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神gl》 第1页 [gl百合] 《追神gl》作者:奶糖果冻【完结+番外】 文案: 六界传说之一:仙界, 先《追神》,再《镇妖》,再《屠佛》 三界第一祸害舞谛妖皇在崑崙山圣女大婚上万箭穿心灰飞烟灭,一时间天下大贺,尊圣女为绝玉神尊。 一百年风云变幻,绝玉神尊战九天,平叛乱,定西海,使三界臣服,天下太平。 而崑崙山的人却发现,她越来越像当年的舞谛妖皇了。 后来的妖神大战上,生灵涂炭,尸体堆积成山, 红狐踏过尸山款款而来,化为一代佳人。 花舞谛:这次,我能否吃得上你的一盏喜酒? 玉飞影:作为新娘,怕是吃不得喜酒呢。 姻缘簿上,花玉良缘。 其实只要是你,多等几百年又如何? 内容标籤: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舞谛,玉飞影 ┃ 配角:厌毒,青软,叙华衣,素娘,花赐 ┃ 其它:崑崙山,圣女,妖皇,剧情流 一句话简介:失去她之后,你越来越像她 立意:为了梦想不断奋斗,就算遇到艰难险阻也绝不放弃 第1章 万箭穿心 万古天钟尘封了三百年,在这个不寻常的盛冬再次敲响,沉重的响声响彻云霄,源源不断的仙术将整个崑崙山笼罩在坚固的仙灵屏障之下。雪封之山一夜花开,漫山遍野的红梅将群山染得红艷瑰丽。 进入半隐的山门,青石板的尽头,倾城殿上玉雕华柱,红烛燃尽,红绸挂满大殿,缠上了正前方的神女像。 「天辰日出,吉时到——」 注入仙术的一声高唤传遍整个崑崙山,礼司小童空灵的声音穿梭在瓣瓣红梅之中,震落了点点白雪。 「快点快点,大婚开始了!」 两个头戴水仙簪花的侍女端着红木托盘穿过梅林,上置几瓶崑崙山千年窖藏美酒,酒香四溢,飘散在山林之中。 今天是崑崙山大喜的日子。 上至仙尊长老,下至孩童老叟,人人都知道,他们尊贵的圣女殿下要嫁给晏长老的公子晏如了。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前段时间圣女殿下修炼时不甚走火入魔流落妖界,还是晏如公子去将她带回来的。 倾城殿前玉阶铺就百层天阶,六界仙人妖物踏云而至,争风献宝来,从万妖谷里的聚魂神丹到西海的临渊暖玉,世间珍宝应有尽有。 吉时到,天池战马拉着玉轿前来,上坠九串传音铃铛响彻三界。公子晏如携华盖拖地一身红莲霞帔的圣女立于高台之上,面朝六界宾客,朦胧的面纱之下,隐约可窥见圣女惊为天人的绝美面貌。 晏如原身乃是一株玉池劲竹,受风吹雨打吸取万年精华而投生,此刻他身着大红喜袍,发冠上华珠低垂,墨发飞舞,如玉般的面容尽显公子气派,眸载星河皓月,举世无双。 众目睽睽之中,他抬手指尖轻勾,手中仙术流转,缠绕在殿前神女像上的绫罗红绸便飞入他的手中,两端轻舞,似有自己的灵识。 片刻,他转头看向身旁微微颤抖的身影,略微弯腰将红绸另一端塞入她的手中,小声道:「别怕,飞影,你只当这是一场戏,戏散,你便可以去找她。」 「嗯……」 一道微哑的轻嗯声响起,晏如状若平常直起身子,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红 盖下,玉飞影目光扫过殿内宾客,薄如蝉翼的睫毛煽动,显得有些不安。 幸好她不曾来,若她来,自己这场戏该如何演下去? 「红绸缠,命格连,一拜天地——」 两人抬脚朝前挪两步,对着青天上苍俯身一拜,殿外飞雪纷纷,飘散于天地之间。 「华衣穿,长命伴,二拜神女——」 崑崙山第一任圣女殿下,死后仙术幻化为神女像,镇守崑崙山,威震六界。玉飞影柔荑縴手自华服中探出,轻提裙摆转身,红纱上莲香四散。 三人高的神女像屹立在倾城殿最前方的圣女王座之后,意在为歷代圣女镇守崑崙山,又有几分监督之意。玉飞影下意识抬眸望过去,玉身人像的神女周身幽光乍现清波流转。 「飞影…」 玉飞影一时间看入了迷,连下拜都忘了。多亏得晏如的提醒,她才忙收回目光,正欲俯身之时,却听得一道张扬肆意的声音传来。 「崑崙山圣女大婚,宴请四方却唯独漏了本尊,为吃一盏酒不请自来,想必各位不会见怪吧!」 倾城殿门上仙术结界被一道红光打破,震的整个大殿抖颤一下,灌进风雪吹落玉飞影头上的华盖,珠玉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叮噹作响。 玉飞影下意识转头朝门口望去,绝美的面容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而她的视线却一直落在门口,沉寂已久的心脏骤然跳动。 果然,是她来了吗? 一道红影自门口飞入,快如疾风,无人可看清她的动作,直到那人慵懒的躺倒在神女像前象徵无上权力的圣女王座上。 来人一身绝艷的红袍,袖口由金丝织成,裙摆处红尾似火烧,片刻又隐没仿佛从未存在,腰上三串银链正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墨发轻挽成双刀髻,凤凰于飞金步摇流苏轻摇。她香肩半露,锁骨处生一片红莲花瓣,修长如玉的脖颈轻仰,小巧的下巴勾起完美的弧度,尽显无尽诱惑风情。
第2页 她惬意的斜卧在王座上,肆意的显露着玲珑有致的身形,敞开的裙摆间露出修长白嫩的腿,媚骨天成。脸上覆着半截金狐面具,红唇轻勾笑意盎然,会说话的眸子深不见底,道尽了相思。 玉飞影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进了她瞳孔的深情中 ,一时间被迷了心魄,呆滞的盯着她。 「娘亲,她有面具,是舞谛妖皇!」 宾客中,一个白裳童子高兴的指着王座上的女子叫嚷道,身旁的妇人大惊失色忙将他拽入怀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儿无知,扰了妖皇大人的清静,求大人饶命!」 王座上的女子慵懒的抬眸望过来,轻轻抬手间,已经将那妇人扔出殿外,随即抿唇轻笑道「小儿未扰本尊清静,你却扰了。」 妇人躺在雪地中动弹不得,大半个人埋在雪中,大殿上的人被妖皇气势所压制,冷汗直流,甚至连大声唿吸都不敢。 他们行走六界,自然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什么身份。 花舞谛,妖界的舞谛妖皇,乃六界唯一的一只烈焰红狐,戴金狐面具,受天地灵气庇护,妖术可开天可闢地,天生魅者,举手投足间都是诱惑,眉目自可传情。 可就是这样的诱惑人儿,性情变幻无常,手段残忍,一旦有谁逆着她的意思,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众人听得她的名号,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然而谁能想到,她今日居然会出现在崑崙山? 「想当日圣女殿下走火入魔流落妖界为本尊所救,妖界虽无崑崙山华贵,但好歹也是好茶好酒招待着圣女,怎的今日崑崙山如此大喜事,就把本尊这个救命恩人给忘了呢?」 花舞谛玉指轻敲,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郎才女貌看起来意外相配的二人,眼底蕴藏着万千情愫。 晏如看她许久,终是移开目光上前一步抱手道,「妖皇大人救了飞影,崑崙山理当宴请,可听闻妖皇大人闭关修炼概不见世,所以不敢贸然打扰,还望大人恕罪。」 王座上的人娇笑两声,声如清泉明玉之空响,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单纯可爱,「晏如,我们许久未见了吧。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本尊想要在这里,求个彩头。」 「妖皇请说。」 「你着红衣,本尊也着红衣,不如,你把飞影让给本尊可好?」 此话一出,众宾譁然,晏如眉头轻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他料想了太多,唯独花舞谛的这句话,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玉飞影的视线落面前女子的身上,眸底一片欣喜若狂 ,她恍若魔怔了一样一遍遍的想着她刚刚所说的那句话,心跳如鼓锤敲打。 是了,这就是花舞谛,早在她从妖界清醒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便知道她不是什么普通的小神小妖。 倾绝天下,自成一派,她尤记得醉酒之后,动情之时,她那张面具下的脸,足以颠倒众生!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花舞谛眸光幽暗,冷笑一声,「不让?那本尊,就只能抢了!」 风雪破门而入席捲大殿,天光剎时一片红艷,万古神地崑崙山动盪不安,隐约有几分天崩地裂之势。晏如没想到她会这般肆意动手,来不及思考便迎上去,红衣似火,手中乐闲剑寒光乍现。 乐闲神剑乃上古神剑,从西海寒潭中孕育而生,机缘巧合之下做了公子晏如的佩剑,剑锋冰冷,一触即封。 花舞谛拔下头上金簪化追神剑,朝乐闲剑噼了上去。 两人在半空中对峙,刀光剑影中尽显杀机,四处横飞的剑气毁的大殿垣残壁断,一片狼藉。哭天抢地的叫喊声充斥在大殿之中,玉飞影紧攥着衣袖查看二人的情况,手心的汗都浸湿了衣料。 还好两人只是状若打架并没有下重手,点到为止,一招一式间皆留了些情面,看似打的凶,其实只是做做样子。 看至此处,玉飞影这才放下心来,眸中倒映着那道飞舞的魅影,一抬手一转身都像画中的人物,极具风雅姿态。花舞谛生得极美,而她性格张扬放肆,一笑便可倾倒众生。尽管她已经看遍了她的各种模样,却依旧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玉飞影眸光追随着那道身形,并未发觉一支利箭划破空气正朝自己射过来,箭头上金光闪烁,带着隐隐的杀气。 「飞影小心!」 花舞谛时刻注意着玉飞影,在箭气飞来之时快速脱身挡在她的面前,一声巨响利箭被弹开,朝一旁的神女像飞过去斩断了一只手臂。 玉臂应声而落,摔了一地的碎片,花舞谛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胸口隐隐作痛,攥着剑的右手已经麻木无感,可见刚刚那支箭的威力。 扭头望见一张紧张的小脸,心上躁动瞬间被安抚了许多,她勾唇朝身旁的人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晏如,她可是你 们的圣女!」 晏如也看到了刚刚那只箭的威力,一时间面上覆上一层愠怒:「是谁……」 「大胆妖女,毁我崑崙山神女像,崑崙山众徒听令,杀妖女,祭神像!」 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嗓音传入耳朵,晏如心中的怒火瞬间荡然无存,他拧着眉头转身,朝门口跪拜道:「父亲,舞谛妖皇并非有意毁我神像,只是刚刚……」 「逆子住口!你怎的为妖女说话!」人尚未进来,业火神鞭却已经抽了过来,晏如身子轻颤闷哼一声,红袍染上了鲜血。
第3页 一个青袍老者缓缓走近,白髮苍苍仙风道骨,眉眼间的狠厉像一把利刃,直直的朝花舞谛刺过来。 后者目光落在老人左手藏于袖中的神弓,冷笑一声,再次抬眸时周身已然一片萧杀之气,追神剑上黑纹自剑柄处向上蔓延,燃烧熊熊烈火。 「老头,你欺我敬你,装腔作势想要对她痛下杀手,实在该死!」 「来人,放箭!」 晏长老朝身后扬一扬手,四面八方的箭就朝二人飞来,花舞谛下意识抬手将玉飞影拍出,腰间三串银链飞出将她护于坚实的屏障之内,这才御剑抵挡。 万箭齐发却不能近持剑的人分毫,她衣袂飘飘立于大殿中央,眸中光华欲染山河,「老头,六界之大本尊来去自如,你崑崙山又能奈我何?」 语罢,她玉指轻扬,万箭听令皆转了方向朝来时方向射去,两旁弟子连忙上前将长老护在身后,抽剑抵挡。 晏长老背手立于中央,目光触及挡在他身前赴死的弟子,沉寂的垂眸,轻声唤道,「千踪。」 话音刚落,一个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兀的出现在身旁,低头道:「在!」 「去杀了圣女。」 「长老!」千踪一惊,勐的抬头,他守护崑崙山百年,将晏长老对圣女的衷心看在眼里,今日怎么会? 长老面色微怒斜睨他一眼,沉声呵斥,「还不快去?」 ……「是!」 一波拼死反抗,死伤无数,晏长老紧盯着最中央的人再次开口道,「放箭!」 万箭齐发之时,他取神弓勾箭弦,瞄准了最中央的那个人。 晏如看着花舞谛的反击,心中焦急万分,这次她动了怒,怕是又要伤及无辜 了。 正在此时,眼前划过一道黑影,他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是晏氏长仆千踪,千百年来他听命父亲守护家宅安宁,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好奇间,他扭头望过去,却见后者手持长剑朝圣女刺过去,不禁大喊一声:「保护圣女!」 花舞谛一惊,转头望过来,炼心银链乃烈焰红狐家族至宝,可顺遂主人心意自动护主,挡住千踪的剑气。两物相撞各自受损,长剑被震成两半,炼心也从中断裂掉落地上。 就是现在! 晏长老眼睑轻眯,手下一松,神弓放箭射出去,刺破追神剑的剑气保护。 箭入肌骨,一箭穿心! 屏障已破,万箭不可抵挡,尽数刺破肌肤,寒气肆虐。花舞谛只觉得疼痛从心口处蔓延至四肢百骸,席捲全身,她全身颤抖手撑着追神剑跪倒在地上,勐地吐出一口鲜血,胸口泛出的鲜血浸透红衣,染了一地血渍。 万箭穿心,终将万劫不復! 半晌,她仰头看向面前一袭青袍的老人,眸中沉寂无光,随后轻笑一声道:「好……为了杀本尊,崑崙山当真是设了好大一场局啊!哈哈……」 老人一展衣袖朝她走过来,风扬白髮一派正气,他不曾开口,只嘴角噙笑,仿若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 而花舞谛却听到了,他用法术传给自己的话。 六界万物,只要动情,皆死无葬生之地。妖女,是你用情至深,居然分出一魄注入炼心去保护圣女,你以为我让千踪动手是为何?如今炼心已碎,你七魄残缺,还拿什么跟我斗? 「妖女,你毁我崑崙山神女像,受死吧!」 「不要,长老!求你,不要…阿舞!!!」 「圣女殿下!」 「滚开!」 第2章 捨命求缘 绫罗柔纱轻拂,轻烟缭绕,热气裊裊,玉池内隐约可窥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在轻纱之中静立。 玉池两边摆放着两个蛟龙吐珠铜香炉,阵阵香云自龙口中升起,将整个玉池笼罩在清香之中,寡淡却又不可忽略。 蓦地,雕花阁门被打开,轻纱飘动,五名白衣侍女端着花瓣露水等物件鱼贯而入,脚步轻巧不敢惊扰轻纱内的人。 侍女们头上仅用一只素色木钗挽发,朴素无华,眼上皆覆着一道黑色绸布,将眼睛遮的严严实实。 崑崙山人人都知,近百年来圣女殿下性情大变,崑崙山再不见晏氏一族不说,就连她洗澡时,侍女们都得覆目伺候,不可窥见玉体。如此算来,从门口到池边的路,她们已经走了一百年,每一个拐角,每一处陈设都如刻在心上一般,不敢逾越。 五人闪身进入轻纱之内,端跪在地上盈盈一拜道「参见神尊!」 玉飞影裸身浸泡于花瓣水中,只露出圆润小巧的香肩,凝脂玉肌,惹人怜爱。听到声响,她垂眸轻应一声,清冷淡漠的嗓音飘荡于偌大的玉池当中,室内温度骤降,空中翻腾的白雾似乎都瞬间凝固。 「嗯,平身吧。」 侍女们不敢耽搁,快速起身,然后跪在她身后的玉台上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肩上不重不清的力度传来,玉飞影沉默的闭眼,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池壁之上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人说话,只有水声潺潺不断,注进玉池当中。 半晌,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最终停在门外:「神尊,牵线月老到了,正在倾城殿候着。」 闭目养神的人蓦地睁眼,眸光微闪,飘飘然自池中飞起芊足点水落于玉池前方,侍女们立刻起身替她更衣。月白色清莲绸衣包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外着一件素白的外衫,墨发松垮垮的挽着,堪堪用一支香木镂花长簪固定,腰封上坠了三串炼心银链,叮铃作响。
第4页 穿戴好衣物,她这才一展衣袖,快步出了走出玉池。 倾城殿上玉雕华柱,仙气涌动,除了神女像,一切皆与百年前无异。月老满头银髮,一身紫檀色衣袍站在殿中央,左手拄一青白连理枝拐杖,上面姻缘红线飘扬。 她抬眸环顾四周,目光触及到最前方被拦腰斩断只剩下腿的神女像,暗自惊心。百年前她游歷六界,恰巧错过了那件轰动六界的大事。 据说当年舞谛妖皇魂飞魄散后,圣女殿下性情大变,不久便从晏氏一族手中夺权,主掌崑崙山大小事宜,在登位那日当着众人的面一掌拍裂神女像,腿留于殿上,身子置于山门口,而头则不知所踪,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晏氏全族。 自此崑崙山白幡素裹,仿若披麻戴孝,无半点鲜艷色泽。而玉飞影也百年素衣,再不见当年如花笑颜。 沧海桑田之变幻,如今圣女殿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晏氏牵制只能忍气吞声保全性命的玉飞影。百年来她战九天邪兽,平魔界叛乱,除人间邪祟,定西海夺权之战,被六界奉为绝玉神尊,供于神坛之上,一如当年的舞谛妖皇,听名则拜。 六界众人无不对她感恩戴德,俯身跪拜,她在外游歷,听得绝玉神尊的美名,不禁心生嚮往。而昨日她刚才回到月老庙,就被人传唤过来。 听说,神尊已经等了自己很久了? 抬眸满眼素白,唯有自己拐杖上的姻缘线红艷动人,她有些不安的拧了拧眉毛,刚想抬手将其捂住,却听得仙娥侍女的一声拜谒。 「拜见神尊!」 玉飞影来了! 月老颇有些惊慌的停手,在还没来得及看到人影时就跪拜了下去,连理拐杖与地面碰得一声轻响:「月老参见神尊殿下!」 一阵窸窸窣窣声音传来,其中夹杂着银链脆响尤其明显。片刻,前方王座上一道淡漠的声线传来:「起来吧。」 月老闻声直起身子来,下意识抬头朝前看过去,上方辉煌奢华的王座上,玉飞影一身素衫,縴手搁上王座扶手上的金雕龙头,半个身子倚在靠背上慵懒的抬眸,眸中毫不掩饰的疏离给她相隔甚远的感觉。 「都下去吧,本尊有事与月老说。」 玉飞影一声令下,侍女们三三两两的退出去,大殿空无一人,她随意挥手为大殿门口覆上一层屏障,确保她们二人的谈话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做完这一切,玉飞影才将视线放在月老身上, 目光打量着她手中的连理拐杖,竟一时皱着眉头沉默无言。 风吹红线,倒映在玉飞影平静的眸底,居然意外的为她平添了几分生气。 月老视线在玉飞影和连理拐杖两边来回打量,最终还是顺从的垂眸,等待着她的指示。 「月老,本尊记得,你可以牵红线搭姻缘,是吗?」玉飞影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月老点头称是,然后右手凭空幻化出一卷竹书,摊开时漂浮在半空中,上面写满了名字,密密麻麻的排列下来。 「这是何物?」 「殿下,此乃姻缘簿,凡有缘者,只要将名字写在一起,便可以长相厮守,生生白首不相离。」 生生白首不相离…… 玉飞影神色微动,淡漠的面具因为这句话被撕开一个裂缝,看似平静的眸子深处暗潮汹涌,在内心压抑了百年的情愫迸发出来,死寂的心再次跳动。 她红唇微启,看着月老道:「本尊想请你写两个名字。」 听她如此说,月老终于放下心来,原来就是写个名字啊,她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来受罚的。她本就是个写名字的,崑崙山给她牵线月老这个职务,如今玉飞影好言相请,她怎么可能拒绝? 没有丝毫犹豫,她抬手一勾,姻缘簿就飞至面前摊开,灵性的很。不知何时,她的指尖出现了一只红头毛笔,笔尖处正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殿下请说。」 王座上的人咽了咽喉咙,神色略有些恍惚,过了许久,她才轻声开口道:「玉飞影…」 月老动作一怔惊讶的抬头,所见玉飞影正呆滞朝前看,眼神涣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看来神尊这是百年孤寂,想要为自己求一段姻缘了啊。 月老瞭然的勾唇,刷刷刷的几下便写下了玉飞影的名字,三个大字华贵飘然,正符合她本人的气质,字由心生,人如何,字也如何。 「敢问殿下,另一人是?」 「花舞谛……」 !!!?! 月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玉飞影心中所藏之人居然是已经魂飞魄散的舞谛妖皇,一时间心下震动手一松笔掉落在地上,溅了一地的红墨。 没了笔的灵力支撑,写着玉飞影三个字的竹片摇摇欲坠,从半空中摔落。 「阿舞!」 王座上的人惊唿一声闪身过来欲接住竹片,却只能亲眼看着它从手中穿过化为一道飘渺的青烟。 风一吹,就没了。 与此同时,大殿上笼上一层黑雾,玉飞影冰清玉洁,周身却笼罩着沉郁的雾气。突如其来的杀气直逼面门,月老不禁后退两步匍匐在地上,再次抬头时,一道由黑雾聚成的剑光已经朝她刺过来,最后定格在鼻尖前方分毫之处。 俄而,她听到玉飞影沙哑的质问:「为何毁它!」 「神尊殿下明鑑,舞谛妖皇已故,没有名字可以写啊!」
第5页 闻言,盛怒之中的人收敛了周身的怒气,挥手收起了剑,转身坐回王座,神色淡淡,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本尊一定要你写呢?」 月老一滞,拧着眉垂头,目光落在冰凉的地面上,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将那逆天的法子说出来。 怪不得此次归来,崑崙山的仙娥皆说绝玉神尊越来越像当年的舞谛妖皇了,如此淡漠尊贵,喜怒无常,可不就是跟当年的花舞谛一模一样吗?犹记得当年她离崑崙山游歷六界的时候,玉飞影还是一个抓着晏如的衣袖学习御剑飞行的小女儿家,怎么才百年的时间,她就成了这般无情模样? 百年前倾城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世人所说的「舞谛妖皇在圣女大婚上杀人放火」之事,另有隐情? 玉飞影轻嘆一声,似用尽了耐心,「可想到法子了?」 「神尊殿下,若要写名,确实另有一法,不过此乃上古禁术,其法兇险无比,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轻则尽废千年修为,重则魂飞魄散永坠阎罗!」 犹豫片刻,月老便如实相告。 说起来几百年前也有仙者动过强行续姻缘的念头,企图死生相伴,不过都因为此法太过危险而放弃。她身处月老之职,早已看尽世间情爱。 其实兜兜转转,情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命。 想来玉飞影,也该是如此吧! 「无妨,你说便是。」 月老轻咳一声,轻声道:「世间一切有所求,也必有所偿。想要与已故之人续姻缘,就必须要沾血写字,以半条命换她的名字存在于世间。殿下,舞谛妖皇已亡百年,您如此实在不值,不如……」 话还未说完,月老便愣在原地,她瞧见王座之上清冷的女子眉间骤然染上喜色,而后控剑毫不犹豫割上纤柔皓腕,血渍浸染衣衫。 「开始吧。」 第3章 逆天续名 香炉焚香,轻雾裊裊,阳光自雕花阁门上照入,印的花舞阁内光影斑驳。 坐在沉香木几案前,目光落在几案上正散发着隐隐微光的竹片上,花舞谛三个字潇洒飘逸,经过鲜血的浸润而愈加夺目。玉飞影芊芊玉指轻轻摩挲上那个在心里藏匿了一百年的名字,蓦地勾起唇角。 眼底百年不化的寒冰因为这一抹笑容而漾成一汪春水,竹片冰冷,而名字却有温度。她指尖泛白,在花舞谛三个字上轻点,俯身趴在几案上,勾起身子阖上眼帘似乎想要寻求一些安慰。 一旁插入仙灵瓶的梅花枝上拴着两条色泽艷丽的姻缘线,正静静的垂着。 死物本无情,但因为是她的物,这才成了她的救赎。 当年她走火入魔六亲不识流落妖界,冲破结界时好巧不巧砸入了在妖界姻缘树上小憩的她怀中,就此砸出了一段永世不忘的往事,世间冰冷唯她怀中永远温存,这一份暖意,她贪恋了百年。 手腕处的疼痛感愈加强烈,以血换名后的无力感正像洪水勐兽般袭来,睏倦与痛感几乎将她吞噬。心口一阵钝痛,下一秒,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下意识抬手收起姻缘簿,鲜血滴落在几案上一片猩红,衣裙染血,眸光微黯。 「神尊殿下。」 阁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玉飞影眉间微蹙,冷声回道:「何事?」 「钟灵谷异样。」 钟灵谷…… 看来,是他想要见自己了啊,呵! 阁外艷阳高照,最近天色渐暖,暖洋洋的光照在身上,仙娥们也更加睏乏。其他殿侍奉的仙娥们总少不了有些昏昏沉沉的,唯有花舞阁外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 厌毒虔诚的半跪在地上,耐心等候里阁内人的回应。她本是崑崙山下的一株断肠草,因被农户连根拔出丢弃一旁而奄奄一息,所幸有玉飞影经过所救,并将她带回崑崙山赐法力掌管阁内一切事宜,位列仙娥之首。 如今,已八十年。 吱—— 阁门打开,厌毒抬眸望过去,玉飞影已经换了另一身衣裙,石青色长袍衣袂飘飘,裙摆处的玉绣金凤凰栩栩如生。 「参见神尊殿下! 」 守在两侧的仙娥异口同声的拜谒,玉飞影黛眉微挑,红唇轻启沉声道:「起来吧,厌毒,本尊要去一趟钟灵谷,花舞阁事事由你做主,不用请示本尊。」 厌毒轻愣,随即点头。待到玉飞影抬脚离开,这才缓缓起身,转身离开时,周围的仙娥立刻皱着眉给她让开一条路,满脸惊慌与嫌弃,眼中的嫉妒像刀子一样戳过来。 「她全身都有毒,我们可得离她远点,小心被她毒死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迷惑了神尊殿下,一根没人要的毒草居然也成了我们崑崙山的仙长,真是笑死个人了。」 「谁知道呢,我还听说她本相貌丑陋,神尊殿下看她可怜,专门赐给她一张美人皮呢。瞧她现在整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有什么好神气的,怕是忘了自己的脸都是别人的吧!」 …… 众仙娥嗓音如天籁黄莺之声清脆悦耳,说出的话却如毒舌一般伤人,厌毒对身后的咒骂声恍若未闻,与平常一样低着头离开。 八十年来日日如此,她都已经习惯。 她们说的没错,自己本就是一株没人要的野草,全身剧毒,食之则亡。化为人形后反而更成了毒物,连旁人与自己接触都会突觉不适,再加上她突然一跃成为仙长号令仙娥,更是惹得她们怨恨,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第6页 厌毒一路无言回到闺阁之中,长风渐起,坐在铜镜前,她抬手揭下那张完美的美人皮,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远山眉轻拢,杏眼温柔,右眼下一颗美人痣,更为她增添几份美人姿态。只是……视线落在左脸上方一块赤红的印记,她瞳孔微震快速的移开了目光。 那日太阳灼热,她被农户挖出丢弃在沙地之中,左脸朝着太阳,居然晒伤了皮肤,这么多年,不管她想了什么法子都没有办法恢復,神尊也曾用仙术救治她,却也毫不奏效。 自己的一生,怕是都要如此了吧,戴着别人的脸,只身一人孤独的活着! 风吹小轩窗,树影婆娑,镜前的人出神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美人皮,静默无声。 ** 玉飞影御剑飞行不出一刻钟,便已经站在了钟灵谷前,满目青林秀美河川,美煞旁人。 抬眼望去四下不见一个人影,唯有翠鸟啼鸣空谷传响,崑崙山众仙皆知钟灵谷是崑崙山的禁地,所有人胆敢踏进此地,必被抽筋削骨受天雷加身之刑,永坠阎罗百世不得轮迴超生。 如此重罚自然没人去尝试,况且绝玉神尊如今性情大变,谁又敢逆着她的心意做事? 脚下一阵抖颤,仿若天崩地裂,一会儿又没有了动静。玉飞影垂眸冷笑一声幻化出离音剑,剑身锋利,剑柄处有雪花雕琢,异常精美。 歷代圣女离音剑,可降妖除魔,可斩杀勐兽,可开天,亦可以闢地。 剑锋吸天地灵气愈发锋利,玉飞影扬手将其唤来,然后插入脚下土地,顿时草木避让,光芒四射。百年来没人知道,钟灵谷的地下,藏着一座巍峨的地牢。 地下冰冷异常,前路漆黑一片,望不见一点光芒,待到进入第一扇青铜门时,顿时火光四射印红了脸颊,玉飞影瞳孔之上火把闪烁,满脸的冷峻却一成不变。 听到动静,镇守在地牢中的地牢仙卫立刻跪拜相迎,从一旁的小门之中快速跑出来一个身着青色铠甲的男人忙上前一拜道:「卫羽恭迎神尊殿下!」 「他们何在?」 「内牢之中。」 「本尊进去看看,你守在这儿。」 「是!」 周遭光影斑驳,火光摇曳,隐约能够看到墙壁上的生锈的符文,交错纵横。目送着玉飞影进入第二道青铜门,卫羽这才转身立于前方,满目忠诚。 第二道青铜门内,便是内牢,里面青墙上镶嵌着月明珠,将整个内牢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玉飞影脚步未停直直的朝最前方王座上走去,右侧是一间间印着圣女封印的牢房,左侧是已经消失了百年的神女像的头,直对着最中心的一间牢房,脸上已经一片斑驳,碎玉落了一地。 「参见圣女殿下!」 晏氏一族终生扶持圣女,见圣女必拜,但是他们在这里被圈禁百年,哪里知道他们口中的圣女,已经成了六界至高无上的绝玉神尊。 端坐在王座之上,玉飞影这才抬眸看向那个百年来未曾苍老的人,嘲讽道:「对着你世代守护的神女像看了百年,可看出了什么?」 白髮苍苍的老人终于睁开眼睛,深深叩拜一 下:「圣女殿下,神女像乃我崑崙山的仙脉,你如此损她必定会影响你的修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呢?」 「这么多年你总算是说了一句正确的话,整个崑崙山,就是本尊的敌!」 听到玉飞影自称本尊,晏长老下意识的皱眉,不自觉的想到了当年舞谛妖皇的自称,那个妖女,也是称本尊的。 心勐的一颤,晏长老抬眸认真看过去,月明珠的朦胧光雾中,他分明看到了玉飞影手腕处的伤口,浑身的仙气羸弱暗淡,整个人被笼罩在颓败之中,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飞影,你居然用那逆天之术为那个妖女续名!」 晏长老一惊,起身正欲朝她走过来,却被一道剑光打了回去,身体摔在地上一时无力,他这才发觉原来她的修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失了半条命,居然也能够将自己打倒在地。 王座上的人悠哉的收回离音剑,轻蔑一笑:「你有何资格叫我的名字?」 「你乃崑崙山圣女,怎能为了那个妖女断了崑崙山的仙脉,你如此一意孤行,怎能对得起崑崙山众生?」 「众生?」玉飞影反问一声,蓦地扔出离音剑朝神女头刺去,剑锋斩断玉像耳朵,又重新收回。她眸中黝黑一片,眼底藏匿着熊熊烈火,「你骗我与晏如成婚,设计杀我挚爱,可曾想过对得起我?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圣女吗?若不是她在此魂飞魄散,我早就毁了这里,六界少了一个崑崙山,又能如何?!」 「崑崙山歷代圣女皆战战兢兢造福于天下苍生,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疯魔之人,当年你的母亲……」 「母亲已逝,时至今日您还不愿意放过她吗!」 玉飞影一声冷喝,晏长老顿时哑口无言。将他的沉默看在眼里,玉飞影轻笑一声,从王座上缓缓起身:「晏长老,待本尊寻回她,定携她前来拜见!」 那抹黛青色佯装镇定的身影从面前经过,晏长老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炼心银链上,朗声道:「圣女殿下!」 玉飞影停脚,淡淡的看过来,却听他沧桑的声音传入耳朵。 「想要重塑金身,就先要聚齐三魂七魄,就算你寻得到一切,也终究找不到她的最后一魄!」
第7页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最后一魄就戴在你的身上,百年守护着你! 第4章 故地重游 玉飞影轻眯双眸,眼中杀气横生,即使身着素色衣袍,却也叫人胆战心惊。 「你知道她的最后一魄在何处?」 他说的不错,早在多年前,她就试图为她重塑金身,可就算寻遍了六界,也还是差两魄。前不久厌毒来报,说西海海底镇压了一个残魄,她正有意过几日前往取之。 只是那最后一魄,却没有一点音信。 晏长老的目光始终落在玉飞影身上,他看着她在提到花舞谛三个字时的震怒,心中不禁嘆息一声。本是冰清玉洁的的青莲身子,却浑身涌动着魔煞之气,一个高高在上的圣女,却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这一百年来,六界怕是看了他们不少笑话吧! 如此,崑崙山怎能一统六界? 「老夫不知……」他摸着鬍鬚沉声回道,他身为崑崙山长老,绝对不会给那妖女第二次祸害天下的机会,三魂六魄所拼成的,也不过是一个痴傻之身! 玉飞影沉寂许久,转身离开,晏如一身青衣静坐一旁,目睹了自己父亲与圣女的所有对话。 他知道,父亲在撒谎! 身为儿子,他了解父亲的一举一动,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分辨的出真假。刚刚在提到舞谛妖皇的最后一魄时,跪在最前方的父亲后背勐地轻颤一下,随即又放松,他伴他几百年,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在撒谎? 「父亲,舞谛妖皇的最后一魄,想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 晏长老回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的闭上了眼睛。 「父亲,当年去妖界寻找飞影之时,儿子不小心惊了一座灵山上的妖物,打斗半日尚不能脱身,是她出现救儿子一命,父亲可否告知她的最后一魄,就当还她当年救命之恩?」 老人眼睫微动,冷哼一声,「当日在倾城殿上,老夫没有打散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就已经是网开一面还她救命之恩,妖女误我崑崙山圣女,死有余辜!」 「父亲!」 「崑崙山万年仙脉,还未一统六界,怎能毁在圣女的手中?那舞谛妖皇就是圣女的千年劫,註定不能活!」 晏如嗤笑一声,抬眸反问道:「到底是因为 圣女,还是因为玉姑?您已经得到了您想要的东西,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百年前他被蒙在鼓里,自以为做戏娶了圣女,却不想竟要了她的命。直到他被关入这地牢之中,他才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舞谛妖皇追神剑毁天灭地,又怎么会轻易的败给一支箭? 她一身红衣降临大殿,却没人知道,她早在崑崙山门口,就已经身受重伤! 青铜门缓缓合上,神女像已碎了一地,空旷的地牢内一时间无人说话,静默无声。晏如拧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闭目养神,和蔼的面庞下却是如顽石般的固执,心中顿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只因为她妖皇的身份就对她赶尽杀绝,何其荒谬啊! **** 轻草茂盛,满目苍翠,玉飞影出了地牢,再度抬手将钟灵谷封印。 心口处的痛意略微减弱一些,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心脏处,感觉到轻微的跳动,蓦地笑出声。 阿舞,你已经抛下我睡了一百年了,也该醒来了…… 玉飞影以前心思单纯,尚不知世间险恶,日日欢笑。自大婚过后便再无笑颜,仿若一夜之间长大,百年来她脸上带着冰冷不化的寒冰,眸中的疏离与淡漠将人隔开,无人走进她的内心,就是连说话都很少了。 此刻面对着群山,她却展露笑颜,万花尽失颜色,天际沉沉万物被笼罩在一片沉郁之下,只余了她的满脸笑容。 半晌,她轻展衣袖,消失在原地。 妖界与仙界不同,如果说崑崙山是仙气环绕的天宝地界,那妖界便是沉幕笼罩的沃野宝地,只不过相比崑崙山缺少了些管理,众妖内斗不止。 当年花舞谛还在的时候,一派雷厉风行的嗜血残暴之行为镇得四方安定百年,自她不在后,各方势力暗自招兵买马,竟又是闹了起来。 早在一月前厌毒便向玉飞影汇报过此事,不过她向来不喜干涉旁界的事情,更况且是她的妖界,便下令由着她们去了。如今一月已过,她原本以为自己到来会看到一片萧杀混乱之景,却不曾想,四处一派安详,并无争端。 思考一下,玉飞影便闪身前往灵山,那是自己曾经走火入魔掉落的地方,她们二人,就是在哪里相遇的。花 舞谛喜四处闲逛,有时倦了便随意找个地方睡,所以这偌大的妖界,四处都是她的行梧宫。 人还未到,她便听得行梧宫附近一阵骚动,妇孺少儿的哭喊声充斥在四周,尖叫声穿透整片山林,山林某处妖法打斗,砍断了无数劲竹。 「我呸!堂堂男儿,居然对妇孺老人下此狠手,看本姑娘教你们好好做妖!看招!」 玉飞影抬脚走近,隐约看到一位穿着绯色衣裙的女子正手持着半截戴着三片树叶的枝条跟三个黑衣男子打斗,她墨发被一块镂花发冠高高挽起,眉宇间杀气十足。 看身手那三个男子也算是中等妖物,居然被她耍的团团转,眼看着那女子纤细的身子穿梭在三人之中,快如魅影,玉飞影轻轻抬眉,认真的望过去。
第8页 是她啊…… 燕青软,当年她和花舞谛在灵山上的山洞里遇到的一只小刺猬,只不过她当年遇到她时,她还只不过是个刚刚化成人形后背全是刺的小女儿,遍体凌伤的还是阿舞餵她一颗妖丹才救下了她的性命,如今居然这么厉害了。 燕青软身姿矫健与那三个人周旋,不远处一个老妇人抱着两个孩童抬眸看着局势,身子勾起看起来是想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熘走。 那位老妇人眸中有恨似笑非笑,一脸奸诈,看起来并非善人,两手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小丫头好打抱不平,也不怕救了不该救的人。 玉飞影缓缓的收回目光,撤去一身仙法屏障现出身来,而后一声不吭的抬脚自正在打斗的两对人马间穿过,缓缓朝不远处行梧宫走去。 燕青软兴趣正浓却被人打扰,一时间心里涌上一股怒气,正欲埋怨时,却看到了一张她记忆深刻的一张脸庞,顿时高兴的提着树枝奔过来:「绝玉神尊!神尊看看我!是我啊!」 …… 玉飞影无奈停脚转身望去,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化作黑雾离开。 「绝玉神尊你要去行梧宫吗?」燕青软是个欢脱性子,毫不在意此刻面前人的淡然兴奋的四处跳。 「恩。」 「能不能带我一个?我许久未吃饭了,那行梧宫有结界我又进不去,而且这深山老林里总有不通人性的野兽出没,她们三个待在这儿,可能会…… 」 玉飞影扭头扫他们一眼,燕青软曾与她们二人有些渊源,是命中注定有缘之人,便随意道:「随你们。」 「嘿嘿,好嘞!」燕青软高兴的应下,然后一手提起那妇人的衣领,另一只胳膊夹着两个娃娃就往前沖,下一秒,她就已经站在行梧宫门口对着她招手。 「绝玉神尊,快过来啊!」 ……玉飞影脚步一顿,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悔意,她总觉得,带着她就像带了一件麻烦一样。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她们几个人刚刚进了行梧宫,就听得外面一声巨响,一道张扬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绝玉神尊来我妖界作客,有失远迎啊!」 玉飞影神情淡漠抬眸望去,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袍的女人快步走进来,朝玉飞影一抱手拜见道。 「听闻我的人到了绝玉神尊这里,还望神尊放人,让我带回去以平叛乱!」 第5章 天降福鹿 来人趾高气昂,身姿卓绝,一身鹅黄色长袍尽显她的尊贵,左手握一把昙花金杖,右手手腕上挽一条玉带随风飘扬。她在行梧宫正中央站定,面对着玉飞影静默无言,遥遥相望。 在她到来的瞬间,原本跪坐在一旁的老妇人立刻拧着眉头将两个孩子藏在了身后,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燕青软好打抱不平,在女子抬眸望过去的瞬间拔剑挡在了她的面前,梗着脖子誓要保住身后的人。 女人身后的侍卫也拔剑上前,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玉飞影不动声色的望了她许久,最终还是轻嘆一口气道:「花赐,许久不见,你竟成了妖界的王?」 闻言花赐下意识的蹙眉,颇有些不客气的回道:「我妖界的王只有舞谛妖皇一人,我不过是身负护法之职为她镇守妖界。待她归来,我必将王位捧上。」 玉飞影瞭然轻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说起来她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当年她流落妖界时,这只麋鹿就已经跟在花舞谛的身边了。万千妖物,她只对她一人忠心耿耿,据说她本无名,是花舞谛将她捡回来的,如此才有了花赐这个名字。 花舞谛亲赐之名,无上尊贵。 她对她的忠心,她曾看在眼里。 「神尊殿下,你认识她?」 燕青软听着面前两个人熟络的交谈,弱弱的放下手中的剑,脚步轻动朝玉飞影挪了过去。 后者哑然失笑縴手轻抬,指尖泛白,「你在灵山修炼这么多年,居然不认识妖界的天降福鹿?」 「她就是天降福鹿?」燕青软惊讶抬眸,施法化赤瞳望过去,果然瞧见了女子头上金光闪闪的鹿角,顶梢上坠着两颗金铃铛。 盗音铃,曾乃妖皇大人的贴身物品,可千里传音,是六界人人想要的神物,只不过当年妖皇大人看她鹿角单薄,送给她当装饰品。 女人目光灼灼,她只能默默的撇撇嘴乖巧站到一旁。 她老早就听说妖皇宫里养了一只天降福鹿,鹿角能预测吉凶,感知祸福。当年圣女殿下大婚前夜,鹿角滴血,妖界整个天空一片血色。 第二日,舞谛妖皇便在倾城殿上魂飞 魄散了…… 燕青软已退在一旁,接下来就是玉飞影与花赐的对峙。 其实在玉飞影的记忆当中,花赐此人寡言少语,平时很少张扬,在自己和阿舞对饮时,也只是远远的站着,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一切麻烦。 可她如今,怎的对老妇人和孩子有了如此大的杀意? 心生好奇,她下意识扭头望过去,王座玉阶之下,妇人正恶狠狠的盯着花赐,浓眉紧锁,眸中怒意翻江倒海朝她逼近,全然没有了刚刚在自己面前的柔弱可怜伪装。 两个小孩躲在妇人身后怯怯的探出头,明亮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他们没有灵根,是死物化成的小妖。
第9页 玉飞影粉唇轻抿,眸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后者也不怕她,就这样爬起来张开双臂跌跌撞撞朝她走过来,两条腿用力的蹬着,口中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燕青软愕然瞪大了眼,是该说小儿无知,不知绝玉神尊的名号吗? 眼看着两小儿即将走到玉飞影身边,花赐下意识眯了眯眼,眸光幽暗,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块晦暗不明的剪影,整个人阴沉了许多。 下一秒,她抬脚上前走过去,当着玉飞影的面不客气的将孩子拉到了自己身旁。 「花赐,他们是何物所化?」玉飞影早就用法术探寻,无奈终究还是看不出他们的正身。 六界之中四海之内,能够抵住她的探识的人寥寥无几,两小儿却是其中之二? 闻言,那个单薄的身子一僵,片刻又恢復平常,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那般抬脚朝门外走。 燕青软默默的后退两步,这天降福鹿的态度也忒不好了些,她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安全。 花赐已经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回过头来冷声吩咐:「来人,将这个婆子抓起来,压到斩妖台上抽筋拔骨,赐死!」 话音刚落就有一堆护卫冲上来将妇人架起来望外走,那婆子心知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索性破罐子破摔,拧巴着身子沖王座上的人嘶喊。 「神尊殿下,那两个孩子是舞谛妖皇的玉印所化!」 !! 霎那间行梧宫门口竖起一道屏障,浑厚法术扑面而来封死了大门,挡住一行人的去路,同时挡住的还有一只脚刚刚踏出门的 花赐。 面门一道气韵袭来,将她重新拍回殿内,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没有温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可以走,他们留下!」 花赐手越攥越紧,回过身来:「妖皇玉印乃我妖界至宝,岂能说留下就留下?」 王座上的人意外挑眉,唇角轻勾冷笑一声,尽显嚣张恣意,「无妨,那就一起留下吧,行梧宫大,容得下六界众生,还容不下一个你吗?」 墨发飞舞青丝柔软,玉飞影移开目光看向两个小孩,眸光微亮,眼底洋溢阵阵柔情,「过来,本尊带你们去崑崙山可好?」 花赐指尖法术流转,阻断了玉飞影的视线。 后者不悦的皱了皱眉,精緻的面容瞬间清冷下来,眉眼间的温柔细腻不復存在。她缓缓抬眸,黑眸锐利,周身冷厉之气充斥在偌大的行梧宫中。 来自上神的施压,无人能敌。 原本架着妇人的护卫尽数松开手跪在地上抱着头痛苦低吟,妇人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甚至说不出话来,燕青软就更不用说了,她年岁尚小,在施压刚刚出现时便化了真身缩成一团。 花赐起先还能抵抗一番,半晌过后便再无力可挡,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眉头紧锁捂着胸口肩膀微微颤动。 玉飞影的施压之力带着毁天灭地的侵略性,让人忍不住想要跪倒匍匐在地,花赐拧着眉头强撑,膝盖却不可抑制的想要弯曲下拜。 就在她即将忍不住跪倒之际,身上一阵轻松畅快,她下意识抬眸看向,王座之上的人正埋头整理自己的衣衫,芊手摆弄着柔软的绫罗绸缎,修长如玉的手指嫩白纤细,一举一动都是说不上来的尊贵。 「本尊没想伤你,只是想要她的东西,把他们给我,你自可以离开。」 「那个,神尊殿下……」 花赐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得一道弱弱的声音自身侧传来,一行人望过去,燕青软正小心翼翼的抬着手,眸中惊慌未消,突然成为众人的焦点,她骨碌的大眼睛咽了咽喉咙:「妖皇玉印不得离开妖界,否则妖界将动盪不安。」 末了她还又加了一句:「这是我曾在灵山修炼时,听妖皇大人亲口说的!」 花赐面色复杂朝她看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 目光。 玉飞影原本有诸多疑问,但听到她的第二句话,一时间疑惑全消。 六界之内她谁都不信,只信她。 犹豫片刻,她轻挥衣袖将两个小孩变成原本玉印模样,西海玉湖的红白玉印,顶梢嵌上一颗冰珠,与那人一样张扬肆意。 冷白的指腹摩挲着玉印,玉飞影淡漠的眸子闪现异样的光彩,她看着手中暖暖的物件呆怔了许久,最终将东西还给了花赐。 「护好玉印等她回来。」 丢下这句话,玉飞影便抬脚离开,行梧宫里一片安宁。 燕青软审时度势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提起裙摆正欲往外跑,却在经过花赐时被她拉住了胳膊。 「不用谢我,我说谎并不是因为要帮你,只不过是想留住妖皇大人的东西罢了,妖皇玉印在妖界总归比放在崑崙山放心一些!」 …… 花赐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燕青软不再说话,挣开她的禁锢快步追出去,片刻,清脆兴奋的声音传遍行梧宫里外:「神尊殿下,你能不能带我去崑崙山啊!神尊殿下等等我!」 「神尊殿下,你走慢点呗!」 「神尊殿下……」 玉飞影原本不打算搭理燕青软,只脚步匆匆的朝前走,谁知后者跟上来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吵的她头疼。 忍着一巴掌把她拍飞的怒气,她不满的停下脚步:「你吸收灵山之气修炼成人形,属妖界之人,跟着本尊做什么?」
第10页 「神尊殿下,我刚刚因为那个老妇人顶撞了天降福鹿,她现在执掌妖界大小事宜,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如果我留在妖界,一定会落得跟那婆子一样的下场,求求你了,带我去崑崙山吧,我可以做你的侍卫,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说着,她便雄赳赳气昂昂的抽出剑摆出一个威风凛凛的模样让玉飞影看,搞笑之中又有几分严肃。 玉飞影上下打量她几眼,淡淡道:「本尊哪里需要你保护?」 呃——还真是不客气呢。 燕青软动作一顿,默默的放下剑,神情沮丧低头撅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她当然知道自己那点小法术在她面前就是些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小本事,但是自己可以学嘛!不是说勤能补拙吗,等她学好了,定能够成 为她的左膀右臂替她斩妖除魔! 「灵山能力充沛,你自行去修炼吧,本尊不需要旁人保护。」 …… 「什么嘛,明明曾经妖皇大人说神尊温顺善良,最不忍见旁人受伤,可我看明明不是这样的。」 玉飞影已经走远,可她天生听觉灵敏,隔了这么远也听到了她的呢喃,不禁脚步一顿,明眸有片刻的失神,黛眉轻拢转身望过去,「你何时听她说的?」 低头嘟嘟囔囔的人惊讶的抬头,「啊?就在神尊殿下你被带回崑崙山后。」 「那段时间你一直陪在她身边?」 「嗯!」 「那你跟本尊来吧,去崑崙山。」 「嘿嘿,好嘞!」 第6章 卿本孤人 崑崙山依旧是往常模样,仙娥们来去匆匆无人敢大声言语,玉飞影带着燕青软出现在花舞阁门口的时候,厌毒正跪在几案前换新的红梅。 纤长白嫩的指尖与梅的花瓣相得益彰,鬓角的墨发正随风轻舞,温柔的侧脸在光下更显美丽动人。 不得不说,那张美人皮很美,姣好的五官隐约有几分妖媚之气,跟花舞谛的气质有几分相似,当初玉飞影选择它的原因也是如此。 而实际上,厌毒原本的模样温婉大方,性子恬静,好木兰萱草,一言一行皆流露着贵族小姐家的温柔端庄。 见玉飞影到来,她忙转身恭敬的拜谒,表情庄重虔诚,并未抬眸,也就没有注意到站在玉飞影身后打量自己的小丫头。 见到厌毒,玉飞影先是一愣,随即扭头打量四周,四处空空如也,便颇有些不悦的拧了拧眉头:「你是仙长,何苦干这些活,她们呢?」 跪在地上的人下意识的敛眸,愈加尊敬的俯下身子,额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 不久前仙娥们涌入花舞阁,原是在尽心尽力的打扫着四处。她经过阁门,看她们辛苦便想着进来帮衬一下,不曾想,她们却走了。 「跟她待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如这样,我们出去休息片刻,反正这么一会儿功夫神尊殿下也回不来,往日她去钟灵谷都得好多天呢。」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你真打算跟她共处一室,不怕被毒死?」 「那我们快走吧!快走快走!」 …… 「原就不是什么重活,厌毒伺候殿下,自当照看花舞阁的所有事宜。」 玉飞影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往日里她们的争斗她看在眼里,不过只当那是些年幼无知的把戏,可是如今看来,她们对厌毒是真的恨上了。 念及此处,她垂眸视线落在厌毒身上,后者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乖巧的像一株没有意识的死物。 其实自她捡她回来,便没有见过她的笑颜,而玉飞影心中明白,她对自己的听令,也只不过是报恩而已。 「你这般性子,叫我如何替你说话?」 跪着的人又 是深深一拜:「厌毒一人足以,殿下大可不必担心。」 …… 劝说无用,玉飞影一时间心里有些郁闷,扭头看到身后的燕青软,便随口道:「本尊不需要保护,若你想就在崑崙山,那以后就保护她吧!」 厌毒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神尊身旁那个绯色束腰衣裙的女子,墨发高挽,鬓角三寸青丝飞舞,颇有几分侠女风范。 此刻,她正兴奋的挥着手跟玉飞影保证,声若黄鹂婉转清脆,喜上眉梢时脸上的笑容漾开来,轻纱飘扬,风声阵阵,明媚了整个花舞阁。 「神尊殿下你放心,我一定把她保护的好好的,绝不让她磕着碰着!」 玉飞影抬脚离开,厌毒收回淡淡的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显然没把刚刚玉飞影的交代放在心上。 她不过是一个仙娥,哪里需要什么专门保护,左右她此生都离不了崑崙山,又有谁能伤她? 厌毒未当真,燕青软却把这话放在了心上。 见厌毒低头忙碌,柔荑玉指灵活的收拾着几案,白净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仿若人间宝玉。燕青软微怔一下,指尖轻轻捏上衣裙。 「我来帮你吧!」 少女兴沖沖的蹲下身子凑过来,髮丝清香掠过笔尖,指尖朝着厌毒的手挪过去,后者身子一僵,立刻朝旁边闪开,柳腰轻旋,腰上系的合欢花坠子叮铃作响晶莹剔透。 再次抬眸望过来时,她的眉间多了几分恼意,一向温柔的声线低沉了几分:「不要靠近我!」
第11页 直直的朝自己身上撞,她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从进门开始,厌毒便是一副云淡风轻,沉稳端庄的模样,此刻却因为自己的靠近突然变了脸色。燕青软一时有些懵,愣愣的蹲在原处手定格在半空中,看着面前的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帮你。」 我没想干什么啊…… 后者咽咽喉咙,面上的愠怒少了几分:「不用,刚刚殿下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大可不必当真。」 「殿下既然吩咐了我,我就一定要做好的,我在妖界灵山长大,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 厌毒眉峰轻蹙,抬手身侧仙气涌动,花舞阁内一尘不染,香云缭绕。 清香环绕, 燕青软一时恍惚,回神之际却发觉面前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清雅高阁空旷静谧。扭头望去,那人一身白衣胜雪,及腰墨发飞扬,木兰玉簪清雅明丽,发梢处闪现隐隐微光,凌然独立不惹凡尘。 燕青软抬脚快步跟上去,「你去哪里?」 厌毒脚步未停,依旧朝前走,「倾城殿。」 「你可否带我一起?」 厌毒一愣,「跟着我做什么?」 面前的人这才不好意思的抿抿唇,小声道:「神尊殿下并未安排我的住处,我无处可去,不知你可否……」 「不可。」 没等燕青软把话说完,厌毒便率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崑崙山的仙娥们都绕着自己走,可她却偏偏往自己身上撞,灵山小妖当真是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 若她知道了自己身有剧毒,该是和那些人一样离她远远的吧! 「仙长我无处可去,你就收留我一晚吧,就一晚,我绝不多留一刻!」听到自己被拒绝,燕青软心中焦急,下意识抬手想要握上她的手臂,却被她躲开。 「仙长姐姐,燕姐姐?你我同时燕氏,也算是亲友,求求你了,收留我一晚吧。」 听到她的求情,厌毒怔住,随即恢復原状。 片刻,她红唇微启,淡淡道:「我的厌不是你的燕,你我并无关系。」 「啊?那是哪个燕?」 纤瘦的身子走远,白纱飞扬渐渐隐没于天地之间,徒留了一地清香。 静谧时,那人清冷淡漠的声音传来。 「是厌恶的厌…」 第7章 天雷加身 崑崙山白日清明温暖,是六界众生崇仰的天府宝地,到夜晚却添了几分寒意。 倾城殿上空无一人,铺地玉石闪着淡淡的光泽,门口衔玉抱柱龙通体透明,内里光华流转,月影皎洁,为大殿渡上一层光晕。 玉飞影斜卧在王座上闭目养神,睫毛颤动,粉唇微红,一副寡淡清丽的模样。她縴手撑着头,温润如玉的指尖插入满头青丝之中,胸口轻轻的起伏,像是睡着了一样。 片刻,倾城殿外妖风四起,直冲撞上大殿。 金鳞战龙自玉柱上化形飞下,与门外的邪凤缠斗起来,阴风怒号龙啸九天,一时间天光半明,沉沉的夜幕被撕开一道裂痕,犹如天怒。 这动静极大,震得整个崑崙山抖颤一下,而仙娥们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匆匆忙忙自顾自的做事。 这场面对她们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 自当年舞谛妖皇魂飞魄散后,崑崙山便总是会有此番动静。初来时人人自危抱头鼠窜,担心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不过绝玉神尊位列六界尊神之首,倒是从来没把这当回事。 百年来她也只是看着,从未出过手,每次邪风起,金鳞战龙便迎敌而上,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就可以将其击退。 不过,今日与往日相比,似乎有一些不同…… 夜亮如白昼,黑云滚滚压殿而来,晴天霹雳自半空中炸开,直噼上龙尾。 一时间龙声咆哮,惊天动地。 战龙有自己的意识,被人趁机用邪术伤了身,哪里肯就此放过,当下便从邪凤束缚中脱身朝晴天霹雳处飞去,势必要将它吞入口中。 此时,王座上的人,却骤然睁开了眼睛。 「长鳞回来,你不是它的对手。」 玉飞影眸子黝黑深沉,眼底却一片猩红。她略微垂眸望去,腰上那一串炼心银链抖颤个不停,若不是有她的法术禁锢,怕是早已飞出大殿。 似兴奋,又似恐惧。 微凉的手掌覆上躁动不安的炼心,玉飞影掌心运起法术,直至白韵瀰漫周身,这才抚平它的激动。 长鳞听从她的意思已经重回大殿,一身金丝羽衣跪在地上,青丝铺开在肩膀,长拜不起, 「神尊殿下,属下斗不过它,实在该死。」 闻言,玉飞影的目光落在她交叠过头顶的手上,一时间沉默无声。 她受伤了,白皙的手鲜血淋漓,手腕骨节处依稀看得见森森白骨,意外的有些瘆人。 长鳞乃倾城殿护殿神龙,威力震慑四方,如今居然会被一阵妖风所伤,难不成又有什么浩劫将临? 「无妨,你回去养伤吧。」 长鳞叩头拜谢一声,重回玉柱之上。 殿外依旧黑云瀰漫,几次想要冲进来摧毁大殿,却都被浑厚的法术挡回去。 玉飞影抬脚走出倾城殿,身姿摇曳,石青色长裙上金凤凰煽动翅膀,染亮她眸中的死寂。 她立于殿门前仰头望去,嗤笑一声,「我道是何方天劫人怨,却不曾想是前辈您。我崑崙山与魔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您此番伤我金鳞战龙,恕晚辈不知是何意思。」
第12页 黑云驱散,妖风静默。 恍惚间,那妖风化为一把黑刃魔刀,「老夫休养生息沉睡五百年,若不是你这个小丫头一次次放神力打扰老夫,老夫还能再睡个一千年。你打扰了老夫睡觉,老夫搅和一下你的崑崙山又能怎样?」 「您在魔域禁地,我怎能打扰到您?」 魔刀声线沙哑浑厚,下一秒便化为了一个白须及腰的老头:「小丫头,你是崑崙山的圣女?晏老头去哪儿了?叫他出来与老夫一斗!若斗赢了我,我就告诉你原因。」 …… 玉飞影拢了拢眉峰,面色有些复杂。 她刚刚静卧于床榻之时,确实放出神力去六界找寻花舞谛的最后一缕魂魄,谁曾想居然会惊到面前的人。 晏如有一本《六界书》,她曾有幸翻过几页,其中一页便是这位黑刃魔刀。据书中记载,黑刃魔刀立于魔域深泽禁地,镇守当年魔域叛徒弃怨儿的破碎尸骨,防止她再次化形,为祸魔域。 自己只不过是寻一个鬼魄,居然寻到了禁地去。 难不成,她的最后一缕魂魄,在魔域? 老头扭头四处观望,这边摸一把那边抓一下看起来十分高兴。玉飞影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移来移去,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这老头看起来疯疯癫癫不知所云,实则毁天灭地无所不能,当年弃怨儿肆虐时 ,魔域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就是他将其斩杀在鬼门关前,碎尸断骨。 妖风已止,满地残枝落花,她拧着眉头一挥衣袖将满地狼籍尽数抹去,万物重归静好。 一转身,老头已经坐在了一旁的蒲团上自顾自的变幻出一盏茶,热气拍打在他的鼻尖上,白须沾上了点点水渍:「啧啧啧,这一千年没来,倾城殿越发气派了啊!不过老夫记得以前那神女像可是完好无损,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丑陋模样?」 说罢,他指尖探至茶杯中沾上一滴茶,朝残缺的玉像弹过去,破碎处立刻长出一个新的身体,只不过是枯木所化,看起来极不和谐。 「太傻,换一个!」 又一滴水滴上去,化为石头身…… 「太呆,再来!」 …… 老头玩的起劲,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身处崑崙山,直至天雷滚滚轰鸣,自天际朝崑崙山飘来。 他洒水的动作一顿,扭头望过来,白眉上扬似乎有些惊愕,「天劫降世,小丫头,你们崑崙山有人曾遭受万箭穿心?」 玉飞影微怔,视线紧盯着天际蓝霞,怎的提前了?今日未曾到她受劫之日啊! 顾不上考虑太多,她迅速闪身出倾城殿,朝碧落池奔去。 阿舞,你等我,我马上来! 碧落池在崑崙山顶,普通仙娥难以到达,那里常年雪封,花舞谛就在那里沉睡。 当年她在倾城殿上被万箭穿心,註定落于万劫不復之地,若想復活她,就等于违抗天命,需受天雷加身之刑。 十年一劫,一劫九九八十一下,百年里她尽数替她挡下,却不料这次居然提前了…… 一踏入碧落池,便只觉得寒气攻心,几乎冻僵身体。玉飞影纵然有血莲护身,却也寸步难行。 雷阵自头顶飘过,汹涌着朝神台之上的人冲过去。 玉飞影倏的瞪大了眼,眸子里盛满泪水,眼角泣血滑过精緻的脸颊留下一道血污。 万箭穿心之人,若再受天劫,将消散于天地,永世不可重活…… 「不,不可以…」 「不要,不!啊放开我!!」 玉飞影悽厉的嘶喊,离音剑顺势出鞘斩开冰封之路,冻冰碎成渣洒落四方。 天劫已停至神台之上,血红的天雷孕育而生,直冲沖的 朝沉睡的人刺过去,声势浩大毁天灭地。 不料却在下一秒,入了一个纤瘦的嵴背。 …… 一道天雷,唤醒多年前已经沉寂完好的伤疤,电流火光如毒蛇在她纵横交错的伤痕里游走,百年来所受劫难重新甦醒,一瞬间背上衣裙便鲜血淋漓。 玉飞影咬牙一声不吭,小脸苍白贝齿咬烂嘴唇口中一阵腥甜。 她跪趴在花舞谛身上替她挡下所有的劫,然后勾唇轻笑着抹去口中滴落在她细白脖颈上的鲜血。 「瞧我,这么粗心,把你的衣裙都弄脏了……阿舞你那么爱干净,可千万,千万不要生我的气,等你醒来,我,必定跟你认错…」 花舞谛面色红润,红唇轻合,圆润俏丽的下巴如绝世美玉,泛着隐隐的暖意,眼帘轻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身红衣似火,勾了玉飞影的魂,也摄了她的魄。 玉飞影白净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嘴唇泛白干裂,眸中的柔情更加浓郁,她的瞳孔上倒影着那张绝美的面容,眸底绽开最绚烂的花。 「我,许久没来看你,不是不想你,而是崑崙山诸事缠身,让我无暇分身……不过阿舞,我前几日向月老求了两条姻缘线,怪我,怪我这次来的匆忙,不曾带过来…我下次来看你,定给你戴上…」 「对了,我还去了妖界,就在你我相遇的行梧宫,我遇见了燕青软,就是…当年你救的那个小刺猬,她如今啊,已,修炼成人形,意气风发。」 「还有花赐…啊!」 天雷密密麻麻的落到身上,玉飞影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着头默默承受。她瘦弱的身体颤抖个不停,后背已然血肉模煳。
第13页 「哈!天命荒唐不可言,天劫更是如此,这一切,幸好不是你来承受,不,不然要你受这诛心之痛…我怎捨得?」 玉飞影已经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下,只觉得身体被撕裂,刺痛传遍四肢百骸,意识已经昏沉。 怕是曾经的弃怨儿,也差不多吧! 「小丫头,你受不得九九八十一下,你先前受了重伤,可别自寻死路啊!」 一道唿唤声传入耳朵,玉飞影艰难的扭头望过去,眼前灰濛濛的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那声音还在继续。 「你可要听老夫一句劝,以你现在的功力,怕是得死在神台之上!」 玉飞影恍惚扭头不再看他,一时间周身冰冷头晕目眩。 「下一道天雷,就是第八十一道,若你还不下来,估计要丢了命唉!」 第8章 违抗天命 对于老头的这番话,玉飞影置若罔闻,又或者说,翻涌在全身上下的锥心疼痛,已经让她听不见老头的声音。 她照旧替她挡着,没有一丝一毫要放弃的意思。 老头蹙着眉抬眸扫过四方一片冰封之景,雪雕冰幕,寒气自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势要将他封入其中。如此情形,纵然他有魔气护体,也抵挡不住。 片刻,他抬手幻化黑刃魔刀,刀锋插入地面熊熊业火自脚下燃烧,与寒意斗个不停。 最后一道雷正在孕育,世间污浊之气皆被它收容。这道雷集天怒吸人怨,收纳六界生灵的愤恨,噼入嵴背,毁人心脉。 老头看的真切,失了半条命的玉飞影,纵然以及六界法术之大成,享尊神之名誉,可也绝对受不下来。 可惜,尊神将陨啊…… 「死脑筋,不听老夫言,白白搭上一条命去。天命所至,生灵自当顺从,又何必与他相抗?六界繁衍千百万年,有哪一个能斗得过天命?」 说罢,老头摇摇头这就打算离开,他向来不插手天命之事,所以才活的如此逍遥自在。 谁知刚朝外走两步,却听到玉飞影细弱的声音传来,「若有一日前辈得了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想来就会明白晚辈为何不肯放手……」 !!! 老人的脚步生生止住,他拧着眉头转过身来,苍白的眉发皱成一团。 那座冰玉神台,俨然变成了一处魔气瀰漫,岩溶翻滚的魔域禁地。 一位身着黑袍的女子站在岩溶中央,墨发四散风动而舞。目光所及之处陈尸遍野,华衣被鲜血浸透,领口处的凌霄花绚丽绽放,鲜血自手上的玉笛上滴落,染红了半个魔域。 她的芊芊玉足溺于岩溶之中,灼烧经脉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目光扫过一片尸海,她抬眸朝自己看过来。 那双从别人身上挖下来的眼睛黝黑清澈,眼底仿若藏匿着平静的月河,轻波流淌岁月静好,与她周身的杀戮之气格格不入。 「师父,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她……」 「怨儿,为了一瓣残缺不全的凌霄花,你背叛魔域,违抗天命,背上杀人的罪名,坠入阎罗 地狱,何苦呢?快写认错回头,师父必定保全你性命!」 女子嗤笑一声,喉咙沙哑,似魔咒从天际传来:「若有一日师父得了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想来就会明白徒弟为何不肯回头…」 天雷轰鸣滚下,即将没入玉飞影的嵴背,老人勐的转身将手中的刀扔出去,将天雷扛下。 「哼!既可以保全性命,却偏偏要违抗天命,都是一群无知小儿!」 身上的束缚减轻,原本血肉模煳的肌肤也逐渐癒合了几分。 玉飞影震惊的看过来,老人正背手而立看着远方。她咽咽喉咙颤颤巍巍的从神台之上爬下来,虔诚跪拜感谢:「晚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日后前辈所有需要,定举全崑崙山之力千里相助!」 因为受了天劫,玉飞影高挽的髮髻凌乱不堪,鬓角处有几缕青丝垂下,贴在她满是汗水与鲜血的脸颊上。 「不用!老夫修炼几万年,哪里需要小儿的帮助!」说罢,他自衣袖中拿出一个乳白色的小瓶子,扔到玉飞影怀中。 玉飞影接下,打开之后瞧见两枚丹药,周身仙气流转。她黛眉轻挑,有些惊愕,「前辈,这是?」 「你身后的那个人乃是烈焰红狐家族的子嗣,当年他们对我有过滴水恩情,这两枚丹药便是老夫的还恩了,你与她服下,可疗伤治病。」 老头丢下这句话便快步转身离开,麻色衣袍消失于天地之间。 步履匆匆,还差点绊倒,似乎在逃避些什么。 玉飞影目送着他离开,然后从玉瓶中倒出一粒丹药小心送入花舞谛口中。 她本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只不过这个老人刚刚救了她们二人的性命,在转头用这东西来要她们的命,实在也太麻烦了些。 丹药入口即化为玉液顺喉而下,玉飞影不敢离开,连背上狰狞可怖的伤都忘了,只专心趴在一旁看着花舞谛面容更美,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少顷,神台之上竖起屏障,将沉睡的人保护其中,百年来被冰雪侵蚀的脸颊浮上淡淡的粉色。 玉飞影一怔,眸子迸出惊天的欢喜,他下意识握上她冰凉的手,将纤细的手指握在掌心。 …… 风雪肆虐,寒气侵袭,玉飞影
第14页 红唇覆在花舞谛柔软的指腹上,低声呢喃。 「阿舞,快些醒来吧,我在等你。等你醒来,我带你赏遍六界秀丽山河,为你收得奇珍异宝,然后娶你入崑崙山。当年是我法术微弱,挡不住晏长老的设计谋害,让你受了锥心之苦,如今我已是无上神尊,这世间再无人能阻挡我们。」 玉飞影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从她们相识的点点滴滴讲起,一直到刚刚老人的相助。 她将一切说与她听,以慰思念之情。 许久,风雪依旧,玉飞影受了重伤抵抗不住,居然就趴在她身旁睡着了,直到一道法术传音传入耳中。 「神尊,晏氏门氏千踪,逃入了佛界,我们不敢擅自闯入。」 玉飞影意识瞬间清醒,温情脉脉的眸中瞬间漫上一股寒意。 佛界? 千踪怎么会和佛界扯上关系? 当年她捉拿晏氏一族,只有千踪逃出去了,百年来她天罗地网搜寻他,却不曾想他居然去了佛界。 千万年来,神,妖,魔,人,鬼五界互相往来,只有佛界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几万年不露一回面。 一个消失在印象里很久的地界突然重新出现,玉飞影的神色有些复杂。 一缕残魄查到了魔域深泽禁地,一个千踪又跟佛界扯上了关系,如此,六界万年友好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吗? 沉思片刻,她撑着神台酿酿跄跄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将手中握着的小玉瓶收好。 这个药她要存着,待她下次过来再餵阿舞吃下。 她起了身,顾不上后背的疼痛,正打算朝外走去,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手腕。 「你去哪里?」 第9章 浴火重生 当那只冰凉的手钳上手腕时,玉飞影心底一颤,呆愣在原处,绝美的面容上满是震惊。 纵然带着几分沙哑,但她还是听出来了,这个声音她念了百年,实在太熟悉了,是阿舞…… 花舞谛烈焰红狐后代,天生生得魅惑眉眼,周身涌动妖艷气韵,声音却如冰泉娓娓,清冷卓然,旁人只听她的声音,还当她是那九天揽月的仙女。 待她心情愉悦时,那清冷的声线便染上几分柔情畅意。迷醉情动之时,声线慵懒沙哑,随口一句都有几分叫人骨头酥麻的韵味。 如今再次听到她的声音,玉飞影心跳的厉害,她浑身僵硬不敢乱动,甚至不敢回头看她。 她怕自己听错了,怕自己一回头,她该是原本模样…… 万千欢喜都化作空空泡影,可叫她如何承受? 花舞谛明眸轻眯,卷翘的睫毛上缀上了些许冰碴,眼前迷迷煳煳的看不清身旁的人究竟是谁。她沉睡了太久,却时常感觉有人在她耳畔低吟。 刚刚意识尚未清醒时,她便感觉到了身边的人,见她转身要离开,她尚且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拽上了那人月白纤细的皓腕。 几乎是她抬手握上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了那人周身的战慄。 花舞谛才察觉自己周身冰凉,心里顿时涌上几分歉意。 自己身上如此凉,犹如死物,怕是惊到她了吧…… 许久,她才恢復意识,抬眸望过去时,美目澄澈,眸底光韵流转顾盼生辉。 不料她却瞧到了那人鲜血淋漓的嵴背,好像是受了什么劫刑,污血浸透薄薄的衣衫,血淋淋的,看起来直让人胆战心惊。 …… 「你怎么受伤了?」 真的是阿舞!! 玉飞影瞬间红了眼眶,清冷的眸子被巨大的欣喜和激动包围,她瞬间转过身去,意料之中的撞进了一个清丽的眼睛。 「阿舞,你真的醒了!」 她反手握上她的柔荑素手,放入怀中,抵在唇角沉默许久。 花舞谛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惊了神,看那人眼神中的欢喜,分明就是认识自己的,但是自己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 手被紧紧的攥住,包裹在一片 温暖之中,驱逐了她身上彻骨的冷意。 俄而,正当她犹豫着该如何告诉面前的女子,自己不认识她的时候,手背上传来一阵滚烫,随后自肌肤滑落。 ……她哭了? 花舞谛喏喏启唇:「你……是谁?」 俯首低泣的人肩膀僵硬,仰头望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震惊。花舞谛紧绷着身子,看着面前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纤弱的手朝自己的脸颊上抚过来。 「阿舞,你不记得我?」 一股因为陌生而产生的危险感扑面而来,花舞谛下意识侧身躲开她的触碰,双手撑地极快的弓起后背警惕的盯着她,目光灼灼如烈火袭面。 玉飞影指尖微僵,视线落在她的身后,一条火红的毛绒尾巴摇摆,焰火飘燃。 烈焰红狐在害怕恐惧的时候,会变幻出火尾攻击。 她在害怕自己。 仿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玉飞影眸子里骤然点亮的光亮熄灭。她呆滞的看着与自己针锋相对的的挚爱,沉默许久。 风雪不灭,火尾烧燃。 她三魂七魄尚未集齐,却因为刚刚黑刃魔刀的药而浴火重生,魂魄残缺不认识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 无妨。 只要自己努力找齐她的魂魄,她定会识得自己了! 如此想着,她抬起手朝她伸过去,动作轻柔,眼中更是被深情浸透,瞳如皓月星空。她轻笑着朝她勾勾手指,粉嫩的指尖俨然世间绝美玉器。
第15页 「阿舞,你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许是她的言语太过于温柔让人放下防备,亦或是她美好的面容太过于蛊惑人心。 花舞谛眉间的恐惧与戾气消散了几分,锋芒毕露的美眸也平静许多,她歪着头一脸懵懂看向这个对自己格外包容爱护的美人,默默的抿了抿唇。 玉飞影望着她的动作,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她的唇上。因着丹药,她的唇早已恢復原本胭脂丹蔻的色泽,如含苞花蕾,此刻被她轻抿一下,覆上了一层隐隐的水光,引人生了无数羞人的遐想。 再加上她一身红袍堪堪挂在身上,另一边已从圆润白皙的左肩滑落,腰间的玉带松垮垮的束起,红白相宜,衬的她柳腰纤细不盈一握。 如此磨人,偏偏她自个毫无感觉。 依旧努着 嘴看她,乌髮如漆,一副娇软可人模样。 …… 玉飞影眸子幽暗,默默的移开目光,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吓到她! 说起来她见惯了花舞谛高高在上魅惑众生的诱惑模样,那时候她的一颦一笑,如画眉眼间全都是异域风情。如今看到她不谙世事的神态,倒觉得惊喜万分,仿若捡到了什么绝世宝贝。 她这么强势的人,也会有如此温柔的模样,当真世事无常。 花舞谛不知道面前这个伤痕累累却依旧满面柔情的人究竟在想写什么,不过她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没有恶意。 「你知我是谁?」 「你是花舞谛。」 「那你是谁?」 玉飞影漾开笑容,抬眸勾了勾手指,「你是我的爱徒,我是你的师父,来,我带你回家。」 犹豫片刻,花舞谛怯怯的伸出手去,指尖搭上她的掌心,后者勐的收手用力一拉,将她轻盈的身子拉起抱在怀中。 花舞谛受了惊,揪住她领口的衣衫,失声道:「师父?」 玉飞影尚未适应这个新称唿,一时间没有回答,等她反应过来时,禁不住弯了弯眸子,嗓音轻快,「嗯,为师在。」 「师父,你说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花舞谛有些疑惑,自己在这里清醒沉睡,这里不就是自己的家吗? 快步朝外走的人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抬眸看着冰封世界,拢了拢眉峰沉声道:「不,这里是地狱,我希望你此生都不要再回到这里……」 花舞谛听得迷迷煳煳,但是面前的这个师父意外的有几分威严,让她略微有些害怕。 冰天雪地脚踝冰冷,她抬手拢了拢衣裙,意图遮盖住裸露在外面的脚踝,玉飞影垂眸望去,搂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收紧。 「徒儿乖,天寒地冻着实伤身,不如你变幻成原形,为师抱你出去可好?」 「嗯,徒儿都听师父的。」 花舞谛乖巧的点点头,然后缩了缩身子,一阵红光,怀中诱惑妩媚的女子已变成一只红狐,软绵绵的身子暖烘烘的,绒毛轻软柔顺,意外的显眼。 小傢伙在自己怀里打了个哈欠,眼角染上了泪渍,惹人怜惜,却依旧扑棱个大眼睛四处看着。 玉飞影满意的勾唇,抬手摸了 摸她的头,轻声叮嘱道:「徒儿,你可一定要听师父的话,以后师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可知道了?」 「嗯嗯,徒儿遵命……」 天劫已过,万物寂静。 玉飞影在碧落池整整待了一晚,如今踏出池门,才发觉天光渐明,偌大的崑崙山烟雾缭绕,白茫茫的一片,倒是确有几分仙境的意味。 过去百年,她从此处进进出出数百次,从未发觉如此美丽景色。大概是她失去花舞谛后便收敛了活泼的性子,眼前也再没了颜色。 如今她找回了曾经失去的人,心情不自觉的变好,一时间看什么都是神鵰玉刻,无比华美。 「师父,我的家是何处啊?」 「天灵宝地,崑崙山。」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徒儿,你记住,整个崑崙山,你可来去自如,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去的。你就是崑崙山的上神,不必对旁人卑躬屈膝,你只需要听为师一个人的话,所有人欺负你,我必定帮你欺负回去!」 玉飞影信誓旦旦的叮嘱,生怕她受了委屈。 其实想来崑崙山人人都知她对舞谛妖皇的爱,该是没人来扰她,但叮嘱了总归放心一些。 花舞谛好奇抬头,「师父你很厉害吗?」 被问到的人蓦地绽开美艷笑容,生灵花朵再无颜色,「现在师父可是六界无上神尊,定可以护你周全,放心吧!」 ———— 玉飞影重回倾城殿的时候,长鳞正绕在玉柱上昏昏欲睡,厌毒早已经站在门口等她,然后悄然一拜,「参见神尊殿下!」 「起来吧。」 后者目视前方衣袍带风悄然从身旁走过,厌毒起身之时,碰巧装见了她怀中那个闪着眼睛的红狐狸,一时间愣在原地。 眸中惊愕——舞谛妖皇復活了? 下一秒,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自身后的王座上传来。 「长鳞,啸龙吟,聚崑崙山众徒,恭迎舞谛妖皇重生!」 酣睡的正香的战龙一惊,从柱子上摔落下来。 拧着眉头爬起身时,正好撞见玉飞影严肃的神情,一时间睡意全无,闪身飞出倾城殿。 片刻,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传遍整个崑崙山,直上云霄,万花竞相开放,四处沸腾了。
第16页 舞谛妖皇重生了! 违天命重生!万年来的第一人啊! 第10章 高高在上 六界都有各自的传音方式,崑崙山也不例外。 啸龙吟,是崑崙山发生大事时召集所有仙徒入倾城殿才会使用的传信方式,金鳞战龙只听歷代圣女的话,龙吟一出就代表圣女召集。 不管众仙徒在做什么,只要听到传音,必须即刻前来不得延误。 记得上一次龙吟,还是现在的绝玉神尊刚刚出生化形之时,天下大贺,龙吟啸天! 如今千年过去,绝玉神尊不喜热闹,甚爱一个人待着,啸龙吟在她那里好像没什么作用,如果不是现在又听到,众徒几乎是要将它忘了。 啸龙吟不仅可以传音,还可以告知是何事宜,此刻崑崙山响彻龙吟之声,怕是连山脚下的一株草都知道,舞谛妖皇重生归来了。 四处皆知,钟灵谷自然也不例外。 在听到这声龙吟时,一直静坐的老人骤然睁开了眸子,眼球充血,依稀有些可怖。他一掌拍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一道拳头宽的裂痕向门口撕裂开,最终撞上了青铜门。 偌大的地牢抖颤两下,守牢侍长卫羽一惊,下意识拔出了剑,面色有些复杂。 晏长老好歹万年修为,他若强行出牢,自己能如何? 晏如看得出来,父亲生气了。 以往他再生气,也不会伤及无辜,而如今…… 他一身青袍淡雅自若,目光移向青铜门下那只满身鲜血的兔子,看着她雪白的后腿无力的伸颤两下,默默的垂眸。 劲竹之身恍若飘零西海,找不到归属,只能静默的嘆息。 刚刚那只兔子只不过是从门口爬过,就这般搭上了一条性命。 已经到了罔顾生灵滥杀无辜的地步,可见他气成了什么样。 晏长老依旧在盛怒之中,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脸庞,如今倒是换了一副兇恶模样,眼中满是狠厉:「花舞谛居然重生了?定是圣女捨身相救,简直荒唐至极!!尊神替妖皇抵抗天劫,万年来第一次!我就说,那花舞谛果然是妖女,妖女啊!!」 「父亲……」晏如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喝然打断。 「我当初就应该杀了她!我就不应该心软放她一次…」 「救活她也就罢了,居然还要 昭告整个崑崙山,幸亏龙吟之时崑崙山仙气会自行封山,不然让其他五界知道了,我崑崙山颜面何存?」 他说的不错,一直以来,龙吟之时便是崑崙山有大事发生时,那时仙气会自动封山,防止有什么人将大事泄露出去,为祸其他五界。 仙云裊裊,通往崑崙山的百阶天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仙徒们成群结队浩浩荡荡的赶来,远远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说不上来的壮观。 长鳞缠绕着玉柱,目光落到翩翩而来的众仙徒身上,不禁摇摇头感嘆道:「怕是上次神尊出生,都没来这么多人呢。」 「那当然了,舞谛妖皇重生,这放到六界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更何况是崑崙山?再说一直有传闻舞谛妖皇绝世美貌,魅惑众生,百年前他们未曾窥见她的面容,今日必定是要过来看一看的!」 眼皮底下突然出现一团乌髮,长鳞一愣,惊异的垂眸。率先入目的是一个白玉镂花束冠,如此之外再无其他修饰,倒是崑崙山很少见到的别致模样。 那人一身绯色衣裙,抱手靠在自己盘踞的柱子上学着她的模样眺望,脑袋晃动看起来颇有些骄傲。 长鳞上下打量她一番,用龙尾扫了扫她的肩膀,如愿的看到她仰头望过来。 「你就是神尊殿下带回来的小丫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没想到是个小刺猬,看这刺丑丑的。」 长鳞是龙,也算是妖物所化,妖物之间心有灵犀,能够感知对方是什么。 「你说谁丑呢?你看你整天缠在柱子上,动也不动一下,懒龙!」厌青软毫不客气的怼上去,那赖皮模样居然有些像人界的小混混。 长鳞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咽过气去。 「你说我懒?」她颇为不满的抖了抖身子,周身金光闪烁意外好看。 「哼!本战龙可是修炼了上万年的神龙,在崑崙山宝地孕育而生,专门守护崑崙山战无不胜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本战龙的威严,岂是你这个树洞里钻出来的小刺猬能比拟的?」 闻言,燕青软颇为怀疑的蹙了蹙眉头,嘴角轻撇明显有些不相信她的话。 「你?上万年?战龙?」 一听这话,长鳞急了,她好歹也是多少年的神,居然被一个小刺 猬怀疑,当下便从柱子上落下来化为人形。 燕青软看着她化为烟雾,然后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一身金鳞羽衣霸气无比,梳起弯月髻,头上青云发冠闪闪发光。 看起来,确实挺威风的啊…… 长鳞一转身,瞧到身旁人惊讶的目光,飘飘然的挑挑眉,大步走到她身旁,扭着屁股将她撅到一旁,抬手掸掸肩膀羽毛处的灰,还颇为夸张的吹了吹「让开,本战龙要站在这里!」 燕青软指了指另一边,梗着脖子:「那么大的位置不够你站的?」 长鳞撅撅嘴,扭过头对上她的目光,眼镜瞪大仿若铜铃:「这里有太阳,本战龙懒,好久没有下来走动走动了,要晒太阳,怎么了,小刺猬?!?」
第17页 「你!」 被怼的没话说,燕青软只能咬着牙气到发抖。 「长鳞,众仙将至,你下来做什么?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职责?」 厌毒冷着脸从倾城殿外走进来,抬眸淡漠的看过来,原本趾高气昂的人身子一凛,偷偷抬眸望过去。 「嗯?」 厌毒朝她挑眉,那双无波无痕的眸子看似无甚情绪,可长鳞还是有些畏惧。 虽然她是金鳞战龙,可对面前的这个神尊捡回来的仙长总是有几分害怕,或许是她断肠草专克自己,又或是她的眼眸太清冷,无端让她有些心虚。 「嘿嘿嘿,厌毒仙长,我只是下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总见你缠在玉柱上唿唿睡大觉,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倒是下来走走了?」 呃…… 厌毒轻飘飘一句话就让长鳞说不出话来,片刻,她只能静静的抿着唇回到玉柱上,与那冰凉的物件融为一体,光滑简单的柱子瞬间又华美了许多。 厌毒淡淡的收回目光,轻瞥燕青软一眼就转身离开,后者立刻小跑着跟上去,「谢谢厌姐姐!」 她脚步未停,魅惑的脸庞上没有其他表情,清幽的眸子含着淡光,「我不是在帮你,只不过是怕乱了崑崙山的规矩,让神尊大人跌了面。」 「哦……」原本兴高采烈的人低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她垂着头迷煳的朝前走,不曾关註脚下的路,却没想踩到了衣裙直直的朝前面 的她扑了过去。 或许是天生反应极快,厌毒察觉到身后有人逼近,几乎是下意识的朝一旁闪开,然后自一株中飞出一条幽绿色的带子环住她的腰,将她提在半空中。 …… 燕青软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对着她郑重其事的拜了拜。 「多谢厌姐姐!」 厌毒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脚下被踩出一个脚印的衣裙上,眉梢轻蹙。 转眸看去,倾城殿地面干净不染灰尘,那她脚底的尘土从何处来? 难不成? 「你昨晚睡在何处?」 「啊?」燕青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昨晚夜色清朗,我坐在花舞阁前的梅花树下赏月了。」 …… 厌毒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她唇角轻动,沉默许久。 「最近入夜渐冷,若你无处可去,晚上便来和我同住吧。」 「谢谢厌姐姐!厌姐姐你真好!厌姐姐你等等我!」 ———— 来自各处的仙众们涌进雕栏玉柱的倾城殿里,为平日里了无生气形同荒废的冷殿添了几分暖意。 众仙家们周身带着隐隐的仙气,一时间倒是衬得大殿更加瑰丽了几分。 此刻,绝玉神尊还没有来,几个无所事事的人难免会有些无聊。 「仙友,你们说那舞谛妖皇当年在大殿上受了那穿心一箭,怎的还有力气抵抗天劫浴火重生呢?难不成她当真已经到了无人可抵的地步?」 说话的是东林主,是看守崑崙山绿林的神,平日里没事,就爱听些陈年旧事。 「谁知道呢,不过想来那舞谛妖皇可是烈焰红狐家族最后一个嫡系血脉,当年他们家族兴盛一时,指不定有什么至宝防身,如此才能让她这么快重生。」 「唉,舞谛妖皇已回,晏长老依旧不见踪迹,晏氏全族也下落不明。我观察天命,并未见晏长老陨落,就是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啊!」 「嘘,这你也敢说,放心神尊听到!」 「舞谛妖皇都回来了,听到也无妨啊。」 「神尊到——」 厌毒一声传令,一旁聊的正在兴头上的人即刻站好,朝王座上的人恭敬拜谒。 「参见神尊殿下!」 「嗯。」玉飞影随意打量他们一眼,朝门口望去,「阿舞,你莫怕,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只红艷夺目的红狐狸出现在了门口,她抬起爪子悠哉悠哉的走进来,十分优雅。 众人大惊,没想到舞谛妖皇居然化原形而来? 难不成是妖力受损,变不成人形? 两旁的人都比自己高,花舞谛仰着脖子看着他们,只觉得有些累人。 反倒不如不看他们。 她低下头时,目光掠过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小仙男,一时间来了兴趣,竟不自觉抬脚走到他的面前。 「小狐狸!」 小仙男生得好看,肤如凝脂白白净净的一团,见小狐狸可爱,便伸出手去摸,谁知还没触碰到,那狐狸就不见了踪迹。 再抬头时,绝玉神尊已经在摸着她的头顺毛了。 花舞谛是被一股子神力突然拉过来的,一时间心里有些惊讶。直到头上不重不轻的力度传来之时,她才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安心的靠在她的怀里。 玉飞影勾唇轻笑,「今日本尊叫各位前来,有二事相商。其一便是阿舞重活,日后她会留在崑崙山,只望各位给本尊一个面子,不要为难于她。」 「是...…」 众人心里叫苦,就这阵仗浩大,他们谁敢为难她? 「如此,便还有第二件事,崑崙山逆徒千踪入佛界,诸位以为如何?」 殿上安静片刻,便喧闹了起来。 花舞谛嫌他们吵得慌,不愿意听,便从她怀中起身,独自在四处闲逛,不过一圈转下来,还是觉得王座上最为舒坦。
第18页 于是,她便重回王座上,藏到了玉飞影的身后。 众仙原本吵得热闹,却突然瞬间安静下来,瞠目结舌的看着玉飞影的身后,眸底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惊艷。 此刻,一只纤白嫩手自玉飞影的身后抚上来,搭在她的肩膀上,片刻,她听到了身后人迷惑的声音,「师父,他们在吵什么啊?」 !!! 她化人形了? 玉飞影瞬间转身,一条腿跪在王座上衣袖飞扬将她护在怀中,挡住那些个不怀好意的目光。 王座上,女子斜坐着,双腿修长如玉,脚踝微粉,香肩半露,闪亮着眸子看她,「怎么了?师父?」 …… 「你不乖,你不听为师的话……」 第11章 天生尤物 花舞谛系烈焰红狐后代,乃天生尤物,从骨子里面透露出一种诱惑风情。此次清醒,她犹如初生,恍若隔世,不知什么人情世故,也记不得一点前尘往事。 自然也就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何突然起身挡住殿上那群人的目光,抿着唇一言不发。 玉飞影拧了拧眉头,薄如蝇翼的睫毛轻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同时也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身后一片寂静,众仙徒被花舞阁容貌所惊,等到周身一片寒意时,才回过神来,各自垂头盯着明晃晃的地面不敢说话。 他们刚刚居然冒犯了舞谛妖皇。 说起来舞谛妖皇向来都是有金狐面具覆面的,众人只猜她容颜丑陋不敢面世,却没想到,她竟然有这般的天人之姿? 半晌,玉飞影抬眸,望进王座上抱着腿不知所措的人儿的眼中,眼睛微眯自顾自的开口道:「本尊突然想起来今日还有要事处理,各位仙友不妨先回去,千踪之事,我们改日再议!」 她的语气极不好,沉沉的声线掠过整个大殿,泛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冷意,就连长鳞都不自觉的抖了抖肩膀,生出了几分想要快速逃离倾城殿的心思。 众仙哪敢多言,皆悄声的离开。 兴高采烈的来,怯怯生生的走。 待到众人刚刚行至百级天梯中途时,月白的仙术涌动在身侧,一道淡漠的声音从倾城殿内飞出,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舞谛妖皇重生之事若让其他五界知晓,传密者,天诛!」 语毕,倾城殿巍峨云纹大门关闭,徒留下一众仙者愕然说不出话来。 众人已处,长鳞也识相的悄悄熘了出去,偌大的殿里只剩下花舞谛和玉飞影二人。 王座上的人尚不知发生何事,依旧懵懂的盯着面前的师父看。玉飞影目光落在那圆润小巧的肩头上,锁骨处一朵血莲正艷丽绽放。 沉默片刻,玉飞影素白指尖触上她半挂在肩膀处锦袍,勾勾手替她裹好了一片雪白。 「为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花舞谛一愣,这才知晓面前的人为何脸色阴沉,心知自己犯了错,她也不敢多说,只贝齿咬上粉唇,清亮 的眸子里噙了泪水,委屈巴巴的看过来。 「师父,阿舞知错了,日后我一定听师父的话,不惹师父生气,我这就变回原…啊!」 花舞谛话未说完,就被眼前的人按倒在身下。嵴背陷入柔软的软垫之上,她不禁惊唿一声,只觉得一股淡淡清香扑面而来将她包裹其中,平白叫她红了耳根。 「师,师父……」 玉飞影垂着眸看她,看她在怀中不知所措,紧张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乌髮在杜若色的软垫上铺开,衬得脖颈如玉。蓦地,她的脸颊上悄然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胜似崑崙山的晚霞,艷丽迷人。 一直佯装冷静自持的人唿吸一滞,眼底流淌出浓郁的情愫。花舞谛重活,不知自己妩媚身姿,她不知自己的眉眼有多勾人,不知自己噙着泪水的模样会让人失了理智。 玉飞影最终还是嘆了口气,缓缓闭眼感受此刻的温馨。 她只静静的趴在她身上,感受着她骤然上升的温度,胸前抵上一片柔软。 「阿舞,我怎会对你生气……」 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我怎么捨得对你生气? 玉飞影温柔的勾唇,往日冰冷的眉梢处覆上一片柔情,她缓缓俯下身意图吻去花舞谛眼角的泪水,却在察觉到她身体颤抖时生生的止住了动作,最终还是抬手替她抹去。 没关系,阿舞,我可以等…… 我都等了一百年,只要能日日看着你,再等一百年又如何? 「师父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为师只是替你担心,你刚刚化人身,法术尚浅,万一被什么坏人盯上可如何是好?」 玉飞影耷拉着眸子淡定的扯谎,状若平常挑不出一点问题。 六界人人惧怕的舞谛妖皇,到了她口中便成了法术尚浅的小妖。 而花舞谛哪里知道面前温柔体贴的美人师傅是在骗自己,当下珍重其实的点点头,朗声:「阿舞记下了,以后一定不化人形!」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师父,我能在你面前化人形吗?」 玉飞影立刻点头,「那是自然,师父又不是什么坏人。」 「嗯,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后者挑挑眉,直起了身子:「嗯,真乖…」 长鳞没有走远,就盘踞在殿门口 的树上打盹,不料她修炼万年听觉甚好,居然将绝玉神尊与舞谛妖皇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19页 自然也包括神尊殿下哄骗舞谛妖皇的那一段。 晨光渐亮,照的身上暖烘烘的,她金灿灿的尾巴四下摇动,面上震惊的合不拢嘴。 谁能想到舞谛妖皇就这般成了殿下的徒弟,还被哄的团团转。她颇有些可惜的唏嘘一声,神尊殿下真是好手段啊! 不过想来绝玉神尊自出生便养在崑崙山,山里处处都是一派正义浩然之风,仙者们张口闭口就是那些「崑崙仙山,不能沉沦如混乱魔域,凡我崑崙众徒,必当镇守六界安平」的无聊之说。 她万年听得耳朵都磨起茧子了。 如此环境下,她怎懂得这种有趣法子? 难不成就是她流落妖界的那段时间学会的? 真想找个时间熘出去转转啊! 「嘿,长鳞,你趴的那么高,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长鳞闻声望去,正好瞧见燕青软好奇的看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眉毛弯弯,说不出来的好看。 「嗯,听到了很多有趣的事。」 燕青软咧开嘴,「说来听听,殿下和妖皇在聊些什么呢?」 长鳞有意逗她,慵懒的翻了个身扬起龙尾给自己扇风,「想知道,自己上来听呗!」 …… 她原以为她会生气,却不曾想少女犹豫了一下,开心的点点头,「好呀好呀,你等我!」 说罢,她便看到她挽了挽袖子,抱着树吭哧吭哧的蹬着腿往上爬,精緻的小脸皱巴成一团,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 长鳞不禁嘴角抽搐,妖界的小妖都是这般兇悍吗? 片刻,燕青软终于爬上了树梢,和长鳞并排趴在一起。但是毕竟树杈位置有限,两人之间难免会有一些碰触。 「你这小刺猬怎么回事?脚踢到我的头了!」 「哦哦哦,对不起。」燕青软立刻收回脚。 「我的手,手手手!抬胳膊!」 「啊啊啊,对不起!」 …… 两人倒腾了许久,终于分好了各自的位置,燕青软激动的伸长了脖子,唯有风声在耳边唿啸而过。 「长鳞,没声啊。」 「化原形才能听到!」 「哦…」 燕青软大彻大悟的点点头,化成 了原形。 那一瞬间,长鳞只觉得自己全身扎满了刺,「啊!!!」 她大叫着从树梢上跌落,趴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望着竖在面前的草。 「长鳞你没事吧?」 「何事吵吵闹闹的?」 殿门打开,玉飞影衣袂飘飘降临在门前,居高临下的望着门前树下的一条龙和一只刺猬。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敛了敛眸子,抿着唇朝长鳞看过来。 一股子寒气袭来,长鳞心里一惊,连身上的痛都顾不上了。 …… 完了,绝玉神尊定是知道她偷听了! 她要受罚了! 果然下一秒,玉飞影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指尖微抬,树的另一旁就出现了一块隐隐发光的绸布,上面仙气涌动,说不出的神秘。 「既然最近这么闲,不妨去秘境仙地歷练一番,这次闯不到二十层,就别来见我了!」 长鳞皱着脸几乎快要哭出来,秘境仙地乃圣女至宝,里面关压着上古时期为祸六界的妖兽,打败他们即可提升法力。 不过神尊已然到了登峰造极之地,这个东西倒是经常被用来惩罚自己。 想一想上次进去,她闯到十八层时,便被里面的上古龙妖抓住按在地上打了一顿,算起来,那龙妖还是自己的祖爷爷。 那次出来后,她在玉柱上整整休息了一年才好…… 「殿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二十一层。」 「二十层,长鳞遵旨,谢殿下!」 说罢,长鳞便磕了一个头,爽快的钻进了绸缎中,只余下一阵风拂起燕青软的鬓髮。 「殿下,我也知错了,我也去那块布里。」她不知那是何物,只觉得都是自己扎到了长鳞,她才会被发现,心中有愧。 玉飞影轻笑一声,「你去里面送死?」 …… 「本尊把秘境仙地交给你保管,你看着她莫出了什么事,你去向厌毒领罚吧!」 「是!」 目送燕青软快步离开,玉飞影这才重新飘飘然回到了殿里,花舞谛叫她进来,慵懒的掀开眼皮,轻声道:「师父,我倦了。」 「好,为师带你去休息。」 玉飞影一抬手,花舞谛便察觉自己的身体如轻纱一般飘起来,直直的飞进了她的怀中。腰肢被轻轻搂住,花舞谛一惊,尚未说话,便听得头顶的声音。 「莫怕,为师陪着你一起睡。」 第12章 仿若傀儡 花舞阁满室温暖,飞阁流丹,阳光透过门上镂花在地上投下点点斑驳,焚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只剩了一层灰烬。 玉飞影抱着怀中的人径直穿过前堂到达了内室,最里面的床榻四周仙气涌动,将它封入其中。 一靠近床榻,便周身舒爽,恍若进入了什么秘境。 花舞谛原本以为那句话只是她随口一说,却不料玉飞影将她放在床榻上之后真的宽衣解带躺了上来,褪去外袍的她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轻纱,轻盈柔软,仿若无物。 透过薄纱,她甚至能看到她白皙紧緻的细腰,纤细的玉臂和两条修长匀称的腿。
第20页 …… 花舞谛一时惊异,竟愣在了原地,许久没有动。 待到肩膀被揽进一处温暖时,她这才反应过来。 「师父…」 玉飞影垂眸时,正好望见了她的局促不安。 清明的眸子中燃上了几分惊讶,瞳如皓月当空,微启的红唇柔软,俨然一朵含苞待放待人採撷的娇花。 面对此番情景,她忍不住心神微动,百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为春水,如藤蔓从心脏蔓延至全身,攻击着她的理智,又恍若携着刺,连指尖都变得酥酥麻麻。 「罢了,为师还有事,阿舞你先睡。」 犹豫片刻,玉飞影还是起了身。 百年来她自诩无欲无求定力惊人,可如今碰到了重生的她,娇软在怀,却是忍不住的想要更靠近些。 可她刚刚重生,又失了记忆,对这世界定然是小心谨慎的,自己又怎么能吓到她? …… 玉飞影步履匆匆像逃跑一般,一向澄澈的眸子一片恍惚,连头上的髮髻都松散了几分。 出了门,她闪身靠在花舞阁门外,察觉鬓角碎发扰着眼睛,她抬手随意拔下头上的髮簪,右手紧攥着黛青的玉簪,因为太过于用力指尖都泛了白,也不管那如瀑布泄下的青丝晃了谁的眼。 微风袭面,她皱着眉仰头靠在阁门上,如玉的脖颈线条柔美,单薄的衣衫随风飘扬,捲起宽大的衣袖,仙气裊裊。 花舞阁很少有人来,四下里静悄悄的,门前红梅娇嫩,片片花瓣坠在玉飞影的身畔,为她雅淡清妍的气 质平添了几分艷丽。 片刻,她恢復原状,掀起眼帘之际,却意外的看到原本应该在里面睡觉的人正趴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自己,蛾眉皓齿,星眸璀璨。一时间心下震动,她居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见玉飞影看过来,后者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欢乐咧开嘴,像献宝似的抬起手,一身杏色衣裙正静静的躺在她的手中,薄纱落在皓腕,指间,遮住了她掌心的纹路。 「师父,穿件外袍吧,外面冷。」 ………… 玉飞影拢了拢眉峰,任由面前的人走上前来将衣服披到身上,目光怎么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将她包裹在其中,然而,这种温情只持续了片刻。 因为她突然看到了,花舞谛没有穿鞋…… 纵然天气尚热,但花舞阁的地面因着山泉水却总是冰凉的,此刻她光脚踩在地上,白嫩的脚趾通红红的。 …… 「师父,你…」话说至一半,花舞谛瞧着玉飞影的视线向下,便也低下头去。 「师父我错了,我这就回去!我去睡了!」 娇小的人瞬间化为小狐狸一熘烟的钻回到床榻中,缩成一团,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只露出一支毛茸茸的尾巴摇摆。 玉飞影站在远处看了她许久,最终还是满意的点点头,眼角带了笑。 不错,知道保护自己了。 揽月阁,乃厌毒的闺阁,和花舞阁挨的很近。 此刻的揽月阁内,燕青软正跟在厌毒的身后进进出出,眉间颇有几分着急。 她依照绝玉神尊的指示来领罚时,厌毒正坐在几案前作画。听到她的话连头都没抬,恍若她不存在一般。 燕青软不敢打扰,便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她作画,笔锋墨点落于宣纸上,不出片刻便勾勒出一个气质娴静的女子,如人间富贵人家的千金一般,明眸皓齿,眼角带笑。 好不容易等到她画完,燕青软正欲再次领罚之时,却见她转身坐在了窗边看书,粉嫩的指尖摩挲过薄薄的书页,吹动她的碎发。 燕青软继续站在一旁等候,不知不觉竟然跟着她看到了末页。 燕青软出身妖界灵山,天生喜动,习惯了四处游荡,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今日居然安静 了许久。 几个时辰里,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跟着厌毒看会了她如何做胭脂,如何沏茶,如何绾髮…… 待到厌毒端坐于古琴前,细嫩的手指拨动琴弦时,她终于忍不住了,苦苦哀求道。 「厌姐姐,求求你了,你快些罚我吧!」 后者慵懒的抬眸,认真的看着她,「我已经罚你了,你也已经领了罚,现下已无事了。」 …… 门口两棵月桂树势头正盛,枝繁叶茂,巨大的树荫下,几株断肠草被连根拔起,叶子枯黄,还沾染上了泥泞,正七零八落的倒在四处。 玉飞影脚步一顿,断肠草既是毒药,也是救命解药,她记得厌毒在自个院子里种这些断肠草,是为了给那些受了伤的仙娥们救命,现在怎的成了这般模样? 「厌姐姐,你罚我吧!厌姐姐你莫不理我,厌姐姐,你累不累,用不用我帮你?」 「厌姐姐,是殿下说的,让我来找你领罚,你就罚我吧,我一定照做!」 「我刚刚没有受罚啊,厌姐姐,你放心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罚,你尽管说……」 玉飞影进门的时候,正听到阁内燕青软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自己让她来向厌毒领罚,而厌毒性子恬静,不忍心罚她吧。 「厌毒。」 门外传来一声唿唤,厌毒一愣,快速的踏出了门,月桂树下,玉飞影正驻足看着脚下的几株枯草。 「神尊殿下!」
第21页 一声拜谒,玉飞影并没有说话,她瞄了一眼一旁的惨状,道:「昨日所有仙娥们的毒已解,已不需要断肠草了。」 听她如此说,玉飞影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起来吧,千踪之事,你可打探清楚了?」 「都清楚了。」 「那你与我来。」 「是——」 * * * * 花舞阁内外寂静无声,偶有几片花瓣飞旋进阁门,落在地上。软榻上的人不安的动了动眼睫,似乎有些不安,白净的额头渗出了点点冷汗,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她苍白着脸色辗转反侧,连髮根都被浸湿了,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小巧的肩膀忽而颤抖,忽而安静。 片刻,一道声音逼迫仙气屏障,穿进她的耳朵。 「花舞谛……」 !! 熟睡中的人身子一颤勐的睁开 眼睛,胸口起伏的厉害,她抿着唇抱紧了肩膀,不安的拧着眉头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空旷。 不知何时,床榻两旁金玉台上的月明珠居然比她刚刚入睡时暗淡了几分,清透的表面上好似覆上了一层灰尘,明玉蒙灰,看起来神秘无比。 花舞谛跪趴在软榻上,手撑在床上,好奇的朝月明珠望去,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 透过青黛明珠,她分明看见一个白髮苍苍的老者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看不清面貌,只觉得瘆人。 「你是谁?」 她惊慌的转身望去,肩膀重重的磕在床榻处,疼得皱起眉峰,面前一切却毫无变化,依旧空无一人,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忽而面前一道自眼前白影闪过,她转眸望去,一时间意识恍惚。 「来,花舞谛,你跟我来——」 被叫到名字的人愣了顷刻,目光呆滞,额头眉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根红线,牵引着她的步子,光着脚一步一步出了花舞阁。 花舞谛好歹是曾经妖界之主,纵然此次重活丢了些许记忆,但内里的法力依旧可以与那人的力量抗衡。 眉心的刺痛一阵阵的袭来,花舞谛突然止住脚步,「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眉心的红线愈加鲜艷夺目,那人怪异的笑两声,放轻了声音,像是诱哄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你丢失的东西。」 「什么东西?」 「命!」 六界皆知,烈焰红狐家族天性难驯服,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开始攥着手剧烈挣扎,眼底瀰漫上一片猩红,染了几分杀意。 「放开我!」 那人呵呵笑一下,更多的红线破空飞来,系上她的手腕脚腕,有的甚至穿透她的肩膀,钻进她的肌肤,绕上她的骨头,将她死死的定在原处。 那线有法力,愈挣扎就愈痛苦,不出片刻,花舞谛周身染血,眼中无光,似化为一个傀儡看起来触目惊心。 「来,过来,跟着我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从天际传来,在她的身边环绕。这次,花舞谛没有再反抗,而是垂着头静默一下,道了一声。 「是。」 那一抹艷丽随风而动,在旁人未曾发觉的时候,便消失于花舞阁中。 第13章 相思连命(一) 一室柔光。 镶嵌在墙上的月明珠投下淡淡的光芒,笼罩在偌大的地牢里,墙上错综复杂的符文流转暗光,石刻卡槽里流淌着雄浑仙术。 地牢潮湿,自脚下升起腾腾水汽,晏如坐在角落里,依稀可看清端坐在不远处的父亲衣袖飞扬,指尖幻化出的轻细红线,正穿过青铜门神兽守卫的层层禁制,朝外延伸。 那道红线若有若无,时而隐匿于白雾之中,时而绽放刺眼的光芒,有时甚至无法控制动颤个不停。被法术裹覆的红线向四处弹过去,抽上一旁的石刻,后者清晰平整的表面立刻出现几道裂缝,仿若怪物的血盆大口。 锁魂之术,乃晏氏一族的的秘术,他早就有所耳闻,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学。 锁魂秘术可控人,让他形似傀儡,只听命于一人。 晏如抿了唇,平日里惯无悲无喜的眸子深处现出了几分担忧,他不安的攥紧手,眉头越皱越紧。 父亲在控制别人,那道红线突然鲜红夺目,似乎已经刺进了那人的身体。 不过看它躁动不安的模样,想来是遭到了反噬? 普天之下,能够与晏氏锁魂之术相抗衡的人实不多见,偌大的崑崙山上下,也就只有飞影能抵挡的住。 或者是…… 舞谛妖皇?! 晏如一惊,心头诸多疑惑瞬间被解开。 是了,一直以来父亲想要诛杀的人,只有一个花舞谛! 念及此处,他下意识站起身来,许久未动的身子止不住的一阵酸痛,膝盖刺痛恍若金针刺入。他踉跄两步终是扶着墙站好,在淡淡的白光下脸色苍白的厉害。 「如儿,你如何?」 一旁昏睡了许久的母亲听到动静,紧张的跑过来,正欲扶住他却触到了圣女封印,被狠狠的拍回到原处。 晏如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些,如今当务之急,应是劝住父亲。 此次舞谛妖皇重生,飞影必定是悉心保护照顾她,如若她在这个时候出点事,整个晏氏危噫! 他与圣女自小一起长大,自然明白她心地善良终是不愿意滥杀无辜,所以才在百年前留了晏氏一干人性命,如今所为,实乃火上浇油之下策,极有可
第22页 能引火自焚! 「父亲,舞谛妖皇命系整个妖界,杀不得啊!」 晏长老阖眼施法,白须乱舞,周身杀气愈烈,汇成刀剑阵法,晏如抬脚朝他走去,却根本无法靠近。 「父亲,玉姑早已湮灭千年,天命如此,非人力不能回天,您一直劝戒我们不能违抗天命,可您现在所做一切,皆是枉然,为何不能放她一次……」 晏如话尚未说完,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入青铜门,衣袖轻拂,熄灭门前荧荧烛火,一时间地牢里光线更暗。 百年不见,她依旧是曾经的模样。一袭红衣似火,墨发如漆,披散在嵴背上,腰封处金边绸缎镶着玉带,裙摆堪堪盖住脚踝。 翩翩而来,似天神降世。 朝下看,那双白净的玉足不知来时被什么割伤,留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花舞谛被锁魂之术牵引,目光呆滞仿若一个死物,魅惑的桃花眼蒙上一层雾气,往日眸子里的光芒悉数消失不见,眸底波澜平静如一潭死水,再没有半点生气。 她身体僵硬,仿若人界戏台上的牵线木偶,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坐在地牢最中心的人睁开眼,冷漠浑浊的眸子上印着面前女子倾国倾城的容貌。 片刻,他张了张嘴,声音如寒风凛冽,飘荡在阴冷的地牢里。 「妖女,你本就不该活。」 花舞谛没了意识,温顺的低着头站在他的面前。老人嗤笑一声,似自言自语道:「老夫亲自送你一程,渡你飞升,来世莫作妖女,只当一个人界的凡夫俗子吧!」 晏长老右手幻化出一柄灰白拂尘,拂尾的毛髮熠熠生辉,朝已然被控制的人飞卷过去。晏长老的拂尾由长鳞龙尾所制,到如今年岁已久,带了金鳞战龙的法力,所过之处刀光剑影,杀气凌人。 「父亲不可!」 晏如闪身迎上去,手中乐闲剑的寒气铸成坚实屏障,将那道拂尘之力挡下。 铮—— 乐闲剑受创,发出天震地骇的响动。 钟灵谷强烈震动一下,远远的又扰了崑崙山巅峰之人。 其实晏如修为尚浅,本不能与晏长老一战,只不过沾了他手中上古神剑的光,才勉强抵得住他的的攻势。 五脏六腑仿佛被震碎,晏如攥着剑柄的手指轻轻颤抖, 脸色苍白的厉害。他沉默的咽了咽喉咙,运起法术强势压制住喉间的腥甜。 眼前一阵模煳,眼皮沉重的耷拉着,他单薄的身子虚晃两下,似乎下一秒就会跌倒。 下一秒,一道决绝的女声响彻地牢,言语间除了愤恨,还夹杂了几分失望:「虎毒不食子,晏正你真乃虎狼之心!晏氏已成如此模样,难道你还想让我们搭上性命吗?!」 「你要救玉姑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如今你居然为了她不顾全族性命,如今还伤了如儿,若他有三长两短,我东海水宫决不罢休!」 晏如的母亲,晏长老的夫人宁玉,曾经也是六界赫赫有名的东海公主,当年一手飞天羽扇舞,使得东海水宫门庭若市,求娶之人遍及六界大好男儿。 怎奈世事无常,她出水游歷之时遇上了当年风度翩翩的晏正,从此爱慕难捨,最终一意孤行与东海水宫断了关系,嫁入崑崙山。 千年过去,除了当年醉酒乱事,二人形同陌路再无交集。 宁玉新婚后一夜白头,曾让整个六界唏嘘不已。 只能道一声,痴心错付…… 如今她已是心死之人,身上再无半点灵气,唯独在面对自己的骨肉时,眼中会燃起点点希冀。 「晏正,我宁玉此生搭在了你身上,我的安平喜乐也葬送于此,天命如此我不敢不认,如今你连我的孩儿都不放过吗?」 晏长老一愣,面上愠怒未消,他颇为震惊的转头看了眼一旁撕心裂肺的女人。当年倾倒众生的风情早已不在,脸上的皱纹几近掩盖了她原本的模样。 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看到母亲稳住了形势,晏如这才歇了一口气,不禁扭过头去查看身后的女子。 他深知,如若她再不清醒,今日必定会在此灰飞烟灭! 「花舞谛,你不是妖皇吗?怎的这么容易就被控制了?」 「花舞谛,你快醒醒!飞影还在等你……」 晏长老怔了很久,最终挥一挥衣袖,宁玉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缓缓朝旁边倒了过去,衣袖飞扬溅起了阵阵尘土。 如一片纷飞的树叶,再无声音。 「老夫的一生,都在为崑崙山打算,你们怎的不清楚?若花舞谛不除,圣女便不能心安,如此,必将引 的六界浩荡……」 「父亲,你可否想过,若除去了她,飞影将心死!」 「心死也好!无欲无情,才是圣女该做的事!」 语罢,赶在晏如有所动作之前,晏长老便甩出拂尘将他捆在原地,后者挣扎许久,反而被束的更紧。 解决了一切,再无人能阻止他,晏长老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花舞谛声音,唇角微张,轻声命令道:「花舞谛,老夫不动手,你自行了断吧!」 后者没有犹豫,低头回了一声:「是。」 地牢中剑阵已停,烛火熄灭升起裊裊白烟,晏氏一族其他人不敢说话,四处安静的有些许瘆人。 价值连城的月明珠投下处处光明,却依旧照不亮四处的一点阴暗角落。由玉飞影亲手布下的符文抵的住魔域入侵,挡的住晏氏逃跑,却救不了那个被她放在心上张扬肆意的女子。
第23页 仙风道骨的老人嘴角噙着笑,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听从他的指令仰手幻化匕首,毫不犹豫的朝自己的心口扎去。 殊不知这一刀下去,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不要,花舞谛!!你快醒醒!」 匕首锋芒毕露,寒光掠过眼眸直刺入心上,晏如像疯了一样想要唤醒她,却只是徒劳。 刀锋已刺入肌肤浸出点点鲜血,瞬间湿了前襟,下一瞬,一只白净的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刃,掌心瞬间鲜血淋漓。 室内一片光明。 玉飞影来了,在花舞谛即将一刀毙命的时候,抬手紧紧握上了匕首,止住了她的动作。 「飞影……」晏如犹豫的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人面若寒冰缓缓扭头望过来,与晏如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她面色惨白,原本黝黑清明的眸子尽数被杀戮冷戾侵占,肆虐在眼底的震怒如波涛汹涌而来,绝美的脸颊太过于冰冷,让人不敢言语。 少顷,她挑着眉沉声笑,冰冷诡异,明明是高贵出尘的姿态却恍若地狱炼就的恶鬼。 杀气肆虐在偌大的地牢里,符文流转金光化为刀刃漂浮与半空中,锐利的刀锋皆指向一人。一旁神女像耐不住着腾腾的杀气碎了一地,晶莹的碎片反射着诡异的光。 「本尊念你们多年抚育之恩,处处忍让,可你们却步步相逼,要她性命。」 「既然如此,本尊留你们还有何用?」 第14章 相思连命(二) 玉飞影手中用力夺下那把锋利的匕首,攥在掌心里瞬间便化为灰烬,融入周身的朦胧剑影中。 朦胧间,离音剑破空而来,那抹素白的身影闪身上前,剑锋直指晏长老,后者拂尘扫过,两物相撞,震开挨的最近的晏如。 身子被拍出去好似一个弃物重重摔落在地上,晏如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翩翩公子的风范不在。 再次抬眸望过去时,内牢中的两人已然打斗了起来。 玉飞影身姿轻盈,剑气潇然,剑身百年封印已启,淡淡的光晕在冰冷的神器上流淌,驱逐周遭蒙濛雾气,照的整个内牢清明凄冷。 她衣袂飘飘姿态优雅,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可一出手就逼近晏长老的死穴,势要将他斩杀于剑下。 剑锋好几次堪堪在眼前滑过,晏长老沉了脸色,抬手为手中平淡无奇的拂尘镀上了一层薄冰,冰化之时,拂尘仿佛神识被唤醒,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晏长老所用拂尘是柔软物什,龙尾神力,专克玉飞影的离音剑,拂尾缠上光华的剑身,纵然被尽数斩断,但又能极快的长出来,一招一式都以柔克刚,将离音剑锋芒剑气悉数挡下。 十几个回合下来,玉飞影眸中染上了一丝异样。 怪不得晏氏能够把持崑崙山千年,纵然她母亲当年欲出山寻人,都不能违他的令踏出一步,他手中的拂尘天生克圣女的离音剑,白色剑气所过之处残垣断壁势不可挡,唯独不能奈何他分毫。 想到这里,她旋身脱战,重新回到花舞谛身旁,衣裙纷飞衬得她气质更为清冷。 半晌,她勾唇收起离音剑,指尖聚起法术,铺天盖地蔓延至四周,由符文幻化的锋刃铺天盖地的朝拂尘所铸屏障刺过去,拂尾横扫一片打散符文。 玉飞影背着手静静的看,俄而朝前方飞过去,掌心法术凝聚。 晏长老正费力抵抗,却见一张冷傲的脸庞,她的眼底猩红,似能滴出血来。 她红唇艷丽,眼角带笑,轻声问自己—— 「长老,你可尝过万箭穿心之苦?你可知道刀插进心里,有多疼?」 …… 「呲」一声,刀剑入骨! 拂尘断 裂灰白的毛髮漫天飞舞落下,铺了一地素白。 晏长老愣愣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只露出剑柄的离音剑,剑柄上花纹精美繁复,只有剑行,没有剑身。 刚刚玉飞影在飞过来的时候,将掌心的法术,化成了离音剑形。 可神力化剑,乃天尊战神才有的本事…… 「晏长老,晚辈不才,十年前,便已修成天尊战神。」 玉飞影冷笑一声,将剑气更推进一分,战神之力不可抗衡,将那抹飘飘欲坠的身子直直的,钉入了身后高高在上的圣女王座。 剑锋刺透身体插入玉砌王座,平整的靠背四分五裂。 「本尊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晏氏如何,都是你逼我……」 玉飞影话未说完,波澜不惊的面具被打破,她眼底的猩红褪去,只剩下不可置信。她拧了拧眉头,缓缓的低头,肩膀处刺出一截剑锋。 是花舞谛的追神剑…… 王座上的人满身鲜血,笑得猖狂,「哈哈,好,花舞谛,杀了她!」 花舞谛胸口染血,失了意识的她只听命于一人,白净的脸庞上笼罩着惊心动魄的死寂感,乌髮飘扬掠过她的眉梢眼角,眸子无神,一如曾经天神陨落,绝花凋零时的败灭。 玉飞影没有动只静静的望她许久,看着她缓缓的拔出剑,剑刃刮过白骨,几乎让她站不住。 花舞谛抬眸与她对视,目光呆滞。 下一秒,她再次举起了剑,狠狠的朝面前的人噼了下来,却在最后一刻停下了动作。 玉飞影腰间炼心银链光芒四射,挡住了她的动作。
第24页 后者眼皮沉重,渐渐松开手,追神摔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动。 玉飞影上前一步搂住那个单薄的身子,任由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从她的角度望过去,花舞谛嘴唇苍白,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现如今她搂着她,才发觉她浑身发抖,整个人像从寒潭里捞上来的一样。 心口郁气翻滚,她的手越攥越紧。 因着太过于用力,本就伤痕累累的伤口愈加狰狞,冷白尖锐的指尖掐进掌心,几近扯裂伤口。 晏如看着她的动作,惊骇的说不出话来,鲜红的血迹顺着她嫩如细笋的指间滑落,沿着缝隙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脚下。 圣女血召唤起地牢神兽 ,脚下燃起熊熊火焰。 晏如垂眸视线扫过整个内牢,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火海炼狱,不禁沉了沉眉头,黑瞳闪亮,眉宇间生出了几分悲凉。 他看出来了,刚刚她就算下了狠手将父亲钉在王座之上,也没想要整个晏氏偿命,如今她是真的起了杀心,整个晏氏将不得善终啊! 墙上神秘的卡槽尽数剥落,不多时便全部掉在了地上,碎片推积如山,居然化成一只麒麟神兽,立于王座旁嘶吼鸣叫着,整个地牢动盪不安。 麒麟神兽就是看守地牢的神兽,千百年来化为青铜碎片盘踞在青墙之上。尾巴毛状像龙尾,有一角带肉,全身赤色。 在崑崙山,麒麟极少被召唤,但只要被召唤,必定会有大事发生。 玉飞影敛了眼帘,漠然道:「崑崙山前长老晏氏,杀守牢仙卫,诛无辜仙徒,多次谋害舞谛妖皇,意挑起妖神大战,可见其心之毒,钉于诸神台受千年天雷之刑,麒麟,就由你来监刑!至于其他人……」 她懒懒的垂眸,睫毛扇动,「流放镇妖塔千年为仆,无本尊召不得回崑崙山——」 语罢,她沉默的转身抱起花舞谛,再没回头看一眼。 麒麟望着他的背影应了两声,缓缓的关闭了青铜门。 钟灵谷恢復原状,满目苍翠,青碧晃人眼。 玉飞影没有带她回倾城殿,而是径直上了碧落池。 抬脚跨入一片冰封之地,玉飞影咽了咽喉咙,垂眸不语,精緻的面容上覆上一层黯然之色。 尤记得那日她清醒时,自己还说过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回到这里,可这不过是短短几日,就成了如今模样。晏氏锁魂之术让她本就不完整的魂魄受了重创,如若找不到第六魄,她将永不清醒。 小心翼翼的将花舞谛放回到神台之上,玉飞影一撩裙摆,径直跪在了她的身旁。 「都怪我,阿舞。」 「我说过定会护你周全,可如今还是让你躺在了这里,是我错了。」 「都是我的错,若我不曾离去,我就待在花舞阁陪着你睡,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怪我当初心慈手软放了他一马。」 「我原以为花舞阁内结界可护你安眠,却不曾想他会用锁魂之术伤你」 「都怪我…… 」 …… 玉飞影额头靠在花舞谛的掌心,声声泣泪。左肩处的衣裙早已破碎,伤口处鲜血凝固成块露出森森白骨,瞧着平白有些骇人。 她红着眼眶向已经失了意识的人道歉,期待着能得到她的回应,哪怕是一句打骂也好。 冰封世界一片沉寂,只有声声悽厉的唿唤迴荡在风雪之间。 许久,玉飞影的周身笼上了一层寒霜,青蓝的冰凌泛着冷意,冰霜在触及温热的皮肤时化成冰凉的水渍,渗进她血肉模煳的伤口里,一下下的刺激着略微麻木的伤口,自骨髓当中翻涌而来的痛意再次蔓延全身。 她止不住的颤抖,单薄的肩膀已经湿透。衣裙湿答答的贴在她的身上,喉间断断续续的溢出几声痛苦的低吟。 她抬手握上花舞谛冰凉的手,指腹搭上她细白的手腕,感觉到微微跳动的脉搏,心中稍安一些。 「阿舞,若我强行和你结缘,与你种下蛊,待你醒来,会不会怪我?」 玉飞影喃喃低语,仿若问她,又仿若说给自己听。 她视线落在那只柔荑美手上,眸光似水,尽化为相思。仅犹豫片刻,她便拾过掉落一旁的锋利冰凌,朝自己的心口处扎了进去。 正如当时花舞谛刺伤自己时的决绝,冰凉尖角刺入,她身子一滞,随机弯了弯眼角。 以心头血混合可缔结良缘,为两人种下相思连命蛊。日后若花舞谛受三分伤痛,玉飞影便会承受六分,如此一来,她便能很快知道,她受伤了。 若厌毒在此,定会阻拦她的此番行为。 其实一直以来六界种蛊之术众多,但其他的都常听人说,情深不弃者也会用此方法相伴终老。 唯相思连命蛊少有人提,也少有人用。 众人皆知,相思连命蛊真正的可怖之处,不在于伤痛承受之分毫。而在于两人一旦受蛊,必须要常聚一起,若一人离开另一人百里,另一方便会痛苦不堪,若她不回头,那人便灰飞烟灭。 说到底,玉飞影是当真将命都交到了花舞谛手里,她替她预想一切,不忍她再受一丁点苦难,感同身受她的诸多苦痛,却从未预想过若有一天她离开自己,会是如何? 又或者,对她来说,花舞谛离开,对她而言与灰飞烟灭无异。 第15章 探望朋友
第25页 绝玉神尊受伤了…… 整个崑崙山都忙碌了起来。 犹记得那日天色晴好,倾城殿前的杜若开的极好。柔风和顺,恰逢白蕊如蝶绽放,花色如云般妖柔飘美,散发出芳香的气味,一阵风过,整个倾城殿的空气都是甜滋滋的。 燕青软被这香味勾起了馋虫,还以为是藏起来的什么山珍海味世间珍馐,绕着倾城殿左左右右转了好几圈才肯罢休。 等到崑崙山的天际缀上了些许星光,燕青软才恋恋不捨的打算回去,却在一转身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绝玉神尊。她一袭石青色的衣衫隐藏在黑暗中,袖口上的金凤凰闪烁微光。 燕青软抬脚走过去时,她正闭着眼靠坐在树下,嘴角的鲜血止不住的淌,肩膀所靠之处皆是一片粼粼水渍,夹杂着些许血液。平日里一颦一笑尽风情,一言一行皆高贵的尊神,那时却紧蹙着眉头髮抖,听到声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她前额一片红印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地方,周身寒气让人不敢触碰。 燕青软远远的看她好久,终是没敢碰她,径直去唤来了厌毒。 花舞阁仙娥们忙里忙外一夜没睡,待第二日天明之时,绝玉神尊苍白无色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再加上有仙气滋养,不出三日,她便可以下地行走了。 只不过人们发现,那新才重生的舞谛妖皇,却又不知不觉不见了踪迹。 绝玉神尊把自己锁在花舞阁中概不见世,不问六界之争。 没人敢问她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提心弔胆的过活,而绝玉神尊似乎又恢復了曾经的模样,再不提及当初那个倾倒众生的红衣女子。 不过绝玉神尊法术修为高深,那天却被人伤成了那样,不少人在私下讨论,伤她的那个人,恐怕就是她放在心尖上宠的舞谛妖皇。 一时间崑崙山谣言四起。 绝玉神尊天下无敌,当年魔域之主尚不能伤她分毫,肯定是舞谛妖皇刺伤了神尊! 那舞谛妖皇伤了绝玉神尊后逃出崑崙山! 要我说,晏长老说的果然没错,那舞谛妖皇就是妖女! 我们绝玉神尊待她如此好, 她居然下此狠手? 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舞谛妖皇一身诱惑皮囊,谁知道心是不是黑的? …… 花舞阁内,阳光透过窗阁洒下一地斑驳光影,厌毒正弯着身子替面前的人整理衣衫,修长手指抚过素雅的绫罗缎子,所过之处软绵清凉,还带些不可明说的异样。 那日的衣衫破损的不成样子,可清醒后神尊还是没捨得丢掉她,反倒是小心翼翼的存了起来。 她一丝不苟的服侍她,动作轻缓谨防着碰到她的伤口,抹平衣裙上所有的褶皱,环上精美的腰封,顺带着系好那串她平日里珍爱如命的银链。 指尖动作不停,厌毒下意识的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珠玉,瞧见其中一颗上有道明显的裂缝,眉峰下意识皱了下。 以绝玉神尊的修为都无法復原的东西,当年究竟是如何碎的? 她不知当年倾城殿大婚时发生了什么,不过听人说,这串炼心本是舞谛妖皇的至宝,后来到了神尊的身上,成了她的爱物。 众人闭口不提百年前的那件事,不过经她仔细听着,也猜出了个大概。 从舞谛妖皇重生以来,绝玉神尊就一直护着她保着她,不忍她收到一丁点伤害,如今神尊遇刺,居然不见她踪迹,莫不是仙娥们说的都是真的? 那舞谛妖皇刺伤神尊逃出崑崙山? 厌毒一时恍惚,居然不自觉的停了手下的动作,香炉焚香浓郁,飘散在身侧,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厌毒,你分心了。」 被唤到的人手一顿,颇有些慌乱的眨眨眼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快速做完手中的事抬头望过去。 入目的是一张精緻寡淡的面容,此次受伤让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明媚的眼眸处添了几分沉郁之气,嘴唇失了水分略微有些干裂,当真添了些许病弱之感。 纵然有仙山宝地的灵气护着,可她整个人看起来总有气无力的,有时坐在几案前,撑着头都可能会昏睡过去。 如此好几次,厌毒更加小心的伺候,却只能看着她日渐消沉。 「本尊记得,你鲜少会如此入迷的想一件事情,今日如此,倒让本尊有几分好奇。」 玉飞影拢了拢衣领,径直坐在了软榻之上,头髮只用一株木兰玉 簪挽住,松垮垮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下。不过她本人倒是毫不在意,目光落在面前恭敬万分的人身上,神色淡淡的。 厌毒本欲为她绾髮簪花,却不想她已经坐下,便也搁下了手中的东西顺从的站在一旁。 「有劳殿下费心,厌毒无事。」 「燕青软最近如何?本尊连着好几日未曾见过她了。」 「燕姑娘怕扰了殿下清净,不敢过来打扰。」 玉飞影挑挑眉,眉宇间的郁气消散了几分:「她那般活泼性子,居然也会担心扰了本尊?」 厌毒俯首一拜,面前不禁浮现今日她来侍奉神尊时她抱着软被看着自己的担忧。用她的话来说,前几日神尊殿下好不容易平易近人了些,最近却又变成了原来模样,着实吓人呢,我还是乖乖守着秘境仙踪吧,免得冲撞了殿下搭上我这条小命。
第26页 「燕姑娘时刻记得殿下您交代的事,日夜守在长鳞身旁,最近连阁门都鲜少踏出了。」 玉飞影一愣,点点头:「如此便甚好。」 厌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殿下,近日有仙长来报,崑崙山莫名少了许多仙娥。」 软榻上的人慵懒的掀开眼帘,指尖敲打在一旁的木制扶手上,清脆的敲打声传遍花舞阁,打破一室寂静,她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可派人找过了?」 「已经找过了,没有,听闻妖界行梧宫中也少了许多人,妖皇特使花赐震怒,翻了一遍妖界也没找到人,听起来与我们的情况极为相似。」 玉飞影咽了咽喉咙,眸中微亮,视线扫过窗外一片灿烂温暖之景,「少了的都是些什么人?」 厌毒面色复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修为高的仙娥,两日前我们在山门处发现了魔族的气息。」 手迅速收紧,玉飞影挺了挺腰身凑上前来,唇角轻抿看起来有些严肃。 魔族,又是魔族! 当初碧落池中的黑刃魔刀,她神力探寻到的魔域禁地,还有现在的魔族气息。 这一桩桩一件件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繫? 难不成当年倾城殿上的事,不只是晏长老一人的手笔? 可他们两界从来没有往来,又怎会有联繫呢? 「那些失踪的人,灵石如何了?」 厌毒的脸色有几分难看,「灵石俱灭,无一避免!」 如此,玉飞影才明白厌毒的犹豫来自何处。崑崙山是神地,所有神都有灵石,灵石亮,则代表他尚存于天地之间,若灭,则代表他神魂已散,无力回天。 几百年来六界安稳度日互不相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此等兇残之事了。 杀人夺魄乃是一件极其损耗修为和福泽的事情,一般寻常人根本无法做到,提取修为高的魂魄投入炼魂炉中,可炼成丹药,美容养颜延年益寿,或者提升修为飞升上界! 可最近四海昇平,其乐融融,也没听说有谁要飞升啊? 如果那魔物打的真是如此算盘,那六界即将动盪不安! 玉飞影垂眸沉思,许久没有说话,末了,她撑着头斜卧在软榻之上,闭着眼睛任由清风肆虐侧颈,碎发落在脸颊上。 厌毒看着她,不知该如何。犹豫片刻,见软榻上的人闭着眼睛唿吸平稳,便以为她与往日一样又昏睡了过去,她正欲小心翼翼出门去,却听到了身后她的问话。 「厌毒,你当初所寻,那缕魂魄当真在西海海底?不会出错?」 这件事牵扯了魔域太多次,玉飞影心头涌上诸多疑惑,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花舞谛真正的魂魄被压在魔域禁地,西海的那个,只是故意让众人知晓的幌子。 如果这样,那人会不会将她的那缕残魄,拿去炼药? 厌毒眼神坚定,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认真道:「千真万确。」 他们家族遍布天涯海角,想要寻找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百年来没有出过差错,这次想来应该也不会。家族亲信告诉他那缕魂魄就在西海海底,她就信她! 玉飞影淡淡的勾唇,轻轻的抿抿唇:「既然如此,那本尊便亲自去一趟西海!」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平生事端! 「殿下,您的伤还没好……」厌毒有些担心,她如今的模样,怎么能去西海,若有差错该如何是好? 「无妨,左右西海不过是崑崙山下一处僻静之地,能将本尊如何,况且,那西海的长公主叙华衣,本尊曾经与她走过一面之缘,算起来也是有缘之人了。」 第16章 西海水宫 厌毒看得出来,玉飞影早已听不进规劝,她被舞谛妖皇的事情扰了心绪,失了百年来独来独往辛辛苦苦磨砺出来的沉稳性子。 人只要尝到过甜头,就再吃不下苦。 想来舞谛妖皇不过在她身边留了两三日,便这般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她修炼百年的清冷防线。 如今在旁人看来,绝玉神尊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尊贵上神,可厌毒心思细腻,尽心尽力服侍她八十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变化? 此次西海之行如此匆忙,明面上说是去找寻不见了踪迹的仙娥,其实更多的是去取回舞谛妖皇的遗失西海的魂魄。 她已经等不及了…… 等不及舞谛妖皇再次重生,也等不及那缕魂魄自己归来。 玉飞影睫毛卷翘轻轻扇动,身子堪堪靠在榻上说不出来的慵懒。她嫩如白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过袖口处新绣的狐尾,轻声吩咐。 「厌毒,本尊不在的这些日子崑崙山一切由你照料,花舞阁的一切都好生看护着,若有客来就说本尊出游六界,待归来时必设宴相请。」 「若有妖物前来呢?」 「那便唤长鳞出来,她威名远扬,定可震慑四方。」 玉飞影丢下这句话便起身朝着阁内走了进去,风捲起她的衣角,透过精雕细琢的镂花屏风,厌毒看见她单薄的身子旁青烟环绕,裊裊飞升,衬得她冰肌玉骨清冷出尘。 她肩膀处的伤还没有好,素净的外袍上隐约能够看到淡淡的血迹。 厌毒朝她恭敬一拜,退出了花舞阁,顺带着掩上了门。 ———— 退出花舞阁,厌毒径直回了揽月阁,暖光渡了全身,为她总是色泽深重的衣裙添上了一抹亮色。
第27页 如今妖界花素新治,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无暇来崑崙山作乱;佛界概不出世;鬼界十殿阎罗之争如火如荼;魔界自从怨弃儿屠杀后元气大伤;人界有心作乱却没本事。 六界安稳,崑崙山也就没什么大事。 揽月阁阁门禁闭,厌毒走近时恰好听到燕青软愁苦的嘆息声。 推开门,正对着阁门的几案前,燕青软正有气无力的撑着下巴摆弄手里的树 叶。看到她回来也只是怏怏抬眸望她一眼,随后又耷拉下眼帘,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被六界觊觎的秘境仙地图正随意的摊开在她的脚边,里面一条小虫正飞舞盘旋。 …… 好歹也是崑崙山至宝,怎的就被她如此丢在一旁。 厌毒无奈的嘆口气,弯下身子将那图拾起来放在几案上。 燕青软视线落在那图上,默默的撅撅嘴,无端的伤感了许多。 「长鳞我可真羡慕你,你还能四处逛逛,我连门都不敢出…」 第十八层炼狱之地,熊熊业火灼烧,龙妖咆哮震天撼地,正被自家祖爷爷当成玩物踢来踢去的长鳞听到声音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小刺猬,我还羡慕你呢,你进来试试就不羡慕了……啊!祖爷爷我错了!别打脸啊!」 少女红润软糯的脸搁在几案上,挤的粉嫩的嘴唇微撅,唇角水光粼粼,厌毒眸子微亮,居然想到了崑崙山桃园的仙桃,绵软水润。 厌毒素来平静的眉眼轻挑一下,微卷的睫毛颤动,竟不自觉的弯了弯眼角。 「你想出去玩?」 燕青软抿抿唇,「嗯,可是我不敢,神尊殿下近日心情不太好,肯定不想听到我跑来跑去的声音,我还是好好待在揽月阁吧,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再出去逛也不迟。」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尖敲打几案,似在自我安慰。 「啊,可是我好无聊啊!」 厌毒玉指朝一旁的毛笔探过去:「不如我教你作画如何?」 「不要,作画太难了,我学不会……」 厌毒一愣,轻轻的收回手,垂眸轻声道:「你若想去玩便去吧,殿下去西海了,崑崙山你可以四处逛,莫怕,不会有人说你的。」 「真的?!!」 方才还耷拉着脑袋唉声嘆气的的人腾的一下坐起身,眸子亮晶晶的,笑容肆虐:「谢谢厌姐姐,那我去玩了!」 她抬脚往外跑,裙摆飘扬,腰上的穗子摇曳飞旋。 厌毒看着她的背影,安静的站着,直到几案上的秘境仙地图当中传来一阵龙啸声,已经走到门口的那抹身影停下了脚步,蓦地紧张转过身来。 「长鳞?!?」 「长鳞你受伤了?你怎么了?你可还好??长鳞你出声啊!!」 她跑回几 案前,手捧上绸子来来回回紧张的看个不停,脸上原本的笑意被担心占据,她一声一声唿唤着长鳞的名字,将绸子抖来抖去,想要将她从里面倒出来。 「哎?小刺猬你干什么?你别抖啊!」 咆哮一声正准备发力的长鳞下一秒就被颠的死去活来的。 「长鳞你还在吗?」 厌毒目光扫过她紧张的小脸,缩在衣袖中的指尖轻颤一下,沉声道:「她叫你别抖了,刚刚那声龙啸只是她与那龙妖缠斗时的声音。」 …… 「奥,好好。」心知自己可能做了错事,燕青软立刻将绸子平铺在几案上。 「晏姐姐,你既能听到长鳞的声音,可否帮我照看一下她,我去去就回!」 「好……」 得了回復,燕青软这才放心的出了门,明媚的面容印照进厌毒波澜不惊的瞳孔,揽月阁又陷入了一阵安静。 直至那道欢快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厌毒这才挪动着略微麻木的腿坐到她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毛笔浸墨微抬皓腕,写下四个温婉小巧的字——庸人自扰。 真是庸人自扰啊…… ———— 天际海面自成一色,浩瀚无垠,所见之处滚滚波涛,激浪中流,凤鸟鸣空盘旋,锦鳞入水,长烟凌空裊裊,皓月千里环身。 海岸几点渔火,诉说人间清欢,自海中传来阵阵钟铜玉击之声,那是龙王击钟,唤来远客。 西海相比于崑崙山,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裊裊烟雾中,一抹浅色的身影兀的出现其中,似仙子又似妖魅。 玉飞影穿了一身浅云色绣罗衣裳,前襟绣了云蝶花影,翅膀处坠了银细流苏,腰上炼心越发晶莹。 因着西海露汽浓重,她外披了一身月白色清绝坠披风,追云髻上雕花银簪玉坠轻摇,芊足飘在浪涛之上,遗世独立。 她淡妆点点,眸如星辰,黛眉清冷,口若含朱丹,迷煞了旁人。 目光扫过眼前一片辽阔之景,玉飞影轻轻抬手,指尖光晕流转,脚下波浪汹涌澎湃,朝两边噼开一条蜿蜒大路。 西海鱼虾仙众跪拜两旁,恭迎她的到来。 「恭迎绝玉神尊!」 后者淡淡的点头,沿着这条路入了西海。 西海深处,水宫晶莹剔透,敛了明光,宫门前巡 逻仙众一对接着一对。西海少有人来,此刻突然来了个贵客,大家都有些惊讶,纷纷从各自宫中出来观望。 玉飞影抬脚缓缓踏上玉阶,裙摆拖地,仿若登基为龙王,高高在上。
第28页 「参见神尊殿下!」 一道轻柔的女声自身后响起,玉飞影停下脚步,转身望去,一个青袍女子踏水而来,姿态丰盈柔美,墨发飘散,眉眼之间尽显温柔。 「不必生分,快起来。」 玉飞影勾了腰将她扶起,两人相视一笑。 翩翩而来的便叙华衣,西海龙王最疼爱的女儿,西海最尊贵的长公主,玉飞影口中的熟人。 说起来她们之间的缘分,还是一段传奇经歷。 玉飞影长在崑崙山,不曾出山门,也没有听过什么西海长公主的名号。几百年前在山门前玩耍之时,偶尔救得了一个人界的女子,名唤素娘。 那时她被山禽走兽所追,受了伤奄奄一息,是她将她带回去养伤。 几日后,叙华衣寻来,将她接回去疗伤。 那时她才知道,那素娘是叙华衣在人界游玩时交的朋友,二人一同上山採药洗手作羹汤,感情甚好。 为报她救命之恩,叙华衣就教给她进入西海水宫之法,水宫一向避不见人,就是因为有她教的法子,她才能进入这里。 百年已过,玉飞影已经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了神尊殿下,而叙华衣却看似未曾有些许变化。 早就听闻西海水宫世代容颜不老,如今见到倒是当真惊喜。 「殿下在崑崙山可好?今日怎的会来这里?」 挥挥手退下了侍奉的人,叙华衣引着她朝龙王宫中走去。 「来取一缕魂魄。」 她脚步一滞,「可是那舞谛妖皇的?」 玉飞影不做隐瞒,轻轻点头「嗯。」 「我早就听闻百年前崑崙山动盪,早就料到你不会善罢甘休,就这般忍着她魂飞魄散,所以在西海看到她的游魄时便镇压在此,就等你来取。」 叙华衣心思玲珑,自小在西海受尽宠爱,一言一行都极具世家风范,温柔细腻,唇角总扬起一抹浅笑,没来由的让人心情放松。 玉飞影感激的看她一眼,却被她扶住:「你的救命之恩,我此生难报,这点事情你又何必谢我?」 听她提起,玉飞影才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素娘近来可好?」 一直笑容满面的人拧了拧眉,沉默的垂眸,眼中星芒隐褪。 …… 第17章 破败幽堂 叙华衣突然噤了声,玉飞影知道可能是素娘出了什么事,便沉默了几分。 西海族人世代容颜永驻,年华不老,但素娘只是一介凡人,她被叙华衣带回水宫之中,用了秘法与她相伴了几百年。 这几百年里她吃尽了仙丹妙药,仙芝神草,可终究改变不了她的身份。 素娘乃一介凡胎,是凡人,就总要老…… 待到黑白无常前来收魂之日,谁能抵挡? 叙华衣垂眸不语,睫毛颤动,眼帘掀起又垂下,显得有些不安。 半晌,她才轻声道:「她近日生了病,往日里吃粒仙丹便可以好,这次却吃什么也不起作用,如今已经卧病在床了。」 玉飞影蹙了蹙眉,「用仙法可能救?」 「用过了,依旧是老样子,我怕她忧心,日日守在她身边,还找了西海的名医来为她熬药。谁知她自个却没放在心上,还与我笑言,说自己此生五百年寿命,已到了穷途末路,油尽灯枯之时,再无力回天,让我别再费心思。」 叙华衣嗓音哑哑的,眼角微红,从玉飞影的角度看过去,她的指尖抖颤的停不下来。 若是一日两日也就罢了,五百年日月光阴,怎能说放下就放下? 叙华衣过了一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净日子,心却再也静不下来了。 当年,她身为西海的长公主,为了将素娘带回西海,费了好大的气力,甚至不惜放弃西海王位之争,只为与她白头偕老,可是她终究熬不到那个时候。 叙华衣自小备受宠爱,却为一介凡人操碎了心,差点倾尽所有,想来这便是她此生的劫数,无可避免。 玉飞影下意识的想要宽慰她两句,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她能劝她什么呢?失去挚爱的感受她比谁都清楚。 没有花舞谛的一百年里,她看谁都是充满杀气的。叙华衣此刻能站在这儿带着笑容与自己攀谈,已是不易。 ……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水宫龙王殿门口,门前两根镇海神柱高高耸立,撑起了整个水宫。藏青色台阶上镌刻着西海千年往事,金字漂浮眼前,片刻又散去。 叙华衣在台阶下止住脚步,仰头望去 ,温柔的杏眸明亮清丽,眼角的泪水未消,与人界书画上忧愁善感千金小姐无异。 「自从我带回素娘,父王便再也没见过我。」她的眉眼处浮现一抹愧疚之意,「想来是觉得我丢了西海的脸面,让他颜面尽失,不愿意见我吧。如今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惹他生气,伤了身子。」 玉飞影一愣,心下震动,父女同住水宫五百年不曾见面,这…… 「明明是你不见我这个老头,怎么说是我不见你?我那殿门上又没有写不让你进来,哼!」 殿内龙王冷哼一声,整个龙宫都颤抖了一下。 …… 玉飞影抬手扯住叙华衣的衣袖,轻声劝道:「你们父女二人当真奇怪,谁都不理谁,龙王想你想得紧,你快与我一同进来吧。」 叙华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玉飞影拉到了殿内。
第29页 龙王殿金碧辉煌,冰雕镂花,檐头琉璃珠闪烁,光芒四射气派的很。 龙王头顶龙王珠帘冠,身着一件宽大的碧色应龙华袍,看到玉飞影悄然而至时忙下阶尊拜一下:「神尊殿下莅临西海水宫,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后者亦回礼:「龙王何必客气,母亲曾与您执剑除邪,飞影怎能受得起您的礼?」 老龙王起身,撩一撩衣袖,没有搭理一直静立在身后的叙华衣,可玉飞影分明看见他有好几次偷偷望她,满眼慈爱。 父女情谊怎能那般轻易割捨? 叙华衣以为龙王生她的气故意不见她,而老龙王则觉得女儿因为一个凡人与他生分了,心里有怨愤。 如此一来,便是五百年避不相见—— 龙王殿上珊瑚点缀四周,晶莹透亮印在叙华衣的衣裙上熠熠生辉,她合手站在一侧,垂着眸不语,在眼下投下一片暗淡的青影。 「晚辈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西海海底镇压了一缕魂魄,乃是晚辈的挚爱,但求龙王放行,让我带她回去聚魂重生。」 听到玉飞影的来意,老龙王似乎有些惊讶,扭头问身畔的人:「一缕魂魄?镇压何处?」 手下人也一脸惊愕,不知该如何作答,叙华衣俯首一拜,轻声道:「在沉香亭,是女儿见她四处游荡,便将她禁锢在那处,以保她魂魄不散。」 龙王点点头:「沉香亭乃西海密地 ,每年月圆之时才会显现,所幸再过几日就是月圆之时,神尊殿下不如在西海暂留几日,等沉香亭开,老夫亲自去放出她。」 玉飞影低头思量一下,脸上挂上了浅浅的笑,「如此也好,有劳了。」 父女二人许久未见必定有很多话要说,玉飞影不便打扰他们很快便出了龙王殿。她所住之地原本由叙华衣指引,如今她与龙王话家常,她便能只能四处闲逛。 所过之处鱼虾游过,绿草沉浮,远远望上去,倒叫人心情舒适。 恍惚间,她看到不远处一抹幽光流转,她朝那边寻去,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僻静无声的地界。 眼前的珊瑚之中耸立着一个破旧的宫殿,殿门前是半人高的杂草,青蔓爬上镂花窗格,牌匾上的字已经看不清楚,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堂字。 水宫之中居然还有如此破败之地,怕是有什么隐情? 她心中好奇,不禁抬脚朝前走,却听到一声唿唤自身后传来。 「神尊殿下!」 …… 是一个朱红色长袍的男子,袖口处玄色的滚边刺绣奢华大气,周身气质尊贵,似乎是什么大人物。那人手握一只灰青长箫朝自己走来,左手食指上玉扳指隐隐发光。 「庸然参见神尊殿下!久闻殿下尊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殿下果然如传闻所言天人之姿,倾城倾国,庸然三生有幸!」 那人熟络的走近,让玉飞影略感不适。 她黛眉轻蹙,在他靠近时悄然后退一步,冷淡的垂眸,脸上清冷之态,嗓音冷冽:「你是何人?」 那人挑挑眉,转了转手中的青箫,背手笑道:「在下叙庸然。」 叙…… 与叙华衣同氏,那他岂不是龙王之子? 未等玉飞影说话,他便再次上前一步道:「不知神尊殿下所居何处?在下愿送殿下过去。」 玉飞影脸色微沉,髮簪上冰玉流苏轻晃,掌心缓缓幻化出离音剑,剑锋的寒气散开,霜花自脚下蔓延开来。 「三弟!」 听到声音,叙庸然一愣,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随即恢復原状,「长姐可安好?」 叙华衣点点头,挡在了玉飞影面前,「神尊殿下由我护送,你不必忧心。」 …… 「既然如此, 庸然也不好强求,殿下请——」 头顶水灯闪烁,照在玉飞影冷冽的脸庞上,小巧的下巴下一片阴影,脖颈泛着冷光。 叙华衣打量她一眼,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歉意。 「庸然是我的三弟,他本性不坏,无意冒犯殿下,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他刚刚似乎有话想与我说?」 玉飞影皱了皱眉,隐隐觉得他之所以想送自己回去,是有什么事要告知自己。 叙华衣低头苦笑一声:「西海王位之争,自然需要多方扶持,庸然想要崑崙山之力,所以才会前来找你。」 「他与何人争?」 「二弟抚羲。他们二人都找过我,只不过我担心素娘身子,未曾管过他们之间的事情,只要能救得素娘,我便心满意足了,不求什么王位。」 提起素娘,叙华衣眉梢爬上了几分喜悦,平静的眸底绽开欣喜,沉稳的声线也轻快了许多,整个人就像活过来了一样,连髮丝都是高兴的。 「她此生有你守护,幸至甚噫。带我去看看她吧,我们许久未见了,说不定我可以救她。」 叙华衣点点头,带着她朝反方向走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指腹摩挲上皓腕处的镶玉环,不经意开口问道:「此处荒僻无人,殿下怎的会来这里?」 「那处宫殿引我前来,不过我看它破败,怕是许久无人住了?」 !!! 叙华衣身子一颤,惊讶的扭头,「破败的宫殿?殿下能看到幽堂?」 「嗯,能。」 原来那模煳不清的字,是幽?
第30页 「此处乃母后息眠之地,有结界守护,父王不许人来。」 玉飞影收回剑:「是我唐突了……」 「无妨,殿下这边请。」 玉飞影率先抬脚朝前方走去,腰间的炼心碰撞之时,带起一阵邪风,吹上了幽堂的破旧牌匾,拂去它上面的灰尘。 在她的身后,叙华衣驻足转身,视线落在不远处泛着青绿幽光的破旧宫殿,青瓦之上偶尔坠下串串碎玉珠,掉落在杂乱的荒草之中,没了光芒。 她眸光深邃,黯淡无光,瞳孔印照着那座宫殿,绯红的唇轻抿一下,抬手轻挥。 幽堂渐渐隐没,最终消失不见,叙华衣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杂草空空如也…… 那幽堂,仿佛从来都不存在。 第18章 炼心银链 玉飞影和叙华衣到沉华堂时,远远的便望见一抹窈窕的身影静立在堂前的珊瑚旁,朝她们来时的路眺望,一如崑崙山下磐石之固,安然不动。 「素娘!」 叙华衣一惊,面上满是担忧,她快步跑过去,将素娘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中,眉头紧锁,脸上染了些许责怪与愧意。 「你不好好躺着,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你怎的不多穿一些,月儿呢?她是怎么伺候你的!」 素娘只披着一件单薄的鹅色披风,轻薄的一层,摸起来有些冰凉,见叙华衣生了气,她忙攥住她的手笑着劝慰道:「无妨,我叫月儿备清粥去了,是我见你久不归来,怕你又被庸然和抚羲缠了去,这才出来等你。」 她一直都知道西海二殿下抚羲和三殿下庸然不合,二人百年来明争暗斗都想要夺得西海龙王之位。以前尚且估顾及旁人二人也不敢大张旗鼓争斗,近几年两人越发不可收拾,还牵扯了不少无辜的人。 就在前几天,她还瞧见庸然将华衣堵在堂门口,二人争论许久,最终不欢而散。那日华衣连晚膳都没有用,只着亵衣在堂前站了一夜,还大病了一场。 今日她未曾按时回来,她便以为又是庸然来缠了。 「自我上回恼了他们,他们便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你莫担心我,好好养病才是应该的。」 素娘轻笑着点头:「原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玉飞影走过去的时候,素娘正敛眸称是。黛眉如新月初弯,微垂的睫毛卷翘,眉间一点硃砂。 她上下打量她一番,暗自心惊。 西海驻颜有术,她原以为凡人之命不可改,可看素娘百年已过如今还是当年俏美的模样,才知那神术之玄妙。 「我今日回来晚了些,你看我遇着了谁?」 素娘抬头望过来,眼睛一亮,眸中略微有了湿意。 「恩人?」 她俏丽如三春之初桃,清素若九秋之淡菊,身着素衣,绾了人界寻常妇人的抛家髻,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珊瑚簪,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恩人,素娘原以为此生再无缘见你 了……」 素娘对玉飞影是感恩的,当年多亏有她的相救,她才能保下一条性命,如此才得以与叙华衣厮守一生,只不过她当年尚未来得及与她谢恩,便已经被接回了西海。 百年来有西海的神力加持,她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如今油尽灯枯之时,居然又见少时恩人,一时间红了眼眶,满腔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说起。 见她突然落了泪,叙华衣有些慌张,连长公主的架子都忘了,携着衣袖便替她擦起了眼泪。 玉飞影望着二人情深意切的模样,黯然的勾了勾唇:「此生还长,说什么无缘。」 「恩人,其实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玉飞影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叙华衣,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贝齿咬着唇角低了头去。 素娘唇边笑容未变,清明的眸子深处藏了几分凄凉。 她就是活的太透彻,看透了生死,这才让人心疼。 玉飞影拧了拧眉头,朝她轻声道。 「说什么胡话,我此番前来就是来看看你,如今我瞧着你,看你气色尚好,只不过是个小伤病而已,为何总牵扯到什么生死,外面冷,我们进去说吧。」 沉华堂是叙华衣的寝殿,身为西海长公主,纵然多年未和龙王见面,但依旧享受着最尊贵的待遇。 沉华正堂奢华富丽,椅座上镶嵌着琉璃明珠,玉瓶中的新荷含苞待放,物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四处空旷看上去略有些清冷。 一行人来到了侧殿当中,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门阁大开,水晶床榻柔软,阁窗旁的小桌子旁立了许多画像,画中女子或坐或站,或笑或闭目养神,都是同一个人。 见玉飞影打量画像,素娘莫名红了耳根有些羞怯之意。 「让恩人见笑了。」 「你们二人情深,如此是我求也求不来的宁静。」 叙华衣扶着素娘依靠在床榻上,玉飞影这才细心的查看起她的身体,仙法探寻之处尽是腐败毁坏之景,犹如荒蛮败地,了无生机,一时间表情复杂了许多。 叙华衣站在她的身后,未曾看到她的表情,而素娘则扬起笑容,看向那一脸紧张的人。 「华衣,月儿去备清粥还未回来,我想吃的紧,你去看看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好。」 叙华衣心繫她想吃清粥,立刻快步出了门,侧殿里一片静谧,四下无声。
第31页 半晌,玉飞影卸下手中仙术,沉了沉眉:「那驻颜之术已无作用,凡胎已毁,无力回天。」 她抬手幻化出一方梨木盒,送到了素娘手中。 「这是崑崙山的救命仙丹,只有六粒,可维持一段时间,续你性命,吃完便……」 「恩人,我不求活命,只求你一件事情!」 未等玉飞影说完,素娘便突然掀开软被下床榻跪在了她的面前,淡然的脸颊上被紧张与恳求替代,玉飞影一愣,居然忘了扶起她。 「我知恩人你心地善良,求你替我照看华衣,她为给我求药四处奔波,翻遍古籍寻药,我怕她伤了身子,自毁了修为!最近她很不对……」 「素娘,清粥好了,你快尝尝如何?」 门外传来一声欣喜的声音,素娘一惊,立刻站起身来回到了床榻之上,藏起仙丹,纤长的手指抹去眼泪,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样。 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叙华衣已然进了门,手上端了一瓮清粥,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有些烫,我帮你吹吹。」 叙华衣小心翼翼的将粥送进了素娘口中,后者亦温顺的喝下,满目柔情。 玉飞影坐在一旁看了许久,最终道一句:「我不扰你们了,素娘你一切都好,尽管放心。」 后者口含清粥点点头,目送着玉飞影出了门。 眸子里光华流转,似蕴藏着千万言语。 沉华堂暖光普照,窗外的水幕印在床榻前的纱帘之上,整个屋内溢彩流光。二人温柔对视,素娘一小口一小口的,将清粥尽数喝了下去。 叙华衣心中欢喜,素娘最近胃口不好,很少吃东西,今日倒是吃了许多。 她弯着眼睛转身将汤盅放回到桌上,却听到素娘疑惑的声音。 「那是什么?」 她一愣,转了身去,不知何时,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闪烁微光的银链,银链之上三颗玉珠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分外好看。 那地方正是刚刚玉飞影坐过的地方,叙华衣猜测是她丢下的东西,正打算拾起来,却见其中一颗玉珠的缝隙中升起裊裊烟雾。 烟雾散去,二人面前的水晶台之上坐了一 位身姿妖娆的红衣女子,她嫣红的裙摆下芊足小巧白净,嫩白的指尖抚过水晶台,腰肢细弱,堪堪一握。 「舞谛妖皇?!」 叙华衣看见她的模样,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这个女子,和她镇压的那缕魂魄一模一样,先前她早就听说舞谛妖皇最后一魄下落不明,没想到居然是被封印在这串银链之中? 那女子慵懒的抬眸,红唇诱惑,媚眼如丝。半晌,她懒懒的扫过一圈,轻笑道。 「本尊今日,居然有幸来了西海?」 ———— 绝玉神尊不在崑崙山的这段日子,燕青软当真是过得潇洒,一向规矩森严的崑崙山一时无人看管,居然让她生出了几分在灵山时的恣意。 其实崑崙山原是有厌毒管的,可她说不必拘谨,随心便好,燕青软便当真放下心来,有时去山脚下游玩一圈,有时躺在梅林睡觉,过得好不快活。 有了燕青软,整个崑崙山都热闹了许多,平日里甚是安静的揽月阁如今也甚是喧闹。 仙娥们从阁门前经过时,总能听到少女欣喜的声音。 「厌姐姐,你帮我束个发嘛!」 「看我这件衣裳怎么样,厌姐姐,你说句话嘛,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厌姐姐,今日我们一起下山晚去吧,你不会法术也没关系的,有我在!」 「长鳞!啊啊啊啊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从里面出来啊!你不饿吗?你出来吃口饭嘛!」 「厌姐姐,你为何不让我碰你啊?」 「好姐姐!厌姐姐啊——」 …… 「神尊不在,那厌毒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崑崙山的主人。」 「就是,要我说神尊殿下就是太信任她,她一株无人要的断肠草,习的是山下不知哪门哪派的邪求,练的却是蛊惑人心的毒法,崑崙山世代修炼正法,哪里容得下那等妖物?」 这天,燕青软像平常一样躺在树梢上睡觉,手枕着头,嘴里叼着一根绿草,好不自在,却意外的听到了树下一群仙娥的谈话。 她蓦地睁开眼睛朝下看去,几个窈窕的身影正在树下拾花。 一眼望过去,她都认识,花舞阁的仙娥,腰上都繫着一块黑色的绸布,意外的显眼。 她下意识的拧了拧眉,有些不解,厌 姐姐与她们一同侍奉神尊殿下,她们怎的如此说她? 正惊讶间,那几个人又开了口。 「谁叫她是仙长呢?顺了神尊殿下的心,私底下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我前段时间还见她在揽月阁月桂树下养了几株断肠草呢!」 「哎对对对,前几日我看见她偷偷摸摸在我的阁门上系了一个香包,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怕不是什么毒吧!」 「我也瞧见了一个,我把它丢了,那毒女的东西谁敢要!」 那日她分明听见厌姐姐告诉殿下那是给仙娥们解毒所种,怎么到她们口中就成了毒药? 众人捂着帕子笑作一团,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挑着眉毛冷笑一声:「说的是,我也丢了,免得被她毒死!」 「我呸!你们这群人,哪里配得上厌姐姐的毒!」
第32页 第19章 侠义之道 少女愤怒的声音响彻梅林,震落片片红梅,漫天洒下,铺散了一地。如平静的月湖投下仙石,激起阵阵波澜,惊的一群仙娥惊唿一声,衣裙飞扬,纷纷抬头望去。 一抹绯色身影翻身下树,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她不悦的蹙眉,斜睨她们一眼,冷目中满是不屑,头顶银冠上的玛瑙红珠上沁了暖光,为她染上几分绝艷之气。 「一个个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嘴脸,亏的厌姐姐还给你们解毒救你们性命,当真是浪费了一片好心!」 燕青软抱着手毫不客气的出言讽刺,言语犀利让仙娥们脸上有些挂不住。 「厌姐姐心地善良气度非凡不跟你们计较,本姑娘可是灵山来的妖物,修的是妖法,练的是邪术,平时直来直往惯了,最见不得这些背后嚼舌根子的事!」 那位年长的仙娥脸色变了又变,风拂过她的衣袍,垂在身侧的手攥的更紧。梅花红嫩,可她却满脸阴翳,目光像浸了毒的刀子,恶狠狠的盯着燕青软。 「你和那断肠草一样,都是毒物。我自小在崑崙山长大,伺候殿下长大,眼看就要成为仙长,却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厌毒抢了位置,现在又来一个你?笑话,你们真当我崑崙山无人了吗?!」 许是心中积攒了许多怨气,那仙娥居然拔了剑朝燕青软刺过来。 后者瞬间闪开,自枝丫上折下一条细枝,迎了上去。 六界有许多人用剑,原本燕青软也该配剑的,但她是生于灵山的野刺猬,下雪时连吃食都没有,风餐露宿哪里配的起剑呢? 当年学妖法时,她便折一根枝条练武,久而久之居然就这般习惯了树枝。柳枝最好,又细又软,抽上去时却又让人撕心裂肺;芦苇也很好,可软可硬;冬天的枯枝最不好用,总是会折断。 如此时间一长,便再也用不了其他的了。 如今她的武器,便是手边随意的一根枝条,一片长草。她这般特立独行,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被灵山上的小妖物们当成神秘的大妖,逢年过节的还组团给她送来吃的。 出身贫瘠的人不会妄想得到天上的星辰,只会 考虑天明之后该如何填饱肚子。山上质朴的小妖们将她当作神秘大妖,便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 那年长者是在场所有仙娥中法术修为最为高深的一个,手中所持之剑也是受了崑崙山神气的剑,尽管质地平常比不上追神,离音这些上古宝剑,但也远比燕青软手中的那截树枝好了太多。 她与燕青软对阵本来必胜无疑,但无奈刺猬灵活,总是飞来飞去避开她的剑锋。二人纠缠许久,她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仙娥鬓髮散乱,累了个半死,反倒是燕青软英姿飒爽的靠在树上,墨发飞扬。 鬓角碎发贴上脸颊,紧粘上水润的唇,说不出的潇洒。 燕青软看得出来那仙娥失了冷静,招式漏洞百出,败局已定。 依照侠义之道,如今胜负已分,再动手便是小人作派,叫人不耻。 她随意抬手将枝丫丢在一旁,看着她,眸子明亮,印照星海:「今日就此罢了,往后倘若我再听到你们议论厌姐姐,必定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她便抬脚朝揽月阁走,遇到这些烦事,倒让她没了再玩下去的心思。 她还是回去看看厌姐姐在干什么吧! 「哼,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身后涌来一股仙气浓厚的掌风,燕青软心下震动,刚刚惊讶的扭头看过去,就被一掌拍上了前胸。 树枝已丢无力抵挡,她便受了这结实的一掌,心肺受损,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纤瘦的身子飞出去撞到一旁尖锐的石头上,随后滚下摔落在地上。 一片细小尖锐的碎石之中,她趴在上面,静默了许久。 浑身钝痛自心口传遍四肢百骸,被撞到的后肩麻木无感,她瞧不见伤口如何,却能察觉到一股黏稠已浸透了衣衫。 燕青软撑着手爬起来的时候,滴滴鲜血自唇角滴落手背,在染上泥泞的白皙中绽开,像极了她刚刚身下的红梅,耀眼的很。 身子颤抖的厉害,眼皮昏沉,心口痛意几乎让她无法唿吸,只能费力的喘息,声声沉重。 眼前一片模煳看不清东西,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却被突然揪住了头髮被迫仰起头来。 头皮被扯动,一阵生疼,燕青软悽厉的唿叫一声,身子哆嗦个不停,所幸意识却回笼 了一些。 模煳的视线里,一张姣好的面容笑得猖狂,她狰狞的掐上燕青软的下巴,指甲锋利。 「你一个灵山的小妖哪里斗得过我?说到底,你跟那株断肠草一样,都是殿下善心大发捡回来的!一个被别人扔了的东西,我们说她能怎样?你一个捡回来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嚣张!!嗯?」 指甲嵌进皮肤当中,掐烂肌肤,她钳住她的下巴。叫她动弹不得。 燕青软口中满是鲜血,每说一句话便是止不住的吐血,她张了张唇,目光炯炯:「你不讲六界侠义,小人!」 「小人?六界侠义?哈哈!」仙娥反问她一句,笑出了声,「什么六界侠义,只要是在我崑崙山,不管我做了什么,小人都不会是我!」 「刺猬,你才是崑崙山的外人!小人!」
第33页 一群人围在她身旁哄然大笑,惊的树上飞鸟展翅。 笑得畅意时,一只脚踩在她肩膀的伤口处,将她重新踩趴在地上,细腻的脸硌在碎石上,锥心的疼,好似下一秒就会被划伤。 年长仙娥垂眸看着被踩在地上无力起身的人,看她绯红的衣衫染上泥泞,污浊一片,嫩白的指尖一片血污。眼看着鞋底染上鲜血,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兴奋。蓦地,她的视线落在一抹亮色上,顿时沉了脸色。 燕青软趴在地上,墨发铺散在地上,那精緻的镂花银冠分外惹眼,耀眼的就像刚刚抱着手逗弄自己的她,说不出来逼人气焰。 半晌,她目光沉郁,提起剑朝那明亮的物什噼了过去,剑锋穿过她的发间,打飞发冠,摔到了石头上。 一声清脆的响声—— 英气飒爽的发冠已碎,艷丽的红玛瑙缓缓朝一旁的月湖滚过去。 她挪开脚,提起已经浑身无力的人,嘴角的笑容诡异瘆人。 「呀,我不小心把你的玛瑙玉珠丢到玉湖了,不如你下去捡上来吧!」 随后,那无力的身子被丢入湖中,扑通一声入水,漾开阵阵涟漪,再无动静。 天光甚好,崑崙山上空天色蔚蓝,白云缓缓飘来,一团软白,如人界皇室御用的白棉,纯洁美好。 揽月阁里,小轩窗前秋颖斑驳,风拂上窗阁处的铃铛,犹如天籁,清新悦耳。 坐在几案前作画的 人闻声停笔,任由肩上髮丝滑落。 她抬眸望去,那金铃铛被风吹的响,映射着太阳的光芒。眼前兀的出现那日少女小心的踩着窗阁系铃铛的画面,她白净的指尖灵活的挽上飘带,指尖戳了戳铃铛如愿的听到了清脆的响声。 「厌姐姐,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铃铛,系在这儿我们一起听!」 素来安静到没有人气儿的揽月阁,因为这个金铃铛,坠入了凡尘。 「不知道今日她又跑到哪里去了……」 厌毒喃喃自语,搁下毛笔朝门口走去,却在经过几案时碰倒了砚台,黑墨洒了一片,染污了她刚刚画好的画像。 素白的纸上,那少女神采飞扬咧着嘴笑,眸光似水,仿若下一秒就能说话,可头顶的发冠,却一片乌黑。 …… 厌毒愣了愣,伸手扶起砚台。 ———— 玉飞影是突然闯入沉华堂的,她原不想打扰叙华衣和素娘二人,但事态严重让她忘了分寸。 炼心银链不见了…… 阿舞给自己的东西,她保存了百年,修復好了裂痕,日日带在身边,可如今却找不见了! 她寻过了她走过的每一处,只低着头寻找,甚至未曾发现那幽堂已然没了踪迹。 四处找寻无果,她只能匆匆回到沉华堂。 「神尊殿下!」 一进门,玉飞影便看到了自己找寻许久的东西,正静静的躺在叙华衣手中,被一个绣着木兰的白净帕子包着,只露出点点链尾。 「我正要去寻你,快看看,这串珠链可是你的?」 玉飞影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温暖的指腹不停的摩挲着珠玉冰冷的表面,未曾发觉那珠玉上的明光暗淡了许多。 「还好,我原本以为把它丢了,若丢了,她定会怨我的,定会生我的气……」 素娘没见过这么卑微的玉飞影,手捧着一串平常于无奇的珠链就仿佛得到了世间一切珍宝。明明在外人眼中,她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犹豫片刻,她不禁捏了捏手心,开口问道。 「恩人,这串珠链可是舞谛妖皇的物件?」 「嗯,是她留给我的。」 「刚刚我们拾起它时,见它……」 「色泽圆润,甚是好看,又恍惚间急起哪本古籍中所说,那烈焰红狐家族有至宝,便如此猜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素娘惊愕的抬头,看着叙华衣娓娓道来,笑容甚是温柔。 「殿下,既然找到了便可放心了,如今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去歇息吧。」 「好。」 第20章 求您帮忙 沉华堂寂静无声,唯游鱼误闯触碰到结界而后惊慌失措的离开。口中吐出的泡泡,缓缓升上海面,印的海面五彩斑斓。 立在门口的巨大珊瑚石高高耸立,明艷的色泽印上素娘温柔素净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眼中无处遁形的惊慌。 她轻坐在礁石之上,薄唇略白,失了原本的色泽。修长匀称的手指紧攥着锋利的稜角,指尖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充血,渐渐泛了白。 她已没有力气坐在这儿,却还是强撑着身子。 日光渐冷,透过缝隙钻进了衣袍当中,素娘不禁抖颤一下,下一秒,一件厚实的绒毛披风盖在了她的肩头。 她转头望过去,是月儿回来了。 「夫人,我们进去吧,外面凉,您该好好歇着才对,若您再伤了身子,公主怕是又要担心的睡不着了。」 月儿动作轻柔,替她将披风拢合一些。她伺候素娘百年,知道自家公主对这位人间的女子上心到了何种程度。 在整个西海,素娘就是长公主叙华衣,西海之臣见她必拜,偌大海底她来去自如,名器珍宝她随意把玩。照虾兵蟹将们的说法,她一介凡人,在西海的地位,甚至凌驾于长公主之上! 尽管如此,也没一个人敢说她一句不是。
第34页 因为她的尊贵,都是长公主亲自给她的…… 那披风被拢到了身前,素娘这才看到那上面的幽兰刺绣,她抬手摸上一片柔软,眸底一片热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这件披风是天蚕丝所作,做工精细,当初费了好大功夫,说是举一城之力织一身云华也不为过,叙华衣身份尊贵不会刺绣,但依旧学了那最复杂的绣法为她织了这朵幽兰。 曾经她身子好的时候,每逢西海冰封寒冷之时,她就披着披风和她漫游海底,赏水下万千景致。 如今自己卧病在床,已再无机会去赏了。 而她,怕是也没心思去赏了吧…… 素娘抬头,视线落在那个送着玉飞影逐渐走远的身影上,绚丽的珊瑚明色将她的身影变得模煳不清。 恍惚间,她竟觉得她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上暖烘烘的,她默默的咽了咽喉咙 ,眼角的笑容怎么看都夹杂了一些无可奈何的苦涩。 世间一切,皆是百般无奈。 只是人总是这般贪得无厌,她生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少年单纯,中年平庸,晚年葬于黄土之中。 可幸而得到了华衣延年益寿,余剩皮囊,她半生安稳,已经享受了太多凡人不可得的东西,如今要离去时,却还有些不舍。 旁人可能会说她捨不得那西海之中的荣华富贵,珠宝华服。可她知道,心里真正捨不得的,终究只有一个叙华衣。 如若自己离去,她该如何独活啊…… 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感,而后的半生,她又该怎样撑下去。 月儿替素娘整理好了衣裳,才发觉她正盯着长公主离开的地方深思,便以为她是心系公主,便笑嘻嘻的为她宽心道:「夫人别担心,公主不会走远的,公主曾说过,夫人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素娘眯了眯眼睛,轻声道:「月儿,你觉得公主最近与之前相比,可有什么变化?」 「啊?」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月儿拧着眉头思考了好久,才认真的回答。 「月儿觉得,公主没什么变化啊。公主依旧宠爱着夫人,有什么都先想着夫人。如果非要说变化的话,那就是公主最近好像变忙了,月儿总是看到公主去藏书阁里面翻越古书,有时候能在里面待一整天!」 「除了藏书阁,她可去过别的地方?」 素娘心里有几分忐忑,她是她身边的枕边人,最能察觉到她的变化。最近这段时间,她回来的时候都非常累,就好像—— 压上了自己的性命,去修了什么禁术!!!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熟睡时的手上,冰凉的像人界朝堂之上永远捂不暖的人心,冷的吓人。 「听说最近人界遭了百年一遇的旱灾,死了不少人,公主心地善良,不忍百姓渴死饿死,总是出去渡水给他们。」 素娘一愣,轻笑一声迳自低了头去。 人界由崑崙山掌管,恩人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她便先去渡水了…… 月儿挠了挠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对了,听虾兵们说,公主为了夫人的身体四处奔波秋妖,前几日还在幽堂前跪拜了许久 ,似乎是在祈福。」 「幽堂……」 再次听到这个地方,素娘面色有些复杂。 几百年前她入西海的时候,那幽堂便有了。 听闻那是龙王的结髮之妻,华衣之母的息眠之地。为了不打扰她,龙王亲自设了结界,除了他们二人,旁人不得入内。 所以几百年间她听华衣说过西海所有的故事,和她走过西海每一处角落,唯独幽堂,从来没有进去过。 其实说起来当年她刚刚入西海,一心想去拜见她的母后,她拗不过自己,便带她去了一次,那一次,她只远远的跪拜了一下,便离开了。 此后,便再无幽堂之说—— 「月儿,你可知幽堂在何处?」 「月儿不知。」 「去查。」 「是,月儿这就去办……」 月儿快步离开,素娘则一直等在门口,看着叙华衣缓缓走上前来。 她的眉心,总有着不化的愁苦。 她看着自己爱慕一生之人华袍雍贵,走近自己:「华衣,恩人找寻舞谛妖皇百年,如今我们既然得知她的最后一缕魂魄在那串银链之中,为何不告诉她呢?」 况且刚刚舞谛妖皇也交代了,让她们务必要告诉恩人她的最后一缕魂魄栖身之地。 只是为何,华衣要打断她的话? 叙华衣笑容依旧,状若平常,寻不出半点反常。 「世间一切皆有因缘,殿下找寻她多年却一直未曾发现,此乃天缘未至,我们又何必干涉天命,损了你的福报。」 末了,也许是怕素娘担心,她还加了一句:「你放心,若有时间,哪怕是逆了天命,我也定将舞谛妖皇之事告诉殿下!」 「嗯,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望着素娘站起身来,披风从腿上滑落,叙华衣眼睛一亮,似乎有些激动:「素娘,我许久没见你披这件披风了!」 后者勉强站直身子在她面前转一圈,笑问:「好看吗?」 叙华衣点点头,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嘴唇落在她被冻的微冷的耳畔,细细的摩挲,「你穿什么都很好看,你穿什么我都很喜欢。」
第35页 「你喜欢这件,我就每天都穿着。」 叙华衣身子一僵,将她搂的更紧一些。怀中一片温暖,她静静的睁开眼睛,攥紧了拳头,眼底一片猩红, 平日里为人诚道的,温柔的脸上,满是杀戮! 抬手摸上柔软的黑髮,一阵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 她静默的勾唇,贪恋这片刻的美好。 素娘莫怕,我会一直守着你。 这世间,这六界,只要我不放手,就没有人能够夺走你的性命。 那黑白无常不能,阎王也休想! 就算是付出整个西海,我都会保全你的性命! 如果有必要,她甚至可以牺牲整个六界! ———— 玉飞影暂居之处离沉华不远,是个名叫宴秋轩的僻静之地。龙王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打扰,故而只安排了一个侍女伺候。 对于失而復得的炼心,玉飞影坐在几案前高兴的看了许久,直到门外的明珠忽的变暗,夜幕沉沉笼罩四周。 就在她欲重新系好修炼前去休息时,却听到紧闭的阁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影进入,在门前站定。 以为是那个前来侍奉的女子,玉飞影随意挥了挥手,「本尊不用你伺候,你且下去睡吧!」 那人不说话,只安静的站着。 玉飞影拧了拧眉头,「还有何事?」 「神尊殿下,我想请您帮个忙……」 !!! 那道声音沉重沙哑,迴荡在偌大的内室里,他分明就是个男人! 玉飞影神色一凝,手中一道光噼了过去,那人反应不及,被一掌拍出宴秋轩,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她抬脚跟出去,在周围化了一道屏障,再次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周身已然翻涌着腾腾的杀气。 离音剑幻化成形,在一片浓郁黑雾中震动,尖锐冰冷。 一看面前神色淡淡的人突然变了脸色,眉峰紧锁,眉眼间的郁气越发凝重,离音剑也幻化出来,剑锋直指向自己,庸然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惊了她。 「别,别别,绝玉神尊你莫生气,莫动手,我是庸然,我们今天见过的,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玉飞影冷笑一声,指尖赫然亮起幽幽火焰,那火焰飘散半空中,散成多个,环绕身侧,照亮了周遭的黑暗。 庸然被摔的极重,一时半会趴在地上无法起身。 花舞谛冷着脸望他一眼,眸中黯淡无光也无甚多余情绪,眼前的人活蹦乱跳张牙舞爪,在她看来,仿若已是一个死人。 「庸然?西海三殿下?呵!本尊管你是谁,闯了本尊的内室,就是死路一条!」 说话间,离音剑已经朝地上的人飞了过去。 「啊!别!被西海镇压过的魂魄会受损,我知道,殿下我知道怎么能完好的取出舞谛妖皇的魂魄!!」 第21章 沉香往事 泛着冷光的剑锋停在前襟分毫之处,最前端已没入衣衫,抵上了胸膛,庸然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在这里搭上了自己一条性命。 笼罩在宴秋轩四周的屏障无比坚实,他刚刚那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一个人听到。刚刚那上古神剑触上他肌肤的时候,巡逻虾兵正三三两两从他们身边走过,如此距离,都不曾发觉自己性命危在旦夕。 而那屏障,只不过是面前人随手所化。 绝玉神尊之传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瞧着满脸冷汗的三殿下庸然,玉飞影就此松了手,离音剑化为飞砾飘散四方,在二人眼前化为星芒,最终隐没于琉璃瓦墙的光晕中。 周遭光线暗淡,唯两人四周幽火明亮,缓缓游走于庸然身边,似乎是想要燎燃他的衣袍。 玉飞影面若含冰,眸藏星河,深邃的眸底蕴藏万千情绪。她自顾自的朝后仰过去,一张软榻凭空生出将她接入其中。榻前玉雕的凤鸟栩栩如生,木镂山水烟柳图精细繁复。 她柔软的身子窝进软榻中,撑着头淡淡的垂眸,卷翘的睫毛薄如蝇翼,覆上了些许寒霜,白霜点缀,幽清绝艷,透过那薄薄的绣罗裙摆,隐约可以看见她纤腿白皙如玉。 庸然一时怔住,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玉飞影却在这个时候缓缓的掀起了眼帘。 !!! 庸然一惊,忙低下头去,心中震撼不已,刚刚玉飞影抬眸之时,眉眼之间杀气凌人,衬得她一身飘然仙姿,都生了几分煞气。 下一秒,玉飞影开口了:「沉香亭为何会损伤魂魄?」 「那沉香亭是原西海牢狱,葬在其中的兵将数不胜数,恰巧那时鬼界十殿阎罗夺权,扰的十八层地狱不得安生。鬼魂四游,居然冲破鬼门关回了沉香亭,附身了正前往沉香亭看望长姐的龙母,怨气缠身,从此龙母一病不起,几月后便息眠了。」 庸然低着头,将那沉香亭的往事一点一点讲给玉飞影听,后者的眉头越皱越紧,淡然平静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担忧。 「照你所说,华衣曾被囚于沉香亭?」 「那时长姐带一介凡人回西海,并悔了与东海 太子的婚约,惹得父王震怒,将她关入了沉香亭。」 「后来呢?」 「沉香亭内怨气深重,进入者必受伤,若有魂魄进入,放出时会受鬼气侵染,变得痴傻无能。后来父王下令封锁沉香亭,那便成了无人之地。」
第36页 庸然的故事已经讲完,四周陷入一阵寂静,他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女人玉指轻捏眉心,面色沉重,嫣红的唇紧抿着,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赌赢了,以她对舞谛妖皇的心思,定不忍心她受伤。 绝代佳人变得痴傻无能,叫她如何能接受? 玉飞影阖着眼不说话,幽火闪烁,赤影在她的半边脸上跳跃,肆意狂妄,将她的冷静尽数吞噬。 仔细想来,庸然刚刚的一番话叫她心乱如麻。 叙华衣曾被禁锢在沉香亭,自然知道里面情况如何,也知道魂魄一入即伤。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把阿舞的魂魄镇压在那处? 烈焰红狐家族一向高高在上,身份尊贵,其魂魄所过之处万鬼避退,难道她镇压阿舞,是为了收服沉香亭内的怨气? 「阿舞的魂魄镇压在沉香亭后,可有什么异常?」 「沉香亭再无鬼声。」 果然如此…… 玉飞影嗤笑一声,目光落在腰间的炼心银链之上。 既将她还给我,那又为何伤害她? 结界上光华流转,如崑崙山的天际,绚烂夺目,庸然正等的着急之时,终于听到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 崑崙山日落西山,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揽月阁一派清冷之地,也被笼在了一片瑰色之中,纱影斑驳,紧闭的门阁被镀上金边,生了几分暖意,驱了凄寒。 厌毒指间运笔,细心的勾勒出画上少女含笑的眉眼,霞光洒落在纸上,染得素白的纸略微泛黄,那少女就在一片光晕中弯着眼眸,仿若下一秒就要走出来。 那张被染黑的纸丢在一旁,边角处有些褶皱。 搁下笔,手腕略酸,厌毒刚刚捏了捏手骨,便听到摊开在一旁秘境仙地中传来一声嘆息。 「唉,待在这秘境仙地中真无聊!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可怜本战龙这小身板,都快散架了。」 厌毒 动作一停,扭头望去,画中的刀光剑影已经消失不见,绸画之上,长鳞正翘着二郎腿休息,一只狗正静默无声的替她捶背。 …… 她记得那是十七层的吞月天狗,当年崑崙山未易主之前,神界由天帝掌权,吞月天狗就是他的爱宠,横行霸道,四处游荡。 后来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被关进了这秘境仙地之中,成了第十七层的守层主。 长鳞是战龙,天生战斗力兇悍,闯过前十七层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每当她在十八层被龙妖教训了之后,总会回到前十七层来奴役其他妖兽。 前段时间她无聊之时,还将十七只妖兽聚到一起喝酒唱曲儿。 有美人鲛翩翩起舞,手持红绸满天飞舞,体态柔美腰肢轻盈。蟾蜍怪蹲在一旁拍肚皮打节奏,乌龟老人仰靠在蝴蝶精的翅膀上赏舞,白骨傀儡男女声变换自如,一展美丽歌喉。 珊瑚鱼倒酒,琴师迷醉胡言乱语,诉说爱慕。 那般场景,着实奢靡…… 片刻,厌毒眨了眨眼,指尖抚过衣袖,轻声问道:「二十层可闯过了?」 长鳞动作一顿,立刻翻身而起,脸皱的紧:「没有!要我说啊,那祖爷爷也太兇残了些,一点都不留情面,好歹我也是他的后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 「再说了,这秘境仙地这么多年都没人来,他一个人在二十层多孤单。放我过去,我还能陪他玩呢,唉,怎的就不肯让我过去呢?」 闻言,厌毒俯首指尖摩挲着被晒得温暖的画纸,无奈道:「若他放你一次,第十九层的旱魃子,你该如何是好?这旱魃与你无亲无故,到那时,你又想用什么办法来求她放过你呢?」 「如今六界以武为尊,谁的修为高深,谁就可畅行六界,殿下让你在秘境仙地中歷练,说到底也是希望你能提升修为,守护崑崙山安危。」 「此番好意,你却想着法的求饶乞怜,如果让殿下知道了,怕是会寒了她的心。」 「呃……」 长鳞无言以对,默默的抿抿嘴,重新怏怏的躺下去,换了个腿让天狗按。 无奈,这厌毒说话总是这样一针见血,叫人又怕又惧。 「修炼之说,哪有那么简单,我不过是休息 时随口一说而已,大不了一会儿再战就是了。仙长你是天大的大好人,可千万不要告诉殿下啊!」 说着,长鳞掌心金光乍现,掠过血迹斑斑的肩膀,修补好金丝甲衣上的那处破损。 厌毒轻笑一声,长鳞存活万年,终日盘踞在柱子上眺望远方,看起来木讷讷的,性子但是很单纯。 这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好人的帽子扣在了自己头上。 可她哪里是个好人。 天生毒物,沾染即刻毙命,好在哪里? 不过她自然不会告诉殿下,如若长鳞又受了罚,她应该会很担心吧。 「唉,一天没听到小刺猬的声音,还有点想念,平时觉得她很吵,今日倒觉得有人说话也挺好。她虽然修为不甚高,有时候吵了点,举止粗糙了些嘴也有些毒,还傲娇的很,而且……」 话说一半,长鳞对上几案旁某人的视线,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嘿嘿,总的来说她还是很好的,跟那些崑崙山古板的仙娥们相比,不知道有趣了多少倍。对了仙长,你可知她去哪里了嘛?怎的现在还不回来?」
第37页 厌毒沉默,淡淡收回目光,无言的抬脚走开。 对她而言,我不过是个同室而寝的仙长而已,哪里有资格去问她去哪里了呢? 不过她性子活泼,今日该是玩的畅快高兴了吧,可都这个时辰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如此想着,厌毒的心中莫名生了几分慌张与不安,她攥了攥手,下意识朝阁门走去。 罢了,殿下让她驻守崑崙山,若青软丢了,殿下问起来她也无法交代,不如去寻一下她,免得她迷了路。 阁门朝两旁打开,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厌毒正欲提了裙摆迈出门去,却看到了瘫倒在门口,浑身湿透的燕青软。 她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双眸紧闭,头顶发冠不知去了何处,乌髮披散下来,盖住她的下巴,透过缝隙,依稀可看见髮丝下狰狞的伤口。 绯色的衣裙紧贴在身上,周身淋下的水却是红色,浸染了门前的石阶。 「青软!」 厌毒失声唿唤一声,满眼不可置信,她直直的跪在那个浑身冰凉的身子让,手正欲抚上她的脸,却兀得顿住。 她全身是毒,她碰不得她!! 第22章 杀孽已造 指尖距离那张湿漉漉的小脸只有分毫, 厌毒心中焦急,却再也不敢朝前伸一毫。 燕青软勾着身子周身冰凉,髮丝轻颤, 水珠自她的侧脸稜角滑落,顺着脖颈的弧度滴落在地上, 融入一片血污之中。 今夜月色皎洁,那些仙娥们轻飘飘的离开, 身姿窈窕, 倩影迷人,却无人管她的死活。她意识昏沉, 觉得自己漂浮在天地之间找不到归属,等到疼痛席捲全身,痛意让她清醒了几?分, 这?才?费了好大力气从月湖爬上来。 湖水本温暖,可因她身上处处伤口,便觉得那水掺了极寒地狱的冰碴, 冷气钻进肌骨之中, 寒意彻骨。 如今隐约感觉到身旁有?些许暖意,仿若濒死之人寻到一线生机,她下意识的拧着眉头朝那边凑。 !!! 厌毒一怔, 瞬间收回手,惊慌的眸子有?片刻的失神,她这么冷静自持的人,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躺在自己面前, 如此无措。 她身上本就有?伤,若再中毒,怕是会性命堪忧啊…… 冰凉的水渍浸湿膝盖裙摆, 厌毒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莹白干净的指甲嵌入掌心,皓腕处青筋凸起。 她咬着牙一遍遍的告诫自己。 不能碰她…… 厌毒,不能…… 「厌姐姐,我好疼啊……」 一声痛苦的哭泣声响起,少女带着鼻音的声线在颤抖,嘶哑的惹人心疼,像避无可避的天劫,尽数击碎厌毒的隐忍。 她倏的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淡红的血污中,她仰着头眼睛微眯,咬唇抬手朝她伸过来,眼角晶莹泪珠滑落,如凤凰涅槃的血泪,砸在地上,让她心上一痛。 燕青软那么肆意的人,一株木枝握在手,踏水走四方,永远都是一派笑颜,此刻她是有多痛,才?能落了泪? 「疼,我好疼,厌姐姐……」 这?一声,仿若从她的灵魂中剥离抽出,压抑的让人心疼。 「别怕,我在!」 厌毒抬起右手,掌心中幻化出一株断肠草的嫩芽,新绿还?带些微黄。 她毫不犹豫的闭了眼,手中的法术源源不断的送到嫩芽之上,那单薄的希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而后从她 的手腕钻入肌肤,在一片白皙下肆虐穿梭,如一条毒蛇,片刻功夫便爬满全身,隐没其中。 断肠草毒性可控制,只不过要付出代价。 古书记载,用法力助断肠嫩草长大,钻入身体骨血养之,可控其毒。 不过代价就是,容颜尽毁…… 她平常任由毒性蔓延,是无人可以让她忧心慌乱,如今燕青软受伤,她却是连犹豫都没有?。 骨血养草,自封剧毒,厌毒只觉得全身一阵炎热,疼痛撕裂身体,仿若地狱业火炙烤。 她咬着牙发抖,白净的额前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朝下流,髮际闪着冷光。一声声低吟自喉咙里溢出来,夹杂着唇上的鲜血,交织缠绵,异常明亮的眸子闪动光彩。 下一秒,她牵住了燕青软伸过来的双手,十指相握,将她抱在了怀中,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厌毒收紧了手朝阁内走去。 脚下生疼,如在刀尖上行走。 她踉跄着步子,却能稳稳的抱住怀中人,任由她湿冷的衣衫贴在自己身上,内热外冷相互碰撞,冰火两重天,受无尽折磨。 「小刺猬回来了?」 听到秘境仙地外的动静,长鳞瞬间从地上跳起来,梗着脖子问厌毒,后者抿着唇视线落在那张摊开的绸子上,一阵仙术抚过,画卷合住。 俯身将浑身湿透的人放在软榻上,后者正拧着眉轻哼,嘴唇苍白的吓人,似油尽灯枯之人的最后迴光返照。 衣衫已湿透,若不褪下,怕是会染了伤口。 厌毒不敢耽搁,手摸上燕青软腰间的衣带,指尖绕上那窄窄的衣带,轻捏,一扯…… 阁外明月当空,月影印得斜树婆娑,繁星点点缀满天空,朦胧天际看不清世间真面目。 衣带悄无声息坠下,仙气涌动,绯红收腰衣衫落地,水渍溅上一旁垂地的绫罗轻纱,月白色亵衣轻薄柔软,与那窗外的月色相衬,叫人迷醉。
第38页 …… 床榻上的人身姿曼妙,冰肌雪骨,眼过之处一片白皙,细滑的肌肤上沁了水光,腰肢不盈一握,纤体柔美,修长白嫩的腿微弯,双眼轻阖任君採撷。 厌毒一惊,忙的移开目光,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片刻,她又反应过来,急忙回身替她盖好绸 被,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包裹其中,只露出伤口狰狞的肩膀。 刚刚她随意的一眼,已经将她全身看遍…… 腿脚处都是些细碎的伤口,不甚眼中,唯有肩膀处的外伤因为冷水的浸泡而泛了白,此刻那些伤口纵横交错在肩膀上,一如美好的画卷染了些许污渍,叫人心里莫名堵得慌。 厌毒褪去外衫上了床榻,跪在她的身后,让少女柔软紧緻的嵴背抵到自己身前。 白皙手臂绕过她的肩膀将她禁锢,以防一会?儿她为她疗伤时,她痛的反抗伤到自己。 「乖,你别怕,我为你疗伤……」 不知是真的听到了她的话?还?是如何,燕青软原本紧绷的身子真的放松下来,肆无忌惮的靠在她的胸前,将后背交给了她。 …… 厌毒身子僵硬一下,立刻提醒自己回神,目光聚集在那可怖的伤口之上,指尖的法术朝它源源不断的送过去。 夜深,清风徐徐,吹开揽月阁虚掩的门,拂过几?案上那张精美绝伦的女子含笑图,飘飘扬扬飞致空中,飘转飞旋,夹杂着细碎响声,飘荡在偌大的揽月阁中。 燕青软泛白的伤口修炼变红,冰冷的身子也修炼回暖,厌毒刚刚注入内力,便察觉她内伤严重,此番救治她,似是拼了命,要将自己的全部修为搭进去,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 「啊!」 太过于心切遭了反噬,厌毒唇角鲜红,随意的抹去血渍,小心翼翼的搂住她的肩膀欲让她好好休息,却听到眉头紧锁的人无意识的痛唿一声。 「还?痛吗?还?有?哪里痛?」 「这?里……」 燕青软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顺带着拉起她的手,放到了被那仙娥所伤的胸口内伤处。 胸口…… 手覆上一处柔软温热,厌毒心头颤动,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掌心温热,却觉得那处烫的烧人,燕青软寸丝不挂,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明显的起伏。 指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但?阵阵酥麻依旧自手下四处散开,引的她一时间眸子混沌,清明不再。 「就是这里——」 许是真的难受,燕青软不安的扯着眉头,锢着她的手腕轻轻的按了按。 柔软细腻!! 风吹 画卷沙沙作响,床榻上厌毒搂着那娇软无力的身子,再不敢动一下…… —————— 珊瑚陈列四周,衬得水宫奢华大气,窄窄的小路两旁,鱼虾游动,争相抢食,好不快活。 一抹青色的身影匆匆的穿过狭小的道路,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黑髮柔软,体态轻盈。 小路的尽头是一处赏月台,除此之外再无路。那女子在赏月台前站定,手中光华肆虐。她抬手施展法术,宽大的衣袖堆到手臂上,露出藏匿在内里的一处黑色印记。 一朵乌色奇花,在白皙的肌肤上徐徐绽放。 夜禁之花,彼岸沙华。 与阴曹地府做交易的禁花。 三面绝壁的赏月台另一方突然铺开一条道路,路的那一边,是一方破败的厅堂,青石牌匾年久未修,只剩下了一个堂字。 片刻,她抬脚走进那一方幽暗无人之地。 门外明亮开阔,门内漆黑泛着冷意,女子刚刚进门,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拜谒。 「月度参见长公主!」 下拜的是月度将军,一身金甲卫衣,叙华衣的侍卫,自小便保护着他,此生的使命就是保全她的性命。 叙华衣一身素衣,略施粉黛,神情寡淡。 「他们呢?」 月度咽了咽喉咙,眸子下意识飘到另一边的密室:「在龙母灵堂。」 叙华衣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入内!」 「是!」 月度大步出了门,只留叙华衣一人独处这?一片空旷寂寥之中。 幽堂是龙母的息眠之地,冰封之地,四下寒冷,此连唿出一口气都是白茫茫的。 寒气袭来爬上身子,叙华衣抬眸打量着这?一方空旷的正厅,黑眸冷漠。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纵横交错的符文镂花,盘踞在四周的青墙之上。最上方的一把座椅被嵌到了地下,只露出矮矮的一半,扶手上的黄金珠宝在黑暗中散发微光,引渡了些许光芒。 母亲生前无功无过,不受宠爱,所住之处尚比不得她的沉华堂一分,息眠之地反而成了整个西海水宫珠宝首饰众多,黄金宝藏堆砌的最奢华之地。 何其可笑? 半晌,她垂了垂眸子,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抬脚朝一旁的灵堂走 去。 龙母的水晶棺呈放在灵堂最中央六级玉阶圆台之上,两旁玉墙阻隔,叫旁人看不见她的模样。 叙华衣抬脚进入的时候,缩在角落中的十多个妙龄女子立刻抬头看了过来,望见是她,仙娥们皆松了一口气,气氛轻松了许多。
第39页 说来奇怪,不知怎么的,他们被打晕带到了这?里,与她们同来的,还?有?几?个妖界的妖侍。不同于妖侍无知,仙娥们都认得这?个女人是谁。 西海长公主叙华衣,六界出了名的温柔美人,如今她来了,看来她们是得救了! 叙华衣没有看她们,径直便前方圆台上走去,步履姗姗,仪态万千,尊贵无双,一如外界给她的名号,西海第一美人。 她在水晶棺前站定,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冻的她肩膀一抖,随即又恢復原状。她静静垂眸,视线落在那隔着一片朦胧水晶的姣好面容之上,望着她唇色微红,面容精緻,嘴角还?噙着笑意,眼中略微有?了些温情。 里面这位风情万种犹如活人的女子,是她的母亲,当年叱咤风云的西海龙母。 亦是死的稀里煳涂的龙母! 眼前笼上一层薄雾,叙华衣素手撩起衣裙,重重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在额前,庄重的朝她跪拜。 声线微哑:「母亲,我定不会?污了您的清地,谢谢您…」 前几?日她跪在幽堂门口时,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众人只道她是在为素娘的病祈祷,却不知她其实是在向自己的母亲祈求。 祈求她打开幽堂。 祈求她让自己进去。 祈求她让自己在这里杀人。 祈求她帮帮自己,给自己一个安身之处! 三日的祈求,这?位母亲终于禁不住女儿跪地受苦,无人知道,那百年未开的幽堂开了,千年未启的灵堂也启了。 「长公主殿下,多谢你救我们!」 叙华衣抬脚缓缓走下来的时候,一旁的仙娥立刻迎上来,感激的俯身一拜。 后者掀起眼皮轻笑:「本公主何时说过,要救你们了?」 「长公主……」 「况且,本公主既抓了你们,又为何要放了你们?」 众人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一阵静默。 长公主叙华衣仙姿神态,内心良善,最不忍世间百姓受苦, 总是救人界苦难。 可如今…… 在众人惊愕的时候,她便已经抬脚走到了一旁。 众人望过去的时候,她正静静的站在角落里,雍容华贵,衣袖飘飘,墨黑色的发隐秘在压抑的黑暗中,冰冷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阴翳的墨色眸子显示着以她的良善名号不该有的杀戮残暴。 苍白的脸没有?血色,樱红的嘴唇微抿,秀气的眉弯弯的,卷翘浓密码睫毛带着几?分妖娆,青色的衣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飘渺如烟,手上一条纯白的绫缎在蔓延,银色的线点缀着白皙的肌肤,微眯的眼流露出了危险的神情。 灵堂里静的能听到众人的唿吸声,叙华衣随意转了转手,手腕上的银色手圈叮叮咚咚的响,为这个冷寂的夜增添了几?分生机。 她倾城的面容隐藏在阴暗的角落中,如般降临,让人不敢直视的杀戮暴虐气息,在空间中蔓延开来。 半晌,清冷的声音飘荡在灵堂里。 「上一批人修为不够,炼废了,这?次试试你们能不能行……」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白绫便快速飞出,朝面前的人缠过去,众人慌乱的四处逃窜,惊恐万状,尖叫哭喊声迴响耳边。 「啊!救命!啊——」 「跑什?么,能为素娘炼药,是你们此生的幸事!」 也有?不少人御剑抵挡,锋利的剑锋本该天克白绫,而实?际上却连那东西的一角都碰不到。 叙华衣双手在身前交握,神色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奋力抵抗,犹如天命看着如蝼蚁般的众生,眸子里没有丝毫同情,她看着她们为了生而搏斗,却不知命早已註定,她们今日,必葬身于此! 六界之中,尊神在上,诸仙在下,仙山之下,白骨累累…… 看倦了蝼蚁的反抗,叙华衣轻轻抬手,朝那软绵绵的白绫渡了法术。 白绫霎时杀气四气,朝逃窜的人追过去,缠绕上他们的脖颈,收紧,再朝下一个人飞过去。 仙妖十六人,在一个死物面前居然那般无力,等到所有?人都被缠上,白绫收紧,朝半空中飞去。 「啊!咳咳!长,公主饶命!咳,呃——」 十六人,被尽数吊在半空中,手扒着白绫嘶哑的求救,腿脚乱蹬,脸色涨 红逐渐狰狞,怒目圆睁,眼中渗出血来,逐渐没了声息。 手垂下,灵石灭,一生尽…… 灵堂又恢復了寂静。 十二具尚且温热的身体在半空中飘荡,衣袖飘飘,如九天仙女。叙华衣轻挑眉梢,望向面前的一排身体,挥挥手在他们身下脚下又铺了一层白绫。 指尖银线化为十六道线,朝她们探去。前端钻入她们的胸口,各自扯出她们的内丹。 十六颗内丹,在空中发光,像星光点点,驱逐夜幕与凄寒。 内丹被生剖出,胸口鲜血淋漓,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味,那刺眼的红顺着她们的衣衫淌下来,留下道道血痕,最终滴落在她们脚下那道白绫之上。 叙华衣满意的勾唇,拿出玉盒将她们的内丹尽数收起来,朝水晶棺内的人一拜。 头上髮簪流苏叮铃作响:「多谢母亲,女儿这就去炼药,待到她们血液流干,女儿便收了白绫。」 …… 说罢,她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第40页 月度站的笔直,一如她的吩咐,不敢怠慢。 「月度。」 「长公主!」 「去将尸体处理掉!」 「是……」 华贵的女子抬脚走远,施施然正如她来的时候那般,月度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正欲去收拾灵堂时,却听到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她做了何事?」 !!!素娘夫人! 月度身子一顿,震惊的转了身。 一旁的杂草中,缓缓走出一抹身影,天蚕丝的披风,上面的幽兰刺绣繁复精美。 素娘紧张的走过来,身子由月儿搀扶着,脸上无甚血色,眸子里满是焦急与担忧,月度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哽住。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他不知该说什么。 素娘瞧着月度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华衣果然是瞒着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了! 她身子虚晃两下,莫名红了眼眶,「闪开,我要进去!」 「夫人!」 「夫人!!」 月儿和月度同时开口劝她,就连月儿搀扶的手,都被她甩开。 素娘咽了咽喉咙,紧盯着面前的月度,「我不能一个人进去,你带我进去!」 月度脸色煞白,他知道该如何应对其他擅闯的人,却不知道 该怎样应对她。 长公主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如若今天自己拦了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该如何? 可是里面……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上次长公主走以后,他推门而入时的场景,月度只觉得胸口一滞,难受的紧。 那情况连他都受不住,素娘一介女子,能经受住吗? 「带我进去!你莫告诉她,她又如何知道?」 终于,月度败下阵来,默默的侧开了身子,「夫人请……」 「月儿你不必进来,在这儿等着。」 幽堂正厅幽冷,一股死寂扑面而来,素娘下意识的拢了拢披风,寻着墙角走,脚步缓慢。 冷白无力的手抚上冰冷的墙,凉的吓人。 越往里走,身周就更冰凉些,她眸光暗淡几分,眸底有?了几?分悲凉。 「吱——」 石门被打开,月度率先进入,恭敬的低头等她进来。素娘尚未进入,便闻到浓郁的血腥味环绕在自己的身侧,将她包裹其中,仿佛身处血池地狱。 她指尖轻颤,脸色煞白,扶着冰冷的门扇,抬脚踏入其中。 抬眼所见,面前十多具尸体在半空中飘荡,满身鲜血,正顺着她们的脚滴下来,落在一道白绫之上,化为血河中的一滴。 白绫系住她们的脖颈,扼住她们的命,将她们吊在空中。 素娘全身泛起寒意,自脚底席捲全身,骇人的惧意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抬头朝那些人望去,她们脸色惨白,眼睛像两个血洞,沉沉的眸子紧盯着她,如索命的厉鬼,朝她叫嚣,嘶吼。 怨恨,愤怒,像利刃向她飞来,插进她的身体。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要了我们的命! 不…… 素娘满脸泪水,眼眶通红,双膝跪在了她们面前。佝偻着身子,匍匐在地,指尖扣着冰冷的青石板,折断了指甲,刺入指尖。 单薄的嵴背抖得厉害,嘶哑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来,她抬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扣上心脏处,嘴唇裂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迴荡整个灵堂。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啊!!华衣你怎么这?么傻啊!我已经没救了,没救了!你为何还?要救我……为何还?要为我杀人!华衣,你太傻……」 「白绫之上,这?么多条人命,该如何还?啊……」 「杀孽已造,该如何偿还,我该如何保全你!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华衣!!」 「不……我早就该死的,都是我,都是我!啊——」 月度闭着眼睛攥紧了拳头,眉峰紧锁,气息不稳,转眼之间十六条命已经不在。 连他都知道,杀孽已造,唯有以命相偿! 长公主如此不顾杀孽,枉杀无辜,此生必偿命啊…… 第23章 杀不得我 青灯幽亮, 印的满地清辉,寒气逼人,刺眼的鲜红缓缓滴落, 绽开,凝固成块, 装点了朴素的白绫…… 匍匐在地上的女子嗓音逐渐沙哑,哭喊声逐渐减小, 最后变成无声的呕哑。 声声悽厉嘶哑, 一如佛界空明山上破碎百年的老钟,轻敲一下, 就碎了。 等她再次抬起头时,额头已经磕破,干净的脸上满是泪渍, 原本羸弱的身子越发虚弱,红肿的眼睛无甚光彩,一片死寂破败之态。 她手撑着地站起来, 身子摇摇欲坠俨然下一秒就要跌倒。 月度一惊, 忙上前扶住她:「夫人!」 素娘恍惚的垂眸,睫毛扇动,眼下一处阴影, 盖住眸中的情绪。她无声的站直,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单薄的身子微颤, 青灯在她髮髻间落下光芒, 照亮她暗淡的眉峰。 月度不敢打扰她,只静静的站在一旁,直到她疲惫的抬眸, 盯着他道:「月度,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可是长公主她吩咐——」 「我?就待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素娘说的很?认真,脸上是月度几百年都没见过?的严肃。他看惯了这个凡人温柔娴静的模样,此刻她突然沉下脸,居然有了几分长公主的威严。
第41页 整个西海见素娘如见长公主,月度低头应一声,安静的退出了灵堂。 满目鲜红,血腥味浓郁,素娘缓缓绕过?十?六具尸体,抬脚走上停放龙母水晶的圆台,仅六阶,却被她走出了百级天阶的感觉。 最终,她跪倒在透明棺之前,虔诚一拜。 水晶棺的女人身着大红的衣袍,袖口处一条金龙正腾空而起,髮髻上金簪玉坠插了一头,平放在身前的手轻轻交叠,左右手手腕处各有一串镶玉金环,串联在一起,将她的手禁锢。 她容颜未老,美貌永远停留在那最鲜活的一刻,整个人安静的平躺,容颜美好,红艷的嘴唇微启,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素娘一时入了迷,呆滞的盯着她望了许久, 仿佛她不是冰封在水晶棺里,而是站在她的面前与她攀谈。 当年的龙母享誉六界,天人之姿叫人一见倾心,夫君是西海之主,挥手即可翻云覆雨,位高权重 ,她原以为她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直到她入了西海,才知她苦守冷宫多?年,那绝美的容颜,已被西海的风浪摧蚀。 「母亲……」 西海无人知道,她曾向她三跪九叩行过?大礼,随叙华衣唤她母亲。 「如今这般杀戮,血淌一地,您能否指条明路?素娘到底该怎样做,才能保全她?他日厉鬼索命,又?该如何??」 满是寂静,灵堂阴冷,透入肌骨,渗上心头。 素娘苦笑一下,眼眶通红,幽幽的看着这素白冰棺上暗光流转,道道细纹盘踞错杂。 「母亲既同意她借了这幽堂,也该是爱她心切吧,母亲,素娘会用性命保全她,只是若有一日西海覆灭,众生颠沛,还求您莫怨我……」 白绫轻晃,恍若龙母入幽堂时的百里白幡,血渍点点斑驳,素娘扶着墙,支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缓步走出灵堂,再未回头看一眼。 「夫人!您怎么了?」 「无妨,月儿,扶我回去吧!」 「是——」 ———— 崑崙山巅,千里冰封,一如碧落池,即受寒气所?伤,再加上有绝玉神尊结界挡路,一时间破不开,黑刃魔刀废了好一番力气,这才入了那道秘门。 此番前来,碧落池依旧是以往那般模样,神台之上的女子一如他上次见到的那般,粉雕玉琢之面,冰肌玉骨之身。 老头运起法术抬脚飞过?冰封阵,落在了花舞谛的身旁。 麻色的衣衫厚重,他连抬手都显得有些费劲:「那丹药应该可助你重生,我?明明感觉到你的气息,这才几日,小娃你怎的又?躺在了这里?」 他今日是来碧落池取东西的,上次临走时,他便发现到那神台之下长了一株幽冥草。原本以为趁着此次玉飞影入了西海能够将它取回,却不曾想花舞谛又?躺在了这里。 老头摸上鬓角一缕银髮,目光落在那株微光闪亮的幽冥草上,心生嚮往,眸光一亮,一时间呆愣了许久。 幽冥草生两瓣叶,一片新生,一片枯黄,一片通人世,一片连鬼门,是鬼界地府的名草,得之可与鬼通,配以其他东西食之可助断骨之人塑骨重生。 这东西极为珍贵,他原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寻到它…… 不 过?此刻花舞谛躺在神台之上,黑刃魔刀自然不能这般随意拿走幽冥草,花舞谛一线生机,皆由这株草吊着。 若是取走,便是要她性命! 「哼!当年你们烈焰红狐家族处处与老夫我作?对,尤其你那个顽固爹,巴不得我?暴尸街头,臭名远扬!我?本不该顾及你那条命,可念在怨儿受魔兵追杀之际,你们曾给她一碗水救她性命,老夫便帮了你这一次。」 「话?说老夫这次救了你,我?问那个小圣女讨要一朵幽冥花她应该会很?乐意给我?吧!」 「罢了罢了,谁叫老夫正好碰到你了呢,六界之内,海阔天空,偏生见了你,也算缘分。」 怨儿最信缘分,连带着老夫都信了…… 说着,那个满头银髮的老人掌心化光,将花舞谛笼罩其中,却又在顷刻间停下动作。 「晏氏的锁魂之术?我?道你为何又?躺在这儿呢!我?猜一定又?是晏正那个老东西?」提起那个人,黑刃魔刀颇有些不屑的撇撇嘴,眼中略有几分嫌弃:「他跟你爹一样烦人,不,他比你老爹还要?烦人!」 老人无奈的摇摇头,魔刀现世,刀柄繁复的纹路上涌现腾腾黑雾,环绕在魔刀旁侧。 老人中气十?足吩咐一声,「黑刃,去看看晏正那个老傢伙在哪里?」 魔刀听令,腾空为黑鸦,展翅飞远。 直到天际再望不见一点黑,老人这才扭过头,背起手慢慢悠悠在神态四周晃悠起来,身上麻衣外附着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冰晶闪耀。 「小娃,你说说你一介妖皇,烈焰红狐家族的后代,却在这崑崙山的倾城殿上丢了一条命,平白躺了一百年。若是你那暴躁的老爹知道了,岂不心疼?」 千百年前,烈焰红狐一族受天诛,灭全族,只留了着最小的女儿。一直以来,从来没人敢在花舞谛面前提烈焰红狐家族,也就只有黑刃魔刀,这样肆无忌惮。 「还有那小圣女,老夫上回见她时,她居然为你挡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当真是痴心一片。不过?要?老夫说,你们如今的遭遇,也都是因为她的痴心一片,若无缘就此别过,何?必强求?」
第42页 「千万年来崑崙山圣女都是冰清玉洁的身子,造福苍生的 心,怎的到她这儿就变了?」 深泽禁地只有老头一个人,他孤苦无依许久,如今面对着昏睡不醒的花舞谛,也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小圣女倒是用心,替你寻了这么一处宝地,还想方设法的替你聚魂收魄,不然啊,你……」 老人的话?突的顿住,他的视线落在玉飞影的身上。面色瞬间复杂许多,不知为何?,他居然在那轻拢衣衫下,感觉到了一股腐气? 老人眯了眯眼,原本与她闲谈时的轻快畅意也消失不见,碧落池无声,尾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一股法术袭遍全身,老人倒吸一口气,神色诧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怨不得你躺在这儿,怨不得…」 「主人,那晏正在诛神台上受刑。」 「诛神台?」老人收回刀,垂眸扫了眼神台之上的女子,喃喃自语:「如今那小圣女还留了他一条命,若有一日她知道你百年受了这般苦,怕是要杀了他吧!」 —— 诛神台上,天雷滚滚,电流火光滋滋响个不停,巨石裂开,缝隙中火焰熊熊燃烧,热气蒸腾。 最中心的石架之上,有一人跪在地上,四肢被厚重的铁链所束,掌心嵌入裂石中,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披头散髮,状若疯癫。 天雷自黑云中噼下,直戳戳的入了他的嵴骨。 一声阴森的鸦啼响彻长空,一人一刀如期而至。 监刑的麒麟立刻警觉的站起身,威风凛凛,目露凶光。 「老夫才不想救他,老夫只是来问他要?个东西!」 见来人无甚敌意,况且修为尚不及自己,麒麟这才放心的抬脚回到原本的地方,慵懒懒的趴在地上。 那披头散髮的人听到动静抬头望过?来,混沌沧桑的眼眸兇恶,见到是黑刃魔刀,又?自顾自的低下头去,语气有些不善:「你来干什么,看老夫的笑话??」 「来找你要?个东西,锁魂之术的解药在何处?」 …… 听到锁魂之术四个字,晏长老这才重新抬眸望过?来,嗤笑一声,「我?只对花舞谛一人用过锁魂之术。」 黑刃魔刀对上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反应:「对,我?要?救的人,就是花舞谛!」 「呵?妖界何?时与魔界有干系了?老夫要她死,就无人能救她活。」 「晏正,你当真心毒。」黑刃魔刀蹙了蹙眉头,嗓音沉重:「你拿了她的东西,还要?她的性命,你就不怕那圣女搅了崑崙山,要?了你的命?」 晏长老髮丝挡在眼前,只露出一只冷笑的眼睛:「她身为圣女…永远,杀不得我?!」 第24章 孟婆拦路 水底生辉, 游鱼穿过色泽瑰丽的珊瑚,隐隐消失不见,如绸缎柔软的鱼尾摆动之时, 盪起身侧幽水。俄而撞上法术结界,缓缓摔落。 玉飞影淡淡的收回目光, 看着?面前的人。庸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中握了一颗明珠, 珠内嵌了一粒黑色的铃铛,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声音细微,在这偌大的宴秋轩前, 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发觉它的存在。 玉飞影黑眸暗淡疏离,随口道:「若有难,捏碎它, 本尊自会前来。说吧,该用何种方法才?能,才?能安然无恙的取出她的魂魄。」 庸然立刻俯身一拜:「沉香亭里怨鬼横生, 要人性命, 镇压在那处的魂魄取出之后无不受损,不过?若有鬼界地府黑白无常二名鬼差手持哭丧棒在前开路,方可震慑厉鬼!」 庸然一边打量着玉飞影的神色, 见她神色无异,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不过?当年凡人在海上作乱大肆捕鱼之时,龙王震怒发大水淹了众多百姓, 地府拥挤, 阎王生了气,自此便记恨上了西海。如今想要问他借两名鬼差来西海,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就是借两个鬼差, 能有多难?」 玉飞影冰凉的指腹抚摸上袖口处的狐尾,眉间冰冷慵懒,颇有?些不以为然。 当年她能入鬼界地府下十?八层地狱取了那至宝幽冥草,此次借两个人,那阎王能将她如何? 「本尊知道了,你回?去吧。」 庸然没有?犹豫,立刻拿着玉飞影给的东西快步离开。 如今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便再无后顾之忧,他日若西海起夺位之争,有?崑崙山做后盾,他成可执掌西海,败可苟且活命东山再起。 水宫昏暗,火影憧憧,赤色火焰烧灼,印上玉飞影沉寂的面容,勾勒出她线条分明流畅的轮廓,秀丽高挺的鼻樑旁,落下一片暗淡剪影。 火光明灭可见,将她的半边脸笼在黑暗中,似魔魇,又如鬼魅魍魉。四下安静无声,衬得世间安稳。半晌,她轻轻抬眸,瞳中烈焰跳跃,星火璀璨,照亮她死气沉沉的左眸。 待那道小心翼翼的身影消失不见,玉飞影这才?耸眼 收回目光,斜睨一眼沉华堂的方向,手指轻勾,收了遗落淤泥的珍珠。 那珍珠粉白干净,在她的指尖散发隐隐微光,她垂眸打量它许久,这?才?朝着?宴秋轩内丢过去。 珍珠落地,几声轻响。 不多时,那宴秋轩的窗阁旁,倚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她一身羽衣飘飘,髮髻高贵,抬脚步摇晃,髮簪流苏摇。
第43页 听到窗外声响,那女子?扭头望过?来,露出与玉飞影一模一样的脸。 「你化为本尊待在这儿,不得见任何人。」 「是,多谢神尊给我这?个化为人形的机会……」 —————— 鬼界地府,十?殿阎罗殿上坐镇,黑白无常勾魂索命,孟婆潜心熬汤,四大阴差鸣击鬼钟巡逻地狱。 原本那地府只掌握在那瑶伽鬼殿一人手中,倒也?是风平浪静和和气气。如今这?几百年来,瑶伽不在,地府十?权相争,斗得个你死我活。 夜幕沉沉,地府鬼声嘶叫唤醒沉睡迷咒,亮起幽绿鬼火,飘散到整个黄泉忘川。虚白鬼影漂浮往来,穿透旁人的身体。他们或周身鲜血淋漓,或仿若干尸,又或与那人界的乖巧小女儿小男童无异,粉雕玉琢让人爱不释手。 玉飞影硬闯鬼门关时,几个个头高大的成年鬼正在欺负一个小女娃,众人将她围在中间,偏要摸摸她的羊角辫。 「你这?小娃儿,入了鬼界大伙便都是鬼,你那小辫儿如此可爱,让我们摸一把又能怎样?」 「又生气了,哈哈,真可爱……」 众鬼笑作一团,前仰后合,其中一鬼笑出了眼泪,抬手拭泪时,眼前朦胧,隐约看见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抬脚走近,那云白清冷衣裳上,银细流苏,点点微光似星光璀璨。 那人一咧嘴,语气打趣:「又来了一位美人?」 闻言,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时间倒吸一口气,无人敢说话。 来人双眸睥睨凌然,红唇微抿,为她清冷的姿态生了几分艷丽,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步履轻飘,却没有?那么从容优游的气氛,又像是空气乍被凝滞,滞的人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披风柔软,颈处的系带垂下,直至腰封处,炼心碰撞,声响清脆。 炼心银链 ?!!?! 是崑崙山的绝玉神尊! 几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抬脚跑来,鬼影唰的不见了踪迹。 眼前迷雾散去,刚刚还咧着嘴的人即刻变了脸色,本就死气沉沉的脸色愈加青黑。 他下意识咽了咽喉咙,目光乱瞥,半晌扯出了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容:「绝,绝玉,神尊……」 他只是随意说一句,谁曾想居然就这?样碰上了崑崙山的圣女? 面前的女子没有说话,目光飘忽,只迳自幻化出离音剑,地狱阴冷,离音剑明光印天,华光浮现,剑柄上的沟槽纹路繁复精美,花刻栩栩如生。 她右手执剑背着?身,抬脚朝前走来。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那人不禁后退一步,却绊倒在地上,玉飞影已经走近,他连忙匍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肩膀颤抖。 披风柔软掠过?手背,没有丝毫的停留—— 鬼门关常有?风灌进?来,玉飞影经过?时,那股子风也正好袭过来,突如其来的寒意让那虚白的身子一阵哆嗦,半晌,他抬头望过?去,那抹身影已经走远。 唿—— 他沉沉的吐一口气,眸子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其实说起来鬼界地府与神界崑崙山同为六界之一,崑崙山圣女之位,也?就是鬼界的阎王罢了,他身为鬼界幽魂本不该如此害怕她。 一介小女子,有?何可怕? 可八十年前他分明见她与阎王白刃相接,一把轻薄细弱的剑噼开十?八层地狱的门,引得万鬼出逃。 那时她还未有今日绝玉神尊之盛名,看上去就是一个豆蔻年华的漂亮小女儿,除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太过?于锐利,其他的倒也?和其他人无异。 而他记得清楚,那日鬼界设下天罗地网,星河日池永寂,月不升,夜不渡。一切枷锁,都被她手中的那把剑斩断,离音出鞘,搅的整个地府不得安宁。 她左肩中了阴差鬼王的一枚毒针,但仍从十八层地狱深处采了幽冥草,这?才?匆匆离去。 鬼王毒针九日毒发,中毒者身在阳间,但要受那整整十八层地狱的磨难,从不能说话到剪指,再到断骨毒消,所受非人折磨,直叫人生不如死。 自她从鬼界离开后二十?年,再无人听见过? 她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她没有扛下那毒,大家便日日眺望着?鬼门关等着?那个抬眼即是杀气的小姑娘,没想到却等来了绝玉神尊的美名。 听到有人描述到绝玉神尊腰间炼心银链时,大伙才?知,那昔日的小姑娘早已扛过?了毒,开始平六界之乱了。 如今,众人聊天之际,还总会提到她,众人嗟嘆她苦难之身,又有?些佩服她的质性坚韧。 只是无人知道,当年撑着?她一条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从鬼门关到阎罗殿,过?了忘川河后,有?一条黄泉路,那路的最?后一段,是一条架在血池之上的桥。若能过桥,便可直通阎罗殿,若掉落,便永坠阎罗。 玉飞影款款到达桥前时,早已有?人拦到了前方。 她抬眸,目光落在那个佝偻着的身子上。 一身灰袍将她从头到脚兜住,看不清模样,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一只仿若枯木的手,握上一根堪堪高过?头顶的猫头杖,那猫凶神恶煞,神似勐虎,双目幽绿,尖牙锋利。 察觉到玉飞影的目光,她咯咯笑两下,古怪的声音传遍妖界,衬得四周气氛诡异阴森。
第44页 「神尊殿下,赶路累了,喝碗汤吧……」 她的身前蓦地出现了一个通体?乌黑金边夺目的碗,碗内,浓稠的汤汁正咕嘟翻滚,飘香四方。 玉飞影轻笑?一声,岿然不动,「孟婆,晚辈有?礼了。」 「喝碗汤吧,倘若你八十年前听了我的劝,喝了这?碗汤,便不会有?如今奔波苦难。喝了汤,忘掉世间情爱,好好当你的神……」 离音剑气刺来,打断她的话,那光穿透碗身,一声脆响,汤汁洒落,顺着桥的缝隙滴落血池,鬼声咆哮。 孟婆在原处化烟散开,四下空旷。 「本尊今日不想杀生,只想借两个人一用,你莫拦我,便相安无事。」 「每个进鬼门关的人,我都要送他一口汤,刚刚也?只是照旧行事,神尊莫怪,继续前行便是,请——」 玉飞影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迈开步子朝桥上走去,洁白裙摆掠过?那一处湿润,略微沾了些褐色汤汁,附着?在她的衣衫上若隐若现。 桥看似结实,实则摇摇欲坠,所幸有她的法术牵制, 倒也?不甚摇晃,等到她行至中间时,却听到沉寂许久的孟婆不知又在哪个角落里开口了。 「血池里怨灵最喜人血,殿下背上有?天劫血痕,肩膀还有?新伤,务必要小心些才?是。」 闻言,玉飞影下意识眯了眼,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突然觉得背上一痛,那她刚刚仔细听孟婆说话的时间里,血池怨灵已悄然爬上桥,聚成一团将她围在中间。 血腥味铺天盖地涌来,眼前一片猩红……血流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有宝贝觉得妖皇多次受伤,圣女很无用。 百年前确实无用,连反抗都做不到,可是在百年里,圣女所受之苦又有多少? 一百年时间里,她要从一个御剑飞行都不怎么样的晏氏傀儡修成绝玉神尊,摆脱晏氏控制,夺权执掌崑崙山,每十年替妖皇扛天雷,散尽修为聚魂魄,夺幽冥草,平定天下叛乱。 她身上的伤从来都没有停过,她的百年又是怎样度过的。 我没有浓墨重彩的去描写圣女的百年,只在配角口中提过一些,可能是我的描述不够清楚,让大家有这样的感觉,以后我会注意一下这些问题。 另外为何不杀了晏长老,若他的命和妖皇挂钩,她该怎么杀他? 愿喜,鞠躬感谢! 第25章 黑白无常 鬼书记载, 地府本无血池,瑶伽鬼殿为抵挡妖魔入十八层地狱作乱,专门开闢血池, 引怨气横生的恶鬼冤魂入血池,这才保护了鬼界百年的安平喜乐。 血池怨灵没有眼睛, 只能闻血腥味而来,会附着在伤口处吸血, 直到那人变成一具干尸, 方才离开。 眼前鲜红交错,魅影横飞, 玉飞影淡淡的打量了一圈,眸底浮上一丝瞭然。身后鬼门关黑雾瀰漫,邪凤吹卷黄泉路两旁的彼岸花海, 花瓣层叠飘扬。 世间静谧又诡异。 怨灵围了一圈,伺机而动,只等一个时机, 将她吞噬。 她说今日地府怎么这么好说话,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百里长桥之上?只有她一个人,看来阎王对自己当真是愤恨已久, 八十年前的幽冥花还记恨着。 玉飞影弯了眼眸,睫毛纤长落在眼下,片刻, 她深唿一口气, 幽幽的抬了眸。 眼底明亮,缀上?星河点点,她略仰头朝着远方轻声道:「阎王, 你确实好手段。但是,你可知在这六界,只有一个人能够挡住本尊的路,本尊的弱点,也只有她一个。」 骄傲如玉飞影,她一路摸爬滚打,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到如今高高在上的位置,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她必须永在巅峰,不能跌落,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有除了花舞谛之外的第二个弱点。 或许所有人都认为,她身上?的伤口就是她最大的弱点,殊不知在她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一片血腥中,玉飞影收起离音剑,掌心?浮现一团火焰,待到火势正盛时,从掌心?蔓延到她的嵴背处,炼化伤口,止了鲜血。滋滋声响彻地府,引来了众多围观小鬼,孟婆混迹其中,惊愕的合不拢嘴。 她居然,自炼伤口? 那般疼痛,她竟忍得? 后背灼烧到没有直觉,偶尔有骨髓深处传来阵阵刺痛,焦味浓郁,血腥味散去,怨灵没了方向,纷纷朝四方移开。见围观者众多,玉飞影眼眶通红,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紧,朝四方施压而去。 「啊啊!!」 「呜!啊——」 痛苦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小鬼们捂着头狰狞着脸跪倒在地上,排山倒海而来的神力让们抬 不起头,只能压着喉咙挣扎。 面前跪倒一片,几乎打散他们的魂魄。 玉飞影置若罔闻,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之中拄着拐杖不肯拜倒的孟婆。她轻挑眉梢抬手,不远处的人便飞到了她的面前。 指腹搭上孟婆冰冷的脖颈,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她跳动的脉搏,指尖略微用了力,她如愿看到孟婆脸色难看了几分。 眸子清丽犹如无知少女,手下力气却没有丝毫松懈,她慵懒的打量眼前的人,轻声开口问:「黑白无常呢?」 「阎王传唤,去,去阎罗殿了……」 「哦——」玉飞影瞭然点头,「阎王修为高深,本尊猜他现在一定知道你危在旦夕?」
第45页 下一秒,狂妄冷冽的声音传遍地府:「阎王,如果今天你不把黑白无常交出来,本尊就毁了你的地府!拆了你的十八层地狱!不如,就从你的孟婆开始吧!」 孟婆正暗自心惊,却发觉脚下原本平整的桥突然生了熊熊烈火,火苗如毒蛇向上?窜,几乎要朝她烧过来,手中猫头杖感觉到了危险,开始不安的扭动。 「喵呜!」 那声音尖锐,震耳欲聋—— 火势继续蔓延,玉飞影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人惊恐万状,费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惧怕笼罩住她的全身,黑袍一时颤抖,再挡不住她的脸。 「那第二个,就你的黄泉路?」 话音刚落,天崩地裂,百花凋零颓败,那条通向鬼门关的火照之路一时间残渣崩坏,破败不堪。 「下一个,你的子民?…」 离音化万剑,在玉飞影身后噼裂开,剑锋直指匍匐在地的众鬼,就等万剑齐发。 千钧一髮之时,有两人被凭空扔过来,掉落到玉飞影脚下的火焰中,被烧的灰头土脸。 一黑一白,正是她要找的人。 「借你!拿去!」 玉飞影轻笑着收手,一切可怕景象随之而停,她略微欠身,「如此便甚好,走吧!」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亦步亦趋跟在那么清冷的身影之后,下了桥,走上已然是一片废墟的黄泉路,望着沿路惨不忍睹的花海,默默扯了扯嘴角。 阎王这次估计又要被气死了。 上?次绝玉神尊来,地府丢了一朵幽冥花, 这次倒好,直接塌了一方…… ———— 沉香亭修的极其精美,门阁上?一点镂花,一处屋樑都意外的好看。 不过在场的人却没什么心?情欣赏这雕刻之美,如今沉香亭已开半个时辰,若玉飞影还不回来,该怎样取回舞谛妖皇的魂魄? 龙王有些着急,抬脚走来走去唿吸声沉重,反倒是叙华衣淡淡的合衣站在一旁,眼里无甚情绪。 「华衣,你可喊神尊殿下了?」 叙华衣欠身一拜:「喊了,殿下说她有要事?要忙,不若我们先行开始吧!」 「本尊都没到,为何如此着急呢?」 …… 叙华衣嘴角笑容凝固,在玉飞影抬脚走近时又恢復了正常:「殿下您来了!」 「嗯,龙王,本尊可否让黑白无常在前方为你引路?」 「那自然可,殿下请——」 龙王自然不会拒绝,立刻让开了位置,众人的视线里,一高一瘦两个人缓缓现身,手中哭丧棒上?白幡飘扬,铃铛声清脆。 黑矮的是范无救,高瘦的是谢必安,二人关系极好,在人界是拜了把子称了兄弟,最终当真死在了同年同月同日。 入了鬼界以后,阎王被他们的兄弟之情感动,特意封他们黑白无常之职。二人总是成双成对的出没,这便让六界都知晓,他们二人是六界出了名的好朋友。 见到黑白无常来,叙华衣脸色更差,连带着目光都锋芒毕露,她的目光掠过玉飞影裙摆处的褐色痕迹,眸子蓦地暗淡几分。 鼻息间涌上?一股淡淡的香气,微乎其微却意外的诱人。 有书说,鬼界孟婆汤姑,万年待在低矮破败的孟婆庄里熬汤,香味飘遍整个鬼界,引的过路鬼驻足求汤。 看来是有人,与她说了这沉香亭的往事?? 不然,她怎会突然找了黑白无常前来,鬼界与西海结缘已久,如今却让黑白无常入了西海,若是他们探查到那些枉死的魂魄,怕是…… 念及此处,她抬脚朝那谢必安和范无救走去,二人已经准备好进沉香亭,却被人突然拦住,一时间有些惊讶。 「你们此番入沉香亭,可要小心些,莫伤了舞谛妖皇的魄。」 原来是来交代事的,二人对视一眼,立刻点点头,「我们兄弟二 人定当护舞谛妖皇平安。」 叙华衣脸上的担忧总算是消散一些,她沉沉的嘆口气,嘴角轻勾:「那边好,快请……」 二人抬脚飘进,再看不见身影。 叙华衣锦衣拖地,衣袖上?金线闪闪发光,在琉璃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面上端庄矜贵,那温柔的眼眸里含了包容世间一切罪恶的良善,在她面前,仿若众生皆让人生怜,天下苍生皆可渡。 此刻她翘首企盼等待着妖皇魂魄完好出来,眸子里满是担心?。 旁人从她身旁经过,总要在心里嘆一句。 长公主当真慈悲心肠啊! 无人知道,她交叠在袖子里的手,冰凉的仿若从地狱而来,此刻正轻轻颤抖,那锋利的指甲嵌进肌肤,掌心?已然血肉模煳。 半晌,她抬眼望像前方的人,小声试探道:「殿下取了魂魄不如在西海小住几日?」 「不用,本尊即刻便回去,阿舞在等我……」 叙华衣眼睫扇动,轻轻的勾唇,头上朱翠簪花叮铃作?响:「原是如此,那华衣就不强留殿下了。」 沉香亭前人影攒动,月儿扶着素娘在不远处墙下站了许久,见自家夫人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抹高贵娴静的身影,她轻声开口建议。 「夫人,您都看了这么久了,要不过去看吧,若是长公主看到您今日气色如此好都能下床走这么一段路,必定会很高兴的。」
第46页 素娘睫毛颤动,轻咽了咽喉咙。 她会高兴吗? 也许会吧! 高兴过后,便是更多的杀戮…… 「不了,我就在这儿看一会儿就好,她与恩人相谈甚欢,我贸然过去,怕是会打扰了她们。」 月儿扶着素娘的手笑嘻嘻的打趣,「长公主那般爱夫人您,怎么能说打扰呢?还?有那绝玉神尊,六界都传她玉做的身,冰做的骨,可是我看着她对夫人您倒是甚是关心呢。」 素娘轻轻勾唇,月儿瞧着那抹笑,总觉得有些凄凉,她疑惑的揉了揉眼睛,再次抬眸时素娘已又恢復了平常淡然的模样。 「恩人本心善,只是这百年受了太多苦难,变得有些不近人了些,其实本质还?是好的,不然当初又怎么会救我,月儿,我累了,扶我回去吧。」 素娘沉寂的目光从玉飞影身上?胶着许久,迟迟不肯移开。这一眼,仿若透过千年岁月,望进她千般苦难的心?中,探过她落满灰尘的腐败之身,开出一朵末路穷途的绝世花。 那花就如同她,于世飘零,无处遁形。 恩人,这恐怕,是素娘今生最后一次见你了…… 第26章 六魄归位 天际候鸟高?旋, 碧波游鱼戏耍,崑崙山海晏河清一?派安然,四处暖光普照风景甚好, 暖絮的阳光如蚕织的绸缎,披在众仙身上, 犹如身披战甲,好看的紧。 揽月阁本是一如平常的寂静, 只不过片刻后那月桂树梢头之上, 突然停了几只黄莺,满树暖黄, 看上去倒也是不可多得的风景。 树影婆娑,绿荫斑驳成块,偶尔从缝隙中透过一?丝霞光, 洒在地上落成了点点光斑,厌毒从树旁快步走过,裙摆上沾上了几分暖意。 崑崙山的仙娥们都知道, 厌毒近日很忙, 偌大的倾城殿里未曾见过她的身影,就连以前她日日去打扫的花舞阁,都落了灰。 但众人只道她忙, 但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 当然,众人就算好奇,也没想着来揽月阁一?探究竟, 就算给她们十个胆子, 仙娥们也没人敢过来瞧一瞧。 月桂树下的几株断肠草长的枝繁叶茂,原本它们已经枯死,但不知怎么回事, 近日居然比前几日更高更大了些。 如此一来,更是没人敢靠近。 只有月桂树知道,厌毒一?直在照顾着阁内那昏迷不醒的女子。 他听她唤她青软。 辰时崑崙山烈日初升,空气中还存留了些前一?夜的清寒,那绿油油的叶子上附着了几滴晶莹的露水。 厌毒就睡在一旁的软榻之上,她总会在天色灰暗时醒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替她梳洗,白天的时候传内力为她疗伤,晚上等餵她喝些稀粥后,才会悄声的休息,可谓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可一连几日,那女子还没有要清醒的意思,反倒是厌毒看起来清瘦了些,眼底生了一?片淡淡的乌青。 厌毒此刻已经进了阁门,她手中端着的那碗粥正冒着热气,闻起来不错。 月桂树看着她进门,刚刚收回视线,便听到吗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她手中的碗摔落在地上。下一?秒,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乍一?听与平时无异,但月桂树该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喜悦。 厌毒的情绪都埋在心底,藏在眼眸深处,他也是在这儿立了八十年,看着她来来往往,这 才能够洞察她的心意的。 她如此高兴,想来那女子还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刚刚熬好的粥倒在了地上,粒粒糯米亮晶晶的,清香四溢,厌青软揉了揉眼睛,愣愣的望向那张绝美的脸,迷煳道:「厌姐姐?」 「嗯,是我。」 厌毒快步走到床榻旁,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身子,目光打量着肩膀上还有些痕迹的伤口,手下意识朝她胸前探过去,细心问道:「肩处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胸口还疼吗?」 「肩膀?」 燕青软昏睡了好久,此刻刚刚醒来,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她疑惑的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果然瞅到了那处深深的伤口。 「厌姐姐,我怎么了,我这是……呃?」 话说一半,燕青软原本还有些迷离的眸子瞬间清醒,她僵硬着脖子,缓缓的低头。 所见之身光洁白净,一?只手在眼下轻抚着,她所用力气极小,可能是怕伤了她。 燕青软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掌心的纹路是朝何处分布,微凉的指尖在身上摩挲,所过之处撩起一?股酥麻,在心底激起阵阵波澜。 「啊啊啊!要姐姐!」 燕青软炸了毛,瞬间拿出厌毒的手将自己裹在软被里,只露出个头,脖颈也被包的严实,不露一点。 「厌姐姐我为何没有穿衣服?厌姐姐你?刚才,刚才……我…厌姐姐你?——」 燕青软磕磕巴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脸已经红透了,连带着耳朵一块儿染上了红晕。 …… 手被突然丢出来,厌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掌心骤然没了一?片温软,心底居然生出一丝失望。抬眸望过去,燕青软正脸红耳赤的看着自己。 或许是由于紧张,她总是舔一?舔唇,那嫣红的舌尖从略微苍白的唇上滑过,留下些许水渍,浸润了唇,瞧着水光粼粼的。
第47页 那紧张害羞的模样,眼眶湿润透亮,分外的诱人。 厌毒一?怔,默默的收起手:「小心些,莫扯到了伤口。」 「厌姐姐…这几日你,你?都是…如此这样为我疗伤的吗?」 厌毒有些诧异的挑眉,「你?不记得了?」 在疗伤疼痛时,她总会迷迷煳煳的扒着自己的手臂喊疼,有时候还搂着她不肯撒开,她 原本以为,她该有些映象的。 「不记得,我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听者唿吸一窒,一?抹苦笑从她唇角绽开,他背手而立,风动衣衫,显得有些落寞。 她原本以为这几日是她们二人的……却原来,只是她自己上心了而已。 「你?可还记得是何人打伤你?」 提起打伤燕青软的仙娥,厌毒眸中瀰漫上一?股阴冷之气,只不过转瞬即逝,未曾让面前的人看清。 「厌毒。」 「神尊殿下?!」 兀得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厌毒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去了西海许久的玉飞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一?身羽衣纯白无争,银钗耀眼。那眉间的欣喜怎么也掩不住。 她抬脚走近,却瞧见了裹紧被子的燕青软,脚步一顿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下一?秒便已经看出了一?切。 厌毒自控毒性,接近了燕青软。 …… 她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视线落在她完美的脸颊上,不禁皱了皱眉。 如今看着倒是完好,可就是不知那面具下的真容毁成了什么模样。 值得吗? 「殿下可是有话吩咐?」 厌毒没打算让玉飞影说出什么,她也从未想过告诉燕青软真相。 既然她对自己没那种意思,自己又何必为她增添烦恼,就这般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倒也不错。 「去收拾一下花舞阁,本尊去接阿舞回来。」 「是,厌毒这就去办,殿下请——」 ———— 碧落池冰冷,神台之上的女子,貌美依旧。 刚刚踏入碧落池,门前一?处雀鸟冰雕展翅盘旋,落在玉飞影的肩头,赤色的身子,头上几缕绿毛。 「殿下,黑刃魔刀来过。」 「本尊察觉到了,无妨,他无甚恶意,怕只是盯上那朵幽冥花了。黑刃魔刀这个人,由兵器化形,居然生了几分人性。他自诩魔域正统,凡事顺从天命,行事怪异却从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此次他没有抢夺,以后必定也不会,你?继续守着碧落池就是,不用阻拦。」 「是。」雀鸟低低应一?声,回到了门口,继续化冰眺望前方。 玉飞影一袭月白轻衣,冷艷贵丽,柔软的裙摆和披风绒毛掠过一 ?处处冰渣碎石。一?头青丝垂下,落在肩头纤细柔顺,垂下的右手中攥了一?个檀色的玉瓶,用丹纸封印,通体透明,甚至可以看见里面浮动的流光。 「阿舞,我去了趟西海,如此好多日甚是想你,你?可还好?」 玉飞影坐在神台之上时,台上那美艷的女子正阖眼沉睡,双眸紧闭,睫上居然沾了几点冰霜,冰洁玉肤。 她一愣,抬眸环顾四周,神台之上的结界未破,可那碧落池的寒意却深沉了几分。 这是为何? 当年阿舞万箭穿心之后,她曾住碧落池陪伴她身边四十余年,并未察觉碧落池有何变故。 为何这一?次,连结界都挡不住寒气了呢? 温热的指尖探上花舞谛的脸颊,果不其然掌心一?片凉意。 …… 来不及思考太多,玉飞影抬手扯去那小玉瓶之上的封印,唤出那缕在外飘零已久的魂魄。她如她一般红衣罩体,遮不住玲珑有致的身材,肤若凝脂白玉,美艷无双。 只不过…… 她的眼,是阖上的。 玉飞影在西海见她时,一?眼便知她不是她最重要的那缕魄。 一?直以来,人有三魂七魄,亦如此。 七魄之中,有一?缕最重要的魄,名为生魄,生魄留了人的原本的记忆,习惯。那七魄之中,也只有生魄能够单独化形存在,它能睁眼,能说话,甚至能伤人。 此次从西海寻来的魄不能睁眼,想来她这次重生,该也不会认识自己。 若不认识自己,不如就此成婚? 想到此处,玉飞影弯了眼,眸中温柔似水,一?切柔情皆在看花舞谛时喷涌而出。那浓郁的欢喜从她的唇角溢出来,漾及满脸,刻在她的眉间,心上。 片刻,她施法将那缕魂魄归入她的身体之中,而后从怀中掏出了那颗黑刃魔刀给她的丹药,小心翼翼的塞入她的嘴中,看着那丹药化水淌进她的唇舌,这才放下心来。 神台之上,女子美艷,略显苍白的脸看上去有几分羸弱,但依旧遮不住她绝美的风华。玉飞影抬手解开披风,轻柔的盖在她的身上。 俯身抱起她时,披风完好的遮住了她裸露在外的玉足,将她拢在了一?片温柔当中。 红衣似蝶,素手轻垂,耷拉在外面,皓腕如月色点缀,纤细柔美,玉飞影稳稳的抱着她走出碧落池,脚步匆匆。 「阿舞,我带你回家,待你?再次醒来之时,你?便是这崑崙山的主!」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清汤寡水啊!!!
第48页 第27章 炼心相邀(一) 满地尘埃被仔细的拂去, 空旷明亮的书阁内的小香炉重?新升起裊裊青烟。那烟绕上窗阁,缠上软榻,充盈整个花舞阁。 玉飞影推门而入的时候, 便被这淡香扑了鼻。 花舞谛虽阖着眼,可意识却逐渐清醒过来, 唿吸声平稳,眼睫微颤。 因着在碧落池里, 她的衣袖上沾了些冰碴, 如?今周身渐暖,化而为水浸湿了她的衣裳。可能是因为难受, 她恍惚的拧着眉头,喉咙间偶尔溢出一声低吟,像是狸猫的睡语, 带着些许慵懒,意外的勾人。 月白绒衣已经抖落在一旁,露出堪堪裹住她身子的绸子, 红衣似火, 肌肤胜雪。细腻的水珠沁在她的肌肤上,像佛祖莲花瓣上的珠露,吸收了天地万物精华, 冰姿玉骨。 玉飞影垂眸目光扫过她的身子,眸光深邃,明亮如?浸了水的珠子, 倒映出花舞谛请君採撷的勾人模样。 空落落的心突然被填满, 玉飞影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满意的看着怀中的人扒着自己的前襟,瑰姿艷逸, 丹唇微启,印上自己的肩膀。 犹豫片刻,她轻声吩咐一?句:「厌毒,吩咐下去,本尊要沐浴,任何人不得打扰!」 正在内室收拾床榻的人手中动作一?顿,反身拜一?下:「厌毒明白。」 一?阵细碎轻巧的脚步声走远。 阁门被关上,那镂花木门挡不住阳光,从缝隙当中泄进了一?地光华,在地上投了斑驳光影,生生为空旷的花舞阁添了几分暖意。 待到厌毒抬脚走出花舞阁,再次回身看时,那四周已经生了一?道结界,浑厚的仙术屏障将花舞阁罩在其中,隐隐约约能看得清那玉瓦朱檐,桂殿兰宫之?上,青云缭绕。 …… 厌毒淡淡的勾唇,朝揽月阁走去,心下有些担心,刚刚她如此匆忙离开,不?知道她如何了。 玉池中的水长年累月都是热腾腾的,受了崑崙山神地净化的水,本澄澈见底。只不过玉飞影原身血莲,每次她沐浴之时,总会撒上莲花,时间一长,就算她不沐浴,那玉池上都是飘着血莲的。 满目鲜红,正衬得上怀中人似火衣裳。 玉飞影抬脚走进玉池,背上被业火所烧的伤口 骤然被热水所?包裹,一?阵刺痛。起先她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可时间一长,那伤口居然愈加疼痛,尖锐痛意将她从头到脚包裹住,嵴背之?上,仿若有天雷滚滚,她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 肩膀轻颤,玉飞影咬着唇将花舞谛缓缓放入水中,掌心仙术轻闪,托住她的身子。 背上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的脸色愈加难看,周身的暖意对他来说好像是碧落池的冰封寒意,刺激的她气息不稳,眼底生了一?片血丝。 玉飞影芊足轻点正欲飞出玉池,却只觉腰带被扯住,来不及朝后看,她便重?新摔回到了池中,溅起点点水花,周身湿透,墨发四下散开。 「咳咳!」 玉飞影自水中露头,明眸恍惚,身侧瀰漫起一阵白雾。因为腰带被扯动,她的外袍已经被扯开,露出外衣下轻薄的亵衣,锁骨小巧,肩头微红,沾了水的布料正紧实的贴在身上,覆盖上那胸前的一?处柔软。 温液漫过凝脂肌肤,柔荑似雪,点水掠身,剔透水珠沿着她的侧脸滑下,余了一?道印记,照亮她迷惑的眸子。 她似乎是受了惊吓,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惊讶的朝一?旁的花舞谛看过去,「阿舞,你醒了?」 …… 回答她的只有那清冽的水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玉飞影行至花舞谛的面前,见她一如?刚才模样,红唇微启,眸子紧闭。 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腰封上的炼心不?知何时居然勾在了她的身上,刚刚那腰带被扯动松垮了衣裳,也是因为炼心。 此刻,那炼心浸泡水中,发出隐隐的光泽,恍若西海的琉璃光华,又像地牢中的月明珠,淡淡的,朝玉池四周散开,衬得那粼粼水光,仿佛天际银河星海,铺开在自己身侧。 玉飞影这才惊愕的发现,那粼粼水光流淌过她的嵴背,竟然替她止住了钻进骨子里的疼痛,灵芝仙草也不?一?定有这般效用。 她微怔一?下,这才回过神,指尖探上花舞谛冰凉的脸颊,喃喃道:「阿舞,你是在替我疗伤吗?还是,你想我陪你一?起沐浴?你若想,我便陪你……」 玉飞影抬手将花舞谛搂在怀中 ,抱住她受了碧落池寒气侵蚀,玉池水也暖不?热的身子,指尖挑上她贴着身子的绸衣,就这般勾了下来,扔到了一?旁的玉台上。 湿透的衣裳落在地上,拂动了那蛟龙吐珠铜香炉上的香云,白雾浮动飘散,腾腾热气翻涌,两个柔软的身子拥在一起,静默无声。 玉飞影只是想要抱抱花舞谛…… 她从未有过什么其他的想法…… 然而如?今软玉在怀,还是丝毫没有遮挡的软玉,那原本平静的内心突然波涛汹涌,她一手插入她柔软的发间,替她卸下金钗木簪,放下那满头青丝,落在她的肩头,也落在她的胸前, 另一只手掌心触上她的嵴背,那光滑的肌肤如同人界皇家的绸缎,摸上去只觉得细腻可人,叫人平白生了眷恋的念头,颇有些爱不释手。
第49页 …… 「阿舞……」 「阿舞?阿舞……」 玉飞影一声一声的喊她的名字,语气轻柔温软,她垂眸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口中热气喷洒,唇角不?经意触上她的肩头,侧颈,耳垂…… 心跳个不?停,玉飞影和花舞谛靠的极近,鼻尖几乎碰触。她抬眸,细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子,桃花玉面,白壁无暇,绝艷逼人。 曾经花舞谛的美,藏在面具之下,只有玉飞影一个人见过,她见过她风姿卓绝的仙姿模样,也见过她魅惑众生的诱惑模样。 如?今,她没了面具,换了一?种美态,也依旧叫她心惊。 仿佛受了蛊惑一?般,玉飞影指腹抚过花舞谛的红唇,双眸轻闭,歪了头朝前凑过去。 第28章 炼心相邀(二) 朝思暮想的唇近在咫尺, 玉飞影凑得更近些,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烈焰红狐家族世代盘踞于一处不为人知的密林之中,传说那密林深处百花齐放, 争奇斗艳。到夏日开花之时,漫山遍野皆是奼紫嫣红之景象, 处处香气瀰漫。 红狐饮花蕊上的露水,食成熟的果实, 将自己活成了神仙模样。久而久之, 花香入骨,千百年来孕育之子孙后代皆身有?奇香, 花舞谛就是其中之一。 那香极淡。离得远时根本不易察觉,只有?靠近她才能闻得到,仿若置身花镜之中, 不禁让人全?身舒爽。 曾经的百年之中,玉飞影只闻到过一次那香味。 当年在行梧宫醉酒之时,花舞谛曾卧于她怀中, 那番场景, 几乎叫她把持不住。 眼前的红唇微启,似乎要邀请她一吻芳泽,她被迷了心智, 不禁更加靠近几分?。 热腾腾的水汽也比不上她脸上滚烫,那身子浸泡于水中浮浮沉沉,空气中满是暧昧, 玉飞影咽了咽喉咙, 朝那唇印了上去。 然而,只来得及的碰触了一下?,还未来得及一尝她唇舌之美?, 她便?被一把推开,身周水花四溅。扰乱了玉池中维持许久的静谧与安宁。 那玉池水被搅动,连带着玉飞影心上的一池春水,也汹涌起来。 她醒了,还有?力气推自己…… 真好…… 花舞谛生来敏感,最不喜别人的碰触,旁人一接近她便?引得她心中警惕,几百年来能够与她相近的,也只有?一个?玉飞影。 她是在面?前人手抚上自己脸颊时悠悠转醒的,那指尖太过于温热,给她冰冷的身子带来了暖意,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冰封依旧的身体需要很久才能够恢復过来,那时她虽醒了,却无法阻止她的动作,只能任由她褪去自己的衣衫,将自己拥入怀中。 这也就罢了,她居然还故意撩拨自己,那温热的唇落在她的肩膀上,耳垂处,居然引的她心上一阵战慄。 这面?前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一点一点的记着,一会儿必叫她还回?来! 花舞谛刚醒,没?什么力气,那看似兇狠的一掌也没?什么力气,玉 飞影无可奈何的揉了揉被她打到的地方,语气温柔,嗓音纤弱低沉,还带了些撒娇的意思。 「阿舞,你弄疼我了。」 「你这!你……」 花舞谛美?目掠过她的脸庞,那清冷的眸子里缀上了星河,隐约见得几分?欣喜,卷翘的睫毛轻扇,漾出几分?深情。 明明是如此清丽模样,怎么这般轻浮?花舞谛胸口起伏不定,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气的不轻。 自己如今一丝不挂,她反倒怨自己弄疼了她? 花舞谛低头,望见自己光滑的身子,花瓣铺洒在水面?上,遮住那水下?的风光。 「你是何人,为何将我虏来,你意如何?」 玉飞影弯了弯眸子,笑得开怀,「我是你师……」 一个?师字刚说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己日后是要娶她的,若是顶着师徒的名分?,就怕她心中不愿。 犹豫片刻,她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道:「我怎会虏你?你与我自小便?订有?婚约,前几日你想我想的紧,迫不及待地便?来寻我,谁知遇上了坏人吓晕了过去,还好我赶到将你救回?。为妻为救你受了好严重的伤,你居然如此待我?」 闻言,花舞谛的视线落在面?前人的身上,那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外袍几乎没?什么作用。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甚至能够瞧得到那衣袍下?的累累青痕。 …… 花舞谛的脸红了几分?,「我又?不认识你,为何要信你?」 哈? 玉飞影眉梢轻抬,眸子里满是笑意,这次六魄聚齐,居然比上次聪明了几分??想之前她说自己是她师父,她居然没?有?一点怀疑,就那般信了自己的话?,一口一个?师父喊的自己心神荡漾。 见花舞谛一脸警惕盯着自己,玉飞影拧着眉头娇弱的咳嗽两声,玉手抵上胸口,眉峰轻拢,清明的眸子里覆上了一层水雾,在她的眼底化开,眼眶湿润,进而通红。 「为妻这般救你,你居然还怀疑为妻?」 「呃……」 面?前的人说的情真意切,那眼中的痛惜和失落就像一把剑戳进了花舞谛心里,略微有?些堵,让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看她的模样,似乎是真的? 玉飞影还在继续,她嘴唇
第50页 轻颤着靠在玉池边缘,手费力的扒着身后的玉台,白净的关节凸起,指尖因为用力而泛了白。 「你当真不信我?罢了,罢了,为妻不怨你……」 ……她看起来有?些可怜啊。 「咳咳咳!」面?前的人重重的咳嗽几下?,脸上越发?没?了月色,那如玉的脖颈修长晃眼,通红的眼眶愈加湿润,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你不信我,也无妨,为妻可以一直陪在你身旁,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熬到你记起为妻的那一天?……」 ……「我信你就是了。」 玉飞影动作一愣,眉间染上一抹笑意,随后她甚是欣慰的点点头,「咳咳,你信为妻,那为妻便?死而无憾了。」 花舞谛面?若桃花,朱颜红酡,那藕臂自水下?伸出来,带起温水,白皙匀称的手臂上附着了点点光华:「你把我的衣袍还给我。」 玉飞影诧异的挑眉,朝前走一步,却引的花舞谛后退不止,「你莫过来!你先把衣裳给我?」 她脸上笑容不变:「你刚刚入了玉池觉得难受,自己把衣裳扯了去,你如今问为妻要,为妻该去哪里为你寻来?」 分?明就是她扯去的,她居然说是自己扯的? 花舞谛抿了抿唇,有?苦说不出。可如今身上没?有?遮挡,她也不敢出水去,只能四处查看欲找一件可以遮身的东西?。谁知一转眼,她便?看到了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正被丢在一旁的地上,旁边的小香炉黄澄澄的,显得金贵无比。 …… 瞧了眼面?前的人,她不动声色的朝那边挪过去,手臂正欲抓上那衣裳,却见它?迳自飞到了面?前人的手中。 「还给我!」 花舞谛一急,就这般扑过去,谁知却抓住了她的亵衣,领口被揪住,扯开了一半。玉飞影顺势抬手搂住她的细腰身子一旋,将她禁锢在了怀中,花舞谛背抵上玉池壁,无处可逃。 花舞谛怯怯抬眸,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晕晕如娇靥:「你放开我!」 怕惹恼了她,玉飞影动作轻柔的松开手,随她紧张的缩着身子跑到一边。 「你想要为妻的衣裳,为妻给你便?是,何必如此着急?」 玉飞影自顾自褪下?身上的外袍 ,那亵衣的领口已?松,隐约可以窥见里面?的风景。 「吶,给你。」 外袍被一只白净柔软的递到了眼前,如绸缎如绫罗,看起来甚是好看。 玉飞影的身子被亵衣包裹,那纤柔之姿展露无遗,花舞谛愣愣的注视着她,连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衣服都忘了接。 「不要?那为妻只要……」 「我要!」 花舞谛赶忙接过衣裳,披到了身上,腰带被系住,这才放下?心来,玉飞影看着的动作,心中暗自发?笑。 她的身子,岂是那外袍就能遮住的? 轻纱垂下?,被风吹动轻柔摇摆。那一阵裊裊青烟中,两个?人相对而立,许久没?有?说话?。 花舞谛得了衣服,行事都大?胆了许多,她施法飞出玉池,落在了一旁的地上,这就打算走出去,像是彻底忘了身后还有?个?人。 玉飞影浸泡水中,哭笑不得。 「本尊伤的如此重?阿舞可否为为妻上药?」 正往外走的人脚步停住,转过身来,眸中一片疑惑:「阿舞?我?」 「嗯。」玉飞影轻笑着点点头,「况且外面?都是些不认识的人,若你这般出去,被旁人看到,这多不好…不如等本尊收拾好了,我们一同出去?」 花舞谛低头思考片刻,湿润的墨发?披在身后,滴落点点水渍,仿若珍珠落下?…… 「嗯,如此也好。」 被业火和天?雷所伤吶伤口,哪里有?什么药能够治癒,为了让花舞谛陪在自己身边,玉飞影随手变幻了一个?药,交到了她的手中,认真交代道:「只要你帮为妻抹了这药,那伤口便?会好了。」 花舞谛单纯,看不出那是什么所伤,双手捧着那药一点也不敢松懈,乌黑的小玉瓶在她白嫩的掌心静立,像个?小巧的玩物。 二人移至内室,玉飞影趴在床榻上褪去亵衣露出嵴背,花舞谛这才发?现女子原本光洁柔软的肌肤上伤痕累累,新伤旧伤盘踞交错,有?的伤口泛了白,有?的被烧成一片,看起来有?些恐怖。 许久没?有?等到身后人的动作,玉飞影这才响起自己曾经业火炼化伤口,应该是十分?吓人的。 那她会不会被吓到? 想到此处,她忙翻身直起身子。 「不用你上药了,为妻不疼了。」 一只冰凉的小手按住她的肩膀,随后,哽咽嘶哑的声音在内室扩散开:「别动,我尽量小心些,你可要忍着点。」 「没?事,为妻一点也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可爱们,鑑于网上已经出现盗文,所以本文开防盗,订阅70%,三小时,么么哒,感谢各位小可爱! 第29章 绯衣飞扬 嵴背上一片冰凉, 却恍若蜜糖,渗进?了玉飞影的心里,她安静的趴在一片柔软之中, 歪着脑袋盯着花舞谛看。 面前人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瘦弱的身子裹了她的衣裳,月白长袍盖住她小巧的脚踝, 一颦一笑皆让人心动。少了些平常的妖艷之气, 多了些清丽可人的稀罕模样,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第51页 「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花舞谛不?经意撞上她的目光, 又极快的移开。 玉飞影凤眸顾盼神飞:「你生的好看,为妻喜欢。」 后者脸已然红了一片,一抹玫色在双颊上晕开, 躲闪的眸子扫她一眼恍若蜻蜓点水,却盪开她心上的涟漪。 玉飞影轻笑一声,眸子里盛满了欢喜。 阁外太阳正晒, 那暖煦温和的光穿过窗扇上的缝隙落在她的手上, 淡青的血管隐藏在一片白皙之下。她垂眸下巴抵上手背,静静的阖上眼。 她原以为如此情形只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却不想今日却成了真…… 身后上药的力度更轻一些, 玉飞影心头泛起一股子倦意,松惬的卸下满身防备,正准备小憩一会, 却听到厌毒传音来报。 「殿下, 西海封海了。」 …… 那迷离的眸子瞬间清醒,玉飞影心头一震,掀起眼帘。 她刚刚出西海便封海了, 想来是庸然和扶羲的夺位之争已经开始? 龙王二子夺嫡,必然会搅的整个西海动盪不安,生灵百姓苦不堪言,如此一来,人界去西海打猎的渔船怕是要遭殃? 她身为崑崙山圣女,理当阻止,可那终究是西海的家事,她又有何身份干涉他们? 只是素娘如今身子虚弱,不?知道能不能经受住那夺位之争,不?过想来叙华衣应该会保护好她吧! ———— 琉璃灯盏碎了一地,那璀璨夺目的玛瑙也被水带所遮挡,再?不?见当初的华贵明亮,鱼虾游的远远的分毫不敢靠近水宫,原本畅通平整的小路上石礁东倒西歪。 西海封海,整个水宫便暗无天日一片混乱,虾兵蟹将们举着刀叉剑戟四处扫荡,小心提防着四处。一但有动静便齐刷刷的涌过去,也不?管是敌是友尽数拿下。 杯弓蛇影,自相惊 扰。 封海之由四下散开,流言四起众人背地里议论纷纷,一连着几日人心惶惶。 众人皆知,昨夜龙王突然病倒,整个龙宫气氛骤然紧张。 扶羲殿下连夜入龙宫侍奉左右,端茶送水替龙王疗伤,却不知何处惹恼了龙王竟然被赶了出来,龙王被气到吐血,好不容易好转的身子更加憔悴。 同行一干人中只留下一个长公主叙华衣在身侧伺候,其他人一概不?见,众人跪在门外,等着通传。 沉华堂前的石凳之上,素娘裹了层厚重的外袍,手中抱着小暖炉,不?施粉黛的脸白皙嫩滑,只是那眉梢间的病气无论如何也消不?掉。 月儿蹲在一旁,时不时的抬头与她说几句话。 「夫人你莫要担心公主,要月儿说啊,龙王对公主还是很好的,不?然怎么谁都不见,只留下了公主在身旁呢?如今公主和龙王父女二人敞开心扉不?计前事,是好事!等过段时间夫人你身体好些了,不?妨去看看龙王,当年的事他应该不会再?计较了。」 月儿一边修理着纷杂的花枝,一边抬头与素娘说话,满头青丝辫在身后,那小脸上瀰漫的高兴,怎么也盖不?住。 素娘弯眸看她一眼,指腹摩挲小暖炉上的雕花,淡淡的将目光落在了门外。 水宫四处混乱,唯沉华堂安静如初,今早起时她便发现了,门外四处居然覆上了一层坚实?的结界,自己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 这一上午,她坐在门前看着那些巡逻之人在眼前匆匆走过,还抓了几个四处逃窜的人,可却没人看到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整个水宫皆乱,唯沉华堂一如既往的安定,说起来是好事,也是坏事。 乱世之中的安宁哪有那么容易寻得,素娘沉寂的眸中滑过一丝担忧,下意识的攥紧了手。 华衣手中无权,只身在这西海,只占了个长公主的名分,众人敬她尊她,都是因着那长公主的身份,此次龙王病倒,两位殿下封海夺权,沉华堂却在这个时候被护上了结界。 怕是…华衣做了什么?交易…… 月儿不懂这些,只觉得夫人最近心情低落,便变着法的逗她开心。半晌,素娘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唇,抬手摸了摸 她的头,满头青丝顺滑,因着身侧琉璃灯火沾染上了几分温热,倒是摸着舒服。 「夫人您笑了!你笑了就好,那医者交代了,让您少思少忧,多出去走一走开心开心,您最近总是忧心忡忡的,月儿还担心你……」 月儿一愣,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心翼翼的瞄一眼素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月儿知错了,该打!」 素娘望着面前机灵单纯的人,默默的抿了抿唇,她得赶紧为月儿找一处归属,不?然若日后自己有三长两短,华衣可能会迁怒于她。 平白叫她受伤,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夫人可饿了,月儿去为你备些吃食?」 「嗯,清淡一些就好。」 月儿兴沖沖的离开,素娘直到望不?见她蹦跳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抬眸朝前望过去,在楼阁亭堂的遮挡之下,她只能瞧见那龙宫金碧辉煌的顶檐,红瓦上有金龙盘踞,甚是耀眼。 华衣现在就在那里,侍奉着龙王。 ———— 「厌姐姐厌姐姐,我这是睡了几日了?怎的殿下都回来了?」 厌毒前脚刚踏进揽月阁,便听到一道精神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刺破这处维持许久的寂静,显得活力满满。她意外的挑眉看过去,燕青软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身衣裳穿上,快步朝她走过来。
第52页 那衣裳…… 厌毒的目光落在那一抹绯色之上,只是那颜色怎么瞧怎么像她床榻前的纱帐? 「厌姐姐,多谢你救我!」燕青软已经走近,抬手朝她作揖感谢。 还真是她的床帐…… 厌毒憋着笑,她以往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自己制衣裳的本事? 厌毒的面具妖艷又清冷,说妖艷是她那唇眼魅惑,就算不?说话只抬眸勾唇也总有一股逼人的美艷,说她冷清,则是她的眸子里总是盛着一汪寒潭,里面是百年化不?开的冷意。 如今她憋着笑,红唇轻抿,耷拉着的眼角便上扬起,那眉梢间覆上喜色,驱逐周身的压抑后,整个人都明丽了几分。 燕青软像发现了宝贝,一下子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朝她撒娇:「厌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就该多笑一笑的,你不?笑时,长鳞都 怕你。」 冷冽的声音夹杂了些许柔软和疑惑:「那你呢?你怕我吗?」 「嘿嘿!」燕青软将她的手臂搂的更紧,「以前是有些怕,不?过现在不怕了!厌姐姐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怕救命恩人呢?」 厌毒弯了弯眼睛,脸上固有的寒冰消融几分,她垂眸看着少女紧抱着自己的手,看着她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胸前柔软抵上她的手肘。 …… 片刻,她红唇微启:「那日,是谁伤你?」 「啊?」少女愣一下,眼神飘忽,她下意识的松开手,像个小孩子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我和她们公平比试,是我技不?如人才受了伤。」 「当真是公平比试?」 厌毒反问一句,眉峰皱起,「你法术如何我清楚的很,虽然没到什么?天下无敌的境地,但是好歹身手敏捷,行动机灵,怎么可能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那日她看她的模样,分明就是被人暗算,那身后的伤不是什么?兵器所为,而是撞到了石头上。伤她之人内力还算中乘,以她的本事原可以抵挡住,但是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如此想来,那便是偷袭? 她竟不?知道,崑崙山还有如此手段卑劣之人? 燕青软低着头,语气闷闷的:「我,我出身妖界,也没有拜师学仙术,只不过是些上树采果子,下水捞鱼的招式,比不?上她们仙术正统,受了伤也是正常的。」 哦?她们? 看来还不?止一人伤她?聚众伤人,更加卑劣! 「可我瞧着你身手矫健,比那些个人好了千倍百倍。」 厌毒的话?如一溪清流淌进?燕青软耳中,她身子一滞惊愕的抬头望过来,眼睛里闪亮亮的:「当真?厌姐姐你真的觉得我仙术厉害?能打的过她们?」 少女咧着嘴问她,鬓角的碎发被风拂动掠过鼻尖眼睫,厌毒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径直抬手替她拢好头髮,温柔宽慰道:「自然,你仙术不比她们差,就怕是我,都不一定能打的过你呢。」 「嘿嘿,哪里哪里。」燕青软笑容更甚,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厌姐姐你永远都比我厉害!等我伤全好了,我再?去找她们比试,一定叫她们还回?来!」 这就是,不?让自己插手? 厌毒无奈的点点头,「好,只要你开心,怎样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夜快乐!! 灵魂发文,宝贝们,是断肠草和小刺猬呢?还是小战龙和小刺猬吶 第30章 红豆发冠 燕青软得了夸奖, 小脸红扑扑的,鬓角的碎发跳跃,在阳光下发光。 厌毒看?着她高兴的模样, 眼中不知不觉也带上了笑意,少女洋溢着笑容的脸印刻在她的黝黑深邃的瞳上, 占据她的所有视线。 「厌姐姐,待我以后成了崑崙山战神, 一定保护你不受丝毫伤害!」 那些背后说你坏话的, 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她们。 厌毒一愣,反问道:「崑崙山的……战神?」 「那当然了!」少女笑魇如花, 眼睛落了银河中的星,闪亮的灼人眼,「那日殿下带我回崑崙时, 我便发誓一定要好好习武,以后长鳞保护崑崙山安顺和平,我守护你的安危!」 燕青软眉梢间都闪着光, 单纯自信之气感染着面前的人。 今日的阳光似乎比平日更加明媚些, 那煦暖的光线洒在,扫过厌毒满心的暗淡,拂去尘封已久的尘埃, 露出那被断肠的毒腐蚀包裹的心脏,跳跃的愈加急速,就像…… 病了一样。 她注视着面前的人, 眼底居然生了一片迷恋。 有她这句话, 毁容之事,便再不会?有一点悔意…… 哪怕,只是一句玩笑, 或者……只是骗骗她。 「厌姐姐,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长鳞可好?殿下让我照看她,可是我……」 「放心,她由我照顾,一切安好。」 「哎,那我去看看?她!」 少女瘦弱的身子自眼前闪过,厌毒抿抿唇,几乎是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腕,不堪一击的柔弱,在她掌心灼烧。 「嗯?怎么了厌姐姐?」 燕青软扑棱着眼睛,看?着厌毒无奈的抬头拢了拢自己身后的头髮,动作轻柔,仿佛面对着什?么举世无双的珍宝。 因为全身竖起刺,她极少被人如此近身,况且还是如今这般亲密的面对面,便不由得愣在原地。
第53页 「你的发冠呢,就那个镶着红玛瑙的那个,我见你甚是喜爱它,为何那日,不见它?」 …… 燕青软蹙了蹙眉,这才想起来那间发冠已被丢入玉湖当中沉了底。 「我,我不小心弄丢了。」她随口给自己扯了个理由,厌毒一眼便瞧出来她在撒谎,可也没打算揭穿她,只是瞭然的点点 头,然后摊开了手。 素白的掌心里,一个崭新的银冠渐渐化?形,新白镂花冠壁,中间嵌了一颗水蓝的珠子,里面生了一粒红豆,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只觉得当中气韵流转甚是好看?。 那银冠两侧打造了两束凤凰的冠羽,上缀着细小的澄蓝琉璃,两条流苏轻垂,甚是华贵。 「厌姐姐,这?」 「那个既丢了,就用这个吧。」 「可是这太贵重了,厌姐姐你不用吗?」 「不贵重,只是我闲来无事做的,若我想用,再做一个便是了。」 犹豫片刻,燕青软终于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个异常华美的发冠,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厌毒指尖滑过她的头髮,只觉得指腹一阵细腻柔软。 「我为你束髮吧,不然你这个样子叫长鳞看?到,她定会?笑话?你。」 厌毒说的理所应当,一副为她考虑的模样,燕青软歪着头思考一会?儿,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那小战龙总想着法的嘲笑自己,若是自己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她眼前…… 「好,谢谢厌姐姐!」 厌毒温柔的勾唇,手自然而然的握上她的手腕,拉着她抬脚往里面走。 没人知道,她刚刚原本是想牵她的手的,可是她不敢…… 在梳妆檯前坐定,燕青软抬眸打量着面前的铜镜,身后的女子娥眉淡扫粉轻点,她垂眸看着手中的黑髮,手指如玉,在她的髮丝间穿梭。卷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颤动个不停,脸上线条柔美,一股淡然如水的娴静从骨子里透出来,叫人沦陷。 她动作轻柔,似乎是怕伤了她,丝毫不敢松懈。 燕青软痴痴的盯着她看,下意识的开口:「日后若有人能娶了厌姐姐你,那必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吧。」 !!! 厌毒手下一乱,差点扯疼了她。 她抬手替她戴发冠,口中淡淡的:「这世间,不会?有人娶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为何?」 「因为我全身剧毒,你不是瞧见了吗?众人对我退避三尺。」 「胡说!」燕青软嘟着嘴有些生气,「那是他们胡说八道的,厌姐姐你是最好的,旁人求娶都娶不到的,什?么有剧毒,此刻我与你如此亲近不也没事吗?再说了,我的刺 也有毒,厌姐姐你还没有嫌弃我呢!」 燕青软一股脑说个不停,厌毒插不上话?,只能抿着唇笑。 她的手极巧,就说话?的功夫,那发冠已经戴到了燕青软的头上,墨发三千皆乖巧的披在身后,流苏轻摇,步步作响。 对着铜镜,少女惊得合不拢嘴,她在灵山蓬头垢面的,从来没有好好收拾过自己。原来那发冠还是妖皇大人送给?自己的,是她身上唯一的宝贝。 可如今……那琉璃闪烁,流苏摇晃,髮丝飘逸,竟叫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这发冠很是配你。」 厌毒勾了唇,有些心满意足的嘆息,反倒是燕青软颇有些不自在的看?来看去,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 「厌姐姐,这发冠甚是好看?!它可有名字?」 厌毒已经转身朝书房里走,从铜镜里看?过去,那窈窕的身姿当真可睥睨人界的富贵家嫡女的风华,听到燕青软这样问,那背影怔了一下,随后,清丽婉转的声音传来。 「它本无名,如果你非要给?它起个名字,不如就叫……相思。」 「相思?」 燕青软懵懂的抬眸,指尖触上那粒夺目的红豆,摸起来圆润温热。 也对,红豆本相思,这发冠上既然镶了红豆,叫它相思也不为过。 「厌姐姐,谢谢你!」 身后已然空无一人,燕青软立刻起身朝书房里跑过去,步履轻悄,欣喜欢乐的声音响彻揽月阁。 「厌姐姐,厌姐姐~」 「长鳞我来看你啦!」 ———— 红檐玉墙,龙宫巍峨,青白相间的大门紧锁,门上横竖交错的纹路繁复,门扇上两颗琉璃珠,照亮从门口一直蜿蜒朝下的石阶。 两旁的石柱间有金龙穿梭,从宫檐到门前,环绕嘶吼,龙吟之声直上云霄,最终被冰封的海面挡回,震的整个水宫抖颤一翻,惊的不远处的侍女失声尖叫。 石阶上跪了一地的人,密密麻麻的挡在门口。 为首的男子仅用一只简单的青玉冠挽起墨发,鬓角余下的两缕黑髮被扑面而来的龙吟之气震的飞扬,一身冰蓝色丝绸袍子,绣着赤褐无角璃龙的花纹的雪白滚边和髮髻上的青玉冠交相辉映,衣上金线,折射了琉璃的光,印进他波澜 不惊的眼底。 他眉目疏朗,浓眉如剑,嘴唇有几分苍白,冬夜寒星的瞳眸下拓了两处乌青,眼角布满血丝,看?起来有些疲惫。 纵然疲惫,也遮挡不住他眉眼间的霸气,那孤傲冷峻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 水宫一阵风过,眼前顿时天昏地暗。众人始料不及霎时间乱遭一片。
第54页 寂静被打破,他沉寂暗淡的眸子终于有了动静,半晌,他仰头望去,金龙身上的光晕勾勒出他的颌骨线,冰冷的不近人情。 海面冰封,结界护海,龙宫之上层层界制,甚至还有禁术压制,这次怕是神尊佛祖也进不来吧! 如此动静,他那三弟当真是等不住了,如今偌大的水宫,他的侍卫四处巡逻,一点风吹草动就大肆捕杀,看?来是要与自己鱼死网破了。 呵!如此迫不及待的自相残杀,倒是一点也没有兄弟间的情谊啊! 他轻嘆一声,眉峰轻皱一下,又不着痕迹的抹开,抬手随意挥一下,琉璃灯通体光芒四射,四处一片光明。 身后的动静小了些,他淡淡的收回目光,却感觉身后衣袖被人扯一下。 「扶羲殿下,如今龙王只相信长公主,我们进不了龙王殿,怕是难以探查龙王的心意。」 扶羲目光闪烁,沉声道:「本王知道。」 面前的玉门,隔开了他和龙王的父子恩情,也隔开了他和王座的距离。他深知如果那可翻天覆地的权力落在了自己的三弟庸然手中,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他眼中是绝对容不得自己这粒沙子的! 赶尽杀绝才是他的做派。 不过如今,王座落入谁的手中尚不可知,龙王身边只有一个叙华衣,无人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在他看?来,去猜龙王的心意,不如去问问她的这位长姐,问问她心中更属意谁? 身后的那道声音继续响起来,嘶哑年迈的声线,却夹杂了几分精明算计:「殿下你曾多次邀请长公主都被她以无夺位之心拒绝。水宫皆知,长公主只在意一个素娘,不如我们去将素娘请来做客,到时候长公主一定会?寻来,只要她来,便是我们的机会。」 素娘吗? 扶羲皱皱眉,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 初来西海时,她喜欢鹅黄色衣裳 ,总是央求着月儿能多带她四处逛逛。 后来龙母息眠。 她便穿上了素色的衣裙,西海日头大时便躺在沉华堂门前鞦韆上闭目养神,偶尔下雪时朝披着那件绒毛披风看?雪,有时给过路的鱼虾们餵些吃食,有时还会?给?侍女们送些金钗首饰。 永远巧笑嫣然一派和气的她,如今拖着病弱之躯躺在床榻之间,自己要挟她来令叙华衣吗? 「不可,谁都可以动,就是不可以动素娘……若她受了丁点伤,叙华衣怕是要与我们反目成仇。」 扶羲身后的人不贊同的拧了拧眉头,眼中精光掠过,周身之气多?了几分锐利之感。他一身青色长袍,乌髮只用一根丝带挽起,看?起来仙风道骨,右手持一柄玉如意,玉石光滑。 扶羲殿下自小便不得宠,被遗弃在西海的角落中,任人打骂,羞辱,食草饮雪,堂堂殿下沦为奴僕,直到百年前才被接回龙宫。 这百年里他步步为营好不容易得到了龙王的信任,给?了他与庸然同样的尊贵待遇,当年自己投靠他时,看?上的就是他那份置生死于度外的心狠手辣。 能够在回龙宫之后将曾经所居之处屠戮殆尽,那血流千里,哭喊声遍及天地尚不能动摇他分毫的人,才是真正的龙王! 可是,如今他居然说不能动素娘? 「可是除了素娘,那长公主再无弱点。」 「缘师,我知道你是为我谋划,可……」 「罢了罢了!」缘师无奈的嘆口气,语气沉重,「你是殿下,你说不动她,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 「嗯。」 扶羲不作其他解释,淡淡的收回目光。 正在两人刚刚说罢时,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动静之大,引的立在门外等候叙华衣传叫的侍从都扭头看?过来。 扶羲眼中一寒,不用想都知道,是他的三弟庸然来了。 「二哥为何还跪在这里?想来还在为惹怒父王的事反省?」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来,人未到声先到,队伍的最后方,两个侍卫手中长矛转动,不小心挑翻了一旁的花石。 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扶羲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眼中多?了些不耐。 缘师扫他们一眼:「如今龙王身体 欠安,三殿下你的人在此大肆喧闹,寓意何为?」 「剁了餵鱼。」 扶羲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惊的旁人大气也不敢出。 庸然笑容更盛,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嗯,二哥说的对,剁了餵鱼,父王如今卧病在床,需要静养,你们怎敢扰了他的安宁?就照二哥说的做,拖下去餵鱼——」 两个侍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封口拖了下去,一时间殿前没人敢说话?,生怕惹恼了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二殿下。 扶羲一直垂着眸,仿佛与身后的人隔开来。 庸然嘴角的笑意没有丝毫的倦怠,他转身,一撩衣摆跪在了与他同行?的地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小声道:「二哥,庸然实在好奇,昨夜你究竟做了什?么,惹父王那般动怒呢?」 !! 扶羲蓦地睁开眼睛,眸底捲起惊涛骇浪,脸色一片灰暗。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节快乐!! 第31章 害羞的人 身?旁人兀的僵直了身?子, 庸然就算没?有紧挨着他,也察觉到了自他身?上散出的杀气,放置在一旁的星云剑铮鸣, 剑鞘滑过一道冷光。
第55页 哦?自己怕是说到了这?位二哥的痛处? 扶羲的杀气凌人,不曾掩饰, 铺天?盖地的朝四方铺展镇压过去,庸然挑挑眉, 将手?中的摺扇合起, 带起一阵清风。 他勾唇笑得?狡黠:「罢了,二哥莫怪, 三弟只是随意问问,还望二哥不要怪罪。只是……」目光扫过面前的金龙,庸然再次开口道, 「龙宫之前,俯首称臣,金龙之下, 二哥莫要动怒。」 话音刚落, 那原本背对着他们盘旋的龙突然转过身?来,瞳中燃烧熊熊火焰。 扶羲瞬间收回全身?杀气,一如刚才模样, 垂眸静跪,清风拂发?,公子无双。 …… 那龙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又转过身?去, 心中有些不解,刚刚那突如其来的杀气让他下意识的凝了神,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了。 一门之隔, 富丽堂皇的宫殿,珠帘玉砌,金樽银器。 龙宫偏殿就是龙王的入寝之处,如今里面双儿抱月台上红烛燃烧,蜡油缓滴,顺着烛身?,在台上凝结,如门外的琉璃,剔透圆润。 据说自龙母息眠之后,龙王思念她日日不得?安寝,熬坏了眼睛,再见不得?明?光。所以侧殿只点了一支蜡烛,那烛光微弱,衬不得?四处光明?。 叙华衣就站在床榻旁,半身?隐进阴影之中,静静的侍奉着。那烛光在她笼罩进了一片柔和之中,勾勒出窈窕挺直的身?姿,光明?之身?清如薄玉,另一半身?子则受黑暗庇护,魅如杀神。 她本穿了一袭青衣,绸缎柔软铺摆垂下,可因着烛火,却叫人误以为她红衣如火,仿若百里红妆,瑰丽绝态。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汤药,玉勺缓缓的搅动,那灼人的温度在指腹间漫开,掌心逐渐毫无知觉。 待手?中汤药略微凉了些,她才轻轻的抬眸,正巧与?龙王打量自己的目光撞上,惊的她心里一颤,手?差点打翻药碗,面上却依旧淡然如水。 龙王直勾勾的看着她,又仿佛看的不是她。 无视那 呆愣的目光,她上前坐在床榻旁,轻声道:「父王,药凉了些,可以喝了。」 …… 龙王一怔,两颊的肌肉颤动两下,轻笑一声:「小衣,你?出落的越发?像你?的母亲了。」 叙华衣冷静的侍奉他喝一口药,那淡淡的苦味在侧殿瀰漫,与?烛烟一起缠绕飘零。 那道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带了些悲凉,「可是,明?明?你?小时候更像我一些的。」 龙王自小便?宠爱叙华衣,在她面前也总是以我相称。他有两个儿子却只有她自个女儿,自然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将世间一切珍宝和爱都给了她。 后来这?个他最宠爱的女儿去了趟人界,带回了个人类女子,那恬静温婉的性子就变了,开始跟自己顶嘴,他一怒之下将她关入沉香亭,却没?想葬送了龙母的性命。 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她。 …… 之后的很长时间,龙王都没?有说话,叙华衣一丝不苟的侍奉她,二人再未交流,直到喝罢了药。 「小衣啊,你?沉华堂里的人人界女子如何了?我许久没?见过她,不若将她带来让我看看。」 叙华衣轻轻的搁下碗,却不免也发?出了一声脆响,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尤其突兀。 她掀起眼帘望过去,目光温婉:「素娘最近生了小病,身?子不适,出不了沉华堂,怕是无法过来看父王,等?她好些了,女儿就带她来看您。」 「既然病了,那就养着吧,不急。」 「嗯。」叙华衣低头应一声,起身?为他倒一杯水,却瞧见了门口那黑压压的一群人,「不知二弟做了什么惹父王您不高兴了,自昨夜跪到现在,怕是身?子都僵了,也该起来了。」 龙王蹙眉,面色不善,嘴角的弧度沉了下去:「哼,他居心叵测勾结外人,我不要了他的性命已是顾念父子恩情!说起来又是什么父子之情,当年如若不是她的母亲趁我……」 话说一半,龙王突然噤了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好半晌才恢復原状。 「可他终究是西海的殿下,我的三弟,如今殿门口跪了一地的人,要是叫旁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还望父 王息怒。」 也许是顾念扶羲跪了许久心软了,又或许是叙华衣的求情,龙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床榻上安静下来,只有浅浅的唿吸声传来,叙华衣收拾好东西,脚步轻轻出了门。殿门打开,惊的跪了一地的人抬头望过来。 面色如常的女子无悲无喜,只轻轻的扫了眼两旁的侍女:「父王已吃了药睡下,你?们小心伺候,有事派人来寻我。」 「是。」 待到殿门重新关闭,那缝隙之中透不进一点光,叙华衣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身?旁的人,这?才抬脚朝前走过来:「别跪着了,都回去吧。」 庸然立刻起身?,围着叙华衣问了许久关于龙王的事,叙华衣随意搪塞他两句,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长姐保重身?体,庸然告退。」 直到那一堆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叙华衣这?才发?觉,扶羲从未起身?,她轻眯了眼,深邃黝黑的眸子柔和些许:「你?也起来吧,不用?跪了。」
第56页 扶羲惊愕的抬头,随后明?白了什么,缓缓站起身?,那衣上金线闪烁,流光溢彩甚是好看,他抱手?朝叙华衣一拜,轻声道:「扶羲,多谢长姐。」 「无事。」 本该就此离开的人却迟迟没?有动,叙华衣打量他好几眼见他抿着唇不说话,这?准备自行离开,却听到他细微的声音:「若日后沉华堂寻人庇佑,扶羲愿出一分?力。」 ———— 眼前肤若凝脂白玉,那光滑的嵴背处满是伤口,却依旧挡不住她原本的风姿,花舞谛屏着唿吸为眼前的人涂抹伤口,不敢用?力,脸已经通红一片。 血滴落玉石的惊艷瞬间,也不及她此刻的一抹风情。 玉飞影回过神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花舞谛,那通红的脸似火烧,叫她心里一惊,还以为她受了什么自己没?有察觉的伤,等?到她正欲坐起身?替她查看时,才发?觉她只是害羞了。 害羞了…… 回想花舞谛百年前,躺在行梧宫的床榻上仰起头闭着眼等?自己主动,那姿态万千的模样倾倒众生,使劲浑身?解数势必要将自己迷的七荤八素,如今居然害羞成这?个样子? 哈! 就是不知等?她有一日恢復了记忆,想到当初自 己这?番模样,会?不会?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天?生魅者,也有害羞的时候? 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望着面前手?足无措目光乱飘的人,玉飞影突然生了几分?玩闹心,她美颜如玉,神若秋穗披霜,眸瞳带光,目光炯炯盯着面前的人,生怕她感?觉不到自己在看她,还激动的眨眨眼。 花舞谛一扭头,就在这?般黝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 ……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又强烈跳动起来。 「阿舞看着为妻就脸红成这?样,莫不是对为妻有什么企图?」 那话千迴百转,就这?般飘进了花舞谛耳中,玉飞影声线婉转清冽,许是因为周身?的疼痛,那清冽中染上了几分?沙哑,竟然平白的生了几分?情慾。 花舞谛现在哪里是玉飞影的对手?,脸皮如纸薄支支吾吾的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玉飞影心情大好,眼中带笑,气若幽兰。 「其实如果阿舞对为妻有什么企图的话,本不必这?样,你?只需要喊为妻一句,或者……躺下。」 「你?!」花舞谛被这?般调戏,桃腮红晕,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恼意,这?就起身?打算离开。 那湿答答冰凉的绸缎掠过自己的肩膀,玉飞影一抬头,就见花舞谛已经快步跑到门口,步步生莲,芊芊玉足在阳光下白到发?光,意外的扎眼。 她目光一凌,瞬间抬手?掌心幻化法术,那柔若丝带的轻盈之力缠绕上她的脚踝,朝玉飞影怀中拉过来。 「啊!」 一心逃跑的人受了惊吓,兀的尖叫一声,本就没?有裹严实的衣裳朝四下散开,玉颜红唇,贝齿胜过明?月当空,粉面生春,眸中藏了一汪春水,黑髮?披散下来犹如天?女降世。 只不过……降到了玉飞影柔软的怀里。 花舞谛还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玉飞影为何突然将自己拉回来。 那缠绕在脚踝上的丝带甚至比不上那肌肤柔软,此刻已化为星尘四下飘散开来,星点晶莹瀰漫环绕身?侧,花舞谛一时愕然,未曾注意此刻自己的姿势有何不妥,直到她抬手?去触碰那片美好,却在指缝间,看到了那双顾 盼生辉的眸子。 「你?就这?般穿着为妻的外袍出去?」 …… 花舞谛下意识低头,不知何时,那原本系好的腰带已经散开,正垂在自己脚旁。 「我没?有,不是,我……」 花舞谛手?忙脚乱裹紧衣服,心中有几分?懊悔,自己怎的如此不注意,若是被面前人看光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玉飞影抿着唇看她,那一脸纠结懊悔,只一眼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轻笑一声,正欲说话,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小刺猬,你?挤到我了,能不能过去点,让我也听一听?」 ………… 作者有话要说:偶肥来了~感谢在2019-12-25 21:12:14~2019-12-28 19: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989044 3瓶;悦倾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闯了大祸 玉飞影唇角绽放笑意, 却隐隐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花舞谛听到动静惊讶的望过去时,她轻挥衣袖, 便已经替她换了身衣裳。 红缎罩体,金边玉带上的蝶儿花纹, 一针一线精美繁复,腰封上一朵血莲含苞待放, 百合玉坠垂了几缕流苏, 花玉相衬,红艷之花欲染山河, 清朗之玉又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可亵渎的神明清风之气。 花舞谛只觉得身上一暖,再?次低头看时,那原本湿答答贴在身上的衣衫已经消失不见, 柔软的绸缎摩挲在娇嫩肌肤之上,说不上来的舒服。 花舞谛青葱玉指抚摸看起来甚是华美的衣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在她犹豫时, 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杂乱。 伴随着树叶哗啦啦的声响,刚刚的那道声音再度传来。
第57页 「别挤我别挤我,我要下去了。」 一道英气十?足的女声响起, 透过门上缝隙飘进来,在安静的室内扩散开:「你是龙,盘在树上就行了, 为何要跟我抢位置?」 ……一阵寂静。 「你还是刺猬呢, 不如插在树上好了。」 「你!长鳞,你可别忘了刚刚是谁把你放出来的!」门外的声音越发喧闹,花舞谛抬眉, 频频转头望过去。 声音有几分?愉悦:「是厌毒仙长放的我,与你何干?」 「若不是我求厌姐姐,厌姐姐能放你出来?哼,你倒好,连这么点位置都要与我抢。哎?!你别摇树!」 门外的动静更大了些,婆娑的树影左摇右晃,时不时的挡住花舞阁内的光,那一片阴影移动个不停,花舞谛心中好奇,正欲开口问她一句,却被她先开了口。 「怕是长鳞和燕青软两人又闹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为妻带你去看看。」 身子被轻轻搂住下了床榻,花舞谛穿戴整齐,与玉飞影一同朝门外走。 那动静未曾停止,听着甚是热闹,花舞谛迫切的想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禁走的快了些。一抹红艷在眼前掠过,走在后面的人淡淡的勾唇,桃面染笑,秀雅之姿生了几分?清灵之气。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人的身上,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那道身影印在她的瞳中,刻在她的心上。 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她天人之姿,诱人之态,而自己浑身破破烂烂,头髮乱糟糟的。那副模样连她自己都嫌弃的很,可她只笑吟吟的歪头望自己,琥珀般的眸子里盛满善意。 那是她在崑崙山生长多年,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纵然如今心已崩坏腐烂,可她依旧不嫌弃。 也许旁人不知,可她心中清楚,花舞谛是救她出苦海的佛,亦是拉自己坠入地狱的魔。遇见她之后,连崑崙山之主的位置,都失了吸引力?,普天之下,唯有她的身边温暖如初。 阁门朝两旁打开,一声轻响,迎了暖煦扑面而来,也迎来了危险。 快步赶来的厌毒远远就瞧见燕青软和长鳞二人打闹个不停,竟然连根拔起那棵树朝一旁倒了过去,可花舞阁门前站着的,分?明就是妖皇大人。 瞧她的模样分明就是没有恢復过来,绝美的面容有些苍白,周身仙气薄弱,追神剑化不出形,甚至挡不住迎面而来的树干。 神尊殿下差点搭上性命才救回来的人,如果在这里被伤,怕是…… 她心上一惊,面上被惊恐覆盖,连平时的娴静风姿都顾不上,向前跑过去,朝前面的人喊叫着。 「妖皇大人小心!!」 「殿下!啊——」 燕青软也看到了门口的花舞谛,她身子单薄,正惊愕的看着那树干朝自己砸下去。 「妖皇大人快躲开!」 燕青软一声尖叫后立刻飞身上去,手脚并用正欲拉住那树却已经来不及,她眼前被枝叶遮住看不清面前的情况,可她能够感觉到,那树已经砸下。 周围没有声响,安静的吓人。 她抬头的瞬间,余光里掠过了不远处厌毒惊慌失措满脸震惊的模样。 瞳孔微震…… 糟了…… 她自一片绿意中抬头,入目的即是玉飞影冷若冰霜的脸,精緻的面庞上覆上寒冰,黝黑的眸子里怒火中烧,引燃周身的空气,比那烈日的灼烧更加吓人。 燕青软咽了咽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下意识的看向妖皇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事?。 花舞谛心跳的厉害,俨然就要跳出嗓子眼,她正惊慌的缩在玉飞影怀中,抬眸呆滞的看着身旁人抬手举高撑着的树干, 那粗重的树干就停在自己头顶约莫一尺处,骨节泛白,攥的树皮斑驳脱落。 花舞谛抿抿唇,眉峰紧锁。 揽在肩膀上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却没有弄疼她,只是让她紧靠在她身上,禁锢怀中,耳畔心跳阵阵,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花舞谛抿了抿唇,目光朝头顶移过去。 可是……她是如何撑的住,那树砸下来该有多重?明明她与自己一般纤瘦不是吗…… 玉飞影未曾低头,不知道怀中人是何表情,她眸光凌厉,扫过手中的东西,眉宇之间覆上一点戾气。 掌心温热,灼烧迸射出星火,便前方蔓延,天地被炙烤。 「青软!」 「小刺猬!!」 厌毒和长鳞同时开口,下一秒,金龙掠过,抓住扒在树上的人,迅速闪到一边,她们的身后,树干自中心噼开,四分?五裂,在半空中燃烧化为灰烬。 黑灰飘飘洒洒落在身旁,绿草如茵,阳光温絮,那灰似魔气瀰漫身侧,叫人透不过气来,天地之大,仿佛尽被那暗淡笼罩。 燕青软咬着唇缓不过神来,厌毒停住朝她走过去的步子,转身一撩衣裙重重的跪在了台阶之上背手而立的人面前,深深一拜,额头磕在地上碰的一声。 「求殿下息怒!都是厌毒的错!是我放出长鳞让她们二人玩耍,差点伤到妖皇大人,厌毒愿受罚!」 燕青软皱眉,下意识喊道:「厌姐姐!不是的,是……」话还未说完,她便已经被身侧的长鳞拉住手腕,也跟着跪倒在地上。 「都是长鳞的错,求殿下息怒。」
第58页 不远处闻声而来的仙娥不由分说立刻跟着下跪,花舞阁前不大的空地转眼间跪了一地的人。 玉飞影未曾开口,没有一个人敢直起身。 …… 面前突然的变故,叫花舞谛说不出话来,她目光掠过拜倒在身前的众人,下意识的朝身边人看过去。 明明她这么温柔,为何旁人都这般怕她? 这一眼,便惊愕的愣住,玉飞影背手静立在台阶之上,墨发披散身后,发间松垮垮的挽了一个髻,肩膀上落了几点黑灰,如月光蒙尘,白绫染污。而她并未注意这些,只淡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她唇角耷拉着 ,被寒星点缀的眸子,再?不见半分?笑意。 那完美的侧脸尽管被暖阳笼罩,也充满了凌厉的气息,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动之际,眸底浮上毁天灭地的煞气。 仿天地共主,之首。 半晌,清冷出尘的嗓音传遍花舞阁。 「长鳞,你二十?层可全过完了?」 长鳞一噎,面色苍白,忙磕头不语。 「殿下,是我私自放长鳞出来的,她不知缘由,所有过错,厌毒愿一人承担。」 「殿下,是我求厌姐姐的。」 燕青软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厌毒扛下所有的过错,今日明明是她想长鳞想得紧,见到长鳞这么久还被困在十八层,被打的鼻青脸肿有些不忍,这才求厌毒放她出来休息片刻。 闻言,厌毒青黛峨眉皱起,她攥了攥手,心中有些忐忑。 若只是毁了树,那便是小事?,可毁了树差点伤到妖皇大人,便是头等大事。 以她在崑崙山八十年的所见,妖皇大人就是神尊殿下的逆鳞,任何人不得触碰,纵然有些事?她不太清楚,可就她所知的,神尊殿下当真是拿命来救妖皇大人的。 如今…… 许久未出声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她抚了抚衣袖,开口道:「燕青软长鳞二人……」 「神尊……殿下?」 玉飞影尚未处罚完,就有一道疑惑清脆的声音插进来,下一瞬,一双手抓住她的衣衫,只是轻轻的扯着她,未曾用力。 玉飞影眸中冰冷褪去,扭头温柔道:「阿舞有何想法?」 厌毒悄声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一些,只要妖皇大人开口,殿下便不会?再?大动干戈了吧。 「我没事,不要罚她们了吧。」 玉飞影伸手攥住她柔软的手,一片冰凉,可见她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花舞谛怔一下,反握住她的手,唇角上扬,眼里闪了星芒,笑魇如花:「我真的没事,刚刚只不过是吓到一点罢了,现下已经好了,你看!」 女子柳腰轻旋,腰间的玉坠一折射了阳光,光影斑驳印照在房檐和玉墙之上,星星点点,迷了人眼,像遗落凡间的仙使。 厌毒自然而然注意到她腰间的坠子,一时间心里震动,听仙娥说,百年前殿下与晏如公子大婚之际,得 了一块东海的临渊暖玉,那玉晶莹剔透,蕴含天地之灵,带在身上可让人遍体温暖,不受寒气所伤。 想来妖皇大人腰间的,便是临渊了吧。 可是…… 那玉坚不可摧,又有灵气加持,根本无法雕琢,是怎么变成百合坠子的呢? 难道? 厌毒下意识朝玉飞影隐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看过去,左手无?碍,右手指尖分?明有几道裂痕,盘踞在她的玉指之上。 以血化形,最为情真。 「既然阿舞都这般说了,那本尊便饶了你们这一次,不过长鳞与燕青软你们二人,本尊罚你们去后山挖一棵树移过来。」 她还打算为阿舞做鞦韆呢,怎么能没有树? 「多谢殿下,我们这就去!」 长鳞拜谢一声,这就打算拉着燕青软朝外走,却被花舞谛唤住,「我能一块去吗?我想出去走走……」 玉飞影闻声望过来,「自然可以,崑崙山没有你去不得的地方。」 「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妖皇大人!!一定!」长鳞立刻保证,玉飞影这才放心了些,点点头。 「你们去吧。」 三个人消失在花舞阁,玉飞影这才垂眸看着厌毒,冷声道:「随本尊进来,本尊有话问你!」 「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8 19:42:02~2019-12-30 10:5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悦倾殇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你爱她吗 进入花舞阁, 轻纱垂帘拂动之际,空气中还残余了?些刚刚花舞谛还?在时的暖意,那香炉已熄, 没了平日里青松悠远的清淡苦味,倒是多了?些雅致的甜。 玉飞影原喜苦香, 六界便给她送来各种神香,结果只有一支名为青松的香入了她的眼。此后, 花舞阁便焚上了?青松香, 她便在这苦意之中,抚琴作画, 修炼安眠。 时间长了,连她的衣裳上都沾了?些味道,叫人觉得稀奇。 因着刚刚花舞谛湿着身子在阁内乱跑, 干净的地面上滴了些水渍,反射了?暖光,远远望上去如同那晶莹剔透的珍珠遗落在了地上, 倒是有了?几分西海奢华的模样。 厌毒下意识的抬脚准备去收拾那些水渍, 却被玉飞影拦住,转身望去时,后者已经坐在了几案前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虽说不上让人害怕心悸,却也比不上面对花舞谛时的温柔和善。
第59页 她陪在玉飞影身边近百年,自然知道花舞谛对她的重要性, 虽然刚刚有妖皇大人求情她不曾处罚她们, 可是心中终是动了怒。 厌毒敛了?眸子,睫毛扇动,玉指自宽大的衣袖中探出来, 撩起裙摆跪在了地上。 眉眼间生了?悔意:「殿下,刚刚青软和长鳞……」 座位上的人打断她的话,嗓音清冽不惹尘埃:「无妨,左右阿舞没有伤到,你起来说话,不用总是跪着。」 玉飞影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神态倦雅,玉颜红唇,当?真如明珠生晕,柳眉细长,流盼生辉的目光淡淡的落在面前人的身上。 那一身白衣胜雪,衬得她冰肌玉骨,神态仙貌,如此看来,她便依旧是那个冰清玉洁,只叫人觉得遥不可攀的绝玉神尊。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那树干砸下来的瞬间,离怀中人只有一寸时,她分明生了?杀心,被隐藏在命理深处,镇压在心底的魔气?肆意叫嚣着,在血液里翻滚,烫的她理智禁失。那魔气?穿梭身体每个角落,几乎冲破她仙气?的层层禁锢,夺了她的意志。 若尊神堕成魔,又会引起何种轰动? 六界之内,还?能寻到一片安稳之地吗? 想来,今日这般 异常,必定有所?前缘。那百年前种下的因,终究还是生了?果…… 她原以为那果永远不会有长大的机会,可如今面对花舞谛差点受伤的情况,它却那么轻而易举的生根发芽。 想到此处,玉飞影下意识攥紧了?手,似乎是在平復心情,她眯起了?眼睛,头仰靠在身后的屏风上,细长的玉颈扬起完美的弧度,红唇微启,贝齿洁白,头上木兰步摇晃动,几乎刺破屏风。 厌毒不知玉飞影怎的了?,她瞧着她,只觉得她好像突然陷入了无人之境中,轻薄如白玉的指甲散发着隐隐柔美的光,全身仙气?环绕,让人不敢惊扰,生怕混了那一片清净。 许久,等到玉飞影彻底压制住那道魔气?,神识探寻体内再找不到一丝黑恶之时,她才轻轻的掀起了眼帘,澄澈的眸子里依旧是平常的水清云淡,不过此刻看上去却多了?些睏乏。 她咽了咽喉咙,开口便如涓涓泉水击石穿音空谷:「脸上的印记如何了??」 厌毒一愣,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浅浅的如清风明月,让人看不真切。她下意识抬手抚摸着脸颊,掌心之下一片细腻光滑,最近太忙了?,她倒是忘了?,如今自己真颜已毁。 其实到底是太忙了?忘记看了?,还?是她在刻意逃避些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回殿下,一切…尚好。」 「尚好?」 玉飞影挑眉,径直抬手拂去她的面具,那薄薄的一层面具飞落,在半空中飘零旋转,轻缓的像一片薄薄的凤羽,然而在厌毒的心里却重若千斤。 不能掉! 怎么可以揭下面具呢? 那是她的遮羞布啊! 扯掉了?这块布,她该如何见人?!如何见她? 她又会怎样说自己? 厌毒尖叫一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神色惊慌,声线嘶哑。 「啊!不要!殿下!我——」 尽管她挡的速度极快,可玉飞影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红痕,原本只是在眼角侧额一小块的赤红印记在左半边脸上扩散开,几乎占据她的小半边脸,那眼下的美人痣在印记当?中失了?色彩。 另一半原本完好无损的凝脂玉肌上,生了?两道裂痕,在唇角偏上些的地方交错着。 美 人本如玉,可不知是天意还是如何,那玉上生了?瑕疵,总让人唏嘘不已。 赤色伤口,红的刺眼,盘踞在无暇的脸颊上,仿若毒蛇的红信子,让人心悸不敢触碰,生怕那伤口浸出血来。 好像一不小心,便会血流满面。 美人泣泪,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玉飞影一怔,心中无端生了?怒意,连语气都冷淡了?几分:「强行压制自己的毒性,你难道不知后果如何?如此伤痕伴你一生,你日后该如何?难道要永远带着这个面具活着吗?」 厌毒那般娴静淡然的性子,却在此刻目光躲闪,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她早就想到自己的脸应该已经成了?恐怖的模样,但是如今看到玉飞影的反应,却终究还是没忍住默默湿了眼眶。 玉飞影眉头皱的越发紧:「那日灼之伤本尊尚可想办法为你修復,可这反噬的伤口,由你自身的毒而起,旁人干涉不得,本尊救不了?,佛也救不了?,该如何恢復?」 面前的人肩膀颤抖个不停,一眼便可看出那是在强压着自己的眼泪,她不由得轻唿一声,放缓了?声音。 「厌毒,本尊给了?你仙长的地位,给了?你掌管崑崙山的权力,有些事情本可以交由旁人去做,只一道命令而已。你又何苦自毁容颜,让自己沦为这般田地?」 厌毒忍着泪水抬头,松开手不再遮挡,脸上那可怖的伤口便这般光明正大的暴露在玉飞影眼前。 她兀的苦笑一声,眸中有泪,声音哽咽:「是啊,何苦呢?可厌毒求问殿下,若是妖皇大人受伤,殿下可愿自毁容颜前去救她?」 「若阿舞受伤,我自可用性命去救她,因为我爱她如命,可你和燕青软本不是这般关系,你们相处时日不多,怎会……难道,你爱她!?!」
第60页 爱吗? 自己爱她吗? 厌毒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生了?爱? 可是,那是爱吗? 她颇有些惊慌的低下头,眼前是燕青软第一次见自己时明媚的笑颜,后来她绊倒在台阶上差点扑到自己怀中,她受了伤全身冷的发抖直往自己怀里钻,她抱着自己撒娇时头就枕在自己的腿上,青丝铺在床榻之上柔软细腻。 她笑魇如花,眼里印着自己的模 样,她的髮丝温暖,她的身子娇软,她…… 「厌毒!」前方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想法,「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是真的爱她?」 厌毒蹙眉,下意识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她好像个许久没喝水的人,干渴的说不出话来。 嘴唇苍白的没有血色,她好像真的病了?…… 半晌,那哑哑的声线在花舞阁中荡漾,揉杂进阳光里,渗进清泉中,传进玉飞影的耳中,让天地都得了?见证。 「殿下,你可知千百年来,厌毒遇到过多少人?明明我从未害过人,可人人都怕我,他们说我是魔,就不敢苟活于世。六界之内,苍穹之下,唯有她一人不害怕我身怀剧毒,也只有她会与我亲近,拉着我的衣袖唤我一声厌姐姐……」 ———— 花舞谛得了?和燕青软长鳞出去玩的机会,高兴的合不拢嘴,冰冷的身子沐浴在温暖之下,才?觉得全身舒爽,目光掠过眼前粉艷桃花,楼阁殿堂,她的眼睛都亮了?。 妖皇大人,地位尊贵。 长鳞和燕青软不敢拦她,只能跟在她的身后护着她的安全。 整个崑崙山仙娥众多但都是淡妆轻点,玉飞影当年一声令下后再无人敢招摇,花舞谛那红衣似火,华美精緻,着实吸引人。不多时,便引来了一众仙娥,不过在看到是她的时候,又纷纷跪拜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一些进崑崙山年岁不长不知其中缘由的仙娥倒是胆子大一些,偷偷打量了她好几眼。 面前美人如玉,叫人心生嚮往,她们愣愣的瞧她,那眼底的惊艷就未曾消失过。 花舞谛一路走过,一路上也跪了不少人。 众人皆对她毕恭毕敬,她倒是有些奇怪,直到身后二人跟上来,这才?小心翼翼趴到她们耳畔,眼底有些犹豫:「嗯?长鳞,青软,你们可知,她们为何都这般跪我啊?」 二?人不由得一愣,看面前容颜绝美的女子表情认真不想是在开玩笑,燕青软这才?轻声答道:「妖皇大人你身份尊贵,殿下早就下了?令,见你如见她,仙娥自然对你毕恭毕敬了。」 花舞谛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眸子越发清澈,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好奇的问:「妖皇大人?是我吗 ?你说我是妖皇大人?」 嗯嗯嗯! 长鳞和燕青软点头如捣蒜。 花舞谛:「……」 自己怎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们莫不是在骗自己?可看着不像啊,况且…… 她转身望过去,身后偷偷打量她的人再次下拜,像是生怕被她发现她们在偷看一样。 那惶恐的模样,仿若兔子见野狼,甚是害怕。 花舞谛只是失忆,又不是傻了,她怎会感觉不到众人对她是真的恭敬,但也并未错过她们眼底的震惊和慌乱,仿佛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殿下说自己与她有婚约,莫不是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们的殿下? 可刚刚经过一片荷塘时她低头照了照,自己看起来也还?算可以,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颜,但应该也没到人人惊慌的地步啊? 被这样的目光打?量许久,她一时间失了?继续转下去的高兴心情,只能闷闷不乐的转身朝二?人看去,粉唇微嘟,看着十分委屈:「你们打算去哪里挖树,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燕青软与长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堂堂妖皇大人居然要跟着她们一块去挖树了?? 想想那修长的玉指一会儿会染上污泥,还?真让她们有点不好意思。 「这边这边,妖皇大人你这边请~」 作者有话要说:2019最后一更,爱你们,新年快乐!感谢在2019-12-30 10:56:23~2019-12-31 23: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追神护主 花舞阁内寂静无声, 阁门大开着,清香弥散,那珠帘玉器剔透玲珑, 被雕琢的极为精緻。床上风铃,叮咚作响, 在暖光的映照下好看的紧,厌毒一身黛色衣裙跪在地上, 身姿曼妙, 嵴背僵直,她的发梢上落了光, 略微发白。 厌毒说的情真意切,她的真心,玉飞影怎可能感受不到? 厌毒性子平和, 鲜少说话,面对着她也是寡言寡语的,她将诸多心事藏着, 不与旁人说, 今日却将一切都告诉了自己。 玉飞影心下震动,不经意的噤声垂了眸,蝇翼轻睫颤动之际, 在眼下拓下一方温柔的剪影,收起周身的凌厉气息,从尊神落入凡尘。 她太能理解她的真情了。 说到底, 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生在淤泥深处混浊不堪,在污垢之中苦苦挣扎,得尽了世人的白眼嘲笑, 原以为就此孤苦一生,却不想遇见今生挚爱。
第61页 就像没人知道玉飞影的过往一样,也没人知道厌毒的过往,玉飞影目光落在她身上,轻轻唤她起身。 「罢了,你既爱她,本尊便不掺和你们的事,寻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吧,单思之苦太过于艰难,怕是无法忍耐。」 厌毒的嗓音沙哑,像厚重的冬雪,生了几分?凝结不化的冷意和凄凉:「谢殿下,厌毒可忍。」 玉飞影蹙了蹙眉头,秀腕用力,玉指握上了椅子的扶手:「你不打算告诉她?」 「告诉了,只是让她徒增烦恼,厌毒样貌丑陋,配不上她,只愿一生伴她左右。」 厌毒声线颤抖,所说之语一字一句庄重肃穆,像对天起誓。 …… 玉飞影张了张嘴,心中所想的规劝之语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可她并不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 燕青软永远不会知道,对别人来说一个简单的触碰,在厌毒去做时,付出了何种代价,她们指尖碰触时的温暖,是她用毁容之苦求来的。 「她不需要知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若有一日,她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呢,你该如何?」 「那我便永远消失,不再出现。」 好一个永远消失! …… 玉飞影看得出来,她所说的一切,皆是肺腑之言。一个深 埋在阴暗中的人,是见不得光的,就算见到了,也不敢触碰,就像厌毒,就像曾经的她。 半晌,她换了个姿势,小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左手关节叩响桌面,声响愈加清晰,像是叩在了厌毒的心上,一下一下。 「罢了,这件事我们姑且不谈,一切皆由你自己的意思去办。本尊问你,你放长鳞出秘境之时,里?面情况如何?」 厌毒沉了沉身子,小心回答道:「龙妖顽固不化,且修为高深,长鳞不是他的对手,被困在十八层,并且已经被打了多次,我见她时,她正在疗伤。」 「照你的意思,百年来长鳞修为落后,已不能够守护崑崙山?」 「厌毒不是这个意思。」玉飞影突然丢出的一句话,让厌毒有些紧张,她抬眸朝面前的人望过去,见她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红唇抿成一条线,明丽的眸子失了焦距,泛着空洞。 许是想到了什么? 「那十八层的龙妖,是上古凶兽,按辈分?来看还是长鳞的祖师爷,她打不过也是正常的。而且长鳞上次与黑刃魔刀之斗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本就影响了身子。」 玉飞影终于回了神,那眉宇尽又多了些严厉,她轻笑一声,如黄鹂歌喉婉转,耷拉下的眼帘叫人看不清瞳中情绪:「不,分?明是这些年崑崙山安稳无事,让她懈怠了。」 那龙妖就算再厉害,也被镇压在秘境仙地千万年,千万年修为停滞不前,怎比得上她千万年受崑崙山仙气滋养,怎么也该打的过的。 虽说那龙妖是上古妖怪,可她也不差。 崑崙山动盪之时,她是崑崙山的保护神,人人敬她怕她,说起金甲战龙时不由得点头称赞。如今太平了,人们把她忘了,她自己倒也忘了自己。 如此想来,是否该给她一些磨难,修炼一下她的耐性? 厌毒不敢揣测玉飞影的心意,说起来她终究也只是崑崙山的仙长,怎可逾越到她的头上。玉飞影没说话的时间里,她就俯首盯着她腰间的炼心银链看个不停。 那玉珠之上的裂纹一如平常的模样,存有淡淡的痕迹,玉飞影精心保护它,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丝变化。正在这时,炼心晃动,微光四洒,面前的人已经站起了身。 那银线点缀的衣袖精美华贵,上面暗纹流动,不染一点凡尘,她抬脚朝门口走去,身姿绰约窈窕佳人:「走吧,去看看她们怎样了。」 她们,自然就是花舞谛,燕青软和长鳞。 ———— 崑崙山庄内处处重叠宫殿楼阁气势逼人,勾梁画柱精雕细琢,清泉印人,古树参天,叫人身入其中便小心谨慎不敢多言。 除却山庄内的华美矜贵,崑崙山其他地方与人界山水丛林无异。 层峦青山尽现眼前,枝繁叶茂绿意太甚,反而让人觉得眼见了一片荒芜之地。 天地一色,唯一身似火红衣,黑髮如墨泼飞舞。 花舞谛沉睡了太久,还失了曾经的记忆,如今眼见了如此秀丽山川不免内心激动。 燕青软在这之前从未见过花舞谛的真颜。 在她的记忆中,行梧宫王座上那个莲足秀美,玉腿修长俏丽,时而侧身轻眠,时而俯首抿唇轻笑,永远带着金狐面具的美艷女子,才是她尊贵无双的妖界之主妖皇大人。 曾经她拜见她时,紧张的连头也不敢抬,多看一眼都觉得亵渎了她。 她位于神台之上,遥不可及。 然而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谁能想到,那个遥不可及的人现在居然就走在自己身前,裙摆掠过脚下青草绿藤,身上郁香飘散,传入鼻息间。 三人到了后山,找到了开的最盛的一棵桃树,变幻出小铲子挖了起来。 后山有一处寒水洞府,被结界封印。 洞府有灵,保护着整个后山,连带着树根交错庞大,互相保护,常人不可用仙术折损树木,否则可能会被灵力所伤。 那灵力伤人之力,曾断送了一名仙娥的性命。
第62页 此后,便无人再敢动用仙术了。 「是这棵吗?」花舞谛手按在那起伏不定,褶皱众多的树皮上,指腹摩挲着一片粗糙湿润,抬头望去,树不大但是胜在花开的甚好,风一吹便落了花瓣,纷飞飘下恍若身处仙境。 「我瞧了一大圈,就这棵花开的最好,挖回去种在花舞阁最为合适。」 花舞谛点头,声音清脆。 「那我们开始吧!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去,殿下肯定不会说什么的!这边交给我,你们放心,一定没问题!」 花舞谛心里?高 兴,早已经挽起袖子挖起来,柔荑白皙的肌肤引人注目,不禁的叫人怜惜。 长鳞和燕青软阻挡不住,只能各分?散在两边一边挖一边守护着她的安全,直到她提着铲子换位置时,脚下一滑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脸朝着地,摔得不重,只是看起来吓人了些…… 「妖皇大人!?」 「放心,我没事!」 花舞谛自地上爬起来,笑眯了眼睛,她扬唇笑得得开怀,明亮的眸子里?揉了一池春水,荡漾生波:「哈哈,只是摔了一下,无妨无妨!」 这下当真是满手泥泞了,不光是手,那吹弹可破的脸颊上也沾了土,笑时细腻的肌理颤动,抖落了泥泞,从下巴处滑下。 她一边安慰燕青软和长鳞,一边抬手擦了把脸。 …… 这下好了,泥泞彻底弄花了脸,唇角处有指尖抹上去留下的印记,仿若鬍鬚,颤动着,像一只花猫。 长鳞抿了抿唇,不敢大声笑出来,燕青软攥着手咳嗽两声,正欲上前,却看到面前不远处玉飞影仙气飘飘踏云而来,眉眼如画,带了笑意,轻唤一声:「阿舞。」 !! 燕青软伸过去的手颤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连花舞谛眸子一亮,蓦地转身望过去,声线清冽:「殿下!」 玉飞影抬脚朝她们走过来,眼角上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在花舞谛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从那张花了的小脸上掠过,黛眉轻挑,站在原地等着她朝自己走过来,眼中闪着灵动的光,吸了暖煦,晕染开她周身的冷寂。 厌毒也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朝某两个人看过去,后者立刻虚心的低下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只这么一会儿,妖皇大人怎么就花了脸? 「殿下,你怎么会来这里??」 玉飞影的眼角绽开笑意,如盛放之花,溢着满足的愉悦,眼中含笑含俏,云遮雾绕的,生了些许湿意,驱了瞳中的混沌。 她抬起手,皎腕素手,一派温柔。 花舞谛只觉得一只温热的手掠过她的脸颊,轻轻的抹去了什么,平白叫她生了些痒意。 下一秒,面前人歪了歪头,忍俊不禁的看她,声若春风拂面,遍体生暖:「怎么回事,怎的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说话时,那修长的手指就在脸上跳跃,抚过她的唇角体贴的擦掉所有泥渍,指尖触碰到她小巧的耳垂,一阵酥麻。 花舞谛勾起唇角,傻笑一下,扬起明媚的笑颜,抬手指了指一旁枝繁叶茂的桃树:「没事,只是那树着实不好挖。」 顺着她的手望过去,桃树约一掌粗,生的高大,因着她们之前的动作,已经露出了些树根,盘曲嶙峋,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带了些湿气,暴露出来。 就像埋藏许久的秘密暴露出来,颇有些扎眼。 花舞谛皱着眉,杏眼中秋水消沉,似乎有些郁闷,玉飞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指间滑过她的头髮柔软温暖,像绸子一样散开,「没事,不过一棵树而已,为妻帮你就是了。」 语毕,玉飞影掌心弥上一层光影,朝那树根探寻过去,秀丽挺拔的桃树被包裹其中,浑厚的气息在桃花间飞舞,却没有震落一片树叶。 那满目的粉嫩衬得天地清丽,片刻功夫,树拔地而起,未损一枝一桠。 花舞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眸子里?落了璀璨夺目的星辰。 玉飞影勾了唇角,正欲说话,手腕处却骤然疼痛一下,刺痛在肌肤上蔓延开来,融进身体之中,让她忽的喘不上气来。她脸色突变,视线落在手腕处,那轻薄的衣衫上已经渗出了点点鲜血,顺着纹路滑落。 银线白裳,珠玉圆润,鲜血淋漓…… 一股强大的吸附力朝她涌来,在树根下与她纠缠不清,那仙术朝她扑面而来只时带了攻击性,杀气腾腾的,抽取着她的法术,颇有几分?要在此处完结她性命的意思。 赶在旁人注意到之前,玉飞影运起法术,强行復原伤口,任由那抹气息在体内乱窜。 不过转瞬之间,那树在半空中漂浮,两方拉扯,谁也不肯让谁。 玉飞影平静的双眸生出几分?凛然,艷丽的红唇轻轻颤动,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讥讽,纤细修长的手中化出源源不断的法术,如冬日雪花纷飞时农户的炊烟,淡淡的飘过去。 天地一色,玉飞影眼底生了几分?悲凉,一股凄婉刻进骨子里?,浮在她绝美的容颜之上。 身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静静的等待,没人听见她冰冷的声音,穿透 后山,在丛林之间穿梭,而后送进了一处山洞中。 「母亲,女儿不想冒犯您,我无心打扰这一处清净,只是想要取一棵树,连这个小小的请求您都不能答应吗?」
第63页 风唿啸而至,与她相抗衡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更加不可抵挡。 是了,这就是她的母亲…… 玉飞影心中滞痛,传遍四肢百骸,撕开她身上的伤口,抹去她心上最后一点温情。当真可笑,她刚刚居然还期待着,她能够满足自己的心愿。 ……何其荒唐! 她是高高在上的玉姑,曾经叱咤风云的崑崙山圣女,怎么会为自己这个无用的女儿思考一分?一毫。 她曾亲口说过,自己是她一生的耻辱…… 怎么自己就是不死心? 要被推开多少次,才能甘心? 「我只要这棵树,如果母亲强行阻挡,便莫怪女儿无义无情!」 玉飞影发了狠,离音剑现形飞出,朝树根噼过去,泥泞之中的对抗,在阴暗中进行,却有了毁天灭地的势头,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法术是否会伤到那人,仙术在偌大的后山肆意横行,最后撞上一处隐蔽的山洞,天地为之一震。 落石坠地,堵住了山洞的入口,树也就此被挖出。 她随手一抛将树丢给长鳞,龙身捲住枝干漂浮半空。 「种到花舞阁去。」 「是,殿下!」 长鳞领了命令迅速飞走,其他人也一一告退,只剩下了花舞谛一人瞠目结舌站在一旁,眼中隐约藏着崇拜。 「殿下你好厉害!」 哈,她只是挖了一棵树,这就厉害了?小人儿当真好骗,她日后定要看牢一些。 玉飞影弯了弯眼睛,长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不如为妻再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殿下是仙界之主,不会有很多事情吗?」 「今日正好空闲,不碍事。」就算有事了,也没有你的事重要。 「嗯!」花舞谛难得听了话,跟着她往外走。 一道利刃破空而来,目标却不是玉飞影,她早就感觉到这束杀气,揽在花舞谛肩膀处的手一挥,便尽数挡下。 悄无声息,未曾惊动怀中的人,却震落了满树的飞鸟,山洞因此勐地受创,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山洞居然就此坍塌了一方 ,石块嶙峋杂乱,所谓固不可摧的结界羸弱不堪,甚至无力阻挡野兽来袭。 玉飞影人已经走远,声音却环绕四方,轻轻的,却杀气十?足。 「母亲若再碰她,女儿可不能保证,您的仙体在这崑崙山能保存的好,不过刚刚母亲之力甚是厉害,依女儿之见,您大概是已调养好了。既闲来无事,不如修炼一番?」 玉飞影走过的地方,从地底幻化兇恶勐兽,尖齿毒蛇,悉悉索索的朝后山深处某地围过去。 「啊——玉飞影,你就是这般对你的母亲吗?」 「哦?母亲?可是,我的母亲不是早就死了吗!」 …… 妖界: 行梧宫富丽堂皇,目光所及之处金樽银饰陈列整齐,石桌上盛满酒肉瓜果,那大殿之上用白虎毛皮铺就的王座却空空如也。 今日妖界长老花赐唤各地首领前来议事,共同商讨最近侍女失踪之案,王座之下的蒲团之上,花赐一身黄裳,尊贵明丽。大伙议论纷纷时,有人却见王座上所嵌猫眼闪烁微光。 众人大惊,一时间无人再敢说话。 花赐抬头,目光紧紧追随着上方猫眼之变,素来阴沉的眸子里?蓦地亮了一些。 猫眼有变,代表妖皇大人追神剑幻化护主…… 则可证妖皇大人有难,可一个已经魂飞魄散的人,怎么会有难? 难道…… 她回来了?!! 第35章 无情之人 花赐兀的从软榻上站起身, 华贵的衣裙掠过金樽,坠地声清脆空灵,环绕在行梧宫上?空。一时无人言语, 四下安静,金樽折了幽光落在幽绿猫眼之上?, 更生了几分诡异之气。 长风四起,吹动墙上?轻铃, 花赐眸子里浸染了星辰, 晕开一片柔和,右手昙花金杖现形, 花开不败,蕊心一片苍白,杖身上斑驳精美的浮雕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她的手指修长, 握上那杖身时手腕出玉带飞扬,抬手间便是浑厚的法术,抹去妖界上?空封印许久的结界。 妖界混乱之时, 她顾不上?封印结界, 被人偷了妖皇玉印偷跑出去,幸好有绝玉神尊半路拦截,这才平安带回玉印, 后面又碰上?侍女失踪之事,她便将?整个妖界封印,隐没六界之中。 如今妖皇大人已经回来, 妖界便可以出世迎接了。 百年无首的妖界, 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魂飞魄散之人重回世间,该是何等威风? 天降福鹿地位超脱,掌握着整个妖界的太平安和, 如今更是暂代妖皇处理诸多事宜,震慑四方维繫安稳之态,倒是得了民?心,在妖界口碑甚好。 如今见她起身,低下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轻声询问她的意思:「护法大人,那侍女被杀之事,是否要继续追究?」 花赐垂眸看他一眼,说话的是妖界临山之主牙相伯,一个白须白眉白髮的男人,真身是一只白背豪猪,全身棘刺,天生白头,看起来上了年岁,其实现在正值壮年。 他原本只是一个在临山修炼的无名小妖,与家族走散后胆小怕事,白天只能躲在山洞里,等到晚上?再出来觅食。后来偶尔吃了一块用烈酒腌泡过的肉,不胜酒力发了疯横冲直撞,撅了众妖,搅的整个山头不得安宁。
第64页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便已经成了临山之主,坐拥整个山头。 从此以后穿金戴银,吃穿不愁。 花赐看着他沉思,目光所及之处是一身褐色貂衣,甚是华贵,那直垂到手臂处的两缕白眉被挽起来,别在耳后,与髮丝垂在一起,叫人分辨不出来。 头上束髮用一根豪猪棘刺束起来,随意至极。 …… 花赐淡淡收回目光,「我去接妖皇大人,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势必要找到杀我妖众的兇手,带回妖界刮骨示众,诸位可有异议?」 豪猪兇勐还刀枪不入,大殿之上?能打过牙相伯的寥寥无几,自然没有反驳,花赐满意的点头,抬脚朝外走去。 「护法大人,如果那人反抗该如何?」 「杀!」 ———— 只亮了一只蜡烛的大殿里,烛火飘摇之际,将?床榻上的人包裹在浓厚的阴影中,刀也割不开,针也刺不透的压抑,将?一切笼罩禁锢。 烛下无光处,暗淡漆黑,如腐烂尸体上?淌下黯黑冰凉的鲜血,蜿蜒曲折,覆盖了叙华衣阴沉的脸色。 她一身华衣,高绾的发上?金钗银钿玉搔头一个不差,丁香色的衣裙精緻华美,玉珠耳坠子?叮铃作响。 「小衣,素娘最?近如何了?」 叙华衣上?前一步,从阴影中走出来,明媚的眉眼带笑,眼中渗出暖意:「劳烦父王挂心了,素娘最?近按时吃药,身体好些了,她原本是要来拜见您的,我看她体弱经不得风吹,便吩咐她先缓好身子?。」 龙王声线沙哑,恍若破旧的老?钟,低沉嘶哑,饱经沧桑:「风吹?如今西海封海,哪来的风可吹啊……」 叙华衣身子一僵,抬眸不安道:「父王,您知道封海之事?」 床榻上的人重重的咳嗽几下,声音愈加干涩,喉咙似火烧干哑的不成样子,叙华衣接过一杯水抵在他唇边,却被他抬手移开。 「我就算卧病在床,也知道西海近日发生的事情,庸然封海,心思昭然若揭,如此撑不住气,怎么能成大事?若西海最终落在了他的手中,早晚会冲撞了崑崙山,得个移山填海的结局,我定死不瞑目!」 龙王情绪激动,手攥着被褥狠狠的锤下去,四处一声闷响。 「父王!」 「至于扶羲,扶羲聪明睿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身边还有谢缘师指点,原本是个做龙王的合适人选。我曾经甚至不计较她母亲的所作所为,考虑过立他为西海太子?,可是……」 在叙华衣看不到的地方,龙王眉头紧锁,面前掠过那日大殿之上?金龙给?自己带回来的场景。 西海蛮地 横尸遍野,血流千里,所有人皆是一刀毙命,尸首分离,死相惨烈。 而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儿子所为。 如此心狠手辣的无情之人,怎么能当龙王?! 「怎么了父王?」 龙王回过神,摇了摇头。 「无事,不过小衣你要记住,此生永远不要与扶羲相争,他孑然一身,比任何人都狠的下心来,旁人的性命于他如蝼蚁草芥,不值一提,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软,你一定要避其锋芒,不要与他针锋相对。」 叙华衣眸光微沉,脑中尽是自己这位二弟面无表情的模样,她与他相处不多,百年来也只见过几面而已,却从未见过他笑颜,想来,他确实是寡淡性情之人。 半晌,她俯身轻轻一拜:「是,女儿明白。」 「今日你就先回去吧,为父想休息了。」 「女儿告退。」 殿门半开,遗漏了满室的光,等到叙华衣抬脚出去,那门又合上?,一如平常封闭,幽静。 ———— 沉华堂一派明亮,结界之内鱼虾畅游,海草漂浮,琉璃翡翠随意摆放着,可见其地奢华。 素娘本在月儿的搀扶下在外散步,许久心生?倦意后便坐在了后面的礁石上休息,不多时便阖上?眼帘沉沉睡去。 「夫人,夫人……」 她一身病痛,睡意尚浅,在月儿刚刚开口时,便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是华衣回来了吗?」 月儿抬手指了指前方,小心翼翼道:「是二殿下过来了。」 二殿下,扶羲? 她抬眸望过去,果然见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缓缓走近,他一身冰蓝色袍子?,雪白滚边点缀了周身的暗淡,头顶青玉冠锢住一半长发,远远望过去俨然一派公子世无双的气质。 素娘弯了弯眼睛,苍白的唇角上?扬:「扶羲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最?近西海动乱,你怕是很忙吧。」 扶羲俯身恭敬朝她拜一拜,眉眼间有几分歉意:「西海封海还得有一段时间,夫人怕是许久都看不到太阳了。」 「无妨,我就算坐在这儿看看过路的鱼虾,也心满意足了。」 扶羲扯了扯嘴角:「夫人……总是这么淡然,扶羲佩服,其实若夫人想,扶羲可以强行破开冰封……」 作者有话要说:去考了个试,更晚了,爱你们 第36章 二殿扶羲 强行破开冰封? 结界冲破之际, 天降冰刺,那岂不是会伤及无辜? 素娘瞳眸中滑过一丝诧异,立刻紧张的摆摆手, 修长的手指在琉璃灯盏下明如白玉,指尖一点粉嫩尽显女子柔美, 她双眸如弯月,唇角噙着笑。
第65页 「没事没事的, 最近天冷了些, 我穿的越发厚重了,平日里晒太阳也只是为了取暖, 近日西海冰封,华衣怕我冻着,专门打造琉璃小暖炉, 吶,在这儿。」 纤指拨开鹅绒披风,她手掌心託了一个精巧的镂花小暖炉, 琉璃包裹着不灭红火, 漾开一圈圈的暖意,乳白色的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因红火生了些暖意。 星火生影,印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如寒冰化水, 消散了寒意。火光在眼底跳跃, 扶羲下?意识抬手,修长的手指抚上小暖炉,果然摸到了满手的温热。 他眼角上扬, 眉眼带笑:「果然如此,我瞧着暖炉中的火倒是稀奇。」 素娘一脸餍足,爱不释手的抱紧怀中的东西:「华衣说这是崑崙山的神火,前几日恩人来西海时,她专门向她求来的。我带着它有几日了,火不曾灭过,想来定是崑崙山的神物了。」 「哦?崑崙山的吗?」 扶羲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视线落在那精緻的暖炉上,耷拉下?的眼皮藏匿了眸子里所有的黯淡和深沉。 可是他看着,怎么那么像炼丹炉里的皇明火呢? 皇明火焰黄,乃众火之中最纯净的一种,不落凡尘,不染俗埃,通体透明,是仙家道长炼丹所用的火。从炉中取一点火,只要炼丹炉不裂,则火永生不灭。 暖炉中的火焰里夹杂了仙术和妖气,分明就是她所炼化之?人既有仙者,也有妖物。 看来自己的这个长姐,平日里并不是无事可做啊。 只可惜,素娘什么都不知道…… 扶羲恢復原状轻轻点头:「长姐心繫夫人,替你寻了好东西来,夫人可要日日带着,以免受寒气侵蚀。」 「嗯,我定回好好带着的。」素娘温婉的笑,声若轻铃,可穿透四方冰封。末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抬头:「对了,你今日为何会?过来?」 面前人冁然而笑,青山风月之? 容愈加超凡脱俗,眉眼间的淡若无事多了些犹豫,脸色微红,晕染开他的风姿俊朗。 「实不相瞒,扶羲今日来此,有一事相求。」 「何事?」 「夫人百年赠我的佩囊……」他说着,手自怀中掏出一个艾色桃形佩囊,坠青穗,上面绣着一块薄薄的无名玉。只是有处已破了一道口子,年岁久远,看起来有些破旧。 扶羲一身华美衣袍,矜贵无双,如今手中拿着这个东西,佩囊已旧,配不上他的身份,看起来颇有些格格不入。 「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这个啊!」 素娘惊讶的抬手接过来,指腹摩挲上面的纹理绣线,心中涌上一股熟悉之?感。 这是她在人界时,闲来无事随手绣的承露囊,寓意为沐浴皇恩。 后来在进入水宫后,有一日她迷失在无名地,见到了一个正在被鞭子抽打的全身伤痕累累的男孩,一时心软将他救下?,并将这承露囊送给他。 直到后来他被接回水宫,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男孩竟是水宫二殿下。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他早就把这个扔了,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是她所有的绣品中最普通的一个。 他居然留了这么多年? 素娘心里有些感动,视线落在手中的佩囊上迟迟没有移开。 扶羲看她一眼,轻声问道:「夫人可否帮我缝补一下?,我前几日不小心扯坏了它……」 素娘哑然失笑:「你如今是西海尊贵的二殿下,又何必为它烦忧,你想要佩囊,自有侍女们排着队给你送,它如此破旧,不要也罢。」 「旁人与我何干?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你的佩囊我怎会丢掉?」 「难得你保留了这么久,既你如此执着,那我便帮你缝补一下?吧,不如明日你过来取?」 「会?不会?累着你?」 「无妨。」 扶羲抬手,宽大的衣袖飘飘,甚是庄重的一拜:「那扶羲便先在此谢过了!」 正说话时,身周结界微颤一下?,屏障之?上光影流动,似水波荡漾涟漪,素娘没有法力,并未发觉什么,扶羲笑容凝固,颇有些抱歉的笑:「扶羲还有事,先行告退,夫人注意身体,一切安好。」 他的袍子上落了浅光,照亮衣袖上暗纹与光 华,他走的极其匆忙,素娘本想让月儿去送送他,可这话还未开口,他便已经消失不见。 眼前一片开阔,再不见他的身影。 素娘无奈的摇摇头,将佩囊收入怀中,「月儿,我们进去吧。」 「素娘?」 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素娘抬眸望过去,叙华衣正缓缓走来,手中握了一个梨花镶金木盒,青铜扣精緻复杂。 ———— 扶羲抬脚走出结界的瞬间,余光里掠过叙华衣的裙摆,缘师本躲在一旁的青石之中,看到他立刻迎上来。 「殿下!」 扶羲一抬眸朝看到他手中的玉如意,顺滑流畅的弧度,镀了层微光,他面无表情的应一声,二人朝外走去。 「照你说,封海之变何时结束?」 缘师原本多次向他献计谋取龙王之?位,可都被他以时机未到而拒绝,他今日来就是来劝他动手的,谁知他居然自己提起了此事? 「殿下想要动手了?」 「嗯,西海冰封,见不到太阳……」
第66页 缘师愣一下?,仰头望向头顶一片昏暗,心中不解。 ……这是何意? 「对了,殿下,听闻长公主近日频频进?出幽堂,我们的夺位之?争怕是有什么变故?」 扶羲瞭然的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吩咐下?去,抓些修炼之人的人丢进?幽堂之?中,要修为高深的。」 缘师领了命令,有些不解,他总觉得今日的扶羲有些怪异:「幽堂有龙母息眠,神出鬼没,我们怕是找不到它,况且我们的人该如何进?去?」 「我知道在哪里,到时候你们找过去,幽堂之?中危机四伏,你们进不去,把人丢进?去就行了。」 「殿下为何这么做?」 「帮叙华衣,救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感谢在2020-01-04 23:47:18~2020-01-05 23:2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丿灬偃师 10瓶;悦倾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殿下快来 救一个人? 缘师从未想过, 自己居然会从扶羲的口中,听到他说要救一个人,一个满手鲜血, 身上背负着千百条性命的冷血之人,也会有想要保护的人? 他有些诧异, 好奇的目光落在一旁扶羲身上,目光之中他舒袖轻垂, 雪白滚边欺惑人心, 他依旧那幅平常无悲无喜的模样,发冠青玉石雅致清幽, 那一抹柔光撒下,落在颤抖的睫梢。纵然与他对视,也无人能够从他的眸底揣摩出他的一分心思。 扶羲向来把自己藏的严实, 没人知晓他心意,他也不?会与旁人说,在整个西海是让人又好奇又害怕的存在。 目光触及面前那道仙法?屏障, 其中暗流涌动, 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但缘师依稀记得,这里是…… 沉华堂? 看?来, 他要救的必定是里面的那位了。 呵,光报恩还不?够,还要救她, 助纣为虐, 罪加一等,它?日天命难违之时,怕是要受尽折磨! 缘师垂眸不语, 他打量着自己手中的玉如意,那微凉的玉体顺滑匀称,玉色饱满清澈。这玉如意是当年的扶羲所赠,自然是绝世美玉,因着琉璃灯盏的缘故,时而掠过夺目浅光,莫名晃了人的眼。 一把玉如意,又叫臣子令,给他莫大的权力?,却也让他忙里忙外以他马首是瞻,化谋献策除敌平乱,震慑西海。 看?玉如意尚且青白圆润,只怕沾的血,不?比扶羲少。 …… 末了,缘师终于沉沉的嘆了一口气,满目忠诚:「殿下,缘师永远不?会背叛你,但你切莫儿女情长,坏了大业啊!只有把西海的大权握在手中,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也只有这样,你的母亲,才?能摆脱奴籍,位列仙班。」 扶羲眸子一凝,原本的淡漠自若悉数不见,深邃通透的眼珠浸了寒潭的幻冰,千年不化凉的透骨。 他背手而立轻阖眼帘,声线低沉萧瑟,如那西海的冰封雪雨朝下探,触及海底,飘荡朱檐异石之中,花植碰之即亡,冻的人心生冷意:「嗯,我知道。」 ———— 暖日当空,生一圈明黄晕光,薄薄的朝四下散开,柳枝倦揽清风,抱绿意婆娑摇曳,似美人娇舞 ,柳腰不盈一握,倩影含情脉脉,欲说欲休。 天地辽阔,一片宽广之中尚见天地一派碧色。 花舞谛一身红袍抬脚行于其中,魅影窈窕,身姿绰约,髮髻上简单一株桃枝木簪,乌髮铺下,青丝飞扬。宽大的云袖一挥手,一轻抬间,都盪起玉飞影心中阵阵涟漪。 「殿下你太慢了!你快来啊!殿下——」 「你小心些,莫摔倒了……」 玉飞影蹙着眉头担心的叮嘱,见面前人放满了脚步看起路来,眉眼之上生了一阵喜悦。 她忙抬脚跟在她身后,月白云杉上嵌了银蝶,腰封塑了镶玉滚边,裹住她的细腰,外袍堪堪穿在身上,鬓角青丝落下,沾在红唇之上。头上髮髻华美,流苏垂扫过肩膀,玉石柔光四射,一副清冷出尘冰清玉洁的模样。 一如琥珀般清澈寡淡的眸子上那抹红艷飞舞,轻旋,声声婉转入耳,黄鹂翠鸣,甚是好听。 她抿抿唇,玉颊之上生了几分红晕,可谓桃面灼人。 时常握在手中的离音剑已不见了踪迹,她修长的指尖捏了一朵花,白花黄蕊,已记不?清是从何处折下的。 她只觉得,这花与她相配,又与她不?配。 是了,这世间哪有什么花能配得上她呢? 「殿下殿下,我听到了溪流声,相比不?远处一定有清泉,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不好嘛,那泉中怕是还有鱼虾,到时候我们抓两只回去,一条送给青软和长鳞玩,一条给你煲汤喝!」 「殿下你看?你弱不禁风的身子,该要好好补一补了,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扶倾济弱,守护天下安稳不是?」 沉睡许久,此番出来,花舞谛整个人倒是一扫平常的沉默,看?着玉飞影觉得尚且过眼的风景开心的合不?拢嘴,山林处处留下了她的笑颜。 此刻,花舞谛正扒着她的胳膊,整个人吊在她的身上,皱着小脸央求她,清润的眸子里闪烁水光,眼眶湿润瀰漫了水汽。 自己弱不禁风?
第67页 玉飞影一愣,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子,眼下视线被遮挡,自己虽不是什么身强力?壮之人,但也该没她所说的这般弱不?禁风。 反倒是她,身子柔弱的不?成样子,小脸瘦了一圈,无 甚血色,才?是真正该好好补补的人。 不?过她昏迷之际自己常用内力?养护她的身体,也不?知道这肉长到哪里去了。 目光偶然掠过一片白皙,玉飞影一愣,抬手将她的衣裙向上提一提,唇角上扬,恍若没看?到那一处波涛汹涌。 …… 她想,她现在知道,那肉长到哪里去了。 见面前的人不说话,花舞谛有些紧张,回想自己与她相识尚不?足一日,旁人对她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自己却带着她四处玩耍。 她背负神尊之名,又要管理崑崙山,又要平四方动乱,平常定是忙忙碌碌的,又哪里有功夫陪自己瞎闹? 自己光顾着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 念及此处,花舞谛垂头丧气的耷拉下手,靠在自己身上的柔软消失不见,玉飞影挑了挑眉,扭头朝身旁人看过去,却见她垂眸不语。 「殿下……我今日带你跑了这么多地方,定耽误了你很多事情,你快回去吧!」 玉飞影眉眼带笑,语气温柔:「你不?是想要过去玩吗?现在不想去了?」 「我不?想去了。」花舞谛摇摇头,嘴上说不想去,可细看?脸上笼着几分落寞,她频频朝一旁看?过去,眼底满是依依不?舍。 玉飞影弯了弯眼眸,心情明快。 花舞谛像个孩子一样,心思单纯,幸好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幸甚至哉。 「为妻原本想着陪你去的,但是看你如今没有这般意思,那便算……」 「殿下,你当?真不?嫌我麻烦?听长鳞说,你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平日里最不?喜欢打扰,喜欢安静,我在你身边吵吵闹闹,你不?会嫌弃我吗?」 玉飞影抬手搂住她的身子,掌心覆上她的后脑,青丝温热柔顺,让她爱不释手。 她满足的嗟嘆一声,眸底划过一抹温柔,似水荡漾开来,她觉得自己越发像个妻奴了,只看着她便觉得安心,若是伸手就能触到她,便甚是满足了:「傻瓜,你和其他人怎能一样?」 「我和其他人?」 花舞谛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在她的怀中支起脑袋,目光清澈闪烁微光。 「为妻不?喜旁人打扰,可最喜你打扰。若你喜欢,为妻时时都想被你所扰, 当?然,若是你想让为妻做些什么,为妻也决不含煳。」 「我知你如今尚未恢復全部记忆,定会有些害怕我?亦或是害怕这个崑崙山,不?过这次有我在,上次那般事情再绝对不会发生,我会用我的性命,护你周全。」 此番话,玉飞影说的很轻,那温柔清冽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夹带着暖煦的光,飘进耳朵里,好像没什么重?量,只是她随口一说。可花舞谛分明从其中听出了几分誓言的意味。 她在向自己起誓,她会护自己周全。 可自己何德何能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尊殿下,持剑安天下苍生,亦可使六界动盪,众人敬她怕她,将她捧在神台之上,可睥睨尘世一切。 而自己呢? 花舞谛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赤手空拳的,若遇到危险只会成为她的拖累,这般无能无力?的自己,她为何会如此爱护呢? 「殿下,你是崑崙山的圣女,六界的神尊,为何会保护我这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 因为当初绝艷天下,身列妖皇之位的你遇到无名无姓的我时,也是这般做的…… 当?然,这些话玉飞影不能告诉她,她如今既然没了妖界的记忆,她便陪着她度过一段没人侵扰的平静日子。 他日七魄聚齐,妖皇现世,她再像瞒,就瞒不?住了! 「走,为妻带你去看清泉!」 「啊!殿下!」 身子突然被人抱起,花舞谛一惊,立刻拢住面前人的脖颈,一时间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胜雪的肌肤上沁出一层薄薄的红晕,怀中人眨着眼不敢抬头,整个人缩在她的身前,热源不?断从轻薄的衣衫下传来。 …… 哈,怎么越来越容易害羞了?看?来以后得多抱抱,叫她适应一番才对,不?然往后自己求娶她之际,将她吓跑该如何是好? 红白两色两融,奔赴那处清泉。 一处溪流潺潺,水清澈见底,绿草飘摇,细石润亮。两岸有桂树盘踞交错,挡住旁人的视线,将一方清谭藏在其中。 溪潭比玉池大些,当?真如花舞谛所说,可看见鱼虾往来,四下幽静,唯有水声阵阵,叫人心情放松,玉 飞影从来没有这般放纵自己游过山林,如今看?到这番风景也颇是意外。 「看?殿下,真的有清泉,我就说我没有听错!」 花舞谛高兴的从怀中跳下来,提起裙摆脱去鞋袜跳入其中,却被一股仙术环绕,飘在水上。 「殿下?」 玉飞影无奈的看?她一眼,俯下身子指尖探入水中:「若是水凉伤了身子怎么办?」 片刻,她起身,掌心中浮现的光华一股脑朝水中涌过去,那清潭便肉眼可见的暖和起来,不?一会儿,半空中已升起了裊裊热气。
第68页 只是那鱼虾尚且安好,不?见有什么其他症状。 花舞谛玉足踏入水中,便觉得全身温暖,「这水生雾,会不?会伤了鱼虾?」 玉飞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衣袂飘飘:「我知道你想抓它?们玩,又怎会伤它们?」 花舞谛抓了好几次,眼睁睁的看?着鱼从自己的掌心逃走,不?由得皱了皱眉,有些沮丧。玉飞影看着她的神情,藏在袖子中的手正欲有所动作,却听她抬头朝自己招招手。 「殿下,你快来帮我!我抓不?到!」 玉飞影一愣,目光一扫平静的水面,她?下水抓鱼?可是她从未学过…… 「哎呀,殿下别犹豫了,快来,这有好多!」 作者有话要说:我放假啦!恢復日更,么么哒!! 第38章 灵蛇出动 六界之中, 最能拿捏住玉飞影的也就一个花舞谛了,此刻她心中虽有犹豫,可还是在那抹明丽的身影朝自己?招手的瞬间起身下?水, 足尖埋于温暖之中,飘云玉带浮在水面上, 沁了水看起来愈加轻薄剔透。 清泉可见底,并不?是很深, 刚刚没过?小腿, 被一片温热所罩,玉飞影指尖缠捲住衣裙, 未曾在意?滴水的绸锦贴在肌肤上的那抹不?适,抬脚朝她走过?去。 「殿下?,抓住我的手……」 花舞谛站在原处朝她伸出手, 修长匀称的美手在身下?粼粼波光上印上了片片斑驳的光影,指腹粉嫩,掌心素白。女子红衣含笑, 届笑春桃, 云堆轻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 玉飞影脚步一滞, 就这般隔了一段距离看她。 面前的人月貌花容,一切都是她一心爱慕的模样。只是如今她身上只有六魄,最后一个生魄下?落不?明, 她用?了各种法?子寻遍六界也找不?到一点踪迹, 七魄不?齐,就不?能化骨重生,天劫不?绝, 记忆何?寻? 这次是她第二次醒来,可谁又知道,能醒多久,她又会在何?时重新睡去? …… 玉飞影苦笑一下?,瞳眸之中多了些悲悯之意?,似自嘲,又似无可奈何?。 她以前行事果断,哪里有这般瞻前顾后,倒真是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玉飞影黛眉轻蹙,朱唇微启似有什么话要说,却有一只温热的手攥住她的掌心,拉着她朝前走。 「殿下?,快过?来抓这个!」 聚在心口想要说的话尽数被打断,玉飞影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水下?一群游鱼戏耍,甚是悠然自得,是她求不?来的安稳年岁。 以前总听仙长们临水羡鱼之安乐,怕就是如此了吧…… 「想要哪个?为妻抓给你。」 花舞谛眼?睛发亮,激动的指了指群鱼之中最小的那一只,「那只送给长鳞和青软,那么小,她们可以养许多年呢!」 玉飞影抬眸询问她:「你想送给她们养?」 「嗯!」 似乎是对花舞谛所说很感?兴趣,玉飞影细细打量着那只红剑鱼,见它通体红色,尾翼轻盈,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 不?如养一个鱼妖,让她们好好磨练一番? 如此想着,玉飞影便挥手将那鱼从?水中取出,水聚成圆润琥珀,水光粼粼,落了一滴融与溪流之中。游鱼禁锢其中,红尾疾扫,白目四瞥,他受了崑崙山的仙气修炼,现在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玉飞影淡淡的勾唇,眼?中未曾流露丝毫不?悦,那红剑鱼当然知道将自己?抓起来的是谁,也听说过?她崑崙山之主的威名,不?过?此刻看她晕然笑靥,便胆大了起来,还翻了个身在水圈中吐了个泡泡。 「嗯,那我再抓一个大的为殿下?你煲汤。」 花舞谛一边说着,一边谨慎的蹲下?身子双手捧合朝水下?移过?去,她咬着唇动作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见她认真,玉飞影便收起那条小鱼,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 小人儿屏着唿吸朝前挪,正在此时,原本静谧无声的树林间隐约传来悠扬的笛声。 笛音低沉,在耳边蔓延开,高亢低回。 幽静时的笛声,悠扬飘荡绵延迴响,似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升到那有着晴好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譁化作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玉飞影心中不?安,笛声分明清朗欢愉,可她却意?外听到几分阴冷诡异,躲在清歌柔调的伪装之下?,伺机而动。 目光里花舞谛俨然什么都没有听到,还一心一意?的盯着游鱼的动静。 曲调逐渐低沉嘶哑下?来,向地低深处肆虐,玉飞影攥紧手,离音剑如离弦的箭朝一旁飞过?去。 锐利单薄的剑锋掠过?翠绿的枝桠切落树叶, 「啊?我的鱼跑了!」 玉飞影看过?去的时候,花舞谛正提着裙摆朝另一边追过?去,脚下?鱼虾仿若受了惊吓,四处逃窜,激起片片水花。 「阿舞不?要过?去!」 此处藏匿的好,只看得见脚下?清泉水浅,无人知道不?远处却是深潭幽地,水流湍急看不?清水下?的情?况,花舞谛脚下?一空,居然就这般掉了下?去。 「殿下?!」 眼?看着那抹身影朝下?跌落去,玉飞影忙向前
第69页 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之时,身下?幽潭深不?见底,二人双双跌入水中:「阿舞——」 耳边水浪翻涌,花舞谛髮髻松散,早在落水时便遗失了髮簪,满头青丝飞扬,在温热的水中铺散开。裹挟着曼妙身姿的红绸锦衣浮动,缠绕住玉飞影镶玉的腰封。 游鱼疯癫,四处乱撞,玉飞影怀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中,左手覆上她的青丝,身周仙法?屏障将二人包裹其中。 「阿舞?」 女子身娇体软,眸子紧阖,藏住皓月当空璀璨星海的夺目,笛声骤降了曲调,呕哑嘲哳声声刺耳,那幽灵鬼魅之的邪音搅动一方清泉,强行破了那一处寂静。 玉飞影抱着她浮出水面,花舞谛勐地咳嗽两声,正欲抬眼?时,却被人遮住了眼?睛。 热气尽数扑洒在肌肤上,耳畔响起女子清婉的声音。 「乖,哪都不?要去,等为妻回来。」 听到她要丢下?自己?,花舞谛有些着急的扭头,纵然看不?到她也寻对了位置:「殿下?你要走吗?」 柔荑縴手覆上花舞谛的眼?睛,察觉到掌心中睫毛颤动,掠过?手上错综纹路,摩挲在玉飞影的心上,撩动情?思,在心尖上浇了一盅烈酒,叫人沉溺其中。 只是,此刻怕不?是你侬我侬的好时候…… 声音再度传来,如佛前的规劝,莲花座下?信徒臣服,莫名让人心安。 「别怕,我不?会离你而去,只是……」 手臂揽着花舞谛,她轻声的哄她,眸子朝清泉四处看过?去,浓密树荫下?的绿丛之中,传来阵阵索索的响声,那笛声依旧,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迷音幻曲环绕身侧,惊起不?远处山林飞鸟走兽,唿啸长吟。 「去收拾一个不?安好心的人。」 话音刚落,原本悉悉索索的草丛中钻出了几条长蛇。身体细长,无足无眼?睑,吐着红信子,身体表面笼盖了一层泛着冷光的鳞。 蛇身修长,目光幽绿,竖起身体前段,无甚攻击性十足,环绕在清泉边。 妖界蛇族,倾巢出动? 玉飞影目光微沉,清眸之中沉郁阴冷,尘霾染杀气,意?外的凛人! 刚刚被扔出去的离音剑被召回,加注法?术朝一旁斩杀过?去。 妖界灵蛇本不?喜祸端,只盘踞在自己?的地界上专心修炼,平常也就是出山觅食,怎么可能上崑崙山? 是何?人有本事,将其一族驯服,或者是…… 因前世恩仇,签下?生死契? 第39章 天之骄子 崑崙无?人之境, 平原沃野可广纳天地,满目幽绿之中,无?人往来。 笛声四气, 仿若鬼界的诡靡之音,从十八层地狱的最深处传来, 撞破百层禁制结界,席捲天地, 绕白骨闹鬼市, 鬼门大开小鬼聚会。 蛇群四处乱窜,冷血之物爬过青草红花, 贴着潮湿的泥,隐没身形,依照笛声指引做事。音高时, 蛇聚,音低时,红信吐毒, 冷鳞反光。 笛声渐小…… 蓦地, 那无人之地出现了?一个黄裳女子,一袭明黄锦缎红滚边长裙一直延伸到脚踝,绣着红豆枝条的前襟微微敞开, 浓密的乌丝披散在肩上,由头顶上的红玉珠链固定,流苏铺展在乌髮之上。 女子戴一张恶鬼金面具, 长鼻弯勾, 獠牙尖锐,眉间三片火焰烧灼凶神恶煞,耳坠轻响, 犹如人界祭祀神器的银耳坠子叮铃作响。她右手持一支碧玉长笛,通体幽绿色泽鲜,芊芊玉指把玩着那剔透的笛子,手腕上玉带飘摇。 片刻,她再次抬手欲吹笛,左手臂上盘踞着金身腾蛇,缠绕皓腕,趴在手背吐信打量四周。 风骤停,四处寂静,那笛声再度响起之时,离音剑破空而来,萧杀之气袭面夺命,那人察觉危险瞬间竖笛抵抗,剑玉相撞,其声争鸣! 玉不敌上古神剑,被剑气噼成两半,碧玉如草,不堪一击,失灵气坠地,女子被震的朝后退两步,捂着胸口的手颤慄,口中腥甜,从面具中滑下一抹鲜红。 冷剑独绕其身,最终插在地上,剑身之上满是被开膛破肚的死蛇,肠胆从化开的肚皮中涌出来,糜烂噁心,层叠串联,血腥味扑面而来,进而瀰漫天地之间,风来才略淡一些。 「花赐,你甚是大胆!」 一道肆意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风骤盘旋唿啸,女子身子一僵,转身望去时,玉飞影正抬脚朝她走来,身形窈窕,白衣飘飘,炼心耷拉,发如泼墨垂珠步摇步步摇曳,她缓缓走近一派清冷绝色模样。 可那脸色却冷的吓人…… 玉飞影淡淡扫一眼她手上伏趴着的腾蛇,金身黑冠,身凉血蓝永不脱皮。金身腾蛇是蛇族之母,孕育整个蛇族,乃蛇族命脉所?在,此刻,却乖 巧的缠在她的手上。 离音剑斩杀众多蛇族生灵,蛇母滋滋吐信,警惕的盯着玉飞影,却在触及到她浸血的眸子时乖巧的俯身,再无?响动。 离音剑是她的佩剑,斩杀之令由她而生,杀气也多来自她的身上,如今自己身怀六甲,此次蛇灵出世关乎蛇族命运,不得有闪失。 打?不过便俯首称臣,蛇族力微,不敢与崑崙山相抗。 玉飞影背手而立,身姿挺拔,她未曾抬手取剑,任由那蛇血浸透剑身,沟槽符文之中尽是赤红稠液,红光渐强,血腥味浓郁,熏的蛇母心躁难受,将那手腕缠的越紧。
第70页 崑崙山有戒令,圣女应当造福苍生,抗魔驭鬼,守护六界安稳。因着这个原因,离音剑很?少沾血,与圣女之名相成,冰清玉洁。 而如今…… 离音剑放肆饮血,剑柄上繁复花纹愈加精緻,所?镶白玉内里沁了?一片猩红,晕染开,如烟浮动瀰漫。 「绝玉神尊…」 「本尊不管那蛇族之母为何会在你的手中,单是你擅闯崑崙山,」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玉飞影轻笑?一声,「哦,本尊想起来了,在设崑崙结界时,本尊特意留了?妖皇玉印之路,你持它入崑崙,但也算不上擅闯?」 女子怔一下,取下恶鬼面具,獠牙之下红唇美艷,唇角血线显眼,分明就是花赐的脸。 她收起面具,抬眸看向面前的人,黛眉轻皱,似乎有些不解:「神尊怎知道是我?」 「天降福鹿卜神命,窥天机,生来腕生玉带,蕴藏机缘,不可抛弃。」 闻言,花赐俯首看一眼自己的手腕,在她未曾发现的时候,那玉带之上居然写上了?花舞谛玉飞影二人的名姓,二人命理相连,同?生同?死。 …… 玉飞影看到二人之命,似乎心情不错,眉梢间生出几分笑?意,连花赐放蛇探路都不追究了?,只摆摆手道:「你走吧,本尊还有事要处理。」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花赐心里一急:「神尊,妖皇大人重生……」 「是何人告诉你阿舞重生?」玉飞影回头兀得打?断她的话,气势凌人,眸底翻涌惊涛骇浪,「天劫未停,何来重生?」 花赐心知玉飞影不肯放人,一时间手上幻化金杖,似意 硬闯:「神尊殿下,妖界无?首,动盪不安,需要妖皇回殿大人以镇祸心!」 「呵!你持昙花杖,行妖皇令,挟蛇母令蛇族,还对付不了?几个霍乱妖界的小喽啰?」 对面人拧了拧眉头:「花赐只是护法,不可行杀令。」 「何人规定?一併杀了?就是!」 …… 花赐不言语,正欲迈步朝某个方向走,其他地方的蛇都回来了,只有这个方向的没有回来,想来是被玉飞影处理掉了?? 那妖皇大人,应该也在这边吧 玉飞影瞳孔幽暗,深沉如无?星夜幕,阴沉的吓人。她冷眼瞧着?花赐的动作,随意招手取剑,站在原处衣不沾点血,隔空御剑挡住她的去路。 无?人掌握的离音剑迎风挥出,一道鲜红的寒光直取花赐的咽喉,她侧身堪堪躲开,脸颊却因剑气掠过而裂了?一道伤痕,初时无碍,而后血流不止。 剑落在她的脚下,像个死物,周身却气韵流转,让人心慌。 「胆敢再上前一步,剑下平添一缕冤魂,本尊向来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大可一试…」玉飞影语气淡然,仿若只是说一句无关紧要的事。 可花赐却攥了攥手,眼神闪烁,脸上的疼痛愈加明显,刚刚那剑锋分明就是来要自己的命的。玉飞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自己不是花舞谛,不能拿命去挑衅她的威严。 手腕上的腾蛇着急的缩了缩身子,似乎也在提醒她不可冲动。 思考片刻,花赐这才后退两步,朝她轻拜一下,「花赐打?扰了,告辞。」 临离开之际,玉飞影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响彻云霄,「若有下次,妖皇玉印也救不了?你,懂吗?」 「是……」 玉飞影下了?最后通碟,阿舞重生之事,在六界来说必定又会是一番动盪,佛界高?高?在上对世事不予理睬,其他四界可不是吃素的,既然天命可违,日后安平盛世将如何维续? 不到迫不得已,不可让旁人知。 就连天降福鹿都不行! 崑崙山之内再寻不到任何一点玉印的气息,玉飞影这才转身,面对着七横八错的尸体,径直拿出了刚刚花舞谛抓得红剑鱼。 被突然唤出,它惊讶的打?了?个滚,却不小心瞧见一地的 蛇尸,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刚刚吃的小虾米吐出来。 「殿下,你这是?」 这厢玉飞影面无表情的开口:「处理掉这些尸体,本尊便赐你姓名,送你真身!」 红剑鱼眼睛一亮,高?兴的仰头:「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嗯。」 「殿下放心,包在我身上,等我吃完这些,就去找殿下您领赏!」 孕育崑崙山中,僻静无?人清泉,定不是普通的鱼,玉飞影早就猜到他有两下子,随手便将抛到一群尸体之中,眼睁睁的看着他不见了?踪迹。 虽说瞧不见他通体红色的身子,蛇尸却越来越少。 玉飞影转身回清泉之中,随口吩咐他一声:「结束了?来清泉找本尊!」 「谢殿下!!」 ———— 玉飞影已经离开,四周出了潺潺水声再无?其他动静,花舞谛遵照她的叮嘱,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连眼睛都没有睁。 周围没有一点响动,水中游鱼没有魔音贯耳,不再慌乱逃窜,又再次活动了起来。 脚踝上常有鱼虾触碰,痒痒的,又有些酥麻。 花舞谛耐心的忍着,等待玉飞影回来,不过时间一长,她便忍不住的睁眼朝身侧看去,想要在一片翠绿中寻找那个一尘不染仙风道骨的女子。身后寒潭深广,水化成涡汇源翻滚,回想刚刚的情况,她居然跌入了其中?
第71页 还好有神尊殿下在… 眼睛上的余温尚在,花舞谛的内心突然柔软几分,她还记得那只手覆上自己的眼睛时,动作多么轻柔。那掌心甚是温热,与自己素来冰凉的手不一样,她是神仙,却如同?凡人一般情深义重。 耳畔仍飘荡着她关切的问候,那一声声叮咛嘱咐只叫她脸红。 她虽然不记得以往的事,可她有眼睛,能看出来,神尊殿下对自己真的很?好! 比对其他人要好得多! 长鳞,青软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声喧譁,她却忍得自己上窜下跳。 用法术替自己抓鱼,她本以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她才不会做呢。 周身暖暖的,清泉如温泉,水暖如玉池,花舞谛眼巴巴的瞧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莫名有些想念她。 不知殿下她刚刚说去收拾一个不安好心的人,会不会受伤?不过她那么 厉害,肯定没问题的!那个不安好心的人会是谁呢?殿下是崑崙山之主,地位尊贵无双,那人一定是偷偷摸摸遛进来的吧! 花舞谛咬着唇,垂眸轻思。 崑崙山的人都好厉害啊,长鳞和青软都会飞,那个仙长看起来仙气飘飘的肯定也会,殿下就更别说了?,抬手间就可翻云覆雨,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可惜自己什么也不会,从穷乡僻壤而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居然有幸与那般明丽的人物定下婚约,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 听殿下说自己以前总跟在她的身边,她居然也不嫌弃自己。 如此想来,倒是自己高?攀了?…… 花舞谛抿抿唇,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连抓鱼都得亲自动手,上山下山只能用腿,御剑飞行对她来说难如登天,这般无用的自己,怎么能配得上殿下? 闪亮肆意的眸光熄灭,印上了?几分深沉,那张明媚的笑?脸也消沉几分,唇角的弧度逐渐被抹平,一种不可言说的自卑感让花舞谛红了眼眶。 天之骄子与平庸之辈,还如何相配? 如果?她真的娶了自己,又该如何让其他人信服? 突然和风四起,思念已久的人从天而降,月白衣衫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浑然天成的尊贵只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阿舞,为妻回来了,怎么不说话,傻傻的?」尊贵的人没有犹豫直接下水朝自己走过来,伸手粉嫩的指腹朝自己的脸颊探过来。 花舞谛面对她这般爱护与关心,居然湿了?眼眶,几乎下意识的,她摇着头朝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用一天时间,整理了《追神》的结局!来吧宝贝们!嗨起来 第40章 青袍红髮 玉飞影还未来得及触碰她的脸颊, 便被她闪身躲开,几?乎是一瞬间,她心上一沉, 舒展的眉峰紧蹙,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怎会躲开? 难道是有?人向她说了什么?亦或是晏正贼心不死, 有?麒麟看守受天雷刑法依旧想要伤她性命?可她临走时布下的结界没有?丝毫损坏,方?圆几?里的蛇群也早就被她一一剷除。 分明无人前来, 可她为何?这般害怕自己?? 是害怕?还是逃避? 玉飞影清眸佯装镇定, 认真?的看着站在面前一言不发的人,比她曾经为自己?解鬼王针毒还要认真?几?分。一时得不到回应, 她攥了攥手,指甲嵌进掌心里,清泉处难得的安静, 却?几?乎让她不能冷静思考。 花舞谛闪躲的意?味太过于明显,让她无法欺骗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她从未像此刻这样逃离过自己?, 哪怕是在她第一次重生时, 就算不认识自己?,却?也没有?这般警惕过。 那红尾掠过似火燃烧,利爪扑面, 纵然杀气涌动,可也没有?此刻二人对望皆不语的疏离让她惴惴不安。 玉飞影温柔的哄她,声若莺语, 如若厌毒在场, 定能听?出她伪装平稳的声音中暗藏着几?分颤抖:「阿舞你怎么了?不认识为妻了?」 她说的很轻,轻到那清列缠绵的声线飘进花舞谛的耳中,环在她的身侧, 穿透薄薄的锦衣,激的那凝脂玉肤上生了些密密麻麻的酥痒,自嵴骨根向上蔓延,几?乎要吞併她的躲避和自卑。 温柔的话语听?来总是那般悦耳,花舞谛抿抿唇,眉宇间的疏离之意?略微少了些,玉飞影心上一松,再次伸手。 那玉指修长匀称,以前在妖界,花舞谛最喜抓着她的手逗弄。用她的话来说,飞影的手堪比绝世明珠,常年?温热,她最是喜欢。而如今,那只手朝她伸过来,指尖抖颤,带了明显的惊慌。 「阿舞,你不要害怕为妻,为妻永远不会伤害你,为妻可以向你保证。刚刚是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吗?有?谁向你说了些什么吗?」 玉飞影的前半生,天资愚笨,受玉姑与晏氏摆弄牵制状若傀儡,偌 大的崑崙山,人心冰冷,无人教她何?为心悦,何?为爱慕。直到流落妖界,在那处明明是藏书阁书册中妖物横行,血流千里的荒蛮之地,度过了她此生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位高高在上红衣妖皇大人,青天之下翻云覆雨,云月相争尚比不上她五分姿色,天身媚骨倾国?倾城,亦倾了她的心。 她不嫌弃自己?执笔作画无力,不嘲笑自己?青螺描眉横斜,自己?的法术浅薄,对头顶盘旋的飞鸦都无能为力,御剑飞行尚不能高过丛林密树,所有?的一切,她都从未放在心上。
第72页 自己?作画写诗的本事是她攥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绾髮的手艺是她对镜贴花是趴在身旁学会的,她说世间奇香万种?,都不敌那青松香一缕凡尘的俗味儿,自此,玉飞影行过的每一个角落,处处是古木青松的味道。 花舞谛的腰肢,花舞谛的声音,花舞谛的眉眼?,花舞谛的一切,都成了她诛心的魔咒。 她曾想,就这般在行梧宫度过一生也不错,纵然妖界流言四起?,说她是故意?爬上妖皇大人的床。 只要能和她一生相伴,名声算什么? 但崑崙山寻来了,掌握生杀大权的晏长老无正当名分坐上王座,便来借她的名,她一一逃过,却?在晏如寻来时,无力逃脱。此前盼望的一切化为泡影,升上天空,与青云追逐。 一场大婚,万箭穿心,花舞谛只身躺在神台上,与寒冰霜雪相伴百年?,也就是在这百年?里,她扬名四海,却?也步步沉沦。 那红袍女子,成了她软榻上的美?梦,也成了她心里的魔种?。 玉飞影所做之事,没有?一件意?在伤害花舞谛,就连降妖除魔这等替□□道的事,她都是将她拉离,生怕让她承受被杀者反噬之伤。 然后有?些东西,从她生为崑崙山圣女,资质平平,顽固愚笨时便已经註定了,她逃不过,也放不下。玉飞影此生只后悔过一件事情,这件事她无法告知?旁人,只能自己?独自承受。 花舞谛犹豫一下动了动脚,她走的更远了。 …… 玉飞影不敢再动,她静立在原处,抬着的手定在半空中,秀鼻精緻,眉梢间落了星辰,她小心 翼翼的看着她,而后咬着唇后退半步。 「我不靠近你阿舞,你别怕,我可以,主动走远一些,你的身后就是深潭,听?话,别再退了……」 花舞谛一直沉默着,自卑这种?东西,就像一根刺,一粒花种?,初时不觉它的存在,发现时已经它已根深蒂固,盘踞在内心深处,就算她试着说服自己?□□,也会牵动那一圈的烂肉,扎的人生疼。 玉飞影也这般等候在她的面前,直到日暮黄昏,霞光肆意?横行,为二人周身镀了层暖意?。此时,红剑鱼也终于吃完了所有?的尸体?,肚子撑的圆鼓鼓兴沖沖的回来了。 一入清泉,他便发现了不对劲,明明泉水甚是温热舒爽,可里面的两个人却?静默而立。神尊殿下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的人,明亮的眸底一汪春水荡漾,散开阵阵涟漪。 可她面对的人却?从未抬头看她一眼?。 这般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从其他兄弟姐妹口中听?到的人界话本故事,郎有?情而妾无意?,终是鸳鸯不戏水,连理?不抱枝,叫人嗟嘆不已。 奇怪了,他走时两人你侬我侬好不快活,如今他回来了,怎么就成了这般情况? 心中期盼许久的奖赏之说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红剑鱼小心翼翼的瞅了眼?玉飞影,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二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若自己?在这个时候提奖赏,怕是不妥…… 念及此处,他便默默的站在一旁,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花舞谛许久未说话,此刻却?难得打量了眼?红剑鱼,淡淡的开口,「殿下,我不抓鱼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玉飞影赶忙应下,朝红剑鱼点点头,「池羽过来。」 红剑鱼眼?睛一亮,这池羽莫不是就是神尊殿下赐给自己?的名字?池羽,池鱼…… 甚好甚好! 池羽吐着泡泡应一声,鱼尾摇曳朝花舞谛飞过去,落在她的掌心中,慵懒的翻了个身,圆鼓鼓的肚子甚是显眼?。 「你刚刚是饿了,去寻吃食了吗?」 池羽一愣,扭头看向玉飞影,看来神尊殿下并没有?把刚刚的事情告诉她?那自己 ?该如何?回答? 「嗯,山里有?好些他喜欢的东西,为妻便让他吃饱了再回来。」 玉飞影适时开口解释,花赐毒蛇探路之事她不需要知?道,只要自己?能解决的,她都不需要知?道。 「嗯。」 花舞谛不再过问,收起?池羽,俯身提着湿漉漉的裙摆朝清泉岸上走,玉飞影跟在她的身后,指尖微光闪烁,原本黏在腿上的裙摆顿时干爽,轻柔垂下,一如她来的时候潇洒飘逸。 女子脚步一顿,用力的攥了攥裙摆,掌心未曾拧出一点湿润,便缓缓的松手。 花舞谛你看到了吗?即便自己?无端的远离她,她待自己?还是这么好…… 你配得上她吗? ———— 花舞阁是崑崙山最静谧的地方?,就算是那无人的荒凉角落,也不免有?些鸟啼虫鸣声,听?上去倒是颇有?生机活力。 可花舞阁不一样,绝玉神尊所居之处,笼上了一道结界,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就连冬来大雪纷飞之际,别处落叶刷刷作响,而花舞阁中的树却?是常青不败。 玉飞影曾说她喜静,不愿人打扰,可厌毒常伴她左右,八十余年?尽心伺候,怎会不知?其中缘由? 她分明就是畏惧那灯火辉煌处,害怕独行在茫茫人海中,众人携伴同游繁华盛世,两人分散许久,另一人便会焦急的寻找,而她就算寻不到方?向,也无人来找她。
第73页 其实,玉飞影曾经也去过一次人界的庙会的,糖人面具,人来人往,她就一身月白衣衫站在道路中间,静默许久。 从此以后,她便喜静了。 不过……自从舞谛妖皇重生,她便能忍得闹腾了,如此想来,倒也是好事。 「厌姐姐厌姐姐,你看树如此栽着可好?」 燕青软的声线细腻,带着她与生俱来的热情,是厌毒最能分辨的声音,她的目光自花舞阁门框花纹上离开,转身看过去,两人正抱着树左右打量。 厌毒仔细看着,悉心指导道:「歪了,朝左挪一点,其他尚可。」 「好,长鳞,又得辛苦你啦!」 长鳞挑眉,「对本战龙来说小菜一碟!」说罢,她便变化原形卷着树朝一旁挪了挪,「这下应该好了吧!」 厌毒点头后,二人便斗 志昂扬的填好土,正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燕青软刚转身,怀中就被扔了一个水球,「青软,长鳞,这是我抓来送你们?玩的,这鱼特别能吃,你们?可别饿坏了他。」 池羽:「有?吗?……我很能吃吗??」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花舞谛和玉飞影二人便抬脚进了阁内,房门紧闭,燕青软皱了皱眉,不知?妖皇大人为何?突然送自己?一尾红剑鱼。 低头看过去时,那大着肚子的鱼突然抖颤一下,化为一个男子,青袍红髮,右手提剑朝她们?打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还早,莫慌,抱抱宝贝们! 快过年啦,本章留言发红包!么么哒!爱你们! 第41章 原来如此 长鳞龙尾横扫, 天地为之?抖颤,在红剑鱼即将刺到燕青软前挡下那致命一击,冷剑锋芒毕露刺上龙鳞迸射星火, 清脆的剑鸣声响动。 趁着这个时间?,长鳞带着正一脸惊讶的人飞向一旁。 二人相拥, 长鳞玉手?扶着燕青软的柳腰,绯红秀美的腰封之?上, 青穗子?摇曳。那流苏绵软, 掠过长鳞还未来得及隐没的坚硬鳞片。长鳞怔了怔,黑白柔刚相生相剋, 刀枪不入的战龙鳞甲扛得住崑崙山万年?浩劫,就算倾城殿轰然倒塌也顶得住,如今却为一抹柔软收敛了万年?的□□。 燕青软并?未发现长鳞微僵的手?臂连如何松开自己都忘了, 她握上腰间?的素手?轻而易举的从她的怀中?脱身?,掌心覆上一片冰凉,龙鳞颤动, 坚硬如铁, 如今却柔软了几分。 厌毒默默收回朝前挪了半步的脚,紧锁的眉头舒展,宽大的云袖之?中?, 才刚刚露了头的断肠草两片青叶重新攀回她的皓腕,渗入肌骨。 无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她这才半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持剑静立的男子?。 面前人个子?不高, 容颜精緻, 眸如黑曜石般粉雕玉琢的面颊两边长了两片淡绯的鱼鳃,在他的颧骨处颤抖扇动。红髮披在身?后?,由一根轻细的鱼线挽起, 右耳前遮了几缕红丝,随风而动。 清冷的眸子?上下打量一番,厌毒不动声色的朝一旁挪两步,小心翼翼的探寻着他的法术到了何种境界,心中?生了淡淡的疑惑。 原本这红剑鱼体小,鱼尾柔软轻薄又剔透,看着也只不过是个幼儿,用妖的寿命来看也不过才活了四十年?,怎么就能变幻人身?了?就算是天生修炼奇才,也不该如此啊? 纵然崑崙山是福灵宝地,也生不了这样的福泽,就连当?年?扬名六界的公子?晏如从青松劲竹修成人身?,也用了整整六十年?的时间?。 池羽敛眼扫了眼手?中?的长剑,剑锋已折,横断之?处锋棱不平泛着冷意,从前他在清泉中?便听说崑崙战龙护甲刀枪不入,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想到玉飞影交代的任务,他一转身?,避开长鳞厌毒二人,再次打过去。 厌毒正要动,却听见花舞阁内玉飞影声若清泉击石:「任何人不得帮她。」 声音传来时,玉飞影缓缓抬脚出阁,神韵清美,墨发拂步摇晃,自是美人如画颜如玉。 「殿下,这鱼妖……」 「这红剑鱼名唤池羽,乃崑崙山清泉之?物,才活生了四十余年?,是本尊赐他名姓,给他人身?。本尊将他带回来,为的是提升青软的修为,她的招式太散,根基不稳,反而有太多避让取巧,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来崑崙山意义何在?」 说着,玉飞影美目含光,琥珀明瞳中?倒映着那抹绯红的身?影,池羽初次为人,习惯了在水中?横冲直撞,尽管手?持断剑也毫无惧意。而燕青软习惯了草木为器,眼下的花舞阁处处名花珍草,那些她叫的上名字的,都是六界的宝贝,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恐怕更是千金难求之?物,她哪里敢摘? 如此这般,燕青软只能不与剑气相抗衡,四处避让,以?求一招制胜的良机。 余光里,桃花开的正盛,片片飘荡,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在眼前纷飞。玉飞影抿抿唇,轻嗅桃花清香:「青软,那桃枝太过繁盛,挡了花舞阁的朱檐。」 「谢殿下!」 燕青软道谢一声,立刻飞身?而上,折下树梢最修长柔韧的一截桃枝,闪身?与池羽对?上。剑木相争,削下那些多余的旁枝,叶落成泥,桃枝光滑,如今看起来,这才是一个趁手?的武器。
第74页 池羽得了玉飞影的修为,属于崑崙山正派法术,燕青软在妖界灵山占地为王,自然不可匹敌。几招下来,她便节节败退,进退两难。 长鳞着急的看着面前二人的打斗,瞧着那剑气频频从她鬓髮处掠过,恨不得上去替她打一场。 厌毒抬眸看了眼青阶上站立的女子?,见她神色淡淡,心知这是她对?青软的考验,看来殿下是要认真开始教青软了,就是不知道那鱼妖会不会伤到她。 「崑崙山法术种类众多,不过倒也算万变不离其宗,青软,这鱼妖就是本尊对?你的考验,若你能够打败他,本尊就收你为崑崙山大弟子?,教你崑崙山法术,位列仙班。」 长鳞禁不住求情:「可是殿下,那鱼妖受你亲传,青软该 如何应对??」 玉飞影尚未开口,众人身?后?花舞阁内便响起一道恣意张扬的声音:「正面相抗是勇者?之?态,却也是下下之?策,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制敌,这才是上上策,一个鱼妖而已,耗着不就行了?鱼离了水,能撑多久?」 「噗嗤——」 玉飞影眉间?的笑意来不及抑制,听到花舞谛的话禁不住笑出声来。 百年?前,舞谛妖皇之?名传遍六界,众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聚其他五界之?力将她剷除,除了她四处招摇替□□道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从不按套路出牌,众人挨了打,却抓不住她,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称她为六界祸害来泄泄愤了。 刚刚她说的不错,鱼妖虽厉害,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鱼离不了水,就算化了人身?,也少不了水的保护。 池羽四个时辰必要喝水,否则干涸而亡,神佛无救。 只要撑够四个时辰,池羽为保性命必定会放弃与燕青软相搏,到时候她自会胜利。 其实玉飞影会有如此考验,并?不是难为燕青软,只要她能想到这个法子?自然不成问题。可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自己一切考量会被?花舞谛一句话点破玄机。 …… 台阶之?上的女子?弯了弯眸,眼如新月峨眉轻扬,这世间?,唯花舞谛一人,知自己心意,尽管她此刻已经完全不记得过去一切事宜。 真心难断,不是吗?阿舞…… 为妻可以?陪在你身?边慢慢等你,等你恢復记忆,等你愿意与我亲近,等你嫁我为妻,红妆醉酒。这雕花楼阁长亭阔院,为你修筑,那就是你的婚房。 「厌毒,你在此盯着,待他们二人分出胜负,就来告知本尊。」 厌毒轻盈一拜,「厌毒遵令。」 「长鳞,你千百年?荒废法术,也是时候磨练一番了。」 ———— 西海冰封,水宫长久不见暖日,三殿下庸然大肆封锁鱼虾,开荒境,夺王权,惹得众生苦不堪言,却不敢言语。 侧殿一如既往的昏暗,悠悠烛火明灭,夜明珠光辉流转,许久不见天日的角落里生了些许霉味,隐隐朝四处扩散开。 叙华衣一如既往的伺候龙王喝药,那苦 涩的滋味就算是一旁站着的人也忍不住蹙眉,可她却毫无怨言,动作轻柔拭去龙王那顺着下巴滴落的药渍,绣着牡丹的帕子?瞬间?沾了一片褐污。 等到一切妥当?,她才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置身?光下,意外显眼。 龙王没有转头,只愣愣的盯着眼前的窗横木花,声音沙哑,仿佛十八层地狱中?被?拔舌的罪人,除却呜咽只堪堪说的清几个字:「小衣,最近我听着殿外的动静更大了,怕是庸然忍不住了吧。」 女子?温柔如水,沉声回应:「沉华堂受结界保护,倒是没见过庸然的亲兵,女儿来时四处倒也安稳,未见动乱。」 龙王短短几日苍老了许多,大病缠身?医治困难,如今更是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我虽然躺着,可耳朵还能听见,金龙嘶吼水宫动盪,谁人能躲得掉啊?」 「父王……」 「其实,在这之?前,我早已经算过天命,天命说我命不该绝。」 叙华衣一愣,一向平静的面容上生了裂缝,她攥了攥手?心还未开口,龙王却又开了口:「而如今我再无法起身?,恍惚间?还可见我已身?在黄泉,曼珠沙华漫无边际,鬼火怨灵穿梭,倒不知究竟是天命出了错,还是我这老龙的眼睛出了错。」 端庄华贵的女子?皱着眉,悉心规劝:「父王莫要多想,天命所?至定是真意,天命说您没事,您必定没事。」 「可事在人为,谁能避免?小衣,我交代你的你一定得记得,扶羲与庸然之?争,你……」 龙王扭头本想最后?再看看她,却兀得愣住,目光定格在叙华衣身?上,原本死寂的眸子?迸发出光彩,随后?陷入更深沉的黑暗中?。 那是一种暗无天日的黑,仿若身?后?狼群追随前方恶鬼挡路的绝境,恍然大悟后?的无能为力,最是令人唏嘘。 叙华衣今日穿了件灰青长袍,衣领和袖口上绣了金牡丹,浓艷华美。黑髮松绾,前额饱满白净,同样的牡丹镶玉金步摇插在墨发之?中?。此前龙王一直没来得及仔细看她,如今她站在灯下,明珠在她身?侧洒下淡淡明光,身?后?的烛火勾勒出她的身?形轮廓。 雍容华贵,美艷无双,她嘴角噙着笑,一勾唇 便是西海最温柔大气的长公主。
第75页 「父王,您说的,女儿一定谨记在心不敢忘记,二弟与三弟的争夺,女儿定不插手?。」 …… 龙王苦笑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仿佛缷去所?有的力气:「好好,好,如此就好,好啊……小衣,父王累了。」 叙华衣低头轻拜一下,恭敬又亲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她端起已空的药碗,悄声道:「那女儿告退。」 殿门?轻合,四处又是死一般的寂静,龙王这才睁眼,眸光所?过之?处皆是幽冥地狱,鬼哭狼嚎的嘶吼声在耳畔炸开,黑白无常魅影飘飘,无形残影,哭丧棒响,白幡飘。他费力的眨眨眼,混沌的眸中?滑下浊泪,自眼角翻滚流淌,一滴一滴,渗入髮际之?中?。 无人看到,无人关怀。 如今他残破不堪的身?子?就算翻个身?都是劫难,烛火亦驱不走那心上的冰印。 哈哈哈,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天命所?至,无力回天。 穿母衣,承母愿—— 要杀自己的,不是天命,是自己的女儿… 第42章 佛界恩怨 龙王太熟悉那件灰青长袍了, 那年四海昇平,四大龙王借佛界天蚕丝织就锦绣绫罗,制作过?程漫长又需万般小心?, 稍有差错便前功尽弃,那领口团簇金牡丹, 几乎集齐了名满六界的的绣娘,她们一针一线日夜颠倒这?才绣成了那栩栩如生的花枝薄叶, 纹理脉络。 西海水宫以天下绝品相赠, 以迎即将入主西海的龙母,灯红烛燃灼, 舞姿曼妙,靡靡之音响彻水宫,直上崑崙山, 一如普天之喜。 龙母衣,名「戴月金凰裙」,千百年来都是龙母的衣裳。 领口处华美的牡丹花下, 有一滴龙王的心?头血, 蚀入绸罗,浸染丝线。 侧殿内珠光黯淡,烛火摇曳, 亦抹不开角落处的阴暗。床榻上的人紧蹙着眉,面色惨白,鬓角的碎发散落在一旁, 发?梢略灰白, 仿若冰霜烈打的细草,尽显颓败。 他抬眼盯着前方床阁上轻垂不动的轻纱,无人知道, 那一团卷挽起的青纱中,藏了一个落着红穗子的沉香结,那是他从洞房花烛夜里被龙母剪破的喜帕上取下来的。 混浊的瞳眸之上印照着那一抹艷色,天地尽灰白无色,唯眸心一点红,龙王半眯着眼,嘴唇苍白,眼中有片刻的失神。半晌,他指尖用力抓住手下的床榻,骨节泛白,青筋暴起,似乎是想坐起身。 床榻上的被褥是六界出了名的碎玉绸,与它的名字一般,千金难求,是普通仙家得不来的。那碎玉绸华美柔软却也结实,此刻被他攥在掌心?之中,却生了几道褶皱,直到他用力起身,呲的一声,清脆响亮。 …… 龙王重重的摔回床榻中,一声闷响,苍白的额头上乍现半截龙角,龙角已裂,血流不止。 蓦地,他又想起了当初龙母息眠时,她身着红袍阖着眼,面色红润就像睡着了一般,红唇轻抿,仿佛下一瞬便一展如花笑魇,乌髮?之上金簪夺目,西海珍宝尽属她。 只是,那日他不敢看她,只冷漠的拂袖离去。 在他的记忆中,那夜意外的难熬,第二日天未亮,他再次进入幽堂,见她时,亲手将?戴月金皇裙盖在了她的身上,目光所及他纤长的皓腕,两串镶玉金环静静的 附在腕间。 那个人送给他的东西,她到死都要戴着。 他又生气了…… 一怒之下,将?两串金环串联封印,仿若天牢镣铐,系上玉棺,将?她禁锢其中,强行留住她的魂魄,让她万年不得轮迴,永生永世待在西海水宫,逃不过?龙母的册封。 后代子孙,皆知她是西海龙母,是他的女人。 他将?她放在幽堂之中,加固结界,但?念及华衣是她的女儿,恐日后女儿思母,便特意为她留了一处漏洞,让她能够常去陪她说说话。 可谁想…… 如今她竟穿了她的衣裳? 「咳咳——咳,咳咳!」 嘶哑干涩的咳嗽声响彻侧殿,更显此刻的苍凉凄冷,青纱晃动,龙王脸憋的涨红,指尖颤抖,通红的眼角生了几分湿润。他勉强咽了咽喉咙,目光定格在那点红艷上,嘴角扯开了一点笑容。 「衣儿穿了你的衣裳又如何?她要杀我又如何?你生生世?世?,都…逃不过?我,师姐……」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已没有多少人记得。 莫瑶醉,原佛界尘拂祖师的亲传弟子,美人琵琶,芊指可摘月,倾城一笑,名动六界。一同与她修炼成佛的,还有师兄越灼和师弟叙夫介。 三人才子佳人,佛法深厚,曾相携斩妖除魔,一度被奉为尘拂祖师百年传人。 后来师弟叙夫介入西海承龙王位,制就戴月金凰裙迎娶莫瑶醉,尘拂大喜,点头应下这?桩美事。成婚当日,越灼堕魔,并在龙王长女叙华衣诞生之际,一统魔域,叛出六界,自此再没有踪迹。 直到后来弃怨儿为了凌霄花霍乱魔域,他也从未出面。 百年后龙母息眠,龙王孤苦,当年的佛界三人,一消一亡一独活。 此后,再无人提及此时,这?一段往事便如同星宿之争,缓缓落幕,千年消沉。 烛火已经燃尽,龙王只觉得浑身睏乏,再没有半点力气,鼻息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他轻轻的扇动眼帘,然后沉沉睡去。
第76页 口中不时呢喃一句—— 「你只能是我的,师姐……」 游鱼畅然四下游动,纵然头顶上一片霜雪冰封,也有琉璃灯盏熠熠生辉,落下一片光明,驱逐黑意。身后龙王宫门前玉柱 之上翡翠玉盘,处处辉煌。 叙华衣缓缓出门,面色寡淡看不出情绪,如画的眉眼一如平日的温婉,眼帘轻垂,睫毛纤长,遮住她深邃通透的眸子。手中稳稳托着药瓮和白玉碗,戴月金凰裙华美高贵,绣了金线的裙摆掠过?平整干净的地面,直下台阶,朝远处走,耳环作?响声音清脆,游鱼咕噜吐泡。 金龙见她走远,重新盘踞在柱子上休息。 视线里,那抹明丽高贵的身影朝一旁拐了去,直到最后一点裙摆也看不见。 「公主,幽堂生异!」 !! 叙华衣勐地顿住脚步,仔细听过去,月度的声音再次响起,萦绕在耳畔。 「好像有人丢了东西进来。」 ……有人丢东西?幽堂神秘莫测一般人不可能寻到它的踪迹,更别说丢进来东西了,整个西海只有父王与自己知道如何进入幽堂,如何破除灵堂结界,难不成是父王? 不,不可能。 叙华衣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龙王宫中躺着的人她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父王无异,他日日喝自己熬的药,哪里还有力气打开结界? 难道有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叙华衣百思不得其解,眉峰紧锁,红唇抿了抿,轻薄的身子静立在琉璃石下,周身皆是挡不住的贵气。 正想着,月度又传了信来。 「是几个被打晕的仙者,修为高深,适合炼药,公主,今日已经是十五了。」 叙华衣抬眸,「可看清是何人送过?来的?」 「那人隐了踪迹,属下查看不出。」 「罢了,守住幽堂,我这?就过去。」炼丹炉用过之后,需皇明火清灼五日才能祛除上次的浊气才能再次炼丹。上次炼丹已经是五日前,如今,可以再炼了。 「是!」 四下安静无人,那原本端着托盘的手指轻掀,药瓮落地摔成几块,几点药渣摔在一旁,残余的药渍从瓮底缓缓淌出来。西海所用之药皆是上上品,对于普通的游鱼来说,浅尝一点就可以获得修为,如此离化成人形便更近了一步。 叙华衣并未注意脚下,只迈步朝某处走过去,她的身后,破碎的药瓮之上,药香四溢,吸引了诸多游鱼虾蟹前来品尝。 不多时,横尸遍地,随风浪四 处飘散开。 结界大开时,月度就站在幽堂门前等候,叙华衣抬脚走近,月度径直将她引入正厅之中,依旧是那般清冷诡异的寂静之地,青墙上符文镂花纵横交错,只露了一半的座椅扶手上镶嵌了黄金珠宝,无人打扰如今珠玉蒙尘,略失了光彩。 叙华衣抬手拂去尘埃,眼前又见明光。 正厅的左侧,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昏迷不醒的人,白衣胜雪,叙华衣刚刚走近两步,便感觉那蓬勃神力扑面而来。她心神微动,认真望过?去,却在不经意间瞧到了那些人后颈处的印记。 仅一个「卍」字,便佛光四溢。 居然是……佛界的人? 叙华衣眯了眯眼,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佛界一向淡出六界,高高挂起,其他五界不知其具体情况,也不敢贸然闯入。 当初她准备炼丹时首选之人便是那佛界的佛徒,可担心?牵扯事宜过?多带来麻烦,便换了其他人,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人将她原本想要的人送到自己面前来了。 可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 自己需要他们? 「公主,那人来的匆忙,属下还未察觉他便已经离开,这?些人原本是扔在幽堂门口的,是属下将?他们带进来,听候公主发?落。」 月度低沉的声音扩散开,叙华衣舒展了眉头,扬起笑容,一派风华绝代的姿态,「既然送过?来了,我便不能不要,带进去,炼丹!」 月度一愣,立刻点头,「是!」 叙华衣照往常一样跪拜龙母,与她说些话,起身下阶时,那些人便已经躺在了灵堂之中,不知道那个人用了什么办法将?他们弄晕,月度带着他们往来,居然没有一人醒来。 裙摆抚过?胜雪轻衣,叙华衣跨过那些人,径直坐在了一旁的青铜座椅上,扶手靠背上的沟槽纹路泛着冷意,隐于角落之中。 削瘦的身子靠在椅背上,生出几分柔若无骨的慵懒之意,叙华衣指腹轻点着扶手,衬得肤色冷白,面容清秀冰凉,她懒散散的勾唇,手肘撑在一旁,鼻尖秀挺,美目波澜不惊,如高山雪莲不可亵玩。 视线扫过那一群沉睡的人,她嘴角噙着笑,掌心?幻化出一簇火花。 听说,佛家人死的越惨,内丹修为便越高? 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宝贝们,明天见~感谢在2020-01-21 21:51:40~2020-01-27 21:4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南烟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雨寒澜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佛徒诅咒 众佛徒躺在地上, 面色安详,仿若睡着了一般,六人男女参半, 衣袍整洁,前襟处的佛印闪烁微光, 掠去灵堂的清冷诡怪。
第77页 叙华衣垂眸打量着指尖一小簇的火花,赤光火舌如含苞欲放的木棉软绵羸弱, 好像哈一口气, 就灭了。雍容华贵的女子搭在扶手上白晶晶的手指有节奏的叩两下,那簇火便飞向沉睡的众人。 听话乖巧, 似有人识。 火焰飞出,附着?在一名?女子的袖口,沾染上好的绸缎, 烫出一个个刺眼的缺口,随后悄然蔓延,袭遍全身。原本清朗的空气骤然污浊, 远看像是一股妖气在盘旋, 赤黄带些狰狞,火龙张开血盆大口,带着浓烟与灼热, 夹杂着?肆意妄为的唿啸声,还有让人窒息的气体极速燃烧的嘎巴声,将沉睡的众人吞噬。 似乎天地也为这股喷涌而?来的办法?而?放行。 「咳咳……」 浓烟滚滚瀰漫身侧, 喉咙已是干涩无比, 连带着心肺灼烧,终于在窒息感再次袭来之时,身在其中的一名?女子清醒了过来。 「咳…火?哪来的…咳咳!」女子环顾四周, 灼火熊熊,看不清外面的情景,她捂着?喉咙俯下身,抬手唿唤其他人,「巧儿快醒醒!着?火了!咳咳…师兄!醒醒,火!」 「啊!」 几人推推搡搡想要站直身子,蜷缩在火圈之中,那火焰只将众人围起来,却不曾伤害他们分毫,众人出了衣物烧坏,却也没有别的损失。 浓烟滚滚,模煳视线,众人昏昏沉沉的施法想要逃离其中,却毫无反应,最先醒来的女子捂着?嘴扭头望过去时,隐约看见一个女子坐在前方的座椅上,身姿窈窕,端庄秀美。 「咳咳,求问仙者可救一命,我师兄妹众人必定报答。」 人用在孤立无援之时四处寻救,佛徒也是如此,当百年所学不能助他们逃离苦难,绝境之中看到的任何一人,都是能够救命的恩人。 「哦?报答?」不远处的女子一声轻笑,铺散开彻骨的冰冷,坠入冰窖的寒意肆虐,泛着?针尖刺身的痛意:「本公主放了你们,你们能救我的素娘一条命吗?」 被唤巧儿的女子勐地蹙眉,毫不掩饰 眸中的惊愕,凡人素娘命繫着?的,是西海的长公主叙华衣? 「公主殿下,天命已定,谁人都救不了她的命!」 「呵,是吗?」 叙华衣勾唇冷笑,唇角绽放完美无瑕的弧度,恰如耀世奇花,她倦怠后仰,小巧的下巴化出精緻的线条,那半眯着的眼中,盛满了暴戾恣睢,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吞噬以往天下皆知的善意和宽容,眼尾上挑,泛着?冷峻和轻蔑。 熊熊火焰照亮冷白的面颊,柔软的身子隐藏黑暗之中,青铜冰冷,乌髮耀眼,她仰头红唇微启,瞳眸之中滑过一道嘲讽。 「天命已定,一派胡言!本公主谁都不信,只信自己,你们信奉天命,视其为生之追求,可对本公主来说,它还比不上身下的这把座椅……」 巧儿倏的攥紧拳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叙华衣已然勾手吩咐道:「本公主没时间跟你们闹,皇明火,你还要玩下去吗?」 「哈哈,好久不见佛徒,一时间有些?激动了!」 叙华衣挑眉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从她先开始。」 芊芊玉指直指某个方向,众人看过去,正是方才说了话?的巧儿。 火焰顿一下,立刻铺排扩大,席捲所有人,神火灼烧上众人的脸颊,连带着皮肉,烧焦炙烤冒着?火星滋滋作响,一时间众人哭天抢地,嘶吼声不断。 「咳咳!不要!啊——」 「长公主手下留情,啊!」 「啊!不要,救救我们,求你救救我们!咳咳,不!」 火焰肆虐,攀上众人的手臂肩膀,头颅髮丝,瞬间吞噬了一切,一股浓烈的焦煳味充斥身侧,尖叫声哭喊声在耳边迴荡。巧儿身上皮肉泛着?油光,变得焦黑,她跪趴在地上无指漆黑朝叙华衣爬过来,如厉鬼索命,被烟呛出的血泪滑下,滴落在干净的地面,拭在膝盖上摩擦出一条血线。 她后背的衣物已经被烧焦,从叙华衣的角度看过去,她甚至能够看到那森森白骨扎在血肉之中,只露出嶙峋一角。 她就这般端坐于座椅之上,目光淡淡,居高临下看着?她匍匐在自己脚下,甚至伸出手来抓自己的衣裙。 她这才抿抿唇,轻唤一声:「月度。」 月度闻声而?动,上前一 脚将她再度踢回火焰之中,黄明火钻进她的眼睛,包裹住眼球,吸取其中的养分,焦黑的手臂开始干瘪,如枯木布满褶皱坑洼之中血肉糜烂。 「哈哈哈!长公主,你在害怕我?」 巧儿全身血污淋漓,坐在烈火中癫狂的笑,沙哑的嘶吼与谩骂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尖锐刺耳,夹杂着?深深的恐惧,在漫天大火中砸向叙华衣。 「哈哈!!你不得好死!叙华衣,你枉为西海长公主!呵,什么大善人,终有一日你所做的一切将大白天下,天命惩罚,你就该抽筋拔骨!」 「你该死!西海该亡!」 「怨不得那个凡人要死,哈哈!有你这样的妻,是她可悲!她早就该死了,我以佛徒三世善缘诅咒她全身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蛆生万民在她身,脏蝇养世代用她颅,啃她嵴骨,吸她血肉,死后淤血不化,喉断三厘,遗臭万年!」 端坐在座椅上的人瞬间起身,眸中笼罩一片杀戮与残暴,眼底猩红,杀意熊熊:「你该死!」
第78页 又一簇火焰融入其中,掀起一阵血雨腥风,浓烟散去,叙华衣只冷冷的看着?她全身溃烂,被烤干了水分的身子皱皱巴巴的缩成一个骷髅骨架,那最外层的皮肉干瘪柔韧,而?后结成给块掉落于一堆骷髅中。 素来冰冷的灵堂尤其的闷热,火焰烧焦尸体,炼干肠肚腹肉,令人作呕的气味传入鼻息间。 …… 月度低头站定,墨发遮挡住他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7 21:46:20~2020-01-28 22:5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豆豆豆豆娘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破咒之法 佛徒的诅咒, 素来只存在于书里,那被尘土掩埋的书架最底层,被蜘蛛结网的角落中。有时候前辈们闲聊时也会提起这几个字, 只不过更多的时候只是沉沉地嘆一口气再不多做解释,月度自以为身在西海, 水底龙宫,与佛界相隔十万八千里, 此生也不会跟他?们有牵扯。 只是, 今日却听到了…… 佛界普渡众生?,造福天下, 拂尘一扫了却孤魂执念,解了野鬼的痴念,一个抬眼就可以帮人界度过人祸, 死伤无数的劫难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最简单的法?术便可以解决的。 六界之中,人界最?敬重佛界, 各种佛徒祖师的庙宇雕像数不胜数, 香火不绝,供奉不断。人们感念佛界众人对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的帮助,甚至把他?们捧到了六界之首的尊贵地位。 人人只说佛界救苦救难, 天降福泽,叫他们感恩戴德。 可惜的是,他?们并不知道, 六界之中唯佛界最?没有人情味, 妖物有灵,就算一块顽石修炼成人,也长了一颗心。魔域内斗不断, 可面对自己的亲朋挚爱,那染血的刀也会有片刻的停留。鬼界本就是人死所化,十八层地狱里也有人情世故,孟婆熬了一辈子汤,也常常会奈何?桥上的苦命人落泪。 唯独佛界,无心无爱,少言寡语,佛徒生?来便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普渡众生?。 虽然是佛徒,其实说冷血之人也不为过。 因为这个缘故,佛徒的诅咒也是六界最?歹毒狠辣的,当年玉飞影身上所受鬼王毒针,最?起码能保留全尸,而此刻素娘所受的…… 月度目光微沉,垂下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诸多情绪,只悄悄咽了咽喉咙。 眼前的炽热将他?包裹在一片让人窒息的热气中,大火燃烧,燎去吞没那些正值盛年的生?命,噼里啪啦,连头髮丝都不放过。 火风吹动他飘扬的衣角,掠过他?略微潮湿的眼角,隐掉眼底滑过的悲哀。 神佛之争,那是各位上仙们的争斗,最?终却都加注在一个凡人女子的身上,而这个女子,早已经时日无多,仅靠着神丹妙药勉强吊着命。 何?其可笑? 更让人唏嘘的是,这位 女子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她早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背上了这样恶毒的诅咒,死后连个全尸都不会留下。 不知道那个将这些佛徒送过来的人会不会知道,他?的好心,将素娘夫人推到了万劫不復的深渊,佛咒加身,鬼门不过,黄泉不渡,生?死簿上再无她的名字,也再无轮迴之说。 如此一来,长公主便再无退路…… 此后,她将没有回头路,因为一旦失败,素娘将永远消失。 想到这里,月度抬眸望向那个尊贵无双的女子。目光里,她紧紧拧着眉头,泪水滑落打湿了脸颊,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肌肤的纹理滑下,从小巧的下巴滴落,浸透戴月金凰裙上栩栩如生?的金菊。 一片赤黄,如烂透的人心,可养活蛆,育脏蝇。 她双手垂在身侧,指甲嵌入掌心,鲜血自指间滴落,凤凰泣血,一生?苦难。她痴痴的看着熊熊的火焰,澄澈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一片灼热,红唇微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赤红之焰将她包围其中,她静静的伫立,毫未察觉自己的乌髮已经散乱,凌乱的发梢随风而动。明明面容精緻,可谓世间少有的尊贵人,可周身却笼罩着颓败的气息,带着惊心动魄的高贵,如同糜烂腐肉之中生出来的带刺明花,死气沉沉,探不到生机。 月度离她很远,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她眼中的绝望,那繁复精美的龙母袍,俨然压垮了她削瘦的身体。 就算是陪着她长大的月度,也没有见过她的这般模样,西海的长公主,任人提起都是点头称赞的人,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其实他?们都是到,必然是因为素娘吧…… 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长公主从素娘身上得到了爱,她也付出深情甚至差点将命都搭进去,如绝玉神尊是那般相似,如今长公主逆天命而为的代价已经出现,绝玉神尊的又?会是什么? 那抹身影许久未动一下,纵然令人作呕的气息已经袭进灵堂的每一个角落,面对着蔓延的火舌,她仿佛定在了那儿,面对腾腾热气,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终于,月度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唤道:「公主……」 被唤道的人 身形一动,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扭头看过来,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两下,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眉峰紧皱,泪水滚烫。
第79页 一抹苦笑,让人揪心。 「公主,你?……」 「月度,我…害她,背负了佛咒……哈哈哈哈,是我害她……」叙华衣沉沉的笑,狰狞着脸,从喉咙里溢出来的笑声嘶哑,带着彻骨的寒意。她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驳的手,指尖的火焰璀璨迷人眼:「全身溃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喉断三厘,遗臭万年……我害她背上了这般佛咒,他?们诅咒我的素娘,他?们要她的命!」 叙华衣身体再无力支撑,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月度迅速闪身过去,半跪在她的身前,抬手打算扶起她,却被一只猩红的手扯住了衣服。 「公主?」 月度抬头望过去,叙华衣鬓髮凌乱状若疯癫,攥着他?衣服的手逐渐用力,将他?拉的更近一些。这下,月度看到了她眸底深处的暴虐与杀戮,那一片猩红之下,已然是尸横遍野。 俄而,她又像个孩子一样无措,仰头不安的看着他?,「我该如何?救我的素娘?月度你可知我该怎么办?」 月度担忧的拧了拧眉头,抱着安慰她的想法道:「公主,佛咒之说一直都在传闻之中,从未现世,说不定刚刚那个人只是穷途末路时的挣扎。」 谁知道佛咒之说是真是假,虽然其中赌的成分打了些,但是,总归有一点希望? 「不……」叙华衣很快摇了摇头,神色阴沉,声线冷清又?沙哑「我不允许这样的挣扎出现在素娘身上,没人可以拿她当筹码!我不敢赌,我也不能赌,一旦她消失,我该去哪里找她?我必须要救她,要救她……」 月度低头陷入了沉默,他?只是一个西海的侍卫,连西海藏书阁里的《六界全书》都没有机会看,哪里知道破除佛咒的方法? 四周沉寂,耳边唯有火焰依旧熊熊燃烧,细小的嘎巴声在火中迸发出来,半晌,叙华衣疑问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夹带着鱼死网破的杀气和阴冷。 「月度,你?说,是不是只要我杀掉佛界的所有人,佛咒便永远没机会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28 22:53:14~2020-01-31 22:5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陶言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皇明焰火 月度瞳孔震动, 惊愕的扭头望去,叙华衣正?仰头看着?自己?,赤火烧灼乱窜直冲上灵堂玉顶, 琉璃翡翠被浓烟燻染,撩起白幡素纸, 在女子下颌处落下淡淡的剪影。 那艷丽红唇微启,更衬得面色惨白, 左右寻不到分毫血色。 在一片惨叫声中, 女子伏在冰凉的地面上,白净透亮的指甲抓上镌刻在地上的符文, 美目深邃,眼底波涛汹涌巨浪翻滚。 她满面泪痕,眼尾泛着?潮红, 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尽显无奈。 月度眸光闪烁,看着?那红唇上干涩的褶皱裂开扎起, 狠心撕开时连着?肉滴着?血线, 血浸红唇,染透华裳,众人只道她前襟生花, 天香国色。 如同那藏匿在绝美面容之下的撕心裂肺,在瘦弱的身躯内呜咽叫嚣着?,待唇角那抹强压着?苦痛的微笑绽放, 只余下一句尊贵无双。 绝处无路进退两难的无力感裹挟着?她的身体?, 她不敢赌,却也不敢输…… 这次,她是真的想要杀尽佛徒! 哪怕背负累累罪业, 也要护素娘安乐顺遂。 「公主三思?啊!佛界佛徒众多,佛咒是高深之法,不可能人人都?会的!刚刚那个?人只不过普普通通一介佛徒,临死之前说些胡话?也未必没有可能。杀尽佛徒必定会挑起六界之战,素娘夫人心地善良,最看不得这些杀戮,您要多为她着?想啊!」 月度的提醒当真起了作用,叙华衣眼中的疯狂逐渐平息,眼睫低垂之际,周身的杀气?也散去。偌大的灵堂里只剩下皇明火熊熊燃烧的响声,吞噬了被佛气?养护多年?的肉体?,他越发的愉悦了。 自烈焰中飞出一个?半人火团,绕着?两人飞了几圈,最终定格在叙华衣身前,咧着?嘴笑,雄厚沙哑的声线在身周扩散开。 「不错不错,这些人的味道我很满意?,长公主殿下,多谢你的款待!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用他们?的内丹炼药,一定能成功!你夫人的病马上就会好了,只要七颗,我必定可以让她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回魂丹六颗解百毒,一颗长生不死,上古百丹流传至今,只剩了着?一个?,纵然是 阎王,都?会给他三分薄面。 那人又?摆了摆手,凑近来:「为了报答你,到时候我还可以多赠你一颗,哈哈哈,你们?两个?人便?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了!」 「到那时,你们?两个?便?是六界人人艷羡的神仙眷侣,天上人间,赏遍万里山河……」 皇明火仿佛知道叙华衣的心事,又?或者说他就从她心里生出,此刻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是她心中所想,百年?所盼。 却又?苦苦求不得的! 不远处尸身化尽火势渐小?,明丽的火苗中升出几道黑浊之气?,印照在叙华衣略有着?疲倦的脸上,半明半暗,本该望向?光明的眼眸被黑雾笼罩,眼中唯一的光华极速消失不见。 「叮」一声,原本插入乌髮间的牡丹镶玉金步摇突然断裂,从最中间一折两半,金钗上坠下的流苏玛瑙摔落在地上,在与坚硬的石刻碰触时四分五裂,朝四处迸射成渣。
第80页 月度倏的攥紧手,长吁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由此错过了尊贵的长公主目光炯炯,扬起下巴看着?那个?半人形的火团:「只需要六次,是吗?」 只需要六次,就能救她的素娘出火海? 皇明火点点头,轻笑一声,颇有些引诱的意?思?。 「只需要六次,这是第一次,不过第二次你需要炼更多的人,以后逐次增加!不过你可是西海的长公主,人界庙堂供奉香火不断的大善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就算五界发现少了人,也不会找到你的头上来!」 他相信叙华衣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的意?思?。 六界有祸,旁人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那些臭名昭着的恶人,谁能想到始作俑者居然会是他们?心中的活菩萨呢? 况且往日里这个?活菩萨一心向?善,淡泊名利到连西海水宫的大权都?不想要,兄弟夺权之争都?避而远之,更是捨不得让兄弟俩兵戈相见,怕他们?伤及无辜,这样的人,谁能说她是杀人放火的兇手呢? 只要叙华衣足够聪明,他日东窗事发时,随便?找两个?祸害来顶罪就是。 曾经的六界第一祸害花舞谛如今身在崑崙,被绝玉神尊护着?,层层结 界,道道关卡,想要嫁祸她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一不小?心事情败露,神尊前来算帐,就算它是上古名火,也挡不住。 不过,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叙华衣明显也想到了这个?方法,她死寂的眸子重新燃起光采,纤细的手撑着?地面站起身,眉峰舒展时,又?是那个?矜贵良善的长公主。 火已燃尽,一堆灰烬污垢之中,静静的落了六颗内丹,光芒四射,未蒙尘灰。 女子轻挥衣袖,将内丹收于宽大的袖口,朝那火轻盈一拜,没有步摇固定的墨发尽数铺散下来,在脸侧纷飞,声若山间清泉,又?似月夜寒蝉:「那晚辈便?提前谢过前辈救命之恩,五日后,晚辈会再?来炼化。」 皇明火大笑两声:「无妨无妨,我好久没吃到佛界的人了,实在馋的很,这次你让我大饱口福,我才要谢谢你!」 叙华衣蹙了蹙眉,再?次开口道:「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能够应允。」 「说来听听?」 「晚辈赠予夫人手中的那个?暖炉,可否再?热一些,夫人身子弱本就怕冷,此次冰封西海更是见不到太阳,我不能时时替她暖手,还望……」 「哈哈哈,看在你一片深情的份上,我便?为她多添些火!」 「多谢……」 ———— 花舞阁远看玉瓦朱檐,纱窗木阁,晴天云白胜雪,清风徐来时引的桃枝摇曳,粉嫩的花瓣飘飘洒洒,盛落天地之间,石阶碧草,褐木青水上皆缀了些娇色,使得无甚人气?的前厅多了些活力。 厌毒,燕青软,长鳞和池羽四人已经领命前去修炼,仙娥们?非传不得入内,偌大的花园中空无一人,只有玉飞影一人伫立门前,月白衣衫云袖舒展。 花瓣在空中飞了几遍,最终落在了她腰间的炼心银链之上,她垂眸指尖轻轻捏起那片柔软,清冷的眉眼瞬间柔软,唇角的弧度越发迷人,暖煦柔光落在脸上,仿若镀了层无暇透亮的漆釉。 她面容生的寡淡清冷,儿时受到母亲的厌恶便?更加的自卑,明亮的眼眸中总挂着?卑微的怯意?。 其实年?少的孩童曾经也渴求过母亲的关心和爱护。 只是她实在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 ?的母亲与旁人的母亲一点都?不一样,明明晏夫人在晏如哥哥手指扎进刺的时候,心疼的抱着?他不撒手。而她哪怕是被山间的灵树贯穿了肩膀,母亲也只会骂她不好好待着?只知道乱跑。 那位母亲不知道她为什么乱跑。 所以她不知道只有在乱跑受伤的时候,才会有不明真相的仙众前来问候一声自己?的女儿。 有时候玉飞影落水被淹的奄奄一息的时候,会有一个?钓鱼的仙众拉住她的手,将她从鬼门关拽回来。有时她从树上摔下来,上崑崙山砍柴的凡人会小?心翼翼的扶起她,更有善良的人会在她衣裳撕破的时候送她一件打着?补丁,但是洗的干净的衣服。 仅仅一件粗布麻衣,便?让玉飞影感恩了几十年?。 后来,她在仙娥手中发现了由自己?的衣裳裁剪出的蚕丝帕子,听说那人一共卖了几万仙石,如今已经成了崑崙山仙众中最富有的一家。 听说啊,那人现在又?捧着?一件衣裳漫山遍野的寻她? 尽管如此,她依旧打心底感谢那人,就算是有目的的寻找自己?,也是别人从未给过的温情。 她感恩戴德…… 并将其奉为至亲…… 叱咤风云高高在上的玉姑并不知道,她那个?不收宠爱的女儿,就是在一次次的受伤中因着?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重拾希望,然后独自添伤的。 对母亲的依赖是与生俱来的,得不到关心,玉飞影只当自己?做的不够好,便?愈加勤奋努力。 她天生愚笨,晏如哥哥看一次便?会的法术,她便?看百次,晏如哥哥随意?施展的御剑飞行之术,她日日夜夜的练。但无论多么刻苦,每次她想要在母亲面前找寻些安全?感的时候,都?会被推开。
第81页 后来被推开的次数多了,便?忘了安全?感是什么了。 风疾了些,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卷挟起落在地上的花瓣,带着?一片浓郁的香嫩柔软,扑面而来。 鼻息间皆是淡香。 玉飞影兀得回神,眼底漾着?清波,唇角溢出浅浅的笑意?。 不过现在,她知道何为安全?感了…… 一门之隔,屋内就是她的安全?感,玉飞影一撩裙摆坐在地上,轻纱盖住瘦白的脚踝,轻薄削瘦的身子轻轻的倚靠在门阁上,无视那嵴背被横木硌的生疼。 屋内寂静无声仿若无人,她却蓦地长吁一口气?,眼睫上渗出些许细碎的泪珠,缷去全?身的力气?,肩膀慵懒的耷拉着?,锁骨凹陷,鬓髮轻垂,垂眸阖上了眼…… 第46章 小心防备 花舞谛有些惴惴不安, 面对自己藉口蹩脚??逃避,那位神尊殿下似乎没有丝毫不悦。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若她根本不曾听见。 不是说身在高位??人, 总有一些旁人不可逾越??底线吗?像她那样的天之骄子?,美名享誉六界, 是众人打心底敬仰??尊神,何人敢拒绝? 阁门阻挡了略有些晃眼的光, 仅有几缕金光落在地上, 在一片冰冷之上?拓开斑驳暖煦。风扬轻纱,放置在几案上???麒麟抱珠小香炉换了与自己初闻时不同??香。 秋菊香清丽沁人心脾, 不同原来的青松木香那般厚重冷淡,倒是多了些不同寻常??感觉。 微风轻拂,床榻上朦胧的倩影微动。 半晌, 花舞谛坐起身,着一袭艷丽红衣,外衫前襟因着动作敞开滑下, 暴露了一片白皙柔软, 圆润的肩膀美如白玉,被衣物衬??白里透红。 刚刚那人出门时的叮嘱还在耳畔环绕。 她的声音很好听,是花舞谛记忆中最好听的声音, 不知为何,她总能从那空谷幽兰的声线中听出些许暖意,只是那些暖意太浓郁, 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阿舞, 你才刚刚醒来,失了曾经??记忆,精力不足, 定得好好休息,为妻前几日在花舞阁又加了一层结界,此次定不会有时,你且放心。上?一次……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做甚,不过是为你平添烦忧。为妻与厌青软有话说,结束了就来陪你。」 花舞谛一时入了神,沉郁许久,指尖无意识??轻敲下巴,隐约生了一点红,青丝落在胸前,酥酥痒痒??。 明珠美目顾盼生辉,黛眉轻蹙时楚楚可怜,睫毛煽动,她扭头看向一旁半开??窗阁。 唯见桃花纷飞,看不见人影。 前厅已经寂静了许久,青软和仙长她们已经离开许久,为何不见殿下回来呢? 她不是说,结束了就回来的吗? 思索片刻,花舞谛抬脚下了床榻,地面被暖日照的正温热,她未觉不适,连鞋都忘了穿。 玉足玲珑,冰肌莹彻,踩在平滑上?,柔弱无骨。 裙摆掠过床榻,飘扬落地。 花舞谛原不抱什么希望??,花舞阁一点动静 也?没有,她觉得殿下定是有事出去了,原本就是自己要躲着她,此刻她食了言倒也?正常。 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心中泛上???阵阵苦意是怎么回事。 纵然心中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可当她看到靠在一旁阖着眼的玉飞影时还是僵在了原地。视线里,玉飞影正靠在木框上?小憩,席地而坐,也?不怕那皎如明月??衣衫染了污垢。 明明是傲世而立??佳人,却这般不拘小节。 花舞谛屏住唿吸,细细??打量着面前??人。 她或许是真??累了,连自己开门出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醒来,五官精緻清冷,嘴唇是淡淡的裸粉,薄唇抿在一起,颇有些不近人情??禁慾之美。 听人说她??真身是一朵血莲花,从天池中吸取日月精华孕育而生,借了上?任圣女玉姑??身,成了崑崙山的继位圣女,矜贵自在,一出生便是多少修行者?求不来的超凡地位。 不过,花舞谛倒是觉得她不像一朵血莲,血莲以血养之,万年才能开出一朵,恨不得把沉寂无声的万年都用花枝表现出来,自然招摇华贵。可玉飞影这不落凡尘??气质,再?加上?素雅??衣衫,怎么看都更像一株冰清玉洁??高?山雪莲。 况且崑崙山上下都是死气沉沉??样子,诸位仙娥的衣裳都是低调又简单,就连花舞阁里,也?只有这棵新栽种??桃树能让人眼前一亮了。 如若不是原本那棵树倒下,她也不会在意这些吧。 目光中女子?淡然的面上覆了一层倦意,眉峰锁起来,就连在睡梦中也愁容不化。 花舞谛就这般看着她,居然生了想要替她舒展眉头的想法,事实上?,她也如此做了。 等到指腹触碰到玉飞影细腻的脸颊时,那一片柔软让她蓦地红了脸,她羞??连头都不敢抬,只心中怒骂一声自己大胆,这就准备缩回手。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手腕被钳制。 正在睡觉??人面色一凉,还未睁眼便冷喝一声:「谁!」 仅一个「谁」字包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原本被沙哑声线粉饰的冷漠下,花舞谛居然还感觉到了几分惊慌和紧张,带着几分卑微的祈求之感。 为
第82页 何卑微?她怎会卑微? 「殿下,是我……」 温柔??一句话,荡涤在玉飞影盛放了太多东西的心上?,莫名??驱逐她的心慌。周身??防备尽数被卸下,落了尘埃??睫毛颤动,俄而慵懒??掀起眼帘,星眸有神,光采夺目。 「阿舞!」 倒映着花舞谛??模样,专注认真??与她对视,深沉??爱意来不及掩饰,将她包裹其中。手腕被托起,落在她??唇上?,印了一个温软缠绵的吻:「阿舞!对不起,为妻弄疼你了……」 声音低沉颤抖,揉杂了歉意和心疼。 刚刚那还未清醒便得知有人靠近??敏锐和警惕,仿佛从出现过。 玉飞影着急的道歉:「为妻不知道是你,如果知道定不会用力,对不起。」 她现在如同一个惊弓之鸟,被花舞谛??逃避吓得不敢有所动作,生怕自己在不知情??时候又做错了什么,让她逃??更远。 虽然在花舞谛躲开之后,她并未表现出什么伤心和难过,对她也?是一如平常??关心,不过总归是害了怕。 她已不能再失去什么。 因为这一次,她不确定自己能够撑下来。 至于刚刚??反应,玉飞影眯了眯眼,心中勐地一沉。 百年前她原本是能够辨别阿舞??,在对待她时也会不自觉??放下戒备,当年在妖界??日子,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小心翼翼??提防。 只不过…… 百年之中,她从鬼王??毒针下勉强捡回一条命,九死一生之后,身体居然丧失了辨别亲爱之人的能力,此后不论是谁靠近,她都会率先出手,以防别人迫害。 身体自身??防备,就算她心中不愿,也?阻止不了,所幸她本就不与人来往,倒也?相安无事了很久。 渐渐??,她便不当回事了,却不曾想,今日居然用到了阿舞??身上。 第47章 诱惑情深 既然伤到了她, 那这般防备便不该存在了,不然以后二人日日相伴同床共枕时,岂不是会叫她害怕? 「殿下, 你累了是吗?」 关切的言语唤回玉飞影的思绪,她迳自勾唇, 几乎用尽她一生的温柔,道:「为妻不累, 只是怕进去打扰到你, 今天?你跟着厌毒她们挖树,又下水捉鱼, 不该是累坏了吗?怎么还没有睡着?难道是新烧的秋菊香让你不舒服了?」 秋菊香是曾经在妖界行梧宫里花舞谛最钟爱的味道,她的衣衫上,髮丝上, 都是那般清丽的味道,当年?她被晏如带回崑崙山时,小?心翼翼的捡回了一点碎屑, 藏在衣袖中, 带到崑崙山,在花舞阁里研究了多日,这才制出来的。 不过?总归是自行研究, 没有受过?她的指点,出点差错也是有可能的。那秋菊香她珍藏了百年?,直到刚刚才点上, 只不过?她闻着那股子味道, 总觉得跟当年?行梧宫里的味道略微有点不一样?。 似乎是淡了些,比不上那叫人安心的浓郁…… 亦或是,少?了位红衣魅者那一声声故作?扭捏却异常撩拨她的小?影儿? 花舞谛仔细回味了一番, 认真的回答道:「没有,那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总觉得异常熟悉。」 「如此便好,为妻还怕你不习惯,你看?那棵桃树花开正盛,做一个鞦韆正好,你且去睡一会儿,等你醒来,便有……」 玉飞影温柔关切的话语顿住,花舞谛心中好奇,朝她看?过?去,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脚。 原本被宽大裙摆挡住的玉足探出头来,细腻白嫩,踩在地?面沾上些灰尘,似明珠蒙杂尘,净水漂残荷,完美中总透露着不完美。 许是那道视线太炽热,像烈火烧灼,烫的花舞谛几乎站不住脚,她怯怯的缩了缩,连连后退,慌乱中弯下腰去将?裙摆拽到身前,静默的红了耳根。 女儿家,足为身,见足如见…… 她不敢再想下去,双颊粉红,似乎是印上了满室纷飞的花瓣之色,稚嫩的让人不敢亵渎。 玉飞影将?她的动静看?在眼?中,她的羞涩,她的惊慌,以及她的畏缩,都足以让她心动。 百年 ?前众人说起舞谛妖皇是何等惧怕啊,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仅凭一己之力掌控妖界,高高在上不落凡世,何人能有机缘看?到她面色含羞的模样?呢? 娇俏的小?女儿姿态,终有一日也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这么多年?了,喜欢光脚下地?的习惯怎么还是没变。」 玉飞影勾了勾唇,在她依旧弯着腰整理裙摆是拦腰将?她抱起,后者惊唿一声勾住她的脖子,吓得花容失色,甚至忘记了原本的羞怯,就这般仰头与她对?视。 鬓角墨发在二人之间纷飞,那沁人心脾的香气缠缠绵绵传入鼻息之中,玉飞影不准痕迹的皱眉,轻轻俯首,离她更近了一些。 是这个味道。 秋菊香,她怀念了许久的味道,浓郁魅惑,引人沉溺堕落,原来是她身上的啊。 当初只有五魄归身时她也曾亲近接触过?她,可左右寻不到这种?味道,想来是此味不属第五魄? 怪不得呢…… 往日里一丝不苟随手掌握旁人生杀大权的人一时间被这股香味弄的丢盔弃甲,雪色的肌理中慢慢升腾出一抹红艷,琥珀般盛了子夜寒星的眸子中冰霜融化,春水漾漾。
第83页 娇女在怀,柔若无骨。 花舞谛仰头看?她时,修长?匀称的玉颈上隐约现出些许诱//人的线条,纤纤无暇。玉飞影目光下移,看?着那凹陷的锁骨,蓦地?想起某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那时的她,锁骨生花,血莲渗血。 那是她亲口咬上去的,是专属于她的印记! 思绪纷飞之际,免不了口干舌燥,她下意识的□□唇角,裸粉的唇上水光粼粼,媚眼?含光。 「殿下……」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嘶哑和委屈,连眉梢都沁了水,撩拨着面前人的理智。 玉飞影心中一滞,朦胧光影中,她仿佛看?见一只诱惑妖媚的狐狸妖,两/腿纤纤笔直,白嫩如玉,腰肢柔软不堪一握,抬眼?扬唇时尽是风情万种?。 红唇一张一合时,贝齿洁白,舌尖嫣红,相衬之下,真乃勾魂摄魄。 女子眼?角潮/红,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 …… 又一阵风来席捲花瓣飘飘扬扬,白衣清贵,仙姿卓绝,却在瞬间转身朝下倒去,红衣似火攀着,二人一同跌入 阶上盛开的如烟似雾的云层之中。 周身落在软绵云彩之中,抬眼?望时周遭白茫茫一片,唯有压在身上的女子面容清晰矜贵。 花舞谛被这突如其来的尊神压迫感震住,眉眼?如画,神态依稀有些恍惚。 她眼?睛半眯,魅惑的桃花眼?中含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神情,媚眼?如丝。与玉飞影身体相贴时,忍不住的颤慄,内心莫名?的兴奋和激动冲破心中为逃避她而设立的屏障。 身体是最/诚实的,生魄尚未归来,可那熟悉的感觉已经传遍四肢百骸,让她心跳加速。 怎么回事?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好(奇)色/(慌)乱/性之人,如今面对?玉飞影的触碰却悸动不已,浑身的鲜血都在叫嚣着,让她心中平白生起一种?冲动—— 想要把她压在身下,掌握主动权! 可是……明明她跟绝玉神尊并?不相熟啊!明明他们才相识几日不是吗? 玉飞影沉了沉眸子,先入为主的将?她的迷离和恍惚视为沉沦的邀请,俯下身,微凉的唇瓣落在她的侧脸上,顺着诱人的弧度朝下滑,忘情的亲吻她的耳廓,任由口中吐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肌肤上。 唇舌微启,含住她的耳垂,更是一番厮磨。 「啊哈……」 花舞谛哪里受的住这样?的逗弄,在耳垂被轻咬时吃痛惊唿一声,可从口中溢出来,就变了个调,嘤嘤自舒/爽,沉沉才羞赧。 花舞谛一下子捂住嘴,峨眉轻蹙,低声抽泣:「呜呜呜,我错了殿下……我以后,定?会好好穿鞋子的……呜呜,你放过?我吧……」 女子红了眼?眶,眼?角水润,声线沙哑不自知,玉飞影攥着手克制自己,直起身子问她:「哈…你叫为妻放过?你什么?难道你认为,为妻这样?,是在惩罚你?」 「我……」花舞谛鼻音浓重,有些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回答她呢?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吗?可是她心里的期待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不是惩罚吗?她现在动都动不了,让她着实难受啊。 刚刚才下定?决心的疏离仿若一个笑话,她只是被这般轻吻,就不自觉的想要贴上去,身体的欢愉和内心的自卑背道而驰,绷紧了她脑中的那根名 ?为理智的弦。 现在弦未断,却让她深陷一种?进退两难的兴致中。 「怎么不说话?为妻在等着你呢……」玉飞影指尖有意无意的抚摸着她的腰/()身,引//诱着她与自己坠入醉生梦死的深渊之中。 「不…不行…」 花舞谛的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深深的喘//息,「虽然…虽然这样?有些舒服,但是不…不可以。」 「舒服?」玉飞影笑容更甚,抬手将?她捂着嘴的手拉起按在头顶,妩媚一笑,声音染上了情//欲的味道,冰清玉洁冷静自持的气质尽数消失不见:「舒/服就对?了,为妻可以让你更舒服……这样?不好吗?」 「啊!殿下……」 脖颈被轻轻舔舐(犊情深),刺激的花舞谛头皮发麻,一声尖叫,手腕被不会伤害到她,却也挣脱不开的力度压住,铺天?盖地?的柔情和迷//醉向她袭来。 「殿下!我们才相识不久不是吗?」 正在亲吻的人顿在原处。 花舞谛一见这样?说有作?用,立刻补充但:「我只是一个乡野之人,配不上殿下你啊,况且我们还不相熟,我还没有认识您,不可以做这样?的事……」 闻言,玉飞影从她的脖颈间抬起头,嗤笑一声,心情依旧很愉悦,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爽。 她盯住花舞谛的眼?睛,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阿舞说的对?,我们还不相熟,怎么能这么着急?」 …… 花舞谛这才放心些,长?嘆了口气,而玉飞影也在这个时候直起了身子。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时候,目光中的女子外衫褪下,轻纱落地?。 花舞谛:「殿,殿下……你,你……」 那人置若罔闻,继续手中的动作?,直到亵衣被尽数解开,披在身上,隐约露出里面轻薄的胸()/衣。 一片粉/嫩,千沟万壑—— 花舞谛都快哭了:「殿下……」
第84页 玉飞影这才俯下身,毫不在意弯腰时外泄的春/光,温柔的抬手抹去她不知是因为刺激还是什么原因流淌的眼?泪,玉指牵起她的手,弯眸轻笑,敞开了…… 衣襟。 将?她的手伸入其中。 掌心覆盖一片温热,花舞谛脑中轰然一下,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因为这个动作?而崩断。 断的彻底! 玉飞影松开了手,看?着她笑:「为妻不动,那就劳烦阿舞先好好熟悉一下为妻了……」 花舞谛指尖颤抖,红着眼?翻身将?玉飞影压(倒)在了身下,二人调换了位置…… 第48章 杀身离魂 玉飞影到底尚存了一丝理智, 未曾反抗,只?顺着花舞谛的动作躺下,慵懒魅惑, 抬眼对视时?,双眸如星脉脉含情。 墨发?披散绾已松, 鬓珠做衬,美?目怯雨羞云, 她将身上之人的轻颤尽收眼底, 如葱细指摩挲单薄削瘦的嵴背,顺着嵴骨滑下, 略有妖意?,却不见媚态。 六界人人都?知花舞谛乃天生妖灵,此刻那九天之上的绝玉神尊却更胜她妖媚, 美?人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花舞谛气喘,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玉飞影云淡风轻绝代风华,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能轻易拨弄她的心弦。她咬着唇将落在?背上的手取下来,十指相扣, 周旁云遮雾绕,仿若雾中?璞玉,一尘不染。 玉飞影宛然轻笑, 秀靥艷比花娇, 她微抬下巴,声轻婉转:「不知道阿舞对为妻的这副身子可满意??」 说话?时?,眸光隐隐扫过攀附在?身上的某只?手, 意?味深长。 为何会如此?明明内心抗拒不是吗? 掌心如覆火灼烧,花舞谛想要缩回?手,却鬼使神差未有动作,眼中?白皙娇嫩之景,教她心慌意?乱,已不可支配自己的行为。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舌尖划过水光粼粼,目光恍惚仿若置身迷情幻境。玉飞影眸中?温柔外泄,抬手抚摸她的脸颊,那已隔百年的熟悉之感,让她爱不释手。 再次凑近她的耳畔时?,声线之中?多了几分诱惑:「阿舞……你可习惯为妻?你可愿嫁我?」 她始终记得,自己欠她一场盛大的婚宴。 一场明媒正娶,凤鸟开路,玉轿华服,六界相贺的婚宴…… 玉飞影永远都?忘不了,百年前的倾城殿上,自己受欺骗,她被暗算丧命,忍百年万箭穿心之苦,这是她如今不敢提及也?不想提及的事。 始作俑者还尚存性命,她除了将他囚禁引天雷滚身,再无他法。 「殿下?我……」 花舞谛红唇动了动,声微音细,玉飞影小心翼翼的凑近她的唇,想要听清她的言语。 轰—— !! 玉飞影尚未得到花舞谛的答覆,却听到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声传来时?,地面颤动一下,她眉 梢微拧,沉眸不语。 花舞谛神力尚未恢復,察觉不到云层之外的寒意?,还咬唇沉默着。 「阿舞不必烦忧,为妻永远不会逼迫你,纵然你不愿意?嫁我,也?是这崑崙山得主,无人敢犯。」 玉飞影收敛周身的妖冶之气,眼眸弯弯,那灵韵也?从中?溢出,笑容灿若繁星:「你定是累了对不对,不去好好睡一觉吧,烦忧之事皆放下,好好调养身子。」 语罢,她抬手覆上她的眼睛,掌心温热,那累到气喘吁吁的女子气息平和许多,身子也?软软的倒趴在?玉飞影的身上,手耷拉在?旁边,面颊微红,陷入深眠之中?。 …… 桃树花瓣落尽,不多时?又生出新的花苞,郁郁粉嫩,干净的地面上铺下一层韵香,缤纷飞扬,香气四溢引诱了众多彩蝶,甚是好看。 台阶之上的云层早已消失不见,再无一点残余。 无人踏云而来,亦无人叨扰喧闹,世?间好似本就这般静谧无声。 不多时?,虚掩的阁门蓦地被推开,玉飞影的身影逐渐清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原本被扯开的衣襟合上,不见半点春光,炼心银链系在?柳腰,闪烁冷光,发?髻与?平常无异。 素整安然,白衣洁净。 云袖舒展可翩翩化剑,不动不语自有一派风骨,周身不染尘世?的气质,仿若绝世?美?玉,头上银簪步摇晃,脚下生莲步步行。 绝玉神尊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玉飞影本长的美?丽,只?不过儿时?在?玉姑的教化之下太过于自卑,总是耷拉着头,墨发?披散遮住一半的脸,叫人看不清面容,怯怯的不言不语,也?叫人对她无甚影响。 恰巧那时?的花舞谛艷名远扬,在?众人的口口相传中?成?了六界几万年来的最美?的佳人,原本贫瘠荒芜的妖界在?她的强势管理之下蒸蒸日上,竟可与?万年宝地崑崙山相媲美?。 如此,花舞谛一把追神剑傲立不败,谁还能注意?到那个崑崙山里本享着优待,却怯弱无能的可怜小圣女呢? 明珠微光虽美?,怎可敌日月星辰之灼灼光华? 直到那年崑崙山轰动六界的婚宴,新娘揭下华盖,明珠之容才得见天日,美? 煞了众人。 舞谛妖皇在?大殿上万箭穿心而亡,普天同庆六界又少了一个祸害,众人唏嘘红颜薄命的同时?,更多的却是高兴。偶尔提起那位崑崙山的圣女玉飞影,评价她的言语,也?只?不过是个好看的却不甚厉害的平庸之人。
第85页 后来,鬼界阎王丢了地狱珍宝,大怒,召告六界,崑崙山圣女玉飞影永生不得入鬼界,…… 不多时?,绝玉神尊便?出现?了,收崑崙山权力,囚晏氏一族,离音神剑得见天日,开始征战天下。 那是玉飞影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份扎根在?骨头缝里的自卑,被追神剑斩断,葬在?了花舞谛的神台旁,在?冰天雪地间消散。 这般,才有了如今的神尊殿下。 阁门在?身后轻轻合上,玉飞影衣袖轻挥,聚齐地上飘零花瓣,汇入法术,化桃花结界,将里面的人牢牢的护住,这才御剑朝那动盪不安处飞去。 也?许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声音她很?熟悉,自厌毒来报崑崙山莫名少几名仙娥的时?候,她便?悄悄在?山林外设下一个不甚牢固的结界。 非崑崙山人士不得入内—— 以此来稳定人心,保护仙娥安危,若有外人破除结界强行闯入,便?有动静传来,如此便?可顺藤摸瓜找出背后之人。 早日剷除邪祟,才能维持六界安稳,她如今被六界尊奉,便?不能像以前那般无所事事,况且阿舞七魄尚未聚齐,她也?无法带她远离避世?。 逃不过这纷杂尘事,便?只?能血腥镇压! ———— 崑崙山的山脚不似山腰万紫千红林木茂盛,反而是一片荒芜之景,枯草黄土,左右不见山泉水流。日头正盛,小道上死了不少断肠草,有些早已经被晒干,有的则尚存一口气苟活于世?。 有的茎叶之上印了几个脚步,被半埋进黄土中?,碾落成?泥。 两群人在?一旁举剑对峙,气氛紧张。 一群人面具遮脸隐藏身份,周身杀气,掌中?短刃弯刀锐利冰冷。 毕梦冷眼扫过,不禁沉了脸色,来者不善啊!这群人冲破结界硬闯而来,看来便?是神尊殿下等的那群人? 如此想着,刀已经拿到了手中? ,浓眉上扬,鲜如刀刻的脸庞异常阴沉的紧绷着,目光如炬冷声道:「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崑崙山!」 崑崙山的山门处总有仙侍把守,最近更是多了一倍的人,今日正好是毕梦为首领着一帮兄弟守山的时?候,他们听从绝玉神尊的命令已经在?此等候许久。 这几天一直没有动静,他正打算离开,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趁着这个时?间进来了。 面具人没动,私下却密音交流一番:「我看他们修为甚高,不如就他们吧,就算才五人还远远不够,但这样我们也?能赶快回?去交差,如果?不小心惊动了那绝玉神尊,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好!」 「就如你所言,速战速决!」 四个人身动如风,毕梦拔刀对上,倏然而来的刀锋几乎贴脸。他手中?钝刀砍下噼开剑锋,半只?残剑插入黄土,残破的缺口覆上一层黑雾。 「小心,剑上有毒!」 「是!」 两方人混战,剑气扬尘削上一旁的枯草,带起一堆杂七杂八的枝条漫天飞舞,本就荒芜的地方愈加凌乱,黄土坑洼,迷尘渐起。 黄风迷雾将众人包围其中?,看不清周身的情况,只?能听见刀戈相见的声音,铮鸣作响。片刻功夫,一道清脆的银链声传来,面具人竟不约而同朝山门外退去。 毕梦一声令下:「殿下来了,去堵住他们的退路!」 「不必,任他们走,你们退下!」 女子声线如歌似水,却泛着凉意?。 毕梦不做疑惑,立刻听令后退,眼见几道剑气从耳畔划过,朝面具人退出去的方向追过去,剑身沟槽纹路繁复诡异,线条错综复杂,隐约可见两个模煳的字。 离音! 噗噗噗—— 几道闷闷的噗噗声从迷雾中?传来,毕梦猜那是剑气入肌骨的声音,却意?外于未曾听见他们痛苦的声音。 正巧这时?,迷雾散去,他抬眸望过去,四人脚未踏出山门,就被离音剑气贯穿了身体钉在?门上,前胸早已经鲜血淋漓,道道血痕从他们身后顺着石门淌下,为素来冰冷的青石门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艷丽。 四具尸体竖直的钉着,整齐的排列在?门上,面具遮挡瞧不见他们此刻的神态。 毕梦忙上前 一步,依次揭开四人的面具,借是些生面孔,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四人却无一存活。 他垂手转身,玉飞影正款款而来。 「殿下,都?死了。」 玉飞影淡淡的望过去,轻笑一声:「呵!杀身离魂,再借皮囊,当真是偷梁换柱的好计谋!他们四人魂魄已跑,你们抓不到的,回?去吧。」 「是。」 毕梦一行人转身离开,玉飞影抬手幻化离音真剑,指天而立,冰凌乍现?。 「离音,他们将你的剑气带去了哪儿?」 「回?殿下,西海。」 第49章 水宫将倾 水天一色, 天际蔚蓝,此处乃是一方无?人?之境。 玉飞影是一人?前?来?的,眼?前?海面无?边无?际, 原本住在海边靠打鱼为生的渔民们,早在海面结冰填不饱肚子时举家迁移别处, 只留下倚树而建的草屋陋室,在近来?颇有些异常的海风中被吹得摇摇欲坠, 破败不堪。 房梁已断, 屋檐残缺,低矮的门坎处杂草丛生, 海上生烟,席捲了那片荒芜,揉杂着枯草, 四处飘荡。
第86页 玉飞影华服漫步前?来?,银链摇,裙摆晃, 衣袂飘飘。瞳眸淡然, 对此番晃败场景早已经司空见惯,眼?前?一切丝毫未盪起她眼?底的点点涟漪。 六界之中,妖魔鬼怪皆可翻云覆雨, 唯有人?界依託苍天云雨而活。 天气?晴好时他们顺时织布耕耘,狂风大作?雷雨交加时,便只能蜷缩在一层屋檐下等候天晴。 遇到旱涝之灾时, 殃及到了性命, 也只能俯首跪拜,诚心祈祷,以求诸天神?佛大家庇护, 安稳度余生。所以,便有那么几个神?,在人?界庙宇朱檐红,厅堂脚印深,可谓香火不断,福泽长久。 其中,唯有西海长公主?叙华衣因为当年六次出水治涝灾灾而美名远扬,最受人?们的尊敬与崇拜,那名为公主?堂的庙宇也分布四处,有大有小,有的金碧辉煌,有的简单质朴。 不过不管修在哪里?,都是人?界最尊崇之地。 玉飞影身在崑崙山,四处征战也从不搅和人?界的事,原本只是从偶尔从仙娥们口中听得她的盛名,总觉得夸大了写,如今才知道,当真?如此。 如不然,这偏僻的西海边际,仅这几户人?家,怎么也修了一个呢? 几座摇摇欲坠的草房之中,夹了一个异常显眼?的青墙红瓦庙,倒不是那庙修的有多辉煌巍峨,只是在如此荒凉之地,一个连墙上的青藤都被修剪掉的庙,木门半掩,石阶干干净净,实在太突兀了些。 玉飞影凝眸,颇有些好奇的抬脚走上前?去,离音开路,削去杂乱的枯草,为她辟开一条一尘不染的路。 芊芊身影在木门前?站定,美目扫过悬挂在两旁门框上的金铃铛,挥袖来?风, 叮铃作?响。 那铃铛被施了法?,声音空灵,仅仅响动两声,就可以悠远不绝。 玉飞影瞭然勾唇,原是这声音能直通西海水宫,叙华衣就从这儿听到人?们的请求,才时不时的出手相救吧。 只是如今西海冰封,她怕是听不到了。 推开门,目光所及不远处的庙宇门阁,直对着门的匾额崭新?奢华,「公主?堂」三个字镀金镶银,外形润美,笔力显得沉着雄浑,字由琉璃金熨烫金光闪闪。 在这块匾额的四边,还透雕着六条龙饰,上边一龙翘首俯视,龙体侧隐现在舒捲云朵之中;下边一龙昂首仰望,龙身又浮沉在翻卷海涛之间。两竖边则各镶二龙,四首昂起,左右相对,其雕工精细,玲珑剔透,生动形象,活灵活现。 左右两旁对联下笔沉着典雅,点画波磔,虽疾书迅毫,但严守矩矱。 玉飞影抬脚上前?,衣裙掠过块块相拼的青石路,两旁香炉青烟裊裊,檀香浓郁将她包裹其中。仰头可见「公主?堂」,她饶有兴趣的扭头看向两旁的对联,将联上文字娓娓道来?。 「以一灯传诸灯,终致万灯皆明;行一善渡他善,哪怕无?善独行。」 简单的几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怕是难如登天…… 灯少芯油,如何点燃?人?无?善心,怎堪教化?? 人?们将这两句话置于叙华衣的庙堂门口,可见对她的敬畏与感恩。玉飞影难得的舒展了眉头,掀起眼?帘朝门内看过去。 供台之上,一尊尊贵公主?像,肩托展翅凤凰,右手放在身前?,持一把玉扇,扇柄上浮刻雕琢一个精美的素字,左手向前?微抬,神?态温柔,似是要扶起前?来?跪拜之人?。 雕像脚下,香火已断,徒留满地残灰余烬,被风吹到一旁,洒落在放置在前?方的三个明黄蒲团之上。 玉飞影没有入内,只站在门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她红唇微启,清冷的声线朝四处扩散开。 「西海长公主?慈悲为怀,声名远扬,二殿下扶羲清高孤傲,最不屑与人?为伍,三殿下庸然虽然想夺权却畏手畏脚,着实难成大器。离音你说,他们三个,谁会与那些虏去仙娥们的奸人?有染?」 「反正不会是这位长公主?。」 说话时,那道凌厉的剑气?四处巡视一番,在一旁的香炉上化?为薄雾,空留下一句,「人?界无?依无?靠,只能求神?庇佑,他们如此臣服供奉之人?,定当是位大善人?!」 玉飞影咽了咽喉咙,唇角微弯:「哦?那我们便去看看,究竟是西海中的何人?所为?」 西海已冰封许久,纵然时令尚早,可因着冰封变故,旷水聚冰,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渗了几分寒意,透不过无?缝□□,但玉飞影裸露在外面的皓腕玉手总归是沁了一层冰凉。 烈日投射冰封海面之上,冰凌闪烁冷光,如下一把碎银铺散海面。 她一身白衣,立于海面之上,风渐渐起,吹散海上迷烟,鬓角墨发凌乱,柔软发梢的掠过眼?角,抚平眼?中的忧虑。冰封海面一望无?边际,置身其中,平白生出一股孤寂之感。。 玉飞影眼?睫颤动,环顾四周:「在海底吗?」 「是。」 女子莞尔一笑,抬手幻化?出离音真?剑,在剑刃出鞘之时,便被一股寒霜覆盖,掩住剑身的符咒,看起来?与普通的剑没什么区别。 玉飞影冷冷的扫一眼?,衣袖滑落,露出一片冷白,琥珀般通透的眸子再无?杂质,眸底平静没有波澜,却仿若眼?前?的冰封海面一样,生出透彻心扉的冷漠。
第87页 西海虽冰封,可拦住的到底是些人?,魂魄魔气?依旧能够透过缝隙进入水宫,那些人?被诛杀在山门之上,可魂魄却到了西海。 魂魄无?识,会自?回来?时路,她可不相信这是什么嫁祸之术。 看来?此次西海冰封,远远没有众人?想像的那么简单。最近几日不光神?界少人?,连妖界都没了很多人?,佛魔二界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仅神?妖两界的那些人?,如果都是到了西海,数目了不少。 …… 想到这里?,那冰染的容颜如霜花绽放,目光幽幽,薄唇半抿。 绣口半启,吐出几个轻飘飘的字:「我倒要看看,这海底藏了什么秘密!」 霎时间,风云变幻,头顶低垂的舒云聚拢,汇成片片沉雾,脚下冰层颤动,不少突出的冰块系数削碎,划过厚重?的冰面,滋滋 作?响。 海上白影旋身飞至半空,云袖风来?舒展,泼墨长发飘扬,轻薄外衫贴上柳腰,银链叮铃不停,迴荡四处。她十指修长,在身前?曲指控制离音震碎剑上的冰霜,席捲吸纳周遭的冰冷碎渣,在剑锋下又延伸出半截冰刃,半身虚无?寒气?,半身剔透玲珑。 冰封之术西海龙王自?创之法?,目的就是避人?叨扰,海面附着的那一层碎冰,看似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冰碴,实际上却是从崑崙山寒水洞府中取出来?的,汇聚了歷代圣女的神?力。 要想破开那冰封之力,便要受神?力压制,破冰之人?只要碰触到那些碎渣,寒气?就会顺着血脉流淌全身,最终将人?活活冻结。 风一吹就散了…… 而后冰封之力更进一层,直至无?人?能敌的巅峰地步。 说起来?算是轮迴因果,玉飞影是崑崙山最平庸无?能的圣女,却也是唯一一个能强行破冰的人?。 当年她抱着花舞谛的身体前?往崑崙山巅碧落池,里?面的冰天雪地,即是用寒水洞府中的冰打造的,她在里?面陪伴花舞谛二十年,终是让自?己的身体熟悉了这股冷意。 后来?她入地府夺取幽冥草,被鬼王毒针射中后,奄奄一息回到碧落池,将草放在神?玉台之下便陷入昏迷。五年折磨,五年解毒,十年脱胎换骨,碎冰早已经钻入伤口浸透了肌骨。 冰为肌,冷玉为骨,此后,便再不觉寒冷。 空中浓云滚滚,电闪雷鸣,最终化?为一道明光与离音剑相融,女子睥睨天下,倏的落在冰层之上,以冰霜驳冰层,手中的离音就这般直直插入其中。 冰层难穿透,离音只刺入一半便被冰块阻挡住,而那半截冰刃却势不可挡,强势噼开一片巨冰,所过之处雷鸣霹雳阵阵,迸开一道一拳宽的裂痕,自?玉飞影脚下向前?延伸,在不远处略微凸起的小冰山中炸开。 轰隆隆—— 海面相连,牵一髮而动全身,一处毁坏,其他的地方也动盪不安,剎那间狂风大作?。 只差最后一步,就可彻底破冰。 玉飞影眯了眯眼?,掌心覆上剑柄尖梢,将自?身法?术注入其中。正在这时,炸裂的冰山之中匆忙走出来?一个人?,鸥鸟开路,冰蓝色长袍银丝线微光明灭,隐约可见那人?身形颀长。 「冰层裂,水宫将倾,西海众生惶恐不敢言,还望神?尊殿下手下留情?!」 离音剑应声拔出冰层,在空中飞转两圈,乖巧回到玉飞影指间,背手而立,隐没真?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收藏灌溉和评论投雷,鞠躬愿喜! 第50章 搜查西海 离音剑收回发散四方的剑气, 逐开头顶浓重的乌云,冷气渐消。云消见日?,明媚日?光洒沐全?身, 玉飞影眸中光华流转,掀起?眼帘望去。 那抹高挑的身影逐渐走近, 来人一身冰蓝色丝绸袍子,袖口领口的雪白滚边上绣了赤褐无角璃龙的花纹, 精美繁复, 与头顶上高挽束髮的青玉冠交相?辉映,鬓角髮丝轻垂, 外袍上金线璀璨。 他眉目疏朗,浓眉如剑,唇色浅淡, 瞳眸如子夜寒星,九天银河,冷漠深邃, 引人想要一窥究竟。 身后冰天雪地, 霜雪纷飞,他自安然自若,信步而来。 像《六界全?书?》中所记的那一场浩劫, 诸天神袛妖魔鬼怪从六界各处赶来,皆汇聚祈灵台前。那次惊天动地的大战,血流成河, 众神陨落, 唯有一人高高在上,一尘不染。 玉飞影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人一样。 她峨眉微挑, 看着来人轻声道?:「本尊道?是谁,原来是二殿下。」 说话间,扶羲便?已经站在了玉飞影的面前,面色寡淡,一如平常面无表情,随后一撩衣袍,俯身跪拜,青玉冠上玉石隐没可与日?月争辉的光芒,俨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石头。 下一秒,那道?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扶羲只是西?海诸多生灵之?一,依託崑崙山上古神力存活,万年臣服崑崙山圣女,听候差遣,如今怎担绝玉神尊一句殿下。」 玉飞影微愣,迳自笑开。 她本以为,西?海生灵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冷血二殿下,是不会在意这些虚礼,又或者说,因为心高气傲,不愿向自己这个?圣女行礼。 谁知……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她听说了太多关于西?海扶羲杀人如麻的事,西?海翻涌的海水带着他的罪孽奔腾不息,就连从来没有去过水宫的幼鱼都能细数他的残忍手段,如此声势浩大,倒让人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第88页 或许有的东西?并不是真的,然而说的人多了,流言蜚语满天飞,便?让人分不清真假了。 「扶羲不必多礼,先起?来吧。」 玉飞影抬了抬手,扶羲却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 「神尊 殿下,西?海冰封乃是父王为养病所为,只为遮天蔽日?不见强光,冰封除了龙王可化解之?外,其他人硬闯则会牵动水宫根基,碎冰下坠掩埋水宫,到时我西?海子民将死伤无数。不知西?海所犯何错,殿下要如此破除冰封。」 「本尊来寻四个?人,或者说,四缕魂……」说到此处,玉飞影顿了顿,继续问道?:「扶羲你是西?海二殿下,掌握一半水兵虾将,不知你可见过?」 扶羲垂眸,眼睫耷拉着,遮挡住眼中的情绪,周身的气场未变,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只恭敬的俯身。 「扶羲愚昧,不知殿下所说四魂是何人,待父王卧病在床,我便?日?日?在海中巡逻,生怕有逆党起?谋逆之?心,并未看到殿下所说的人。」 玉飞影轻抚衣袖幻化出?一展软榻,懒懒的坐上去,似乎下定了决心要他耗到底,扶羲一直跪在地上,虔诚恭敬。 然而不同于面上的云淡风轻,扶羲心中却波涛汹涌。 那四个?人是缘师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天生就是修炼的料,短短几十?年的修为直追那些逐渐了几百年的人,在西?海众侍卫中甚至可以说是名列前茅。 曾经如佛界绑佛徒都没有出?事,今日?居然死在了玉飞影的手中。 也??,如果?刚刚不是自己及时出?来制止,她如今怕是连西?海冰封都已经破开了。冰封秘术除了他们姐弟几人,再无人知道?破解方法,硬闯也只有死路一条,她既然能毫髮无损的噼开冰层,可见修为高深到何种地步。 在他以前的记忆里,父王提起?崑崙山圣女时总是摇摇头欲言又止,那神情似无奈,又似悲痛。他那时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听说那崑崙山上的圣女虽然身份尊贵,但是生来愚笨,连御剑飞行都需要很久才能学会,灵根无根,是崑崙山的耻辱。 他没有多想,自此深信不疑。 可是如今,这个?众人口中的耻辱就这般站在自己面前,谈笑晏晏,衣袂飘飘,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她曾强行破过那从未有人成功过的冰封术。 果?然是流言不可信啊…… 可是,明明人都已经死了,魂魄看不见摸不着,她是如何知道?他 们回了西?海? 就连自己,也是刚刚在书?房里看书?时发现原本就为他们而准备的四具身体站起?来时,才知道?他们肉身已死。 那厢,玉飞影的声音再度飘进耳中。 「有贼人闯入崑崙山,欲掳去看门仙侍,四人被离音剑诛杀,钉在了崑崙山的山门上,魂魄却出?逃了,剑气染魂,千里不散,是离音告诉本尊,他们入了西?海,扶羲,你可有什么话说?」 原来,是剑气追踪…… 扶羲抱了抱手,认真解释道?:「父王卧病在床,西?海戒备,我们姐弟三人侍奉在父王身边,只为尽儿女孝心,绝??不敢强掳他人,徒增罪业。」 玉飞影脸色冰冷,笑不及心,慵懒的靠在软榻上,细弱手肘搭在一侧的玉雕扶手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腰间的炼心银链,直到那冰凉的器具上有了暖暖的温度。 一抹烟云在不远处幻化,从中现出?一抹窈窕的身影。 「华衣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饶恕!」 又来了一个?…… 扶羲从未起?过身,在叙华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也只是惊讶的眨了眨眼,眼中平静无波,薄唇轻合,眉宇间的漠然没有丝毫削减,再无其他多余的情绪。 玉飞影抬眼,便?看到了一身华美的灰青长袍,衣领和袖口上绣了金牡丹,浓艷华美。黑髮松绾,前额饱满白净,唯独髮髻上的那支鸾凤和鸣金步摇太过于妖艷了些,与那身雍容华贵却端庄平素的衣裳略有些不配。 玉飞影很少见到这样浓妆艷抹的叙华衣。 其实也算不上是浓妆艷抹,只不过是平常的那般妆容,仅仅换了衣裳,整个?人都了明艷许多。 以前的叙华衣喜欢穿一些色泽深沉的衣服,她终日?为素娘的病担心,上天入地求取良药,无心打扮自己,致使她看起?来极为素雅,一点也没有长公主的华贵风范。 就连当初叙华衣前来寻找素娘时,待她向自己说明身份,她还怀疑了好一阵呢。 如今这才几日?不见,便?不一样了,服饰高贵典雅,妆容精緻华美,脚步款款,气质悠然,含辞未吐时,已觉气若幽兰。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这才像个?西?海闻名 天下的长公主。 玉飞影面色缓和许多,看着她轻声道?:「无妨,只是来寻几个?歹人,龙王身体有恙,素娘如今的身子也大不如前,我想你可能忙于照顾他们,无暇分身,便?没有告诉你。」 叙华衣走近,看到扶羲跪在地上,惊愕抬眸:「殿下,扶羲这是?」 玉飞影浅浅勾唇,俊眉修眼,目光却凌厉如月射寒江:「方才碰巧遇上了,有事相?询,说着说着就入了迷,是我的过错,扶羲先起?来吧。」
第89页 扶羲俯身叩谢,眉头迅速舒展,膝盖下冰层微化,浸湿了衣裳,凉意钻进骨缝之?中,下半身已麻木,在起?身时更是身形不稳,直直朝旁边跌过去。 寒冰坚固,再摔上去可能会受伤。 「扶羲!」 叙华衣忙伸手扶住他,触碰时满手冰霜,她这才发现,扶羲的外袍上竟已经结了一层霜花。 眉峰一瞬间皱起?,诧异,惊奇,慌张等复杂情绪从眼底划过,她搀着扶羲站好,余光从他已然湿透的膝盖上飘过,眼睫颤动。 看这样子,扶羲跪了很久吗?这冰天雪地,难道?是故意刁难? 可是殿下从未见过扶羲,也没有仇怨,二人素不相?识,何来刁难之?说? 冰封术被破坏成这样,难道?也是殿下所为?她此番突然降临西?海,难不成就是冲着这冰封术来的? 或者……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她察觉? 「华衣,你终日?待在水宫之?中,可曾看到过有其他五界的生人出?现?」 叙华衣眸光一凝,藏在宽大袖口中的手蓦地攥紧,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但很快冷静下来。 「生人?西?海冰封怎么会有生人进来?我终日?往来水宫,从未见过什么生人。」 扶羲与叙华衣挨的近,尚且能够听到她瞬间慌乱的唿吸,几番思索间,他再次跪下来,抬手请命道?:「如若神尊殿下担忧,扶羲愿带人搜查西?海,绝不让那强掳仙众的歹人为祸西?海!」 「罢了,我也只是担心那些人侵扰你们的安定,是否要巡海,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既然龙王养病见不得?强光,你们便?想法子将那缺口补了吧。」 扶羲和叙华衣应声,然后转身离开。 四处苍茫 ,不见人影,玉飞影静静瞧着四处迸射的碎冰归位,重封西?海,眼中残存的最后一抹光悄然熄灭。 「离音,剑气还在吗?」 「回禀殿下,已经没了。」 「所以,到底是那四人到西?海抢夺了活人的身呢,还是西?海中早就备下了他们的第二个?身体?」 离音剑沉默许久,「殿下,如果?真的是他们所为,殿下可否会依着崑崙山的规矩行事?」 女子长吁一声,艰难地开口。 「如若当真填平西?海,又将有多少生灵无家可归啊?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手……」 第51章 佛界之主 离音缄默, 再无言语。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没?有立场去劝说玉飞影做什么?,不过在她看来, 玉飞影还是太过于心软了些。 如今在六界她圣名?远扬,倍受尊崇, 已经到了让人听名?则拜的地步,没?少做那些剷除邪祟保护苍生?的事, 甚至风头一度盖过了以前的圣女们?。 崑崙山美名?也传遍天下。 只是, 她作?为上古神?剑,从剑冢凝聚英雄王气孕育而生?, 生?来的使命就是跟着崑崙山圣女,做她们?的贴身佩剑,如今已经万年。 她跟在崑崙山歷任主宰者身边, 看着她们?镇守崑崙山,守着上古时代祖先们?留下来的旧业苟活,几?万年下来除了处理一些琐碎的小事, 也没?什么?其他的建树。 那个时候佛界尘拂祖师因为以一己之力封印为祸苍生?的北秦魔女, 帮助人皇重建人界,将北秦魔女水淹人神?两?界,致使泛滥成灾的无根水逼退四地, 定四海之主。 如此作?为拯救苍生?,倍受尊崇,六界世家子弟, 佛界独大, 崑崙山成为陪衬,退避三舍,不敢与之抗衡。 直到那人接管了佛界, 自此佛界从神?台跌落,如今已经到了默默无名?的地步,如果不是书中记载,大家都快忘了,还有一个佛界存在…… 这么?多年她将诸位圣女的行为看在眼里,可以认真的说,玉飞影是所有圣女中最良善的一个,纵然她曾双手染血,屠戮八荒。 尤其在花舞谛重生?之后,为感谢上天将她送回的恩情,她更是拼了命的结善缘,以报世人。就连这次西海的事端,也不忍追究。 只希望,好?心能?够被感知才好?啊…… 崑崙山藏书阁里的《圣女名?册》由歷任仙长撰写,仙长受命圣女,免不了要为她们?美言几?句。 好?歹是神?山圣女,一生?碌碌无为总有些撑不住场面,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圣女名?册》中加上一些她们?从来没?有做过的好?事,强行表彰,妄图为那平平无奇的一生?镀一层金,为了死后的名?声,哪怕篡改史册也在所不惜。 就拿玉飞影的母亲常云玉姑来说, 享圣女尊位一千五百年,以强硬的手段牢牢把?握崑崙山的主位,性格张扬暴虐,仙娥们?稍有犯错便被拉入水牢受罚,使得人心惶惶不敢多言,对外反倒没?有丝毫让人点头称是的功绩。 如此还不够,崑崙山开山时就立下规律,圣女不得嫁人为妻,不得孕育子嗣,而无姑与晏正?两?情相悦,明面上二人交流止于情理,私下却亲密无间。 这一切,《圣女名?册》上都没?有提及,在玉姑死后,晏正?亲自执笔写下她的一生?判词。 「雍容华贵天姿绝色,一生?修为报于崑崙。旷世佳人白首卧云,三救苍生?不掩风情。」 可见评价之高。
第90页 众人读到这句话,只觉得常云玉姑为崑崙山肝脑涂地,谁又知道,何为真何为假呢? 众多圣女一生?只为追名?逐利,而玉飞影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些,她的眼里没?有层峦起伏的万里河山,没?有至高无上的独断专权,只有花舞谛。 可惜那些年她尚且未被交于玉飞影手中,没?能?随她去一次妖界,不知道当年的灵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时,能?让她沉沦至今。 至于篡改这类事,以她的性子,怕是最不屑了。如今她已然名?扬天下,又哪里需要弄虚作?假? 只是惊人揪心的是,在她千年身灭之后,寒□□府可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她一生?所做之事中,唯一与崑崙山指示背道而驰的,就是在婚宴上保全?花舞谛。 如今总算是保全?了,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明明是集天地灵气生?成的血莲,命运却如此坎坷,倒让人唏嘘不已。 离音无奈嘆气,收起满心怅然,作?为一支佩剑的本能?,收起自身的存在感。在玉飞影未曾召唤她之前,她就化成她珠簪上的一粒尘土,或者是肩膀上的一只红蝶,看着这纷杂世界,人来人往,各自忙碌。 「离音,你已存在万年,可曾听说过如今佛界之主的事?」 一道平淡如水的声音唤回离音的思绪,她回神?,却发现自己已经立于佛界天殊结界前方。 脚下是一层薄薄的水光,堪堪没?过脚踝,波光粼粼,倒映着玉飞影的绰约身姿,周围是一望无际 的水幕,从头顶厚重粉云中泄下,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声音,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汇聚各处。 水幕中央,一个佛家「卍」自明灭可见。 「听过,千年前她的事迹轰动?六界,可是殿下,你怎么?会来佛界?」 佛界不是早已经避世不出了吗? 玉飞影眼神?冰冷,抬脚朝前走?过去,「晏氏一族,就差了一个千踪,本尊想过他可能?会逃往本尊找不到的地方,但是唯独没?有想到他在佛界。一个几?百年都不接受生?人进入的地方,怎么?可能?唯独对他开门畅迎?」 当初厌毒告诉自己千踪入佛界的时候她还没?想那么?多,只是最近仙娥频频失踪,那四人离魂换身,让她莫名?担心,生?怕还回发生?什么?事。 如此一来,走?一趟佛界,就很有必要了。 「殿下,佛界封闭不见客,我们?如此擅闯,怕是不太好?,如若和?佛界交恶……殿下小心!」 离音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玉飞影,余光却见一枚燃烧着的佛印从水幕中飞出来,所过之地沸水腾腾,粉云赤红,像极了天际烂漫云霞。 离音剑正?欲飞出护住,却见玉飞影轻轻挥手拂落佛印,明黄纸张悠悠飘落,被脚下水渍浸湿,消散成点点金星,飘零四方。 「唿——」 离音剑放了心,又再度伏回玉飞影的肩膀,扑棱着翅膀,目光炯炯的看着四方。 看来那人早已经知道她们?前来,故意?丢出个佛印试探她的。 刚刚被佛印煮沸的水缓缓蔓延至脚下,玉飞影眉峰轻蹙,眼底滑过一抹惊愕,衣袖中的手蓦地攥紧,周身释放冰冰霜以铺散脚下的灼人滚烫,不多时,已没?有那般刺痛之感,她收手朝前走?,半拢的眸子又再度敛去所有的情绪。 她虽然不知道佛界之主这番试探是怎么?回事,但仅从此刻的行为来看,她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 行至水幕之前,玉飞影略微低头,轻声道:「崑崙山玉飞影叨扰了。」 流动?的水幕静止,俄而,从水幕之中长出成片的黑色曼陀罗,在玉飞影面前绽放,黑瓣黑蕊,不见一点亮色,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干枯低垂,到一成不变的色泽, 满目的黑郁,无端的让人觉得压抑和?沉重。 玉飞影瞳孔地震,瞬间提起了心。 怎么?可能?? 佛界之主的原身,居然是黑色曼陀罗花? 佛界救苦救难,感怀天下,原身就算不是什么?银河天池的佛莲,也该是什么?耀世明珠宝贝,怎么?可能?会是开在黄泉彼岸的曼陀罗? 还是从腐烂尸体上长出来的最恶的黑色曼陀罗? 在她刚刚开始记事的时候,佛界就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藏书阁几?万册没?有一本写佛界,好?像它从未出现。 没?想到,这无人知晓的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吗? 半晌,一声女子的轻笑传来,如清泉击石,青竹听雨,婉转动?听:「闻名?不如见面,崑崙山神?尊殿下扬名?四海,相传殿下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今日有幸得以见面,果真如此。」 顿了下,那人继续说道:「可惜前几?日我练功走?火入魔,现在没?有法力打开结界迎接殿下,还望殿下不要见怪啊。」 「无妨,此番前来,只是想寻一个人。」 「何人?」 「千踪。」 那人噤声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我不知千踪是何人,但是前不久确实来了一个陌生?男子,身受重伤逃到了这里。」 「敢问他现在何在?」 「哦,我不喜见生?人,所以便杀了,现在只留了一具尸体,如若殿下想要,轻便……」
第91页 话音刚落,从其中一朵含苞花朵中滚出了一个人,头髮散乱,脸色青紫早已经没?了生?机,依旧穿着当时从崑崙山逃走?的衣裳,胸口空出一朵曼陀罗的洞,鲜血凝固。 男人惊恐的瞪大眼,死不瞑目。 …… 玉飞影,抿抿唇,她凝眸望着这个曾经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也不为过,但是他当年听命于晏正?,算是平白无故的替他揽下了诸多罪责。 说他罪恶滔天也好?,不可原谅也罢,如今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局,也不只是顺应了天命,还是背了天命。 「他乱了我佛界的规矩,这才丢了性命,还望殿下理解,殿下可以将他带走?,葬于……」 「不必了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离音,去削几?根他的头髮,带回去,丢在崑崙山脚吧。」 「是!」 待一切结束,那花骨朵重新吞下尸体,闭合嘴巴摇着头,娇嫩可人。 玉飞影心情复杂,眸光深邃,瞳孔之上也是一片沉郁的黑。 这哪里是什么?曼陀罗花,分明就是食人花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很多小宝贝想要妖皇恢復记忆,然而今天还是没有妖皇的一章,一切为了走剧情,希望各位小宝贝可以原谅,抱抱,我会加快速度的。 如果大家觉得剧情太过于冗长,也可以在评论区说,我会试着删减一些,爱你们!!么么哒! 第52章 众口悠悠 玉飞影没打算久留, 也没什么心思去揣度那佛界之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本就就有很多事情要去解决,没有佛界之人掺杂最?好, 有些东西一旦牵扯到外人,便变了滋味。 况且还是佛界? —————— 风清, 云淡,云端之上, 就算云遮雾绕看不见那山川大河, 眼前白茫茫一片,云气环绕迷惑人心。玉飞影不受其影响, 明眸善睐,琉璃珍珠尚不足以形容那灵动气质。 返回?崑崙山的这段时间里,她闲来无事, 倒难得暂时放下心中的忧愁,一路上细细打量下来,才发现那看不清前路的迷茫也称得上是一番朦胧美景。 崑崙山依旧是惯有的闲适, 如今天下太平, 除了人界那几个皇室打的热闹非凡,其他五界但是难得安稳。 妖界之所以安稳,是因为舞谛妖皇不在, 花赐镇守,承袭了花舞谛的强势霸道,再加上天降福鹿的名声, 在妖界也算说的上话, 做的了主。 而魔域自弃怨儿屠戮重创之后,伤筋动骨根基不稳,几乎销声匿迹, 调养了这么长时间,仍然没有缓过来,自顾不暇,没心思惹事。 鬼界地方小,十殿阎罗争夺也只是在底下进行,明面上的和谐还是得延续。 放眼望去,如今需要处理的,也就只有一个仙娥失踪之事,倒也不算忙碌。 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大婚之事? 玉飞影重回?花舞阁时,四下悄然,仙娥们跪拜一声便飘飘离去,女子如葱细指青轻轻掸落肩膀上的红蝶,睫毛纤密,半遮住眼中的淡漠,直到那红蝶翅膀轻动,翩翩离去。 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脚上台阶,轻轻的推开那扇阁门,满室明辉暖煦,轻纱罗帐摇曳,秋菊淡香在身侧萦绕。 玉飞影心下一暖,看向内室的目光越发温柔。她勾唇,眸子微弯,面色温和,卸下了面对外人时固有的冰冷面具,此刻才算是真的放松了下来。 里面的人睡得正香甜,玉飞影抬手未曾关门,就这般轻缓的走进去,柔荑美指拨开珠帘帷幕,在床榻前坐定。 花舞谛还在睡着,纤长浓密睫毛轻轻颤动,乌黑墨发铺散在身下,铅华淡淡,小巧玲珑的耳根 的红还没有褪下,面颊如玉,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 玉飞影愣了神,痴迷于她的美貌,许久才回?过神来,终是无奈的轻嘆一声,抬手拨开她额前的乱发,于是那张绝色面貌便再无遮挡。 睡颜娇美,惹人心动,纵然她未睁眼,可依旧这般美艷,或许这就是花舞谛吧。 玉飞影在床边坐了许久,这才抬手小心翼翼替她掖好被角,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唇角与一片细腻相接时,沉睡的人身子一僵,而后唔嘤着翻身继续睡过去,眉峰轻皱,似乎是被打扰了睡眠。 玉飞影勾唇,轻声道:「阿舞你好好休息,为妻去做树鞦韆,若醒来,可来寻我。」 耳后,她便愉悦的转身离去,像吃了山下糖葫芦一般美滋滋的,步伐轻巧,还顺手换上了门。 她与花舞谛相守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此刻是在装睡,不过她既然不想让自己发现,那她就装作看不见。阿舞这个小傻瓜,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在她装睡时,睫毛会不住的颤动。 一门之隔,玉飞影蹲下身子亲手做鞦韆,在崑崙山一众仙娥心里最?不染尘世的人,心甘情愿的俯下身子,绑织藤蔓,汗水滴落也不甚在意,仿佛于世界隔离。 而屋内的花舞谛早在玉飞影出门的瞬间便忍不住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木讷的扫过周围的一切,她眨眨眼,只觉得脸像着火了一样烧的厉害。 发愣片刻,她勐地蜷起身子钻进被窝里,小手揪着蚕丝软被的一角,咬着唇颤抖,琉璃般的眸子通透,如耀世星河,璀璨迷人,她本身娇,此刻将大片的柔软搂进怀中,也不管那墨发凌乱的贴在身上,心中闪过各种念头。
第92页 啊!好烫,好激动! 刚刚殿下!她,她—— 之前,她出门前,还…… 啊啊啊! 殿下对我是真心的!就算我以前缠着她,她未曾嫌弃过我粗鄙的身份,哪怕我出身乡野之地不知什么仙家规矩,她也毫不在意,之前她还说要娶我为妻! 难道她是认真的?她一定是认真的!绝对!她不是哄骗我的! 她刚刚还吻了我的额头!她偷亲我!! 她还那么温柔,说话声音又好听,长的又好看,还是昆 仑山之主,地位崇高,我这是什么运气?! 花舞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敢轻轻的触碰一下,在碰的厉害些,好似会灼伤了手。刚才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好像烙印在心上那般,并不曾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除,反而愈加深刻。 秋菊香淡淡的味道传入鼻息之间,平时那么清冷平淡的气味最能够抚平人的心火,可如今却一点用都没有。 明明在早上她还害怕她们二人有缘无分,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以说是云泥之别,而且崑崙山仙娥们都是出身灵贵之人,说不准也会看不起她。 谁知不光仙娥们对她毕恭毕敬,就连厌毒仙长和金家战龙对自己都彬彬有礼,甚是尊敬,他就算不怎么聪明,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必定是殿下提前安排过吧! ………… 绝玉神尊啊,何等尊贵的人! 能嫁给?她,可以说是三生有幸,天下对她倾心之人不知有多少,可她对自己一心一意,哪怕什么无理的要求都会答应。 从之前的捉鱼,到现在的鞦韆,这些哪里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会干的事情? 想到这里,花舞谛小心翼翼的下床,行至窗户处,不敢露头,只能双手扒着窗框,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外面的情景,美目顾盼生辉,将前厅中那个正俯身编织花藤的女子望进眼眸深处,藏进心里。 一时间脸色更红。 玉飞影哪里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在看着自己,她手中动作不停,经过的指尖将藤蔓编织在一起,周身沐光,光影勾勒出削瘦的身形。 半晌,她动作微顿,有些惆怅的嘆一口气。 她究竟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阿舞放下警惕呢?她想要娶她时间已久,可总归需得她愿意,若是强取豪夺,如何将她捧上无上的尊位,如何堵住天下众口悠悠? 第53章 幻境之困 风云变幻, 莫测流光在一方?平地四处挥洒,两?个?身影缠斗许久,虚影横飞, 倏的的闪过婆娑树梢,又在下?一秒没过亭台。 这几日, 燕青软和池羽日日打?架,而今日的这第?二局, 已经打?了很久, 池羽受玉飞影点?化而成,自有一派法术, 每次都能胜燕青软一毫,刀剑无眼,他却?将尺度拿捏的极好, 不至于败给她,却?也不会伤着?她。 燕青软性?子直率冲撞,在前几日被打?败时还十分懊恼, 总想方?设法的使些?小计谋赢, 最近几日不骄不躁,就算被打?到毫无还手的地步也能够淡然对之了。 不光如此,众人?明显的感觉到她不似往日那般时时踏青赏玩了, 反倒是晨光熹微之时就出门修炼,仙娥们早起侍奉玉飞影和花舞谛时,总能够看到她半身隐在荒草之中修炼。 鞭似长蛇, 柔软纤细, 四面?八方?的山头被鞭子的凌厉之气抽打?的千疮百孔,就连本环绕在山下?的树都倒了不少,有时候练得入迷了, 从天明到日暮,无人?打?扰可学到后半夜。 不过修行不是一日就成,有时候练得太过于急躁,反而被鞭子控制,失了自己的理?智,好几次差点?伤到过路的仙娥鸟兽。 长鳞只知道自身如何修炼,却?不会传渡他人?,无奈之下?,还是玉飞影几次出面?前来将她制服,夺走鞭子的煞气。 一次,两?次,三次…… 在第?六次在危难之中救下?燕青软后,玉飞影终于面?无表情的折断了那截桃枝,从旁边的青墙上扯下?一段青藤丢给了燕青软,而后便牵着?花舞谛扬长而去,徒留了一句「不可急功近利,恐生变故。」 此后的几天,燕青软果然沉稳了许多?,修为也稳步增长,不过因为之前的教?训,她练习的地方?还是没人?敢来,只有厌毒和长鳞有时候过去陪她一起。 此刻,池羽和燕青软二人?正打?的热闹。 几天前,池羽想要战胜燕青软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前只要青藤来,他就退,燕青软出身灵山,从未拜哪位六界大家为师,她的法术招式也不属于任何一派,就连长 鳞与她交手时都需得小心谨慎,防止被她扰了心绪,而池羽的经歷与她相似,两?人?命运相同,修为也差不多?。 池羽心思敏锐,通常在燕青软还未出手前就已经看破了她的招式,可今日再战,他居然感受到几分艰难和疲惫。 都说?他是鱼,他倒是觉得这刺猬才是条鱼,从辰时到现在已经打?了两?个?时辰,他居然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过。 也不知燕青软是受了谁的点?拨教?化,居然变得这么厉害?这才几日就这么厉害,若是再多?些?时候,六界风云榜必定有她的一席之位! 正思考间,池羽的动作顿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倒在地上,嵴背上一片凉意渗开?。
第93页 「池羽,你没事吧!」 燕青软收起青藤,颇有些?抱歉的走过来,池羽摆手从地上重新爬起来,心中暗自惊愕。 燕青软果然灵根出众,是个?修法的好苗子。 「没事,不过青软你最近法力突飞勐进,看来我得换个?方?法跟你打?了!」 燕青软愣了愣,好奇的看过去:「嗯?什么方?法?」 池羽轻笑了下?,随意丢出手中的剑,往日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直指天空,暖光滑过仿佛褪了层皮,露出了尘封许久的真身。 红髮青袍,挥袖来风,池羽所持薄剑,锋棱锐利鱼鳞状,上宽下?窄似背鳍,凛凛有光,剑嵴所刻精緻花纹,若鱼骨连刺,挟住剑身。 人?未动,鱼鳞剑气以从四方?裹挟落叶破空而来,池羽身后凭空幻化出一条巨大的红箭鱼,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下?,摆尾吐泡,双眸微红。 燕青软与往常一样,青藤为鞭,甩过之处,乱石飞旋,扫起一地飞尘,打?落朝自己飞来的鱼鳞,一时间分身乏术,顾不上关?注池羽幻化红箭鱼身是想做什么。 从鱼口中吐出的泡泡在半空中定格不动,光影交错,不一会儿,便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池羽发冠之上。 「小刺猬,你可要小心那条鱼啊!」 长鳞今日在秘境仙地中跟龙妖纠缠了许久,在二人?对打?过程中居然机缘巧合的吸收了龙妖之力,一时间修为大增,击败了龙妖,闯过了那一层。 玉飞影看她终于有所进步,终于点?头应允让她休息半日,盘在玉柱之上眺望远方?这种事情已经做了几万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长鳞便趁着?这个?机会用尾巴卷了倾城殿角落里的座椅,摆在切磋的二人?旁边看戏。 青铜石桌冰凉,正好天气燥热,她便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戏,还顺手变幻出一瓶藏了多?年的桃花醉喝了起来。 酒香四溢,飘荡四方?。 长鳞脸贴在桌子上,白皙娇嫩的脸颊被压的鼓起来,红唇轻嘟起,池羽头顶的泡泡越来越多?,长鳞眸子上倒映那处五彩斑斓的美景,饶有兴趣的挑眉。 手下?意识朝旁边的白瓷酒瓶摸过去,却?有一只手赶在她之前将其拿走。 眼睁睁看着?酒瓶从自己头顶飘过,长鳞一愣,不爽的起身:「谁!本战龙的酒都敢偷拿,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的厉……」 一株绿油油的断肠草闯入视线,向上看,女子清绝容貌,修长玉指淡淡把玩着?手中的酒瓶。长鳞紧皱的眉头一僵,随后舒展,扬起明媚的笑容,她咧着?嘴向上看,流光溢彩的瞳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嘿嘿,哈哈哈,原来是仙长啊,我还藏了很多?瓶,当年玉姑圣女出生宴上的琼浆玉液我还有好几瓶呢,仙长只要你喜欢,我都拿过来。」 厌毒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桃花酒味香醇,极烈,连长鳞都是一口一口抿着?喝的,而厌毒却?一口闷,初时无感,但不一会儿便上头了。那本淡然自若的脸庞染上点?点?红意。 晕晕娇靥,华容婀娜。 「仙长,我这儿有醒酒的宝贝,这可是四千年前崑崙山仙会上的桃子,是千年难遇的美味,你快尝尝!」 长鳞献宝似的又幻化出藏了多?年的仙桃,看起来粉嫩新鲜,欲给她解酒,等拿到手里的时候才闻到阵阵腐味,她好奇的将仙桃递到面?前,轻嗅一下?。 「呕……」 放太久了,都臭了…… 长鳞有些?心虚的抬手将仙桃向后一扔,也不管那东西滚到了哪里,忙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所幸厌毒并未注意到这一切,只是敛着?眼睑坐下?,和长鳞挨得很近。 「把真身收回去。」 厌毒突然开?口,声线不知是是不是因为桃花醉的原因,那清冷的声音添了一点?绵软之感。 长鳞闻声垂眸,看着?自己的龙尾习惯性?的绕着?桌子腿,鳞片微光四射,璀璨迷人?眼。 …… 嗯?在柱子上待了几万年,她的尾巴已经学会自己盘东西了。 「我这就,就收回来!」 可是许久都没动静。 果然是喝酒误事! 因为染上了醉意,使不上收尾术,无奈之下?,长鳞只能讪笑着?抬手拉过尾巴抱在怀里,双腿修长交叠在一起,给厌毒腾了好大一块地方?。 她心里忐忑,连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频频转头朝她望过去,所见的是厌毒慵懒的撑着?下?巴,眼神迷离,看着?打?斗的两?人?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真的看进了眼里,还是早就睡过去了。 心跳的仿佛不属于自己,长鳞咽了咽喉咙,心中有些?不解,明明坐在自己身旁的人?只是崑崙山得一名仙长而已,可她就觉得全身不舒服,那种打?心底散开?的恐惧和难受几乎让她坐立难安。 犹豫了许久,长鳞还是悄悄的缩着?脖子朝旁边挪过去。 师祖们,这可真不是我怂啊,你们莫怪,我谁都不怕,唯独对厌毒仙长心生恐惧,想来你们能够理?解我的吧! 莫怪莫怪! 望着?两?人?的距离,燕青软躺在中间都不成问题,长鳞这才放心的坐直身子,脑中暗自思索。 为何她那么怕她?难不成曾经二人?有过什么渊源?
第94页 许久,见厌毒没动静,长鳞也收回了目光,看向池羽和燕青软二人?。 他们依旧是刚才的那般,各自站在两?旁,不过池羽身后的大鱼幻影却?在此刻轻轻吹了一口气,那些?泡泡居然全部涌向燕青软,在她来不及躲闪的时候,就将她笼罩其中。 「小刺猬!」 长鳞瞬间起身,惊慌失措间踹开?了面?前的桌子,青铜被一噼为二,撞在两?旁的树上,一片狼藉。 「青软,走出这个?幻境,这次便算是胜我!」 …… 幻境? 厌毒凤眸半眯,看向燕青软,一直往向幻境最深处。 「池羽,你这幻境里面?是什么, 会不会困住她?她还能走出来吗?走不出来怎么办!如果磕到碰到你怎么赔!」 长鳞有些?暴躁,看向池羽的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后者郑重其事的保证道:「我保证,一定不会出不来,里面?的东西都是由她的记忆幻化,她当初都能走出来,这会也一定行,放心吧!」 「里面?是什么记忆?」 池羽理?所应当的耸耸肩,一脸无辜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 厌毒酒已醒,只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深褐的眸越发黝暗,整个?人?都阴沉了许多?。 不过这些?变化,长鳞和池羽都没有发现,他们正小心翼翼的盯着?坐在泡泡中间的女子,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燕青软突然激动起来,英气的小脸狰狞痛苦,声线嘶哑。 「啊——」 「小刺猬!!你怎么样?」长鳞一惊,正打?算要硬闯幻境。 燕青软却?已不受控制,无意识的挥动青藤,擦过空气,朝着?一直从未起身的厌毒脸上抽过去。 !! 仙长不会法术,定挨不下?这一鞭子,她可千万不能出事! 长鳞来不及多?想,掌心烈火灼燃,一路烧过去,赶在鞭子碰到厌毒是将其吞没,只留下?一串灰烬,在风中飞扬。 唿,还好…… 长鳞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 厌毒自始至终没有动一下?,等到两?人?回过头去不再看自己时,才默默垂眸,看着?袖子里刚刚探出头的断肠草重新钻回去,与此同时,整个?崑崙山被地下?断肠草根推起来的小丘包逐渐平坦…… 第54章 陈年旧事 清风明月, 夜暮垂星,皎皎月光如霜落了满地,玉湖中心泛起阵阵涟漪, 从湖心底翻涌起来的水花被黯淡的夜色映成墨色。 玉湖旁巨大的石山已碎,徒留满地碎片, 在夜色下黑沉沉的,隐没在连片的杂草中。 万籁俱寂, 鸟雀无声。 俄而, 一阵哗啦声从湖心传来,平静的水面上扬起一只手, 五指纤长,在半空中乱舞着,想要藉此找寻一个可以支撑东西。 头疼的厉害, 就像快炸掉一样。 浑身上下的伤口被冰凉刺骨的水包裹,燕青软几乎虚脱,耳边的水压的她耳膜生疼, 她费力的从水中探出头, 轻嗅时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她逐渐昏沉的意识。 怎么回事?? 她居然又回到了这个被仙娥欺辱的夜晚? 难道池羽所说的幻境就是这个?居然是她经歷过的事?情吗?那自己现在是被困入其中了吗? 她记得那时她被仙娥们扔进水中,在落水的瞬间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时候全身都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岸的。 现在亦如此…… 重?来一次, 虽然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但燕青软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从水底游上来已经耗费她所有的力气,现在她的四肢就像被灌了铅一样, 沉重?的她无法控制。 她还不?知道怎么走出这场幻境,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是当初她明明爬上了岸,怎么这次这般无力呢?又或者说,上次她根本没有爬出来,是有人救了自己吗? 身子在一片冰冷中浮浮沉沉,她只觉得一阵寒意自心底散开,蔓延四肢百骸。 岸边杂草丛生,树梢衔月圆。 一切离她那么近,却又离她那么远,明明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怎么也过不?去。 心中顿生的无力感席捲全身,燕青软划水的速度逐渐减缓。蝇翼睫毛颤动,在月色下拓开一片淡淡的阴影,如山水墨画又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半晌,意识被抽离,细嫩的皓腕轻轻垂下,拍起一片墨色的水花,整个人不可控制的朝下沉去。 没想到上次侥倖逃过一死,今天居然要葬身在这里了吗? 燕青 软苍白的小脸因为痛苦紧皱在一起,伤口被浸泡时,突如其来的生疼让她下意识仰起头低吟。 水已经淹过肩膀,小巧湿润的锁骨也埋入水下,一种无形的压抑和窒息逼近,她半拢的眼轻眨,正欲打算看?岸边最?后一晚的时候,岸边最?茂盛的那团杂草动了一下。 …… 是风吹的吗? 还没等燕青软反应过来,那团杂草就已经散开了揉杂在一起的茎叶,张牙舞爪的朝燕青软伸过来。 像食人花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入腹中。 夜色无边,亲眼看着一株草变成食人花,燕青软着实有些惊讶。 下一秒,她只觉得好像有一条鞭子缠上自己的腰,将她生生的从水中扯出来。
第95页 肩膀抖得不?成样子,燕青软颤颤巍巍的裹好被扯的松垮垮的前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人跪趴在地上,蜷抱着身子。 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经盖过心底的疑惑,万物有灵,她姑且就当是仙草救她一命,不?想再深究这草来自何处。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仙草慢慢松开围在眼前人腰上的藤茎,讨好的咧嘴朝前面看过去,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完好的话。 「族,族长,我把她救,救上来了……」 …… 「族长,我只看到几个,仙娥打了她,具体是谁,我没看清楚。」 居然是这样吗? 厌毒蹲在燕青软身旁,手一次次穿透她的身体,垂眸不语。 「你救过她几次?」 「两次……上次在湖边也是如此,那些人要杀她,守了好久才走的。」 「好,我知道了,你可知这个幻境怎么破?」 「幻境之困,陌者不?进……」 厌毒紧了紧眉,隔空抚上燕青软的肩膀,指骨微曲,像是想拂去她身上的伤口,但最?终还是收手起身朝外走去。 所谓陌者不?进,就是幻境之中,除了破镜之人,其他人都不得入内干扰,否则阵法将会混乱,破镜之人也会被永囚其中。 她原本只打算做个旁观者,没打算进来的,只不过看?她痛苦挣扎,这才一时间鬼迷心窍闯了进来,只见一面,只求她没事?就好。 至于那些伤她之人…… 厌毒垂眸,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 指腹摩挲花纹浮刻。 就一个一个收拾吧! 幻境乃池羽所化,他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受到幻境出口的变化,生门越发向死门靠近了,也就是说,有旁人闯入。 他不?准痕迹的转身,视线草草的掠过周围的几个人,长鳞正心急的原地转圈圈,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打量,厌毒看?起来倒是很平静,一派淡然之色看不?出其他情绪。 不?过…… 那宽大云袖上沾染的幻境流光,却异常的显眼。 ———————— 千级阶梯之上,云烟缭绕,倾城殿所处云端之上,崑崙上的福泽宝地。高高在上的宫殿,彰显着崑崙山之主睥睨天下的天家权力。 众神拜谒而来之时,必定要从阶梯而上,经过九尊银鼎,鼎身上花纹图案各不?相同,刻字也各不?相似。 从最下方半截埋入泥土中的烈日耕劳鼎往上,依次是对月游水鼎,童子研磨鼎,金榜题名鼎,花烛红帐鼎,金箱元宝鼎,玉带荣冠鼎,金笔玉书鼎,龙凤呈祥鼎。 众神就从这九尊鼎前经过,走过人类梦寐以求的一生。 倾城殿前的柱子上已经没了金龙的身影,看?上去空空的,但丝毫不影响倾城殿的尊威。 此刻,殿门大开,从狭小的门缝里看?进去,最?高处的王座上一抹白色身影尊贵无双。 玉飞影今日很早就来倾城殿处理实务,平日里堆积下的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一件件解决。曾经有晏氏一族在旁辅助,圣女们才得以休息片刻,到她这里,本该是晏如在旁了。 只是…… 谁人都知道如今的晏氏已成了绝玉神尊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无人敢提及他们,当?年美名远扬的绝世?公子,如今也成为了仙娥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沧海桑田之变化,不?过如此。 东林主静候在大殿中央,自身青白相间锦缎长袍,外面罩了一层流光轻纱,头顶乌髮只用一根枯木绾起来。 与别的神仙不?同?,东林主是最节俭,也最?有钱的一个。 他是财神的嫡亲孙儿,本该和财神一样穿金戴银,却因掌管着崑崙山得青山绿水而修成质朴无华的性子,平日里就爱倒腾些花花草草,与山水 为伴,倒是整个崑崙山里最?特殊的存在。 习惯了孤独的人,总有些奇怪的爱好,东林主也不?例外。 他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翻阅着古书,看?一看?那些尘封深渊的陈年旧事,并以此为爱好,四处搜寻珍贵话本。 此刻,他瞧着玉飞影只是翻着手里的纸卷不说话,心思便不由得放飞了出去。 当?年妖皇之变故他恰好外出,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在场之人闭口不提那日之事?,神界史册也将其那天所有的事?抹杀,仿若从不?存在。 不?过他在妖界的书阁中曾翻到过一本书,其中所记舞谛妖皇纸页不?过三?张,其中玉飞影就占了一半。 直到那时他才相信,她们两人关系确实如外界所说那般…… 据说当?年的倾城殿上,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舞谛妖皇红衣似火,在两人拜见神女时出现,惊艷了众神。 不?过妖物嚣蛮,扰乱了大婚不?说,还故意打碎圣女像,千夫所指,万箭穿心,六界大贺,只道是为民除害。 这个版本的故事?他已经听说了八百遍,可他就是不相信。 与其说不?相信舞谛妖皇是这般心狠手辣的野蛮之人,倒不?如说他不?相信玉飞影会对这样一个人痴心难忘。 想到这里,他静静抬眸,看?向最?前方的玉飞影。目光里,她峨眉轻皱,愁容不展,眉眼间的严肃和认真将她周身的气质烘托出来,那份淡然如水的冷静,支撑着她高高在上。
第96页 尽管她已经疲劳到了极致,现在已经连坐都坐不?稳了。 东林主食最?后一个来的,恰也是最后一个走,这一上午的时间,他看?着神仙们絮絮叨叨,意见不?合时就如同?乡野泼妇一般,恨不得动起手来。 玉飞影早已经被折磨的心烦意乱,此刻保持安静才是他应该做的。 「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寒水洞府的变故?」 玉飞影终于开口了,清冷的声线在偌大的殿中飘荡,携着冷风,灌进东林主的耳朵。 后者一愣,立刻抱手俯身道:「亲眼所见,不?敢误传!」 昨夜他亲眼所见几棵枯树生芽,一夜花开繁茂,可谓一桩奇事?。按说他是掌管整个崑崙山绿树的神,树有了什么动静,本没必要告知于她,只不过这次,有些特殊。 那些树的附近,就是洞府,玉姑肉身被存放在哪里,如果这真?的有了什么事?,他赔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年迈的龟缓缓爬行…… 第55章 神界为聘 殿内空荡, 摆放在阶下的青铜几案被噼成两半,银樽酒器横倒,酒液顷香, 醇郁的酒气在空气中漂浮游动。 倾城殿是崑崙山权利的象徵,万年前修建时?浩浩荡荡, 轰动六界,那时?, 为了和神界扯上关系, 结下善缘,那些意图成仙之人搜肠刮肚, 几乎将天下所有的珍宝都送了来。 集世间?财宝,才?有了今日的倾城殿,不过到底是圣女发号施令的地方, 倾城殿就算再富丽堂皇,也少了些平易近人的气息,越往里走, 便更觉周身冰冷, 众神最不喜欢待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儿了。 此?刻,暖煦光线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 不似清晨时?的凝重敢,午后的阳光,鹅黄妩媚, 暧昧含蓄, 空中烟尘拂动,虽没有照亮最前方的王座,但也驱逐了殿内大半的阴冷。 不过在一片看似轻松的温暖之下, 却是玉飞影深深的疲惫。 她?手肘撑在一旁的扶手上,嫩白纤细的指尖捏上眉心,素白的指甲表面附着着一层淡淡的粉,用力?时?,皓腕间?青筋尽起,将她?本就削瘦的手臂衬得更加细弱。 为了让自己能够继续坐下去,她?下手很?重,眉心的刺痛终于将她?从睏倦中拉出来,抬眼?时?,清浅的眸子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静淡漠。 圣女殿下,高高在上。 人人都羡慕她?的尊贵,只是无人知道在这荣耀背后,她?又承受了些什么。 台阶下,东林主?俯首静候,看着从身后溢过来的光,没敢说话。 殿内安静的吓人。 宽大的袖口相对垂下,被锦衫遮住的手指无意识的紧捏着,指节泛白,努力?让脸色恢復原状。 他有些惊慌,亦有些庆幸。 刚刚那道杀气十足的法箭从他的耳畔飞过,携着玉飞影的怒火,划破安静的空气,直直噼到斜后方的那块几案上。 巨响过后,一分为二。 如此?,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来错,神尊殿下果然很?在意寒水/洞府。 寒水/洞府是歷代圣女的息眠之地,不过里面盛放的不是棺椁,而是牌位。圣女在寿终正寝三天后就会化为一粒红珠,等到新任圣女亲手将其母牌位用雪松木刻出来后 ,红珠就会化为烟气附着在牌位上,飞往寒水/洞府立好。 不过,玉飞影是不曾亲手刻玉姑牌位的。 因为玉姑当年寿终正寝时?,肉身不坏。 那时?崑崙山流言四起,说玉飞影继位天命不允,玉姑肉身不坏,就代表她?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不放心,抱憾而终,心有不满。 就这么一句活人肖想出来的话,让玉飞影本就因为平庸而不敢见人的自卑更加深入骨髓,晏正忙着处理玉姑丧事?,玉飞影则备受欺辱。 在这种情况下,晏正逾矩掌权反而成了人心所向,玉飞影空有圣女之名,寄人篱下,一直到大婚…… 而如今,当年众人最不看好的人,已经成了六界数一数二的尊者,不知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现在见了她?,心里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意? 东林主?咽了咽喉咙,庆幸自己将此?事?告诉了她?。 如果今日之事?酿成了大祸,他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头顶上方传来纸页被攥紧的滋滋声,东林主?惊愕的抬头,玉飞影已经将他呈上去的东西捏成一团,下一秒,明黄的火焰在手中烧灼,转眼?手中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静静躺在粉白的掌心,大殿之上平添几分悲悽。 细长的手指微动,那灰烬便顺着指间?缝隙滑下,洋洋洒洒飘落,漫天飞舞黑色的尘埃,无风自飘零,像下了一场黑雪,平白的叫人心悸。 玉飞影就这般垂眸,静静的看着手中附着的那片污浊滑落,还有一些粘在了掌心,纵然有些难受,但也无其他动作,只任由它去。 纤长睫毛遮住明眸中的情绪,眼?尾低垂,薄唇抿成一条线,本就是白裳银钿,泛着不近人情的冷意。而如今周身一派寡淡之气,若风拂玉树,雪裹琼苞,红颜美貌之下,褪去了俗气和厌腻,终成别人不敢染指的冰山美人。 不过这冰冷之中,却藏匿了些煞气。 藏在垂在身后的乌髮里,藏在头上的银冠里,藏在肩膀上的云纹图案里,藏在周身的清冷了,唯独那腰间?的炼心银链已久如初。
第97页 东林主?拧了拧眉峰,手在袖子里扭曲的不成样子,还不自觉的咽了咽喉咙,他不知道这煞气从何?处来。 要知 道绝玉神尊可是神籍,神籍尊者,冰清玉洁,汲取天地精华而长成的血莲啊,本应该是时?间?自己纯良的人了,怎么会有这般阴翳的气息? 他太好奇了,好奇到想抬眸一探究竟。 可理智还是战胜了一时?的好奇,在即将看到玉飞影尊容时?,他堪堪止住了内心的冲动,再次低下头去,已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 他只不过一个绿林之主?而已,管理乡野花草的闲人,哪里有资格探究殿下的事?,若是一不小心探知到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能不能自保都是个问题。 探不得,探不得啊! 哎!东林主?在心底默默嘆气,还是和花草树木做伴最为舒服,他们虽然不会说话,不能陪自己聊天,但最起码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现在只求殿下能放自己回去了! 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玉飞影终于来口叫他退下,语音婉转,但语气之中似乎也没丝毫暖意,斯文?的话语自有一股威严,教人难以违抗。 「本尊累了,你先下去吧。」 东林主?激动得几乎要抹眼?泪了,忙俯首叩拜,「谢殿下!」 那抹青白的身影感恩戴德的叩谢,而后消失在大殿之上,此?番空旷之地,又恢復了以往的静谧。 玉飞影终于支撑不住,柔软的身子向后仰倒下去,脖颈正好磕到那冰冷坚信的金扶手上,头顶珠链晃动,相声清脆悦耳。 脖颈肌肤本就细腻,如今碰到立刻红了一片,从耳后蔓延出来,白雪硃砂,引人怜惜。 那本该很?痛,但玉飞影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又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痛唿了。 听起来有些可怜。 不过,她?确实早已经过了那个喊痛博取关心的年纪,这偌大的崑崙山,真心对她?的寥寥无几,她?早已经在千年的孤寂中看的真真切切。 女子沉沉嘆气,眉眼?间?的疲惫几乎要将其淹没,她?费力?的眨了眨眼?,目光迷离,仿佛下一秒就会睡去。她?依旧美丽,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条在人界广为流传的谚语,到了崑崙山依旧适用。神界安稳太久了,导致众神在已经在日夜的欢愉 中伤筋动骨,琼浆玉液香车美人麻醉科他们的身体?,也浸泡了他们的心。 一群乌合之众,无甚才?能偏偏自恃清高,一遇到事?情就拿过来问她?的意见。 回想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些问题,身份五花八门的都有。 一个池塘的小神居然跑来问她?池塘中死了鱼怎么办,呵!也不知道他是来试探自己的,还是来给自己找事?做。 意识逐渐昏沉,深深的疲惫将她?缠的透不过气,玉飞影索性不再去挣扎,就这般轻轻的阖上眼?,任由自己迷失在周公指点的梦境之中。 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阵脚步声从侧殿中传出来。 「殿下!殿,下…殿下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 是阿舞啊…… 阿舞来了,她?在唿唤自己,她?记得她?的一切,一定是她?在找自己。 明明身体?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玉飞影还是挣脱了梦境的束缚,眼?睑微启,半眯着眼?看向王座旁的人,黯淡无光的黑眸里顿时?有了光彩。 「阿舞…不是让你好好在花舞阁中待着吗?为何?会来到倾城殿?外面人多眼?杂,万一有不识相的欺负你怎么办?如果我?不能及时?赶到,你可就要受伤了……」 就算是不清醒,玉飞影对花舞谛也是最温暖的,如门外的似火骄阳,毫不吝啬她?的光芒,恨不得把生?命中的一切都给她?。 花舞谛急红了脸,她?双手扒拉着王座的边缘,抬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头,声音哑然苦涩:「殿下,你病了吗?你为何?……」 话说一半,玉飞影就抬手扯住了话最低的手,轻声诱道:「我?没事?啊,阿舞不必担心,只是有些累了罢了。」 「累了便休息啊,为何?要这么拼命?」 「傻阿舞,如今所做这些,都是为妻应该做的,为妻要努力?,不然该如何?娶你?」玉飞影早就知道自己到了昏迷的临界点,可为了不让花舞谛担心,还是强撑着说了很?多话,「况且,我?若是没有准备聘礼,该怎么娶你?」 花舞谛闻声低下头,脸色涨的通红。 「我?,殿下,我?没有嫁妆……」 「我?知道,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崑崙山为聘,炼心就是……嫁妆。」 说到这儿,女子的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粉嫩的唇也随之变得苍白,她?咬着牙看着花舞谛轻声哄她?,算是给她?一粒定心丸:「阿舞乖,为妻太累了,就睡一会儿,你莫要害怕,为妻绝不会抛下你先行离去。」 「嗯,殿下睡吧,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 第56章 让你舒服 玉飞影睡的很不安稳, 长久的睏倦加之身体上?的不适,竟让她陷入了梦魇之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少说也有一百年。
第98页 那是她最不愿意想起来的过往,她看到玉潇阁前三级台阶下, 跪着一个小女孩,月白色粗布衣裳, 肩膀上?被撕开一条口子,天色渐晚, 白雪皑皑。女孩半身埋在雪中, 被冻到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祈求, 等待着?一个绝对不会出现的人。 一个名义上?是她母亲的人。 女孩脸庞稚嫩,额头一片红肿,右脸颧骨处被树枝划伤, 置身如此冷冽中,伤口来不及就凝固了。 身旁仙娥来来回回走过,连最不济的下等仙娥都穿着?带有绒毛的温暖衣裙, 仙娥们美貌也?心?善, 在她饿得肚子咕咕叫时,还好心的餵她吃食。女孩得了?食物,感激的叩头道谢, 眸子清丽,美玉生晕,周身还是少年人不谙世?事的天真, 纵然雪染乌髮, 头顶飘白也毫无怨言。 「你?跪着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会认真的看你?一眼,烟花已逝,徒留遍地野鬼孤魂……」 玉飞影就站在一旁看着?, 绰约身姿静立在一旁的桃树下,眉眼凄冷,费力扯起的唇角被无尽的悲伤淹没,「看那些仙娥穿的都比你?好,你?不难过吗?明明你是崑崙山圣女之子,为何要对那些仙娥叩拜感恩,你?将自己的身份放低了?……」 终于,房门打开,女孩兴奋的仰头,玉飞影也在此刻朝屋内看过去。厅堂之上?,坐了?一个端庄美丽的妇人,怀抱着雪绒御猫,此刻她正低头戏弄着?怀中的宠物,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自己跪在门外的女儿。 「母亲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不敢了,我,我什么都改,我都听母亲的,我好好听话,不捣乱,我不缠着?晏如哥哥了,我听正叔叔的话?,也?听您的话?,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求母亲了!!」 女孩激动的连连叩头,满心的欢喜已经让她没有冷静思考的能力,说出来的话?也?颠三倒四的,不成逻辑。 而门内的妇人却微笑着?抬头,露出一抹蛊惑人心的笑。 「乖影儿, 母亲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母……」女孩怔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母亲这般亲切的叫自己,巨大的喜悦充斥心头,她害怕自己的迟疑会惹怒好不容易才看到自己的母亲,忙点头:「对,母亲说的我都照做!」 门内的妇人笑容更甚,手?也?终于离开了?她的猫,朝着?女孩勾勾手指,轻声道:「影儿,来,过来……」 「别进去……」 玉飞影很想过去阻止,可身体被禁锢在这个角落里动弹不得,她很清楚自己陷入了梦魇中,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可还是期待着?能够拦住女孩的步伐,救她出苦海。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当年她又多么义无?反顾,如今就有多悔不当初。 说出来何人敢信,她曾经的欣喜,成了?如今刻入肺腑的厌恶。 梦魇如魔咒,一遍遍向玉飞影袭来,她避无可避,被迫看尽她想忘记的一切,终致刻骨铭心。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却一幕幕在眼前滑过,玉飞影头痛欲裂,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花舞谛本是趴在王座旁的,小巧的下巴垫在手背上?,指尖淡粉弯蜷在一起,魅惑的桃花眼里盛满星光,生生抹去她与生俱来的妖媚之气。 芊芊之身,一尘不染。 四下静谧,花舞谛放轻了?唿吸,有些害怕打?扰到她的睡意,睫毛落下的悄无?声息,她咬着唇,细细打?量着沉睡中的人。 不知不觉一抹羞意爬上脸颊。 殿下真的很好看,醒着?的时候媚眼含情,委委佗佗柔情似水,就算现在睡着了?,也?是天人绝色,美眸轻阖,肩上珠玉柔光浅印面颊之上?,玉肤嫩白,溢彩流光。 花舞谛心?中暗自惊嘆,不自觉想要靠近她,好像摸一摸她的脸啊…… 看着?就很软绵的样子,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如此想着,她悄然凑近,细指如葱,薄面早已羞红。 指尖将触,可还是在最后一秒收了回来。 殿下很累的,我不能打扰她…… 正在这时,榻上沉睡的人兀的嘤咛一声,脸色愈加苍白,簇黑弯长的柳眉轻拢,无?色干裂的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花舞谛直起了?身 子,小心翼翼的捧住她的脸,沉睡中的人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峰紧锁,任凭她手?指覆上?也?舒展不开。 「殿下?殿下你?做噩梦了?吗?」 玉飞影:「……」 「你?在说什么吗?殿下?」 花舞谛俯身,想要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细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纵然她集中精力,也?只不过听到「别进去」三个字。 别进去…… 黛眉扬起,眉眼中泛起点点疑惑,在心口萦绕着?。 别进去是什么意思呢? 去哪里,殿下做了?什么梦呢? 花舞谛直起身子,低头看着?那个满面焦灼和害怕的人,目光触到她肩头小幅度的颤抖,脖颈修长如玉,此刻却竖起道道青筋,从喉咙里溢出的呜咽声浅浅扩散开,悽厉怨憎,尘封百年的孤寂在这一刻被无?限扩大,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花舞谛惊愕的愣住,迟迟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会陷入这般痛苦的梦魇中呢?
第99页 她不是神尊殿下吗? 在花舞谛的印象里,她就如同那天上?的月亮,在沉沉夜幕中闪耀,皓月当空,万里无?云,以唯我独尊的强硬姿态,主宰天地的命运。 这样无懈可击的人,怎么会痛苦? 「不要,阿舞……」 玉飞影的声音沙哑,卸下了?曾经的淡然和温柔,只剩下不堪一击的脆弱。 平日里,这脆弱被藏在一层层伪装之下,被圣女,神尊的美名压制着,蜷聚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里,忙时被自然而然的忽略,闲时就从心底发芽,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冒出来,席捲全身。 那是玉飞影深深藏起来,不敢表露出来的东西。 面对着?六界生灵,她是不可侵犯的神,面对厌毒叙华衣,她是疏离又亲近的友,面对单纯天真的花舞谛,她是她的妻,在她尚且还没办法自保的时候,她就是她的倚靠。 倚靠怎么能脆弱呢? 花舞谛在沉浸在震惊中,突然感觉指尖上?滑过一抹湿润,低头,还停留在玉飞影脸上的那只手上?一片湿润。 殿下哭了? 她怔怔的抬手,目光落在水光粼粼的掌心?,心?脏骤然一疼。 那一瞬,心?口像是被插了?一把刀,摧心剖肝,刺痛凄入 肝脾,急促的唿吸声充斥在大殿内,像濒死的鱼拼尽全力吸取最后一口空气四肢百骸的痛意传来。 花舞谛捂着?心?口颤抖,眼中升起点点血丝,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心?会疼? 怎么会这么疼! 本是柔荑的縴手勐地抓住一旁的的扶手,手?背上?青筋突现,从衣袖遮住的手?臂上?蔓延出道道血线,在白皙的肌肤下窜动,朝指尖那处汇合过去。 本垂在玉飞影身侧被流苏所覆盖着?的炼心红光乍现,其中飞出一束明光窜进?花舞谛削瘦的嵴背上?,将那可怖的痕迹全部召回。 花舞谛并未看清那道明光,她只当是自己抗过了?这与玉飞影感同身受的痛苦,精緻的小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不要,求求你?们——」 玉飞影终于从噩梦中挣脱,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泪不可抑制的从眼角滑落,顺着鬓角滑落,最终隐没在梳妆整齐的墨发中。 「殿下。」 玉飞影身子一僵,缓缓扭头望去,花舞谛正虚弱的站在一旁,鬓髮湿润,艷丽的衣袍将她煞白的脸衬托的毫无血色,「阿舞你?怎……」 「殿下,你?为什么会哭呢?」 「……」 「殿下,你?可不可以不哭。」我真的好痛啊! 「好,我不哭!」玉飞影倏的挤出一个笑容,正欲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花舞谛却突然冲过来钻进了?怀中,怀中温暖,仿佛烈火烧灼,玉飞影呆呆的低头,满脸不可思议。 自从魂魄残缺后,她就再也?没有像今日这般主动过。 可是现在却…… 怀中的人失声痛哭起来:「殿下!我好痛啊!呜呜呜,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痛!殿下,我娶你吧,我们大婚吧——」 胸口早已经被眼泪打?湿,粘在肌肤上略有些冰凉,玉飞影笑容微僵,随后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果真是花舞谛,就算失去记忆了?,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婚,还想着做娶亲的那一个。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殿下你?是不是后悔了??」 掌心?抚在她柔软的发间,颇有些无?奈的轻声道:「阿舞,为妻吧崑崙山都当了?聘礼,怎么能 是你娶我呢?」 「我不管,呜呜呜,我不要,就是我娶你,呜呜呜,殿下你?就嫁给我吧,我一定对你好好的,呜呜呜,不欺负你?——」 玉飞影低着?头浅笑,满目柔情。撒娇哭着求嫁,倒真是六界第一人。也?不知她以后恢復了?记忆,会不会羞到抬不起头来。 花舞谛哭累了?,通红着眼睛脸颊湿漉漉的,女子从温暖的怀里抬头,正欲继续和玉飞影撒娇,却被她抬手抹去了?眼泪。 女子褪去清冷,声音诱惑:「不哭,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不如这样,若我让你舒服了?,我娶你嫁,如何?」 花舞谛吸了吸鼻子,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娇声道:「怎,怎么舒服?」 第57章 刀光剑影 琉璃灯盏光火阑珊, 嵌入海底假山之上?,逐去久无阳光的?昏暗。 冰封之日愈久,水宫便愈加寒冷, 明明在不久前众人还是薄纱覆体,如?今就已经裹上了绒衣, 西海难得一见这般冰冷时节,侍女们窈窕的?身姿被厚重?的?衣物压着, 略显笨重?。 「也?不知道这冰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就是以往海底下雪也比不得如?今的?冷意, 夫人您身子本来就弱,若是受寒了可怎么办,要?我?说, 那温婆婆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夫人就不必每天过去了吧!」 月儿年岁尚浅,诸位更是一般, 在安逸中生活惯了, 从未经受过这般寒冷,此刻纵然身上?裹了好几层棉衣裙,也?逃不过那股子钻心的?寒冷。 反观素娘倒是一切尚好, 身上的?衣物没有?加多少,还?是平常的那件披风,青丝绾结, 只插了一支简单的?玉钗, 气?质恬静如?水,一颦一笑?皆是贵家子弟的?典雅风范。
第100页 此刻听到月儿的抱怨,忍不住勾唇轻笑道:「那温婆婆在西海身份低微, 生了病莫说没钱,就是有钱了也?请不来大夫,可怜只有死路一条,她既然想方设法的?求到了我?这儿,我?怎么能不帮她呢?」 月儿紧了紧衣襟,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贊同?:「可是夫人您已经帮她找大夫了啊,又何?必每天过去看她呢?来来回回的?,倒伤了您自己的?身子。」 「我?的?身子?」素娘低头嘆气,柔美的面容上?映照着璀璨的灯火,薄玉无瑕,「我?若不去,他们就不会用心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马虎。再说了,我?这副身子已经成了这样,我?多多做善事,结善缘,以后等我?不在……」 「夫人!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月儿着急的跺脚,将她没有?说完的?话堵住。 素娘微愣,俄而轻悄笑?开,「好啦,月儿不生气?了,我?刚刚不小心忘了,以后绝对不胡说了。」 同?时在心里?感嘆着,月儿心地善良,听不得自己说这种丧气话,可是有些东西就算不说,终归会来临,等到自己 真的?支撑不住的那一天,她可怎么办? 「乖月儿,笑?一笑?。」 月儿生着闷气,心里?堵得慌,扭过头去不与她说话。 后者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逗弄着她,没有得到回应,便哀怨的嘆一口气,有?意无意的表达着自己的?感伤:「月儿生气?了,唉,我?哄不好她,这可如何?是好啊。」 在素娘身边待久了,月儿已经深知她的?脾性。面对着这个没有?一点点架子的?夫人,二人似主僕又似朋友,相处的?甚是愉快,时间一长,说话做事也?渐渐大胆了起来, 若是在其他人跟前,她哪敢提一个不字,龙王和诸位殿下们说话,他们这些人向来都只有听从,全然不敢逾拒。 「好月儿,不生气?了,外面这么冷,乖,我?们快些回去吧。」身后素娘婉转温柔的?声线传来,她才皱着眉转身,眼睛通红,眼角湿润,轻声嘟囔着。 「夫人以后不能再这样说了,夫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夫人冷,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说着,縴手又再度扶上来,一手拖住素娘的?胳膊,就欲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却被挡回去。 「你快穿着,给我?做甚,我?有?华衣给的?暖炉,一点也不冷。」 说着,素娘还?敞开披风展示给她看,指尖摩挲着暖炉上?繁复的?花纹,唇角漾开浅浅的?笑?容,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幸福,温柔的?杏眸清亮。 「前几日天冷了,我?还?担心它不暖和了呢,没想到是我想多了。」 月儿抬手试了试,果然摸到一片温热,便放心道:「殿下这么关心夫人,肯定捨不得您受冻啊!」 素娘终于不好意思了起来,羞怯的移开视线,正气道:「好啦,外面这么冷,你看你冻成了什么样,我?们快些回去吧!」 「遵命。」 月儿扶着素娘缓缓朝前走,披风灌进了风,单薄的?身子轻晃两下。 在月儿看不到的地方,她脸上的?笑?容已经黯淡下去,明珠耀石般的眼底滑过一抹悲凉,柔弱的峨眉轻簇时,心声终于吐露出来。 华衣,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趁着这时间修善缘,做善事,等以后我不在了,愿你 能够因为这分福泽,好好的?活下去,一生无恙…… 主僕二人互相打趣一番,这才继续朝着沉华堂走去,身侧往来鱼虾环绕,贪恋那一点温暖,便卯足了劲朝素娘怀里?钻,后者心善,也?不拒绝,倒是月儿心急的挥手将她们撵走。 二人行至假山旁,被高过头顶的?石块遮住了视线,未听到声响便探出脚去,谁知才走两步,就被从另一边冲出来的五六个侍女撞了上?来。 托盘飞起,滚烫的汤药尽数扣在了素娘的?身上,深褐色的汤汁和着药渣粘在衣服上?,被坚硬的实木稜角磕着了的?下巴也渐渐红了起来。 素娘手上?瞬间无力,小暖炉重?重?的?掉落到地上,砸成两半。 「啊——」 月儿身体尚好,被撞一下倒也?没什么大事,素娘却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而脚下不稳,连连后退时踩住了裙摆,直直朝身后摔过去。 后面可是石头啊,如?果摔下去会出人命的! 月儿勐地扑过来,欲拉住她的手,可还是晚了一步。 「夫人——」 一抹明黄从不远处飞来,只留一道残影,素娘便落入了她的怀中。 …… 「求公主责罚,月儿没有?扶好夫人,险些让夫人摔着了!」 看到自家夫人无大碍,月儿这才收手,重?重?跪倒在地,神色沉痛的?请罪:「月儿知错了,愿自领责罚!」 本就因冰封而萧瑟凄冷的海底似乎又凉了几分,从坑洼不平的地下冒上?来的寒意,沾染了不知从何?处来的暴虐,从脚底攀到头顶,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一旁撞了人的侍女感觉到了危险。 连脚下的?瓷碗碎片都顾不上?,慌乱的跪了一地,细小尖锐的?瓷片扎入腿中,血渍浸透衣裙。她们匍匐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声线颤抖着恳求:「求,求公主赎罪,我?们再也?不敢了!」
第101页 「公主饶命啊!」 「求公主,求求公…主,公主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 四处哀求声响起,嘶哑的?声线在半空中飘荡,月儿绷着身子,恨不得把头埋进石头里?,连哭都忘了。 她跟在素娘身边已经有?很多年,早已经掌握 了叙华衣的?喜怒哀乐。 任何事情只要没有牵扯到素娘,便不算什么大事。 若是牵扯到…… 她不禁想到几年前有?虾兵不小心看错了人,恍惚中骂了素娘一句,几天后就被拔去了舌头,扔进了荒地之中,被活活饿死。 一句无心之言下场尚且如?此惨烈,那自己呢? 想到这儿,月儿脸色煞白,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叙华衣的?脸色很不好,一身华贵的?凤凰羽裙在明彻的?水中反射柔光,艷丽的?唇紧抿着,不远处假山上投下一道明艷的光,落在她精緻淡漠的?脸上,依旧是素来的端庄模样,可眉眼间的阴翳裹挟了面上仅存的?善意,眼睫纤长,拓开淡淡的?阴影。 色清,意浓。 杀人,夺命! 月儿耷拉着头,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下一秒,冷冽的声线浸着寒夜的?霜落在心里?,吓得一众人心尖都颤动两下。 「月儿,本公主让你留在素娘身边,可不是让你与她嬉戏玩闹的,还?有?你们,都是些干什么吃的?,好好走路都能撞到夫人,若是夫人受了伤,你们这群人的?命能换些什么!」 素娘窝在叙华衣的?怀中,手指轻轻的?扯动衣角:「华衣,我?没事,你莫要生那么大的气?,你最近日夜颠倒照顾父王,可一定要?注意身子啊。」 叙华衣脸色稍好一些,却依旧有些生气?。 「这么笨手笨脚的?,你们是伺候谁的?侍女?」 跪在最前方的侍女深深的磕了个头,声音害有?些沙哑,能够听得出来哭腔:「回,回长公主的?话,我?们正准备为龙王送补药,一时心急没有?看清路…这才撞上?了夫人,求长公主饶命,求夫人饶命啊!」 叙华衣眸色一暗,眉峰紧紧皱起,这才握住素娘的?肩膀,将她从怀中带出,目光落在前襟到肩膀处的?潮湿,一时间沉默无言。 「华衣不用担心,我?穿的很厚,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烫的。」 叙华衣指尖落在她的?脖颈上?,指尖小心翼翼的?触摸着那片肉眼可见的?红肿,略有些生气?:「那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我?…我刚刚回来时不小心伤到的,是我自己……」 「还?骗我?!」 嘶哑的?声音砸落在地上,罕见的?带了内力修为,凌厉气?息飞过,将假山中深嵌着的?灯盏削成两半。 素娘柔荑素手握住叙华衣的?手腕,抬眸看她时眼眶中盛满柔情:「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你本来就为了我?的?病四处奔走,如?今又因为父王之事越发劳累了,我?不想再生事端,成为你的?拖累。」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拖累!」叙华衣有?些着急,「罢了,你既然替她们求情,我?就饶了她们这一次,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月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叙华衣一声令下后悄然来到素娘身边,感激的?看她一眼,得到了后者宽慰的笑?容。 「今日就看在夫人的份上饶你们一命,既然是父王宫中的?,如?今药已经洒了,快去重?新备一份吧。」 众人感恩戴德,对着素娘更是磕头叩谢,在素娘柔声的劝说中终于站起身,提着裙摆就打算离去,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叙华衣叫住。 「等等,你们既要端药,托盘不用了吗?」 说话的?人蹲下身,将他们掉落在地上的?托盘拾起来,神色淡淡,哪怕倾倒在旁边的药渣弄脏了衣袖也?毫不在意,动作慢条斯理的?,优雅高贵。 一个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事,偏偏被她做的?仪态万千。 侍女们一时被吸引,呆呆的?站在一旁,等到叙华衣上?前来将托盘分发给每个人时,才连声道谢。 「去吧。」 「谢长公主!」 侍女们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月儿也借着去煮红豆汤的名头先行离开,游鱼散开,往来翕忽。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们二人,叙华衣这才抬脚朝素娘走过来,手自然的揽住她的肩膀。 颇有?些不悦道:「日后不能再说自己是拖累了,只要是为了你,我?就感觉不到累,只要你能长命百岁,我?就算累一辈子我?也?愿意。」 说这番话的?叙华衣,满眼真挚。 她许久没认真看她了,今日这么近距离的看,才发现她居然又瘦弱了许多,原本平整的眼角生出几道细纹,就连满头青丝中都藏了几根华发。 「你最近是不是又没有?好好 照顾自己,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素娘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我?这个年纪,如?果是平常人,怕是早已经葬身黄土,白骨化尘了,可你倒好,我?瘦一点都不行,这世间哪有这么霸道的?事情,过几日我变成了白髮苍苍的?老婆婆,你难不成不要?我?了?」 「怎么会!」叙华衣唇角的?笑?容凝固,面色愈加复杂。
第102页 我?怎么可能让你成为白髮苍苍的?老婆婆,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活着! 「对了,素娘,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说着,叙华衣便开始抬手掏袖子,嘴角弧度越耀眼。 「我?找到能够救你性命的神丹妙药了,这药可不是那些庸医所开,很厉害的,你快吃上?!」 说这番话的?叙华衣神色激动,整个人都在发光,像个立功讨赏的?孩子一样,将丹药捧在掌心中,献宝似的送到素娘唇边,眉眼如画,眼眸弯弯。 「你快吃了,吃上?长生不老,那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素娘接过那一粒药,默默的?攥紧在手中。 「好,听你的?,不过现在我想喝红豆粥了。」 「哈哈哈哈,好!」 —————— 搂着素娘转身的?瞬间,不远处传来几声悽厉的?惨叫,穿透寒冷的水,穿进修为高深的叙华衣耳中。 红唇勾起,那笑容依旧端庄优雅,只是,眼中却满是刀光剑影! 呵!一群伤了我?素娘的?废物,还?想安稳的离开? 第58章 一杯好茶 水雾清透, 夹杂着鲜血,丝丝缕缕的血丝如浩渺烟云,裊裊上升。假山之上明灯耀眼, 星辰之光洒向地面,四?方开阔, 处处清明。 然辽阔西海容得下苍生百姓,容得下鬼气横生的沉香亭, 又怎会容不下这几条小小的人命? 一声惨叫过后, 尘埃落定。 叙华衣搂着素娘离开,衣裙飘然掠过已摔成两半的小暖炉, 黄明火还未彻底熄灭,还剩一点微弱火星,在阴沉的石缝见?忽明忽灭。 素娘没了暖炉, 才察觉到丝丝寒意,叙华衣发觉她脸色苍白,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为她披上, 而?后用法术传音入幽堂之中。 「月度, 去把尸体处理掉。」 幽堂静谧,青墙石柱表面附着着一层白霜,在朦胧的明珠光晕里散发凌凌光彩, 一身黑袍的月度刚把一个从妖界虏来的妖姑丢进灵堂,就听到叙华衣没有感?情的声音。 一时间目光幽暗,沉默的扭头看向左边那个置于灵堂左侧的小石室。那原本是龙母的陪葬室, 初次打开时金碧辉煌, 珠宝闪烁光芒,刺的他睁不开眼睛。 如今,已经被腾空放了炉鼎。 青铜小门堪堪只够一个人进?入, 墨青的门无比厚重,上面被用写画了他看不懂的符咒。 看起来只是淡淡几笔,却威力?极大,屡次将他挡在门外。 自从第一颗回魂丹炼成之后,长公主对那皇明火越发信任了,今早她刚刚按照他的吩咐杀了第二批人,二十条命就这般消逝。 月度今早看见?她时,看她因为激动而略红的脸色,心情着实复杂。 第二颗,就需要二十人了。 那下一颗呢?下下颗呢?最后一颗,怕不是要杀掉成千上万人? 妖界哪有那么多人让她杀?崑崙山被保护的密不透风,佛界神出鬼没,难不成到最后,要用上西海众生? 黑白无常听命阎王不入西海,他们所杀之人的魂魄全被关在沉香亭里,如今人少倒还好,可一旦多了,一个沉香亭哪里够? 只怕大业未成,报应就来了……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叙华衣的声音再次传来,环绕在阴森可怖的厅堂内,撞进?他的心里。 「月度,你? 可听到本宫的吩咐?」 被喊到的人咬咬牙,恭敬回一声:「是,公主——」 沉华堂前,窗阁浮刻精美繁复,木门虚掩,静垂的鞦韆上瘫落了一只乌龟,正四脚朝天的挣扎,短小的四?肢乱蹬。 叙华衣得到回答,满意的勾着唇,一双美目黏在素娘身上,望着她弯腰将乌龟翻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手指细长,背影窈窕。 叙华衣轻怔一下,心霎时间被幸福填满,她痴痴的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女子,恍惚间不禁抬手摸过去。明明触手可及,摸到的却是一团空气,冷的她心怯。 素娘,你?这般心善,本该长命百岁不老不死的,可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它要你?的命…… 我?知道你?捨不得伤害任何一个人,知道了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定会生气吧。无妨,此事由我亲自动手,所有罪孽我?来抗,哪怕永世不得轮迴超生,我?也无怨无悔。 视线里的背影轻颤一下,她回神,立刻抬脚上前,将她身上的披风拢的更紧些,生怕有一点风钻进去。 「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对了,庸然和扶羲二人明争暗斗,搅的西海不得安稳,素娘,你?最近要乖乖待在堂中,免得受伤。」 「可是,温婆婆该怎么办,她的病……」 叙华衣是知道温婆婆的,素娘早在前几天她刚刚生病的时候就跟她知会过了。 听说她是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人家,曾经在荒地快饿死的时候受过素娘的恩惠,二人也算是有缘,素娘便时时帮着她,这次她来沉华堂求救,素娘更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 一个老人家,受了这么?多恩惠,也该知足了,不是吗? 「你?放心吧,我?帮你去照看她,你?上心的人,我?哪里敢怠慢呢?明日我必定请最好的大夫替她瞧病,再用些名贵药材,将她长年亏虚的身子补一补,绝对不会有事的。」
第103页 叙华衣轻笑着替她抚过鬓髮,宠溺道:「当务之急啊,是你要好好吃药,最近天气越发冷了,没有暖炉可如何挨过这漫长寒冷,赶明儿我再去置办一个更暖和的。」 说到吃药,素娘脸上的笑?容凝固,那本就苍白的小脸越发没有血色,柳眉紧簇,忧心忡 忡。这般转变只持续了半秒,便又在下一瞬恢復了原状,快到如叙华衣那般心细之人都没有发现。 「嗯,好。」 她轻轻的点头,手指紧扣在一起,指甲掐进?掌心,却早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 二人进了门,素娘便闪身进?入内室去换衣裳,药汁粘在衣服上黏煳煳的,着实有些不舒服。 叙华衣坐在外间喝了杯茶,心中记挂着皇明火炼丹的情况,有些心神不宁。 所以便没有注意到内室的情况。 素娘早已经换了件衣裳,简单淡雅的鹅黄色外衫,三层云袖柔软飘逸,细柔腰肢柔弱,被一条金色腰封所固,金缎之上绣着浴火重生的凤凰,一针一线都费尽了绣娘们的心血。 此刻她正跪趴在床榻前的地上,神色严肃,连髮髻松散开都没有发现。 放在哪儿了?怎么会没有呢,应该在这儿的啊…… 她挽起袖子朝榻下摸索着,掌心一次次的触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却唯独没有她想要的那个。 明明放在下面了,啊……找到了! 在床榻的最右侧最深爱的角落里,她终于摸到了那个有稜有角的东西,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她未曾起身,就这般跪在地上,将里面的东西抱出来,指腹抹去上面的灰尘,打开—— 六粒深褐色的药静静的躺在柔软名贵的绸布上。 是玉飞影上次来西海是赠给她的药…… 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咬着唇不敢说话?,只摊开攥紧的手,与盒子中几乎没有什么?明显不同的丹药,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 狸猫换太子这一招,能否成功就看此一举了…… 她当然知道是华衣给自己的东西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或许她这几日日夜颠倒的劳累也只是为了这么?一颗小小的药,如果她真的想要长生永存的话?,估计早就激动的吃下去了。 可是她并不想。 她以一个烦人的身子在仙家的地方活了几百年,如今,这副皮囊终究还是老去了。 正如玉飞影曾经说到过的那样,外面依旧光鲜亮丽,内里已经腐烂不堪。 早就无力?回天…… 两百百四十年的寿命已让她心满意足,就算再多几十年也不过 如此,反而?会让华衣迁怨其他人,平白伤了无辜者的心。 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 不如用这副残缺的身子替她顶下罪责,也算是自己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如此想着,素娘从精緻轻巧的木盒子里取出了一粒丹药,将一切规整恢復成原状,她才扶着床榻缓缓起身,行至窗台旁的小几案前。 红木托盘上放了一个檀色的茶壶,两指捏开瓷盖,茶香四?溢,低头即可见那漂浮不定的茶叶,约有小指一截的长度,在已经变了颜色的茶水中翻腾。 起起伏伏,白烟飘渺。 如同她这一世匆忙的人生,不问来路,不惧归途,无根无子…… 素娘沉沉的看了许久,紧绷了许久的面容彻底轻松下来,她扬了扬眼,毫不犹豫的将那已经被捏的不成样子的药丢了进?去。 回魂丹是上古灵药,是诸神曾经用过的东西,神力?自然妙不可言,虽然在几万年的流传中已经渐渐生了些邪法,可依旧保留了那最原始了特性——遇水即化。 如今药才刚刚入水,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她沉默的抬手将茶壶盖放好,手腕用力摇晃两圈,随后端起托盘抬脚朝外走去:「华衣,快尝尝我?新泡的茶!」 叙华衣已经坐在凳子上无意识的喝了三杯水,她想的入迷,身子还在沉华堂,心却已经飞到幽堂去了,就在刚刚,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去杀哪里的仙娥。 素娘在她的身侧坐下,恰巧将她拉回现实。 素娘一边倒茶,一边轻声道:「华衣,我?最近新学泡茶方法,这壶茶就是这用那法子泡出来的,你?快尝尝,我?之前尝过,味道很?是不错,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叙华衣还是那般浅笑?,眉眼间贵气十足,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风韵,美的就像一卷水墨画一样,淡妆浓抹的恰到好处,叫人怎么也看不够。 整个西海的人都知道。 公主从不会拒绝素娘的任何东西,哪怕是毒药。 而?这次只不过是一杯茶而已…… 叙华衣抬手接过面前人递过来的茶,茶香淡淡缭绕身旁,说不出来的舒服。 「好茶!」 「你?快喝一口尝尝。」 仰头,一杯饮尽…… 素娘终于正大光明的看向眼前人的眼睛,深情且愧疚。 对不起,华衣,你?不要怪我,我?无甚才华,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叫你免受责罚,若你以后知道了真相,万万不要恼我…… 第59章 草菅人命 口中茶香瀰漫, 初时是淡淡的香甜,饮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满口的苦涩, 顺着喉咙,苦到心尖上。茶还是自己最爱的种类, 可叙华衣尝着,总觉得还?掺杂了些其他东西。
第104页 刚刚喝的太急, 来不及细细品味就没了, 等现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喉咙间的干涩让她止不住的皱眉, 美眸中一闪而过的悲怨。 为何会这?般苦? 竟叫她忍不住心酸,眼角泛上些许潮红。 心怀疑虑,叙华衣放下茶杯, 名贵瓷器的碰撞声意外清脆,在静谧的沉华堂里环绕,恰好唤醒了沉浸在歉意中的素娘。 后者听到声响, 蓦地低着头, 鬓角青丝从耳畔滑落,在细风中飞舞,承珠玉宝石明光, 发梢略白,多了几?分蓬松的卷意。 「素娘,这?茶你是用什么?法子?煮的?为何我尝着, 有?一股子苦味?」 素娘抬头, 倾国端华的脸上洋溢着恬静的笑意,她抬眼凝望眼前人,朱唇半启, 似娇嗔。 「茶不都是先苦后甜的吗?经歷了苦,才能尝到甜。就如同这?世间人人都爱甜,总想着一世安稳,生来就坠入蜜糖瓮,翻手即可权倾朝野。可我瞧着四海的尊者,哪一个不是先苦的呢?许是华衣你刚刚喝的太急了,只尝到了苦?」 也只记住了苦…… 「只尝到了苦?」 叙华衣低声自语一番,向来清明的眸子出现了些许迷茫。她微愣片刻,素白指尖再?次捏起茶盖,目光落及洁白杯底柔软漂浮着的茶叶,心底不觉涌起些什么?,只那一瞬间的异常太快,叫她抓不住。 搁在腿上的手蓦地揪紧衣裳,华贵的布料在手中变幻形状,并随着两指摩挲的动作呲呲作响,她半眯着眸子,眼底晦暗不明。 刚刚……是心慌吗? 怎么会是心慌呢? 明明都已经成功了,为何还?会心慌? 「华衣?」 「啊?刚刚想到了一些烦杂恼人的事,叫我有?些分心了。素娘你说的对,或许,真的是我喝的太着急了吧。」 说罢,她又觉得有?些不妥,便笑着加了一句:「因为是你煮的,所以才着急了,不过如果?是别人给的茶,我可一口都不愿喝呢!」 她 说的认真,素娘对上那双映照着自己的眼睛,琥珀般清透明亮,让她恍然间想起几?百年前?她带自己入西海时,也是这般认真的。 犹记得,那日过的尤其漫长。龙王震怒,龙母一气之下昏倒,西海出现了罕见的六月飘雪,她握着自己的手跪在龙宫大殿上,凤凰之翼燃烧熊熊火焰,将自己护在臂弯中,用放弃龙王继承权的筹码换了自己在她身边的一席之地。 沧海桑田,如今已几百年了。 素娘扯了扯唇角,无奈的摇头:「这?么?多年了,还?没喝腻?」 话音刚落,手便被温柔的握住,她心头一颤,抬眼望去,恰巧撞进一个深情的眸子里:「才不会喝腻,只要是你做的,无论什么?我都吃不腻,只要能和你相伴一生,就算是卧墟垣食野菜我也愿意,素娘,你乖乖吃药,病一定会好的!」 素娘眼眸闪烁,唇角颤抖,她很想告诉叙华衣,她已经油尽灯枯,谁都救不了了。可她不能说,面前人眼中的惊喜和兴奋在提醒她。 如果?说了,她一定会疯的! 那深情太过于灼热,让素娘无力承受。她惊了一下,勐地缩回手,小声解释道:「嗯好,我,我先,吃药了。」 说着,她便用另外一个杯子为自己沏了杯茶,拿出丹药正欲塞入口中时,手腕被人拉住。 「不急着吃,我听大夫说啊,这?药甚苦,月儿不是去熬粥了吗,等她回来再吃。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人界的小孩吃药时,会提前?背下蜜饯,西海没有这?种东西,只能用粥了。」 「那是孩子?才用的方法,我又不是孩子?。」 手腕上的力度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用力了些,「你如今生了病,身子这?般羸弱,可不就是像和孩子一样需要细心呵护吗?」 素娘不说话,缓缓用另一只手将丹药塞入了口中。 「素……」 「公主,那些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 !!! 月度传来的消息打破了此刻美好轻松的氛围,叙华衣眸子瞬间凌厉,常现脸上的慈悲善意被收敛起来,换成了黯诡杀气,不自觉的,连手上的力气都更重了。 「你可看清了,谁处理的?」 「是……二殿下。」 「扶羲 ?怎么会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时间从叙华衣脑中冒出来的,是「阴沉不定,草菅人命」八个字。 没错,就是如此形容。 在她的眼中,只有这?四个字才能形容自己这?个二弟。一个从西海荒地来的孩子,其母为荒地流放罪女,从小受尽欺辱,便养成了如今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子。 以一人之力屠荒地千百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手上沾满鲜血,换了旁人少不了失眠多梦,可他似乎一点不受影响,反而修为更加高深。 也不知是他胜过了天命,还?是天命对他网开一面。 在叙华衣的记忆中,二弟扶羲最不喜与旁人接触,对父亲敬而远之,只留表面上的虚敬,就连对自己这?个长姐也是淡淡的,百年来,似乎只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谢缘师入了他的眼。 总是穿着冰蓝色长锦缎袍,侧身佩剑,雪白滚边华美慵贵,上绣无角璃龙张牙舞爪,彰显其显赫身份。
第105页 叙华衣自认与他没什么?深交,如果?非要扯上关系的话,也不过是说过三两句话的异母姐弟而已,可是他怎么会帮自己处理尸体呢? 如今正是他与庸然夺位之时,他亲自出面帮了自己,是不是代表着…… 看来,自己得亲自去一趟了。 如若能够劝得他帮忙,说不定素娘的病会好的更快! 想到这儿,叙华衣抬眼看向素娘,后者已经端起茶杯喝起来,她看着那半阖的眼,轻轻松开了手,未曾发觉那原本白如冷玉的皓腕,已经被捏的通红。 「素娘,吃了药便去休息一番,我去去就回。」 「嗯。」 正在喝水的人闷嗯一声,算是做了回答,叙华衣这?才放心,收回依依不捨的目光,转身快步离开。 那一身金黄龙母袍贵气十足,披着光消失不见。 她心系素娘的救命大事,走的很匆忙,并未发现身后的女子慢慢搁下喝水的茶杯,睁眼时已泪流满面。 …… 半晌,沉华堂的门再次被推开,月儿兴奋的端着红豆粥进来,却在看到叙华衣泪水的时候收起了笑颜,红豆汤被随意放在一边,她惊慌的跑上前?,拿出帕子?正欲为她擦眼泪,却被抓住了袖子?:「夫人您 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素娘转了转脖子?,仰头看着月儿,手渐渐脱力:「噗……咳咳」 眼前一片鲜红,月儿呆住了,等到自己的衣裙都被鲜血染透的时候,才哽咽着惊喊:「夫,夫人!」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迎面抱住素娘柔软冰凉的身体,嘶哑的声音穿透沉华堂,悽厉惨烈:「啊,夫人…快来人啊,快来人!公主——!!」 下一秒,她听到了素娘气若游丝的声线:「月儿,不,许声张……」 月儿泪眼婆娑,咬着唇哑声道:「夫人,你吐血了,要找人救命啊……」 「没事,扶我…进去休息就好。」 这?般反应,必定是恩人的药起作用了吧,她不信那药会害了自己,一定是自己的身子太弱了,药发挥作用,总要有?所牺牲的…… 「好,夫人你别说话了,我扶你,扶你进去……」 「我睡着后收拾干净…切,不可让华衣知道,她嗅觉灵敏,你定要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是我的命令,听到了吗!」 这?是素娘第一次使用夫人的权力去命令月儿,也是第一次这样疾声厉色不容拒绝。 「回夫人,月儿领命……」 —————— 天高云清,崑崙山处处花香,倒是几百年少见的安稳。 众人皆知,神?尊殿下近日心情甚好,有?不少仙娥发现花舞阁门前的树上系了个鞦韆架。有?好几次,他们经过花舞阁时,听到里面传来花舞谛的愉悦的笑声,像个太阳一样,融化崑崙山的冰冷。 而素来冷冰冰的神?尊好像也被这笑声融化了。 就在刚刚,玉飞影在倾城殿上下令,恢復山庄原本的陈设,白幡素幕了一百年的地方终于有了其他颜色。 众神?争相布置着自家神?宫,花团锦簇朝着四处延伸出去,满树红花,仙娥们头上的朱钗也戴了起来。沉寂的崑崙山就像活了一样,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样。 神?尊殿下心情好,仙娥们也就跟着松口气:「哎,你们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殿下心情这?么?好?」 「殿下的心思哪是我们可以猜的出来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与花舞阁那位脱不了干系!」 「那还用你说,我们都知道,殿下对妖皇大人可是 好得很,什么?好的都先就给她!」 「哎,听你这?意思,倒是挺喜欢那妖皇?」 方才说话的仙娥低头娇羞一笑:「昨日厌毒仙长让我去花舞阁送东西,我碰巧遇见了那位妖皇。」 话音刚落,她身旁的人便炸开了锅。 「快与我们说一说,妖皇长的怎么样?好看吗?有?我们殿下好看吗?」 「对啊快说说!」 他们都是近十几?年来崑崙山的,未曾看到百年前?的大婚,自然没见过花舞谛,后来更是因为种种原因皆错过了。 传闻中,舞谛妖皇是天下最美艷的女子,引得天下人拜于裙下。 走在最边上的仙娥怀抱着托盘笑得傲娇:「我猜啊,那舞谛妖皇一定没有咱们殿下好看!在我眼里,殿下是最好看的神?了!」 众女笑作一团:「是是是,在你心里,可不就是殿下最美吗,我们都知道了!哈哈哈……」 …… 大家笑着往目的地走去,迎面就看见燕青软一脸恍惚的走过来,绯红的衣裙飘摆,精美的腰封缠绕住不堪一握的柳腰,墨发高挽,明亮的眸子半拢着,似乎没有看到她们。 燕青软性格好,行侠仗义惯了,一般大家有事都找她帮忙,平时与大家玩的很愉快,看到她心情不好,众人便一窝蜂的涌上去,将她围在中间。 「青软,你怎么了?」 「小软!小软软!软啊!」 第60章 双月同空 燕青软近日有些疲乏。 其实?倒也说不上疲乏, 只是在那次幻境之?困后,便时不时的?头疼。 清深入夜,向来好眠的?她连着多日噩梦连连, 梦魇常常是些光怪陆离的?景,丛林花海, 异界神院,梦中诸人皆看不清面目, 唯一袭白衣承满清辉, 诡异多变,日日不同, 折磨的?她有些烦躁。
第106页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百般探求之?下也并?无结果,若是平常她自会把情况告知厌姐姐, 与她拿主?意,只不过近日厌毒似乎是有事要忙,终日见不到人。 说与她听, 反而?是徒增烦恼。 长鳞最近被?神尊殿下拉去修炼, 秘境仙地的?层数愈后,大妖的?修为也越高,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打败了?龙妖, 这次却被?一只发狂的?长臂猿猴挡住了?去路。 听说那猿猴镇守二十二层,修为极深,还从来没有人打败过他。 想到这儿?, 燕青软不禁蹙了?蹙眉头, 身披霞光身自窈窕,只是耷拉着的?肩头怎么看都有些丧气,被?沉郁覆盖的?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秘境仙地中的?妖兽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长鳞金甲战龙的?身份,当初打龙妖时都受了?那么多次伤,这次的?猿猴会不会…… ———— 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妖风盪过,长夜萧瑟。 …… 二十二层,长臂猿猴之?境。 纵然早在自己进来前就听说过这位猿猴的?轶事,心里也多了?分警惕。可当真正站在这方土地之?上时,长鳞才知道自己进入了?怎样的?惊异之?中。 之?前的?二十一层,环境皆是虚幻,一点狭小的?空间,四方青墙望不见出口,没有多少陈设,仅一张床榻,简陋的?如同人界边疆的?地牢。 而?现在呢? 长鳞神色复杂的?眯了?眯眼,收起了?平常与燕青软玩闹时没心没肺的?随意,华眸晦暗不明。 呲——一声,空气被?划破,似是有利刃刺透劲风。 长鳞目光一凝,耳廓微动,垂在身侧的?手倏的?攥紧,金甲战袍自动现身,裹挟上她的?身子,身后□□化形,金光窜天,脚下燃起熊熊烈火,在身侧不远处 划出一个圈,竖起火墙。 砰! 那利刃被?坚固的?结界挡回,冰冷的?刀锋微光冷冽,在半空中翻转几下,还未落在地上就被?烈火炼化。长鳞望过去,瞳眸上印上一缕浊黑烟雾裊裊升起,扩散荡漾,最终消失在可怖的?阴冷中。 此刻万籁寂静,连风声都没了?。 金甲粼粼耀眼,女子削瘦细嫩的?縴手攥着纹路纵横的?枪身,圆润的?指尖滑过道道沟槽,抹去古老的?印刻,唤醒沉睡许久的?宝器,掌心光韵流转,小巧的?骨节里盛满血色,在手侧拓下小小的?阴影。 睫毛轻垂,将她眼中的?愕然悉数掩去。 在她刚刚踏入的?瞬间,她就发现了?。 这一层与以?往的?每一个都不一样,如今站在这儿?,仿若身在地狱,身侧攀上的?冷气让她止不住发抖,血液凝固时,好像连骨头都被?冻住了?。 眼前是一片繁茂丛林,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缝隙照射进来,洒落地面一片清辉,僻静之?中隐生出些许阴森。从树林的?缝隙中望过去,隐约可以?看见一条细长层峦的?山脉盘踞深处。 俨然一位美人坐卧山林,线条沟壑甚是柔美。 然而?这只是左侧的?景色。 右侧却是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像森林深处延伸,古道上忽而?瀰漫着飘忽不定?的?白雾,不知从哪里开始出现,迷濛模煳。静谧的?夜色渐渐地被?绯红的?光华洗去,在树顶上涂抹出一层暗沉的?红色光晕来。 双月同空,共照大地,一个灼灼青华,一个赤如血浸。 此番奇景,似一把巨斧,将天地一分为二。长鳞现在就站在月白与赤红的?分界线上,半身沐皎皎光华,半身披血衣。 长鳞掀起眼帘打量着四周,她生于上古,长于洪荒,几万年岁月,可从未见过如此绮丽诡异之?景,扑面而?来的?血色从苍穹之?上倾泻而?下,氤氲在空气中,绿叶芭蕉之?上的?纹理都添了?艷装,天地一色,树影婆娑处可见一层含混的?光晕。 如此瑰丽怪异之?景象,本应该是在书里才有的?,可如今眼见得一切,又有谁能说假呢。 长鳞提着枪朝前方丛林深处走去, 心中暗自思忖。 据说那猿猴本是受过尘拂祖师教?化的?灵物,沐佛光,耀凡间,曾经也是镇守佛界受人敬重的?神兽,他只身一人守护佛界几千年,致使佛界几千年风平浪静,妖物不敢入,诸神参拜臣服。 说起来,他的?地位倒是与自己在崑崙的?相?差无几。 一方守护神,能够幻化出此般情景,看来他修为尚存。六界人人都知道,只要摧毁秘境仙地的?四方青墙就可以?冲破禁锢,这长臂猿猴如此高深的?修为却用来编织如此奇观。 难道他是心甘情愿被?困在这里的?? 「轰——」 一声巨响,火墙瞬间被?撞破,徒留下一地灰烬,长鳞旋身堪堪避开来者?凌厉的?杀气,侧身时恰见一只粗壮的?手臂从眼前掠过,凸起的?肌肉上青筋爆起,毛髮沾染上血色,细长微卷,迎风而?舞。 利爪尖锐,一如猿人的?疯魔。 「前辈,我……」 话还没说完,那鲜血凌厉的?利爪再次袭上来,长鳞挥枪抵挡,指甲与兵器相?撞铮鸣脆响,长鳞闷哼一声被?击的?后退两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趁着这个空隙,她才真真切切瞧到了?来人的?真面目,当真如传闻所说一般猿猴狰狞面孔,怒目獠牙,长臂一挥就可以?将参天之?树连根拔起,吼叫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第107页 …… 如此怪物只一击就让她退至狭角,刚刚自己说话他也没有反应,估计是没有自己的?意识,无法交流,自己该如何是好? 镇守崑崙山庄几万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刻面对着这个半人半兽的?东西,长鳞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她咬了?咬牙,竭力?将那股腥甜咽下去,又暗自运转起法术护住自己的?心脏。 以?往总是听老人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曾经眼高于顶想来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如今才算真的?明白了?,自己这几万年来的?安逸享乐,早已经毁了?当初战无不胜的?战龙。 又一颗杨树被?扔过来,那厢的?猿猴已然拍拍胸脯准备进攻,长鳞再次闪开,将荒废许久的?精诀再度运转起来。 是成是败,只能拼死一搏了?! 猿猴亮出獠牙,虽 然身形硕大但行?动异常迅捷,他挥臂飞来时,血色中只余一抹淡淡的?残影,在沉寂之?中略显诡异,长鳞就站在原处未曾有动作,只在利爪即将触到自己时抬眸迎上去。 明眸中的?风华,在霎那间被?点燃。 「啊…吼——」 龙吟高啸起,声如雷霆,一只火尾真龙腾空而?起,周身的?鳞片投射着天际霞色,颇有盛世山河之?矿世之?感。原本的?静谧从天际炸开,乌云滚滚遮掩住淡薄的?月色,惊雷闪电在浓厚的?云层中酝酿。 龙爪锋利宽大,深不见底的?眸子漆黑釉丽,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长须飘飘洒洒,她卧下身子。卷尾託身云彩之?上,染出好看的?粉色云霞。 猿猴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龙,不由得一愣。不过下一刻,他便朝她跑出去,一跃而?起居然真的?飞身上前。 两道声音缠斗在一起,盘旋追击,撕咬扭打,一时间风云变幻,青烟环绕,距离二人方圆五里地崩山摧,杀气所过之?地云层化为泡影,土地裂开巨大的?口子,吞噬万物,不少树木就这般直直掉进其中。 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噗!」 腿上又被?抓了?一把,长鳞不满的?咬唇,不再畏手畏脚,宽大的?龙尾横扫过而?过。 「砰!」一声巨响,猿猴一时不察,右侧肩膀被?打中,庞大的?身躯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朝一旁滚过去。 恰好落入了?另一方天地。 那猿猴进入了?皎洁的?月光里,柔美的?线条瞬间抚平他的?暴虐与嗜血,那可怕至极的?獠牙缓缓收回去,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眸中心溢出一点漆黑,稠密的?毛髮也变得柔顺许多。 长鳞抿了?抿唇,收敛满身杀气,握抢而?立,目光淡淡,视线却没有丝毫变化,不知道他下一步寓意何为。 …… 清风和煦,一阵明光之?后,那兽性大发的?怪物居然化身一位白袍男子,银白束腰,墨发高挽,挥舞着一把白玉雕刻的?精美绝伦的?扇子,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任谁看都无法将他与刚刚那个招招杀意的?傢伙联繫起来。 长鳞亦是如此。 眼前的?变化太大,让她一时半会 反应不过来。 「崑崙山的?小龙,你我都一样,有什么可打的?,不打了?不打了?,快过来坐。」 目光落及不远处那个亮眼的?身影,后者?轻轻挥手,地上便出现了?几张猴毛大毡,他慵懒的?躺卧在上面,一只手撑着头,随手变化出一瓶甘醇老酒。 抬手,倾倒进口中。 香气扑鼻,酒味甚浓。 长鳞迟迟没有动作,就远远的?看着。 那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到她,终于停下喝酒的?动作,细长的?食指指了?指逐渐靠近白月的?血色,沉声道。 「算了?,还是不喝了?。小龙,我劝你趁着我现在清醒赶快离开,等身上再披血光,我就又要化身怪物了?,到时候定?会不择手段的?杀你,你们崑崙山如今能打的?过我的?只有那位神尊,你敌不过我。」 第61章 缔结契约 六界有传说, 双月同空,厄灾降临。 长鳞丝毫不怀疑面?前?人?所言真假,就这?般提枪走近, 一撩金甲坐在旁边的细沙上,紧绷的嵴背终于放松下来, 苍白?的面?容上恢復了以往的血色,她也不说话, 就这?样抬眼凝望着他。 被紧盯着的人?依旧在喝酒, 清冽甘醇的美酒顺着唇角滑落,滚落下巴, 渗入前?胸的衣襟之内。 水渍粼粼,浸以残星。 此刻月洒后土,周身白?雾迷濛, 长鳞一双美目上下打量他许久,不经意的在他披散开的外袍内看到一块巴掌大的方形金牌,稜角已经被磨的圆滑, 牌底所镌刻的「卍」字标志仿如昨日所印, 未有一丝磨损。 最?中心的两个字,便是他的名?字。 容随。 佛界众人?皆有一个代表身份的东西,也就是此刻的这?个佛牌。 佛牌在身, 便还受着佛界的庇护,原来这?么多年,他还是佛界之人?? …… 目光中, 佛牌上的穗子颤动, 下一秒便被轻薄的衣衫遮住,虽还露着点莹莹光泽,可?长鳞知道, 自己的视线已然叨扰到他了。 无甚情绪的声线划破血色长空,在这?般诡异的气?氛中荡漾开:「前?辈,我本无意冒犯,但?请前?辈赐教。」
第108页 容随把玩着手中的酒壶,声音慵懒沉郁:「小龙,你想闯过这?二?十二?层?」 一个干脆的「是」字飘入耳中,夹带了些云层中翻涌的寒意。 听到这?话的容随却忽的笑起来,狭长的眼眸闪烁冷光,也不知是在笑长鳞的不自量力,还是自己多年的孑然一身。他仰头往口中灌了酒,袖口随意抹去唇角的晶莹,这?才自顾自说道:「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想打败我,可?一个都没有成功过,小龙,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长鳞的眉头不可?抑制的蹙紧。 「小龙,你叫什?么名?字?」 「长鳞。」 「长鳞,好名?字,长鳞,我曾经见过你,在那场劫难中,你们金甲战龙一族五百人?全部?覆灭,葬在那漫天云霞之中。」 说到这?儿,容随眯了眯眼,仰头瞭望此刻猩红黯淡的天色, 指尖敲打着酒壶,唇角的弧度莫名?瀰漫上一抹凄凉:「那天的云霞,就像现在的血夜一般,天地一色,遥望无际。」 「那场大战,让六界五十二?族就此灭绝,你们金甲战龙本应该是第五十三的,只是在清理尸体的时候,龙群之中出现奇光,其他人?均已走远,只有天界之人?将你从那死尸腹中刨出,抱回崑崙山,那时我就站在一旁。」 「这?些年来我待在这?秘境仙地中,不知年岁,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我看得出你这?些年深受崑崙宝气?的滋养,才这?点年纪,就这?么厉害了,不过,我变幻兽形时无识残暴,你还是打不过我。」 也许是独自一人?挨过这?么多年的孤寂,容随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说话的人?,一开口便停不下来。 所幸他口中所言之事与长鳞有关,后者便也不计较,很是耐心的坐在一旁听他说。 薄唇微启时,掩下眸底的溢彩流光,纵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心底终究是掀起了一番风浪。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从何处来。 她一生下来便是崑崙山的护山神,生死不离崑崙山,她便以为自己就是崑崙山的一部?分。 而如今,面?前?这?人?却告诉她,自己也是有家族的? 月色朦胧梦幻,长鳞眸子掠过那张陌生却又很是好看的脸,一时无言。 眸中浮现片刻惊愕与茫然,随后便是瞭然,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什?么金甲战龙,想来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经丢了这?份记忆。 不过丢或没丢,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身上仅存的那点人?情冷暖,早在千万年日復一日的独来独往中被磨的一干二?净。 红杏争春时她独自欣赏,潇潇暮雨时她抱手听雨,长风卷雪时还是她一个人?倚墙观景,万年无人?问津,待薄情的火焰熄灭,迟来的家族情深何其苍白?。 就像此刻,她连去追究他口中的大战是什?么意思?的心思?都没有,只知道自己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闯过二?十二?层! 容随饮酒自醉,却也没错过她眼中骤然而起的凌厉,如一把利刃,撞上他千万年才修炼出的漫不经心。 他终于坐直了身子,衣袂飘飘,眼底醉意消散不见,精緻的眉眼正经了许多:「你如今修为早已称霸一方,要保护崑崙山不在话下,为何一定要如此执着的打败我?」 「恐天地生变故。」 「妖皇与你们神尊修好,阎王们内战不断,魔域散乱无首,佛界那位……」 话说一半,他愣了愣,似在心底埋下什?么,再次开口,已然跳过了这?个话题:「总的来说,外界来犯,已没人?能打败你,只要……神界不内乱。」 二?人?畅聊许久,未曾注意寒夜幕布上,那轮血色已经快吞噬光明。长鳞垂眸听的仔细,等到面?前?没动静的时候,才疑惑望去,一只利爪带着凌冽寒风就此袭来,青筋盘踞的长臂狰狞可?怕。 失了理智的他,兽性大发?,就等着将猎物抓到撕成碎片。 「前?辈!」 她兀的惊唿一声,翻身朝一旁闪过去,算是堪堪躲过了杀招。 再次扑上来时,那抹金黄的幻影已经从眼前?掠过,速度之快,只余下一抹残影。 「吼!」 几次三番失手,他似乎生了气?,粗重的喘气?声充斥在身侧,从喉咙深处浸出的沙哑嘶鸣,只一声就让长鳞全身起鸡皮疙瘩。 猿猴亮起獠牙,堪比饿狼的尖锐。 双月已变成单月,被血色笼罩的大地,幽草泣笑,树影做舞,处处皆是迷濛幻象,绮丽诡谲凤光之下,暗藏着杀机。 猿猴眼珠骨碌转两圈,怒吼着朝一旁的丛林扑过去,不见踪迹。 长空红月,悄然无声。 长鳞却忽的提起了心,她知道,自己刚刚的躲闪,算是惹怒了他,那容随一定就在旁边看着自己,只等寻求个机会一击制胜。 兽的狂野与人?的理智相碰撞,所呈现出的便是这?么个无懈可?击的怪物。 她开始有些好奇他曾经经歷过什?么了。 「咦~」 「嘻嘻~」 蓦地,身后树丛刷刷作响,几道诡异的女声裹挟着劲风朝她的嵴背而来,长鳞瞬时转身以□□做抵。目光所及竟然是柳树拔地而起,柔软的朝她走过来。
第109页 笑声尖锐,迴荡在偌大的树丛间,像情人?的呢喃,夹杂着阴狠劲儿。 长鳞下意识皱起了脸,几乎到了咬牙切 齿的地步,这?容随明明是佛,怎么不人?不鬼的,猿猴身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号令这?种诡秘的东西? 金龙长身平地而起,业火之身烧尽正朝着她徐徐走来的妖娆青柳。 被剎那吞噬的丛林里,猿猴已经无处遁形,索性便朝她飞扑过来,利爪横扫撞上□□护盾,刺眼的光球乍破,天地动盪。 锋利的指甲被噼成两半,容随察觉到痛意朝后退开,长鳞也在这?个时候咬紧了牙关。 她当真打不过他,只这?一下她就察觉到了,容随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攥紧的掌心已经麻木,□□挡下致命一击,在血色的月光下居然出现了几道裂纹,曲折细长,按照最?中心的纹路朝两边裂开。 女子墨发?飞舞,鬓角已湿,白?净前?额上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让她本就清高的面?容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脸上绯色红艷,深邃的黑眸像无底的深渊,渐渐染上孤注一掷的杀气?。 □□通体赤色,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这?一次长鳞主动进攻,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不过等她发?现容随断裂的指甲已经重新长好时,心中一沉。 猿猴受伤即刻恢復。 而她…… 狂风席捲这?方天地,二?人?动手之处万龙虚影环绕,吞吐火光明丽,猿猴长毛微卷,在炽热中穿梭,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不时的将身旁的龙身撕碎,漫天金黄皆是残瓣飘零的带血鳞片。 打斗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声悽厉龙啸之后,光晕寂灭,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地上,溅起尘土飞舞,平整的地面?被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等到混沌的灰尘散去,容随已经欺身而上,大手穿透女子的肩膀,手臂轻轻用?力就将她提起来,手脚无力耷拉着,四?肢已尽数被折断。 月光下,女子身后已经露出一截的手,血线滴滴答答,砸在地下干燥的土壤中。 猿猴获得了胜利,还得到了手中这?个半死不活的猎物,他咧了一下嘴,另一只空闲的手攥住猎物修长的脖颈。 野兽对猎物向来残忍,分尸而食再正常不过。 他眨了眨眼,手中用?力,双臂正准备将其撕扯开时,一束剑气?破空而来斩断青筋暴起的双 臂。 「吼!!」 容随受了惊吓,顾不上双臂就闪身躲在一个安全地带,弓着身子铜铃大眼中满是暴躁与愤怒。 长鳞的身子没了支撑,几近摇摇欲坠时,一抹皎白?身影凭空出现将她揽下。 天地血色,只有她芊芊身姿不染一点污浊。 猿猴重新长好了双臂,又嘶叫着朝她扑过来。 玉飞影头也没回,就这?般淡淡的挥袖御力,离音削去双脚,将他重新打回去。 「唔——」 这?一次,容随再没有冲上来。 头顶赤月已经开始将同胞明月吐出来,玉飞影的这?一击,正好将他打到了柔美的光晕中,他已经恢復了意识,重新变幻人?身。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就发?现自己没有双腿,低头捏个腿的功夫,身上总有一阵冷意穿梭,他动作一顿,抬头望去。 果然…… 是崑崙山的那位神尊。 天下之大,只有离音的剑气?能够窜进他的身体。 其实他与这?把剑还有些渊源,但?现在明显不是叙旧的时候,那位殿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一直抿着唇未曾搭理他,等到他的视线落在那个鲜血淋漓的身体上时,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呃,自己下手怎么这?么狠? 他就站在原地没动,看着玉飞影面?无表情的拔出自己的手臂扔在地上,掌心凝聚法术堵住那个骇人?的血窟窿,而后将长鳞变成一条小龙握在手中转身离去。 容随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问。 「神尊,你身上怎么有魔气?,你和那越灼缔结契约,交换了什?么吗?」 回答的声音和她整个人?的气?质一样冰冷:「与你何干?」 「那你一定知道你时间不多了?哎?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啊,你不要急着走啊!」 第62章 疗伤圣地 月痕清浅, 长风徐过后,只余万物静好。 二十二层没了外人,双月定?格高悬在稀星的幕空, 如同方才的吞噬怪状已然销声匿迹,二月平和各掌半边天, 容随怅然垂手,顾风自省。 ———— 秘境仙地依旧由燕青软保管, 就放在厌毒揽月阁的几案上?, 玉飞影带着昏迷不醒的长鳞飞出时,广袖飘舞, 不经意挥落桌角上?雕花的砚台,半两陈墨溅开?乌色墨花,纷扬洒落。 斑驳暖煦, 攀上?角落里的木架银瓶,生?辉熠熠。阁内轻香裊裊,燕青软和厌毒二人都不在内间, 着实静谧。 白裳生?梅, 玉飞影来不及注意这些,抬脚走出揽月阁。 门口,几个仙娥正探头探脑:「快点, 她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到底瞧见了没有,树下的断肠草可铲清了?」 熘进来的仙娥正勾着腰仔细端详脚下种类繁杂的草丛, 指间捏着一个轻薄柔软的白纱, 垂落在身上?。被催的着急了,便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杂草太多,哪个是断肠草啊?哎等一下, 你们莫催我,我再看?两眼!」
第110页 「要是没有就算了,输了就输了,大不了帮她们干几天活就是了。」 「不行,每次都是我们输,这?次也该他们输了!」 他们几人与其他仙娥打了赌,拿一株断肠草回去就算赢,输者包揽近五日所有的重活。为了赌赢,她们几人不惜用自身修为编织出密不透毒的流光帕,现在还没有找到,怎么能回去? 门外的动静消失了片刻,又再次响起:「那,那你小心点,若是沾到了,担心你的小命!」 「哎呀我知道……」 …… 「怎么样找到了吗?」 …… 「能听到吗?云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连叫多声皆无人应答,众女惴惴不安,正在她们推推搡搡欲熘进来一看?究竟时,门内传来一声惊唿:「参见殿下!」 殿下?神尊殿下怎么会在厌毒的揽月阁? 下一瞬,一阵轻悄脚步声传来。 「殿下!拜殿下安!」 「神尊殿下!」 众人来不及思?考,屈膝跪拜双手平举。惶恐叩首时,眼前柔丝裙摆滑过,来人脚步未停,忽的从身前 走过,秋菊香味本淡雅,在她的身上却浓郁沁人。 声线一如往常的冷冽:「去唤厌毒来碧落池!」 「是!」 玉飞影白衣染血,环珮珠玉碰撞之声空灵,裙摆沾染点墨,脸色有几分阴沉,媚好柔光也抹不开?眼角眉梢的肃然。 路过仙娥们哗哗啦啦跪了一地,埋头不敢直面其灼灼风华。 长鳞就躺在掌心里,唿吸渐弱。 玉飞影不敢犹豫,径直朝倾城殿走去。 殿前那根盘龙的玉柱,就是长鳞的修为所化,二体同系同根,一损俱损。此刻她身受重伤,玉柱必将崩坏。 玉柱倒,护山神亡,而今神界主率六界,众目睽睽之中,绝不可发生这?样的事。 待她匆匆行至倾城殿上?,眼见玉柱已然倾斜,最中心的平滑柱体上?裂纹横斜。上?好的美玉碎成细小的碎块,在半空中漂浮,大有一触即塌的倾裂感。 玉飞影拢了拢眉头,长)枪周身泛起青白光华,飞起嵌入柱子里,汇聚四方碎痕,恢復了原状,远远看?上?去并无不妥。 如此,她才放心的飞上?碧落池。 —————— 花舞阁内的动静却很大。 「唉,左面左面!飞错了回来!」 「别跟着我,去那边」 「嘿,不许动!你过来!你过来啊!」 碰!咚咚锵!唰!啪啪! 咣咣咣! …… 门口,两名仙娥经过,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这?都一早上了,听说今早殿下临走时教那位妖皇大人学了几个新法术,只是简单的控制法术,这?一早上,里面的声音就像在杀人放火一样。 众人都知道,施法用的是手,但是照这惊天动地的阵仗,那位妖皇大人施法好像都靠吼…… 大伙频频从门口走过,进又进不去,听的人心痒痒,总想冲进去看看?。 啪!又是一声催响,两名仙娥欲言又止的看?着里面,一脸心疼,听声音好像又是殿下的哪个名贵仙瓶碎了吧。 啧啧啧,真是浪费啊。 正想冲进去抱几个出来,能救一个算一个。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崑崙山谁不知道殿下宠爱妖皇大人,整个仙界都由着她造,莫说是什么?仙器花瓶了,就算是花舞谛要 离音剑削树皮,殿下都不会犹豫一下。 身有要事不可久留,两名仙娥意犹未尽的嘆口气,端着手中的东西朝另一边离去。 「你们已经被我控制了!飞起来!」 「哎?啊啊!别过来,走开!呜呜呜,我错了,你们走!啊——」 阁内的动静突然剧烈起来,花舞谛一边后退,一边欲哭无泪的摆着手,散乱着头髮,光着脚往里间跑,脚踝光洁小巧,跑起来却一点不含煳,她的身后,两鼎铜香炉紧追不捨。 「呜呜呜,殿下,它们追我啊!」 内室封闭,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铜炉即将砸过来的瞬间,花舞谛慌张的蹲下身子,美眸露怯,最终只能闭着眼摔进浴池中,娇小的身体落下,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碰!」铜鼎直冲沖的撞到墙上?,摔成几半,菸灰洒地铺成一层青霾的污灰。 「唿!」 美人花瓣水中露出头,算得上?美人出浴,却有些狼狈。 她涨红了脸,纤指颇为粗鲁的撩开贴在眼前的长髮,看?着身后厚重的灰尘心有余悸的抚了抚摸心脏,长嘆一声往外面爬。 湿嗒嗒的衣裳粘在身上?有些难受的厉害,她如今还不会换衣术,无奈只能去门外晒太阳。 行过前厅,遍地狼籍,花舞谛拧着衣袖的动作怔住,湿漉漉的小脸上滑过两片可疑的红晕。 呃…… 这?都是自己干的? 放眼望去,珠帘断裂轻纱被扯成一缕一缕的,像被狗扒了一样,几案从中间被噼成两半,一半落在窗台上,一半被帷步勾住了腿,还挂在半空中,墙上?残留着各种被撞的痕迹,珠帘上?的玉串撒落一地。 总的来说,就是没一处完整。 花舞谛这?才发现自己做了错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心里打算着等衣服晒干了,就回来收拾干净。
第111页 午后的日头最是毒辣,晒得红檐上?的青鸟都蔫蔫的耷拉着脑袋,缩着身子朝阴影里钻。仙娥们皆脚步匆匆的往阴凉处跑,哪里会有人专门跑去晒太阳的。 幸好玉飞影为了让她好好玩鞦韆,专门在桃花树上?施了法,花舞谛便跑到树下抱着鞦韆,手指摆弄这?落了一地的花瓣,捧在掌心里玩耍。 时间愈久,她 便撑不住了。不出半晌就昏昏欲睡,桃花眼半眯着,惺忪的眸子里满是迷濛和恍惚,每次长嘆短吁尽是不一样的风情。 「听说殿下去碧落池了啊!」 「妖皇大人身体渐好,最近几日更是活泼,说起来殿下也有好久没去过了,怎么今日想去了?」 「不知道,不过看?殿下脸色不太好,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碧落池是疗伤圣地,难不成神尊殿下受伤了?」 …… 有大事? 她可能受伤了? 花舞谛揉了揉眼睛,迷迷煳煳的抬起头,她刚刚虽已经睡着了,但还是听到了一点声音。那些话她虽没有听的清清楚楚,但还是了解了大概。 犹记得今早殿下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事了呢? 碧落池又是什么?地方,为何还与自己有关? 花舞谛心头泛起淡淡的疑惑,从地上站起身时,衣裳已经干的差不多,风飒飒拂过脸颊已睡意全无。 不知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不如去找找她?就是……不知道这?碧落池在哪里。 —————— 厌毒是在碧落池前见到玉飞影的,一见面,就有一个细长的东西向自己扔过来。伸手下意识接住,才发现是昏迷不醒的长鳞,肩膀窟窿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但一半身子都被染红,手脚无力?耷拉着,似乎已经折断。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脖颈修长,却被几道?狰狞外翻的伤口破坏了美感,似是利器所伤,下手极重,唇角干裂的吓人,整个人都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厌毒面上惊愕,有些不可置信,长鳞战龙之身,怎么会搞成这?样? 片刻功夫,玉飞影就已经率先走了进去,厌毒跟上?她的脚步,看?着那抹削瘦的身影挡在身前,气场全开,朝已经被冰封的利剑注入深厚法术,剑气开?路抵挡刺骨的寒意。 面前只有一个冰晶参半所铸成的神台,内里一株五瓣幽冥草乍起紫光,那是曾经花舞谛躺过的地方,这?么?多年,厌毒最清楚她在玉飞影心中的地位,长鳞必定?是沾染不得。 无奈,她只能停在原地,望着身旁锋利慎人的冰凌,有些不知所措。 玉飞影随意挥手幻化处一个冰床,厌毒立刻抬脚将怀中人放上去。 「本尊替她疗伤,你守在一旁,切不可让让人叨扰。」 「是!」 一墙之隔,石阶之上?。 花舞谛扒着门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瞅,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睛明亮,回眸生惑。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如同利刃刮骨,她止不住的哆嗦抖颤,却听见身后一阵笑声。 「小狐狸,老?夫看你面色不错,看?来那圣女把你养的很好啊!我怎么看?着你吃的都有肉了?」 第63章 不得擅闯 身后的动静来的悄无声息, 花舞谛正看的仔细,难免被吓一跳,惊慌转身时, 柳眉蹙紧,清淡不失艷丽的小脸上满是警惕。 面前人白眉低垂在耳边, 银髮及腰,神态雍和, 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倒是少见的慈眉善目之人。 此刻,他正背手而立, 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花舞谛松了口气,紧绷的嵴背放松下来,修长的脖颈像涂了一层冷白光滑的漆釉, 碧落池的寒意从门内灌进来,附着在细嫩之上,冰凌奇光乍现, 平添几分寒意。 她默默的缩了缩脖子, 好奇问道:「老头,你是何人?」 天意艷明,崑崙山巅甚高, 云层盘踞头顶苍穹之下,抬手即可触碰的到。 黑刃魔刀抽了抽嘴角,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年迈却挺拔的身姿颤动两下, 最后算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老头…… 这称唿。 还真是六界奇葩。 要知道,就连那里面的玉飞影,堂堂绝玉神尊见到自己都得称一声前辈, 怎么到了花舞谛这里就只配一声老头了? 不过?早在百年之前,花舞谛就是以六界异类之名搅和天下的,恣意狂妄到了骨子里的人,现在能说出这种话,还真是符合她的身份。 「老头,你怎么不说话?」 女子的声线因?为袭遍全身的冷意有些沙哑,在一方冰霜中颇是悦耳动听,可黑刃魔刀却觉得,那话就像空中洋洒的五角雪花一般,凉上了心?头。 「老头,你也是崑崙之人吗?」能出现在这里,他定和其他那些仙娥一样,花舞谛如是想,可这念头滑过?之后,又心?生了疑惑。 黑刃魔刀看着面前人满是探究的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似乎想到什么,神色严肃了许多。 半晌,她朱口半开?,顶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吐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不,你应该不是崑崙山的人,我们殿下心?善,对仙众们都很好的,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但也是穿着得体,你看你穿的这么破烂,肯定不是我们的人!」
第112页 「而且崑崙山的仙娥们都很好看的。」 噗! 意思就是他丑,他穷,他穿的破,不配以崑崙山仙众之名自居呗 ! 嫌弃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还不忘夸一夸玉飞影呢? 聊不下去了! 黑刃魔刀一口老血卡在喉间,脸色时青时白精彩纷呈,抬眸望去,琥珀瞳眸倒影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脸,澄澈明亮,任谁也无法将?刚刚那气人的话与她联繫起来。 撞上自己沉痛的目光,她怯怯的抿了抿嘴,满脸写着无辜二字。 她这般,倒让他不忍开?口责怪。 …… 纵然心中愤慨,黑刃魔刀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各中心酸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不过?说起衣裳,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不甚和身的外衫,粗麻布料,摸起来有些扎手。视线里,前襟被磨破,腰封之上的精美丝线被扯掉了一半,原本的五朵暗云花纹也只剩下了两个,一左一右看着倒也合适。 右手上,宽大的袖口上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从中灌进凌厉的冷瑟。 他眼眸微沉,不由得想起自己日日身着破衫的原因?。 …… 那时,魔域还未大乱。 「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杀她!都是我的错!」 封魔台上书页四撒,残垣断壁一片狼藉,台下,蓝衣女子俯身叩拜,磕头,声响沉重?,每次抬头额前的鲜红就更浓郁些,说到最后已经是满脸血痕。 「你一朵小小的凌霄花,连名字都没有,仅一个供人赏玩的残花,放到人间也是让人践踏唾弃的命。老夫将你摘下送给怨儿,将?你放在千年的不死水中,祝你成人,现在你却反倒来祸害老夫的徒儿?」 「我错了,我这就走,我走的远远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凌霄花发誓,此生绝不再踏入魔域一步,违之天诛地灭,永坠阎罗地狱沦为下等奴隶!」 句句毒誓掷地有声,天际红霞倏的明亮,天命在这一时刻便已经将?此誓言立为佐证。 日后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的佐证! 女子狼狈不堪,血迹斑斑模煳了视线,但还是跪着朝他爬过来,纤细的手指蜷曲,紧紧攥住垂下的衣袖,泣不成声。 「她是您的徒儿,您看着她长大,这几十年几百年的缘分哪能说丢就丢?您,您忘了吗,很?多年前您曾经夸过她的,您说她天资聪颖,是您众多徒弟中最听话乖 巧的一个,您不能杀她啊!!!」 「不能杀她,她会死的……」 「她不能死,我花开山间已几千年,可她不过?二八年华,她还那么小,她不能死,如果?非要死一个,我愿意替她……」 「呵,老夫的徒儿哪一个不是魔域豪雄,你一个残花,哪里能跟她比?怨儿求过?情,老夫今日不想杀你,记住你刚刚的话,此生再不回魔域!」 女子怔了一下,肩膀都在哆嗦,眸子里却瞬间亮起璀璨光芒,她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的开?口,如同秋风横扫落叶的干涩沙哑:「您,您的意思是,只要我走,就,就不杀她吗?」 「对。」 蓦地,女子咧开嘴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也没有察觉,她高兴的点头,任由温热的鲜血再脸上肆虐。 「好,我走,我这就走,多谢,谢谢您,凌霄花下辈子当牛做马以报恩情,谢谢您,谢谢……」 话虽如此说着,可拽着袖子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您,真的不会杀她,对吗,您不是在骗我……」 「老夫一生坦坦荡荡,所言所行自诩问心无愧,哪容你这小小花朵质疑?滚开?!」 「呲啦——」衣袖撕毁。 他用的力气极大,女子的身体被狠狠地扔出去,摔落一旁,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却仍是郑重?其事地朝他叩了两个头,然后爬起来朝外面走去,蓝衣破烂,裙摆被撕扯开,垂在身后拖着,跌跌撞撞,走两步便要摔一下,引的封魔台前众人频频侧目。 心?头皆有些感慨。 凌霄本是山间耀世花,千年生根发芽,千年常青,千年花开不败,在花中地位凌驾梅兰竹菊君子之花,在其他地方也算是备受尊崇的珍宝,在魔域却被踩进泥里,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实在叫人唏嘘。 然而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早在她们二人耳鬓厮磨之时,就已经不论生死了。 …… 「老头,你若是真的喜欢这个衣裳,可以缝补一番再去穿嘛,我们崑崙山的仙娥各个身怀绝技,你若是……」 「补不好了。」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再次开口,抬头时眉峰紧锁,满面愁容不化,眼角的皱纹褶起岁月的痕迹,剎那功夫,他好像老 了很?多岁。 「老夫这一生啊,就只能穿着破衣服了。」 在他违背诺言,在鬼门关前亲手杀了怨儿的时候,那凌霄花的恨意,就已经刻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衣袖上的裂痕,就是她刻骨的恨。 自那次以后,她当真再没有踏入魔域半步,怨儿死的时候口口声声念着她的名字,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怨儿孤苦伶仃的死去,凌霄花不知去向,这千百年她从未出现过?,六界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人的存在。可自己衣裳上的裂纹却越来越多了……
第113页 他知道,凌霄花还活着,她时时刻刻都想杀了自己为怨儿报仇! 花舞谛美眉紧蹙,依旧没有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黑刃魔刀兀的嘆一口气,掌心?抚过?平整的衣裳,身后魔刀受冷气所伤,争鸣做响,搅动了此处的静谧。 「此乃碧落池,何?人敢硬闯!」 说话间,一条青藤从中抛出来,像毒蛇盘踞,一指粗的茎藤上竖起尖刺,闪着冷光飞过?来。 黑刃魔刀眯了眯眼,抬手将?其打回,而花舞谛则站在原处,看着那青藤围着自己绕两圈,像条朝她撒娇讨好的宠物,摇头晃脑片刻后,就消隐不见。 她认得,这是殿下身边厌毒仙长的断肠草。原本她对这些东西也是很害怕的,不过?殿下曾经告诉过?她,崑崙山的一草一物都不会伤她分毫。 她相信她的话,所以她不会躲。 想来那里面必定是厌毒仙长! 花舞谛噔噔噔跑上去,手扒着门框唿喊道:「仙长,厌毒仙长!」 两人朝门内望去,翩翩而来之人满身鲜血,印的衣裳甚是斑驳,她凝眸扫过面前二人,然后朝已经呆立住的花舞谛俯身一拜。 恭声问好:「厌毒拜见大人!」 殿下有令,崑崙山之人,叫花舞谛如见她,任何人不可逾越。 花舞谛抿着嘴,都快哭了:「仙长,你为何满身是血?殿下她受伤了吗?她在里面吗?我……」 看着女子这就要冲进去的动作,厌毒连忙解释宽心道:「殿下无事!大人您放心,这血不是殿下的,长鳞受了些伤,殿下正在为她疗伤,仅此而已。」 「那我可以进去吗?」 厌毒低头轻笑,起身朝旁边挪了一步为她让开?位置:「崑崙山得一切都是大人的,碧落池自然也是可以进的,大人请。」 花舞谛感激的点头朝里面奔了进去,黑刃魔刀也抬脚鱼跟上去,却被拦住。 「崑崙山禁地,不得擅闯!」 第64章 一生挚爱 厌毒挡在黑刃魔刀面前?, 公事公办的模样,称得上是面无表情。 一双美目自然的半拢着,肩膀虽削瘦, 却胜在身形挺拔,挡在六界有名的老者面前?, 瞳眸漆黑,眼底漫上的阴翳堪比身后碧落池的凌寒风霜, 与面前?人对峙, 颇有些势均力?敌的意思。 黑刃魔刀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身后直竖的大刀便按耐不住, 刺破二人周身翻滚的腾云,刀刃削石成泥,想要斩杀厌毒也只不过是片刻的事。 厌毒心细, 对突然出现老头本来就有所提防,此刻看那大刀上隐隐突现萧杀之气,心下一动, 便毫不犹豫的将他归为?崑崙山之敌。 既然是敌人, 那还客气什么?? 霎时山巅惊现飞沙走石,黯淡浓云在天际翻滚。 黑刃魔刀眼看着面前?女子眉梢间涌起一股煞气,还未开口解释, 便感觉脚下微震,像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从地底钻出,危险在这一刻逼近。 来不及思考, 他径直抬手?拍在大刀黑雾瀰漫的刀柄上, 像教?训自家?孩子般狠狠给了一巴掌,那刀柄被拍的朝旁边倒过去,而后在半空中定?住。 「老夫让你动手?了吗?臭小子, 做事不经大脑,莽夫!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一声冷喝,大刀收敛了周身的雾气,默默转身朝他飞了回来。 厌毒冷眼旁观,见他没了杀意,便也抬手?退去了方才唤来的断肠草。 黑刃魔刀指尖剁着刀柄,煞有介事的教?训着它,余光却暗暗飘向不远处黄土间刚刚探出头的绿意,脚下的土地归于平整,依稀可察觉的到有什么?东西悄然离去。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面前?女子的真身是一株断肠草,虽然出身卑弱,这些年在人界吃了不少苦。可断肠草本就是青藤绿草之尊主,自可以号令百草,再加上这些年她在崑崙山做事,吸收了福泽宝地的灵气,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一跃成为?断肠草近几代修为?最高?的。 众生?皆仰慕强者,散乱无首的断肠草一族分崩离析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又出了这样的强者,自然是对她唯命是从。 刚才,便是厌毒召来的断肠草全族 ,盘踞在自己脚下,就等着破土而出给自己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黑刃魔刀又免不了一肚子火,不禁又一掌拍过去,把大刀打的晕头转向。 「你这个臭小子,不听老夫的话,差点惹了大麻烦!」 他倒不担心那断肠草真的能杀了自己。 可那毕竟也是世间出了名的毒物,若是不小心沾到了刀上,渗入锋刃,洗又洗不掉。若是以后和人比武,旁人碰一下就死,那他的一世英名不得毁了? 黑刃魔刀身为?魔尊越灼的佩刀,虽然是六界鼎鼎有名的魔物,可骨子里?却是清风正派之人。平日里?对那偷鸡摸狗的龌龊事嗤之以鼻,如今怎么?可能放任魔刀肆意妄为?? 杀人事小,关键是顶着比武用暗器的臭名,他以后还怎么?云游六界? 「知?道错了吗?说话!」 大刀一直没动静,黑刃魔刀忍不住抬脚踢了一下,这才得到了他的回应。 是一个稚嫩的童音,哑哑的,听起来十分委屈。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错了。」 「哼!」
第114页 黑刃魔刀冷哼一声,长眉高?高?挑起,面颊上的肌肉有规律的跳动两?下,银白长胡被吹得飞起,转过身看向厌毒时,已然变了脸色:「哈哈哈,是老夫没教?导好这个臭小子,一个没大没小的毛孩子而已,不要伤了和气嘛。」 厌毒冷眼轻观他的动作,身子依旧挡在前?面,不过好歹是听进去了他的话,浸了冰霜的玉颊放松下来,明耀眼眸随意撇开,紧倚着身后的高?墙,双臂在胸前?抱紧,轻巧玉指叩敲着。 她看花看水看天,却唯独将他晾在一旁。 黑刃魔刀哪里?看不出她的拒绝,沉寂的黑眸扫过那张五官艷丽却神情寡淡的脸,愕然间又有些无奈。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吃闭门羹,这些年他横行惯了,不知?何时,竟真把六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如今被拦下,才让他突然清醒。 不过他细看面前?的人,柳眉冰肌,乌髮轻垂,散落在脸颊左侧,盖住小巧的耳朵,右耳一支木兰花夹闪烁莹莹凌光。 他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越发觉得她与花舞谛长的有些像,眉眼之中颇有些六界第一美人的神韵。不光 相貌相似,就连那脾气也甚是相同,尤其那六亲不认的倔脾气,俨然受了花舞谛的亲传。 可她分明是玉飞影的人。 那头亲自被她教?养的福鹿都没能学到她的半分气派,这远在崑崙山的断肠草却学的差不多了。 终究还是断肠草无情,麋鹿温顺啊。 只道是,天性不可改…… 二人对峙许久,久到原本插在他身后的魔刀都挺不住,化作一缕青烟钻回到衣袖之中。 衣袖破烂,丝丝缕缕随风而动。 厌毒连个眼神都没丢过来。 …… 碧落池内气韵流转,四下飘散充斥的光华掠过四下凹凸不平的石壁,削去冻结凝固的冰层,斩落一地破碎冰凌。花舞谛一进碧落池便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攀上她的身子,脚下冰封寸步难行。 她冷不丁的一哆嗦,下意识蜷紧身子,双臂抱拢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目光所及之处,玉飞影正为?长鳞接上四肢断骨。 她双目紧闭,汹涌修为?从掌心溢出来,沿着长鳞的身体流动,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法术经过之地,断骨渐渐重新?长合在一起。 花舞谛身子颤抖,但目光还是紧紧的黏在玉飞影的身上,望着她脸色发白,鬓角被冷汗打湿,因着周围的冷气,还未滑下就已经冻结成冰碴,附着在髮丝上。 ……长鳞的伤势居然这么?严重嘛,殿下为?何看起来如此疲累? 花舞谛紧了紧眉峰,这才发现从玉飞影掌心溢出的纯净法术中居然夹杂着丝缕黑雾,极和谐的融合其中。 这是为?何? 她不由得挪了挪脚,想要朝她靠过去,却被突然竖起的冰凌挡住了去路,脑海中倏然滑过一点模煳的记忆,怎么?回事,自己似乎对这个地方很是熟悉? 门口,黑刃魔刀一大把年纪跟厌毒耗着,没过多久便没了力?气,一时间有些怏怏的耷拉着头,扶着老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扶额长嘆。 …… 黑刃魔刀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那小狐狸刚刚不也进去了吗,那我也……」 「妖皇大人乃神尊殿下一生?挚爱,你是吗?」 黑刃魔刀:「……」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太难了,抱抱…… 第65章 血脉之亲 六界诸物各自为政, 有的食水为生,不求食粮;有的吸取星辰之力,幻化真身, 几万年来早已经养成了与旁族截然不同的身子。 金甲战龙一族就是如此。 长鳞纵然在崑崙山养育多年,可到底是战龙之身, 与普通仙娥的神力也?毫不相同。玉飞影以自身修为传送她身,盈盈神力浸透四肢百骸, 在骨骼深处修补她的残痛伤缺, 却不曾想在下一秒被战龙之灵强行吸住,动弹不得。 纤柔手臂之上有阵阵暗淡雾丝缠卷, 攀过嶙峋骨骼,霎时钻入她的肌肤之下。 玉飞影性冷,脸上本鲜少?见诧异之色。可就在这一瞬间, 她还是下意识的蹙了蹙眉,紧抿的唇线微沉,长久沉寂的黑眸深处倏的明亮, 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 升起了几分惊讶。 怎么会这样? 在此之前,她曾不止一次用自身修为为她疗伤,长鳞到底是崑崙山灵物, 盘龙柱上护山神,她与自己同长同活,受圣女像点化, 血脉之中流淌的神力也?大抵相同。 虽然自己曾经与越灼做过交易, 这些年来横扫四方双手染血,少?时的单纯早已经在杀戮之中被消磨殆尽,沾染了魔气也?是正常不过。可长鳞不同, 她不出崑崙神界,不入深泽地狱,顶天立地的赤子之心,从不会被这些煞气影响。 灵石吸附依託之力,也?从无杂质。 星河一畔,神力无暇,雪峰化水,润骨生花。 用这句话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可是如今…… 那股吸附之力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金甲战龙周身的气韵流转,将她也包裹其中,两道不同的神力碰撞,竟然要吸食她的血肉? 如子见亲,亲肤缠绵…… 腰间的炼心原本随意的耷拉着,似汇聚天下烁光,莹莹生辉。碧落池冰冻三尺寒气彻骨,虽在它表面覆上一层冰霜,可依旧折不了它丝毫明澈光芒,反而那处细微的断痕也?因着冰霜的点缀而隐没了身形,完璧镜圆,纯形粹色。
第115页 然黑雾缭绕之际,炼心之上也?生异色。 玉飞影未曾注意到这些反常,她一双美目紧盯着长鳞,唯恐她生什么利害变故。 她多年谋求如今已神力深厚, 压根就不惧这等低下邪术,可长鳞之身哪里容得下这些魔力,此刻毫无节制的吸取,日后反噬之痛她哪里能够受得? 人被贪念蒙蔽双眼就会利慾薰心,不择手段;神被不属于自己的神力充斥,就会逆筋转骨,反噬其身。 就算看?不到长鳞的表情,可掌心之下的暗流涌动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玉飞影唇舌微启,裸粉的双唇间一点温/湿的嫣红,舌尖扫过贝齿,她垂眸,附着着冰碴的睫毛落下,翘起一瞥惊艷的弧度。长鳞早已经意识昏沉,不可能用这样的法子来刻意谋算自己的神力,毕竟这对她百害无一利。 如若不是她故意夺取,那便是……金甲战龙一族人人皆可如此? 可她虽不曾亲眼目睹当年佛光庇佑天下苍生的盛景,可也知道,尘拂祖师那般大权在握,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修炼此等邪术的,况且这战龙一族还是她号令四方的筹码。她要统领六界,所恃也?就只有这忠心耿耿的龙族了。 就算后来金甲战龙被她送给?了越灼,也?—— 等等,越灼? 玉飞影心里一沉,眸底深邃,瀰漫心头的疑惑如雨过天晴般朝四方消散开,拨云见日方才看?见真相,她似乎一直都忘了一个人。 魔尊越灼。 当年金甲战龙被送给?还?是佛界徒弟的越灼不久后,龙王大婚,越灼一怒之下叛出师门,遁入魔域,杀魔尊尧说,自称为王,那时候,金甲战龙似乎是一直跟着他的。 不久,那场大劫,长鳞被圣女从死尸腹中刨出,入了崑崙山。 如此,便可以解释,为何长鳞奄奄一息之际,会对自己体内的魔气如此依恋了。 乃血脉之亲…… 玉飞影想的入神,连身旁有人悄然靠近也?没有察觉。而离音剑为她所佩,本应该在这样的情况下护主,却也装死没有出现,或者她知道来人,并无恶意。 「殿下!」 耳侧声线温柔,隐约可听见几分焦灼之意,玉飞影紧锁的眉峰下意识舒展,黛眉上扬,在扭头望过去的瞬间,已然将周身的气韵汇集丹田处,打算强行破开长鳞的牵制。 「阿舞,这里你怎么会过来?这里这么冷……」 玉飞影一转头,就 撞进了一个盛满星河的黑眸之中,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她关切望过来,红唇紧抿,把所有的焦急都写在了脸上。九尾狐一族的美貌向来扬名四海,可玉飞影还是忍不住心神一盪,差点失了分寸。 也?许对她来说,这世间就如同此刻的冰天雪地,花舞谛就是这浩瀚无垠中唯一的亮色。 「殿下,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还?流了这么多汗?」 碧落池中的没一片冰霜都是救命的良药,但是对无甚伤痛的人来说,那就好比蚀骨的毒,从山门越往里走,每一步都像是在刀锋上行走。花舞谛不知其中道理,只觉得脚下千针所指。 她本离得很远,可待她看清玉飞影满身血污坐在那里,脸色差的仿佛她才是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便什么也?顾不上,径直朝玉飞影那抹身影走过去。 行至她身前俯身,满眼都是心疼,她无声的张了张嘴,正欲替面前人抹去鬓髮上的霜花,却被她先前一步握住了手腕。 「为妻没事,阿舞放心!」 九尾狐的法术修为可助金甲战龙疗伤,如若让她触碰到自己,恐怕长鳞之力又将用在她的身上。最?后一魄尚未找到,花舞谛此刻也是大病未愈之人,玉飞影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一直提心弔胆的看?着花舞谛靠近,生怕她快了一步。 不过还?好,总归是有惊无险。 在花舞谛探出手来的一瞬间,她已经强行压下了长鳞的邪术,虽然费了些力气,甚至伤到了自己的心脉,可总算是没让花舞谛碰到。 「那你的脸色怎么……」 「这里这么冷,为妻是被冻的。」 玉飞影就那些握着花舞谛的手腕移下冰床,另一手垂在柔软的云秀中,暗中放出法力让长鳞躺好。 「殿下,你有没有受伤,长鳞伤成这样,那你一定也?受伤了多不对?让我看?看?是哪里?」 花舞谛小脸紧皱在一起,当下就要拉着玉飞影脱了衣裳检查一下。玉飞影也任由她激动的拉着自己原地转了好几圈,甚至连衣领里也?随她翻着看?,等到面前人脸上的惊慌散去,她才懒懒的停下步子,笑?嘻嘻的握住花舞谛肩膀,眸光温柔,融化皑皑冷意。 「为妻怎么可能受伤呢,阿舞忘了,为妻可是崑崙山的神尊,哪有那么容易被人伤到?这些血都不是我的,是长鳞的,为妻带她出秘境仙地,沾了血而已。」 女儿家小巧的耳尖被冻的通红,在柔软的黑髮间探出头。玉飞影愣了下,用法术捂热双手,然后轻柔的覆上她的耳尖,掌控着源源不断的热气朝她身体涌去。 「殿,殿下,我不冷的,我一点都不冷的!你……」 花舞谛受了惊吓,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白兔,慌张的摆摆手,皓白的肌肤在冰凌的反射下越发清透。众人仰慕的神尊殿下,在用法力给?自己取暖,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忙着拒绝,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被冻的瑟瑟发抖,连声线都是颤抖的。
第116页 「我没事的,我穿的多,不冷!」 花舞谛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仅披着一层单薄的纱衣,抬眼看玉飞影低头偷着笑?,一下子涨红了脸。 「我就算穿的少?,也?不冷,我我我……」她着急的四下打量,想找一个完美的说辞,下一瞬却听到玉飞影轻盈的浅笑?。 「阿舞,为妻知道你不冷。」 「啊?」 花舞谛惊愕抬头,却被搂入一个温热的怀中。 她感觉到玉飞影的唇就贴在自己耳畔,她口中轻吐的热气,悉数喷洒在自己的肌肤上,沿着肌理,攀着纹路,刺进她的身体里。 !! 花舞谛只感觉轰的一声,好像坠入了黑暗之中,一纱之隔她尚能感觉得到玉飞影灼人的体温,如烈火浇灼,在她的心上逐渐滚烫,鼻息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秋菊香,本该清冷的气味,却没能让她从混沌之中挣脱开,反而更陷入其中。 「阿舞没有冷,是为妻冷了,阿舞抱抱我好吗?」 玉飞影嘴上虽在询问,可身体倒是虚假的主动将她越搂越紧,交颈之姿,肌肤碰触之时,仿佛灵魂都碰触了。 花舞谛以往从不知,一个简单的拥抱姿势,也?能叫她心如鼓点落下,平白失了力气,整个人都快瘫软在她怀中。而玉飞影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的爱慕,远比,自己察觉到的要多得多。 「马上就是我们的大婚了,阿舞。」 届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你出崑崙山,接受世人跪拜! 玉飞影本想再与花舞谛说些话,可山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崑崙山小圣女,老头子我想问你借个东西啊,那幽冥草现在你家小花花用不着,借我用一下呗!」 第66章 聘婚之礼 听到声?音, 花舞谛才似惊醒般瞪圆了眼睛,眸子水润,微漾着诧异, 她指尖搅缠住玉飞影的衣衫,像是要给她分享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殿下, 刚刚我碰到了一个老头!」 玉飞影弯了弯眼睛,食指勾过在她鼻樑上拨弄的碎发, 轻声?道:「我知道, 他没有?恶意,只是来要个东西?而已……」 说着, 眼尾淡淡扫过不远处的水晶台,镶嵌在内里的幽冥草光彩灼人,她敛了神色, 下意识牵起花舞谛的手,将源源不断的暖意送进她的身体?中:「走,我们去看看, 他与你有?些?渊源, 说不定曾经见过呢。」 花舞谛乖乖的点?了点?头,抱着玉飞影的胳膊跟着她往前走。 碧落池外冷意依旧,虽然比里面的冰天雪地好了不知多少倍, 但仍旧是让人心生寒意。 黑刃魔刀与厌毒在门口对峙太久,久到发间落满了白霜,厌毒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鲜活草类之身, 终究是抵御不住这彻骨冰霜。 玉飞影携着花舞谛出来的时候,黑刃魔刀正用手捋着因为潮湿而粘弄在一起的长?眉。 「殿下,大人……」 厌毒的问?好声?传来, 他抬眼,见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靠近,身后冰凌光泽夺目,恰映双眸中深邃柔软,名贵锦缎包裹着窈窕身姿,在寒风凛冽中遗世而立。 玉飞影是圣女,生来尊贵,虽说早年吃了些?苦头,可如今哪个人听到她的名号不道一声?好,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而花舞谛终究还是妖皇,失了百年记忆,卸了金狐面具,骨子里终究流淌着烈焰红狐狸一族的尊贵血脉。 二人站在一起,倒也是天作之合。 黑刃魔刀怔住,神情恍惚,似乎是透过她们看到了另一个人。半晌,混浊的眼眸中瀰漫上一层水雾,额皱纹沟壑渐深,酝酿了他千百年的悲伤与绝望。 直到玉飞影的声?音响起。 「厌毒,你受不得这碧落池的寒气,不必在此久留,长?鳞已无大碍,在此地修养几日便好了。刺猬皮肉御寒,你去告诉燕青软一声?,日后就由她来照顾长?鳞。」 厌毒耷拉下眼帘,唇角的弧度不曾有?变化,可那道飘 然离去的身影怎么看都有?些?落寞。 玉飞影当然知道她们三人之间的因果纠缠,可缘分这东西?向来不可强求,她已染指自己与花舞谛的缘分,就帮不了她了。 「待在小圣女身边就是好啊,小狐狸你就进去一会功夫,这就桃花浮面啦,不知道你家圣女用了什么办法,老头子我还真是十分好奇呢!哈哈哈!」 黑刃魔刀笑着打?趣花舞谛,挤眉弄眼的故意逗弄她,眼看着后者红着脸无处躲避,眼前就蓦地一片净白。 啧啧啧,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小圣女还着急了…… 他撇撇嘴,吊儿?郎当的拨弄鬓髮,将髮丝绕在食指上打?圈,然后又攥进手里,在摊开手吹散,顽童之乐,哪里有?平常老人家仙风道骨的模样。 花舞谛被玉飞影挡的严严实实的,怎么也不肯露头说话了,渐觉无趣,他这才长?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哎,这小狐狸也就在你的身边能这么安稳,刚刚对着我可凶着呢,张牙舞爪的,烈焰红狐一族天下无双,单单她这么豪横~」 闻言,玉飞影淡淡的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刚刚他虽与厌毒说话,可余光却从未离开他半分,刚刚沉重的悲痛她不曾错过,此刻又怎会看不到黑刃魔刀满目的悲伤。 他强装着喜乐来开自己和花舞谛的玩笑,倒叫人看不透了。
第117页 「你认识我的族人?」 花舞谛听到动静,好奇的探出头来。早前她就听殿下说自己是烈焰红狐一族,当初她变幻原形的时候也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过,自己确实是只赤毛狐狸,长?的还有?点?好看的那种。 黑刃魔刀眼睛一亮,笑眯眯的望过去,「那是自然,老头子早些?年走南闯北哪里没去过,你家族世代生活的地方极好,暖风和煦,泉水激石,重点?是遍地黄金!」 末了,他又神秘秘的补了一句,「我当时捡了好多,到时候分你一块!」 「哇,真哒!」花舞谛倒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的凑上前来,仿佛自己就是那块金子,「你不是有?好多吗?怎么就分我一块?不如再多给我几块吧!」 黑刃魔刀挑了挑眉,佯装仔细思考的样子,时而皱眉,时而点?头,逗的花舞谛一会儿 ?乐,一会儿?忧。 他这个人潇洒了大半辈子,也没规没矩了大半辈子,最不喜欢被繁文礼节束缚,没少成?为别人眼里的怪物。往来独自一人习惯了,就不奢求找什么友伴了。 如果是在百年前,舞谛妖皇风头正盛,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去开她的玩笑。可如今就不一样了,她失了记忆变得娇憨单纯,倒是正合了他的胃口,虽然蛮横了些?吧,可他就喜欢这蛮横劲儿?! 天不怕地不怕,跟自己很像! 反观玉飞影,就有?些?冷冰冰的了。 崑崙山的俗礼太多,养不出狂狷肆意的尊者,况且当年有?玉姑和晏正那个老头二人的联合欺压,仙娥□□打?骂,重担压身,她能活到今日,已是万幸。 什么有?趣不有?趣的,就不强求了。 想到这里,黑刃魔刀抬眼望向怡然直立在前方不远处的那个人,见她眉眼如画,唇角带笑,看着花舞谛分了神。瞳眸中的柔软晕开冷冽寒霜,荡漾春水中翻涌一生的溺爱。 曾几何?时,他也在怨儿?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愫,可是后来,自己亲手把她杀了…… 他正怅然间,突觉衣袖被扯动,低头时,花舞谛正可怜兮兮的拉着自己的胳膊,玉面明媚:「我家族如何?,你见他们的时候,可曾看到我的双亲?他们长?什么样子?」 「这世间仅有?一词可用,那就是天下无双!」 「那时你曾看见过我吗?我可是如今这般模样?」 黑刃魔刀摸了摸鬍子,语调轻快:「那个时候你还太小,肉嘟嘟的一团,不过长?的倒是不错,已经几分如今容貌的影子了,我没仔细看。」 花舞谛乐了,高兴的合不拢嘴,弯月黛眉娇俏美艷:「那,那你可有?什么我们家族的信物?不是说什么大家族都有?非常好看的信物吗?」 「呃……」黑刃魔刀皱了皱眉,像烈焰红狐这样的家族,怎么会给自己什么信物呢,反倒是花舞谛,身上的宝贝可不少呢,不过最值钱厉害的,那肯定是炼心银链了,不过…… 他移开目光,正好和玉飞影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后者眉目柔情似水,却不是对着自己。 腰封上的炼心似乎发觉了他的注视,正轻缓摇 晃…… 算了,他还是不说了吧。 「我只看见黄金遍地,没见什么信物。」 「哦……」花舞谛略有?些?失望的垂头,柔软的髮丝在风中飞舞,脖颈出一片冰肌扎眼的白皙,「如果没有?信物,你可不可以?…多给我几块黄金啊?」 黑刃魔刀下意识捂住口袋:「三块够了吧,我老头子也没多少了。」 「遍地黄金,你那里肯定不止三块,求求你了,你再多给一些?嘛!」花舞谛哼唧唧的祈求,黑刃魔刀仿佛透过她的人身,看到了那副洋洋得意的小狐狸模样,一时间有?些?无力。 前面有?玉飞影目光如炬,后面有?花舞谛死?不撒手,他夹在中间,真是欲哭无泪:「十六块!就十六块!再没有?了!」 「好呀好呀!」 下一秒,花舞谛就兴沖沖的摊开手举到了黑刃魔刀面前,眼睛眨巴眨巴的,给他暗示;后者笑容微僵,看向玉飞影;玉飞影瞭然点?头,将目光落在了花舞谛身上。 「阿舞,为妻记得你刚来崑崙山前几日甚是思念家人,今日恰好遇见前辈,我们不如请他画下双亲容颜,以?慰你思乡之情,如何??」 「可是黄金……」 「无妨,为妻帮你看住他。」 花舞谛从来不会质疑玉飞影说的话,她说她会留住他,那她就深信不疑。她乐乐呵呵的直起身子,甩了甩袖子就往外面跑:「好啊!我去取纸笔来,殿下你等?我回来!我马上就有?就有?聘礼啦!黄金哎,一定很值钱吧!」 「聘礼,聘礼,聘礼,聘礼聘礼聘礼……」 花舞谛嘴里念叨着聘礼,脚步轻快的像是要飞起来。 原来她要黄金,是为了给自己聘礼吗? 哈! 真可爱! 玉飞影笑吟吟的望着她的背影,耳畔飘荡着她愉悦的声?线,心中被暖暖的情意充斥的满满当当,纵然此刻置身寒冷之中,也滚烫了灵魂。 黑刃魔刀也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身影,一时间心情复杂,忍不住感嘆道:「谁人能想到,当年的舞谛妖皇,会有?如今这般天真烂漫的孩童模样?」 玉飞影回神,朝已经站起身的黑刃魔刀恭敬一拜:「多谢前辈,这是二十块黄金。」
第118页 黑刃魔刀一挥衣袖将沉甸甸的金子收入囊中,随口道:「兜兜转转用的都是你的东西?,何?必让我转交给她?」 「因为如此,她才会真的开心,不再觉得有?欠于?我,幽冥草就在里面,前辈请——」 第67章 世事如棋 崑崙山的碧落池因为?杀人诛心?的寒意扬名六界, 千百年来?早已?经成为?别人望而生畏的地方,黑刃魔刀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可刚刚踏入池门?, 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长眉上好不?容易融化的冰雪瞬间凝固。 冰凌剔透, 包裹着髮丝,在四下升腾而起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水晶神台是玉飞影专门?为?花舞谛打造, 自然不?可能被其他人染指。黑刃魔刀看到不?远处一?个矮小的平台上, 一?抹金黄的身影一?动不?动。 视线里,玉飞影抬脚上前, 一?身乳白锦绣长袍罩住她白皙的肌肤,袖口由明蓝夹金的丝线绣了密麻的滚边,右肩少见的简织一?朵黛色无叶海棠。海棠中吐出一?红蕊, 由茎滕半连着直伸进衣襟之中。 腰封比平常单薄些,嵌了些金丝暖意,将?她柔美的腰身尽情勾勒。 花舞谛一?回来?, 玉飞影似乎变了很多啊。 黑刃魔刀盯着她许久,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冷漠矜贵, 完全一?副不?近人情的冰块模样,如今这冰块算是被狐狸给捂热了。 世事无常啊…… 神界和妖界的缘分,还?长着呢。 玉飞影刚刚破除了长鳞的吸附之力, 有些放心?不?下她的情况, 便先行一?步来?查看。 因为?受了极重?的伤,以长鳞现在的神力无法维持人形,所以玉飞影看到的, 就是她半人半龙的模样。龙尾太过长,四处冰冻三尺无处蜷缩,长鳞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 玉飞影轻抚衣袖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眉心?,然后渡她内力以维持人身。眉心?乃龙族死?穴,只有信者可以触碰,刚开始长鳞还?有些反抗,可后来?发现施法者并无恶意时,这才安静下来?。 「都说碧落池的寒意无人能敌,可依我看,你?这小丫头怎的一?点不?知冷呢?」 黑刃魔刀看着她胳膊上附着冰花,如雪覆盖般密密麻麻,沿着手臂钻进衣袖之中,冷白的雪肤之下,他隐约可以窥到血液淌过的痕迹。 此番冻膜不?在他身上,可他光看 着就觉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可玉飞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冷一?样。 真是奇怪。 「我?」 玉飞影怔了一?下,呆呆扭头看过来?,又?随即反应过来?,不?禁低头浅笑,如画清冷的眉眼?冬色消融,酝酿成灼灼春华。她手上动作未停,一?边安抚长鳞,一?边回答道。 「碧落池乃崑崙山世代圣女墓穴之灵气所铸,相比于?其他人,自然会对?圣女网开一?面的。」 黑刃魔刀沉默了一?下,话虽这么说,可是当年的玉飞影,可是被称为?崑崙山最无能的…… 「前辈一?定是在想,百年前的我分明连崑崙山的小兽都打不?过,如今怎么能安立此处吧。」 黑刃魔刀被猜到了想法,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事,早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很多人都已?经忘掉了。 他知道这对?玉飞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于?自己而言,就如同小怨儿当年的屠戮一?样,都是不?愿意被人问起的噩梦。 玉飞影远远看他一?眼?,神色淡然,言语中无甚情绪,就好像在讲旁人的过往:「我自生来?便与?以往的圣女不?同,旁的都是灵根骄子,七八岁便可以独自进碧落池修炼。而我资质平庸,除了有母亲的血脉,其他的与?她一?点也不?像。」 「直到百年前,我差点走火入魔,误落妖界,遇到了当时的舞谛妖皇,与?她相识相知相爱。不?久后,晏如来?寻,带我回崑崙山,我与?她相约,等我卸去圣女身份,便回去找她。」 「什么办法?」 「与?晏如成婚。」 「可是,六界人人都知,崑崙山圣女一?生孤寡,不?可成婚。」 玉飞影指尖拨弄开长鳞的头髮,抹去她脸上的冰霜,轻声道:「对?,圣女本来?是不?能与?人成婚的,每一?任圣女都是前人十指连接的心?头血孕育而成。我记得那时母亲与?晏正亲近,连带着十分宠爱晏正之子晏如,他少年成名,谨孝恭行,说是举世无双也不?为?过。在他身边,我就如同山涧杂草,可有可无。母亲厌我,与?晏正有意将?崑崙山交由他掌管,便告 知于?我,要破戒行大婚之礼。」 「只要与?他成婚,他便可以名正言顺接任我的位置,我那时只想着前去妖界存生,便答应了。圣女不?得大婚的规矩定下了几千年,我逆命而行,必定要付出代价,是母亲与?晏正二人一?同扛下,自此二人性?命相依。」 黑刃魔刀不?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却听得心?惊肉跳。他以往只当是玉飞影自己想要嫁给晏如,原来?当年的大婚居然是玉姑和晏正联合策划的一?场局,而自己的女儿,崑崙山的下一?任主人,就是他们翻云覆雨的棋子。
第119页 可是…… 「你?刚刚说玉姑和晏正性?命相依,可晏正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而玉姑早在百年前湮灭。」 听罢,玉飞影突然嗤笑一?声,沙哑的声线流淌在偌大的碧落池里,滑过粗糙冰面,撞在凹凸不?平的冰壁之上。再抬起眼?眸时,瞳孔之上映照着满目青白剔透,眼?角湿润。 「湮灭?」 「晏正安然无恙,母亲又?怎么会湮灭?一?场说给旁人听的骗局罢了!自她破戒后身受反噬,沉睡了过去,晏正顺势将?位置传给我,藉以大婚再归还?晏氏。在我毫不?知情时说尽蜚语流言,说母亲不?满我无能继位,怨怒心?生,身不?腐烂,待我明白过来?时,早已?背上了所有的骂名。」 「明明你?才是她的女儿,为?何她要处处偏袒晏氏来?伤害你??」 「因为?由我来?开圣女婚嫁的先河,她便可逆天改命。如今她身在寒冰洞,府,待她甦醒,便可以名正言顺嫁给晏正,生而不?老,永葆青春!」 「你?何时知道他们的计划?」 玉飞影苦笑一?声,收手朝另一?边的水晶神台走过去。「一?开始就知道了,只是心?里不?信罢了,如今想来?,哀己不?幸怒己不?争……」 「怪不?得你?不?杀晏正,原是这个原因。」 「对?,我可以杀了所有人,但唯独杀不?了他,他的命不?光连着母亲,还?连着阿舞。」 「花舞谛?这是为?何?」 玉飞影掌心?抚摸着神台,厚重?的冰玉内里有玄气飘转,朝最里面的幽冥草处汇聚,而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却一?直没有说。 黑刃魔刀心?知她可能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便自然而然的岔开话题。 「这是你?的秘密,老头子我不?应该探知,不?过我实在有些好奇,你?跟越灼是怎么回事?」 !!!! 玉飞影瞳孔地震,手轻微抖了一?下,神力一?时间错乱开,不?在朝着原本的方向前进,反而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神台乃是死?物,哪里能受得如此横冲直撞的神力,只听咔嚓咔嚓的碎响,神台便轰然一?声炸裂开,斑驳锋利的碎屑四处飞溅,砸落头顶上倒挂着的尖刀似的冰碴。 已?经钻进衣袖中的魔刀察觉到危险,立刻闪身化形,挡在了老人的面前。后者诧异的看了眼?已?经是废墟的四周,心?中警铃大作。 玉飞影真的与?魔尊越灼有关! 最前方,只见得玉飞影的背影,他看着那个圣洁的身影蹲下,将?掉落在地上蔫蔫巴巴的幽冥草拾起来?。沾染了她的气息,幽冥草就像活过来?一?样,重?新焕发生机,开枝散叶。 「前辈,你?要的东西。」 声线冷冽,不?近人情。 她转过身来?,左脸上赫然一?道血痕,相比是刚刚神台碎片迸射时划伤,大约有一?指长的伤口,血线垂落,滑过她半个脸颊,一?只从下巴上滴下,渗进皎白的衣衫里,开出一?朵血莲。 ……黑刃魔刀惊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辈,你?不?要幽冥草了吗?」 玉飞影又?问了一?遍。 黑刃魔刀眯了眯眼?,语气强硬了起来?:「你?与?越灼怎么回事?」 「前辈在说什么,魔尊已?死?,何来?越灼?」 黑刃魔刀咬了咬牙:「我认得他的魔气,你?看看你?的手。」 闻言,玉飞影低了低头,如他所说,果然看到握着幽冥草的右手中黑雾缭绕,手背上一?条曲折蜿蜒的黑线正往身上钻。她愣了下,然后阖目长吐一?口气,等再次睁开眼?时,可怖的魔气已?不?见。 那株幽冥草又?往前送了送。 「前辈,幽冥草。」 黑刃魔刀对?上她如深渊般无底无尽的眼?眸,似乎是想透过这片黑暗,看透她的灵魂:「你?见过越灼?」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毫不?避讳:「是。」 「你?以前资质平平,可百年前突然名扬四海,我记得他有一?个改命的方法十分可怕,你?与?他交易了?」 「是。」 「自断筋骨,换血重?生?」 「是。」 「用?了多长时间?」 「40年。」 …… 「什么代价?」 「若我入魔,今生寿命皆归他所有,只余下三百年。」 「小丫头真是疯了!」黑刃魔刀涨红了脸,怒骂一?声,「他也疯了!一?旦入魔,无力回天,你?只留三百年时间!」 「我知道啊。」玉飞影突然温柔了面容,「只要有阿舞在,我定不?会入魔的,您放心?,她现在已?经回来?了,我才不?愿意再次离开她呢。」 第68章 天下喜事 黑刃魔刀蹙眉, 面色说不出的复杂,玉飞影轻笑一声,指尖拨弄淡紫的花茎, 自顾自将幽冥草递过去,裹挟着凌厉内力, 飞至黑刃魔刀手中。 二人静默无言,片刻后, 碧落池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是阿舞回来了。 玉飞影面色一柔, 眼眸沾染了暖意,考虑到碧落池寒冷, 花舞谛进来少不了挨冻。她沉睡了这么多年,本就身子单薄,又失了妖皇之力, 没了法力护体,受不得风霜侵蚀。玉飞影便抬脚快步朝门外走去。
第120页 黑刃魔刀一言不发跟上,同时手中动作不停, 将色泽越发深暗的幽冥草收入衣袖之中。 「殿下殿下!我回来啦!殿下!」 一出门, 迎面而来一道艷丽身影,花舞谛左手拿着墨笔,素白薄纸因为摩擦而咔咔作响, 右手正提着裙摆蹦哒着朝她跑过来。 冰封之地,山水无色,花舞谛的出现, 如水中皎月, 月下碧波,波上浮萍,萍中红蕊, 每一个瞬间,都惊艷了世?间一切美好。 玉飞影看着她,忽而想到自己走火入魔时,在妖界行梧宫中的点点滴滴。当时她们二人游遍千山万水,俯瞰花鸟山河。二人走散后重聚时,便是这般场景,不过当初奔跑的那个人是自己,等候在原地的,是她。 兜兜转转,回忆变成?了眼前的风景。 「唿,殿下殿下,我回来了,老头呢?」 恍惚间,那抹身影靠近,玉飞影回神?,朝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恰好接住累的气?喘吁吁的女子。后者非常自然的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休息,温热的身子紧贴着她,少了曾经惯有的排斥和羞怯。 她的肩膀上有银丝腾纹,花舞谛鼓了鼓脸,只觉得下巴有些硌,便四处磨蹭,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怀中的人俨然一只调皮的狐狸,小动作不断,玉飞影心中有喜,眉眼间浮上一片笑意,眼眸明如繁星缀暮,黛眉弯如春风翦。她抬手,芊芊玉指抚摸着面前人满头青丝,淡香浅尝,指腹温热连心,捂热了髮髻间的银篦钿头。 「干嘛跑的这么快,平白累着自己,此处山高,慢慢来就是。」玉飞影红唇轻启,言语中止不住的担忧和宠溺。 「 唿……」花舞谛从她怀中钻出来,长唿一口气,抬起胳膊抹去鬓角沁出的汗珠,扬起笑脸:「殿下莫担心,我不累,我把笔墨拿来了,嗯?老头呢,老头去哪里了?」 花舞谛环顾四?周,都没有找到黑刃魔刀,顿时变了脸色,一脸委屈:「殿下,你没有看牢他,他跑了?我的聘礼没有了,丢了……」 说着,她还不甘心的朝前走了两步,看看巨石之后是否藏人,玉飞影静静的看她四处翻找,等她再回过头时,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 「呜呜呜——」花舞谛撅着嘴呜咽,然后吸了吸鼻子,鼻尖之上一片嫣红,「真的不见了!老头跑了,跑掉了。殿下你怎么能把他丢了呢,我的黄金,我的聘礼,我的……」 「哎呦喂,这里面可真是冻死个人啊!」 「我老头子快冻僵了!」 「唿,终于出来了,还是外面暖和啊!」 花舞谛正坐在石头上生闷气,就听到身后的碧落池里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她无力的肩膀一紧,忙扭头看过去,水润的眸子里含了大大的惊喜。 「老头?!」 「呦,小狐狸回来了?不愧是小狐狸,跑的倒是挺快的。」黑刃魔刀一边甩着袖子抖落上面的冰霜,一边乐呵呵的打趣着花舞谛。 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嗯……」 看到黑刃魔刀出现,花舞谛就知道刚刚自己撒泼哭闹的有些早了,还把脾气全都发泄到了殿下的身上。如此一想,她就有些愧疚。待对上不远处玉飞影宠溺的笑时,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黑刃魔刀抖冰的动作顿了下,然后颇为惊奇的上前两步,弯了弯腰:「哎,这是怎么回事,眼睛红红的,小狐狸和小圣女吵架了?」 花舞谛目光闪躲,倔强的抿着嘴,更不好意思了。 「在我老头子的面前,小圣女居然敢欺负你?真是过分,你别怕,跟我说,她刚刚怎么欺负你的?咱们变着花样欺负回去!」 …… 花舞谛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烈焰红狐可是我老头子的救命恩人,恩人被欺负了,这能忍?不行不行,让我先把这小圣女打一顿再说!」 说着,黑刃魔刀便开始卷着袖子朝玉飞影走过去,花舞谛心 里一惊,忙拽住他的衣角,弱弱开口:「不能打殿下……」 「哈,小圣女欺负你,你还护着她,还说你不喜欢她?」 黑刃魔刀故意打趣一句,带着幽冥草飘然离去,留下玉飞影和花舞谛两个人红了脸。 神?界威严,天门大开,由月老做媒,纳天下喜事。 百花竞开,不惧寒色,崑崙山开始着手准备喜事,从占卜时辰到陈设布置,都得精细的过一遍。 玉飞影吩咐下去,便开始了耐心的等待。她本不想操劳大办,可崑崙山以前已经举办过一次大婚了,如果这次不能盖过当年的风头,就不可广宴宾客。 不宴宾客,何以立威? 花舞谛威严不在,这世?间便无人尊她敬她。 玉飞影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这场大婚由月老亲自去办,他是六界的媒人,如今为自己主持大婚,任谁都会知道,自己对花舞谛的看重。 玉飞影原本是个十分心细的人,本该留下来亲自打理大婚的一切,可花舞谛只要看到她亲自动手,就一定要上来帮忙。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復,新学的那些也只是些花样式,好几次险些砸到了自己。 玉飞影担心这样下去还没等大婚,她就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便把事交给了厌毒去做。 卸下了手里的差事,便带着花舞谛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第121页 而燕青软一边和池羽打架增长修为,一边跑上跑下的照顾瘫在碧落池的长鳞,后者这次大难不死,总觉得自己是什么上古神族,得意的不得了,总是在燕青软面前炫耀个不停。 「小刺猬你可不知道,但是的情况有多吓人!那个长臂猿猴长的可凶了!胳膊有这么长!」 碧落池中,冰霜依旧,燕青软耐寒,长鳞虽然冷,但是有玉飞影之前传给的内力在,倒是也没难受到哪里去。 如今燕青软每日给长鳞送吃食和水,总要被她留下来说话解闷,用长鳞的话来说就是她躺了几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如果燕青软不陪着她,她一定会成?哑巴的。 介于长鳞昨日将自己留了三个时辰,燕青软今日专门穿了貂,将自己紧紧裹住,还抱了小暖炉,穿着厚重棉靴,全副武装的来送饭。 果不其然,她现 在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半时辰了。 「当时我都吓坏了,我好歹是金甲战龙,长这么大什么怪东西没见过,可那个猿猴实在厉害,他一爪子抓过来,都能卸掉我的一只胳膊!」 长鳞张牙舞爪,学的唯妙唯俏;燕青软蜷着身子,听得有滋有味,两个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相处的倒是极好。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立刻幻化原型,一个神龙摆尾,将他打到了明月之中。」说着,长鳞故弄玄虚的凑近燕青软,小声道:「你猜接下来怎么着?」 燕青软咽了咽喉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怎,怎么?」 「长臂猿猴变成了一个公子!」 「啊?公子?」 「对啊,白袍墨发,还拿着个白玉雕刻的扇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坏人!」 燕青软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这公子,就是刚刚的猿猴?」 长鳞点了点头,试着挪了挪有些僵硬的嵴背:「而且更神奇的是,这公子还是佛界的人。」 「可是佛界不都封了吗?」 「那是现在,以前佛界可是非常厉害的,广收天下信徒,位列六界之首,这个猿猴就是当年佛界的守山神,就跟我差不多,守护佛界安宁。」 燕青软出身灵山,所见之事皆循规蹈矩,哪里听过这么离奇诡异的事情,一下子激动的赞嘆出声:「哇,那他应该很老了吧!这都多少年了!」 说罢,她才发觉自己在碧落池待了太久,嗓子有些干涩。 唔——好想喝水啊…… 「你们聊了这么久,怕是忘了时辰?」 厌毒的声线有种独特的冷,含冰含火,灼灼燃烧是又扑灭,像秋风扫落叶般干净无痕,不会拒人千里之外,也不会和谁亲密无间。 燕青软太熟悉厌毒的声音了,以至于她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知道是厌毒来了。 「厌姐姐你来啦!」 长鳞也看过去,厌毒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今日她穿了件秋色的衣衫,外面罩了一件绯红的外袍,墨发被一根赤色髮带挽起,耳坠轻摇。 最近厌毒有些忙,以往繁复的妆发如今也变得随意了许多,远远看上去倒是和燕青软的打扮有些相像。 厌毒款款而来 ,眉眼如画:「我见你久久不回来,定是长鳞又拉着你解闷了。」 闻言,长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声道:「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实在太无聊了嘛……」 厌毒勾了勾唇,轻声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着你们说了这么久,应该口渴了,所以给你们送了水来。」 厌毒说着,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的冰柱之上,二人这才注意到厌毒带来的水,盛在一个晶莹剔透的高颈酒瓶之中,水是海棠红色,丝丝摇曳。 「厌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渴了,我刚刚说了好多话,现在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你正好就来了。」 厌毒缓缓为她们倒上两杯水,递过去:「我掐着时间呢,快尝尝,我最近酿出来的,味道如何?」 第69章 上元灯会 燕青软目光落在送至眼前的杯盏之上, 杯中香醇摇曳痕浅,气味醇香韵远,一闻便知道是上好的佳酿。 她抿了抿唇, 抬手小心翼翼将其接过,在厌毒的注视之?下, 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嗯!好喝!」少女弯眯起眼眸,唇上染点点晶莹, 齿间留香, 嘴角上扬笑弧天成,两颊上隐约有一处小巧梨涡, 在此处的冰天雪地中盛满了片刻的魇足。 燕青软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抱着杯子不撒手,一口接一口, 「厌姐姐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做!真好喝!长鳞你说呢?」 厌毒向来觉得燕青软的眼睛很好看,干净的一尘不染,当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自己正匍匐殿下脚下认错, 崑崙山众仙排挤她,致使她落得孤立无援的地步。 而她却因为殿下的一句吩咐,就日夜守护自己身侧, 她不曾惧怕自己天下剧毒的身份,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看?向自己时, 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排斥, 从此揽月阁中不再只有桂树和断肠草。 最近长鳞受了伤,燕青软便总是往碧落池跑,连自己都很少见到她了。 其实厌毒身上的担子远比长鳞和燕青软二人要重的多, 这?场大婚前所有的准备她都需得仔细盯着,殿下等这?个时刻已经等了一百多年,不能走任何的差错。
第122页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忙碌的时刻,她还是忍不住想念燕青软,尽管她知道那人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山上。这?种想念就像开花的芽,凛冬的寒,叫人无法?抵挡。 所以她便寻了个理由来了,为了那一双载星落月的眼。 厌毒不知道自己看?着燕青软的神情有多么温柔,也不知自己瞳眸之中的深情有多么明显。燕青软低头浅尝,未曾注意到这些,唯独旁观的长鳞,将她的满腔爱意看进?眼里。 「长鳞,长鳞,你愣着做什么?」 肩膀被戳了戳,力度不大,因为上楼的原因略微有些痛。长鳞吃痛,这?才从震撼中挣脱。 她扭头,燕青软正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嘴巴嘟囔着,眉峰蹙作一团,莫名有些可爱。 「长鳞,你觉得味道如何,好不好喝嘛?」 燕青软 的声音很好听,比崑崙山山间清风携来的莺啼还要好听百倍,可长鳞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有另外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谁。 于是,她忙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且认真。 「好喝好喝,特别好喝,我太喜欢了!真的太好喝了!仙长厉害,长鳞惭愧!」 「是吧是吧,就是很好喝~」 长鳞的夸赞俨然全落到了燕青软的头上一样,她喜滋滋的点了点头,高兴的合不拢嘴,如果此刻露出原形,必定是四脚朝天高兴的露出白嫩嫩肚皮任人逗弄的模样。 「长鳞你刚刚说到哪里了,继续讲啊,我还等着听呢。」 燕青软听故事的兴致还没有消失,而长鳞却弱弱扫了眼厌毒,然后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困了困了,不讲了,要睡了,小刺猬你去帮帮仙长吧,她最近要处理?很多事情,一定很累。我睡一会儿,不用陪的。」 「啊,你困了啊……」 燕青软有些失落,但顾及到长鳞的身体刚刚恢復确实不能过于劳累,便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厌毒朝外走。 「长鳞你好好睡吧。」 「有事记得喊我哦。」 「我帮完厌姐姐来看你啊~」 「你去吧你去吧!」 长鳞扒着身侧的冰块朝燕青软挥手,然后乖乖的躺回到冰床上背对着大门,就像是真的要睡了一样。 脚步声逐渐走远,然后消失不见。长鳞缩了缩身子,只觉得少了人说话,这?碧落池里面怎么就这么安静? 果真是有些无聊呢! 可她是崑崙山的护山神,世间再无同类,少时长大,与倾城殿同寿,盘旋在柱子上面,已熬过了漫长岁月,怎么会害怕此刻的寂静? 连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跟曾经捱过的无际孤独相比,怕只是沧海一粟,转瞬之间。 以前都能忍得,现在怎的就忍不得? 看?来殿下说的没错,自己享乐这?么多年,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了。 长鳞愈加蜷了蜷身子,她本不畏严寒,此刻却觉得有些冷,恨不得化身为龙,缩成一团抵御寒气。 许久过后,碧落池再无动静,那抹明黄的身影似乎真的睡了过去,只能听到浅浅的唿吸声,在冰层之?上盘旋浮跃。 花舞谛被 玉飞影带出崑崙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自他以玉飞影未婚妻的身份醒来,就从来没有出过崑崙山,身在山中,只觉前路被翠屏绿幕遮掩的密不透风,后退又跌进?清水碧波之中。 前后无路,进?退无门,便以为崑崙山便是世间。 如今在整个神界最忙碌的时候被带离这里,倒是让她疑惑。 「殿下,我们去哪里啊?」 此刻她正被带着飞,虽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雀跃。自进入崑崙山后,她就发现伺候自己起居的仙娥们各个都有独门绝技,书上点石成金,拨云见日的瑰丽景象在这里更是平常。 不久前,她曾在燕青软的带领下看?过她和池羽的打斗,燕青软是刺猬,反应敏捷刀枪不入,身上的刺又能在顷刻之间射出,堪比万箭齐发的威力。而池羽是鱼,水中之?物,到了岸上也还是很厉害,好几次燕青软的刺都被池羽打回来,水花四溅,好看极了! 玉飞影只当她害怕,搂在她腰间的手略微收紧了些,娇软的身躯就这样离她更近一些,香气扑鼻,叫人坠溺。 「别害怕,有为妻在。」 花舞谛却神秘兮兮的凑近她,圆润小巧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正好抵着肩骨的那处凹陷,稳稳的放进去,舒服极了。 少顷,女子特有的细腻声线在耳畔飘过,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怕其他人听见:「殿下,是有什么坏人出现了,我们去镇压吗?我都听青软说了,你很忙的,六界出了什么乱子你都得去处理?。」 面前的女子微微侧了侧头,鼻尖沾上一点晨光:「哦?燕青软?」 「对啊对啊!」 花舞谛乖巧点头,「我觉得青软真的好厉害啊!她能打的过池羽,还能打的过长鳞,嗯……我没见过她和厌毒仙长打架,不过她那么厉害,厌毒仙长又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定也不是她的对手!」 「而且……」花舞谛神情突然落寞了几分,看?向玉飞影的目光含了些犹豫:「她还很了解殿下你,你平常去干什么她都知道,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23页 玉飞影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阿舞果真是失了忆,想到年她还是舞谛妖皇的时候,只是她身上的一片花 纹便扰的六界唏嘘不已。 在行梧宫里,是舞谛妖皇带着燕青软瞎逛。 现在在崑崙山上,又成了燕青软带着花舞谛四处熘达。 世事无常,白驹过隙啊…… 至于燕青软—— 玉飞影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无精打采的女子,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浅笑道。 「燕青软这么多年的进?步,为妻都看在眼里,不过她能打的过池羽,是因为你的提醒,拖延了时间。而长鳞是金甲战龙,内力远在燕青软之上,不过她们二人关系向来不错,长鳞喜欢和她玩,当然不会下狠手了。」 「原是这样啊……」 花舞谛瞭然点头,突然有了更大的兴致。 她抱着玉飞影的胳膊撒娇,歪着脑袋盯着她看,面含桃花灿灿,眸藏星辰莹莹:「那厌毒仙长呢?厌毒仙长应该确实打不过青软吧?不过我总觉得厌毒仙长对青软不一样!」 玉飞影一直都知道厌毒的想法,可花舞谛却不知,她如今说出这般话,倒让玉飞影突然来了兴致。 「哪里不一样?」 花舞谛蹙了蹙眉,有些苦恼,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憋在心里,想说又说不出来:「嗯…我感觉厌毒仙长对其他仙娥都是冷冷的,她们也不说话,就当没有看?到对方一样。当然了,厌毒仙长对我还是很好的,不过这?种好很多是尊敬,就像其他仙娥尊敬殿下你一样,只有看?到青软的时候,她的目光才会温柔下来,就像是……找到了依靠!」 「她藏的那么深,都被你发现了…」玉飞影喃喃自语,回过头宠溺的望着花舞谛,「不过为妻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厌毒也很厉害的,她的毒天下无双,连燕青软都打不过她!她从不显露,是因为她爱她……」 因为爱,所以自卑。 毁容的脸,悲惨的往事,长鳞的光芒,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自卑。 她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不被她看?到。 但是又觊觎那一点温暖。 所以才会时不时的忘记隐藏,小心翼翼的去触碰一下燕青软,若得到了回应便在心里暗暗高兴,没有得到便重新将自己缩回去,时间长了又出来碰一下。 周而復始,不言不语。 「对了,还有一点。」 玉飞影突然认真了起来:「燕青软一点都不了解我,放眼整个六界,阿舞,只有你可以了解我。这?次我们不是要去镇压恶民,而是去人界看?上元灯会!」 第70章 烟花正浓 「人界?」 花舞谛蓦地瞪大了眼睛, 神情激动,抓着?玉飞影胳膊的手也用劲了许多:「殿下,人界好玩吗?有神仙吗?我们为什么要去人界啊?」 玉飞影看着?她的眼睛, 蓦然想起花舞谛当年在妖界举杯邀月时的醉言。 她说六界之中,人类的寿命不过几十年, 有过百者已是齐天之寿。可她存活千百年,看过佛界祈灵台的环云阶梯巍峨庄穆, 也听过魔域深泽地狱中执念之人怨怒哀嚎, 却唯独忘不了人界的那场上元灯会。 烟火灿灿追星斗,花明柳点花灯。 那是她一生都忘不了的盛景。 若有机会, 必定?带着自己去看一眼。 可惜,不久之后晏如便寻来了。如今百年已过,不知现在人界的灯会, 是不是还是她憧憬的那般模样? 玉飞影笑容更甚,卸下重担,难得开心的像个孩子。她眼中好像点缀了天上的星河, 在华彩的留韵中渐渐荡漾开, 墨发在耳畔缠卷,脖颈如玉,因为侧头的动作将天际红霞一併接揽下。 「傻阿舞, 人界怎么会有神仙呢?那里是没有神仙的,人类啊,都是些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罢了, 劳苦一生, 为些黄白之物予以饱腹,然后与心上人平平淡淡,相携白首。」 玉飞影的眼中有向?往。 花舞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抬手揉了揉。 「殿下,你很喜欢人界吗?」 「人界安稳,虽有王权霸业之争,但宫廷之事与普通人而言并无影响。儿时我常想若自己出身平常人家,必定?是有爹娘疼爱兄长爱护的孩子。」 花舞谛有些不解,她拧紧了眉,没想出其中缘由:「殿下怎么会有此番想法呢?您可是崑崙山的圣女,是天下景仰的神尊,天之骄子万寿无疆,旁人一生都求不来的尊位和?富贵,您早已经拥有了,我就特别羡慕您!」 玉飞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有些好奇:「阿舞羡慕什么?」 花舞谛一挥衣袖,拨开脚下单薄的云层,露出一片层峦叠翠。「殿下如此年纪,就有了崑崙山这么一大片富庶之地,青山绿水池鱼鸟兽,哪个不归您管?就算日后不当神尊了,也有花不 完的钱财和?吃不完的粮食!前几日我听青软说,妖界就很穷,好多小妖连饭都吃不上,还是神界好!」 「噗嗤!」 玉飞影乐了,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她转身轻笑,将眼前星辰尽收眼中。 「无妨,这崑崙山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反正日后有我在一天,是定不会让你饿到一次的……」 不久前,花舞谛还畏缩着不敢接受玉飞影对自己的好,如今已然习惯了:「殿下,你真好!虽然在倾城殿上议事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我知道,你才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呢!你就是吓唬一下他们,不会真的动手的!」
第124页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人界宵禁,一年中唯有上元节这天可以彻夜欢歌,花市大开,糖串小贩往来。 此间正是亥时,日暮西山,薄夜沉沉。 北唐京都上京城环火相映,从城门口到皇宫中门的街上挂了一路花灯,天上北斗鹊桥路,地上宫人点花灯,其像之美,令人惊嘆。 「哇,好美!殿下你快看!」 等玉飞影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的女子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落在湖畔长亭上,蹲下身子拨弄垂挂在木栏上的兔子灯笼。 兔白烛火闪烁,在那张艷丽的面容上落下斑驳光影,人比灯美,胜其万千。 玉飞影立刻抬脚跟上去,和?她一起蹲在兔子面前,怀抱着手,扭头看着?她的专心致志。眸弯如月,柔情似水,平日生人勿近的气?息,也成了此刻的岁月静好。 花舞谛爱不释手,把兔子翻来覆去看,都没注意到身侧热切的视线。 「阿舞喜欢兔子?」 「嗯!」花舞谛重重的点了点头。 玉飞影起身欲往亭内去,亭子最中间的小摊木架上,挂着?一个更大的。「那我们买了它玩。」 「殿下,我们买个别的吧!」 玉飞影脚步微顿,转身回?到花舞谛身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这里是人界,配得?上殿下之称的只有宫里的贵胄们,不如阿舞叫我飞影?这样让人听了也不会怀疑为妻的身份。」 「哦,不能叫殿下啊……」花舞谛咬了咬唇,有些难为情,但最终还是抵不过玉飞影期待的目光, 悄声喊了句:「飞影。」 「哎~」 玉飞影这下开心了,心尖上蘸了蜜,牵起花舞谛的手就大摇大摆朝街上走。 「只要你喜欢,这条街为妻都买了!哎,前面有糖葫芦,听说可甜了,来一根?」 首饰铺子里,上京城的贵女们来来往往 「还有这个,阿舞,你看这个金钗,这个这个和那几个都不错,咱们都买了!虽然比不上咱们那的,但胜在新颖,买回去你挑着?戴。」 玉飞影来了兴致,将手中的金钗都放到花舞谛发?间比了一下,原本舒展的眉蹙在了一起,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不妥:「这金钗雕花,略有些俗气?了,无妨,你戴着玩,不喜欢就扔了。」 「飞影,我还喜欢这个玉佩。」 掌柜看到两个人买东西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心知今天来了个大财主,脸上笑开了花。一听花舞谛说喜欢,立刻拿出来递到了二人面前,「上京刚来的好玉,是此次西域王商来时带过来的,您看看这成色。」 玉飞影点点头,「买了。」 「阿舞,你看这玉也不错了!」 「阿舞买个耳坠子吧,这儿这么多,随便挑挑?」 「阿舞,不如再买几个镯子如何?带回去听响也是好的。」 「阿舞啊,你看这个……」 「阿舞……」 面具摊子,五花八门各种样式。 「这个面具倒是做的不错,这几个做的都好看,阿舞戴上一定?更好看买了!」 玉飞影大手笔挥霍,怀里又抱了一堆面具,她傻笑了笑,像献宝一样举到花舞谛面前,努了努下巴:「阿舞喜欢哪个?快挑一个?这个兔子的好看,你刚刚不是喜欢兔子吗?还有一个灰兔子也好看,这个这个!」 花舞谛似乎是已经想好戴哪个了,手径直朝面具的底下探过去,从一众动物中拿出了个莲花的面具,「我喜欢这个!」 面具坚硬,绯红色,只有左半边脸,边缘做成了莲花花瓣的模样,重重交叠,鼻樑眼角处堆起厚厚的一层,看起来有些厚重。 花舞谛笑得?很开心,玉飞影心突然跳的飞快,眼眶发热。 那只纤长漂亮的手拿着莲花面具翻来覆去的看,指腹时不时的摸一下边缘的纹路。 所以阿舞是知道 的,她虽然失了记忆,但她知道自己的真身是血莲,所以才挑了这个面具。 她喜欢这个…… 「阿舞,这个太重了,你带着会不舒服的,不如换一个吧……」 她很开心花舞谛心中有自己,可面具太厚,会压到她的眼睛和?鼻樑。 如果?会伤害她,不如捨弃掉。 「不重,我就喜欢这个~」 花舞谛怕玉飞影不让自己戴,忙拿着面具往前走,快速将莲花面具戴上。 玉飞影看着?她的背影,只能无奈的笑,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三两步朝她追上去。 「阿舞,为妻喜欢这个狐狸的,你给为妻戴好不好!」 花舞谛回?头,瞧见玉飞影正拿着一个狐狸面具朝自己凑过来,微阖着?眼,睫毛卷翘披霞光,玉般肌骨,冰般柔肤。 花舞谛笑吟吟接过来,双手撑开面具,挽到她的发?间:「飞影,其他面具呢?怎么就剩了这个狐狸的?」 「为妻送给那些小儿了。」 花舞谛目光斜了下,透过玉飞影的鬓髮?,果?然看到她们身后的几个在街上耍闹的小孩们正人手一个面具嬉戏,笑声悦耳,天真烂漫自不可言。 不由得感嘆道。 「飞影平乱心系苍生黎民,更佑护无名小儿,人界该是庙宇相供的!」 玉飞影抬手摸了摸面具,指尖滑过一片冰凉,温柔道:「不求香火鼎盛,万年不灭,西海长公主叙华衣才是人界皆拜的神灵,座下信徒无数,人界凡事纷杂,为妻不喜欢。」
第125页 「啊?」花舞谛张了张嘴,「飞影不喜闹?」 「不喜。」 「那飞影喜静嘛?」 「也不喜。」 「那飞影喜欢什么,这世间山河瑰丽,浩瀚星河,难道就没有飞影喜欢的。」 花舞谛不禁皱了皱眉头,眸子里的喜悦逐渐淡了下去。 没有喜欢的,这漫长岁月该有多无聊? 「嗯……为妻喜欢一只狐狸。」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扭转干坤,然后杀人如麻步步为营,最终天下扬名。 「我,我……」花舞谛刚刚问到底的劲儿突然就过去了,狐狸二字一出,她便已经知道殿下心喜之人是谁,以往的能言善辩在此刻都化为乌有,只能结结巴巴脸红不止:「我,喜血莲 ,莲花甚美……」 唿!幸好还有一半面具挡着,花舞谛觉得?自己的心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望着?面前人明亮的眸子里骤然亮起惊喜的火焰,几乎将她灼烧融化。 「阿舞,此生之幸,我——」 「啊,好饿啊,肚子饿了,想吃东西,飞影,我们去寻些吃食吧,我好饿好饿,走吧走吧!」 话音刚落,也不等玉飞影回答,她便拉着?玉飞影的手朝前面跑起来,烟火巷陌,人影翩翩,二人穿过熙攘人群,奔走凡尘之中。 烟花正浓,柔波不止…… 第71章 天家薄情 上?京城最好的酒楼是留香楼, 处在最繁华的地带,听说掌勺的厨子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在整个江湖上?都是能排的上?名号的。 这?话说的玄妙, 刚开始没几个人信。 不过后来当朝宰相亲自登门,请那位御厨入府内以饰宴会, 被无情拒绝。 冲着宰相豪门贵子的名声,天下学子来上京城科考, 总要在此喝一盏酒, 就当是提前拜会?了宰相大人,一碟小菜, 一杯小酒,用不了多少银两,却算是给自己求个心安。 玉飞影和花舞谛二人进门时, 楼内已近乎满人。琵琶长笛之声相背相合,酒樽碰撞叮铃作响,倒是热闹非凡。 留香楼的小二也是有大来头的, 她识人无数, 早在二人进门时就发现两人衣饰奢华,谈吐不凡,面容更是天地无双, 便知他们不是平常身份。 玲珑心,惯会讨喜。 于是两人在转身欲出门时,被喊住。「哎呦, 二位请上楼入座, 楼上小阁楼临栏,风景甚好!高处清风为伴,仰头就能见月宫嫦娥舞, 仙人抚顶可长生啊!俯首又是上京好风光,腾龙耍宝剑,飞令请进宫!二位一看便是出来上京,此等宝地,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花舞谛四?下观望,偶然瞧见不远处桌子上?的吃食,色泽鲜艷,香气扑鼻,看起来确实不错。 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玉飞影有些?好笑的收回目光,攥住身旁人的手?,朝小二略微点了点头,温和道:「请带路吧。」 「好嘞,您请!」小二乐呵呵的弓着腰给二人带路,二楼的人没有一楼多,也安静了些?,像是商户人家,一旁的窗框上?还倚放着诸多奇形怪状的的商号。 二人跟着小二的步伐,一路上了三楼。一楼大厅宽广,三楼仅有它的一半,不过胜在装饰雅致,当朝大家的文人墨宝被大手?笔的挂在墙上?,镂空花窗分隔开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倒是有些?意思。 小二带着她们往最靠窗的那间走,玉飞影草草扫过周围的人,看衣着大多都是些富家子弟,玉管束髮,衣襟缠金,也有女眷戴着面纱眺望灯河。 她们两个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似 乎根本没人发现从楼下上?来了两个人,就算有一个发现她们的青衣文客,也随意打量一眼就扭过头去。 仿若她们是什么粗鄙之人。 看着两人落座,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心中忐忑,面前这?二人一个白衣衬雪,冰肌玉骨,一个红衣妖娆,容颜艷丽,怎么旁人都像没看到一样? 真是奇怪! 花舞谛本就对人间好奇,一坐下便趴到了栏杆上?,下巴抵着胳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楼下耍杂戏的人群,看到那人口中喷火时还不禁拍手?叫好。而玉飞影则淡淡的垂眸盯着小二那双如同枯藁的手?,黄褐干枯,没有血色。 等到一杯热茶被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她才悠然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温和问道:「你们是何处的妖?」 !!!! 小二唿吸一滞,心?中慌个不停,一时不察连托盘都没有抓好掉到了地上。 「咣当!」 声音不大,但三楼安静,如此称托之下,便闲的有些?吵了。众人纷纷回头,小二点头哈腰的给那些人道歉,等到无人注意到,这?才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托盘,望向玉飞影的目光多了些?迷茫。 「客官在说什么,什么妖啊神的,小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里是上京城,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人,吃的也是人间的食粮,实在不懂您的意思!」 「哦?不说?」玉飞影勾起唇角,小二却觉得她眼中的凉薄堪比一月的霜雪,叫人心?惊胆战。女子轻声嘆了口气,口中唿出白茫茫的雾,飘渺无形,片刻就消散不见,她有些?烦恼的揉了揉眉心?,指甲光滑有平整,泛着迷人光泽。 「我们二人刚刚进来,你便知我们不是常人,后来又说我们是第一次来这上?京,我猜你该是由我二人容貌所感吧,可是入人界时分,我便遮掩去真实面目,凡人怎能看清呢?」
第126页 小二这?才明白为何刚刚那些人的反应如此平淡,原是这个原因。他低着头,心?中不禁懊悔,自己为何要嘴快说那一句,为留香楼惹来麻烦! 玉飞影眸光幽暗,顿了顿又继续道:「看你手?脚枯黄,不似人形,倒像是一团枯草。既是枯草,那便是妖物了。几年前我听 说妖界东荒之地突生了一场大火,死伤无数,烧掉了不少名贵树木,你便是其中之一吧。」 花舞谛赏完了美景,回头正巧听到玉飞影的问话,不过这?些?东西实在太过于繁琐,她听了许久,只觉得云遮雾绕,辨不清真伪。 而小二已经无声了。 玉飞影看到撑着头思索的花舞谛,心?不自觉软了下来,她一手?翻开自己刚刚带过来的盒子,取出糖葫芦朝她递过去:「不想也罢,都是些陈年旧事,这?些?事情弯弯绕绕的,想着让人怪头疼。」 清云之音,绵绵暖意,跟刚才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小二愣住,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正好瞅见玉飞影回眸看他:「原以为你们死了,没想到居然到了人界,还开了酒楼。」 听她的语气未有不满,只是稍稍冷一些?而已,小二想到面前人如此疼爱那红衣女子,定不会?在她面前将自己怎么样,便大胆了些?,问出心中所想:「不知,二位是何方神圣?」 「玉飞影。」 「绝,绝玉神尊啊!」小二挥袖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赶忙下跪叩拜,勾着身子缩成一团:「小人无知,不知神尊殿下降临,也不知殿下名讳,刚刚唐突冒犯了,殿下宽宏大量,还请赎罪!」 小二来了个三叩大拜。 「起来吧,本尊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何来人界?妖界谱藉之上?已无你们的名姓,你们可知道?」 「殿下,那场大火,便是我们自己放的。」 自己烧自己?这?是何意?玉飞影蹙眉,有些?不解。 「花赐以东荒之地孵养蛇族,我等无力反抗,只能出此下策,以求保命!」 「花赐?」一道娇软懵懂的声音传来,花舞谛听到他的解释,总觉得莫名好奇,心?中翻滚的浪涛不知从何而起,却久久不得平静,她朝前探了探身,询问道:「你口中的花赐是何人?」 「花赐乃行梧宫护法,妖界的圣物,天降福鹿。」 小二名树一族一直生活在东荒之地,只听过当年烈焰红狐的事迹,未曾见过舞谛妖皇本人,自然也就没看出来面前的少女,正是整个妖界倾力找寻的妖皇大人。 花舞谛缓缓点头,总算是理解了其中关系。 玉飞影余光 掠过她面颊上?的不惑,淡淡吩咐:「既是保命,那便算了,不过你们记得,人间命数自有天意定夺,尤其是宫墙之内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切忌逆天改命,扰乱朝纲,他日若有此心,本尊必定铲草除根!」 小二点头,忙扣谢:「多谢神尊殿下提点,我们一定谨遵您的命令!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插手?过朝堂之事,当初宰相大人的邀约我们也都是拒绝的,此中界限,不敢逾越分毫!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绝对不敢有其他心?思?!」 玉飞影紧绷的脸颊瞬间柔和了许多,其实她本意也不是要他偿命,只不过其中厉害之处,叫人生畏罢了。「那便上?菜吧,听说你们的厨子是皇宫里面出来的,我们二人今日正好尝一尝。」 「姚风的手?艺天下一绝,虽然可能比不上?崑崙山的珍馐,但也别有一番滋味,两位殿下请稍等片刻!」 小二不知道红衣女子是谁,便索性一块叫了殿下,反正他看玉飞影宠爱她,称一声殿下也是合规矩的。 果然,玉飞影只是点了点头,就让他退去了。 小二转身离开瞬间,用法术固起的屏障消失不见,空气中有什么破碎开。 花舞谛目送着那个佝偻的身影走远,这?才开口:「飞影,他们是坏人吗?」 玉飞影温和笑笑,摇摇头:「不是,只是些苦命人罢了。」 花舞谛一直对花赐之名耿耿于怀,可是脑子就算是想炸了也想不出什么,便忍不住问玉飞影:「他口中的花赐,是坏人吗?」 玉飞影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回答。这?一百年她镇压妖界,守着那个尊贵的妖皇之位,必定也是辛苦的。只是她与蛇族相约,残害了旁人,该是个坏人;可退一步讲,她所做一切又都是为了巩固阿舞的权力,只是方法极端了些?,不过一片赤诚之心?,又不能视而不见。 斟酌再三,玉飞影还是没能把坏人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 「花赐之人啊,算不上?坏人。此人忠诚,不过却过于执着了些?,方法不当伤了别人,但也不是无罪之人。」 「哦……」花舞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口中喃喃道:「我总觉得花赐二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 是你给她的名字,自然有些?许印象了。 玉飞影心中如是想,然而话到嘴边就变了:「许是你们都为花姓,所以觉得亲切些?吧。」 「嗯,我不记得与她有什么渊源,该是姓氏的缘故。」 好奇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花舞谛不再执着与此时,又趴着看楼外风景,二人直对的高墙横亘在不远处的街角,皇城巍峨,终究还是挡不住宫廷的高阁。
第127页 从她们的视角看过去,正好能够看到一处朱檐红瓦,将月的皎清接住,披了全身。 前面就是上京的皇宫了。 另一边的食客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一下子声音大了起来,几人争论不休,正好穿进了她们二人的耳中:「哎,当今皇上?哪里都好,可就是薄情!前皇后病逝不过半月有余,几日后就要迎娶宰相府的千金了,天家薄情,叫人唏嘘啊!」 作者有话要说:仙人抚我顶,结髮受长生。 ——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第72章 花灯祈福 玉飞影闻声望去, 正巧看到一个红衣公子将刚刚说话的人拍了一?下。 「快别说了,天子脚下,怎敢说如此胡话?不怕隔墙有耳?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 岂不是牵连世家?」 被拍的人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他豪迈的握起桌子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然后用袖子擦掉滑落下巴的酒渍,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别拍我, 小爷哪句话说错了?福谨皇后乃是兵马元帅的掌上?明珠, 与皇上?幼时便结髮为夫妻,这么多?年虽没育有一?儿半女, 不过好歹是患难夫妻,怎么也不该这么快就迎取继后!」 说话的人似乎很不满皇帝做派,越说越生气, 最后攥拳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砰的一?声闷响,吓得其他人抖了一?下。 红衣公子终于听不下去了, 气的把手中的摺扇丢到桌子上?, 也向他吼了一?句:「你一?定是喝多?了,说这种话,不如早些回你的将军府睡一觉!」 二人大眼瞪小眼, 谁也不肯服软,还是一桌上?的其他人劝解道:「云圳莫气,他属元帅麾下, 就是为前皇后不平罢了。不过仔细想想, 天家最忌讳无后,当今皇上?登基四年,与前皇后相伴五年, 一?直没有身孕,可皇上?还是独宠她一人,此番情谊,怕是你我都不及分毫啊!」 …… 吵架的人剑拔弩张,听戏的人津津有味。 不知何时,花舞谛的注意力也从风景转到了他们几人说话的内容上,和玉飞影一样的动作,薄背倚靠在栏杆上?,任由风扫过发梢,神情悠然,半眯的眼中满是惬意。 「阿舞对北唐皇宫感兴趣?想不想去皇宫看看?」 花舞谛摇了摇头,「不愿去看薄情之人。」 玉飞影乐了,扭头看着她的侧脸,眸子一?张一?合,圆鼓鼓的脸白里透红:「阿舞觉得皇帝是薄情之人?」 「对!」先妻病逝不过半月有余,就这般大张旗鼓的另立新后,可不就是薄情之人吗?别人她不知,但是崑崙山的仙娥容欢和她可是老相识。容欢的夫在几十年前消失不见,容欢寻她多?年,至今还孤身一?人。 那皇帝守不上?几十年也就罢了 ,居然连一?年都等不了,可见心之冷血! 薄情寡义,枉为人君!下民有怨,社稷何稳? 花舞谛虽然只说了一?句嗯,但是丝毫不掩饰眸中的轻蔑和不满,玉飞影了解她,看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此刻必定在心里将那皇帝骂了一?遍又一?遍。 此次失忆,倒是少了当年的匪气,有了些侠者风范。 与花舞谛的气愤相比,玉飞影倒是显得冷静许多。她知道人界皇家把子嗣看的极为重要,百年寿命一晃而过,若是无后便是最大的不孝,就如刚刚那人所说,五年相伴无?所出,皇帝情谊深厚。 不过世人不知其忧,此番举动怕是会失了民心,引人不满。 正在这时,小二兴沖沖的跑上?来,身后跟着一?长串衣衫整洁的侍者,阵仗有些大,引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两位大人,这些都是我们的招牌菜,请用!」 「嗯,放下吧。」 小二点头,将吃食全部摆到了桌子上?,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去,只剩他一?个人笑吟吟道:「二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小的,小的就在楼下候着,您随时吩咐,随时吩咐!」 玉飞影一向不习惯吃饭时身边有人伺候,便漫不经心的摆摆手,然后将菜夹到了花舞谛碗里,「不必,你去伺候别人吧,我不喜麻烦旁人。」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真的,能伺候您们这样的大人物是小的三生有幸,回去都能写到族谱里面了!两位大人仙人之姿,出尘绝世,若在人界必定是当世第一美人,小的有幸得见二位真颜,乃是祖上?积德,坟头冒青烟啊!」 小二一?阵拍马屁,说的天花乱坠,没把玉飞影拍高兴,倒是让花舞谛乐的咯咯笑。她的笑声一向有感染力,不多?时,整个三楼都笑了起来。 留香楼内欢声笑语,楼外也是一片盛况,上?京的大家闺秀们都喜欢在上元节放灯祈福,或自写一?首小诗,或勾上一?张小图,将心意搅碎,不敢被旁人发觉。有的灯被夜幕纳入怀中,成为缀空的星,有的则顺水而流,沿着蜿蜒河道滚入红尘之中。 上?京女子好细腰,细腻的绸缎包裹上柔软的腰肢,由一根细长的带子系好,上?面再挂个 铃铛或者香囊。从身边走过时步履款款,身姿窈窕,携着悦耳的响声,或者留下引人思慕的香味。 此时正是放灯的时辰。 众女结伴而行,往上?京有名的青湖凑过去,花舞谛和玉飞影二人就混入其中。此处全是女子,男子不得入内,玉飞影便撤去了遮掩面容的法术,将真颜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第128页 二人并排朝前走,引得同行的女子张望个不停。 「云染,你可知她们二人是谁家的千金?」五位千金已然寻好了放灯的位置,正趁着闲暇之余窃窃私语。 「没见过,定是最近才来上京的,可能是哪位王府的千金?不是说镇国王爷有二女自小便养在边疆吗?是不是她们二人?」 「怎么可能是镇国王爷家的大小姐呢?边疆年年战乱,百姓苦不堪言,那两位大小姐自小便学习行军之道,骑马射箭更是不在话下。你看她们细皮嫩肉的,那里是边疆来的人?我看啊,倒像是江南女子!」 「依你之言,那就是商贾之女了?」 众人谈论的热火朝天,上?京的千金圈子就那么大,大伙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各个都熟悉的很,第一次露面的花玉二人,毫不意外的成为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猜测她们是商贾之女的话一?出,大家的热情明显淡了下去,北唐重士轻商,她们都是当朝大家的千金,此刻竟要与商贾之女一同放灯,实在有些折辱身份。 「啊?商贾之女怎能进来呢?守门的小厮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别傻了,你们当真觉得她们是商贾之女?」被大伙公认的第一才女开口了,「且不说那位红衣姑娘容颜绝丽艷压群芳,单单看她身旁的那人。」 大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目光所及红衣女子正低头摆弄手上?的花灯,是待会儿要放入河中的,不似其他人的那般繁琐,只一个简单的梅花,四瓣一蕊,烛火摇曳。 而她身边的人则背手而立,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她立着的地方处在光下的阴影处,黑暗吞噬不知名的神情和目光,只勾勒一?个剪影。脚下湖水荡漾,缓缓流动,可众人就是在这样的静谧中,看到了风声鹤唳的权势之争,像两军开战前的最后一刻,令人心 悸。 等到红衣女子唿唤她或者触碰到那人时,她便像变了个人一?样,垂眸傻笑,低敛的眸子将一?切情绪埋藏,亲昵的好像刚刚那个人不是她。 所有人心中突然明澈了起来。 商贾之女,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慎人的气质?实在是说不通啊! 「如今在朝为官者,谁人能比得上?那人的气质,你们还敢小看她们吗?都小心着些,免得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丢了性命。」说话的人淡淡吩咐,大家敬佩她的才能学识,又觉得她说的有理,便收起了刚刚外泄的不满,各自写自己的小诗。 「轻寒,我们可要过去问候一?声?」 白轻寒是宰相之女,上?京第一?才女,身边追随者众多?,前几日一道圣旨位列继后,只等大婚到来,上?京的女子们便都为她马首是瞻。 被簇拥的人不动声色的过不远处的二人,摇了摇头:「走吧,既是上元节才出现,那就是不想声张,若有机会,自然就见到了,我们别打扰了她们的兴致。」 众人一窝蜂散去,各自放起了花灯。 「飞影,我写好了!」 一?张纸条赫然出现眼前,抬眸,撞上?一?张笑容明媚的小脸,玉飞影眼睛亮了一?下,伸手欲去拿,却被她躲开。 「这是祈福,不能看的!」 玉飞影愣了一?下,收回手,「连为妻也不能看?」 「对啊!」花舞谛一?边点头,一?边快速将纸条折好塞进花灯里面,「这是秘密,如果让你看了就不灵了,不能看的,这可是卖花灯的老?伯说的!」 玉飞影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知今日自己是看不到她纸条所写了,不过人总是会好奇,越看不到心里就越痒的慌:「看不到你写的什么,为妻怕是要寝食难安了,哎!」 花舞谛抱着花灯三两步跑过来,狡黠挑眉:「莫急,等大婚之后,我就告诉你!我们去放花灯吧!」 玉飞影抬脚跟上?她,心情似乎好了许多:「阿舞说真的?如此甚好,那为妻吩咐厌毒准备快一点,咱们明日就大婚,这样就能睡踏实了!」 「你不能耍赖的!大婚日子都是选好的,哪里能提前进行呢?哎呀,飞影别愁眉苦脸的,你就笑一?笑嘛,一? 个月而已,就等一?个月嘛!嫁衣我都没试呢,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好看不好看?」 「阿舞放心,为妻亲自用手量的,一?定特别合适!」 地上灯火阑珊雪落三尺,天上春景宜人漫山花开。 玉飞影和花舞谛出去游玩已经好几日,临走时护在长鳞身上的屏障也越来越弱,冰天雪地里,长鳞越发觉得自己会被冻的一?块冰雕,反而是燕青软总是过来照顾她,身子的抗寒能力是越来越强了,跟池羽打架越来越厉害,好几次把他按在地上锤。 用厌毒的话来说,就算日后燕青软犯了错误被殿下罚到碧落池思?过,也不会被冻坏了。 如今长鳞的身体恢復了许多,断臂长好,血肉模煳之处也长了新疤,双腿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但是内里受损尚未修復,新接的筋骨不能维持她肆意跑闹,实在冻的受不了了便出去转转,不多?时就得重回碧落池。 今日天气甚好,长鳞躺在冰床上?一?动不动看着上?面一墙之隔的天际,望着刺眼的光洒落在碧落池上?方,再?透过冰落在自己的身上,手上?。 她闭上眼睛,幻想自己身上暖洋洋的。
第129页 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阿嚏!啊——阿嚏,咳咳咳,嗯……」长鳞缩了缩肩膀,手指搓了搓已经冻红冻僵的鼻尖,然后朝手中哈一?口热气,趁着气还没跑掉赶紧覆在鼻头上。 周而復始,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取暖,甚至有些乐此不疲。 「不行了不行了,小刺猬你再?不来我就要冻死了!」长鳞摸着床爬下来,目光哀怨的看着门口,就等着门口那个吵吵闹闹咋咋唿唿的人出现。 「小刺猬你在哪里啊!啊啊啊啊!你快来啊!你不会是诓我的吧!!」 长鳞口中碎碎念个不停,此刻已经快过了她吃饭的时辰,肚子饿得咕咕叫。昨日燕青软过来的时候他们二人都说好了,今日两人要熘出去吃顿好的补补身体,所以她专门留了肚子,为了多?吃一?点,连早饭都没怎么吃。 可是都这会儿了,燕青软还是没动静。 「阿嚏!好饿好冷啊!啊!小刺猬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吧!」想到这个可能,长鳞勐地翻身而起,面色复杂, 犹豫片刻后,她便气势汹汹的往外沖,顺便掰了一?根冰块补充能量。 「你一?定是在哪里逍遥快活去了,哼!居然把我忘了,等我抓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长鳞出门便直冲沖的往揽月阁跑,看样子是要把整个揽月阁都拆掉。仙娥们好久没看到她了,先是跟她打招唿,可她就像没听到一样往揽月阁的方向沖。 大家便以为她和厌毒闹了什么矛盾,纷纷摇着头避开,也有些幸灾乐祸的跟在她身后,打算一?睹厌毒的落魄模样。 长鳞可是金甲战龙,厌毒怎么可能打得过她?待会儿必定是厌毒跪地求饶!真是刺激! 即将制造刺激的人大摇大摆来到了揽月阁门口,此时木门大开,墙内的月桂树长的越发高大了,枝桠从高墙上?伸出来,意外的有些好看。 大伙围在旁边,期待的盯着燕青软,等待着她上门宣战的激动时刻。 然而,身负重任,万众瞩目的燕青软大步走到揽月阁门口后,居然做贼心虚的趴在了木门上,笑魇如花的朝里面望过去,声音轻柔的还没有外面的风大。 「嘿嘿,厌毒仙长,你,你在吗?那个,我找一下小刺猬,她在里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闻人》文案已出,愿喜 第73章 一念之差 什么情况! 长?鳞你可是金甲战龙啊, 对?着不会法术的厌毒怎么这么怂?给我们崑崙山丢人了啊! 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众人僵在原地,上扬的嘴角不知道是该继续往上,还是放下来。现场一?度尴尬起来, 那尴尬劲,如同你刚刚做了个坏事, 一?转头就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自己。 可以说是无地自容! 风似乎都察觉了她们的尴尬劲儿,勐地用?力吹动月桂树的枝桠, 制造点声响缓解此刻的沉默, 树叶翩翩落在,挡住了众人似笑非笑, 又欲哭无泪的脸庞。 「吱——」房门被打开。 明明长?鳞的声音如同蝇翼煽动般,细弱的几乎听不到,可不知怎么的, 却能惊动里面?小憩的厌毒,也?是奇怪的很了。 脚步声缓缓接近,仙娥们四下散开, 佯装蹲在地上拣树叶的也?有, 几个人凑在一?起像是在整理字裙的也?有,更?有甚者开始躺在地上装睡。 这些人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都那么怕厌毒仙长?! 长?鳞撇了撇嘴, 一?扭头就看到门内走?出了一?个玄色的身?影,厌毒今日罕见的穿了一?件墨色的衣裳,质地柔软, 似乎是睡觉时候的衣裙, 里面?是一?件银色里衣,只露出衣领,上面?缀着黛色小花, 简简单单的。 不过外面?的这件墨色长?袍,一?看便是上好?的冰丝,衣襟带红,一?根赤色宽腰带勒紧细腰,窈窕身?姿展露无遗,合欢花坠子叮铃作响。她半披着发,头顶被步摇挽起的髮髻因为休息的缘故变得松散了些,落下的墨发披在肩膀上,将?衣袍的茵茵光泽遮住。 来人面?色疲倦,虽然被吵醒,可眼中的疏离没有丝毫消散。 长?鳞怕厌毒,没有理由,就是怕,纵然她们二人以前?从未见过。她怕白衣胜雪时的厌毒,撒旧衣漏衫时的厌毒,如今更?撒玄衣暗沉时的厌毒。 以往的着装干净美好?,可在长?鳞看来总是有种莫名的违和,而?如今她穿了这件衣服,长?鳞才明白这说不出口的违和感来自哪里。 来自目光,神情,动作,言语。 有些花开的正艷,可内里早已经腐 烂不堪,褪下绚烂多彩的衣衫,方能看到内里最真的黑暗。 在长?鳞心里,厌毒就是这样的人,被华丽美好?的衣衫包裹,行走?尘世之间,灵魂漂浮六界之外。无关紧要?,独自存活瞳上人不是眼前?人,眼前?人更?不是心上人。 她把自己埋藏的太紧了,就像这件黑色的衣衫一?般,而?她本?身?,也?是最适合黑色的。 腐烂又张扬,死气沉沉,又向阳而?生。 触上她没有温度的目光,长?鳞默默的咽了咽喉咙,有些结巴道:「仙长?,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我不应该打……」 厌毒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的话:「你刚刚说燕青软怎么了?」
第130页 「哦!」长?鳞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忙问道:「我是来找燕青软的,都过了吃饭时间了,她还没有来碧落池,我担心她,所以专门下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对?着厌毒,她哪里敢说自己是来找燕青软算帐的。 闻言,厌毒皱了皱眉,深不见底的眸子越发幽暗,「一?个时辰前?,她就去?找你了,你没见她?」 「啊?我没看到她啊,我还在碧落池等她好?久呢!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不是说最近咱们山上总是会有仙娥失踪吗,我,她既然出发了,就一?定在上山这条路上的,我去?找她!」 长?鳞转身?就跑,厌毒面?色复杂的看了眼狂奔的某人,眉宇间的阴翳越发明显。 如今她进步飞快,那些掳走?仙娥的人压根不是她的对?手,或许,她被什么牵住了脚步?门前?靓丽的身?影众多,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厌毒,后者脑中有什么滑过,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件事情。 难不成又是…… 绿波翻滚,山峦起伏,崑崙山上山脉众多,层层叠叠的看不见远方,山间有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是众仙娥们专门挑选出来切磋比试的。 今日不是比试的时间,却有人来到了此处。 午时的阳光要?比早上更?烈一?些,灼热的光线透过云层,钻进一?片郁郁葱葱之中,然后有少些从缝隙里面?滑落,掉落在树下一?个绯红的身?影之上。 长?发飞舞,红豆发冠,正是长 ?鳞漫山遍野寻找的燕青软。 对?面?是几个仙娥,衣衫不整髮髻凌乱,与燕青软此刻的意气风发比起来,实在有些狼狈。此刻两方对?峙,谁也?不说话,右侧潺潺河水中爬上来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跌跌撞撞朝几个仙娥走?过去?。 大家一?拥而?上,将?那人围住,关切的询问。 「阿然啊!你说话!」 「阿然你没事吧,浑身?都湿了,快别说了,先回去?换衣服!」 有两人抬着阿然离开,剩下的人眼中喷火,语气十分不好?:「燕青软你欺人太甚!我们说好?了只是比试一?番,不伤及性命的!你居然把阿然打成这样!卑鄙!」 燕青软无语的丢掉手里的柳条,毫不示弱的顶回去?:「呵,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她了?明明就是你们想?侧面?偷袭,结果自己掉进去?了而?已。真是不要?脸了,什么话都敢说。」 停顿了下,她又补充道:「本?姑娘走?路走?的好?好?的,是你们故意找麻烦来挑衅我,我姑且用?一?只手跟你们打一?打,你们输了还不认帐,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我们什么时候偷袭你了,你胡说!」为首的仙娥急了。 燕青软轻飘飘看她一?眼,然后盘腿坐在地上,头靠在身?后的树干上,闻着山林间泥土混杂着青草的味道,心略微平静了些:「上次偷袭没有弄死本?姑娘,这次又来?其实你别说,上次太匆忙,我还真没记住你们的样子,这么久没报仇,倒给了你们我好?欺负的感觉,是我的错。」 「这次一?并还回来,不过分吧?」 燕青软懒洋洋的半弯着眼睛,头枕着手臂,似乎是在笑,可笑不及心底,便有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为首的仙娥慌了一?下,自从上次失手之后她便时刻担心着燕青软找自己报仇,日復一?日的不安让她精神恍惚,面?色枯黄,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前?几日她听说燕青软得了殿下的指点,近来进步很大,以为是道听途说,刚刚比试了一?下才知道此言不虚。 如今,怕是她们一?起上都未必能将?她怎么样了…… 「燕青软,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 样?不过就是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你们罢了!」说话间,那抹绯色的身?影便没了踪影,耳畔空气微动,一?道强劲的风朝自己刮过来,为首的仙娥大惊,立刻闪身?朝旁边躲开,风刃从面?前?削过,噼在树上,树干摇摇晃晃的支撑了一?会儿,便轰然倒地。 「燕青软,你……啊!」仙娥又惊又恐,她没想?到燕青软居然真的会对?自己下此狠手。她扭头,正欲怒骂于?她,只觉得肩膀处一?阵刺骨的疼,身?子就像树叶一?样飞了出去?,嵴背磕在奇形怪状的石头上,从上面?跌落下来的时候,整个后辈都火辣辣的疼。 那人动了动手指,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燕青软处在原地没动,只用?一?根藤草捲住她的腰,然后毫不客气的丢进了河里。 「你当时就是这样对?我的,同样的做法,还给你了!」 其他人早就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更?别说扑上来跟燕青软打,她们又不傻,拿自己的命去?玩。一?群人默不作声,只等燕青软转身?打算离去?,这才唿啦啦从河里把那人捞出来。 燕青软知道她们去?救她了,不过也?没有理会。她弯腰拾起刚刚打斗时被扔在地上的小包裹,甚是爱惜的拍掉上面?沾上的灰尘,里面?有自己给长?鳞摘的新?鲜野果子,可不能摔坏了。 「青软!」 身?前?不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唿唤,燕青软反应了一?下,立刻抬头望去?,「厌姐姐!厌姐姐,你怎么会来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第131页 来人一?身?黑裳,以往温润如玉的寡淡气质被这身?衣裳压了下去?,她小跑过来,还喘着粗气,鬓角飘散的墨发被汗水打湿,沾到了一?起,白净的额头上还沁着汗珠,无神的眸子越来越明亮。 等走?到她面?前?,厌毒眼中的欣喜变成了担忧,她上下仔细将?燕青软打量一?番,然后开口道:「长?鳞来揽月阁寻你,可是遇到什么人了?」 「哎呦,哎呦喂!轻点轻点!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刚刚怎么不知道帮我,燕青软那个小贱人!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她,哎呦!」 一?道不合时宜的哀嚎声从一 ?片浓郁丛林中传来,其中还夹杂了些对?燕青软的辱骂之词。厌毒怔了下,唇角突然牵起了一?点弧度,目光幽暗,看不出什么情绪,折射下来的柔光也?无法驱逐她衣衫上的暗色,看到不原处几个酿酿跄跄的身?影时,她仰起了头,瞬间攥紧的手也?缓缓松开。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的腰啊!轻点!该死的燕青软,该死啊啊——」 骂骂咧咧的人正被大家架着走?,因为脖颈处的疼痛,只能耷拉着脑袋脸朝地,所以并没有看到还没有离开的燕青软和已经冷若冰霜的厌毒。 好?在她说第二句的时候,身?旁的人赶紧制止了她,几个人面?面?相觑,面?对?着厌毒没有情绪的眼睛,最终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问厌毒仙长?好?——」 山间飞鸟早在她们刚刚开始打斗的时候就已经飞散四处,此处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靠近,仙娥们乖巧的跪在地上等待着传唤,而?厌毒本?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目光落到某个趴在地上不动弹的身?影上。 「这人,便是上次偷袭伤你之人吗?」 话是问燕青软,可目光仍然盯着那人。燕青软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她想?要?你的命,刚刚为何不杀了她?」 「她们可是仙娥,而?且还比我早来很多年……而?且,我这不是没事嘛,如今有殿下指点我,她们已经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厌毒垂了垂眸,脑中闪过那个夜晚,燕青软趴在揽月阁门口奄奄一?息的模样,直到现在她都不敢想?,如果自己晚看见她一?会,她会不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如果她醒不过来,自己如今会是什么样子?这群该死的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年岁长?,并不是可以随意滥杀无辜的理由。」 风过,声微,仙娥们看出了厌毒眼中的杀意,吓成一?团哭喊着认错。 「仙长?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我们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一?定不欺负青软了!真的,我们保证!」 「我们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仙长?放过我们吧!」 「呜呜呜呜!仙长?你宽 宏大量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好?好?伺候青软啊!求仙长?饶命啊!」 「好?,你们走?吧。」厌毒终于?点了点头,卷翘的睫毛遮住的眼中最真实的情绪。 仙娥们放下心来,立刻磕头谢恩,又小心翼翼抬着那个不能动弹的人往回走?。就在众人转身?的瞬间,燕青软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煳,脑中意识昏沉,朦胧迷雾之中她只看到了一?只手正握着自己的肩膀,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柔软的身?躯摇摇欲坠,最后倒进了一?个玄色的怀抱中。 厌毒淡淡抬眸,看着还没有走?远的人群,声线意外的温柔:「我只相信死人说的话,所以你们如果想?让我相信,那就去?死吧……」 视线里,本?就走?的摇摇欲坠的几个人突然定在原地,不知何时,从地底长?出的翠绿藤蔓勾绕住了她们的脚踝,然后顺着腿往上爬。 「这是什么?啊——救命啊!救命!」「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命,不要?!呃——救……」 藤蔓有灵,先攀到她们的脖颈处,然后瞬间收紧,几人挣脱不开,喘不上气来,只能狰狞嘶吼着,最终被扯进了地底,头朝下埋入土中,最后一?片柔软的裙摆,没抵过黄土的掩盖。 片刻功夫,原地便什么都不剩了。全程没有见一?滴血,却将?几个人毫无声息的杀死。 而?杀戮者本?人,怀中抱着燕青软,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目光冷冽淡然,好?似刚刚只是看了一?场无伤大雅的拙劣表演。 长?鳞趴在一?旁的树丛里,惊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是听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赶来的,谁知道一?到这里就看到此刻这般可怖的画面?。 「长?鳞。」 厌毒突然开口,朝她这边看过来,目光越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精准的定格在了自己身?上,长?鳞咽了咽喉咙,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朝外面?迈出了一?只脚。 第74章 满心杀戮 「仙, 仙长……」 长鳞犹豫的挪动脚步,从那一簇草丛中走出来,对上厌毒淡漠的眸子, 眼中无甚光芒,也没有情绪。 脚下一个踉跄, 长鳞目光四处闪躲,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些青藤将仙娥们尽数吞没, 将她们葬于泥土之?中。完成了命令, 便悉数往厌毒脚底下钻,但是似乎又怕接近了燕青软厌毒发怒, 所以不敢靠近,只敢绕着她打转。
第132页 长鳞眉头紧锁,暗自在心中揣测。 如果自己没有身受重伤说不定还能跟她打一场, 可如今自己这个模样,连行动都不便,怎能与她抗衡?刚刚那些仙娥们死的时候, 她看的可是清清楚楚的, 厌毒就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自己现在这副残破的身体,碰上这种?无形的招, 怕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啊! 这可如何是好? 如若厌毒因为自己一不小心撞破了她的秘密,而对自己下了狠手?,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 把自己处理掉, 事后就算有人寻找自己,怕是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这崑崙山谁人不知,厌毒仙长乃是野草之?身, 一点法术也不会? 「长鳞。」 身前突然传来一声唿唤,后者下意识答应了一声,抬头就看见厌毒朝自己走近,然后示意自己抱住燕青软。 「啊?我?我抱小刺猬?」长鳞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依照身前人的吩咐,将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搂入怀中,燕青软睡得正熟,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而长鳞温玉入怀,恍然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低头时,那个柔软的身躯窝在一片温暖当中,睫毛印月色而青黛影落,墨发铺开散落在手臂上,红唇紧闭,胸口因为舒畅的唿吸而起起伏伏。燕青软似乎察觉到身边人有所变化,略微有些不安的挣脱了一下,不出片刻又恢復了安静,也许是闻到了长鳞身上熟悉的味道吧。 「小刺猬?小刺猬?」 长鳞以为她马上要醒了,还低下头去喊了她两声。 「你?要醒了吗?小刺……」 「她睡到明日辰时,才会醒来。」厌毒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有辨识度,温柔的不近人情,又沙哑的极其突出 。下一秒,她言语中多了几分愧意:「是我的错,刚刚太着急了,下手?重了些,脖子估计得疼好几日了。」 长鳞闻言望向?燕青软修长的脖颈,果然看到耳尾下些位置有个异常显眼的痕迹,暗红色的红痕就像被鞭子抽打了一样,大概一掌长,略有些宽。 「你?带她回去吧,这是药,别忘了给她涂。」 掌心中突然被塞了一个红色的小药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长鳞心中有一万个好奇,她很想问为什么她要将小刺猬交给自己带回去,难道她不回揽月阁吗?殿下大婚之?事尚没有结束,她能去哪里? 这些话终究只是在心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有问出口,等长鳞从纷扰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时,眼前早已经没了那个暗淡无光的身影,不知何时她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长鳞探了探头,朝前追了两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绿林茂密,草木丛生,那个身影走过,安静的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长鳞最终还是翻身朝揽月阁走去了。 她太过于挂念燕青软了,所以未曾发现,从自己的身前直到厌毒最后消失的那个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条醒目的血线。 厌毒知道自己的脸在流血…… 她甚至能感觉到血丝从自己的面具下滑下,从下巴的缝隙里,滴落在脚下的土壤之中,然后在贫瘠之?上开出一朵血花,绚丽又慎人。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情况,之?前为了触碰到燕青软,强行扭转了体内的毒,如今又双手?染血,将仙娥们杀害。面颊上的那个伤口似乎就是她跟天命作对的见证,从刚开始仅半指长的的灼烧到后来的溃烂,如今,怕是已经面目全非了。 幸好长鳞出现了。 幸好燕青软没有看到。 不然她一定会吓坏了的! 若她吓坏了,以后一定会害怕,她就不会再?理会自己了,她会和崑崙山的其他人一样躲着自己。 她会收回曾经给自己的所有快乐和关心,然后消失在这个本就没人的厌毒世界里。 不能这样,绝对不可以…… 她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肯定已经走出了长鳞的视线,强撑着的身体这才瘫软下来 ,匍倒在地上的时候,髮丝从嵴背上滑下,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不知走到了何处,眼前就是一汪湖水,她十指扣进土里,朝湖畔爬过去,然后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狰狞恐怖的模样。 两鬓黑髮垂落水中,搅动片片涟漪,涟漪之中,她嘴唇发白,干裂的地方却渗出血来,红白相衬,说不上来的诡异。面具未脱,面具之下一片猩红,附着在额前的汗渍打湿头髮,软塌塌的卷贴在肌肤之上,因为充血而通红的眸子里,满是痛苦和杀戮。 霎时,泪水模煳视线。 「啊!救命,我,我没有错,那是她们该死!是她们先起的杀心,我没有错!啊!」 又一阵剧痛传来,好比生生被人折断筋骨的灼热感,然后在已然破败不堪的身体上扒皮抽筋,整个身躯四分五裂。 直到这一刻,厌毒才明白,多年前她忍受过的万千苦楚,其实都算不上什么。面,具之下,她恍惚觉得自己真实?的脸正在融化,或者正在被人徒手?撕开,沾血带肉的朝着两边扯,被掀起的模煳血肉中,露出森森白骨。 「我的脸,脸,救,救命……」 疼得在地上打滚,而后跪趴在地上,纤长的手?指原本想摸一摸脸,但是又慌慌的停住手,离脸颊不过几寸,颤抖个不停。
第133页 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红色,近处的湖水,远处的重山,厌毒分不清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天地本就比般颜色,不过她恍惚看到两个悄然而至的身影,落在自己的不远处。 「殿下……」 第75章 人心公平 玉飞影是被池羽叫回来的。 池羽是鱼, 与崑崙山的湖水为伴,水对他修行有利,所以所求之地向来一尘不染。最近燕青软越来越厉害, 两人切磋打斗,有时也会伤了彼此, 前不久他便受了个小伤,为了不被打扰, 专门找了一处无人的小湖泊钻着疗养。 谁知道刚刚闭上眼睛, 掌心凝聚起的气韵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血腥味覆盖,清水遇血, 如同纯洁中之生出浊物,搅和了四方庇护,也染上了杀孽。修行之人不可乱心, 心乱则意乱,意乱情迷,便是坠入魔域的开始。 池羽一路走来修炼成神很是不易, 不愿意沾染这些罪孽深重的东西, 便悄悄的收了所有的法术。 他原是想就此离开,可临走前的最后一眼,却让他在湖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熟悉身影。 居然是厌毒仙长? 池羽经常和燕青软斗闹,和长鳞的关系也不错,唯独对厌毒不甚了解, 只知道她是崑崙山的仙长, 平平无奇,悄无声息。每当自己和燕青软动手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自顾自的饮酒, 她每日喝的酒都不一样,有时候是桃花酿,有时候又成了果?子酒,不过看她饮酒,总有些她是在喝水的错觉。 她总是目光悠远,身子懒懒的倚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看哪里。 这么?久了,他们二人都没有接触,说来也怪,居然颇有些当彼此是不存在的意思。 跪趴在湖畔的身影并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那一身墨色衣裳着实有些惊艷,玄锦拖地,就算浸泡在水中也熠熠生辉,衣襟之上有密密麻麻的金丝藏匿,在光下暗自闪烁。 也许她是受了什么?伤,从脸颊上滴落的血渍染红了面前一方净水。池羽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探问一番,谁知却听到她压低在喉咙里的哀嚎,匆匆向前的脚步一顿,池羽思考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唤殿下来救她。 厌毒仙长躲在这无人之地,定然是不愿让人知道她的情况,如果?自己贸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定会让她惊慌的吧。 于是,当离音剑的神力唿啸而来的时候,他便已经转身离开了这里,就当什么?都没有 看到。 山林秀丽,风携着一片暖煦,落在逐渐转红的水面上,层层叠叠的涟漪之上,映照了玉飞影波澜不惊的面庞。 「殿下,殿下我?……」 厌毒已看不清眼前万物,但还是寻着方向朝玉飞影爬过去,拖着身子爬过一片细尘,湿漉漉的手攥上眼前胜雪裙摆,细腻纹理之上赫然出现几个血迹斑斑的手指印。她费力的抬头望她,似乎在仰望一个俯瞰世间万物的神袛,她看着她低头,黝黑的眸子里一片清明。 「殿,殿下,我?……」 不知为什么?,那句我杀了她们,怎么也说不出来。 玉飞影垂眸,睫毛落下剪影翩翩,眉眼的笑意抹的一干二净,柔光眷顾,鼻樑上拓下的阴影生硬的不近人情。她的表现有些淡然,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可厌毒还是从她冰冷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怜悯,就如同当年的崑崙山脚下,她看自己奄奄一息的神情一模一样。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厌毒才突然发现。 原来旁人看起来变化最大的殿下,其实从未改变,而自己曾经信誓旦旦所说的恪守初心,如今已然忘的干干净净了。 可是明明殿下才是变化最大的那个人不是吗?自从妖皇大人復活之后她就不再去管理六界那些琐碎的事?情,绝玉神尊虽然还是众人敬仰的神灵,可这名号终究比不上当年她征战四方时来的更响亮。 「这话你说不出口。」 玉飞影的目光落在那双被污血覆盖到看不出原本肤色的手上,眸光又深邃了几分,片刻,她对上了厌毒祈求的视线。 「本尊来替你说,你想说:我?杀了那些仙娥,因为她们该死,燕青软没有过错却被她们步步紧逼,还想对她痛下杀手,我?忍不了,所以杀了她们,这样一来,就没人可以伤害燕青软了。我?没有做错,也绝不认罪。」 玉飞影蹙了眉,眉宇中揉杂了太多东西,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又或者说,她似乎什么?都知道,然后装作不知道。 其实崑崙山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控之中? 「飞影。」花舞谛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玉飞影目光骤然柔和,弯着眼睛看过去,后者有些 担忧的指了指厌毒的脸,小声道:「厌毒仙长的脸流血了,一定很疼,殿下你救救她吧……」 连花舞谛都能看出来,只有玉飞影能救她。 不光如此,她还看出来,玉飞影是故意的,她与她相顾无言,不是对她的伤束手无策,而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玉飞影轻笑了一声,声线温柔的不像话:「既然阿舞都开口了,那为妻自然得遵从妻令了。」 厌毒望着眼前的神,看着她突的抬手,指尖抚过脸颊之后,那股撕心裂肺的痛便消失不见,脸上除了有些温热,再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第134页 下一秒,面,具被一个温柔的力量揭下来,没有多大痛苦,长久被覆盖在面,具之下的肌肤重见天日,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是温暖和畅快,而是骤然喷洒的几分凉意。 厌毒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因为她看到玉飞影双手捧着的面,具上,满是鲜血。能把面具浸染成这个样子,那自己的脸,会成什么?样子? 应该是面目全非了吧。 玉飞影翻看手上的面具,指尖飘出的白色烟雾将其笼入其中,附着在表层的污血便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虽然有些慢,可也修炼露出了原本的形状和美艷。 厌毒的目光一直都在面具上,直到玉飞影的声音传入耳朵。 【厌毒,记得在你第一次进崑崙山的时候,本尊就告诉过你,你已经不在天下洪流之中了。】 厌毒惊愕抬头,目光所及的玉飞影并没有开口说话,她的视线都落在手上,似乎谁也不曾在意,唯有右肩上露出一个小脑袋,仔细的打量个不停。 她是用密术传音的。 【崑崙山脚下,觉得你命不该绝便出手相救,也许是顺应天命,也许是逆天而行,不过本尊此生所做逆反天命之事?数不胜数,也不在乎多加你这一个。以往你受了旁人的欺辱,本尊也说过为你做主,你皆一笑而过,不曾在意,本尊便放了心,任由你执掌崑崙山诸多事?宜。】 【今日你所杀之人,有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有人被迫合群罪不至死,你不由分说判她们死罪,满心杀戮伤及无辜,这才遭到了反噬。】 【你一心护着燕青软,不想她忍受这般苦难,也自愿替她扛下 所有,是你情深意重。本尊当初可以救你,现在自然可免你皮肉之苦,可如今已然溃烂的血肉,该如何修补?】 【难道你不想有一天,用自己的真容与她相对?你要一直活在面具之下吗?】 厌毒的肩膀突然僵住,双目失了焦距,玉飞影收回传音的密术,将面具还给她,薄如蝇翼的面具铺落在手臂上,惊的她骤然回神。 「把脸洗干净,用这个药,自行贴上吧,至于最后恢復的如何,听天由命。」 「谢殿下……」 厌毒俯身叩拜,当再次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玉飞影和花舞谛的身影,绯红池水已被盪清,柔波阵阵。 花舞谛心中有诸多问题,在和玉飞影回倾城殿的一路上,嘴就没有停下过。 「飞影,厌毒仙长何时受的伤啊,我?看那伤不光有新的,还有些旧痕,应该有很多年了!」 「她满脸都是血,阿舞怎的看出来有旧伤?」 「我?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过了,但是我知道,旧的伤疤是太阳炙烤之伤,新的是…剑气!」 「被她杀的仙娥,有的怨气丛生,身已亡,剑气依旧能够伤她身体最痛之处,她的脸本就受过伤,自然成了那些人攻击的地方。」 花舞谛犹豫了一下,「如此说来,那些仙娥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的专伤人痛处呢?」 玉飞影抬手抚平身旁人眉心的苦恼,她的指尖微凉,茵茵泛着裸粉的光,似有魔力,花舞谛顺着她的动作舒展眉头,一下笑开,桃花眼中捲起万千情愫,铺天盖地朝玉飞影袭过来。 玉飞影这才满意的收手,扶住她的手腕,防止她跌倒,缓步朝前走,一边解释道:「好人坏人,向来是没有什么?明确的划分的,不过任谁遭遇此般飞来横祸,都会有不甘心吧。她们之中,也有人有亲有友,如若有一天厌毒的所作为为再瞒不住,被他们知晓了,又是几代的恩怨。」 「如今厌毒已经受到惩罚了,女子的容貌向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那些仙娥,还会继续伤她吗?」 玉飞影愣了下,轻声道:「这天下,只有以命换命才是最公平的,不过公道在人心,公平可不在,为妻已经转了那些仙娥的怨气,想必,她们不会再纠缠不放了。」 第76章 已是败局 头顶是冰封海面, 被?冻结的冰层深处炸开绚美的晶花,由数不清的纹理?朝外延伸而组成,似用心?雕琢的绝景, 烙上眼前无边瀚海。西海这么多日冰冻三?尺,人界的寒冬也越发难熬了, 原本还在岸边观望等着打渔的百姓早已搬家此地,躲进了人群聚集的山里, 寻求山石的庇护。 叙华衣从沉华堂出?来, 心?事重重的朝扶羲所居云尚轩走?去。 云尚轩所在之地,乃是西海水宫最角落的一处荒凉之地, 左右来往看不见几个人。庸然一心?为龙王之位谋求算计,所住的行宫也紧挨着龙王殿,只等着一有什么动静立马赶过去, 对龙王也是尽心?尽力,虽然才识平庸了些,可跑的很是勤快。 所以龙王向来比较喜欢他。 而扶羲此人却偏偏背道而行, 放着水宫当中那么多豪华宫殿不住, 自己跑到?这败落的角落里修了个茅屋,和谢缘师住在这里,一点也没有龙宫殿下的样子。反而是龙王实?在看不下去了, 命人重新修缮了云尚轩,众多金器玉件送了进去,狭小的茅草屋这才有了龙族的气派。 后来他便闲时听雨, 忙时往来, 偶尔洗手作?羹汤,倒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清寡模样。 可暗地里却烧杀抢掠,杀人放火做尽了坏事。 叙华衣出?现在云尚轩门口时, 人还没有靠近便直觉一股清瑟气息扑面而来,面前一道结界隔开外面与云尚轩,结界上流光溢彩,在如?今暗无天日的西海之中居然撑起?一片明光,可比拟天上星河,甚是好看。
第135页 不过好看归好看,却没什么用处。叙华衣不费吹灰之力进入结界之中,下一秒就已身处其中,环顾四周,不远处刚到?她腰封处的篱笆墙上攀满了青藤,勾出?卷缠的绿蔓,在最上面垂下小巧的鹅黄小花,若不是清楚自己身在西海,她这一瞬间差点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与素娘同住的人间。 叙华衣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来云尚轩,她与扶羲交往不多,也无心?于他曾经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不过因着以往旁人的闲言碎语,她也免不了用旁的眼光看他,一个双手沾血的人,怎么也不该有这番闲情 逸致,摆花弄草。 如?今想来,怕是错了。 谢缘师正在和扶羲坐在门前石桌上下棋,他看得出?来扶羲最近几日心?情都很不错,尽管此刻他们举步维艰,与庸然周旋的焦头烂额。今日他们连下了六局,扶羲次次都能大胜。 他猜想他的好心?情定与沉华堂的那位有关系,如?今看到?叙华衣亲自前来,更是确定了心?中那个猜想。 一子落下,棋局又生败相,谢谢师小声提醒一句,率先起?身相迎:「缘师问长公?主殿下安!」 叙华衣端庄抬脚朝二人走?过来,身上龙母袍的金丝线光泽艷丽,衣袖上所绣花纹犹如?龙鳞耀眼夺目,衬得墙上小花黯然失色。她弯了弯眼睛,笑?容满面,瞳孔照人心?,眼中氤氲着不可名状的情绪:「无妨,不必多礼,是我自己找来的,你们是主,我是客。」 扶羲果真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棋盘前,将手中黑子放到?了它该去的地方?,棋子如?夜,洒落已有些裂纹的旧棋盘上,颇有些违和感。 叙华衣一来,谢缘师哪里还能坐的住,立刻朝旁边退一步给她让开位置,恭敬弯腰一拜,清透温润的声线漂浮耳边:「长公?主殿下是西海唯一的公?主,亦是人界百姓匍匐跪拜的神,到?哪里都是主,何来客这一说?」 叙华衣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番,见他一身月白衣袍,纶巾羽扇,有仙人泛泛之姿,便随意开口道:「听闻谢先生身无法术,乃一介□□凡胎,平日里就喜欢下下棋,品品茶,没想到?先生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连人界如?何尊我都知晓了,大才啊!」 「长姐不知,是我告诉他的。」 扶羲似乎并?不太欢迎叙华衣的到?来,从她进来后一直都没有说过话,也不曾停下下棋的动作?,如?今却突然开口为谢缘师开脱,并?将话题拉回到?他们二人之间,「长姐最近忙于照顾父王,必定心?力交瘁了,有什么用的着扶羲的地方?传唤一声我过去就好,怎敢劳烦长姐亲自前来。」 叙华衣浅笑?一声,盘腿坐下,手指捏着一枚白子,随意往棋盘上一放,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父王喝了药睡得早,素娘最近气色大好 ,也越发能走?动了,我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不曾想竟然来到?了这里,扶羲,这怕是我们的缘分啊。」 叙华衣的视线落在棋盘上,大概将如?今的局势扫了一遍,并?没有注意到?面对面坐着的男人,在听到?素娘二字的时候,寒霜冻结的眼眸中突然有了几点微光,然后又迅速暗淡了下去,仿佛没有丝毫变化,可眉眼之间的疏离却消失了不少。 他抬手置黑子,衣袖掠过石案,公?子之态举世无双:「云尚轩路远,长姐能走?到?这里,与扶羲,定然是有缘分的。」 「嗯,」叙华衣也跟着他的动作?落棋,瞬间解了棋盘上困病之斗的局面,将自己从已经註定的败局之中拉出?来。 扶羲垂眸,道了一声好。 「方?才我已成败局,扶羲不必故作?漏网放我逃生。」 「不怕长姐笑?话,确是我技艺不精,这是西海,水宫百尺深,没有网能够漏到?这里来。」谢缘师安安稳稳的站在一旁,小心?观望两人的博弈。 「哦?依扶羲看,此局还有救?」 「棋才刚刚开始而已,旧局已败,便不必留恋不舍,换新的就是。」扶羲挥一挥手,将面前残局收拾好,棋盘之上空空如?也,「不过新的一局,长姐想要黑子,还是白子?」 「我想要什么,扶羲便给什么吗?」 扶羲将棋子推放到?叙华衣面前,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深暗的眸子骤然升起?了些许笑?意,不过低哑的声线中依旧没什么情绪:「自然是如?此,扶羲从来不愿强求什么,一切都听长姐的吩咐,长姐喜欢什么,扶羲就不求什么。」 叙华衣捏了一枚黑子在指尖玩弄,裸粉的指甲映照了一点剔透的黑,衬得棋子在手中越发明亮,她嘴角噙着笑?,睫毛煽动的频率越发温柔下来,而手中的黑子却在这一瞬间化为飞沫,洒落棋盘,随风而舞去。 「扶羲,我喜欢素娘。」 !!! 「那扶羲…就,不求……素娘!」 第77章 逆反崑崙 「长公主说笑了, 放眼整个西海,谁人不知道长公主与素娘夫人情深意浓,从人界到如今已经相守几百年, 大?伙都敬佩如长公主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连我们殿下?都常常感嘆你?们二人花前月下?, 万年善缘呢!」 谢缘师的这番话来的恰到好处,就连扶羲都忍不住余光扫他一眼, 而后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算是?配合他的说法, 但却没?有说话。耷拉着的眼帘遮掩眸中的腥风血雨,鬓角两缕墨发垂落在肩头, 有的飞舞胸前,将衣衫上?坠吊的玉珠遮住。
第136页 谢缘师勐地攥紧了手,将自己所有的紧张都藏匿进宽大?的衣袖之中。 他知道扶羲心?中所想, 正因为素娘当年的相救,才有了今日的扶羲殿下?。从前往来所有谋求算计,困兽之斗, 哪怕将整个六界算计其中, 也不会伤素娘分?毫,方才长公主逼他一句不求素娘,已是?难于登天, 接下?来的一切,需得他从中周旋才行。 「长公主可千万别?笑话,前几日我就跟殿下?说过, 得把这棋盘换了去。这是?从蛮荒带回来的, 已经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了,边边角角都裂的不能用了,可殿下?不想麻烦旁人, 这么久都没?换,今日长公主屈尊降贵而来,还望海涵。」 谢缘师忽的上?前,从衣襟当中取出一方锦帕,将遗落在棋盘上?的灰粒擦的干干净净。叙华衣被他的动作牵引了视线,入目的是?一方湖色锦帕,上?面绣了一池绿水,浮面两个绕颈缠绵的鸳鸯,右上?方还隐隐约约露出几个小巧娟秀的字。 玉清…… 听起来像是?个女子的名字。 叙华衣指腹摩挲手上?暖玉,下?意识的拢了拢眉,暗自收敛眼中的锋芒,心?中突生好奇,她确定自己不识玉清此人,可这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谢缘师抖了抖手中的帕子,惊唿一??:「瞧我这个记性,南海玉清三公主让我转交给殿下?的信物居然被我拿来擦了灰尘,罪过罪过。」 谢缘师懊悔的将已经脏了一块的锦帕放在自己的衣袖上?磨了好久,希望能够除去污浊,还它干净,可 是?无论他怎么抹,都无济于事。 叙华衣笑吟吟的伸了伸手:「我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法子呢。」 谢缘师十分?自然的弯腰,将锦帕递进纤长玉指中:「有劳长公主了。」 手触碰锦帕的瞬间?,一阵绵密细腻的触感传来,略有些?冰凉凉的。叙华衣收手,将帕子翻了另一面,动作温柔的摸了摸稍微凸起的鸳鸯绣图,目光所过之处皆是?细密的针脚,一看便知是?高人手做,揉杂着隐隐仙术,萦绕湖色水池,竟给人水波荡漾之感。 锦帕是?用冰丝勾成,初时很凉,拿在手上?捂热了,居然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熟果的甜味算不上?浓郁,但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勾起闻香人心?中的渴求。 看起来,确实是?女子会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 「这锦帕织的极好,乃是?天上?人间?一等一的好物,我才疏学浅,对绣品之事所知甚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叙华衣将帕子递迴去,在石案前整了整衣襟,这次看向扶羲的目光里,再无明显的敌意。 谢缘师颇感遗憾的将锦帕捧在手心?里,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事,不敢去看扶羲的脸色:「殿下?,这玉清公主的信物,你?看……这公主还等着你?回消息呢,你?看这,你?……」 扶羲难得抬眼,浓眉半蹙,浓密的睫毛在眼尾交缠,眸子上?的猩红已经褪去,黑白?分?明的瞳孔深邃,寒月射水,俊冷修眉之中充斥着漫不经心?,一如以往每个瞬间?的寡淡和无谓。 结界上?晨光熹微闪烁,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柔软的光晕之中,头顶亭台上?的琉璃瓦片聚拢天地光芒,兜兜转转折射进破碎棋盘的裂缝之中,在其中投下?奇形怪状的阴影。扶羲并没?有接过那块帕子,而是?随意扫了一眼,就自顾自移开目光。 谢缘师笑呵呵的收起锦帕,说是?收起来倒不如说随手捏成一团丢到一旁剔透的玉石上?:「得嘞,一定是?那玉清三公主不够美貌,入不了殿下?您的眼,我这就回復了她,让她以后别?来找您!」 「据说那南海玉清三公主最是?受宠,扶羲你?若是?想西海安顺,怕是? 少不了她的助力。」叙华衣悠悠开口,摊开手任由明媚光华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像是?她用手捏碎了阳光一般。 扶羲没?有说话,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宽慰。 「我们龙族的姻缘向来无法由自己做主,当年母亲就算再心?悦那位师兄,也不得不穿上?那身戴月金黄裙,成为西海的龙母。同?样,你?就算再不喜欢她,也得把她娶回西海以礼相待,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水宫的命数如何,说不定就掌握到你?的手中了。」 提起姻缘之事,叙华衣心?中感慨,不禁多说了两句,算得上?是?情真意切,肺腑之言。而扶羲却垂了眸去,悄无??息的隐藏自己的气息。 「龙族的姻缘向来无法由自己做主……」他好像唯独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喃喃自语了好几遍,「如若真的无法自己做主,那长姐你?……」 「长公主!」谢缘师一听前半句就知道扶羲揭下?来要说什么了,骤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一??高唿将叙华衣的注意力全都拉过去,「长公主可否要喝着什么,光顾着说话,都忘了给长公主上?茶,不知道人界的龙井公主可喝的惯?」 「我与素娘在人界常喝,当年刚刚回西海的时候还带了些?回来,不过没?有了,如今倒是?许久没?喝了,云尚轩可有?」 「那是?自然,扶羲殿下?喜欢喝人界的茶水,云尚轩便常年备下?了,请长公主稍候。」谢缘师转身去泡茶,留下?扶羲和叙华衣两个人在棋盘前相顾无言。
第137页 蓦地,叙华衣看向扶羲,美目带笑,鬓角的碎发被勾卷的飞舞:「扶羲喜欢人界的茶?扶羲以前去过人界吗?」 「西海蛮荒之地有众多不知名字的野草,我曾吃过许多,味道清奇叫我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偶得了一故人送的茶,才知那是?人界用来泡茶的东西,此后每怀念蛮荒时,便会喝上?几口,慰以想念挂怀。」 「哦?」叙华衣兀得勾唇,??线轻盈仿若飘荡云层之中,云遮雾绕间?还揉杂着各色光晕,让人辨不清她原本的意思:「扶羲当年屠戮蛮荒,手刃仇敌,原来如今也是?会想念蛮荒啊。」 「长姐不知,蛮 荒之中,尚有温情。」 「嗯,甚好。」 话题结束,两人便都不再言语,人界宫廷之中手足兄弟交谈尚且虚与委蛇,此刻他们二人谁又?给了谁几分?真心?呢?不过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没?有自己心?里的衡量与比较?叙华衣不在乎扶羲能给自己多少真话,她在乎的只有扶羲给自己的东西里,有没?有素娘需要的? 而扶羲所能给予的,已经是?他的全部…… 他们二人的合作,若合,是?因为素娘,若分?,必然也是?因为素娘。 待谢缘师端了盏茶匆匆回来时,二人已经有模有样的下?起了棋,一黑一白?,落子成阵。谢缘师未曾出??打扰她们,而是?绕到后面将茶杯放了上?去,就在叙华衣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亭中有冰萃灯盏,内里镶嵌的夜明珠光华柔和皎洁,棋盘亦被如此氤氲之气覆盖,铺开一层薄薄的纱。 亭中二人下?棋只是?玩乐,并没?有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谢缘师在一旁观望许久,发现叙华衣所布之局处处漏洞,引着扶羲的棋不得不转道路,小心?行事。棋盘之上?,不只有棋局,还有人生,此番他终是?确定二人已经达成约定。 棋子落下?,一??脆响。 叙华衣指尖拨弄了一下?棋盘上?的裂缝,轻笑道:「这棋盘确实有些?老旧了,不如过几日也一块换了吧,我记得龙王殿上?有一块玉石,打磨一番正好能做个棋盘,你?好歹是?龙宫的殿下?,怎么也不能失了身份不是??」 扶羲点了点头,应允道:「长姐说的是?,那我过几日去拿。」 「不是?你?去拿,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送给你?。」 !!!! 谢缘师心?中一惊,连眼底滑过的惊涛骇浪都忘了隐藏起来,他就这般惊愕看向叙华衣,发现说话的人状若平常,半眯的眸中盛满了势在必得的野心?。 「你?安心?等着,就在这里下?下?棋,也挺好。」 权势的火焰一旦燃烧起来,就没?有什么能控制的住,尝到了甜头,怎么还能咽得下?去苦呢,就好比春笋遇水,势如破竹,非人力所能挡。 「罢了,我已然输了,又?到了父 王该吃药的时间?了,我不便和你?继续玩乐,该过去了,我此番前来断了你?们的局,缘师,你?们继续吧。」 一局还没?有下?完,叙华衣便从凳子上?起身,将手中棋子放到了缘师的掌心?,便转身离去,并留下?了一句不用送了。 于是?二人便在原处看这叙华衣行至结界之外,没?了踪迹。 云尚轩只剩下?了两人,谢缘师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他扭了扭额头,气的语不伦次:「扶羲你?可知刚刚差点就出了大?事?若不是?我拦着,你?要跟叙华衣说什么?你?要告诉她你?所求之人是?素娘吗?你?要从她手中抢过来吗?」 扶羲咽了咽喉咙,侧脸被笼进一片阴影之中,高挺的鼻樑在光下?划出一道优雅曲线,??音却越发清冷:「我没?有这样说。」 「可你?差点就说了!差一点!」谢缘师气的来回踱步,「叙华衣今日前来,必定是?发现了你?之前作为,她今天的这盘棋,既是?协定,又?是?试探。她句句不离素娘,就是?在提醒你?不可肖想,而你?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要撞上?去!」 「若没?有叙华衣,你?想从庸然手中夺权简单得很,通通杀了便是?。可只要有她存在,你?就越不过去!她身为龙王长女,所受尊崇不知道比你?一个乡野弃子多了多少倍,你?步步为营走到今天,难道就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毁掉所有吗?」 扶羲长嘆一??,有些?疲倦的合上?眼帘:「素娘受苦,是?我心?急了。」 「叙华衣已经在救了!你?也已经在帮她救了,连佛界的佛徒都送给她了,炼丹之事你?也替她兜着,神界的仙娥你?也替她杀着,一切罪孽你?都担下?来了,你?还想如何?」说到这里,谢缘师突然放软了语气:「扶羲,你?做的已经很多了,等到正式成为龙王,打开冰封让西海重见?阳光,是?你?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叙华衣此人的心?思很简单,只要别?动素娘,凡事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嗯,我知道了。」 幽堂黄明焰火熊熊不灭,将万物烧灼炼化成还魂丹所需的一粒尘埃,汇聚起长生不灭的 希望,冰封之下?暗流涌动,不过由冰面挡着,倒像是?有了块遮羞布,保留了西海水宫繁华几千年的颜面。 远在崑崙山的玉飞影并不知道西海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庸然用来救命的铃铛没?有破碎,她便当一切安稳顺遂。
第138页 倾城殿巍峨,长鳞回到抱龙柱上?,修补了骇人的裂缝,此番受伤被打的很惨,不过却让她意外习得血液之中的力量,往后的修炼速度越发快,进入秘境仙地去和容随打架也越发能全身而退。 今日她本该去会会容随的,可殿下?临时召回崑崙山所有神灵,恐发生意外,她便守在殿门?口。 里面神仙开会,说的都是?些?她听不懂也没?心?思听的事情,长鳞有些?睏倦的打了个哈欠,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 倾城殿在崑崙山福泽之地,面前是?一片旷野山河,这些?年她日日夜夜看着这些?风景,已经到了闭上?眼睛都能说出每一处花草的娴熟地步。 就在她昏昏入睡之际,视线里飞来一个白?子窈窕的女子,远远看上?去姿态优雅,怕是?哪家仙子来了,等看清楚模样,她却吓得差点掉下?去。 「小刺猬?」 「长鳞!对啊就是?本姑娘。」 「你?你?你?,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燕青软以往都是?练武装扮,穿的衣服也都是?些?束腰干练的。今日她不光反常的穿了衣袂飘飘的衣裙,还绾了髮髻,花蝶金钗上?坠了三串云珠,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光影流动,时不时掠过那张清丽明艷的脸,好看的很。 「怎么样好看吗?这是?打算在殿下?大?婚时穿的,髮髻是?厌姐姐亲自绾的,衣服也是?专门?量的尺寸,你?看看你?怎么样,快看看!」燕青软为了让她看清楚,还专门?转了个圈。 长鳞被惊艷了,都没?怎么仔细看清楚,听到燕青软这样问?,便下?意识皱了皱眉,犹豫道:「殿下?大?喜,一身白?衣怕是?不妥吧……」 「长鳞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这不是?白?衣啊,你?看衣袖上?,看裙摆上?,都有花纹的!」 长鳞这才眨了眨眼,仔细瞧过去,果然看到她的衣裳浮现隐 隐的月白?色,如夜间?霜华满地,生出淡淡的蓝意,在袖口个衣襟上?都用了澄蓝的丝线勾出类似藤蔓的图,从领口沿着衣角边缘蔓延到腰上?,在腰封上?连上?金奢的滚边。 对上?长鳞彻然大?悟的神情,燕青软这才甚是?骄傲的打理了一下?衣领,语气飘然:「怎样,发现了吧,这不是?白?衣,厌姐姐说我以往的衣衫有些?破旧了,不太适合殿下?的大?婚,那时六界众人前来祝贺,我作为崑崙山的人可不能穿着破衣服,免得给殿下?丢了脸!」 厌姐姐…… 厌毒仙长。 自从上?次看她杀人一别?之后,长鳞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如今又?从燕青软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居然有了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嗯,小刺猬,厌毒仙长最近在忙些?什么?我都许久没?见?过她了呢。」 「自然是?检查此次大?婚所用的器物啦,还有酒樽玉碟之类的,这次大?婚宴请的都是?六界翘楚,厌姐姐都要亲自检查过去,很辛苦的!」 长鳞点点头,算是?大?概了解了一些?。 点个头的功夫,燕青软就没?了人影,一转身她正趴在门?口望着倾城殿内的情况。 「这里是?倾城殿,殿上?一切都是?神界的秘密,不可以偷看的!」 「哎呀,我这哪里是?偷看,我分?明是?光明正大?的看。长鳞你?不用担心?,殿下?知道了肯定不会怪你?的,前几日殿下?已经准许我入倾城殿议事了,只不过今日我睡过了这才没?赶上?,现在进去又?怕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只好趴在这里听一听了。」 「殿下?准许你?进倾城殿了?为什么?」 「依然是?我最近进步颇大?,有她当年万分?之一的风范啦!」 长鳞:「……」 长鳞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不相信,燕青软默默撇撇嘴,朝她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啊! 「好。」长鳞把耳朵送了上?去,耳尖触碰上?略有些?冰凉的唇。 「嘿嘿,其实是?我向殿下?求来的。」 长鳞抽了抽嘴角,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总之不管怎 么样,殿下?允许我进去,所以你?就不能拦着我~」燕青软又?支棱起耳朵听了许久,可最终还是?一头雾水的转过身来,愁眉苦脸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她惆怅的眨了眨眼,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他们再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汇报最近各处的情况,观星宿有没?有乱事发生,看看人界向上?天所求应验了多少,再造一些?惩罚人界赶尽杀绝的祸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错误,每次都是?这些?事情,不过今天应该有些?不一样,毕竟殿下?要大?婚了嘛!」 以殿下?对妖皇大?人的看重,这段时间?她必定会做些?什么来保证妖皇大?人的安全的。 只是?会是?什么呢? 她也想不明白?。 「长鳞,里面说的你?能听懂吗?」 「听不懂。」长鳞非常直接的摇了摇头,然后跨步过去和燕青软坐在一起,有了燕青软,她就不至于那么无聊了。 殿内的争论??突然就大?了起来。 纵然隔着厚重的结界,门?口的两人也能察觉到殿内突然紧张的气氛。
第139页 倾城殿森严冷瑟,承接了崑崙山神界所有的威严和庄重,厚重的青铜门?之后,是?广阔的殿堂,头顶玉雕的百鸟朝凤图被笼盏内的烛火染上?了霞色,深陷漩涡之中,似有一股道不明的吸附之力将其定格在半空之中。两旁顶天之柱上?有暗纹明灭闪烁,内里沟槽上?似填了滚烫的融浆,喷洒出灼人的热气。 为了迎接大?婚,倾城殿上?的白?幡早就在撤下?,换成了颇有些?喜庆的红练,不过喜庆的红似乎并不能缓解此刻的紧张气氛。 「动乱之缘,所为何事?」 玉飞影的??音越发冷肃,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上?,现场气氛莫名越发沉重压抑。她仰靠在圣女王座上?,还是?曾经一身浅云色绣罗裙,前襟处的云蝶花影色泽饱满,蝶翼上?的银细流苏摇摇坠坠,铺撒在精细的锦缎上?,宽大?的衣袖中露出一小节皓腕,消瘦的骨节扣响王座上?的血色莲刻,众人皆沉沉的低下?头去。 无人说话。 玉飞影唇角的笑意彻底压了下?去,因红唇而隐约浮 现的美艷和风情霎那间?变成了不敢令人直视的威严。她轻飘抬眸,眼睫的剪影被摇晃的灯影拉长,在秀挺的鼻樑上?跳跃,下?巴微抬,下?颌的线条藏匿于阴影之中,又?突的明显了几分?。 「这几日神界各处皆有乱象,可本尊今日唤你?们过来询问?,却未有一人说起此事,祸事四起的神界在你?们口中安然无恙,难道诸位是?觉得本尊忙着处理大?婚各项事宜,已没?了率领你?们的能力吗?」 阶下?众人屏住了唿吸,惶恐不安。 「又?或者是?,本尊哪里得罪了诸位神君大?人,使得诸位对本尊心?生怨恨,所以故意隐瞒不报?」 「殿下?,我等并无此意啊……」 「求殿下?明察,我华山神对您一向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过不满之心?啊!」 「殿下?是?崑崙山之主,是?我等的主,我们怎么可能有怨恨之心?呢,殿下?息怒,殿下?明察啊!」 「对啊对啊,殿下?……」 王座上?的女人嗤笑一??,眼神锐利扫过一片,深邃的眸子里含了碎冰,勾唇时只余下?无尽的嘲讽之意,清冷的??线恍然生了几分?沙哑,红唇张合之中已然流淌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杀意,几乎将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中吞噬。 「华山神,好一个忠心?耿耿。」玉飞影垂眸看了眼泛白?的指尖,指腹摩挲过一片柔软之后便生出一小朵霜花,扎根于她的肌肤之中,后来便越长越大?,长成了约莫一指长的六瓣冰花:「华山神果然对本尊忠心?耿耿,忠心?到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时,也说是?奉了本尊的命令……」 「华山神,你?当真是?忠心?耿耿啊!」玉飞影震怒,眼底的狠戾撞进华山神的眼中。 刚刚还一脸痛心?好像受了委屈的人骤然变了脸色,周围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无??的张了张嘴,正准备跪下?,却突觉周遭空气滞住,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求殿下?饶……」 「滚开!别?脏了我的倾城殿!」 冰霜席捲的飓风自王座上?袭来,戳破此刻诡异的寂静,带翻殿内两排整齐码列的灯笼,火苗翻滚在地上?,丝缕刺鼻的焦味飘遍 倾城殿。众人不由得后退两步,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一??巨响,倾城殿门?大?开,原本封闭完好的结界被突如其来的气韵撞过来,轰隆隆的震动从地底攀上?天际,长鳞正在和燕青软说话,察觉不对劲时连忙抓住她的衣领往旁边甩,二人刚刚挪开位置,一个从殿内飞出的男人便摔落在那处,力度之大?,砸裂厚重的楼梯,四下?迸开细碎的石子。 「怎,怎么回事啊……」 燕青软扯了扯长鳞的衣裳,小??询问?。 下?一秒,玉飞影的??音飘散四方。 「华山神放任亲儿?欺压百姓,势不压人便夺取人界一家五百人性命,祸及无辜,王氏一族绝代无后,聚枉死城鸣冤状告十殿阎罗,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传本尊命令,削神骨,抽筋拔皮,押送鬼界地府交由十殿处置!」 在玉飞影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有几个神兵从两侧墙上?走下?架起华山神的胳膊往外走,泛着冷光的锋刃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处。生命受到威胁,华山神哭喊着认错,徒手扒住冰冷的石快剧烈挣扎着,哭天抢地喊的撕心?裂肺「殿下?饶命啊殿下?,我知道错了殿下?!殿下?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去跟那些?无辜枉死的王家人说,看看他们能不能放过你?!拖下?去,让所有人都看着!给众神都提个醒,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他的下?场就是?诸位的下?场!」 华山神的??音逐渐减小,最后消失在云层之中,百级天阶上?只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血痕。 少了一个华山神,大?殿上?的气氛愈加诡异了起来,就连之前本想偷看的燕青软都泄了气,有些?害怕的想要离开,长鳞握住她的手朝她摇摇头,算是?给了她一粒定心?丸。 「这华山神做的坏事可多着呢,殿下?这样处罚他还算轻了,不过到了鬼节地府,就有他受的了,你?不用害怕,殿下?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她发怒自有她的道理。」
第140页 冰刃飞过的痕迹依旧在,众神惶惶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悄然的朝旁边退开。 「华山神亲儿?子嗣也送过去,人界百余口性命,他一个人还不清。」 「是? ,殿下?!」 神兵退出大?殿,众人不安。 玉飞影摆弄指上?还剩下?五瓣的冰花,淡淡的吹了口气,修眉俊眼中隐生翎光,「解决了一个,还剩下?五个,诸位说,本尊该用什么法子呢?不如也和方才一样,一个一个来?就是?有点耗费时间?,不过本尊今日没?事,有的是?时间?……」 「殿下?!小神有罪!求殿下?处置!」 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星宿神勐地跪倒在地,头磕在坚硬的地上?,咚咚作响。 玉飞影挑了挑眉,故意好奇问?道:「哦?本尊怎的不知道,星宿神又?做错什么事了?」 「前几日小神夜观天象,祸星降世,天下?崑崙山恐生变故,小神法力不精,探不出根源在何处,便没?有上?报。」 「哦,原来只是?这般小事啊,那不妨事,你?法力不精本尊自然不会怪你?……」玉飞影随手撇下?一片花瓣,放在指尖玩弄,指甲划过纹理密布的冰叶表面,扰乱了原本的茎脉痕迹。 「可是?本尊像问?问?你?,最近神界各处流传的祸星降临乃是?重生的花舞谛的说法是?从各处来的?」 星宿神刚刚起身,又?扑通一??跪倒:「殿下?明察,小神不知啊!小神真的不知道!」 玉飞影嘆了一口气,甩出一道法术将他扶起来,「本尊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情你?不知道,殿上?自然有其他人知道,四下?流言蜚语皆因他们而起,与你?无关。」 …… 「崑崙山有七十二神位,十二山神,四海神,其他的散落各处,守护人界安危。可我总觉得,神界要不了这么多神,不如减去五个,留下?六十七个吧。」 「来人,潇城土地神,长安神,腾山神,云岚神,文寿神五人逆反崑崙,煽起民怨,引得四方□□,扰神界安定,天诛!」 第78章 锋芒毕露 天诛之刑, 乃是让众多?神灵都胆战心?惊的一个处罚。 崑崙山为?直领人界的神山,受其香火,圆其夙愿, 为?保人界雨顺风调,崑崙山歷来就有将??该惩治人界恶徒的雷劫扛下的习惯。天雷势大, 若不阻拦人界将亡,可雷劫相连孽障罪恶, 全部存放由崑崙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以往都是由四处的土地神逐一承接一些回去,在各方降临, 有时洪水泛滥,有时突生大旱,此乃天灾。 所谓天诛, 就是将神仙钉在雷咒台上,引渡过去多?少年崑崙山所储之雷,用神仙之躯来抵抗天雷。 天诛过程十分血腥, 被钉住的人避无可避无处逃脱, 古往今来能撑下来的寥寥无几,大多?数在天诛进行到一半时便已经没了?神骨,肉体凡胎, 后果如何自然?不用多?说了?。 当今神尊的母亲玉姑特别喜欢用天诛来惩治犯了?错的神仙,导致那?时候人心?惶惶,最害怕听到的天诛二字。后来玉飞影倒是也常常说这两个字, 不过许多?老神仙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知道她心?地善良,不忍用这残酷的方法,便从未放在心?上。 而玉飞影也确实从来没有真正下过天诛的命令。 除了?这一次…… 所有人都以为?殿下这次也是随口一说, 不会动真格的,谁知道这次居然?来真的,被叫到的五个人自然?稳不住了?,立刻跳脚,不满的嚷嚷:「殿下不公!难道为?了?维护花舞谛的美名,要这样滥杀无辜吗?我等什么都没干啊!我们?冤枉啊!」 「花舞谛的流言我等毫不知情,不过既然?有人传那?就事出有因,殿下应该调查清楚,而不是随便给我等安上罪名!如果是晏长老来处理此事,必定会还我们?清白!」 「对?啊,晏长老处事一向公平,我等都十分敬佩他!」 「殿下年纪还小?,被舞谛妖皇迷惑了?心?智,不顾祖宗礼法要与她缔结姻缘,我等未曾有一丝怨言,皆尊拜舞谛妖皇为?主,哪怕妖界与我崑崙积怨已久,殿下心?中所思所想,我们?事事顺着,如今却落了?个逆反崑崙的罪名,实在冤枉!」 说话的人都是昆 仑山的老人了?,在多?年前就已经修为?上神,年岁比玉飞影要大上很多?,在崑崙山的地位不容小?觑。 这世间从来都不缺见风使舵者。 文寿神一番慷慨陈词,瞬间扭转围观众人的看法,将玉飞影推到风口浪尖上。年纪尚小?,不顾礼法,沉迷情爱,一意?孤行……诸多?罪名扣到她的头上,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而原??有罪的人,却突然?成了?赤诚之心?天地可鑑的肱骨之臣。 此番诸多?波折,众人面面相觑,等着玉飞影的解释。 在他们?心?中,玉飞影在这般境地之中,若想要留住人心?,必定是会解释的。 只有静立于角落中的厌毒知道,殿下是绝对?不会去解释的。 透过将熄将燃的烛火,她在明灭光影中看到玉飞影饶有兴趣的倚靠在王座上,薄沁柔软的衣领因为?她的后仰而略撑开一点缝隙,露出内里精巧的锁骨,凸起稜角处一点醉人红晕,在细腻滑嫩的肌肤上铺开叫人神往的诱惑。
第141页 众人吵得?最凶时,她就歪头看着他们?闹,青丝柔软,发间朱钗之上的珍珠在朦胧光晕中流光溢彩;众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就小?幅度的撑个懒腰,半眯着眼换个姿势继续窝进王座之中,将下巴搁在半蜷的手?指上,抿着唇笑,容颜寡淡眸光却异常锋利。 远远的看着她,厌毒突然?就想到了?她刚刚在花舞阁里吩咐自己去办的事。 看住妖皇大人,不能让她来到倾城殿上,起初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如今看来,她定是不想她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吧。 殿上嘈杂喧闹,人心?不古,你来我往的试探任谁也不肯放过谁。 而他们?最放不过的玉飞影却如同俗世的旁观者,慵懒懒的看着他们?互相推卸,然?后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置于玩忽职守的漩涡之中。 她从不在凡尘之中。 那?些人的争吵也与她毫无关系。 人心?对?她来说,还没有花舞谛爱吃的菜来的更实在一些,若不是因为?看重和花舞谛的这场大婚,若不是想要给她所有的应允与祝福,她才不会将他们?叫来倾城殿。 这样的人,怎 么会浪费口舌去向别人解释呢? 厌毒嘆了?口气,小?心?翼翼退在一旁,众人看不透殿下,可殿下却早已经将他们?看透,这些人自以为?得?到了?所有,其实却…… 「文寿神真是巧舌如簧,你这番说辞,倒让??尊想起了?晏正,不知你昨日去看他的时候,他可还好?不过我让麒麟守着他,应该是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只要没死就行了?。」 玉飞影似乎是听乏了?,嗓音略有些低哑,她缓缓坐直身?子,拢了?拢微敞的衣领,将一片旖旎风光包裹的完好:「罢了?,若不是因为?累了?,??尊还能听你狡辩许久,可惜啊,拖下去吧。」 懒得?解释,亦懒的跟他废话。 听命围上前来的神兵似乎得?了?什么密令,还专程捂住了?几人的嘴,一切解决的悄无声息。一场闹剧如此落幕,看起来是如此的草率,臣服者默不作声,反抗者心?有怨气却也无话可说。 玉飞影的目光落在角落中只露出半个身?子的厌毒身?上,顿了?片刻后又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移开,瞳眸深不见底:「诸位,大婚将近,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花舞谛的流言蜚语了?。」 众人立刻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小?神回去一定肃清流言,绝对?不能污了?妖皇大人的清誉!」 「既如此,那???尊就放心?了?。」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一同消失的,还有王座上那?个清丽的身?影,没了?玉飞影在场,众人这才卸下压力,议论起来。 一墙之隔,倾城殿外的阳光温暖的不像话,玉飞影闪身?出了?倾城殿,刚刚准备朝台阶下走的时候,就看到迎面而来的花舞谛。 寒梅化雪,红衣似火,花舞谛双手?捏住衣裙,高仰着下巴,清澄的眸子里倒影上面前高耸入云的路。百级天阶对?神仙来讲不算什么,可对?于没有神力的她来说,难于上青天。玉飞影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蹙了?黛眉,两魇生愁,髮髻凌乱青丝覆上已沁出汗珠的额头,娇柔的贴了?上去。 「阿舞。」 玉飞影唿唤她一声,后者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星辰,兴沖沖的朝她奔过来,婉转声线中满是开心?:「殿下!我在这 里!」 那?抹红色的身?影俨然?花间飞舞的红蝶,连疲倦都忘了?,步履轻盈的往上跑,玉飞影亦去接着她,放下心?来。 她来倾城殿前吩咐厌毒看住阿舞,若是她要来找自己,厌毒就快一步来通知,幸好她刚刚看到了?…… 「殿下!你真的在倾城殿啊!厌毒仙长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只好出来找你,路上碰到了?一个仙娥,还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花舞谛亲昵的搂住玉飞影的胳膊,樱唇含笑,梨涡倾酒,相见即欢。 「大婚将至,少不了?要吩咐一些事情,看你今日甚是疲倦,一觉睡到午时还不肯洗漱,为?妻便想着不如趁这个时间唤诸神过来商谈一下,小?心?些,不要掉下去了?。」 花舞谛来了?性质,一边听玉飞影说话,一边脚踩上天阶旁边的花圃,玉飞影便任由她扶着自己的肩膀,手?小?心?翼翼的护在腰后。 「有殿下在,我才不会掉下去呢!」 花舞谛未曾将玉飞影的提醒放在心?上,在她的印象里,殿下身?边就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玉飞影看着她洋洋得?意?的可爱模样,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宠爱叫人肆无忌惮,她现在,可不就是肆无忌惮吗? 她就这么相信自己?若是她掉下去的时候自己晚了?一步,岂不是糟糕? 「殿下你想什么呢,快来~」 「啊?来了?来了?,阿舞你小?心?些嘛,那?边有石头,你可要看清楚了?,来,为?妻牵着你走,别怕为?妻扶着你呢,跨过去就是了?,阿舞,我看你如今气色大好,看来前几日我教你的法术练得?不错,一会儿为?妻再多?教你两招,以后来倾城殿就不用这么费劲了?,直接飞过来就是了?……」 花舞谛停下脚步,立刻从台子上跳下来,激动到摇手?:「好啊好啊,殿下你现在就教我嘛,这里这么宽敞,最适合练习法术了?!我想学御剑飞行,我也想像长鳞和青软那?样上树!他们?好厉害啊,那?么高的树跳一下就上去了?,上次我和她们?出去玩,我爬了?好久都没有爬上去,还是她们?把我提上去的……」
第142页 玉飞影:「???」 她们?什么时候出去玩了?,她怎么不知道,还爬树? 嗯?提上去? 龙和刺猬把狐狸提到树上? 怎么提的? 「她们?还嫌我重,让我变成原形才提我。」 原形?所以是用爪子揪着后脖颈的毛上的树? 不远处,长鳞和燕青软趴在房顶上瑟瑟发抖,殿下你听我们?解释啊! 第79章 喜结连理 朱红瓦檐层叠, 将?一片暖煦垄在了微拱的阴影中,但日暮光斜,还是有不少橙红的霞光透过雕花窗阁, 在沉香木几案上拓下斑驳各异的镂花,地上那片醒目的光影中, 有裊裊青烟环绕,飘至半空淡了痕迹。 几案左侧研台之中一点新墨, 常有缀着细碎星芒的毛笔尖沾取一二, 搅动浓郁的墨,升起片刻涟漪又再度沉寂下去, 素纸沙沙,人影攒动。 偶有光落入砚台之中,将?岁月静好铺满墨汁表面, 那一片不染俗世的透亮中,有两个身影相依相偎。 「月圆花鸟夜,崑崙入凡尘, 西海三尺尽, 华衣素可欢?」 玉飞影写完一词,墨水尚未干透,粗素纸上仍有几处墨渍透纸, 她搁下手中毛笔,掌心抚过飘逸潇洒的字迹,手下单薄纸页赫然变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片, 与院内桃叶同薄, 玉中生点翠意状若玉牌,内里嵌字。 花舞谛接过那方玉山,搁在手上, 忽的从模煳的翠色中探得自己掌心的纹路,她眨了眨眼,眸中滑过一丝疑惑:「殿下既拜写请柬,为何不见名姓呢?若那人收到,却不知是自己,该如何?」 玉飞影正再度落笔,听闻身旁人的疑问,眉眼倏的染上笑意,她垂手,放下毛笔看过来,纤细手指抹过光滑玉片,「华衣素可欢」五个字蓦地散出柔光。 「阿舞不知,这五个字,便是她们的名姓。叙华衣乃西海龙王之女,西海水宫的长公主,素娘是她的凡妻。二人相识草长莺飞时节,所伴十年情意绵绵,然西海寻女欲将?叙华衣带回西海,她不舍素娘,便借了仙寿,用西海的密术滋养她百年,为妻与她们缘分不浅,已相识多年,此番就是要请她们二人前来。」 「原是如此……」花舞谛点了点头,将?玉片小心放入手边刻着蛟龙戏水的檀香木盒之中,转眼却瞧见玉飞影刚刚写了一半的柬词,寥寥几句中又?出现了一个叙字,不由得蹙了蹙眉:「这人,也是西海的公主吗?」 玉飞影垂眸,目光落在刚刚浸染出的「叙氏扶羲,庸然」几个字上,略微愣了愣,红唇含笑,缓缓解释道:「你我大婚,本该邀请西海龙王的,可他 缠绵病榻已久,由珍贵的药石吊着命,前几日为妻看他灵石尚且光泽鲜亮,最?近却越发混浊暗淡了,想来他该是来不了崑崙了。」 玉飞影眉梢上多了几分忧愁,灵石此番变故,寓意岁在命亡,枉死之相乃是亲子之夺所至,扶羲庸然二子皆对那龙王位虎视眈眈,只是不知道,最?终是他们二人中,谁动了手。只可惜西海几百年势头强压四海,福祉善至尊于鼎首,这一次怕是要让位了。 一声轻嘆,玉飞影将心中诸多猜测咽入肺腑,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终究该由她一人承着。 花舞谛听出了其中蕴意,扭过头来,美目满是不可思议:「他要死了吗?」 她忘却前尘往事,不记得曾经别离之祸,亦忘了生死之变。 玉飞影揉了揉身旁人蓬松柔软的乌髮,指尖穿梭在微凉的青丝之中,动作轻柔的不像话:「阿舞怎的对这些感兴趣?灵石之说自然有些道理,不过对仙家来说,向来都是天命不可道尽,恐生诸多变故。」 她顿了下,再次开口道:「不论如何,龙王之位定由他们二人之一夺得,而那人也就是神界四大海神之一,为妻此番邀请他们二人一同前来,就是要将?西海此次夺权之变算进其中,保全了颜面,就不会折辱了他们的身份,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会对你恭敬有加。」 神界之大,想要将?其尽数掌控手中,向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玉飞影得势百年,所废心力?从不曾公之于众过,而花舞谛却从她平常漠然的声线中窥见她这么多年的良苦用心。 最?重要的是,她的良苦用心从来都不是为了凌驾众神之上,而是为了让自己名正言顺的成为神界之尊,不被人赠予闲言碎语。 若是这样算来,她该是很多年前,就开始准备这场大婚了? 心不可抑制的颤动一下,花舞谛蹙眉凝望着身旁人,目光顺着她消瘦小巧的肩膀掠到被鬓髮遮挡住的侧脸,浓密的睫毛轻轻煽动,弧线优美落尽了清辉。视线里,玉飞影正低着头,她将还没有写完的柬词写完,然后依照刚刚的动作将?二人的玉片分开,皆放在了木盒之中。 扣好铜锁,指腹滑过木盒上栩栩如生的雕刻,下一瞬,那 戏水蛟龙潜入荡漾碧波之中,时起时落,偶尔露出龙尾在水面煽动。以活物为扣,便不能被旁人打开,玉飞影抬手唤出离音剑,随口吩咐道:「离音,我不便前去西海,就由你给他们送过去,不必硬闯,由水兵带给她们就好。」 「是。」 离音化剑气围着木盒飞绕两圈,托起略有些沉重的盒子向外飞,还未出阁门,便悄然隐去了身形。 花舞谛撑着下巴,视线紧跟着被渡进灵力的木盒,直到它蓦地消失在眼前,这才恋恋不捨的收回目光,静静等候着玉飞影另写其他。
第143页 铜香炉里的青烟雾气瀰漫,在玉飞影的周围扩散开一片朦胧。花舞谛吸了吸鼻子,下意识的离她更近一些,目光所及,她执笔,沾染了浓墨,在即将落笔的瞬间却突然停住,舒展的眉头微蹙了一下。 捏着笔桿的手指收紧,柔嫩的白皙之上泛起了点点红意。 玉飞影极少有这样犹豫的时候,又?或者说花舞谛从不曾见过她这般神色,依旧是如画的眉眼,可内里藏匿的诸多情绪在眼底翻滚不休,漆黑的眼珠浸了琼浆,隔着一层迷雾,模模煳煳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花舞谛咬了咬唇,心瞬间被提起来:「殿下,怎么了?」 玉飞影回神,扭头就撞进她眸子里满满的担忧,漂浮在半空中的心顿时踏实?了下来,就好像瞬间找到了支点,她勾唇,微嘆了口气,心里畅明了些许,眉宇间的阴翳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这次大婚马虎不得,为妻本意要请五界诸神前来。魔界有黑刃魔刀,鬼界有十殿阎罗,可偏偏佛界有些难办。」 「就是那个避世不出的佛界吗?」花舞谛私下了解了很多关于六界的事情,自然也掌握了佛界的情况。 不过在她所看书中,关于佛界的描写少之又?少,见得最?多的也就是避世不出四个字,时间长了,她也就只记住了这四个字。 玉飞影挑了挑眉,清绝的眸中化开不知名的意趣:「避世不出?形容佛界倒是颇为合适……」 可是真的合适吗? 自从她上次从佛界归来,便总有些问题想不明白。佛界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仿佛从六界除名了,千踪为了躲避追查,去哪里不行, 为什么单跑到了佛界?表面上避世不出的佛界,有结界封闭,为何连自己都踏不破的水幕,千踪却能硬生生的闯入? 百年之前的事,原本只是神界之争,如今查着查着却牵扯到佛界,实?在叫人费解。千踪是晏氏长仆,一言一行皆受命于晏正,此般变故,是不是代表,晏正与佛界有关系? 可晏正生时,佛界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啊…… 「殿下若不喜佛界,就不用宴请她们了!」花舞谛以为玉飞影与佛界有过节,便替她宽心道,反正她时刻都是站在玉飞影这边的,她喜欢什么,自己也喜欢什么,她不喜欢的,那自己也不喜欢了。 花舞谛的心思单纯的很,就是向着玉飞影,后者自然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忽的笑出声来。皎颜贝齿,明眸善睐,眼落星辰,不耐世俗。 她挑过身旁人额前的髮丝,勾到一旁,心口含了蜜。 单纯的心思,在如今风云变幻中,何其珍贵! 这世间,估计也就只有她,会注意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吧,叫旁人来看,既已享尊位,哪里还有资格说不喜呢? 「傻阿舞。」玉飞影的声音好像掺了蜜糖,「有些事情并不是靠喜不喜欢来决定的,不过你在为妻面前可以尽数展现你的喜好。」 我不会让你,沦落到我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我会让你,活的随心所欲…… 「罢了,佛界多少年没有露过面了,也是时候出来一趟了。」 玉飞影重新提笔,写下传于佛界的柬词。 花舞谛趴在旁边看着,一直等到全部写完,刚刚将?玉片捧进手中,却听到厌毒的声线在阁内扩散开:「殿下,牵线月老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月老? 她怎么会来? 她说有要事禀报,自己与阿舞大婚在即,她这么匆忙赶来,莫不是…… 玉飞影心里好奇了一下,但还是挥了挥手,叫厌毒传她进来。 阁门打开,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卷着日暮的清泥之味,一抹红色的身影闪入阁门,没有抬头径直跪在了地上:「神尊殿下,晏如公子姻缘线生异,或……结成连理。」 「连理何人?」 「妖族。」 第80章 西海夺权 妖族? 玉飞影眨了眨眼瞳孔微张, 美目中滑过一抹瞭然,再看向月老时已经是一副清冷模样。当初她流放晏如前去妖界镇妖塔,想来他是在那里, 遇见了良缘,如此也好, 只要与崑崙山再无瓜葛,哪怕是去魔域也好。 轻纱乱舞, 飞鸟无声, 铜香炉里焚香已灭,厌毒适时进门,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众人身旁,蹲下身子,将堆成山丘的灰烬抖落到一方蚕丝手帕上, 将新香插放了进去。 玉飞影的声音轻飘飘的,随着众人眼前的裊裊青烟缠绕耳畔:「嗯,他的事情以后不用再告诉本尊了, 晏氏如何, 已与崑崙山无关,待到他们二人红烛帐暖时,你就代替本尊, 送去贺礼吧……」 月老虽然不太明白曾经让自己注意晏氏动向的人,为什么突然就不?在意了,但还是恭敬的勾腰, 道了一声:「是。」 其实她能看出来的, 神尊殿下有意放晏如一马。如今崑崙山仙娥们谁人不知,殿下视舞谛妖皇为骨血之爱,百年前晏长老在倾城殿上犯下的罪孽, 她终究还是没有追责到晏如身上,不?然的话,她哪能容许他在妖界谈情说爱? 只怕是挖心?剔骨都不能解恨。 新香已燃,厌毒低着头退出花舞阁,却在一只脚刚刚踏出门槛时被唤住,单薄的嵴背顿了一下,转身朝里面看过来,消瘦却纤长的身子披上柔美霞衣,腰带上垂挂的合欢花坠子叮铃作响,惊扰了正在院子里埋头种花的长鳞和燕青软。
第144页 「厌毒,嫁衣之事可是由你来做?」 说话间,玉飞影余光掠过身旁人,后者似乎对香炉之中的香料十分感兴趣,已经悄然朝旁边挪了过去,正探头探脑,准备用手去揭开盖子一探究竟。 那香炉铜制,被带有神力的烟燻的久了,已被燃透了冰凉,变得?灼烫,哪里是能随意用手拿的呢?玉飞影抿了抿唇,宽大衣袖中,指尖弹向微红的炉盖,待看到那柔荑縴手捏起了盖子,这才收回手,无甚情绪的眸子里漾开阵阵柔波,深邃透亮的眼底灌满笑意。 厌毒重新回到了阁内,与月老同?列道:「是,绣娘已经选好了。」 玉飞影点点头:「本尊看你 近几日过于憔悴了些,不?必赶制嫁衣了,此事就交由月老去办。」 月老静静的在一旁待着,努力想要隐藏自己的身形,却免不?了被派了任务,一时间有些愕然,就那样抬头呆呆看着坐在面前的女人。 「阿舞的尺寸本尊都清楚,原想着就这般做了新衣,但本尊看着阿舞最近脸上圆润了不?少,想来身上也该是有了变化?。」 花舞谛虽一心?扑在香炉上,但也竖着耳朵听她们的谈话。玉飞影的声线微颤,像是憋了笑意,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飘出,和阁外纷飞桃花揉杂在一起,使得众人紧绷的心?也骤然轻松了下来。 厌毒也憋着笑,将目光从花舞谛身上移开。 她垂眸时,花舞谛正抬手捏了捏自己略软圆润的脸,果然摸到了满手的弹性,一时间红了脸,低下头去,手指又不?自觉的朝腰上摸过去。 花舞谛:「……」 玉飞影:「……」 「咳咳,我?出去找长鳞他们玩!」在三个人的注视之下,花舞谛终于坐立不?安,蓦地站起身来一撩衣裙朝外面跑出去,仓促的丢下一句话就不见了踪迹。 「长鳞长鳞,我?来帮你挖坑!」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青软,我?帮你提水吧,看你累的,让我来,我?力气可大了!」 「不?用!长鳞会帮我的!快来长鳞~」 「哦哦哦。」 …… 外面静了半晌,好像已经没了人一般,厌毒也收回朝外张望的视线,垂眸谦卑站定,玉手叠放在身前,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玉飞影挑了挑眉,淡淡开口:「你们不用种花了,出去玩吧!」 「……那我们出去了?谢谢殿下!」 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长鳞的声音在此刻的寂静中尤其清楚:「快走快走快走!」 「我?们去哪里啊?」 「去后山,我?刚刚去打水,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我?带你们去!」 「好啊好啊!」 花舞阁门口的结界恍然动了几下,然后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静,玉飞影这才隐没瞳眸之中的不?舍,将还没有说出口的「一切小心」咽回肚子里,抬眼对上月老满的疑惑。 「本尊知道这些事情本不该由你来做,你是 牵线月老,向来只掌管姻缘之事,当初让你写了名字已是麻烦。只是厌毒虽心细,可终究没有经歷过这些事情,月老掌管姻缘,见证六界诸多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知道六界喜好怎样的嫁衣。百年之前,她的美貌早就名动六界,如今更是艷然于世,嫁衣当是锦上添花之物,不?与俗世同?模同样,你可懂的?」 「是,小神必定悉心?置办,绝不?会污了妖皇大人的玉颜!」 「有劳了,本尊会量好尺寸,叫厌毒送去。」 「是,那小神马上去採制,小神告退!」 玉飞影点头,目送她离开,这才将手边的盒子拿起来递给厌毒,吩咐道:「送去佛界。」 「是!」厌毒知道关乎佛界的东西,必定是十分珍贵的,忙俯身一拜,转身出门。 六界众人的请柬,能让她亲自动笔写的也就那么几个,至于其他那些不?大不小的神,交由长鳞和燕青软去通知正好。玉飞影抬手抹平铺开在几案上的素白纸张,感受着掌心?里若有若无的粗糙,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不?过还没等她开心?多?久,心?上莫名升起的忧心就将她紧紧包裹其中。 这忧心来得仓促而勐烈,叫人难以挣脱。 玉飞影只能抬手抚过眉心?,试图用指尖抚平紧蹙的眉峰,红唇半启,只余一声嘆息。 与花舞谛大婚,如今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为何她莫名心?慌了起来?难道会生出什么意外吗?崑崙山一切有厌毒经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自己宴请之人? 不?会的,一定是自己太急切了,心?急则乱,所以想多了。 她这般安慰自己,心?果然静了一些。 日光渐冷,晚来时候的风总携了些彻骨的寒意,花舞阁的门窗都没有关,就那样敞开着,玉飞影所坐之处正好对着风口,她半眯了眼,浓密的睫毛垂下,掸落一片显眼的阴影。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手中的红线上,未曾注意到轻薄瑕丽的衣衫被风扬起一角,顺着风的方向旋绕,露出一小节皓白的手腕,纤瘦处腕骨突起优美的弧度。 下一瞬,她攥紧了手,白皙之上青筋凸起,从指尖向内里攀绕的黑线没过掌心?的红线,眼前赫然一片 触目惊心?的斑驳印记。黑眸之中寻不?到半点迷茫,明月清眸也不?免被执念蒙蔽了视线。
第145页 百年了,她已经等了百年了,这次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挡大婚! 她不想徒增罪孽,只愿一切能够顺利…… ***** 崑崙山安稳如初,西海却兵变了—— 子夜时分,被冰笼罩的西海静谧无声,碧色玉雕直指海面冰层,被渡了法?力的飓风在海底席捲,携着冷瑟和萧急的气韵,斩过半人高的琉璃灯亭,在山石之中穿梭,悬上朱红的屋檐。 仅一夜而已,西海便人人自危。 人人皆知庸然三殿下趁着夜幕斩尽龙王殿的侍女,三尺阶梯上血迹斑驳,将龙王殿镶绕了一圈皎皎清辉的夜明珠上覆上一层血色,白墙玉瓦中一片刺眼的鲜红。风雷涌动腥风血雨,刺破勒在众人喉间的密网,人人不?得?喘息。龙王殿上金龙唿啸,震的深海抖颤不停,然龙王缠绵病榻,已不得?当年的神勇无敌,对于西海的劫难,也无力回天。 此刻的龙王殿前,庸然一身金衣,衣袖生风,绣上龙鳞烁烁光起,墨发尽被赤色发冠高挽起,束铜黄髮簪,肩上披甲,前襟上坠落的金穗子微晃,摇落了一处黯光。 与他相对之人乃是扶羲,龙王养育两儿一女,为保位置将其他水将全部发落出去,权力就掌在他一手,如今,这西海也只有扶羲有此实力与他相对。 反之庸然的有备而来,扶羲倒是一如平常模样,一袭玄青色长袍,里衣凌乱,从略微扯开的领口可以看到衣内肌理。他似乎是被唤醒的,外袍披在身上,未曾系住,月白衣带松垮的,黑髮半挽半束,木钗缠。 二人相对,一个目光凛凛,黑眸中藏匿着执掌风云的熊熊野心,一个风姿卓绝,半眯的惺忪睡眼仍能窥得?公子无双。 「庸然,何必如此迫不?及待,父王未寂,你我?何苦争夺什么?如今子时,你率兵前来,所安何心??」 扶羲的声音还有些哑,夜晚寒凉,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衣袍,将其拢紧了些,被风袭过的手有些不?自然的白,过了一会儿又攀上了一抹异色的赤红。谢缘师匆忙赶来,正好看到扶羲蹙了蹙眉,脸上愁容渐起,便 上前一步道:「殿下注意身子,别染了风寒。」 扶羲眨了眨眼,明眸凝着一点淡泊冷意,「无妨。」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难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 庸然未曾掩饰自己的不?屑,他生来便是龙族的殿下,一生锦衣玉食,没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而扶羲却是龙王私子,母亲一介奴婢,自小生活蛮荒之中,他有他的傲气,亦有他的不?屑,争权之事,只会明争,不?会暗夺。 龙王如今药石无医,他作为儿子,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惹他不?快。前几日有人来报,长姐与他对弈许久,他猜出了其中玄机却也没有生张。 左右不过是些拉拢之词。 可是今日得了口信,却怎么也忍不?得?了! 「庸然,你这是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庸然本想破口大骂,可想这么多?人在场,被人听去了总会折了龙族的美名,为保全西海颜面,只得将心?中诸多?想法都憋了下来,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眼中喷火,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扶羲似乎稍微清醒了些,狭长的眸子扫过面前穿戴整齐,拿着枪戟的水兵,眼尾上挑,本就凉薄的眼愈加黯淡了下来,眉梢阴翳,在众人看来,纵使不?言不?语,也恍如大军压阵,兵临城下的嚣杀之气。 「踏上金殿,可就回不?了头了。」他淡淡的开口,尽管身后空无一人,身旁也只有一个谢缘师。 「你斩杀侍女,姑且可以说剷除妖祟,你兵临至此,也可以说成心?系父王安危,可一旦踏上这龙王殿,顶撞父王,扰了明灯烛火,这逆反得?罪名可就脱不掉了。龙族对逆反之人做何处罚,想必你很是清楚。」 扶羲抬眸,望进面前人疯狂的眼里,看着他一副失心?疯的可怖眼神,好心劝慰着。此番话,勉强称的上半真半假,他虽然有夺位的打算,可却从来没有想过在如今这般情况之下动手。 位一定要夺,可还没有到时候。 冰封也一定要破,可却不是现在。 人界最近大雨滂沱,雨点敲打在冰层之上叮噹作响,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破开冰封,反而会让西海受人界风雨之苦,如若 父王在此刻出了意外,西海大丧,海底必然会失了温度,到时候素娘想看太阳,怕是更难了。 既然拨云不?能见日,又何必拨云呢? 庸然听不出他话中有话真假,可谢缘师能听出来,他知道扶羲方才的话里颇多?真意,一时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此刻就是夺权的最好时机。是庸然先挑起来的霍乱,他率兵前来,逆反之心?昭然若揭,身为二殿下,斩杀逆贼再合适不?过,谁能多言半句! 「如此机会,何不?把握?」 谢缘师小声提醒,扶羲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 如此他便知道扶羲今日是不会动手了,便也退到了一旁,作为一个旁观者?,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对峙。 第81章 自寻死路 庸然抬脚向前, 与扶羲的距离更近了些,二人身高相近,相对时就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情绪, 扶羲眼眸依旧一潭死水般没有丝毫情绪,庸然轻笑?一?声:「何必惺惺作态呢?你做了什么好事, 我都清楚了。」
第146页 「哦?」扶羲眯了眯眼,声线冷冽, 几乎能够冻结周围的水雾:「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庸然知道?」 「你与长姐相见,所商量什么?」 他?知道了? 是什么人告的密呢?自己所居之处只有谢缘师在, 他?对自己如何自然不用说,所以,那便是沉华堂里走了他?的人?沉华堂有素娘, 他?会不?会知道了素娘的事? 扶羲眼中的漫不经心消失的干净,他?拧了拧眉,声音更凉:「长姐与我……」 「扶羲, 庸然, 父王已安睡,为何在此处打扰!」叙华衣身为长公主,又是人界最尊拜的神灵, 声音总是这么高贵又威严,也就只有在对待素娘的时候才会温软一?些。 众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叙华衣一?身石青色流云缎子,云袖舒展, 衣领上隐约有银线金丝的微光, 云色腰封上缀了一?串品色极好的珍珠,白的璀璨迷人眼,外系了一?个绯色披风, 朱红衣带在胸前缠绕成好看的样式。 「扶羲见过长姐。」 「庸然见过长姐……」庸然面色有些不?自然,目光四处张望就是不看她,直到叙华衣走近,这?才收起了身上的戾气,也算是恢復了些许理智。 叙华衣美目流转,在二人脸上停留片刻,冷哼一声,语气不?佳:「父王方才喝了药才睡着,你们二人吵吵嚷嚷作何打算?庸然,你带兵前来,是要谋反吗?」 扶羲知道叙华衣是有意站在自己这?边,所以一开口就对庸然兴师问罪,便勾了勾唇解释道:「长姐莫气,庸然是误会了。」 叙华衣今日回到沉华堂,本想着夜幕时分去找一趟扶羲,她是在去的路上听说庸然起兵的,来这儿的路上,甚至已将接下来要说的措辞想好了,此刻却突然被扶羲打断,一?时间也有些疑惑:「误会什么?」 「我与长姐只不过下?了一?局棋而已,庸然当成了什么 ?」 庸然:「……」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一?向十分简单,叙华衣和扶羲交换了目光,皆已经明白了对方所想,此刻扶羲这?样说,叙华衣便十分自然的接了下?去:「扶羲,你的棋盘太过于破旧了,配不?上你的棋艺,可换新的了?」 「已经吩咐下?去了,但是玉石打磨总要花费些心思,过几天才能送来,到时候长姐可以再来,庸然也一?起。」 叙华衣笑?着点点头:「到时候,定要赢你一?局!」 「那扶羲必定恭候着长姐。」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便自行散了去吧,别扰了父王的清净。」叙华衣一?声吩咐,庸然没动,扶羲就俯身一拜先行离开了。 四处安静了下?来,庸然身后的水兵面面相觑,不?知道此刻局面他们该如何,等到扶羲和谢缘师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叙华衣才一?手扯住庸然的衣袖,将他?拉入了龙王殿中。 殿堂空旷安静,烛火摇曳,明珠的青辉洒落地面,消去了蜡烛的灼热感,最上方的龙王座因为许久没人沾染,失了原本的明亮色泽,扶手上龙头稜角分明,微张的利齿中衔了一?粒金珠,双目是用深海琉璃所雕,轻盈润泽。 两人一?进殿门,就看向龙王安寝的侧殿。 庸然以为叙华衣带自己进来是拜见父王,所以直戳戳朝那边走过去,谁知才走了两步,就被她拉住了胳膊。 「父王最近睡得越发不?踏实了,你不?能分忧也就罢了,今日好不?容易睡得安稳些,你还要去打扰吗?!」 叙华衣沉了脸色,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言语中的犀利和气恼一点没少,大殿空旷,被特意压下?去的声音如同鬼魅的嘶吼,不?知从何处来,在冰冷的四方高墙上乱撞,然后四下?散开,还能听到再度席捲而来的余音。 「长姐,我……」 「别叫我长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叙华衣眉头皱的更紧,「我不?过与扶羲下?一?盘棋,你便生了这?么多?心思,庸然,你当?真让我失望至极!如此沉不?住气,以后怎么做成大事?龙王之位你还想不想要,西海的权力?你还要不?要夺!」 庸然垂眸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弱 弱开口道「长姐,你不?要生气,这?次没有与你商量就动手确实是我不?对,但是……」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居然派人监视我!」叙华衣冷静了下?来,在和扶羲见面之前,她和庸然早就有所接触,两人也做过一?些约定,皇家儿女之间的交流无非就是一些权利的谋算之事。 他?要龙王位,自己要素娘,所求之事不?相冲,便可以是同盟。 她本无意和扶羲有过多?的交流,可他对素娘频频出手相助让她心生了疑惑,于是便有了前几日下棋的一?幕。 人间有句谚语,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要毫不费力的送庸然上位,那必定是要知道扶羲的情况的,如此两面走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如今她才发现,庸然居然怀疑了自己? 「我不?是告诉过你,在旁人面前一?定要装作和我不?熟的模样,我还说过,我会替你打探扶羲那边的情况,你听我指示就是了,如今怎的自己动起了手来?」 「我是在听你的指示的,可是今日有人给我带了口信来。」 叙华衣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庸然一脸认真,不?禁开口问道:「口信,什么口信?」
第147页 庸然确信这里只有他?们二人,这?才低声说道:「是父王的口信……」 「父王?」叙华衣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他?今日陪着龙王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他喝了药睡过去,这?么长的时间没见什么外人进来,他?的身子又不?足以支撑他?起身,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给庸然传话呢? 「父王今日长睡不醒,怎的会给你传话呢?」 「不?知道,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来传话的,说你与扶羲勾结,欲求龙王之位,亲手所熬的药里自有干坤,让我速来带兵相抗,以保龙王之位。」庸然也觉得龙王给自己传话不?太合理,对着叙华衣便也没有隐瞒,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清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而叙华衣听着庸然的话,愈发胆战心惊,那不经意的一?字一?句像尖锐的刀一?样戳在她的心上,等到这些话说完,她便已经湿透了衣衫,后背的衣裳贴在嵴背上,觉得难受的同时,喉咙 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长姐…长姐你怎么了?」 庸然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叙华衣的回应,转身恰好看见她魂不?守舍的站在一旁,往日里溢彩流光的眸子里一?点光彩也看不?见,黯然的让人害怕。 听到他的唿唤,她终是扭头看了过来,缓缓扯起的嘴角叫人看不?分明情绪如何。 「无妨,我没事。」 「你也觉得那人很奇怪对不?对?」庸然只当她和自己想的一?样,凑上来小声道:「我觉得他?有问题,可是事关父王也不?敢松懈,所以匆忙带了水兵过来看,谁知还没有进来,就被扶羲堵在门外了。」 叙华衣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扯了扯嘴角,如此一来,只能将扶羲推出去了:「这?般想来,传话这?件事情,应该就是扶羲所为了,他?找人传话,意在试探你,也是想试探我,看来她应该是对我找他下?棋起了疑心了。你一?定要小心,做事稳重一?些,不?要落下了把柄!」 「我知道了,那父王他?……」 庸然犹豫的指了指侧殿,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龙王,叙华衣心事重重,知道自己再阻拦下去可能会让他心生疑惑,便也不?再挡着他?,而是向后撤开一?步,随口道:「父王睡了,你小声进去,莫要打扰到他。」 金色的身影迅速奔向侧殿,推开半掩的门进入其中,他?故意放轻了动作,四周没有一?点响动。 叙华衣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直到消失不见,这?才幽幽合上眼,眸子紧闭。她的下?巴线条极美,可如今却因为咬紧牙关的动作而生硬了几分,大殿里面本就没有多?少光,她侧了侧身,更是将自己整个人都置于了透不过一?丝光亮的阴暗之中,白皙的肌肤上笼罩一?层阴霾,连烛火都无法照亮分毫。 刚刚蹦开的名为理智的弦终是重新接了起来,可脑中的眩晕却迟迟没有退去,反而更加强烈,如今她站在这里,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明明披了厚的披风,可还是寒风刺骨,让她的心都止不?住的颤慄个不停。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有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掌握手中,她下毒,勾结庸然扶羲,一?切的一?切都有人知道。 而这?个人就是龙王! 她一直加害的人! 何其荒缪可笑! 他?知道了自己的一?切,还专门派人前去通知庸然?他?心中所向之人,一?直都是庸然吗? 她本意是想留他?几日的。 可为什么,他?就偏偏自寻死路呢? 第82章 慈悲心肠 庸然一踏入侧殿, 便有一?股浓郁的药石苦味扑面而来,西海的仙药出自蓬莱,是出了名?的色味俱全, 向来都是堪比人界的精緻吃食的,而如今龙王的药滋味却没有想像中那般好。 他拧了拧眉头, 眼中的担忧越发明显。那味道就如同淋了许久梅雨的枯草发霉,然后被燃烧成灰烬, 丝丝缕缕的呛人气味钻进鼻子里, 连牙关都泛着苦涩的滋味。 庸然虽不好学习那些繁文礼节,却也知道, 只有病入膏肓之人,丹药丸无用时,才会用得上如此药石。 殿上不见明光, 环顾四方最亮堂的,也就是只有床榻相对的那颗半镶嵌在墙内的夜明珠了。纵然内里已裂,横纹盘踞, 可依旧投射出幽幽光泽, 缕缕清辉铺洒四方,一?人高灯柱上的烛火摇曳闪烁,揉了那抹清冽的光, 渡进自己的火焰之中,半浓半淡,半清半浊, 烛泪顺流而落入金凿底盘之中, 堆起一层厚厚的凝露。 庸然上前一?步,在忽闪灼灼的光影中看到了龙王发白的唇。 「父王!」视线里的男人平躺在床榻上,卧在锦被之中, 只穿了白色的里衣,脸色青白的不像话。他的声音不算小,可那人却一点也没有反应。 安安静静的,就像已经没了气息。 「父王?父王……」 庸然心一?惊,抬脚过去跪在床榻前,趁着突然烧灼的更旺的烛火,总算是看清了龙王的面容。多日不见,他已没了当初万人之上的卓绝风华,这场大病,将他折磨的没了人样,枯乱的黑髮中已然夹杂了些?白意,面无血色,深陷的眼窝下化不开?的乌青,颊上褶皱纵横交错,苍白的唇上生出道道裂纹,内里偶有鲜丽的血色逐渐干涸。
第148页 这怎么可能会是父王呢?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龙王,尘拂祖师三大弟子之一?,四海之首,龙族骄傲,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庸然咽了咽喉咙,漆黑的眸子上映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瞳底稍润,微红的眼眶里包裹着满满的惊愕和悲伤,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朝床榻上沉睡不醒的人探出手去,连指尖都在颤抖。 「父…父王?」声线已然微哑。 他自小受着龙王的庇护长大,从未吃过一?丁点苦头,不同于扶羲道不明又不可说的身份,他是四海皆承认的龙王嫡子,与龙王关系最为亲密,虽然后面做了些?错事惹的他不快,但父子二人关系从未受到过影响。 而如今,那个处处护着自己的人就这样毫无生机的躺在这里,再不见当初的气宇轩昂,他竟有些?不敢相信了…… 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 侧殿之中寂静无声,庸然屏住唿吸害怕错过榻上之人的一?点轻微动静,却只听到龙王殿外唿啸的飓风,卷着外?门上的金铃铛响个不停。 他果?真的是睡熟了。 庸然垂了头,修长的指尖从衣袖中探出来,暗自拭去滑落面颊的泪,余光里却掠进了一?袭石青色,携着隐约流光暗纹的缎子。 是叙华衣来了。 庸然蓦地抬眼,对上她深邃幽暗的瞳孔,她正垂着头,红唇轻抿,眼尾略红,如画眉眼中翻涌着普天之下的博光大爱,庸然惊愕于她到来的悄无声息,却也扯开一?抹笑意,躬身而起,低着头向她细语道。 「父王病痛许久,多亏有长姐细心照服着,我不知父王疾扰至深,还总是惹他生气,方才怀疑了长姐,长姐莫怪。」 「我知你心是好的。」叙华衣嘆了口气,扭头看向一?旁已然烧了一?半的蜡烛,垂下了眼睫,隐没了眸光,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无根无倚的浮萍,漂浮在这个凄冷又幽暗的地方:「再过半柱香,父王就该喝药了,蓬莱岛的好药都喝尽了,也不见效果?,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庸然拧了拧眉,狭长黑眸中倒影了一?抹亮色,红火烧灼。 他看了眼蜡烛,又看了看叙华衣,侧殿中本就暗,叙华衣处在光下,反而整个人都被罩进了一?片朦胧氤氲的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庸然心中懊悔,顾不得看清她的神?色:「长姐侍母孝父之心,六界人人皆知,如今药石微薄之力,只求父王能有片刻清醒,留几句良言,以定西海大局。」 「不光你求良言,这西海,谁人不求良言呢?」叙华衣俯身,将有些?褶皱的锦被铺平了些?,龙王枯藁之容,面浮死色,任谁看都有些?可怖,而她 却恍如未见,手中的动作越发轻柔了,庸然看着她掖好被角,轻声开?口道。 「庸然不扰了,长姐照顾父王,切记保重身体。」 说罢,那个挺拔的身影便朝着外?面走去。 叙华衣却突然将他唤住:「给?你传话之人……」 「馋言媚语,让我姐弟失合,兄弟反目,乱我西海,长姐放心,庸然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必定将他找出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嗯。」 叙华衣没有过多的表示,但一?个嗯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庸然心知她对这件事情上了心,对自己也有了些?许芥蒂,这般情况,只有将那人彻底除掉,他们二人才能重归于好。 脚步声逐渐细弱,最终消失在这一?片冰冷的大殿之上。 叙华衣眼睫微动,停下了手中看起关切和亲昵的动作,黑眸中感天动地的悲悯也在霎时消失不见,她眨眼,看着自己青葱细嫩的手指,眼中覆上了一?片白。 她在思索,在考量。 在犹豫着,这白净的双手,杀了那么多人后,要?不要?再染上自己父王的鲜血? 刚刚她问庸然传话之人如何,只是为了确定,那人是否还在他的身边,只要不在,那她便无所顾忌。 突然,锦被之下的人略微动了一?下,只是肩膀轻颤,心细如她,也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 敛去眸中若有若无的杀意,叙华衣勾了勾唇,眼尾上扬:「父王,您可醒了?」 龙王双眸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叙华衣目光一?凌,下一?瞬又柔下来,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手帕,沾了些?药盏中的药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龙王干涩枯裂的唇,轻声道:「您躺了许久,可要喝些?水?但您昏迷不醒,该是喝不了水的,幸好今晨的药还剩些,用以滋养最是合适不过了。」 说到这里,那双手无端的用了些?力气,不过看到龙王未曾有不适,又轻缓了下来。 仰头即是龙王图腾,以往无比艷丽的色泽如今也暗淡无光了,金纹点缀的龙身凹陷进冰凉巨石中,龙眼怒目圆睁,恰好印上不远处跳跃的猩红烛火,龙不再威严,反而嗜血邪恶。 身为龙族,此番变化无一?不在说明,龙族没落 ,西海地位不保。而叙华衣却满不在乎的轻嘆一口气,小巧的指尖捏了捏被浸湿的帕子,面部表情的看着褐色的污浊液体,顺着自己指尖捏紧的缝隙中滑下,掉落在虎口的泛红处。 「不过也无济于事了,毕竟龙王将寂灭,药石无医。」 叙华衣扯出笑容,一?扫脸上的阴霾与翳气,阴云密布的严寒天际突的破开一?条缝隙,有光折了进来,万物新生。叙华衣此刻的笑容,就是这般新生模样,她在笑,牙关却在用力,紧锁的眉峰纵然拧的生疼,也毫无感觉。
第149页 早已经凉透的心,在说出这句话时,根本没有任何波动。 「小衣,你……」 龙王终于醒了,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毫无徵兆的醒来,已经失去光泽的眼里充满了惊诧和怒哀,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父王,您终于醒了?」叙华衣眨了眨眼,「醒的还真是巧呢。」 「小衣,我是你的父王,这么多年,我悉心教导你,我看着你长大……」龙王哑声,喉咙里好像堵了什么。 「本来应该是母亲看着我长大的。」叙华衣低头与她对视,撞见他痛心疾首的目光,兀得弯了弯眼睛,目光含冰,冷的彻骨,语气却越发的温柔细腻了:「不过您终究是我的父王,我本想多留您几日的,我本想着,等到最后一粒丹药的时候,再杀您的。」 「杀」一?字如此沉重,从她口中说出,却轻飘飘到了这般程度。 「您修为高强,最后一粒丹药只用您一个人就可以炼出来了,这样,我就不用杀成千上万的人了,毕竟她们也是无辜之人。」 龙王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都是从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口中听到的,他动弹不得,只能愣愣的看着她,瞪大了眼睛,死寂的黑眸中流淌着痛彻心扉的惊意。 他的肩膀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惊的。他眯了眯眼,生怕是自己看差了,可是没有。叙华衣的口,鼻,眉,眼,任何一?处都像极了自己思慕多年的那个人,那个永远不会嘲弄自己的师姐,那个将他救出火海的师姐。 她跟她那么像,却又完全不像。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二人都是佛界弟子,他们二人 都曾心繫天下,感化人间,他们的女儿也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她之前不是做的很好吗? 她是人界最尊崇的神?,被高高供奉,香火不断,她应该是有慈悲心肠的啊! 可是如今,她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她怎么能笑着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明知道那些人都是无辜之人,却还是毫不留情的杀? 「父王何必用这般眼神看我?难道是不认得我了?」叙华衣歪了歪脑袋,波光粼粼的眼中骤然升起些许欢愉,成熟的眉眼之中多了些?不谙世事的天真,「这样呢,父王认不认得?」 龙王:…… 「小衣……」 「父王莫怪我,世间一切皆有命数,死在我手里,亦是命,其他的话,就留着去和母亲说吧!」 说罢,一?只纤弱的手,锁住了病榻之人的喉。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平安夜快乐!! 第83章 金龙殉主 侧殿之中光线昏暗, 透过摇曳烛火,龙王眼中倒影了?轻薄幕布上斑驳的光影,碎光点点。仿若身处昏沉迷雾之中, 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迷濛中, 一张姣好?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虽有春花秋月之容, 眼眸却冷若寒冰。 四?目相对时, 叙华衣敛了?眼中笑意,唇角的弧度勾勒的恰到好?处, 挑一分太过张杨,会沦为慾念的狂人,沉一分则太过阴翳, 失了?长公主?的风范。龙王看着她,坠进那双黝黑的瞳孔之中,春水暖意之下, 是千万年也暖不热的磐石冷铁。 她端坐时身姿窈窕, 由西海地位最崇高的礼仪师者教出的体态,高贵优雅,可屹立天下不倒不灭。自?己的女儿明明就在面前, 与自?己遥遥相对,可龙王却看到她临于深渊绝境,在刀锋上行走, 步步为营。 一只?冰凉的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冷的吓人。 在肌肤触碰的一瞬间?, 龙王只?觉得置身冰天雪地,满目皆是疮痍废墟。 落在脖颈上的手?逐渐收紧,喉间?一股扑面而来的重压, 汲取他所剩不多的空气?,龙王瞳孔放大,锦被?之下的手?微微颤抖,本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突然逗成筛子,脸色在一瞬间?青白如鬼。 「父王。」 叙华衣瞪着眼睛,额前青筋若隐若现,她加重了?手?下的力度,锋利的指甲掐进脖子上柔软的肌肤之中,刺破柔软,嵌入其中,顿时指尖附上一片粘稠的触感。她眯了?眯眼,忽的扯出一个笑,肌理线条僵硬奇怪,眼尾的红似乎要滴出血来,掌心里?的战慄和抵抗,化为耳边一片静谧中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她虽背光而立,但烛光仍旧从她髮丝的缝隙里?投了?过来,照亮她狰狞的脸,和眼中的癫狂。 疯魔之人的欲望取之不竭,一旦开始就没了?停下的办法。 「父王,求你了?,你快点死吧,救救素娘,救救她哈哈哈哈,你活了?这么久,死了?也没关?系的,她还年轻,她不能死……」 喃喃急促的声线飘荡在这一方天地当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清。 「呵呵呵,死了?就好?了 ?,就不用喝那些药了?,多好?,哈哈哈哈!」 紧绷的胸腔中气?韵流转四?处乱撞,眼前的事?物越发的看不真切,呲呲呲的低语从喉咙里?费力的挤出来,嘶哑的让人害怕:「不能,不,小?…小?衣,弒父,之名,罪…大恶极,不,不能是你,亲自?自?动,手?!」 龙王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纤柔的手?指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临近死亡,他挣脱不开,一直无力的手?却突然有了?力气?,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虽然变得恐怖,但依旧让他心生喜悦,在眼前视线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秒,他终于抬手?,最后一次释放法力。
第150页 眼前蓦地闪过一阵白光,叙华衣所见床榻上的人骤然朝自?己抬起?了?手?,身体勐地一僵,意识早已经?下达指令,左手?拔了?鬓髮间?龙母冠上的金钗划过去。 她不能死,她还得救素娘!她得活着! 墨发三千,洋洋洒洒。 珍珠流苏碰撞之声,如环佩空鸣绝响。 父女神力相接,金钗锐利削骨斩臂,血呲了?一地,而那一抹白光却没有停下,直直朝叙华衣飞了?过去。女人惊愕伫立原处,看着那抹足已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力量钻进身体之中。 漆黑的看不到光亮的眼眸里?,那道?越发靠近的法术,成了?她瞳上唯一的颜色。 直到—— 那道?法力穿过她的身体,落进床榻上男人的额头之中,半抬的手?终于无力的落下。 叙华衣定在原地,因龙王嘴边的笑意而失了?魂。 为何…… 殿外打盹的金龙眼中喷火,突然如疯了?一般四?处乱窜,用脑袋撞着龙王殿的大门,封印刻印在门上的结界震动不停。叙华衣被?这巨大的动静吵到,回了?神。 金龙侍奉龙王,龙王身死它怎会不知?自?己刚刚杀气?太重,被?他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就在她正打算出门前去解决的时候,龙王眉心处生出一点暗淡的光,像有灵识一般飞出大殿,落在金龙的眉心上。 世界安静了?。 再无生息,金龙呆呆感受着龙王弥留之际的情况,愣在原地。 是他自?己杀了?自?己,不是长公主?…… 为什么 会如此? 半晌,朝天嘶吼,声声震耳欲聋,它战慄着,颤抖着,喉咙里?嗡嗡嗡作响,压抑的痛苦外泄出来,金身迴旋飞至半空之中,长尾扫过之地一片狼藉,山峦横倒,灯盏碎裂斑驳。片片金色鳞片先是散发着刺眼的光,而后从身上剥落,就像是被?生生扯下来的一样,连着血肉,露出柔软却血肉模煳的身体。 「吼吼吼吼——」 它似乎是痛极了?,唇边龙鬚滴血,通红的眼睛里?再看不清西海瑰丽的景,它摇摇头甩去眼前鲜红的屏障,然后直直撞上最上方厚重又坚硬的冰层。 「轰隆隆——」一声巨响。 西海冰封崩裂了?…… 叙华衣给扶羲传完消息,刚刚踏出龙王殿大门的瞬间?就被?震倒在地上,冰层初开,风雨无阻,被?隔绝在海面上已经?许久的寒气?没了?阻挡,霎那间?顺着坠落的冰刃席捲进海底,天旋地转时,纤瘦的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左肩狠狠的撞到门框上,被?龙尾扫过来的冰刃横穿了?过去。 「啊!」 她痛唿一声,脸色瞬间?苍白,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残垣断壁,疯狂的金龙还在不停用头撞着冰,横长的身体捲成一团,像硕大的石头盘踞头顶,挡住所有的光。 她通红着眼,狠狠咬着牙关?,连唿吸声都在颤抖。黝黑的眸子缩紧了?些,焦点凝聚于一处,盯着那抹癫狂的身影,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野兽,目光含着炯炯煞气?。 四?海一直都有金龙殉主?的传统,可过去那么多年,歷代金龙从来都没有这么疯狂的时候,为什么这次会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他刚刚也是这般痛苦? 糟了?!素娘! 沉华堂虽然有她的结界,可以暂时免受冰刃的搅扰,但怕是撑不了?多久! 叙华衣一惊,艰难从地上站起?来,转身朝另一边跑去,右手?攥住只?露出半个头的冰刃,毫不犹豫的拔了?出来丢在一旁,因为身体的炙热,冰刃已经?化了?不少,但依旧锋利无比,叙华衣不管不顾的丢过去,竟将它插进了?墙里?。 血渍斑驳,原本艷丽的红被?水稀释成淡淡的粉色,正顺着逐渐圆滑的刃身往下掉。 钻进 被?搅混的淤泥之中…… 刚刚往前走两步,龙尾就径直从面前扇过来,□□的金龙哪里?还有守护西海的意识,此刻怕是成了?西海的祸害。受龙王死前的影响,从心脏处散发的痛意传遍四?肢百骸,让它失了?好?不容易才修来的人性,变得暴虐。 叙华衣本就受了?伤,面对此番情景更是躲闪不及,人的身躯在面对这般庞然大物,与以卵击石所差无几。四?处翻滚的混浊海水中,一抹亮色被?被?龙尾拍了?出去,她所摔落之地,正是已经?被?破坏成一片废墟的琉璃亭角处。 琉璃本坚,纵然被?拍成一块块碎片,散落在地上,也有着抹不平的稜角,况且有的琉璃早已扎根于深海淤泥之中,千年万年的养育,又哪是一抹神力就能轻松斩断的? 是以,废墟之中,琉璃如□□尖处,利刃锋棱,朝天而立闪着冷光。 如肉身落下,必定千疮百孔! 叙华衣也知道?自?己若是落在那处便?是死路一条,便?扬手?挥了?长鞭出去,裹绕住龙王殿上指天的柱子,意图用这样的方式保全自?己的性命。 长鞭倏的在瞬间?绷紧,叙华衣只?感觉握着鞭子的手?一麻。金龙之力太甚,一根鞭子怕是无济于事?,在察觉到手?中鞭子只?剩短短一截时,她立刻翻转手?腕,伸长了?手?臂将它又绕了?一圈,手?背刺痛,垂眸赫然被?磨出一道?伤痕,皮肉外翻,看起?来尤为可怖。
第151页 不过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叙华衣白着脸,正欲从半空中寻一落脚点,那龙尾居然又扫过来。 「嘣」的一声长鞭断裂,这一次,再无所依。 身如飘零落叶坠下,从风华正茂中跌落,堕入千夫所指的深渊之中。那一头乌髮铺散开,像深海无根游荡的海草,无名无姓,无子无孙…… 或许,这便?是惩罚? 杀了?那么多人,如今总算是需要偿命了?。 只?要不降罪于素娘,便?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了?…… 叙华衣如是想到。 可下一秒,就在单薄后背即将插入泛着冷光的锋刃中时,她却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虽然算不上温暖,但却足以救她性命。 「长姐!」在安全落地的前一刻,耳畔传来一声焦急的唿唤,「长姐你没事?吧!长姐你可还好??长姐?」 !! 庸然,怎么会是庸然…… 她刚刚明明给扶羲传了?消息的,按照时间?,他也该到了?的,这段路程没有多远,就算是聚兵围宫,也该够了?。 庸然都来了?,扶羲为何没来? 「长姐?长姐?」庸然脸上惊慌未消,他有些慌乱的打量四?处,被?眼前飞扬的灰尘迷了?眼睛:「长姐,金龙怎的突然变成这般模样?金龙连龙王命,你照顾父王,是父王怎么了?吗?父王呢?」 叙华衣:「……」 *** 「殿下!殿下你不该,意气?用事?!」 西海其他地方虽然没有龙王殿前那一片毁坏严重,但还是少不了?受些影响,在一片横斜竖倒的假山后面,一阵阵焦急的脚步声逐渐传来。 「长公主?传来消息,必定是希望你能够立刻率兵前去龙王殿镇住局势,她是支持你的!」 谢缘师追的气?喘吁吁,好?几次眼看着能够拉住面前人的衣袖了?,可眨眼间?就差了?他老远。 视线里?,那抹银色身影修长挺拔,修长指间?紧攥了?一把利剑。剑身上纵横着黯色纹路,吸取了?四?处唿啸的飓风,接天际之惊雷霹雳,黑髮被?风捲起?扬在身后,发上一蓝心珠蕊银冠,尽显神的风韵。 谢缘师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却忘不了?刚刚半路上扶羲不顾一切转身离开的模样,黑眸神黯,眼尾泛血。 他本应当孑然独立,不与凡夫俗子为伍,他明明不染一点凡尘的,可如今却这般疯魔! 为了?个凡人,居然生生的转了?回来! 沉华堂的凡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勾了?他的心? 「殿下,素娘夫人乃是长公主?的心上人,如今你弃唾手?可得的龙王位,去护着她!定会让长公主?心生不满的!」 那抹身影并未因他的劝告而停驻一瞬。 可恍惚间?,谢缘师好?像听到了?他略增暖意的声音。 「金龙殉主?不死不休,长姐身在龙王殿脱不开身,沉华堂的人,谁能挡住这万钧之力,我不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新年快乐!!感谢你们一年的陪伴,谢谢你们,爱你们,新的一年我依旧在,守候着你们。 祝一切安好! 第84章 神明在上 谢缘师脚步匆忙, 差点摔在地上?,被飓风捲起的烟尘蒙在眼前,叫他看?不清面前的人, 朦胧光影中,尽是不知从何而起的惊慌:「殿下可想过, 你若去了,万一长公主多想, 又该如何?」 西海龙族重情重欲, 叙华衣当初能够冒着生命危险将素娘从凡间带回来,哪怕发下毒誓永不肖想龙王之位, 也要和她相伴终生。 这么多年来,素娘所在沉华堂附近无一男子,巡逻海底的虾兵蟹将也绕道而行?, 叙华衣杀人放火之事做尽,步步为营走到如今弒父的绝地,所为的不过一个素娘。 谁人看?不出来, 她的逆鳞便是素娘。 这样的叙华衣, 怎么能容忍扶羲对素娘的接近呢? 茫茫前界,扶羲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像初春刚刚消融了的水, 携着冰奔腾不休,听不出情绪,刚刚的一丝暖意好像也没?了踪迹。 「我救素娘, 她不会多想。」 「她会的!」谢缘师急急开口, 话中有话:「殿下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长公主的心思,不接近素娘, 才是她下定决心帮你的原因!上?次她前来下棋,句句试探,殿下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要执迷不悟?」 扶羲的脚步停了下来,视线里孑然?独立的男人转过了身,墨发银冠仙风道骨,执剑静立,一派卓然?风姿。 谢缘师看?着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噤了声。满腔的怒火在胸中燃烧,又在胸中熄灭。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他看?着扶羲一步步走到今日,伴他左右,圆他飞黄腾达之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为何执迷不悟呢? 他执的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从王权变成了素娘,如果让他在二者之间选一个,他甚至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权力! 明明那才是他应该一意孤行?去苦苦追求的东西,他却?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谢缘师不明白?,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权力更有用? 况且…… 素娘是叙华衣的心魔,此?生註定,不死不改!
第152页 「缘师,你不会懂,素娘对我很重要。」 那厢,扶羲的声音飘了过来,穿透半空中纷飞的烟尘,透过不 远处金龙咆哮的低吼,清晰的落入了谢缘师的耳中。 「我知道,你爱上?她了。」 「她不光是我的救命恩人。」扶羲顿了下,言语中骤然?生出几点生机,「她也是我的神明,虽然?…她只是一介凡人。」 谢缘师:「……」 真是…不可理喻! 虽然?谢缘师在心里将扶羲训斥了千万遍,但还是在他转身继续前往沉华堂的时候抬脚跟上?,手执玉如意风华无双,脚步匆匆恨不得飞檐走壁。 扶羲顿了一瞬,脸上?勾勒出浅浅的笑意。这一次,耳畔只有狂乱的风,再无方才气?恼急怒的声音。 叙华衣所幻结界虽然?受了些损,但要想贸然?闯入还是有些困难,手抚上?幕布一股森森冷冽之感,只一次触碰便叫人心生怯意,眼看?着结界外一臂之隔的海树譁然?倒下,顾不上?太多,扶羲只能挥剑将结界一噼为而二。 接天连地的一条剑气?划破混浊天际,在混乱不堪的深海之中亮的耀眼夺目。 连龙王殿那边的人都惊动了。 印着星色的结界□□像水幕一般落下,最后渗入尘土之中,扶羲收了剑,终于在沉华堂已经坠地摔成两半的牌匾旁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素娘。 她因为生病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现在更是惨白?的吓人,女子跪在地上?,黑髮间布满尘土,眼珠上?浸了水,润出一颗纯净的宝石。她一手扶着门框,指甲嵌进花梨木之中,抠出来的细碎木屑长长的斜在她的掌心,染红了白?皙的肌肤。 另一只手拉着已然?昏迷不醒的月儿。 「月儿!」 「素娘!」一声唿唤,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在她的面前称她的名字。 扶羲瞬间抬眼,朝那处飞奔过去。 「扶羲?」素娘没?有法力,无法察觉身边结界已破,也不知有人到来,此?刻她正低头查看?月儿肩膀上?的伤势,同时胳膊还要用力拉住门框以防自己被震倒在一旁。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扶羲你怎会来?发生了什么事,月儿被牌匾砸到了,你快看?看?她有没?有事?对了,你可曾见过华衣,她去了龙王殿 ,我感觉这动静便是从龙王殿那边传来的,她可还好?」 素娘一见扶羲,面上?一松,心里的疑问便一股脑的问了出来,而扶羲却?迟迟没?有回话,只是认真的盯着素娘看?。 眼睛眨也不眨。 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她,望着她满是泥泞的脸上?没?什么伤口,望着她虽然?髮髻散乱却?幸好没?有伤到头,望着她虽然?瘫坐在地上?,但只是受了些惊吓。半晌,他垂眸,眼睫颤动,强行?压下眼底泛滥成灾的关切和担忧,然?后用平淡将其全部?封印。 还好,自己来的还算及时…… 「扶羲?你怎么了?」素娘得不到回应,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却?突然?被抓住了胳膊。 「夫人手受伤了。」 此?刻的扶羲已经平静了下来,剑眉入鬓,寒夜星眸,精緻的脸庞上?除了疏远的关心和尊敬,再寻不到其他的东西,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用余光看?到,谢缘师沖了过来。 「我没?事,只是月儿她……」 素娘摇了摇头,神色落寞,看?向月儿的目光里多了些担忧,其实?如今她已感觉不到掌心的疼了,只是月儿如今昏迷不醒,她陪了自己这么多年,上?次所言婚约之事还未应验,不能就这样没?了。 「她没?事。」 扶羲截了她将说?出口的担心,赶在这之前,语气?温和,算是给她安慰。 「月儿虽然?是一介侍女,但也算是个小神,牌匾只是砸到了肩膀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她不会有事的。夫人应当多腾些时间来关心自己,身体?本?就成了这……」 轰隆隆—— 又一声巨响,扶羲神色一凌,扶住素娘的胳膊,扭过头去。 破开翻滚的尘土,他看?到金龙最后撞上?海面的瞬间,整个身体?爆裂开,闪烁的龙鳞变成四处迸射的血肉浆团,污浊不堪。人界的风雨再没?有阻碍,彻骨的冷气?在海底肆无忌惮的游走。 在沉华堂的温度略微降下去的第一剎,四周就已经筑起看?不见的高墙。 谢缘师面色复杂的环顾四周,在确定沉华堂是被扶羲的法术围的密不透风时,无奈的嘆了口气?。 「龙王殿发生什么事了?」 「小事而 已,夫人不用担心,一会儿就没?事了。」扶羲收回心思,将目光落到了素娘的手上?,后者焦急的收回手,这就打算站起身来。 可是已经麻木了的身体?,又哪是这么一时半会儿能够放松下来的,她还未站稳,便已经重新?跌落在地上?。 「夫人!」 扶羲一惊,连忙接住她,却?被拽住了袖子。 素娘急红了眼眶,眼巴巴的看?着他:「扶羲,你可否带我去龙王殿,见不到华衣我不放心,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金龙的声音,金龙这么多年一直都很温顺,从来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不放心,我想去看?看?她。」
第153页 「扶羲,求你了。」 此?话一出,谢缘师便知道,扶羲拒绝不了她了,纵然?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视线里,扶羲沉默的点了点头,弯下腰,将那个消瘦的人打横抱起,表情微僵,手臂不自觉的用力,扣在她腿弯的手乖乖的直并在一起,眉眼崇佩,除了眸低深处多了些柔软的情愫,其他的一举一动,更像是捧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别担心,你想见她,我就带你过去。」 这是素娘第一次对自己有所请求,无论如何,他都会做到的,哪怕是会搭上?他的一切。 人对于自己的神明,总是倾尽所有。 「月儿怎么办?」 扶羲余光掠过倒在地上?的人,他虽然?知道她没?有性命之忧,但如果自己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那后果…… 「没?关系,缘师会救她的。」 「啊?我?」谢缘师正忧心着扶羲的夺位大?事,忽然?听到扶羲提到自己,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就是这个愣神的功夫,一个女子突然?被扔了过来,条件反射之下,根本?来不及思考。 等到接到怀中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 谢缘师:「……」这,这可是活生生的女子,这可如何是好?放哪里才好? 地上?会不会太凉?那石头上??草丛里? 在谢缘师不知所措的时候,扶羲便已经抬脚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淡然?的话:「缘师医术高明,能够起死回生,夫人不必担心她,下次你见她是必定是好好的一个丫头。」 谢缘师愣住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扶羲走的很快,谢缘师也知道自己追不上?他,便打算将月儿扶坐在以上?,看?看?她伤势如何。正巧这时,一道刺眼的光破空而来,他抓着月儿倒下,恰好看?到那道光穿破沉华堂画满符咒的墙。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这是……长公主回来了! 「扶羲,你带素娘去哪?」 第85章 命在旦夕 叙华衣的语气冰凉, 每一?个字的尾音都是透着一?股子寒气的,不算平稳的声线在纷纷扬扬的烟尘中游荡开,如一?把锋利的鼓槌, 敲在谢缘师脑中本就紧绷的弦上。 下一?秒,眼前赫然?出?见?几?道清丽的身形, 叙华衣已然?回来,那便没了去寻她的必要, 扶羲转身将素娘放到了沉华堂前的木椅上, 恭敬的朝不远处朦胧的结界方向作了个揖。 语气平和,丝毫未被叙华衣方才的质问所?影响。 「素娘夫人腿脚不便, 却还是担心长姐受灾,扶羲欲带她去寻长姐。」 叙华衣终于从烟雾缭绕的结界中走了出?来,群梢扬尘, 血染肩膀,浑身的泥污,整个人像是从废墟中爬出?来的一?样, 头上金簪落了她的手中, 墨发三千无所?依,垂落在锦衣之?上。 她脸色森冷,明眸似冰冻三尺, 眼帘耷拉着,顾盼生不得辉,反而孕出?些死寂。 如此姿态, 倒是失了她长公主惯有的雍容华贵。 「华衣, 你受伤了!」 素娘的腿脚方才已经恢復的差不多,待看清叙华衣的模样时?,立刻站起身朝她奔过来, 清丽的眼眸中涌见?出?浓浓的担忧,叙华衣也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柔和了神色。 素娘接近叙华衣,纤细的手指抚上她的脸,然?后微垂了手,指尖在她的伤口处环绕颤抖。 衣衫上血迹斑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凝固住,她想看看她的伤势却又不敢下手,怕弄疼了她,她虽不曾受过这么重的伤,可也知道,若是衣裳沾到了伤口上,取下时?的疼痛无异于伤口上撒盐,疼得要命。 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然?暗哑,带上了哭腔:「我方才就心神不宁,总感觉你要出?事,差了侍女去寻你的消息,可她们到见?在还没有回来,你,你果真受伤了,怎会流了这么多血,快进去让我看看。」 她将要拉着叙华衣进沉华堂时?,与叙华衣一?同进来却始终没有说?话的庸然?却兀得开口了。 「我见天生异样,恐慌龙王殿生了什么变故,所?以没来得及注意到其他,幸好有扶羲关注着沉华堂,不然?素娘夫人受伤的话,长 姐定会心疼坏了。」 看似随口一?句,却让叙华衣停下了脚步,她转身望过来,沉黯的目光在扶羲和谢缘师两个人之?间来回飘转。 眉梢之?上细碎的柔和之?色再度沉寂了下去。 谢缘师将叙华衣的一?切情绪看的真切,再想到方才庸然?这句煽风点火的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果然?如此。 他们几?个人当中,只要牵扯到了素娘,局势就会有所?变化,在真正夺得龙王之?位前,连他都看不出?来,叙华衣在最后一?刻会站在他们二人的谁那边。 方圆之?地,几?人皆沉默了下去,恣狂的巨浪从身边翻涌而过,须臾间将另一?边的顽石撞的粉碎,由内里碎裂开的拳头般大小的碎石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一?道含混蒙蒙的结界挡住。 由法术幻化加固而成的结界,被触碰到时?就会显露出?来,谢缘师只觉得眼前一?红,再定睛去看时?,才发见?扶羲方才是以血为界,可抵风雪雷雨,鬼魔不入。
第154页 …… 叙华衣分明也是看到了这一?幕,美目中融了无限霞光,生生消去了眼底瀰漫的寒凉,她勾唇,淡淡的笑一?下。 「扶羲真是有心了。」 扶羲并?未抬头,自从叙华衣到来之?后,也再没有让目光近过素娘的身。他谦卑的低头,面若冠玉,眸垂低顺,白?皙的肌肤上虽然?印上了骇人的红,却依旧俊美无双。 语气淡然?平和,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错来,「我心繫长姐,本是要赶过去的,只是行?至中途……」 「许是我唿救的声音太?大了。」一?道温婉的声线传来,众人皆是一?愣,扶羲垂下的眼睫瞬间抬起,波澜不惊的黑眸中化出?不一?样的风采,而叙华衣,则轻笑着嘆了一?口气。 「牌匾被风吹的掉下来,月儿为保护我受了伤,我怎么唤她都不曾醒来,我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四处求救,也许扶羲正巧听?到了,这才过来帮我。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 「父王寂灭了。」 !! 素娘勐吸一?口气,声线有些颤抖,她咽了咽喉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眼眶红了又红,最终还是没忍住落了泪:「前几 ?日不还好好的吗?喝了这么久的药,还是没能?好起来吗?」 泪若珍珠从脸颊滑落,相较于其他人的虚情假意,素娘此刻的反应倒真的可以称得上真情实感。龙王造福一?方,匆忙一?世,到头来真心为他落泪的人,竟是一?个自己也时?日不多的凡人。 叙华衣也不由得抿了抿唇,略有些冰凉的手攥紧:「病已入骨,药石无医,蓬莱已经尽了全力了。」 「方才那些动静……」 「是金龙殉主了,如今西?海无主,只等新的龙王继位,主持父王丧仪之?事。」 有这一?番解释,素娘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庸然?和扶羲二人如此水火不容,原来,是为了一?个龙王位。 原来神与人也没有多大的差别,终究还是会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兄弟反目。 四处忽然?安静了片刻,半晌后,不知从各处涌来了众多水将,将沉华堂围起来,黑甲黝暗,密密麻麻的挡在外面,如同阴云环绕在结界之?外,众人手中刀枪锋利,反射冷冽的寒光。 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 包括没有什么法术的素娘。 眼前一?切超乎了她的想像,看那些人阴冷的神色,就好像要将结界中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她从想过,自己某一?天也会处于二子夺权的中央,亲眼目睹这场浩劫。 明明父王刚刚寂灭,如今尸骨未寒! 「庸然?这是做什么,沉华堂可是长姐的居所?,你带兵围了此地,难道是要对长姐不利?」 庸然?冷笑一?声,手中□□凭空幻化,末梢直指扶羲:「死到临头又何必这么多的废话,我与长姐的情谊哪里是你一?个野子可以挑拨的,扶羲,今日你插翅难逃,念在兄弟一?场,我会留你全尸,送你回荒地。」 「这么说?来,今日你是必要杀我了?」锋利的枪头已经快抵上眉心,扶羲不动声色的抬脚,一?阵虚影闪过,人已经撤出?了□□可以扫到的范围,手中长剑如火,灼灼燃烧。 漫不经心的淡然?在下一?瞬间消失殆尽,他再次开口说?话时?,身侧涌动睥睨天下的霸气,黑眸如夜,一?片死寂。 「西?海龙三子庸然?吞金纳贡,私下掠夺钱财用以 圈养私将,在父王尸骨未寒时?起兵造反,围困沉华堂,意斩杀兄长姊妹,行?事暴虐,天地不容,今召集东南北三海,共达西?海,以斩祸根!」 扶羲摩挲着剑柄上的纹理,不觉滚烫灼手,如阎王号令诸鬼的语调在耳边炸开,刺破笼罩着的,密不透风的结界,从沉华堂骤然?升起的血色光柱炸破天际,从一?片血光之?中,降下其他三海的兵将,落于黑甲之?外,层层围绕。 谢缘师也在同一?时?刻,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挥衣袖,最外层的平地上,突然?出?见?了众多红甲将士,缓缓朝众人围过来。 脚下尘土飞扬,危机四伏,氤氲之?息穿梭四方,唿吸声都停滞了下来。 叙华衣带着素娘向后退一?步,眼中情绪变化的极快。 召请令…… 扶羲竟然?已经修得了召请令,他的修为居然?已经到了这般境地了吗?如此一?来,庸然?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看来自己只需在一?旁看着,无需插手了。 庸然?目光朝四处打量,忽而笑得张狂:「就凭这些人,也想斩我?召请令这种小把戏,也配在我的面前用?」 话音刚落,□□突进刺破本就紧张的空气,迴旋着乍生火花的尖锐戾气,在蒙白?的阴霾中擦出?醒目的利光,扶羲立刻闪身避开,长剑抵挡时?剑身争鸣,细薄剑气破空而去,直取向庸然?的项上人头。 □□在掌心中旋了个方向,枪尾扫荡,檐崩瓦裂。枪身上攀着的纵横符咒线条,正像蛇一?般环着他的手腕,从血脉深处蔓延出?来,枪头染血,更?加锋利,利丝削髮,见血封喉。 扶羲目光越发沉了下去,没等庸然?有所?行?动,就挥剑噼了上去,魅影闪躲开,徒留一?地飞尘,血色结界震动,一?界之?外已经是血流成河。
第155页 两道身影在空中缠斗不休,剑气横扫四方,所?掠过的地方已经是断墙残楼。叙华衣盯着出?手越发迅捷的庸然?,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庸然?的修为从来都比不上扶羲,为何如今能?和扶羲打的不分高下,视线一?转,扶羲召请来的助将好像转换了方向,站在了扶羲的对立面,与他的人短兵相接。 这是为何? 难道庸然?与东南北三海,早有谋划? 打斗中的二人再次分开,扶羲飘然?立于假山之?上,衣袂飘飘冷眼低垂,而庸然?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也没受什么重伤,他站在地上,仰头凝望着高出?自己的那个人,喘着粗气。 「你召请的三海将士皆是我的人,扶羲,败局已定,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死在我手上,全是你咎由自取!」 语罢,他丢掉□□,双手张合时?,凝聚在双手之?中的法术之?中,生出?淡淡的龙的身影,长须褐发,鳞片流光。 只有真正的龙王,才能?召唤出?护海金龙,如今庸然?这个举动,已经是明明白?白?告诉扶羲,他才是真正的龙王。 「终究是乡野私子,你血脉低贱,纵然?你勤勉努力,也比不上我分毫!扶羲,受死——呃!」 他话未曾说?完,后脖颈的剧痛打断了他召唤金龙的动作,金簪入体,周身法术卸下去,温热的液体渗透嵴背上的锦衣。 「长,长姐……」 他喃喃开口,失了风姿,耷拉下来的眼睫上挂着点滴晶莹,「长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信她,所?以将后背留给她,庸然?想过用各种血腥的方式对待扶羲,可从没想过对叙华衣动手,血脉相连的那点善意与温暖,被一?根簪子戳的粉碎! 他脚步不稳,转身的过程已是十分费劲。 终于,他看到了那张熟悉又好看的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从襁褓之?时?就镌刻在心上的信任和安心,换来了如今的致命一?击。 庸然?眨了眨眼,猩红的眼底翻滚着痛意,他抬手扯着叙华衣的衣袖,像个孩子一?样可怜,满脸泪痕:「长,姐姐,为何这样对我,你,不是说?,会帮我夺得龙王之?位吗……明明我才是真正的龙。」 「噗——」 又是一?道剑入肌骨的声音,庸然?嘴唇颤抖,垂眸看到长剑末梢透过自己的身体,鲜血滴落在地上,四肢百骸的疼痛折磨的他咬着牙,嘶哑着嗓子呜咽着。 「长姐你骗我……你骗我!」 「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庸然?,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那龙王位就是你的 。」 「庸然?,你输了。」扶羲的声音没有一?点变化。 长剑拔出?,连带着金簪也落在地上,叙华衣蹙了蹙眉,抬手朝庸然?头顶拍过去。 轰…… 身如轻羽落下,击石落地,遍体鳞伤的人颤抖着肩膀,已经是奄奄一?息。 模煳的视线里,扶羲缓缓走近,面若修罗。 明珠,明珠,绝玉神尊给的明珠! 此时?的庸然?已经记不得其他的事情,脑海里唯一?的念想就是那颗绝玉神尊给的明珠,只要捏碎了它,她就会来救自己的。 她是神尊,她高高在上,绝对不会骗自己的!一?定不会骗的! 只有保住了命,他才能?报仇!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一?定要等到神尊殿下! 待血迹斑斑的手捧出?明珠时?,扶羲已经走到了面前,可是还没等到他将其捏碎,眼前银光一?闪,胳膊便已经脱开身体的控制,飞了出?去。 在被剧痛抽走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明珠摔落在一?旁的礁石上,一?分为二,落下的黑色铃铛叮铃响了一?声…… 第86章 地席天被 泉水击石, 风携残阳霞光沉落,在明月梢头?缀点?清明,落木萧萧, 崑崙山已是秋风瑟瑟。 明玉坠地有声?,遥声?入耳, 龙王寂灭,西海之争虽已成定局, 但?诺言尤在。玉飞影闻声?而动, 终究在剑气落下的前一秒,将他带出海底, 差一瞬庸然便是刀下亡魂,慢一剎便只能?无力回天。 医堂内外竹林环绕,静默无声?。 皎洁光华, 竹影窈窕尽露婆娑之态,在一片叶罩阴影之中,依稀可窥见三个单薄的身影。 医仙双百年岁, 鸡皮鹤髮?, 他交叠着手俯身一拜,额前皱纹中道出一世的沧桑:「殿下,此?人?身上伤口诸多, 不过有修为护体,想活命并不难……」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刚刚殿下匆忙把这个浑身染血的人?丢给自己, 吩咐了一句务必叫他活命。 他不敢赌这人?在殿下心中的地位。 若是此?人?如那位舞谛妖皇一般被?她视之如命,那他接下来的话无异于?死路一条。 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视线里?, 玉飞影身影单薄消瘦,正低头?细细看着花舞谛的掌心,指腹摩挲淡淡的纹理,她垂眸时勾了唇,侧颈线条流畅柔美,因着背光的角度骤生了些暗影,精緻的侧脸落了穹顶清辉,眼睫化水,整个人?如昙花舒蕊,月河渡星,柔和的不像话。 医仙目光闪烁,视线往下落。 她来时本披着金绒的坠地披风,衣襟前带上缀着冰晶碎玉,如今那披风却出现在了花舞谛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罩的严实,玉飞影只着一身单衣,云袖灌风,怎么看都有些单薄了。
第156页 而她本人?却鬓髮?飞旋,笑意不减分毫。 医仙起落不停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此?番回味,才觉方才自己的心思实在荒唐,这世间又?有谁能?比得上舞谛妖皇在神?尊心中的地位呢? 「只是如何?」玉飞影扭头?看过来,未曾掩去眼底的深情脉脉:「但?说无妨,本尊知晓他的情况,能?救下一条命,你已是很用心了。」 医仙低了低头?:「只是这位公子不知被?何人?伤了后脑,就算醒来,也只能?痴傻度 第87章 水漫人间 绫罗纱帐轻, 暖色生香,云烟裊裊成雾,铺展珠帘窗阁下?, 内外?静悄,无人前来打扰。 花舞谛浑身软困的厉害, 昨夜混沌之中,花海沉浮, 早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如今日上三竿才渐渐转醒, 平日里不善动作的身子突然?尝试了许多?新鲜东西?,现在还未从精疲力尽中恢復, 就算是醒了,也?只想躺在柔软床榻上。 将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榻之中,意识为逐渐回笼。 不回想倒也?罢了, 就当完全忘记了,可?昨日点点滴滴就像刻在脑海中那般,叫她欲罢不能。 那个清冷高贵的人从云端上跌下?来, 与自己?一同?坠入欢愉的情网, 神褪尽衣衫,化身为人,抵死纠缠。被□□控制的每时每刻, 细碎的呻/吟如同?碾碎了一般,从朱唇中荡漾出来,情长意弄, 每个动作, 都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血液之中。 花海之中,那处旖旎风光,玉体横陈身躯如火, 蚀骨磨人的情话在耳畔缠绵悱恻。 花舞谛如同?江上浮萍,无所倚靠,只能牢牢的贴着玉飞影,直到昏昏沉沉时,被人抱起。 此时醒来,已经身处花舞阁,被褥之中充斥着熟悉的味道,身侧微暖,髮丝凌乱尽数披撒在小巧圆润的玉肩上。 花舞谛撑着手坐起来,指尖托出下?滑的锦被,环顾四方,没有看到预料当中的那个人。 一时间心?中失落。 「殿下?,你在吗?」 屋内安静,无人应答,门外?却传来厌毒的问候,「大人可?是醒了?」 花舞谛扭头朝门外?看过?去?,暖光勾勒出一个跪坐在地上的身影,在崑崙山的这段时间,她早已经熟悉了所有人的声音。 「仙长,你可?瞧见殿下?了?」 「今晨龙王寂灭,西?海大丧,万鱼哀嚎,水淹了人界。殿下?带着长鳞与青软到人界去?了。」 「水淹人界?」花舞谛愣了下?,反问道:「那岂不是尸横遍野?」 「是,据说此事本与崑崙山无关,可?鬼界阎王因着多?年前与西?海的恩怨,关了鬼门关,冤魂不得入地府转世投胎,招致人界遍地鬼哭狼嚎,阴气瀰漫,殿下?这才下?山前去? 平灾。」 「可?会有危险?」 厌毒恭敬回话,消瘦的身形跪的笔直,语气平和:「大人不必担心?,听青软说,殿下?欲往鬼界强行破开鬼门关。殿下?修为高深,百年前尚且能够在十八层地狱全身而退,如今出入鬼界必定更是轻松。」 花舞谛松了一口气,身子向后仰靠,卸下?担心?,肩膀为随之放松下?来,小巧精緻的锁骨中埋了淡淡的粉意,唯有耳垂下?方的侧颈处,半指大小的血色红莲娇嫩欲滴,藏在细腻肌肤之下?,从骨子里开出来。 「那便好……那她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殿下?临走前说,大约几日便可?以回来,这几日怕大人无聊,便留下?了离音剑陪着大人。」 厌毒话音刚落,花舞阁外?室书房中便传来一声闷响,随后雕花凿纹的离音剑出现在眼前,剑身轻薄,周身泛着冷冽寒光,自有其上古名剑的风骨,看起来与平日里玉飞影不近人情的冷漠倒是意外?的相配。 离音剑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被丢在崑崙山,她是极爱打架的性子,如今玉飞影前去?平灾不带上她,或是伤了她的心?。 花舞谛也?看出了离音剑的不乐意,但也?不恼,反而觉得她很有意思,况且是她的佩剑,她怎么可?能会恼呢?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殿下?将剑留给了我,那她呢?」 「殿下?,抽走了大人你的腰带……」 花舞谛抬起了眼睛,黑眸生异。她一挥手,仔细查看,发现果然?如厌毒所说,床榻下?散落的衣衫之中,当真?没了自己?原本的腰带,而另一边整叠好的新衣裳的最上面,正放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这像什么话嘛…… 古往今来,哪有神尊,拿着,拿着腰带去?平灾,的…… 万一让旁人看到了,这…… 花舞谛咬了咬唇,有些局促不安。 这两?日她学了太多?东西?,昨夜腰带被用来束……也?就罢了,今日她居然?带走了,她以前可?从来不知道,腰带还有这么多?用途。 「大人现在可?想用膳?殿下?说您劳累过?度,起床了必定会很饿的,我早已经吩咐仙娥们备下 ?了。」 「啊?我,我确实有些饿了,传吧。」 花舞谛点点头,手指无意识的搅动柔软的布料,离音也?在厌毒转身的瞬间退了出去?,整个花舞阁中便只剩下?了花舞谛一个人。 万籁俱寂时,思绪纷飞。
第157页 记得以前有仙娥说起过?西?海,作为四海第一龙族,西?海所掌之地广阔无边,如今海水肆虐,淹了人间,当属凡人口中百年难见的浩劫了吧。 玉飞影此刻,就身处这个浩劫之中。 脚下?是奔腾不休的海水,如野兽般,翻山越岭,漫无边际。 人人都道,一生最是难见水天一色的绝胜景观,燕青软今日瞧到了,却越发蹙紧了眉峰。人间村庄被冲垮,贵树高木被拦腰斩断,埋于水下?,密麻肿胀可?怖的尸体随着水流四处蔓延,有尚在襁褓的小儿,亦有风烛残年的老者。 不问年纪,不知名姓,以这般方式汇聚一起,随波逐流,不知归处。 耳畔是哭天抢地的哀嚎痛哭声,人们倾尽一生得来的荣华富贵,在这一刻皆为虚妄。 这是长鳞长这么大第一次走出崑崙山,自生来,睁开眼的瞬间,她便成为崑崙山的护山神兽,一生居于倾城殿抱龙柱,除非有圣女的特殊指令才能出山。 以往她从来往仙娥口中听闻人间种种,她们所言的人间,灯火辉煌,繁华三千,有小巷勾栏的陈词小调,亦有森严宫廷的勾心?斗角,种种形容,都是鲜活的,让人神往。 于是她便盼望着走出神界四处看看,如今身处朝思暮想的人间,却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水过?无情,只余下?满眼的断壁残垣,与神仙相比,凡人的命途短暂又艰难。西?海龙王寂灭,万鱼落泪,如此平常之事,居然?就汇成了人间的无妄之灾,要?了他?们的命! 神家?之事,为何要?让人界承担? 她想不通。 她想着身旁的殿下?或许能够解释一二,便转了头去?,却见她面目森冷,长睫抬起之际,天地黯然?失色,瀚月星眸之中,尽是悯然?众生的善慈,「长鳞,你是金甲战龙,熟悉水性,就由你去?水宫替本尊前去?弔唁,如今庸然?痴傻,必定是扶羲继位成王。你此番前去?, 告知他?人间境况,若水还不得治,那本尊就亲自去?重?封西?海。」 「是。」 长鳞咻的一下?消失不见,玉飞影这才看向燕青软:「本尊记得,妖界有一处荒漠?」 燕青软张了张嘴,仔细思考了许久,眼睛突的亮了起来:「对,灵山行梧宫不远处,平勾沙漠,我曾经从那里经过?,差点走不出来!」 看来自己?没记错。 玉飞影点了点头,她之所以知道平勾沙漠,完全是因为当年她在妖界的时候,曾经想着逃走,误入了那处,最终在奄奄一息时被救了回去?。 妖界有书云:平勾无水,百年干涸荒芜,鸟兽不入。 「青软,你将人界之水引渡妖界平勾,唤医仙来施药救人。」 「是殿下?。」 将一切安排妥当,玉飞影这才没有了后顾之忧,转身前往鬼界地府。 幽冥鬼火,围缠在前往鬼门关的枯树荒草之中,削木斩根,啧啧作响。满目青绿色火焰,在干瑟草叶中穿梭,印的天地四方皆诡色。霎时风来,不知从何处升起的迷濛白雾挡住去?路。 耳畔寒风肆虐,如同?鬼灵嘶叫,风声虽大却吹不到身上。此乃邪风,揉杂了十八层地狱里最痛最苦的执念,在新鬼前来鬼门关的这段路上,它们常趴在他?们的肩膀上,诉说自己?的怨恨。 此刻,玉飞影的肩膀上便趴了一个。 不知从各处跑来的无面女子在她耳边悄声呢喃。 声线阴冷,尾音悠长。 「你是神?你怎会来这儿?」 玉飞影脚步未停,俨然?没有看到她一般,其实刚刚在她朝自己?飘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将她打量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没有脸的女鬼,准确来说,是一缕遗留人间不肯离去?的执念,玉飞影能够感觉到她身已消亡百年,早已尸骨无存,其他?魂魄也?在地狱的磨难中成了无灵无识的鬼气,只有她,长存不灭。 怕是有什么心?愿未曾完成。 然?,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不是替她完成心?愿的。 修长的玉指微勾一下?,肩上流苏云坠骤然?反射刺眼的光芒,穿透白茫茫的雾气,将肩膀上的女人逼退在一旁的杂草中。 那女人愣了一下?,又再度靠近过?来: 「鬼门关今日怨气冲天,你不该来此,会折了你的修为的。」 鬼火被方才的动静惊动,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在面前铺开,腾腾鬼气扑面,血色的怨灵足不沾地,从脚趾中淌下?的血线却在慢慢逼近玉飞影,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浸染了她飘白的裙摆。 身侧杂乱枯草无风自盪,地上阴影笼罩。 然?就在血渍近身的瞬间,怨灵中乍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他?面目狰狞,窟窿般黑洞洞的眼中盛满惊恐,已经尽断的手指因为他?颤抖的动作左右摇摆,连着皮肉,白骨森森。 一眨眼功夫,面前再无一人。 女人愣了一秒,倏的一下?出现在玉飞影的另一侧,没有脸,却能听出言语中的雀跃:「你是神,身上却有妖气,你腰间的铃铛,可?是烈焰红狐家?族的东西??你为何会拿了他?们的东西?呢?」 「你是崑崙山的圣女吗?」 玉飞影面若含冰,不予理会。
第158页 女人锲而不捨的跟上她,愈加兴奋和激动了:「你可?曾到过?魔域,你可?知道凌霄花?」 !! 第88章 绝佳神骨 玉飞影忽的顿住脚步, 扭头朝一?旁看过?去。 那女子正趴伏在她的肩膀上,枯藁骨手攥着衣襟上的珍珠,蛛网般的血线覆在黑色指甲上, 从指尖往上蔓延。她抬了抬下巴,原本披散耳畔的墨发落在肩上, 露出一片泛着森森冷意的苍白脸皮,没有五官, 就这样直直对着玉飞影。 女鬼无嘴, 可声音就在耳边炸开,玉飞影耷拉眸子, 幽瞳颤动,冰颜微暖,依稀看到她漂浮在半空中的脚, 不知被什么东西腐蚀成?白骨,有些地方还连着粘稠的血肉,繫着筋条, 滴下黄褐色的脓油。 「凌霄花, 山中利崖,花中贵胄,自然听过。」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女人突然怒吼了一?声, 尖锐的嘶叫声迴荡鬼门关前,玉飞影不语,轻飘打量她一眼, 后者立刻噤声, 往后退了一?下。 但?仍然不死心。 她再度贴过?来,哭哭哀求道:「你知道的,我问不是花, 而是人,我能闻出来,你身上有师傅的丹药味道,你定和师傅见过?面。他鲜少与旁人接触,你既得他馈赠,便一定知道我和凌霄花。」 「知道又?如何?」 玉飞影淡淡开口,眉眼精緻却不带一丝暖意,黝黑的眸子尽管落满了晨星瀚海,也压不住眼底的寡然,她扭头看她,语气冷冽:「弃怨儿,你已身消百年,生前屠尽魔域,被黑刃魔刀斩于刀下,身背禁锢,早没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等在这儿的!」说着,脸皮上眼睛的位置居然渗出了乌黑的血,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两道慎人的血痕。 她躲闪不及时,有一?滴落进了玉飞影的锦衣中。 「我知道我没有来世了,可她还在想着復活我,我感受到了,她召唤我的魂魄!」 「你想本尊怎样?」 玉飞影换了个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黑刃魔刀从自己这里借走的幽冥草有召唤魂魄起死回生的作用,想要復活她的人…… 可能是她的师傅。 「若你能够遇到她,可否告诉她,人界东山村中三月初八子时降生的小儿,就是我。」 玉飞影皱了皱眉:「人界何来东山村?」 「对,人界没有东山村。」 …………原是如此 「好,若有机会见到她,」 弃怨儿终是点点头,虚影朝玉飞影磕了个头。执念由心起,由心灭,如今她已无执念,微薄的法术哪里能够支撑她停留人间,还未等站起身,便已经如烟消散,混入鬼魅的邪风中,没了踪迹。 玉飞影长嘆了口气,忽而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如这般守着执念,不肯放手的。 刚收回视线,恶鬼怨怒声便四下响起,身边魅影飘逸游荡,白雾散尽,露出枯草深处的鬼门关。 六级青阶上,巨门禁闭,白匾上黑墨书成?鬼门关三个大字,白幡乱舞,拖尾摇摆,赤色灯影重?重?,一?左一右牛头马面六尺石像屹立,怒目狰狞,邪祟四窜,白纸做雪纷纷扬扬。 门前,十八根九尺青铜门柱深埋地底,下方由约手臂粗的铁链根根相联,扇形铺开,铁链和门柱上皆刻着形状各异的符咒纹路,聚起高耸入黑幕的结界,有鬼靠近时便发?出灼热的红光,炙烤的众鬼哇哇大叫,不敢入内。 一?会儿功夫,鬼门关前便围了十几层的冤魂,人界无身,鬼界无门,他们便只能在这里哀嚎怨叫。 大多是些粗布麻衣的百姓。 无权无势。 生时在人间食草裹腹,亡了被挡在门外,烈火灼烧。 玉飞影咬了咬牙,左手指尖不自觉抚上右手腕上缠绕了几圈的腰带,细长轻薄的绯红衣带微凉,指尖划过?的地方,从密麻丝线中浮起星芒光点,在宽大的云袖中乱窜。 随后又重新附到腰带上,手腕上光芒大作,玉飞影提腕,十指修长,从脉搏处飞出飘逸长带,直朝着面前的结界穿过去。 众鬼突察变故,慌乱中朝两边散开,飘带擦过阴潮寒气,与十八门柱所幻结界相撞,铁链剧烈颤抖,焦灼不安。鬼门关上从门上几个灯笼中散下明红烟尘,顺着地上,锁链上,门柱上的沟槽痕迹行走,顷刻间便点亮黯淡天际。 红白两道法术在一点汇集,结界上裂开诡异的线条,最终化?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鬼面,顺着法术之线,朝最末端的人吞噬过去。 玉飞影半眯了眼,眸光幽暗。 「身为鬼界之主,却不行鬼界事 宜,为一己私慾招致冤魂四散,甚至用十八层地狱的戾气来封印鬼门关,阎王,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嚣张肆妄的声线迴荡鬼门关上空。 小鬼喧扰推搡中,回头看去。 恍惚中见一?女子,孤州清影,星月伴身,峨眉半拢,明眸倾世,携普渡众生的悲悯而来。她不曾予他们分毫余光,却将每个人拉出炼狱火牢,飘带所过?之地,三?月风行,六月蝉鸣。 鬼面巨口红舌,面颊生裂。 「神尊殿下不该管我等闲事!」 「闲事?天怒人怨,六界不得安稳,本尊身居崑崙,尚听闻人界悽惨,不管,难道眼睁睁看着你鬼界吞併人间吗?大灾过后瘟疫四起,届时你又?当如何?难不成?就放任那些冤魂滞留,吸取阳气,将更多活人拖到死吗!」
第159页 「你食人之俸,却不担人愿,当真是枉费了人界几年不灭的香火供奉!」 玉飞影将鬼面之力?一?并承接,然后反手将其拍回去,过?了玉飞影手的鬼气虽然被削弱了些,可威力?却更大,姐姐不堪重任,在碰触到鬼面的一?瞬间便已经炸成碎片。 鬼面直行,刮断白幡,狠狠落在厚重?的鬼门上。 嗡—— 老钟微响,百年来无人可撼动的巨门咔嚓几声,随后裂开了几道缝隙。 下一?秒,巨门落石,坠开一?个半人高的窟窿,鬼魂们激动起来,纷纷朝那处破洞爬了过?去。 玉飞影收手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人撞了一?下,再去看时,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气息中,只余下一?股淡淡的香。 ………… 龙王寂灭,万鬼哭嚎,三?殿下扶羲刚刚继位,龙王殿上灵堂还未摆好,就封起西海边界,同时下了个不可哭悼先王的命令。 一?时间众说纷纭。 流言蜚语向来传的极快,西海之水四通八达,不出一刻,远山的小河流都知晓了此事,其中传的最凶的,当属「二殿下扶羲杀兄弒父,所得龙王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心有愧疚所以不敢面见先王,所以不许虾鱼哀悼。」之说,传的沸沸扬扬的。 而真正知道原因的,不过?寥寥几人。 扶羲刚刚送走了长鳞,下达完命令后,转身回到龙王殿操办灵堂诸 事,与叙华衣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前者刚刚继位,龙袍加身,王冠华贵,看起来风光无限,后者却满目愁思,发?髻凌乱面容憔悴无比。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错开目光各行其事,等到走的远了,谢缘师这才开口道:「殿下,长公主这齣好戏,确是将您推出去了。」 扶羲垂眸没有说话,面容冷峻,劲松之姿态,墨发高束,繁复精美的衣裳随着他走路的动作空灵作响。 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长姐将自己推出去了。 他刚刚下完命令,不许哭悼龙王,长公主就哭的昏昏沉沉,久久不肯离去,此番孝心感天动地引人落泪,自己与她相比,俨然不忠不孝的狗肺狼心之徒。 而长鳞来传令时,她分明是与自己一?同听着的。 这齣好戏,是演给?了世人看,同时也演给?了自己。 「如今西海四处怨声载道,殿下不如解释一?番?长鳞的身后是绝玉神尊,她为君,我们为臣,她的命令,我们不能抵抗。但?如今外界有些传闻实在不堪入耳,怕是会阻挡了殿下您的路。」 扶羲摆了摆手,骨节分明的指尖微红,手背上青筋竖起,腕骨伤口嫣红。 那日杀庸然时,也伤了他自己,忙到现在,伤口鲜血已然凝固住了。 低沉的声线扩散开,灵堂中烛火相印,黑金石棺早已经被钉住,封印了起来。 「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如果我如同长姐一?般,反倒会让人觉得我惺惺作态。」 谢缘师眼中满是不贊同:「那殿下的名?声?」 扶羲回身看他,面若冠玉,剑眉入鬓,眼睫垂下时,掩住眸中难得一?见的失落:「缘师,你忘了,我哪里还有名?声。」 说罢,他抬头,视线飘向被金龙毁坏的高阁,语气悲凉:「当我从荒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名?声了,如今只不过?一?个杀兄弒弟的罪名,又?怎么背不得呢?至于长姐,她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 幽堂中,如平常般冷寂,青阶之上,青口白瓷花坛中长出明艷的花,灯火明珠下,皇明火永不熄灭,偶尔传出渗人的尖叫,碰到四方高墙后,又?尽数被弹回去。 叙华衣一?身丧衣快步赶来,嘴 唇发?白,看起来羸弱,实则脚步生风。 月度忙迎上去,低下头:「长公主。」 「进去说!」 叙华衣脚步未停,匆匆行过?,红唇微启,精緻的脸庞上浮着黯淡的浓雾,瞳眸深邃不见底,容色威严。 石门在二人进去之后轰然关闭,隔绝外界一?切声音,密不透风。 「如何?」 「皇明焰火驯服不了有些怨气大的魂魄,属下之前将他们镇压在沉香亭,可如今,人界冤魂肆虐,惊扰了沉香亭,怕是压不住了。」 叙华衣眯了眯眼,坐到王座之上,仰起头靠住椅背,皓腕如月,搁在金黄扶手上,金白相衬雍容华贵,一?个抬眸即是仪态万千:「可有什么办法?」 月度结巴了一?下,声音微弱:「如果能有……妖皇玉印……的话。」 妖皇玉印。 叙华衣这才想起来,当年妖皇一?束魂魄守在沉香亭,就能镇压百鬼。玉印乃主人法术所化?,效果定然一样。 既然是妖皇之物,那应该就在妖界了? 妖界……花赐。 「公主,还有一?件事。最后一颗丹药所需之人上千,恐怕杀了整个西海都凑不够,鱼虾之力?微弱,不可入药。」 幽堂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月度瞬间屏住唿吸,余光悄然打量叙华衣。 丹药之事,事关素娘夫人,只要是跟她有关的,公主都会小心谨慎,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该去哪里找那法术尚佳的一?千人入药。 叙华衣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160页 佛徒虽然法力?高强,可除了那些自己走出来的,她无法进去,妖界自从上次斩杀她们百人后便生了防备的心,而崑崙山,戒备森严,如今想要进入都难如登天了。 魔域被弃怨儿杀了个干净,留下的几个也没什么用,鬼界…… 都不可以。 到底,该从哪里找这千人呢? 「哈哈哈哈哈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难倒了睿智的长公主?」皇明火突然狂笑几声,从炉鼎中幻化出半个身影,飘荡在二人左右。 叙华衣愣了一?下,抬头望过?去:「简单?」 皇明火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简单的,最后一颗丹药炼化困难,可用两法,千人炼化,或者……一二人足以,我听说,崑崙山的殿下 不是要大婚了吗?」 月度:!! 皇明火舔舔嘴唇,笑嘻嘻的凑近,趴在叙华衣的肩膀上,声音暗哑,似魔鬼的引诱,拉着她一步步走向绝路:「玉飞影短短几十年一跃成?为六界之首,战无不胜,还能只身扛下一?百年的天劫。那可是天劫啊,你可知天劫的威力??每十年一次,一?次九九八十一?道,就连当年的尘拂祖师,怕是也只能扛一?半。」 皇明火笑着触上叙华衣的脸颊,如同婴孩的抚摸。 「而她,却都扛了下来,而且,安然无恙。如此想来,她必定是绝佳神骨!只要有了她,最后一颗丹药,何其轻松?你的素娘,就会永远陪着你了。」 月度听得瞪大了眼,心中震撼,不由得上前一?步,急急开口:「公主,绝玉神尊当年救素娘夫人性命,是夫人的恩人啊!」 第89章 人心不古 叙华衣本来已经被皇明火的诱导迷了心智, 差点就?应了这?件事?,幸好月度适时开?口,叫她勐地回神, 摇摇头,甩开?脑中不应该出现的心思。 月度说得对。 绝玉神尊是?素娘的恩人, 既是?她的恩人,那就?是?自己的恩人。 以往自己满心感恩, 想要报答她, 却都被婉言拒绝,如?今怎么能有这?种心思呢? 以往利用了舞谛妖皇的魂魄, 震慑沉香亭恶鬼,已是?不应该了! 「公主殿下,这?可是?最快最简单的方法了~」皇明火也?看出她眼中坚定的拒绝之意, 可方才的她,分明就?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的,如?此说来, 诱叙华衣杀玉飞影, 还是?有机会的。 「你想想,玉飞影一人可抵千万人,你杀了千万人, 万一有人是?用邪术修行成?仙,不可入药,那你当?如?何?错过了最佳炼化时间?, 药性可大不如?前?啊。只有崑崙山的那个殿下, 天?之骄子,生来贵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叙华衣拢了拢黛眉, 垂下眼帘,掩盖住黑眸中所有的情绪,下巴微抬,长睫落下剪影,厉声道:「神尊殿下乃崑崙山之主,是?西海的恩人,定不能对她下手,前?辈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至于那些人,到时候我自然会带过来!」 说罢,她便转身进入幽堂内室,龙母棺椁灵柩停放的地方,那里有新抓来的一批妖姑,都留着活口,就?等着下次入药。 月度紧跟着她的步伐进入内室当?中,留下皇明火一人原地转悠两圈,他也?不恼,就?学着叙华衣刚刚的动作,担在了王座上。 赤色火焰中隐约浮出一张脸,模模煳煳看不清真面目,不过却能看到他唇角的笑意。 他可以等。 素娘现在还没有到最后关头,所以叙华衣狠不下心。 等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她会回来找自己的。 这?世间?最不能低估的东西,就?是?人的欲望,这?几千年来,他替那么多人实现过愿望,后来那些人入魔的入魔,成?佛的成?佛,而自己却背上了妖邪的骂名。 妖邪如?何?是?圣器又如?何? 他 能被造出来,一直流传到今日?,靠的就?是?六界众生熊熊不灭的欲望,只要有所求,他就?不会熄灭! 那些看不上他的人,总会回来求他的。 没有人能够逃脱这?个魔咒,尘拂祖师如?此,瑶伽鬼殿如?此,她叙华衣也?是?如?此! 灵堂之地满目白?幡,鬼影四扰,叫声撕心裂肺。龙母棺椁如?同往常一般,半明半暗,禁锢在灵柩上的锁链缠缠绕绕,以极其诡异的形状铺在阴冷潮湿的地上。 近日?西海大丧水漫,连幽堂也?遭了殃,不知从何处沁进来的水渍,沿着叙华衣所围结界的缝隙滑下来,从灵堂四角的高顶上滴下。 叙华衣进来的时候,耳边滴水声断断续续传来。 「呜呜呜——」 从幽暗的角落里传来的呜咽声越发?清晰,叙华衣面色幽暗,径直抬脚朝里面走。 拐入一个角落里,眼前?夜明珠罗列整齐,视线顿时豁然开?朗,月度快步追进来时,恰好看到叙华衣正垂眸盯着一个匍匐在地的女子打量。 身姿纤细,体态高雅。 高高在上,带着神灵俯视众生的疏离和冷漠。 那女子满脸泪痕,身上诸多伤口,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可那双仰视着叙华衣的眼睛却意外的明亮,身上单薄,她被冻的瑟瑟发?抖,却还是?攥着叙华衣的裙摆,死死扯住不撒手。 叙华衣看到她眼中强烈的求生欲,甚至到了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程度,心中微动,冰冷的面容柔和下来。
第161页 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腕。 女子先是?被惊了一下,随后迅速松开?裙摆捏住她的手,锐利的指甲深嵌。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抓她,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叙华衣的手一阵生疼,不过她只是?笑了笑,任凭那人的指甲钻进自己的手背里,眸底的兴趣越发?浓郁了。 她一向?喜欢,拼尽全力?活着的人。 「本公主与你有缘,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长,长公主?西海长公主!」那人兀得抬眼,满脸写着不可置信。西海长公主美名远扬,在人间?受人倾拜,她在妖界也?不禁为这?样的女子而感嘆,没想 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吗? 表面上享着万古长存的美名,私底下做尽丧心病狂的事?情! 「告诉我,你想活命吗?」 女子咽了咽喉咙,感受着她冰凉的指腹在脸上游走的触感,好似毒蛇吐信,滑腻又柔软。 她盯上叙华衣看不到情绪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想,我想活命!我要活命!求求你了,让我怎样都可以!我做什么都行!」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叙华衣愉悦的弯起了眼睛,轻声道:「真是?一个机灵的小丫头,不过我用你,你总得向?我表一表决心,这?颗丹药……是?毒,你若吃下它,我才放心。」 芊芊玉指中捏着的黑色药丸,黑白?相宜,本该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如?今却是?这?副逼人为害的场面。 叙华衣动了动手指,问一句:「你吃吗?」 女子毫不犹豫的将药丸接过来,塞进嘴里:「我吃!吃!吃完了,要我做什么?」 「把妖皇玉印偷出来,交给我。」 「妖皇玉印!妖皇,玉印在行梧宫的,有结界,我,我进不去,而且有护法守在那里……」 「据我所知,妖界的结界通常都是?用来对付外人的,你本来就?是?妖界人士,肯定能想到办法进去的吧,你只有三天?时间?,莫让本公主失望。哦对了,你去帮本公主办事?的这?段时间?,你的妹妹,和本公主一起等你回来。」 ………… 「月度,将她送回去。」 「是?。」 月度低着头上前?,将女子带出了灵堂,叙华衣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甩手撕下方才被女子拽过的裙摆,指尖化火,烧成?灰烬。 目光流转,落在精緻华贵的棺椁上,口中喃喃自语。 叙华衣,你如?今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 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 明明曾经说过,要做拯救苍生的神明的…… —— 长鳞出西海,眼见一片汪洋,淹没山庄小巷,百年老树尚且能抵抗这?次灭顶浩劫,年岁稍浅的早已被沖断了树根,随波逐流。洪水所过之地万物尽毁,除了四处漂泊的尸首,已看不到活人的踪迹。 第一次下山,便要面对这?般人间?惨状,她思索片 刻,化身为龙,以自身龙力?饮尽六田之水,虽然在在此番灾难面前?,作用微乎其微,可还是?想用己绵薄之力?,渡救凡间?。 做完这?一切,已是?筋疲力?尽。 殿下未曾交付她其他任务,按照护山神兽不可离山的规定,她本该返回崑崙了。 可行至半路,想到一个人去引渡洪水的燕青软,心中担忧,又半路折了回来。 想来妖界虽然是?她生长的地方,但花赐对殿下似乎颇有微词,这?番引水来不及告知她,若是?被发?现找了麻烦,燕青软可腾不出手来打架。 引水一事?过于耗费体力?,还不得分心。 若是?花赐想要趁这?个时候痛下杀手,那燕青软根本无力?自保! 长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最近对燕青软的关心越发?频繁了,她亲眼目睹厌毒仙长对燕青软的宠爱,自然知道两人之间?还有除了好友之外的其他情愫。 但她生来便是?护山神兽,哪里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更?不知道自己对燕青软无时无刻的关心,早已超出了好友的范围。 于是?乎,她给自己找了个极好的理由。 「小刺猬虽然在崑崙山上面打的很厉害,但是?花赐身为妖界护法,又是?妖皇大人指定的天?降福鹿,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打败的呢?我身为小刺猬的好友,去助她一臂之力?,不过分吧!」 她在问天?地,同时也?在问自己,不过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沉浸在了自己找的蹩脚藉口中,无法自拔。 于是?正在平勾沙漠中渡洪水的燕青软在瞄到长鳞的身影时,后者体态轻盈,兴沖沖朝她奔过来,笑容灿烂可比人界痴儿。 「小刺猬小刺猬,我来帮你啦!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那些打你的,我一定帮你赶走!」 燕青软:「……」 这?货在说什么呢? 「小刺猬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是?看到我不远千里,不惜违背崑崙山的命令而帮你打架,心里感动啊?」 燕青软:「……」 魔怔了吧,哪来的架可打,自己在这?儿待的好好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连个活物都没有。 长鳞落地,立刻闪身到
第162页 燕青软身旁,顺着她法术充斥的方向?看过去,天?际结界被撕开?了个巨大的口子,源源不断的深蓝色水幕正在落入脚下燥热到灼人的沙子里。 可这?沙子就?如?同一个无底洞,这?么长时间?了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燕青软得了空闲扭过头来,问道:「长鳞阿,殿下说的事?,你可否办妥了?」 「那是?自然,我担心你遇到花赐,她那人可不讲理,万一偷袭你怎么办?」 原来是?因为花赐护法啊…… 燕青软无奈的笑笑,开?口解释道:「其实花赐护法挺好的,我在灵山多年,还得多谢她……」 「你们为何在我妖界,这?是?在做什么?」 第90章 低调行事 二人刚刚才说起花赐, 这厢长鳞闻声望去,就看到一女子正缓缓走来。 一身黄袍,手持昙花金杖, 手腕玉带翻转飘游,玉颈上所绕蛇形项鍊, 在微红的锁骨处坠了一个吐信的蛇头, 眉眼深邃,似妖又似魔。 她缓缓走来, 身形潇清, 目光冷峻。 长鳞愣了一下,心中好奇。此人趾高气昂, 气质尊贵, 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花赐? 正巧这时, 燕青软歪了歪头,笑嘻嘻的与她打?招唿, 语气愉悦:「护法大人!」 花赐掀起眼帘,将目光从长鳞身上移开, 仔细端详着燕青软的脸, 平静的语气里泛滥起一点涟漪:「灵山的那只刺猬。」 顿了下, 她再次开口道:「你变了不少, 我往日见你时,你还是打打?杀杀, 一副孩子模样, 如今倒是……」 成熟了不少。 花赐看着燕青软一身战袍, 银甲束腰,透出些高高在上的疏离,可髮髻上那顶红豆发冠, 又生生将那战袍的不近人情抹去,凭添暖意。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虽说与过去没什么太大变化,可眼中的星芒却越发耀眼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从一个法力微薄的山中小妖,长成如今可以一人渡水,在神妖两界来去自如的神了。 看来神界,确实比妖界更适合她。 「护法大人,西海大丧,人界遭难,殿下命长鳞和我前来引渡洪水,妖界平勾沙漠千年干涸,鸟兽不入,这次有了洪水,说不定就可以种树了!」 燕青软对妖界有着生来就流淌在血脉之中的爱,说起这里,连声线都温软了许多。 「到时候我就让灵山的伙伴们都过来住!这样大家就不用跟狼和豹子们抢位置了!对了,这个是长鳞!她是崑崙山的护山金龙,与我一同?前来引水!」 长鳞看着燕青软如此熟络的跟来人打?招唿,又听她叫她护法大人,这才明了。 原来这就是,花赐? 她久居倾城殿,不曾与花赐见过,虽从不少人口中听过关于她的故事,可也只是略知一二。 在人间,最能让一个人家喻户晓的,便是桃花暖色的风流艷事。在神界,恶名往往比美名,更叫人感兴趣。 仙娥们口中的花赐法术高强,是 妖界的天降福鹿,在妖皇大人万箭穿心之后,执掌妖界高权,一手遮天,效仿当年佛界的做派,将整个妖界封印起来,与神界貌合神离,多?次硬闯崑崙山,扰了神界安稳。 如此这般流言之下,长鳞对此人也没了好映像,只当她是崑崙山的敌人,总是作乱生事。 可是…… 长鳞看了眼面前的女子,离自己几?步之遥,却仿若远在天边,才明白流言不可尽信。 花赐顺着燕青软指引的方向看过去,与长鳞目光相接。 随后面无表情的扭头,与来时一样。 长鳞眨了眨眼,眉头微皱,或许是因为自己来自神界的关系,她分明察觉到,刚刚花赐看过来的目光,略有些不善。 虽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但是她在这世间漂泊这么多?年,这点不妥还是能够察觉的到的。 「既然是神尊所示,又是造福苍生的事情,那便引吧,我还有事,结束了,你们自行离去。」 花赐似乎要去处理什么要紧事,并没有过多?干涉她们二人的行为,便转身离去,燕青软高兴的送她离开,一扭头便看到长鳞张着嘴,惊愕的看着自己。 「这花赐看着也不像无端作恶之辈啊?」 「对吧,护法大人和传闻中不一样的!」燕青软撇撇嘴,轻声道。 「六界对护法颇有微词,是因为当年妖皇大人魂飞魄散之后,鹿角算到大人还有生还的机会。护法为了守住妖皇之权,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杀了妖界众多?逆反党羽,甚至还牵扯到了许多外界人士,所以大家才开始编排护法恶事做尽,为祸六界。」 就如同?对待当?年的妖皇大人一样,用同样的方式,在花赐身上又试了一遍。 「其实我知道,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妖皇大人。」 长鳞目睹过晏如与圣女的那场大婚,自然也就亲眼看到过花舞谛的寂灭,后来圣女从晏氏子弟中抱走了那个鲜血淋漓的尸体,守了一百年,才等到她醒来。 初时,她并不明白圣女殿下为何会为了保住一个尸体?,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要挟的筹码,直到现在,二人大婚将至,她见殿下的每一刻,都看她面若桃花,这时她才明白,这就是仙娥们口中常念着的 情爱。 叫人上瘾,又奇妙的东西。
第163页 可是既然殿下对妖皇大人是爱,那么花赐对妖皇大人呢? 也是爱吗? 「小刺猬,你说,花赐爱妖皇大人吗?」 燕青软正专心的引渡洪水,刚刚换了个新地方准备开动,却听到身旁长鳞疑惑的声音。一时间心下震撼,手上泄了力,没控制好结界的缺口,混浊混沌的洪水从天而泄,瞬间将她们淹没。 「咳咳咳!噗!」 燕青软刚刚施法从水中跳出来,湿发紧贴在单薄的嵴背上,一甩衣袖上的水,就见长鳞幻化了龙身,在水下乱窜,忙抬手控制好结界缺口的大小。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已经粘潮的站不住脚,无奈只能换个地方继续。 「刚刚怎么了!」 长鳞重新变回人形,一脸无辜。 燕青软沉默了两秒,没好气道:「长鳞,都怪你说这种话,让我分神!」 长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声回答:「我就是好奇嘛……」 燕青软挑了挑眉,悄悄凑近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护法对妖皇大人不是爱,而是敬。当?年护法四处流浪,差点饿死,是妖皇大人将她带回行梧宫的,还给她取名花赐,在妖界,这是何等风光的事情!」 「我远在灵山,听见都羡慕的不得了!护法对妖皇大人这么多?年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就是因为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就像殿下上次把你从秘境仙地里救出来,那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长鳞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燕青软勾了勾唇,美目中流光溢彩,突然想到自己一直有个困惑,便扭着腰轻微撞她一下:「长鳞啊,你之前在秘境仙地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啊?那个把你打?伤的人,是什么人啊?」 在燕青软的记忆中,长鳞作?为崑崙山护山神,就算碰到了特别厉害的上古神兽,打?不过受了伤,也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不出两天就好了。 上次事态严重,居然惊动了殿下专程前去救她出来。 那个血肉模煳,死气沉沉的女子至今还在她的脑海中萦绕。 可真是吓煞了她! 「是一个很厉害的前辈,以前是佛界的护山神,跟我差不多?。」 不经意间,长鳞 又想起那个坐在皎洁月色下独自饮酒的男子,眉眼带笑,眸底含伤,肆酒淳香,公子无双。 她拉了拉燕青软的衣袖,满面愁苦:「不过我有一个事情,至今想不明白。」 燕青软顿时来了兴趣:「什么?」 「他修为高深,想要走出秘境仙地的禁锢简直易如反掌,可看他那个样子,好像宁愿浪费修为去制造双月同?空的幻境,也不愿意出来。」 「说不定,他就是出不来呢?秘境仙地毕竟是宝物,哪有那么容易可以逃脱?」 「不会的。」长鳞斩钉截铁的摇摇头,「我与他打?了十余个来回,次次都要避其锋芒,唯一一次正面迎战,就被打?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见他的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啊~」燕青软拢了拢眉,「或许他有不得不待在那儿的理由也说不定,或者,这世间有他不想见的人?」 是这样吗? 为了一个不想见的人,把自己永远囚禁在这一方天地当中,这哪里是在报復别人,分明是在折磨自己,值得吗? 「算了,管他有没有不想见的人,反正如果是我,肯定不会为了旁人放弃自由,把自己关在那个逼仄的幻境里,每天靠着回忆过日子的!至于他嘛……我要赶快想个办法闯过这二十二层!」 「你大伤未愈,身体怕是会吃不消!」 「所以要智取嘛……」 ———— 玉飞影心知自己刚刚转身的瞬间确实撞到了别人,而且那个人此刻就在附近盯着自己。 那是一道没有什么敌意的视线,却让她很不舒服。 如果是平常,她可能会有出手解决的兴致。不过想到神界与鬼界时歷不和,自己在鬼界半天,阿舞已经在天界等她几日了,她便没了计较下去的想法,只一心想着往崑崙山赶。 由此便错过了,身后那个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的身影。 云捲云舒,风起风停,院子里的桃花树因为一场秋风的席捲而落了诸多叶子,原本生机勃勃的庭院骤然生了些萧瑟之感。 玉飞影匆匆回来,还未进门便已经听到了花舞谛愉快的笑声。 「离音你说的可是真的?殿下这么厉害阿!」 「对啊,你是不知道。」 这声音,好像是离音? 「当?时落雪纷纷,西海海面冰冻三尺,冰层之下霹雳四处游走,仙者尚不敢只身过河!我们殿下那是手起刀落,在冰层之中噼开一条平整大路,然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在我的尽心辅佐之下震天撼地,差点掀翻了整个水宫呢!」 花舞谛一点不掺假的惊嘆不已:「哇!离音你也好厉害啊!不愧是上古神剑!」 「嘿嘿吼吼吼,低调低调,虽然我确实很厉害,但是你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玉飞影:「……??」 第91章 相思成疾 玉飞影缩回正准备进?门的脚步, 自顾自抚平衣角,指尖拨落垂在鞦韆架上的半枯黄叶,悄声坐下?, 银链碰撞,声声轻快悦耳, 在耳畔浅浅的迴响。
第164页 柔风化雨, 玉暖香阁。 门内二人相谈甚欢,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 玉飞影来的着急, 此刻坐在了庭院之中, 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方觉得安定下?来。脸颊上愁容憔悴淡去, 如?画眉眼间虽还看得出些睏倦之感, 不过相较于刚刚的紧张劲儿, 现下已经好了太多。 她歪了歪头,靠在鞦韆的绳索上, 任由略有些?粗糙的绳索摩挲肌肤,不多时, 白净的前额上便磨出片片刺眼的红。 两手交叠, 指腹无意识的抚上腕间温热, 眼角半弯了下?, 眼睫颤动,精刻面颊上旋起的浅浅梨涡, 漾出了心中所有的温情。 过往日夜, 花舞谛还未醒来的年岁里, 她总摸着她留下?的炼心银链度日,那时花舞阁中冷冰冰的没有人气,连带着心都冷了。 不过现在…… 以往不敢肖想的人, 已经陪在身旁,那些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温暖,如?今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场赌局,她终究还是胜了。 不知魔尊越灼,会否后悔? 身心皆卸下防备,心头便不由得升起丝丝倦意,花舞阁鲜少来人打扰,离音和花舞谛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话,玉飞影犹豫了一下?,便合上了眼眸,打算假寐片刻。 桃花树下?形单影只,三千青丝坠落飞旋。厌毒捧着梅花茶盏前来拜见的时候,正巧看到玉飞影坐在鞦韆上闭目沉思。 女子身材清瘦窈窕,水晶灯罩折射了结界上翻游的流光,落在白皙无害的脸上,白裳胜雪,微光遗落在修长脖颈上,肌理细腻柔美,真可谓书中所言,冰肌玉骨之身。 厌毒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进?去打扰她。 殿下刚刚处理西海之?事回来,必定是很累了,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厌毒的身影消失门口,内室中笑声渐消,花舞谛的声音再度传来。 「离音,你跟随殿下这么多年,一定知道殿下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吧!在未曾与我认识之?前,她是怎样的?应该也是像现在这样孑然独立 ,天下闻名吧?」 离音的声音停了片刻。 「嗯……殿下?以前啊,她……」离音的声音有明显的迟疑,而花舞谛却因为一心畅想玉飞影的过去,未曾注意到此刻的端倪。 亦或此刻在花舞谛的心中,玉飞影就该生来如此。 「殿下以前是崑崙山的圣女,你想啊,圣女可是崑崙山未来的主人,那就是神界之?主!此等高贵的身份,是她生?来就有的,说是天之?骄子毫不为过。如?今长成,殿下谦和温润,待人有礼,心繫天下?苍生?,必定是玉姑教?导的极好!」 离音:「……」 玉姑吗? 离音垂眸,想起玉飞影幼时在崑崙山所受的待遇,一时无言。 玉姑啊,其实她一点也没有教?导好…… 「其实殿下以前在崑崙山过的不——」 「离音!」 一道急促的声线在门口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交谈。花舞谛吃了一惊,抬眼望去,恰见玉飞影一身白裳归来,风尘僕僕掩不住清霜风华,芸芸光润身段,香培玉琢之容,眼眸含情。 「殿下你回来啦!」花舞谛微怔,瞬间扬起明艷笑靥,顾不上离音的回答,提起衣裙,朝门口飞奔过去。 玉飞影忙抬手接住她,只待香暖入怀。 二人相拥的瞬间,离音极有眼力的闭嘴,将还没有说完的话咽下,然后悄悄离开。 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满心不安在出了花舞阁的瞬间平静下?去。方才她就在门外感觉到了殿下的气?息,她似乎累极了,停在门口并未进来,直到刚刚—— 唿还好,差点说错了话! 殿下千方百计想要遗忘的过去,她居然差点告诉妖皇大人,实?在不该! 她回头,凝望透过窗阁相拥的两道倩影,默默的嘆了口气,转身离开。 腰被两个纤细的手臂环住,越收越紧,玉飞影挑了挑眉,朱颜明灿,抬手欲抚她明润青丝,却突的顿住。 蓦地,她抿了抿唇,手忙脚乱的想要躲开怀中人的亲昵:「阿舞,为妻去了趟鬼界,身上定沾了些?血腥气,这味道实?在难闻,你定不喜欢,不如?先放开为妻,且先去沐……」 「不,我喜欢,殿下怎样我都喜欢,殿下你最好了!」 …… 玉飞影 掀起眼帘,顾盼神飞,杏眼流芳,丝毫不掩心中愉悦开怀,被鬼界魂魄幽灵侵扰的心瞬间就热起来,转眄流精。 她玉指滑过瘦薄的嵴背,而后握住腰间的手臂,安慰道:「乖,我换身衣裳来陪你,如?何?」 血腥味事小,洗一洗味道就散了,重?要的是,鬼界怨灵。 今日鬼门关前,来挡路之?人,皆是有深仇大恨和刻骨执念,至死不休的鬼,尤其是弃怨儿,为了一句话,只身幻影游荡几百年。阿舞现如今魂魄尚未归位,修为尽失,难免会受到这些?邪祟的影响。 她需得小心翼翼,护着她安稳无虞。 花舞谛在肩上摇了摇头:「殿下身上没什么不好闻的味道啊,只有香味!不管不管,殿下走了这么多天,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啊!」 玉飞影扭头,目光落到软滑的后颈上,浅笑一声,声线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走时,我怕你无聊,专门留下?了离音好好陪你解闷,见离音如见我。」
第165页 「离音与我讲了许多殿下以前的事,我很喜欢听。」花舞谛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可她终究不是殿下?。」 说着,花舞谛还蹦了下?,卯足了劲往面前人怀里钻。 步摇华珠坠晃,敲打在玉飞影的心上。 她喜欢这样的主动,不过这下?心里也算明了,自己想独自去沐浴更衣已是不可能了,便搂住贴在怀中的身子,唇峰滑过小巧的耳廓,吐气?如?兰。 「不如?阿舞和为妻一起沐浴吧,这样一来,阿舞便能够随时看到为妻了,以免相思成疾~」 纠缠的身躯一同落入汤池之?中,香云绵雾,玉飞影在落水前褪下外衫,月白华衣散落到珠帘后的红木高架上,锦袍翩翩。 不多时,从细碎丝线中燃起淡蓝色的火焰,伴着哗啦清冽水声,灼灼燃烧。 ———— 灵山明秀,是妖界少有的富饶之地,青松蔽目华章殿高,一个极快的身影从茂林中穿梭飞旋,残影掠过,金光凛凛,引得群山野兽惊嘆不已。 眼前山峦起伏,已近灵山边际,长鳞在云层之?中卷身转向,长须飞舞:,语气傲娇:「怎么样,小刺猬,你可是第一个坐在我的身上游山玩水的人!感觉如?何?是不是又高又快 又刺激!」 「嗯嗯!」燕青软抓着龙上鳞角,俯瞰脚下?沃野山河,疯狂点头:「我在灵山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灵山居然这么好看啊!长鳞你真厉害!我都没办法在空中飞这么久的!」 「我可是龙,你这个小刺猬当然不能一直飞啦!不过没关系,以后你要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飞过去啊!下?次打架的时候叫上我,多威风啊!」 「好啊好啊!对了,我这么重?,你飞了这么久不会累嘛?我见那些鹦鸟们飞几圈都要休息一会的。」 「不累,你那么轻,我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哇,长鳞你太厉害了吧!」 「嘿嘿,那是自然~」长鳞被燕青软一夸,更是乐的找不到北,当即在半空中打起滚来,燕青软一个没注意,身子一轻,就被头朝下?从半空中扔了下?去。 「小刺猬,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我还会缩骨——」 燕青软掉下?去的瞬间,正看到长鳞在空中华丽的绕了个圈,甩着头摇摇晃晃,然后霎时缩小又变大,表演各种奇怪夸张的动作,就是没有朝下?看一眼。 「啊!!长鳞,你把我丢下去了!我要摔死了!我施展不了法术啊啊啊啊!长鳞长鳞!你快看看我!」 「小刺猬小刺猬,你怎么不说话?」长鳞连续翻了两个圈都没有再听到燕青软激动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好奇:「你被吓到了吗小刺猬?」 说着,她扭了头去,看到了身边化不开的浓云。 「哎?这…小刺猬?小刺猬?你去哪了?小刺……」 「下?面!下?面!长鳞我在下面!要摔死了啊啊啊!完了完了我完了!别忘了给我收尸啊!!」 四周云层翻卷,长鳞总算是在唿啸的风里听到了燕青软微弱的吼叫声,龙身僵了片刻后,神色严肃起来,目光一凛,庞然大物瞬间转换了方向,朝下?俯冲而去。 龙爪锋利,刺破重重?阻挡。 龙眸灼热,眼角的红欲染青葱群山,所有焦距定格在一团绯红上,无视身旁飞鸟云麓。她用上了必生?之?力,心中的恐慌占据了整个心房,思绪却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过。 一定,一定要救到她! 寒风如刃,刮在脸上,长须尽断成屑,压抑着喉咙里即将爆发的嘶吼,长鳞从万里晴空中,看到了燕青软下坠的身影。 快了… 近了! 马上就可以救到小刺猬了! 长鳞咬了咬牙,龙抓化为手,朝燕青软伸了过去,白净的手臂上筋理赤红。 就在伸手的瞬间,她看到了燕青软身下?,嶙峋的峰顶。 「小刺猬……抓住我!青软……青软!」 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无宝贝在专栏里面投的雷,鞠躬! 第92章 灼人暖意 轰隆一声巨响, 震彻灵山八方角落。 龙尾横扫过尖锐的山石,以肉身与死物相搏,坑洼不平的山峰多有些锐利凸出的稜角, 长尾掠过,击落硕大的石块, 细碎尖石四下炸开, 在铺整的鳞片上刮出几道细长血痕。 皮肉外翻,鲜血从缝隙中滑落。 金甲战龙天生好战且力大无穷, 自混沌时, 四海战乱就随时可见他们的身影,利爪剖心挖肺, 龙口长啸震天撼地, 全身金鳞层裹刀枪不入, 唯龙尾最是薄弱。 固六界全书有言,屠龙者, 必先斩其尾也。 龙尾对龙来说,堪比蛇之六寸, 伤之祸矣。 长鳞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为了燕青软, 而毫不犹豫的选择扫尾击山, 明明尾巴关系到她的性命, 此刻却到了不惜断尾也要救她的地步。 一切不过是心之所向。 龙身庞大,坠落在地上的瞬间击飞身侧巨石, 碾碎了身下一片茂密树从, 枝桠刺进破碎的鳞片中, 尾巴鲜血淋漓。 燕青软被护在龙身所卷而成的漩涡里,安然无恙。 「长鳞!长鳞你没事吧!长鳞!」 还好,她并没有事。听声音中气十足, 应该是一点伤也没有受的。
第166页 耳畔尽是燕青软焦急的唿唤声,可是眼皮却如铜铁般沉重,她想睁开?眼看看那个人焦急的面容,却终究陷入了昏沉与黑暗之中。 在临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剎,她听到了燕青软的哭泣声。 心居然像针扎般痛了一下。 花舞阁中烟雾缭绕,在金碧奢华的摆件中流淌氤氲,一帘之隔水声哗啦。高架上,金樽酒器印了内室浴池中的瑕白身躯,水渍顺着玲珑曲线没于腾空瀰漫的水汽中。 悠长或急促的唿吸声此起彼伏,在整个厅室中荡漾开?来。 「咣当——」一声,声音本不大,不过敏感的人总是那么容易被影响。 「有人来了!」 花舞谛本趴在玉飞影肩头眯着眼喘息,被吓了一跳后,掀起眼帘,潮红眼眸中满是迷离,柔若无骨的玉手从面前人修长的脖颈上滑下,娇小身躯从温热的浴池沿壁上跳下,弯了腰,整个人沉入荡漾的水波中。 玉飞影被她含羞带怯又性感不知的样子撩拨的水深火热,不过当下 也是暂定心身,声音来源处看去。 花舞阁的窗户本是紧闭的,如今却突然开了。 动静有些大,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开?的。 可是花舞阁的结界没有丝毫感觉。 她略沉默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闪过短暂的破碎画面,巨石,浓云,金鳞,燕青软…… 原是如此啊。 上次碧落池疗伤时,她将自身的法术渡入长鳞体内予以修復断骨,不想被她夺了些修为,如今龙身受闯,这?股法术居然跑来给自己报信。 实在聪明。 她挥了挥手,重新合上窗户,在无人注意到的瞬间,丢了一个素色法术结成的网出去,而后转身。 「殿下……窗外是有人吗。」 花舞谛从水里冒出个脑袋,桃花眼湿润,紧紧的盯着那扇窗户,声音细若无声。 可玉飞影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担心,忙抬手拂过湿漉漉的青丝,安慰道:「没人,只是长鳞受了些小伤,不碍事。」 「长鳞受伤了?那殿下可曾要过去救命?」 「小伤而已,不会伤及性命。龙尾乃龙族命脉所在,千百年来伤尾必亡,这?次她虽伤了龙尾,但?若是能够藉此以改善她的体质,摆脱龙族生来就有的弱点,倒是值得了。」 花舞谛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玉飞影看着?她懵懂单纯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温柔的杏眼艷如弯月,嫣红未消的脸上绽开笑容,常聚眉间的心事在瞬间消失殆尽。 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没有忧愁,一心所盼的只是简单快乐。 这?么多年,她难得能笑得这?么开?怀。 「明明不解其意,怎的就这么正经的点头应是呢,真是一条小狐狸~」 花舞谛恢復了力气,立刻反驳道:「殿下,我懂的!」 玉飞影挑了挑眉,打趣道:「说来听听?」 花舞谛犹犹豫豫了许久,最终傲娇的仰起了下巴,径直朝池外走:「哼,我不说了,我穿衣服去!我去找厌毒仙长玩!」 玉飞影看着?她玲珑有致的背影浅笑,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歪了歪脑袋,鬓髮湿答答贴在唇边:「换个衣服,方才牵线月老说已备好了嫁衣和首饰,我们一同去,挑一个你喜欢的,大婚时候 用。」 「哼,好吧。」 —— 长鳞以为自己死了,死在燕青软心心念念,修炼成人的灵山顶上。 然而当脚踝小腿上传来刺骨的痛意时,她似乎听到了燕青软在耳畔的呢喃声。 软软的,柔柔的,飘进?耳朵,落在了心上。 「长鳞,这?是我在灵山上总是用的土方子,很管用的,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啊。」 话?音刚落,长鳞便觉得裤脚被撩了起来,一只冰凉的手在小腿的灼热伤口处打转,还略微用力按了下,不知是在挤什么东西。 有些痛,不过还能忍受。长鳞只觉得昏昏欲睡,这?点刺激根本就不能将她唤醒,不料下一秒,一团冰凉的东西覆盖在了伤口上。 灵魂被人撕扯般的痛意瞬间袭遍全身。 「嗷嗷嗷——疼疼疼疼疼!」长鳞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清醒的不得了,瞬间翻身坐起,抱着腿吹了起来:「疼死我了唿,唿唿,唿~」 燕青软低头看了眼手中还没有放上去的第二团草药,呆呆的眨了眨眼。 「长鳞,你醒了啊,这?些草药你……」 长鳞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盯住小巧掌心捧着的墨绿色草泥,粘稠的泥浆水汪汪的,浅绿的液体从指缝中滴落地上。 看着?,都觉得疼。 长鳞呆滞了片刻,瞬间抱起腿朝旁边滚开?,结果一转身就撞到了石壁上,这?下不止是腿受伤了…… 「我的眼睛!啊!看不见了,小刺猬!」 长鳞吓得双手在空中乱抓,眼睛里不知道进?了什么东西,疼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燕青软吓了一跳,忙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因为长鳞乱动个不停,便捏住的她的手指,十指相扣,更方便她稳定她的情绪。 不料十指相扣的瞬间,肌肤相贴时,长鳞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安安静静的坐端正,倒让燕青软愣了下。
第167页 「估计是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你别动哦,让我看。」 「嗯……」 长鳞出乎意料的听话,燕青软只觉得握着的那只手好像更加用力了些,不过也没来得追究原因。 直到…… 「怎么样,好些了吗?」燕青软疑惑的挥挥手,并没能驱逐长鳞眼中的恍惚,她已能睁开?眼,也已经 能够看得清面前的人。 可就是迟迟没说话?。 只痴痴凝望她,眼底瞳孔上的血色愈加浓郁。 燕青软被她盯的时间长了,莫名的红了脸,她侷促的挠了挠头,水润的眼眸清明透亮,眼珠四处打转。 「长鳞,眼睛里是还有什么东西吗,我,我再帮你看看……」 燕青软以为长鳞的呆滞是因为眼睛里的东西还没有清除干净,便跪在一旁,再度凑近她的脸,双指小心翼翼的撑开?她的眼睛,轻轻的吹。 精緻完美的下颌线条柔和流畅,修长的脖颈细腻温滑,山洞外的霞光透过巨石堆砌的缝隙钻进来,落在女子单薄的身上,绯色衣衫纵然沾了尘土,也如美玉般无暇。 长鳞就是在这一瞬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的,跳的极快。 「怎么样?好些了吗?」燕青软吹了许久,直到确定眸子里没有一丝杂尘,这?才坐回?到地上。 「好,好多了,一点也不疼了……嘿嘿,青软你,你,你……」长鳞结巴了好半天,把一生的局促不安都用在了这?里,好半天,最终蹦出来一句:「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我以为我都要死了。」 「不会的!我这?么厉害,肯,肯…肯定不会让你死的,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带着?你飞,一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吓你了!」 这?次都怪自己第一次下山出来玩,太激动了。 下次一定一定要小心,不能再摔到青软了。 「你的腿…」 「啊?我的腿?」长鳞低头,目光落在已经肿成馒头的小腿上,刚刚这?么一闹,草药敷在伤口上也感觉不到疼了,现在倒是感觉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没事的!」长鳞一下子来了精神,红着脸高兴道:「自从上次被长臂猿猴打的半死之后,我就感觉我越来越抗打了,这?点小伤,恢復起来很快的!」 「嗯!」燕青软兴沖沖的点点头,「这?个山洞是我以前住过的,你先休息一会,我去采点水果回?来吃!殿下也该等的急了,吃完咱们回?崑崙山吧!」 长鳞却有些不舍的皱了皱眉:「这?么快就要回?去啊,我的伤没事的,我们再玩一会吧,我从来都没有出来过…… 」 长鳞说的极其可怜,燕青软本来都有些犹豫了,可是余光掠过青红相间的小腿,大脑又清醒了下来。 「我们下次再来就是了,殿下和大人马上就要大婚了,厌姐姐一个人在崑崙山肯定特别忙特别累,等大婚结束,我们再一同下来嘛,我知道妖市一家酒楼,特别好吃,我最喜欢了,一定要让你尝尝!好不好嘛!」 燕青软鼓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长鳞。 长鳞终究是心软了一下,点了头。 「耶!那我现在就去采果子!长鳞你等我回?来~」 燕青软欢唿着跳出山洞,长鳞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眼前绚丽的霞光嫣红灼目,天地间盛满惊鸿一世的盛景,将?坚冷的石壁衬托的添了些透人心扉的温情。 久久,无?言…… 第93章 天公作美 青灯端直, 灯罩上手指大小的孔洞被打磨的光滑,红烛摇曳,驱逐阴冷室内的无?端寒意。抬眼望去, 附着在石壁上的清霜因?孔中透出的些许光亮而莹莹生辉。 不过幽堂,终究是?阴气?瀰漫的鬼魅之地, 皇明火灼灼燃烧, 终究暖不了此地一分一毫。 女人匍匐在地上,消瘦的肩膀颤抖个不停。她披头散髮, 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身上满是?血腥味,面颊被污泥遮掩, 只露出明亮的眼睛。 她对这个阴森的地方有太多的好奇, 可是?理智告诉她, 若想活下来,就要听话?。 于是?她更?加深埋了头, 盯上眼前薄若蝉翼的罗锦流纱,刻意压低的唿吸声急促又不安, 手指无?意识的扣住青砖地面上的沟槽, 指甲嵌进去, 带着她所有不敢表现出来的恐惧, 越陷越深。 面前的人,掌握着她的生死! 「你的速度倒是?快。」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拨动女人脑中紧绷的弦, 说话?的人的心情似乎不错, 相比于她第一次见她时的阴翳已经?好了太多。 婉转的声线在冰冷的空气?中扩散开,跪在地上的女人立刻重重的磕了个头,空气?中一声闷响。 「能为长公主做事, 是?小人的荣幸。」 叙华衣愣了下,兀得?笑开:「你很会说话?,起来吧。」 女人咽了咽喉咙,异常恭敬的道一声:「是?,谢长公主。」 她起身,站在旁边,非常动规矩的低下头不去看叙华衣,余光却难免掠到她的身上。 叙华衣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玉印上,翻来覆去似乎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玉印红白二色,是?当年的妖皇大人最喜的两色,玉印底座方正,上半部分却是?雕刻而成的层叠冰凌模样,顶梢嵌了一颗透明冰珠,所触之物皆化为冰刻。
第168页 叙华衣似乎对此爱不释手,手指在平滑的玉壁上摸了又摸,随后放在掌心掂了掂重量,又看了眼底座上狷狂的「花舞谛印」四个大字。 「原来妖皇玉印,竟是?西海最久远的玉湖石所做,怪不得?本公主看着她,心里觉得?一阵亲切,就好像回到了幼时,看到了旧友。」 闻言,月度也垂了眸,看向 她手中的红白相间之物,轻轻的蹙了蹙眉。 亲切吗…… 此处只有他们三个人,亲切的言论说出口未免有些过于牵强了些,他知道叙华衣不是?说这种话?的人,可是?这般不相符的言论就是?出自她口。 他已看不清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叙华衣托着玉印,抬眸望向面前垂首含肩的女人,问道:「本公主如?何能相信,你带来的这东西,乃是?真正的妖皇玉印呢?」 女人惊慌抬头,对上叙华衣含笑的眸子?,心如?巨石落下,惊的她倒吸一口气?,立刻解释道。 「小人为长公主殿下做事,必定殚精竭虑,不敢诓骗,妖皇玉印冰珠之中,有妖皇大人的一滴心头血,长公主用法?力?一探便知!」 叙华衣挑了挑眉,精緻的脸庞上骤然升起几点瞭然,如?女人所言,她伸了手,将法?术注入冰珠之上。 透明飘渺的虚幻之中,亮起了一点艷丽的红。 果然是?花舞谛的神力?,一如?当初她在炼心银链中感受到的磅礴力?量,都?让她望而却步,只探到一半就无?法?再进行下去。 噗—— 喉咙里,口中一阵腥甜。 月度忙扶住她欲倒的肩,惊唿一声:「公主!」 叙华衣一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强行压下心脏的阵痛,急促的喘息声中夹杂着嘶哑的呜咽。半晌,等?到痛意消亡,这才朝月度摆摆手。 「无?妨,是?我?大意了。」 妖皇之力?,现在就算是?心头一滴血,也不可撼动。 对她如?此。 对沉香亭的恶鬼也定是?如?此。 「公主?」女人小声唤她,言语中有难以?言喻的欣喜。 叙华衣抬头,脸色惨白,额前鬓髮处尽是?瞬间沁出的冷汗,她凝望女人一眼,星眸微转,于寒夜波光中乍现温和。 「确实是?妖皇玉印,你做的不错,月度。」 女人立刻抬眼,盯着月度将一粒黑色的药丸置于手中,激动的连连道谢,丝毫都?不怀疑解药的真假性。 她想着,叙华衣好歹是?西海长公主,六界出了名的慈悲良善的好人,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当没有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事实上,她猜的没错,叙华衣没打算在解 药上动手脚。 解药入口,女人立刻觉得?浑身轻盈,前几天的周身的不适感也在这一刻全部褪去,如?同重生了一般。 她感激的跪地磕头,以?谢叙华衣不杀之恩。 「你的妹妹在内堂中,去将她带出来吧。」女人愣了一下,没有动。 叙华衣再次吩咐道:「记住,出了西海,再不许向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 女人与叙华衣对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起身向幽堂深处解释,叙华衣就坐在原处,靠在王座之上,指腹抹去唇角溢出的鲜血。 血迹斑驳,于指尖的白皙无?暇上绽放,那?片刺眼的红,穿过被血腥瀰漫的混浊空气?,印红了良善之人原本干净的瞳眸。 月度凝望着她身后那?扇半掩的石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 希望一切如?他所料。 他在赌,赌叙华衣心中,还剩着一点慈悲。 然而事实证明,他输了。 身后一门之隔的内室之中,传来一声悽厉的尖叫声,过后,在无?动静。 月度默默松开了攥紧的手,目光下落,看向叙华衣靠着王座沉默不语。青丝如?泼墨,芊指可摘月,身着龙母袍,头戴龙母冠,在应当造福六界的位置上,造下累累杀孽。 一直以?来唯她命是?从的人,终于开始思考,自己应允的一切,是?不是?将她推向了无?尽的贪慾深渊中。 叙华衣怀抱着玉印,听着身后火焰烧灼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确实答应给她解药,放她生路。 可从来没有说过,有了这天生路,她能和妹妹,安全的走出幽堂。 这世间,隐藏在生路尽头的死门,又何止一个? 「月度。」 叙华衣兀得?开口,月度沉浸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应声,直到叙华衣第二次喊他。 「月度?」 「在。」 「你守着回魂丹,我?去一趟沉香亭。」 「是?。」 「对了,下一批妖姑取走魂魄后,尸体留着,我?有用,越多越好!」 「……是?。」 ———— 月老所居之地,名为姻缘宫。 门前一棵雌雄同株银杏树,双枝两散,又名姻缘树。树上红线缠绕,枝桠末梢上挂了许多 求缘签,都?是?崑崙山仙娥弟子?们诚心所愿,竹片轻薄,因?风相撞清脆作响。 故每当风来时,姻缘宫门前便乐声一片。 玉飞影牵着花舞谛前往姻缘宫的路上起了点风,远远的就能听到飘荡青山的竹音,二人相携而来,所过之地仙娥尽数拜地叩首,不敢仰其面。
第169页 只敢等?到青黛的缠丝裙摆从眼前滑过,脚步声渐远,才从手指的缝隙中望过去,惊艷于女子?妖娆玲珑的背影,感嘆自家殿下与大人真乃天公作美,花玉良缘,佳人有约。 花舞谛今日穿了件素色的衣裙,一消过去大红大紫的艷丽华美,收敛了所有蚀骨的诱惑,素衣裹身,如?芙蓉出清水,不染世俗风尘。 不过衣着再寡淡,也无?法?掩盖那?精緻眉眼,高?挺秀鼻中透出的艷丽感,苍天偏心,叫她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尽管眼眸清淡如?水,也脱不开纯欲的矛盾。 玉飞影一如?平常的月白衣衫,面对着旁人就是?生人勿近,面对着花舞谛则是?情深似海。 崑崙山的仙娥们早已经?习惯了自家神尊的两种状态,如?今就算是?遭了冷漠对待也不伤心,只会玩笑间道一句。 奈何不是?花舞谛。 如?此简单几个字,将花舞谛的地位抬到了崑崙山权力?的巅峰,一切都?是?玉飞影步步为营的结果,尽管花舞谛对此一无?所知。 她亦甘之如?饴。 「哎,殿下和大人这是?去哪里啊?」 「姻缘宫,我?听说月老从六界各处找来了各种各样的嫁衣和首饰,连夜赶制了新的出来,就等?着殿下和大人挑呢!」 「哇!那?岂不是?有很多?」 「那?当然了,六界各处风俗不同,所用嫁衣自然也不同了,前两天我?看到月老进进出出搬了好久,我?偶然间瞄到了一个凤冠,听说是?按照人界皇宫的样式打造的,可漂亮了!」 「要我?说啊,妖皇嫁入我?们崑崙山,就应当按着咱们的规矩来,哪能由的她随心所欲,殿下对妖皇太娇纵了些,万一她存了坏心思,崑崙山易主乃是?迟早的事。」 年老的仙娥说话?总是?过于直接了些,但是?她生在玉姑活着的时候,那?个时候 规矩森严有数不清的条例。 也许现在的年轻仙娥们不明白她口中的娇纵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心里清楚的很,如?果玉姑还活着,在百年前,殿下第一次为了妖皇铺路的时候,妖皇就活不得?了。 只是?如?今…… 老仙娥看着二人走远的方向,无?奈的嘆了口气?。 搜罗天下嫁衣任她挑选,四海珠宝名器尽数寻来,此般种种,她哪里看不出来殿下对妖皇情根深种,这次只怕是?玉姑重活,也动不得?她一根头髮了! 只愿妖皇对殿下,亦是?真情实意。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漂亮啊!殿下,这些求缘签都?是?仙娥们亲手挂上去的吗?」 当花舞谛的惊嘆声飘进耳朵的时候,玉飞影正在专心的为她暖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当崑崙山起风之际,花舞谛的手就像石头一样冷。 于是?这一路上,她便只顾着给她暖手了。 现在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望进了挂满整棵树的姻缘线团当中。 心神微动,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阿舞可是?喜欢?要写一个吗?咱们寻个好位置挂上去。」 花舞谛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可是?我?已经?寻到姻缘了。」 「噗!为妻的意思是?,写我?们二人的名字,然后一同挂上去,就当为大婚祈福了。」 「好啊!」 第94章 无忧顺遂 月老本就候在宫门前, 听到玉飞影的提议,立刻转身从静室中取了笔和竹片出来,铺开在姻缘树下的石桌之上, 静悄的研起了磨。 方形砚台中浓墨之中浸出些许微黄,黄黑相融法术渗入其中, 笔墨不消不灭。 「殿下, 墨已好了。」 「嗯。」 花舞谛兴趣盎然,快步奔过去, 双手撑在桌子上, 指尖触碰木盒中的几块竹片,只觉得光滑温润, 质地更佳, 跟树上挂着的, 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月老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笑了笑, 解释道:「殿下与大人所用,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花舞谛一边听着解释, 一边提起了笔, 刷刷刷落下殿下两个大字。 可左右端详片刻, 又觉得有?些不妥, 字甚是难看了些,便又拿了一个重新写。 「这个字不好。」 「这个太丑了!」 …… 「不行, 再写!」 「这个不好不好, 难看。」 花舞谛一连写了七八遍, 没有一个满意,废掉的竹片丢了一地,看的月老肉疼。 最后, 她寻了个最好的理由:「一定是这竹片有?问题。」 月老吸了口气,将心里?的话憋了又憋。 玉山竹百年长成,二百年时会因风折断,故所存之期仅百年矣,然前五十年太脆太幼,没有竹的风骨,后四十年又太老,失了竹的韧性,故只有十年之期可用。 稀有?的东西,向来是更加珍贵的,玉山竹可抵风雨雷电,不受天地灾祸影响,寓意太平长安,乃是降福之物。 整个六界只有神界有?这么多的玉山竹,神界之中,又只有地位尊贵的人才可以用。 她回来的时间不长,但据守在姻缘宫的徒弟说,殿下这么多年,也只不过用了十个而已…… 月老偷偷瞄了眼玉飞影,见她静立一旁,看着花舞谛将珍惜的宝物当废纸一般拿来练字,眉眼温和宠溺,唇角噙着笑,没有丝毫不悦。
第170页 月老:「……」 造吧造吧,反正殿下都不说话,她急个什么劲儿。 这一个思考的功夫,花舞谛已经又挥霍了三张竹片,木盒中只剩下两个了。 花舞谛重新拿出一个正欲下笔,却被玉飞影牵住了手腕。 「阿舞,写字哪 里能这么心急呢?如今写字为了祈福,就更急不得了。」 玉飞影清悦的声线扩散开,同时覆上那只握笔的手,指骨小巧圆润,细指纠正姿势,带着花舞谛的手一同落了下去。 笔走龙蛇,断点起勾跌宕遒丽,闪着碎光的浓墨浸入剔透竹片之中,俨然繁星缀林梢。 ——花玉良缘,百世不悔。 「花玉良缘,百世不悔……」花舞谛喃喃念了两遍,兴致勃勃的捧起竹片,朝玉飞影看过去:「殿下你写的真好!」 「阿舞想挂在哪里?」 花舞谛仰头看了看茂密的树冠,皱起了眉头。 「前些日子不是学会了些法术吗?不如上去试试,为妻在下面接着你。」 话音刚落,面前人已经消失不见,玉飞影愣了一下,抬头果然看到枝桠上一个小巧的身影四处跳跃,身姿轻盈柔软。 玉飞影美目低回,如水横秋波,扫去尘霾琐事,凝聚于一道如燕身影上,久久凝望,直到那个身影曲腿坐在了某处的树枝上。 树下清浅的身影这才收回视线,往石桌处走去。 月老提起笔,小心的递过来。 「殿下,请——」 眼前枝桠纵横,透过翩翩的银杏叶,隐约可看到姻缘宫一墙外锦绣山河,花舞谛周身沐光,只觉得神清气爽。 许是因为太高的缘故,此处的姻缘签挂的不多,一眼望过去全是些普通的竹片,经过长时间的风出雨打,字未消,竹片却坏了。 「就这儿吧~」 她坐在树枝上,拎起竹片上的红线系上去,还专门用手拨弄了一下角度,让那几个字正对着自己。 风吹竹响,做完这些,她满意点头,正想下树去,却被不远处的竹片折光晃了眼。 她微怔住,抬眸望去,果然在一个隐匿处瞧见几个如她此刻所用相同质地的竹籤。 这竹片看起来,该有很?多年了。 不知是什么人挂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一跃至那处,将背对着自己摇晃的竹片翻了过来。 阿舞醒来。 这是……殿下以前写的? 花舞谛认得玉飞影的字,确定这就是出自她手。 犹豫片刻,她又翻开了旁边的竹片。 阿舞醒来。 阿舞醒来。 阿舞醒来。 …… 一连十个, 同样的内容,同样的材质,出自同一个人笔下。 还有?一些普通竹片上,也是她熟悉的字迹。 仙娥不辱,母亲不弃,上元灯会,阿舞勿念,阿舞康健,阿舞顺遂,阿舞心安…… 以阿舞开头,以祈福之语结束。 十几个皆是如此…… 花舞谛突然怔住了,她看着竹片之上,笔画从生硬到流畅,写的越来越顺手的阿舞,墨水时浓时淡,竹片在阴暗潮湿中沾染了霉气,握在手里?冰的吓人。 心就像被揪了一把?,说不上来的感觉,闷的她喘不上气来。 她不知道这些竹片挂在这儿多久了,小心翼翼藏在角落中,不见天日了多久,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殿下,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是何种心情。 花舞谛愣愣的盯着左右飘荡的竹片,看着它被风吹得转几圈,舞字飞旋,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折光生辉。 朦胧氤氲中,她看到树下的玉飞影,身若惊鸿,青丝垂落前襟处烁光明耀,皓腕纤柔,端正执笔。 过往多年。 她是否一如今日这般? 花舞谛蹙了蹙眉,下意识想要靠近她一点,却忘了自己身处树梢之上。 「殿……啊!」 花舞谛脚下踩空,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挂满红线的枝桠在身旁极速上升,耳畔除了风,什么也听不见。 下一秒,腰上覆了一只手,一阵清香钻进鼻息间。 「只会上不会下可如何是好,看来为妻以后得时时守着你了。」 玉飞影声音含笑,如此打趣。 花舞谛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已经重新回到了树上,正坐在她的怀中,面前直对着的,就是自己刚刚挂上去的竹片。 身旁人空出一只手来,将掌心的竹片也挂了上去,同她一处,紧紧挨着。 是她方才写的。 浓墨未干的四个字。 阿舞无忧…… ———— 西海水宫沉寂森严,白幡素裹,黄金王座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练,将所有?奢靡笼罩在苍白之下。 水沉檀香裊裊。 龙王寂灭,新王继位需昭告其他三海,上报崑崙山神尊。 以做新的神籍。 庸然生死不明,西海只剩叙华衣与扶羲有?资格继承龙王位,叙华衣一直以来 都是退出王储之争,只一心与素娘相伴。 如此,扶羲继位已成事实。 然西海继任大典之上,却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笑话!庸然三殿下至今生死不明,扶羲殿下凭何这么着急招揽大权?听说崑崙山殿下即将大婚,等大婚之后再考虑继位之事也不迟!」
第171页 「对啊!到时候我等还可以一问神尊殿下的意思!万一殿下那里有?更好的人选,岂不是更好?」 大殿之上,二人一唱一和,句句直指扶羲心思不纯。西海水将们看着扶羲越发阴沉的脸色,皆低着头不敢说话。 叙华衣进门之时,正巧听到这些声音。 二人说罢转身,一眼便看到叙华衣一身丧白粗服抬脚走来,不施粉黛,清丽绝尘,没了平常华贵的首饰,反而气质更加卓然。 她的身旁,是同一身丧服,哭红了眼睛的素娘。 「长公主殿下安…这位就是素娘夫人吧!」 叙华衣的出现,打破了大殿上紧张的气氛,众人一看她的到来,纷纷嘆了口气放松下来。 余光扫视一圈后,叙华衣的视线定格在方才与扶羲争论的两个人身上。 「相必二位就是东海和北海的水将吧。」叙华衣柔和一笑,整个人愈加憔悴不堪,细柳扶风之姿,引人心生同情。她朝他们低了下头,声线沙哑:「远客到来,怪我与夫人未迎,还望诸位勿恼。」 「哪里哪里!龙王新丧,长公主节哀,定要保重身体啊!」 二人拱手相拜,态度极好。 「我刚刚进来时,听到诸位提起三弟庸然,可是有三弟的消息了?」 扶羲,谢缘师二人的视线同时飘过来,叙华衣默默握紧素娘冰冷的手,大拇指指腹轻轻的抚摸着,试图安慰她。 动作虽然细微,但是扶羲还是看到了。 他沉下眉,脸色清冷,掩住眸中的懊悔。 回想那天沉华堂的结界中,诛杀庸然时,忘了挡住素娘的视线,让她瞧了个真切,这些天她反反覆覆病了好几次,直到今日才勉强能够走几步。 方才那些人提到庸然,相必是让她又想起那日惨状了。 「那日结界之中,长公主你也在,可知庸然殿下当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他们正是因为没有?看到结界之中的事情,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所以才不敢公然与扶羲对峙。 如果确定是扶羲嫁祸,那他们就可以…… 没等叙华衣回答,扶羲便已经冷声开口。 「本王召请令中说的清清楚楚,桩桩件件罪事累累,证据确凿,诸位今日公然质疑此事,莫不是决意与本王作对?难不成三海要叛出崑崙山不成?」 第95章 身份下贱 自天地初开?以来, 四海依附崑崙山觅得安身之所,在神界庇佑之下过活这么多?年。 六界刚建时妖兽横行,搅的?四海不得安宁, 一直是神界尊者出面平乱,这么多?年一如?既往。到了玉姑掌管崑崙山的时候, 妖兽逐渐减少, 四海无需借势守和,才开?始人心不齐。 四海丰佑, 生了自立之心实?属正常, 不过如?今在玉飞影的掌管底下,就算是有想法, 也得压下去。 一来是因为玉飞影三十年前援助过四海, 他们如果贸然背叛, 必将落得臭名,令人不齿。届时六界将没有他们容身之处。 二来则是……玉飞影做事谨慎, 待四海甚亲,从不厚此薄彼, 亦未落下什?么把柄, 能让他们借题发?挥。 是以如?今扶羲短短几句话, 将他们的心思说了个干净。 神佛尚且需要?遮羞布, 况且是他们? 几人脸色变了又变,心里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只能默默捏紧拳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叙华衣向来观人甚微, 她在几人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体态轻盈,身姿端正高贵,像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一边握着素娘的?手为她渡气暖身, 一边又从余光中打量着抑气?不发?的?几人。 他们虽然神色气恼,但却不难看出眼底的?尴尬与窘迫,就像心思不纯的奴僕被戳中了要?算计主人的龌龊心思,可怜又可笑。 叙华衣:…… 看来其他三海早有叛逆之心,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自己不如?顺水推舟,助他们一臂之力。 到时候就算崑崙山出了什?么事,也跟她没有关系,此番内乱,如?果能够多?杀些人,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她抬眼,声音温和:「诸位错怪二弟了,那日结界之中,我看的?一清二楚,确实是庸然先行挑起战乱,至于圈养私将一事,想必各位在结界之外看的?真切,我就不多?言了。」 话音落,王座之上的?扶羲惊愕的?看过来,眸中满是诧异。 他原本以为,如?今大局已定,叙华衣是不会再与自己同一说辞了。方才的?时间里,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若她与自己背道而行,自己该做何回应。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东北南三人垂头交换了下眼神,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麻烦二字。 实?在是麻烦!他们原本已经和庸然有了约定,祝他继任,然后四海一统离开崑崙掌控自立门户,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放心的?对扶羲一党大下杀手。 可谁能想到,庸然居然败了! 相传扶羲乃乡野之子,做事心狠手辣不留情面,这次他们得罪了他,他还能参与自立门户之事吗? 「可扶羲殿下继位,着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北海将军仍然心存侥倖,万一庸然能回来呢? 谢缘师手执起玉如?意,严肃一拜,问道:「敢问诸位,如?何个名不正言不顺?长公主殿下为先王长女,百年前便已经不问水宫之事,这次也是亲口言明,放弃龙王之尊位。二殿下作为长子继位,有何不可?」
第172页 「可到底不是正经出身!西海荒地之中,皆是奴籍僕人,与那些卑劣的凡人有何差别?二殿下身上流着下贱的血,又哪里比得上三殿下身份尊贵!」 奴籍!卑劣!凡人!下贱! 这几个词如?同天地雷劫一般在大殿上炸开,惊的?所有人噤声垂头,扶羲搭在龙把手上的?指尖瞬间蜷起,脸上布满阴云,眼底锋芒似箭,漆黑如?夜的?眸子被冷悍与阴翳笼罩。 「快别说了……」 东海将军发?觉不对劲,私底下扯了扯北海将的?袖子。 「为何不说?天下人谁不知道他身上流着下贱的血,西海贱奴,与凡人一……」 话说一半,大殿内鸦雀无声,他突然察觉不对劲,身子瞬间僵硬朝旁边扭过头去,不远处,叙华衣缓缓掀起眼帘。 美人唇色浅淡,面色苍白,羸弱的?身子略微朝素娘那边倾斜了一些,面色平和,就像是没有听到他方才那些话一样。 只是…… 那眉梢眼角的?笑意让他瞬间清醒,一股冷意脚底攀上头顶,瞳眸之上,汇成圈圈层层墨色,这一瞬间,他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甚至来不及从椅子上站起身,直接滑落跪地,解释道:「长公主,长公主殿下,小人,小人从没有看轻夫人的意思!方才之言,全是妄语!」 叙华衣虽没有 多?强的修为,但是在六界声誉很好,所有人都愿意卖她一分面子,得罪了她,就是在给自己树敌。 「无妨,不必道歉。」 叙华衣朝他摇了摇头,然后冲着脸色不佳的素娘笑了笑:「此地甚是吵闹,与你养病无益,椅子硬,坐着也难受,不如?先回沉华堂,我一会儿就回去。」 「嗯。」 素娘没有反驳,只是站起身,月儿立刻扶住她的手臂:「夫人小心。」 「月儿照顾好夫人。」 「是公主。」 主僕二人抬脚轻轻离去,叙华衣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再听不到她们的脚步声,这才收回目光,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高高在上的?扶羲身上。 美目流转,一切深意尽在眼神中,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望向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北海将军身上:「将军为何还跪着,快快请起,你?是西海的贵客,怎能让你?跪着。」 扶羲咳嗽了一声,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继任大典已成,诸位请回吧!」 所有人跪拜一下,朝殿门外走去,叙华衣却突然开了口:「三位将军请留步,父王寂灭之前,给三位叔伯留了东西,原本以为能在大丧时见到各位伯,不曾想各海事物繁忙,脱不开?身过来,就劳烦三位带回去了。」 「举手之劳,先龙王有心了。」 叙华衣朝她们笑了笑,转身朝侧殿走:「三位请随我来。」 几人看叙华衣身形瘦弱,走起路来有气?无力,担心她体力不支,便快步跟上去。 「扶羲,来帮我取一下吧,就在侧殿的房梁之上,我上不去。」 「是,长姐。」 扶羲冷漠应声,在进侧殿之前,朝谢缘师点了点头,后者瞭然,快步走出大殿。 白烛摇曳,森森骇人。 静谧的大殿之上,响起一阵哀鸣和急促的?脚步声。 「呃,噗啊,叙华衣你?竟敢杀……」 一眨眼功夫,青墙之上满是鲜红,叙华衣缓缓从侧殿之中走出,衣襟染血,面色阴沉。 「月度,快收尸!」 一声令下,大殿上赫然出现全身漆黑的?身影,看到大殿上的?情景,他先是一愣,然后朝叙华衣点了点头:「是。」 「殿下,公主,三海将军带来的水将已 全部绞杀,一个不留!」谢缘师匆匆而来,同样满脸鲜红。 扶羲点点头,挥袖收起滴血的?长剑,却见叙华衣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朝着躺在大殿之中尸体走了过去。 扶羲看着她的动作,眼中疑惑,刚刚这人虽逃出了侧殿,但确实是已经死了,她这番举动,为何? 月度收尸体的?动作慢了下,谢缘师与扶羲一同看着她,却见女子蹲在尸体旁边,用簪子割下那人的?首级,手起刀落,眼睛眨也没眨。 月度:「!!」 扶羲:「!!」 谢缘师捏着剑的?手霎时收紧,眼睛死死的?盯住叙华衣,却见她面如平常,波澜不惊的?提起往外嗞嗞冒血的?脑袋,随手丢给月度:「尸体全都丢到崑崙山,头拿出去餵狗。」 这是……北将军的?头,刚刚出言不逊的?那个人? 「唔!」 门口的缝隙中传来一声惊唿,就像是有人捂住嘴巴不让自己说话,但还是因为震惊而出声,大殿之上几个人心弦紧绷,迅速的?朝那处隐蔽的角落看过去。 月度行动迅捷,闪身朝那边奔去。 「啊!」 可是没等他赶到,角落中便穿出一声悽惨的惊唿,一个鹅黄的?身影缓缓倒下,身子还隐没在门墙的?阴影当中,肩膀倒在了光明之中。 这声音……有些熟悉! 月度脸色煞白,却还是强迫自己将倒在地上的?人翻了个身。 女儿家的?身体柔软轻盈,他没用多少力气?,女子就翻了个身,扰乱的?头髮下,露出一张恐惧到狰狞的?面容。
第173页 月度咬紧牙关,全身颤抖起来。 这个人,他熟悉…… 目光下滑,细长雪白的脖颈上,一支金簪插入其中,整根没入,只露出一支漂亮的金凤凰,流苏垂落汩汩不断的血窟窿周围,被染成了深红。 是长公主动的手! 是她刚刚割了那人首级的簪子! 「月度,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人?」 不远处,叙华衣的?声音飘过来,一句平常的问候,无关紧要?的?态度,如?同在问,今日可安好? 月度浑身冰冷,额头上渗出冷汗,他垂下头,看着这个数字的?面孔,突然想到那些年死在幽堂之中,成百上千的?人,也是这个样子的?。面前女子狰狞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放大,瞪圆的?眼睛里盛满了害怕,她死不瞑目。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沙哑的?吓人,如?同突然苍老了百岁的?老翁:「是……素娘夫人身边的?侍女,月儿……」 第96章 与虎谋皮 青门沉沉, 覆上一层冰霜冷意,孤灯摇坠,恍惚了月度朦胧的视线。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裙摆擦过地面的,呲呲作响, 随后, 身前笼罩下?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微暖的光, 将他和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人裹进一片黯淡之中。 那人在身后站定。 月度垂眸, 涣散的眸光聚拢在那支栩栩如生的凤凰金簪上,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冷的打颤。心突然就向下?沉了几分, 他开始思考一种十分可怕的可能性。他的长公主, 他曾经向龙母发下?毒誓, 要一生追随,永不背叛的人, 可能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就像此刻,他丝毫感觉不到身后之人的一点情绪波动, 哪怕连最起码的愧疚和担忧都没有。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在叙华衣的心里, 除了素娘, 再也没有任何人的命值得她关照了。 「和那三个人一样,处理掉。」 叙华衣的声线算不上冷, 与往常无异, 淡淡的, 维持着她身为长公主应有的淡然和自若,尊贵而且一如平常的高高在上。 可也就是这样的淡然,让月度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长公主已然疯魔了。 可是, 他还是不甘心的想要一试再试。 「公主。」月度听到自己略有些颤慄的声线:「月儿是素娘夫人的贴身丫鬟,如果她消失了,夫人肯定会生疑的。」 「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我听水将们说,扶羲身边的缘师先生善傀儡术,黑白颠倒,技艺超群,用一常物就可再造真人?」叙华衣转了身,将视线落到了谢缘师身上,后者还未来得及收敛眼中的惊涛骇浪,就撞上了那双带笑的沉郁眼眸。 女子在笑,却毫无喜悦之色,下?颌线条清浅,明暗勾勒出不甚柔美的线条,将她整个人的气质从不染凡尘的云端拉入妖祟邪魔纵横的泥土之中,明眸善睐的伪装之下?,尽是揣度与算计。 谢缘师捏了捏手指,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不起,沉闷的声线从繁复的衣袖中飘出来。 「傀儡术一说,不过是水将们的玩笑罢了,缘师虽有以物化人的本事,但实在谈不上技艺精湛,在西海这些年更是松懈了,如今已记不得?当 初所?学了。月儿乃是素娘夫人身边的亲伴,日日陪伴左右,侍奉沉香堂中,公主休寝之处,缘师不敢让傀儡,扰了夫人休养身体。」 这番说辞,谢缘师在心里过了千遍万遍,他断定在这番言论之下?,叙华衣绝对不会让自己纵傀儡术幻化月儿。 想她如此这般谨慎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寝宫之中有旁人的眼线呢? 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叙华衣面色柔和一些,朝着他点点头,道一声:「无妨,你起来吧。」 谢缘师自然是感恩戴德的恭维,然后站起了身,将自己隐藏进阴影中。 靠不住别人,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叙华衣勾了勾手指控制带血的簪子,生生从月儿手臂上剜了一块肉下?来,挥袖丢在一旁,一滩血迹便重新变成了一个女子,与月儿一般样貌,温顺乖巧。 其实想要变幻出傀儡,用衣物髮簪都可以,但是这些身外之物,月儿不可能时时用着,幻化出来的傀儡也是只有片刻的记忆。 可血肉不一样,只有真正是她身上不可缺少?的东西,才能得到她的全部记忆。 也只有这样,素娘不会起疑心。 叙华衣细细打量着面前的月儿,「回去吧,回到素娘身边去。」 「是,长公主。」 月儿盈盈一拜,转身退出龙王正殿,月度低下?头,不再表露自己的情绪,黑衣遮蔽眸中所?有情绪,他指节用力,抱起地上已经逐渐冰凉的尸体,托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他原本可以像对待那三个人一样,将月儿随手扔进衣袖中带走,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她。 可是他做不到这样冷血无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月儿就是另一个他,他们同为长公主办事,只不过一个在素娘身边,一个在叙华衣身边。 但是他如今不嫌累的抱着她,感受着尸体沉甸甸的重量,就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问自己。 月儿的这个下场,离自己还远吗? 末了,她飘然回身,消瘦单薄的身影被明旷的灯光拉的修长,淡然如水,茕茕孑立,素静的面庞上去掉所?有抢夺视线的精美修饰,那双看不见底,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眸越发的幽暗了。
第174页 扶羲抬眼,亦看向她。 「扶羲,这 些死了的水将我有用。」 如歌轻柔的声线在龙王殿上环绕了一圈,准准的落在了谢缘师漂泊不定的心上,他轻微扭扭头,余光里正好扫到扶羲扬起的衣袖,新晋龙王特有的金华流光缎子,暗纹流转风华。 「是,我会吩咐人将他们送到幽堂去,长姐不必担心,注意身体。」 没有丝毫不满,俨然一切就是为她准备的。 扶羲在杀这些人之前,就已经替他们想好了去处。他虽不知幽堂中的具体事宜,但是已经大概了解清楚了,现在叙华衣需要的,就是很多很多的死人,而他能做的,就是杀很多很多的人。 扶羲的声音刚刚结束,叙华衣就突兀的笑了一声,她站在朦胧的光影之中,虽然在笑,却看不清神情,声音一惯的温柔:「扶羲,有你来当做西海之主,我很放心。」 扶羲牵起唇角的弧度,垂下?的眼睫纤长,合着落下的黯淡剪影,将眼中的所?有情绪掩盖的分毫不漏,他略微低了低头,恭送着叙华衣出门。 翩翩华衣,消失视线之中。 四方涌动的结界之中,也再没有她的气息。 直到这时,谢缘师才真正变了神色,「殿下!叙华衣不能再留了!」 他急急上前,挥袖来风,指节用力恨不得?捏碎手中的玉如意,玉片剔透清明,却因为他心生强烈杀意而掺杂了其他混浊的颜色。 一身青白相间长袍立于扶羲身旁,毫不掩饰眸中的敌意,他扭头,看向一直没有动过的男人,咬了咬牙。 声线冰冷锐利,道:「殿下,我们与她同治西海,无异于与虎谋皮,她已经因为执念而疯魔了。」 鼻息间全是浓郁的血腥味,整个人好想坠入血池地狱一般。谢缘师目光飘然落在不远处的一摊血迹上,皱了皱眉头,黝黑的眸子也染上了夺目的红。 「月儿可是素娘夫人身边的人,战战兢兢伺候了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长公主要她性命本就不妥,说是一时失手也好,蓄意杀人也罢,可最起码应该……」 「我看到了。」 扶羲神色更冷,背在身后的手攥的越来越紧,裸色的唇抿成一条线,紧咬的牙关骤然松开,下?颌线的稜角越发清晰可见,微眯的眸子映上 寒江孤雪,冰凉的吓人。 他看到了叙华衣眼中的平静,如一潭死水,一条人命死在她的手中,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他还看到了叙华衣方才离开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抹杀意就算是隐藏在混沌飘渺的迷雾之中,也让他看的真切。 她,是想对自己动手的。 或许以往她还能伪装一二?,可如今,这种情绪已经瀰漫到压制不住了。 「在叙华衣的心里,这世间已经只有一个素娘夫人了。殿下,她今天能够因为一点小动静毫无情绪的杀了月儿,明天就能杀了月度,再往后,就轮到我们了。」 「自幽堂中出现不一般的动静之后,六界便没了安稳日子过,如今,就算我们帮她杀再多的人,也填不满她熊熊的野心了,所?以我们必须在她动手之前,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三个字如同魔咒一样在脑海中迴旋飘荡,扶羲突然变了脸色,朝后退去,唿吸声急促又短暂,似来势汹汹的夺命符,在谢缘师耳边炸开。 听到声音的人忽的一凛,扭头看到身旁人唿哧唿哧的喘着粗气,脸色涨的通红,像是濒临死境,身子哆哆嗦嗦,颤抖的厉害,通红的眼底满是纵横交错的血腥与惊惧。 谢缘师失声唤他一句,牢牢的扣住那个后退的身子:「殿下!」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这个野种! 快杀了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小杂种,跑这么远还不是被抓到了,老?子这就送你去见你那个拣货娘!哈哈哈哈! 「殿下?!殿下!」 耳畔的唿唤逐渐清晰,扶羲骤然回神,泛白冰冷的指尖瞬间捏紧扶住自己的,温热的手臂。 不! 他不能死在叙华衣的手里! 他好不容易从荒地里死里逃生跑出来! 这么多年步步为营,用尽心机,暗中除去了那么多阻碍,总算是到了今天这个地位,是娘用性命换来他今天的荣华与权势,他怎么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没有人可以杀了他! 谁都不能! 哪怕是叙华衣! 「做好准备,过几日神尊殿下大婚,在我们回来的路上,解决掉叙华衣!」 「那,素娘夫人要不要也一起……」 「谁都不能碰素娘!」 第97章 救苦救难 密不透风的石室中, 烁烁火光燎烧青铜炉鼎,原本生硬的雕刻线条因为长久不灭的皇明火变得柔和,失了曾经锋芒毕露的尖锐模样。 月度安静的站在一旁, 双目望着熊熊火焰中,月儿逐渐褶皱, 乌黑, 最?后变得无比惊悚的脸庞,尸骨炸开的声音噼里啪啦在耳边此起彼伏, 浓烟滚滚, 烟尘飞扬,被无边黑沉笼罩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喉结滚动。 妖姑和三海水将的尸体已经按照长公主的指示全部丢到了崑崙山脚下。 月度抿了抿唇, 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 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污色,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 杀了成百上千无辜的人。
第175页 他犹记得,那些尸体七横八错躺在山林之中, 有的近乎腐烂臭气令人作呕, 有的刚刚死去, 身体尚有余温。他们堆积如山, 血流成河,脚下枯木尽染成惊绝的霞色, 铺开在一片荒木之中, 暴露天地之间, 惨烈异常。 崑崙山不是什么可以来去自如的随便之地,如今绝玉神尊大婚将至,四方警戒, 崑崙山上下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重?重?结界他根本就进不去。 稍有动静就会惊动仙娥,被逼无奈之下,还是长公主拿了当初神尊殿下用过的东西,才让他顺利进入其中。 抛尸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那是妖界上崑崙唯一的路。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长公主的意图。 盗取妖皇玉印,杀妖姑抛尸崑崙,水将尸体残缺,只见身体不见头颅…… 目的都是……神尊大婚! 眼前忽然亮起的一束光打?断了纷扰的思绪,月度抬眸,正好见从炉鼎口中飞出一粒丹药,与往常一样的色泽大小,正直直朝他飘过来。 他愣了一下,摊开的手中赫然出现方正精緻的木盒,丹药似有灵识一般,准确嵌进柔软丝绸上的凹陷中。 月度:…… 还有最?后一颗,就结束了。 嗡—— 身后的石门被推开,月度合上木盒的盖子,都不用看来人是谁,便将手中的东西交了出去:「公主,这次的丹药,炼好了。」 一只柔白的手接过盒子,修指皓腕,冰凉的指腹不经意滑过他的指尖,不似活人的温度, 好似冰冻三尺的玉石重见天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冻住了。 月度没来由的缩手,被黑袍笼罩的眼底滑过一抹惊慌。 他没有抬头,并未看到叙华衣的神色,低垂的视线里,素麻的丧服白的扎眼。 「长公主,还有最?后一颗,就可以让你的夫人长生不灭,你?可要快些去找人。」 「谢前辈提醒。」叙华衣的声音阴沉沉的,居然出奇的和幽堂融为一体,「神尊大婚之后,人就够了。」 皇明火突然来了兴趣,如烟如雾的火焰凑成一团,勾出一个人形飘过来,在叙华衣面前停住:「神尊大婚,你?打?算动手了?」 叙华衣没有回答,潇冷的目光撇向一旁的月度,后者立刻俯身出门,在石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听到了叙华衣的声音。 「是。」 「哈哈哈哈哈哈!长公主果?然是聪明人!你?要杀玉飞影?还是那些六界散神?」 叙华衣薄唇抿成一条线,满目阴翳与杀戮:「所有。」 「不错不错!」皇明火更高兴了,「一刀斩尽,才会不留祸害,想要成大事,就必须要心狠,以免夜长梦多。这样看起来,玉飞影那个下不去手的优柔性子,比不上你?的一分一毫!」 叙华衣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眼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他扭头,对上那团火焰,沉声问道:「我可否将你?带在身边?那样在崑崙山,你?就可以收取内丹炼药了。」 「神界禁锢,我进不去,反而会惊动了玉飞影,会坏了你?的大事的,不如你?把妖皇玉印带过去,将魂魄纳入其中,到时候带给我就是了。」 叙华衣犹豫了下,终究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 天微明,深海光幽。 穿透万里水层的光散成数不清的密麻光球,顺着体型庞大的巨鱼鳞尾扫过的巨浪,拍打?到沉华堂坚不可摧的结界上,与琉璃灯罩上的翠玉耀石揉成夺目的光。 光线明媚,似火般势不可挡,掠过美人鲛华发编织而成的薄纱,落在整齐撑开在窗边木架上的华贵衣衫上。 下一瞬,两只手捏住两侧,将衣服小心取下。 琉璃灯凉,比不上人界阳光来的温暖,叙华衣搭在那儿的衣服从来都是冷冰冰 的,今日却有些暖和。 素娘好奇的摸了好几下,这才转身朝床榻上的人走去,声若春光化水,暖煦生光:「殿下与大人今日大婚,连人界的太阳都烈了几分,以往这衣衫摸着凉手,今日居然是热的。」 叙华衣起身,闻言惊讶的扭过头去,身子倾斜下,正好看到一门之隔的暖煦光辉,收拾里衣的手顿了下,剔透纯净的眸底划过微不可查的沉黯,不过片刻,又?被魇足的笑意遮盖的严实。 她望向朝自己款款而来的女子,肌骨匀称,窈窕纤纤步,笑容更甚:「崑崙山的大婚,向来都是要诸多星官层层推演,才能得出日子。」 「真好啊,西海总算是安定?了下来,还正好遇上崑崙山的大喜之事,这样的日子可谓千载难逢,华衣你?此番前去,可定要替我为恩人道喜啊。」 「那是自然,我就算忘了自己的事,也定?然会记得你?的吩咐~」 素娘抹开衣角,似要给她穿上,叙华衣蹙了蹙眉,接过她手里的衣服:「这些事情自然有月儿去做,昨日睡得晚,如今你?就该好好歇着才对。」 「我昨日吃了你?寻来的药,感觉好多了,月儿最近身子总是凉的很,我担心她太过疲累伤了身,专门吩咐了让她睡好了再来,没事的,衣服又?不重?,还能累坏我不成?」 叙华衣怎么可能和素娘置气,自然也不再多说,乖乖的站直了身子,张开双臂眉梢扬起,眼睛弯如新月,灿含辰星。
第176页 「是是是,夫人说的,我怎敢多言,如今你?身子大好,只需最?后一粒药,便可以与天同寿了,到时候我们一同云游四海,隐居山林。」 素娘神情突然恍惚一下,正在整理衣领的动作也满了下来。 「怎么了?可是衣服出了什么问题?」 「没,没有,」素娘面容僵硬,但还是扯开笑容道:「我只是看着这衣衫甚是华美,着实好看。」 龙母袍像是为她量身裁定?,外袍丝线缠索环绕,勾凰鸟展翅图腾,赤金相合,瑞德端威,清骨佳成,走动时流苏垂响,阵阵盪人心扉,精美华丽的腰封裹住盈盈一握的细腰,随着女子转身的动作折着浮光。 「哈,难不成夫人认为,是衣装了人?」 素娘 拉着叙华衣坐端在铜镜前?,指尖掠过整齐排列的金簪珠花,特意选了几个相配的,这才动手绾起发来。 「这可不是我说的,在我心里,你?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今日这身,最?为合适,最?应的上你?的身份。」 「那我以后,」叙华衣握上素娘柔若无骨的手,笑眯眯的凑近她,打?趣道:「便日日穿给你?看!只要你?喜欢就好。」 素娘脸颊微红,贝齿咬唇,美目流转:「我可没说要日日看。」 「是是是,夫人没说,这都是我自个愿意的。」 「还贫嘴,不怕错过了恩人的大婚?」 「扶羲与我同去,他向来收拾的慢。」 话音刚落,二人就听得结界外一声唿唤:「长姐,扶羲已收拾妥当,特在外候着。」 素娘回头忽的笑开,挑了挑眉道:「最?慢的人都在候着了。」 叙华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人的笑颜,沉褐的眼眸印上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满腔的痴迷与爱慕将要溢出胸膛。 一股势在必得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明明自己只是想要留住她而已,为何就这么难? 神尊大婚,与心爱之人喜结连理,天下大贺,为什么自己的素娘就要忍受大限将至的命运,悲哀的埋葬海底,无人问津…… 这不公平! 玉飞影能够逆天改命,她也一定?可以! 只差这最?后一场了啊! 就在倾城殿上…… 「好了!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龙母发冠,华衣你?看看,可喜欢?」 思绪被打?断,叙华衣掀起眼帘,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墨发高绾,睫落氲湿,双鬓垂星,发骨上金凰双月金步摇摇曳生辉,眉间一点凤凰嫣红图迹栩栩如生。 叙华衣:「……」「她从未见过如此惊艷的自己,或者说,她是惊艷于素娘的细心与心灵手巧。 「不好看吗?那我换一个!」 素娘急沖沖的就要拆了头髮,叙华衣忙拉住她的手,「是太好看了,我就喜欢这个,不拆了。」 「快点去吧,早些回来。」 叙华衣这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却听到素娘在身后着急的唿喊。 「差点把这个忘了,华衣快喝了,我专门为你?熬的粥,可不能浪费了。」 一碗 热气腾腾的糯米粥被递到了嘴边,叙华衣愣了一下,任由白茫茫的雾气扑洒在脸上:「怎么有股子药味?」 「加了些静心的草药进去,虽然有些苦,但我还放了点糖,你?快喝,别误了时辰。」素娘似乎十?分着急,连连把粥往她嘴里送,叙华衣本来有些疑惑,却想到自己一会还有要事处理,便听着她的话,将碗里的粥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素娘这才满意了,收回了手,朝她点头:「快去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 明黄美艷的身影最?终消失不见,只听得一个短暂的走字,结界略微晃动之后,沉华堂又?再度安静了下来,素娘惯挂在嘴角的弧度耷拉下来,苍白的脸色更近于惨烈,身子不受控制般倒在地上。 啪—— 白玉瓷碗四分五裂。 出了西海,蓝天碧草,当初几乎摧毁半个人界的水祸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的海边又?多了人的痕迹,四海之中西海水波最为平缓,于是人们便都喜爱住在附近,以鱼为生。 叙华衣,扶羲与谢缘师三人出了西海,正欲前?往崑崙山,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铃铛声,悦耳清脆,因着风的律动而延绵不断。 这样的声音远远不足以吸引三人的注意,只因为在这细微的动静里,还夹杂了人们的祈求声。 而祈求的对象,就是叙华衣。 「叙娘娘在上,求你?保佑!」 「叙娘娘求求你?……」 叙华衣脚步顿住,似是失神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扶羲也顿了一下,随后开口道:「似是凡人在拜谒,长姐可要过去看看?」 原本以为会拒绝的人却意外的点了点头:「好啊,那便去看看。」 而后带头前去,身后二人皆有些疑惑,但终究还是抬脚跟上。 摇摇欲坠的草房码列修筑的整整齐齐,最?中心围了一个高处众房半墙的青墙红瓦庙,庙宇红缎飞舞,正殿辉煌巍峨,墙面干净的看不见一点尘土,连青藤都被修剪的彻底。 此刻的外门前跪了许多人,看装束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最?前?面一派抬着红木箱子,正敲锣打鼓的朝里面涌。
第177页 叙华衣脚步未停,直接就进了外门。 扶羲和谢缘师却在门口听了 片刻,视线落在悬挂在两旁门框上的金铃铛上,看着它被风吹的转了方向,铃铛丸四处碰撞。 那是被施了法术的铃铛,声音空灵,可传千里。 「殿下,长公主为何突然对人类的祭祀来了兴趣?」谢缘师内心突然不安起来。 「你?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大手推开门,刻着「公主堂」三个字的匾额镀金镶银,上面被系了红艷的丝绸,还在最中心挽了个花。三个字是毛笔写成,然后熨烫而成,外形润美,笔力雄浑。 一看便知道,写字之人功夫颇深。 也可看得出,这个人对此处的重?视。 匾额四边,龙饰华美四面相对,上显云舒昼时,下卷海涌夜时,两竖边则各镶二龙,四首昂起,左右相对,玲珑剔透,鳞片凸凹有别,纹理清晰,活灵活现。 左右两旁对联下笔点画波磔,互成偶句。 叙华衣已经信步走进内门之中,立于供台之前?,扶羲还没来得及看轻对联上的字,便听到她在唤自己。 「扶羲。」 「长姐。」 扶羲应答了一声,却见她紧盯着身前的殿像看个不停,心中好奇,便也认真的看过去。 供台之上,一尊公主像,肩托展翅凤凰,左手抬平庸众生,右手握爱人相赠,执扇于身前?,扇柄浮刻素字万年不消,上衣云袖波浪褶皱,縴手扶世间恶因果?,美目含救苦慈悲心。 雕像脚下,跪了几个妇人,正磕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香火满鼎,灰烬厚铺,一臂长的红灰长香上星火点点,从中升起的裊裊烟雾,将扶羲包裹其中。 不知为何,香味越发刺鼻了些。 像是成团的迷雾扑在脸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扶羲略有些不适的摇摇头,却见叙华衣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三根香,已经点燃,正在往供台上插。 身姿绰约,在裊裊烟雾中看不真切。风扬起供台上明黄,画着奇怪符号的纸,沙沙作响。 给自己的雕像上香,这场面实在是太过怪异了些。 扶羲皱了皱眉,正打算开口,却听到叙华衣淡淡的声线,如烟雾般扩散开,但却将他的意识炸的无比清醒。 她说,「这扇子是素娘当年所赠,就在赠你?香囊之后的第二日。」 第98章 赶尽杀绝 叙华衣知道素娘赠予自己香囊的事? 扶羲半眯着眼, 透过朦胧的烟尘雾气看着身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叙华衣。此刻她正抬眼怔怔看着高高在上的雕像,眼睫承辉, 美目亲善,与高高在上的雕像遥遥相望, 朱唇吐雾, 掸落香炉上附着的灰烬。 身后门阁间投进了青黛的光,落在乌髮间, 凤雕凰起的步摇上爬满霜一?般的冷色, 青丝华发,瞬然白首。 不知从何处起了风, 吹的门外清铃脆响, 拜谒的人群匍匐在地, 等着火盆中黄符燃尽,黑纹化透, 片灰乱舞。 阵阵黄火在自己与叙华衣的中间越烧越旺,扶羲晃了晃头, 再次睁眼时, 拜谒的人群消失不见, 脚下蒲团翻滚, 门墙歪斜,雕像上贴了诸多看不清的符文, 半飞半合, 死灰復燃。以他站着的地方为始, 白绫向八方卷开,另一端分别系在红梁之?上。 梁木透血,自头顶滴落。 叙华衣就站在与他相对的门口, 笑意未止。 「素娘乃我挚爱,扶羲怎能觊觎呢?她心善,见不得世?间苦难,所赠香囊,是借你苟活于世?,不是让你心生别念的。」 「哎,罢了罢了,我何必与一将死之人说那么多呢?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年在荒地斩杀的怨灵,他们可等你许多年了。」 女子歪了歪头,眼中流露之态清纯又诡异,活像疯魔之?人的不知所云,自圆其说。 她勾了勾手指,自红梁血迹之中,钻出叫嚣疯狂的怨灵,张牙舞爪,面目空洞漆黑,身上肌肤白的慎人,怨灵没有意识,只听从叙华衣的命令,将扶羲视为敌人,皆顺着白绫手脚并用的爬过来。 这是……上古邪术,借尸杀神阵! 原来叙华衣眼中,早就容不下自己了?哪怕自损修为,也要杀了自己! 哈哈哈哈! 扶羲兀的笑出声来,冷白的面上骤然浮出可惧的暴戾,红唇浸血,笑声悽厉恐怖,他为了强行破开眼前迷雾,自毁三分心脉,眼尾泣血,通红眼眸印上步步逼近的鬼魅魍魉,从他们狰狞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印记,都是荒地死魂。 死了这么多年,今日还能为人所用,前来诛杀自己。 他们到底有多恨自己 ? 他们有什么可恨的,当?初欺他母子,落井下石,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当?年他能以一?人之力屠尽荒地,今日又有何不可?! 鬼魅已成阵,蜂蛹前来。 扶羲扶住身后的供台,手指用力扯住明黄的帷布,挥向悉索鬼魅,香炉倾,灰烬扬,粒粒细尘瀰漫四?方,顺着挥洒的方向汇成长龙,灰濛之?身,四?溢邪气,张着巨口咆哮而去,嘶鸣声震耳欲聋。 怨灵们被拖住了动作,只能原地窜动,扶羲得了这个空闲,挥袖抖落谢缘师在进门前偷偷塞给自己的锦囊,掌心化剑,收纳锦囊的傀儡秘术,长剑如火,噼开拦路的怨灵。
第178页 被噼刀的怨灵一死,剑身所带傀儡之术变回凭空捏造一?个怨灵,臣服扶羲脚下,为他开路。 庙宇小堂弹丸之?地,剑气横扫,白绫收旋飞出束颈吊命,怨灵互斗,两个活人一?个杀红了眼,一?个慵懒看戏。 扶羲刺穿面前的鬼气,看向叙华衣,后者转动着手上的玉戒,面色温和:「二弟剑法变幻莫测,果然是父王的亲儿,与父王当?年一模一样。」 扶羲眯了眯眼,霎时攥紧剑柄,突破重重唯独,朝叙华衣飞了过去。 「二弟竟是这么急着杀我吗?真让姐姐伤心,不过我带了些熟人来见你,你一?定思?念她许久了吧。」 说话的功夫,扶羲已然冲到了叙华衣的面前,长剑灼烫就要刺破面前人虚伪的笑容,一?个白色的身影却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母亲! 扶羲手腕用力转了方向,错开女人的身体,强大的剑气将他狠狠甩出去,后背撞到院中青石高耸的柱子上,然后摔落地上。 喉间一股腥甜,他咳出一摊血,战慄着撑起身子,看向护在叙华衣面前的熟悉身影,双目失了神。 为什么母亲会来? 那些人是恨自己才?来杀自己,那母亲呢? 她也是恨自己的吗? 「看来,你确实思?念她许久了。」叙华衣美目扫过男人充满悲悽的眸子,笑吟吟的拨弄面前女人恍若枯草的髮丝,轻声道:「那些人恨你,所以留了这么多年,这个女人为了护着你,也留了这么多年,真是有意思极了。」 「可是这 世?间,永远都是爱的越深,就更容易被拿捏,她听我骗她一句会保你性命,便急不可耐的效忠我,我却之不恭,只好受着了。」 「二弟,长姐实在想知道,你杀人成魔,会杀了自己的母亲吗?」 …… 是母亲啊…… 居然是母亲,真的是母亲……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她了。 久到连模样都看不清了,可刚刚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她是母亲。 她还是临死前的那身衣服,破破烂烂,被那些人刺破的伤口因为没有药化了脓,她来来回回清洗了许多遍也没能治好自己,最终在阖眼前用土盖住了伤口。 如今已然结疤了。 原来土,竟是能治癒伤口吗? 为什么没能早早知道呢…… 如果能早些知道的话,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母亲,我是阿福啊。」 阿福之?名,与扶羲之?扶同音,寓意吾儿一生福禄安康,寿与天齐。 「果真是母子情深,叫人感?动,今日你与她,只能选一?个,谁生谁死,选一?个吧。」叙华衣抬手指尖拍了拍面前女子的肩膀,在她侧耳倾听的瞬间,指示道:「杀了他!」 白影听命,唿啸而出,利爪如刀刃,划破扶羲身前的屏障,朝他的脖颈处抓过去。 后者提刀躲开,在地上打了个滚,一?心朝着叙华衣飞,可每次都会被白影挡下来,二人过了许多招,扶羲都不肯举剑,每一番缠斗过后,都是白影毫髮无伤,扶羲浑身鲜血淋漓。 那些炮制出来的傀儡杀尽了原本的恶灵,站在扶羲的一?方,一?看主人受伤,立刻朝着白影围过去,却被扶羲斩个干净。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扶羲,叙华衣,与白影三人。 血流成河,风声鹤唳。 叙华衣一?个挥手的动作,白影又纠缠过来。 有来无回的单方面打斗,就像一场精妙绝伦的戏,叙华衣就是观众,从头到尾她就像一个过客一般,静静的看着这场厮杀,华美衣裙没有沾染丁点血腥。 手上甚至连兵器都没有,只静静的站着,等着他们一死一活。 扶羲的身影四?处躲藏,终于被逼到了角落之中,利爪袭面而来,堪堪提剑挡住,却因为身上大大小小的 伤没了力气,节节败退,直到最后,锋利的剑刃理他的脖子仅有分毫。 放大在眼前的,是一张空洞无神的眼眸,女人看不清前路,看不清过往,更看不清自己拼命击杀之?人,乃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亲儿。 扶羲脖颈上青筋暴起,虎口发麻,他咬着牙坚持了许久,在一个瞬间看到不远处双手叠在身前,一?言不发的叙华衣。 手上抵挡的力气卸下分毫,薄薄的剑刃滑破肌肤,沾上了鲜红的血。 傀儡秘术起作用,瞬间叠幻出一个与他相同的虚影,就是此刻,扶羲瞬间交换傀儡与自己的位置,捏着剑狠狠朝叙华衣刺了过去。 只要杀了叙华衣,母亲便不会受她控制! 扶羲双眼通红,已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哪怕是个轮廓,他也知道,那就是叙华衣。 长剑燃火,破风而来,叙华衣甚至没有动,只等着他前来杀自己,然而就在剑梢即将穿透身体的前一?秒,门外的方向传来一声唿唤。 是他熟悉又刻骨铭心的声音,足以熄灭他心中所有的杀戮与怨恨。 「扶羲?」 是素娘! 怎么能让素娘看到自己杀叙华衣? 电光火石间,长剑旋了个方向立在了身后,扶羲在叙华衣身前收手,扭头朝旁边看过去。 一?片猩红之?中,走来了一?个纤瘦的身影。 真的是素娘,「素娘!」
第179页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拭去眼角的血泪,将自己打理了一?下,弯了弯眼睛,抬脚朝门口走过去。 脚下迈开一?步,胸口处骤然一阵刺痛传来,挺拔的身姿突然僵住,扶羲眉峰拧紧,垂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前襟之?上,一?只利爪鲜红。 母亲…… 他刚刚太激动了,居然忘了,身后一直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母亲。 「今日在这里?,我设了许多阵,迷雾,白绫,怨魂,你的母亲,素娘就是我我握着你的,最后把柄,你破了所有的阵,我都以为你要胜了,扶羲,你这么聪明,为何就败到了素娘上?」 鲜红的手在身上转了个方向,然后勐地抽出去,扶羲绷紧了嵴背,长剑落地,倒在地上。 叙华衣蹲下身子,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谧光流转的眸子落在扶羲的 脸上,眼角的血泪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方才他听到素娘声音时的反应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他居然能够因?为素娘,瞬间收手…… 他哪里配? 「只听到声音就乱了分寸,扶羲你也不想想,素娘怎么可能会来这里??不过是谢缘师尸体化成的虚影,就密了你的心窍,你以为不让谢缘师进来,就能救他一?命吗?真是荒唐……」 叙华衣嗤笑一?声,指尖弹了个什么出去,立在门口的窈窕身影立刻倒在地上,青白衣袍,分明就是谢缘师。 可是,怎么可能? 他刚刚明明看到素娘的。 她一定来了。 扶羲费力的转头,死死盯住空旷的门口,门外风景秀美,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眼前的一?切涣散又汇聚,从满目的红变成满目的绿。 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过,扶羲眨了眨眼,眼睫煽动,纠缠不休,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了残忍,仇恨,怨怒,只剩下无与伦比的安宁与平静。 走到今日这般境地,是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缘师从未做过什么,却还要因?自己而死,如此恩情,只能来世再还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来世了…… 绿草茂盛,长势喜人,不知为何,他突然就看清了面前的所有,还有门框后面,只露出一点衣角,却在不停颤抖的衣衫。 心突然无比的满足。 看吧,他就说他不会看错,素娘真的来了…… 世?间一切归于黑暗,在身体坠落的最后一剎那,他好像听到了母亲痛苦的嘶吼声。 「啊!我的孩儿,我的阿福!啊——」 女人突然的不受控制让叙华衣吓了一?跳,她旋开身子,跑进庙堂之?中,在这个间隙,唤过了月度。 「公主!」 月度到来的第一秒,就看到女人扑向了叙华衣,来不及思?考太多,护主心切,他便闪身而上,提住女人的衣领,狠狠的翻身砸在地上。 砰! 一?声巨响,平整的地面被砸了一?个坑,女人趴在里面,没有动静。 提着的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他擦了擦手,转身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话没有问完,却顿在原地,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地,白绫染血 ,不远处的门口,谢缘师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还有一?身龙王衣袍的扶羲…… 「我没事。」 叙华衣温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月度咬了咬牙,只觉得如惊涛飓浪般朝自己扑过来的血腥味掺杂着浓郁的檀香味,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公主会叫自己过来,只是为了让他杀人吗? 「月度你来的正好,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去,交给皇明火。」 他们,是扶羲和谢缘师吗?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他不明白,扶羲一?次次的帮她杀人炼药,不惜背上杀人的罪孽,他这样帮她,为何最终还会死在她的手上? 难道是为了西海大权? 可是她明明说过,不想被那些琐事和名利困住步伐。 那是为何? 扶羲虽然出生乡野,可终究是她的亲弟弟啊,当?初庸然如今扶羲,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月度,你是要背叛我吗?」 「不,不敢。」 月度下意识反驳,顺着叙华衣的意思朝扶羲走过去,正打算将尸体收起来,意识却突然恍惚了一?下,步履颠倒混乱,他忙稳住身形,正想查看自己究竟怎么了,却听到身后叙华衣的身影。 「这是我设下的阵,香菸,闻之迷心,一?种少?见的毒,时间长了会死。」 月度跪在地上,仰头看向叙华衣。 「可是此毒本应该对你没有作用了,现在却影响到了你,月度,已经生了背叛之?心啊……」 「公主……」 月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半个字,叙华衣深深看他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到悠长的钟声从天际传来,崑崙山盛宴将开。 不能再耽搁了。 叙华衣沉默了片刻,抬手灭掉了香炉中的星火,月度立刻没了不适感?,意识清晰了许多。 「念在你多年相助,这次就放你一?马,如今余毒未消,等我回来,再继续为你解毒。」 「是。」 月度叩个头的功夫,再起身时已不见了叙华衣的身影,幻境撤去,视线眼前豁然开朗。
第180页 人界庙堂祭拜事宜已经到了末尾,放在红木盒中抬进来的五谷已经洒了一?地,粟稷相混,堆在地上,偶尔有在人群中穿梭的孩童捧起一?把装进衣兜里?,哄闹着离去。 大人们紧跟着白髮老者的动作,低着头肃穆跪下,应和着一?旁的鼓声三跪九叩。 「得叙娘娘保佑,水祸已过,我等回西海,明日出海打鱼,求叙娘娘保佑,一?切顺利!」 「拜——」 月度面无表情的穿过他们虔诚跪拜的队列,将倒在地上的尸体,尽数捡起。 然后消失不见。 恰在此时,崑崙山上钟声又响。 「西海长公主,叙华衣到——」 第99章 妖皇重生 从崑崙山门直上, 所行之径青石层叠梅树高洁,每棵树的枝桠上都系了一个精美的红结,风稍起便拧带高旋, 仿若美人一舞。叙华衣信步而来,此刻已身处一片喜色之中。 视线掠过排列小径两?旁的玉质高柱, 绛色花灯六面留白, 画了红狐的各种姿态,假寐或慵懒, 皆是花舞谛当?年的样貌, 灯芯明,狐影自动。 看得出来, 玉飞影确实为这场大?婚, 下了太?多的心思。 叙华衣掀起眼帘, 抬眼看向花灯指引的漫漫前路,眸光闪烁, 待到身后远远传来脚步声时,才恍然?惊醒般眨了眨眼, 继续朝前走?去。 小径尽头, 就是倾城殿。 百级天?阶上白墙青瓦的殿堂平常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冰窟, 却?因为今天?的喜事换了新颜, 却?依旧挡不住不可侵犯的威严与疏离,红毯如血般从倾城殿上倾倒下来, 十级一神兽青鼎炉镇守, 众兽仰天?, 十术接天?盖灿色星河,粉云攒聚,半卷又舒。 「西海长公主到——」 礼官勾身恭迎了叙华衣入内, 落座,随后又回到门口迎其他人。 她来的不算早,殿内后排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不过最前面一排还有?些空,殿上有?些人她认识,有?些人却?十分陌生。众人兴沖沖的聚在一起聊天?,看起来倒是相谈甚欢。 叙华衣没?有?主动去认识旁人的兴趣,,百无聊赖间,便抿了口盛放在桌上的美酒,入口本?微苦,在唇齿间辗转几番,凉意入喉,最后只余下满口的甘甜清爽。 正喝着,只觉门口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捏着酒樽的手顿了下,她扭头,却?见门外忽的闪过一道金色的身影,转瞬即逝,未看清模样。 心生疑惑,她正欲起身查看,却?被身后的声音缠住了脚步。 「长公主!」 叙华衣转身,恰好见两?人正笑着朝自己走?过来,明黄衣袍,身姿挺拔,她愣了下,问道:「你们是……」 「在下东海老三?景思。」 「在下西海总参将军凌风。」 三?海的人?叙华衣扯开笑容,将眼中的敌意褪去,语气亲和:「我方才来得着急,没?有?看到你们,叔伯们呢,为何 没?有?看到他们?」 「龙王们稍后就到。」 「嗯,那便好。」叙华衣点点头,却?见景思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 「呃,实不相瞒,在下想问问长公主,西海大?丧那几日,可曾见我五弟弟?他和其他水将被召请了过去,如今还没?有?回来。」 叙华衣怔了下,佯装思考的样子垂眸,敛去眸中的幽暗和沉冷,片刻,她又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疑惑。 「召请来的水将几日前便已经离开了,会不会是路上耽搁了?」对?上二人担忧的神色,她又嘆了口气,替他们宽心道,「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说不准是几人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去逛逛也有?可能啊。」 「也对?,五弟弟确实是爱玩的性子,谢长公主,叨扰了。」 「无妨。」 叙华衣唇角噙着笑,端庄优雅站定,目送她二人离去,等到确定没?有?再过来找自己的时候,这才扭头朝门外看去。 黝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起来,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那人果然?不见了。 —— 「小刺猬!小刺猬!」 长鳞经过之地,必定有?小刺猬的唿唤声,众仙娥们如今已经无比习惯了,头顶忽的闪过一个身影,然?后朝着那棵长出了墙的月桂树飞过去。 大?伙一脸冷漠的各做各事,丝毫没?有?扫一眼树上的那个庞大?身躯。 长鳞等燕青软起床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在倾城殿和月桂树之间来来回回飞了十几圈。 如今,又坐在树上唤起了她。 「小刺猬你醒了吗?小刺猬?我就说你昨日不要?大?半夜练剑嘛,你偏偏不听,看吧,今日起不来了吧!」 「小刺猬你快点起来啊,大?婚马上就开始了,我刚刚看到西海的长公主都到了!」 「起啦起啦!」一门之隔,燕青软的声音传来,长鳞眼睛一亮,立刻从树上跳下去,推门而入。 燕青软此刻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到了镜子前,正梳着头,长鳞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厌毒的身影,这才乐呵呵的冲进去。 「原来厌毒仙长不在啊!早知道仙长不在,我就进来了。」 燕青软点点头,看着长鳞一身 战甲神清气爽,毫不掩饰眸子里的惊艷和赞赏:「长鳞,你这个战甲好好看啊!」
第181页 长鳞突然?脸红了一下,挠了挠头,咧着嘴傻笑,手掌摸着金光闪闪的战甲,一副憨憨娇态:「嘿嘿,真的吗?这可是我当?年成?为护山神龙时,那时候的圣女赐给我的,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穿过,好看吧!嘿嘿,你,你喜欢就好!」 燕青软惊讶的看着长鳞突如其来的不自在,不禁撇撇嘴,嘲笑道:「长鳞你干嘛这么娇羞,自从我们从妖界回来后,你就总是傻笑,到底是怎么了嘛?」 「没?事没?事啊!」长鳞慌张的摆摆手,打算寻个地方坐下来,却?看到燕青软披洒在身后的黑髮,心神一动,迈开脚走?过去。 「小刺猬,我替你绾髮吧!」 看着长鳞拿着梳子一副势在必得的自信模样,燕青软犹豫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学的绾髮啊?」 「没?学过,但是这么多年看都看会了,一定可以的,我知道有?一个髮髻特别好看,一定适合你!」 「好吧好吧。」燕青软转过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那梳吧。」 窗外脚步声阵阵,半开的窗扇时常会闯进惊艷的红,印在燕青软白皙的脸庞上,面若桃花,眸含明珠,月桂树被压弯了枝桠,有?几枝低垂下,正对?着门外的绝景。 如此良辰美景,叫人心醉,除了…… 阵阵悽厉的叫声。 「啊啊啊啊!长鳞你轻点。」 「哦哦我轻点,我会更小心的!」 「我的头皮要?被薅掉了!长鳞!」 「啊?是,是这里太?紧了吗。」 ………… 「长鳞,我累了。」 内室中,燕青软生无可恋的看着铜镜里,凌乱不堪的自己,看着头顶看不出模样,似花又似桃子模样的髮髻,左耳畔散下几缕髮丝,勾在头顶的簪子上,她费力的眨眨眼,扭头朝身旁的人看过去。 长鳞:「……」 看起来明明很简单,为什么自己绾起来这么难? 她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双手乖巧的并在身侧,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指尖被捏的发白又泛红,抿着唇,等待燕青软发泄怒火。 「算啦!今天?是殿下和大?人大?婚的日子,我就 不跟你计较了!头髮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这技术还需要?再练练啊。」 长鳞抬头,目光灼灼,立刻双手把梳子递过去,如同发誓般认真道:「我一定好好练,下次给你梳这世间最好看的髮髻,还给你买好多好多金簪珠花!」 「哼!」燕青软挑了挑眉,接过梳子,对?着镜子一点点梳好头髮,长鳞的目光就像是黏在她的脸上一样,捨不得移开片刻,还是燕青软轻咳一下,这才如梦初醒般扭过头去。 谁料一转眼,便看到一旁的木案上,放了一个墨绿色看不清质地,但是长的酷似青藤的长鞭,绕了三?四圈,握手处由红色的绸缎卷好,还缀了一圈细碎的银色小铃铛。 「这是什么?」 长鳞好奇的走?过去,正打算拿起来看看,却?被燕青软喊住:「别拿,这个鞭子上有?刺,被扎到会中毒的!」 闻言,长鳞弯了弯腰凑的更近些,果然?看到鞭子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刺。 「这是……断肠草?」 「对?啊,这是今早厌姐姐送我的,她说我没?有?像样的兵器,所以专门用断肠草给我编了一个鞭子,看起来想断肠草,但是比断肠草更厉害呢!而且还不会断!怎么样很厉害吧!」 提起厌毒,燕青软的声线都上扬了几分,言语间更是毫不掩饰对?鞭子的喜爱。长鳞咽了咽喉咙,突然?在燕青软看不到的地方向怀里摸过去,可是就算她搜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个像样的礼物?。 除了…… 缓缓摊开手,白净的掌心里躺了一块指尖大?小的金色鳞片,是她刚刚扣下来,还带着血。 …… 把这个送给小刺猬她会喜欢吗?长鳞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悄悄合起了手掌。 还是算了,鳞片有?什么好的,又不值钱,而且还沾着血,她一定不会喜欢,还是等大?婚结束去找一个最大?最值钱的送给她吧。 长鳞收好鳞片,擦干掌心的血迹,转过身去的时候,燕青软已经绾好了头髮,和平常差不多的装束,红豆冠,青丝绕。 注意到她拿起石黛,看似要?描眉,便立刻走?过去,毛遂自荐道:「小刺猬,我会描眉,我真的会!我来帮你吧!」 燕青软看着她十分认真 的模样,便知道她是想要?弥补方才没?有?绾好发的遗憾,便点了点头,扬起笑容,眼睛里落了星星。 「好啊,正好我不会描眉,以前我从来不描眉的,只不过这次殿下大?婚,来了许多人,作为崑崙山的神将,我可不能给神界丢脸!」 长鳞小心拿起石黛,坐在燕青软相对?的几案上,左手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女子顺从扬起脸,阖眼静候她的动作。 秀鼻高挺,恰到好处的弧度融了窗外的暖煦,以鼻樑为界半明半暗,明者睫染星河,暗者动之惑心,剪影温柔,眉心微蹙,唇角悠然?上扬,面若桃花,飒爽英姿。 燕青软乖巧的闭眼,仿若入梦,又似多情人,正在……等待怜惜。 心突然?想被抓了一下,痒痒的,不重但是却?让长鳞喘不过气来。思慕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石黛,如若燕青软现?在睁眼,定会看到她紧张到发抖的样子。
第182页 「长鳞?」燕青软等的急了,正欲睁眼,却?被长鳞突的覆在眼睛上。 「这就要?画了!」 话音刚落,手又像触电般离开。 长鳞勐地吸了口气,颤抖的手逐渐靠近如画眉间。 然?世间一切,皆是情重者自伤。 长鳞无法抑制自己泛滥的情绪与爱慕,便只能受其困,于是,她下手的第一笔,就化歪了。 …… 燕青软自然?也感觉到了,她倏的睁开眼睛,与长鳞面面相觑,迟迟没?有?说话。 长鳞:…… 燕青软:…… 「咳咳,我感觉好像化歪了,长鳞你觉得呢?」 「是……有?那么一点……」 「噗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这都能化歪啊哈哈,长鳞你一定是过来故意整我的!难道我要?顶着这样的眉毛去倾城殿嘛哈哈哈哈!让我看看,好丑啊啊哈呜呜呜呜!」 燕青软明明是在笑,可笑着笑笑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长鳞站在旁边看着她俨然?疯狂的样子,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补救!要?么…另外一边也化歪? 吱——门被推开,厌毒匆匆而来,脸色惊慌。 「怎么了?为何哭了?」说些,便走?近燕青软,正打算摸摸她 的头髮,却?被眉毛吸引了注意力,放在头上的手先是顿住,然?后慢慢挪到眉毛上。 指腹擦过眉峰,好笑道:「这是怎么了?为何把眉毛化成?这个样子?」 「仙…仙长,是我不小心化歪了……」 长鳞弱弱开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厌毒目光在长鳞与燕青软之间来回打量,然?后无奈的接过长鳞还捏在手里的石黛。 石黛崭新,略有?些湿潮。 厌毒反覆捏了捏,随后惊愕的看向长鳞的手,果然?在一片白皙之中看到了闪着微光的亮泽。 「描眉需要?心静,我猜长鳞应该是因为殿下大?婚高兴的不得了了,所以一时偏了方向,无妨,我修一下便好,仔细看看,其实长鳞画的也很好。」 厌毒缓缓开口,声音轻稳,短短几句便吹散了凝聚长鳞眉间的难过。 「好了,你看,这不是很好看吗?画了眉,比你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看,今日定不会丢了神界的脸面的。」 厌毒太?知道燕青软在担心什么了,她抬眼,美目多情,指尖拨弄一下女子头顶红豆发冠,将髮丝拨去,显露出发冠的光泽,缓缓道:「大?婚马上就开始了,你们也该去倾城殿上守着大?殿了。」 「嗯!厌姐姐你手真巧!」燕青软站起身,这就要?拉着长鳞离开,却?被厌毒唤住:「别忘了拿鞭子!」 「嘿嘿,我差点给忘了。」燕青软回身将鞭子拿好,这才又摆摆手道:「那我们先过去啦,厌姐姐你快点来哦!」 「嗯。」 ———— 倾城殿上的人更多了些,仙娥们来往将吃食送上,又悄然?消失,燕青软和长鳞携着风而来,一进门便引来了多方瞩目,包括叙华衣。 这种场合下,最重要?的就是要?脸皮厚,叙华衣朝四方笑笑,然?后拉着长鳞坐到了最角落的几案前,挡住众人窥探好奇的目光,她们却?能够将大?殿上的一切看的清楚。 「看,那个就是西海的长公主,传说西海水宫有?驻颜秘术,她真的好好看啊!」长鳞暗戳戳的撞了下燕青软,后者立刻看过去。 「哎,不是说长公主身边有?个凡人女子吗?怎么不见她?」 「你傻啊,传闻中那个凡人生了病, 长公主那么喜欢她,肯定会让她在西海好好养伤的。」 「嗯,也对?。」燕青软点点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天?阶之上云层凝聚的厚重,十大?神兽口中所吐黑雾云气,席捲的飓风逐渐狂乱。 能有?这样的动静,不会是神界之人。 众人翘首以盼,只等那人进入大?殿,半晌,礼官高唿一声。 「魔界黑刃魔刀到——」 黑刃魔刀?众人愣住,皆有?些疑惑,他们不知玉飞影与黑刃魔刀私交密切,只知道魔域几百年来没?有?了动静,今日能够前来神尊大?婚,可见神尊之威。 礼官话音刚落,就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翁漫步前来,华髮长须,粗布麻衣,衣袖上开了许多条口子,从手腕处撕到肘部,看起来有?些狼狈。 在场的有?些神仙年龄小,只听过名号,从未见过黑刃魔刀本?尊,可如今看到,却?是有?些不解。 好歹是魔域尊者,为何穿着这么破烂的衣服?难不成?魔界已经穷到没?有?新衣服穿了? 这些无知小神的猜测,肯定不敢说出口来,反倒是所有?人站起身,俯身相拜道:「拜见黑刃前辈。」 「老夫今日是来参加神尊殿下大?婚,不必拘礼,诸位请——」 「喵呜——」 一道诡谲的猫叫声打断了黑刃魔刀的话,此叫声悽惨阴厉,带着阵阵寒气,仿佛从地狱中传来,揉杂了世人的不甘与惊惧,混合阴翳贪念,将在场所有?人脑中的弦瞬间勾起。 唯有?黑刃魔刀只是愣了一下,面色如常,只是背手朝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鬼,鬼鬼界……孟婆汤姑到!」
第183页 孟婆也来了! 众人大?惊,这才想到,鬼界孟婆手持猫头杖,在黄泉尽头孟婆庄熬汤,她的黑猫乃是通灵性宝物?,叫声可唤起世人最毒恶的心思。 刚刚那声音,想必就是那只猫? 正在这时,孟婆快步前来,身披玄色长袍,帽檐宽大?,将她整个人罩进其中。 唯有?一只干枯如稻草的手伸出来,五指犹如枯萎的树根,细瘦到皮包骨头,惨白的肌肤下血管干涸,只有?一根细长的血管如虫线蔓延在干皮之下。手中所握长杖顶上,黑色猫头双目 幽绿,在众人看过去的瞬间瞳仁转动。 !! 那目光太?过恐怖,让人不敢直面,所有?人屏住唿吸扭过头去,无意间为孟婆让出了一条路。 大?殿上气息越发阴翳沉闷,如黑云遮目压在心头。 「佛界使者…百岁石到!」 好在礼官的下一声通报传来,佛界使者踩着佛光跨入大?殿,一个转身的功夫,便已经消去了孟婆带来的压抑,天?顶拨云见日,再看不见半点尘霾。 来者百岁石是个男子,身形高大?,绾髮所用钗子,是一支干枯的藤条,看不出来是什么种类,白衣胜雪,在柔滑的衣领上隐约可以看到朝着四方流动的佛光,腰封上吊了一个佛牌,百岁石三?个字色泽鲜艷,如新刻一般耀眼。 「诸位好啊,百岁石受祖师之命,前来恭贺崑崙山神尊殿下喜结连理!」 众人噤了声,牵着勉强的笑坐回到位置上,看似淡定的嬉笑闲谈,可眼中的震惊和紧张却?怎么也消除不掉。 黑刃魔刀已经喝起了酒,孟婆撩袍入座的瞬间,动作微僵,目光似乎扫过了百岁石头上的枯藤,不过后者挑挑眉,无所谓的笑笑,坐回位置上。 在坐下后,取一杯酒水,朝着叙华衣看了过去。 然?后隔空向叙华衣敬了杯酒。 …… 他的动作未曾避人,叙华衣正准备喝下去的酒突然?没?了味道,冰凉的瓷器抵在唇上,迟迟没?有?动作。 他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与他相识吗?可是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啊。 众目睽睽之下,好歹是佛界的使者,叙华衣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朝他笑笑,捏着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胳膊的一瞬间,她听到身后小神们议论?的声音。 「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佛界鬼界和魔界的人?」 「还差一个妖界,五界就齐了!」 天?地混沌时生六界,只是人界力量微弱,又不识法术,所以这样的盛典上一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久而久之,大?家?便称五界了。 「妖界肯定会来人的,妖皇大?人大?婚,妖界的人怎么可能不来?这下可热闹了!」 「就是啊,殿下果真厉害,能把这么多年没?有?出现?过的佛徒和孟 婆都聚到一起,想当?年尘拂祖师和瑶伽鬼殿大?战之后,他们两?方就各自为阵,将对?方视作洪水勐兽,可如今……居然?碰面了。」 「哎,你说他们不会打起来吧!如果打起来,谁赢得机率更大?一些?」 「想什么呢,今日可是神尊殿下大?婚,怎么可能打起来,殿下娶了妖皇大?人,就相当?于接管了妖界。今日闹事之人,就是与神界和妖界为敌,殿下如今风头正盛,他们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在今日行动?」 「而且你仔细看看,坐在最后面那两?个女子,都是崑崙山之人,一个是护山神龙,一个是仙家?战将,有?她们盯着,谁敢放肆?」 「也对?,如今六界谁人不知绝玉神尊十分看重这场大?婚,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担当?得起?如今六界牵一髮而动全身,孟婆他们应当?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看来是我多虑了啊。」 叙华衣小口小口抿着酒,一边听着身后的人议论?纷纷,垂下的手探进袖中,摩挲着圆润的妖皇玉印,平静的心境当?中骤起波澜,然?后化为奔腾不休的海浪,拍打着她原本?沉稳的心。 视线里,角落中的两?人正低头交谈些什么。 这些人说的没?错,今日动手不太?合时宜,不过对?于自己来说,只要?挑起了在坐诸位的矛盾,那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花赐还没?有?来,只等她来,一切就可见分晓了! 然?而叙华衣并没?有?等到花赐到来的动静,反而等来了大?婚的开始。 大?婚所有?事宜都是按照星官们的掐算定好时辰的。 申时末,已到既定时间,仙娥们捧着红木盘出现?,在大?殿将旁跪定,双手托举着盛宴所需之物?,等待着月老到来。 木盘上都盖了红色的缎子,长长的耷拉在地上,垂于风中,一眼望过去,满目艷丽光景,烙印心中,连带着高高在上冰冷孤寂的王座,都温暖了几分。 众人恍惚时,门口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月老拄着鸳鸯杖缓缓前来,另一只手五指上都绕了红线,将整个手指包裹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门外祥云已延伸到大?殿之上,拢聚在众 人头顶之上,神界也曾举办过大?婚,可却?不是如今这般形式,大?伙都来了兴趣,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认真的朝殿中央的老人看过去。
第184页 每到一处木盘旁,她都会伸出手指去点一点盛放在上面的东西,在二者相触的瞬间,那指上的红线便少一条,裹在了物?品之上。 缓缓踱步行过一圈,指上红线便只余下一根,略有?些低矮的身影立于高大?威严的门口,手握紧长杖剁在了地上。 霎时,从她脚下荡漾开的红色波痕水水流般飘荡开,穿透几案和坐榻,攀爬上目光所及的所有?柱子,高墙,而后砰的一声,从顶樑上泄下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因为法术的加持飘荡在半空中永不落下。 「天?命神酉,吉时到——」 天?池战马踏云而来,座上玉飞影一袭逶迤拖地的绣凤嫁衣,袖口上百年合欢图绣换成?了红狐摇尾图,口衔血莲,瞳上印月,赤金相融又层层相离的尾巴用金线滚了边,掺一点雪霜般不染一尘的白,在她的肩上停驻。 细腰上炼心垂盪,叮铃作响。 战马后花车红樱覆顶,四面红纱曼曼,绫罗锦绣抽丝高挽,随华盖摇曳生姿。底座暖玉琉璃交融,汇成?润滑凝软的脂玉,上坐一女子倩影朦胧,红装妖娆,看不真切。 大?殿上安静的听不到半点声响,直到战马四蹄化火,落在平滑地面上。 玉飞影翩翩下马,影若惊鸿,未曾看向殿上任何人,只是回身走?向花车前,朝上伸出手去,指尖嫩白如玉。 「阿舞,为妻来接你了。」 语罢,一帘之隔的女子有?了动静,拨开曼软红帘,探身而出。 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纤纤,葱尖之态,落在玉飞影掌心。墨发上镶着凤娇点凰金步摇,花为饰,玉为妆,明珠翠玉打底,金华流苏作坠,中心赤金鸳鸯左右合抱。 面上金红帘幕勾在翠玉之上,桃花眼尾一点痣,眉目如画,羞怯娇柔窃意欢。 玉飞影扶着花舞谛走?下花车,扭头看到她目光打量一圈围观人群,眼露怯意。 女子不谙世事,清明的眼珠转个不停,玉飞影看着她,不由得勾唇笑开,黛眉攒聚成?墨画,眼底涓涓流淌岁月静好的 温情脉脉。 「不用怕,有?为妻陪着你,这些人或许你现?在不认得,不过往后时间长了,自然?就认得了。」 玉飞影的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到,可是对?于莫名慌张的花舞谛来说,无异于一剂定心药,恍惚中,手被紧紧握住,十指相扣,自掌心传来的灼热暖意渗进血液之中,驱逐她所有?的不适。 花舞谛愣了下,继而亦扭头看向身旁人。 目光灼灼,灿烂生辉:「我不怕,有?殿下陪着,我什么都不怕!」 玉飞影眨了眨眼,携着她步步生莲,进入大?殿,月老率先一撩衣袍匍匐在地上,摊开的掌心中,红线瞬间飞向踱步前来的二人,钻进二人相握的衣袖中,缠绕在皓腕之上。 随后隐去了身形。 华盖拖地,线条华润,玉飞影和花舞谛二人在大?殿中央站定的瞬间,所有?宴客已站起身,黑刃魔刀脸上难得有?了笑意,看向她们的眼神意外的满意和高兴。 孟婆一如往常看不清神色,不过趾高气昂的头颅终是朝下低了两?分,而百岁石,则背手而立,看着二人的身影无言轻笑。 「红绸缠,命格连,一拜天?地——」 「华衣穿,长命伴,二拜神女——」 「岁相合,骨不分,三?拜……」 嗖—— 一道凌厉气韵破空而来,穿透月老所化花阵,直直朝玉飞影嵴背刺来。 叙华衣瞬间攥紧手,等到了! 「轰隆轰隆!」 一条硕大?龙尾甩过,二者相撞炸开绚丽霹雳,强光刺眼,等人们再度睁开眼睛,长鳞已经一身战甲立于大?殿门口,乌髮飞扬,长,枪尖锐,直指天?阶下方。 「今日我崑崙山殿下大?婚,有?外来作乱者,杀无赦!」 「殿下……」月老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犹豫的看向玉飞影,后者无动于衷,仿佛看不到突生乱象般,轻声吩咐道:「继续。」 继续两?个字冷若寒冰,黑眸耀世,表面柔情似水,深处阴翳肆虐,急转直下的阴沉嗓音让月老慌了一下,她忙点点头。 「岁相合,骨不……」 「我是拿了柬书来的,怎能说我外来作乱?」 一扇玉片被扔进来,从耳畔划过,玉飞影抬指捏住 ,垂眸看向自己曾经亲手写的柬言,狭长的眸子眯了下,红唇拧成?一条线,只觉得可笑万分。 她笑着,捏碎玉片,落下一地白尘,随清风坠落。 花赐一身黄裳匆匆而来,手持昙花金杖,肩上毒蛇吐信,红目扫过大?殿,尾巴微动,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毒蛇如密密麻麻的蛆虫一般,将整个倾城殿围住。 如此变故,在场大?多数人都没?有?经歷过,如今碰到了也只能悄悄的站着,静候事态发展。 半晌,玉飞影的声音响起,穿透整个大?殿,迴旋在众人耳畔,压抑着杀意,冷的吓人:「花赐,本?尊唤你来,是祝庆大?婚的。」 「殿下大?婚是好事,可无论?如何,也不该踩着我妖界生灵的命步步高升!大?婚之后妖界本?就是你的,何必如此心急?」 终于,玉飞影缓缓转身,与殿门外的花赐遥遥相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第185页 花赐忽的挥手,从天?阶下抛上来密密麻麻的尸体,堆到倾城殿门口,如小山一般垒起来,血迹斑驳,尸首已腐,脓肉腥风血雨袭来。 「呕!」靠近尸体的一个小神没?忍住出声。 「崑崙山下尸横遍野,伤口上尚有?仙术残留,那日燕青软与长鳞奉殿下之命前来灵山,离开时妖皇玉印不翼而飞,如今六界频失仙众,百年来殿下的法术为何突然?深不可测,无人能敌,明明当?年你掉落妖界时,连御剑飞行都不会!」 花赐一番言语,将玉飞影至于了众矢之的,众人目光的焦距定格在她身上,久久无言。 「说起仙众失踪之事……」百岁石突然?拧了拧眉头,悠哉看向众人:「前几日我佛徒也失踪了不少,灵石俱灭,无一倖免,不知这位仙友,可曾见我佛徒之身?」 花赐冷冷瞥他一眼,隔空丢过来一串牌子。 「只见了这些!」 百岁石抬手抓住,随后惊愕的翻转看了许久:「是佛牌!是我佛界徒弟们的佛牌!」 …… 一瞬间,各色各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像利剑一般扎在玉飞影身上,刚刚还争相拜谒的尊者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什么罪恶的化身,众神不由得抬高自己的身份,站在天?命正义的一边,予以 她猜忌和议论?。 唯有?黑刃魔刀看着她脖颈间裊裊瀰漫的黑雾,担忧的攥紧了拳。 「杀人夺魄的方法相比大?家?都清楚,唯皇明火可可以做到,殿下为一己私慾杀害无辜,甚至连神界之人都不放过,这些尸体都是神界之身,你们自行辨认便知。」 又几个尸体被扔进大?殿中,这次丢进来的人都穿着明贵的绫罗绸缎,身上伤口纵横,其中一个最为惨烈,连头都没?有?了。 「五弟弟?」一直站在人群中沉默的人目光扫过几个尸体,突然?觉得被压在最底下的那身衣裳意外的眼熟,不禁开口。 他这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跪倒在地,徒手扒开已经凉透了的尸体,捧起最下面那人的头,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污垢,露出一张熟悉又狰狞的脸。 「五弟弟!」 「我可怜的孩儿啊!」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身痛苦的哀嚎,东海龙王白髮苍苍,扑倒在尸体旁,抱着满身血迹的人身体颤抖,原本?沧桑的声线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更加老了许多。 闻者,生诸多感触。 如果大?家?不认识刚刚跑出来的年轻人,但是现?在的东海龙王可是人人都知道,他怀中少年是谁,答案昭然?若揭。 神尊殿下,居然?连东海的人都不放过…… 那可是神界之人啊! 「父皇,这些都是我们派到西海的水将!那这个无头尸体,应当?是……北海将军!」 「殿下你怎能如此对?我儿啊!」 「我们北海这么多年,对?您忠心耿耿,您怎能为了一己私慾,杀我将军呢?」 「老夫准备了最好的夜明珠,恭祝您大?婚,可您却?……今日,必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可怜的孩儿啊!你看看父王啊!」 「前几日西海大?丧,西海龙王寂灭,想来也和你有?关系,我知西海龙王兄弟一向身体健康,从来没?有?灾病,殿下我等侍奉你这么多年!你却?给我们这样的结局!」 「你不配为尊!老夫今日就要?为我无辜水将报仇!」剑气唿啸而来,燕青软长鞭掠过,将剑气挡下,北海龙王匆匆闪身避开,鞭子的尖梢抽在了堆积 如山尸体之上。 呲呲呲呲……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长鞭所过之地,伤口腐烂,化骨肉为血水。 厌姐姐…… 燕青软低头对?上自己的手,为何会有?如此厉害的毒? 「断肠草毒!」北海龙王大?惊,怒目切齿道:「神界之尊,手下战将居然?用此等卑劣的毒!玉飞影你不配为尊!北海诸将听令,为将军报仇!杀!」 身后哀嚎声四起,玉飞影置若罔闻,牵着花舞谛的手款款向前,踏上大?殿的台阶,将她按坐在了王座上,随后蹲下身子,双手握着她垂放在腿上的手,神色晦暗,仰头问道。 「阿舞,你想留花赐一命吗?」 花赐…… 就是那个肩上有?蛇的女子? 花舞谛愣了下,抬头望过去,与长鳞对?峙的身影被拉的修长,心中犹豫。 她与自己同姓,难道是自己以前的同族之亲? 「你想她活吗?」 「我……」花舞谛抿抿唇,微微点了点头。 玉飞影瞳孔微缩一下,精緻的面庞上覆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笑,随后点了点头,指腹抚平女子眉间的褶皱:「好,只要?你想留着她,我必定不会杀她。」 说罢,她站起身,看向一片混乱的大?殿,扬起下巴,眉间如冰刻般泛着冷意,双目黝黑,杀意肆虐,冷漠吩咐道:「传本?尊命令,除了花赐,三?海妖界作乱者,一个不留!」 「是!」 有?了玉飞影的明确指示,长鳞和燕青软便不再畏首畏尾,长鞭掠过满目猩红,捲走?锋利的兵器,噼里啪啦的鞭打声四起,血遇毒刺,长势愈勐。 花赐抬眼,穿过人群,对?上花舞谛担忧的眸子,咬了咬牙,旋转金杖朝长鳞转过去,枪尖迎上欲放的昙花,刺破层层包裹的花瓣,金属碰撞震的二人手一阵发麻。
第186页 长鳞吸了口气,手中用力,昙花上立刻迸出勐烈火星,花赐指尖发抖,朝毒蛇使了个眼色,后者从她肩上弹起来,朝面前人的脖颈上咬过去。 「卑鄙小人!」 长鳞收枪退在一旁,避开毒牙,却?见那蛇直直朝燕青软飞了过去,忙飞过去替她挡开,二人同列殿上,毒蛇落地嗞嗞作响。 四面八方的蛇开始行动,悉悉 索索,让人头皮发麻,或墨绿,或鲜红的毒蛇盘踞而来,从门口的柱子上爬下来,又卷上几案的腿,滑过玉盘,蛇身沾上湿凉的酒,闪着粘稠剔透的光泽。 三?位龙王互相使了个眼色,退到了毒蛇后。有?花赐动手,他们可以不用动手,坐享其成?。 身畔打斗不停的仙娥和妖众长,枪短剑挥舞着,几人对?峙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片刻功夫,倾城殿上已遍地尸首。 叙华衣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嘴角的弧度快要?抑制不住,她能感觉到藏在袖子里的妖皇玉印逐渐滚烫,想来如今正在肆意的吸收满天?飘的魂魄。 快杀啊!多杀一些人!都死吧,都死了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 素娘马上就可以长生不灭了!太?好了哈哈哈哈! 花赐看到龙王们向后退的动作,冷笑一声将他们朝前推了出去,对?上长鳞和燕青软的武器,然?后藉此机会率先飞身而上,直对?上玉飞影。 金杖耀眼,杀机四伏,玉飞影没?有?动,离音便已经化形出剑,将她挡落,北海龙王见花赐不敌,从三?人打斗中脱身而出,与她一起与玉飞影缠斗起来。 红衣似火,穿梭自如,几个来回下来还是一贯模样,只是眼中的死寂越来越清晰了。 正在此时,一支利箭唿啸而来。 阿舞! 玉飞影对?这个声音太?过熟悉,百年前万箭穿心得场景俨然?成?为她这么多年的噩梦,难道这次又是这样的结局吗! 绝不可能! 玉飞影瞬间朝花舞谛飞过去,剑气横扫四方,一声脆响,从半空中赫然?坠下了两?截从中间被噼开的箭。 玉飞影垂眸,跟百年前一样的箭头,一样的箭身,一样的力度…… 又是他!!又是晏正!!! 是谁把他放出来的! 她一生白裳,唯有?两?次身穿嫁衣站在这儿,一次被逼无奈,一次心之所喜。 人界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尚无人敢言他滥情,自己往日庸才也好,如今尊神也罢,只是一心一意求着一个花舞谛,为何就犯了他们的忌讳,要?一次又一次的阻拦! 晏正!为何不愿放过我! 女子瞬间通红了眼睛,满眼杀戮,脑中理智的弦被挑断 ,只剩下了无尽的愤怒。 玉飞影抬手唤过离音,毫不犹豫的划开掌心,猩红的风肆虐狂卷而来,鲜血横流,从手柄处滴落,垂流到剑身上,吸收大?殿上所有?尸体的腐败之气,从中指指甲上出现?的黑色长线迅速向上蔓延,钻进肌肤之中,黑眸诡异,笑意疯狂。 霎时间黑云压阵,魔气瀰漫。 黑刃魔刀对?这种气息最为熟悉,他心上一震,果然?看到玉飞影已在坠魔的边缘,顾不上身侧的鲜血飞溅起来,魔刀出世,准备压下她满身的戾气和怨恨。 然?而玉飞影已经比他先一步飞向门口那支箭射来的地方,剑气噼下去,倾城殿房梁尽断,大?门重重倒在地上。 砰! 射箭之人无处遁形。 花赐与北海龙王再度飞上来,玉飞影避开花赐的进攻,承下北海龙王的一爪,然?后毫不留情的长剑削过。 头颅坠地无声,咕噜咕噜滚到她的脚下,后者厌恶十分,一脚踢开。 果然?是晏正…… 许久不见,他还是在自寻死路。 玉飞影笑了笑,转动剑刃,正欲飞上去,却?一时不察被人拉住肩膀甩回了王座旁,灵活的手指在背上的几处大?穴落下,一股顶天?灭地的压迫感传来,落在她的头上,意识哄的一下回归。 「小圣女,刚刚你差点就入魔了你知道吗?」 玉飞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果然?看到掌心爬满了可怕的黑线。 「老头子与晏正多年未见了,让我去会会他吧!」 说罢,黑刃魔刀已经站在了晏正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晏正,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卑鄙?多大?年纪了欺负小辈,丢不丢人?」 「呵呵,你黑刃魔刀什么时候开始管崑崙山的闲事了?」 「碰到了,看不惯你这种小人做派而已,废什么话?来试试?」 晏正却?露出了诡异的笑,拂尘摇晃,飞向玉飞影:「有?人等着你很多年了,你又何必和我比?」 「你说什么废……你!」 黑刃魔刀本?没?把晏正的话放在心上,可下一秒,凭空出现?的蓝色身影让他瞬间僵住。 「你是……凌霄花!」 女子缓缓向前,从脖颈后抽出森白的嵴梁骨,化为 骨剑:「千年已过,我来替她报仇。」 那骨剑漆黑,魔力萦绕剑身,对?上凌霄花的杀意,黑刃魔刀却?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是……怨儿的骨头?」 「不错,当?年我花少一瓣,是她用自身之骨,帮我补齐残缺。」
第187页 「怪不得……我用幽冥草招她魂魄,却?怎么也凑不起来,原来她的骨头已融入你身。」 「你当?初将她斩杀,如今又装什么师徒情深?我当?初求你放她一命,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凌霄花冷喝一声打断他的话,提起骨剑扫了过来。 黑刃魔刀侧身避开,好几次都想出手,却?还是没?忍心反击。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孟婆诧异抬眸,看向不远处与黑刃魔刀打斗的蓝衣女子,瞬间将猫放出去,加入战斗之中。 「吾奉阎王之命,捉拿一直在鬼门关前作祟的凌霄花!」 黑刃魔刀因为自己当?年违背诺言,不打算对?着凌霄花出手,处处忍让,此刻孟婆的加入,俨然?成?了她们二人的战争。 可孟婆一个熬汤的鬼魂,年事已高,哪里能抵得过凌霄花千年蛰伏之力,二人相对?终究是孟婆差了一点,骨剑将要?砍上脖颈,却?被一只长满毛的手臂撞开。 容随?他果然?还活着! 他认出孟婆了? 百岁石瞬间站起身,看着长臂猿猴挡在孟婆身前,与凌霄花杀个你死我活。 眉头皱紧又舒展,最终还是在叙华衣投来疑惑目光时坐回了位置上,将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佯装不在意的样子移开目光。 这是玉飞影与晏正第二次正式交手,相较于以前在钟灵谷地牢中的那场交手,此次的晏正伤已经大?好,麒麟镇守之地,与他法术相剋,这么长时间以来压制着他修炼的进度,如今看来倒是变化不大?。 崑崙山原长老和如今神尊的斗争,哪里是那些平常人可以掺合的,在晏正出现?的第一秒,花赐便已经撤出二人之斗,将注意力放在了燕青软身上,后有?池羽到来,加入混战之中。 一切打斗,都被玉飞影隔挡在台阶之下,无人能近的了花舞谛的身。 妖姑已死伤过半,仙娥也损失惨重,一场喜事便这般成?为祸事。 玉飞影斩断 晏正一只手臂后,余光掠到叙华衣形单影只的身影,想到素娘当?初对?自己的请求,便一闪身站到叙华衣面前,替她挡掉燕青软偶尔甩过来的鞭子。 「华衣,扶羲可来了?怎么没?人护你安全?」 「殿下,扶羲与我行到路上,西海有?要?事相商,所以回去了。」 身后叙华衣的声音比平常时候似乎更低哑一些,玉飞影并未在意,只当?她是受到了惊吓,便又朝她退了一步,离她更近。 无所防备的,将后背朝向她。 在她心里,四海之中或许只有?一个西海是真正忠诚她的,而叙华衣既是长公主又是她的朋友。 她一生朋友寥寥无几,她因自己相邀经歷此番灾事,自己护她也是理所应当?。 她这般信任叙华衣,所以甚至没?有?扭头去看一眼,那个她认真护着的人,已经朝她举起了刀! 「殿下,这条命算我欠你的,叙华衣来世定还!」 只要?杀了玉飞影,素娘便可高枕无忧了! 这种信念就像蛆虫一般腐蚀着叙华衣仅有?的亏欠之心,握着金簪的双手捏到发白,慈善柔和的目光瞬间像浸了蛇毒般邪恶,面目狰狞时,锋利的尖头闪烁寒光,朝着玉飞影雪白的脖颈扎下去…… 这个簪子上她浸了皇明火给自己的毒,只要?沾上一点,任她是神尊也没?命可活! 叮…… 一声脆响,叙华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汹涌的力量打了出去。 「咳咳咳,噗!」她吐出一口血,震惊的看着玉飞影的方向,差点就成?功了!她刚刚明明没?有?看到自己的动作,到底是谁在阻止自己! 百岁石一直注意着叙华衣这边的情况,看到她摔落在地,也皱了皱眉头。 视线里,妖皇玉印缓缓掉到地上,一分为二,玉印内里一滴心头血落在地上,吸引着玉飞影腰上的炼心银链。 地面之上绽开层层叠叠的裂痕,一拳宽的深渊之中突涨起混浊的红水,云天?之上白日惊雷,整个崑崙山都为之震颤。 无人注意到,王座上的女子突然?痛苦的抓紧扶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叙华衣惊恐未定,手按上裂缝掌心肌肤瞬间被炼烤出乌黑的伤。 「叙华衣,你 要?杀我?」 玉飞影扭头看过来,掉落地上的金簪虽然?没?有?伤到他,可她在动手的一瞬间,就已经扎在她的心上,血流不止。 「我救过素娘,如今救了你,你居然?要?杀我?」 说到此处,玉飞影突觉心脏一阵刺痛,就如同有?人剜心一般,苦痛不堪。下意识一摸炼心,却?不见其踪迹。 「阿舞?」炼心有?异,便是与花舞谛有?关,她抬脚朝上走?过去,又被一条毒蛇挡住去路。 叙华衣看到这个机会,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捡起金簪,便玉飞影刺过去! 然?而还未等他近身,便被一只白净的手掐住了脖子。 来人青丝半披,幕帘遮面,眉心一点红莲,桃花眼风情流转,举手投足间春光乍泄,眼尾上扬时,水雾盈盈。叙华衣正惊愕时,却?见面前的人笑容更甚,剔透明眸中蓦地闪过一点杀意。 只一瞬间,叙华衣便觉得喘不上气来,脸色涨的通红,喉咙嘶痛。 「舞,舞谛妖皇!」
第188页 女子容颜如花娇媚,声线悦耳,可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笑意:「你受飞影庇佑,如今又想要?她性命?叙华衣,你好大?的胆啊!」 花舞谛醒来的一瞬间,就见叙华衣想要?对?玉飞影不利,来不及思考便已经飞身上前,如今更是面色不善,掌心汇起妖力,就要?将她生生掐死。 然?半路杀出的百岁石打乱了她的动作。 「祖师之命,佛界众徒,保护西海长公主叙华衣!」 一眨眼,叙华衣已经到了他的手上。花舞谛挑眉,扭了扭脖子,指尖勾起鬓角滑落的髮丝,轻笑道:「本?尊只不过睡了一些日子,佛界居然?都和叙华衣勾结上了?」 「可是那又如何?搅了本?尊的大?婚,就是佛界祖师亲自来,也救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4 17:33:11~2021-01-26 22: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动次打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原物奉还 佛界祖师之名?, 虽没有?当年尘拂那般如?雷贯耳,但?终究是佛界尊者,六界小神仰望的?人, 如?今在花舞谛口中?,根本不值一提。 若是旁人说这番话, 总带上了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大感, 可这话由花舞谛说出来,却合适不过。 纵然, 她现在才刚刚重生! 妖界烈焰红狐一族, 几千年的?传统就是如?此,横行六界, 睥睨苍生。 抬手召唤出追月剑不过是毫秒之间, 此番魂魄相合, 当年修为已恢復了七八成,妖皇之力收敛沉寂了百年, 这次再度皮?放出来,直指一人, 铺天盖地席捲而来。 百岁石皮?逼的?退了几步, 目光一凛, 掌心化符写神明囚牢困术, 在自己与叙华衣身前?筑起层层金帐,身后金圈环绕, 佛身渐显。 玉飞影斩杀毒蛇, 回身便看到花舞谛衣裙飞舞, 执剑而立,忙飞身上前?,惊唿一声::「阿舞!你回来了!」 花舞谛闻声而动?, 手中?长剑垂向地面,抬手将从天而降的?娇软揽入怀中?,眼中?流露无尽宠溺,吴侬软语,似撒娇又似无奈道:「都已经是崑崙山的?神尊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若是让旁人看到了,日后威严不在,如?何号令天下?」 「我才不要什么威严,你回来了,我要威严有?何用?我也?不要号令天下,这天下我还给你了!」 在花舞谛面前?,玉飞影俨然变成了讨要糖果的?小女孩,眼落明星,眉目弯弯,玉容花色,萧杀之气俱灭,她撒娇似的?扑进花舞谛怀中?,脑袋蹭了蹭她的?肩膀。 花舞谛亦笑着揽住她的?肩膀,却察觉到怀中?女子身体突僵,桃花眼底满是心疼,她看着玉飞影香味馥郁的?青丝,心里不禁嘆息一声。 果然还是发现了啊…… 从她醒来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小心翼翼只为存活的?玉飞影了。 她已无需自己保护,就能够成为别人的?神明。 她不知?道这一百年的?时间里,她到底经歷了什么,只是如?今她已摆脱了皮?人丢弃,命运,成 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修为,也?已经到了只凭着碰触就能察觉自己有?何不适的?地步。 果然,玉飞影从她怀中?挣脱,眼睛一眨不眨,落在她心口处,面上满覆阴翳。 良久,她开口问?道:「心呢?」 花舞谛风情依旧,笑意不减,她抬手,欲盖住她愈加阴沉的?眼眸,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坐在桃树上看风景的?女子是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的?。可手尚未碰到她,就皮?捉住了手腕,她用的?力气极大,让她动?不得分毫。 「百年前?……借出去?了。」 当年她在妖界听闻圣女与晏如?即将大婚,顾不得许多,在当日直上崑崙山,却皮?晏正拦在崑崙山门之外。 那时晏正寸?她尚且谦和有?加,他仿佛知?道她的?来意一般,表示愿意放她入山,只是想?借她心脏一用。 烈焰红狐生有?七窍玲珑心,附于假尸,可受得家族庇佑,保一命,百年后真身重活。 晏正直言她借心脏,只为救玉姑一命。 花舞谛知?道玉姑是玉飞影的?母亲,七窍玲珑心本是珍惜之物,失之修为减退三成,遗患众多。但?想?到当年玉飞影在行梧宫中?谈及母亲时的?悲伤模样,她口中?所?言,心中?所?悲,皆是母亲寸?她的?不闻不问?,于是她便一时心软,将心脏借出。 原因有?二。 一为玉飞影,她想?着玉姑如?若重活,该是能弥补飞影远母之痛。二为自己,玉姑养育玉飞影,日后就必定成为自己的?母亲,以心做抵,换个成全。 谁料她入殿再遇晏正,后者已然脸色大变,居然为掩恩情,将自己射杀于倾城殿上。 她与玉飞影,二人殊途不同归,一个嫁衣如?血,一个万箭穿心。 「疼吗?」 「不疼。」花舞谛摇了摇头,抚平玉飞影眉间的?褶皱,笑道:「一点都不疼,你不说起此事,我都给忘了。」 「何故铁石心肠?」
第189页 「箭头未曾取出,以融入骨血之中?,不过无妨,在神界休养这么多年,已没有?大碍了。」 玉飞影垂下头去?,静默无声。 「飞影不必自责,是我自愿借出去?的?,没人强迫我,过段日子玉姑就能復活了,我们大婚,自然是要有?长者作见证的?。」 「时间早就到了,我去?要回来!」 百年已过,他们早该奉还了,凭什么占为己有?,让花舞谛以铁石箭头为心苦活一生!?! 「飞影!」花舞谛当即没有?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倾城殿当中?。 不知?何时,燕青软与花赐已经不在倾城殿上,长鳞本想?跟出去?,却因为护山神龙的?身份下不得山,恰时两个龙王又缠了上来,便只能解决了眼前?人再做打算。 玉飞影一走?,花舞谛又恢復了平日杀神模样,眼尾上扬,看向百岁石的?眼神,就如?同看向以卵击石的?蝼蚁,充满着不屑,她勾手,化剑为冰,凌角锋利,举手投足间尽是恣意张狂。 寒玉,洞府。 多年没有?开启的?墓穴堂室,如?今大开着,黑洞洞,如?血盆大口一般望不清里面的?风景,借着仙家的?名?,掩盖着内里腐烂却又不敢面见世人的?罪孽。 玉飞影没有?犹豫提剑进入,却在身影刚刚没入黑暗的?瞬间,皮?一股强大的?吸力拽进去?。寒玉/洞府乃是歷任圣女的?牌位摆放地,洞中?所?存之力是前?几千年圣女之力的?总和,随牌位迁移,无人能敌。 视线豁然开朗,已到山洞深处,可那股吸力未停,直接将她摔在陡峭的?石壁之上。 砰! 一声巨响,山石震动?,女子如?同一件玩物般皮?扔了下来。 后背陷进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划破精緻嫁衣,血与红融为一体,看不出伤口所?在。 玉飞影只觉得后背撕心裂肺的?疼,她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血迹斑斑,忽明忽暗,许久,等到眼前?一切逐渐清晰,这才抬头望过去?。 四方牌位摆成上下两层。无香自升起裊裊青烟。 举头三尺,几十双眼睛围着她,盯着她,黑眸诡异,没有?身形,只一缕魂魄从牌位中?冒出来,飘荡半空,冷冰冰的?眼一眨不眨,似唾弃,又似嘲讽。 她们都在看着她,看着她如?今狼狈不堪,不堪一击的?愚笨模样,看着她明明是大婚之日,却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无能,看着她罔顾祖宗礼发,定要与花舞谛在一起的?报应。 「玉飞影!」 她们开口了,有?的?声若闷钟,嗡嗡作响,有?的?声线尖锐,尾音拉长。 「你贪欢享乐,违背祖训,该当何罪!」 「你以生人之躯闯寒玉/洞府,只能自刎谢罪!」 「我只是来,要回该还的?东西!」 「崑崙山祖训,生人勿进寒□□,若你不自刎,就由我们代劳!」 玉飞影握紧剑柄,察觉到离音的?颤慄,强行压下她的?退意,余光扫过另一个相连山洞中?平整的?白?玉台,在魂魄们步步逼近,几十人交汇化出一只手的?瞬间,挥剑斩断,然后迅速飞如?另一个山洞之中?。 魂魄们追到两个石洞的?交错处停下,面面相觑。 还是一个声音最为苍老的?魂魄开了口:「前?有?烈焰红狐一族,勿进,退……」 进入另一和山洞之中?,身上的?压迫感消失殆尽,玉飞影撑着白?玉台站起身,却看到晏正已身处洞中?,远远的?看着自己。 玉飞影神色瞬间凛利,抬手将剑扔了出去?,剑梢直寸?着晏正,杀气腾腾。 「住手!」 一声冷喝传入耳中?,玉飞影一愣,呆呆向身后看去?,玉台上端坐的?女人一身白?衣,垂放交叠在身前?的?手微动?,落满冰霜的?眼睛睁开。 眸光似剑。 「寸?他动?手,玉飞影,你忘了你誓言了?」 「母亲……」 玉飞影喃喃开口,听着她口中?飘出自己的?名?字,冷冰冰的?三个字,没有?丝毫感情。 如?今二人面寸?面,自己唤她母亲,她唤自己玉飞影…… 「你来做什么?」她看着她,满目厌恶。 视线落在身前?人的?心脏处,玉飞影唇舌微动?,一撩裙摆跪在地上,红衣似火:「母亲既已重生,便不再需要七窍玲珑心了,求母亲将阿舞心脏奉还。」 「我何时拿了她的?心脏?」 「那母亲为何重生?难道是因为这寒玉/洞府养人那?母亲既已重生,就应当履行诺言,原物奉还。」 玉飞影勾起一抹苦笑,抬眼看向面前?的?无比熟悉的?女人,眼眶微红:「我知?道母亲想?重回神界尊主之位,想?与晏正白?头偕老,只要,只要归还心脏,我就和阿舞隐居山林,永远消失,永远,不踏入崑崙山一步!」 玉姑大怒,挥手一个耳光扇过来,玉飞影没有?躲,生生挨下,肩膀颤抖,头扭到一边,脸上赫然现出五个指印,嘴角淌下一抹鲜红,低头的?瞬间,泪珠坠落,在僵凉的?膝盖上炸开。 果然,还是这个结果吗? 「崑崙山本就是我交给你的?,要过来难道还需要你让吗?圣女之位,何时成为你威胁我的?筹码了?玉飞影你别忘了,是我养育你长大,若不是我,你能遇到你心心念念的?阿舞吗?你记着,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不知?满足的?白?眼狼!」
第190页 玉飞影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线,咽下喉间腥甜,颤抖的?手攥紧衣衫,一字一句道:「母亲,您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因为我乃无父之女,与您所?爱之人没有?半分关系。比之晏如?哥哥聪明伶俐,更显我愚笨不堪。您不亲近我,让我自生自灭。」 「那次人界元宵盛会,华灯初上,烟火缭绕,我立于崑崙山巅,望见那丁点光亮,心中?嚮往不已。于是我便去?求您带我去?一趟,游玩事小,我心中?所?想?,不过是我们百年未见,怕您忘了我。」 「我皮?拒之门外,无奈跪地祈求,您未曾在意。窗外大雪纷飞,我皮?冻到僵硬,半身埋入雪中?,您未曾在意。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磕头认错,血染白?霜,您亦未曾在意。」 「后来流言四起,玉姑圣女美名?不保,您终于出现。您说要带我去?看盛世烟火,但?要我发誓,此生绝不会伤晏正一分一毫,否则我挂念之人将不得好死。」 「我欣喜若狂,在门口发下誓言。您如?愿以偿,牵我的?手去?往人间。那是您第一次牵我,也?是最后一次。」 「人间已是清明时节,白?烛黄纸燃,烟气瀰漫,我们一起走?过青山孤坟,听遍地哭泣哀嚎。人界大哀,我却高兴的?说不出话来,纵然华灯美事已成悲景,也?心甘情愿。」 「而后百年,我常常在想?,那场清明悲事不就是我此后一生的?象徵吗?因为那句誓言,我看着晏正夺取大权,看着 他杀害阿舞,看着他步步相逼,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将他囚禁,他仍不肯放过我,我那么想?杀了他,可还是得一次又一次的?护住他……」 「其实我总是会从噩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今日,得知?阿舞百年前?所?失,在来寒玉/洞府的?路上,我突然有?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当年一桩桩一件件,你们是不是早有?预料,所?以要我发誓?夺取阿舞心脏之计谋,你们是不是早就有?此计划,纵然后来有?我捲入其中?,也?决意将我捨弃?」 玉飞影仰起头,看向面前?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亲人,等她一个回答。 视线里,女人冷笑一声,回道:「是。」 「六界唯有?七窍玲珑心能保人重活,我早就有?意诱杀花舞谛可一直寻不到机会,正好你落入妖界与她结识,我便安排你与晏如?大婚,赌她会否前?来。」 「没想?到那个妖皇还真是爱你至深,真来了崑崙山不说,竟可以亲自剜心交出,这么干脆,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说起来,我这个母亲还要谢谢你呢。」 !!! 玉飞影瞬间面色惨白?,黑眸前?覆上了一层水雾,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得时候,就已经泪流满面,泪珠悄无声息滚落,从下巴上掉下来。 不能哭啊!要看不清了! 她慌张的?用手背去?抹掉遮挡眼前?的?水雾,眨了眨眼,努力的?想?要看清坐在不远处的?女人,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她是不是煳涂了,乱认了母亲。 母亲怎么可能会这样寸?自己的?女儿呢? 她就算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这样寸?自己的?! 一定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认错了。 可是任她再怎么擦,把眼睛都擦肿了,擦破了皮,擦的?生疼,也?看不出女人假扮母亲的?漏洞。 她真的?…… 是母亲!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阿舞是因为自己,才落到今日地步!是自己的?出现,将阿舞一步步引到了自剜心脏,魂飞魄散的?地步! 如?果自己从未出现…… 「不会的?,绝寸?不会…啊啊啊啊啊啊!」 鲜红的?身影突然勾下腰,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匍匐在地上,肩膀颤抖,静谧的?山洞里瀰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血迹斑驳的?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艷丽喜庆的?嫁衣皮?揪成皱巴巴一团,耳畔嗡嗡作响,五内俱焚般痛的?说不出话来,从焦热干涩的?喉咙里低吼出来,哑声呜咽,头重重抵在地上,一声闷响。 为什么心会这么疼?心好疼啊!啊啊啊啊!救命!好疼。 阿舞…阿舞,救我…… 好痛…… 玉姑冷眼看着唤着自己母亲的?女子紧绷嵴背倒在地上,蜷缩成小小一团,膝盖抵在心口处,好似这样能让唿吸更顺畅一些,她痛苦的?拧紧眉头,金簪罗列的?鬓角处冷汗直流,再好的?胭脂也?盖不住唇上的?枯白?。 她似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另一只手的?指甲抓着地上的?冷硬碎石,指尖已经血肉模煳。 「为什么?」半晌,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山洞里迴荡开,「为什么要这样寸?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出生不是我求来的?,母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寸?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 玉姑没有?回答,只是抬脚从玉台上走?下来,站在玉飞影身侧,背手而立,居高临下。 「若想?要回花舞谛的?心,也?可以,拿你的?来换,你可愿意?」 玉飞影在莫大的?痛苦与撕扯中?听到换这个字,从混沌中?挣脱出来,仰头费力的?看着逆光而站的?人,她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知?道这句话是她的?救赎,如?果不抓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191页 于是她努力直起身子,伸出手去?,紧紧攥住面前?安静垂下的?裙摆,声音细微,几乎听不到:「我,愿意。」 玉姑轻笑一声:「那你便剜给我。」 玉飞影点头,抬手唤出离音剑,将它化为一手长的?匕首,狠狠扎进胸口。 寸?神来说,剜心只在一瞬间,有?内丹和修为撑着,剜心也?没有?多大影响,玉飞影剖出心,着急的?捧上去?,却在看到手中?之物的?时候愣在原地。 …… 「现在可知?你哪里错了?」 玉姑俯下身,不屑的?看着玉飞影捧在手上的?,一摊烂泥,纤纤嫩白?指尖拨开泥巴,露出里面的?鱼眼睛:「啧啧啧,当年我捏的?泥团为心,现在居然成了一摊烂泥,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是我的?女儿。你以为你为何平庸愚笨,我玉姑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愚笨?当年已到了滴血育女的?时间,可我不想?皮?这样安排,所?以寻了一条碧落池里的?死鱼,用它的?血滴在莲花上,用莲花池的?泥巴包着鱼眼睛作心,给你一个完整的?身体。果然,一条死鱼的?血,能有?什么用呢?」 玉姑一把挥落污泥,笑着俯身,食指抬起玉飞影的?下巴:「死鱼的?血,泥巴心,你当真以为,你是高高在上,尊贵无双的?圣女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个不是我给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忤逆我!」 玉姑恶狠狠甩开手,眼中?一闪而过的?噁心与厌恶,似乎刚刚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鱼眼睛随着泥巴落地,露出森白?的?眼珠,玉飞影无措的?擦了擦手,跪着朝玉姑爬了过去?,抱住她的?腿:「我剜心了,我剜了,求求,把它还给我吧……求求……」 「滚开!」女人一脚踹开地上苦苦哀求的?人,转身往白?玉台走?。 「你那一摊烂泥,也?配个七窍玲珑心比?我只不过是骗你一句,你居然当了真,这么多年神尊白?当了吗?还和小时候一样天真,以为你求我一声我就会心软?花舞谛的?东西我既然拿来了,就绝寸?不会还回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小心——」 一直待在旁边的?晏正突然变了脸色,拂尘甩过来卷在玉姑腰间,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惊愕的?看着面前?眼睛红到将要滴血的?女子。 玉飞影跪在地上,手耷拉在身侧,手背上黑纹密布,嫁衣已乱,发冠已散,在他们正好可以看到的?背上,皮?利石割开的?伤口之上黑雾缭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她沉沉的?笑,唇角鲜血红的?扎眼,一向平静的?眼中?捲起可怖的?骇浪惊涛,玉容于死寂之中?新生,眉间的?郁气凝成化不开的?愤怨与狰狞。 突然,天生变故,万里惊雷。 「你……怎么会有?,魔气?」 神的?身上是不会平白?无故有?魔气的?。 「我一摊烂泥之身,有?魔气,不是理所?当然吗?哈哈哈!」 玉飞影疯狂的?笑,眼中?的?悲凉却一再扩大,越灼赢了,她终究成魔,可笑她面寸?三海与花赐的?刁难尚且能够压制住魔心,却最终败在了自己视为珍宝的?亲人手里。 阿舞以后可怎么办啊…… 「果然是异类!居然堕成了魔,这是我崑崙山的?耻辱。」 「无妨,死了,就不会觉得耻辱了。」 玉飞影歪着头看着二人许久,终于牵起唇角,无畏的?笑笑,身影一动?便已将晏正提到旁边,一手煞住玉姑的?脖子,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不给我没有?关系,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拿回来!」 说罢,她转身看着倒在一旁起不了身的?晏正,「你不是最爱她吗?若是亲眼看着她死,会如?何呢?嗯?」 「不!不要!不要!放过玉姑吧!她可是你的?母亲!」 「不要啊!」 一个嗯字出口,指尖便已经开始收紧,玉飞影毫不犹豫的?徒手掏出花舞谛的?心脏,从一片混沌的?,黑白?揉杂的?法?术中?提出最纯白?的?法?术,将心脏包裹住。 失了心脏,重活的?躯壳便是行尸走?肉,玉飞影还没有?用力,手中?的?脖颈就已经没了动?静,她随手将尸体扔到地上,看向晏正痛苦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己当年苦苦哀求他的?样子。 也?是这样卑微祈求,可他还是将她杀了! 真是该死! 不过玉飞影并没有?急着动?手,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晏如?突然惊恐的?摸着脖子,就好像有?人在掐他的?喉咙一般,下一秒,胸口出赫然露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二人同生同死,第二人将会和第一个人经受同样的?痛苦和死法?。 等到晏正完全没了生机,玉飞影这才动?了动?脚,环顾四周,还和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一样整洁,除了地上的?血迹。 忽的?,她看到了地上的?烂泥,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慌张的?蹲到烂泥的?旁边,顾不上干净,用手抓着就忘自己心口塞进去?。 得塞好,得恢復平常的?样子,不然阿舞会害怕的?。 阿舞会害怕吗?阿舞会不会离开? 如?果阿舞离开怎么办?
第192页 好脏啊,为什么会这么脏?不,一点也?不脏,很干净,很干净的?,阿舞不会走?的?。 「飞影……」 一道温润的?声线突然响起,玉飞影顿了一下,抬头望过去?。 好熟悉的?人,是晏如?? 他一身青衣,如?很多年前?一样,站在不远处,正安静的?看着自己。 玉飞影缓缓起身,一指后面的?尸体,道:「晏正是我杀的?,你要杀我,报杀父之仇吗?」 晏如?看着她惨烈的?模样,突然红了眼眶,跪在地上,俯身叩拜道:「一切,都是我们…寸?不起你,飞影。」 原来,自己居然有?机会,听到他们的?道歉? 玉飞影痴痴笑一声,缓缓踱步朝外走?去?,「晏如?,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玉飞影了。」 「晏如?哥哥,永远都是当年的?晏如?哥哥……」 行至另一个山洞之中?,玉飞影身上瀰漫的?魔气叫嚣着飞向四处,将过往圣女的?所?有?痕迹尽数抹去?,牌位已倒,山洞倾斜,香火已灭,前?尘如?梦,一笔勾销,从此世间,再无寒玉/洞府。 「晏如?,我还有?三百年时间,记得来找我寻仇。」 「晏如?愿你长生……」 何来长生?玉飞影浅浅一笑,抬脚朝寒玉/洞府外走?去?,却在一出门,看到了一袭红衣等候在门外不远处。 正静静的?凝视着她。 如?屹立不倒的?明灯,或不曾移步的?望妻石,她看着她,好像从未离去?过那般。 就算没有?心,就算铁石心肠,也?依旧炙热而汹涌的?,不可收拾的?爱着她。 不论?她是高高在上,还是碌碌无为,也?不在意她是天之骄子,还是千夫所?指。 还是像现在这个样子,脆弱,又坚强的?努力活着。 玉飞影亦望着她,将那道风景,刻进骨髓中?,伴随余生。 还好有?你在等我…… 玉飞影死寂的?眼中?突然亮起星火,灼灼不灭,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纵然满身伤痕,也?美的?惊人,她将满心欢喜又讨好般将皮?罩住的?心脏举到花舞谛的?面前?。 像个邀功的?孩子。 「你看阿舞,我要回来了,现在终于可以原物奉还了。」 第101章 恃宠而骄 雕梁画柱, 红墙高阁,今日的听风酒楼依旧热闹非凡,北唐有名的云游先生风净子途径京城, 受听风酒楼的老闆邀请,今日在此说书讲论六界诸事。 风净子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仙道的半神之身, 民间处处有他的传说, 所以人们对他口中所言六界大大小小的事,向来深信不疑。 故有他在的地方, 向来是人山人海。 午时, 话题已来,听风楼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只因为他今日所讲, 乃是不久前惊动五界的大事。 崑崙山神尊的大婚之宴。 「要说着崑崙山的大婚之宴啊, 那可是近百年来的头等大事了?!魔界黑刃魔刀,鬼界孟婆, 妖界花赐都到了不说,一直隐居世外的佛界都派了?使者来, 倾城殿上?红绸缎卷, 那是觥筹交错, 热闹非凡!」 「这本是好事, 可偏偏就在这一天,死伤无数。」 「先说神界自此四海无主, 四大水宫, 除了西海长公主, 再没有留下一个人,神尊之命,四海易主, 最后由慌逃出海的西海三殿下执掌大权,一统四海!」 「传闻中长公主为谋权力?杀弟弒父,三殿下庸然侥倖保全性命,但也怀恨在心,于是在重掌权力?后将长公主爱妻素娘赶出水宫,流落荒地,其身被鱼蝇分食,蛆虫筑巢,惨不忍睹!」 听书者安静了?下来,欲言又止,有一孩童忽的开口,声音脆亮:「那长公主呢?」 风净子摸了摸长须,回答道:「长公主被花舞谛囚禁修迷水镜之中,生死不明!」 【桃花凋零,落在树下鞦韆架上,花舞谛刚刚取下满头的花瓣,髮髻之上?又落了一个,这次她并未在意,指腹滑过编织精巧的繫绳,不知想到了什么,艷丽的容颜上?突生了?些?温暖的笑意,干净无暇的欢愉,没有夹杂任何其他的情绪。 她突然想到,飞影当初为自己做鞦韆的时候,应该也是自己如今的这种?心情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喜不知何来,无处遁形。 「阿舞?」 身后花舞阁的门突然被推开,与嘎吱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玉飞影又恢復了?往日的装束。 花舞谛三两步迎上去,握上她的手臂:「不是说让你躺着好好养伤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玉飞影无奈的笑:「我没有受伤,你不是都看过了?吗,我好好的,不用一直躺着,看不到你我着急……」 「对,外面是好好的,可万一有内伤呢?你从寒玉/洞府出来,嫁衣都被血渗透了,以往你是神尊,崑崙山没人敢管你,现如今有我了?,你就不能像以前那般逍遥自在了,不想走路,那我就抱你回去。」 花舞谛弯腰抱起面前的女子,正打算进门,却听到厌毒的声音传来。 「殿下,大人,西海长公主的眼睛,看不见了?……」 「为何?」 「水镜中,四面水墙所现,都是素娘,长公主从她被赶出西海,看到如今的身体腐烂,哭瞎了眼睛……」
第193页 花舞谛脚步一顿,嗯了一声,继续抬脚朝前走了一步,四方水墙高叠直上云霄,瞬间功夫,便已身处水镜之中。 玉飞影从花舞谛怀中跳下来,抬眼看向水墙之上?。 一身素衣,正如当年她在人界第一次见到她的装扮,女子扑倒在地,青丝已落,脏蝇在头颅中孕育,半空中秃鹫盘旋,偶尔落在地上,从衣裳里面啄食一块腐肉,又再度离去,在她露在外面的手腕附近,玉飞影看到了蠕动的蛆虫,在白骨与泥肉中穿梭。 喉断三厘,眼睫颤动。 !!素娘还没有死?! 玉飞影一惊,立刻就要前去荒地,却被花舞谛一把抓住,朝着她摇了?摇头。 「没用的,这是佛咒。」 无人能破。 「谁?」角落中的人听到动静,下意识朝她们转过头,玉飞影与叙华衣相识这么多年,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面色枯黄,像个油尽灯枯的老人,整个人瘦了一圈,脸凹陷下去,眼睛黑洞无神,瞳孔被血浸泡,满脸血泪。 玉飞影倒吸一口凉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脚朝她走过去,掌心覆在她的眼睛上?,从指缝中透出隐隐约约的光。 花舞谛一直看着玉飞影的手,却见她掌心的光黯淡了?下去,随后没了?一点法术,后者也受了?惊吓,不过随后想到什么,不禁苦笑一声,正打算收手的时候,却见花舞谛的手覆了?上?来。 红光乍现,无人可及的磅礴法术从指尖泄出来。 玉飞影惊愕抬眼,却见花舞谛朝她笑笑,无声道,别怕,还有我呢。 可是许久,也没有作用。 最终,花舞谛收回了?手,嘆息了一声,意思再清楚不过,叙华衣察觉到有人在治疗自己的眼睛,忽的朝上?抓去,正好碰到玉飞影想要收回的手。 「殿下,不用治我的眼睛!求求你救救素娘!我听得到她还活着!她还活着,求求你救救她,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救她的!我坏事做尽,死有余辜!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与素娘无关啊!」 「我给你磕头,我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求求你了?殿下!殿下你快救救她!只要能救她,杀了?我也行?!」 玉飞影咬了咬牙,还是将手扯了出来,「华衣,我杀不了?你的,你吃了?五颗还魂丹,如今六界已无人能杀你了?,自此,你将?与天同寿。」 「素娘,我也救不了?,她身上?有佛咒。至于为何会有佛咒,想来你应该是清楚的……」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明明把丹药都给素娘吃了?,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上?她,她是爱给我熬一些?药膳喝,但是她说里面是补气的方子,怎么可能会是还魂丹呢?不会的,不会是还魂丹的,一定是你看错了?,不,啊!为什么会是还魂丹啊!素娘!怎么办,我怎么救你啊!!谁能救你啊!!」 玉飞影垂着头,突然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看着面前疯疯癫癫的叙华衣说不出话来了,花舞谛亦沉默无声,只是牵住她的手,朝她道一声。 「走吧。」】 「说完了?神界,咱们再来说说魔界,魔界此番虽只来了个黑刃魔刀,却不想在半路上杀出了一个凌霄花。要知道那凌霄花与黑刃魔刀可是宿敌,当年黑刃魔刀亲手斩杀的孽徒弃怨儿,正是这凌霄花的爱侣。」 「这凌霄花消失百年,终于得了?这么好的机会,那必定是决意斩杀黑刃魔刀报仇雪恨,说起来人人都知,黑刃魔刀的修为远在凌霄花之上?,可最终倾城殿上?死的,却是黑刃魔刀。」 「只可惜这凌霄花最终也没能活着离开崑崙山,据说她百年来长期游荡鬼门关前,搅乱地府安稳,惹得阎王震怒,对她下了?追杀令,正巧孟婆来此,便遵阎王命令,将?她斩杀!」 「哦对了?,据说那孟婆原先不敌凌霄花,只是后来来了个长臂猿猴,这才保下性命,完成了?使命。至于这个猴子和孟婆什么关系,我等就不得而?知了,若真要猜起来,也应该是当年佛界还未避世前的事了?吧。」 「最后,咱们再来说说妖界,那天降福鹿花赐与同是妖界出身的神将?燕青软修为不分上?下,二人打出倾城殿,最终两半俱伤,不知落在了何处,音信全无。」 「不久后,花赐归来,跪在花舞谛面前以死谢罪,被神尊大人拦了一下,剑身已落,剑气入骨,福鹿灵角不在,形同废人。」 「而?燕青软却一直没有回来,那位厌毒仙长下山寻她,也一直没有归来。护山神龙不受控制,起了叛心,不愿长居崑崙山上,也想要下山去寻找燕青软,却遭到情劫反噬,被永囚与宝物秘境仙地中,成为第二十三层的层主。」 「后来厌毒与燕青软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厌毒容颜不再,面颊上?红印斑驳,可燕青软还是护着她与她成婚,洞房花烛夜,护山神龙一夜白头,自此再没了动静。」 「而?神尊殿下和舞谛妖皇……」 【绿竹环绕,风动潇潇,山林深处,有一茅草小屋,形单影只,风雨不动。 恍惚间,从小屋后走出两位女子,一红一白,就算素衣打扮,也难掩出尘气质。 玉飞影与花舞谛并排行?走,听耳边鸟鸣阵阵,享面上潮气片片,余光里落了一片红。
第194页 事到如今,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憋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扭头问道:「阿舞,你真?愿意陪我守在这荒凉之地?」 「嗯,真?的。」 「你当真?不是说笑?」 「嗯,不是说笑。」 「我神尊之位不要也罢,反正还有晏如与那镇妖塔的阁主二人照看,妖界可怎么办?」 镇妖塔阁主为了?与晏如相伴,从妖界来到神界,倒是一段良缘。 「没了我她们自然会另寻妖皇。」 「嗯,话虽如此,可是你随我来这里,他们会不会怨我将?你拐走了?」 这一天天的,小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花舞谛憋着笑,煞有介事道:「若是他们谁敢怨你,我就过去教训他们!」 玉飞影皱了皱脸,撅起了嘴,可可爱爱:「哈?这样欺负弱小,恐怕不太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神尊大人说好那就是好的!」 「不不不,还是妖皇大人好!」 「哎呀,还是神尊大人好~」 玉飞影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既然说我好,那便要听我的话!」 「神尊大人吩咐~」 「今日那个卖糖人的老头一定又来集市了?,我想吃好久了?,我们去买吧!再买些肉啊菜啊什么的,我好馋啊……」 「好。」 「走喽!」】 —————正文完————— 【《追神》人物判词】 玉飞影: 一体,半生修为归于尘土。 逆筋转骨,天之骄子一朝平碌。 花舞谛: 万箭穿心难断佳人春色。 铁石心肠不消百年恩情。 红衣似我,红衣伴我,红衣爱我。 燕青软: 生于淤泥,才志青高, 麻衣逍遥,战神威武, 不知女儿心思,难猜情果, 毒上?心头,已是硃砂浸骨不留痕。 厌毒: 生来毒物却唤厌毒, 五笔勾勒花容颓色, 等到三更天明,四季雪凝,才敢诉情! 长鳞: 万语千言藏在笑谈, 情思一片隐于眸间, 道石黛描眉太羞,泪红妆醉酒甚美, 白髮无争。 叙华衣: 步步生莲尊贵人,庙宇朱檐香火盛, 美人凡口吐雾时, 杀弟弒父,为祸苍生。 天命收不了?累累罪业,地狱容不下野鬼孤魂, 素手低垂,又增一人。 杀人炼丹救性命,误用残身, 落得独活,不灭长生。 素娘: 凡身仙寿,皮囊美人, 命系真?龙与鸾凤, 不知喜忧, 逆天逆命逆前程,幽浊明珠,独揽罪惩, 人间白雪茫茫,坟头青草幽幽。 扶羲: 最是四海无情客,恶鬼挡路魂堪破, 锦囊妙计手中握,青丝柔肠缠上?心头, 成也素娘,败也素娘, 生也素娘,亡也素娘。 弃怨儿: 卧冰暖,玉骨折,受尽宠爱断情难, 半生无知,半生固执, 二八好年华,白骨鬼火燃。 凌霄花: 本是山间耀世花,半枝轻绾美人发 花少一瓣,魔域降灾, 无辜活生,无辜就死。 晏如公子*镇妖塔阁主 仙山沐泽出劲松, 碾落成泥腰不折,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还报青梅,不落气节, 娇娇唤郎声声慢,郎君千岁妾相伴。 花赐: 黄袍加身玉印新, 裙梢扬尘永称臣, 剑气入骨,还尽赐名恩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天使与我一路走来! 鞠躬,爱你们!感谢在2021-01-28 23:33:42~2021-01-29 16:1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nocturn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番外:两只狐狸 「飞影, 飞影,醒来啦!」 玉飞影刚从人山人海中拿到了糖人,还没来得及咬一口, 就被一声声唿唤从美梦中拉出来。 与崑崙山不真实的?暖煦不同,人界竹林的?太阳总是热烈而真实。夏日的太阳总是升起的很早, 如今不过辰时, 她就感?觉脸上落了一片暖光,细细的?贴在脸颊上。 她翻了个身, 将后背对着阳光, 怀中抱着被子的?一脚,稍微往没有光的?床榻角落中挪了挪, 裸粉的?唇抿了抿, 继续满意睡去。 花舞谛站在床边, 本是替她挡着强光的?,可看到玉飞影软趴趴的?身子斜横在床榻上, 双腿扭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安然睡去,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考了许久, 她还是拿过一旁的?茶水, 转到她面对着的?方向, 蹲下身子温柔道:「渴不渴?喝口水吧。」 玉飞影好像听到了她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整个人还是窝在床榻上, 压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花舞谛无奈的?摇摇头,按照平常的步骤将她扶起来,喝一口水, 温热的山泉水带着些甘甜,一股清凉顿时传遍四肢百骸。 俯身,唇齿相接。
第195页 玉飞影喝了水,满意的吧唧吧唧嘴,窝在无比熟悉的?怀中,青丝如瀑,肌肤如玉,睡的昏天黑地,纤长眼睫偶尔颤动一下,给花舞谛一种她将要醒来的错觉。 可是事实证明,这种时候,多是她做了什?么吃吃喝喝的?美梦,正高高兴兴的往嘴里塞呢。 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关键的很,打扰不得。 等她梦里吃饱喝足了,就会缩缩小脖子,气息悠长,安静的?像一只慵懒的?狐狸。 事实上,在竹林生活的这些年,花舞谛总是会怀疑自己的?品种,因为玉飞影越来越比自己像一只狐狸了,慵懒,可爱,撩人而不自知,午后她窝在门前葡萄架下乘凉的?时候,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的?。 也许是卸下了肩上的?担子,玉飞影如今睡得一天比一天踏实,如今已经到了日上三竿才能悠悠转醒的?程度。 因为烈焰红狐家族规矩众多,其中一条就是要辰起吸纳天地灵气,花舞谛从妖界就一直保持着良好的? 作息时间,如今看着玉飞影这般嗜睡,本打算改变她。 拒总是来山上打劫和采蘑菇的?人们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见不到草屋前那个在晨光中舞剑的?红衣女子了。 大伙猜测她是陪着娘子出了远门,殊不知二人陷进柔软的床榻里,睡得不省人事,天昏地老。 若是平常,她就陪着她睡了,只是今日特殊,二人约了去集市逛庙会,得早些准备一下。 「阿舞,不是想去逛庙会吗?我们差不多该动身了。」说着,还上手捏了捏她的脸,软嫩嫩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女子嘤咛一声,神志还没有清醒,软软道:「唔不想去了,想睡觉……」 花舞谛的?声线愈发?温柔,哄着她:「这可是你盼了好久的?,去不了多可惜啊,你不是说像看看最近刚修起来的神尊庙吗?」 女子转了个方向,「看自己多没意思啊~」 「那可是你说的,不去了,不后悔?」 「嗯嗯,睡吧阿舞……」 一只手臂揽过来,花舞谛没有抵抗,借着她抱自己的?力就此躺下来,挥手覆上窗前盛开的?芭蕉叶,随后将她按如怀中。 沉沉睡去。 ……… 「啊啊啊啊啊!睡过头了睡过头了!完了完了,我的?庙会!阿舞你怎么没有叫我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 「冤枉啊,我问了,有人说逛庙会不如睡觉呢。」 「嗯?我何时说过这话?我才不会说这种话呢!阿舞你说咱们现在去还能赶上吗?我想看看神尊庙长什么样子,这还是人界第一次修我的?庙呢,好想去看看!!」 「这个时辰,应该是赶不上了,不过想看神尊还不容易,吶,这是镜子。」 「啊啊啊啊错过了,唔,好难过。不过……阿舞你那么厉害,可否有时间倒流的?法子?」 「乖,睡吧,我们明天去。」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