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 第1页 [古装迷情] 《掌中娇》作者:奶茶椰果【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病弱千金x心机帝王 手中长剑冰冷嗜血,而你是我掌心温柔 杀敌护国,郦朝的摄政王陆羡,不及弱冠时就已经战功赫赫。 班师回朝那日,他战甲之上鲜血淋漓,那黑眸里翻涌的血色,把路边列队迎接的孩童都给吓哭了。 . 盛世之下,陆羡成了百姓口中尊贵且神秘的,他狠戾嗜杀,除了满脸的血,无人知晓他的真容。 大致所有人认为,这样视人命为草芥的人,虽被尊崇却仍旧会终老一生。 不想有一日,误入摄政王府中别院时,景色那般怡人。 绿树萦绕成荫,美人榻上颜色姝丽的少女伏在男人的膝间,纤弱玲珑的脚踝处猫儿慵懒的蜷缩着。 而那位世人口中极善心计嗜血的冷面,握过软剑的手执着一方纨扇为少女轻摇解热。 那黑眸除了宠溺,哪里还有旁的颜色。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甜甜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轻惹,陆羡(苏怀瑾) ┃ 配角: ┃ 其它:宠文,甜文 一句话简介:软妹子x狗男人 立意:爱情需要相互守护 第1章 清醒 行医之人眼中并无男女之分 深秋的天,枯黄色铺满了整个郦朝,处处尽显寂寥,桃苑的垂丝海棠却开得格外娇艷且茂盛。 密闭的房间里,只余户牖处的微光,其中未燃烛火,那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已经将屋内照个通透亮,暖意流转间,香味萦绕不散,渐渐氤氲出几分朦胧感。 桃粉色的床幔不见风意,幔纱一角中规中矩的下垂,下摆处翠珠缠丝流苏有几处勾缠在一块儿,也无人整理。 床幔之后,传来几声细密轻浅的低吟,屋内才渐渐有了动静。 一只冷白色宽厚手掌撩开幕帘,外袍处浅紫色的掐丝袖口撞在那纱幔上,轻巧无声。 床榻上的少女伏在锦被之间,睫羽似蝶一般轻颤,她只着了件玉白色的中衣,青丝散在一侧,露出了纤弱透白的细肩。 银光冷亮的银针略显无情,在那纤肩上竖直的立着,等到针根之间黑色逐渐漫延开,才被人利落的摘落。 唐轻惹喉间涌上一丝腥甜的血味儿,五脏六腑都透着疼,她费力的抬起双眸时,又瞧见了那身熟悉的紫衣。 似是心安,她渐渐又昏睡过去。 . 唐轻惹再次睁眼时,天际已染上墨色,她撑着身子靠在一旁紫檀木色的床架边,水唇间吐露出些许轻喘。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动作,可是她却连抬手都觉得像是举了千斤鼎似的困难。 她凝眸细细的看去,入目是熟悉的桃色纱幔,精细的绣凳及妆奁,木案上还有她最爱的画本子,被细风吹得翻了两页。 那里,还有一排根部发黑的银针。 唐轻惹柳眉微蹙,竟有些忘了自己是如何昏睡过去的了。 身体绵软无力,她只能安静靠着,心口处还在隐隐作疼,她轻轻咳了,喉咙刚刚涌上热意,淡粉色的唇角就溢出一道血丝。 巴掌大的小脸没一丝血色,纤弱的模样像是只吊了一口气似的。 「醒了?」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唐轻惹的眼睑下被一片浅紫色覆盖,她仰头看去时,水眸一怔,「先生?」 她声音闷在喉间,本就绵软甜糯的声调里带了些沙哑的鼻音,衬得她愈发娇小可怜。 陆羡在离着床榻一步远的位置站定,宽厚颀长的身姿遮住了户牖处那浅细的风,他视线落在她身上。 少女身姿纤细,身上唯一的一件单衣还半滑落到肘间,那玉颈处藕荷色的系带松垮,春色撩人。 虽然容色昳丽,可是那张巴掌点大小脸带着病容,纤瘦又骨感,朱唇带着细细的血丝,仿若稍不留意就会随风香消。 陆羡驻足了半晌,眉间的几分淡漠转为温润时才撩袍坐在榻上,那桃粉色的床幔被放了下来,渐渐遮住里面的春色。 他薄唇抿着,抬手捻过那滑在藕臂处的单衣,骨节分明的指尖才刚碰上衣襟,素白的小手就压了上来。 「先…先生,我来就好。」那声音柔弱无力,带着似有若无的娇羞或是赫然,一点一点敲在男人的心上。 陆羡垂眸,看着搭在他外袍上的那截纤细小巧的腕骨,上面浅青紫色的经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眸间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行医之人眼中并无男女之分,你也无需介怀。」 他的声线冷冽,从他身上传来的清隽提神的佛铃花香。 唐轻惹的思绪渐渐清明起来。 她或许忘了,自己卧病在床三个月,都是苏怀瑾过来照看的。 即便如此,那时她意识不清自然也无甚在意,如今她清醒过来,这般行径总归是不合规法的。 衣襟从她肘间被抬起,慢慢遮过裸.露的藕臂玉肩,唐轻惹额头抵在床头的雕花木架上,温软轻喃,「如此误了先生名声,实在是不妥。」 她小巧的耳根处慢慢泛起了粉,眼尾处也是绯红,甚至连回首都不再敢。 「怎会不妥?」男人轻笑,语调有几分邪肆,「五姑娘昏迷之时扯着在下的袖子不撒手时,可未曾觉得不妥。」
第2页 . 月上枝头,布满桃花的屏风都遮掩不住其中的旖旎春色,屋子里除了香氛的气息,像是还隐约瀰漫着淡淡的佛香。 唐轻惹似一支玉色的白莲,枝叶纤细,摇摇欲坠的轻靠在深色的木桶中。 她身上不着一物,晶莹的热汽和蒸腾的水珠从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滑落,隐隐落入清浅的腰窝。 她素手掬起带着水珠的花瓣,垂眸细细凝着,灯光下,那纤长的睫毛被水汽打湿,上面蒸腾的水珠晶莹剔透,堪堪欲落。 「姑娘这是怎么了?」 桑绿见她出神的模样,软声问道。 唐轻惹似长羽一般的睫毛颤了颤,水润的红唇轻启,「无事,只是觉得这花儿开得这般娇艷,用来沐浴未免太可惜了。」 她嗓音轻浅,没什么力气,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奶猫,说话时都软的让人心疼。 桑绿服侍她久了,见惯了唐轻惹这般多愁善感的模样。 她带着笑哄她,「姑娘莫要胡思乱想,这些花儿都是特意为了姑娘沐浴才栽种的,若是不用来沐浴,也少不了凋零败落的命儿。」 桑绿年纪虽然不大,可是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像是哄孩子似的。 唐轻惹垂首,又浅浅的笑了起来。 只是唇角那极小的弧度,却像是带着春日的微光,晃得整个屋子都明艷起来。 . 房间内还散着清新淡雅的花香,混着一股佛香,悠悠转转,魅人心脾。 唐轻惹沐浴之后,屋子里已燃上了烛火,因为地龙的缘故,屋内也暖洋洋的。 她只着了荷色的单衣,衣服的颜色娇嫩,却也不及她一分。 她腰肢太过纤细,隐在衣内,怕是稍稍用力便能折断。 而无人知晓,她此刻的安然是花了多少代价换来的,如今也不过是一口仙气吊着。 她实在太过纤弱,前面十几载的时间里也是娇养着,这场病来势汹汹,她险些就折在了上面。 而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唐轻惹也是意识混沌的似醒非醒,也就这几日才缓过劲儿来。 她才刚上床榻,桑绿就一脸焦急的落下了床幔,「姑娘身子刚好,可别冻着了。」 唐轻惹清浅的笑了笑,她本就没什么力气,现在只行了几步,额际就出了细汗。 「桑绿,我不碍事的。」 桑绿佯装责怪,却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莹白的香肩上,「姑娘如今身子好了,好好将养着,等能出门时,老爷夫人看了也高兴的。」 唐轻惹不知听没听到,她只软声应「是」,小巧如白玉的贝足从被角处偷偷伸了出来,耳尖红红的。 「先生是何时回去的?」 她看着外衫上的绣荷图样,素色的指尖轻抚,声音没几分力道。 像是不经意想起来才问的。 桑绿退开了些,在纱幔外站着,「苏先生自姑娘睡下后就走了,说是三日后会再过来。」 苏怀瑾是外地来的商贾之人,没有人知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可是唐盛海请他来时,说他「神医」,是给唐轻惹治病的。 起初并无人相信,男人清隽如玉,一身绛紫色的长衣矜贵儒雅,是少有的绝世容貌。 不过,他却也是只花了一日,便解了郦朝内外医者束手无策的病症,从鬼门关把唐轻惹拉了回来。 而这三个月,唐轻惹的病也一直都是苏怀瑾在照看着,三日一回,风雨不断。 这事儿唐轻惹昏迷时并不知晓其中详细的事由,可是她昏迷数月,也见过苏怀瑾不少次。 「那,我昏迷时,可曾对先生有过逾距的行径?」 闻言,桑绿怔了怔。 桃色的纱幔朦胧了唐轻惹昳丽的五官,她美得像是山水之间的清莲,干净的不惹纤尘。 桑绿没敢隐瞒,「姑娘昏迷时总扯着苏先生的衣袖不撒手,还……」 唐轻惹抬起了头,清澈的眸子里有几分懊恼,却又染上疑惑,「还做了什么更过分的吗?」 「姑娘还抱着苏先生的手,说您『心悦他』」。 . 月色皎洁如练,因着唐轻惹的病情,桃苑内几乎夜夜都燃着烛火。 桑绿是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掀开帘子看看的,确认能听到清浅的唿吸声,她才放心的去外头守着。 屋内静下来时,烛火还在摇曳。 靠着户牖处的香案上,青花釉的瓷瓶上还插着几支新剪的冬梅,含苞待放,带着悠然的梅香。 唐轻惹虽是闭着眼,意识却是混沌杂乱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昏睡,此时倒不觉得有多困了。 她脑海中似乎还迴荡着桑绿说的那句「心悦」,扰得她心烦意乱的。 这三个月以来,她虽意识不清,可是总是醒过的,除了鼻翼间那散不去药香,最多就是那道浅紫色的身影了。 男人总是一身紫衫,衣袖间流转的佛香沁人心扉,那是唐轻惹每每梦魇时最眷恋的香味。 她是濒死之人,那佛香让她心安,总不控的生出几分牵念来,让她难以割捨,也让她察觉到了生机,这才会紧扯着苏怀瑾的衣袖不放。 只是没想到,她竟还说出了那样的话。 思绪万千,唐轻惹有了些倦意,消沉了三个月的身体似乎吃不消这般胡思乱想,她唿吸逐渐绵长,心思也放空起来。 唐轻惹想,总不能误了人家名声的。
第3页 . 歇了两日,唐轻惹才堪堪能下床走动。 不过桃苑内的人没人敢松懈,桑绿也是板着脸不让她随意外出。 昨日唐盛海和柳若清来看过,也特意嘱託她好生歇息,唐轻惹都乖巧的应了。 可是闷了三个月,她哪里能安静在床上呆着。 少女声音软,水眸也是亮亮的,莹润的小脸有了些红意,求人时说话都像带了软钩子。 桑绿不松口,可是被唐轻惹磨了两天,这才退而求其次的让她在院子里转转。 午时阳光正好,风也少些。 唐轻惹一身锦色的裘氅压着桃色的长裙,兜帽将她的眉眼遮的一丝不露。 她身段裊娜,轻风起时,不免在她腰间勾勒出腰线,那纤腰盈盈一握,格外惹眼。 无风动时,她莲步浅浅,即便是踩着枯叶,也像是灵动的山水画一样。 耀眼的光在她轮廓之外涂了一层仙色,院内的丫鬟都不免有些看痴了。 足下其实鲜少有枯枝落叶,只是风过时偶尔会落一些,唐轻惹便会驻足观望。 她低喃,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快就要冬天了。」 她明明记得,她昏睡前还是硕果纍纍的金秋时节,再睁眼时,竟已过了这么久了。 桑绿一直跟在她身后仔细照看着,像是怕她被着细风吹走,对她的举动都格外小心。 见唐轻惹这般伤感,她默默轻嘆,「姑娘若再这般感怀,这一刻钟可就过去了。」 斑驳的光影在素白的指尖滑落,唐轻惹想,光阴本就是留不住的,若是她的病不见好,怕是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她在树下静默,掌心落了一片枯叶,干枯发黄的叶柄被她握在手中,指尖都泛白了。 第2章 怪异 娇气的很 翌日,阳光晴好。 桃苑里颳起了西风,一众雕花木门和户牖都关的紧紧的,确保一丁风丝不露,服侍的丫鬟们才依次退下。 桑绿是留在外间看着的。 未时三刻,院内几声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绛紫色曳地的披风压着肃冷的风,随之而来的男人步履不停的进了屋内。 此间,无人言语道断,这行径像是做了许多遍,已经让人都习以为常了。 内间已经燃上炉火,里面的温度显然要比外面要高上许多。 男人解下的披风被随意搭在了布满桃瓣的粉色屏风架上,衣摆之大,将上面水色的襦裙压的严严实实的。 陆羡撩开层层床幔时,动作一如往常的自然,不过见到床榻上的少女瞪着双乌熘熘的杏儿眼盯着他看时,他动作明显一滞。 他这三个月来的次数不少,能见她如此清醒与他对视的情形,还是头一次。 他凤眸下还有些没来的及收的戾气,只是转瞬间就化为了虚有。 倏尔间,他又是众人眼中清隽儒雅的苏怀瑾了。 「既然醒了,就劳烦五姑娘自己将衣服脱了。」他毫无顾忌撩袍的坐在了柔软的床榻上,里面桃花香味悠转,还有些淡淡的女儿香。 男人语意随意,丝毫没有男女间该避讳的心虚感。 想想这话若是放在旁的人口中,怕是要被当成登徒子的打一顿的,偏生他说得毫无波澜,义正言辞的让人无法反驳。 闻言,唐轻惹掩在水袖下的指尖紧攥着,她穿着寝衣像是坐化了的石像,眸子里升出水雾,直勾勾的盯着她床边的男人瞧。 「我能让桑绿进来吗?」她声音轻的听不到。 「不能」,男人毫不犹豫的回绝。 陆羡盯着她,似是取笑,「五姑娘这是病好了,连衣服都不会脱了?」 唐轻惹耳根红透了。 她丝毫没有动作,低着头的模样像是在生闷气似的。 陆羡垂眸,神色淡然,「既然如此,不如苏某替姑娘脱……」 他作势抬手。 「不,不不用了。」小姑娘吓得直摆手,湖玉色的袖口滑落到纤细的肘间,露出的肌肤若凝脂一般皓白玉润。 而上面朱红色的守宫砂,艷如鲜血。 在陆羡的注视下,她终究是把心一横,褪了玉色的寝衣,只是纤颈处的系带仍旧宽松。 少女垂首背对着他,衣衫滑落到了纤细婀娜的腰间,那里是翠绿色的系带,被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遮掩住,带子松松垮垮的,白瓷一般纤细的柳腰处,连那浅小诱人的腰窝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身的颜色,倒是衬得她越发的白了。 陆羡眸中无笑,他施针时虽是会褪下她的外衫,可最多也不过落在那玉肩处。 如今到她这里,却是恨不得把衣服全脱了。 也不知这小姑娘心里怎么想的,明明害怕都写在脸上,却仍旧乖巧,一言不发的脱了衣衫。 想来估摸着是担心不听话,自己这「神医」便会不救她似的。 他视线微抬,目光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方,少女的眼睫低垂着,乖巧丝毫不反抗,像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毫无顾忌的去做。 还实实在在像是个怕死的人儿。 陆羡这样想着,心里涌生出几分捉弄的心思。 「怕疼吗?」他兀的问了一句。 小姑娘慢吞吞的回头,翦水的眸子看着他,磕磕巴巴的:「怕。」 他低眸,似是会意,薄唇噙了几分瞭然的笑,心底涌出几分难言的怪异感来。
第4页 少女容颜姣丽,柳眉微蹙病态尽显,却也是遮不住的好颜色,让人心生恻隐。 不过,陆羡向来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这次也不会有例外,他淡淡开口,似是调笑,「疼,那就忍着。」 话音刚落,少女就僵直着身子,有些难以置信,她分毫都不敢动了。 陆羡看在眼里,深邃的眼眸里透出些恶劣的趣味儿来。 他指腹还捻着银针,薄唇噙着一丝浅笑,清隽的模样里带着狂狷而又邪肆,却是掩在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分毫不显。 须臾间,男人冷白色指尖的银针刺入那少女纤细的玉肩,唐轻惹身子瑟缩了一番,那针尖差点刺错穴道。 陆羡向来是个严谨的人,此时他心中的烦躁骤升,眼眸中的戾气有些藏不住了。 只是抬眸时对上那双含水的杏儿眼时,血液里翻涌的暴戾感竟渐渐平復下来,他微微怔住。 唐轻惹侧身,仿若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 陆羡的手不知不觉中僵住了动作。 他目光落在她卷翘的羽睫上,少女此时眼眶泛红,里面被疼出的泪欲落不落,温软轻柔中是满满的委屈。 她嗓音诺诺,还带了些哽咽的哭腔,眸子里闪着水光,看着他说:「先生,你轻一些。」 . 一个时辰后,陆羡才收了银针。 往日里他气质矜贵文雅,动作也是慢条斯理的,一身紫色的衣袍更是显得贵气逼人,只是今日的男人却是比往常多了些心烦意燥。 陆羡眉间微蹙,动作利落很快便收拾妥当,只是手搭向那屏风处的外袍打算离开时,却明显一滞。 那皂角金靴渐渐换了方向,往着遮掩的严实的床榻旁走去。 帐幔被指尖挑开,带着少女身上的馥郁清香扑面而来,陆羡微微眯眼。 唐轻惹是娇养出身的,实在是个怕疼的,而他也没那个耐性,便直接了当的点了她的穴道。 此时少女正伏在被褥里安眠,她纤长的睫毛轻颤,睡得也不大安稳,浅淡的光透过纱幔的镂空处落在少女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衬得她更加昳丽倾城。 陆羡想,往常这样的人,都不用他使剑,便能让她如同蝼蚁一般无声的消亡,如今却是他每日细緻的施针,一点点吊着命儿。 他心中有些道不出的情绪,莫名压抑和兴奋。 他见过的人不少,形形色.色的自然也是在其中,唐轻惹这般容貌的,却也鲜少。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那贪图皮相的人,可是,事事也总有例外。 陆羡没由来的烦躁起来,那种感觉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欢喜,却是让他十分反感这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冷冽的目光滑到榻上少女的纤颈处,眸中寒光尽显,似是淬了寒霜的毒蛇,只是那须臾片刻,眸子里就已经生出了杀意。 . 天际的晚霞带了些冷然,不算昏黄,可是到底是冬意凛冽,处处都是萧瑟与肃然。 桃苑里退却那些服侍的丫鬟们后,静谧无声,略微显得孤寂,偶有几只秋雁零零散散的落在枯黄的树丫上。 青山是随着陆羡一同来的,自男人进屋时,他便是在门口一直站着,这许久时间过去,他也是巍然不动的模样。 屋内传出了些动静来,深秋寒凉的冷意毫不留情的侵袭屋内带来的暖意,一点点蚕食男人心底的狂躁感。 陆羡已然恢復了先前的温润,一身绛紫色的显得他身姿更加颀长,整个人神秘又尊贵。 男人步子不急不缓,似是悠闲或是散漫,而候在一旁的青山也一言未发,木着脸一步一步跟着。 倏尔,苑内的略显光秃的银杏叶上,勐地飞过两只秋雁,青山耳尖立了立,却没有动作。 穿过迴旋的木廊,转角就是低矮的木门,侧身开门之际,青山低咳,「主子,要不要属下······」 男人轻言,细薄的唇微抬,「无妨。」 一片寂静 凉风拂过,偏僻的后院巷口已不见人踪迹,半晌之后,那深褐色的木门才轻轻一动,露出一道鬼鬼祟祟的浅绿色身影。 . 深巷寂静,精緻的马车缓缓而行。 车顶是鎏金的金莲,四角是似鹰隼似的长钩,那钩的弧度异常清浅,可是也是格外的森冷,渐渐的消失在暗淡的天色中。 马车内茶香裊娜幽转,还有些浓郁的佛香,恍惚了陆羡那张清隽的脸庞。 此时他姿态慵懒地坐靠在软垫之上,冷白的指尖把玩着掌心的茶盏,凤眸里流转出浓浓的邪肆感,三分贵气,七分的冷然薄情。 再无苏怀瑾温润如玉的半分影子。 「主子,暗影来报,人已被压入地牢,您看,该如何处置。」外头传来了青山的声音。 如今才过酉时,街道之上难免嘈杂,虽然青山压低了声音,可对于常年习武的陆羡来说,依旧能听的清楚。 他嗓音低沉,唇角却是森然的笑,「先关着,别弄死了。」 轻风吹过马车的帘角,青山恭敬的应了声「是」。 而厚重的帘幕之下,男人眼中嗜血尽显。 在这人声繁杂的闹市之中,他更像是地狱无间里爬出的厉鬼,眉眼间也散去了那几分人情味儿。 只是须臾,帘幕掩实,仿若先才只是错觉。 . 夜幕低垂,暮色苍茫覆盖了整片苍穹。
第5页 已经是夜半时分,看似平静的苏府别院却传出几声动静。 此时夜深露重,放在寻常人家早已安歇。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苏府之中,住着商贾之人苏怀瑾,其实是郦朝最为尊贵的摄政王——陆羡。 陆羡作为先帝的嫡亲兄弟,排行第九,不及弱冠之年,就一直南征北战,战功赫赫。 而先帝逝世后,也是将手中的重权交给了陆羡,九王爷便一举成了当今的摄政王。 不过,鲜少有人知道,陆羡早已经将那重权交给了如今的少帝,陆若轩。 陆羡不再干涉朝政,反而是隐匿身份,在这京城中做起了商人。 青山是打小就跟着陆羡出生入死的,他这位主子不慕权贵,看似清冷,可是上了战场上却是大相迳庭。 他是亲眼见过陆羡杀红了眼的模样,那时的男人眼底猩红,唇角带着的却是狂肆森冷的笑。 不过谁又能想到,嗜血阴冷的陆羡深夜时总被逃不掉的梦魇困着。 青山看着卧房内烛火未燃,有些迟疑的问道,「主子?」 他知晓陆羡梦魇之症时长復发,可是自打那次去了佛寺之后,已经鲜少犯了。 「吱呀」一声,木门由内而开,一身玄衣锦袍的陆羡走了出来。 男人面色不虞,却是不同与往日梦魇后森然,倒是多了些情.欲散去后的餍足感。 青山被自己心底的想法吓了一跳。 虽说男人最懂男人,可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揣度的心思放在陆羡身上。 他赶紧收了视线,恭敬问道:「主子要去何处?」 陆羡敛眸,眼底的情绪晦暗难测,他唇角微勾,嗓音冷沉,「去地牢。」 月色皎洁如练,夜色下的院内景象都看的分明,苏府院地偌大,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草地。 没有一丝人气儿的府邸,在这夜色下难免显得有些孤寂阴森。 而苏府的地牢里是浓郁的血腥味儿,混杂着不断迴响的尖叫声,气氛更显得诡异。 「啊!你杀了我吧,让我死,让我死……」十字架上的男人痛苦的嘶吼。 男人衣衫破烂,露出的健壮肌肉都是透着鲜红的血液,浸透了整个衣衫。 他额头上满是汇聚的汗,看起来痛苦至极。 烛火之下,陆羡正慵懒的靠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光色氤氲了他一身的玄衣,让他在矜贵中更多了几分神秘。 他「啧啧」两声,轻嗤道,「这才三分的痛,你便承受不住了,你主子挑人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差了!」 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中,陆羡两指并屈,身后的黑衣人会意,端着木匣子上前。 陆羡浅笑,眸中有些许的趣味,「这是本王近日新养的蛊虫,你且试试如何。」 他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开了那木匣子,里头蠕动的蛊虫让人看了作呕,只一瞬便隐匿在模煳的血肉之中。 「啊!王…王爷,饶命!啊……」 地牢里痛苦的尖叫声不绝于耳,陆羡身后的黑衣人早已经是习以为常。 他们的主子只要心情不好时,便免不了有人会遭殃,而陆羡最爱的就是看着人痛苦的死去。 他们不敢妄议主子的是非,可是心里也是十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事惹得陆羡如此不悦,竟在夜半子时就起来折磨人了。 此时,陆羡面色淡然,眼底一片阴鸷。 往常这样的场面看了,他心里免不了热血翻涌,可是今日却总是晃神。 他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了方才那场旖.旎动人的梦。 梦中少女青丝披散,香肩半露,昳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却是带着媚人的笑偎进他怀中。 浅语软吟,呵气如兰。 而白日里她曾说过的话,一直在耳边盘旋,久久不散。 第3章 劣性 日日入他梦 一夜无梦,唐轻惹早早便起了。 晨风有些料峭,一直到巳时一刻,暖阳露出全貌时,桑绿才将屋内的户牖窗扉一一打开。 唐轻惹见了,红唇露出浅笑,翦水的眸子里蓄满了温柔静雅,内心是极其欢喜的。 她早早便让人在香案上备了笔墨,只等着桑绿「大发慈悲」的让她看看外头的样子。 她一向藏不住心思,心里想的大多都写在那张莹润美艷的小脸上,此时眉眼间带笑,就是路过的丫鬟们都是掩着唇偷笑起来。 桑绿也不例外,却仍旧佯装有些生气的模样,「都不许再笑了,我们姑娘可要生气了。」 唐轻惹柔白玲珑的耳尖红红的,却是不发一言,柔媚的眼眸露出几分赫然,乖巧的坐在香案前。 今日她着了一袭烟罗紫的小袄,下身是芙蓉色的拖地长裙,精緻小巧的绣鞋尖微微露出,外面还罩了件羽蓝色绣缎织锦的裘氅。 这样的穿着若是放在平常人看起来不免略显臃肿,可是唐轻惹生的娇小,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反而衬得她更加娇弱。 此时她坐在梨花木的香案前,素手执笔,正出神的描绘着手中的画卷,皓白的腕子掩在绣蝶的袖口处,美感尽显。 桑绿的笑还没得及收,便被这般少女昳丽绝色的姝容惊艷的有些晃神。 她心中喟嘆,明明已经见了许多次,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家的姑娘,美得惊为天人。 而且唐轻惹虽是娇养出身,脾性却是乖巧易相处的,她平日里说话都是软声温浅,气质淑兰,让人看了都会心生恬静。
第6页 倒是比那些能平心静气的药物还要管用的多。 此时窗户处的浅光落在香案处的少女身上,乌黑柔亮的青丝镀了一层朦胧的光色,明明只是微施粉黛,一根素色的簪子挽发,就已经瞧得见那掩藏的天人之姿了。 不过,京中贵女也就只艷羡唐轻惹这般的容貌和家世,谈及她的病,仍旧是惋惜居多。 桑绿心中嘆息,便招唿着人拿来了汤婆子走了过去,「姑娘,这秋风习习,你身子才刚好,可不能再冻着了。」 她语重心长的,听起来像是唠叨的管家婆一般,唐轻惹敛眸,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浅浅的应了声,「好。」 这些日子下来,唐轻惹也是知晓自己身子的情况的,她鲜少任性,每每桑绿说什么,她总是乖巧的应着。 她笔尖微顿,将汤婆子圈在怀里,眸若秋水,嗓音轻缓,「桑绿,你先去忙吧,我只一会儿便画好了。」 桑绿目光落在少女桌上的水墨丹青,正是窗外对着的桃树。 只是如今这萧瑟的秋天,桃树凋零败落,而唐轻惹的画中却有桃花盛开,叶繁枝茂的生动模样。 看得人有些心酸,桑绿一时心软也就没那么严苛的叮嘱了,「那奴婢先退下了,姑娘可仔细着些身子。」 待屋内的人都走远了,唐轻惹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素白的指尖勾着笔桿,却是不经意间将那汤婆子推的更远了些。 只待怀里那滚烫的触感远离,她才弯眉一笑,颊边梨涡浅浅,顾盼生辉。 . 桃苑里向来安静,今日也不例外。 只是午膳刚过时,苑内便多了些声音,桑绿快步走了进来,「姑娘,梨苑的四姑娘过来看您了。」 唐轻惹仿若未闻。 桑绿也是瞭然。 她看着自家姑娘这几日才养出的红润,便不免有些担心起这唐轻水会整出些什么么蛾子来。 这唐府偌大,唐致盛在朝为丞,钱权在握就免不了三妻四妾,可是这四姑娘唐轻水的生母却是个花楼出生的,多少会让人看轻。 好在唐致盛也没亏待过她们母女,唐轻水也是个衣食无忧,虽说是庶女,可是吃穿用度也是寻常贵女不能比的。 只是平日里这位四姑娘都是安分守己的在自己的桃苑待着,今日竟有心过来探望起来,还真叫人不得不提防起来。 毕竟,这唐轻惹卧病在床的几个月,这唐轻水可是连面儿都没露过的。 桑绿正想着,唐轻水便已迈步进来了,她微微福身,「四姑娘安好。」 唐轻水抬手抚了抚鬓角,颇有几分端庄仪态,淡淡道:「免礼。」 桑绿颔首,心中不免有些鄙夷。 想来熟悉礼法的贵女都知道,这「免礼」可不是寻常人家都能用的。 这位四姑娘其他的不显精湛,倒是把这宫内娘娘的礼仪法度,趾高气扬学的淋漓精緻的。 唐轻水不大关注旁人的心思,一进门就把视线移到了香案处的唐轻惹身上。 四目相对,她露出几分关切的笑来,「五妹妹如今病好了,看着都比往日精神多了。」 虽是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唐轻水也是几分心知肚明。 她踏足这桃苑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的。 数月前她就得知她这五妹妹得了不治之症,怕是熬不过几日就要香消玉殒的,谁只竟让她这么熬了过来。 还真是个命大的。 她不经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唐轻惹瞧着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可是也不算是脱相,相府那些人参雪莲日日滋补吊着命儿,反倒让她五官看着更明艷精緻了些。 唐轻水眸中渐渐显出几分冷光来。 唐轻惹却是被她盯得柳眉微蹙,她仍旧是浅笑着,「多谢四姐姐惦念,我这身子是比以前好了些,可还是处处受限,哪儿都不能去。倒是四姐姐,多日不见,容光焕发,真是让人越发的移不开眼了。」 唐轻水听了捂唇笑了起来,「五妹妹这小嘴儿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其实这话要是别人说,她大抵还是不信的,可是偏生这话是从唐轻惹口中说出来的。 少女声音浅淡好听,眸子也是蓄了秋水一般恬静,看起来是最不像会说假话的。 唐轻水不免有些高傲起来,看着唐轻惹掌下的画,心思复杂。 她今日本是过来打探虚实的,整个唐府都传言唐轻惹命不久矣,如今命是救过来了,却也是强弩之弓。 她本来还是不信的,如今看着唐轻惹这般消瘦的模样,想来宫里纳妃的宫宴,怕是也无福去了。 没人与她争抢风头,唐轻水心里也算是踏实起来。 这虚实已探,她自然也是没心思多留的,耳边传来唐轻惹几声浅小的咳嗽声,唐轻水扣着绣帕掩了掩唇。 她本就无意多留,只表面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 这日子晃得极快,眨眼便过了两日。 晨起风大,还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屋内骤升的寒意,让桑绿又开始谨慎起来。 唐轻惹如今身子大好,可是却仍旧受不得一丝寒,昨日里桑绿还以为她对着唐轻水那声浅咳是装的,谁知竟真是受了凉。 今日苏怀瑾还是要照常来施针的,桑绿也不敢怠慢,屋内早就燃起了地龙,汤婆子也是备了好几个放在榻上。
第7页 唐轻惹被桑绿「赶」上了床榻,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央求也是没给放出来。 她只能收了心,安静的在榻上待着,心思却有些杂乱。 这几日清醒了,神思是比病的那些日子清明了许多。 以前不觉什么,现在想的多了,反而觉得事事繁琐,倒不如病着来的安静。 唐轻惹抚着袖口的锈兰纹路,微微出神。 今日苏怀瑾是会过来的。 可她心底不大想让男人过来,却又生了几分眷恋,想他过来。 大抵是病时脆弱产生的依赖感,唐轻惹总觉得有苏怀瑾待在身边,她心底才会有些踏实的安全感。 她不懂情爱,只觉得这样感情有些悱恻羞人,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想起。 思及此,她似乎又想起了那日她大着胆子喊疼的场景。 男人看似温润如玉,却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抑或是医者都是如此,自觉自己下手轻缓,却不知那疼,都是不能忍的。 她只隐约记得,男人当时略微低沉的嗓音,说她是个「麻烦。」 这般想着,唐轻惹心里闷闷的,她垂首靠在床榻之上,渐渐又安静下来。 . 因为知晓苏怀瑾要来,桑绿老早就安排好了午膳,所以刚过午时,桃苑的人就开始安顿起来。 这一切早早收拾,不过就是为了方便苏怀瑾要过来。 可是午间没过,桃苑就来了客人。 来人是唐轻惹的表哥蒋蕴,他一身当下读书人最爱的青衫,不过不同那些寒门子弟,即便是一身青衣,也都是织锦造就,颇有几分贵气。 桑绿微微福身,恭敬道:「请表少爷安。」 蒋蕴手里握着摺扇颔首,他是书香门第出身,面上透着几分儒雅和憨厚感,「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来探望五表妹的。」 桑绿会意。 瞧着男人说着话时,就红了耳根,当真是个脸皮薄的。 而蒋蕴姿态谦恭有礼,也是藏不住事儿,明眼人儿一眼就瞧得出是什么心思。 屋内不见动静,蒋蕴不敢妄自进门,他问道,「听闻知知表妹如今已痊癒,我是特来庆贺一番的,不知……」 他目光一直不经意的扫向屋内,带着探究。 桑绿:「奴婢在此代姑娘谢过表少爷的心意,表少爷怕是不知,姑娘今日还需问诊,屋内早已遮得严实,现下也是不便见人,估计要让表少爷白跑一趟了。」 她这话说也不是避讳谁说的,声音就放大了许多,蒋蕴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这声音,也足够里头的人听见。 半晌不见回復,他也就知道了事情的真假。 来时他便打探过,唐轻惹日日都要问诊的,她身子刚有些起色,也算是正常,没想到今日竟这般不凑巧。 蒋蕴目露失望,却仍旧持着笑意,「既是如此,我便不多打扰了」,他自宽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桑绿,「这是母亲让我转送给知知妹妹的,劳烦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桑绿握着手中的锦盒,正迟疑的要不要递进屋去,唐轻惹便唤了她进去。 纱幔重叠,榻上少女的容颜朦胧不清。 唐轻惹将床幔掀开了些,水眸淡然,「表哥可离开了?」 桑绿自然是实话实说的,「方才刚走」,她终究是把那锦盒递了过去,「这是表少爷让奴婢转交给姑娘的。」 唐轻惹有些疑惑,便接了过来。 此时她仅一身藕荷色的中衣,素手掩在袖口中,显得她有些纤弱无骨,而盈盈一握的软腰遮在其中,影影绰绰的也看不清。 唐轻惹打开了锦盒,细细的看着,里面是一支素色的镶玉银钗。 这钗子虽然款式简单,可是上面银质的雕兰纹饰却让人眼前一亮。 「真漂亮啊。」 唐轻惹握在掌中,喜与不喜已一目了然。 桑绿不得不承认,这位蒋蕴表少爷,挑东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是很符合唐轻惹喜好。 唐轻惹不大爱那些浓郁的颜色,可蒋蕴送的这支银钗她还是很喜欢的。 桑绿按这她的吩咐将东西收好,将床幔掩了个严实,这才在外间侯着。 . 未时三刻,苏怀瑾便准时来了。 有了之前的经歷,男人进屋时动作便显得慢条斯理起来。 他模样生得好,解了肩上的披风时动作不显低俗,反倒是有些从容的骄矜感。 如今唐轻惹一日比一日清醒,如今也能透过床幔朦胧的镂空纱帐,一点一点细緻的瞧起来。 苏怀瑾身姿颀长,虽说是行医之人难免脱不了几分儒气,可是他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许多,反而有些习武之人的英气。 唐轻惹久居深闺,其实不大能辨清,她从男人身上看到的所谓「英气」,其实是淡淡的「杀气」。 她只道苏怀瑾是外地过来的商贾之人,估摸着和郦朝的京内的人有所不同,便也不足为奇。 只是男人生的太过俊俏,眉眼清隽,姿态雍容,凤眸含笑有几分温润气质,周身却是冷冽的淡漠感。 这样的男人看着矜贵,也是带着些许神秘感,怕是要让许多姑娘倾心的。 而唐轻惹心中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苏怀瑾救了她,感激大多是能溢出来的,可她仍旧记得男人作弄她时眸中毫不掩饰的恶劣,还冷冷的说她「麻烦。」
第8页 她不免有些羞恼起来。 陆羡掀开纱幔时,便瞧见了里头的唐轻惹跪坐在一团锦被上,低垂着眉眼,看起来闷闷的。 少女似乎想的出神,此时红唇微抿,睫毛颤颤的,可是陆羡的目光却忍不住移向少女那看起来不盈一握的纤腰上。 男人凤眸微微眯起,看向少女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陆羡心中头一次生了些妄念,竟是在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小姑娘身上。 明明他们说话不过寥寥几句,可是这姑娘却是有本事,日日入他的梦。 他哂笑,不大想被这左右情绪,盯着少女鼻尖,调侃道,「我不过晚来了片刻,五姑娘便这般生起闷气来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唐轻惹,被男人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耳尖泛起粉意。 偏生她性子软,往日也乖巧,此时竟是半分话也说不出来,只软软的反驳,道:「先生,你…你莫要乱说。」 她侧身根本不想看他。 可是陆羡却是不肯轻易罢休的性子,反倒是从少女的软语中得了趣味,他漫不经心的靠近了些,「五姑娘不是说心悦苏某?」 唐轻惹听了,水眸瞪得乌熘熘的圆,只一瞬间巴掌大的小脸都染上了红,「我,我那是……」 少女眸中泛着水光,像是快哭了。 美人娇弱无骨,梨花带雨,应当是最惹人怜爱的,可是陆羡看了,血液却是像生了燥意,莫名的兴奋感。 那感觉,和他杀人时的快.感一般无二。 陆羡总算是找到了源头。 原来,看着少女在他面前娇软的落泪,竟也能让他觉得快意无比。 想着,他又凑近了些,「五姑娘倒是与我说说,喜欢我什么?」 他顿了顿,眸中的劣性蹦发,薄唇贴在少女红的滴血似的耳尖,问:「是喜欢我为你脱.衣?还是,喜欢我用针扎你?」 第4章 药浴 这个男人真的是坏透了 直至陆羡打算走时,唐轻惹都未醒。 男人在床榻边站了许久,盯着少女的睡颜出神。 明明穴道已解,可是少女却仍旧是不见醒。 陆羡瞧着少女眼角的泪痕,即便是睡时,那纤长湿濡的羽睫还是轻颤着,他薄唇带了些瞭然的笑。 原来倒是他担心的多余了。 陆羡也没有揭穿少女漏洞百出的伪装,只俯身将那团锦被向上拉了拉,自己都未发觉,那动作是有多温柔。 他离开时,步子在桑绿面前停住,嗓音润朗,「你家姑娘如今已不需再施针,不过她底子虚,需要温养,待我和相爷禀明,便会安排人过来。」 桑绿恭敬颔首。 陆羡正抬步要走,却又突然顿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切记一点,你家姑娘现下受不得一丝凉,可千万要记住,不要让她随意外出。」 说完,没待桑绿反应,男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话,倒也不像是说给她听的。 桑绿心存疑惑,向屋内望了望。 床榻上唐轻惹攥了攥掌心的布帛,眸子里泛着红。 自男人踏出房门时,她便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本就是含了水似的,如今更是连眼眶都蓄着水意。 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坏透了。 方才男人离开时说的话她都听见了,那话,应当是说给她听的。 只是那口气,她倒是分辨不出来,是真的为她的病情着想,还是在有意作弄她的。 不过,有了苏怀瑾这张「免死金牌」,桑绿怕是不能随意让她出门的。 她正想着,桑绿就进来了。 「姑娘可要起身沐浴?」 桑绿已经是断定她已经醒了的。 可是这期间,唐轻惹却是乖巧的趴在被褥里,没露一丝动静的,她也没多想,嗓音闷闷的,还带着浅浅的鼻音,软软的说,「好。」 桑绿这才撩开了床帏,细緻的挂好。 随着唐轻惹渐渐起身,淡淡的桃香流转,桑绿很明显的就发现少女鼻尖都是通红的。 这模样,倒像是哭过了。 「姑娘眼睛怎么红了?」 桑绿关切的问道,心里却是猜想,估摸着施针时给扎的疼了。 毕竟伺候了唐轻惹这么久,小姑娘有多怕疼,她还是知道的。 被这么一问,唐轻惹却是身子一僵。 总不能说是被人给气的。 她心里憋闷着也没解释,嗓音轻柔,带着几分倦怠,「疼的。」 桑绿一听这委屈的腔调,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姑娘真是小孩子心性,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虽是这么说着着,手里却是拿了件外衫给唐轻惹披上,轻声哄着,「姑娘,热汤可都备好了,再不洗可就要冷了。」 . 这边陆羡同往日一般出了桃苑,步子却明显轻快了不少,薄唇边还噙着一丝难以扑捉的笑。 外头的风刺骨冰寒,吹得男人的衣袖飘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陆羡出来时身上的披风便扔到了青山的怀里,如今一身紫衫,看着着实是要单薄许多。 可是他偏偏觉得这风还不够寒,冷意还不够驱散他心底的狂热。 陆羡凤眸微挑,少女泫然若泣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底。 纱幔桃香腻人,少女盈在眼眶下的泪珠堪堪落下,一双杏儿眼委屈满满,却又怯懦的不敢出声。
第9页 陆羡不由莞尔,晦暗的眸色里多了些暖意。jsg 青山是一直跟在后头的,即便不敢细细查探男人的神情,他也明显发觉,自家主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可是,他却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他上次见着陆羡这般高兴的模样,还是在战场上他杀的满是血的那一回,如今这般高兴,该不会是…… 他默默咽了咽口水,想着桃苑里那位唐家五姑娘,现下是不是已经香消玉殒了。 他忍不住问出声来,「主子,唐姑娘的病如今可还痊癒了?」 青山话音刚落,陆羡步子瞬间就缓了下来。 「她好与不好,与你何干?」 男人嗓音冷沉,还有几分讥诮。 青山愣了。 如今主子这心思是越发难以捉摸了,竟是连问也不给问了。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多说一句。 . 青山驾着马车正准备离开,可刚走了没几步,出巷口时,一辆马车先行,将去路全都挡住了。 他便在原地等着。 这时间不过尔尔,可马车里的男人却有些等不及了。 陆羡此时正依靠在软垫上休憩,马车没了动静,他微微有些不悦,「何事?」 「主子,是唐府里头刚出来的马车挡了路」,青山看了看,有了几分猜测,「应当是蒋府的大公子蒋蕴。」 青山看了眼紧闭的马车幕帘,欲言又止的,却还是低声接着说到。 「蒋大公子的母亲与唐五姑娘的母亲是嫡亲姐妹,算是五姑娘的姨母。」 这个时间来,怕是过来探望柳若清的。 柳若清是唐府的当家主母,而柳若眉如今是蒋府的当家主母。 不过,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柳若眉是蒋家老爷的续弦,这蒋蕴和这位当家主母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 如今蒋蕴这般殷勤的往唐府跑,那几分心思也不难猜。 陆羡是不大知道这层关系的,听着青山那喏喏不敢言的腔调,冷嗤了一声,「你倒是什么事儿都清楚,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还挺清闲。」 男人嗓音漫不经心,可是却听得青山眼皮一跳,他立马恭敬起来,「属下不敢。」 蒋府的马车越行越远,青山只觉得嵴背发凉,直到身后传来几声「咚咚」的声响,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驾着马车离开。 . 桃苑。 一连几日都是大好的天色,唐轻惹却总是闷在房里,心情看起来并不好。 桑绿是看出了,却也不敢有懈怠,任由小姑娘软声撒娇,也只是开了半扇窗子给瞧瞧外头。 果然,唐轻惹一见着外面的场景,红唇便不再紧抿着了。 桑绿将笑意收在眼底,心里也是好奇的很。 明明外头也只是枯枝落叶,偏偏唐轻惹瞧着倒像是繁花似锦般的欢喜,仿佛瞧上一眼,心里就能乐开花似的。 唐轻惹看着窗外的天空,并不大理会旁人怎么看她。 她是极喜欢外头的。 外面湛蓝的天,灰濛濛的天,朝霞或是晚景,天朗还是雾霭,她都爱看。 她以前身子就不大好,出门更是少之又少,本就是对着外头的一切美景充满嚮往。 如今身子渐好,她竟也开始贪婪起墙外的世界来了。 唐轻惹勾唇笑着,裘氅下的小手却是偷偷露出来,搭在窗户的木栏上。 那晃人眼的光照在她手背上,衬得她整个小手都是发着光似的,却也暖暖的。 唐轻惹觉得,便是这一星半点的光亮,也是好过屋里头那闷不见天日的。 她已经两日未出门,心底不免又开始怪起性子恶劣的男人来。 如今倒是不用扎针了,她才不怕他呢。 不过,没等她欢喜多少,便瞧着唐致盛从外头走了进来。 唐轻惹唇边带笑,梨涡也渐渐显露,「爹爹!」 她声音不自控的就软了下来,像是撒娇似的。 不过,唐致盛却是也是个宠女儿的。 在外头的,府上的姑娘少爷都是要喊「父亲大人」,可是他最是心疼唐轻惹这个闺女儿,打小.便是「爹爹长爹爹短的」教。 他将小姑娘拉到跟前仔细看着,鬍子都笑得一颤一颤的,「知知这病好了,爹爹可得好好看看。」 唐致盛说着便有些心酸起来。 说起来,唐轻惹这病是打小就有的,可是寻遍名医,却都是束手无策,这才有了病症积聚,病来如山倒的那一次。 他轻嘆,「爹爹的好闺女儿又清瘦了不少啊。」 「爹爹不必担心,我的病已经快好全了。」 唐轻惹看着唐致盛坐下,自己就站在一旁,盈着着笑脸,乖乖巧巧的。 唐致盛笑意更盛了,他看着女儿的莹润的小脸,就是巴掌大点儿的,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满脸慈爱,「好好好,爹爹不担心,爹爹啊都听知知的。」 他开怀笑起来,唐轻惹眉眼温润,也跟着浅笑。 知知是唐轻惹的乳名,这是打她出生时唐致盛和给她取的。 小姑娘生下来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乖巧极了,不似旁的婴孩哭哭啼啼,倒是让人担心,便取「蝉」的别名「知了」做乳名。 只是希望她往后也能是个爱说话的。 唐致盛拉着人坐了下来,有些语重心长的,「知知啊,如今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第10页 唐轻惹不明所以,摇了摇头,老实的回答,「只是病刚好,平日里还有些睏乏,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疼痛了。」 唐致盛心安的点了点头,想想以前的病情復发时,她大多都是惨白这一张小脸,如今面色红润,想来这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那,那这……苏先生,可有同你说过些什么?」 「并没有,苏先生平日里少言寡语,很少同我说话的。」唐轻惹蹙眉,却是不想多解释。 苏怀瑾的话一向是少的可怜,可是就那一句两句却已经够她气上一两日的了。 唐致盛听她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心里却是想着,这也像是男人的行事作风,便放下了心。 唐致盛想了想,便把这次来的目的说明了,「知知啊,苏先生今日派人同我说了,你这身子还需温养一段时日,钟翠山中有处温泉,对你的病极好,他特意配了药,若是能去那处温养,不出半月,你的病便能痊癒了,你意下如何?」 唐轻惹听着有些愣住了。 钟翠山,这是要让她出门? 她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只是…… 唐轻惹贝齿扣在柔软的唇上,想问问药浴的事。 思忖了半晌,她终究是没问出口来。 她颔首,温软的笑了笑,说:「好。」 见唐轻惹应下了,唐致盛便放下了心。 父女两虽多日未见,可是却也说不上太多话,没一会儿,他便离开了。 唐轻惹一直待在屋子里,唐致盛是桑绿出去送的。 此时。她坐在一旁绣凳上,掌心还握着杯热茶,杯罩里的热烟裊娜。 桑绿回来的时候,见她正在发呆,便有心问了句,「姑娘既是不想去,如何又答应了相爷?」 半晌,唐轻惹抬眸,水眸里含着秋水一般。 她摇了摇头,眼帘微垂。 「那,姑娘是怕见着苏先生?」桑绿试探道。 唐轻惹慢吞吞的,这下总算是抬起了头,不过眸子里有几分羞恼,嗓音糯糯的,「不许提他。」 说完,便像是生了闷气一般,将杯子搁在了桌子上,缓缓的离开了。 桑绿愣怔住了。 这,苏先生是做了些什么事儿,竟把唐轻惹这般好脾气的都给得罪了。 . 翌日,桃苑便有人过来通传。 桑绿得了消息,竟是今日早膳过后,便要去钟翠庭。 钟翠山离得不算太远,可是去时还是要多费些力的,桑绿只得赶紧收拾了些衣物。 想着毕竟是药浴,便多收拾了几件单薄的衣衫,待她一切弄妥当后,才想起来唐轻惹还在床上未起呢。 如今才刚过辰时,秋冬时天际也才刚刚破晓,桃苑内还有些浅浅的雾气,苑内的枯叶夜里结的白霜也才有些消散。 马车是停在后院的小门的,那里桃苑离得最近,没一会儿就到了。 桑绿扶着人上了马车,自己则是在外头跟着。 唐轻惹一靠在那软垫,便掩唇打了个小哈气,水眸雾蒙蒙的。 她今日起的早,睏乏的睁不开眼,马车里四处飘散的佛香,让她很安心,没能撑着住多久,便睡着了。 唐轻惹今日穿了件浅紫色的云雾烟罗长衫,裙摆很长,百褶的裙摆层层叠叠的,很是漂亮。 只是最惹眼的还是那身红色的大氅,那颜色鲜艷,衬得她小脸越发精緻。 如今只小小的一团窝在马车的角落里,帽檐上一圈白色的绒毛,将那小脸半遮半掩的只露出一截玉色的小下巴。 又是在这密不透风的马车里头,真当是一丝风丝都不露。 马车摇摇晃晃路也不算颠簸,可越往后行,路便不那么平坦了。 唐轻惹是被晃醒了的,她额角冒出了些细密的小汗珠,心口发闷,便将帽子落了下来。 只是没待她缓过劲儿来,马车便停了。 「姑娘,钟翠庭到了。」 唐轻惹柳眉轻蹙,忍着那股不适感下了马车,帘幕撩开,一阵清凉的山风吹来,她身子晃了一下。 脚下还没踩严实,便向前倾去。 眼前一黑,她的惊唿噎在嗓子处,只是没来得及喊出去,周身便被一股熟悉的佛香包围。 第5章 相好 粗制滥造 直至唐轻惹的绣鞋落到了实处,她对眼前看到的仍旧有难以置信。 苏怀瑾竟也过来了。 唐轻惹侧首看他,眸子里还氤氲着几分没散去的睏倦感,朦朦胧胧的。 今日男人依旧是一身绛紫交襟锈纹锦衣,面料华贵,绣工精緻,满身的贵气,尤其是站在这一众泛黄的竹叶着实显眼。 不过,他并未穿那件厚重的披风,锦衣之外罩了件紫纱外衫,肩膀处还有掐丝的金线绣出的蟒爪。 他总是眸中含笑的模样,可是唐轻惹知道,男人的温润中是散不去的慵懒与狂肆感。 她甚至并不敢看男人那双眸子,所幸低着头,闷闷的福身,「先生。」 清风吹过她的大氅,边角白绒里露出今日她穿的烟罗色裙裾,漾起时勾缠着男人的衣角,莫名有几分情意流转。 陆羡盯着眼前脑袋就快垂到地上的少女,勾唇一笑。 要是搁在以前,小姑娘同他说话时可都是软软糯糯的,现在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了。
第11页 他不禁想,是不是前两日自己说话太过分了,竟惹得她现在还同他生闷气。 陆羡低眸,温温的回了声,「嗯,先进去吧。」 今日的他似乎很好说话,可是唐轻惹却不想打探这其中的缘由,垂首乖乖巧巧的离开了。 而待唐轻惹自男人身旁走过时,他目光却是毫无遮拦的在眼前的少女身上转了一圈。 没了帽子的遮掩,少女那张小脸露在这清风中,额前的碎发被微微吹起,昳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朦胧不清的美感。 明明只是一根简单的银钗,未梳髮髻,青丝半挽起时,那侧脸温柔婉漱,便让人无法再移开眼。 而那露出的小耳朵粉嫩白皙,不似往日灯光晃的莹亮,是那种似珍珠般的粉白,引人入胜。 一直待跟着唐轻惹一众而来的人走远,陆羡才收回视线,他凤眸闪过些兴味,微微挑了挑。 「我长得很吓人吗?」 他看了眼旁边的青山,眉眼带着几分邪肆的笑。 青山一噎,尽量表现出几分真诚感:「主子天人之姿,样貌非凡。」 当然,吓人还是一样的吓人。 青山偷偷睨了眼陆羡,心虚的不行。 答非所问,陆羡对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自然瞧的出那话里的几分心思,也不生气,只跟着进了钟翠庭中。 . 钟翠庭在这钟翠山上,依山傍水,气候也比山下要暖得多。 入这钟翠山时,四周大多是茂密的竹林,竹叶带着些枯黄,却仍旧比山下那光秃秃的树枝要看的多。 走进去时,唐轻惹步子不由的慢了下来。 铺满枫叶的庭院,鹅卵石的小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偶有泛黄的落叶飘飞,场面着实好看。 原先还有些恹恹的唐轻惹,此时也展颜笑了起来。 少女明眸皓齿,一身红衣,四处的景已成虚化,而她却白的如玉,恍若这山间少见的天仙神女。 她长得太过惹眼,院内好些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偏生唐轻惹自己并未察觉,还细细的盯着这院内的景色瞧。 桑绿却是个识眼色,手下里动作,赶紧将那落下的帽子给戴了回去。 「姑娘,外头风大,咱快些进去吧。」 那大氅的帽子很大,唐轻惹被遮在里头,根本也瞧不见什么,红唇抿着,却还是乖乖的跟着。 . 钟翠庭里的温泉在别院中央,唐轻惹从未来过,桑绿也是一样。 好在有人在前面带路,没一会儿就到了。 天然的温泉热汤确实比柴火烧的热水不同,唐轻惹还未走近,就已经能感受到那蒸腾的热汽了。 因着温泉热汤池在这儿屋里头,一众跟来的丫鬟便未跟着进去,只有桑绿扶着唐轻惹,一直随侍在左右。 原先在前头带路的侍女也是在外面侯着,所以进了屋后,便只剩下主僕二人。 人手不多,所以花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堪堪收拾好。 温泉的汤池很大,四周是似琉璃般的大理石砌墙,上头还有四头碗口大的麒麟铜头,张着的口中,热汤汩汩而流。 唐轻惹如今解了大氅,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玉色中衣,清透淡雅,像是落入水中的芙蕖。 汤池里的热汽源源不断,水温也是适宜,她才刚刚入那温泉里,心底多少有些惊奇。 桑绿看她那新奇的小模样,不免笑了笑,又将先才那侍女交待的,一一说给唐轻惹听。 「姑娘要在里头待够一个时辰才能起身,奴婢就先去外头侯着了。」 桑绿将吩咐好了,便离开了。 唐轻惹微微颔首,模样很是乖巧,可是待人走远时,她便伸出了藏在水中的小手,不停的掬水玩儿。 温泉的汤池是乳白色的,不知是掺了什么,还是本就如此,却也带着股浓郁的花草香。 唐轻惹坐在石阶上,那水才刚刚过腰,因着她贪玩甩水的动作,漫长的青丝也染上湿意,鬓角也是湿濡濡的。 离着不远处她一手便能够着的银钗,是她方才刚拿下来的,她还让桑绿特意拿了个帕子垫着,生怕掉到这汤池里去。 她正出神的想着,意识就有些混沌起来。 唐轻惹柳眉紧蹙,心里生了些不安。 她怎么忘了,如今她身子太弱,这里密不透风的热汽蒸腾上一个时辰,她怕是迟早要晕厥过去的。 . 陆羡打外头进来时,便看到朦胧的视线里,少女侧靠在石壁上。 她双颊绯红,一双眸子也是氤氲着水汽有几分迷离感,而湿濡的青丝贴在她那张莹润的小脸上,竟也有些妩媚勾人的味道。 「你倒是心里安稳的很?」 哪里都能睡得着! 陆羡快步走近,此时半蹲在汤池旁。 他看着连自己走到跟前儿,都毫无所知的少女,凤眸里带了些笑。 他手下动作,抬手捏住了那截白腻的小下巴,将手中的药丸递了进去。 唐轻惹只觉得喉咙发涩,干渴的很,突入起来的药丸,她只能下意识的往嘴里吞咽。 缓了半晌,她视线才逐渐清明起来。 「可清醒了?」 陆羡见她略显迟钝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散开。 唐轻惹这才发觉有人进来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缩进了水池里,手忙脚乱的。
第12页 唐轻惹瞪着双杏儿眼,难以置信看着池边的男人,「先…先生,你怎么进来了?」 她半身掩在乳白色的汤池中,玲珑纤瘦的锁骨也露在外头。 青丝也是湿了大半,模样略显惊愕,可那张小脸却愈髮漂亮了。 「我不过来迟了几步,你竟如此心急的跑进来了」。 陆羡也不避嫌,目光如炬,对上少女那双眸子,嗓音清冽,却是有几分厉色,「我若是不进来,怕是你……晕厥在此,过了一日半宿都无人会发现。」 男人说着,舌尖卷了卷,心底涌上的心慌感,让他觉得陌生有奇妙。 他方才想说的,明明不是「晕厥」,可是那个字却是晦涩的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羡盯着温泉汤池里那张盈白的小脸,探究味儿更浓了。 他竟是有些荒唐的猜疑,这看似乖巧的小姑娘是不是给他下药了? 唐轻惹不懂男人复杂的心思,却是被那毫无遮拦的目光盯得心慌意乱。 他话中的意思她是听明白了,可也有些疑惑,「先生若是怕出事,让桑绿进来便是了。」 少女嗓音软软的,没用几分力道,几乎要被这池水汩汩而流的声音给掩盖住了。 「你倒是信得过她。」 陆羡起身,抚了抚被池水打湿的袖口,目光被池边的银钗吸引过去了。 「这钗子倒是配你,怎么不让你那宝贝侍女桑绿拿去收着,就不怕落到池子了?」他略有几分兴味儿的调侃。 唐轻惹没看他,却还是乖乖巧巧的应着,「先才忘了,进了池子才想起来的。」 这口气说着还确实挺宝贝的样子。 「哦」,陆羡尾音意味深长的,那作弄的心思又涌上心头来,眉眼间有些邪魅感,「这钗子,该不会是五姑娘的相好送的吧?」 他虽是这么问着,可是心底却是有几分断定,小姑娘日日在深闺拘着,定是不能有什么「相好」的。 这般想着,男人心思越发恶劣起来,平日里藏着掖着的邪肆感,悄然蹦了出来。 唐轻惹看着他这模样,便知男人又同她使恶劣的小性子呢。 此时她那张小脸粉红,即便是嗓音甜软,却仍旧听得出几分认真,「这银钗是姨母托表哥赠我的礼物,不是什么……什么『相好』送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要同男人解释清楚,好似她不说,男人便会误会一般。 而她,似乎并不想他会误会。 唐轻惹为着自己这般的心思羞恼起来,将自己往水里缩,神色蔫蔫的,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似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压根没看见,男人听她解释完后,脸色完全黑了。 空气里静谧的可怕,她迟钝的抬头时,却只瞧见男人那翩飞的紫色衣角。 耳边传来冷冰冰的四个字,「粗制滥造!」 第6章 银钗 【二更】 自苏怀瑾走后,唐轻惹才知晓方才他话里的意思。 如今不过片刻,那四周出水口流出的热汤便变了色,还散发着浓郁的药草香。 那药味儿十分浓,却不是熬药的那种苦味儿,而是带着几分香甜,可是到底是药,即便不太浓郁也比方才的白汤,更熏得人头昏脑涨的。 唐轻惹算不了时间,本打算估摸着时辰就出去,可是后来才发觉,这齣口处似乎设置了机关,时间一到,那出口处的水,竟又恢復了先才的乳白色。 她瞧着,仔细看了许久,觉得实在是新奇,可是却还是耐不住性子,从药池中起身走了出来。 房间很安静,却也显得有些空旷,汤池处的水声还在响着,仿佛不知疲倦的似的。 出来时,靠着这满屋子的热汽,唐轻惹也并不觉得冷,她赤足踩在琉璃色的石板上,循着记忆找到了挂衣裳的架子。 可是她全身都滴着水,衣服并不大好穿,便随意扯了件外衫套着,对着外头轻声喊了喊,「桑绿?」 她声音着实太小,唐轻惹自己都有些懊恼。 等了半晌不见有动静来,她便打算自己找衣服擦擦,正欲走时,一眼瞧见了,落在地上的一团浅紫色的外衫。 那衣服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苏怀瑾先前穿过的,不过不知为何竟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唐轻惹正瞧着,又想起男人那句冷冷的「粗制滥造」,她咬唇盯着那衣服看了许久。 那双眸子左右瞧了瞧,像是挣扎着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唐轻惹确定四下无人,便颤颤巍巍伸出了自己湿漉漉的小脚,一点点踩在了男人的衣服上。 . 陆羡是算好了时间,这才从里间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整个钟翠庭都是他的地方,所以自然也就有他常住的卧房,不过他以往鲜少在这边休憩,所以卧房设得便有些偏。 待他靠近汤池时,耳边就传来少女软软的声音,原来是正喊着她那小侍女呢。 陆羡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他想,小姑娘怕是不知道,外头的一众人,没有他的允许,是无人敢随意进出的。 他步子放快了些,没走几步就到了。 只是汤池里早已没了小姑娘的身影,他便听着动静往别处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男人视线扫过汤池边的某样东西,眸色微敛,似乎是想了想,才折了回去。
第13页 陆羡从汤池那边走出来时,有些悄无声息的,待他看清眼前场景时,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 几步远处,少女似乎并未发现他。 此时唐轻惹披着件宽大的外衫,堪堪欲落的露出一片白腻如瓷般的玉颈,却还是素手提着衣摆,低着头认真动作着。 陆羡视线往下,便看见方才他为了晾干放在衣架上的外衫,此时正被小姑娘一双玲珑小巧的玉足,踩在脚下。 紫色的外衫颜色浅薄,沾了水便一眼就瞧得见,他看着上面混乱的水渍,弯唇笑得邪肆无比。 这,怕是踩了不止一脚两脚吧。 他原本还道小姑娘是个好欺负的小白兔,如今才知道,原来也是个有软爪子的。 都说苍蝇腿也是肉,他如今倒是觉得,长着软爪子的小奶猫,可也算是个实打实的小兽。 这下,他是越发的有兴趣了。 陆羡慢条斯理的靠近了些,嗓音暗哑低沉,「水可擦干净了?」 唐轻惹被吓了一跳,却是先一步停下了脚上的动作,她甚至连头都不敢抬,整个人便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是没想到苏怀瑾会进来,时下羞恼交织,整个人心里乱乱的。 陆羡被她逗得心情大好,便难得的没作弄她,径直地扯过一旁的披风,将人包裹好,动作自然的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明明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做,男人却觉得十分顺手且自然。 只是却难为了怀里的少女,愣怔着一双水眸,呆呆的不知如何动作。 唐轻惹只怔怔的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下意识的轻喃,「先生?」 她嗓音带着天生的软糯感,许是被闷的没说过几句话,音调有些淡淡的哑,却是有些异样的缱绻。 陆羡垂眸看她时,两人视线相对。 他们的眸子里互相印出对方的影子,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旖旎感。 心底的感觉冲击着陆羡的心防,他先一步收回视线,第一次有些落荒而逃的心虚感。 陆羡将怀里的人轻柔的放到一旁的软榻上,毫不避讳的伸手将少女那截脚踝握在了掌心里。 唐轻惹被这动作吓了一跳,许是被男人捉弄久了,心里有些怕,她委屈巴巴的说,「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陆羡听着这软的没力气解释,差点没气笑了,「怎么,你擦都擦了,还想赖帐不成?」 说着,却是拿过了一旁干净的棉巾,毫不避讳的擦着掌心的玲珑玉足。 少女娇养着这么些年,玉瓷般的皮肤不止看着那般盈白,握在手心时,细腻而又滑嫩。 现在外头天色大好,屋内也有几根烛火燃着,视线开朗,细緻的连头髮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这也让陆羡看清了那截小巧的贝足,前后不过他掌心那么大点儿,却不知比他的掌心还要白上多少。 许是有些不自在,那玉足的趾尖蜷缩,莹润的泛着水光。 「怕我?」 陆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是顺着力将人拉近了些。 唐轻惹本就心神不宁的,一时不查,便是被男人扯得侧卧在软榻上,肘间抵着被褥,她被迫抬头。 目光莹莹,她盯着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了许久,睫毛颤了颤,「不怕。」 唐轻惹垂眸,却也是说得心里话。 她想,她确实是不怕他的。 只是,有时羞恼起来,她便气得无所适从,可是,她能分得清,那并不是惧怕。 男人唇角的笑声溢出。 「那你怕什么?」 男人紧接着问,此时他嗓音哑的不像话,听得唐轻惹的耳朵有些发痒。 那口气倒像是她说出什么,他便能随手变出来一个似的。 唐轻惹是当真不怕他,可是也知道男人的性子恶劣如斯。 她侧了侧头,小脸上少有的娇憨,「我什么都不怕的。」 陆羡怔怔的盯着她看,露出鲜少的愉悦感,那一眼,仿佛能将眼前的人看透。 少女心思简单,没有掩藏的心机。 她如此漂亮单纯,像是一朵鲜活娇艷的花朵,却处处惹得他心生摧毁的恶劣想法。 他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冷。 当真是什么都不怕吗? 那死人呢?血流成河呢?或者是濒死垂亡? 总归有她怕的。 这般想着,他眸色里汇聚上了浓郁的阴鸷,几欲迸发,掌心微小的力道却将他拉扯了回来。 「先生,可以让桑绿进来吗?」 她喏喏的轻言,似乎并未发觉先前的男人有什么不对劲。 唐轻惹并不大能接受他如此大胆的举动。 她想着,若不是她病过的那些日子,都是苏怀瑾照看的,她都要生出几分「苏先生对她有意」的错觉了。 陆羡收了心底阴暗的想法,抬眸时,面色又如往常般斯文温雅,他笑了笑,「自然是可以的。」 他舌尖不动声色的扫过上颌,指腹微微摩擦掌心的滑腻肌肤,松了力道。 而那截脚踝便是得了空,立马就缩回了深色的披风中,避之唯恐不及的动作,还真是扎眼啊。 两人相视无言,气氛微妙极了。 陆羡却是眯着眸子盯着少女的侧脸,冷呵一声,拂袖而去。 . 男人走后不久,桑绿便进来了。
第14页 唐轻惹穿戴整齐后,桑绿便扶着她去了屋内的妆奁镜前,细緻的给她绞干长发。 「桑绿,你方才一直在外头吗?」唐轻惹有些疑惑。 「奴婢原本是在外头侯着的,可是想起姑娘沐浴后,怕是要换些衣裳,便出去了一趟。」 桑绿解释着,又问道:「姑娘可是叫奴婢了?」 她似乎是有些懊悔,「都怪奴婢方才走时,忘了同姑娘说了。」 她说得分外认真,表情也有些凝重,倒弄的唐轻惹心生歉疚。 她摇了摇头,软声安慰,「桑绿,不碍事的,我只是随意问问。」 唐轻惹也本是无意,现下倒显得她过分苛责了,如此她便安静下来,等着桑绿给她挽发。 桑绿眸色低垂,很细緻的梳理掌心的青丝,待挽发时,才发现那银钗不见了。 「姑娘的髮钗放到何处了?方才我去了池边没见着,是姑娘拿过来了?」 被这么一问,唐轻惹也是一脸茫然,「我就放在那池子旁了。」 钗子不见了,找寻无果之下,总不能让唐轻惹这般披头散髮的出去见人,桑绿只能出去寻能挽发的物件儿来。 . 桑绿出来的时候,左右转了转,却是没见着几个人,正打算回去时,便碰上了陆羡。 陆羡如今换了件新的外衫,那眼底还留着方才打屋里头出来的阴郁感,「什么事如此慌张?」 男人慢条斯理的理着袖口,薄唇边带着笑阴冷且薄凉,在外头时,他仿佛连装都懒得装了。 「姑娘的银钗丢了,奴婢出来寻寻,是否旁处有能挽发的簪子物件儿。」 陆羡没看她,却是几声讥笑,「丢了便丢了,粗制滥造的物件儿也敢往头上戴,你们这些服侍的人,眼力倒是越发差了!」 桑绿一直弓着身子,一言未发。 可是任谁都能瞧出她全身紧绷的紧张感。 陆羡看了眼身后的人,跟在后头的青山便会意的递上了个锦盒,「这是我们主子替五姑娘寻的簪子。」 桑绿并未犹豫,而是恭敬的伸手接过,「奴婢谢过苏先生。」 男人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直直的从她身旁走过。 擦肩而过时,陆羡就站在她手边,步子停住。 「往后,别什么腌脏东西都往你主子那儿塞!她不懂事,你眼睛难道也瞎了?」 他的语调是漫不经心的森冷,怒气磅礴,浓浓的警告意味儿。 闻言,桑绿握着锦盒的手兀的一紧。 落叶纷飞的屋角处,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桑绿这才松了一口气,低着头回了屋里。 第7章 灯会 怎么不小心一点 冬日凛冽起来,桃苑里枯叶都很少见了。 如今院子比前段日子还要空寂,光秃秃的树丫上,冷得连秋雁都懒得落脚了。 「姑娘,相爷派人过来问,今日是冬月,晚膳是否要到前厅去用?」 桑绿打外头刚进来,身上还带着些冷气,笑着脸也没敢往屋子里进。 唐轻惹仍旧是盯着手中的画本子,含水的眸子滞住片刻,想了想才回,「你同爹爹说,晚时风凉,我便不去了。」 她心中想的是,晚膳爹爹既是询了她,应当是府内的人都要去的。 唐轻惹知晓府里头的那些杂事,可是却是丁点都不想管的。 她的那位五姐姐也不像是愿意待见她的人,她又何必去那里,惹得大家都不快。 只要母亲这个当家主母相安无事无事,她便也能一直安分守己的不招惹其他。 而且府上的人都知道她身子不好,这样说着也人会多想。 桑绿见着她有了打算,便也没多说,「那奴婢这便去回了讯。」 被这事儿扰了心绪,唐轻惹也再看不下那些画本子,她起身站在户牖处,眺望着院子里的天色。 今日是冬月,天气并不好,每一丝风都透着些许刺骨的冷意,吹得少女额前的髮丝都凌乱起来。 不过唐轻惹今日心情不错,勾起耳边的碎发时,唇角还有些笑。 自打她从钟翠庭回来,便是发觉身子比往日轻盈了许多,步子也比之前踩得实在了。 她并非是个心性大的人儿,反而是里外都藏着些细緻,只是大多数事情都放在心里。 如今她的病是比先前好了太多,而苏怀瑾对她做的那些逾矩不合礼度的事情,她总不会往外说的。 只是放在心里却是要憋闷些。 她大抵自己都分不清,如今她对男人的举动,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心里胡乱的想着,她脑海里渐渐涌现出那让她有些赫然的场景来。 灯光明朗时,男人一身紫衣,面色清隽温雅,垂眸时细緻得未她擦净脚上的水珠。 那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唐轻惹才刚想起,便已察觉耳根处发烫,她咬了咬唇,还是将心思放下了。 . 晚膳过后,唐轻水来了桃苑。 唐轻惹这院子里的人,是没几个院子待见她的。 偏生唐轻水仿佛不知一样,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我不请自来,五妹妹可莫要生气啊。」 唐轻水今日换了身海棠色的交襟长裙,夜里有风还特意罩了件披风,直至进了屋,才捨得拿下来。 此时灯光下看美人,也能瞧出她颜色要出众许多,只是她打扮的太过张扬,就如同她的性子一般。
第15页 可是任谁都知道,张扬的性子从来就不讨喜,反而是要吃亏的。 「姐姐来便是了」,唐轻惹浅笑,将桑绿喊了过来,「桑绿,给四姐姐倒些热茶。」 唐轻水也不客气,大剌剌的坐到了她边上,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妹妹同我客气什么,今日我来,是想问问过几日的灯会,你可要同我一起出门去瞧瞧?」 没待唐轻惹回答,她便娓娓而言,「五妹妹往常病着不大出门,怕是不知道外头的灯会有多热闹,届时整个城中都会挂上各类的花灯,兔子鸟儿猫的,什么样儿的都有。」 唐轻水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听得唐轻惹一愣一愣的。 她是算准了唐轻惹的性子的。 唐轻水见她心动了些,便更加卖力的说起来。 灯会本就是城里常有的事儿,平日里倒并没有显得那般热闹,只是如今到了年关,便渐渐开始增添了些年味儿的喜庆,也就更加热闹了。 靠近年关的灯会,不仅花灯种类丰富,而且夜里游玩时,还有许多船坊游湖。 借着这日子的喜庆,船上也是挂满了花灯,灯色绵延,当真是美不胜收。 「而且,灯会时除了赏玩花灯,坐游船坊,许多未出阁的姑娘还会点天灯许愿,放河灯求些姻缘。」 唐轻水一股脑的说了很多,最后这句却是意味深长。 她看向一旁一脸憧憬的唐轻惹,心里却忍不住嘲讽起来。 她虽是庶女,可是唐轻惹这个嫡女从来都是不露面的,如今她才是外人眼中,唐府千金的门面。 只是唐轻惹身子渐好,往后自己不免要处处收到打压,所以她现在只能先下手为强。 太后为陛下选妃的宫宴在即,她已经不能再失了先机,当下之计就是让唐轻惹自己把自己嫁出去。 唐轻水笑着看她,「五妹妹可想好了,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唐轻惹的心早已被那花灯勾得七零八落的,一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像是没多想,就应了。 「嗯,自然是要去的。」 「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不等她多说,唐轻水便敲定了这事儿。 自己心里一瞬间就踏实下来了。 松了几分精神,她这才仔细瞧起眼前的人来。 唐轻水发觉,如今的唐轻惹,真是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不少。 此时少女盈盈,安静的坐在绣凳上,明明只一根紫色的玉簪随意的挽了挽,便是已经比自己这花了心思的装扮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她藏在桌下的手使劲扯了扯帕子,脸上却仍旧是笑意盈盈的,姐妹情深演绎的,仿佛看不出破绽来。 「妹妹这簪子真是个稀罕物儿,我怎么从未见过。」 唐轻水只当这是唐致盛私下里偷偷给她的宝贝儿,艷羡之时,心里生了妒意。 唐致盛对她们两人的态度明显,她也是知道自己在唐致盛心里是什么分量。 如今唐家没几个人能正眼瞧她,她只待自己做了皇家贵人,便定要将自己这些年受的苦,一一还回去。 唐轻惹不大懂玉质,却也心思通透的看出了,她喜欢她头上的紫玉簪子,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正欲说些什么,旁边的桑绿却先开了口。 「姑娘这簪子是奴婢寻旁人借的,日后还要归还。」 不过是个破簪子,唐轻水是不屑争抢的,可是瞧着连个丫鬟都能与她叫上板,她心里生了不悦,看了桑绿好几眼。 「五妹妹你这里的丫头,倒是个会说话的。」 唐轻惹虽有心思,却不大会说,便只乖巧的笑着,「桑绿嘴笨,四姐姐宽宏大量,莫要同她一般计较才是。」 唐轻水嗤笑了一声,施施然的起了身,手搭在上了一旁的丫鬟手臂,「妹妹说笑了,我可不是那般小心眼儿的人,天色不早了,今日也乏的很,我便先回去了。」 唐轻水带着丫鬟离开了桃苑,没走远时,她脸色阴沉,「看清楚了?」 那丫鬟重重的点了点头,「都看清楚了,千真万确。」 唐轻水满意的笑了,余光却是看向桃苑卧房那未灭的灯,计上心头。 . 唐轻水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却弄得唐轻惹和桑绿都是猝不及防的。 好在她也只是说了灯会的事儿,其他倒也没提。 桑绿伺候着唐轻惹更衣时,心里还是没忍住,问:「姑娘这般轻易答应了,就不怕四姑娘在灯会上暗中使绊子?」 唐轻惹握着手里的汤婆子,慢吞吞的爬到了床上,坐稳时才说,「我便是不答应,这绊子往后也少不了的。」 不过是迟与早的事儿,又何必纠结这一天一两天的安稳日子。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次唐轻水是生的什么打算。 桑绿听了,却不以为然,她将床幔掩好,略有些无奈,「哎,奴婢猜,姑娘是捨不得那灯会,便借着由头出去,哪里是什么旁的原因啊!」 被拆穿心思唐轻惹巴掌大的小脸莹润里带了些红意,她软软的腔调里带了些强撑的小心虚,「才不是呢。」 少女声音脆生生的,很是认真,外头的桑绿听了,笑出了声。 唐轻惹耳根红通通的,她拥着被子靠坐着,趁着几分朦胧不清的视线,偷偷将一只小脚从被子里伸出来。
第16页 「你方才说这簪子是借的,是…苏先生的吗?」 桑绿也没多隐瞒,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奴婢找了一圈没找着,便询了苏先生。」 唐轻惹听这么一说,这才将手里偷偷拿来的簪子仔细瞧了瞧。 这簪子玉质通透玲珑,应当是极纯正的紫玉打造的,而且上面雕工细緻,看着这细纹,像是紫藤虬枝,好生漂亮啊。 她先前以为是随意找来的,根本就没仔细瞧,如今一点点细细的看,才知道这簪子是个宝贝。 唐轻惹素白的指尖拂过上面的纹路,声音轻柔飘忽,「过几日,你便将簪子归还给苏先生吧。」 桑绿在外头接话,「苏先生说了,簪子本就是女儿家用的,若是姑娘不要,让奴婢直接丢了便是。」 隔着一层床幔,唐轻惹看不清桑绿的神色,可是听那口气说的也不像假的。 她眉间微蹙,小脸也皱了起来,浅黄色的烛光照在她面上,透着那镂空的阴影,斑驳陆离。 桑绿只瞧见榻上的少女低着头,不知在瞧些什么。 「姑娘既是喜欢那簪子,收着便是了。」 唐轻惹鼻腔里冒出些小小的哼声,并未接话,倒是桑绿自个儿先出去了。 里屋的灯并未灭,唐轻惹动作间,玉色的袖口里那紫玉簪子便露了出来,躺在她洁白的掌心中。 「才不要你的簪子呢。」 她气哼哼的想着,便甩手将那簪子扔在了床角,裹着被子躺下了。 …… 夜色浓重,院里寂静无声,里屋的烛火早就熄了,只余这夜色外的皓白明月。 软榻上,桃香扑鼻,四处都是甜腻香氛的女儿香,而少女正香甜的睡着。 偶有翻身时,才渐渐露出软枕下压着的紫玉簪子。 这夜色不明,倒也像少女的心思般复杂,怎么也捉摸不透。 . 腊月初三,城里的灯会开始了。 唐轻惹一大早起来时,是先去了钟翠庭药浴,过了午时才回来的。 今天比上一次得了经验,也就之前熟悉起来,早早便收拾好回来了。 气派十足的马车从那钟翠庭驶回来时,唐轻惹便又窝在里头休憩。 可是逼仄的马车里四处都飘着些佛香,扰得她心里乱乱的。 苏怀瑾今日并没有来,所有的事项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没见着爱捉弄人的男人,唐轻惹心底总萦绕着些散不去的惆怅感。 好在午后忙着收拾晚上出去的事儿,也就没能让她有时间多想,没一会儿就将钟翠庭的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 酉时一刻,正是入落时分,天际最后一点的光亮也被染成了墨色,整个京城里都迴荡着热闹的笑声。 沿河的长柳枝丫没了几片叶子,可是那些颜色各样的灯一路挂着,张灯结彩,喜庆极了。 平常这时分,家家户户的百姓大多数都是刚吃过晚饭,可是今天却明显看得出,大伙儿都是赶早来的。 这街道中央,卖花灯的小贩满脸的笑吆喝着,围观的也是猜谜的猜谜,看杂耍的看杂耍,好不热闹。 唐轻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帽子下的一双水眸左右忽闪的,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今日晚时出来,她就没戴帷幔,为了不那么惹眼些,连大氅都是深色的,全身上下裹得一丝不漏。 再看看随之而来的唐轻水,却是一身水红色的披风,鬓髮挽髻珠头粉面的像是花了不少心思。 她一出现,就有好些人面露惊艷的看了过来。 唐轻惹藏在帽子下的小脸,看得并不大太清,她虽是觉得视线受到些遮拦,却觉得,那丝毫不影响她看花灯会的。 她扯着桑绿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杂耍摊看,软软的撒娇,「桑绿,我们去那处瞧瞧吧。」 桑绿无奈,便只能带着人过去。 杂耍摊是围了不少人的,她们来得迟,根本就进不到里面去,听着里面一群人拍手叫好,唐轻惹越发的好奇。 只是,没等她往里头迈出一只脚,便又被后退的人挤了出来。 踉跄了两步后,后背就撞上了人。 「对不起。」 唐轻惹赶紧道歉,勐地回头时,却帽檐压住了视线,她根本看不清人脸,却是能感觉到,头顶被人用手轻轻的揉了揉。 温润宠溺的男声渐渐传入了她的耳中,「怎么不小心一点。」 第8章 灯谜 痴心妄想 从拥挤的杂耍摊出来后,唐轻惹就不敢再往人堆里扎了,而方才她撞上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她蒋府的表哥蒋蕴。 两人许久没见了,便并肩在这吵嚷的集市中央走着,聊了起来。 蒋蕴身量高,并不看清大氅下少女的容貌,心底觉得可惜,却也觉得来日方长。 他咳了咳,藉故找了些话题,「上回去府上探望知知妹妹,赶上了问诊的时候,现下你身子好些了吗?」 唐轻惹自然是很老实的回答:「谢表哥关心,已经好多了。」 少女软音甜糯,听着都是享受,蒋蕴脸都有些红了,「那,那母亲送你的贺礼,知知妹妹可还喜欢?」 唐轻惹莲步滞了滞,帽檐的小脸难得有些心虚的神色,还看了眼旁边的桑绿。 总不能说太喜欢,便给弄丢了。
第17页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绣鞋尖,声音闷在这宽厚的帽子中,「姨母送的,自然是喜欢的。」 许是担心蒋蕴再提那银钗的事儿,唐轻惹头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表哥也常来灯会吗?」 蒋蕴面带笑容,很是斯文俊雅,「我是不常来的,可也是见过几回热闹。」 他声音温柔,带着些宠溺,视线却是幽幽,落在他旁边的少女身上,半分也捨不得移开眼。 从蒋蕴的角度看去,其实只能看清唐轻惹那截白腻的小下巴,可这已足够他慰藉心中无限遐想。 他不敢说,今日的「偶遇」其实是他从唐轻水那儿得来的消息。 蒋蕴面上如常,却是下定了心思。 今天他一定要藉此机会,向唐轻惹表明心意的。 只是,他瞧着少女的一颗心思,都被这花灯给吸引过去了。 蒋蕴略显无奈,他笑着说,「知知妹妹可猜过灯谜,灯会上猜对了谜底,都是会送花灯的。」 唐轻惹被勾起了心思,嗓音软软的,小声问,「那若是猜不中该如何?」 蒋蕴笑着摇了摇头。 旁边的桑绿看着唐轻惹那迷煳的小模样,忍不住提了两句,「姑娘难道忘了,表少爷如今可是进士,这满街的的灯谜怕是没有能难倒他的。」 唐轻惹藏在大氅的小脸往旁边看了看,眼神懵懵懂懂的,桑绿会意笑了笑。 蒋蕴看着主僕二人的举动,笑着咳了咳,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 刚才桑绿的话说得多少恭维,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让他心生几分自豪感。 想想如今京城里在他这个年纪,秋试中考的最高的也只是中了个秀才。 他这一举中了进士,实属少有。 虽是这样想着,他还是当下姿态安慰道:「知知妹妹不用担心,若是猜不中,花些银子将那花灯买下来便是。」 像是怕唐轻惹不放心,他又细细解释道,「这灯会上的灯谜本就是为了吸引人过去,方便多卖些花灯,猜不中的人多了去,买下的自然也就不在少数。」 而且市井花灯会上的那些个谜面,不过都是店里找来的那些过气秀才出的,根本就不可能难倒他。 如此想想,蒋蕴就更加自信了。 唐轻惹听他这么一说,心下瞭然。 若是掌柜的卖花灯都让猜谜的给赢去了,岂不是要亏大发了的。 她这才心安,跟着人往那花灯那处走去。 . 灯谜那处汇聚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纠结着谜面商讨着答案。 唐轻惹去了才知蒋蕴并未说谎,这花灯上的谜面其实简单的居多,可是难的也不少。 而这花灯也不是猜对了便能拿的,需是连猜五个,都中了,才能得个漂亮的荷花灯,若是只三两个对了,便是没有的。 寻常人只图个乐呵,连猜中五个的却是很少,但对于饱读诗书的蒋蕴来说,解灯谜这事儿是轻而易举的简单。 一柱香的时间下来,他便解了五个灯谜,那掌柜一脸赞赏的看了看他,还递了个漂亮的荷花灯过来。 「公子真是才华横溢啊,这是您猜谜得的花灯,不知……」 掌柜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安静立着的少女身上,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桑绿,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想。 蒋蕴客气的拱手答谢,接过了那荷花灯,挑着杆子递了过去,「这花灯便送给知知妹妹了。」 他说着,脸上有几分不自在。 荷花灯很是精緻,最是讨女孩子喜欢,唐轻惹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她帽檐下藏着的杏儿眼,盯着那荷花灯角特意描的颜色,唇角渐渐勾起。 「谢谢表哥。」她软声道谢,声音乖乖巧巧的。 而那如葱般纤细的柔夷握住那灯杆,温柔恬静的模样,让男人捨不得移不开眼。 眼前的男女打扮不凡,瞧着男人那眼里的几分热切,郎有情妾有意,任谁都瞧得出这其中的道理。 那掌柜的也是个有眼力的,什么事儿没看见过,便是生了个做媒人的心,笑呵呵的。 「这位姑娘既是不见容貌,听这声音也知是落雁天人之姿,我看这位公子才情难得,若是能将我这店内独一无二的花灯赢去,赠给这位姑娘,当是美谈啊。」 自古来经商的多为世故圆滑,掌柜的这一番话既是赞嘆了唐轻惹的容貌,也是将蒋蕴夸了一番。 蒋蕴是被夸的红光满面,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既是如此,知知妹妹意下如何?」 唐轻惹此时正把玩着手里的荷花灯,喜欢极了,并未挺全那张掌柜说的话,可是却听到了「独一无二」这四个字。 她仰了仰头,露出帽子下的那张小脸来,眸色认真,「当真是独一无二吗?」 此处花灯甚多,光线自然也是足的很。 那掌柜一看唐轻惹这般容貌,都忍不住惊艷了一番。 他忙忙点头,「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高栏上挂着顶高的那盏花灯,「姑娘看看,那个便是。」 唐轻惹和蒋蕴都往那处看去。 那是盏兔子灯,放得极高。 虽是灯色朦胧,可是做工精细,兔子也是描的活灵活现的栩栩如生。 满街兔子灯很是常见,而这一盏灯,确实算得上是独一无二。
第18页 「这兔子可真漂亮啊。」唐轻惹轻喃,眸子里星光闪闪。 她年岁本就不大,心思同小姑娘一般,自然也爱这些看着漂亮的东西。 她是当真想要,便一直细细的看着。 蒋蕴视线一直跟着唐轻惹,这么长时间才见到她肯抬头看看,一颗心思都给勾就去。 他现下对那盏兔子灯,更是势在必得了。 蒋蕴看了眼旁边的掌柜,挺直了腰杆,「既是如此,还请掌柜的将那谜面拿出来吧。」 掌柜的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既是镇店之宝,这谜面肯定是要花些心思的,还请公子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来。」 蒋蕴自然也懂这其中的道理,点了点,就在旁边等着。 许是有些紧张,他有些坐立难安的,弄的唐轻惹都有些歉疚了,反倒安慰起他来。 「表哥不用担心,这谜面定是难不倒你的。」唐轻惹声音轻轻柔揉的,很有安抚的效果。 蒋蕴咳了咳,心底的不自在消散了不少。 - 两人都很专注的等着,也就没人瞧见,身后的酒楼之上,二楼处的包间的窗子开着。 而里面的人,从头到尾视线都落在这边。 包间内。 一身靛青色华服的男人正笔直的站在窗子旁,沉寂的黑眸有几分兴味。 「那是谁?」 「像是蒋家的大公子,今年秋试中了进士。」 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可惜了,满腹经纶竟都用在讨姑娘欢心上。」 他身后的奴僕低下了头,恭维道,「能像大人这般一心为国效力的,已实属少见。」 男人闻言一笑,心情大好,「既是如此,你花些银子让那掌柜的,将谜面出的容易些,就当是……成就一段好姻缘了。」 …… 那掌柜的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蒋蕴此时意气风发的。 而唐轻惹看着他那般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很是期待的,眸光左右就在蒋蕴与兔子灯上打转。 蒋蕴是铁了心要将这花灯赢去的,就也不藏着掖着的,他朗声说道:「既是出好了谜面,便请掌柜的直接出题吧。」 他这声音引来了不少人,一众猜灯谜的都过来看起了热闹,可是这掌柜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难猜。 「快出吧,快出吧!」 「就是啊,我们可都等着呢。」旁边看热闹的人都等不及的吵嚷起来。 那掌柜的看了眼旁边的唐轻惹,又瞧了瞧蒋蕴,欲言又止,很是为难,「这……」 蒋蕴只当他要反悔,捨不得将那兔子灯给他们了,心便生了怒,「掌柜的难道是输不起,想反悔?」 此话一出,又是一群人跟着附和的。 掌柜的心生无奈,微微嘆了口气,这才将手里拿的谜面打开。 那谜面是写在捲轴之上的,字迹雄浑有些潦草,还带着股强劲的力道,可这并不影响人看清这上面的字。 蒋蕴的脸瞬时难看起来。 待众人看清上面的字后,也是一阵唏嘘。 这哪是猜谜啊,这分明就是膈应人,明嘲暗讽啊。 唐轻惹也被那谜面惊得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只见那捲轴上,大剌剌写的八个字。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而这个谜底,怕是五六岁的孩童都知道。 第9章 打赌 你什么都不怕吗? 蒋蕴终究是没能拿到那盏兔子灯,可是他却并不后悔,两人在河岸处走着,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唐轻惹是没太多失落感,只是觉得这事情新奇的很,倒让她想起了旁的。 这般行径爱捉弄人的,倒有点像苏怀瑾的行事作风。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谜底很简单,是人都知道谜底是「痴心妄想」。 但是这谜面却极少有人出的,各种意味众所周知,今天这样大张旗鼓被拿来做谜面,多少有些羞辱人了。 她也是觉得,这兔子灯要与不要倒是也无所谓了。 「让五妹妹失望了。」蒋蕴心生歉疚 ,视线却是扫向了他身后跟着的书童。 唐轻惹见他这么客气,反而有些不自在,毕竟若不是因为她要去猜灯谜,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着,她更加自责了。 「表哥言重了,这荷花灯我也是非常喜欢的。」 她挑着手里的荷花灯晃了晃,很是乖巧的模样,可是蒋蕴看在眼里,反而让他更加憋闷。 「五妹妹当真是善解人意!」 他笑了笑,愈发感觉心有不甘。 这次他本就是想借着这花灯的由头表明心意,如今这谜面谜底像是特意针对他似的,这般折辱人。 想想他现在也是进士出生,要是传出去,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而且 这种戏耍人的手段,竟也作弄到他头上来了,他定是要把这后头的人给揪出来的。 他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只待这结果。 旁边的书童递了眼色过来,「大公子,府上有事禀告。」 蒋蕴会意,一脸歉疚,「五妹妹你先在此处等等,我去去便回。」 他似乎是不放心,又交待了桑绿两句,「我便就在这不远处,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桑绿点头,「奴婢知道了」。
第19页 蒋蕴这才放心的走了。 . 唐轻惹提着那荷花灯和桑绿又在绕城湖畔走了一会儿,渐渐心生乏倦,有些累了。 此时河风吹来,带走先前的躁意,唐轻惹便央着桑绿,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也就清醒了许多。 河畔地处本算是偏僻,可是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哪里都是人,不远处便是一片笑声盈盈的少女,踩着河畔的石阶在放荷灯。 远远看去,那些少女都是豆蔻年华的年岁,一个两个粉面含春的,闭眼在祈愿。 而浓墨的天空中,繁星点点,不时有人放起了孔明灯,飘到半空中。 唐轻惹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捨得挪开,往着河岸上的船坊看了过去。 船坊大多被船夫撑到了河中央,四周挂着彩绸和大红灯笼,里面也是歌舞昇平的,很热闹。 就着这距离,她还看见了唐轻水竟也在其中一处的船坊里。 方才来时,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各自走各自的,所以唐轻惹也并不惊讶。 她瞧见那船上都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儿家,也就知道她们应当都是唐轻水在京城中结识的世家贵女。 唐轻惹收回了视线,并未多看,视线左右看时,她眸子颤了颤。 她朝着右侧的方向看去,便寻着那异样的感觉,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而不远处的船坊中,苏怀瑾一身紫衣,正含笑的看着她。 离着这距离,唐轻惹见男人薄唇动了动。 无声的说了句,「过来。」 . 唐轻惹耳根红红的,她低着头盯着自己藏在裙裾里的绣鞋尖瞧,就是不肯再往那船坊处再多看一眼。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把帽子摘了,只是现在再戴上,未免有些欲盖弥彰的。 「桑绿,我们回府吧。」她小声说着。 风吹得她青丝半飘起来,微微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桑绿自然是不会拒绝的,领着人就往来时的马车旁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青山给拦住了。 青山不似苏怀瑾那般心思深沉,笑时有些憨厚的样子,「五姑娘,我们先生这边有请。」 唐轻惹咬唇,垂下的眸子里有几分挣扎,看得出她并不想去。 「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 她声音清浅,听得出是很乖巧的性子。 青山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为难人家小姑娘,可是自家主子的话,他更是不敢违逆的,就只好在唐轻惹面前做了回「恶人」。 「五姑娘若是不去,奴才怕是少不了要挨训的,您心肠好,要不……」 桑绿在旁边咳了咳。 青山这才适可而止。 唐轻惹手里的荷花灯被风吹了晃了晃,心里无奈极了。 如今她是知道了,这主僕二人表面看似无害,却惯是会拿捏人心的。 尤其是她。 唐轻惹几不可查的微微嘆息,也不愿意抬头,便转了步子往那船坊处走去。 …… 越靠近河岸边,灯火阑珊处处通明,视线开朗了很多,人也看得真切了些。 而少女氅衣的颜色暗淡,融入了一片深色的江河之中,便愈加能看见那张昳丽动人的小脸。 她眉眼柔和,低垂着视线,行走时裙裾下的露出点点鞋间点点,素手挑着的荷花灯被风吹的左摇右摆。 不同于旁的姑娘娇俏的展颜欢笑,少女的侧脸恬静,看着都是极为乖巧淑婉的闺秀千金。 顾清衡这惊鸿一瞥,脚步便不由的停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在脑海里搜寻与这少女相关的信息,「她,是谁家府上的千金?」 顾清衡记忆极好,京城里的世家权贵有名有姓的闺秀千金他也曾在媒婆那里见过,只是这姑娘,他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武安顺着那视线瞅了瞅,心里也是奇怪的很,「这,这姑娘奴才还真就不知道了。」 他是跟在顾清衡后面做事的,顾清衡是当朝陛下的少傅,又是如今太后的嫡亲弟弟。 京城内谁不想攀附,一个个的都是恨不得把闺女送到顾府里头做丫鬟的,指不定就有机会能和男人看对眼呢。 可顾清衡一向自律严谨,对女色倒是平常心,这其它的事一直都是武安在打理,所以京城里大小的事儿和人他都知道一点。 这还是他头一次被难为到,他笑嘻嘻的,「奴才瞧着这姑娘面生,家里应当没有为官的人,许是小门小户的千金,又或许是这外地新来的也不一定啊!」 武安笑着说,语气也是极为的不确定。 「竟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顾清衡淡淡睨了他一眼,不觉新奇,便又收回了视线。 . 唐轻惹步子很缓,许是她心里有些不情愿,步调比往常还要更慢了些。 靠近船坊时桑绿扶着她进去,那船身并不稳,她上去时身子晃了晃。 浅色的帘笼遮挡住了她的大半视线,安静的船舱竟让唐轻惹觉得心里有些紧张。 待她走进去时,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不待她找寻这血腥味儿的源头,就看见了一身紫衣的男人,正慢条斯理的吃着茶,眸色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瞧。 唐轻惹有些不自在,可是心里有股浅小的感觉油然而生,让她心里踏实起来。 「玩的可开心?」
第20页 陆羡放下了手中的茶,含笑的眸子睨着她,却又泛着几不可查的冷。 唐轻惹认真答了,「自然是开心的,看了杂耍,还猜了灯谜。」 她又想了想,歪着小脑袋浅笑,莫名有些娇憨,「这荷花灯便是方才猜灯谜时赢来的。」 唐轻惹手捏的紧了些,荷花灯被弄的一直在摇,可是她就是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了。 「站那么远,怕我吃了你?」 男人调侃道,语意冷冽,却又有些邪肆。 他一直在看她,连坐着的姿势都未变过,唐轻惹红了耳根,步子却微微向前走了两步。 「先生也来逛灯会吗?」 她小声询问。 听桑绿说,苏怀瑾是外地来了,行商之人大多应该奔走各地,可他竟也有功夫过来赏玩。 陆羡却是笑出了声,他抚了抚衣袖站了起来,反问道,「你都能来,为何我来不得?」 他往里面有了两步,身后的船坊里乌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轻惹摇了摇头,小声解释。 她不知他要做什么,只眨着眼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瞧。 陆羡却突然转身,微微启唇,眼底的笑意当然无存,「再过来些。」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命令,磅礴的威严感由内而发,那一刻,他眼神黢黑一片,像极了掌控一切的帝王。 唐轻惹仰头看他,平静无波的水眸里露出些探究,眼神里有几分陌生。 「先生,你…怎么了?」 陆羡勾唇,笑容邪魅又勾人,却又让人不寒而慄。 「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怕吗?我今日便带你瞧些新奇的。我赌你,肯定会怕的!」 行军打仗他都不能有这样十分的把握,可是今日,他却是无比肯定。 陆羡盯着离他不远处的少女,安静乖巧,容色姝丽像是天上落凡的神女,总让人心生怜惜。 可他陆羡,是这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最爱的,就是杀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般心思纯良,娇弱美艷的无用之人。 如今,他更是想彻底摧毁。 他直直地盯着少女那双静如秋水的眸子,伸出了手掌,带着鬼魅似的诱哄感:「过来。」 男人声音一如平常的冷冽,可是那双眸子泛起了丝丝红意,让唐轻惹心生退惧。 她是有几分怕的,可是那几分怕似乎抵不过她对苏怀瑾的信任,她就是下意识的觉得,先生救了她,总不会伤她的。 心里这样想着,唐轻惹不知不觉就走近了,此时她忘了什么礼度忌讳,什么男女规矩,他们靠得很近。 她艰难的仰起小脖子,小脸如往常一般素净,毫无防备,软软的喃语,「先生,我不怕的。」 少女那无条件的信任感,让陆羡心中生畏。 他的眸色颤了颤,森然恶劣的表情有些皲裂。 只是转眼间,又恢復如常。 他弯腰时,唇角贴在少女耳尖,是阴阴冷冷的邪腔。 「那你可要忍住了,别被吓得哭鼻子。」 因为,这一次,看得可是死人。 而且是满身是血,垂死挣扎的濒死之人。 「那里面是什么?」 他盯着少女懵懂的小脸,邪恶的笑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然后慢慢移开了身子。 而挡住他身后的东西也慢慢露了出来。 唐轻惹闻着越发浓郁的血腥味儿,眉间微微皱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没了男人的遮挡,她大着胆子一步一步往黑暗里走去,想看得清楚些。 只是她步子向前看了两步,眼前一黑,视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遮住。 腰间被人揽着转了一圈,来不及惊唿,她便被身后的男人,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而她方才看过的地方,此时又被男人身形遮住。 只要再往里面多走一步,便能看见满脸血痕的男人,瞪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让人望而生怖。 第10章 算计 不正是他五妹妹吗? 「不看了吗?」 男人轻纱似得衣袖挡住了她的视线,唐轻惹小脸上还有些疑惑。 鼻翼间是很浓郁佛香,她想退开些,可是腰间和后脑都压着男人的手掌,那力道很紧。 「嗯,不看了。」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那声音有些懒怠低沉,唐轻惹更加无所适从了。 他们这样的行径是不合礼法,若是被人瞧见了,不仅是她,便是苏怀瑾的名声都要受到牵连。 如此想着,她便挣脱起来,「先生,你…你先放开我吧。」 她的声音毫无气势,手上的力道更是微乎其微,就是挠痒痒都算不上。 陆羡抬头,眼底的自嘲意味明显。 他从未如此挫败过,此时心里憋屈的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放开了她。 想着方才还信誓旦旦的他,此时却是不可否认的,输的彻底。 陆羡今日的心情本是不错的,灯会上遇上唐轻惹也是偶然。 小姑娘穿着与平时不大相同的深色氅衣,帽子压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瞧见那秀气的小鼻子和一截小下巴。 可是陆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从街头走到杂耍摊,又去猜灯谜,她一路上很少说话,可是看着平日里见他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小姑娘,竟然很是乖巧的跟在一个陌生男子身后。
第21页 两人靠得很近,即便是隔着这夜色,他都能察觉到,两人说话时,她氅帽下的红唇带着的浅笑。 还真是扎眼啊。 想想小姑娘可是他花了三个月,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如此这般,她便合该就是他的人。 便是他不要,别人也碰不得。 偏生这小姑娘毫无察觉。 他今日手上沾了血,却还觉得兴致缺缺,心底萦绕的烦闷感无法排解,如此一来,便生了摧毁的恶劣心思。 陆羡觉得,他喜欢见她哭,也瞧不得她对人笑,如此,便是让她哭个够。 可是真当他出手时,才察觉,是他自欺欺人了。 他输了,或许,自打他在唐府心生杀意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陆羡闭眸,有些认命后的无奈感。 他鼻尖蹭上少女的玉颈,神色有些贪婪,忍下想要在那纤细的小脖子上咬一口冲动,启唇道:「我头有些疼,你便借我靠一会儿。」 那气息灼热烫人,唐轻惹一双澄澈的水眸都羞红了。 她一向是心软的人,对他,似乎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而这份耐心,她自己都分不清限度。 唐轻惹便微微躲开了些,很认真同他讲道理,「先生,这样不…好的,若是……」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也能听出那软语之中,有几分无力感。 可陆羡哪里会理她这般软声的劝阻,反倒是趁着人出神时,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身后传来微小的声音,他耳朵动了动。 不待怀里的人反应,他眸色一沉,浅笑问着,「哪里不好?」 他深邃的眸子埋在那青丝里,弯唇笑时,牙齿在小姑娘的颈上磕了磕。 颈间温热的触感让唐轻惹直接愣怔住了。 她那双含水的眸子突然滞住,莹润的小脸也是通红,明显是被吓得不轻。 「先,先生你……」她软着小嗓子都喊出了颤音了。 头顶发出男人愉悦的笑声,耳侧挨着男人的胸膛,那里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跳得很快。 「砰砰砰」。 唐轻惹憋红了脸,所幸一句话都不说了。 挣脱不开,她一颗心思都紧绷着,最是怕人看见,而这一晚上的折腾下来,她早就没什么精力了。 此时微微平静下来时,她的眼皮上像是有千金鼎似的。 她迷迷煳煳的,嘴里还不忘念叨,「先生,你这样不好的。」。 没一会儿,唐轻惹就熬不住了,竟直接靠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陆羡眉眼含笑,薄唇在那青丝上近乎贪恋的蹭着。 只是听到了怀里的小姑娘那浅小几乎捕捉不到的唿吸时声,他手掌在那皓白的手腕上探了探。 确定她只是太累了,陆羡这才放了心,动作轻柔的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一旁地方宽敞软垫上。 这时间已经过了戌时二刻,平日这个时辰唐轻惹要是在府上,早早就歇下了,能撑到此时已是不易。 趁着小姑娘睡着,陆羡得了空,便坐在软榻上盯着人细细的瞧,神情很是专注。 此时隔岸船上的彩灯斑驳明亮,照在软榻的少女身上时,在那纤长的羽睫在那眼窝处,留下了淡淡的剪影。 她一向乖巧安静,脾性也是软的好欺负,船身被风吹得只晃,睡熟的少女柳眉微微蹙起。 唐轻惹睡得并不大安稳,许是觉得没什么安全感,软声梦呓时,还轻声喊着「桑绿」。 陆羡笑了笑,眼底有几分散开的宠溺。 只是余光扫到那葱白似的小手里,紧攥的荷花灯时,笑容微敛。 她倒是个没心没肺,就连睡时都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丢了,还紧紧的握着。 陆羡不紧不慢的起身,半晌回来时,手里拿回了个兔子灯,模样款式正是先前在铺子唐轻惹看中的那个。 方才那谜面便是他出的,而这兔子灯也是他花了一锭金子买下的。 而那灯谜,不过是为了给那些痴心妄想的人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 他手下轻轻用力,便将少女掌心的荷花灯杆抽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兔子灯的灯杆塞进了那柔软的掌心里。 少女空了的掌心似乎有些察觉,便又攥紧了些,可爱的兔子灯在她手边晃啊晃,很是衬她。 没了那碍眼的破荷花灯,陆羡才觉得舒心多了,再看看手里这灯,便愈发觉得碍眼的很,甩手就给扔了。 他撩袍坐回软垫上。 头顶的灯光倾斜而下,少女睡得毫无防备,而那水润的红唇翕合,像是在无声倾诉着暧昧软语。 陆羡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旖.旎的梦境。 像找了魔似得俯身靠近。 却是在红唇那咫尺的距离前,侧首望去。 透过船上窗户的镂空处,挨着船坊的另外一个船坊上,一阵清脆的女儿家笑声传来。 陆羡的身影挡住了怀里的小姑娘,眼神却是意味不明的看向那藏在船柱后的身影,冷冷一笑。 …… 「轻水,你这是怎么了?」潘柔彤略显关切的问道。 唐轻水身子缩在那船柱后面,脸上的表情惊诧又窃喜,胆颤且心惊。 「无事,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累了」,她敛下眼底的情绪,「各位姐妹们,改日再聚,我便先回府了。」 「哎,轻水……」潘柔彤还没来得挽留,唐轻水和她那丫鬟便急匆匆的走了。
第22页 看那慌不择路的步伐,不知道的还以为后头有恶鬼追着的呢。 而实际上,唐轻水此时心里的感觉,比恶鬼追着还要煎熬。 想想她方才看到的画面。 河风吹得彩绸和花灯直晃,可是那镂空窗户里,她瞧见了唐轻惹和一身紫衣的男人拥抱在一起。 他们抱了了许久,而后来那个一身温润清隽的男人唇角带着邪魅的笑,微微俯身靠近那毫无意识的少女。 唐轻水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狰狞,她忽地停下了步子,看向跟在她后头的单乐。 「你那日当真看见了那个苏怀瑾上了唐轻惹的榻?」 单乐懵了懵,这事不都问了百八十遍了吗? 她有些委屈,「姑娘,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确实是亲眼目睹的。」 那日那紫衣男人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桃苑,入了五姑娘的闺房,还撩开床帏进了其中,足足有一个时辰多才出来。 「姑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奴婢绝对没有诬陷五姑娘啊!」 说着心下激动,单乐就跪到了地上,眼泪煳了一脸。 她此时后悔极了。 是她鬼迷心窍,觉得唐轻水既是和唐轻惹不和,定是瞧不得对方一丝好的。 可是仔细想想,她们虽是不和,可到底是唐府同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真将五姑娘的事情抖露出去,丢得还不是唐府一众人的脸面。 唐轻水也无法独善其身啊。 单乐这般想着,都有了捶胸顿足的冲动,可是唐轻水却突然轻柔的扶起了她。 「你是我院里的人儿,我怎么会不信你呢。」唐轻水笑了笑,还将头上的海棠色钗子放到了她手上。 「你知道的,这可是我最爱的钗子,今日便是你的了,这回你总得觉得我是信你的了吧。」 单乐受宠若惊,眼泪都没擦干,也是一脸的笑,手里攥的紧紧的,「姑娘,你当真是信奴婢说得是真的?」 她一脸感动,抹了眼泪,直直的跪了下来,看着唐轻水信誓旦旦的说,「姑娘,你对奴婢这般好,奴婢定是当牛做马都要报答你的。」 唐轻水见她这般模样,便知人已经上了套,她神色恹恹的说道, 「我有什么需要你报答的,我如今在府上过得如此受气,便是你也要跟着受牵连啊!」 单乐听了,赶紧安慰,「姑娘可别这么说,五姑娘如今身子虽好了,可是她和那苏大夫的事情抖露出来,定是要身败名裂的,届时您就是这丞相府上最尊贵的千金小姐!」 只要她去相爷那儿揭发两人的苟且之事,唐轻惹便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唐轻水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把人拉了起来,「我当然是知道的,若是五妹妹的事情被人揭发,往后最差也不过是嫁于那苏怀瑾共度一生。 可若是无人揭露,我便失了这入宫的先机,处处被她这嫡女的身份压制,怕是宫宴上,让皇上看我一眼都难啊!」 唐轻惹姿色本就高她一筹,外加上这嫡女的身份更是锦上添花,只要唐轻惹同她一起去参加太后设置的宫宴,别说是崭露头角,怕是要被压着,头都抬不起来了。 所以,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抢占先机,在宫宴之前就让唐轻惹名声俱损,或是与旁人定下婚约。 不过她想,那个清隽清冷的男人,是个重利的商人,唐轻惹一个整日都得用精贵的补药吊着命儿的人,即便有几分颜色,苏怀瑾也定是不会娶她的。 所以,此时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单乐心里一惊。 皇上! 若是唐轻水进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子,那她岂不是也就跟着沾了福分。 单乐这般想想便也心思通明了,她勐地攥上了唐轻水的胳膊,「姑娘,奴婢愿意为您去相爷那揭发五姑娘!」 . 漆黑的巷口里传来几声痛苦的□□声,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儿传来后,一个书童打扮的人小碎步跑了出来。 「大公子!」 街道上零散的光照在蒋蕴那张平日略显憨厚的脸上,此时阴暗斑驳,情绪看不大清。 他冷哼一声,「怎么样,可招了吗?」 书童低着头,「只说了是主僕二人,那随从给了一锭金子,要走了兔子灯,谜面也是那随从主子给出的。至于那两人,说是看着面生,确确实实是不认识!」 「不认识?怕是下手还不够狠吧!」蒋蕴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若不是他从未学过个一招半式,今日定是也要上去将那贪财的掌柜,好好打一顿的。 「大公子,人已经被打的快没了气了,应当是一丝都不敢隐瞒的。」 那书童也是第一次招唿把人打得那么惨,不过这掌柜的确实是贪财。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这掌柜的怎得就这般没眼力,拆姻缘竟拆到他家大公子头上。 不过他也倒觉得,得一锭金子,打一顿也值了。 蒋蕴嗤笑了一声,「既是全招了」,他捏了捏掌心的摺扇,看着小书童的眼神意味深长。 「那便再接着打,别给弄死了。」 巷口越来越暗,看不清蒋蕴脸上表情的小书童,此时心下骇然,喏喏点头,「小的知道了。」 …… 蒋蕴从巷口出来时,街上好些小贩都有收拾东西打算离开的了,他步子加快了些,心里更是不悦了。
第23页 没想到处置这贪财的掌柜的,竟也花了他这么长时间,而且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时间,怕是唐轻惹也等得着急了。 蒋蕴向河岸处看去,那里还是灯火通明的,光亮铺散开照在他脸上。 他还是一派斯文憨厚的模样。 蒋蕴远远瞧见了桑绿,心下一喜,却见着她一个人,朝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他猜想怕是唐轻惹已经打算回去,他赶紧追着桑绿上去,余光突然瞥见,那船坊之上,下了个紫衣男子。 蒋蕴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他揉了揉眼睛,心下难以置信。 那紫衣男子怀里抱着的,不正是他那五妹妹嘛! 第11章 情愫 也只能是他的人! 青山撩开船坊的帘笼,待陆羡抱着唐轻惹走出来时,才恭敬的退开了身。 透过这几步远的距离,他眼神状似无意的往男人身上瞥去。 月色下,陆羡一身精緻的紫纱交颈织锦长衫,颜色略显神秘,举止尊贵不已。 而那窄腰之间的紫色佩玉,下摆的流苏随着走路的动作四处摇晃。 看得出,此时男人的心情是极好的。 此时清冷的光倾泻而下,撒在陆羡的侧脸上时,他眉眼带笑,狭长的凤眸看着有几分邪气。 即便是怀里抱着个人,他步伐也是极为轻巧,只是那极小的动作里,藏都藏不住的小心翼翼,还真是让人没眼看。 青山猜想,陆羡如今怕是对唐轻惹生了情愫。 只是不知,向来杀戮不止,血性冷清的男人,对人家的姑娘的感情有几分真? 瞧着自己主子天天就是捉弄人小姑娘,怕要是真的动了情,肯定是得在这上面栽跟头的! 都说「水满则溢」,自己主子这顺风顺水过了这些年,也该尝尝几分挫败的滋味儿。 再看向毫无可知的唐轻惹,青山摇了摇头。 哎,这么乖巧的姑娘家,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落进虎口了! 他正瞧得出神,步子便停了下来。 谁知远远就看见有人气势沖沖的往陆羡跟前儿跑。 青山吓得不轻。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陆羡旁边,动作利落的拦住了正欲上前的人,「公子留步!」 蒋蕴被突然怼到面前的青山吓了一大跳,不过见他是个奴才,也不屑与他多言。 他所幸压着青山的胳膊,冷冷的盯着陆羡,伸着脖子高喊,「知知妹妹,你怎么了!」 男人闻声,冷冽的眼光幽幽的扫了过来。 蒋蕴被对方那一如看死人般死寂的眼神,吓得连连退后了两步,转而羞恼又骂起了旁边的青山。 「下.贱奴才,也敢挡你公子我的路,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蒋蕴虽无丝毫武力,可是胜在一张嘴皮子,他声势浩大,又仗着后头跟着的书童,便更加没了怕。 「赶紧让你家主子放了我知知妹妹,乡野粗人难道不知男女有别吗!知知妹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们若啊……!」 青山耳朵被吵的有些疼,皱着眉正犹豫要不要出手时,蒋蕴的身影便如一团青墨飞了出去。 他这才发现,陆羡竟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边上,看着男人刚收起的脚,他会意退到了身后。 「聒噪!」 陆羡嗓音清冷,风吹起他的长髮,邪如鬼魅。 几人待的地方略显偏僻,隔着好几步远的距离,声音也足够听得清。 蒋蕴此时仰躺在远处的河岸上,身下泥土湿软,他却仿若不觉,只觉得心口一阵撕扯的疼。 小书童战战兢兢的跑过去扶他,也是吓得腿软,「大公子,您没事吧?」 小书童从来都是按着蒋蕴的吩咐折腾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是个贪生怕死的,可也是个识眼力的,他惜命,也没胆子上去与人叫嚣,只憋着怕来扶蒋蕴。 蒋蕴起身胳膊被拉扯到,他呻.吟出声,猜想自己肋骨可能断了一根。 如此,心里便更加气愤,只觉得这人对唐轻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他阴着眼怒吼,「蛮横无理之人,强抢民女,识相的最好放开我知直……」 「划拉」一声。 蒋蕴的声音像是断了弦的琵琶似的,戛然而止。 再看看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排白花花的长剑,蒋蕴舌头都捋不直了。 「理……」 他刚想开口,那刀口便又贴近了些,冰冷刺骨,差一点就要嵌入脖子上的皮肤。 蒋蕴僵着身子,彻彻底底的不敢动了。 旁边的小书童更是吓得直哆嗦,想喊声「救命」,都觉得舌头不是自己的了,怎么也动不了。 陆羡瞧着主僕二人那贪生怕死的狼狈模样,目露鄙夷。 他慢条斯理的走近了些,步伐幽幽且沉稳,而怀里的人也依旧睡得深沉。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姿态睥睨,犹如这暗夜的王者,「你若将人吵醒了,我可不保证你主僕二人还能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 男人的声音清冽动听,可是说起话来,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陆羡撂下话,脸上还有几分淡然的笑,仿若那话是旁人说的似的。 蒋蕴和随行的小书童很识相的安静下来。 男人这才转身离开。
第24页 小书童见人走远,便直接吓软了脚,倒在了地上,手还紧紧捂着嘴,脸也憋的通红。 蒋蕴眼中恨意满满。 偏生他也是个怕死的,顾不得心口肋骨断裂的疼痛,直直的挺着腰,生怕那锋利的剑口一不小心划破自己的喉咙。 他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 如今这男人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摆架势吓唬自己,天子脚下国泰民安。 再怎么样,他也绝对不敢动真格。 …… 陆羡一路抱着怀里唐轻惹上了马车,将人安置好后,动作轻缓而下。 他撩了撩衣袍,单手负背,晦暗的眼底,还带着方才未散去阴郁感,怀里没了人,那股子邪魅恶劣劲儿,便更加肆无忌惮。 「回去时,她若问起,你应当知道如何解释。」 桑绿点头,「奴婢知道。」 陆羡此时心情不好,心里被蒋蕴那几句刺耳的「知知妹妹」,叫的眉心发疼。 他思忖了片刻,这才看向桑绿,「丞相府何时允许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男单独相处?」 还是在这夜色美景之下! 桑绿闻言抬起了头。 这回她是真有些纳闷了,今日唐轻惹与蒋大公子出来,不是都有人跟着,而且满街的人,实在是算不上「单独」。 她想了想,回道:「姑娘本无意外出,是四姑娘来与姑娘说灯会热闹,这才临时起意过来了。谁知刚下了马车,便刚好遇上了蒋家公子。」 「刚好?」 陆羡眸中含笑,那嘲讽的意味便愈加明显了。 「你莫不是在唐府待久了,便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竟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了! 陆羡动怒了。 桑绿唿吸一滞,「扑通」一声,便直直的跪了下来,「主子息怒!」 青山听着声儿都觉得膝盖发疼。 他见自家主子这有气没处撒的样儿,好心凑上了前去。 「主子,更深露重,五姑娘身子刚好,实在不宜在此处久留。」 陆羡冷冷的瞥他一眼,这才拂袖离开。 青山只觉得那一眼让他遍体生寒,可是他脸上却仍旧装着笑嘻嘻的样子。 他这话就是故意说给陆羡听的。 如今他对人姑娘动了心,青山不过也是大着胆子的试试男人的想法。 想来陆羡今天在唐轻惹身上吃了不少憋闷的亏,无处疏解,又碰上个没脑子的往刀口上撞。 还有那个蒋大公子,怕是要遭点罪了。 他正想着,只觉得脸上被人盯得火辣辣的。他看过去时,跪在地上的桑绿已经站起来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远点!」桑绿瞪着眼前的青山,开始撵人。 青山上下瞧了她两眼,嘿嘿的笑了笑,也不怪她的恩将仇报,毫不掩饰的调笑, 「不错啊,你这身装扮看起来还真挺像个丫鬟的!」 「嗖——」 青山快速躲开,可是速度还是不够快,脸上被指尖划了一道口子。 「我不过同你开玩笑,你竟来真的!」他指腹捻了捻手上的血迹,眼睛瞪的老大。 桑绿面无表情的,冷眼回他。 她拉了拉马绳,手下动了动,马车便缓缓而行,从青山跟前走了过去。 青山心中无奈,不屑的翻了白眼,这才朝陆羡那边走去。 - 枯黄的芦苇枝叶零散,一排排的也足够挡住些视线。 如今河岸之上已经没有几艘船了,可是空寂的天里,总有细细的惨叫声传来,听得人心中发毛。 芦苇之后,小书童一个人缩在角落,涩涩发抖。 他看着蒋蕴在自己两步远的地方,被男人的靴子踩在脚底下动弹不得的样子,他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而另外一边的蒋蕴就遭了罪。 他手无缚鸡之力,偏偏嘴上还是个爱逞强的,他肿着一张脸,眼还青了一块,仍旧不依不饶的说。 「你究…久竟是什抹人,如此仗奴伤人,匠府肯定不会晃过你!」 陆羡脚下力道碾了碾,冷眼看着脚底下被打成猪头的人,笑了笑,心里却仍旧觉得不满意。 蒋蕴一阵疼,又开始痛苦的呻.吟。 「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陆羡勾了勾手,后面青山拎了个东西过来。 是那盏荷花灯! 蒋蕴瞳孔一缩,「你…理,是理换了谜面!」 那掌柜的不就是说,是主僕二人嘛! 陆羡冷嗤一声,这才从蒋蕴胸口收了脚,嘲讽道:「你倒还不算是个傻的。」 竟还能猜到是他所为。 「那谜底可还要我再告诉你一次?」 陆羡手下动作,便将那荷花灯扔到了蒋蕴身旁,脸上是邪肆的笑,脚下却是毫不留情的踩上了那盏荷花灯。 他便是这般直观,毫不拐弯抹角的告诉旁人。 觊觎唐轻惹, 便是,痴!心!妄!想! 蒋蕴气得直发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大卸八块。 「你,你!如此之举,她也不会看你一眼的!五妹妹心思纯良,你这种人,她定是瞧不上的!」 陆羡笑了,他俯身凑近了些,「我既救了她的命,她便是我的人。既是我的人,我何须让她瞧上我。」
第25页 便是瞧不上他,这辈子,也只能是他的人! 第12章 私通 先生,真的打了表哥? 蒋蕴被打的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唐府也是不例外的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四下的丫鬟小厮也有些人在传。 梨苑之内。 唐轻水此时正坐在屋内悠哉悠哉的喝着早茶。 身后是一众服侍的丫鬟们,各个脸上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惹得主子不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单乐慌慌张张的就跑了进来。 「四姑娘,出大事儿了!」 单乐一脸神秘,却眼瞅着四周的丫鬟,却是支支吾吾的没敢说。 她如今自认为是唐轻水的心腹之人,有些话也就不会不管不顾的随意说了出来。 唐轻水心中纳闷,便摆了摆手,「我这里无事,你们便先下去吧。」 服侍的人才低着头离开了屋子。 唐轻水转而看向眼前的单乐。 瞧着她一身浅绿色的丫鬟装,头髮梳得锃亮,像是用了髮油,还特意戴上了昨夜里她赏的钗子。 唐轻水勾唇,藏起眼底的鄙夷,淡淡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姑娘您不知道,今个儿京城里头都传遍了,蒋大公子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现下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你这是听谁说的?」 唐轻水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觉得这传言似乎有些荒谬。 昨晚上那蒋蕴不是还陪着唐轻惹逛灯市的吗?怎么今个儿就卧床不起了! 单乐脸色凝重,道出了其中缘由。 「这事儿是城内的姜郎中说的。那姜郎中的夫人是个嘴上没门的,昨夜里姜郎中一夜未归,天破晓才回来,蒋府把消息藏的死死的,谁知就让那郎中夫人给抖露了出来。」 这才没多些时辰,城里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唐轻水听了却是不大信的,「这蒋蕴昨日可是说了要同五妹妹表明心意的,怎得第二日就遭到了毒打,难不成是有什么隐情?」 单乐见她心中疑惑,便将昨日蒋蕴猜灯谜的事儿,前后也给说了清楚。 唐轻水有些愣神,转而捂唇笑得一脸得意,「竟还有这种热闹的事儿!」 她昨夜里没见着,还真是可惜了。 「城里头的人儿都说是蒋大公子恼羞成怒将那卖花灯的掌柜的打了一顿,却也是被偷偷报復了回来。」 不过想想蒋家人多,出门也不会只跟着个书童,怎得就那书童毫髮未损,主子倒是被打的伤势惨重。 单乐心里疑惑,却没多说,只将自己听到的,一丝不落的说了出来。 这事儿发生的突然,唐轻水是没预料的。 她一直认为蒋蕴对唐轻惹有意,那表明心意后两人应当心思互通,都是互相喜欢的。 如若昨夜两人情丝暗许,今日蒋蕴便回趁着机会到府上来求亲,届时她安排的「揭露」大戏上场,不仅是唐府,蒋府也会知晓唐轻惹做的苟且之事。 而那个苏怀瑾,再是冷言相对,唐轻惹便将成为这京城里头,狗憎人嫌的落魄女。 可是如今蒋蕴重伤,肯定是不能来唐府提亲的。 唐轻水只能再行旁的对策。 她思忖了片刻,让单乐靠近了些,「你将蒋大公子受伤的事儿传去桃苑,就说是……,还有,派人去一趟苏府……」 . 桃苑。 日头大好,唐轻惹便让桑绿将那些细心照料的垂丝海棠都搬了出来,一个个摆在太阳下晒晒。 她昨日睡得晚,今日便没能早早起来,此时已经快到午时了,她所幸站在门庭处,同那一排垂丝海棠一同晒晒太阳。 光色亮暖,照的唐轻惹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她本就睏倦,小小的打了个哈气,一双水眸便升了水汽,格外的好看。 都说人比花娇,此时倒也应景。 唐轻惹一早懒怠,任凭桑绿怎么哄都不肯穿太多臃肿的衣服,性子执拗的换了身轻便的织锦绒衣。 墨绿的颜色,下身是百褶的缎锦,袖口领口都是柔软暖和的白色绒毛,手袖贴身,越发衬得她纤瘦。 她如今脸色越发红润,整个人也越来越精神,而平日被病态遮掩住的昳丽小脸,也就无法愈发凸显出来。 唐轻惹本想在院内转转,可是拨弄着墙角的海棠花叶时,就听到旁边几个扫地的丫鬟有一没一的聊着。 这会儿桑绿不在,她们聊得火热又投入,就连唐轻惹靠近了些都没发现。 「你们说蒋大公子若是醒了,是不是又得被气得半死!」 「是呀是呀,一个是『出口成章』,另一个是『悬壶济世』!好大的一齣戏呢!」 「我也觉得苏大夫与蒋大公子一战,那苏大夫稍用药理,便能让蒋大公子倒地不起!」 一阵闹笑,那三个丫鬟手里拿着扫把,笑弯了腰。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唐轻惹轻柔的声音突兀的从后头传来,三人吓了一跳,赶紧收了脸上的笑。 「姑娘!」 三人齐齐福身,噤声之后,却是低头互相使眼色。 唐轻惹看出了她们的心思,她平日极好说话,怕是也没什么威严可存。 她所幸佯装气恼,小嗓音冷冷的有些严肃,「你们若是不老实说,我定是要告诉爹爹的!你们懒惰偷闲,府上也不养你们这样爱说人闲话的。」
第26页 唐轻惹说话实在没几分气势,可是胜在理儿上。 谁不知道这唐相爷是个疼闺女儿的,若是她开口,那还有能挽救的机会? 三个丫鬟被吓住了,只踌躇了一会儿,便就老实交代了。 「姑娘明鑑,奴婢们也是刚从外头听说了蒋大公子被苏大夫打了一顿的事儿,便没能管住嘴聊了起来,并非是刻意偷懒啊!」 三人也是头一回遇上这事儿,知道唐轻惹心性好,便直接跪到了地上,「姑娘慧质淑兰,便饶了奴婢们这一回吧。」 唐轻惹瞧着三人哭的泣不成声,也是心软,可是却是听着她们的话了,「你们是打哪儿听来的胡乱消息,苏先生怎会和表哥动手?」 「奴婢没有胡说,是打院子里头听来的,不知是谁传的,只说这事儿连整个京城的人儿都知道了。」 三人声泪俱下,也是胆战心惊的,也没能想今日聊天怎就被抓个正着呢。 唐轻惹蹙眉,瞧着几人不像说谎,本想再多问问,桑绿便回来了。 她也并非想真的责怪三人,垂眸小声说道:「你们先起来吧,以后莫要妄议他人,先下去吧。」 三人手足无措的看了眼旁边的桑绿,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桑绿一直在旁边安静的侯着,并未多言。 平日的琐事都是她负责处理的,今日既是主子说话,她定是不会评头论足。 可是唐轻惹却瞧着她,眸色沉静,软声慢腔的说,「桑绿,你同我进屋儿,我有话同你说。」 . 主屋内,唐轻惹站在桃香沁人的床榻旁,身姿逶迤纤细,那柳腰也是细的勾人。 可是她那如葱白的纤细指尖却摆弄着床头挂着的兔子灯。 唐轻惹是极喜爱这灯的,可是却也让她心中生惑。 昨日里她那盏荷花灯不见踪影,换了这兔子灯,她大致也猜出了是谁。 她还想着是谁这般无趣出了那谜面,如今也算是证实了心头的想法。 她是知道苏怀瑾那恶劣性子的,最爱作弄人,却不知竟这般欺负到了憨厚老实的蒋蕴身上。 桑绿是同她说了花灯的事儿,可是昨夜她太累了,桑绿说话避重就轻,她睏倦极了,倒也没多问。 如今想想,蒋蕴碰上苏怀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就是外头的那些传言…… 唐轻惹心里有些无奈,她转身看向身后的桑绿,问道:「昨夜儿里,你怎得不同我说先生碰上表哥的事儿?」 桑绿面露为难,「姑娘你没问,奴婢便也忘了。」 唐轻惹眼眸一垂,心思有些杂乱。 确实也是如此。 只是如今被桑绿这么一说,她反倒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莲步款款的走到了一旁的绣凳上,坐着为自己倒了杯热茶,思绪有些飘忽。 一室安静,只余那裊裊的茶香味儿。 就在桑绿觉着唐轻惹无事再问时,她猝不及防的问道,「先生,真的打了表哥?」 桑绿心下一惊。 她不知道唐轻惹这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毕竟昨夜里并无人知晓陆羡找人动手一事,蒋家人是更不可能向外头宣扬的。 她顿了顿,思忖了一会儿,「奴婢只瞧见蒋大公子去寻苏先生,后来姑娘你睡着了,奴婢便同你回来了。」 这话中的意思也就说清了,她是不知道的这事儿的。 如此一来,唐轻惹便更加狐疑了。 看来这事儿,只能去问苏怀瑾了。 她想着若是去了钟翠庭,见着人了总得好好问问的,总不能让这样的传言影响了苏怀瑾「悬壶济世」的好名声。 只是唐轻惹没能等到那见面的日子,没一会儿,前院里便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姑娘,大事不好了!前厅里单乐同相爷告发,说是您与苏先生私通,苏先生也来了,一屋子的人呢,您快去看看吧!」 第13章 收场 苏某便娶了五姑娘 唐府前厅,气氛剑拔弩张。 唐致盛坐在主位,唐轻水则是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梨木椅子上。 单乐则是跪在地上。 她此时决心已下,便知已经没了回头路,她看着唐致盛,又将自己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相爷明查,奴婢亲眼瞧见五姑娘与府上大夫私相授受,不仅衣衫不整同塌而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 「砰!」 「休得胡言!」 唐致盛气得拍桌子,「你这奴才不想着府上荣光,竟还出言不逊污衊府上姑娘的清白,是何居心!」 单乐勐磕了几个头,额心泛红,有血迹漫延滑到了鼻樑处,面目狰狞。 「相爷这是不信奴婢的话了,奴婢是亲眼目睹,不止是我一人,昨夜绕城河边的船坊上,潘家姑娘,李家千金皆是见证!您若不信,自去寻来问问便是!」 唐致盛气得眼前发黑。 寻来问问! 若是真的寻来问问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便是事情有虚,名声也一定会受损。 他咬着牙,又狠狠的拍了几下桌子,掌心都红了,「来人!把这胡言乱语的狗奴才给我拉下去杖责五十!不,一百!」 唐致盛如今气得口不择言,反正她是不信唐轻惹与陆羡之间有私情的,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为今之计,只能趁着谣言未传出去时,及时遏制,以免再生事端。
第27页 「相爷难道想要灭口不成!既是相爷不信,便将那苏怀瑾叫过来当面对峙,您大可当面问问,他是不是同五姑娘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单乐如今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只等着苏怀瑾来了,将事情闹大闹开! 场面僵持着,唐轻水是越发来兴趣了,算着时辰,压轴的也快登场了。 说曹操曹操还就到了。 偏门的门帘突然被一只手撑开,一身紫衣华服的男人步履缓缓的走了进来。 男人手中握着摺扇,在掌心敲了敲,「看来苏某今日来得太凑巧了,敢问相爷这府上唱得是出什么戏?竟如此热闹!」 唐轻水和单乐闻声立马看了过去。 两人有些愣怔了,她们从来只听说这苏怀瑾温润清隽,是个如玉俊美的斯文商人,却是第一次面对面离得如此之近。 男人气质不俗,一身紫色锦衣更衬气质,而那织锦上的绣工精緻不凡,看得出是极具匠心的精心缝制。 他朗目星眸,眉间微挑带着似有若无的桀骜不羁,有几分流转的邪气四溢,便更显得他贵气逼人。 好在唐轻水也是见过世面的,虽是瞧出男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总比不上皇宫里头的九五之尊,有权有势的,便没了兴致。 而单乐,是直接傻眼了。 单乐是见过苏怀瑾的,可是却也只瞧见那一身紫衣。 毕竟窥看时只能瞧见侧颜,并未料想到一届商贾之人,竟也能有这样不凡的英姿。 如今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瞧,掐着嗓子喊了声,「苏先生~」 那模样,俨然忘了自己先前是怎样的疾言厉色。 陆羡冷冷一笑,旁若无人的越过了她。 他姿态慵懒,也不待愣神的唐致盛出言邀请,便毫不客气的坐上了主位。 后天的青山咳了咳,是想给他使些眼色的,可是转念想想,陆羡是当主子当惯了,何时会在意旁人的想法。 他是退到了一旁,可是却难为了唐致盛,坐不敢坐,站不敢站的。 唐致盛没想到陆羡会来,而那刻在骨子里的君臣之礼作祟,他弯腰就要跪拜,「老臣……」 陆羡的摺扇适时的抵住了他的手,「相爷不必客气」。 陆羡收了手,又在掌心敲了敲,「苏某来得正是时候啊,倒也想听听府上是出了什么热闹事儿。」 他的眼神似有若无的从唐致盛身上略过,语气调侃至极,「我想相爷应当是不会介意的吧?」 唐致盛轻轻嘆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敢不敢。」 怕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介意的。 陆羡见此,心下满意。 两人相处方式诡异,看得唐轻水和单乐都是疑从心生。 只是没一会儿,男人那双晦暗幽深的眸子,便落到了跪在地上的单乐身上,笑得有些邪肆,「你倒是同我是说说,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同我当面对峙?」 . 「奴婢不敢撒谎,当真是看到了……苏先生脱了外衫进了五姑娘的房内,撩开床幔进去后,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 唐轻惹闻讯赶来,听到的便是单乐声嘶力竭喊的这句。 一时间她心口发慌,额际晕眩感顿生,脚下便漂浮的摇晃起来,她赶紧扶过一旁门框。 后头的桑绿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的胳膊,「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桑绿这一声惊唿,把厅内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唐轻惹缓了缓心神,这才慢步走了进去,她垂眸,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有几分慌乱的情绪,红唇微抿,看着心情并不大好。 唐致盛眉头紧皱,对着桑绿出声责怪,「谁让你把五姑娘带来的!」 桑绿还没来得及解释,唐轻惹便松了她的手,莲步有些不稳的走到了唐致盛面前。 「扑通」一声,直直的跪了下来,那声音便是听着都让人觉得膝盖发疼。 桑绿赶紧去拉她,「姑娘!」 唐轻惹却恍若未闻。 「知知你这是做什么啊!」唐致盛心下震惊,也是心疼不已,猜想方才她定是听到了单乐的话了。 唐轻惹仰头,那双向来沉静淡雅的水眸里带了些猩红。 「爹爹,苏先生一向洁身自好,他进桃苑也只是为我治病,与我,并无私情。」 她声音轻软有些沙哑,却是异常坚定。 唐致盛格外为难,而唐轻水却是火上浇油的道出其中破绽。 「五妹妹既是这般说了,也就是承认了苏先生对你做的那些事,确确实实是逾越了礼法。」 唐轻惹纤长的羽睫颤了颤,膝盖上的刺痛和眼底的眩晕感让她身子晃了晃,桑绿赶紧稳住她的胳膊。 她脸色带了些病态的白色,那股摇摇欲坠的破碎感,像是一朵堪堪凋落的艷丽桃花,偏生她贝齿紧扣红唇,倔强的坚持着。 「医者既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人命关天之下本就无法顾忌其他,四姐姐这般说,莫不是觉得我这命本不该让苏先生来救!」 唐轻水一噎,脸色白了白,她不想同唐轻惹耍嘴皮子。 不过想想如今这场面也算是撕破了脸皮,即便是在唐致盛面前她也无所顾忌了。 「这么说可就是五妹妹你的不对了,苏先生既救了你性命,可是你也确实同他有太多逾距之举,如今你却极力掩饰,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28页 唐轻惹一时被气得心里发慌,视线模煳之时,她攥紧了手,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一些。 「事到如今,我也只那一句话,我与苏先生并未行苟且之事,也无私通之名!」 唐致盛也是气得眼神发黑,恨不得直接上去给唐轻水一巴掌,打醒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可是碍于陆羡在场,他并未发作,「来人,把四姑娘给我押去祠堂……」 事情发展至此,是人都瞧得出唐致盛想息事宁人,单乐得了唐轻水的眼色,趁热打铁的哭喊, 「五姑娘就算不是与府上大夫私通,也确实被苏先生看了身子,如此要是传了出去,还不是要落人话柄!」 唐致盛怒吼,「你闭嘴!」 单乐还在不依不饶的的哭着,唐轻水则是在一旁,满脸不服气的站着。 气氛很是微妙,唐致盛现在进退两难,而唐轻惹已经是有些虚脱的靠在了桑绿的怀里。 她眼眸低垂,像是出神的在想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静声沉默时,主座上从头到尾看了一场好戏的陆羡,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啪!啪!啪!」 他笑着拍了拍手,可是那眼底已经看不到一丁点的暖意,「今日我若是不来,还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男人的情绪在场的人都有些看不大不清,可是唐轻惹飘忽的思绪里却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悦感,怕是他又要生出什么恶劣的趣味儿来。 可是如今她早已自顾不暇,只能靠着桑绿撑着,一点点闭上了有些沉重的眸子。 陆羡心底怒不可遏,见着唐轻惹跪在地上闭眸养神,平日里那张莹润的小脸也是如白纸一样惨白,心口处有股难以言说的郁结与烦躁。 那股烦躁感让他有种想要将人撕裂的冲动。 他早就想了,想杀了这大厅里的所有人! 他心里的杀气来得太突然,青山赶紧出声制止,「主子!」 他不敢相信,陆羡竟在此时生出了如此浓烈的杀意。 唐致盛不知所以,只觉得陆羡如今有些不对劲,怕他生了怒,便想委婉的劝他离开,「苏先生您……」 陆羡抬手,眼神中警告意味十足。 他步子有些漫不经心的,撩袍单膝蹲在了单乐面前,凤眸笑意不止,「啧啧啧,倒是生了一张不错的脸蛋啊!」 只可惜是个命薄的,也就勉强能煳张灯笼皮儿。 男人的冷白指尖捏住了单乐的下巴,那张俊脸在她眼跟前儿放大,让她看清男人精緻的五官。 她学着唐轻惹的那股柔声慢腔,造作至极的喊,「苏先生~」 陆羡闻声,薄唇溢出几声愉悦的笑来,「这话说得,倒也是有几分动听呢!」 男人那笑声听得单乐脸红心跳的,可是青山却听出了毛骨悚然的味道,便是唐轻惹都能听几分恶劣性儿来。 她皱了皱眉,抬眸微微看去。 只见男人指尖扣着单乐的下巴,下颌线精緻又清隽,慢慢的那张薄唇微抬, 「既是你觉得相爷这息事宁人之举不妥当,那你倒是同我说说应当如何做才算妥善呢?」 陆羡话一问出口,没等单乐回神,唐轻水便急忙出声喊到:「除非你答应娶了我五妹妹!」 「不可!」 「不可以!」 唐轻水话音刚落,唐致盛和唐轻惹忙忙否定。 陆羡却是仿若未闻,他仍旧笑着,却是松了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单乐,「你也是如此想的?」 单乐咬唇,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陆羡接过后头青山递过来的纯白色手帕,细緻的擦过指尖,眼神嫌恶至极,神态却格外专注。 半晌,他抬头笑了笑,「既是如此,苏某便娶了五姑娘。」 第14章 补偿 要如何补偿我 午时三刻,唐府本该是饭菜飘香的热闹景象,如今各个院内都冷清至极,就连端上桌的美味菜餚都无人问津。 下人们都瞧见了,今日不仅是梨苑四姑娘那里,就连相爷那儿都是一脸凝重的,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而前厅内,自打陆羡说了要娶唐轻惹后,唐致盛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软倒在地上,而唐轻水也是意料之外的愣住了。 陆羡便趁着几人都发呆出神的空儿,把地上跪着的唐轻惹给抱了回来。 . 进了桃苑。 陆羡抱着怀里轻盈盈的一团,目不斜视的走着,路过的丫鬟下人都低着头没敢多看,心里却是有了众多猜想的。 如今这男人当着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的抱着她们五姑娘,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陆羡瞧着一个两个都心似瞭然的低着头,他微垂眉眼,看着怀里靠着他的小姑娘,一双杏儿眼,眸色含水的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他笑了笑。 「你就不想同我说些什么?」他低声问。 男人朗润,唐轻惹躲开那灼热的视线,圈在他脖子上的手不由的紧了些。 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心底的情绪也是很复杂,要说真要问些什么,她一时哪里想的到。 倒是早上的事情还萦绕在脑海中,她睫毛颤了颤,脱口而出:「先生,表哥当真是你打的吗?」 男人的步子突然停住。 唐轻惹疑惑的抬头,与侧首的男人相视,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第29页 她大致忘了自己方才问了什么话,却也知道男人此时眼底是阴鸷的情绪。 眼帘之下,男人精緻的下颌在她眼前放大,耳边是一阵男人沙哑的声音,「你确定,要同我说这个?」 烫人的唿吸洒在她耳后,唐轻惹退开了些距离,闭唇不语,耳根却是通红的。 . 陆羡抱着人大剌剌的进了闺房。 如今在唐致盛面前既开口说了要娶唐轻惹,他便是无所禁忌的自由出入,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也不管不顾这唐致盛极力否决的态度,直接将人抱了回来,完全没有老丈人「看不上」女婿的心虚和焦虑感。 陆羡将人轻轻放到了床榻上,伸手便要给怀里的少女脱下绣鞋,却被她躲开了。 「桑绿,你进来。」 少女轻轻柔柔的喊,眼底还有几分淡淡的粉,却就是不肯抬眼看他。 如今在前厅闹了这么一出,少女脸色更加苍白了,贴着鬓角的碎发之前被冷汗湿濡,如今一路风吹也有些半干,却仍旧有些凌乱。 而她身上那件墨绿色的袄裙,领口微散开了些,愈发显得柔弱无骨,像是一朵堪堪欲折的桃花。 却又偏生是个倔强不肯服软的主儿。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的的确确是个好欺负的。 可是陆羡却想着:她是只能他欺负,旁人是碰不得。 那股强烈的占有欲.望像是在他心底生了魔障,霸道的让他头脑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先才心底的阴鸷还没散开,此时瞧着她有些倔强的小模样,恶性爆发,「你的桑绿可不会进来的。」 唐轻惹依旧不肯放弃,她视线绕到男人身后,珠翠的帘子看不清外头的景象,她软声细语的喊,「桑绿。」 陆羡当真是被她气笑了,启唇喊了声,「桑绿,打一盆水来。」 外头的桑绿顿了顿,这才回道,「是,姑爷。」 直到男人身影出了这闺房之中,桑绿进来为她脱了鞋袜时,唐轻惹还是一脸懵懵的,「桑绿,你方才…称唿先生…什么?」 「姑娘你没听错,奴婢呀喊的是姑爷。」 桑绿笑着同她说,「如今姑娘与苏先生的婚事已定,那奴婢不喊姑爷喊什么!」 唐轻惹现下已经无法思考为何桑绿不听她的吩咐,反倒对苏怀瑾唯命是从的原因了。 她一张小脸白中带了着红,有些赫然的解释,「你莫要乱说,我与先生的婚事……做不得数的,这样对苏先生并不公平。」 只因治病看了她的身子便要娶她负责,未免太过儿戏,也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如何不公平,难道你心中已有心悦之人?」 陆羡撩着帘子进来,抬手摒退了桑绿。 一时间,这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个。 这样处境让唐轻惹心生畏惧,她总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再同以往,可是又有些说不清。 陆羡似乎还在等她的答案。 唐轻惹却是被盯得往床脚缩,她声音温软糯糯,「我并无心悦之人。」 陆羡瞧着她那躲闪的目光,一步一步的走近,俯身时,手掌撑在少女的床榻之上,将人圈进了怀里,「当真是无心悦之人?」 唐轻惹退无可退,被迫仰头与男人对视。 男人身上那股清冽的佛香包围了她,她柳眉轻蹙,有种被圈禁牢笼的无力感。 陆羡视线滑过少女那纤细白皙的玉颈,极力撑着的模样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折断一般。 他又抵近了些,让她退无可退了。 而那薄唇间吐露的话带着丝丝蛊惑,「不是说心悦我吗?难不成是哄我的,还是说你心悦之人其实是你那个道貌岸然的蒋家表哥?」 「先生,你…莫要乱说!」唐轻惹急了,她侧过身,丹唇轻抿小声解释,「表哥为人憨厚老实,并非是先生所说的『道貌岸然』之人。」 陆羡挑眉,佯装疑惑,「是嘛?那昨日他怎得一见到我,便恶言相向,还意图对我对手。若不是青山在,今日那卧病在床怕就要是我了?」 男人完全没有胡说八道的心虚感,反而说得绘声绘色的,若是青山在,眼珠子怕是都能惊得掉下来。 陆羡也是发觉,如今自己这张嘴,去城西头给人算命儿怕是能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旁人他不知道,反正眼神这姑娘是信了。 听了男人的这番解释,唐轻惹呆愣了好几秒,心底震惊不已。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心底树立的许多想法崩塌,她这刚恢復好点儿的心思都有些跟不上了。 她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弱弱的问了句,「表哥他,是如何说的?」 「他说,我是抢他心上人的登徒子!强抢民女道貌岸然,自是将难听的话全都说了一遍。」 陆羡很自然的接话,毫不心虚,说起瞎话来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我是不懂那些文人墨客说得那些文绉绉的,可是好坏话还是听得出来的。」 他这话一说,还真让唐轻惹有些信了。 如今少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陆羡忍下眼底的笑意,趁着人出神的空儿,一把将人扯进了怀里。 唐轻惹被吓得不轻,一双柔白的皓腕抵在男人胸.膛处,清浅的唿吸带着慌乱后的轻喘,「先…生,你做什么?」
第30页 陆羡掌心圈着的腰,纤细得不盈一握,他舌尖抵过腔内的一片槽牙,血液里狂躁让他心生沸腾,许久后他从少女慌乱的水眸中找回了一些理智。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嘶哑里带着几分隐忍,「我可是因为抱你回来,才在你表哥那里吃了闷亏,我的知知,要如何补偿我,嗯?」 . 等到陆羡从桃苑那里离开,早已过了午时,他并未在相府用膳,只叮嘱桑绿照顾好唐轻惹,还有处理今日她膝盖上的伤。 出了桃苑,他与青山也不像往常那样从府门后离开,而是毫不遮掩,大步流星的朝着府内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有唐致盛安顿好的人来接应,两人便很快到了书房。 而书房内并无其他人,只唐致盛一个笔直的站着,见人来了,赶紧行礼,「王爷。」 「岳丈大人不必多礼!」陆羡一路向前,坐上了主位上的梨花木椅。 男人脸上是兴然的笑,眼底已经看不出先前在前厅的阴鸷感。 其中缘由唐致盛却不敢去猜,他被那声「岳丈大人」吓得腿直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王爷慎言!老臣实在是不敢当!」 「有何不敢?本王既答应要迎娶令千金,丞相大人自然就担得起本王的一声『岳丈大人』。」陆羡调侃,语气中笑意不减。 唐致盛仍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他面露苦色,「王爷天资聪颖,颜若潘安,绝胜之姿绝非常人,小女天生体弱,容貌平庸,实在是配不上王爷啊!」 不得不说唐致盛这些年在朝为臣,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虽说思想迂腐陈旧,可是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他倒是算错了,陆羡从来就不吃这一套。 他这般贬低自身,抬高陆羡,反而更加适得其反。 陆羡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接了话,「本王自是不会嫌弃令千金的,既是相爷如此看好本王,那本王怎可让相爷您失望。」 他站了起来,扶起了地上的唐致盛,笑了笑,说:「如此,本王当非娶不可了!」 唐致盛彻底傻眼了,把女儿嫁给杀人不眨眼的陆羡,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他语重心长道: 「王爷圣明,老臣冒死请王爷为小女治病,本就是希望她能如寻常女儿家过些平安快乐的日子,绝不愿意她捲入宫廷内乱之争啊!」 当日他寻陆羡来治病也是情非得已,本就是破罐子破摔,若是陆羡提出要求,他便是赔了整个丞相府也在所不惜。 可是偏偏这陆羡看上的,是唐轻惹。 陆羡闻言,眉眼低垂,缓缓走了两步,明明是艷阳高照的午后,这书房内也能感觉到散不去的阴寒。 「唐丞相,您老应当知道,在您去寻我来府上时,便已无退路。如今这样的结果,本王不信,你从未设想过。」 他陆羡是什么样的人,整个郦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既伸了手,谁又能全身而退呢? 他转身又走到了唐致盛跟前,勾唇邪肆的笑了起来,眸色晦暗至极, 「相爷难不成就从未想过,为何令千金这病打娘胎里便有了,却在这十几个年头里从未有人治好?这其中缘由,相爷应当好好思量一番。」 唐致盛勐地抬头,心下突然开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陆羡见此,没再多言便离开了相府,只余唐致盛还愣怔的跪在地上。 第15章 求亲 喜欢吗? 梨苑之内。 清风吹过,萧瑟无比。 相对于为桃苑还有些增添生气的垂丝海棠花,这梨苑显得格外冷清瑟然,气氛也是相当诡异。 自打前厅那儿回来,单乐就一直站在门口,她额头上的血迹已经被擦了干净,还趁着空档儿又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如今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苏怀瑾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心之嚮往的让她脸红心跳的厉害。 若是她被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定是要比在这儿做丫鬟体面的。 即便是唐轻水往后做了宫里的妃子,可她依旧是个奴才,可若是嫁给苏怀瑾,便是侍妾也是个主子啊。 都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单乐又怎么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而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她在这儿唐府也不会有好日子待,若说真等到唐轻水飞黄腾达,也还有她好一段日子的苦吃,倒不如现在另想法子。 「发什么呆,还不快给我过来!」 唐轻水怒气沖沖的吼声打断了单乐的心思。 她唯唯诺诺的走近了些,「姑娘有什么吩咐?」 唐轻水如今心底怒气还没消,待人走到跟前,还看到单乐竟还有心思在脸上涂了些胭脂水粉,更是气上心头。 「今日过后,唐轻惹也定不会与我善罢甘休,如今之际,我们只能另想他法!」 她是实在没料到,这苏怀瑾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迎娶之事。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不管唐轻惹如何,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看了看眼前打扮后还能瞧得出几分颜色的单乐,立马就有了法子。 「单乐,今日你也瞧见苏先生对你的态度了,他可是很看中你呢。」 法子入了心,唐轻惹便有的是鱼儿上钩的料儿。 「我瞧着这苏怀瑾应当是个正人君子,对我那个五妹妹倒没几分上心,只不过因为治病瞧了人家的身子,便是要负责,若是你也同五妹妹那般……」
第31页 单乐听了,眼睛亮了亮,她心动了。 若是她也「无意」让苏怀瑾瞧了自个儿的身子,他也定是会对她负责,届时娶了她,便是抬了做姨娘也行啊。 她咬了咬牙,决定了。 单乐勐地跪到了地上,「单乐愚笨,还请姑娘明示,若……若是往后单乐入了苏府,也依旧是姑娘的左膀右臂,当牛做马都会报答姑娘的大恩情。」 鱼儿上钩了,唐轻水便毫不犹豫的收了网,她拉起了单乐,嘆了口气, 「说得这是什么话儿,我可是把你当亲姐妹的,我也不需要你当牛做马,只需要你帮我办两件事儿,你一一办了,便自会明了。」 . 日子一晃过了几天,冬月初六也算是个极好的日子。 整个京城天空之上笼罩了一层阴霾,因为越靠近年关,城中百姓都开始忙碌的准备起来,便是这寒风阵阵的清晨,也能见着许多身影来往。 若是放在前几日,还是能见着几丝暖阳照着的,如今这枯黄的景色之上都覆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衬着这行人口中唿出的热汽,便已知这天似乎更冷了些。 破晓之际也才刚过卯时,相府门前便排了一众的长队,红绸礼箱好不喜庆。 府内长亭里打扫的人,脸上还留着刚从热被窝里出来的意犹未尽感,门口通知的下人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唐致盛没好气的训斥道。 因着天气不宜出行,他也恰巧休沐,可是平日也起得早,唐致盛便老早就在前厅坐着了。 门口的下人跑得急,气都没喘匀呢,就赶忙说,「相爷,门口…门口来了……」 唐致盛这还等着他下句呢,却愣是半天没等到,吹鬍子瞪眼的骂了句「废物东西」! 这抬头的瞬间,便看见陆羡领着一众人陆陆续续的进了府,那些抬来的箱子,一眨眼就把前厅摆的无处下脚了。 「这……」这下倒是换成唐致盛结巴了,「苏先生,您…您这是……」 陆羡清隽的脸上带了几分笑,「今日宜嫁娶是个绝好的日子,苏某特来府上提亲,…还望,相爷成全。」 . 香闺之中,桃香瀰漫不绝,屋里头地龙还在烧着,那热气蒸得丫鬟们的脸颊红红的。 府上下人一早就开始忙碌了,只是桃苑里唐轻惹起得迟,所以都是等着主子醒了才敢进屋儿。 一是怕扰了唐轻惹休息,二也是怕这来往的人带走了这屋子里的暖气儿。 现下已经辰时二刻了,桑绿瞧着榻上的唐轻惹还没什么动静,便撩开了床幔给挂在了床头。 「姑娘,该起了。」桑绿念叨着。 她都已经喊了第二遍了,如今这日头再不起,怕是只能赶上晌午的饭了。 「我一会儿便起了,桑绿你先去忙吧。」 少女唔哝哝的软声哄她,露在被子外的素白柔夷又缩了回去。 桑绿瞧着还窝在床上的少女,水眸乌熘熘的睁着,却是裹着被子缩在里头,只露出白皙一片的额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姑娘,今日虽是天气不好,可这时辰已经不早了。」 往日辰时三刻,唐轻惹已经早早的收拾妥当用完了早膳,今日却仍旧赖在床上不起来。 她不免又念叨起规矩来,只是她没说两句,被子里的小姑娘就缩进了其中,连个眼睛都不露了。 桑绿是受不住她那软钩子的,无奈之下只得又多等了等,只是没过会儿功夫,外头就来了人。 这脚步声她极其熟悉,没多想便出去了。 「主子。」桑绿低低喊了声,便作了行礼。 陆羡却恍若未闻。 如今他在这相府桃苑愈加随心所欲,也不管这一众丫鬟们在场,自顾自就进去了。 青山在外头咳了咳,往桑绿旁边站了站,状似无意的提了句, 「今日我们主子已经和相爷提了亲,相爷松了口,往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他扬眉沖桑绿笑了笑,略显诙谐的模样把旁边几个丫鬟都逗笑了。 「呸!谁和你是一家人!」桑绿还冷着脸,一脸嫌弃。 青山碰了一鼻子灰,也没觉得尴尬,脸上的笑意不减,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站着。 …… 屋里头的唐轻惹已经起了,只是她仍旧坐在床榻上,并未有多余的动作。 屋里地龙烧的火热,她只穿了件玉色的单衣,如今身子依旧纤细羸弱,瞧起来是比之前康健了些,可是依旧如弱柳扶风一般的。 窗户门牖并未打开,满屋子浓郁桃香味儿熏得人脑子都有些晕晕的,而唐轻惹靠在床上,垂眸细细的盯着掌心的紫玉簪子瞧。 她如今对几日前发生的事仍旧有些介怀,心生惆怅还有些对唐轻水的气恼,只是现在她自顾不暇,也无法疏解心中苦闷。 想着几日前说的什么嫁娶之事,便当作耳边清风拂过无痕,不要有人当真才是。 她指尖滑过簪子上精细的纹路,说不清自己心底是喜是忧,可是她却十分清楚,只为负责便定下来的婚事,于苏怀瑾还是于她,都不公平。 「就这么喜欢这簪子?」 陆羡忍不住出声询问,瞧着少女被他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弯唇笑了笑。 他也有些无奈,他可是进屋儿好一会儿了,可是她愣是没瞧见他。
第32页 唐轻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首望去时,却见男人毫不避讳的走了过来。 她或许都忘了该出言阻止,那柔白的小手把簪子握得紧紧的。 「喜欢吗?」 男人调侃的问她,眼神扫过她掌心的簪子。 她避而不答,将手往被子里缩,问他:「先生,你怎么来了?」 她清浅的问了问,嗓音柔柔的,水眸有几分不大平静的情绪。 她眸子看向他。 只一步远,男人的身影如浓墨一般,绛紫色的披风压着那伟岸的身姿,格外挺拔。 而她这么大点儿的房间,他一进来,便显得有些拥挤,男人身后的桃粉色屏风做衬景,愈发显得的格格不入了。 她其实心底更想说得是,这儿是她的闺房,他如此进出,难免有些于理不合的。 可是男人性子从来恶劣,总爱和人反着来的。 「你便不想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陆羡抬手解了披风,露出了里面紫色的锦衣锈纹华服,抬手的动作露出的腕骨精緻也透着力道。 带着温热的披风搭到了少女纤弱的细肩上,陆羡丝毫不避讳,大掌寻着少女藏在被子下的小手,很轻易的就给牵了过来。 男人肤色冷白,掌心的皓腕白如瓷玉,而那其中的紫玉簪子透着晶莹的光泽,有种别样的美感。 「你还没同我说,这簪子你喜不喜欢?」 唐轻惹眨了眨眼睛,眸色里一汪秋水,起了些波澜,她不爱撒谎,便由着心说了,「喜欢的。」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躲闪的眸光撞入男人深邃的眼底,巴掌大的小脸也红透了。 陆羡薄唇间溢出愉悦的轻笑来,他掌上并未用力,可是掌心的柔软还是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心态不一样了,他所想的自然也不一样。 如今,对于眼前的少女,他是分毫不想退让,竟还想着得寸进尺些。 可他终究是捨不得多下些力道,只压低了嗓音寻回了些往日的恶劣气势, 「那你说,是我喜欢我送你这簪子,还是喜欢你表哥送你的那支银钗子?」 这话一问出口,陆羡就后悔了。 第16章 中计 先生,你别看! 陆羡的话问的有些突兀,可是唐轻惹却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似的。 「表哥送我的钗子是先生你拿去了?」 她声音娇娇弱弱的,颇有些无奈。 唐轻惹以前有想过的,只是又觉得他拿走那银钗并无由头,便没再多想。 如今,倒又是证实了心中所想。 这疑问的口气,却是认定了他的。 陆羡是定然不会承认的,反而是满脸的坦荡,只是幽深的眸色里是少有的认真,「你便如此喜欢那钗子?」 唐轻惹被问的眉间微蹙,她想表达的自然不是这个。 她眨了眨眼,被男人握在掌心的手指蜷缩了下,「我只是觉得……」 「今日我同相爷提亲了」,陆羡兀的说了一句,打断了她的话。 提亲了! 唐轻惹愣了半晌,盯着眼前的男人,眸子一眨不眨的,「我……」 「你爹爹他同意了。」 陆羡瞧着小姑娘完全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也并不想给她思考的空儿。 「唐知知?」他挑着尾音喊她的小名儿。 那声音低沉,像是包含了什么陌生的情意似的。 「嗯?」 唐轻惹眸子里氤氲出水雾,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的男人。 他似乎永远都这样,爱捉弄人的性子里总带着几分恶劣,不管不顾的调侃,可是每句话都往她心窝子里钻。 见他静默不语,唐轻惹想了想。 「先生,你便只是为了负责才娶我吗?」 她将这几日一直压在她心底的困惑问了出来。 或许,这也是第一次,她想直面自己对苏怀瑾的感情。 而她此时的话,无疑是暴露了她心里深藏的想法。 陆羡笑了,是那种异常愉悦的笑,他恶劣的凑近了些,「这个问题,可得容我好好想想。」 那笑看在别人眼里,便成了「小人得志」一般。 唐轻惹气恼的把手缩了回来,洁白的贝齿扣在水润的红唇之上,别开了脸。 陆羡正欲哄人。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何事?」 青山在外头清了清嗓子,「主子,有下人来报,说是相爷找您有要事相谈!」 他话说了没多久,陆羡便出来了。 此时他身上少了那件绛紫色的披风,一身紫衫便没了先前的那种严肃冷冽感,整个人有些慵懒的贵气。 主僕二人走了。 可是桑绿却盯着那来通信儿的下人,打量了许久。 . 陆羡与青山在那下人的带领下,走了不算太久,可是这去书房的路径两人都走过,也不至于这般破烂。 青山正欲出言提醒,抬眼便对上陆羡那瞭然于心的目光,他赶紧低下了头。 倒是他多虑了,这点儿小伎俩他都看得清,陆羡又怎会不知。 「苏先生,这便是了,您请进吧。」 那下人脸上还带着笑,只是眼神里有些躲闪。 陆羡看着眼前略显破旧的柴房门,虽是被人有意打扫过了,可是明眼人儿都看得出这地方早已荒废。
第33页 这是将他当做没头脑的看呢。 陆羡冷呵一声,都懒得拆穿了,「你们相爷便是要来这儿,与我商量要事?」 那下人笑着解释,「这是相爷吩咐的,说是您进去一看,便知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如今这下人只看眼前的这男人愿不愿上钩,所以也并未过多解释。 只是他看了眼陆羡身后的青山,眉头皱了皱。 这也没说主僕二人都来该怎么办啊? 反正自己是收了银子了,人也给带来了,便也不管其他了, 「苏先生请进吧,奴才还有旁的事儿,便先告退了。」 说完,人麻熘的就走了个没影儿。 陆羡看着眼前紧闭的柴房门,给青山递了个眼色。 「砰!」,青山毫不留情的上去踹了一脚,门开了。 . 单乐按着唐轻水的吩咐,前几日早早的就去蒋府报了信儿,估摸着蒋家大公子这几日也应当也会来提亲。 却又迟迟不见来人。 今日却是听说苏怀瑾来府上提亲了,她便赶紧求了唐轻水给她出些法子。 这才有了假意让人去传消息一事,也是想藉此机会见苏怀瑾一面。 如今她是换了身「轻薄」的衣服,此时冻得直跺脚,只盼着这人赶紧来,她也好趁此机会将心意表明。 算着时间,也应当来了,她才刚听到外头传来了些动静,脸上还是那娇羞惊喜的笑,这门便勐地开了。 柴房的门略显破旧,被外头「用力」的推开时,「吱呀」的撞上墙面又弹了回来。 单乐侧着脸,欲语还休的,「苏先……」 才刚转头,她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青山正盯着她看。 一瞬间,单乐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她气得大叫,「怎么是你!你们家主子呢!」 她赶紧捂住了身上的衣服,生怕被人占了便宜,却瞧见了青山青灰色的衣角后,被风吹起的紫色长衫,她惊喜的喊了声,「苏先生!是我,我是单乐啊!」 如今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还真是和之前判若两人,青山侧开了些身,这才露出身后的陆羡。 相比于青山的嫌恶形于色,陆羡的神色却是兴味盎然的很。 他迈着步子进去,脸上带着几分「关切」的笑。 「原来是单乐姑娘啊!你便是相爷要同我商讨的『要事』?」男人调侃的问道。 陆羡看着单乐脸上一层厚厚的劣质脂粉,味道呛鼻,整张特意描画的脸也是让人看了作呕。 他眼底涌生出浓烈的嫌恶,却是被那温润的笑遮掩的干净。 单乐早已经被那笑迷的头晕脑胀的,她走近了些,「那日奴家自打见先生,便日日思念……如今芳心暗许,不知先生对我……」 陆羡的笑意更浓了,他抬手让青山把门关了,俊脸上有几分神秘,「我也是极其喜欢你的,不过……」 见男人吩咐关了门,她是越发信了男人对她有意了。 「不过什么?既是先生也对我有意,你只说便是,我都会改的!」单乐急忙接话。 男人却摇了摇头,有些不信的样子,「你当真什么都愿意?」 单乐咬唇,紧紧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只要能入苏府,上他的榻,女儿家的名声她都可以不要,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听她这么一说,男人的脸上却露出些惋惜的神色来。 倏尔,他笑着,那笑容却犹如艷丽的罂粟花一般。 「我府上恰巧缺盏灯笼,你的这全身的皮儿我可是极喜欢的,不知你可愿意。若是做好了,我便日日悬于樑上,夜夜长明!」 待单乐听明白男人话中的意思,她瞪大了眼,直接腿软的跌在了地上,尖叫出声。 . 「啊……」 唐轻惹一踏进这废旧的后院,便听见了单乐那悽厉的惨叫。 她步子加快了些,急匆匆的推开了门。 看到里面的场景时,她被吓了一跳。 这柴房里,男人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似乎正打算离开,看见她时,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唐轻惹抿唇,并未答话,视线落到了男人身后的单乐身上。 此时单乐衣衫「单薄」又凌乱,头髮上还有几根枯草,她缩在废旧的柴草里,眼神里都是惊恐。 因着那张涂得惨如白纸的脸,和抹得艷红的唇,面色狰狞至极,像是志怪小说里吃人的怪物似的。 而青山则是站在一旁,一脸厌弃的看着。 唐轻惹不傻,如此模样,这前因后果大抵能猜个通透。 她没想到单乐竟会想出这样龌龊的法子,还买通了府上的下人来算计苏怀瑾。 只是单乐如今这幅模样…… 「先生,她这是怎么了?」 唐轻惹走近了些,莲步停在男人跟前儿。 这话儿问的实在是无头无脑。 陆羡看向她。 他心底萌生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这小姑娘好像很了解他,便是不问,只消一眼,便是能将他看透似的。 陆羡无辜一笑,「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不信,你可以问问青山。」 他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两句话,人便吓成这样,当真是无趣的很。 唐轻惹眼底的情绪平静下来,唇齿间还有些一路急跑过来的轻喘,她的确是不信的。
第34页 她看向青山,正欲开口,那单乐却突然站了起来,仿佛是看见了可怕的东西,「啊!姑娘救我!救我……,他是魔鬼……」 不待唐轻惹反应,那单乐却又笑了起来,「我美吗?哈哈哈……」她动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她那衣服实在少的可怜,几下便脱了精光,唐轻惹吓得红唇半启,快杵成了块儿木头。 陆羡是听到了后头的动静,他懒得抬头,可是看着少女那分外吃惊的样子,便作势要回头看看。 只是还没侧开身呢,腰带的配带便被一只小手扯住,他低头正想看看,双眼又被一只小手给遮住了。 桃香馥郁的少女贴在他怀里,她嗓音娇娇软软,颤颤巍巍的同他说:「先生,你别看!」 陆羡顿了片刻,笑了。 他眼前一片漆黑,却是俯身抬手,准确的揽住了少女因踮脚而有些不稳的腰肢,额头抵上她的。 他唇角还有笑意,压低了声线,乖巧的不行,「好,我不看。」 陆羡想,他已经落入深渊了。 却甘之若饴。 第17章 心动 她怎么这么乖啊! 疯疯癫癫的单乐被下人强行拖走时,唐轻惹一颗悬着的心才隐隐落下。 「便这么担心我看见?」 陆羡唇角含笑的问她。 唐轻惹不语,她的手还压在男人的眼睛上,并没有因为单乐的离开而松手,整个人还是紧绷着的。 她眸底有些黯淡的神色,轻轻低喃,「若是你瞧了她的身子,也会为了负责而娶她吗?」 闻言,陆羡身子几不可察的僵了僵。 耳边人群早已散得干净,静谧之下仿佛只能听到两人交叠的唿吸声。 少女的声音有些哑,还带着些浅浅的鼻音。 很是微弱的声响却一点一点敲在了男人的心尖上。 陆羡勾唇,这话说的还真是戳人心窝子啊! 像是有把软勾子,勾的他心思荡漾的。 那感觉让人抓心挠肝的,却又甜入骨髓,鲜少被情绪左右的陆羡,第一次生了妄念。 她怎么这么乖啊! 他好想想把人圈在身边,牢牢的锁在怀里,让她哪儿都不能去。 「一路跑过来的?」 他说着,拉下了覆在他眼睛上的小手,掌心的手腕捏着柔若无骨的,他将它压在了唇上。 只轻轻的碰了碰,便放下了。 唐轻惹对他从不设防,慢反应的,好久才开始脸红,可是退又退不开。 她便又忘了先前自己问的什么了,只乖乖的回男人的话,「嗯。」 桑绿同她说了,她便来了。 只是担心他会出事,并未想到会是如此场景。 陆羡见少女顺着他点话接下来,极其自然,像是信极了他。 男人的心软得不像话,那逗弄的心思便成了心疼, 「便是我看了她的身子,我也并不会娶她」,他把人压在怀里,毫不费力的,「只因为是你。」 这话传入唐轻惹耳中,她后知后觉的,有些怔神。 桎梏在她腰间的手掌很是用力,男人身上的佛香一点一点的侵蚀她的四肢百骸,理智慢慢回笼。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无奈性子却是温吞慢热的。因着身体不好,她朋友并不多,与人相处的机会更是极少。 所以很多时候她可以轻易看出对方的脾气秉性,却很少知道,该如何去做。 而陆羡存在,便成了这其中的例外。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事情便比寻常人看的要淡些,唐轻惹觉得自己不争不抢,寥寥余生如此,便已知足。 可是,在她看见男人与衣衫凌乱的单乐共处一室时,她才知道,是她自欺欺人了。 不可否认的,那个日日逗弄她羞赧恼怒,还爱使些恶劣小性子的男人,早已入了她的心。 她是喜欢他的。 她虽不懂情爱,可她也知道为了负责便娶她,不是用了真心的。 只因自己喜欢他,便如此用世俗的手法,去牵制他强娶她,唐轻惹自然不愿。 这便是她心底的结。 因陆羡而生,却也是,因他而解。 . 单乐这事儿闹得挺大的,刘管家吩咐厨房熬了碗醒神汤,也不管其他,便这么强行得给灌了下去。 一柱香后,单乐慢慢恢復了意识。 心思平静下来,她就开始后悔了。 单乐看见她床边围着的人,都是平日里办事不如她的,如今看着她,满脸的鄙夷与不屑。 可是,现下她已经没心思管那些。 她也不敢去找唐轻水。 她只要想想她做过的事儿,这满脑子都是男人那张阴沉森然的脸。 原先她还当是遇上了个谪仙似的金大腿,谁知竟是个黑心的索命厉鬼。 若不是唐轻惹来得及时,那僕人手上的刀子,怕是早就划过她的喉咙了。 至今她还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现在她只想拿些金银首饰赶紧离开,这才刚下床,腿一阵发软,倒在了地上。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扔的远远的!」 刘管家叫了一声,门口进来了三五个壮汉。 几个下人身强力壮的,而地上的单乐一脸惊恐。 她吓得趴在地上,磕头苦苦哀求,「刘管家,您容我收拾好东西再走,成不?」
第35页 她身上半分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这么被赶出去肯定是要被饿死的。 刘管家哪里会理会她的话,他无情的摆手,那几个壮汉就把单乐拖了起来。 「刘管家!您帮帮我啊!……」 单乐不停的求饶,出了院子,一堆的下人盯着她指指点点的。 她身上裹了件麻布破衫,头髮凌乱的不成样子。 比起往日的威风,现在的单乐,真的是狼狈至极。 而这一路悽厉的惨叫声过后,没人敢为单乐多说一句好话。 毕竟这深门豪院,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多见,而单乐恰恰就是威风时小人得志的压榨其他人,谁又愿意为她求情呢。 这单乐便被从极偏僻的后院偏门,给扔了出去。 单乐蜷缩在门口,身上没有半分钱,这模样更是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她心里不免生了怨恨。 她怨恨唐轻水,也怨恨唐轻惹,怨恨她们这样的富家千金。 若不是她们,她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她勐地淬了口吐沫,「呸!」 什么狗屁地方,表面看着和睦,内地里还不是争得你死我活,她倒是要看看,这府上谁能笑到最后。 单乐离了唐府,拖着破旧的衣衫根本没地方去。她这幅打扮也没人愿意搭理接济她,便自己寻了个偏僻的地儿。 谁知一群黑衣人却突然出现。 「你们…你们是谁!」 她转身想跑,头却被勐地敲了下,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 单乐的事情唐致盛也知道了,他脸色极其难看,可是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儿,便也就暗地里将人轰出了府。 唐致盛觉得这都是小事儿,可是难就难在这单乐算计上了陆羡。 这个男人向来是睚眦必报的,这件事情应当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可是他来时,就瞧见往日那个领兵杀敌的男人,此时正乖巧的任由少女牵着,一步一步的走远。 少女身型娇小,体态也是柔弱,她肩上披着男人的厚重披风,只余半张清丽的小脸。 她太过娇弱,便觉得手上没用什么力道,可是她与男人交握的小手,又握得极其的紧。 唐致盛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如今这朝堂之上,他也算是老一辈儿的人了,陆羡他其实也见得极少,只先帝在时,见过几次。 陆羡年轻时便是盛气凌人,征战沙场大杀四方后,便是随处可见的戾气与血腥,凯旋之日,那模样吓哭了孩子。 如此,他便再不露真容。 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的被儿女情长「牵制」。 一时之间,唐致盛也分不清自己将女儿交给他,是对还是错。 他倍感无奈。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她的命是陆羡给的,便也是他二人的缘分了。 唐致盛摇了摇头,不想再多管,府上门口看管的下人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相爷,不好了,不好了!门口……门口又来了个提亲的!」 . 出了那荒废的院子,陆羡步子明显轻快了不少。 瞧着少女攥着他的手,一刻都不敢松开,他垂眸浅笑。 这是真怕他跑去看那丫鬟啊! 不过,这被人稀罕的感觉还真是好! 他眸光微敛,落在少女那长地面的披风,因着怕摔倒她走得极慢,一边还得牵着他,便是看着都累。 这蚂蚁似的步子,怕是要走到晚上才能到院子。 陆羡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可是少女那温吞的小性子,他还真是说不出的喜爱。 如今换了副心思,他是怎么瞧,都觉得小姑娘合他的心意,便是一丝一毫一举一动,都是顺着他的喜好。 这般想着,手肘间稍微用力便将人拉进了怀里,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先生!」唐轻惹惊唿一声,小手便圈上了男人的脖子。 陆羡却是凑到她跟前儿,戏嚯调侃道:「走得如此慢,是想留我在府上用晚膳?」 唐轻惹避开了些,细细的盯着男人的下颌线出神。 他便是如此,从不管不顾的。 午时才过,后院儿里风都少了,那有些耀眼的光照的唐轻惹一双秋水眸,星星闪闪的。 她浅浅笑了笑,下巴垫在了男人宽厚的肩膀上。 可她似乎就是喜欢这样的他。 总不管不顾的,往她心里钻。 . 相府这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的,虽然场面闹得大了些,好在没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此便成了府上口中的谈资罢了。 而唐轻水那梨苑里又哪能不知道这消息。 「这小贱.蹄子怎么就这么好命,次次都让她脱了身!」徐姨娘说话恨恨的。 唐轻水也是心烦意乱,偏偏这话还就说到了她心坎上。 她为单乐出主意儿的事,本来是想坑算那苏怀瑾一把,既是他坏了她的好事,她便也让他成不了姻缘。 谁知,这计策竟然又失败了。 「她总不会次次都好运气的躲开!」 徐姨娘气也没处撒,咬了咬牙,「最好是一击即中,让那个小贱.蹄子永世不得翻身!」 如此,她闺女儿自然就成了这相府,独一位的千金小姐。 唐轻水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着,她现在只等着这蒋蕴来府上提亲。
第36页 最好是趁着今日府上乱成一团的空儿,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个男人见面,便有的是事端,毕竟选了谁,都是要把另外一个给得罪。 她倒是要看看,唐轻惹会怎么选! . 唐轻水心里算计着,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蒋蕴早已便来了。 巳时三刻他们一行人到了相府,如今还被困在门外,连门栓都没碰着,就被一群人给赶得远远的。 蒋蕴内底里是个欺软怕硬的,一张脸比那木炭还黑,却只能在离得极远的地方叫唤,「什么玩意儿!竟然敢都对本公子大唿小叫的!」 他是读书人,不似习武的皮糙肉厚,眼角的青紫养活了好几日都没见好,这相府就传了消息说是让他来提亲。 蒋蕴这收拾了一早上,又是沐浴又是挑衣服的,便来得晚了些,谁知到门口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书童看着他脸色不太好,挠头问了句,「大公子,那咱现在回府吗?」 这相府门口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守门」的,今儿怕是进不去了,总不能在这儿耗着吧。 「回什么府!就在这儿等着!」蒋蕴没好气的。 这几天他都是诸事不顺的,上次被打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那些好友都调侃他说,他想娶相府千金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痴心妄想。 若是今日这样灰熘熘的回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大公子,不如……奴才去问问看。」 小书童觉得就这么僵持着,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是蒋府新换的小书童,做事没几天的。 也不知道这蒋蕴先前被打的事儿,只觉得这位大公子,不似传言里那般斯文憨厚,也是想好好表现一番。 蒋蕴心里自然是乐意的,「那你便去吧。」 瞧着那小书童一脸谄媚的笑着,他心里乐开了花。 他现在可是不敢随意出头的,这门口一群「守门」的人儿,看着就是个练家子,应当都是习武出身的。 他是被那次灯会打的吃了亏,再不敢随意招惹是非了。 那书童快步的跑过去了。 蒋蕴离着不远在看着,便是觉得要是将那群人惹得发了怒,将那书童打了一顿,也算得上是个护主的好奴才。 如此,他脸上便露出了笑。 只是这笑还在脸上,蒋蕴就看见那书童领着门口那一群人过来了。 「各位大哥!这就是我们家公子,蒋府的大公子!他是今年新考上的进士,今日就是特地来府上提亲的,您看看要不要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也算是促成了一段好姻缘不是。」 那书童也是个嘴甜的,就是想好好表现一下啊。 可是却不想,那领来了的一群人,把蒋蕴给围了起来。 「姓蒋。」 「还是进士。」 「蒋家大公子。」 「来提亲的。」 几个身强力壮的面无表情的对视了一番。 确定了。 蒋蕴察觉势头不对,抱拳求饶,「各位大哥,误会啊,我这儿……」 他话没说完,就被两个人架起了胳膊。 蒋蕴傻眼了,跟来抬聘礼的人谁又不是瞪着眼愣了。 蒋蕴的身影同几个大汉消失在转角的巷口里,没一会儿,书童就听到了那悽厉的惨叫。 . 陆羡将唐轻惹送回院子后便回去了。 马车上,青山将今日蒋蕴提亲的事情说了说,男人不言不语的,神色有些阴沉。 青山是熟知陆羡的性子的,便也知道又有人要遭殃了。 要说陆羡做事,青山还是极为佩服的。 男人做事确实是面面俱,到从不拖泥带水。 他便说了要娶唐轻惹,这几日回来便是连夜拟出了聘礼的礼单。 那单子青山是见识过,若不是他拦着些,怕是陆羡要将那摄政王府的家底儿都写上去的。 这提亲的事宜提上了日程,这相府也是有人盯着的,所以蒋蕴要去相府提亲,也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相府门口的那些人就是陆羡安排的,这会儿不似上次那般只给些浅显的教训,都是要下狠手的。 怕是往后这蒋蕴,连唐府的大门都不敢进,便更别提来府上提亲了。 …… 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苏府门口。 陆羡下了马车,青山跟在其后。 「人带回来了吗?」陆羡语调阴邪冷沉。 这一提,青山立马想起来了,「已经关在地牢了,主子可要去看看。」 陆羡步子一顿,仔细想了想,「今日胃口不好,也是该看些新奇的提提兴致。」 说着,这步子便换了道儿。 青山赶紧跟上,却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是被那丫鬟弄得倒了胃口啊。 说起那个单乐,他也是忍不住作呕,如此姿色竟还恬不知耻的凑上跟前儿来。 若不是唐轻惹突然出现,他那刀子早就不听使唤的将那破喉咙给割了。 他还是个能忍的性子,都忍不住想出手,想想陆羡,睚眦必报的,这种气哪里又受得了。 不过如今将人捉了回来,定是不会一刀了结,让她死个自在的,怕是要受些罪了。 . 「哗啦!」 单乐被水冷的一激灵,她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第37页 等到她看清眼前那一排排血淋淋的刑具时,她疯狂尖叫,「啊——!」 她到处乱缩,转头就看见了十字木架上挂着「人」,眼神惊恐不安。 准确来说,那已经算不上是个人了,皮开肉绽都能看出里面白铮铮的骨头,上面还有蠕动的蛊虫。 一股腐肉的味道传来,单乐喉咙发痒,差点呕了出来。 「怎么样?看了可还喜欢?」 单乐抖着身子,已经被吓哭了。 当她看见男人那张「温润清隽」的脸庞时,她后悔莫及。 她赶紧爬了过去,「苏先生,对不起!求您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无奈!」单乐语无伦次的,「是我鬼迷心窍,你饶了我吧!」 她在地上爬着,麻布的衣服上裹了一层的灰,青山见陆羡抬手挡住了嘴,便上去将人踢远了些。 「骯脏东西,真是污了人的眼!」青山忍不住骂上了一句。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看姑娘家的身子,就这么煳里煳涂的,还把他噁心了一番。 单乐哪里还敢反驳,点头应是,「是我对不住二位!」 她根本不敢再往身后看,只能求饶,可是座椅上的男人,似乎没有一丝动容。 「苏先生,都是……都是唐轻水指使我做的!对,都是她!是她想害五姑娘,是她想进宫为妃,怕五姑娘挡了她的路儿,才让我去做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这能求生的法子,便也顾不上真假了。 单乐只求男人能松口,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陆羡仍旧是冷冷的看着她。 那眼神像是看死人一样无波,单乐绝望的痛哭,手足无措, 「您饶了我吧,是我错了,只要您饶了我,奴婢定是天天为您和五姑娘祈福,祝您和五姑娘和和美美的,早生贵子,长命……」 「真是聒噪。」男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单乐一时间觉得自己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陆羡却看着她,笑着说,「就你,也配提她的名字!来人,把她的舌头拔了!」 单乐张大了嘴,还想再说,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人捂住了嘴。 那铁钳似的东西夹住了她的舌头,她左右摇摆想要挣脱开,舌头却被牢牢卡住了。 「啧啧啧!」 陆羡极具兴味儿的看着单乐那满脸痛哭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吩咐道,「下手轻点儿,这张皮子,本王,还得做盏新灯笼呢!」 第18章 撒娇 一眼都捨不得移开 这几日闲散下来,唐轻惹在屋子里憋着,实在是有些无趣。 不过这清闲日子也没过几天,苏府那头儿就派人到了府上。 唐轻惹瞧着那绣桌上放着的红色礼盒,并未打开,她问向来人:「这里头是什么?」 苏府来的那位管事说,「回姑娘的话,这是嫁衣上的红盖头。主子安排奴才给您说:这盖头得是姑娘您亲手绣的才好。」 唐轻惹觉得自己仿若听错了,「嫁衣不是已经找了绣娘缝制吗?」 怎么的这一个盖头,还得让她来缝? 想来,怕是男人又是有意作弄她的呢。 唐轻惹的女红并不好。 而嫁衣苏府早已找好了城内工艺极其精湛的绣娘赶制,却偏生要在这盖头为难她。 唐轻惹将那盒子往外推了推,小脸绷着有些抗拒,「我女红不好,你拿回去让你主子找旁人绣吧。」 少女声音没什么情绪的,可是也能看出些小性子来。 那人笑了笑,似乎是已经料到了她会这么说。 「主子说了,这嫁衣得是出嫁的姑娘家亲手缝制,往后的夫妻生活才能美满。姑娘的身子弱,那嫁衣绣娘都是主子亲自挑选的,各个都是城内家事和睦的人家。只余下这盖头……,姑娘若是不愿意缝制,奴才带回去便是。」 瞧这话说的。 唐轻惹敛眸,白嫩的小脸上情绪有些缓和,眼底变为一片温柔。 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便是知道了男人的意思。 只是这男人便是吩咐人如此说了,其中的恶劣性子,实在是让她无奈。 好话被他给说尽了,她就只能依他的意思来做。 明明是一句软话便能解决的事儿,却总爱逗弄她。 唐轻惹抬手将那盒子压住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待人走后,唐轻惹很是为难的盯着那喜红色的盖头,不知所措。 . 翌日。 天青如黛,这凛冽的清晨雾露深重,伴着这凄寒未化的白霜,整个桃苑都是冷冽萧瑟的不行。 做事的丫鬟下人们是早早就醒了。 但是唐轻惹,这才刚辰时,她竟也起了。 瞧着桑绿也是早早收拾妥当,待唐轻惹用完了早膳,二人就离开了。 ……… 桑绿吩咐驾车的下人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前,才扶着唐轻惹下来。 京城的将军府门口,是少有的壮阔景象,虽说现下是太平盛世,可是这京城之下,谁人不知这闻将军当年在战场上杀敌的威风事迹。 闻府的门前两座石狮子冷肃严整的,看着便让人肃然起敬,当有将门之家的风范。 唐轻惹将视线偏了偏,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闻诺。 她弯唇笑了起来,「诺诺!」 闻诺笑着跑了过来,「我早早便在这儿等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第38页 她调侃着,然后上下打量,「天吶,轻惹你现在病好了,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闻诺是个心直口快的,说话也不扭捏,想说便说了。 唐轻惹微微看了她一眼,弯眸软笑:「你怎的还是这般,便不怕你爹爹训你了。」 她也是觉得许久未见,闻诺也变了许多。 「你可别提了!」闻诺没多大兴致的,拉着唐轻惹往她院子里走。 她现在是越发随性了。 以往的闻诺还压制着性格,佯装那些温柔小意的贵女淑柔,如今连装都懒得装了。 唐轻惹也有些无奈。 说起闻诺,也是个「传奇」的姑娘。 闻家是个将门之户,世代都是习武出身的,家里女眷都会耍刀弄枪,更别提男丁了。 可是这京城之上,谁家男的会娶个比自己还能打的女子! 所以闻家女子各个都是个难嫁的主儿,就急坏了闻老将军,而闻诺就成了全将军府的「希冀」。 她打小.便被拉着去学琴棋书画和插花沏茶,还得学着闺秀温婉淑柔的规矩,偏生闻诺却是个爱耍刀的不安分性子。 要说两人相遇,也是有缘。 二人幼时都是一个嬷嬷教习规矩的。 唐轻惹病弱,每每三两天才能露个面儿,而闻诺从小接触兵器刀枪,哪里肯学那些劳什子的规矩。 如此便成了教习嬷嬷重点关注的,时常碰面,才成了这段友谊。 . 进了屋儿,闻诺那本性便是一点也不藏着了。 「轻惹,你同我说有事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她一脸好奇的,又热情的倒了杯茶递过去。 闻诺本是要出去逛庙会的,昨天傍晚时唐府来人送了帖子,她便将事情搁置了。 她猜着,唐轻惹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才那么晚还差人过来通知她。 唐轻惹垂眸,眸子里氤氲着几分温柔恬静,「诺诺,我要成亲了。」 「咳咳!」闻诺被呛得直咳,满脸质疑,「你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一点儿都没听说啊!」 按理说相府嫡女出嫁,要是有消息应当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怎么她这儿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不成你是为了躲那太后选妃,随意找了个男的就嫁了?」闻诺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灵光了不少。 唐轻惹一头雾水。 她哪里知道这事情,一时间柳眉微蹙,耐心解释道:「自然不是,是喜欢我才嫁的。」 见闻诺不信,她也不急躁,细语柔声和她说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唐轻惹只粗略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并未提及唐轻水。 可便是这点「粗略」经过,就够闻诺新奇的了。 她调侃笑道:「这就是江湖中常说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闻诺又笑着凑近了些,「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肯定是被那个苏怀瑾给欺负傻了!」 她毫不掩饰的笑起来,笑声不断。 唐轻惹脸上赫然一片,很小声的反驳,「他只是爱作弄人,并未真的欺负我。」 闻诺看着少女柔柔弱弱的模样,心里头才不信呢,自然又是好一顿的取笑。 唐轻惹脾气好,也不生气,倒是疑惑闻诺先前说的话来,「你方才说太后选妃的事儿,又是打哪儿听来的?」 闻诺收了笑,揉了揉脸有些惊讶, 「这事儿不早就在传了吗?昨个儿是才定下来的,说是太后这月十八要在宫中设宴,宴请的都是京城内的千金嫡女!你竟然不知道?」 她这昨晚才刚得的消息,今日便听唐轻惹说她要成亲,闻诺这才有了方才的调侃。 「我的确不知。」唐轻惹摇了摇头,心底有了思量。 她病了那么些日子,早就和外头那些名媛望族家的千金失了联络。每日喝药养身子都来不及,哪有那个空儿去打听旁的事。 不过,如此她倒是知道了唐轻水的所作所为了。 估摸着是怕她挡了她入宫的路儿。 唐轻水是庶女出身,只要唐自己未出阁,便是宫中选妃,怎么也轮不到的。 如今,她闹成这样,自己也订了亲事,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 闻诺虽然琴棋书画不及唐轻惹,可是女红还是极为不错的。 连着几日,唐轻惹都很准时的到将军府。 她是很认真的学的,可是闻诺就不一样了。 借着学习女红的空闲儿,闻诺可算是找到了聊天的人,整日里嘴都不闲着,把唐轻惹逗的浅笑连连的。 虽说红艺有所长进,这手指却也没少遭罪,素白的指头都被针戳得通红的。 唐轻惹肤色本就白如瓷玉,十指纤纤更是嫩弱,那通红的指尖看着实在是有些狰狞。 闻诺看着有些自责,唐轻惹却觉得没什么所谓的,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只是苦了闻诺,好几天都不敢再一惊一乍的说话了。 …… 苏府书房内。 唐轻惹去将军府的消息,传到了陆羡耳中。 有了青山这个爱添油加醋的,到了男人耳中就完全变了味儿。 「你说她为了那个盖头不眠不休,起早贪黑的去将军府学刺绣?」陆羡语调高扬,极为不信。 可是那眸子里却是带笑的。
第39页 青山点头,「是这么说的不假,而且通禀的人还说了,五姑娘每日回府这指头都是通红的。」 男人眸色瞬间就变了,一记冷光扫来,怒气翻涌,「何时的事?」 青山看着陆羡情绪不对,有些后悔自己这多嘴的毛病了,他低着头,「说是前几日的事了。」 「为何不早点通禀?」陆羡起身往外头走,嗓音阴沉至极。 青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您这也没说啊!」 陆羡勐的停下了步子,眼神阴翳,「那今日我便同你说:她的事,我要事无巨细!」 . 闻府别院。 闻诺的院子构造极其简单,没什么草木果树,这冬日一来,光秃秃的只剩下几个木亭子。 这几日两人都在院中的楼阁上呆着的。 闻诺是很稀罕唐轻惹过来陪她的,可是少女专注学女红,话少的可怜,几日过后,闻诺就有些怏怏的提不起兴致了。 她倍感无趣,便趴在那长亭的栏杆上左顾右盼的,回头眺望这院中景象,就越发觉得看得腻了。 她索性撑着下巴,眨着眼睛盯着唐轻惹瞧。 今日少女着了件烟罗粉的袄裙小衫,荷色的裙摆尾部是渐变的烟罗紫色百褶裙裾,秀巧的鞋尖只露出点点,像是绿荷之间偶绽的菡萏。 唐轻惹是极漂亮的,以往闻诺只觉得她轻瘦看着心疼人,现在才觉得,养得莹润了些,反而更招人疼了。 瞧着少女手里拿着的绣绷,连着几日已经绣的有模有样了,这都快赶上她的手艺了,可唐轻惹却仍旧觉得不满意。 闻诺还真是觉得稀奇。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耐性,都用不完的样子,如此反覆绣,也不觉得烦躁。 闻诺是真佩服唐轻惹那温吞的性子,看着极容易拿捏,也让她越发好奇,这唐轻惹究竟是许了个什么样的夫君,竟让她如此用心。 她正想着,别院里传来了些声音。 闻诺居高临下的看着下人领了个陌生男人来,她眉间一皱。 这下人未免有些不懂规矩了,家里有未出阁的女客,竟然敢把男人往她别院里带。 「轻惹,你在这儿,我下去看看。」 闻诺是不讲究那些规矩的,可是唐轻惹是要出嫁的人,名声自然不能受损。 瞧着少女连绣个盖头都是稀罕的不行的模样,这要是因为她毁了姻缘,岂不是罪过大了。 说完,便急匆匆的下了楼。 . 楼阁上风大,闻诺走后,唐轻惹便听到了楼下的交谈声,她在楼阁之上,高处的风吹得柱子旁的帘笼沙沙作响,流苏也是不停的摆动。 她这才放下手中的绣绷,看向桑绿,「你去瞧瞧怎么了。」 桑绿点头,走至一旁撩开帘笼,眼神一愣。 「怎么了?」唐轻惹瞧着她那吃惊的表情,一头雾水的。 难不成是闻诺惹上了什么麻烦事? 她急忙收了手中的针线,要起身看看。 桑绿不紧不慢的说:「姑娘,是苏先生来了。」 . 「怎么这么不小心!」陆羡握着掌心的柔荑,将消肿的药膏细细抹好。 少女的指尖纤细指骨很是柔软,平日里寇丹都不成涂过,只有些粉嫩莹润,看起来极为漂亮。 可是如今指尖却是通红,细细看去还有些极小的针眼儿。 陆羡来时心情并不大好,那种郁结于心的恼火无法抒发的感觉,让他觉得格外憋屈。 明明这绣制盖头是他出的主意儿,可是当时他心思有多愉悦,此时便有多后悔。 偏生少女水眸潋滟如波,陆羡看在眼里就是戳心窝子的疼。 男人心思变了,唐轻惹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她指尖缩着,巴掌大点儿的小脸笑意融浅,「只是看着吓人,又不疼的。」 她本就没有怪过他的意思,可是看着男人脸色阴沉不大好看,唐轻惹便知道他定是在自责了。 她侧身看他,视线晃到远处神色有些焦躁的闻诺身上,有些不解,「先生,你怎么到闻府来了?」 她嗓音轻轻柔柔的,很是能安抚人心。 陆羡也是新奇,每次再躁动的心瞧着少女在他跟前儿,他便能沉下心思。 风吹得唐轻惹的衣角动了动,那一头梳的极顺的青丝髮尾也动了动,而她发上挽着的紫玉簪,衬得她绝尘清丽。 让男人瞧了,一眼都捨不得移开。 她当真是顺着他的心长的,如今便是想想都是叫他痴狂。 陆羡弯眸,眼帘里的情绪裹着晦暗,他捏着少女细若的腕骨,指腹感触的脉搏并不像旁人那般强劲有力。 可是,却又恰到好处的和他心,跳成一样的律动。 他漫不经心回答,嗓音却有些零散,「我自然是来寻你的。」 陆羡是不会将自己唬着看门下人事儿说出来的,若是以往,他到何处不都是三拜九叩的人人退让。 哪里用得着他亲自耍嘴皮子功夫来诓人。 「先生怎么知道我在将军府?」唐轻惹更加不明白了。 她来将军府上的事,府内的并不知道,只知道她每日准时出府有事儿,却并不知道她去的何处。 陆羡眉间跳了跳,轻咳一声,「是青山说的。」 男人的解释反而让唐轻惹更加不解了。
第40页 青山都知道,便是他才知道? 「可是青山怎么会知道呢?」 少女眼神懵懂,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看起来挺不好骗的。 陆羡黑眸转了转,「青山自然是桑绿同他说的,他们……」 他语意未尽,意味深长的,让人很是遐想。 唐轻惹很是吃惊的抬眼,瞧着不远处桑绿站的的笔直的,而个大儿的青山却是一脸笑着往桑绿旁边凑。 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了。 陆羡见少女细细思忖的模样,唇角有些笑。 她这般性子当真说不清的。 心思细腻至极,却太过简单无害,最是好骗的。 他起了身,将她拉了起来,「日头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既是来了,他是不会让她在这儿呆着的,而且闻老将军见过他,他也是怕人认出来。 听着男人的话,唐轻惹瞧着远处日头挂得还极高,摇了摇头,「今日还不到时辰。」 而且如今他们并没成亲,若是一同出入,怕是会落人话柄的。 陆羡凝眸看她,眼神晦暗不明的。 男人骨子里的强势感太重,从来都是别人听他的号令,从不敢反驳的。 他便是要带她回去,就容不得她拒绝。 唐轻惹自是不了解他,可是却知道男人是个爱使性子的人,她凑近了些,衣袖间桃香都探入了陆羡鼻尖。 陆羡只觉得他袖口的衣袖被扯了扯,随着少女的小手晃了晃。 她就缩在他臂弯处,娇小又灵动。 「先生,我只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陆羡唿吸一紧,藏都藏不住的急促。 他现在是懂了,为何桑绿总说小姑娘的软钩子挠人,让人不忍拒绝。 如今见识了,便是小姑娘特意软嗓子撒娇,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他都能毫不犹豫的给摘了捧到跟前儿来。 他缓了缓心思,很是随意的别开了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哼,「嗯。」 听得出来是很不情愿的,可是唐轻惹知道,男人还是让了步,笑意更加温浅了。 回去的路上,男人走得匆匆。 只是青山察觉了,今天陆羡的步子急切,是极为慌乱的。 就是不知道,男人是先乱了步子,还是先乱了心。 第19章 端倪 唐轻惹不见了! 风过长亭,这后院里没了闻诺说话的声音,一时间静悄悄,安静的过分。 院内的鹅卵石小道很是干净,左右也没什么落叶,闻诺却踢了踢那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石子,心不在焉的。 而不远处的石桌旁,唐轻惹正安静乖巧的坐着,方才下人领来的男人也坐在旁边。 男人一身紫衣,凤眸狭长情绪不大能辨别清,可是弯唇笑时,总有几分邪肆的风流感。 来时这男人面色不虞,便是说了几句诓下人的话也好不心虚,见着唐轻惹便直接迎了上去。 若不是桑绿及时解释了男人的身份,她都要将人当成登徒子打一顿了。 闻诺是个心性儿大的,不似唐轻惹那般细腻能揣度心思,可是她大致也能瞧出男人的心思来。 这男人自打进府后,脸色就极为阴沉,可是看见少女时,黑眸里才有了些光彩。 那满心满眼宠怕是要溢出来了。 闻诺盯着两人看了许久,她身边的丫鬟槐儿也是如此,只是那花痴的模样实在让她没眼看。 「这还未出嫁呢,怎的靠的这般近,也不知忌讳些!」 闻诺气哼哼的,觉得唐轻惹见着自己也没这么热情啊! 再看看那男人,脸都快凑到唐轻惹眼跟前儿了。 槐儿听着自己姑娘这酸熘熘的话,很是无奈:「唐姑娘这未来夫婿是心疼她,姑娘您又……」不懂。 闻诺瞪了她一眼,槐儿闭了嘴。 闻诺朋友很少,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比起别家姑娘小意温柔,她算得上是豪放不羁了。 不过,极少人知道,她是个脸盲,尤其还是对男人。 闻诺暗戳戳的盯着男人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他不像个商贾之人。 虽说人靠衣装,这儒雅温润的衣衫敛去他身上几分的气势,可男人那眉眼看着总有几分隐隐的杀气。 给她的感觉,就如同她爹爹身上那种散不去的血腥味儿似的。 而且这个「苏怀瑾」,背影让她觉得很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过,她敢肯定的是。 这个人不简单,绝非是个单纯的行商之人。 . 直到男人走远后,闻诺才走了过来,她心里疑惑丛丛,面色古怪,「轻惹,这人便是你说的那个苏怀瑾?」 唐轻惹收了视线,小巧白皙的耳尖还有点赫然的粉,她很轻柔的应了一声,「嗯,是先生救了我。」 提起苏怀瑾,少女身上总萦绕着几分温柔。 闻诺却不是很相信,「他不是个外地行商的,怎么会把医术修的那么精湛?」 而且医术精湛的人向来也是会使些毒,会不会是他暗中使了毒,然后自己救? 想到这儿,闻诺瞪大了眼。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啊! 唐轻惹觉得闻诺问的话很古怪,也没多想,「我的病你是知道的,京城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宫中御医也都来过。」
第41页 她爹爹这才去求了苏怀瑾。 但是这唐致盛为何会找上苏怀瑾来为她治病,唐轻惹还真就没想过。 「那他随意出手,你这积压多年的病就好了?」闻诺惊奇的不得了,「他就不曾说,你这病是因何而起?」 听说苏怀瑾是这两年才到京城里头的,但是唐轻惹的病却是打小就有的。 这么说来男人要是使计谋,时间也对不上,闻诺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唐轻惹摇了摇头,也是不知道,「先生花了三个月才将我的病治好,他从不同我提及病情。」 所有事情都是苏怀瑾与唐致盛说的,并未经过她。 这么想想,她也觉得他们可能有什么事瞒着她。 唐轻惹心里有些乱乱的,思绪混乱,面色也有些苍白。 闻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 她怎么给忘了,唐轻惹从来就是个多愁善感,最爱胡思乱想的。 闻诺可不敢让她这么想下去,赶紧笑着打岔,「有什么好想的,反正轻惹你找的郎君定是不如我的!」 这话把唐轻惹逗笑了。 她突然想起闻诺幼时把私塾里读书的小书童打哭的事情了,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记得闻诺是极不喜欢那些文弱书生的,只是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变过。 闻诺被这么一问,捂着通红的脸站了起来, 「我喜欢的人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能文能武而且杀敌无数,武功高强智谋惊人,是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知晓的人!」 杀敌无数,武功高强? 这倒也像是闻诺爱关注的地方。 唐轻惹弯眸笑了笑,没想到这么久了闻诺心思倒还没怎么变,她更加好奇了,「那他是谁,我认识吗?」 她的印象里,好像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难不成是军营里极为出名的将领? 闻诺沖她神秘的笑了笑,「他就是当今皇上的九皇叔,也是郦朝的摄政王——陆羡!」 . 如今的皇上与陆羡是嫡亲的叔侄,这先帝与陆羡一母同胞,是极为亲近的兄弟俩。 先帝登基时其实根基并不算稳定,陆羡虽然年轻,可也是朝中人颇为忌惮的人。 于是朝中重臣连夜起书参奏陆羡,让先帝很是为难。 陆羡知道此事后,便请旨去了关外抗敌,出征之时还不及弱冠。 关外三年,他领兵杀敌以一敌百,若不是先帝病逝,他也不会回来。 而陆羡战无不胜事迹早就在京城传开,后来一举凯旋平復了外番这才回了京城。 「只是他回了京城后便销声匿迹,已经过去了三年都没再听说他的消息,就连当今皇上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何处!」 闻诺说着,眼底有些失望。 就连当时新帝登基,赐了陆羡摄政王府邸,陆羡都没有出现过。 唐轻惹心里也觉得这陆羡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不慕权贵知进退懂分寸,真当是个豪杰。 「那他为何会回了京,便不见了踪影?」 唐轻惹这么一问,闻诺气的拍起了桌子, 「可别提了,听说是凯旋那日,因为满身满脸的血气把路边迎接的孩子给吓哭了,王爷太心寒便躲了起来。」 提起这个,闻诺就更是气不打一处儿来。 她是将门之后,祖上去战场杀敌的亲人无数,祠堂里也供奉不少马革裹尸而还的先祖。 作为一个拼死为国效力却不得百姓爱戴将领,心自然是凉的。 唐轻惹也很是惊讶。 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可是细细想却觉得有些不明白,「王爷既是如此开明之人,怎会因为这点事就颓败不起?」 「那…那他肯定是太伤心了!」闻诺是这么认为的,她解释着,很是傲娇:「反正王爷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谁都比不上!」 唐轻惹笑了,难得调侃她,「那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一阵风过,闻诺僵住了。 完了,她根本不记得人长什么样了! . 冬月十六,恰逢京城里的庙会。 闻诺平日在家里头没人管着她,是什么热闹都少不了的,这几日唐轻惹在,她便收敛了许多,只是没多久就憋不住了。 今日的庙会不仅自己非要来,还把唐轻惹也给哄来了。 两人相识多年,闻诺自然知道自家好友的喜好,说话极戳她心坎,唐轻惹没两句便被哄来了。 白日里的庙会与夜里的灯会一样漂亮,只是灯会都是夜里亮着彩灯,觥筹交错歌舞昇平的,庙会多是逛集市的。 唐轻惹是开心坏了,左瞧右看,就没走两步。 闻诺还极为大方的掏钱给她买簪花脂粉,便是好看的地儿都是要停停脚的,可把唐轻惹忙活坏了。 「你瞧瞧,我先才同你说让你来,你还不愿意呢!」 闻诺说着,将手里的海棠花簪子插在她髮髻上,很是认真夸赞,「你戴那些素雅的簪子漂亮,这些鲜艷的倒也是极好看的。」 反正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是呀,姑娘长得和仙女儿似的,这簪子就是最配你了。」卖东西的大娘也跟着附和。 唐轻惹脸皮薄,被夸的有些无所适从。 闻诺却像个有钱的「公子哥」,大方掏钱,「买了!」
第42页 唐轻惹是拒绝的,可是这一路上闻诺极为热情大方,后头跟着的桑绿和槐儿手上塞得满满,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赶紧扯住闻诺的手腕,拉住她,「诺诺,你别买了。」 闻诺这才看到桑绿和槐儿身上挂的满满当当的,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我这才刚有了兴致,怎的这般扫兴!」她眸子转了转,「要不你们先把东西送过去,再去府上叫几个人过来!」 这好些天才来这么一趟,她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槐儿丧着脸很是委屈,可是她也了解自己姑娘的性子,无奈只能同意。 可是桑绿是跟着唐轻惹来的,她难得木着脸,无动于衷的,「奴婢得跟着姑娘。」 闻诺眨眨眼,觉得无所谓,可是唐轻惹也不想看着桑绿累着走一路,「桑绿,你同槐儿去便是,我和诺诺就在这儿等着,不会走远的。」 她说话向来很能安抚人,可是桑绿却难得那么坚持,但是终究是没忍耐住,顺着唐轻惹的意回去了。 . 时辰越久,街上是越发拥挤了。 街口的转角,人稍微少些,唐轻惹和闻诺便在此处等着。 两人穿着华丽,模样也是极为惹眼,今日来得毫无准备,两人连帷帽都没戴,容色便看得很明显。 唐轻惹今日依旧是很素色的交襟连衣长裙,裙摆却是很浅淡的紫色,青丝被紫玉簪子半挽起,整个人都透着温柔。 她髮髻上还有方才闻诺放的海棠色钗子,像是为那莹润的小脸着了色似的。 她如今模样长得开了,巴掌大点儿的小脸没什么肉,可是一双眸子含水真是漂亮至极。 只是这么安静乖巧站着,便有好些人看了过来。 而闻诺身量高,模样不算惊艷,眉眼也有几分英气,也极为招人眼。 只是她脾性没有唐轻惹好,来个打量她们的人,她都能恶狠狠的瞪回去,没一会儿,便不敢有人再看了。 闻诺干巴巴的站着,心里却痒痒的,奈何答应了桑绿不能带着唐轻惹乱跑,只好就在这儿等着。 前头传来一阵喧譁声,一阵穿着花花绿绿的姑娘们涌了过来,把闻诺都挤到墙角了。 「眼睛都不看路吗,把本姑娘的裙子都踩脏了!轻惹你……」 闻诺刚想抬头问问唐轻惹怎么样,这才发现这左右哪还有人影?! 只有地面上落着的海棠色钗子。 她慌了。 唐轻惹不见了! 第20章 心疼 修罗场vs温馨(三合一) 唐轻惹醒的时候, 眼前只能瞧见一星半点的光。 透过这点空隙,她猜测自己应当是在一辆马车之上。 「快点,可别迟了!」 外头传来陌生男人的交谈声, 唐轻惹不由的屏住了唿吸。 「今天这个姑娘, 可是个不错的货色,那杨公子看了肯定会多给点赏钱的!」刘三儿语气什么的肯定。 旁边的马其也不由附和道:「那是, 瞧着这打扮就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要是那杨公子看上了,说不定还能当个正房小妾呢!」 两人这样想着说话越发没有顾及,笑声也是越来越阴险,「你说, 要是这姑娘往后做了正房,说不定还会感谢咱哥俩儿呢!」 他们调侃着,哈哈大笑。 这两人名叫刘三儿和马其,二人原先都是城里的闲散人事,游手好闲的却总爱赌钱, 奈何家徒四壁穷的叮噹响, 便私底下听了这儿来钱快的道儿。 两人只偶尔听说了京城杨将军家的公子杨枫, 私下里极爱那些年纪轻的姑娘和幼童。 一次得了空, 送了个姑娘过去,竟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这十两银子实属巨款, 也让二人生了赚钱的门道儿, 在这之后的刘三和马其便和杨枫商量好了, 每日送个童男或者童女过去。 而且这杨枫说了,无论是哪儿的人儿,送到这杨府的后院儿,只安心领了赏钱, 后事儿便不需他们再管。 左右的麻烦都只能找上杨府,和他们沾不上关系,刘三儿和马其便更是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如今靠近年关,人越来越多,这闹市里两人不敢随意出手,这才瞧上了落单的唐轻惹和闻诺。 只商量了一下,两人便趁着乱子给人下了迷.药,动作娴熟的给人拖进了偏僻的巷口里。 「哎,你别说,这次动手还真是毫不费力啊!」刘三儿停了马车,脸上很是得意。 马其也是这么觉得,「以往那些女的闹腾的不行,我这手腕儿上还留着个牙印呢!这个,还真是听话。」 两人都是乡野粗人,以往找的都是偏僻地方的穷苦人家,心情好时会给几钱银子,不好时便直接将人偷偷绑过来。 他们自然也就不懂得富家小姐娇养的柔弱,个个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那种。 如今碰上唐轻惹这般乖巧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而马车上的唐轻惹,细细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后,心底的凉意遍及全身。 她左右也能猜出些来,这两人是做些什么的。 只是她不知道这两人要将她送去的杨府,是京城的哪一家。 唐轻惹缓了缓心思,还是做了些防备。 两人并没有捆住她的手脚,但她察觉到了先才中的药性还没过,全身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第43页 她没什么能防身的东西,只能颤颤巍巍的抬手,取下了头上的簪子,小心翼翼的缩在了袖口。 只这简单的动作,将唐轻惹全身的力气都用了个干净,她大口喘着气,又担心被发现,只狠狠的咬住嘴唇,捏紧了手里的簪子。 簪子触感冰冷,贴在她的掌心,唐轻惹心底蔓延的恐惧微微有些缓和,只是没多久,马车突然不动了。 她赶紧闭上了眼睛佯装昏迷。 . 杨府后院的偏僻木门,刘三儿低头左右看了看。 「咚咚咚!」他敲了敲门,「是我!」 木门这才开了,里头守门的百钱鬼鬼祟祟的露出头来,有些埋怨道:「今日怎的这么久,咱公子都等急了!」 说着招唿二人赶紧将人抬了进来。 刘三儿和马其着急忙慌的往里头走。 这杨府的后院本就不大,他们也来了不少回,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房间,然后把人抬上了旁边的床榻。 「杨公子,今儿咱兄弟俩可是给您弄了个绝色的,您看了啊肯定喜欢!」 刘三儿冲着檀木椅子上的杨枫,谄媚一笑。 杨枫此时缩在椅子上,旁边还有几个小侍女在给他捶腿。 他一身衣衫看得出极为奢靡,只是那身材过于肥胖,整个人都透着股油腻淫邪。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男人,是杨邝将军的儿子。 杨家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当年杨邝作为骠骑将军与摄政王陆羡随征战场,事迹也多为百姓传颂。 可是杨家血脉却一直都是单传,到杨枫这一代,几近衰竭,只有杨枫这一个宝贝儿子。 却没想成了这般。 杨枫听到了刘三儿的话,神色不屑,那满脸的肥肉动了起来,眼神极为混浊, 「绝色?」他撇撇嘴,「你近些日挑的那些让本公子都下不了嘴,竟还敢同我说绝色!」 刘三儿很怕惹怒杨枫,也不敢多卖弄,赶紧走到了麻袋旁边,「杨公子,这回可是真没骗您,不信您看看便知!」 他急切的拉开麻袋,露出里面的人来。 众人都是一脸好奇的往床上看去,却是震惊的发现,按照以往本该是昏迷的人,此时却是瞪着一双防备警惕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们。 少女容色昳丽惊尘,长发散开很是凌乱的落在她肩膀上,虽然小脸气色不好,可是瞧的出是个绝美的美人。 就杨府这已经算是奢华的房间,都被少女这惊人的容颜衬得一文不值的。 有些下人跟着杨枫久了,多少也染上了些恶习,看着床上的美人,都是不由的吞咽起了口水。 再看看杨枫,早已经看直了眼。 . 闻府如今早已经乱成一团,平日里极为冷清的大门,每过一柱香就是急匆匆的一行人进进出出的。 察觉到唐轻惹失踪后,闻诺几乎是立马就派了府上的人出去找。 可是这一群人在这极为嘈杂的闹市找一个人委实不容易,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仍然是毫无头绪。 闻诺又是后悔又是心急,眼巴巴的盯着外头的大门瞧, 「再去找!再去找!把府上的人全部派出去找,我就不信把这京城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到人!」 她被气的一阵晕眩,连假想的猜测都不敢多想,真的很害怕唐轻惹出什么事儿。 槐儿见她如此着急,也只能稍稍安慰,「姑娘,已经派人去找了,唐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您就……」 「唉…,你们不能进去!」外头一阵喧譁声,闻诺闻声站了起来。 她以为是有什么消息,赶紧跑了出去,迎面就看到一脸阴沉极为不善的男人——「苏怀瑾」。 「是你!你怎么来了?」 闻诺皱眉,觉得这个男人还真是会赶时间找晦气。 「轻惹不见了,你额……」 她正说着,一道极紧的力道扼住了她喉咙。 陆羡这次出手太过意外,把青山都吓了一跳,更是把闻府上下的人都弄得措不及防的。 「你真该死!」 男人眼底的杀气,这次是毫不掩饰的倾泻而出。 「蹭!」 到底是将门之家,只这片刻的功夫,闻府一群人举着长矛将陆羡和青山给围住了。 闻诺此时唿吸困难,脸色憋的通红,她急急的拍打着男人的手,试图挣脱出来。 青山傻眼了。 他没想到自己主子竟然会这么失控,赶紧劝住,「主子您三思啊,五姑娘只闻姑娘这么一个闺中蜜友,若是您伤了她,五姑娘回来时,定是要伤心的。」 提及唐轻惹,陆羡眸色终于动了动。 可是男人那双晦暗的黑眸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时,却是犹如看着死人一般阴翳的神色,要比那长矛之上的冷光更让人恐惧。 男人松了手,闻诺便直直的跌倒在地上。 她大口唿吸,勐咳了好几声,缓过劲儿来才恨恨的抬起头,满眼的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眼中满是审视,看着眼前的「苏怀瑾」。 一届商贾竟然也敢对她出手,而且还是在她的府上,他有如此胆魄,出手速度也是惊人,哪里像是什么斯文的行商之人。 陆羡却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平日里温润的面孔破裂,下颌骨绷得极紧,「你该祈祷她不会出事,否则,我便踏平你这将军府!」
第44页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而府内一众人都被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惊的连连后退,无人敢上前。 闻诺不是小气的人,自然知道这「苏怀瑾」如此做,只是太过紧张唐轻惹。 而且如今人还没找到,她也不会小气度的同他计较,「放他走!」 下人们听了吩咐都赶紧退开,而刚才的男人,一眨眼人便已经走的没了影。 男人来得气势汹汹,走的也是潇洒,仿似没来过一般,却弄得闻府上下人心惶惶的。 闻诺见他们都傻了眼,又气又急的,「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给我找人!」 待人走得干净,只剩下槐儿再旁边时,闻诺才吐了一口气,直直的软下了身子。 「姑娘!」槐儿赶紧扶住她,离得近了,闻诺脖子上通红的指痕也看的一清二楚。 她都被吓得不轻,这唐姑娘的未来夫婿也太吓人了! 闻诺脚都软了,眼神呆滞住,一颗心狂跳个不停,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那么近。 她心有余悸的开口,道:「我没事。」 闻诺确实被吓到了,那个「苏怀瑾」对她是下了死手,若不是他旁边的属下提了句唐轻惹,她怕是真的就命丧他手了。 她深唿吸了一下,平復了心思。 如今也不是同他计较的时候,待找到了人,她再来算这笔帐也不迟。 . 陆羡和青山出了闻府,暗卫那边便寻到了唐轻惹的消息。 如今暗卫也都赶了过去,青山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路上陆羡整个人的情绪都紧绷着,看着实在是怖人。 唐轻惹是落入了杨邝儿子杨枫手中,杨邝正气凛然却是个粗人,府上妻妾成群很是混乱。 早些年这杨邝都是战场上,子嗣稀薄,而这杨枫算是杨邝的老来得子。 杨邝很是宝贝这个儿子,这杨枫想要什么都是想尽一切办法给的。 如此往復便养成了杨枫惰懒奢靡的性子,而且这人极为好色,这京城里头儿好多人都是知晓的。 尤其是这杨府偏僻的后院儿,不知道埋了多少姑娘清白的一生。 如今杨邝年纪越来越大,更是没心思管教杨枫,他是知道自己儿子做的那些荒唐事的,可是又觉得没闹出什么人命来,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杨邝不知道是,因为杨枫亵玩童男童女,那后院儿里早已不知埋了多少具尸骨。 以往杨枫找的那些姑娘家都是没权势的老百姓,遇上乖巧伺候的就抬了做姨娘,当然也有奋力反抗羞愤自杀的。 今日却是胆大了竟然敢直接在街上掳人,还瞎了眼的拐了唐轻惹。 想想若是这人出了些什么岔子,只是唐致盛知道了,也不会同杨府善罢甘休。 更何况如今还有杀人不手软的陆羡。 如今男人早已经怒火中烧,怕是踏平了杨府的心思都有的。 青山是不敢多想,只祈祷着唐轻惹最好是平安无事的,否则不止是杨府要遭殃,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难逃一劫。 …… 陆羡和青山很快就到了杨府后门。 这地方很偏僻,可门口却是少不了看门的,看见两人,自然是拦着不让进的。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也敢硬闯!」 守门的百钱是个多见识的,如今在杨枫手底下干事,处处都是趾高气扬的。 杨枫干得那些事儿都是他望的风,上门来找人这种事情也算是常见,心里头并不当回事。 只是觉得,今日这来寻的人动作还挺快,人才刚送进去没多久,就找到这儿了。 百钱瞧着男人穿的竟还极体面,他勾唇嘲讽的笑了笑,「小子,你这会子怕是来迟了!今个儿送来的那姑娘如今已成了咱们爷的姨娘了。」 他是胡说八道的,也是存心膈应人,不过是想将眼前的麻烦男人劝走。 往常他都是这般说的,劝了不少来闹腾的人,个个都是觉得木已成舟,痛哭的哀嚎,而自己还能拿不少赏钱。 他正得意的笑着, 「砰」的一声,后院那木门摇摇欲坠的倒了。 百钱愣了,「你……你……啊!——」 他这一声惨叫传遍了整个后院,匆忙赶来的人只看到百钱的身影从门口那处飞了过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而门口的男人一身紫衣,抬着皂角的金靴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院子。 地上的百钱痛苦的呻.吟,连话都说不出来,嘴角还在汩汩的流着鲜血。 「你,你是什么人!」赶来的人吓得舌头打结,让人赶紧通知杨枫。 而男人恍若未闻,只直直的抬腿重重的踩在了百钱的心口处,一道血光散出。 陆羡此时眼底一片猩红,眸子被地上的血映开,如泼洒的血色,俊美的脸上却是带着极为鬼魅的笑,「你方才说,谁成了姨娘,嗯?」 男人说着,薄唇弯起,脚下却是用力碾了碾。 脚底的人挣扎了许久,终究是头一歪的断了气。 百钱死了,下人都开始慌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院子里头死了自己人,有人尖叫起来,「快!快去找公子!」 陆羡闻声缓缓的抬了眼,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露出一张清凄冷白的脸。 男人眸色嗜血阴冷,犹如炼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像是一个眼神就能将人拉入地狱。
第45页 围堵的众人被逼的忙忙后退,他们惊恐的盯着百钱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崩溃的四处逃窜。 陆羡冷笑一声,甩了甩袍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后院的屋子。 …… 顾清衡从杨府出来后,武安正驾着马车准备回府,可是经过这后院时,便听见一声极为悽厉的惨叫声。 风过无痕,又像是错觉。 顾清衡很是疑惑,问道:「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奴才听着了。」武安点了点头,说道,「应当是杨府院儿传来的。」 武安也算是京城一段儿的「包打听」,杨枫的事情他自然也很清楚。 他看着顾清衡想一探究竟的模样,接着劝说道,「公子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杨邝这个做父亲的都没管杨枫,自然也不想别人插手管教自己的儿子。 即便这人是自己的已故夫人的侄子。 可是顾清衡却不肯就此作罢,径直下了马车,「既是姑父不管,我更应当去瞧瞧。」 . 「你们是什么人!」 唐轻惹看着眼前一群陌生的男人,握紧了手里的簪子。 她满眼的警惕和防备,此时瞪着人看,一双眸子犹如夜色星辰,小脸更是美的惊人。 最主要的是,少女说话声音太过轻柔,就是恶狠狠的威胁,也极为动听。 杨枫目露垂涎,有些忍不住了,他搓了搓手,很是猥琐的笑着,「小美人儿,本公子我是马上就要疼爱你的夫君!」 他是许久没见到这般颜色的姑娘了,如今他这儿院子里都是歪瓜裂枣的多,哪里见过这样倾城昳丽的小美人儿,整个人都不免热血沸腾起来。 如今杨枫也顾忌不了少女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裙,只觉得眼前少女露出的玉颈勾人,恨不得直接把人压到身底下。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淫.乱,唐轻惹一眼就看见了,她缩着身子,一双水眸难得的撑了些气势, 「我…我是当朝丞相唐致盛的嫡女,你最好放了我,否则我爹爹绝不会放过你!」 少女说话柔柔弱弱的,这威胁警告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随意找的吓人藉口。 「啧啧啧!」杨枫笑着惋惜道,「那咱们岂不是天赐良缘!」 他笑了笑,毫不掩饰的炫耀,「本公子可是杨邝的儿子,当朝皇上跟前儿的红人顾清衡顾少傅是本公子的表哥,这当今太后就是本公子的表姐。」 「如今丞相爷早已不得人心,你若是做了本公子的人,待生米煮成熟饭,我还能让我表姐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呢!」 他说着说着,更是得意了。 杨枫一脸的横肉,眼球凹陷其中,眼神也是混浊至极,看起来像是给人吸干了精魂一样。 唐轻惹咬紧牙根,心下有些凄凉的感觉。 她没想到眼前这人竟已经胆大到这种地步,不仅不把朝中重臣看在眼里,更是敢拿皇上开玩笑。 她看出来,杨枫是不惧怕她的身份的,她绝望的握紧了手里的簪子,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 杨枫色急攻心,看着少女无助的模样,越发心痒难耐,便手痒趁其不备的摸向少女的脸颊。 「啊!」 杨枫疼的缩回了手,只见手背上一道极浅的血痕。 他看床上少女手里紧捏的簪子,冷了脸。 这么久了看着不能吃,杨枫早就没了耐性,直接威胁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最好听话些,还能少受点罪,要不然……」 说着,他伸手要去夺簪子,沉默不语的少女却突然将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别过来!」唐轻惹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下一滴泪,「你若是再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她鲜少有这般绝望的心思,她死过一回了,却没想到这偷来的命却没能多活上些日子。 她如今极为惜命,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以死相逼,可是,今日怕是不行了。 少女视死如归的模样,是真真下了决心的,眼看着那簪子的头嵌入皮肤,那鲜红的血都流了出来。 杨枫这才松口,「好好好,小美人儿,本公子不过去,不……」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杨枫原是不打算这么僵持着的,只想趁其不备夺了那簪子,谁知外头突然来了人。 他不悦的咒骂,「晦气东西!本公子我这不是好得很!」 那下人已经被外吓得没了魂儿,结结巴巴的,「公子,外头来了闹事的人,百钱他……他死了!」 「死了!谁干的?」 杨枫也是震惊不已,他怒气沖沖的打算的去算帐,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你……」 他刚想开口,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而这眨眼的功夫,这院子里的人全部都被桎梏住,所有人都噤声,再不敢动弹。 . 原先还嘈杂吵闹的房间,一时间静得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屋内只剩下陆羡了,还有缩在床脚紧紧盯着他看的少女。 她眼底慢慢露出警惕后的恐惧和脆弱,眼眶红红的藏着满满的泪,却又倔强的不肯落下一滴来。 少女就这么看着他,仿若怕他走了一样不肯移开眼。 陆羡袖口的拳头紧攥,骨节吱吱作响,心底的情绪溃然崩塌,嗜血的模样犹如在世的修罗。
第46页 可是在看向床上的少女时,却是强硬的压下了眼底通红的杀意,很是小心的靠近。 太疼了!那种疼说不清,可是却是拉扯着男人的心,犹如刀绞。 陆羡此时半蹲在床脚,姿势是从未有过的卑微,这世间没人值得他屈膝,可是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成了他的全部。 视线交织,少女那双眸子看着他,纤长的睫毛还在不住颤抖。 陆羡抬手握住那只小手,不敢太过用力,只能低声细语的哄,「知知,把手松开。」 男人说话时是少有的轻柔,可是却又沙哑至极,说话间,那熟悉的佛香传入唐轻惹鼻翼间,她的眸子才渐渐回了神。 陆羡藉机用力,抽走了她手里的簪子。 「啪嗒」,那紫玉簪子落在了地上。 陆羡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拥进怀里。 她很乖,比以往还要乖巧听话,如此举动却像是在男人心口扎刀子。 他握得极紧,却又捨不得用力。 那种失而復得的感觉让陆羡觉得空寂的心瞬间充实了起来,他侧身碰了碰少女的鬓角,怜惜的吻了吻。 「没事了。」 熟悉的怀抱,让唐轻惹卸了全身的警惕,泪水顺着眼尾下落,「先生。」 她声音带着哽咽,手下攥紧了男人的衣角,不肯松开。 须臾之间,她有觉得些睏倦,便失去了意识。 . 陆羡收了点在少女穴道上的手指,将人很小心的打横抱起来,少女足上的绣鞋落下,他面不改色的用指尖勾了起来。 这往日静寂的院内,此时外头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不需要太多威胁与恐吓,只人人脖子上一把刀子架着,便无人敢多言一句。 青山心下愕然,为了这些三脚猫的下.贱家奴,自家主子竟不惜用上了暗卫,可想而知心里是有多恼火。 想来今日这院子内的人,怕是无人能活着出去了。 此时,屋内的陆羡抱着唐轻惹出来,跪在地上的一群人下意识抬眼看去。 几步远,男人紫衣冷清华贵,面色冷白极为俊朗,可是他周身散发的凌人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尤其是他们见过男人笑着弄死了百钱的场景,想想便打起了寒颤。 男人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只怀里那团娇小的身影,为他添了些暖色。 那少女此时缩在他颈间,男人的外衫很是用心的将她盖住,看不清容貌,只余下那散开的一头青丝,柔柔软软的落在男人的肩膀上,后背处。 他们不是瞎子,自然能瞧的出男人的心思,这般如恶鬼般的男人,竟是愿意屈尊降贵的给怀里的少女提鞋,可想而知是有宝贝。 更何况这杨枫还将人绑了过来,受了这么些罪,人不生气才怪呢! 而杨枫早已经昏迷,此时被扔在地上,肥头大耳的一身子肉,瘫软在不远处。 青山见人来了,上前通禀,「主子,人已经全部带过来了,您看要如何处置?」 陆羡侧首看了眼怀里的安静的睡颜,眉眼无比温柔,可是那薄唇里吐出的话,却这冬日的风还要冰冷刺骨。 「杀了吧。」 男人语气随意,实在惊骇人心,而地上的人跪着的人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那尖锐的匕首,划破了脖子。 「砰——砰——砰——」,人倒了一地。 「大胆!你是什么人?」顾清恆踏进院子时,入眼便是满地的血。 陆羡悠悠抬眼,毫不慌乱。 此时院中的暗卫早已经消失不在,只余下青山站在男人旁边。 陆羡并未理会他,只看了眼青山,轻声吩咐,「将人带回地牢。」 说完,他作势要走,却被顾清衡拦住的去路,「朗朗干坤之下你竟敢这般放肆的纵奴行兇,眼底还有没有王法?」 顾清衡一向自诩清廉,虽是文官少傅,可是性子却极为刚正,如今这般血腥的场景之下,他怎么可能放人离开。 「王法?」 陆羡挑眉看他,晦暗的眸子里面的猩红还没褪去,他冷嗤一声,语气极为狂肆,「天子脚下,我便是王法!」 他看向一脸震惊的顾清衡,冷言嘲讽,「顾少傅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不如去寻人问问这杨府究竟做过些什么!」 「无事别总读些无用的文人大论,什么孑然一身,怕是你这下人都比你清楚的多!」陆羡眸光扫过一旁眼神躲闪的武安,勾唇笑了笑,转身离开。 顾清衡心下疑惑此人竟知道他的身份,正欲追上去却被武安一把扯住,「公子!您就别管这事儿了!」 「你知道?」他这才发现不对劲。 武安也是觉得这事情如今严重的不可收拾,他将顾清衡拉了出来,迫于压力将杨府里杨枫做的那些见不得人勾当,一一列举。 顾清衡听了,难以置信。 . 唐轻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颜色极深沉的床帷顶,等到脑海里沉寂的思绪散开,她勐地坐了起来。 杨枫那张极其油腻的脸不停地浮现在她眼前,唐轻惹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极为惊恐的靠在床边,眼尾逐渐变红。 印象里她只记得苏怀瑾来了,男人将她抵在脖子上的簪子抽出去后,她便再没了意识。 唐轻惹思忖自己应当是得了救,可是劫后重生却并没让她感觉心安,反而觉得更加恐惧无助。
第47页 此时她也不愿多想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谁的了,只安静的将身子蜷在床角处。 「桑绿?」 她小声的喊着,那声音比以往说话的声音还要柔,还要小,像是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小猫咪。 外面没什么动静,唐轻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声音藏在喉咙里,小心翼翼的喊,「你,你在吗,桑绿?」 没人应她,房间里静悄悄的,她缩着身子将脸埋进膝盖里,指尖攥的泛白,像是只安静舔舐伤口的小猫咪。 陆羡是听到动静才进来的,踏入房间时,便看见少女极没有安全感的缩成一团。 那一头青丝没了髮簪,此时略显凌乱的披在少女瘦削的肩膀上。 她看起来好娇小的一个,浑身都在不停的抖动,可想而知今天的意外把她吓得不轻。 陆羡闭了闭眼,压下心口那股窒息感。 他从未体验过太多的酸楚和难以纾解的烦闷,以往都是杀人取乐的他,却觉得就算将那杨府碎尸万段,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那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被少女牵扯,她便只静默着不吭一声,就让他心疼的厉害。 只想想她被人欺负的红了眼,他就又开始狂躁起来。 陆羡眼底那片猩红的杀意渐渐涌了上来,却意外撞上少女看向他的眸子。 那双秋水眸,眼波平缓,却软了男人的一颗心。 四目相对,少女轻声唤他,「先生。」 她声音轻柔飘渺,话音落时眼眶中蓄着的泪滑落,流过那张很是苍白的小脸,最后落在了敞着领口的衣襟上。 陆羡视线往上,便瞧见了少女白皙的小脸上淡红的掐痕,还有嫩白的玉颈上被簪子戳破的伤口。 他心如刀绞,牙根处咬的极紧,此时却只能忍着。 陆羡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上,指腹擦过少女的眼角,动作难得有些笨拙,「哭什么?」 他情绪压抑着,声音虽然低,可是却格外的温柔。 唐轻惹许是察觉男人的情绪,盈满泪水的眼眶委委屈屈的,「先生,桑绿呢?」 少女声音带着哭腔,听得出,她是极依赖桑绿,可是如今陆羡怎么会让人过来见她。 他声音有些低哑,与她对视,却捨不得说一句狠话:「桑绿不在,她还有自己的事情。」 陆羡已经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了,可是与平日里相比,男人没了笑,以往的那种温润感不在,让人总觉得很难靠近。 唐轻惹心思本就细腻至极,她抿着唇,眼角的泪止不住的流,她垂下眼帘,视线模煳一片。 她循着男人的衣角,很是小心的圈住了男人的小指,似是讨好,「可是,我害怕。」 她很想见桑绿。 少女那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了,陆羡只觉得指尖的力道很软,他稍稍用力就能甩开。 可是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却圈住了那只小手。 陆羡下颌骨有些僵,他做事向来都是胜券在握,却是第一次受挫。 他后悔了,后悔先前的作弄,只瞧着小姑娘倔着性子不肯依赖他,他的心更疼了。 更何况如今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便更不想她再依赖任何人。 她便该在他怀里啊! 陆羡放软了声调,把人拉在怀里,低声哄着,「我在这里,怕什么。」 男人手掌圈住少女那截纤腰,将人紧紧拥着,那力道像是想将人揉入骨血似的,不捨得松开一分。 陆羡想,她太珍贵了,又是娇贵的不行,总得他亲自护着,才能安心。 男人的怀抱宽厚柔软,那种久违的熟悉感让唐轻惹愣了许久,慢慢的才抬手圈住了男人的脖子,小声啜泣。 「先生,我好害怕……」 她哭着圈紧了男人的脖子,眼泪浸湿了男人的衣衫。 她怕自己会死在那里,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还好他来了。 男人犹如一道光,成了她最后的救赎。 唐轻惹偎在男人怀里闭上眼,柔柔的低语,「还好,你来了啊。」 . 白日这场经歷,让唐轻惹自回来后就昏睡了许久,如今醒时已经到了亥时。 在她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以后,又被人扶着去沐浴。 沐浴之时,她才知道这里是苏府,她先才待的地方是苏怀瑾的卧房。 时下头脑越发的清醒,唐轻惹才渐渐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妥,可是如今她身边桑绿也不在,她很无措,只能干巴巴的等着。 沐浴之后,服侍的侍女的们给她换了一身芙蓉色的中衣,衣衫很是轻薄,柔顺的触感一摸便知是极好的布料。 屋内烧起了地龙,她很是安静的坐在床上,里间空无一人,可是外面有侍女来回走动的声音,唐轻惹便没觉得害怕了。 这寂静冷清的夜里,那些动静不会觉得吵。 少女心思细腻,便渐渐察觉到了。 那些人应当是苏怀瑾特意安排的,恐是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又不好让人看着她,便留在了外头。 唐轻惹抬起了眸子,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这屋子里烛火通明犹如白昼,而屋内的佛香浓郁,也是男人身上常有的香味。 她此时一个人坐在榻上发呆,脑海都是男人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唐轻惹能察觉到,这次的意外也将男人吓得不轻,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很压抑的情绪,却又忍耐着性子哄她。
第48页 她心底柔软,眉眼温柔至极。 「怎么还不休息?」 陆羡进来时便见着少女乖巧的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唐轻惹抬眼看他,软语:「我在等你」。 男人步子几不可察的顿了顿,他走近了些,俯身看她,「等我?」 这次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毫不顾忌的坐上榻上,而是离了半臂的距离。 可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将床上的人,一丝不漏的收入眼底。 「唐知知,已经亥时三刻了,你该休息了。」 男人语气有些无奈,眼睛却盯着少女那张莹润的小脸,不肯移开。 唐轻惹看着他,翦水的眸子盯着男人瞧,然后伸出了小手扯他的衣角,「先生,我……」 唐轻惹面上有些赧然,她只是想让他多陪她一会儿,可是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陆羡却是被那动作勾的心软,弯腰俯身凑近了些,「不许撒娇。」 这强加的「罪名」让唐轻惹红了一张小脸,那羽睫颤而颤,她小声反驳,「我……」 眼前一暗,唇上碰上一道柔软。 她听见男人有些邪肆霸道的声音,「我说有就有,不许反驳。」 第21章 宠 你若是喜欢这簪子,日后我便替你戴…… 虽然陆羡已早有准备的让厨房提前熬了一碗安神汤, 可是唐轻惹喝完药后,夜里还是发了热。 少女被白日的事扰了心神,原先的身子也是未养好, 受了惊吓病也来得凶, 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唐轻惹这一病,就病了三日, 整日昏昏沉沉的都是陆羡在照料,一直到第四日清晨她才悠悠转醒。 日头高挂,这几日京城里头的天,是阴了晴晴了阴的,今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外头依旧风大, 所以桑绿确定已经将唐轻惹裹得严严实实之后,这才把人领出了屋子。 如今她们还是在苏府之内。 这府上并无女眷,唐轻惹上下一身的衣服都是新赶制的,料子极好又是崭新漂亮。 天气转冷,她穿着一件桃粉的袄裙, 整个人粉粉嫩嫩的很是精神, 而少女那双笑意浅浅很是漂亮的眸子, 却落在了她足间的绣鞋上。 这是一双白色的绣鞋, 模样很是可爱,款式却不同于中规中矩的绣鞋鞋头, 虽是没有极复杂的绣图, 可是鞋尖两只竖起来的兔子耳朵, 就已经让人移不眼。 唐轻惹看了好一会儿,眸子亮亮的。 她屋里头可是没这般好看的绣鞋的,只在这府上,她便能猜到这兔子绣鞋是谁给挑的。 这样想想, 她觉得心尖里甜甜的。 收了这绣鞋上的视线,唐轻惹抬起头想在这儿府上走走,却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得顿住了脚。 她抿了抿唇,极不确定的看向桑绿,「苏府怎的过得这般拮据?」 明明屋内的陈设看起来很是低奢,东西也是件件价值不菲,怎的这外头这般荒凉,光秃秃的连棵杂草都没有。 桑绿也是面露为难,解释道:「许是…许是苏先生不喜太过张扬。」 其实她是知道的,陆羡从来就是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更是没心思给它们浇水施肥。 别说是在这苏府,便是摄政王府内,也极少能见到几株绿植,多看到的都是一些倔强的野草。 唐轻惹闻言皱了皱眉,觉得院内没些花草树木,实在过于死气荒芜,不免有些低落起来,也就没了继续逛的心思。 …… 如今这府内多了个「女主人」,苏府上下这才有了些人气儿。 府内不仅多出许多服侍的丫鬟们,陆羡还特意安置了一间不小的房间,寻裁缝铺子赶制了许多漂亮衣衫和小巧的绣鞋。 虽说这些衣服时间上用得极紧凑,可是针脚缝制却是丝毫不马虎。 而陆羡安排事宜时也是不假他人之手,个个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现下这府上人多了,每日里少女有些什么事儿也都是事无巨细的通禀,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唐轻惹前脚刚进了屋子,陆羡后脚就赶了过来。 「怎么不出去走走?」他走了进来,问道。 此时少女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凳子上,手里扯着衣摆上的流苏。 唐轻惹抬头看他。 这几日发热,在床上养了几日,她手上被簪子戳破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可是脖子上的伤口才刚刚结痂,在白嫩的皮肤上看着很是显眼。 陆羡看了,眸色晦暗,心里又是一阵的疼。 经过了前几日的这件事,他每日每夜都想着,是恨不得把人捧到手心里疼着护着。 男人眉眼一如往常一般温润,渐渐的多了些柔和感,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隽,说话时低沉着嗓音。 可是,唐轻惹总觉得那眼神中比往常又多了些什么,「外头有些冷,我便回来了。」 她轻声回着,说的话软而轻。 男人撩袍坐到了她旁边的凳子上,两人靠的很近,近得男人的衣角都碰到了她的。 可是唐轻惹的视线却被男人头上的紫玉簪子吸引,她唇角的笑淡了些,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陆羡自然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他缓缓的给少女倒了杯热茶推了过去。 杯盏触碰到少女搭在桌子上的指尖,她缩了缩,并未接,抿着唇,很是小声说:「簪子,……是我的。」
第49页 她垂眸也不看他了,而那张算不上红润的小脸也有些微微的苍白。 茶香裊裊,模煳了眼前少女五官,可是那张小脸却早已经深深嵌入男人的骨髓。 陆羡勾唇,心底很是无奈,只低头将腰间的紫色佩玉取下,递了过去,「你若是喜欢这簪子,日后我便替你戴着。」 日日戴着不离身。 总之,他是不会在她身上留些尖锐的东西了,即便这是他赠予她的,也不能。 唐轻惹眨了眨眼,眼眶便红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容易就能看清男人的心思,她乖顺的接过那紫色的佩玉,指尖抚过那玉佩的穗子。 她将那玉佩系在腰间,唇角终于带了些浅浅的笑,「既是你日日戴着的,我便喜欢。」 少女声音温浅,细细很好听。 陆羡慢条斯理的接过他先才倒下的热茶,却是动作迅勐的灌了一口。 舒尔又笑了。 他突然发现,他喜欢的姑娘,比他自己还要更懂他的心。 . 唐轻惹一连在苏府待了五六日,这苏府上着实无趣,她每日无事就会看些画本子,过得极为平静。 可是她不知道,如今这京城外的天早已经变了一回又一回了。 自打她出了杨府那日,夜里官府便带人沖了进去,死了一院子的人,都是往日杨枫跟前儿那些人爱仗势欺人的。 那许多面孔,好些人都认识。 除去这些,这官差还在那院子的花园里,挖出了二十一具尸骨,大小虽是不一,可是个个都是极小的骨架。 一层的白布遮着,来回二十几趟,场面真是惊悚骇人,大致都能看出来,那些遇害的都是很年轻的人。 围观的人都直唿「造孽啊」!便觉得这杨枫到如今这个田地,也是老天开眼,罪有应得,只遗憾这时间晚了些,竟让这么些孩子都遭了殃。 官府是要彻查此事的,可是这院子里左右都不见杨枫的人影,众人便觉得这杨枫定是逃到杨府里头藏了起来。 而这件事抖搂出来后,杨邝的将军府门口,早就被人围得严严实实的,还有些人直接甩了鸡蛋菜叶子。 杨府之内,杨邝又气又急,「这个逆子,把杨府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些年来,杨府一直都是受人尊崇,如何受过这种人人喊打喊骂的气。 想想因为自己溺爱缺乏管教,便酿成杨枫这样杀人的大祸,杨邝懊悔至极。 不仅如此,也是断了杨家女儿入宫为妃的路儿。 「老爷,您别生气了,快想想法子救救枫儿吧。」 说话的正是杨邝的生母,也是这府上地位极高的张姨娘,此时她哭着的肝肠寸断,软倒在地上。 虽说这张姨娘没什么太高的名分,可是坐的却是杨府大娘子的座儿,管的也是杨府大娘子该管的事。 只因为这杨邝余下的妾室,个个都是不下蛋的,只三两个生了个女儿,而她生的却是个儿子。 张姨娘也算是母凭子贵,享尽了荣华,可如今这宝贝儿子不见踪迹,让她怎能不急。 杨邝却是被她哭的心烦,气不打一处来,「哭什么哭,还不是因为你,处处护着不忍心责怪,才会让枫儿酿成大错。」 虽是嘴上说着,可杨邝暗地纪早就安排手底下的人去找了,可是左右都不曾发现杨枫的踪迹。 要是杨枫有些聪明点心思,杨邝只当他自己逃了,可是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杨邝怎么会不知道。 他只能断定,儿子定是被人掳走了! 杨邝皱了皱眉,想到昨日打听了的消息,说是杨枫动了唐致盛家的宝贝闺女儿,也不知真假。 他只觉得若是唐致盛蓄意报復,也不会心狠手辣的将他那后院的下人都给杀了,可是除此以外,杨邝也想不出其他。 无奈,他还是决定去相府走一趟。 . 苏府本就无趣,唐轻惹又是个爱热闹的,这呆着闷了几天,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她想回相府了,可是府上没人来她接她,她很是为难。 冬日越来越冷,平日里不仅有桑绿管着她,如今更是多了个藏着「坏心眼儿」的男人,她是觉得有些招教不住了。 唐轻惹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去找苏怀瑾。 等她到了这苏府的书房附近,她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总觉得这偌大的院子没多少人气儿,死气沉沉的。 到了男人书房这边,门口的青山正抱着把剑懒懒的靠着,看到她们来了,满脸的笑。 唐轻惹看了他一眼,略带兴味儿的看向身旁的桑绿,水眸里有些探究,「桑绿,你同青山………」 「姑娘莫要乱说!奴婢与他毫无关系!」 一提青山,桑绿脸色冷冷的。 可是她这般反常,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 唐轻惹咬唇,眼睛眨了眨。 女孩子的心思是很难猜的,可是她看得出,桑绿对青山的感情,应当不似看到的那样简单。 「姑娘您来了啊!快进来吧,主子在里头呢。」 如今就陆羡这如此宝贝的态度,青山是不敢随意招惹唐轻惹的,只想给人留个好印象,往后也好替他求情。 青山想着,眼神却扫过一旁的桑绿,很是尴尬的咳了咳,脸色有些不自在。
第50页 两人眼神躲闪,气氛很是微妙,唐轻惹好奇极了,看得入神,连旁边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啊!」 腰间一紧,唐轻惹不察,吓得惊唿一声,便被男人勾着腰拉进书房了。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等到唐轻惹缓过心神来,才发现自己被男人掐着腰搁在了书桌上。 而罪魁祸首,却是撑着手臂,将她圈在了中央,凤眸带笑紧紧的盯着她,「不是来看我,怎的盯着别的男人看,嗯?」 男人尾音勾转,慵懒又性感,可是不难发现,里面藏着的几分「威胁」。 还真是个爱捉弄人的。 「先生。」 唐轻惹抬眸看他,那语气无奈极了。 她觉得眼前的男人还真是幼稚,什么「罪名」都要往她头上戴。 少女那几分娇嗔的责怪,软的不行,陆羡却极为受用。 他勾唇笑得极为邪肆,顺着姿势向下压了压,薄唇唿出灼热的气息,洒在少女的水润的红唇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今天,先饶了你……」 第22章 软肋 下月初六就要出嫁了! 陆羡的书房很大, 里面的东西却不是很多,除了些必要的桌案木椅,很少能见到旁的装饰。 自然是不比桃苑里唐轻惹的香闺, 陈设多样, 每日那桌案上都少不了待开的冬梅,屋子里也是养着极娇艷的垂丝海棠, 香气盈人的。 男人的书房太过单调,桌椅的颜色也是极为深沉,就如同这屋子主人的性格一般,神秘又清冷。 唐轻惹只左右瞧了一会儿,便没了太多的稀奇劲儿了。 她此时仍坐在男人的书桌上, 安安静静的。 少女身量不高,坐着时一双小脚晃悠悠的。 窗户外偶尔有些风吹过来,吹起那裙裾左摇右摆,像是绽开来的碧荷,嫩绿之中露出了里面的绒白色兔子鞋来。 如此坐着, 本着淑女温婉的形象, 唐轻惹自是不能就这么跳下桌去的, 可是就这般模样, 让人很是不自在。 她眸子里难免有些幽怨,悠悠的落在男人的背影之上, 可是对方仿若不察, 就那么慢条斯理的在书架边翻着架上的书看。 「先生?」 唐轻惹温声喊他, 一双小脚晃而晃的,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男人侧身,黢黑的眸子盯着她,勾唇笑了笑, 「好好待着,别乱动!」 那声音着实低沉,口气和哄摇篮里孩子似的,唐轻惹耳根通红,只好收了视线,就着这高度看外面的天。 越过那高墙,她看到墙外高耸的老树参天,光秃秃的连根叶子斗没有。 冬日很是荒凉,在苏府好像尤甚。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目地,转首问道:「先生,我爹爹近日可派人过来传话?」 这几日她总在苏府待着,相府的消息沉寂,连个通禀消息的人都没有。 唐轻惹知道,她爹爹是古板老旧的人,还不曾出嫁就只身住到苏府来,他定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这些天都没消息,她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陆羡闻言,合了手里的书册,这才走了过来。 「你爹爹将你託付给我,自然是放了心,怎么会派人过来?」 男人挑着眉,说得义正言辞的。 唐轻惹将信将疑。 陆羡低下视线,毫不心虚的。 他是不会同她说,其实这相府的人日日都要来个七八回的。 他府上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只他没松口放人,这才都回去了。 「先生,我想回府了,」少女声音小小的,有些认真,「这样总归是不妥的,而且……」 唐轻惹还惦记着自己那没绣好的盖头,并不肯如此荒废了手艺。 陆羡哪里知道少女藏着的心思,只听着人要走,不是太高兴。 他凤眸狭长,颇有些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而且什么?」 少女抿唇,并不打算说,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要去扯他的袖子。 陆羡眉角跳了跳,手掌趁机捉着少女嫩白的小手,假意打了下,「不许撒娇。」 他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可是却受不住少女那没力气的小爪子,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想想往常,都是别人硬气的威胁或是谄媚的奉承,哪里受过这软声细语的。 男人这一拍,没用什么力道,可是少女那小手还是红了。 陆羡倍感无奈,只将人抱了下来,确定她站的稳妥,才放心的松了手,「明日便送你回去。」 他心里是极不情愿的。 这几日他递给唐致盛确认嫁娶的日子的帖子被退了又退改了又改,他这趁着这空档把人拐到了府上,哪里肯轻易松口放人。 不过少女性子这般,他也不会勉强。 倒是可以趁着这时间把府上打理一番,制备一些她喜爱的东西,也不至于往后她总想着回去。 唐轻惹没想到他竟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愣怔了半晌后,眸子里染上了笑。 她眉眼弯弯,浅笑嫣嫣的,软着小嗓子说,「先生,你真好。」 陆羡却是扯了扯嘴角,笑得邪肆。 他可是,一点都不好。 . 翌日卯时三刻,天才蒙蒙亮,天色阴沉下起了小雪,这街上清冷无一人的,苏府的大门却响了。 唐轻惹被催着收拾好之后,才刚刚辰时一刻。
第51页 她一张素白的小脸如今清瘦了许多,此时还带着些倦怠,像是只没睡醒的小兔子,可可爱爱的。 离开苏府时,少女外头罩了件拖地的大氅,衣氅很是厚重,压住了欲窜的风,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大氅的衣角边和帽沿都是极柔软的绒毛,唐轻惹一张小脸缩在里头,若是不低头与她平视,很难瞧见其中藏着的小脸。 她的脸小小的一团,缩在里头,迷梦的双眼氤氲睡意,却也能瞧见男人一张黑沉的脸,紧绷着下颌,薄唇也抿着,心情看着并不大好。 唐轻惹是昨日才通知府上人的,可是这人竟这般老早就赶到门外候着了。 而她后头跟着的男人,一直都是板着脸,许是觉得太早了,被扰了清净。 这般想着,唐轻惹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一众人围着,她也不敢太过张扬,大氅下的小手伸出,握住了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掌,「先生,爹爹只是怕人多口杂的,落了口舌。」 「呵。」男人冷冷的笑了笑,并未应话。 只有陆羡自己心里头清楚,唐致盛那个老东西,怕是恨不得夜半子时就将人给接回去。 他低了低头,看着眼跟前儿的少女,氅帽压着的小脑袋也是小小的一只,他心底无奈极了。 如今心底有了眷恋,便如同生了软肋,只这一根软肋,便已经能事事牵制于他。 这才将人送得离远了几步,他就有些捨不得了。 陆羡垂眸,想得越发复杂了,手上却被少女扯了扯,他看着她的帽沿,听到了她的声音。 「先生,我要回去了。」 少女声音温温浅浅的,她自己也不曾想,心心念念的要出府,却在踏出府门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只是将人送回家,却弄得像要远行离别似的。 男人顺着手上的力道将人往跟前拉了拉,宽厚的身子遮住这晨日的冷风。 门前晃眼的灯笼照着这飘飞的雪,视线一片模煳,外头的人瞧见男人背影将他身前的少女挡的严实,只微微露出氅衣边沿的绒毛。 唐轻惹被他拉了过去,却不知他要做什么。 下巴处有些冰凉的触感,她视线被迫抬了抬,唇上是极浅的温热,她脑子里乱乱的。 「过段日子便去接你回来。」 男人弯唇,退开了些距离,俯身弯腰时两人的视线交织。 唐轻惹的小脸如染了胭脂一般,她胡乱的点头,「嗯。」 男人笑着,眸子里蕴着怜爱和一湖深沉,他指尖摩挲少女的耳根,嗓音极为低沉,「下次,我可不会再送你回去了。」 . 「轻惹,你可算回来了!」 唐轻惹刚回到府里,闻诺就闻讯赶来,她脸上有些着急,进了屋儿也不客气,直直的就坐到了一旁的绣凳上,自己倒了杯热茶。 今日下了雪,闻诺穿的也极为厚实,脖子上一圈厚厚的毛领看着很是暖和,唐轻惹却总觉得怪怪的。 她也坐到了一旁,吩咐桑绿又备了壶热茶,问道:「我才刚回来,你怎么就过来了。」 她是不知道,如今闻府消息竟然如此灵通了。 闻诺「砰」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我这儿每日都在你们府门口候着,就等着你回来了!」 「你等我做什么?」唐轻惹越听越煳涂了。 「我当然是想告诉你……」闻诺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皱着眉开始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唐轻惹来。 瞧着少女面色红润模样还是粉粉嫩嫩的,又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痕,闻诺瞪大了眼。 她突然想起来下人打听的消息,说是唐轻惹被杨枫掳去后便受了伤,没想到竟是真的。 闻诺思忖半天,没再问那日的事儿,「那苏怀瑾可欺负你了?」 唐轻惹摇了摇头,很是乖巧的回答,「没有,先生待我极好的。」 少女很是认真,也从不爱说谎,那眸子里闪着的赧然更不会骗人。 闻诺总算知道那男人怎的这般生气了,估计也是宝贝的不行,如今人伤了,她心里也觉得很过意不去。 本是想着唐轻惹回来了,她定要将男人那虚伪的面露揭开,可是现在却有些迟疑了。 「诺诺,你还未说你为什么会日日在门口等我?」唐轻惹见她一副深思的模样,更是好奇了。 按理说,若是闻诺找她,即便是她不在府上,也定是会有人将消息传给她的。 闻诺眼神躲闪并不太想解释,只赶紧找理由搪塞过去,「我……,我那还不是为了躲太后的晚宴!」 无奈之下,闻诺只得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说, 「我上次不是同你说了太后设宴的事情吗!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太后就是为了给陛下挑选妃子的,我才不想去呢,就假意说染了病,就……日日在你门口等着……」 她越说声音越小了,就这儿解释,前言不搭后语的,还不如不解释呢。 闻诺心虚的看了眼一旁听得认真的唐轻惹,赶忙转移话题, 「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个唐轻水说是被太后看中了,这年后初六就要进宫为妃了。」 这话转的猝不及防的,唐轻惹这温吞的性子还没从上句话上反应过来,又是被这消息惊讶了一番。 她虽不了解宫廷之事,可多少也有听说。
第52页 如今新帝登基三年,政权还很是不稳,摄政王虽不知所踪,可是许多掌朝之权还在他手里。 所以笼络朝中重臣,成了太后稳固政权的首选。 而这些重臣的嫡女自然也就成了太后的目标。 她虽是嫡女,可是身子弱,这是整个郦朝都知道事儿,太后自然是没说什么,可是这主意却打到了唐轻水身上。 「那你可知我爹爹同太后说了些什么?」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轻惹不知她爹爹是如何说服这太后,竟让她这般就松了口。 闻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不知道吗?相爷同太后说了,你已经许了亲事,而且下月初六就要出嫁了!」 第23章 眼熟 你这玉佩小爷相中了 关于唐轻惹婚事, 闻诺也是从她爹那儿听来的。 太后设宴,去的名门望族不少,可是丞相府的嫡女没去, 很多人都听说了。 宴会是在冬月十八, 这杨府十七便闹出了那样不光彩的事,家里头的姑娘自然是没人去的。 而闻诺本就是不想去, 实在找不出说辞,便把那脖子上一圈的指痕露了出来,便更是去不了了。 如此,太后想要笼络人心,原先摄政王手下的左右将军是指望不上, 到了相府这儿,唐致盛无法只得将唐轻惹的婚期说了,这事儿才就此作罢。 只是闻诺也不曾想,唐轻惹竟然不知道。 闻诺不免觉得稀奇,她笑着打趣道:「你这儿新娘子竟也做得如此煳里煳涂的!」 唐轻惹愣神了许久, 她忽然记起早上男人同她说起的话了, 原来他说的过段日子就来接她, 是这个意思。 「爹爹未同我提过这件事。」 仔细想想, 好像唐致盛答应了亲事,也是「苏怀瑾」同她说的。 「噗…」闻诺笑了起来, 手痒的捏了捏她的小脸, 「你怎么这般煳涂, 成亲的事儿也不多用些心。」 成日里就惦记那个狗男人了。 她无奈极了,也很是好奇,怎的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沾了「情」,就都没了头脑。 唐轻惹被她掐的一疼, 眼睛有些湿意,模样很是无辜。 闻诺看着自己也没用力,就在少女脸上留下了个印子,心虚的笑了笑。 两人见面只说了没多久的话,闻诺便要走了,她来这儿一趟,本就是想来探望唐轻惹。 前些日子她睡都睡不着,得知唐轻惹被人掳走后也是满心的负罪感,如今看人相安无事,她也就放心了。 她要走时,唐轻惹是出来送她的,行至门前,向来都是大大咧咧的闻诺,今日却显得极为扭捏不自在。 唐轻惹有些担心,问道:「诺诺,你怎么了?」 闻诺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耐人寻味,只舒尔间又靠近了些,「对不起!」 没待唐轻惹回过神来,闻诺便跑得没了影儿,槐儿还小步子在后面追着。 她愣了愣,温柔的笑了。 唐轻惹心思通透,怎么会不懂闻诺呢,她虽是个不爱多讲究的,可是心地善良。 因为自己被掳走的事儿也是心怀愧疚,不然也不会日日在她府门口等着她回来。 就是这性子,有些傲娇的可爱。 . 门外薄薄的积雪煞白一片的,冷的人只打哆嗦。 可是闻诺出了相府大门,全身都发热,脸都红透了。 「姑娘,你等等奴婢啊!」槐儿在后头高声喊着。 闻诺步子本就不像寻常姑娘家那般小,这性子急了,走起路来和小马驹似的,槐儿追的气喘吁吁。 这相府门口的风大了些,让闻诺脸上的热散了不少,她看着跑过来的槐儿,略有些傲娇的问:「我方才是不是很丢脸?」 就先才她那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哪里就只有「丢脸」啊。 槐儿皱巴着脸,也不敢说实话,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丢脸的,不丢脸的!」 闻诺听了这才满意,大着步子离开,嘴里还不停的嘀咕, 「今日本姑娘心情好,要不是看轻惹那般看中那个狗男人,我定是要——啊!」 一身尖叫声后,闻诺撞上了匆匆赶过来的人,她脾气立马就上来了,「谁呀,眼睛瞎了吗?」 她是不在闻府里头,性子也就没了收敛了。 「你这姑娘,怎的这般粗鲁,明明是你先撞上的我们?」一个随从打扮的人说道。 「你说谁粗鲁呢!」闻诺扬着小下巴,不肯罢休。 槐儿却看出对方穿着华贵,怕惹出事端赶紧拉住了她,「姑娘,咱快回去吧!」 闻诺不肯,槐儿只能生拉硬拽的,好在对方也没继续为难,主僕二人这才坐着马车离开。 一直到人走远,桐然才警惕的收回视线,他回头看着用摺扇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陆若轩,无奈的咳了一声。 「陛下,人已经走远了!」桐然小声提醒。 「刷…」陆若轩帅气的收回了摺扇,左右看了看,问道:「方才可没让人瞧着朕这张英俊的脸吧?」 桐然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就刚才他那把扇子遮的,能认出来是个男人就不错了。 陆若轩这才放了心,正欲说话却瞧见相府有下人出来关门,他立马警惕的跑到了一旁的角落里,藏了起来。 桐然懵了。 瞧着少年一身明黄色的织锦长衫,风度翩翩的,却硬是缩在墙角和做贼似的,哪里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子。
第53页 桐然嘆了口气。 也就摄政王在的时候,陆若轩才能有些君主的样子,如今没了人管着,他是日日没个正形了。 桐然挠了挠头,走了过去,「陛下,您不是说来相府打听摄政王的事儿吗?」 这现在缩在角落怕人看见算是怎么回事。 陆若轩挑眉看了他一眼,明明他和陆羡眉眼间有两三分相似,可是眼神却不如男人犀利,有几分稚嫩。 「你懂什么啊?朕要是就这么进去了,还不立马就被唐致盛那个老头儿给认出来了!」 陆若轩已经找了陆羡快三年了,这三年里陆羡音讯全无,他派下去的人顺着线索找到了江南边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耍了。 他气的要命,可是想想陆羡因为自己被迫交出了兵权,陆若轩就很是愧疚。 他是不介意将皇位拱手相让的,奈何他皇叔压根就不想要,被迫交了掌朝之权,也和他彻底断了联繫。 而杨家出事,陆若轩也听说了,听说是那一院子的人都被直接抹了脖子,手段狠戾又大快人心的,这行事作风很像陆羡做事的风格。 他暗中找人查了,听说是和相府有关,可是唐致盛是不会下狠手的,所以他很是怀疑,就自己过来了。 陆若轩也没想到找个人会这么难,毕竟出来进去总得担心别人看到他的帅脸,他事事顾忌,什么线索也没发现。 「你说,皇叔他会来相府做些什么?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是,为色所迷?」 陆若轩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桐然在一旁目睹自家主子不停脑补的样子,一脸平静,像是习惯了。 两人就这么站着,不远处就来了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相府门口。 陆若轩特别紧张,赶紧揪着桐然的衣服把脸藏了起来,弄得桐然也很紧张,只背过身也不敢回头。 两人鬼鬼祟祟的实在招人眼,无奈之下只好暂时离开了。 . 不远处唐轻水下了马车,就瞧见了两人离去的背影,她看了两眼,收回了视线, 「怎的相府门口也成了街头马路,什么人都过来了。」 前几日闻家那个闻诺在这儿门口守了好些天,今日竟又多了两个面生的人。 「姑娘您是不知,自打儿您这儿得了太后的赏识,府上来拜访的人多了去了。」 唐轻水看了眼她手边的小丫鬟红花,难得有些赞赏,「嘴倒是挺甜儿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红花,穿着中规中矩,模样也没多出众,只简单的丫鬟髻,寻思应当是个听话的。 红花扶着唐轻水慢慢走着,不露声色的吹捧,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姑娘可是太后亲自挑选的人,如今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既是太后看中的,往后到了皇上身边,那便是少不了多点拨美言,即便不能成为皇后,就是贵妃也是人人钦羡的。 唐轻水勾唇,得意一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小声问道:「我这几日让你去查的消息怎么样了?」 红花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奴婢这几日都在门口候着,相爷那书房里的人日日都要去苏府七八趟儿,也不知是做些什么。而且这桃苑里近日也是安静的很,实在探不出什么动静。」 闻言,唐轻水疑惑丛丛。 杨府的事情她是听说的了,只觉得不像传言那么简单,她在外头打听,说是唐轻惹也牵涉其中,到了府上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是不信的。 那杨邝都找到了府上,定是杨枫做了些什么,要不也不会如此姿态到相府「负荆请罪」来。 反而是这唐轻惹,神神秘秘的。 唐轻水猜测,这唐轻惹定是被那杨枫占了便宜,寻死觅活的,亦或是宁死不屈受了伤也不一定。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查个清楚,吩咐红花道:「你多留意桃苑的动向,若是唐轻惹要出去,定要立马通禀。」 唐轻惹为了婚娶嫁妆的事儿,肯定要出门几趟,她倒是要看看,唐轻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初雪降落,这天气就冷了许多,一连着好几日天才放晴。 如今外头的雪化了个干净,只背阴处还留着极少的积雪,旁的雪早已经看不到。 唐轻惹闷了几日,也无法出门,倒是耐着性子把盖头绣好了。 今日天气晴好,她便央着桑绿带她出去,恰逢唐致盛递来了些嫁妆的清单,唐轻惹便打算去制备些新的首饰和衣裳。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交由专门的下人做的,可如今她将要出嫁,些许东西还是自己经手才能熟悉些。 唐轻惹和桑绿到了日隅之时才出门,去的是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 离着也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这时段人倒不多,天虽也不太冷,可是唐轻惹还是被桑绿管着穿得厚实,披风大氅倒也没用上,只简单穿了小袄。 少女着了件湖碧色的小袄和褶裙,衣服边沿的白色绒毛看着极为暖和,腰间挂着的紫色佩玉剔透晶莹,流苏也是随着步子摆动,模样俏生生的。 尤其是这万物荒芜的季节,处处都是灰濛濛的,她这儿一点绿,嫩嫩的惹人眼,让人心生怜爱。 唐轻惹是很安静的性子,即便这铺子里少有人经过,她也是很专注的挑着东西,并未分心。
第54页 「啪」的一下,她肩膀被什么东西敲了下,不重不轻的。 唐轻惹与桑绿都是一愣神,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无礼的人。 她回头看去,看清了,倒是更怔神了。 眼前的少年翩翩风度,年岁不大模样却是有几分威严。 只是唐轻惹却觉得,他的五官看起来很眼熟。 陆若轩侧首,自觉帅气的开了摺扇,看着对方那被了「惊艷」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颇为自豪。 他也瞧见了,这姑娘倒也生的不错,却是不对他的胃口,他高傲惯了,倒也忘了客气,摺扇合起指了指少女腰间的佩玉。 「你这玉佩小爷相中了,多少银子可以卖给……我?」 第24章 太后 你不若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爷? 眼前的少年应当不及弱冠, 虽说穿着华贵,穿戴也是成熟了些,可五官却很是稚嫩。 只是他这话一问出口, 唐轻惹不免被惊住了。 即便说她久居深闺见识的人少, 可是这般狂妄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 唐轻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 像是个家里宠坏的孩子,她声音低了些,耐心解释:「这玉佩我不卖的。」 陆若轩一噎,显然是没想到会被拒绝。 少女嗓音轻柔,看起来是极个好欺负的性格, 他日日都是人捧着的,哪里肯作罢。 「小爷都说了,你要多少银子都成?」 陆若轩有些急了,他虽不是个爱强人所难的,可是少女腰间的玉佩, 他看着实在像是他皇叔陆羡的东西。 他找了人三年, 如今也就这么点线索, 哪里肯轻易放弃。 唐轻惹没曾想少年竟这般不依不饶, 这执拗爱耍横的性子,倒是和那个爱欺负捉弄她的男人有些像。 男女有别, 她自是不好同他多纠缠, 只能婉言推辞, 「这玉佩对我很重要,无论多少银两我都不会卖的。」 她也怕多生事端,便和桑绿说道:「今日我们先回去吧。」 她们作势要走,陆若轩哪里肯让, 「大胆!你们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信不信我……」 「公子!」 旁边桐然赶紧截住了他的话,然后勐得咳了咳。 陆若轩憋屈死了,脸色极沉,却仍不肯罢休。 「这位姑娘既是不愿意卖这玉佩,小公子又何必勉强?」 一道朗润的声音传来,几人都朝着门口瞧去。 来的男人年纪应当已经及冠,一身靛青华服模样俊朗温润,举步之间都透着斯文俊雅。 唐轻惹瞧了,却是柳眉紧蹙。 这事儿像是闹得有些大了,她看着门口好些人都好奇的伸头张望过来,一时间有些为难。 这一屋子的外男,瞧着实在是不妥当。 她是想走,可是眼前的少年却是将路挡的严实。 陆若轩本就无所顾忌,见到顾清衡来了更像是得了势的小孔雀,傲慢的不行,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道:「你……,去把她的玉佩给我买下来。」 顾清衡并未应他,而是将视线落到眼前的少女身上,眸色怔然。 他原先并未多留意,如今看了清楚,心下惊喜万分。 没想到她竟然是上次在灯会上碰到的姑娘,那日相见,他虽暗中花心思找寻,却不曾有结果,现下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俯身行礼,「这位公子被家里宠惯坏了,还请姑娘见谅。在下是京城顾家的顾清衡,不知姑娘如何称唿?」 顾清衡有些心急了,全然忘了学了十几二十年的礼数,也忘了一旁黑着脸的陆若轩,一颗心思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他将话锋转的突然,气氛也被弄得有些不自在。 唐轻惹皱了皱眉,觉得男人的眼神很是复杂,她摇了摇头,淑婉大方的福身:「公子言重了。」 如此看来他们像是一行人,唐轻惹自是不会多计较的,她并未道明自己的身份,只很安静的示意桑绿要离开。 陆若轩又要去拦,却被顾清衡挡住了,他着急的拿着摺扇敲了男人肩膀好几下, 「顾清衡!你要是把你玉佩买过来,我就把这姑娘许配给你做媳妇儿!」 少年这高扬的一句话,吸引了不少人。 唐轻惹莲步微滞,眉头紧锁,面色无波的离开了。 顾清衡无奈至极。 陆若轩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嚣张了,只眼神狠狠,像个露了小牙的小狼崽子,他磨了磨牙,道:「顾少傅,你还真是好样的!」 . 回宫的路上,顾清衡也跟了过来。 马车上他很是端正的坐着,可旁边的陆若轩却是像垫子底下长了针,左摇右晃的。 顾清衡看了过去,深吐一口气,「陛下,这几日朝中虽无要事,您也不该私自出宫。」 「朕是这儿郦朝的皇帝,想要出宫还需要和谁通禀不成?」陆若轩没好气的反驳。 他是年岁轻,可是也不傻。 这顾家个个都是虎视眈眈的,顾清城又成了郦朝的太后,在宫中就是多对他指指点点的,不仅事事都要过问,就连什么妃子也她给选。 这下出了宫,顾清衡也开始管教起他来了。 怕是再过段日子,这皇城都要改姓「顾」了! 顾清衡见他不悦,语重心长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兹事体大怎敢妄言!可宫外不比宫中,保不齐便有些意外……」
第55页 陆若轩冷笑,「意外?!朕能有何意外,若是你们不多加阻拦,朕早就找到皇叔的下落了!」 顾清衡只觉得他不可理喻,正欲再说,陆若轩摆了摆手,「别说了,烦死了!」 马车刚停稳,陆若轩便急匆匆的下去了。 顾清衡跟着下来,看着少年那背影,摇了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旁边的武安噤声,瞧着小皇帝的身影走远,才小声问道:「公子,咱是回府吗?」 顾清衡顿了顿,「去阿姐那里。」 . 皇城之内,慈宁宫。 虽说宫内也有几分萧条,可是这慈宁宫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宫殿坐落的地点极好,院内的宫女左右忙活的,正细细的打理着殿门前的花卉园圃。 这宫殿内陈设更是奢华,处处都铺着质地极柔软的紫色长绒,一路铺到鎏金的床沿之上,床头摆放着玉质的茶壶香料,尽显华贵。 秦嬷嬷打外头走了进来,恭敬道:「太后,小公子过来了。」 半晌,一只涂着艷红寇丹的手掌,轻轻挑开了紫色的幕帘,里头的人露出脸来。 女人容颜姣丽气质雍容,眸子高抬有几分傲慢姿态,一身深色朝服更显威严老成,很难看出她才二十二的年纪。 可谁又能想到,这般年岁的她,却已经成了郦朝的太后。 顾清城从里头慢慢起身,一旁服侍的宫女赶紧过去伺候,她慵懒的抬了抬手,「让他在外面等着,我这便起来。」 秦嬷嬷应声退下。 …… 顾清衡只在殿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顾清城便出来了。 他视线扫过少女厚重妆容遮住的容颜,垂眸恭敬跪拜,「微臣参见太后,给太后请安。」 姐弟二人多日未见,顾清城就未端着姿态,她拉起了人,脸上带着笑,「自家人何须客气。」 顾清衡低着头,克制的不敢逾矩。 君臣有别,即便是他最亲近的阿姐,他也不敢失了礼数。 见他如此拘谨,顾清城摒退了左右,脸上有些失落,「你和阿姐还这般见外,莫不是还在生阿姐的气。」 她轻轻嘆息,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很是疲惫。 顾清衡有些不忍心,略显无奈的起身,「阿姐,你如今已是郦朝的太后,陛下的事你就莫要再插手了。」 他虽是心疼他阿姐这般年岁就捲入宫廷之争,可是如今政权稳定,顾清城也是靠着顾家的扶持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在这后宫之中,她也算是实权在握,却偏偏要插手陆若轩的事,其中意图实在让人费解。 陆若轩并非顾清城所生,已更不是可任人拿捏的年纪,又怎么可能事事依着旁人指点。 这般多此一举,反而会落了旁人口舌,更是让如今心性不稳的陆若轩对顾家敌意满满。 闻言,顾清城看了他一眼,神色幽怨冷执, 「哀家既是太后,后宫之事就应当一一问过,陛下如今年幼,识人不清,哀家帮衬着些怎么了?」 「阿姐当真是这么想的吗?那一众贵女之间,你又为何偏偏揪着相府的嫡女不放?」顾清衡冷冷质问。 如今这当朝太后的意思谁不清楚,她想笼络人心也想揽下朝权。 原先的左右将军或是相府嫡女,都不过是顾清城收揽人心的工具。 顾清衡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从小单纯善良的阿姐如今会变得如此善于心计,竟也想着一手操控这天下。 顾清城看了他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眼中藏着深切的执念,「你不懂!你们都不懂我!」 他们只看到这表象便来指责她,却从不曾有人知晓她的苦衷。 顾清衡只觉得她不可理喻,不愿多言便拂袖离开。 ……… 秦嬷嬷扶着顾清城上了榻,有些担心。 「太后,您莫要多想,顾少傅年轻,少不更事并不懂您的心思,却还是心疼您的。」 顾清城自嘲的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嬷嬷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秦嬷嬷无奈,只好躬身退下,放下了一旁的幕帘,这才离开。 这寝宫里的人早已经被摒退,整个屋里静悄悄的有些诡异。 殿外的风悄悄熘了进来,吹得绛紫色的纱帐满屋子飘飞的,而床上的顾清城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又痴迷。 他们都不懂她,都觉得她做错了。 顾清城抱着怀里的长枕,依恋的蹭了蹭,轻轻呢喃:「阿羡~,你会懂我,是吧?」 . 冬月二十九,便是跨进腊月的最后一天了。 因着唐轻水的事儿,相府有些忙活,宫内各类赏赐络绎不绝的,府上也多是人拜访。 可是腊月初六就是唐轻惹出嫁的日子,这相府才真真开始忙活起来。 桃苑如今因为姑娘要出嫁,各处都是早早准备着,红箱子红帕子,处处都是红艷艷的喜庆极了。 唐轻惹是不喜欢那些太过艷丽的颜色的,可是如今婚嫁少不了的红艷绸缎,看得久了倒也觉得心里欢喜。 平日里常安静的她,心里也是多了些期许和难以言说的赧然。 她此时才知道,原先画本子里说待嫁的姑娘总会心生「焦躁」,竟是真的。 日子越发靠近初六那天,她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了。
第56页 腊月初一,苏府的人浩浩荡荡来了一波,进了相府便直奔着桃苑去。 唐轻惹在里屋儿认真绣着手上的荷包,桑绿走了进来,「姑娘,苏府将嫁衣送过来了。」 唐轻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这才起身。 她一直都知道嫁衣是寻人赶制的,猜着不过就要两三日的功夫,没想到竟也赶在了这初六的前几天才缝制好。 「让他们送进来吧。」她柔声吩咐道。 桑绿点头,脸上有些笑意,弄得唐轻惹意味不明的。 待人将凤凰霞帔和喜庆的婚衣一一放妥当后,门外的男人才步履悠悠的走了进来。 唐轻惹水眸闪了闪,星散的笑意里有些潋滟的水光,「先生,你怎么来了?」 陆羡走了进来,直直的坐到了她身旁,薄唇带着笑,眸子深邃,情绪却略显晦暗,「我为何来不得?」 男人依旧是一身紫衣,发上的紫玉簪子泛着莹莹的光亮,神秘又显尊贵。 他模样虽如往常一般清隽,可是眼底却有几分柔,袖口袍角都是暗色的红,瞧的出几分喜庆的意味。 唐轻惹眸色微敛,心思细腻的她自然能看出男人的用心,她睫毛颤了颤,很是心软,可是被男人一双眸子盯着,却又很不自在。 「我并非这个意思。」 她有些无奈,却又心软的不愿恼他。 她从男人身侧起身,想将针线收好,可是刚走了两步,髮根却一紧。 唐轻惹有些疑惑的转身,眸子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之上,而那冷白的指尖正勾缠卷着自己的发尾。 她无奈极了。 「先生,你做什么啊?」她小声抱怨,眸子幽幽的。 「过来陪我坐着。」 男人声线冷冷,还带着几分命令。 他脸上有几分邪肆的笑,明明生的俊美无俦,心底却是个恶劣没收敛的。 如今这般行径和小孩子耍横又有什么区别? 陆羡见少女侧身望着他,想要拉扯指尖的青丝却是顿了顿,有些憋屈的咬了咬牙根。 这几日她是日日里偷着闲,看着画本子挑挑首饰钗子的,气色也养的红润多了。 只是怕今日他不来,小姑娘早已经将他忘到脑后了。 也就他和着了魔一般,日日还惦记着这个小东西,便是一日瞧不见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陆羡是越想越憋闷。 这些年来他也不曾受过这样的气,偏生少女却丝毫不觉,只乖巧的盯着他瞧。 他只一伸手,就将人揽进了怀里。 唐轻惹被吓了一跳,屋内并无旁人,她只伸手捂住喉咙里要溢出的惊唿,眸子瞪的乌熘圆的。 她素白的小手被男人握在掌心,唐轻惹只得松了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先生,你做什么呀!」 许是被吓了一跳,她眼角就红了,陆羡掌心捏着少女的皓腕,那里的脉搏清浅又有几分急切的律动。 他的心霎时软成一片,薄唇不自控的在那皓腕上啄了啄。 男人懒怠的抬眸,勾唇一笑,「不是同你说了,让你陪我坐着,这么不听话,嗯?」 唐轻惹被那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烫的心尖发颤,身体不自觉的往后仰去,却又被男人揽着腰肢拽了回来。 她眼神躲闪,里面羞红的一片,只好垂眸低语,寻些旁的话来问。 唐轻惹想了想,问道:「先生,你早年可有流落在外的兄弟?」 「不曾有,」陆羡眸色认真,毫不犹豫的,「我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他的话倒也不假。 陆羡原本也只先帝一个同胞兄弟,先帝逝世,便只余他一人。 不过瞧着少女那试探的神色,陆羡有些疑惑,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的身份应当不会有旁的人知道,她便是心思再细腻,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 陆羡难免生了疑虑,盯着眼前一脸犯难的少女瞧。 她似乎思忖了半天,睫毛颤着很是不自在。 陆羡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可是少女却轻轻靠近,俯身凑到了他耳边,「先生,那你可有流落在外的……儿子?」 陆羡愣了。 少女呵气如兰,身体娇软声音也是轻盈慢语的,只是这话说的,还当真是想要气死他。 陆羡晦暗的眸子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转了转,里面是浓烈的戏嚯。 他手掌压在少女的后颈处,将人拉近。 他薄唇贴在少女耳根,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威胁:「我近来耳朵不好使。唐知知,你不若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第25章 成亲 洞房在下一章~ 苏府的那一波人来得匆忙走的也急切, 没一会儿桃苑里就又恢復了原先的平静。 桑绿是看着陆羡走了之后,才进来的。 只是瞧着男人步履匆匆,脸上的神情耐人寻味, 她也不敢多看, 便进了屋。 屋内没了人,只唐轻惹一个人乖巧的坐着, 手里拿着针线绣着个紫色的荷包,认真的穿针引线。 「姑娘怎么这么着急,仔细伤了眼睛。」桑绿提醒道。 这荷包她见唐轻惹绣了不少日子了,只这个绣的越发精緻些,先前绣的那几个像是都被她给藏了起来。 桑绿也不知道少女这个荷包绣着是做什么用的, 只觉得她很是宝贝,一点儿都不马虎的样子。
第57页 唐轻惹抬起来头,眸色有几分无辜,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道:「只这一个我还瞧的上眼的, 我得抓紧绣了。」 她是不懂婚嫁那些旧俗的, 可是总归有些女儿家心里难说的小心思。 唐轻惹经常看些画本子, 诗中也常说「结髮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待成亲之后,夫妇二人各剪下一缕头髮束在一起, 放在新娘绣的荷包内, 由夫君日日戴着, 便有「永结同心」的意味。 旁的她是不懂的,可是这点儿心思毕竟太过羞赧,唐轻惹便不肯吐露给旁人听。 她是没多少心眼儿,只抬头浅浅笑了笑, 可是这一抬头不要紧,却是让桑绿一眼就瞧见了少女脸上被掐的淡粉的指痕。 桑绿被吓着了,「姑娘你这脸是怎么了?」 其实这痕迹一眼就瞧的出,是让人给掐的,但桑绿却也不好明言。 唐轻惹却被她焦急的模样弄得红了脸,她小声解释,「只不小心碰到的,桑绿你不要担心。」 少女小嗓子软软的安抚,翦水的眸子潋滟,可是她不善说谎,耳根一片通红。 桑绿无奈,只赶紧吩咐让人打了盆热水来,用那些帕子湿了水给少女捂了捂,这痕迹才淡了些。 唐轻惹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没敢说她的脸是被男人给掐的,她不想旁人误会他,毕竟男人手上也没用些力道。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男人让她再问一遍后,就恼了。 不是说他耳朵不好使吗?她便又问了一遍,有什么不对吗? . 陆羡打相府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青山闷声不语的跟在后头。 最近这府上为了张罗婚事,把他忙的焦头烂额的,只府上各类礼品装饰,屋内的红绸绫罗装点,大大小小的事儿也就全堆给了他。 府上的管家只管些钱财的收纳和清点,无人敢惹近来心情不好的男人,只他一个人天天顶着冷光,忙上忙下。 却又不知,怎的今天来了相府一趟儿,又把人气的不轻。 看着男人脸色越发阴沉,青山也是战战兢兢的,「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陆羡冷冷睨了他一眼,满是警告,「陆若轩那小子何时出来的?」 这一句问的青山心里一激灵。 这几天忙的他把陆若轩出来的大事儿都给忘了,他皱巴着脸,赶紧解释: 「主子,陛下他出来找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出宫属下便未同您说。」 前两天陆若轩遇上唐轻惹的事儿他也知道些,只觉得这话定是不能同男人说的,更是不敢主动提小皇帝欺负唐轻惹的事儿。 「只他出宫你未同我说?」陆羡扬眸,神色冷清,笑意狂狷。 青山倍感压力,只好坦白,「这,这陛下瞧见了……五姑娘腰间的玉佩,硬是要将它买下来,五姑娘不肯……」 他这磕磕绊绊说的,也不敢提顾清衡的事儿。 可就这么丁点儿的话,已经够陆羡理清事情的脉络。 他眸子里闪过几分兴味儿,里面是浓浓的恶劣。 他原先只当两人碰了面,小姑娘心里生了疑,竟没想陆若轩那小子现在是愈发的胆大妄为了。 陆羡思忖了倏尔,吩咐道:「若是他再出宫,你便只管找人把他『送』回去!」 那「送」字,男人说得意味深长,颇为深奥。 可青山立马就会意了,赶紧点了点头。 . 腊月初六,宜嫁娶,是个娶亲的极好日子。 天才蒙蒙亮,早起的百姓就发现,沿街的一条宽敞大道红绸飘飞,喜庆至极。 若不是这处处的张贴的红艷双喜字,怕是要以为是过新年了。 日旦寅时,睡得正香甜的唐轻惹就被人拉了起来。 她困极了,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氤氲着水雾,怎么也睁不开。 昨夜柳若清在她房中待了好些时间,母女俩说了许久的话,熬过了唐轻惹常睡的时辰,待人离开后,她是分毫的睡意都没有了。 临走时,柳若清还递给她一个小册子,说是要婚礼当天才能看,唐轻惹并未在意,只胡乱的塞在了嫁娶的妆奁盒子里。 她一直到亥时三刻才睡,如今刚过寅时,其中不过才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便又被人给拉扯醒了,唐轻惹自然是睏倦的不行。 桑绿见少女迷梦着双眼左摇右摆,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可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容唐轻惹这般随意。jsg 只顺了喜娘的意儿,拿了湿了冷水的帕子为少女擦了擦眼睛,唐轻惹便立即醒困了。 成亲的事儿多是喜娘打点,「开面」「梳发」之后便是给少女穿戴好婚服嫁衣,凤冠霞帔也一一佩戴妥当。 而这烛光映衬的屋子里,略施粉黛的少女姿态裊娜,眼尾含羞带怯的模样,实难让人移开眼。 这婚服实在过于精緻,可是少女的容貌昳丽,水眸纯稚无辜,而艷丽的红袖更衬得柔荑素白,肌肤赛雪凝脂如玉。 一屋子的人都是惊艷说不出话来,倒是弄得唐轻惹满脸的不自在。 迎轿的炮仗响了起来,接亲队伍过了来,不知是谁喊了声「接亲的来了」! 这一屋子里的人才回过神来。 喜娘赶紧盖上了红盖头,将唐轻惹拉了出去。
第58页 相府门口来了许多围观的百姓,还有府上的亲朋好友,瞧着新郎驾着高头大马,后头跟着抬轿的八人,穿着喜庆的缎子马褂,好不威武。 待新娘子走出来时,围观的人都一阵唏嘘。 这嫁衣实在华贵精细,面料看着就极为尊贵,上面掐丝的绣纹流光溢彩的,看得出花了许多心思准备。 少女纤腰盈盈气质淑华,看着虽是体态纤瘦,却能瞧的出大家姿态来。 男人风度翩翩矜贵清冷,一身红意张扬邪肆,倒也有几分风流倜傥。 两人站在一起,便是瞧的出一对璧人,地设天造。 而唐轻惹一路上视线受阻,看的并不是太清,只桑绿牵着她,她还心安些有些依託。 可是到了门口人多喧闹,桑绿却突然松了手,唐轻惹有片刻的心慌,只一瞬过后,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 她心思静了静,盖头下的红唇微扬。 一阵礼炮齐鸣之后,唐轻惹坐上了花轿。 红绸高挂,唢吶高扬,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一路上满是看热闹的人。 早听说了相府嫡女嫁了商贾之人,可是如今的场面堪比红妆十里好不张扬,这新郎出手阔绰哪里有什么商人的市侩之气。 喜庆的奏乐声越行越远,相府门前才来了些平日里熟络的宾客。 唐致盛安排下人分了些许碎银作为女儿出嫁的喜钱,便抹了抹眼角回了屋。 …… 「大胆刁民,你踩着小爷的鞋了!」 陆若轩从一众人的脚底下拽出了自己的靴子,看着上面的黑脚印,很是嫌弃。 他是寻些人多的地方来看热闹的,却没想到竟被人群挤到了相府门口。 门口人多到处都是挂着的红绸,视线被遮看得也不是很清楚,耳边吵的不行,他更是被挤的有些狼狈。 他来得有些迟了,接亲没看着,新娘子也没瞧见,只余下个喜轿的屁.股尖,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街角。 热闹怕是看不成了,陆若轩没了兴致,而且看着自己全身灰扑扑的很是糟心。 后头赶过来的桐然也是有些狼狈,「公子,您没事儿吧?」 先才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两人都被人群给挤散了,这会子散开了些,他才找到人。 陆若轩是没好气的数落了他几句,可是两人都灰头土脸的,他无奈道:「算了算了,先回去吧!」 两人行至街角,糟心的陆若轩一路叽叽喳喳的边数落边抱怨着,好在桐然也是习惯了,只低着头听着。 主僕二人就这般走着,眼前却突然黑了。 陆若轩和桐然迟钝的抬了抬头,傻眼了。 瞧着一群人,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的,没多点功夫就把他们围得严实。 陆若轩有些害怕的躲到了桐然背后,然后缩着头大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桐然也是有些憷得慌,他是会些拳脚功夫,可是这一群人对付起来肯定是比较吃力。 他咽了咽口水,谄媚的笑了笑:「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桐然话音刚落,几人就驾着他们的胳膊和拎小.鸡儿似的把他们拖到了偏僻的巷口。 . 苏府没什么人,可是依旧装扮的喜庆万分。 陆羡更没什么高堂亲友,喜轿到了之后更是不讲究的将一身喜服的小姑娘抱了出来。 只简单拜了天地便将人送进了洞房。 这拜堂虽简单,可是总归有许多杂事要处理,陆羡也是怕着时辰太早,不想太过折腾,便留了空儿让小姑娘自己待一会儿。 而唐轻惹入了这洞房,才觉得一颗心更加焦躁不安了。 桑绿瞧着少女乖巧的坐着,一双小手正绞着喜服很是不自在,她笑了笑,走了过去。 「姑娘可要吃些什么?」桑绿关切问道。 这今日起得早,也是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怕是早该饿了。 唐轻惹满心的紧张,哪里会觉得饿,她摇了摇头,满头的珠翠响个不停,「我还不饿。」 她声音细弱,像是极为无措。 桑绿也看的出来,便不再多问,她寻了个红色的苹果塞进了少女手心,低声吩咐道:「姑娘若是饿了便先吃些垫垫,奴婢先退下了。」 唐轻惹手捧着苹果,乖巧的说:「好」。 待这一屋子的人走个干净,静悄悄的,唐轻惹心思才有些沉静下来。 透过盖头上流苏的空隙,她左右瞧了瞧,只满眼喜庆的红也瞧不出旁的颜色,她这才收了心思。 先才不觉得有什么,待平静下来后,唐轻惹这才觉得全身疲惫,饿得心慌。 无奈,她只得捧着手里的苹果,细细的啃了好几口。 府上的热闹劲儿过去了,便没那么嘈杂,屋子也就安静了许多,唐轻惹等了许久有些累了,便往一旁靠了靠。 她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想休息一会儿。 谁知阖了眼,这一整日的倦怠席捲全身,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26章 陆不行 保准你会喜欢 陆羡从外面回来时, 轻轻推开了门。 本想着少女性子乖巧应当是端着姿态在屋里等着,没想到进了屋儿,才瞧见一身红艷嫁衣的少女, 此时正枕着小手睡得极为香甜。 屋内地龙烧的很旺, 烛火也是长明。
第59页 红绸微微摆动时蛊惑人心,似是撩拨骚.弄, 让人心神荡漾。 陆羡走至榻边,熟睡的少女丝毫没有察觉。 那喜庆的红盖头遮住了少女清丽绝尘的小脸,只余一截小巧白嫩的下巴。 而那平日里水润的红唇,今日也是涂了嫣红的口脂,唇瓣一翕一合, 唿吸浅淡间,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瞧着是累得不轻的模样,陆羡却是被这个小没良心的给气笑了。 她是当真不怕他。 前几日他明着暗着威胁警告,她竟还是极认真的又问了一遍。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年岁能有那么大, 竟都能有陆若轩这个十八岁大的「儿子」了。 陆羡站着费力, 索性撩袍坐到了一边。 看着少女此时侧卧在榻上睡得有些不踏实, 那掌心捏着被咬了几口的苹果, 边缘留下了极浅的红色口脂。 他指尖动了动,将苹果拿了过来。 闲来无事, 竟也觉得有些饿了, 便是丝毫不嫌弃的将少女吃了一小半的苹果轻咬慢嚼的给吃完了。 就这不小的动静, 唐轻惹竟丝毫未察觉,陆羡拧眉,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他侧首盯着少女那纤细的腰肢看了许久,才探出其中微弱的起伏, 却仍有些不放心的屈指,在少女鼻翼处探了探。 许久后他才放了心,慢条斯理的起身走进了一旁的屏风后。 …… 唐轻惹这一觉睡了不少的功夫,不仅是补足了昨夜里没睡的觉,更是把今天夜里的都睡了回来。 若不是脖子上的凤冠霞帔珠翠钗环压的她有些疼,怕是要睡到第二日才能醒的。 此时醒了,她迟缓了的反应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是出嫁了,她扶着床沿起身,整个人都是酸软的没力气。 盖头上的流苏晃了晃,她这才瞧见不远处的桌子旁,男人正略显慵懒的坐着。 他手肘弯曲,冷白的手掌撑在侧脸处,红色镂空的细纱之下,男人清隽俊美,可是那双邪肆的眸子,却泛着极深沉晦暗的幽光。 陆羡勾唇一笑,狂狷又邪魅,「醒了?」 他将杯盏中最后一口茶喝尽,这才起身。 男人身上的气势斗转突变,像是瞧中了猎物的恶狼勐虎,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唐轻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怔怔的仰头不知动作。 男人渐渐走至她身旁,视线突然开朗,眼前没了遮拦,她傻傻的凝望着他。 唐轻惹从未见他穿过如此张扬艷丽的红色,而如今男人虽只穿了着轻便的红色长衫,可是这样显眼的颜色,对上男人的邪肆,无疑是如虎添翼。 那种入眼就是极惊艷的感觉,比平日里清冷的他还要夺人心魄。 可是,男人那双眸子里盛着满满的她。 唐轻惹别开眼,眸底柔情泛滥,她咬了咬舌尖,问道:「先生,我睡了许久吗?」 陆羡挑眉,薄唇带起一丝弧度,他觉得她这话问得非常「不合时宜」。 「你约莫睡了一个半时辰。」 当然,若是从他进门的那刻开始算起的话。 唐轻惹一张小脸羞得通红,柔着声细细的的抱怨,「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陆羡有些语塞。 他该怎么说。 瞧着少女睡得香甜,他耐着性子等了许久,却终究是捨不得。 男人深思,眸色变得晦暗难懂。 半晌,他幽幽开口,「既是醒了,就过来。」 唐轻惹见他转了话锋,便没再多问,乖乖的同他一起坐到了喜桌旁。 桌子上摆满了吃食,琉璃色的盘子都是贴着红色的喜字,一旁还放着个极漂亮的酒壶。 她知道按着习俗应当是要喝合卺酒的,可是男人却指了指一桌子的饭菜,说:「先用些饭菜。」 如今陆羡还惦记着少女未养好的身子,若不是婚嫁所需,这合卺酒估计也不会让她喝。 唐轻惹自是乖巧的吃了些,可是许是饿过了劲儿,她吃的并不多,只吃一会儿,便放下筷子。 旁边的男人懒懒掀了掀眸子,把倒满果酒的杯子递了过去,「合卺酒该怎么喝,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唐轻惹自然知道如何喝,她心尖处颤了颤,声音埋在喉结处,「知道。」 说着,就举起了酒盏。 喝酒时两人靠的很近,没了白日里喧闹紧张的气氛,男人身上独有的佛香浓郁,渐渐侵蚀了唐轻惹的感官。 酒是极香甜的桃花酿,入喉有几分甘甜,还有些淡淡的桃花香。 不知是两人靠的太近,还是这酒有些醉人,一时间,唐轻惹竟觉得男人的眼神犀利了许多。 「真是漂亮啊。」 男人幽幽喟嘆,那嗓音哑的有几分酥麻感。 唐轻惹朦胧着一双水眸,抬眼看去时,被腰间突入起来的力道扯得向前。 「扑通」一声,酒盏落到了地上。 她还来不及惊,男人便极霸道的挤进她的唇齿之间,放肆掠夺。 腰间脑后的力道让她无法挣脱,她只能将双手抵在男人心口处,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衫。 烛火摇曳,一旁的铜镜内少女被迫仰头,凝脂一般的玉颈高抬,承受着男人极强势的亲吻。 镜面中景色旖旎,而男人眼中晦暗的神情,是藏不住的占有欲。 .
第60页 亥时七刻,已经靠近子时。 屏风后的热汤池内水声窸窣,不停的拨弄着男人的心神。 方才陆羡只微微讨了些「薄利」,便把人吓得不轻。 少女眼波潋滟含着一汪秋水,却是个胆子极小的。 她身子未好,他并未打算碰她,可是软玉温香在怀,他那自诩不错的自制力便成了虚无。 只消一眼,他都想的全身发疼。 陆羡目光幽幽,薄唇间吐露一丝长嘆,无奈只能寻些旁的转移心思。 他将视线落在那满是桃花的屏风上,眉间微皱,自己都不觉唏嘘。 他这屋子只让青山装点了一番,却不知何时给弄成了女儿家闺房的模样。 妆奁绣凳铜镜屏风都一应俱全,好在各个都合了少女的心意,他也未多说。 没一会儿,屏风后的少女莲步浅浅的走了出来。 地龙烧的火热,屋内也热气腾腾的,唐轻惹只随意披了外衫就出来了。 屋内的喜榻之上,陆羡略显慵懒的支手侧卧,一双晦暗的眸子紧跟着眼前少女的身影移动。 浑身浸染了水汽的少女,如出水芙蓉,面色莹润容颜倾城,尤其那张水润的红唇有些微肿,才更叫男人心驰。 如今褪了那满头的珠翠,一头柔顺的青丝,发尾微微湿濡散在腰后,身姿羸弱模样乖巧。 只那截红色的中衣之下,隐隐绰绰的腰肢,晃得男人的眼尾泛红。 唐轻惹并无所觉,此时她正坐在铜镜跟前,细细的绞干了发,然后拿着剪刀走到了床前。 那剪子的刀口锋利,还泛着冷光,陆羡瞧得仔细,少女的手指捏得紧,倒像是有些紧张。 他却是担心她弄伤了自己。 「怎么了?」 他所幸坐起了身,长腿微曲,将人小心的拉坐到身旁。 唐轻惹耳尖淡粉,羞赧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递出了剪刀, 「画本子里说,新婚夫妇需『结髮同心』,往后才能美满幸福。」 她说的很认真,声音轻轻的,而那水眸氤氲着涩然的羞意,像是存了很多期许。 陆羡勾唇,他自然是不信这些虚妄不实在的东西。 可是想想自己寻着由头让小姑娘绣盖头时,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他心里一阵吃瘪,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反驳,也不好拂了少女的心意,只凑近了些,让她方便下手些,「剪吧。」 男人声音低哑,无奈极了。 可是瞧着少女满脸欣喜时,他便也觉得没那么憋闷了。 唐轻惹浅浅笑着,拿着剪刀凑近了他时,柔声说道,「先生,我只剪一点点的。」 少女说话轻柔,总是像在哄人似的,可是陆羡却极为受用,只心底有些傲娇的不愿承认,问道:「你这是从哪个画本子上瞧得?」 这般没根没据胡说,不过都是骗些不更事的小姑娘的。 唐轻惹细声解释道,「是桑绿给我寻的画本子。」 她没细说,桑绿寻的那些画本子多是坊间传闻的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跌宕起伏的情节,让人记忆深刻。 她说着,又把剪刀递到了男人手里,眸色里的一汪秋水映着男人的身影,「先生,你剪我的吧。」 陆羡怔然,瞧见她玉指芊芊捏着方才剪下来的髮丝,心中一片柔软。 她太乖了,乖得模样认真,让他心生怜爱又无比眷恋,更让他不想放开。 他只得顺少女的意,剪了很少的几根青丝,却是瞧着那断髮,面色有些不虞。 今日他难得沉默,却是陪着少女坐在榻上,垂眸盯着她很是专注的勾缠着剪下的青丝,细细的装到了一旁的荷包内。 气氛有些缱绻柔和,红烛却是燃了半根,陆羡失神的空隙,少女左右忙活,又是去收荷包,又是去挑灯芯儿的。 待他回神后,狭长的凤眸眯了眯。 陆羡想,他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些,才会让少女忘了他的存在。 尤其是在这新婚之夜,他总得做些什么,否则,便是有些太对不住自己了。 「知知。」陆羡沉声喊她,声线冷沉。 「嗯?」少女收了忙碌的小手,乖巧的绕了过来,「怎么了?」 陆羡盯着她,看着少女小脸上几分懵懂纯稚,他薄唇间带了些笑,「你过来些。」 唐轻惹走了过去,却是毫无防备的被男人拉上了床榻。 红色的床幔纷飞,帘幕也是低垂。 男人半靠在榻上,向来深不见底的凤眸里,涌出让人颤慄的幽光。 唐轻惹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的燥意,她双手抵在男人心口,舌尖颤颤的发软,「先生,你怎么了?」 陆羡笑了,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来时便无人同你说,新婚夜该做些什么?」 唐轻惹摇了摇头,「娘亲只同我说了许多心里话,并未说旁的。」 「哦……」,陆羡意味深长的慨嘆一句。 他眸间带了些恶劣的笑,薄唇贴在她唇齿之前。 唐轻惹瞧见男人冷白的长颈处,那喉结滚了滚。 须臾,男人哑着声音,带着几分惑人的意味,说道:「那今日,夫君便教你些新奇的,保准你会喜欢。」 …… 残烛泣血一般红,艷丽的无可比拟。
第61页 万籁俱寂,皎白的月色下万物清冷,可那新房之中却是散不开的浅浅低吟,听得人耳根通红。 混着压抑的嘶吼声后,是男人不知餍足的轻哄,「知知,再帮我一次,嗯?」 第27章 悲惨 一瘸一拐的「老熟人」 翌日, 天气晴好。 巳时一刻,唐轻惹已早早醒了。 虽然苏府里没什么长辈需要敬茶请安,可是她总不能一直在床上待着的。 而且她在相府都不曾起得这么晚, 今日倒是有些懒怠了。 旁边的男人还在睡, 唐轻惹起时轻手轻脚的怕惊着熟睡的他,却是才稍有动作就被男人扯进了怀里。 冬日里处处寒凉, 可是床榻上温度高的烫人,便是两人挨得近些,男人那灼热的唿吸都像是能把人烫伤似的。 唐轻惹从被褥里露出半张小脸,嫩白的指尖颤颤巍巍的,她眼眶里还有昨夜荒唐后留下的羞红, 却是被男人按在怀里没处躲。 她侧眸看去,此时男人还在闭眸休憩,那模样慵懒悠闲,更像是假寐,仿若方才动手的是旁人。 外头的日光熘了进来, 透过红色的床幔落在男人俊挺的鼻樑上, 唐轻惹有片刻的失神。 她从不知男子动.情后也会「美艷」的如同绽放的海棠, 情意涌动时比妖娆的女子还要勾人心魄。 只男人哄人的功夫着实厉害, 便是哑着声线说「最后一次」,却是骗了她好几回。 昨夜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唐轻惹抬手捂住了眼, 平復了好些时间才缓过来。 半晌, 她轻嘆一声。 手掌下滑时,视线一亮,便撞上了男人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 而男人眼底泛着的淡淡幽光,同昨夜的一模一样。 . 房中沐浴的水声响了许久才停, 陆羡从屏风后走出来时,铜镜旁坐着的唐轻惹早已经收拾妥当。 瞧着少女水眸忽闪,不停的在他身上打转,陆羡觉得心里燥郁难耐。 毕竟,大冬天的一早就起来沖冷水澡,真的很不好受,就连这新婚之夜,他连吃个半饱都算不上,如今便是想讨些「薄利」还得拼拼手速。 保不齐到嘴的美味就给跑了。 只她倒是个没良心的,跑得挺快,还能躲得远远的。 「过来。」 他低声喊了喊,眼神示意自己穿了一半的衣裳。 陆羡并不喜人近身服侍,苏府也很少有贴身的丫鬟,他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可今日却生了「懒怠」的心。 他状似无意的抬眸,瞧着少女和自己的距离怕是隔了个满天沟堑那么远,心里有几分不满。 屋子总归就那么大,她也跑不了多远,可是他就是喜欢逗弄她这个乖巧没脾气的,也算是慰藉他这「悲惨」的新婚夜。 果然,少女迈着小步子就过来了。 唐轻惹对他并不设防,只一句简单的话,她便忘了其他,她疑惑的问道:「先生?」 陆羡走近了些,把手里的革带递给了她。 他弯了腰,视线与她一齐,眸色里有几分笑意,「我昨夜有些累,怕是要劳烦知知替我更衣了。」 男人的「累」说得意味深长的,唐轻惹躲闪着目光,低头时一头黑亮的青丝遮住了半张小脸。 「好」。少女乖巧的说着,莹白的肌肤上泛着迷人的粉。 而那双柔夷纤细替男人理着衣襟,似有若无的力道若即若离的,反而更让人觉得心痒。 陆羡垂眸盯着那一截白嫩的玉颈看得专注,终于在少女环着手臂替他理扣腰带时,难耐的闷哼了一声。 「好了!」他精准的捉到了少女的手腕,声音哑到极致。 怀中靠着他的少女仰头,眸色有些不解,「怎么了?」 陆羡无奈,额角直跳,他捋顺了唿吸,笑着解释道:「余下的,我自己来!」 他怕是再这样下去,便是真熬不了多久了。 陆羡在她身上吃了不少闷亏,这会子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看着少女那一脸无辜的模样,他忍住上去掐一把的冲动,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早膳之后,就让青山送你去钟翠庭!」 . 唐轻惹打开房门时,外头候着的人都明显一愣。 少女一身桃粉明艷动人,水袖带着娇艷的红,气质淑华模样清丽绝尘。 不过她虽生的夺人心魄,水眸却是潋滟着清波,周身气质恬静,便是弯唇一笑无不安抚着人心。 只是,这新婚后的头一天,她们都没想到,竟唐轻惹出来开的门。 桑绿瞧着她穿戴妥当,恭敬问道:「昨日累了一天,姑娘怎么不喊奴婢进去伺候?」 唐轻惹并未有旁的心思,认真解释道:「我不累的,只是简单的束髮穿衣,我自己可以。」 门前一群人听得唏嘘,却只低着头不语。 新婚之夜,新娘子这般有精神的他们可都是头一回见,却是又不敢妄议。 唐轻惹在一旁吩咐桑绿当做的事务,又安排了人去准备早膳。 她莹白的小脸上是粉润的笑,微施粉黛却是涂了浅桃色的口脂,说起话来也是轻轻柔柔的。 新婚的少女容色焕发,看起来极有精神,她杏儿眼里带着似是星辰的笑,像是心情极好。 可是,随后走出来的男人,瞧着却是一脸的阴郁,像是黑夜里走出来的冷面阎罗。
第62页 男人一身的紫衣,绣纹换了深色的红,那颜色漫延在衣衫的心口宽袖之处,便添了几分邪肆感。 只眼尖的人瞧见了,今日的男人在腰间配了个绛紫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的鸳鸯极为精緻,有几分女儿家的手笔。 陆羡出来的时候,门口的人并不多,可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他身上,有意无意的打量。 他侧首笑了笑,眼底有几分森冷与威胁,「眼睛不想要了?」 一旁的青山紧张的咳了咳,「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做事儿!」 他这一声吼,才让一众人回过神来,一眨眼就跑的没了影儿。 青山见人走了,赶紧回头冲着男人谄媚的笑了笑,却是被陆羡冷冷的睨了一眼。 他也是困惑至极,按理说这新婚夜软玉温香在怀,入骨销.魂难耐,总不会是男人这般「欲求不满」的模样。 正想着,男人便冷声吩咐道:「早膳之后,你打点好人,将夫人送去钟翠庭。」 青山一愣,总归是知道原因了。 他看着陆羡的目光悠悠落在不远处,那里是院落的中央,正栽植着一颗极粗的桃树。 桃树之下,一身粉衣的少女正浅笑凝眸的四处打量着,看着很是欢喜的模样。 而此时的男人,正专注的瞧着,精緻的下颌线有几分愉悦后的松动。 青山心里不免咋舌,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向来杀伐果决的主儿竟也是个会心疼人的。 这位刚过门的小夫人身子娇弱,陆羡竟是能忍着,怜惜的不肯动人一分,想来是将人放进了骨子里疼的。 只如今他们这不实的身份,若是让这没城府的小夫人知道,倒让他不知是喜是忧了。 . 唐轻惹是同桑绿一起到钟翠庭。 时隔一月有余,这钟翠山上的枫叶早已经落尽,树叶光秃萧瑟,冬日寒风凛冽。 唐轻惹也不曾想,再踏入这钟翠庭时,自己已嫁做他人妇。 踩着有些枯焦的落叶,脚底下不免有些声响,她看向这不算熟悉的院落,唇角有了些许的笑。 或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与男人竟变得愈加牵扯不清了。 …… 「姑娘,你先在这里安心待着,待时辰到了,奴婢再进来。」 桑绿说着将手里的瓷瓶递了过去,唐轻惹伸手接过。 拔开那瓶塞,一股浓郁的药草清香沖淡了这满汤池的药味儿,她只轻轻嗅了嗅,便递了回去,「好了,你先出去吧。」 淅沥的水声将少女的声音沖的有些稀散,桑绿自是恭敬的退下了。 一室之中热汽萦绕,水声不决于耳,这琉璃似的热汤池中,少女只安静靠着。 褪去了一身的长衫小袄,那纤弱的身子只套了件玉色的中衣,唐轻惹手臂弯曲,小脸压在上面,有几分懒散,昏昏欲睡的。 这浸满药草香味儿的热汤,泡着着实舒服,本就是温养的效果,更是让少女生了几分懒怠。 今日唐轻惹虽用了清神的药,却仍旧不及往日直接服用的,她有些睏倦的打了个哈气,眼前便是朦胧了一层的水汽。 男人交待了,定是不能睡过去的,可是唐轻惹却有些熬不住了。 她向来也听话,便想着将燥热的小脸往一旁琉璃柱台上贴,却是刚有动作,眼前就黑了一片。 眼上的温热让唐轻惹清醒了许多,意识却是有些迷离的。 她察觉到颈边落下的唿吸,还有那熟悉的佛香,试探道:「先生?」 陆羡勾唇,薄唇在那肌肤上流连,「不是说好了不准睡。」 两人贴的很久,唐轻惹便是贴在男人怀里的,那种陌生的颤慄感让她浑身燥热。 她有些无措的解释,「我不打算睡的。」 陆羡转身,把怀里意识不清的少女抵在石柱之上。 他自然知道,她不是有意的。 这一池子的药草热汤用来温养身体,哪一位不是滋补的,只这般泡着,便是熏多了药味儿,怕是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她身子还未好全。 陆羡俯身,薄唇落在少女那精緻玲珑的锁骨之上,只压抑的用牙齿磕了磕,含煳着言语:「嗯,我知道。」 男人的声音属实惑人,唐轻惹本就不清的视线更是乱成一团,而那双小手更是在男人肩头的薄衫处绞着。 她有些难耐的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摆脱什么,「先生,我有些头晕,还有些热,我……」 少女那仰首的模样实在魅惑,一头青丝湿濡,狼狈的沾在额前,凌乱的美感让人心尖发颤。 陆羡凤眸晕红了一片,额头抵住她的,「知知。」 「嗯?」少女眸子了一片水色。 陆羡笑了笑,怜惜翻涌,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她,他哄着人说:「这次的事我不同你算。可今日晨起的帐,总该算算的……」 . 因为有了陆羡的陪同,这次唐轻惹药浴之后就直接和男人在钟翠庭用了午膳。 冬日没多少可看的风景,且高处风大,任凭小姑娘怎么撒娇,陆羡都不为所动,将人给带了回去。 马车之上,忘性大的少女正坐着小桌前喝茶,她向来乖巧,跪坐下来的时候也是很安静。 可是陆羡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 方才在浴池之内意乱.情.迷,却又硬生生的中断,想想便是全身都疼。
第63页 她倒好,自在悠闲,是个没心眼儿的。 这才一天没到的功夫,他便在她身上折了数次,若真是日日跟着,他怕是要栽在上面了。 陆羡倍感烦躁,摺扇无意挑起马车的窗帘,却在不经意间瞧见了个一瘸一拐的「老熟人」。 他凤眸挑了挑,染了几分恶劣。 这满心的燥郁无处抒发,「解闷」的人儿竟然送上门来了。 「停车。」陆羡敲了敲马车的门框。 唐轻惹看着男人一脸兴味儿的起了身,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怎么了,先生?」 陆羡动作一僵,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凝滞。 怎么办,他倒是给忘了。 如今有着少女跟在身旁,便是寻了乐子,怕也是不能尽兴的。 第28章 捉虫 即便只是一只虫子也不行! 蒋蕴抱着有些泛疼的胳膊, 在闹市了穿梭了好几个来回,确认了一路畅通无阻后,这才展颜欢笑。 他近来诸事不顺, 上次去相府回来之后也是伤上加伤, 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多都是在府上闷着不敢出来。 那日在相府门口,对方对他出言警告, 他便未再未踏足唐府。 想着昨日唐轻惹刚出嫁,今日总不会碰上那群粗暴的人,这才悠闲的出来。 路过一旁的绸缎庄,蒋蕴显得意气风发。 如今他脸上的伤已经好的看不出,只胳膊腿脚还有些不轻便, 做不了大动作,却仍旧是摇着摺扇走了进去。 「掌柜的,最近可有什么上好的料子?」蒋蕴撩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掌柜自是客气的招唿,「自是有的,不知蒋大公子想要什么料子?」 「本公子自是要……」最好的。 「雨丝锦、织锦缎、天香绢、软烟罗, 不知掌柜的店中有没有?」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 打断了蒋蕴正要说的话, 他这段日子本就过得不舒心, 转头就骂了一句,「什么狗东西, 竟也敢……」 蒋蕴的话音在看清男人相貌的那一刻, 戛然而止, 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二人相视,□□味儿十足。 可掌柜的还是要做生意的,他走了出来,解释道: 「这位公子, 雨丝锦、织锦缎、天香绢和软烟罗,小店都没有。这些锻料怕是宫内皇亲贵族都不常用,我这小店又哪里会售卖。」 陆羡闻声,轻屑一笑,他佯装沉思,许久后,笑语:「那我便将你这店全包了,总归……」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一旁怒火中烧的蒋蕴,接着道,「你不能卖与旁人,比如——他!」 男人这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可是那掌柜的却是听明白了。 这男人指名道姓的说,怕是和蒋家大公子有过节的,只这要求提的未免有些为难人了,「这……」 他正欲劝解,但是怒极的蒋蕴早已经耐不住,他拍案而起,怒斥道:「你这恶霸,欺人太甚!」 蒋蕴直接站了起来,直直的指着男人怒吼,一张脸通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胳膊给疼的。 这矛头所生的火势立马转向了门口站着的男人,店内人不敢多言,只安静的等着,一脸看戏的姿态。 瞧着紫衣男子,气质冷沉处处显着高贵,应当是个不好惹的厉害角色。 如今被蒋大公子直言谩骂,怕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们只等这紫衣男人霸气回復,扳回局势。 却不想,男人弯眉笑了笑,转首看向门外,语气无辜,「知知你瞧清楚了,这可是他先骂我的。」 男人语气平缓,似乎还带了些「委屈」,直接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唐轻惹无奈,只好从半边的门扉处露出身来,「先生,咱们回家吧。」 她去扯他的袖子,软声要求,却被男人躲开了。 唐轻惹实在无奈。 方才她是目睹了全程的,自然也是知道是男人「挑衅」在先,却还要厚着脸皮说是别人先骂她的。 她提起裙摆进了屋子,身上厚实的氅衣角落在了门槛之上。 而男人姿势懒怠,却是垂眸,握着摺扇的手向前挑了挑。 待那氅衣摆处落到实处,压住了冷冽的风,陆羡才收了视线,清隽的面容上布满了笑。 而蒋蕴看见唐轻惹直接傻眼了,「知知表妹!你……」 唐轻惹走近了两步,浅浅福身:「表哥。」 少女裊娜娉婷,眉眼带着浅笑,方才那瞬对男人无可奈何的情绪还留在眼底,却是刺痛了蒋蕴的眼。 明明男人与少女并无过多亲密的举动,可是两人之间浮现的相处模式,却给人亲密无间的感觉。 蒋蕴这才恍然。 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捣得鬼,他怒不可遏走近了些,「是他!知知妹妹,就是他打的我,我,我……明明那日我也去相府提得亲……」 蒋蕴急得语无伦次。 陆羡却是关注他和少女那越发近的距离。 他若无其事的抬扇,抵在了蒋蕴的腹部,把他往后推了推。 「你靠得太近了!」 陆羡在众人惊愕之时,收了摺扇。 看着男人那有些幼稚的举动,唐轻惹颤了颤眼眸,「先生,你不要欺负表哥。」 少女声轻柔的,从来都是安抚的滋味多一些,可是今日却无意是在男人的心底火上浇油。
第64页 陆羡若有其事的扫过一旁的蒋蕴,颧骨紧绷却依旧是笑着,很是「乖巧」的回道:「好。」 他是知道了。 他将她带出来,气是难消,醋还得吃了不少。 陆羡觉得这处是无法待了,只顺势牵着小姑娘的手腕,给带回了家。 他怕是待久了,会忍不住将那个叫蒋蕴的男人,挫骨扬灰! . 回府的路上,男人难得的安静。 只他手里的摺扇敲着手掌,一路上动作都未停。 唐轻惹便察觉到男人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她向来心细,他那般动作反覆,多少也能猜着男人的几分心思。 她知道他惯爱捉弄人的,她今日算是拂了他的意,这一路上一言不发,倒更像是同她置气。 唐轻惹绞着水袖的边缘,垂眸深思。 马车渐渐在苏府门前停稳,男人将她扶下马车,竟这般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吹起男人的外衫衣角,那背影看起来像是毫无留恋似的。 唐轻惹有些失神的回了卧房。 她此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捏着腰间的玉佩一直在发呆。 少女落寞的模样看着实在让人有些心疼,桑绿欲言又止,「姑娘这是怎么了?」 唐轻惹缓缓抬起头来,声音细弱又低落,「桑绿,先生是不是厌倦我了?」 少女眼底的湿润欲落,回房时未脱的氅衣包裹着纤细肩膀有些微微的颤抖。 桑绿心里一咯噔。 她知道唐轻惹是个心思细腻的,可是却不懂女儿家那些敏感的心思,怕是些许举动都能想些旁的事儿出来。 若是少女真叫这事伤了心神,她怕是又要挨罚。 想想上次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唐轻惹被掳的事儿,还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儿,这次总不能就这般放任的。 桑绿想了想,语重心长道:「姑娘胡说些什么,主子只是事务有些忙乱,不免疏忽了些。」 她说话向来都是成熟老练些,唐轻惹还是有些信的。 可是桑绿也不能放着这局面如此僵着。 待安抚好少女后,她赶紧藉口去了趟书房。 . 陆羡回府后,整个人显得有些烦躁。 那燥郁不安的样子,像是个炸了毛的狮子,随时都有将人拆骨如腹的感觉。 青山是不敢靠近,一个人蹲在书房的门栏上坐着。 而陆羡,捏着掌心的书卷,骨节吱吱作响。 他闭了眼,视线一片猩红。 他如今似乎有些疯魔了。 今日见着少女同旁的男人说话,他竟生了些杀意,只她为旁人多说一句好话,他都嫉妒的发狂。 这种感觉与旁人来说太过危险,可是陆羡不一样。 他杀人杀惯了,似是有瘾一般,如此生了杀意,往常便一刀就解决了。 可是如今他处处顾忌,备受牵制。 少女心性单纯,若是真晓得他是杀人不眨眼的,还不知道要如何躲着他,如此他便是有再大的杀意也只能往心里压着。 可是这心底压的太多,却是物极必反的作用。 「扣扣!」门外有人敲了敲。 「主子,夫人院儿里的桑绿来了。」青山在外头恭敬禀告了一声。 陆羡稳住了唿吸,眸子许久才恢復清冷,「让她进来。」 . 夜时风凉,可是景色也极好。 苏府被特意种植了许多桃树,却是院中央的那一棵最为壮硕。 皎月当空,有丝丝的清冷,可是满天的星辰却给人一种浩瀚的美感。 此时唐轻惹和陆羡正坐在院落儿里的石桌旁。 少女青丝半挽,并未梳太过复杂的髮髻,只安静坐着,便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一直盯着那月色发呆,平日里总有些笑意的眸子,今日像是带了些伤感。 陆羡自她来时,眸子便一直落在少女身上,从未移开。 她今晚不多言撒娇,也不会笑着黏他,他心底泛起阵阵酸楚。 桑绿是同他说了的,少女心思敏感些,怕是觉得自己冷落她,也着实是个心疼的人。 可是陆羡却是浑身都硬的发疼,还得忍下心底的那股狂躁感,细緻的顾着少女的情绪。 「好看吗?」他轻声问。 他想去握那石桌旁的小手,却被小心的躲开了,只瞧着少女眼底的小心翼翼感,陆羡鼻尖一酸,颧骨紧绷着。 只此一瞬,陆羡后悔莫及。 若说下午他的落荒而逃给了少女那般「冷落」她的错觉,此时他便是浓烈的无措。 他是一点儿都再不敢招惹她了。 陆羡轻嘆一口气,黢黑的眸子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指腹摩挲少女泛红的眼角,耐心解释:「怎么了?我只去忙了一会儿,并无他意。」 半晌。 她浅声说,「嗯,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早已经浅的听不到了。 少女杏眸里的泪欲滴,却是垂眸很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 陆羡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不顾少女的反抗将人抱在怀里。 他很少有这样的耐心,还用宽袖里最柔软的布料细细的给少女擦眼泪。 心底无奈极了。 他是想着娶人回来好好疼着护着的,却没想到,倒是娶回了一个「小祖宗」,还得日日供着。
第65页 怀里少女伤感的不行,陆羡只能想法子哄人开心。 寂静的夜四处都很空寂,倒是不知哪里飞来的一只萤火虫,绕着两人飞舞。 少女忘性大,也是爱玩的,看得专注时,陆羡便抬手将眼前的萤火虫捉了过来。 他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那萤火虫,脸上有几分笑,「喜欢这个?」 唐轻惹静静的看了他许久,才转开视线,盯着男人指尖的萤火虫,乖乖点头,「喜欢。」 末了,她又说了一句,「很好看。」 「刺…」 极小的一道声响,那萤火虫在男人的指尖碎成了两半。 面对少女惊愕的表情,陆羡略显心虚,却是俯身在那红唇上啄了啄,哑声哄道:「对不起知知,我不是有意的。」 他只是见不得她夸别人好,没忍住。 即便只是一只虫子也不行! 第29章 画本子 你这画本子是哪里寻来的呀?…… 陆羡特意去哄人, 结果却是以失败告终。 瞧着怀里空落落的,少女早已经被他气的回了卧房。 此时男人一个人坐在石桌旁,竟觉得有些心虚感。 他有意无意的摸了摸鼻尖, 向青山示意, 问道:「夫人可歇下了?」 看着男人那有些别扭的神情。 青山憋住心里的笑意,低着头说:「夫人回卧房了, 属下方才去瞧了,门关着并未开。」 他是想笑的,奈何实在不敢。 方才两人在一起的场景,他们都在边上看得清楚。 只一只难得萤火虫,营造了点儿旁的气氛, 却是被不懂情调的男人给捏死了。 而男人那心虚的模样,让他觉得心里十分爽快。 跟了陆羡这么多年,他也是头一次见男人哄人小姑娘,却没想到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哄了还不如不哄! 尤其是男人一脸吃瘪的模样, 真是没由来的大快人心。 陆羡听闻门关得紧, 怕是还未休息, 本想着去看看,就瞧见了青山那不停抖动的肩膀。 他微微侧首, 脸上的笑耐人寻味, 笑意却不达眼底。 陆羡心里总归有些气撒不出去的, 他在小姑娘那讨不着好,并不代表也得受着旁人取笑。 他往前靠了靠,声音有些幽深,「好笑吗?」 男人话音刚落, 青山脸色就变了。 他抬起头,模样严肃,仿佛先才偷笑的不是他一样,「属下不敢!」 「呵?」陆羡冷嗤一声,站了起来,「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男人冷意嘲讽起来,青山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这赶上了陆羡心情不好的时候,估计是逃不了一劫的。 「主子息怒,属下自会去领罚。」 与其被陆羡变着法子折腾,倒不如自己先下手,还能挑点轻的刑罚。 否则,等着男人心里憋闷的时候,小惩戒怕是都能要他死一回的。 不过,他的那点小心思,陆羡怎么会看不出。 男人盯着他,若有所思,青山却是看着男人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邪肆和兴趣儿。 果然,陆羡看着他说,「你,想得美!」 . 陆羡去卧房门口的时候,桑绿竟不知何时就在外面等着了。 像是知道男人要来,桑绿在陆羡和房门差着一步的距离时,走了过来。 「主子,夫人说,您近来事务繁重,便让您在书房内直接安寝,免得来回折腾。」 陆羡一脸的难以置信,却是满脸的笑,他拿着扇子敲了敲额头,转身问道:「夫人歇下了吗?」 屋内的灯是亮着的,他自然知道屋里的头儿的定是还未睡。 桑绿看着男人,默默的摇了摇头。 她方才出来时,唐轻惹还坐在梳妆镜前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且少女进汤池沐浴时,眼尾处还是红的。 桑绿欲言又止,可是挨着门口实在又不好直说,只给男人使了使眼色。 陆羡不舍的看了眼房门,又淡漠的扫了一眼桑绿,薄唇微勾,然后转身走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桑绿,愣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禀告。 . 陆羡向来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反而是极赋有反骨的。 以往,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从不能有人强迫他做,而他想要的,也没人拦得住。 跟着陆羡从唐轻惹院里回书房的青山,还感慨男人这次是栽在了少女手里。 便是唐轻惹的说的,陆羡定是会忍着让这,这才新婚的第二晚,就是心甘情愿的到了书房来歇息。 青山不免有些慨嘆这情爱的伟大。 夜半子时,书房的门却突然开了。 在外头侯着的青山立马警醒,一脸的凝重,「主子,有什么要事?」 他看着陆羡还是原先的装束,分毫未动,那脸上的笑却是有些邪魅。 青山估摸着男人心情不好,怕是有人要遭殃,便以为陆羡是要去地牢。 陆羡却极为懒散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回卧房。」 …… 陆羡进卧房,自是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如今已经夜半,他来时想趁着少女睡着时偷偷潜进来,却是瞧见那燃着的烛火时,心里一疼。 陆羡来时,不免带了些外头的风,一身肃冷晃得烛火摇曳。
第66页 这烛火併不算晃眼,可是那光亮也勉强够看清这屋子。 床幔虚掩,里面少女的轮廓已经看不大清楚,可是陆羡却仍旧觉得心疼。 这才新婚第二日,少女多少有些不习惯,如今一个人待在这房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陆羡轻手轻脚的脱下衣衫,这才上了榻。 床上的唐轻惹已经睡熟,却是小手攥着被角,蜷缩成一团。 屋内地龙每日不停的烧,可是她身子到底虚,一个人睡时难免有些冷。 陆羡小心翼翼的拽出她手心的被子,轻而易举就钻了进去。 热意袭来,他才刚躺下不多时,少女柔柔的小手就贴了过来。 陆羡很是心软,也极享受少女的「投怀送抱」,即便是无意识的,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爱极了她依赖自己的模样。 被子底下,男人的手掌握住少女那纤细的小手,看着那如葱白的手指,垂眸轻啄。 「知知,你若多哄哄我些,我便不生气了。」 男人的声音低哑至极,话意也是说得本末倒置,却硬说出了几分幽怨感。 可怜少女睡得沉,分毫也没察觉。 陆羡觉得,他是哄不好人的,可若少女多说一句软话,便是觉得自己都能将心都掏给她。 如此这般,她同他置气若是指望他,怕是不可能将事情解决了。 怀里少女依旧熟睡,陆羡看了好久。 烛火一直晃动,透过床幔的镂空那斑驳的光影,左摇右晃的。 他眉间微挑,神色有些不耐烦。 眨眼间,纱幔之后男人伸出手掌,轻轻一动。 「咻——」 蜡烛熄灭,屋子里头瞬间黑了下来。 而陆羡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借着这月色的光,一直盯着熟睡的少女瞧,眉眼间带着的宠溺,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夜色清寂,漫长而又温暖。 . 第二日唐轻惹早早就醒了。 床榻上很是温暖,手边的位置像是还有些余温,只很浅的佛香久散不去,她便能猜到些什么。 她不免盯着那枕榻出神起来。 她不是硬心肠的人,心里也仍旧有些低落。 她细查人心,多少也看得出男人掩藏的恶劣性子,远不止自己所看到的那些。 他不会太过心软,只喜欢顺着自己的意作为;他做事决绝,如同说话时一丝不让的霸道。 唐轻惹垂眸沉思。 他不算完美,她却还是觉得自己非他不可。 她或者从来都知晓男人不是个有善心的,却在自己亲眼看到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唐轻惹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可是如今却觉得自己仍旧需要冷静些。 她入了苏府,太多的事情都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她反应迟钝,总该好好缓缓。 …… 午后,男人半天都未现身。 唐轻惹则是如往常一般,在香案处翻着桑绿新寻来的画本子,看得很专注。 今日依旧是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唐轻惹一身藕荷色的缎面襦裙,昳丽无暇,眸色安静。 因为屋内有些热,她穿得些许轻便些。 少女腰间那墨绿色的衣带半垂在空中,随着裙摆摇晃时,腰间系带被紫色的佩玉压住,让人瞧着总有些旁的意味儿。 而唐轻惹却是瞧着手里的画本子,柳眉皱了起来。 她将画本子翻了过来,又仔细看了看本子书封扉页,确认与以往的无甚差别,这才接着往下看。 只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和往日看得字迹大相迳庭,她看着也实在有些眼熟,却是没心思想着其他,就被画本子里的描述吸引了目光。 【美色劫】 【破旧的茅草屋前,是个不一样的景象。 满是柔软的红绸四处飘飞,景色分外旖旎。 丝竹管弦之声不知从何处奏起,似乎是个极为喜庆的日子。 红绸中央坐着一位男子,微微侧首。 男人身姿颀长,侧颜俊美无俦,精緻的下颌线衬犹如刀削。 他的唇看起来分外柔软,而骨节分明的手掌中正握着书卷,神态专注。 他看起来很是俊俏。 如此书声琅琅,男人的声音悦耳动听极了,落在耳中犹如天籁。 慢慢的红绸之间,走出了一位香肩半露的红衣少女。 「夫君~」 少女声调柔软,像是含了诱.人的钩子。 而那原先的男子,正襟危坐,视线停留在手中的书卷上,动也不动。 那模样,反而像极了引人遐想的山水墨画。 妖若视线落在男人冷白色调的长颈上,眼底有些幽怨。 这男人是她的夫君陆郎,而今日正是他们的新婚夜呢。 可是她的夫君似乎并爱她这般美色。 妖若想,男人都是个口是心非的,许是她多主动些,她的夫君定是会把持不住。 妖若走近了些,软软的跌落在男人怀里。 红绸缠绕的玉臂纤细,隐隐露出里面极为白嫩的肌肤,她姿态媚人心魂,勾缠着男人的长颈,青丝半遮掩住的小脸上,尽是魅惑。 「夫君既娶了若若,为何不多看看我?」 男人眼底的情绪似乎有些松动,妖若笑了 她继续用惑人的颤音,撩拨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冲着男人的耳朵呵气,「夫君~」
第67页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带起的红绸四处飘飞。 那隐隐绰绰的红绸之后,是冷着脸的男人将少女压在身下的场景……】 「啪!」 唐轻惹急切的合上了手中的画本子,耳尖红了一片,她心底有些燥热,抬手做扇微微摇摆,眸子染上几分嫣色。 如今手里的书像是烫手的山芋,唐轻惹很是无措,只赶紧胡乱的塞进看不到的地方。 她走了出去,看着门口的桑绿,有些羞恼的质问,「桑绿,你,你这画本子是哪里寻来的呀?」 桑绿瞪大眼睛,不知所以的解释,「姑娘,这画本子都是在以往拿书的铺子寻的啊。」 她盯着少女一张巴掌大点儿的小脸通红的,有些迟疑的问道,「有什么不妥吗?要不奴婢去换些……」 「不用了!」唐轻惹急忙出声。 她缓了缓心神,睫毛都在轻颤,许久后才说,「无事,你先下去吧。」 桑绿一脸的莫名其妙,可是终究是什么没说,就走了。 而回了屋儿的唐轻惹,坐在绣桌旁,嫩白小巧的耳尖,红了一整天。 第30章 迟钝 那如何『主动』些呢? 虽然陆羡每每子时都会偷偷潜回卧房, 可是第二日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待在书房。 男人面色不改,也不多言,仿佛两人就新婚之夜后就要分道扬镳似的。 府内伺候的人都是不知道情况, 也不敢背地里议论, 可是青山却看得仔细。 这一日的功夫,他可是要腆着脸去找桑绿问个好几回, 当真是事无巨细了。 这实在不是个美差事,他便也盼着陆羡能早点和唐轻惹「和好」。 恰逢三日回门之期,苏府却有些安静的过分。 青山从外头进了书房。 房间内,陆羡正靠在檀木椅子上喝茶,看起来极为悠闲自在。 青山见着男人一大早便极认真的在收拾, 如今已经巳时三刻,竟还没有动身的打算,便有些忍不住了。 「主子,今日是夫人回门的日子,您看……」 陆羡起身, 模样极为慵懒, 「待夫人差人来叫我时, 我再走。」 男人那模样极为自信, 清隽的脸上就差没写着「成竹在胸」了。 青山心里一凉,眉毛也是皱到了一块, 实在没法隐瞒了, 便才说道, 「主子,夫人她一刻之前已经同桑绿离开了,怕是此时应当到了相府了。」 . 今日回门,唐轻惹让桑绿备了好些东西, 因是提前都知道了的,唐致盛和柳若清早早就在门前等着了。 今日天寒,她一身绛紫的深色披风,才刚下了马车,一群人便迎了上来。 少女还是如出嫁前一般昳丽绝色,可是如今却瞧得出那纤弱的身子似乎有些单薄。 那平日里含笑的眉眼如今也是描了些淡淡的愁色,像是有什么心事。 可是在外头总不方便说话,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府。 唐轻惹自是回了桃苑。 虽说唐致盛平日严肃刻板些,可是总归是心疼女儿,一路上也问了好些话。 不过唐轻惹回房时,他没再跟去,只柳若清同她进了屋,说些体己的话。 柳若清向来都是吃斋念佛不理俗事,可总归就这么一个闺女儿,也是极为疼爱的。 「怀瑾怎么未同你一起回来?」她见少女神色有些忧愁,不免担心起来。 唐轻惹垂眸,安静乖巧的坐着,许久才回话,「先生他近来有些繁忙。」 她语音很轻,听着没几分底气,可是好像她说话又从来都是如此,也无法让人怀疑。 柳若清心里不信的,接着问道:「你们吵架了?还是他…对你不好?」 说着,柳若清鼻头髮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小姑娘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她极其在意这个孩子,却没想到生产时不顺,少女才刚出生时便被诊出,患上了棘手的病症。 如此,柳若清便再不想理会所谓的嫡庶之争,只安分的吃斋念佛祈愿女儿能够平安顺遂一生。 她见过「苏怀瑾」,也知晓男人医术高明。 本想着若是嫁了这样的人,唐轻惹也算有了依傍,往后都会喜乐些,没想到如今…… 唐轻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轻轻的握住了柳若清的手, 「娘亲,您不用担心。先生他是极好的,对女儿也很是关心,女儿在苏府不曾受过一点委屈。」 少女声音轻柔温软,却是听出了几分铿锵味道。 匆忙赶来的陆羡,便是被她那几句没力气的话,柔了心房。 他来时步子有些狼狈,更是满心的着急。 他前几日心心念念,等少女服软哄他,还弄了些许手段换了少女常看的画本子,就在等着「瓮中捉鳖」。 可他却忘了,他的小姑娘从来都是是个脾气倔的。 如此,倒是容易让她多生杂念。 就连这回门如此重要的日子,竟都没等他,陆羡这才慌了。 可现下听到少女的话,他倒是觉得自己那画本子没白写。 她总归还是有些「开窍」的。 「此话当…」 「夫人,主子来了。」桑绿突然靠了过来。 柳若清面色狐疑,却见着男人走了进来。 陆羡进来时,很是恭敬,「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第68页 男人难得客气守礼,俯身弯腰的姿态都不沾平日的懒散。 只那双幽深的眸子,丝毫不避讳的落在少女身上,不愿意移开。 「自家人不必客气,快坐下吧。」 柳若清慈爱的笑了笑,毕竟是个过来人,她多少也看出了什么。 唐轻惹的性子她是知道,很是温和的脾性很容易拿捏,可是她却是第一次见少女这般使小性子。 想来便也足以见得,两人相处唐轻惹倒不会落了下风。 男人如今坐到了她身旁,她周身萦绕的淡淡忧愁便像是拨开云雾露出了笑脸似的。 柳若清心中瞭然,问道:「听知知说,你近来事务繁重,若是实在脱不开身,便是不来也无事的。」 陆羡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瞧了瞧手边的少女,眸子里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他想过的,便是少女同他置气,总归怨多一些,却不想她倒处处为他着想。 绣桌旁,唐轻惹一直都很安静,陆羡很想将人捞到怀里哄着,却是顾着柳若清在,并未动作。 他觉得,她近来像是太过安静了些,让他很是心疼。 想想,但凡小姑娘自私些,将过错都推给他,他也不至于这般。 陆羡有些愧意,便是温声解释道:「便是再重要的事,都不及知知。今日回门,我本想收拾的隆重些再过来,便忙的忘了同知知说。」 男人说话进退有度,没有分毫的推诿,让柳若清很是赞赏。 她连连感慨了几句,「那就好,那就好啊!」 许是看出男人见她在时有几分不自在,柳若清没多一会儿便走了。 独留下唐轻惹和陆羡安安静静的。 . 柳若清走后,陆羡发觉他身旁的少女安静的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了。 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一向也很是清楚。 可是这般安静的过分,他实在很担心。 但左右两人「僵持」着,一时也实在难找些话题。 陆羡所幸手撑着下巴,拿着扇子敲了敲桌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知知,今日走时怎么不叫我?」 男人说得有几分幽怨感,却也猝不及防的的。 唐轻惹指尖微微动了动,别开了小脸,藏着眼底的情绪,说道,「我以为,你会很忙。」 其实她知晓男人每夜都回来,可是却又不懂他为何要装着每日都睡在书房的样子。 她不是很懂,却又有些好奇。 唐轻惹想,难不成男人真如同画本子里说得那般,口是心非? 她思忖着,瞳孔颤了颤。 虽然少女动作微弱的几不可查,可陆羡还是一眼就瞧见了。 他觉得有些躁,平日里被少女安抚的心也因她生了些许狂躁,可是看向静默的少女时,声音低的要命。 「知知,我一点都不忙。」 我在等你。 . 在相府吃了顿饭,气氛有些诡异。 饭后,陆羡同唐致盛进了书房,出来时,外头的青山脸色有几分不对。 「怎么了?」陆羡快步走向门外。 方才去书房时,唐轻惹便是要走的模样,他怕人等急了,便没待多久,急匆匆的就出来了。 青山也是快步跟在他后头。 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夫人她…她先回去了。」 「咔嚓」一声。 青山就瞧见男人手里摺扇,断了。 陆羡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冷讽道:「你怕是活的太长了!」 他被气得一阵头疼,没办法却又只能往府上赶。 陆羡头一次觉得,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他想少女心思细腻,肯定会懂的。 却不想,少女性子太过温吞迟钝,竟许久都没反应过来,竟又丢下他走了。 陆羡揣着这一肚子气回了府,可是到了府上才发现,唐轻惹根本没回府。 . 唐轻惹去闻府找闻诺的时候,把闻诺吓了一跳。 待将人拉回了只两人在的闺房内,她这才有些疑惑的问道,「轻惹,你这是怎么了?」 闻诺知道,今日是她三日回门的日子,按理说唐轻惹应该和「苏怀瑾」在相府吧。 怎么突然出现在她府上呢? 而且少女小脸没几分气色,看得出心事重重的。 唐轻惹看着她,本就柔软的嗓音有些迟疑的问道:「诺诺,先生他,像是有些厌倦我了。」 闻诺差点被嘴里的一口水呛死,「咳,你说什么?那男人竟这么快就变心了!」 闻诺怒不可遏,她知道那个「苏怀瑾」不似表面那么单纯,可是念在他对唐轻惹的真心,她都没揭穿他。 却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闻诺气得一拍桌子,直直的就站了起来,「我得找他算帐去!」 唐轻惹知道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赶紧伸手拉住了她,「诺诺,你……」 她抬手费力的拉着,伸手抬高时有半片衣袖滑落,堆在肘间。 少女皮肤白嫩,而那上面艷红如血的守宫砂,让闻诺直接看傻眼了。 「你……,轻惹你这……」闻诺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怎么问,又蹙眉坐了下来,低声问:「那苏怀瑾,没碰你?」 唐轻惹对男女之事了解的只算浅显,只知道男人拉着她手荒唐了一夜,却再不懂旁的。
第69页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糯糯的说,「有的。」 少女这含羞带怯的模样,是彻底把闻诺弄懵神了。 她猜着少女应该是不太懂她的意思,便换了个说法,问道:「那你们平日晚上都做些什么?」 话一出口,闻诺觉得问的好像有些不妥。 唐轻惹想了想,还很老实的回答了,她还将新婚三日发生的事情,都大致说了一遍。 这事情理理清楚,闻诺总算明白了。 新婚头一天就将新娘子送去养病,想来那男人还是挺急的。 可总归是捨不得,这才连人都不敢动,却被不开窍的小姑娘给误会了。 闻诺侧了侧头,又摸了摸下巴。 她想,她可不能辜负男人的苦心,于是,对着一脸无辜的少女很是郑重的说道, 「轻惹啊,其实呢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而且最爱玩些欲情故纵的把戏,我想只要你主动些,那苏怀瑾定是会把持不住的。」 闻诺说着都差点笑出声来。 既是男人心疼,定是在少女病好之前都是不会动她的。 如此,让少女主动「引诱」,想来那个「苏怀瑾」应该会非常「感谢」她吧。 唐轻惹听了却不是很明白,她问道:「那如何『主动』些呢?」 闻诺沖她眨了眨眼,拍了拍胸脯道:「别怕,我教你的!」 第31章 (捉虫) 我定是要好好『报答』你 唐轻惹回来时, 天色已经晚了。 她从来都是很守规矩的人,这般「不辞而别」她从来都未做过。 只今日她也算「落荒而逃」,所不曾想竟这么晚才回来。 冬夜的冷风唿啸而过, 树枝被摇的乱颤。 唐轻惹从马车上慢慢走下, 只微微露出帽子的一角,那刺骨的寒风便吹了过来。 透过披风那半掩衣襟, 风丝带着凉意一点点将她浑身上下的暖意挤得远远的。 才刚落地,唐轻惹又是猝不及防的喝了一口冷风,遍体的寒意传来,她打了个寒颤,清亮的眸底习惯性的朦了一层雾气。 这样的天, 实在是太冷了些。 往常她白日都不会在这样的日子出门,更何况是如今风大清冷时了。 只早上出发时,天气晴朗,便只是穿得暖和些。 虽说衣衫不算单薄,可是对上这冬夜里冷冽的风, 多少还是有点承受不住的。 桑绿是一直扶着唐轻惹的手的, 这才刚下马车没走几步的距离, 少女那温热的小手就变得一片冰凉。 「姑娘, 你这手怎么这么冰!」桑绿说着很是担心,可是语气也是有些埋怨。 瞧着天都已经黑尽, 她们竟才回府, 实在是少女有些任性了。 先才在闻府, 那闻诺神秘兮兮的拉着少女在闺房中谈话,摒退了所有人。 只两个小姑娘在那屋子里头说话,竟说了好些时辰,若不是她催促着, 怕是要在闻府留宿一晚了。 而如今这时间拖得太久的结果就是,回府时在这寒风中挨冻。 桑绿想着,便是嘆了一口气。 唐轻惹自是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满,却是笑着解释道,「只这么点儿的路,不会太冷的。」 少女柔柔的也没脾气,更是好说话,桑绿是觉得说再多也是多余,便未在明说。 行至苏府门前,门檐处的红灯笼还没有摘下,被风吹的左摇右晃的。 那光色透过灯笼红色的外延,投下些许晃眼的光,落在了唐轻惹脸上。 灯色不算恍惚,灯下的少女眉眼弯弯,小脸上还有些没散去的红。 她气色看起来还是很好的。 唐轻惹今日和闻诺说了许久的话。 没了外人在场,闻诺也算是本性暴露,说了好些唐轻惹从不知道的事情,也学了很多的。 闻诺虽是个没出嫁的,可是嘴却是没些遮拦,说起话来都是很是羞恼人,唐轻惹连话都接不上。 如此,她只虚心听闻诺说,很是认真的询问讨教,竟不知不觉「学」了几个时辰的时间。 回来时,唐轻惹才觉得,今日自己似乎是有些任性了。 她心怀愧疚,可是想想男人若是今夜仍在书房待在,许是也不会知晓她是何时回来的。 唐轻惹心里这般想想倒也不觉得担心了。 灯下少女的身影单薄,戴着厚重披风连帽,莲步浅浅的。 可是入了苏府的拐角处,那明亮的灯色之后,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笔直的站着。 唐轻惹步伐停滞。 …… 夜色里,男人的身影肃冷,只漆黑一片连面容都看不真切,可是没由来的给人一种压迫和冷冽感。 总让人不敢直视。 虽是看不清,可唐轻惹也知道,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夜的风那么刺骨冰寒,男人便是一丝不苟的站着,连披风都未带。 唐轻惹郁结了许久的心结像是松动了些。 或许,真的如闻诺或是画本子所说得那般,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她的先生虽是对她冷淡些,爱作弄她,可是心里总归还有她的。 她想,男人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在安抚了自己之后,唐轻惹喉间有些发涩,很是心疼,便是慢慢的靠近了些。 而一旁的桑绿,也是适时的松开手了,离开了。
第70页 「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啊?」 唐轻惹弯唇,声音里有几分期许。 男人神色依旧严肃,可还是回答了,「在这里等你。」 那声音像是涂了一层冰霜,没几分温度。 唐轻惹眸子弯了弯。 她知道的,他只是或许担心她罢了。 「先生,我错了。」 唐轻惹一如往常去扯男人的衣袖,却被男人握住了手。 陆羡轻哼,漆黑的夜色里,眼底的情绪翻涌,「错哪儿了?」 他捏着掌心的小手,感受那清浅的暖意。 少女的小手,却是不及他半分。 而男人身上那不同于往日灼热感,让唐轻惹觉得心疼。 她高仰着头时,披风的帽子向后滑落,露出那张莹润白皙的小脸,而那双浅笑的水眸,和小巧通红的鼻尖,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明明少女背对着光色,却像是一颗月亮,带着幽幽的暖光。 她踮起脚,水唇在男人脸上碰了碰。 「先生,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少女灵动昳丽,轻晃的小手加上温软的小音,融化了男人的心。 陆羡硬撑着的默然,松动后土崩瓦解。 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眸子一片阴暗。 此刻,陆羡心生一股冲动,他想让她永远都只在他怀里。 「走吧。」他并未多言,只轻轻的提了句,掌心却是用了几分力。 陆羡想,她若是永远都待在自己的身边了,就好了。 . 自唐轻惹「不告而别」之后,已经过了三日。 那日少女「主动」,让陆羡当晚就搬回了卧房。 只他总觉得,少女自回来后,便有些神秘兮兮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只当少女如今开了窍,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 如此,陆羡这几日除了少女去汤池药浴,无时无刻都不在等着少女的「示好」。 翌日,外头的风肆虐,天色有些阴沉。 「冷落」了他许久的少女,突然出现在男人的书房里。 陆羡看着桌案上黑乎乎的一碗汤,又看了看手边一脸期许的少女,眉头紧拧。 「知知,这是……」 他用扇子将碗向外推了推,眼底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可那双眸子里的笑,却是透着几分危险。 以他行医多年的经验推断,这碗汤里放了人参鹿茸和其他补肾壮阳的药,不下十几种。 这是明目张胆的给他送药呀! 是他误会了什么? 还是,她误会了什么? 唐轻惹瞧着男人眼底的笑,不觉其他,很是细心的解释,「先生,你每日劳累,总该喝些药补补身子。」 唐轻惹打小就是药罐子,日日里泡在药汤,也不觉得苦,倒觉得这补药能救她的命,是极好的东西。 恰巧昨日闻诺同她说了,男人在外辛劳,总该有人心疼些,得寻些药给他补补身子。 唐轻惹这便拿了闻诺给的方子,回来仔细的熬。 这汤药是她亲手熬的。 唐轻惹本以为男人看了应当会非常喜欢,只现在他脸上情绪复杂,却唯独没瞧得出惊喜。 唐轻惹颤了颤眼眸,掩下心底的落寞,「先生,你不喜欢吗?」 少女的声音被外头唿啸的风掩盖,那双方才还盛满星辰的眸子,如今也是暗淡了下来。 陆羡捏了捏额角,强装着欢笑,低声回復,「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像是怕少女不信,他便直接将那黑乎乎的药,一口不剩的给喝完了。 末了,他牙根处紧紧压着,瞧着小姑娘眉眼弯弯,倒觉得喉咙里浓烈的苦味不那么重了。 他很是自然的伸手将人拉到怀里,让少女坐在他腿上。 少女轻飘飘的,乖乖巧巧也不乱动。 陆羡则是慵懒的靠坐在木椅之上,宽厚的手掌轻轻揉着少女的青丝,眼底的笑有几分邪魅。 「知知,我很喜欢。」他啄了少女柔白的小手,笑得极为温润,「只是我有些好奇,知知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我补身子?」 男人声音低沉漫不经心,又像是随口问。 尤其是他那宽厚的手掌,很让人心安,唐轻惹抿了抿唇,只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是我听诺诺说的,她常熬补药给她爹爹补身子,我这才想起来的。」 她的话半真半假,因为是女儿家的私房话,她实在不方便细说。 她声音软软,很是认真。 可是陆羡却是将放在少女脑后的手掌,慢慢的移到了那小巧的耳尖处,轻轻揉了揉。 他笑了,像是有些瞭然,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陆羡看着少女那通红的耳根,热意透过指腹传来,他有些疼爱的笑了笑。 到底是个小姑娘,藏不住半分心思的! 他捏着掌心的小手,没用力的咬了咬,在少女想抽回手时,猝不及防的将人拉进了怀里。 「先生,你,你怎么了?」唐轻惹想要退开些,却是被桎梏的难以动弹。 陆羡仿若未闻,幽暗的眸子里带上浓烈重的贪婪意味。 男人似是痴迷难以自拔,只眯眼在少女颈肩轻蹭,嗓音沙哑的不像话。 「知知,你如此废力的为夫君我着想,我定是要好好『报答』你,才行。」
第71页 唐轻惹闻言瞪大了眼睛,多少感受到些微笑的气息。 可是如今男人眸子越发晦暗,里面的情.欲积聚,已经逃脱掌控了。 他本就对她喜爱至极,如今多了一层药物的催化,怕是有些难以收场了。 陆羡唿吸沉重了许多,那气息流连少女身上的清香,循着本能,直接拦腰将人放到书桌之上。 唐轻惹被他失控的模样惊得舌尖发颤,将手贴在男人心口之处,微微有些抗拒的「先…先生…唔……」 男人突然压了下来,那舌尖狂肆掠夺,两人的气息混乱,已分不清是谁。 唐轻惹手脚发软,实在难以承受,乱了眼底的情绪,眸子里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渐渐的,她后背贴上冷硬的桌案,视线朦胧,思绪也开始渐渐模煳。 第32章 【一更】 翌日, 天蒙蒙亮时,陆羡便急匆匆的出了府。 外头晨风凛冽,吹得人脚底生寒, 可是坐在马车里的陆羡, 额头硬是憋了一层细汗。 「主子,咱们这是要何处?」 青山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夹带着马车帘角带进的寒风,陆羡这才平復了许多。 他沉默了一会儿,俊眉还是皱着,说道:「沿城内转一圈。」 男人这话音有些沉重,可是这话却说得随意的很。 青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不敢问,老实的应道:「属下知道了。」 他挥起了鞭子,声音很是响亮,可是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一辆马车, 还行动迟缓的移动, 实在是诡异。 青山搓了搓被冻红的手, 悄悄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帘子, 企图窥探男人的神色,却是什么也没瞧着。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陆羡怎么会突发奇想的一大早就起来逛。 他跟着男人许多年, 陆羡作息喜好, 他大致都有了解。 往常若是把男人得罪了,惹得他心情不好,陆羡是从来都不手软,最爱将人好好折磨一番, 才能消解气怨。 如今,大清早的竟想起来出门「熘达」。 难道,是被窝不够暖和? …… 里头的陆羡自是不知道旁人的想法,他如今满脑子都是勾人不自知的少女,整个人几欲崩溃。 昨日在书房内险些失控,让他整个人都气血翻涌得厉害,便是用上了内力压制,也没几分作用。 他那点残存的理智,将他拉了回来,想着不过只这一次,往后那些补药倒了便是。 可是陆羡晚时回房休息时,才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卧房里,以往烧着地龙,少女都是衣衫整齐,可这几晚那身上的布料,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几块布,弄得他青筋直跳。 陆羡瞧着少女很贴心的忙上忙下,受宠若惊的同时,不免勾唇笑了笑。 他已经想好了,待人病好时,该如何一样一样「还」回去! 他安慰自己,少女去钟翠山温养身子,也只三日一次,最多不过半月便可结束。 届时,他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便是。 可是,往常他觉得,三天的日子过得极快,怎得待在卧房里,便是一盏茶的功夫,都让人难以忍受。 于是,今日天未亮时,他便同少女表明,要搬回书房住。 晨起时少女睡眼惺忪,颈上的带子松松垮垮,小衣极为短小,只堪堪挂着,那玉颈之上遍布的吻痕斑驳。 只听他说要回书房,少女的眸子清亮,很是委屈,「先生,为何要回书房?」 她声音浅浅,带着些小小鼻音,听起来比撒娇还要勾人。 往日陆羡自是忍不住想逗弄一番,可是如今他是自顾不暇。 便是只瞧着怀里的人动不得分毫,就觉得浑身难受,整个人都硬得发疼。 陆羡默默吐了口浊气,满腔郁结无处抒发,更甚至无言以对,只能柔声安抚,更甚至落荒而逃。 若是往常,他哪里需要这般憋屈,只会顺着心意将人压在身.下,身体力行! 可是陆羡也是识时务的,几次下来箭在弦上却不能发,受罪的都是他自己,他是不能在如此了。 而现在,他除了躲着些,男人觉得最重要的是,这个出主意的人! 陆羡想,他是时候「谢谢」这位狗头军师了。 . 马车绕了城内一圈,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青山已经有些麻木,他将马车停到了偏僻处,问道,「主子,可……」 「啪啪啪」! 马车末尾处有声响传来,青山立马警觉,拔剑跳了下去,「什么人!」 他厉声高喊,于先才那般懒怠的模样大相迳庭。 慢慢的,马车后露出了一张熟悉脸,青山眉头皱的更紧了。 无奈,他握剑跪拜,「参见皇上!」 陆若轩赶紧将他扶了起来,「青山叔叔,不必多礼!」 两人有三年未见,陆若轩也不觉得陌生,反而更是熟络。 青山默默的扫了一眼安静的马车,才看向少年,疑惑道:「陛下怎么会在此地?」 他记得,自打前段日子小皇帝被陆羡安排人「吓」了一回,是好几日没出宫了。 陆若轩笑着说:「我可是早就瞧见你了,你这马车绕了许久,我来时一眼就瞧见了,还在后头追了半里路呢。」 少年说着满脸的得意,青山却很是无奈。
第72页 这陆若轩虽说年纪还小,可幼时也多是陆羡教导。 如今做了几年皇帝,只瞧见他将男人身上那几分爱欺负人的恶习学了去,旁的是丁点没学。 「对了,青山叔叔,我皇叔呢?他如今是在哪里安身,他……」 「陆若轩!」 马车里传来一道冷肃的声音,猝不及防的。 陆若轩懵神了半天,就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少年便习惯性的跪到了地上,「扑通」一声后,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青山见着方才一脸笑的少年,此时蔫吧的跪在地上,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哪里有什么君王气概! 他偷着笑了笑,余光便看见男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立马收了笑,退至一旁。 陆羡慢慢走近,周身的气息冷冽又强劲,威慑感十足。 他看到陆若轩跪在地上时,冷冷的嘲讽,「为君之论要时刻仔细言行举止,我是如何教你的!」 这严厉的声音让少年的脸又往下垂了几分,「皇叔,我……」 「君是君,臣是臣!」陆羡立马打断他的话,「你既是郦朝的皇帝,便应该有些做君王的姿态!」 男人言语激昂,陆若轩便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鼓足勇气,勐地抬起头要站起来,「朕……」知道了! 「跪下!」 陆若轩难以置信,却还是委屈巴巴的,收回了刚要抬起的腿。 陆羡侧身,马车将他的身影挡了大半,只风吹过,他身上绛紫色的外袍摇摇晃晃。 而跪着的陆若轩视线落在男人腰间的紫色荷包上。 他皱了皱眉,觉得很是别扭。 这荷包看起来,怎么都像是女儿家的东西。 陆若轩脑子有点不够用的了。 他皇叔向来不近女色,怎么会有女儿家的东西? 「我本以为,有了上次的教训,你就会安分守己些,如今还真是小看你了。」 陆羡冷冷出声,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若轩,有些恨铁不成钢。 想着他近来也是事事不顺,便更是瞧不得旁人清闲,他瞳孔微缩,薄唇带了些笑。 「既然如此,我便叫你收收心。」 男人语意幽幽,还在纠结荷包出处的陆若轩茫然的抬起了头。 如今男人清隽的脸上满是笑意,只那笑看得他嵴背一寒,「皇叔……」 「回去后立刻拟旨,纳闻家嫡女闻诺,为妃!」 . 唐轻惹起身后,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自男人天未亮时离开后,她便再也睡不着了。 早膳后,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闻诺塞给她的东西。 【一、认错撒娇,万事可保】 唐轻惹想,那日她晚归便是先认错了,男人很是吃这一套,当晚就搬回了卧房。 她低着头,又接着看了看。 【二、呵护关怀,怀柔为上】——配大补药方 看到这条时,唐轻惹脸上一热。 她是按照书上说得做了,且效果格外「显着」,也算是有了成效。 只她觉得,这「怀柔」策略,未免也太「伤身」了。 她那日实在是被咯得腰疼,脖子上的印子也是久久未消。 【三、欲擒故纵,恩爱不移】——配具体衣衫 唐轻惹皱了皱眉,指尖握得泛白。 便是这一条,她先前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 如今男人不仅对她有些冷淡,还要搬回书房。 她难免有些沮丧,却也是个不愿认输的。 唐轻惹将眸子落在书页结尾处: 【四、蓄意勾引,在劫难逃】——此为下下策,不宜多用 第33章 【二更】 顾家别院, 有道身影匆匆跑过。 书房内,顾清衡正在翻阅手中的卷宗,神色有些严肃。 武安在门外喊了声, 「公子。」 顾清衡闻声, 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走了过来, 「如何,可有消息了?」 「公子,那人的身份查着了。」 「他是什么人?」 武安压低了声音,「此人名为苏怀瑾,是个商人, 三年前才到的京城,便在城内立了府邸,后头就住在了城内。」 顾清衡皱眉,「就这些?」 他觉得不可能,商人不会有那样手段和魄力。 杨府后院的人都是被极为残忍的手段杀害。 而那个男人, 根本不像平民, 反而一身的杀气, 像个久经沙场的人。 「奴才只查着这些, 后头再打听,也没什么头绪来。只知这苏怀瑾似乎和丞相府有些牵扯。」 武安将苏怀瑾给唐轻惹治病的事说了说, 末尾不忘添了一句, 「听说这苏怀瑾腊月初六就迎娶了相府的嫡女。」 「嫡女?」顾清衡更是怀疑了。 虽说唐致盛不想女儿嫁入宫内, 可少说也寻个豪门望族,怎么会如此轻率,将女儿嫁给一个来歷不明的外贾商人。 「这苏怀瑾定不简单!」顾清衡想了想,打算过几日去宫中走一趟。 他阿姐在宫内, 宫中之事应当比他清楚的多。 他沉思了半晌,说道:「你先退下吧。」 武安会意要走,顾清衡又突然叫住了他, 「慢着!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位姑娘,你可查清楚了?」
第73页 武安愣了愣,这才想了起来,一脸为难,「公子您说的那位姑娘,奴才是去找了,可是却什么也没找着。」 说起这事儿,武安觉得也稀奇。 因为只简单见了人姑娘一面,他只得挨个问,却是没半点头绪。 要说这人京城里头的,怎么着也能问出个一二,可这半点线索都没有,还真是头一回。 「便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左右人就在京城,怎么会无人知晓。 武安点了点头,他看顾清衡有些失落的模样,挠了挠头, 「公子您放宽心些,许是奴才看得粗心了些,这几日我再寻人仔细问问,定是能找着人的。」 他是不知道自家公子竟也如此执着,便是瞧了人姑娘一眼,就魂牵梦绕的。 武安想着,既然顾清衡这么喜欢人家姑娘,他就是跑断腿磨破嘴皮子也得去查个清楚。 . 日子一晃过了几日。 昨儿白天还是大好的天气,天黑时便下了些雨,夜里更是冷了。 好在唐轻惹是一早出的门,又赶在天色阴沉之前,就回了府。 如今,过了一夜,清晨时仍旧阳光明媚的,甚至比昨日还要暖和些。 这两日唐轻惹都是一个人睡的,除了起先有些失落,她反倒觉得自在些。 也是这几日的时间,她考虑了许久最终决定试试那最后一种办法。 只这「蓄意勾引」,唐轻惹实在有些为难,思忖了许久倒是想起了先前那羞人的画本子。 那画本子与寻常的相差不多,却是分了不同的人物和故事。 而这故事简短,可是意思却不尽相同,大多都是狐狸女妖魅惑书生的志怪奇谈。 唐轻惹本想着将它扔了,如今倒是恰好找到了用处。 便是找了篇她做的来的,细细构思了一番。 最终决定用她最擅长的舞蹈,「惊鸿舞」。 唐轻惹向来体弱多病,学的虽与别人相同,可是功夫却花得更多些,只这舞艺她最拿手,也是最喜爱。 往常她也经常练舞,身子也就康健许多,可是病癒发严重时,她便搁置了。 如今再拾起来,倒也没觉得多废力,花了三天功夫便是炉火纯青了。 而忙着三日练舞,她竟也忘了先前心中郁结的事,待平静下来后,心底的期许更大了些。 . 在书房住了好一阵子的陆羡,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已经好几日没回卧房了,而且唐轻惹也再没来找过他。 如今他心底的燥郁不仅不再翻涌,反而觉得像泼了一盆凉水似的,凉至心尖。 陆羡靠在软榻上喝闲茶,心里越发烦闷。 即便是他寻了理由来书房,少女竟也不知来哄哄他,这好些日子没露头,怕不是把他忘了。 思忖着,男人坐起身来,他理了理衣襟和袖口,单手背后走了出去。 出门时,遇上了青山,他抬头像是有什么事。 陆羡皱眉,问道:「何事?」 青山道:「主子,夫人让您回卧房一趟。」 …… 陆羡推开了房门,心中竟有些久违的错觉。 他进去时顺手带上了房门,后知后觉发现,这院子里似乎空荡荡的,就连桑绿也不像往常一般在门口侯着。 男人皱了皱眉,抬步进了里屋。 陆羡撩开帘笼,薄唇弯起一丝弧度,「知知你……」 男人习惯性的转首,入目的情景,让嘴角的笑僵硬,渐渐凝固。 如今的里间褪了红绸,满是浅紫色的纱幔,因着有了女主人,纱幔层层镂空,装扮的很是漂亮。 可是如今眼前那抹红色的身影,却让这屋内的所有,都成了映衬她的背景。 少女眸色潋滟,娇俏的站着,软软的喊他:「先生。」 只见眼前她一身红衣缠绕,红纱覆面,只余额间的花钿,美目流转,盈白的小脸上氤氲了几分仙气。 而那一头青丝被红色的髮带绑着,身后的髮带翩飞,落在那嫩白的玉颈之处,撩人万分。 少女是满身的红,可是这舞衣却是简单,便是她安静的立着不动,那截纤腰也是毫无遮掩的露了出来。 陆羡抬头,喉结无意识的滚了滚。 明明少女只是安静的站着,可却将他周围的美景全部掠夺,一揽芳华,他便再看不进其他。 他努力寻回自己的理智,想退后些,步子却失控的向前走了一步,哑声问道:「知知,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是被折腾的彻底没了以往的风发意气,他是爱作弄旁人的,如今竟也被「拿捏」的分毫办法都没有。 陆羡看着少女一脸的纯良无害,真的是有些怕了,他咳了声,打算离开。 「先生」,唐轻惹跑过来拉住了男人的袖子,紧紧的扯住,「你等一等,好不好?」 陆羡回头,看着袖子的小手,嘆息了一声,抬头时勐地看见了少女锁骨下的风光。 他捏了捏眉心,像是要掐出褶子来了,心底万分抗拒,还是说了一句:「好。」 片刻之后,少女浅笑退开了身,脚踝处的银铃脆生生得响着,悦耳动听又格外勾人。 屋内地方不大,可是少女身姿小巧且身轻如燕,伴随着衣带飞舞,银铃响动,少女的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魂。
第74页 陆羡气息沉重起来,青筋暴起骨节作响,眸底渐渐生出猩红,若不是有意忍着,怕是已经将人拉进怀里了。 唐轻惹仍在跳着,这惊鸿舞已经接近尾声,她也是没了力气,可是她仍旧坚持着。 「咚咚咚!」卧房的门被敲了敲。 陆羡气息乱成一团,手里的摺扇便甩在了门框之上。 「砰」的一声响。 他冷声问道:「什么事!」 外头的人安静了一会儿,许久青山的声音才响起,「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陆羡垂眸,眼底失控的猩红变为一片冰冷。 而唐轻惹,不知何时停了舞步,安静的站在屋内。 少女那眸子里闪着水光,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陆羡心里揪疼,可是身上更疼。 他道是以为娶了个没心思的纯良小仙女,却不曾想竟是个会勾人的小妖精。 他这点耐性被磨得一丝不剩,如今更是溃不成军。 陆羡走近了些,少女身上那桃香传来,他不敢再靠近了,「知知,我先出去一趟。」 说着,男人步伐慌乱离开了。 第34章 【一更】 空荡荡的房间, 没了男人的存在,旖.旎的氛围也就不復存在。 唐轻惹跌落在地上,眼眶通红, 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房间, 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她抱紧自己的胳膊,额际还有刚才跳舞留下的细汗, 打湿了鬓角。 屋内地龙烧的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却不抵她此时心里的失望。 若说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也不过如此。 唐轻惹想,她最先的坚持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他或许只是先前对她真心些, 往后便厌倦了她。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坐到梳妆镜旁。 铜镜光滑,里面照出的少女眸色落寞。 少女一身红衣算是美艷昳丽,待她摘下了脸上的面纱,那纤长的睫毛上泪珠摇摇欲坠, 惹人心疼。 唐轻惹慢吞吞的换了一身绛紫色的锦缎小袄, 深紫色的百褶长裙, 穿得极为仔细。 最后, 穿上了男人亲手给他挑的兔子鞋,静静的坐在绣桌旁, 安静的仿若一块静立的玉雕。 而她身上飘散着的淡淡忧愁, 让本就纤瘦的她, 多几分凋落凄凉感。 仿若是一朵雨打的菡萏,只无声,就已经让人心疼。 桑绿推开门进来时,唐轻惹正安静的坐着。 少女脸上的泪痕明显, 那眼角的泪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不停在滑落。 桑绿有些担心,「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她轻轻拍拍少女的后背,像是在哄爱哭的小孩子一样。 她是知道唐轻惹的「计策」的,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主子竟是如此的态度。 唐轻惹左右准备了好些时间,虽说陆羡是考虑少女的身体吃不消。 可是如今这半月的药浴已经快要结束,却还是这般耗着,着实有些想不通。 唐轻惹指尖攥紧了绣桌的桌布,揪得紧紧的,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声音微弱且坚定。 她说:「桑绿,先生他已经厌倦我了。我不想如此拖累他,今晚…我便同他讨一封休书。」 休书! 桑绿愕然,原本她只当少女是心思敏感了些,就算是碰了壁,也会坚持不懈。 没想到,她竟要同陆羡和离! 桑绿想了想,有了些注意,她佯装规劝少女,「姑娘,你这同主子和离了,他定不会答应的。」 她小心试探,不动神色的诱哄,「姑娘,若是你真想要合离,你…可有那胆量?」 陆羡的性格是什么样,桑绿觉得唐轻惹比她要清楚的多了。 只男人平日里装作心善的医者,除了这爱杀人的毛病是藏着的外,旁的,怕是唐轻惹早已经知悉一二。 要说让少女去提和离,唐轻惹怕是没那么大的胆量。 经这么一提醒,唐轻惹眼里的泪都吓没了,她喃喃道:「我…我不敢。」 她是不敢的,或许说,她也不情愿。 可是如今做的再多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唐轻惹慌了,扯着桑绿的袖子问,「那,那我该…该怎么办啊?」 桑绿见人上了钩,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说道:「奴婢听人说,喝酒壮胆,不若姑娘喝些酒,兴许就没那怕了。」 . 陆羡出来时如同脚下生风一般,一会儿就没了影。 他脸色黑沉,像是心里装了极憋闷的事儿。 他是着急出来的,可是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后悔。 如今这局面脱离了他的掌控,怕是这药浴再不结束,他也得跟着进去泡一泡药浴了。 陆羡没目的地出了府门,走至门前才想起青山同他说的要事。 他停下了步子,回头问道:「你说的要事是什么?」 男人这猝不及防的回头,青山也是立马收了步子。 他有些惊讶,自己主子竟然还能想起来他说有要事。 青山还未从方才男人动怒时的怒吼中缓过劲儿来,不免有些紧张:「是,是陛下说有要事相见,说是在城内的酒楼内等您。」 陆羡斜着睨了他一眼,想到如今这进退维谷的处境,便将要出口的「我看起来很闲?」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说起来,最近他倒是不得不闲了!
第75页 「备车。」陆羡冷冷的说了一句。 「是。」青山是瞧见了男人那极黑的脸色,赶紧应了一声就走了。 …… 马车缓缓而行,许久才到了陆若轩所说的酒楼。 因着知道男人的心情并不好,青山自是不敢像以往那般放肆,处处都是谨慎小心,生怕出什么岔子。 这酒楼在闹市,虽是接近酉时,可到底是冬天,天色微微有些暗沉。 陆羡下了马车,抬步打算进去时,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吩咐道:「往后你多留意夫人院内的事儿,务必要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他声音冷了几分,和往常的那几分邪肆威胁不同,颇有些沉重的意味儿。 见男人这般上心吩咐,青山自是恭敬答应:「属下遵命。」 两人抬步往酒楼里走,青山也是经男人的话,想起了钟翠山的事,「对了主子,钟翠庭的汤池您先前准备的药包已经用完,不知……」 「你说什么?」 陆羡猝不及防的回头,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声音高扬,带着凌人的气势,将店内些许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看着他眼底那快要迸发的疯狂,青山差点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他磕磕巴巴的,差点憋出冷汗,「属下方才说,夫人药浴用的药包已经不剩了,您要不要……」再备些。 青山正说着,陆羡就从他旁边走过,如风一般又钻回了马车。 青山懵了,他回头看时,只能瞧见方才被男人掀起的马车帘角被风吹得胡乱飘飞,他一度以为是生了错觉。 就算是他知道自家主子心疼夫人,可是为了这药包便这般紧张急切,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愣着干什么,等着我亲自动手吗?」陆羡再次掀开了马车帘幕,一脸的怒气。 青山闻声,喏喏的赶紧跑了过去。 待马车走远,刚跑下来的陆若轩傻眼了。 他方才就说听着他皇叔的声音来着,桐然竟还说他听错了。 这他才刚下来,男人便离开了。 陆若轩招了招手,很想大喊一声,奈何这一喊身份便暴露,只着急的沖里头喊,「桐然,快!快去备马车。」 …… 顾清衡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心里仍旧有些不踏实。 他方才问了他阿姐关于宫内的事,丝毫没有线索。 可是在他提到男人的所作所为时,顾清城显得格外失控,甚至不顾礼度紧紧的攥上了他的手,「是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 顾清城笑了许久,那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疯狂。 似是痴迷又像癫狂。 他问了,「阿姐说的『他』,是谁?」 顾清城沉默了许久,转眼看向了他,似是炫耀一般:「他,自然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 顾清衡皱眉,没有再接着问。 看着眼前像是入了魔的顾清城,他甚至不敢同她说,她说所的「爱」她的男人,已经娶了旁人。 顾清衡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皇宫,却在回府的路上,碰上了陆若轩。 陆若轩心性不定,意气用事,他多少担心他会出事,便嘱託了一旁的武安。 「跟上去。」 . 陆羡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步履匆匆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甚至走着走着,唇角就抬了起来。 想想少女今日为他准备的舞蹈,他都没来得及看仔细些,不免有些遗憾,更多的也是心疼。 陆羡这一路上心都在狂跳,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少女一面。 不想回了卧房,却是扑了个空。 「夫人呢?」陆羡问道。 下人低着头走了过来,「夫人去了厨房,还未回来。」 厨房? 陆羡摆了摆手,让人退下,自己本想坐在屋内等,却又改了注意,坐在了院中央的石凳上。 他想,少女去个厨房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直到他让人烧的热茶已经冷得没了温度,陆羡眸色暗了暗。 勐地灌下最后一口茶,入喉时极冷,他悠悠站了起来,却是正欲抬步,就瞧见了院门口醉眼朦胧的少女,满是幽怨的看着他。 . 陆羡还是第一次见她喝得这般醉。 少女晃着小步子,走路都是摇摇晃晃,像个没满月的小奶猫,又倔强的不让人扶着。 陆羡眼底带了些笑,他示意桑绿将院内的人摒退,这才过去把少女牵了过来。 喝醉的唐轻惹和往日安静的她大相迳庭,像是个小话痨一般,不停的说,「我,我不害怕的。我才不怕呢!」 她咯咯的笑,小脸上看到了小小的梨涡。 她很少这般笑,所以瞧着和以往很不相同,像是一朵美艷绝伦的花,惊艷又耀眼。 却一样让让陆羡沉迷。 喝醉的少女并不大安分,他拉着人时,她就跑到了石桌旁,扶着桌子说道。 「我…我还可以再喝一…二杯!」她竖着四根手指,笑盈盈的。 陆羡过去握住了少女的小手,捏了捏,无奈至极,「唐知知,谁给你的胆子喝这么多酒?」 他靠得很近,声音压得极低,少女身上甜甜的酒香味儿窜入鼻尖,还带着清香又甜美的桃香。 看着少女氤氲着醉意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陆羡还真想就这么咬上一口。
第76页 他要带人回去,可是她却一直挣扎。 陆羡无奈,只得送了手。 得了空的少女却突然得意的沖他笑了笑,拉着他的衣襟,凑到了他耳边。 她唿吸浅浅,尾音很软,「我跳舞很好看的呀,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她真是软的不像话,整个人都挂在他怀里,陆羡哪里受得了。 男人的眸子变得晦暗深沉了些,便是不愿意却终究是说了句,「好。」 万物荒芜,这冬日冷得没几分生气,院内的桃树虬枝很长,最粗的一根,被人绑上了鞦韆绳索,那座椅被吹得摇摇晃晃。 而在男人的眼底,所有都仿若成了虚景,只剩下桃树下舞姿倾城的少女。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描摹,他似乎要将人刻在心里。 陆羡许是也能体会到少女满心期许落空的失落,竟是喝醉了,仍旧念念不忘要跳舞给他看。 一壶冰冷的茶水入腹,男人却仍旧觉得欲.火难消,杯盏落在石桌上,他看着鬓角被汗水湿润的少女,站了起来。 「知知,回去了。」 最后一个动作跳完,少女展颜沖男人笑了笑,有些虚脱软倒在地上。 陆羡急忙走了过来,俯身想要将人抱起来时,少女却抓住了他的袍角。 男人居高临下看她,瞳孔微缩。 只见,少女盈着温浅的笑,眼底却氤氲着水汽,她仰头,小心翼翼的问,「苏怀瑾啊,我跳得好看吗?」 第35章 【二更】 夜里的风还在吹, 唐轻惹一头青丝被吹散了些,凌乱的贴在她的脸上。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黯淡无光的,可是跪在地上的少女却被那暖黄的光色, 镀了一层柔和绝美的光。 虽然陆羡用「苏怀瑾」这个名字快三年了, 可却是第一次,有人连名带姓的叫他。 即便这是个假的身份, 可是「苏怀瑾」这个名字从少女口中喊出,依旧让他心动。 他曲膝半蹲,捏住了少女的下巴,指腹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却是没控制力道, 将那盈白的小脸蹭红了好几块。 男人眼底汇聚的狂热转为痴迷,他哑声说,「唐知知,你要记住了,我的名字……叫陆羡!」 醉酒的少女眸色朦胧, 混沌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 她只喃喃的跟着男人的话音重复, 「陆羡啊。」 她看起来乖极了。 陆羡笑了。 一阵风过, 吹起男人宽大的衣袖,那深紫色的衣袍左右晃动, 像是无形的屏障, 一直笼罩在少女四周。 他们只对视着, 一句话不说,可是眸子里都像是装了耀眼的满天星辰。 「皇叔,我……」强行闯进来的陆若轩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后头的青山也追了过来,费力的解释道:「皇上, 属下都和您说了,主子已经歇下了。」 他的话在看清院内的情景后,彻底没了底气。 陆若轩愣住了,青山是被吓得不敢说话,跟着陆若轩一起进来的顾清衡,也一样站在原地。 他们都没说话。 陆羡恍若未闻,低垂着温柔的眉眼,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轻轻包裹在少女的肩膀上。 失神的少女仍旧有些意识不清,任由着男人动作,视线却是倔强的不肯移开。 陆羡将人抱在怀里,坐上了旁边的石凳,他面不改色的用袖口柔软的布料给少女擦眼泪。 见她不再哭,这才抬头,「你来做什么?」 陆若轩回了神,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和自己说话,赶忙跑了过去。 他是不客气,往石凳上一坐,完全忘了男人刚才问他的话,眼睛一直盯着陆羡怀里抱着的人。 「皇叔,你……你这怀里抱着的,是是什么东西啊?」 陆若轩有种被雷噼了的感觉。 他印象里的陆羡战场杀敌以一敌百,战无不胜杀伐果决,从不沾染儿女情长的。 显然刚才男人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东西?」陆羡抬首,嗓音有几分危险。 他正欲接着说,怀里的少女却悠悠的抬起了头。 「我…我才不是东西呢。」少女声音颤颤的,带着几分倔强坚持。 却是把正欲生气的陆羡逗乐了,他捏着少女的耳根,低声哄,「对,我们知知才不是东西呢。」 男人那声音柔得能滴出来水似的,陆若轩下巴都快被惊掉了,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了男人怀里的人,「皇叔,她她她………」 「她是你皇婶」,陆羡接了他的话,悠悠的看着他,说道:「还有,谁给你的胆子,敢用手指她?」 陆羡淡漠的扫过陆若轩身后站着的顾清衡,仿若未见。 他安抚怀里的少女,却压低声音对陆若轩说,「若是无事,便赶紧离开。」 省的在这碍事儿。 陆若轩憋屈的收回了手,想了想这才说,「皇叔,我来是想问问你,那闻家的闻诺,我能不娶吗?」 他可是找人问了,这闻诺和普通的大家闺秀大不一样,胆子极大,最能闹腾的。 这要是入宫为了妃,他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啊! 陆羡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嫌弃落于眼底,根本连就懒得搭理他。 可是怀里的唐轻惹却是听到了「闻诺」二字后,有些好奇的回了头,「诺诺,是诺诺吗?」
第77页 她这一转头,大半张小脸都露了出来,也是让身后的陆若轩和顾清衡看了个清楚。 陆若轩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他直直的盯着男人怀里的人,认出了眼前的少女,不正是他在首饰铺子里「欺负」的那位吗? 「这这这……」 陆若轩看了看陆羡,又回头看了看后头同样一脸吃惊的顾清衡,后知后觉的用扇子遮住了脸。 默默祈祷自己可别被认出来。 唐轻惹喝醉了眼神比平日差许多,可是她记忆一向好,看见了身后的两个人,就认出来了。 她一脸的醉意,嗓音却很是认真,指着陆若轩说:「我,我认识他的。」 陆羡满心满眼的宠溺。 占有欲作祟的他,正欲将少女的视线拉回来,就听到了她极委屈的声音。 「他要把我,许配给他」,少女手换了个方向,「做,做媳妇儿。」 闻言,在场的三个男人都僵住了。 陆羡冷嗤一声,不含温度的看了眼陆若轩,还有顾清衡。 态度强硬的他,将少女的小脸掰向了自己的怀里。 都说酒后吐真言,陆羡还真是惊讶,这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啊。 他手掌默默移向少女的后颈,一点点将人拉进,看着她那毫无心防的眼眸,带着诱哄的味道,问:「哦?,那知知想过,要把自己许配给谁呢?」 唐轻惹像是被那眸子蛊惑,喃喃自语,「苏怀瑾啊。」 陆羡弯唇,满意的笑了。 可是少女的眸子霎时又暗淡了下来,有些失落的说,「不行啊,先生不行的。」 虽是醉了,可意识不清的唐轻惹还是想起来了,她是来找男人和离的,他们不能在一起了。 「不行」两个字,撞得男人脑子嗡嗡的响。 陆羡气笑了。 这段日子他忍着也不是一时半会了,如今便是瞬间点燃了他心底压了许久的火气。 随后他也顾不得外人在场,直接将少女拦腰抱了起来,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像是能吃人一样。 陆若轩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皇叔,等等……」我。 「滚!」 「砰」的一声,那卧房的门,关上了。 . 卧房里燃着蜡烛,光亮柔和又明亮,此时又多了些旖.旎风光。 陆羡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醉意深沉,怕是潋滟的眸子都能溢出酒香来。 他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腰带。 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那种压迫感的危险感随之而来,即便唐轻惹醉了,也多少感觉出来了。 她不知所以,只虚扶着床案想要站起来,却没走两步,就被男人拉进了怀里。 「要去哪儿?」男人哑声问她。 烫人的唿吸洒在她颈后,那种陌生的颤慄感袭来,她有些难耐的想要挣脱。 她混乱的解释着,「有些热,要出去的。」 陆羡却是笑了笑,哄着人说,「知知乖,一会儿就不热了。」 不待怀里的人反应过来,他先一步将人抱到了屏风后的汤池,手指勾缠着少女腰间的衣物,进了热汤之内。 入目是落了一地的衣衫,红绸紫纱也很是杂乱的堆叠在一起,还有少女的小衣,破碎的不成样子。 桃色的屏风后有很浅显的人影晃动,影影绰绰的瞧见少女那玉肩之处落下的水滴,滑入嵴背之后,渐渐隐匿在水中深处。 而被男人掌心握着的纤腰,渐渐掐出了粉色的指痕,那痕迹慢慢遍及全身。 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响起,慢慢的声响急切又沉勐,和那媚人的浅吟交叠,比猫儿还要勾人。 …… 深夜子时,男人仿若不知疲倦。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薄唇则是挨到少女耳根处,眷恋的吻了吻,声音嘶哑深沉,「知知,你乖一点。」 …… 烛火摇曳着黑沉的夜色,星辰满天的夜却突然下起了雨,那雨势滂沱,让那挨着窗户边的海棠花无处可躲。 雨越下越大,还带了些微小风丝,在这冬夜里冷得彻骨,那娇艷的花朵儿也不堪折磨,狼狈的落下了几片花瓣。 这夜,缠绵又难挨。 第36章 【一更】 一连过了两日, 陆羡才捨得从卧房出来。 此时推开门,外头艷阳高照,柔和的暖阳带着明亮的光, 偷偷攀进了屋内的地板上。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儿, 在看见地上的狼藉时,不免臊红了脸。 屋里头的香味儿浓郁, 还有些未散的膻腥味儿,混合着清浅的桃香,有些旖.旎春色,让人根本不敢抬眼仔细瞧。 她们是常在这院内服侍的,不过也是唐轻惹入府前没几天, 如今这成亲后,男人来得也甚少。 前日之前,她们还道这位主子是个清冷禁慾不爱女色的,却不想这房事竟也这般荒唐。 不过府上人暗地里都知晓男人的脾性,从不通人情, 赏是多多的赏, 可犯了错定是要重重的罚的, 她们便也不敢在背地里议论。
第78页 没一会儿, 她们井然有序的收拾好房间,便又安安静静的走了。 她们来时动静很小, 走时也是一样, 余光里只敢偷偷瞧一眼那紧掩的纱幔, 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陆羡见人走了,这才进了里屋儿。 他动作轻缓的撩开床幔,眼眸深邃。 床上的唐轻惹还在睡, 她看起来累极了。 少女睡时并不算安稳,半截腕子露在外头,皓白的肌肤上除了零散的咬痕,还有些淡粉的痕迹。 她此时侧身安睡,身上只套了件很轻薄的紫纱里衣,依稀露出半截洁白如玉的纤瘦肩膀,上面的痕迹暧.昧且诱人。 镂空的光线肆无忌惮的在少女小脸上停留,一如男人那不知餍足的欲..念,次次卷土。 这彻夜的欢愉都不曾让男人厌倦,反而是一遍又一遍,酥麻入骨。 陆羡就这样站在榻边,目光如炬却带着浓浓的贪婪与痴迷,恨不得将少女一点点揉进骨子里。 男人脑海里浮现出被情.欲左右的少女,无力挣脱的破碎感。 便是只想想,就觉得嵴背发酥。 陆羡凤眸微挑,里头邪气四溢,看着此时安静入睡的少女,俯身将她露在外头的小手,轻柔的塞了进去。 . 唐轻惹醒的时候头疼得厉害,眼皮也像是有千斤重,费了好些力气才抬开。 她神色有些恍惚,看向外头那晃眼的光亮时,竟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她撑着手肘,慢慢的坐了起来,动作不大却是浑身酸软的没一丝力气。 拉扯间,身上那难言的酸疼让唐轻惹眉间紧蹙,脑海里的景象一直在交叠,胡乱的凑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可是「昨夜」里,男人情动时满眼通红的模样却像是刻在了她脑子里,甩也甩不掉。 她缓缓靠在床头的软枕之上,细细想着喝醉后的场景。 可就这微小的动作,都让她费力的轻喘起来,动作之间带了几分清媚姿态。 这几日她昏昏沉沉的,只记得男人不知节制的来了一回又一回,任她如何求饶都不肯放过她。 唐轻惹眼眸颤了颤,那种被情.欲掌控的颤慄感席捲全身,她觉得太可怕了些。 仿若她在男人跟前,便只能随他一起沉沦。 「桑绿。」唐轻惹小声喊了喊。 话喊出口时,她指尖攥紧了身上的锦被,被吓了一跳。 她声量向来小,唐轻惹自己也知道,可是如今这话一出口,竟是哑的听不出,反而是带了些尾音,莫名的勾缠人。 「夫人,唤奴婢有什么事?」桑绿不时便走了进来。 「桑绿,我想沐浴。」她轻咳了两声才说,可那嗓音仍旧有些沙哑。 桑绿像是疑惑的抬起了头,看了过来。 隔着很轻的薄纱,唐轻惹有些不自在的拢了拢身上的里衣。 桑绿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唐轻惹总觉得如今的桑绿有些怪异,可是没等她多想,就看见了自己身上的里衣滑落在肘间,斑驳暧昧的吻.痕落入眼底。 她抬手颤颤地拉扯好衣衫,耳尖通红,巴掌大的小脸也是掩藏在青丝内,不肯再露出一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对男人的认知,似乎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正轨。 ……… 因着是唐轻惹沐浴,屋内的汤池中便撒下了许多甜香的花瓣。 花瓣的颜色很美,都是新鲜採摘的,颜色娇艷还带着些许的水珠,堪堪滴落,反而更勾人。 热汽萦绕时,热汤旁服侍的丫鬟们不免被少女夺去了目光。 这几日的光景,少女莹润的小脸看起来似乎更小巧了些,仿若这几日做了什么极费力的事儿,走路时都是娇娇软软。 此时少女安静的坐在池水里的石阶上,一身玉色的里衣,湿得极透,那水润的衣衫微微带些褶皱,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玉色的里衣很白,却不及少女露在外头的玉颈和葱白的柔夷,白若瓷玉光色莹莹。 她只安静的将小脸贴在小臂上,趴着琉璃水台,羽睫轻颤。 而少女领口处的春.色看不大清,只隐藏在水下的半截小腰,随着池水晃动,若隐若现。 因为怕唐轻惹在水中睡着时会冷,她身后还有专门浇水的丫鬟,只一点点将那水淋在少女的玉背之上。 只这浇水的丫鬟亲眼瞧见,少女走来时玲珑纤细的脚踝处,红绳缠绕的银铃脆响,而银铃之下,是好几道清浅的牙印。 . 唐轻惹在池水中睡了半个时辰,热水捲去了疲倦酸软感,却又带来些极恼人的懒怠感。 她缓缓的从水中坐起身来,屋内已经没了服侍的人,她正欲喊人,肩膀上便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水滴顺着她的颈间滑入她衣襟,一点点漫及全身,唐轻惹感受到了极烫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唐轻惹想要藏进水里,可是身后的人却先一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向后拉去。 「怕什么?」男人气息喷洒在她颈后。 唐轻惹吓得不知如何动作。 「昨夜」男人的癫狂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如今只靠近些,她就已经察觉那种危险了。 「先生,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第79页 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可是里面勾人的意味儿不减,听在男人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引诱。 陆羡轻啄少女的玉颈,将她拉坐在自己的腿上,也不看她,反而将脸埋进了少女的青丝之中。 「怕我,嗯?」他惩罚性的咬了她一口。 「我,没有。」唐轻惹瑟缩着要躲开,却被男人动作迅速的抵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陆羡眼底是不带一丝掩藏的情.欲,食髓知味,那入骨的酥麻感挥之不去,像是让他入了瘾。 #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男人的眸光越来越危险,薄唇一点点靠近,在要贴上来时,唐轻惹别开了脸。 她微微轻喘,莹润的小脸带了些羞赧的红晕,被困得无处可逃,只能将手撑在男人心口处,求饶似的拒绝。 「我不要了。」她摇了摇头,抗拒的意味儿明显。 可是男人闻言,却笑得更恶劣了些。 陆羡的手滑到了少女的侧脸处,轻轻扶着,没什么力道,却是强势的不容她再躲开。 他额头抵住她的,蛊惑说道:「知知,你若求我,我便放了你。」 唐轻惹不假思索,「先生,我求唔……」 她刚启唇,男人便趁机压了上来,那压迫似的吻一如男人的性格一般强势,舌尖放肆的掠夺,让她喘不出气。 许久后,男人才退开身。 #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绿色晋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她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可是男人并未松开她,而是贴上她的发尾处,微微感嘆, 「我的知知啊,欠你的,我可得一丝不落的,都还给你!」 第37章 【二更】 日子一晃又过了两日。 新年将近, 城中是越发的喜庆了。 如今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城内的喧嚣热闹,即便是离得有些偏远的苏府,偶尔也能听到些声音。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 鹅毛似的四处翩飞, 待天明之时,万物都变成了一片白雪皑皑的模样。 初下雪时倒是不冷, 外头的雪景也是纯洁白亮,格外的吸引人。 这是没法出去逛了,唐轻惹都只待在屋中。 有了前几次的「经歷」,她自是不敢再随意招惹初尝情.事的男人,只安静地坐在香案前描图。 屋内门窗关得严实, 暖意浓浓,但是这般舒适,总不免会让人心生倦怠。 可唐轻惹已经连着睡了好几日,如今便是再累,也不肯再在那床上待着了。 屋内檀香还在烧着, 余烟裊娜飘扬而上又散在空气中, 弄得屋里头香气盈盈的。 而这满屋子静得, 只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安静极了。 而床榻之上,纱幔遮掩的人影隐绰, 里头的陆羡很是慵懒的靠躺在床上。 男人手肘撑在脸侧一处, 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透过床纱,看着香案前的少女,眼底很是晦暗。 今日少女一身水碧色的水袖罗裙,衣袖翩长, 露出的腕子如凝脂一般白嫩,而那腰间的细带,勒得那纤腰细的不盈一握。。 这样的天她穿得不少,却算不得臃肿,反而有些孱弱娇柔的姿态。 烟色裊裊一直在她身上萦绕,仿若是蒙了层看不清的光色,美轮美奂。 这没几日的时间里,少女与以往清丽绝尘不同,反而多了些蛊惑人心的清媚。 她眉眼之间带着的娇媚色彩,似有若无的勾缠着人心。 平时里那张昳丽的小脸一如往常的莹润白皙,可是在男人眼里,只少女恬静安然的坐着,都让他捨不得移开视线。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两人的距离像是隔了千山远。 陆羡回想这几日,小姑娘明里暗里的躲着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每每见他来了,总藉口去做些旁的,全然当瞧不见他。 他倒是有些怀念前些日子,少女的「投怀送抱」了。 「叩叩叩」,他曲直敲了敲榻边的木板,试图引起少女的注意。 唐轻惹停笔,看了过了,「怎么了?」 陆羡弯唇笑了笑,凤眸微挑着,说道:「知知你过来些。」 唐轻惹捏着手里的笔,费力的去看男人脸上的表情,虽是看不大清,可是对方眼里幽暗的光,她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 这几日的「荒唐」下来,她被男人骗了可不止一回两回了。 每次寻些理由喊她过去,都是趁她不备时将她拽上了榻。 她是不敢再靠近那床榻边了,深怕自己稍稍出神就被男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唐轻惹不再看他,只垂眸看着宣纸之上,她绘的那幅寒冬腊梅图。 梅花颜色艷丽,被零落的雪衬着,更是漂亮又生动了些。 她默默放下了笔,小声拒绝,「我不想过去。」说完,她轻声喊来了桑绿。 「夫人,何事要吩咐奴婢。」桑绿推门进来了,却只敢站在门边上。 外头是寒气重,她是不敢随意进去。 唐轻惹站了起来,软声说,「桑绿,我想要出去看雪。」
第80页 她声音软软的,杏儿眼里秋水汪汪。 少女一向是个会说软话的,桑绿从来拗不过她,可是…… 桑绿抬头看向里屋儿的方向,很是为难,「夫人,主子他……」 「可是我想要出去。」 唐轻惹自己小步子走了过去,静静的看着她,模样是鲜少的坚持。 桑绿沉默,终究是没答应。 半晌后,唐轻惹抿了抿唇,有些倔强伸手去拉门,桑绿没敢拦。 「吱呀——」门外的雪迎风飘了进来,鹅毛似的,漂亮极了。 外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余下下人扫过的鹅卵石小道,弯弯曲曲的。 唐轻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一时间有些惊奇。 想起幼时她总看着别人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的,可她自己好像从未碰过雪。 她跃跃欲试,毛绒绒的兔子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 只差丁点要落地时,身后的传来了陆羡的声音。 「唐知知!」 「嗯?」唐轻惹扶着门框转身,离着她一步远的男人,眼神里有些警告的意味儿。 她看男人的眸子,温浅的笑了笑,不动神色的撒娇,「先生,我想出去玩。」 少女的语气很柔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可陆羡却心软了。 这般撒娇对他来说,一向很受用,只是,他倒不知道,他眼底向来单纯的少女什么时候也学会拿捏他的心思了。 「嗯,去吧。」陆羡不情愿的哼了声。 唐轻惹开心的笑了,急忙要踏出去的时候,又被男人拎着胳膊拽了回来。 「等等,去把衣服穿上。」 . 不一会儿。 空寂的苏府后院,变得有些热闹起来。 院子里原先平整的雪地上,落了满满一地的小脚印,而一身红色氅衣的少女,笑声清脆笑声清脆,正迈着小步子跑来跑去。 少女像是个软软的小猫咪,对着什么好像都充满了好奇。 陆羡则是站在院中央的桃树之下,眯着眼一点一点的看着。 「主子。」青山快步走了进来。 陆羡有些不满被打断,只淡漠的扫了他一眼,神色不耐,「何事?」 「宫里那位,又来了。」 青山幽怨的说道。 他也是硬着头皮来的,毕竟陆若轩是皇帝,两头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青山无奈,只能被迫成成这中间默默承受的那一位。 他是等着男人说些狠话拒绝,他也好吓唬吓唬那小皇帝。 放在往常,陆羡从来都是嫌弃至极,可是今日却像是突然有了些兴致,「让他进来吧。」 青山虽然是惊讶,却没敢多问,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问讯而来的陆若轩简直是受宠若惊,他还想着定是他皇叔「良心发现」了啊。 他走得步子都乱了,一旁的青山却先一步拦住了他。 「陛下,如今夫人还并不知您的身份。」 陆若轩腿有些软。 皇婶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是不知道他皇叔的身份了,「那…这不是骗婚吗?」 他难以置信,他皇叔这才出来几年,恶劣的竟连人家小姑娘都不放过。 陆若轩不免有些同情起唐轻惹来,满怀心事的走了进去。 等他进了院内,才发现,其实他才是需要同情的那位。 陆羡见他来了,极「热情」笑了笑,说道:「你过来,给你小婶子堆个小雪人玩玩。」 第38章 【一更】 有了陆若轩, 院子里更是热闹了些。 唐轻惹呆呆的看着雪地里很是殷勤的少年,埋头滚着雪球,还不忘抬头沖她谄媚笑笑。 她吓得不敢动作, 问道:「桑绿, 他怎么在这儿?」 唐轻惹对酒后的事情一无所知,根本不记得这人来过。 可她仍旧记得少年拦着她, 强行要买走玉佩的嚣张模样。 如今对她盈着一脸的笑,总让她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桑绿看了眼身后的陆羡和青山,都是沉默不言,就有了思量,「夫人, 这位小公子是主子的侄子。」 侄子? 唐轻惹眸子瞪得乌熘圆的,不太相信。 「先生还有其他的亲人在?」她想起之前问过男人时,他是否定了的呀。 不是说无亲无故吗? 怎么会又突然冒出这么大的一个侄子来? 桑绿说:「听府上的管家说,主子的长兄不幸病逝,只留下小公子这么一个儿子, 且这位小公子性子顽劣, 主子在此处定居也是为了躲他。」 唐轻惹恍然。 这般解释倒好像都说得通了。 只是父母早逝, 还是独子, 性格养的极为娇惯,便遭受亲人嫌弃, 想想她不免有些同情起少年的经歷来。 看着他一脸献好的笑, 那手都冻得通红的, 唐轻惹看着竟慈母般的心疼起来。 她如今可是长辈,即便在有仇怨,估摸男人也是释怀了,才放他进来的。 如此让他在这儿堆雪人, 总像是欺负小孩子一样。 唐轻惹抱着手里的汤婆子走了过去,白雪上留下了一排很浅的脚印。 陆若轩此时还蹲在地上,费力的滚球堆雪人,见她来了,疑惑的抬起来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女问他。 陆若轩累得直喘气,嘴边呵出了很浓重的热汽,费力的睁开眼睛。
第81页 听到少女的问题时,他觉得头有点大。 这小姑娘看着还没他年纪大,看着娇弱无力说话也是柔柔的,只这和他说话的口气怎么像是哄奶孩子似的。 「小爷我叫……」陆若轩停住了,又清了清嗓子,「我叫,苏若轩。」 陆若轩低头舒了一口气,刚才险些说漏嘴吓得他心狂跳。 既然他皇叔用的是「苏」姓,他自然也用得,也就不会暴露身份了。 唐轻惹颇有些好奇,「苏——若——轩?可是若轩有些像女孩子的名字。」 说着,她打量着少年,眉清目秀年纪也轻,如果忽略他眉眼间的嚣张感,倒也有几分女儿家的清秀。 像女孩子?!这不拐着弯儿说他娘吗! 陆若轩差点被气死,他一个九五之尊的皇帝,竟然被人说娘,有些忍不了。 他正打算发火,就察觉到了少女身后的那抹身影。 陆若轩瞬间蔫了,认命的拍了拍手里的雪球,假笑着说道:「对,对对!我就是有些像女孩子。」 少年没了以往那种气焰,看着倒也是乖巧的,唐轻惹向来心软,便拿出了自己抱着的汤婆子,递了过去,「吶,这个给你吧。」 陆若轩一脸惊恐的看着少女递来的汤婆子,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接过来,还是该拒绝。 他正犹豫时,那汤婆子便被男人毫不客气的拿走了。 陆羡将汤婆子握在手里,笑着说,「给我吧,他皮厚,不需要。」 . 陆若轩来了没多久的时间,午膳也是在苏府用的。 他也是有心思的人,这短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大致摸清了许多事情。 比如说,他皇叔陆羡藏了很多秘密,都没有告诉唐轻惹。 还有他皇叔十分特别重视这个年纪还没自己大的小姑娘! 弄清了这一点,陆若轩一改之前的常态,对唐轻惹态度极好,也格外的热情。 他就等着人上了套儿,到时候多给他在他皇叔面前美言几句,以后来也不至于被关在门外! 「哎,小婶子,这个我来替你拿!」陆若轩伸手够了书架上的画本子,拿了整整一摞,递了过去,「吶,都给你。」 唐轻惹退开了一步,颇有些吃力的接过画本子,浅笑着颔首,「谢谢。」 她将画本子放在香案上摆好,正思量着先看哪本比较好。 陆若轩又跑了过来,「小婶子,这是你画的吗?这画得也太逼真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画得这么好的画。」 他说得极大声,很是夸张的模样。 唐轻惹看他拿着的正是她今日画得腊梅图,被夸的有些不自在她,说道:「谬赞了,我画艺平常,不算好的。」 陆若轩闻言眼睛一亮,可算是找到能吹的了,那赞美的话可是手到擒来,「怎么会呢,我可是有幸见过大师的画艺,小婶子你这工笔也太过精湛了,尤其是这梅花,你看看……」 少年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中间连顿儿都不打,唐轻惹听得傻眼了,拿着手里的画本子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叩叩叩」极为不耐的声音传来。 两人都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梨花木椅上,陆羡摇了摇手里的摺扇,薄唇微抿,眸光淡淡的扫了过来:「……苏若——轩——!」 唐轻惹正疑惑男人怎么突然开口了。 「扑通」一声,手边的动静吓了她一跳。 只见方才还兴致昂扬的少年,此时像是霜打得黄花,瞬间就蔫得没了精神。 而男人也是极为嫌弃的神色,冷声说,「滚回去!」 地上的少年也不反驳也生气,「哦」了一声,麻熘的就跑的没影儿了。 人走了,门吱呀一声后虚掩着,唐轻惹有些茫然。 「先生,他怎么走了?」 陆羡走了过来,阴阳怪调的,「怎么,你捨不得他走?」 男人将摺扇随手扔在了梨花木小桌上,起身走了过来。 唐轻惹看着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柔声解释,有些无奈。 男人靠了过来,她吓得退后了一步,后腰磕在桌沿上,退无可退。 面对男人霸道的攻势,唐轻惹别开脸,试图转移注意问些旁的,「他好像,很怕你。」 陆羡不否认,笑着说,「我是长辈,他自然怕我。」 说着,却是将少女身后香案上的杂物推开了些,画本子被推远了,而那张寒冬腊梅图悠悠扬扬的落在了男人脚边。 唐轻惹垂眸盯着那幅画,想要捡起,却是忍住了,她柔声说:「可他一点儿都怕我。」 少女有些幽怨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陆羡凤眸微垂,里面情绪汹涌。 是呀,不怕她,那脸都快贴她身上来了。 陆若轩那小子向来是个皮厚,油盐不进。 陆羡揽着少女的腰将她放到了香案上,四目相对,他模样是颇为认真的沉思, 「对呀,他以往可不是这样的性格,为何这次转变如此之大?」 唐轻惹被他话彻底吸引住了,她怔怔的看着男人的眼睛,问:「为什么呀?」 男人未接话,可是唐轻惹却想起来少年强行要买走她玉佩的事儿了。 她紧张的握住了腰间的佩玉,很是紧张,「是因为这个吗?他看起来很喜欢这块佩玉的。」
第82页 陆羡眸子带了些邪肆的笑,却极力掩藏着,他挑眉,语气沉重道: 「这玉佩是我家族的传家之宝,若轩想要很久了,只我不愿意,便一直躲着他,没想到,他竟还未放弃。」 男人语气无奈极了,说时摇着头,唐轻惹深信不疑,她沉迷于男人的话意之中,一直在想这件事。 便未瞧见,男人指尖悄悄的攀上了她的腰间,一点点扯开了她的腰带。 陆羡见她出神,就更加肆无忌惮,他趁着少女毫无防备时手上动作不停,然后靠近了些,说:「知知,你往后可得离他远一些。男人啊,都坏的很!」 第39章 【二更】 有了陆羡的「提醒」, 唐轻惹是不敢和陆若轩靠得太近了。 她是生怕少年一不留神抢了她的东西,有时佩玉都不敢放得太显眼。 而对于「狡猾奸诈」的男人,她更是意识到了, 得有多远离得远才行的。 陆若轩第二日再来时, 明显察觉到唐轻惹对他的态度变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每到他入了府,院子里的人没一会儿就走空了。 他虽是觉得没多大影响,可是总觉得这唐轻惹看他的眼神怪怪,像是怕他抢东西似的。 弄得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帅脸是不是不管用了。 这陆羡对他爱搭不理甚至嫌弃的态度,陆若轩是习以为常了的, 可这唐轻惹前日对他还好好的,今日就处处躲着他。 他就还来得及巴结上人儿呢,就被嫌弃了。 无奈,陆若轩又失去了兴致。 …… 傍晚时分他磨磨蹭蹭地从苏府里出来,看到门外等着的人, 有些惊讶。 「顾少傅, 你怎么在这儿?」 冬季的天, 白日极短, 如今这天已见暗色,顾清衡竟然这个时辰来了。 陆若轩看他这样子肯定不是来找他皇叔的, 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上次是他大意了, 只想着确定他皇叔的下落, 一时间便也没在意顾清衡也跟在后头。 这下多了个人知道,怕是会多出些麻烦的。 陆若轩对顾清城的印象不太好,连着对这个和他从小亲近的顾清衡也没什么好感了。 顾清衡说道:「陛下,微臣有事禀告。」 「有事禀告?」陆若轩摆了摆手, 「有事直接写奏摺禀告不就行了?」 还特意过来苏府找他一趟儿,真是不嫌麻烦。 陆若轩是不太感兴趣,正准备上马车时,顾清衡竟然又跟了过来。 「你干嘛?」 「陛下,此事对微臣甚为重要,还请陛下……」 陆若轩不想听他念叨,无奈之下摆手道:「得得得,你上来吧。」 …… 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陆若轩倍感无趣,昏昏欲睡。 而旁边的顾清衡像是很紧张,坐的笔直的。 「你不是说有事要问吗?」 陆若轩见他扭捏磨蹭的样子,更是嫌弃了。 以前顾清衡说话从不瞻前顾后的,却不想今日竟然这般反常。 顾清衡脸色不太好,思忖了一会儿,说道:「陛下,微臣想问,这位『苏怀瑾』当真是摄政王……陆羡?」 三年前,陆羡这个名字在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男人浴血奋战杀敌护国,名声也是极好。 只朝中的人知道陆羡这个人心性狠戾,睚眦必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顾清衡从未见过他,也是从他父亲口中得知的。 这个男人专横霸道在朝中极为强势,许多文官都是与他争辩过,他父亲便是其中一个。 只这陆羡销声匿迹了三年,竟隐姓埋名在京城内,一直到今日都无人发现。 若不是那日的机缘巧合,他怕是也不会知道的。 陆若轩一听「陆羡」两个字,就立马来了精神,警惕道:「你问这个干嘛?」 「微臣,只是想确认一下。」 陆若轩撇嘴,显然是不相信。 他冷嗤了一声,没否认,「对呀,他就是朕的皇叔!你就算是不信『苏怀瑾』这个身份,总不能怀疑朕的眼光吧。」 他这是得傻成什么样,才会连从小教养的皇叔都认不出来? 陆若轩便开始叽里哌啦的数落起他来。 可顾清衡压根没听到陆若轩后面说了什么,只前面的那一句,就已经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苏怀瑾就是陆羡! 陆羡就是苏怀瑾! 他本想着,若苏怀瑾只一个简单的身份,他和他,还能公平竞争唐轻惹。 不过是早他三个月认识人而已,抛却这个先机,他总也有机会的。 可是,男人只「摄政王」这个身份,他好像就已经输了。 陆若轩眼见着顾清衡一个大老爷们泫然若泣的模样,一头黑线。 「哎,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这只说了他两句,就难过成这样了? 他扇子敲了过去,顾清衡却没什么反应。 陆若轩只当他有些接受不了,也懒得多问。 到了宫中时,他也是率先离开了。 . 顾清衡在宫门口犹豫不决的,可终究还是决定去一趟慈宁宫。 只是他今日踏进宫内时,总觉得气氛很是诡异。 天色将晚,他本不该来的,可是奈何心中藏着事,像是有块大石头压住着,让他根本喘不过气。
第83页 他从小过得顺风顺水,如今却在感情上折了一回。 还是狠狠的摔了一跤,头破血流。 顾清衡没有想到,他心心念念了好些日子的姑娘,竟只一步之遥,就让她嫁给了旁人。 唐轻惹嫁入苏府前后也才半月的时间,若是他早些查着消息来,或许也不会如此了。 顾清衡痛苦的闭上了眼,他是这般如此,他阿姐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想着,他便走了进去。 …… 「小公子怎么现在过来了?」出来迎接的是秦嬷嬷。 顾清衡行了礼,问道:「阿姐已经歇下了吗?」 秦嬷嬷摇了摇头。 自打顾清衡来过的那次,顾清城已经好些日子没能安睡了。 她像是魔怔了一般,日日寝难安眠,想要出宫找人。 而探子那里得来的消息,也根本没人敢和她说实话。 顾清衡见她满带愁容,抬头向殿内打量了一番,问道:「阿姐可是身子不舒服?我瞧着这殿内,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他后知后觉的,这才发觉不对劲。 往日里慈宁宫左右都是宫女太监来往走动,今日蹊跷的一个身影都未曾瞧见。 闻言,秦嬷嬷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小公子就莫要再问了,太后若是知道您若来了,还是会高兴的。」 她嘆了口气,将顾清衡请了进去。 …… 帘笼之后,珠帘声脆又奢华。 顾清城正在假寐,模样有些疲倦,靠在软榻之上。 顾清衡是外男,自是不敢越距,他很恭敬的跪在地上,是一丝不苟的姿态,「微臣顾清衡拜见太后。」 「是你来了啊。」里头的顾清城轻嘆一声。 似是惋惜,又像是惊讶。 顾清城问:「这么晚了,清衡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清衡低着头,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将话说出口。 「哗啦——」,珠帘却勐地动了动。 顾清衡正疑惑着,抬头就看见脸色苍白的顾清城头髮披散的走了出来。 他被下了一跳,「阿姐,你……」 「清衡,你是不是知道我的阿羡在哪里!」 她掐着他的胳膊,情绪有些失控,加上那张惨白的面容,看起来有些诡异可怕。 顾清衡不知道她说的「阿羡」是谁,可是微加猜测也能猜到。 「阿姐,他……就在城内。」 闻言,顾清城红了眼,眼神失落,模样更是有些癫狂,「那,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顾清衡踌躇不决时,她却突然又扑了过来,「清衡,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看着顾清城那有些偏执的表情,顾清衡察觉到了,他阿姐似乎有些入了魔了。 他不知道她和陆羡之间有什么,可那只不过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男人罢了。 他陆羡就算是摄政王,也不该如此的。 顾清城已经是太后,更是他的嫂嫂,他们根本不可能的。 顾清衡不想自己的阿姐再惦念那样的男人,他咬了咬牙,看向顾清城的眼睛,说道: 「阿姐,你醒醒吧!陆羡他,已经娶妻了!」 . 苏府卧房,百无聊赖的陆羡正在少女的香案上执笔绘图。 模样认真,神情也是专注。 不过,陆羡心里自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可是为了哄小姑娘,他也是下了本儿。 只前日他「不留神」弄脏了她的寒冬腊梅图,她便恼了他一晚上。 这不,今日午膳之后就跑的没了影儿,也不知去了哪里玩,却极不肯在卧房里待着。 时间飞快,陆羡手中的画结束时,天色都暗了,可是唐轻惹竟还不见回来。 「陆若轩回去了?」他有些不放心问道。 青山在旁边,点了点头,「早些时间便离开了。」 陆羡这才放心。 只不和那小子挨得太近就行。 不过天气寒凉,他还是不太放心小姑娘一个人在外头玩得太久,他问道:「夫人呢?」 「夫人去后院儿了。」青山笑了笑。 这苏府好些东西都是新添的,唐轻惹以往没瞧见过,这两日像是来了「兴致」,便是趁着空闲儿和丫鬟们到处逛了逛。 听他这么一说,陆羡若有所思。 只细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不是午膳后就去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男人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悦了,青山不敢接话,外头传来些声响,像是丫鬟下人们都回来了。 可后面,半天都不见唐轻惹的身影。 陆羡走了出去,神色不虞,「夫人呢?」 一群下人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的,「夫人她去了旁处,说是要稍等片刻才能回来!」 「稍等片刻?」陆羡冷笑。 他扫过一众心虚的人,负手而立,眸色冷沉。 「我倒是要看看,这『片刻』是要多久?」男人冷邪的眸子扫过方才说话的人,弯唇一笑,「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说了谎,我便割了谁的舌头!」 那阴邪的声音实在下人,这一群人没见过世面的,哪里有什么胆子,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还请主子恕罪,是夫人她,让奴婢们这么说的!」 陆羡笑着,侧了侧脖子,骨节响了响,「知情不报,每人二十大板!」
第84页 地上的呵了一口冷气。 这二十大板下去,就是身体强壮的也得没了半条命啊。 半晌,男人似乎是到了什么,又接着说道:「死了,就拖出去!」 第40章 【一更】 荒芜的苏府后院有一片很宽敞的湖, 湖面被北风吹得漾起了波纹,四周都是枯黄的芦苇,荫庇处还有未化的雪。 这地方太偏僻了, 府内的人其实都很少过来。 可是唐轻惹很喜欢这里, 尤其是靠近时,湖面上有四只野鸭子, 嘎嘎嘎的叫着,可爱极了。 看着那些小鸭子,她实在喜欢的很。 「桑绿,我们过去瞧瞧。」 她兴奋极了。 这些日子闷在府里,她尽是在男人那儿吃亏了, 好处是捞不着的,反而总累着。 今日倒是找到了不回去的由头。 没了男人的管束,还多了好些人在旁边帮衬,唐轻惹便像是得了势的小猫咪,自在极了。 「劳烦你们去替我寻些长的枯枝来。」她看向身后的人, 软声示意。 一波丫鬟是走了, 四散在湖的周围。 可桑绿还在, 唐轻惹笑着看她, 「桑绿,你也去替我找找吧。」 她又扯她的袖子, 杏儿眼汪汪的。 桑绿有些不放心, 「夫人, 这处风大,奴婢不放心你。」 「我只在这里等你们过来,不会走远的。」唐轻惹小声保证。 桑绿是犹豫了一会儿。 她扫了眼四周,瞳孔转了转, 妥协了,「好,那奴婢就在这不远处。」 桑绿瞧中了一棵杨柳树,地方有些偏僻,那些下人都没留意。 虽然她不知道唐轻惹要长的树枝做些什么,可是既是她的主子,有所求她必当有所应的。 桑绿走了。 湖水旁,唐轻惹很安静的待着。 风吹起她长发间的粉色髮带,漂扬在空中,划出了极漂亮的弧度。 「嘎嘎…嘎嘎…」 很小的声音从她旁边传来,唐轻惹有些迟钝地看向一步远的芦苇处。 「嘎嘎…嘎嘎…」 她这下是确定了。 看着芦苇边边里两只小鸭子,唐轻惹将桑绿叮嘱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 她手里捡了根枯枝,兴意盎然的抻着小胳膊逗它们。 野鸭子本身就很小的,这两只羽翼也不算丰满,看起来就更小了,叫起来声音都是奶奶的。 她方才就是想要些长的树枝,好去离野鸭子近的地方玩水的,却不想碰上这两只小的。 唐轻惹惊喜万分,只挑着手里的枯枝,弯眉逗着两只小鸭子玩。 她浅笑着,手上并没有什么力道,只玩得忘乎所以时,绣鞋踩上着湿软的泥土,裙裾处轻晃撞了些水,颜色一下子深了许多。 风吹来时,她才察觉到有些凉意,微微皱了眉。 她才察觉事情许是有些严重了。 唐轻惹神色蔫蔫的拎着裙摆又绕了回来。 她是想藏着的,觉得只多些风吹吹裙摆处干了,她再回去,可那风实在凛冽,只飘过时,唐轻惹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尖都红了。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着凉了?」桑绿手忙脚乱的,捡着的树枝都给扔了。 她已经许久未见过唐轻惹受凉了,难免有些被吓着。 唐轻惹脸色一时间有些微微的苍白,她想安慰她,开口时,却轻咳了几声,「咳咳,桑绿,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被风呛着了。」 她用身上的氅衣遮住裙摆,眼神躲闪。 桑绿自是不会就这么信了,「夫人,不若咱们先回去吧。不然,主子该担心了。」 眼看这天很快就要黑下来了,逛了一天的唐轻惹也有了些倦意,可她还是拒绝了。 「桑绿,我脚走得有些酸,你让她们先回去吧。」 桑绿是不肯的,她眼睛尖锐,少女藏着掖着的什么,总不会一丝不漏的。 她方才瞧见了,那绣鞋的尖尖儿都湿透了。 她心里不免有些责怪起来,可是想想说再多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很是无力。 丫鬟们先走了,走时,唐轻惹还在咳,她软声交待,「你们只管同先生说我片刻后就回去,旁的不必多说。」 . 等唐轻惹将裙角那处都风干了之后,凉意就一直在足下,从未散去。 她很讲信用的,并未让人等太久。 可是踏入院子时,却发现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而男人则是在门前,负手而立。 他身姿颀长,一身绛紫色绣锦长袍难掩周身磅礴的贵气,可是那眼底的森然,却让人不寒而慄。 所有人都安静的跪着,只男人站着,风吹起他的外衫,带了些微微的弧度,撞在他遮住劲瘦的腰上,那里还挂着她新婚时绣得荷包。 这一刻,唐轻惹看着眼前的男人,有片刻的怔神。 她仿佛一眼看透了他那阴暗邪肆的本质,又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们先下去吧。」她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 所有人一动不动。 唐轻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却从男人的眼底情绪,推断应该是和她有关。 她步子浅浅的,没几步就走到了男人跟前儿,仰头看他。 她并不爱威胁人,所以只能用沉默代替,她知道,他总会心软的。
第85页 半晌,陆羡的情绪终于有所松动,「夫人的话没听懂吗?还是,你们都想挨板子?」 这次,男人的戾气终于收敛了些,可终归是毫不掩藏的。 一众人是吓得腿软,跑的远远的。 这一群丫鬟们走时心里不免感慨,原先她们只当自家主子是个清隽温润的,最多也只是清冷些,却不想男人发怒竟这般可怕。 陆羡转身回了卧房,此间一言未发。 唐轻惹只安静的跟着一起进去了,垂眸时不知在想什么。 可是转身时,青山注意到,少女侧脸颧骨处,绷得有些紧,要是极力忍着什么。 屋内,男人坐在榻上,左腿屈膝靠坐在床上。 唐轻惹察觉到他在生气,却不敢问原因,她现在更加担心自己忍不住咳出声来。 她是不想再去泡药浴了,也不想再吃任何的药。 想着,唐轻惹便趁着男人沉默时出去,才刚有动作,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唐知知!你今日要是敢踏出这房门,先前外头跪过的人,便别想活着出府!」 唐轻惹心里无奈,可是她更是有些奇怪,男人今日的反常。 他似乎,戾气有些重。 她都发觉了,陆羡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只因为他先前用内力压制了太多,如此像是功力「反噬」一般。 那满腔的燥郁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丝不漏都涌了出来。 「过来。」他冲着门口呆站着的少女说。 唐轻惹走了过来,有些怯怯的模样:「先生,你怎么了?」 她没有靠近,却也离得不远。 可陆羡才不会由着她来,只拽着人拉进怀里,习惯性的握住了少女腕子,指腹动了动。 他沉着眸微眯起,只淡淡扫了少女的裙裾处,冷声道:「唐知知,你去玩水了?」 唐轻惹才刚坐稳,这迎头来的一句话,让她很是先前苦心经营的,前功尽弃。 她微微抬起莹润的小脸,盈起了一丝讨好的笑,可是那小巧的绣鞋间却总往裙底缩,没底气的反驳道:「我没有的。」 少女声音软糯糯的,除了心虚,那里都极好。 「是吗?」陆羡不怒反笑,他凑到了她耳边,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唐知知,待会儿你要是敢咳一声,我就抓一个人过来打一顿。」 唐轻惹转首看他,「先生,你不要总吓人。」 「我可不敢。」陆羡轻笑。 他只是发现了,对少女再多的威胁警告,都不如拿旁人来威胁她管用。 他挑眉,沖她示意,「你只管试试。」 依着男人恶劣的性子,唐轻惹是不敢同他赌的,可是咳嗽来时真的很难忍,她硬是憋红了小脸。 陆羡发现她性子是真的倔,这般威胁她,她还真能忍,只最后心疼的还是他。 他眼眸闪了闪,有了想法。 只眨眼的功夫,榻上的纱幔放了下来,隐约只露出两人交缠的身形,他将少女揽到了离他更近的地方。 「唐知知,不罚她们也可以,除非你答应……」 唐轻惹轻轻咳了两声,她被男人沙哑的声音蛊惑,问道:「答应什么?」 男人屈指敲了敲木质的床板,看向外头大敞的门,哑声道:「我要在这里。」 第41章 【二更】 门口的风吹了进来, 床纱被吹得左右晃动,唐轻惹察觉到其中的危险意味后,不动声色的向后挪动。 她靠在与男人对面那头的的床栏上, 刻意拉开的距离让她有了几分踏实感。 可瞧着男人眼底幽暗的情.欲时, 她怯怯的转开了视线。 敞开的大门外,还有几个零散穿梭的下人, 她们都是低头认真干活,好像没有抬头看过这里。 她知道男人的意思,可这过分荒唐。 唐轻惹还是摇了摇头,小声抗拒,「我不要。」 她眼底有些挣扎, 陆羡怎么会看不到。 可他知道,她一定会妥协的。 陆羡按着少女步调,一点一点靠近,眉间带着几分得逞的笑,说:「你也喜欢的, 不是吗?」 唐轻惹不停的摇头否认。 可是男人的手掌已经勾上了她腰间的佩玉, 只微微用力就扯了下来。 在唐轻惹略显疑惑的目光中, 男人的手握着佩玉, 渐渐滑至她唇边。 她听见男人那饱含深意的话。 「知知,你含着它, 可千万别掉了。」 . 因着玩水的事儿, 唐轻惹夜里咳了好一会儿, 更是被男人限了足。 第二日她才知道,府上的丫鬟下人竟全都换了。 唐轻惹有些恼。 嘆息时却牵动口中的软肉,疼得皱眉。 昨晚被男人「威胁」,那佩玉咬得紧了些, 将她腮下的软肉都磨红了。 她总归有些气,便未再搭理他,收拾香案时,却看到了昨日男人的画。 画里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桃树,桃花粉嫩挂满了枝头,是春日最常见的景象了。 只是这般生机勃勃的画,却是题了句别样的诗。 「冬日凉,冬日凉,鸳鸯成双,知知思情郎。」 唐轻惹觉得他真的是幼稚极了,他这般模样哪里有什么往日的清隽姿态,活脱脱的一个登徒子罢了。 她将那画又放回了原处,心里却无奈极了。
第86页 没多会儿功夫,唐轻惹便又寻了些旁的事做,却是没多久,她视线幽幽,又落在了那幅画上。 门外的风将那画吹得动了动,像是翻动的书页,上面的字迹,也有了些熟悉感。 唐轻惹站在原地沉思,终于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儿。 . 「夫人,主子叮嘱不让您再去后院。」 新来的小丫鬟拦住了意欲出去的少女。 管家是仔细吩咐了的,不准让夫人去后院儿的湖边,否则看不好,都是要收拾包袱走人的。 唐轻惹眸色平静,语意也是轻缓:「我只是有要事需出门一趟。」 那小丫鬟年纪不大,模样也是嫩,便是仔细想了想,才说道:「行吧,奴婢会和主子禀报的。」 她给唐轻惹放了行,却在少女走了两步后,兴沖沖地跑了过去,出其不意的拽住了她的手。 「夫人,您可真好看啊,和天上的天仙儿似的。」 唐轻惹被吓了一跳。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瞧着小丫鬟年纪不大,倒也是个灵气逼人的,便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叫,板儿。」 . 唐轻惹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来闻府了,再来时有些惊讶这闻府的空荡安静。 她猜测闻府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没来得及问,便被闻诺拉进了房内。 关上了门,便又只剩下她们两个。 「哎哎哎,我上次给你支的招怎么样啊?还管用不?」闻诺神神秘秘的。 她送唐轻惹的那本书,她平时日里是十分宝贝的,若不是为了给狗男人些「报復」,她才捨不得下血本呢。 唐轻惹摇了摇头,表情难以言喻。 闻诺只当她是受了挫,就来了兴致,「怎么样?你是不是发现了他其实没你认为的额……那般好?」 其实闻诺更想问的是,那「苏怀瑾」是不是不行了! 照着这种折腾的速度,生龙活虎也能弄出点儿毛病来。 她忍不住想笑,只想想男人那吃瘪的模样,就觉得大快人心。 唐轻惹目露迟疑,沉默着。 她有些安静,可是却静得过分了。 「轻惹,你这是怎么了?」闻诺发觉她有些许的不对劲,「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 「不是的。」唐轻惹柔声打断她的话。 她嘆了口气,垂眸敛下眼底的复杂:「是先生他,骗了我。」 唐轻惹发现了,男人那幅画上的题字和她看的画本子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她先前就觉得有些熟悉,却总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后知后觉才想到了花灯会上的灯谜。 她记得的,上面的字迹是苏怀瑾的,而那画本子上的字和男人的字,不差分毫。 「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闻诺很是震惊。 她还想着那个男人手段有多高明,竟这么简单就被识破了身份! 「那你怎么发现的啊?」 唐轻惹看着闻诺一脸钦佩的表情,皱了皱眉,只将画本子的事说了说。 闻诺呆了。 这「苏怀瑾」还真是让她开了眼儿了。 这男人不仅心机深沉,感情方面一看也是个老手啊。 她看向少女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不过,虽说这个男人不是简单的人物,可好在还是用了真心。 只这他自己挖的坑,怕是要他自己承担后果的。 …… 闻诺是等着「后果」落到男人头上的,可是她发现,好像这个要承担后果的人,成了她。 眼见着唐轻惹在她这儿待了许久,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闻诺欲哭无泪。 她是不怕唐轻惹待着的啊,可是她怕那个「苏怀瑾」啊。 上次被掐着脖子的疼她现在还记忆犹新呢,可是不想再体会一回。 更何况,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干嘛这么较真嘛!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闻诺坐不住了。 「轻惹啊,你看这天都这么晚了,要不……」 她看向唐轻惹,欲言又止。 静坐在石凳上的少女,穿得有几分单薄,因为有了心事,那双杏儿眼不像往常那般带着笑。 只一言不发的模样,就让人生出了几分心疼来。 闻诺一时心软,便临时转了话音,「要不,你就住我这儿吧,我……」 「好。」唐轻惹应声,像是一直再等闻诺的这句话。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桑绿,说道:「桑绿,你派人去府上告知先生一声,我今日便不回去了。」 桑绿瞪着眼难以置信。 这话虽是让她同陆羡说的,可却是换了说法,要支她走罢了。 「夫人,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夫人责罚。」桑绿直接跪到了地上。 她低着头,态度很是诚恳。 唐轻惹指尖颤了颤。 她本就容易心软,桑绿如此她也难狠下心来怪罪。 可是想想桑绿确实也是联合着男人一起骗了她,便将那恻隐之心收了起来。 她轻声说:「你未做错什么,只需同你主子说我今日不回去,如此便好。」 唐轻惹心里还有些乱,未平静下来时,她心里还恼男人的恶劣作弄。 虽说她知晓他的性格,可是捉弄久了,男人好像就习惯了骗她。
第87页 「你先回去罢。」 她鲜少这么决绝,只几分坚持的姿态,竟让闻诺在她少女身上看到了「苏怀瑾」的影子。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气氛一直安静时,院门处,却突然有了声响。 唐轻惹刚抬头,就瞧见了迎风而来的男人。 他眼底带着笑,模样如风一般清冷,看着她道:「夫人既是今日不回府,那为夫便同你一起,在闻府住着。」 第42章 一念之间便会成魔 闻诺看见「苏怀瑾」来的时候, 感觉自己要玩完。 这男人气场实在大,她是见了人就脚发软,心里泛嘀咕, 觉得估计也就唐轻惹受得了他。 「那个轻惹啊, 我……我爹喊我有事儿,我过去瞧瞧去啊。」 说着也不等旁边的槐儿反应, 就拽着她走了。 男人是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旁边,而看到闻诺那近乎慌乱的步伐,唐轻惹有些疑惑。 闻诺好像很怕他,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她总觉得他们之间, 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静静望向闻诺先前离开的方向,看着夜色下的竹子摇曳在风中,有些失神。 「她就这么好看?」 旁边的男人忽而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唐轻惹轻嘆一声,看向他时并未说话, 可是眸色里却有几分伤感。 陆羡被她眼底的情绪惊骇, 心头的慌张感一闪而过。 他突然想起今日他去佛寺时, 那寺中方丈同他说, 自己不能再造杀戮。 他杀气太重,总不免惊煞了身边亲人。 他以往是不信的, 自然也不信佛, 可是如今他有了软肋, 好像不得不信。 皇兄病逝,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他好像不敢赌了。 就这么个小姑娘跑得脱离了他的视线,他就已经觉得无法忍受了, 旁的他更不敢多想。 陆羡自嘲的笑了笑,舒尔又换成了那副邪肆的神情,「唐知知,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他猜测她应当是知道了画本子的事情了,那不过只是他想的让她主动些的法子罢了,谁能想到会碰上闻家小姑娘出的注意。 这般仿若成了他有意为之,便是她这般脸皮薄的自然受不住。 也难怪她竟这般生气,连家都不想回。 「我只待一日,便回去。」 唐轻惹答非所问的说道,然后静静地看男人的眼睛。 陆羡有些无奈,他知道她的,脾气倔的一个,转移话题怕是行不通了。 「我错了,知知。」他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后去够少女交握的小手。 那柔白的小手软如无骨的,握在手里舒服极了,他也不愿意放开。 他是毫不心虚掩饰的认错时了,可唐轻惹却懵神了。 她心里还有些生气,便忘了要躲,任由他握着。 唐轻惹在想,她还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就认错了? 她以为,以男人的性格总该要同她辩解上几回的,怎么竟这么容易就认错了。 一时间,倒是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 挣扎之中,唐轻惹还是心软了,只柔声要求道:「你往后不准再骗我了。」 她声音软软的,好听极了。 闻言,陆羡唇角带了些得逞的笑。 他就知道,小姑娘就吃软的这一套,他弯唇一笑,一口应下,「好,我答应你。那我们先回府吧。」 陆羡站了起来,手里还捏着少女的小手,等着她一起块儿起来。 可唐轻惹却抬头看了看他,有些无奈,「先生,我说了的,要待一日,明日再回去。」 陆羡愣了一下,挑眉笑了。 唐轻惹看他的神情,觉得男人可能会生气,可是他也只浅浅的笑着,说道:「好。」 男人很自然的松开了她的手,唐轻惹正怔神他今天这么这般好说话,却突然肩后一疼,失去了意识。 …… 一盏茶的功夫后,陆羡抱着「熟睡」的少女从闻府大门走了出来。 看着男人那略显轻快的步伐,青山是无法直视了。 他是没想到,这以往也算的上霁月清风的男人,虽说是没什么耐性,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像是个霸道的强盗土匪似的。 只夫人不愿意同他一起回去,他竟直接点了唐轻惹的睡穴,强硬的把人带了回去。 青山轻嘆一声,摇了摇头,赶紧又跟了上去。 . 第二日唐轻惹醒时,才发觉是睡在自己的卧房内。 榻上只她一人,并未见男人的身影。 想起昨夜她失去意识前,男人还信誓旦旦的同她说,不会再骗她,转眼却又将她强硬的带了回来。 唐轻惹无奈极了。 她早该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唐轻惹起身梳洗了一番,一直到出门时都没瞧到桑绿的身影,只看见了昨日她院内的那个小丫鬟。 「板儿,你可知桑绿去了何处?」 板儿小跑着过来,脸上笑意盈盈的,「回夫人的话,桑绿姐姐像是被主子叫去了。」 小丫头个头不高,说话倒是清脆。 唐轻惹听她说话时,也觉得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她笑了笑,沖她招手,「你过来些,同我说说话吧。」 唐轻惹见着院子里其他的丫鬟各司其职,好像从未和她说过话,只这个板儿见了她,热络的很。
第88页 板儿盈着一脸的笑,走近了些,那叠摞在腹部的手去突其不意的抬了起来。 唐轻惹正疑惑她奇怪的动作时,眼前一黑,被人揽住腰身转了好几圈。 一阵晕眩后,她抬起了头,便看见男人有些阴沉的面孔,她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男人稳住她的腰身,并未答话。 唐轻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她先站过的地方,那里有极细的两根纤细的针,根.部发黑应当是淬了毒,此时正深深的嵌在了地里。 她心里一阵后怕,那种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让她止不住在颤抖。 若是她方才没退开,就板儿的动作,那针应当是对着她的心口处的。 此时,板儿已经和青山打成一团,看得出还是稍逊一筹。 陆羡安抚怀里的少女,整个人也是紧张颤抖,他冷沉着声音,有些担心:「受伤了吗?」 他声音都有些哑了,想想方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那种设想只才刚刚萌芽,他就已经狂躁的难以忍受。 唐轻惹摇了摇头,看出男人眼底的担忧,手紧紧的环在男人腰间,「先生,你别怕,我没有受伤的。」 见男人这般紧张,她有些心疼。 明明是他护着她啊,可是她却察觉到了,男人也在害怕。 昨日的压在心底的阴霾像是突然散了,唐轻惹有些认命的想,他若想骗她,便骗她好了。 陆羡确定怀里的人安然之后,他才缓缓的抬头,看向此时已经被青山制服住的板儿,他眼底是嗜血的狠戾,「你是什么人!」 他已经动了杀念。 不是那种想要折磨人的凌迟,是一剑封喉的决绝。 板儿是个习武之人,自然感觉的到。 虽是跪着,可她却丝毫不胆怯,她阴险的笑了笑,看向他怀里的唐轻惹,说道:「自是来取她命的人!」 「你找死!」陆羡眼底戾气汹涌。 男人手掌攥得很紧,发出了森然的响声,像是有恶鬼盘踞在他身后,叫嚣着要将眼前的人扒骨抽筋。 板儿却是迎着男人的凤眸,得意一笑。 「我死不死,不一定,可是她,一定会死!哈哈哈,哈哈……」 她大声笑了起来,却被青山一掌击晕。 陆羡颧骨绷着,垂眸看向怀里的一直盯着他看的少女,指尖颤抖,很是紧张。 那个女人的绝对不简单,他担心她怕是在唐轻惹身上做了旁的事。 唐轻惹不明所以,只很乖巧的任由男人动作,在他怀里转了一圈之后,她视线变得模煳起来。 她只当是转的有些晕了,喃喃道:「先生,我,我有些头晕。」 说完,她便没了意识。 「知知!」陆羡连忙揽下少女,握上她垂在一旁的手腕。 只眨眼的功夫,少女靠在他心口处,面无血色,有细细的血丝从她唇角蔓延而出。 . 唐轻惹中毒了,而且是毒性极烈的「千机蛊」。 这是西域一种极阴邪的蛊毒,只顺着人的伤口便能吸食人心,顺着血液蚕食中蛊之人的血气。 中了「千机蛊」的人,往往都撑不过三日,便是要被这蛊虫吸食干净,只余一具枯骨。 那个板儿是下了死手的,昨日她未出手就是瞧见了有人在,今日则是十足的将蛊虫往少女心口处扎,却没想被陆羡躲开,只扎在了手臂处。 好在唐轻惹中毒的时间很短,蛊虫只到了她手臂的上方的位置,只要将蛊虫逼出体内,便能捡回一条命。 桑绿看向如今仍旧昏迷不醒的少女,虚弱的靠在男人的心口处,那唿吸已经很浅薄了。 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若是身强力壮的人还好,可唐轻惹的身子已经经受不起了这般强烈的逼毒了。 这毒太强劲,怕是蛊虫逼出来后,少女的身子也撑不了几年。 「主子,夫人她……」 「出去!」男人头都未抬,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桑绿不敢再造次,默默退了出去。 . 今日房内的纱幔是高高挂起的,里面的人可以看得真切。 床上的男人握着少女的手腕,有些癫狂的笑了笑。 他薄唇贴在少女的眼尾处,怜爱的吻了吻,哑声说:「我的知知,你可得好好活着。」 你要知道,你的命是我给的,所以是生是死都得由他决定。 陆羡想他说的话,说得坏极了。 往常她总得恼得红了脸,可如今怀里的人却并未答话,苍白的小脸满是痛苦。 陆羡心里像是被人撕扯着一般疼。 她最怕疼了,可是今日的疼却是他带给她的。 陆羡垂眸利落地抬手蓄力,一手将少女的手腕抬起,一手使出内力,那在少女皮肤内掩藏的凸起很是缓慢的往那泛着鲜血的伤口处移。 只他刚刚动作,怀里的少女便开始极痛苦的呻.吟起来,她声音又细又弱,像是只满身伤痕的小兽,让人心疼。 陆羡只得忍着,不敢动弹一分。 一柱香后。 男人额际冒出汗滴,太阳穴处的脉络凸显出来,他抿唇加了些力道。 到了后头,陆羡已经越来越吃力。 这是极阴的毒,他不能伤了蛊虫还得处处护着怀里的少女,只能用最费力的方法,把它逼出来。
第89页 终于,「啪嗒」一声,蛊虫落到了是先准备好的血油之中。 陆羡松了一口气,却是勐地吐了一口血。 …… 因为蛊虫的事,陆羡受了内伤,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伤的这般重。 可是他却全然不在乎,只洗了身上的血,他又回了卧房。 床上的少女仍旧未醒,她一头青丝散在枕边,整张小脸苍白如纸。 陆羡就这么平静的坐在床边看她。 以往他总是觉得她在自己身边安睡,他心里就格外安定,那种感觉太过静好,让他总不免生出旁的「贪念」。 可是如今他却觉得,只她平安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抬手探入被子,将少女的小手捉了出来,将自己手腕的佛珠移了过去,缠在少女的皓腕上。 木制的佛珠很亮还带着佛寺中的佛香,这是他昨日去寺庙时,那里的老方丈给他。 他们都说他入了魔障,满身杀戮,一念之间便会成魔。 陆羡咬了咬少女纤细的指尖,恍然笑道:「原来,你才是我的魔。」 你既是不喜杀戮,便更要好好的活。 若是他一旦成了魔,就最爱杀人了。 第43章 【一更】 唐轻惹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第四日, 是除夕。 城内很热闹,街头巷口处,很多孩子都已经穿上了新制的喜庆袄子和衣裤, 一个个跟在大人后面贴春联放鞭炮。 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洋溢着新年的喜气。 可是苏府之内像是蒙了尘一般,冷气涛涛, 处处都透着森然。 卧房里少女正安静的睡着,她唿吸微弱,不仔细听几乎很难察觉。 唐轻惹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可是却亏了身子,所以还一直在昏迷。 这几天都是参汤日日滋补的, 确保是不能再出些岔子了,否则怕是保不住命了。 桑绿正拿着帕子细緻地给少女擦拭,然后将少女露在外头的小手塞了回去,那里正缠着一串佛珠。 桑绿神色有些复杂,她嘆了口气, 利落的收拾好后又放好了帘幕, 不敢多待。 这几日陆羡整个人都阴气沉沉的。 他性格一贯恶劣, 笑时都是邪气四溢, 也就因着心里还顾忌着唐轻惹,平日都会收敛些。 可是如今, 好像藏不住了。 男人仿若又成了三年前那个嗜血好杀的模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了。 . 皇宫的大门之前, 戒律森严。 看守的官兵都是严整冷然,眼睛眨也不眨。 一会儿,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宫门之前。 「什么人!」众人举起了□□,眼神警惕。 青山举起手中的腰牌, 冷声说道:「摄政王,陆羡!」 众人看向他手里的金色腰牌,眼神一变,齐齐的跪拜,「参见王爷!快,给王爷放行!」 宫门大开,青山只面无表情的收了腰牌,驾车而去。 …… 时隔三年,陆羡再一次回到皇宫。 可三年了,他对于这个生养他的地方却毫无眷恋,再次归来时,只有浓浓的厌恶。 他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陆羡看向这熟悉的宫墙,放下了轿帘,说道:「去,慈宁宫!」 . 慈宁宫内,一如往常般冷清,可是眼尖儿的人却发现了,只方才有人进来通禀了什么,她们那位向来端庄冷静的太后竟有些慌张起来。 她们正好奇是出了什么事儿,不一会儿,宫门外就传来了些声响,外头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绛紫色织锦蟒袍,袖口的蟒爪盘踞,那股子贵气便是凸显了出来。 只一根紫玉簪子将发高高束起,少了丝慵懒邪魅感的陆羡,看起来极为冷寞。 那傲视一切的睥睨目光,便让人不敢再随意靠近。 可宫女们却是盯着男人那谪仙般的面容,一脸痴迷。 她们从未见过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他过于俊美,都是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儿,一个劲儿观望。 却是没一个人知道男人的身份。 如今三年已过,宫内的太监宫女换了一波又一波,年轻的太监宫女见识短,更是不知道能着蟒袍的意味儿。 「大胆!这是慈宁宫,岂容你在此放弃!」 有胆大的太监追了上来,拦住了意欲进殿的男人。 陆羡却是一把撑开自己的摺扇,笑得邪魅,「拉下去,斩了。」 宫女们心底愕然,而那太监正欲叫嚣,却是再也叫不出声了,只一剑,他脖子一凉,便倒在了地上。 这才眨眼的功夫,死了太监,血还留了一地,有胆小宫女和太监们早已经缩成一团。 而男人,正往殿内走。 …… 顾清城对着镜子再三确认了自己的妆容后,终于满意的走了出来。 此时,陆羡正坐在外头的木椅之上。 「阿羡,你终于来找我了。」顾清城掩唇轻笑起来。 她看到外头那太监的尸体,懒懒地抬了抬手,像是习以为常了,「秦嬷嬷,将外头清洗干净些。」 今日对她而言是个极好的日子,可不能沾了晦气。 秦嬷嬷出去后,殿内就只剩下陆羡和青山。 而顾清城却是全然青山当不存在,只一脸热络地向男人的身上贴去。
第90页 「阿羡,我好想你啊。」 她跪在地上抱着男人的大腿,似是享受一般。 而她脸上露出浓烈的痴迷,贴着男人的衣物像是中了令人迷醉的罂粟。 这般场景若是被外头的宫女看见了,怕是要惊掉下巴的。 而青山,则是光看着就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也不知道男人是如何忍受作呕的欲望的。 他偷偷睨木椅上男人的表情,却只能瞧见男人低着头,把玩着腰间的荷包,冷白的指腹像是在反覆摩挲上面的绣文。 陆羡感受着荷包上的针脚,像是体会到了少女从嫁给他起,带着的满心期许感。 他看向他脚边的女人,勾唇笑着问道,「人是你派去的?」 他已经审问那个叫板儿的人,虽是嘴硬,可却耐不住折腾,他才弄了些极简单的刑法,就松口了。 如今,他只是想再确认一番。 闻言,顾清城缓缓的抬起头来,她仰着头看向男人的脸时,娇媚的笑着,「是我。」 接着,她又捂唇咯咯的笑了起来,问道:「她死了是不是,她死了!是我让她死的。」 顾清城得意极了。 刺杀的人是她派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个贱.人没有生还的余地,只一招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阿羡,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开心?」 她抬头看向男人的眼睛,认真里透着几分得意。 陆羡并未立马回答。 他笑了笑,手肘撑在腿上,用手里的摺扇挑起顾清城的下巴,幽幽说道:「对,我也很开心。」 顾清城被男人的动作惊喜地红了脸,而男人手上的摺扇却滑到了她的衣襟处。 她不由的轻.喘起来。 那种刺.激的感觉仿佛是男人在她身上流连时的快.感。 顾清城有些享受的闭上了眼,可是那碰触她的扇子,却突然移开了。 「怎么了?」她有些失落。 陆羡看向她,然后站了起来,他握着扇子的手背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意味深长的说道:「本王今晚,再来寻你。」 说完,男人便转身离开,独留一脸惊喜的顾清城难以抑制的狂笑。 . 先才那番场景,让青山开了眼,他看向男人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这前几天还和夫人情比金坚的主子,今天怎么就突然变了脸,也不知道陆羡是出了什么主意。 还有那个太后,看了真叫人一阵恶寒,他竟不知这世上还真有臆想天开的人啊。 陆羡一路步伐未停进了御书房,那看守的人恍若无物一般,待人进去了才后知后觉。 想要追进去,就见后头跟来的青山掏出了腰牌,一阵惊嘆后,这才作罢。 御书房很空旷,里面也极少有服侍的人。 这是陆羡的习惯,他不喜别人近身,自己的东西旁人也碰不得,所以从小跟着他的陆若轩便也学会了。 陆若轩此时正在书桌上睡觉,他脚边散了很多奏摺,有些敞开的奏摺上,还划着名叉子。 他没想到,御书房如此重地,陆若轩竟这般懒怠,男人本就郁结的心里,像是又添了一把火。 陆羡气急,「陆若轩!」 陆若轩被吓得一激灵,想都不想就破口大骂,「谁呀,敢打扰小爷我……皇皇叔!你怎么来了?」 他瞪着眼睛揉了揉,确认眼前一身宫服的男人真的是他的皇叔陆羡时,他激动不已。 「皇叔,你终于回来了!」 陆若轩欣喜若狂,想要去抱男人的时候,却又被对方的扇子无情地推了回来。 陆羡面无表情,只绕过他,坐上了先前的陆若轩坐过的椅子,淡淡开口, 「陆若轩,本王问你,后宫嫔妃秽.乱后宫该当何处?」 陆若轩站在那里,被问得一头雾水,只当是男人在考他题目,他老实回答道: 「后宫嫔妃秽.乱后宫为死罪,论罪……当诛!」 . 夜幕降临时,皇宫笼罩了一层极诡异的阴霾,像是雾气又像是阴沉的天色,压的整个皇宫内的人都喘不过气儿来。 慈宁宫今夜许多宫女都早早收拾妥当离开了,只秦嬷嬷照常在服侍顾清城。 她为顾清城拉好衣衫,看向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紫色外衣,欲言又止。 先才她听说摄政王今夜竟是要来慈宁宫,而顾清城又是这幅打扮,便极容易就猜到了是什么事儿。 「太后,这可不合规矩,若是叫人发现了……」 「嬷嬷,你先退下吧,往后日暮之时你便早早歇息好了。」 顾清城打断她的话。 然后看向镜内妆容精緻的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笑。 秦嬷嬷有些无奈,满腔的话却无处可说。 她也是知道的,顾清城如今是主子,她是奴才,既是她叫她现在离开,她就不能再这儿多待一刻。 秦嬷嬷退下了。 临走时,她看向仍旧执着妆容的顾清城,摇了摇头。 但愿,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 酉时三刻,慈宁宫内烛火昏黄,氤氲着几分暧昧氛围。 一阵风吹过时,殿内极轻的纱幔帘笼都小幅度的晃了起来,一股甜香袭来,渐渐朦胧了顾清城的视线。 她靠在床边,略显燥热的褪下自己肩膀上的薄纱,媚笑着看向一身紫衣的男人,说道:「阿羡,你过来啊!」
第91页 紫衣男人应声走了过去,那是一股很轻的檀香味儿,顾清城满足的笑了笑,只轻轻用力就很轻易将男人拉上了榻。 衣物的窸窣声后,是羞耻的声音。 顾清城看向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触碰他的脸,满脸的痴迷。 「阿羡,我好爱你啊!」 纱幔遮住的不远处,木椅上坐着的人,一脸平静的看着床上交缠的身影:「看清楚了吗?」 陆若轩是傻眼了。 看清楚什么!他现在后悔莫及,恨不得自戳双眼! 他只是一时好奇央求跟着陆羡一起来了慈宁宫,竟撞上了太后顾清城偷情男子。 「皇叔,这……」 陆羡看向他,眸色冷静,他看向陆若轩,极为冷沉的交待道: 「既是看清了,你往后便来这儿好好看着人。记住,这些爬上了太后床榻的人,每日都要换一个新的,直到她怀了男人的孩子为止!」 他倒是要看看,顾清城若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其实都被换成了外头极骯脏的乞丐。 还怀上了乞丐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没有什么比满心期许被人亲手掐灭,更痛了! 说完,他笑了笑,起身离开。 男人那背影决绝,像是夜色里极冷冽的风,怕是稍稍动动衣角,就让人如坠冰库。 陆若轩觉得,他皇叔疯了! . 陆羡回到府中的时候,院内都是极安静。 这种安静和外头的喧嚣太不一样了,往常小姑娘闹腾时,府上也会灯火通明的。 而她,总会安静的等他。 要进卧房时,他不假思索,直接解了身上的外袍,甩在了门口的青山手中,冷冷的说:「拿去烧了。」 骯脏东西,便是洗干净了也晦气。 陆羡推门而入,房内一如往常的静,他感觉敏锐,然后小心翼翼的转首。 户牖旁边的木椅之上,他看到,一身红色裘氅的少女,正握着笔坐在香案前,静静的看着他。 陆羡一时间觉得自己应当是看错了,可是少女模样鲜活,见他转头时就笑了,「先生,你回来了啊?」 她一直在笑,说话时声音温浅又柔软。 陆羡却是鼻尖发酸,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知道的,她在笑话他呢,真是小没良心的。 陆羡走近了些,才看清少女脸上的苍白,他蜷了蜷手掌,忍着没敢抱她,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瞧。 「什么时候醒的?」他习惯性的揉她耳垂,却只轻轻碰了碰。 唐轻惹眼眶红红的,她有些累,可更多的是高兴,她伸出指尖,捏着男人荷包的穗子轻晃,软声说: 「外头的鞭炮声很吵,他们都过年了,我不想你一个人呀。」 所以她,就早早的醒了。 第44章 【二更】 除夕夜时, 唐轻惹只清醒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身体很是疲倦,便又睡着了。 陆羡将怀里的少女抱回到床榻之上, 仔细掖好被子后, 才回到了桌子前。 此时,精緻的绣桌上还放着冒着热气的水饺, 这是除夕夜每家百姓都会准备的吃食。 方才少女强撑着精神也只吃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咬了一半的。 陆羡将那饺子端了过来,丝毫不嫌弃的吃完了。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房内的烛火都已经燃了半根,视线都是昏黄的。 而新年来临之际, 外头燃起了烟火,视线开朗,照着屋内恍如白昼,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对呀,这样的日子本就该欢聚一堂, 热闹喜庆。 陆羡轻笑了一声, 眸色冷冷淡淡。 可这样的喜庆从来就不属于他。 除夕新年,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的迎接这新的生活, 只有陆羡一个人,在书房抄了一夜的佛经。 . 翌日, 新年起始, 有人一早就放起了鞭炮。 传统的新年每个人都起的很早, 穿的一身红色新衣,格外喜庆。 唐轻惹在卯时醒了过来。 这几日静养,她一直在昏睡,除了身体发软倒也没觉得其他不适。 昨夜里醒了一回, 如今又睡了一晚,整个人都觉得格外精神。 男人并不在屋内,她看向手边的位置,那里平整干净。 唐轻惹猜想,男人昨晚应当并未在卧房内歇息。 「夫人,您醒了?」门外桑绿小声询问。 唐轻惹没什么力气,便学着男人的习惯,屈指敲了敲床。 桑绿听到声音后才进来。 「先生呢?」唐轻惹被她轻扶着坐在了梳妆镜前。 桑绿笑着说道:「主子一早就吩咐着人贴春联呢。」 而且这些春联都是陆羡自己亲手写的,除此以外男人还给府上的人都发了赏钱。 这么些年来,桑绿也是第一见男人这么认真过新年了。 唐轻惹闻言弯眸笑了笑,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出去看看。 可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唐轻惹步子便停了下来。 她的院子内门窗都贴了对联,小户牖处写的是小幅字。 小幅字这东西她已经许久未见过了。 如今新年不同往常,她在唐府时大多也就是贴贴对联。 小幅字,大多都贴在零散的物件处儿。 床边的多为「身体健康」。
第92页 锅灶旁的是「年年有余」。 今日她就瞧见院中央那棵桃树,上面的写的小幅字是「枝繁叶茂」。 除此之外,那桃树枝丫冒出很小的灰芽,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布段。 迎风吹时,唐轻惹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平安顺遂」。 . 正月初二时,顾清衡依惯例进宫去看望顾清城。 因着上次,他心灰意冷将陆羡成亲的消息告诉了他阿姐,顾清城情绪就有些失控。 那日他回来时,才觉得后悔。 本就是他自己的伤心事,他却是「连累」了自己的阿姐和自己痛苦。 顾清衡后悔莫及,这次探望,也是想同他阿姐道歉。 可是进了慈宁宫内,竟没有一个宫女太监。 而殿外那些曾记被精心呵护的真品花卉竟都早已凋零落败,顾清衡心里有些沉重。 他阿姐向来爱这些东西,平日都是稀罕的安排专门的人悉心照顾,如今竟放任这花如此败落。 「阿姐?」 顾清衡有些焦急地奔入殿内,全然顾不得礼数。 看到顾清城安然的坐在妆奁镜前,他才蓦然松了一口气。 顾清城却是理着妆容站了起来,有些埋怨道:「这般慌张成什么样子?」 她声音是怪异的沙哑感,顾清衡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阿姐,这殿内怎么无人服侍?」 不仅是宫女,还有秦嬷嬷,都不见踪迹。 顾清城慢步走了出来,外头的光亮照在她那张妆容厚重的脸上,眼尾上挑时卡出了很深的褶皱。 「都是些没眼力的奴才,哀家已经让她们去了慎刑司,至于秦嬷嬷……」,她语意顿了顿,接着说道,「嬷嬷年纪大了些,我便换了。」 她话音淡淡的,像是说着家常话一般。 可顾清衡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因为他在她的脖子,看到了极为暧昧的痕迹。 「阿姐你……」顾清衡看着那痕迹,只觉得眼前发黑。 先帝病逝许久,后宫院中都是不能人道的太监,以阿姐的性格也定是不会主动招惹旁人的。 顾清衡摇了摇头,不敢相信,他退了一步,问道:「他是谁?」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若是被查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只她阿姐说是被迫,便一切都好办。 「阿姐,告诉我,他是谁!」 顾清城闻言看向她,难以抑制的笑了起来,很是娇羞的说道:「是我的阿羡,是他来找我了。」 …… 顾清衡是不会相信顾清城的话。 他并不觉得如今精神恍惚的阿姐,能够清楚的辨认男人的身份,毕竟心灰意冷时,他也曾有过那样骯脏的幻想。 其次,他虽是不了解摄政王陆羡,可也觉得他并不会做出如此有悖人伦的事。 况且,陆羡隐藏了身份,三年都未现身,总不会为了一己私慾暴露自己。 顾清衡长嘆一口气,靠在马车内沉思。 他现在必须要弄清楚,同他阿姐在一起的男人究竟是谁,先下手为强,如此才能为他阿姐寻条生路。 马车不一会儿经过宫门,顾清衡听到看守的官兵同武安说话的声音。 车身停了一会儿,又缓缓走了起来。 他知道,皇宫院内戒律森严,进出都需要腰牌明示,总得确认身份才能放行。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顾清衡勐地睁开了眼。 「停车!」 . 午时。 唐轻惹才起,睁眼时她仍旧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年初二的天阳光正好,即便是烧着地龙也能感受到那份温暖。 唐轻惹靠在床边,起身去撩那紧掩的床幔,还未动作又被腰间的力道拽了回去。 背部撞上柔软的被褥,她一脸无奈地看向她手边的男人,软声问道:「先生,你做什么呀?」 她说着仍要起来,可是却被压制着动弹不得,她男人时不免有些幽怨。 陆羡却是撑着手肘桎梏怀里的人,毫不心虚地迎上少女的眼睛,凤眸闪着笑意,「天不是还早,起来做什么?」 他哑声说着,却握着手中的皓腕,寻着那脉搏处,不动声色的压了压,随后手掌才渐渐下滑。 唐轻惹并未发觉男人的动作。 「已经过午时了。」 唐轻惹小声反驳,腕子小幅度动了动,却将里衣的带子拉开了些。 一时间,屋内像是突然热了起来。 屋内有地龙,唐轻惹向来都是穿着里衣。 这样动作拉扯,让本就单薄的衣衫滑落,露出了圆滑的肩头,有种说不清的暧昧。 陆羡垂眼,凤眸微微眯了起来。 内心只挣扎了一会儿,便随心意压了上去。 第45章 【一更】 苏府院内, 气氛安静祥和,偶尔传来男人润朗的话音。 别院中央的桃树下,一张美人榻置在其中, 旁边的小方桌上正放着一盘刚切好的寒瓜。 寒瓜颜色娇艷, 被切成了不大不小的薄片,放在颜色剔透的果盘之中, 看着很是诱人。 陆羡单腿曲着坐在榻上,手里握着本很小的册子,另一只手则是不时地接过那寒瓜,慢条斯理的吃着。 而唐轻惹则是垫着小手趴在男人的膝盖上,温软着眉眼落在男人身上。
第93页 今日已经初五, 天是越发的好了。 如今快到午时,日头大了起来,却算不得刺眼,照在身上时有种别样的暖。 唐轻惹见男人吃的专注,便有些无聊地扯他腰间的荷包穗子。 「老实点。」 男人的手掌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唐轻惹无奈, 只好把手收了回来。 见他终于空出了说话的嘴, 她颇有些期待的问道:「那后来呢?」 陆羡睨了她一眼, 视线绕回手中的画本子,接着说道:「往后他们二人, 自是幸福的在一起了。」 「是这样吗?」唐轻惹不信。 她先才听得故事情节明明是极曲折的, 这结局怎么会这般就结束了。 陆羡翻过手里的书页, 神色自若,「自然是。」 他看着少女那懵懂无害的眼神,唇角带了些笑,又接过了一旁的寒瓜。 寒瓜入口冰凉, 带着几分冬日的寒冷,慢慢蚕食了男人的心火。 陆羡想起前几日,他有些失控的碰了少女,虽只一回,他却仍旧有些担心。 少女中毒后的身子极弱,本身就是亏空,更承担不起生养的难事。 他又从捨不得她吃药,便是自己日日服用药物。 而以往两人欢.好,他都是早有准备的服下药物,为的就是避免过早有子嗣。 可是那日,连着几日的担忧让他失去了理智,竟拉着并未痊癒的少女要了一回。 陆羡仍旧有些不放心,「这几日的药都喝了?」 这几日少女身子还虚,都是日日滋补,名贵的药材搭配,味道极苦,旁人许是都承受不来。 可到了少女跟前儿,这苦药都成蜜糖,格外有滋味。 少女喝药从不让人为难,可是他仍旧担心她使些性子,漏喝了那日的避子汤。 唐轻惹乖巧的点头,不懂他为何突然问道这件事,只弯眸浅笑,说:「自然是。」 她声音柔柔的,带了些颇为老成的腔调,只是尾音绵软,甜糯糯的。 少女在学他说话,模样娇俏又可爱。 陆羡察觉后,眸中带了些笑,他屈指弹在少女的额头上,她也就乖乖巧巧的,任由他动作。 而少女白皙的额头,被这轻碰了一下,就泛起了指甲大点儿的粉。 陆羡感慨,还真是个娇贵的。 他为她轻揉,漫不经心地问道:「明日初六,可要回相府一趟?」 陆羡突然想起前几日唐致盛送来的帖子,说是明日唐轻水要嫁入宫中。 因着唐轻水是太后钦定的,也没照着旁的秀女入宫的规矩,便直接抬如后宫,封了妃子。 唐轻惹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听闻男人此言,她沉思了一会儿。 按理说她本应该去的,可是她却不愿意去。 她不是圣人,唐轻水对她做的事情,她无法释怀,便是有些不情愿。 可是,若是不去…… 「那先生,你想去吗?」她所幸把问题丢给了男人。 陆羡看了她一眼,须臾弯唇一笑,眸色凉沉,「你觉得呢。」 . 正月初六。 相府一早就聚满了人,不同于上次唐轻惹出嫁时,城中百姓讨喜的的热闹,今日外头的百姓大多都不敢靠的太近。 这唐轻水嫁的那位是宫里的皇上,自是很多宫内的人在相府照看,如今时分也鲜少有亲友送亲,来得大多都是达官显贵的官爷。 唐致盛脸上是不喜不悲的表情,柳若清也同样是。 她看向来往的宾客,眸色淡漠。 唐轻水和她生母武姨娘做的那些事,人尽皆知,她至今都记得。 她是无能不能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可是今日总不可能还笑脸相迎,长她人的威风。 而这个整个相府之内,怕是只有武姨娘是真真切切的满心欢喜了。 如今她的闺女儿成了宫中嫔妃,她想着,便只是姨娘的身份,她也是高出别人一等的。 而梨苑之中,唐轻水此时正坐卧难安的。 她内心无比躁动,偏生那宫里的教习嬷嬷还在,她只能端着姿态,根本不敢动弹。 屋子里头安安静静的,丫鬟都是极恭敬地立在一旁,丝毫不敢马虎。 期间只有武姨娘又哭又笑的,她目露鄙夷,却未表露。 吉时已到,外面的鞭炮声响起,唐轻水视线红了一片,终是满意的走了出去。 她走过一片热闹的人群,视线里瞧见了许多双驻足观望她的人。 唐轻水得意的笑了笑。 只需过了今日,她唐轻水便不再是任人欺压的庶女身份。 而是,人上人! . 唐轻水到皇宫时,已经过了午时。 皇宫建造极大,那喜轿又是极张扬地在宫内绕了一圈,最后才抬入了宫殿——水华宫。 宫内的规矩自然比外头多,而跟着教习嬷嬷学了半月的宫中礼仪,唐轻水也一直保持着安静。 她知道,宫中做事须事事小心,一不留神就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一直到唐轻水等的快要睡着时,她的这殿内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她不敢动弹,只小声问她旁边的红衣,「如今几时了?」 红衣恭敬回道:「戌时一刻。」 戌时了! 这个时辰天早已经黑了,可是这皇上竟丝毫没有过来的倾向。
第94页 唐轻水心里惴惴不安。 她狂躁想站起大骂,可是她更害怕坏了规矩,无辜丢了性命。 她只能忍着。 唐轻水乐观猜想,皇上只是有要事耽搁了,再等等一定会来的。 …… 此时,御书房。 刚从慈宁宫回来的陆若轩,心情复杂。 此时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殿内来回的踱步。 桐然则是一脸焦急的跟在他后头转,「陛下!陛下!那水华宫的娘娘接回来,您快些去吧,这就等着您掀盖头呢!」 陆若轩闻言踉跄了一步,转身时脸色极黑。 「掀盖头掀盖头!朕要是去掀了盖头,怕是改日皇叔就要掀了朕的头盖骨了!」 这唐轻惹嫁给了他皇叔,成了他皇婶。 这唐轻水是他皇婶的姐姐,然后要嫁给他。 那他是得随着辈分喊他皇叔一声「妹夫」! 他怕是觉得自己活的太长了! 陆若轩觉得他快要疯了。 要是真让他皇叔陆羡喊他一声「姐夫」,他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所以,不能掀盖头,不能掀盖头。 旁边的桐然看着陆若轩又开始踱步的碎碎念,挠着头欲言又止。 他要不要告诉陛下,即便不掀盖头,这过了一夜,婚事依旧是成的。 进退维谷,最后桐然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 自打那日从皇宫内出来后,顾清衡整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他从看守宫门士兵那里再三确定了消息,也知道了摄政王陆羡前两日确实去了趟宫内。 而且也有宫女太监说,他们亲眼见到「陆羡」来回进出慈宁宫,时间常常都是在夜晚时分。 顾清衡自然是不信的,他不会那么冲动,冷静了许久便让武安调查了苏府前几日的举动。 却没想到今日打听来的消息里,竟说到了唐轻惹中毒的事儿。 「什么!唐姑娘她中毒了?」顾清衡倍感蹊跷。 苏府看着虽是简单的府院,可是陆羡心思向来缜密,总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这绝对不可能的!」顾清衡冷言说道。 武安语气沉重,解释说:「奴才确认了,那位唐姑娘确实是中了毒,而且中毒的时间,正是宫内人所说王爷入宫的前一日。」 这自家夫人前一天刚中了毒,夫君第二日就入宫找了旁的女人。 前脚后脚的事儿,极为巧合,很多事情好像都顺理成章了。 「那唐姑娘现下状况如何?毒可解了?」顾清衡有些焦急问道。 武安则是摇了摇头,说:「自唐姑娘中毒之后,苏府就立马封.锁了消息,便是今日相府的四姑娘出嫁,唐姑娘和王爷两人都未现身。」 要说蹊跷,总不会这么巧合。 一时间顾清衡如坠冰窖,难以置信。 他怅然地跌坐回椅子上,心里失望至极,咬牙道:「陆羡,是我看错了你!」 他本以为将少女拱手让他,便是这最好的结局,可是陆羡太让他失望了。 他一定要想法子,将人夺回来! 第46章 【二更】 水华宫。 唐轻水坚持不放弃地足足等了一夜, 没等到想要的人过来。 却是等来了太后顾清城。 「太后驾到——」 届时,唐轻水才刚换下那一身喜服,她只匆忙换了件宫装, 便走了出来。 「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恭敬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动弹。 过了半晌, 主座上的顾清城才悠悠说道:「免礼平身吧。」 「谢太后。」 唐轻水规规矩矩的起身,后面的红花扶着她退到了一旁。 气氛有些凝滞。 唐轻水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水华宫里都是新调度的宫女太监,她和红花也是昨日刚到,没人知道这位太后,怎么一大清早的就到了新晋嫔妃的寝宫中来了。 「哎, 哀家听闻昨夜皇上在御书房批了一夜的摺子,不知可是真的?」 顾清城细细打量自己的护甲,语调漫不经心的,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可唐轻水总觉得这太后说话的声音很怪异,怪异的有些刺耳。 只可惜她没那个胆量抬头看上一眼。 宫殿内人都已经被差遣下去了, 顾清城旁边跟了个小太监, 唇红齿白的, 此时正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小太监笑时腔调又柔又细, 讨好似得接话,「太后既是听闻了, 那肯定是真的。」 顾清城满意的笑了笑, 看向了唐轻水, 问道:「好歹是相府的千金,你便这么甘心在这宫中熬到容颜老去?」 她的话暗示的明显,唐轻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咬牙说道:「臣妾自然是不愿的。」 她进宫本就是为了摆脱庶女的身份, 出人头地一雪前耻的,怎么可能甘心这般碌碌无所作为! 想想自己进宫也是得了顾清城的提拔赏识,如今她这般说,应当是想帮自己的意思。 弄清这一层关系,唐轻水毫不犹豫地跪到了地上,「还请太后明示!」 「你倒是个聪明人。」顾清城惊讶她竟然有这般悟性,便摆了摆手,说道:「你将这个给陛下服下,便自会得到你想要的。」 给她捶腿的小太监,将东西递给了唐轻水。
第95页 捏着手里的瓷瓶,唐轻水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这是?」 「迷.情散」。 …… 顾清城并未在水华宫待的太久,只让身边的小全子叮嘱了药的用法,便打算离开。 送人,唐轻水当然是乐意至极。 「臣妾恭送太后……」 「慢着」,顾清城勐然回了头,眼底有几分明显的得意,问道:「别急,哀家还有事要问你,相府竟先办了你这儿喜事,不知白事是如何打算的?」 她想着,相府家大业大,虽说喜丧不能同办,可是总归该办的。 那个贱.人的丧事,她可是得好好庆祝一番。 唐轻水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只觉得这太后顾清城莫名其妙的,说话做事都很怪异。 她老实回答道:「回禀太后,臣妾府上并未听闻有丧事。」 唐轻水很是疑惑。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她昨日才刚嫁入宫中,府上就有人逝世离开,竟连这个太后都知道消息了。 「不可能!」顾清城厉声反驳。 相府未曾半过丧事,难不成是在阿羡府上办的? 如此想想,她心中怒火中烧,「真是个贱.人!」 不可能的! 阿羡夜夜和她缠.绵,说了只爱她一人的。 除非,那个女人,还没有死! 顾清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嵴背发凉,她情绪失控,一头的珠翠钗环撞得叮噹响的。 也顾不下其他,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回去!立马回去!」顾清城大声吩咐。 她要去找阿羡问个清楚! 轿辇被稳稳地抬了起来,没一会儿,顾清城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水华宫。 …… 「姑娘,您这……」红花脸上有些惊慌失措。 唐轻水被那个顾清城弄得心烦意乱的,她捏着手里瓷瓶,眼神挣扎。 她没得选了! 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她紧紧地攥紧了手里的瓷瓶,低声说:「明晚,就去御书房见皇上!」 红花吓得快哭了,「姑娘……」 「啪——」,红花不设防地被打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懵神了,眼神中有些东西一闪而过,她哭的一脸眼泪,委屈的不敢说话了。 唐轻水却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姿态高傲, 「往后,你要称我一声娘娘!要是谁再叫错了,本宫就拔了她的舌头餵狗!」 红花低着头,喏喏而言,「是娘娘,奴婢记住了。」 . 北风唿啸而过,慈宁宫内仍旧四处荒凉。 顾清城恍若未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时,殿内依旧没见到旁的人。 下了轿辇她被人搀扶着,像是软的没了骨头,又虚虚软软地坐到镜子旁,开始梳妆打扮。 「你家主子如今在何处?」 她透过镜面看着她身后的小全子,脸上没了笑意。 小全子回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主子说了,只每日酉时三刻过来。」 顾清城这才弯唇笑了笑,她指腹在红唇处用力,那艷红的口脂便被划出了一道暧昧的印子。 对呀,她想起来了,她的阿羡每日都会来的。 「你先下去吧。」顾清城满意地露出笑容。 小全子应声退下了。 顾清城见殿内没了人,便直接解了身上的庄重艷丽的宫装,露出了里面极露骨的紫色肚.兜。 她模样略显疲倦,却是不肯承认。 便是夜里日日同男人欢.好,疲乏至极她仍旧不依不饶地缠着。 阿羡是她的了,她也是阿羡的。 这皇位是她的阿羡的,她会一一夺了送他。 顾清城难自抑地笑出了声。 她却想起每夜意乱情.迷之时,发觉男人的那股不对劲儿。 他似乎从不和自己说话。 这般想想,顾清城不免有些烦躁,可是她太累了,想再认真想时,便没忍住睡了过去。 宫殿内静悄悄的,纱幔飘飞处处透着诡异。 仔细看这慈宁宫内的陈设,处处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却只有顾清城床前那香炉,冉冉檀香萦绕。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大摇大摆地进了宫殿内,动作熟练的换了那已经烧了一夜的檀香炉。 待他走后,那香炉里的香味瀰漫,浓厚至极。 而殿内,又恢復平常。 . 未时一刻,唐轻惹大多会休憩片刻。 可是这几日夜里她兴致大起,总缠着男人给她念画本子,睡得很晚,每日都是一直到午时左右才起。 她是脸皮薄的,自是不好用了午膳再接着睡的。 今日外头有些风,唐轻惹便留在屋内并未离开。 冬日总是如此,风来时雨也要来,却是压着时辰,弄得天色阴沉沉的。 此时唐轻惹正在屋内忙着绣个新的荷包。 新年起始万象更新,她从桑绿口中得知,男人为府上的丫鬟下人,都备了赏钱。 而她,则是收到了男人心愿。 「平安顺遂。」 所以她也想着送件礼物给他。 唐轻惹知晓自己的身子不大好,前段日子中毒的事,也让她觉得心力不足。 她能察觉到的,男人极为紧张她的病,所以她从来都是很乖巧地喝药,不曾间断。
第96页 只是…… 唐轻惹看向窗边那盆已经枯萎的海棠花,眉间微蹙。 她喝药久了,自然也能察觉到其中味道。 那日她喝的那份药味道明显与往日不同,她只尝了一口便吐了,余下的就偷偷倒进了花盆中。 唐轻惹咬唇,内心有些纠结挣扎。 她鲜少任性,只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何,当时未想着寻桑绿过来问一番,只循着心里的本能就将药倒了。 她有些出神,手上却一疼,低头看时是绣花针将指尖戳破了些。 唐轻惹垂眸,将那血珠放进口中含了含。 腥甜的血腥味儿漫延在口中,思忖良久后,她觉得男人既是特意问了她一番,她还是仔细说清楚好了。 唐轻惹决定去一趟书房。 外头的桑绿见少女突然起身,便识眼力的过来服侍,「外头风大,夫人这是要去何处?」 唐轻惹浅声道:「我想去书房一趟。」 少女去书房,其中意味明显,桑绿却拦住了她,解释道, 「夫人有所不知,主子未时便出府了,此时并不在书房。」 唐轻惹水眸闪了闪,眼底的坚定有些消散。 她放下手里的披风,柔声低喃了一句:「罢了,先生既是不在,那我便不去了。」 说着,唐轻惹便将衣物整理好,吩咐着让桑绿退下了。 …… 卧房内,唐轻惹是打算靠着软榻小憩一会儿的,却是白日醒的太迟,闭眸养神时也无丝毫睡意。 她睁开眸子,略显无聊地靠在手臂处,眸子转着,那睫毛时不时颤抖。 她是蜷着身子侧躺的,视线里唐轻惹瞧见半垂在软榻边的鞋尖儿。 芙蓉色百褶裙裾中露出两个可爱的兔耳朵尖尖,她眸色潋滟其中晕着笑意。 慢慢地,她将视线落在腰间的紫色佩玉上。 因着姿势的问题,那佩玉此时垂落在软榻之上,玉色剔透,上面的刻纹也很是漂亮。 唐轻惹突然想起,她似乎还未曾仔细看过这佩玉,心里不免好奇起来。 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颇为细緻地打量佩玉上雕刻的纹路。 这佩玉的雕刻工艺很是精湛,若是不留意,只能依稀辨认出上面有些刻纹。 唐轻惹将佩玉拿了起来,在明亮的光色处看了看,那刻纹与佩玉的厚度不一,很明显可以看出凹凸感。 待看清时,她瞳孔微微缩了缩。 光亮之下,唐轻惹看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玉蟒。 她指尖颤抖,将那佩玉翻了过来。 不出所料,迎着光亮那佩玉的凹槽处露出极不明显的两个字。 . 今日酉时一刻,陆羡就到了皇宫。 男人并未像上次一般穿着四爪的绣蟒锦袍,只简单着了件常服外衫,绛紫色的锦缎,气质冷冽清隽。 他的五官俊美,是极为吸引人的,可是那双凤眸狭长,邪魅又太过犀利,总像是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似的。 陆羡依旧是直接去了慈宁宫。 男人步履不停,像是殿内的常客,很是熟悉地就绕到了殿中。 可事实也确实如此。 陆羡的生母因着他皇兄登基,便是被封为当朝太后,他幼时就常来慈宁宫中。 只是那时男人的心思比如今还要难猜,从来都是太后召见时,他才过来,且都是天色晚时才来。 以往陆羡是不喜近人,也不喜白日里人多嘈杂,才懒得进宫。 现下,物是人非,他更是没了眷恋。 陆羡进入殿内时,顾清城早已经被人叫醒了。 她似乎丝毫不顾及外面未暗的天色,穿得露骨又艷俗。 顾清城扭着腰过来时,尽显风.骚,这段时日她所需无度,里外像是变了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的顾清城心底偏执像个易怒的疯子,那如今的她,早已经迷失自我,变成了一个被恶鬼蚕食的骷髅。 她面容枯藁,还靠着厚重的妆容掩饰,可是那张脸皮松弛,双眼凹陷颧骨凸出,完全没了之前端庄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女人,没人会想到她会是曾经京城名盛一时的顾家千金。 可是看到这样的顾清城,陆羡仍旧觉得不满意。 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好戏还在后头。 …… 「你今日找我有何事?」陆羡撩袍坐了下来。 顾清城笑了笑,姿态妖娆地想要坐在男人腿上,却被他手中的扇子推开了。 「昨夜不是还同我缠绵,今日竟这般见外。」她掩唇调侃。 陆羡凤眸微眯,笑得邪魅,「你这般姿态,自是要留着夜里好好欣赏。」 闻言,顾清城满脸娇羞,这才满意。 她理了理微微凌乱的发尾,小心仔细地抚了抚脸上的妆容,说道:「阿羡,她没死。」 她是极肯定的语气,说完眼睛看向男人,眨也不眨,生怕错过男人脸上细小的表情。 陆羡笑了笑,并未隐瞒,「确实。」 气氛一下子变了。 顾清城眼睛瞪大,质问的话就要问出口来。 陆羡却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本王娶的毕竟是相爷的掌上明珠,若是她有些不妥,我自是无法独善其身。」 「如此,只能寻些让她死心的法子。清城,你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所以本王只能让她主动对我死心。」
第97页 陆羡的话轻声慢调的,声线拉的很长,像是很无奈的样子。 他在香炉中加了许多致幻的药物,自然也会对身体有些影响。 他的话一步步牵着顾清城的思绪向前走,根本就没给她留下思考的空隙。 而顾清城也确实如此。 她本就混乱的思绪,早已经迷失在男人柔声喊她的那句「清城」里。 她掩唇笑了笑,娇声说道:「阿羡,我都听你的。」 第47章 愿为婆罗,无所不惜 傍晚天黑时, 陆羡还没有回来。 桑绿看着书房内亮了许久的烛火,内心有种说不清楚的忐忑与不安。 唐轻惹在书房内已经待了快半个时辰了,里头却安安静静的, 仍旧不见要出来的迹象。 烛火明亮, 屋内少女的身影被映在一旁的木窗之上,那身形纤瘦, 看起来很是单薄。 而让桑绿感觉不安的是,唐轻惹一直安静地坐在书桌旁,像是在发呆,姿势从未动过。 她先才就察觉到少女的不对劲儿,可是唐轻惹一向是安静的性子, 她又说不出所以来。 桑绿有些焦急,便是迫不及待地等着陆羡回来禀告。 …… 深檀色的书桌前,唐轻惹垂眸翻着那一本书卷,神态认真且细緻。 少女并未同外头看到的那般不动弹,只是她动作浅, 许久才翻动一下, 便看不出太大区别来。 许久后, 唐轻惹抬头看向那燃了半根的烛火, 烛油慢慢滑落像是伤心的泪滴,带了些淡淡的凄凉感。 半晌后, 她又看向手里书卷。 这是一本佛寺的经书。 书中有云:「现世衣食丰益, 无诸疾苦, 乃至横事不入其门,何况及身。是人毕竟得菩萨摩顶授记。」[注1] 唐轻惹曾看过的书中提及到,这《本愿经》大多为祈福平安消灾祈愿所用,大多是誊抄以表诚心。 却不曾想, 她会在男人的书房中。 她认识的「苏怀瑾」表面清隽,内里却是个倨傲的。 他从来都是坚信自我,极为自负,应当不会信这所谓的神佛。 唐轻惹低头看向自己腕上缠绕的佛珠,久久不能回神。 最终,她将那经书放回了原处,一丝不差地放好后,才看向了案上黑色的木匣子。 木匣子并未上锁,唐轻惹轻易便打开了。 里面是一摞摞的纸卷,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如男人一丝不苟的性格。 而就在那最上面,唐轻惹看见了那极为熟悉的字迹。 【本愿祈福,佛佑吾妻,顺遂安乐,愿为婆罗,无所不惜】 . 陆羡回来时,子时已经过半。 为了不打搅唐轻惹休息,他并未回卧房,直接去了书房。 男人踩着霜露,踏着这夜的寒凉,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像是没有半点人情沾染的温柔。 今日陆羡从皇宫内出来时,便是有人禀明了顾清衡寻问的事由。 都是聪明人,他怎么会猜不出顾清衡的意思。 陆羡只当他与顾清城是姐弟情深,若是顾清衡能审时度势,自己也能少造杀孽,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怪就怪在顾清衡这个,太聪明。 聪明的自以为是,竟还想着和他争。 陆羡才刚进入书房,步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夫人今天来过。」他看向外头的人。 青山不懂男人怎么突兀的就问了这么一句,也跟着看去。 「回主子的话,夫人自您出府后没多久就来了书房一趟,待了近一个时辰后才离开。」 陆羡闻声笑了笑,心下瞭然。 难怪,他一进屋子就是满满的桃花香。 男人脸上瞬间多了些笑,那笑和白日里在皇宫看到的不同,是打心眼儿里的开怀。 许久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书桌上被动过的东西。 倏尔,弯了弯唇。 …… 接下来的几天,陆羡从来都是早出晚归,忙于宫里的事儿。 只回书房时,他照常寻人问小姑娘近来在府内做的事。 「今日夫人又未出门?」 陆羡摩挲手里的扇柄,神色有些凝重。 他已经连着五日未在府内了,每每只夜晚时分回来,唐轻惹早早就歇下了。 虽说府内森严,比以往不知添了多少戒备,可是他到底还是担心顾清城那个疯女人,暗中使绊子。 既是装,他便装得像些。 要的就是,让顾清城彻底翻不了身。 可是,听闻少女一个人闷在屋内待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是有些担心。 陆羡语气淡淡,问道:「夫人近日可有提及本王?」 回禀的人老实说道:「夫人每日都会寻问主子去了何处,只桑绿说了您年后事务繁重,夫人便未再多问。」 陆羡挑眉,将手中的扇子随手扔了,「你下去吧。」 那人退下了。 书房的门被带上后,陆羡负手而立,看向窗外冷清的月色,眸色深沉。 这月色太美,只他一个人观赏,未免有些可惜了。 性子娇惯的小姑娘,夜里没了日日给她念画本子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得安稳。 良久后,他收回了视线。 陆羡坐回了书桌旁,就着未干的墨,神情认真,颇为熟练地开始抄写经书。
第98页 . 皇宫内。 唐轻水从御书房原路返回了水华宫,满心的气愤。 一连六七日,她日日来御书房,皇上竟然都不在。 若说一次两次是意外,可是这接连着几天见不着人,可就说不通了! 唐轻水大致猜到了,这皇上估计压根就不待见她,许是日日都躲着她呢。 那要是这样下去,她还指望什么出人头地! 她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宫,弄的人尽皆知,如今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唐轻水觉得,她现在是必须按照顾清城的法子来了。 只让她能见上皇上一面,那余下的都好办。 …… 慈宁宫内。 顾清城起的有些晚了,而起身的第一件事,仍旧是梳妆打扮。 近日,她似乎是上了瘾,总将脸上的妆容上的很厚。 厚重的胭脂绘容,粗黑的描眉,五官凸显,看着什么诡异,可偏偏顾清城觉得很满意。 每每见着镜中精緻的自己,她便极有信心,她的美貌长存,便能紧紧抓住男人的心。 她可是还等着,她的阿羡昭告天下,娶她为后呢。 想想,顾清城娇羞的笑了笑。 只是,这唐轻水做事未免太过拖沓,竟过了这些日子都不曾动手。 顾清城有些等不及了,不耐烦地问道:「水华宫里如今动向如何了?」 小全子丧着脸走了过来,为她锤了锤肩膀,说道,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水华宫那位实在是个运气差的,几日赶着趟儿往御书房去,却总是碰上陛下不得空儿时。」 「哦?」顾清城有些好奇,「深夜露重,皇上他不在御书房,又能去何处?」 小全子低头羞赧的笑了笑,神秘兮兮的,「许是,陛下去瞧了什么令他新奇的事儿呢。」 他想起了每日少年来时,总丧着脸,便忍不住想笑。 陆若轩都是戌时就过来慈宁宫了,每日从不缺席,不过是主子让他看着,而小皇帝从不敢忤逆。 只那个蠢货唐轻水,总是赶在酉时之后才去,她是想着夜晚时好行事,可却硬生生错开了时段。 「那是什么新奇的事儿?」 顾清城捂唇笑了笑,如今精神恍惚的她,已经无法察觉外人旁的情绪,自然也没发现小全子脸上算计。 她得意地喟嘆,说道:「不管是什么新奇的事儿,你只嘱託让水华宫那儿动作快些,将药赶紧给小皇帝服下,哀家可是已经等不及了。」 她那日给唐轻水的可不是什么「迷.情散」,而是一种药性强烈的剧毒。 而这药分量小些,根本无人察觉,只那唐轻水日日都餵给陆若轩吃,那她夺下皇位,便是指日可待了。 小全子听话的笑了笑,「奴才遵……」 「阿姐,你方才说什么!」 身后突兀地传出了一道声音,将顾清城和小全子都吓了一跳。 两人方才说的专注,竟未发现这顾清衡何时进来了。 顾清城见是自家弟弟,无所谓地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清衡不答,他冷眼扫过一旁的小太监,又看向了顾清城,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似的。 「阿姐,你方才说要给陛下的药是什么?」 顾清衡无所顾忌的,她站了起来,脸上是妩媚的笑,「我的好弟弟,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吗?」 顾清衡腿软踉跄了一步。 他看向眼前面目狰狞的顾清城,觉得那张脸,陌生又恐怖。 可是对方却丝毫不在意,接着说道: 「陆若轩仗着年少无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他这么任性妄为,如何能坐稳这皇位?」 顾清城走近了些,手压在了顾清衡的肩膀上,笑着问道:「阿姐我可不信,你从未想过将那陆若轩拉下来!」 顾清衡心下震撼。 他心虚似的闪躲,别开了视线,他想信誓旦旦地反驳一句,「他从未」! 却不知为何,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清衡不可否认的是,他想过。 陆若轩登基时不过十五,便是少年神通,可到底少不更事。 若不是摄政王为其辅政,这皇位早就成了旁人的。 可如今摄政王陆羡早就散了兵权,即便是他威名远扬,总不能再那么大的本事,插手皇权之事。 顾清衡想。 若是,自己坐了皇帝…… 他勐地抬头,被心底那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阿姐,父亲……可知道这件事?」顾清衡有些紧张的问道。 顾清城狂笑起来,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为何父亲要知道?」 顾清衡霎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退了两步,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松动,「阿姐,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 说完,顾清衡步子错乱的就跑了出去。 顾清城是满不在乎的,可是小全子却是看得一头黑线。 两人的对话他虽是没参与,可是却听得一清二楚。 顾清城脑子混沌说不清楚还有情可原,可是这个顾清衡好歹是个少傅,怎么也这么煳里煳涂的。 人顾清城夺这皇位,是为了给他主子的,这位顾少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48章 【一更】
第99页 年后的天慢慢开始有了些暖意, 初七之后好像就没那么热闹了。 如今已经是年十六了,城内早先回来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开始外出寻活儿干。 整个京城好似又恢復了以往的宁静。 傍晚时,颳起了很大的风, 吹得院落里的桃树枝乱颤, 连带着刚生的嫩芽儿也折了好几根掉在地上。 唐轻惹这几日都未出去。 此时,她卧房内的户牖被吹得直晃, 有细小的空隙露进些风来,便能听见唿唿的冷风声。 那声音有些尖锐,她却仍旧坐在香案前,握着笔一点一点的,在写着什么东西。 只那字, 清秀隽雅,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最后一个字尾切实落稳后,唐轻惹才收了笔墨,将手中的纸卷展平,等着墨水风干。 随后, 她才将纸卷折好, 平整地放入她用来收纳的木盒子中。 少女收拾起来的动作, 看起来并不陌生, 不过也确实如此。 这已经是第十日了,唐轻惹这十日以来, 每日都是做着这样重复的事儿。 可是, 她却没等来想见的人。 唐轻惹缓缓地打开了房门, 唿啸的风迎面吹来,将她额前的发吹得一片凌乱。 柔软的髮丝在少女脸上拂动,她的长裙也被吹得四处飞舞,可是她却仍旧温柔。 外面的风是很冷的, 可是唐轻惹的眼眸里却氤氲着浓烈的温软和柔和,她小声问道:「要变天了吗?」 桑绿低声应了一句,「许是要下雨了。」 她看向唐轻惹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在心思单纯的少女身上,看到那种猜不透的情绪。 桑绿觉得,唐轻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府内消息封.锁,宫内更是森严,按理说她又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夫人,外头风大,您还是进去歇着吧。」 桑绿见少女的脸都被吹红了些,柔声提醒。 唐轻惹自是一如往常的乖巧,她浅笑着,说:「好。」 . 夜晚时,苏府安静极了。 因着天冷,屋内没人照看,卧房内的灯都是长明着的。 外头已经没什么光亮了,皎白的月亮也藏了起来。 带着深夜的风,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随后又被轻巧地关上。 陆羡在外间内站了许久,一直等到身上的冷意散尽,才缓缓进了里间。 他已经有十天没来过这里了。 屋里很暖和,带走了他外衫上的寒凉,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包裹着他时,陆羡才觉得心中甚安。 这几日变天了,他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他是派人将府内的人都查了一通,才确认了苏府内的绝对安全。 只要唐轻惹不出府,府内暗中派遣的人都会尽全力护她。 顾清城如今神智虽然不清楚,可是这几年她派出寻他的杀手暗卫不少。 而那些人为了寻他的消息,早就在城内混熟,除了撞上他刀口的外,好些人都是在暗处。 放在以前,他自然是无所顾忌的,可是现下他有了条软肋,便只能选条最费力的路走。 顾清衡那里虽还没什么动静,可是朝中许多人已经开始在暗中拉拢势力了。 而他的那位老丈人唐致盛,应当是察觉了什么,今日还递呈了摺子,要辞官告老还乡。 陆羡感慨,唐致盛这老东西太过狡猾,跑得也挺快的。 只可惜了这宫内那位没些脑子的唐轻水,还想着依傍相府做后盾,却不想唐致盛早就将她当成了一颗弃子。 而如今,他只等着一个契机了。 …… 掩实的屋内没有一丝凉风,床榻上纱幔动也不动的。 陆羡小心翼翼地撩开床纱,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单膝跪着,膝盖压在了少女最喜爱的兔子绣鞋上。 倒是没用力,就被压扁了。 陆羡见了,丝毫不心虚,反而有些莫名的快感。 床榻上的锦被颜色很深,是他一向惯爱的紫色,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恍若皎月,连熟睡时都是乖巧静雅的。 陆羡按着习惯去寻少女的腕子,薄唇极无奈的吐了句,「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便这些日子不在,竟也不多问上两句,许是说多些,他就心软了,便是踩着月色,也要来偷偷看上她两眼的。 须臾,他按在少女脉络上的指腹动了动,脸色凝重起来。 陆羡两指併拢,挨在少女玉颈旁脉搏处细细探了探,越加疑惑。 明明前段日子,他诊脉象时还很是稳妥,除了一如往常的细弱并无其他异常,可为何现下脉象会这么紊乱! 陆羡陷入沉思,可脉象并不得解。 好在他并未探出旁的病症,如今也只能这脉象归结于先前中毒留下的影响。 眼下陆羡觉得,他的计划恐怕是不能再拖了。 临走时,男人眸色眷恋的捏了捏少女那小手,指腹拨弄了她手腕处的佛珠。 垂首吻了吻那指尖,将少女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屋内又恢復了平静,静得只有那唿吸声了。 而榻上的少女仍旧闭着眼安睡,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她将指尖放在唇边碰了碰。 夜,仍旧静谧。 可是天,却好像晴不了了。
第100页 . 顾清衡想了整整三日,他终究是说服了自己,想的通透了。 他想要做皇帝! 顾清衡想,一旦手握皇权,他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自然,也可以有能力与身为摄政王的陆羡匹敌,将少女给抢回来! 而且,如今他阿姐是当朝太后,是除了小皇帝陆若轩外,在宫内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了。 有了她阿姐在身后,祝他一臂之力,以他的才识魄力名声,也自然能得到认可。 更何况,如今朝中的老丞相唐致盛,早已经自立一门,那要不了多久,朝中的文臣便是没了主心骨。 届时他姑父再乘势举兵,那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如此一个有十成把握的机会放在他眼前,顾清衡怎会就此错过。 「武安,你将这封信递由将军府,送到姑父手上。切记,不要经由旁人,须是他亲手接了才行。」 武安狐疑地接过,点了点头,就跑了出去。 顾清衡看向武安远去的背影,眼神里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他姑父会不会帮他,他不确定。 可是若是让杨邝知道自己宝贝儿子,现下还在陆羡的手中受着折磨。 顾清衡敢肯定,杨邝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 天阴沉之后,一连下了三天的雨才停歇。 晨起时太阳高挂,一看就是极好的天气。 唐轻惹照常在屋内待着,却不免有些烦闷。 她是想出去走走的,奈何却总提不起精神来。 这两日她胃口也不是很好,她猜测应当是自己在屋内待久了,闷出了些病来。 午膳,唐轻惹也吃了几口,便有些吃不下了。 桑绿有些担心,便是耐着性子劝道:「夫人总吃这几口,对身子是极不好的。」 更何况唐轻惹每日都还吃着补药。 只一回两回她还能装作看不见,如今这两天,唐轻惹都是如此,她便忍不住了。 眼瞧着这人儿是肉眼可见的消瘦起来,若是再放任这么下去,怕是更没了几两肉了。 桑绿无奈至极。 她瞧着少女乖巧听话,喝药从不曾推託拒绝,向来都是有多少喝多少,怎么就这吃饭上没那股劲儿。 桑绿想着,嘴上就不免唠叨起来,她直接给又少女夹了筷子她爱吃的菜,叮嘱道:「夫人,您再吃些。」 唐轻惹看向碗中那筷子菜,静默了许久。 她实在是吃不下了,便摇了摇头,软声说道:「桑绿,我今日胃口不好,并不想吃。」 她声音一向软软的,桑绿能听出来,她是真吃不下了,便也不好再勉强。 待下人收拾好残羹时,桑绿知道唐轻惹又要去写东西了。 她问道:「夫人今日可要去外头转转?」 唐轻惹闻言步子顿了顿,她以为桑绿要带她去府外。 她浅笑着,说道:「待我写完再出去吧。」 …… 未时三刻,唐轻惹动了动有些酸软的手,抬头想将笔放好时,眼前有片刻的恍惚。 她拧眉摇了摇头,试图甩开眼底的黑暗。 良久,唐轻惹手捂在心口处,有些急切地轻.喘,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 她这是怎么了? 唐轻惹觉得自己是真的不能一直在屋内闷着了,待状况缓和后,她将东西收拾好,便轻声喊了句:「桑绿。」 「夫人可是写完了?」桑绿闻声笑着走了进来。 她怀里抱着一件绛紫色的厚重披风,搭在手肘处,像是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桑绿是以为唐轻惹要在府内转一转的,便特意寻了件压风的来。 「嗯,我想出去走走。」 唐轻惹走过来时,桑绿笑着把披风压在她的肩膀上。 今日少女穿了件浅紫色的绒衫,裙摆很漂亮,却是都被掩在了披风里。 只余那张小脸,盈白如玉透着一丝丝娇弱的美感。 「今日去城内走走吧。」唐轻惹忽然说道。 桑绿吃惊地抬起了头,一时间有些慌张,说道:「夫人,府内风光也是极好,无事出去坐着马车难免会劳累。」 唐轻惹盯着桑绿看了一会儿,大约知晓她不想,便也不勉强,「那好,我便在……」 院内突然跑进了个人来,「夫人,外头有个槐儿说是有要事找您!」 「槐儿?」 唐轻惹看向一旁的桑绿,视线又转了回来,「那她可还说了什么旁的?」 「那槐儿只说她家姑娘有极为重要的事儿找您,请您务必要出去一趟儿。」 既是派了槐儿亲自出面,闻诺应当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她说。 唐轻惹思索了片刻,说道:「好,我知晓了。你同她说,我立马便过去。」 先才披了件披风,她是没什么要收拾的,要走时,桑绿却是攥住了她的手,「夫人,还是容奴婢出去看看再说吧。」 唐轻惹看她面色极为紧张,片刻后,低垂眼帘,温声道:「那我同你一道儿去吧。」 …… 桑绿出来看时,瞧着来得确实是槐儿,这才松了口气,可是见唐轻惹要去闻府,她心又提了起来。 自家主子是特意交待了,不能让唐轻惹出府,而且其中事由眼下还不能让她知道。
第101页 桑绿左右为难,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跟着少女一同去趟闻府。 她只盼着路上别出些事才好。 一路上,马车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唐轻惹瞧出了桑绿脸上的凝重感,还有一旁槐儿踌躇的神色。 她们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是却都是顾忌着没说出口。 唐轻惹想着该如何问,马车却勐地停了。 桑绿很是警惕,她察觉到了杀气,而她才刚刚掀开马车的幕帘,一道剑光就滑了过来。 第49章 误会 二合一 桑绿侧身躲过剑锋, 长剑从她颈边滑过,刺向马车之内。 她双指夹住长剑只微微併拢。 「砰!」 那锋利的长剑应声而断,隔着帘子桑绿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腹部, 迅速地跳下车去。 桑绿看向受伤倒地的黑衣人, 厉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嗖——」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将马车围了起来。 桑绿一道眼刀扫过,急骤的风颳来, 每个黑衣人的身后又多了一圈衣着不同的人。 这是陆羡早就安排在唐轻惹身边的暗卫,为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 在马车里的唐轻惹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只能看到外面穿着不同的两队人。 他们手里都拿着剑,且极为锋利。 她看向马车一角瑟瑟发抖的槐儿,面色十分冷静。 形势严峻, 她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出去,只能等在马车等着。 可是外面的剑却先一步挑开了车帘。 冰冷的剑落在她脖子上,唐轻惹被人拽了出去,「都给住手,放下你们的剑, 否则我就杀了她!」 桑绿看向劫持唐轻惹的黑衣人, 满身怒火, 「你大胆!」 黑衣人的剑又逼近了些, 「哐当」一声。 「慢着!」桑绿手中的剑落下。 唐轻惹目露惊愕,眼底有几分探究的情绪, 却没有半点慌张。 她眼底有些沉思, 大抵也猜出了桑绿一直阻止她出门的原因了。 倒是她连累她们了。 放在她脖子上的剑并无伤她的意思, 她垂下眼眸,出其不意地握住了剑身,「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 锋利的剑在少女脖子上滑了一道伤痕, 细长又显眼,那些顺流而下,被那纤细的玉颈,衬得格外狰狞。 黑衣人面面相觑,心下犯了难。 他们得到的消息只说是要把人带走,倒没说要取其性命。 黑衣人迟疑了片刻,递交了眼神。 只眨眼的功夫,一群黑衣人就再无所踪,而唐轻惹也不见身影。 桑绿看向四周的暗卫,厉声说道:「一半人随我去追,余下的立马进宫禀告王爷!」 - 唐轻惹没想到,这群黑衣人竟然会把她带到皇宫里来。 不过令她更加疑惑的是,皇宫戒严竟然如此松懈,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宫竟是畅通无阻的。 一路颠簸唐轻惹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待她脚尖落地时,她忍住想要作呕的欲望,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轻.喘。 她抬头看向这陌生的房间,黑衣人已经不在,这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身后的门虚掩着,似乎只要她起身推门,便能走出去。 唐轻惹正疑惑他们的作为时,墙面之后她突然听到了一道极熟悉的声音。 …… 「不知清城如此焦急地寻本王过来,所谓何事?」 男人声音润朗,带着些邪魅。 顾清城看向男人身后光洁的墙面,站起来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腰带,靠了过来。 「阿羡,我只是想你了而已!你为何夜里同我欢.好时,总不与我说话?」 陆羡慵懒地靠在那座椅上,凤眸狭长里面的邪气四溢,幽幽说道:「浪费力气!」 他看向眼前黛色如浓墨一般的女人,眼底的厌恶已经掩藏不住了。 陆羡连着几天和顾清城这个疯女人周旋,想问出她早先散布在外的人手,却久久不得。 他早已经没了耐性,话音里有几分冷意:「你寻本王来,就是为了说此事?」 顾清城无视男人的冷眼,匍匐在他脚边,说道:「阿羡,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 孩子——! 唐轻惹用手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露出声来。 她步履维艰地从那屋里头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隔着一层围墙,她看不到另一头的景象,也无暇顾及。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唐轻惹满脑子都是女人那柔媚的声音。 她说她怀了先生的孩子,他们还夜夜欢好。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整个人都虚软的。 唐轻惹或许知道了,她今日为何会被带来这里。 杀人诛心,哀默心死。 她苦笑着,视线被泪水模煳,终是不抵身体内的不适,软软地滑倒在地。 「唐姑娘!唐姑娘!」 唐轻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对方穿了件靛青色的袍子。 她抬手紧紧扯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烦请您,送我去……闻府!」 . 「孩子?」 男人若有所思,视线落在了顾清城的肚子上。 因着女人先前的动作,她腹部那块略显臃肿的赘肉都露了出来。
第102页 陆羡得意的笑了。 如此,倒不用他将计划提前了。 他正欲说话,身后传来的极小动静,他耳朵动了动。 陆羡动作有些迟疑起来,觉得那一瞬间只是错觉。 本欲就此算了,可他还是不放心,淡淡地看了手边的青山,吩咐道:「出去看看。」 顾清城见男人这般模样,怒意涌了上来。 那翻腾的嫉妒让她彻底失了理智,她红着眼,疯狂地质问道:「你便这么在乎她!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明明已经隔了一道墙,他却仍旧能发现吗?。 「陆羡,你最爱的人是我!从最开始就是我,为什么你要爱上那个贱.人?」 如果不是为了他,顾清城也不会甘愿嫁到皇宫来,可为什么他还是变了心。 「贱.人?」 男人站了起来,脸上终于没了笑。 就连假装,他也不愿意了。 陆羡丝毫不在意顾清城声嘶力竭的质问,嘲讽道:「当朝太后夜夜私通街头乞丐,还怀上了乞丐的孩子,确实是个贱.人!」 「什么意思?」顾清城装作不懂,激动地去拽男人的裤脚。 陆羡嫌恶地用脚将人踢开,而小全子则是先一步领会了男人的意思。 他走向殿内主座,挪动了其中的花瓶,一道暗门出现在眼前。 不一会儿,小全子领着一群乞丐走了出来。 顾清城看清时吓得尖叫起来。 里面的乞丐,一连有二十几个,他们全都是蓬头垢面,甚至还有全身流脓生疮的。 而让顾清城崩溃的是,他们全都穿着只有摄政王才会穿的绛紫色绣蟒锦袍。 陆羡看着她脸上露出的厌恶和痛苦表情,觉却依旧觉得不满意,他笑着问道:「怎么样?对你孩子的父亲,还满意吗?」 如今男人已经再也不掩饰他心底的恶劣和黑暗了,他肆无忌惮,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可陆羡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啊。 他掏出暗袖里的瓷瓶,直接捏开顾清城的将瓶口倒了下去。 暗黑色的蛊虫蠕动,迅速显示在了顾清城的嘴里,她痛苦地呻吟倒在了他的脚边抽搐。 一旁的小全子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男人却看向他,不紧不慢说道:「宣御医为太后娘娘诊治!」 他拂袖上前,一字一句地说,「太后顾清城,秽.乱后宫怀上子嗣,证据确凿,押入天牢待审!」 …… 慈宁宫内,顾清城痛苦的叫声传了出来,一众御医神色凝重的跑了进去。 而陆羡,则是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如何?」 青山一脸慌张走了过来,后面暗卫手里还押着几个黑衣人。 「主子,夫人她遇袭被人带到了宫内!」 「你说什么?」 陆羡抬眼看他,眼底深渊翻涌。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杀气腾腾,「人呢?」 「我们只听从吩咐将人带到慈宁宫的内阁,后面…就不归……」 陆羡兀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剑上是谁的血?」 青山这才看向那利剑的边缘,是很薄的一层血迹,不仔细根本就看不出来。 正常的杀手和暗卫出手时,速度极快,都是快剑不沾血或者血染整个剑身。 这点血迹看来,确实可疑。 黑衣人被男人那满眼的杀意,吓得胆战心惊的,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是那位姑娘…唔……」 陆羡合起了手中的扇柄,扇子边缘处的尖锐收了起来,快到看不见男人做了什么。 他冷冷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她拔剑!」 「咚」的一声闷响。 黑衣人应声倒地,脖子上一道极深的血痕,一击封喉。 青山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羡看向他,眼神阴鸷,「真是一群废物!」 . 皇宫如今乱成一锅粥了。 慈宁宫内顾清城与乞丐私通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宫内传的沸沸扬扬。 而这边消息才刚出来,城内外就都已经贴上了告示。 顾清城太后封号被夺,贬为平民,通淫之事为死罪,已经被打入天牢。 宫内宫外的人难得夸赞这次小皇帝陆若轩出手迅勐,做事的效率竟变得如此之快了。 而宫内陆若轩却还丝毫不知情,此时正躲在御书房里痛苦呻.吟。 「喂!你这个呆子,难道不知道找个宫女来解决一下吗?」 红裳手撑在下巴处,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定定地看向憋得一脸通红的陆若轩。 少年皮相不错,此时中了药俊脸上都是酡红,倒有几分诱人的感觉。 要是寻常的好看少年,她还能骗骗,可是姓陆的心眼儿都忒多,她可不敢轻易招惹。 陆若轩看着眼前的女人,如今她还是「红花」的模样。 女人穿着宫女服,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哉悠哉地看好戏,整个人都要被气死了,「你给朕吃的是什么!」 不是说她是他皇叔的人吗,他那么信任她,毫不犹豫地就把那碗汤给喝了。 红裳无所谓的笑了笑,「合.欢散啊。」 真是个呆子呀,还能有什么,总不能真把唐轻水给她的毒药倒进去给他喝吧。 既然说是「合.欢散」,那就找些真的来好啦,反正也吃不死人。
第103页 陆若轩再次被气到,他缩在石柱的一角,试图平復心底怒气。 「解药呢?」 红裳想了想,笑了,「没有解药,要不我把唐轻水抓来给你玩玩?」 她眼睛亮了亮。 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这段日子她被那个女人折腾的可够呛,刚好还没想到惩戒她的办法。 红裳作势就要出去,得意道:「呆子,你先等着,我这就去把她抓过来。」 「不许去!」陆若轩气急败坏的怒吼,他高喊道:「那个丑女人别让我看见她,你们都那么丑,我才不要!去给找御医!啊……」 他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红裳却直视着少年的脸,有些执拗地问他:「你方才说谁丑?」 陆若轩看着眼前的女人,往后缩了缩,硬气地说了一声,「你们都是丑女人!」 红裳被气坏了,「我才不丑呢!」 陆若轩刚想反驳,抬头时就看见女人侧身撕开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随后露出一张极艷丽的脸。 少女那张脸太过美艷,而那双眼睛也极具吸引力。 「倪红裳!」 陆若轩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 红裳有些讶异,她低了低头,很是好奇,「你认识我?」 陆若轩别开了眼,掩藏眼底的波涛。 见少年不理自己,红裳只以为他忍得难受,也不生气。 她好脾气地拍了拍少年的脸,笑着说道:「呆子,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抓个好看的人送你。」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突然被人拽住了衣裳。 「嗯?」红裳疑惑地回头。 却见少年迷离着一双勾人的眼睛,小声地诱惑她说:「姐姐,你最美,可不可把你送给我?」 . 闻府大门外,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前。 顾清衡看向极其虚弱的少女,此时她正靠在马车一角,披风遮住了她那张莹润的小脸,他只能瞧见那半截小巧的下巴。 他没想到自己进宫时,竟然会碰上唐轻惹,见她受了伤,他便没想其他,顺着她的要求将人带到了闻府。 顾清衡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她,一厢情愿也好,终究是动了情。 「唐姑娘,闻府到了。」 唐轻惹闻声动了动,整个人像是被人抽了魂一样无力。 她轻轻「嗯」了一声,极费力地下了马车时,她动作轻缓,微微福身:「多谢。」 顾清衡微微颔首,可是少女带着帽子,像是根本没有正眼瞧过他。 他看向少女的背影,拳头紧握。 「公子,您为何不……」 武安正欲开口,便被自己公子的眼神制止住了。 他看向走至闻府门前的少女,府上的人似乎认出了她,急急忙忙地将人带进了府内。 武安有些想不明白,顾清衡既是想要和摄政王陆羡争一争,为何不直接将这唐轻惹留下来作为人质。 明明已经开始布局,却不愿出手顾全局面,反而被儿女情长左右。 武安神色复杂。 做事这般不管不顾,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果然,待武安带着顾清衡返回皇宫时,便听闻了顾清城被夺去封号的消息。 势态严峻,皇宫已经是进不得了。 可是他们想走时,却突然涌进一群士兵,将他们的马车层层包围住。 . 闻府。 因为唐轻惹的到来,府上有些乱了起来。 因着先前槐儿去苏府,回来时哭喊着极慌张,府上的人就都知道唐轻惹被人劫持的事儿了。 如今她突然只身现身府门前,脖子上还划了一道口子,实在是吓人。 房间内,唐轻惹正虚弱无力地靠在榻上,闻诺看着那大夫慢吞吞地姿态,差点被急死了。 「大夫,怎么样了啊?」她急切地询问。 那大夫收了脉枕,捋了捋鬍子,慢悠悠地说道:「这位夫人像是有喜了。」 闻诺直接傻了,唐轻惹则是难以置信。 那大夫起身收拾好东西,看着她们的表情,像是对自己的诊断有怀疑。 他又解释道:「这位夫人确实是有喜了,不过却还不足月,且这位夫人身子虚弱,脉象也有些混乱。二位若是不信,再寻个旁的大夫,一诊便知。」 闻诺见他啰啰嗦嗦的,便赶紧让人递了赏钱给打发走了。 怀孕就怀孕了,她也没说不信,只是这未免也太突然了些。 她坐至床边,看向仍旧在出神的少女,咳了咳,问道:「轻惹,你都知道了?」 唐轻惹抬头看了过来,闻诺心里一惊。 此时少女眼底的泪已经决堤,却只是静静地流泪,一言不发。 闻诺无奈,便赶紧解释道:「我也是刚知晓苏怀瑾就是摄政王陆羡的消息,我这不是立马就让槐儿去接你了。」 陆羡是昨夜里到闻府来的,她本来是偷偷去看是谁找她爹爹,却没想到,竟看见她爹爹跪在「苏怀瑾」面前,一口一个「王爷。」 闻诺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些年来,她能见着她爹爹心甘情愿跪拜的王爷,还真没几个。 毕竟她们武将出身,最看不起的就是读书人了。 那这「王爷」便是只有当年摄政王陆羡能担此名了。
第104页 闻诺想了一晚上,发现这「苏怀瑾」身份不明,和这个摄政王陆羡还真能对上。 她这才肯定了。 只是她急着想告诉唐轻惹,却不想倒是害她受了伤,好在没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闻诺只当她是误会了男人的用心,赶紧劝解道, 「轻惹你也别多想,三年前王爷隐姓埋名也是有自己的苦衷,我想他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而且,你现在怀了孩子,得……」 「孩子?」唐轻惹突然打断了她,颤了颤眼睫,整个人看起来娇柔又脆弱。 她看向闻诺,眼底尽是失望:「先生他骗了我,他已经与旁人有了孩子。」 唐轻惹将她在皇宫内听到的说了说。 陆羡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有了孩子! 「不可能!」 这事儿听着就蹊跷,明明就是故意为之。 闻诺握住了唐轻惹的肩膀,神色有些激动,「轻惹,你肯定是误会了!你再仔细想想,那个女人,名字是不是叫顾清城?」 第50章 过往 他方才,诊出了什么?…… 德干三十一年, 当朝皇帝陆源在朝时旧病復发,宫内各类御医都束手无策。 陆羡作为陆源的嫡亲胞弟,无论是才识还是胆识都是超乎超人的。 即便他才十八岁的年纪, 就已经遭到了大小官员的忌惮。 以至于十八岁的陆羡, 便因为皇位之事活在了风口浪尖。 而当时的顾远风身为太傅,是一朝老臣, 也是除了丞相唐致盛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 所以当时就传闻,若是陆羡娶了顾家嫡女,那皇位于他便是唾手可得。 那时陆源已经病重,陆羡表面虽是未说一言,暗地里却花了很多功夫专研医术。 先帝陆源知晓自己活不了几个年头, 年幼的陆若轩更是担不起大任,便暗中将陆羡叫到宫中,要将皇位传给他。 陆羡不愿,还与陆源大吵了一架。 如此,先帝陆源便是给了陆羡两个选择。 一, 是娶顾太傅的女儿顾清城作其正妃, 为传位时巩固自己的势力, 早做准备。 二, 是即刻出兵边外平復外番叛乱,往后以亲王身份尽心辅佐新帝登基。 陆羡却是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个。 试问宁愿选择背井离乡, 在外杀敌都不愿意娶顾清城坐享其成, 这是得有多厌恶这个人啊! 「所以我说轻惹啊, 要是那个女的真的顾清城,那她和王爷是绝对不可能的!」 闻诺鲜少一本正经的,这一次说话却是相当认真。 唐轻惹眼里的泪收起了些,心中却仍旧有些疑惑, 「可是他们……」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什么可是!相信我,他们绝对不可能有关系的!」 唐轻惹一时间被她说得迷瞪起来了。 她记得以前闻诺并不是很看好「苏怀瑾」,为何如今男人换了个身份,她竟如此坚信。 她眸色浅淡,眼底终于有了些清明,问道:「只是听了传闻,你便这么信他?」 闻诺被问的一噎,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还是随心地点了点头。 「我这也不算是信他,习武之人最讲究的就是义气,我觉得既是能让我爹爹心甘情愿任从调遣的人,那这人定也是有情有义的!」 闻言,唐轻惹勐然醒悟。 是呀,陆羡是骗了她,可是他却不曾伤害过她。 或许他不是一个心善的人,甚至骨子里藏着杀戮和邪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从不滥情。 唐轻惹想,或许她应该给男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 皇宫之外,顾清衡看着围在他马车外的士兵,撩袍走了下来。 两步之外的步辇之上,薄纱飘飞,一身紫色长衫的男人姿态慵懒地靠坐在上面。 「顾少傅,别来无恙啊?」 陆羡起身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 平日里收敛的锋芒释放,男人那一身压迫人气势也随之而来。 顾清衡宽袖下的拳头紧握,抬头时有些不甘心地松开了手掌,冷笑道:「王爷这是何意?」 陆羡慢步走向前去,手里的摺扇还在轻摇。 男人眼底已经没了笑意,这样凛冽的冬风里,他手中扇子像是这一切冷冽的源头,让人看了不寒而慄。 「这话,应该是本王来问你吧?暗中勾结叛臣,企图谋逆篡权,顾少傅如今还想全身而退?」 顾清衡抬头与男人对视,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是浓浓的嘲讽,「口说无凭,王爷又有何证据证明?」 他不是一个无脑的人,那日信件里关于篡位之事,他只字未提。 若只凭那一张纸,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陆羡看向顾清衡眼里的自负,毫不留情地一点点敲碎。 他冷冷一笑,说道:「本王若说有罪,何时需要旁的证据?」 他陆羡一向独断专行,霸道强势,能同他讲道理的人有,却绝对不是眼前的人。 「你……」,顾清衡没想到男人竟如此专横,满眼的不甘心。 可是他不知,他这般模样反而正中男人下怀,陆羡颇为满意地抬手示意,「带下去,关入大牢候审。」 . 陆羡处理好一切来到闻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而闻府的门外,早已经有人侯着。 见男人来时,便会意地领着男人进了偏院。
第105页 夜色如一团浓墨,男人身影被屋檐下的灯笼拉得极长,像是散发着冷气的寒冰,又像是张牙舞爪的厉鬼。 而领路的下人腿都有些软了,偏生这后头跟着的男人,步子快得和催命似的,他便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 好在地方离得不远,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下人赶紧解释说: 「王爷,唐姑娘便歇在此处,听服侍的丫鬟说,唐姑娘酉时二刻便歇下了。」 陆羡抬了抬手,那下人会意,忙不迭地就要离开。 「慢着!」 陆羡回头看向一脸惊恐的下人,周身的冷冽还盘踞着,说道:「记住了,她是本王的王妃,可不是什么唐姑娘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转身推开了房门。 而外头的下人提着的灯笼,掉在了地上,人早已经被吓得跑远了。 …… 陆羡今日进屋时,完全没了以往的小心翼翼感。 他内心焦急万分,更是被气得心疼。 他在路上曾设想过许多,可是只动动念头,心底的恐慌感就让他无法忍受。 若是可以,他真的想把小姑娘好生训一顿。 可是当陆羡见着一脸苍白的少女,闭眸安静的沉睡时,他愣了愣。 男人在床前默默地看了许久,终究是嘆了口气,无奈极了。 陆羡小心翼翼坐在榻边,撩开少女侧脸上的碎发,细细地挂在她耳后。 灯色暗黄,少女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即便是男人动作很轻,那羽睫仍旧是颤了颤。 陆羡将视线移到被少女手遮住的玉颈处,那里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看着却仍旧纤细。 白纱下看不到的伤口,让他有些恼火。 陆羡屈指想使劲儿狠狠地弹在少女的额头上,想看着她眼底泪水打转,控诉地瞪着他瞧。 可是手掌落下时,却自控地收了力道,在少女那小巧的鼻尖上颳了刮。 陆羡莞尔一笑。 对她,他许是早就输了个彻底了。 . 摄政王府。 即便已经是子夜的夜半时分,可是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是严谨着姿态,没人敢懈怠分毫。 众人都是跪拂在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儿。 门外的轿辇稳稳落地,男人动作轻缓地抱着怀里的人走了进来。 管家正欲让众人开口跪拜迎接时,却瞧见自己王爷冷冷地丢了个眼神过来。 他这才看清男人怀里竟是抱了个女孩子! 像是怕怀里的人被外头的光惊扰了,披风都裹得极为严实。 深色的披风外只余那双小巧的可爱的兔子绣鞋,随着男人行走的动作轻晃着。 管家恭敬地目送着男人离开,总算是明白了早些日子主子吩咐下来重整王府的原因了。 这是有了女主人啊,而他们这位主子竟也学会心疼人了。 …… 王府的院落很大很宽敞,若是放在以前不植寸草的模样,看着怕是要像荒废了的宫殿似的。 如今却因为男人早先安排人打理,院落里装饰了许多以往不曾有的花儿草儿。 陆羡以前只觉得这些东西花花绿绿的碍眼的很儿,却不知何时也瞧出了其中趣味儿。 若是小姑娘无事在院子里转转也不会觉得无趣,更加不会想着往外头跑了。 他将人带回了寝殿,只轻柔地放到了床上,并未离开。 大了好些的帽子把少女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可是陆羡还是瞧出了那帽子下的小脑袋动了动。 他抬手摘了帽子,果然,露出少女莹润的小脸时,她那双眼睛也是乌熘熘地睁着看他。 只是那眼底蓄着得汪汪秋水,看得男人心里情绪翻涌。 「什么时候醒的?」 陆羡抬手,习惯性的摸向少女小巧的耳尖。 唐轻惹躲开了。 她垂下眼帘,眼底的情绪混乱又复杂。 即便自己在心底为男人开脱了许久,可她对自己亲耳所听的事情,她却依旧不能释怀。 她小声的回答:「先才刚醒的。」 她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有些累,加上脖子上的伤口,扭动时那疼扯得她头皮发麻。 陆羡收回落空的手掌,摩挲了一下指腹,浅声笑了笑,看着她说,「知知,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更乖些。」 说完,他起身离开。 片刻后,唐轻惹见他手上端着一杯茶,慢慢地递到了她唇边。 陆羡突然问道:「都知道了,就没什么想问的?」 唐轻惹没喝那杯水,动作很慢地站了起来。 明明她心里乱的要死,可是这一刻她冷静极了。 陆羡正疑惑少女这番动作,是要做些什么,却见唐轻惹离着他一步远时,抬手屈膝。 「民女唐轻惹拜见……」 「砰!」的一声,男人掌心的杯盏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唐轻惹退了一步,陆羡却步步逼近。 他冷笑着,威胁道:「唐知知,你若敢跪我,我便即刻举兵掀了丞相府!」 「你……」唐轻惹无奈。 她不怕他,可是男人却知道,她怕什么,她只默默地收回高举的手。 退无可退,她后背抵上一片平整的木板。 「怕我,嗯?」
第106页 陆羡抵近了些,两人挨得很很近,而他眼底躁动的情绪像是变了味儿。 他贴近少女的耳边,握住少女的手腕强势地将人拉进怀里,哑声说道:「我以为知知会问我,爱你是不是真……」 他的话突然中断。 陆羡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先才握过的手腕,眼底高筑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 他惊也似的松了手,退开了一步,看向少女的手腕。 他方才,诊出了什么? 第51章 完结 愿伴左右,生死不离 唐轻惹见他突然变了脸, 心下不禁疑惑起来。 男人却突然开口问道:「那日的药你没喝?」 「什么?」 唐轻惹被这没头尾的话,问的愣怔住。 只是没等她多加思考,男人竟步履急切的走出了房门。 冲出门外的陆羡, 真是满心的躁郁, 一腔怒火无处排解,让他有些想杀人。 他阴沉着脸色, 完全没了先前回府的从容,怒气散发,整个人狂躁地像一头炸毛的狮子。 府内的下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如今男人不再收敛杀气,露出獠牙的模样, 像是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让他情绪崩溃。 陆羡气急,他万万没想到,唐轻惹竟然怀孕了。 胎儿还不足一月,便只能是他放任的那次, 除此之外, 别无可能。 那他更是敢断定, 当日他派人送去的避子药, 她根本就没喝。 陆羡千算万算,都没想到, 自己算计了他人一辈子, 最后竟也被摆了一道。 难怪他先前探出的脉象如此混乱, 原来是受了胎儿的影响。 如此不足一月,便已经对唐轻惹的身子生了影响,若是再过些日子,怕是不堪设想。 这个孩子, 定是不能留了! …… 王府这一夜过得极为安静。 因着王爷带了个女孩子回来的消息,在府内传了个遍,众人便是翘首以盼地,想见见这位女主子。 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姑娘,竟让他们王爷满心满眼的疼爱。 众人都觉得,这般好日子,府上定是要热闹些。 却不想巳时一刻时,王府寝殿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整个王府的人立马都紧张起来。 寝殿内。 唐轻惹正靠坐床榻之前,她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碗碎碴子,和洒了满地的药汁,眼尾通红。 「这是什么药?」她轻声问道。 一旁站着的桑绿眼神躲闪,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男人,目露迟疑。 陆羡看向那被摔碎的药盅,眼底一片平静,他淡声吩咐道,「再端一碗来。」 桑绿一愣,看了眼床上的唐轻惹,踌躇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唐轻惹盯着不断向她走来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眼角湿润了一片,落在她轻薄的衣衫之上。 她苦笑着看他,眼睛里璀璨的星辰滑落,暗淡的毫无光彩,「是落子汤,对吗?」 她早该猜到的,昨日他露出那般震惊的神色,她就猜到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等来了他的一碗落子汤。 唐轻惹仰头,眼角的泪顺着眼尾滑落,她哽咽着问:「为什么?」 陆羡似乎并不意外她会猜到,毕竟少女的心思向来细腻,而且就昨日包扎的伤口,他猜着已经有大夫告诉了她。 他并未回答,而是撩袍坐到了床边。 伸手扯着少女的小手,依旧如以往一样,用宽袖里最柔软的布料,将她手上散落的药汁擦个干净。 而床上的小姑娘一如往常般乖巧,那双眸子却紧紧地盯着他瞧。 她在等他回答,不吵不闹的。 陆羡的手有片刻的抖动,抬头看她时,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慌乱,他将人拉进怀里。 他埋在少女长发中,鼻翼间传来熟悉的桃花甜香,陆羡闭眸无奈嘆息,「唐知知,我输不起了!」 他不可能拿她去赌的,尤其是这场不知定数的赌局。 唐轻惹愣了一下,眸子颤了颤,她没想到男人的反常竟是因为她。 她要起身,却被后脑的力道压着不能动弹,男人一如往常的霸道。 她手环在男人腰间,轻声似是安抚: 「先生,你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少女声音很轻,缥缈的似乎捕捉不到了。 陆羡苦笑,他将人拥紧了些,眼底有些淡淡的冷。 拿什么保证呢? 便是他都觉得这件事毫无把握,更何况是她。 「知知,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蹭上少女的侧脸,笑意缱.绻,可是落在那床前冒着热汽药盅上的视线,渐渐泛冷。 那是桑绿刚端上来的,新的一份落子汤。 唐轻惹也看见了,只是她被男人桎梏住,根本无法动作。 「我不要!」 她有些焦急,便紧紧拦住男人的腰身,不让他再有旁的动作。 而那决堤的泪水,无法控制地滑落,浸湿了男人的衣襟。 两人就此僵持着。 唐轻惹一直埋在男人怀里哭,她小声央求,「先生,你信我好不好。」 她的眼睛都哭肿了。 陆羡却是坚持着。 他的小姑娘是个小骗子,信不得的。
第107页 可是陆羡到底心疼,捨不得对她用强,而这场僵持战,最终因为唐轻惹昏迷,告一段落。 她身子太弱了,情绪波动太大,对她本就有利无害。 陆羡觉得不能再拖了,便开始想着别的法子。 . 陆羡将昏睡的小姑娘放回了被褥里,细緻地盖好被子。 见着睡着的小姑娘还不放弃地扯着他衣袍,他将人拥进了怀里,陪着她靠着。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只余下他们。 陆羡想,岁月祥和静好,或许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是他瞧着少女眼角未干的泪水,第一次对自己决定产生了几分怀疑。 便是这么捨不得吗? 他不懂,不过是个未见面,甚至于未成形的孩子罢了。 为何明明还不足一月,她却能如此坚持。 难道是他错了吗? 他只是想护她平安而已。 陆羡将少女揪着他衣角的小手扯了下来,紧紧握着,眷恋又不舍。 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一直在门口徘徊,男人耳朵动了动。 陆羡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人,将那小手塞到被子里,动作极轻地走出了门。 门外的青山抱着一个木盒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陆羡冷声问:「什么事?」 青山将盒子往前递了递,解释道:「主子,这是夫人卧房内收拾出来的东西,搬运苏府时,不知要放到何处?」 如今整个苏府都已经被搬空,就连院内的那棵桃树也是给移植过来。 而唐轻惹原先住的房间,东西都是原封不动地都搬了过来。 只这盒子…… 陆羡看向那木盒子,清冷的眼神淡淡地扫了青山,冷嗤了一声,「废物东西!」 放点东西的小事竟也要找上他来,不知府内养着这些人有什么用处。 面对男人的怒气,青山举着盒子不敢动弹。 男人却是瞧着那木盒子,半晌才伸出手接了过去。 …… 陆羡将木盒子抱到房间的桌案上,便转身打算离开。 行至两步远后,他回头看向那并未落锁木盒子,思忖了片刻,终究又折了回来。 男人手里的摺扇轻而易举地挑开了那木盒子,正有些疑惑,便突然瞧见了上面熟悉的字迹。 他很少见唐轻惹写字,可是她的字,他一眼就认得出。 陆羡翻过里面叠的整齐的纸卷,总觉得这情形有几分熟悉感。 上面满满都是少女清秀的字迹,沉下心思,他仿佛能看到,少女每每坐在香案前,认真抄写的模样。 陆羡心下震撼无比,心尖更是一片柔软。 他一生杀戮无数,唯一的牵绊不过是对她生了眷恋,便是求佛拜神,只望她一生安愉。 便是日日夜里誊抄佛经,为她祈福,他也无所怨言。 却不想,他的小姑娘,也偷偷为他抄经祈福。 陆羡看向手里的纸卷,盯着上面的一行小楷,无奈的笑了笑。 他鼻尖酸涩,轻喃道:「唐知知,我便再信你一次。」 只这一次,你可要记住自己的保证,兑现你说过的承诺。 …… 【本愿祈福,佛佑吾妻,顺遂安乐,愿为婆罗,无所不惜】 —— 陆羡 【本愿祈福,佛佑吾夫,顺遂安乐,愿伴左右,生死不离】 ——唐轻惹 第52章 番外一 傻姑娘,他可一点儿都不好…… 阳春三月, 万物生长处处都是一片勃勃生机。 王府里的桃树枝繁叶茂,生出了许多极翠绿的嫩叶子,漂亮极了。 如今天气渐渐放暖, 唐轻惹便换下了一身厚重小袄, 换了一身桃粉色薄衫长裙,为这翠绿中添了抹生动的色彩。 算算日子, 唐轻惹已经许久未出门了,因着养胎的事宜,她处处都得听男人的安排,如今胎相稳了些,才准她出来多走动。 今日唐轻惹是特意出来看院内的兰花的, 却不曾看得太久。 她正打算再去桃树上那儿看看,就看着了跟在她身后的小石头。 小石头是陆羡怕她在屋里呆闷,特意寻来的一只猫咪。 它通身雪白,毛色柔软,看着极为讨喜。 唐轻惹初见它时极为喜欢, 便是日日在屋内, 小石头都跟着她。 可是被男人瞧见后, 便生了坏心思, 给它起做「石头」。 唐轻惹很是无奈,她曾问陆羡为何要起「石头」这个名字。 男人只笑着说道, 「因为, 石头可以扔的很远。」 当真是幼稚极了。 因着「石头」这个名字, 她与他争辩了数次,却还是耐不过男人强势的性子。 唐轻惹弯眉看着猫咪用它的鼻尖蹭着兰花的叶子,小心翼翼的,被逗乐了些。 她轻声说道:「小石头, 我们走吧。」 唐轻惹在桃树那儿转了一圈,桃叶长得太过茂盛,有些刚生的嫩芽儿都落到了地上。 她目露惋惜地看了看,却突然看见小石头扒拉着爪子撑在桃树干上伸懒腰,那模样倒是像极了平日里慵懒随意的某人。 唐轻惹抬头向寝殿的方向看去,便看着了一身绣蟒官服的男人,正慵懒地靠在一旁的木椅上喝茶,静静地看着她。 她收回视线,眸色里染了几分笑意,看着蹭在她脚边的猫咪,软声说道,「小石头,我们要回去了。」
第108页 …… 陆羡瞧着不远处裊裊走来的少女,凤眸微微眯起,脸上终于有了些暖意。 今日少女一身桃粉色的长裙真是漂亮又惹眼,这两月的日子她一直闷在屋内,整个人莹白又娇嫩,看起来极有精神。 如今她的身子要比以往康健许多,脉象也极为沉稳。 现下胎儿已经三月,若是放在寻常怀孕的女子身上,早已经显怀。 这些日子即便日日补药跟进,小姑娘却仍旧不见半点丰腴。 陆羡看着少女那仍旧纤细的腰肢,挑了挑眉。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热茶,眸色淡淡,视线缓缓下落,就看到了环在少女裙裾旁的猫咪,此时正贪玩的勾着那晃动裙摆,摇头晃脑的伸着爪子。 陆羡目露不屑。 这么玩意儿也来和自己争,还真当他是个没脾气的。 如今有了个「小跟屁虫」,小姑娘倒是乐得自在,怕是再分不得半分视线给他了。 陆羡见着少女渐渐走近,下意识地放下了手里的杯盏,站了起来,「玩够了?」 他声音里一如既往的低沉,可是唐轻惹却听出了几分埋怨的味道来。 她有些无奈,难得地逗趣他,温软地笑了笑,说道:「还没有。」 她仰着头,弯眸时眼底星辰汇聚,漂亮的凝成一点,落在男人身上,满是温柔。 「爹爹来信,说今日要回江南老家,我要出去一趟。」 陆羡眯起了眼,牵着少女的小手,将她拉进房内,问道:「我明明收了那些信件,你是如何看到的?」 唐轻惹听着男人那理直气壮的口气,好脾气的她,有些无言以对。 陆羡毫不心虚,也半点没有做错的事儿的认错态度,反而颇洒脱的姿态。 他坐上了寝殿内的软榻,将手里牵着小姑娘拉坐在腿上,哑声威胁道:「唐知知,你最好老实交代些,否则……」 唐轻惹浅笑,她才不怕他呢。 她眸光温浅的看了他一眼,指尖搭上男人腰间的荷包,有些疑惑。 「我不是缝制了新的荷包,你为何不换那个新的?」 她早就发现了,原先荷包外面的绣纹颜色都淡了,她才绣了两个新的荷包,男人却不肯换下来。 陆羡捉过那小手,挑眉时模样有些邪魅,他笑着说:「你可别乱碰,坏了可要赔的。」 唐轻惹水眸颤了颤,眼尾笑意潋滟,温柔至极,浅声道:「你若不喜欢那荷包,我便给小石头装毛毛,可以吗?」 她近来发现,小石头的猫毛掉的到处都是,屋内的陈设多为绛紫深檀色,白色的毛髮着实显眼。 她倒是听说了猫咪掉落的毛,可以收集起来做成毛球。 闻言,陆羡被气笑了。 男人舌尖扫过腔内的后槽牙,挑眉佯装无所谓的笑了笑,「自然是可以。」 唐轻惹难得见男人这般好说话,眉眼笑得弯弯,凑近时红唇在男人的侧脸上碰了碰。 她眼睛眨了眨,睫毛碰触了男人的侧脸,唐轻惹笑了笑,「先生,你真好。」 陆羡视线落在香案上的两个荷包上,眉间动了动。 傻姑娘,他可一点儿都不好。 . 京城的码头,来往的人并不算多。 三月的季节,鲜少有人外出或回家,只唐府包的一艘大船,停靠在码头一边。 府上的东西陆陆续续地搬动,如今已经接近尾声。 唐致盛和柳若清在空旷的地方站了许久,翘首以盼地望着远处的转角。 「知知如今有了身孕,许是不会来了。」唐致盛看向一旁的柳若清,嘆息道。 唐轻惹的病情,他自是清楚的很,如今有了身子,处处都是护着养着,极为小心。 他如今辞官告老还乡,硬是拖了两月才启程,不过就是为了多等些时日,再看上女儿几眼。 唐致盛摇了摇头,已经不报期望了。 一旁的柳若清却突然展颜笑了笑,「老爷,来了。」 唐轻惹是乘着男人的轿辇来的。 男人本就不允她外出,这次也是她央求了许久才准,却是只能乘着轿辇来。 马车与轿子都太过颠簸,她如今也是禁不起折腾,唐轻惹便同意了。 只这轿辇奢华,太过招摇,实在是引人注目,好在是深紫色的幕帘,外头也看不太清楚。 「先生,你在这儿等着,我与爹爹娘亲说些话便回了。」 唐轻惹小声交代着。 她知道男人如今的身份,在她爹爹娘亲面前,并不是个讨喜的。 既是告别,她也不想将气氛弄得不自在,便只能央着男人在轿辇里好好呆着。 陆羡见她小心翼翼地模样,极不愿地冷哼了一声,「嗯。」 见他答应了,唐轻惹才下了轿辇,一旁的桑绿赶紧扶住她。 …… 码头道路湿滑,轿辇停的也不算太远,唐轻惹外头罩了件氅衣,被风吹得动了动。 「爹爹,娘亲。」她轻声喊。 柳若清隔着好些日子,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时,泪早已经决堤。 唐轻惹红了眼,唐致盛也是别开身子,摸了摸眼泪。 「知知啊,怎么又瘦了些,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柳若清拂拂女儿的长髮,满是心疼。 她原先是不知「苏怀瑾」的身份,如今知晓了自己女儿嫁给了摄政王陆羡,总免不了担心。
第109页 她是信佛的,便是最忌讳满身杀戮嗜血的人。 唐轻惹摇了摇头,眸色认真:「娘亲不必担心,先生待我极好的。」 柳若清只当自家女儿是在安慰自己,看着唐轻惹身后的轿辇,她哭着交代, 「若是那陆羡欺你负你,你只管同爹爹娘亲说,江南的好儿郎多的是,娘亲再为你寻个好夫郎便是。」 柳若清只当她是一个人来的,哭着说话时,也就没了忌讳,却是擦干眼泪,就看见从轿辇上大摇大摆走下来的男人。 她愣住了。 这,这不是自家女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