支持的样子,想来咱们的苦日子也要到头了。」 「如今将来有了期盼,我跟你们娘儿俩保证,这酒从明儿开始我也将它戒了,以后就为着我们这个小家拼搏,守着你们娘儿俩好好过日子!」 都醉过去了,头倒在桌子上,嘴里还在咕哝着「这人哪,还是血脉亲人靠得住,从前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早些求助,许是自己也不会教妻儿受苦这许多年了?」 便是醉了,也是懊恼得不行的样子。 听到这里,许氏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意。 心中想着,这么些年,值了! 从前自己侍候翁姑,勤俭持家,常年为家计操劳,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这么个男人的这份心。从前生活优渥时,自己没能生下儿子,是夫君顶住了长辈的压力,护住了自己。因此,便是后来家道败落了,自己也从未起了离去的心思。 生计的重担压弯了夫君的嵴樑,叫他整日酗酒,浑浑噩噩。自己也咬牙坚持,白日里还得披上泼辣的面孔,撑起这个家。 哪怕住在寺庙赁来的破旧屋舍,自己整日为生计愁苦,也从未落过一滴泪,如今听到夫君这一番话,才叫她真正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的坚持,是值得的。 转瞬,眼泪簌簌而下。心里却是甜的。 苦日子终是到了头。今后,就只要为女儿一个拼搏奋斗了。 从前也是做过奶奶太太的人,又如何不想着唯一的女儿将来也过的那样甚至更好的日子呢? 想到这儿,又赶紧将夫君扶到床上歇息后,然后去和女儿一道收拾衣服,打点行李,也好快些出发,去往能教他们一家过好日子的地方,她嚮往的京城…… 火速卖了两亩田产,退了蟠香寺的房租,带着不多的行李,一家三口就出发了。因着盘缠不多,坐不起船,走不了水路。就只能租一驾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地,终于在二月初走到了京城。 二月的京城,正是热闹的时候,各地的举子汇聚而来,准备参加今年的会试。邢忠一家刚来,险些叫这繁华一片的盛景晃花了眼。索性还记得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不敢放肆。 到了京城,盘缠也就花的差不多了,客栈住不起。想租赁个便宜些的院子来住,又叫那些来赶考的举子占了去,便是还有零星几处未租出,他们这一家初来乍到的又如何能寻摸到? 没法子,只能顺着邢雪留的地址打听着找过去,狼狈地找上门投奔去了。 找上了门后,事情就好办多了,一应事务邢霜早早就做了安排。一番认亲过后,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置办衣裳首饰,拜访左右四邻,熟悉风土人情,一应事务俱是安排的妥妥噹噹的。 一个月就在邢忠一家这么摸摸索索中过去了。 自打邢忠来了,邢德全的日子倒是更快活了。衣食住行,家中事务都有人给安排,自己倒是有大把的时光瞎混,也不用担心把自己手里的银子花光了回来没饭吃。因此,邢德全对着邢忠一家的到来也没意见。邢雪自不必说。 邢忠一家因为有着邢霜的补贴,日子又体面了起来。有了体面的日子,谁又还想过起从前在姑苏蟠香寺那般的苦日子呢? 这般的好日子既然是邢霜带来的,那么自然是要上门拜访一番的。 收到了邢雪送进府里的口信,邢霜就在府里等着了。
第34页 三月初三,吃过早食,邢忠一家就上门了。 依然是没有惊动公中,邢霜也不愿意叫邢忠大张旗鼓地引人注意。荣国府这边有自己就可以了,邢霜是不愿意叫邢忠一家和贾家有多联繫紧密的,虽然别人也看不上就是了。看不上才好,这样自己一些不好安排的事情才能好叫他去做。 直接命人将他们一家三口带到大房,在正室接待。 守门的丫鬟刚传来「舅老爷来了」,然后邢霜就见着为首的中年男子手微笼着袖子,低着头地进来了,身后紧跟着一个模样爽利的妇人和一个「懂事」的小姑娘。 是的,懂事。不似父亲惶恐,不似母亲硬撑,就只是紧跟在父母身后,不哭不闹,处之淡然的样子。 叫邢霜不知该感嘆古人的早熟,还是红楼里的女儿家都性情较为出挑了? 一番见礼后,邢霜和邢忠许氏就坐了下来,小姑娘站在母亲旁边,安安静静地。坐下后,几人就直接进入正题,毕竟时间紧张。 虽然是亲堂兄,邢雪传来的消息也没发现这夫妻两有什么大的问题,邢霜却也不敢一开始就太过信任,只能说先慢慢来,观察观察。便是做事手段不行也没问题,这些东西可以慢慢学。最主要的是,人品要有保证。 因此,邢霜就托邢忠打听一下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的人品才学,为邢雪挑个合适的夫婿。邢忠一听邢霜的话,心里的一颗石头就落了地。不怕邢霜提要求,只怕不提,那自己才没脸呆在京郊的邢家。对着邢霜这个堂妹就很感激地笑了笑。 倒是一旁的许氏几次三番地看向邢霜,刚要张口就又停住了,欲言又止的样子。 「堂嫂有话就直说」女人的小心思,邢霜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顺着她的意思主动问了起来。 「嫂子知道是我自己有些贪心了」,许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只是我还是想着叫我这女儿岫烟跟着姑太太身边,略微学点儿,也够她将来受用不尽了。」边说着话,边将邢岫烟往邢霜身边推着。 小姑娘冷不丁地被母亲一推,踉跄了一下,脸上的平静顿时就破了,看看母亲,又看看邢霜,有些无措。 邢霜看向邢忠,邢忠就瞅了瞅许氏,许氏却还是哀求地看着邢霜,显然对着这事很是执着。邢忠无奈,只得转向邢霜道「我们夫妇二人膝下唯有这一女儿,今儿我也只得厚着脸皮,求着妹妹看在这孩子也叫你一声姑姑的份上,就应下了我们夫妻两这个不情之请了。」 邢岫烟的母亲教邢霜看来,稳重,大方,能够担得起事情。若说缺点也有,还很明显,那就是善妒,不肯让堂兄邢忠纳小生儿子,绵延子嗣。从前为着这事,许氏差点就被休弃了,还是堂兄顶住压力,死活不松口。这才有如今夫妇二人的不离不弃、相濡以沫。这还是邢霜从记忆里翻出来的一件旧事,是从前听父母亲念起姑苏来信的时候顺口说的一嘴叫她给记住了。 后来直至如今,夫妇两也只一心培养邢岫烟。 而这,对于邢霜这样一个现代人来说,恰恰并不是缺点,不是什么不能教她接受的事情。 对着邢岫烟小姑娘,邢霜就更没什么不好的看法了,对于多养一个孩子也没什么意见。何况,自己之后是想着用他们的,互惠互利的事情,想来他们也是乐意的。 但是邢霜不想养成他们对着自己予取予求的习惯来。因此,和她们约法三章。 首先,自己对于他们一家的供给也只是前期刚来京城的时候,后面堂兄得自己养家餬口,撑起家业。邢忠早有预料,也没觉得不能接受。其次,孩子的生活开销要每月送进府里来。父母俱在,没得叫堂姑姑帮着养孩子的道理。夫妇两也只点头,道是应该的应该的!最后,若是小姑娘偶尔有个伤寒之类的不好的地方,不要怨怪自己。毕竟这种事情除了老天谁能说得准呢?夫妇两连声道「不敢不敢……」 丑话说在前头,自找麻烦的事邢霜向来是不爱干的。虽然自己现在有着好些保命的手段,但是还是先把话说清楚的好。 邢忠夫妇俱是明白道理的人,也懂得邢霜的顾虑,自然也是能够理解的。便是在自己身边成长,难道就能保证自己的女儿百分之百得一帆风顺地长大? 对于邢霜说以后要自己承担生计,邢忠夫妇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对比从前的日子,依旧是满意的。一番商量后,终于还是将邢岫烟留在荣国府邢霜处。邢霜也没意外,想也知道,既然许氏起了这个心思,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便是邢岫烟这边,虽然捨不得和父母分开,但是,父母有命,邢岫烟也不会违逆,终究还是留在了荣国府。 就这样,邢岫烟提前进入了在贾府的生活。却不知这番际遇对她的未来又有何变化? 第二十二章 正经事说完,邢忠夫妇就要带着任务出府了,邢岫烟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邢霜就叫小姑娘去送送她父母,也是趁着这个空档,叫小姑娘和父母单独说几句贴心话。 真的将邢岫烟留在了荣国府,邢忠这个做父亲的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想着这不是有孩子她姑在嘛,对着自己夫妻两个都能那么照顾,自然也亏待不了自家闺女,对着岫烟也只叮嘱自家小姑娘一定要好好听姑姑的话之类的言语。 反倒是这个求着邢霜留下岫烟的母亲受不了了,小姑娘送他们出府的时候,一直紧紧地拉着小姑娘的手,没有哭,眼睛却泛着红。
第35页 待到了大房院子门口,就不叫岫烟再往前送了。心里还在想着,从今往后,自家姑娘也要做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了,再不能叫她跟着自己这对无能的父母粗生糙养了。等女儿到了十三四岁后,再叫她姑姑帮着许个好人家,一辈子就有着落了。自己从前在姑苏那般难熬的日子想来自家闺女再不会经歷了。 对着自己一直过的日子,许氏从不后悔,只是若有可能,她却不想再叫自己闺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那是真苦,无数个咬牙撑着的寒夜,她不想自家闺女再走一遭。这才厚着脸皮求着孩子她姑留下了岫烟。 叫岫烟在大房门口收住脚步,她却拉着孩子的手紧紧地,不撒手,一个劲儿地叮嘱小姑娘,说出的话却带着哽咽。 「在府里要乖乖听姑姑的话,要懂事,做个惹人疼的好姑娘,好好吃饭……」 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又一遍。 拳拳爱女之心,可见一般了。 小姑娘就没有大人的顾忌了,听着自家母亲一句一句的话,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跟着往前的脚步就收不住。 怕小姑娘待会真的忍不住跟着自己走,就松开了两人紧握着的手,不叫孩子再往前了。自己一狠心就扭头拉着邢忠走了。好在岫烟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也没哭闹不休,目送父母亲的背影消失后,就又擦了眼泪后跟着领路的下人回去了。 等回去后,邢霜瞧着小姑娘眼睛红得像小兔子般,还努力地睁大眼睛瞧着你,邢霜的心就叫她给萌化了,心软地不行。又是叫如意给拿好吃的,又是叫吉祥去给找小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来哄着。 岫烟也只是刚进府陌生了些,又见着爹娘走了,有些难过罢了。见着姑姑带着身边的姐姐这么哄着自己,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了,也就好了起来。想起妈说自家姑姑没有孩子,孤单,叫自己过来陪着姑姑,她就认真起来,努力找着话题和邢霜聊天。 认真地有些可爱! 正说着话呢,吉祥打着帘子进来了,道「老太太处摆饭了」。 既是已经留下了岫烟,那么邢霜就不会叫她在这府里受委屈,小姑娘嘛,就该活得欢快恣意些。那么,就不能悄无声息地将小姑娘留下,须得在贾府各位主子面前过了明路,名正言顺 本来邢霜还在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合适将小姑娘领到各处打声招唿呢?听着吉祥的话,就觉得现在不是正合适嘛!索性现在带过去,人都在,方便,也省了小姑娘一处一处地到处跑了。 于是,趁着用膳前,邢霜就领着邢岫烟往贾母处去了。 未及进入内室,还在门口呢,就听见凤姐儿那爽利的声音。 「可见还是老太太最疼咱们这些小辈,今儿桌上的这道野鸡瓜齑可是宝玉的心头好,那盘豆腐皮包子探丫头可是爱的跟什么似的。我数了一圈,竟是谁的也没少呢!谁能比得上咱们家老祖宗的对着我们小辈们的这片慈爱之心呢?」 噼里啪啦地跟倒豆子似的巴拉了一通,那会说话的就接着话茬子接着往下捧,便是不会说话的也满口地附和着,捧得跟天上有地上无的,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其实吧,这些菜品一般都是厨上的人前一天就拟好了单子,若无意外是不会轻易改动的,毕竟是要头一天晚上就要备好食材的,哪里就是老太太的疼惜呢?除了宝玉,有时候加上个黛玉外,谁又能享受到老太太特意交代的点菜待遇呢? 谁不是心知肚明的,偏凤姐儿能张得开这个口,将这些都归功于贾母身上,也是一项了不得的本事了!会说话,有眼力劲儿,这些还不够。还得脸皮儿够厚,会睁眼说瞎话的技能点才行。 邢霜迎着笑闹声走了进入,身后的邢岫烟紧跟着姑姑邢霜。 也不知是是上了年纪还是性子一贯如此,反正贾母向来喜好奢华富贵,因此屋里的摆设俱是精緻,屋子装饰地富丽堂皇。 进入了内室,一抬头,见着贾母处一片雕樑画栋、金碧辉煌,还有一屋子的主子奴才,俱是绸缎着身、穿金戴银地围满了。饶是岫烟性子再沉稳淡然,也不由地叫这满眼的富贵之象晃了眼,一时忘了跟上。 自她有记忆以来,家里就是粗布麻衣,狭小屋舍,素斋度日,岫烟又何尝见过这样的富贵呢? 跟在后面的如意就借着上前给岫烟理了理腰间衣服的细褶的动作,低声唤了声 「表小姐——」 岫烟回过神来,发现落后了几步,也顾不上羞赧,急忙追赶了上去。 还只是个小姑娘呢,邢霜也不会怪罪,慢下来的脚步又恢復了速度。 邢霜领着小姑娘过来的时候,屋里的饭菜刚摆上,也没人动,都在等着呢。因着早有下人过来通报,屋子里的人就都听到了消息。因此,看到邢霜领着个小姑娘进来,也没吃惊,只有迎春姐妹几个外加宝玉黛玉几个孩子一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刚进来的妹妹或是姐姐的小姑娘。 迎春微微抿着唇,对着岫烟笑了笑。探春对着岫烟就有些个敌意,生怕又是个黛玉般的人物,压住了她正经国公府小姐的地位。最小的惜春则是想着府里是不是又要多个姐姐一道热闹了啊! 独有宝玉,一脸的失望之色。原先听说府里又来了个妹妹,还很期待。等见着来的这个妹妹容貌一般,气质瞧着也一般。既不是府里常常一道玩耍的姐妹,又不及黛玉灵动,湘云娇憨,就有些失望,原来天底下的女儿也不是个个都是见之忘俗的。也就没表现地多么热切。这也为岫烟避免了一个敌人,叫王夫人对着邢岫烟最多是漠视,而不像是对黛玉那般敌视。
第36页 小姑娘嘛,对着人身上的情绪感知就比较敏感。下意识地就往迎春和黛玉那边挪了挪位置,然后,惜春还小嘛,自然是哪里人多往哪里去,一时间,探春的位置就比较尴尬。探春也发现了,然后人家好像不知道一般,该干嘛干嘛去了…… 小姑娘那边泾渭分明地站着,大人那边还在打着机锋呢! 府里多出来个人,总得要解释一番的。邢霜先将岫烟叫到前面,给贾母等人介绍了一番岫烟的身份,又叫岫烟挨个见礼。行了礼嘛,自然也是少不了见面礼。其她人都可以说是过来用膳的嘛,没带,过后补上。贾母不行啊,在她的地盘,又是身份辈分最高的老太太,贾母是直接褪了手上的金丝种翡翠手镯,放在岫烟手里,口里还不住地夸赞是个好姑娘云云…… 见过礼后,就都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起邢霜将小姑娘留在府里的动机。生怕邢霜在打着什么主意呢,其中尤以王夫人为甚,生怕邢霜是打着她家宝贝蛋的注意,对着邢岫烟就很戒备。 别说王夫人,就是贾母也在暗暗防备着。邢家这样的破落户,出了邢霜这么一位就够了,别想着再叫另一位邢家女儿能够飞上枝头嫁进荣国府,更别提还想要祸害她最宝贝的孙子宝玉了! 邢霜之前压根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顾虑。也是贾宝玉这才多大,哪里就能想到那么远去了?何况,她又哪里看得上贾宝玉这样不学无术偏还看不起别人家上进的人? 听着王夫人将当初对着黛玉说的叫黛玉离着她家宝贝蛋远些的话又原封不动、直言不讳地对着岫烟来了一遍,旁边贾母只打量远处,对着这边的话充耳不闻状。邢霜就呵呵了! 为着不叫王夫人逮着机会为难岫烟,她只能耐心地解释了一遭。 「链儿两口子跟着弟妹住在正房,迎春又养在老太太膝下承欢,综儿又叫老太太赏的姨娘笼住了心思,等闲都见不到人。大房就这么三个孩子,俱都不住身边。我膝下空虚,想着我这侄女又是跟着她父母刚从姑苏回来,这才想着接进府里来跟我一道住着亲香亲香……」 说是解释的话,就句句都有暗指,这还是对着王夫人的那番话心生怒意而给的回敬罢了。 一句话说得谁都没了脾气。 是贾母还是王夫人还是王熙凤能再张口呢?一个要了迎春,一个占据了正房,还有一个不跟着公婆反倒是跟着隔房的叔叔婶婶住的,谁有理呢? 自然,邢岫烟在府里住下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既然留下了,那么也就不在乎多养个姑娘的小钱了。贾母就当着一屋子主子下人的面,又是对着岫烟夸赞,又是亲口吩咐对着岫烟的一应待遇比照着三春姐妹来。 这也是邢霜带岫烟小姑娘过来拜见的另一层原因了。难道一个小姑娘她养不起嘛?并不是,要的只是这份贾母亲口许诺的认可,叫邢岫烟在贾府理直气壮地住着,毕竟这是贾母亲自开口的不是? 这样一来,就是府里的下人对着岫烟也会客气些,不敢阴阳怪气地拿着岫烟的身份说事。 第二十三章 就这样,岫烟算是正式留在了荣国府。 然后,邢霜挑得是用膳前的时候过来的嘛,该介绍的介绍了,该见礼的也见过了。自然,就该坐下用饭了。 邢霜还在旁边看着呢,贾母这点面子自然得给,就安排岫烟坐在黛玉下席,迎春上首。 都是客居,没道理黛玉以客礼尊之,岫烟就忽略罢。不过,就身份而言,黛玉是官家小姐,自然黛玉身份尊贵些,就关系而言也是黛玉跟荣国府更亲近,因此岫烟的席位安排在黛玉之后。 探春瞧见了,果然就有些不服气。碍着一屋子的长辈,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手中的帕子却绞作了一团。 因着贾母之前说过,免了立规矩这一说法,邢霜自然也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径直坐下了。 王夫人就有些尴尬了。 自打过了年,邢霜之前借着调养身体的理由就不再用了。不过因着贾母之前早有免了规矩的许诺,邢霜就只初一、十五过来荣庆堂请安。王夫人为了表现自己的贤良,对比邢霜的不作为,她晨昏定省、侍候用饭之类的规矩可是一样没减。当然,目的也达到了,府里上下谁不说她贤惠。 然而,现在就很尴尬了。在场的各位主子,贾母高坐首位,邢霜也没客气地坐着,凤姐怀着四个月的身孕,自然也不会叫她站着。剩下的小辈们更不用说。那么,就只剩下王夫人和李纨还站着侍候了。 李纨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做婆婆的还站着呢,儿媳却坐着的吧!因此,李纨是只能随着王夫人一道恭恭敬敬地站着。心里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有凤姐儿在一边活跃气氛,这一顿饭用得依然是很不对味,早早地就散了。 邢霜领着岫烟回去后,又吩咐吉祥去厨房点了两份清粥和几碟子小菜,叫快些做了送来。 岫烟就转头望向邢霜,「不是刚用完饭吗?」 邢霜揉了把小姑娘滑熘熘的头髮,「刚刚的菜姑姑都不爱吃,肚子还没吃饱,岫烟陪着姑姑再用些可好?」 「原来姑姑也没吃饱啊,那岫烟就陪着姑姑再用一些吧!其实吧……我也没吃饱」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邢霜一直在注意着她,都得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说话了。
第37页 「也是,菜做的那么难吃,难怪叫咱们现在都饿着肚子了。」才怪。不过是不想拆穿小姑娘在饭桌上的拘束,不想叫小姑娘羞囧罢了。 两碗简简单单的小米粥,配上几碟子小咸菜,清脆爽口,姑侄两人吃得正开心呢,贾赦过来了。 从过完年后到现在,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不大不小的事情,贾赦折腾了好几遭。邢霜都要怀疑是不是男人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是不太正常的,不然怎么总间歇性地抽风折腾呢? 因此,听到贾赦过来,邢霜头也没抬,只当他是又抽风了,全不搭理,低头吃着饭。 邢霜能够当看不着,岫烟不行啊,这可是正经的姑父,还是头一次见面,自然是要拜见一番的。就放下筷子,起身给贾赦问好。 也是稀奇了,从前对着亲外甥女也没多在意的大老爷破天荒地对着岫烟态度居然奇好。见着岫烟行礼,赶忙地叫起,还从身上解下了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制的玉佩给了岫烟做见面礼。叫邢霜都不由地侧目了。 要知道,贾赦这厮虽然是个爷们,却着实是个小气的主。他的小气倒不是说捨不得花钱,相反,他花钱一点都不手软,不然的话,也不会养成赏玩古董这样的爱好了。只是,他虽然有钱,也能捨得花钱,对着旁人却很吝啬,便是亲儿子贾琏也别想从他手里抠出钱来。听说他祖母留给他的东西至今还在他的手里攥着呢,谁也没见着一丝一毫,那笔财物可是教贾母这个荣国府的老太太都眼红的很呢!这也是贾母对着这个大儿子总是不很亲近地原因了。就是邢霜在知道后可是也在心里悄咪咪地肖想已久了。 这么一个小气人,居然捨得将这么一块珍贵的玉佩给了岫烟,能不叫邢霜惊诧? 其实,东西送出去后,大老爷心里也肉疼地很。那般质地细腻、纯洁混白的玉他统共也没几块呢!可是,大老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有事没事就想来撩拨邢霜。挨揍都不管用了,几个月下来,他早发现了。邢霜虽然会动手,却都是有分寸的,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都还好好地了。 知道了邢霜有顾忌,不会下重手,贾赦就越发不管不顾了。挨揍挨得都皮实了,甚至觉得身体素质更好了。也不想想,他都不沾酒色多久了,身体素质能不提高? 这段日子,把邢霜给整烦了,反正大房的下人现在都被她掌在了手心了,也就不管不顾了,直接将他一点一点挪进房里的东西都一股脑地给扔了出去。现在等闲看见他,搭理都不带搭理他的。 大房的下人本就教邢霜给收服了,眼见着邢霜对着大老爷都敢这么放肆,还一直都好好的,没见受到什么惩处。就越发畏惧邢霜,对着邢霜的命令执行到底,哪里敢乱传消息?贾赦也不知道怎么想得,也没在贾母面前宣扬出去。大房就这么上下一心地过着自己的热闹日子。 贾赦就这么被赶出了房门,自然不甘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撩拨邢霜,将人惹烦了,被赶出方面,心里又焦躁地不行。他将原因归于自己就是怕邢霜太生气,不管自己的身体了。就想着办法又来讨好邢霜。 然后,这段时间呢,黛玉又时常过来。常常一待就一下午,倒是叫贾赦不好过来找邢霜。偶尔寻到空档过来时候,又都叫邢霜给挡了回去,想讨好一下也没得办法。好不容易才等到消息说邢霜的娘家侄女过来了,这才想着送个重礼,讨好一下邢霜嘛! 邢霜也是服了贾赦的厚脸皮了,怎么冷脸无视或是动手都不管用,有这毅力他去缠着贾母只怕荣禧堂也住进去了啊! 邢霜先打发吉祥带着岫烟出去外面玩会儿,小姑娘很听话地就跟着吉祥姐姐出去了。又叫如意在外面守着,不要叫人进来打扰,这才跟着贾赦在屋子里好生掰扯掰扯…… 第二十四章 然而,跟大老爷这样的人能说清楚啥呢?根本就说不清楚。 邢霜问「你来做什么?」,大老爷就指着桌子上,说「呀,今儿吃的米粥啊,瞧着真不错!」。 邢霜再道,「没事儿啊?没事就该干嘛干嘛去吧,还会岫烟就回来啦,我忙着招待侄女呢,没空搭理你。」大老爷听着这话也不在意,邢霜的冷言冷语他听多了,早习惯了,「嗯,小姑娘是挺可爱的啊,咱侄女就是听话!」 邢霜…… 邢霜最近正愁着邢雪的终身大事呢,临近会试,好些赶着科考的考生都汇聚在京城。只是,这么些人,选谁啊?总得挑个合适的吧! 别以为参加科考的就都是有志之士都是青年才俊,三四十的甚至年龄更大的大有人在,划水的也不少。这样一考虑,人选就成了问题。虽然邢霜有托邢忠夫妇帮着打听,只是他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能探得多少?不过是考验他们一下罢了,邢霜哪能那么心大,全权放手不管了。毕竟成家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至关重要,邢霜总是盼着邢雪过的好的。 本来邢霜正发愁呢,贾赦还来添乱,跟他好好说话,他也好像就是听不懂一样。邢霜自然没有好脸色。教邢霜看来,他就是闲的慌。既然这样,索性给他找事情忙忙。刚巧自己不是在忙着邢雪的事情嘛,就想着叫这个闲的发慌的大老爷也给自己分担一部分,叫自己喘口气。 既是用得上人家了,身段自然得放低一些,邢霜素来是个识时务的。于是,也不背对着贾赦头也不抬了,说话也不冷嘲热讽了,一边亲手给大老爷斟茶,脸上还努力地对着贾赦挤出和善的笑容来。
第38页 虽然大老爷瞧着后感觉背后一阵好似冒冷风般凉飕飕的。 大老爷还当是自己给岫烟送的见面礼起效果了呢,就暗搓搓地想着自己那儿还有一对更珍贵的龙凤佩,下次再将邢霜惹火了就拿那个降火。 邢霜…… 好在邢霜不知道大老爷的小心思,她还在心里组织语言呢。想好了后,邢霜努力地压下声音,将态度放温和些,对着贾赦软言软语道「最近我正愁着为我的三妹的终身大事发愁呢!眼瞅着都过了十八了,还没有人家,老爷你看——」 好嘛,原来是有事相求啊,那就更好办了。大老爷是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人,邢霜难得找上门呢,之前的犯傻一次就够了,自己可是不会再上了。就想着这次提前将自己的要求说完,算作给邢霜帮忙的等价交换。并且,大老爷还很贪心,这样那样的要求提了一堆。眼瞅着邢霜的脸色愈来愈黑,大老爷的话音戛然而止。 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大老爷闭嘴了,邢霜就将事情细细交代给了他。 具体人选邢霜是不叫大老爷挑的。毕竟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能指望大老爷选出什么好人家呢?因此,邢霜只叫贾赦打听好符合条件的人选,以及对应的条件,最后邢霜再从这些人当中挑选。 具体的条件要求自然也是给出了。找对象嘛,自然要先确定要求啦,邢霜说了一堆。首先,身上得有功名,最好是举人出身,这不是正好会试期间吗,好找。其次,年龄也得适合,最好比邢雪大,和邢雪的年龄差在五岁之内。然后,能在京城安家。毕竟要是出了京城,来往不便,对着女方来说很容易吃亏。 硬体条件就是这些了,确保了这些,再由邢霜往下筛选工作量就少了很多。而且人品性情这些内在品格也不容易打听出来,得慢慢观察。 便是这个完成了,后续的事情也不少。 选中了人,还得看看人家的意见,总不能你看中了人家就一定要同意吧。又不是公主,就是公主,那皇帝还得象徵性地问问人家男方的意见呢! 这又是一桩事情。 问完了,双方都有意了,得寻中人上门问询,最好是给男方那边透个意思,叫男方那边上门女方才能有面子。之后才能准备婚事之类的。 所以说,事情真是不老少,邢霜为此没少费心思。 前面的事情交给了贾赦,邢霜暂时就不用管了。 第二天,各房送给小姑娘的礼都送来了。 王夫人给了一箱子衣裳料子,凤姐儿给了一匣子精緻的银锞子,李纨送来了一匣子绣帕,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姐妹和宝玉也都各有小礼物送来。 第三天,连东府的尤氏也让人送了一套玉石首饰过来。 邢霜让岫烟自己收了,放进了给小姑娘单独设的一间小库房,自己处理,花用了或是攒着当嫁妆都可以。把小姑娘打趣得厉害狠了,好几天脸上的红晕,都下不去。 时间空下来了,邢霜就整天带着岫烟小姑娘一道玩耍。每天东转转,西瞧瞧的,顺带着熟悉环境。当然,这样的长时间的陪伴,最是能够拉近两人的距离了,眼见着岫烟对着邢霜由一开始的客气有礼,变成了现在是不是也能时不时地抱着邢霜的胳膊撒娇了。 转眼间,十来天就过去了。会试都已经过了,就等放榜了,大老爷的任务也完成地差不离了。把辛苦收集到的资料交给了邢霜。 最后,邢霜从中挑出了三个叫她觉得不错的人选。一个是地主家的独生子,京城人士,有钱有田,才学却一般;另一个是也京城本地人,甚至离得京郊邢家宅子不远处,算是知根知底的,只家庭条件一般;最后一个是外地的农家子,乡试的成绩甚是不错,这科不出意外必是会中了的。而且父母皆都逝世了。属于一进门就可以当家作主的。 在这三个人中,邢霜最看好的是最后一个,觉得一般来说农家子大多励志上进嘛。 然后,再托邢忠去打听,重点对象当然是第三个。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却发现这个却是最不成器的。 文才虽好,人品却不过关。这还没发达呢,就开始为仕途铺路,背信弃义了。 道是为何这么说? 原来,因着乡试成绩好,这人就有些飘了。就想着将原先定下婚约的小姐给退了,指望着傍上官家小姐。关键是他还是靠着未婚妻家的资助,这才有了今天。不然,一个农家子想要出头哪能容易? 他想退婚,又不想败了名声,靠着乡试成绩风光了一把的时候,对着未来岳家也是谦恭有礼,端方君子的模样,丝毫没有一朝得志看不起人的样子。 外人瞧见了谁不说他好?提起他都是竖起大拇指夸赞的那种。 硬是忍耐到了考完会试,成绩还没出的时候,跟未来岳父私下说自己叫一有权势的官家千金瞧上了。告知对方自己已有未婚妻,人家仍然要死要活地要嫁。然后跟他未来岳父动情地说,自己本身是不怕的,就是怕连累了伯父。毕竟民不与官斗,尤其是行商的,讲究和气生财。又说那家又是极为疼宠这个闺女的。这才想着通知您一声,无论如何,我全听您的吩咐。 一番唱念做打下来,他那未来岳父许是信了,许是没信,但是人家还是选择退一步。 商人嘛,心眼子多,许是猜到了事情始末,不想横生枝节,就迅速地退了婚。哪知道那家的小姐知道了,养在深闺的小姐恁地天真,又看过几本话本子,觉得自己寻到了真爱。轻易就相信了,觉得这样的男人有情有义,待她情深意重,就要死要活地要嫁给他。为奴为婢为妾都愿意。
第39页 自己想要偷跑出来,自然是不可能的,就使唤丫头帮忙出来送信。丫头从前也帮着送过几回,文质彬彬、端正守礼的地书生模样,甚是吸引人,自然也想小姐嫁给她,就帮着送信。那位尚未飞黄腾达的农家子不知是不是捨不得钱财,还一副向来情深奈何缘浅的模样吊着人家姑娘,私下里信件往来不断。 一来二往的就有迹可循,叫邢忠给打听到了。 这一通操作,邢霜简直惊呆了好嘛!谁再跟她说乡下人都淳朴,她跟谁急…… 第二十五章 这个人选自然是不成了。好在邢霜抱着小心没大错的想法,让堂兄多多观察打听。也叫邢霜初步认可了邢忠的能力。甭管怎么做的,总之人家将自己交代的事情办得确实不错。那就是有能力的。 至于那个还未发达就翻脸的书生和那个为奴为婢为妾都要嫁的小姐,教邢霜看来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背信弃义,小人行径,另一个为女不孝,自甘下贱。这两人搅在一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怜的也只有那个当爹的富商罢了。 邢霜知道了以后,就让人通知了那姑娘的父亲一声,算是对一颗为父之心的交代了,后续如何,全凭事态发展罢了…… 通过这个事例,也叫邢霜明白了一个道理,遇事不要想当然,谨慎些总是没错的。若是仅仅凭着自己的观感给邢雪选了这么个人,过后自己怕不是要懊恼死哦! 这个是不成了,那不是另外还有两个嘛,还得继续看啊。 一个地主家的独生子姜堰,硬体条件很不错,就是才学一般般,这科基本是无望了。另一个就是知根知底的何卓了。好处明显,但是,有一个短板,就是他是寡母带大的。一个孀居的妇道人家靠着何父过世前挣下的家业,把何卓养大并培养成才。读书又最是烧钱,这么些年下来,家业早已不剩什么了。 若是这科中了还好,若是不中,只怕还得指望着新媳妇的嫁妆继续读书科举考试呢! 这两人的条件其实算起来差不多,各有长短。叫人私下打听,也没再有什么出格的事情。然后邢霜就将选择权交给了邢雪。将人选并具体情况跟邢雪说了一下,叫她自己选择,毕竟这是她自己的未来。 就邢霜而言,她心里还是稍微偏向姜堰的。 人嘛,总得现实一些,差不多的情况下,还得向着钱财看齐。有了钱,梦想都好像可以更容易实现些。单说读书考科举,没钱哪里能撑的起来呢? 邢雪也不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对着成亲嫁人这样的话题含羞露怯不敢言语。何况,没父母的孩子早当家。知道这是攸关自己一生的大事,邢雪自然也是做了一番仔细的考虑。 邢雪也没让邢霜失望,选的就是那位地主家的独生子姜堰。但是,邢雪的考虑和邢霜却有不同。 邢雪是觉着,原本婆婆就已经天然占着一层身份上的便利了。然后,能独身养大孩子的母亲,性子也肯定是非常厉害的。再加上,寡母带大的孩子,这孩子怕是和母亲感情也很是深厚。有这三层先决条件,婆媳有了矛盾,夫君是向着刚嫁过来没多久的媳妇还是相依为命的母亲呢? 想也知道必然是向着母亲的。倒也不是说向着母亲就不对,只是次次都向着别人,做媳妇的心里能舒服?只怕成亲后夫妻关系、婆媳关系俱是艰难。何况家庭条件的确是不可忽略的一个重要因素。 倒是姜堰,才学一般之后还可以再努力提升,人家也有那个钱财支撑,还有父母一道在后面掌舵支持,邢雪自然是更看好姜堰。 确定了人选,下面就好办了。该请中人上门说项的说项,然后呢,邢雪的婚事远比想像中的要容易一些。邢雪的条件在上层人家许是看不上,但是在无权无势的姜家人看来就很够看了好嘛!毕竟一听是国公府太太的亲妹妹,很能够唬人了。 这样的亲戚,平日哪里是他们够得上的呢?关键时候,稍微搭一把手,许是就够他们受用不尽的了,哪里还能管有没有权利,是不是体面呢?因此,姜家欢欢喜喜地就应了。 因着邢家没有长辈了,邢霜又不便,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走礼的流程就都交给了邢忠两口子。考虑邢雪年岁已经不小,而姜家更是恨不得快些将儿媳妇娶回来好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双方都有意加快进度,因此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的流程很快速地走完了。 , 当然,嫁妆邢霜出了一部分。准确的说,将原先邢家的家业一分为二,一份给了邢雪做了嫁妆,另一份留着以后邢德全上门打秋风时候补贴给他。说是家业,其实折算做现银不过三千多两,邢霜自己又补了一部分,算作四千两银子。给邢雪两千置办嫁妆。剩下的留作以后补给邢德全。 原先也是用着这些贴补娘家,邢霜自然不会贪这么点东西。邢霜倒是想现在就给他,只求他别再来烦自己。想也知道,只怕给了他,撑不了多久,还得上门找自己闹腾。索性以后慢慢补贴给他。 倒是大老爷对着邢雪的嫁妆也是出了一份力。邢霜早就在心里悄咪咪地惦记着大老爷的私房,正好借着这回邢雪的婚事要大老爷这个做姐夫的出一份心意。 连亲儿子贾琏都不能从大老爷手里讨到钱,大老爷能捨得给没见过几次面的邢雪?大老爷自然是不乐意给的。想着大不了就叫邢霜再揍一顿,反正都习惯了。
第40页 反正是宁愿受些皮肉之苦,也不愿意往外掏钱就是了。 没等来邢霜的一顿胖揍,却见邢霜背过了身去。肩膀还一抽一抽地抖动着,大老爷走到对面一望,见着邢霜的双眼红得好似兔子一般。大而亮的眼睛里汪满了泪,要落不落的样子。顿时就勾住了大老爷。见多了邢霜发怒的、嘲讽的、冷笑的样子,何曾见过邢霜这般要哭不哭可怜兮兮的模样,大老爷这一刻觉得邢霜该死的好看,吸引住了他的整个心神。 男人的劣更性和恶趣味可见一斑了。 没料到邢霜这次转变了战略,人不走霸王花路线,人改走小白花路线了。大老爷一时不察,就这么中了计。等大老爷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人都到了贾赦的私库了。再想说「不」,叫邢霜空手出去,怎么可能呢? 这般的情况下,邢雪的嫁妆银子自然可以有了。邢霜替邢雪要到了一份,自然也不会叫自己空手而回啊!从大老爷那儿光明正大地打劫了好几匣子的珠宝玉石,专捡着那数量少的价值高的挑。顺便仔细视察了一番库房里存放的东西,嗯,那眼神总叫大老爷心里感觉有些不妙…… 邢霜替邢雪从他那抠门姐夫那里讨得的两千两嫁妆银子就这么到手了,连带着邢霜给的两千,这就四千两了。姜家送的聘礼也不过两千,带着这么些嫁妆进门,邢雪的腰杆子可以挺得直直的了。 倒是挺巧,邢德全的婚事在此期间也一道解决了。 女人家总是心更细些。这几个月下来,许氏轻易地就看出来邢霜对着邢德全和邢雪态度的不同。对着岫烟是姐妹间的情分,方方面面都很照顾。而对邢德全,就好像是对着一个厌烦的包袱一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为着回报邢霜对着自己女儿岫烟地照看,也是希望邢霜能够更用心地教导岫烟,许氏就为邢霜解决了这个潜在的麻烦。内宅的手段一直都是一项非常厉害的技能,在邢德全身上就很能体现出来了。因为,许氏给邢德全相看了一个特厉害的媳妇,最擅长管钱,保管只进不出。最关键的是,娶一赠二,人家姑娘的爹娘也得跟过来。不然,人家也不会看上邢德全。 想也知道,邢德全娶了这么样的媳妇,以后的日子该多么热闹。 倒是邢忠,压根就看不出内宅的这些手段,他对着邢德全还是很有些兄长的情谊,因此,听说夫人给邢德全相看了对象,还很高兴地就同意了,觉得自家夫人就是善解人意,却不知,他将自家弟弟推到了一个怎么样的大坑里面…… 两场婚礼都是由邢忠夫妇一手操办的,叫邢霜很是感激。邢德全已经娶妻,那么邢忠夫妇就不好再住邢家的老宅了。邢霜就送了他们一个三进的宅子,也是对他们二人这段时间忙进忙出的酬谢了。至此,邢霜是彻底地认可了他们。 期间,凤姐儿早产生下了大姐儿。王夫人接到了一封从金陵来的书信,原是她的外甥薛蟠打死了人,还有薛家要来京城的消息…… 第二十六章 两场婚礼走完,日子就已经到了九月份了。 岫烟来了贾府也有几个月了。当初,刚来的时候还是个苦日子懂事的不像话的小姑娘,给啥吃啥,不哭不闹的。要说好也好,多省心啊!可却叫人有些心疼,还是个小姑娘呢! 邢霜是真心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对着她很是照顾,小孩子对着人的情感捕捉多敏感啊,慢慢地也和邢霜熟悉了起来。再加上岫烟进府以后,隔了十天半个月,岫烟父母也会过来一趟,或是送些应季的水果蔬菜,或者是些新鲜逗趣的小玩意儿。常来常往的,岫烟发觉自己就是不在家也能常见父母,渐渐放下心房来,喜欢的吃的喝的也会张口要了。再加上府里还有年龄相近的小伙伴一道玩耍,渐渐就没了当初的那份忐忑不安,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新的生活了。 自从岫烟进府以后,黛玉来的就更勤了。小孩子嘛,总是喜欢热闹的,岫烟又是个懂事惹人疼的,两人又都属于客居贾府的小客人,就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每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倒是叫邢霜有些吃味。 本来嘛,黛玉最爱和邢霜聊天,邢霜也喜欢逗着黛玉,然后岫烟也是比较依赖邢霜,缠磨邢霜。现在两个小姑娘玩到了一处,还常常把她抛到一边,凑在一起讲悄悄话。当然,邢霜还是很高兴两个小姑娘能玩到一处的,不过邢霜还是喜欢逗这两人,常常表现出被撇在一边不开心的模样,然后两个小姑娘一见着邢霜难过了,就又过来哄着这个小孩子脾气的舅母姑姑,这个捏肩,那个捶背的,嘴里还叫着「姑姑,姑姑」或是「舅母舅母」的甜甜的唿唤声,好似浸了蜜一般,叫邢霜心软地一塌煳涂的,搂着两人一顿玩闹,场面也是很有爱了。 因着林妹妹常来大房的缘故,和着宝玉待的时间就少了,然后宝玉就不乐意了。歪缠了黛玉几回,黛玉依然我行我素的,就又磨着要跟着黛玉一道过来大房玩耍。 算起来,宝玉才算是这府里的正经的小主人,黛玉能不同意他跟着?何况,黛玉和宝玉也确实是玩得很好,自然不会拒绝。就带着宝玉一起上门了。 不过,几次之后,黛玉就发现每回宝玉跟着去的日子,大舅母的耐心就好像变得有些不足,虽不知道为的什么,但是,黛玉却下意识地慢慢减少了宝玉跟着的次数。
第41页 邢霜何止是耐心不足,邢霜是心情很不好。要知道,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在各位姑娘们心里的评价可是很高的,后世可是流传着好多宝玉和众多姑娘们的二三事,自己可不想这两个小姑娘再栽进去这个深坑里。 何况,就是宝玉的母亲王夫人那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自己就是凭着蛮横和不顾忌的性子才几次占了上风,可要是真的论起内宅手段,十个自己也比不上浸淫内宅多年的王夫人啊!自己倒是不怕,可也没必要对上这么个不必要的敌人不是? 后来几天,见着黛玉身后没了尾巴跟着,邢霜的心才放下心。只能说邢霜的心放早了,这不,没几天,贾宝玉就又上门了。 先前,宝玉是因着林妹妹不肯带他,迳自生了几天闷气。也没人哄他,可没几天就憋不住了,又屁颠屁颠地找上门找林妹妹玩耍,谁让林妹妹长得那么美那么好看那么有灵气又惹人疼呢? 这可难为坏邢霜了。论理,邢霜是宝玉的大伯母,是长辈,能拦着不叫宝玉上门吗?那肯定是不能的。可是不拦不行啊,万一祸害了自己两个可爱的小姑娘,自己可上哪儿哭去? 直接拒绝肯定是不行的,然后邢霜就想了个损招。 宝玉经常上门玩耍,一待就是一下午,有时一整天中有大半时间都在邢霜处。那还能顾得上学习?那么自己作为大伯母,担心一下晚辈的学业自然是很能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就趁着贾政在府里的时候,直接找上了门。由于邢霜和贾政在关系上是嫂子和小叔子,自然是要避嫌的,因此邢霜是带着大老爷一道去寻贾政。大老爷原先见着邢霜找上门还想着再拿捏一会儿,等着邢霜说是上门找茬的时候,啥也不说了,拉着邢霜的袖子就走。后面跟着的如意几人都要小跑才能赶上两人的速度了。 书房里,贾政正在和红袖添香的美人玩闹呢,拉拉小手,摸摸小脸的,正颇得趣味呢,就听见下人通报说,大老爷带着大太太来了。赶紧地将美人收拾一下,伺候笔墨。然后自己呢,将书拿好,写了一半的字也摆好,端端正正地坐着等着贾赦夫妇进来。操作很是熟练的样子, 进了门,贾赦就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站在一边,老实地不行。搞得起身迎接的贾政满头雾水,很是郁闷,这兄长今日是抽了哪门子风,做这怪模样,还带着大嫂子一道上门来。 兄长只站在一边,也不出声解释一二,贾政自然只能转向邢夫人,指望着邢霜开口。 邢霜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没拐个弯留个情面的意识,直接表明来意。只道是见着宝玉每日疯玩,也不见他学习,很是担心宝玉的学业。又说偌大个荣国府里面还没出个科举入仕的子弟,自己可是就盼着宝玉光宗耀祖了,因此,很不敢耽搁宝玉的学业。特来告知贾政一声。最后还感嘆了一句「毕竟养不教父之过啊」,好似为着贾政十分担心愁苦的模样。 一番话,直说得贾政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又气又怒。荣国府没出个科举入仕的这话是在嘲讽谁呢?指望宝玉光宗耀祖,这难道不是在说自己是承父亲在皇上跟前的脸面入的仕给府上抹黑了吗?还带上了自己的儿子,如何叫他不羞愤生出怒气? 偏又发作不得,谁叫自己儿子确实不争气。而且长嫂如母,贾政向来自诩通晓礼仪读书人,不是贾赦那种混帐人,又哪里好驳斥邢霜的话?何况邢霜又没指着自己鼻子明着责骂。人家话里处处打着为你好,为你儿子未来考虑的意思,贾政能如何? 只能涨红着一张老脸,规规矩矩地立着任邢霜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扫射一通,等着邢霜说累了,说过瘾了,然后恭送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贾赦和满面担忧的邢霜离去。 丢了这么大的脸面,红袖添香自然也没心情要了。贾政满肚子的愤怒怨气待发泄呢。 奈何不得邢霜这个嫂子,难道还不能拿这个教自己丢脸自己的儿子如何?都顾不得问询具体情况,直接叫人喊来宝玉打了一顿板子,出了心头的一口郁气,然后才仔细查验了一番宝玉的学习进度。问完了结果,贾政就更生气了,这回答的都是什么跟什么,这能是好好学习了的结果?想到这儿,倒是对着邢霜的怒气减了一分,宝玉的学业确实是需要管管了。便打定主意要拘着宝玉在书房读书。 等到贾母收到消息赶到,挨揍的早挨了,打人的也打完了,能如何呢?除了抱着宝玉心疼地直掉眼泪,以及喝骂贾政一番,还能如何? 等着宝玉养好了伤,就被贾政拘到了书房,专门换了个严厉的夫子看着读书。倒是教宝玉踏踏实实地读了一段时间书,打了些底子。 第二十七章 宝玉挨了揍,贾政挨了批,最得意的反而是大老爷。 大老爷一边看着贾政被邢霜数落地脸色涨红、不作声响,一边在心里畅快。心里还在想着原不是自己一个人受邢霜欺负,反抗不得的。瞧,就是母亲最得意的儿子,不也一样任着邢氏一通数落,不做声嘛。 从前,大老爷只道邢霜对着自己够狠。先时还被邢霜气得牙痒痒,恨不能休了邢霜才好。如今,瞧着邢霜对着贾政一样数落的不留情面,心里就甭提多乐呵了,只差没拍手鼓掌给邢霜叫好了。 自家母亲不是向来偏心自己弟弟嘛。自己奈何不得,如今自己的夫人这不是帮自己找补回来了嘛,还带着自己一道来亲眼见证这一幕。多好的夫人啊,还亲身上阵来给自己报仇了。
第42页 从前,自己作为长兄或是正确或是不对地也训斥过他,只是自己笨嘴拙舌的,哪里比得过二弟那张文人会说话的嘴巴?便是偶尔,占着兄长的名分,教训了他一通,马上就有母亲帮着找补回来。自己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好些年了,自己终于又尝到了叫人护着的滋味,心里一时酸酸涩涩的。粗犷的大老爷头一次,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家夫人真不错。之前对着邢霜的那些子怨念顿时就散了大半。 全部都没了也不现实,但是,想着自家夫人虽然时常欺负自己,却从不下狠手。如今,还这么维护自己,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再退一步来说,自家夫人对着自己最狠的也只是叫自己暂时不能行房事了,自己的身体却是在慢慢转好中。那么,是不是表示自家夫人这是吃醋了,或者是为着自己的身子考虑呢?那要是这样,自己不是一直误会了邢氏吗?那她对着自己的平日的那些欺负,是不是对着自己的怒其不争,心里却还是想着念着自己的呢? 这么一脑补,大老爷就越发觉得是真的了。便是有一两处对不上,也是下意识地忽略了或是自己就能顺着找到合适的理由描补上。 在回去的路上就时不时地瞅着邢霜,看着自家夫人一脸的淡然,更发觉自家夫人的好处,行了好事也不邀功,难怪自己从前误会了她。一时有些感性,还给邢霜理了理被风吹起的几根碎发…… 邢霜一脸的嫌弃加疑惑,贾赦这又是抽了哪门子的疯啊,没听说贾赦有精神方面的毛病啊,还是司命星君见自己过得太自在,给自己又添了新的障碍了啊? 大老爷还不知道自己叫邢霜打成了精神有毛病的一类人里面了呢,心里一边反省自己从前待自家夫人的种种不好,才将自家夫人逼成如今这彪悍暴力的性子。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自己让着她些。心里还在期待着,自家夫人见着自家这样,从前的那个听话懂事的邢氏也该会回来的吧。 心里还在畅想着温柔贤惠的邢霜任着自己予取予求的样子,一脸傻笑的样子。 邢霜有病要治。 邢霜之后有没有变温柔,现在且还不知道,只知道迎春的事最近叫贾母有些不省心。 因着黛玉常往大房跑,迎春的处境就显得有些尴尬。 从前,迎春养在老太太房里,也没人要求她要去给邢霜请安。除了老太太处摆宴,其余时间是和嫡母邢夫人没有交集的。 从前这般,许是没什么。但是,现在有了黛玉常去邢霜处请安后,再对比着迎春,就显出问题来了。 没道理外甥女常去请安,做人闺女的却不给嫡母请安的啊!哪怕是老太太也不能说迎春不去给邢霜请安是对的,更不敢说是她属意的,这不是在损毁她超品国公夫人的教养嘛? 从前贾母不提只做睁眼瞎状,一是因着邢夫人太过小家子气,不像话。不想迎春被邢夫人拘束太过。二来,她对着这些孙女们也的确是有些疼爱的,尤其是元春进宫以后,没了自由,贾母就更不想约束她们了。想叫她们自在些。 都是她的孙女,贾母哪怕对着迎春几个不像对元春般疼爱和期待,却也是有些感情的。养的猫猫狗狗地时间长了,都有感情,何况是人呢?不过是疼爱的多和寡罢了。 再有,也是大房的院落距离着荣庆堂太远了,往来不便,不想折腾自己的孙女。儿媳和孙女比,哪个更重要些?毋庸置疑是孙女了。于是,府里面姑娘们不用给嫡母请安的惯例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迎春是二木头,性子也是真的木。比如请安这样的事,迎春是没人告诉她她就不懂,也不去做。但是探春,比着迎春还要小一岁,相同的情况下就知道讨好王夫人,常去王夫人处侍奉,处处看着王夫人的颜色行事,便是亲闺女也不差什么了。 这才造成了迎春落入不知礼数的尴尬。如今这般境况,也叫贾母头一次在心底有些反思,自己对着孙女们的教养方式是不是有些不对? 但是,如今且顾不上其它,先教迎春这个事情过去再说。 就唤来邢霜、王夫人以及小辈们,重新将请安的规矩正式拟定了一遍,所有的小辈们都要给长辈请安。不独迎春一个,对着邢霜也有宽待,只道是邢霜住得远,只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过去即可。 最后,还掩饰性地解释了从前因着孩子们小,为着小辈们的身体计,这才免了这些规矩。如今眼瞅着一天天地长大了,自然就要将一些规矩重提起来。 别人还没说话呢,凤姐儿就朗声笑道,「就说老祖宗是天底下第一体恤咱们小辈的慈善人,教咱们偷了那么些日子的懒呢!」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模样,全然看不出是刚生产过的人。 就这样,贾府自此执行新的一套请安规矩。对着邢霜来说,也不过是要多见几次贾琏夫妇和迎春几个人而已。 并且,邢霜为了省事,也让凤姐儿不用每日过来,就是来了也不用多早。毕竟她不用睡觉自己还要睡呢!她又不是恶婆婆,需要靠着给儿媳妇立规矩来保证自己的地位。对着王熙凤,邢霜的态度一贯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又不是亲婆婆,不过是碍着身份和孝道,面子上的情分罢了。就是邢霜也是一样。因此,很不必互相为难。没见邢霜说过一次后,凤姐儿连客气推辞一番也没有嘛,直接就应了。
第43页 当然,邢霜对迎春也是一样放宽了时间。对着迎春,邢霜虽说是不能像对待黛玉和岫烟一般喜欢,但是要说讨厌,那也真没有,顶多就是有些迎春性子有些太过软弱木讷,有些怒其不争罢了。对着迎春自然也是一样宽待的,只道是多早晚都行,睡饱了才好。 迎春先时来给邢霜请安还有些紧张。后来,几次后发现邢霜也没怎么着,不说训斥了,就是连叫多站会儿这样的事儿也不会有。毕竟自己可是听说过探春妹妹有好些次就被婶子晾在外面的。这么着,岫烟的心态就放平了。 因着黛玉住在贾母处,和迎春很近,因此,黛玉和迎春倒是两人时常约着一道过来大房。偶尔,惜春也会一起。见过邢霜后,就和岫烟一道玩耍,读读书,下下棋,偶尔说些闺阁女孩子家的私密话,日子也是悠哉乐呵的不行。 邢霜对着这样的日子倒是也满足的很。平日大房也实在是显得冷清了些,如今多了几个小姑娘常来玩耍,日子仿佛都鲜活了很多。 可惜,邢霜觉着,生活似乎就看不得自己过得这么悠闲。这么,好不容易摆平了贾母,又处理好了娘家的糟心事。刚清净了才没几天,王熙凤又开始作妖了…… 第二十八章 道是王熙凤在作啥?这话却要从七夕那天说起。 七夕当日, 凤姐儿提前发动,生下了一个闺女。要知道这时候,凤姐儿怀孕才八个月呢。都说女人怀胎生子是七活八不活, 这么着看来, 这姐儿倒是幸运,平安落地。只是,八个月大出生的小婴儿,身子压根都没发育好。头髮稀少且杂乱,指甲只长了一半, 哭声微弱,瞧着就叫人担心。 贾母听到消息, 远远地赶来看了一眼后, 就不再瞧了。出了产房, 转过头, 就对着贾琏道「姐儿的身子瞧着有些子弱, 名字就先不起了吧。你也注意些,这孩子和咱们家的缘分且还不知呢, 也别太过上心了,以免……」 以免什么呢?彼此都知道这话的意思, 这是叫贾琏做好心里准备, 这孩子怕是可能养不活。所以,不要太过上心, 免得孩子去了受不住。 贾母这么大的年纪了, 不知见过多少孩子的出生和死亡。贾母这么说了, 贾琏就知道怕是贾母瞧出些不好来,再联想的到自己闺女又是早产儿。就应了下来,只让众人称唿「大姐儿」。于是,大姐儿的称唿就这么叫了下来。 待凤姐醒来知道后,心里难免有些不快,心里怀疑是不是贾琏有了些不好的心思,或是对自己生下个姐儿而不是个哥儿不高兴,这才这么不重视她的孩子。 却丝毫不敢责怪贾母,该是潜意识里直觉老太太不好惹,自己还要仗着老太太的宠爱立足,管家理事呢!自然不敢怨怼。所以说,人总是欺软怕硬的,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但是怨怪贾琏这事儿,却是凤姐儿想错了。贾琏这个时候失望有之,但是更多的还是庆幸。想着好在是个姐儿,若是能养活,精心养着也就罢了。若是个哥儿,这么病病歪歪的长着,还不知得担多少的心呢?小时候盘着能不能长大,长大了又能不能继承爵位,担起家业,还有传宗接代,子孙为继,哪一样不是得慎之又慎。这么一想,可不是得庆幸嘛! 凤姐儿的提前发动,不止是孩子,就是凤姐儿自身的身体也是受损极大。故而,月子期间,凤姐儿一直是在床上躺着的。大户人家的规矩又都是孩子要交给乳母下人照看的,因此,凤姐儿只叫丫鬟抱着大姐儿远远地瞧过几次,并不知道大姐儿的情况。有此担心,也是难怪了。 再说,因着凤姐儿是王夫人的内侄女,王夫人也是常常接她来荣国府玩耍。故而,贾琏和凤姐也是青梅竹马,感情自然较一般夫妻深厚些。又是刚成婚两年,彼此间还是有些黏黏煳煳的。因而,便是凤姐儿有些闹腾,或是摆些脸色,贾琏也还是多半说着好话儿哄着。有时候,还拿着闺房间的事来打趣她。这么小心地陪着哄着的,才算是叫这个风辣子放过他。 原本贾琏这么捧着哄着的,自己的女儿名字这事在凤姐这儿就算这么过了。 然后,又发生了一件事,再次叫凤姐不高兴了。 眼瞅着自己就要出月子了,瞧着府里似乎还没有要给自家闺女办满月宴的意思,凤姐儿的心里就不满了。刚想去叫平儿上门去找自己姑妈问问,是有事耽搁了还是怎么回事?王夫人就上门了。 王夫人进门后,先是问问凤姐儿身体恢復的如何,吃用之类的。寒暄一番后,拉起凤姐儿的手,道「凤丫头,姐儿的满月就要到了,我知你必是着急府里没个动静的,这就来给你说道说道,也免得你心里焦着念着,不利于养身体」。瞧瞧这话说的,正说到凤姐儿心里去了。可不是这样吗? 见着凤姐儿脸上的认可和感激,王夫人这才接着道,「我本想着这是你们夫妻两第一个子嗣,你身子不便,我来帮着大办一场来着。哪成想府里竟是不准备办了。 王熙凤一听就急了,「这是为何?」 「我也一样纳闷啊,就问琏儿,琏儿说是老太太的意思,先不叫办了,等着周岁再热闹热闹也不迟!」 末了,王夫人似是很无奈的添了一句,「老太太既是这么说了,我也是必然是要照办的。也只能对不住你了!只可惜我不是你婆婆,对着大房的事情是不好轻易多张嘴的,免得叫人说我弟媳妇插手长房的事情,这话好说不好听啊!不然还能跟着老太太好好说说,满月是满月,周岁是周岁,只有那办不起宴席的破落户才攒着一起办,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不必如此的。这不是叫人说府里不重视姐儿嘛!」
第44页 就是这个道理嘛! 听着话音的凤姐儿心里很是认同。周岁是周岁,满月是满月,又不是办不起,这是在磕碜谁呢?就跟吃饭似的,也没见大家天天都不吃早饭,只吃一顿晚饭的啊! 还有继婆婆邢夫人也是,丁点子忙帮不上,说不得还在瞧笑话呢!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关键时刻丝毫指望不上。一时间对着邢霜也起了怨怼之心。 却不想想,平时你对人家怎么样,人家凭什么要对你掏心掏肺的好,处处为你考虑啊? 成功挑得王熙凤对着邢霜起了不满,王夫人就满意了。至于为什么,这不是废话吗,要是邢霜和凤姐儿相处和睦了,还有她这个二房的太太什么事啊?坚决专注挑拨邢霜和凤姐儿关系一百年不动摇。 目的达成了,又成功地将自己摘了出来,王夫人就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的王熙凤心里满是委屈和怨念,一时间觉得谁都对她不起。 等出了月子,近距离地见着大姐儿了,发现大姐儿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就是哭声都有气无力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这是怎么弄得? 母子连心,听着自家闺女小猫崽子似的呜咽声,凤姐儿的心都疼地皱无法唿吸。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地,心里想了很多,然后摇着头,全然否定了。嘴里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的,定然不会是这样的……」 身边的平儿瞧着凤姐儿的样子,好似疯魔了一般。被唬的不行,赶紧叫人去喊贾琏。自己还在一边轻轻拍着凤姐儿的背,安慰着凤姐儿「奶奶别着急,咱们大姐儿这是刚出生,还不太适应呢。这么多的下人围着呢,铁定会把大姐儿照顾得好好地,养得壮壮的。」 「对的,对的,有下人照顾着呢,定然不会有事的。」凤姐儿听着平儿的话,心里不住地复述着。 只是,出了月子后,哪怕凤姐时常叫人仔细照应着,自己也不时抱来看着,大姐儿的身体依然时好时坏的。好几次,险些就直接去了。 凤姐在一边瞧着,又是忧心,又是愤怒。不是说这么些人伺候会没事的吗?怎么自家闺女还是三天两头地生病,时时处在危险的边缘。就开始疑神疑鬼的了。是不是这群下人见着大姐儿在府中不受重视,就慢待了她的姐儿,没有好好照看,这才导致她的孩子经常生病,身子不好? 一个母亲的迁怒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不讲道理。凤姐儿对着伺候自家闺女的下人时不时就来一通敲打。外加威胁,类似「若是大姐儿不好了,就叫她们不好十倍」这样的话也是常有的。 弄得在大姐儿身边伺候的下人俱都胆战心惊的,原本以为来伺候当家奶奶的闺女,是个美差,人人抢着来。谁晓得如今竟是整日地提心弔胆的,一时间都后悔不迭。当初也想来却没抢过别人的那些人自然就在心里庆幸。 凤姐儿管了一年的中馈,最是知道贾府这群奴才贯来捧高踩低、趋炎附势的嘴脸了。怀疑这是下人们打量着自己做月子,没能管家,治不了她们了吗?敢作践她的大姐儿,保管叫她们退下一层皮下来。 不过才一个月,也就是刚出了月子,凤姐儿就从王夫人手中重新接过了管家权。 邢霜一直安安生生地大房过着自己的清净日子呢,看看书、写写字。有时还偷听小姑娘们之间的悄悄话,故意叫她们发现,惹得小姑娘们害羞了,就哈哈大笑。逗得狠了,教小姑娘们不乐意了不依了,也很能放得下脸面道歉,没一点儿长辈的架子。不把小姑娘逗乐都不算的。日子就这么休闲地过着。 然后,吉祥不是性子比较跳脱吗,最是喜欢热闹。平日邢霜又不叫人整日跟着,也不拘束吉祥,所以吉祥每天的空闲就很多。一有空,就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去。对着自己人,邢霜的手就比较松,常有赏赐给身边伺候的几个。吉祥和如意自然是第一等的。吉祥出去凑热闹,就时常带着几朵绢花,一些糕点什么的,人家就很欢迎。吉祥的人缘就很好,时常打听出来些府里的八卦趣事儿。 因此,邢霜虽然人宅在大房,府里的热闹却是一点儿没少瞧。耳朵里常常听着吉祥念叨的各种贾府主子下人们的八卦事情,听得津津有味的。 什么王夫人和两个姨娘的斗智斗勇,贾环对着宝玉的各种小伎俩,赖嬷嬷家又在哪里购置了什么产业,贾琮的小家子气和那个养着贾琮的姨娘整日给贾琮灌输的邢霜丑恶和可怕…… 当然也少不了凤姐儿折腾的这些子事情。 听说凤姐儿刚出月子,就捡起了管家的事。也只是笑笑,感嘆凤姐儿的拼劲儿,觉得凤姐儿不愧是是个大男人都抵不上的能干人罢了。丝毫没觉得能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凤姐儿重新捡起管家权,自然行事又是一番雷厉风行,对着府里的下人各种处罚震慑。 然后事情到了这儿就该结束了,后续自然该是凤姐儿成功拿住了这群下人,然后继续管家理事,做个威风赫赫的琏二奶奶了。 然而,并不,谁也不知道凤姐儿怎么想的,重新掌权后的第一把火竟然烧到了邢霜这里…… 第二十九章 凤姐儿重掌管家权后, 贾府的下人们确实对着凤姐儿有些惧怕了。不怕不行啊,直觉现在的凤姐儿就是个危险人物还是离着远些的好。 因此,凤姐儿每经过有人的地方, 原本还围着聊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 几乎个个都变了面色。跟惊弓之鸟似的,能躲就远远地躲了,躲不过去的,就硬着头皮过来给凤姐儿行礼。然后,也不等凤姐叫起, 就迅速地回凤姐,或是老爷、太太、宝二爷什么的打发自己做什么什么的工作, 正催的紧呢, 就先撤了……然后撒腿狂奔。
第45页 凤姐儿…… 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 偏偏她一路走过, 只要碰见了, 说话声瞬间止住,基本个个都是行色匆匆, 有事要忙的样子。 凤姐儿原先就是多疑的性子,见着如此, 能不多想? 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分明就是背着自己说小话,说的只怕还是自己。凤姐儿回去后就叫平儿去打听。 平儿是凤姐手下的一把手, 能力自然不消多说, 没多久就打听出来了。 只是结果, 却实在是叫她不好说,说出来,依着凤姐的性子怕是不能消停了。只是,不说就行了吗?凤姐能叫这事煳弄不去? 没法子,平儿只得挑拣着一些跟凤姐说了。不外乎是凤姐管家太过严厉,手段也太过狠辣,叫人起了怨言罢了。然后,最近凤姐不是刚生产吗,很多嘴碎的婆子就嘀咕「是凤姐手段太过,不休阴德,这才报应到孩子身上。才叫她生不得儿子生个女儿,生个女儿还体弱多病的,瞧着就是个养不活的。难怪府里的主子都不重视,满月宴都不办了……」 「说是等着办周岁宴,谁知道到时候是不是直接就省了呢!」 甚至还有人咒骂凤姐儿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 这样的话哪怕平儿再是润色,又能好听到哪里? 果然,凤姐儿一听到这话,顺手就把手边的一套填漆茶具给摔了。手指着门外,气得说不出话来。眼见着脸色变得煞白,站立不稳,平儿赶紧扶着凤姐坐下。这就是月子没做好,又操劳的后遗症了。平儿心疼地不行,眼泪直往下掉。 「奶奶何苦跟那群碎嘴的老婆子计较,没得伤了自己的身体,反倒叫人如了意」 「要真的叫人气死还好,临终前,我一定记得将你把了你们二爷,也叫他如了愿。只盼着你们二人都满足后,也能待着我那命苦的大姐儿好些」 凤姐儿这张嘴啊,利的时候真跟刀子似的。 这般带着自暴自弃又好似试探的言语,把平儿说得又气又急,赌咒发誓自己跟二爷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 凤姐儿也不知是信了没有,反正是闭着眼睛不言语了。 平儿吓得不行,守着凤姐儿一夜。都打个盹儿的时间都不敢,硬生生地睁着眼睛守着。 第二天,服侍凤姐儿起床,细细地上着精緻的妆容,就又是那个彩绣辉煌,神仙妃子般的琏二奶奶了,丁点看不出昨日的狼狈之态。 若不是平儿一直都在守着王熙凤,就真要怀疑昨天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了。也正是平儿深知内情,见着这样的凤姐儿,才更心惊,深怕凤姐儿来一发大的。 平儿真不愧是王熙凤身边的第一人了,还真叫她想到了,凤姐儿确实是想搞一发大的。生气归生气,气过了,凤姐儿就得考虑问题的解决办法。这样干等着时间过去,话题变淡不是她的作风。 说到底是自己的手段叫人给怨上了,还有大姐儿不受府里重视。这才叫她们嚼舌根子。 自己只要一天还是荣国府的琏二奶奶,还管着家,手段就不可能会松。想叫自个儿投降认输,这是做梦呢! 那么剩下的也只有大姐儿这个事情了。因着大姐儿的满月宴没办,才叫人说嘴。可是为什么没办呢,是老太太的吩咐。自己是不敢对着老太太如何,可是若是邢夫人能多跟老太太说说,是不是就没这个事情了。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的。既然这样,就不要怪自己踩着她的面子,为大姐儿找补了。 凤姐儿毕竟管着家呢,想做什么自然方便的很。 邢霜之前不是打发掉了两个名唤娇红和娇柔的大丫头嘛,也是邢霜对着大家族里面的那一套不甚清楚,直接就将她们发作到大房的花园子除草浇水打理花木了。按理,这两个是邢霜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就是打发出房门了,也该是换个一等的工作或是嫁出去。结果将她们发配到花园子做三等的粗活。 这叫这两个被养娇的副小姐们们如何接受得了,这不,邢霜不就被这两个假小姐怨恨上了嘛! 凤姐儿就对她们许以利诱,算计邢霜,两人都不带犹豫的,就直接同意了。又有好处,还能报復邢霜,自然是欣然同意了。 然后,凤姐就自导自演了一齣戏。两个大房的丫头,在那说着凤姐儿闺女的闲话。什么这个大姐儿是个短命鬼,不长命的,不得长辈喜欢,早晚一张草蓆子卷了了事……最关键的是,人家最后说了,这是邢夫人出来散步时候自己说的话,叫她们不小心听到的。还那么「碰巧」地叫凤姐儿撞上了这段对话。 然后,好戏自然就开场了。 凤姐儿当即就叫下人把这两人绑了,带着一串的下人还有被绑着的娇红娇柔两人一路哭着往邢霜处去。府里的下人好些都瞧见了,都跟着去瞧热闹,自然也有人回去将事情报给贾母和王夫人。 进门了也不说请安问好的,直接就将两人往邢霜处一带,让邢霜给个交代。 邢霜心说「给什么交代啊,我都不知道这是在干啥呢,有什么交代能给你的啊?」 邢霜简直都要服了凤姐儿了,不论如何,自己好歹名义上是你的婆婆。在这么一个注重孝道的时代,你带着这么些人往婆婆的院子里横冲直撞的,合适吗? 就是真有什么问题,你动静小些,来回我,叫我给你一个交代也行啊?
第46页 人偏不,就那样风风火火地带着人上了门。好似逼迫一般。可真是好威风啊! 反正自己也不着急,总归天又不会塌下来,就等着一个明白人来说话了。 谁来说呢,自然还得凤姐儿来,毕竟是她「亲耳」听到的不是? 然后凤姐就说了一番经过,总结起来就是,你院子里的两个丫头说我闺女的小话,还诅咒她活不长。被我听到了,我来替我闺女找补来了。 邢霜一听,压根就没怀疑。毕竟她整天听吉祥讲府里的八卦,自然也听到过因着凤姐儿的管家手段太过凌厉,叫人说嘴到了她女儿身上。那些类似诅咒之言的自然也是听过。不过因着邢霜觉得那些说一个小婴儿太过恶毒了些,就不教吉祥再复述了。 因此,邢霜只当那两个也是那群人其中的。对着凤姐儿就有些歉意。毕竟这样的话教一个做母亲听着太过恶毒残忍,这两人又是自己院子里的,对着凤姐儿毫不顾忌、横冲直撞的行为也能体谅了几分。 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做错了事情,自然该罚。邢霜就分别罚了两人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外加二十板子。转头问凤姐儿,「这样,可还满意?」 娇红、娇柔两人跪在地上,拼命地朝着凤姐儿的眼睛望去,嘴里喊着认错声。凤姐儿用帕子捂着眼角,低垂着头,不作言语。 邢霜只当两人是在向凤姐儿讨饶,而凤姐儿的态度似乎是不满意? 邢霜一时间就有些发愁。不过是犯了口舌,没揍人没伤人的,再加板子就有些过分了。再就是这两个丫头也受不住啊? 场面一时就有些僵住了。 好在,贾母和王夫人陆续地来了,这才叫气氛没有变得太尴尬。 只是,贾母一来,凤姐儿的眼泪哗的一下好似开了闸门一般,喷薄而出。 厉害了,对着眼泪这说来就来,说收就收的技能,邢霜真是自愧不如啊! 贾母见到了,自然要问询一番啊。然后自然还是凤姐儿来回答。总之,事情就是那么个事,一个人传话同一件事总不会将事情说成两样吧? 事实证明,还真会。 邢霜就眼见着凤姐儿将事情添添减减地再说了一遍,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说小话外加诅骂之类的话由两个丫鬟说,变成了邢霜说的,她们只是转述传播了而已。 邢霜简直都惊呆了,真是开了眼界了。难道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那真是要求求大家放过艺术了。 凤姐儿说完了,自然就要取证了。然后,跪在地上的两人信誓旦旦地确认说,对哒,就是这样,我们两个都记得清清楚楚,大太太于某月某日在花园的某处散步时候闲谈,被自己恰巧听到。 记得那么清楚,夫人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哪天哪个时刻逛园子了好吗?邢霜暗暗翻了个白眼。 两人相继说完后,娇红还从袖子里拽出一块手帕,说是那天邢霜掉的。 准备的这么齐全,这是准备上公堂呢?还是觉得仅仅凭着一块普通的帕子觉得就能定了邢霜的罪? 帕子许是真的是邢霜的,毕竟从前做过邢霜贴身服侍的丫鬟,手里收着邢霜的几块帕子真不稀奇。这也是大家族中对着这样的丫鬟特殊对待的原因了,这样贴身侍候的,总会知道些主子的私事或者是比较私密的物件。就是真的犯了打错,不能用了,也是悄悄地处理掉。如邢霜这般的,只能是极少数了。 事情到了这里,邢霜其实已经看明白了。 不过是有人起了心思算计自己,还收买了那两个叫自己打发去种花的两个丫头了。 说是有人,其实应该就是凤姐儿了。自己也总算明白,为何刚刚自己明明都给了那两丫头处罚了,凤姐儿却不言不语的原因了,这是在等着老太太呢! 只是,邢霜不觉得威名赫赫的琏二奶奶,会用帕子这样明显的破绽来算计自己啊?这是在鄙视谁的智商呢? 第三十章 邢霜很好奇凤姐的脑迴路, 就朝着凤姐儿走去。 刚靠近凤姐身边,邢霜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邢霜因着修习内功的原因,五感很是敏锐。再走近一些, 仔细嗅了嗅, 「啊嚏」邢霜经不住刺激打了个喷嚏。 邢霜仔细地瞧了瞧凤姐儿的身上,就发现了原来是凤姐儿的帕子上沾了辣椒汁,怪不得眼泪来得那么随心呢,自己还道是古代内宅女眷自带的技能,原来也是唬人的。若不是情况不对, 邢霜都想要情不自禁地发出「咦……」的唏嘘声了。 邢霜直接从凤姐儿手里「搜」的一下将帕子抽了出来,在凤姐儿的惊惶中, 将帕子甩到贾母、王夫人的面前晃了一圈, 叫她们刺激地直眨眼睛, 邢霜才拿开, 嘴里还在念叨着「这帕子的辣椒汁挺够味的啊!」 「啧啧, 凤丫头品味真是够独特的啊!」 凤姐儿的头都快臊的低到了地面了,压根都不敢看老太太和自家姑妈脸上的神情。 贾母在干嘛呢, 贾母在忙着擦眼泪呢。人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住这般的刺激, 眼睛都擦红了。心里却在庆幸着, 「好在自己对着邢霜搞事的能力有所了解和防备,这次进来后就将那么些不想干的人打发了, 不然凤丫头这次丢脸是丢大发了, 日后就是管家理事的威严也得打折扣了。」 王夫人呢, 心累,不想说话,扮着木头人呢。
第47页 促狭够了,邢霜也就盘算起了正事,赶紧地将脑子里面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对着凤姐儿问道,「帕子是事情,凤丫头你也知道吗?」 见着辣椒汁这茬子终于过去了,凤姐儿才算是抬起头来。心里暗骂邢霜是狗鼻子吗,嗅觉这么灵敏,害的自己个儿出了这么大的丑。 至于帕子,王熙凤都快叫这两个自作主张的蠢货给气死了,哪里能认,连忙否认了。 就说嘛,凤姐不该这么没脑子才对。这种没有个人特色的帕子,便是真的,又能有谁认呢? 问清了这个,总算是解了邢霜心头的一个大的疑惑。 「那这个帕子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那咱们接下来再来说说,你是怎么将原本对我说的话又加工了一遍变成了另一层意思说给了老太太听的」 一个个的问题相继提出,邢霜都要佩服死凤姐儿了,骚操作一个赛一个的出,这难道就是人家说的「一孕傻三年」吗? 其实事情到了这儿,都不用往下问了,这一个个非同寻常的操作要还是看不出来真相,那眼珠子就真是白长了。不过,邢霜等着看凤姐儿如何狡辩呢。 凤姐儿怎么说的,人家改了第三种说法,既不是对着邢霜说的第一遍的那样,也不是对着贾母说的第二遍的那样,人家说自己是叫那两个丫鬟给骗了。 那两个丫鬟,肯定的故意跑自己路过的地方,然后叫自己听着,趁机栽赃邢霜,挑拨她们婆媳的感情。自己也是刚刚才意识到。 邢霜……真是什么话都叫你一个人说了。 什么叫被骗了,什么叫刚刚才意识到,不过是眼瞅着谎言站不住脚了,这才改了说法,给自己台阶下罢了。 想自己找台阶下,那也得看邢霜愿不愿意叫你就这么下啊! 邢霜愿意吗?当然不愿意啊!哦,你这么闹了这么一通,还搬来老太太和王夫人做亲友团,结果没折腾成,就一句误会被骗就没了。就想这么光棍地拍拍屁股走人,咋想的那么美呢? 当自己不要面子的啊? 莫不是自己宅在大房时间太久了,存在感少了,叫你忘了自己的脾气。将邢霜想过安生的日子当成了一种退让。人总是这样的,退了一步,就容易叫人把你当泥人容易拿捏。凤姐儿肯定也有想要借着邢霜立威,踩着邢霜上位的意思。 不过,邢霜有些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开罪了这位少奶奶,叫她起了来算计自己的心思。 不懂就问,邢霜向来直接,就这么直接地对着凤姐儿发问,一点儿没拐弯。王熙凤一怔,就连,旁边作壁上观的贾母和王夫人也叫邢霜的直截了当惊住了。 哪家的夫人太太做事有你这样说话做事的啊?只能说凤丫头对上你这样的人也算她倒霉了。 王熙凤能怎么说呢?说自己将姑妈的话放在了心上,觉得大姐儿的满月宴没办,有你的责任,叫自己怨怼上了?还是说自己欺软怕硬,不敢对上贾母,只能迁怒你了?还是说想通过构陷你,威震一下贾府的一应人,叫她们不敢再说自己的大姐儿,给大姐找补回脸面。也是叫你今后都没脸对自己摆婆婆的谱…… 不拘是哪一条理由,都是说不出口的。何况凤姐儿压根就不会承认是邢霜得罪了自己,叫自己起了栽赃陷害之心,做了这样的事情。哪怕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但是只要不是当场被抓住,拿到证据,那就不能承认。 凤姐儿只能坚持说是自己太过担心大姐儿。这才心神慌乱,叫人钻了空子,误会了邢霜。边说着,还对着邢霜行了一个大礼,做赔罪的意思。 礼邢霜受了,一点没避,受得理直气壮的。但是受了凤姐儿的礼,邢霜却没就这么放过她的意思。 凤姐儿不是说自己最在乎大姐儿吗?邢霜就拿着她觉得最在乎的来说。 邢霜就问她「这么在乎大姐儿,当初是怎么早产的呢?要不是八个月早产生下大姐儿,大姐儿的身体能这样?」 「是啊,怎么就会早产的呢?」生产一来,自己好似一直在忙,忙着坐月子,忙着养身子,忙着照看大姐儿,忙着处理婆子们的小话,忙得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然后,老太太、自家姑妈、自己的夫君贾琏都没提起过,好像自己就是顺其自然地生下了孩子。自己就好像也被同化了,觉得在生产这事儿上没什么事情,下意识地忽略了。只是,凤姐儿难道就真的没有一次没有想到过吗? 贾母等人不提,不过是因着凤姐儿是母亲,哪里有母亲不愿意自己孩子好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怕她自责难过,所以不提。贾母对着这个整天捧着哄着自己的孙媳妇也是有些疼爱的,故而,她不提,也不叫贾琏说凤姐儿。贾琏倒是对着凤姐儿的逞能才致使自己的闺女这么个病怏怏的身子有些不满,但是也听了老太太的吩咐,不想叫凤姐儿伤心,也就算了。 邢霜可没有这样的顾忌。尤其是凤姐儿居然还敢朝着自己亮爪子,耍阴谋算计,自己不叫她好好长长记性都对不起自己。 因此,专捡着往凤姐儿的痛处戳。 如今邢霜一提起来,凤姐儿自然就「不得不」想起来了。 是她自己仗着身体好,全没将太医在她那次差点流掉孩子后的叮嘱,要她要好好卧床调养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一直都没能放下管家权,将平儿几次三番的劝告都给当做耳旁风给过了。想着自己怀孕期间几次见了下红,也觉得肯定没事,强撑着。
第48页 要不是这样,想来大姐儿肯定是个足月产的健健康康的小宝宝。凤姐儿一时间,心都疼得蜷缩了一般,眼泪顺着眼眶直往下落,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这次是真的心痛,难过,情到深处的流泪,而不是用辣椒汁骗人的了…… 怕是后悔的不行。 这都是邢霜根据吉祥打听来的八卦,加上自己对凤姐儿这个人的观感推测的,倒是叫自己猜对了。对着大姐儿这个姑娘,也不由地有些同情,摊上了这么个爱逞能,不靠谱的母亲。 最后,还是贾母出面,继续将大事化小,对凤姐儿不辩是非,误会邢霜小惩大诫了一番,就算平息了这桩是非。邢霜早就知道贾母的尿性,故而,有什么仇自己一般都当场就报了。也没什么心里不平衡的。 倒是大老爷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为了帮邢霜出气,将自己的小妾秋桐赏赐给了贾琏。还在心里想着,琏儿他媳妇不是有名的醋罐子吗,叫她泡在醋缸里出不来淹死算了! 邢霜……所以这是兜兜转转地又撞上了原剧情,时间还提前了?而且你这是做人公公的,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虽然不知道原因,就奔着大老爷对着自己的维护,邢霜也不能叫他干这么没品的事啊?自然还是把那个秋桐给叫回来了。 大老爷因着的推测,对着邢霜正处于印象最好的时刻呢。正在想办法讨邢霜欢心呢,见邢霜驳回了自己为她出气的方式。就问邢霜,到底怎么着才能讨好她啊? 邢霜就玩笑似得道「把你的私房给我,就能讨好我了,你能捨得给?」 然后,谁知贾赦就真的给了。他敢给,邢霜就敢收。 在贾赦的肉痛中,收了贾赦的私房。这才发现贾赦的私房竟不少,一问才知他祖母的私房八成都给了他,老太太毕竟是老国公夫人,老国公那会又常年在外打仗,战利品很是不少,很多都被那老太太添进了自己的私房,再加上又管了那么多年的国公府邸,身家怕是比整个国公府邸还要富有,不过是好些不在明面上呢。 不过现在可都便宜了自己。男人有钱就变坏,虽然现在在自己的调教下,他已经改了不少,不过还是得防着些,毕竟他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可都是去些销金窟的地方。又在贾赦房间的私库还有书房里面一阵寻摸,又找到了五张一万两的银票还有几千两金银,在贾赦不舍的眼中收走了,顺便告诉他他藏私房的事儿就不计较了,还有剩下的也留给他了,只是最近就不要找她要零用钱了,用他藏的剩下的吧。 大老爷欲哭无泪,哪里还有剩下的,全都被那位姑奶奶拿走了?不过,好在他还有公众的月历银子,小钱可从外院帐房支取,只是再想买什么名家字画奇石什么的就难了。 邢霜整理了一下,除了很多珍贵的名家字画还有很多匣珍贵的珠宝首饰外,还有很多玉石和各种各色宝石外,品质皆是上等。还有一些奇异摆件,珍贵古籍孤本,此外,最直接的就是黄金2万两,白银10万两,这些都不动。直接放进空间。 第三十一章 还有一些庄子和铺面之类的房产地契, 这些邢霜暂时不准备动。邢霜也没有什么经商的天赋,原先怎么经营,现在还是怎么经营。人员也不调动。反正距离贾家分崩离析还早得很呢!待修建省亲园子的时候大赚一笔后再出手。 现在且先将这些东西都收好。 藏匿财物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呢?自然是放在空间里面最为保险。否则, 放在公库, 叫下人打理,过他们的手,一层一层地往下剥油水,损失也很大了。不然,贾母的亲信赖嬷嬷是哪来的钱到处置办产业的?不就是靠着他们夫妇二人在老太太的私房和公中的库房中抠下来的嘛。 邢霜虽然手松, 但也只是限于对自己人,叫府里这些蛀虫给啃了, 算怎么回事? 但是也得考虑些隐蔽的问题, 总不能就这么当着贾赦的面凭空将这些东西收了吧?还是得先将这么些东西挪到自己那儿。 瞧着邢霜指挥着下人, 一抬抬的箱子叫人往外搬, 大老爷的心都在滴血。这些可都是他的命根子呀! 只能在心里偷偷安慰自己, 这些也只是暂时给了自家夫人,好歹没落入外人的口袋。等着自己将邢氏哄好, 凭着她对自己的情义,这些东西肯定还是自己的。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收藏而已。 然后, 看着还在那么搬箱子的下人来来去去的, 大老爷还是感觉肉疼。好几次,大老爷的手都抬起来了, 想叫停, 想跟邢霜说自己后悔了。迟疑了半天, 觉得真这么做了实在是对不起自己那张脸,又放下了。心疼又肉疼得不要不要的,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邢霜在一旁瞧着,乐呵的不行。 等箱子都挪到了自己那儿后,邢霜就将东西都收到了空间。然后,出来后,就把门锁上了。 钥匙只有一把,旁边王善保家的眼巴巴地朝着邢霜望,然后邢霜淡定地很,将钥匙一拿,自己收着了…… 这一举动,再次刷新了府中众人对着邢霜的认知。知道邢夫人贪财小气,但是从前也没这样啊? 自己收着钥匙,哪家的大家夫人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委实太过小家子气了些。 邢霜……自己那不是担心被人看到库房空了,引起过度惊吓嘛,怪我喽? 哪怕大房的下人叫邢霜清了一遍,规矩也重新定了一番,但是依然是杜绝不了下人之间的消息传递的。因着荣国府的下人多是家生子,扎根了好几代下来,盘根错节,彼此间常常都是互通有无的。
第49页 因而,正如邢霜人在大房却能听到贾母、王夫人等各处的消息,邢霜这里的消息,贾母那边一样能收到。 所以,大房的这番动静自然就传了出来。当然,邢霜也没想着遮掩就是了。没偷没抢的,做什么遮遮掩掩地好似见不得人似的。 消息传到贾母这边,贾母面色上一时就有些挂不住。那些子东西,她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量,也可以肯定必然是很丰厚的。因而,她从前也是打过主意的。就在自己那糟心婆婆过世后,提出来帮自家大儿子保管来着。 不过从前大老爷再纨绔,手里的东西却是纂的紧紧的。贾母一提出来,就叫大老爷给否了。 贾母单手抚着额头,思索着,当时老大是怎么说来着?说自己大了,又不会弄丢,自己能行。说您操劳弟弟就够辛苦的啦,我就算了。说自己就喜欢自己收着…… 凭着自己再怎么和他商量,他都不松手。没办法,终究贾母还是没能从大老爷手里要来。 但是,在贾母看来,那些东西合该有一半是政儿的。都是自己那个偏心眼子的婆婆,心不正,全给了老大。 贾母在心里早就暗暗下了个决定。将来,自己的私房就准备全都留给宝玉,也算是对老二的弥补了。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对着旁人,贾母的面上还得笑着,仿佛对这两人的动作毫不介意。 反倒是王夫人,暗地里嫉妒地不行。没想到邢霜还有这样的本事,哪像自己,都是自家那不争气的从自家手里讨东西。这样也就罢了,要了去却是赏给房里的那几个小妖精的。 王夫人心里就嫉恨得不行,可怜了她房里的瓷器又遭了殃。 王夫人一向热衷于借力打力,很少亲自动手。这次,也不例外。她想着,论起眼热,肯定还是凤姐儿最厉害。毕竟,她也是大房的。哪怕要不来东西,叫凤姐儿闹腾一通,叫邢霜不得安生才好。 可惜,这次王夫人算是指望不上凤姐儿了。 凤姐儿病了。自从那日从邢霜处回去后,就有些不好。 哪怕除了贾母几人,没旁人看到凤姐儿当时的囧态,性子贯来要强的凤姐儿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丑,也是呕的不行。再加上叫邢霜点出了大姐儿是由于她的逞能,才整日病怏怏的,凤姐儿一下子就被打击到了。已是病了好几日了,哪里还有力气管这些? 邢霜呢,对着大老爷之前跟自己示好时候的说辞,倒也不完全是玩笑。大老爷说想讨好自己,邢霜就顺嘴那么一说,只以为贾赦压根不会捨得。但是,既然大老爷做到了,邢霜倒是也真的愿意接受大老爷的讨好,试着和平相处、好好相处。 毕竟,对于大老爷来说,手那么紧的一人,能将这么些东西都给了邢霜,已经可以说是最大的诚意了。 而且,这是要跟自己一生都要绑在一起的人,邢霜觉得如果可以不相看两相厌的话,那当然是很好啦。这些日子邢霜也瞧见了大老爷的转变,愿意给两人一个机会试试。等着看,大老爷身体恢復以后,还会不会故态復发。若是还能像这段时间表现的这样,她就和大老爷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她为他操持家务,他为自己撑起一个家,安安生生地过完这辈子。 甚至,她都不会拦着贾赦纳妾。只要大老爷不要再因为妾侍给她没脸就行。 毕竟,在古代,尤其是贵族阶层,男人有妾侍就跟女人的首饰一样,实在是平常之极的事情。自己对着贾赦又没有什么想法,自然也不会拦着不叫大老爷有妾室。 只是,自己对于夫妻间的那档子事也就免了。对于古代的三妻四妾,自己能理解,却不会接受。不会勉强别人,也不会叫自己被同化。努力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就好了。他搂着他的如花美眷,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这样就很好。 至于和离,邢霜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说贾母根本不会允许荣国府有一位和离的大太太,就是真的叫自己和离成功了,也会活在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中。叫人整天拿有色眼镜看你难道就好了? 人总归是群居动物,便是邢霜自己不在意,别人呢? 一旦自己和离了,不仅会影响侄女的婚嫁,就是娘家的姐妹在婆家也会叫人说嘴。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凭什么叫无辜的人受自己的牵累呢? 何况一个合离的独身女人,没有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在外面交际,面对的永远是流言蜚语和不怀好意之人无数的试探。 若是有钱,那更是麻烦,多的是想来占便宜的人来算计你想要人财两得。不说别的,只大半夜爬上你家墙头甚至是后院,然后故意闹出点子动静出来,引得旁人来观看,你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遇上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呢?是嫁还是不嫁? 嫁了,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比起大老爷来,只怕还不如呢?起码人家自己就有钱有势的,不图你什么外物。不嫁,可以啊,一人一个唾沫淹死你,甚至当地附近的一个宗族的人联合起来就能将你赶出去,谁让你名声不好会影响她们这地方的风气名声呢? 你又能怎样?吵还是打?打发的了一个人,那十个人、一群人呢? 所以说,当初司命星君给的外挂,不过是叫她能够自保而已,以及在一定的基础上叫她舒心些。却不可能叫邢霜脱离世俗,脱离贾家这一干人。不然,人家怎么看乐子呢?
第50页 外面你以为就安全了,古代出行在生存打交道有好些个默认规则,这些通通是她这个假古人不知道的。这样想来,还不住就这样拉着贾赦呢?好生调教,不服就揍,管着他大错不犯,这样即便将来抄家了好歹把命留着。 只要命留着,有大老爷在,她就有个人在外面撑着,不必过闹腾不休的日子。 现在,邢霜正在准备给大老爷解了身上的负面状态呢。总不能,人家都搭了架子,自己还万事不理吧,总得先给人家身上的药性给解了。毕竟,不能叫人家的钱白花了不是? 好在大老爷不知道邢霜的想法。不然,准得吐槽,「这是仙丹啊,值这么多钱?」 不过,还真值不少钱。当初,邢霜也不过是在空间库房的一处犄角旮旯的地儿无意中翻出来的。看着作用功效又想起贾赦那顿时间做的混帐事,想着叫他消停些,就随手给他用了。 当然,是在确定不仅不伤身体反而有着固本培元的作用的情况下给他用的。毕竟,邢霜可没想着刚来就做寡妇,就冲着孀居之人能穿的衣服都是陈旧旧暗沉的颜色,邢霜就不能同意。 只是,当初不过是一枚小小的丸药,谁知道解药竟然是需要这么一长串的药材。邢霜看着那长长的一串字,头都有些晕,而且还不是煎煮着来喝的,而是用来泡澡的。 不仅如此,还要配以一些穴位按摩…… 这都是什么天才想出来的解药,也太坑人了吧! 真是造孽一时爽,还债泪两行! 第三十二章 只是, 再怎么坑,该解还得解,该准备的还得准备。 自己造的孽, 自己来赎。 一边打发人去搜集药材, 一边将配套按摩对应的穴位誊抄下来,以作后用。 好在荣国府有权有势,故而,便是收集药材,好些都是名贵难寻的, 也没几日就收齐活了。 原本,邢霜是打算着找个大夫给大老爷来按摩的, 毕竟按摩也是要根据穴位来动手。按错了地儿, 就有些不好了。邢霜坚决不承认是自己不想动手的缘故, 这才找了这么个藉口。 一切都准备好了, 就去跟贾赦说给他调养身体。 这个调养是做什么用的, 大老爷自然都是知道的。 大老爷听了就很高兴,觉得这是自己之前的讨好起了作用, 仿佛都看到了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邢夫人在跟他招手一样。 谁知道,一听按摩是要除去亵衣, 还是一个大男人来给自己按, 大老爷就死活不同意。 「咋地,你还想要个医女来给你按啊?」虽说邢霜并不打算和贾赦发展点什么, 但是, 这还没解开, 就迫不及待地找女人,也叫她有些不爽,看着大老爷的目光就有些不善,语气也有点凉。 大老爷一看邢霜的反应,身体就是一抖,也知道邢霜这是误会了,赶紧否认「不是不是—」 「那你在这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支支吾吾了半天,大老爷眼一闭,终于开口道「那不是男人跟男人也有那么回事嘛?叫人家看了,还要动手,不是叫我吃亏了,我不干。」 「不是,男人跟男人哪回事啊?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呢?」邢霜没听懂,有些燥得慌。 「就是那种事情吗?你这女人,故意的吧?」大老爷有些羞恼。 好半天,邢霜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说的?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哪跟哪啊?而且你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像话吗? 若不是邢霜确定自己没对大老爷用过什么特殊手段,都快要怀疑大老爷是叫自己给矫枉过正了? 那既然自己没有,邢霜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大老爷是在故意找茬。 但邢霜也没发脾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可是想着试试和平共处来着,可不能这么随便发脾气,让计划夭折了。 行吧,不要男人,那就找个女人吧。跟太医学过了基础的知识后,再给你来按摩。总不能女人看了还是你吃亏了吧,那你一院子的妾室可都在那摆着呢。看你还怎么说? 邢霜这么跟贾赦一说,大老爷又拒绝了。 女人,女人那就更不能要了啊!大老爷还指望着借着这个便利,好好跟邢霜培养培养感情,将邢霜给哄回来呢,不然自己那些宝贝可怎么讨回来?怎么可能就这样功亏一篑。自然就又是一番拒绝。 然后,邢霜的耐心就有些告罄了。这人咋回事啊?想给个好脸子,不愿意接是吧? 瞧着邢霜的脸色,大老爷心肝直颤。也觉得自己没说清楚。赶紧补道,「从前,我那不是叫夫人你受委屈了吗,这顿时间,我想了很多。觉得很是对你不起,以后再不能够了。」 「那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夫人你就很合适。你去跟大夫学了,然后来给我按吧!」 邢霜对着大老爷的话就有些无语。 真是谢谢了,不过真不用你对不起,你对不起的也不是我。自我来了,就没叫自己受过委屈,所以你的反省对我来说,很没有意义。 邢霜是想着心平气和地试试的,故而,她深吸了两口气,缓缓吐出,然后,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真的不用,我是正房太太,有容人之量,哪能小家子气地胡乱生气,就是老爷瞧上谁了,纳了来,我也不介意的——」 说到最后,邢霜的耐心已经基本没了,语气就有些意味深长。
第51页 「才怪—」大老爷翻了个白眼,「还当自己不知道,这些个女人,哪个不在意这个。就是自己府里,那琏儿媳妇,还有就是自己那个弟媳也是,一把年纪了,孙子都有了,还在那争风吃醋,暗地里打压姨娘。」 自己许是旁的不行,这些子东西可瞒不过自己去。 因而,对着邢霜的话就很不以为意。只当邢霜在口是心非。 大老爷就是一口咬死了不同意,死乞白赖地就要邢霜。还跟邢霜哭诉,是不是想着过河拆桥了。瞧着自己的私房到手了,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然后,邢霜的暴脾气瞬间就破了。 邢霜想着自己确实答应了的,也想着要试试的,两个人相处总得有一段磨合期嘛,不能这么没有耐心。 行吧,你说的都对,都好。邢霜只能同意了。 然后,去找个大夫学习辨认穴位,然后又在小木头人身上试验了一番。大概学得差不多了,就开始给大老爷医治了。 先是药浴,再是按摩。药浴一周三次,连着一个月不能间断。然后,药浴后配以穴位按摩。一个月就可以了。 这日晚上,大老爷用药材泡完了澡,只着底裤,趴在床上,径等着邢霜来给他按摩呢! 邢霜磨蹭了半天,还是过来了。也不走近,远远地坐在床的另一边,低着头,手拉着衣服,拉拉这儿,扯扯那儿,好似在整理衣服。 大老爷还是头一次见着邢霜这么扭捏的模样呢,很是新鲜,就故意往邢霜身边靠近。 邢霜不着痕迹地再往后退一点,大老爷就明目张胆地往邢霜身边挤。 邢霜本来就是因着突然间觉得有些过于亲密了,才有些个不适应。本来就不是什么性子忸怩的人,见着贾赦这般,索性大大方方起来。叫着贾赦趴好,按着太医教的逐个穴位按下去。 然后,邢霜不是刚学习嘛,就是穴位找对了,那也掌握不好力度啊。手下的力度时轻时重的,教大老爷一阵阵喊叫。 「轻了,轻了」 「再重点……对,再重点……」 「撕……疼疼疼……轻点轻点……」 大老爷躺在床上叽里哌啦的叫唤声不绝于耳…… 毕竟给大老爷治这个不是什么光彩事嘛,邢霜就没和下人说,大老爷自己就更不可能了。因而,这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邢霜房里传出来,可想而知,候在外面的人听到了,脑子里的画面简直了…… 邢霜都要教大老爷弄得快没脾气了。不就是按个摩吗?至于这样? 然后,大老爷晚上不是折腾自己嘛,邢霜白天就加倍折腾回来。明明只要泡药汤一个月,再配以穴位按摩就好,邢霜愣是整出了各种配套治疗。 这一个月不能食肉,要茹素。要做各种奇怪的运动。 大老爷虽然怀疑邢霜是在故意折腾他,但是,这件事对男人来说,实在是轻忽不得,哪怕猜到有九成的概率是邢霜在故意耍弄他,但是也不敢赌那一成的可能,只能认着邢霜怎么说,怎么做。 每天大老爷得绕着院子跑两圈,跑完了歇息后还有倒立、蛙跳、伏地挺身,邢霜在一旁磕着瓜子,喝着茶水,顺便监督。 一整套下来,折腾的大老爷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吃饭时候,抬起胳膊夹菜,时不时地「嘶……嘶……」的抽气声。 一时间,大房简直成了荣国府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最关注邢霜的永远是王夫人,毕竟两人在身份上天然就存在着比较。王夫人听到邢霜又在折腾,而且还连带着大老爷,王夫人那颗专注挑拨的心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拾掇了一番,收敛一番眉眼,就往贾母处去。 到了荣庆堂,王夫人先是问候了一下贾母的身体,再是报备一下自己这边的事情。 说自己房里的事,其实主要还是宝玉。 说宝玉今儿又读书读了几个时辰,先生又怎么怎么跟她夸赞了宝玉,然后有说宝玉总惦记着贾母,看到什么好吃的总要问一问老太太吃了没,若是没有就必然要给贾母留一份的…… 哄得贾母眉开眼笑的。 然后,再回报一下府里的府务。 自然,府里的事情哪能少得了大房这一番动静。说着说着,王夫人就状似不经意间地问了一句「我听房里的小丫头们说,最近大嫂那边好像是有点子闹腾。听说大伯每天都绕着大房院子跑,还做一些奇奇怪挂的动作,是不是有些不雅?我就是怕下人会乱传有些……」 王夫人说话间就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仿佛对着邢霜两口子很是担心的模样。 所以说,王夫人比邢霜得贾母的心不是没有原因的。人家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贾母,好似跟婆婆十分贴心的模样,半点不拿婆婆当外人。遇上事情,还会奉承贾母几句,说是自己年轻,不会处理,请贾母给拿主意。既满足了贾母即便不管家也能掌着府里的事,不想被架空的心思,又讨好了贾母,自己的事情也能更好地解决了。 不像有的媳妇,生怕自己房里的事情叫婆婆知道了,将婆婆放在自己房里的人都给撤了。彼此互相防备猜疑,自然和睦不到哪里。 贾母未必看不出王夫人的心思,但是,有时候利益一致的时候,自然是乐得装煳涂了。 这边听了王夫人的话,沉吟了一瞬,就叫人去寻邢霜来一趟。
第52页 这边邢霜还没来呢,那边贾母打发去史家接湘云的人回来了,湘云自然也是来了,老远就听到了湘云一声「老祖宗,云儿来了……」 第三十三章 却说湘云一进门, 就如乳燕归巢般,扑向贾母的怀里。等快到了贾母跟前,又放慢了速度, 不致贾母受到冲击。然后, 方扑向贾母的怀里,脆声声地又带着撒娇的意味,道「老祖宗,我在府里每天都可想你了,你老人家怎么这么久才叫人来接我?」 湘云赖在贾母怀里也不出来, 手拉扯着贾母的袖子,微仰着头, 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孺慕地看着贾母。 贾母自来就爱她这么个性子。兼之湘云幼时又在贾府住过一段时间, 贾母对着她自然是疼爱的, 也只较黛玉差了一层罢了。毕竟一个是亲外孙女, 一个是侄孙女。 因而,贾母对着湘云的撒娇就很是受用。 心里美着呢, 面上却逗着湘云。 「哎呦……哎呦……」贾母仿佛受不住一般,点着湘云的脑袋, 笑骂, 「你这泼皮的猴儿,快些叫我松快些, 我这身子骨可经不住你这么晃悠, 都快要叫你给摇散了」 湘云只当贾母是真的被弄得哪里不舒服, 仔细地瞧了瞧左右,知道贾母是在哄着自己,就道 「老祖宗,你骗人」 「我可没骗你,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身子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喽……」贾母自己说着,心里一时也有些感慨。 湘云瞧着贾母的面色有些沉闷,就拉了拉贾母的袖子,道 「才不是,老祖宗年轻着呢,得陪着云儿一辈子呢!」 贾母听着也高兴得很,却还是道「那我不成老妖怪了吗?」 湘云嘴巴一张一合地认真地说道「就是成了妖怪那老祖宗也是最美最和善最慈爱的好妖怪……」 虽然是小姑娘的童言戏语,却也成功地讨好了贾母。 一时间,荣庆堂内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自黛玉来了荣国府,湘云中间也来过几次,和黛玉自然也是熟识的。 不过,因着黛玉常和岫烟一道,故而,和湘云的关系也没多么亲密。湘云来了几次,白日里多是和宝玉和探春一道玩耍,晚上就直接和探春一起住了。 黛玉就住在贾母处,湘云来了,自然也过来打个招唿。都是小姑娘,小姑娘招待小姑娘才更方便些嘛! 迎春和探春还没过来,黛玉就准备自己先带着湘云出去玩会,许是在路上就能碰上迎春和探春了她们了。就喊湘云一道先出去玩会儿。 然而,黛玉却不知湘云最不爱的就是黛玉这幅主人的模样。都是客人,谁比谁强到哪里了,凭什么叫她充做主人来招待自己? 因而,湘云只做没听见,对着贾母道「老祖宗,爱哥哥呢?我来了这许久,怎还不见爱哥哥来找我顽?」 王夫人就在一旁听着呢,她能说是自己故意不叫人通知宝玉的吗? 王夫人不喜欢黛玉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对于湘云,也不见得就有多喜欢。不过是对比着黛玉而言,王夫人对湘云的不喜就不是很明显了。 在王夫人心里,这些个会勾着宝玉贪玩的都不是什么好的,惯会拖着自己儿子不上进,王夫人能喜欢就怪了? 又想到自家妹妹来信说,自家的外甥女宝钗是个知书达理、品貌俱全的姑娘,一时倒是有些期待她们赶紧过来,也好叫宝丫头看着宝玉,教宝玉能再懂事听话些也不错。 不管心里怎么想,王夫人面上的功夫从来都表现地很好。 就见王夫人笑着对湘云道「你二哥哥最近叫他父亲拘在书房念书呢!不仅叫夫子看着,还给布置了一堆的功课,这个时辰该是在书房写大字呢!「 言下之意,宝玉且忙得很呢,没空搭理你。 事情一旦牵扯上贾宝玉,那贾母的心一定是一点不带怀疑地往宝玉处偏,尤其是宝玉生来口中含玉,叫贾母觉得宝玉是个比生在大一初一的元春更有造化的。听说是宝玉在做功课,自然也觉得还是宝玉的功课为重。就叫黛玉先招待湘云。 刚好,迎春、探春也过来了,湘云也就不再纠缠,跟着一起出去了。 湘云走了之后,贾政又来了。相比较大老爷来说,贾政更是荣庆堂的常客。 一方面,贾政住得近嘛,另一方面,就是人的磁场效应了。 人总是这样,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总是更宽容些。而不喜欢的就更苛刻来些。 纵使同为母子关系,贾政对着贾母和大老爷对比贾母,关系却更近些,来得荣庆堂次数自然也就更多。 贾政又嘴甜,对着贾母很会说话,跟着王夫人两个把贾母哄得乐得不行,老远就能听到屋子里的乐呵声。 邢霜和大老爷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过来的。刚进入,里面的笑声就瞬间止住了。然后,好一瞬都没人说话,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邢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大老爷心里却是不舒服。 哪怕自己一直都知道母亲偏心自己弟弟,但是,见着这样的情景还是有些不舒服。 什么意思,自己刚来,你们就不说了不笑了,这是瞧着自己不舒服还是怎的?还是说自己打扰你们了? 大老爷小心眼子发作了,给贾母问安的心思也没了。摆着张臭脸,也不说话,站在一边。 只能说,男人小心眼子起来,一点不逊色于女人。
第53页 大老爷不作声,邢霜自然得开口啊。先给贾母问安,然后,再问问贾母叫自己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毕竟平时没事的时候,贾母基本是当没自己这个人,能无视就无视了。叫自己来了,那必然是有事情的。 「老太太唤我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邢霜瞧着贾母,问询道。 这个时候,贾母就开始不作声了,边上一直在沉默的王夫人自然就很有眼色地将话接了过来。 「大嫂子,老太太是听说你那院子里有些闹腾,整日都有下人去瞧热闹,老太太是想问问你们那边的院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原来是说这个,邢霜心里就有数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 「哦,那是老爷在锻鍊身体呢!」许是觉得一句有些太简单了,有敷衍的嫌疑。邢霜又添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怪动作,整日跑跑跳跳的不安生,怎么劝也不听……」 贾赦目瞪口呆……不是,我还在旁边呢,不带这么张口就胡说八道外加污衊的。 不是,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家说得都是你总跟在一旁看热闹的,还喝着茶,吃着东西,自在得很,没见着你有什么要劝诫的意思和举动啊?王夫人也在心里悄咪咪地想着。却没张口,只看着贾母的脸色,等着贾母的指令。 贾政就更不可能出声了。只等着贾母。 贾母如今对着邢霜算是消停了,不愿意再招惹邢霜了。王夫人说了大房院子的事儿,贾母也只是想着把邢霜叫过来问问情况,然后,顺带着隐晦地提醒下邢霜要顾及些身份,不要总行事惹人笑话。 其实,贾母更想说的是,不要将你以前学的那些小门小户的不成体统、乱七八糟的习惯在府里带出来,还影响自己儿子…… 不过,贾母见着大老爷和邢霜一起过来了,尤其是见着大老爷自来了后就没给她问过安,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站着,瞬间就起了怒火。 这是在给谁摆脸色呢?老太太的脾气且大着呢,拿起桌子边上的那杯刚续上热茶的杯子就往大老爷那边扔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砰」的一声, 精緻小巧的茶杯瞬间落到了地上,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落一地, 还冒着热气。 好在,贾母扔过来的时候,因着邢霜瞧见了贾母的动作,下意识地就将大老爷往旁边拉扯了一把。这才叫大老爷没被杯子砸中,也没叫热水烫到, 躲过了一劫。 大老爷被邢霜拉扯得踉跄了一下,站稳后, 就朝着贾母看过去。面上带着说不清的恼意。 「看什么, 怎么, 我这做母亲的难道还教训不得你了吗?」贾母本来大概只是一时生气, 顺手扔过去的, 也没真想着就要把大老爷怎么样。但是瞧着大老爷的神色,贾母反倒是理直气壮起来了。 出口的话, 也是在用着孝道逼着大老爷认错。 大老爷能怎么办? 他能做的、会做的永远都只是执拗地用自己的神色表达自己的不满,却不会再有别的诸如顶撞这些行为来忤逆贾母。这也是贾母能够拿住大老爷的原因。大老爷再是混帐, 对着贾母的偏心再是不满, 到底还是念着贾母,对着贾母也是孝顺的。 真正做到了孝顺二字, 既「孝」也「顺」。因此, 对着贾母哪怕再是不满, 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会选择顺从贾母。 不然,贾政也不会住进了荣禧堂,还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如果当初大老爷若是执意不叫贾政住荣禧堂,就是贾母也没办法。贾母毕竟只是内宅女眷,伦理纲常束缚的不仅是大老爷,同样贾母也在其列。 并且男人所受到的束缚要远远小于女性。贾母用孝道绑着大老爷,大老爷一样可以用女人的三从四德来约束贾母。「夫死从子」,算起来,大事上面,贾母哪怕有什么动作,都必须要和大老爷商量后大老爷同意才行的。 所以说,大老爷对着贾母是真的孝顺。虽然他性子有些混帐,相比较贾政而言,叫贾母很是看不上。 因而,对着贾母的训斥之言,大老爷虽然不满,也没顶撞回去。只是僵着身子立在那儿,不言不语,面上却写满了不服气。 贾母瞧见了,只一手指着大老爷,微微颤抖着,好似被大老爷气得不轻,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 一旁坐着的王夫人赶紧伸手给贾母拍着后背顺气,贾政则在一旁宽慰贾母道「母亲快别生气了,兄长定然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嘴上这么着安慰贾母,贾政心里却是在幸灾乐祸。想着,果然风水轮流转,今日也轮到我看你们夫妻俩的笑话了。 王夫人抚着贾母后背的手也渐渐缓了下来,炮火对准邢霜,道「大嫂也别站在一边干看着了,赶紧帮忙劝劝劝劝大伯,给老太太认个错吧。瞧把老太太给气得,叫大伯给老太太认个错,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邢霜……不把我拖下水就不满足是吧? 「弟妹倒是好眼力,还能瞧见我是在干看着,那怎么没瞧见我不仅干看着,我还干站着呢?」邢霜也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头转向王夫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王夫人端能沉住气,「我这不是紧张老太太的身子嘛,也没那心情看这些。嫂子也别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能不能行就是了。否则,叫老太太一直这么生气,倒是咱们做儿女的不孝了……」
第54页 贾母在一旁,只装作没听见两人之间言语上的机锋,手捂着胸口,一言不发。 「行啊,怎么不行,不然不就是说我和老爷两个不孝了嘛?」邢霜肯定地回復,「不过,能先给个椅子或是凳子的,也叫我和老爷先坐下,好吧?站了这么久,腿都酸了。」 说完邢霜就看向贾母。暗自吐槽,「就是眼里再偏心二儿子,也没有叫您二儿子两口子坐着,大儿子家就站着的道理吧?」 这么着说了,自然是要给的。贾母还不致于连两个凳子都捨不得给坐。不过是,贾母对着贾赦和邢霜这两个不省心的,根本就想不到这些罢了。 贾母平復了下心情,又喊鸳鸯再搬两个凳子来。 搬来了,邢霜倒是干干脆脆地坐下了,旁边的大老爷臭着一张脸,还在站着。邢霜眼神示意大老爷,「赶紧坐啊!傻站着干嘛?」 大老爷头一扭,只作看不见。 大老爷也起脾气了,这次却是对着邢霜的。在大老爷眼里,邢霜该是很在乎自己的,平常再作,那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自己从前做的不好。自己叫她欺负欺负也就算了。 这次,可是在外面,在旁人面前,邢霜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拆自己的台呢?就这么答应了别人叫自己认错,大老爷果断生气了,单方面拒绝和邢霜讲话。想着,就是邢霜叫也没用,凭什么叫自己认错?就不认…… 大老爷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心里,邢霜已经不是旁人不是外人而是自己人了。并且,还因为邢霜说话间向着别人没向着自己而委屈了。 邢霜呢,则是在用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大老爷。有凳子不坐,非要傻站着,不是傻子是什么? 这是在为难谁呢?这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爱坐不坐,反正自己坐下了,邢霜也不管死心眼的大老爷了。 坐下了,王夫人看着邢霜,等着下文呢。贾政低头喝着茶,实际也在竖起耳朵悄咪咪地准备着呢,贾母面上在难过呢,却也在等着邢霜呢。没办法,贾母突然发现这么僵持着,她好像有些下不来台了。 只有大老爷在心里暗暗期盼着邢霜别开口,虽然,邢霜就是说了,自己也不会听。但是,大老爷还是深切希望邢霜别这么做,他好像有些害怕自己会——失望。 「叫给老太太认错,赔不是,可以啊,做错事这些都是应该的嘛!那能告诉我,我们老爷究竟做错了什么吗?」邢霜迎着众人的目光,询问道。 邢霜是真奇怪,觉得事情的发展走向特神奇。认什么错啊?自己怎么没瞧见贾赦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大老爷自己都怀疑了,对啊,明明进门以后,他就没说过话。怎么就跟犯了滔天大罪似的,一个一个地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叫他认错? 邢霜看向王夫人,王夫人端坐着不做声,贾政也一样。 王夫人和贾政又都转向贾母,等着贾母说话呢。 王夫人看向贾母的眼神还更直接,好像在说,「毕竟是您不高兴,又是摔东西,又是喘不上气的,我们才向大老爷发难,叫大老爷给您赔不是的。现在,该是您上场的时候啦。」 众人目光一致转向贾母的时候,贾母就愣住了,词穷了。 贾母能说什么的,说老大来自己这儿脸色不好看,叫自己不痛快了,所以自己就拿装着开水的杯子扔他了?或是说,老大怪自己拿杯子扔他所以自己恼羞成怒了,所以先行发难? 话不是这么说的。 贾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迴避这个问题。然后,贾母起身论起拐杖,就往大老爷身上打,边揍边骂,「你就是这么看着你媳妇质问我这老婆子的?」 大老爷这个傻的,也不知道躲,任拐杖落到自己身上一下一下的,哪怕贾母力气不大,那也够疼的啊。 邢霜在一旁看着,都觉过分。本来,邢霜想着这是人家母子俩的事,自己还是不要插手了。可是,瞧着贾母一直不停手,大老爷也不知道躲,邢霜就看不过去了。直接将拐杖从贾母手中抽走了,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两手一使劲儿,拐杖就折做了两截。 也不管众人脸上惊诧的神情,邢霜淡定地对着贾母致歉,「真是对不住了老太太,我是想着替您试试拐杖结不结实,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先给您试了一下,否则说不定您哪天就要被这破拐杖给整摔跤了。」说是致歉,但是显然并没有诚意。不过是敷衍罢了。 贾母气得不行,直喘着粗气,指着邢霜道,「你怎么敢?怎么敢?」 事实证明,邢霜确实很敢。 将折做两截的拐杖往地上一扔,邢霜拉过大老爷就往外走,经过贾母身边,还说了一句,「老太太,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们老爷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想来也够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们先走了。」 也不等贾母发话,邢霜就拉着大老爷走了。 终是不欢而散。 准确地说,是贾母心中不欢,邢霜很光棍地拉着贾赦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邢霜一直在寻思自己的新发现,贾赦好像有些愚孝。 讲真,邢霜觉得,大老爷那么混帐的性子,居然还有点愚孝的潜质。这二者搭配在一起,真的有种很神奇的感觉。 邢霜在寻思贾赦,巧的是,大老爷也在心里念着邢霜呢。
第55页 大老爷心里在念着邢霜的好呢。在荣庆堂那会儿,原本,大老爷还当邢霜真要为难自己。却没想到邢霜不但没有,还帮自己解围。后来,自己被母亲揍,也还是她护着自己。 回到了大房,大老爷还在自恋。果然,自家夫人肯定很喜欢自己。关键时刻,总护着自己。典型的嘴硬心软。这么想着,平时再多让让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然后,大老爷想着,邢霜今天在荣庆堂内直接将自家母亲的拐杖给掰折了,还跟邢霜巴拉巴拉地吐槽,说她暴力云云。在邢霜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中,大老爷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喜欢」。 邢霜也懒得跟他计较了,就这么个人,都习惯了。 回到了大房,邢霜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大老爷每天的药浴、按摩,外加邢霜自己给贾赦那些项目,也一样没落。谁都没把贾母那天的话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贾母想通了还是怎么的,反正之后,邢霜是再没被贾母传唤过去。邢霜也乐得过自己的安生日子。每日和贾赦互相折磨。 一个月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两人的相互折磨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第三十五章 一个月,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也就这么过去了。然后, 该解的也都解了嘛, 邢霜就起了赶人的心思了。 天天屋子里多这么个人,好些事都不太方便,邢霜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这不一个月之期一到,邢霜就赶紧将大老爷的东西又打包打包给大老爷带回去。 大老爷被邢霜请出门外,准确地说是推出门外的时候,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呢。看着邢霜的动作,就很懵, 「这是在干什么?咱们不是天天在一块, 不是都好了吗?」 「谁跟你好好的呀?我那只是给你解药, 怎么就跟你好的了?」邢霜就不明白了, 是什么给了大老爷错觉, 觉得他们两人现在是好了的状态? 「如今该解的也解了,咱们就算两清了。之后, 和平共处也就是了。你陪你的美人,我过我的安生日子。好吧?」邢霜就跟大老爷说了一下自己的解释和打算。 「好什么好呀?一点都不好」。大老爷心里一时就恼了。 大老爷原本以为之前在贾母那儿的时候, 邢霜那么护着自己, 然后,这段时间, 又一直在给自己解药, 调养身体。而且, 两人还天天一个屋子住着。哪怕不是睡的一张床,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大老爷想着那不是自己身体原因嘛! 给自己调养身体,难道不是邢霜原谅自己的信号?只等着自己身体好了以后,两人再好好温存一番,然后就顺气自然地和好如初。不是挺好的嘛? 多好的事,怎么就只是两清了呢? 只能说大老爷想得挺美。 反正邢霜是不准备叫大老爷再住了。她原先也就是想着两清了后,和平共处就好。她可没打算跟大老爷做一对真正的古代夫妻,妻妾和美的。自己又没毛病。 因而,邢霜就很诚恳地对着大老爷道「老爷只管和从前一般就好。喜欢谁宠着些也无妨,不过分就好,咱们也还和之前一样相处就好。就是能再和平些,当然更好。老爷收着些性子,我也一样,然后,咱们尽力和平共处也就是了。」 邢霜是很诚恳地说,奈何大老爷听着觉得不是这样啊。大老爷就觉得邢霜这是还在纠着自己之前的过错不放。 大老爷就有些不太高兴了。这都多久了,这气还生得没完没了了还? 成吧,你不叫我一块住了,我还不稀罕跟你一块住呢! 老爷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一院子的美妾在那摆着,我还不稀罕你这朵霸王花了呢! 大老爷一气之下,就跟邢霜开口威胁了,「今儿,你要是叫我出了这个门,我可就再不进来了……」 邢霜能怕他这威胁,很是洒脱道,「没事,不进就不进吧。」 「你不稀罕,老爷我就去找别人了,可还有好些美人等着我呢!」大老爷一副你不稀罕自有旁人稀罕我的得意。 「去吧,去吧,您快些地去,可别叫你的美人等急了呀!」邢霜撵着大老爷往外走。 「我真去了啊?」大老爷还在等着邢霜反口呢。 「去吧去吧」邢霜特光棍,眼看已经将大老爷逼退到了门槛外。 「爷可真去了,你可别后悔啊?」大老爷最后犹不死心地挣扎。 「赶紧的……」。回应大老爷的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大老爷没想到邢霜真的这么不给面子,竟然真将自己关到门外,就有些羞恼。也是第一次有些怀疑,这个真的是从前那个对着自己战战兢兢、言听计从的邢氏? 没等大老爷深想呢,福贵就往大老爷跟前来了,手里还抱着老大一堆大老爷这一个月在邢霜房里留的一些用具。 福贵先将东西小心地放下,然后,偷偷觑了一眼大老爷阴沉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大老爷,「老爷,这些东西——」 大老爷抬腿就是一脚,「眼瞎了啊,还不赶紧把老爷我的东西都搬到书房去,磨蹭什么?」 将东西搬到了书房,放好后,大老爷就抬脚往外走了。大老爷也是有脾气的,说到做到,人家就奔着之前的那些妾室住的那一片地儿去了。 然后,都进了院子了,大老爷又顿住了—— 福贵还跟着呢,以为大老爷回心转意了,打着灯笼就准备往回撤。又叫大老爷给骂了一顿。
第56页 大老爷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脾气也很燥。福贵这运气不好的,给撞上了,也是有些可怜了。 大老爷停下干嘛呢?原来,因着大老爷好久都没过来这边了。然后,等要走的时候,一时就不知道要往哪个房里去了。就怎么也迈不开脚步了。 福贵还奇怪呢,刚不是还不叫走的吗?现在又不进去,也不知道要如何了,就喊了一声「老爷——」 大老爷停在原地,本着「颜即正义」的想法,就准备奔着最好看的那个去。然后,再想想哪个好看来着?大老爷就又脑抽了。好像当初纳的时候,个个在自己眼里都跟天仙似的。如今,自己再一想,也就觉得就都是那么回事了。 想了一下,竟是还敌不过那个母老虎、霸王花呢?这么一想,大老爷瞬间就打了个哆嗦。完了完了,自己的审美叫那母老虎给影响了呜呜呜…… 但是,想着自己今日在邢霜面前的信誓旦旦,果断决定,不能怂,就是干。这么一来,大老爷索性捡着最近的地儿去了。刚好,也是整个院子最大最亮堂的地方。住的是之前最为得宠的莲姨娘。 进了院子,大老爷就见着莲姨娘正在用着点心呢。桌子上摆着四、五碟子的点心,好几种式样。还有几盘子的瓜果。 莲姨娘吃得正高兴呢,突然眼前就是一阵阴影,一抬头,就瞅见原来是大老爷来了,站着的地方身体刚好把灯光挡住了一半。 顿时,就惊讶得不得了。 心里还暗暗地想着,「难道太太又失宠了,这才能来我这么?莲姨娘心里暗暗地想着。那岂不是在说自己的机会就要来了?」 一时间,莲姨娘雄心壮志渐起。 还有些怨怪侍候的人不尽心,大老爷来了也不知道通报自己一声。自己可是还有一身水红料子绣着金线牡丹的衣裳还没上身,就等着老爷来的时候叫他惊艷一番,也好藉机復宠呢! 大老爷本是因着跟邢霜赌气的心思才过来的。来了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着莲姨娘两人一时相顾无言的,气氛就有些尴尬。然后,大老爷就起了落跑的心思。 刚想说自己就是过来瞧瞧,现在就要走了,大老爷就看见莲姨娘的眼眶就红了,泪珠子含在眼睛里,要落不落的。 笑话,曾经可是好一段时间,莲姨娘在府里都是独占鰲头的。能没点子心机手段?这么一个女人,能叫大老爷就这么轻易地走掉? 莲姨娘见着大老爷先是惊喜,然后就慢慢红了眼眶,还等着大老爷去安慰呢! 大老爷记得,刚刚还明明是惊讶的,然后就变成惊喜了,现在眼睛都红啦,女人的情绪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怎么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大老爷只顾着吐槽,哪里还管得了莲姨娘? 见着大老爷不按常理出牌,莲姨娘也不慌不忙地自己用帕子掩了掩眼角。然后,渐渐地抽泣出了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 哭出了声,大老爷自然就不能再熟视无睹了。然后美人落泪嘛,自然是美得,而且又是灯下看美人嘛,自然是越看越美。大老爷一时间也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眼瞅着有效果了,莲姨娘自然趁热打铁,说道「这段时间,老爷一直没来,妾还以为老爷是恼了我了,每日惶恐不安、浑浑噩噩的。如今老爷来了,可是不怪罪于我了?」 没等贾赦回应,莲姨娘又继续道,「说来,当初那件事情,妾也是后悔的很。当日,妾不该全凭着自己您的亲近、依赖和不设防,一不小心地将太太罚了我的事情告诉老爷。 否则的话,也不会导致老爷和太太为了妾失了和气,致使太太受伤。 但是妾最后悔的却是,因着这个,叫老爷这么久不来看妾。若是早知当日的结果是这般,妾是万万不会告诉老爷的。 在妾的心中,纵使叫太太罚了再多也没关系,但若是老爷几日不来看望妾,妾的心里才是真正的心如刀绞,痛苦不堪呢!」 好不容易才等到大老爷来一趟,莲姨娘自然要趁机把事情给贾赦解释一下,顺便对着大老爷表白一波。 这话说得非常有水平,先是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是自己的原因叫大老爷和邢霜当初起了争执,夫妻失和。所以大老爷这么久不来看望自己,自己可以理解,并不怪罪大老爷,给大老爷找藉口。 然后,又巧妙地推卸了一波责任。虽然是因着自己的原因,但是,那也是自己太过亲近、依赖大老爷,忍不住将自己的委屈倾诉给了大老爷,然后是大老爷帮着自己去和太太理论,并不是自己要求的。 最后,还表白一波。我不怕太太的责罚,我只怕,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叫你又很久不来看我。这个事实,才能叫我真正的难过和受不住呢! 一番话也是说得非常的有水平了。所以说,宠妾真不是谁都能做的,真以为都是不带脑子的花瓶,然后就能叫着那些富家子弟一见倾心,争着宠着啦? 那么,这么「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大老爷的反应又如何呢? 第三十六章 情真意切的美人, 梨花带雨的抽泣。间或,诉两句衷肠,偶一抬头, 一双大大的桃花眼, 眼波流转,欲语还休。端是好看。 所以说,人长得美,就是有优势。哪怕是哭,都能哭的这么有美感, 叫人瞧见了就无端软了三分心肠。
第57页 正常男人见了美人这副娇媚可人的模样,早该猴急地上前安慰一番, 然后顺便吃吃豆腐, 这样那样一番。美人呢, 自然是欲迎还拒, 终是不敌, 然后顺其自然地成就好事…… 更深入的交流都有了,宠爱自然也就来了。那么, 该有的体面、脸面、金银首饰之类的赏赐也就来了。 莲姨娘的想法并没有问题,正常来的剧本就该这样往下发展了。 只是, 大老爷却没有按着莲姨娘原先想好的路往下走。不是大老爷不好美色, 或是眼瞎。而是,大老爷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莲姨娘的表演上。 只能说这莲姨娘这番媚眼算是抛给了瞎子看了…… 大老爷满脑子都是刚刚莲姨娘嘴里的那些话。 然后, 大老爷的第一反应是对啊, 罪魁祸首明明在这呢!自己这段时间被邢氏各种欺负, 外加不给好脸色看,不都是因着莲姨娘嘛! 当初自己就是为了她,和自家夫人起了争执。然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气得急了就反手甩了自家夫人一个巴掌。导致自家夫人撞到哪里去的,好像还流血了。当时的具体情景,大老爷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依稀自己是叫人去请太医,之后,自己就走了的。 就是从那之后,邢氏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是,大老爷不觉得是自家做错了。或者说,大老爷觉得自己当初就是冲动了点,还有自己不该动手。但是,罪魁祸首却是莲姨娘。 不是莲姨娘对着自己告状,自己当初就不会一时气急对着自家夫人动手。那么,自家夫人想来也不会受刺激性情大变,如今成了一朵动不动就施行暴力的母老虎。 大老爷就又瞥了瞥桌子上的糕点瓜果的,人家倒是每天吃吃喝喝的逍遥自在的。自己呢,至今还没叫邢氏消气,时不时地要被欺负呢!大老爷心里严重不平衡了。 大老爷都恨不得对着莲姨娘大叫,「都怪你,都怪你,你把那个心里有我、乖乖听话的夫人给我还回来。」 可见,大老爷满心的怨念简直无以復加了。 大老爷认定是莲姨娘的错,找到了理由,对着莲姨娘就不客气起来了。仿佛这样就可以盖棺定论,一切都是这个姨娘的错。 大老爷又贯来是个混帐性子,哪怕如今不出去跟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却也不改本质。对着莲姨娘的惩罚也是没轻没重且又不知分寸的。宽敞的屋子不叫住了,曾经翻倍的份例也停了。这些倒也罢了。居然还要连着罚跪一个月,每日三个时辰。 莲姨娘自从被大老爷买进了贾府,就没再受过苦。养得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这个苦?听到这个处罚,简直就要昏过去。 好在,她还有理智。知道依着大老爷的混不吝,自己如果真敢晕过去,一定就没改了,铁定要被罚跪了。是故,莲姨娘连晕也不敢晕过去。赶紧跪下又是认错又是求情的,心里却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几巴掌,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没讨着好,反倒是吃了这么大的亏。 自己原先是还担心了一阵子,后来,瞧着谁也没来找自己麻烦,还以为是大老爷给自己撑住了。这才敢提起来,哪里知道还没过去呢?一时后悔得不行。 只是,哪怕莲姨娘再认错再求情,大老爷说不听就不听。根本不理会莲姨娘的求情。坚持要罚跪,一天一个时辰都不得少。 把个莲姨娘恨得不行,这就是当初哄着自己、捧着自己的男人。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信不得。 莲姨娘恨上了,委屈了。想着如今已然失了宠,情况再遭又能如何?索性不管不顾地怼起了大老爷。 「你这最是无情的负心人,薄情郎,当初你纳我的时候怎么说的。说我最美、最好、最善良。说你会好好宠我的呢?」 「如今呢,我还没人老珠黄呢,你就开始找藉口地嫌弃我了。你这负心汉、薄倖人,谁要是被你喜欢上可真是倒了霉。要是哪天,你真有了喜欢的人,那我就祝你永远也得不到人家的心……」 大老爷本来觉得跟一个女人理论有些掉价,没面子,不搭理也就算了。然后,听到最后一句,大老爷反应顿时大了,对着莲姨娘就直接骂了回去,「你这恶毒的女人,毒妇,恶毒……「 「你当自己又是什么好的……」 这两人居然就这样开始互相嫌弃对骂了起来。 大老爷没什么口才,也学不来泼妇骂街的气势,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的反覆着,哪里及得上莲姨娘唱作俱佳的骂人气势,莲姨娘这边简直是压倒性的胜利。 大老爷自然也觉出来了,就有些恼羞成怒,原先的处罚还嫌弃不够,气得又把莲姨娘的院子给查抄了。一点财产没给留,金银首饰票子的,全叫大老爷给收了。 甚至,大老爷都起了把莲姨娘发卖了心思了。可见,莲姨娘最后那句咒骂是真刺进大老爷心里了。 邢霜能叫大老爷给气死。哪怕是她,都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一个妾室,再是得宠,能有多少东西,值得你大张旗鼓地这么干? 但是,抄都抄了,邢霜也不能叫时光回溯,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邢霜却拦下了大老爷想把莲姨娘发卖的举动。 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圣母心发作之类的,邢霜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莲姨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嘛,就这么被发卖了,倒是可惜了。邢霜就想把她留下来。
第58页 这么想了,自然也这么做了。邢霜要把人留下,大老爷能拒绝?能拦住? 然后,莲姨娘还是留下了。只是,小心眼的大老爷给莲姨娘换了个又小又偏僻的院子,周围都是些婆子们住的,可想而知,环境如何了。莲姨娘又是被大老爷嫌弃发配过来的,这些婆子哪个是省油的灯?且有的闹心呢! 大老爷心想,你不是能骂嘛,能闹腾嘛,瞧着你跟这些婆子一块待着去,看你还能不能吵得赢? 邢霜知道了,也只对着大老爷的小心眼的认识再添了一层。并没管,对着大老爷一副你开心就好的模样…… 然后,这事暂且就算告一段落了。 这么一折腾,天已经很晚了。邢霜把他给撵出来了,莲姨娘叫她给罚了,别处他也没那个心里那去了,索性自己去住书房了。反正一些常用的东西都被搬去那儿了! 都已经亥时了,大老爷躺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丁点睡意都没有。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地,就是睡不着。脑子里还时不时地想着莲姨娘的那句咒骂,一时还恨得不行,只觉罚的轻了。 被邢霜撵出的第一个晚上,大老爷华丽丽地失眠了。眼看到了子时,也没有睡意,大老爷脑子一抽,直接又摸进了邢霜房里。 邢霜房里惯常是不留人的,院子处倒是有人守着,只是守着的人却也不会拦着大老爷。这才叫大老爷这么轻易地摸进了邢霜房里。 因着是偷熘过来的嘛,大老爷也不敢惊动邢霜,还是睡得那张软塌。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下,就睡下了。没多会儿,就睡着了。明明这张软塌对着大老爷的身子来说又窄又小,憋屈的很,但是大老爷莫名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邢霜醒来的时候,见着大老爷在软塌上睡着,还唬了一跳。暗想,好在自己现在基本不怎么进空间了,就怕哪日不小心漏了痕迹。果然,若是昨天真进了空间,出来了再叫贾赦发现,那才真是要热闹了呢! 在心里暗暗想道,以后,一定要更加注意才好。 平復了一下心情,邢霜就把贾赦给弄醒了。 大老爷昨晚睡得很晚,现在自然还没睡饱呢,好不容易睁开眼看到闹醒他的是邢霜,又默默地把准备扔出去的枕头悄咪咪地收了回来。 邢霜冲着大老爷凉凉地笑了笑,「扔啊,怎么不扔了?」 大老爷就朝着邢霜讨好地笑道「我就是试试枕头有多重,没别的意思。」 邢霜也懒得跟他一直盯着这个不放,就问他怎么在自己屋里。大老爷本来还想打哈哈地赖过去的,然后就见着邢霜脸上一副「你敢撒谎或是耍赖试试?」的威胁之意,大老爷就干脆直接说了,只道自己回去了睡不着。 「那你不是说出了这个门就再不进来的嘛?而且不是还有好些子美人稀罕你,等着你吗?」邢霜想起了大老爷临走前的狠话,就直接当场嘲了回去。 大老爷许是在邢霜面前丢脸丢得多了,就不在乎了。破罐子破摔,直道,自己就是睡着邢霜房里的软塌舒服,睡得着,旁的都不行。 邢霜都服气了,这都什么毛病,舒适的床不睡,偏爱睡又窄又小的软塌? 不是只能睡这个软塌才睡得着嘛?那我把它送你了好吧!叫着人把塌抬出门外,邢霜把门一关,就不管了。 就这样,邢霜就把软塌和大老爷一道赶出门去了。 门外的一人一塌。 大老爷…… 软塌…… 第三十七章 大老爷能怎么办?当然只能认命的叫人把塌一道搬回自己住处去。 只是, 难道叫大老爷失眠的是床和塌的原因吗?如果不是的话,大老爷搬了邢霜房里的软塌又有什么用呢? 果然,当天晚上, 大老爷仍旧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不安生。然后,塌不是窄小嘛,大老爷睡不着心情又烦躁。一直翻来覆去的,忽而「咚」的一声,大老爷就把自己从塌上翻掉了下来。 头也疼屁股也疼的, 大老爷坐在地上,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心里是酸涩的紧, 难过地不行。 再想偷摸去邢霜那儿, 也是不行了。有了一次, 邢霜肯定也有了防备。 大老爷就这么一坐到了天明。 眼睁睁地瞧着天亮堂了, 大老爷那昙花一现的脆弱也没了。 又成了那个叫邢霜觉得麻烦不行的大老爷,顶着一双熊猫眼, 一大清早的,就又带着人把软塌给搬回了邢霜处。 邢霜还睡着呢, 就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 哪里还睡得着?然后,只能穿起衣服起来了。 刚打开门, 就瞧见大老爷带着人在门口正等着呢。 没丁点时间概念, 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地搅合得人睡不好觉, 却还记得在门外等着自己醒来,自己要夸他吗?邢霜心里默默吐槽着。 瞧见房间门开了,大老爷就赶紧指挥着人把塌给搬到了邢霜的屋里,还是放置在原来的地方。 然后,将下人打发走。邢霜还想问问这又是在折腾什么呢,人家都不待你开口,就说,我都快要困死了,你先叫我睡会儿,有事儿待会再说。 说着话呢,邢霜就见着大老爷那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半睁着眼睛的,就摸到软塌上,随便拉了几下被子就又睡去了。 也是怪了,在自己那儿折腾半宿的都睡不着,到了邢霜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大老爷就睡了。
第59页 对着这么个无赖的人,邢霜也是没办法了。而且,看着大老爷的状态,也不像是故意装着来折腾自己的。 这个样子,邢霜能怎么办呢?也只能等着大老爷睡醒后再说了。 说是补觉,其实也只睡了两个时辰。白天嘛,哪怕是一晚上没睡,白天再睡,一两个时辰后,自动就会醒了。 大老爷醒了,那该解释的自然得解释。 然后,大老爷早就发现了,自己在邢霜这边是再是不用要什么面子了。该丢的都丢光了,还指望拾起来不成? 因而,大老爷也跟邢霜直接说,自己在自己房里睡就还是睡不着。然后说了自己的发现,可能那个软塌只有在邢霜房里才有安眠的效果。 邢霜…… 邢霜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贾赦好一会儿,都快把大老爷给看发毛了,才转过了目光。在心里暗暗思索,「贾赦这厮不会真的脑子有毛病吧?」。 先前他说自己只有睡着那张软塌才能睡着,自己只当他是故意瞎折腾的。自己不过是随便敷衍他一下,才把那张软塌送他的,听这话音他竟似是当真了,回自己房里没用还觉得这塌是只放在自己才有效果? 这竟然还真觉得是那张软塌的问题,或者说是那张软塌摆放的位置问题。所以,他这么折腾就还是要把塌给重新搬回自己屋里,然后他再睡自己屋? 那我把屋子也送给你也行不行?我换另一屋子可好?然后是不是要说是只有我在的屋子里面放的软塌才叫他能睡得着?邢霜简直有一肚子的吐槽要讲。 从来也没听说过荣国府大老爷的脑子有毛病啊?邢霜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司命星君瞧不得自己的悠闲,给自己设置路障来了? 邢霜也不管大老爷到底是不是傻了,直接就把大老爷的猜测给否了。对着大老爷道「那之前那么久没有睡过软塌,也不来我房里的时候,你不也天天都好好的嘛?」 邢霜不说大老爷还没想起来,一说,大老爷就更有理由了。就着邢霜的话又顶了回去,「对啊,我之前不都好好的嘛,现在突然不好了,那是不是你给我解药的后遗症啊?」 这么一说,大老爷就更觉得是了,然后就更加理直气壮起来。态度甚是强硬的把自己东西也打包进邢霜房里了。直道,自己这失眠症状不好前,自己就不走了。 邢霜叫大老爷这么一说,也有点心虚了。悄悄在心里想着,贾赦的失眠症不会真是那个解药方法的后遗症吧?或者是自己给他按摩的时候穴位按错了?毕竟,之前大老爷确实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的。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失眠就失眠吧,还非得在自己房里才能睡得着。难道真是自己造的孽,所以就要这么报应到自己身上?邢霜在心里思索着。 毕竟邢霜是亲身经歷过神鬼这种事情的。想着要是因果报应也是很有可能了。 越想邢霜就越心虚,觉得可能真是自己的锅,邢霜也只能负责到底了。 一边想着怎么给大老爷治好这奇怪的后遗症,一边想着自己之后一定要多做些好事,积攒些阴德才好。 邢霜甚至想着自己来到红楼世界,许就是她在现代的时候太过冷情淡漠所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自己之后可要好好积攒些福德,为自己下辈子的投胎多做些投资才好。 但是,那都是这后要考虑的事情,现在,邢霜在和大老爷约法三章呢。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同屋可以,但是不能同床。大老爷本来还想反驳来着,看着邢霜一副不同意就走的表情,只好妥协了。 偷偷在嘀咕,哪家的夫人有邢霜这么大胆,当家老爷都敢拦着不叫同床。但是,大老爷再怎么吐槽不满,事情也不会有半点转圜。这种在邢霜看来是原则性的问题,根本不可能叫大老爷如愿。 所以说,大老爷绝对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先还只想着留在邢霜房里,只睡软塌就好。现在,见着邢霜同意了,就又打起了床的主意。可想而知,若是叫大老爷如愿了,下一步又会想要干嘛了…… 所以说,对着大老爷就不能客气手软。 然后,从今天起,大老爷又开始在邢霜房里驻扎了。邢霜只当这是大老爷的又一次短暂停留罢了,想着等着治好了之后就可以叫大老爷搬走了,也就不怎么放心上。 却忘了,怎么样算治好?多久可以治好?治好了当事人又是否会及时告知他呢? 也是邢霜没料到,大老爷的心思想法,这才叫她后来又是愤怒又是庆幸的。也是后话不提。 就这样,大老爷和邢霜的又一次同住生活开始了。 然后,才恢復一天的清净日子就叫大老爷的到来再次打破了。虽然,邢霜对着大老爷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受不了欺负。但是吧,耐不住大老爷性子混啊,动不动就把邢霜气得不行。 邢霜倒是气得狠,但是她的陪房王善宝家的看着就很开心。人家还在心中感嘆呢,果然,这女人过日子就离不开男人。瞧,老爷来了,太太整个人都鲜活了很多。 不像平时,自家夫人在这府里跟个看客似的。虽说也是每日和小丫头门说说笑笑的,或是逗弄几位小姐,但是叫她瞧着就是觉得有些不对。 她也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太太一直都在冷眼看着别人家的事情,好似那暂时停留的风筝,只待时机一到,随时都能飞了一般。这叫王善宝家的看得是胆战心惊。
第60页 瞧着现在被大老爷气得跳脚的邢夫人,王善宝家的这才觉得自家太太鲜活了很多,也真实了很多。 这边邢霜的日子过得是鸡飞狗跳的,热闹的紧。邢雪那边倒是也有一番变化。 邢雪出嫁已经有几个月了,自打嫁了人,邢雪显然更能理解曾经的邢夫人如今的邢霜了。 嫁人后的日子跟做姑娘家的日子,真是很大的不同。 从前,她做姑娘时,那是娇客。哪怕家里的东西都叫自己弟弟给败了,日子许是不富裕,但是要说吃了多大多大的苦,那也是没有的。在娘家时候,也只姐弟两人一道生活嘛。人口少,是非也少,哪怕弟弟再不成器,却也没给自己多大的委屈受。 所以在娘家那是真的自由,也能自主。 从前不觉,等嫁人了,邢雪这才体会出其中的好处来。 嫁人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在家的时候,自己是娇客。嫁了人之后,夫家的小姑娘才是娇客,自己就是新媳妇了。自家相公没有亲妹妹,却又一个堂妹,性子有些娇蛮。 一家子的相处中,公公婆婆要敬着,小姑子要让着,相公要好好伺候着。好像只有自己是最没有地位的。 好在,看在自己有个国公府太太的姐姐的份上,婆婆也不会太过。何况,还有公公在一旁看着呢,自己可是听自家相公说了,当初就是自家公公第一个贊同这门婚事的。就是想着自己能给自家相公些助力。这般打算着,怎么会教婆婆对着自己过分呢? 还有相公的暗中维护,自己这个新媳妇这才能过得稍微松快些。就是这样,自己也是过了好几个月才算是有些适应了。自己都是如此,何况自家姐姐还是生活在那等公侯府邸的大家族,还没有孩子傍身呢? 所以,邢雪也就更能理解自家姐姐的难处了。行事间也会多为邢霜考虑几分。 有时候,就是这样,说得再多,不如等你自己亲身经歷了,才能知道箇中滋味。 然后,邢霜这不是和着贾赦闹腾没几日呢,邢雪上门了。 嫁了人,做了人家的媳妇,再出门那肯定不是单纯的串门子了。所以,邢雪这趟来自然也是有事的。为的还是自己相公的事来麻烦姐姐的。 知道邢雪要上门是为着自己儿子的事情,平日里很有些小气作风的婆婆也能捨得了,把自己私底下收着的好吃的好用的都拿出来可叫邢雪挑。对着自家儿子嘛,很是捨得。 当然,还给补了银子,叫邢雪该买东西就买,好好给邢霜准备礼物叫邢霜满意才好。 邢雪当然不会客气啦,专门捡着好东西挑。得叫自己婆婆知道,哪怕是找自己姐姐帮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省的以后,养成了习惯,什么大事小事的都理所当然地叫自己去找姐姐帮忙。 在这些事情上,邢雪向来看得通透,也有意早早地防备着。 邢雪的婆婆瞧着邢雪的毫不手软,心都疼了,却也没打住邢雪的动作。谁叫她只有姜堰一个儿子呢! 就这样,邢雪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门了。 东西要是放在荣国府这样的人家来看,真没多贵重,邢霜也并不缺这些东西,但是这却叫人觉得这人是个懂事的,感恩的,叫你觉得就是帮衬也是开心的。 第三十八章 邢雪是巳时左右上门的, 邢霜刚好用过早饭。 邢霜原本还以为就只有邢雪一人,还想着随意些的,谁成想, 邢雪进府, 是带着她相公姜堰一块登门的。 姜堰倒是也符合邢霜印象中大多数书生的样子,青涩稚嫩,好似还有一股子坦诚直率劲儿。 见着邢霜了,也很热情地跟着邢雪喊姐姐。那态度,叫人觉得可能自己真是他亲姐, 而邢雪才是顺带的一样。 邢霜倒是也没觉得哪里不好。相反,邢霜觉得邢雪这个相公真是歪打正着的碰上了。虽说之前叫人私下查探过条件人品的, 但那毕竟只是人家的看法, 没相处过, 你就不能知道人家到底是啥样的。 容貌不错, 性子也不错。带人敦厚有礼的。到了荣国府, 既没有初见的生疏感,也没有说自卑感, 人就是简简单单地立着,却叫邢霜觉得这人不错。 等知道了邢雪上门的缘由, 邢霜就更觉得这人很好了。能陪着自家娘子一道过来, 本质上,就是一种对邢雪和邢霜的尊重。 然后, 小夫妻两一块来的, 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邢雪还好, 自家妹妹嘛,怎么都行。但是妹夫姜堰再叫邢霜来招待就有些不合适了。 邢霜想着大老爷如今不是整日都在府里嘛,身份上他好歹也是姜堰的姐夫,交给他去招待再合适不过了。 然后,邢霜就叫人把姜堰领到书房去,又叫人把大老爷赶紧找过去。 之后,邢霜就不管了。丝毫不管他两一个文弱书生一个纨绔子弟,两人怎么相处交流。 等把姜堰打发走了,邢霜这才有空好好瞧着邢雪,以及邢雪和姜堰拎来的东西。然后,邢霜不由地感嘆了一句,「到底是嫁了人,也要开始学着人情世故了」。 只这一句话,就叫邢雪瞬间红了眼眶。许是委屈,却又不知道委屈什么,只是不由自主地心里酸涩,使劲儿地地忍着,口里直道「瞧大姐说的,这些可都是我婆婆叫我拿的,可不是我跟你外道!」 邢霜就只看着她笑,然后邢雪就有些脸红了,讷讷地说「好吧,那不是我婆婆耳根子软嘛,又知道你是我姐姐,叫人念叨两句就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的怎么办?所以,我来的时候就可着劲儿地拿东西,叫她心疼,这样下次就是看在东西的份上,她也不敢应承别人使唤我上门求助了。」
第61页 邢霜……要么说婆媳是冤家呢,你婆婆要是知道她攒着的东西是叫你这么给挥霍的,她心疼你怕就是要肉疼了! 不过,邢雪说的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邢霜也懒得管她们婆媳之间的相处。 「说吧,来干嘛的?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邢霜也不待邢雪在那想着磨蹭,直接就问了。 想也知道,邢雪是有事上门来的。做了人家的媳妇儿嘛,出门不易。来这一遭,还是跟姜堰一块儿来的,定然是有事了。 邢霜问了,邢雪自然也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今年三月份的会试,姜堰不是没有被取中嘛。 因着当初邢雪未嫁之前就知道,姜堰才学只是一般。运气好许是能中,不中却也在情理之中。 故而,邢雪也没太失望。 只是,总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运气这东西谁也说不准,唯有真才实学才是硬道理。 总是盼着运气降临,一飞沖天,不管是邢雪还是姜堰,都是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邢雪也不介意姜堰一次不中,这不是实力不够嘛,那就努力提高自身的实力,叫才华够得上不就好了吗? 邢雪一直都是个比较拎得清的人,知道怎么做最好,眼光够长远。 怎么提升呢?那自然是要好的老师好的知道啊!姜堰又不是那种可以资质顶好的天才,可以自学成才。 对于普通的学生来说,一个好的老师好的指导再配合自身的努力,那就能有很大的提升。 只是,姜家的底子并不厚,也没什么得用的关系。虽说有点钱财,但是钱又不是万能的。好的学院门槛也高,不单单是有钱就可以的。 自己是没办法,自家姐姐肯定有法子的。邢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亲戚之间互助互利嘛,又是自己的亲姐姐。等着自己有能力了,再帮扶自家姐姐。亲戚就是这么越处越亲近的嘛。 那种不长走动,不常联繫的,关系也就淡了。跟自家二姐不就是这样嘛。 只是,当初会试成绩出来,刚好是两家筹备成亲的具体事宜,以及操持六礼的仪程的时候。考上了那是锦上添花,没考上,也就是叫这桩婚事的热度减退了一点而已。 再之后,就是新婚小夫妻的日常。不管是邢雪还是姜家都是不好张口说这个话的。邢雪是新婚小媳妇嘛,还没站稳脚跟,不好多说话。姜家是刚把人娶进门,就要求人家去给你办事。事情不是这么干的。 就这么挨了几个月,事情这才被提了起来。 这不,邢雪上门求助自己的姐姐邢霜来了。 然后,邢雪也有分寸,拎得清,没提什么叫邢霜为难的事。只是想叫邢霜给姜堰找个相对好一些的学院继续读书求学。倒不是自家不能找,只是,好的学院大多有门槛的,要么就是你家里有权有势,要么你就要足够有才华,叫人无法拒绝你。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可姜堰就是这一般人中的一个。他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叫人割捨不了的才华。故而是进不去的。 可再想想,若是他有了叫人拒绝不了的才华,他又何须这般为难呢?这就是落入了一个死循环当中,自己以及家里却没有能力打开。 邢雪跟着自家相公姜堰商量过,两人也问询过父母,姜父姜母自然是很乐意的,邢雪这才上门求助来着。 而且,姜堰坚持跟着一道过来,邢雪原先还叫他在家好生读书就好,不用他过来。是姜堰坚持要过来陪着邢雪一道的。只说自家娘子为他费了这么多心力,自己也要过来陪着过来叫姐姐放心才好。 邢雪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一看就是小夫妻处的不错,浓情蜜意的。也叫邢霜更认可了姜堰的人品。 要知道,很多人都会娶个有助于自己的媳妇。只是很多人得了岳家的帮助,占了便宜,却生怕人家说他沾了岳家的光,觉得失了面子,等闲是不愿意上门的。有事多是叫人家的女儿回娘家跟自己的父母歪缠,自己是甚少出面的。 因而,这样子的姜堰叫邢霜觉得更为难得。认得清自己,做事磊磊落落的,邢霜对着这个妹夫的好感那是蹭蹬蹭的往上涨。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果真是个有福的,后半辈子多是可以得享安荣了。 说到小夫妻俩的打算,邢雪是这么跟邢霜说的,「我也不叫姐姐为难,人有多大的本事,干多大的事情。因而,我想着姐姐给寻个靠谱些的学院,叫相公好好磨练一番,厚积薄发。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三年,五年,十年。横竖,我公公婆婆就相公一个儿子,怎么也会叫相公读下去的。」 邢霜对着邢雪倒是也能理解。女人不就这样嘛,年轻时候盼着嫁个如意郎君,嫁人了,又盼着夫婿前程,盼了夫婿盼儿子,盼孙子,一辈子就是这么盼着过了。 这就是邢霜当初给邢雪挑选夫婿的时候,更看好姜堰的原因了。家里条件好些,就是读书,也不至于出现读到一半没钱了的尴尬,不得不妥协,或是放弃。 寒门学子当然也有,那也是极为少数的情况。 为什么寒门学子一朝成功之后总是显得励志?不就是因为寒门的成功人士稀少。为什么少?不还是贫寒人家的资源少吗? 所以说,给邢雪挑人的时候,钱叫邢霜看来,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因素。有了钱,离着梦想都能更近些,这话就是这么来的。
第62页 就是邢雪说话,能说得这么有底气,五年十年也可以,不就是因为家里有钱可以支持姜堰一直读下去嘛? 邢霜听了邢雪说是给姜堰荐个书院的事情,觉得这个倒是也容易。自己是不知道什么书院靠谱,对着学生更有帮助,但是肯定是能叫人打听到的。然后呢,只要拿着府里的名帖,写个推荐信,京城大大小小的书院,除了国子监这样的进不去,其它的学上成都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会不会占了贾家的名额,完全不用担心。不说书院求学大多不会只限一府邸只收一个人。何况贾家自持身份,是个大家族,人家有族学,孩子读书都是在贾家的族学念的书。就是贾母的心尖子宝玉到了上学的年龄也都是去的族学,更遑论其他人了。 这么想着,邢霜就很是爽快地应承邢雪了。却不知道,大老爷那边应得比自己还早呢。 本来还说这两人,一个文弱书生,一个纨绔子弟。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是命运将他们纠葛到了一起,成了连襟,可两人倒是要怎么交流哦? 哪晓得人家两个倒是聊得比这亲姐妹俩还要热切,至少大老爷就没对贾政有过这样的热情。不由就叫人有些纳闷,这样子的两个不同身份性子的两个人是个怎么和谐有爱地相处的? 第三十九章 姜堰被下人领到书房的时候, 大老爷还没到。 然后,下人端上糕点,奉上茶水, 就退下了。姜堰一人呆在书房里, 也没觉得拘束什么的,该吃吃该喝喝的,倒是自在的很。 大老爷这边呢,先前下人可着大房的院落屋子找了一圈没找着,最后才在花园那儿找着大老爷。 没先去园子找也是想着大老爷们的, 也不稀罕赏花啊。谁成想大老爷是不稀罕花草,可是人家稀罕鸟啊。然后, 还要给鸟放风嘛, 这才提着笼子跑来花园子这边逗鸟呢。 至于大老爷闲得在这边逗鸟, 那不是大老爷现在手里没钱了嘛。钱财一併都叫邢霜给收去了, 大老爷从前那些狐朋狗友也不爱联繫他了, 古玩也买不了了。搞得现在他每天只能闲在府里,无聊得紧。然后, 就只能拿着公中发放的月例银子去集市上买了几只鸟回来耍耍了。 大老爷坚决不承认是因着上次自己熘出去好几天想叫邢霜着急寻他,结果邢霜压根不搭理自己, 反而是自己心生烦躁惶恐, 最后自个儿灰熘熘地跑回来这事叫他长了记性。所以,才不想着出去浪的。 可怜大老爷还自诩年轻力壮的, 就这么提前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 逗鸟为乐。 然后, 听说是邢雪两口子上门了,邢霜叫自己去招待她妹夫。大老爷倒是也没拿乔,紧赶慢赶地就往书房去了。 一边走着,心里还在想着,这一对小夫妻成亲,自己可是添妆添了两千两来着。也叫自己瞧瞧这对小夫妻咋样,不能白添了不是? 人嘛,对着自己参与完成的事情,总是抱有多于一般的耐心。 放下鸟笼子,又跟他亲爱的鸟儿说了声再见,然后,大老爷就往书房赶着去了。 原先下人找人就费了好些时间,然后,从园子往书房这边来的路又有点远。故而,大老爷这个主人倒是到得比姜堰这个客人还要迟。 要是一般人,许是就要多想了。 是不是因为自己出身不如人家所以人家故意怠慢自己啊?或者是不是看不上自己,这是在提醒自己要识趣点,叫自己知难而退啊? 若是脾气再大点,直接甩袖而去也是有的。毕竟文人多好面子嘛,觉得自己被人轻忽了,愤而离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姜堰不啊,大老爷到的时候,姜堰还在里面吃吃喝喝的呢,瞧着就自在得很。 茶水都续了两三趟了,就是糕点也换了好几回,姜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自在的很。 大老爷珊珊来迟,先还怕人家生气了,想着要不要致歉一二。刚这么一想,心里就难受了。倒不是大老爷真这么在乎姜堰这个客人,那不是怕邢霜知道了来寻自己麻烦吗? 进了门,见着姜堰的脸色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挺轻松的,看着叫人就觉得舒服的很。大老爷就放心了。致歉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了,大老爷真心来不了那套,觉得忒别扭了。 见面了嘛,得打招唿啊。姜堰也不认生,对着大老爷张口就叫了一声「姐夫」。只这一句,就叫大老爷高兴地直点头。觉着这人不错不错,真是不错。有礼貌懂事儿还会说话。 再想到姜堰当初也是自己寻人打听好的人选,之后邢霜挑选出来的,算起来自己也算半个媒人了。后面,两人成亲,自己作为姐夫,又出了两千两的添妆。这么一想,这桩婚事倒是有不少自己的影子在。 自己参与完成的事情嘛,那种意义自然是格外不同的,这叫大老爷对着姜堰不免又宽待了两分。 姜堰虽然是读书人,但是,瞧着身上却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和酸儒。也不像很多读书人规矩束缚的忒多,叫他瞧着就觉得累得慌。反而有一种青葱少年的直率坦陈。所以,这就叫大老爷觉得满意了。 大老爷觉得满意了,那就能聊。 不过,聊什么呢?一时间大老爷有些苦恼。 大老爷自己就不学无术嘛,平日自然也不太喜欢跟书生、读书人这样的一类人来往,满口「之乎者也」的念得人脑袋疼。自然也就不知道跟着这样的人能聊什么?
第63页 总不能聊遛鸟斗蛐蛐之类的吧!大老爷还没这么不开眼。 不知道怎么寒暄,索性就不寒暄了。大老爷那就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 打过招唿后,大老爷对着姜堰就直接开口问道:」日子过得怎么样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有的话只管开口,不用客气。」 不知道怎么寒暄,那就直接些,有事说事,没事—没事就再说。 大老爷对着姜堰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对连襟说的话,反倒像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语气, 说是连襟,其实两人的年纪差了得有一轮呢。当初邢夫人出嫁那会儿,邢雪还只是几岁的小孩子呢,如今邢雪都成家了。这么一想,倒是也没毛病。 姜堰也不是个会跟人家寒暄装客气的人。觉得这是姐夫嘛,姐夫叫有需要帮忙的就直说,那就说呗,自己上门不就是来寻姐姐姐夫帮忙的嘛。 姜堰觉得这是很亲近的关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何况,自己今天来的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总不能都指望自家娘子吧。自己不行也就算了,自己都来了,人家姐夫也这么说了,那么该自己承担的还得自己担起来。 就又把邢雪跟着邢霜说的那些事情跟着大老爷又交代了一遍。说得只有比邢雪更多的,没有更少的。邢雪说起自己相公的时候好歹还晓得收一些,不想叫自家相公太过没面子嘛。 但是姜堰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人家就是一五一十地说,一点没掺假。说自己学识不好,才华不够,被同窗吊打,学习不开窍,名次落后。丁点儿没隐瞒。 还生怕大老爷把自己的话误会是自己的自谦之辞,再三跟大老爷强调,真不是他的自谦。说自己许是较别人少了一窍,有些笨,这不是才想着笨鸟先飞嘛。所以想叫姐夫给推荐个靠谱些的书院,叫他也上进些。 姜堰在那说着自己读书的经歷,有好有坏,有鲜花自然也有荆棘。然后,姜堰又不是一个对读书特别有天分的人,自然就是遇到的打击更多些。 然后,大老爷专门捡着人家说自己读书受的苦的地方听的。不时地还会附和几句,点着头,聊得可热闹了! 这个说我每天学习了多长多长时间,又是怎么怎么做的。那个说,哎呀,你不知道啊,我当初怎么怎么天不亮地就起床读书的…… 这个说我背个多少天都背不出来,急得浑身直冒冷汗,深怕我老子的藤条就要抽过来了。那个说,我也是啊,大家都可以翻篇学下一章了,就我还得要继续温习呢! 其实呢,你背不出来那就是背不出来,那人家得继续温习可能只是人家默写之类的中间错了或者漏了几个字而已,才不像是你那样的一点儿不会呢! 不然人家怎么考上的举人? 结果人家明明就是不同程度的学习,愣是叫人家寻到了共鸣,属于学渣的共鸣,被学霸吊打的共鸣…… 聊着聊着,就热络了,只差没称兄道弟了。 人家两个就着自己读书的那些荒唐事就能聊得热火朝天的。 待姜堰说到自己不开窍,读书受的那些罪的时候,大老爷拍了一下大腿,激动极了。 可不是嘛?自己当初不就是这样嘛,一篇文章背了多少遍,还是学不会。叫自己老子用藤条抽了多少下?受了多少罪? 还是过了好些年,自家老子瞅着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这才终于放弃,自己才算是逃了过去。才终于不用再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那段时间,可是一提起书,自己就头疼屁股疼全身都疼,简直都快疯魔了。 就是,如今再想起来那段日子,仍然是心有余悸,印象深刻呢。故而,大老爷对着姜堰的那种学而不得就很能理解。 听到姜堰的读书经歷,听说小时候被夫子体罚,被父亲教训的那些事,大老爷也就显得很有见地。对着姜堰还说了好些自己小时候读书那些痛苦的经歷,说到最后,大老爷对着姜堰庆幸道「还是最后,父亲瞅着我实在不是这块料,加上祖母护着,我这才算是逃过一劫了。」 说完后,又眼带同情地瞥了一眼姜堰,「我倒是解脱了,可怜你父母还在,还得约束着你好好读书上进呢!」 姜堰……不是,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对味呢?什么叫「你父母还在……」 聊了这么久,姜堰头一次发现大老爷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不过看着大老爷的脸上的神情,应该是只觉得自己读书太不容易了,姜堰也就不计较了。 两个人就着读书的各种经歷倒是聊了很久。然后嘛,相同的经歷总是能引起感情上的共鸣,尤其是同情更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如今,大老爷就对着姜堰甚是同情。觉得自己已经脱离苦海了,姜堰还得继续挣扎,可不可怜吗? 要是邢霜在的话,铁定得问一句。人家就是再学渣,那也是在一群举人中,学识差劲罢了。那里就需要你一个连功名都没有,书读到什么时候就没再读的人同情呢? 两人这么深入一交流,共鸣都有了,姜堰的求助大老爷自然是大包大揽地兜下了。 等送姜堰邢雪两人走的时候,大老爷对着姜堰就可热情了,还就姜堰常来啊。就差没拿块手巾招着了! 邢雪…… 第四十章 送走了这对新婚小夫妻, 邢霜还在纳闷呢,怎么瞧着大老爷对着姜堰似乎很是满意的样子?
第64页 邢霜压根就不知道书房里面两人的聊天,故而, 见着大老爷对着姜堰这么热情就有些不解。 有疑问了嘛, 邢霜就问了,「老爷不是不喜欢读书人的嘛,今天瞧着你对姜堰的热情劲儿,可是觉得姜堰能入你的眼?」 「能入眼吗?」大老爷听了邢霜的话,果断点头。读书人跟读书人那也是有区分的, 自己跟着姜堰这样的人,就很有话题可以聊嘛。 不像自己那个道貌岸然的弟弟, 书读的不咋地, 口齿倒是伶俐。满口子仁孝礼仪, 其实内里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自己瞧见他就生气, 哪会有好脸色给他? 还为自己正名道, 「老爷我何曾不喜欢读书人了?我只是瞧不上某些读书人罢了,姜堰这样的就很不错嘛!」 压根不承认自己不学无术所以也不喜欢饱读诗书的人。 邢霜瞧着大老爷好像确实很满意的样子, 也就不管姜堰究竟是哪里叫这位老爷瞧上了,能帮忙就行。等到邢霜提起书院的事, 大老爷自己就把这事揽上身了。 能叫自己省心, 不叫自己盯着,那当然好啊。不过邢霜还是怀疑地问了句, 「真能行?可别办砸了啊, 再给找个不咋靠谱的书院, 耽搁了人家的学习,我可是要找后帐的啊!」 大老爷一听,就觉得这不是把自己看扁了吗?自己就这么叫她看不上,这么点的事儿也办不好? 对着这事反而更加上心。不想教邢霜小瞧自己,也是担心,万一真办砸了被打脸了就不好了嘛! 不说邢霜,就是邢雪,回去的路上还暗暗跟姜堰打听呢,类似于「今儿瞧着姐夫怎么样啊?」「态度可还热络?」「聊得如何?」 姜堰答「很好,态度甚是热情。不过—」 邢雪一听姜堰的话语迟疑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呢,顿时就急了,「不过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呀!」 姜堰迟疑地答道,「不过,姐夫好似犹其喜欢听我讲我读书不好的事情,一说起这样的事情,姐夫就甚是热情,很是激动的模样。我想着你交代我说,跟人说话要说到人心坎里才好,我瞧着这个应该就是了。」换了一声气,姜堰这才接着道「后来,我就把自己长这么大所有积攒的读书不好被罚的事情都跟他讲了。好些都不太记得了,拼命地回想才想起来的。 」 邢雪……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是吗?是吗? 不过也算是错有错着了,就这么着姜堰反倒真叫大老爷给瞧上了,帮忙也很是上心。 送走了邢雪和姜堰小夫妻两,等到了下午黛玉又过来大房玩的时候,邢霜就给黛玉灌输,学识和科举的重要性。 往大了说,「学的文武艺,货予帝王家」,这是忠于皇上,报效朝廷的好事。就是往小了说,那也是提升自己,叫自己能有安生立命的本钱,惠及自己父母妻儿的善事。绝不是贾宝玉口中的国贼禄鬼之流。 黛玉还小,又是生在富贵门下,并不晓得科举入仕对着一个普通人家的影响和意义有多大。但是,这并不妨碍黛玉认同努力读书和科举考试是件好事。 自家爹爹就是科举入仕的,至今还有探花郎的美名。如今,大舅母也这么说,那这个说法必然就是有道理的。之后,再听见宝玉厌恶读书科举,动辄贬低人家读书向上的人,黛玉就有些不高兴了。觉得这是把自家爹爹也骂进去了。 就是体谅宝玉还小,有些不懂也是有的,反倒是把邢霜这番话包装了一下,又送给了宝玉。可想而知,宝玉的反应了,觉得灵气十足的林妹妹也是也学得低俗了,可想而知两人又是一番口舌。 邢霜也不是非叫黛玉对宝玉一下子就冷了心思,厌了恶了。邢霜是想着不叫黛玉那么天真,哪怕黛玉原先是仙子,那现在不是已经落到凡间了嘛。 有一句话叫「今时不同往日」,还有一句叫入乡随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 在天上不食人间烟火可以,但是,在凡间,要想过得好,你就得照着凡间的规矩来。 因而,邢霜想着叫黛玉更有烟火气息。相处了这么久,感情越来越深,邢霜总是盼着黛玉好的。 若是这样,黛玉最后还免不了和那块破石头纠葛不清。那邢霜也就认了,可能就真是命定的缘分,自己也不会再多管闲事。但是,现在两人都还小嘛,只是玩伴和表兄妹的情分,那邢霜总要努力一把,对得起她和黛玉这份感情,不留遗憾才好。 然后,再接下来,干嘛呢,准备过年啦。 邢霜觉得这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一年又进入了倒计时。 想想都怎么过的啊?再一算,年后堂兄一家进京前后就是几个月。然后又有凤姐儿生女、两场婚礼、凤姐儿闹腾、大老爷解药等等。这么几件事过去,就进入了腊月。 腊月嘛,就到了过年的关口啦。贾府早早地就热闹忙碌了起来。 依然是凤姐儿打头,安排着过年的各项事宜。徵收年例、除旧迎新的好一番拾掇。 要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凤姐儿今年生下了孩子,腰杆子挺得更直了些。哪怕是个闺女,那也是贾府的孩子啊! 凤姐儿备着府里的年礼,邢霜则在准备自己要送往娘家的年礼呢。从前,府里没给邢夫人娘家备过年礼,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还得邢霜自己准备。
第65页 今年,堂兄一家进京了,邢雪也成婚了。自然,相较去年要多准备两家。同样,收到回礼也会多两家。至于,还有一个邢家二姐邢露那边,邢霜是不准备联繫的。 之前,邢霜因着邢德全欠债的事情联繫过她一次,是提醒她邢德全上门借钱的话不要借,叫邢德全好好长个记性。 然后,邢霜就看出来这个姑娘是兄妹几个里面对着邢夫人怨念最深的一个了。 她不得夫家看重,就觉得是邢夫人把自家的家业都带走了,自己嫁妆少,才叫夫家看不上。又觉得这个姐姐还是国公府府的太太呢,也不给自己撑腰。这样的姐姐不如不要。对着邢霜打发去送信的人一顿冷嘲热讽的,说什么贵脚踏贱地她受累不起的。 人家倒是心疼邢德全这个做弟弟的没钱不容易,还说邢霜这个做姐姐的心冷,见死不救,也不让别人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邢霜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真的是十分有道理。你不被婆家看中,是我叫你婆家不重视你的吗?还给你撑腰,你给你姐姐什么帮助关心了没? 厉害了,自己不想着处理婆家的事情,不想办法改善自己的处境,只知道迁怒自己姐姐,真是好了不起哦! 邢霜就不惯着这性子,从此拉黑,拒绝往来用户。 邢霜的年礼送出去了三份,自然也收回了三份。邢忠和邢雪送来的能看出来都是用了心的,虽然不贵重,但是也是捡着用得上的东西,米面蔬菜俱都是新鲜合用的。 唯有邢德全送来的特有意思。人家旁的东西也没少,还多添了两把油纸伞,甚是醒目。伞面是上好的桃花纸,绘制的图案也很精緻,但是,瞧着就是不那么对味儿。 怎么说呢,「伞」同「散」啊,这就不是个好的寓意。故而,人家送礼少有放这个的。 然后,今年邢德全不是也成家了嘛,这年礼该就是自家的弟妹准备的。 那姑娘,邢霜听许氏说过,性子泼辣的紧,又极为孝顺。非要带着父母一块儿出嫁。这才便宜了邢德全。这其实就是自带一份家业上门,连带家里的下人也了来。成亲后,人家一家三口的,下人也是人家带过来的,邢德全能讨得了好? 说是出嫁,但是邢德全那日子过得跟入赘的女婿也不差什么了。 今年,人家送上门的年礼不但没少,价值还更大。还送了那么一个寓意的东西,人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两家散开些,关系远着些。 再想起邢德全家里现在的情况,邢霜就明白了,人家送这份年礼就是想说,人家不图你什么,自己就有,就想着两家关系远着些。这还是怕自己这个在荣国府的姐姐给自家弟弟撑腰呢! 行吧,远着就远着些,邢霜也不在乎这么一家子就是了。 其实自己这位弟妹真是多虑了,她再教训邢德全,邢霜只有给她鼓掌加油的,真不会胡乱给他撑腰。 然后,过年嘛,阖家团圆的日子,邢霜也没叫岫烟留下陪自己。在腊月二十五那日,邢忠夫妇来给邢霜送东西的时候,邢霜就叫他们将岫烟接回去了。为了怕他们乱想,说过了元宵自己就会派人去接的,现在且先在家好好陪陪父母才是。 邢忠夫妇这才安下心来。两人就只有岫烟这么一个孩子,哪里有不想接孩子回家过年的道理。见邢霜如此贴心,夫妇二人都很感激。 邢霜也不仅仅只是体贴堂兄一家。只是觉得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永远都少不了父母的陪伴。过年,也该叫和父母一道过,孩子才安心踏实。 岫烟被父母接走后,史家也派人来接走了湘云。 先前已经来接过两趟了,湘云不乐意回去,然后求着宝玉跟贾母说情。宝玉就跟贾母说捨不得云妹妹走。贾母的心尖子开了口,贾母自然得满足了,来人就叫贾母给打发了。 拖到了二十八这日,宝玉再想求情,贾母直接就不叫宝玉开口了。贾母是宠着宝玉,但是,却不能没有分寸。自己仗着姑奶奶的辈分留下了湘云几次,已是不妥。再拦着不叫湘云回去,留在贾府过年,不说史家,难道贾家的脸上就好看了? 就这样,湘云还是跟着史家的下人依依不捨地回去了,临走了还颇为羡慕的看了一眼来送行的黛玉。 羡慕黛玉什么呢?羡慕黛玉可以长在荣国府,没人约束,什么都不必伸手,日子自由自在的。自己这个侯府小姐过的日子却还不如黛玉过的自在。 某一瞬间,湘云是恨不得自己是没有这两个叔叔的存在的。没有他们自己应该也可以跟黛玉一样,常住荣国府,自由自在的。 继岫烟走后,湘云也走了。湘云走后,黛玉却病了。 岫烟羡慕黛玉的自由自在,却不知道黛玉反而羡慕她有家可回。岫烟和湘云都是常住贾府的小姑娘,人家到了过年就可以回家过年了,这叫黛玉羡慕极了。 岫烟父母都在,可以和父母过年。湘云也有两个亲叔叔在,记得接她回家。 黛玉也想回家过年啊!很想很想! 邢霜也去瞧过,想劝慰两句吧,刚起了头,小姑娘的眼眶就红了。 「大舅母想说什么玉儿都知道,玉儿也懂,大舅母不用搭理我的,过几日就好了。」 所以说黛玉这个姑娘,是真敏锐通透,知道自己的病因,也能察觉别人的想法。只是就是想不开罢了。
第66页 这叫邢霜能怎么办呢?邢霜也无能了。只能说仙子的想法你左右不了。只能照顾好她饮食起居,叫她别败了自己的身子。 黛玉这个病纯粹是心病。除了她自己能想通,或是林如海能够接她回家,不然,谁也没办法。 习惯了平常的热闹,等岫烟被接走,黛玉因病也不过来了,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邢霜反而感觉有些空落落的。一时有些不适应。 然后,邢霜就是矫情了一会儿。等到了过年、初一自然又是一番忙碌。入宫朝贺、宗祠祭祖、除夕晚宴、然后第二天继续朝贺、祭祖、宴席。 这么一折腾,邢霜哪里还想得起来那些有的没的呢! 今年和去年一样的是,邢霜依然是不出席年后的自家的或者是别家的宴会,倒是也自在。 来往的人家也知道邢霜自来是不得贾母喜欢的,也没多奇怪,荣国府的大太太怎么过完年后又生病了? 不一样的是,大老爷今年倒是也没出去到处吃酒。除了祭祖时候需要他出面招待,其它时间,大老爷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大房。 宅在屋里干嘛呢?陪着邢霜呢! 黛玉病了嘛,故而,年后元宵前这段时间,黛玉也就没来邢霜处。加上岫烟也不在,叫大老爷逮着机会在邢霜面前狠狠地找了把存在感。 邢霜吃饭,他也赖在邢霜处,一道用饭。人家也不贪心,只抢一半。邢霜只得准备两个人的饭食。 晚上睡觉,邢霜不叫他住床,人家睡着软塌也挺美。但是,邢霜一旦提叫大老爷搬出去,大老爷就犯失眠的毛病。 邢霜……难道自己这屋子被做了法? 大老爷不说好,邢霜也只能任他赖在自己屋里,且在软塌慢慢熬着吧! 王善保家的先还以为邢霜和大老爷住一屋,还想着是不是就快要有小主子了呢? 左等右等不至,再跟吉祥打听到消息说晚上睡了从不要水的事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晚上都不要水,这么着哪里会有可能有小主子呢? 知道了情况,王善保家的就得劝啊。邢夫人好她才好啊,这也是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自然比较上心。 毕竟,太太和凤姐儿关系又不好,和贾琏这个继子也不过是个面上的情分,指望着她们养老,想也知道不可靠,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二。 王善保家的是早也劝,晚也劝,邢霜也不松口。 王善保家的是怎么想的呢?从前大老爷跟邢夫人貌合神离地时候,她自然没什么想头。但是现在她瞧着,大老爷正稀罕邢霜呢,不抓紧要个孩子,再过个几年,想要都没机会了。 大老爷自然也想和邢霜修好的,奈何邢霜不配合啊!邢霜不觉得自己一定要个孩子。将来,她也不指望着贾琏凤姐儿夫妻二人,有钱哪里过不好呢? 第四十一章 这么一想, 邢霜自然是不松口的。邢霜不松口,在大老爷看来,这就不是正常的两口子的日子, 大老爷也就赖在邢霜房里不肯走。 这么些日子下来, 大老爷早看清了,自己对于邢霜早在不知不觉间起了一种执念,就想靠着近些再近些。但是邢霜却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邢夫人,怎么讨好都不管用,大老爷甚是苦恼。 关键是邢霜心硬就算了, 武力值还那么高。这就叫大老爷无计可施了,只能耍起了无赖, 反正在邢霜面前他已经习惯了。 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 自然都是在自家过。 到了初二, 各家就开始陆陆续续走动起来了。 邢忠夫妇和邢雪小两口是约好了初三一起上门来给邢霜拜年的。这若是门第相等的人家, 自然可能就是开个宴会一起聚聚了。但是, 如今三家的情况差了老大一截,这么着就不现实了。因而, 邢雪和堂兄约好初三上门拜访问候一下。 先到的是邢雪两口子,接着邢忠夫妇还带着岫烟也跟着到了。 岫烟在这边住了大半年了嘛, 呆在荣国府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还长, 做什么都自由自在,半点不拘束的。这不, 听说黛玉还病着呢, 自个儿就颠颠地跑去看望黛玉去了。 唯一的孩子走了, 剩下的都是大人。 依然是邢霜招待许氏和邢雪,大老爷招待邢忠和姜堰,女人一处,男人一处。 女人成亲前,多谈论时兴的衣料首饰,胭脂水粉。成亲后那多半是交流夫婿和孩子。夫婿是否上进?是否体贴?孩子如何聪慧,如何顽劣。 若是关系亲近的姐妹,许是还会在背后吐槽一下自己的公婆。当然,一般还是婆婆这种生物对儿媳妇来说比较难缠,杀伤力大,叫儿媳妇吐口水的多。公公再不好,一般也和儿媳妇无关。再难缠也是为难他自己的媳妇和儿子。 这三个女人又分别活成了三个样子。 最年轻的邢雪,和相公姜堰还是新婚,自是你侬我侬,情深意厚的。但是邢雪还得为姜堰的前程操心。但是,这也是急不来的。 许氏呢,现在倒是吃喝不愁,只是生活条件也就这样了。还有个闺女岫烟要做打算,她想叫闺女现在和将来都过好日子,过得比自己好,故而,只能将岫烟託付给邢霜教养。毕竟「居移气,养移体」,总是希望岫烟能够尽可能地得到好的教养。 邢霜呢,叫邢雪和岫烟两人看来,那是身份、地位、钱财都齐全,只差有个自己的孩子了。
第67页 原先,两人是只当邢霜没有孩子的缘分,不能生。所以,从不提起生孩子的话题,就怕戳到邢霜的心口,叫她难过。 谁知道,今天来居然听到她的陪房说,是邢霜自己不乐意要的。还叫自己好好劝劝邢霜。 这怎么行?许氏是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好好跟邢霜说说这个事情的。 邢雪才刚新婚几个月,对怀孕生子这个话题有些羞怯,不好说这个。许氏就没这个顾虑了。尤其许氏因为邢霜把岫烟接进荣国府教养这个事情很是感激,自然是替邢霜真心打算的。 看着邢霜无所谓的样子就暗自着急。这女人没有个自己生养的孩子那是真不行,有时候亲生的都不是一定靠得住的,那不是亲生的就更不用说了。 许氏是把其中的厉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地跟邢霜讲,真是掏心窝子地说,连她自己都被她当成事例用来劝诫邢霜了。 「也是我和你堂哥两人是不能生了,不然,也会再要个儿子的。」顺便又拐带上了邢德全,「不然,岫烟将来要是为了我们两口子,也和弟妹一样带着父母嫁个像小叔子那样的人,我和你堂哥这做父母的怕是得呕死。」 说完似是觉得不妥,对着邢霜和邢雪歉意地一笑,又补了一句,「我也是没拿两位妹妹当外人,才这么跟你们这么说的,小叔子那人我是十分看不上的。」 其实主要是对邢雪解释的,邢霜对邢德全的不待见,许氏是早就知道的。邢雪能怎么办,确实是自家弟弟不争气啊,也只能笑笑做回应了。 至于邢霜,人家都这么掏心掏肺地跟你说了,邢霜能怎么办?坤着脖子就是不同意?人家再问你啥原因,你就不同意?邢霜怎么说,说我就是不乐意? 事情真不能这么干。 有时候,事情就不能一板一眼地来。邢霜只得谢过许氏的好意,嘴上答应地特别好。许氏说什么都是「行行行」,「好好好『』,「我知道啦「。「会哒」,「你说的都对『』,「我会好好考虑哒」。脸上的神情也是认真的不要不要的。 许氏倒是也没怀疑。毕竟女人嘛,能自己生,谁不想要个亲生的孩子呢?觉得邢霜可能就是之前有些别扭劲儿,自己把事情掰开了说透彻,她就能听进去了。 这么一股气儿地答应个没完,邢霜才算是把许氏的唠叨给止住了。 但是,等送走这几人,邢霜转头就把王善保家的给罚了。前几天她刚跟自己说过,自己拒绝了,今天堂嫂就来劝自己来了。这是什么意思,打量自己看不出来是她透的消息?还是觉得她这是为自己好,觉得自己不会也不应该罚她? 邢霜是看不得打着为主子好就私自替主子做决定的下人的。若是下次是别的重要的事,她也这么干,次次都这么干,早晚会出事。因而,邢霜得叫她长个记性,叫她知道,自己是容不得这样擅作主张的下人。 至于对于许氏的那些劝诫还有自己的那些应答,邢霜怎么想的呢?邢霜的回应其实就是「你说的都对,我也都懂,我答应好好考虑,但是我最终考虑的结果就是不合适,我不要。」 不说她跟贾赦现在没有多少感情,顶多就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就是真的生了孩子,贾府抄家,将来孩子如何自处?哪一项不是个事情? 故而,邢霜不愿意要个孩子。自己囿于这个红楼世界也就够了,一个人,自是潇洒。若是多了一个孩子,她还能这么自在地看戏?有了孩子,心态自然不会一样,得为孩子负责,得为孩子的将来打算。邢霜自认为她是没有这份心力的。 邢霜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坚定了信念,不想要孩子。 只是,在经过好些人说过这样的话之后,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邢霜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动摇。真的不要个孩子吗? 想又不想。邢霜在挣扎。 这怕是邢霜来了红楼世界以后最挣扎的事情了。哪怕当初刚穿来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纠结。刚从红楼世界醒来的时候,她刚刚经歷过家庭的变迁,性子最是冷漠决绝的时候。故而,她敢撞墙敢自缢,来为自己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放到现在,她还会这样吗?并不会。现在,她的性子安逸了下来,就不会採用那样决绝的手段,伤人伤己。 若是剖开邢霜的内心,邢霜自然是想要一个血浓于水的孩子的。经歷了家庭的变迁,其实,邢霜还是很渴望有一个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在这个世界给予自己坚持、力量。 否则的话,委实也太孤独了些。 可是,邢霜又不敢。不敢教孩子出生。一个孩子得从那么点点儿的一个小宝宝,慢慢长大,得经歷多少日子?花费多少精力? 何况,对一个生命的负责,不仅仅是生养,还有教育。教育他做人成才的道理。 而且,也不仅仅有教育,还得叫孩子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氛围里面长大。邢霜自己就生长在一个破裂的家庭里,知道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面所经歷的不安全感,是不利于孩子的生长的。那么,如果有了孩子,自己还得和贾赦做一对和美的夫妻,给予孩子温暖。 只要这么一想,邢霜就有些却步。 然而,没多久就发生了一些事,帮邢霜做了选择。 书房里,男人们的话题就又不一样了。男人八卦起来,真不逊色女人们多少,不过是不叫她们知道罢了。
第68页 大老爷和邢忠、姜堰在聊什么呢?人家在那边讲各自的夫人呢。 本来,最初的话题都还挺好的。大老爷回忆邢夫人从前的温顺听话,邢忠想着自家娘子许氏刚嫁给自己时也是十六七的一朵娇花,温柔可人。姜堰又是新婚,更不用说了。 然后,当初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反差。曾经的温柔缱绻都叫岁月给吞了。现在,反而变得越发地霸道了。 这个,大老爷和邢忠最有发言权了。 毕竟,邢霜性子的确强势,武力值又高,大老爷先前没少招惹邢霜,确实是吃了不少苦。至于许氏,那就是一个性子坚韧的人,说话做事总能站得住脚,能在邢忠醉生梦死的时候撑得起一个家,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 只有邢雪,在姜堰面前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体贴懂事的。但是,邢雪想要坚持的事,目前还没有在姜堰那儿有过败绩。邢雪也不是软弱的人,不过是擅长用温柔作武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但是姜堰不觉得啊,这是还没发现邢雪的本质呢。然后,三个男人,大老爷和邢忠都在吐槽自家夫人的种种霸道强硬,或是回忆当初的美好或是哀嘆如今自己的不幸。姜堰虽不觉得自己家娘子有何不好的地方,但是总不能人家在那吐槽就自己在一旁夸自己娘子吧。姜堰做不出这种事啊!于是,姜堰也只得在一旁跟着槽几句。 若是邢德全在这儿,只怕更是身有体会。 然后,吐槽完了嘛,那就得想办法解决啊!这时候,就轮到姜堰上场了。 姜堰就觉得他家邢雪挺好的啊,有点小缺点,也是很可爱的啊。大姐夫和堂哥觉得现在大姐和堂嫂霸道执拗什么的,铁定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好,才叫人家这样的。 姜堰就给大老爷出主意,说「你把钱财全部上交给姐姐管着,姐姐铁定高兴,以后对你也会宽松些。」 大老爷瞅了姜堰一眼,翻了个白眼,「这还要你说,我早交了啊,家底都交出去了!」 姜堰想着自己书房里还偷偷藏着的几吊钱,暂时闭上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姜堰犹不死心,又给出主意,「给送东西啊,首饰钗环这类的。」 大老爷觉得这人好像也不靠谱,但还是说了,「我给的那些家底,里面多少好东西。就是想自己另买,也是多少珍贵首饰都买得的,难道还不够?」 姜堰听着大老爷的话,就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那之后呢,之后没再送过吗?」 大老爷就好奇了,「我家底都给她了,还拿什么送?」 姜堰一拍手,激动地说道,「这就对了。你不知道,女人是要一直哄着的,一次再多也没用,得平时的时候时时记挂着。像是我娘子,我出门回来,每回给娘子带点小礼物,娘子次次都很开心。之后,对我总比平时更温柔些。」 姜堰回忆了一下自己和邢雪的日常,又说道,「而且,我若是送她我亲手设计的花样打出来首饰,她好像更开心些,对着那些首饰也总比别的更珍惜些。」 邢忠在一旁,听得头都大了。一边摇头,一边感嘆,觉得女人可真复杂,还矫情。算了,自己娘子强势些就强势些吧,也是自己从前的不作为叫自家那个温柔的娘子变成了这样,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受着吧。 倒是大老爷在一旁听得若有所思…… 过了元宵,邢霜就派人去接岫烟回来了。岫烟回来后,就经常去看望黛玉,陪着黛玉,黛玉的身体也慢慢好转了起来。 倒是,最近,王夫人收到金陵薛姨妈那边的来信,薛家已经在路上了…… 第四十二章 且说, 自那日听了姜堰一席话之后,大老爷倒是真将它放进了心里。 一想到邢霜能变得如姜堰所说,对自己温柔相待, 大老爷就觉着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幸福美好的日子在对着自己招手。 等大老爷想按着姜堰的建议操作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 要经常买首饰的话,他没那么多钱啊!现在公中发的月例,只够自己买些吃吃喝喝的。但是,要是想经常买首饰的话, 那肯定是不够的啊钱财都给邢霜了啊?毕竟,好一点儿的首饰, 那也不便宜啊, 有便宜的自己又瞧不上, 送出去也太丢自己身份了。 再一想到当初自己傻傻地将私房都交了出去, 大老爷就后悔不迭。 想到姜堰说他还会亲手给邢雪设计首饰, 大老爷简直怨念的要死。 为什么呢?因为大老爷他也不会画画啊! 大老爷都有种他和姜堰人生的颠倒了的错觉,一个书生, 好好读书不就好了嘛,怎么能比他这个纨绔子弟还会玩花样呢! 大老爷发愁了, 底下人就该显本事了。 然后, 福贵儿就给大老爷出了个主意,道是从前他常给姐姐雕刻簪子, 姐姐也很欢喜, 建议大老爷也这么试试。 当然, 人家是这么说的,「小的曾经是因为家里穷,看姐姐瞧着别人的头饰羡慕,又没钱买,才自己动手给姐姐做的。」然后又很诚恳地说道,「小的知道,老爷肯定是不缺这点子银子,不过是图这份亲自动手的意义,哄太太高兴罢了。」架子都给大老爷搭起来了,理由也给他找好了,大老爷自然就很给面子地採纳了建议,真去自己亲自动手雕刻了。 真等自己亲自动手的时候,大老爷这才发现这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材料、样式、花色都等先想好准备着。
第69页 大老爷的眼光又高,等闲的材料看不上,直接拆了小书房的一个紫檀木的摆件,美其名曰「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一般的材料哪能配得上叫自己亲自操刀?」。 样式呢,直接从一堆图案里选的,是一根镂空的金凤簪。这还是大老爷考虑了一下自己刚学,先做个简单的,这才放弃了更好看也更复杂的样式,选了这个。 旁边的福贵看了,那可真是急得不行,有心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干脆不吱声了,叫大老爷试试吧,不试试不会死心的。 大老爷倒也是真的用心,什么都自己来,不叫旁人动手帮忙,真打算自己完完整整地做一份礼物出来,叫邢霜好好瞧瞧。 但是,再是用心,大老爷也是新手,从来没接触过这个行业,光是第一步的「裁料」就叫大老爷头疼不已。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但是,对大老爷这样从来没做过木工手工活计的人,就是给他画好了地方,叫他照着线裁,也能不是手抖就是手滑地老是出错。更不用说,下面还要初步照着纹饰雕刻,之后还要打磨。 用了四五天,木料都叫大老爷给废光了,也没见镂空的金凤簪子在哪。反倒是只剩下一小截手指粗的细木条。大老爷的脸就黑了。 福贵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大老爷的脸色,好似在庆幸,道「还够做一根的,只是这次就别再雕刻图案了吧?不然,怕是——」 怕是什么?怕是一根也做不成了吧!说完了,福贵就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大老爷那暴脾气又一脚踹了过来。 大老爷压根就没搭理他,把最后这一小截木料在手里掂了一下,这次终于不敢再随意下刀了。细细地观察木料的每一处节点,看准地方一丁一点儿地用刻刀磨,这才算是终于做成了一根簪子。最后只雕刻成功了这一个成品。 哪怕单调得不行,可也是大老爷第一次做成功,尤其是在那么多次失败以后的第一次成功,就显得更加地弥足珍贵。大老爷高兴地不行,心里的那种成就感简直无法言语来形容。 刚做好,随意地找了个木盒子装着,大老爷就兴沖沖地拿到邢霜处去献应勤了。身后的福贵,看着那一堆被大老爷浪费的紫檀木心疼地直抽抽。心想这富贵人家就是能作,也不知道将来哪一天若是家业败落了,再想起如今,会不会想抽自己两耳刮子。此时的福贵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句腹诽,竟是一语成谶。且是后话不提。 只说邢霜这边,正在认真地看书呢,手里一本,桌子上还有一堆。却是最近黛玉身体转好,又恢復了活力,开始缠着邢霜问这问那的。说什么都要问问来源出处,邢霜底子就快叫这小姑娘给扒光了,好几次还是岫烟给自己解的围。故而,邢霜这两天正在恶补一些常识性的文学知识呢。 正看得头晕脑胀地,大老爷过来了,很是高兴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古朴的盒子。 就见大老爷很是激动地把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了那根簪子,递给邢霜,眼睛亮亮地盯着邢霜看。 邢霜看着大老爷手里拿着的一根简简单单的簪子,没什么特殊的样式、花纹,颜色也是木料的原色。有心想说两句,可是瞧着大老爷手上的好几道口子,想说的话在嘴里打转了几下,邢霜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从大老爷手里接过簪子,用手摩挲了两下,还有些粗糙,有些划手。怕是刚做好就拿过来了,都没再好好打磨一遍。邢霜知道这是大老爷亲手做的,毕竟福贵当初还是自己亲手安排到大老爷身边伺候的。哪怕自己没指望着他给自己通风报信,但是他也总把消息往他姐姐吉祥面前透露,吉祥自然又会转头跟自己说一声。大老爷给自己亲手雕刻簪子这事,邢霜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有时候,知道和亲眼见着是两码事。 当时,自己听吉祥那么一说,就只当个笑话听了。觉得大老爷不定又是怎么心血来潮了,许是没两天就又放弃了,就是真做出来了,不过一根簪子而已,自己才不会放心上呢! 当时的信誓旦旦在如今看来都是笑话,邢霜不否认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从容淡定。尤其是见着大老爷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手上还有好几道新旧不一的伤口,原先想要出口的话就说不出口。想了半天,才道了一句「挺好的」。 知道大老爷现在这么跟自己这般献殷勤,是想跟自己重修旧好,而不只是单单名义上的夫妻,邢霜就不想接受,不想打破目前这种自在的状态。若是大老爷跟她对着干,撒泼耍横,邢霜可以比他还泼还横。但是,大老爷这么软下来,几乎可以算是有些卑微地讨好了,邢霜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只能夸一句「挺好」,簪子挺好,其余的就没了。 「挺好」?嗯,是挺好的,然后呢?大老爷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邢霜的下文,眼里的亮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好似夜空中原先在闪闪发亮的星星,忽而叫不知从哪里来的乌云一下子给遮盖住了,天色一下子就灰暗了起来。 讲真,大老爷现在真是沮丧极了。这还是大老爷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有种努力奋斗了好久,眼看就要成功,却忽然被人打醒,原来是自己在做梦的感觉。这跟大老爷想像的不一样啊,明明自己都这么努力地想跟邢霜修好,怎么就是不行呢?
第70页 如果这样都不行,那还能如何呢?大老爷真的有种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了,自己还是像从前那样做个只要享乐的荣国府大老爷算了的冲动。 大老爷是真挺难过的,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被抽掉了一样,丧的不行。许是不想再叫邢霜看到自己这幅失态的模样,大老爷转过身就快速走了。招唿都没打一声。 邢霜瞧着大老爷那么走了,心里也不是很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有些闷闷的。就很无奈,这日子怎么就不能消停些呢?简简单单地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弄得这么复杂? 邢霜心乱神烦,如意在一旁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如意心思细腻,察觉到邢霜的情绪有些不对,端着茶盘就出去了,留着邢霜一个人在屋里好好静静。 大老爷回去后,消极了几日,又好了起来。大老爷终是不认输,觉得怎么也得把邢霜给降服了才行,大老爷成功地叫邢霜给激起了性子。 这个法子不行,就再跟人家打听别的方法。晚上常常缠着邢霜说话聊天,一床一塌地这么隔着说话,不搭理他也不介意。邢霜不说,他就自己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邢霜现在整个叫他给闹习惯了,就是大老爷一直说个没完,该到休息的时候,也不会妨碍到睡眠了。 白天呢,大老爷也没空搭理他的爱宠了,估计他养的那几只鸟大概都忘了他主人长啥样儿了,有事没事的就来寻邢霜。人也不空着手,不拘是应季的水果,或是外面铺子新出的糕点,总是带着些东西见天地上门 搞得如今邢霜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偏向了大老爷,常常给大老爷行方便。就是邢霜对大老爷的态度其实也算是有些软化了。大老爷瞧见了苗头,自然是缠的更紧,来得更勤了。 这日下午,大老爷又过来找邢霜了。手里还提着一份炒栗子,是从福贵口里打听到的,说是邢霜爱吃。大老爷亲手一个一个拣出来的,都是颗粒饱满没有坏掉的。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面邢霜在跟王善保家的在发脾气。邢霜的脾气有多执拗,大老爷是深有体会的。故而,大老爷的脚步就顿住了。 想着等邢霜这顿邪火过去再说,哪成想就这么停留了一会儿,就听见了邢霜对着王善保家的一句怒斥,整个儿入了大老爷的心里去了,心简直拔凉拔凉的。 栗子撒了一地,大老爷也没管,反而感觉自己这些日子的行为简直就是个笑话,颓然地走掉了。屋里的王善保家的听见外面东西落地的声音,出来一瞧,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这回怕是真有事了吧? 第四十三章 却说邢霜和王善保家的说了啥叫大老爷这么心灰意冷的呢? 其实, 还是因着王善保家的想叫邢霜要个孩子的事情引起的事端。先前,邢霜因着这事罚了她,叫王善保家的本来已经有了退意。熟料, 大老爷最近表现这么好, 叫王善保家的心里的天平又往大老爷那边倾斜靠拢了。这不,趁着没人,王善保家的又在屋里跟邢霜提起了这个话题。 邢霜叫王善保家的这段时间念叨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然后,许氏也不住地念叨。再有耐心也禁不住这么地耗啊?何况, 邢霜本身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但是她还记着人家是好心,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然后, 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是, 也要看缘分不是,我就是命中无子的。你想, 先前那么些年不也一直没有嘛,可见我就是那等子没孩子缘的。」 王善保家的偷偷在心里反驳道, 「那从前跟现在能比嘛?从前你是不得脸面的大太太, 就是下人想给你使绊子的就使了,如今呢, 哪个见着你不是客客气气地。最重要的是, 从前, 大老爷压根就不来你房里,有孩子才奇怪吧?」 王善保家的心里门儿清,这还是邢霜在找藉口呢。但是,她也不好直接拆穿,毕竟是做下人的,劝两句可以,直接下主子的脸,她又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因而,王善保家的只能装作不知道邢霜的藉口,反而顺着邢霜的话,继续往下劝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命里有子无子的将来才知晓呢,如今才是哪跟哪啊?旁的不说,只说宝二爷不就是这样,当初也没人会想到二太太还能生下个哥儿来吧?可见,有子无子的还得最后才能有结论。如今,太太就是努力一番,将来也不至于后悔啊!」 话里话外,还是劝着邢霜要个孩子的意思? 一说起贾宝玉,那邢霜就更有说头了啊。有孩子也不行啊,那也得孩子争气才行啊。 邢霜也不好说贾宝玉不好,自己还是人家婶子呢,跟下人说小辈的坏话像话嘛? 邢霜就拐了个弯子,继续拒绝「万一有了孩子,跟他父亲一样不争气,不成器,只知道惹我生气,要来有何用?丁点儿用不起不说,还束缚住了我的自由。没了他,哪天这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直接就能熘走,海阔天空的,多好。」又是担忧,又是憧憬的语气,配上那神往的眼神,好似真的有一走了之的念头一样。 「真有了孩子,不就把我这一生死死地绑在这国公府了嘛!不行不行。」邢霜直摇头,连声拒绝。 王善保家的不妨邢霜竟有这种念头,这叫老太太知道了,自家太太铁定就得暴毙身亡了。老太太把国公府的名声看得多重,这是谁都知道的。可不能叫太太这么煳涂。
第71页 这么一想,那就更得劝着邢霜要个孩子,把邢霜给缠磨住了。不然,这就是个引子,不定哪天就要爆发了,到时候,自己这些随身侍候的怕也是一个都讨不了好。这么一想,原先王善保家的还有些顾忌的心思全都放开了,也不管邢霜会不会嫌弃她烦了,什么理由都搬出来了,总之,就是邢霜一定得要个孩子。邢霜不松口,她的嘴巴就不停,一直在旁边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 邢霜本来这段时间一直都被这事搅得心烦,旁边王善保家的还在不停地说说说。先时还有些分寸,如今瞧着竟是不管不顾了。 那些理由,她不懂吗?她懂。只是有时候,懂和做是两码事。自己哪里需要别人一再劝诫? 偏王善保家的不住嘴,还在那边一直地劝个没完。邢霜一直忍耐的暴脾气就压不住了,直接就沖王善保家的发了火,嚷道「不跟你说了嘛,这日子过不下去,可能没个几天就不过了,走了,还要个什么孩子?再说,父亲那样,生出来的孩子又能有多大出息?这样的孩子生出来做什么?只是束缚住我的自由,绊住我离开贾家的步伐而已。」 话说得挺狠,就想绝了王善保家的念头。 殊不知,这么一说,王善保家的就更害怕了。赶紧地捂住邢霜的嘴,「哎呦,我的太太哎,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刚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东西落地的声音。王善保家的就更不敢放下手了,生怕邢霜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邢霜也知道她为什么拦住自己不叫自己说,追根究底还是为了自己考虑,邢霜就只能收住性子,扒开了王善保家的手,解释道,「这样的话我再不说了,我也就是说说气话而已,想脱离这荣国府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就是出去了外面的日子也难过,这些我都懂,你也不用再劝我了。只你不再拿孩子的事念叨我,我也再不说这话了。」 王善保家的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起刚刚外面的一声响动,赶紧出去看看。 原来,门口传来的响声是大老爷弄出来的。邢霜对着王善保家说的一番话也叫站在门口的大老爷听见了。没听见开头,只从邢霜说的什么不成器的父亲,有这样的父亲生的孩子也不想要,甚至,人家都打算好之后要离开荣国了。 原来,在邢霜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连做个父亲都是不够格的。所以,才不想和自己同房甚至同床。大老爷听到邢霜的话,心简直拔凉拔凉的。满腔的热情都叫邢霜那冰锥子似的话给浇湿得透透的。 这叫大老爷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为了挽回邢霜做出的努力就是个笑话,人家压根都看不上自己,都计划要走了,自己整日这么想法子讨好她估计人家也就是当乐子瞧。 也没心思再听结尾了,任由手中自己一颗一颗挑好的栗子滚落到地上,大老爷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掉了,背影甚是决绝。 王善保家的先时听到门口的声响就觉得不对,再出来一瞧,就瞧见大老爷远远离去的身影,步子迅疾地很,很快就拐过转角处,看不见了。 再一想到邢霜刚刚对自己说的话,王善保家的一拍手,口里直嘀咕「坏了坏了,这可真是坏事了」,赶紧地进去跟邢霜回禀。 其实,邢霜的五感更甚常人,自然是发现了门外有人。可是,她只当是吉祥或是如意进来送茶汤之类的,在外面候着。哪里想到是大老爷在门外? 王善保家的跟邢霜说过了情况,又赶紧跪下请罪。还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然后很是后悔地跟邢霜说「都是我的错,不该胡乱说话,叫太太被老爷误会了。如今,太太且快些跟大老爷解释一二才好呢!」 邢霜也没成想那么巧,竟是贾赦在门外,定是还凑巧地听到了那几句不中听的。不然,不会就那么直接走掉了。 没听到上文,没听到下语,单单就是那么几句,这都是什么运气? 不过,虽说那么不巧地把大老爷给气跑了,邢霜真没怎么放心上。反正,她跟大老爷隔个几天就得这么闹腾几回,习惯了。顶多,这回严重些,多冷战几日,自己还能多清净几日。 却不成想,这次,邢霜却料错了大老爷的反应。大老爷何止是生气,大老爷简直是心灰意冷了好嘛! 想到邢霜不愿意跟自己同床就是因为不愿意要孩子,不要孩子就是等哪天跟打算过不下直接跑路不会有负担,大老爷就心冷得不行。 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难道邢霜就没看到吗?邢氏这个没有心的女人,自己这么努力地去讨好她,她竟然还想跑路。简直混帐混帐,都成亲十多年了,还有这样的想法,不要脸。大老爷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怒骂邢霜,然后又心慌得不行。 他从来没想过邢霜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到邢霜可能真有一天在这府里突然消失了,大老爷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甚至,大老爷下意识地拒绝去想这样的可能性。只能拼命地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到了晚上将近子时,大老爷也没回邢霜的屋子。邢霜睡在床上,外面夜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几个月了,头一次这么安静,邢霜却罕见地失眠了。 怎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邢霜就是睡不着。 有些怀疑不会是贾赦把失眠的毛病传给自己了吧?但是邢霜知道不是,是习惯惹得祸。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过是几个月而已,就叫自己认同了贾赦的存在,如今没有他不时的念叨,自己竟然睡不着了。
第72页 但是,邢霜依然没起来,也没去寻大老爷,自己要是去找他了,那不是说自己先低头了。哪怕是自己有些做的不对,叫大老爷误会了,邢霜也不准备找他低头。打着看谁熬得过谁的主意,愣是没动作。 一天、两天、三天,大老爷还是没回来,邢霜就有些不平静了。大老爷这气生的可够重的啊,先前再怎么跟邢霜闹腾,但是,到了睡觉时候,还是雷打不动地去邢霜屋里的。 如今,这都三天了,都没回来,邢霜这才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大。等到福贵儿来向她求助的时候,邢霜这才觉得大老爷好像是真气大发了啊!只得跟着福贵去瞧瞧。 这边,大老爷颓废地在书房里,一罈子一罈子地自己给自己灌酒呢,喝得酩酊大醉的。 这还是自从大老爷打算和邢霜好好过日子之后,头一遭喝得这么烂醉。 邢霜过来的时候,地上的酒罈子,空的、半空的、或是满的,七零八落地铺了一地。大老爷瘫在地上,烂醉如泥的。 邢霜瞧着着实不像话,想着把他先拉起来再说。然而,谁知大老爷闭着眼睛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把拂开了邢霜的手,把邢霜推得一个踉跄。邢霜看在他喝醉了的份上,本不想跟他计较,又过来拉他一把,谁知又叫大老爷给准确无误推开了,力度却是出奇地大。 这回,邢霜险些没站住,摔桌子上去。 邢霜也就生气了,咋地,也没欠你啥的,还这么给自己耍脾气。也是自己吃饱了撑的,过来搭理你。邢霜一生气,人直接撤了,不想搭理这个贾混蛋了。索性就叫他这么呕着吧,活该! 哪知道,邢霜刚走了两步呢,又叫大老爷给扯住了袖子, 「放开」今天的大老爷力气出奇地大,就是邢霜甩了一次也是没甩开,邢霜只好对着大老爷喊道。 「不放」便是喝醉了,大老爷也是应答自如。 「松开」邢霜又甩了甩手,还是没甩掉。 「不松」大老爷不但不松,扯着邢霜的袖子反倒更紧了些。 邢霜刚想使劲儿挣脱开,就见大老爷可怜兮兮地扯着邢霜的胳膊,「你干嘛这么瞧不起我」 「谁说我瞧不上你了?」 「就是你自己说的。」大老爷眼睛盯着邢霜,面容憔悴,眼睛还泛着红血丝,「那天,你跟那谁说得我都听见了,你看不上我,所以不想给我生孩子。」 邢霜「……你还听见什么了?」 大老爷又扯了扯邢霜的衣摆「还有你不想跟我了,想飞走了。」 「所以你这几天这么作,都是在纠结这个?」邢霜也不甚确定地问了一句。 大老爷也不答,双眼凝视地看着邢霜,好像被抛弃的流浪狗犬一样,可怜兮兮的。 邢霜一下子就软了心肠。 邢霜这个人,你要是跟她刚,她也跟你刚,比你还硬气。可是要是你突然示弱,邢霜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了。 就好像贾赦。先前跟邢霜吵,邢霜吵得比他还凶,可是贾赦这么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邢霜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那么一瞬间,邢霜真的怀疑大老爷到底真的醉了嘛?这么会拿捏自己的态度。可是看着一地的酒罈子,邢霜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再说,大老爷应该也没那智商这么算计自己啊? 然后,邢霜只能认命了,估计就是个巧合了。 可是,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邢霜只好先把贾赦扶着回了床上去。大老爷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酒罈子不撒手。 书房隔间就有休息的地方,放了一张挺大的黄花梨制的木床。邢霜把大老爷扶道床上,刚想离开,就被大老爷一把拉住了手。不叫邢霜走。 不走就不走吧,等你先睡吧。这么被酒烧着,心里该是难受地紧了。 大老爷又拿过酒瓶子要喝,邢霜还在旁边看着呢,都喝了那么多了,再喝怕就要出事了。邢霜还不想做寡妇呢,能叫他再喝?一把夺过来自己咕噜咕噜地几大口就往嘴里倒。 灌得急,中间还呛了好几下。邢霜本身酒量属于极好的那种,不然她也不敢这么喝啊?可是,她却忘了,这可不是她在现代的身体啊。这个身体可没有那好酒量,不过一会儿就有了七分醉意。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操蛋。你说要是真的醉过去了,这一晚,估计就真的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但是偏偏邢霜是有三分清醒的,配上七分的醉意,这时候,可能正常时候考虑利弊不会去做的事情,有了酒精的驱使,就很容易冲动了。再加上大老爷再半醉半醒地撩拨着,然后两人就不知不觉地滚到了一张床上了。 却也不知第二日醒来,酒精的效应过了,邢霜又该是个什么反应? 第四十四章 昨儿晚上, 两人都喝醉了,难免很是荒唐。再加上大老爷的身子先前调养过,邢霜的身体更不用说, 折腾的就挺久。 然后, 第二日早上,邢霜醒来,后遗症就出来了。邢霜的腰酸得厉害,偏偏大老爷的胳膊还搭在邢霜的腰上,沉得很。邢霜醒了以后, 也没别的什么特殊反应,只挪开大老爷的胳膊, 淡定地穿好衣服, 下床。 一切俱都安静地很。 没有尖叫, 也没有记忆断片或是错乱什么的, 昨晚上的事情, 邢霜俱都记得很清楚。 但是,邢霜又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 大老爷不是十七八岁不懂事的少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着自己的事情也能负责。何况, 邢霜和大老爷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跟自家老爷过夜后失声惊叫这种操作, 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事,邢霜当然也不会了。
第73页 对着这种事, 没发生也就罢了, 发生了邢霜也不会一味地后悔或者是抱怨, 想到的第一件事也只是发愁接下来的后续该如何处理而已。 只是,看着身旁眼睛紧闭、睫毛微颤的大老爷,邢霜抚着额头,很是无奈。 想要装睡你好歹也装得认真些啊,装的这么明显,这是在鄙视谁的智商呢? 邢霜一个软枕就朝着大老爷扔了过去。被发现了,装不下去了,大老爷这才睁开眼睛,哪里有一丝睡意 偏大老爷还假装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呵欠,揉着眼睛,道,「醒了啊?」 邢霜白了大老爷一眼,「行啦,醒了就醒了,我又不会吃了你,至于吗?」转念一想,感觉有些不对,又反问了句,「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这么心虚?」 大老爷摸摸鼻子,在一旁装死,就是不做声。 大老爷不答,邢霜也不纠着这个了。事情已然发生,纠着它又有何用? 何况,邢霜心里且烦着呢,觉得这都什么事啊?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这么冲动呢? 哪里顾得上搭理大老爷这人,穿好衣服就往外面走了。 大老爷瞧着邢霜的反应就觉得不对。正常来说,邢霜不该是朝着自己发火,或是揍自己几下出出气的嘛?毕竟,自己可是记得很清楚,邢霜先前还想摆脱自己、摆脱荣国府来着?这不是要出什么事吧? 这么一想,大老爷对于昨晚跟邢霜成功地一夜春风的那点子窃喜瞬间就没了。 大老爷赶紧套了件衣服就跟着邢霜往外追去,鞋子系带都没绑好。 瞧着邢霜回自己住处了,大老爷也紧跟着进去了。 等到吉祥摆上早膳,邢霜呆呆地望着,心里愁得呀,是一口饭没用。大老爷瞧着邢霜的脸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着。大老爷前几天,一直跟邢霜闹脾气呢,压根就没顾得上吃饭。现在,该得逞的得逞了,大老爷终于感觉到饿了,肚子「咕咕」地叫唤,大老爷愣是忍住了。 邢霜不用早饭,大老爷也坚决不动筷子。 邢霜听见了声音,只当没听见,吩咐下人把桌子收拾了。就上床躺着了。 大老爷瞧见邢霜这态度,心里头很慌,慌的不行。莫名想起了之前邢霜闹过的自缢事件,心里就更慌了。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如何张口,想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最后,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守在邢霜床边,不错眼地盯着。 邢霜躺在床上,心里很是犯愁。不知道之后该拿什么态度对着贾赦,又担心万一很巧地有了孩子该如何? 邢霜若是坚持一直不和大老爷同床共枕,自然不会真从石头缝里蹦出一个孩子来。但是,现在不是没坚持住嘛!自己的身体不用说了,那肯定不会差的,再加上邢霜之前还给大老爷调养过,这有孩子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 心里一边发愁,邢霜一边又有点期待,真的有个跟自己血浓于水的小生命到来,又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脑子里面好几种念头在打架,邢霜闭上眼睛,哪怕睡不着,邢霜也没睁眼。一整天下来,不吃不喝的,大老爷被吓得不行,生怕邢霜想不开。 只能说大老爷是关心则乱了,冷静下来思考一番,就知道邢霜怎么也不会想不开的。 躺在床上的邢霜怎么想都觉不好,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为着未知的事情日日悬着心那就不是邢霜的个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邢霜决定顺其自然。事情还没发生,也没确定真就有了孩子,邢霜也就不庸人自扰了。 天渐渐黑了,大老爷也困得很。只是再看看那张软塌,大老爷就觉得有些碍眼了,怎么也不肯睡了,硬是赖到了邢霜的床上去了。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邢霜也不会再如何如何矫情。只是不叫大老爷碰她,邢霜在赌最后一次,就这么一次,若是真有了孩子,那也真是天意不可违了。 有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月后,邢霜的月事果然没来。要知道邢霜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月事自然也是正常,像如今过了五天还没来,那是没有过的。 知道了自己怕是真的有了孩子,邢霜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牴触。甚至,心里还有些欣喜,从此,在这一方世界,自己也有了牵绊了。再不是从前那般无牵无挂冷漠淡然的自己了。 之后,邢霜平常做事就很是小心了,不敢大动作。就是再叫大老爷气着了,也会马上压着自己冷静冷静,然后,顶多对着大老爷冷漠脸,再多的动作就没了。 搞得大老爷都有些怀疑邢霜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撩拨都不生气。 才刚一个月呢,邢霜也没叫太医。打算等一个半月了,再去找太医确诊一番。如今,还没确定,邢霜自然也不会给大老爷。故而,大老爷才敢这么撩拨邢霜。 谁知,还没等邢霜的身体确诊呢,薛家就上门了。 薛家登门的前两天,府里就有些忙碌起来。 邢霜瞧着来来去去的下人,邢霜就叫吉祥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吉祥回来回话说是,王夫人趁着天气好,叫把各处收拾打扫一番。 邢霜先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邢霜就问吉祥重点地方是哪儿,然后果然听到是梨香院,邢霜就明白了,这是薛家要进京了,或是只怕已经在京里了。
第74页 想想也是,除了薛家,还有谁能叫王夫人这么上心呢? 王夫人最近很是得意。他哥哥王子腾不是又升官了嘛,要知道大家夫人的脸面也有一半是靠娘家给撑起来的。娘家越得力,女人在婆家就越有面子,越有话语劝。 然后,自家哥哥升官了,是要出京城了嘛。王夫人正愁没个兄弟姐妹的可以好好说说话,那边薛家到了京城的信就带进来了。 再加上,金陵那边也有来信,说是薛蟠的案子已经解了,又是喜事一桩。 王夫人高兴了,得意了,自然就抖起来了。 等薛家进京来荣国府拜见,在大门口等着的时候,王夫人想给妹妹一家长长面子,就过来找邢霜。过来干嘛的呢,居然是叫邢霜带着大房的女眷去和她一起出去迎接薛家姨妈。 邢霜果断拒绝了。觉得王夫人有些不知所谓。 第一,薛家姨妈是王夫人的亲妹妹,跟自己是没有关系的,自己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第二、薛家不过一商户,没得叫她一个二品诰命夫人迎接的,折了自己的脸面。 虽然,邢霜并不怎么在乎这种门第上的脸面差异,可那也要看对象是谁。对于薛家,很抱歉,邢霜并没有这种心思给面子。 王夫人还想着退一步,邢霜不去迎接就算了,把黛玉和迎春带上也行。 想也知道,邢霜自己都不去,能叫黛玉和迎春受委屈? 最后,只有凤姐坚持和王夫人一道出去迎接,外加二房的探春。 荣国府门外,薛家姨妈带着其子薛蟠和其女宝钗刚下了马车,然后,王夫人和凤姐儿、探春就把这一家子迎接进来。王夫人和薛姨妈姐妹间简单地聊了几句,就领着薛姨妈去见老太太去了。 毕竟,想要留薛姨妈住下,总得老太太同意才行。 见过贾母,送上金陵的一些土物。又有宴席接风,而后,贾政贾母俱留薛家合家住下,这与 至于住处,自然是王夫人吩咐让重点打扫收拾了一番的梨香院了。薛姨妈顺势提出,自己虽客居于此,日常开销花费自出。 自家妹妹如此争气,王夫人自然是要到贾母面前说说的。贾母听了,果然就很满意,觉得薛姨妈看着就一副本分仁善的模样,果然做事也很有规矩,不占人家便宜。 王夫人见着贾母面上的满意之色,也很自得。 然而,从贾母处出去后,王夫人就找来凤姐儿,教导说「风丫头,虽说你姨妈家说了自付开销,但是你也别真就什么都不管了。他们自家带来的便罢了,只咱们府上拨过去伺候的,份例且继续发着。横竖咱们府上家大业大的,不差那几个小钱,你可别小气了叫人笑话。」 凤姐儿自然是一叠声地应了,故而,荣国府内拨过去梨香院的下人俱都拿的双份月例。在梨香院伺候下人们的自然就很高兴,薛姨妈从不苛责下人,再加上宝钗又会做人,说话做事落落大方的。一时间,能在梨香院伺候的,都叫府中其他各处的下人人人欣羡。 自然,宝钗母女在这府里的名声一日好过一日。同样是客居于此,黛玉的处境渐渐就有些不妙…… 第四十五章 薛家就这么在荣国府住了下来。 只是一个月过去了, 邢霜还没见过大名鼎鼎的薛家姨妈和宝钗,只是听下人说起这位薛姨妈,都道她性子软和、待人宽厚, 最是个好相处的人了。 邢霜倒不觉得薛家姨妈真的像下人口口相传的那样简单。一个孀居之人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女, 守着诺大的家业,不仅仅是下人人心浮动,还有一干族亲在一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毕竟这可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谁不眼红,不想咬下一块肉来? 哪怕有王家贾家这样的姻亲震慑, 可是毕竟王家、贾家都在京城远离金陵。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是这样, 薛家在金陵还能一直呆得好好的, 若不是薛蟠犯下案子, 只怕也不会这么急着赶来京城。 这样的情况下, 薛姨妈还能护着一双儿女好好的, 能将薛蟠养得那么天真不知疾苦,薛家姨妈的心思真的能那么浅白? 不说邢霜心里对薛家的这一番猜测, 只说薛家那边对邢霜也一样持着漠视的态度。 因着王夫人恼怒薛家上门那日邢霜不给面子,不但拒绝跟自己一起出去迎接自家妹妹, 也拦着不叫黛玉迎春一应过去。故而, 那日给薛家接风的宴席王夫人就没让人请邢霜过去。贾母宴上倒是问起了一声,王夫人回说「大嫂清净惯了, 许是不爱来这种人多的宴席……」 这么一说, 贾母只当是使人请了, 叫邢霜给推了,倒是也符合邢霜一贯的作风,也就没再问了。 倒是一旁的凤姐儿听见了王夫人这话,又看了一眼王夫人的脸色,然后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贾母不知道,凤姐儿如何不知道呢?不过是瞧着王夫人对着贾母面不改色的撒谎,头一次发现自己对自家姑妈的认识似乎有些浅薄罢了。 在那之后,薛姨妈跟王夫人倒是提过一次,说是要不要去大房那边拜访一二,被王夫人拒绝提议后,薛姨妈也就再也不提这话了。 私心里,薛姨妈也觉得邢霜在这府里存在感太弱,不去拜见也就不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故而,叫王夫人否了一次后,薛姨妈就把这事丢开手了。 便是素来行事细緻妥帖的宝钗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对着邢霜的印象还是从前信件往来中那个被自家姨妈挤兑打压、无处容身,故而只能退避三舍的大太太。这样的人,不去拜访也就不去了,横竖府里的人事她也做不得主。
第75页 宝钗对着邢霜甚至有些可怜可嘆。嫁了国公府袭爵的爷们,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委实太过不争气了些。 因邢霜对着府里下人几次三番的震慑之举,下人对着邢霜的事一般都是三缄其口。故而,也不怪薛姨妈和宝姐姐这么想当然了。 除了对于邢霜的事情,薛姨妈和宝钗顾及王夫人的想法,故而处理地有些不妥当之外,其它的人家真的做的不错。 薛姨妈待人和善可亲,宝钗也是落落大方的,又是王夫人和凤姐儿两位有实权的女主子的亲戚。再加上薛家对外的说辞是为宝钗选秀进京,将来许是一步登天也未可知,在这群下人眼里那也是潜力股,自然是要捧着一番的。 捧人也要讲究个技巧,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踩一捧一也是惯用的手段。这个时候,自然也是一样啦。长期客居在贾府的一共就那几位,岫烟又是邢霜的亲侄女,比较起来当然是黛玉比较弱势了。 而且,虽说邢霜平时对黛玉态度还不错,但是,在旁人看来,再怎么喜欢人家姑娘,若是比起亲侄女来,肯定还是差一层的,毕竟血缘关系上肯定是岫烟来得亲近嘛!府里的下人这么想,自然是一边赞美宝钗温柔稳重、品格端方,另一边对着黛玉的口舌就利了起来,什么孤高自傲、言语尖酸…… 王夫人自然很乐意府里流传这样的说法,捧着自己的外甥女,踩的又是自己不喜欢的黛玉,王夫人不乐意就怪了。薛姨妈和宝姑娘的消息来源也不差,自然也知道了,面上不显分毫,心里自然是得意骄傲的。尤其是说宝钗是这府里最出色的姑娘这话,这是将整个国公府的姑娘家都比了下去,如何能不得意呢? 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黛玉性子素来敏感,哪里察觉不到荣国府这些下人们的态度变化?就是那些难听的话也叫她亲身撞见过好几回。 黛玉能如何呢?作为客居的表小姐,唯恐自己做的不好,丢了林家的脸面。小心翼翼地,不敢行差踏错。故而她只能拦住怒气沖沖地想去跟那些说黛玉小话的人理论一番的雪雁,悄悄地回了院子。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地哭了几回。 前一晚上哭得狠了,第二日的眼睛就又红又肿的。黛玉生怕叫人发现了再起事端,竟是连请安也不能去了。只得打发人去跟贾母和邢霜说自己病了,近日就不过去请安了。 贾母许是知,许是不知,反正是赏下了一堆好东西,叫黛玉莫要出屋子,好好待在屋里养病就好。 倒是邢霜听到说黛玉病了,就有些奇怪。好端端地怎么就又生病了?黛玉身体一贯是大毛病没有,小问题一堆的那种,就想着抽空一定要找太医给黛玉好好检查一下身体问题。 正想着是今日晚膳后还是明日,再去看看黛玉来着,就见一旁的吉祥有些欲言又止的。 「有事就说,做什么这副怪样子?」 因着邢霜一直叫吉祥留意着黛玉的生活起居,故而,这段时间黛玉的事情吉祥也清楚一些。但是,邢霜最近这几日身体一直不太舒服,疲乏嗜睡。吉祥的心里头一位自然还是邢霜,什么都比不过邢霜的身体,故而这两日就没跟邢霜提起。 瞧着邢霜今日的精神还行,吉祥犹豫了一番还是把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跟邢霜大概说了一下。 邢霜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些事。那黛玉心里怕是委屈极了吧! 薛家倒也真是好手段,踩着别人家的姑娘上位,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脸?还有荣国府的这群奴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早就看不惯了。 连主子都敢掰扯。寻常人家的下家做下人的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服侍主子的,换到了荣国府,那得是得脸的主子才能使唤得动这群奴才,那不得宠的有些还过得不如下人,简直就是混帐。 哪怕对着黛玉再是怒其不争,邢霜还是去看望黛玉了。 邢霜在门口就叫紫鹃给拦下了,道是黛玉睡下了。 邢霜就说自己就是瞧瞧,不把黛玉吵醒,紫鹃就还是不让邢霜进。邢霜一看紫鹃这态度,就觉得不对,那肯定更要进去了啊。 黛玉在屋里听到了,知道拦不住了,赶紧拉过被子蒙住头,这是还想着装睡避过邢霜呢! 邢霜在门口就察觉异样了,再进屋看见黛玉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邢霜都要叫黛玉给气笑了。 将黛玉从被子里面揪出来,瞅着黛红彤彤、湿漉漉的眼睛,邢霜想要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了。这姑娘,就这么用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凝视着你,眼睛湿漉漉的,好似汪了水一般,就能叫你软了心肠,说不出狠话来。 邢霜也是个狠人,直接拿帕子遮住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这是你亲舅舅家,只管理直气壮地住着。有那不听话的下人你或是自己罚了,便是顾着脸面,回了我来我给你做主也行。你就是这么听我的话的?」 一番话,把黛玉说得眼泪汪汪的,又是感动又是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邢霜却不打算就此止住,她是想叫黛玉真正地自己放开自我,过得随心自在。而不是每次都要自己发现了她的委屈,再去给她找补回来。自己又不可能跟着她一辈子。 邢霜看着黛玉委屈也心疼啊,但是还是狠下心来, 「你不是只能寄居在荣国府的孤儿,你有三品大员的父亲,荣国府里面谁能及得上你父亲位高权重么?」
第76页 「没有,大舅舅不过是空有一个爵位在身上,等闲连上朝都是不用的。二舅舅也只是工部无足轻重的小官。没人比得过自己父亲。」 「你的父亲不疼你吗?你若是受了委屈想要回家你父亲会不管你吗?」 「当然不是,我父亲很疼我,在家时候,父亲只要有空便会亲自教我读书,出门在外再忙也会记得给我带礼物哄我。受了委屈自然会护着我,为我撑腰。」 「你所在乎的那些脸面上的问题是问题吗?你这样的委曲求全可有叫贾家的主子下人更加看得上林家?」 邢霜的每一个问题黛玉都能很肯定地回答,但是,最后一个问题,黛玉沉默了。黛玉在心里也在问自己,有吗?没有的把!若是有的话,她们哪里敢那么议论自己,自己又何至于如今这般委屈? 看着黛玉伤心难过的模样,邢霜终究还是软了语气,「所以你所在乎的那些脸面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委曲求全也并没有叫别人更加看得上林家,反而,失了你高官嫡长女的风华。要是叫你父亲知道了自己的掌上明珠过得这么委屈,只怕也会怨怪自己的吧!「 想到自己父亲会因为自己而埋怨自身,黛玉也有些不安起来。 邢霜觉得有些话还是一次说清楚的好,要是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就是自己也受不住。 故而,犹豫再三,邢霜还是跟黛玉说了几句比较现实的话,「就是你觉得最疼爱你的外祖母,也不是真的就只是疼你才接你过来的。那是因为你母亲去了,你就是林家和贾家唯一的关系纽带,你外祖母不想叫两家关系生疏了断了这才接了你过来的。还指望着你父亲能够帮扶贾家,如今的贾家也只靠着这些姻亲来维持体面了。你外祖母许是真的疼你,但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一定是荣国府是贾家,还有宝玉,之后兴许才会是你。」 所以,也不要因为怕你外祖母为难,而委屈自己。她的心中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为了她心中更重要的东西牺牲你,那么又何必为了这样的感情委屈自己呢? 甚至若是哪一天,你要是因为住得不高兴了闹腾着想要回去,只怕她得比你更慌张。还得为了拉住你这个贾家和林家唯一的纽带,转过头来讨好你、更加宠你,为你做主。所以,你真的不用那么委屈。这是邢霜的未尽之言,邢霜相信黛玉这般聪慧的姑娘,从前只是没往这方面想,如今,给她指了一条路,她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一番话,直教黛玉哽咽无言,内心却仿佛开了一扇窗,窗外有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第四十六章 黛玉没做什么事情, 只是再出现在人前的精神面貌已然不一样了。从前,眉毛间总是笼罩着一股闲愁,如今眉目舒朗, 更胜三分。 邢霜瞧见了, 十分的心已然放下了八分,只要自己能想开就好,最怕的永远是自己想不开。至于其它的,自己总会替黛玉找补回来的。 却说这日,因着宁国府梅花开得甚好, 贾珍妻子尤氏在东府摆酒请客,宴请荣国府这边的女眷。这在富贵人家也是常用的事, 一年到头的有关赏花的宴会不知凡几, 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回。 一来, 是个消遣, 打发时间, 二来,也是夫人外交, 联繫情谊之举。 邢霜自然也是收到了邀请,不过邢霜是没去的, 身子不方便呢。这几日, 邢霜总觉得有些睡眠不足,基本可以确定是有了身孕了, 正打算这两日请大夫上门相看一二呢, 自然不会去宴席吃酒。 贾母、王夫人、凤姐儿带着几个小姑娘和宝玉过去了。 邢霜在屋里午睡呢。然后, 睡到往常一半的时间,邢霜突然就醒了,睁开眼就喊吉祥。 如意见状吓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吉祥这会儿且不在屋里呢,赶紧使唤小丫头去找。 待吉祥一脸汗渍,喘着粗气回来的时候,不待吉祥询问,邢霜就吩咐道,「你且去宁国府看看,这会儿宝玉在做什么呢?」 「宝玉?打听宝玉在做什么?不是我听错了,确定不是问林姑娘吗?」 吉祥转向如意看去,就见如意也是一脸的不确定。 「你没听错,就是宝玉,重点问问宝玉是不是去蓉儿媳妇屋里休息去了?若是没去的话,你就在那边守着,若是去了的话,就赶紧来回话。」 「也是怪了,太太怎么问起这个了,宝二爷就是休息也不该在蓉大奶奶屋里啊,毕竟也没有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道理啊!」吉祥一肚子的狐疑且不提,还是赶紧地去东府打听去了,毕竟瞧着太太似乎是急的很。 等吉祥打听到宝玉果然像邢霜说的那样,去蓉大奶奶屋里午睡去了。吉祥简直就是震惊了,居然叫太太说着了,难道奶奶还能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却还是赶紧地回去禀报了。 邢霜知道了,就明白了,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险些忘记了还有这回事,就说这哪里不对呢,原是这了。这回果然是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那日了。也是这一日,贾宝玉跟他那个丫头袭人共赴巫山、初尝云雨。 邢霜倒是没想插手贾宝玉这些事情,哪怕人家收了一屋子的小妾、侍婢在屋里,那也跟自己没有关系。她操心的是黛玉这姑娘呢。要知道如今她可是还跟贾宝玉住在一处呢? 同住碧纱橱,不过是一个里间一个外间罢了。这宝玉如今这般了,再教黛玉跟她住一处如何使得?若是将来黛玉不嫁宝玉,只将这事一说,那于黛玉的名声可是有很大的伤害。这时候的女儿家,名声何其重要?
第77页 因而,邢霜是打定主意要将黛玉和宝玉的住处分开。只是,瞧着贾母的意思,只怕不容易。只看贾母的行事,就能看出当初把黛玉接来时候,就该是想将黛玉和宝玉绑在一处的。这才叫她们一直住一处。先前还说过了年开春再挪动,如今又一年过去了,也没见挪,可见贾母的意思了。若是没个合适的理由,邢霜想要将两人的住处分开,怕是不大可能。 万般思绪在心里转了又转,也不过就不大会儿。然后,邢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还是得将这事情捅出来,叫贾母和王夫人都知道。这样,自己再提出将黛玉挪出来,贾母就是想要反驳,想来也没那个脸张口。 这会儿,府里的女眷都还在宁国府呢,宝玉和袭人是先行退席出来的。赶着回府换衣服呢。袭人又比宝玉大了几岁,已经通人事了。一个有意无意地撩拨,一个新鲜得趣地要试,自然是滚做一处。 于是,邢霜打发吉祥去宝玉那边守着,又跟王善宝家的耳语了一番,就去分头行事了。 这种事情,小丫头脸皮子嫰,不好处理,还得是王善宝家这样的婆子去做。 王善宝家的去干嘛了呢?她先去寻到周瑞家的所在,然后装作不经意间地撞到,瞧着周瑞家的好似要走的样子,就道,「刚刚我好似看到宝二爷匆匆地走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按说这会儿宝二爷不该是在东府那边用宴吗?这么着急匆匆地,可别是出事了?」 把周瑞家的说的一愣一愣的。原先周瑞家的还想趁着府里主子都不在,偷会儿懒,熘出去瞧瞧自己家闺女的。叫王善宝家的这么一说,也打住了念头。什么事儿也及不上宝二爷的事大,真出什么事儿了,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得,放下东西,准备先去看看,至于看闺女,还是等之后有空再去吧! 然后,王善宝家的又叫住了周瑞家的,说是太太的小厨房里新做了道「酥黄独」,金黄焦脆、酥香美味,叫自己给府里的各位主子都送一份呢。于是,拿上东西就跟王善宝家的就一道去了。 去了之后,屋子外面一个人影儿没有,按理那肯定是没人啦。宝玉在的话,屋子里里外外的什么时候缺过人?周瑞家的还道是王善宝家的故意拿自己开涮呢,刚想怼几句,就听见屋里「恩恩~啊啊~」的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两人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儿没见过,什么东西不知道,这声音一出来,就知道里面是在干嘛。周瑞家的还怕是误会了,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瞧了一眼。罗纱帐里,玉体横陈、被翻红浪,不是宝玉和袭人又是谁? 周瑞家的也不敢胡乱行事,飞快地去东府寻王夫人去了。哪里还管得了王善宝家的呢!王善宝家的任务完成,提着点心慢悠悠地就回去了,只是在心里好奇自家太太如何猜到这番事情发展的。 也是巧了,周瑞家的去寻王夫人的时候,王夫人和老太太正在回来的路上呢!见着周瑞家的一脸焦急地寻来,就问出了什么事。周瑞家的瞧着四周这么多人在,不敢言语,眼神示意王夫人有些紧急也很私密,不好当众出声。 王夫人素知周瑞家的是个知道分寸的,不会无的放矢,就看向贾母。贾母知意,就先打发李纨、王熙凤带着几个小姑娘回去。众人也都有眼色,识趣地告退了。 等人都退下了,王夫人就叫周瑞家的回话。周瑞家的也顾不得贾母在场,赶紧小声地把事情回了。 王夫人一听就怒了,心里怒骂袭人这个作死的小蹄子,往常还以为是个好的,谁知竟敢不要脸地引诱宝玉做这等事,这是在吸宝玉的精血呢,一时把袭人吃了的心都有了。又想到袭人是贾母给宝玉的,一时连贾母也恨上了。只是碍着贾母的威严,不敢发作,敛起眉眼,听贾母吩咐。 贾母自然也疼宝玉,怨怪袭人这丫头沉不住气。自己当初把宝玉给了袭人就是有这个意思的,谁知这丫头如此心急,把好好的牌面都给弄散了。但是,却不想在王夫人面前失了面子,叫王夫人拿住短处。故而,对着王夫人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屋子里头早早地放上个把子人再正常不过了,叫他早早知道这回事儿,也免得叫外头那腌臜的给引诱了。这么想来,袭人倒是也算不上大错。」 一番话,先把袭人保了下来。 王夫人如今还没有本钱对上贾母,自然不敢顶撞贾母的话,心里再恨,也是忍下了,低声应道母亲说的是。 贾母自然也知道不能什么交代都不给王夫人这个做母亲的,把袭人保下来也就是了,还得叫王夫人心中出一口气才行,反正袭人那丫头也确实该敲打敲打。 打一棒子也得给一甜枣,贾母是深谙平衡之道的,「至于袭人那丫头,却也有不妥之处,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得回过主子才对,不该听凭宝玉为所欲为。所以,那丫头你想怎么罚都可以,我也不拦着,是她咎由自取的。只一个,不能要了她的性命,罚了以后,这丫头就提做宝玉的房里人吧。」 贾母嘆了一气,道「这也是为了你好。这丫头模样不甚出挑,不用担心日日勾着宝玉坏了身子。再就是宝玉最是重情重义的,这丫头伺候了宝玉一场,若是处理了她,怕是得坏了你们母子情分……」 一番话,将自己的不是推了个一干二净的。反而,既保住了自己赐给宝玉的丫头袭人,又处处透着为王夫人考虑的意思。
第78页 不愧是人老成精的超品诰命,老国公夫人。 王夫人心里恨得不行,却都硬是忍下了。把对贾母的怨言、恨意都压在心底,只待有一天,自己能跟贾母抗衡之时,还回去。 商量好了处理办法,贾母和王夫人就在此处分道扬镳。贾母是怕那丫头跟自己求情,故而,就不去看那糟心的场景了。 王夫人心里压了一肚子的怒火,不能跟贾母硬来,难道自己还整治不了一个丫头? 一腔怒火都叫袭人这倒霉的丫头给撞上了,想也知道,袭人必然讨不了好。 果然,听吉祥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袭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触怒了二太太,叫二太太给重重地罚了。一直跪在院子门口,不许给吃的喝的,说是任凭宝二爷求情都没用呢。就是宝二爷去求老太太,老太太也没管呢! 邢霜这么一听,倒是觉得王夫人这次还是手下留情了。毕竟宝玉可是王夫人的命根子,是她身边唯一的孩子,更是她的希望。依着宝玉在王夫人心里的地位,邢霜还以为袭人就是不被撵出去也是躲不过一顿板子的,如今就是罚跪这样轻轻揭过了。可不是手下留情了! 然而,却不知道,王夫人又怎么可能手下留情呢! 罚跪不过是明面上的处罚,也是叫做给贾母看的。袭人是贾母的人,只要自己一天没有能力对上贾母,王夫人就不可能对着袭人处罚太过,伤了贾母的颜面。 真正的处罚却是别的。当天回去后,王夫人就派人给袭人餵了一碗药。知情的人都只道是避子汤,倒是可以理解。却不知道那汤药不仅仅是避子汤,更是添了大剂量的红花。王夫人是打着叫袭人彻底没了有孩子的可能。 敢勾引宝玉,吸宝玉的精血,王夫人就叫她绝了做母亲的希望。袭人一生的希望不过是被宝玉收房,做宝玉的姨娘,再生下一个孩子罢了。如今,最后一项,已然叫王夫人给毁了,却还不知。袭人跪在那里,犹在庆幸,这一关这般容易地就过了,梦想已然不再是梦想,变得触手可及。一时间,袭人对着未来满怀憧憬。 至于黛玉,被邢霜叫到大房玩去了。到了晚上,也没叫黛玉回去贾母处,被邢霜留下跟着岫烟一块儿住了。 宝玉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贾母吩咐封锁消息的时候,就听说了邢霜的陪房也在场,那么邢霜肯定是知道了。再听到邢霜说接了黛玉过去住,还当是邢霜担心黛玉小姑娘家的知道这种事不好,故而帮着遮掩一番。 却不知道,邢霜哪里是帮着遮掩,恰恰相反,邢霜倒是把什么事情都给黛玉说了。古代的小姑娘俱都早熟,叫黛玉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决定对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俱都说得清清楚楚,叫她自己做决定才好。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没有人可以替别人的人生负责,父母都不可以,更遑论邢霜了。 永远都不要打着为别人好的心思替别人做决定,你并没有那个权力。 故而,哪怕邢霜知道黛玉和宝玉的未来一片灰暗,若是黛玉真的就喜欢宝玉,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死也不要分开。便是告知了后果以后,黛玉仍然不肯回头,那么邢霜可能会失望,会难过,但是邢霜不会拼命阻拦,尊重她的选择,只能尽力地把她的前路铺的平坦一些,叫她走的顺当些 好在,如今的黛玉并没有和宝玉发展处什么伙伴外的特殊感情。因而,知道宝玉已经有了房里人,再和宝玉同住碧纱橱会有碍名声后,黛玉就选择搬出来了,甚至,黛玉自己做了个决定,她想搬出贾母的院子,搬来大房这边住。 一是喜欢邢霜这位舅母,二来,也是黛玉小姑娘和岫烟处的极好。小姑娘家的恨不得日日待在一处呢! 邢霜知道了,自然也乐意。这样的事情,黛玉是不好提的,只能邢霜跟贾母说。 因而,第二日,到了晚膳的时候,贾母处摆宴,按着惯例过来叫了邢霜一声。邢霜很少见的应下了。 贾母那儿也只是循例问询罢了,根本没以为邢霜会来。故而,人都到了就开宴了。 今日屋里人可多呢,不仅有贾家自家人,还有薛家母女也一道被请过来了。谁叫贾母就喜欢人多呢,且贾母现在对着薛家的印象还好着呢。同属四大家族,又是姻亲,还很有钱,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就讨贾母喜欢。 大厅里正热闹着呢,忽而有下人打着帘子,进来传话说,「大太太来了。」 宝钗就见贾母的脸上的表情瞬时就变了。原本还是笑语盈盈的脸瞬间就挂落了下来,面容有惊讶、有不喜,还夹杂着其它看不出来的情绪,很是复杂难言。宝钗心道,这就是姨妈家不管事,不受宠的大太太了。 果然如姨妈信中若言,不得老太太喜欢,听到名字就反射性地闪过一丝厌恶、恼怒。 那么自家对着这位大太太也真不必太客气了。宝姑娘在心里思量着,面上却是很平静,丁点儿想法不露的。 邢霜扶着如意的手进门,就瞧见一屋子的人,热热闹闹的围成一圈,却很安静地看着自己。 邢霜的目光的屋里搜寻了一圈,王夫人和老太太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邢霜是在找什么? 然后,就见邢霜的目光在宝钗的身上停驻了片刻,然后,走了过去。 「你就是那位新来的宝姑娘?」
第79页 邢霜一手拉过宝钗,很是喜爱的样子,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却很是肯定。 贾母和王夫人虽不确定邢霜的来意,但是总归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人家来荣国府已经有一个月了,你问人家是不是新来的那个谁谁谁,合适吗? 但是不管旁人怎么想,问到了宝钗,宝钗作为晚辈,就得回答。 宝钗屈身行了一礼,应是。然后,又补充道「先前想着去大房拜见一番的,姨妈说您爱清净,不叫我们打扰,这次就补上了。」 宝钗只当邢夫人对着自己这番亲近,是在对着老太太和自家姨妈示好。虽说这位大太太不甚得宠,但是自家作为一个懂事守礼的好姑娘,该行的礼还是得做,何况,屋里里还有这么多的人瞧着呢,宝姑娘就更不会落人口舌了! 王夫人对着自己外甥女的进退有礼也很得意,就听见邢霜突然来了句,「果然不愧是府里人人夸赞的,能把府里一众姑娘都给比下去了,果然标緻好看的紧。」 这话一出,叫众人都给愣住了。就是贾母刚喝到一半的茶也都放了下来,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更别提其她人了。 明明是夸赞人的话,偏偏来了句「把府里一众姑娘都给比下去了」,这叫人怎么接?最后的总结居然还是「标緻好看」,夸人要么是夸人品行好的,要么是品德加上颜色容貌也行啊,单单只夸人容颜,这是在拐着弯地说人无德呢? 叫人反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谁叫人家这是在夸你呢!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避过这个尴尬。 还是宝钗自己反应快,连忙道「大太太谬赞了,宝钗不及府上几位妹妹多矣。」 至于是什么及不上,那就看各自的理解了。却是实实在在地避过了德行或是容貌这个大坑。 等宝钗回过话后,抬头瞧瞧自家妈的脸色,瞧着不对,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想漏了一层。 刚来就把人家一府的姑娘全都给比了下去,下人个个都说她好话,这话可不是还在说她不知轻重,收买人心吗?一想到这个,宝钗又羞又气,脸都涨红了。 却没法再反驳,因为她对着贾府的一些下人也确实是用一些小恩小利的收买了,仔细查探肯定是能查出来的。一时羞臊的不能言语。 这就受不住了?黛玉先前可是叫满府的下人挤兑地无处容身呢。 邢霜再度握住宝姑娘刚刚挣脱的手,「人人都夸你好,我看着你也好,那你就是好。」说着又叫来黛玉,对着宝钗道「你看,你们两人站在一处,明显就衬得你更加成熟稳重,你林妹妹反倒是小姑娘家娇娇俏俏的不懂事。也不怪人家总拿你们两人比了,确实如此。」 这话说得,反倒是叫旁边的众人越发不懂了,先前不还是暗地里挤兑宝钗的嘛,怎么如今又夸起来了? 却听邢霜继续道,「都说你最是宽厚大方,慈爱姐妹的。今日,我也厚着脸皮,跟你说一句。我这外甥女不敌你,下人嘀咕她小性儿,她也确实是心不大。小姑娘家家的,要心大做什么呢?开心就是开心,不高兴就表现不高兴,不及你稳重,你或是瞧在我的面子上或是看她小的份上莫要与她计较才好。你姨妈许是多疼你几分,我却是瞧不得玉儿丫头受委屈的。少不得偏疼她几分。」 这是说,你再好在我心里也不及我亲的外甥女亲,为黛玉拉体面呢。先前邢霜说了自己会给黛玉撑腰,帮黛玉找补回来,就是应在此处了。 邢霜也没想怎么着,就是提醒一声,姑娘,你别太过得意,收敛着些。 黛玉自然也知道邢霜的意思,舅母把架子给自己搭上了,自己也不能丢丑不是…… 第四十七章 黛玉上前给宝钗福了福身, 满是歉意地道「宝姐姐,之前我是有些小性子,你大人大量, 莫与我计较。横竖我就这脾气秉性, 又是在我亲舅舅家,改是改不了了,也只盼着宝姐姐以后继续原谅些个了。」 有了底气,黛玉说话就很硬气。原本,黛玉的性子也不是个能受气的, 不过是考虑这个,考虑那个, 思虑多了, 有时候就会退一步。如今叫邢霜一说, 黛玉才从自我束缚的圈子里面出来, 自然话语就显得有点刚。 黛玉这话叫宝钗看来, 并没有道歉的诚意,反而透着一股炫耀、一股得意还有一种嘲讽。 你住在你亲舅舅家, 关系更近,所以我就得忍让你? 宝钗笑了一下, 刚想把黛玉的话给撅回去, 「颦儿,你这丫头——」 「打住」邢霜止住宝钗的话, 「你这声颦儿是在叫谁呢?」 宝钗就用帕子掩了一下嘴角, 轻笑道「大太太竟是不知吗?这是宝兄弟给林妹妹起的表字呢!我瞧着怪好听的, 就跟着这么叫了。」 「哦,是啊,竟然是宝玉取的字吗?我在府里可是比薛姑娘时间久多了,倒是没听过宝玉这么叫过。薛姑娘的消息倒是够灵通的啊!」 我这常住荣国府的不知,你这刚来一个月的倒是知道了,还大咧咧地就这么叫开了,谁给你的脸啊? 邢霜不知宝钗究竟是懂还是不懂,姑娘家的表字是能乱取的? 那是要到姑娘家及笄之时,父母长辈之类的给取的。就是没有父母给取,嫁人后夫君给取个字也是情理之中,哪里是随随便便的谁都能取得的? 说宝玉对黛玉怀有恶意故意唐突黛玉,邢霜是不信的。宝玉的性情摆在那儿呢,顶多是莽撞无理、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第80页 宝玉不知情有可原,宝钗不是最是知书达理,博古通今,又如何不懂这些个道理呢 宝玉给黛玉起了这么个字还是很久之前了,还可以说是小孩子间的戏言,偏宝钗进府之后总是提起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这叫邢霜不得不怀疑这位宝姑娘的用心。 邢霜就想着且试它一试,结果便知。 邢霜就问宝玉,「也不知你给你宝姐姐起了什么作为表字?」 宝玉听到邢霜的话,就愣住了「啊?宝姐姐的嘛,这我倒是没想过。」 「没想过怕什么,现在就想。没见你宝姐姐整日叫你林妹妹,你那胡乱给她起的诨名,可见薛姑娘是极爱你起的名字的。你快些也给她起个,这样,她也就不用羡慕你林妹妹了。」邢霜对着宝玉一脸的正色地道,仿佛她说的就是再对不过的事实了。 对着宝玉这样脑子天然就缺根筋的人,不要跟他讲道理,讲人情世故。这些都是平常人该懂的事情,他是万万明白不了的。对付这样的人,那就是用他信奉的道理去应对他,这样才有成效。 果然,宝玉就一脸高兴地转过头,看向宝钗,眼里是说不出的欣喜。仿佛在说,「宝姐姐,原来你是这样的喜欢啊,那你早说嘛,我肯定会给你起的,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 宝钗都要叫宝玉给看哭了。她何曾羡慕过黛玉这个独有的荣幸,哪里有叫宝玉给自己取名的这个意思?如今,她的心思且在那遍地是玉的皇宫之中,哪里看得上还是个孩子性子的宝玉?如此,又怎能叫宝玉给自己取字? 故而,宝钗对着宝玉看过来的视线拼命地摇着头,嘴里还不住地否认道「没有的,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羡慕,也不需要。」 可惜,宝玉却只当宝钗是叫邢霜说破了心思尴尬,才一直否认的,也不当真,竟在心里真的思索起来。 不过一会儿,只见宝玉双手一拍,高兴地道「有了——」 「不如就叫寰寰如何?」 「可是有何出处?」宝玉一出口,邢霜就来给捧场了。 宝玉听到邢霜问询,果然很是高兴。解释道「一来,寰通环,寰寰即是环环的意思。我瞧着宝姐姐肌骨莹润、身姿妩媚,便是比起那杨妃也该是不差什么的!给宝姐姐起作寰寰可不正合适?」 邢霜一听,就满意了。寰寰—环环—杨玉环,果然是好啊!宝玉可真不愧是坑人小能手,却不知道你宝姐姐可是非常讨厌人家将她比较杨妃的。这个字取得可真妙! 邢霜满意了,就给了宝玉一个赞赏的眼神。只道是非常好。 可怜宝钗在一旁眼睛也红,脸蛋也红的,倒是真像从锅里刚煮熟的虾子了。 邢霜倒也不是真要把宝钗如何,不过是压压宝钗那番嚣张的气焰,免得叫她真得以为整个荣国府就她一个聪明人、能耐人,什么都想着算计一遭。 邢霜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叫黛玉从贾母的碧纱橱中挪出来,来大房住。跟贾宝玉那块破石头离得越远越好呢! 谁知邢霜刚起了个头,就叫贾母给否了。贾母的态度就一个,玉儿这丫头是她老人家的命根子,她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得的。把黛玉给接走那就是要她老人家的命呢! 得,这还没怎么着,一条人命都出来了。这还叫邢霜怎么把话往下接?事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其余人自然乐得在一旁看戏。 邢霜一瞧贾母的态度,觉得这样肯定不行啊,不给贾母用重锤,贾母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还好自己将宝玉和袭人那点子事情给捅了出来,有这事儿在这,自己若是说出来,看贾母还有何脸面反驳? 事实证明,邢霜真是小看了贾母的脸皮。 「老太太,您执意不叫玉儿搬出来,可是忘了昨日的事情了?」邢霜半是威胁地道。 「忘记又如何,不忘又如何?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的,也值得你较真?何况,宝玉和黛玉又不住在一起,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能有什么大事儿呢?」贾母就很是无赖地说道,就是不松口。 不知道内情的还当邢霜和贾母是在说宝玉和黛玉磨牙、玩闹呢。 讲真,邢霜真没想到贾母有这么厚的脸皮,这样也能不认。邢霜也真是觉得活久见了,果然人家说得对,越是成功的人,脸皮就越是厚。 也是先前贾母对着荣国府的名声的看重,叫邢霜误会了贾母的性子。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贾母看来完全是两码事。 宝玉小孩子家家的,就是传了出去,也不怕什么。左不过就是被传两句,少年慕艾或是少年的血气方刚什么的。顶多就是将来成亲对象不好选择而已。可是,这反而叫贾母不看在眼里,甚至叫贾母心中暗暗欢喜。 反正,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把两个玉儿看做一对了。宝玉将来的姻缘越是不好找,黛玉叫王夫人接受的可能性就越大。故而,她是绝对不叫黛玉轻易搬离荣庆堂的碧纱橱的,还是得叫两个玉儿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是正经事。 邢霜是没想过贾母这么厚颜无耻的。这可是有了房里人的亲孙子,还叫跟自己亲外孙女屋里屋外的住一处,可真是嫡嫡亲的外祖母啊? 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抹开脸皮不要,真的可以无往不利。 就是邢霜也一时奈何贾母不得。 倒不是邢霜真的毫无头绪,不过是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儿。有时候,那句话说的真的很对,在乎的越多反而容易更多制肘,邢霜可不就是怕伤了黛玉的名声。
第81页 邢霜心有顾忌,事情就僵住了。却不料黛玉自己反倒是撕撸开了一道口子。 本来安静下来了的屋里传来黛玉一声询问「外祖母,我可是空身一人过来荣国府的?」 贾母未曾料到黛玉会插嘴,一时还有些怔楞。「当然不是啦,不是还有奶娘和一个小丫头嘛!」 「我是说钱财方面,我是叫贾府养大的,用的都是贾府的一针一线吗?」 贾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情有些复杂。 是吗?当然不是。不仅不是,林家还给了很大一笔抚养费,不过是私下入库了而已。毕竟,作为外祖母抚养嫡亲的外孙女还要这么多钱,好说不好听啊!故而,王氏将钱入了公库,并且不叫传出风声,自己也是默认了的。 如今,玉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首先,她是知道这笔钱财的存在的,却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府上的人合起来昧了她钱财。觉得黛玉是在看笑话,包括看自己的笑话。 如今再提,这是在指责自己这个做外祖母的做的不好,私下昧了这笔钱。所以,自己不该管她,叫她跟她大舅母去? 一想到黛玉是如此,贾母就气得心肝疼。 其实黛玉哪里是贾母想得那样呢 黛玉也是前几日才听邢霜说的,自己家每年都送来了不少的东西,负责自己的日常所需。黛玉提起来,不过是想叫贾母,她在这事儿上做的有些不厚道,如今,且当弥补她,就叫自己去大房住吧。 贾母叫黛玉气得狠了,就又要来那一遭装病的戏码。眼看着就要晕倒了,邢霜比她还要快一步。对着吉祥、如意使了个颜色,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大老爷最近跟木匠活计槓上了,致力于亲手打造出一根又漂亮又别致的金风簪,叫邢霜刮目相看才好。故而,专门请了木匠上门教导。 荣国府的大老爷要学,那必然是要好好教教的。反正是不用担心徒弟饿死师傅,不用担心跟自己抢这碗饭吃。必然是全力以赴地那教的 谁知,功课还为没多少,就听到福贵来回报说邢霜在荣庆堂晕过去了。大老爷吓得手一抖,刀子都刻手上去了。都来不及包扎,就匆匆往荣庆堂而去…… 第四十八章 贾母见着邢霜抢先一步晕倒了, 顿时一口气哽在那儿,上不来,又下不去的。憋屈极了。 邢霜都晕过去了, 那么, 王夫人和凤姐儿一个作为妯娌,一个身为儿媳,再置身事外、袖手旁观,显然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又有谁是一颗真心帮忙的呢?两人假模假样地上前搀扶邢霜。凤姐儿就是个面子情, 手往邢霜的胳膊上一放,就不动弹了。 倒是王夫人, 跟邢霜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 居然趁着上前搀扶邢霜的契机, 脚底一个踉跄, 她那长而尖锐的指甲就朝着邢霜的脸划过去。还是吉祥眼急手快, 朝着王夫人的肩膀撞了过去,卸去了一半王夫人向前的冲击力, 这才堪堪避过邢霜那张娇嫩的脸。 什么仇什么怨呢?这时候,无关各种仇怨之事, 单纯就是王夫人作为一个女人的嫉妒心作祟罢了。虽说邢霜本身就要比王夫人年轻些, 但是从前的邢夫人是寡淡无趣的,穿着打扮也是往老气上比照, 美其名曰成熟。实际上, 瞧着真不咋地, 反而会拉低颜值。 如今呢,人都是越长越大,越来越老才对。偏偏不知何时,邢霜叫王夫人看来反倒是越长越显年轻了。尤其是那张脸,瞧着白嫩细腻的,叫王夫人越看越嫉妒,这才一时不忿,下了手,想将邢霜那张脸直接毁了。 邢霜虽然是在装晕,倒是也感受到了王夫人的动作。如果必要,邢霜肯定会躲过去或者还回去,哪怕叫人发现自己是装晕的。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安全来得重要。 好在,吉祥及时拦下了。不过,邢霜在心里又给王夫人悄悄地记上两笔,早晚会还给她。 倒是贾母,对着王夫人的动作视而不见,未免有失公允。贾母觉得既然邢霜敢装晕,那么叫王氏吓吓她也是应该的。下意识地忘记了原先是她想用装晕这招的,邢霜只是先下手,拦住了她的动作而已。 贾母笃定了邢霜是在装晕。一手扶着鸳鸯,一手指着邢霜,不许叫请大夫。 王夫人、凤姐儿之流是脸上焦急,嘴上惊唿,动作却不紧不慢地,悠哉地很。珠大奶奶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跟在王夫人身边头一低,把存在感减到最小。好像这样别人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别人一样。 先前,邢霜言语间挤兑宝钗,薛姨妈心里就不高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如今,可算是叫她找着机会了。 赶紧地给自家闺女宝钗找场子了,故而唯一一个求情的还是在反向火上浇油。 就见薛姨妈颇为良善地劝解道「老太太可别动怒,否则,叫咱们这些小辈们怎么受得起哦!」 这么一说,那贾母就更生气了。连外人都知道要尊着自己这个老太太,就邢氏几次三番地跟自己对着干。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但是贾母对着邢霜的混不吝已经领教了许多次了,故而,贾母也不敢太过分。这次,就是想给邢霜一个教训而已。 只有黛玉这姑娘当了真,以为邢霜真的晕过去了。还当是邢霜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吓得不行,哭着跪求贾母开恩。觉得贾母不给邢霜找大夫是邢霜因为自己的事情触怒了贾母。
第82页 因而,哭求着贾母开恩,赶紧给邢霜找大夫诊脉一番才好。 倒是迎春,平时万事不管,佛性的不行的姑娘,瞧着黛玉跪求贾母,也顺势跪在了黛玉的身旁。和黛玉两人一左一右地围着贾母,一口一个求祖母或是外祖母开恩的。 就是邢霜自己也纳闷,自己对迎春真没多么多么的好。要知道,虽然迎春现在也常去大房给自己请安,可是由于性子原因、血缘关系,邢霜相对来说,肯定是更偏疼黛玉和岫烟一些。 再说了,迎春也不是自己想要去自己的院子去玩的。不过是由形势所迫,被黛玉比对的不像话,这才常跟黛玉一起去给自己请安。 人都是相互的,对比黛玉自发的喜欢和迎春的不得不为之,邢霜自然更为喜欢黛玉。左右,也没虐待或是亏待迎春也就是了。 邢霜却不知道,对于迎春来说,不亏待,给予适时的关心,对于迎春来说就很够了。 长期生活在一个四周都是冷漠,亲爹、亲哥等等每一个明明应该很亲近的关系,但是全都对她给予漠视的态度,这叫迎春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这样的人,你能指望她会给你争取什么呢? 对比身边的亲人的态度,邢霜的不亏待已然显得珍贵很多了。 打王夫人不声不响地来了那么个动作,差点毁了邢霜的脸后,吉祥就不再叫王夫人靠近邢霜了。就是拦不住,吉祥也必定插在两人中间隔开,不叫王夫人再有机会对着邢霜动手。 王夫人见吉祥这副防贼的模样,索性不管不顾道「大嫂子晕倒得也太巧了些,真是说晕就晕,够随心的啊!」 薛姨妈就跟着应和「是巧了些,不过大太太必然不是故意的。我相信大太太的为人……」 凤姐儿也学起了珠大奶奶,两耳不闻、两眼不看的。不然怎么办呢,邢霜再不好,那也是婆婆。当众吐槽婆婆,她又不傻。 不过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只听别人吐槽自己婆婆,自己不说,也不解释,难道就可以了? 宝钗瞧见了这番眉眼官司,就很痛快。先前自己叫她挤兑地多尴尬多难堪,如今这位大太太不一样没讨得了好? 迎春和黛玉俱都跪在地上,其余人都或是垂下头瞧不见表情,或是扶着贾母,或是嘴角含着讥诮…… 大老爷进门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哪怕大老爷不是女眷,不懂女眷之间言语上的交锋,却还是轻易就能瞧出这是一群人在挤兑邢霜一个人呢! 大老爷当时就不乐意了。 不过,现在重点且先是邢霜的身体呢! 一屋子的人都在忙什么呢?什么事能比人还重要?平时都是瞧见邢霜各种张扬活泼的姿态,突然见着邢霜晕倒过去,脸色瞧着也比平时显得憔悴、虚弱了。大老爷心里果断不舒服了。少见的体会到了心疼的滋味,怪难受的。 心里一时酸酸涩涩的,这时候,大老爷觉得他宁愿邢霜跳起来骂他一顿,也不想看到邢霜晕厥过去,虚弱不堪的样子。 哪怕贾母不叫请大夫,这次,大老爷也不听贾母的命令了。 不仅给请大夫,还叫贾琏去请了王太医。就是那个跟贾府、跟邢霜结下不解之缘的王太医,也是那个叫贾母下了拒绝令的那位王太医。 瞧见是这位,贾母的脸都快要绿了。 没办法,大老爷就相信这位。谁叫邢霜之前也是这位给医治的。 王太医来了之后倒是也不陌生。凭谁之前像是邢霜那么几次看诊下来,也很难忘记的。 只见王太医一手轻轻搭在邢霜的手腕上,不大的功夫,突然「咦」了一声。又把搭在邢霜手腕上的帕子打开了一层,诊脉也能更准确些。 这一番动作可把大老爷唬得不轻,唿吸声都要听不到了,紧张地不行。怕是邢霜真的有事,一想到这,大老爷的心都揪了起来。 就是一旁看戏的众人也都禁不住怀疑了,难道真是生病了? 这回,王太医就能确定了。然后,转过身,一脸郑重地看向大老爷道「恭喜了,太太这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大老爷一听,心就放下来了。还转身吐槽王太医,「有身孕了,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 等等,大老爷忽然意识到,王太医说的什么来着,身孕?邢霜有身孕了? 大老爷一时都无措了。差点就要张口问问邢霜哪里来的身孕了,如何怀的身孕了? 好在大老爷还有脑子,及时收住了。 然后,再想想自己和邢霜不过就和邢霜那么一次,就叫邢霜有了孩子。简直骄傲地不得了。 早在王太医诊脉的时候,邢霜就已经「醒」过来了。 然后,王太医宣布邢霜有身孕了,邢霜倒是并不意外。之前,依据自己的身体状态自己就知道了。如今,也不过是确定一下。 只是,虽然不意外,但是听到王太医确诊自己有孕的时候,邢霜的心里还是溢满了感动。从此,在这个自己突然闯入的世界里面,也有了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这种感觉,真是特别特别地美好,自己从前那些过客的心思一下就飞走了大半。 有了血脉相连、牵扯不断的孩子,邢霜哪里还捨得只做一个过客呢? 知道有了孩子,大老爷和邢霜这对做父母的心情都很开心。
第83页 不过,再开心,大老爷也没忘了先前自己刚进来的事情。一屋子的人围起来欺负自己夫人,简直太过分了。自己得帮自家夫人也是自己孩子她母亲怼回去啊! 贾母是自己个儿母亲嘛,没办法,只能认了。但是,王氏又凭什么? 大老爷扶着邢霜坐下,然后,转过头就怼上了王夫人。 「弟妹下次跟你大嫂说话且注意着些,再叫我听见你跟你大嫂说话这么不客气,我怕是要教王大人把她妹妹领回去教导一番再说!」 王夫人…… 旁边众人简直都惊呆了,从前大老爷再混帐,可是也没当众这么怼过弟媳妇,叫王氏下不来台。 大老爷还嫌惊喜操作不够多,又转向薛姨妈。 「姨太太若是住的不高兴,就是自行离去咱们府上。否则,就请少掺和人家的家务事。我太太如何还轮不到外人如何评价。」 大老爷说话惯来没轻没重的。他倒是真心地警告,却不知道正常人眼里,这话跟赶人基本没有区别了。 最后,就是凤姐儿,大老爷就瞅了一眼,然后就转过了目光,一句话也没说。却不知正是这样,才叫凤姐儿胆战心惊。 怼了一圈,大老爷就开心地要拉着邢霜回去了。在大老爷看来,邢霜就是累了才晕过去了。如今,自然该回去了。 邢霜却不动,望望黛玉。 大老爷刚从吉祥口中问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头一次,大老爷觉得小姑娘家家的倒是也挺好。不止会和他争宠的,关键时候还是顶用的。 故而,倒是也不介意。主动帮忙把黛玉小姑娘一起带走。 倒是贾母,有心想说什么,然后又住了嘴。 刚走了两步,邢霜又停住了。转身走向贾宝玉的方向,道「你林妹妹的字你林姑父早就取好了,小时候的戏言可别当真了。」 本来,宝钗不喊的话,宝玉自己都忘了。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再加上邢霜说,那林姑父已经给林妹妹取了字了,宝玉就应了。 邢霜又看向宝钗「薛姑娘,你记住了嘛?」 宝钗红着脸,不知是羞是气,点头道「记下了。」 邢霜就笑了,对着宝钗又说了一句「记下了就好。倒是薛姑娘的字还是不错的,我听着也觉得怪好听的!」 然后,邢霜又对着薛姨妈道「老爷刚刚说得很有道理嘛,我也这么认为。住在别人家好歹得有点规矩,薛太太一家三口事情也不少,还是少掺和人家家务事的好。」 这么连敲带打的一阵,邢霜带着黛玉神清气爽地回去了。大老爷乖乖在身后跟着,脸上的笑就没止住过。 倒是下人开了一回眼,把心里刚迅速腾起的倒向宝钗的念头又收了起来。 薛家这边,先前,邢霜的不给面子就叫薛家起了不忿,这才对着邢霜又是失礼又是不放在心上的。 薛家母女被狠狠下了一回脸面,灰头土脸地回去。薛蟠知道了,又要搬出去,又是一番喊打喊杀的闹腾了半宿。 薛家又哪里想到会有今日这样更打脸的事情?叫大老爷这么说,一时住也不是,不住也不是…… 第四十九章 一时由着性子, 不管不顾,带来的后果就是把自己推入一个更尴尬的境地。叫大老爷这么不客气地说教了一通,难道薛家的面上就好看了? 要是薛家真的能由着性子, 叫人这么撵了, 人家就直接搬回自家,那也叫人高看一两眼。偏偏薛家走不了。 这里不是金陵,薛家在金陵根基深厚,好些为官的都得卖薛家几分面子。当然,薛家也不会叫那群当官的吃亏罢了。互惠互利地这么着, 反正面子上是很好看的。 只是,这里是京城, 薛家在这高官云集、权贵遍地的京城算的了什么呢? 如今的薛家早不復当年四大家族时候的荣光, 凋败得比贾家还要快。现在, 不过是虚有其名、徒有其表, 名声上好听罢了。 说白了, 薛家如今就是个商户人家,尤其薛家又是孤儿寡母的, 手里还握着丰厚的产业,最是容易招惹来麻烦的。何况, 薛蟠还是个麻烦不找他他也要去找麻烦的人呢! 薛姨妈心知肚明, 出了荣国府,那自家在京城就是快任人宰割的肥肉, 谁都要上来咬一口的。而自家, 除了依靠荣国府就是王家。偏偏, 因为王子腾外放升官的原因,王家出京了。 薛家除了在荣国府寻求庇护外,别无其它选择了。 最后,薛姨妈只能象徵性地说要搬回自家在京里的老宅子,王夫人再「苦劝」两回,薛家就又顺势又留了下来。 好像姐妹俩这么演一遭,就能挽回薛家因为大老爷一番话所丢的脸面一样。 故而,薛家也只能这么自欺欺人一番,厚着脸皮还是留下了。 不过,薛姨妈和宝钗倒是对着邢霜客气了许多。 先前,刚到京城嘛,王夫人和贾母都很给面子,又是正门迎接的,又是宴席接风的。 薛家叫这一时的风光迷花了眼,没能认识到自家的尴尬处境,行事高调。如今叫大老爷和邢霜这么一打脸,终于清醒过来了。从金陵土霸王的身份中走了过来,如今才算是开始谨言慎行起来。 至于对待邢霜态度更加慎重了,全是因为薛姨妈实在是不想叫大老爷再开口了。 那样的尴尬薛姨妈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第84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薛姨妈懂,宝钗也懂。黛玉的那个不像话的字自然也再没人提起了…… 倒是荣国府的这群奴才,暗戳戳地等着看一场好戏呢。本来以为大老爷对上薛家的后续会是场滂沱大雨,结果好像只是滴了几个小雨点。都没溅起多大的浪花。 下人本来是在等一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的年度大戏,结果薛家自己打了个小戏台,摆了点声势,唱了两个小曲,自我满足后就散了。 好像薛家也不是真的要走,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这群下人那浓厚的失望感就别提了。 一时间,贾府的下人就觉得薛家这么被下脸子还是忍住了,这么怂,估计家底也就是那样。褪去了那层神秘的光环,贾府的下人倒是也不再如何捧着薛家、捧着宝钗了。 不过,薛姨妈和宝钗到底不是个简单的人。 在那之后,薛家母女对着府里的下人就显得更加宽厚仁善。平日里又会做人做事,小恩小惠地收买人心,薛家的境况这才又渐渐地好了起来。 却说大老爷和邢霜这边,大老爷小心翼翼地扶着邢霜回了屋子后,还在那边云里雾里的,感觉甚为不真实。 邢霜也不管他,只吩咐如意给黛玉单独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既然把黛玉带到大房了,邢霜也不准备再叫黛玉回贾母处住了。不说和贾宝玉一起里里外外地住着影响黛玉的名声,就是黛玉住的碧纱橱那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地儿。 那碧纱橱其实就是从贾母那宽敞的卧室隔出来的一个单间。虽说面积也不小,但是和贾宝玉两个人里外地住着,其实就有些不太方便,也没什么私密性。哪里有自己单独住一处来得自在舒适呢! 刚好,黛玉又想和岫烟一起玩嘛,邢霜就让人把黛玉的屋子安排到岫烟的隔壁。两个小姑娘家家的,年龄相近,兴趣相同,一处玩乐,倒是也自在。又有迎春时不时过来作伴,黛玉在这边的小日子过得真是挺好。 大老爷这边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要知道,贾琏出生的那会儿,大老爷还不成熟,压根就没有做父亲的准备。贾琮呢,又是庶子,身份低微,等闲都没什么存在感。迎春呢,就更不用说了。不仅是庶女,又是自小就长在贾母身边的。 故而,大房的哪个孩子对于大老爷来说,都叫他觉得不亲热。当然,贾琏他们也一样,对着大老爷也是没什么父子情分。平时大老爷若是有什么吩咐,贾琏也是常常敷衍大老爷。至于迎春、贾琮,那是连见面也是很少的。 当然,大老爷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在大老爷心里,从前,只有钱最重要。后来,不知不觉间,又添了个邢霜。现在,又多了个和邢霜的孩子。这还没出生呢,大老爷的心就偏了。 谁叫这孩子出身的时间赶得非常的好呢! 刚好是在大老爷意识到了自己对邢霜有了感情后怀上的,又是嫡子,也算得上是老来子了。肯定了自己作为男人的能力,才使得邢夫人如今怀上了。大老爷心里自然是得意非常。 对于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喜欢、期待起来。 真正体会到了自己做为父亲的那种责任感、满足感。 自然,大老爷对于邢霜这个大功臣也是满意的。最主要的是,不用再担心邢霜之前那番什么在荣国府过得不开心就要熘走的言论了。 虽然,理智上大老爷觉得邢霜应该就是说说而已,但是,大老爷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考虑万一的可能性。万一邢霜脑子一抽,真的啥也不管地熘了,大老爷一想到这个就很慌。如今,有了孩子绊住邢霜,大老爷就不担心了。 现在,大老爷在想要怎么奖励邢霜这个大功臣才好呢! 不说大老爷,倒是岫烟这边,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邢霜那日装作晕倒,倒也不完全是装的,邢霜是真的觉得不舒服。 好几天了,邢霜总觉得累,精神厌厌的,身子也是酸软无力的。累了,邢霜就睡觉嘛。然而,一连休息了十来天了了还是很累,越睡越困。 就是饮食也不规律,看见什么都没有胃口。明明邢霜本来是特别爱吃水果的,怀孕之后,再吃水果就感觉没味道,不想吃了。 但是孕妇嘛,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不吃肯定是不行的。邢霜只能尽力去想像自己印象中吃过的好吃的食物。一时这个一会又那个的,偏做来了又都吃不得多少。就是邢霜自己都觉得自己作得不行。 一旁的岫烟看着邢霜怀孕这么难受,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孩子的出生这么不容易啊! 觉得是姑姑肚子里面的小宝宝叫自家姑姑这么难受,不好,一时间对宝宝出生的期待感就大大降低了。 王善宝家的就笑话她,说她一个小姑娘家不懂,这才哪跟哪啊,真正难的还是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呢! 岫烟以为这就够折腾了,结果还有更难的,就缠着王善宝家的问。 因为岫烟还小嘛,王善宝家的不好多说,但是就她说的那些也足够叫岫烟知道,原来女人生孩子甚至会攸关性命。, 一想到自家姑姑可能会因为生这个弟弟没了,岫烟就又是害怕又是难过。任凭别人怎么哄都哄不好。还是邢霜玩笑说,她这么担心,不如学习医术,将来自己生产,她在一旁看着不就行了吗!
第85页 其实,哪里用得上岫烟呢?她就是真的对于医术天赋卓绝,想要学成没个几年也是不成的,哪里赶得上邢霜生产呢?邢霜不过是哄哄她罢了。 哪里晓得,岫烟竟是当了真。真的打定主意要学医。 对此,邢霜倒是没反对。道路千万条,谁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哪个?要走的又是哪一个?不过试试而已,叫人生的选择多一种可能性又有何不可? 再也就是,邢霜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觉得大家闺秀就该在绣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能掌握一门技术也挺好的,何况还是医术这种实用性非常高的技能。 故而,邢霜对此倒是挺支持的。不过,因此事带给岫烟的影响却是邢霜没预料到的。邢霜又不是神仙,哪里能预先知晓?只能说有时候真的是命运使然吧。 既然,岫烟想要学医,邢霜也愿意成全,那么后续的事情邢霜肯定是会给岫烟处理好的。 古代对于女子要求比较苛刻,女子学医还是很少的。就是有,也多是些医术不高的医女,多是帮忙给女眷上药这类的事情。 世情如此,邢霜也不准备叫岫烟面对流言蜚语,异样的眼光打量。而且,在邢霜看来,要学就要学好学精。 故而,邢霜给岫烟找了个师傅,私下悄悄地学习。不叫人知道。找的师傅也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常给邢霜诊脉的王太医。 至于原因,一来,王太医的医术是有口皆碑的。二来,也是只有王太医这种怪诞不羁的性子,才会答应邢霜,私下偷偷教一个小姑娘医术。 当然,王太医还是要考验了一番,过了才能收。岫烟也很争气,很顺遂地过了,这才叫王太医收下了她做小徒弟。 然后,邢霜怀着身孕期间请的平安脉都是找的王太医。王太医则是借着每次给邢霜上门诊脉的日子,教导岫烟一番,再布置一番作业,等下一次过来给邢霜诊脉的时候检查。查漏补缺,岫烟的学医生涯自此开启了。 倒是中间,邢霜顺便也叫王太医给黛玉看诊了一番。当然是私下进行的。府里一直都有传言说黛玉身子单薄,不利子嗣。 这对于黛玉的将来找婆家还是很不好的。 邢霜私下也一直有给黛玉开小灶,偷偷地给她调养,只是,黛玉一直还是瘦瘦弱弱的模样。好看倒是好看,就是叫人看着担心。 邢霜不会医术,能做的也只是用自己空间的一些东西给黛玉调养,只是收效甚微。给她用的一些好东西吃了也就吃了,却好像没吸收消化一般,对黛玉的身体改善没没什么效果啊。 邢霜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好王太医要经常上门给自己看诊,便趁着机会也给黛玉看看。 王太医细细地给黛玉诊了脉,又问了黛玉一些问题,得出的结论却还是,黛玉的体质是天生的。 第五十章 王太医诊断出的结果是黛玉先天体质问题, 只能慢慢温养。 以他的医术,是没有办法根治的。许是将来能遇到神医,也未可知…… 邢霜听了就明白了, 这是说黛玉体质先天虚弱, 他治不好。 王太医诊完脉也没背着黛玉,当场就说了。 黛玉听了,失望多少有点。但是,要说多难过,也没有。 主要是黛玉都习惯了。 自小, 从她会吃饭起就会吃药。大夫、民间神医之类的看过不知多少,从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到最终绝望, 黛玉都已经习惯了。 见着邢霜情绪不好, 还反过来安慰邢霜。 邢霜轻拍了一下黛玉的手, 只道:「没关系, 会好的。就是现在不行早晚会有机会的。」 黛玉只当邢霜是在安慰自己, 笑着说好。说完就又跟针线活去打交道了。这是黛玉在给邢霜肚子里还没有出身的小宝宝做肚兜呢! 黛玉全然没有上心,邢霜却是真的这么觉得的。真的相信事情到最后会有转机。毕竟, 红楼世界本身的背景就是玄之又玄的。譬如那个神秘的警幻,又譬如那个关键时刻总要出来秀一波存在感的一僧一道。 兴许, 黛玉的转机就在他们身上。 这么一想, 邢霜倒是挺期待和他们什么时候来一场邂逅的,长长见识才好。 很快, 邢霜的身孕已经满三个月了。 满三个月了嘛, 那就可以对外宣布喜信了。 邢霜倒是也没大张旗鼓的, 就跟关系亲近的几家透了消息。 许氏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几件小孩子的衣裳,瞧着样子,也就是三个月大的孩子能穿的。也不是崭新的,明显看得出来是过了几遍水的。 邢霜还奇怪呢,许氏也不是拮据得连件新衣服也出不起的人啊。 许氏进门,见着邢霜就拉住邢霜的手,一脸的笑意,道:「可算是如意了,你这命也太好了。先我还和小妹提起你这日子就差一个亲生的孩子了,结果这就来了。」 很是为邢霜开心的样子。 邢霜也有些唏嘘,几个月前,自己还信誓旦旦绝不要孩子的,又哪里会想到如今这境况呢! 邢霜伸手轻抚着肚子,哪怕还没怎么显身形,一想到里面孕育了一个小生命,邢霜的心就软的不可思议。 有了身孕后,爱喝的浓茶邢霜也不喝了。向来不耐烦女工这类精细活的邢霜也能耐下心来一针一线,一针一线缝的都是母亲对孩子的爱,这就是母亲的力量。
第86页 典型的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若是谁要叫自己不要这个孩子,邢霜反而要发难的。 许氏看着邢霜,自打怀了身孕后,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一时有些欣慰。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缺,我和你堂兄两人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是我从相熟的一户人家讨来的,她家儿媳妇刚给她添了个大胖孙子。这就是她家大孙子穿过几回的衣裳,你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要是能为你带来个儿子,你也就算圆满了。」 许氏对着邢霜这个小姑子也是真的很上心了。不是真正地为你好,谁又能做这样的事呢? 邢霜正因为知道许氏的这番心意,这才更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说自己压根就不在乎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就是在乎,孩子的性别跟衣服也扯不上关系啊? 其实也不是不在乎,如果可以的话,邢霜还是希望肚子里的宝宝是个男孩。这个时代对着女孩子的要求也太多了些,邢霜还是希望自己的宝宝是个男孩子,这样,也能活得恣意些。 不过邢霜还是乖乖地收下了衣服,真的放到了自己枕头下,睡觉时也一直放着。总归是许氏的心意嘛,适时地跟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妥协一下,哄她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大老爷瞧见了邢霜枕头下的旧衣服,问了一声。待知道这是为了叫女人能够生个男孩子的时候,大老爷华丽丽地想歪了。 觉得邢霜就是死鸭子嘴硬。先还说不想要孩子,面上装的怪淡定的,自己却私底下偷偷打听这种偏方。 这哪里是不想要不在乎,分明是在乎得不得了吧! 大老爷心底一番脑补后,面上就高兴了。还似模似样地安慰邢霜。 「你不用着急,就是生了女儿我也不嫌弃你,反正我能叫你生一个,那自然也可以有两个三个……」 说着顺着,大老爷又开始自我得意起来了。 邢霜:……咋这么大脸呢!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大老爷差点儿还叫王善宝家的给赶出邢霜屋里的事情。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小主子,王善宝家的简直都要老泪纵横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就是家里的亲孙子,自己都没费过这么多的心力。要知道,自家那个儿媳妇可比自己还积极呢! 也只邢霜,自己是劝了又劝,说了又说的。就是中间因着这个跟着受到了好几次责罚,如今邢霜真的怀孕了,王善宝家的也觉得值了。 这么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王善宝家的用心一点儿不吃邢霜费心少。这个管着那儿管着的。邢霜又是头一回做母亲,也没个经验,索性也就由着她。 这不,人家管着管着就管到了大老爷身上了。这也是个默认的规矩,女人怀孕了,不能伺候夫君,就得分房睡,还得给夫君安排房里人。 王善宝家的也不是非要拆开大老爷和邢霜,不过是顾忌大老爷犯起浑来再伤了孩子。 大老爷觉得自己要是真走了,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故而,大老爷求生欲甚是强烈地坚决表示不走不走,自己守在邢霜身边照看她。 说完了,朝着邢霜讨好地一笑。 王善宝家的一听就更担心了,深怕大老爷越照顾越乱,有心再劝两句,叫邢霜给拦住了。 王善宝家的就算明白了,这是邢霜也不叫大老爷走呢!这样的话,自己再怎么说那也没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老爷自然也看见了邢霜的动作,心里就得意。觉得邢霜也是捨不得自己。故而,大老爷还是住在邢霜房里。 从此后,大老爷就一直驻扎在邢霜屋里了。 但是,大老爷却不知道,这一次,邢霜压根就不是大老爷想得那样,什么真的捨不得他这类的。 邢霜怎么想得呢? 孩子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孩子,大老爷也是有份的。怀孕这么辛苦的事情,还不晓得自己要受多少罪呢?自己怪不了孩子,难道还不能在孩子他爹贾赦身上找补回来? 可怜大老爷还不知道,心里做着美梦呢! 过了几日,邢雪也过来了。 邢雪不像许氏,自己当家做主的,那么自由。想过来看看邢霜或是岫烟了,抬腿就能过来。 邢雪是做人儿媳妇的,多有不便。而且,还得负责打理姜堰的日常起居,考虑姜堰道上下学的事情。 故而,邢雪收到消息后,来得就比较晚。 邢雪本来就是因着邢霜怀孕的事来的嘛,就先恭贺了邢霜一番,聊一聊邢霜的情况。 邢雪就发现,每回邢霜一提到肚子里的宝宝的时候,整个人都发亮了一般,幸福满足感不言而喻。 邢雪看到了,就觉得很是羡慕。 她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可是,随着她和姜堰婚后的日子越来越长,婆婆就有些有意见了。时不时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叫邢雪有些苦恼。 好在,还有姜堰在一旁调试。 一直没有孩子,姜堰也自己背锅。私下找姜母说明情况,说是自己想要专心学习,不想要孩子的。 男人若是不想要孩子了,那肯定是不会有的! 亲儿子说话了嘛,姜母这才对着邢雪放松了些。 邢雪狠狠跟姐姐吐槽了回婆婆,心里舒服多了。然后,听说自家堂嫂给姐姐准备的小孩子的衣服,希望姐姐生儿子,自家姐姐还很勉强。
第87页 然后,邢雪走的时候,就拿走了一半小孩子的衣裳,美其名曰,帮邢霜分担了这甜蜜的烦恼。 邢霜:……就说你想要得了,说得这么好听的…… 这么一圈下来,邢霜的养胎日子倒是也还算清净。 可惜,安生的日子跟邢霜总是情深缘浅,没几日,贾母要找麻烦来了。 其实,如今的贾母真不怎么想对上邢霜。瞧着邢霜那性子,贾母就头疼。 但是,对于宝玉和黛玉的事儿,贾母还没死心呢。 就是再疼宝玉,贾母也必须承认,贾宝玉在林姑爷看来,怕也是不怎么看得上的。 但是,贾家的官场上已经没有什么得用的人了。薛家,就只剩下钱了。 王家又远了一层,何况人家自己就有族中出息的弟子可以扶持。 史家也一样。 只有林姑爷家,唯有黛玉一个女儿,族里也净是出了五服的,没什么亲近的人。 自己不替宝玉扒着黛玉,扒着林家,林家又如何肯竭力扶持宝玉,拉扯着荣国府呢? 故而,贾母又如何能叫邢霜就这么把黛玉带走,叫两个玉儿少了联繫、情分? 贾母这是还不放弃,还想要拿捏黛玉呢! 只是,先前宝玉都把袭人收作房里人了,再想拿年纪小将两个玉儿放在一起就不成了。何况,还有邢氏这个拆台的。 这个时候,贾母身边第一得意人的赖嬷嬷就给贾母出谋划策了,毕竟老太太要是不理事了,她们的权利体面也就没了。 什么主意呢? 贾母作为黛玉的外祖母,哪怕是邢霜把她留在大房住,但是白日里晨昏定省也是少不了的。 这请安的时间长短什么的也都是看贾母的心情。 有的见一面就退出来,也有留下一起用早饭的,自然也可以留下一整天陪着自己。作为祖母、外祖母,想要小辈们承欢膝下,谁也不能说贾母不对。 哪怕是邢霜也不能。 把黛玉留下了,再把宝玉一道留下,长时间地相处,只要黛玉喜欢上贾宝玉,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毕竟,小儿女间的感情深厚了,离不开了,真正为难的永远都是做父母的。黛玉还是林家林如海唯一的女儿,不怕林如海不妥协。 邢霜自然不可能叫贾母如愿。好不容易才把黛玉同贾宝玉分开,再叫他俩折腾一起去,自己图啥啊? 折腾的好玩吗?并不好玩好吧! 自己是不能说什么,那就叫能说的有资格说的人去说去。 谁有资格呢?那必然是林黛玉的爹林如海了。 也是时候叫林姑父好好知道知道,他的宝贝闺女在贾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看他还敢这么心大…… 第五十一章 且说贾母果然採纳了赖嬷嬷的主意, 每日留下黛玉在荣庆堂陪她。当然,和黛玉一道被留下的自然还有宝玉。 甚至,贾母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偏心劲儿, 当着满屋子的主子和下人的面儿说道「我最是疼这两个玉儿, 少了谁,我这心里都不痛快。如今,你们过来瞧过我这老太太,有事只管忙去,只叫宝玉和黛玉留下陪陪我这老人家就好。」 就这么明晃晃地说着自己的偏心, 宝玉也就罢了,那是亲孙子, 别人比不得。只是黛玉又如何呢? 邢霜朝着那几个小姑娘看过去, 果然, 就见探春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 这倒是也不能怪探春。本就是年纪相近的姐妹, 何况人家还是贾母的亲孙女呢!就这么把亲孙女瞥在一旁, 去说自己最疼宠黛玉,探春心里不服气也是正常。 就是黛玉本身, 也不见得就乐意要这独一份的疼宠。 从前,黛玉不懂, 表兄妹之间年纪大了之后, 也是有着诸多的顾忌避讳的。宝玉性子又不惯拘束,横冲直撞、撒娇扮痴的, 一家子姐妹也从来没谁说过有何不对, 黛玉自然也以为这是常态。故而, 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知道了这是不对、不应该的,黛玉哪里还能和宝玉再无所顾忌地和宝玉说笑。这个时候,贾母还来了这么一手,可不是叫黛玉伤心吗? 但是,外祖母有命,自己又如何能违逆呢?黛玉一时有些烦恼、无奈。 然后,这不是到了端午了嘛,林家派来给荣国府送节礼的到了。 林如海给黛玉的书信也多是趁着这个时候一块捎带来的。林家的下人也都是等接了黛玉给林如海的回信后再回去的。 这时候,邢霜给黛玉建议,叫她可以考虑一下写信给林如海,说说这个情况。 这种事,旁人是不好出面的。也只林如海这个做父亲的担心一下女儿的教养问题跟贾母说与几分方可,也只有林如海的话在贾母那边能起作用。谁叫儿女的事情最直接的责任人是父母,祖父母都是差了一层的,更何况是外祖母呢? 黛玉听了以后,一时就有些犹豫不决。 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哪怕在府里受了些委屈,她也从没向林如海抱怨过一二。每次回信都是「挺好」「很好」之类的词语。或是叮嘱林父好好照顾自己,哪里说过其它的呢? 黛玉是既不想跟自己父亲数落自己外祖母不好的地方,也不想说得多了叫林如海担心。林如海如今就只一个人,没人在身边陪着,自己如何能再给父亲添麻烦呢? 只是,这一次,关乎自己名声上的大事,黛玉犹豫了。黛玉不想这么做,然而在贾母几次三番不知收敛的情况下,黛玉还是决定跟林父提一提。总归,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不妥叫林家百年清誉受人指摘。
第88页 黛玉始终还是念着自己母亲去世后,贾母接自己进京的一番教养之恩。故而,黛玉只是在信里略微提了提贾府在男女大妨上的些微不妥之处。叫林父和贾母说和一二。其它的事情再没提过。 只是,比较巧合的是,这个时机,黛玉的乳母王嬷嬷来跟黛玉请假。说是出来许久,很是想念家人。想回去一趟,下次再跟着送信的一道回来,也可以顺道替黛玉看望一番林如海。 黛玉自然无有不准的。要知道,离家几年,黛玉也是很想林如海这个父亲的。想着自己不能回家,那么能叫王嬷嬷替自己看望一番父亲也是很好的。奔着这个想法,黛玉欣然同意。 倒是贾母,听说了黛玉的乳母要回去一趟,心里暗暗觉得有些不对。特地叫人唤了王嬷嬷来见了一次。 王嬷嬷听到贾母使人来叫自己去荣庆堂一趟,倒是好像淡定地很,一点没慌。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裳就过去了。 到了荣庆堂,跟贾母行了礼,道了好,就立在堂下,微微屈着身子,垂首不语。 似是被贾母的严肃吓住了一般,丁点儿小动作都不敢有。 贾母坐在上首,仔细地瞧了几遍。也没看出这人有哪里不对。再想了下,她是一直有派人留意黛玉处的动静的,听到来回消息的人说,黛玉这个乳母自从进府后表现地一直就很老实样儿。 若不是这次听说她跟着林家的下人一道回去,自己怕是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这么一想,贾母还是觉得,这王嬷嬷估计也就是个胆小怕事、没什么存在感的婆子,一时暗怪自己多心。 许是真的就是赶巧了吧! 这么下了一个判定,贾母也没放松。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贾母还是言语上敲打了王嬷嬷几句。暗示王嬷嬷回去后,要是林如海问话,要斟酌着些回答。切记哪些可以答,哪些不可以。 等瞧着王嬷嬷一脸诚惶诚恐地应下了,贾母脸上就露了笑意出来。显然,很是满意王嬷嬷的识趣。 该敲打的敲打完了之后,又顺手赏了王嬷嬷二十两银子,几匹绸缎,并几样糕点。叮嘱王嬷嬷好好「当差」之后,就叫退下了。 出了荣庆堂的门,王嬷嬷朝着不远处一个扫地的小丫头扫了一眼,微微颔首,就离开了。 不多会儿,就见吉祥趴在邢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邢霜瞭然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感嘆果然不愧是人老成精的贾母。这感官也太敏锐了些。 却不知,王嬷嬷也在心里感嘆邢霜的敏锐,连贾母的反应都叫邢霜猜到了。深觉邢霜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不过,念着大太太总是偏着黛玉,王嬷嬷觉得这样倒是也挺好。暗暗将邢霜记在了心里。 要知道,王嬷嬷来了贾府这几年,做得最后的就是「多看、多记」了。 就这样,王嬷嬷带着回乡探亲的名义,跟着林家的下人一道回去了。 至于王嬷嬷这个自从黛玉来荣国府时就一直跟着黛玉,见惯贾府人情世故的老嬷嬷回去后,又会与林如海说些什么,谁知道呢? 说到林家送来的节礼,就不得不感嘆林如海对黛玉这个女儿的疼惜,真真是爱若掌珠了。 东西是按着旧时贾敏置办的份例,再厚上三层,算作黛玉养在荣国府的花费。 原先贾敏在世的时候,送的就够丰厚的了。如今林如海又叫加厚了三分,这么算下来,一次节礼都得上千两银子。一年三大节、五小节的送下来,多少个黛玉养不起呢?这还不提黛玉刚来的时候,林如海还在信里单独给了贾母一万两的银票,充做黛玉的日常花用。 就是怕黛玉在贾府受委屈了,这才宁愿每年散出这么多的金银,只为了叫黛玉住得舒服些。 故而,说黛玉一草一木皆是贾家供养的这个说法委实太过可笑了些。 但是府里下人为什么都这么说呢? 不过是这些东西没有叫人知道、传出来罢了。每回林家的节礼一送来,先是经王氏的手筛下一层,然后,再挑出一层常用的分与黛玉众姐妹,最后再由凤姐儿放入公库,充做公中花费。 故而,谁也没见着林家究竟送了多少东西来。林家的下人也是一贯的低调守礼,不会像贾家的下人一样穿金戴银的显摆。故而,贾府的下人只当林家也只林如海空有个官身,哪里晓得林家的豪富呢? 为什么贾家瞒得这么紧? 那是贾家自诩国公府抵,最是要脸面。叫人知道养个外孙女要了人家这么多的银子,怕不是要被京城里的人笑话死。偏要叫贾家白白放弃了这笔钱,到了口袋再掏出去,谁捨得呢? 只说王家的姑侄两个,哪个不认钱?不认钱财,能干出包揽诉讼、放印子钱的事?不说王氏,就是凤姐儿,若不是掌着府里的中馈,奔着能干、好听的当家奶奶的名声,怕是凤姐儿比起姑妈王氏还要能揽财。 贾母倒是还好些,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共夫人,自己积攒下来的私房还挺多的。 只是自己手里的钱再多也不会嫌弃再多点,能从林家巴拉些财产到贾家,贾母自然是乐意的。 若是贾敏还在,她为了贾敏肯定不会这么干。可是,这不是贾敏已经去世了嘛,林家又只有黛玉一个闺女,贾母的心自然就活络了起来。对着王夫人的动作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89页 再来,贾母想着林如海肯定不会对黛玉说自己给她亲外祖母家多少钱来养她。既然黛玉不知,那叫黛玉也这么认为,能对荣国府多一份感恩之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荣国府瞒得这般紧,就是黛玉也是不知林如海为她花费了这许多的财力,只为了叫她在荣国府住得舒服些。一腔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可见一斑了。 还是邢霜后来觉得事情不对,叫吉祥打听了许久,这才打听出来。为了不叫黛玉把贾家、贾母想得太美好,这才说与了她听。黛玉这才知道。 故而,上回黛玉反问贾母的那些话,真是戳到了贾母的肺管子上。叫贾母有些恼羞成怒,这才发了火。偏又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才想着避过黛玉的问题不答,反而还想用装晕来吓唬黛玉、用孝道来压着黛玉。 黛玉把信给了出去,送走林家的下人后,黛玉就称病不出了。要等到林如海的回信且还有段时间呢,黛玉现在自然还得避着些。 再来,黛玉也不是真就是装的,她心里也确实不是很痛快。 任是谁知道自己信赖的亲人处处存着算计、利用的心思,也会不自在。何况,林妹妹这么个敏感多思的性子。而且,对于自己对父亲「告状」似的那封信,黛玉又觉得有些对不住贾母。 这么一多思多虑的,可不是就心里不舒服了。心理上的情绪也是会反馈到身体上,黛玉就又开始或是心悸、或是胸闷的,身体不适起来。 把个邢霜气得不行。自己好不容易趁着黛玉搬到大房行事方便了,给她调养了几回,哪怕效果不是很显着,好歹是面色好看了些。 结果,这才几天,就又叫她这么给糟蹋了。 邢霜真是恼得不行。 不过想到黛玉统共就这么几个亲人,贾母又是在她刚刚丧母、心里正是脆弱的时候接她过来。不管贾母心里多少分的小心思,她也确实在明面上给了黛玉许多的宠爱。给了她和贾母的心尖子宝玉一般无二的待遇。 这么一想,也就可以理解了。若是黛玉一下子就把贾母撇在心房外面了,也不是林妹妹了。 只能认命地继续照看黛玉了。黛玉性子通透,时间久了,总能想明白的。 不过,黛玉这么一称病不出,也确实避免了和宝玉长时间的接触。贾母总不能叫生病的黛玉去陪她解闷吧。 倒是宝玉刚开始还来了两回,来看望黛玉的。不过都叫邢霜给打发走了。邢霜也没拐弯找藉口什么的,跟贾宝玉这样一根筋的,脑子天然就跟别人不一样的,那就不能拐弯。 直言宝玉已经有了房里人。还惯常还动手动脚、或是吃人嘴上胭脂,或是拉着姑娘家的手,甚至还有闯人家姑娘闺房的时候。就别往自己这边跑,祸害自己院里的小姑娘了,带累了姑娘家的名声…… 要知道,邢霜这边院子里可不止黛玉一个姑娘,还有岫烟呢。黛玉和宝玉好歹还是表兄妹,可是宝玉和岫烟可是没什么关系的。叫他常来常往的坏了两个姑娘的名声可怎么好? 邢霜跟宝玉说得如此直接透彻,把宝玉说得又是尴尬、又是气愤的。若不是顾忌邢霜是他长辈,只怕都恨不得指着邢霜的鼻子骂邢霜是个死鱼眼珠子了…… 第五十二章 但是, 没有办法,谁叫邢霜就是他长辈呢!哪怕贾宝玉对邢霜的话语再是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然后, 宝玉只得委屈兮兮地回去了。 宝玉素爱跟这些姐姐妹妹玩乐打闹的。只是, 黛玉病了见不到,宝钗忙着学习规矩礼仪,宝玉一时就有些无趣。 袭人瞧着宝玉闷闷不乐的,又深知宝玉的性子,故而, 袭人服侍宝玉穿戴的时候,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倒是好久没见云姑娘了, 也不知她在家如何了?」 这会儿, 贾宝玉才终于记起, 他云妹妹在年前好像拉着自己的袖子叫他提醒贾母年后去接她的事情。谁知道, 过了年, 宝姐姐一家进府后,府里一直热热闹闹的, 他就给忘了。 宝玉一拍额头,恍然道「对啊, 怎得把云妹妹给忘记了。云妹妹最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了, 在家里呆的肯定很无聊了,我这就去求老祖宗把她接了来。」 话音刚落, 宝玉就一跑一跳地往贾母处去了。竟连把身上的一套配饰挂好的时间也等不得了。 袭人如何想起湘云的呢?这也是贾母撮合黛玉和宝玉的小动作不断叫袭人烦心。自从和宝玉发生关系之后, 袭人的心态就变了。从前只想着离宝玉近些就好, 如今想要的更多了,想要宝玉的心里眼里都有自己,自然对占据宝玉的心,叫宝玉特殊对待的林妹妹不喜。如今,来个人分分宝玉的心里也是好的。 袭人瞧着宝玉的欢喜急切劲儿,掩下心里的那点醋意,追着宝玉去了。 宝玉就是这么个性子,她比谁都清楚。总归没了林妹妹,那不是还有云妹妹嘛!只要不叫宝玉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林姑娘就好。这么一想,袭人的心里好受多了,等到湘云来了,对着湘云自然又是一番暗示表功,倒是叫湘云更是感念她的好了。 只说贾母处,见到宝玉过来,贾母又是一番心肝肉似地疼宠。宝玉习惯性地在贾母跟前一顿撒娇后,就求贾母接了湘云来玩。 受不住宝玉一通缠磨,加之贾母也确实久不见湘云有些想念,就遣人去接了湘云来。
第90页 其实,也是贾母因着黛玉称病不来,心里闹火呢!刚好叫黛玉看看,自己可不只是只有她一个外孙女,自己可是还有一个侄孙女呢。诸多原因叠加起来,湘云自然叫贾母成功地接了过来。 且说,湘云叫贾母接过来后,府里也确实热闹不少。 湘云也是个爱玩闹的,在史侯府早耐不住整日学规矩、做针线活的那一套了。好不容易盼到了贾府来人,湘云就似那飞出笼子的鸟,快活地不得了。 不是跟她爱「爱哥哥」一起到贾母处撒娇逗乐,就是各处姐妹间串门玩闹。没有一日闲得住的。 而且,这次过来荣国府,湘云这才知道,府里又来了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宝姐姐。稳重端庄、温柔大方。初一见面,就叫湘云心生好感。再多相处几日后,更喜欢了,整日跟在宝钗身后「宝姐姐」长、「宝姐姐短」的叫唤,俨然成了宝钗的小迷妹。 那模样瞧着果然恨不得宝钗就是她亲姐姐了一样,叫人不得不嘆服宝钗的人格魅力。 这么玩闹几日,倒是各处都逛遍了,唯有黛玉处没去过。倒不是湘云故意的,而是她那日一来,黛玉就打发紫鹃去跟湘云说了一声,道自己病了,就不叫湘云过来玩了,免得过了病气。湘云刚来嘛,多的是去处玩闹,自然爽快地应下了。 不过,没几日,湘云却还是来了黛玉处。却也不是就真的是自己想过来,而是宝玉央求她过来的。 宝玉单独来的时候,总叫邢霜给拦下,想着湘云过来,邢霜许是能宽容几分。这才拉了湘云一道过来。 这边,宝玉正拉着湘云兴沖沖地走,谁知,却还是叫守着门口的婆子给拦下了。 「宝二爷,留步。」 宝玉拉过湘云,「我是陪着云姑娘过来看看林妹妹的,你快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啊!」 宝玉生怕久了惊动邢霜,想着恐吓那婆子一番,赶紧叫自己进去再说。 婆子在大房这么久,深知邢霜的脾气,哪里敢放宝玉进去?又想起上次如意姑娘的交代,对着宝玉道「宝二爷,大太太说了,您这个时间该是去书房跟着先生上学的。如果您记错了时间,不知道二老爷知道了……」 听到「二老爷」三个字,宝玉瞬间就觉得屁股又在隐隐作痛了。 再听见婆子说要告状,自己可是好不容易趁着老爷这两日不在府里,跟老太太请假,这才能从书房熘出来透透气,哪里敢叫老爷知道? 宝玉也不跟婆子扯了,对着湘云交代一句,「云妹妹,你替我看看林妹妹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说完就赶紧地跑了,一点儿不敢耽搁。 史湘云…… 湘云先是去邢霜处拜访。邢霜近日身子有些显怀,有些不适应,正躺着呢。听说湘云来了,也不想动弹,就没见,直接叫如意领了湘云直接去黛玉屋里去了。 进了屋,湘云就叫屋子的装饰闪了一下。 细密的红线配上晶莹的珠帘,浪漫又清凉,碰上这燥热的天气,竟是再好不过的搭配了。 走近再瞧,靠墙的一面放着一座红酸枝木制的博古架,髹饰成枣红色,错落有致的小格子古朴浑厚、精巧玲珑,格内陈设着一些玉器、陶瓷、瓷器等古玩。其余桌凳、椅子、香几、绣墩之类的家具纹饰俱为花草虫鱼,线条流畅、雕刻精美。 处处彰显出一种低调的雅致奢华。 如意领着湘云进来时候,黛玉正斜倚在一张红木的美人榻上,手执一卷书,端的悠闲自在。 原先想着黛玉从贾母处碧纱橱搬了出来,湘云还道是黛玉失宠了。如今瞧着,这可不是失宠的模样。屋子的陈设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倒是没想到黛玉有这样的福分,便是隔了一层的舅母也能对她这么好。 「林姐姐,你倒是在这儿自在的很哪,可怜爱哥哥原先跟我一处过来看你的,到了门口竟是叫大太太的人给赶了出去。」湘云用帕子掩着嘴巴,偷笑道「倒是没想到如爱哥哥这混世魔王般性子的人也有今天?」 宝玉几次过来,被拦了下来,黛玉自然也是知道的。「快打住,那是大舅母怕耽搁了宝玉的学业,这才好心拦着宝玉罢了。你可别张嘴就乱说话,叫人误会了大舅母就不好了!」 湘云听了黛玉的回话,就有些不高兴。「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林姐姐也忒较真了些。」 黛玉看着湘云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时,如意就端着几碟子摆盘的水果进来了。 「林姑娘,这是老爷刚给太太寻来的樱桃。刚从树上摘下,甜津津的。还有一碟子番木瓜,清脆爽口。太太吃着不错,叫我给你送一些尝尝。若是喜欢,只管打发人去太太那取。」 黛玉也没客气,反倒跟如意道,晚饭给自己留一道粉蒸肉,她去陪大舅母一道用饭。 如意应了声,端着盘子就下去了。 显然已是常态。 一旁湘云瞧着,不知是何滋味。 「偏我来了,林姐姐就病了,也是真真巧了。」等如意退了下去,湘云就来了这么一句。 黛玉一愣,不明白湘云是什么意思,一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料,湘云紧跟着又来了一句,「我瞧着林姐姐吃着玩着的,脸色也红润的紧,倒是也不像如何病着的模样。可是好了?不知道的还当是林姐姐不欢迎我这才说病了呢!」虽说是笑模样,可是话语叫黛玉听来可是一点都不软和,反倒是刀子一样,直击黛玉的内心。
第91页 「我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又如何敢不欢迎你?」黛玉一听就冷了脸,「这又不是我家,我不过也是一个久居的客人罢了,哪里有权力不欢迎你呢?」 湘云也没想到黛玉的脸色说下就下了。一时有些后悔,不该由着心里的郁气翻腾,带着不好的情绪说话。不过瞧着黛玉过得这般自在,想到自己在侯府,自家叔叔婶婶何曾这么对过自己,一时心有不忿,言语中就带了出来。 只是黛玉这么不客气地说话,湘云面上一时就有些下不来。就不愿意低头。 便是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好歹是来看望她的客人,就是看在这个份上,如何不能谅解则个。说冷脸就冷脸,自己又不是爱哥哥,还得看她的脸色,殷勤小意地赔不是才行。 这么一想,本来还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如今全没了。只觉得黛玉气量狭小,不能容人。也不跟黛玉和邢霜打招唿,直接怒气沖沖地就走了。 等到黛玉眼睛红红地来跟邢霜一道用饭时,邢霜啥也没说,平时如何现在还是如何,该吃吃该喝喝。黛玉瞧着舅母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突然就安了下来。原先还担心自己作为主人这么做不好,如今大舅母都不说自己,那好像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邢霜怎么想得呢?不过是女儿家几句口角而已,不必放心上。再一个,邢霜也是觉得黛玉身体不好也跟她情绪也有关心。能发泄几句倒是也挺好。 当然,要是黛玉吃了亏,邢霜肯定就不是这般反应了。 湘云那边,正觉得委屈呢。偏宝玉还来问她林妹妹可好、吃的穿的身体如何的不住口,湘云一听更委屈了。 倒是没哭,只是气红了眼,跑贾母处告状去了。 也不知道湘云怎么说的,反正最后贾母把湘云抱在怀里一通安抚。宝玉追着湘云进了荣庆堂后,贾母又喊宝玉好好哄哄她云妹妹。 宝玉虽不知湘云为何生气,但是云妹妹哭了,就是贾母不说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一时拉着湘云妹妹长妹妹短地唤着,宝玉是个极会哄人的,又能放下脸面,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一会儿就叫湘云又哭又笑地,事情显然是过去了。 倒是贾母,不知是弥补还是怎么的,之后对着湘云各种体贴,好东西云云不断地赏下去。还常常跟宝玉成双成对地配着,一时间,府里的流言倒是变了,都道是黛玉失了贾母的宠,湘云上台了。 因着邢霜一力给黛玉撑腰的缘故,贾府的下人哪怕是觉得黛玉失了贾母的宠,也不敢再如从前一样或是动作或是言语上为难黛玉。只是,对着湘云更加热情、讨好了些。 不说荣国府这一番风云变化,只说远在扬州的林如海见着见到了送礼回来的下人,原先只是例行地询问一番罢了。竟不知听到了什么,倏忽变了脸色…… 第五十三章 扬州, 林府。 听说给贾府送年礼的下人回来了,林如海赶紧叫进来,他可正等着自家宝贝闺女的书信呢!黛玉进京几年过去了, 如今, 他可全凭着每次往来的书信慰藉一颗老父亲的爱女之心呢! 哪怕每回信里的内容也就那么些,不外乎是先给自己抱个平安,道好,或者是说说她外祖母又赏了什么什么好东西给她。再不就是问候一下自己的身体,叮嘱一番自己。 可怜她小人家家的, 也不知怎么有那么多心可操? 每回看到黛玉在信里一本正经地要自己吃好穿好、好好照顾自己的话,林如海的心就软得一塌煳涂的。他印象中的闺女还是个冰雪聪明、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终于也长大了, 会心疼自己父亲了啊! 林如海还在心中兀自感嘆呢, 就见管家领着人进来了。 按着惯例, 林如海每次都是先看信, 之后再问一下具体情况。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林如海先是从下人手中接过了黛玉的回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显然是信里的内容叫他不悦。等看完了信,林如海抿嘴不语, 屋里一时就有些安静。 黛玉头一次叫人送来这种很有些告状意味的回信, 难怪林如海如此郑重了。 然后,林如海就叫去京城送礼的那几个下人回禀到贾府后的事宜。 心里还在想着, 能叫黛玉说出有些不妥这样的话来, 那定然是十分不妥了。毕竟, 这几年,玉儿的回信从来都是「好好好」之类的字眼,还是头一回说出「不妥」之处。自己可得好好问问清楚。 下人能说什么呢?在贾府总共就呆了几天,身份有别,和黛玉话都没说过几回。也只刚到贾府那日送信和走的那日取信时候见过黛玉两面而已。其余时候,他们都是被安置在下人住的地方,压根就见不到主子。 是故,根本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林如海心里就有些烦躁。一旁的管家看得分明,想起外面还有一人,赶紧报给林如海。 林如海一听黛玉的奶娘跟着回来了,一时又是惊喜又是不安。赶紧叫宣了进来。 相比于林如海的急切,王嬷嬷自从回到扬州,回到林家,慌乱的心反正镇定了下来。 等被叫进去,王嬷嬷已经整理好思绪,都不叫林如海问询,已然条理清晰地把黛玉进荣国府前后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林如海想知道的,没想到的,全都细细地说了一遍。 包括黛玉进京只有几个二三等的婆子去接,走的下人出入的角门,当家的奶奶太太懈怠以至于黛玉当日初到荣国府都没有收拾好院子,最后留宿贾母的碧纱橱和宝玉里外住着,一住就是几年……
第92页 王嬷嬷一气儿说了许多,就见林如海的脸色越来越黑,眼里的愤怒越来越盛,等王嬷嬷说到贾家婆子道黛玉是打秋风的破落户、对着黛玉诸多难为的时候,林如海手里的信都叫他蜷成一团,握得紧紧地,额角青筋迸起,连声怒喝「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显见是气狠了。 哪怕王嬷嬷后来还是念了几句好的,例如荣国府的小孩子多因而黛玉倒是不孤单、还有后来大太太邢霜也是常会护着黛玉等等,林如海的怒火也毫未减免。 玉儿可是自己捧在手心的珍宝,是自己在这时间唯一的骨肉亲人,哪里容得了贾家如此作践?林如海怒火高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本来想着玉儿是荣国府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定能护着黛玉周全,好好教养黛玉长大的。有一个品级较高的女性长辈的教导,也能叫黛玉将来的终身大事更好些,这才叫她接了黛玉去。何况,贾母在信里也是和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会好好照料黛玉的,哪里料得到竟是叫黛玉受了这许多委屈,林如海一时恨得不行。又气贾母不能言出必行,也恨自己思虑不够周全,这才叫黛玉被人轻看,连下人也能踩上几脚。 一时间,只不得立马就叫管家收拾东西去把黛玉接回来才好。 没有女性长辈教导就没有了,名声不好听就不好听了,哪怕嫁不出去了,大不了自己养着自家闺女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一股冲动俨然就要迸发而出了,然而,林如海还是忍住了。不过一会儿工夫,不待别人来浇冷水,林如海自己就先打消了念头。 若是,单单为了黛玉的教养问题,那他肯定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立马就把黛玉接回来。显然,林如海还有别的顾虑。不然,哪怕是把黛玉放在荣国府教养,平时便罢了,过年总可以接过来父女团聚几日的吧! 黛玉也不至于回回过年都要病一次。 事实上呢,却是黛玉一去荣国府后,父女二人就再也没见过了。这难道正常吗? 显而易见,林如海必然是有难言之隐。盖因现在的林家委实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如今,扬州这边的局势很是复杂。自己这职位又是很要紧的地儿,加之是个肥缺,好些人都在盯着呢!一个不好,性命都是问题,这个时机,如何能把玉儿接回来跟自己一道冒险呢? 冷静下来的林如海,细细思考着其中的厉害关系后,更加不能接黛玉回来了。只是,叫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闺女白白受委屈、吃亏也是不可能的。 哪怕不能把黛玉接回来,林如海觉得起码也要叫自家闺女住得开心,委屈什么的谁都可以受唯独自家闺女不行。还有贾家那个宝玉,什么玩意儿,凭什么给自家闺女取字,简直混帐…… 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要想,林如海一晚没睡,就在书房思考对策。 如何叫贾家长个记性,如何叫宝玉吃个闷亏。还有贾家那个不知礼数、言语莽撞的宝玉如何配得上自己的掌上明珠?自己可得好好给黛玉挑个夫婿。万一哪天自己真的出了意外,贾家肯定是靠不住了,总得重新给自己闺女找个依靠,幸福一生才行。 林如海在心里暗暗谋划着名。而这一切,远在京城的邢霜并黛玉都不知道。 京城这边,因着贾母对湘云非同寻常的,湘云在府里的日子可谓是如鱼得水一般。谁见到了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上一声云姑娘。 日子过得舒坦自在,湘云自是乐不思蜀。是故,到了中秋,史家派人来接,湘云央着宝玉一道在贾母处撒娇求情,求得贾母出面打发了史家的下人,留了下来。 宝玉上学的时候,湘云就和探春一起去寻宝钗玩。十次中迎春也会出现一两次。但是岫烟和黛玉基本是不出现的。 先前,黛玉和湘云两人不欢而散,黛玉还郁闷了两日。 只是,很快,黛玉就叫别的事情给转移了注意力了。 却是邢霜怀这一胎着实折腾人。不仅折腾自己,就是身边的人也不得安生。 明明邢霜本身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但是怀孕后一直状况不断。 先是精神厌厌的、身体懒散,怎么睡也睡不够。之后,又是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进去。 等出了四月,邢霜的胃口就突然好了起来。这可苦了大老爷。因为邢霜是经常心血来潮地特别想吃某样东西。叫她挺着个肚子去要吃要喝的多累啊,邢霜自己不去,就使唤大老爷去。 谁叫大老爷死活赖着邢霜床上不走的呢,这可方便邢霜晚上行兇了。有时候,半夜三更的,大老爷睡得正香呢,就叫邢霜一脚给踹醒了。 干嘛呢,当然是点菜啊! 大老爷睡得迷迷煳煳的,坐起身子,眼睛都睁不开,叫邢霜忍忍。除了几个值夜的,都睡着了,哪里有菜叫她点。 邢霜倒是也想睡,偏肚子里的小傢伙不让啊!不叫她吃到,她觉得一整晚她估计都睡不着了,嘴馋又心痒,简直要命。 邢霜扶着肚子往大老爷面前去,指指肚子,示意他这是你家孩子要吃,你看着办吧! 大老爷也是真疼这个没出世的孩子,再一个,邢霜怀孕后就不走霸王花路线了。一个不顺意,人家也不怎么着你,就是挺着肚子往你面前一站,可怜兮兮地望着你。不时地抚一下肚子,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就剩她娘儿俩相依为命的样子。
第93页 偏大老爷就吃这一套。这叫他觉得这个时候,他是邢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天地、依靠一般,这种感觉特别的爽,大老爷简直要上瘾。 于是,只能痛并快乐地起身去给邢霜张罗。 邢霜折腾他,他就折腾府里的厨子。反正是不叫邢霜饿着的。 邢霜倒是也很给面子,做好了之后吃得特多,胃口出奇得好。邢霜倒是也知道这样不好,搅合大老爷不能睡觉也就算了,毕竟谁叫他是孩子亲爹呢!可是扰那些灶上的人的清梦就有些不厚道了。 故而,之后,工资是给的足足的,大老爷也是时常有打赏。也亏他一个如今只靠月例银子的人是怎么省下银子来的。 倒是凤姐儿,见着大老爷对着邢霜这般体贴照顾毫无怨言的样子,有些惊诧。好几次,过来给邢霜请安的时候,盯着邢霜的肚子就若有所思的。 这还是大半夜呢,就这么吃,白天时候,邢霜就更无所顾忌了。 通常,邢霜想吃什么菜,大老爷就叫人给做。想吃水果,等应季的水果一上市,大老爷就打发人去买。有的还在地头或是在树上呢,大老爷就叫人先去果农那儿收购了。附近没有,就带人走远些去找,只要是能寻摸到的,大老爷都给邢霜弄来。 这么着下来,邢霜的肚子不大才奇怪呢! 初时,倒是也没人放在心上。胃口好不容易转好,不叫邢霜吃,安的什么心哪? 等几个月过去,邢霜的肚子就跟吹气球似的,蹭蹬地变大。这时候,王善保家的第一个发现不对了。大太太这肚子也太大了些。 赶紧拦着邢霜少吃些。又请王太医上门看诊。王太医进来还吓了一跳,不过是这两个月太医院有些忙,没能过来,这大太太的肚子长得也太快了些。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邢霜这是头一胎,在古代也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肚子这么大,生的时候可是要受罪了。 看过后,发现确实是邢霜吃得多,然后运动的少,这才导致如此。 为了之后生产顺利些,王太医又重新给邢霜定了饮食单子,还有一天什么时辰散步多久,也给安排上了。顺道检查了岫烟的功课,又布置了新的内容。 邢霜倒是也知道轻重。古代的就医条件不好,要是真难产了可就糟了。从前倒也罢了,可是有了孩子后邢霜就很惜命了。 而且,邢霜最怕的还是自己去了留下孩子一个人在这风雨飘摇的荣国府,还没长大就得大树倾倒、分崩离析了。到时候,谁还能顾得上他呢? 就是大老爷如今表现得如此疼惜孩子,可等自己走了,谁知他会不会又变回原先的样子?那时,自己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这么一想,邢霜担心坏了。乖乖地尊着王太医的医嘱,饭食减量、经常散步。 看着好吃的心痒难耐也能忍下来,挺着大肚子走来走去的,哪怕再累,只要时间不够,也不停下。 哪怕邢霜平时显得再爽直、或是云淡风轻,这会儿,也是真的好些次委屈地想哭了。 就是一旁的大老爷瞧着都心疼,好些次想叫她先停下来歇歇再说,想到王太医的叮嘱又住嘴了。还有邢霜半夜的时候常常腿脚抽筋,厉害的时候疼哭也是有的。 大老爷这才发现,原来一个孩子的出生这么不容易。他是既心疼邢霜受的这些苦,也好像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那种责任感 虽然邢霜经常不舒服的时候就过来折腾自己,搅得自己也不安生。大老爷每次嘴上都说邢霜麻烦精、故意折腾他,但是大老爷一直都是口头上抱怨,行动上却很给力,任劳任怨。 当然,也是应该的,谁叫他是孩子他爹呢! 怕是邢霜自己都没发觉,如今他是越来越不拿大老爷当外人了。 不单单有大老爷任劳任怨地供邢霜使唤,就是黛玉和岫烟这两个小姑娘也是整日过来陪着邢霜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逗趣解闷呢! 前些日子,邢霜突然想打鞦韆了,大老爷就找来匠人做了个既漂亮又结实的鞦韆,四周围着一簇簇的花朵。 当然,邢霜也就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冒险。不小心摔了就麻烦了。只叫岫烟和黛玉去玩。 小姑娘嘛,对着这个就没有不爱的,尤其是布置得还很梦幻好看。两个小姑娘争着打鞦韆,随着鞦韆的起落偶尔一声轻唿或是尖叫,日子倒也是有趣的紧。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邢霜的肚子越发大了,比起一般的孕妇来得都要大。不过才七个月,快要赶上人家九个月大的了,不知道的都当要生了一样。 看得王善保家的是胆战心惊的。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生产的各种兇险。孩子越大那是越不好生。也只能整日祈祷邢霜这一胎能够平安罢了。 且说林如海这边,想着怎么回敬贾家又不叫贾家迁怒、委屈黛玉,还得好好捧着自家闺女,这中间的度可得好好把握。 一番思考后,林如海终是下定了主意。 林如海为官多年,最不缺的大概就是同僚、官场上的朋友了。 于是,等林如海一封信件到了荣国府,到了贾母手里后,没几天,贾政就被上司请去喝茶了。 且说上司请了贾政后,先是一番陈词感嘆贾政多年兢兢业业、勤勤勉勉地工作,很是夸赞了一番。
第94页 然后,又暗示了几句,叫贾政这几日好好工作,做好了就可以升官了。 第二日,去工部点卯后,贾政果然收到了大量的工作。贾政就觉得这是上司终于开始赏识他了啊,天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查看了一番,倒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只是天天一大堆的文件整理,还没有人来帮忙。大老爷也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动筋骨…… 十来天的连续着天天加班也不委屈,反而加班加的异常开心。天天顶着一双熊猫眼走路带风,兴奋得意得很。 总觉得自己是人到中年、时来运转,事业终于也要开始蓬勃发展了。就说自己肯定是有能力的。贾政已经在展望大好未来了。 只是,一天、两天、三天……十天……二十天过去了,升官的影子都没见着,大老爷这才意识到让人给涮了。可怜这么些天天天加班加点地工作,政老爷的一腔热情都给熬没了,人也熬枯了、白日里也是无精打采地。 然后,一不小心整理一份重要的资料给整理错了,「恰巧」交接工作的人忘记告诉了他这份资料很重要,要仔细查验几遍,又「恰巧」这份出了错的资料是要呈上御前的。 结果,可想而知,呈上御前的材料犯了特别明显的错误,贾政自然就被罚了。 知道贾政的官是荣国公贾代善临终前上的一道遗折求的太上皇给他儿子许个官职,这才有了贾政的工部员外郎。 皇上就是看在荣国公和太上皇的面子上也不能撸了他的官职,尤其是太上皇如今脾气正有些古怪易怒,皇上倒是也不想因为这个惹怒太上皇。是故,贾政只是被罚停职在家闭门思过三月、罚奉半年。 讲真,钱真不是事儿,政老爷请他养的那群清客一次好酒用的钱也不只那个数。只是,这次贾政可是丢丑丢大了。 叫皇上当众数落,犯了那么明显的错误,还仰赖先父的面子才得以保全官职。这又叫人再一次提起了自己为官的出身不正。人家都是科举入仕,堂堂正正地考上来的,只有自己是蒙父辈荫蔽,偏生这么些年在这个职位上也不动弹。 叫人一提起来就能想起来自己这个官职的由来。或是嫉妒、或是不屑、或是瞧不上的,总归又是少不了一阵打趣。 只是贾政又是个特别要面子的人。叫人时不时地拿出打趣,可是气羞又气,恼得不行。 贾母原先收到了林如海的来信,再想到跟着回去的那个嬷嬷,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至于林如海派来接黛玉回去团聚的人,自是叫她打发了。 林如海信里三分之一的埋怨、三分之一的要求、还有三分之一的威胁。总之,是觉得自己这个外祖母做的不太称职。要是想要两家还能友好往来,就把黛玉和宝玉分开,还有叫黛玉的日子过得舒服些。否则他有的是办法叫荣国府妥协。 黛玉父亲对自己这个外祖母的教养有了怀疑,贾母自然得认真考虑他的要求。谁叫他是黛玉的父亲呢。 但是,对于林如海信上暗暗的威胁之意贾母却没怎么放心上。虽然觉得林姑爷的话说得有点儿重,但是并不觉得他真会怎么样。谁叫黛玉还养在荣国府呢! 甚至,只要她闺女还养在荣国府一日,每年的年礼还有节礼还得照样送,不能断。自己作为岳母,还给他抚养女儿,他不送就是他不无礼,是要受人指摘的。 至于林如海信中暗含的威胁,贾母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就是林如海真的想如何,他可是远在扬州,再生气再想搞小动作,又能拿自己如何?他林如海再有势力,顶多就是扬州一带得看他的脸色,京城遍地权贵的,他如何敢又哪里有能力肆意妄为呢? 只是,等贾母收到了贾政在朝上被罚俸的消息,贾母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到了林如海的那封信。 原来,她潜意识里还是有一点担心的。 再跟贾政打听了一下他被罚的前因后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没想到林姑爷竟然如此大的能力,人在扬州,也能在京城这边搅起水花。 这么一来,贾母对林如海的能力就更看好了。 虽然也恼怒林如海的不给面子,说翻脸就翻脸,但是,这不是利益不够大嘛,利益足够大的情况下,什么都可以原谅。 故而,贾母对着宝玉和黛玉的事情就更加看好了。 只是,鑑于林如海的反应,她肯定不会再做得特别明显了。先前无所顾忌,如今林如海知道了,还在一边看着,就是为着自己二儿子的官途,也得收敛些。 但是,哪怕不明着来,暗暗来,谁又说不行呢?只要叫黛玉真心喜欢上宝玉,就是林如海也拦不住。 不能用手段,那就叫宝玉多用些心思,好好哄哄黛玉。自己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小儿女之间最受不住这种纠缠了。真心相待、甜言蜜语,再加上宝玉原就喜欢他林妹妹,把黛玉哄过来肯定是妥妥的。 不过,有一点,还得防着点儿王氏。王氏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子有点儿小,如今敏儿都过世了,还揪着那点儿恩怨不放。对着黛玉总是不客气。 要是因为她的缘故把黛玉推走,那可不行。只是,王氏瞧着听话,其实脾气犟得很,这件事上自己是没能力叫她能真的听从的,还得和政儿说说。
第95页 贾母在心里暗暗打算着。 之后,贾政就知道了,这次的事情是妹夫林如海动的手脚,为的是黛玉,起因却是宝玉。 贾政的关注点跟贾母不同。第一反应是,原来自己这次的尴尬难堪都是受了宝玉那个混帐的连累,贾政在心里又给宝玉记了一笔。 然后,贾政绝对是想官运亨通的,不然,也不会叫元春进宫。既然妹夫这么有能力,那么能和妹夫亲上做亲,自己肯定是愿意的。 反正妹夫就黛玉一个女儿,将来的官场上的资源肯定是要交给黛玉的夫婿的。若是两家联姻,那就是交给宝玉。朝廷对于父子同朝为官是有规定的,宝玉若是为官,职位是不能超过自己的,那肯定得先自己升,才能叫宝玉升。 这么一想,贾政肯定乐意黛玉和宝玉的亲事。 最了解贾政的还是贾母,这不,听到贾政同意了,贾母就满意地离去了。 只贾政又去哄王夫人,交代贾母的一番话。当然,肯定是换了一个说法。只说一切都是为了宝玉的前途。 只是,贾母和贾政都太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心,王夫人是绝对不可能叫一个整天要自己儿子伏低做小的做儿媳妇的。 前途还有她姐姐元春照拂呢,元春出生国公府,生在大年初一,将来定然是个有造化的。何必屈就一个林黛玉? 如今,她就宝玉一个孩子在身边了,她要为宝玉打算好一切,为他准备最合适的道路,娶一个最合适的媳妇。而媳妇的人选绝对不可能是林黛玉。 但是王夫人知道自己肯定是胳膊拗不过大腿,面上应了。看着贾政满意地出去了,王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第五十四章 贾政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一旁的周瑞家的就见王夫人的脸立马耷拉了下来。面色甚是难看。 周瑞家的趋吉避凶的本事还是有的。直觉留在这儿不好,刚想找个藉口出去躲一下,就听「啪嚓」一声, 清脆而刺耳, 得,一套上好的青花瓷杯又报废了。这该是这个月王夫人房里报废的第三套茶具了。 周瑞家的赶紧跪下,「太太息怒、太太息怒」。 「息怒?你叫我如何息怒?刚刚你也听见老爷的话了,居然想把林黛玉那个命苦的许给我儿,委实可恨」王夫人一想到贾政说的那些话, 就气得不行。 在她看来,自家宝玉相貌人品家世样样都好, 便是公主郡主也是配得的, 哪里是一个年幼丧母的林黛玉配得上的? 「老爷也是为了宝二爷的前程打算呢!」周瑞家的跪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王夫人的脸色。 周瑞家的这么一说, 王夫人就更有话了。 林如海就是再厉害, 自家就一定要靠上他才行吗?不说自己娘家大哥如今正是步步高升的时候,就是自己闺女也是未来可期。把宝玉配那弱不禁风的林黛玉, 这是在痴人说梦呢!只要自己在一日就绝不允许。 周瑞家的瞧着王夫人的态度越发强硬,跟着说道「叫我看来, 把咱们二爷和林姑娘凑成一对着实也是委屈咱们二爷了。」只听这一句, 王夫人就满意,点了点头, 叫周瑞家的起来回话。 周瑞家的赶紧一咕噜的爬起来, 刚刚跪下的时候茶水沾染上身的污渍也没处理, 就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咱们二爷是又孝顺又体贴,学问还好,对着府里的姐妹也是友爱和善。真真的哪里都好的人啊!林姑娘呢,好听点是官家千金,不好听那就是丧母长女,是能叫人说道的。再就是听说是打出生后会吃饭就会吃药,身体就不大好。性子也不太好,听说前些天儿还和云姑娘闹了口角。云姑娘可是再爽利不过的性子了,和宝姑娘那是亲热得跟亲姐妹似的,单单跟林姑娘玩不来,可见确实是林姑娘的性子有问题了。」 这么一长串的说下来,周瑞家的嘴都干了,不过瞧着王夫人脸上的认同,就知道自己是说对了。最后,总结了一句,「可见,林姑娘是远远配不上咱们宝二爷的。」 一番话可真是说到王夫人的心坎里去了,王夫人可不就是这么想得嘛!吩咐门外的彩霞进来重新上茶的时候,还赏了周瑞家的一杯茶水润润嘴巴。 王夫人原就不喜欢黛玉,也不单单是贾敏的歷史遗留问题。就是黛玉纤细裊娜的身体也叫王夫人看不惯,她钟爱的儿媳妇最起码得是宝钗那样珠圆玉润,瞧着就有福气的。 何况,宝玉到了黛玉面前总是伏低做小的,是个母亲就看不得自己儿子这个样儿。但是,做母亲的总会给自己儿子找藉口,不说宝玉整日和姑娘家混在一起不好,反倒是赖黛玉不该使性子。却不知,两人若真是天天相亲相爱的,王夫人只怕更急了。 王夫人对黛玉有着如此不好的印象,再知道贾母有撮合宝玉和黛玉的心思,王夫人对黛玉已然由原先五分的不喜增加到了十分。 王夫人越想就越觉得黛玉哪哪都不如她的意,尤其是把林黛玉跟自己外甥女宝钗放在一起比较,就更看不上了。 不拘人品才貌,那林黛玉如何及得上自己的外甥女宝钗三分? 这么一想,王夫人倒是真起了心思。如果宝玉的媳妇现在一定要定下一个人的话,那倒是还不如定下宝丫头。要做宝玉的媳妇,不管人才还是家世总得占一样吧! 宝丫头好歹还占了一样人品,反观黛玉,却是一样也叫她瞧不上眼。
第96页 王夫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对着周瑞家的还是问了一句,「你瞧着宝丫头如何?」 周瑞家的不愧是王夫人的心腹,不过一个转念就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宝姑娘自然是好的。行事很有几分太太的品格,待人接物什么的也是落落大方、人人称赞的。就是家里门第也是紫薇舍人之后,手握万贯家财的。」 想来陪嫁也该是异常丰厚的…… 王夫人心中主意已定。至于宝钗的宫中参选,王夫人是半点没放在心上的。堂堂国公府,哪怕是再不济,叫个把子人落选还是可以的。何况,宝钗的参选资格还有他哥薛蟠那么一个明晃晃的黑点呢! 至此,王夫人算是把黛玉看做了眼中钉。一边想着怎么打消贾母和贾政的心思,一边想着怎么给宝钗创造机会。 等出了门,周瑞家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把褶皱抹平,把袖子上沾的茶叶沫子拈下,调整了一下表情,扬着头,还是那个二太太身边得重用的心腹,谁也不敢小瞧。 只是,周瑞家的在心里又重新排了一下宝钗和黛玉的位置,这决定了自己对两人的态度。毕竟她可是王夫人的人,总得跟着王夫人的步伐走, 不提周瑞家的这一番心思,倒是大房那边邢忠夫妇今日又上门来了。 这两人每月至少都要上门一次的。一来是邢霜托他们帮自己看着外面的庄子出产,以防下人煳弄自己。再有当初说好了岫烟的花费还是得这对父母出,不管多少,总归是个心意嘛。也是叫岫烟在自己这边呆的更自在些,父母供养的嘛! 邢霜本来以为是庄子上有事或者是来两口子想闺女了过来看看,哪晓得竟是替人送信来的。那人只说是从荣国府门房送不大方便,求着邢忠亲自进府一趟,悄悄转交给大太太。 邢忠想着不过是一封信,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左不过烧了就是,肯定是没什么大妨碍的。就答应了帮着跑一趟。 邢霜倒是纳罕,自己在外面也不认识什么人,也不知是谁寄来的,还用如今隐秘的方式? 等拆了信封,一瞧内容,就明白了,原来是林如海寄来的。 七八十来页的纸,厚厚的一叠,只有一页是写给邢霜的,其余都是给黛玉的。 给邢霜的是道谢外加请求,感谢邢霜对黛玉的帮扶,也是请邢霜再多多照看黛玉。 给黛玉的则是一番抚慰,告诉黛玉做父亲的已知她的委屈,心里甚为难受。以及其中夹杂着后悔的情绪,通篇下来,「汝父何其痛哉、悔哉!」的字眼,多处可见。可见其心里的懊恼、后悔、悲愤了。 笔墨之厚重、深刻,一颗老父亲的担忧、慈爱之心跃然纸上。 黛玉读信时,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打在信上,和着墨晕染了开来,一片模煳。 心中百感交集。从前,她是不想叫父亲知道、担心的。但是,如今,父亲知道了,还写了信来,心里又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是孩子只有在面对父母时候的那种坦然的肆意的无所顾忌的那种委屈。很矫情,但是莫名地令人心安。 林如海这么隐秘地送来的信件,自然不可能只是抒发一下感情。还是给黛玉指路来的。告诉黛玉,且先安心住着,也不要觉得愧疚不安,你老父亲送去的养上十来个你也用不完。也别露怯,你背后有父亲这棵大树撑着,只管安心地生活。有谁冒犯,也别怕,只管打回去。哪一天,觉得贾府实在住不得了,给他写信,到时定会派人接你回去。 千言万语,无数忧切汇做最后一句「一切有为父在,莫怕!」 林如海没说的是,如果贾家实在是不堪、不能忍受了,那么就算自己身边再不安生也要把黛玉接回来。林府不能待,那就买个隐蔽些的宅院安置黛玉,叫黛玉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 黛玉不知其中曲折,只记得父亲说只要自己过得不好他就可以接自己回去,不必过分委屈自己。 黛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有退路的。 从前,贾敏刚去世贾母派人去接黛玉的时候,林如海就和黛玉解释过,说是为了女儿家的教养问题这才把她交付给贾母。那会儿黛玉似懂非懂、迷迷煳煳地进了贾府,后来懂了,黛玉以为嫁人之前她都只能待在荣国府了。 如今,知道自己原来还是可以回林家的,不是只能赖在贾府。忽地,黛玉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从前压在心底的不安、焦虑也放下了。有父亲在,有父亲撑着,自己只要做个在父亲这棵参天大树下开心的小棉袄就好。 一下子,黛玉的底气就足了。 就是邢霜也没想到林如海这次写信过来能这么给力。之前,邢霜不过是想着,不管如何,得叫林如海知道黛玉在荣国府的真实情境况。哪怕现在的黛玉过得不是太差,至少得叫林如海知道贾家人对待黛玉的态度。不要太过放心了。 这才给黛玉奶母王嬷嬷出了主意,叫她回去一趟。 否则,依着黛玉一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配上林如海的粗神经,黛玉最终能有个什么好的着落? 倒是没想到林如海能够这么直接,给了黛玉一个定心丸。 过了中秋,天气渐渐凉了起来。 邢霜遵照医嘱,每天吃完早饭都去园子里走走,看着各种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的花,心情甚好。走上半个时辰,回去后,大老爷还得和宝宝来一番亲子互动。
第97页 下午的时间一般都是黛玉和岫烟过来陪邢霜说说话、解解闷,或是打打鞦韆,邢霜看着小姑娘家的青春活力倒也舒心。 谁知道这日岫烟正盪着呢,鞦韆的绳子忽地一端断了开来。好在一旁侍候的小丫头机灵,过去接了一下有个缓冲,盪得又不高,这才没出大事,只手腕上和膝盖上擦破了点儿皮。 小姑娘倒是没出事,邢霜却被吓着了,晃了心神,当时肚子就有些疼。 邢霜气坏了,想着肯定是贾赦那个粗心的找的匠人没弄好,这才出了意外。等着回去再找他算帐。 叫如意先带着小姑娘回去上药,自己扶着王善保家的手慢慢走回去,结果半路踩到了几颗珠子差点儿摔了一跤。 亏得邢霜身手灵活,挺着个大肚子也是巧妙地立住了,腰却还是闪了一下。情绪激动了些,再加上先前又受了惊吓,可不是不好了,肚子疼得厉害了。 又是叫人请太医,又是叫人抬着回去。亏得王太医一直有给邢霜做检查,了解邢霜的身体,又来得及时。再加上邢霜也没真摔倒,只是闪了一下,邢霜的身体底子打得又好,故而,倒是也没早产。 只是免不了要在床上躺上几天了…… 第五十五章 邢霜躺在床上, 心里却难平静。 鞦韆断了自己当是意外,大老爷办事不靠谱的时候也是常用的,自己倒是没想过别的。哪怕为了安全起见, 鞦韆是每天都会叫人检查一遍, 邢霜想着没检查出来也是有的。 可是,回去的路上竟然是又踩着了珠子。自己踩到的可不是一颗珠子,是很多颗分散开的。哪怕没踩上这一颗,那么多总会踩上另一颗的。只要自己不是盯着地面走,总会踩上。所以, 今天若不是怀孕的是自己,换一个人, 妥妥的是要摔倒的结果。 一次是意外, 可是相继两次都险些出事, 可能是意外吗? 邢霜不相信, 当「巧合」碰上「巧合」, 邢霜更倾向于这是人为制造的意外。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要害自己或者孩子, 或者二者兼有。 邢霜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经歷这种事情。 先前, 虽然邢霜跟王夫人等人常有摩擦, 但是顶多也就是口头上针锋相对或者下下面子,还没有过大动干戈的时候。本想平平静静地过完这几年, 谁想到倒是有人等不及要跳出来了。 现在的她看谁都觉得不善。既然有人敢朝着自己的孩子亮爪子, 那么, 自己非得剁了它,叫那人好好体会一下痛处才是。 不仅是邢霜,就是大老爷心里也很是气愤。 查,必须要查,仔细地查。 鞦韆绳子的断口处一大半是齐整的,肯定是用工具截断的。然后岫烟在鞦韆上盪了几次,重力增大,自然就断裂了。虽说邢霜平时自己害怕危险不会盪鞦韆,偶尔却还是会坐一坐过过干瘾。 哪怕邢霜不去做鞦韆,但是岫烟或者黛玉做了,摔了之后或是能够撞到邢霜或是惊吓到邢霜,有一个就算成功了。所以这必然是冲着邢霜来的。 再一个,动手的人肯定是知道邢霜常去那儿,连回来会走哪条路都一清二楚,这才能提前动了手脚。刚好赶在邢霜刚受过惊吓晃了心神,这才叫邢霜险些摔倒。 怎么查呢,谁来查呢? 在邢霜的心里那是谁都有嫌疑的,谁也信不过。大老爷这次倒是给力,邢霜说不相信别人,他就亲自上阵。他是不会,不知道从哪个方面入手,邢霜就给他方向。 从珠子的材质、割断绳子的工具、出事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动手的人是否落下东西?还有谁有那个时间动手?那天距离检查过鞦韆的下人和自己到达那儿中间这段时间有谁去过那儿或者在附近? …… 总归,就按着这些方面来找,总归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奇怪的是,第一遍,竟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珠子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木珠,不怎么珍贵,意味着谁都买的起,贾府手里有这种珠子的人不在少数。从这方面入手,不说是大海捞针,但是也不容易。显然不合适了。 其它线索也一样,工具没找到,有时间动手的人挨个审了一遍,个个都哭嚎冤枉。甚至有人搬来了贾母,求贾母做主,只说大老爷这样逮着人就抓来审问太冤枉人了。 贾母来了,拿着拐杖指着大老爷说他平时荒唐无度也就罢了,如今还把府里搅得乌烟瘴气,自己是断断不会容许的。勒令大老爷把人放了,不许再生是非。 从出事到现在,贾母除了刚开始听到消息叫鸳鸯送了点子东西过来看看之后,再没别的反应了。一点儿态度也没表示。哪里是普通人家当祖母的正常反应? 如今,好不容易过来,就是为了叫自己收手的。她不管,竟是也不叫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管。 大老爷眼睛都红了,头一次当众顶撞了贾母。只道贾母孙子多,不在乎一个还没出世的孙子,自己却在乎自己的儿子。自己是绝不可能停止调查的。 要不是贾母没那个动机和立场谋害自己的亲孙子,只怕大老爷如今都要怀疑是贾母做的了。 大老爷只觉得贾母无辜,一旁的邢霜却又是另一种看法。贾母是没理由,那么她为何还要特地跑一趟来阻拦大老爷继续查探下去呢? 邢霜想不到别的,她只觉得贾母是在维护别人。贾母的势力盘踞荣国府多少年,这府里面有什么事情能轻易瞒过她的眼睛呢?
第98页 但是,从出事开始,贾母除了面子上的情分打发人来瞧过自己一次,旁的再没了。不说她人手方便给自己查探一番,如今竟是连大老爷也不叫查了。 那么,邢霜有理由怀疑,这是贾母知道是谁做的,却不想闹将出来。所以她来这一趟表面上是禁不住下人的请求来的,实际上却是为了维护真正动手的人。 在这府里,能叫贾母维护,还和自己有利益纠葛或者恩怨的人有谁呢? 不言而喻。这也和之前邢霜心里的猜测不谋而合。不外乎是王氏姑侄罢了。 确定了是谁做的,邢霜就更加不可能放手了。不拘两人中到底是谁,不叫她脱层皮,邢霜都不可能退让。 邢霜不放手,大老爷也不放手,在贾母被这两个冥顽不灵的气走之后,继续查探。左不过有时间有机会动手的就是那些人,都喊冤枉,有人是真冤枉但是有人却不冤枉,还有的知道点内容怕得罪人不敢张口…… 不厌其烦地查探总能查到,手段软了不行那就硬点,这么多的人里面就不信撬不开一张嘴。 荣国府的下人好些养的比外面平民普通人家的小姐还要精贵,这么折腾,哪里禁得住。果然,有好几个人受不住苦头,开口了。 这个说看到谁谁谁去了那儿附近没交代,被攀咬的人就辩解,自己那日是工作偷懒才不敢说的,或者是怕说不来被人冤枉才没说的等等…… 查探一番,发现都没什么用,偷懒、故意使坏之类的事情在府里确实是常有的。 但是,这么些胡乱攀扯的信息中真就有一条好像是有价值的。 是一个做粗活的三等小丫头,她是负责外面的洒扫清洁工作的。事情倒不是她做的,但是她却是看到专门负责检查鞦韆的那个人形迹可疑。那个小丫头也不确定是不是负责查验鞦韆安全的婆子做的,但是那天那个婆子确实表现的很奇怪就是了。 顺着小丫头的供词往下查,就查出来果然是那个婆子动的手脚。 也是因为人的一贯思维,干坏事的一般都不会做的很明显,叫人能轻易瞧出来。所以大老爷和邢霜都没怎么怀疑过是检查安全的人搞的破坏,只问了两次情况后,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别人身上了。尤其是在她之后去鞦韆和撒着好些珠子的那儿的人。 这才迟迟没有进展。 没想到会是这个婆子直接动手的人。但是,更出乎人意料的是,牵扯出来的人竟然是大老爷的房里人—一个平时毫无存在感的云姨娘。 不提云姨娘和那个直接动手的婆子之间的纠葛,只说云姨娘为何要害邢霜,其中的理由也甚是可笑。 原来,是云姨娘老是听到人议论,说自从大太太怀了身孕,大老爷对着大太太就甚是体贴,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捧着疼着。 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大老爷已经好久不进后院了。云姨娘听到了顶多酸一下,嫉妒一下也就完了。叫云姨娘变了脸色的却是后面的那句。 说大太太现在倒是好说话的很,等大太太生下儿子,仗着大老爷和儿子不定怎么折腾她们这些人呢!云姨娘听说了这句就有些怕了。 只这样议论几句也就罢了,偏生这群人每回还都要带上云姨娘,道她们也就罢了,只云姨娘就惨了。还养着大房的一个哥儿呢,就算是庶子,将来铁定得分一层家业,依着邢夫人的小气劲儿,能看综哥儿顺眼就怪了。那么,养着贾琮的云姨娘可不就要第一个倒霉了。 推断的有理有据的,多次议论,哪怕原先觉得不会,说得多了心里也会起波澜。 何况,云姨娘还是个胆子小的。也是因着她胆小怕事,原来的大太太才把贾琮给了她抚养,觉得她搅不起风浪。邢霜来了以后,自然也不会插手这些。所以贾琮仍一直叫她养着。 云姨娘倒是也愿意,养着贾琮将来也是个依靠。可是,谁知道自己竟然会因为贾琮的存在碍了大太太的眼。晚上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生怕邢霜哪天生了儿子后,随意找个理由把她发卖了,或者弄死了。 之后,自然就知道了。这样的人,轻易就能叫人影响。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一次无意中听说「若是能叫大太太的孩子生不下来就好了」,云姨娘不知怎么地就记住了。 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只觉得罪恶、可怕,可是渐渐地这几句话就入了脑海,时不时地盘旋,显见是入了心了。 这个时候,身边的不拘是贾赦的姨娘,或是是无意路过的下人,好像每句话都在有意无意地暗示,这就有了后面鞦韆和珠子事件。 冬窗事发了,被下人带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低着头,身子颤抖着,伏在地上痛哭后悔认错。说自己不知怎么地好像跟中邪一样,这才犯下大错。求着大老爷和邢霜饶命、放过她。 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懦弱的女人,说她蓄谋已久谋害自己和孩子,邢霜是不信的。她只是成了别人手里对付自己和孩子最好用的一把刀罢了,也是叫人给算计了。显然还有真正的兇手隐藏在背后。 但是,那又如何?既然敢动手,那就要付出代价。背后的人固然可恨,难道因为胆小懦弱被人算计害人就不是害人了?就可以被原谅? 若不是自己身体底子好,身手灵活,这回自己好一点的结果是七个月早产,孩子还没发育好就被生了下来。不好的结果可能就是一尸两命。到时候,又是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了又有什么用呢?
第99页 所以,邢霜不会因为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就放过她,更不会放过背后的人。 但是,邢霜也没赶着喊打喊杀的。她将一切交给了大老爷处理。他也是孩子的爹,没道理非得自己一个人来。 这也是邢霜给大老爷的一个考验。 处理好了皆大欢喜,不能令自己满意的话,自己再动手,但是之后就不好说了。如今有了孩子,完事之后,自己带着孩子一走了之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是下下策。 不说一个国公府夫人带着孩子消失,多不容易?这事又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就是为了孩子的发展考虑,邢霜也不想如此做。 毕竟,邢霜还是想要让孩子在一个圆满的有父有母的家庭里长大,而不是和自己一样命苦,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羡慕着别人的人生。 好在,大老爷也没叫邢霜失望。邢霜准备的后手也没用上。 不只邢霜生气,大老爷更恼怒,还有些后怕。 尤其是这些事情本质上还是由大老爷自己带来的一种影响。如果不是从前的他太荒唐,收了这么些房里人,也不会叫邢霜这次险些出事。 人就是这样,不经歷一些意外的事情,你永远不知道,一直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有多重要。如今的大老爷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如今,他依然喜好美色,但是如今的他可以为了邢霜和孩子的安全,戒了它。 所以,大老爷把后院的那些有姨娘通房全都散去了。 不是她们嚼舌根子撺掇,云姨娘不至于想不开铤而走险下手。更重要的是大老爷不想邢霜和孩子再遭遇一次这样的危险。所以,大老爷原本是想着索性一次全都发卖得了。 反正这些人要么是原本就在贾赦身边服侍的丫头,要么是贾母赏赐的丫头,要么是大老爷原先从外面花钱买进来的,出身低,又都没有子嗣,说发卖也就发卖了,这就是这个时代为奴为妾的悲哀了。 大老爷说发卖就发卖了,都经不起一点水花。 至于云姨娘,被打了六十个板子,而后又被罚跪三天三夜,米粒未进、滴水未沾,整个人都蔫过去了,只剩一口气。之后,就被大老爷叫人撵出府去了。 是否还活着?又能去哪里?这些邢霜统统没问。作为一个母亲,她可以对任何人心软,却绝不会为一个谋杀自己孩子的人求情。哪怕经过这件事,府里传了好一阵小话说她心狠,她也无所谓。 不过,大老爷在发卖那些姨娘、通房的时候,邢霜掺和了一脚。 她知道自己自私,只是邢霜依旧不会给她们求情让她们留下。邢霜并不是真正深谙后宅之道的女子,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在阴谋算计中护着自己的孩子平安长大。 既然这样,那么大老爷自己都愿意遣散这些人,解决掉潜在的威胁和麻烦,邢霜就更不会拒绝了。 邢霜也知道,这些人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撺掇了云姨娘,也不是个个都在背后议论、诽谤、中伤自己。总有人是无辜的,只是想仰赖荣国府这棵大树的荫蔽过着安静又富贵的日子,就满足了。如今却被牵连了。 对此,邢霜能做的也只是给她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有家的想回去的可以回去。没有的想要自由离开就自由离开。或者不想离开的,可以去庄子上,依然可以供应她们的日常生活。 只是,除此之外,就再没了。她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还想要闹腾的,大老爷再要发卖,邢霜也不管了。 当然,有一个例外,就是莲姨娘。先前那个被大老爷罚去下人房那边的那个。 再见到她的时候,邢霜都愣住了。如今的她哪里还有当初的优雅、温柔、美丽。哪怕当初莲姨娘跟大老爷不管不顾地互怼喝骂,邢霜就有些看出来她的性子可能跟她外表有些不符,也没想到她能有如此变化。 没有了钱财,没有华服首饰,在一群口舌毒辣的婆子中生活的美人如花般的莲姨娘如今竟也活成了婆子的模样。性子糙、说话大嗓门、粗口张嘴就来。 只能说大老爷当初一时的小心眼,着实厉害! 得知大老爷要把自己发卖了,莲姨娘眼睛都没眨一下,压根就不带怕的。倒是叫邢霜为之侧目。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反而,被邢霜留下了。这样子的莲姨娘,对于邢霜和孩子来说,是没有威胁性的。相反,邢霜反而有件难事,需要她来帮忙。 什么事情呢?却是大老爷的庶子贾琮的安置问题。 云姨娘因为谋害怀着身孕的自己被撵出府去了。依着贾家这群下人的大嘴巴,还不知道如何编排呢? 不管怎么说,事情的起因都是自己。对那个孩子而言,云姨娘是跟母亲一样的人。不会说因为她做错了就觉得是罪有应得。所以,那孩子至少现在是恨着自己的。 刚好,自己对于他也没什么好印象,自己也做不来什么好后妈,两相无事也就可以了。 从前有云姨娘在,自己也没管过他,只叫人供着他吃穿用度,不叫人短了他的用度罢了。只是云姨娘走了,总得找个人来接手他吧,这个时候,莲姨娘就叫邢霜看上了。 叫连姨娘接手贾琮,莲姨娘愿意吗?答案是愿意的。讲真,莲姨娘的心里在乎的不过是能叫她过富贵的日子,吃好穿好,有人伺候着就可以了。从前,莲姨娘跟大老爷告状邢夫人苛待她,那会儿邢霜还没来,原主也确实是在吃穿用度上苛刻了她。
第100页 若不是因为这些吃、穿、用,这些外物,其实,两方是没有什么矛盾的。 这些对于如今的邢霜和莲姨娘就更不是问题了。 邢霜是如今有钱,不差钱,供养一个莲姨娘又能要多少?再者,好些都是公中出的。 莲姨娘呢,现在就更好说话啦。 先前,莲姨娘钱财都叫大老爷抄了,身无分文地住在下人房里那么些日子,一开始叫贾府这些势力的婆子欺负地甚惨。还是后来连姨娘自己愤起,又泼又辣,这才镇住了那些嘴毒力气又大的婆子。 所以,如今的莲姨娘对于自己还能过上富贵的日子就更满足珍惜了,有什么不应的呢? 对此,邢霜只想默默感嘆一声谢谢大老爷曾经的小心眼哈哈! 处理好了大房的事情,邢霜也没忘了背后的人。 以为推了云姨娘出来自己就不知道了吗?固然云姨娘确实是很好的一个挡箭牌,若不是贾母一直试图在帮着掩饰,邢霜许真的就是云姨娘或者贾赦的那群房里人起的么蛾子。毕竟理由、动机都很充足不是吗? 只是贾母的态度叫邢霜觉得不对,故而,就是查出了云姨娘来,邢霜也没停止调查。反而叫人顺着云姨娘继续往后查,这才把躲在背后的人给揪了出来。 邢霜原本以为是王氏姑侄中的一人,没想到,姑侄两人倒是有默契,一起伸手了。 做得倒是也隐蔽,人家也不直接出面,就是指使手下的人在背后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大老爷久不去后院,原先那些人心态就不怎么平和,就是没有爆发而已。 再有人这么稍微一挑拨,可不就着了嘛! 然后,这些人就打上了云姨娘这个胆小怕事、偏偏还养了一个孩子的女人的主意。 一半是嫉妒,一半也是云姨娘好煳弄、易撺掇。 再有管理内务的凤姐儿稍稍抬抬手,给个方便,叫她行事方便些,也好成事。 几个环节摞起来,这才有了邢霜那日的惊险。 怪不得,能劳动贾母出面帮着掩饰。 只是,哪怕邢霜知道了是凤姐儿和王夫人做的,但是,要想定罪却没有办法的。 因为人家真没自己动手,动手的是大房的姨娘不是吗? 哪怕是把说闲话的人绑起来,带到王夫人和凤姐儿面前,人家也能轻飘飘地说一句「下人不懂事」,顶多再罚那几个人一番,其余的能如何? 毕竟不能因为人家说话不合适就有罪吧!谁叫你们大房的姨娘耳根子软,没有一点儿辨别是非的能力呢? 归根结底,动手的是大房的姨娘,而不是王夫人和凤姐儿身边的人,所以指望这个扳倒王夫人和凤姐儿压根就不可能。 再有,如今的贾家势弱,王家势强。依着贾母的心思,就是证据确凿是王氏姑侄女两人做的,贾母也会保下两人。一点儿不会妨碍两人的身份地位。 贾家的二太太和琏二奶奶的位置两人坐的非常稳当。 只是,邢霜也不想在这个上面为难这两人。如今站得有多高,将来摔得就有多惨。自己且拭目以待了。 将来且说将来,现在该还的还是得偿还。 邢霜知道了,自然不会瞒着大老爷,她可不是会默默在背后隐忍或者自己解决的人。告诉了大老爷真相后,邢霜就直接张口问了。 「你家儿媳妇做的事情,你弟妹也插手了,你母亲还帮着掩饰,你看怎么办吧?」 怎么办呢?两人分头行事…… 第五十六章 这边大老爷去单独找了贾母。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 总之,当天,荣庆堂内传来了很激烈的争吵声。但是, 大老爷出来以后, 贾母气得直喘粗气,却没闹。 再然后,就是听说琏二奶奶犯了错,叫大太太给罚了。顶着太阳跪在院子外面,也没说多久可以起身。 平儿倒是机灵, 见王熙凤被王善保家的叫走了,也没说是什么事情, 态度却很强硬。便留了个心眼子, 使了个小丫头悄悄跟着过去看了一下。这才知道事情不好了, 立马就去找贾母搬救兵了。 到了荣庆堂门外, 叫人给拦住了, 说是贾母犯了头风,身体正不舒服呢, 没空见她。 平儿的心顿时有些发沉,这才意识到事情怕是闹大了, 连贾母都避了开去。一面叫人出府把贾琏找回来, 一面亲自去找王夫人求救。 却不知道,王夫人这会儿也是自身难保呢! 却说大老爷知道背后还有王夫人、王熙凤的事儿, 就是贾母也是帮着隐瞒, 一颗心就止不住的发凉。 贾母他是没有办法了, 只是王氏和琏儿媳妇别想讨着好。若是这两人当时就站在他面前,估计大老爷当时就能怼上去。 找王夫人不方便,大老爷就去找贾政。 贾政因着之前公务上的错处被罚在家闭门思过呢,如今整日和他养的那群清客们一道儿品评文章。准确来说,是贾政经常随手写下一篇文章,然后那群清客上来捧场。或是字好、词用得妙、寓意深刻、发人深省…… 总之就是一个字「捧」,捧得贾政高兴了,那是美酒也有了,美食也有了。兴起了,再去天香楼、百味居搓一顿,吃吃喝喝的,再叫上几个红袖添香的美人儿,日子快活地紧呢! 就这样,贾政被当众训斥的尴尬难堪在这一字字的称赞、一日日的快活中消磨殆尽了。反倒觉得,在家松快两日倒是也挺好。
第101页 这日也一样。一群人在书房里正热闹着呢,大老爷走了进来。 自己夫人孩子险些出事,罪魁祸首就有王氏,他倒是神采飞扬的。什么玩意儿!大老爷瞧着贾政那副得意的神情就不顺眼,啥也没说,直接上前就把贾政刚刚临摹好的一幅字给撕了、砚台砸了、墨水撒了、桌子掀了。噼里啪啦地一阵响声后,书房内一片狼藉。 贾政气得不行,果然是个混帐不堪的,粗鲁蛮横,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兄长?刚想跟大老爷理论,就叫大老爷给堵住了。 大老爷是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意识的,没有铁证也不在乎。左右有证据也不能休了王氏,那要证据也没什么用。但是,你做了你就得承担、得负责,得叫自己讨个公道。 屋子里的詹光、单聘仁等人圆场、规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呢,大老爷就吧嗒吧嗒地一阵说。说王夫人蛇蝎心肠,又狠又毒,连个未出世的侄儿都容不得。又说王夫人谋害侄儿肯定是在觊觎自己身上的爵位还有大房的家业。现在只是在害一个未出世的小婴儿,之后,肯定就要朝他们大房的其他人下手了。总有一天,整个荣国府都会被她害了…… 大老爷只是气急了,什么话听起来狠就说什么,却不知道无意中竟是道破了王夫人一半的心思。王夫人可不就是在觊觎大房的爵位和家产吗? 凭什么爵位就一定要大房继承?明明大房那两口子都是粗俗不堪,一点子体面不讲的人。就因为出生占了个长,所以就要压在自己头上,甚至府里的家业也要拿去大头吗? 王夫人长年累月地在心里琢磨,越想心里就越愤恨、越不甘。在心里计划着,既然自己能够抢了邢夫人的管家权那么些年,成为荣国府实际上掌握实权的当家太太,那么,一样可以把爵位抢回来。反正如今凤姐儿只有一个姑娘,那么只要接下来凤姐儿不生出儿子,邢氏也没有孩子的话…… 只说贾政被大老爷一番话说得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煞是好看。等大老爷终于骂得痛快了住口了,贾政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解释道「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定然是误会。王氏出身大家族大家,自小受规训教导,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还没带大老爷做出反应,屋里詹光等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听到了大家族这种内宅秘辛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还是攸关他们衣食父母的贾政房里的事情。于是,立马一窝蜂地告辞、熘之大吉了。 只是,这会儿这些人已经把该看到的、该听到的一点儿没落都知道了。再怎么退,今天,贾政的面子也都丢光了。 不说大老爷和贾政如何一番掰扯,只说贾政回去后,王夫人刚迎上来,就叫怒气沖沖的贾政「啪啪」地甩了两巴掌。 王夫人都叫贾政打懵了,不明白贾政这是发的什么疯?她长这么大,还没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简直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哭天抢地地跟贾政闹,又叫彩霞收拾东西,她要回王家。 贾政心里恼着呢,压根就没拦王夫人 。 哪怕贾政在大老爷信誓旦旦地保证、发誓说一切都是误会,王夫人断断做不出谋害子侄的事情来。实际上,贾政心里却明白,这事十有八九都是王夫人的手笔。最了解你的还得是你的枕边人。哪怕新婚那会儿觉得王氏温柔如水,这么多年下来,自己曾经宠过的最后却不明不白消失了的那么些侍女,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甚至王氏的意图,自己都可以猜到两分。贾政并不愿她动手,但是,要么不做,要么你就做得叫人察觉不到。偏做得叫人家发觉了还找上自己,让自己当众丢了那么大一个丑,这才是贾政动怒的原因。 既然被发现了,总得给大房一个交代。 贾政不拦,王夫人虽叫人收拾东西,却也不敢真走。如今,兄长她们且不在京城呢。自己回去了,王家都没有一个主子,叫人瞧着,算怎么回事?回去了没人给自己做主不说,反而便宜了西跨院的那些小妖精。 王夫人不走,但是,贾政却还得给出一个交代。不然,依着大老爷的暴脾气,拆了二房的门都可能。故而,贾政一面派人去给大老爷回话,说是二太太治下不严,下人拨弄口舌,这才使得大太太遭受无妄之灾。 虽然,二太太不是有意的,但也有些责任。二太太心中难安,最近要虔心礼佛,故而要斋戒一月,外加去佛堂捡豆子去了。 大房这边,凤姐儿在邢霜门外面直直跪了三个多时辰,眼看就要立不住了。在门外候着的下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无一人敢过来伸把手。 凤姐儿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地长到这么大,不说在王家,就是来了荣国府那也是权力在握、威名赫赫的二奶奶,哪里受过这种苦,丢过这么大的脸?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膝盖疼一下,还是羞恼多一些? 不过,凤姐儿却不后悔。每回,当她过来请安的时候,见着大老爷对邢霜打破常规的耐心和体贴,尤其是对着邢霜肚子那种发自内心、好像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他的那种神情,凤姐儿就暗自心惊。 凤姐儿在夜半无人之际,不止一次跟贾琏说过,这个孩子叫她感受到了威胁。既然是个威胁,那么就要及早扼杀。反正也不是自己直接动的手,自己不过是顺着姑妈的手又推了一把而已。
第102页 顶多罚一场,换一辈子的安生,这个交换很值。故而,凤姐儿哪怕跪在这儿,心里却是不悔的。 不得不说,凤姐儿的胆大包天了。哪怕贾琏听了凤姐儿几次言语也有些担心,哪里敢起这个心思? 等到太阳落了山,出去瞎混的贾琏终于被找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来了邢霜这边。 到了门口,看见凤姐儿脸色苍白,也不敢扶起她。自己来之前,平儿可是说了,连老太太都避而不见,可见凤姐儿犯的错之严重了。 又想起先前凤姐儿在私下无人之时几次三番跟自己说过的话,言语中的担心,再结合这几日府里的事情,已然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这样一来,就更不敢把凤姐儿扶起来了。 只叫人跟屋里的邢霜传话,说自己过来请安。 邢霜还是一样的态度,压根就不见他。 现在的邢霜心里的火气大着呢!她确实是动了胎气,虽然不像对外说的那么夸张,但是也是受了惊吓,肚子隐隐发疼。偏偏自从自己怀孕后,空间就进不去了。邢霜这才知道司命星君给自己的保护力度有多大,连在自己肚子里的宝宝都被空间排斥,果然是够安全的。 只是,不能进空间修养,对于宝宝的安全和健康邢霜就很担心了。这个时候,跪在外面,上赶着来求情,还不知道他事先是否参与、是否知情的情况下,邢霜能搭理他才怪。 只让人递话说自己身体状况不好,正在修养,没有精力见人。 哪怕邢霜不见,贾琏也没走,直接陪在王熙凤旁边,夫妻俩人一起跪在外面。 下人再进去禀报,邢霜就叫人去寻大老爷来。 大老爷来了之后,就把贾琏提熘走了。 至于凤姐儿,大老爷眼里已经再看不到这个人了,已然是不准备把她当儿媳妇这个身份来看了。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贾母、因为王家,现在他就要叫琏儿休了她。若是不乐意,就一起滚。 但是,现在既然不能休弃。那就给琏儿再找几个,刚好也多生几个孩子叫他们也热闹热闹…… 第五十七章 大老爷这么想, 也真这么做了。当即叫人去选上两个身家干净的女子,送去了贾琏房里。 凤姐儿跪在外面,尚还不知道呢。也不知回去后, 又将是如何一番鸡飞狗跳了。 邢霜在屋里躺着, 心里却在想着凤姐儿该如何处理? 单单只叫她那么轻飘飘地一跪就过去了那也太便宜她了!只是,有王家靠着、贾母护着,自己仗着身份的便利罚上一罚也就罢了,再想要旁的也是不能了。但是,邢霜心里却委实不甘心。 刚好, 这时候听到大老爷的动作,邢霜倒是觉得错有错着, 也算是替自己出一口气了。 原本嘛, 大老爷作为父亲、公公, 是不该插手到小两口房里的事情的, 邢霜作为婆婆倒是可以, 但是邢霜作为一个经歷过现代教育的人,实在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那么, 大老爷这么干可不正巧了。反正大老爷这种混帐事没少干,众人对此也都习惯了。 邢霜觉得倒也好, 可以给凤姐儿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 再来, 原先贾琏房里可是很干净的,这也是叫王熙凤骄傲自得的地方。如今突然多了几个人, 定然是一时清净不下来了, 也叫她接下来忙碌一下, 省的有事没事又盯上了自己这边。 这么一想,邢霜倒是也懒得跟凤姐儿争一时之气了。反正,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权势都能摆平,没有丁点儿畏惧之心。故而,邢霜也懒得跟她掰扯。到了晚上,就放她回去了。 等凤姐儿回去,屋里就多了两个娇怯可人的姑娘在等着给她奉茶请安,凤姐儿心里的恼怒可想而知了,和贾琏之间的夫妻情分势必要起一番变化…… 虽说放了凤姐儿回去,但是,邢霜心里还是多有思虑。 这次的意外叫邢霜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避让就能避过去的。何况,如今自己又有了宝宝,自己也必须得为孩子的将来打算一番。 还有,自己现在怀有身孕,多有不便。而凤姐儿和王夫人失败了一次后真的就此放下了心中的打算了吗? 若是没有,那么下一次的计划、手段只会做的更加周密,到时候,自己还能安然地度过吗? 这么一想,邢霜就觉得不行。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于是,邢霜在心里慢慢思索,做了一系列的计划、打算,只待接下来的日子一一施展。 第一件事,便是在三天后,在贾母的荣庆堂,邢霜把所有相关人员如贾母、大老爷、贾政、贾琏、凤姐儿等一群人请来,又找了东府的贾珍做见证。 当众声明她若生下儿子,她的儿子绝对不参与府里爵位的继承权。便是将来贾琏有个意外或者是一直没有儿子,她儿子也不会接手府里的爵位。过继也好,其他人接手也罢,横竖他是不参与的。 在众人怀疑震惊的目光中,邢霜甚至签下文书,一式三份,一份交给了族长贾珍、一份给了贾母、自己留下一份底根。 这是邢霜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了。没有了利益上的牵扯,王夫人、凤姐儿等人的目光就不会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了。便是贾母的态度如何,邢霜也不敢肯定。毕竟宝玉在贾母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要说贾母曾动过心思,邢霜也不会怀疑惊讶。
第103页 如今这样,在邢霜看来就很好了。不然,邢霜真没把握能一直防范得当。现在,总算自己能松快两日了。左右,大老爷身上的爵位邢霜躲都来不及,压根就没想过去争。 对于邢霜这一番表态,贾母还是很满意的。罕见地夸了邢霜识大体、有气度、会做事。 就是凤姐儿也是松了一口气。虽说房里那两个碍眼的叫她打发到平儿那边,叫平儿看着,没叫她们沾上贾琏。只是,到底现在还是占着贾琏房里人的名声,叫她呕得不行。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若是什么都没得到,自己怕是得懊恼死。现在,虽然没成功,但是好歹确保了不会争爵位,这样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故而,倒是也放开了手。 就连王夫人因为被迫去佛堂捡佛豆的憋屈也减了大半。 这样看来,倒也是个大圆满的结局。事情到了这儿,仿佛就算是结束了。 事实的真相是并没有,叫邢霜退这一步是容易的吗?真当邢霜是这么好欺负的啦? 果然,之后发生的几件事可算是搅得府里好一阵不安生。 首先,是邢霜在跟大老爷商量把府里欠朝廷的银子给还了。 原先邢霜便早有打算,想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与其叫这些银子都叫王夫人等人给败了,还不如先把府里的欠银给还了。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现在的皇上对于这些仗着老圣人的情分骄奢淫逸、腐朽不堪的四王八公早就看不惯了,现在还能忍着,等皇上羽翼丰满、不用再左右顾忌的时候,荣国府还得一样样被清算,抄家是必然。 邢霜只是一内宅女眷,朝堂上的事情她左右不了,但是,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能做的还是得做。 站在新皇的角度,邢霜对他也是有些同情的。任是哪个皇帝上位,兴沖沖地准备大展拳脚一番,却叫户部里面亏空严重的烂帐给兜头一盆冷水泼得心拔凉拔凉的。皇上对于这些世家的不满可想而知了。 邢霜不说有多大仁大义,起码叫她看来,支援朝廷做些实事总比叫王夫人等人贪去或是填了无底洞来得好。刚好如今北地闹灾荒,朝廷正缺赈灾的银两呢! 再来,站在小家的角度考虑,归还欠银也是必须的。否则,到时候被清算的主要还是大老爷——自己孩子的父亲。 原着中荣国府抄家,大老爷的罪责就是最重的。因为他是长房长子,是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荣国府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息息相关,谁都能推卸责任,唯独大老爷不能。 现在,邢霜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无愧于心罢了。所以,朝廷的欠银必须归还。 想成功劝服贾赦还银,还得拿话哄着。大老爷可是对钱财看得甚重,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再有,现在怀孕了,有孩子了,得给孩子他爹点面子。也是大老爷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不然就按照邢霜之前的脾气,别说哄着,叫自己累着催了大老爷都讨不了好。 现在有孩子了,好歹是孩子爹,给他面子也是给孩子面子了。 大老爷一看自从有孩子以后,邢霜就对自己好了很多。嗯,就觉得这孩子好,疼他爹,哄的她娘也疼他爹了,不免心里对这孩子又更加喜欢了一点。 但是,等邢霜跟大老爷一提起来要还银子这事,大老爷先是没听明白。看着邢霜时,满脸的疑惑不解。 「还银子?还谁的银子?咱们府上还欠着谁的银子吗?」 邢霜一瞧大老爷这反应,得,这位是压根就没把欠皇家的银子当做欠的。府里其他人估计跟大老爷态度也是一样,压根就没觉得这是个事儿,也没打算过要还。 等大老爷弄明白了邢霜说的是之前借的朝廷的银子后,果然就摇头拒绝。只道 「借钱的又不是咱们一家,多少人家都借了。人家都不还,咱们干嘛傻愣愣地去还,钱在咱们手里难道还会烧手?」 邢霜…… 跟大老爷这样的人说什么家国情怀或者是欠债还钱这样的话他是听不懂的,叫他松口,那只能是告诉他不这么做会如何损害自己的切身利益。 邢霜只得一点点把道理掰碎了讲给他听。 跟他说现在北面一些地方闹雪灾,但是朝廷这几天一直在折腾救灾也没折腾出方案来,为的什么?不就是没有银子吗? 朝廷没有银子那怎么行,皇上肯定得问银子都去哪了?等知道是被借走了,那就得问,都是谁借走了?然后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谁谁谁了。 这么一来,这「谁谁谁」能在皇上心里落好?肯定不能够。说不定还觉得这些都是些蛀虫,啃朝廷存粮的蛀虫。那朝廷没钱怎么办,肯定得从这些蛀虫身上找补回来啊? 所以啊,这钱早晚得还。既然早还晚还都得还,那咱们干嘛不早点还呢?早点还许是还能在皇上面前落个好,正巧皇上现在正缺银子呢! 瞧着大老爷态度隐隐有些松软下来,邢霜继续再接再厉继续劝说。 「更何况现在还银时机正好,还能从公中出一份,二房也得还一份,再分摊到咱们这儿,也就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儿了。 但是咱们要是现在不还,公中的银子越来越少,过两年要是元春在宫里真像老太太和二太太说的有了造化,那花费估计也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不说宫里那些太监门今儿一千明儿八百的,还有另外再补贴给元春的。
第104页 到时候,光咱们知道的许是就一次几千上万的,还有那背着咱们私下补贴不叫咱们知道的呢? 府里有多少银子禁得起这样花,便是有那金山银山都不够的,再等几年,怕是想还也还不上了。甚至时间再长些,两房分家了,他们拍拍屁股走了,那这银子可就得咱们自己还了。到时人家把钱也用光了,便宜占尽了,潇洒走了,我看咱们一家子留着满府的亏空和朝廷的欠银日子可怎么过?」 话说到这份上,大老爷也不是个傻子,孰轻孰重自然是晓得的! 让他自己还,钱都给二房花,他必然也是不肯的。就论这些年二房一直窃居荣禧堂和贾母对贾政的偏心劲他就不乐意,更何况还是那么大一笔银子。 邢霜又最后给加了一把火,道「就当是给咱们还未出世的孩子积德了。」 好嘛,一听到这句话,贾赦的脸上连最后一丝犹豫都没了。 为孩子积德的事儿必须得做,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孩子重要! 第五十八章 想到这儿, 大老爷恨不得立马就还,也好让二房和公中多出点钱。 既然决定要还,就得想好怎么还, 一共欠银多少?公中和二房又能出多少?先算计好, 免得上当吃亏了。大老爷这么一琢磨,赶紧带人悄悄去查探了一番。 大老爷带人调查了一番后,发现府中共欠银六十万两,算上利息三万两,一共六十三万两。 看到府中欠了这么多, 大老爷的心都在发疼,甚至都有些想要后退了。不过, 想到邢霜说现在不还, 府里的银子都叫二房花了, 以后就得自己单独还, 大老爷又坚定了。 得, 还是现在赶紧还吧! 然后,大老爷就去寻摸了公中的财产。毕竟, 公中能多出一点,自己也好弥补一下自己的腰包。 公中明面上现有黄金是两万两, 白银二十万两。然后, 全带走。别以为自己不知道,说是帐面上只有这些, 肯定还有些没有登记的财物。 那些都是要等各层管事一层层刮下去, 最后剩下的几成才会登记入库。起码得有十万两。 不过, 大老爷把帐面上的钱全搬走了,若是再想做假帐或者偷偷挪用出去赚一笔等之后再还就不行了。谁也不傻,今年再想贪就不可能了。 毕竟这样一来,府里就指着这些开支了。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没人会再敢动手脚。因而便是帐面上这些全搬走了,府里的日常开支运作还是没有大影响的。 大老爷是私下自己带人过来的,并没有跟府里众人商量过。想也知道,若是之前打过招唿了,怕是他连靠近公中大库房都不能够了! 怕被贾母拦住,赶紧带着几个手脚灵活的小厮抬着箱子直接往户部去了。把能交出去的先交了再说。 一路上,倒也没人敢栏。再怎么样那也是府里的大老爷,拿捏他们不过是小意思的事。因而,看管库房的下人们就只能看着带着大老爷一身的王霸之气,气势十足地抬着几个箱子走了,前提是忽略那略显得匆忙的脚步。 等贾母收到消息后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赶到库房的时候,大老爷带着人早己经人去财空。再想叫人去追,一问,大老爷带着下人走了有将近两刻钟了。 只留下贾母气怒交加的脸庞,手里的拐杖不住捶打地面,「咚咚」作响,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孽障逆子」之类的,显见是气极了。 等王夫人赶到的时候贾母还在一个劲儿地骂着,直听得王夫人得意又过瘾。若不是大老爷去找贾政,自己何至于挨了贾政两巴掌?又何须整日在佛堂捡豆子? 因而,听到贾母在那数落大老爷的不是,只当大老爷又做了什么混帐事惹怒了贾母,很是畅快,恨不得拍手叫好。 还没得意多久呢,就听到人解释说,是因为贾赦将府里的银子都搬走了才引得贾母如此大发雷霆的时候,王夫人差点没撅过去。 她可一直把府里的一切都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的,现在得知「自己的库房」被偷了抢了,顿时好像得了心绞痛一般,话都要说不出来了。手上抓着彩霞的胳膊抓得死紧,尖细的长指甲直接掐进了彩霞的肉里,彩霞疼得变了脸色也不敢说话。 贾母现在顶多气愤大老爷私自把府里那么多银子抬走,没有和她商量,还有就是怕他让人骗了抢了把银子整没了。而王夫人这会儿要是可以怕是吞了贾赦的心都有了。 饶是王夫人再愤怒,理智犹在。 对于贾母来说,大老爷再如何不像话总归是她的儿子,还轮不到自己如何处置。自己对付邢氏,贾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自己要是敢冲着大老爷动手脚,贾母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何况,大老爷还是贾政的兄长,自己纵然再是生气也没办法。 何况,现在自己还不能掌控府里。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银子找回来,其它的以后再说。 至于怎么尽快找到大老爷,还有及时把银子带回来呢? 凭着这段时间大老爷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搬银子这件事必然是不会瞒着邢氏的。这府里现在要是有人能够知道大老爷的行踪,应该也就只有她了。而要想让她开口,这就必须得要老太太出马了。 王夫人都能知道想得到这些,贾母又如何想不到呢! 先前,贾母不过是叫大老爷的动作弄懵了。这么些时间过去了,该想明白的早想明白了。自然也知道,现在要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把钱财和大老爷找回来,只能找邢霜了。现在,哪怕贾母再如何不想对上邢霜,也不得不派人去把邢霜叫过来了。
第105页 归还欠银的事情原本就是邢霜和大老爷一起商量好的,对于府里会如何反应也都早做了打算。 别的还好,只有贾母不太好应付。平时,贾母可能为了颜面之类的尽可能不和邢霜对上,只是,如今是四十多万两的银子,贾母是如何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偏以邢霜的身份,对上贾母只有吃亏的份。越是体面的人家越是讲究孝道的,凭你再怎么硬气,婆婆的话你也是要听的!如果你要是乡下人,当然就没人管你了,只要不是虐待老人或者不赡养老人,民不举官不究的,谁还能因为你不太听话抓坐牢去嘛? 但是谁叫邢霜现在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国公府邸的媳妇呢? 贾母若是较真起来,邢霜是很容易吃亏的。 那怎么办?邢霜也只能稍避之。谁的母亲谁应付去,还是等大老爷回来叫贾母和他儿子算去吧! 邢霜早早就做了应对之策。 一直都有人盯着贾母那边的动静呢,那边传来消息说贾母已经打发人来传自己了,邢霜这边早就准备好了。于是,眼睛一闭,邢霜就「晕」了。 等鸳鸯带着两个小丫头到了邢霜的院子,远远地就见侍候的下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匆忙。等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也没人搭理她。 刚想叫住个人仔细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呢,如意端着盆水出来了。看见了鸳鸯,听她说是老太太有事传唤大太太过去一趟,如意也没多说话。把盆交给了一个小丫头,拉着鸳鸯的手,直接把鸳鸯领了进去。 鸳鸯进入了房间,就见邢霜躺在床上,一位大夫正搭着手绢给大夫人诊脉,闭着眼似是细细思索了一番。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回话说道 「夫人这脉象是是受了惊吓心悸所致,也是有了身孕刚好又动了胎气,我给开个安胎的方子,按着方子去抓药,熬了药等夫人醒了餵着吃了,一天三次,早中晚各一剂,吃个三天就差不多了。」 邢霜还躺着呢,如意赶紧松开了鸳鸯的手,上前对着大夫应是。 「记着接下来让你们家夫人保持心情平静,不要打扰,好生卧床静养。」 如意也不多言,依然连连点头应是。确认大夫吩咐完了之后,才去鸳鸯那儿,解释道 「先前你还没来,就有人来回过了,说是大老爷也不知犯了什么大过错把老太太给气着了。太太一听就又是惊吓又是担心的……」 得吧得吧地解释了一长串。 鸳鸯也不知是相信没相信,反正面上是很诚恳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关心了几句邢霜的身体后,就带着来时跟着的两个小丫头一道走了。 这边,邢霜闭着眼睛,敷了香粉的脸上显得格外得苍白。心里却在默默感嘆 「得,这大夫不错。如意也就在路上的时候暗暗地提示了几句,人家就把话说得这么全乎,连卧床静养不得打扰都替自己说了。人真不错,下次有这样的事还请他。」 也是很叫人哭笑不得了,这还想着下次呢,对大夫这种生物能盼着下次再来吗?得亏如意不知道她的的想法,不然又得要唠叨了。 邢霜对这个大夫很是满意,于是,趁着如意替她取下手腕上搭着的帕子的时候,顺势就捏了捏她的手。于是,如意就知道了,这是太太觉得这大夫人做的不错,要重赏的意思。 恩,如意也觉得这大夫挺不错,有眼色。于是,送大夫出门的时候就递了个荷包过去。重量嘛,轻飘飘的。这大夫就满意了,乐滋滋地走了。心里也觉得这家夫人不错,人忒是大方。不就是装个小病嘛,这在那些个夫人小姐中也是常有的事,又不是什么有关阴私报应的事,这赏钱自己接得心安理得的。 甚至还在想着以后多多合作也是极好的。这脑迴路,也是很可以了。原来有些时候古人和现代人脑子抽风的时候相似度还是挺高的,不然这随便请的一个大夫想法就能和这现代穿越而来的假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如意要是知道了两人的想法,怕不是要把给这大夫的荷包抽回来哦。 反正,这个麻烦,邢氏就算是暂时躲过去了。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晕着呢。做儿媳的要孝顺,同样,做婆婆的也需要对晚辈慈爱。平时态度可以强硬点,但是,对动了胎气晕倒的儿媳妇为难,这也是不能的。 于是,等鸳鸯回去告诉老太太说,大夫人因为听到大老爷不知道做什么不在府里也能把老太太给气着了,怎么骂火都不能降下来,然后大夫人就惶恐呀。 也不知道老爷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引得老太太雷霆震怒,又担忧老太太身体,这一惊一激动就动了胎气了晕了。 自己过去的时候刚好听到大夫的诊断,就赶紧过来回报了。犹犹豫豫间还是把如意跟自己不经意间的抱怨之语说了一遍,道 「听大太太房里的如意说,好像也是因为上次大太太受了惊吓就一直没怎么养好,这才容易出事呢!」 说完了,就低下头不敢看贾母和王夫人的反应。毕竟,上次的事情大老爷闹腾了一番,王夫人就被罚了,府里也是有各种流言传出来的。不过是碍着王夫人的积威不敢过分,下人间私下嘀咕两句罢了。 然后,把老太太和王夫人给隔应的呦,好似吃饭吞不下又吐不出得梗在那儿,别提多难受了。 不说上回邢霜的事,两人都牵涉其中。就是明知道人家是装的你也没办法。有本事你也怀个孩子。人家都被你吓的惊动胎气了,你还想怎么难为人家?除非你真的不怕流言蜚语淹没你。
第106页 贾母和王夫人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等大老爷带着户部给的还银底据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木已成舟。 贾母这才知道,大老爷是把银子都搬去还了朝廷的欠款了,差点没被大老爷气得背过气去。 喘着粗气,好久都说不上话来。 等贾母稍微平息了一点,举起拐杖就要冲着大老爷抡去。大老爷这回也不傻了,赶紧地就躲开了。应该说,自从上次叫贾母揍了之后,大老爷叫邢霜数落了一顿之后,就不傻了。 贾母打不着,气得不行,但是也只能停下了。 待贾母言语上要教训贾赦,贾赦就只管拿忠君爱国的那套话去回贾母,只说朝廷钱财不够,圣上有了难处,要替圣上分忧。堵得贾母哑口无言。 贾母能怎么说?说他做的不对,不应该忠君爱国?还是不该为君分忧?还是欠债还钱不对?因而,贾母只能一个劲地骂着儿子「孽障孽障」,别的什么也说不得。 王夫人看在眼里,就觉得这是贾母在偏着贾赦呢!到底也是大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情就骂了这么两句,说不定还是做给她们二房看的。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贾政呢,心里倒是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兄长这么做就是再怎么觉得他做的不对也是不能说出口的。说了你就是不忠不义之人,这官职也就甭想要了。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一想到那么多的钱都被这个他向来看不上的兄长拿出去在皇上跟前买了脸面,其中还有一半甚至更多以后应该是属于他的银子,他就气的不行。话都说不利索了。 大老爷一瞧贾政这反应,心里就高兴了。本来还有些不舍的心思也没了,觉得能把贾政欺负了一下也不错。毕竟这么些年,因着贾母的偏心,还有因为自己读书比不上贾政常被父亲贾代善拿来比较训斥,再加上自己嘴皮子又没有贾政利索,这些年尽是吃亏了,还没能从贾政手里讨到几次便宜呢。现在,看到贾政吃瘪,能不开心吗? 接着,大老爷就对着贾母、贾政通知了一下还有多少银子没有还,两房均摊。不然,要么分家,那么剩下的就自己还自己那份。要么,自己就直接告诉上摺子跟皇上皇上请罪,直接说明自己管不住弟弟,弟弟不肯还钱,所以荣国府的欠银还不了了。这样的话,贾政就要倒霉了。 顺便提醒了一声贾母,要是她私下贴补贾政他就敢宣扬出去,到时贾政的名声也就别想要了,贾母一个不慈的名声也跑不了。留下一脸铁青的贾政和怔住的贾母,大老爷心情很好地回去陪媳妇了。 贾政能怎么办呢?他敢不还吗?不敢。分家了元春身份上还能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吗?不能的话又如何指望她能一朝富贵呢?再有,就是在皇上那么留了欠债故意不还的印象,还有何前途可言呢? 所以,这债必须得还。 贾政一边思考,一边把这个害得自己落入这般尴尬境地的大老爷恨得不行。 母亲也不能私下贴补,那能怎么办呢? 贾政就一脸无奈的看着贾母。 贾母是绝不会叫两房分家的。分家了,那还怎么做府里手眼通天的掌舵人?还怎么指望元春光耀门楣? 大老爷走了也没关系,邢霜装病也没事,人家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去了大房。贾政和王夫人自然得跟着。 到了大房,结果还是一样的,邢霜和大老爷都不可能改变态度了。该还得还。 话没说几句,贾母把拐杖往大老爷那么一扔,当着跟来的一串人还有大房上上下下的人就沖大老爷喊 「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来人,备车,我要回金陵。」 邢氏也不躺了,这时候哪里还躺的住,扶着如意的手就朝着贾母这边走了过来。 「赶紧收拾,老太太这是想念家乡了,想念家乡老人了。」 说话间松开了如意的手,对着如意吩咐道 「如意,你也去把我和大老爷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陪着一块去,不能让老人心里孤单。对了,再打发人去找二老爷给上司请个假,就说家里的老母亲要回乡看一看住一住,二老爷也得跟着去陪着。横竖不能不孝让老人说白养了这两个儿子……」 贾母叫邢霜一顿抢白,气急了。 「你们这就是在恼我,记恨我呢?」 邢霜则是不紧不慢地回道: 「这是怎么说的,母亲这是在指责我们夫妻不孝呢!我们可不敢,母亲说我们记恨那母亲说说母亲是做了什么让我们记恨的事了?」 贾母:…… 堵得贾母直说不出话来。 邢霜又转向如意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等邢霜对着如意吩咐完了之后,挺着个大肚子又过来扶着贾母,安慰道 「老太太也别担心二弟跟您过去了影响公务,若是职位长时间没人留不住,就递个摺子辞了这个官,毕竟不能影响公家事情……」 贾母……我就是说说而已。 贾政……我说话了吗?我同意了吗?怎么就说到我要辞官了? 王夫人……你是个惊动胎气的孕妇,别那么精神行不行? 贾母和跟来的二儿子、儿媳都叫邢霜说懵了。不过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叫人家自说自话巴拉巴拉地啥都安排好了呢! 这对话发展地不对啊!
第107页 反正,这话题是不能继续下去了。贾母一时间又是头晕,又是脑袋疼的,各种不舒服。邢霜也不拆穿,直接安排轿子把人给送回去了。 行吧,反正事情就这样了,自家那个大儿子都去户部报备过了,指望他自己还也是不能够了,贾母也只能认清现实,不再挣扎了。 至于私下贴补自己二儿子,贾母还真怕大老爷那个没脸没皮的出去胡说八道。 怎么办呢? 既然说是不能贴补自己二儿子,私下不能,那光明正大地两个一起贴补不就可以了。这样,想来自家那个爱财的大儿子总该没意见了吧! 大老爷当然没意见了,自己还钱心也是很疼的。贾母愿意出钱自己不就可以少出一点了嘛,多好的事啊!于是,贾母一个人就分担了十万。 由此可见,荣国府的当家主母个个都是有钱的主,难怪都爱扒拉着管家权不放呢。剩下的,大老爷和贾政两房再分摊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这还是大老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了贾母和贾政一筹呢!因而,大老爷的心情就像三伏天吃了冰一样清爽舒服。 因着归还欠银这事叫府里损了那么多的钱财,就是自己的腰包也狠狠出了一回血。贾母的心里甚是不爽,最近这几日时不时就叫大老爷过去,动辄就说大老爷忤逆不孝。 大老爷也不多解释,被骂了之后,人家也不在意。贾母骂就听着,从不过耳,打就跑。等结束了,人家也不记恨,直接去外面店铺搜寻吃的用的或者是各种小玩意儿,让人送去府里。碰上谁都跟人说这是给老太太买的,给老太太解闷的…… 这样子,谁能说他不孝呢? 第五十九章 大老爷这么无赖起来, 贾母也没有办法。左右事情结果都这样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由大老爷去了。 贾母放手了, 大老爷倒是来兴致了。 头一次, 拿捏住了贾母和贾政,觉得这滋味真不赖,还想再品味品味。 贾母大老爷倒是还不敢拿来消遣,于是,贾政就很倒霉催的叫他那个无良的哥哥给盯上了。 尤其是大老爷发现自己那个道貌岸然的弟弟尤其爱在外人面前讲面子、排场之后, 贾母一折腾,王夫人一闹么蛾子, 大老爷就去贾政书房, 当着贾政养的那些清客的面把贾政从头到脚地批一顿, 一点面子不给留。 自此, 贾政可算是不时地丢一回脸面, 简直已经成了常态了。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大老爷又做了一件叫满府里都瞩目的事情,直接收回了自己的名贴。 之前, 大老爷是不管对外交际这类的事情,名帖就放在了府里, 好像谁想用都可以。贾琏、王熙凤、王夫人那是随时都可以, 甚至府里的管事借着办事的空档,有时也能拿着府里的名帖出去狐假虎威一番, 占些便宜。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要知道, 名帖就好像一个人的身份证一样。试想一下自己的身份证放在别人的手里, 由着别人为所欲为,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尤其在古代,没有各种监测技术,名帖在别人手里,那不论人家做了什么,都是要算在自己的头上的。便是最后查明是别人用的,名帖所有人也是要担一大半的责任的。 尤其对于王熙凤、王夫人这样的胆大包天、无所畏惧的人,拿着名帖那是什么都敢干的人。又恰好现在府里刚还了朝廷的欠银,个个的腰包都缩了一圈。正是「艰难」的时候。 这时候,再把名帖叫她们想用就用,王熙凤和王夫人那就是随时都可以拿着大老爷的名帖出去「接些私活」,丰了自己的腰包的主。 至于什么私活,左不过就是以势压人、踩在灰色地带钻钻律法的空子,甚至明晃晃地违反律法。类似于收人钱财替人揽下官司、解决诉讼这样的事情。 如今,大老爷把自己的名帖收了回来,也就不管王夫人如何了。管她是就此收手或者是拿着贾政的名帖也都随她的便,总归再跟大老爷和邢霜两口子无关了。 倒是王夫人还为此找了贾母说道,不过,贾母近来叫大老爷气得不轻,也不管这些糟心事了,总归荣国府又不是离了大老爷的名帖就转不动了。王夫人无法,也只得打消了这个主意,另想办法。 等事情平息,府里终于又安生了下来,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邢霜挺着九个月的孕肚,随时要生的模样,瞧着就叫人心惊。产婆、乳母都已经找好了,产房也早早准备好了。只等邢霜发动。黛玉、岫烟每天都来陪着看着邢霜,大老爷更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倒是没想到邢霜还没发动,红楼里面有名的刘姥姥先上门了。 邢霜先是不知的,毕竟刘姥姥说是来看望亲戚的,可是凤姐儿可没真当亲戚对待。 不过二十两银子就把刘姥姥打发了,王夫人更是连面都没露。 还是周瑞家的过来给黛玉和岫烟送宫花,邢霜一合计时间才想到。再叫吉祥去打听一下,这才发现人已经叫凤姐儿给打发走了。故而,邢霜倒是没见着这个叫后世的人极为赞扬其有情有义的姥姥一面。 不说邢霜心里的遗憾,便是黛玉这儿也是一番说道。 哪怕是邢霜对着府里的下人威震了好些次,几次三番给黛玉做脸撑腰,甚至还在薛家顶顶体面的时候怼了薛家一次,叫薛家学乖,行事低调了些。就是这样,已然还是没能抵挡原着剧情的强大。
第108页 这不,周瑞家的果然给黛玉送宫花来了,不同的是这次还多了一个岫烟。 且说周瑞家的刚得了信说自己的女婿吃了官司。她倒是不怕官司的事,左右凭着她在王夫人跟前的体面,多大的事有王夫人一句话,那就不是个事。不过,心情总归是不甚美丽的。 又赶上薛姨妈帮忙让送宫花给府里的几位姑娘,便顺路各处都送了,最后才来了邢霜处。 说是给黛玉和岫烟送宫花的,岫烟刚好在黛玉房里玩呢,周瑞家的便直接来了黛玉屋里。 见周瑞家的来了,岫烟先起身寒暄道 「周嫂子来了,这边快坐。」 周瑞家的满脸带笑地坐了,然后,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四支宫花来。叫两位姑娘挑选。 岫烟和黛玉对这几支宫花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便是真花,邢霜也没少从园子里摘了叫她和黛玉或是拿来戴,或是拆了花瓣用来泡澡。 黛玉先时还捨不得,险些没哭出来。叫邢霜一顿说,只道能使出花的价值来,便不算辱没了它。甚至还拿「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来说道。只说花也是愿意的。 可怜黛玉明明觉得不对,偏不知如何反驳。时间久了,黛玉倒也渐渐习惯了,见着花谢花飞也不落泪了。 算是意外治好了黛玉这对着落花流泪的毛病,估计葬花词就叫邢霜带来的蝴蝶效应给扑棱没了。 且说岫烟和黛玉都不在意这用纱扎的花嘛,但是既然送来了,岫烟便叫黛玉先选。 黛玉瞅了一眼,匣子里刚好四朵宫花。没选,而是先问了一句 「是府里的众位姐妹都有,还是单单只送了我和岫烟妹妹?」 周瑞家的便笑着回道 「各位姑娘都有。不止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各两支,便是二奶奶也有两支。」 周瑞家的把匣子又往黛玉面前推了推,道 「这四支是您和岫烟姑娘的。」 黛玉冲着周瑞家的冷笑了两声 「难怪我瞧着有些不对呢,这盒子明显地就空了一块地方。我便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也不能给我和妹妹。」 周瑞家的面上就有些不好看。自己也是按着薛姨妈的吩咐来的。再有,自家太太明显就是看好了宝姑娘,自己不跟着太太的脚步走,还能看你脸色行事吗? 「林姑娘这话怎么说的?我不过是顺路先给别的姑娘送了去,也不是故意慢待姑娘,姑娘又何必拿这话来挖苦我来着?」 自从上次林如海来信说早,若是黛玉住得不开心便是想回去了也是可以的,黛玉就记在了心上。知道自己有父亲撑着,黛玉的底气且足着呢!能叫一个下人给顶了回来? 对着周瑞家的便不客气的问道 「难道别人挑完了只把剩下的给了我和烟妹妹这不是事实?我不过说了一句实话,倒是惹得你来了这么一通好脾气。知道的说是你做错了事不叫人说,不知道的反倒说是二舅母叫你故意这么下我的面子呢?」 说话间,黛玉想到自己进了荣国府以后,王夫人对自己的种种针对,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对着周瑞家的继续道 「那我倒是要去问问二舅母,究竟是不是她的意思。若是,那我立马就收拾东西回扬州,不在这府里住着惹她厌了。」 完了,倒是真的起了身要往外走的模样。 周瑞家的一听黛玉的这段话就觉得不好,再见黛玉果然起身要往外走,顿时就慌了。 自己是按着太太的意思行事是不错,可是这哪里是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这要是真叫黛玉出去对着太太一通质问,太太如何能认?反倒是自己,太太为了自证清白,也是为了给林姑娘一个交代,到时怕是得要伤一番筋骨。 这么一想,哪敢叫黛玉真出去。赶紧拦住了黛玉。自己照着自己的嘴巴「啪啪」地扇了几下,又跟黛玉道歉道 「是我说错了话,哪里是太太的问题,原本便是该拣着你姑娘和岫烟姑娘来的,便是太太和姨太太也是这么吩咐的。都是我偷懒,贪图省事,想着林姑娘你和岫烟姑娘住得远,便先给府里的几个姑娘和二奶奶的先送去了。剩下的才送了这边来。都是我不对,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 周瑞家的是真急了,朝着自己的嘴巴就扇。虽然没太使劲,也是不轻,眼见着都红了。 黛玉瞧见了,便又心软了。连花谢了都会心疼的人,心又能狠到哪里去? 也不好再计较,便让周瑞家的走了。至于那几支宫花,黛玉没接,岫烟当然是站在黛玉这边,也不好接下叫黛玉面子不好看。但是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便给做主了叫周瑞家的带走说是赏给她了,说是给她家闺女带。 周瑞家的也没办法,原就把黛玉得罪了,黛玉能放她一马不去王夫人面前说道已然是庆幸了。现在,黛玉不给面子,她也只能带着宫花满脸愁苦地走了。回去后,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王夫人和薛姨妈交代呢! 倒是邢霜听说了之后,也只是一笑而过。果然,有父母撑腰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孩子。 两个小姑娘的处理都说不上特别尽善尽美。当然,这么做铁定是顺心了,不受气,这是最重要的。但是,还是有些不妥的地方。 黛玉就这么落了周瑞家的面子,当时,周瑞家的是忍下了,但是,之后还不知道要在背后说多少小话呢!
第109页 便是岫烟做的也不能说如何好。把宫花赏给了周瑞家的闺女,虽说是跟黛玉站在了一个立场上,没叫黛玉没脸。只是,倒是叫收了薛家宫花的三春姐妹还有凤姐儿怎么办呢? 这要是戴了,叫人看到了,说主子们头上戴的跟下人戴的一样,这不是把几人都给得罪了吗? 这些事情两人怕是都没注意到,也或许黛玉是注意到了不在意,岫烟怕是实实在在地没想到。不然,之后就该有措施弥补一番了。 左右小姑娘还小,自己先帮着描补一番。之后,也该是时候慢慢教导起小姑娘管家理事、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第六十章 且说周瑞家的出了大房院子以后, 见着周围没人,便朝着院子这边狠狠啐了一口,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小声咒骂着, 显见是对黛玉先前的一番话极为不满。 王善保家的追上来的时候, 隐约听见了几句「短命的、福薄……」便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喊了一声, 「周家的——」 周瑞家的浑身一哆嗦,似是被唬了一跳。等转过头看见是王善保家的,忙去堆起一脸的笑来, 问道 「王姐姐何时过来的?没声没息的倒是唬了我以下。」 王善保家的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直把周瑞家的看得心慌了, 这才不紧不慢地道 「不早—」没等周瑞家的放下心呢, 又来了句「不过是听你嘴里短命的什么的时候。」 周瑞家的刚准备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心中暗暗后悔, 怎么在别人的地方这么沉不住气, 叫人抓住了把柄。 心中越恼,周瑞家的脸上的笑容就越加讨好, 「王姐姐想来是听错了,再没那回事的。」又朝着王善保家的走近了两步, 把王善保家的往边上带了带, 然互看了看四周,确定这回是真没人了, 这才道「我刚从姨太太处得了一匹大红的绸子, 还有一匹嫰份的轻纱。都是极衬小姑娘家的颜色料子, 姐姐的外孙女也是渐渐长大了,穿上它做的衣裳定然好看,你看—」 未尽之语,显然双方都心知肚明。 王善保家的见好就收。只道「那许真是我听错了。」周瑞家的这才放下了心。 这才有心情跟王善保家的寒暄几句 「姐姐这么匆匆忙忙地是往哪里去啊?」 「正是追着你来的。」王善宝家的也不啰嗦,直接说明来意「太太听说你来了,叫我给你带句话。知道你惯是在外爱玩笑的,别的她不管,不过却不许把养在大房这边的林姑娘和邢姑娘往出带,不然的话—」后面的话王善保家的没说,倒是突然问了句「你那女儿女婿家可好?」 直把周瑞家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没出声。自家女婿惹上了官司,就是自己也是刚在路上被女儿拦住了这才得知,大太太如何清楚的? 而且,这么个时间段叫人来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这是刚刚自己在林姑娘房里的事都叫大太太知道了吧!这是怕自己出去掰扯两个姑娘家的名声,这才拿自己的女儿女婿来威胁自己呢! 知道了邢霜的意思,周瑞家的就知道怎么做了。哪怕明知道这是邢霜的威胁,她也不敢怨恨。她就这一个女儿,那是真放在心尖上疼的。邢霜这样的主子轻易就能拿捏自家的女婿,拿住了女婿那就是拿住了自己的女儿。 故而,周瑞家的丝毫不敢敷衍,态度端端正正地应下了,直言在外必不敢多提一句两个姑娘的事情的。 王善保家的瞧着周瑞家的神情,知她说得是认真的,也就回去復命了。 另一边的如意又去三春姐妹和王熙凤处挨个送上了一篮子真花,外加一人送了一支熘银喜鹊珠花和一枚云脚珍珠卷鬚簪。只说是两位姑娘都不爱纱堆的宫花,就顺势赏了周瑞家的。倒是新得了几样首饰,也送给几位姑娘赏玩一二。 这便是提醒,赏了下人了,你们也就别戴了,撞上了就不好看了。 这样提前打过了招唿,几人自然不会再戴出去了 。又送了几样东西来补偿,倒也没人真的生气,顶多是羡慕黛玉和岫烟的日子好过,这种精緻的首饰也能随手拿出好几件来送人罢了。 原本府里的姑娘们待遇都还不错,不过,自从府里还了朝廷的欠银以后,王夫人和凤姐儿就削减了姑娘们的份例,首饰的质量和数量直线下降。再对比起黛玉和岫烟的出手,自然起了羡慕之心。 不只三春和凤姐儿,便是宝钗处邢霜也叫人送了一份,算作宫花的回礼之意。 这么着处理完了之后,邢霜才对着黛玉和岫烟一番教导。夸赞了一番两人的姐妹同心还有黛玉能够镇住周瑞家的,没失了身份。 之后,又指出她们之前处理事情的不足之处,自己对此的补救措施,以此为例,慢慢教导两人为人处事之道。 黛玉和岫烟两人倒也能听得进邢霜的话,又都是玲珑心思,邢霜不过稍加提点,便通透了。记在心间,化为己用。 对于邢霜的描补措施,众人对此倒是都还满意,只有湘云心有不忿。 觉得众人都收到了礼物,独独少了她的,必然是黛玉在故意下她面子。定是黛玉还在计较两人上次的口角,越发觉得黛玉黛玉气量狭小。不及宝姐姐宽厚大方、待人和善。却丝毫不记得自己一样在计较,从那之后,再没找过黛玉。 湘云越想越生气,这日竟是连晚膳也没用。还是宝钗过来好一通的安抚,又把自己得的珠花和簪子转赠给了湘云。这才算是哄好了湘云。
第110页 此后,湘云倒是越发觉得宝钗可敬可爱,竟是真把宝钗当做亲姐姐一般了。 甚至于之后,更是直接搬离了探春的房间,直接和宝钗一道吃住了。渐渐地,也不知是玩笑还是怎么,竟是认了薛姨妈为义母,和宝钗竟是真真的姐妹了。 只偶尔回贾母的碧纱橱住上一两日,和宝玉耍耍闹闹的,日子甚是自在。 话说湘云因着和黛玉的一番口角只道是黛玉针对她,委实冤枉了黛玉。不过是一份礼物,多她一份不多,少她一份不少。不论是谁,都没有必要只扣她的。 众人都有,唯独漏了史湘云这事儿却是邢霜的锅,而非黛玉之故。 邢霜是按着原着的剧情,记得周瑞家的送宫花只送了三春并王熙凤和黛玉,并没有湘云,再有湘云自和黛玉不欢而散之后就再没上门,邢霜又一直呆在大房养胎,没出去过,自然就把湘云给忘了。 哪里晓得因着湘云常去宝钗处玩耍,便没着人送去,而是湘云在的时候就顺手给了她? 故而,邢霜这才没想起来叫人给湘云备一份,下人也只道邢霜不喜湘云,就没多嘴,这才引起了湘云这一场误会。 却没想到邢霜的一次疏漏倒是成全了湘云和薛家和宝钗的一场缘分。原本湘云常说,恨不得宝钗是自己亲姐,如今可算是如了她的愿了。 便是邢霜自觉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大事,却还是不经意间影响了红楼的发展。现在的红楼已然发生了各种变化,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局面。 却说宫花事件后没几日,府中渐渐传出了一种流言,说宝姑娘的金锁和宝二爷的宝玉上的字是一对儿,而且宝姑娘的金锁必得那有玉的来配,可见宝姑娘和宝二爷是天作的金玉良缘,註定要做夫妻的。 邢霜听吉祥说道也只笑笑,心说,这也不知是薛家的手笔还是王夫人的手笔,或者二者都有。只看黛玉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便放下心了。旁的,由着她们闹腾去,自己只管看戏就好。 原来,八月时候,宝钗就落选了。 一来,薛家已然败落,宝钗算起来身份上就是一个商女,再有薛蟠这个黑点在,落选是非常容易的事儿。 王夫人虽然接了薛家的五千两银子,答应替宝钗出面转圜一二,转头却拿出了两千两打点,要求把宝钗涮下来。宝钗的选秀路由此终结。 没了进宫机会的宝钗,贾宝玉对她来说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这才有了金玉良缘的流言,而王夫人在黛玉和宝钗之间自然是更偏向宝钗,也就乐得给薛家造势。府里金玉良缘的说法这才盛行起来。 贾母对薛家的态度也自此出现变化。觉得薛家不自量力,肖想宝二奶奶的位置,对着宝钗的态度彻底冷了下来。贾母虽然还没打消撮合宝黛的念头,奈何黛玉不争气,还是还是渐渐扶持起了湘云来跟宝钗打擂台。藉以表达自己的态度。 常把湘云接回荣庆堂玩耍,晚上就留宿碧纱橱,取代了黛玉曾经的位置,和宝玉里外间住着。便是只着里衣一处玩闹也是常有的事。 湘云也不知有没有看懂贾母的念头,反正贾母留宿她就住,跟宝玉一屋子也是常常不知避忌的,宝玉给湘云捂手、湘云踢被子膀子露在外面宝玉去帮忙盖被子之类的都有,端是豪爽。 其余时候,湘云也还是照常去薛家梨香院,宝姐姐宝姐姐地叫着,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薛姨妈就有些不喜了,宝钗待她倒是一如既往,好像并没有因为贾母对湘云这种特殊的待遇而疏离她。反倒是袭人在一旁看着湘云的行为皱眉,显然是不喜湘云和宝玉晚间睡觉前的各种亲密动作。 王夫人在一旁瞧着宝钗的处理方式直点头,觉得还是宝钗稳重大方、有容人之量。宝玉的媳妇就得要有这样的品格才行。反倒是史湘云,跟个小妖精似的,就只知道缠着宝玉玩闹,疯疯癫癫的,自己是绝不会同意的。 不提这几方之间的暗流汹涌,且说,这日邢霜正在屋里走动呢,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孩子要掉出来一样,一时也不敢再走动了。 才刚停下脚步呢,羊水就破了。邢霜哪怕没生过,也知道这是孩子要出生了。 倒也不用她喊人,自进了十月,她身边就没断过人。一切都安排好了,只待她发动。 进入产房,邢霜还没开始喊呢,大老爷就焦躁得不行。不停地在门外走来走去的,不时朝产房里面张望,哪怕他压根就什么都看不到。 等邢霜受不住开始喊叫起来的时候,大老爷简直要暴躁的想揍人了…… 第六十一章 尤其是邢霜的肚子原就较之一般的孕妇要大, 又是第一胎, 生得着实是艰难了些。 中午的时候发动的, 足足等到了将近子时,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 宝宝才终于出生,是一个八斤二两重的哥儿。 难怪邢霜的肚子这么大,原来是个小胖墩儿。 脸蛋红红的又小小的,好似巴掌大点儿。眼睛紧紧闭着, 心窝口却是肉嘟嘟的。说不上多么好看,但是邢霜瞧着瞧着慢慢地就红了眼眶, 俨然是要哭出来的。 还是乳母过来抱走了孩子, 又给邢霜说些月子里的忌讳, 邢霜这才忍住了。也是累的,强撑着看了会儿孩子, 眼看显然是撑不住了, 这才又躺下休息了。 大老爷先是瞧了眼邢霜, 见着邢霜睡下了,才又去看了眼孩子。
第111页 明明孩子刚出生, 脸蛋儿通红通红的,这会儿又睡着,眼睛也没睁开。但是,大老爷怎么瞧都觉着这孩子极为肖似自己,怎么看怎么可爱,心里涨得满满的一片柔情暖意。 不说大老爷, 便是贾母听说邢霜给生了个孙子,难得给了个好脸色。荣国府的嫡系孙子辈还是太少了些,如今邢霜又给添了一个,心里倒是也满意。又差人送来了几两血燕给邢霜补身子。 王夫人还在小佛堂呢,也不知在求什么,闭着眼睛捻着佛珠很是专注的模样。等周瑞家的过来说邢霜生了个儿子的时候,手一断,掌中的串珠忽的断了,珠子撒了一地。王夫人也没捡,只说了句:「她倒是个有福气的!」 便是凤姐儿、贾琏收到了消息,心中也是各有想法。 哪怕邢霜签了字据,说孩子不掺和爵位,凤姐儿还是在整日祈祷邢霜生个女儿。 男孩子,哪怕是不要爵位,还能继承一部分的家业呢。这在凤姐儿看来,也是不该的。 原本府里的一切都该是属于自己这一房的,如今来了个这么点儿的小子,将来要分走自己的产业,凤姐儿能乐意就怪了! 故而,整日祈祷邢霜这胎是个姑娘。结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再有,也是凤姐儿如今还没有儿子,有些心急了。前两年还不急,忙着在府里立威,忙着照顾大姐儿。 如今随着大姐儿渐渐立住了,便有着再生一个的打算了。偏凤姐儿肚子一直没有消息,贾琏身边又没有旁人伺候,凤姐儿可不着急了嘛! 便是贾琏心里也是渐渐有了意见。子嗣传承对男人来说是大事,贾琏一直没有儿子,凤姐儿又管的甚是严厉,贾琏的花花心思慢慢地也显了出来…… 不说府里众人因着邢霜生子带来的不同反应,且说等邢霜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两个小姑娘就。 原来是黛玉和邢霜收到了消息,偏邢霜生产的时候,丫头婆子们在外守着,根本不叫两人靠近。好不容易等邢霜生产结束了,求了好几遍才放了两人进来。 然后,邢霜刚巧才睡下,两人便一直在邢霜床边守着呢。 瞧见邢霜醒过来了,岫烟眼睛都红了,跟邢霜诉着自己的委屈。 「姑姑,你生产了我和林姐姐想过来陪你这些下人都不让。尤其是王嫂子,连院门都不叫我们接近。我和林姐姐都担心坏了。」 说话间,还瞪了王善保家的一眼,显然是到了现在心里还在埋怨呢!便是黛玉也在一边帮腔。显然是对王善保家的不满。 生产时候,好些下人烧水的、换水的、拿东西的、传递消息的等等好些人来来回回的,再加上孕妇生产时候控制不住的喊叫声…… 这么杂乱,一个不小心就能被人冲撞了或者是听了叫声受了惊吓之类的,哪里能叫小姑娘家靠近?便是王善保家的阻拦也不过是听了邢霜的吩咐行事罢了! 但是,话显然不能这么说,小姑娘正委屈呢,需得先安抚一般才好。便顺着两人的话说:「说得对,你们是主子,如何能违抗主子的命令?要不,等我待会儿好好地罚她一罚,给你们出出气可好?」 王善保家的还没如何呢,两人倒是先不好意思了。 其实,规矩两人都懂,王善保家的也是为了她们好这才不叫她们在生产期间靠近。不过是先前太过担心邢霜了,又适逢邢霜刚刚醒来,这才小小地抱怨两句,顺便撒个娇罢了。 尤其是岫烟,先前拜王太医为师,跟王太医学医的初衷也就是为了邢霜生产的时候能帮上忙。只是早在学习的过程中,就明白了,就自己刚学的进度,真到了自家姑姑生产时候,决计是帮不上忙的。 如今,见邢霜好似当了真,真的要罚,两人倒是先不好意思了。又赶紧帮着解释了一二。邢霜也不是真的要怎样,如今,见着小姑娘想明白了,顺势就叫这话题过去了。 两人道理都明白,但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特别是黛玉,平常都是大舅母照顾自己、给自己做脸。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大舅母平日什么都挺好,自己除了感谢还有陪伴之外,好像啥也做不了。 如今,好不容易大舅母生产,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自己却好像还是什么都帮不上忙,甚至连及时的守护都不能,心里就很是沮丧。 黛玉一难过,立马就又咳嗽了起来。先还只是一两声断断续续地,谁知咳着咳着竟是厉害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 邢霜赶紧唤了人来,又是给黛玉取来日常所用的药丸子服下,又是打发如意去熬一碗冰糖雪梨水来压一压。邢霜还在心里思索着,早晚得把黛玉这身体给调养好了才行。不然,总这么着,也不是回事。 好容易才止住了,邢霜这才有功夫问黛玉刚是怎么回事? 黛玉心知邢霜必然是没指望自己能如何回报她的,哪好意思说是自己想差了,这才引得刚刚一番折腾,只红着眼睛在一旁不言语。 还是岫烟跟黛玉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了解几分黛玉的心思,便是自己也不是丁点儿想法没有的。吃住都在姑姑处,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全都是府里的。大房公中还会再出一份,林姐姐、二姐姐还有自己都有一份。 就这样,姑姑每个月还会私下再另外补贴自己和林姐姐两人。凡是林姐姐有的,自己也是必然有一份的。同样,自己有的,林姐姐也必然是有的。
第112页 自己和林姐姐又不是木头人,如何感受不到姑姑对她们两人这一番心思。自然也想投桃报李感谢姑姑一二。 黛玉因着自己惹了一遭乱,不好意思再说,岫烟却是没什么顾忌的。邢霜问了,便照实说了。 邢霜这才知道两人的心思,倒是各种滋味在心头,好一会儿没出声。 邢霜做事向来是凭着心情,自己心里过得去、舒服就好,倒是真没指望小姑娘如何回报自己。看顾两个小姑娘一是觉得两个小姑娘本身性格很可爱,惹人疼。二来,也是自己先前在荣国府只一个人,有些孤单。养个小姑娘在身边也热闹些。 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会为了自己一味的付出有了负担,想要回报。倒是自己忽略了姑娘家成长过程中这些心理上的变化。心理就有些复杂,又是骄傲又是心酸的。 再想起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将来有一天也会慢慢长大,渐渐有秘密,有喜欢的姑娘,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生活。从此,和自己有了距离。瞬时心里酸涩的不行。 岫烟说完了便看着邢霜的反应,便是黛玉也在悄悄观察着。眼见着邢霜这么久不执一词,都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叫姑姑、大舅母失望了,头越来越低,就差把难过伤心写脸色了。 等邢霜转过心神,好嘛,两小姑娘低着头,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邢霜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矫情,赶紧把心思拉了回来。叫两个小姑娘坐在床边,又是安慰又是叮嘱道: 「谁说你们帮不上忙了?都瞎着什么急呢!我早打算好了,只等吩咐下去了。」 黛玉和岫烟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彼此先前都没得到消息,便又一同看向邢霜。 邢霜一点儿不带虚的,好似先前确实做好了安排一样。慢条斯理地对着两人说道: 「如今我刚生产完,还要坐月子,大房这边的事情多着呢。你们两个可是一个都躲不了,都得替我看管和处理大房这边的事务。」 等两人再问邢霜具体一点儿的分工,比如谁谁谁负责哪一块儿,又有哪里是不需要两人插手的,邢霜只一句话把两人打发了。 「你们只管两人商量着来办就行,分工自己协商,这也是我给你们两人的考验。」 说得一本正经的模样,两人也没怀疑,领着任务高高兴兴地走了。觉得自己终于能帮忙了,必定要好好表现一番,不能叫大舅母、姑姑失望。 等两人走了,邢霜这才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可算是煳弄过去了。」 王善保家的上前给邢霜往上掩了掩被子,不叫邢霜的肩膀露在外面。月子里,可不能受凉了,不然将来且有的罪受呢!而后才道: 「太太作甚对两位姑娘撒谎?先前分明没准备叫两人管家。不是说还照着流程走,只捡那重要的来回不就行了吗?」 却说大房这边的事情早就叫邢霜理清了,定好了规则。哪怕邢霜不日日看着,照着规矩行事运作,铁定是可以的。如今多此一着干嘛? 王善保家的有此疑问也是难免。 邢霜回答道:「也是我之前太过想当然,没注意到两个小姑娘家的情绪。如今注意到了自然要顾及一二。再有,撒个小谎言,无伤大雅。却能帮助小姑娘家更有被重视的感觉,责任感更重,对着自己交付的工作也能更上心些更好地去尝试,有何不可呢?」 王善保家的虽然还是不甚明白,却还是把邢霜的话记在心头。然后还是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太太真要叫两位姑娘插手?怕是小姑娘家家的摆弄不了这一滩事儿。尤其是府里那些仗着年龄阅歷的婆子,见着管事的是两位姑娘,少不得要仗着势力为难一番的。」 王善保家的说的确实是事实,而这也是邢霜的其中一条打算了。 既然叫两个小姑娘管,那肯定是要小姑娘一番收穫的,而不单单只是说帮自己个忙。适当的找些麻烦或者出些差错才能更加锻鍊一下小姑娘家看到问题、分析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能力。 不然,啥都一帆风顺的,还锻鍊个什么劲儿呢? 第六十二章 且说黛玉和岫烟接手了邢霜给的任务后, 一时之间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 两人一致觉得这项工作对自己来说并不难。 也是, 两人都住在大房这边,平时又常常过来邢霜这儿玩耍, 自是知道邢霜的日常生活的。 每日吃茶赏花,或是出去散会儿步,再不然就是跟自己一道看看书、品品茶、聊赖天,说说闲话。日子分明自在悠闲的紧。 很少看到邢霜像凤姐儿那样常常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 然后, 再一细想,觉得可能是凤姐儿管的是整个荣国府的内宅之事, 而邢霜只要管好自己这边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事情肯定少, 故而, 邢霜才能这么轻松自在。 见多了邢霜每日悠闲自得的日子,两人就觉得事情并不会很多很麻烦。那么, 在邢霜月子期间帮着理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故而, 心态轻松平和的不行。 邢霜瞧着两人并不怎么担心的模样, 也不提醒,就只笑着看着两人。心道:果然还是太年轻, 天真了。 当天晚上,王善保家的就通知了大房这边各层的管事,邢霜坐月子期间,大房这边的内务就交给黛玉和岫烟这两位姑娘了。每日要什么要紧的事情或者处理不了的事情,找她二人便是。
第113页 第二日,两人就开始走马上任了。 因着两人觉得大房这边应该没什么事情, 故而,也没分工。只道有事找谁都行。 然而,等两人真正接手了以后,这才发现事情远远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容易。 原先,大房这边各处丫鬟、婆子的差事都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各司其职。工作明朗,处理及时,什么都好好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 但是,两人接手以后,就发现原先的运转机制到了自己手上就好像失了油的链条,转不动了。总是接连不断地有事,大的小的都有,好像都不能定夺,全都需要自己来安排。 刚工作嘛,两人都还很有热情激情的,人家拿着事情来问自己,自己就吩咐呗。好些都不算是难的,自己吩咐下去就行。 这么着三日过后,两人就烦了。 每天从早上一睁开眼睛就会有人找你,请示这个请示那个。忙得连去陪伴邢霜的时间都没了。也是两人不想叫邢霜发现自己的窘态,便只好每日忙着这些杂事。想着先把邢霜给的工作处理好再说。 天天地处理内务,结果出现的问题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像是每天的膳食单子也要来找自己拟定,有人要提前支取月钱银子什么什么原因同不同意这种也要来问自己。 只这样也就罢了有时候,关键是有时候一件事人家同时去请示黛玉和岫烟两人。类似于膳食单子这种,有时候黛玉和岫烟不在一处,小厨房这边的人就既去找黛玉面前询问,又去岫烟那儿问。管事的拿来问了,两人都当是人家不确定,这才来问自己,那肯定是对方没处理或者下人没去问,然后自然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安排下去了。 而且,像是膳食单子这样的事情,黛玉和岫烟想法肯定是不一样的啊,就没几个人能在这上面一样的。想法不一样,给的安排定然也不一样。这么着一来,工作不仅失了效率,还很容易出错。 等出了错,黛玉和岫烟找后帐或者作出一定处罚的时候,管事的就拿出一套说辞出来搪塞两人。只道是两人的安排不一样,许是灶上的人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各做各的,这才出了错。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事先没商量好,这才导致灶上的人出了差错。所以,你们两位给出的处罚很不应该,很没有道理。 黛玉:…… 岫烟:…… 要是这样还看不出来这是下人有意的为难,也太对不起自己的智商了。 要说下人为何这样,不说荣国府的下人原就很难管理,便是邢霜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这些人收拾地服帖了,不敢胡乱作妖。 再来,这种试探也是下人和打理内务的主子之间必然要经歷的一种碰撞。你强,她们态度就很弱了下来,之后再管理起来就容易多了。你弱,她们就会态度嚣张起来,煳弄你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黛玉和岫烟就在经歷着。 这跟平时的相处还不一样。若是两人只是单纯的小主子,不管事,那么她们瞧着邢霜的态度对待两人就好。邢霜捧着两人,她们自然也会尊着。但是,换了身份,管起了内务,那就是管到了自己头上,这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换了新的主事的人了,尤其还是两个小姑娘,这就很容易叫人起了轻视之心,觉得这两人可能是个好煳弄的。下人们就想要试试水,看两人好不好说话?自己能不能偷懒?更重要的是能不能煳弄住两人趁机捞点油水? 尤其是她们发现了自己搞的一些小动作,王善保家的明明知道却根本不管。从王善保家的动作中她们就能看出邢霜在其中的态度。说明她们的动作邢霜是知道的、默认的。 这么一来,下人就越发大胆起来。不管邢霜为什么不管,总之,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不顺杆往上爬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故而,下人们才使起了手段,致使两人这么忙乱。 搞得岫烟和黛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每天起床总感觉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本来不爱睡懒觉的两个小姑娘上手没几天后是日常不想起床。 …… 之后,两人也瞧出来了,这是下人们打量她俩人小,在故意弄鬼呢。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两人都不服气。越是这样,两人反而越有斗志。务必要把这群作妖弄鬼的下人整服气了才行。 只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啊,两人便一起合计,想办法制住这群人。 黛玉和岫烟先是开始分工,各自负责一块儿地方。免得出现之前那样的事情,拉低了效率不说,还容易出错。然后,黛玉负责小厨房、针线房的事务,岫烟负责公中的用度调配还有礼物登记造册。 像是这番邢霜生下孩子,府里的各个主子都送来了礼物,还有邢雪和岫烟家都各自有东西送来。不管东西的珍贵程度、多和寡,都是一律要登记后再送入库房的。 便是还有其它的工作,两人再一一细分。 此外,两人还得往下发放权力调整一下工作安排。还是照着邢霜排好的那样,有事一层一层地往上报,先是各层的管事处理,实在不能处理的才能拿来叫自己决断。先前之所以个个都敢什么事儿都拿来叫两人处理决断,也是两人手段软了些,尤其是岫烟,性子尤为平和,甚少生气。更别提动怒、处罚了。 这番,想明白其中关窍的黛玉认真了起来,明令定下规矩,不遵守的便要受罚。有那不信邪的依然我行我素,不信小姑娘真能狠下心、拉下脸面的,黛玉也没饶过,正好拿着那几个典型来立规矩。该怎么罚怎么罚,一点儿没留情。几次下来,倒是真镇住了这群人。时间一长,倒是渐渐上手了。
第114页 原是邢霜想着锻鍊一下两人的。 邢霜话说得挺狠,叫小姑娘跟这群下人磨练一番,不叫人插手。等真的发生了,小姑娘忙得一塌煳涂的时候,邢霜反而头一个开始焦心了。 生怕俩小姑娘被打击太过,偷哭,还叫王善保家的盯着些,别叫小姑娘被欺负惨了,哭得厉害。 王善保家的一点儿没意外。就说凭着自家太太平日对两个小姑娘的喜欢劲儿,哪里真能憋着劲儿不管?果然,这就忍不住了,心软了。邢霜既然吩咐了,王善保家的只得任命去看着些,不叫这群势利眼的下人们太过分了。 之后,有王善保加的在一旁盯着,再有黛玉的手段镇着,倒是没再闹出什么么蛾子了。顶多偶尔出个小事情,黛玉和岫烟再看着处理,日子便在两人跟这群婆子斗智斗勇中慢慢地过去了。 等邢霜出了月子,两人才算是解放出来。各有一番体会暂且不提。 且说,邢霜倒是恰好十月十五发动的,出了月子,就是十一月中旬了。 然后,就该办孩子的满月酒了。 这些事情,惯来是凤姐儿和王夫人处理的。随着凤姐儿在府里的积威日重,王夫人也渐渐放手,现在只一些大事上要问过她,其它的一般都是凤姐儿打理。王夫人是懒得理会的。 只是,关于哥儿的满月宴,凤姐儿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当初,大姐儿就只后来办了一个周岁宴,这叫凤姐儿心里极为不舒服。如今,邢霜的宝宝要办满月,凤姐儿就不愿意,不想叫他盖过大姐儿的风头。于是,等要到日子了,便跟贾母拐弯抹角地说如今到了年关,事情比较多,有些忙不过来。不如也只办个周岁,满月便罢了。 贾母对此倒是无所谓,左右这个孩子也不是她的心尖子,办与不办都可以。 再有,若是要办的话,凤姐儿不想操持,估计王氏更不想操持,总不能指望自己亲自出面吧?这孩子且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呢! 这么一想,便依了凤姐儿的提议。 邢霜对此倒是也无所谓,左右她也没指望贾家这一群人能多重视自己的孩子。便是如今再风光,最后也不过一场虚妄。只要孩子自身争气就行了。 不办就不办吧! 邢霜心态比较佛一些,大老爷却是全然不同的态度。 对着这个刚出生的宝宝他可真是疼在了心坎里。怎么瞧都瞧不够。便是只看着孩子一动不动他也能看一天的样子。孩子嘴巴动了、眼睛睁开了、笑了……好像不管是什么动作,只要是孩子表现出来的,那就很神奇很可爱! 每天,早上刚起他要去瞧,吃完饭也要看,等晚上临睡前,还得看过了孩子之后才能安下心来睡觉。 甚至孩子的名字也是请了博学的谢太傅起的。知道自己半吊子水平,起不出什么好名字,故而特地缠了太傅好几日才算是给自家儿子磨来了个名字——贾珞 如今,得知自己放在心尖子上的孩子,府里竟是连满月宴都不打算办,大老爷简直要掀桌子的架势。 大老爷先是去找了贾母,贾母瞧着大老爷脸色阴沉着一张脸,来者不善的模样,贾母心下也有些不甚自在。 她这段时间着实是跟大老爷闹了太多的不愉快,再如何到底是亲儿子,也不想真的弄成仇人、相见两相恶的局面。于是,转头就把凤姐儿给卖了。 说是年关了,府里事情比较多,事务繁忙。凤姐儿有些忙不过来,这才想着就先不办了,等孩子周岁的时候再隆重些就好。 屁,什么年关,这才十一月好吧!又不是还有两三天就要过年了,忙什么忙?都是藉口。大老爷对着贾母的解释一丁点儿都听不进去。 找到了责任人,大老爷就撤了。干嘛去了,去找凤姐儿算帐去了。 路上,大老爷阴沉着脸,来势汹汹的架势地贾琏处来。那个叫旺儿的小厮瞧见了,赶紧走小路悄悄去前院寻贾琏通风报信去了。 脚步走得飞快,等贾琏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大老爷也不过刚刚到院门口。 贾琏喘着粗气,也顾不上歇息,拦在大老爷前面: 「老爷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吩咐下人通知我们一声,定然什么事都给您办得妥妥的,何须亲自跑这一趟呢?」 贾琏看着大老爷脸色这般不好看,就觉得大老爷这趟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就想在这儿把大老爷「劝」回去。 大老爷立住了脚步,定定地望了贾琏一眼,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这个儿子的掺和?看着儿子一副只想赶紧把自己打发走的模样,大老爷气上心头,脚都抬起来了,不知怎地,又放下了。 贾琏虽然有些纳罕,但也还是没有让开。 贾琏不让开,大老爷也不揪着贾琏不放,只对着贾琏说道: 「你媳妇呢,把她叫过来。」 这个时辰,凤姐儿正在见拿着对牌来回事的婆子呢,也是在处理府中的杂七杂八的事务。 大老爷都到院子门口了,这边王熙凤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大老爷可是个混人,王熙凤也不知道大老爷这是在闹啥,听见动静也没等贾琏叫人来喊就赶紧地出来了。屋里的管事婆子等人自然也是跟着出来了。 刚上前还没还得及说话,就叫大老爷兜头一阵骂。 「谁给你的权利连我儿子的满月礼都得听你的说不办就不办了?你自己生不出来儿子,拦着不叫琏儿纳小,让别人生也就罢了。如今,竟是竟是连小叔子的满月礼也不叫办,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了吗?」
第115页 …… 最后,只骂凤姐儿不配为人妇,为人媳。还道,若是不想做这个当家奶奶了,有的是人可以来做,不缺她一个。现在就可以帮忙叫人收拾东西送她回王家。 这样的话说了出来,凤姐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身子颤抖着,赶紧跪下请罪。然后又是一阵解释。贾琏的那个府里众人都知道,她实在不好辩驳,便只解释满月宴的事儿。 「老爷这可真是冤枉媳妇了。我哪里是故意推脱,实在是府中忙碌,才提了那么个建议。也是老太太准了我才没准备,哪里是故意……」 便是贾琏对着凤姐儿起来些许意见,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没想过休了凤姐儿。赶紧跪下一起求情。 奈何,大老爷对凤姐儿的印象由着最近几件事那是一降再降,现在显然是成负的了。又如何能相信凤姐儿的话? 大老爷:我听你瞎掰! 大老爷压根就不听凤姐儿的搪塞之语,都不等她话说完,就又开启了新一波的言语攻势。又是数落凤姐儿善妒无子,还有敷衍不孝顺,勒令凤姐儿赶紧给贾琏把上次自己送来的丫头开了脸,给服侍贾琏收房。 凤姐儿咬碎了银牙,恨得牙齿发颤,也只得应下了。 大老爷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凤姐儿对着一堆烂摊子头疼。 却说贾琏,知道大老爷临走时候的吩咐是这个,简直是意外之喜好嘛。 平时凤姐儿管的太紧要了,他就只能偷偷出去,这儿一处那儿一处地偷腥。如今能光明正大地左拥右抱简直要美死,头一次觉得大老爷这个爹真不错。心情甚好的贾琏对着及时给通风报信的旺儿也是一堆赏赐。 却说凤姐儿这回为了一时之气真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还是凤姐儿嫁入荣国府以来少有的当着这么多人被这么下面子。便是上次那般折腾,算计邢霜,也只是在贾母、王夫人和邢霜这些主子面前丢了大丑罢了。 这次不说叫大老爷抓住了痛脚给数落了一顿,还在一堆大小管事面前折了面子,素日积累的威严又要打一番折扣。最后,还得把那两个瑶里妖气的给贾琏安排上,可真是后悔不跌。 但是没办法,她上次仗着大老爷没亲自过来要求还能躲过去,把那两个闲置了。这次叫大老爷指着鼻子骂,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却是如何都不行了。只能恨恨地把那两人重新安排房间,把贾琏让出去。 甚至,为了不教贾琏不被那两个小妖精迷上,忍着醋意又给平儿也开了脸。贾琏那个好色的性子她最是知道的,得了新的美人还不得沉溺进去?如今只能指望着平儿能给那两人分一分宠了。 一时之间,凤姐儿房里可谓是热闹封呈。 等那两个丫头服侍过贾琏,第二日便相继来给邢霜请安。头一天,邢霜都没见。之后,人家照样过来给邢霜请安,邢霜不见就磕个头再回去。 这明显就是在跟邢霜示好,也是打着投靠邢霜的主意,指望邢霜给她们撑腰呢!而且两人还是一块儿来了的,显然是结成了同盟。 由此看来,这两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凤姐儿接下来的日子可真是要热闹了。 但凡有一人抓住了贾琏的心,王家再倒台,只怕凤姐儿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邢霜不喜欢凤姐儿,却也一样不喜欢小妾这种生物。哪怕在这个时代,小妾是再合法再正常不过的身份。 何况,自己也不是要跟贾琏争什么,没有利益关系,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干嘛搅和进这群妻妾争斗里? 故而,邢霜没见两人,之后也不叫两人再靠近自己这边的院子。由得她们自己折腾去。 大老爷跑去骂了凤姐儿一顿出了气,就开始操办自家珞哥儿的满月宴了。 没错,就是亲自操办。人家都嫌麻烦,不愿意伸手,那就自己动手,自己还嫌她们办得不好委屈了自己儿子呢! 大老爷出手那叫一个大方,酒是好酒,菜是好菜,都是顶好的配置。可着公中的银子使劲儿造,一点儿不心疼。旁边的管事的简直要心疼哭了好嘛! 实在是自从大老爷把银子抬走还了朝廷的欠银后,公中开销就很紧张了。还有贾母处每日的奢靡要供着,还有一个年要过,各种採买还没开始呢! 管事的都要愁哭了。 …… 大老爷丁点儿不手软。你们不乐意给我儿子办满月,我偏要办,还要办得非常好才行,气死你们。 …… 满月宴后,邢霜也就出月子了…… 第六十三章 且说邢霜生产前几日, 宝玉跟随凤姐儿一道去宁国府赴宴。结果, 东府请的客人宝玉没见着, 反倒在那见到了来东府闲逛的贾蓉的妻弟秦钟。 两人甫一见面,便彼此惊为天人、生出相见恨晚的感慨来。 宝玉原就生得唇红齿白, 哪晓得那秦钟也是生得一番裊娜风流。 宝玉又是素爱美人的,见人长得漂亮便心生欢喜,遂引以为知己。也不顾忌辈分,和秦钟只以兄弟相称, 或是唤他表字「鲸卿」,很是亲密。 那秦钟和宝玉也是一般人物。初初见了宝玉的容貌便已上心, 而后察觉宝玉性情体贴, 话语缠绵, 就更是喜欢了。 没多会儿,两人就混熟了。而后, 宝玉更是和秦钟一起入了贾家的家塾, 整日一处厮混。
第116页 可怜, 贾政因着上次被林如海的一番算计,知道都是受他这个儿子连累之故, 还很是给他紧了紧功课。这才过了多久,就叫他又解放了。因着宝玉求的贾母,故而,贾政训诫了几句,就还是放他去了。自此,宝玉就好似鱼儿放归了大海, 越发自在了。 不说宝玉,只说东府的秦可卿自中秋过后就病了。 宁国府那边给寻了好些大夫都不管事,最后还是贾珍请来的一个通晓医理却不以看诊谋生的张先生看出了门道。讲了一堆的专业术语,反正邢霜是没听懂的。反而,只记住了一句「思虑太过」。 邢霜整日无所事事闲的慌,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什么叫「思虑太过呢?」 作为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又有什么能叫她思虑太多呢? 尤氏说秦可卿是叫她兄弟秦钟在学堂整日不思进取给愁的,再加上上次秦钟在学堂受人欺负,且传出了好些难听话给气的。可是就算再怎么思虑也不至于就因为弟弟不争气就把自己身体给败了吧? 这时候,邢霜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后世的那些说法。贾珍和秦可卿之间的不正当的关系。 那么,要是这样的话,怕被人发现思虑太过倒是也能说得清了。 还有,两人之间究竟是秦可卿被逼的还是自愿的,抑或是先是被逼,有一有二之后便真又上了心?毕竟如今的贾珍年纪也不算大,比之贾蓉这样的年轻的更会体贴人。何况,就看现在贾珍对秦可卿的上心程度,很有些真心。贾蓉这个做夫君的对秦可卿的病都不怎么上心,反倒是贾珍这个做公公的到处寻大夫来给秦可卿治病,这个张先生就是他从冯紫英那里寻来的了。 但是这些也只是邢霜的猜测罢了。其中究竟如何,谁知道呢? 邢霜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左右是别人家的事情,与自己没甚干系。 邢霜自己这边,打邢霜有了奶水后,就一直是她亲自餵养的珞哥儿。她的身体经过调养之后很是健康,自己餵养邢霜比较放心。 一来,本身母乳餵养孩子对孩子的身体更好。二来,也是邢霜不怎么放心请来的乳母。 哪怕请来的乳母都是特特挑选过的,身体也很健康,便是每日的膳食都有一定的安排。可是邢霜还是总担心乳母有哪里不对或者疏忽叫自家儿子有个不好。再有,她在现代的时候常听说有些保姆为了不叫孩子哭闹,各种虐待孩子,还有什么给孩子餵安眠药之类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听多了叫她对这类照顾孩子的人失去了信任。完全不敢相信外人。甚至,邢霜定下规矩,若是是有时她有事不能照看孩子,孩子身边也定然要有两人以上在才行。毕竟孩子还小,不会说话,便是真的受了不好的对待,自己不会说话,大人也不知道。 好在珞哥儿很乖,只要让他吃饱了,就不哭不闹的。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或者玩一会儿再睡。只除了对声音有些敏感。若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声音很大地说话,他就会不高兴,或是皱着小脸,哭闹几声以示提醒。 凭着珞哥儿这份乖巧省事劲儿,再加上大老爷也会帮忙。所以,虽然邢霜是亲自带孩子,倒是也不算太累。 等邢霜出了月子,就到了十一月中旬了。孩子较之刚出生的时候变化了很多。 原先还很少睁眼,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睡着。现在醒着的时间就多了。 先前还常常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现在两只眼都会睁开了。孩子的视力也在慢慢发育,如今该是能模煳地看到东西了。邢霜常常左右移动自己的脸,就发现珞哥儿的眼睛就会跟着邢霜移动的方向转。 大老爷则最爱跟珞哥儿玩抓手指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因为珞哥儿总是半握着小手。大老爷总爱把一根手指塞进他掌心,这时候珞哥儿就会立即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牢。 那柔软的触感,总能叫大老爷的心软得一塌煳涂。 当然也总不会都是甘甜的。孩子再如何省事,初期带肯定还会很累。但是,这种苦恼叫做甜蜜的负担。 这么着亲自带孩子,感受着其中的酸甜甘苦,倒是叫大老爷很是体验了一番为人父母的真意。在这个,动辄就把孩子交给乳母、下人侍候,一天也只请安的时候抱来瞧一眼的时代,大老爷和邢霜这样亲身上阵的显然是有些特立独行的。但是,这样的孩子无疑跟父母要来得更亲近。 进了腊月,荣国府又忙碌了起来。 尤其是府中骤然失去了很大一笔钱财,很是伤了一番筋骨。置办起年礼、年货来,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尤其是荣国府往来的亲戚着实不少。四王八公就不说了,还有京中一些有旧交的勛贵人家,此外还有远在江南的甄家这些都是大头,都得挑好的送。偏银钱又不充足,故而,进度就慢了下来。 其实,府中公库银钱虽然没有多少了,但是贾母、王夫人的私库却是不老少。只是,没人会乐意大方的拿住来供公中花用。哪怕是贾母,也不愿意,她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宝玉的。 王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往她那里进的,断断没有往外拿出的道理来。心里只怕还在指望凤姐儿往里添点。故而,对于府里的艰难只做不知。 凤姐儿倒是有钱。她出嫁的时候,正是王家极盛的时候,故而,陪嫁颇为丰厚。只是,她虽然有钱,但是也不乐意白白往公中填补啊!若是平时偶尔有不趁手的时候,她不好拿这个去找贾母和王夫人,自己添了也就添了。便是,其中有利可图,像是如果元春封妃了,自己能沾沾光,那也行。
第117页 可是,现在可不是差的一点半点儿。再有,现在填补了之后呢?难道还要自己一直往下填补? 所以,凤姐儿也不管。银子不趁手那就往后拖吧,总归有人比自己要急。 看谁熬得过谁? 等到了二十二,还没办好。果然,贾母、王夫人就急了。 再问凤姐儿,凤姐儿便实话实说。只道是公中银子不衬手,故而,进度才慢了下来。反正公中银子叫大老爷给败了,众人皆知的事情,总不能怪自己管理不善了吧。这也是凤姐儿不愿意填补的原因之一了。 贾母沉吟了片刻,道:「你林姑父的年礼还没有送过来吗?」 这是指着林如海送来的先救急呢。毕竟每年林如海送来的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很好。 凤姐儿也还有些纳闷,往年再没这么晚还没送来的。只回答贾母道:「还没呢,许是在路上耽误了也是有的。」 一听说还没有,贾母心里就琢磨了起来。难道这是林如海还没消气,在间接跟自己表达他的不满?那他的气性也太大了些。政儿因为他白白被罚了一顿,当众丢丑,自己还没跟他生气呢,他倒是来了脾性了。果然是人走茶凉,自家闺女去了,这个女婿也靠不住了。 但是,现在贾母也没工夫管林如海,当务之急是先把年礼都搞好,年货都置办齐全。 「各处田庄、土地的出息还有商铺的盈利都送来了吗?」 「都送来了,商铺还好,附近的田庄也还可以,只是金陵老家那边该是大头,只送来的却最少。」 没等贾母询问,凤姐儿就往下解释了: 「我也问了,底下人说是今年年景不好,糟了灾荒,这才收得少了些。」 其实,这样的话那些下人每年都要来一回。不说是天灾便是人祸,反正收成是一年较一年少。若不是今年府里实在不趁手,没个说法,凤姐儿都不会特地报给贾母知道。 贾母做了多少年的国公夫人,凤姐儿一说她就知道其中内情了。奈何,距离太远,压根就管不过来,再有就是也不能不叫自家在京城荣华富贵地想着,却不叫人家喝点汤,占些便宜。也不再往下问了, 只是,心里免不了思量几句,如今,那些人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但是,这也不是重点。先把眼前这事过去了是正经。 「凤丫头,还差几家的年礼没走完?」贾母又问。 「远处的像是江南甄家、还有我娘家那边都送过去了,只有京城的六七家没有送了。还有府里的年货也还没置办齐全。」 一听凤姐儿说,江南甄家的已经打发人送过去了,王夫人就先松了口气。先前,为了不叫凤姐儿朝着自己要银子,她就又去小佛堂念经去了,也没叫人特地去打听。只知道有几家没送。还怕有她家呢,这才跟贾母着急忙慌地来问问。毕竟,宫里有个甄老太妃,交好了将来也是也是元春的助力。 早知道她家已经打发人送过了,自己也就不来这一趟了。现在,总算是安下心了,王夫人更加安心地维持她木头人的人设,只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听着贾母和凤姐儿的对话,半句不插嘴。 凤姐儿也只是回着贾母的问话,其它的同样不多言。 也只贾母一个人为此发愁了。 瞧着一个二个的态度,贾母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但是,贾母不死心,还是叫人去喊贾政、贾琏、大老爷和邢霜了,想把这些人聚齐了问问各自的想法。 去喊的人都叫来了,只除了邢霜。邢霜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到了餵孩子的时候。珞哥儿平时倒是也听话,但是前提是你得叫他吃饱了。 邢霜想回来再餵吧,刚起身,孩子就哭了。邢霜还没说话呢,大老爷就先急了。叫邢霜留下餵孩子,他换了身衣裳就往贾母处来了。 等到了荣庆堂,发现都在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姗姗来迟有什么不好,自找个位置坐下了。 等贾母把话一说,就都不吱声了。甚是安静。 贾母望了一圈,要么低头,要么目光闪躲,显然没一个愿意出头的。哪怕是自己偏疼的二儿子。 一群蠢货。这些姻亲旧友那都是人脉资源,不紧着这些来,只看到自己面前的那一点点地方, 鼠目寸光…… 贾母很气,但是也不想为难自己的二儿子,琏儿又是小辈,贾母的目光就转向了大老爷。见大老爷压根不抬头,贾母直接喊道: 「老大,你是府里的当家人,你说呢?」 大老爷:……就知道好事且轮不上我,这种时候就知道我是当家人了,找我做冤大头了。我说,我说让你从前贴补的二儿子出,让你二儿媳从前从公中贪的那些拿出来补上你同意吗? 但是,大老爷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了一下,没这么顶回去,反而问了贾母一句: 「母亲送的都有哪些人家?」 贾母不知道大老爷为何这么问。送给谁大老爷该是知道的,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但是贾母又把这些姻亲都挨个数了一遍。 然后哦,大老爷两手一摊,「哦,那就没我的事了。你们商量就好。」 「不是,这怎么说的,怎么数了一圈就没你的事儿了」贾政目光终于不闪躲了,转向大老爷问道。 我听了一圈,王家是弟妹的娘家,史家是老太太的娘家,那甄家是奔着宫里的老太妃去的,为的还是元春。其他人家也或多或少都是为了二弟和宝玉的前途打算。
第118页 那这都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况,你们娘家个个都有,那邢氏娘家了,兄弟姐妹家有哪个送过吗?这么算下来,跟我就更没关系了啊!所以,你们自己商量就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就不需用到荣国府这些关系了吗?何况,邢氏的娘家那么破落,寻常上门自己都当不知的,能给她家送吗?王夫人想怼,但是又怕大老爷这个混不吝的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又闭上了。 但是,显然大老爷并不打算跟贾母并一干人讲理。他只认自己的道理。尤其是在她们个个私库都颇为丰厚的情况下,大老爷就更不想讲理了。要问为什么,当然是大老爷「穷」啊! 贾母再转向贾琏,贾琏就道:「我们做小辈的,只听老爷和老太太的。」 凤姐儿笑道:「咱们二爷最是孝顺的一人,这是怕自己说错话了老太太会锤他,或是老爷会踹他!」 恩,贾母就确定了,又是一个靠不上的。 大老爷听到自己又被带上了,都无奈了。咋都找自己来抗呢? 大老爷反正都知道什么事了嘛,该表态的也表过了,就想回去看自己的胖儿子了。就跟贾母说了一声,也不等贾母应声就走了。临走时候,还把贾琏也叫走了,紧跟着凤姐儿也走了。 留下贾母、贾政、王夫人:…… 事实证明,贾母心爱的小儿子也并不能为她分忧。没有办法,贾母只得叫鸳鸯开私库,再取一万五千两银子出来,先应急。 真的是应急,并且只是年礼上的应急。多一点都没有。 但是,这银子,贾母出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故而,荣国府的这个年也註定过不好了。 因着贾母的心情不愉,府里的氛围也一直处在低气压中。然后,荣国府就过了迄今为止史上最拮据的一个年。 恩,拮据!连下人过年的红包也取消了的那种拮据! 当然,这跟邢霜也没什么关系。跟邢霜有关系的是年后传来的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第六十四章 先且说荣国府这年过得比起往年来, 委实寒碜了许多。 迎春、探春、惜春几个姑娘家的首饰每人的衣裳首饰的用度减了两层。公中採买的食材、酒水也不拣那最上乘的了。下人的月钱发得也不那么及时了。自然, 下人过年期间的双倍月例银子今年也没了。至于拜年的红包, 就只能看各房的每个主子的态度了。 除了贾母处,其余各处用度一律缩水。主子们都这样了, 下人们的待遇也就可以理解了。 没钱带来的直接反应是什么?是不高兴。不止贾母不高兴,下人们也没了往年的兴高采烈、神采飞扬了。 往年过年,基本有点本事的或者嘴够巧的过个年荷包都得丰了一圈,只今年, 啥都没有了,自然就不乐意了。这群人都叫荣国府给养胃口大了, 不说念着府里过去的恩惠, 只觉得往年都有今年却没有, 就记着今年府里的不好了。 这么一来,这个年过得全然没有往年的热闹和气氛。 等到了除夕晚宴的时候, 就更明显了。 摆好了席, 王夫人和邢霜扶着贾母高坐主位。其余等人按位置相继坐下。 贾母说了几句话, 然后便开始吩咐开席。 众人都知道贾母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趋吉避凶的能力个个都有, 说话间便都小心翼翼的,连素来胆大的凤姐儿也不敢高声调笑了。等贾母中间放下筷子时候,众人便也紧跟着放下了筷子。 气氛这么怪异,个人都不甚自在。因而,不过略微聚了聚,便散了。贾母没走, 众人便也先陪着,只等贾母走了,再各自离去。 等到撤桌的时候,贾母瞧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却都没动几筷子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中说不出的凄凉。 大老爷瞧着贾母脸上神色不大好,再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带孩子的经歷,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内心便生出许多感性来。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老是跟贾母顶嘴各种计较挺没意思的,父母和子女总是算不清的。 毕竟是自己母亲,看着贾母那神情就有些不忍,大老爷便伸出手想上前扶一下贾母,说几句好听的,至少叫贾母这个年过得开心些。 手伸到一半呢,就见宝玉朝着贾母走过来,然后贾母脸上刚还低沉的神情立马就就变晴了,眼里是满满的笑意,慈爱地看着宝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大老爷自己自己眼花了,瞧错了。 大老爷便无事发生一般,又慢慢垂下了自己的右手。也是,必然是自己看错了,有宝玉在,有二弟在,母亲永远都会是笑意盈盈的。如何会难过,又如何会看得到自己呢? 等宝玉走近了,贾母一手拉过宝玉,问道:「你小人家家的,不是叫你早些回去休息的吗,怎的过来了?」 宝玉对着贾母的关心已是习以为常,只道自己没事。又向贾母说道:「老祖宗席上那黄酒可是用了好几杯?瞧着好似有些醉了,我来送您回去吧,不然我是不能放心的。」 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贾母听了后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显然对着宝玉的关心很是受用。 又转过头跟周围的人显摆:「平时都道我最疼宝玉,如今可是瞧见了吧。也只宝玉这么体贴,关心我,注意到我酒喝多了,晓得我不舒服,特特过来送我回去。你们一个个的有哪个有他对我的这份心思?」
第119页 一时之间,只把宝玉往怀里搂,心肝肉似的疼着。 凤姐儿瞧着贾母的心情又高涨起来,着实松了一口气。胆子便也大了起来,随着贾母的话附和着:「是是是,宝玉最好。谁不知道宝玉是老祖宗的心尖子,老祖宗自然也是宝玉挂在心里的头一份。也只我这个只会低头干活不会讨巧卖乖的没人疼罢了!」说话间还用宽大的袖子掩了掩眼睛那一片地儿作伤心流泪状。 贾母还没给出反应呢,宝玉就急了,「凤姐姐快别难过了,谁说没人疼你的,我就喜欢凤姐姐,疼凤姐姐,就是老祖宗也是很疼很疼你的……宝玉边说着边摇着贾母的袖子,指望贾母给个回应呢! 贾母果然很开心,顺着宝玉的话道:「都疼都疼,我哪个都疼。」贾母点了点宝玉的额头,又转过头来看着凤姐儿,道:「你们两个促狭的,今儿还排揎上我来了,胆子忒大。」 宝玉就在贾母怀里扭了扭身子,温言细语地跟贾母说着话,哄得贾母眉开眼笑的。 王夫人瞧见了宝玉的动作,频频点头。显见是对宝玉哄着贾母的行为很是满意。 自己儿子就是有眼力见儿,就得这样。宝玉只要能一直占据着老太太心里的第一份,那么,自己心底的那些打算就有希望,不算妄想了。 在这府里,只要得了老太太的喜欢,什么都不叫事儿。 像是旁人家母亲生怕儿子跟祖母关系太近,会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够亲近,王夫人却从没这个忧虑。她从来只担心老太太不够看中宝玉的,从来不会因为怕自己儿子被老太太笼络住而不叫孩子跟老人亲近的。 天生的母子情分那是谁都能够拆开的吗?何况,母子两人又是天天能够见到的,该关心的关心,该培养感情的也一点儿没差,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倒是一味拦着,不说能不能真正地拦住,只说这么一来铁定是要得罪婆婆的。婆婆是那么好得罪的吗?与其把婆婆得罪了逼着婆婆来整治你,倒不如主动放手,叫孩子跟婆婆多多亲近。这样,既是对婆婆表达了善意,又能多一个人来疼自己孩子,不是挺好的吗? 君不见,自己就是因为宝玉得老太太的宠,自己才能够在府里这么有脸面吗?就说先前自己对林丫头的为难,难道老太太真的就一点儿不知?不过就是看在宝玉的面上,只要自己没做出给林丫头下毒这种恶劣的事情,老太太对自己的包容度还是很高的,基本好些事都是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会真的对自己如何。 若非如此,自己又如何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对黛玉的不喜,叫下人看着自己的眼色去为难她?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没有老太太的态度摆在那儿,自己也不敢那般放心大胆的去做! 至于那些因为孩子跟祖母关系亲近便心生不快,甚至跟孩子耍脾气而怨怪、冷落、疏远孩子的,这样的人在王夫人眼里都是蠢人。哪怕是贾母在王夫人看来也是一样。 这不是自己变着法地把孩子推到别人处了吗?不想着多关心、笼络孩子反而把孩子往别人处推,怕不是脑子有坑? 不说王夫人心里这一番腹诽,只说宝玉扶着贾母回去后,众人便相继散了。 邢霜和大老爷也会去了,这边刚进屋还没收拾呢,就见莲姨娘带着贾琮过来了。 进了门,莲姨娘就望着贾琮,眼神示意。贾琮抬头看了一看,嘴动了动,又重新合上了。低头不语。一旁看着的莲姨娘都替他着急,又伸手推了推他,道「哥儿不是说要来跟老爷太太一起守岁的吗?怎的到了跟前反倒成了锯嘴的葫芦,不吱声了?」 瞧着贾琮还是不做声,莲姨娘便转头对着邢霜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哥儿就是有些腼腆,不善言辞,刚没人时候还跟我说要来尽尽为人子女的本分……」 大老爷对这个儿子向来是不在意的。庶子,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地位还不如庶女来得高一些。庶女还可以用来联姻,庶子除了给一点子家业,其它的半分用处也没有。 再来,贾琮在府里的存在感着实太弱。若是他不过来,大老爷甚至经常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因而,瞧着贾琮这么畏缩胆怯的模样,大老爷就很生气。刚想发火,转头,看到邢霜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摸了摸鼻子,就又作不经意间的后退两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邢霜瞧着大老爷这一番姿态,都懒得搭理他。只偏过头,又看向贾琮。这个有些沉默、内敛、存在感极低的少年。 邢霜倒是没介意贾琮的沉默。相反,她倒是还挺高兴的。因为她现在在贾琮脸上已经找不到当初云姨娘被送走后,贾琮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怨怼、愤恨了。 虽说,当初大老爷把云姨娘送走以后,自己就预料到了贾琮的反应。这才特地把莲姨娘留下照顾她,毕竟自己也不想养一个怨恨自己的孩子在身边。那种哪怕孩子再讨厌自己,也要好好照顾孩子,无私奉献,人人称赞的好嫡母剧本人设着实不适合自己。 只是,后来瞧着贾琮对自己那种怨恨的态度哪怕邢霜不是很在乎,但是也说不上来开心就是了。 如今,能不叫人这么讨厌、怨恨,邢霜自然是很高兴的。这说明莲姨娘教的不错。定然是将当初事情的一番原委说给贾琮了,自己说的贾琮许是不信,但是这话是从每日照顾自己的姨娘说的贾琮就信。因为,姨娘一般都应该怕他向着太太的,定不会特地给太太说好话,姨娘既然这么说了,那必然就是事实。
第120页 再有,也是府里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爱嚼舌根的姨娘叫大老爷给打发了,没人在贾琮耳边念叨些有的没的了,这才能这么顺利,不过几个月就叫贾琮软化了态度。 所以,知道事情的真相,贾琮对邢霜的态度就不能那么理所当然地坏了。只是,哪怕云姨娘罪有应得,人有远近亲疏,所以贾琮依然不喜邢霜。故而,莲姨娘想叫他讨好大老爷、邢霜,贾琮不愿拂了莲姨娘的脸面,这才过来,却不愿意开口。 邢霜也能明白莲姨娘的心思。她这是在跟自己示好,同时也是在为贾琮的未来考虑。 贾琮还小,许是不明白,作为一个庶子,那将来的婚事、前程、财产可以说是都掌在嫡母邢霜手中。莲姨娘却清楚,因而,她才不会没脑子干一些傻事,挑拨贾琮和邢霜的关系。便是贾琮真把邢霜给恨上了,惹恼了邢霜,他还有何将来可言?自己这个依靠着贾琮的姨娘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知道莲姨娘的意思,邢霜就更高兴了。能和平共处挺好的。横竖她没什么打压庶子的念头。当然,她对做一个无私奉献的好嫡母也同样没有兴趣。该有的待遇自己会给,便是不过分的要求自己能满足的也可以满足,只是悉心教导、关怀慈爱就别指望自己来了。自己着实做不来。她就是偏心,喜欢自己亲生的孩子,喜欢自己养着的黛玉、岫烟,旁的人她着实是没什么心力再付出了。 故而,如今,能有这么个明白人来照顾贾琮她求之不得。若是贾母愿意放手的话,邢霜甚至想把迎春也接过来叫莲姨娘养。跟着莲姨娘这样的明白人,至少,迎春能更懂些人情世故,能更讨喜些。 就好比今儿除夕守岁,贾琮来了这就是个态度。哪怕大老爷见到他生气,那好歹也是刷了一波存在感,叫大老爷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再有,外面看到的人谁不得夸贾琮句孝顺、懂事、守礼。但是,同样庶出的迎春,显然就没有意识。她处境不好也不全是别人的过错,自己也有原因。探春好歹知道给宝玉做针线,讨好王夫人,相比起来,迎春就显得很被动。大房这边忽略她,她也不在意,就当你们都不存在。后来过来请安也只是形势所迫,但人家来了跟自己也没什么说的,最多就是问两句安,然后就去找岫烟黛玉顽了。 讲真,迎春真的没啥不好的心思,就是显得木了些,不会讨人喜欢。 邢霜大体来说,总还是盼着她好的。就是看在上回自己装晕她能鼓起一次勇气跟黛玉一起求贾母为自己请大夫的份上,自己也想她有份好未来。 所以,若是贾母愿意放手,她也愿意把迎春接过来叫莲姨娘教教也好。只不过,瞧着贾母的态度怕是不会轻易放手。毕竟,她是指望家里的女孩儿联姻用的,养在她身边,虽然她没怎么教养这些女孩子,但是将来对外的名声更好听些,价值就更高些,更有用些。 至于亲自教导,她老人家如今没那份精力呢? 邢霜这边正思维发散呢,就听耳边两声「太太——太太」。邢霜这才回过神了。 「哦,嗯,挺好,琮哥儿你教得挺好。」 莲姨娘:…… 看莲姨娘面色有些尴尬,如意上前给邢霜低声说了一句:「姨娘是问她是不是可以带着琮哥儿退下了?」毕竟,大老爷的眼神着实不是很欢迎她两的样子,时候也差不多了。 邢霜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她真不是故意叫人家这么尴尬的。又吩咐如意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过了。 就见如意托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个状元及第、两个笔锭如意的金锞子,端是精巧可爱。 邢霜笑道:「叫琮哥儿拿着吧,这是压岁银子呢,图个吉利喜庆。」贾琮瞧见了,别别扭扭地收下了。不是宝玉那等子手里宽泛的,一般是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的。 该见的见了,该说的说了,压岁银子也赏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邢霜就叫两人回去早些休息了。 但是,要走的时候,莲姨娘瞧着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似是还有话要说。邢霜见不惯人这么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就直接张口询问了:「姨娘可是还有事?」 莲姨娘犹豫了一瞬,决定还是该说的索性一次性都说了吧。不然每次都这么尴尬、别扭也着实不是自己的个性。确定了想法,莲姨娘便先叫贾琮出去到门口等她,大人之间的事不好叫孩子听到。 贾琮还是很听莲姨娘的话的,莲姨娘只跟他说了一声,贾琮也没追问,自觉往外走。一旁的吉祥就紧跟出去看着了。 确定贾琮出去了,莲姨娘又看了一眼大老爷。 缩在邢霜视线盲区的大老爷:总不会还要自己避出去吧,你咋不上天呢? 大老爷又一转,背过身去,只做看不见莲姨娘的眼神示意。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莲姨娘也没盯着大老爷不放,不走就不走。只要你不后悔。便开口道:「我这里想先跟太太道个歉,当初太太跟老爷那次闹腾总归是因我而起。叫太太受了委屈,是我的不是。我给太太赔礼了。」说话间莲姨娘便对着邢霜福了一礼。 邢霜的脸就有些黑。心说,那你是够对不起我的。把我从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现代社会弄到这处处规矩、纲常的时代,还要遭受抄家的不幸,可不对不起我吗?倒是原主怕是要感谢你了。把她从这破牢笼中解放出来,从此不拘是去现代或是哪里,总归要比原本的命运要好。
第121页 只是,想到白白胖胖的珞哥儿,邢霜又不想抱怨了。 瞧着邢霜没有说话,莲姨娘继续道:「我也不是狡辩。该是我的责任我认了,只是,不当是我的我也想要说清楚。不然,没回见着太太我总觉得有些尴尬、没脸。」 莲姨娘组织了一下语言就道:「当初是我跟老爷提了两句,只当初确实是有人扣了我的份例。从前我不知道太太为人,只想着太太负责大房这边的用度。那必然是太太做的。这才心有不忿,跟老爷提了几句。如今,这段日子我方渐渐看清太太的为人,知道太太不是那样的人。当初定是有人从中做手脚,叫我误会了您。所以,我给您道歉。」 邢霜:……这个你怕是不用道歉。这是原主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依着她的性子,这事她真能做的出来。毕竟,那会儿,原主能靠的上的也只有银子了。 当然,这只是邢霜的心里话,绝对不敢说不出的。就叫莲姨娘这么误会吧。 然后,莲姨娘话音一转,「只老爷做的事情不是我唆使的。太太也知道老爷的脾气,又臭又硬的,我哪敢唆使老爷这个。我是想叫老爷能赏我点儿好东西,或是跟您说一声,别扣我份例的。谁知老爷那会儿不知在外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脾气暴躁得紧,还跟您动手了。分明是他自己做错了……」 一说起这个,莲姨娘就想起自己被抄走的那些东西,心疼极了。故而,继续滔滔不绝地跟邢霜黑着大老爷,也好出出自己心中憋的那口恶气。 背过身的大老爷蹭的一下转过身来,脸色漆黑一片。自己就是找了个视线盲区而已,这么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坏话,真当自己不存在了啊? 莲姨娘敢提起这件事,也是发现邢霜真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再者,太太没怎么自己,反倒是那个黑了心肝的大老爷不放过自己。自己当初担惊受怕了多久,他不找自己。等自己终于觉得熬过去了,他倒是后知后觉地来算帐了。还抄了她积攒了那么久的财富,把自己扔在那群不省心的婆子住处。黑了心肝的东西,看出大老爷对邢霜上了心,莲姨娘就忍不住想要在邢霜面前黑他一番。 当然,黑过莲姨娘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撤了。 黑了心肝的大老爷:……有种别跑,我保证不一下子打死你! 年初一,照旧例,依旧一番仪式。 其中,值得说道的就是,邢霜和大老爷忙完回屋后,贾琏夫妇单独跑了大房这边一趟来单独给大老爷和邢霜拜年。这可稀奇了,往年,可没这么用心过,单独来大房这边跑一趟更是不曾有过的事。 邢霜想着是不是除夕夜贾琮过来叫贾琏觉得有些不好看了,这才今天也来单独跑一趟? 却说邢霜只猜对了一半。还有,也是今年大老爷对着自己着实很够意思。不说今年基本没怎么对自己动过手,而且也是大老爷几次三番在贾母面前替自己挡了一档为难事儿。再有,大老爷还给自己送了两个娇妾,连凤姐儿那个胭脂虎也不敢说什么。真是叫自己很痛快。 因而,贾琏是真心实意来给大老爷拜年的。相反的就是凤姐儿了,那两个小妖精果然就会作妖闹事,要不是自己手段高,兼之又把平儿推出来分了两人的一点宠,如今怕是更难压制了。故而,凤姐儿算是把大老爷恨上了,顺带还有邢霜。所以,凤姐儿能真心才怪。自己不得不来,但是大姐儿凤姐就拦住了不叫过来,说是又病了。 邢霜:……行吧,你闺女你做主。你说病了就病了。忽略自己从吉祥处听来的消息,邢霜便当听了。 贾琏态度倒是好,只是跟贾赦和邢霜没什么话说,偏能言善语的凤姐儿不说话。因而,不过撑了一刻钟,贾琏、凤姐儿两人便回去了。 过了年,要宴客了嘛,府里就又开始粉饰太平了。 之后,邢霜倒是先后收到了两条消息。一好一坏。 先来的好消息,仿佛为这个年增了一丝喜气。却是邢霜的小妹邢雪有身孕了。 先前,邢雪婚后一直未怀孕,着实承受了一番压力。也是因为姜堰是独子,姜家没有孙子辈,她公婆都盼着她进门就能添丁呢! 她婆婆更是整日有事没事就盯着她肚子瞧,邢雪简直要疯。还是姜堰跟他娘私语了一番,把责任担了下来,邢雪这才得以喘口气。但是,眼看新婚多久了,就是姜堰再找理由、再去扛,耐不住老人盼孙心切,对着她儿子那眼刀子也是搜搜搜地飞。 姜堰:……这还没孙子呢,我就失宠了嘛?难过。 好在,不用姜堰再跟他妈贫了,终于有身孕了。 邢霜自然也为妹妹高兴,可是,高兴没两天,邢忠送了一封书信过来,叫邢霜的好心情陡然消失了,忍不住在心里为林如海捏一把冷汗…… 第六十五章 话说自从上次林家下人找到邢忠, 托他给邢霜带了一回信后, 自此, 邢忠的住处好似就成了中转站,人也成了邮差。宅子里月月都有信件打南边送来, 他只能认命地每月上门给邢霜专程送信来。 显然,现在的林如海是不再相信贾母一干人了。 只是,自己现在也不能跟贾家直接撕破脸皮。逮着理了,算计了贾政一通, 叫贾母心有畏惧便好。再有,年前送的年礼又晚了许久, 东西也减了几分, 叫贾母以为自己还是在为玉儿之事恼怒便够了。想来, 贾母就知道自己在这事儿上面的态度了。再多的,自己也有限制, 就不能太过分了, 不然有理的反倒没理了就不好了。
第122页 便是该送到贾家的书信, 林如海也没断,隔上几月依旧送上一两封, 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就是对贾母这个外祖母的不放心或者是不满。少了,那就是对黛玉不上心,贾家那群踩高捧低的不得更看不上黛玉啊! 当然,从贾家手里过了一遭才会转交给黛玉的信,林如海也不敢在里面写什么重要的事情。往往就只是宽松平常的几句话。谁知道贾家会不会偷拆自己给玉儿的信? 这么一想, 林如海越发吝啬言语起来。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是每回王夫人从门房那边截下书信拿来叫贾母先行看过信件后,贾母的眉头就皱起来。显然,贾母觉得有哪里不对,偏又说不上来。只吩咐人把信重新煳好,给黛玉送去。 任凭贾母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有邢霜这个「吃里扒外」的在大房这边帮着给林家和黛玉暗度陈仓呢! 跟贾家的信件往来,有着诸多限制,林如海自然不好跟自家闺女好好说说心里话。如今,信件从邢霜这边走,林如海显然就没什么限制了。老夫亲的心乍然得以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邢霜先前还把这事正经对待,想着人家不远千里的辛苦送来,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就很是认真地接过信,又叫来黛玉仔细研读。哪知人家林如海还真就没啥事,就是想闺女了,问问自家女儿的生活日常。 不然,便是说说他自己的日子。官场上面的事儿林如海是从来不提的。只随意地说些自己每日的生活,附近的美景,或者讲些他自己跟友人之间一些有趣的对话啦,或是他又打哪里收集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儿了,说等什么时候给黛玉寄过来…… 巴拉巴拉地,一长串琐碎的事情,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挥毫泼墨、洋洋洒洒一大篇下来,十几页的信纸也是常有的,写得恁多。知道信里没什么大事,就是人家父女两人的日常互动,邢霜便不看了。再来,这么一长串内容,邢霜也没那个耐心看。 只是,不得不感嘆,林妹妹这么随性,绝对是家族遗传啊! 邢霜瞧着信件太厚读着太累,黛玉倒是瞧得津津有味的。逐字逐句地,一页一页地研读。看完了一遍后就再往回翻。反覆地。 邢霜心下纳罕,倒是不妨想:「从前竟是不知,这林如海还是个话痨?」而后自顾自地点头,嘆道,「果然是实践出真知!」不往这红楼走一遭,谁能晓得林如海还有这个秉性? …… 有了林如海每月的家常信件陪伴,黛玉倒是也不那么想家了。只是,每到了月初,黛玉就巴巴地等着邢忠或者许氏上门,比着岫烟这个亲闺女还要热情。叫人瞧着,不觉莞尔。 到了年初七,邢忠按着日子来给邢霜送信的时候,邢霜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跟平日无二。也不对,信封瞧着比上次的还要厚实些,这是又找到啥有趣的事儿来给她家宝贝闺女分享了? 邢霜一边叫人去喊黛玉过来看信,一边送堂兄出院子。 等邢霜刚送邢忠出院子回来,就见黛玉身着一件翡翠撒花洋绉裙红绫袄,外罩一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披风两襟的系带也绑得不甚稳当,松松垮垮的,显见是黛玉来的匆忙。 跟着的紫鹃扶着黛玉的手,往屋里走。 刚走了一段儿路的黛玉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好看。见着邢霜便一脸欣喜地问: 「大舅母,可是父亲又来信了」 邢霜瞧着黛玉眼角眉梢带都是喜意,便点了点黛玉的额头,「你啊,明明这么惦记你父亲,怎的忘了你父亲叮嘱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那些话呢?」 数落了黛玉一句,邢霜就把黛玉的披风又重新绑了个好看又实用的结。之后,方把信给了她。 黛玉这会儿的心思全在信上呢,哪里还听得进去邢霜的话?只吐了吐舌头,对着邢霜央了两句,便到一旁看信去了。 邢霜也不管,自去一旁修剪花儿去了。日子清闲,她便给自己找些事儿来做嘛! 黛玉去看信,先时倒还正常。不过一会儿后,邢霜再抬头望去,就见刚还满脸喜意的黛玉这会儿子神色倒是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的这副表情?可是你父亲说了什么特别的?」邢霜不知道发生了啥,叫黛玉这副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 黛玉张了张嘴,好几次想开口又不知怎么说,便把手里最后两页信递给了邢霜。然后,自去一边坐着去了。 等邢霜接过信看了几眼,这才知道黛玉为何不说话。 原来,这次林如海的信里提到了他正给黛玉相看人家,对象是同窗旧友的儿子。 只是,邢霜还是敏感地从这封信中瞧出了不对来。 按理来说,黛玉如今还不到相看的年龄。加之,林如海只有黛玉一个闺女,又是个极宠闺女的,不该这么急为黛玉相看人家才是。便是为闺女打算,想早早挑一个好的,偷偷相看也就罢了,应该不会拿出来说,尤其是跟黛玉这个女儿家说。 邢霜瞧着林如海信中语气在故作轻松,「黛玉吾女……今吾虽甚不舍,万不敢误尔前程……只那谁家少年郎,又系汝父故人之子,生得仪表堂堂,如玉端方……」 信中林如海用一种不舍的语气说着自己为黛玉相看,却又不想叫黛玉错过好人家的耽误闺女未来的老父亲心理,又似感嘆又是调侃,还有打趣的意味在其中。
第123页 但邢霜却看得出,林如海是在极力地掩饰把给黛玉相看对象这件事情的不正常,而且,他在把这件事往正常方面拖拽。只表现出来自己作为父亲的担忧、期盼,叫旁人也叫黛玉不要往旁处想。 只邢霜不一同。她原先就算是开了金手指,知道红楼世界的一些发展。邢霜再思及年前那段时间秦可卿生病之事,好像原着中林如海便是秦可卿过世后辞世的。在结合朝廷的局势来看,林如海在南边的处境怕是有些不好。 甚至可能都不是一点点的不好,那么,他如今这番动作只怕就是在给黛玉找退路。万一自己真得不成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总得给黛玉寻一个靠得住的人家託付才行。不然,真有个不测,自己怕是到了也不能闭上眼睛! 若不是林如海如今看明白了贾家一干人的嘴脸,凭着他如今的近况,这般充满危机的时候,只怕他能想到最好的安置黛玉的办法便是把林妹妹托给她外祖家了。一来,荣国府好歹有个国公府的壳子在,哪怕没有出息的后辈,架不住人家富贵的姻亲多啊!二来,贾母好歹是黛玉的亲外祖母。贾母念着这个也会好好安置黛玉的。 三来,也是最为主要的原因是,林如海远在扬州不知宝玉为人性情。只当黛玉带着林家的百万家财嫁给了宝玉,哪怕财富诱人,自己也已经从根子上掐断了可能因为钱财给黛玉带来的不幸。毕竟,黛玉带着全部身家嫁进荣国府,这就是相当于把钱给了荣国府了。如此这般,荣国府诸人便也该没有理由再为难甚至谋害黛玉了! 所以说,林如海不是没料到钱财动人心。他料到了也做了防备,只是他低估了人性的卑劣,高估了亲戚的情分。 如王夫人这样花了人家的银子,却不想叫自己儿子负责,觉得人家配不上他儿子。忒无耻!配不上那你就别花用人家的钱啊!但是王夫人呢,就是便宜占了,不想负责还想要脸。就放出消息叫人说人家是破落户,什么都是自家出的供养的,放任府里的流言蜚语伤人,在人病重之时再加一出婚礼,生生谋害了一条美丽鲜活的生命。 也如贾母这样,哪怕心里是疼这个外孙女的,但是再怎么样也比不过荣国府、宝玉、贾政等人。林家的家财,荣国府需要。王夫人是宝玉的娘,也是宫里贵妃的母亲,也不能动。府里的流言也一样,不能叫人知道荣国府谋夺了一个孤女的家产,所以,她只做一切都不知的样子。装聋作哑…… 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最后,流几滴眼泪,用一句心有余而力不足来安慰自己罢了。 只如今,林如海既然已经知道贾家的真面目,又如何敢把挪大的林家并黛玉交託到荣国府贾母手里? 他万不会再把自己闺女放在狼窝,任人欺辱。他得为黛玉寻个依靠。这才有了相看女婿这回事。 不说林如海的诸般打算,只邢霜这会儿想着红楼剧情便是从秦可卿重病,到林如海出事,而后便能留了林妹妹一人并林家百万两家财都叫贾家给侵吞了,林妹妹小心翼翼地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如今,秦可卿果然病了,然后林如海也不好了。命运兜兜转转地,竟然又绕回了这处。哪怕因为邢霜的存在,不小心在某处开了个缺口,主线的剧情竟好似能自我修復一般,慢慢地又开始绕回继续上演着。 邢霜一时间,突然有些恐慌。神思不属的,手底下青花釉里红玉壶春瓶里的那两支腊梅就在不经意间叫邢霜一剪刀下去给修秃了。 黛玉瞧着邢霜自看了信后一直不说话,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的样子,原先心下还有几分尴尬无措的,如今倒是全没了,忙扶着邢霜坐下。 但是,邢霜坐下后,想法就改变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黛玉如今不是过得挺好,府里各人的命运轨迹也都发生了变化。虽然不是自己刻意的,但确实发生了,那就说明不是一尘不变的。再就是林如海,如今就是状况有些不好,不是也还没出事吗? 可见,自己刚刚是想岔了。所以,自己完全没必要这样吓自己。 如今,还没到那地步。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但邢霜还是希望林如海能好好的。但是,一味地只是在心里期盼显然没用…… 第六十六章 总归要做点什么才好。不然, 若林如海真的过世了, 贾母就是黛玉的直系亲属, 黛玉的一切事情贾母都是有绝对的参与权和决定权的。到时候,若贾母一意孤行要把黛玉配给宝玉, 自己便是反对了也没用。 还有林家家产,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真能替黛玉全都保下来。这么一想,邢霜更加意识到林如海活着的重要了。有他这个做父亲的在,贾家也能少做点儿孽。 只自己一个内宅妇人, 着实帮不上什么忙。权谋大事自己压根不懂,林如海又远在扬州, 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也帮不上忙。邢霜紧皱着眉, 抬头就见黛玉看着自己。 「有了」邢霜脑袋一转, 现在虽说自己这边儿使不上劲儿,那不是还有黛玉嘛!先叫黛玉绊住林如海, 叫他不舍也不放心地离去。人的意志力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在及其强烈的信念下, 很多往往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也会变成可能。 那么叫黛玉牵绊住林如海的心,也许是有用的呢? 再有, 哪怕还是真的出了事儿,总该能拖得久一些,这样真有问题或许还有时间做些安排。这么想着,邢霜顿时就坐不住了。转头问黛玉:「玉儿,你平常写的那些诗词文章可还在?」
第124页 黛玉瞧着邢霜的脸色又慢慢转好了,还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回答道:「自是在的,都叫紫鹃那丫头收着呢。便是有些废了的稿子,我叫扔了,她也当个宝玉似的收着。只说是不要就给她,一张也不少的……」 紫鹃就紧跟着黛玉的话回道:「姑娘最近写的都还在屋里桌案上呢,便是早些的我也没扔,也都叫我归拢到箱子里了。姑娘说要扔的那些我也没扔,都是姑娘费心思写的,哪里捨得就那么扔了?」 「那就挑一些拿过来吧,刚好这回寄给你父亲看看,叫他指点一下你也是好的。」只盼着你父亲看到这些心里更牵挂你,捨不得离去,能为你好好撑着,度过了这关才好。邢霜在心里悄悄地补了一句。 黛玉听了邢霜的话,倒是眼睛一亮。能叫自己的作品被父亲看到并指点当然高兴了。要知道小才女也是很寂寞的! 再有,黛玉给自家爹爹的回信除了前面的关切、问候、报备之外,也提到了林如海说的那个给自家相看的人。黛玉虽然觉得跟父亲说起这个有些尴尬,但是,还是在信的末尾带了两笔。只道,如今自己还小,撒娇的语气跟林如海说谁都没他这个当爹的对自己好,叫林如海万万要多留她几年,莫要早早把自己许出去才好。邢霜看着就更满意了,亲亲女儿的撒娇,老父亲哪里抵得住哦? 等黛玉收拾好自己的几篇新作的诗词,还有写好的亲笔信,封好后交给邢霜后,一併往南边寄去。 过了元宵,邢霜便趁着一次给贾母请安的时候,趁着众人都在,提了提迎春的事儿。邢霜跟贾母说,迎春是大房的闺女,倒是不好教老太太一直操心她的事情,想着把迎春接回大房抚养,也叫老太太松快些。 其实,贾母哪里会有操多少的心呢?早在年前,贾母就嫌自己的地儿人多了有些挤不方便,便把迎春、探春、惜春姐妹三人移了出来,移到了王夫人屋后的三间小抱厦内。至于什么教导,就更是没有了。贾母每天就知道说说笑笑的,几个孙女都只吩咐了叫李纨照看。 等邢霜说了接迎春回大房安置的话题,果然,贾母一听到便一口回绝了。还像模像样地找了个理由,说她姐妹三人自小就一直住在一起,不好分开。再有,自己养了这么长时间也捨不得叫邢霜接回去。 邢霜:……见着贾母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捨不得,邢霜好一会儿没出声。 迎春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愣了下。等知道邢霜是想接自己回大房,贾母又拒绝了,迎春也没什么反应,显得不甚在意的样子。倒是探春和惜春两人的脸上神色不一。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姑娘家的心思就多了些,看事情也明白些。一个一直在努力地讨好自己的嫡母,另一个连个贴心的亲人都没有。见到了邢霜这番动作,心里免不了有些羡慕。 凤姐儿站在一边,见都不出声,也没有要打个圆场的意思。觉得邢霜吃饱了撑的,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 哪怕在凤姐儿看来邢霜是在吃力不讨好,邢霜难道不知?只是她作为大房的太太,问一声也是她的责任。再来,也是邢霜想还迎春上次的人情罢了。 不过,既然迎春自己好像也无所谓在哪,邢霜也就罢了。左右是人家的日子,人家自己不在意她还急个什么劲儿? 说实在的,邢夫人对迎春的观感着实很复杂。 邢霜自己便是爽直利落的性子,喜欢的性子自然也是类似的。哪怕你不爽利,好歹也沾点边或者机灵些。迎春呢,倒是没有坏心眼,但着实老实木讷地得过了头。 现实生活中邢霜真是看不惯这种性子,这要是不相干的人邢霜都懒得搭理她。自己的幸福自己都不晓得争取还能指望谁呢?让人想帮她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遇上这样子的人,邢霜简直都无奈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算了,且向前看吧! 之后几个月,府中倒是挺安生的,没什么大事儿发生。 只黛玉近来于诗词书法一道有些魔怔了。应该是说从给林如海寄去的信件放了她的诗词作品之后,她就一颗心盯在了读书和创作上。之前偶尔还做做针线,现在可是连针线都不做了。 再有就是自打过了年后,湘云一直是没来。宝玉缠着贾母派人去史家接过湘云两次,只两次都没成功将湘云请来。打发去的人回来说,她们府里请了几个先生,在教湘云规矩,还有针线方面的手艺,不得空来顽呢! 宝玉听说了就一直在想,云妹妹定是叫家里请的几个死鱼眼珠子围在中间逼着学规矩做针线,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好似都能看到。只是宝玉再在贾母面前提史湘云贾母那瞬间就变黑的脸,宝玉自己也有些憷得慌。再加上有秦钟作伴,倒是渐渐把湘云忘在了脑后。 每日跟秦钟在家塾里厮混,书没读几遍,见识倒是没少长。尤其是家塾里鱼龙混杂,如金荣一般的下流话张嘴就来的人物何止一二,契兄弟这样的存在更是常见。 宝玉是荣国府的嫡系子孙,是贾母的心尖子,是家塾的最大的出资人。故而,也没人敢惹他,他在家塾里和秦钟过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也不知学了多少腌臜事儿,沾染了多少恶习…… 也是自从宝玉上家塾读书后,贾政便甚少再检查宝玉的功课了。只当他在家塾学习自有老师检查,便渐渐放下了宝玉的功课。这才叫宝玉撒欢乐儿了。
第125页 只说,湘云自年后,史家就不放人来贾府玩了。邢霜闲得无聊家,还猜了下原因。想着是不是湘云不经长辈同意就胡乱认了一位干妈惹怒了史家侯夫人?或者是史家觉得湘云的其它一些行为有些不规矩,觉得不满了? 倒是认了湘云做干女儿的薛家知道湘云一直没来贾府后,一点儿表示都没有。既不说上门跟史家好好谈谈这个事儿,看到底是认真的还是一番玩笑。也若只是玩笑话,便也罢了。若是认真的,其中就又是另一番说道了。这种若是真的认了干亲的,那么理论上还要正经地摆上几桌酒席,那请人见证一番,如此才算是正经认了干亲。那么将来湘云的婚事,薛家也有两分话语权,同样,湘云的嫁妆也得薛家帮着置办一份。 如今,薛家只做不知,缩在荣国府里,显见着人家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心要认湘云为义女的。尤其是在贾母有意扶持湘云跟宝钗打擂台之后,薛姨妈就更加不乐意了。眼一闭,只做看不见状。 倒是宝钗,自打选秀落选了,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屋里猫了好一阵日子。只是,既然选秀不行,那对于宝钗来说,最好的人选就莫过于宝玉了。毕竟她商家女的身份是硬伤。府里传出的金玉良缘就是她的手笔,而且,自那之后,宝钗便经常去王夫人跟前刷好感度。显然是在为将来成功上位宝二奶奶打基础。 这些都是府中其他人的生活,邢霜自己的日子倒是过得优哉游哉的。 珞哥儿也在两口子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地在长大,一点一点地压手。 尤其是自打邢霜生下孩子后,邢霜的空间就又能自由进出了。邢霜便在日常生活中常给珞哥儿餵些灵泉水,每次量也不多,经不住次数多。珞哥儿叫邢霜养的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 而且,邢霜试了试把珞哥儿带进空间,然后空间果然就又进不去了。可见,空间排斥任何非邢霜以外的人进。如此一来,也就邢霜很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自己的安全好似更有保障了一些。毕竟自己属于外来者,而红楼世界那什么警幻还有一僧一道什么的都还没出来呢! 等珞哥儿会翻身了,大老爷终于又给邢霜重新做了一支精緻的蝴蝶簪。 相较于上次的简单和粗制,这次的簪子显然有了质的飞跃。小叶紫檀的料子,纹理细密,样式是一端流云一端未开刃的刀刃,光泽艷丽,手感细腻。 就是连邢霜也没料到大老爷真有那个毅力,一直在跟着师傅学习,练习了几个月,终于做出了一根这么不错的簪子来。邢霜还真挺喜欢的。 瞧着大老爷一脸得意外加求表扬的神情,邢霜很给面子连连点头,贊了又贊,把这根九分美的簪子硬是夸到了十二分。 大老爷果然很高兴。看着邢霜对这根簪子这么满意的样子,那这几个月吃得苦就没白费。 然后邢霜就又朝着大老爷特意走近了几步,眼看着到了大老爷跟前。大老爷还等着邢霜开心的激动的亲亲抱抱呢,就见邢霜「啪」的一声一巴掌拍他肩膀上,口里直道:「不错不错,甚是不错。若是哪日府里没钱了,将来你也可以凭着这个手艺养家餬口了啊!」 大老爷龇牙咧嘴状:……肩疼 揉了揉肩膀,大老爷就对着邢霜就一副你快别胡说八道了的样子,道:」老爷我库房里那么多钱,够你花一辈子的。哪里还有靠我出去卖手艺挣那几个小钱?」 第六十七章 邢霜就直直地瞅着他, 「你库房里的钱?你库房里还有钱?还是你又从哪里弄来钱偷藏私房了?」大老爷脱口便回道:「我先前放你那收着的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我的吗?我先前就是想着先哄哄你, 把你哄好了以后那些东西不还都是我的。所以, 我就是想着暂时在你那儿「存放」一下而已。事实证明我这讨好也是有效的。如今,孩子都生了, 你怎么能这么翻脸就不认孩子他爹了呢? 大老爷满心的抱怨牢骚,哀怨地朝邢霜瞥了一眼。就见邢霜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还掰了掰手指头,大有一副你继续说啊, 我铁定不打死你的架势。 然后,剩下的话就在大老爷看到邢霜那满是威胁似的目光中成功地又咽了回去。惹不起惹不起, 母老虎惹不起, 有一个力气大的媳妇还打不过的母老虎更惹不起。大老爷怂的呦, 赶紧地就住了嘴,还愣是强行来了一波表白, 「没有不是, 夫人说的都对, 都对!」求生欲也是很强烈了。 邢霜见到大老爷的反应不知怎的有些想笑。大老爷见着邢霜在憋笑,就很上道地上前讨好道:「恩, 夫人如今家财万贯,我如今却一无所有。承蒙夫人不嫌弃,养着我,老爷我甚是感激,今后定会更加善待夫人的!」成功学着贾政掉了一回书袋、学了一回酸儒,大老爷觉得效果蜜汁不错, 还故意给邢霜作了个揖。可把邢霜逗坏了,哈哈哈地大笑不止。大老爷这气质配上酸儒的语气、神态、表情,搞笑技能那是一等一的好。 于是,原本有可能爆发一场单方面压倒性胜利的家庭战争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了。 珞哥儿已经六个月大了嘛,上下各长了三颗乳牙,身边有啥东西都爱抓起来往嘴里放,还经常流口水。邢霜就逐渐开始渐渐减少餵奶的次数,开始给他添加辅食餵养了。先是软糯甜香的小米粥、再是蛋羹的,慢慢地又开始做肉羹,诸如鱼肉、鸡肉这样炖成肉糜餵他。珞哥儿倒是也挺喜欢,嘴巴一张一合间吧嗒吧嗒地享用各种「美食」。
第126页 而且,这么点儿小人家家的,还喜欢热闹。有人逗他,他先是眼睛牢牢地看着你,好似在辨认你是谁一样。等他「认出」你,见你逗他,就会兴奋地「手舞足蹈」,嘴里还会「哼哼哼」地附和你,或是「呵呵呵」地笑。然后,哼着哼着嘴角就开始流口水。 珞哥儿的手脚也在发育。尤其是小腿很有劲儿,自打他能坐着就不爱躺着了,只要清醒了那想要坐起来。待他稍微会站了,就不爱坐着了,总想邢霜扶着他往屋外走。走累了,也不哭喊,就腿一软,好像就能料定一定会有人接着他或者抱着他,跟个小人精儿似的。 但是要叫邢霜形容自家孩子最明显的变化,那铁定就是这孩子又肥了一圈。浑圆雪白的胳膊,白嫩滚圆的小腿,整个一圆嘟嘟的胖娃娃形象无疑了。惜春有时和迎春一道过来玩的时候,邢霜还会叫她给自家的胖儿子画几张来留念。有珞哥儿睁着大眼睛萌萌哒的,有笑容美丽的时刻嘴角留口水的、还有珞哥儿扑棱着手脚要往邢霜怀里去的…… 每天陪着珞哥儿一日一日地成长,邢霜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就突然步入了正轨,充实且踏实。 过了四月,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还没到盛夏,就热得人难受,邢霜抱着珞哥儿在外面不过稍稍逛了会儿就满身是汗地回来了。之后,任凭珞哥儿头怎么朝外面望也不抱他出去了。不仅是邢霜自己热,她也是怕孩子热伤风了难受。 珞哥儿被闷在屋里不叫出去,就难受了。他倒是乖巧,也不吵闹,就是吃得少了,一整天都不怎么精神的样子。 可把大老爷心疼坏了,自家那个整日就知道傻乐呵的胖儿子都要瘦了,这可咋整?然后,大老爷就把园子里的好些花木都给拔了,叫匠人在空出来的地方搭了个简易的亭子,摆上摇铃、拨浪鼓、布老虎等玩具,趁着早晚那会儿不太热的时候抱着自家儿子赏园子去。 看大老爷和珞哥儿爷俩玩得挺好,邢霜也就不管了。这天气叫人心里躁得慌。院子里已经开始陆续用上冰了。冰的份例也不多,府里的用度如今都在缩减,除了贾母的院子外其余各处都一样。 也不对,还有宝玉的院子也比较充足。谁叫宝玉最是怜香惜玉的主儿,把自己的份例分了丫头们一起使,自己就不够用了,前些日子便有些中了暑热。贾母知道了就叫凤姐儿把自己的份例匀一些给宝玉。 凤姐儿哪里能真的削减贾母的用度给宝玉,只得把自己那份给了宝玉,她再自己另外採买些。 京城里遍地权贵,又有几家是用不起冰的呢?所以,京城的冰一直都是供不应求,价格就比较贵。从前荣国府富足许是无所谓,现在凤姐儿真是不敢再大手大脚地了。因而,一次只採买几天的用量,用完了才再去採买。 只邢霜感觉这天有些不对,便多了个心眼,叫人跟凤姐儿说一声叫府里的冰提前多备些,今年的天热的紧。自己也吩咐大房这边的下人出去採买,多屯了些。虽然价格真的很贵,邢霜也没捨不得。一来,大房这边的人比较多需求量大,二来,钱只有花出去的时候才最有价值不是吗? 不过,这时候,邢霜多少有些后悔从前看看了多少遍的穿越必备「硝石制冰」自己怎么就没上过心呢?心痛! 果然,进入了六月,天气燥热得不像话。便是一般的百姓人家手里但凡有余钱先前捨不得花的如今也不得不咬牙掏钱在家里备上一些。京城里的冰价就这么炒了起来,快要炒成了天价。 凤姐儿这才后悔起来,之前没听邢霜的话在府里多备一些,也是因为往年冰价的浮动并不大。如今自己再想买,只是府里的需求量太大,也要买不起了。毕竟公中这些用度花费是有一定数量的,剩下的银子也都各有用处,不能轻易挪动。 没办法,凤姐儿只能一边自己用自己的银子往里面填补,一边再减少府中各处的份例,其中尤以三春处为甚。 邢霜只好再匀一份给迎春送过去。这些都是小事,叫邢霜比较担心的是今年天气这么燥热,总共也没下几场雨,只怕今年庄子上的佃户日子要不好过了。邢霜虽然不是多么善良,但是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她还是愿意略尽绵薄之力的。 在邢忠再次过来的时候,邢霜就跟他说了下,今年她名下的还有大老爷后来给的那几处田庄租子都减免些,只要交往年的两成就可以。 一分不收铁定是不可能的,不是邢霜小气非要那两分利,而是大的世情如此。收成不好别的土地的人家多少也会减免一些,但是要是你一分不收,佃户之间肯定也会有说法。 自己不收,对比的别的主人家不厚道,这也不是个事儿。若是别家的佃户们再去找主人家求情,到时候,人家是收还是不收好呢?但是不管收还是不收,人都叫你给得罪了是肯定的。 所以,邢霜象徵性地还得要收两成租子才行。她实在不想行个善事还惹出麻烦来。这就和她的本心相违背了。 想要行善也不是非要在租户的收成上面较真,别的也有好多方式不是吗? 邢忠听闻了之后自然喜不自胜。自他一家进京以后,邢霜外面的一些商铺和田庄租赁就陆续交给他管理了。最近一段时间,已经陆续有好几户人家过来找他问今年的租子能不能减免了。可是,这是堂妹的田庄又不是他的,他也不能做主啊!他也希望堂妹能够多赚钱,只今年田庄着实不景气,他自己也是租过地种的人,自然也能明白租户的心情。如今,堂妹能够体谅租户,自动减租子,他也不用为难了,租户的日子也能好过点儿,倒是皆大欢喜的事儿了!
第127页 因而,邢忠开开心心地走了,留下邢霜却在原地思考着一些事儿了。 邢霜在想什么呢?她手里不是有不少钱吗,她现在琢磨着怎么合理运用这笔钱财。 邢霜爱财吗?铁定是爱的。但是,邢霜爱财却不守财。她一直觉得钱财的最大价值只体现在它被花用的时候。把银子放在空间里攒着,那就是一团铁疙瘩。至于攒着给儿子做家业,邢霜更是没想过。孩子若是出息,自己就能挣到万贯家财,孩子若是不出息,留再多的钱财那也不够他败落的。 所以,邢霜想着留了部分足够他们一家花用的钱,剩下的就把它用来行善吧。 她想起来做善事的目的也不是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心地善良或者想要行善,起码得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积德。当初,自己无端地捲入红楼,这打破了她原先坚定的无神论者想法。 再有,这本就是大老爷的银子,把它用来做善事了,就当是为珞哥儿积德了,也算是为大老爷积德了吧! 毕竟,既然这个世界有神仙穿梭,那么,定然也会讲究一个因果。当父母的总想把最好的给自己孩子,既然知道这是个讲究因果报应的世界,那么,既能用钱财给自己儿子积累福德,同时也能帮助一些人,又为什么不去做呢? 至于大老爷,那就是个顺带的,谁让自己手里大部分的钱财都是大老爷给的,然后大老爷又是珞哥儿的爹呢? 这也是她早就想过的事情了,甚至想过不少次。年前的那场雪灾邢霜当时就捐赠了两万两 。邢霜不知道的是她的动作还叫宫里那位关注到了。原本邢霜捐赠的也不算特别多,按说不会被关注到。谁叫大老爷是那群借银子中自觉还钱的第一人呢,再有又刚好是户部亏空朝廷又急需银钱赈灾的时候,邢霜的捐赠这才叫皇上关注到了。不过,邢霜不知罢了。 有了珞哥儿之后,邢霜的意愿就更加强烈了。只是,先前因为怀孕了不好多思多虑,中间又一直有事,就搁置了下来。如今,孩子也生了,她每天除了带孩子也没有什么事儿,倒是想着把这件事儿捡起来了。 只是,虽然大老爷把钱财都给自己了,总归如今是夫妻,还得跟他说一下,要他同意才好。 不过,怎么说服大老爷那个「抠门」的呢?这着实是个好问题,邢霜摩挲着下巴暗暗思考着…… 第六十八章 想来想去, 想得邢霜脑壳都疼了, 邢霜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然后, 邢霜索性不想了,直接叫人去把大老爷叫来, 直接说得了。 大老爷从邢霜口中听到邢霜说要把钱撒出去的时候,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怀疑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是的,在大老爷眼里邢霜说的行善那就是把银子撒出去。 邢霜就跟大老爷一字一字地又说了一遍, 「我说我想做些善事为儿子和你多积点阴德。所以要动库里的银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大老爷掏了掏耳朵,表示没听清, 想叫邢霜再说一遍。 只是, 再说一遍, 邢霜还是一样的话。 大老爷就上前用手探了探邢霜的额头,「没发热吧?」试了试邢霜额间的温度, 怎么试都是正常的样子, 大老爷心里就想不明白了。自家太太什么样的人自己又不是不明白, 最是抠门小气的一人了,能捨得把银子打水漂散出去? 这真的是自家夫人吗?不是被掉包了吧? 邢霜一巴掌拍掉了大老爷的手, 白了他一眼。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正常也是,哪有人家愿意把银子大把地往外撒的呀?大老爷不愿意倒也是正常的。比较起来,倒是自己的行为显得异类了些。也是自己想差了,在这府里想拿着大笔银子做善事的真没几个。 行吧,不愿意就不愿意。我也不是非要你同意才行。你不同意,我就自己另想办法。 邢霜转过头不搭理大老爷了, 想别的对策去。 只邢霜背过身去的动作叫大老爷看来,还当是邢霜被自己一口拒绝心情不好,独自一人伤心难过去了呢。一时间,大老爷就有些心软了。 「嗯哼嗯哼—」大老爷清了清嗓子,朝着邢霜的方向假意咳嗽了两声。 邢霜听着声音,就朝着大老爷转过头来,哪里有一点儿伤心难过的样子?一副奇怪的口气问道:「你怎么还在?」 大老爷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要不要这么现实?都说过河拆桥,你倒是把河渡过去了再拆啊? 看邢霜实在没有想要低声求他的意思,大老爷只好自己找台阶下。 「这也不是只我同意就可以的。这取决于你是要做什么善事?是要私下还是大张旗鼓?还有需要的银子多少?少了还好,多了不说皇家会怀疑咱们是不是在收买人心,就是母亲也绝不会允许的!」大老爷看着邢霜很诚恳地说道。虽然自己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这点儿子道理作为荣国府明面上的当家人,大老爷还是懂的。 嗯,他绝对不是捨不得银子。绝对不是! 邢霜叫大老爷这么一说,还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没想到大老爷还能说出来这么一番听起来挺有道理的话来,倒真是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仔细想想,大老爷说的倒是不无道理。一时陷入了沉思。 大老爷打击了邢霜一通,见邢霜也是真的听进去了,这才又开始做起了好人。就松了松口道:「当然,要是只为了珞哥儿祈福,适当地做一点儿善事那倒是也没什么。只要数量不大,我都支持,就是母亲那儿顶多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第128页 邢霜倒是不妨想,大老爷这个抠门的真能捨得钱财,还给自己出主意。一时间倒是心里也有几分惊讶。 左右结果是好的,邢霜倒是也挺高兴。虽然大老爷不同意的话自己顶多不动那笔银子,总归还有别的办法。但是,能叫人同意、认同,那感觉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至于数量,钱多钱少的,也不是绝对的。多有多的办法,少也有少的办法。端看人的处理就是了。 大老爷同意之后,邢霜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前前后后邢霜大概准备了一个多月,没等邢霜开始操作呢,邢雪就生了。 却说,邢雪这胎生了个闺女。她本人倒是不甚满意。邢雪铁定是想要个男孩子的,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时下世情如此。生了男孩,媳妇才算是在婆家站稳了脚跟。生了女孩,就不好说了。只是生都生了,邢雪也还是疼自己这个刚出生的闺女。顶多在心里遗憾觉得不甚圆满,自己没有大姐邢霜那么幸运,一举得男。 姜堰倒是挺高兴,半点儿也没因为邢雪生了个女孩而不高兴。自打邢雪生下女儿后,他每天都是笑眯眯的,心情甚好的样子,显然很喜欢这个闺女。尤其是这个闺女眉眼间长得很是像他。 邢雪的公婆对邢雪生了个闺女也不甚满意。但是她公公好面子,故而也不怎么表现出来。对比起来,她那婆婆就表现地很明显了。 姜母该照顾也还照顾,就是照顾的不甚精细,而且嘴巴很碎。见着是女娃,不是大孙子就有些不乐意。抱窝的老母鸡也捨不得杀了给邢雪炖汤了。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姜母只哄孩子,基本不伺候邢雪的月子。 其实,姜家虽然住在城郊,但是家底还是很厚实的。不然,怎么供养姜堰读书呢?哪里用得着需要从儿媳妇嘴里抠吃的呢?不过就是姜母对邢雪生了女娃不怎么满意罢了。 她不伺候,姜堰也不好说自己母亲嘛。成吧,自己的媳妇自己疼,人家自己亲自伺候,忙亲忙后地端水端饭。 见着姜堰这么殷勤伺候着儿媳妇,姜母心里果断酸了,就语气含酸地道:「也没生个带把的,这是还要供着她啊?」 邢雪聪明的地方就是从不跟婆婆硬刚,而是调教好了姜堰,然后遇到这种碰撞她就不作声,做个小媳妇,让姜堰跟他娘说去。 姜堰就很有眼色地过来哄她娘,「娘可是醋了?儿子这是在提前练习将来怎么照顾人呢?将来娘需要人照顾了,儿子就可以把娘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了……」 哪怕姜母心里知道儿子这是在哄自己,心里还是非常的高兴。也不跟着邢雪拈酸了。她也心疼自家儿子,每天还得上学堂去呢,天天这么忙碌身体吃不消。也放下心思帮着伺候邢雪的月子了,虽然还是不甚精心,但是总归比原先好了许多。 邢霜收到了消息,知道时下人家多想要男孩传宗接代、绵延子嗣,怕邢雪生了女孩不招婆家待见,就打发王善保家的亲自带着礼物跑了一遭。 王善保家的过来了,还带着邢霜给带的礼物。实心的金锁,上面刻着平安如意。还有金项圈,金手镯,总之是一套的金饰邢霜一人就给齐全了。 显然,这是邢霜在跟姜家表明自己是极为看中这个妹妹的。 姜母迎着人进来的时候,眼睛就往王善保家的手里瞄。王善保家的惯来是跟人打交道的,对这钟人最是知道了。就故意把篮子露出一角,姜母就先瞧见了一对粗粗的金镯子。姜母就满意了,对着王善保家的都比刚进门的时候要热情了许多。 把王善保家的带到邢雪的住处,她就特特离开了一会儿叫两人说些私密话了。等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好几样的水果进来,招待王善保家的用呢。 来之前,邢霜就跟王善保家的交代过一些话。王善保家的记下了,这会儿就开始表演了。 余光瞅着姜母刚刚进门,王善保家的只做不知,高声跟邢雪道:「太太叫我跟你说,女儿家才比较金贵呢,将来养好了嫁个好人家还可以忙住家里一二。就像咱们太太一样,娘家有什么事儿,说一声能搭把手的不是挺好的吗?可不兴那重男轻女那一套。那都是没出息的人家才那么想呢!」 因王善保家的坐在床头跟邢雪说话,脸是朝着邢雪的,自然就看不到门口的婆婆,邢雪却是刚好在婆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明显就见着婆婆身子僵硬了一下。想拔腿出去,却又被儿媳看到了,姜母只好尴尬地干笑着走了进来。 招待王善保家的用水果。王善保家的这才好像刚刚发现人家进来一样,拉着姜母的手道:您说是吧!儿女都是亲生的,那有些人家见生了女娃就好像是旁人家的孩子一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你看咱们大姑娘,那五官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嫁个好人家,一准孝顺你,提携家里。 姜母尴尬归尴尬,但是倒也真是对王善保家的话上了心。先前自己知道是女娃,倒是也没上心,没看几眼。现在顺着王善保的手指向去看,果然就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容貌确实不错。 想着那人家说的还真不算错,毕竟自家儿媳妇这个姐姐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姐妹中就她嫁得好,还帮自己堰儿找了个不错的学堂。堰儿说了,那可是很好的学校,不是一般人家能进去的,下回的考试也多了几分把握。这么一想,姜母倒是真的放下来先前心里的偏见,真是一心一意地伺候儿媳妇月子了。
第129页 邢雪对着二人的眉眼官司却都瞭然,只故意装作不知罢了。只大姐待自己的好,自己放在心上就是了。只等日后有机会报答一二。 等王善保家的回去把事情细细一说,邢霜放下了心,这才真真准备手头上的事儿。 却说,邢霜正在悄悄准备着,然后迎春带着探春、惜春姐妹三人过来了。 最近,这三人时常一道过来大房这边,邢霜都习惯了。 因着最近天气太热,凤姐儿又只敢朝着她们三人身上的份例消减得大了些,所以这是自己屋里待不住了,过来蹭冰来的。谁叫现在满府里也只大房这边份例充足,便是贾琮、莲姨娘处邢霜都是给足了量,半点没剋扣的。 邢霜稍稍见了三人下,就放几人去黛玉房里了。这时辰,黛玉应该正拉着岫菸品评自己新作的诗呢! 第六十九章 却是林如海这个月的信件这两日便该到了, 黛玉想着拉上岫烟挑选几篇自家写的比较上乘的作品好给林如海一道寄去。这已经是黛玉和父亲这几个月的通信中每次必做的事情了。一个创作, 一个品评赏析, 父女两人玩得甚是开心。 三春姐妹一进屋子,便感到一阵清凉之意。仿佛是这屋子被设了结界, 热量都被隔绝于外。 黛玉和岫烟坐在桌案边小声地说着什么,原先打扇的两个丫头没事儿干,只在一边伺候着。不远处放置了一个冰盆,冰不是很多。探春几人却早几天就已经知道, 这是邢霜怕岫烟、黛玉两人贪了凉,故而不叫多放, 而不是不捨得。 只放些许子冰化开叫屋里有了凉气, 等屋里里凉气快要散没了, 就再继续往冰盆里加一些。这样做费的冰一点儿不比一直放的少。这么一来,虽说麻烦了些, 但是却不怕两个姑娘贪凉伤身。 「林姐姐、邢姐姐, 我和二姐姐三姐姐来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惜春最小,耐不住性子, 看见了黛玉和岫烟就直接喊了出来。 见是迎春她们来了,黛玉便放下了手里的诗词,用一章白纸掩了掩。自己和父亲每月通信的事情府里是不知道的,如此一来,便不好叫她们看见了。岫烟每日都和黛玉一起,自然也是知道的。故而, 岫烟也帮着黛玉一起掩饰,把惜春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 「四妹妹来了,快些过来,这边有好几样你喜欢吃的好东西,特意给你留的呢!」岫烟一边说着,一边把惜春往外间摆放好炕桌的地方领。迎春、探春紧跟着。 走了几步,惜春眼尖,老远就看到一碟子金黄的琵琶煎,金灿灿的,瞧着就口舌生津。也不待岫烟招唿,惜春便先过去尝了两块。果然酸酸甜甜的甚是爽口。 岫烟带着迎春、探春坐下时,惜春跟着几人又一人又用了两块。一碟子便没了。 等一碟子的琵琶煎几人分食完了,黛玉也出来了。惜春一拍脑门,「呀,林姐姐,我给忘了,刚刚不小心把你的那份也给吃了。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一个劲儿地吃,就给忘了。」 黛玉把惜春拍着脑门的手拿开,果然额上一道明显的红痕。点了点惜春的脑袋,「你这鬼丫头,贪了我的吃食可是一日两日了?每回都用这招,也不知道换个新鲜的花样?再有,你也不轻些,下手没轻没重的。好歹是自己的额头,不知道的,还当你拍的别人的额呢?」 惜春吐吐舌头,任着黛玉说着,也不辩解。显然已经习惯了。 黛玉又跟几人打了招唿,各自寻地方坐下。跟着的几个丫头也叫紫鹃安排去了别处。 几人復又坐下,只琵琶煎吃完了,那边还有两碟桂花酱、玫瑰酱的甜糕。虽然不及琵琶煎爽口,却又有一股子甜香。也是不错的。各人拣着各自喜欢的口味又用了几块。 用完了糕点,便有丫头端上水来。惜春吃的最多,最是口渴,倒了一杯仰头便喝。只一杯下肚,觉得有些不对,便问,「这是什么茶,味道怪怪的,竟是没有尝过。也不及那用冰镇过的酸梅汤用起来爽快!」 岫烟笑着答道:这不是茶,这是白豆蔻的熟水。酸梅汤虽然可以清热解毒、润肺去燥,只是一般人适用。像是体质内寒的人便应当避忌。尤其是那冰镇过的,姑姑一般是不叫我和林姐姐尝的。说那样的对我们女儿家体质偏寒偏弱的来说不好。故而,姑姑叫人给林姐姐常备熟水。既能清凉消暑,也不会伤身。」 惜春点点头,手放下了杯子。显然,虽然了解了,依然还是有些喝不惯。便是迎春和探春两人也没用几口。好在大房这边的吃用比较方便,黛玉便又唤人给惜春换了西瓜汁,乘在甜白釉的杯子里,红白相应,倒是好看。又给迎春一杯木瓜汁、探春一杯姜蜜水。 迎春看着黛玉这儿不拘是吃的喝的用的还是穿戴,处处都是妥帖的,一时倒是有些深思。这是想起之前邢霜说过接自己回大房的事情了。虽然是老太太拒绝的,但是自己当时也没上心。如今,看着黛玉的日子过得这么舒畅,也不免起了些羡慕之心。 便是探春也不免在心里嘀咕,「也不知这林姐姐修了什么福气,在亲戚家过得也能这么自在。便是二姐姐这个大房的女儿反而倒比不上她一个外来的,何况我和四妹妹了?我这个国公府小姐倒是比不上她一个寄居的了?」 黛玉、岫烟和惜春在那边聊着,迎春在一旁听着,不时附和两句。只探春突然插话问了一句,「大伯母对林妹妹可真够关心的,便是比照着亲闺女也是不差什么了。我倒是好奇,对邢姐姐也是一样吗?」
第130页 探春话一落,屋里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岫烟不语,只一直盯着探春看了好一阵,直盯得探春面色有些涨红,才放过她,道:「姑姑待我们两人自然都是很好的。我们姐妹体质不同,吃用自然也不同。林姐姐有的我不一定有,我有的也不一定就适合林姐姐,有什么问题吗?」显然,这个反问岫烟已经很不客气了。 不待探春回答,黛玉便接了一句,「二妹妹的好奇心也太盛了些。想来二舅母待你和宝玉定是是一样的吧?」 黛玉这句话显然戳到了探春的心窝子。故而,探春听了也不说话。 迎春瞧出话题有些不对,便打圆场道:「好了,快吃糕点,再不吃就要叫四妹妹吃完了——」 默默吃糕点的惜春:…… 等下晌几人走的时候,探春也没打个招唿,直接就转过身去了。迎春面色有些尴尬,黛玉和岫烟也理解,没叫她解释,直接送几人走了。 第二日,迎春和惜春再来的时候,探春便不过来了。岫烟还是问了一声,迎春只道:「三妹妹给宝玉新做了个扇套,去给宝玉送去了。今天便在宝玉处顽了。」 黛玉心知,只怕是探春自觉丢脸,故而不愿意这个时候过来。便也不多问了。 之后几日,探春果然一次没过来,也没人再问。 只说邢霜一直在考虑在准备,想得差不多的样子便开始着手做了。 要掌握度,不能太过,邢霜想来想去还是跟别人合作吧。一来,自己没那么多人手可供使唤,二来,这样叫人家出面,自己只在背后也不是很显眼。三来,是她着实怕麻烦。能够安安生生过日子的几年自己还是别瞎折腾了。 故而,邢霜便在堂兄下一次上门的时候,跟他交代了叫出门打听一些名声不错的善堂、收儿所之类的地方。要确定是靠谱的而不是人家藉故敛财的。 然后,又借了身体不好的藉口请了王太医上门。叫他来干嘛呢?却是邢霜想着自己空间里的医书还有各种药方一直白白放着有些可惜。邢霜自己除了能识得一些穴位外别的就不成了。 邢霜便想找个医馆合作。第一想法,邢霜便想到了王太医,那个叫众人看来性子有些古里古怪的老头。邢霜跟他接触久了,知道王太医其实真是个不错的人,值得人信任。再有刚好王太医自己是太医,他儿子也还开了个医馆,名声也是有口皆碑的。故而,邢霜便想着把药方交给王太医,更能发挥用处。 当然,邢霜只是抄录了一份给王太医,原来的药方留了下来。她可不是没眼色的,跟银子比起啦,方子和字画、书籍这些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大家族讲究的底蕴、传承说的也就是这些了。 至于医馆用方子制成的药赚的银子自然也有邢霜的一份。邢霜也跟大太医协商好了自己的那一份自己就不要了,用于贊助那些来医馆中却看不起病或者、用不起药的穷苦百姓身上,减缓他们生存的压力。 王太医听了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要知道现在人家都讲究传承、讲究派别、讲究秘方,甚少有这么大方的。好在,他虽性子古怪,好歹还知道这是在别人府上,不能太过失礼。虽然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好歹还是矜持住了,没在邢霜面前真的跳起来! 至于王大夫儿子的药铺,自然也觉得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欣然应允。要知道,每年都有这样的人,没有钱看不起病,却不想放弃生的希望,便在医馆门口跪求大夫。好像大夫不同意,他就不走。遇到这样的情况,医馆也很为难。 不同意吧,有损医馆的形象和口碑,见死不救。同意吧,救一两个人倒是没啥,可是一旦开了口,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求。有些人是真的艰难没办法,却也有些人纯粹是浑水摸鱼贪小便宜。 这么一来,很是折损了医馆的利益。毕竟医馆又不是善堂。 现在有人愿意免费贊助,还有那些医书药方的加持,医馆自然是乐意的,毕竟是名利双丰收的事情嘛! 等医书、药方的事情解决了,邢忠那边也有消息了,找到了两家口碑不错的善堂。也打听过了,是实实在在做善事的地儿。一家是负责收留无所依的老人,还有义冢,偶尔施个粥什么的。另一家是负责收留养育无所依靠的孤儿。 邢霜听了也觉得可以。便把事情交给了邢忠,叫他和两家的负责人联繫。等联繫好了,邢霜每个月都会叫人送一些银子还有一些吃穿用度过去。 等事情进入了正轨,邢霜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第七十章 资助善堂的事情, 邢霜虽没做得大张旗鼓, 招摇过市, 但是,邢霜也没故意拦着不叫人知道。毕竟, 大房这边到底有多少银子,贾母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是总归是了解一点的的。如今,花了银子自然也不好瞒着她, 不然,之后若是府里缺银子了, 贾母还不定得要如何算计呢? 现在, 叫贾母知道自己手里的银子一直在往外出, 贾母若是再想出么蛾子,自己也好给出说法。 故而, 邢霜就不故意瞒着。有时邢忠或者许氏上门的时候, 邢霜还会故意扬声几句, 叫人听见。之后,府里面该知道的自然就都知道了。 毕竟, 荣国府的下人嘴巴都比较大,藏得住什么事儿呢? 凤姐儿知道了,气得不行,只敢私下跟平儿发泄几句,不敢叫旁人听到。毕竟,公婆还在世时候就觊觎公婆的财产, 叫人知道了她得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第131页 凤姐儿想阻止邢霜这种行为吧,偏又不敢对上邢霜。她倒不是多怕邢霜,她怕的是邢霜身后的大老爷。大老爷那个没脸没皮的,半点儿没有廉耻之心,不拘是在哪里,逮着人就骂。偏自己碍于儿媳妇这个身份,奈何不得他。不然,铁定得叫大老爷知道自己的厉害。 王夫人对此反应倒是还好,左右花的既不是二房这边的也不是公中的银子。人家花自己的钱,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甚至,王夫人巴不得邢霜把大房的钱财败光了才好呢!只是,王夫人虽然不在乎邢霜败她自己的家,只是能给邢霜添堵,叫邢霜不好过了她就高兴了。故而,王夫人便去贾母那边架火去了。 不消王夫人来说,贾母就已经知道了。对于王夫人针对邢霜的那点子心思,贾母心知肚明。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等把王夫人打发走了,贾母究竟还是上了心。 只是,如今贾母着实不想再对上邢霜了。哪怕大老爷和邢霜这对夫妻一样叫她头疼,但是,贾母还是更愿意跟自己儿子交流一下。 好歹,大老爷这个儿子混帐归混帐,对她还是有些孝心的。而邢霜,贾母完全不敢保证,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会迎来邢霜什么神经质的反应。 是故,贾母只叫人去把大老爷找来。 这事儿,本就是大老爷应承邢霜的,又何须要贾母多说。故而,大老爷知道贾母找他,只一坐下,不叫贾母多问,大老爷便自己交代了。 「邢氏她不过是资助了两个善堂,每个月给些银子吃食罢了。她这也是为了珞哥儿祈福,一片慈母心,所以儿子便应下了。再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做些善事也是应该的。」 听着大老爷的意思,邢氏撒出去的也不算太多,贾母心里就不像原先那么急迫了。只贾母还是有些不高兴,便道,「……府里没银子的时候,一个个谁都捨不得出钱,如今往外人手里撒,倒是很能捨得了?」 一个个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 没贾政在一旁,大老爷一般很能耐得住性子,便认真地帮着邢霜解释道:「先前没出力,那不是要么需不着我们,要么便是不该我们的嘛。再来,行善这种好事也是为咱们整个府里积德了。旁人都没那个心,只她一人做了,用的还是是我们大房的银子,没花府里的银子不也是为府里出力了吗?」 大老爷如今是越来越能在口角上掰扯了。 贾母:……那我是不是还得要夸夸你们两? 贾母摆摆手,一副心累地不想跟大老爷说话的样子,叫大老爷走了。然后,大老爷果然很是潇洒地走了。 这事儿,就算在贾母面前过了明路了,就是邢霜也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贾母总是大老爷的母亲,珞哥儿的祖母。现在,如非必要,邢霜不想再跟贾母轻易刚起来了。 善堂这事儿就算有个结尾了。至于医馆那边的事儿,邢霜是没叫旁人知道的。毕竟有一些是自己从空间中翻找出来的,当初自己的嫁妆府里都是知道大概的,故而,叫人知道了不好解释,所有,医馆的事儿邢霜便瞒住了。 至于给医馆贊助银子用来救助贫苦百姓引起的问题,邢霜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诸如,免费救治的人家得是真的家庭穷苦,付不起看病的钱和药费的才行。起码得有附近庄邻几户人家能够帮着担保才好。此外,便是免费救治也只是不收钱,并不是这样就完了,还得有人留在医馆帮忙一段时间才行。没有特殊情况,诸如身体残疾且家里也没劳动力这种的,不然的话便以工作代替,留在医馆帮忙打杂一段时间。 至于具体的时间要求,这得视情况而定,这就是医馆要考虑的事情了。 这么个法子,虽然不能完全避免那些不想给银子的人家,但是好歹也不算叫那些钻空子的人占了多大便宜。医馆也不会很吃亏,倒是挺好。 这么着实验了三个月,效果倒是很不错。若说之前医馆在京城的口碑还不错,那么现在显然是更上一层楼了。再加上,邢霜给出的药方,王太医带着自家儿子还有医馆坐馆的大夫一起帮忙研制,已经研制成功一种养身的丸药了。效果确实不错。渐渐地,竟是打出了名声来了。 因着其中材料有九种花,制出的丸药很香,王太医便弃了原先那长长的名字,只唤它九香丸。放在自家的药铺出售,卖的也不错。任何时候,广告效应带来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医馆的善行也带动了药品的出售,尤其是新研制出来的九香丸。富贵人家尤其在乎身体,毕竟,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畏惧死亡,越想长命百岁地活着。特别是那些富贵人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在这种东西上尤其捨得花钱。 便是贾母听说了,竟然也叫人去买了些回来。 邢霜本也不知,只初一早上带着黛玉和岫烟去荣庆堂给贾母去请安的时候,贾母突然问起黛玉的起居和身体情况。 只是起居倒是在其次,不过稍微提了一下,重点是问黛玉的身体状况。 「玉儿,你身子可好些了?如今,你在你大舅母那边住着,我也不能时时看顾,着实放不下心。」 鸳鸯便跟着说道:「是呀,老太太嘴里常常念着姑娘。姑娘有空不妨多来这边陪陪老太太。」 黛玉也不多想,只当贾母是关心自己,便回答道:「都好的,大舅母对我衣食住行处处照料地无处不妥帖,一切都好。外祖母不用多操心。便是身体较之从前也好了很多。」
第132页 贾母点点头,便道:「我瞧着也是好些了。若是不舒服,我这儿新得了一种丸药,倒是极为养身子的,你也拿些回去试试。若是有效,只管再来拿。虽说贵了些,只要对你身体好,再打发去给你寻来便是……」 贾母旁边服侍的赖家的堆起满脸的笑,顺着贾母的话往下接:「姑娘不知,这药可是极为难得的,如今在京城里的名声大得很呢!多少人家一大早便打发下人去药铺候着,排队买。还都买不到呢!可见其珍贵之处了。先前老太太打发我去买的时候,本来都没了,还是凭着荣国府的面子这才得了这细细的瓷瓶不过两瓷瓶,加起来也不过十来颗。如今,还分与了姑娘一份,可见老太太对姑娘的疼惜了。」 人家医馆那是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吗?人家是看在邢霜的面子上好吧!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荣国府的下人一向都自我感觉良好,也是难怪了。 贾母笑着啐骂了一声:「你这老货,混说些什么。只要玉儿身体好,我这做外祖母的就高兴了。我最疼这两个玉儿,能叫她们两个好好的,便什么都值了。哪里需着你在这多嘴多舌呢?」 得,贾母这是还没放弃撮合黛玉和宝玉呢,这种时候关宝玉什么事儿?还把宝玉跟黛玉往一起扯。 王夫人听了这药这么难得,第一反应便是要截下来自己收着才好。知道贾母说要给黛玉一瓶,便一脸关切地对着贾母说道:「林丫头身子一向虚弱,怕是不适用这种药呢!」 只说王夫人虽然向来不喜欢黛玉,这回倒是误打误撞地做了回好事,说对了。这药可不不对症吗?若是适合,邢霜自己便早给了黛玉,还用贾母提起?不过是黛玉的身体不适用罢了。便是黛玉的人参养荣丸也叫邢霜给停了。从前许是吃着还合适,只哪有一直吃着的道理?药是那么好吃的吗?是药三分毒,什么药也不能当饭吃啊! 再有,那人参是大补之物,对着黛玉的身体也没甚好处,问过了王太医之后,邢霜便叫黛玉把药停了。只贾母和府里人都不知道罢了。不然,铁定又要传自己抠门成性,为了省钱连外甥女的药都不叫吃了。 王夫人这么说了,邢霜便顺着王夫人的话说了,「她小孩家家的,我也觉得不是很适合这九香丸。再有,这药这么难得,统共就这两个小瓷瓶,十来丸,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多久能买到?还是留着老太太用吧!」 贾母听了也是。这药这么难得,还是等之后再买到之后再给玉儿吧!贾母难得觉得邢霜说话这么中听,破天荒地给了邢霜一个笑脸。 邢霜:…… 邢霜回去的路上,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黛玉和岫烟见了,俱都奇怪,也不知道邢霜在笑什么?便开口问了邢霜。 邢霜倒是没瞒着两人,把事情由来给两人说了一下。 岫烟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师傅这段时间对自己这么耐心,态度这么和善,原来是在出在姑姑这儿呢!也是,得了姑姑这么难得的东西,对自己有耐心些也难怪了。黛玉则是想着自己外祖母定然是不知道那药是大舅母给的方子。若是哪天知道了,再想起来自己在大舅母眼前的这一通炫耀,怕是要尴尬死。越发在心里想着把秘密守好,不能叫人知道。 只邢霜还有些不明白,不过一种养生的药丸,效果再好也有限,怎么弄得动静这么大? 邢霜还想叫人再去医馆打听打听最近的消息呢,王太医就自己上门来了。跟邢霜具体解释了一番。 原来,原先王太医也没想到这药这么受欢迎。只是,也是巧了,有几个老太太初初用了几次效果确实不错。再有这段时间医馆的动作间接地打了广告,这才这么受欢迎起来。 人都是从众心理,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这才造成了这么个局面。王太医本身就是做这行的,哪里不知道药效再如何好也不好一直吃啊?故而,这才把药价定的高高的,还设了那么一个规定不叫人家多买。才算是拦住了。 其实也就是一时的跟风效应,只等过段时间买的人都用过了,就知道这药虽好却没那么神奇。慢慢就会淡下来了。 邢霜这才放下心来。不过,邢霜倒是没想到,这药能这么受欢迎。不过是补身子的,就跟现代的保健品是一个功效的。自己原先只当现代的那些老大爷老大妈在这方面的钱好赚,原来古代的保健品市场更为畅销啊! 这么折腾了一通,珞哥儿马上便要到周岁生日了。大老爷悄咪咪地给珞哥儿准备了很多的好东西,就等抓周那天自家儿子能够一显身手,也好叫自己摆显显摆一番…… 第七十一章 且说早在珞哥儿周岁宴前几日, 大老爷就叫人预备起来了。 这回, 凤姐儿倒是不敢再推脱了, 只大老爷攒起劲儿来了,压根就不叫凤姐儿伸手了, 觉得谁都不敌他自个儿尽心尽力。大老爷之前又有过一次经歷,上次还想到有些忙乱。这次,人家有了经验,倒是显得游刃有余。撸起袖子发号施令, 倒是很有一片指点江山的气势。 邢霜也不去管他。做父亲的愿意出力自己当然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大老爷爱怎么忙怎么忙,左右他也不会闹腾出事儿来。而且, 看大老爷雷厉风行的样子, 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邢霜便索性放开手脚,便由着他去了。总比每日在府里无所事事来的高强。
第133页 因着只是小儿的周岁宴, 哪怕大老爷起着好好热闹热闹一通的心思, 但是, 请的人家着实不多。小儿周岁宴席嘛,这种宴请是有讲究的, 不是谁都能请的。 大老爷还有些不高兴,邢霜说了好一通才算是又重新捧起了笑脸。 如今的大老爷倒是瞧着更接地气些,也叫人瞧着更顺眼些。当然,这话旁人是不敢乱说的,也只邢霜敢这么吐槽两句罢了。 等到了珞哥儿周岁宴当日,十月十五, 天气倒是也给面子,是个艷阳高照、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大老爷自大清早起床后嘴角咧着的笑容就没放下过。等到了客人要上门的时辰,邢霜就开始给珞哥儿换上新做的大红衣裳,腰间又给系上「福」字样的晬囊。珞哥儿也不吵闹,乖巧地任邢霜动作。 等邢霜给珞哥儿换好后,大老爷看着自家儿子白嫩嫩的脸蛋、圆滚滚的身子配上那红彤彤的衣裳,果然跟那年画上的福娃娃一般,又忍不住从邢霜怀里接过自家儿子亲了又亲,嘴里还道:「宝贝儿子,今天可得给你老子我好好挣个面子,拣着那官印宝剑这些好东西抓才好。叫我也出去好显摆。」说话间大老爷的脸就开始得意起来,仿佛已经亲眼预见到了自己被人围着恭贺、羡慕的样子…… 邢霜瞧着大老爷的高兴劲儿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就能肯定珞哥儿一定会挑个好东西,有个好兆头?」 大老爷就用一副「你是不是傻」的样子看着邢霜,半晌不说话,只用那副难以言状的表情看着邢霜。 …… 邢霜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自己还能叫大老爷指着说傻? 邢霜威胁地看了大老爷一眼,「说人话。」 「当然能肯定了。哥儿抓周的东西是我亲手准备的。他是我亲儿子,当爹的难道还能故意坑他不成?只我准备的样样都有个个好寓意,甭管抓到啥都能说出个好处来。好比抓了那印章,那就是官运亨通,抓了那书本,也可做那大将军,英勇非常。就是抓了算盘也是要发展陶朱事业的……」 邢霜一边听着,还不待她开口,大老爷就又道:「你当有几个像二弟二弟妹那样的蠢货,给自己儿子抓周,还摆些胭脂钗环这样的东西上去的。不是诚心坑他儿子的吗?」 「还有脸骂他儿子,我看最欠骂的就是他了。咱们儿子,我就专门给他摆宝剑、书本这样的东西。这样一来,还怕他不能讨个好兆头?」 邢霜:……抓周这件事还带这么套路的吗?不是说好了自然选择的吗? 看大老爷这么头头是道的份上,邢霜原本还有些担心孩子抓了什么不该抓的,闹出当初宝玉那样的笑话来。她自己倒是不怎么介意,毕竟人的一辈子是由自己的选择行为决定,而不是一个小小的抓周就能定下的!只是,邢霜也不想儿子万一真抓了什么寓意不好的,就那些不积口德的人嚼舌根议论。人生拢共就这么一次抓周,还是讨个好彩头为好。如今,听了大老爷的话,邢霜总算放下了心来了。 等时辰到了,邢霜抱着珞哥儿往外走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真不会搞砸吧?只是,不管邢霜心里怎么揪着,再想要多做些什么辅助一下,也来不及了。 到了大厅。已经有好些人在等着了。贾母、王夫人、凤姐儿等人自不必说,除了许氏、史家夫人几个,还有好些邢霜认不出的人家在。但想来跟贾府的关系也是亲近的,不然也不能留在这儿。 邢霜这边进门,贾母就扬声唤道:「赦儿媳妇,快把哥儿抱来我这儿叫我亲香亲香。一时瞧不见,我这心里就想得慌。」 有外人在嘛,贾母表现地异常热情,好似极为疼爱珞哥儿的样子,俨然是一副心肠慈软、疼惜小辈的老太太。 邢霜听见了,只得抱着珞哥儿往贾母跟前去。只贾母伸手要抱的时候,邢霜微微一侧身,叫贾母的手落了空。不是邢霜故意落贾母的面子,只贾母这么养尊处优的一个人,又上了年纪,再加上好些年没抱过小孩子了。珞哥儿又叫自己餵养得胖嘟嘟的,较之一般孩子要沉得多,邢霜真怕贾母手一滑,珞哥儿就摔地上了。 到时候,贾母一个老人家,手上失了力气也是有的。出了事情,贾母不待别人反应自己就先哭几声,掉几滴泪,自责几句,旁人谁还能说贾母什么?不说不责难,只怕还得安慰她呢! 珞哥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铁定得对贾母发难。到时候,只怕那些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家还得转过头来数落自己。这么一来,自己不得呕死? 就为了贾母想要表演一番祖孙情深、婆媳亲密,这样的代价也太过不值了些。 故而,邢霜这才避过了贾母的手。只邢霜也不想叫贾母脸上难看,嘴里便跟着补救道:「老太太且好生坐着,媳妇儿抱着叫您看也是一样的。珞哥儿叫我餵得胖了些,压手的很,累着老太太就是咱们做媳妇的不孝了。」 这么着解释了一通,才算是叫贾母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重新拾起笑容,等邢霜往自己身边距离贴近了些,贾母就对着周围的人笑道:「我这大儿媳妇最是个孝顺懂事的。什么都想着念着我这个老太太,万事不叫我伸手的,只说叫好好养着。如今,养的身子都懒怠了,啥事不想动的,也是愁人!」 这些出来应酬的大家夫人哪个不是人精,便一熘烟地顺着贾母的话往外接。
第134页 这个说:「是啊,谁不知道府上的夫人都是顶顶孝顺的,规矩又好,不愧是国公府的媳妇,教养就是好。」 那个说:「不仅是大太太,便是二太太也是王家嫡女出身,对婆婆孝顺守礼,对旁人也是仁义善良的。便是孙媳妇也是在京中出了名的能干人。也是老太太会调教人才是。」 一番奉承话说得贾母通体舒泰。 又有人道:「要我说,也是老太太的福气好,运道好,这才叫那有才的有德的都託身到老太太家里了……」 一时间,又是一阵附和声。捧得贾母心里就像大夏天饮下的冰饮,清凉舒爽,笑容就没下去过。 好在是叫贾母把邢霜的不给面子的事忘记了。然后,邢霜又抱着珞哥儿叫这些人看了一番。当然,也不是白看的,今天的看是有礼物收的。知道今天人家孩子抓周,今天来做客观礼的这些人自然也是早就备下了礼物。不拘是金锁、玉饰、生肖摆件或是旁的东西,也不需着客气,邢霜都收了起来,然后叫如意单独归置在一处。这些都是珞哥儿的财富,邢霜是不准备动的,叫人帮他单独收着攒着,将来既是个纪念,也是一笔财富。毕竟是人家自己凭着周岁赚的不是? 在这个观礼的都是关系较为亲近的。虽然瞧不上邢霜的身份,倒是还都挺给珞哥儿面子的,其实也是看着荣国府的面子的。再来,毕竟是做客的,谁也不会拣着那不好听的说。故而,任是谁见着珞哥儿了都得夸一句,仙童一般的人物,看着就聪慧守礼,将来必成大器云云…… 该见的都见了,该摆放的也都摆放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大老爷便抱着珞哥儿去抓东西去了。 大老爷把珞哥儿放在炕前设的大案上,案上铺了大红的细毛毯子,上面摆放有:几卷经书、笔墨纸砚、四书五经、金银锞子、印章、算盘、钱币、帐册等等摆放的满满当当的。 把珞哥儿放在了大案上,大老爷就松手了。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呢,倒是也不怕他掉下来。瞧见了大老爷松手了,珞哥儿就朝大老爷伸手,大老爷也不抱他。珞哥儿便看向她娘,娘的怀抱香香软软的也可以啊,谁知她娘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也不抱他。珞哥儿委屈了,倒是也没哭,只屁股牢牢地钉在了桌案上一样,一点儿不动弹。 观礼的人瞧见了,都笑得不行,倒是甚少见到这么老实乖巧的孩子,便一人一句地逗着珞哥儿抓东西。大老爷原本见自家的胖儿子不动弹还有些着急,等珞哥儿突然右边爬去了,大老爷復又高兴起来。邢霜见着这么热闹,也难得心情舒畅。 只是,等大老爷顺着自家胖儿子爬着的方向看到大案那边放置的东西的时候,大老爷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邢霜瞧着大老爷的脸色不对,也跟着过去瞧了一眼,这才知道大老爷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谁能想到大老爷竟然看到了那一侧上面摆放着几盒子胭脂水粉、还有亮晶晶的首饰钗环,身子还有一碟子糕点。要知道东西都是大老爷亲自选的,也跟邢霜说过自己选的什么,这其中绝不包括胭脂首饰糕点这几样东西。 大老爷才刚拿宝玉抓周抓了胭脂水粉的事情嘲笑过贾政夫妇两人坑儿子呢,所以他又怎么可能自己放置这些东西。谁知如今就这么被打了脸? 大老爷心里恼得跟什么似的! 却也不知珞哥儿会抓哪一样?只不管他抓哪一样,也没个好的,只怕又得像宝玉一样叫人笑话一阵儿了! 邢霜心里却是一惊。坏了,只怕珞哥儿要抓就是那糕饼了。 果然,珞哥儿看到了台上的糕点,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眼里心里便只有那点糕点,等着去临幸它呢!伸缩着两条小短腿,好不容易爬到大案上的右端,珞哥儿抱着一块糕点就啃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间,口水顺着下巴哒哒哒地往下流。邢霜简直没眼看。 想到自己平时常拿着糕点儿逗着珞哥儿,故意不叫他吃到,直撩拨地珞哥儿将哭未哭的时候才把糕点儿给他,这才叫珞哥儿对那糕点儿上了心。邢霜都不敢看大老爷的脸色。 只是,分明自己和大老爷谁也没放过这东西,谁作弄的鬼? 第七十二章 能是谁呢?这府里拢共就这么些人,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能做出这种幼稚偏又很有效果叫你打心里膈应的不外乎是二房了。说二房也不尽然, 应该说是王夫人的手笔才对。贾政迂腐要面子, 肯定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当务之急, 是叫珞哥儿的抓周礼圆满过去再说。珞哥儿啃糕点啃得开心着呢,口水哩哩啦啦地往下躺着,半点体会不到他爹娘心里的急迫。 大老爷放得那么多好寓意的东西自家儿子不抓,抓了个旁人放的糕点, 大老爷也是要愁死。抓了糕点叫他还怎么把早些日子准备好的什么敏而好学、三元及第、官运通达达这些好词给说出来? 一旁围着一圈观礼的客人也是很尴尬。孩子抓个糕点抱着啃怎么夸赞?在线等,挺急的。 还是一旁的许氏急智, 笑着一拍手, 道:「哥儿这是有口福呢。通晓要及时行乐的道理, 可见哥儿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许氏憋了半天,才扯出了这么一句「有大智慧出来」, 再多的已然是说不出来了。其实, 救场的话一说完了, 许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啥?怎么扯的?」
第135页 结果还真有人附和道:「也是,生在国公府这样的门第, 吃喝不愁的,将来还不知道多少好东西享用,可不得及时行乐,莫蹉跎吗?」 再有其他人一人随意附和几句,也算是把话圆起来了,场子撑起来了。好在没有是太丢脸。 只贾政在一旁看着冷哼一声, 「什么大智慧?分明就是贪图口舌之欲,酒囊饭袋之辈,又是个没出息的!」 大老爷的笑就僵了下,莫名觉得有点手痒。 便是刚刚还挖热情捧场的宾客也都住了嘴,惊诧贾政这一番「恶毒」言语。有些早年宝玉抓周礼时就来过的人听到贾政这话还当是时光回溯了。那早前没来过的人家就更不能明白了,这是亲侄子呢,还能这么说? 何止亲侄子,人家亲儿子也一样说得这么狠的。少见多怪! 不等大老爷这个爹发力,珞哥儿吃完糕点就蹭蹭蹭地往回爬了。众人的注意力就又转回到他身上来了。邢霜也在一边伸手等着他呢,就见珞哥儿爬着爬着突然又停了下来。 原来珞哥儿这回终于正经起来,停下来的时候,准确地从身前的一堆障碍物里准确地扒拉出一块印章来。攥在手里后,这才收缩着小短腿慢慢地朝邢霜身边爬过去。 邢霜瞧着珞哥儿的动作,都要叫自家胖儿子给整愣住了。没有内幕吧?应该没有吧?难道古代的抓周真有这么神奇的吗? 邢霜还特意多瞅了两眼,一时觉得那珞哥儿手里的印章莫名有点儿眼熟。只珞哥儿拿着印章一把扑进了邢霜怀里,邢霜也就顾不得印章不印章的,赶紧把胖儿子抱了起来。又从如意手里接过一块软帕,给珞哥儿擦嘴角的口水。· 这回,都不用大老爷和邢霜再说啥了,旁边道喜的人就一波波地赶上来了祝福。这回珞哥儿抓的可是官印,是极好的彩头了,好听的话还不张口就来。 倒是贾政,才刚说了人家那么难听的话,结果人家转头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下,简直就是打脸现场了。要不是这个侄子才刚周岁,贾政就要怀疑珞哥儿是故意叫自己难堪的了。 儿子怎么给力,大老爷的笑容又自然了起来,手也不痒了,哪里还稀得搭理贾政,直接回去把胖儿子从邢霜怀里接了过来,狠狠地亲了两口,哈哈大笑道:「真是爹的好儿子哎!」 父子两人这互动直接惊了一圈人。时下多讲究严父慈母,抱孙不抱子,像是大老爷这样跟儿子这么亲密互动的还真没见过,倒是也引起了一番热议。只大老爷也不在乎罢了。 等时辰差不多了,客人便陆陆续续地告辞了。 大厅里,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两个也留到了最后。原本宝钗是不用过来的,只是陪着薛姨妈便也来凑了回热闹。 见外人都走光了,薛姨妈刚想要走的时候,大老爷忽的就对着端坐在一旁的王夫人发难了。 「王氏,今天抓周的物件多出来的胭脂水粉是你叫人放的吧?」 大老爷横眉怒目,冲着王夫人质问道、 先前看大老爷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还以为事情过去了呢,哪里想到这大老爷的脸色如今也是那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的?因而,王夫人端着茶杯的手就僵了一下,也只那么一下。然后,王夫人就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这才抬起头睁大眼睛好似不解的样子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今儿可是一直陪着老太太待客呢,不说大哥能感念一下,只是这么冤枉人就有些过了。」 王夫人故作声势地喊冤枉,摆明就是拿准了大老爷没有证据。 「再说了,今天的宴席一切事儿都是大哥自己给安排的,管家理事的又是凤丫头,我便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没能力啊!这么着没凭没据地冤枉人。老太太,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先还好好的呢,结果没几句话下来,王夫人仿佛是真委屈了,便往贾母身边走,直唤贾母给她做主。 贾政听着王夫人这一波分析,也觉得很是合情合理,觉得是大老爷胡乱冤枉人,当即就要大老爷给个交代。 贾政平时虽不怎么喜欢王夫人,但是好歹是自己嫡妻,平日也是敬重的。如今,见王夫人被自家兄长冤枉的这番情形,也坐不住了,直叫大老爷道歉,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怜薛姨妈不过是慢了一步,没能先走,倒是赶上了这趟浑水,一时自然是后悔不迭。只是,已经遇上了,还正巧是自己姐姐王夫人被为难,哪怕薛姨妈心中明白大老爷对王夫人的指责多半是真事,薛姨妈也必须站在为王夫人辩解。 一来,人总是下意识地偏颇自己亲人,二来,自己一家也是仰赖姐姐才能留在荣国府过安生日子,若是今日自己不出声,依着姐姐的心性,必然会跟自己起嫌隙。到时,自家在府里怕是有些尴尬。因而,不管是站在感情还是利益上,薛姨妈哪能右手旁观? 便见薛姨妈对大老爷道:「您这可是在怀疑我们王家的教养?我们姐妹好歹也是出身于金陵王家,自小便受过闺训礼仪教导,姐姐更是学得其中十分之精,万万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早先大老爷对薛家的印象就不好,薛姨妈又是王夫人的妹妹,大老爷哪里听得进薛姨妈的话,转头就怼道:「我在跟我弟弟一家说话,这是家务事,姨太太在亲戚家做客好歹也遵些亲戚的礼仪,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第136页 这般直接的话,叫薛姨妈涨红了一张脸,嘴巴张张合合地,到底没再说出话来。 宝钗见着自家母亲就大老爷这么给撅了面子,心里就不舒服了。只是,宝钗向来端得住,轻易不会漏了情绪叫人知道。 宝钗松开扶着薛姨妈的手,施施而行,却是往贾母的方向而去。途经王夫人的时候,还安慰性地对着王夫人笑了笑,而后转向贾母面前,先是给贾母福了一礼。 「宝丫头,你这是做何行事?有事只管说来便是,赶紧起来。」又示意鸳鸯去扶。 宝钗这才起身,然后对着贾母道:「老太太,今儿姨妈有事叫我和妈撞上了,我们一直以来多亏府上和姨妈照顾,这才能够过些清闲安生的日子。如今,姨妈有事,妈和我又如何能呢无动于衷?」 这是在替薛姨妈刚刚为王夫人出头的事情做解释,但同时也是在间接的告状。薛姨妈没做错,那么对着薛姨妈态度不好的大老爷就错了呗。但是,贾母是大老爷生母,在贾政和大老爷之间那必然是贾政,可若是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比起来,那还真是差得远了。所以,宝钗聪明地没在贾母面前直接说大老爷的不是,也没要求什么。这么一来,倒是贾母觉得有些对人不住。然后,宝钗再说自己有一些浅见想要说几句,贾母能不叫她说? 当然不会。于是,宝钗便对着贾母说了一波自己的看法:「姨妈最是心肠柔软,待人极好,做不出这种事。再来,府上大老爷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觉得是姨妈做的。我反而持相反的看法。事情若是太过明显,那就更不该是姨妈所为了。我倒是觉得可能是大房那边——」宝钗停顿了一下,仿佛是觉得随随便便怀疑旁人的清白不好,又住了口。等听贾母叫她往下说了,这才隐晦地道:「先前大太太怀有身孕的时候不是出过一次意外吗?许是也跟上次一样——」 宝钗可以说是真正的深谙说话的艺术。这么着好似因为顾忌,说话隐晦了些,但是,实际上该说的人家都说了。上次一样,上次是姨娘做的,那这次也是为了姨娘喽?刚巧,大房不是还有个莲姨娘这样的存在呢?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来,宝钗一招「祸水东引」,成功将王夫人身上的嫌隙洗去了一半。好些不知内情的人都动摇了,觉得宝钗说得也是很有道理的。 贾母听着宝钗流畅的叙述,适当的推测,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暗暗可惜。可惜什么呢?可惜了这姑娘的出身太差,不然,凭着这一番为人处事、交际往来的本事,配上宝玉倒也使得! 王夫人更是一把握住了宝钗的手,口里很是激动地道:「我的儿,到底还是你记挂着我,也只你关键时刻能站出来替我说话。姨妈先在这里谢过你了。」亲热地拉着宝钗的手不放,俨然是这会儿子心里眼里都只能看得见这个外甥女了。 凤姐儿听了当即心里就不满起来。「什么叫也只你关键时刻能站出来替我说话」?只有宝钗才是那贴心人,自己这个从始至终一直陪在一旁没帮着她怼自己公婆的就是没出力、靠不住这样了吗?凤姐儿觉得这是王夫人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其实也是先前王夫人为了洗脱自身嫌疑,提到管家理事的人是自己的时候,凤姐儿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先还能安慰自己王夫人先前那番有些往自己身上的甩锅的动作是无意的,王夫人这话一出,凤姐儿也不免有些心凉。 作为大房的儿媳妇,在两房有冲突的时候,自己还能顶住目光坚定地站在姑姑的身边还不够吗?连大老爷都能知道是王夫人做的,凤姐儿不懂?凤姐儿其实也知道这里面有王夫人的手笔,不过是故作不知而已。终归还是自己姑妈!谁知道就是自己姑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如今自己倒是那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了!凤姐儿是真有些心惊又心冷。一时间,面色便有些不好。 宝钗再会说话,唬得了别人却瞒不了邢霜。便是宝钗拐着弯引着人往莲姨娘身上引,只邢霜自己敢肯定不是。跟莲姨娘相处这么久,这点子信任邢霜还是有的,那就是个头脑再清醒不过的人,哪里回干出这种事? 原本邢霜还不是很在乎这事儿,可是叫王夫人和宝钗这么一闹,她还真就较真起来了。立时就叫人去把莲姨娘叫来对质,免得人家趁着她不在故意给她泼脏水她还不知。 只等莲姨娘来了又是一番撕扯…… 第七十三章 且说莲姨娘接到传唤后, 跟贾琮交代了一声后便过来了。 莲姨娘穿着一件丁香色百蝶穿花纹褙子, 头上插着镏金点翠步摇和嵌宝石珠花。进门后, 行了礼,而后, 才问起邢霜:「夫人特地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邢霜便把事情简单了说了一下。然后,问莲姨娘,「不能只叫旁人随意瞎猜, 如今我也给你个机会,解释一番。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莲姨娘都懵了,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自己追求的不过是舒坦日子, 如今每日好吃好喝的,每月还有分外的衣裳首饰, 日子过得舒坦着呢!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干啥想不开跟太太过不去? 「这是污衊, 是赤裸裸的污衊。太太听的那个坏了心肝的小人说的这话?这是在故意挑拨我跟您的关系呢!太太平日对我和琮哥儿的多番关照我感恩的很,哪里能做出这种事呢?」
第137页 莲姨娘心里着急了, 舒坦日子过习惯了,她可不想再叫大老爷给打发到那群黑心的婆子的院子里过苦日子了。便上前拉着邢霜的手臂,「我对夫人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鑑,夫人绝不能听那起子烂了心肝的人的挑拨之言……」 大老爷听着莲姨娘一口一个「天地可表」、「日月可鑑」,就觉得耳朵有点不适, 心也有点酸,自己还没这么跟自家夫人说过呢!怎么着,这是欺负自己读书少呢? 再看莲姨娘的动作,心就更加不爽了。没待邢霜开口呢,大老爷就过来了,一把把邢霜往自己这边扯了过来,转过头对莲姨娘数落道:「说话就说话,别随便动手动脚的。有点儿规矩没?」 莲姨娘:……老娘是女的,女的! 要不是顾忌着大厅里这么多的人,莲姨娘就该又要撸起袖子跟大老爷破口大骂几个回合了。 邢霜:……偏题了,你两知道吗? 这么些人在呢,邢霜只等把那两个跑偏了的拉回来。先把大老爷安抚好了,然后,又对连姨娘道:「咱们待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珞哥儿抓周的东西叫人使了一回坏。虽然没出事,只是该弄明白的还是要的。如今既有人说是你,我虽相信你,却也得叫你来对质一番。否则,旁人许就要说我是故意偏心护着我们大房的人呢!」 莲姨娘虽瞧不上大老爷,对着邢霜还是尊敬的。听邢霜这么说,连连颔首,接口道:「应该的——应该的——只是不知是谁指的我,我也好和她细细分辨一番!」 哦,谁指认的啊?邢霜便望向宝钗。薛宝钗陪在王夫人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端是沉静,一点儿没有要站出来的自觉。 莲姨娘顺着邢霜的视线看过去,见是府里的宝姑娘,心里就先明白了三分。 见宝钗没有要出来说话的意思,莲姨娘便朝着宝钗走了过去,「可是宝姑娘提出来说,今儿这事是我做的?」 宝钗这才抬起头看向莲姨娘,好似才看到莲姨娘过来一样。笑着否认:「也不是我这么说的,也不是我找的姨娘过来。我不过是见府里的大老爷无凭无据地说是姨妈做的,见不得姨妈白白受委屈,便也跟着猜想了两句罢了。」 宝钗话音一落,凤姐儿就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王夫人,果然就见王夫人看向宝钗的眼神更柔和了些。凤姐儿眼神一暗,自己这个表妹倒是好巧的心思,拿捏人心的手段比自己还要来得厉害些! 莲姨娘轻哼一声:「宝姑娘行事好没道理。做了便是做了,一味地否认是个什么道理。便是姑娘认了,难道我还敢为难姑娘不成?」 宝钗这才一脸无奈道:「姨娘若是这么说,那便是我说的吧!左右姨娘也确实有些嫌疑,倒也不算随便冤枉人了。」 听到宝钗认了,莲姨娘就来劲儿了。从天而降这么一口大锅,不好好怼回去,着实对不起自己。然后,莲姨娘看向宝钗:「不说姑娘的怀疑是不是有道理,只说这儿这么多人,有事儿谁处理不得,用得着姑娘出马?咱们荣国府又不是没人了!」 宝钗刚想解释呢,莲姨娘又接着道:「都说宝姑娘是这府里的诸位小姐中最出色的一位。如今,我倒要怀疑一下了。在一群长辈面前指手画脚也是姑娘一个小辈可以做的事情?宝姑娘在这府里可是出了名的守礼懂事,怎地这会儿怎地不知道了?」 莲姨娘这么一通问,宝钗这才有机会张口。虽然对着莲姨娘的一通质问感到不满,宝钗依然努力地维持着一张笑脸解释:「不过是见几位长辈因着事情争端心情不愉,这才僭越帮忙说了两句,免得长辈们言语激烈伤了彼此间的情分倒是不美了。」 莲姨娘当即怼了一句,「宝姑娘既然知道僭越那就该住嘴而不是在明知道不对的情况下依然去做才对。这可跟姑娘的平日表现出来的懂事明理不太符合!」 宝钗张了张嘴巴,却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回。等宝钗想到什么再想要描补描补的时候,莲姨娘就不叫宝钗再有机会开口了,转过头对着贾母、王夫人还有邢霜几人开始正面回应自己的嫌疑。 「老太太,您也知道先前太太怀着哥儿出事那回,老爷发了好大的火,甚至因此撵出去好些人,便是我也差点儿被赶出去。是太太跟老爷求的情,我这才能够安生留在府里,还有幸能养一个哥儿在身边傍身。平日里,太太对我和琮哥儿的吃穿用度也是给的足足的,处处都照顾地很是妥帖。故而,我对夫人只有无尽的感恩之情,如何会做出对太太不利的事情?」 「再来,太太既然肯求情叫我留下了,那之前太太出事那回必然是跟我没有关系的。不然,太太也不会叫我留下不是?」 邢霜点点头,莲姨娘说的确实是实话。若是自己那次出事莲姨娘也有动手,哪怕她再有趣再有用,自己也不会叫她留下。 所以,莲姨娘继续说道:「可见宝姑娘先前的那番猜测真就是随便冤枉人了。」堵得宝钗真的住了嘴,不再张口。 「最后,我再多说一句,有人说我是为了养在身边的琮哥儿。我若是为了琮哥儿,那我就更不会这么做了。相反,我该讨好太太和珞哥儿才是。琮哥儿说到底只是个庶子,便是太太生的珞哥儿哪里不好,上面不还有琏二爷这个嫡出的兄长,哪里有琮哥儿出头的地儿?要说只那嫡子和嫡子尚有一争的必要还差不多……」
第138页 莲姨娘的这一番话起码是把自己身上洗掉了九分的嫌疑,尤其是最后一句「嫡子跟嫡子」显得尤为意味深长。 荣国府有几个嫡出的男孩子?不过贾琏、宝玉罢了。因而,王夫人和凤姐儿听了,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套了进去。风姐儿只是担心旁人听了误会了自己和贾琏两口子,王夫人却是做贼心虚。 该解释的该表达的莲姨娘说完了,最后,神来之笔,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发誓,「皇天后土在上,若是今儿的事是我做的,就叫我一生孤苦,不得善终。」可以说,莲姨娘这誓言一出,身上的最后一分嫌疑也没了。 没了嫌弃的莲姨娘一身轻松,还顺道诅咒了一波,「也不知是哪个烂了心肺的无耻东西,居然拿一个可爱的孩子作伐子?我要天天在佛祖面前诅咒她,心中所思所愿一辈子不能成!」 王夫人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元春和宝玉一个承载着自己的期待,一个是自己将来的希望。敢诅咒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己定然饶不了这个女人。 便是贾母听了莲姨娘的话,也忙喝了一声,莲姨娘住口。显然,这话也不是贾母高兴听到的。所以说,其实该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这事儿是王夫人干的。贾母自然也知道,却仍然选择维护王夫人。所以,听了宝钗的话这才顺水推舟,想着叫一个无关轻重的姨娘来背锅也挺好,想来邢霜自己也乐意。哪里知道邢霜跟这个姨娘关系倒是还不错的样子?反倒是叫如今的状况有些尴尬。 但是,贾母还是那个贾母,有道理的时候讲道理,没有道理的时候便要仗着身份和辈分含混过去。就见贾母从鸳鸯手里接过拐杖,往地上狠狠一锤,对着满屋里的人发火「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头都叫你们闹疼了,一个个是嫌弃我活得久了碍事了,想早点气死我是不是?啊?」 「气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谁敢认?便是大老爷也只能任着贾母发火,不敢也不能顶撞贾母。邢霜却想着贾母又该是要和稀泥了。 果然,贾母大声喊了两句,声音又渐渐平缓了起来,开始劝导:「左右今儿珞哥儿的抓周不是都好好过去了吗?虽说糕点有些不好听,最后不是又抓了印章吗?面子也抬起来了。宝玉当初不还抓了胭脂水粉,如今不是一切也都挺好。再就是,或许就是下人放错了,或是某个来的宾客恶作剧玩笑一番也很可能。又不是什么大事,也能值当你们这样吵?」 王夫人垂下头,心里却是得意的,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心里再次默默把自己当初把宝玉交给老太太养着的决定又贊了一次。 王夫人一次一次的不就是仗着贾母撑腰才敢这么为所欲为的吗? 哪怕邢霜本身不是很在乎这个事儿,也叫王夫人这种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态度气着了。尤其,贾母还这么偏着王夫人,明明知道真相也要护着。想来,便是有了证据,贾母只怕想得也是毁了证据或者是叫下人顶锅。 都这么着了,自己还要找什么证据,讲什么道理呢? 邢霜一言不发,冷着一张脸走到王夫人跟前。王夫人也不知邢霜是想干嘛,见邢霜一直往自己面前来,好像想直接用身上撞上自己,也有些害怕了,便直往后退。一个一直往前,一个一直后退。然后,谁也没瞧见邢霜怎么动作的,就好像忽的一下一个错眼,邢霜就到了王夫人身后,王夫人还在后退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就不好心绊了一下脚,「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么响的落地声音,旁边人听着都觉得疼。摔在地上的王夫人可想而知了。 王夫人躺在地上呢,就瞪着自己身边的邢霜,伸出一只手指着邢霜,「你——你——」 然后,邢霜就「不经意」地踩上了王夫人另一只还在地上的手,直道王夫人「嗷——啊——」疼地叫了几声,邢霜趁机不小心地碾了几下,这才高抬贵脚,放过了王夫人。然后,装作才看到的模样:「呀,弟妹躺在地上做什么?」 大老爷先前还因着贾母不讲道理地护着王夫人而憋闷,如今,瞧见了王夫人当场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当即乐得不行。冲着王夫人喊道:「弟妹,地上又没银子,你躺地上干啥呢?看屋顶啊?」 不过这么点儿的时间,周围一圈的人都叫邢夫人的操作惊呆了。也没想起来去扶王夫人。 直到邢霜开口,这个时候才都反应过来,丫头彩霞赶紧过去扶王夫人。等王夫人起来了,抬起她那未受伤的手,对着彩霞,扬手就是一巴掌,「没眼色的东西,不知道早点儿过来扶我?」王夫人简直要气疯,这一巴掌,与其说是在打彩霞不如说是把彩霞当做邢霜出气才是。 打过了彩霞,没了彩霞扶着,王夫人踉跄了几步,险些又要摔倒。显然,是之前那一摔摔得着实不清。又喊彩霞来扶。彩霞红肿着脸,也不敢拒绝,只是颤着身子更加小心翼翼地侍奉王夫人。 王夫人的怒火烧红了脸颊,使劲儿憋着心里高涨的怒气,顾不上奚落自己的大老爷,王夫人对邢霜诘问:「嫂子这是什么意思?又将我绊倒、又踩我手的,究竟是要做什么?」 邢霜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夫人,「弟妹可是误会了。老太太不叫我们计较了,我自然听从老太太的话,亲口跟你说说也好叫老太太放心啊!谁知弟妹那么害怕直往后退,自己不小心摔倒怎么还赖我身上呢?」
第139页 只是等邢霜走到王夫人面前,靠近她耳边低语道:「你不是能吗?叫老太太护着你。如今,我可是没违抗老太太的意愿。只是,你敢再仗着老太太的势给自己添麻烦,我可不保证这样的意外会有多少次?后果又会如何?许是下次不小心就能摔断了腿什么的谁知道呢?」 然后,王夫人还没来得及发作,邢霜一下子就跳了开去。「我还是离着弟妹远一些的好,免得再次摔倒了又来赖我。」邢霜对着王夫人展颜一笑,很是无辜的样子。 王夫人叫邢霜在自己耳边的那句话,一时又惊又惧。 便是知道邢霜是故意的,王夫人同样也没有办法。大厅里在座的各位也是一样,明显看得出来邢霜就是刻意报復,同样不能如何。谁叫是王夫人自己摔倒的呢?说是被绊倒了,邢霜的动作那么快,突然到了身后,只能说是王夫人撞上了人家然后还把自己绊倒了。这能怪谁? 王夫人终于也体会了一次,有苦说不出的憋闷来。身上还隐隐泛着疼,也不知是哪一块儿伤着了? 偏大老爷还来气王夫人:「你就是在如何使坏,我儿子不也没抓首饰钗环。枉费心机。不仅如此,我儿子还抓了官印,你就准备好以后每天都沉浸在嫉妒吧,我儿子将来就是註定要比你宝贝蛋有出息的。」 然后,大老爷带着带着邢霜施施然地走了。 等只有邢霜和大老爷两个人的时候,大老爷坦然认错,自责自己早先没安排好。这才叫王夫人钻了空子。在这事儿上,邢霜倒是没怪他。毕竟,王夫人在荣国府做了那么些年的管家太太,人手众多,想动个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然后,邢霜又转了话题,问大老爷珞哥儿抓了印章是事儿。大老爷復又得意起来,告诉邢霜自己作弊,先前经常偷偷拿那那方印章给他玩,叫他有个印象。原先,就是想在抓周礼上弄个惊喜来着,倒是巧合地免了一桩尴尬。 邢霜:……所以,抓周还是有内幕的是吧?连大老爷都能想到,那旁人家多半也是。果然,只有自己才是农村来的,抓不住人家的套路…… 邢霜和大老爷走了,倒是莲姨娘多留了会儿。 干嘛呢?原来是今天畅快地怼了宝钗一通,莲姨娘心里顿时舒服多了。最后便很好心地给了宝钗一句忠告:「姑娘家以贞静为要,不是说日常穿戴的朴素就是贞静了,而是心灵恬淡美好。姑娘莫要误了自己或者误了别人才是!」 而后,便也紧接着回去了。 宝钗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棉纱小袄,配上葱黄的挑线裙子,头上也只是简单地插了几根钗环首饰以作固定髮髻的作用,也是叫她不至于过于寒酸失礼。只宝钗这样的穿戴在这荣国府中的诸位姑娘们中自然是极为朴素的了。 叫莲姨娘这一通说,却也不知宝钗做何反应…… 第七十四章 却说宝钗听了莲姨娘最后的那几句话, 只觉得莲姨娘这是在故意奚落消遣自己。心里着实着恼的很!不过是一个姨娘, 也敢这么放肆, 不就是见着自己家无权无势的,这才敢这么无理地对待自己。 一时间, 宝钗对嫁进荣国府的念想更甚了。荣国府的门第已经是自己能够得上的最好的了,她必须抓住这个跳板才行。 宝钗心头巧思转了几转,面上却分毫不漏。好似刚刚莲姨娘讽刺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极为端的住。 反倒是薛姨妈,今儿叫大老爷这么拂面子丢了脸, 如今,连宝钗也被一个姨娘给怼了, 这地方还能待? 薛姨妈甚至都有些迁怒王夫人了, 然后, 好似忘了一般直接唤着宝钗回去,跟王夫人一个招唿也没打。 宝钗安抚了一下盛怒中的薛姨妈, 这才转向王夫人。 宝钗先是朝着王夫人歉意地笑了笑, 然后转而换上一副担心忧虑的模样看向王夫人:「我瞧姨妈今儿摔得可是不轻, 姨妈回去还是好生寻个大夫来看看吧!我先送妈回去,晚点儿过去看您。」 王夫人听了心里就很受用, 笑着回道:「知道了,今儿也是为了我叫你们娘儿两受委屈了。放心,我知道你们的好处,都在心里记着呢!现在,先扶着你母亲回去吧。」 宝钗一脸正色地说道:「姨妈说什么呢,您是妈的亲姐姐, 我们护着您原也是应该的。哪里就是想要姨妈想着念着了?」 王夫人只觉心里熨帖地很。这回也不说话了。然后,等宝钗说得差不多了,薛姨妈便拉着宝钗的手往外走,宝钗这才一脸无奈地跟着出去了。 一路上,薛姨妈一言不发。等到了梨香院,薛姨妈这才情绪爆发,桌子上的一套青瓷茶具当场便糟了殃,四分五裂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清脆的杯子破裂声音响了好一阵,薛姨妈心中的恼恨清晰地透了出来。 宝钗也没拦着。左右不过是几样器具,碎了再换新的便是。等薛姨妈发泄了一通,气息慢慢平復了下来,宝钗才过来扶着薛姨妈坐到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上,又唤莺儿叫来两个粗使的小丫头把地上的碎瓷片清扫了,重新摆上来一套雕红漆海棠花茶盘,里面放着一套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 宝钗从茶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薛姨妈,「妈先喝口热茶暖暖。」待薛姨妈接过茶杯,宝钗这才开口问道:「妈刚刚在姨妈那儿态度可是瞧着有些不对,走的时候连声招唿也没打。要我说,左右大房人都叫咱们为了姨妈得罪了,也就这样了,妈最后又跟姨妈发什么脾气呢?」
第140页 薛姨妈微微抿了两口热茶,心里的躁动逐渐平息了下来。只宝钗提起王夫人,薛姨妈嘆了口气,道:「我还不是气你姨妈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连累得我们娘儿两个脸面全无的。」 「再有那个口舌尖利的姨娘,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你的不是?」一提起莲姨娘,薛姨妈的脾气又有些气来了,端着茶杯的手又重重地拍了下来,溅起零星几点子热水来。 宝钗无奈地扶额,「妈也轻些。这一套可是才刚换上,损了一件之后,这一套就又该报废了。」而后接着道:「有些情绪该发泄的也发泄过了,妈就别再生气了。难道您在心中憋闷生气一遭之后事情还能有什么不同不成?」 薛姨妈看着宝钗半点不上心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是庆幸宝钗行事稳重还是难过自家闺女这么小就很有主意,自己倒是还不如女儿看得开。只嘴里还是无奈道:「你这丫头,我就是心疼你。咱们屋里收着多少的好东西,只那颜色鲜艷的上等布料就存了好几十箱在那儿落灰、还有金的玉的碧玺玛瑙等等材质的珍贵首饰收了多少在那儿,只你也不穿戴。如今倒是连一个姨娘也能来奚落你穿的朴素了。」 想到莲姨娘,薛姨妈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大老爷和邢霜。这不省心的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脾气说来就来,伸手就敢往人面皮子上揭,一点儿子情面都不顾忌的。 宝钗嘆了一声,「妈又不是不知道,姨妈喜欢端庄贤淑看着规矩懂理的姑娘,不喜欢女孩子注重打扮,在姨妈眼里喜好打扮、穿着娇艷的都是要勾引宝玉不学好的。我如今在家事门第上不占丁点儿便利,便也只得在这上面讨姨妈的欢心了。」 宝钗见薛姨妈面色有些不好,又接着道:「也不光光是为讨姨妈喜欢,也是咱们家如今大不如前了。自父亲去世,家资便日渐缩水,哥哥如今也撑不住,外面的瞧着咱们一家三口好欺负的,谁不想咬块肉下来。不过是住在荣国府这才避过了好些风浪罢了。却也不好太过招摇,叫人想起咱们来。」 「再有,旁人都道咱们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钱财都是大凤刮来的不要钱一样。我日常穿着朴素,不叫她们瞧见内里,偶尔给点小恩小惠,她们自然说咱们的好。可是,我若是每日都拣那光鲜的穿戴上身,只怕荣国府的那群奴才只怕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哪怕有姨妈的照看,到时,那群势力的下人只怕也会阳奉阴违就为了从咱们家抠出银子来。这样,难道就好了?」 宝钗说的这样,薛姨妈又如何不知道呢?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进京以后,任凭薛蟠怎么央求薛姨妈住自家,薛姨妈也不肯应。甚至,邢霜晕倒那回大老爷数说薛姨妈的话非常不客气甚是难听,薛姨妈也没搬。这次也一样,哪怕心里再生气也没发火,只能回梨香院之后发泄情绪,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只是,哪怕心里再清楚,自己私下也琢磨这些了很久,当薛姨妈听着宝钗口里的一句句衡量计较,还是不免渐渐红了眼眶。当即搂过宝钗在怀里,「我的儿,都是我和你哥哥拖累了你呀,叫你如今这么算计着过日子。」 宝钗只笑道:「妈别难受了,这些对我来说倒不是多么为难。许是我在这上面原本就有天赋吧,算计人心这上面我轻易就能知道。倒也不难为!」 「再有,只等我真的嫁了宝玉,成了荣国府的宝二奶奶了,到时候,也能过得更从容一些了。」 只宝钗虽然这么说,薛姨妈又如何能真的不难受。自家这么好的闺女如今就是想要嫁给宝玉还得叫人家挑拣一番,能看得上才成。凭什么呢?凭人家是国公府的嫡系子孙,而如今的自家只能说是有钱的商户人家。 薛姨妈是真难受:「我的儿,凭着你的人品相貌,谁能比得过你?这府上的二姑娘木讷,三姑娘庶出又没底气,四姑娘说话冷情不讨喜、史家的湘云无父无母命格运道就不好,林家的黛玉也是个牙尖嘴利的,没一个比得上你。只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打上了商家出身的标籤这一条,倒是平白误了你的前程。」 这么一通数下来,薛姨妈也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从前天真不知事,嫁到了商贾之家。银子再多,底气也不厚实。如今,还连累了自己一双儿女的前程。因而,更是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助宝钗嫁入荣国府,不能再走自己的老路,将来为儿女的前程未来愁苦。 宝钗自然又是一番软语安慰…… 不说梨香院这边一番对话,只说王夫人回去后心情也不大舒畅。 王夫人原本是跟贾政一起回来的,只到了二房院落两人便分道扬镳了。王夫人回了自己的住处,贾政去了西跨院看赵姨娘去了。王夫人是贤惠人嘛,见贾政去找姨娘了咬碎了牙也不会明面上拦着不叫去的。 只是王夫人刚进了房里没一刻钟就又打发人请大夫去了。然后,身边的彩云观其眼色,适时地出了门,去叫了贾政过来看看王夫人。只说贾政刚进了找姨娘房门没多会儿,气氛才刚刚炒起来,就叫彩云给搅了,一时也没了再继续调情的兴致。 赵姨娘哪里是什么好脾气的,见着贾政意兴阑珊,知道今儿估计贾政是留不成了,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张嘴便是「贱蹄子」之类的破口大骂。只说彩云是怀着骯脏心思故意来坏她的好事的。直把彩云骂的涨红着脸低下头诺诺无言。
第141页 找姨娘脾气不好,言语有些粗俗,贾政一贯也是知道的。而且,贾政不说讨厌,还有些喜欢赵姨娘这个调调,粗俗中透着野趣儿。见着赵姨娘如此,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给了赏,答应赵姨娘待会儿叫人给她送来几匹布料才算是哄好了她。 等贾政到了王夫人处,脸色就冷下来了。 彼时彩霞刚送大夫出去,屋里只有金钏、玉钏两个侍候的。贾政进来了就把两个丫头撵出去了,彩云也叫贾政留在了门外。 内室里早已袭地铺满菸灰长绒毯子,当地陈设一架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正面炕上铺着宝蓝色五蝠捧云团花的炕褥,设着大红色冰裂纹锦缎大迎枕,配着同色的丹凤朝阳锦被。王夫人枕着攒金丝弹花软枕,一脸虚弱地躺在炕上。 贾政走到王夫人跟前,语气淡淡地道「行了,我人也过来了,坐起来说说话吧!」 王夫人知道贾政最是爱面子的一个人,今天定是气得狠了。原还想扮个可怜,谁知贾政刚来便是这么一句,一时到也歇了心思。靠着大红的迎枕做了起来。 贾政如今是真搞不懂王夫人的意图。他原本也以为事情跟王夫人没关系,还跟兄长要个交代。谁知道,最后居然还真是王夫人做的。他就不明白了,王夫人做这个事儿的理由是什么,除了噁心一下大房有什么好处吗? 便直接张口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王夫人一脸无辜地看着贾政:「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来了不说问我摔得重不重,难不难受,反而像是来质问我一样?」 「你只说今日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王夫人斩钉截铁地道。 「你莫把旁人都当傻子。你以为今天这事有几个不知道事实,掩耳盗铃就这么有趣吗?」 任凭贾政怎么问,王夫人仍旧是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干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在王夫人心里,能噁心一下邢霜也挺好的。但是只要没人抓住是她亲自动手,她就绝对不会认的。哪怕是她贴身侍候的人动手,她都可以往外推。 「我原还当你是个聪明人呢,原来也不过是个蠢的。你若是能够做的天衣无缝不被人发现我还敬你三分。只仗着老太太的偏宠把旁人当做瞎子,真当自己能耐大过天了是吧?行了,不管你认或不认,我也不想再追究了。只你记住,再有下一次做出这种蠢事来,叫人发现了叫我丢脸,我定去书问问王大人怎么教出来的妹妹?」 贾政说完了一甩袖,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就听说贾政把书房里面那个长期服侍他的小丫头收房了。还特地打发人过来叫王夫人给收拾屋子。至于书房伺候的,自然有其他人补上。 王夫人听到消息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差点没被气死。要知道贾政平时虽然也胡闹爱美色,但是已经好些年没往房里纳人了。平日不过是在书房偷腥,完事了一碗避子汤灌下去,也没什么麻烦的。故而,王夫人知道书房丫头的存在却从不放在心上。现在竟是正经收房了,还收拾屋子,以后定是不能再餵避子汤了。 而且,连跟自己商量一声也没有,这是大自己脸面的事情除了当初赵姨娘的两个孩子就再没有过了。如今,这么来一遭,是什么意思?王夫人一时有些后悔,今日对待贾政的态度不该那么硬的。只如今后悔也晚了,怎么处理那个下贱的丫头才是正经。要是叫她生下贱种来,自己才是真要呕死呢! 王夫人对比邢霜如今的日子和自己的日子,真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原本还在炕上躺着养伤呢,如今也躺不住了,挣扎着下了地吩咐人开了箱子,送了几匹浸了药材的花软缎去赏赐新姨娘。 心中越发肯定了男人靠不住。自此,更是把一双儿女的前程放在了心上。在心里寻思着如何助力女儿和儿子的前程。 一时也不上床去躺着了,去了库房查探了一下自己这些年存的私房。又把下个月要送进宫给元春的银子单独拿了一份出来放在一处。只是想到如今府里的银子吃紧,已经扒拉不出来什么了。自家闺女若是运道来了,只怕银子还是不凑手,便想着外面放的利钱多收几分才好。还有宝玉,薛家银子多,将来宝钗的陪嫁定然也丰厚。如今,可以叫宝玉和宝钗多在一起培养一下感情也是好的。反正宝钗稳重,不会勾着自己儿子不学好,宝钗年纪也比宝玉大上两岁,照顾儿子自己也能放心。 且说凤姐儿回去后,不免有些叫王夫人当时的态度伤了心。心下郁郁。 又有贾琏在一旁冷笑,说她为着她姑妈得罪人,如今倒是也没在人家那儿落着好。也不知做的什么赔本买卖?嘲讽了凤姐儿两句,贾琏便又去找偏房那两个妖妖艷艷的去了。 凤姐儿见此,更是气怒交加。胸脯起起伏伏,面上青青白白的。 平儿见了,殷勤侍候着凤姐儿换了身家常衣裳。奉上热茶,叫凤姐儿静了静心。见凤姐儿一直蹙着眉,知凤姐儿所为何烦。凤姐儿身处其中,看不明白,自己哪里看不出来?二太太对着自家奶奶最多两分真心罢了,这还是不触及二太太利益前提下才有的。毕竟人家亲儿子亲闺女俱在,还有一个准儿媳妇在一边,哪里能对奶奶真的掏心扒肺的呢? 平儿便一边给凤姐儿捏肩,一边在嘴里说着这些话。尤其是将王夫人对宝钗的态度单独拎出来做对比。凤姐儿虽然心里对贾琏的话不相信,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入了心。又有平儿在一边敲边鼓,心中和王夫人的嫌隙渐渐生起……
第142页 自入了冬后,宁国府的蓉大奶奶病得越发重了,凤姐儿跟她关系一向比较好,这段日子便每日过去看望秦可卿。 只邢霜的心有些焦躁。自邢霜听着秦可卿重病的消息,便常常看着黛玉发愣。再过几日,扬州那边的信件也该到了。邢霜也不早知道林如海那边情况究竟如何。 只是,没等到林如海单独送来大房的书信,却等到了林如海送到贾母那边的书信。听到贾母拿着林如海的书信跟黛玉说了林如海病重接她回家一事,邢霜忽然生出一种「果然来了」之感…… 第七十五章 却说黛玉正在房里读书, 鸳鸯突然来请, 说是贾母有事跟她说。便是邢霜和大老爷也叫一起过去。 黛玉一身的家常衣裳不好出门, 便略微换了件衣裳装饰了下。里面一件天青色绣草绿色如意纹的小袄,外披金红羽缎斗篷, 耳上饰一对白玉石兰花耳坠,便跟着邢霜一道去了荣庆堂。 到的时候荣庆堂里面正热闹的紧。似是贾母有什么大事要说,贾政、王夫人、凤姐儿、贾琏、宝玉、三春姐妹都在,就连平日里存在感甚弱的李纨也在。 里面传来一声小丫头的通报, 听着声音似是贾母身边那个叫琥珀的丫头「大老爷、大太太、林姑娘来了」。 大老爷、邢霜和黛玉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乌压压的一片人。邢霜瞅了黛玉一眼, 一时心里就有了猜测。又盼着是自己叫秦可卿的重病弄粗了神经多思多虑而已, 千万不要是自己想 的那样才好。 见了礼, 问了安,贾母便招招手, 唤黛玉上前去。 等黛玉稍稍走近了些, 贾母一把搂住黛玉在怀里, 面色惆怅,声音哀伤「我的玉儿怎么这么命苦哦!」 黛玉懵懵地看了看贾母, 又看了看邢霜,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贾母感伤够了,便放开黛玉的身子,只怜惜地摸摸黛玉的头,然后从一旁的黑漆嵌螺钿小几上拿出一封开了封口的信件递给黛玉。 黛玉心里有的不安更重了,接过信, 慢腾腾地从中起开。只是,当她看到信里的内容,一时站立不稳,险些晕过去。因着邢霜心有猜测,便一直都在一旁密切注意着黛玉的动作。见着黛玉情况不对劲,邢霜及时扶住黛玉,往一旁的黄花梨透雕禅椅上面坐着。 黛玉一时慌了手脚,眼泪簌簌而下,信在黛玉手里蜷缩的不像样。邢霜从黛玉手里接过信件,打开一看,果然是林如海的信件。只是,信里内容极尽消极。林如海说是自己久病在床,病体沉珂,思及幼女尚在亲戚家,夜不能寐,盼着能在生前见上爱女最后一面。特特叫人来接黛玉回扬州父女团聚一回。 也难怪黛玉看完信件后这么个反应了。 只是邢霜心里难免有些旁的想法。按理来说,这么大个事情,林如海不可能不提前来一封信给自己交代一声,也给黛玉提个醒。只是,如今,只有荣国府这边收到了来信,自己那边却没有。这是不是在说林如海不能寄信,或者说是行动不方便,叫人盯上了,故而不能再私下给自己寄信。若是这样的话,林如海该也没他信上说的那样严重,仿佛随时都能一睡不醒一样。 那么,邢霜就在思考林如海信上写得这么严重为什么呢?为了防贾母。林家跟贾家的关系已然在慢慢疏远,从这两年的年礼上就能看出来,林如海送的越来越迟,价值也越来越少。如今,黛玉就是连接林家跟贾家的唯一的关系纽带了。这样的情况下,贾母怎么会允许黛玉回林家呢? 除非是林如海亲自来接,不然任凭来的是谁,只怕也没办法从贾母手中接走黛玉。作为黛玉的外祖母,超品的国公夫人,只要她不想叫黛玉走,有很多方法能够一直把黛玉留在荣国府。偏偏林如海身居要职,根本不能离开扬州那个地界,更不要说来京城接黛玉回家了。 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林如海病危的事情能叫贾母放黛玉回南边了。 但是,只怕林如海本身身体也确实有问题。叫人接黛玉回扬州,应该就是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想先安排好黛玉的将来。所以,林如海的身体状况哪怕没到马上就不行的境况,终究也说不上好。不然,不会这么急着安排黛玉。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邢霜心里就有数了。 这边,黛玉读了信后反应不及,心里惊惶不已,茫然无措,只伏着身子埋在邢霜怀里哭泣。邢霜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轻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别慌别急,你父亲只是病了而已。人病了之后心理难免有些消极,事实可能并不是信上写的那样严重。说不定等你回去之后你父亲的身体就已经好了也说不定,千万别慌。」 黛玉紧紧攥着邢霜的手,「对的,会没事的。父亲一定会没事的。父亲他已经叫人接我来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照顾父亲。」 「嗯,回去,回去,父亲重病了你回去也是应当的。老太太定然会安排人送你回去的。我也已经叫如意带着紫鹃给你收拾行李了。只等府里安排好了,拿上行李,就可以走了。」 黛玉这才安下心来。只等着收拾好就走。邢霜心里却不是她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事情果然按着原着的轨迹在运行。自己好像改变了些却又好像依然在命运的掌控之下。小的事情许是自己确实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大的运行轨迹依然在兜兜转转地稳定运行着。
第143页 若是旁的事情,邢霜许就是真的看戏了。只是在林如海这件事上邢霜却还是想要再努力一把。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叫黛玉的将来能好一些。或许,在她刚来红楼世界里的时候,只是把黛玉当做一个想像中的林妹妹,是女神,这才跟林妹妹交好。然而,迄今为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黛玉早就不是书中纸片人的形象了,而是一个有些有肉、活生生真实存在的人。会哭会笑,会使性子,也会甜甜跟自己撒娇的小姑娘。 如果大的命运轨迹不能改变的话,自己的存在还有意义?所以,邢霜觉得好些事情定然是可以改变的。不过是过程可能不那么容易。但是,邢霜还是想要努力一把。对于这个在自己身边养了这么久的姑娘,早已跟闺女没什么区别了。所以,若是自己有能力,邢霜还是想要努力一把。何况,若真是自己之前推测的那样,林如海许是身体有些问题,只是撑不来许久,这才想接黛玉回去,那么,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多了。 一时,邢霜心里便起了个计划,只等和大老爷商量一番后实施。 那边几个小姑娘的想法也是各有不同。 迎春心里怜惜,不免替黛玉担忧,「林妹妹的父亲去世了,只怕往后的日子也要难过了。」 探春心里倒是有些复杂,见黛玉这个表小姐过得比自己这个真侯府小姐过得还要好,她心里自然不舒服。对黛玉且嫉恨。如今知道黛玉父亲要去世了,探花心里的嫉妒自然就没了。她比迎春看得要清楚,在这府里没个身后支撑的人,处境得要多困难?尤其是林家的家财进了荣国府的门还想要出去怎么可能?那么黛玉的前路左不过两条路了。 一条是嫁给宝玉,一条是在成亲前病逝。端看老太太和太太两人之间的争斗谁更甚一筹了。毕竟看老太太对林姐姐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怕会尽力为林姐姐争取宝二奶奶的位置。不然的话林姐姐的将来只怕只有病逝一条路可走了」 探春想的明白,自然对黛玉的嫉恨就没了。反而,主动上前安慰了黛玉一番。这还是上次闹得不愉快之后,探春首次表现得这么热情呢! 小姑娘家之前的交流,邢霜一贯是不管的,只让她们自己去相处。人心、性情、相知相交、自己相处了才知道。 惜春也赶过来抱了抱黛玉,用脑袋蹭了蹭黛玉,安慰黛玉一番。 倒是宝玉,因着邢霜这两年长时间限制他去大房那边,心里对林妹妹虽然喜欢,但是跟黛玉关系相较几个姐妹倒是生疏不好。这会儿,见黛玉一直哭着,便也过来安慰一番。只是,见着邢霜在旁边「虎视眈眈」,原本想要搂着黛玉的手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不说黛玉和邢霜这边的交流,贾母那边却是已经在安排上林如海的身后事了。 「琏儿,此次送你表妹回扬州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贾母在这边吩咐道。 只要是贾母吩咐的,贾琏是无有不应的。此次自然也是一样。贾琏一口便应下了。「知道了,老太太。这两日我便去打听往南边去的商船,送林妹妹回去。」不过,贾琏还是担心了一句,「只是,快要到年关了,往来的人和物品都很多,只怕一时不那么容易找到。」 贾母便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林姑爷病在这会儿呢!左右你先去找找看,尽量早些罢了。」 贾母说完,又转头嘆息似地看了黛玉一样。然后,原先黛玉好转的情绪见着贾母这副哀嘆、怜惜的表情后又崩了,眼泪流的比先前更凶了。邢霜没法子,只得跟贾母告辞,把黛玉先带回去了。不然,这一个个的好像黛玉爹马上就要去了黛玉马上就要成孤女了的可怜、同情目光,黛玉情绪又敏感,这么一直哭下去,眼睛也不用要了。 贾母这会儿子刚好好有些旁的事情要吩咐贾琏,只是碍于黛玉在这儿倒是不好开场。现在,邢霜提出要带黛玉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也顾不上再好好安慰一下她可怜的外孙女了,立马就应了。 等邢霜带着黛玉出去后,贾母便再无顾忌了,开始跟贾琏等人商量林如海身后事宜。 贾母跟贾琏说了一番林如海的丧事办置事情后,叫贾琏跟着过去,把林如海的丧事办完后,定要把黛玉和林家的东西一起带回来。千万别叫林家那群出了五服的族人占了便宜。 重点是一定要把东西和黛玉一起带回去! 这一回,听说还要把黛玉带回来,就是王夫人都没有说什么旁的话。为什么呢?她在想着林家的银子呢!黛玉不回来,还怎么叫贾琏把林家的银子一起带回来? 虽然她让人在府里都是说黛玉是来打秋风的表小姐,但是她自己知道,林家绝对不是自己说的那样。至少贾敏在世前后送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破落户人家能出得起的。也是,贾母多疼她那个闺女,自己最是知道的。未出阁时,自己自己二嫂子在贾敏面前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一时不免又想着,林如海死的倒是时候。自己最近正愁怎么给自家闺女多捞点银子呢,林如海就要去了。这林如海又没个儿子的,只林黛玉一个闺女,可不是在给自己送钱吗?可真是打了瞌睡来了枕头,再好没有的事情了。林家的家产眼看就要到手了。故而,对于林黛玉还得再回来荣国府,一时自然也就没有意见了。毕竟黛玉不回来的话,林家的银子还怎么拿回来?
第144页 因着邢霜之前没和大老爷提过相关事情,故而,贾母等人在商量叫贾琏送黛玉去扬州的时候大老爷只默默听着也没插嘴。只等最后宣布了大老爷听了也就过去了。 回去以后,邢霜就搀着珞哥儿跟大老爷商量起了自己心里的计划。 「你说什么?离京?」大老爷听了邢霜的话就忍不住扬声重复地问了一下。 大老爷先前还以为邢霜是开玩笑,便随口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只是,大老爷说话时候头都没抬,只是在那边一个劲儿地逗着珞哥儿。显见的是没上心,许是觉得邢霜是在玩笑。 这会儿知道邢霜是认真的之后,大老爷就有些懵。他都不知道邢霜是哪里来的这些奇怪思想,好端端地出京城干嘛? 第七十六章 出京干嘛? 邢霜也不是单单只是为了黛玉才想出京城一趟。她早前就有这样的想法, 有身孕后邢霜这样的想法就更盛了。 没有孩子的时候是想着自己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将来也有个落脚的地儿。如今, 有了珞哥儿,邢霜想的就更多了些。如今, 因着邢霜的存在,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或多或少地也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邢霜也不知道荣国府将来的下场究竟如何?只是, 不管如何,邢霜想着总得为珞哥儿提前留一条后路。便是将来抄家了, 也有去处。 而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早些为自家儿子多做些准备。打算等有时间去金陵走一遭, 若是将来有个事情, 只怕也是去金陵了。 只是因为先前自怀孕后身体多有不便便搁置了。等生下了珞哥儿,整天忙着带孩子, 就更走不开了。 现在的时机其实也不太好。毕竟珞哥儿才刚过完一周岁的生日, 出门的话有些太小了, 而邢霜若是要走,又绝对不可能把他单独放在荣国府里面。只是, 谁叫林如海出事的时间就这么巧了呢! 叫邢霜完全不管黛玉邢霜也做不到。刚好邢霜也想往金陵走一趟,提前做些准备。若是她自己的话,有空间的存在,怎么都能过得好好的。但是如今有了孩子,还得光明正大的叫孩子过得好,她就必须提前布置一番。 如今两件事凑在一起, 邢霜只能把计划提前了。现在便出京城一趟,先跟黛玉一起到林家去瞧瞧,之后,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走一趟金陵,把两样事情赶一次办了得了。 也是刚好顺着林家的事儿一起走一趟,在贾母那儿还有个合适的说法。两相便宜了。珞哥儿虽然还小,倒也不是不能带着走一趟。索性还有空间的存在,需要的东西好带的不好带的什么都在空间里面提前备一份,这样也不怕孩子在路上受什么委屈。每日再给他餵些灵泉水,便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但是,这些理由都是邢霜不能跟大老爷直接说的。 便是说了,也得大老爷相信才行。只怕邢霜真告诉大老爷说她是为了荣国府将来抄家做准备,大老爷没准还得怀疑邢霜是得了失心疯了呢!何况,好些东西类似邢霜的来歷、空间这样的存在,邢霜是不可能叫大老爷知道的。 所以,大老爷知道邢霜是认真的想要出京城一趟,询问邢霜理由的时候,邢霜也不能多说。只说了其中一条,告诉大老爷她就是单单心疼黛玉。想着黛玉唯一一个亲人可能也要不久于人世,所以想陪着黛玉走一遭,林如海若是真的出了事情自己也能给黛玉搭把手。 大老爷听了邢霜的解释,仍旧不是很明白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道:「你就是担心跟着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你去了林如海若是真的不行了你还能将他救活不成?还是,你去了黛玉那丫头就能不伤心不难过了呢?」 显然,大老爷觉得邢霜就是女人家一时的感性,说风就是雨的。许是他多说邢霜几句邢霜就又打消主意了呢! 邢霜心说那可真不一定。自己手里头还有几丸当初从那个可怜的地府工作人员手里讹来的丹药,还有从空间犄角旮旯里面翻出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还没怎么用过呢,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总归该是有些用处的。刚好若是林如海状态真的不好,倒是可以试试。说不定我还真可以救活他,也叫你们贾家少做些孽事,欺负人家一个孤女还欺负得那么惨! 但是,邢霜是从没想过向大老爷透露自己的来歷和空间的存在的。因而,邢霜只说「哪怕不行,我陪着玉儿总能叫她有个依靠,心里也好过一些。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大老爷摇头,「你这舅母倒是显得比我这个舅舅还要称职。不过,你风尘僕僕地跑这一遭就为了安慰一下玉儿,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些?分明这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怎么没有用处了?若是林姑爷真的有个意外,便是琏儿去了也只能帮着外务,内宅之事叫玉儿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办?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不然,你自己留在京城,我带上我儿子,我们两人陪着玉儿一起去扬州一趟。你自己一个人在京城玩去吧。刚好还而没人管你了呢!」邢霜叫大老爷问烦了,又不知道怎么回他,便双眼一瞪,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其实,想也知道不可能,若是没有大老爷一起,邢霜是绝对出不了京城的,更何况还要带着珞哥儿一起? 但是,大老爷只听邢霜这么一说就急了。怎么能叫邢霜带着儿子两人单独走呢?她们娘儿俩走了,自己在这府里还有什么意思?于是,叫邢霜这么一通威胁也不敢再多问了。
第145页 「好好好,我跟你们一起去还不成吗?我也没说不同意啊!不过是多问两句,你就急了,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稍微改一改?」大老爷叫邢霜这么一说,也不问了。去就去一趟吧!不过,虽然大老爷应是应下了,但大老爷对邢霜动不动的暴脾气显然也是怨念极深。 大老爷应了下嘛,邢霜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有大老爷一起,她哪里走得出京城这个地界?如今,大老爷能同意,邢霜满意了,也就不计较大老爷的牢骚之语了。 只是,大老爷和邢霜夫妇两人商量好的不算,贾母那里还有一关要过。 好端端的大老爷要出京城,贾母能同意?在京城胡闹胡闹也就罢了,要出京城没个正经理由贾母那关真不好过。 不过,大老爷正经事情许是不行,这种煳弄人的事情大老爷如今可棒可棒啦! 然后,在邢霜跟大老爷商量好的第二日,大老爷一大早便闹起来跑到贾母的荣庆堂。干什么呢?说是祖母和祖父给他託梦,如今他们地府也要迁人去原籍啦,如今祖父祖母都被迁去金陵那片了。是故,老两口託梦给他叫他去给他们老两口在金陵那片地儿供奉,还叫他去金陵祖宅给他们上两柱香。 贾母:…… 贾母说叫下人去给老两口去金陵那边再设一个排位,该供奉的供奉也就行了。然后大老爷就很无赖地说,「不行啊,祖母她老人家说了,就要他大孙子亲自去才行。」 贾母再想要劝阻两句,大老爷便道:「我倒是还行,就是不知祖父祖母老人家着急了会不会大半夜地来找母亲你说说话?」 大老爷话音刚落,门外一个白瓷花盆应声落地,「砰」的一声碎了。 贾母:…… 这么巧合的一声花盆碎裂声音,叫贾母的胳膊上也起了层鸡皮疙瘩。 然后,大老爷顺势又有另一番说辞。只说刚好金陵宗族来信说有金陵那边有事情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不易解决,大老爷他亲自过去处理一番。府中能用的人不多,贾琏要带着黛玉去扬州,贾政又要办公,也只有他有时间出门。 金陵那边租子每况愈下也不是个事儿啊? 顺带经过扬州去看望妹夫林如海,显示贾家对他的重视。毕竟贾琏只是小辈,有些事情也不大方便,带着邢夫人一起,还可以名正言顺帮助黛玉处理家务。 这么一套说辞下来,贾母也只得同意了。 之后,大老爷又去给皇上去摺子报备一下。虽然大老爷是虚职,平日在京城也就罢了,只是要出京的话还是得要跟皇上报备一下的。等经过皇上同意后方能走。好在回乡祭祖是大事嘛,再有贾代善的大儿子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皇上还能怕他谋反不成?也是老圣人最近的身体不好,脾气自然也有些暴躁。闹得皇上也不安生,哪里还有工夫搭理大老爷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便随手批了。 再有邢霜不放心珞哥儿留在京城,便要把珞哥儿带着。要知道珞哥儿自出生起就一直是邢霜和大老爷两人带着的,大老爷也捨不得一天不见,倒是也没反对。只是,多了孩子,路上要打点的就更多了。 打点议程。就是要走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还是安排好过往的船只,最好是拣着那有保证的例如官船之类的,也不怕半路遇到不长眼的宵小。 这次邢霜还带了堂兄邢忠和堂嫂许氏一道过去了。对他们邢霜是有事要安排的,当然,也是先徵求了他们的意见。他们两人如今年纪倒是也不大,还有股闯劲儿。再来,岫烟虽然养在荣国府,可跟真正的荣国府的小姐们到底是不一样的。两人也想为女儿挣一份体面的嫁妆,故而也愿意出去闯闯,邢霜便带着两人一道了。 再有,公中的事情邢霜先前便安排好了,各司其职,倒是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还得有个人看着,邢霜便把事情托给了莲姨娘。因为邢霜知道莲姨娘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会轻易搅起乱子来。 果然,莲姨娘接手后,也只每日看个帐本,做个决策。邢霜也跟莲姨娘交代了一下,好好照看岫烟的起居。此外,若是期间迎春过来的话有事的话,能帮忙的也伸手帮着一把。等她回来后,该补偿的也会补给她,莫要担心吃亏了而对迎春视若无睹。显然,莲姨娘是个极为看中利益的人。 莲姨娘这就明白了邢霜对迎春的态度,自然也不会为难迎春。反而交好。每月的大房这边额外给姑娘的份例虽然邢霜不在,莲姨娘也照常给迎春送去。下人看见邢霜 走了之后也没把迎春忘了,就知道邢霜对迎春的态度了,自然也不敢对迎春苛待。因而,迎春的日子倒是过得还不错。 更有迎春习惯性的往大房这边来,邢霜不在,莲姨娘和迎春的接触就多了,知道了迎春的脾性,莲姨娘不免也为迎春的情商着急。比如,像是邢霜走了还交代下人照顾好她,这就是嫡母示好的信号。正常的庶女早该顺杆子往上爬,偏迎春不。要说感激她也是感激的,只是人家就是心里记得的,面上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有时候,人与人的交往不是这么回事,莲姨娘不免就在日常相处中提点迎春一二。 等邢霜回来,见到的迎春显然较之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此是后话不提。 这边,邢霜算是差不多把京城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便是有些旁的没有顾及到,左右还有王善保家的在一边看着,见机行事,出不了大事儿。至于邢霜要带的丫头,邢霜也只带了如意一个。
第146页 一来,如意比较心细,有眼色。自己吩咐的事情绝对不打折扣地完成,不会多有疑义。二来,也是邢霜带着珞哥儿,这一路上,难免进空间的时候会多一些。人多眼杂的,倒是不好。故而,粗使的带了一些就行了,贴身服侍的便只如意一人了。 不说邢霜,只说王夫人在贾母吩咐了一遍后,又私下找了贾琏,务必要把林家的家产全都带回来。直等贾琏连声应承下了才放他回去。找了贾琏还不算,又几次找了凤姐儿,务必要叫贾琏好生把林家的财产带回来。话语里面不免又打着为凤姐儿好的名义。只说将来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他们夫妻两的,自己叫贾琏把林家的财产带回来其实也是为了凤姐儿好。若不是亲姑姑,这样的话自己再是不会对旁人讲的。 王夫人也是拿准了凤姐儿的性子,知道凤姐儿也是个爱财的。应该说她们王家的女子都比较识得金银的魅力。不然,就是自己那个妹妹也不会嫁到薛家? 一番话,若是从前的凤姐儿免不得也觉得这是姑姑不拿自己当外人,这才连谋夺人家财产的事情都跟自己说,而且将来这府里也确实是自己和贾琏夫妻两的。那么,姑姑说林家的银子进了自己口袋倒是也没错。只是,现在,凤姐儿总免不了在心里怀疑什么,再不能像之前那么相信王夫人了。 只是,如今的贾琏,和大老爷的关系虽然不好,倒是也没有多么坏。再有,那两个小妾常在她耳朵根说些凤姐儿的小话,就常常拿凤姐儿和王夫人的关系来说话。不管啥事,三人成虎,听多了总会上心。便也不是那么听王夫人的话,不过是面上应承罢了。 至于究竟如何,贾琏决定随机应变吧!若是林姑父真的不成了,那林妹妹和林家家财铁定得带回去的。若是林姑父还好,那便罢了。 当然,期间若是能占些便宜就更好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大老爷这边,徵得贾母同意后,大老爷就宣布要去金陵一趟了。以回乡祭祖和处理宗族事情为由。因而,府中诸人听了倒是也没太当回事。只当大老爷这是在京里待得闷了,想出门子耍耍。反正他贯来是个混不吝的,想一出是一出,只要不是犯了大错,便也没人放心上。 所以,此次出行,旁人都只当邢霜和大老爷只是顺道去金陵,贾琏才是主办林如海丧仪的。不然,王夫人也不会交代贾琏把林家钱财带回来了。只是,大老爷和邢霜谁也没否认说不是。又不是傻子,只怕说出来两人哪里还能走得像如今这般轻松? 在荣国府诸人或是祝福、期盼、想念、不舍的目光中,邢霜、黛玉一行人踏上了回南的行程…… 第七十七章 船上人倒是也不是很多。邢霜贴身侍候的带的是如意, 大老爷带着福贵儿, 贾琏也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候的小厮。家里那两个小妾倒是使劲手段跟贾琏歪缠想跟着一道出来, 只是贾琏碍着凤姐儿的威吓,又是姑父林如海的重病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轻装上阵了。其余跟着的便是一些粗使的婆子和男僕,搬运东西、沿途打点。 值得一说的是,这趟跟着黛玉一同回来的却是雪雁而不是紫鹃。 紫鹃毕竟是荣国府的下人,家人、亲眷、朋友一概都在京城, 黛玉也体贴紫鹃平日照顾自己的情谊,就不想叫她跟着自己风尘僕僕地跑一趟。再来个水土不服倒是不美。 至于雪雁, 虽然照顾黛玉不及紫鹃细心, 有些毛糙。但是胜在忠心。不像是紫鹃, 虽然照顾黛玉照看地很好,只是难免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在邢霜眼里, 紫鹃便有些不如雪雁这丫头。 尤其是这二年, 雪雁跟着吉祥很是混了些日子, 瞧得多了,倒是也没有当初初到荣国府胆怯的样子了。带出门倒是也很能唬得住人。尤其是她是林家出来的, 虽然没什么亲人了,只是难免把扬州看做自己的根,林家看得更重些。因而,这回知道黛玉要回扬州一趟,便急吼吼地跟着黛玉一道回来了。 因着林如海信里写的重病在床,因此, 也没人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心思,沿途路上遇到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也没人要停下来歇歇脚看看的。只抓紧时间赶路。因而,一路上气氛便显得略微沉闷了些。 尤其是黛玉那边,虽然邢霜多有安慰,只是辞别几载的老父亲如今重病在身,黛玉免不了思虑不安。 离着扬州越近,黛玉便显得越加紧张。手足无措的。 也是,当初离开扬州时候黛玉还小,在京城一晃过了好几年,如今再次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扬州,难免有近乡情怯之感。再有,也是担心自己到了林府会听到什么叫她受不住的消息。心情复杂得很,有兴奋又害怕,又透着微微的紧张。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这个却不是旁人能够帮得上的。除非黛玉到了扬州,进了林府,见到了林如海,旁的是没什么好办法的。因而,邢霜就只是照顾好黛玉的饮食起居。因着在船上,吃食有限,邢霜只能想办法一样的菜蔬换了好几样的做法,尽量叫黛玉吃得好些吃得多些,不叫她伤了身体便是。旁的只能等了。 这么着随着船只在河道上漂了将近有一个月才进了扬州地界。 等船只在码头靠了岸,大老爷抱着珞哥儿,如意扶着邢霜,雪雁搀着黛玉,又有贾琏垫后,依次下了船。下了船后众人不免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在船上这么久,快要把人憋死了,如今,可算是能下船松快松快透透气了。
第147页 扬州不愧是有着「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美誉的繁华之地。如今已经到了腊月的末尾,下了船人便彻底暴露在了寒冷的空气中。四周无遮蔽处,往来的凤仿佛钻进了人的骨头缝里去。冻得人浑身发疼。然而,码头这边,大船小舟依旧停了一片,人来人往的热闹的紧。 邢霜里面穿了一件暗红色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外面又套了个银狐轻裘披风,也有些耐不住这码头上的凉意。大老爷外面披了个金棕色寿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把珞哥儿牢牢裹在怀里。 黛玉穿得一身桃红刻丝的对襟小袄,外罩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只是瞧着还是哈气跺脚的,想是还冷。邢霜又叫如意把自己行李中的那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拿给黛玉在身前前面挡风。 几人围在一处等着,贾琏也套了件狐狸皮的大氅出去找马车。 贾琏四处张望,想着码头附近人流量大的紧,定然有要出租的马车,先租赁几辆马车叫老爷太太等人坐上去林家才是。只是,贾琏还没寻到马车倒是瞧见了林府的二管家林深。因着林深曾经带着林如海的吩咐到荣国府送过几次年礼,都是贾琏接待的他。故而,贾琏一眼便认出来一直四处打量的林深。 贾琏心里一喜,赶紧朝着林深招手。 林深听从林如海的吩咐,知道黛玉这段时间应该会回来,便每日带着人在这候着。这日也一样,眼珠子不错的盯着码头上来往的客船。只是,便是林深一直不错眼地盯着,人太多难免就瞧漏了一两个。还以为今天也等不到自己小姐回来了,林深心里正失望呢,就见一人朝着他招手,不是贾琏是谁? 林深赶紧地冲着贾琏也挥了挥手。然后,带着一道跟着的几个下人朝着贾琏走去。刚一碰面,也没空寒暄,贾琏又赶紧领着林深去大老爷处。 却说林深甫一见着黛玉,便跪下磕了个头,而后才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老爷这段日子天天叫我过来看着,就想着姑娘若是回来能叫姑娘舒舒服服地早些回府呢!」 黛玉赶紧扶起了林深,焦急地问「林伯,我父亲如今可还好?」 知道黛玉身子也不是很好,林深也不敢多说什么叫黛玉担心,便回道:「老爷这几日身子还好,就是整日念着姑娘,有些茶饭不嘱。如今,我只盼着姑娘早些回来也好宽慰老爷一二呢!」 听到了林如海没事的消息,黛玉的近乡情怯瞬间便去了泰半,如今只恨不得能立马插上翅膀飞回去才好。 邢霜自然也看出来了。便用手拽了拽大老爷的宽大的衣服袖口,示意大老爷说个话。接人的都到了,还不赶紧走,傻站着干嘛呢? 大老爷便「嗯哼」了一声,找了下存在感。林深这才转过脸朝着大老爷看过来,勐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赶紧緻歉,「瞧我这记性,看见小姐太激动了只顾着跟小姐说话,倒是一时把大老爷和大太太给忽略了。是我的不是,您多见谅!」 大老爷清了清嗓子,想摆摆手,怀里抱着儿子手伸不出来,便直接道:「行了,别客套了,还是赶紧走吧!」 林管家应了一声,赶忙走到一行人的前面带路,领着他们去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放置的地方。 因着事先林家并不知道邢霜和大老爷会来,便只来了三辆马车。如今只能挤一挤了。邢霜带着珞哥儿和黛玉搭乘一辆,大老爷和贾琏一辆,林管家带着贾府的礼物一辆车。余下的随从便都另在码头附近租赁了几辆马车跟着一起回了林家。 也是到了马车上,邢霜才发现,竟是连手炉、热茶都提前备好了。也不知该夸林家的下人贴心还是林如海一颗拳拳爱女之心了。 到了林府,便是邢霜也不得不嘆一句,林家果然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五代列侯、书香世家。 哪怕林如海如今卧病在床,府里依然是紧紧有条,下人各司其职,丝毫不显慌乱。这才是世家大族的风范呢!进了林家,先是由林家的大管家林诚出面接待。言及客人上门,一路风尘僕僕,辛苦劳累。先叫下人带两人和贾琏去客房梳洗一番,上些糕点茶水、歇息一番。也是叫黛玉和林如海父女二人先团圆一番。几人自然也是有眼色的不去打扰。 且说,黛玉回府后,瞧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又是一番感伤且不提。略略梳洗后,黛玉就迫不急待地在林深的带领下先去林如海的院子去看望她思念许久的爹爹了。 林如海这边早就收到了消息,早早赶在黛玉进门之前就已经换好了一身精神体面的衣裳。里面一件宝蓝色云纹团花的锦缎棉直裰,外头一件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头上再带一顶深褐色的帽子,无端添了几分儒雅的气息。换好衣裳后,林如海便手执一卷书,坐在黑漆葵纹的书桌旁,好似在认真读书的样子。其实,心神全都聚集在了即将要到来的女儿身上了。哪里看得进去?却是连一页也没有翻动。 只说黛玉一进门,先瞧见爹爹好好地坐着好书呢,悬了好久的心情终于安了下来。几年没见了嘛,黛玉便要上前给林如海行个大礼。口中哽咽道:「不孝女黛玉——」 却是身子刚起了个势,话语也就说了一半,就叫林如海打断了给扶了起来。林如海哪里捨得叫黛玉伏身呢?忙不迭地扶了黛玉起来。 「我们父女之间哪里需得如此客套呢?只我知道我儿的一番孝心便够了。」林如海跟着说道。
第148页 黛玉却没回林如海的话,却是林如海刚一接触到黛玉,黛玉便发现了不对之处。刚刚父亲扶自己起身的时候,袖子处分明很空。黛玉又仔细端详了林如海一番,终于发现,林如海的脸色终究显了几分苍白。又有衣服虽然精神,袖口和腰部的地方难免有些空空荡荡地,显见林如海身子的瘦弱。 黛玉多么心细的一个人,哪里瞧不出来林如海的真实状况?瞬间就明白了父亲这是故意叫自己误会他身子还好,不叫她担心。只是,黛玉又如何能够真的不担心呢?又想到一直以来父亲处处为自己思虑周全,如今父亲病重,还要为自己多番思虑。 自己除了添乱竟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委实太过不孝了些!一时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第七十八章 见着黛玉眼泪直往下掉, 林如海瞬时就有些慌了手脚。他随身也没带帕子, 只得伸出胳膊用宽大的袖子给黛玉擦眼泪。 哪知道擦着擦着黛玉的眼泪非但不减少, 反而流得就更凶了。 林如海一着急,拼命压下去的咳嗽这会儿也压不住了。而且, 因着先前一直在压抑,如今反弹起来更严重了,一阵一阵的勐咳起来。额上冒出滴滴冷汗,脸色就更苍白了。黛玉瞧见了, 哪里还敢再哭?抽出手帕给林如海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抽噎着说:「父亲怎地咳嗽地如此厉害?林伯不是说没什么大碍的吗?」 这时, 大管家也进门来了。大管家先前出去了是想叫这对父女两人单独相处一会儿, 哪知隔着门都听见了林如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又赶紧进来了。瞧见林如海强撑着身子坐在书桌前,急的不行, 「哎呦我的老爷哎, 您怎地坐起来了?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叫您多在床上躺着休息, 你还这么硬撑着,您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说话间又扶着林如海到内室的床上躺着了。这回, 林如海倒是也没硬僵着,先前选衣裳换衣裳就花了好一会儿,又在书桌旁坐着等黛玉,等黛玉来了情绪起伏又剧烈了些,这会儿子也确实很累,要撑不住了。便顺着大管家的手回床上躺着了。 黛玉在一旁瞧着父亲不过这一会儿子就掩饰不住的倦容, 心都在发慌,却不敢再哭。一直等到林如海躺好,黛玉上前为他盖好湖蓝色的锦被。这才忍住泪意,哽咽着道:「父亲都这样了,何苦瞒我?」 没等林如海回答,大管家便抢先答道:「姑娘不知道,老爷病了有一段日子了。这几日连衙门都没去了。老爷本就身体不好,又念着姑娘,从府里去信到京城期间,老爷日日盼着忧着,如今身子越发瘦了。」 不同于林深,在大管家林诚心里,显然是林如海更为重要。便将林如海身体状况一气儿说出来,盼着黛玉能好生宽慰林如海几分才好。至于旁的,暂且也先顾不得了。 林如海见状只得摆摆手叫大管家出去。而后道:「你在荣国府的事情王嬷嬷都跟我说过了。为父原本以为荣国府是你的外祖家,必会顾念情分好好照看你,为父再许以一定的利益,将来你就有依靠了。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我还在都能那么对你,若是我走了你不定得叫那群人吞了呢!」说完又是一阵勐咳嗽。 黛玉轻拍着给林如海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林如海缓了过来,又继续道:「所以,我才这么急匆匆地把你从贾家接回来。就怕晚了来不及安排你,到时,你只怕会叫那群唯利是图的亲人生吞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为了我的玉儿我也会好好撑着的。大夫也瞧过了,还能再拖个一年半载的。为父已经为你看好了人家,是为父同窗旧友的嫡幼子。在这期间,将你和他的亲事定下,把你的余生安排好,为父也能安心闭上眼了。」 黛玉忍着泪意,摇着头:「我不要旁人,我只要父亲陪着我。您别不要玉儿。我还要父亲教导呢,还有好多新做的诗要向父亲求教呢!天底下还有谁比父亲还要再关心我爱护我呢?我只要父亲。」 林如海抚了抚黛玉的头,眼里也不由地染上了些许泪意。口里喃喃着「傻姑娘」,却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若是能够活着,他又怎么会不愿意呢?忙碌了半生,到了生命的尽头才发现自己还有好多事想做而没去做。他心中何止黛玉这一个遗憾?只是,如今他仅存的精力只够他拣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来做,安排忙活好黛玉一人而已。 这么闲话一会儿,林如海累得不行,眼皮子上下打架,而后竟是慢慢合上了眼睛睡过去了。 黛玉也不肯走,只在一旁不错眼地守着林如海。几年没见,再一见面竟是这般境况,黛玉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有些受不住。只是,黛玉仍然固执地守在林如海身边,照看。 林如海也不过是小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脸色就迴转了些许血色,好看了一些。黛玉自然也看不来了,便在心底暗暗下了个决定,不能叫自家爹劳累,那就不能再加府里的事情让父亲劳神了。 林如海歇了一觉,醒来后精神便好了一些。大管家便进来问了林如海一句:「贾府的大老爷和大太太并链二爷都梳洗好了,也都歇息了一回了。老爷现在可要见见?」 要只是来的只是贾琏一人,林如海现在不见过两日再见倒是也没什么。只是,大老爷和邢霜也来了,林如海就不好再往后延了。再来,他也感念邢霜对黛玉的多番照顾,也想当面感谢一番。趁着黛玉还在这儿,倒是可以见见大老爷和邢霜。便叫林管家领了三人过来。
第149页 林如海趁机又略微梳洗了一番,黛玉在一旁递帕子递水,一番殷勤体贴自是不提。 却说邢霜在房里,手里握着一个鎏金百花香炉掐丝珐瑯的手炉,一番打量后,对林家的了解不免就更深了些,印象也更好些。 虽说是客房,屋中的摆设看得出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内室一张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上铺一套捻金银丝的滑丝锦被。不远处一架芙蕖鹭鸶镏金立屏,边上摆着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里面插着几支新拣的梅花,错落有致地插在其中。叫人瞧着无端就好了几分心情。 梳洗好后,又有穿着得体的丫头送来茶点儿,雕红漆海棠花开的茶盘里面放着一套和田白玉的茶具。东西放好之后,也不多话,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候着。主子不吩咐绝不随意开口,很是规矩的样子。看着这样的林家,这就叫邢霜忍不住感嘆林家的规矩了。 哪像贾家,便是丫鬟婆子也是穿金戴银、绸缎加身,富贵倒是富贵了,只是充斥着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不及林家的清贵有礼。再有,林家的下人都很懂规矩,不随意插话。贾家的却是个个都是有主意又有脾气的,不说次一等的,只说各个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个个都叫养成了副小姐,惯常能当自家主子半个家的。诸如平儿、紫鹃…… 打着为主子好的名义,好些事儿想做便就做了。平时见过了习惯了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到了林家,邢霜才算是知道真正大家族的规矩了。细细思量,贾家竟是有诸多不妥之处,只是平日里天天见的,倒是没怎么上心,如今出来了再回想一番,这才觉出不对来。 邢霜这边感慨着,那边大管家已经过来接人了。 大管家领人过来的时候,来得只有大老爷和邢霜,贾琏却是今日在码头那儿吹了会儿凤,有些咳嗽。便不好再过来林如海这儿。本来林如海就是一个病人,再来个病人探望算是怎么回事?因而,贾琏便留在自己屋里了。 两人进了门,林如海却是还在床上躺着。听见声音了,黛玉这才扶着林如海靠着宝蓝色的绫缎大迎枕坐起身来。邢霜过来了,黛玉瞬间就觉得好似心都安了下来。每回有大舅母在,好像最后什么事儿都不叫大事,叫人瞧着就安心。 只是,扭头瞧见大老爷的时候,黛玉的脸就有些抽搐。着实是大老爷的脸有些怪异,黛玉就有些绷不住表情,却又碍着一屋子的长辈不好太过随意,只得克制着些。 却说大老爷的脸怎么了呢? 原来,刚刚在房里的时候,大老爷带着珞哥儿玩的时候他宝贝儿子挠的。珞哥儿虽然已经会走路了,只是多数时候还是赖在大老爷怀里叫他抱着。大老爷也是真疼这个小儿子,经常扛着儿子在肩上骑马,或是驮着转圈圈,有时抱在怀里转悠。刚才珞哥儿就是在他怀里抱着。小孩子又都没个安生劲儿,在大老爷怀里扭来扭去的,然后指甲尖儿就不小心从大老爷的嘴角那儿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的划痕。从嘴角蜿蜒到而后,曲曲折折地横在一张脸上,形象有些搞笑。 也是孩子小,邢霜甚少给孩子剪指甲,孩子指甲长了些,这才酿出了这等「祸事」。 疼倒是不能,就是样子显得有些怪异。邢霜瞧见了就想笑,又考虑到大老爷死要面子的德行,跟黛玉一样很是艰难地忍了下来。就这,大老爷还有些气唿唿的。然后,大管家去找人的时候,大老爷还拒绝来着。只是,原本邢霜女眷的身份就不便过去林如海那边。还是因着林府里没有称得上身份的女主人招待,又有黛玉在林如海这儿照顾着,因而,便这么含混着过来请了大老爷夫妻两人。这时候,大老爷若是不去,邢霜一个人哪里好过去? 故而,邢霜放下脾气好生地哄了大老爷几句,这才把傲娇的大老爷给哄着出来了。 只是,一路上异样的眼光还是叫大老爷有些恼火。等到了林如海处,见到了林如海,见着林如海和黛玉这对父女两的眼神齐花花地往自己脸上打量,嘴角微微抽动,神色怪异。大老爷不高兴了,瞪着眼睛道:「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老子这脸是自家儿子挠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呢?」 大老爷一声,倒是将原先有些憋闷的气氛搅没了,屋里的氛围又显得轻松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呢? 却说着实不能怪人家林如海和黛玉父女两, 而是大老爷脸上那道自嘴角蜿蜒到耳后的红痕, 着实太有误导性了些。瞧着就像是叫女人的指甲给挠的。跟来的女眷中除了邢霜又没有旁人, 因而,都只当是大老爷叫自己媳妇挠了却抹不开面子, 欲盖弥彰,拿着儿子做掩饰呢! 倒是没瞧出来,大老爷人高马大的竟也是个耙耳朵的。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大家就一致对大老爷一副理解的样子,半点不拆台。大老爷过来的时候可是接受了一路的目光洗礼, 瞧着众人神色怪异,自然也觉出不对来了。他就说不来不来的, 偏邢霜不让。如今来了, 果然叫人误会了, 大老爷不高兴了。双眼一瞪,对着屋里几人又是解释又是诘问的, 就差没掐腰了, 邢霜简直没眼看。但是, 不得不说,却是成功地搅乱了屋子里显得有些沉重的气氛。 林如海握紧拳头抵着嘴唇, 闷闷地咳嗽一声,心里却对这个大舅哥的感官好了许多。
第150页 这时候,大管家带着两个丫头端上茶点后就在林如海的示意下撤了出去,将屋子里其余的闲杂人等一併都带了出去,只自己在房门口不远处守着。 等人都出去了,林如海就对着大老爷歉意地笑:「我这身子着实是不争气, 倒是怠慢了舅兄和舅太太,万望见谅。」黛玉见着父亲如此,也上前跟着解释了两句。黛玉走向邢霜跟前福了一礼,在邢霜面前她一向是实话实话,回道:「大舅舅、大舅母勿怪。先前父亲是要起来招待你们的,只是叫我拦下了。父亲的身子不好,大夫吩咐了要卧床休养。我想着大舅舅和大舅母也不是外人,便做主拦下父亲了。」 邢霜又哪里会跟病人计较这些?倒是亲眼见着林如海了,见着林如海身形瘦弱、脸色苍白、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咳声,便知林如海身子确实有些不好。只是,也不知道这个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是正常的染病了还是如好些人暗中猜测的那样是中毒了?反正总不会是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弱症。自己手里倒是有些东西,那也得要对症下药才行啊!只是自己不过初一见面,便问人家这个好似有些不太好? 邢霜一时就有些犹豫。 林如海虽然身体有些虚弱,歇息了一觉之后精神还是有的。便一直打量大老爷,余光也有瞥到邢霜脸上的犹豫之色。只当邢霜有什么麻烦事情要求助,碍于他的身子状况不好张口。刚好林如海感激黛玉在荣国府仰赖邢霜照顾的那些时日,便对着邢霜开口道:「舅太太有话不妨直说,海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有一二为难事,海亦可帮忙转圜。」 林如海话一落地,邢霜就不纠结了。左右周围也没人,问问也不会如何。便对着林如海开口道:「冒昧问一句,妹夫身上的病症所谓何来?」 邢霜一句话倒真是问住了林如海。他不妨邢霜是问的这个,也是没有想到邢霜一个内宅之人竟是还能关注到这些,一时有些不好答话。果然,就瞅见黛玉也直直地盯着他看。病了就是身体不好了嘛,黛玉先前从没想过林如海的病因从何而来。林如海自然不会故意跟她讲。如今听邢霜这么一说,竟是好像另有隐情。黛玉一时便也紧张上了。只盯着林如海看。 林如海扶着额,有些头疼。 官场上面的事,左不过就是那样。如今老圣人身体抱恙,有些人自然就急了,急着想要掌控扬州这块地儿。那么,自己身上这个既有实权、又握有财富的重要职位自然就碍了某些人的眼了。自己早前便防备着了,却不想还是中了招。等发现了的时候,毒已经浸入身体一定时间了,如今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但是,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可以,说出来就不行了。只是,现在黛玉眼巴巴地望着他,不说一点儿东西出来铁定是不成的。因而,林如海便略微说了两句,至于那不便言说的部分便隐了过去。左右林如海若是真想瞒一些东西,在场的几人谁能算得过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的? 只见林如海苦笑道:「我这身子先前是中了毒了。至于原因,左不过是官场倾轧那一套,倒是不好跟你们多说。因着那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明晃晃的谋杀自然不会干,因而用的只是一些侵袭人体五脏、致使人身体慢慢虚弱的药物。自然也更隐蔽,不易发现。还是管家见我身子迟迟不好特意请来的一个有点儿名气的游方郎中检查出来的,只是,发现那会儿距离我中毒已经有半年的光景了。身子该糟蹋的已经糟蹋了,大夫估计顶多也只这一年了。这也是我迟迟不敢接玉儿回来的原因。如今,我人已经中招了,只等混日子了,她们自然也就不再关注玉儿一个孩子了。该都只等我哪天捐馆挪位子了呢!」说到最后,林如海的语气显然有些嘲弄的意味。 黛玉听了,这才知道父亲身子问题竟是真的另有隐情。一时又恨那个对父亲下手的恶毒之人,一边心里又为林如海嘴里的一年半载发苦。眼角酸酸涩涩的,却强忍着不叫眼泪流出来。只颤抖着身体,泄露了她的心思。 大老爷就直接多了,听说林如海是叫人害的,顿时就张口大骂道:「黑了心肝的混蛋王八羔子,背地里害人是算是什么本事?叫我看他们都是嫉妒妹夫,早晚一个个都得天打雷噼……」 林如海瞧着大老爷在那边没有逻辑地胡乱骂人,要是早前他定觉得这人粗鄙不堪,不能往来。只是如今,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了,换了个心境,倒是觉得自己这个大舅哥还是挺可爱的。纵然言语粗俗了些,却也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只这一点就叫他觉得暖心。 朝堂上的那一套,反正邢霜是从来没有弄懂过的。确定了林如海身体确实是中毒所致,邢霜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只邢霜考虑要不要叫林如海知道自己手里有药,叫他自己选择要不要用。不过这想法跳出来后也不过就一瞬就叫邢霜打消了。不说自己也不确定那丹药能不能救治他,只说丹药叫林如海那样心思深的人知道了,到时候自己可怎么解释药的来源?煳弄煳弄大老爷还成,左右煳弄不过去自己还能胡搅蛮缠也能过去。对于林如海这种常年处在算计窝里的人,自己可没那本事在他面前胡编乱造。 故而,邢霜决定还是之后找个机会悄悄把药给林如海试试吧。反正,丹药本身是无毒的,最多就是对林如海没有效果,也不会伤身。再有,能活着林如海肯定还是想活着的。那就这么着吧,旁的她也管不了了。
第151页 几人再略微寒暄几句,瞧着林如海面容倦怠了,大老爷和邢霜就退出来了。紧接着,黛玉也跟出来了。却是被林如海「赶」出来的。 邢霜拉过黛玉的手,瞧着黛玉脸色也不甚好看,眼睛有些红肿,料想黛玉今天只怕哭了好些回。只得劝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如今你回来了,想照顾你父亲多少日子照顾不得?现在,且先回去休息一下,把自己的身子顾好才行。不然,你父亲怕是还要转头操心你,还如何能安心调养身子?」 这么一天下来,黛玉也有些生受不住。便听了邢霜的劝,回房休息一阵了。大老爷和邢霜也回了自己所居的客房。 黛玉回到自己住的漱玉居,在雪雁的服侍下沐浴一番,而后换上寝衣就上床歇息了。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躺在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望着头顶大红描金缠枝帐子,身上盖的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被,不远处的紫檀木雕出水芙蕖的插屏,黛玉还在怔楞恍惚。原来自己真的回了扬州,回了自己家。不是做梦啊! 换上一件玫瑰红刻丝十样锦的小袄,牡丹盘金彩绣棉裙。黛玉手里捧着鎏银浮雕的手炉坐在镜台前任丫头给她梳妆,一旁还摆着累丝镶红石熏炉,丁点儿不会冷。 这丫头是专门调教出来伺候黛玉梳头打扮的,手艺确实不错。应着黛玉的吩咐,挽了个简单轻盈的髻儿,配上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钗,一对耳上玉兔捣药的耳坠子,便将黛玉身上轻盈灵动的气质显露了八九分出来。 黛玉这回回来,漱玉居里面配制了两个嬷嬷,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的丫头,小丫头黛玉就不知道了,惯常是见不到的。这些都有院子里的嬷嬷打理,黛玉也没多问。总之就是不需费一点儿心思,衣服添减随时有人备着提醒着,渴了想喝茶都不用她说,就有人估算着时间端上来,更不用说熏笼手炉这些的,伺候的精细的不行。也不知道是调教了多久,总之,将黛玉服侍的甚是精细。这是在荣国府在大房时候比不了的。倒不是邢霜捨不得对黛玉花心思,而是荣国府里的份例就是那样。再有荣国府调教下人的手段也都跟林家比不了,自然照顾人也没这么精细。 梳洗好了之后黛玉又去给林如海请安,陪着林如海说说话、解解闷。这么着适应两天后,黛玉想着为父亲分担一些事情,也好叫父亲能安心静养的,便想接过府里的内宅事务。虽然大部分都是由管家来处理,但是管家毕竟不是主子,好些事情还得要主子做主才行。黛玉见过林如海处理过几回,就想帮他分担一些。跟林如海说了声之后开始渐渐接手内宅事务了。林如海想着自己自己走了之后总得黛玉立起来才行,便也放开手叫黛玉实践了。 黛玉刚上手时候还有些生疏,不过好歹之前也帮过邢霜管理过荣国府大房内务一段时间也算是有些经验,再有林家的下人也省心,黛玉又是林府唯一的小姐,自然也没人敢出么蛾子。因而黛玉上手之后还算顺利,便是有一二不懂的,又有邢霜在一边帮着,在实践中教导她管家理事的技巧。黛玉的表现着实不错。就是林如海也很惊奇。他早前观黛玉做诗还担心黛玉性情太过孤高怕她嫁人后会被婆家嫌弃,为此很是担心了一阵。如今看来,自己却是多虑了。 黛玉管理家务上手后用的时间就不多了,一天花两个时辰在家务上面也尽够了。余下的时间她又找到了新的事情干。那就是亲手为林如海烹制各种养身的羹汤,眼见着林如海在喝了自己烹调的汤汤水水中脸色渐渐红润好看起来,黛玉就高兴了。眼泪也没了,更有兴致起来,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长在厨房给林如海炖汤喝。 直把林如海喝得闻汤色变,偏生是自己的掌珠亲闺女端来的,还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眼孺慕又期盼地看着你。林如海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仰头一咕噜灌下去,端的视死如归的模样…… 不过,也确实很有效果便是。倒不是真的是汤水起了作用,而是邢霜给黛玉烹制的羹汤里面每次都偷偷放了灵泉水进去。之后又把一颗解毒丹在热水中化了给添到了汤水中,只是许是林如海中毒时间太长药性已经融到身体里了,解毒丹的药效似乎并不大。邢霜又给用了一颗依然还是这样。邢霜观察几日之后还是咬咬牙把仅有三颗的小还丹取了一粒出来,復又在水中化了之后叫林如海用了。而后,林如海的脸色才渐渐好了起来。 林如海的脸色好转,贾琏却很是焦躁。情况不对啊,林姑父的身体状况在好转,那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吩咐铁定是不成了。那自己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在扬州继续等着?还是带林妹妹回京?王夫人那贾琏倒不是很想搭理,只是老太太那头他却不能不顾。他已经给老太太去信了,只等贾母示下。 眼看着到扬州进了林府已经十来天过去了,瞧着大老爷和邢霜这对夫妇一直没有动身往金陵去的打算,贾琏还心里急得不行,怎么还不走呢?还不走呢?贾琏叫扬州的青楼楚馆勾的心痒痒的,却也不敢出去放肆。心里可不焦躁吗? 走不走?什么时候走?大老爷自然是听邢霜的,邢霜辛苦了一遭自然也想知道结果。这不是正在等林如海的诊断结果出来呢嘛! 谁的身体谁清楚,要说其中感受最大的还是要数林如海自己了。明显察觉到身体在好转,林如海当即就叫大管家把先前那个游方郎中请过来。一探脉,发现林如海的身体确实在转好。
第152页 「只是——」郎中抚着鬍鬚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直把林如海看的心焦…… 第八十章 「只是什么?」林如海看向郎中, 既害怕又期待。 郎中嘆了一声气, 道:「只是——药用得晚了些。老爷中毒时间太久, 毒已经浸入身体各处。我虽不知是哪位高人给老爷用的药,那药也确实是有奇效的。只是人的血肉之躯脆弱的很, 老爷那药又偏偏用得太晚了些。可嘆可嘆!」 郎中摇摇头,很是遗憾。他惯来游走四方,见到的奇人异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倒是也没觉得林如海这个事儿有什么不对。只是, 难免觉得可惜了些。 林如海那颗飘飘荡荡不上不下的心勐地就沉了下去。原来还是不行吗? 自己分明感觉到身体好了许多,竟是还不行吗? 林如海一拳砸向桌案:「也不知我林如海究竟做错了什么, 老天你要这么对我这么对我林家?」冷静平和如林如海也不免发出一声奔溃的吶喊。没有希望是可怕的, 只是, 有了希望之后希望破灭那是更是伤害更重的绝望。林如海如今就沉浸在这样的绝望里,连同之前一直在压抑的消极负面的情绪统统都爆发了出来。 父母、嫡妻、嫡子早逝、后继无人、眼看自己也要不行了而自己的掌上明珠前途未明…… 林如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郎中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是感嘆又是遗憾。直道听到林如海拳头砸桌子的声音, 悄然转醒。瞧着林如海状态不对, 方意识到不对,一拍脑袋, 又来了一句:「不过——」 天都塌下来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林如海似是在神游,双手撑在桌案上:「先生有话一次性说完便是,我受得住。」 可不受得住吗?左右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郎中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老爷也别太悲观了。您这次怕是遇到了高人,赶上了运道。那药虽不能治好老爷, 却也实实在在地将老爷的身体状态调节到了最佳。也是个续命的良药了。若是原先,老爷该只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如今却是能多一两年的寿命也说不得。」 说完郎中便往一旁撤了撤。显然对于之前没把话说清楚有些心虚。 林如海原先已经认了命,心思大起大落之下,不妨竟然还有意外之喜。一时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感恩之心。若是郎中先说起自己虽然好转,但是只有两年可活,只怕自己还得略感不平不足。如今,知道本来约莫只有半载的,现在确是足足多了一两年,又可以弥补好多遗憾,心里便只有感恩的了。 如今,感觉能在原有基础上多活一天都是捡来的赚来的一样,林如海心里已经满足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玉儿说。这些日子自己的变化玉儿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几日总催我寻个大夫上门看看。自己能接受,玉儿能吗? 林如海不忍心让女儿再一次失望。况且,如今自己身体转好,还能再多活一段时间,对自己动手的人只怕就不安生了。怕是过完年,扬州城就又要不太平了。届时黛玉还是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只怕还得要送往京城去。若是知道自己寿命不久,玉儿还会走吗? 不用问,林如海也知道结果。若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玉儿只怕说什么都不会离开扬州的。可是自己捲入这场是非当中,不管是哪一方阵营都不会容得自己轻易退出身来。自己倒也罢了,只怕她们会朝玉儿下手。这些人使出的手段防不胜防,自己都中了招,哪里又能保证黛玉的安全? 故而,林如海决定还是不叫黛玉知道真相,只当自己好了吧!叫黛玉安安心心的生活。自己这一生不过只这一个闺女,除了平生的理想抱负,所挂念的也唯有一个女儿罢了。 自己便在这有限的还能活着的两年里,为玉儿安置好一份未来,挣一份保障。 只是怎么将黛玉瞒过去、骗过去,自己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不说林如海这一番心思,远在京城的凤姐儿这边却也发生了一桩糟心事儿。 却是因着秦可卿久病不愈,凤姐儿自入冬后便常去宁国府看望她。一来二去的,倒是叫贾氏旁支贾代儒之孙贾瑞给缠上了。 且说宁国府贾敬过寿辰那日,凤姐儿在园子里赏景,黄花飞舞、红枫高挂、白柳依依、溪流潺潺。端是美丽。却半点不入贾瑞的眼,反倒是那赏景的人一身红衣、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的模样入了贾瑞的眼里。而后,更入了心。 却是应了那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贾瑞看得痴了,面上不免就露了意。况他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倒是也不在意叫凤姐儿知道,反而特意藉此试探一番,言语中便故意颇多调戏之语。 凤姐儿多厉害的人啊,哪里受得了如此委屈? 只凤姐儿虽然对于贾瑞的轻浮冒犯心中暗恨,却不好在这人来人往的园子里闹将开来,损了自己的名声,叫旁人看了笑话、徒增波澜。 故而,凤姐儿只面上虚虚应他,凤目流转,眼波带笑。嘴上再假意跟贾瑞调笑说一堆模稜两可的亲密话。心中却是暗暗发狠起了算计之心,下定决心定要治上他一治,好叫贾瑞这厮知道自己的厉害才行。 再来,贾瑞是贾府义学书塾贾代儒的长孙。本就是贾家旁支的身份,身上又没什么正经差事,这样的人在凤姐儿看来整治也就整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第153页 却说凤姐儿不动作时便已经叫贾瑞入了心,凤姐儿再顺着贾瑞的调笑言语暗示、眉来眼去,笑语盈盈,贾瑞已是酥了半边身子。 之后,贾瑞自是伺机找上门来寻凤姐儿说话,凤姐儿假意周旋,却是早想好了几个套子,只等贾瑞往里钻罢了。贾瑞犯了淫邪之心,自然躲不过凤姐儿挖的坑,一跳一个准。寒冬腊月的叫过门风吹了整整一夜,回去又叫祖父贾代儒打了板子,而后又被兜头泼了一身的粪便、添了债务,偏贾瑞对凤姐儿贼心不死,日日想着凤姐儿的模样身段暗自纾解。几番事情下来,贾瑞便一病不起了。 而身处扬州的邢霜却是完全忘了这遭事儿了。不然,邢霜就该知道之后该有个跛足道人出场了。邢霜却是早想会会他了。黛玉从娘胎带来的弱症邢霜一直没办法将之拔除掉,凭着邢霜手里的东西,正常情况下不该是这样的。只是,想到黛玉绛珠仙子的身份邢霜又有些明白了。红楼世界的因果、命定什么的好些都是说不清楚的。自己这个外来者是弄不明白了,却不见得那两个一路看着红楼众位女子下场凄凉的和尚和道人不知? 因而,邢霜打定主意,有机会定是要对那两人问上一问才行。 却说黛玉眼瞧着林如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身子一天比一天康健,心里几多欢喜。便连着催了好几次父亲寻个大夫上门诊断一下。 林如海拖了几日,而后,终是下定了决心联合请来的那位游方郎中演了一场戏。 房间里,林如海伸出手腕叫郎中诊脉。 郎中表情深沉地给林如海探脉,黛玉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看,只盼着郎中能说一句无事才好。 郎中余光瞥了黛玉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却不得不为这父女两人这一番情义感动,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罢了。原本觉得有悖医德,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郎中对着林如海微一点头,道:「观老爷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一致,该是康健了。接下来,只要继续按着我给老爷的方子调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郎中话一落口,黛玉就长长唿出一口气,显见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爹爹先前病得那么厉害,就是爹爹按着大夫的药方吃药,自己也给爹爹炖药膳、养身汤了,黛玉犹不放心,跟在郎中后面又追问了一句:「果然是真的好了?不会再有什么你没瞧出来的吧?」 郎中便故意把脸色一摆,皱着眉,黑着脸,一副怀疑我医术绝不能忍的表情:「姑娘不信,还找我来干嘛?既不信我,那就另请高明罢!」说话间,袖子一甩,拎起药箱就要气走的模样。黛玉原先还有些不真实感,如今却是完全信了。自己那话显见是怀疑了人家的医术,人家生气了要走也是难怪。只是,父亲说了当初父亲身体的问题请了扬州城不少有名的大夫看都没看出来,显见是个能耐人。有能耐的人脾气总是有些古怪的,自己可不能因着一时之气叫他走了。 黛玉急忙叫管家拦下,又给郎中道了歉,然后林如海给使了个眼色,郎中自然顺着坡下来了。就随着管家下去安置了。 而后,黛玉这才一脸欣喜地看向林如海:「父亲,你好了,你真的好了!」黛玉拉着林如海的袖子扯来扯去,高兴地像个不知事的孩子。 林如海看向黛玉的眼里是满满的挡不住的疼爱,眼角好似还有些湿润,轻轻抚了抚黛玉的头髮,「是啊,为父的身子好了,从今往后我儿就不用再担心了,只做个在父亲护佑下幸福快乐的孩子就好了。」 黛玉看着父亲眼角的湿润只当是父亲太高兴了,便只看着父亲呆呆地笑。 一旁的大老爷和邢霜好似隐形人一样一直没有插话打扰这对父女。只是,邢霜看向林如海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八十一章 黛玉和林如海父女两人温情许许的, 邢霜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等黛玉情绪缓和好了, 这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孩子气, 就红着脸松开了林如海的袖子,很羞怯的往后面退了些许。大老爷一拍掌:「妹夫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如今可是大好了。」话说完,大老爷就用瞥了瞥邢霜,小声地跟邢霜问道:「那咱们还要去金陵吗?」 也难怪大老爷会这么问了。本来去金陵就是邢霜找的藉口,主要是为了陪黛玉过来看望林如海来的。如今, 林如海的身体已经好了,在大老爷眼里自然就觉得那金陵不去也没关系了啊! 邢霜觑了大老爷一眼:「去, 当然要去。忘了你当初可是跟老太太说过的, 要去金陵处理几遭族内事务, 还有打理一下府里在金陵的产业了吗?」 「哦!」这么说也对。自己当初为了叫老太太同意夫妻两人出来好像是说过这个话来着。那成吧,那就去吧!听风就是雨的大老爷当即就转向林如海那边, 跟林如海告辞:「妹夫, 既然你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我们就去金陵了啊!」 邢霜:…… 邢霜扶了扶额,简直是一脸黑线。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天气吗?寒冬腊月, 天冷得不行。尤其是南方空气又潮湿,什么都没安排你张口就告辞?都说一孕傻三年,邢霜简直都要怀疑生孩子的是大老爷而不是自己了!咋感觉出来一趟,大老爷的智商在持续往下掉呢? 好在,林如海是个有眼色的。及时开口劝道:「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大舅兄不妨留下来跟我和玉儿一道过年。不然, 你这时候走了旁人只怕还得以为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你,这才惹得你快过年了还要离府!」
第154页 大老爷其实刚刚就发现了自己说完话后邢霜的黑脸了,这才想起来要是现在走的话不论是走水路还是乘车自己一个没准备啊!现在,听了林如海的话心里就狠松了口气,就赶紧顺着台阶下来了。「妹夫既然这么说,为了不叫你被人说嘴,那我们就再住一段时间吧!」仿佛是因为是给林如海面子才同意的一样。林如海摇头笑笑,只装作不知的样子。 几人留在林家过年的事情就这么几句话定了下来。邢霜全程都没插嘴。或者说,如今,只要大老爷在外面,邢霜一般都会很给他面子,便是不高兴了轻易也不会开口叫大老爷失了面子。 事情定了下来,也没什么事情了嘛,邢霜就跟着大老爷回去了。林如海远远地瞧着,大老爷和邢霜二人并肩离去。然后,大老爷先前在屋里还有些矜持的态度出了门就放下了。在出门的时候,还听到了大老爷对着邢霜轻轻的一声「脚下门槛,小心些」。 因为大老爷和邢霜是往外出去的方向,自然是背对着林如海的,所以林如海也没瞧见邢霜脸上的表情。只是,林如海觉得邢霜这会儿心情应该更好了些,往外迈的步子也更轻松和缓了些。 林如海瞧着,一时就觉得心里羡慕的紧。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一个人久了未免太孤单了些!身边能有这么个人在旁边吵你闹你麻烦你,哪怕有很多很多缺点很多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能在你迈门槛的时候这么提醒一声,下台阶的时候搀扶你一下。身边一直有这么个人的陪伴,就感觉是一件很美的事情。这是孩子或者其他亲人谁都替代不了的。 却说黛玉这边,知道了父亲身体好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就放下了。也不整天缠着林如海了,想着叫父亲多休息休息才是。反倒是林如海,如今虽然「康復」了,反而倒是更粘人了些。也不管黛玉是否空闲,常常唤人去找黛玉过来陪他。 其实也是林如海知道邢霜私下帮着黛玉,这是在林家,纵然他不出门,府里又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瞒得过他的呢?便是他的身体转好,林如海也没真的就认为是黛玉的汤汤水水起了作用。他心里有些怀疑,只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想明白,这才先放置下了而已。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放下不管了。 知道即便自己把黛玉叫来,邢霜也会帮着处理一些杂事,不用担心真把黛玉累着了,这才会这段时间频频唤黛玉过来。谁叫黛玉自从知道他身体「健康」了之后就不再如何紧张了。除了照常炖些汤汤水水的,其余时间过来陪他就少了。 这也是难免,如今年关了嘛,林如海不能出面,府里的过年事宜一应自然都是黛玉打理。这跟平时的府务还不同,平时黛玉只要管些府里的吃穿用度、月银髮放和採买等事情,一旦上手了每月也都是这些事情,倒是不难处理。只是,过年就不同了。要核算府里一年的产业出息,人情往来,年节礼物,还有过年期间的祭祀礼制香火供奉之类的,这些却是黛玉这个年纪的姑娘一点儿不了解的。 不懂就无法上手,黛玉得花时间学习啊!跟管家询问往年的惯例,再跟邢霜了解过年期间的一些讲究。还有,过了年之后肯定会有林如海官场上的一些同僚家里的一些女眷过来拜访,黛玉还得学习怎么接待她们,不给父亲丢面子。因此,事情就杂了些也麻烦了些。黛玉的时间就有些不够用了,不能像之前那样花费很多时间陪着林如海。 但是,林如海毕竟不是真的康健了,故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先前跟那郎中演的一场戏说身体已经恢復,骗过了黛玉,却没在府里宣布。林如海跟黛玉和邢霜、大老爷解释说是官场上面的恩怨是非,如今不好叫人知道。林如海这么说了,几人也就都这么听着呗,谁也没多嘴多舌出去乱说。便是林如海本人平日也是不怎么出屋子的。每天基本就是在屋子里悄悄处理一些必须的公务,其余时间就是在跟自家闺女聊天,仿佛是要将黛玉不在身边的那几年时光补回来一样。 如今,黛玉一见林诚大管家过来找她,都不用人开口,便自觉放下手头的事情,跟邢霜打个招唿便起身跟着走了。唉,父亲太粘人,可真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林如海和黛玉的聊天也没什么固定的话题或者是什么禁制,通常情况下,林如海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大多数时候,林如海都是在跟黛玉讲自家这边的亲戚关系。有哪些关系铁能靠得住的朋友或者是同窗,这样的人是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求助的。 还有姑苏族人那边哪几房的人心眼子比较正,讲道理讲良心,又做了什么公正的事情叫人能够信服。林如海就跟讲故事似得讲给黛玉听。当然,又好人那必然有坏人,有心眼子特别正的人,那就必然是有心思特别歪的人。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过,林如海一般轻易不会跟黛玉讲这类人的是非。 林如海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讲究诗书礼仪之家传下来的那一套,要做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做人比较清高,讲究君子之道。君子之道是什么呢?旁的不说,只背后说人坏话一条铁定就不符合。再有,不是有个词叫做「君子慎独」嘛!故而,林如海通常不会讲人坏话,不过是做到心中有数而已。只是有时候跟黛玉聊天讲到了一些事情绕不过去必须叫黛玉知道的时候,林如海就只道一句,「玉儿莫要跟他走得太近,莫要跟他联繫」
第155页 …… 却说林如海这一番动作搞得黛玉一头雾水。这些亲戚关系平时都是父亲联繫交际的呀,好端端地跟自己说这些干嘛呢?不过,黛玉又想到自己这段时日接手了内宅之事,有时候旁人家夫人打发人送来的东西回礼什么的也都是要参考两家交情来回礼的。这么一想,就自觉明白了父亲带着告诉自己、教导自己的初衷,倒是认认真真地跟林如海学习了起来。 黛玉心性极为聪敏,只听林如海话里话音,哪怕没见过那些亲戚,在心里的印象也已经有了七七八八。林如海着重夸赞的欣赏的就在日常往来中送些表亲近的回礼。至于林如海口里叫自己莫要跟谁走的太近的一类,黛玉就知道只怕这位叔伯还是谁的定然是人品品行哪里不过关叫父亲看不上了。只在心底暗暗记下。来往疏远些…… 除了带着黛玉了解自家一些亲朋旧友,其余时候林如海就是教导黛玉读书了。林如海本就学识渊博,又酷爱读书,不管什么时候,林如海手里都不会放下书。真真是一肚子的学识。再叫上为官多年,见识广博,便是教导黛玉的内容也是有趣的紧。 黛玉也是遗传和继承了林如海这份爱心性,爱书也爱读书。甚至比起林如海所教导的亲友故交的关系,黛玉其实更愿意听林如海给自己讲书。叫人常常怀疑若是黛玉是个男儿,只怕林家又得出个风度翩翩的探花郎了…… 林如海在教导黛玉的过程中倒是渐渐起了个心思…… 人家父女两温馨日常有趣的紧,邢霜和大老爷两人就只得做起了苦力。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嘛,大老爷和邢霜既然决定留下来过年,自然也得搭把手才行。林如海「卧病在床」,偏还日常唤黛玉过去陪着。只得大老爷和邢霜这对长辈多多帮着操持了。 然后,没等过年,京城那边就先悄悄来了人…… 第八十二章 却说这日自京城中来了一行人, 悄无声息地进了扬州城。只寻了一处僻静所在暂且落了脚。而后, 等到了天黑, 乘着夜色便悄悄拐进了林府。 也是巧了,邢霜原本也不知道的, 架不住来的人中有一个人她熟啊! 因为黛玉这些日子也挺辛苦的,整日听林如海上课,还得抽空打理家事。邢霜觉得黛玉都消瘦了,这几日便每日晚上亲自动手给她煮宵夜。悄悄在里面添些灵泉水, 叫黛玉每日休息地好些。其实,黛玉身子一直就比较瘦削, 行动时似弱柳扶风。说黛玉瘦了不过是邢霜自己的感觉罢了。 有一种瘦叫做亲人长辈觉得你瘦, 说的就是这个了。 这天晚上也是, 邢霜带着如意去给黛玉送夜宵。如意手里提着雕漆海棠花开的双层食盒,里面是一碟子青菰香卷、一碟子糟烩鞭笋、一盘糖醋荷藕、还有一碗燕窝薏米甜汤, 分量不多, 给黛玉用却是刚刚好。 邢霜送完了夜宵, 和如意往回走,远远地邢霜就看见大管家领着一行人匆匆而过。其实, 两方人并没有撞上,走的道儿也不同,不过是邢霜眼神好使,远远地瞧见了。 邢霜抬头瞥了一样,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人上门?邢霜有些迷煳了。只这一错眼, 人家就走了嘛。邢霜又偏头看了一眼,这才从一行人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过一个错身,人已经拐了个弯,进去了。 邢霜揉揉眼睛,怎么觉得那人好像是王太医? 邢霜转头问如意,大晚上的,路上虽打着灯笼,只那灯火明明灭灭隐隐约约的,如意哪里瞧得见?只道是邢霜眼花了吧! 邢霜想想也对,王太医是宫中御医,没有皇上的旨意等闲哪里能够离开京城?自是揭过不提。却不成想,没两日便在大白天见了王太医真人一回,可把邢霜吓了一跳。 却说一行人进了府,啥都没干,就叫王太医给林如海诊断。毕竟,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见机行事,最主要的就是要根据林如海的身体状况来判别写下来的打算了。 王太医得出的结论果然和府里请来的游方郎中说的差不多。只道林如海这是中毒时间太久,虽然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到底是伤了底子,余下的日子少则两年,多则三年罢了。京中来使知道了,少不得对着林如海安慰一番,再鼓励一番。原先准备接替林如海工作的打算自然也不用了,悄悄给京中送了一封信后就在林府安置了下来,协助林如海办差。 说是协助,其实也不尽然。做皇帝的难免都多思多虑。一方面,忠心的臣子为了给自己办差差点儿死在了任上难免叫皇上感动。另一方面,皇上又怕臣子受了威胁影响了对自己的忠诚度,自然也得叫人来看着些。当初,皇上收到的消息说是林如海糟了暗算、身体有碍。皇上为表关心自然得派太医过来救治一番。能治则治,不能治则也好早些准备接手的人,横竖不能叫扬州这块地儿落入旁人手里去。 至于对林如海在任上被暗算的事情,皇上也没给个说法。 手底下的大臣叫人暗算了,皇帝自然也是暴怒不已。只是,皇上如今且腾不出手来处理,或者也可以说是不敢随意动手。何况,京城中的糟心事情也不少。旁的不说,只说太上皇一人做的么蛾子就够皇帝受了。没法子,谁知道当了皇帝之后居然还能有个亲爹太上皇一直压在头上,差点儿没把皇上逼疯了。要知道,皇上到现在可还是住在东宫呢,做皇上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第156页 至于太上皇为什么一直压着皇上?也不难理解。权力是个好东西,太上皇过了那么多年说一不二的日子,哪里能轻易放下?只是当初原是因着病重不得不传位给了皇上,哪里晓得退位后太上皇的身体居然好了!奈何皇位已经传给了儿子,太上皇无奈,只得霸着宫殿不让,又大力扶持自己的老臣和当初坏事的义忠亲王的旧部。这才叫皇上上位这么多年也没能将位置做稳当了。 便是如四王八公这些大家族,有的当初掺和义忠亲王谋逆之事的;有的明显为恶一方,欺压百姓的;还有的自恃门第,视朝廷律法为无物的…… 一切的一切,皇上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多动作。不然只怕稍微闹出点儿动静,只怕太上皇就要以为皇上是在故意打压他的人了。到时,只怕皇上的麻烦就更多了。因而,皇上只暗暗把这些人家都记在心里,只等日后清算了。 且说,那几人自递了封信回京城之后便在林家住了下来。左右林如海也没什么叛君的思想,多几个人还能多一分安全,对于几人的到来倒也是欢迎之至。只是,人留下来了,住在林家,每日要吃喝住行的,定然是瞒不住人的。因而,对外,管家便交代说这几人是林家姑苏老家那边过来投奔的族人。左右,扬州这边的下人也没谁真正见过林氏宗族的人。 旁人倒也罢了,只那王大夫邢霜可是熟的很,大白天的又远远地见过了两次,虽没一处说过话,只是邢霜已然可以肯定那就是本该在京城中的王太医。哪里会信管家的这种说辞? 林如海许是从王太医那知道了两家的渊源,知道王太医的存在瞒不住这几个从大老爷和邢霜这几个从京城过来的人,索性亲自给大老爷和邢霜解释了一下。邢霜这才知道当今皇上居然为了林如海的事情亲派了太医和助手过来。好在那小还丹自己早给了林如海用下,不然,要是现在太医诊断了之后,邢霜还真不一定敢把东西拿出来。 只是,见到了王太医邢霜自然也就知道了林如海真实的身体状况。就说那天有什么不对,邢霜却一直没弄明白,原来是林如海跟那游方郎中串通起来演了场戏骗黛玉,连着自己和大老爷都被骗了。一时邢霜也不知道该感嘆林如海的一番爱女之心还是该遗憾自己终究是没能救下林如海? 林如海却全然不知道邢霜这些心思。对现在的他来说,能够多活两三年已然是上苍的恩赐了。也不该说上苍,应该说是感谢邢霜。邢霜以为自己捂得很严实,却忘了这是林家,她想要隐瞒的对象是林妹妹那为官多年的探花爹,哪怕没有亲眼看见,林如海只推测一番也大概猜的到。总归人家是表善意的,又不想叫人知道,故而,林如海也只作不知罢了。 对于额外多出来的日子,林如海显得格外珍惜。前些日子,他一直在教导黛玉,这两日府上来了人,便略微歇了几日。只黛玉歇着他却没歇着,他在教导黛玉读书的过程中起了个心思,这几日便在认真思索它的可行性。综合了多种思量,如今,林如海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左右人生短暂,还剩两三年的时间,想做的便做吧! 因而,这几日原本不出屋子的林如海也一反常态,时常流连于林家的藏书阁。而后,没几天林如海就指点林诚带人将其中大部分书整理出来。先是搬出去晒,光光是晒书就用了好几日,可见林家藏书之丰。而后又安排人妥善装箱安置。甚至于连这个年也没好好过,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也不耽搁整理书籍。在林如海的心里眼里,黛玉排第一的话,那这些书的位置铁定就是排在第二位了。饭可以不吃,书却不可以不要。 到了年初三,书籍就算整理的差不多了。林如海就在扬州四大书院正中的位置修了一座藏书搂。那儿原先是有人打算也建一座书院,刚好地处四大书院中间,颇有众星捧月之感。不过书院建好了却没开起来,因着旁边四家书院的联合打压终究被排挤出去了,扬州第五大书院的计划还没开始便夭折了,这地方才辗转落到了林如海手里。如今,不过是在原先的基础上略微修建一二,也便好了。 然后,藏书楼还没修好,邢霜和大老爷就提出了告辞。两人在林家待了已经有段日子了,还顺带着过了个年。这几日,天气已经在渐渐转暖了,几人也不用像来扬州时候那么着急赶路了,便打算乘马车往金陵去了。反正再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能做的都做了,再多的自己也无能为力了。邢霜自然就打算和大老爷一起继续往金陵去了。 当然,贾琏是不跟着一起的。贾琏送往京城的信已经有了回音。贾母回信中说了,贾琏要是回去就必须得原模原样地把黛玉给带回去。言外之意便是若黛玉不回去,那么他也可以不用回去了。现在,林如海并没有对外宣布身体已经「康健」,那么,黛玉铁定是不会走的。黛玉不走,那么贾琏也只能在扬州陪着黛玉了。 只是,等大老爷和邢霜带着珞哥儿、邢忠夫妇和跟着一众下人收拾好东西以后,两人的辞别却叫林如海给否了。 邢霜和大老爷:…… 显然,两人也不是很懂林如海为什么不叫他们走? 林如海之前一心扑在林家的藏书上,就把邢霜和大老爷来做客这事儿忘了。等他两要走的时候,林如海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没解决呢,怎么就能现在走呢?
第157页 不是,林家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出面的?邢霜就不是很懂。问了半天,才从林如海口中得知是叫自己帮忙看看他给黛玉挑的对象。睿智自信如林如海碰上了女儿的婚事也显得很是焦虑、忧心。 邢霜:这个可以有! 第八十三章 当初黛玉还在荣国府的时候, 林如海给黛玉的信中就稍有提及这事。不过, 那时邢霜的关注点都在林如海身上, 想着叫林如海撑过去,就将这事给忘了。黛玉许是记得, 只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好意思特地跟邢霜提起?这才这么给忽略过去了。 那么,林如海给黛玉相中的究竟是谁家的公子呢?却是林如海昔年同窗旧友家的嫡幼子,名唤沈严, 年长黛玉两岁。林如海相中沈严却是有好几个考量。 其一,沈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清贵人家, 向来以家风清明立世。这样的人家, 不论是真正自身人品贵重还是碍于外界的言语, 都格外地爱惜羽毛,断断做不出贪墨女眷嫁妆、或者欺负孤女的事情来。 其二, 沈家是个大家族, 人丁兴旺, 相互扶持,仕途发展极好。不说隔房的堂兄弟们, 单只沈家三房之中,沈严的长兄早几年便已进士及第,前程远大。有个优秀的嫡长子在,倒是也不指着沈严支撑家族、光耀门楣。这么一来,沈严身上便是没什么压力的,做他的媳妇自然也轻松地多。 讲真, 若不是林如海跟沈严之父沈鼎是同窗旧交,黛玉还真不一定能嫁入沈家。毕竟,沈家只一条「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就叫多少疼闺女的人家心动不已,早早就盯着沈家还未成家的公子。沈家这条家规也是林如海主最看中的一点儿了。男人难免都有这样的想法,不管自己如何,总归是希望自己女儿得到别人的善待。刚好沈鼎又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哪怕看在自己的份上,若是黛玉哪里做的不好他也能对黛玉宽容两分。 其三,也是沈严本身足够优秀。小小年纪谈吐便已不俗。三年前,沈家三房也就是沈鼎带着妻儿去宿州赴任的时候,林如海头一次见到沈严,当时就觉得此子举止大方、风度翩翩,不免起了考较的心思。随口问了几句,不妨沈严小小年纪倒是个勤奋好学的,竟是能够对答如流。林如海心里对这个少年就很是喜爱,不住地跟好友夸赞他,只心里难免有些遗憾。若他林如海也有个儿子,必然也会好生教养栽培他,定不会输了沈严! 心里有遗憾嘛,林如海就把沈严这个少年记在了心上。后来,知道了宝玉行为的不妥,贾府对黛玉的不善,林如海自然就打消了将黛玉嫁到荣国府的念头。然后,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沈严,当即就给好友去了书信,私聊了两家可结为儿女亲家的想法。 也是多亏了沈鼎爱炫耀的性子,这两年林如海常收到宿州那边的来信,自然也知道了沈严少年得志,早早地就考上了廪生,在宿州当地颇有一些名气。再过几年积累一番、沉淀一番,前途也是一片光明。这才叫林如海惦记上了! 刚好,沈鼎三年宿州知府任期已满,这会儿正带着妻儿家小一家回京述职去。林如海便修书一封给了好友,请好友回京途中路过扬州的时候停下来歇歇脚、互相见见。其实彼此都心里有数,就是两家儿女相看一番的意思。 既然是有相看的意思,沈鼎一家到了扬州便不好风尘僕僕地登门了。沈鼎便叫人在扬州置办了一处宅子,略微安顿了些日子,只等过几日准备好了再登门。 却说林如海年前年后两次拦着大老爷和邢霜两人不叫走,便是心中早有思量。黛玉生母已经过世,自己又没续娶,府里头仅有的几个女眷不过是姨娘,上不得台面,正经出面待客是万万行不通的。只自己是必要请沈家上门一趟的。总不能跟人家沈鼎说「只要你们父子两上门就行千万别把你夫人带来」这样的话吧? 若是邢霜不在,林如海可能会找交好的同僚家的夫人上门帮着操持一天。这不是刚好邢霜来了扬州嘛,那比较起来显然是邢霜更为合适一些,林如海自然还是想要邢霜帮着接待沈家夫人了。自己最多只能好好考察一番沈严的为人,黛玉若是真的许给了沈严,以后常打交道的人可还有一个沈母。把沈母一道请来,也可以叫邢霜帮忙看看人家的为人,是否好相处? 不得不说,贾敏这个做母亲的去世了,林如海为黛玉操的心那可真是海了去了。如今,八字还没一撇,林如海就连婆媳关系都操心上了。也是叫人哭笑不得了。 知道林如海是为黛玉亲事的事情留的自己,邢霜自然二话没说就应下了。黛玉在她身边这么久,虽然血缘上不是亲闺女,但是感情上也没两样了。「亲闺女」要许人家了,邢霜又不是缺心眼,怎么也得留下来帮着张罗张罗长长眼啊! 欣然应允。 既然同意了,邢霜就不走了嘛,安心留在林府等沈家上门。还没等到沈家上门拜访,倒是先等来了元宵佳节。 扬州的元宵灯会是出了名的热闹,难得如今碰上了,邢霜自然也是心动不已。不过,灯会人铁定多,邢霜原本想带着孩子一块儿出去看花灯来着。因为担心灯会人群过于拥挤,便退却了,索性留在家里陪儿子算了。 哪知道,大老爷如今是越来越上道了,竟是悄咪咪地准备了惊喜,早在扬州的岳麓楼订好了位置。那可是个好地方,地处闹市中央,又建的好。若是嫌挤了,往那包厢一坐,五层高的小楼,视野极佳,底下的大部分热闹便可尽收眼底。不过,这样的地儿这么好,可想而知,每年的元宵灯会岳麓楼的位置都是一票难求。
第158页 大老爷能提前订到位置,还是好位置,只怕又是假借了林如海的威风了。邢霜知道了难得也没说大老爷什么。已经订好位置了嘛,邢霜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跟大老爷一起出去逛逛,她绝不承认是她自己也想出去浪一把了。 于是,邢霜便迳自去内间换衣裳去了。出去玩嘛,自然得穿的美美的。平时邢霜一直待在府里,一般都是家常的衣裳,眼色也不会太鲜亮。今晚要出去看花灯,难得起了心思打扮一下,换了衣服甫一出来,大老爷的眼睛都看直了。 邢霜上身一件玫瑰红缂金丝妆花小袄,绣了万字流云的花纹,衣襟上镶了牡丹绦子,外罩掐金丝对襟外袄,系一条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整个人都美艷娇嫩了很多。再用一根碧玉钗子简单地挽了个髻儿,邢霜本就皮肤白嫩,这么打扮起来,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跟大老爷站在一起,说是父女也是有人相信的。 大老爷看着邢霜就很开心地笑。又得意又骄傲。在心里告诉自己,待会儿两个人一起出去自己可得好好把握机会才是。只是,等大老爷看见邢霜要带珞哥儿一起的时候,大老爷的脸色忽然就不自然了抽搐了一下。然后,迟疑地道:「不是,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把咱儿子留在府里啊?」 邢霜抱着珞哥儿,看了大老爷半天才道:「你不是没打算带孩子吧?平时不是你最疼他的吗?这会儿考验你们真正父子情的时候到了。」说完邢霜就又转头逗儿子去了。 「不是啊,外面那么多人,把哥儿吓着怎么办?再有,这样的日子带孩子出去也不安全啊!可是有人专门挑这种时候趁人不主意偷孩子的!」 邢霜一听大老爷的话就想到了宝钗身边的那个叫做香菱的丫头,一时也不敢再起把哥儿抱出去一起看灯的心思了。大老爷见成功地唬住了邢霜,开心的不行,心里默默地跟儿子道了个歉意。「对不住了乖儿子,你爹我不是故意的。天天眼光盯着你身上,老子也想跟你娘出去浪漫一把、放个假啊!就看在我平时那么疼你的份上,今天你也心疼你老子一回啊!」 悄咪咪地在跟儿子道完歉,大老爷牵起邢霜的手就往外走,只是在门口的时候看到一身男子扮相的黛玉,大老爷直觉不好。然后,大老爷就当没看见不认识,拉着邢霜的手就往外走,企图赶紧熘出去再说。 只是,都到了门口了,哪有那么简单? 「大舅舅,我——黛玉——我衣裳换好了,怎么样是不是认不出我了?」公子黛玉在邢霜和大老爷面前自由地转了个圈儿,换上男装,束起头髮,手握一把摺扇,除了身材娇小了点儿,其它的看起来倒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了。 邢霜接了话头:「是啊是啊,果然不错,玉儿换了身衣裳倒是比那正经的小公子还要好看呢!今晚出去了之后也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的心呢?」原来是邢霜换衣裳前叫人去请的黛玉一块儿出去玩。因着女孩子不好抛头露面的,这才叫她特地换了男装。 自黛玉来了以后,大老爷僵硬的表情就没再变过了。听到黛玉叫自己,大老爷只觉得脑壳一抽抽地疼,熊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往远点儿的地方去玩呢? 只是,自己那包厢位置还是借了林如海的东西得来的,自己能拦自家儿子,难道有脸拦黛玉? 大老爷巴巴地看着邢霜,又拽了拽邢霜的袖子,示意邢霜叫黛玉自己一边儿玩去。他还指望和邢霜过过二人世界呢! 本来就是邢霜叫人去喊的黛玉,邢霜又怎么可能听大老爷的?再说了,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人多才热闹嘛!邢霜便拉着黛玉往前面去了,大老爷跟在后面,就见大老爷满心期待的眼神一点儿一点儿地暗淡了下去…… 熊孩子、熊孩子、熊孩子…… 第八十四章 在心中悄咪咪地对着黛玉念了几百遍的熊孩子, 大老爷也无奈了, 只好认命地看着邢霜和黛玉说说笑笑地往前走, 而后带着满肚子的怨念赶紧地跟上。 扬州不愧是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月上柳梢头之时, 大街小巷各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凭添了几分热闹、喜庆。小商贩们早早地占好了地界,支起了摊子。卖花草的、卖摆件的、卖吃食的等都各凭本事地吆喝起来,更有货郎随身背着箱子一路沿街叫卖, 箱子里面分门别类地陈列着一些小玩意儿,诸如香粉、梳子、篦子、香粉等等…… 但是, 见到的最多的却是卖花灯的了。这也难怪, 本就是元宵灯会嘛, 自然花灯才是今晚的主角。随着时辰一点点地过去,天越来越暗, 街道各处都布置上了各式各样的璀璨花灯。栩栩如生的孔雀灯, 五彩斑斓的百花灯、白白胖胖的兔子灯、还有鱼灯、虾灯、花鼓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邢霜和黛玉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儿瞧瞧那边看看的,很是惊奇。尤其是邢霜,这种纯古色古香的集会她真是生平头一次见,自然很是惊奇。黛玉却是好几年没回来,很是怀念。她曾经也逛过,却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一别扬州好几年,如今再回来,感受扬州的节日氛围,心中别提多感动了。 这是扬州,是父亲治下的扬州。运河便捷了扬州通往各地的交通往来,在加上两淮盐业的繁荣发展,使得令天下客商云集扬州,极大地拉动了扬州的经济发展。这便使得扬州人口密集、风景如画。可以说扬州的繁荣发展绝对有林如海的一份功劳在里面。黛玉深知父亲胸中的抱负,为人当做君子,为臣当能忠君,为官当有建树。这便是父亲的作为了,黛玉在心中为父亲骄傲。
第159页 一行人在长长的街道上走走停停的,或赏花灯,或品当地特色小吃。香甜软糯的赤豆元宵,还带有丝丝香甜的桂花香,还有皮薄馅多的蟹黄汤包,汤包顶上被扭作了花朵样儿,汤汁鲜香。还有浅紫色的藕粉圆子,q弹软糯。今晚可真是有一饱口福了。 就是黛玉也很是满足,从前便是出来逛,路边这些小吃何曾入过口?她可是肖想了好久,如今终是得偿所愿了。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嘴巴里还有未咽下的藕粉圆子,脸颊一鼓一鼓的,活像个小仓鼠。可是很可爱了! 仿佛换了一身男儿装扮,自己就真的是一个少年郎了,身上也没什么包袱了,怎么自在怎么来。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大家闺秀的那种仪态?只怕叫林如海当场看见了,也不敢肯定说这个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把摺扇,蹦蹦跳跳的小公子就是自家黛玉了。 不单是黛玉,便是邢霜也好似是解放了天性一般,街头巷尾的,随性地逛着路边那些卖髮簪、朱钗的小摊子。高兴时,随手拣起一支看得顺眼的便往头上簪,也不管那材质跟她身上的衣服是否搭配,觉得不错便叫如意给钱,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现代自己时常夜市淘路边摊的样子。这样的感觉叫邢霜今晚分外有兴致,很有耐心地一处处挑选着。 邢霜原就看着显小,今晚因为要赏花灯还特地装扮了下,一颦一笑间自然就引人注目了些。美人嘛,有心没心的总归都喜欢瞧上几眼。原本有那因为邢霜穿着打扮富贵的还有些距离感,见邢霜路边摊的首饰照样看得很开心,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一时就有几人靠的越来越近了。 大老爷原本还有些矜持,外甥女在一旁看着呢,不好太亲密,站的位置离邢霜有点儿远。这会儿眼瞅着有人不开眼眼珠子盯着自己邢霜瞧,就不乐意了,围过来的几人越来越近,还有好几拨人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打量,大老爷也就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的问题了,把邢霜往怀里一搂,对着旁边人冷着一张脸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夫人选首饰啊?」 旁边人便知道人家是一起的,便悻悻地又都散开了。还有人许觉得大老爷态度不好,便不怕死地嘀咕了一句,「真没看出是你夫人,还以为是你闺女呢!」说完就迅速躲进了人群里,瞧不见人了。 大老爷:……你有本事站住、别跑啊! 邢霜:……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撇开这个插曲,之后看了一场精彩的舞龙,又有打莲湘、腰鼓表演等等,几人玩得倒是也还挺愉快。期间,大老爷也不矜持了,在大袖的遮掩下几次伸出大手想偷偷地跟邢霜拉个手,然后就叫邢霜数次「不小心」地给拍了下去。大老爷就特别淡定地转过头,理了理衣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 逛了有一阵子了嘛,黛玉体力就有些不支,大老爷便领着几人往岳麓楼去了。途中经过一处,见周围围了一圈人,大老爷叫住外围的一人随口问了一句,原来是一猜灯谜的游戏。 一卖花灯的商家在此设了松棚,结幔四周,将各种好看的花灯一一悬挂四周。其中有角明灯、纸灯、宫灯几种类别,又制成不同形状、图案,便有了月亮兔灯、莲花灯、漂浮在水面的荷花灯、莲藕灯等各种。又在各花灯上面贴了一张红纸,只要有人答出来便可免费拿走。这却是卖花灯的一商家想出来的营销手段。题目设得难,又可以吸引一大波人来凑热闹,为自家的花灯打广告,便是摆出来的花灯都被赢走了这商家也是尽赚的。 黛玉一听到说是猜灯谜的,便来了兴趣。当下也不觉得疲乏了,便也往这边凑。邢霜和大老爷自然也跟着过来了。然后,黛玉围着花灯转了一圈,看下来基本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她也不想砸店家生意嘛,便没胡乱摘红纸。只等看到最后时,看见了一盏精緻小巧的天女散花灯,雕刻精美、镂花连片。只一眼,黛玉便喜欢上了。当即便要揭那红纸。不妨同时另一双手也按了上去。 黛玉转头望去,却是一个面如冠玉、长身鹤立的少年。见黛玉转头看他,少年也看向黛玉,抓着红纸的手却没有放下。 黛玉粗着嗓子问:「这灯是我看先上的,兄台可否放手?」 「小兄弟又没将那红纸揭下来,也没答出来,我自然也是可以选它。」少年毫不退让。 黛玉蹙了蹙眉,觉得这人有些难缠:「你若是放手我早就揭下来了,那自然就是我的了。」 少年轻轻摇头,拽着红纸的手更紧了些:「小兄弟倒是自信,只你既然没揭下来,我也一样有权力选它。」 黛玉:…… 两人谁都不不肯退让,场子自然就胶着在了这儿。一旁早有人瞧见了这边的事情,一时也都围过来瞧热闹。瞧热闹可比猜灯谜有意思多了。人群目光集中过来,摊主自然就看见了,便赶过来打圆场帮着处理,两边却是谁也不肯相让。摊主也不由地有些头疼。 一时旁边看戏的就有那好事者喊了一句,「那就比一场呗,两人一起猜,谁猜对了给谁!」 「这倒也是个主意,只是若是都猜对了呢?」见黛玉胶着在这,邢霜跟着凑了个热闹,问了一句。 「那就继续猜,这边不是围了一圈的题嘛,这么多题,总能分出胜负的。」那人答道。 黛玉和那少年便齐齐转向摊主,摊主自然也无不应的道理。
第160页 然后,少年这才松了手,叫黛玉把红纸拿下来,打来题目,上书八个字「一黑一白斗智斗勇」。背面是「打一物品」。摊主给了两人纸笔,一人一笔作答。然后,巧的是两人同时作答、落笔、展开答案,也是同样的两个字——围棋 黛玉无奈地看向邢霜,果然是叫邢霜给说中了。 怎么办?只能继续答呗。然后,随着一张张红纸相继被揭下,两人仍未分出胜负来。 黛玉倒是越战越勇,猜灯谜这个她很在行,自不肯服输。只她倒是没想到的这个少年也这么厉害,原本黛玉只是单纯喜欢那盏花灯而已,如今却是起了跟这个少年比试一番的心思。 少年也没想到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兄弟这么厉害,跟自己较量了这么久也没败下来,倒是收起了轻视之心。忍不住又打量了黛玉两眼。两人在一处答题嘛,站得就很近,这么看着看着少年这才发现了不对,他竟然在这个小兄弟的耳朵上看到了「耳洞」! 所以说这个小兄弟他不是男孩子,她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想到这里,少年的脸突地红了,他刚刚好似按着红纸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人家姑娘的手来着?难怪那么软,那么舒服! 不对,不对,自己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少年简直要疯,他平时可从来恪守礼仪规矩,为自己将来的媳妇守身如玉、守脑如玉,从来没乱想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少年越想脸越红,有些羞愧,觉得对人家姑娘不住,答题的动作就慢了停了下来。 黛玉不解地看向少年,谁知少年看到黛玉的纯净的眼神就更尴尬了,自己先前对人家小姑娘那么针锋相对可真混,主动放弃了:「小兄弟技高一筹,在下认输了」。 黛玉:……真假! 第八十五章 前面还作答地那么顺利, 突然地就说技不如人, 认输了, 谁能信? 反正黛玉是不相信的。 「赢要赢得理直气壮,输要输得心服口服, 我不用你让我,只管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便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扭扭捏捏的?」黛玉就是这种脾性。真凭本事赢了她,黛玉也服气。但是, 人家这么随随便便认输,她就是赢了也不喜欢。 少年微微红着脸, 有些不敢抬头直视黛玉纯净的眼睛。听了黛玉的话, 也觉得自己先前做法有些不好, 小心地错开自己的视线不往黛玉方向看,嘴里轻声应答:「全听小公子安排便是。」 哪里还有先前跟黛玉抢题时争锋相对的锐气? 少年脸红红的, 耳朵尖儿也红红的, 然后接下来再答题取红纸的时候他就全程都不伸手了, 乖巧地等在一旁,静静等着黛玉揭。 黛玉:…… 感情那颀长的身形只是用来看的是吧?刚刚跟我抢红纸的劲头哪去了?黛玉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只是见着少年重新拿起了笔, 便也不再多想,继续往下作答了。黛玉答题,邢霜守在一旁给黛玉护法—不是,是瞧热闹。自回了林府见多了懂事好学孝顺知理的黛玉,邢霜倒是难得见黛玉跟人起了意气之争,而且劲头越来越足非要分个高下, 颇觉新鲜。 一直蹲在一旁看热闹,少年那充血的耳朵尖儿显然没能成功瞒过邢霜的法眼,再联繫少年的反应,邢霜就从中看出两分,不过也没吱声。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偶然遇见的一个人,说缘分还早了些。何况,这里也不是现代还兴自由恋爱的,有点儿好感还能要个联繫方式再发展发展什么的。这么一来,黛玉无所觉邢霜也不提醒,心思纯粹地在一旁观战。 随着黛玉和少年两人一张一张地揭下红纸又揭晓答案,一旁围观的人群不时传来一阵叫好声,不免心中暗自感嘆,今日份的「打灯谜」也是神仙打架,他们今晚也就是来凑凑热闹来了。这两个都这么厉害,脸上的表情很是舒缓轻松游刃有余,大多数人都觉得今天只怕要是和局了。便是邢霜也是这么想了。 不妨,四周的红纸要被揭完将将还剩零星几张的时候,两人又停下了,这回却是黛玉的动作顿住了。原来,黛玉在手上这一道题目上卡住了。题目倒是简洁,「平明寻白羽,打一药名」。 黛玉其实答案想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卡在了药名上了。黛玉诗词涉猎极广,自然接得上来下句是「莫在石棱中」。 只根据这句诗描述打一药名的时候,黛玉一时有些僵住了。黛玉嘴里反覆地念着「什么来着,那个什么石啊什么穿来着?」记得当初听岫烟提过一嘴来着,可那是黛玉全没上心,故而,这会儿她还能记得起一俩个字来也是很厉害了。但仅凭这点儿印象,想要猜出来很难,黛玉便卡顿在这里了。 其实,黛玉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三个字答对了两个字,只是剩下那个字黛玉完全想不起来了。这个就有些尴尬了,黛玉急得脸都红了。少年看着小姑娘的急切,不由自主脱口帮了黛玉一把,悄悄提醒了一句「石见穿」。而后,还生怕黛玉没听懂,又偷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又念了两遍。 黛玉不明所以,看向沈严的目光明晃晃地写着:你怕不是忘了我两是竞争对手来了吧? 然后,虽然有沈严悄悄告诉,但是黛玉显然有自己的骄傲。黛玉人家就不写,坚决不写,输就输了嘛,输也要输的光明正大的嘛! 结果,当然是沈严赢了,那盏精緻的天女散花灯作为彩头也叫沈严得去了。黛玉眼巴巴地看着摊主把花灯从悬挂的幔上取下,交到了沈严手上。然后,黛玉硬是别开自己的视线,不再流连在花灯上了。只微微嘟着嘴巴,有点儿不开心。
第161页 看得邢霜都有些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少年能不能割爱出售了。结果邢霜忍住了,反倒是那少年还挺有眼色,上前一步:」我见小兄弟这么喜欢,送你可好?」 黛玉鼓着腮帮子,很是坚定地拒绝:」不用了,我现在不喜欢它了。我现在瞧着它觉得倒也不是那么好看了。」 再好看黛玉也不想要了。每回看见它就想起自己拿手的打灯谜输了多难受呀,她才不要找罪受呢! 沈严无端紧张了一下,突然感觉手里那盏精美的花灯有些烫手! 黛玉虽没得到那盏心头好,不过那摊主显然也是个极有眼色的,直说黛玉答对的题很多也有彩头,可以在松棚里面摆下的花灯里面随意挑选一盏免费赠送。黛玉便挑了一盏漂亮的荷花灯,祈福和许愿之用的,那待会肯定还得去河边放灯,邢霜就也在摊主那边买了五盏河灯,一行人又跟着人群往放河灯的方向而去。少年鬼使神差地也买了一盏河灯跟着去放灯的一拨人过去。 几人到的时候就发现河里已经漂了很多盏灯了。因着刚刚打灯谜用的时间有点儿长,这会儿天已经很晚了不便再久待,这回动作就快了很多。邢霜把五盏灯分了一下,给了大老爷一盏,自己手里留了一盏,其余三个就给了如意,雪雁,福贵一人一盏。邢霜给他们三个也放了会儿假,叫她们自己个儿也去河边玩了一会儿。 大老爷拿到之后竟然也一本正经地许愿了,这可真是叫邢霜有些跌破眼镜。要知道大老爷从前绝对不会做这种叫他觉得傻楞天真的事情,邢霜自己也在心里悄悄许了愿,保佑儿子平安健康地长大,保佑自己以后的日子能顺畅舒心。许了愿,邢霜就要把河灯放入水中,大老爷勐地一下从邢霜手中抢了过去,然后从岸上扯了把草很是粗鲁地把把两盏灯绑在了一起,而后方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放完了之后,大老爷方嬉笑着脸皮对邢霜讨好地道:」我瞧着那灯不结实,怕再坏了不吉利,给加固加固。「 邢霜:……厉害了我的大老爷,最近略有点儿胆肥啊! 黛玉是最后才放的灯。带着对母亲的思念,对父亲的祈愿缓缓将河灯推入水中。 等大老爷领着邢霜,黛玉回去后,放河灯的地方又新来了一波人,其中就有那个少年。少年左右张望了几下,而后失望地转会目光,便将自己买的那盏花灯也放进了河里。少年双亲祖父母俱都康健,家庭富足幸福,没旁的好求的,唯求一知心人。将荷花灯推入水中,少年便拎着战利品天女散花灯回去了。 夜风微冷,明月高悬,河道里一对荷花灯你追我赶,在河上成对漂泊……无人知道。 过了元宵没两日,沈鼎一家就登门拜访了。 沈鼎领着沈严去了林如处,沈太太便由邢霜招待。沈太太被领到屋里的时候,珞哥儿刚睡醒,吵着要邢霜抱。平时都省心地很,唯独刚睡醒后的那段时间,特别粘人,除了邢霜和大老爷谁都不要。 相互见了礼后,邢霜对着进门的沈太太歉然一笑:」叫您看笑话了,这混小子太闹腾了些。 沈太太身着香妃色百蝶花卉纹妆花缎,手腕上一只翡翠的一只白玉的镯子,端庄大方,优雅从容。年纪瞧上去比邢霜要大一些,也只是岁月的痕迹,非但不影响她的风华,还增添了她的韵味。见邢霜这么说,少不得又夸赞了番珞哥儿。 邢霜原本就不认识沈太太,正愁没什么话题聊,如今少不得拿着珞哥儿的童趣着手,说些育儿经。一面又打发人去把黛玉叫过来见见她沈伯母。 黛玉过来的时候,邢霜和沈太太的话题已经转到了京城之事,就听沈太太长嘆一声:「离京几年,也不知京城又变了多少?只怕回去后要有些不习惯了!」 沈家原就是京城人氏,只是沈鼎多年外放做官,已久不居京城。也难怪沈太太如此感慨了! 黛玉见屋里气氛有些沉闷,便走上前对着邢霜唤了一声「大舅母」,又对着沈太太福了福身:「见过沈伯母」。 黛玉话音刚落,手已经被沈太太拉住了,把黛玉往身前带了带,端详了片刻,便从手上退下了水头很足的冰种翡翠手镯,把它套到了黛玉的腕上。笑道:「哎呦,这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子不成,竟是如此灵气通透。这冰种的镯子合该你这样有灵气的才合适呢,戴着玩吧!」又转头看向邢霜道:「我一见这丫头就欢喜,该是我跟这丫头的缘分了,你可莫要拦着才是。」 把邢霜想要推辞几句的话打住了。 沈太太对黛玉的初印象很不错,出手自然就大方。黛玉来了之后,话题难免就往黛玉身上转,本来就是为了两家的亲事,当婆婆的肯定想好好了解一下未来儿媳妇的情况。邢霜也想看看沈太太的想法,能说的也不瞒着。 沈太太了解了一番,知道黛玉饱读诗书,心里还挺高兴。读书使人明理,使人有畏惧之心,她们这样的人家才不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呢! 了解到现在林家的内务都是黛玉在处理,她一路看来,林家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说明黛玉的管家能力也是不错的。聊了这么一会儿下来,沈太太对黛玉的印象就更好了。 要说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倒也还真有…… 第八十六章 沈太太对黛玉的大多数条件都很满意, 模样俊俏、家世很好、性子灵动、人家自己也争气, 饱读诗书、就连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真真是样样都好, 只一样叫沈太太有些揪心,那就是黛玉的身子瞧着委实太单薄了些。
第162页 大凡为人父母的, 就没有不在乎这个的。单单黛玉自己的身体如此倒是也没什么,左右沈家好歹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府里多养个大夫出点儿药材。沈太太最担心的是黛玉的身子是否会影响到子嗣的问题。她不是个恶婆婆,也能尽量体谅儿媳妇,只是子嗣传承着实是个大事不容忽略。 只是, 这个方面她虽然心有疑虑,倒也不好多说。毕竟人家姑娘也不是故意要身子单薄的不是?再有, 当面挑拣人的是非, 以沈太太的教养还真干不出来这种事。因而, 虽然沈太太有些担心,只她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只想着回去跟沈鼎商量一番再说。 除此之外, 沈太太对黛玉就很满意了。尤其是因着两人都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爱读书,视野开阔, 话题也会很有趣,而不是仅仅拘泥于时兴的衣料首饰、或是些别人家的八卦是非。沈太太说些她们一家在任上的事情,讲些宿州的风土人情、间之以诗书杂学文章,像是在用生活验证书卷内容一般,一一做比,却有相同又有不同。真真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沈太太如此, 黛玉也不差。黛玉虽然没有游歷宿州或是旁的哪里那样的经歷,架不住黛玉有个好父亲啊。林如海本身就是个很有趣的人,教导孩子也很有一套,对黛玉也常以自己亲身经歷辅以文章道理教导。阅歷这种东西,只你要是能从旁人的教导中领悟,也是非常好的体验。再加上黛玉老家姑苏,小时候长在扬州,后来又在京城住过几年,讲起各地风俗见闻来倒是也有趣得紧。 因而,几人聊天的气氛整体还算不错。邢霜瞧着不由感嘆,果然是人以类聚。黛玉和王氏之间碰面交流就从来不会有这么多话。经常两人的对话基本都是请个安,或者王夫人再借着机会敲打两句叫黛玉离她宝贝儿子远一些。而后就没了。可见,人真的是有气场这东西,黛玉明显跟沈太太气场更合些,跟王夫人大概就是非但不合反而相悖了! 这么看来,林如海为黛玉选择的沈家还可以,至少黛玉若是嫁过去婆媳关系是不会太可怕了。 不同于邢霜和沈太太和黛玉几人之间家常随性的聊天,书房里面几个男人的话题就又是另一种模样了。 女眷们不了解官场一些内情,沈鼎如何能不知?甚至扬州这一番官场倾轧都传到了他们宿州那边,好些人在一旁看戏,时时关注着扬州这边的状况,可见其中兇险了。不过宿州离扬州距离太远,沈鼎能收到的消息都是落后了好些日子的,自然也不知道最新进展就一直有些担心。 沈鼎关心了一波好友的处境和健康状况后,就将儿子给提熘到了林如海面前,颇有几分自得,想在老友面前显摆一下,捋须问曰:「如海兄观我这小儿子如何?」 林如海瞅着老友自得的模样,略有不忿,看都没看,一句「不咋地」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三个字在嘴里过了又过,然后林如海还是将之又给咽了回去。心里觉得沈鼎不厚道,委实太没有眼色了些。林如海默默在心底吐槽了句,而后转头看向少年沈严。 沈严倒也不惧,给林如海见过礼后,沈严就规规矩矩地站着,任林如海端详打量,无惧无畏。 林如海仔细端详片刻,见这少年玉面青袍、身姿挺拔。配上那干净的眉眼,清朗的气质,果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林如海从前见他时,性子还有些跳脱,现在瞧着倒是稳重了些。瞧着比之三年前又增色不少。 紧跟着,林如海又开始考较起了他的功课。沈严少年盛名,基本功铁定扎实,林如海也不问他那些基础记忆的,只管挑那有深度的经世致用的问。这样的问题对沈严这般少年其实是有些深了的,林如海也不指望沈严能给他多么好的文章回答,他想考察的不过是沈严的思想深度。结果,自然也不负他的期待,沈严的回答很是叫他满意。林如海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经过这一番打量、考较,林如海觉得这少年是真不错。光心里觉得好还不行,面上还得好好夸啊。顶好能夸出一片天来,不然怎么叫沈鼎这厮满意?林如海朗声夸赞:「不错不错,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果真一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学识又如此厉害,年轻一辈里面,倒是甚少能找出跟严儿比及的!沈兄养了个好儿子!」 林如海虽然吐槽沈鼎嘴欠、心不厚道、只人家这子女缘确实很厉害,生的儿子都很不错。林如海心里还真有些羡慕。人家嫡长子已经成才,如今小儿子也是非常优秀,可是后继有人了! 林如海和沈鼎一贯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故而,沈鼎知道林如海是故意的调侃,倒是也不见怪。反倒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是那是,我儿子就是好。」沈鼎厚着脸皮顺杆爬,一旁的沈严有些囧迫,经不住两人的调侃,被夸得脸色泛红很有些不好意思。 他着实有些受不住这称赞,再一个,父亲带自己专程来扬州一趟,所为何来他早就知道了。先前他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这两日脑海里面老是不由自主地闪过前天灯会碰见的那个手软软的还很有才的姑娘,一时便有些动摇,竟然暗暗生出希望林叔父千万看不上他之心了。 偏生事与愿违,他刚想着表现地差一些,那边就听父亲和林叔父商量道:「有如海兄的教导,那自然是非常好了。在科举学识上我哪里及得上探花郎?那就让这孩子在府上呆一段时日吧,我和他母亲先回京述职,等我下个职缺出来了再来安排他。」
第163页 林如海回道:「你只管忙你的去,便是你之后不拘是留在京城还是要继续出京,严儿都不须你管了,只管在我这里好好呆着。若是看得上我,就叫他给我做个弟子,不成就做个一般的朋友子侄来看待也成,我定会好好教导他,哪里需要你来安排?」 沈父哈哈大笑:「好,果然好,严儿,还不快过来拜见你的老师?」 沈严:…… 不过这么点儿时间,自己不仅多了个老师,还要在老师家住一段时间,沈严想哭。并且,他只想哭不想留啊啊啊! 两人几句话就敲定了一段师徒关系,沈严愣愣地过来行礼、改口,直道被两人从房里「撵」出来的时候,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给他领路的林诚眼瞅着突然没了声音,回头一看,眼看着沈少年都要撞到柱子了,差点儿没被吓死,一把拉过沈严,「哎呦喂,沈少爷,路在这边呢!」 沈严这才有些稍稍清醒过来。见是在外面路上,开口问道:「这是去哪儿呢?」 「沈大人不是叫您来看看沈夫人,顺便和咱们府上的舅太太打声招唿的嘛?」林诚都有些无语了,感情读书人的记性就这样的啊! 被林诚吐槽的沈严这会儿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这回子在想,完了完了完了,父亲和林叔父关系那么好,这回铁定是「在劫难逃」了,默默在心里悼念自己那份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一杯开水烫死的爱情种子,哪里还顾得上管家的吐槽呢! 只说邢霜带着黛玉在花厅招待沈太太,如意打着帘子进来回报说:「沈少爷过来了」。 黛玉这几年学了些规矩,知道像是宝玉那般行事不忌,随意横冲直撞的行为不妥,正经是该沈家哥哥这样先行让人通报一声,给需要避讳的女眷一点儿反应时间的。客人家的儿子过来了嘛,黛玉便起身要避开,却叫沈太太拦住了:「凭着咱们两家多少年的交情,见上一见倒是无妨。你就别退了。不然将来有一天若是碰巧遇上了反而不认识,那才真要闹笑话了呢!」 黛玉转头看向邢霜,邢霜也跟着点了点头:「横竖我和你沈伯母都在,见见倒是也没什么的,玉儿坐下吧!」黛玉这才重新又坐了下来。 没多会儿,就见沈严一身青袍,身形修长,紧着跟走了进来。先是对着沈太太,又在沈太太的指点下和邢霜大了个招唿, 最后介绍黛玉:「这是你林叔父家的闺女,名唤黛玉,你只唤她妹妹便是。」沈太太还不知道前头拜师那一遭,只这么按着故交的身份介绍着。 沈严便知道这就是父亲打算为他定下的未来媳妇了,忍着心酸抬头朝黛玉看去,刚要出口的「妹妹」二字就止住了。 刚刚沈严跟邢霜打招唿的时候,邢霜就把他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当时那个见着黛玉耳朵尖儿泛红的少年嘛!只是,邢霜本来以为沈严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人家很是淡定地唤了一声便转回了目光。 邢霜:……自己当时可是没有换装的。 既然沈严没有认出自己,邢霜一时也起了看笑话的心思,便也当做没认出来,看这两人怎么发展。毕竟当时自己没有换装,黛玉可是换了男子装扮的。没认出没有换装的自己,那么,能否认出换了装扮的黛玉呢? 黛玉一直乖巧地坐在邢霜身边,半点儿没有要四处打量的样子。一旁的沈太太见着了就点头,对黛玉的规矩礼仪很是满意。 黛玉一直没抬头看,故而,也不知道父亲这个同窗好友家的哥哥是个什么样子的。她忍着好奇只等沈严唤她时再偷偷地瞄上一样,谁知这一声等了好久不至。忍不住抬头看看究竟, 原本只是打算轻轻瞥一眼的,谁知一抬头就见黛玉那双灵动的眼睛慢慢地变大、变圆,很是惊奇的样子! 沈严原本还有几分怀疑,可能人有相似?或者这两天想得多了自己出现幻觉了?但是,一瞧见黛玉脸上的惊奇表情,他就知道这是真的,这就是那个手指软软的、很有才、还很可爱的小姑娘。惊喜来得太快,沈严有些不知如何反应。然后,见着黛玉要出声询问的样子,沈严心神一动,调侃地唤了一声:「是小师妹啊!」 然后黛玉果然就被带跑偏了心思,看向沈严,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什么小师妹?」一旁的邢霜和沈太太也是一脸奇怪的样子。沈严就知道这是前院的事情没传回来呢!又对着几人解释了一遭,众人这才知道缘由,笑了一回。 只沈太太想得得更多些。弟子都认下了,那这婚约基本就可以肯定了。一时也不知道什么感受。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沈严心里过了怔楞之后完全就只剩下窃喜了:「哦,原来她就是父亲要替我订下的未来媳妇啊!未来媳妇好可爱,真好,棒棒哒!」 沈严窃喜,黛玉有些纠结:咦,这个在元宵灯会那天跟自己抢花灯的人成了父亲的弟子了?!! 却不知道,弟子只是一重身份,后面还有叫她更难接受的身份呢! 等沈家回去了之后,林如海问了黛玉沈太太的事情。单单只是沈太太的话,邢霜还是给了肯定的建议。毕竟,看得出来沈太太还是个挺好相处的人,黛玉和她也说得来。邢霜这么一说,林如海就放心了,他实在是很看好沈严。今天他跟沈鼎其实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只能沈鼎回去后跟她夫人商量一下就差不多了。知道黛玉今天和沈严见了一面,林如海想了想,还是叫人把黛玉也叫了过来问问。虽然很大程度上黛玉应该没什么事情。谁知道黛玉还真就有意见。
第164页 沈严和黛玉的再见面,彼此的第一印象完全就不一样好嘛! 黛玉有意见了嘛,林如海就很奇怪:「玉儿对沈严可是有什么误会?」 然后,黛玉一脸难以消化的表情将把灯会那天的事情又跟林如海说了一遍。她倒不是对沈严赢了自己有意见,就是前面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那盏花灯,他是后面过来的,偏要跟自己绕坚决不放手。到了后面答题的时候,揭红纸的时候沈严连手都不伸,自己取,她能没意见。对着林如海道:「父亲,你说他这行为可好?要么是性子太懒或是小心眼,要么就是架子太大了,猜个灯谜还得人伺候着的那种」 同一件事,有时候便是不同人眼里不同的看法嘛。人家沈严明明是发现黛玉是女儿身,先前又不小心碰到了黛玉的手,不好意思了嘛,就不伸手了。黛玉又不知道具体情况,就觉得这人不好。 林入海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平时都清醒的很就,这回怎么回事,钻牛角尖儿了?也不想想人要是真的架子大或者小心眼什么的最后还能开口提醒你?」 要说林如海对那沈严的印象那觉得是一等一的好。前面就有林如海初见他就有一个好的初印象,而后沈严从前的成长常常透过好友的信件传过来,果然是个有天赋又努力的人。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沈严完全就是活成了林如海最喜欢的那一类人里面了。林如海每每见到他都不免感慨,自己若是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自己便是悉心栽培只怕也就是这样了。可见林如海对他的好印象了。 说到最后沈严开口提醒,黛玉也有些不是很明白。明明是他先跟自己抢的,最后却提醒自己答案,总之是个很奇怪的人,黛玉就是揪着这点儿不放。跟林如海辩解道:「那反正最后他提醒了我也没用啊,我才不作假呢!输了就是输了!他这个行为也不好,帮着别人作假也是作假,何况人家还不需要。」 林如海就无奈了。人家让着你也错了。左右黛玉对沈严就这点上有意见,那么就可以忽略掉了嘛。 而后,沈太太回去跟沈鼎夫妇二人也在商量这两人的事情嘛!说是商量,其实沈鼎的意思就是直接定了,毕竟他跟林如海说得差不多了。沈母明事理,不会眼皮子浅专门挑人毛病,也有自己的思量。沈家他们三房的政治资源还是偏向嫡长子。倒不是他们偏心,家族一般都这样,嫡长子是不同的。那么,沈严受到的照顾还会相对会少一些。 而林如海只黛玉这么一个闺女,在官场上的人脉,以后肯定也是留给了黛玉的夫婿。便是看在这一点上,黛玉倒是很合适。何况,黛玉自身也很优秀,学识高,家事也拿的起来,对比起来除了身子有些单薄这点儿问题,还是优点更多。便也同意了。只是打定主意,之后一定要寻个大夫上门给黛玉好好调养身体。 沈鼎夫妇相看完了儿媳妇,就要回京了嘛。毕竟沈鼎还有任务在身,不好久留,沈严却是被留了下来。一併定下的还有黛玉和沈严两人的婚约。当然,沈严这回很是心甘情愿地就对了。 沈严高兴,黛玉却没那么欣喜了。父亲亲自定下的婚约嘛,她也没有反驳。只是,不是很欣喜就对了。尤其是沈严自从沈鼎父母走了以后就住到了林家。两人见到了次数就更多了。 之后,林如海叫人修的藏书楼也好了。林如海便把先前整理好的藏书叫人搬到里面去,然后找附近书院的学子抄录一份留在藏书楼供人免费。沈严在府里就帮着跑上跑下的,真跟儿子似的贴心,完全把林如海的心拉过去了。黛玉依旧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邢霜倒是觉得黛玉对沈严好像是有偏见一样。感觉黛玉对旁人还好,只是对那沈严好似要求就格外不同。偏又不是什么好的,反倒是为难人家的。所以,邢霜都想问问黛玉,究竟对人家怎么想得?难道是自己老了,不懂现在年轻人的爱情了? 却不知沈严也很烦呢!沈严在愁怎么把自己的战利品——那盏花灯送出去?他自然也是感觉到黛玉对他有意见了。沈严觉得就是那盏花灯在作祟,肯定是抢了人家小姑娘的心爱之物小姑娘不高兴了,这才对自己这么有意见。奈何花灯送了两次黛玉都不接受,沈严就很烦躁。就说那天的花灯有些烫手,怎么办呜呜呜? 然后,荣国府贾母来信,让大老爷带着黛玉回去。想来是听说林如海一直好好的,大老爷还在林家的事情,有些坐不住了。然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大老爷发现外面也挺好玩的,不想回去,邢霜却是因为要去金陵有事。于是,两人商量着斟酌怎么写信煳弄贾母,然后还是决定往金陵去。 反正,直到邢霜二月初离开扬州搭乘马车向金陵而去的时候,邢霜也没搞明白黛玉和沈严之间的事情…… 第八十七章 却说贾母这边, 大老爷和邢霜一出京城贾母就后悔了。自己儿子自己知道, 他能做什么正经事?只是, 大老爷和邢霜已经走了,贾母心里再如何有意见也没有办法。之后, 贾母又从贾琏信里了解到林如海一直好好的,大老爷和邢霜几人还是在林家过了个年。如今,林如海没事,黛玉暂且也接不回来, 贾母整个人都要暴躁了。 赶紧往扬州去信叫大老爷领着黛玉回来。哪里晓得坐等右等,一行人总也不至。贾母正想着是不是再去一封信的时候, 大老爷的信件来了。自己明明是让他带着黛玉回来, 结果人家说黛玉要留在林如海身边尽孝, 自己不能阻止人家父女两的天伦之乐,然后人就直接往金陵去了。
第165页 贾母气得不行, 简直混帐、半点儿都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若是大老爷和邢霜在, 只怕贾母又要破口大骂了, 手里的拐杖也要上身了。如今,两人不在, 贾母也奈何不得。只能在心里对两个人大骂,憋着气儿等大老爷回来再跟他算帐…… 大老爷和邢霜出扬州的时候,林家抄录好的藏书已经对外免费开放了。一时间,广为江南学子称赞,林家的名声一时也变的极为昌盛起来。茶楼、酒肆等一些公共场所时不时就能听到或是学者或是学子在谈论这事。尤其是因着林家五代列侯的积累,很有底蕴, 所免费展览出来的书中有不少孤本珍藏。虽展在藏书阁的多为拓本,那也叫人极为惊奇了。况且,这种孤本在大家族里面都是底蕴和传承,真没几个能这么无私地分享出来,还是免费的。一时间,林家清誉传遍江南,尤其是在学子中的地位极为崇高! 因着林如海的身体早前被王太医诊治过,断出先前已经伤了底子,如今也只剩几年时间。下面人把扬州这边林如海的动作报给了皇上,皇上早知林如海的身体状况,故而也不在乎林如海和林家名声极盛。扬州这边的事情依然全权交给林如海处理,重用他。 皇上的态度甫一表达出来,便是过来起监督的那个人也不敢对着林如海指手画脚。因而,林如海在扬州这边虽然有京城来人过来帮忙和监督,倒是半点儿没收到掣肘,工作一直处理得还是很愉快。又有扬州这边官场上先前还腥风血雨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消停了下来。林如海就很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太上皇的身体眼看不好了另有打算了还是在蓄力徐徐图之。反正,如今各处都消停了,林如海每日里过得真是舒服又自在。 林如海对这样的日子倒是还挺喜欢。能在生前有时间充分利用好自己的每一天,打卡完成一件件对他来说很有意义的事情,他很享受这个状态。听着学子们一句一句老师、学生的,林如海心里莫名有种满足感。每天处理公务,家里的内务又有黛玉打理,也不用他费心。闲的时候指导指导沈严功课,看沈严想着办法讨自己闺女开心,这日子真是舒服极了! 大老爷和邢霜出发往金陵去了,贾琏没有贾母的命令也不能回京城,只能继续在扬州窝着。好在大老爷和邢霜走了,没人在一边看着,贾琏就自由了。大老爷一行人刚走,贾琏就带着银子去那烟柳繁华之处浪了。林如海中途说了几次,贾琏每回听了后便微微歇一两日,之后依然故态復萌。林如海身为姑父,到底不是亲身父亲,也不好管的太好,后来便也只作看不见。扬州的花街柳巷甚多,贾琏每日里偎红倚翠,渐渐地倒是也乐不思蜀起来。 大老爷和邢霜一行人乘着马车优哉游哉地往金陵而去。 因着这回往金陵去也没什么急事,不像之前从京城往扬州去的时候有林如海的事情在追着,不能停歇,这回时间就很充足了。也不用赶路嘛,两人只当做出来游玩了,一路上欣赏风景、游山玩水的,走得甚是悠闲。 便是邢霜,在这样的节奏下,心情也舒缓了很多,感受最直接最明显的应该就是大老爷了。之前他还比较混帐的时候委实受了邢霜不少的罪,直觉日子再不能过了,一度起了休妻的念头。要不是迫于邢霜的武力值,他当时选择了一时的妥协,哪里还有如今的日子呢? 现在呢,好多时候,大老爷再故意撩拨她,邢霜常常也能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常常只是给他个白眼自己体会的那种。便是这样,大老爷也是很满足了。 还有珞哥儿现在已经一岁多了嘛,能走能跳的嘛,马车上就有些待不住了。时不时就要下马车跑几圈,大老爷也不拘着他,尽量都由着他。有时候,还亲自带珞哥儿到乡野小路上摘野花,编花环。当然,是大老爷编,珞哥儿做送花使者,迈着小短腿,朝着邢霜走过去,搂着邢霜的胳膊对着邢霜奶声奶气地喊道:「娘——娘——戴——花花」。邢霜简直要热泪盈眶。 想起自己刚来红楼世界的时候,连生存都有问题,採用了好几种极端手段想回到现代,哪里想得到会有今天,会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生活有了期盼?就为了这个,如今,她也愿意对大老爷再好一些。 其实,邢霜真没那么善良,她的性子反而很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种。若是大老爷伤害过她,她和大老爷绝对没有今天,便是这个儿子也绝对不会存在。自她来了红楼世界,大老爷压根就没有机会伤害过她,仅有的一次匕首划破她的手腕还是她自己的算计。所以,她如今和大老爷才有今天这样和平的日子。 大老爷确实有很多缺点,在很多红楼世界里面也饱受诟病。哪怕是邢霜自己刚来红楼世界的时候对他也很有意见。只是,那都是作为旁观者站在人性道德的制高点上来看。而当自己长期处在这个世界,大老爷就不再只是书上的刻板印象,而是活生生的人,有各种思想,会自主不受控制地做很多事情。他不优秀,但是一直在变好,指着儿媳妇骂给自己和孩子出气,也能放下身段给自己儿子当马骑。人性真没那么明确,只按是非观、价值观走。人大多都是感性的动物,对你好的人你不可避免地会生出好感,哪怕这个人并不良善。邢霜就是这个一个俗人。 邢霜如此,大老爷更是尤其开心。青山绿水的,景美人美,娇妻幼子相伴,人生无趣乐事了。一时间心境都开阔了不少,再回想起从前种种,恍然若梦一般。竟是不知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半点儿也想不起从前那些叫自己沉醉或者愤怒的东西了……
第166页 这么着走走停停,大老爷和邢霜一行人直道四月份才到了金陵。 及至金陵,好些东西果然和大老爷在府里收到的信件内容多有不符之处。族人信中内容都只言生活不易,希望得到救济。因着金陵这边有十二房族人,有些事情即便知道倒是也不好完全不留情面地处理,还有鸳鸯父母这样的大管事在金陵这边从中协助、和族人一块儿合作,这才导致金陵这边的收入一直在递减。于是,府中收到的出息越来越少。大老爷此番过来跟贾母说的一个理由就是过来处理金陵这边的产业问题的。 大老爷这么说了,自然也这么做了。大老爷明面上威慑,邢霜私下里在一旁帮衬,一番整顿下来,果然是各房还有众多的管事都贪墨不少。尤其是鸳鸯的父母还有其他几个管事,在金陵这边的产业做管事,哪怕比不上贾母身边最得脸面的赖家,也是差不多少了。毕竟,赖家好歹还在府中,在诸人的眼皮子底下,能耍得花样的要少一些。而金陵的这些人,就是那天高皇帝远,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于是,一个个的餵得油光满面肚大肥圆,个个身价不菲。 最终,邢霜花了大功夫整治一番,该罚的罚,发卖的发卖,又将从京城带来的陪房下人一番安插安置,相互监督相互制约。也不怕这些人再反水,她们家里还有留在京城那边以作牵制的人,都是家中得宠的儿子闺女,或是陪嫁铺子的管事娘子抑或是贾赦身边当差的小斯或是大房书房等重要处当差的小斯…… 反正是奴才头上的金箍棒教他有个制肘有害怕的地方不敢轻易反水或是违反主子的命令。而奴才也是非常的感恩戴德,觉得这是主子对她们的看重,给她们脸面,这忠信也就更多了一层。 所以说,这管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想到这,就不得不说王熙凤人品什么的不说,但人家是真有能力,才能在那样一大家子人里面转的开,若她真是个男人,再好生教导一番,说不定还真是个人物! 当然,这边好歹是贾家宗族,在这时候宗族的力量着实不可小觑,所以也不好太过不给面子。这边把贪墨的管事给撤了罚了,总也不好叫金陵这边的族人一无所得。大老爷便和宗族中长辈和同辈诸人商量了一番,将金陵这边每年拿出两成的出息在祖茔附近购置田庄屋舍,每年由族中十二房轮流掌管每年的土地屋舍的出息,用于族里每年的祖茔祭祀,家塾供给。 族人原本见到大老爷和邢霜来到金陵后对那些管事的一番动作还有些不高兴,虽然私下里也知道贪墨不该,只荣国府在京城荣享富贵,总不能叫族人还为衣食发愁,一点儿光都沾不上吧? 如今,见大老爷虽然罚了那些管事,但是却没对族人有什么不好的举措,反而愿意对族中做出一定的贡献,倒是都高兴了。对大老爷的印象也好了很多。毕竟,族里能光明正大地收到一定的救助,谁也不愿意做那鬼祟偷摸之事不是? 一时间,金陵这边众人倒是都很满意了。 话说这一番举动还是邢霜想起从书中看到的秦可卿给王熙凤建议,然后给大老爷提的建议。总得留个后手,许是将来还得来金陵生活呢,毕竟这是贾家的老家。若是荣国府败落了,只怕很大程度上要回老家的。毕竟人讲究落叶归根,再有,只怕旁的地方也不好生存下去,也没旁的地方可去…… 邢霜也不知道,总归万事都留一手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此外,邢霜又用自己的私房在金陵置办了两个大小中等的庄子,100亩的中等田,还有几个她看中的铺面。继续添在了自己的嫁妆单子里面,这就是以后她明面能动用的财产了。毕竟还有孩子要养,总不能凭空拿出银子来,要有个出产来源。所以邢霜也没瞒着大老爷,跟他说了一下。只说自己先前的嫁妆太寒掺了,府中人都看不起,所以用自己的私房又自己补了一些放嫁妆上好看一些。 大老爷虽然不明白,就是添嫁妆干嘛不在京城添置产业反而在金陵这边,但是也习惯了邢霜总有些奇怪的动作,便也随她。毕竟按说他的私房全都送了邢霜了,就是邢霜用的是那个钱也无所谓。何况,邢霜用的还是自己的私房呢! 再有就是邢霜的堂兄邢忠和堂嫂许氏两人也决定要留在金陵,一来是帮邢霜经营她手里的私产,邢霜给他们一家两成的利润做报酬,为岫烟攒嫁妆。 大老爷和邢霜在金陵这边忙着各项事宜,京城那边贾瑞自开春之后病更重了,竟是渐渐下不了床了来。贾代儒仅有这一个孙子,平时对贾瑞虽多有严厉,却也是疼他盼他成才之故。如今,见孙子这般,顿时急了,试了各种方法均不见效,唯有那独参汤尚可。只那人参哪里是他能供应的起的?只得舍了脸面去荣国府求去。 只是贾瑞这一切本就是凤姐儿的算计,哪里能真的叫他如愿?寻了好几个藉口只道没有,最后,将人参渣末凑了几钱打发了贾代儒祖孙。这样的东西哪里能有效果?非但没有,反倒耽误了病情。贾瑞奄奄一息之际,一跛足道人来化斋说可解那冤孽之症。给了一风月宝鑑,正面美女,反面骷髅,只叫他照那反面可解其症状,谁知那贾瑞依然色心不改,沉迷于幻境中凤姐儿的美色,一命呜唿了。 一个妄动色心,一个心狠手辣,造就了这么一个结局!
第167页 贾瑞去世不久,原本张友士给秦可卿的诊断是只撑过了开春便能好起,秦可卿也确实熬过了开春,谁知忽然有一天就开始病情加重了。便是原先把秦可卿当女儿般疼爱的尤氏忽地对秦可卿的态度也冷了下来。再不復从前对秦可卿的事情不论大事小事、事事过问的体贴。尤氏的态度府里人自然都看在眼里,私下里常有各种流言传出,尤氏也不搭理,只做不知。也有人说尤氏这是因为秦可卿的病体伤怀,觉得这是秦可卿的身体没救了尤氏太难过了所致。 却也没人给出个说法,只秦可卿一日比一日消瘦是真,常在病床上夜半时分无人之时暗自垂泪。而把秦可卿说成是她重孙媳妇中的第一得意之人的贾母见秦可卿如此除了偶尔打发凤姐儿给秦可卿送点儿吃食外,旁的却也没个动静。 等到了八月份,一日晚上,凤姐儿做梦梦到秦可卿跟她说一些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又是喜事又是心愿的,正觉疑惑,却被府里二门上传事云板连扣四下惊醒。 竟是东府的蓉大奶奶秦可卿没了! 而邢霜在金陵的一些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和大老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了。大老爷还有些不愿意,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外面的好处。外面多自由啊,没有偏心眼的母亲,还有各种束缚,邢霜的注意力也能放到他身上了。每日带着儿子和邢霜吃吃喝喝逛逛的,玩得忒开心了反倒不想回京城了。 金陵的事情解决后,他们就回京了。相比较来时心里压了一些事的邢霜来说,回程就更显得轻松了很多。无事一身轻,心情放松了,就更有闲心欣赏游玩了。邢夫人一路上赏赏风景,欺负欺负大老爷,走走停停,吃着喝着外加买了一路,贾赦就负责掏钱包付帐。额,虽然银钱也是邢霜刚分给他的,拿到手里还没怎么焐热的那种。这么一路玩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突飞勐进。 邢霜也不再只当大老爷简单的责任或者说只是珞哥儿的父亲,而是在慢慢地试着跟大老爷找到一个更好的相处模式。而大老爷呢,觉得邢霜暴力、贪财以及给自己挖坑都显得分外可爱。路途中的邢霜简直就是个发光体,青春活力爱玩爱闹的,到处都吸引着大老爷,甚至觉得邢霜怎么都显得很可爱。尤其是每次哄着自己给她买了一大堆东西盯着自己付钱的时候那狡黠灵动的样子看得贾赦恨不得把钱包都给她。再仔细一想,钱包可不给人家了,连家底都早就给人家了。身上这几百两还是邢霜分给他的每个月的零用钱呢! 这个时候的大老爷感觉自己不是在领着自己夫人逛集市,而是在领着自己闺女。真真像是两辈人,这个时候才能明显感觉到邢夫人是自己的继妻,跟自己有着十多岁的年龄差呢! 尤其是邢霜还比同龄人看着还要再年轻十多岁,这就比较扎心了。连续几次被店里掌柜的寒暄说是带着闺女逛街,便是大老爷这般心脏比较抗打击、脸皮较厚的人也有些受不住了。 大老爷顿时就有了危机感,回去后就开始偷偷学着邢霜平时的护肤方法,偷偷地用羊奶洗脸,还偷偷抹一些邢霜自制的花露…… 第八十八章 大老爷心里有了危机感, 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的就只管把邢霜的自制的护肤用品往脸上抹。因为这样的举动对于大老爷这样的身份来说, 做来难免有些不合时宜。因而, 大老爷的动作一直小心翼翼地,毕竟, 大老爷也是要面子的嘛! 许是大老爷动作够小心利索,故而,一路上邢霜都没能发现。 大老爷、邢霜一行人是六月份从金陵出发回京城的。等到了八月花了两个多月也不过将将走了一小半的路程。反正他们也不急,每日里依旧优哉游哉地逛着。 此时, 身处扬州的贾琏也一样日子过得甚是可乐。 贾琏在扬州可算是真正享受到一回富贵公子哥人家真正的待遇了。住在林家,每日里衣食住行样样精緻妥帖, 完全是府里少爷的待遇, 还有月钱可领。也没有繁琐的杂事需要他跑腿, 也不会因为哪里做的不好挨骂,待得着实自在。自大老爷走后没几天, 天天出去鬼混, 没几天就跟扬州的一帮二世祖混熟了, 成了扬州城青楼楚馆的常客。 贾琏本就好女色,在京城被凤姐儿那个胭脂虎看得那么紧还时常出去偷嘴, 更何况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没人看管,就更是撒开了欢儿玩。尤其扬州自古出美女,花街柳巷里的姑娘们一个个容貌姣好、身姿窈窕的。最重要的是一个个的端是温柔体贴,柔情百转, 知道贾琏的喜好,把贾琏当做天地一般崇拜、当做太爷一般侍候。便是偶尔一两次拒绝他的话语也都是欲迎还拒的情调,这就很能勾着贾琏的心了。 谁叫贾琏平日里总被霸道的凤姐儿呵斥,甚至偶尔的夫妻间的房事凤姐儿也是说拒就拒了,仗着在贾母和王夫人处的面子丝毫不给贾琏面子。有时候,甚至能把夫妻间的这点儿子事情当做一种交易,得贾琏答应了什么条件才能叫贾琏得手。做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因而,贾琏逛这些风月之所尤其喜欢温和娇弱、楚楚可怜这种调调的女子。对这些女人来说,贾琏是恩客,是衣食父母,指着贾琏给的打赏钱厚厚的,自然迎着贾琏的喜好殷勤小意地服侍,哄得贾琏一日日的高兴,乐不思蜀,给荣国府给贾母去信越来越少了。他不急,反倒是府里的三个女人一个个地开始着急了起来。
第168页 凤姐儿头一个担心。贾琏什么德行她这个枕边人最是清楚。好色又荤素不忌的,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往身边划拉。要不是她娘家后台够强,自身性子也要强,在贾母处又得脸面,还不知道她们房里已经有多少碍眼的存在了。如今,贾琏在扬州呆了那么久,没自己时时在他身边套上紧箍念咒,还不知道惹下多少风流债呢? 凤姐儿哪里能安心?趁着王夫人在荣庆堂的时辰,赶紧去荣庆堂找王夫人和贾母吹风去了。 荣庆堂里,王夫人接过鸳鸯递过来的茶水,贾母面色微沉。从王夫人手里接过冒着热气的老君眉,贾母用杯盖轻轻碰了碰杯沿,而后微抿了一口,朝着王夫人问道:「东府那边如何了?」 王夫人略低了低声道:「说是要大办呢!凤丫头先前已经过去,好像蓉儿母亲说是病重了下不来床了,倒是他父亲哭得满脸泪的,竟是比那蓉儿哭得还厉害呢!」素日里无什么情绪的王夫人说到贾珍时也不免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王夫人略微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和语气,「只怕到时那边还得叫人来请凤丫头上门帮着操持呢!」 贾母沉吟半晌,放下莲纹青花的茶杯,贾母摇摇头,似是在感嘆:「这也是全了凤丫头和她的一场情分了。若是那边使人来请,只管叫凤丫头接着就是。」 似是不想再提这个,贾母又问:「宝玉这两日如何了?」 王夫人脸色这才有了笑模样,看着贾母回道:「这两日已是好了许多了。昨儿还说自己不懂事叫老太太担心了,要来给老太太请安呢,叫我给拦住了!先前听袭人说竟是吐了血了,脸色煞白煞白的,可把我唬得魂都要掉了。这两日在屋里养着,又有宝钗那丫头一天三趟地过来看望,带些专门从府外面搜罗来的新鲜儿吃食,小巧精緻,软糯下口。这几日,宝玉的胃口着实好了很多,脸色也好看多了。」 贾母原先听说宝玉好了很多,还想着来看她,脸色就缓了缓。虽然担心宝玉,对宝玉的举动虽然担心又免不了有些感动。单单一个秦氏就能叫他吐血,可见宝玉的重情重义了。等再听到王夫人又在变着法地给宝钗说好话的时候,贾母的脸就又染上了霜寒。心里暗骂「煳涂东西,也是个眼皮子浅的。薛宝钗就是再好,只她那商贾之女的身份那也配不上堂堂荣国府的里头地位占头一份的宝玉。亏她还是宝玉亲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薛宝钗的亲娘呢!」 贾母心里再是恼恨,但为了宝玉总能忍着,不叫宝玉因为亲娘失了面子说是伤心难过。王夫人好歹也跟贾母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哪里能不了解贾母的态度?成功地又在贾母面前给宝钗刷了一波好感度,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后,便闭嘴不说了。 这个时候,贾母就免不了又想起了黛玉。若是黛玉还在,自己还能在暗中给两个玉儿使使力,也杀杀薛家的这个宝姑娘的威风。便是湘云在,也能搅搅局,不叫薛宝钗一人独大。然而,这两人一个回了扬州,另一个也叫自己的侄儿媳妇给拘束起来了。倒是叫薛宝钗得意了起来,贾母心里极不高兴。 偏这时凤姐儿来了,还嫌贾母心里不够乱,又说起贾琏在扬州的事情。说笑一般道:「二爷带着林妹妹走了也要有一年了,至今还不回来。老太太,这是林姑父身体好了,林妹妹就待扬州不回来咱们家了吗?」 不肖凤姐儿多说,贾母和王夫人也着急呢!黛玉那边且先不说,只说贾琏这儿,最不习惯贾琏一走就将近一年日子的还是王夫人了!没了贾琏,府里好些需要有一定身份出面跑腿的事都没人接手了。王夫人每回都得寻思人选,也是很累了。盼着贾母早点儿把贾琏叫回来,也好回来继续帮忙,让自己松快几分…… 贾母心里觉得糟心的不行。什么都是事儿,什么都得指望自己,不说帮忙就算了了,反倒是来添乱。满府里面也就一个宝玉能叫自己顺心的了。 贾母摆摆手,开口否定道:「你林姑父不是那种不懂道理的人。既然把黛玉托给了我照顾,就万不会不叫黛玉回来的。再说了,我最疼这两个玉儿,少了哪个都是不成的!」 却说贾母在秦可卿死了之后的情绪就显得有些异常焦虑,知道林如海如今一切都好好的,贾母想要把黛玉接回来的意愿更浓厚了,听凤姐儿如此说,便顺嘴回道。 凤姐儿一听贾母这话,就下意识地看向王夫人,就发现王夫人这回也一反常态地没有露出丝毫不高兴不乐意的神态,好似默认了贾母要接林妹妹回来的事情。凤姐儿就很奇怪,以她对她姑妈的了解,这很不正常。 同意把林妹妹接回来,却依旧在支持金玉良缘? 凤姐儿识趣地把疑问放回心里,而后小心地看向贾母的脸色:「那感情好,我也盼着林妹妹长长久久地住在咱们家呢!只是二爷迟迟还不回来,别是今年还打算在林家过一个年吧?」 贾母笑着打趣道:「行了,知道你就是想你家二爷了是吧!不用再拐弯抹角地瞎打听了,我这两日便往金陵去一封信,保管叫你的二爷年前赶回去跟你团聚。」 凤姐儿就松了一口气,也不在乎贾母的打趣,反倒是顺着奉承了贾母一句:「那感情好,有老太太出马,定能叫二爷年前回来。就是二爷还想留恋扬州,林姑父也不能同意。毕竟,林姑父谁的面子都不给,老太太这个面子也该是会给的!」
第169页 贾母只笑着,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又跟凤姐儿问了问府务。凤姐儿就聪明地顺着贾母的话题往下走。等贾母稍稍露出倦意,王夫人就要回去了,凤姐儿也识趣地跟着告退了。 等出了荣庆堂,凤姐儿还跟着王夫人一起走了一段路。凤姐儿等着王夫人跟她说说呢,谁知王夫人东扯一句西拉一句的,就是没有要跟凤姐儿细细说说地打算。凤姐儿看着王夫人一直顾左右而言她,不知怎地,又想起平儿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便也跟王夫人笑笑,也没说什么。 等凤姐儿走后,贾母就收了脸上的笑意,在心里琢磨林如海的意思 。但是,不管林如海怎么想的,黛玉都必须要回来才行。尤其是这关口,必须把黛玉接回来…… 然后,贾母开始亲手执笔写了一封信,将从前接黛玉的那些言辞又拿来说了一遍,什么丧母长女不娶,缺乏女性长辈教导……最后结尾来了一句,如果再不放行,她老人家就得亲自去扬州接去了! 一个个地焦心黛玉和贾琏的行程,倒是没人管大老爷和邢霜的行程了。 等大老爷领着邢霜儿子回到了京城,回到了荣国府,东府那边秦可卿的丧事已然结束了。 不同于出京时刻的热闹,大老爷发现他和邢霜回来之后竟是像被府里冷暴力了? 大老爷、邢霜:…… 第八十九章 不像是走的时候, 热热闹闹的,贾母也象徵性地在荣庆堂给摆了宴算是重视了一下,如今回来了,府里静悄悄的,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好似她们两人没回来一样,府里有事也不叫他们两人, 只当她们是透明人一般。 要说为啥大老爷和邢霜夫妇两人受到府里如此对待?显然, 除了贾母也没人能做到了。贾母还在为大老爷和邢霜两人在外面不听自己的吩咐,没姜黛玉带回来, 拂了她的脸面而生气。 作为荣国府主子里金字塔顶尖的贾母对大老爷和邢霜的态度稍微表露一点儿,贾府的风向立马就跟着了。只是,贾母能对着自己儿子和儿媳冷眼相对,下人们却对这两人混不吝的性子心有余悸,不敢太放肆,然后就不一而同地对两人冷处理。平时只当看不见这两人,远远遇见了就绕道而行, 实在避不了就囫囵吞枣地行一下礼,然后也不等人回復就赶紧跑了。搞得邢霜和大老爷好似洪水勐兽一般…… 不过倒是也没因此惹出什么事情来。大老爷出去了一回, 旁的没见长进, 唯独这心胸着实是放开了很多。若是从前, 许是还得为贾母这一番态度伤神,发脾气发泄心中的怒火。如今,大老爷已然不在乎了,冷就冷着吧, 反正也不指着贾母过日子,再怎么冷着他也是这府里的大老爷,谁都不敢也不能苛待他。邢霜就更不用说了,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一直都是邢霜的愿景。乐不得了。 两人这番油盐不进的态度着实又叫等着两人去赔罪的贾母暗自着恼了一番。 邢霜不在乎贾母和旁人的态度,终归她没把自己融入荣国府。只是,当她听见吉祥一句句地说起秦可卿丧事的盛大繁华,说着尤氏对秦可卿的态度前后变化,邢霜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当初她执意陪着黛玉回扬州,之后又跟着大老爷回金陵,未尝没有想要避过秦可卿这桩事情的缘故。当初秦可卿病重期间,邢霜就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乱,就想着秦可卿这会儿子就开始病重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过世了。对于秦可卿的死后世有着诸多猜测,有说是元春告密用她换了富贵,也有说是秦可卿和贾珍的事情叫人发现了或是自己羞愧或是为了遮羞被自杀,也或者二者都有? 毕竟贾母和尤氏两人对秦可卿的态度前后变化都显得很可疑。 邢霜不是很清楚,只是无关之人,邢霜并不想插手其中。没有资格、立场不说,何况她也无从插手。最终,邢霜还是决定远远避开一段时间。毕竟秦可卿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还有她的葬礼的仪式、礼制都很逾越。所以说贾家真的是一直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不管秦可卿真正的身份如何,只要没被皇室认回去,那她就只能是宁国府的蓉大奶奶。然而,宁国府还有那群四王八公那么大张旗鼓地行为,这是在打谁的脸? 因着不想大老爷再被皇上多记一笔,邢霜最终还是选择避开了。因而,听吉祥说起秦可卿的事情,邢霜就有些不大自在。好在吉祥思维比较跳脱,马上又转到莲姨娘身上了,倒是叫邢霜狠松了口气。听到吉祥说自她走后莲姨娘就对迎春诸多殷勤,而后迎春渐渐地跟莲姨娘也往来密切了很多。邢霜倒是也没奇怪。毕竟,凭着莲姨娘的圆滑手段,对上老实巴交又缺爱的迎春,笼络不来才比较奇怪呢吧? 而且,莲姨娘这么做也不是逾越。毕竟,在邢霜走之前大房是交给了莲姨娘,邢霜还多次提醒不要怠慢迎春,有事儿也要能帮就多搭把手。莲姨娘这种人精,哪里不晓得邢霜的态度,对迎春如此就不难理解了! 凭着迎春自大老爷和邢霜回来后的一番动作,就能看得出果然迎春长进很多了。两人回来的当天晚上,迎春就使身边常跟着的司琪来跟邢霜说一声,说老爷太太一路赶路辛苦了,好生歇息,她明日再过来请安。等第二日,迎春早早地就过来了,请安之后又拿出了给两人的礼物。
第170页 大老爷的是几双料子舒适的细棉布袜子,都是迎春自己亲手做的。就是邢霜的礼物人家也没另样对待,是迎春跟宝玉学的调制的胭脂,颜色和效果都不错。就是邢霜用了也觉得挺好! 可见迎春是真的用了心的。 迎春能开窍,懂些人情世故,邢霜倒是也挺高兴。迎春毕竟是要嫁人的,便是有自己的存在,不把她嫁给那个孙邵组,只是凭着迎春的为人处世,只怕也讨不了婆母夫君喜欢。如今,莲姨娘能将迎春摆正了些,她也松了口气。叫她教,邢霜是真干不来。 一来,邢霜总不能对迎春说你对我态度不对,不讨人喜欢,你要巴结我。二来,也是邢霜耐心不足,跟迎春也没那么深的感情。如今,能有人代劳,还把人教的挺成功,邢霜倒是也挺乐意。 扬州这边,黛玉和林如海父女两人也是温情无限。对于黛玉的以后,林如海已经在尽可能的安排了。如今,林如海很珍惜父女两人在一起的时光,讲课也好,聊天也罢,只除了一样,林如海只想求他心灵手巧的宝贝闺女别再天天炖汤水了!!! 自黛玉知道林如海「康健」以后,虽然不像之前那么担心了,但还是有空没空的就给林如海炖养身汤水。直把林如海给吃得「闻汤色变」。只是,每回看着黛玉乖巧期待外加鼓励的眼神的时候,老父亲林如海实在是顶不住闺女的眼神攻势,认命地败下阵来,仰头灌下去。 总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然后林如海就在心里悄悄地寻摸出了主意。自己不行不还有别人吗?沈严那一肚子小心思只差没在脸上写了。虽然,沈严也是自己看好的,之前林如海还想着撮合两人,可一想到以后这人就要把自己闺女带走,林如海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忍不住地就想给他找点小麻烦。亲事要定,麻烦也要找! 然后,在一次三人都在的场合,黛玉又送汤过来了嘛。然后林如海前一秒笑看黛玉,一仰头就往嘴里倒,端的潇洒,下一秒就苦着一张脸转向沈严。然后贴心的弟子兼未来女婿沈严自然看出来了。沈公子对黛玉是真上心,奈何黛玉总对他爱搭不理的,沈公子没法子了,只能选择曲线救国,讨好师傅兼未来岳父啦。 这不,沈严看到老岳父求救般的眼神,勇敢地挺身而出就,替林如海接过剩下的汤水,对黛玉调侃道:「小师妹,再叫你灌下去,老师脸都快要皱成苦瓜了。你快行行好,饶了老师吧!」 黛玉原还有些不服气,想着反驳,只转头不小心看到林如海那脸色,脸滕地一下就红了。黛玉着实有些尴尬:「父亲不喜欢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忙唤人给撤了,又使人倒了热水来,亲手用专业的手法给林如海沏了一壶茶。只黛玉难免却对沈严更加不待见了。趁着林如海低头喝茶的时候,黛玉就回过头瞪他一眼。 美人嘛,哪怕是生气也是娇俏的可爱的,沈严极喜欢黛玉身上这一股子女儿家的娇俏劲儿,哪会真的生气?沈严摸摸鼻子,乖乖地由着黛玉瞪,反倒是把黛玉给整尴尬了。心里悄悄反省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只哪怕黛玉心里有些后悔,面上也过不去,只拉不下女儿家的脸面不想低头,骄傲地昂着头…… 倒是林如海,既不用亲自打击自家宝贝闺女,也终于不用再硬着头皮喝那些补汤,林如海的心里美的不行。心里偷偷乐呵,林如海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微咳嗽了一声,安抚黛玉:「也没那么严重,严儿也是孝敬我,你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就不跟你师兄计较了可好?」 沈严:……甩得一手好锅,「阴险」的老师! 黛玉有了台阶下,自然也顺势退了一步,好歹再见面态度就好一些了,在林如海面前偶尔也会对着沈严喊一声师兄。好歹也算是和黛玉有了些许进展,沈严也就不介意老师这种不讲师德的行为了,喜滋滋地顺着黛玉给的梯子往上爬! 这样的安生日子直到贾母最后一封「言辞强硬」的信的到来被打破了。原本黛玉正在林如海书房里翻着书呢,听说下人那边报说荣国府那边又来信了,送了进来,黛玉头都没抬一下。先时黛玉听到荣国府来信叫自己回荣国府还有些上心,只后来每月都来这么一两回,林如海每回也就看了几眼就往抽屉堆了。这么着次数多了,黛玉自然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谁知就是她没上心,这次事情就有了变化。 黛玉都叫林如海突然的一番决定给整懵了!手里的书「啪嗒」一声落到了桌子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黛玉蹙着眉头才道:「爹爹,你是说你还要将我送往京城?不是故意跟女儿开玩笑的吧?」 林如海笑道:「玉儿,爹说的是认真的。你外祖母写信催了好些回了,爹爹抽屉里积了一堆了。这回,你外祖母连亲自来扬州接人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不能拖了!」 听林如海说是认真的,黛玉当时就有些急了「可我还想留在爹爹身边照顾爹爹,再说了,外祖母家里并不——」 并不什么呢?凭着黛玉的修养,讲不出人家的坏话,话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林如海回道:「正因为这样,为父才一直没叫贾琏直带你回去。如今,你是你外祖母三催四请的,这时候回去也能不叫人小瞧你。就是你外祖母也得看在这个份上多多照顾你。再有你也确实需要有一个女性长辈教导。」
第171页 见黛玉还要再说,林如海又道:「何况,当初说好了把你交给老太太抚养,已然拖了一些时日,难道玉儿想叫为父背一个无信之人?」 黛玉摇摇头,再想说什么却发现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可以再反驳。然后林如海又缓和了一下语气,轻笑道:「还有就是最主要的是为父和沈严之父为你们两人口头定下了婚约,只沈严祖母想见一见你。总不好叫一个老人家跑来扬州看你吧?」 「刚好沈严父亲职缺下来了,在京城做京官。因而,沈严这次也要回去。一道回去,你两刚好一同进京,路上也有个照应」 好在贾琏不在,不然他若听到林如海这样的话,怕不是要哭出来哦!人家两人相互照顾了,自己可怎么办悠呦? 林如海既然下了决定,黛玉听着一条条的理由也拒绝不得。但是黛玉心里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直到两人登上去往京城的大船,黛玉也没想明白。 又有沈严在一旁给她插科打诨闹她,黛玉也顾不上了。只等黛玉和沈严刚坐上船,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煳,林如海的眼泪自眼角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林如海对着大管家道:「林深,今儿码头的风真大,带起来的沙子也尤其地多。 大管家安慰似地喊了一声「老爷——」 林如海摆摆手,转过身去,声音轻的什么似的「回吧,回吧,回去后还有好些事要办呢!」 第九十章 这边黛玉和沈严刚出发, 贾琏赶紧给京城那边去信了。话说贾琏也是真的心虚,在扬州这边整日玩乐的,早把贾母和王夫人的交代忘脑后了。就是黛玉和沈严要回京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等到黛玉行李都收拾好了,马上就要走了,贾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地一通收拾。匆匆忙忙地走了, 临了才想起还没给府里去信, 又赶紧补了一封信。信件寄的晚嘛,只怕等贾母收到信的时候没几日他们人也该到京城了。 京城这边, 没人打扰,邢霜的日子倒是也过得极为悠闲。自她回来的第二天,莲姨娘就很识趣地把钥匙帐本什么的又交还给邢霜了,半点儿没有因为管了将近一年的大房而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 这就是莲姨娘的聪明之处了。有了儿子傍身,大房的女主子性子也不是什么不能容人的,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四季的衣裳首饰、年节的红包也都给的足足的。只要她不作死,以后的日子且好着呢!做什么眼皮子浅地瞎折腾? 倒是吉祥, 先前邢霜不在,大房的事务交给莲姨娘大理, 吉祥看见莲姨娘在大房的地位肉眼可见地增长上来, 气势也越发地足了。吉祥心里就为邢霜鸣不平, 甚至还暗暗地为邢霜担心,生怕莲姨娘养大了心思。几次跟邢霜说起还不如交给琏二奶奶大理呢。只邢霜每回笑笑不语,让她往下看着便是。如今,瞧见莲姨娘这么识趣, 吉祥果然服气了,也不再对莲姨娘使脸色了。 此外,要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便是邢雪那边传来的好消息了。原来今年又是三年一度的会试时间,邢雪夫婿姜堰经过又一个三年的学习、积累、沉淀,终于在四月中旬杏榜发放的时候榜上有名了。将近四百人中吊车尾进了殿试,而后被点为三甲也就是同进士。 姜堰好运气地进了三甲,虽说三甲名次有些不大好听,很多人都瞧不上,但是好歹是考上了。这对姜堰这个出身一般,家世不显的学子来说,真的是很难得了。考中了三甲,别以为就可以闲着了,接下来依然有考试。 一甲前三的前途自然不必多说,翰林院修撰、编修那都是早早就定下了的。二三甲比之一甲待遇自然多有不及。他们这些人还要再经歷一回朝考,依据他们考试的成绩来安排他们的前程。成绩好的、表现好的而又刚好家世好的或是会来事的,那么还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做庶吉士。可别瞧不上庶吉士,一甲前三待的地方,就知道这该是极有前程的去处。其余诸人也一样按着这些标准分发往六部和全国各地做县令。 姜堰自然也去考了。只是这回他的运气就显得很一般了。成绩也是相对靠后的位置,眼看着大部分人都有了去处,只剩下零星几人还在等待分配,这几人中就有姜堰一个。说起来,依着姜堰的成绩想要留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明显是不可能的,只按分配外放做个七品的县令却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姜堰的分配却迟迟不下来。 为何如此?还是朝廷对于官职调配的一些内幕。每年官员调配在京城里都有一套可操作的流程。像是三甲还有成绩特别优秀或者家世好的人上面肯定是不敢做手脚的,尤其是这几年当今圣上对官员调配这一块抓的很严。只像姜堰这种本身不是特别出色的、家里又没什么背景的偏还没什么眼力见、不会来事的自然就得慢慢等着了。 大老爷却是比邢霜更早知道姜堰会试考中这个消息的。毕竟当初姜堰的学院什么的都是大老爷一手安排的。如今人考上了,怎么也得给大老爷报个信啊!知道姜堰考上了,大老爷很是高兴。有一种好像是自己亲手把人家培养出来的满足感。心想虽然自己没考科举,可自己却能把培养出来一个进士,可见自己还是极为厉害的。大老爷心里甚是得意! 只等大老爷听说姜堰被为难了,入职文书迟迟发不下来,大老爷就怒了。不说两人身份上是连襟,还有大老爷自觉姜堰的进士其中有自己的一份功劳,感觉自己的努力叫人给泼了冷水设了障碍的难受。只说当初二人同为学渣的那一番畅聊,也叫大老爷念着其中的一份情分了,虽然是「学渣与学渣」之间的情分,那也是情分啊。别拿学渣之间的吐槽不当情分,要知道当初和姜堰的那一番畅聊可是很安慰了大老爷一阵呢!
第172页 然后,大老爷自然就插手其中了。虽说大老爷的一等将军是个虚职,耐不住有荣国府这个名头撑着,再有,当官的谁不是人精?老圣人近来身体越发差了,瞧着这回好像是真的不成了,官家天天往老圣人的宫殿跑都是众人皆知的。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就是听说最近贾女史好像是得了圣人的亲眼要起势了。 虽说其中不免有皇上要为了安抚太上皇的意思,但不管是真的那位贾女史运道来了还是当今有什么旁的思量,但贾家接下来要风光一段日子却是很有可能的。再有,秉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大老爷虽不是小人却是出了名的混,人家也怕啊!赶紧松松手,跟大老爷连声保证会马上安排的。大老爷瞧见这人这么好说话,一时间不免又得寸进尺起来,非要人家放姜堰去那发展好的地方才行。 那人如今心里不知多后悔。当初查看姜堰背景的时候自然也是查到了姜堰是贾赦的连襟,只想着京城传言大老爷的正室夫人邢氏是个不受宠的就没把姜堰放在心上。如今可是悔不当初,果真是传言误人啊!只想着赶紧把大老爷打发了才好,又想着大老爷老家是金陵的,刚好金陵溧泽那边还缺个县令,原是打算留给一个光禄寺卿李大人家的小公子的,如今还是先打发了贾赦这厮要紧。赶紧地应了,许了地方,这才算是把大老爷心满意足地打发走了。 大老爷可不是个默默做好事不留名的主,得了许诺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邢霜处邀功去了。邢霜倒是哭笑不得,如今大老爷倒是越来越会来事了。看着大老爷得意外加一脸求表扬的神情,邢霜想了想就朝大老爷招了招手。大老爷不知道想啥呢,乐颠颠地跑过去,直把脸往邢霜跟前凑。然后,邢霜抬起手使劲地揉了揉大老爷的头,狠夸了大老爷一番。 就叫满减期待的大老爷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好半天才哀怨地看着邢霜,委屈地不行的样子。直把邢霜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没忍住又使劲地揉了一回大老爷的头髮。直揉得乱糟糟的一团。 大老爷:…… 且说姜家这边,姜堰的调令迟迟不下来,一家子都急。知道邢霜回京后,好几回姜母话里话外都暗示邢雪去求邢霜帮帮忙。便是姜父,虽然没开口,但由着姜母开口不拦显然也是这个意思。讲真,邢雪自己也着急,只是大姐姐帮了自己着实很多了,自己至今也没什么可回报的,哪里有脸一趟趟地求助? 姜堰不想难为妻子,也不好苛责母亲,便私下撒谎说国公府不好常去但是私下里邢雪早写了信去了。这才算是安抚住了姜母。谁知没两日调令真的下来了,还是在金陵这个富裕的地方。一家子都高兴起来了。尤其姜母对着邢雪越发好了,想着这个儿媳没白娶。还专门回了娘家炫耀一回。 就是这炫耀险些出了事。姜母娘家条件也还不错,因而也培养了姜母的大侄子念书。她大侄子大了姜堰八岁,考上了举人,在县里教书。原本她娘家人也挺满意,毕竟乡下人有几个能中举呢?谁知姜堰就考上了进士,还马上就要当官了。 姜母这次炫耀叫她们打开了新世界,知道是姜堰媳妇从中出了力,她们哪里有不动心的?一边拿着亲戚情分说事,一边把姜母捧得高高的,只说她必然也能拉拔侄儿一把。说到最后,竟是成了不帮她侄儿就是故意不念情分,把姜母架的高高的下不来了。 姜母没法子,又想着能帮侄儿一把也好,竟是真的回去找了邢雪。她娘家嫂子怕邢雪不肯出力还教她用姜堰当官有身份了要纳妾做威胁。直把邢雪都给气哭了,原她就看出了姜母耳根子有些软早早防备着的,谁知就是这样姜母还能出么蛾子? 邢雪当即就拒绝了,最后还暗暗威胁了一通,直说她娘家侄儿只是举人又没考上进士当官这辈子基本是轮不上了。这种事若是帮了让人知道了被举报了,查到姜堰身上,姜堰的一辈子前途就完了,姜母这才放弃。儿子跟侄子比,那自然是儿子比较重要啦!只这回在兄嫂面前难免失了面子,对邢雪就有些迁怒。 姜堰父子俩回来听说了这事姜母当时就被姜父给骂了一顿,。在姜父眼里儿子的前途顶顶重要,姜母竟然拎不清的想逼媳妇用关系给她侄子活动一番,也不看看她那侄儿的功名哪里轮得上?姜母又被姜父逼着去给邢雪道了一回歉,这才算是平息了这事。至于纳妾之言哪里还敢再提? 没几天,邢雪就又来了荣国府一回,这回是专程来谢谢邢霜的。当日姜堰入职文书下来人家就暗示了姜堰是他连襟大老爷出的力。姜堰回来就跟媳妇说了,邢雪便也知道了。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的,刚好这几天叫她婆母给噁心了一回就来找邢霜说说话了。直等用过了晚饭才回去,但是姜母见邢雪迟迟未归还心慌了一把,这回实在被教训惨了狠让她长了一回记性了。饿着肚子等着邢雪呢,直等邢雪回来她才安心去用了饭。 荣国府这边,书香门第的沈家竟然打发人送了礼物过来。要知道沈家这样的人家素日极为清高,惯常看不惯荣国府这样主子纨绔下人都穿金戴银的暴发户,哪里有什么交际?这么突然地送了礼物上门,可不是叫贾母纳罕?贾母脑壳子都想疼了,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没两日就收到贾琏来信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没多少日子就该到了。当初贾母自写了信去扬州后,其实心里也没多大把握。虽说威胁了一句亲自前去扬州接人,只她难道还能真的抛下京城这一大摊子事情,前去扬州?
第173页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贾母说的那些不过是威胁之语罢了。也是在跟林如海表明她想要接黛玉回来的决心。如今,黛玉果然回来了,贾母心里一时间还有些得意,觉得林如海还算有心,真放黛玉回来了,可见还是把自己这个岳母放在眼里心上的。 林如海这么给面子,她也得上道不是?贾母就唤来王熙凤和王夫人,商量给黛玉单独划拉个院子,再大张旗鼓地拾掇一番,表示府里对即将回来的黛玉的欢迎和重视。也是给黛玉显显脸面嘛! 却说王夫人听了贾母的建议,一点儿贊同的意思都没有。她对黛玉的意见海了去了,哪里能见黛玉得好。只觉得自己能允林丫头过来已经够可以的了,还想要再好好安排给黛玉充脸面,凭她也配? 只王夫人虽心有不满却习惯了凤姐儿打头阵,便没开口说话,先给凤姐儿使了个眼色。等着凤姐儿开口,之后她再从中描补几句。 凤姐儿对此倒是无所谓,她跟黛玉又没什么利益关系,好的歹的也没如何,从前对黛玉不咋上心也不过是看王夫人的态度罢了。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了,既然王夫人不拿她当自己人,自己又何必上赶着得罪人呢? 因而,凤姐儿只做没看见王夫人的眼色,端坐着看向贾母:「谁不知道林妹妹是老太太的心尖子,哪里像是我这没人疼的,随意了些也就罢了。林妹妹的事情要是没办好老太太心疼了我可就遭殃了。所以啊,这事全凭老太太和太太吩咐,我就全做那跑腿监工的就成了!」凤姐儿一番唱念做打的就把责任给推了,只做那监工安排的,不做那出头的。 王夫人眼角斜了凤姐儿一眼,心中暗道:「风丫头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行事越发不合自己心意,跟自己是越来越离心了。」只王夫人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错,自己对林丫头的态度她不是不知,从前配合的不是挺好的吗?如今,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皱着眉头,又看了凤姐儿一眼,没说话。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方转头对贾母道:「老太太,我瞧倒不是凤丫头故意推诿,这是她不好安排呢!府里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老太太一处,我和老爷靠着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嫂子一处,梨香院叫我那妹妹一家住了,咱们府里虽说家大业大的,只下人就好几百口子,这又是好几处。太大的地方叫林丫头住着反倒是显得空旷冷清了,叫她左了性子就不好了。地方小了,又委屈了她,倒不如还是叫她在大嫂子那边继续住着?有大嫂子看顾老太太也放心些!」 贾母心说就是有她我才不放心呢!这才想着叫黛玉搬出来,邢霜对宝玉的态度她又不是瞎子聋子看不见听不着,叫黛玉住邢霜那边,她还怎么撮合两个玉儿? 瞧着贾母脸色有些不高兴要开口,王夫人又继续道:「嫂子那边虽说地方偏了点儿,好歹地方很是宽敞。何况,素日里我观林丫头对大嫂子亲厚的很,怕是这孩子早早没了娘把大嫂子当娘看了呢!老太太,咱们别好心办了坏事,反成了那恶人,拆了人家母女两人的情分呢? 顶好天天在大嫂子那边,连日常请安也别过来才好呢!反正大嫂子不喜宝玉,不乐意叫宝玉过去,也省得宝玉叫她勾了心不肯好好读书! 王夫人的话尤其犀利,直击贾母内心。 「凭她邢氏也配跟自己的敏儿相提并论?」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瞬间就恼了。再想起王夫人说黛玉和邢霜的情分亲厚,可不就是在说黛玉跟隔了血缘的邢霜好,反倒是跟她这个亲外祖母生分了。再想起黛玉先前态度强硬地搬离了自己这儿,不惜狠落自己的面子,贾母哪里还有心思为黛玉充排场?糟心都不够的,贾母摆摆手,再不提这茬子事了。连原先打算好给黛玉充面子的也不提了。 王夫人看着贾母的黑脸,心里高兴,面上好歹还掩饰些。凤姐儿瞧见了这一番眉眼官司,心里也是诸多思量。果然,自己姑妈的手段多着呢,亏自己平常还当自己就了不起了,原来自己做了那出头的椽子,直愣愣的,凭白得罪了多少人? 姑妈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叫老太太歇了心思,自己还有得学呢!自己从前竟好像是妨碍了姑妈的发挥?凤姐儿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怎么了,总是下意识地就把姑妈往恶意处想,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感觉的。 从前,凤姐儿觉得邢霜万事不管不理会的态度极为痴傻,她是顶顶瞧不上的。现在倒是不这么觉得了。她如今觉得邢霜是难得的聪明人,除了护着自己在乎的那两三人其它万事不理会的清清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也挺好。凤姐儿却是不能像邢霜这样啥事不管的,一来她捨不得这管家权,二来,老太太和王夫人也不能叫她闲下来。但她却是打定主意以后少掺和王夫人和府里其她人之间的争斗龃龉了。 这回也一样,凤姐儿听黛玉原先的福利三两下就被撤了凤姐儿也只袖手旁观。反正自己跟林妹妹也没什么利益关系,好也罢,歹也罢,由着她们去呗。因而凤姐儿冷眼瞧着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只心里暗道:「怕是林妹妹这次再来待遇还比不上头次呢?」 第九十一章 贾琏、黛玉和沈严一行人尚未回京, 姜堰却早已经带着一家老小去金陵溧泽上任去了。余下的时间府里头倒是还算平静,日子一晃便到了贾政生辰这日。 话说贾政这回的生辰宴办的极为热闹。荣国府这边自不必说,宁国府诸人也过来给贾政庆生。尤其有着大老爷和邢霜备受贾母冷落的境况下对比着,更加衬得贾政在府里的势头强盛。
第174页 贾母对这个小儿子也是真的疼爱,知道府里公中银钱不是很多,唯恐委屈了小儿子, 就唤鸳鸯开了自己的私库, 专门拿出五千两给贾政做生日。有这银子打底,自然半点儿不用再动公中的银子了。也算是间接解了凤姐儿的难处。 毕竟, 如今府里公中的每一笔银子都是有固定花费的,单独腾出一份给贾政做个大的生日宴免不了就要拆东墙补西墙了。如今,贾母愿意出这银子,凤姐儿自然极为高兴。邢霜这边被冷落了嘛,等府里操办起来的时候,邢霜还特地观察了大老爷一阵子。大老爷这回难得没吵嚷起来,一味地由着贾母。 大老爷如今已然看开了, 见着贾母这一番动作只在心里更加庆幸当初先斩后奏地把府里的银子拿去还债了。不然,只怕凭着母亲的偏心劲儿, 估计到时候只怕把府里的银钱全都叫二房给贪了拿了花了, 只剩下个空壳子, 才能把府里的一切交给自己!如今,反正公中是没多少银子了,母亲爱贴补她小儿子就贴补吧,左右不明着贴补也会私下补贴的, 终归是落不着自己身上的。 大老爷现在对贾母真真是看得透透的。从前还有怨怼还会故意折腾事情出来,但是现在,许是人成熟了,有了更在意的人,找到了生活的重心,大老爷对贾母就不会再对贾母的一些不好的做法而做出一些偏激的反应了。更重要的是,大老爷觉得他对贾母的偏心眼儿也能理解一些了。因为他自己现在就是这样。他对珞哥儿和对贾琏也不一样。 虽然珞哥儿跟贾琏的年纪差的太大,珞哥儿还是个刚两岁的孩子,贾琏自己的闺女大姐儿都比珞哥儿这个叔叔还大。没有多少可比性。只大老爷知道,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就是迎春、贾琮也都不一样。 没有珞哥儿之前他对孩子从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要说有那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完全不用客气,想怎么揍就怎么揍,贾琏从前就着实没少挨他的揍。但是,有了珞哥儿之后感觉真是完全不同的。许是因为珞哥儿的母亲是邢霜的缘故,也或许是珞哥儿出生的时候大老爷刚好在转好,在成熟,慢慢变得有责任感。 总之,人无意识地偏心眼子原来是真实存在的。不同的是,自己和贾政是同父同母,而珞哥儿和琏儿不同母罢了。但是,大老爷不想叫贾琏再经歷一遍自己曾经的心路歷程,所以大老爷从没生出过因为疼爱珞哥儿就把府里的爵位换人继承的想法。幸好,邢霜也没这个意思,不然大老爷可着实要头疼了。只大老爷想着到时候到时候把爵位留给长子继承,自己到时候带着邢氏跟小儿子出去择府另居过就是了。可不能跟自己母亲似的搅合在一起搞得一团乱。 不过,计划躲不过变化,现在的大老爷又何曾想到过今后府里所要经歷的各种变迁呢? 对贾母的心态也更佛系了一些,当然本质上大老爷的脾气还是暴躁的,只是在一些不能惹或者不好惹的人面前懂得了收敛,譬如贾母,也譬如邢霜…… 且说贾政生日这日,宴席上觥筹交错,大老爷却连面都不露,半点不怕客人猜测是不是他和贾政兄弟私下不合。 这种情况下,兄弟能相亲相爱什么的就有鬼了? 只酒席进行到了一半,宫里忽的来了一道圣旨。贾政哪里敢怠慢圣旨,撤了酒席、停了戏曲,又摆上香案,跪下听旨。忐忑不安地跪下听完圣旨后,贾政更蒙了,因为圣旨听完夏太监读完圣旨,贾政更担心了,因为圣旨啥也没说,只让贾政赶紧进宫。这边贾政拾掇一番进宫了,女眷这边贾母带着王夫人、薛姨妈、尤氏、凤姐儿、迎春姐妹等人聚在一处焦虑不安地等消息。 贾母的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里,旁人见贾母状态也都惶惶不定的。邢霜虽然今日也被叫到这里了,只这日该发生什么事情邢霜却是早早知道的,便也没什么紧张的。该吃吃该喝喝,贾母瞧着邢霜一会儿要点心一会儿又要茶水的,堵心的不行。直觉邢霜上不得台面,一时后悔不该为了面上好看叫邢霜过来给自己添堵。 贾母这边正后悔着呢,就见赖大家的小跑着往屋里来。未及贾母呵斥,就见赖大家的气喘吁吁地道:「老太太大喜,咱们家的大姑娘晋封为了凤藻宫尚书,还被加封为贤德妃娘娘了。老爷叫您赶紧进宫谢恩呢!」 贾母先还有些怔楞,只一瞬间贾母的脸上便被狂喜所取代,笑得跟朵花似的。哪里还记得跟邢霜计较一些有的没的?当即就站起了身来。鸳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贾母,贾母也不在意,激动地一下一下地拍着鸳鸯的手,嘴里高声喊道:「好好好」! 王夫人的反应比贾母尤甚,她的元姐儿终于熬出头了,头一次在贾母面前抢先出头了一回,对着来报信的赖大家的道:「咱们家出了个娘娘了,这是个大喜事,吩咐下去,府里的下人统统有赏。一等的赏三个月的月银,二等的赏两个月的,其余诸如也都有,全都赏一个月的月钱。阖府同庆,也都沾沾咱们家娘娘的喜气!」 贾母先前太过激动,只来得及说了说了「好好好」三字。等贾母略微平息了一下心情,再想再开口安排,就叫王夫人这一通抢白。贾母就有些不高兴,只她也能体谅王夫人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心情激动也是难免的,便也是理解了,没再多说什么,由着王夫人安排的来了。 至此,荣国府和宁国府里面真可谓是喜气洋洋了。府里出了位娘娘嘛,就是下人出去採买不免腰杆子都挺直了两分。个个都是喜笑颜开的,独宝玉难免为了秦钟之死伤神。邢霜自然也是听说了,只她却觉得那秦钟也是活该。姐姐刚刚去世,在铁槛寺停灵,他不悼念悲伤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跟寺里的尼姑勾搭来去,又因着风月之事把自己的老父亲给气死了,半点没人伦的东西,死了也没什么值得人。
第175页 亏得宝玉还整日为着这样的人伤心难过。邢霜一时又想起有说法是宝玉和那秦钟也是有那方面的关系,铁槛寺的时候也没少勾搭一处,那贾宝玉连亲姐姐的喜事都不管只为秦钟难过的事情也就有了个说法了。只这么一想,邢霜就更不待见贾宝玉了。平日里见到年轻小姑娘不拘是主子还是下人张口闭口对谁都是姐姐妹妹的,惯来是体贴的很。仿佛谁都在他心里一样。如今,不拘是小姑娘,竟是还有小公子也入得他心里,也不知他心究竟有多大能容得了这么多人呢? 邢霜心里不待见贾宝玉,只那贾宝玉又不是她儿子,她也没义务去教导人家,眼不见心不烦罢了。邢霜且有事忙呢! 忙什么呢?原来黛玉、沈严连带贾琏一行人要回来了。 眼瞅着快要进腊月了,邢霜就盼着黛玉能够早些回来。毕竟现在日子入了冬,一天冷过一天,黛玉的身子状态虽调养过,却也只是较之原来略微好了一点,经不得极端的天气,万一再冻着呢,又得受罪了。邢霜极为担心。 好在,黛玉虽然从扬州出发的时间比较晚,好在路程倒是也不算太远,又是走的水路,林如海亲自给找的顺道的官船。一路上畅行无阻,什么都是打点好的,半点儿麻烦也没有。因而,黛玉一行人可算是赶在十一月底回到了京城。 昨日贾琏先传来消息说是他和黛玉今天就能到了。叫人先行回来通报的意思自然是给府里预留点儿做准备的时间。只府里有啥准备呢?啥也没有。大家一致都沉浸在元春封妃的喜悦中,谁还顾得上一个表小姐? 何况,前些日子王夫人刚在贾母心里种了根刺,贾母如今且还记着呢,哪里有什么心思为黛玉思虑周全?不过是依旧打发了几个婆子去接,自己带着王夫人、凤姐儿等人在屋里候着罢了。 贾母等人不重视,邢霜得重视啊!只黛玉还要在这府里生活,那这体面自己就得给她撑起来,撑得足足的才行。 因而第二日早上,邢霜早早就使人出去看着了,算着时间邢霜便领着王善保家的和几个小丫头往外走,打算到门口去迎一迎黛玉。将近几个月没见了,邢霜心里也有些惦念,尤其是岫烟每日一个人来给邢霜请安的时候,总叫人觉得少了些什么,可不就是少了黛玉? 等邢霜往外走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忽地顿住了。邢霜脚步一停下,跟着的人自然也只得跟着停下。王善保家的就奇怪地开口向邢霜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瞧着林姑娘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怎地不走了?」 邢霜也没跟她解释,掉头又回去了。直把王善保家的看得一头雾水的。却也没法子,邢霜不说她也不能逼着邢霜告诉她啊,只能忍着心里杂七杂八的猜想跟着邢霜的脚步又原路返回去了。 等送邢霜回去后,王善宝家的还是没忍住唤如意进内室伺候,自己却偷偷熘去门口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去了…… 第九十二章 王善保家的熘到门口时, 就见一群人闹哄哄的围在门外,却没人进来,似是因着什么事儿僵持住了。不远处一乘轿子停在门外不远处, 琏二爷正焦急在一旁对着一个什么服饰什么外表的男子低声说着什么。男子一脸不悦,但是在贾琏的诉说下那男子的情绪显然慢慢地缓和了下来。虽面上依然还有不悦,但是显然不像原先那样激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王善保家的避在暗处,朝看门的小厮石头招了招手,打听消息。石头见喊他的是大太太的陪房兼心腹,知道这些人最是不能得罪,哪里敢煳弄,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都一一给王善保家的细细说了。 原来是贾母派去接黛玉的一个叫钱婆子叫开了西角门,还想叫黛玉这回再走角门呢? 却没想过, 黛玉早不是好几年前懵懂不知事的小姑娘了,是那么好欺负的?刚进荣国府时候,黛玉不过几岁,哪里知道东西两侧的角门一般是下人通行的地儿?兼之她那会儿又年幼,自己个儿也做不得主,这才由着贾府的人摆弄, 从角门出入罢了。 如今, 黛玉规矩没少学习,管家里事也是一把好手。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猫腻, 分明是有人在故意落自己和林家的面子呢,黛玉哪里肯应?不管是为了林家、为了父亲的脸面,或者单单只是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 黛玉也不能这个时候低头啊!不单是黛玉,就是如今送黛玉一道过来的沈严也不能同意荣国府这般欺负自己的未婚妻啊!瞧着荣国府如今慢待黛玉,沈严当时就来脾气了,二话不说,当即就要带着黛玉回沈家做客。 贾琏在一旁自然也是看到了,又是羞臊、又是着急的,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的。眼见着沈严要带着黛玉离开,贾琏哪里肯让?贾琏当即就给了那个婆子一脚:「怎么做事的?没见着这是表姑娘吗?」 人家婆子也比较冤枉啊。她虽然是贾母指的去接黛玉的人,只惯来贾母的吩咐一般也就指个人罢了,具体的办事流程什么的都是王夫人指点的。这回接黛玉的事也是一样,她也只是照着上面的吩咐办事的好嘛!再说了,黛玉头回上门的时候她也去接的,那回就是走的西角门嘛。故而,这回再听王夫人安排任务,听到她吩咐说黛玉进门的时候只要开角门的时候,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怎么走不是走,非得这么较真吗? 因而,钱婆子的态度就不是很好。好端端的就挨了这么一脚,是个人心里估计都不会爽的啦!对着贾琏的话当即就顶了回去:「瞧琏二爷说的话,我自然知道这是表姑娘,是在咱们府里住过好几年的林表姑娘呢!」钱婆子说到「好几年」的时候还特地加重了一下声音。而后又继续道:「我这不就是来接林姑娘进府里的嘛!姑娘还是赶紧跟我进去吧,不然叫老太太久等了怕是要叫人觉得姑娘眼里没老太太这个外祖母这才这么无所谓地拖着就不好了。」钱婆子这是在拿贾母来压黛玉呢!
第176页 沈严一听,这可还得了,连个婆子也敢这么肆无忌惮,哪里能放心叫黛玉就这么进去?只听沈严冷笑一声,「府上倒是好规矩,随便一个下人也能这么顶撞主子,我可是长见识了。」贾琏张口欲解释,沈严直接给打断了:「倒是不知叫客人走下人通行的角门又是个什么道理?还得劳烦二爷给解释解释了。」 贾琏听着也懵了。他是跟黛玉一起回来的,府里的安排又没跟他提前打过招唿,他还比较懵呢!只是,事情做都做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黛玉带回府里再说,堵在门口这像是什么话呢?眼瞅着人越来越多,丢的还不都是府里的面子嘛?贾琏适才这才对那婆子一顿不客气,就盼着黛玉、沈严见此能够消气,把这事儿赶紧过去,快些进府是正经。进了府以后,门一关,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到时候既不用担心叫人闲话,又能赶紧把事情推脱掉。只贾琏还没开口,钱婆子就抢白了。 钱婆子仗着自己是奉命行事,又跟贾母的亲信赖嬷嬷关系处的好,哪里把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公子哥儿放在心上?当即就回道:「不过是西角门这儿离着老太太处近便,想着叫林姑娘省些时间儿也是叫老太太别等急了这才叫林姑娘走角门罢了。再说,这也是二太太的吩咐,显见是拿林姑娘当自己人看才这么不见外的呢!却不知这位公子您又是哪家的?哪门子的身份立场插手其中?还把旁人心思想得那么不好?」 什么关系什么立场?钱婆子刚怼完就见沈严张口一字一字地道:「沈家沈严,你们府上的林家表姑娘的未婚夫,可还行?」 钱婆子的脸色瞬时就白了。这林姑娘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夫?她刚刚还质疑了人家的权利立场。这哪里是她能管的了的?赶紧对着沈严和黛玉道歉。 沈严已经不想说话了,跟个婆子这么吵下去吵赢吵输对他和黛玉都完全没有一丝好处。 讲真,贾琏此时也比较无奈。他原先也没把这个事儿当回事。当初,黛玉头次上门的时候不就走的角门吗?当初能走,如今怎么就不可以了呢?弄得如今一群人挂在这儿,旁边还有人指指点点地问怎么回事,贾琏真是全身都不自在。贾琏赶紧走近轿子,掀开轿帘一角,跟黛玉商量看能不能先进去再说。哪里晓得黛玉跟沈严两人跟约好的一般谁都不给面子。黛玉依旧坐在轿子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好像她什么都没做,其实什么都做了。她做在轿子里就是一种态度,以一种不满的态度无声抗议。好像就是在告诉你不能叫我满意我今天铁定就不会进去了。 哪怕不为了自己,为了林家的体面,黛玉也坚决不能退后。她知道,从前的自己还是漏了怯,现在,她绝不允许。再来,如今她有三品大员的父亲在背后给她撑腰,还有一个未婚夫在前面替自己操心,黛玉底气且足着呢!因而,黛玉只端坐在轿子里,这才有了王善保家的看到的那一幕。 贾琏再命令开正门,沈严却阻止了他。只道:「正门是重大场合发生重要事件的时候开的,他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并不为难贾琏。原本就只要开个侧门就行的事情,为什么府上的二太太吩咐只叫开角门?我想叫府上的二太太给个解释呢!不然就叫我直接带着师妹回沈家也行。反正我跟师妹也是未婚夫妻,家祖母早想见见了,我直接带她回去见见亲人可是挺好的。」 沈严这么说,贾琏没法子,只得一面拖住沈严,不叫沈严离开。一面,又打发人去请示贾母和王夫人这事儿该如何处理才好?贾母领着王夫人、凤姐儿正在荣庆堂里面等着黛玉过来呢!顺便一道商量商量,宫里给了恩旨说是叫家里有娘娘的人家可以建造省亲别墅呢!如今,贾母几人就实是在商量这个问题。只是如今对于府里来说,想要建造省亲别墅着实有些难办。府里公中的银子早叫大老爷给抬到户部还了朝廷的欠银了。林家这边,林如海又好好地活着,林家的家产也算是白做梦一场了。那从哪里拿银子来建造省亲别院呢? 贾母手里和王夫人手里其实都是有银子的,只是谁也不会直接就拿出来。哪怕是亲孙女,亲女儿。两人打的是一样的主义,还是先从别人手里抠出大部分来是正经。至于从哪里抠,这倒是不用着急,左右娘娘已经封妃了,不怕旁人不给面子。倒是王熙凤的心又重新活络起来了。府里出了位娘娘,还是自己姑妈的亲闺女,凤姐儿的心不免就开始动摇了起来…… 又有迎春姐妹带着邢岫烟、宝玉也跟来了荣庆堂,都在屋里静静地等着黛玉呢!话说黛玉远离京城去往扬州将近有一年的时间,不同于大人之间的正经事,迎春几人都没那么复杂的事。几人就是单纯的姐妹情分或者说是同伴情分。许久不见黛玉,甚是想念,便早早地来了贾母处静静等着。就是探春也是一样。虽然探春对黛玉的态度有些复杂难辨,但是许久不见黛玉,终归姐妹间又没有深仇大怨。于是,也一道早早过来了。相比较几个姑娘家来说,宝玉的情感就浓烈的多了。 秦钟过逝了,宝玉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很难过,心情失落的不行。连亲姐姐的喜事儿都顾不上才是。如今,知道林妹妹要回来了,也早早地跟着过来的。本来还每日愁眉苦脸的,这两日这道题又好了起来。这种时候,也是叫人摸不清楚贾宝玉究竟是多情、滥情还是无情了!
第177页 屋里的人各有各的思虑,那边贾琏遣过来问贾母的人就到了。屋子里那么多人,小厮也是有些眼色的,便没直接说明原因,只欲言又止地看向贾母,显然是觉得有些不好张口。贾母还觉得奇怪呢,怎么黛玉还没进来呢? 见小厮这样子,贾母便知其中有事。反正屋里也没有外人在,直接叫说了。只贾宝玉听到林妹妹未婚夫上门的时候,手里那套和田白玉茶盏就「嘭」地一声率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第九十三章 贾宝玉摔了手里的茶盏, 瓷片碎了一地,几点子茶叶沫子连带着水珠子喷溅到了宝玉的象牙绸裤边角。宝玉恍若不知,只眼神凌厉地盯着小厮:「林妹妹的未婚夫?你浑说什么, 林妹妹是咱们家的人,几时有了什么劳什子未婚夫了?再敢胡说八道,我非叫老祖宗将你捻了出去不可!」 平日里贾宝玉跟谁都是嘻嘻哈哈性情随和的,便是从贾宝玉身上解荷包、配饰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干过的,哪里见过宝玉这么吓人的样子,扑棱一下就跪倒在地:「二爷可冤枉死我了!凭我多长了几个胆子也不敢在林姑娘这样的事情上撒谎啊!这是沈家公子自己个儿说的,琏二爷也在一旁看着听着的,并没有出声反驳!跟来的林家一众下人也没人开口说一句不对啊!这可不就是事实了。」 哪知宝玉听了这话神态更不对了,仿佛一瞬间心里空落了一角, 眼睛也渐渐呆滞了起来。贾母瞧着不对,顿时就急了,一把把宝玉往自己身边拉扯,嘴里不断喊着:「哎呦,你这小孽障,又是作什么病呢?你这是要担心死我心疼死我呦!」 不说贾母, 就是王夫人也急得跟什么似的, 只王夫人动作晚了贾母一步。看着宝玉在贾母怀里眼睛一点点地失神,王夫人整个人都慌了。立在贾母旁边扯着宝玉的胳膊唤他, 探春也走到了宝玉身边,刚伸出胳膊朝宝玉去就叫王夫人一把拂开了去。探春叫王夫人推了一把,没站稳, 勐地踉跄了一下,还是紧着着过来的迎春扶了她一下,这才没摔倒。 「没事吧?」迎春担心地问了一句,显然,刚刚王夫人那一下子她也是看到了的。 探春看了一眼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王夫人,还有眼里只有宝玉的贾母,眼里的光暗了一下,朝着迎春摇了摇头。而后,探春又重新走到王夫人身边,只这回却没再伸手,而是对着王夫人道:「太太看看二哥哥脖子上的玉,我刚刚无意看到了一角,瞧着颜色好像有些不对。」 王夫人听了果然反应过来:「对对对,宝玉的宝玉,快看看快看看。」王夫人走到宝玉的正对面把他脖子上的玉拿下来仔细瞧了瞧,果然就见那玉的色泽暗了些许。 这可是宝玉自胎里带来的,这可怎么办?王夫人急的脸上直冒汗,只见那玉佩忽的发出一道刺眼的亮光,而后就见宝玉又悠悠转醒过来。这一番景象看得人啧啧称奇。不过,眼瞅着宝玉清醒了过来,也算是稍微稳住了贾母和王夫人的心。 千里之外,一道士一和尚同时停顿了一瞬,疑惑地嘆了一声「咦?」。掐指一算,却什么都没算出来。便还是按着原先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情来,嘴里还自顾自地道:「世上都晓神仙好……」 宝玉这边,清醒过来后还记着刚刚发生的事。刚才听到林妹妹有未婚夫,他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而后说着话呢,灵魂就好像不知飘到哪里一样,感知不到了。现在清醒过来,倒是不会那般了。只是,宝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想到林妹妹有未婚夫了,心里就不舒坦,心也好像空了一角。 醒来见着自己在祖母怀里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挨着贾母扭了扭身子,对着贾母道:「老太太,你别把林妹妹许人家好不好。林妹妹那么灵动可爱,嫁了人就会失了光彩,成了那没有价值的死珠子了。便是再往后更甚许就成了那……」一想到林妹妹水灵灵的大眼睛有天或许会变成死鱼眼珠子,贾宝玉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扯着贾母的袖子希望贾母同意他的话。 贾母见着宝玉真的清醒过来了,说话有条有理的,心就彻底放了下来。心里觉得是宝玉那块玉起了作用,越发对那玉上了心。想到自己给宝玉的丫头晴雯很擅女红,赶紧吩咐晴雯给那玉外面再织个套子小心护着。这么忙活了一通,贾母稍放下心来,这才有空回答宝玉的问题。就见贾母点了点宝玉的额头:「你这小冤家,瞧你说的什么话,赶紧忘了别再提了,赶明儿叫人听见了还不得笑话死你?」至于黛玉的事情,贾母却是一字不提。等宝玉再想歪缠,贾母只拿湘云过两日要来的事情给转了话题,宝玉虽然好久没见到云妹妹了,只他现在还是觉得林妹妹的事情比较重要。只是宝玉今日着实耗损了很大的心神,没了心力,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么着折腾了一回,不小的时间过去了,见着沈严的态度越发不耐了,贾琏只得又派人去催了一回。贾母这才想起来黛玉的事情,心里难免就有些不高兴。一时心里又骂王氏眼皮子浅,就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瞎折腾,一面又怨黛玉心眼小什么都计较梗在外面不进来,在外人面前不给她和贾家面子。只贾母心里骂归骂,怨归怨,还是得先把事情解决为上。 当着一屋子的小辈,贾母也无意给王夫人没脸,还是那句话,打了老鼠却怕碰了玉瓶儿。原先是为了宝玉,如今又添了一项,王夫人又多了一重护身符—娘娘的生母。就是贾母这么一次次地投鼠忌器,为王夫人遮掩才使得王夫人如今的胆子越发大了。贾母沉思了一瞬想着邢霜不是跟黛玉亲密吗,那叫邢霜去亲自接黛玉黛玉铁定会给面子的。就唤赖嬷嬷去叫邢霜过来。
第178页 却不想想王夫人的锅,邢霜凭什么替她收拾遮掩?要是想去接黛玉邢霜之前去的那会儿就不回来了,回来了就是因为邢霜走到半路的时候想起这回事。黛玉头回上门时候还小,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她也想看看贾母、王夫人等人会怎么做?黛玉这边又会有什么反应?其实,也只是黛玉,主要邢霜还是想考验沈严一番。再来就是黛玉若是能自己利用自身的优势把场子撑起来自然最好。不然,每回都是自己给她出头的话也不是个事儿,自己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什么都抵不过自身强大。 因而,赖嬷嬷过来的时候,邢霜连见都没见。找的藉口都是随口扯的,可想而知当赖嬷嬷听到如意一本正经地应付她说:「太太不知怎地惹了老爷不高兴,老爷就给太太下了禁足令,不叫太太出门。所以,赖嬷嬷您回去跟老太太说的时候可得跟替我们太太说说好话,真不是太太不去,是老爷不叫太太出门!」 赖嬷嬷抽着嘴角,一脸的怀疑人生。大老爷有那个胆子禁大太太的足?赖嬷嬷四十五度角抬头望了望天空,见着天依旧很蓝,日头位置也挺对,心里还是怀疑自己真没听错吧?等再想确认一遍,话还没出口就叫如意给堵了。 「不然,赖嬷嬷要是不信就去找我们老爷确认一下?只老爷脾气不咋好,嬷嬷千万小心着些!」如意虽然也觉得这理由有点儿扯,只邢霜懒得动脑子想,她也只能按着主子的吩咐行事。再来,有大老爷在后面撑着,她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事,就很光棍地这么跟赖嬷嬷说了。 赖嬷嬷听说叫她去找大老爷,赶紧地退了。她又不是脑子抽了,非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再不多问,赶紧回去给贾母报信去了。赖嬷嬷到了荣庆堂回了贾母,贾母恼的跟什么似的,只她也没别的法子了。邢霜就是油盐不进,她除了漠视再想不出别的对策了。贾母心里不高兴嘛,也不想替王夫人处理烂摊子了,便道:「既然你大嫂子没空,你就受累替你大嫂子跑一趟吧!」 贾母再不高兴还是记得给王夫人做个脸,找了个藉口,只说是替邢霜去接的而不是做错了事情自己去弥补。只贾母又担心王夫人还是由着自己的脾气性子不管不顾地作,到时真叫黛玉去旁人家做客那荣国府在这京城的上流社会圈子里就真的出大笑话了。又只对着王夫人小声地添了一句:「不管做什么,你都要想想娘娘。娘娘刚刚升了位份,还一下子跳了这么多,正是要紧的时候,宫里宫外谁不眼红嫉妒,就等着出点子事情叫她们抓呢!这时候,娘娘容不容得下什么流言蜚语?」 王夫人脸上的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忽地就变了。能这么影响王夫人情绪的不外乎两人的事情,一个是宝玉一个是元春。不得不说贾母也算是把王夫人的脾气看得很透了。王夫人上一秒还在心底想着宝玉刚才因为黛玉的事痴楞的那一下,心底暗恨黛玉的不安生。不说黛玉原先在府里她就千防万防的不叫两人凑一堆,现今黛玉又离了荣国府一年多了,还能这么搅动她宝贝疙瘩的心神,林家这丫头真可谓是搅得害人不浅了。 故而,贾母叫她亲自去门口接黛玉,她也没打算真的如何给黛玉低头。只现在叫贾母这么一分析,想到宫里的元春,王夫人哪里还敢抱着原先的态度?只想着先叫黛玉进门,过了这一遭再说,之后来日方长,且看着呢? 因而,王夫人在心里使劲儿给自己心理暗示心理催眠,不过是两个小辈,就是自己去了,左不过几句略微低低头的话就成了,旁的又能拿自己如何? 王夫人整了整衣裳,正打算出去,贾琏派来报信的第三个人也到了,慌慌忙忙地跑进了荣庆堂,气喘吁吁地道:「老太太,沈家老夫人带着人过来了,都在门口站着呢!」 …… 第九十四章 得, 这下子贾母想不管都不成了。到了这会儿子,贾母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素来没有交集的沈家之前突然会打发人送东西来了。感情全是因为黛玉。 之前听到下人说黛玉的未婚夫沈家公子的时候,贾母就故意装作没听见, 拒绝深想也拒绝提起这个话题。如今,沈家老太太这么一来,她想自欺欺人都不能够了。人家老夫人亲自登门了,哪里还容得她再装傻充楞? 林如海真是好样的!竟然瞒着自己这个岳母私底下闷不吭声地就把黛玉的亲事给悄悄定下了。现在再想想自己先前设想的那些等黛玉回府后怎么撮合两个玉儿的计划竟是成了笑话一般,委实可恨!贾母气得两眼发黑,若是林如海在的话估计真的立马就能抬起手中的拐杖打上去了。 但是现在林如海不在,而沈家老夫人过来了。沈家老夫人虽不如贾母身份上超品的国公夫人这般好听,但是沈家累世的清誉却是甩了荣国府几条街,沈家老太太在外走动也是颇受敬重的。就是进宫了在帝后面前也有一席之地。 而贾母的地位却早就随着荣国公贾代善的去世锐减了下来。如今, 也不过是名头上好听些,论起真实地位来,哪里比的上累世清誉的沈家的老太太? 论地位,沈家老太太压过贾母何止一星半点?论辈分,两人也是同辈的人。这般算起来,贾母哪里还敢仗着身份不管不顾不讲理? 贾母收拾了下心情, 恢復成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形象后, 带着王夫人、凤姐儿一群人去门口接人去。与贾母状态明显不同的是王夫人了。本来王夫人都准备好自己去处理了,现在但是挺巧, 有贾母顶在前面,她就可以混水摸鱼混过去了嘛!
第179页 王夫人想得挺美,可惜打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史老太太, 你们家不是有叫人走角门的传统嘛,怎地这回去不叫我这老婆子走一遭也算是开开眼界?」 贾母叫人开了侧门,堆起一脸的笑跟沈老夫人寒暄,哪里晓得沈老夫人这么不给面子,第一句话就碰了棵钉子被刺了回来。 贾母就对王夫人使了个眼色。谁惹的麻烦谁去解决去!王夫人只一个劲儿装死,将木头人的形象表演得入木三分、活灵活现。等着看贾母跟沈老夫人正面刚。贾母哪里愿意?只开头这么一句话贾母明显就感觉到沈老太太不是一个好说话好对付的人,就不想管王夫人的烂摊子了。 贾母对着王夫人道:「老二媳妇,怎么回事?」 必须叫她开口了,然后王夫人就很光棍地回答:「许是下人听错了吧?」摆明是耍无赖了。反正沈老太太也不能逮住荣国府的下人一个个地问不是? 沈老夫人冷笑道:「这就是府上二太太了吧!面上瞧着挺温温和和的,说起话来倒是挺硬气的嘛!什么事都只往下人身上推,倒是挺有担当的。不愧是替长嫂管了那么多年家的人!」 沈老太太长期生活在京城,对荣国府的一摊子事情全都了如指掌。尤其看不惯荣国府这种长幼不分、尊卑不明,只一位由着贾家老太太喜好为标准的行事作风。从前两家也没什么交情,只当笑话看倒是挺好。如今沈严跟黛玉定了亲,有个黛玉在中间连接着,沈家往后少不得要跟荣国府打一番交道,这叫老太太心里有些不快。语气便也不客气起来。 这话却是连贾母也一併说了进去。谁叫王夫人起初的一切权利都是贾母给的,这也是在指贾母做事不讲到底不讲公正呢! 王夫人拒不认错,尤在狡辩,还反过来指责沈家老太太:道:「老夫人可是冤枉死我了。哪里就是我一推二五六推给了旁人,可不就是下人听差了嘛!」 「二太太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别怪我接下来的话不给你脸面了!」沈老夫人见着王夫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心里对着荣国府贾家本就不多的印象分一降再降。「那我看府上的下人着实需要换换血了,几年前就听错了一回叫人家好好的朝廷重臣之女走那下人通行的角门。人家姑娘心善又孝顺,捨不得为难府上的长辈也就忍了。几年后相同的事情又来了这么一遭,这种下人还留着做什么?」 沈老夫人语气一转,悠悠地继续道:「只我心里却不信下人胆子有这么大做这种事。还一连犯了两回。再有,一个下人听错了也就罢了,二太太这是在告诉我所有的下人都记错了,这才搞了这么大的一个误会?何况,二太太先前不在许是不知,这边一个婆子早已经说了这都是二太太的吩咐呢!」 话音一落,沈老夫人就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夫人,等着看王夫人这回再如何狡辩呢! 谎言一下子叫人拆穿,还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王夫人一张脸青青白白的地转换着,着实好看。硬生生地憋着心里的怒火,面上强笑着,嘴巴张张合合地也没个话出来。 眼瞧着王夫人这会儿成了锯了嘴的葫芦,半点儿反驳不得,贾母心里暗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只晓得窝里横,在外人面前就只会丢丑了! 只不论贾母再如何恼王夫人,那也容不得沈老太太这么打王夫人、打荣国府的脸。贾母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对着沈老太太道:「我们荣国府的家务事,自会处理,就不劳动老夫人一把年纪还要替这群不成器的白操心了。」 贾母的话一样很不客气了,这是说人家老夫人多管闲事呢!偏沈老太太叫贾母这么一说,还真管闲事管上瘾了,对着贾母长篇大论地讲道理:「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身体可好啦,再怎么操心也不妨事——」 「我那是替你担心吗?我那是想叫你闭嘴呢?」贾母也只能心里会怼,压根阻断不了沈家老太太倒豆子一般哗啦啦一长串的话。 「叫我说,府上的二太太着实也该管管了。这还是亲外甥女呢,作为一个长辈欺负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着实太过了些。人家念佛都是修身养性的,二太太这行为怕是亵渎佛祖了呢!」本就被说得哑口无言的王夫人「嗖」的一声又中了一箭。 「为了不叫佛祖怪罪,那佛经怎么还得再抄个几百遍的才行。还得闭关佛堂的那种才显得心诚才有效果。」沈老夫人不仅会数落,人家都办法都给你想好了。 贾母说了几回进府里慢慢说去沈老夫人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地,愣是没回话,哒哒哒地扯着贾母说。一群人还在门外折腾呢,路过这条宁荣街的人见着荣国府门口围了这么多人都秉着瞧热闹还是瞧大户人家的热闹的心思围了过来,越聚集越多。贾母现在都只想叫她赶紧住嘴。哪里还顾得上王夫人? 「您说的是,应该的应该的,怎么抄都是应该的。她一个小辈能得到您指点是她的荣幸,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勒。要不您看看是不是进府里歇歇脚,用些茶水。您看您说了这么久也口干不是?」 沈老太太摆摆手,语气低沉地道:「我知道人上了年纪了,老了,话多了,讨人嫌弃了。」 贾母心里呵呵,这招她熟着呢,从前没少使。从前都是自己用的这招套路别人,如今叫人家套路了一回,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心里再不舒服,贾母面上还得保持微笑笑,还得笑得更开心跟沈老夫人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您想怎么讲就怎么讲我都仔细听着呢!」
第180页 沈老太太当即就不客气地又继续了起来。说起了荣国府存了好些年的是非,直接指着贾母道:「长幼不分,乱家之始!这事追根究底都是因着您的偏心眼子而起。若是出了事,将来有一天去了底下见荣国公,你可有脸见他?」 这话瞬间就戳到了贾母的肺管子。可以说,要是能跳脚贾母估计当时就挑了起来。这却是沈家老太太发的一回善心,见着贾母并没有丝毫认同,沈家老太太的善心也就到了头。 黛玉早下了轿子,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然后沈老太太把黛玉叫到身边,「这孩子我一眼瞧着就喜欢,你可别因着是她是外孙女关系更远就忽视怠慢她。要是这样,还不如叫我把这丫头早些接回家去,反正早晚都是我家孙媳妇!」 沈严在一旁听了祖母的话顿时就激动起来。莫名觉得要是能把别扭又可爱的小师妹拐到沈家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就见沈严很是兴奋地看向贾母。 贾母能如何?真叫黛玉被带走?荣国府的脸也可以不用要了。贾母只得退一步,由着沈家老夫人说。而后跟着保证道:「这回是我疏忽了才叫玉儿吃了这么大的亏,再没下回的。」 其实沈严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祖母也只是为了自己的请求才对着荣国府的老太太这般威胁了几句罢了。只他实在担心自己不在黛玉身边黛玉在荣国府会受委屈,便对着贾母行了一礼,而后道:「希望老太太言出必行,若是叫小子知道了未婚妻受了委屈,不论如何都得上门接人顺带讨个公道的!」 沈严的话着实有些打脸,叫一个小辈这么半是威胁的数落了一通,叫在场的贾家人很是难堪了一瞬,贾母臊的满脸通红。偏生想开口的时候又有护犊子的沈家老太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至于王夫人,正沉浸在她的几百遍佛经当中呢,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 贾母已经好些年没怎么跟人低过头了。这回跟着沈家老太太低了头弯了腰,心里对着元春和宝玉的期盼更高了。盼着元春泽被父兄,为宝玉和贾政的前添添砖搬瓦。顺带自己的地位也能更高不。不用再跟人低头…… 这也是贾母能忍着不发作的原因,心有期盼心怀希望,有所无忌,便不好也不愿毁了牌面。沈家老夫人也不好太过分,撑腰是一回事,黛玉毕竟跟沈严只是未婚夫妻,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及笄、出阁。在这之前,黛玉还得住在荣国府,便留了余地。没把人给黛玉得罪太过。 说得差不多了,给黛玉悄悄打了个示意。许是黛玉合该是沈家人,恰好就看明白了,跟着上前打圆场。贾母心里的不悦就立时减了两份两分。沈老太太这才好似看在黛玉的面上住了嘴巴。这回终于可以进府了,黛玉坐着软轿被迎进了荣国府。 也是这么一起身,贾母这才发现黛玉这回回来的阵势着实挺大的。只跟着的丫头不连雪雁还有六个。连同四个嬷嬷和二十多个箱笼。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并箱子从侧门进入。 贾母和王夫人却是不约而同地瞥了黛玉带来的箱子好几眼。两人的想法或者有相似有交集处,但是又有些本质的区别。而沈家这边,送了黛玉进府里去了,当着贾母的面沈家老太太就各种关心,动不动就跟黛玉说不高兴了就来沈家住几回自己的一段时间。 贾母:...… 而后,沈老太太就带着总也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沈严回去了。心爱的儿孙都是冤家,真是前世欠他的。 这回过来,沈老太太总体还是不怎么满意的。主要是贾家名声太污糟,跟着这样的人家扯上关系,沈老太太着实有些不乐意。再有,就是今天她是被沈严请过来撑场面的,跟黛玉没怎么交流,只看到了黛玉略显单薄的身子。可想而知,老太太能满意就怪了。 沈严这么走了怎么想都不放心,便在心里思考用什么藉口以后必得要常登门守着黛玉才行。 临出门之时,沈家老太太忽的转头对着贾母和王夫人来了一句:「希望下回能够拜读二太太于佛祖面前学习的成果哦!」 王夫人黑着脸:……快走吧快走吧!!! 王夫人先前在门口的时候,心情确实紧张了好一会。只是,进了府里后王夫人就又放松了下来。那多管闲事的老太婆还能盯着自己不成?老太太定然也站在自己这边。常态了都是,没什么可怀疑的。 等沈家一行人走了之后,刚露出两分笑意、得意的王夫人就叫贾母使了心腹单独叫到了一处。话没来得及说,便压着她贵在佛像前,佛像前供奉了一本厚厚的佛经。 王夫人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地,不敢相信贾母真的会这么待她? 跪在冰冷的暗室里,要么对着佛像跪拜,要么就是抄经,王夫人的心一点点地变冷变硬…… 第九十五章 却说王夫人被贾母强迫性质地关了一回, 着实是受了些苦楚。进了腊月,空气泛着冷意,邢霜不拿着手炉都不想伸手的那种冷。王夫人在佛堂里要么跪着、要么抄书, 只不拘其中哪一项都不是容易做的。虽然下人不敢怎么苛待王夫人,但是小佛堂的环境就那样,顶多给王夫人垫个蒲团,给床棉被。跪久了,王夫人的膝盖都青青紫紫地大面积的瘀痕,疼得厉害。尤其是地上的青石地板透着冷冰冰的凉气直透过蒲团往人膝盖里钻一般。
第181页 怕冻伤了膝盖,王夫人只得站起来走走,一直站着腿脚又泛酸。想着要有佛经的任务,王夫人又想着坐下抄抄佛经。只是, 王夫人手伸出来的时候都直打颤、泛着哆嗦,连毛笔都握不住。 王夫人常年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就是上回也被关了一回,那会儿天气却不像现在这么恶劣,她虽受了些苦楚好歹还能忍受。现在,王夫人简直要疯!想到贾母这回竟是真的对自己下了狠手, 王夫人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心底咒骂贾母, 只等着终有一日贾母落到了她手里,她定要叫贾母双倍报復贾母对自己的虐待才行。只要有她在, 绝不会叫贾母的晚年好过的! 王夫人心里这一番咒骂贾母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在贾母看来,她对着王夫人已经是手下留了很大的情了。凭着王氏左一次右一次地持续犯错不知悔改,她只叫王氏跪跪佛像抄抄经已经是很客气了。贾母对王夫人这一番打压却是有着好几层的原因。 一来, 王氏犯了错还叫沈家老太太给逮住了点了出来,一群人都看着的,她也不好太过包庇偏私。二来,她也得给黛玉个交代不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贾母近来观王氏因着元春荣升妃位,行事有些不把自己放眼里了。刚好乘着这个机会好好给王氏个教训,也免得她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 却说黛玉这边,黛玉回来之后依旧还是住在邢霜这边。只邢霜又叫人把黛玉旁边的几间屋子都一併给收拾了一番也安排给了黛玉。谁叫黛玉这回过来,跟来服侍的人多东西也多呢! 这都是林如海给安排的,当初黛玉还在京城的时候,林如海就给预备着了,黛玉回了扬州就是这几个照顾的。所以,这回林如海把这些人给了黛玉一道跟来,黛玉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这回跟黛玉来了的还有另外六个丫头。听说原本是八个的,四个一等的、四个二等的,只是黛玉她爹林如海考虑到贾母给了黛玉一个紫鹃,得占一个一等的名额。再有雪雁陪着黛玉这么些年的情谊,也占一个,林如海这又删减了两人,只挑了六个跟着黛玉进京来。 但是其中最叫人瞩目的还是跟在黛玉身边的四个嬷嬷,这可是林如海叫人私下寻了好久才给黛玉凑齐的,个个手里都有一门顶好的手艺。很是给黛玉充了门面了。除了总管黛玉房里的方嬷嬷外,其余的几人一个擅长做药膳、一个以女工刺绣裁剪衣裳见长,还有一个专门负责黛玉的礼仪规矩。 倒不是林如海想要束缚约束自家闺女,而是叫人在黛玉身边跟着,时时注意。黛玉哪怕不学或者学不会都没关系,总有人在旁边提醒着,不用担心关键时候出丑。 越是生母早逝,林如海对着黛玉礼仪这方面的事情就越加在乎。生怕黛玉哪里没做到位叫人家说这是没有母亲教养的姑娘,不知礼数。这才费劲了心思早早寻摸着给自家闺女各方面都找好了人跟着。 林如海可还在心里记着当初黛玉乳母回扬州林府的时候说荣国府怎么瞧不上黛玉的。因而,黛玉要回京那会林如海将人都给黛玉的时候,心里还想着看荣国府里那群踩低捧高的人这回还敢如何瞧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至于效果自不必说,黛玉进府跟着的那一长串人还有那么些个箱子荣国府中一众人大都瞧见了,便是有几个没看见了也都听说了。于是,一个个的看着黛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嘛! 林如海这又当爹又当娘的竭尽所能地为自家闺女打算,总算是没白白辜负一颗老父亲的真心,成效显着。 却说黛玉这边,一路上舟车劳顿,累得狠了,行李都没怎么收拾就直接睡下了。好在如今她屋里有一群得力的人能帮衬着,黛玉自睡她的,方嬷嬷带着人收拾打点了一番,也就行了。 略微歇息了几日,黛玉才算是缓了过来。之后,黛玉就开始打发人往各处送了礼物。现今黛玉手里的人多了,就是同时打发人去送,一人送一处也尽够了。黛玉为了图方便,也是为了不致因着送的礼物出差错惹人不快,早早定好了给每人的东西。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岫烟几个姑娘家都是一样的,送的一些江南那边精巧别致的花笺、镇纸,还有扬州城有名的各种形制的花灯。府里几个上学了的哥儿黛玉便一视同仁地送了一套四书五经,祝福人家读书上进总不能说错吧? 邢霜处自不必多说,这也算是黛玉最用心的了,是黛玉在扬州的一处古剎里求的珠串。不在东西名贵与否,而是念着其中的心意。给珞哥儿和巧姐儿的一样都是两人各自的生肖摆件。只珞哥儿那块摆件的玉质更好一些。沾了邢霜的光,连带着大老爷也收到了黛玉送的一柄古扇。扇骨是象牙制的,扇面也是名家真迹。 然而,大老爷现在除了估量一下它的价值想把它拿来换钱之外,就没别的感觉了。哪里还有半分原着当中对扇子的痴迷? 可见,人的兴趣都是有一定前提的。如今的大老爷整日想得都是府外哪里开了新食铺?有什么新鲜吃食上市?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可还够?再分不出心力去赏玩什么古董旧物了! 大老爷现今只对银子感兴趣!因着回府以后的大老爷又陷入了窘境,没钱的窘境。回府以后,大老爷每个月能领到月例了,邢霜就不给他私下补贴了。对大老爷这样的人该松的时候松,不该松的时候那绝对要抓得死紧。钱财绝对是其中重中之重。所以,大老爷日常总觉得自己缺银子,哪里还有心思看古董?
第182页 没钱的人没资格也没心情玩这种玩意。大老爷现在跟着魔似的,一心奔着钱去,有钱才能逛街的时候随心所欲地买买买嘛!如今,大老爷看到什么东西都先换算成钱估量一番,邢霜都在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大老爷有些矫枉过正了? 黛玉送给王夫人的却是巧了刚好是一卷佛经。方嬷嬷送之后还是问了黛玉一句要不要换?黛玉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决定不改了,就这么送过去吧!没道理人家一直欺负她她还要一直避讳,由着人家,她又不是受虐狂。虽然之前黛玉没那意思,没想故意嘲讽王夫人,如今却是错有错着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王夫人还在忍着刺骨的寒冷在佛堂里跪着抄经呢!可想而知,当王夫人看到黛玉送过去的佛经的时候心里有多恼怒了。只怕,从今往后,佛经要牢牢占据王夫人心中顶顶讨厌的物品的榜首,没有之一的那种。 却说贾宝玉自黛玉回来以后,天天上门去找黛玉。邢霜哪怕早有话说不叫宝玉去大房那边,宝玉却也总能找到机会偷偷熘过去。也是府里正在忙着商量见省亲别院的事情贾政没空管他,这才叫宝玉这么得闲,有事没事地就偷偷熘到大房那边。只是任凭宝玉再如何厉害,也绕不开黛玉一院子的耳目,十次中就有十次全叫黛玉屋里的四大嬷嬷给打发了。便是黛玉偶尔出门,身边必定会跟着一位嬷嬷。总之,宝玉是半点儿靠不到黛玉的身边。 笑话,人家几个嬷嬷可是早接到了指示,专门盯着宝玉呢,能叫他靠近黛玉? 只是也不得不感嘆贾宝玉的耐性真是十足的好了,就是这样,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去报导。只说这日宝玉又鎩羽而归,皱巴着脸眼里满是委屈地回到自己屋里。就见袭人在房间里收拾着什么。只是她是背对着门口,宝玉也没看清楚她慌慌忙忙地是在往箱子底下塞什么东西? 「这么着急忙慌地做什么呢?」宝玉突然从背后一声询问,唬了袭人一大跳,刚打算放下的一册书也叫袭人顺手带了出来。刚好晴雯进来找绣样,看到了袭人手里的书,便顺嘴回了一句:「这不是林姑娘昨儿下午叫人送过来的书吗?我记得还有几本的,袭人姐姐你昨儿没给二爷说吗?」 听到是林妹妹送来的,贾宝玉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我就知道林妹妹万万不会忘了我的。定是那群可恨可恶的婆子拦着,不叫我和林妹妹相见的。」 宝玉又想起晴雯说这书昨日就送来了,又问道:「姐姐昨日怎得没跟我说?可是一时忘记了?」 袭人见着宝玉眼里的亮光心里就有些不舒坦,却还是随着宝玉给自己找的藉口点了点头。 宝玉将书抱在怀里,又紧跟着问了一句:「这书是别人都有的还是林妹妹单单只送了我一个?」 袭人这才接过话茬子,道:「不单单二爷有,府里的其他几个哥儿林姑娘也都送了的。大房那边的琮哥儿、咱们二房这边的环哥儿,就是大奶奶那边也送了一份,最后就是咱们房里了。」 看着宝玉脸上的雀跃渐渐没了,袭人又接着道:「也是我想着林姑娘送来的书还是不适宜拿出来用,正经好生收着才是正经。不然,二爷平素不喜四书五经这样的书本,一时不高兴或是撕了或是损了的叫林姑娘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 宝玉听袭人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便由着袭人将书压在了箱子底下。嘴里提醒道:「好姐姐千万莫要忘了将那几册书定时拿出来晒晒,别叫那书潮湿发霉了。」 袭人笑着应是。晴雯东西早找着了,见着袭人几句话就把宝玉忽悠过去了,晴雯的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嗤笑了一声,随手打了帘子出去了。 宝玉看得一头雾水,袭人刚刚看到晴雯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微微不自在了一瞬。心里转了几转,嘴里却还是对着宝玉解释道:「她这是下午时候又跟秋纹绊了几句嘴心里不痛快呢!」 第九十六章 哦,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难怪了!宝玉点点头, 晴雯性子火爆,跟底下的丫头们吵吵闹闹的隔上一段时间就要来那么一回。自以为明白一切的宝玉便也没怀疑什么。由着袭人把书压在了箱子底下,而后, 带着屋里头几个丫头出去研制胭脂去了。 宝玉这边悠哉悠哉的,贾母这边却是急得不行。急什么呢?原来,这回老圣人身体不好了,当今圣上日夜侍候在老圣人床前,亲自照顾。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当今就用自己的亲身行动反驳了这个说法。非但没有不耐烦, 反而感嘆亲情的可贵, 嘆息人伦大义,特下恩旨,允宫中满足条件的妃子回去跟家人团聚一回。当然,宫妃回家省亲那排场铺陈什么的都有一定的规制,娘家人需得建造重宇别院才能接宫妃回家省亲。 要建别院先得找人设计吧,设计完了得按着要求动工修建。这其中又得细分,专门修建房舍的还有园子、亭台楼阁等等。再有花啊树啊石材什么的, 都是个事儿。还有其余诸多杂物, 粗粗算下来没个七八十万两银子是绝对办不下来的。 这不,贾母叫人大致算了下银钱后, 就开始召集家庭聚会了。不仅是荣国府,宁国府也一併请了。毕竟, 娘娘也不是一个人的娘娘,是属于整个贾家的荣耀。既是享了其中的好处,自然也得要为娘娘的省亲添砖加瓦才行。 贾母沉思过后就趁着下半晌的时间打发下人上门去把一个个都请过来。王夫人的经书不过抄了几天算是给了个交代之后就被放出来了。这回自然也过来了。这也算得上是一场家庭会议了,就见贾母先是分享了一拨元春的喜事,而后又感恩了一回当今圣上的隆恩,顺势引出接元春省亲的话题。最后,来了一句:「娘娘是咱们整个贾氏一族的荣耀。来,如今咱们都坐在一处,跟我也说说你们心里都是什么个想法?」
第183页 半晌也没人说话。贾珍是东府的,总不能抢在大老爷和贾政前面吱声吧?贾政等大老爷,大老爷却是不知道说什么。贾母目光沉沉地开口道:「那就我先做个表率吧!从我私库里拿出十五万两齣来,横竖就是棺材本都拿出来,也不能落了娘娘的体面!」 贾母开了口,贾珍就没了顾忌。贾母的意思,他自然也是领悟了的。贾母一人就是十五万两,他代表东府那边,也不好差得太多,当即一口就许下了十万两银子。贾母听了就点了点头,王夫人脸上也带出了笑模样。 贾珍如何想的呢?本来娘娘就跟宁国府关系就远了些,再不出银子拉近拉近距离将来还怎么沾光啊?因而,这银子他出得很是爽快。关系不够银钱来凑嘛! 叫人意外又不是很意外的反倒是大老爷的态度。元春封妃,大老爷先前的表现倒是挺「正常的」,较之邢霜基本没什么变化的脸,大老爷脸上还是能明显看得出喜悦的。这也难免,大老爷又不像邢霜那样有「先知」的能力,料得到后来的一切? 那么,省亲什么的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嘛!对着贾母一口一个支持,嬉笑着脸皮:「接、接、接,娘娘想回家了怎么能不接呢?」只是,等大老爷接过单子,瞧见了底下那亮闪闪的数字的时候,大老爷瞬间就闭了嘴。恨不得使劲儿打自己几个嘴巴,都是自己嘴快,答应的都是些什么?七八十万两就换娘娘回一趟家?大老爷就觉得那娘娘还是别回来了吧! 反正换他是元春那个情况他铁定就不回了,有那银子干什么不好非想不开为了面子上好看这么折腾?何况,这元春也不是自己闺女。拼着掏空府里的底子接她回来一趟也太不值得了! 这么想了,大老爷心里就是不愿意了嘛!只大老爷刚刚顺口可是同意了的,现在想要反对就有些心虚。然后,大老爷期期艾艾地转头看向贾母,犹豫了半天,还是硬 着头皮开口道:「我瞧着宫里挺好的呀,娘娘回来说不定还不习惯呢!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进去瞎折腾了吧!」 贾母还未如何呢,王夫人先不干了。「娘娘一个人在宫里辛辛苦苦地为阖府带来了荣耀,如今你再说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大老爷对着贾母还有两分心虚,话就说得稍微软和了些。但这态度也只是限于对待贾母的。对于王夫人的不悦,大老爷立马就怼了回去:「知道娘娘辛苦,当初你别送她进宫啊!在咱们自己家里金尊玉贵娇养着的姑娘,不是你四处打点、求人,还动用了府里的诸多关系,这才硬把你闺女送进去的吗?」 当初这事王夫人折腾的动静忒大。又求来宫里的嬷嬷教导元春规矩礼仪仪态,又是请先生上门教导元春琴棋书画的,而后更是找上了宫里的甄贵太妃,好一番运作就元春进了宫,大老爷想不知道都不能够。 大老爷一番话可算是怼到了王夫人的心口子上,王夫人嘴巴张张合合地还是闭了嘴。脸上早没了笑意。自打元春进了宫熬了这么些年,王夫人时常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是不是错了?进了宫里,那就是一场豪堵,赢了荣华富贵宫里的博弈有哪个是容易的呢? 后悔吗?不。王夫人在心底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自己当初的狠心,哪有元春今日的辉煌荣耀?就是宝玉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半个国舅爷。这不是很好吗? 王夫人坚决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也拒绝去思考深处。只她不想跟大老爷说话了,便转脸转向一边不语。反正,自己说话不管用还有贾母在后面顶着呢!要知道,贾母对自家闺女的期盼可半点儿不比自己少。这么一想,王夫人也不急了,再不出声了。 贾母对着这个油盐不浸的大儿子也有些头疼。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说人家就是不听。一说要出这么多钱大老爷就是说什么都不愿意。 只大老爷想一点儿不出血贾母也不能同意啊?不叫大老爷走不说,软的硬的轮流来,一副大老爷不松口就硬磨下去的架势。被贾母逼急了的大老爷索性肩膀一耸,身子一摊:「这样,不是还要建一个大点儿的园子吗?不然,我那园子里头的树啊花啊什么的您只要看上了甭管搬啊拆啊什么的全拿走,这总成了吧?」 大房那边的树和花草品种、数量也确实不少。只是,这跟贾母的预期还差的远呢,故而,贾母仍不同意。只是,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贾母愿意邢霜还不愿意呢!再有,元春这事儿对府里来说也却是是个大事,既然生活在荣国府,又有贾母这么盯着,一点儿不出也不切实际。 邢霜考虑了一下,对着贾母说道:「这样吧,我们这边再添三万两银子,老太太您瞧可还行?」 贾母眉头一皱,「珍儿那边都能有十万两,你们还是亲的——」贾母话到一半就止住了,眼看大老爷又要犯浑,贾母这才终于松口同意让他们两人回去了。 大老爷回去还有些不高兴。谁同意了?那可是三万两银子呢,够自己在百味坊买多少碟子糕点了啊?只邢霜悄悄跟他说了一句,大老爷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却说邢霜给大老爷说了什么呢?邢霜告诉他这钱就是从贾母手里转了一圈之后还得原套原还会回来的。细细给大老爷解释了其中缘由,才把大老爷安抚下来。 原来,邢霜自金陵回来后就开始着手往她手里的几间铺子里面陆续添置了许多物品。全为了建造省亲别墅准备的。大的有摆件、盆景,小的如彩灯绸缎,全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只一点,都是较为精緻的。其实,要说起挣钱来,省亲别墅的风潮刮起来,最挣钱的还是木材、石料等生意,可以说是一本万利了。只是,这种生意没有一定的背景还是别做了。
第184页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这铺子运作起来还有林如海一份功劳呢!里面好些东西都是从江南那边进的货源,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如海私下打过招唿,反正到了邢霜手里的价格成本价都很低。这就算了,最叫邢霜惊奇的是竟是连运费都给省了。 这是怎么说的?总不会是林如海贴钱给自己吧?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邢霜中间问了林如海,林如海只道他这段时间刚好也有船要往返京城和扬州啊,顺道就帮她的货物给捎带了。再多的就不肯说了。不管怎样,中间也确实是替邢霜省了好些银子。 只是林如海为何这段时间要有船只在京城这边和江南一带往返呢?邢霜在心底疑惑了好久直到省亲别墅盖了大半的时候才终于解了疑惑。 说回贾母和王夫人这边,贾母十五万,宁国府十万,大老爷三万,贾政五万。总共才三十三万两。公中的银子却是叫大老爷还了朝廷的欠银,如今还差的远呢!只是,难道贾母和王夫人手里都没银子了?也不是。不说贾母,就是王夫人现今手里私房就有十多万呢!只是,都想叫别人填补罢了。那这差的从哪里补?贾母和王夫人一致瞄上了亲戚家。 叫贾母和王夫人瞄上了还有跑?于是,跟荣国府有姻亲关系的俱都出了力。谁叫荣国府出了个娘娘呢,看在这个面子上总不好太过得罪贾家。何况,薛家一家如今还住在荣国府呢,如何躲得过?薛家拿出了六万两,王家五万两、甄家五万两、就连先前因着湘云的事情有些跟贾母闹得不愉快的史家也上了门送了五万两…… 这么一圈下来,再凑一凑也就六十万了。起码还有二十万呢?还能朝谁「借」呢?远在扬州的林如海「阿嚏」打了个喷嚏。果然,马上黛玉就被贾母叫过去「谈心」了! 只不知黛玉作何反应?林家那边不知又是个什么说法? 插入书籤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搬家太累了,收拾了一下很晚了也很累就没更。之前说过几次了,再跟大家说一遍。这个月事情比较多,毕业季论文定稿、修改、几次查重、还有答辩,都要时间,再加上实习培训早九点晚九点的也撞到了一起,所以事情很多。真的很忙,有时大半夜的码子好睏也好累可能就不小心睡着了。总之,这个月更新肯不稳定啦。本来是想请假一段时间之后再更的,又怕之后自己都把剧情忘了,就打算这么慢慢更着。所以更新不定,希望小天使们体谅一下啦。不行的话就只能请假了。 第九十七章 贾母和王夫人要接元春会荣国府省亲, 修建的省亲别墅必然不能寒酸了。甚至于便是修建的园子只和一般人家大小贾母和王夫人就觉得是委屈了元春,丢了娘娘的面子。要建的别院必然要使劲儿地铺张, 奢华才够得上娘娘的身份。也才配的上她们荣国府出品。 跟荣国府有脱不开的关系的不管是自愿想要沾光的还是非情愿的只是碍着荣国府出了个娘娘不好得罪的,不管过程咋样,反正对于给元春建造省亲别院俱都是出了力气的。这么一圈算下来, 可不就剩林家了。也是旁的人家京城里有人在,这才这么及时。林如海却是人在扬州呢! 隔着大老远的距离,搞得贾母就是想要装病骗林如海上门都不行。不过,贾母打定主意了怎么都要从林家抠出一笔银子来,总有办法的。林如海不在京城也没关系,黛玉不是在京城吗?还刚好就住在荣国府, 多好的机会啊!这不, 贾母和王夫人都打上了林家的主意,想的倒是挺好,只事实真的能如她们所愿吗? 然后,黛玉就满头雾水地叫贾母派人给找过来了。 黛玉到的时候,就刚好看见贾母手里拿着一块帕子,在一下下地擦拭着眼睛。黛玉走近细细地瞧,就见贾母眼睛红红的。瞧见黛玉走近的时候贾母还特地用手遮了一遮。虽然还是叫黛玉瞧见了。 黛玉原先慢慢悠悠的步子也便着急了, 赶紧跑到贾母身边:「这是怎的一回事?外祖母, 谁惹得您生气了?」黛玉一时着急,连外祖母都叫了出来。要知道平日里黛玉对贾母的称唿一般都是老太太, 或者是跟着喊老祖宗的原则,好久都没这么叫过了。叫得贾母的心微微愣了一下, 黛玉刚刚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时候,可真是像极了自己闺女贾敏年轻时候的样子。 这时,外面忽然「砰砰砰」的一阵一阵的响声传来。赖嬷嬷生怕贾母发火,赶紧地朝外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就听旁边的小丫头一脸焦急又害怕紧张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一阵风吹过,外头摆着的几个插着花的瓶子忽的就倒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赖家的想说,那花瓶重着呢,凤也只颳了几下,这可别是在告诉她是这风把这么瓶子给吹倒了啊? 王善保家的就站在门口问的嘛,贾母自然也是听到了。不知怎么的,贾母心里头突然有点儿心虚。便不作声了。 黛玉虽然对贾母心里头有怨,心里终归还是念着贾母的。这个在自己刚失去母亲的时候就接自己到身边的老太太。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却也是真的疼宠了自己一回。黛玉并不会因为贾母一些不好的地方而否认贾母对自己的照顾。见贾母如此越发着急了。 王夫人坐在右手边,瞧着贾母的态度好像有些松动,王夫人赶紧接上黛玉的话:「哪里有人敢惹老太太生气,不过是老太太为着娘娘在宫里不容易伤心呢!」
第185页 宫里确实是挺不容易的,黛玉听了就点了点头,很是贊同的模样。她虽没进过宫里,但是也知道那不是个好去处。当初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不知道舅舅家到底怎么想的,送府里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进了荣国府,冷眼看了这些年,黛玉多少也看明白一些了。至少,元春表姐的进宫这就是外祖母和二舅母在用元春表姐的未来下一场赌局。赢了自然皆大欢喜,输了,输了也不知有没有想过元春表姐的后续…… 见贾母为元春难受,黛玉心里稍微熨帖了下。至少贾母对元春表姐还有一颗真心疼爱的心,会为元春表姐的难过伤心。谁知还没等她再好好感受一下,就听王夫人道:「老太太这是为了娘娘的事情在烦心呢!娘娘要省亲的话得重新修建园子什么的。如今府里还了朝廷的欠银,哪里还有多少银子专门用来修建娘娘省亲呢? 」 王夫人嘆了一口气,接着答道:「好不容易咱们几人凑了一些,还差二十来万两这样。老太太这不是担心又发愁,到时候,宫里的娘娘们都回家了。就咱们家娘娘在宫里守着,娘娘得多难过啊?这不,老太太就为了这事儿正伤心呢?」 黛玉忽的就好像明白贾母这趟找自己干什么的。刚刚还有点儿感动的心瞬间就没了。黛玉转头看向贾母,贾母本来都想得好好的,只是突然心虚嘛,黛玉又这么直直看过了,就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一样。贾母简直都要怀疑自己跟被人下降头了,怎么就身体心理的感觉都不受控制呢? 贾母不回,黛玉这边却是当众给了贾母一万两银子。只道是她来了荣国府父亲给的银子。娘娘省亲既然如此艰难,我这个当表妹的倒也是不好干看着的。如今,我自扬州来的时候父亲给的一万两就先给外祖母吧。这也是我作为妹妹的一份心意。 贾母:…… 贾母原是指望着黛玉能去信给林如海,或者是她写信指着黛玉能帮着说几句好话的如今叫黛玉这么一来倒也是不成了。贾母再想开口跟黛玉叫林如海贊助银子哪里还张得开口来?毕竟黛玉作为小辈还说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银钱都贡献出来了,贾母哪里还好多说什么? 贾母和王夫人气死却也没有办法。因为小辈出银子的除了黛玉就没有旁人了。贾母这时才反应过来,当初不该因着王氏几句挑拨就怠慢黛玉,倒是叫她落了下风。也伤了她跟黛玉的情分。 只是,这时候贾母再想怨怪王夫人,王夫人却有了娘娘的撑腰态度已经昂扬起来了。而且,元春封妃了之后王夫人也进宫了两回。听元春劝了几回,王夫人渐渐对黛玉的态度也放宽了些。 一是邢霜待黛玉亲厚,二是黛玉已经定亲,再不会缠着宝玉。这么想来,黛玉再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也就乐得对黛玉态度和善些,将来出嫁后许是能让夫婿扶持些宝玉。 贾母这边,依旧是没死心。不能再找黛玉了,贾母还是不信邪地去信给了林如海。就不信他真的能一分不出?不管怎么样黛玉好歹还在府里呢!看在黛玉的面子上,总归要给的。只是,没有黛玉帮忙说项,能给多少贾母就不知道了。 多少呢?实质上林如海一分都不想出。只闺女也确实在人家府上住着,林如海便不能做的太过。三节两寿的礼得送,该给的贊助也给。但林如海细细斟酌了一下,决定贊助三万。多了自己呕的慌,少了不好看。但是,林如海却是暗搓搓地下了个命令。 什么命令呢?明日送去京城的太湖石价格贵上两成。 …… 凭贾母多厉害,自己碍着多少层面不得不「借钱」给她。然而,只这一船的太湖石自己也就尽赚回来了,这么着想了一圈,林如海叫贾母气着的心这才慢慢又好受起来。 …… 亲眼看着包括荣国府在内的想办法筹钱给元春建省亲的别院,皇上表示很开心。这是什么?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当初老圣人动辄出去南巡,接驾的人一回回地借了朝廷多少银子,基本都没还。朝廷户部都要空了这对当今来说可不是个好事。只没法子,做老子的不给儿子留个好的传承,当今也只能暗暗自己蓄力了。 因而皇上巴不得一家家的越奢华越好。这个时候,若是邢霜在的话,再联想一下林如海从江南运往京城的一船船货物,好像隐约就有点儿明白了。 皇上高兴了,林如海的官位隐隐又有往上提提的架势。 而后,京城这边,荣国府的省亲别院是慢慢地盖了起来。倒是没想到先前极为反对接元春回来省亲的大老爷真的开始建造园子的时候,大老爷倒是还挺积极的。府里还是修建园子了嘛, 堆山塘的凿水池的,搭建亭台楼阁,又或者植树栽花的。大老爷于这一道上倒是眼光还挺好,属于天赋型选手,便也每天帮着园子的设计搭把手。 每天也是忙上忙下的! 邢霜忍不住问了大老爷这么辛苦的原因,竟是没想到大老爷很是认真地回了一句「万一以后娘娘真的前途远大,嫉恨咱们怎么办?反正建造都建造了,银子也花了,帮帮忙这样万一娘娘真的发达了咱们也能沾上点儿好处啦。」原来大老爷竟是也占了要沾光的心思。邢霜一时间也是心情复杂。这种沉浸在未来美好生活想像感觉中的真是挺好! 好归好,可真不现实!
第186页 邢霜瞅着大老爷问了一句:「你觉得娘娘要真的发达了,不是护着她爹娘在这府里更加如鱼得水反而来帮你这个个伯父?」 大老爷目着眼睛,半晌来了一句:「还能这样?」 邢霜拍了拍大老爷后背:「想开点哈!」 大老爷:…… 大老爷经邢霜这一番提醒,终于从虚假的自我迷醉中清醒过来。再之后,大老爷对着元春封妃、省亲一事渐渐地也不上心了。当然,大老爷说话算话。大老爷住的是荣国府的旧园,里面有很多山石花草之类的东西。先前就承诺过贾母了嘛,因而,他也真紧着他们挪用。也算是给府上省了点儿银子吧。 但是,之后大老爷是没有再去监管园子的技术设施。这么一来,大老爷便又重新了清闲了起来。大老爷一清闲,撞见迎春的次数就很多。倒是叫大老爷有点儿无所适从。原来,只从大老爷和邢霜回来后,迎春常常给邢霜和大老爷做手工活计。或是绣着柱片的荷包,邢霜欣慰,大老爷有点儿心酸。只他还是不怎么会跟女儿相处,便口上干巴巴地说两句好好。就这样也够迎春惊喜的了。原本,她只是不忍心拂了莲姨娘的好意,却没想到真的有意外之喜。一时反省自己以前,又跟大房的关系重新热络了起来。 大老爷和迎春的点儿:迎春这么贴心,倒是叫大老爷无所适从起来。别别扭扭地学着邢霜对珞哥儿的动作,拍拍肩膀。只是女儿家和男孩子毕竟不同,女孩子大了,便是亲爹,也不好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便只努力挣钱给她闺女零花钱。偷偷给她闺女零花钱,邢霜都知道,只故意看着大老爷偷偷摸摸的。大老爷不知道,调养,出去打猎跑马猎皮子给他闺女,湘云看着黛玉的什么东西都好)、大老爷手头拮据了打赏少了 王夫人自然主意到了大老爷如今对建园子的事情不上心了。晚上休息的时候还跟贾政说起来,很是嘆息地道:「只怕是嫉妒咱们有个做贵妃的闺女,心里不舒服了!」所以说,人真的就是这样,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就把别人也看成什么样。贾政最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呢。因着元春封了贵妃,从前在工部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如今到上班时候时不时就有人来跟自己打招唿。 这感觉该死的美好,贾政正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呢!听到王夫人这么说,他自然也觉得如此。觉得是大老爷嫉妒了,因而,他对建园子的事情越发上心。大老爷不是不管了嘛,那就他来接手。整日忙碌,还得跟着工匠跑。贾政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只是大老爷越是玩闹,他就越是认真,忙碌地越晚,好似这样就可以使大老爷嫉妒、难过一般。 却说因着元春封妃,原先不怎么想跟贾母和荣国府过多牵扯的史家人也上门给贾母和王夫人等人道喜祝贺。顺带也贊助了五万两的银子。这回被叔叔婶婶长久拘束在史侯府的湘云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跟着来了。 来了也就来了,她要来她婶子也不好自己来了却拦着不叫她过来。本来就不是亲闺女,有些不好就容易被说嘴,何况也确实不好也不能一直拦着湘云吧。光凭藉外力拦着 能拦多久呢?因而,在湘云闹着要过来的时候,史家夫人终于放了她出来。 湘云这回来荣国府,心里可委屈了,她快有大半夜没能出府来荣国府这边了。整日被婶婶拘束在家里学习针线女红,还有各种规矩,烦都要烦死了,一点儿不自在不说,赶着做针线的时候累得不行。她都快要疯了,尤其是先前荣国府还会派人来接她,或者是看看她。如今,这都多久了一直没人过来,湘云都怕自己在贾母那边失宠了。这回这才这么闹腾要来。来了之后,等史家夫人晚上要走的时候,湘云说什么都不肯走。大家闺秀嘛,在外人面前不好又哭又跳的,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办法,就是一直不说话,眼泪要落不落地看向贾母。 史家夫人能气死,你说你这副模样是在做什么呢?这是在跟别人表明自己苛待了你,这才叫你这么委屈地要留下来?尤其是一直不说话,就那么可怜地看着贾母,不是在明晃晃地打自己的脸吗? 史家夫人气得不行,又有贾母看湘云这副模样也确实是心痛,自然就帮着跟自己侄儿媳妇给湘云说话。尤其是贾母仗着自己的辈分,就是在帮湘云求情那语气态度也低不到哪里去。史家太太又生气,业就不管她了,把湘云留了下来,自己先回去了。之后不久,史家一家人因着公务又离京城了。湘云就这么被顺势留了下来。 旁人到是不太清楚,也就是这回众人才知道原来湘云竟也是定了亲事。因着湘云还小,就跟黛玉的一样,也没弄得众人皆知的,故而,这才没人知道。却是上次湘云回去后,史家二太太跟史侯爷商量的。湘云总往荣国府跑也不是个事儿,尤其荣国府还有贾宝玉这样年龄相仿的公子哥儿在,湘云跟贾宝玉玩惯了来的,什么都不拘束的。史二太太听侍候湘云的下人私下说了几回,对湘云的名声总是不太好的。何况,她自己也是有闺女的,湘云名声自己作没了也就罢了,连累了自己家闺女可怎生是好?于是,史二太太这才跟史侯爷商量早点儿给湘云定下。跟湘云定亲的是卫若兰,身份上跟湘云也是门当户对的,很是过的去。 只是,湘云一方面难免不满意,总忍不住地拿卫若兰跟宝玉对比。自然,一对比,就觉得卫若兰哪哪都比不上宝玉。比不上宝玉这也就罢了,毕竟宝玉可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男孩子。长得好看不说,待女孩子又温柔体贴,把你放在手上心上的。比不过宝玉她就认了,可是,竟是还比不上黛玉的未婚夫。这就叫湘云很是难受了。
第187页 不知怎么地,湘云对黛玉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喜欢拿自己跟黛玉比较。赢了自然就开心了,输了心里就不舒服了。她还没见过沈严呢,但是自她这回来了荣国府到处都是讲他的,什么长得好看,学问好,一表人才什么的一长串的形容词专门用来夸他的。湘云心里不免又是吃味又是好奇,很想见见这个被众人一致夸赞的沈严。 刚好湘云上门后没几天沈家老太太就派人接黛玉去玩。沈家老太太帖子上邀请的是邢霜,但是,明眼人分明能看出来其实人家主要想要邀请去做客的黛玉。湘云知道了忍不住泛酸。她也想跟黛玉一起去沈家,只是邢霜不乐意带。湘云开玩笑似地指着邢霜道:「这么多的人,您就带林姐姐一个人,果真是偏心林姐姐啊——s」 邢霜都懒得搭理自以为是小孩子。再一想,rujni不搭理她,很是实诚地道:「那是自然,我偏心自己的外甥女有什么奇怪的吗?」 湘云:…… 湘云还想再挑拨岫烟和迎春,打算找个人跟她统一战线呢,谁还能听她的不成? 宝钗其实也有一起去的意愿。先前沈严来的宝钗不是不在嘛,之后就常在府里听说黛玉已经定了亲了,宝钗半是含酸,却又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没办法,黛玉着实是个实力非常强的对手。家世甩 开自己一大截不说,容貌、礼仪样样不差对啊,就是这样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半是放心、湘云忍不住将沈严和自己未婚夫比较,仍然觉得未婚夫比较冷,不懂体贴,出了 如今,相当于黛玉已经退出局面了,这对宝钗来说肯定是个好消息了。倒是宝钗,一直没有得见沈严,不免有些好奇。宝钗一直只闻其人没见过嘛,心里终究好奇。 她在荣国府之后听说经常叫人送东西进来,说是送给谁的,珞哥儿的。只是,你送珞哥儿宝石?首饰?确定?不过是借着珞哥儿的手转送黛玉罢了。好在沈严还算是会做人,送东西也不会只送胭脂水粉、什么纸张。还会夹杂着一些什么小孩子的拨浪鼓等玩意儿,这才叫大老爷没发飙了。 邢霜领着黛玉去沈家做客,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天下来就是吃吃喝喝的。期间,一直是沈母作陪。中途,去过沈家老太太那边去了一趟,叫黛玉陪着说了会儿话。 中间好一阵突然就没人了,就邢霜和沈夫人两人在那就邢霜觉得怪无聊的,不知道沈家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黛玉也迟迟不回来,邢霜还有些担心呢,只是开口问沈夫人,沈夫人态度就有点儿奇怪。隐约感觉沈夫人好像是知道情况还故意帮忙拖着自己一样。邢霜吓了一跳,还以为黛玉在沈家出了什么事儿,这回凭着沈夫人怎么开口挽劝邢霜都不答应,非要去找黛玉看看…… 没法子,人家只能无奈地领着邢霜去寻黛玉。只是,邢霜起身的时候分明听到沈夫人骂了一声「这个臭小子,怎么一点儿时间概念没有?」 沈夫人虽然声音很轻的嘀咕抱怨一声,架不住邢霜五官敏感,刚好就听见听清楚了。能叫沈夫人发出这种抱怨的显然是沈严无疑了。那也就是说,黛玉迟迟不回来也跟沈严有关系。那要是这样的话,邢霜就不怎么担心了。沈严的人品她还是相信得过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既然都出来了,邢霜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跟着下人出去找了找。黛玉是被沈家老太太叫走的嘛,下人带着邢霜去的方向自然就是往老太太处的路线。这样,就是黛玉回来了,两人也可以碰上而不至于错过,但是,显然黛玉并没在回来的路上。因为邢霜并没有在路上碰见她。 这样的话就人家就只能领着邢霜去沈家老太太的院子了。然后自然找到了迟迟不归的黛玉—还有和黛玉待在一处的沈严。邢霜过去的时候沈家老太太并不在屋里,不过房间门是开着的,屋子外面站着两个下人当值。邢霜看到的时候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算是放下了心。 脑子略微转了转,邢霜大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沈家一家子帮着沈严偷偷见见黛玉呢!邢霜想到这里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就为了沈严一个人,就使得一群人这么忙活了好一场,邢霜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贊他一句在亲人中得宠。这么有能力叫一大家子人帮他打掩护。 邢霜能想清楚的事情,黛玉又怎么不知道呢?因而,黛玉内心也有些高兴被人这么想着念着,又有点羞涩。见着沈严没有什么越礼的动作,便由着沈严在旁边一起说说话了。 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聊着聊着可能根本看不到时间的流逝,时间就拖得有点儿久。邢霜过来的时候两人虽没在说话,只是抬眼间那种若有似无的那种小儿女间的神态交流却是足足的。 沈严跟黛玉的这番眉眼官司邢霜看得清清楚楚的。只邢霜记得清楚,明明在扬州的时候黛玉对着沈严还还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呢,再看看她的神情,哪里还找得到曾经的「嫌弃」? 当然,这也不是说黛玉和沈严就一直是柔情四溢,一点儿争执都不会有。而是,就算黛玉和沈严闹腾,但不会是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谁 也不让谁的那种针锋相对。小儿女间的争吵都显得特别的有意思。尤其是黛玉特别爱脸红,脸上时不时地就冒朵红云很是羞怯的模样! 显而易见,两人在自己离开扬州以后又发生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发生了感情变化,一举一动显然有默契了很多。
第188页 沈严知道邢霜是黛玉舅母,又希望盼着能多见见黛玉,或者从邢霜手里给黛玉递个礼物什么的,自然很有眼色地讨好邢霜。 对着邢霜可着劲儿地夸,专门拣人爱听的说,哪怕邢霜知道自己保养的好,还是不可避免地叫沈严的话给逗乐了,偷偷把黛玉劫住这茬子事情自然就算这么过去了。主要还是黛玉自己愿意,沈严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邢霜自然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然后,这一天的时间就算差不多了,需要回去了。等要走的时候,两人慾语还休的,不过是短暂分别好像跟永别了一样,那个牵肠挂肚的,邢霜简直都要牙酸了。特别想问一句」你俩在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 当然,邢霜也只是想想而已。邢霜领着黛玉回府以后,日子也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过。每个人都按着自己的生活轨迹慢慢地继续着。 岫烟这边知道父母在金陵发展自家的产业,倒是也没觉得这样挺好。平日里,她整日都待在荣国府府里,父母两人只有她一个女儿还不能承欢膝下,她也有些担心。如今,父母开始有了自己的「产业」。有了前进的东西,倒是也挺好! 至于岫烟自己,人家也有事情做的。却说岫烟现在依然还是在跟着王太医学医。说是学医,但是作为闺阁中的姑娘家,岫烟其实并不能学得多少。毕竟,学医最重要的学习实际的案例分析,从中吸取经验。邢岫烟慢慢地开始调整学习方向,往养身方向靠拢。 黛玉,则更多的是陪着邢霜一处研究一些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邢霜手里头好东西很多,总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叫她起兴趣。 尤其是邢霜手里头那些对女子来说养身护肤的方子,效果都着实比较好。邢霜本身就是一个活广告嘛!当然,方子里的药材也都比较贵,只邢霜半点儿不心疼,她觉得有用就拿出来给黛玉、岫烟和迎春一一试用。养出一身的滑如绸缎般的肌肤。 邢霜也会经常给三个小姑娘买燕窝,都是品质上好的那种。给她们补身体,把底子打劳,也导致湘云比原先更爱呆在贾府了。当然,价格也特别美丽。邢霜就特别豪爽,一买就是一堆,银子哗哗哗地往外流,就是大老爷见了都免不了心疼。 还有,天冷天热变温的时候邢霜又从自己库房的一堆东西里面拣出一些舒适、合适、珍贵的衣服料子给迎几个小姑娘。再有,就是黛玉不是有几个厉害的嬷嬷嘛。邢霜是没本事再找几个这样的人才来配给岫烟、迎春了。只是,可以请几个嬷嬷教导黛玉的过程中顺带教一下岫烟和迎春。 邢霜不敢保证将来,只是,希望现在尽可能地提高她们自己的能力,将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处理、过得好。现在可以学了不做,但是一定要会。 至于府里头其她极几位姑娘,邢霜便没管了。不是她的责任不是。再有探春一向唯王夫人命令是从,立场上她们便是对立的。故而,她也不会烂好心去帮她。湘云宝钗更不必说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故,迎春和探春的感情也没有书中的那般亲密。尤其是从前迎春是需要她帮扶的存在,现在,掉了个个儿,探春心里就有点儿复杂。越发地跟迎春疏远了,爱跟宝钗凑一起了。 湘云见了又是羡慕又是妒忌的,又有宝钗的挑拨,好几次故意心直口快地当场讨要东西,邢霜性子本来就比较刚嘛,当初就弗了湘云的面子。叫湘云面色青青白白的下不来台。这时 候,善解人意的宝姐姐自然是一番贴心的安慰。还拿出一些燕窝这类的东西补给湘云。 叫邢霜说,你要是真有心给,就别每次都在湘云在自己这边丢了面子才给啊!好像用衬得她大方心灵美。 再有,湘云真的看不明白吗? 不仅是几个小姑娘,就是自己身边的两个帮手吉祥和如意,邢霜对她们也有一番安排。 只是,邢霜的想法却不一样。她心里很有一种紧迫感。府里每天都有大量修建省亲别院的人出入,人来人往,衬的荣国府尤其热闹,好一派钟鸣鼎食之家的气象。 吉祥擅长厨艺,还认得些许字。邢霜还特地给她找了有关这方面的书籍,手艺是越发精进了,尤其是炖汤,又鲜又香,还有一些专门养身的汤,有些还加了些药材,又美味又滋补。反正邢霜如今是现在是离不了这丫头了。还有如意,会些刺绣和裁剪制衣。邢霜也在府里制衣房给她找专门找了个师傅,专门学裁剪制衣,歷练个几年将来也就算有个手艺有个依靠了。 此外,邢霜回京以后先前联繫好的善堂、医馆的资助也没停。对于花钱做善事,邢霜一方面是在找地儿花钱,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在祈福。因着自己特殊的际遇,邢霜也更相信世间因果了。做个善事既是求个心安也是祈福了。 有时候,邢霜还跑出去施个粥,拉着大老爷和黛玉一起。大老爷牵着邢霜,邢霜牵着黛玉,三人并做一排,身后跟着福贵、如意和雪雁。福贵拎东西,雪雁探头探脑地四处打量,不时趴在如意耳边叽里哌啦地念叨着。如意含笑听着,只眼神却是不错地盯着邢霜的身形,紧紧地跟着。旁的东西自然早有人布置好了。 虽然邢霜喜欢银子,但是那也是要花起来爽快才喜欢,享受随心所欲花钱的感觉。而不是单纯只是喜欢金银财物的触感或者是外形。再说了,现在不花以后想光明正大地这么干也该没机会了。
第189页 邢霜以一种平和、不急不缓的态度慢慢安排着后续退路。但是,邢霜虽然相对来说态度平和,但是对于自己该得的也一分不让。并不会因为二房出了个娘娘就退让。再是娘娘,也没权力插手娘家的事不是? 大老爷较真起来,便是贾母和贾政也奈何不得。何况,邢霜还有一种猜测。 贾赦是长兄,自古有长兄如父这个说法。还有女子三从四德中讲究夫死从子。也就是说,在对外的公务以及人际交往上贾母是管不着贾赦的,从前贾赦花天酒地诸事不理,贾母怎么吩咐贾赦也不在乎所以贾母乃至王夫人王熙凤才能有那么大的权柄,敢插手外务饱览诉讼,而一旦贾赦握紧手中的权利,那么贾母的权威也就不那么大了,只能限于后宅这一亩三分地,那么,从前的那些威信也将大打折扣了。 邢霜一直觉得贾母偏心二房太过除了宝玉和贾政还有很大一部分缘由在这儿。毕竟,从前的贾赦再怎么荒唐但是孝心一直是有的,不然也不能贾母吩咐贾赦就去做。既然贾母说话贾赦一直都是听的,那么贾母为什么不好好教导贾赦呢?原因只能是贾母只希望贾赦一直是一个荒唐但是听话的人,所以她不教导贾赦反而在贾赦做错事就大骂一顿,然后贾赦继续逃避变得更荒唐,这样她才能当这府中的掌舵人。 不然,该怎么解释呢?说贾母是太疼爱贾赦不捨得教导?所以 ,当贾赦明白过来,握紧手中的权利,贾母也奈何不得。贾母心里不爽就把贾赦叫过去骂一顿,管不得外务管儿子却是天经地义的,贾赦怎么办的呢? 因而,就是元春封妃了,除了府里因着修建园子有些闹腾,别的对邢霜也没什么影响。 再晃眼,元春的省亲别院已经建好了…… 插入书籤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发错了,发成了以前的大纲草稿。有很多变动,大家都忘了吧。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哈。昨晚想改来着,但是入v的文章改动字数只能多不能少,我没那么多字改不了,拖到今天早上才算码完。给你们带来的不便给你们道个歉,还有看文愉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九十八章 不管如何, 耗费了很多人力物力的大观园终于还是赶在开春时候修建成了。按说, 这项工程原该还差二十多万,只邢霜一直冷眼看着,也没看见那二十万究竟从哪来的?也不知是贾母还是王夫人捨得动自己老本了,亦或者是两人又不知对哪个「亲戚好友」什么的使了手段? 邢霜虽然不知, 但私下猜测应该是后者。贾母一个人已经出了十五万,已经很客观了。再多的她还得为宝玉打算,故而,只怕是不会再往外拿了。王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往她那里进的,哪有往外出的? 但这跟邢霜也没什么关系,横竖被宰的冤大头又不是她。 园子修好了, 这才只是贾府忙碌的头一步。之后贾政又请了他养的一群清客上门一道为园子各处题匾额对联,还顺带考很有眼色的,同时还很敬业。平时都是混吃混喝一副清高文人模样,殊不知人家自己也心虚呢! 刚好见着宝玉过来, 还非常凑巧地被贾政叫住要考较。比较有意思的是,贾政养的这群清客人家也是很有眼色的, 原本一直没啥事干有些心虚, 如今见着了自己衣食父母家的小公子,那还不放开了吹捧? 于是, 一张嘴什么好怎么来,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出倒,将宝玉狠狠地夸了一顿。当然, 宝玉于诗词对联一道也确实很有些天赋。 虽有一群人吹捧,贾政面上仍对宝玉不停地对宝玉持以否定的说辞。彰显自己严父的形象嘛!但是贾政养的这群人精哪个看不出来贾政的真正态度?贾政对着宝玉的这方面的能力还是满意的,不过是端着严父的姿态罢了。 好在,贾政忙着园子修建的事情,没功夫多管宝玉,这才叫宝玉逃过「一劫」。心有余悸之后復又满血復活,宝姐姐云妹妹的,还有一屋子的姐姐妹妹的陪着,每天倒是也挺乐呵的。 贾政忙得脚不沾地,王夫人那边一样也不闲着。又是採买小戏子、连带着连教习也都聘了来,日日不断学戏。不光是小戏子,又采聘了十二个小尼姑、小道姑,妙玉也是这时进了贾府。而后又是屋舍布置、园子布景、还有各种帐务,王夫人日日忙乱。 其间,凤姐儿和王夫人姑侄女两人之前因为这样那样起的裂痕似乎又重新粘合到了一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又重新搅合到了一处。王夫人忙碌,凤姐儿就跟在一旁打下手,忙上忙下,甚是殷勤,不知道的只怕还当她是二房的媳妇了。连带着贾琏也不得安生,跟着跑前跑后。 就这么着,直到十月里府里才算是将将准备全了。帐目算清,古董文玩置办得差不多了,小戏子们排了几十齣的杂戏;一班小尼姑还有道姑什么的念佛诵经也没问题了。贾政左右思量,觉得可以了,便上摺子恭请贵妃省亲。 摺子批覆得特别快,当天贾政就接到了圣旨,「于明年正月十五日上元之日贵妃省亲。」荣国府接到了圣旨,自是欣喜不已。如今阖府就出了元春这一个能耐人,府里上上下下的谁不重视?因而府里越发忙碌,连年也过不安生了。 好容易盼到了十四晚上,整一夜间,荣国府灯火通明。熬到了十五拂晓时分,大老爷等男丁候在西街门外,贾母领着女眷候在大门口。邢霜打着哈欠也跟着站着等。她倒是不想过来,只她躺床上好好的,贾母身边的琥珀早早地就来大房这边「提醒」邢霜五鼓时分穿戴好过去。邢霜是想偷懒也没法子了,只得跟着收拾收拾也一起来等着了。
第190页 也不想想元春身为宫妃,又不是在皇帝那边如何得脸,能出来的时辰是有限的,哪里需要这么早在这候着?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吗? 邢霜哈欠一下接着一下,神游天外。惹得贾母频频皱眉,王夫人的眼刀子一记记飞过。邢霜没如何呢,倒是如意身子瑟 缩了好几下,心中兀自感嘆自家夫人如今是越发佛性了,泰山崩于前不改其面她家夫人绝对占第一位了。 这边一群人候着呢,却迟迟不见人来。不待邢霜说话,就有太监过来报信,言说距离元春过来时间还早着呢。凤姐儿就在一旁劝说贾母几人休息。旁人当没当真邢霜不知道,反正邢霜自己是回去又补了一觉,睡得心满意足。然后好吃好喝一顿、才在催促下悠哉悠哉地往那边赶。 贾母、王夫人不住使人去看,正等得心焦,瞧见邢霜悠闲的模样,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王夫人憋不住地朝着邢霜发难:「大嫂子这命就是好。琏儿和迎丫头也不肖你费心,你这日子过得着实悠闲的紧,倒是瞧着比老太太还自在。」 贾母听了话音,抬起头瞥了一眼两人,也不参与,只唤鸳鸯过来给她捏肩。一直紧绷着身子,这会子也是有些受不住了。 邢霜这会儿心情正好呢,也不跟她计较,反倒是朝着王夫人粲然一笑。 王夫人见着邢霜这副油盐不浸的形象,心里就更不爽了。微微上前两步,紧挨着邢霜:「我这整日焦心娘娘、宝玉,操不完的心,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瞧见嫂子这生活状态,可真是叫我心生羡慕呢!」 说完王夫人就盯着邢霜的脸看,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嫉妒、酸涩。却见邢霜脸上露出一种奇奇怪怪的表情,还略带些同情。王夫人不由开口问道:「嫂子这是什么意思?」 邢霜的表情就更奇怪了,欲言又止但就是不说。弄得王夫人心里更疑惑了,直催着邢霜开口。邢霜「禁不得」缓缓开口道:「难怪你这眼角和眉间的皱纹这么深呢!」 王夫人不防想邢霜说的这个,还愣了一下。一瞬间就怒了,脸色顿时就阴云密布了起来。没等王夫人发火,小太监匆匆过来高唿:「贵妃娘娘要来了!」 一时间,各处点起灯来,灯火辉煌一片…… 第九十九章 贾母领着邢霜、王夫人等人候在一边等着, 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欣喜的,手里的拐杖掂了又掂, 沉稳如贾母不免也有些失态。王夫人这边也不差什么了,哪里还顾得上跟邢霜争论, 早站直了身子依着贾母的身边翘首以盼了。 没一会儿, 隐隐传来一阵鼓乐奏鸣之声, 远远就见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往这边过了来。两旁随行侍候的人,焚着御香, 奏着礼乐。外加上摆阵势的,约莫有几十人。邢霜还没瞅几眼, 就见贾母等人接连跪下。邢霜只得紧跟着跪下,也顾不得打量了。 邢霜倒是没有什么膝下黄金之说, 也不觉得跪下了就是折损了自己现代人的尊严,她这会儿纯粹是在感嘆皇权的绝对地位。这进了宫的女人,再出来,便是父母、祖父母也得给跪下,叫人怎么说理去? 邢霜这边瞎捉摸呢,那边早有太监在元春的示意之下过来扶起贾母,邢霜也紧跟着起了身。元春却没下来,而是又乘着銮舆, 到专门供她更衣的地儿去换了衣裳。自然又是浩浩荡荡地跟着一长串的人, 端是气派极了。 却说元春这阵势也忒大了些,很是唬人,难免叫那些生在底层人对那深宫生了羡慕、嚮往之心。荣国府中好些小丫头、婆子什么的站立候着的, 尽管听了管事的诸多教导,也免不了眼睛上扬,偷偷地瞄上几眼,心里又是感嘆又是羡慕。不单是那些年轻的丫头、媳妇子,便是贾母和王夫人见了元春这阵势也是喜不自禁。心里已然生了三分得意,面上不免就带了些出来。 等元春换了衣裳,又参观了一圈这美轮美奂的专为她而建的园林。园中各处彩灯灼灼,繁花相映,又有鼓乐奏鸣,香雾缭绕。而后元春弃舆入舟,真是满眼看不尽的富贵风流。仿若进了那东海龙王的水晶宫,银光雪浪、如诗如画!纵是元春在宫中过活了多年,见多了繁华奢靡,也不由地嘆了句「太奢华过费了!」 匆匆逛了一圈,元春就回了内室去了,此时,贾母方领着王夫人和荣国府一干人等与元春见礼。不同于外面欲迷人眼的繁华喧闹,屋里面却是一阵阵呜咽声。元春一手挽贾母,一手挽着王夫人,执手相看泪眼,不知多少哀泣? 便是凤姐儿、三春等人似也有所感,皆面露哀凄之色。 半晌无言。 还是元春率先打破了气氛,「蒙圣上之恩,好不容易出来这一遭,不说高兴高兴,反作出这模样气氛,传出去怕又是一桩罪过呢」元春这么一说,王夫人瞬间就想到了和元春一通封为贵妃的吴贵妃家,赶紧收敛了一番。而后转向元春,点头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娘娘如今身份贵重,还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呢,是得防着那起子搬弄是非的小人!」 ……行吧,这么想也没错,虽说跟元春担心的不一致,但是王夫人说的也不算错。故而,元春便也没多解释,横竖能叫这气氛正常些就成。 气氛正常了嘛,贾母又开始将两府里面有些脸面的一一叫来给元春行礼。王夫人在一旁看着给元春俯身的一干人,脸上好似五月的太阳,晃眼的紧。显然,对于元春如今的荣耀与有荣焉。相较于贾,母、王夫人的欣喜,元春心里就没那么乐观了。皇上待她当真算不上宠爱,很多时候来自己的宫殿里头也只是干坐着或者是纯睡觉,哪里真的发生了叫宫里那些女人咬牙切齿的事情呢?只她也不可能自己打脸去跟人解释,没有宠爱的女人在宫里的日子太过煎熬,她曾经尝过,如今再不愿了……
第191页 皇上真的像旁人想像中的受宠?她原就聪明的紧,又心思细腻,再加上身为女人的第六感,皇上对她的态度好似逗很多宠物般,哪里真的像外人和府里人想像中的那么受宠呢? 然而,这些叫她如何跟母亲还有祖母说呢?说皇上对自己根本就是 逗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没放心上? 元春压根就张不开嘴,也没那个脸说。如今,她唯有靠自己。当初成功过一次,那自然也可以有第二次,哪怕还要有人为此做出一定的牺牲,哪怕是要以生命为代价,她也绝不放弃! 元春眼神闪烁了一下,便又定了下来。心里转了几转,面上却分毫不露。端着身子见了好几拨人,也没见到真正想见的人,元春心里有些急躁,便扭过头微蹙着眉,对着贾母很是遗憾地样子:「可惜出来这一趟,家中许多亲眷都不能见?」 元春这么一说,王夫人哪里捨得自己闺女皱眉?赶紧接口道:「你姨妈还有你表妹宝钗都在外面候着呢—还有史家的云丫头——嗯—你姑妈家的林丫头也在外面等着!」王夫人原不想提黛玉,忽然又觉得独独不提黛玉太过明显了些,怕叫人背后说道。如今她可是娘娘的母亲了,哪里能再容人背后说道?只得跟着又提了黛玉一句。 听到薛家母女的时候元春还是波澜不惊、端着茶杯不急不缓地微抿了一口,便是湘云,元春也没啥表示,而当王夫人提到黛玉的时候,邢霜分明就见元春的眼睛霎时亮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也晃了一下。邢霜的心「咯噔」一下,突然就有些不安。元春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打黛玉的主意? 只是黛玉身上有什么值得叫她算计的? 邢霜想不明白,却是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打起精神,把黛玉看牢了。 这边,王夫人刚说完,元春就连连唤人去把薛姨妈,宝钗,湘云还有黛玉请进来。几人刚要行礼,元春赶紧抬手免了,先跟薛姨妈问了好,而后笑盈盈地看向宝钗、湘云和黛玉:「这就是薛表妹、史家妹妹还有林表妹了吧!果然出色,倒是叫我一时想不出来用什么词能够完全描述出几位妹妹的风采了!」 「娘娘谬赞了,要说出色,论起容貌、才情谁能比得上娘娘您呢?便是府上几位妹妹也是各有才情,我哪里当得起娘娘如此赞誉?」宝钗摆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样子,又顺带捧了迎春姐妹。便是元春听了,也果然笑容更盛。 宝钗心细,因此哪怕元春表现的一视同仁,跟三人一同打招唿,宝钗却分明感觉到这位贵妃表姐的眼神、心思更多的是在黛玉身上。宝钗心里虽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这是被人压了一头,尤其这人还是黛玉,宝钗心里就更为不舒坦了。只她知道如今表姐是贵人,容不得自己多放肆,便隐下了心思,仍旧巧笑应答,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便是湘云也是热情应和。 比之黛玉就安静了许多。元春开口问她就回一句,不问就缄口不言。元春心里也更偏向于宝钗这样明媚大方好打交道的人,只是谁叫宝钗没有个像林如海一样得圣心的父亲呢? 元春心里微微嘆气,遗憾世事两难全。 这时恰好贾政过来问安,「父慈女孝」地寒暄一番后,又叫来了宝玉,这才使得元春将心思从黛玉身上转了回来,只一个劲儿揽着宝玉,悲喜交加。宝玉从小跟着元春好些时候,姐弟情分非比寻常,也难怪元春如此失态了。元春揽着宝玉好半天,而后又开始游幸园林。而后亲自赐名,「大观园」、又拣了几处喜欢的赐名「潇湘馆」、「蘅芜苑」、「怡红院」等…… 完了元春又让宝玉以及几位姑娘为之作诗。在这过程中,元春就发现自己府中几个姐妹中,要算探春的作诗水平高出一筹,只是却还是比不上黛玉和宝钗。宝钗和黛玉于诗词一道的水平倒是旗鼓相当。 对于诗词一道,黛玉本就喜欢,自然不太服输,使出了九十分力气。宝钗也不遑多让,在元春面前宝钗也不甘人后,自然也是竭尽全力。因而,两人的水平倒是不大分得出。 倒是宝玉这边,因着宝钗趁人不 注意指点宝玉把「绿玉」改成「绿蜡」,叫宝玉甚为敬佩,笑称她为一字师。两人私下眉来眼去、言笑晏晏,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湘云就觉得这场景莫名有些碍眼。见宝钗走开,宝玉还有一首诗没写,灵机一动,想了几下便低头作了一首,而后揉成一团,朝宝玉扔了过去。 湘云一抬头,就见宝钗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湘云也不恼,笑着跟宝钗递眼色,对着口型「好姐姐,快别出声叫人发现了。」黛玉瞧见了只做没瞧见,默默转过头继续写,想着将自己今日作的诗抄录好改日叫父亲和沈严品评一二。三春姐妹就更不用说了,谁不知道宝玉的地位,哪会多嘴多舌惹麻烦?自忙自个儿事儿罢了。 旁人没多嘴多舌,只宝玉发现众人都看明白了,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脸臊的通红,于是最终也没把湘云那首诗抄上去,胡乱写了一首交上去交差了。 元春对底下的眉眼官司看得清清楚楚,却只作没看见。略微点评了下,刚好戏曲节目已经排好了,正等着,便看戏去了。 元春先行,其余人随后。只等元春刚走,湘云的脸色变挂落下来了,鲜见得是不高兴了。宝玉喊了几次都不搭理,最后一次方冷着一张脸问:「爱哥哥是不是看不上我写的诗?不然怎地宝姐姐提点你就成了你的一字师了,我写的爱哥哥就冷着不用?」宝玉这才知道是这缘故,只得「好妹妹」长「好妹妹」短地哄着,又是拉手又是揉脸的,好半天才算叫湘云展露笑颜。
第192页 宝钗带着莺儿远远就瞧见了,莺儿难免为宝钗鸣不平,宝钗笑了笑就转头了,却是拐弯向着王夫人的方向而去…… 第一百章 宝钗过来的时候, 戏台上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离魂》,已然到了尾声。宝钗听着台上传来的戏词, 「怕树头树底不到的五更风—禁了这一夜雨—怎能够月落重生灯再红!」听到这一句,宝钗心里想着「这场戏姑妈怕不会喜欢」。抬头朝王夫人望去, 果然就见王夫人的眉头皱着, 明显不喜欢, 倒是元春仿佛看得挺入神。 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戏,宝钗不好弄出动静影响了旁人, 便从一旁悄悄入了座。王夫人先以为宝玉和宝钗在一块儿,便没叫人去找宝玉, 这会儿看见只宝钗一人过来,却不见宝玉。便有些着急。趁着众人看戏时刻, 把宝钗叫到一旁问道:「怎地就你一个?宝玉呢?」 宝钗扶着王夫人的胳膊:「姨妈别担心,宝兄弟跟云儿那丫头在一块儿说悄悄话呢!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王夫人肃着眉眼:「难得她姐姐回来一趟,不说多陪陪,还在外头玩住了。委实太不像话了!亏得娘娘那么记挂他,真是混帐。」王夫人听说宝玉没回来和湘云在一块儿玩,心里就恼了。她虽最疼宝玉,但元春也是她亲生的,自己也是极为疼爱的。自己这个女儿最是疼爱宝玉, 难得回来一次, 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还在外头玩住了,王夫人可不就恼了。 宝钗见状,忙上前解释道:「姨妈可真真是冤枉宝兄弟了。宝兄弟不在我可得帮着他解释一二, 这却是有个缘故在里头的。刚刚娘娘考较了咱们几个作诗,云丫头好心,怕宝兄弟完不成,便帮忙写了一首,哪知道宝兄弟自己就写完了,就没用上她的。这不,云丫头就跟宝兄弟闹别扭了,宝兄弟这才耽误了时间在那哄着云儿呢!」 儿子还是那个贴心的好儿子,王夫人就放心了。只是听到是湘云绊住了宝玉,王夫人恨恨地道:「好嘛,我就说宝玉平日贴心的紧,今日怎地如此不像话,原来是史家那丫头——」尤其是听说湘云想给宝玉打小抄,宝玉不用她还生气,这不是拐着宝玉不上进嘛!王夫人心里头又给湘云记了一笔。 宝钗功成身退,悄悄退到席间。 王夫人回来的时候,元春看见了便问了一句:「怎么了?」王夫人笑着道:「没什么,就是府里头的一些琐碎的事,娘娘不用担心。」元春可是今天的主角,因而,元春稍一动静,四周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贾母见元春开口,也跟着问询,元春笑答:「老太太别担心,我去换身衣裳。母亲刚好要一起呢!」 贾母点点头,心知这是娘儿俩要说私房话呢!不管再怎么疼她到底比不过人家亲生的母亲,贾母心里头有些酸,还是笑着点点头。王夫人顺势跟着元春去了后头。 到了内室,元春抬抬手一声吩咐将服侍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等最后一个人出去,带上了门,元春这才这才对着王夫人道:「如今没人了,母亲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说。」 王夫人也是真疼这个闺女,先关心了一下元春在宫里的生活。哪怕自己每个月都送钱进去,还是担心元春的处境,过的好不好?元春能怎么回呢?自然是问啥都是好,别的不说她能不能说出口,便是说出口了除了多一个人担心,还有什么用处呢? 关心了一番元春的生活后,王夫人这才将话题转向宝玉,自然就免不了又提了一番宝玉和宝钗的事情。贾母对将宝钗许给宝玉的事情一直不同意,咬死了不松口,王夫人也很难办。其实,自打元春被封为贵妃后,王夫人觉得自家身份地位都跟着上涨,再让宝玉娶宝钗,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 只是,再想到这个园子后期修建钱不够时都是去找薛家拿的钱王夫人就有些心虚,也怕薛家闹将出来场面难看。在一个,宝钗除了身份上有些缺陷,其她各方面条件她也都满意。王夫人这才想叫 自己闺女帮忙在贾母那边说项。 如今,元春算是府里最有地位的人了,有元春说项此事必成。 提到了宝玉和宝钗,元春又想到今天宝玉和湘云那一出,这跟之前母亲跟她说的不符,便开口问道:「太太之前不是说宝玉和林表妹关系匪浅吗?怎地我瞧着宝玉倒是在薛表妹和史妹妹两人中打转呢?」 听元春说起这个,叫王夫人又想起了之前宝钗说的话,对湘云的印象一降再降,已然降到了谷底。跟元春解释了一句「小孩子家玩闹而已」便罢。索性元春对湘云也不是很感兴趣,便没多问。倒是黛玉这边,王夫人就很有话说了。 只见王夫人一脸得意地解释道:「早前宝玉跟林家那丫头确实走得近,老太太还有将两人凑一对的意思,不过我死活不松口,从中费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才给搅合了。」 「凭她那哭丧样儿,简直跟贾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想配我儿,做梦呢!」 元春:…… 王夫人没看到元春的脸色,自顾地地继续道:「不过,这也多亏大房那个小家子气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好像挺喜欢林家那丫头,还给接到了大房。偏也不知宝玉怎地碍了她的眼,总不让宝玉过去,这才将两人隔开了。」 听到这里面还有邢霜的事情,元春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不知怎么回事,这回回来看大房这个伯母,总觉得跟她记忆中的不是一个人。
第193页 元春还在脑中思索,王夫人又道:「闺女,你姨妈家的宝钗你也瞧见了,模样品行俱是上乘,又是我亲外甥女你亲表妹,将她许给宝玉,倒是挺好。你觉得如何?」 元春只想了一瞬就叫王夫人打乱了思绪,便将脑中思绪丢开不提。听到王夫人的话,心里自是不贊同的,只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好直接驳了母亲,回话便婉转了一些:「薛表妹确实挺好,不过我瞧着林表妹更好一些。身份上官家千金,跟宝玉更般配些!」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林如海这般得圣心又有实权的父亲。 元春在宫里各处打点的银子可没少花,不过,也没白花,确实也打听出来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话王夫人自然是不贊同的,要说起黛玉不合适的理由,光黛玉的缺点她就能说出一箩筐来。只她也不想跟自家闺女说那些不高兴的,索性一句话打消元春的念头:「再合适她也已经许了人家了,跟宝玉再搭不上关系的。」 元春在宫里倒是不知这消息,贾母和王夫人之前也没人说过,因而,听说了还吃了一惊。这么说来,叫宝玉娶了黛玉的主意定然是不能用了。而且,听母亲的话音,显示是对林表妹很有意见,这可跟她的意思相悖。 如今,林如海这么受重视,跟林表妹打好关系是正经。凭着林如海在皇上面前的脸面,自己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他了,可不能叫王夫人把人得罪了。在宫里久了,元春已经习惯不管做什么都用利益得失来衡量一件事。 因而,元春对着王夫人又是一番细细劝说。把林如海的价值说了又说,力劝王夫人对黛玉的态度千万好些,打好关系是正经。 只王夫人听了却不以为然。那林如海就是再厉害,也是在外面当官,不是京官,对自己家能有啥好处?就是自己偶尔欺负一下她闺女他不也没辙? ……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见王夫人的态度依旧没怎么重视,元春没法子,只得回了。 直等两人回来,最后一场戏也已经落幕。 随后,小太监按着礼制,提醒元春可以开始发赏赐了。元春也只得依照礼制行事。 其中贾母的赐礼最重,金玉如 意、沉香拐杖,迦南珠串等。其余诸人按着身份逐次递减。凤姐、李纨、尤氏三个孙媳辈的是一样的。宝玉和贾兰是一样的,迎春姐妹三人和宝钗、黛玉、湘云几人是一样的。 小太监读完了册子内容,长处地喘了口气。贾母等人听到了自己的赏赐,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笑着的,「感恩戴德」的。原本赏赐到这儿也该结束了,偏元春忽然开口喊道:「宝玉、林表妹,你们两人过来。」 宝玉蹭地一下,甚是麻熘地过来了。倒是黛玉有些发懵,也不知道放着一屋子的人,怎地就叫到了自己这个外人? 宝玉走到一半,发觉黛玉还愣着,又赶紧蹭蹭蹭地跑回来:「林妹妹,快走啊!」边说话边伸出手来,朝黛玉的手靠近。然后,黛玉下意识地勐缩了回去。 宝玉:…… 贾宝玉摸了摸鼻子,默默缩回了手。黛玉也回过神,往元春跟前去。 邢霜却是悬着一颗心,也不知元春究竟是想干嘛。只等眼睛不眨地盯着。却是发现元春给两人单独又打赏了一份礼物。宝玉的是冰花芙蓉龙凤呈祥佩,黛玉的是金丝香木嵌蝉玉珠。 底下的人见着元春这动作,一方面肯定是羡慕嫉妒黛玉得了贵人的青眼,另一方面,又都不由自主地暗暗猜测元春这番动作是否另有深意? 要是知道元春原本准备赏赐两人的是一对龙凤佩,只怕想的就更多了! 便是王夫人也是心有不满,刚和元春说过悄悄话的她自然知道元春的用意,只她心里还是不认同。觉得没有必要,白白给黛玉脸上贴金了,林如海就算厉害也远在外地,哪里管得着京里的事情?何况林如海这官职也没太厉害,需要自己如何放眼里的地步! 不管旁人怎么想,两人领完赏赐就回去了。邢霜见状也就没多嘴。而后,元春又给府里的下人各有打赏,不拘是主子身边贴身侍候的,或是厨役、伶人、杂役等尽数有赏。 众人忙跪下谢恩,这时候司礼太监过来通知时间到了,请元春回宫,这一趟省亲也就到了尾声。宫规难违,元春又不是如何得宠,也不敢耽搁,哭了一回,又交代下回不可再太过奢华浪费在一群人的恭送中回宫了。 荣国府忙碌了将近一两年,就这一个晚上几个时辰就没了。一时,贾母等人心里空落落的,显然也没太缓和过来。 元春回宫以后,王夫人依旧我行我素,对黛玉态度压根称不上友好。显然一点儿没把元春的话放心上。直至周瑞家匆匆来回:「太太,听说林姑爷又升官了。这回好像还挺厉害来着,是那个什么——反正是二品大员来着——听说还要来京城呢! …… 第 一百零一 章 却说王夫人听了周瑞家的回禀, 手里拿着的,半天没回过神来。 林如海这就升官了?自家闺女前儿劝自己要善待那林家那丫头, 还说要打好关系,自己当时可怎么都没听进去。这才几日, 林如海就升官了, 此时, 王夫人莫名感觉有点儿脸疼。 只是,这么大的事儿, 府里怎么就没听说呢?该不是周瑞家的听错了吧!此时,王夫人也不知道该盼着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了。
第194页 心里约莫还是更愿意是假的, 哪怕林如海升官一定程度上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王夫人也不愿意。凭啥好处全叫林家占了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 王夫人去贾母处求证去了。 「什么?你说女婿他升了二品官,还要来京城?」贾母很是激动,也不说林如海了,张口就是女婿,好像完全忘了前儿还一口一个林如海、离心了…… 王夫人心里又微微放下了一些。得了,老太太这边也没收到消息,那大概可能也许该是假的吧! 王夫人在心里殷切期盼着,因而也不着急走, 而是在贾母处, 亲眼看着贾母吩咐赖大出去探听消息,又叫鸳鸯去唤黛玉。 恁是认真! 可惜,事实却叫让王夫人大失所望。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赖大小跑着进了屋里,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还没站直身上就一叠声地给贾母道喜:「老太太大喜,老太太大喜,林姑老爷确实是升官了,二品的高位呢!」 赖大边说边比用手比划着名,脸上挂着极为喜庆的笑意,那模样只怕亲儿子高中进士也就这样了。 「好!好!好!」贾母听了果然高兴,连声叫了三个好。转过头便吩咐凤姐儿这个月下人的月钱多放一个月的。至于赖大这个报喜的,得到的赏赐自然是最多的。果然贾母一示意,赖大不仅多了三个月的月银,而且还有贾母亲自赏的点心。 钱也就罢了,赖大夫妇跟了贾母多少年,哪里还看得上几个月的月钱?反倒是贾母赏赐的糕点,这才是叫赖大高兴的赏赐。除了宝玉几个人,旁人轻易哪里能得到贾母吃食上的赏赐?自己有了,那就是自己的体面,代表了贾母对自己的看重。 有这一份看重、宠爱在里头,有多少银子挣不来? 因而,就见赖大将贾母赏赐的几块糕点珍之重之地用帕子包好,说是要收好给家里的大孙子吃。果然,贾母见了就很欢喜。觉得赖大忠心。 荣庆堂内热闹纷纷,黛玉顺着这份热闹在雪雁的搀扶下进了门,距离贾母不远不近、约莫七八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微微欠身,道:「给老祖宗请安了!」 贾母闻声,赶紧走到黛玉身边,亲手牵着黛玉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坐下,话语里略带点无奈的味道:「你这孩子,怎么跟外祖母客套了,咱们是亲祖孙,离得那么远做什么?」 黛玉垂首不语,只作不好意思回答的样子。 贾母也没揪着不放,她心里有更紧要的事情。「玉儿,你父亲升了二品大员你知道吗?」询问间贾母紧紧盯着黛玉的眼睛。 黛玉拿着帕子的手微微紧了紧,忽的抬起头,眼睛亮亮的,面上很是惊喜的样子:「真的吗?父亲信里怎地没说?」 贾母一直看着黛玉的反应呢,见黛玉的样子不似作伪,心中就很是松了一口气。林如海给玉丫头的信件她全都提前看过,林如海有没有在信里说过这件事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之所以这么问黛玉,不过是想试试黛玉的反应罢了。 林如海升官,贾母高兴之余却也升起了烦忧。一来,堂堂荣国府消息竟然如此滞后,最后才知道林如海升官之事。尤其 身为林如海的岳家,如此亲密的关系,林如海居然连点儿风声也没透,贾母心里不是不恼怒的。 再来,自己府上还养着林如海的闺女黛玉呢,按说这么大的事情,林如海怎么也该跟自己闺女说一声吧!贾母这才起了试探黛玉的心思。 看来确实是自己多心了! 那林如海就是冷血无情之人,对岳家都能如此薄待,可见骨子里就透着凉薄。那么,这么大的事情不跟闺女说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当初将敏儿嫁给他真是瞎了眼了! 贾母在心里埋怨荣国公,着实后悔将荣国府唯一的嫡女许了林如海这么个人,凭她闺女当初的身份地位,那是皇子也配得的…… 「老太太——老太太」鸳鸯在贾母身后轻轻唤了两声,才算叫贾母回过神来。见黛玉眉头紧皱、眼神隐忍的模样吓了一跳。再一看,原来是自己掐住了黛玉的手。黛玉的手原就白皙细腻、泛着柔光,叫贾母这一掐,又红又紫、斑驳一片,便是贾母也唬了一跳。 贾母忙地松开了手,叫人拿来上好的玉露膏给黛玉上药。黛玉紧紧含着眼泪,不叫泪珠子落下,拒绝了贾母的要给她上药的打算。 这玉露膏也是王太医儿子医馆里面药房的新品,药效极好,很是畅销。便是荣国府也是排了几天的队才买到的,之后再想买却是已经售空了。再想等什么时候出,还不知道呢! 贾母这里的是给宝玉备下的。宝玉爱闯祸,尤其是贾政总是不分轻重地揍他,这药膏留给宝玉正好。如今黛玉推脱不用,正合了贾母的意。顺势就叫鸳鸯给收了起来。黛玉的也没破皮,用这药膏着实浪费了。 对于贾母的动作,黛玉也没意外。倒是雪雁面上颇有些郁郁不平之色。 鸳鸯收了药膏,黛玉便顺势提出要回去休息了。奈何还是没走成。「玉儿,你父亲升了官职这是喜事,着实该好好庆祝一番。如今你母亲去了,你父亲也没别的长辈帮着操持,就由外祖母来帮着操持好吧!」 黛玉早在从贾母口中听到父亲升官的消息就猜到了贾母有此想法。所以,刚刚被贾母掐住手时,黛玉原本可以挣扎的也放弃了,就是故意想藉机熘掉,不叫贾母提起这个的。哪成想还是没躲掉。
第195页 黛玉嘆了口气,心知这回逃避不得,只得正面回应了。「外祖母,这也太劳累您了。再说,父亲既然来信没说这事,想来也是不想张扬的意思。所以说,还是不用了。」 贾母摆摆手:「你还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父亲可是升到了二品呢,如此皇恩却不加以庆贺,只怕圣上要误会你父亲不知感恩或是看不上这个官职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凭我父亲为官的功绩,哪里需要这么些表面功夫来表真心。再说了,便是庆祝,这在荣国府庆祝算是个什么劲儿?我父亲既没生在荣国府又没入赘荣国府—— 黛玉还想张口反驳,贾母直接不叫黛玉再开口,直接拍板:「你小人家家的,说了你也不懂。这事我便做主了,就由荣国府来操办。再说便是不认我这个外祖母,不叫你父亲认我这个岳母了!」 贾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黛玉哪里还能再开口? 黛玉反驳不得贾母,又担心贾母的行为会给林如海惹麻烦,于是出了荣庆堂习惯性地又去找邢霜了。 出了荣庆堂的门,雪雁就忍不住了。贾母的态度她也看到了,要说从前贾母对待黛玉还有三分疼爱的话,如今只怕一分也没了。没见连一盒药膏也捨不得了吗? 自家小姐多好啊,偏贾母半点儿不放心上。雪雁心里为黛玉鸣不平,替黛玉不值,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真当那药膏多了不得了呢?上次如意姐姐可是送来 了好几瓶,还说了用完只管再管她拿,不用捨不得用。多着呢!我下回专门拿出去叫她们看看,看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心里过得去不?」 黛玉心里暖暖的,雪雁这丫头脾气急躁,心思却直白地叫人心暖。只黛玉还是严肃地阻了雪雁的打算:「没那个必要,我如今又不在乎那些。传了出去,我倒是无妨,叫人知道说道大舅母倒是不好了,何必多添是非?」 雪雁心里还是不平,但到底是不说这个话了。 到了邢霜处,黛玉将事情跟邢霜这么一说,这叫邢霜对于贾母的厚脸皮不免又涨了一层认识。还能这么操作?这哪里是跟黛玉商量,分明是趁人林如海不在京城,硬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至于黛玉的担心,倒是没什么妨碍。如今,皇上不相信谁也不会不信林如海。毕竟,林如海如今可是他的心腹,还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为他效力,奉献自己最后的价值。 何况,当初修建省亲园林,坑荣国府林如海可丝毫没手软,自己的私库里面起码有三分之一都是荣国府贡献的。说林如海把自己升官的庆贺交给荣国府来办,他能信? 这其中的细枝末节邢霜没跟黛玉细说,黛玉只以为是自己父亲在扬州的政绩还有父亲的人品性情深受皇上信赖。因而,便也放心了些。既然如此,黛玉便也不管了。 然后,距离贾母收到消息的第三天,荣国府里就开始宴起了宾客,高朋满座、宾客云集。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当日,荣国府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荣国府外面的街道上不停有人驻足看热闹、凑成一堆围在一起讨论这种大户人家的喜事,八卦闲聊,感嘆羡慕…… 只当荣国府又是有了什么喜事或是赏赐,不愧是贵妃娘娘的娘家…… 黛玉只以为庆贺是荣国府自家人一起吃个宴席,大一点不过就是请几个亲戚一起聚聚,哪里晓得贾母所说的庆贺竟然如此大张旗鼓! 自家父亲都不敢这么张扬的好么?黛玉简直都要气哭了…… 第一百零二章 黛玉再如何生气也没办法, 总归是已经办了,她也不能多做什么?若是住在自家的地儿, 黛玉可能还能再做些事情发发脾气,可是住的是荣国府, 黛玉自然不好如何。 不过, 不能搅合了宴席, 黛玉也有自己的法子。宴席那天,黛玉作为林如海唯一的掌上明珠, 按理来说,应该出去在相熟的亲戚面前露个脸, 表示一番的。这也是贾母为林如海庆贺要跟黛玉提前「商量」的原因。 结果,黛玉愣是不配合, 贾母派人来请她的时候,是哪哪都不舒服。咳疾也犯了,头也疼了,肚子也不舒服了,连床都下不了。 贾母叫人来请了三四回,结果黛玉的病,就一回比一回重。最后一回,回话的丫头颤颤巍巍地道:「林姑娘说了, 今儿自己身子不适确实不太合适, 可自己着实是病的很重,起不来了。不然,老太太, 若是实在需要她出席的话,可以找人抬她过来也是能的。她一定会好好跟大家解释和道谢的。」 贾母:…… 把黛玉抬到宴客厅,叫黛玉一脸惨白地跟众人解释和致谢?贾母一想到这个画面就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确定这是「解释」而不是让人误会更深? …… 所以,当天的庆贺宴会就是一个跟相关主角一毛钱都没有关系的「庆贺」宴席。席间想说个祝贺词、找找主角敬酒也不知该找谁。于是,为了不使得宴席太过尴尬,席上众人堵努力地大吃特吃,每个人都显得甚是「忙碌」,「忙碌」地没有时间说话。 酒宴席散了后,吃饱喝足的诸位众人都沉浸在一种「所以我今天究竟是为啥来的」的凌乱中,久久不可迴转…… 酒宴之后,王夫人又进了一次宫里。回来后,就发现王夫人对黛玉的态度好了很多。 要说从前看黛玉那个要么故意言语中带刺或者明示暗示地让府里的下人给黛玉使绊子,如今就是要么刻意忽略,只当没这人。有时,甚至还能平下心情来跟黛玉笑着「聊天」,虽然,那笑容僵硬地被雪雁认为还不如不笑来得正常些呢!
第196页 但是不管怎么样,明里暗里的使绊子这个现象是没了。 要说王夫人这明显的态度转变跟元春没关系,搁谁都不能相信。 却说王夫人上回进宫,元春很是跟她掰扯了一番。从林如海的个人能力、人脉说到如今皇上对林如海的宠信,便是王夫人再如何不喜林家父女也不能不重视了。又有元春说起自己私下用王夫人给的银子在宫里打听到官家对林如海很是赞赏,便是隔上一两年未尝没有再往上升的可能。 如今已经是二品了,再往上升的话那不就是——一品大员了? 饶是王夫人自诩国公府第,又有个高官兄长,也不能不把一品大员放在眼里啊! 何况,林如海如今虽然是京官,人却还在扬州,还得一年再回来。却不是因为林如海不得宠,而是非常得宠,元春跟她说了,如今林如海升了二品还是京官却迟迟不回来是扬州那边的事情只有交给林如海官家才放心。官家还许诺了,过个一年,扬州的事情一了结就把林如海调回京城的。 自觉知道这么多秘密的王夫人当然不能再用从前一般的态度来看待、对待黛玉了,这才有了这番变化。 不过,对于黛玉来说都无所谓。总归是「不相干的人罢了!」 不管王夫人多讨好,黛玉始终没有朝着王夫人靠拢的意思。仍旧常往邢霜处跑。至于王夫人那里,一次也没去过。 却说邢霜最近比较闲,应该说她一直都比较闲。先前一段时间,她就在教养几个小姑娘身上下功夫,现在倒是越来越投入了。用邢霜的话说,反正闲着也是 闲着。 尤其是对待岫烟,邢霜尤其操心。因而几个人中只有岫烟的身份不同,哪怕岫烟再出色,如今的时代那就是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候。管你多出色,没有个好出身也是枉然。 如今,岫烟养在邢霜身边,养在荣国府,虽然一定程度上是提升了身价,不过岫烟和黛玉等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不管再是自己的侄女,终归不是大家出身。因而,岫烟将来的路和黛玉等人也是不尽相同的。 虽然,王太医有意为自己家的小儿子聘娶岫烟,不过,邢霜还是打算再考察考察。好女不愁嫁,邢霜也不想早早给她定下。慢慢看吧! 岫烟进了贾府,一直都很聪明懂事,邢霜也是真的疼她。所以,想趁着如今还有条件,好好合理利用资源培养她。毕竟居移气,养移体。出身重要,后天环境渲染和培养一样重要。 邢霜带着岫烟、黛玉还有迎春整天一起按着方子捣鼓,可把府里园子里的花好一通折腾,便是黛玉先拦了一拦,时间久了,看得多了,哪里还有什么惜花的心思? 几个小姑娘年纪都差不多少,正是年少爱玩的时候,暂时放下大家闺秀的架子、规矩,折腾起来也是真折腾,叽叽喳喳的好一通热闹不说。 闲暇时候,邢霜也把自己的一些「家底」露了出来,不拘是什么珍贵的衣服料子,三五不时就拿出一堆来给迎春、黛玉姐妹几人做衣服。一套又一套,绣娘都要忙得没空吃饭了。 黛玉和岫烟一样各自依据自身特点上课。尤其黛玉身边有四个很厉害的嬷嬷,所以对于黛玉上什么课,学什么邢霜都不大管,只是有时会给她讲一点自己知道的歷史故事。纯粹当娱乐了。岫烟学的也不一样,她学的更多的是医理,尤其是关于女子方面的。 各种燕窝粥隔三差五就炖上,给她们补身体,把底子打劳。有时,连带不讨人喜欢的湘云也能沾光,顺便蹭上一碗,脸都圆了一圈了。 湘云常常很妒忌,可是一边嫉妒,又一边热不住羡慕。常常还会故意心直口快地破话气氛,邢霜也懒得搭理她。 几个小姑娘在邢霜这边玩得还挺欢乐的,越发爱往大房这边扎堆。这个年纪搁现代那就是初中生,自然是都爱往热闹。尤其是黛玉,无论王夫人怎么示好,完全不为所动,要出门基本都去的邢霜处,压根不往王夫人身边靠。 黛玉这边我行我素的,这态度叫王夫人看来自然说不上满意,觉得黛玉这是油盐不进、不识时务,完全忘了当初自己对黛玉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了。 也不想想,凭你是谁,你想和好就和好?又没谁欠你的。 王夫人在黛玉处吃瘪,心里不爽利,刚巧这个时候袭人撞了上来,可不又是一番风风雨雨? 却说袭人这些日子心情不虞。宝玉不再如从前那般听她的话,常常跟别的姐妹坐卧不忌、行动间拉拉扯扯的。宝姑娘也就罢了,毕竟宝姑娘是太太的亲外甥女,太太认定的儿媳妇人选。更重要的是宝姑娘体贴人心。 可那湘云姑娘却半点不知羞,常常歪缠宝玉。更可气倒是宝玉还向着她,近来越发嫌弃自己唠叨、管的宽了…… 屋里头的丫头们也是各有心思,没一个省心的。 袭人心里烦闷,刚好家里又有点儿事情,便请了假回去歇息个几天。谁知刚好宝玉也出去玩了,嫌无聊,恰好有下人指点袭人家在附近,宝玉一时心血来潮便去看了。 袭人及其母兄仔细招待了宝玉一回,晚上便跟宝玉一道回去了。谁知回去又因李嬷嬷要吃宝玉特特留给袭人的酥酪闹腾了一回。 因着李嬷嬷仗着从小奶过宝玉的情分,三五不时就要闹腾一番,因而,袭人当时拉扯过后就没怎么
第197页 上心。反倒是藉机灵机一动,借着话茬跟宝玉动了心眼,试探了一回宝玉。结果果然让她喜不自禁。 却说袭人骗宝玉,假说自己要赎身回家,藉此试探宝玉的心意。宝玉一听,果然急了,追着袭人问:「好姐姐,我可不能离了你。你只说我怎么做你才能留下?」 却说袭人说的她母亲和兄长要赎她回家倒也不是假话,不过早叫她严词拒绝了罢了。如今,用这事试探宝玉、叫他急一急,既叫自己知道了宝玉对自己的态度,也能叫宝玉长个记性,真是一箭双鵰的好事。 不过,过犹不及的到底她也是懂的。因而,见宝玉真的着急了,问怎么才能留下自己,袭人也趁机提了自己的要求。跟宝玉定下了三个约定,不许随意说死,要认真读书,或者说是要装作认真读书,还有就是不许吃姑娘家嘴里的胭脂了。 说到最后一条,袭人可真是咬牙切齿了。宝玉这爱吃人嘴上胭脂的毛病真的是叫她心里最忌讳的了,每回看到心里都得醋上一回。如今,跟宝玉提条件,就叫袭人放到了最后一条,强调她对此事的强硬态度。 如今,宝玉心里都是对袭人要走的担心,因而,袭人提的要求宝玉哪里有不应的?一叠声地答应下来。这还不算,说完话袭人想要出去打个水给宝玉喜喜都不成,宝玉拉着袭人的手压根就不放。仿佛生怕袭人走了一般。 袭人无法,只得唤旁人去打水,她亲自伺候宝玉洗漱。洗着洗着,气氛渐渐就变了味道,宝玉一心想跟他的好姐姐更亲密地交流,不免就有些动手动脚。刚好袭人也是好久没跟宝玉亲密了,心里也有些想念,便半推半就地成了好事。 反正下人早就袭人打发了出去,袭人也就没了顾忌,跟宝玉好一番翻云覆雨,还尝试了些新花样。也是今天对宝玉的一番试探叫她知道了宝玉对她的在乎,心里欣喜,不免就放肆了些。 宝玉在床上一声声地好姐姐地叫着,动作不停,袭人也情动的很,哪里还记得什么主僕关系?一心攀附着宝玉,两人打情骂俏、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王夫人带着一群人沖了进来。紧跟着王夫人身边的不是刚刚在院子里闹腾了一通的李嬷嬷还能是谁? 李嬷嬷扶着王夫人的手,嘴里还在王夫人耳边继续煽风点火:「太太,你看袭人这丫头,我就说她是个刁面憨,看着老实,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你听听她说的那些话,哪里是个好人家的姑娘能说得出来的话?怪不得能勾的宝玉离不得她,天天念着她,甚至连娘娘赏的酥酪也得特特给她留一份呢!」 李嬷嬷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了恁多,也有些累,咽了口口水,又继续补了一刀:「都说一滴精,十滴血,可怜咱们宝玉还不知道——」 剩下的话都不用李嬷嬷说,王夫人哪里还能忍得下心里的怒火? 这已经是宝玉和袭人第二回 被王夫人撞见了。尤其是这回王夫人眼里袭人的行为分明就是在冒犯主子,哪里有分毫下人的本分在? 在王夫人看来,什么事儿都不怪她的儿子,只是下人们在作乱。让人分开两人把袭人拖下去,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可怜袭人因着王夫人来得迅速, 压根就来不及穿衣裳,打扫战场。身上未着寸屡, 眼见着一个个人走了进来,只得从床上扯了大红的绸缎被子遮掩在身上。 这会儿被人从床上强硬地脱下来, 被子也顺势从身上滑落, 把袭人羞臊地满脸通红, 一双手忙活得不停。一会儿双手环抱捂住上半身,忽而又发现不对, 只得扯了跟绿色的裙子稍微遮盖一下别的地儿。整个人惊慌失措,脸颊通红, 活像发了高热一样。 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可惜, 袭人做出这幅模样,半点儿没让王夫人体谅、可怜她,反而叫王夫人更生气了。「真是个狐媚子,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勾引自家的儿子,简直混帐。」 王夫人心里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一只手崩的紧紧的,指着袭人, 脸上的怒容清晰可见:「来人, 把袭人给我拖到外面打上三十板子,狠狠地打!」 王夫人话音刚落,袭人的脸色瞬间就由红便白, 是吓得。自从到了宝玉的房里,跟小户人家的小姐日子比起来也是不差什么了,哪里吃过这个苦头? 袭人连忙把头转向宝玉,一双眼眸中冒着水雾,湿漉漉的,娇怯而又信赖地看着他。 宝玉叫突然赶来的王夫人吓了一大跳,身体本能的反应早就软了下去。又有一帮婆子看过来,宝玉赶紧囫囵套了条裤子,这才跪下跟王夫人请安。 这时见袭人这幅可怜的模样,怜香惜玉之心顿起,很是英雄了一回,鼓起勇气跟王夫人求情道:「母亲,都是——是——儿子不好,您就放过袭人吧!」 「就知道宝玉定会护着自己的。」听到宝玉在为自己求情,袭人心里泛起了一股甜蜜,连带着将被杖责的恐惧都小了些。 袭人甜蜜了,与之相反的却是王夫人快要气炸了。自家宝玉一向孝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何曾顶撞过自己?如今竟是为了一个卑贱的丫头反驳自己—— 「打,马上拉出去。给我狠狠地打!」王夫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对着周瑞家的吩咐道。 袭人的瞳孔瞬间就放大了,若是原先还有几分做戏的成分,如今可就真真的是怕了。袭人颤抖着身子,面色苍白,忽而眼神一亮,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我是老太太给了宝玉的,上回就提了房里人,我是奉命侍奉宝玉的。」
第198页 王夫人眼神朝周瑞家的略微一瞥,周瑞家的就上前「啪——啪——」又给了袭人两个耳掴子。掌掴完之后,这才一脸轻蔑地看向袭人,慢悠悠地解释道:「二爷的名讳也是你这等低贱的奴才可以称唿的?再来,老太太便是吩咐了提你做房里人,那也没叫你能够压在爷们身上,叫你勾引爷们——凭你也配?」 原就被扇了两巴掌,再加上这样侮辱性的话,袭人哪里受得住?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似是马上要厥过去。求救性地看向宝玉。 宝玉看着袭人两颊迅速肿起,还映着鲜红的巴掌印,心里头很是不忍。便也想着再跟王夫人求上一求。便试着唤了一声「太太——」 谁知刚开了头就叫王夫人打断了,「你果真要为了一个丫头三番四次忤逆我?若再开口,我便叫你父亲来管教你了。」 一听到「父亲」二字,宝玉便打了个哆嗦。袭人再看向宝玉,却见宝玉好似难过地低下了头,好似思过一般,闪躲着她的目光。 袭人便知道,宝玉这儿是没指望了。不过,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愈发清晰,袭人心里不由地又升起了一份希望。她可是还有一份靠山呢! 赖嬷嬷进了宝玉的屋子,见着屋子里站着的、看着的、还有跪着的一大片半点儿没惊讶。早在麝月过去求救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般情 况。左右她是贾母的人,王夫人再如何也不至于拂了贾母的面子。 因而,赖嬷嬷眉头都没皱一下,大大方方地进了门,笑语吟吟地跟王夫人问安。 却见之前多少对她很客气的王夫人这回竟然还是稳稳噹噹地坐着,头都没抬。赖嬷嬷僵硬了一下,自顾自地起了身,心却沉了下。只怕这回事情不好办了! 果然,在她跟王夫人说了贾母对于袭人的安排之后,王夫人半点儿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二太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继大太太之后二太太也要脱离老太太的掌控了吗?赖嬷嬷心里七上八下,莫名有些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王夫人晾了赖嬷嬷一会儿,这才看向赖嬷嬷,语气很是漫不经心:「我这边就是处理个小丫头,不想倒是惊动了老太太。你只管回去跟老太太说,没什么大事儿。叫老太太安生休息便是。」 赖嬷嬷待要再说,却已经叫周瑞家的连拉带扯地「送」出门了。刚走到院门外的时候,就听见一阵悽厉的惨叫声。霎时,一阵冷风吹过,赖嬷嬷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汗毛颤慄,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回,不用周瑞家的送,赖嬷嬷自己便加快了步伐,迅速地朝着荣庆堂的方向赶回。 疯了疯了,二太太疯了!居然如此大胆,连老太太的话都不听了! …… 荣庆堂里,鸳鸯跪坐在贾母身前,轻轻地给贾母揉捏着腿。贾母微暇着眼,躺在摇椅上,一旁的赖嬷嬷细细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等赖嬷嬷说完了,好半天也能见贾母给个反应。 她以为贾母会大发雷霆,会立刻派人去把二太太找来,谁知老太太好像睡着一般了。但是,跟了贾母这么多年,贾母究竟有没有睡着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因而,赖嬷嬷擦了擦脸上的虚汗,静静地等着。 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今天之后,她要回家好好休息个一段时间,府里的水越来越混了,她可禁不住吓了。还是回家做个富贵的老太太享享儿孙的福吧! 正如赖嬷嬷想的那样,贾母压根就没睡呢。不仅没睡,思绪还在飞快运转着。贾母也没想到王夫人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元春才刚刚省亲没几天,王夫人就开始敢不把自己放眼里了。连自己的吩咐也半点不顾及了。 贾母倒不是真的把袭人看得多重要。一个小丫头而已,左右没了这个袭人还有下一个袭人。贾母还不看在眼里。她看重的是袭人是自己安排给宝玉的人,王夫人却越过自己处置了她,这就是打了自己的脸面。 何况,自己还专程让赖家的去了一趟,王氏也没放人。这王氏的胆子见长啊!只是,不知她这胆子大到什么程度了?若是真到了——那么,荣国府出个病逝的二太太也不是不可以! 鸳鸯轻轻服侍着贾母,感受着贾母一瞬间透过的凌厉,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一拍。停了一下,又赶紧继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不过,那轻轻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几分她的紧张。 好在,王夫人倒是也没想着现在就将贾母得罪死。也就不知道她的生命险险地保住了。 说起王夫人今日针对袭人的这番动作也是有目的的。一来确实是袭人对宝玉的勾引犯了她的忌讳。上回碍着贾母,她虽收拾了袭人一回,到底是有些憋屈。如今,有机会了可不是得出口气;二来,也是想着如今娘娘已经是贵妃了,宝玉再整日跟着丫头们一起厮混胡闹太不像话了些。只有宝玉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娘娘才好为他谋划;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夫人是想透过这件事告诉贾母,如今她身后可是有娘娘做靠山了,别再想事事拿捏自己了。 再想让自己像从前那般捧着她,事事以她为先也是不可能了。 但是,娘娘在后宫还需要老太太出力,有些人脉掌握在老太太手里,她既不清楚也使唤不动。再有,她可还惦记着贾母手里的那一笔体己呢! 所以,将袭人打了三十个板子之后,当着一院子的人的面好好敲打了袭人一番,又成功听到了宝玉的保证,这段时间一定好好念书,再不跟着丫头胡闹贪玩便带着一群下人唿啦唿啦地又撤了。
第199页 这一回合,王夫人vs贾母,王夫人胜。 这也是头一回,王夫人从贾母手中占了上风,因而这几日王夫人常年严肃刻板的脸上难得带了些笑容。 有了第一回 ,第二回,第三回还会远吗? …… 王夫人这边春风得意,倒是她侄女凤姐儿这边颇有些汹涌澎湃的架势。 原来大姐儿前几日出了痘,凤姐儿膝下如今就这一个闺女,自然也是十二分疼爱。便全心照顾大姐儿去了,哪里顾得上贾琏? 贾琏原就贪花好色,没了凤姐儿管辖,贾琏心里一痒痒,转头就跟浪荡多情的多姑娘勾搭上了。有道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纵使房里还有两个小妾,贾琏也不过刚开始新鲜了一阵子。如今,又寻思着出去打野味了。 却说贾琏跟多姑娘一来二去的,被平儿抓住了赃物。平儿跟贾琏调笑了几句,便依着贾琏,两人一块儿只瞒下了凤姐儿。 原本这事儿便该这么私下被瞒过去了。 只吉祥不知又从哪个下人口中听到了此事,说给了邢霜听。邢霜原本也没想多事,左右这夫妻二人没一个好的,她也懒得搭理。只是,倏忽又想到荣国府最后抄家的一宗罪里就有贾琏国孝期间背旨娶亲、寻欢作乐。 邢霜皱了皱眉,这贾琏也确实是该得个教训。自己闺女还在出痘,他还有心思出去鬼混,这么个渣人,也确实该叫泼辣的凤姐儿好好收拾一顿才好…… 第一百零四章 是故, 寻了个时机,叫凤姐儿知晓了此事。 因着那多姑娘体态多姿, 更兼淫态浪言,很是放的开, 着实让贾琏稀罕。这日, 贾琏依旧偷偷跟那「多姑娘」密会, 却不知这一切早有人报到凤姐儿耳中。 而贾琏,一无所知。犹自欢欢喜喜地在房中跟那多姑娘被翻红浪, 白日春宵。 凤姐儿这边,先前无意中听到了贾琏这等子花事, 心头顿时大怒。不过凤姐儿心性坚忍,知道这么空口无凭地去找贾琏争吵, 贾琏定然不认。是故,便一时忍耐住了,没有当场闹腾。而是立即寻了个下人一天到晚地跟着贾琏,监视他。 只等机会当场捉住。 若那多姑娘真的是个姑娘家,凤姐儿可能还要斟酌一下,毕竟,她可没有成人之美的爱好。既是知道那多姑娘是那么个人,头一个老太太就容不得这样的人进府。凤姐儿这才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拿人。 事情比凤姐儿想像的还要容易。才叫人跟了贾琏三四个时辰, 贾琏便有了动作。凤姐儿一时不知该喜事情顺利, 还是该恨贾琏花花心思,一点儿时间都忍耐不住,到处鬼混。 凤姐儿带着平儿还有几个婆子风风火火地杀到贾琏和那多姑娘厮混之处。贾琏也怕凤姐儿知道了饶不了自己, 且贾琏又明白自己身边的下人就没不怕凤姐儿的。生怕下人给凤姐儿通风报信,所以跟这多姑娘相会他从不叫人跟着。 自然,这会儿屋外就没人帮着守门。很是方便了凤姐儿。 凤姐儿先是给众人示意噤声,自己伏着耳朵在窗户跟前听着。原本在门外听着屋里头的淫词秽语已是打动肝火。谁知屋里头动静越发大了,渐渐地竟是越发没谱。 屋里头,多姑娘使劲浑身解数,各种浪荡姿态只有贾琏说不到的,没有她摆不出的,叫贾琏看来比那窑子里的姑娘还有够味。贾琏真是恨不得整个人化在她肚皮上。 那多姑娘平日也是素闻凤姐儿威名,如今勾得贾琏为她倾倒,自觉得意。言语越发放肆起来。躺在贾琏身下,媚态横生:「你家姐儿正出着花儿呢,你正经也该忌讳两日。不然,叫你家威名赫赫的琏二奶奶知道了,怕是有你苦果子吃呢!」 贾琏听到凤姐儿的名字,一时有些惊慌,一时反倒又觉刺激,更添了意趣。伏在多姑娘身上的动作越发大开大合起来,抽空又回道:「好好的提她作甚?也是我一个爷们不跟她计较。要真敢跟我叽叽歪歪的,早晚休了她!」 在外人尤其是自己身下的女人面前,贾琏的话说得硬实。男人都爱面子嘛,贾琏也一样。 多姑娘双手搂着贾琏的脖子又紧了紧,越发纠缠的紧,嘴里一个劲儿「呵呵呵」地娇笑。贾琏也越发卖力。 凤姐儿哪里还听得下去,使人踹开了门,三五个婆子上前左右开弓地朝着多姑娘就揍。那婆子都是平时专门干粗活的,手上劲儿又大,不一会儿,那多姑娘身上、脸上就都不能看了。 至于贾琏,一样也没躲过。旁人不敢朝贾琏伸手,凤姐儿就亲自上。专挑那痛的地方掐。 贾琏先是有些惊恐、可见凤姐儿上来就打人,心里也起了些火气。刚朝着凤姐儿吼了一句,可是不得了,凤姐儿突然眼眶儿泛红,拿着帕子擦着眼角,直骂贾琏没良心。喊着闹着便朝着荣庆堂的方向。 临走时,还不忘拖走那多姑娘。 贾琏一看,心知坏了,凤姐儿定是去找贾母告状去了。只得自行跟上,又使小厮去跟大老爷求救。 毕竟,这段时间父亲对自己还成。比着自己媳妇,想来父亲肯定是护着自己的。 …… 荣庆堂里,贾琏叫贾母一 阵骂。尤其瞅着凤姐儿眼睛红红的,不知多委屈的模样。 贾母哪怕知道凤姐儿有表演、作秀的姿态在里面,她也得护着凤姐儿。贾母坐在椅子上,心里寻思着。
第200页 不说平日里凤丫头确实对自己挺孝顺,自己怎么也得护着些。如今一个二个的都翅膀硬了,凤丫头这边怎么也得看顾好了。何况,琏儿也确实太不像话了。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床上拉扯。也难怪凤丫头生气。 想明白了一切,贾琏自然是叫贾母一阵大骂。还有那多姑娘连带她那软脚夫婿一家也一併被赶了出去。之后,贾母又叫贾琏好生给凤姐儿赔不是,凤姐儿不说原谅就不叫起。 贾琏心头憋屈的不行。可是,他也没胆子违抗贾母,只得捏着鼻子伏低做小给凤姐儿赔不是。 凤姐儿所气有三点:一是贾琏又犯这贪花好色的毛病;二是找的居然是「多浑虫」这等子人尽可夫的浪荡妇人。平时不知多少下人给几个酒肉钱就能沾身的人贾琏也下得去手。凤姐儿想想就觉得噁心。三就是自家大姐儿正出痘呢,贾琏竟丝毫不知顾忌。可见是半点儿没把大姐儿放在心上。 她素来也知晓贾琏想要儿子,对女儿不看重,却没想到贾琏对女儿如此不在意。凤姐儿一时也有些心急贾琏拿儿子说事。索性先闹腾开来。 贾琏这边,给凤姐儿伏低做小好一阵子,凤姐儿碍于贾母在场,不好太过分,这才算是勉强跟贾琏回去了。 只是,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更多的苦头还在等着贾琏…… 至于贾琏原本向大老爷求救,大老爷一听还挺生气。觉得凤姐儿这个做媳妇的太过分了,好妒成性,撸起袖子就想出去为贾琏撑腰来着。 只是,待听到邢霜慢慢悠悠地说着这几日大姐儿正出着痘呢,贾琏还出去鬼混。末了,邢霜漫不经心地瞥了大老爷一眼,「还是说,老爷也觉得琏儿这么做是应该的,没有错的?」 大老爷一听邢霜这话音,当即就觉得不对。尤其是邢霜话里最后一句尾音,拖得那么绵长,大老爷生生从中听出一股意味深长来。 联想到自己之前,大老爷摸了摸鼻子,哪里还敢为贾琏撑腰? 不仅如此,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清白,跟贾琏那个混帐儿子不一样,大老爷还特地吩咐了福贵去给贾琏传话,叫贾琏这段时间好好在府里反省。罚他抄经书十卷。好生用佛经清清心。 抄书这个法子还是大老爷跟贾政学的。不过,四书五经那些东西大老爷也玩不来,索性直接叫贾琏抄经书得了。 可想而知,当贾琏被凤姐儿收拾得满眼是泪,正满心期待着父亲救自己于「水火」的时候,听到大老爷这么个吩咐,心里的绝望了。 贾琏是难过了,一边抄着《金刚经》、《心经》,一边还得接受来自凤姐儿的「欺压」,这下可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倒是凤姐儿,一向要强,半点儿容不得别人来看自己的笑话。因而,第二日再见仍旧是那个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琏二奶奶。 凤姐儿恢復了元气,贾母便又吩咐了件事叫她去办。原来,正月二十一是宝钗的生辰,今年宝钗十五了,正是及笄之年。贾母便叫凤姐儿替宝钗半个生日宴。 若说贾母是真心的便也罢了。只是,单看贾母说要替宝钗过生日却只出二十两银子来看,便能看出贾母的意思来了。 贾母哪里是想真心替宝钗过生日?不过是前儿王夫人处置袭人打了她的脸面,贾母藉此又还回来一回罢了。再来,便是想提醒薛家母女,宝钗又老了一岁。再不嫁人便是老姑娘了,早些定下人家是正经。否则,空耗岁月罢了,她是不会同意宝玉和宝钗这门婚事的。看宝钗耽误不 耽误得起? 可惜,显然薛家母女都不是一般人。定力颇为强悍。「欢欢喜喜」地应下了贾母给办的生日宴。 薛家真的不急吗?并不,薛姨妈急的很。为此,找了王夫人好些次了。只是,建园子时候多少银子填补了进去,这个时候再放弃,如何能甘心? 何况,薛家早不是从前的薛家了。这个时候,放弃宝玉,宝钗从哪里能找到个再比宝玉条件好的人来配? 宝钗是不愿意再跟母亲一样再嫁到商家的。所以,她只能继续跟贾母耗着,面上只做不懂贾母意思的模样,端的云淡风轻。 到了二十一日这一天,说是替宝钗过及笄,其实不过就是在贾母上房处摆了几桌家宴酒席。自家人聚聚罢了。此外,便是又请了个戏班子,吃酒看戏。 却说点戏时候,贾母让宝钗先点,宝钗推让一遍,见贾母确实是打定主意让自己点,宝钗细想了一下,想着贾母素爱热闹,便点了一出《西游记》。 贾母自然喜欢。 便是贾母也不得不感嘆,宝钗察言观色的本事确实厉害。便是自己今日为她过生日动机不纯,宝钗也能装的不知情的样子,面不改色地讨好你。 若宝钗不是商家女,能有个贵重一点儿的身份,若她不是王夫人的外甥女,贾母倒是真觉得这样的宝钗配给宝玉倒是挺好。是个宗妇的好人选。 可惜,可惜了! 贾母在心里暗暗嘆息,却还是坚定了不叫宝钗进门的打算。反正宝玉是男孩子,不用担心年龄,何况,宝玉还比宝钗要小上一岁。既然薛家不愿意放手,王氏那个蠢货也想将她们凑一对,那就慢慢熬着吧! 这边,贾母心里打定了主意不松口叫宝钗进门,心里不免又为宝玉的妻子人选为难。黛玉是不成了,倒是湘云那丫头好像对宝玉有些心思,是不是——
第201页 贾母这般想着,便朝湘云看去,就见湘云那边不知怎地闹腾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道是为何? 原来是凤姐儿指着戏台上一个唱戏的角儿笑问:「我观这孩子扮相着实像一人, 你们可有谁猜的出来?」 在场的众人心里都门儿清,只是不说。唯有湘云「心直口快」, 接了凤姐儿的话茬子:「不就是像林姐姐的模样儿嘛!」 宝钗低头抿了口茶,会心一笑。宝玉却是扯了扯湘云的袖子, 朝她摇了摇头。 黛玉身边站着的许嬷嬷当即就怼了上去。「史姑娘这话可说错了, 我瞧着这小旦哪里有我们家姑娘一分的气质?倒是旁边的那个丑角儿挺像云姑娘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真真是叫人惊嘆不已呢!」 湘云下意识地对着许嬷嬷回怼:「谁像了?你才像那个丑角儿呢!」 湘云说完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好, 不过依旧梗着脖子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我跟主子们说话,哪里由得你插嘴?」 然后, 湘云转过头,面对着黛玉, 拉过黛玉的手,好像个娇俏的妹妹一般, 拉着黛玉的手:「林姐姐,我看你这嬷嬷规矩可不咋地,林姑父给你挑的人不是被下人矇骗了吧?」 许嬷嬷:…… 这姑娘着实太放肆了些,许嬷嬷不喜欢。说一个戏子长得像她家姑娘,居然还说老爷没眼光叫人给骗了。许嬷嬷非常生气,打算用自己的知识力量好好给湘云上一课。争取怼死她,怼不死她也要怼得她怀疑人生,怀疑生命, 后悔说话只带嘴, 不带脑子。否则,她就不是教礼仪的许嬷嬷。 「瞧,云姑娘这是急了不是!云姑娘父母早逝, 缺乏礼仪教养,我也可以理解。我今儿就厚着脸皮也教您一句。都说史家姑娘你是心直口快型的,可叫我说,心直口快真不是您这样说话不过脑子,言语刻薄的——」 湘云眼眶都红了,许嬷嬷一点儿不心软,依旧分毫不让:「毕竟不是谁都能指着人家大家的千金小姐说像戏子的。若是要拿身份说事,凭几个又能越过咱们家姑娘去?我们姑娘可不是那等子没有人撑腰的。我们老爷可是拿我家姑娘当珍宝来疼的,叫她知道了自家闺女受委屈了,看他饶得过谁去?」 湘云向来不服黛玉。毕竟同样是寄居的,黛玉却能过得那么舒心,一应的穿戴都是上等的,出手大方,万事有人惦念。自己却过得远不如黛玉轻松自在。 湘云不服,是以时常仗着自己心直口快的性子明里暗里地挤兑黛玉。之前也还好,没闹出什么事情,湘云也习惯了,没放心上。谁知道这回却阴沟里翻了船,叫许嬷嬷这么紧盯着不放! 可不能再叫这个许嬷嬷这么歪缠下去了,不然自己的脸面要没地方搁了。湘云决定先发制人。 湘云红着眼眶,看向黛玉:「我不过随口一说,林姐姐就叫你的下人这么数落我么?知道你是千金小姐,我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说不得,也犯不着叫个下人如此下我的脸面吧?」 见着湘云还敢这么挤兑黛玉,许嬷嬷清清嗓子、缕缕袖子,打算再好好发一发威,叫湘云知道厉害。却叫黛玉拦住一下子抬手拦住了。 湘云见着黛玉对着许嬷嬷的动作,心里就放下了。总算是消停了。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她决定了只要黛玉稍微惩罚一下这个讨人厌的嬷嬷,自己就松口原谅。 黛玉制止了许嬷嬷的动作后,慢慢地朝湘云走过去。等到了湘云面前,从雪雁手里接过帕子给云儿擦了擦眼睛。湘云心里一喜,林姐姐果然心软了。 只是 ,湘云窃喜不过两秒,慢慢地,嘴角就僵硬了下来。只听黛玉一字一句地道:「真是对不住了,许嬷嬷一向心直口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冒犯之处,就请云儿原谅些个。毕竟云儿一 向豪爽,应该不至于跟个下人计较的,对吧?!」 湘云顿时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上不去又下不来,甭提有多难受了。 意识到黛玉是在反讽她,拿她的性子反将她一军,湘云气得浑身哆嗦。 当即就闹腾了起来。 宝玉在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颇为踌躇,不知该帮哪个。再想到自己前几天刚闹出一通事情出来,不好意思出头。索性两不相帮了。 其余等人要么乐得看戏,要么便是不好多嘴。 贾母在旁边听了一嘴,暗恼湘云这个没脑子的,该针锋相对的不去找,偏找黛玉作甚?更何况,黛玉哪里是好惹的?便是黛玉脾性好,也不看看人家身后都站着什么人呢! 还有黛玉这丫头如今性子是越发左了。云儿不过就是这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原本不闹腾出来自己也就当看不见就过去了。偏要叫下人闹腾出来,叫自己难为。这性子也真说不上好! 只是,贾母恼归恼,终究湘云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能不管。于是,贾母高声吩咐道:「翠缕,你家小姐喝醉了,扶她回去醒醒酒,好生歇息一番。别闹出笑话了,明早起来再后悔呢!」 天知道,今天贾母可是看管的极为严格,愣是没让这些小辈沾一口酒啊!结果,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湘云的行为定性为喝酒失态,也就贾母能做的出来了。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贾母如今是越来越熟练了! 随着湘云被翠缕,外加贾母身边的琥珀帮「帮忙」扶出去,宴席的气氛就有些不好了。贾母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替宝钗过生日?何况本也就不是什么真心的,其余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的,便都散了。
第202页 邢霜回府的时候早都结束了。 上半天邢霜跟着大老爷出门去了。府里头都在给宝钗过生日,哪怕贾母的本意并非如此,邢霜也没兴趣参与这生日宴。因此,一大早就跟着大老爷出门做好人好事去了。 不必刻意去寻,只是随意到处逛逛,路上遇上些比较不容易的讨生活的穷苦百姓,看着施些善心。反正不花白不花。大老爷也不管,只随着邢霜高兴。 大老爷中间还牵着个小糰子呢!一家三口这么走在街上倒也是挺开心的。珞哥儿走累了,就要邢霜抱,然后,大老爷自觉蹲下身子将珞哥儿一把抱起,哄着胖儿子。 就他儿子这身材,自己抱着都够呛,还是别折腾他娘了。 邢霜看着街上随处可见的摊贩,卖力吆喝的汉子,以及刷杂耍的卖艺的。不禁心生感嘆,这年头,没两把刷子,讨生活也不容易啊! 不知怎么地,邢霜就幻想了一下大老爷将来要养家跑堂的情景。一身长衫,扛着跟扁担,担着两箱子,沿街叫卖:「哎———新鲜儿的嘞———柿子哎———又香又甜的嘞———涩的还有换嘞!」 那画面,太美,邢霜简直都没眼看。邢霜看着大老爷,摇了摇头,嘴里还啧啧有声,搞得大老爷一头雾水,脑袋发蒙。却又叫儿子一把拉住了鬍子,哪里还顾得上深思,赶紧去哄自己的小祖宗去了…… 等一家三口逛累了,吃好了,打道回府之后,邢霜又听了吉祥一番绘声绘色的表演。邢霜才知道、才想起这回事儿。的在红楼的日子过得太久,尤其是有着自己的插足,很多事情都不大一样了。因而,邢霜现在都不大特意去回忆红楼里的一些情节了。 何况,大部分她也不记得时间,左右一天天地过呗。没想到有些事情还是会转回原点。不过,今儿这事,一个个都只知道是湘云说的,是不是都忘了凤姐儿在其中的作用。 没有凤姐儿那一句给递梯子,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些事儿 ? 不管凤姐儿是打着讨好王夫人心思的主意,还是有其她的心思,邢霜都不想叫她这么轻易地将自己摘了出去。 从前觉得不是那亲生的,没必要。进水不犯河水就行。可是,凤姐儿就是有本事屡次打破平衡。真当邢霜心虚不敢管她了? 如今,邢霜心思变了。反正也不指着她孝顺,自己如今就是她顶头上的婆婆,有什么她都得听着受着。有特权不用,过期浪费。不用白不用! 于是,当晚邢霜就唤王善保家的去了凤姐那儿一遭。专门挑的凤姐儿用晚饭的时辰。 灶上的柳嫂子一向惧凤姐儿之威,所以,给凤姐儿送的一向都是拣好的送。今儿送的是碧粳粥,翡翠芹香虾饺、几碟子小碗菜,有炒珍珠鸡、佛手金卷,菠菜野鸭掌、配上百宝攒汤。 平儿刚把饭菜摆了桌,王善保家的就来了。她看着满桌子的菜笑着对凤姐儿道:「哎呦,今儿我来得可真的是不巧,这饭菜琏二奶奶今晚怕是吃不成了。」 「怎地?王嫂子还能不叫我吃饭不成?」凤姐儿似笑非笑地瞅着王善保家的发问。 王善保家的也不惧,直视着凤姐儿:「我哪里敢管主子的事情呦!是大太太吩咐说,琏二奶奶今儿说错话了,为嫂不慈,不懂礼仪规矩。做婆婆的怎么也不能看着您一直不懂规矩。所以,今儿也教您一教,要谨言慎行。今天琏二奶奶就别吃饭了,好好反省反省,外加将谨言慎行四个字抄上三百遍,明儿大太太要检查的。」 「至于这饭菜,大太太说了,就弥补给云姑娘了。」 说完,王善保家的也不管凤姐儿铁青的脸色,施施然带着饭菜往湘云处去了。至于,屋里子传来的「霹雳乓啷」的声音,王善保家的脚步都没停。 晚间,湘云收到了从凤姐儿处补来的饭菜,心里更郁闷了。这会儿子才想明白自己这是叫人给利用了。心里气愤凤姐儿是一方面,可是,席上的难堪也叫湘云很是挂不住脸面。 刚好这个时候宝玉过来安慰湘云,湘云见状忙吩咐翠缕收拾东西,嘴里堵着气道:「人家都是大家小姐,就说不得玩笑,只我是个野丫头,任人糟践的。赶紧收拾东西快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翠缕自然也看见了宝玉进门,便叫宝玉好好劝劝湘云,自己先出去了。顺带着关了门。 湘云堵着气坐在床头,任凭宝玉怎么唤也不理睬。 宝玉挨着湘云坐下,一声声地好妹妹地叫着。好半天,湘云才回一句:「你不去安慰你的林妹妹,来找我作甚?」 宝玉见着湘云终于肯搭理她,心头一喜,抓着湘云的手就道:「云妹妹,你切莫误会了我。你们二人都是我的妹妹,林妹妹自来心思敏感,我怕你恼了人才给你使眼色的。你莫冤枉了好人!」 湘云一把甩开宝玉的手,从床上站了起来:「虽都是你的妹妹,当我不知你更喜欢那等子能辖治、拿捏住你的林妹妹嘛!只她是千金小姐,我是那等子没人撑腰没人疼的,在这儿只会叫人看了碍眼的,快叫我离了去吧!」 宝玉素来是喜聚不喜散的性子,听说湘云要走,哪里肯让?赌咒发誓道:「云妹妹你别走。林妹妹我自是喜欢,云妹妹你我也喜欢的,咱们可是一样从小长大的情谊,再是没偏袒的。你可别走,有人疼你的,老太太疼你,我也疼你。不信就叫我这一辈子不得幸福。」
第203页 湘云还想再板着脸撑着叫宝玉再哄哄自己,只她脸上不自觉的欢喜、得意掩都掩不住,便索性见好就收,被宝玉「劝」了下来。 门外一直守着的翠缕见里面传出笑闹声,心知是哄好了,这才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安心了! 毕竟,湘云吵闹要 回家,宝玉若是不劝,还真不好收场。如今,湘云哪里还有地方可去?史家夫妇可早就走了。 屋里在笑着、闹着。外头,翠缕抬眼看着天色渐渐便黑,一时只觉得有些茫然…… 第一百零六章 且说元春那头, 在宫里的处境依旧不好不坏的。虽说顶着贵妃的名头,可到底有没有那份宠爱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元春整日无事, 就爱想东想西的。 一日,想到家中省亲的大观园, 想着园子景致颇好, 封锁了太过可惜了。便打定主意叫家中姐妹搬进去住。又兼元春素爱宝玉, 如何也不愿意叫宝玉给落下。再有,贾母和王夫人只怕也不高兴。 于是, 便使人到荣国府下了一道谕:「命家中姐妹以及黛玉、宝钗、湘云等人到园中居住;命宝玉也一同进去读书。」 甚至,宝玉人都已经选好了地方了, 就打算住怡红院了。长这么大,宝玉早习惯了东西对着自己挑拣, 凭着他的地位,宝玉从没怀疑过自己住不了那个地儿。所以,一选好地方,贾宝玉就兴沖沖地跑到黛玉的地儿跟她分享「好消息」去了。 哪怕在门口就叫方嬷嬷拦住了,依旧打消不了宝玉那颗火热的心。顶着方嬷嬷的冷眼,宝玉在门口自顾自地朝里面喊道:「林妹妹,我已经选好了咱们园子里的住处了。我就住怡红院,估计你肯定住潇湘馆。这么一来, 咱们俩住的可近便了, 往后咱们就又能经常一块儿玩了。」 方嬷嬷听着宝玉的美好「憧憬」,脸上笑嘻嘻,转脸就到邢霜这边告状来了。 听到宝玉也要住进园子里面去, 旁人还未如何,邢霜就先炸毛了。 直觉元春脑子是进了水了还是让驴给踢了。居然让宝玉一个爷们家的跟家里的姑娘住在一块儿?! 便是亲的姐弟、兄妹过了七岁都要略微避嫌的,何况,家里这几个亲戚家的姑娘。 不能忍,坚决不能忍! 邢霜当即就去找了贾母。 荣庆堂中,贾母先听了邢霜的来意,还面带不满。也不知宝玉这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是哪里惹着邢霜了,一直不受邢霜待见。在贾母看来,宝玉是哪哪都好,又孝顺又贴心,都是邢霜性子古怪。 对着邢霜的反对很不放在心上,反而一脸不贊同地看着邢霜,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年纪轻轻地怎地如此古板?宝玉他才多大,哪里就忌讳这个了?」 邢霜:…… 这老太太怎么回事?自己孙子多大了自己不知道吗?就因为宝玉整天跟她撒娇滚她怀里,还真当宝玉是奶娃娃了? 别人家像他这年纪的公子哥哪里还有如他一般整天宅在后院的? 不管贾母态度如何,邢霜是打定主意了不能够同意。要是真叫这大猪蹄子毁了自己捧在掌心的小姑娘的名声,邢霜只怕吃人的心都要有了。 所以,这大观园无论如何贾宝玉都是住不成的。要住也只能给姑娘们住。不说黛玉这个已经订了亲的,便是宝钗,湘云那也都是亲戚家的。跟宝玉一起同住大观园如何使得? 至于叫宝玉单独一个人住,姑娘们搬出来,邢霜可是从来没想过的。不说贾宝玉一个人住着那么大的园子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相比较贾宝玉,还是府里的姑娘们叫她看着更顺眼些。 何况,自己当初也是出了银子的。这园子自己也进去参观过,毕竟是倾好几家之力,百十万两银子,修建得确实挺不错的,对得起它的价值。这园子这么好,自己不能住,怎么也得叫黛玉、岫烟进去住住过过瘾。 所以,怎么也不能叫贾宝玉住进去。 自从元春封了贵妃,王夫人如今在府里的威慑越发大了,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如今,听到邢霜在贾母这边闹腾着不叫宝玉住进园子里,王夫人带着一众下人风风火火地就赶过来了。 虽说王夫人不见得就多想宝玉住进园里去,但是自己不想和别人不让那分 明是两个概念。这邢氏敢如此欺负他儿子,王夫人瞬间就炸毛了。当即就冲着邢霜喊道:「大嫂子,叫宝玉去园里里住可是娘娘的意思。也不知道宝玉哪里得罪了你,叫你如此针对他?我这个母亲替他给大嫂子赔罪了,大嫂子看能否高抬贵手不要再跟他一个孩子较真?」 王夫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嘲讽邢霜这个大伯母欺负小辈。还拿元春这个贵妃来压邢霜。 邢霜半点儿不惧,不叫贾宝玉住,自己可是占着理儿的。她可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来了,自然是准备好了一套既上的了台面又足够煳弄人的说辞的。 邢霜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弟妹误会了不是。我这哪里是针对宝玉,我这明明是帮着宝玉、帮着娘娘和弟妹你呢!」 王夫人沉默地看着邢霜,也不言语,用一种「继续编,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编」的表情看着邢霜。料定了邢霜在鬼扯。 邢霜不以为意,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贾母,继续道:「要知道,宝玉平日再如何乖巧听话,他也是十几岁的少年了,不是个孩子。娘娘既然吩咐了让府里的姑娘们住进去,里面还有亲戚家的姑娘,又如何会叫宝玉住进去?」
第204页 「这不是不守礼教、规矩吗?若是叫宫里娘娘的对头知道了,到官家面前参一本,那娘娘——」 邢霜话虽没说完,但是未尽之言在场的显然都听明白了。这种规矩礼法在贾母眼里不算什么,可是一切涉及到元春这个在贾母看来荣国府最大的靠山来说,显然便成了大事。 贾母一时间也有些踌躇了,不知该如何安排。尤其是想到宝玉的性子,贾母就有些头疼。 贾母如何,王夫人这个做母亲的就更不用提了。虽说更疼宝玉些,可是元春也是亲闺女。再说了,有了元春,宝玉的将来才更有指望啊!王夫人这个还是能分得清的。 邢霜没说之前,谁也没想过元春的这个口谕会有什么问题。只想着按着吩咐执行就是了。如今叫邢霜一点出来,先还有些不以为然,然而越想越是这样,竟是隐隐有些后怕起来。 事关娘娘,由不得王夫人不谨慎。 见着王夫人眉头紧锁,俨然一副深思的样子。邢霜再接再厉道:「弟妹也知道宝玉惯来爱跟在姐妹中玩闹,若是进了那园子里,没人管着,只怕越发厉害了。可怜我瞧宝玉好生生一个读书的苗子,若是因此耽误了前程,便是我这个大伯母也要为他遗憾的!」 邢霜边说着边摇着头嘆着气,那模样好像已然看到了宝玉整日贪玩荒、废了学业、没了前途、为宝玉深深担忧。看得王夫人又气又恨,却也不得不承认依着宝玉的性子极为可能发生。 邢霜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功叫王夫人打消了让宝玉住进园子的打算。 王夫人狠狠瞪了邢霜一眼,却还是转眼看向贾母,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极为恳切地对着贾母请求:「老太太,大嫂子说的也有道理。还是不叫宝玉搬进去了吧!不拘是为了娘娘的前程还是宝玉的前途,此事,还是作罢吧!」 王夫人这边等着贾母的回覆,只是贾母半天也没作声。 贾母考虑了半天,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娘娘那边如何交代? 毕竟宝玉可是娘娘传了口谕点名要搬进去的。 邢霜似是一眼看清楚了贾母的担忧,紧跟着接了一句:「至于娘娘那边,自然是传话的小太监听错了或者记错了。娘娘怎么可能会下这种明显有问题的口谕呢?」 随着邢霜这一句话,贾母心里最后一个担忧也没了。那就这么办吧。等下个月进宫,自己再跟元春解释一下也就行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贾宝玉的大观园居住权成功鸡飞蛋打。宝玉的小算盘自然就没彻底破灭了。可怜贾宝玉这会儿子还不知道。 贾政这边,自然也不知道几个女人的商量。所以,他正准备安排宝玉住进去。 毕竟,元春的吩咐他不能拒绝。不过,想到宝玉素日的性子,贾政就感觉手又有些痒了。宝玉这个逆子,平日里,因为有老太太护着,就常常逃学。如今,入了那园子,还不玩得更疯?因而,贾政打定主意先好好训斥、恐吓这个混帐儿子一番,绝不能叫宝玉懈怠了读书的心思。 可怜宝玉才叫他爹贾政给狠狠训了一顿,刚刚欢欢喜喜地打发人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就收到消息说自己不能搬进园子里住,顿感晴天霹雳。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抹着眼泪就奔着贾母去,寻靠山去了。 可惜,这回任凭贾宝玉他怎么在贾母身上扭,在王夫人怀里滚,也无济于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姑娘们欢欢喜喜地挑着自己喜欢的院落,而他,没份。 大观园最终的分配方案也落下帷幕,黛玉依旧还是住在潇湘馆。黛玉喜欢清雅的地方,潇湘馆合该黛玉住。宝钗、李纨、三春姐妹也没变,分别是蘅芜苑、稻香村以及迎春姐妹三人的缀锦楼、秋掩斋和蓼风轩。 这回多了湘云和岫烟,湘云原想住怡红院的,毕竟是大观园最富贵、面积最大的一处了。只是,却被邢霜要去给了岫烟。因着黛玉这几年一直在一块,所以两人都想住的近便些。是故,原该宝玉的这处豪华院落便归了岫烟。 至于湘云,最终被安排在了凹晶馆了。好在那边风景倒也挺好,湘云便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至于宝玉,自然是被拘束在书房读书。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早就选好的怡红院被别人给「抢」走了,贾宝玉生平头一回感受到了挫败的滋味。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 简直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第一百零七章 分配了各自的院落之后, 各人便开始打包,收拾东西了。这可把岫烟和黛玉给难为住了。平时不注意倒是没什么感觉, 一收拾起来这才发现东西真多,怎么收拾都收拾不完的那种。 尤其是邢霜这段时间基本上隔三差五就给添置一回, 光是一季的衣服, 那是好几大箱子都收放不下的。两人房里的丫头忙进忙出的, 甚是忙碌。 不过,邢霜也没叫都收拾了去。只让收拾了些近日用得上的, 后续再慢慢搬,慢慢添置。这才算是叫丫头们稍微喘口气了。 到了二月二十二日, 大观园总算是正式开放了。黛玉、岫烟、三春和宝钗、湘云几人也终于正式搬入大观园了。 可怜宝玉眼巴巴地瞅着,却也只能干瞧着, 过过眼瘾罢了。 不同于宝玉的失落,袭人倒是挺开心的。只要能不叫宝玉整天和姑娘家尤其是湘云混在一起,不能住在园子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205页 怡红院再大、景色再美,也不及宝玉在她心中的分量。 袭人在一旁打着络子,看着宝玉挥汗如雨地抄写着贾政布置下的功课,手上动作不停,不时往宝玉那边看去,神情颇为满足。 可惜, 接下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差点儿没把她吓死。 因着王夫人素来小心眼, 看不惯赵姨娘生的一双儿女。所以对着探春和贾环很是不喜。不过,探春是女儿身,不过一副嫁妆就可以打发了事, 说不定还能用来联姻,维繫关系,所以,王夫人对探春虽然不喜,但是却甚少表现出来。 尤其是探春很会来事,时不时亲手做些针线活送给王夫人,还会给宝玉送荷包、袜子,对待两人甚为精心。 反之,对待她亲娘赵姨娘和弟弟贾环便很是瞧不上了。从不靠近两人,赵姨娘来找她,她反而冷言冷语的讽刺上几句。 这举动可谓是深得王夫人心思。哪怕,单单留着探春能噁心赵姨娘,在王夫人看来也是挺好的。故而,对探春,王夫人的态度表现得还行。 可是,针对贾环,王夫人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男孩子可是要分家业的。虽然贾环是庶子,分不了多少,便是这样王夫人也不乐意。而且作为庶子,贾环要是真的出息了,事业有成,只怕到时要遭。 王夫人是不可能叫一个庶子压着她的宝贝儿子的。 故而,贾环这么大了,王夫人从不操心贾环读书的事情,由着贾环在族学内招猫逗狗、混日子。就是这样,王夫人也不放心,所以经常占着贾环的时间,叫他抄写佛经。不叫他有功夫做别的。 王夫人如此,贾母向来不把庶子看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如何。 贾政这边,实在是贾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确实上不得台面,让贾政这个假正经真真看不上眼。自然也不会认为贾环能有什么出息,也懒得管他。 所以,贾环这么大的人,在府里头真是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这日,贾环下了学,王夫人又叫人把贾环喊来命他去抄写《金刚经咒》。 贾环也是真的讨人嫌,在王夫人处趁着王夫人不在充大爷,一会儿喊饿了,要吃点心。一会儿又喊渴了,要点喝的。统共字儿都没写几个,反倒是折腾的王夫人房里人仰马翻的。 王夫人房里的丫头,自然也不是那等随着贾环戏弄的,脾气都大着呢!见贾环如此,自然懒待搭理他,不过偶尔行行好,搭把手,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实则都瞧不上他。 只有彩霞待他还行,端茶递水的。贾环也不是那安生的,趁机拉拉彩霞的小手、说笑几句。彩霞也不恼,二人顽得倒是挺好。 这会儿 ,两人正贴在一块儿咬耳朵呢,就见王夫人领着凤姐儿一块儿回来了。 彩霞赶紧站直了身子,寻了个距离贾环较远的地儿端端正正地站着。 贾环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行了个囫囵吞枣的礼,便坐下来,懒懒散散地趴在桌子上。 王夫人见着贾环这幅模样,心里压根半点儿不悦也没有,就是这样她才放心呢,便由着贾环去。 不过一会儿,宝玉也过来了。不同于贾环的敷衍,宝玉给王夫人亲亲热热地问了好,脱了外层厚厚的大毛衣裳,脱了靴子,就一头扎进王夫人怀里。撒娇卖乖,哄得王夫人不住用手摩挲轻抚着宝玉的背部,一口一个「我的儿——」 直恨不得把宝玉含在嘴里了。 试着宝玉脸上的温度有些烫,知晓宝玉这是又偷偷喝酒了。王夫人用手点了点宝玉的额头,到底没捨得数落他,只把跟着的下人又给骂了一通,便叫宝玉在她这边躺下了。 等宝玉躺下了,又是叫人拿枕头,又是叫人来给他锤肩的。刚好彩霞在旁边,这任务便落到了彩霞的头上。 彩霞对宝玉一向不大感冒,再加上贾环就在旁边看着,因而彩霞态度便一直有些冷。贾宝玉也不觉得有什么有啥,毕竟女孩儿是水做的嘛,只要香香软软的,做什么都是好的。 宝玉一把便拉过彩霞的手,轻轻晃悠了几下,一脸笑意加讨好地撒娇:「好姐姐,我正无聊的紧呢,你也跟我说说话嘛!」 贾环就在一旁盯着,彩霞如何能同意?赶紧缩回手来,不叫宝玉放肆。两人在这边小声这边闹腾着,落在旁人眼里,只当两人在打闹、玩乐。左右宝玉就这么个脾性,都习惯了。 独有贾环,在一旁瞅见了,妒火心烧、眼睛都红了。思及两人虽同父,平日诸多待遇上却是天差地别。如今见宝玉连连彩霞也要跟自己抢。早失了平常心,嫉妒、怨恨之心顿生。 转眼看见旁边的油灯,计上心来,索性新仇旧怨来个了断。只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一把打翻了烛台上那盏油汪汪的蜡烛,对着宝玉的脸上使劲儿一推。 那盏油汪汪的蜡烛便直奔宝玉而去。 「哎呦—」宝玉那细皮嫩肉的叫蜡油给烫了个满脸,哪里受的住?「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手捂着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一屋子的下人们听见宝玉的惨叫声,赶紧都跑过来看看。王夫人自然也听见动静,叫人撑着灯对着宝玉的脸看过去,见着宝玉红着眼眶、捂着的脸颊上又红又肿的,还起了一熘的燎泡。王夫人心疼得不行,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边吩咐人打水,亲自给宝玉擦洗,一边咒骂着贾环。
第206页 凤姐也赶紧凑过去,替宝玉整理衣裳。不时帮着王夫人一起咒骂贾环。凤姐儿从来泼辣,又是个不识字的,骂人也不讲究,直把贾环比做那「毛脚鸡」,说他上不得台面,心眼坏了。 凤姐儿早知王夫人深恶赵一面,却因要顾着正房太太的体面,平日多忍着。现在可不正是个好机会?凤姐儿便暗搓搓地提醒王夫人,贾环这样不省心都是赵姨娘教导不利。 王夫人满肚子的火气正没地儿出呢,这边一提醒王夫人立马就把赵姨娘叫过来了,一顿臭骂。 这回确实是贾环闯了祸,烫的还是宝玉,这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了,环哥儿哪里能得了好?赵姨娘再泼辣,这个时候也不敢相争,只得忍气吞声,拉着贾环跪在地上,由着王夫人出气。 只盼着王夫人出了气,老太太那边能够帮着转圜一二。 不单单赵姨娘担心,在场的谁又不怕呢?宝玉那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出一点差错贾母都要发火的。哪怕是王夫人,也不想惊动贾母 。 宝玉倒是也有眼色,看见在场之人脸上的紧张,知道众人是怕老太太那边不好交代。便自己接了过来,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烫的,不叫老太太知道实情。 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了,自己一屋子的丫头只怕都得不着好。一个个都是水做的人啊,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宝玉可捨不得,索性便自己担下了。 第二日,宝玉到了贾母跟前,少不得还得用前一天想好的话来哄骗贾母。便是这样,宝玉的一屋子侍候的下人也叫贾母给骂了一顿。 原本,事情到了这儿便以为罢了,谁知随着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的进府又生了波澜…… 荣国府里一向瞒不住事情,府里头刚颳风,外头人就知道吹到哪里了。这回宝玉遭了罪,马道婆不知从谁那儿听说了,便赶紧收拾收拾进了府。 马道婆向来是个贪财的,才刚进府便借着宝玉被烫的由头哄着贾母为宝玉点了大海灯,除了每日的香烛供奉,还得一天五斤的香油。专门供奉大光明普照菩萨,用来宝玉宝玉平安顺遂。 这边刚哄了贾母,那边马道婆又找上了赵姨娘。 马道婆是个贪财的,赵姨娘也是个不省心的。这两人凑到了一起,能商量出个什么好事儿来不成? 尤其是这边刚出了宝玉这个事儿,赵姨娘当天就叫王夫人给骂惨了,这几日也是天天被叫到正房立规矩,端茶倒水地伺候王夫人,赵姨娘心里正憋屈呢! 两人凑到一起,赵姨娘心有不甘,马道婆一心奔着银子,话里就明里暗里地撺掇赵姨娘谋「大事」。赵姨娘想到自己儿子环哥儿被凤姐儿当着下人用些不入流的话不留情面地责骂,还故意挑拨太太找自己麻烦,心里一时就有些意动。 只是,赵姨娘想到万一被发现的严重后果,还是有些怂。又有些犹豫。 再听到马道婆说的荣国府的家产,赵姨娘心里如果没了宝玉,是不是自己的环哥儿就可以出头了?哪怕不能继承荣国府,单单二房的财产也不差了。 再一个,自己的环哥儿就不必永远被宝玉压着,就可以光鲜亮丽地活着了? 这样的想法一起,赵姨娘心里的恶念便再也压不下去了。却不知道因着她一时的想法给多少人带来了影响…… 第一百零八章 马道婆这边刚收了赵姨娘的银子, 就开始动手了。 问了凤姐儿和宝玉的生辰八字写在了自己剪的纸人上,马道婆就拿了银子出了荣国府的门。 她可不敢就在荣国府做法, 可小心的紧呢! 至于为什么只对宝玉和凤姐儿下手,却没有王夫人, 却是赵姨娘的想法了。赵姨娘也不是个蠢的, 要是这三个人一起出事, 那么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是谁动手的了,目标太明显了。赵姨娘可不想找死。 再来, 只要能叫宝玉出事儿,就足够要王夫人半条命了。故而, 这回这魇镇之术便没落到王夫人头上。 这马道婆倒是也算有些能耐,刚离了荣国府没两日, 宝玉果然就糟了难儿。 这日,宝玉一直喊着头疼,又是跳又是叫的,一蹦三尺高,满嘴的胡话。 袭人等丫头们哪里见过宝玉这般模样,吓得不行,赶紧报给了贾母和王夫人。 两人一过来,就见宝玉好似失了神智一边, 手里握着刀棍, 一院子的狼藉。王夫人和贾母一声声地心肝儿、肉儿地喊着,宝玉罔若未闻,手里动作不停。 贾母又是担心又是惊惧, 深怕宝玉手里的刀伤着自己,强忍着心疼叫人把宝玉控制住。而后和王夫人抱着宝玉呜呜呜地哭,显见是担心坏了。 府里发生了这么大大事儿,谁还能坐的住? 把珞哥儿交给如意和嬷嬷哄着,大老爷就带着邢霜过来宝玉处了。到了这儿一看,才发现原来东府的贾珍、贾蓉还有贾政等人都到了。便是薛姨妈一家也过来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全都是一副担心、焦急的神色。只除了薛蟠一脸惊奇加探寻的神色,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一般,东瞧瞧西望望的,俨然是在怀疑宝玉是不是在故意折腾人玩。 哪怕宝玉不是大老爷的儿子,见着薛蟠这番姿态大老爷也颇觉得手痒。 院子里乌泱泱地一大片的人,主子下人全聚在这边,乱糟糟的,吵吵嚷嚷。大老爷扶着头,叫吵得头疼,看了一圈也没找到管事的。便问贾琏:「你媳妇呢?这么多人闹闹穰穰的咋也不过来管管?」
第207页 贾琏看向四周,打量了半天也没寻着凤姐儿人影。看着大老爷还在等着他回话,贾琏心里莫名有些心虚。 自从上回他跟那「多姑娘」的事叫凤姐儿闹腾出去以后,贾琏就算是正式跟凤姐儿冷战了,迄今也没去过凤姐儿的房里。凤姐儿大概也觉得没脸,便叫人瞒住了,不叫人说出去。所以府里也没人知道。 是故,也没在意,这会儿才注意到凤姐儿没来。刚想叫人去找,一阵惊叫哭嚎声顿起。贾琏转过头来一瞧,便见一把锃亮的刀四处乱挥,握刀的不是凤姐儿又是谁? 只见凤姐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手中的刀具随意挥舞,大开大合。通身的煞气铺天盖地而来,俨然是要杀人的架势, 眼看凤姐儿朝着自己坎了过来,贾琏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口中惊叫:「快拦住、快拦住她——」 眼看凤姐儿疯魔了一般提刀就砍,平日惧凤姐儿之威的下人们也顾不上了,赶紧上去帮忙。几个力大的婆子趁着凤姐儿不注意一把抱住凤姐儿的双臂,不叫她动弹。王善保家的趁机上前夺了刀。 邢霜心知这定是马道婆作妖,便着人将凤姐儿绑了绳子抬回房中。也不管那一院子哭天喊地的哀嚎声了。 宝玉被烫、马道婆上门,邢霜心知肚明,却没插手,便是等的这回了。宝玉出事儿这两人铁定是要出现的,她倒是要看看,那原着中一直如影随形的那两个和尚、道士究竟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能耐本事 ? 不仅是那传说中的一僧一道,还有那警幻仙子,又究竟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黛玉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一直调养不好? 邢霜耐心地等着两人上门,大老爷原本还有些着急、上火。只是见着邢霜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脑子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也消停了下来。 只是,大老爷夫妻消停下来,府里其他人可消停不下来。宝玉和凤姐儿这模样请大夫铁定治不了,于是各方打听、请人,又是「送祟」、又是「跳神」的,又是捉妖拿怪的,闹腾了好几日,百般手段用尽。 可惜,半点儿没效果。宝玉和凤姐儿仍每日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疯言疯语。 贾母和王夫人没日没夜地守着二人哭泣,荣国府上下陷入一片愁云惨澹之中。 二人连着几日人事不知,米水不进的,眼瞅着凤姐儿和宝玉要不行了,贾政顶着老太太的一顿怒骂连二人的棺材都备好了。正当赵姨娘心中窃喜之际,邢霜想要等的人终于到了。 这日,贾母守在宝玉床头,眼睁睁瞅着宝玉要不中用了,贾母正承受着剜心之痛。忽而隐隐听见有敲打木鱼、和尚念咒的声音。 虽听不清说的是啥,却能使人耳目清明。 贾母起身寻找声音来源,就见王夫人一般反应,便确定了不是自己听错了。贾母忽的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来,宝玉生来口中衔玉,定是个有造化的。断断不会如此轻易就去了的,说不得这便是上天派来给宝玉的救星。 一想到这儿,贾母就更激动了,忙命府里的下人全都到街上去寻这高人救星。 邢霜心知时候到了,早早地便到贾母处静待二人光临了。 不过半个时辰,赖大便领着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士过来了。 邢霜细细看去,倒是也没见什么高人模样,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和尚鼻子略翘眉些,眉毛较一般人略长些,穿着双破草鞋;那道士最显眼的就是一双跛足,走路摇摇晃晃的,浑身泛着泥水。 整一个疯疯癫癫、猥猥琐琐的模样! 落到贾母眼里却是另一番印象了。在贾母看来,高人就得像二人这般与众不同才是。 虽然这两人真的是太邋遢了些!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已经前院传来消息,说是贾政考察过二人了,确实有些本事,这才放进来的。因而,贾母对这二人抱有极大的期望。 邢霜打量这和尚和道士的时候,二人也在「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屋里的情况。这一瞥不要紧,原先的漫不经心在看到邢霜的时候立时便没了,赖头和尚瞪大了眼睛,指着邢霜脱口而出道:「何来的异世之人?」 邢霜笑了笑,倒也是不全是唬人的,还算有些本事。 一旁的跛足道士却没着急盘问,而是掐起了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和尚见邢霜不答,转头问道士:「如何?」 道士一脸的青白灰败之色:「全变了全变了,二人的命数如今已然看不清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可如何是好?」赖头和尚看向邢霜的目光已然带了愤恨之色,哪里还有先前的疯癫之样? 邢霜半点儿不惧,原就是在等着他们呢! 没等三人间清算,贾母急忙开口:「两位大师,我孙子如何了?」这才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二人相视一眼,还是决定先按计划,先了却宝玉的事儿再说。便先放下邢霜的事儿不提,转头跟贾母细细说道宝玉的情况。 什么石头、前世啥的贾母也听不懂, 她只关注宝玉的身体状况。等见着二人将宝玉的情况说得分毫不差,贾母已然信服。听说是玉失了灵气,贾母亲自将宝玉脖子上挂的玉摘了下来,交予二人诵持。
第208页 因着出了邢霜这齣事儿,二人也没什么心思再故弄玄虚了。接过玉佩,念了几句咒语,摩挲了几回,便将玉交还给了贾母。 并嘱咐贾母,将玉高悬于卧室槛上,不叫人触碰。只待三十三日之后,自好。 贾母听了自是照做,还让人去准备金银等物厚赏二人。 二人原是打算给玉施了法便走的,如今出了邢霜这个变数自是走不了了。由着贾母吩咐人准备赏赐,又借着要施法的缘故叫贾母把人都打发出去了。 等下人们都撤走了,和尚隔空对着贾母的额头轻轻一点,贾母便倒了下去。又同样对着邢霜如此动作,谁知这回却没了效果。 邢霜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二人原是打算将邢霜这个变数带离荣国府,再将荣国府这摊子事「拨乱反正」。谁知道对着邢霜施展「南柯一梦」之术,邢霜却没反应。 和尚和道士相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一致。既然带不走,那就索性杀了吧! 原本是不想枉造杀孽的,毕竟二人还想得道成仙来着。还没听说过有杀人的神仙! 可是留着这个异世之人搅乱此间应有的秩序,叫他们如何跟警幻仙子交代?这可是警幻仙子给自己二人得道飞升的考验,办不好,连得道的机会都没了,又何谈成仙? 如此,是留不得这个变数了! 这回,两个人一起向着邢霜施术,手指勾画一圈,形成一个金色的小光球,正对着邢霜的额心一指。小光球便飞速对着邢霜砸去。 邢霜感觉略有些惊奇,自己是不能修炼的,也是头一回看见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挺好奇。所以,看得还挺仔细,直直地盯着光球,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然后,这光球就在马上要砸到邢霜的毫釐之距时,邢霜的身上霎时起了一个金色的光圈。那光圈好似防护罩一般,将邢霜牢牢地护在了里面。这还没完,好似过了好久,其实也不过微微一瞬,防护罩好似被人挑衅之后怒火积聚成更大的力将小球反弹了回去。 不过一剎,那赖头和尚和那跛足道士齐齐不受控制地退后了一大步,一口血喷出,跪倒在地。显见是被反噬了。伤的厉害!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惊疑、不敢置信。没想到邢霜一届凡人,看着也没有灵气波动,居然能令他们重伤!尤其是那道金光,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半点儿都反抗不得。只感觉全身的器官都被挤压困缩,气血翻涌。 若不是刚刚只使了五成的功力,只怕—— 这异世之人究竟是何来头? 但不拘是何来头,都是自己是招惹不起的。二人心里升起了惧怕之意,已然打算撤了。 但是,来容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邢霜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二人,如何能叫他们俩轻易走脱…… 第一百零九章 邢霜心里对于怎么问已然有了计划。趁着二人刚刚为邢霜所伤, 这会儿对着邢霜还有些畏惧,必须速战速决。 二人伤重, 邢霜拦着两人不叫走,轻轻松松, 毫不费力。 一时间, 两人也歇了离开去搬救兵的心思。既然走不掉, 跛脚的道士索性不管了。按奈不住心中的疑问,率先发问:「你究竟是何人?来自何处?到这个世界有何目的?」 邢霜惬然地坐在上首, 手里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答。 二人见着邢霜如此姿态, 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猜测邢霜是某个上界大佬家的小辈,下凡歷劫来了。那从邢霜身上突然闪现的伤了他二人的金光也就说得通了。 想来, 便是仙人也不能免俗,自家小辈走个后门。小辈下凡给个一两个护身法宝也是情理之中,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 这么一想,两人对着邢霜的态度明显谨慎之中又添了丝小心翼翼。 邢霜自然也是发现了。她不回答只是因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已。倒是没想到误打误撞,让两人误会自己是仗着长辈的势,身后有大靠山。 不过,达到目的就好。 邢霜趁机又是言语各种暗示明示两人,自己身后有人, 收拾他们可容易的很。凭着两个刚刚对她的杀招, 她可不敢保证她家长辈会不会—— 赖头和尚和跛脚道士闻言便更紧张了。若是性命都保不住了,还成什么仙呢? 「威胁」过了之后,邢霜又开始了怀柔政策, 用手里的丹药作饵。问询两人几次三番出现在扬州、金陵、京城等各地,几次三番搅混水,究竟有何目的?为何人指使? 这要如实回答,便不再计较二人刚刚的冒犯,还可以给他们两人一些仙家的丹药。 这么一通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二人也没硬扛,很快就把警幻给卖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警幻搞的鬼。 是警幻仙子不满绛珠仙子天生天长,修炼太过容易,轻易便修炼有成,化形成功。对比警幻曾经为修炼成仙吃过的苦头,绛珠仙草的际遇也太好了些。 好到叫警幻心生妒忌! 这才设下陷阱引诱神瑛侍者给本不需要灌溉水分的绛珠仙子灌溉,这才使得绛珠欠下因果。 因为绛珠不过是刚刚才修炼成人,心性懵懂,单纯天真。定是有恩必报,绝不拖欠的。是故便有了这石头记里的红楼一梦。 邢霜听完简直都要给跪了。这都啥跟啥啊,没想到是因着这么个原因,才有了这红楼里的诸多的爱恨情思、痴缠怨怼。
第209页 无仇无怨、单单只是因着一份不满、嫉妒,便费尽心思、设下如此机敏巧局,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女人的嫉妒之心,果然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利器了! 至于道士和和尚,两个原本不过是极北之地一个偏僻村长的二流子,平日常常扮作算命的术士,游走四方,坑蒙拐骗为生。 一日,为警幻所遇,传授了二人几招,二人自此便成了警幻手底下的小喽啰。警幻利用他们在人间行事,二人也刚好借警幻的东风修仙。 叫绛珠仙子泪尽而亡便是警幻给二人的考验。警幻许诺:二人一旦成功,便即刻渡二人成仙问道。 邢霜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最关键的是黛玉的身体问题。邢霜便问两人:「那黛玉的身体也是你们二人搞的鬼了?我警告你们快点儿给她解了,不然——你们知道的——」 邢霜说完,就见二人一脸为难地看向自己。 邢霜只当两人不肯 ,威胁地看向两人:「怎么——不愿意?」 跛脚道士苦着一张脸:「实在不是我二人不愿意,我二人确实没有办法。虽说警幻仙子派我二人搅局是真,可是绛珠仙子也确实是欠了神瑛侍者的甘露之恩。绛珠仙子当初可是立誓要还了这甘露之恩,所以不还清之前,绛珠仙子的身体如何也好不了的!」 也就是说黛玉的身子必须还那什么破水给贾宝玉之后才能好。 「除了拿那劳什么眼泪还,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 看着邢霜一副「兇恶」的神情,二人纠结了一会儿,这才吞吞吐吐地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 原是这样! 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邢霜就满意了。便不拖着僧道二人了。 甚至还行了个好,按照约定将「丹药」作为报酬给了他们。至于效果嘛——呵呵! 那可是邢霜好不容易从库存的犄角旮旯处找出来的呢!倒是不致命,不过就是一种捉弄人的丹药,不过横竖也不会叫这个对自己狠下杀手的两人轻易好过就是了。 端看二人回去,满怀欣喜地「享用」仙丹,结果两人自此连着一个月每天一个仰天大笑、一个嚎啕大哭,声嘶力竭而不止。这回可真成了疯和尚和癫狂道士了! 怎一个悲惨了得! 邢霜这边,当天晚上警幻仙子就找上了邢霜。 赖头和尚和跛脚道士从荣国府一离开,便联繫了警幻,说明了个中曲折原委,最主要的是赶紧推卸责任,免得叫警幻知道了二人被动。 言说都是为邢霜所迫,当然,那从邢霜身上闪现的金光也一併交代了。否则,若叫警幻啥也不知道在邢霜手里吃了亏,只怕是二人有得苦头吃了。之后才悄悄寻了个地儿,「享用」仙丹。 是故,今夜,警幻找上邢霜便客气了许多。从睡梦中将邢霜客客气气地请到离恨天。 邢霜早便知道来了僧道,警幻便也不远了,因而倒是也不算是很意外。而且,因着警幻是从邢霜的梦中,所以,邢霜也只是魂体状态。想到自己也当了一回传说中的阿飘,这感受倒是也新奇。 一路上,东瞧瞧西望望的,像是在逛园子。 警幻暗暗观察,见邢霜果然半分不惧。心里也是几多诧异。几番查看,也探查不知邢霜的底细,警幻索性歇了心思,就近寻了一处亭子便领着邢霜过去坐下了。 警幻心下定了主意,尽量和邢霜交好为主。只要邢霜不插手绛珠草的事情。 可惜,邢霜又如何能不管呢? 警幻许之以利益,知道邢霜爱财,许之以一堆的金银珠宝,甚至其中还有两座银矿。哪里晓得邢霜非但没像她想像中的欣喜若狂,反而对着自己冷笑,拿仙宫的规矩威胁自己送她回去。 说她有违仙规,凭白作恶,因一己私慾扰乱人间秩序。犯下多重天规。及早回头,乖乖自首,说不得还能减刑、从轻发落。 其实邢霜不过是照着在现代看的一些仙侠电视剧剧情台词瞎编的,拿仙凡有别这一套说事却是歪打正着了。 警幻不知邢霜如此难缠,而且居然真的叫她说中了。结合僧道二人的话,这下子,警幻是真的有些怀疑邢霜的来头了。 不敢轻易动手,只是叫邢霜破坏了自己的筹划,功亏一篑,警幻也不乐意。思考了几秒,警幻便私下做了个决定,双手一抬,拈了个法诀,设了个结界,便将邢霜留在了离恨天。 天上一日,地下百天。只需要将这人留个十来天,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放出来也就没妨碍了。 离去之前,警幻哈哈一笑,宽慰邢霜:「莫急,不过 十来天而已,一晃就过去了。你在凡间的身体我也施了术法,不会有问题的,他们只会看出你只是睡着了。虽然这一觉——会有些长。」 警幻的尾音很意味深长的样子。 邢霜:…… 邢霜就是再笨,这会儿子也意识到问题了。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 仗着自己有底气,有护身符加持,警幻拿自己没办法,邢霜行事便肆无忌惮了些,甚至巴不得警幻对自己动手。这样,也好让警幻吃个苦头。 可是邢霜完全没想过,警幻压根就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反而打着拖字诀的主意,将自己困在了这方离恨天内。
第210页 邢霜这下可是真的急了。 不说捨不得儿子,真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黛玉可咋整? 这警幻可是专司人间的风月情债,凡尘中「成全」一对对痴男怨女这一套可是她的拿手好戏。若是自己不在一旁看顾着,只怕便是早早将贾宝玉和黛玉两人给搅黄了,这警幻也有千般手段再给绕回来。 再次回到原点,到时候,只怕黛玉依旧会是个泪尽而亡的下场! 这如何可以? 邢霜越想越慌,也暗暗恼恨自己的横冲直撞、粗心大意。越急越想不到办法,心焦火燎地就过了一日一夜。 荣国府中却是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大老爷鬍子拉碴地守在邢霜的床边,不时给邢霜擦擦脸。 如意端来了玉米汁,大老爷熟练地从如意手里接过,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地餵向邢霜的口中。神奇地是邢霜竟然如常地咽下去了。 大老爷又高兴又难过,慢慢地眼里又汪了水。这三个月大夫看了无数,都说邢霜只是睡着了,可谁家是一睡就三个月的。要不是还能餵进去水,大老爷只怕都要疯了。 大老爷守着邢霜,百般手段用尽。整天给邢霜穴位按摩,跟邢霜说好听的话,又是道歉又是哀求她回来。可惜邢霜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突然,大老爷的神情变得冷漠,然后指着邢霜就骂:「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天天揍小肥仔,还不给他饭吃——」 小肥仔是珞哥儿的暱称,因着他胖得跟球一样,邢霜三五不时就要给他起个爱称。有时,小肥仔,有时,糰子,有时,乖宝儿。但是,总归还是小肥仔的出镜率高一些。 大老爷脸上恶狠狠地威胁着,眼里的泪却渐渐积满溢出,从鼻樑处滑落,砸到了邢霜的脸上。 一大把年纪了,眼泪鼻涕的,着实有些可怜! 如意在一旁端着托盘看着一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中暗暗祈祷邢霜快些好起来。 小公子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呢,前两个月还每天要哭着找娘,问「娘去哪儿了」「娘是不是跟珞哥儿玩捉迷藏」「娘是不是不疼珞哥儿了」 这么点儿孩子,用孩童稚嫩的声音问着这些问题,让人心酸。这个月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不喊了,只是每天都没多会儿精神。 如今,邢霜不在,大老爷又只守着邢霜万事不管。底下看顾珞哥儿的人难免浮躁,担心邢霜若是真的不中用了去了,自己的「前程」何去何从,对待珞哥儿难免就不经心些。 刚好就叫黛玉去看珞哥儿的时候见着了一回,当即就发作了出来。这还是黛玉进了荣国府之后头一回发这么大的脾气,当天照顾珞哥儿的下人全都挨了扳子。现在,糰子已经叫黛玉接到潇湘馆亲自照顾了。 便是岫烟也从自己的怡红院暂时搬到了黛玉的潇湘馆中,和黛玉一起亲自照顾珞哥儿。 离恨天中邢霜忽觉脸上一热…… 第一百一十章 邢霜一时有些怔楞。 脸上湿热湿热的, 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她拍着结界,大声喊着警幻的名字, 却始终不见人来。 离恨天中,又过了两个时辰。邢霜嗓子都喊哑了, 仍旧无用。 这样子继续下去定然没用的。经过了一天半的时间, 邢霜慢慢冷静了下来。用心思考。 邢霜看不到结界外面有人, 其实警幻还是有派人在外面守着的。一则是怕邢霜有别的法子破开结界逃走,下次再想入梦抓她可就不容易了。二来, 也是怕邢霜出事。没弄清邢霜身份之前,警幻也不敢叫邢霜真的出事。 警幻做事一向小心谨慎。 看住了邢霜这个变数, 再想将一切归位容易的很。因而,警幻也不着急。白天, 警幻有公务,一天都在处理公事,晚上美美地休息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才开始处理凡间之事。警幻唤来赖头和尚和跛脚道士,刚说了两句话,就见看守邢霜的侍女慌慌张张跑过来:「仙子,那个——那个——凡间女子好像没了气息了。」 警幻一剎时便变了脸色。瞳孔放大,眉头轻皱。留下侍女看着和尚和道士两人,不叫乱跑, 自己便走了。 很快, 警幻便到了邢霜被关的地方。双手一拂,结界便撤去了。 警幻走近细看,离着邢霜不过一臂的距离。慢慢俯下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邢霜忽的睁开了眼睛,从怀里抽出一把金色的匕首。对着警幻的脸便刺了过去。 就没有女人是不爱美的,便是天上的仙子也不例外。若邢霜刺的是别的地方,许是警幻还得要思考一下,但是邢霜刺的是警幻的面容。警幻想都没想,对着邢霜条件反射般挥出了一掌。 只是,等到邢霜露出得逞的笑容时,警幻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思及之前和尚和道士的话,警幻连忙运转灵力护持自己的身体。 可惜,警幻的力量可不是和尚和道士可比。自然,反弹的力度也是加倍的,警幻接连喷出几大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裳,当即就晕死了过去。 若不是仙人,只怕警幻该要没命了。当然,若不是仙人,警幻便是对着邢霜出手只怕也不会伤的这么重。 邢霜这回不敢大意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确定警幻是真的晕过去了。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切其实都是邢霜的算计。邢霜先假意出事,故意躺地上不出声。邢霜不相信真的没人看着,而她想做的便是利用这看守之人通风报信引来警幻。等警幻来了之前,邢霜作势从空间拿出匕首,做出要刺伤警幻的意图。
第211页 人在危机关头,下意识的反应总是不受控制的。何况,邢霜还利用了女人的天性,故意对着警幻的脸刺去。果然引得警幻出手,触发了邢霜身上的保护。 警幻也为之所伤。 一切都顺利地过分。 邢霜想到警幻将自己软禁在这离恨天中,见不到儿子,大老爷还有黛玉、岫烟她们还不知道多担心自己,就暗恨。 趁着警幻昏死过去,邢霜很是出了口气。从空间里拿出很多张白纸,在每一页上面都写下警幻的「恶行」,将警幻算计绛珠草和神瑛侍者、并且因为私怨插手凡间之事的事情给公布出来了。 悄悄趁人不备散布在离恨天宫门内外以及她走过的各处地儿。 最后又在警幻的额头上画了个颜色鲜艷的大红乌龟,邢霜才满足地拍拍手撤了。 只是等邢霜出了离恨宫的大门,她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走了。心里正着急呢,想着荣国府的一切,邢霜眼前一懵,再一睁眼,就已经出现 在荣国府了。 却不知道离恨天中警幻可是叫她害惨了。 离恨天中警幻还在昏死当中,底下人就发现了邢霜写的那些纸条。便都一劲儿地找到警幻,谁知只找到了昏死过去的警幻。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离恨天中人心惶惶。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天上跟凡间一样,自然也少不了斗争。有对警幻一队的,自然也有看不惯警幻素日行事的。那邢霜写的东西可就派上用场了。 更何况,警幻做的事情压根就不禁查,从前是没人关注自然也就无人上报,自然由着警幻为所欲为。如今,事情一捅出来,自然很快就水落石出。 插手凡间之事一直是仙家打忌,「仙凡有别」这样的话可不是说说而已。尤其是凡人寿元、能力都有限,而神仙对上凡人却是碾压的存在。但是要保持六界平衡,所以才有了不得沾染凡间之事这样的禁令。 一旦触碰,从来都是从严而治的。 因而,警幻可以说是犯了大忌讳了。何况,其中还有陷害绛珠仙子的事情,外加滥用职权,多罪并罚。 于是,警幻还在昏死中就被下了判决:废除警幻太虚幻境司主之职,幽刑台幽禁思过百年,经歷百世轮迴薄命司中女子之苦。 还在昏迷中的警幻就这么被抬到幽刑台去了。 至于始作俑者邢霜,好像压根没人想得到或者想得起来她,就像被人刻意遗忘了一样。当然,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荣国府中,邢霜是闻着桂花的香味醒过来的。 睡了几个月,邢霜的身子很是懒散,挣扎着坐起了身子,这才看到不远处的美人耸肩大瓶里面插着几枝带也子的桂花。抬眼望去,好似绿色的宝塔上点缀着一颗颗的金粒子,清甜的幽香扑鼻而来。 大老爷不过刚出去一刻钟,便听到邢霜醒来的消息,便「蹭蹭蹭」地跑了回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见着邢霜,还有些不敢置信,躺了将近半年功夫的人忽然就醒了,虽说天天盼着,但是突然醒了,大老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时站在那里有些傻愣愣的。眼眶却慢慢地红了。 邢霜灵魂回了身体,又挣扎了些日子才醒过来。因而,平日大老爷的悉心照顾邢霜自然也是能够感知到的。便是这会儿子,大老爷眼底还泛着青黑。 感动吗?当然是感动的,只是,煽情那一套邢霜着实搞不来。 便见邢霜走近,大老爷刚伸出手臂,准备来一个爱的抱抱。哪知道邢霜「啪」地一下一掌拍在大老爷肩上,拍的大老爷骨头都要散架了。刚酝酿半天的煽情气氛也没了。太太还是那个太太,突然感觉还是睡着的太太可爱些。 肿么破? 大老爷幽怨地看了一眼邢霜,见着邢霜的巴掌又竖了起来,赶紧收了神色。殷勤伺候邢霜。 邢霜醒过来了这么大的事儿,府里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 贾母和王夫人却都只打发人送了份礼物过来,面都没露。按理来说,邢霜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属于是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回来,贾母这个当婆婆的还有王夫人这个做妯娌的怎么也得来看看才说得过去。 可惜,两个人恰好都是巴不得邢霜就此去了,看见邢霜醒过来哪里高兴的起来?一个仗着婆婆的身份、一个仗着元春给的底气,连面子功夫也不愿意做了,显见是对邢霜越来越敷衍了。 所幸,邢霜也不在意她们就是了。 这会儿,邢霜正眼巴巴地看向门外,等着自己在意的人呢。那「望穿秋水」的模样,看得大老爷都醋了。 门口,黛玉和岫烟一人一手搀着胖团 子迈过门槛,进了屋。 刚进屋,胖糰子就叫邢霜一把抱住,紧紧搂在怀里。胖糰子脸上的肉肉都被挤在了一处,显得更胖了。 小胖团倒是还认得她娘,毕竟黛玉、岫烟也经常带他过来看邢霜。只是,到底邢霜半年多抱过、哄过他了,早没了当初黏邢霜的那股劲儿。 没鬼精的小胖团当即不乐意了,使劲儿往出扒拉,不时朝他爹使眼色求助。可惜,他爹把眼睛往旁边一转,嗯,假装没看见。 儿子啊,你娘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就委屈一下叫你娘抱抱算了。 邢霜抱着珞哥儿不撒手,嘴里直念叨:「娘的小宝贝啊,瘦了瘦了,原本圆润的跟个球一样的脸颊,也没了。都是你爹没照顾好你,儿子,娘收拾他。」
第212页 大老爷都要酸死了,也委屈死了。 敢不敢不睁眼说瞎话?就看小肥仔脸上那一团一团的肉肉,下巴上面一层一层的褶皱,哪里瘦了? 可惜,大老爷敢怒不敢言! 老父亲夫纲不振,求救失败,小胖团当即转移目标。朝着两位美人姐姐看过去,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又长又卷,好像一把浓密的小扇子。两颊鼓起,红彤彤、白嫩嫩的。 我萌、我使劲儿萌,看我看我快看我! 小傢伙眼睛清澈透亮、好似碧波的倒影,清晰入底,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小「算计」。 简直萌化了! 黛玉和岫烟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心里默念:看不到看不到看不过。可别被他骗了,那就是个小骗子,小机灵鬼。又在玩把戏了。 要知道,这将近半年的时间,自打黛玉将糰子接进园子里住之后,糰子快把黛玉和岫烟「折磨」疯了。把大观园里面闹得翻天覆地,折腾的里面一应人都人仰马翻的。 吃饭要哄一个时辰,答应他各种稀奇古怪的条件、给他洗澡他能溅得你一身的水,在惜春作画的颜料里注水,在宝姐姐的衣服上涂蜂蜜,惹得她被一群蜂蜜叮咬…… 要不是亲眼见到,都不敢相信这么点儿的孩子能有这么多鬼心思。 园子里的人如今谁见着这小祖宗都得绕路! 每回犯了错就拿这幅模样装可怜,明知道这就是个「小恶魔」,可是,还是莫名「好可爱、好萌、好心疼」怎么破?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邢霜醒来后只在床上躺了三天身体便没大碍了。 这三天, 邢霜从如意口中听到了自己陷入昏睡的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了好多事情。凤姐和宝玉叔侄二人早就好了。凤姐儿还是风风火火地做她的琏二奶奶、管事娘子。 如今, 府里的财政属于严重赤字时期。凤姐儿整天拆东墙补西墙,就这还不够, 还得时不时地应付宫里来讨钱的大太监、小太监, 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倒是宝玉, 先前还整天跟他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前些日子贾政被外放学差出去了。宝玉自此真可谓是解放了。平时应付他老子好歹也做些表面功夫, 如今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整日带着丫头去採花收集露水做胭脂水粉这些玩意儿。 玩得不亦乐乎。 贾母和王夫人如今对宝玉也不多管了。不说贾母原就溺爱宝玉, 便是王夫人若说早前还有叫宝玉考科举的心思,如今也断了。 一来, 是前些日子宝玉被魇镇之事着实吓坏了王夫人。王夫人如今可就宝玉一个儿子,生怕宝玉再步长子贾珠的后尘,对宝玉着实狠不下心来。 二来,也是贾政的事情给了王夫人新的期望。贾政在贾代善求来的工部员外郎职位一待就是这么多年,连个窝都没挪过。如今元春晋封贵妃不久,年前又刚省亲,如今贾政就被外放出去了。 这能不是看的元春的面子? 难怪那么多的人家都想把女儿送进宫搏前程,如今王夫人才尝到其中的好处来。便也越发渴望元春这个贵妃给家里带来的荣耀、好处能够继续保持, 甚至更进一步! 贾母也是一样的想法, 所以,如今二人的目光全盯在了元春的肚子上。生子秘方不知淘换了多少送进宫去,只是迟迟没有消息…… 这些事, 邢霜听了便过去了,不过一笑置之。她且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先前从僧道二人口中打听出黛玉要恢復身体,必须要把绛珠草许下的欠宝玉的甘露之恩偿还。 当然,还想叫黛玉泪尽而还当然是不可能的了。邢霜怎么也不乐意,好不容易才从僧道二人口中打听到另外还有一「偏方」,如今邢霜就在指使着黛玉动手呢! 什么法子呢? 终归是还水嘛,怎么还不是还呢? 寻上梅雨时节的井水、雨水、雪水各十二斤,加上十二样泉水十二斤,辅之以晨曦露水,霜降时节的霜、年前最后一场的大雪,放入器皿中混合煮出的水,让宝玉服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也算是还了贾宝玉那甘露之恩了。 僧道二人给出的法子便是利用人间的各种奇绝之水混合到一起来抵了那天上的甘露,毕竟这已经是人间最难得的水了,从中取了个巧,倒是也刚好可以抵了那甘露之恩了。 邢霜想着明明人家是长在河边的草,不缺少,还给人浇水,叫人欠下因果。如今就这些稀奇古怪的水还他去倒是正合适,甚好甚好! 于是,邢霜花了大手笔的银子多方寻找,不过半月的时间,倒是也将这些难凑的水都集齐了。也是多亏这时代的人好风雅,烹茶的水都甚为讲究,这才叫邢霜短时间内收集齐全了。 当然,毕竟是要黛玉自己报恩,邢霜只能将材料给收集齐了,但是剩下的煮水的活儿却得黛玉自己个儿来。这样才真正算是黛玉对贾宝玉的回报、绛珠草对神瑛侍者的回报。 只是,到底黛玉订了亲,不好再跟宝玉走得近,无缘无故给宝玉炖汤水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邢霜仔细思考了一下,想着还是得借着自己的名义,不能叫黛玉的名声有差错,叫沈家有说头。 然后,邢霜一本正经地 忽悠叫黛玉给宝玉煮汤汤水水使劲儿补。用的理由是自己这是爱护侄子,先前自己昏睡过去,也没好好照顾侄子,表示表示一番心意。
第213页 所以,现在醒过来了,自然要好好表示一番,也是补偿。 黛玉虽说心里头奇怪,但是她心里头知道大舅母一向疼她,让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便也每天认真地听从邢霜的吩咐。每天一天三顿地煮,亲自带着嬷嬷丫头们去给宝玉送关爱送汤水。 倒是王夫人听了邢霜的说辞后撇撇嘴:信了你的邪! 宝玉:大伯母「良心」发现了吗?从前都不让自己靠近林妹妹的,如今还叫林妹妹给自己煮好喝的…… 贾宝玉先还挺开心,哪怕是大伯母吩咐的,那也是他林妹妹亲手炖的啊,喝着心里可美喱。可是,连着一周、半月、一月过去,再好喝也喝不下了。偏偏林妹妹像是跟这个汤水槓上了,天天都是这个味道,喝得贾宝玉都要喝吐了。 就是再喜欢林妹妹,贾宝玉也hou不住了。再见着黛玉端着汤汤水水地去找他,宝玉见之简直如洪水勐兽一般,想法设法地开始躲着林妹妹了。 这个偏方是走了捷径,一滴甘露以万滴汤汤水水记。所以,这七七四十九天说什么都不能停。何况,亲眼见着黛玉给贾宝玉煮了这么多天汤水,黛玉的身体也确实有了气色。 从前黛玉总是止不住的流泪,不论想或者不想,都控制不住,好像是水做的人。如今几乎看不见黛玉无缘无故的眼泪了。黛玉的面色也越发红润,走路远些也不会再特别地喘了。 病如西子胜三分。羸弱的黛玉固然是裊娜纤弱惹人怜,哪里知道散去了病容的黛玉,眉目舒朗,像春风拂过的清朗、似溪水潺潺。 风采比之从前更胜了三分。 沈严几次借着拜访大老爷的名义上门,看到黛玉也好些次看直眼了。恨不能早点儿娶黛玉回家。 四十九日一过,黛玉的身子奇蹟般地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到底身体病弱了这么多年,一时半刻仍旧赶不上寻常人,就是这也足够叫人惊喜的了。 看得湘云和宝钗不免暗暗酸涩黛玉的好运了。 一时间,几位姑娘齐齐来给黛玉道贺。 惜春连声感嘆:「真是佛祖保佑。」宝钗但笑不语。湘云撇撇嘴,问道:「宝姐姐悄悄笑什么呢?说出来叫我们且一道乐一乐。」 宝钗打量了湘云一眼,而后才转向黛玉,慢悠悠地道:「林妹妹到是好运,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撑腰,在府里老太太也是头一份地宠着,还有舅母拿你当亲闺女看待。又有门当户对、人中龙凤的未婚夫婿。从前若说还有一样不满,便是身子有些不争气了。如今,连这一分也没了。可真真是人生赢家了!」 湘云听完冷笑一声:「是了是了,如今谁的日子更好,就我一个苦命人没人疼罢了。说着勐地一把撂了帘子便跑出门去了。」 湘云走后,宝钗忽地掩住了嘴:「是我说话失了分寸了。竟是忘了要照顾云儿的感受。云儿自小寄人篱下、心思难免敏感些,你们也别跟她计较。想想她的处境,便也能理解她了。」 这话说话,便是好脾气如岫烟也不免动了怒火。可真是什么话都叫她说了,好人全叫她做了。当谁不知道她两为着宝玉好一番争斗、摩擦一样。 岫烟冷冷一声:「宝姑娘如此担心自当去劝慰便是,倒是不用在我们这边说道。我们又不是云儿,说给我们听也没用啊!」 宝钗一笑,好似没听出岫烟的画外音一样。施施然地走了。 府里头一切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中间,刘姥姥又来了一回荣国府。不同于上回急匆匆地来,又急匆 匆地被凤姐儿拿了六十两银子给打发了,刘姥姥这回可算是开了一回眼界、涨了好多见识。 要说刘姥姥能有此机遇,也是刚好撞上了好时候。园子修建地这么好,除了自家人就没外人看见,这多开心啊?刚好贾母想显摆一番,这时候,来了个刘姥姥这样的见识少的村妇,正合贾母心意。 刘姥姥又放得下身段,知道贾母这样的老太太喜欢啥便说啥,好一番表演。功臣身退后破获颇丰。便是邢霜最后刘姥姥走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些银钱并布料。毕竟是红楼里少数有良心、又有心的人了 很快便到了凤姐儿的生日。 可是荣国府公库如今入不敷出,凤姐儿的生日也办不起来。贾母心知肚明,故意掩饰说学小家子气凑份子的方法,这么着才算是给凤姐儿办了个一般的寿宴。 府里如今是没钱了,便是王夫人的私房也填补了不少进宫里给元春打点用。就盼着元春争气,生个小皇子,保佑她们家几十年富贵荣华。 可惜,迟迟没动静。 原本,这也不关邢霜的事的。 直到这日,王夫人突然亲自来找邢霜,说宫里的贵妃娘娘想念家里的姐妹了。所以下个月进宫时候,她要带迎春和探春姐妹两个进宫陪陪娘娘。 邢霜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王夫人近来四处托人打听生子秘方,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其实谁不知道呢?元春这会儿不应该忙着试验各种生子秘方、要孩子吗?忽然召迎春和探春去宫里做什么? 实在不能怪邢霜多想。宫里从来都不是太平的地方,元春这边好端端地忽然要两个女孩子去宫里,邢霜怎么也不能往好了想。 更何况,王夫人以元春想念姐妹的理由要带迎春进宫,要说元春想宝玉了叫宝玉进宫还有点儿说服力。说想探春和迎春,可真没什么说服力。
第214页 何况,迎春还是大房的姑娘。 邢霜总觉得没有好事。所以,邢霜便回绝了王夫人。只说这段时间有事要留迎春帮忙,没空叫迎春出去。 王夫人只觉自己跟邢霜怕不是相剋,只要有邢霜在,自己做啥事就都没顺利过。 只是,迎春和探春她势必是要带进宫一趟的,是故,王夫人只得放下身段、几次三番亲自找邢霜「商量」。 见王夫人态度如此坚持,邢霜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了。要说没点儿事,那王氏能如此锲而不捨,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邢霜心里盼着自己想多了,可是,看王夫人的脸色,她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十有八九怕是猜对了。 因而,王夫人越是坚持,邢霜心里就越是反对。咬死了不同意迎春进宫,自己每天都需要迎春帮忙,迎春走不开。 探春她不想管,可是迎春怎么说也是她这边的姑娘,天天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感情虽比不上黛玉、岫烟,可是,肯定也还是有了一些。再说了,迎春生性单纯且性子弱,邢霜怎么也不愿意迎春这么个单纯的姑娘掉落陷阱、深渊里去。 王夫人这边不死心,见邢霜不松口,便搬了贾母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若王夫人找上贾母单单只是为和邢霜的私人恩怨, 贾母肯定不会多插手。由着这妯娌二人争斗不休,纷争不断, 这样才符合贾母一贯的作风,才能叫贾母放心, 有安全感。 可是, 王夫人拿元春来说话, 事关娘娘,就由不得贾母袖手旁观了。 毕竟, 如今的元春在贾母眼里,那就是整个荣国府的依靠。 贾母午间小憩, 刚醒没多会儿,王夫人便过来了。鸳鸯伏着身子跪坐着给贾母锤腿, 王夫人端坐一旁,细细地说着:「我们送进宫的生子秘方,娘娘该试的能试的全都试了个遍,全无成效。眼看着娘娘的年龄一岁岁地长,比之宫里新晋的美人们,已是失了先机。娘娘也不抱期望了。松口说,愿意从家里的姐妹中挑一个进宫,助力一二, 以求再保荣国府几十年的富贵—」 王夫人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看贾母的反应,果然见贾母脸上露出了笑容。欣慰地说:「娘娘总算长大了,也懂事了。」 元春迟迟没有身孕, 贾母也着急。毕竟,元春进宫也很多年了,再拖下去,有身孕的机会就更小了。 这回,元春竟然松口,愿意贾家再送一位姑娘进宫。哪怕没明说,贾母心里也知晓元春这是打的借腹生子的主意。贾母自然高兴。只要是从贾家姑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小皇子, 在她看来,不管送谁进宫,都是贾家的姑娘,都没差别。从前贾母就想过这个主意,只是元春不乐意,贾母也奈何不得。如今,元春好容易松口了,贾母自然满意。 王夫人心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再是自家姐妹,那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从别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再亲能亲得过自己亲生母亲?何况,人心隔肚皮,从旁人肚子里出来的哪里能有自己生的贴心? 是故,元春做出这样的决定,王夫人比之元春的反应更大,心疼元春心疼的不行。见贾母如此王夫人心里自然恼恨。不知在心里暗戳戳骂了多少句?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王夫人只能尽力为元春打算。选个好拿捏的。荣国府中姑娘家只迎春姐妹三人,惜春是宁国府的年龄又小,自然不做考虑。迎春和探春要说好拿捏自然是迎春,所以,探春不过是个凑数的,王夫人看好的从来都只是迎春。 毕竟要找个好拿捏的,如迎春这搬的性子,才真真合适。若是真的叫怀孕了,到时候不管是去母留子也好,还是勉强叫留下来,迎春也不敢放肆,都得客客气气地听从元春的安排,看她元春的脸色过日子。不敢僭越。 王夫人想得挺好,事关荣国府几十年的富贵,只要让贾母知道了,贾母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破坏的。 贾母确实支持,知道王夫人选的是迎春也没意外。并且她也不觉得邢霜会有什么意见。毕竟荣国府好了她才会好。最重要的是,迎春又不是她亲生的,邢霜也犯不上为了迎春毁了自己的富贵。 贾母信心十足,从不觉得会在邢霜这边遇到问题。贾母所愁的也不过是如何说服迎春本人而已。 谁知,偏偏在邢霜这里遇到了难处。邢霜竟是一口回绝了。 邢霜先前哪怕猜到了,只是再听贾母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异常难理解。一群只知道靠着女人捞荣华富贵的,抓住一根稻草便紧握着不放。偏不知道,那哪里是救命稻草?不过是悬崖边上一颗慢慢松动很快就要跌入万丈深渊的石头罢了。 便是贾母将其中的厉害关系掰开了揉碎了跟邢霜说,邢霜就是不松口。王夫人甚至用起了激将法,「大嫂这么不愿意,不是故意拦着迎丫头的前程吗?嫡母难为,叫迎丫头知道了怕不是得要怨恨你挡了她的前程?」 邢霜笑了笑:「我又不是你,迎春也不是探春,你不 用拿自己的经验往我们身上套。」 王夫人闻言便是一哽。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嘴才能将邢霜撅回去。 两人这边打着嘴仗,贾母却丁点儿不急。邢霜同意固然好,不同意贾母也不如何在意。大老爷才是一家之主,迎春的事情只要大老爷做主就行。于是,贾母便又差人请了大老爷过来。
第215页 将事情又从头到尾又说了一回。着重强调若是迎春进宫,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他可就是未来小皇子的外公了。荣华富贵、身份名利全都有了。 贾母真不愧是大老爷的母亲,知道大老爷心里想要什么,专挑这些来诱惑他。 大老爷平日虽说有时也羡慕贾政有元春这么个贵妃的女儿,可是,真叫他送迎春进宫,大老爷忽然又不愿意了。 元春还好说,年龄配皇上倒是还行。跟着皇上的时间又久,多少有些情分。可是,迎春还小,皇上都快要赶上自己大了,送迎春进宫大老爷心里觉得别扭、不得劲。咬了咬牙,顶住贾母、王夫人火辣辣的目光,愣是没同意。 邢霜抽空发个消息,瞅了大老爷一眼,还算满意。都调教这么久了,若是大老爷还有卖女求荣的龌龊心思,邢霜只怕手痒又要揍人了。 还好,大老爷表现地没另她失望。 不说王夫人,便是贾母都震惊了。 大老爷在她眼里一直都是煳涂不顶事的印象,后来,又多了一条不孝顺。没想到这回如此天大的好事近在眼前,大老爷居然拒绝了。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大老爷咬死了不松口,旁人说再多也没用。贾母便也不言。王夫人只得咬咬牙认了。 如今,是没办法了,只能选择探春了。 王夫人是探春的嫡母,探春一直在她身边卖乖讨好。她心知探春的心气高又有手段,可以说王夫人是最不想要探春进宫的了。 要是迎春还能由着人摆弄,可是探春却不会如此听话。她有心思又有手段,若是进了宫,借着元春的势力在宫里站稳了脚跟之后,反咬元春一口可怎么办? 若是不想把孩子给元春养又该怎么办? 若是跟元春争宠又怎么办? 王夫人作为一个母亲,为着元春真可谓是操碎了一颗心。可惜,迎春她做不了主。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探春了。 只是,王夫人打定了注意,一定要把赵姨娘和贾环母子牢牢看在手里,如此也是掣肘探春的一个手段。 人不可能孑然一身,总要有个亲人依靠的。她就不信探春能真的一点儿不在乎那母子俩的死活?只要有她母子二人在手,就相当于给探春头上戴了一个紧箍咒,给探春加了层束缚。 如此一来,元春才能更有保障些。 王夫人自没奈何做出决定选探春后,就没一天睡得好的。夜间整宿整宿地翻来覆去睡不着,为元春伤心,又为元春担心,替元春想办法拿捏探春的手段。 不同于王夫人,贾母倒是更愿意进宫的是探春。毕竟迎春稍显木讷了些,探春更有心思手段,也更容易成事。 横竖啥都是她孙女。 定了探春,邢霜和大老爷就没管了。毕竟这就是人家二房自己的事情了。就像王夫人做不得迎春的主,邢霜和大老爷同样也管不得探春的事情。确定不是迎春邢霜跟大老爷便回来了。 一回来,邢霜就叫人把迎春找来了。毕竟,虽然知道依着迎春的性格本身应该也不愿意进宫,不过这事儿怎么也得亲自跟迎春说说才行。不然,真叫王夫人从中挑拨,邢霜只怕要呕死。 迎春这边听说自己可能要进宫, 当即脸色就是一白,惶恐不安地扭着衣角。 邢霜也不是故意吓唬迎春的,见状,赶紧解释:「我和你父亲找你来只是问问,刚刚我们已经在老太太面前替你回绝了这个安排,不让你进宫。回来主要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若是你想的话—」 确认父亲和嫡母确实没有想要送自己进宫的意思,迎春就松了口气,连邢霜剩下的话都没听完就赶紧摆手拒绝了。 迎春对自我的认知还是非常清晰的。她对皇宫充满了惶恐、以及敬畏。依着自己的性子绝对是不适合皇宫。拒绝绝对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排。 迎春如此想,邢霜便放心了。将针线房刚送来的新衣裳一道给迎春带着后便让她回去了。 路上,思琪抱着新衣裳跟在迎春旁边,嘴巴说个不停。一会儿夸衣裳好看,一会儿又夸邢霜心善、大老爷疼她这个闺女。迎春笑了笑,心里也有些甜。 迎春没想到送自己进宫的事情大老爷和邢霜考虑都没考虑就直接替自己拒绝了。再没人比她清楚宫里有个女儿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了。 眼见着自从大姐姐封妃之后,婶婶的地位明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便是她们这些小辈也能感受到。从前不管适合场合,婶婶总是站着殷勤服侍贾母的,如今,已经好久没见着这样的场景了。有时候,老太太还未开口发话,二太太便开始发号施令了。 并且,老太太明显也比从前对婶婶多了顾忌、忍耐和忌惮。 迎春性子虽然有些软,但是她心里其实看得比谁都明白。因而,对大老爷从前的成见不满在心里悄悄抹除,对邢霜心里便是充满了感激。暗暗决定回去再亲手给珞哥儿多绣几个肚兜。 很快,王夫人便带探春进了宫。这回也只是先让元春再看一看人,元春点了头之后才可以慢慢操作进宫事宜。所以,从宫里回来后,探春便知道了。 探春心里一番思量。她素来心有大志向,可惜不是男儿不能建功立业,生成女儿身去皇宫里搏一搏荣华富贵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第216页 因而,虽然从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但是,探春心里已经默认了。侍书却不高兴:「姑娘,我刚打听了原来太太和老太太先前也找过二姑娘,不过好像二姑娘那边拒绝了。再说,皇上年长你许多,不如咱们也不要去了吧!」 探春静默不语。 自己跟迎春又如何比得起呢?如今,这府里自己又能比得多谁呢? 谁也比不过。 从前,觉得黛玉孤苦伶仃,寄人篱下,自己要好些。可是如今黛玉父亲位高权重、夫婿也是翩翩公子,受尽疼宠;从前,自己也觉得自己比二姐姐要好,然而二姐姐如今有父亲疼,嫡母也真心待她;还剩下的可怜人不过自己和犹不自知的湘云罢了。 女子都爱俏。自己难道就不想嫁给一个年轻好看有为的公子哥儿? 侍书见探春不出声、脸色冷淡,眼睛盯着窗外,心知探春心情不好。悄悄走了出去,替探春带上了门。蹲在门口,时不时听听屋里的动静……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探春一边安心在府里听消息, 一边默默地为进宫做准备。 只是,还没等来消息, 倒是先看了一出薛家的笑话。 原来是薛蟠这个大傻子又闯祸了,在酒席上把人家一个正经的公子哥儿误认做了风月场所中的伶人。他又素来喜好美色, 男女不忌的, 言语中对着人家诸多调戏。 被错认的这人名唤柳湘莲。也曾是世家公子, 自是傲骨持身。哪里容得薛蟠如此轻佻羞辱? 只是,顾忌着席上朋友的脸面, 好不容易忍了下来。架不住薛蟠命里该有一劫,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死。缠着柳湘莲不放, 言语姿态极为放浪不堪,扯着柳湘莲的胳膊不叫走, 一声声的「小柳儿——小柳儿——」地胡乱叫着。 柳湘莲听了,心头怒火压不住,恨不得一掌打噼了他。 柳湘莲动了要收拾薛蟠的心思,将薛蟠哄骗着往人烟稀少的地儿去。刚到了地儿,确定没人了,柳湘莲便一拳揍到了薛蟠身上。当时便倒在了地上。 柳湘莲素来习武,好耍枪舞剑,身上一把子力气自是不可小瞧。他发了狠地收拾薛蟠, 哪里能轻的了? 揍得薛蟠眼冒金星。没等薛蟠起身, 又是一阵用拳头朝着薛蟠身上一阵擂,薛蟠疼地乱滚乱叫,在席上灌的那些酒早醒了, 对着柳湘莲骂骂咧咧,脏话连篇。 柳湘莲见状也没再恼,冷笑了两声,顺手便取了马鞭过来,朝着薛蟠身上便是一鞭子抽了上去。一气儿酣畅淋漓地抽了三四十下,薛蟠被抽地双手抱着身子、满地打滚、哭爹喊娘、求饶不止。 出足了气,最后,柳湘莲将薛蟠丢进了芦苇塘,扬长而去。 等薛蟠被人找到送到荣国府时,衣衫破碎,面目红肿,满身泥泞、好像刚从泥淖中爬出来一样,身上还在淅淅沥沥的地滴着水。 当天许多人都瞧着了,私下都传言说薛蟠这是调戏人不成反被人给涮了,指不定路上又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被怎么样了呢! 一个个说得有模有样、精彩纷呈的,好似亲眼看见了当时的场景一样。这么着传来传去的,渐渐好似留言成了真,看薛蟠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可怜薛姨妈和香菱为着薛蟠的这幅惨样子,眼睛都哭肿了。薛姨妈要找罪魁祸首算帐,派人去拿那柳湘莲,人早己经骑马跑了。 薛姨妈咽不下这口气,她蟠儿怎可白白受了这罪?又嚷着要去找王夫人帮忙捉柳湘莲。还是宝钗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儿劝,跟薛姨妈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才将薛姨妈给劝下了。 于是,薛姨妈又一颗心全扑在了照顾儿子身上,悉心看顾他的生活起居。只是,等薛蟠养了一个月刚能从床上爬起来后,便又走了。 这回却是臊的。薛蟠爱面子,这回让人这么形容悽惨地抬回来,又听了几回小话,受不住,借着跑商的名字跑出去躲羞去了。 薛蟠这一番折腾可是叫荣国府众人看了好大一出热闹。薛姨妈心里难过又担心,宝钗却是感觉有些难堪,是故,母女二人最近几乎足不出户。 探春还在耐心地等待着王夫人打点好,只等一切准备好便进宫去。可是,很快发生了一件事,打破了她的期待与幻想。 这日,荣国府忽然从宫里收到了一条喜讯。因着这条喜讯,荣国府上上下下都高兴热闹起来、喜气洋洋,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透着轻快、欢喜。鞭炮声整整响了一个下午,宁荣街上整条街几乎都听得见。 探春每日是必要跟王夫人请安的。尤其是要进宫的当口,更是比往常要早一些时辰,免得叫王夫人心里不舒坦,认为她还没进宫就不听话了。不叫她去了,给她使绊子。皇宫如今已经成了探 春心里势在必行之事了。自然不想出岔子。 这一日,探春领着侍书又来给王夫人请安的时候,便听王夫人当场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元春怀孕了。 探春正在给王夫人斟茶,闻言,忽地一下松了手,茶杯碎了一地。 王夫人冷眉一竖:「怎么,你大姐姐有了身孕,你这是不高兴?」 正值入宫的当口,元春怀孕了,何况,自己原本就是因为元春不能有孕才要被送进宫的。现在,元春有身孕了,那府里又会如何安排自己呢? 侍书拉了拉探春的衣袖,探春回过神来,强堆起笑意:「没有,我这是太高兴了,大姐姐盼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了。我自然为大姐姐开心。」
第217页 王夫人笑了笑:「你是个懂事的,将来,你大姐姐和我一定会为你挑个好夫婿的。你就放心吧!」 探春的手瞬间捏紧,死死地握着,不叫自己失态。在王夫人稍稍露出倦意时,才带着侍书回去。 一路无言。 到了秋掩斋,关上了门,侍书才憋不住地问出声来:「姑娘,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能什么意思呢?娘娘有身孕了,我这个被当做棋子送进宫给大姐姐添加助力的如今自然是派不上用场了。那皇宫我再不用想了的意思。」探春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太太怎么能这样呢?明明说好的事情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变卦?侍书心里一堆想抱怨的话,只是,说再多如今也不过是往探春的心上撒盐罢了。 最终,侍书只是无力地安慰了一句:「我听说宫里特别可怕,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或者出了意外。何况,皇上还那么大了,着实不是个好去处。如今,能不去,姑娘该高兴才是。」 这安慰有多无力,侍书最是清楚的。探春这段时间做了多少准备,筹谋,如今算是一腔心血付诸东流了。 高兴吗?探春自嘲地笑了笑。太太将来会给自己安排什么样的归宿呢?凭着自己不过五品官的庶女,又能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嫁一个平庸无为的人,拘泥于后宅,平平淡淡地一辈子就过去了。探春不愿。因而,进宫反倒成了自己最好的归宿。何况,她准备了这么多天,心里早抱有了深深的期待。 一个人长久的期待忽然成了泡影,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若说,先前只有七分进宫的意愿,现在因着求而不得反倒长成了九十分。 王夫人通知了探春之后,便好似完成了一件事,也没有要照顾或者观察探春这边的情绪的意思,整个人全部心神全部都投入到了元春的事情上。反正,不管探春有没有意见,有多少意见,都得在自己手底下讨生活,终身大事都在自己手里攥着,不怕她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王夫人和贾母在府里欢欢喜喜地给元春准备各种有需要的东西。毕竟皇宫里头不安全,多算计。何况,元春还有了身孕,在宫里头有身孕的女人向来是众矢之的,可不能让元春还有孩子出事。 毕竟,元春是荣国府目前最大的靠山,而未来几十年,荣国府的荣华富贵也全系在这个孩子身上了。可不能出了意外,叫人空欢喜一场。 探春冷眼看着一切,好似一个旁观者。 宫里元春有了身孕的消息,宫外各家也都知道了,不免感嘆贾家的好运气。于是,亲戚们也都陆陆续续上门庆贺、恭维,荣国府足足热闹了十来天,才算是略微消停下来。 到了十月中旬,荣国府又迎来了一波客人。薛蟠的堂兄妹薛蝌、薛宝琴还有贾珠之妻李纨的婶母带着女儿李纹、李绮进京投奔两家来,一同进了荣国府,住进了大观园。 自此,大观园又迎来了一波新的热闹。 李纨的婶母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了,薛宝琴却被贾母留在了碧纱橱,贾母甚至让王夫人当场认了宝琴做干女儿,毫不掩饰对宝琴的偏爱。 要说这几个姑娘,那也是个顶个的好看,没一个俗人,各有各的好。倒是惹得宝玉又犯了一回痴傻,直嘆自己井底之蛙、言辞匮乏,形容不出人家的绝色和好来。 贾宝玉一边忍不住因为几个姑娘家的到来喜得眉开眼笑,一边又在心底里恼恨、懊悔、遗憾不能进园子里跟这群清爽怡人的姑娘家一道热闹去。 自从宝琴来了荣国府,贾母对宝琴表现出了十分的偏爱。带着宝琴同吃同住不说,还给了许多的好东西,其中有一件金翠辉煌的斗篷,便是从小富贵窝里长大的几位姑娘家都认不出料子的材质。可见其珍贵之处。 不仅如此,贾母知道宝钗规矩多,还特地吩咐宝钗不要拘束、委屈了宝琴。单单这段时间贾母表露出来的对宝琴的偏爱,有时,竟连宝玉都多有不及。 便是素来贤惠大方、识大体的宝钗也坐不住了,失去了冷静,话音里头竟露出了酸意,插科打诨的玩笑中忍不住地问宝琴:「我就不信我哪里不如你?」 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心酸涩,各人心中见仁见智罢了。 荣国府内,因着这一行人的到来,热闹的同时不知又添了多少口舌、是非。 荣国府外,一样不太平。十一月底,薛蟠便回来京城了。之前跑出去熘了一圈,在外头没人拘束,玩得甚是痛快,在外头可潇洒着呢,早将先前在京城的尴尬忘了。 这刚一回来,因着元春怀孕,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薛蟠以及贾家族中子弟在京城里底气那叫一个足,一个个吆五喝六地,跟大爷似的,气焰极为嚣张。 好在暂时还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这一个年来得极快,很快便到了除夕……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过去的这一年, 荣国府喜事接连不断,红火的很。贾母领着贾家一众人齐聚宁国府贾氏宗祠, 告祭祖宗。 大年初一,仍旧按着流程走。从初二以后, 荣国府便开始日日宴客、请酒、唱戏、耍牌、肆无忌惮地吃喝玩乐、奢靡度日。荣国府的公库虽已捉襟见肘, 架不住年前各地的各类租子收上来了。又有了闲钱开始折腾。 宁国府尤甚, 有钱就使劲儿造,没钱就借、就当、怎一个荒唐了得!
第218页 贾府这一个年过得那叫一个热闹! 旁人忙着热闹, 独凤姐儿是个劳碌命,操劳一大家子的事情。没办法, 管事的是凤姐儿嘛,那一大家子的事情可不就全都指着凤姐儿啊!凤姐儿又素来好强, 近来虽常感体力不支,却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利,硬生生地撑着。谁知,这一撑,恰巧便出了事儿。 年节刚过,凤姐儿便小产了。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雪上加霜的是,大夫说凤姐儿的身子上回生孩子便已受损,之后也没好好保养。这回又小产了一回, 伤到了底子。只怕是不能再有孕了。 这消息, 对凤姐儿来说,不啻晴天霹雳。 凤姐儿这会儿才记起了当初生大姐儿的时候,自己仗着年轻、身子好、恢復快, 便没听大夫的话。何况,那时她才刚主持中馈一年,正是立威的好时候,如何肯就这么安安生生地歇着呢?磕磕绊绊地生下了大姐儿,身子也不大好。 后来这几年过来,凤姐儿再累、几乎也没再休息过。凤姐躺着床上,惨白着脸,想着大夫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作为要袭爵的奶奶来说,不能再怀孕,是多大的一件事,凤姐儿再清楚不过了。何况,贾琏对自己早有了嫌隙、芥蒂,若要叫贾琏知道了这么大一个把柄,贾琏只怕能趁机做出休妻的事情。 所以,凤姐儿给了大夫一笔银子,收买了大夫,偷偷瞒着这个消息。只暗地里吃药,暗中调养。 这回,府里的权利、凤姐儿想不放手也不行了。 王夫人对此心头也有些复杂。对自己这个侄女,她曾经是真的很喜欢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喜欢就夹杂了其它的东西,再不纯碎了。甚至,开始掺杂着利用、欺瞒、哄骗,必要时候也可以牺牲掉。 谁叫她跟自己从根本上就形成了利益上的冲突呢!不管是府里的产业、钱财、爵位,王夫人都不可能放手。所以,凤姐儿没有儿子,只有巧姐一个姑娘,最高兴的便是王夫人了。在贾琏拿着凤姐儿无子之事折腾的时候,王夫人也能立场坚定地站在侄女这边,劝贾琏、劝贾母、嫡子重要。 一直叫凤姐儿管着府里一大摊子的事情,整日操劳。王夫人未尝没有这个意思。 如今,凤姐儿真的小产了,王夫人窃喜之时又难免觉得有些晦气。还在正月便出了这种事,可别影响了今年的运道! 好在年后,又收到了兄长王子腾的家书,说是年前又升了官职。这才叫王夫人欣喜起来,不由自主地又把功劳往自己女儿元春身上揽,暗觉今年该是继续红火的一年。 因着凤姐儿坐小月子,王夫人便从凤姐儿手里接过了管家权。只是王夫人久不理事,自己个儿处理两日下来,精神便不济了。思索了一下家中可帮衬之人,算来算去也只李纨和探春可使了。便将一些琐碎的事情,交由二人协助处理。 要说只李纨和探春管事也就罢了,毕竟二人都是荣国府的主子,没什么好辩驳的。可是,王夫人竟是又请了宝钗一同帮衬着。这通操作真可谓是很可以了,从哪里看也轮不到宝钗这个客人协助荣国府管理内务吧? 除非,宝钗还有新的身份。 一份跟荣国府息息相关的身份。因而,府里盛传,宝钗只怕很快就要嫁入荣国府,成为他们府里的准宝二奶奶了。没看太太已经给她儿媳妇铺路了嘛!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贾母去。可是,贾母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夫人早已经下了命令了。压根就没提前跟贾母商量。宝钗已经走马上任了,再将宝钗撤了,没有道理不说,说不得还得让人看了笑话。 贾母只得暗自忍了下来。心里却不舒坦,这王氏是越来越拎不清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连商量都没商量就自己做主,可见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眼里了。贾母过了这么多年老封君的日子,少有不如意的,这么心里一憋闷,身体便有些不好。 王夫人我行我素,半点儿不怕。元春这个贵妃,以及刚刚升职加薪的王子腾给了王夫人极大的信心,自己的靠山硬着呢,如今再不用怕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太太了。 然而,今年真可谓是多事之秋。事端接二连三地起。 先是清明前夕,甄家的老太妃薨了。至此,江南甄家最大的一座靠山轰然倒塌。便随着老太妃去世的是「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的规定。 邢霜自接到消息,便使人看住了贾琏。她还记得尤二姐那着,生怕贾琏犯浑、连累了自家。贾琏偶尔去请安,言语中也是颇多明示暗示的。 贾珍和贾蓉倒是真的又动了怂恿贾琏的念头,贾琏也真的心动了一下。不过,想起年前多姑娘那回事,被大老爷一顿胖揍加威胁的,贾琏又可耻地怂了。 再来,自去年开始,每回跟邢霜请安,邢霜张口闭口对着贾琏都是律法、规矩,说得最多的就是孝期嫁娶还有放印子钱了。邢霜一遍遍地给贾琏洗脑,听的贾琏耳朵都起茧子了。虽说烦是烦了些,可也真的叫贾琏入了心。这会儿子想起来,头摇得更快了。 继老太妃逝去不久,久病缠身的太上皇很快也撒手人寰。太上皇这一崩殂,朝堂局势瞬间风起云涌,不知叫多少人心里着了慌! 贾母领着有品级的命妇匆匆入宫,随同各家命妇为太上皇哭灵。邢霜自然随同在列。
第219页 入宫哭灵的第二日,邢霜看见一个小丫头借着休息间隙匆匆往贾母手里塞了张纸条。虽然不过一瞬便叫贾母攥紧在了手里,只邢霜五感异于常人,还是叫她发现了。 邢霜也不得不感嘆破船还有三千钉,在宫里,贾家还有些人脉用得上,倒也不全只是吃喝玩乐。邢霜猜想可能是元春相关的事情,便也没多想。哪里知道,贾母手里攥着的却是贾敬殡天的消息。 太上皇刚过世,东府的贾敬便出了事。这叫贾母心里恐慌。说是贾敬为求得道,吃了新炼制的丹砂,伤了身子,这才坏了事。 狗屁的得道! 贾敬当初为何入了道观,贾母刚好是为数不多还活着的知情人。当初义忠老千岁坏了事,贾家便掺和了一脚。打的是从龙之功的主意,可是,狐狸没打着,反惹了一身骚。贾敬这才自此遁入道观,缩起尾巴,指望上面的人能够忘了贾家这一着。 如今,太上皇前脚走,贾敬后脚就跟着去了。由不得贾母不想多。难道太上皇刚死,皇上就等不得了要拿贾府开刀了? 贾敬的死叫贾母有些慌了神。想到两日前,北静王送来的那封书信,贾母思了又思,终究咬了咬牙,派了一个心腹回府了。 等邢霜晚间回来,就听说老太太派贾琏出发去平安京办事去了。邢霜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此时,远在扬州的林如海原本正在伏案处理公务,忽然又勐地咳嗽了起来,咳个不停,都快要赶不上唿吸了。一张脸憋得通红,倏忽掩在嘴角的帕子上便是一片猩红。 侍候 的小厮赶紧打了水来,林如海不慌不忙地接过新的帕子,蘸了水擦了擦,而后将帕子洗净,放回去。声音平稳如常:「下去吧,不用告诉大管家,免得他担心。」 这边刚端着水出了门,就见林诚在门外不远处等着呢!想起老爷方才的吩咐,刚想掩饰一二,林诚便看到了小厮手里端着的盆,以及盆里颜色清晰可见的红。 「可是老爷又——」 小厮将盆往旁边移了移,面色不自然地小声否定了一句,「没有——不是——」 配着小厮慌乱的面容、模煳不清的话语,林深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时,眼泪便出来了。林深抹了一把眼泪,摆摆手,放了小厮回去。自己却朝着书房走去,到了门口也没敲门,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林如海刚刚咳嗽了一阵,吃了药,将咳意硬压了下去。只是,气息还未平復,这会儿子还有些喘息。 林深进来的时候,林如海还笑着跟林深说话,一点儿看不出刚刚有什么不好。只除了声音有些低沉暗哑。 林深看着这样的林如海,心里疼得无以復加。心里好像有好多好多蚂蚁在咬,酸涩、难受地不行。最终,跪向林如海:「老爷,叫姑娘回来吧!」 林如海手一顿,笔尖底下一滴墨汁,落到了刚批号的公文上面,慢慢氤氲了开来,像极了花骨朵儿由里向外慢慢绽开的姿态。 「叫姑娘回来吧!老爷!」林深又喊了一句。 林如海这才搁下笔、放下文书,无奈地看向林深:「你都知道了啊!」好似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林深没抬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您不该瞒着我的。」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何必多一个人跟着担心呢!哪想到还是没瞒住你。也是,本来也瞒不住你的。」林如海笑着答道。 林如海越是笑着,林深就越是心疼。心里也对这世道、这天道起了埋怨。怨苍天不公,自家老爷多好的人啊,却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这两年,林如海在扬州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风评越来越好。甚至,在知道林如海很快就要任满回京,多有不舍,还特地派了代表送了面锦旗。 可惜,这世上好人多,坏人同样不少。林如海的位置妨碍到了旁人,这两年没少下阴招。林如海虽躲过了大半,到底还是偶有中招。一点点地积损,如今,他的身子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全靠一股子意志强撑着。 林深知道,林如海的身子已经治不好了。他所能做的便是让林如海最后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所以,得将黛玉接回来。林深依旧跪在地上,又重复了句:「将姑娘接回来吧!」 这回,林深头伏在地上,额头着地,一直没起。林如海上前亲手将他扶起来,笑了笑:「接吧,让林城去接,玉儿也该回来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等贾琏从平安州回来, 林城已经带着林如海的亲笔书信进了荣国府的大门。先去见了贾母,说清楚林如海病重, 他此番要接黛玉回家的事情。神情严肃而焦急,由不得贾母拒绝。 林如海病重的消息传到贾家, 因着早前已有过一回, 因而众人倒是也不是很吃惊。只是, 贾母心头不免有些怀疑。也不知林如海这回是真的不行了还是折腾几日又好了? 若是前者,林家可就玉儿一个继承人, 那不就全是玉儿的了。刚好府里如今入不敷出,林家的钱许是还可以弥补一下亏空, 救一救急。不过一会儿工夫,贾母心里便想了许多。 因着心里揣着要谋林家家财的心思, 贾母便把平安京那边的事情先放了放,仍旧让贾琏陪着黛玉回去。当然,走之前少不了一番私密的嘱託。 贾母过后,王夫人又私下叫了贾琏过去,一阵耳提面命。
第220页 林如海人还未走,便已经有许多人在惦记他了。 邢霜得知消息,心里忍不住嘆息,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日。可惜, 这回自己是不能再陪着黛玉回去了, 便托人给沈严送了封信。说了一下林如海病重,黛玉要回南的消息。至于沈严要如何做,邢霜没多言。有心没心的, 全凭自己个儿。 沈严因着明年要参加三月份的会试,这一年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备考。只是,收到了邢霜透露的消息后,还是暂且放下了功课,收拾好东西,快马加鞭陪着黛玉回扬州林家。 黛玉却顾不上感受未婚夫的体贴,心焦火燎地赶回扬州。只是,再次回到家里见到父亲时,他已经躺在床上,已是下不来床了。 身形羸弱,瘦削,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黛玉坐在床边,不时帮林如海掩一下被子,顺顺气、一时端水来亲自餵林如海喝水,一时又亲手舀着粥儿喂,整个人慌乱地简直不知道要作做么才好。 林如海也不拒绝,哪怕他并不渴,也不想吃东西,依旧由着黛玉动作。他知道,玉儿这是心慌了,得让她做点儿什么缓一缓。 等黛玉慢慢地情绪缓和了下来,林如海才坐起身来,好好地跟黛玉聊一聊,也是交代一下身后之事。 林如海费力地坐直了身子,哪怕病重,依旧讲究仪态端方。 他抬书、写字的日子,有些惘然,当初那么个小不点儿如今已经长成了一朵花了。可惜自己再不能做一棵大树为她遮风挡雨了。林如海眼睛有些湿润,用力眨了眨眼,将眼泪重新没入眼底。一点点地交代着自己的身后事、细细地叮嘱黛玉。 黛玉哪里受得住林如海说这些,生怕自己点了头父亲就要撒手而去。故而,黛玉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不叫林如海说话,不停地小声啜泣,「别乱说,会好的,爹爹的身体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林如海心疼的感觉心脏都在抽动,却还是笑着安抚黛玉:「为父是要去找你母亲和弟弟去了。我已经陪着玉儿这么多年了,他们都该等急了。」 黛玉眼泪掉的更凶了。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哭过了,一时间,哭个不停。抽噎着停不下来。 林如海心中虽捨不得黛玉,只是,他心里却是敞亮而又轻松的。他很感激上天,多给了自己两年,让他能够从容地安置好一切,再无遗憾。 林如海费力地挣扎着伸出瘦弱的手臂,用泛白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黛玉脸上的眼泪,脸上是轻松愉悦的笑意:「为父为官多年,这一生都在劳碌。对上,对得起皇上的赏识、提拔之恩,对下,对得起百姓之信任。我这一生,无憾了。」 有多少人能在临近死亡前说出「我 这一生,无憾了」这七个字呢?这七个字重愈千斤,有些人许是穷极一生都不能达到,可见其难得之处。 黛玉心痛地几乎要晕厥过去,可是,她不能。大夫已经说了,父亲全凭一股子心气吊着,自己回来了,父亲这股子心气也散了。约莫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随时可能会走。她不想叫父亲最后最后一程走得不安心。何况,说是无憾,她知道父亲其实还是有一件事放不下的。 她让人将沈严叫了进来,当着林如海的面,她跪在床前,许诺自己将来必定过继一个孩子到林家,延续林家血脉。沈严愣了一下,看着黛玉坚定的神色,以及林如海一闪而过的情绪,紧跟着跪在黛玉一旁,跟林如海许诺,自己和黛玉的孩子将来必有一人承继林家香火。 林如海想着拒绝,可是又不捨得拒绝。这一生,他真的也就这一个遗憾,若叫林家的香火断送在自己手里,自己有何面目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如海终究还是不捨得拒绝,当然,他也不想因此扰乱了黛玉的生活。只道黛玉将来若是只一子便罢了,若多子,便让其幼子承继林家香火吧! 林如海最后交给了黛玉一份名单,这些都是林如海为官多年的人脉。随着他的离去,哪些可以信赖,哪些还能用得上,又有哪些可能用不上,都一一标註清楚了。 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回顾自己的一生,林如海是满脸的笑意。这下是真的再无遗憾了。在女儿的娇娇软软的细语中,林如海的手臂慢慢地脱了力,垂了下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林如海的嘴角依旧是上扬着的! 屋里,哀声一片。 而黛玉,第二天早上才从昏睡中醒来。没要人劝,黛玉甚至自己主动向服侍的下人要了一碗粥,快速地进了食。而后,硬撑着亲自处理林如海的身后事。 柔弱时,固然想要她坚强一些。可是,真的变得隐忍、坚强起来,又叫人忍不住心疼。宁愿她天真不知事地躲在自己怀里哭。 沈严如今便是这样的心情。只是,黛玉固执地不愿意旁人伸手,只想亲自安排父亲的一切。沈严便只在一旁陪着。在黛玉撑不住的时候让她倚靠一下。 林如海的身后事处理地并不麻烦,甚至处理地很快。贾琏压根就没排上什么用场。因着林如海在世的时候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如今,只要照着林如海的吩咐行事便是。 林家的家产黛玉作为女儿是不可能全部继承的。因而,林如海早早便将一半封存好准备上交国库。又将名下在姑苏的五百亩田产送给了姑苏林氏宗族。有了这五百亩的田产,林氏宗族那边也好说话许多,没缠着不放,还帮着黛玉招唿来悼念的客人。
第221页 又额外给了贾家十万两银子用做黛玉的生活费用,其余的一些家产便作为黛玉的嫁妆,随着黛玉出嫁带入夫家。 不过,林如海将黛玉的嫁妆封存在了户部。黛玉的嫁妆单子分为一式三份,贾家,黛玉将来的夫家沈家、还有户部。 却说林如海留给黛玉最珍贵的不是封存在户部的身外之物,而是林家歷经几代收集的藏书。当初,其中好些孤本都被抄录了副本送给了林家族学,以及林如海在姑苏建的那座藏书楼。至于原版,自然都就留给了黛玉。如今黛玉身边也只有几十只箱子的书了。 可惜,纵然贾母和王夫人诸多打算,早早便把林家的一切跟贾琏安排的明明白白,终究是枉费了心机。知道了荣国府中黛玉所受的诸多委屈,林如海不早早安排好一切又哪里放得下心走? 七月中,黛玉处理好林如海的身后事,便跟着贾琏回了荣国府。沈严也回了沈家。 看到黛玉带着许多箱笼进府,王夫人喜不自禁。可再一查看, 才知黛玉带回来的箱笼基本全是书。气急败坏地找了贾琏过来问,知道林如海的诸多安排,贾母和王夫人心里的打算落了空,差点儿没气死。 王夫人尤其不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眼看着林家诺大的家财只能看不能动,心里痒痒的很。竟是想把黛玉说给他那成日只知吃喝嫖赌的侄子王仁。反正,如今林如海已死,能做黛玉主的只有贾母了。不过,刚想有所行动,说动贾母毁了沈家的亲事,突然一道圣旨降下,到了荣国府。 册封黛玉为嘉禾县主,并为沈严和黛玉赐婚。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八。这便是林如海为黛玉的最后一个筹谋了。因着林如海想着若是为自己守孝,得要三年,既怕耽搁了黛玉,又怕荣国府作妖,也担心沈家等不急,委屈了黛玉,便在最后一封陈情的摺子里请皇上赐婚、让黛玉热孝内出嫁。 当然,皇上亲自做的媒,也为黛玉的婚姻多了一重保障。让沈家不能因为黛玉今后没人撑腰薄待黛玉。 真真是一腔爱女之心,什么都为黛玉考虑到了。 皇上能答应也不难想到。林如海一直忠君爱国、便是过世也是因着为自己办事伤了身子的缘故。忠心的臣子谁不喜爱呢?又是心腹大臣的余生最后一个心愿,何况,林如海还把自己的家产捐了一半给朝廷。不过是一道赐婚的旨意而已,皇上当即便应下了。 不仅如此,皇上还顺手打赏了黛玉一个县主的品级,虽说一年不过几百两的俸禄,架不住听上去唬人啊!身份瞬间就拔高了许多。毕竟,不是皇室中人,可没几个女眷还未出嫁便有了品级的。 若说从前沈家人对黛玉还有什么不满的话,随着黛玉身体的好转,便是什么不满叶没了。沈母觉得黛玉能早些嫁入沈家,倒是也挺好。 圣旨来得这么巧,王夫人吓出一声冷汗,简直要怀疑是不是闹鬼。尤其是林如海刚过世不久! 因着林如海种种安排在前,又有皇上的圣旨保驾护航。这桩婚事王夫人是再不敢起什么么蛾子了。 又因着订下的日子很赶,荣国府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黛玉的婚事了。贾母将事情交给了凤姐儿。当然,礼节定然是精简了许多,时间赶得太紧,只能尽量压缩时间了。 邢霜不放心凤姐儿做事,经常亲自去盯着。黛玉在荣国府可没多少日子了,林如海还给了贾家十万两银子。邢霜都替他心疼,生怕别人从中以次充好,不但自己经常亲自去看,还时不时派人过去检查。 这日,荣国府东角门处忽地来了两人,神色匆匆。不一会儿,周瑞家的赶到,说了几句,门房便放了行,抬着箱子往王夫人处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人是谁?却是江南甄家的人。 这么些年, 仗着太上皇的恩宠以及老太妃的护佑,甄家没少贪赃枉法。如今, 没了太上皇的掣肘,老太妃也过世了, 皇上腾出了手来, 头一个便对着甄家下手了。 甄家阖族都被抄了家。连个瓦片儿都没给留。 破船还有三根钉, 甄家提前了几天得知了消息,便让人带着财物来了荣国府, 只求能够救他们家姑娘和那甄宝玉一命。而王夫人竟然还答应了下来。 邢霜一直都有叫人留意,这一回, 终是忍不住了。她不想管王夫人的死活,但是, 她可不想叫王夫人给连累死。她自己还好,去哪都无所谓,但是有了孩子她就不能不给孩子留后路。 这一回,必须做个决定。 便带着人找上了门。 没跟王夫人多啰嗦,邢霜一股脑地扯着王夫人连同甄家的下人带东西到贾母面前分辨。然而,王夫人一点儿心虚都没有,反而振振有词地说:「咱们和甄家也是多年的老亲了。哪儿能那么冷血?说话间眼睛还朝着邢霜那儿轻蔑地瞅了一眼。如今,人家就求咱们救他们」 这冷血说的不是邢霜又是谁?感情人家王夫人也长进了, 不说自己贪图甄家的财产, 反说自己是念旧情,还倒打邢霜一耙。 邢霜懒得搭理王夫人这个蠢的,王夫人这样的人, 典型的不掉棺材不落泪。不叫她亲自受了一遭罪,跟她说再多她其中危害也没用。 邢霜只直视着贾母,「老太太,您怎么说,由着她眼皮子浅、公然蔑视律法、祸害一府的人?」
第222页 贾母倒是比王夫人知道分寸,知道要是被人举报出去,便是一宗大罪。只是,元春正怀着身孕,王夫人每个月都要进宫,所以,这关口,贾母根本不会拿王夫人。只道这回且先记着、容后再罚。 贾母的态度依旧是和稀泥。 邢霜冷笑一声:「老太太既如此偏心,就连二太太犯下这种大罪也不管,那不妨把家分了。分了家,弟妹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我绝不多管。我也用不着担心哪天一觉起来自己就叫哪个不长眼的给连累了。」 邢霜真怕叫王夫人给连累死,索性闹将来开来。想着趁此机会分家也好。 哪知道,贾母反应忒大,当场就摔了一室的茶具。手里的拐杖敲打着地面,「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极为刺耳。而后看向邢霜,满脸的怒气,一字一句地道:「凭你再闹腾,我也忍了。但是你若是敢闹腾分家,除非我死。」 说话间,身子颤抖得厉害,唿吸也急促了起来。鸳鸯赶紧过去贾母一下一下地给贾母顺气。这才好险没晕过去。 倒是把邢霜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看不惯贾母是真,可把贾母气死的心思她可从来没有过。贾母再如何不挤,那也是大老爷的母亲,逼死家里长辈的罪责,她可不敢承担。分家的念头,邢霜便也不再报期望了。 至于,王夫人的事情,邢霜可不相信什么以后再罚的说法。再说了王夫人以后如何也不关自己的事。她如今只盼着不要被连累得太惨,便让大老爷往上递摺子,认错陈情。便是罚了,也能够看在认错态度上从轻些。 但是,不知为何,大老爷的摺子递上去后一直没个消息。 而贾母近来的心情也并不好。 前儿邢霜要分家的念头还是成功地让贾母心慌了。如今,王夫人胆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把她放眼里了。若是大房分了出去,没了大房的平衡,王夫人只怕更要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自己又哪里还能在这府里当老封君? 贾母有法子将王夫人按下去,但绝不是现在。所以,她决不能 容忍邢霜有分家的念头。 家里不安生,宫里元春那边也频频传来坏消息。宫里的女人哪个是善茬子?因而,有孕的元春一下子便成了众矢之的。在宫里几次险些出事。 这叫贾母尤为担心。 江南甄家的倾倒也让贾母惊心。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不得不说,到底是人老成精,贾母对于危险具有的敏锐嗅觉了。 贾家已是风雨飘摇,可惜终究有人看不清楚,想往这个坑里跳。 薛姨妈已经连着三天造访王夫人处了。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每回薛姨妈走了,王夫人的脸色都要难看上三分。这日,薛姨妈走后,王夫人屋里又是一阵霹雳啪啷。 只听这声音,周瑞家的心疼地直抽抽。这要是攒上几套,自己偷偷拿出去卖,自家的房产又该多一处了。 王夫人不高兴,薛姨妈也不见得就有多好。 薛家急了。随着元春有了身孕,贾家明面上的得意风光,薛姨妈先还自得。可是,随着每回提及宝钗和宝玉二人的婚事,王夫人明显推诿的态度,薛姨妈就有些急了。 而后几次三番上门,王夫人竟打马虎眼了。再听说老太太正在跟史家联繫,竟是想着把那史湘云跟宝玉凑在一起,薛姨妈整个人都不好了。 着急忙慌地,薛姨妈差点儿没打上王夫人的门来。还是宝钗及时拦住了,对着薛姨妈这样那样耳语一番,才叫她冷静了下来,跟王夫人「友好」洽谈。 毕竟,当初建造大观园的时候,王夫人可没少占着亲戚的名义对着自己家「借钱」啊。如今,这些借据可全都在自己手里好好收着呢! 想着薛姨妈临走时的威胁「贵妃娘娘还想要脸的话——」未尽之言,显然心知肚明。王夫人虽恼恨,却不得不赶紧按着薛姨妈的意思将宝钗和宝玉的婚事订下。只是,在那之前,却得先将贾母的想法给打消了。 没了林家那丫头,老太太便想要史家那丫头,这段时间频频跟史家那边接洽。相较湘云,王夫人自然更喜欢宝钗。更何况,还有薛姨妈的威胁在后。 王夫人便想法子从湘云着手。因而,贾母房里的丫头傻大姐终于还是「不小心」在大观园里捡到了一个「绣春囊」。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在大观园里竟是出现了这等子伤风败俗之物,王夫人自然是雷霆之怒,连夜带着人严查大观园。 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查。头一个便往黛玉处去了。 如今已经八月底,黛玉院子里忒多东西,各式箱笼,孤本古籍、珍贵字画还有新置办的成亲那日要用的一些东西,这要是翻上一翻,还不都乱了。何况,说起来,黛玉也是府里头的亲戚。宝钗那边便不搜查了却要来黛玉这一边? 邢霜匆匆赶到的时候,王夫人带着凤姐儿也刚好才到。王夫人要搜查,叫邢霜给挡下了。好在,王夫人这次也不是冲着黛玉来的,有邢霜护着,王夫人也不多扯皮。叫人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便撤了。 黛玉如此,岫烟处自然也一样。 到了三春处,则不一样了。王夫人要查,肯定不能都简单地看两眼就结束。因着都是自家的姑娘,便要自家查看。这一查,果然出了事。 迎春的丫头思棋、惜春的丫头入画等都没禁得住查,一个跟表哥私相授受、一个私下传递东西进府。对于宁国府那些破烂事,随着惜春年纪渐长早知晓了,再不想回那腌臜地儿去。便藉此机会将身边的如画撵走了。
第223页 至于思棋,却是邢霜做主放了这丫头,成全了这对表兄妹。毕竟是迎春的丫头,因着私相授受的罪名被撵出去,对迎春的名声也不好听。 等到了 湘云那里,王夫人便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不客气了。话没都说,便由着周瑞家的带着一群丫头婆子「粗手粗脚」地翻箱倒柜,床上、床底、梳妆檯上、镜奁、箱笼等不论物件大小,齐齐搜了一遍,仿若强盗土匪一般。 气得湘云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只倔强地不肯掉出来,丢了面儿。湘云原就不喜王夫人,经过了这么一遭,可以说对着王夫人是十二分讨厌了。 等人都搜得差不多了,这才由着凤姐儿跟湘云慢悠悠地解释。 湘云又不是傻的,自己一个客人,这些人手底下的动作如此过分,哪里还看不出自己这是被人给针对了? 只她到底是客,也没别人那么有底气,便忍了下来。 湘云没有发作,王夫人也不失望。这边结束了,她也没收工,而是直奔着宝玉那边而去。这段时间,宝玉的ru母李嬷嬷最近频频来打小报告,说是宝玉房里头的丫头不安分。王夫人便想着刚好一次处理了。 却没想到王夫人最大的一把火竟是烧到了宝玉院子里头。 王夫人过来宝玉院子里的时候,晴雯这两日正病着,人懒懒散散的,衣裳便穿的不十分齐整。且有些病容,娇弱无力,因着晴雯长得极出挑,便是病了也是美人儿。并且因着这一份怯弱不胜在里头,更吸引人了些。 这在王夫人一向刻板的眼里,可不就是不安分的代表,当即就指着晴雯的鼻子骂。偏生晴雯性子强硬,跟王夫人当场刚了起来。更是惹怒了王夫人。 袭人不满晴雯已久,见状也来煽风点火,反激起了了晴雯的暴脾气,将袭人平日里头不为人知的或者说是隐藏在她老实忠厚外表下的不相符的一面全给揭露了开来。 指着袭人系数袭人的「袭人替宝玉收着的很多财务,袭人可没少监守自盗。不然,花家这几年是怎么发家致富、买起大房子来的?还有一些靠近宝玉就会莫名其妙犯错被罚、被赶走。还有,时不时哄着宝玉说一些情话…… 一时间,宝玉院子里头好不热闹!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晴雯显示是憋得久了, 这会儿竹筒倒豆子一般巴拉巴拉地说,一吐为快。袭人也没想到晴雯将什么都抖落开来, 一张脸又红又紫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副受了欺负、默默忍受、委屈的模样。 晴雯尤其见不得袭人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儿, 出口的话越发跟刀子似的, 锋利地紧。两人你来我往的, 一群人在旁边围观,真是热闹。 王夫人捂着胸口气得不行。她没想到宝玉房里这么乱。如今知道了, 又能饶得过谁去? 在王夫人眼里妖妖娆娆的晴雯头一个遭了殃。不顾晴雯正发着烧,王夫人当即便将晴雯从府里被撵了出去。连跟贾母说都没说一声。一併被赶出去的还有几个颜色艷丽的小丫头。还有些叫王夫人认定失职的也被拉出去一人打了几十板子。 撵了晴雯, 王夫人自然便不会再赶袭人出府。毕竟不能把儿子的心头好全给赶出去,她可不想跟儿子因为一些丫头而闹翻。再加上王夫人虽不喜袭人, 但袭人比起晴雯来长得就差了一截,又被用了药,不用担心闹腾出麻烦来。 是故,王夫人便放了袭人一马、没撵出去。但是,袭人却也没好到哪,被撸了袭人一等丫头的分位,再做不了宝玉房里的「总管」了。 宝玉房里的总事务便交由由袭人一手提拔出的麝月打理。也不得不说,王夫人这一番算盘打得也忒精, 让袭人麝月相互监督, 如此谁都不能独大,将事情偷瞒了下来。如此,便可保证宝玉房里的事情自己随时能够知晓。 王夫人一番雷霆手段、果然素来最闹腾的宝玉房里很是消停了一阵, 个个战战兢兢,生怕王夫人一把火又烧到自己身上。 便是贾宝玉本人,知道王夫人将晴雯撵了出去,不过求了几句,见王夫人执意不肯,也再不敢多言。只宝玉最是「心软、心善」。心里难受,从自己的匣子里找出些散碎银子包好让小厮帮忙送给晴雯。然后,巴巴地等晴雯回信。 可惜,晴雯等了三天两晚,等着宝玉能将自己接回去,结果竟是就等到了这么一条消息,心如死灰。原本就发着烧,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竟是醒着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身子越发不中用了。 还是宝玉身边的一个受过晴雯照顾的小丫头看不下去,找了黛玉,求着她救救晴雯。黛玉这才知道,晴雯出府以后日子竟是如此惨澹,念着从前也一处说过话的情分,便叫人帮忙请了大夫给晴雯医治。 又让人给晴雯递话,若是无处可去没法生存,可以给她在自己的秀坊里安排做绣活,说一声就成。 却说晴雯醒了以后,便想开了些。人总得朝前看。只是,到底晴雯又还是那个晴雯、性情刚烈决绝,拒绝了黛玉的好意,只说自己有手艺的绣花手艺,总能活的下去的。 并且,托人给宝玉捎了个消息,只道: 她在外头病死了。 从此,世间再无荣国府那个掐尖要强的晴雯那个人了! 只等贾宝玉收到了消息,整个儿哭成了一个泪人。涕泗横流,不知藏了多少情义在里头!为哀悼晴雯,贾宝玉还亲自给晴雯做了一篇《芙蓉女儿诔》。
第224页 因着晴雯的死,宝玉近来便一直有些郁郁寡欢。善解人意的宝姐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打着为王夫人分忧的名义频频来找宝玉聊天。 宝钗认真地去对待一个人,总能让人如沐春风、身心舒适。一起这么久,宝玉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宝钗一清二楚。有什么良言还是等入了荣国府、名副其实地成了宝儿奶奶再说。如今再多言,除了凭白惹宝玉不喜欢又有什么好处? 有了宝姐姐的陪伴,宝玉难过的心情便慢慢开始好转。宝玉常跟宝钗待在一起, 陪着湘云一起玩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他还不知道他的云妹妹这段时间可是受大委屈了。 自打上次抄拣大观园开始,湘云的日子便逐渐不好过起来。便是王夫人不顾她客人的身份不给她丝毫情面搜查自己的院子,湘云也忍了。可惜,湘云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她一时的退让而好转,反而越发难熬起来。 自那日之后,湘云身边侍候的丫头再去公中厨房要菜,要不到是家常便饭。每回不是所需食材用完了就是灶上的师傅没时间了,熄火了。偶尔,能等到的也多是些残羹冷炙。公中发下来的东西到自己院子里时间越来越晚、品质越来越次。 就是再笨,湘云也知道自己这是招了府里主子的忌讳了。至于是谁,很明显的事情。谁能这么轻易地就叫自己在府里的日子难熬呢?不外乎王夫人罢了。 可把湘云给委屈坏了。数次在房间气得伏在案上哭。哭完了又来找宝玉,想着叫宝玉哄哄自己。可惜,宝玉自己心情也不好呢,沉浸在晴雯故去的短暂阴影里。再见湘云来找自己玩,一时只觉得云妹妹太过「没心没肺」,没人情味。待湘云便不如以往热情。 几次过后,湘云自己便觉没意思,渐渐地去找宝玉的次数就少了。心里头越来越怀疑自己留着荣国府的意义。老太太虽疼她,但是如今在这些小事上面却也照管不到自己了。如今,宝玉也冷落自己。 当初自己硬是要留着荣国府,不就奔着荣国府的日子能叫自己痛快才来的吗?如今,这日子过得越发不痛快起来。自己当初拒绝叔叔婶婶硬留在荣国府的决定真的对吗? 湘云心里一时充满了迷惑、怅惘。 不乱湘云心里多少挣扎,日子还是悠悠地向前推进着。 紧赶慢赶地、日子终于还是到了九月初八,荣国府復又热闹了起来。 锣鼓喧天、红色的盖头遮掩住了黛玉的视线,黛玉手里握着代表平安吉祥的果子,夹杂着期待、不舍、酸涩等种种难言的情绪,在一片火红中乘着轿子出了荣国府的大门。 越来越远。 绛珠草和神瑛侍者的缘分终于在这一刻可以画下句号了。 原本最有可能出岔子的贾宝玉此刻正晕唿唿地躺在床上,抱着软枕、睡得正香。梦里只怕还想着昨晚大伯母送的那罈子佳酿的美味呢! 邢霜牵着珞哥儿的手、目送着黛玉离去。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有不舍,也有庆幸。亲眼看着黛玉从一个心思敏感的小姑娘一点一点地长大,千千万万个日子的陪伴,自此就要嫁进别人家,有自己的家庭,最亲密的家人,相夫教子、漫漫余生。 邢霜伤感有之,更多的却还是替黛玉高兴。 沈家这种书香门第,传世大族。讲礼节、重面子、不用担心打黛玉嫁妆的主意。相反,沈家估计最看重的反而是黛玉陪嫁过去的书籍。沈严父亲又是林如海挚友,看在这个面子上,黛玉在公婆面前的分量也要重些。 再则,沈严又是嫡幼子,备受疼宠,无支撑家族之累。沈严自身优秀、待黛玉又真心、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一桩婚事了。 从此,荣国府这个牢笼再和黛玉没有大的关系了。再不用担心王夫人手段、贾母心思、黛玉自身所予种种束缚。 婚礼办的相当盛大,黛玉原就是皇上亲封的嘉禾县主,婚礼前一日,皇上又赏赐了两抬嫁妆。这可是极为难得的殊荣了。一时间、荣国府中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尤其是黛玉所陪嫁的一百零八台嫁妆,十里红妆不过如此了。歷经多日仍旧为京中众人所津津乐道。 繁华过后,一切又恢復了平静。好似,在积蓄力量,等着下次 的喧嚣。至于下一次是多久,谁知道呢? 湘云亲眼目睹了黛玉这一场盛大一切的的婚礼,早年间多少争端、嫉妒、不满忽而一下子就散了。甚至,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从前什么都爱跟黛玉争抢。想到那些不满、嫉妒甚至有些好笑。 成了亲,林姐姐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今后又能再见几次呢?。 没了黛玉的荣国府,湘云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府里的人好像越来越多,可是,气氛越来越不好了。再没有小时候那种随心所欲的热闹、无拘无束的开心了。 湘云心情郁郁,便又去找宝玉说说话。见着宝玉又带着丫头做起了胭脂,再一对比宝玉的年纪差不多些的少年,只有宝玉还像个孩子,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就觉宝玉有些太过放松了。 忍不住又对着宝玉劝了两句,让宝玉多读读书,不管是考科举还是跟着人家出去交际,肚子里都有东西,不至于一无所知。这些闺阁女儿家的玩意儿还是少碰些。 贾宝玉最是厌恶经济世俗这一套,连宝钗如今都不说了。如今,听湘云这么说,直说湘云如今也世故了,失了女儿家的灵性,整天只知道这些经世学问。直嘆二人观念不合,请湘云移步,找那「志同道合」的一处说话去。
第225页 宝玉的话说得很是不客气,态度也不好。 这段时间,湘云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心里也是诸多挣扎。而今,宝玉这一番态度,可谓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湘云整个人心灰意冷。 倒不是有多怨怪宝玉,而是湘云终于认清了一点儿。宝玉至今仍旧只是个孩子心性,什么都承担不了。自己在这边跟黛玉争锋,和宝姐姐使心眼子,其实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一场笑话。 好像人的清醒只要一瞬,又或者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是清醒,只是不愿意醒来面对现实罢了。而今,却是不得不清醒了。 到了如今,这最后一刻,湘云才终于下定决心。既然留在荣国府已然没了意义,这段未曾出口的感情便湮没在岁月尘埃里吧! 也幸好还未说出口,还未犯下大错,还有机会回头。 史家前段时间已经回了京城,却一直都没派人回来接她。湘云知晓,不论她在贾府待多久,终归还是史家人。思及自己从前种种,湘云只有苦笑。如今,自己种的苦果如今也只能自己咽下了。 带着翠缕以及几个小丫头收拾了东西直奔荣庆堂。走之前还是跟贾母打了声招唿,重重地磕了个头,便带着大包小包乘了车回了史家。 任凭贾母如何挽留也不肯留下。 贾母知道湘云定是在府里受了委屈,能给湘云委屈受的也必然是王夫人。把王夫人叫过来一顿骂,可惜,王夫人毫不在意。王夫人早已不再是需要看贾母脸色的过日子的时候了。 不但如此,湘云前脚走,王夫人后脚就模仿老太太的笔记给史家送了书信,否了跟史家的联姻。让史家赶紧给湘云安排,否则湘云若是嫁不出去了,届时贾府可不会管。 史侯爷收到信件,心中的愤怒可想。 既怨贾家欺人太甚,又厌恶湘云不知好歹、给史家带来了难堪。当初湘云跟卫家的婚事因着卫若兰父亲续娶的夫人,不是卫若兰的亲母,在湘云和卫若兰的定亲礼中多生波澜。 史侯爷想着侄女嫁过去只怕要受委屈,刚好史家二太太又常在史侯爷面前说湘云的事,说湘云和那贾宝玉动作亲密,不太避忌。便想着如此这般嫁去卫家叫人知道了湘云闺中逾矩之处,只怕湘云的日子更难过。 恰巧贾母来信,说是想将湘云许给宝玉,到底是哥哥留下的唯一血脉,史侯爷对这 侄女还有一二分的心疼,便顶着自家夫人的压力,想着退了卫家的亲事,许给宝玉也好。 哪里想到会有如今这一番折辱? 原本心里的怜惜就不多,如今这一点儿也因此而消失了。史侯爷是彻底撒手不管了。刚好湘云的未婚夫卫家太太正等不急要给卫若兰娶妻好将两人分出去呢,史家便以最快的速度跟卫家定了婚期。 湘云婚事一定,贾母便病了。王夫人趁机替宝玉和宝钗定下了婚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宝钗跟宝玉定下来亲事, 薛家便安下心来。 因着宝钗年纪也不小了,婚期便订在了来年春天。宝钗一门心思绣嫁妆, 薛姨妈则又操心起了儿子的亲事。 今年好似是薛家的幸运年,薛姨妈替薛蟠张罗了大半年的亲事终于也有了着落, 刚好是薛家老亲的夏家的独女。夏家跟薛家一样也是商户人家, 还是在户部挂了名的, 夏父去世后夏家没有男丁,阖府的财产便都由夏家独女夏金桂继承。因而, 薛姨妈对这个儿媳很是看重哦。 夏家同样抱有自己的私心。薛蟠不成器,可也正因为薛蟠不成器, 夏金桂才更好掌控薛蟠,也能让自家的财产有了着落。都是商户人家, 门当户对,两家一合计,达成了共识。很快,夏金桂便嫁进了薛家。 可惜,薛蟠混帐的性子并没有因为娶了媳妇之后而有所收敛。反而,因着夏金桂泼辣,薛蟠越发爱往外跑,出去耍。 薛蟠性子本就嚣张。在外头没少仗着元春的势张扬跋扈。原本薛蟠还有些顾忌, 到底元春不是亲姐姐, 不是一家人,不敢太过。而今,宝钗和宝玉定了亲, 薛蟠自觉两家关系更进一步。连那一分顾忌也没了,越发放肆。 整日里以贵妃娘娘的弟弟自居,在外头被众人捧着,被整日里飘着,薛蟠交往的又都是这些富贵子弟中不成器的酒肉朋友,坏事没少撺掇薛蟠干。捅了娄子就叫薛蟠背锅、善后。 因着薛蟠有个贵妃姐姐的关系,众人也不敢得罪他,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见着薛蟠出面人家大都捏着鼻子认倒霉,不跟他计较。 薛蟠为此还洋洋自得,不知道人家背后可都叫他薛大傻子呢! 只是,不是谁都惧怕有个贵妃姐姐的薛蟠。常在河边走,薛蟠终于还是湿了一回鞋子,这回刚好便碰到了一个不怕事的人。 这日,薛蟠在跟着一帮朋友在醉仙居吃酒,楼里忽然来了个一双卖唱的父女。那姑娘十三四的年纪,水灵灵的,天生一把好嗓子,咿咿呀呀的小曲儿唱得甚是好听,直听得薛蟠心都酥了。 薛蟠一下子就看中了。 这姑娘也是真够倒霉的,叫薛蟠这么个执拗的看上了能有好?薛蟠这人见了喜欢的,是必要弄到手的,当初香菱就是这么进了薛家。 旁边的狐朋狗友跟薛蟠一个道道的,便都怂恿薛蟠上前去。薛蟠扇子一拍,做了个自认英俊潇洒的动作,就朝着人家小姑娘过去,堪堪只剩下一步距离,才停下了脚步。拿着扇子抵着人家小姑娘的下巴:「好个俊俏的小娘子,这嗓子可真是绝了,听得你薛大哥哥的心都痒了。不如你就跟了哥哥我,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去,可好?」
第226页 老汉在一旁急的不行。不住地跪下给薛蟠磕头:「求求大爷放过小女。求求大爷放过小女。」 凭他头磕得再响,也没人赏他一眼。 小姑娘下巴都红了,双眼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 薛蟠更心动了。放下摺扇,见着小姑娘下巴一块特别明显的红印子,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轻抚着,好似在安慰小姑娘。偏偏嘴里的话却更下流了:「瞧这细皮嫩肉的,就不是能过苦日子的人。还是跟了大爷我,保准你过那——」 薛蟠话未说完,「啪」的一声脆响,摸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就被人打了下来。 薛蟠抬手指着来人鼻子就骂:「不要命了啊,居然也敢管大爷我的事情?」再一看,冤家路窄,居然还是熟人。正是薛蟠的老对头吴昊,吴贵妃的亲弟弟。 说起这吴贵妃,也是陪着皇上多年的老人儿了。一直荣宠不断。身后的家族也是新贵,是皇上一派系的人,比起元春这样忽然起势的,身后还是 皇上所厌恶的老牌世家,人家的地位可是货真价实的。 吴昊轻蔑一笑:「就凭你也能要我的命?这姑娘今儿我看上了,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薛蟠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了手,不找回场子来,面上哪里过得去? 只是,当二世祖碰上二世祖,谁又能让谁呢? 都不是能好好说话的性子,薛大霸王性子一上来,啥也不说了,直接就动起手来了。那吴昊也是京城一霸,平日里大家多让着他,因而也没真的自己打过几回架。可薛蟠却不同,被人揍过也经常揍人,相较于吴昊这种花架子来说,薛蟠略占上风。 把人家吴昊按在身下揍。手脚并用的。眼看着吴昊在自己身下凄悽惨惨戚戚的模样,可把薛蟠得意坏了。旁边还有啦啦队给薛蟠喝彩,薛蟠心下得意,出手更加没轻没重的。一脚紧跟着一脚的。忽然「啊」的一声,吴昊传来一声惨叫。 捂着下腹,额角上青经暴凸,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混在一起打架的下人这才意识到不好,这祖宗出了事儿,自己一群人只怕全都活不了。有那机灵的赶紧地出去找法子立功弥补去了。又是回府报信又是请大夫的。 薛蟠这群狐朋狗友也知道了只怕是出事儿了,怕担责,一熘烟地全都跑光了。只剩下薛蟠对着吴昊大眼瞪小眼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等吴大人带人赶到,看见儿子的惨样,一脚就把薛蟠踢开,让下人绑了薛蟠带回府去。又让人将儿子抬到府里,很快请来了宫里的太医。 太医望闻问切了一番,皱眉就紧皱成了一团。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吴大人宣布了一个坏消息:「令公子外伤都是小事,总归养一些一段时日便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男子下腹部向来脆弱,公子这处又伤得有点儿狠,这子孙根怕是不中用了。」 吴大人眼前一暗,差点儿没站稳昏过去。 这下子可真是坏了。当初薛蟠为争抢香菱打死了冯渊也就罢了,毕竟那会儿是在金陵,薛家有关系又有钱,硬是压了下来。如今竟是当街跟周贵妃娘家弟弟争一姑娘发生了打架斗殴这样的事情。 不拘是吴家还是那吴贵妃那是好得罪的吗?不说吴贵妃跟元春本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就凭薛蟠断了人家的传承来说,人家也不能放过她。 吴家是打定了主意要搞死薛蟠的。当即就给宫里的吴贵妃递了消息。吴贵妃收到消息后满腔怒火硬是憋住了,打点了一番妆容,当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去皇上面前一通哭。随后,薛蟠就被下了大狱。 吴贵妃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哪里能没有两把刷子。她可不是只会耍狠的妃子,人家告状也告得很高明。人家可是抓住了命脉之后才来跟皇上告的状。 一来,薛蟠是元春的表弟,在外仗着元春的势胡作非为。她知道皇上素来厌恶这些仗着家事胡作非为的二世祖。尤其是这种老牌世家,从前有太上皇的面子在,皇上发作不得更是憋屈。早就想着收拾这些人了。 二来,不是自己无理取闹或是无辜寻衅,故意找茬,而是那薛蟠下手太狠。狠伤了人家的子孙根,下手委实太重。自己也是重情重义、心疼弟弟、心疼家里人。 三来,便是吴贵妃「无意中」提到薛蟠本在金陵就干过一回这种事,翻出薛蟠在金陵打死人的事情。要说吴贵妃怎么知道的这个事情,自然是宫外的吴家递进来的消息了。 吴贵妃直言不讳是吴家在外查探到的。皇上虽然不喜欢妃子跟宫外交往过密,不过鑑于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且人家还告诉了他,便也不计较了。 反而,皇上 对于薛蟠打死了人却全身而退逍遥度日这样的事情非常非常不满。原本还想着缓一缓慢慢收拾这些腐朽的世家蛀虫,哪知道自己跳出来作死。当下下令彻查、严查。 薛蟠这样的事情在金陵便也罢了,人家看在他背后的各种关系也能给个面子轻轻放过了。只如今是在京城,不过一商家,在遍地权贵的京城,谁能怕他?哪里经得起查? 何况,他还伤了人家吴家公子的子孙根,断了人家的传承。这就是不死不灭的事情,结的是死仇,人家能放过他就怪了。跟在后头帮忙搜罗薛蟠欺男霸女的各种证据,反正也没冤枉了他。
第227页 不止薛蟠,还有薛家,吴家也在积极地帮忙搜寻证据、制造证据。为了摆平薛蟠惹的乱子,这些年薛家可是没少给人塞银子、行贿。再说了,经商的人哪里有几个是干净的?有生意就有竞争,薛家也确实没少搞行贿官员以及「威逼」对手这一套。 而这一切,薛家却一无所知,还在想办法搭救薛蟠、 甫一听说薛蟠进了监狱,薛姨妈当时就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薛蟠之妻夏金桂只知道在那里狠骂,骂薛蟠也骂薛家。还是宝钗稳住局面。对外,叫薛蝌出去探听一下消息,薛蟠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犯了什么事儿?得罪的是谁家?用银子能不能先把自家哥哥保出来?要是不能保出来就先试试能不能进去见一下薛蟠? 对内,她亲自换了衣裳,打扮得得体大方,然后带着香菱去见王夫人。请求王夫人帮忙。 只是贾家在外面没人,哪里来的消息?王夫人一样不知。因着宝钗亲自来求,王夫人不好不管,便吩咐贾琏出去看看。宝钗则是跟王夫人一起在等消息。等贾琏回来,王夫人知道薛蟠这回得罪的是吴贵妃的娘家,当街伤了人家弟弟这才被下了大狱的时候,王夫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这不是给自家闺女添乱吗? 宝钗那么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哪里看不出王夫人的态度?只是,毕竟事关自己的亲哥哥,宝钗只做看不见状。请求王夫人想法子救救哥哥。 薛姨妈醒来后,薛蝌出去探听消息也回来了。薛姨妈知道前因后果后,就也往王夫人处来。求王夫人救救她儿子。 王夫人此时还在想薛蟠的事情会不会连累宫里的元春,语气就有些沖。「妹妹怎么不好好管管蟠儿。这孩子委实太过大胆了些,对着人竟能下那么重的手,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再说了,那吴贵妃的弟弟是那么好得罪的吗?还不知道宫里的娘娘现在是否受了连累、又如何了呢?」 薛姨妈如今已然要疯。她知道这事情是自家儿子的错。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去死。平时的仁善也没了,便有些口不择言起来,「那吴贵妃是娘娘,咱们家的同样是贵妃,难道还怕了她?」 「还是说那边是亲弟弟,这边是表弟,这才不一样?」 薛姨妈俨然已经慌了手脚,口不择言起来。只是,她慌了,宝钗可没有,宝钗还清醒着呢!宝钗只得帮着薛姨妈转圜:「太太别跟妈见识,她这是太担心了,只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薛姨妈叫宝钗这么一打岔,也想明白了。如今自己能靠的上的就只有王夫人了,要想救蟠儿,那王夫人是万万不能得罪了去的。薛姨妈想通了关节,又赶紧地赔礼道歉。跟王夫人说小话,求王夫人见谅。 然后立马从身上拿出五万两来给王夫人打点、救薛蟠用。王夫人哪怕心里生气,着急,见着银子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两分,还是把银子收下了。 当然,钱却没有被用去打点薛蟠的事情,而是给了宫里的太监、询问元春的状况。今天她进宫的帖子被驳回来了,她见不着元春,只能靠着这些人探听消息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可惜, 钱没少花,却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出来。气得王夫人房里的摆件又遭了殃。 只说元春在宫里的日子也确实不好过就是了。因为有身孕, 每日里疑神疑鬼的,吃不敢吃喝不敢喝的, 整个人除了肚子部分, 瘦的不成样儿。 元春本就是皇上用来作秀给太上皇看的。如今太上皇没了, 皇上也就懒得再敷衍元春了。看在元春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皇上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让元春安心养胎。 谁知,竟是又出了薛家的事情, 这又叫皇上想起了这些老牌世家的腐朽可恨,怕元春求情, 就给元春下了禁足令,在她在自己宫里好生养胎。还断了元春跟外面的联繫。王夫人每月一次的入宫探视的帖子自然也被驳回了。 因而,元春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只每天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薛家尚且不知,仍旧不遗余力地搭救薛蟠。为此,各种找关系,银子如流水般淌出去,却连个声音都没见响。夏金桂越发暴躁,整日里骂骂咧咧, 将薛姨妈气昏过去了几回。 宝钗倒是想管, 说了夏金桂几回。这可算是点了马蜂窝,冲着宝钗就冷笑:「我心善、还没说妹妹,妹妹倒是先来说我了。你说, 哪个要脸面的人家能做出妹妹的贴身丫头被哥哥收房这种事?一点儿规矩都不讲,还敢说我不讲理。说什么礼义廉耻,我呸!」 因着香菱是宝钗的丫头,却给了薛蟠做房里人。夏金桂可没少拿这个事儿攻讦宝钗。尤其是夏金桂向来泼辣,说话毫不避忌,什么都说得出口,时常指着宝钗骂她插手哥嫂房里的事情。 又动不动指桑骂槐,说宝钗这么大年纪还不出嫁,在家里当老姑娘说事。差点儿没将宝钗说哭。薛姨妈不知哭了多少回,直嘆也不知家里造了什么孽,娶进来这么个儿媳。 其实,要不是薛姨妈贪图人家夏家的家业,又哪里会有这些事情。既有因,自然有果,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薛姨妈暂且也管不上夏金桂的事情,她和宝钗是女眷,不便出门,一切便都交给了薛蝌。让薛蝌带着银子出门四处为薛蟠活动。薛姨妈又给王子腾去信,求王子腾救救薛蟠。王子腾毕竟为官多年,认识的人多,该帮得上忙。
第228页 可惜,甚至都没等信件送到,薛蟠就被定了罪。一同治罪的,还有薛家。 薛蟠当初为夺香菱打死冯渊的案子被翻了出来,一条人命在身,还有打伤吴昊断人子嗣的事,再加上薛蟠平日里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赎罪并罚,处以极刑。三日后执行。 薛家也因为当年站错队、这些年又为富不仁、再加上吴家找到的多起罪证,也被抄没了家产,包括金陵的田地、铺面全都被查封。 薛家的天都塌了。 薛姨妈心痛地死去活来,整个人都没了力气。硬拖着身子从床上下来,跪求王夫人想想法子,让她帮着活动活动能够再见薛蟠一面。可惜,王夫人因为见不到元春,也收不到宫里的消息,认定了自家闺女定是受了薛家的连累。再加上如今薛家已经被抄了家,再没什么可利用的了。哪里还将薛家、薛姨妈放在眼里? 利落地数落了薛姨妈一顿,就走了。 纵然死皮赖脸很难看,薛姨妈也顾不得了,紧跟着又跑去求王夫人。却意外听到了王夫人跟周瑞家的对话,知道自己家先前送来的钱王夫人一分都没花在薛蟠身上。全都自己收起来了。薛姨妈气得身子直打颤,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薛姨妈这回是把王夫人给恨上了。姐妹情分至此算是彻底的破裂了。 这事一出,薛家在荣国府也住不下去了。 夏金桂可不会替薛蟠守寡,最后指 着薛姨妈和宝钗一顿骂,说他们家是骗子、坑害自己一个好姑娘。一通摔打后带着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点财务回了夏家。而薛姨妈带着宝钗、香菱、薛蝌和宝琴在靠近京郊的地方租赁了一处屋子,暂且安置了下来。 等着为薛蟠收尸。 替薛蟠收尸、入殓后,薛姨妈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晚上,进了女儿的房间,薛姨妈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宝钗说了。女儿一向比自己有主意,因而,薛姨妈有事情一向会跟宝钗商量一番。这一回,薛姨妈也一样,跟宝钗商量,将自己手里握着的王夫人欠银不还的证据、还有王夫人陪房在外面做的放利钱的事情抛出去。 哪怕不能因此给王夫人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对荣国府的名声可就大为不利了。最重要的是,这对于宫里的元春来说,便又多了一项可被攻讦的罪名了。 谁知,宝钗听了以后迟迟不说话。薛姨妈心里头有些不安,声音忽而尖利了起来,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到了如今,你不会还想嫁给那贾宝玉吧?」 宝钗并没直接回答薛姨妈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那妈觉得我除了嫁给宝玉,还能嫁给谁呢?」 薛姨妈叫宝钗这么一问,一时也卡住了。嫁给谁呢?如今薛家已然败落,还是被抄家的那种。只要是知道她们家底细的,只怕就连一般的平民百姓之家也不愿意跟她们家结亲了吧!如此一来,宝钗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呢? 薛姨妈也不知道应该答什么,便没说话。宝钗这才又继续道:「妈想明白了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嫁给宝玉呢?姨妈越是看不上我们家,我越是要嫁,之样才算是对姨妈的报復不是吗?」 「不成的,若是先前咱们家还没败落,还行。如今,咱们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你姨妈那人我如今算是看清了,她不会同意的。除非——」说到这里,薛姨妈忽然就明白了宝钗今天一直很耐心地跟自己说话。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薛姨妈苦笑一声,心里头尽是悲哀。 宝钗顺着薛姨妈的话补充道:「除非用妈手里的东西威胁姨妈。所以,妈,你要帮我。」 薛姨妈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没了,轻轻一碰就能倒下。整个人说不出的颓然。本质上,她知道女儿说的都对,宝钗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做法。可是,情感上,她真的不能接受宝钗就这么嫁入这个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去死,趁火打劫偷偷昧下自家钱财的人家。 还是要用这样威胁的方式。她就算如愿嫁入贾家,她又真的能如愿、能幸福吗? 薛姨妈试图让宝钗放弃,可是,看着宝钗倔强、毫不退让的坚定。终究,父母总是拗不过孩子的,薛姨妈也一样。儿子已经没了,既然宝钗执意要嫁,何必,再因此毁了宝钗的幸福呢! 薛姨妈用尽全身的力气忍着难受将手里的欠据、证据全都给了宝钗。终究还是成全了宝钗。只是,告诫了宝钗一句:「若是你执意要嫁入贾家,自此,你便再不是薛家的女儿,再不要叫我妈了。」 宝钗静默、未答。薛姨妈失望地转回了头。第二日,宝钗就雇了轿子进了贾府,见了王夫人,用手里的东西要挟王夫人,要求宝玉立马娶她过府。如今,她等不到年后开春了。连薛蟠新丧也顾不得了。 多拖一刻,就会多一分变化的可能性。自己算计了那么久,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宝钗很快一顶轿子被抬入嫁进了荣国府,没有盛大的婚宴、没有奏乐、没有嫁妆、也没有亲友的祝福,无声无息的,就这么被抬到了荣国府,进了一个毫无装饰的新房。 虽是正室夫人,只怕连个小妾的待遇都不如。至少,如果纳妾还会摆一桌宴席,热闹一 下,有个仪式感。 宝钗忍了这么久,告诉自己不要难过,早猜到的不是吗?只是,等她看到、进入这个一脚迈入连一根红绸都没有的新房,想起今日出嫁之时薛姨妈的决绝,那重重的一句「自此,你再不是我薛家女」终于还是忍不住缓缓流下了眼泪!
第229页 宝钗心里难过,只是,她却不后悔。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早晚有一天,妈会想明白的。现在自己要做的便是想办法挽回姨妈兼婆婆的王夫人的心。否则,自己这个刚嫁入荣国府的媳妇可是不好站稳脚跟呢! 至于怎么让王夫人消气,不再记着她之前的威胁,跟自己一条心,宝钗心里门儿清。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不急、慢慢来,开头总是艰难些的。 新婚头一夜,没有夫君、没有酒食、没有红烛,宝钗一夜枯坐到天明。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不过卯时,宝钗就起来了。没人服侍宝钗也不在意,自己打过水来,清洗了一番、给梳了个妇人髮髻,理好衣裳,便手捧着自己给王夫人一针一线亲手绣出来的抹额去给王夫人请安了。在王夫人房门外等着,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然后,才有丫头出来说夫人身子不适,不见「外人」,让宝钗回去。东西留下便可。 宝钗一点儿不生气,涵养很好地甚至还关心起王夫人的身子,「太太的身体要紧,旁的都是小事,我没关系的。还有,我很担心太太,你看太太那边可用我去服侍?」 看着宝钗一切关切、期盼的样子,不知怎么地,丫头忽然感觉胳膊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心里莫名紧张、战慄。只结果宝钗手里的托盘,进了屋,没再回答宝钗的问题。 王夫人碰都没碰那只抹额,不过是远远地瞅了一眼。只见那赭红色碧霞云纹的抹额针脚细密,花样鲜活,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王夫人冷哼一声,底下人便识趣地拿了出去,处理了。 且还有的磨呢! 宝钗却不知,薛姨妈已于昨日她入了荣国府之后便跟着薛蝌以及薛宝琴回金陵去了。自此,薛姨妈是真的就当没这个女儿了。女儿和儿子一样都是她的心头肉,儿子已经没了,可女儿却还是要嫁入见死不救的贾家。薛姨妈理智上能理解宝钗的选择、情感上却不能接受宝钗的做法。 毕竟,死的那个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宝钗她的亲哥哥啊! 薛姨妈的心千疮百孔、疼痛难忍,这京城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而薛宝琴这边,原本是入京来完婚的。谁知那梅翰林一家从任上回了京城后却一直避而不见。薛蝌憋不住找上了门,等来的却是要退婚的消息。薛蝌愤怒,要讨说法,却是宝琴云淡风轻地接了退婚贴,拉着哥哥薛蝌的衣袖,要回南。 薛姨妈便刚好跟两人一道回去,自此,仰仗这个侄子过活。而香菱,因着薛姨妈一见她就会想到薛蟠的死,忍不住迁怒,便叫来人牙子卖了香菱。 宝钗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想法子跟王夫人磨呢!至于亲妈这边,宝钗想着等妈缓和一下情绪,凭着自己的本事,妈终究会原谅自己的…… 第一百二十章 因着宝钗嫁入了荣国府, 凤姐儿有了紧张感。宝钗毕竟才是王夫人的亲儿媳,儿子重要还是侄女重要简直不言而喻。凤姐儿再没比现在还清楚的时候了。 如今, 整个府里基本都是王夫人做主了。老太太卧病在床,大太太只要不侵犯到自己的利益, 便诸事不理。宅在自己房里带孩子。凤姐儿孤立无援, 为了防止王夫人把官家权交给宝钗, 她只有努力地处理好府中事情,不叫王夫人寻到藉口、把柄。 可是, 府里的银子是真的撑不住了。上半年大肆铺张浪费,宫里的太监三五不时地就要上门来讨银子, 每回王夫人都推到自己这边来。公中着实是没什么花费了。 至于王夫人几次三番暗示自己放印子钱,凤姐儿也不敢。不是凤姐儿太怂, 实在是大老爷战斗力太强,一点儿不顾及体面,当着主子下人的面说骂就骂,下她的面子。叫凤姐儿说寻常人家哪有公公逮着儿媳妇可着劲儿地骂的啊?没有,只她们一家,别无二家。 之前,大老爷就说了,再有下回犯错, 不拘谁求情都不管用。直接一封休书送去王家, 连人带东西一起滚回去。家里的公公那就是个混不吝的。凤姐儿能怎么办?凤姐儿可不敢拿自己的将来赌。只得暂且咬牙认了,不敢胡乱折腾。因着凤姐儿不肯接手,倒是叫王夫人好一番生气。只得咬牙自己继续接着。 只是, 府里的开支一直运转不开也不是个事儿啊。凤姐儿便想着精简府里的用度花费。第一项,也是最大的一项便是裁减下人。 毕竟,人多花费就多。本来府里头主子就不多,压根就用不着这么多人,养着这么多奴才,是非都添了很多。凤姐儿早看不过去了,不过是碍着贾母喜好奢华才一直没动罢了。如今,刚好可以从这里下手。早两日便在府中放出风声,让她们做好心理准备。 早从今年甄家抄家开始,邢霜心里就有些不安稳。如今,薛家也抄了家,邢霜感受更甚,只怕是山雨欲来了。因而,邢霜便正式开始暗中做起了准备。毕竟,邢霜也不知道之后的荣国府的结果究竟如何。自己的到来势必会产生影响,但这影响到几分,邢霜却是不确定的。万事,邢霜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首先,便是大房这边的下人。虽然荣国府不乏势力之人,但是大房这边经过一番筛选也有一些忠心、憨厚可用之人,邢霜也不想牵连这些无辜之人。便趁着这次人员裁剪顺势放出自己房里一大半的下人。留下的都是府里根基较深不愿离开或是有着一双势利眼的人,这样的人不留下谁留下?
第230页 得,这件事办的到是各方全都满意。王夫人对于府里裁人的事情也贊同,又见大房这边邢霜主动减人,就觉得这是邢霜这是对自己认输了。知道如今在这府中谁的地位高了,主动后退了。 王夫人对邢霜的「识时务」很满意了,倒是也愿意给邢霜个面子。这就表现在两人在贾母处遇到的时候,王夫人很少再主动挑衅,少了很多言语上的机锋,难得地安静了很多。 不仅王夫人高兴,凤姐儿也欢喜。原本,精简人员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试问,荣国府给下人的待遇这么好,哪个下人愿意走?何况,府里头哪个主子身边的人也都轻易动不得。 首先,贾母身边的人肯定是不能动的,谁让人家是府里的老祖宗呢不说不能动了,平日里还得敬着些。往下呢,就是宝玉了,本来吧论人数第一个该减少的就是侍候宝玉的人了,一进他院子,满院子花红柳绿的,热闹的很。 但是谁让人家是老太太的心肝肉呢?还有王夫人这么一个母亲看着,凤姐儿可不敢作死动她。他不自己精简人员的话那是谁都动不得的!只是,等着他主动减人,会吗? 满府里谁不知道宝玉最是个怜香 惜玉的主,那些个花骨朵般娇嫩的小姑娘哪个不是他姐姐妹妹的,这样怜花惜花的少爷,恨不得叫天下间所有娇嫩可爱充满灵气的姑娘都陪他住进园子里才好呢!指望他自己良心发现无异于白日做梦。所以,宝玉这儿也不用指望了。 再往下呢,动王夫人她那个佛口蛇心的姑妈的人她是不敢的。凤姐儿如今对王夫人是既巴结又害怕。王夫人处理下人的种种手段有时候真是叫她不寒而慄。因此,王夫人象徵性地减了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婆子之后凤姐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在这种叫人为难的时刻,邢霜能够主动减了大房的下人数目,而且减的人数还挺多,这个举措很大程度上减了凤姐儿的压力。这几天因工作不顺产生的郁气也消减了许多。 因而,凤姐儿到是在心中对邢霜起了些感激的心思。当天晚上,就带了两套赤金的头面送给了邢夫人,只说是做儿媳妇的给的孝敬。邢霜伸手接过,好傢伙,分量还不清,满眼望过去金灿灿的。这可真是够直接的! 得,凤姐儿给了邢霜也没推辞,直接就叫如意接了过去。让如意装进了一个她最近刚收拾出来的一个箱笼里。这箱笼每日都放在邢霜的房间里,如意嫌它占地方,要挪出去,哪怕不放库房也可以再另寻一个房间放置,谁知邢霜怎么也不叫动。 按说那箱笼里面的东西也不珍贵啊,都是一些赤金的头面还有足银的首饰。都不甚精巧、也不珍贵,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分量足。兑换方便。再有就是前几年太太去金陵添的一些产业,几个田庄和铺子什么的。如意也想不明白邢霜为什么那么宝贝。 因着邢霜这边的主动,让凤姐儿少了很多麻烦。接下来,凤姐儿又去了院子里,找了迎春、探春、惜春姐妹几个,以及大嫂子李纨。所为何来,几人皆心知肚明。也没用凤姐儿多费口舌,除了贴身侍候的,其余的下人便都由着凤姐儿安排了。 倒是李纨的寡婶带着两个女儿李纹和李绮趁机离开了贾府,回了自己租赁的宅子。生活质量虽不如荣国府,到底是安心了。园子里如今越发寂寥了。 宝玉这边恰是相反。宝钗入了府,哪怕王夫人再不待见,宝钗也确实成了宝玉的媳妇。加之宝钗放得下身段,讨好,宝玉那边有什么事情都来跟王夫人汇报、商量,又将麝月提了通房伺候宝玉,天天敦促宝玉上进。渐渐地王夫人便也没那么不满了。最重要的是,宝玉房里确实需要宝钗这么一个贤能人管着,渐渐地便将宝玉房里的事情交给了宝钗。 贾宝玉对于自己身边多了这么个人也不反感。非但不反感,反而还很开心。从前,他就「觊觎」宝姐姐雪白一段酥臂,遗憾不能摸到。如今美丽温婉、妩媚风流的宝姐姐成了自己媳妇儿了,一辈子都跟自己在一块儿了。宝玉美得不行。一点儿心里障碍都没有。 拿着了宝玉,宝钗在荣国府里的日子渐渐又好过了起来。人人都赞嘆宝二奶奶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最是难得的好人了。「人美心善」的宝二奶奶毫不偏心,一点儿不因为从前跟袭人的情分对她有丝毫优待。对待宝玉房里的丫头一视同仁。愣生生搅合得宝玉房里各个丫头明争暗斗,没个消停。 尤其是袭人和麝月两人,谁也不让谁。都奔着宝钗许下的姨娘位置而奋斗呢!只是,宝钗对袭人的忌惮更多些,毕竟是宝玉的第一个收房的丫头,又陪了宝玉这么多年,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因而,宝钗一直在想法子,将袭人撵出去。只她刚进府,不好太着急做的太显眼,先等机会罢了。 荣国府中,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算计着想算计的,却不知道外面的情势风云突变,一场无可避免的祸患正在渐渐逼近。 原本以为薛家是因为得罪了吴贵妃,才导致抄家。因而, 薛家的抄家完全没引起贾家一点儿的危机感。然而,当史家被抄家的消息传来,贾府中贾母、王夫人的开始慌了神。史家既是贾母的娘家,也是贾家的老亲,史家被抄了家,如何能不令贾家恐慌? 史家的两位爷也被下了大狱。史家顿时乱做了一团,没有了男人在前面顶着,女人们只得站了出来。想法子探听消息以及救人。于是,史家的女人们慌慌张张的,上门求助贾母和王夫人,归根结底是想让宫里的元春求求情。
第231页 元春再有一月就要生了,只要她能替史家求情,皇上肯定会给面子的。可惜,王夫人怎么可能拿这样的事情去打扰即将临盆的元春?何况,如今史家被抄家下狱、这个时候跟史家来往过密万一叫皇上迁怒可咋整? 因而,王夫人极为冷淡地拒绝了。并且将史家两位前侯夫人「请」了出去。果然,勛贵之间的情谊,更多的是靠利益联结,哪里有多少真的情义呢? 虽然没有人帮衬,史家结果倒是也没那么惨,至少没有薛家那么惨,没死人。不过是被撸了爵位,抄了家产。 因着史家一向节俭,还了朝廷部分欠银,皇上网开一面,没有下狠手,不过是贬为平民。史家两位爷被下了监狱,熬过了三年就可释放,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罪不及出嫁女,湘云以及几个堂姐妹在夫家倒是未受到大的波及。不过是听着婆婆寒掺几句。日子倒是也过得下去。 只是,史家的抄家好似一个起点,接下来的日子荣国府就没收到一个好消息。毅力了百年之久的荣国府风雨飘摇。 先是贾政在任上为官不顺,先是被当地的乡绅百姓刁难,好不容易暂时站稳了脚跟,却意外频出,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就被人参了一本。于是,贾政短暂的外任生涯提前结束,已经在返回途中。 可怜贾宝玉好不容易才趁贾政的离开过了一回好日子,就听到父亲回来的消息,顿时就不痛快了。只得任命地由着宝钗安排自己的复习计划,老老实实地沉浸在书本的海洋里。怎一个「愁苦」了得?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夫人前脚刚收到王家传过来的书信,说是王子腾在任上出事儿了,后脚宫里很快又传出来个坏消息,这回却是贾家的天要塌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家的顶樑柱王子腾死了, 死在了任上。随着王家顶樑柱的坍塌,赫赫有名的王家瞬间分崩离析。 不说王夫人收到王子腾死讯后心里的震惊和难过,谁知贾母却比王夫人还激动。这么些年,极少看到贾母如此失态的样子,让人传信进宫给元春递消息。 哪里知道, 宫里人说元春发动了, 消息递不进去。王夫人顾不得伤心哥哥的死,心神又被元春牵绊住。当即进了好久不去的小佛堂,跪了一天一夜,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只求佛祖保佑自己的女儿平安生产。 临时抱佛脚显然不怎么管用,任凭王夫人这回多么虔诚地乞求、跪拜,宫里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元春生产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生下一个男婴。可惜孩子在母体憋得太久窒息而亡, 元春也昏迷不醒。 王夫人听到消息差点儿没晕过去。贾母这两日有些心神不宁,显然在等什么消息。没两日, 京中就传出了北静王谋反的消息。一时间,北静王由原先的位高权重到底王爷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人人都上赶着踩一脚。 这个时候,便有朝臣弹劾北静王在宁国府宗妇秦可卿的葬礼上没有圣旨违法出席, 早有不臣之心。将圣上御赐之物随意送人,不忠不义,早有染指皇权的不轨之心, 其心可诛。还有那贾家也是帮凶。 贾家是不是帮凶, 皇上一清二楚。贾家许是有意, 不过他们家也就女人有些用处,男人没一个抵用的,导致人家北静王压根就看不上他们。就连发动兵变、提前谋反也没通知一声,贾家跟个聋子一样,还傻傻地干等着。简直可笑。 殊不知,皇帝早知北静王没安好心,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呢!元春便是意外得知,祖母早就陷入了皇上布的圈套里受了刺激才会提前发动的。她早些日子在宫里没少受暗算、吃不好又睡不好的,整个人都瘦的脱了相。不过是靠着肚子里的一份希望活着。 如今,梦碎了,元春也醒了。 她知道自己家里不受待见,自己在宫里也得失势。没有家世、没有外力、没有圣宠的女人在皇宫里过的什么日子她看过,也感受过。许是曾经她能活、能坚持,但是现在不成了。感受过人上人的日子,再回到从前,太难了。她适应不了了。她已经失去了在黑暗中挣扎的能力、激情。 这么多年,她也累了,想休息了。如此,反倒不如也活不了,便拼着一死为家里争取一线生机。留下一封血书,求皇上放过家中年迈的祖母、骨血亲人。字字血泪。 腊月底,贤德妃贾元春溘然长逝。荣国府中一片哀凄。 罕见的,荣国府过了一个低调的年,低调地仿佛一点儿声息也无。 贾政已于年前到了家,如今闲在家里,圣上对他也没个安排。贾宝玉见着贾政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整日龟缩在自己房里,一步不敢出,就怕被贾政逮到。邢霜整日在大房院子里,也不怎么走动。 至于凤姐儿,无论怎么小心翼翼,王夫人终究还是让宝钗插手了府中管理之事。美其名曰协助她,给她打下手帮帮忙的。 过了年,贾政一直闲赋在家终于待不住了。开始找人活动。如今元春已然过世,没了贵妃女儿,贾政又开始想起了别的法子。 兜兜转转,孙家还是找上了大老爷,想要为孙绍祖求娶迎春。大老爷回来还认认真真地跟邢霜合计,分析孙家的情况,最后总结觉得孙家还可以。倒是想着真的把迎春许配给孙绍祖。叫邢霜一阵白眼,就大老爷这个眼神,做她女儿也真是倒霉。叫邢霜给拒了。
第232页 大老爷也没反对,反正他也不是非要和孙家结亲不可。再看看也成。却不知邢霜心里也在发愁。迎春的婚事确实是个大问题,现在找,门当户对,之后若是贾家出了事,迎春的日子怕是难过。不找吧,迎春的年龄眼看着也不小了,也没什么理由拖着。 没成想迎春的婚事还没定,探春的婚事就要有着落了。却是东南方名粤东的一偏远小国国主,来京朝见,以和亲手段向天朝称臣。皇帝哪里捨得自己的公主去那民生未开化之地?便容后再议了。哪知这事恰好叫贾政知晓,当即上了摺子,愿意让自己的小女为国分忧,和亲东粤、为国出力。 要知道那东粤距离京城三千多里远,隔着茫茫一边海域,这要是嫁过去了,一辈子也别指望再见一面了。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受欺负了受委屈了都不知道也没人给撑腰,谁家捨得把自己闺女送出去受罪?偏生贾政一副忠君爱国、过国分忧的架势,亲自上摺子自请。 不是为了自己的官途,不顾女儿的死活,贾政可真不愧是个官迷。可惜,皇上铁了心要对这些世家开刀。又怎么会允?这个时候,刚好贾雨村也跳出来搅局,成功搅合了贾政的算盘。也免了探春远嫁异域之苦。 却说贾雨村因为在薛蟠和冯渊那个案子上判了冤假错案,被皇上撸了职,闲在家中。只这贾雨村和贾政一样是个官迷,好功名利禄,每日汲汲营营,终于还是叫他钻到了空子,见风使舵投靠忠顺王。不过两月,又重新启復了。 贾雨村为人虽不怎么样,但是,把握人心自有一套。看出来皇上想对这些世家动手,便头一个跳出来弹劾贾家。要知道贾雨村一开始便是托贾家的面子才復职,和贾家一直关系密切。没少帮贾家办事,手里自然握有一些贾家的秘密。趁机告发贾家。 贾家最大的靠山元春已经过世,家里又没有什么得用的人。一时间,朝堂上弹劾贾家的摺子如雪花般洋洋洒洒地堆了一大摞。有荣国府的也有宁国府的。宁国府那边多是说贾敬跟地方官员信件往来过密,秦可卿金丝楠棺材「逾制」,贾珍勾引世家子弟众赌博吃酒,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残害无辜百姓等大罪。 荣国府这边更细。有荣国府不守礼制的,有贾家跟谋逆的北静王交往过密的,有大老爷曾经欺压百姓的,有贾政任上办事不利、偷逛青楼楚馆的…… 各种罪证,有些真的,有些莫须有的,真真假假的,人人都来踩上一脚。 皇上斟酌了一番,终于还是对贾家下了判决。收回宁国府和荣国府世袭爵位,夺了所有贾府男丁身上的职位,成为白身、平头百姓。收回贾家府中内眷册封的诰命。抄没荣国府,男丁中除了未成年的贾环、贾琮、贾兰,尽皆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宁、荣二府同时被查抄。 当荣国府被官差包围,荣国府上上下下不拘是主子还是奴才全都被带到了大厅跪下听旨的时候,皆惊慌无措。显然还没明白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祸事。恐慌、无助、瞬间感觉到天塌了的绝望。只邢霜终于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安稳。 最怕的是头上悬着把刀,你明知道绳子要断,却不知道这根绳到底什么时候会断,刀何时会落到你的头上。这种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如今,事情发生了,邢霜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读完圣旨,只听一声令下,便开始正式抄没家产了。霹雳乓啷的响个不停。 邢霜护着珞哥儿还有岫烟,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只贾母看着被官差围成一团的荣国府、肆意践踏、摔打、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贾母老泪纵横。荣国府曾经的荣光一幕幕地从自己眼前闪过,曾经的张扬恣意,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而王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官差朝着自己院子里而去,急的眼睛都红了。 倒是没想到,这时又来了一道圣旨,这回却是许了个恩典。 起因便是这段时间皇上大动作很多、抄家灭族、大动干戈的事情做的多了,皇上到底不想让人觉得朝廷太过冷血,闹得人心惶惶的。再加上大老爷当初积极归还朝廷欠银,京中这个话题持续了好久。皇上还记得,顺嘴问了身边的内侍一句,刚好又扯出了当初邢霜在灾荒时候捐赠银钱米粮菜蔬之举。平日里也常有善行。 因着这个,叫皇上感嘆这些世家倒也不全是蛀虫、一无是处之流,还有能看的过眼的。皇上沉吟了片刻,便又顺手施了个恩典。允其府中女眷的嫁妆带走。 当然,不是谁都可以,只有三个女眷有此幸运。邢霜的善举为自己占了一个名额;李纨是节妇,因而,她也算一个。最后便是贾母了。圣上体恤其年事已高,也允其带走嫁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邢霜本来还在想着自己只怕还得被迫背着二房一截,毕竟也不能看着二房所有人全都活不下去。不管是因为贾母还是因为名声,都不能这么干。想到这里,邢霜就觉得膈应。结果现在用了皇上的恩典,倒是不用了。有贾母和李纨的嫁妆,二房的生活问题就自己解决去吧,真真是意外之喜了。 于是,又放邢霜几人去取嫁妆。说是放还,其实也不可能真的让她们对着嫁妆单子一件件找,不说嫁妆本身的损耗了,就是这些大家夫人嫁妆哪个不是几十上百台的,东西杂七杂八的,还能让你都抬走?因此,也就是一人整理出个一个箱笼罢了。
第233页 邢霜还好,之前就知道府里早晚要有这么一遭,空间里早就藏了一些东西。前些日子,又叫如意收拾了一个箱笼出来,早早从嫁妆里捡着贵重值钱又方便兑换花用的放进了里面。却是想着到时趁乱收进空间里面当做以后明面上的财务花费。 当初是想着说自己趁乱藏起来的,再不济也可以说是娘家兄弟或是姐妹打发人送过来贴补自己的,好叫日子过得不要太艰难。好嘛,现在连理由都不用找了,直接光明正大地使用,反正都知道是自己的嫁妆了。 于是,邢霜进屋后直接在收拾好的箱子里面又从其它箱子里面捡那轻省贵重的又挑了一些再拾掇,直把箱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就出来了,总共也没用多久。 一出来,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就很有眼色地过来帮忙抬了箱子。不敢不客气,谁让人家是皇上都夸赞的人,就是夺了爵位查抄了府邸还能留着自己的嫁妆。不敬着些都不行。 等到了门口一看,贾母和李纨刚好也都出来了。看她们竟然和自己差不多会儿就出来了,估摸着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邢霜就知道两人箱子里东西数量价值肯定也都不多。毕竟自己可是早前就收拾得差不多的。想想也是,毕竟是落了难了,哪里能由得她们挑挑拣拣的? 其他人看邢霜三人出来得这么快,也猜着了原因。王夫人见着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失望。 几人放好了自己的嫁妆,便被赶出了荣国府。贾母、王夫人、宝钗、赵姨娘、贾环、凤姐儿带着巧姐儿、平儿、莲姨娘带着贾琮、邢霜带着珞哥儿、岫烟、下人只鸳鸯、吉祥和如意是早就放了身契跟着出来的。 其余下人皆随着荣国府的家产一起抄没、发卖,压根就出不来。王夫人到现在还只顾着心疼自己藏了一个库房的银子没了,压根就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些她极为喜欢的银子,后面且有的苦头吃呢! 煊赫一时的贾家就此败落……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个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就这么转瞬消亡, 真真应了那句「食鸟投林、便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出了荣国府大门, 贾母、王夫人这么一群人就都愣住了,府邸没了, 她们这么些人又该往哪里去啊? 邢霜就看着这么些人的脸上表情各异,贾母、宝钗、王夫人、凤姐儿等人难堪的、后悔的、迷茫的、无措的、愤恨的、痛苦的……清醒、不清醒的谁管得着呢? 哪知道,王夫人转眼就看向邢霜。这是指望邢霜将事情揽下来呢!这么多人, 不拘是吃还是住, 都要不少的花费。从前,这点儿银子王夫人许是不看在眼里, 现在嘛, 情况不一样了,王夫人自然就机灵起来了。再一个, 这么多人,还得劳心劳力地安排,怎么都是个磨人的差事。 好嘛, 这会儿想到自己了。邢霜才懒得搭理王夫人呢!若是过不下去,邢霜许是会伸把手, 可这会儿子不说贾母, 起码李纨手里也不缺。王夫人倒好,儿媳妇再不好也是自己人, 可着劲儿就想造自己的钱了。怎么就想得这么美呢? 邢霜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瞅了两眼王夫人, 视线又在李纨身上打转了两下, 復又将眼神放回到王夫人身上。意思嘛就都明白了, 这是说你儿媳妇嫁妆也在呢,别想躲。李纨低下头替贾兰整理衣裳,只装做没看见的样子。邢霜也不在乎。 眼瞅着邢霜也在这边装傻,不出头,王夫人没办法,习惯性地便将视线转向凤姐儿。想着让王熙凤出头叫邢霜出面安排,顶好能将邢霜手里剩下的嫁妆公用才好呢!王熙凤一扭头,照顾巧姐儿去了,只当没看到王夫人的眼神暗示。头一回,凤姐儿觉得自己这个跟鹌鹑似的缩着不出头的大嫂子是个有智慧的,这头一缩装啥也不知道的法子确实好用。 凤姐儿又不傻,这会儿大房就只剩邢霜的嫁妆,以后多少还能贴补他们一些,她这个婆婆她算是看明白了。虽说不会待你如何好,但是总归不是那狠心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饿死的。要是现在就全给用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一看王熙凤这装死的作态,王夫人的脾气又开始起来了。大声喊了句「凤丫头,平时府里都是你管事,你来说现在该怎么办呢?」 王熙凤被王夫人这尖锐的叫喊声吓了一跳,知道躲不过去了,这才上前一步,满脸的无奈:「这家里上有老太太在,还有我婆婆和您在,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辈指派呢?便是平日里府里我管事也是一样,有什么事儿我都不敢擅专,回过你们才敢决定的。如今也一样,横竖长辈们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也就是了!」 王夫人没成想凤姐儿口齿伶俐起来,反将了自己一军,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贾母却是坐不住了。 凤姐儿是小辈,那谁是长辈呢?谁又能指派呢?贾母只得站出来说话。大房二房这一番眉眼官司她不是没看到,只是贾母一时心神俱疲,不想出声。再一个,如今结果已然如此,贾母知道以后的日子且有的熬呢,钱就是顶顶重要的事情。没钱,以后的日子要艰难的多。所以,贾母手里的钱她也不想动,就想着她们两房谁能把这钱出了才好。顶好是邢霜出,这才装聋作哑。 现在,没办法了,贾母只得出声。到底是做过国公夫人的,贾母几句话的功夫便定了主意。对着凤姐儿吩咐道:「凤丫头,咱们这么多人,住客栈太不划算了。你先头跟外面的管事的打过交道,让他们帮忙租赁个小院子,暂且先住上几天再说。」
第234页 这倒是可行。凤姐儿应了声,却没立即走,「扭捏」地站着。贾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每一个出头的。只得叫鸳鸯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金镯子。交给了凤姐儿,让凤姐儿先去兑了去办事。却转身对邢霜和王夫人道:「这院子的钱我给了,剩下的每日的吃喝不会还要指望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家吧?」 邢霜笑着接过了话:「这哪能呢?剩下的吃用花费我和弟妹一人一半就成。就不用老太太费心了。」邢霜倒不是真的想从贾母手里抠钱,该她花的她绝对不少花,可是叫她出钱养活王夫人一房,绝无可能。为了不叫王夫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必须从现在开始,叫她见识一下自己铁公鸡的威力,坚决不多出一分钱,就是这么较真。 时间太赶,一时也找不着什么不大不小、价格又正合适的院子,倒是找到了几个小院子,只得先租赁个小院子暂且安置下来。只是这么一来,房间便有些挤了。王夫人便又开始找事,邢霜懒得搭理她,按着人头分好了房间,便带着人先去梳洗了。 等梳洗好之后,众人都饿了,这才发现这么多人居然没有几个会做饭的。如意倒是会,不过她只有一个人,这么多人也忙不过来啊!由吃饭又想到这么多人换下来的衣裳又谁洗呢? 哪成想王夫人还理所当然地想将做饭、洗衣、打扫这些杂活全都交给吉祥和如意两人。邢霜都气笑了,反问王夫人:「你凭的什么这么安排的啊?」 王夫人想也不想,张口就来:「谁叫只有她们是下人呢?」 「就算是下人,那也只是我的下人,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好嘛?何况,我早就放了她们的卖身契。她们现在就是友情探视,你就别打她们主意了哈!」邢霜朝着王夫人翻了个白眼,就带着吉祥、如意两人回自己房间去了。 可把王夫人好一顿气。 因着这个,当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时,邢霜还特地强调了一下谁也不许使唤吉祥、如意两人。至于饭食和衣裳,各房准备自己的就行。一切都分开。包括花费,全都自己承担。迎春和惜春便跟着自己,探春是二房的,便跟着王夫人。 凤姐儿听了一喜,刚想说话,邢霜又转过来对她说道:「你们也一样,自己房里的事情自己解决就行,不用凑一起。」凤姐儿的笑就慢慢僵硬了下去。点头应是。心里刚刚升起的那点子占便宜的心思也没了。 都是惯得,还当自己一个个的是夫人、太太的呢! 到了第二日,吃早饭一样各房吃各房的。如意煮了鸡丝粥,鸡是昨儿下午跟住在附近的农户买的,极为鲜美。炒了一碟子炒青菜,菜也是从农户家里买鸡时候送的,又蒸了一大碗肉糜蛋羹,滴了点香油,就着软糯的馍馍,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饭。 邢霜还怕珞哥儿出了府不习惯,哪里知道小傢伙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爱极了。邢霜带着岫烟在自己房里吃着早餐,别人那边可就没这么好的气氛了。 凤姐儿那边好歹还有个平儿,做什么都能有人搭把手,倒是还过得去。贾母有鸳鸯照顾着,也还成。只有王夫人那边可就热闹了。王夫人使唤赵姨娘干活可惜使唤不动,一旦王夫人喊她赵姨娘便掐着腰跟王夫人大小声喊,都这个地步了赵姨娘哪里还怕她? 这么几次之后,王夫人就歇了趁机折腾赵姨娘的心思了。只是,衣服总得有人洗,饭总得有人做,活总得用人干啊。没有下人了,这不是还有两儿媳妇呢嘛!一时间,王夫人便将主意打到了两个儿媳妇身上去。将活分配给李纨和宝钗干。 谁不是贵夫人过来的?哪里吃得了这个苦头,一时间,婆媳几人开始斗智斗勇。李纨时常利用儿子贾兰躲活干,而宝钗又哪里是坐以待毙的主?心里的弯弯绕多了去了。便时常撺掇王夫人变着法地管李纨要钱。一时间,婆媳几人之间的戏码简直精彩纷呈。 贾母、邢霜等人就在这个院子里等着贾家男丁的审判。不是不想去看,只是,牢房里面看管甚严,压根就不让探视。中间,黛玉来过一趟,专程过来送钱。这个关口,人人远着贾家还来不及,这个傻姑娘还硬往这边靠。叫邢霜给骂回去了。送的钱也叫邢霜拦下没叫收,就把黛玉带过来的吃的和衣裳给了贾母。 可把王夫人气得够呛。她原本还想叫黛玉送几个下人来使唤的。哪知道邢霜自己喜欢过苦日子,还拦着别人过得好。可真是个黑心肝的。 过了一周,才算是审完,谁成想没放人出来,反倒是又添了一个人进去。却是因着抄家那会儿从二房那边搜到了罪臣甄家的好几箱财物。 因着这几箱子财物,贾政身上的罪责又得加重,叫审讯的一吓唬,贾政便把王夫人招了出来。言明全是王夫人私藏,自己毫不知情。结果,王夫人自然也进去了。 一般,家中女眷犯下罪责,其夫也要承担大半责任。尤其是官宦女眷,毕竟,女眷一般无甚权利,若犯下何事,通常也是仰其夫名义行事。正如王夫人,先前有事都是拿府中名帖也就是大老爷的,谁知后来被大老爷拿走了,是故后来王夫人干些不法勾当便全都用的贾政名帖。 如今事情一出,贾政一脑门的官司。可不全是王夫人干的好事。可把贾政害惨了。贾政惨了,他咬死了自己不知情,全是王夫人私自干的,王夫人自然也被收监了。旁的也就罢了,私藏犯官家的财产,被爆出来就别想全身而退了。再加上拿着贾政的名帖包揽诉讼,赚黑心钱……
第235页 熬了七八天,贾家的判决终于还是下来了。宁国府贾珍、贾蓉等人流放西北。荣国府中,皇上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也许是元春的临终求情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荣国府终究为犯下不可饶恕的大过,总之,相较于宁国府,荣国府要幸运的多。 贾赦杖责一百棍、贾政杖责一百棍。邢霜并没有花银子打点,因而大老爷这一百棍是结结实实地挨着受着的。这一顿杖责差点儿要了大老爷半条命。只是,这一百棍大老爷挨得不委屈,也确实是他该受的,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何况,大老爷还是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若不是他认错态度好,又提前还清了欠银,一百棍的杖责哪里能解决的了,只怕再补一百棍也别想轻易过去?至于贾琏,也受了六十棍,贾宝玉倒是没事,就是牢房里呆了几天,啥事没有就出来了。 贾政就比较惨了,挨了军棍不说,他和王夫人还得流放极北之地两年。谁叫他一脑门子的官司,沾了那么多是非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老爷和贾琏几人受完刑罚便被放了回来。身上伤得着实不轻,邢霜给请了大夫, 这伤至少得养上一个月才能走动。邢霜原本打算换个大一点儿的地方住, 这么一来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行人便暂时在小院子里住着。 贾政和王夫人的判决是流放, 半个月后上路。贾母心疼小儿子要受罪, 心疼地食不下咽。着急上火地, 再加上抄家夺爵的打击, 这么一冲, 身子终于绷不住倒下了。 得, 刚送人大夫走又得把大夫请回来。人大夫说了这就是心病,自己想不开吃啥药都不管用。说是这么说,却终究还是给开了保养身子的药, 又安慰了几句,走了。 大夫一走, 贾母就叫人喊大老爷过去。邢霜不叫去,明知道他大儿子刚受了伤,下不来床, 啥事就这么急, 这么重要,偏要喊她下不来床的大儿子? 大老爷见着邢霜的暴脾气又起了,只得一个劲儿地拿好听的话安抚。哄好邢霜之后,还是挣扎着身子起来, 让贾琏扶他过去贾母处了。这个时候过去, 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邢霜不放心,便守在门外。哪成想贾母竟是打着叫大老爷跟去贾政流放之地去看顾贾政的打算。 房间里,大老爷直挺挺地跪着,贾母仍旧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是「劝」又是「求」的。句句令人闻之心酸。 「那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我心疼他你就不心疼他吗?多少流放之人都回不来了,没人跟着我如何能够放心?你就那么冷些,连你亲弟弟都不管不顾。」 大老爷梗着脖子:「那您什么时候能心疼心疼我呢?」 大老爷这委屈的话音叫贾母顿时眼前一亮:「我也不是不心疼你。你身体不方便,让琏儿陪着去也成啊!琏儿他年轻力壮的,有他跟着他二叔,路上多照顾着,我也能放心。」 贾琏没成想居然还扯上了他,满心的不乐意。尤其看着大老爷不说话的样子,直觉要遭,头一回心里这么烦他二叔、烦贾母。 大老爷不说话,贾母便再接再厉:「就当是我这个母亲求你了行吗?」 哪知道大老爷反口就是一句「就当我这个做父亲的替琏儿求求您了成吗?您为您儿子着想,我终归也得为我儿子考虑,不是吗?」 大儿子使唤不动,贾母便又用起了其它法子。痛哭流涕,大声叫喊:「哎呦,老天爷啊,我作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不孝子、混帐儿。老天爷啊,我要叫这孽子给气死了,你睁睁眼睛瞧瞧啊!干脆叫我这么死了算了。」 大老爷跪在地上,动都没动,声音平静地安慰道:「没事儿,您要是叫我气死了,我这一条命也不要了,后脚就跟您去吧!您放心,不会叫您路上害怕、孤单的。」 「你——」贾母手指着大老爷,使劲儿地拍打着大老爷的身子。邢霜从外面一下子踹开了门,叫人按住了贾母,带着大老爷回去了。 贾琏红着眼睛也回去了。没人看贾母一眼。 三日后,荣国府的下人被集中发卖。宝钗等人一同出门的时候这才发现邢霜居然没去。这会儿,众人这才发现邢霜居然不去赎人,再一回想,这才发现邢霜身边的心腹居然没一个里面。也是这个时候,宝钗看着邢霜的眼神就透着那么几分思量。 「大伯母倒是机智,先前府里裁人的时候把人放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子倒是不用如我们一般发愁了。」宝钗这是故意将话题朝邢霜身上引。果然,就见众人看向邢霜的眼神有些奇怪。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只知道使心眼子。邢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意打发了句「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呗」就撤了。任是谁也不会想到邢霜会提前知道,是故,想了一会儿也只都当邢霜运气好罢了。 却说宝钗这边,宝玉缠着不让要将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赎回来。贾母向来拿宝玉当心肝肉似地来疼,自然无有不允的。便叫鸳鸯拿了银子给宝钗。只是,她如今早不是当初的老太太了,日后还得过日子,也不可能把荣国府被发卖的下人全都买回来,不过是挑着几个分量重的赎回罢了。 因着从这些世家查抄的奴僕,尤其是丫鬟,定的价格都比较贵。像是袭人这样的大丫头得要一百两银子。贾母便让鸳鸯给宝钗拿了五百两。 宝钗接了钱,却不叫宝玉一同跟去。只说跟大嫂子还有凤姐儿几个女人们一起去,他一个男的跟着不方便。宝玉只得在家中眼巴巴地等着。谁知等到下午宝钗回来,却只带回来了麝月和莺儿。宝玉问:「袭人她们呢?」
第236页 宝钗嘆了口气,悠悠地道:「如今府里已然败落,咱们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过,秋纹和碧痕她们自然也不想跟着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罢了。她们的心都不在这处了,我何苦强留她们?放她们了。」 宝玉摇晃着宝钗的肩膀,一遍一遍地问着:「那袭人呢?袭人总不可能抛下我的。从前她家里人接她她都为我留下来了,不可能不愿意留下的!」 宝钗不急不慢地回道:「袭人那丫头倒是忠心,可惜了——可惜,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叫人买走了。我也不知她如今究竟在哪,只得先回来了。」 宝玉心里头难过极了。全都没了,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着,两眼木木的。宝钗也不担心,宝玉一向重情重义,任是谁都放在心上。等过几天自己再好好哄哄他,宝玉忘性大,很快就该好了。便吩咐莺儿打水来,亲自伺候宝玉梳洗。宝玉果然由着宝钗动作。 另一边,宝钗口中早被人买走的袭人还在跟好些下人绑在一块儿,由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挑拣着。心里满是怨恨。刚刚宝钗来过,居然只带走了麝月,却将自己留了下来。袭人先还只当是宝钗没瞧见自己,拼命朝着宝钗唿喊,招手。哪知宝钗朝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付了银子便带了麝月离开了。 袭人这才明白,宝钗哪里是没看着自己,分明是不管自己罢了。亏得自己从前还觉得林姑娘小性子容不得人,哪里知道自己竟是看错了人,分明是这个宝二奶奶更容不下自己。袭人这回才真正想明白,宝钗只带走麝月却不带走自己的原因。 自己和麝月都是通房,宝钗若是一个都不带回去,别人只怕要怀疑她。所以,她怎么也得赎回一个。只是,相比较麝月,宝钗明显更忌惮自己,毕竟自己跟宝玉的情分非比寻常。所以,便舍了自己。至于麝月,她虽知道这一切,却不会说出来。她自然也不想有自己这么个竞争对手。 袭人明白了一切,却无法。毕竟,她如今还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就会被什么人买了去。也许是天不绝袭人之路,宝钗走后不久,黛玉又过来了。她毕竟长在贾家,跟好些人也有些情分,便想着过来看看,能帮一把是一把。刚好就碰见了袭人。既见着了自然顺手就将袭人买了下来。 偏生跟袭人一起的还有周瑞家的。王夫人身边的一把手,黛玉向来对她没有好感,自然就不管了。周瑞家的急了,便向袭人求助,只道只要袭人能帮忙说服黛玉赎她,就告诉一个事关她的秘密。 袭人自然不能轻易许诺,只让周瑞家的先说来听听。周瑞家的无法,只能试试,告知了袭人她再不能生育的事实,以及前因后果。差点儿没叫袭人厥过去。作为一个女人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袭人满心里都是绝望,从前的所作所为、所有期望都好似成了笑话一般。一个没有了期盼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来呢?端看宝钗后来那鸡飞狗跳的生活就知道了。 至于周瑞家的,没少帮着王夫人做坏事,谁管她呢? 后面,当初日子过不下去两次来贾家「打秋风」的刘姥姥听说了荣国府被抄家的祸事,带着自己的孙子板儿前来看望贾母。到处寻人打听,辗转了好几日才算是找到贾家暂住的小院子,还带着自家的一些特产蔬菜瓜果。 可惜,贾母装病不见。其实是贾母抹不开脸面。当初刘姥姥去荣国府的时候,府里何等风光。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贾母只觉得刘姥姥是来看笑话的才是。又或者是自己心理过不去,总之,自己不出去见也不叫「外人」进入打扰。 刘姥姥活了这么大年纪,哪里不清楚贾母心里的别扭。也没多说,只叫板儿在贾母门外磕了个头,见带着孙子走了。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贾政和王夫人上路的日子。可惜,不管贾母流多少泪,有多不舍,也更改不了圣旨。贾母没法子,只得在贾政的包袱里多放些银子给他傍身。 可惜,贾母再知晓得多却终究还是个囿于内宅的妇人,哪里知道这被流放的犯人和官差之中的一些猫腻?贾母的银子便是给的再多,也绝不可能真正落到贾政手里。只怕刚出了京城这地界,就得被沿路押运的官差哄抢完了。不仅如此,若是贾政不放手,只怕还得受些皮肉之苦。 还有王夫人,王夫人可是最爱财的。性命和银钱相比,贾政发现了自然会放手,王夫人可就不一定了。若是到时贾政放手了,王夫人却执意不松手,还有的苦头吃呢!到时候,只怕就是这些官差对着王夫人当面上演教做人系列了。 贾政和王夫人上路了,贾家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因为刘姥姥上门的事情,这京城贾母也是不打算住了。贾母享了大半辈子的福,这么多年当惯了人上人,哪里能受得了在这遍地权贵的皇城卑躬屈膝地生活?说不得动辄还得要碰上从前旧识。要强了一辈子的人,着实接受不了,最终贾母还是决定回金陵老家。 邢霜倒是也贊同。她前些年在金陵时候还留了产业,那儿还有堂兄和堂嫂在。刚好也叫岫烟一家团聚。最重要的是,留在对贾家知根知底的京城,对着珞哥儿的成长不好。留在京城生活,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说些「这家当初如何如何后来犯了过错被抄了家不是好人,离着远点儿」这样的话。邢霜自己倒是无所谓,却不想叫自己的儿子经歷这些。
第237页 所以,邢霜也贊同回金陵。便趁着众人收拾东西的间隙,她也悄咪咪地准备了一批物资放到了空间里。啥都备着,路上才能过得舒坦些嘛!所以,邢霜买了一些京中有名的糕点,顺便还去酒楼订了十几桌桌喜欢的席面,还买了大量的米面粮油蔬菜干粮,全都放在了空间中可以保鲜的储藏室里的。还有其它一些穿的用的,一年四季的啥都有,全都放空间了。 毕竟是要离开京城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邢霜真是见啥都想屯着放空间。 凤姐儿也在收拾着东西。随着王家败落,这些日子她的堂弟王仁一直缠着她要银子花用。起先,凤姐儿还给过两回,可惜,到了后头王仁变本加厉地要。凤姐儿就不管了。最近,王仁频频上门讨要,着实缠得紧,不给就骂骂咧咧的。凤姐儿都要疯了。如今,马上收拾东西要走了,凤姐儿心里高兴地紧。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疯子了。 凤姐儿满心满眼地认为离开了京城,自己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却不知道她的好姑妈因着恼恨凤姐儿如今不听话,不给钱,早在牢里就将凤姐儿不能生育之事抖落给了贾琏。贾琏对凤姐儿早没了夫妻情分,如今凤姐儿又没了王家的护佑,贾琏想休妻的念头只怕要压不住了。只能到了金陵,且有的歪缠呢! 几天后,贾家一行人踏上了回南的行程。不知金陵老家等待她们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富贵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能习惯金陵老家的生活吗?金陵的族人对这样一群被抄家后灰熘熘回去的族人又秉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 ※※※※※※※※※※※※※※※※※※※※ 正文部分就到这里啦,剩下还有一些在番外里面有交代。别走开,等等明天的番外哦! ——————————————————————————— ★推一下自己正在连载的文《雷公那种田的闺女》专栏可收藏 文案 雷公电母唯一的闺女锦欢下凡歷劫了 小锦欢做好了迎接凡尘七苦的准备 然而—— 投胎的农家,风调雨顺,越过越好 嫁的相公,郄诜高第、步步高升, 锦欢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官太太 夫君娇宠、婆婆疼爱 小日子美滋滋 时迁从娘胎带出来的弱症,越长大身子越衰败。 从前,他觉得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拖着残破的身体 日日挣扎着多活一天好叫爹娘高兴; 直到锦欢嫁进了时家,娇妻入怀,他生平头一回贪心了起来,从不信佛的人弯了膝盖,跪在佛前整整一夜,只求「向天再借几十年」。 一旁守着他的锦欢眨了眨眼睛,巨认真:「相公,你拜我就行了。」 长命百岁,携手一生。 文案二 小锦欢出生那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魏家老太太直觉不喜。 然后,刚生出把锦欢扔到后山的念头,一道雷噼下来, 老太太躺了一个月 嫁人后,锦欢遇到的事就更多了, 时迁的上司想让时迁锦欢走不出这个地界,雷电交加 上司躺了一辈子 —————————————————————————— √本文食用指南: —朝代架空,非常空,甜宠轻松向,笑就对了 —家长里短,人生百态,啥人都有,拒绝道德制高点 —作者专注甜爽,不憋屈,欢迎食用,鞠躬感谢 —————————————————————————— ★预收文《红楼林小妹的皮皮虾日常》 专栏可收藏~( ̄▽ ̄~) 穿越成林妹妹的妹妹, 性子蔫坏,脾气贼耿直,还有个乌鸦嘴技能 林小妹开启了「坑爹、坑姐」, 后来转移战场去祸害贾家的故事。 林蓁玉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萌萌哒「姐姐,我巨乖巧。」 黛玉:我信了你的邪! 也不知道林妹妹哪辈子不积德修来的这么一个会作妖的妹妹。 黛玉:我家妹妹这么皮,这么弱,我能怎么办?当然只能宠着啦! 这是一个「有了一个不省心的妹妹,林姐姐好忙,忙得没空见花落泪,也没空找大猪蹄子贾宝玉还泪报恩」的故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是从前的家底了。从前出远门虽说辛苦些,但也只是旅途奔波劳累些。好歹吃住都是精心的。现在呢, 水路是不用想了, 这么多人出不起那个银子。于是, 一行人是雇的马车回去。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个个的都换下了绸缎衣裳, 乖乖地去成衣铺子买了从前她们家下人都看不上的棉布衣裳, 也不嫌弃布料粗糙了。 一路上走走歇歇, 从前的动不动就头晕、胸闷等一些富贵病也好了。就这样, 风餐露宿地到了金陵, 一条命生生去了半条, 狼狈不堪。 一行人可不是荣归故里,而是落魄回乡。虽有之前捐赠族田之恩,但是这些恩情向来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总有一些人想到贾家哪怕抄家但是总会留一些用来保命的或者说是东山再起的东西,故而有些人在翘首以待, 准备咬一块肉。 贾母还想端着身份摆谱,可惜,压根就没人搭理。金陵老家的族人主支、旁支不知多少人, 妄想拿着辈分压根压根就是在痴心妄想。何况, 贾家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哪里有多少情分可用?
第238页 摆了几回谱,都叫人给撅回来了,贾母也就认清了形势, 不再自取其辱了。几乎不怎么出门了。 贾母不出去了, 想从贾家一行人身上讨便宜、主动上门寻衅的也不是没有, 不过,很快就主动放弃了。却是因着邢霜的妹夫姜堰没几天就打发人来看望。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吃穿用俱全。又跟本地县官打了个招唿。 官官相互嘛,且这又不是什么损害自身利益的事,也可得卖妹夫个面子,就让夫人送了些礼物。两位县太爷护着,本地一些乡绅也就都客气了,原来暗地里的那些打探都没了,明年上的礼倒是多出不少,言语中也颇多客气。 至于原先那些心思,什么心思?哪有什么心思?要有也是欢迎人家回乡的心思。至于其它的,大家相视一笑,透着一股子默契。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要和气生财的嘛…… 倒是邢霜这边,差点儿就把这回事给忘了。当初姜堰外放谋缺时候,大老爷可是狠出了一把力,这才能叫谋到金陵这边的缺。要知道,金陵向来富庶,谋缺不易,不是大老爷帮忙,姜堰还真摊不上。姜堰在溧泽上任,就在隔壁县城。这几年知县干得也不错,这届任满约莫就能往上升一升了。 姜堰也是个感恩的,这几年收穫颇丰,就邢霜和大老爷就显得更为感激,对着大老爷和邢霜依旧还是当姐姐、姐夫地敬着。当然,邢雪在其中也没少出力就是了。 再有一个,原本贾家是两房人,贾母是想着拖着宝玉、宝钗二房一大家子跟着大老爷和邢霜过的。可是,邢霜可不乐意白养着这么一大家子。直接就叫两房分开了。任凭贾母这么折腾都不管用。 如今,邢霜可不怕贾母再闹腾了。到了现在邢霜也看出来了,贾母哪里捨得死?府里头都抄家了贾母都硬生生挺过来了,哪里捨得死呢?不过是威胁人罢了。邢霜也不管了,贾母和李纨手里都还有些财物,许是不够整天大鱼大肉的,但是,精细打算着些,日子也能过得下去。她就不管了。 知道邢霜铁了心要分家,原本贾政夫妇不在,贾母应该是跟着大老爷和邢霜过活的。偏贾母不,她要替她二儿子看家,也捨不得宝玉吃苦,便跟宝玉、宝钗以及李纨母子过活了。这还不算,外面遇着了人,人问她怎么不跟着长子,她就做出一副儿子不孝、受了委屈的模样给人看。好悬没把邢霜给气死。越发不爱搭理这个虚伪的老太太。 分了家,按理贾琏该跟着大老爷和邢霜过活的。不过,没几天,也叫邢霜给「赶」出去了。现实凤姐儿争着想要大房的管家权,知道邢霜手里头有钱,就各种上蹿下跳,殷勤小意,把个邢霜给烦的呀。 再有,自从一行人到了金陵以后,贾琏就打起了休妻的主意。王家败了,凤姐儿又不能生了。贾琏占了上风。凤姐儿如今无依无靠,哪里能容得了贾琏的休弃?怎么都不接休书,一天到晚地闹腾。贾琏和凤姐儿这夫妻两个见天地吵、闹腾。男的女的都没了风度,动口又动手的,大人作孽、小孩遭罪,经常把巧姐儿吓得「哇哇」地哭。 真是笑话了,想想自己的嫁妆也不可能给她的。如今,一家子全都靠着邢霜明面上的嫁妆过活呢!因着邢霜当初还有几间铺子和田庄,当初是交给了堂兄夫妇照管,邢霜只是固定地从这些产业里面的盈利拿出一些来给公中运转。 再加上两人这么吵闹,搅合得乌烟瘴气的,邢霜就叫来人把家分了,将人一道「赶」了。她也不怕别人说自己不是亲妈,故意苛待贾琏夫妇。左右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有什么意思? 若是可以,邢霜甚至想把大老爷也跟贾琏这夫妻两一起分出去过得了。那样就更安静了。当然,大老爷是不可能走的啦,打死也不走,见天地跟邢霜耍宝。还把珞哥儿搬了出来,一块儿上演了一出「苦情大戏」,那个悲惨哦,叫邢霜哭笑不得。 将明面上能动用的钱财分了贾琏一些,就将贾琏夫妻两人「赶」出去了。如今,贾琏夫妻两人现在用着的都是邢夫人的嫁妆,邢霜就是一分都不给,两人也没话可说。毕竟,嫁妆是个人私产。 分了两人出去,两人总归不会饿死。因着贾琏本来在荣国府干得就是交际理事的事情。如今到金了老家后干得还是这么些事情。知道邢霜身后还有个当县官的妹夫,族里也给面子,便让贾琏帮着处理一些族里交际。管理的事情,也有银子拿。同时,也有利于跟族里面打好关系,又能赚钱养家,这么着也成了。邢霜就把这两个给「赶」出去了。 倒是巧姐儿,因为贾琏和凤姐儿着实不太靠谱的样子,大人再如何终究孩子是无辜的,便留了巧姐儿下来跟珞哥儿一块儿作伴。两个孩子一起玩得倒是也挺好。风姐儿也知道自己和贾琏这个状态不适合,便也没意见。 分了家后,凤姐儿继续和贾琏闹。这回,任凭两人吵破了天去,也没人管了。任凭这两人相互折磨去吧…… 就这么着,过了两年。 这两年,迎春、岫烟相继嫁人。岫烟终究还是嫁到了京里,是王太医的小儿子,从前王太医就有意,不过邢霜没答应罢了。好事多磨,纵使荣国府败落了,王太医也没改主意,岫烟也愿意,刑忠夫妻更是欣喜。难得多方满意,岫烟就嫁人了京城。
第239页 怕岫烟胆怯,也担心王太医家小看岫烟,邢霜给陪了多多的嫁妆。还有一些珍贵的医学典籍。刑忠夫妇更是把这几年在金陵打拼挣来的陪了大半,全给了岫烟做嫁妆。因而,岫烟的嫁妆也是很过得去了。嫁过去后,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迎春的夫婿是大老爷和邢霜多番挑选的。是镇上一位乡绅家的公子。还是独子。迎春这样的性子还是找个独子的家庭合适些。迎春夫婿许是没有什么大的出息,但是性子好,人也老实,守着家里的家业过日子也不差。再加上公婆也是厚道人,她婆婆虽然有些凶,但是傻人有傻福,在外人面前还挺护着迎春的。 如今只剩下惜春还在闺中。这孩子脾气有些倔,有些不想早嫁,邢霜也不逼着。随着她了。珞哥儿已经入了学,巧姐儿也开始跟着读书,不过不是去学堂,在家里学习罢了。偶尔,学学女儿家的手艺。 不同于邢霜这边的岁月静好,二房那边的日子就热闹多了。 向来以针线女工管家理事为标榜、然而一个月也拿不了几次针线的宝姐姐如今也做起了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计。没办法,现在比不得从前了,日子得节省着过,养不起下人了。莺儿一年前就被卖掉了。除了宝玉的通房,就没下人留下来了。 而且,自从袭人被黛玉赎回,竟是又找了回来,回到了二房。只要没人的时候,袭人就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宝钗,叫宝钗不寒而慄。宝钗不是没想过要将袭人赶出去,或者再卖一次,只是,这回袭人机灵了防备心甚重,从不落单。再有贾母在上面看着,宝钗压根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就罢了,袭人竟是和麝月联起了手。袭人再没可能有孕,整个人就算没了希望,一心只想报復宝钗。而麝月也想要孩子,偏生宝钗容不得她有,或者说容不得麝月先她生下。 有句话叫「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袭人和麝月一拍即合,联合起来对付宝钗,不知给宝钗添了多少堵!还在贾母面前给宝钗上了不少眼药。贾母原本就不喜宝钗,如今更反感了,这叫宝钗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两人联起手来,日常致力于给宝钗添堵,日子过得也是热闹。而二房的这份热闹,随着流放归来的贾政、王夫人的回归更加精彩。 谁也不知道贾政和王夫人流放途中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好罪,反正两人回来的时候比起两年前简直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枯瘦、干瘪、粗糙、贾政弯了嵴背,黑了面皮,王夫人脸上甚至还留有疤痕,人也有些神经质。把贾母心疼地又指着大老爷一家骂了一回。真是躺着也中枪。 贾政未回来前,二房在金陵宗族中一直玩不转。之后也一样。贾政回来后,又开始骄矜自傲气来。自持读书人身份,在自荐当族学夫子被拒后面子上过不去,整日里窝在书房红袖添香美其名曰闭门读书。 王夫人则忙着跟两个儿媳妇较劲。尤其是对着李纨,毕竟李纨手里头有嫁妆。王夫人回来后越发对钱上心,让李纨把嫁妆交给她保管。可惜,李纨如今可没从前好说话了。王夫人而为难宝钗更多是因为两年过去了宝钗也没给宝玉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王夫人觉得宝钗不中用,还拦着宝玉通房不叫有,太过。要好好治一治。 婆媳之间斗智斗勇你来我往。李纨忙着培养儿子读书,宝钗忙着督促宝玉上进,两人不约而同得敷衍王夫人。王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磋磨儿媳妇的手段一个接一个的,搅合得宝钗跟宝玉的感情也不好。 而赵姨娘则趁着王夫人跟宝钗、李纨较劲的时候磨着贾政给探春火速定下了一户家境殷实、人品也还可以的人家。不然,指望王夫人只怕还不知道要将探春卖多少钱呢! 这么些年,探春也看明白了,赵姨娘再差劲儿对自己这个闺女也不会有坏心。而自己原先亲近的嫡母,除了宝玉,她的眼里还有谁呢?自己从前的诸多讨好就好像一场笑话,嘲笑着自己的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收起了心中的傲气、由着贾政的安排,出嫁了。 婚后,她又求着丈夫带着贾环出门办事,想着法子地帮着贾环学点儿本事,养活自己和家庭。以后,若是王夫人容不下赵姨娘了,母子两也能过得下去。 果然,探春的打算没有白费。王夫人的性子越发古怪,先还只是磋磨儿媳,后来,又开始转移目标。先是赵姨娘,赵姨娘虽泼辣,到底如今儿子有本事,就不留下收齐了,跟着儿子走了。 随后贾母又遭了殃。贾母还活的好好的,就当着贾母的面搬走了贾母藏在床底的箱子,那箱子装的可是贾母的全部身家。贾母气极、当即过来阻止,一把抓住了王夫人的手,谁知反叫王夫人一把甩了出去。当即倒地不起。 这一推,贾母中风了。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动弹。 而后,贾母悲惨的日子就到来了。 仗着贾母受了委屈也不能说,王夫人借着照顾贾母的名义动不动就往贾母身上又打又掐的。三五不时地就要饿贾母一顿。只要不饿死就成。没人的时候,指着贾母的鼻子骂,怎么难听怎么说。 贾母也想告状,可是,每回她最多只能当贾政在的时候打翻王夫人递过来的饭食,又是王夫人恶狠狠的样子来表达。贾政不知有没有看懂,反正表现出来的就是没懂,看过贾母之后,就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第240页 贾母眼睁睁地看着小儿子离去。脚步都没停一下。眼里渐渐湿润…… 贾母一直觉得,自己这两年受苦了,遭罪了,等她的政儿回来,自己就有好日子过了。如今贾政回来了,贾母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该到了。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只有数不清的后悔、这才觉得到了金陵这头两年安安生生的日子该是她这下半生过得最好的日子了。 直到生命的最后,贾母也是在悔恨中度过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最后, 贾琏也没能成功休弃凤姐儿。先时是有贾母挡着, 后来贾母没了,凤姐儿再没别的法子。只得放下尊严、求着贾琏, 又妥协让平儿当了姨娘,让平儿生子。好歹平儿是她的人。她跟平儿商量, 将来这就是两人的孩子。 后来,平儿生了一子一女。凤姐儿安慰自己这就是自己的孩子,可惜,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凤姐儿对待平儿的孩子和巧姐明显态度不一样,厚此薄彼。 忠厚如平儿,在面对自己孩子的事情上也显然不得不在意。慢慢地, 两人之间渐渐起了嫌隙。再然后, 孩子渐渐长大,懂事了,自然还是向着自己的亲娘。一家几口之间的摩擦、纠葛继续上演…… 李纨的一生几乎像一潭死水、平静而不起波澜。她这一生,只有两次快活是时候。一次是嫁给贾珠,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惜,情短缘浅,贾珠很快去世。从此,她的世界就是灰突突的一片。直到生命的节点、似睡非睡间、忽闻贾兰做官的喜讯。生命又闪过短暂的光华,剎那…… 史湘云的一生充满着波折、不平。 她刚出世, 裹在襁褓之中时, 父母便去世了。从此, 周围人就对她下了第一个评价「这姑娘命不好」。湘云小时候也不懂这个, 命不好就不好呗,直到渐渐长大才知道,原来,命不好对姑娘家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头一个便体现在亲事上。 好在,她也没为这个烦忧过。因为她早早地就订下了亲事。 只是,她不快活。 她爱自由、可是婶婶总爱绑着她在府里做女工。做什么做,她又不是绣娘,一天到晚地做这劳什子女工,烦也烦死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她的姑祖母也就是贾家的老祖宗、老太太。老祖宗心疼自己这个没爹没娘的小可怜,三五不时地就会接自己去她家玩去。 每当有人来接她,她就特别豪兴,兴沖沖地收拾了东西马上就走。好像飞出笼子的小百灵,行动处处处透露着欢喜。 没人知道她这么喜欢姑祖母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姑祖母家她就不会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了。而在史侯府中,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是个外人。 婶婶待自己总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不像对着堂姐,哪怕是骂人也会叫人觉得羡慕。她那时候真的可羡慕堂姐了。小时候,她还为这个哭过鼻子。后来,自从知道婶婶是婶婶,不是母亲,知道了婶婶和母亲的区别之后,她就再没有为这个哭过鼻子了。 当然,她也越发地爱往荣国府跑了。在那里,自己不会显得格格不入,还有特别好的宝哥哥陪她玩,哄她,关心她。她特别特别喜欢这个哥哥,她喜欢叫她「二」哥哥。 后来,府中来了个天仙似的姐姐,她就失宠了。宝哥哥明显更喜欢那个长得好看的林姐姐。从此,她对这个漂亮的林姐姐有了敌意,谁叫林姐姐抢走了最关心自己的二哥哥呢! 再后来,府中又来了个宝姐姐。这个姐姐也非常非常好看。二哥哥也喜欢这个姐姐。可是她发现二哥哥还是最喜欢林姐姐的。于是,她就故意经常用宝姐姐来挤兑林姐姐。 等到长大了,她渐渐发现她对二哥哥小时候的「喜欢」变了味道。可是二哥哥没有。她试了很多办法,相叫二哥哥也变,可惜,全都失败了。 再后来,随着漂亮的林姐姐出嫁,她忽然大梦初醒般想通了。决定放弃。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从前干了多少错事,好像将人都得罪光了。好在,她还没有错到底,还有回头的权利。 于是,第一次,她违逆了姑祖母的心意,决绝地回了府,嫁了人。嫁到了卫家。 恍恍惚惚地,她仿佛又做了个梦。梦中,史家出事,婆母针对,夫君卫若兰战场不幸身亡。她成了寡妇,还是没有婆家依靠的寡妇,又没有孩子傍身,理所当然地受尽欺凌。家中产业被族里收回,她也被卖到了花楼里,辗转做了船妓。 她仿佛还在梦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不愿清醒。只是,很快好像有人带她逃离了这个深渊。世事就是这么巧,她又遇到了她的二哥哥。先时,她还难堪,不愿承认,可是二哥哥和她一起长大,怎么会相信呢? 二哥哥花了身上所有的银子,替她赎了身。又用尽所有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他说了很多很多话来安慰她,二哥哥说他后悔了,说当初不该冷落她,对她恶语相向。否则她不会冲动离开府里,不会嫁到卫家,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说自己不怪他的。二哥哥趁机指出她说谎,她就是是史湘云,是他的云妹妹。几年不见,二哥哥又聪慧了些。她只得承认她是史湘云。说谎只是想叫他记忆中的云妹妹还是当初冰清玉洁、最纯真美好的样子。可是二哥哥说她还是纯真美好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他最好的云妹妹。还说他愿意照顾她的后半生……
第241页 她已经无家可归了。乱跑她只怕还得被抓被卖,甚至下场会更惨。这个时候,二哥哥不嫌弃她,还说她永远是他心里的那个最美好的云妹妹。不可否认,她被感动了。曾经被压抑下的对二哥哥的感情又熊熊燃烧起来。她终于还是跟二哥哥回了家。从此,她也有家了。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的二哥哥是因为被宝姐姐逼得太紧离家出走的…… 宝姐姐的一生都是求而不得的。 她高傲又要强,所以她读书识字,看遍了家中藏书。可惜,她不是男儿。这世道对女子要求苛刻,她要成为人上人,一等一的人,生而为女,她就要做那女子的极致。 所以,她将自己锁在条条框框里,一点儿差错不出。 女子当贞静娴雅,所以她端方自省、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她锁了家中藏书,时时训导别的姑娘们莫要看了杂书移了性情。致力于管家理事、针凿女工。处处表现出自己良好的教养。 可是,她人生的第一次重要选择中她还是失利了。皇宫里的小选她没过。后来,她又换了目标、方向,在自己所能选择的最好的里面挑中了宝玉。可是,贾家的老太太更看重她的亲外孙女。一个处处叫她嫉妒的姑娘。人长得好,家世也好,父亲疼宠,舅母也拿她当亲闺女来疼。偏生自己也才情出众。 真是个命好的叫人嫉妒的姑娘。若不是她挡了自己宝二奶奶的路,她想她可能会很欣赏她,她们也许能成为好朋友。 挑中了目标,她有目的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目标迈进,一路上却总遇到障碍。最大的障碍她差点儿没越过去,她家被抄家了,她哥哥死了。 她母亲疯了一般,怨怪姨妈不救哥哥。不叫自己嫁给宝玉。可是,她看得明白,姨妈便是相救其实也救不了的。当然,姨妈也确实辜负了母亲的信任。 可是,叫她不嫁宝玉却不行。这可是她努力了很久的目标啊!眼看就能够到了,母亲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不同意。最终,她还是嫁给了宝玉,迈过了这个障碍,可是她同时也失去了母亲。 母亲不要她了。 甚至连招唿都没打一声,母亲就跟着堂弟和堂妹走了。回了金陵。我从前想着只要我好好哄,妈总会原谅我的。可是,这一次,我知道不会了。妈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那一天,我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枕头湿了一片,仿佛能拧出水来。而我的夫君压根就没发现,一大早就带着丫头们兴沖沖地跑出去採集露水、花瓣制胭脂去了。 这一刻,我的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在问:「值吗?」 值的。我不敢说不值的,不敢。否则,我的人生就彻底成了笑话。 可是,命运好像总爱跟我开玩笑一般,没多久,荣国府就抄家了。怎么自己的人生好像就一直没顺利过呢! 查抄、奔波、她终于又回到了金陵。她这一生都想逃脱的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她知道母亲跟堂兄、堂妹也在金陵,她不死心地又去找过一回,过了这么久,说不定母亲已经消气了呢! 她抱着期望、鼓起勇气终于还是站到了母亲面前,却听到了什么?母亲说,她没有她这个女儿,她不是薛家的女儿。她只有宝琴一个女儿。从此,让她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母亲不要她了。真的不要她了。再没有一次这么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事情。这一回,是她走掉了,她含着泪,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她要用事实告诉母亲,她的选择没有错,那种情况下自己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怎么证明呢? 抄家了也没关系,宝玉还在读书呢!只要让宝玉参加科举考试,考上进士,做了官,母亲就会相信了。自己没做错,没有选择错不是吗? 于是,回去后她天天逼着宝玉读书写字。为了防止宝玉敷衍、煳弄她,她跟宝玉一起学习。学得比宝玉还要好之后,她又开始指导宝玉。 果然,宝玉在她的指导下,一点一点地进步,直到她感觉可以了,便放宝玉去考试。 结果,宝玉失利了。 宝玉还没啥,她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宿,第二天出来,笑着安慰自己,考试嘛,一时运气不好也是有的。宝玉还是有那个实力的,下回继续再考就是。 逼着宝玉继续学习,再考。也就是这期间,宝玉叫宝钗逼得太紧,离家出走遇到了湘云,并将湘云带了回来。 带回了湘云,只要湘云不打扰宝玉,宝钗就不管她。专心辅导宝玉功课,简直魔怔了一样。 这一考,就考了好些年。题做得越来越顺,用的时间越来越少,可宝玉始终没成功。她差点儿没疯了过去。 她怀疑有猫腻,找上人家当地科考巡视的钦差,要求真相。人家倒是也确实从厚厚的一沓子试卷中找到了试卷,翻出了宝玉的成绩。分数倒是挺高,确实是中了,可是,旁边的备註一栏,父亲的名字「政」犯忌讳,不予录取。 晴天霹雳。 她晕了过去。 不可能因为宝玉要科考,就要贾政改名字,这是大不孝。一样不予录取。何况,贾政的名字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 宝钗彻底断了对宝玉的期望。 这么些年,她因为逼着宝玉学习、考试,早将宝玉对她的感情磨完了。如今的她在宝玉眼里就跟面目可憎的死鱼眼珠子并无二致。宝玉跟湘云有了一子一女,跟麝月生了一子,可她却无所出。
第242页 从前她只关心宝玉的考试,如今对宝玉断了期望,宝姐姐又重新换了目标。她要一个孩子,不对,是要一个儿子,宝玉没了指望,那就指望儿子。她跟宝玉达成协议,只要生了儿子,就放过他,再不管他。宝玉一算,只要一段时间就能一辈子摆脱这个可怕的女人,倒也值得。 于是,她如愿有了儿子。至于前头生的女儿,她交给了湘云,专心教导儿子。从孩子一生下来,说得第一句话是「人之初……」 她守着儿子,教导儿子,等着儿子长大,科考…… 至于黛玉,一生是精彩的。 因着邢霜的存在,早年她也没吃什么苦头,只是因为父亲的离世伤心了许久。后来,嫁入沈家,沈家家风很好,一大家子都处的不错,很是热闹。 夫君沈严又争气,年纪轻轻、进士及第,她随着夫君去了任上,相夫教子,幸福美满。跟着沈严在任上的时候,黛玉还遇到了被薛姨妈所卖的香菱。当初香菱被卖,人牙子见她长得好,又有见识,在大户冉家当过差,便也将她往大户人家送。 刚好被沈严同僚的夫人买下。这才奇缘巧合叫黛玉碰见。相识一场,问了香菱的打算,知道香菱想找亲生父母,黛玉便替她赎了身,送了她去金陵找了她母亲。 黛玉一共生了三子一女,最小的最像林如海,便由幼子承继了林家的香火,取名林盛。等沈严到了四十岁,便致仕了。家里交给了孩子们,他则陪着妻子游歷山水,看遍祖国的名山大川。兴致来了彼此诗词应和或是黛玉起舞,沈严作画,两人就这么执手一生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