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恋人》 楔子 “恭喜、恭喜!蒋先生,你老婆生了个公子。”护士小姐怀抱刚诞生的小婴儿走出产房向久候的蒋文毅道贺。 蒋文毅笑得合不拢嘴,他心爱的老婆果然厉害,一举得男。 “蒋先生,真是太恭喜了,夫人又生了个男孩!”又是一位护士抱着婴儿出来。 蒋文毅太高兴了,他一下子升格为两个孩子的爸爸,他的嘴直咧到耳际,合都合不上,血压因过度兴奋有逐渐上扬的趋势。 “天啊,蒋先生,是三胞胎耶,你老婆一口气生了三个男孩。”第三位护士掩不住自己的惊讶。 蒋文毅的血压扬升到高点。三胞胎?芳玉真是没让他失望,让他过足了当爸爸的瘾。 三胞胎耶!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像他这么幸运? “哇,又生了一个!蒋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第四位护士称赞着蒋文毅。“而且四个都是男的,简直创下了本院的纪录。” 四个?四个全都是男孩?天啊…… 听完护士的宣告,蒋文毅咚地一声,身体笔直倒下,脸和地板直接亲吻。 由于太过兴奋,他还来不及进产房感谢他“劳苦功高”的老婆就昏倒了!四个孩子诞生后,由蒋文毅一手创建的建筑公司在他日夜打拼、劳心劳力下,成功地成为台湾建筑界排名前十名的大公司。 起初他是为了养活家中嗷嗷待哺的四张小嘴而打拼,后来他是替四个逐渐长大的儿子打下事业根基,希望他们在事业的起跑点上不要输给任何人。 他打算让四个儿子接手他辛苦打下的天下,但梦都还没成形就碎了。 他的四个宝贝儿子在大学联招的志愿卡上统统瞒着他填下与建筑毫无相关的科系,甚至在毕业服完兵役后,纷纷选择让人“捶心肝”的工作。 天啊!地啊!早知四个儿子会这么不肖,当初出生时就该将他们全掐死。 孩子们不接掌他的公司也就算了,他们所从事的工作,真是教他连说出口都觉得丢脸,害得每当有人问起时,他总是难以启齿。 他那四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宝贝儿子所做的工作分别是—— 老大,蒋逸龙,一家幼稚园的园长,成天与小朋友为伍。他是蒋文毅最中意的接班人,却丢下一间大公司的董事长不做跑去哄小孩。 老二,蒋之腾,为烹饪料理师,在自家开设烹饪班,学生的资格限定为已婚的欧巴桑。穿着围裙、拿着汤瓢是他日常的打扮,一天中超过十二个小时窝在厨房研究料理,真是没前途。 老三,蒋逸虎,知名模特儿,而他接的秀都以“内在美”为主,全台湾不知有多少女人垂涎他的身体,却教他这个老爸丢尽了面子。 老四,蒋之跃,言情小说家,一个大男人却满脑子的风花雪月,简直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唉,既然没人要接手他的事业也就算了,他自觉身体还算健朗,公司里头能帮他的人也不少,他应该还可以撑个一、二十年。 问题是不勉强他们继承事业可以,他们四个兔崽子也该替他们二老想抱孙子的心情想想。 他们四个都二十七岁了,也算是事业有成,却偏是连一个知心女友都没有,着实教他着急。 他现在才知道,当父亲真的不简单,他甚至有些懊恼当初老婆怎么一口气给他生下了四个麻烦…… 第一章 亲爱的跃哥哥: 你好吗?好久没写信给你了,这几个月来,大学联考的压力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一天二十四小时中有将近十七个钟头是在念书,要不是怕没有体力应付大考,只怕连平常睡觉、吃饭的时间全都会挪去读书。 幸好这可怕又折磨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要向跃哥哥报告一个好消息,这也是我写这封信最主要的目的——我考上了第一志愿:t大的幼教系,相信跃哥哥你也会替我感到高兴吧! 我即将在这个月十号北上,届时学校开学注册、找住的地方和打工的工作……等一拖拉库的事肯定会让我忙得团团转,所以只好等我将一切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才能去探望你。跃哥哥,你不会生气吧?应该不会,因为跃哥哥是全世界最好、最棒、最温柔的哥哥。 好了,我不多写了,等我们见了面再好好说个够! 你最亲、亲、亲爱的妹子宝贝儿上〖ht〗 蒋之跃揉揉因长时间面对电脑荧幕而疲累的眼,但宝贝儿的来信却教他会心一笑。 他和宝贝儿认识多久了? 犹记得那一年他才十八岁,正好面临宝贝儿现在的处境,不同的是宝贝儿很确定自己的志向,而当年的他却为选填志愿感到苦恼不已。 好快,都九个年头过去了,他的宝贝儿从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美女。 只是她的身高好似没长高多少嘛,蒋之跃笑看她随信寄来的高中毕业典礼照片,宝贝儿在一群“高人”中显得娇小无比,像个偷穿姊姊制服的小学生。 蒋之跃嘴角噙着笑,宝贝儿一直是他生命中的一股暖流,同时也是促使他写作的原动力。 虽然两人频繁的通信从没停止过,可是因为屏东和台北的距离太遥远,所以他们也好几年没见面了;不过待她北上求学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多着了。 只是…… 蒋之跃拢着俊眉,再一次浏览信件的内容。 宝贝儿在信中说她上台北后得花费一段时间找住的地方和兼差的工作,他知道她寄人篱下的清苦,但他明明每个月都会固定…… 她没有理由住在那种鸟笼般的小套房里,利用课余时间兼一大堆的工作养活自己。 如果让宝贝儿过那样子的生活,他岂不是太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宝大哥和宝大嫂了? 蒋之跃下定决心,拿起电话拨了一个他牢记在心,却从来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他之所以从没拨过这个电话号码,是因为不想在宝贝儿的成长过程中给予她过于受到关注的压力。 但现在他需要跟宝贝儿的舅舅和舅妈谈谈,以后宝贝儿就是他的责任了……蒋之跃身穿无袖高领紧身白t恤,搭配一件白色宽松长裤,脸上戴着墨镜,长发随性的披散在脑后,更增几分致命的吸引力。 他站在人潮汹涌的台北火车站,显得鹤立鸡群,过住的女子纷纷对他投以仰慕的目光,一些较大胆的女人更是直截了当地露出邀请的笑容,就盼望这位俊美如阿波罗的男子能够看她们一眼。 但他只是双手环胸靠在圆柱上,对来往投射在他身上的炙热目光视而不见。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世俗的种种总抱着不屑为之的态度。 当大多数人做出往东走的选择,他偏偏爱往西行;当别人以为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时候,他却偏要持相反意见。 家人和朋友批评他是个偏执狂,他却以为人生就是要做自己想做、喜欢做的事情,管他世俗的看法如何,他就是这样——自我。 对,他承认自己是个很自我的人,就拿他还是大学生时就以微薄的稿费扶养宝贝儿这件事来说,他的家人没有一个知道——他们压根儿不晓得有宝贝儿这一号人物存在。 所以他带宝贝儿回家住的事,势必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唉,他可以想像届时乱成一团的画面…… 不过那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宝贝儿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独自生活。 说起来,宝贝儿还算是他的恩人呢,他永远也忘不了两人初见面的那一回,在他十八岁的夏天……结束大学联考的第二天,蒋之跃拎着行李在凌晨时分偷偷地离开了家,他买了南下的火车票,却不确定自己的目的地在何方。 老实说,他很烦。 向来我行我索的他竟然为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感到心烦,烦到他得暂时离开家,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索一番。 若是依照往例,他不会理睬老爸的苦苦哀求,因为老爸向来最爱演戏,为了让他们四个乖乖听话,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昨晚……该死的!也许是那圆澄澄的月亮照得他发晕,他竟然觉得老爸眉头上的愁苦是真的,不是为了做戏而假装。 老爸要求四个儿子中至少有一个选填企管系或是建筑相关科系,以便将来接掌他的建筑公司。 可惜他的要求似乎被当成了耳边风,大哥蒋逸龙用他一贯温文尔雅的态度表明t大幼教系是他唯一的志愿,相当喜欢小孩的他会有此选择,蒋之跃并不感到意外。 而烹饪技术可比五星级饭店大厨的二哥蒋之腾则坚持读有关食品营养方面的科系,爱打扮的三哥蒋逸虎更是从中学起就摆明了将来非服装设计方面的科系不读。 这下可好,就剩下他这个没有特殊嗜好的小儿子有可能达成老爸的心愿,也难怪老爸将所有的期望放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涕泪纵横地哀求…… 他不怪三个哥哥自私,毕竟人各有志。其实他对学商或建筑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照理说应该会直接拒绝父亲的要求,但他却迟疑了……该死!难怪他会说都是月亮惹的祸。 蒋之跃在火车上睁着眼想了一夜,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看着窗外飞快消逝的景物,他破天荒地感到迷惘。 最后,他选择在一处荒凉的小火车站下车,不为别的,因为在这个站的前方有一大片蔚蓝的海。 心情不好的人通常都会在海边徘徊,借以纾解自己郁闷的心情,他就姑且学一学这通俗的作法吧,搞不好真的有效。 事实证明——一点效果也没有。蒋之腾踢动脚下的白沙,嘴里诅咒着,观看潮起潮落抚慰不了他迷乱的心,反倒增添他的愁绪。 不知不觉中,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哈nb462,大哥哥,那些可怜的白沙又没惹你生气,你干嘛要对它们又踢又骂?”一个宛如精灵般的甜美童声在蒋之跃耳畔响起。 蒋之跃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就在他的眼前,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一个矮不隆咚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咧开嘴巴对他笑着,露出大得离谱的门牙。“大哥哥,那些可怜的沙会哭喔,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踢它们了?” 在她滴溜溜的大眼注视下,蒋之跃不得不停止脚下“虐待”白沙的动作。 小丫头满意地点点头,肥胖的小手伸到短裤的口袋里捞了捞。 “喏,给你。”她给了蒋之跃一颗糖果。“这是贝儿的法宝,吃了这个以后,大哥哥的眉头就不会打结了。” 糖果?蒋之跃瞪着静静躺在小手掌中的糖果,再看看那张红通通、圆嘟嘟的小苹果脸,原本烦躁的心竟平静了下来。 “你叫贝儿?”蒋之跃蹲下来和穿着粉红裤装的小女生平视。 “嗯,贝壳的贝,儿子的儿。”小女孩煞有介事地解释着自己的名字。 “你几岁?”蒋之跃莫名的对这个小女生产生极度好感。 “八岁。”贝儿伸出短短肥肥的八根手指头。 “八岁?”不会吧,看她的个头可能五岁还不到,但她的应对又不像是五岁的小孩。“你好矮喔。”蒋之跃宠溺地摸摸她蓬松的发丝。“可是很可爱。” 贝儿的小脸因蒋之跃的说法而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我爸爸也常常这么说耶,如果村子里头那些小孩欺负我,说我是矮冬瓜,爸爸就会抱着我说我虽然矮,却是全世界最可爱、最可爱的矮冬瓜。” 说完,贝儿拉起蒋之跃的手转身要走。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找我爸爸啊,他今天刚好没出去捕鱼,在家休息。”贝儿使劲拉着蒋之跃,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去找你爸爸做什么? “让我爸爸安慰你啊。”贝儿说得理直气壮。“大哥哥,我看你刚刚很不高兴的样子,每次贝儿不高兴,只要爸爸说一些话、再抱抱我,我就会又开心了,所以大哥哥不高兴,我带你去找我爸爸。” 这童言童语让蒋之跃露出大大的笑容,他不忍让新交的小小朋友失望,于是主动地说:“走吧,我们去见你爸爸。” “好!”贝儿纯真灿烂的笑令天上的白云都为之失色。 蒋之跃很疑惑一个靠捕鱼为生的中年人能给他什么建议和鼓励,他觉得自己能用破破的台语跟对方沟通就已经该偷笑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贝儿的父亲不是那种满嘴槟榔渣、客气地用台湾国语向他问好的讨海人。 他的国语出奇的标准,而且略带外省口音,但……一个外省郎以走船捕鱼为生? “别怀疑。”宝爸爸看出蒋之跃的疑惑。“我姓宝,宝贝的宝,你光瞧我的姓就知道我是外省人。” 宝爸爸是个外形斯文、学富五车的男人,他热烈欢迎宝贝女儿带回来的客人,并且侃侃而谈自己当年对来自乡下、没有读过书的妻子一见钟情,甘心放弃富裕公子哥儿的生活。 “听起来似乎很难抉择,但我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做好选择了。”宝爸爸深情的看了妻子一眼。“我从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蒋之跃听得又是感动、又是讶异。瞧他们两人之间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蜜意,也难怪宝爸爸愿为捕鱼郎也甘之如饴啊。 “年轻人,看你眉头深锁,想必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吧?”宝爸爸不愧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蒋之跃的心事。 蒋之跃毫无保留地说出父亲加诸在他身上的压力,以及他为了厘清自己的意愿而离家出走来到此地的事。 “年轻人,难道你真的没有可以为了它而废寝忘食的兴趣?” 蒋之跃想了又想。“我喜欢写些有关男女情爱方面的文章,虽不至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但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在写文章的时候最快乐。” “这就对了,年轻人,这就是你该努力的方向。”宝爸爸以过来人的经验鼓励他。 蒋之跃的思绪豁然开朗。是啊,事情其实很简单,他要是选读商业或建筑方面的科系,也许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痛苦死了。 “谢谢你。”他由衷的感激,宝爸爸简简单单的一席话彻底解开他的忧愁。 “说什么谢呢,就当你跟我们家宝贝儿有缘,对不对,宝贝?”宝爸爸将宝贝女儿架在双肩上。 “对!”贝儿大声回应爸爸的话。才八岁的她压根儿不懂什么有缘没缘,她只知道大哥哥脸上的忧郁不见了。 大哥哥笑了,而且答应留在她家吃晚餐,这是最教她高兴的事…… 蒋之跃回到台北后很坚决地在志愿卡上填了所有大学的中文系,事实证明他的抉择是对的,他在中文系如鱼得水,甚至赢得了“中文系才子”的美名。 在大二的夏天,他二度南下拜访宝家夫妻和他的忘年之交——宝贝儿,顺便带了一个好消息想和他们分享。 也许是造化弄人,他匆匆的南下却只赶上送宝家夫妻最后一程…… 那是最不像夏天的一天了,绵绵的阴雨取代了大太阳,一个夜归的醉汉毁了宝家原本的幸福,出外散步谈心的夫妻俩当场惨死在车轮下,只留下他们疼到心坎去的宝贝女儿。 “跃哥哥……”宝贝儿认得自己当年从海边带回家的大哥哥,即使他们己有两年没见。 她投入蒋之跃的怀中嚎啕大哭,十岁大的孩子已懂得生离死别,懂得自己从今以后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能寄人篱下。 宝贝儿的舅妈告诉他,宝贝儿从听见父母的死讯后就一直没哭过,直到宝家夫妇出殡当天见到他出现,她才终于放声大哭。 然后那哭声再也没有停下来,直到她哭哑了嗓子,只能在他怀中无声地落泪…… 那一年夏天,他在小渔村整整停留了两个月,直到学校开学才不得不回到台北。临行前,他和宝贝儿的舅舅、舅妈长谈了一整晚,领出自己第一本小说的稿费全数给了他们,并且说明以后他每个月都会固定汇一笔钱,充当宝贝儿的生活费。 他原本是想告诉宝爸爸,他决心踏上写小说这一条路,没想到报喜不成,反而知道了如此让人难受的事。 从此以后,宝贝儿是他的责任了,蒋之跃这么告诉自己。 于是这七年来,他一直用稿费支付宝贝儿的生活费和学费,一开始确实困难了些,但随着知名度的提升,现在已是畅销作家的他要支付宝贝儿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完全不成问题。 对于那个在他最迷惘的时候毫不犹豫拉他一把的小丫头,他早已将她视为家人…… “跃哥哥,你是跃哥哥对不对?!”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拎着行李,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冲向蒋之跃。 宝贝儿睁大眼睛,圆圆的脸庞泛满期待的光彩。 她的跃哥哥啊,他们有七年没见面了,但她还是能在人潮中一眼便认出他。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很失望?”蒋之跃摘下墨镜,笑看已经长大但个性依旧没变的宝贝儿。 “不会!我的跃哥哥还是一样的帅!”宝贝儿亲热地挽着蒋之跃撒娇。 “而你的嘴巴还是一样的甜。”蒋之跃捏捏她的俏鼻。 他心细地注意到宝贝儿小得不能再小的行李袋;一个女孩子负笈北上,随身的行李却只有那么一小件,他怀疑里头能容纳几件衣服? 还有宝贝儿身上穿的衣服,一件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年代颇久远的格子衬衫…… 蒋之跃心头一紧,对自己七年来一通电话都没打给她的行为自责不已。他在心中发誓,从今以后要疼她如宝贝一样。 “跃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坐几点的火车呢?我记得我在信上没提啊。”一坐上蒋之跃的吉普车,宝贝儿即好奇的问。 她本来没打算那么早和跃哥哥见面的,至少在工作和住处没有着落之前。 “我有打电话到屏东,是你舅妈接的电话。”蒋之跃淡淡的说。 对方一听他报上自己的姓名,说话马上支支吾吾了起来,现在蒋之跃可十分清楚对方心虚的原因,看来他每个月固定汇过去的五万块被用在宝贝儿身上的部分是少之又少。 “原来如此,可能舅妈忘了跟我提起。”宝贝儿恍然大悟。 “贝儿,这些年……他们对你还好吗?”在他的刻意隐瞒下,宝贝儿并不知道她这些年来的生活费全是他付出的。 “很好哇,舅舅和舅妈真的对我很好。”宝贝儿说的是真心话,舅舅待她就有如亲生女儿一样,虽然不能像表姊妹那样撒娇要求买一些奢侈品,但她已相当满足自己在舅舅家的待遇。 她没说出口的是,舅妈常常在她面前抱怨生活困苦却得多养一个吃闲饭的人;她压根儿不知道舅妈是存心吞掉蒋之跃供给的那笔生活费。 在她考上大学后,宝贝儿决定自力更生,不再依赖亲戚抚养,所以这次北上她没有向舅舅要半毛钱,就连第一个学期的学费都是她五年来省吃俭用存下的。 “真的是这样吗?”蒋之跃怀疑。那为什么她的衣服会贫瘠得可怜?他怀疑贝儿一整年的治装费没有同年龄的台北女孩买一件名牌衣服来得多。 “嗯。”宝贝儿用力的点头。 这七年来和跃哥哥的书信往返满足了她的心灵,她觉得自己活得很快乐,至少在父母双亡后,世上还有一个肯关心她的人。 既然宝贝儿都这么说了,蒋之跃也不想再和她的舅舅、舅妈计较些什么。从今以后,贝儿就是他的责任了,之前是他疏忽了她,从现在起他要好好的补偿贝儿。 “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肚子饿不饿?跃哥哥带你去饭店喝下午茶好吗?有你最喜欢吃的蛋糕喔。”蒋之跃心疼宝贝儿,怕她饿着了。 “跃哥哥!我都几岁了,你还用蛋糕拐人家!”宝贝儿不依,嘟起小嘴抱怨。 拜托,她很快就要满十八岁,都可以自力更生、交男朋友了,跃哥哥还把她当成是长不大的小孩。 “是我不对,我都忘记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蒋之跃忍着笑意。“但长大的大女孩还是喜欢吃蛋糕,不是吗?” 他的宝贝儿最拒绝不了蛋糕的诱惑,尤其是巧克力口味;这小丫头,明明很想吃还硬要在他面前装样子。 蒋之跃等着她投降。 宝贝儿不甘心地抿抿嘴。“对啦,人家还是很喜欢吃,但你不要说得那么白好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人家。” 只有在跃哥哥面前,她才能尽情地撒娇耍赖,就像父母亲还在世一样。 见蒋之跃嘴角的笑扩大,她嘟起小嘴。“你还笑?!”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再笑我待会儿吃垮你!”宝贝儿威胁道。“啊,对了。”她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蒋之跃。“待会儿吃完东西后,能不能麻烦跃哥哥送我到这个地方去?” 蒋之跃瞄瞄纸张上的住址。“你要找朋友?” “不是,那是高中学姊好心介绍我租屋的地方,她说那地方很便宜的,虽然小了点,但很适合学生住。 学姊还帮她找了两、三个打工的机会,宝贝儿打算一租到房子后马上去面试。 她需要工作、需要钱,可是她不会跟跃哥哥开口的,他不需要知道这些。 谁知蒋之跃早有打算,他把纸张揉成一团丢掉。“既然不是找朋友,就毋需多跑一趟了,你得住我那儿。” “跃——” 他堵住宝贝儿的反驳,“不准你拒绝,在这件事上我很坚持,你以为我会放任你在我的势力范围内独自生活吗?” “可是……” “就这么决定,吃完下午茶后就回我家去,虽然我住的地方离学校比较远,但台北市的捷运和公车都很方便,你上课应该没问题的。”蒋之跃很独裁地做了决定。 宝贝儿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机会说,只能默然接受他的好意。 “跃哥哥,你好霸道喔,像典狱长一样,说话都不征询人家的意见。”她忍不住喃喃抱怨。 听见她的抱怨,蒋之跃压根儿不以为意。他向来我行我素,这种不痛不痒的批评早听多了。 “你现在才知道我的本性啊?太慢了,恭喜你以后得跟一个典狱长过生活,记得乖一点,否则我会用藤条抽你屁股。”蒋之跃张牙舞爪的恐吓。 “啊……我好怕喔。”宝贝儿也很配合的演戏,佯装发抖。 然后,两人互望一眼,大笑了起来,车内的欢乐气氛扬升到最高点。 她原以为自己是孤独的。 但……,不再是了,不再是了! 在大笑声中,宝贝儿偷偷拭去溢出眼角的泪。 第二章 砰、砰、砰! “啊——” 随着一楼的大门被撞开,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响起,让人乍听之下还以为是发生了凶杀案。 “闭嘴,蒋逸虎,你是模特儿当烦了,吊嗓子想当歌手是不?”个性温和的蒋逸龙难得板起脸孔教训弟弟。太不像话了,二十七岁的大男人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同一时间,许芳玉拿着锅杓从厨房出来,刚下班的蒋文毅也顾不得衣服才换了一半便冲出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二老异口同声地问。 “爸、妈、大哥……”蒋逸虎气喘吁吁。“你们绝对猜不出我看到了什么!天啊,太惊人了,我说出来你们绝对不敢相信!” 说着,蒋逸虎一把夺走蒋逸龙手中的果汁,咕噜咕噜一仰而尽。太震撼了,他得先替自己压压惊才行。 “逸虎,你别故弄玄虚好不好,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之跃——” 蒋逸龙很不客气地用空玻璃杯敲蒋逸虎的头。“看到之跃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大哥,我还没说完。”蒋逸虎替自己喊冤。“我不光是看见之跃一个人,他身旁还带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呢!”他夸张的比手画脚,“你们相信吗?那个对女人没有好观感,批评嘲笑所有女人的蒋之跃竟然带女人进入他的住处!天啊,太不可思议了!” 的确很不可思议! “是你看错了吧?之跃怎么可能跟女孩子在一起?”蒋逸龙质疑道。 之跃的脾性他这个做大哥的最了解,尤其是之跃在国外闪电结婚后,他们三兄弟因为怕父母逼婚,个个躲女人躲得远远的,连最花心的逸虎都不敢带女人回家过夜了,更何况是之跃?逸虎一定是看错了。 “我原先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我看清楚之后,确定对方是个女孩子没错,虽然她削着短发,但那身材玲珑有致,不可能是男的。”对于女人,他可是敏感得很。 心急的许芳玉和蒋文毅把大儿子挤到一旁。 “逸虎,我们相信你绝没看错,快,快告诉爸妈,那女孩子长得怎样?大概几岁?她和之跃亲不亲热?”许芳玉揪住三儿子的手臂,急切地追问。 “妈,我没看那么清楚。” “你怎么不看清楚一点呢?没用的东西!”许芳玉无法从三儿子口中得到答案,气急败坏地开骂。 蒋文毅也指责道:“对呀,逸虎,你该看清楚一点的。快,现在快带我们上楼!” “爸、妈!”蒋逸龙苦笑。 他用眼神暗示蒋逸虎别再兴风作浪,否则让蒋之跃知道了,他可会吃不完兜着走。 “逸龙,你别阻止我们,我和你妈要上楼看我们未来的四媳妇。”蒋文毅气恼大儿子的阻挠。 未来的四媳妇?那名女子的身份都还没弄清楚就已被强冠上名分,老天啊,打死他以后也不敢再带女人回来过夜。蒋逸虎躲到大哥背后吐吐舌,直觉爸妈太激动了。 蒋逸龙怒瞪三弟一眼。看看他闯下的祸!万一他阻止不了冲动派的爸妈,让他们惊动了小弟,小弟绝对会用那张比利刃还厉害的嘴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爸、妈,别说什么未来的四媳妇,小心别让之跃听到。”蒋逸龙奉劝二老缓和激动的情绪。 要说他们蒋家最教人害怕的人物,不是行动派的之跃,而是杀人于无形的之跃,只要他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 “你们在说什么未来的四媳妇?” 啊,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下惨了、完了、毁了,可怕如撒旦的蒋之跃即将现身……蒋之跃带着宝贝儿下楼,想将她介绍给家人认识,却在还没进门前就听见大哥和爸妈争论的声音,而其中一句“未来的四媳妇”更是引起他高度的注意。 “你们在说什么未来的四媳妇?”蒋之跃推门而入,宝贝儿跟在他身后。 “之跃!”客厅里的四个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蒋文毅和许芳玉夫妇把视线的焦点放在小儿子身后的可人儿上面。上帝保佑!逸虎没说错,向来瞧不起女人的之跃真的带了个女孩儿在身旁,这不就表示…… 蒋逸龙和蒋逸虎这对难兄难弟却是把目光放在蒋之跃不动声色的俊脸上,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庞相望,彼此心里有数。 爸妈直盯着宝贝儿瞧的兴奋目光让蒋之跃马上就推算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未来的四媳妇”是指宝贝儿,可是他们怎么会提前知道宝贝儿的存在呢? 他把怀疑的眼神扫向大哥和三哥。 “谁说的?”蒋之跃的声音低沉且具威胁性。 蒋逸龙的食指毫不犹豫地指向蒋逸虎,大义灭亲的挣扎前后历时不到一秒钟。 “大哥……”蒋逸虎苦着一张脸,这下子他完蛋了。 得罪了蒋之腾,他顶多赏你一个黑眼圈,但得罪了蒋之跃,你就得小心看着背后,因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射来一枝冷箭…… “原来是你。”蒋之跃把手轻轻按在蒋逸虎肩上,嘴角扬起诡谲的笑。他向来不将花心的三哥放在眼底,总认为他是个早自己一分钟出生,智商却不及自己一半的家伙,对付他……很简单的。 蒋之跃突然放开蒋逸虎,转过身,笑容可掬地向父母介绍宝贝儿。 “爸、妈,宝贝儿是我认的干妹妹,她今年十七岁,从屏东北上来读大学。”他将宝贝儿的身份定位得很清楚,是“干妹妹”而不是“未来的四媳妇”,暗示着父母别做梦了。 蒋文毅夫妇期待的眼神马上黯淡了下来。真是空欢喜一场,他们还以为有机会在今年迎进第二个儿媳妇呢。 唉,想也知道不可能,依小儿子那性子,说是干妹妹就绝对是干妹妹,也许他们该换个角度想,庆幸他终于有肯亲近女人的一天。 “不过……”蒋之跃把父母亲的失望尽收眼底,坏坏的附上一则但书。“如果你们把目标放在‘未来的三媳妇’身上,也许希望会大些。” 蒋之跃把箭头指向蒋逸虎,他是那种奉行“君子报仇,三年绝对太晚”的人,蒋逸虎胆敢在爸妈面前嚼舌根,就得有心理准备承受他的反击。 “什么?”蒋文毅夫妇顿时眼睛发亮。 “有可靠消息指出,模特儿界的天后angel王和三哥正打得火热,听说三哥还送了她一颗价值不斐的钻戒,圈内人都在盛传那是‘求婚钻戒’呢。” 蒋之跃果然狠,“求婚钻戒”四个字说得又大声又清楚,只见蒋逸虎当场面无人色。 他怎么会知道?这事他明明做得很秘密…… “别怀疑,我就是知道。”蒋之跃轻松的口吻教蒋逸虎快捉狂,却无力辫驳。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可以想像自己接下来被爸妈逼婚的凄惨日子。大哥说的对极了,蒋之跃果真得罪不起,为何他们当了二十七年的兄弟,他还学不乖呢? “真的吗?之跃说的是真的吗?”蒋文毅夫妇一下子“闪”到蒋逸虎面前,迭声逼问。 “爸、妈,你们听我解释……”蒋逸虎节节后退,打算趁他们不注意时溜之大吉。 “不用解释、不用解释,只要你马上把那个女孩子带回来给我们瞧瞧。你这孩子!都跟人家求婚了,怎么还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呢?啊,芳玉,我看我们得挑个良辰吉日到对方家中去提亲……” 蒋文毅此刻正在兴头上,恨不得三儿子明天立即结婚,后天三媳妇就怀孕生个乖孙子。 妈呀,谁来救救他?他和angel王不过是玩玩而已,至于送她钻戒,只是因为拗不过她一再的撒娇恳求。 他送出钻戒,然后换得她在床上更加卖力表现,这有什么不对吗?又跟“求婚”有啥关系? 真是他x的,他会被之跃给害死!蒋逸虎倏地转身,飞快地逃难去了。 蒋文毅夫妇岂容他轻易脱逃,今天不逼出个儿媳妇来,他们绝不甘心! “逸虎,别逃!”两个年纪加起来有一百多岁的老人家追起儿子来可还是冲劲十足,体力丝毫不减当年。 三个人先后消失在大门处,一楼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为蒋逸虎掬一把同情泪的蒋逸龙、陷害人却丝毫无愧疚之心的蒋之跃,以及目瞪口呆的宝贝儿。 他们充满活力的相处模式让宝贝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长得跟蒋之跃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也教宝贝儿感到新鲜。另外,就是蒋之跃的不留情面…… 这还是她头一口发现跃哥哥“无情”的一面,他对她总是极尽呵护,可是对他的亲兄弟似乎就没那么好了。 “来,贝儿,我跟你介绍,这是我大哥蒋逸龙,以后你就称他龙哥哥。还有,你在课业上的问题也可以请教他,他是你的学长,目前是一家幼稚园的园长兼创办人。” 蒋逸龙极力掩饰自己心头的诧异。小弟什么时候在外头认了个干妹妹,他们却完全不知情呢? 而小弟那副极为呵护她的模样,更是让他看得目瞪口呆。 他发誓,他真的从来没有看过之跃对谁如此的和颜悦色。 之跃对世俗的一切总是那么的不屑一顾,对人也是,说起话来夹枪带棒是他的特色,就像他刚才陷害逸虎一样,而二弟之跃的新婚妻子nd07and07a更是曾经被他的毒舌气到发誓从此以后不认这个小叔。 看来这个有着奇怪姓名的女孩对之跃而言是很特别的。 蒋逸龙和蔼地对宝贝儿笑了笑。 “你是t大幼教系的新生?” 撇开小弟对她的特殊待遇不谈,他也十分喜欢这个女孩子,她的嘴角总是带着笑,圆滚滚的双眸闪闪发亮,好似对周遭一切事物都抱持着高度兴趣与希望。 “我可以预约四年后的你吗?”蒋逸龙热切地握住宝贝儿的手,他可以预见她会是个优秀的幼教老师。 这句暧味不明的问话引起蒋之跃不悦,他蛮横地分开两人相握的手。“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希望贝儿毕业后到我的幼稚园当老师,你千万别误会。”喔哦,他似乎嗅出了那么一点点不同的意味。 难道说……可是看他们两个的模样,又不觉得有任何超出兄妹范畴的情感。 可能吗?在继最不信邪的之跃踏上婚姻的不归路后,之跃也即将跟进?那以后不就只剩他和逸虎面对逼婚压力? 蒋逸龙蓦然感到头皮发麻。“跃哥哥,好好喔!”宝贝儿趴坐在米黄色的大沙发上,一边喝着蒋之跃煮的咖啡。 大沙发的后方是一扇敞开的玻璃门,玻璃门外的阳台空地很大,宝贝儿正打着它的主意,计划在某个晴朗的夜空下举办烤肉活动。 “你说的好好是指什么好好?”蒋之跃坐在宝贝儿对面,提出疑问。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由于宝贝儿还处于第一次北上的兴奋喜悦中,所以蒋之跃陪着她聊天,还没打算入睡。 蒋之跃的腿上摊放着一本书,宠溺的目光却一直放在宝贝儿的身上。 “跃哥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空间好好喔,还有你家里的装潢我很喜欢也好好喔,跃哥哥竟然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也好好喔,还有跃哥哥的爸妈很亲切也——” “好好喔!”蒋之跃模仿宝贝儿娇柔的口音。 宝贝儿小脸一红。“跃哥哥,你好讨厌,取笑人家。” 她现在才知道跃哥哥的家境竟然这么富有,全家住在一栋位于天母高级住宅区的六楼花园大厦内,三楼至六楼是他们四兄弟各自的天地。 由于跃哥哥在写作时需要安静的环境,所以他选择住在顶楼,屋子里头的装潢也是由他亲手设计——约莫七十坪的天地区隔出三个房间:主卧房、书房和客房。 形同虚设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和客厅仅以一个原木酒柜区隔,客厅并不大,色彩的组合却教人打从心底感到温暖。 浅蓝色的地毯配上米黄色的沙发,窗帘的花色是绽放的向日葵,很有春天的味道,她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还有晚餐时刻对她万般疼爱的蒋爸爸和蒋妈妈,热情的他们认为她既然是儿子的干妹妹,理所当然就是他们的干女儿,所以不停地跟跃哥哥抢人,硬是要她搬到楼下和他们同住。 “跃哥哥,我好高兴你让我在这里住下来,才到这里半天而已,我就已经觉得离不开了。” 跃哥哥的亲人毫不吝啬给予她亲情,是最教她感动的,他们让失去爸妈的她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我很高兴你喜欢这里,你可以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一直住下来。”蒋之跃懂得宝贝儿的心思,更没忽略掉她眼角的泪光。 “我爸妈可高兴多了你这个干女儿,我家一向阳盛阴衰,继二嫂之后,你的出现更是严重威胁到我们四兄弟在父母心中的地位。”他开玩笑地说。 “才不会呢,跃哥哥,你们四兄弟都那么的优秀。”除了偕同妻子到国外度蜜月兼游学的之跃二哥她没见到外,其余的两位哥哥都和跃哥哥一样又帅又能干。 “贝儿,你还真看得起我们,改天你真应该听听你干爹——也就是我老爸批判我们四个的话。啧,和你所想的可真是一百八十度大大的不同。” “如果他对你们有所不满的话,那也是因为你们对于婚姻的态度。”宝贝儿这句话有代替干爹谴责不肖儿子的意味。 今晚她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他们兄弟三人有多么排斥婚姻。 “你们都不正常,除了结婚的之跃哥哥外。”宝贝儿评论道。 “错!”蒋之跃可不这么以为。“不正常的是他,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耍得团团转,甚至丢下事业陪她出国游学;这样也就算了,他竟然还娶了她,犯下此生最大的错误。” “拜托,跃哥哥,那是爱情,才不是错误。” 好浪漫喔,原来她无缘见面的之跃哥哥是那么浪漫的人,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爱情?哼!”蒋之跃嗤之以鼻。 宝贝儿睁大双眸。“跃哥哥,你别告诉我你不相信爱情。你是个爱情小说家啊,如果你不相信爱情……那你书中所写的男女情爱不就是……不就是……”她说不出口。 “欺骗读者。”蒋之跃干脆帮她说了,口气中大有坦承不讳的意味。 “跃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宝贝儿替他的读者也替自己抱不平,因为她也是蒋之跃众多书迷中的一个。 每一次她看跃哥哥的书,都会随着书中情节而心情起起伏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是那么认真的以为跃哥哥是全天下最懂爱情的男人,怎知实情却非如此。 “怎么,难道你相信爱情?” “当然。”宝贝儿的口气像是蒋之跃问了一个最愚蠢的问题。“我当然相信爱情,而且迫不及待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少女情怀总是诗,宝贝儿眼中闪烁着期待盼望的星光。 “噗!”蒋之跃忍俊不禁,由于对象是宝贝儿,他肚子里那一串讽刺难听的话才没说出口。 宝贝儿瞪了他一眼,径自说起自己的爱情梦。 “也许就在上课的第一天,我不小心遗失了课本,然后有一个年轻有才气的助教捡到了我的书,依照书上的班级姓名前来找我,我们两个一见钟情,双双坠入爱河里……” 光听宝贝儿的白日梦内容,就知道她绝对没有当作家的才能。蒋之跃暗忖。 奇怪的是,当他知道宝贝儿竟然那么期待谈恋爱时,心头竟猛地有一股不悦感,好似不愿意宝贝儿被人从他手中抢走一样。 “我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交往的对象得先让我看过、同意才行。”蒋之跃把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归咎于“舍不得女儿长大出嫁”的爸爸心态。 也就是说,他以宝贝儿的父亲自居,这样就可解释他对宝贝儿的保护欲及占有欲了。 “跃哥哥,谈恋爱凭的是一种感觉,若要经过你的同意,那种美好的感觉就没了。” 听到宝贝儿反驳的话,蒋之跃的俊眉蹙得可紧了,仿佛宝贝儿现在就要跟别的男人走了一般。 “跃哥哥只是想帮你过滤出好男人。要不这样好了,你跟我说你的标准何在,我依你的标准来挑好了。” “我的标准嘛……我觉得龙哥哥就不错。”宝贝儿小脸微红,有一些些的不好意思。 大哥?蒋之跃挑高眉,心中那股莫名的感觉又再度涌起。 “龙哥哥他个性好,对小孩又很有爱心,说起话来温文儒雅,加上人长得又帅——” “你喜欢我大哥没用,他不想结婚。”蒋之跃打断宝贝儿“虚幻”的形容话语。 不可否认的,他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在发酵。怎么同样是从一个娘胎中出来的,不过出生时间前后差了几分钟,宝贝儿对大哥和对他的评价就差那么多? 宝贝儿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但他在宝贝儿心目中的地位却不及才与她认识不到半天的大哥。 哼!他和大哥做了二十七年的兄弟,可从来不觉得大哥像贝儿所形容的那般好。 他个性好?不过是烂好人一个。 对小孩有爱心?那是因为他的职业让他不得不去哄骗小孩子。 温文儒雅?依他看是装模作样的成分居多吧。 至于人长得帅……他们兄弟四个长得一模一样,否定他等于否定自己,所以长得帅这一点他承认。 蒋之跃根本没察觉自己拼了命挑剔的原因何在,他以为自己只是舍不得宝贝儿,还有不希望自己在宝贝儿心中的地位输给大哥。 他努力找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解释自己内心的异样情愫,可是直到这个夜晚结束,他似乎都还说服不了自己…… 第三章 开学两个多礼拜了,宝贝儿陶醉于新鲜人的生活里。 由于住所安定,再加上蒋之跃一家人对她呵护备至,这两个多礼拜以来,宝贝儿几乎忘了自己是个捉襟见肘的穷光蛋。 身上的积蓄缴了学费后已所剩无几,她得去打工,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跃哥哥给她一个避风遮雨的地方,她已经很感激了,她可不能连生活费都跟他索讨。 选在下午没课的日子,宝贝儿打算到几个地方去面试。有一、两个家教的工作是新同学好心介绍的,她觉得对方开的条件不错,可以去试试看。 在学校餐厅用过午餐后,宝贝儿打了一通电话回家,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却没人接听,她才蓦然想起现在是蒋之跃的睡眠时间——蒋之跃是个标准的夜猫子,也许是作家的习性使然吧,他通常在早上六点入睡,下午两点才起床,而他在睡觉的时候,任何声音也吵不醒他。 宝贝儿挂掉电话,不想打扰蒋之跃的睡眠。反正她去应征工作也毋需花大多的时间,在晚饭之前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她抱持着这种想法,买了本公车手册便自行闯天下去了。晚上十一点,蒋家却是乱烘烘的一片,连正在为一场秀做彩排的蒋逸虎也被紧急电召回家。 “贝儿还没回家吗?连一通电话也没有?”赶回家中的蒋逸虎询问在家等待的爸妈。 二老摇了摇头,脸上皆是一片忧虑。 过了晚餐时间,宝贝儿仍迟迟不见人影,心急如焚的蒋之跃根本连一刻都无法等待,他和蒋逸龙分别开车出去寻找,只是一直没有好消息回报。 “我也出去找找看好了。”蒋逸虎抓起钥匙往外冲,一打开门便见到宝贝儿、小弟,以及大哥三人出现在眼前。 “贝儿,你总算回来了。”热情的蒋逸虎将宝贝儿一把揽到怀中。“你下课不回家,连一通电话也没打,真教人担心死了。” 虽然只和宝贝儿相处了十几天,但他早已把可爱甜美的宝贝儿当作亲妹子看待,才会一接到父母的电话,便丢下彩排匆匆忙忙赶回来。 “喂!色情狂,别乘机揩油!”跟在宝贝儿身后的蒋之跃一脸不悦,伸手用力推开蒋逸虎。 他将宝贝儿收回自己的怀抱中,警告性地瞪了蒋逸虎一眼,而后带着宝贝儿越过他走进客厅。 蒋逸龙同情地看了三弟一眼后,也越过他走进客厅。唉,逸虎为何始终搞不清楚状况,宝贝儿是他能碰的吗? 如果他光是对宝贝儿说了一句“我可以预约四年后的你吗?”就教小弟对他冷嘲热讽了好几天,那逸虎对宝贝儿动手动脚的行为会换来什么呢? 他会不会今晚就被占有欲强的小弟剁掉双手?很有可能。蒋逸龙提醒自己待会儿得警告三弟睡觉时门窗锁紧一点。 “贝儿,你跑哪去了?你可知道干爹和干妈有多着急吗?”许芳玉迎上新认的干女儿,焦急和担忧明显地写在脸上。 宝贝儿一脸的愧疚,“蒋妈妈、蒋爸爸,真对不起,贝儿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我们没有怪你,下回记得打电话交代去处,你跃哥哥担心得都快疯了。”许芳玉瞟了小儿子一眼。 她那脸上表情永远莫测高深的小儿子竟然慌得乱了手脚……这可是她二十几年来头一次见他露出慌乱的神情呢! 看来他和贝儿之间……颇耐人寻味喔。像现在贝儿都平安归来了,他还是一脸惨白、惊魂未定。 “蒋妈妈,我向跃哥哥解释过了,我去应征工作,原以为在晚饭前就可以回家,谁知道却迷路,我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心一慌也忘了打电话回来求救……” “傻孩子,我们没怪你的意思。”许芳玉向前牵起宝贝儿的手,安慰性地拍拍她。 宝贝儿忍住一股想哭的冲动,他们是真正地在关心她,不是做表面功夫。 她确确实实感受到来自跃哥哥一家人的关怀,那是她自父母双亡后再也没有过的感受。 宝贝儿眼眶忍不住红了。 “来,肚子饿了吧,干妈煮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快来吃!”许芳玉拉着宝贝儿往饭厅走。 当宝贝儿看见餐桌上的菜完全没动过时,鼻头又是一酸。跃哥哥他们一家人都还没吃晚饭啊,就因为她的迟归,让大家担心到都还没吃饭。 宝贝儿偷偷拭去滑落脸庞的泪水。 上帝其实没有背弃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将跃哥哥赐予她,而跃哥哥给了她一切。“跃哥哥……”宝贝儿怯怯地唤着。 蒋之跃没有回应,他在生气。 “跃哥哥……”宝贝儿又唤了一声。她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跃哥哥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理都不理她。 蒋之跃还是没有回应,他在开放式的厨房里煮着咖啡,打算煮好咖啡后就开始进书房写稿,他今天的进度慢了。 “跃哥哥,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没有。”蒋之跃将煮好的咖啡倒入瓷杯中,加入奶精搅拌,他喝咖啡从不加糖,太甜的咖啡让他难以入口。 而在他和贝儿回到六楼独处后,他更需要一杯苦涩的咖啡。 “晚了,你去洗个澡,然后上床睡觉。”他摆明了今晚不想再跟她说任何话。 “跃哥哥……”蒋之跃冷淡的语气教宝贝儿泫然欲泣。 蒋之跃仰首喝完手中的咖啡,不发一语地再倒了一杯。 他是在生气没错,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发现贝儿迟迟未归时,他感到心慌意乱、坐立不安,当他开着车四处寻找贝儿时,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发颤的手。 那种打从心底的恐慌即使是在他于巷子口发现贝儿踽踽独行的身影后,还迟迟不能缓和下来。 直到贝儿说出晚归的原因,怒气很快便取代了他的心慌。 “跃哥哥,你不要生气,贝儿下次不敢了,贝儿以后不管去哪,绝对会事先向你报备,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宝贝儿误解了蒋之跃生气的原由。 “我没有在生气。”蒋之跃睁着眼说瞎话,无视于宝贝儿期盼他原谅的小脸,端着咖啡往书房走去。 宝贝儿亦步亦超地跟着他,在书房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跃哥哥……”她不要跃哥哥这么无情地对待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蒋之跃不耐地转身,手上的咖啡溅了一地,弄脏了地毯。“我是在生你的气没有错,所以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回房间去,我要进书房写稿了。” “跃哥哥,你生气的话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你不要不跟我说话。”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孤零零的,没有人关怀。 蒋之跃听了之后更生气。她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打她或骂她呢? “贝儿,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你气我晚归,又没打电话回来,害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跃哥哥,我会记取教训,下次再也不敢了,但话又说回来,我是因为迷路才会晚回家,又不是因为贪玩——” “你还有借口!” 蒋之跃一吼,宝贝儿马上噤声。 大手爬梳过长发,蒋之跃烦躁地叹口气。 “我是在生气你去找工作这件事。你没钱为什么不跟我说呢?非要自己去烦恼想法子。” 在贝儿的心目中,他这个跃哥哥到底算什么?难道一点让她依靠的意义都没有吗? 这想法着实让他火大。 “人家就是不想事事都依赖你才不伸手跟你拿钱的。跃哥哥,为什么你不了解呢?”宝贝儿不想让自己成为被宠坏的小孩。 自从北上以后,跃哥哥提供她舒适的住所、让她三餐温饱,还感受到渴望已久的亲情…… 这一切的一切她已经很感谢了,她不能再向跃哥哥要求更多。 “我是不了解。既然你称呼我一声哥哥,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依赖我的?”蒋之跃气宝贝儿将他视为外人。 “我已经依赖你很多事情了,至少在钱这方面我可以自己想办法。”宝贝儿据理力争。“我快满十八了,有工作的能力,更何况许多大学生都在兼差打工啊,既然他们能兼顾学业和工作,我相信自己也一样做得到。” “这和你能不能做得到完全没有关系,反正我是不会准许你出去打工的,你只要乖乖地把书读好。至于钱的方面,我明天会帮你开一个户头,以后每个月固定存入一笔零用钱,另外,我会再帮你办张卡,帐单就由我来付—— “我不要你的钱!”宝贝儿使出全身的力气吼叫。“我会自己去打工赚钱,我不要你帮我在银行开户,我也不要你的卡……我全部都不要!” 可恶!他的好意她不要、他的安排她不要,她非得这么惹恼他不可吗?! “你非要不可!”蒋之跃的霸道重现江湖。 “我就是不要。”宝贝儿也有她的骨气在。“说实在话,我根本不明白你在气什么。气我去找工作吗?我有权利倚靠自己活下去,你不能干涉;气我不用你的钱吗?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我凭什么花你的钱?” “你说什么?”蒋之跃气炸了。 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他的脑海中反复播送着宝贝儿所说的这一句话。 该死! 蒋之跃将手中的咖啡杯摔向墙壁,瓷杯应声碎裂,在墙上和地毯上留下一片咖啡污渍。 “随便你!”他丢下这句话后就奋力甩上书房的门,留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的宝贝儿。晴朗无云的周末,宝贝儿和许芳玉相约去逛街,两个人一大早便出门,逛遍所有正在打折的百货公司,还在高级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才返家。 “今天真是大丰收啊。”许芳玉好高兴有宝贝儿的陪伴。 这就是全都生儿子的悲哀吧,以往逛街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因为全天下的男生都是一个样,一提到陪女人逛街,马上都脚底抹了油,溜得不见踪影。 幸亏有宝贝儿的出现,今天她终于实现了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实现的愿望,所以她在兴奋过了头的情况下,“不小心”刷爆了金卡。 无所谓,钱多多的老公应该会谅解她终于有干女儿陪伴逛街的心情,搞不好他还会怪她买太少东西给贝儿呢。 “蒋妈妈,你实在买太多东西给我了。”宝贝儿提了一堆购物袋,里头有许芳玉买给她的化妆品、香水、衣服、鞋子等等。 她没有理由接受啊。 “蒋妈妈,我——” 宝贝儿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见许芳玉从沙发上弹跳起。 “啊,完了!我都忘了今天下午有插花课。”许芳玉匆匆忙忙要赶出门。 “对了。”她停下脚步,回身对宝贝儿说:“那些新买的衣服你就带回楼上试穿,现在之跃应该醒了吧,姑且便宜他,让他的眼睛吃吃冰淇淋好了。” 说完,许芳玉俏皮地眨眨眼。她今天帮贝儿挑选的衣服都会小露肌肤,反正贝儿年轻有本钱,露一下无所谓嘛。 “不要啦,蒋妈妈!”宝贝儿拉住许芳玉。“我陪你去上插花课好了,那些衣服等晚上再试穿给你看。” 她不要上楼,自从三天前和跃哥哥吵过架后,他们之间的冷战持续到今天仍没有和解的迹象。 前两天由于她还要上课,待在家中的时间不多,所以和跃哥哥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今天是周末…… 她不想上楼,虽然她早有忏悔之心,也打算跟跃哥哥道歉,但她就是开不了口。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原先她还是很不能谅解跃哥哥不准她去打工的霸道命令,但当她换到跃哥哥的角度来想时,才深刻地体会到自己被人保护疼爱的幸福。 她和跃哥哥非亲非故,她的确没有理由接受跃哥哥的金钱支助,但相对的,跃哥哥也没有支助她的必要啊。 但他是那么的坚持,还不惜扮黑脸阻止她……跃哥哥关怀人的方式实在是与众不同。 可是话说回来,要她开口说对不起着实是件难事,所以她现在才会巴着蒋妈妈不放,她害怕上楼去面对跃哥哥。 再给她多一点的时间吧,也许再过一天、两天,反正不要是现在。 “贝儿……”许芳玉无声地轻叹,她是在替这两个年轻人制造机会耶。 姜是老的辣,她早看出贝儿和小儿子之间的不对劲,从贝儿那晚迟归之后,这几天小儿子的心情一直很阴郁。 而此刻贝儿陪了她大半天还迟迟不肯上楼的举动,更是说明他们之间正陷于低潮的关系。 贝儿和之跃真的只把彼此定位在兄妹关系吗?他们可不可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呢? 许芳玉乐见其成。 贝儿是个好女孩,虽然她和之跃整整差了十岁,但瞧之跃疼她的那股劲儿,年龄的差距根本不算什么。 现在就等他们自个儿开窍喽,而她这个做妈妈的当然也会适时在后头推一把。 思及儿子的终身大事,许芳玉也顾不得什么插花课了,她拉着宝贝儿在沙发上落坐。 “你和之跃怎么了?来,告诉干妈,是不是之跃欺负你了?”这句话当然只是随口问问。 即使她那小儿子说起话来总是不留情面,可是根据她的观察,他的毒舌对贝儿完全起不了作用,因为他疼她都来不及了,哪还舍得骂她? “没有!跃哥哥他没有欺负我。”果然,宝贝儿赶紧摇头否定。“其实是我自己不对,我不能体谅跃哥哥的用心,所以才惹他生气。” “喔?那干妈的猜测没有错喽,你们在冷战,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对不对?” 而且她敢用性命担保,他们两个其实早有悔意,只是没人拉得下脸踏出道歉的第一步。 小儿子那儿就别提了,他那比钻石还硬的古怪脾气,连她这个当妈的都不敢去招惹呢,所以她还是从比较好煽动的贝儿下手吧。 “贝儿,不是干妈爱说你,那天晚上你不只晚归,而且连一通电话也没有,真的是急死人了。就拿之跃来说吧,我当他妈妈二十七年了,还是第一次瞧见他那么焦虑着急。” 她的话语奏效,从宝贝儿逐渐苍白的脸色看来,她显然正处于深深的自责中。 “所以如果他对你说了什么重话,那一定是太过担心你的结果,你就看在干妈的份上,原谅那个臭小子好不好?”许芳玉打从心底佩服自己动之以情的功夫。 她这一招果然是高招,可是对贝儿还是需要下点猛药,于是…… “唉,其实我也不该强求你,我看就让之跃受点教训好了,谁教他平常那么‘铁齿’。” 许芳玉偷瞟宝贝儿的反应。嗯,贝儿现在开始坐立难安了,她一定很想即刻上楼去…… “反正插花课也无聊的很,我看贝儿你就陪我去好了。”许芳玉挽着宝贝儿的手臂作势要出门。 “蒋妈妈,我看……我还是不要陪你去了。”宝贝儿嗫嚅道。她迫不及待想上楼跟跃哥哥道歉,可是又不好意思跟蒋妈妈明讲。 “为什么?”许芳玉明知故问。 “因为……因为……明天学校有个随堂测验,我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复习了。”宝贝儿情急之下编了一个很烂的理由。 “这样子呀。”理由烂不烂没关系,许芳玉很“好骗”地相信她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快上楼去看书吧。” 许芳玉表面上假装很失望,其实暗笑到都快得内伤了。 待宝贝儿上楼后,她才放声大笑。宝贝儿像一阵旋风似的冲进客厅,乍见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看报纸的蒋之跃,她紧急踩了煞车。 但蒋之跃还是有了反应,他挪开报纸,面无表情地看了宝贝儿一眼,然后又挪回报纸,像是没事般继续往下看。 这下宝贝儿可尴尬了。 她听了蒋妈妈的话之后,一心只想上楼来跟跃哥哥道歉,但由于事出突然,完全没有腹案该怎么做,而跃哥哥此时冷漠的反应更加使她手足无措。 她该说些什么好呢? 嗨,今天天气真好……不行,太做作了! 报纸好看吗?今天有什么新闻……也不行,太矫情了! 哎!干脆直接开口道歉算了,但万一跃哥哥无动于衷,还是摆那张扑克牌脸给她看…… 宝贝儿下不了决心,她在沙发和茶几问东摸摸西碰碰,乘机偷瞄观察蒋之跃下一步的行动。 蒋之跃的注意太其实已不在报纸上,他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突然冲进客厅来的宝贝儿身上。 隔着报纸,他无法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干嘛,可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放下报纸,只能很小心、很小心地偷瞄——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好死不死地给对上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冷凝,尴尬到了最高点…… “铃!铃!铃!”电话很识时务地在此刻响起,打破两人沉默对峙的僵局。 宝贝儿离电话较近,一个箭步飞快地接起电话。 她的心激烈跳动如擂鼓,还好这通电话解救了她,要不然她真会溺死在跃哥哥深沉如谜的眼底。 “喂?是……我是。”这通电话是找宝贝儿的。“嗯……很抱歉,我时间上可能无法配合……”她停了停,好让对方发牢骚。“对不起,请你们另外找人好吗?我真的不行,对不起——” 喝!宝贝儿皱起眉头,把话筒拿离耳朵。对方竟然因为她的拒绝而挂她电话。 真没礼貌,幸亏她为了讨好跃哥哥拒绝掉这一份工作。 蒋之跃从宝贝儿回应对方的话语猜出她应该是回绝掉一份工作。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而现在她正用那对澄亮的眼眸瞅着他看,仿佛期盼他对刚才那件事做出回应。 好吧,他承认,其实他早已后悔那天对她吼叫,只是向来大男人的他拉不下脸跟她道歉。 贝儿说的没错,她都快满十八岁了,他实在不能再将她当成八岁的小女孩保护。 他应该高兴贝儿成长为一个凡事不依赖他人的独立女子。 唉,别死要面子了,快开口道歉吧!蒋之跃催促着自己,可是话到嘴边,偏偏又吞了回去。 要是平常受他伶牙俐齿欺压的蒋逸虎知道他也有说不出话的一天,大概会笑得从伸展台上滚到台下。 这是不是就叫报应啊…… 第四章 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呢? 蒋之跃和宝贝儿同时想着这个问题——喔,不,是难题。 尴尬的气氛持续围绕他们两人四周,他们都想道歉,却又希望对方能先开口。 “贝儿……” “跃哥哥……”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嘴。 “你先说……” “你先说……” 再一次说了相同的话,两人互看一眼,又沉默了。 过了五秒钟,蒋之跃和宝贝儿很有默契地同时捧腹大笑。 “跃哥哥,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别扭的个性跟我不相上下啊。”宝贝儿拭着眼角溢出的泪。 “彼此彼此。”蒋之跃也“恭维”宝贝儿。 一场冷战就此结束,虽然和解得莫名其妙,但至少两个人恢复了之前的情谊。 一切恢复原状后,开口道歉似乎不再是难事,蒋之跃率先出声。“贝儿,跃哥哥要跟你道歉——” “不,是我该道歉才对。跃哥哥,我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你那么疼我,我却把你的好意当成驴肝肺。”宝贝儿低下螓首,很认真、很认真地忏悔。 蒋之跃笑着揉揉宝贝儿柔软的发丝。“你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还有戏唱吗?” “跃哥哥,你不需要跟我道歉的,你没有错。”宝贝儿抬起头急切地说。 “贝儿,你这么说是不是代表愿意原谅跃哥哥了?”这些天,他的霸道确实委屈了贝儿。 “我说过跃哥哥没有错嘛,不需要我的原谅。”宝贝儿很坚持。 他的贝儿就是这点最可爱,瞧她咬紧下唇、仰高下颚,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领,一脸坚持的模样…… 蒋之跃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既然贝儿说跃哥哥没错,那贝儿也没错。”他的心最近好像不怎么听话,常常莫名其妙就加速跳动。“我们就当那天的争吵完全没发生过。” 宝贝儿猛点头,赞同他的提议。 “嗯,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跃哥哥还是贝儿的跃哥哥,贝儿还是跃哥哥的贝儿。”她这绕口令似的声明教蒋之跃发噱。 原本以为很难打破的僵局是化解了,但先前争吵的问题依旧存在,蒋之跃打算让步。 “贝儿,你快打电话给刚才那个人,就说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了。”他想起之前那一通电话。 “没关系的,跃哥哥,工作再找就有了,不差那一个,何况先前我已经拒绝过两个工作了。”她希望获得跃哥哥的认同和谅解后才去工作。 蒋之跃听宝贝儿这么一说,眉头不由得皱起。“你都拒绝了?那你先前应征的工作不就都泡汤了?” 贝儿好不容易有三个打工的机会,这下子全因他而没了!蒋之跃懊恼不已。 “没有全泡汤啦,我之前应征了六个工作,现在拒绝了三个,我还有三个机会。”宝贝儿喜滋滋地说着。 “什么?!”蒋之跃的懊恼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震惊。“你之前去应征了六个工作?” 这小丫头该不会是想…… “贝儿,你该不会打算如果六个工作都录取的话,你就全做了?”蒋之跃问出心里所想的可能。 “呃……”宝贝儿的眼神飘忽不定,看看地毯再瞄瞄天花板,就是不敢望向蒋之跃。 她真的打算去做六份工作!她是嫌自己体力过剩吗?竟然一口气想兼六个差! 蒋之跃得大口大口地吸气,才不至于再度发火。 “跃哥哥,你别生气嘛,要不然这样子好了,在剩下的三个机会里如果有谁答应用我我就去,换言之,如果这三个工作都没录取的话,我就乖乖待在家里让你养喽。”宝贝儿赶紧提出交换条件。 蒋之跃同意了。 在他看来,不可能六个工作机会同时找上贝儿,既然之前她拒绝了三个,那剩下的三个搞不好……再怎么算都是他有利,看来贝儿注定乖乖侍在家里让他养。 “这条件是你自己开的,不能反悔。”蒋之跃重申,怕到时候宝贝儿会反悔。 “反悔的是小狗!”宝贝儿皱皱俏鼻,和蒋之跃击掌约定。现在是晚上七点,蒋家固定开饭的时间,而那只反悔的小狗现在正臭着脸走出电梯。 蒋之跃很不爽地看着在镜子前“顾影自怜”的蒋逸虎,他的心情已经够糟了,这个没大脑的花痴男竟然还出现在他面前挡路! 蒋逸虎一点都没察觉小弟山雨欲来的表情,径自用乐观过了头的口吻说:“怎么不见贝儿那丫头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令蒋之跃不悦的原因就是贝儿,他偏偏又提起。 蒋之跃阴鸷地瞪他一眼,不爽地用宽肩顶开他,迈步走进餐厅。 干嘛,吃了炸药啊?蒋逸虎看着小弟消失在餐厅入口的背影,一脸纳闷。他自认没说错什么话呀,真是倒霉! 蒋逸虎的确倒霉,蒋之跃是把不能对宝贝儿发泄的满腔怒意全转移至他身上。 几分钟之前,蒋之跃在楼上说服宝贝见放弃今晚的家教——她的第二份兼差,可是却被宝贝儿拒绝了。 “跃哥哥,你是小狗,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吗?”宝贝儿将他一军。 蒋之跃顿时哑口无言。他怎么料得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也许是宝贝儿的长相太有人缘了,她竟然接到剩下来三份工作的录取通知,这结果完全出乎蒋之跃的意料。 由于他不忍心让宝贝儿太过劳累,只好拉下老脸要求宝贝儿放弃其中之一在速食店打工的机会,宝贝儿倒也很干脆地答应了。 但当他得寸进尺地要她放弃从今晚开始的家教时,宝贝儿马上就搬出两人的约定,指责他是小狗。 小狗……蒋之跃额冒青筋,把碗里的饭当成是仇人般吞进肚子里。 蒋文毅看见小儿子阴冷的表情,打算说出口的话几次又吞回肚里,但……迟早还是得提啊。 他硬着头皮,终于还是开口了。“之跃,那个……那个下礼拜葛氏企业董事长的寿宴——” “干我何事!”蒋之跃不待父亲说完,便口气很坏地顶了回去。 蒋文毅瑟缩了一下。唉,他是爸爸耶,怎么可以一点威严都没有? 他清清喉咙,再度开口。“葛董事长的小女儿是你的书迷,我答应了人家,那天你会出席……” 蒋之跃满杀气的眼神瞬间瞪了过去,吓得蒋文毅险些掉了手中的碗筷。 他知道之跃向来最讨厌参加人多嘴杂的宴会,可是这不能怪他啊,为了公司和葛氏的合作关系,还有……希望之跃和葛氏千金能看对眼,进而交往联姻,他才“冒死”答应。 只是……先不管之跃会不会出席下礼拜的宴会,眼前最重要的是他能否躲过小儿子的抨击。 就在蒋文毅提心吊胆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唷!贝儿,没见你这么‘水当当’过,虎哥哥的鼻血都快喷出来了。”蒋逸虎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传进餐厅,而他调侃的对象正是换好衣服下楼吃饭的宝贝儿。 蒋之跃一听见蒋逸虎轻浮的口气,满腔怒气立即从父亲身上转移向蒋逸虎。 该死的花痴男,竟敢用他在外头泡妞的那一套对待贝儿,敢情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蒋之跃对宝贝儿的占有欲在此刻表露无遗,他用力放下碗筷,正要冲出餐厅—— 蒋逸虎勾着宝贝儿的香肩走了进来,那一脸的垂涎相更是教蒋之跃想一拳挥过去。 “虎哥哥,你别笑人家啦。” 宝贝儿为了给家教学生留下一个好印象,特地换上了许芳玉买给她的新洋装。 穿惯t恤牛仔裤的她换上这件露肩的短洋装,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虎哥哥竟然还取笑她。 而当她一走进餐厅,见到蒋之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小脸更是迅速地染上一层红晕。 宝贝儿压根儿不知道她现在红着脸的模样有多迷人,教在场的三个男人都看傻了眼,尤其是蒋之跃,他的心似乎多了些让他捉摸不定的感觉。 一袭粉橙色细肩带的短洋装露出宝贝儿平常不轻易示人的香肩和美腿,再加上那双灵活的大眼,她看起来就像不小心掉落凡间的精灵。 也难怪自称不放过全世界美女的蒋逸虎会直盯着她不放,那只魔手也不放过任何机会地搭上宝贝儿的美肩…… 蒋之跃好不容易从她的美丽震撼中回过神来,注意到蒋逸虎那只不安分的手,眼睛立即瞪大了。 “谁教你碰贝儿的?把你的脏手拿开!”蒋之跃倏地大喝。 在场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连在厨房忙碌的许芳玉也出来一探究竟,她一眼就注意到宝贝儿身上那袭漂亮的洋装。 “贝儿,我就知道这件洋装绝对适合你,买下来果然是对的。”许芳玉无视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绕着宝贝儿打转。 洋装是很漂亮没错,穿在贝儿身上也衬托出她的迷人之处,碍眼的是蒋逸虎那只迟迟不肯放下的魔手。 蒋之跃一时冲动,也顾不得在场的父母会怎么想,他气冲冲地拉开蒋逸虎的手,把宝贝儿拉到自己身边的座位坐下,并帮她添了一碗饭。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做完后便径自坐下吃起饭来。 看到这景象,许芳玉不禁掩着嘴偷笑。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她拍拍手要大伙坐下,希望今天这顿饭能教小儿子吃出不一样的感受。蒋之跃的确有很“不一样”的感受。 “贝儿,来,这鸡肉卤的味道刚刚好,你尝尝看。”蒋逸虎黏到宝贝儿身边,很热心地帮她夹菜。 “虎哥哥,谢谢……啊!”宝贝儿碗里的鸡肉被蒋之跃夹走,送进他自己的嘴里。 蒋之跃若无其事地嚼着鸡肉,但他的眼神可不是若无其事。 “贝儿自己有手,她喜欢吃什么自己会夹。”换句话说,就是不用蒋逸虎鸡婆。 蒋逸虎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他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惹蒋之跃不高兴的罪魁祸首,而他对宝贝儿的殷勤正是导火线。 其实他对宝贝儿的殷勤纯粹出于奉承女人的天性,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对宝贝儿的举动是否有什么不妥。 蒋逸虎笑咪咪地问:“贝儿,你待会儿不是有家教课吗?我刚好有通告要拍照,我顺便送你去好不好?” “不好。”回答的人是蒋之跃。“贝儿要去哪我自己会送,你快去拍那些教人恶心的照片,别在这碍眼。” 蒋逸虎对小弟的异常反应还是很不解。 虽然他们一家人都是经由之跃才认识贝儿的,但他们都将贝儿视为家庭的一分子呀。 他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妹妹,顺道送贝儿去上家教课也是疼爱她的表现,他不懂之跃干嘛反对? 宝贝儿同样不了解蒋之跃怎么突然愿意送她去上课。跃哥哥前一刻不是还反对她兼这份工作吗?啊!难不成跃哥哥是想当面替她向雇主辞职? “跃哥哥,有虎哥哥送我去就行了,你待会儿不是还得上楼等出版社编辑的电话吗?” “对啊,既然你有事,贝儿搭我的车就好了,你没必要特地送她去嘛。”蒋逸虎说道,“你对贝儿的保护欲也太强了吧?” 蒋之跃看看两人一搭一唱,俊眉挑高。 他承认自己对贝儿的保护欲的确很强,但贝儿是他的责任啊,他对贝儿有着哥哥对妹妹的使命感,这应该能解释他过度的保护欲。 可是……若他真将贝儿定位成妹妹,对于逸虎的行为举止应该会无动于衷,甚至替贝儿感到高兴,因为她多了一个疼爱她的哥哥,但是他却很讨厌逸虎跟贝儿有说有笑的模样,还因此很想揍扁逸虎那张引以为傲的俊脸。 厘也厘不清的感受在蒋之跃胸中翻腾,扰乱了他的心……蒋之跃开车送宝贝儿去上家教课,一路上径自保持沉默,宝贝儿坐在他身旁,担忧地看着他。 跃哥哥好奇怪喔,是不是在气她不愿意辞掉这一份工作? 宝贝儿心中一阵挣扎。最后,她对蒋之跃的情感战胜了,她决定听从蒋之跃的话放弃这份工作。 她不喜欢看见跃哥哥冷着脸,一笑都不笑的样子,那会让她十分难受。 车子停在一栋豪华的洋房前,宝贝儿没有下车,鼓起勇气对蒋之跃说出她的决定。 “贝儿,你想太多了,我会闷闷不乐是因为有其他的事困扰着我,跟你无关。”蒋之跃虽然对贝儿的决定感到高兴,却不希望她因为这个理由放弃工作。“赶快进去吧,别第一天就给你的学生留下坏印象。” 宝贝儿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蒋之跃的催促之下只好匆匆下车,她望着吉普车离去,心头涌现一股失望。她多么希望跃哥哥因她的决定展开笑颜……现在这样子,害她都失去上家教课的兴趣了。 离开宝贝儿之后,蒋之跃没有即刻回家,他约了出版社的编辑,也是他的大学同学——柯健志到pub喝酒。 这项邀约显露出蒋之跃的烦乱已到达极点,因为蒋之跃很少喝酒,尤其是外出和朋友聚会时,他往往是那个到最后仍保持清醒的人。 他不在乎有人笑他没种,以他看来,那些喝得酩酊大醉后开车回家的人,才是世界上最蠢的蠢蛋。 而现在他竟然开口邀朋友去喝酒?!也难怪柯健志一接到他的电话,立即飞车到pub。 不对劲,他们出版社捧在掌上小心呵护的红牌作家看起来很不对劲,而他不对劲的结果一定就是写不出书来,然后……啊!柯健志不敢再往下想。 柯健志气喘吁吁地到达位于五星级饭店顶楼的pub,一眼便看见蒋之跃坐在角落,神情忧郁地望着窗外,面前的酒一丁点也没少。 “我很怕自己赶来的路上会下冰雹或是糖果雨,因为一个平常滴酒不沾的人竟然邀我喝酒。”柯健志自以为幽默地开口。 “不好笑。”蒋之跃冷冷地口他一句。“你赶来的路上一定在担心我写不写得出这个月的稿子;若你不这么想的话,我可以把头割下来给你。” 柯健志在他面前落坐,点了一杯纯威士忌。 “别那么血腥好不好?我承认,这一路上我确实在担心你会写不出来。” 蒋之跃就是这种个性,他说话从不修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所以他的朋友不多,因为绝太多数的人都受不了他直率的说话方式。 但也不能因为如此,就判定他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这是柯健志和他多年来相处得到的结论。 大学时期的蒋之跃几乎是班上所有男同学的敌人,因为中文系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都暗恋着他,令其他男生又羡又妒,不过蒋之跃本人倒是不解风情,大学四年没见他对哪个女生动心过。 后来柯建志当完兵进入出版社工作,当主编将一位在小说界赫赫有名的作家编派给他时,他只觉受宠若惊,没想到那个作家竟是蒋之跃,而且他还是蒋之跃亲口指定的编辑。 后来他才知晓蒋之跃之所以指定他担任编辑,是想帮助他,免得他这只菜鸟在出版社被欺负。 这就是蒋之跃,一个外冷内热的男人。 “听你的口气我就放心了,相信这个月你会如期交稿。”柯健志安心地啜了口威士忌。 “不一定,搞不好我从此封笔不写了。” “啥?你可别吓我,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听听,我这万能编辑绝对帮你解决。” 蒋之跃漠然地看了看他,似乎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许久,他才开口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有兄弟姊妹吗?” 柯健志虽然不懂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有问必答。“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那你会因为自己的哥哥跟妹妹比较亲近而感到不悦吗?” “当然不会!”柯健志露出“怎么可能”的表情。“我巴不得烦人的妹子多黏着我大哥,少来烦我。” “是这样吗?”蒋之跃微微偏过头恩忖。今晚他并未将长发束起,几绺发丝落在俊美的脸庞前,更添几分迷人的魅力。 柯健志注意到许多女人纷纷投来爱慕的视线,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些视线是因他而来。唉,之跃的魅力实在太强了,有时候连同性的他都会不自觉被蛊惑。 蒋之跃倒是不将爱慕的视线当成一回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对一个女孩子……你不喜欢看见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而且对她的保护欲特别强,希望自己是她事事依靠的对象……这样算是兄妹之情的表现吗?” “哈!你在说笑话吗?如果我真重视一个女孩子到此地步,接下来就是把她娶回家当老婆了,怎么可能将她当妹妹看待?”柯健志毫不犹疑地应道。 虽然他不是个爱情小说家,但好歹也谈过几次恋爱,妹妹和女朋友之间的不同他可是分得很清楚。 柯健志的话点醒了蒋之跃。 原来他对贝儿……可是他还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 唉,他是个爱情小说家没错,但对恋爱的经验仅限于纸上谈兵,否则他就不会这么迷惘了。 爱情啊……应该是离他很远的玩意儿,怎么在不知不觉中,竟随着贝儿的出现而来到他身边呢? “之跃,你点的酒都没喝耶,太浪费了,这儿的消费可是很高的。”柯健志打断蒋之跃的思绪,觊觎他面前的酒。 “你喝吧。” 蒋之跃至少还能肯定自己不该靠酒精帮助思考——待会儿他得去接贝儿,为了她的安全,他可不能碰酒。 蒋之跃没注意到自己已经事事都以宝贝儿为优先考量。 或许是当局者迷吧,这若不叫爱情,那会是什么呢? 第五章 “贝儿老师、贝儿老师!”就读国小五年级的梁雅柔用稚嫩的嗓音唤着今天刚上任的家教老师。 她喜欢贝儿老师,决定将她介绍给优秀的哥哥当女朋友,只是贝儿老师好像有点失神,她叫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没反应。 “有什么问题吗?”宝贝儿终于回过神来,柔声询问。唉!才第一天上课就在学生面前发呆,她真是太不尽责了。 可是……没办法啊,她的思绪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到跃哥哥身上。 跃哥哥到底怎么了?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却不肯同她明讲,她好介意这一点喔。 她一直认为自己了解跃哥哥所有的事情,包括他与常人不同的睡眠时间、他喝咖啡不加糖、他写作时喜欢听西洋老歌…… 但今晚跃哥哥摆明了不需要她多管闲事,他敷衍的话教她好难过。 “贝儿老师,你的魂魄又神游到哪去了?”梁雅柔的小手在她面前挥舞。 “啊,小柔,真对不起,老师又恍惚了。”宝贝儿不好意思地说。她的学生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而且跟她很投缘,两人相处不到一个钟头就建立起友谊了。 “老师,你是不是在想男朋友啊?”梁雅柔率先试探老师的交友状况。 男朋友?宝贝儿一惊,脑海中顿时浮现蒋之跃的身影,她赶紧否认,同时企图挥掉自己脑海中的影像。 “不是、不是,老师没有男朋友。”嘴巴虽这么讲,宝贝儿的小脸却红通通一片。 哇,为什么小柔一提及“男朋友”三个字,她的脑海会浮现跃哥哥俊帅的脸庞呢? “老师真的没男朋友?”梁雅柔再度确认。 “真的没有。” “那样最好了。”梁雅柔跳下椅子,拉着宝贝儿往外走。 “小柔,你要做什么?下课时间还没到。”宝贝儿问道。 “介绍我哥哥跟老师认识呀。”可爱的贝儿老师和帅气的哥哥会是最速配的一对。 “喔?小柔有哥哥啊,几年级?是国中生吗?”宝贝儿和煦地笑问。 “小柔的哥哥才不是国中生,他大我十二岁,跟老师一样是个大学生了。”梁雅柔极力向宝贝儿推销自己的哥哥。“我哥哥很帅也很聪明,以前都是他教小柔功课的,但今年他要考研究所,所以爸爸才请贝儿老师来教我。” 宝贝儿会心一笑,她没察觉梁雅柔的企图,只是很高兴她愿意将自己介绍给她最喜爱崇拜的哥哥。 “我们会不会打扰到你哥哥呢?” “当然不会。”梁雅柔迫不及待地拉着宝贝儿出去。“我哥哥最欢迎美女去打扰他了,老师是大美女,小柔是小美女,哥哥他绝对会欢迎的。” “好吧,那我们就过去打声招呼吧。” “贝儿老师,我哥哥叫耀恩,梁耀恩,你要记清楚喔。”梁雅柔恳切叮咛。 “好,老师记起来了。”宝贝儿笑着答应。虽然觉得没必要,不过既然是小小学生的要求,她只好遵从。 但梁耀恩对她而言真的只是个打声招呼的对象吗? 人生的际遇和缘分实在很难说,宝贝儿绝对想不到,一个她仅是想打声招呼的对象会影响到她日后的感情生活。“若我去参加宴会,你要如何打发这个无聊的周末夜?”蒋之跃在镜子前调整丝质衬衫的领子。 他一身的黑,黑衬衫、黑长裤,外罩黑色窄腰及膝西装,长发随意披肩,没打领带,看起来桀骛不驯,却又那么的魅惑人心。 “吃零食、看电视、打电话跟朋友聊天喽。”宝贝儿趴在长沙发上,看着蒋之跃宽阔的背影回答。 跃哥哥在蒋爸爸的要胁下不得不出席一场宴会,他为此嘀咕了好些天,孩子气的模样教人失笑。 “真羡慕你能这么自在。”蒋之跃走过来揉揉宝贝儿的短发。 最近他似乎刻意疏远宝贝儿,没有像之前那么宠溺她,甚至有一回蒋逸虎邀宝贝儿去看他走秀,他也没有反对。 也许他是怕自己跨过当哥哥的门槛后会迷失,所以强迫自己停住了步伐,刻意拉开他和宝贝儿之间的距离。 像今晚的宴会也是,过去就算蒋文毅以死威胁,他也不可能出席的,但为了避免和宝贝儿单独相处,他妥协了。 “跃哥哥其实可以不要去的,人家好想看一部电影,本来是想邀你一起去的。”宝贝儿嘟着嘴抱怨。 跃哥哥在刻意疏远她!这些天下来,她很强烈地感受到。 平常她最喜欢在晚饭后窝进书房里陪跃哥哥,她温书,他写稿,两人之间即使不交谈也能心意相通。 可是最近跃哥哥却以赶稿为由拒绝让她进入书房,不仅如此,跃哥哥甚至不准她再窝在他怀中撒娇,理由是她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像小孩子一样。 怎么会这样?但若要说跃哥哥对她不好,却又不是,跃哥哥还是很关心她,只是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你可以邀班上的同学一起去呀。”蒋之跃看看手表,和她打马虎眼。七点半,他该下楼了。 她当然可以邀班上的同学去看电影,但她想要跃哥哥陪伴嘛。 但宝贝儿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也对,我待会儿就打电话邀同学。”宝贝儿见蒋之跃频频看表,也不好意思再跟他抬杠下去。“你快下去吧,时间快到了。” 就是这样子,这阵子跃哥哥只要和她单独相处超过三分钟,就会显得坐立难安。宝贝儿难过地想着。 蒋之跃原本要开门下楼,却见宝贝儿落寞地低垂螓首,顿时心生不忍。 “贝儿!”他冲动地开口。 宝贝儿抬起头来,脸上有着一丝期盼。 蒋之跃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抚慰她,双拳松了又紧。 “跟朋友出去玩玩也好,去看电影或是逛夜市,晚一点回来没关系。”最后,他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喔。”宝贝儿的回应很冷淡。 “那……我走了。”蒋之跃合上门,不忍再看她失望的眼神。 宝贝儿盯着门板发怔。她和跃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骤然大响的电话铃声让她回过神来,宝贝儿接起电话,没想到打来的人竟是……衣香鬓影的豪华宴会,数十位服务生穿梭在宾客间,昂贵的香槟一瓶接着一瓶开…… 如此奢华的排场想必所费不赀,平凡人家辛苦工作一年可能都赚不到这些钱。 而一切就为了替一个一脚已踏进棺材里的老头子过生日,人类果真是将“堕落”一词发挥到极致的生物。 蒋之跃无聊透了,他想到外头透透气,却在距离大门十公尺处被该死的老爸逮住,硬将葛家千金塞给他。 该死!该死!蒋之跃频频踢脚下的草地出气。外头的空气是多么的新鲜,可恨的是后头多了一个跟屁虫。 “跃哥哥。”葛芮丝怯生生地唤着自己的偶像。 她没有想到蒋之跃竟是如此的帅气,一颗少女心在见到他之后就完全属于他了。 “别叫我跃哥哥!”蒋之跃回头怒瞪她。跃哥哥是贝儿的专属称呼,别人没有资格用。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葛芮丝不在乎偶像对她恶言恶语,满脑子浪漫的她双眸早写满浓浓的爱意。 蒋之跃不屑地抿抿嘴。“随便你。”最好是别来烦他。 他大步往花园走,想摆脱缠着自己的花痴,孰料对方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好吧,你想要什么就快点说,说完就别再跟着我了。”蒋之跃伸手耙了耙乱发,烦躁地说。 他不是已经在她收藏的整套书上签了名吗?她还缠着他干什么? “蒋大哥,我是想……想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蒋之跃大大地不耐烦。 这个叫葛什么的女人年龄和贝儿相仿,可是个性却扭捏到了极点,和贝儿的坦率纯真比起来,她的做作着实令人受不了。 蒋之跃很自然地拿宝贝儿跟其他的女人做比较,丝毫不觉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或是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他向来不懂怎么和女人相处,跟贝儿在一起是他最自在的时候。思及此,他不免懊恼自己为何不跟贝儿去看电影,却在这里活受罪。 刻意疏远贝儿的日子其实是很难捱的,可是他又迟迟弄不清楚自己对贝儿的感情…… 唉,真希望老天能给他答案。 不过眼前有更棘手的问题待他解决。 “如果你没有话要说,我要走了。”蒋之跃旋身欲离开。 “等一下,蒋大哥!”葛芮丝不愿放自己仰慕的男人走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 “蒋大哥……你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葛芮丝鼓足勇气要求。 “不好!”蒋之跃斩钉截铁地拒绝。 这个富家千金是头壳坏掉了吗?光凭对偶像的崇拜就决定献上自己的爱情,简直荒谬至极! “为什么?我爸爸这么有钱,我又是独生女,只要你肯娶我,以后我家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这样你也不心动吗?” “不会!”蒋之跃嫌恶地说,一边将葛芮丝贴在他胸膛的手拍掉。 又是一个将金钱和爱情画上等号的笨蛋。他蒋之跃是何许人也,居然想用钱买他的爱情? 他之前还将这种人和贝儿做比较,简直太对不起贝儿了。 贝儿十二岁时即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虽然寄人篱下,但她在逆境中不断学习成长,乐天地面对未来,个儿虽小却时时充满活力…… 这样的贝儿是他最喜欢的,没有任何女人比得上贝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蒋之跃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他刚刚想了些什么啊?在一瞬间,他一直感到困扰的定位问题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 原来他对贝儿……宝贝儿答应梁耀恩的邀约外出看电影。 其实她也不太懂自己干嘛答应一个仅见过几次面,只称得上点头之交的男子邀约。 可能是周末夜一个人在家着实大无聊了吧。 但她内心其实有一些些想报复跃哥哥,谁教他净会说些废话,要她可以玩得晚一点再回家没关系。依她看来,八成是跃哥哥自己想跟宴会中的美女们厮混一整晚。 光想到这一点,宝贝儿就恨得牙痒痒的…… 咦? 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跃哥哥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怎么能对跃哥哥产生要占为己有的念头呢? “贝儿、贝儿,你在想什么?眉头皱得好紧。”梁耀恩索性移到宝贝儿面前问。 他们才刚走出电影院,他问了贝儿好几次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她都没有回答,所以他只好拦住她。 “我只是在想电影的剧情。”宝贝儿撒了个小谎,总不好说她正在想其他的男人吧。 宝贝儿注意到路过的年轻女孩纷纷将目光集中在梁耀恩身上。 看来小柔没有吹嘘自己哥哥受欢迎的程度,梁耀恩的确是个很耀眼的男孩,除了有俊朗的外貌外,头脑也不差,就读t大法律系四年级的他正在准备法研所的考试,据说百分之九十九确定会考上。 这么优秀的男孩子会看上她?不是宝贝儿自抬身价,梁耀恩的确有追求她的意思,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可惜的是她对梁耀恩没有感觉,一点都没有。 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待了两个多钟头,她的心绪完全放在跃哥哥的身上,连电影在演些什么她都不知道,而坐在她身旁的梁耀恩也没能让她怦然心动。 严格说起来,梁耀恩不论外形或气质都颇佳,绝对称得上是个优质的男朋友,为何她就是无法心动呢? “现在还早,要不要到夜市去逛逛,顺便吃点东西?”梁耀恩笑着邀请。 尽管今晚的女伴不怎么赏脸,从头到尾心不在焉,梁耀恩却不怎么在意。从小妹第一次将她带进书房介绍给他认识时,他就喜欢上贝儿了。 他喜欢贝儿始终带着笑的脸,以及那股常人无法比拟的活力。若论姿色,学校里那一大票倒追他的女生中多的是比贝儿漂亮的人,但他就是无可救药地为贝儿倾倒。 他决定了,他非将贝儿追到手不可。 “不了,我还有事,必须早点回家。”宝贝儿有些后悔接受他的邀约。既然她对人家没意思,以后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这样啊……”梁耀恩连忙拉住转身欲离去的宝贝儿,“我送你回去吧。” 宝贝儿不着痕迹地拂开他的手,婉转地拒绝。“不必了,这离我家很近,坐公车几站就到了。” 梁耀恩感到懊恼,他明显地被宝贝儿给拒绝了,这教向来被女人捧在手心的他无法忍受。 “贝儿,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这是他唯一想到的理由。 宝贝儿翻翻白眼。不愧是兄妹,小柔也曾经问过她相同的问题。“没有,我没有男朋友。” “那么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她一定会的,天晓得有多少个女人希望他会这么问。 “梁耀恩——” “叫我耀恩。”梁耀恩眼中闪着企盼。 “呃……耀恩,对于你的要求……我很高兴,但是——” 宝贝儿后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梁耀恩便主动替她的“很高兴”下了错误的注解。 他欣喜若狂地攫起宝贝儿的小手。“谢谢你答应我,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不是,耀恩,你误会了,我——”宝贝儿急急地想解释清楚。 梁耀恩早已兴奋得昏了头,哪还听得进宝贝儿的解释。 “贝儿,既然你今天不肯让我送你回家,那就下一回吧。”他以为宝贝儿先前的拒绝是因为害羞。 “再见,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梁耀恩狂喜地挥手道再见,一下子便消失在拥挤的街头。 那a按呢?宝贝儿简直欲哭无泪。 她明明想拒绝的,怎么到头来反让梁耀恩误解了呢? 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梁耀恩热烈的追求让宝贝儿十分苦恼。 还有跃哥哥怪异的态度也是近来令她感到苦恼的原由之一。 宝贝儿很敏感地察觉,蒋之跃最近突然变得很喜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他常常坐在沙发上什么事也不做,只是用他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眸直盯着她看。 她常常被看得好不自在,偏偏又不敢开口问他原因。 事实上,自从跃哥哥不许她赖在他怀中撒娇之后,她便逐渐拉开自己和跃哥哥之间的距离。 要是以往,她一定会找跃哥哥商量有关梁耀恩的事,但现在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只是……以梁耀恩猛烈的攻势,就算她不提,跃哥哥大概也知晓了。 最教她困窘的情况就如现在——梁耀恩打电话来,而跃哥哥就在身旁。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跟梁耀恩对答,一双眼还不时偷偷地瞄跃哥哥,瞧瞧他正在做什么…… 他正光明正大地“偷”听她讲电话! “嗯,好、好,等会儿见。”宝贝儿赶紧应付完梁耀恩,挂掉电话。 “要出去?”蒋之跃挑高眉问。 “对。”不知怎么搞的,她觉得和跃哥哥谈梁耀恩是件压力很大的事,她甚至不想让跃哥哥知道梁耀恩这号人物的存在。 “约会?” 宝贝儿不喜欢她和梁耀恩见面被定义成“约会”,开口澄清。 “不是约会。我的家教学生生病了,吵着要见我,所以我得去看看她。”宝贝儿发觉这样的解释似乎不够清楚,又补充说明:“打电话来的是她哥哥,他待会儿要来接我。” 这不是借口,事实上,要不是梁雅柔生病了,她不会答应梁耀恩的邀约。 “是吗?”蒋之跃怀疑地冷哼。 “当然。”宝贝儿提高音量,不许他误会。 见宝贝儿一脸防备,蒋之跃也不再问什么。贝儿是真的长大了,不再需要被他呵护在羽翼之下。 落寞悄悄爬上蒋之跃的脸。 他会不会太晚发现自己对贝儿的感情了?要是永远不发现该有多好…… 待宝贝儿出门了,蒋之跃才允许自己显现对她的感情。 从阳台望出去,正好可看见贝儿兴高采烈地上了那个男人的车,看来家教学生生病只是个借口。 醒醒吧,蒋之跃,别像个嫉妒的男人,那很难看的!蒋之跃告诫自己。 贝儿谈恋爱了,而那个让她坠入爱河的男人似乎条件不错,他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替贝儿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好难啊,尤其在他察觉自己对贝儿的感情后。 那真是一种折磨,每天看贝儿抱着电话和对方卿卿我我,而他只能拼命压抑自己的感情,就怕说出来后让贝儿为难,甚至破坏了原本的兄妹情谊。 唉,蒋之跃苦笑。即使如此,他和贝儿之间还是不如从前亲密了。 以往贝儿绝不会对他隐瞒谈恋爱的事,但现在贝儿却怕他知道。他这个跃哥哥就这么教她无法信赖吗? 其实会造成这个局面也是他咎由自取。 谁教他在前些日子要对贝儿忽冷忽热呢? 是他自己错失把握爱情的大好时机,才让贝儿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爱情的苦涩滋味……他终于尝到。 第六章 夜已经很深了,明天需要早起上班的人早睡了。 在这静谧的夜,和寂寞月色遥遥相望的就只有蒋之跃这种被爱情抛弃的人了。 他捻熄手中的香烟,事实上,他讨厌抽烟,只是想找件事情排遣心头挥之不去的伤感罢了。 蒋之跃在家门口徘徊,等着下午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家的宝贝儿。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蠢,贝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和男友出去难分难舍是很正常的情形,他又何必担忧呢? 只是,除了担忧之外,他还有另一种心情—— 心痛。 那是任谁也抚平不了的心痛。 他写不出一个字,满脑子都是贝儿的倩影,于是乎打着散步寻找灵感的借口下楼来。 其实他只是想等贝儿,没见到她回来他是不会放心的。 而这一等就等了两个钟头…… 好不容易等到有车子驶进巷道内,蒋之跃闪身躲进暗黑的墙角。 终于回家了!宝贝儿暗暗地吁口气。 和梁耀恩闷在车子里半个多钟头都不说话,那气氛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谢谢你送我回来。”道谢完毕,宝贝儿急切地想下车。 “贝儿!”梁耀恩拉回打开车门要下车的她,将她箝在自己怀中,倾下头寻找她的唇。 “不要!”宝贝儿拼命地挣扎,但怎么挣扎也抵抗不了男人的力气。“放开我!” 她猛捶梁耀恩胸膛的双手被拉高,顿时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任梁耀恩宰割。 “臭小子!你想对贝儿做什么?” 躲在角落的蒋之跃一见情况不对立即冲出来,他将梁耀恩拖出车子,狠狠地赏他一拳。 “去死吧!”蒋之跃想再补上一脚,却被宝贝儿从身后抱住,制止他的行为。 “不要,跃哥哥,不要!”宝贝儿哭了,因为惊吓过度,也因为蒋之跃的及时出现。“跃哥哥,不值得的,不要! 她必须制止跃哥哥的行径,因为她不希望跃哥哥因此犯了伤害罪。 但蒋之跃却以为宝贝儿还护着这个想侵犯她的混蛋。 他气疯了! “贝儿,发生这种事了你还护着他,你就这么爱他吗?”莫非贝儿的拒绝只是调情,是他多此一举? “不是!跃哥哥,不是的。”宝贝儿的泪流得更凶,她死命地摇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蒋之跃心疼得不想再追究了,今天就暂且放过这个臭小子吧。 蒋之跃恶狠狠地瞪了梁耀恩一眼,然后搂着哭泣的宝贝儿上楼。“不要哭了,贝儿。”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蒋之跃的心拧成一团。 他好话说尽,还是不能制止贝儿的眼泪,看来只剩最后一个法子了,虽然那是他最不愿意做的。 “那个小子应该还没走吧,我去叫他上来。”蒋之跃以为宝贝儿哭个不停是跟他出手打了梁耀恩有关。 蒋之跃的话终于引起宝贝儿的反应,她伸出颤抖的小手捉住他。“不要,跃哥哥,不要走!人家……人家很怕。” “贝儿!”蒋之跃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嘘,乖,不哭了。” 谁知宝贝儿却因他的话而哭得更大声。 “跃哥哥……我真的可以再跟你撒娇……真的可以吗?”她好怀念跃哥哥的怀抱啊! 其实她害怕得要死,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躯,但她又不敢投入跃哥哥的怀抱,因为他不许啊。 “傻贝儿。”原来他的贝儿一直假装坚强。“跃哥哥的怀抱是你的,永远永远都是你的,如果贝儿因为长大了不想在跃哥哥的怀抱中撒娇,那跃哥哥的怀抱会很寂寞的。” 好不容易,宝贝儿的泪水稍微止歇,但她依旧埋首在蒋之跃温暖的怀中。 “跃哥哥?” “嗯。”他轻轻抚着她的背。 “那个……梁耀恩不是我男朋友,我不喜欢他的。”宝贝儿希望蒋之跃能弄清楚她和梁耀恩的关系。 蒋之跃蹙起俊眉,将贝儿拉离自己怀中质问:“你不喜欢他还跟他出去到三更半夜才回来,让那个臭小干有机可趁?” 要不是他在楼下守候,只怕那家伙就得逞了。 宝贝儿委屈地咬着下唇。“我说过了,是他妹妹,也就是我的家教学生生病了,所以我去看她。我会那么晚回来也是因为小柔不肯放我离开,我于心不忍嘛。” “哼,你于心不忍却让那个家伙有机会对你下手!”蒋之跃恨不得将那个混蛋再痛打一顿。 “跃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宝贝儿轻抚蒋之跃的胸膛想安抚他,谁知却教蒋之跃升起异样的感受。 “贝儿……”他的爱情在燃烧。 “什么事?跃哥哥。”宝贝儿在他怀中扬高螓首。 令人渴望的双唇就近在咫尺,蒋之跃再也遏抑不了自己澎湃的情感,他倏地吻住宝贝儿的粉唇。 “跃哥——”宝贝儿的惊呼被他吞下肚里。 蒋之跃温柔地吸吮她的粉唇,他的贝儿是那么的甜美、那么的让人爱不释手。 这就是接吻的滋味吗? 宝贝儿惊骇地眨眨大眼。跃哥哥……在吻她,那么的温柔,令她感到备受呵护。 宝贝儿顺从地闭上了眼。她喜欢跃哥哥吻她的感觉,和被梁耀恩碰触的恶心完全不同。 时间似乎在两情相悦的此刻停住了。 良久,蒋之跃轻柔地放开宝贝儿,真心地向她道歉。“对不起,贝儿,我情不自禁。”仔细想想,他这种强迫贝儿的行径跟那个浑小子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要道歉?”宝贝儿不喜欢听见他道歉,因为她好喜欢这个吻。 “我也不想道歉的,贝儿。”亲吻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不需要道歉的,但前提必须是那个女人也喜欢他。 但贝儿不喜欢他,所以他必须道歉。 “贝儿,我喜欢你,所以情不自禁地吻了你,我不奢求你回报我的感情,但是……你愿意让跃哥哥守在你的身边,直到你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吗?” “跃哥哥喜欢我?”宝贝儿的心跳逐渐加速。“和以前的喜欢不一样吗?” “嗯,和以前不一样,这种喜欢你也可以称之为‘爱’。”蒋之跃大胆地表白,他不希望再陷入以为贝儿有了恋人的那种后悔里。 可以称为爱的喜欢…… 宝贝儿才止住的泪水又泛滥了,她投入蒋之跃宽阔的胸膛。“贝儿也喜欢跃哥哥,最最最喜欢了。”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愿意让跃哥哥知道梁耀恩的事,她怕跃哥哥误会,她的心其实早已放在跃哥哥身上了,只是她迷糊地没有察觉罢了。 所以当跃哥哥刻意疏远她时,她好难过……但现在她的心情宛如在云端上轻快地跳舞。 “只要贝儿喜欢跃哥哥,跃哥哥就心满意足了。”蒋之跃还搞不懂宝贝儿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宝贝儿灵活的双眸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袭蒋之跃的唇。 她的吻快到蒋之跃都来不及眨眼,不过他还是感受到了,他诧异不已,无法相信仍留在唇边的余温是真的。 “贝儿……”蒋之跃张口结舌的模样令宝贝儿感到好笑。 “跃哥哥,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她点醒他。 “懂!我懂!”蒋之跃倏地抱起宝贝儿转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啊……跃哥哥,放我下来,啊……”宝贝儿不停地尖叫。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蒋之跃欣喜若狂,一面转圈一面大叫。 他终于明白二哥为什么肯放下事业随古nd07and07a赴美,那是一种疯病,因爱情而疯狂的病。以前他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已身陷其中。 “跃哥哥,别再转了,我头好晕…… 宝贝儿双手紧揽着蒋之跃的后颈,口中虽喊着怕了,嘴角却挂着幸福的笑容。 蒋之跃终于将她放下,两人热情地拥吻。 这个吻是彼此热切心灵的交流,两人吻得难分难舍,一切尽在不言中。吃过晚饭,蒋之跃一如往常先行上楼工作,宝贝儿则是在楼下陪蒋家二老看电视聊天。 不过今晚的她有些心不在焉,原因出在晚餐时蒋文毅闲聊的话题。 宝贝儿和蒋之跃晋升为亲密情人的关系尚未公布,所以求媳心切的蒋文毅在不知内幕的情况下提起可能会使他们产生口角的危险人物——葛芮丝。 这号人物果真在宝贝儿的心里投下猜忌,恋爱中的人心眼是狭小的,这一点她完全承认。 宝贝儿急急找了一个借口上楼。 “宝贝,这么急着找我温存呀?”一进门,宝贝儿即被守株待兔的蒋之跃逮个正着。 他不专心于工作,只想和贝儿窝在一起谈情说爱。 两人跌入沙发中吻得天翻地覆,六楼是他们恩爱的小天地,在这里他们毋需隐藏彼此的爱意。 过了一会儿,宝贝儿想起自己上楼的原因,她用力推开蒋之跃。 “怎么了?贝儿。”蒋之跃一脸失望,不过失望归失望,小情人没来由地皱眉更教他在意。 “问你呀!”宝贝儿在蒋之跃面前可任性了,而蒋之跃也由着她任性,反正他原本就很宠贝儿,现在两人成了情侣,他可以“变本加厉”地溺爱她。 “问我?”蒋之跃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宝贝儿睁大瞳眸,拾起沙发上的抱枕丢向蒋之跃。 “你还装蒜!”她真不敢相信跃哥哥回过头就想把“偷情”的事实掩灭。 “贝儿,冤枉啊。”蒋之跃接住迎面而来的抱枕,一脸无辜地喊冤。 “别给我装那张无辜的脸,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说清楚。”女人的醋劲可真厉害,教平常可人的宝贝儿瞬间成了母夜叉。 但蒋之跃可不在意宝贝儿这副模样,反而还喜欢得很,因为这表示宝贝儿很在乎他。 蒋之跃带着笑说:“我的好贝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你愿意说给我听,我绝对会解释得很清楚的。”他边说边伸出手想把宝贝儿圈入怀中。 宝贝儿敌不过他魅力十足的笑脸攻势,乖乖地让他将自己锁进怀中。 她柔软的胸贴着他硬如钢铁的胸膛,不过小嘴仍坚持己见。“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是,我知道。”蒋之跃吻吻她的下巴,抱着她坐下,让宝贝儿横坐在他的大腿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他问。 “葛、芮、丝。”宝贝儿缓缓说出让她醋劲大发的名字。 “什么?”他没听过。 “葛芮丝!葛氏企业的千金!蒋爸爸帮你千挑万选的好媳妇!”宝贝儿噼哩啪啦说了一长串。 这下终于勾起蒋之跃的回忆。“喔,你说的是那个千金大小姐啊,她怎么了?” 蒋之跃还是不懂宝贝儿干嘛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那么生气。 “跃哥哥,你今天吃饭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蒋爸爸说的话?”宝贝儿大声质问。 “没有耶,我今天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而他心不在焉的原因在于…… 蒋之跃把大手搁在宝贝儿起伏的胸脯上,感受那女性特有的柔软。 今天宝贝儿穿了一件紧身的小可爱,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在吃饭的时候他得费尽心思才能不让自己把饭菜吃进鼻孔里,这样的他哪还能注意老爸说了些什么。 “你吃我豆腐啊。”宝贝儿红着脸拍掉蒋之跃的手。 “今晚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老爸在说啥我压根儿没注意。”蒋之跃老实承认。 “贫嘴!你别以为说几句花言巧语就能避开有关葛芮丝的话题吗?” “唉,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你要我说什么呢?” “才怪!蒋爸爸说葛小姐自从上次在宴会跟你碰过面后,就对你念念不忘……哼,你的魅力还真是无远弗届啊。”宝贝儿讽刺地说。 蒋之跃失笑。“贝儿,你真可爱。”他乘机再偷得一个香吻。“就算她对我念念不忘又怎么样呢?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我的整颗心全都在你身上了,你实在不必要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 “人家也不想呀,嫉妒的女人好难看的。”宝贝儿玩着蒋之跃衬衫上的钮扣,嘟囔了一句。 蒋之跃的话让她安心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吃醋吃过头了。”她低声道歉。 “没关系,其实这件事我也该负大半责任的。” “怎么说?” “我不该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这也是没办法之下的决定。 贝儿现在才大学一年级,若要结婚的话实在是太早了些,可是如果他们的关系被父母知道了,他们绝对会逼迫他和贝儿赶快结婚。 所以他和贝儿商量过,在家人的面前还是维持兄妹的关系,就连平常要约会都是一前一后出门,避免被家人察觉。 “也许是该跟他们讲明的时候了,免得老爸再安排我跟那些羊金小姐相亲。”蒋之跃考虑公他和宝贝儿的关系。“可是这么一来,你就要有嫁做人妇的心理准备。 嫁做人妇?宝贝儿的心怦怦跳。跃哥哥这么说……是在变相求婚吗? 她当然很高兴能和喜欢的人结婚,但跃哥哥一脸的为难……她还是别让跃哥哥伤脑筋了。 “跃哥哥,你觉得现在结婚太早了吗?”宝贝儿试探地问。 “是太早了些。”蒋之跃考虑到宝贝儿的学业问题。 贝儿好不容易才考到志愿科系,一旦结婚、怀孕就有可能影响到她的学业,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他当然想赶快将贝儿定下来,以阻绝那些阿猫阿狗对贝儿的纠缠,可是为了贝儿……唉! 宝贝儿耳尖地听见他的叹息声。原来娶她是件教跃哥哥为难的事啊…… “跃哥哥,我看还是先隐瞒我们交往的事实好了。”宝贝儿忍住心痛强颜欢笑。“我保证,下回要是蒋爸爸再向你介绍相亲的对象,我绝对、绝对不会吃醋了。” 宝贝儿扬起右手,很正经地保证。 “可是你也不能因为对方很美就动心喔。”她还是加了一句但书。 “那当然,在我心中最美的女人就是贝儿。”蒋之跃说情话的功力一等一,丝毫都不会脸红。 反倒是宝贝儿小脸通红,害臊得说不出话夹。 “好了,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协议,就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吧。”蒋之跃紧紧揽住宝贝儿,就要印下自己的吻—— “不行!”宝贝儿用手捂住他的唇。“快要考试了,我得看书去,没空陪你。” “我和读书到底哪一个重要?”蒋之跃拉开宝贝儿的手,气呼呼地说。 “当然是……读书喽。” 宝贝儿跳下蒋之跃的大腿,逃向自己的卧房。 “贝儿!”蒋之跃大吼,他生气了。 宝贝儿在卧房门前停步转身向蒋之跃扮个鬼脸,然后溜进房迅速关上门。 “贝儿,你给我出来!”今天若不吻到她,他“蒋之跃”三个字就倒着写! “不要……” “出来!” “不要……” 两人隔着房门互相叫嚣。 嗯,这应该也算是增进情感的另一种方式吧?! 第七章 一早宝贝儿出门时还艳阳高照,才不过上完两堂课而已,天空即满乌云,仿佛随时会下雨。 由于下一堂的儿童心理学临时调课,现在班上的同学是忧喜参半,他们高兴接下来的时间可以去大玩特玩,但若玩乐到一半突然下雨那就扫兴了。 这时候只有安排室内活动最适宜。 “贝儿,要跟我们去唱ktv吗?” “不,我跟别人有约了。”宝贝儿喜上眉梢的表情被同学看出一丝端倪。 “喔……跟谁有约?老实招来!是不是男朋友?” “是干哥哥啦。”以前的干哥哥,现在的男朋友。宝贝儿在心中悄悄补充明。 “原来是干哥哥,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几个好友一听没啥看头便意兴阑珊地离去。 偌大的教室现在只剩宝贝儿一人,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笑了! 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跃哥哥说要先过来学校接她,然后带她去挑选自己喜欢的生日礼物,晚上跃哥哥则是在一家知名的法国餐厅订了位子,要和她一起享受浪漫的烛光晚餐。 好期待喔! 今天上课时她根本不能专心,满脑子都是幻想。 宝贝儿收拾桌上的书籍、笔记,距离她和蒋之跃相约的时间还有半个多钟头,但她已迫不及待地想到校门口等他。 原来恋爱的感觉如此美好,就连乌云罩顶的天气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宝贝儿脸上泛着巧笑在校门口等待蒋之跃,骤然响起的喇叭声让她以为是蒋之跃提早到了,没料到对方竟是她不想再见到的梁耀恩。 自那日梁绝恩对她不尊重后,在蒋之跃的坚持下,宝贝儿辞掉了家教的工作,也就是说,她和梁耀恩一直没再见过面。 今天算是巧合吧! “贝儿,我还以为自己得在校门口等上个把钟头才能等到你。”梁耀恩一如往常般潇洒。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原来不是巧合。 宝贝儿的小脸垮了下来,她不想和他单独谈话,但现在这局面又不是她说走就能走的,她得在这儿等跃哥哥。 梁耀恩看出宝贝儿勉强的脸色,他一改原先潇洒的态度,很惭愧地道歉。 “对不起,贝儿,那一天……我是一时情不自禁,我今天就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 爱情不能强求的道理他还懂得,只是很遗憾不能掳获佳人芳心。 梁耀恩不在乎路人打量的目光,他在宝贝儿面前深深地九十度鞠躬,以表达歉意。 “不要这样,你快起来!”宝贝儿急忙拉他。 “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这样表示自己的悔意。”梁耀恩是真心想获得宝贝儿的谅解。 “我原谅你了!”宝贝儿本来就不是个爱记恨的人,何况那一晚梁耀恩并没有占到她的便宜,反倒是挨了跃哥哥一拳。 “谢谢你,贝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只可惜我没福气。”梁耀恩起身谢谢宝贝儿的宽宏大量。 “你别这么说,我们还是朋友啊。” 闻言,梁耀恩开怀地一笑。虽然不是情人,他也心满意足了。 “朋友?”他伸出手试探地问。 “朋友。”宝贝儿伸出小手和他相握,肯定地说。 两人相视一眼,蓦地为彼此的正经感到荒谬好笑,于是双双捧腹大笑,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不强求不属于自己的爱情,只是朋友的感觉也是很好的…… 终于,两个人笑够了,恢复正常的谈话。 “你在等人吗?” “嗯。” “等男朋友?”梁耀恩猜测。“那天揍了我一拳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宝贝儿诧异道。 “瞧他一副想把我宰掉的模样也知道。”男人是会为自己喜欢的女人拼命的。 宝贝儿笑得很甜蜜。她和跃哥哥就是那一晚互许心意的,说起来她也许该感谢梁耀恩呢。 两人尽弃前嫌地聊了起来,突然有一个路人经过时撞到宝贝儿,她踉跄了下,手上的书本掉落在地。 “小心。”梁耀恩扶住她,而闯祸的人早跑远了。 “我没事。”宝贝儿蹲下来捡散了一地的书,梁耀恩也跟着蹲下来帮忙。 可是这会儿又发生更大的麻烦,由于两个人靠得太近,宝贝儿的头发钩住了梁耀恩衬衫的钮扣,怎么解都解不开。 “贝儿你不要动,让我来。”梁耀恩动作轻柔地想解开她的头发,生怕弄疼了宝贝儿。 宝贝儿蹲着不敢动,只想快点脱离这种麻烦的处境。 两个人的动作从另一个角度看来,就像是一对正在做亲密举动的情侣……当蒋之跃看到梁耀恩和宝贝儿在一起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宝贝儿又被骚扰了。 他气急败坏地跳下车子冲向他们。 这时梁耀恩正好成功地解开宝贝儿的头发,宝贝儿松了一口气,对梁耀恩展开充满感激的微笑。 蒋之跃看见宝贝儿对梁耀恩微笑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贝儿怎么会对骚扰她的梁耀恩微笑?难道…… 蒋之跃很自然地往坏的一面想去。 “你们在干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贝儿居然周旋在他和梁耀恩之间,玩着爱情游戏。 “跃哥哥……” 宝贝儿欣喜见到蒋之跃,但她随即想到梁耀恩就在她身边,而蒋之跃对梁耀恩的误会仍然存在。 宝贝儿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自然。她得想办法让梁耀恩离开,免得他又挨跃哥哥的拳头。 蒋之跃气疯了。 宝贝儿刻意挡在梁耀恩身前的行为更加深他脑中不堪的想法——贝儿脚踏两条船! “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果然厉害。”蒋之跃极尽讽刺地说,脸上也写满了不屑。 宝贝儿一头雾水。她不懂跃哥哥话中的意思,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而且还是用那么鄙夷的口吻…… 倒是一旁的梁耀恩明白对方误会了,他立刻挺身而出为宝贝儿解释,孰料这个举动更是让蒋之跃怒火中烧,没经过大脑的话直接冲口而出。 “喔,看来你是允许贝儿同时玩弄你以外的男人喽,你可真大方呀。”蒋之跃的心一片空洞,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了些什么,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要像贝儿伤害他一般地伤害她。 宝贝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跃哥哥,你怎么这么说呢?” 一定是她听错了,跃哥哥很爱她的,他不会说这种伤害她的话。 “别再装了,我已经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真可笑,我还自以为很了解你,毕竟我九年前就认识你了……哈,时间果真会改变一个人,你再也不是我心中的那一个贝儿了。” 蒋之跃被嫉妒冲昏头,完全失去了理智。 宝贝儿脚步不稳地颠了一下,脸色发白。 跃哥哥说她再也不是他心中的那一个贝儿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宝贝儿不懂,却知道她的心好痛。 “喂,你说的是什么话?虽然贝儿喜欢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侮辱她。”梁耀恩实在听不下去了。 “喔,贝儿比较喜欢我,那我是不是该放鞭炮庆祝呢?不必了,那只是更加证明我是个傻瓜罢了。” 蒋之跃的冷言冷语伤透了宝贝儿的心。跃哥哥完全不听她的解释就定了她的罪,他对她的爱就薄弱到这种地步吗? “收回你的话,我要你跟贝儿道歉!”梁耀恩揪住蒋之跃的衣领,威胁道。 蒋之跃无视他的要胁,冷然地看向宝贝儿。“你就喜欢这样对不对?你喜欢看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这样才能满足你女性的虚荣。” 够了!真的够了!她不要再听下去了,如果跃哥哥对她的爱没有信心的话,说再多的话都是多余。 宝贝儿拭去眼角的泪,假装坚强。“够了,耀恩,放开你的手。”跃哥哥已经伤透她的心,即使揍扁他也于事无补了。 “怎么,被我识破就不想演了?”蒋之跃抚平被梁耀恩弄皱的衣服。“既然如此我就下台一鞠躬了,真抱歉,这么烂的戏我实在不想参与。” 说完退场的话,他毫不留情地拂袖离开。 看着蒋之跃带着一身绝情离开,宝贝儿得咬紧下唇才能避免自己哭出声来。 “贝儿……”梁耀恩很担心她。 “没关系,我没事的。”宝贝儿强忍着,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哭音。 “贝儿……” “我真的没事。”宝贝儿抬起头,强装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贝儿,别这样,你想哭就哭吧。” 被心爱的男人说的这么难听,任谁也受不了的,但最教贝儿难过的应该是情人对她的不信任。梁耀恩好心疼她的遭遇。 “我不会有事的,你可以先走没关系,我也该回去了。”宝贝儿说着谎话。她如何能回去呢?回去面对跃哥哥更无情的指控吗? “我先送你回去后再回家。”梁耀恩不放心让宝贝儿独自一个人。 “不必了。”她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如果梁耀恩再不走的话,她的泪就要流下来了。“算我拜托你,你先走好吗?” 见她如此,梁耀恩也不好再坚持。 “只要你答应马上回去,我就走。” 宝贝儿落寞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梁耀恩不得不离开。他知道贝儿很伤心,但她所需要的人毕竟不是他。 梁耀恩离开后许久,宝贝儿才抬高头无助地望着天空。 乌云笼罩整片天空,完全看不见阳光和蓝天,而她的心也不知道遗落到哪个角落去了。 哒!哒!宝贝儿伸手触摸脸颊。怎么湿湿的?是下雨了吗?还是她一直忍着不流下的泪水呢? 倾盆大雨落下,淋湿了宝贝儿的全身,让她再也分不出是雨还是泪。 是雨还是泪……已经不重要了。从学校回来后,蒋之跃就一直陷在懊悔里,宝贝儿失措惨白的面容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重复播放。 不行,他绝不能心软! 蒋之跃硬是压下心中的懊悔。 是贝儿先负了他,他无法忍受她在和他交往的同时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蒋之跃强迫自己走进书房工作,他关上窗户、拉下窗帘,杜绝所有的杂音并把音乐调到最大声,试图将心思全放在写稿上。 仿佛过了有一世纪那么久…… 蒋之跃啪地一声关掉电脑,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可恶!书桌上所有的物品全被蒋之跃扫落到地面上。 他狂乱地踢着桌子发泄。 为什么他就是挥不去贝儿受伤的神情呢?受到伤害的人明明是他呀! 该死!他恨透自己了! 蒋之跃揪着头发却始终厘不清自己的感觉。他该是恨她的,但没有爱哪来的恨意呢? 他是那么的相信她…… 要不是今天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意外撞到她与梁耀恩亲密谈笑的一幕,他会像个傻子般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不原谅她,他绝不原谅她!蒋之跃抡起拳头不停地敲击桌面,发泄出他的悲伤。 他是那么的相信她——蒋之跃的思绪突然凝固在一点。 他真的相信贝儿吗?宝贝儿控诉的眼神清楚浮现在他脑海,她眼里写的是心碎啊,因为他不信任她的爱情…… 蒋之跃抱着头埋入双腿中。他做了什么啊?那些伤人的话语、那些伤心的指责…… 后悔如潮水汹涌而来,蒋之跃迅速抓起车钥匙往外冲,他要去向贝儿道歉,乞求她的原谅,原谅他的不信任……她淋了多久的雨? 怎么雨还不停,她的泪也还不停呢? 宝贝儿怔怔地待在校门口淋雨,仿佛这么做才能洗去她的悲伤。 大雨不停地落下,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没有人有多余的心力去关心、注意到宝贝儿。 无所谓了,她的心早被跃哥哥犀利的言辞砍得四分五裂,失去感受的能力。 所以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只是她似乎听见跃哥哥的呼唤声,大概是她听错了吧,跃哥哥怎么可能用如此焦急的声音呼唤她呢? 声音离她越来越远……看吧,是她听错了,跃哥哥早已—— 蒋之跃冲入雨中,及时接住昏过去的宝贝儿。 “贝儿!贝儿……” 任凭他再怎么呼唤,也得不到宝贝儿的回应。大雨在凌晨时分完全停了下来,晨曦穿透厚重的窗帘渗进卧房内。 蒋之跃一夜无眠,在宝贝儿还没清醒之前,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宝贝儿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有一刹那她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看见熟悉的天花板,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卧房里,顿时放松下来。 但在下一秒,她对上蒋之跃满含歉意的眼眸,不禁希望自己还没有醒来。 宝贝儿闭上眼翻过身子,假装没看见任何人。 “贝儿,别这样。”蒋之跃柔声央求。他明白贝儿在生气,因为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说了那些不堪的话。 宝贝儿没有回应,只是拉起棉被想盖住自己。 “贝儿,是我不对,我承认我错了,你说说话好不好?” 宝贝儿依旧沉默。 “贝儿……”蒋之跃急了。 “跃哥哥,我累了,让我休息好吗?”宝贝儿的声音冷淡无比。 “贝儿,你不累,你只是不想理我罢了。”如果她可以给梁耀恩解释的机会,为什么却吝啬地不让他开口道歉呢? 宝贝儿无言以对,默认了。 “在你昏迷时,我接到梁耀恩打来的电话……”蒋之跃提出一个宝贝儿可能会有反应的话题。 果然,背对着他的纤细肩膀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蒋之跃继续说下去:“他说明了你们之间的对话情形,并且……臭骂我一顿。” 其实在梁耀恩打电话给他之前,他就已经悔悟了,否则他不会回去找贝儿。 “贝儿,我求你转过身来好吗?你可以骂我、打我,但不要用沉默对待我。”那会杀死他的! 卧房内的气氛像绑了铅一般地沉重。 “贝儿,我求你——” “你要我怎么样?非将我逼到绝境不可吗?”宝贝儿翻身坐起,泪流满面地控诉。“我一直以为跃哥哥是最不同的,我以为你是除了死去的爸妈以外最了解我、爱我的人,我以为我已经找到可以信赖、依靠一生的人,结果全是我在做梦——” “贝儿,不要说了。”蒋之跃心疼地想搂她入怀。“我可以的,我一直是那个人啊,别放弃我。” “不要碰我!”宝贝儿拒绝他的拥抱。 “原谅我,贝儿,我只是看见你和梁耀恩那么亲热,一时间失去理智才会口不择言,我爱你啊,因为爱你而伤害你是我的不对,请你原谅我好吗?”蒋之跃乞求。 “做为你妹妹的宝贝儿已经原谅你了,跃哥哥。”宝贝儿抚摸着蒋之跃的脸庞。“但做为你情人的我……对不起,我无法原谅你。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蒋之跃不敢相信她会将这段感情全盘否定。 宝贝儿没有回答。 “贝儿,你不爱我了吗?”蒋之跃坚持要得到答案。 “跃哥哥,我真的累了,让我休息吧。”爱或不爱这个问题她现在实在无法回答。 爱是怎么一回事?不爱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迷惑了。 宝贝儿再度躺下,她不再转身背对蒋之跃,只是默默地闭上双眼,像是彻底拒绝他的进入。 蒋之跃怔怔地看着宝贝儿,心头涌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生平头一道,无助凌驾于他的自信之上。 又过了许久,蒋之跃才默然离开房间。 听见房门合上的轻响,躺在床上的宝贝儿睁开双眼,伤心的泪水顺着脸庞滑下…… 第八章 深夜时分,整栋大楼静悄悄的。 宝贝儿伶着小小的行李,只带走当初她从屏东带来的东西,所有属于这里的回忆都留下。 但她还是不舍啊! 在没有一丝光线的客厅中,她频频留恋自己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还有…… 她将视线调往蒋之跃的卧房。他应该睡了吧?昨晚照顾她一整夜,连写稿的工作也停顿下来,他一定累坏了。 她选在这个时候离开,只因为不想亲口向他说再见。 是该走的时候了! 宝贝儿抬起地上的行李,轻声地打开门—— 蓦地,客厅灯光大亮,蒋之跃就站在卧房门边,双眼饱含痛苦地看着她。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吗?”蒋之跃哑着声音问。 “我不得不。” 要她继续跟跃哥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假装两个人不曾相爱,那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折磨,所以她选择离开。 “你不得不?!这是什么意思?”蒋之跃大步地迈向宝贝儿,用力攫住她的肩。 宝贝儿瑟缩了一下。 蒋之跃知道自己弄痛她了,但若不这么用力感受她的存在,他会失去理智的! 为什么她要否定他们曾经相恋的事实呢?这教他情何以堪! “你说话啊!这是什么意思?!”他受够了宝贝儿的沉默;如果在爱情的世界里有一方选择沉默,是否就表示爱情已到了尽头? 他不要,他不要他的爱情这样结束! 蒋之跃猛地将宝贝儿拉入怀中,狂乱地寻找她的唇,寻找爱情依旧存在的证据。 宝贝儿手中的行李落地,被蒋之跃挑起了渴望,仿佛想留下属于两人的最后记忆,她紧紧缠住蒋之跃的后颈,将身躯靠向他。 两人的欲望瞬间狂烧…… 蒋之跃捧起宝贝儿的圆臀,将她压向自己炙热的男性。 “贝儿……我爱你,我爱你……”他在她雪白的颈边呢喃,烙下一个个火红的印记。 相拥的两人倒入单人沙发里,宝贝儿跨坐在蒋之跃的大腿上,姿势暧昧之至。 宝贝儿的t恤被脱下,胸罩也被心急的蒋之跃迅速解掉,她将自己的浑圆拱向他,迫切想感受肌肤相亲的滋味。 蒋之跃给予在他眼前绽放的蓓蕾热情的照顾,他含住其中一朵,而另一朵则接受他温柔的爱抚…… 宝贝儿粗重地喘息。她的身体好热、好热! 蒋之跃欲罢不能地吸吮着她的甜美,用牙齿嚼咬、用舌头舔吻……惹得宝贝儿娇喘连连。 他们像是一对在世界末日亲热的情人,那股绝望激增了彼此的热情。 宝贝儿双手一扯,蒋之跃衬衫上的一整排钮扣全数迸开,露出健硕的胸膛…… 蒋之跃直觉自己得做些什么来纾解他的窘境,他的手和嘴不再满足于蓓蕾的甜美…… 他将大手滑进宝贝儿因跨坐而撩高的裙摆,探寻她双腿间的湿润。 他要更直接地碰触她…… 用满身的激情将彼此送上天堂……“醒了?”蒋之跃紧紧地将宝贝儿圈在怀中,不让她有机会离开自己身边。 宝贝儿羞赧不已。她原本是打算静悄悄地离开,没想到被跃哥哥发现后,两人的激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贝儿,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蒋之跃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显露出脆弱的一面。 “跃哥哥——” “不要叫我跃哥哥!”蒋之跃对“哥哥”这两个字反应激烈。“叫我之跃,我不要当你的哥哥,我是你的情人,蒋之跃。” 但宝贝儿叫不出口,她的心还在挣扎着。 她还爱着跃哥哥,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她害怕他的不信任,如果再重复一次“梁耀恩”事件,她必定会心碎而死。 “贝儿,我不会再问你爱不爱我了,因为那不是重点。” 蒋之跃情愿放下一切,只要贝儿能重新爱上他。 “让我们重新来过吧!即使你现在不爱我,甚至恨我也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然后我会疼你一辈子,成为你一辈子的依靠。”他深情款款地告白。“贝儿,我只求你相信我,虽然这是我最没有资格要求的。” 说完,蒋之跃静默等待宝贝儿的回应。 时间在静谧的黑暗中行走,蒋之跃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沉默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他近乎绝望的时候…… 终于,她回答了。 宝贝儿没有开口说话,仅是将自己深深地投进蒋之跃温暖的怀中。这是她要依靠一辈子的怀抱呀…… “贝儿……”蒋之跃找到她的粉唇,深情地印下承诺。 我爱你……你有没有听见呢? 我也爱你……这是我的回答。 曾经沾上怀疑的心在此刻重新密合。 夜还很深,属于恋人的美好时段才正要开始呢。今天宝贝儿的心情特别high,事实上,自从和蒋之跃“复合”以来,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跃哥哥——喔,不!”宝贝儿捂住小嘴,瞄了怒目而视的蒋之跃一眼。 “是之跃才对。” 她早知道他下一句要说的是什么,于是模仿他的语气跟他异口同声地说。 “你真顽皮!”蒋之跃空出操控方向盘的手轻敲她一记。“来,再叫一遍。” 宝贝儿顺从男友的命令,甜甜地唤着他的名。“之跃。” 蒋之跃满意地勾起嘴角。他喜欢贝儿唤他名字的声音,喜欢极了。 “之跃,我们要去哪?”解决称呼的问题后,宝贝儿询问着蒋之跃。 蒋之跃想了一下才回答。“去买生日礼物。” “买生日礼物?送给谁的?”宝贝儿显现出十八岁女孩的好奇天性。“是蒋爸爸还是蒋妈妈?” 不可能是其他三位哥哥,因为他们和之跃同年同月同日生,现在距离他们的生日还有好几个月。 “都不是。”蒋之跃神秘地摇摇头。“其实说是生日礼物还不如说是弥月礼物来得恰当。” “弥月礼物?”他越说宝贝儿越胡涂了。 见她伤脑筋地偏头苦思,蒋之跃也没打算给她明确的答案,一切就等到达目的地再说吧! 他们来到一家装潢雅致的珠宝店,光瞧店员的穿着和应对就知道这是一家颇“高贵”的珠宝店。 “你选一样吧,贝儿。” 宝贝儿误解蒋之跃的意思是“帮他选一样”,同时也以为他所谓的“弥月礼物”是要送给某位友人刚出生的小宝宝。 于是,她很认真地挑了一只设计相当可爱的米老鼠造型珠宝戒指。 蒋之跃看了看她挑选的礼物,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你喜欢这种造型的戒指?”这应该是小朋友才会戴的,怎么贝儿却…… 啊,他明白了。 “贝儿,我要你挑的是你十八岁的弥月礼物。”蒋之跃差点笑岔了气。原来他的语焉不详教贝儿误解了。 贝儿十八岁生日当天他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只好选在一个月后的今天来帮她庆祝“弥月”。 宝贝儿恍然大悟,心头埋怨和喜悦交错,忍不住跺脚娇嗔:“你很讨厌耶,这样骗人家。” “我哪有骗你,是你自己误解了。”两人在珠宝店的打情骂俏惹来店员羡慕又好笑的目光。 “我……”好吧,她承认是自己误解了,因为之跃真的什么都没有说,是她自己预设立场。 蒋之跃宠溺地揉揉宝贝儿的短发,要她别再嘟着嘴,两人手拉着手,重新挑选她喜欢的珠宝饰品。 他们同时看上了一条设计简单高雅的粉红珍珠项链,宝贝儿瞄了售价一眼,惊愕地吐吐舌头。 太贵了!一颗小小的粉红珍珠而已,售价竟然高达六位数字。 宝贝儿扯扯蒋之跃的衣袖,要他别买了。 不过是每年都会过一次的生日嘛,况且她的生日早过了,买个蛋糕吃吃就算了。 谁知蒋之跃不懂她的暗示,要店员拿出她看中的珍珠项链。 “之跃,这太贵了啦。”宝贝儿小声地跟他咬耳朵。 “没关系的。”他好歹也是个畅销作家,这点钱他还付得起。“最重要的是你喜欢就好。” 蒋之跃掏出金卡付帐,直接拿起项链帮宝贝儿戴上。 “我爱你,祝你生日快乐。”蒋之跃在她的耳畔低语,并且印下一吻。 他在大庭广众下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教宝贝儿羞红了小脸,她低垂螓首,在店员羡慕的眼光中偎进蒋之跃的怀中。 躺在她心窝间的珍珠仿佛正在发热,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喔! 选完礼物后,蒋之跃带着宝贝儿到一家私人俱乐部用餐。 在这种私人俱乐部用餐好处多多,除了环境清幽、菜色一流外,俱乐部内还提供其他的服务设施,比方说温水游泳池、三温暖、健身房、酒吧、小型赌场等,做为客人在用餐前后的休闲娱乐。 用餐的过程相当偷悦,他们一口一口地互相喂对方吃东西,蒋之跃还不时偷袭宝贝儿的纤纤柔荑,将它包握在大手中或是送到嘴边细吻。 宝贝儿的脸红透了,都怪蒋之跃的眼神太邪恶,他分明想把她当成桌上的大餐吞进肚子里去。 这一切全落入随同父母前来俱乐部用餐的葛芮丝眼中。 她嫉妒得快疯了。 蒋之跃是她崇拜至极的偶像,甚至是她这一辈子认定的伴侣。 葛芮丝一直有个美梦—— 她和自己崇拜的知名小说家在一场宴会中偶遇,两人一见钟情,互相表明身份后,她才知道他就是她崇拜已久的对象,而她则是他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 但,天杀的,什么时候竟冒出来一个该死的女人?! 看见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葛芮丝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不行!葛芮丝把手中的刀子插进牛排里,她得有所行动了,蒋之跃是她的男人,谁都别想跟她抢! “丝丝,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牛排太难吃了?”将独生女宠上天的葛爸爸开口问道。 “爸,人家有一件事想求你,你一定要答应人家喔。”葛芮丝撒娇,知道父亲一定会帮她。 “好、好,你想要什么,尽管跟爸爸说。” “爸,我要……” 不远处,蒋之跃心里头直想将宝贝儿吃掉,但他不晓得的是,他同时也成了其他人垂涎的盘中美食。今晚的蒋家特别热闹,因为有贵客临门。 但气氛同时也特别诡谲,因为奉命不准回家的两人偏偏赶回家凑热闹,而真正该到场的男主角却是过了晚饭时间还迟迟没出现。 蒋家二老只好频频安慰前来做客的葛芮丝,而赶回家看戏的蒋逸龙和蒋逸虎两兄弟则是一个悠哉地品茗,另一个无聊地翻阅着流行杂志。 蒋家四人同时有着一个念头:之跃怎么还不回来?! 明明有交代过他的,那个臭小子一定是想搞砸他的计划!蒋文毅气急败坏地暗骂。 比较起来,将目标锁定在蒋之跃身上的葛芮丝反倒不是那么在意,原因是在场的两位美男子足够她大饱眼福了。 他们和蒋之跃长得一模一样,却又各有各的特色,教她看得眼睛都忘了眨。 如果蒋家四兄弟同时爱上她的话……喔,到时候她一定会很难抉择的。葛芮丝做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妈的,蒋之跃那小子再不回来,他的身上绝对会被那花痴的眼光给射出两个洞来!蒋逸虎很少有不喜欢女人的时候,他对大部分的女人都是很客气、很殷勤的,但是对葛芮丝……他却一点好感也没有。 其实她长得不错,但那副自以为娇贵的富家千金姿态着实让他作呕。 他开始怀疑父母的眼光。要将这种女人介绍给之跃?有没有搞错呀,他们真的“哈”媳妇“哈”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吗?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他想看好戏的兴致可十分高昂,他满心期待之跃赶快回来。 相信坐在他对面不发一言直喝茶的大哥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今晚的戏绝对精彩,否则向来最有兄弟爱的大哥不会临时婉拒朋友的邀约而待在家中——他一定也想欣赏百年难得一见的精彩画面。 事实上,蒋逸龙才不像蒋逸虎那么龌龊,把自个儿兄弟的终身大事当成是场好戏来看。 他很担心,自从他在楼梯间不小心瞧见小弟和贝儿亲密拥吻的画面,然后父亲又告知他想撮合葛家千金和之跃,他就开始担心了。 他不能阻止父亲的行动,除非公开小弟和贝儿交往的事实,但很明显的,他们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也不便鸡婆地帮他们公开。 而他也来不及警告小弟,因为小弟出现时身旁总跟着贝儿,他总不好在贝儿面前开口吧。 这就是他今晚会出现在家里的原因。 他知道小弟和出版社的编辑相约吃饭去了,贝儿则是到同学家做报告,他的责任就是不要让贝儿撞见小弟和葛芮丝相会的画面。 向来最有同胞爱的他当然得为小弟的爱情尽一分力。 蒋逸龙看看手表。这么晚了,之跃还没回来,而葛家千金应该也快离开了,今晚大概可以平安度过吧。 最好是他们彼此错开,谁都不要碰见谁。蒋逸龙才在心底打着如意算盘,蒋之跃偏偏就进门来了。 “你总算回来了!人家丝丝等你那么久,你真是太对不起她了。”蒋文毅率先发飙。他都拉下老脸帮儿子做媒了,没想到儿子还是不赏脸。 蒋之跃在踏进门的刹那就后悔了。 搞什么呀!那个姓葛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他家?他都摆明了对她没意思,她还这么不要脸的死缠烂打到他家来。 蒋之跃直觉想转身上楼,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葛芮丝早一步奔进他怀中。 “你干什么?!”蒋之跃猛力推开投怀送抱的花痴女。 “跃,你不要害臊,伯父和伯母都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葛芮丝硬赖在他的怀里,开始执行她的计划。 “知道什么?我们之间一点事也没有!”该死,这八爪女怎么死缠着他不放?! “小弟,你就别否认了,葛小姐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爸妈你们暗中交往的‘事实’。”蒋逸虎当然不相信葛芮丝说的话,他会这么说是想看看向来冷静的小弟不知所措的模样。 “什么?”蒋之跃怒眼瞪向父母。 “是呀,之跃,你就别再瞒了,我们不会逼你现在就跟丝丝结婚的,但你一直不公开对丝丝是很不公平的。”许芳玉劝道。 她也想不到个性内敛的小儿子会对女人一见钟情,但依葛芮丝的说法,他们是这样谈起恋爱的…… 唉,不是她对葛芮丝不满意,但她总觉得之跃跟贝儿比较相配,一度还以为他俩有发展的可能性,谁晓得剧情急转直下,女主角当场换了人。 许芳玉虽然有些失望,但小儿子有女朋友就好,她是不会计较太多的。 “你们全疯了!尤其是你疯得最厉害!”蒋之跃把矛头指向葛芮丝。 太荒谬了!他好歹也有长眼睛,怎会和这样的女人谈恋爱? 蒋之跃环顾在场所有人,幸好贝儿还没回来,要是让她听到这可笑的谎话可不得了。 他的“幸好”想得太快了,同一时间,身后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 “咦,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啊?”宝贝儿刚从同学家回来,她原本要直接上六楼,是听到客厅里有谈话的声音才好奇地进来看看。 一见宝贝儿采头进来,蒋之跃和蒋逸龙几乎是同时行动,一个忙不迭地推开黏在他身边的葛芮丝,一个则是想用身子挡住宝贝儿的视线。 太慢了,宝贝儿早看见蒋之跃身旁的女子。她一头雾水,因为她不认识葛芮丝,也还不知道葛芮丝所编的胡言乱语。 问题是葛芮丝认得她,立即决定先下手为强。 “跃,既然爸妈已经同意让我们订婚,日子就由你决定好了。”葛芮丝一脸娇羞地偎进蒋之跃的怀抱,眼睛却挑衅地看着宝贝儿。 她说的是事实,被谎言所欺瞒的双方家长的确已经达成联姻的共识。 砰!宝贝儿手中的原文书倏地掉落到地上。 她在说什么?满天的问号在宝贝儿头上打绕。 第九章 回到六楼,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客厅,蒋之跃还没开口解释就被宝贝儿压在门板上。 “贝儿,你听我说——”蒋之跃两手高举抵在门板上,状似投降。 “你不要解释。”宝贝儿忙着解开他的领带、西装外套和裤带,没空听他解释。 “贝儿……喔!”他的衬衫敞开,胸前的突点正被宝贝儿舔吮着,以致完全说不出话来。 宝贝儿的吻下滑至他平坦结实的小腹,在他敏感的肚脐周遭打转,而宝贝儿的纤手正来回抚摸着…… “喔,贝儿……” 屋内弥漫着旅旎气氛,宝贝儿用唇取代了手,蒋之跃整个人濒临爆炸边缘—— 终于,宝贝儿紧缩身子痉挛起来,终于,将体内的热流射出……“热情的小妮子,我这把老骨头有一天会被你给拆掉。”蒋之跃点点宝贝儿的俏鼻,开玩笑地说。 他们之间的激情刚落幕,温存的场所由客厅移至卧房。 “哼,还不是因为你平白无故冒出个未婚妻,我当然得卯足全力来挽留你呀。”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只是个爱做白日梦的神经病。”蒋之跃受到陷害,心中愤恨难平。 但他更害怕两人之间因此又产生误会。 “贝儿,你听我说——” “嘘!你不需要说,我相信你。”宝贝儿捂住他的嘴,甜甜一笑。 蒋之跃感动地拥她入怀,宝贝儿无条件的信任教他汗颜,他的吻落在她的发丝、粉颊和鼻尖上。 “谢谢你。” “现在说谢谢还太早,如果你不赶快解决那个叫葛芮丝的女人,到时候我可不会轻易饶恕你。”宝贝儿抡起拳头轻捶他。 总而言之,信任他是一回事,两人之间杵着第三者又是另外一回事。 “遵命,未来的老婆大人,小的一定尽快解快这件麻烦。”蒋之跃握住宝贝儿攻击的小手贴放在自己的心脏处。 “谁是你未来的老婆大人啊,你不要脸!”宝贝儿啐他一口,心花怒放。 “你不承认?”蒋之跃翻身压住她。 “哼!” “我都失身给你了,你还不承认?”他的手在宝贝儿美好的身躯上乱窜。 “你……你无赖!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明明是他占了便宜还乱说。 “谁失身给谁都没关系,反正都已经失身了嘛,我们就勉勉强强凑成一对好了。”他边说边爱抚着她的粉蕾。 “我才不要……和你凑成一对,你去找……找葛芮丝……”在他的爱抚下,宝贝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口头上却还不认输。 “你真教我伤心,随随便便就把我送人。”蒋之跃嘴里嚷着伤心,手底下做的可一点都不伤心,他的大手滑到宝贝儿两腿间的敏感地拨撩。 “你……啊,你在做什么……”宝贝儿娇喘吁吁,也没能力跟他辩了。 “我在做会让我们两个都失身的事啊,这下子你要否认也来不及了……”蒋之跃狂猛地进入她。 春色无边的成人戏码上映,非礼勿视喔!星期假日,宝贝儿下楼陪许芳玉谈天。 自从和蒋之跃两心互许之后,星期假日两人都用来约会,过自个儿的甜蜜生活。 相对的,宝贝儿也得编一大堆的理由欺骗蒋文毅夫妇。 难得今天她约会的伴——蒋之跃出门解决“未婚妻”的事情,所以宝贝儿赶紧把握时机尽一尽干女儿的孝心。 只不过她尽孝心还不到三分钟便后悔了,原因在于…… “贝儿,你来瞧瞧,这件欧洲复古风的新娘礼服你觉得如何?”许芳玉兴致勃勃地拿着目录询问宝贝儿的意见。 宝贝儿看了看。 “还不错。”她勉为其难地说。 拜托,她哪有心思去评论其他女孩子和蒋之跃“结婚”要穿的新娘礼服,她的度量可没那么大。 “贝儿,你觉得很无聊是不是?蒋妈妈一直拉着你问这方面的事情,你一定感到很无趣。”许芳玉误解宝贝儿无精打采的原因。“蒋妈妈是想你跟丝丝年龄较近,你选的她应该也会喜欢才对。” “蒋妈妈,你别误会,我是因为……”宝贝儿眼睛滴溜溜地转,编织着理由。“因为昨晚没睡好,眼皮重到都快合上了。” 她昨 晚是真的没睡好,都怪蒋之跃贪得无厌,一晚吵她好几回,害她几乎陷入昏迷状态。 “没睡好?是不是课业太重熬夜看书了?”许芳玉担心地推推宝贝儿。“那你快去补眠,不用陪我了,晚上蒋妈妈再炖些中药补汤给你补补身子。” “不用了,蒋妈妈。”宝贝儿好感动,她在蒋家真的充分享受到亲情的温暖。 也因为如此,对于隐瞒蒋妈妈和蒋爸爸,她感到万分地歉疚。 基于之跃的意思,隐瞒他们谈恋爱是预防二老逼婚的方法,但反过来看,这也是戳破葛芮丝谎言的绝招啊。 宝贝儿差点说出口了,但话到舌尖又硬吞了回去。在还没跟之跃商量过前,她还是不要胡乱拿主意才好。 要是解决了葛芮丝之后,换成她和之跃被逼婚,之跃大概会不高兴吧。 他们曾谈过结婚的问题,之跃的态度似乎是不急于一时,所以她不想让之跃有被逼上梁山的感受。 唉,原本她和之跃的爱情甜甜蜜蜜,却因为梁耀恩让他们差点形同陌路,现在又突然跳出个自导自演的葛芮丝…… 她的爱情路还真崎岖啊。 许芳玉见宝贝儿突然陷入沉恩,以为她是精神不济,赶紧又催她上楼休息去。 也好,反正她也听不下有关葛芮丝和新娘礼服等等的事情,还是早点上楼等之跃的好消息吧。 宝贝儿才起身,蒋逸龙却意外地出现在门口。 说意外是因他们四兄弟鲜少在假日出现在父母的属地里——为了避开父母对于婚事的唠叨,除了平常的晚餐时间外,他们非不得已不会出现在父母面前。 “贝儿,你在这啊,之跃呢?”蒋逸龙问得理所当然。 宝贝儿愣了下。龙哥哥这么问,好像她一定知道之跃的去处。 “他跟你父亲出去了,好像是去拜访葛氏企业的董事长。”回答他的是许芳玉,她很高兴大儿子出现,让她又有了可以讨论婚礼事宜的对象。 如果因此讨论出大儿子对“婚礼”的兴趣,那就再好不过了,办完小儿子的婚事就接着办大儿子的。许芳玉打着如意算盘。 “逸龙,你来得正好,赶快帮你弟弟挑一下结婚的地点选在哪家饭店好。” 蒋逸龙无奈地翻翻白眼。 “妈,之跃不可能喜欢葛芮丝的,你和爸爸睁大眼睛,看清楚事实好不好?”眼角余光瞥见要离开的宝贝儿,他忽然说道:“依我看,贝儿还比较像是之跃会喜欢的女孩子。贝儿,你说对不对?” 宝贝儿愣在当场。 “龙哥哥,我……我怎么会知道呢?”她马上推托,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怎么龙哥哥今天说的话都好像别有含意呢?莫非龙哥哥知道……宝贝儿对上蒋逸龙若有所思的注视,连忙转头避开。 “这我也知道,贝儿可是之跃二十七年来除了我之外唯一肯亲近的女子,原以为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可是爱情这玩意儿就是那么奇怪,他竟然和葛家的千金一见钟情了。”许芳玉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妈,如果之跃会对女孩子一见钟情,我和逸虎早就结婚生子了。”他相信之跃对贝儿的感情也是在朝夕相处的情况下才渐渐滋生的。 “少说废话,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替你那个抱持不婚主义的弟弟找借口。”许芳玉轻斥。“没有用的,就算我们答应之跃不结婚,葛家也不可能让他们的独生女一辈子不嫁吧。” “妈,既然深爱着一个人,就会想要和她结婚,而之跃不想结婚是因为他不爱葛芮丝,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吧?”蒋逸龙说完还特意询问宝贝儿的意见。“贝儿,如果你爱着一个人的话,你会想和他结婚吗?” “嗯……想,我想。”宝贝儿嗫嚅地回答,同时惊恐地发觉—— 之跃不仅是不想跟葛芮丝结婚,他同样也不想跟她结婚呀! “贝儿,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蒋逸龙关心地问。 “不,我没事,我……先上楼了。”宝贝儿忽地起身离去。 直奔上六楼的她,心头的震撼迟迟无法退去。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靠在门板上喘息的宝贝儿吓了一跳,但她随即想起可能是蒋之跃打回来的电话,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的保证。 她冲过去接起电话,然而电话彼端传来女人的声音,不是蒋之跃。 是葛芮丝,在她最感到无助的时候,她打电话来做什么……葛芮丝约宝贝儿在一家咖啡店见面。 咖啡店位于寸土寸金的东区街头,里头的装潢看得出来是出自名家之手,负责吧台的人员也是从高级餐厅挖角的人才。 “想要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这家店是我的。”葛芮丝没有炫耀的意味,只是陈述事实。 她要让宝贝儿知道她们之间有多大的不同。 “这家店是你的?你不是才十八岁而已吗?”宝贝儿讶异地说。虽然早知道葛芮丝是个富家千金,但今日一比较,她才晓得自己寒酸得可以。 “我是才十八岁呀,但我高中毕业以后父母舍不得让我出国留学,而我又不可能出去工作,所以我父亲就开了这家咖啡店让我当老板。” 这是生在有钱人家的好处,也是宝贝儿永远比不上她的地方。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当老板,可是我曾梦想在阳光普照的午后,自己穿着一身白衣,坐在咖啡店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待正急忙赶来和我会面的情郎……就像之跃小说里美丽如梦的剧情。”葛芮丝陶醉地诉说着自己的浪漫美梦。 听了葛芮丝的梦想,宝贝儿不觉咋舌。 她不敢置信在现实生活中真有这么一位不贪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 也难怪葛芮丝编得出和之跃相恋的虚伪故事,原来她一直活在自己的梦幻国度里。 面对这样的情敌,宝贝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真的喜欢之跃吗?看来她是喜欢自己营造出来的梦幻多于现实生活中的之跃。 “不聊这些了,让我们回归正题吧。”葛芮丝摒退送来点心的服务生,从皮包裹抽出一叠书面资料丢至宝贝儿面前。 “这是什么?” “你何不翻开来看看? 宝贝儿狐疑地翻开第一页,随即看到了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资料,包括她就读的学校、几岁失去双亲等等。 “你调查我?!”宝贝儿生气的把资料丢回去。 “别这么说嘛,我觉得这种谍对谍的游戏还满好玩的。”换言之,她把一切当成是游戏,而蒋之跃则是游戏的战利品。 “好玩?我看你是妄想过了头!你调查我有什么用?我跟你一点利害关系也没有。”宝贝儿为之气结。 “谁说没有?”葛芮丝拿出一张支票置于桌面上。“如果你愿意放开蒋大哥的话,这张支票就是你的了。” 宝贝儿诧异地挑高眉。她怎么会知道……喔,既然她都请人调查她了,自然不难发现她和之跃的亲密关系。 可是话说回来,葛芮丝是怎么对她起疑的呢?难道她只是纯粹想驱离之跃身边的女人,却误打误撞发现他们两个相恋的事实? 无论原因为何,反正她是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的。宝贝儿瞄都没瞄支票一眼,她对上头的金额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爱之跃,之跃也爱我,你今天约我出来是多余的,我们两个不可能会分手。” “你不要钱?三百万就摆在你面前,而你竟然不要?”葛芮丝睁大眼睛,好似听见天方夜谭般。 “我和之跃的爱情不是用钱可以买的。”宝贝儿颇为不耐,她没办法和这个不切实际的大小姐沟通。 “那我再加两百万。”葛芮丝果然搞不清楚症结所在。 宝贝儿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我说过,钱对我来讲没有用的。” “为什么?我以为穷酸鬼都是死要钱的。”葛芮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什么意思?”宝贝儿脸色大变。 葛芮丝无所谓地耸耸肩,丝毫不觉得她说的话有多伤人。 “我说的不对吗?你十岁时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后来寄居于舅舅家中,在寄居的七年当中都是蒋大哥给予金钱赞助,他每个月汇五万块到你舅妈的户头充当你的生活费和学费。 这事调查的资料中写得清清楚楚,只是宝贝儿刚才没耐心看完,所以当她听见葛芮丝的说辞时,脸上写满震惊。 “你胡说,之跃那时还是个大学生,哪来一个月汇五万元的经济能力?” “他写书呀,然后把自己微薄的稿费全用来养你。”蒋大哥不愧是她崇拜至极的偶像,他是那么的有爱心,只不过他的爱心用错了地方。 葛芮丝无关痛痒地补上一句,“问题是他的钱用在你身上的部分少之又少,全被你那吸血鬼舅妈收进自个儿口袋里了。 这对宝贝儿又是一大震撼。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你别再说了!”宝贝儿激动地起身怒瞪她。 “这是事实,征信社的调查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她没事弄些莫须有的资料诓她干嘛?就是事实才够震撼力嘛。 葛芮丝很满意她的计划终于引起宝贝儿的反应。 “还不足这些呢,你北上读书以后,你那吸血鬼舅妈还两度打电话跟蒋大哥勒索要钱,所以我说你们这些穷人就是死要钱,也不想想你在台北吃、住、用全靠蒋大哥,你的亲人竟然还敢伸手跟人家要钱。”讲到这,葛芮丝毫不隐藏自己鄙夷的眼神。 她说得好真实,丝毫不像是编出来骗人的故事……宝贝儿抚着心口倒坐在椅子上。 “舅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喃喃自问 她无法置信自己的亲人答应抚养她竟然是有条件的,更可悲的是,还是个外人供应她这些年来生活所需的金钱。 “天晓得。”葛芮丝以为宝贝儿是在问她问题。“别问我这种关于穷人心理的问题,我永远无法理解。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如果你继续跟蒋大哥交往下去,总有一天的你亲戚会a光他的钱。” “我离开屏东后,之跃还有付钱给我舅妈?”为什么之跃都没跟她提过? “他又给了你舅妈二十万。” “我不懂,舅妈凭什么跟之跃要钱?她又不是握有他的把柄——”宝贝儿突然住口。 她懂了。她就是舅妈握有的把柄,也许之跃付钱的目的是不许他们再来打扰她,或是报答他们养育她七年……总之,她造成之跃的负担是不争的事实。 宝贝儿脸色泛白。她实在天真得可笑,亏她还一直跟之跃强调可以靠打工养活自己,结果呢?哈,真是笑话一场。 “你现在应该明白我跟你之间的差别在哪里了吧?”葛芮丝在适当时机突显自己的优势。“我是家中的独生女,娶到我的人就等于是拥有资产上亿的葛氏企业。”她顿了顿,接着又说:“虽然蒋家本身已经非常有钱了,但他们毕竟有四个兄弟,将来蒋伯父会把公司传给哪一个儿子还说不定,可是如果我和蒋大哥结婚的话,将来我父亲必定会助他登上总裁的宝座。” 宝贝儿静静地消化葛芮丝的话。 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如果之跃和她在一起,前途将会是黯淡无光;反之,他若和葛芮丝在一起…… 事实已摆在眼前,就看她如何抉择。 之跃是她今生的最爱,如果可以,她愿意牺牲自己的全部来成就他,包括爱情在内。 “做好决定了吗?”葛芮丝可是有八成的把握。 宝贝儿漠然地盯着杯子里满满的咖啡,那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要将她整个人吸入。 好一会儿,她才再度开口。“我的决定如何毋需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老话:我爱之跃,无论我做了什么决定,我永远都是爱他的。” 这句话像是在示威,也像是回答了葛芮丝的问题。 宝贝儿起身穿上外套走出咖啡屋,她没跟葛芮丝道再见,因为没那必要。 第十章 夜晚,属于情人的浪漫时分。 但今晚他的情人似乎不太专心。蒋之跃再度在宝贝儿眼前晃动手掌,她依旧无动于衷。 蒋之跃索性拿起遥控关掉电视,画面突然漆黑才让宝贝儿回过神来。 她用眼神询问着他。 蒋之跃叹口气。“贝儿,电视剧在演些什么你有认真看吗?” “啊……唉!”宝贝儿的反应有些落寞。 晚饭后,两人在沙发上相依偎,欣赏宝贝儿一向最爱看的日本偶像剧,但平日最会随着剧情发出赞叹声的她却一直无声无息。 她缩着脚,紧拢眉头,失神地啃着手指头,双眼虽然看着电视,但剧情在演些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样的贝儿肯定是有心事,蒋之跃打算问个明白。 “叹什么气?嗯?”他可舍不得见她眉头深锁。 宝贝儿欲言又止,她很想开口问他有关舅妈勒索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既然是已发生的事实,问再多也没用。 “没事,有点心烦罢了。”宝贝儿回避他的目光。 “你是心烦葛芮丝的问题还没解决?” 今天他和爸爸从葛家回来后,告诉贝儿事情还是没获得解决,她就变得郁郁寡欢。 “算是吧。” “傻瓜,那有什么好心烦的呢?”蒋之跃抱了抱她。“反正我抵死不承认自己和她有关系,看她能奈我何。大不了在无法收拾残局时诚实公布我们的关系,葛芮丝就没戏可唱了。” “你愿意公布我们的关系,即使公布后你得娶我?”他不是一直挺反对结婚的吗?怎么…… “唉,就是这点麻烦,一旦公布就一定会被逼婚,不过如果我坚持不娶,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呀。”他可不想贝儿在大学时就结婚、甚至怀孕,让人家指指点点。 宝贝儿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降至谷底。 龙哥哥说的那句“既然深爱着一个人,就会想要和她结婚”又钻进她脑海中,她突然对自己在之跃心中的地位感到怀疑。 经过下午和葛芮丝的谈话后,她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 “之跃,蒋爸爸有提到公司继承人的问题吗?他属意由谁接掌公司呢?”宝贝儿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蒋之跃很讶异她怎会突然这么问,不过仍据实以答。 “原本应该是大哥吧,毕竟他是长子,但现在可不一定了,我们四个都有自己的事业,到底谁来接掌还是个未知数。” 他们四兄弟对接掌自家公司避之唯恐不及,到时候就看是哪个倒霉鬼被老爸相中……最好不是他。 宝贝儿却误解蒋之跃的意思。谁来接掌还是个未知数?那表示只要之跃娶了葛芮丝的话,他将会是最有希望接掌总裁之位的人。 如此一来,她的存在岂不是更印证葛芮丝的话?她是个累赘,她的存在只会造成之跃的麻烦和负担。 该是做决定的时候了。 为什么她的心像是被磨碎了般疼痛呢?这应该是很容易做的决定,为了之跃…… “怎么又苦着一张脸了?今天晚上你真的很奇怪,净问一些怪问题,脸色也一直没好过。”蒋之跃只手抬高宝贝儿的下颚,温柔地抚着她的粉颊。“来,笑一个,别一张脸像苦瓜似的。” 宝贝儿微微牵动嘴角,却挤不出一个笑容。她不想让蒋之跃看见她愁苦的脸,于是倾身吻住他。 这个吻一发不可收拾,两人互相解除对方的衣物,急着拥有彼此。 从客厅到卧房,衣服一件件地散落在地毯上……日上三竿,蒋之跃从床上醒来却发觉身旁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没有贝儿温暖的身躯在怀中,感觉坏透了,失落的情绪梗在他心中。 他记得贝儿今天早上没课,她应该在他怀中被他以热情的吻唤醒才对。 “贝儿。”蒋之跃下床套上衣物,寻找宝贝儿的身影。 静悄悄的客厅里空无一人,蒋之跃推开宝贝儿的房门——自从贝儿和他有了亲密关系后,这间房就形同虚设。 木制大衣柜的门是打开的,蒋之跃走近一瞧,发现宝贝儿的衣服消失了一大半。 怎么回事?蒋之跃拢起眉心,一股不安的感受在他心头逐渐形成阴影。 环顾四周,书桌上的书籍、床头的摆设都还在,只有两人合照的相片不见了。 “贝儿!”蒋之跃大声地喊着。 他希望贝儿从某个角落跳出来笑着对他说:我不见了你很紧张吧?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但,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从角落跳出来给他个surprise。 蒋之跃冲出房间急着下楼问家人,才拉开大门,就意外地看见葛芮丝正要按门铃。 “蒋大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才想要赶快见到你,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了。”葛芮丝眼里闪着梦幻光彩。 “让开!”蒋之跃不耐烦地将她推开,急着找宝贝儿去。 葛芮丝却不轻易放他走,硬是环抱住他的腰,不许他离开。 “该死,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贝儿!” “宝贝儿走了?”葛芮丝喜出望外。 蒋之跃听出不对劲,粗暴地攫住她的双臂。“你说贝儿走了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蒋大哥,你弄痛我了。” 蒋之跃才不管有没有弄痛她,执意要她回答。“你说呀!” 葛芮丝忍痛开口,“那天我约了她见面,跟她说了一些实话,好让她知难而退。” “你说了什么?”蒋之跃恨恨地甩掉她。这该死的女人,她该庆幸他从不打女人的,否则他早揍扁她了。 葛芮丝的话印证他内心恐惧的想法:贝儿离开了!只因这该死的女人从中作梗! 蒋之跃一拳打在墙上,吓得葛芮丝直往后缩。她崇拜的偶像……不是这么凶恶的男人啊。 “别想走!你到底跟贝儿说了什么?”蒋之跃把躲进电梯里的葛芮丝揪出来,恶狠狠地逼问。“说!” 看来葛芮丝若不把话说清楚,是很难在盛怒的蒋之跃面前全身而退……海,一望无际的海,和天色相连,一大片代表忧郁的蓝映入她眼中。这正符合她现在的情绪。 海风拂乱她的发,也同样拂乱她的心……不,她的心其实早就乱了,在离开台北之前就乱了,海风何其无辜,竟成了代罪羔羊。 一早,她离开之跃的怀抱,拎着行李直奔火车站。心情迷乱的她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直觉地买了张回家的车票。 人是到了屏东,但她并没有回“家”。那应该不是她的“家”了吧,虽然她在里头生活了七年。 她拎着行李来到和之跃初遇的海边,就这么坐着发怔,直到太阳逐渐没入地平线…… 她全然不觉自己在这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天黑了以后她该何去何从,她只是好想之跃,好想好想…… “贝儿。” 宝贝儿从膝盖中抬头,除了火红的夕阳和她相望,她没看见任何人影。 难道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是幻听,是她过度思念之跃所产生的幻听? 怎么办?她离开之跃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产生了幻听,那她如何度过没有他的日子呢?她不舍得离开他啊! 蒋之跃双手叉腰站在宝贝儿的身后等待她发现自己,可是她只记得往前看,完全忽略了在她身后的他。 这个傻贝儿喔!蒋之跃无奈地摇摇头。 于是他换了轻佻的语气重新开口:“这位美丽的小姐,这么晚了还在这做什么,要不要哥哥我陪你呀?” 宝贝儿惊骇地转头,昏暗的天色让她看不清楚说话的人是蒋之跃,只以为自己遇上了流氓混混。 她的心满是恐慌,在这鲜少人迹的海边,一旦被坏人捉住,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没时间多想,宝贝儿倏地拔腿狂奔,她情愿跑进海里被海水吞噬,也不愿让对方有机可趁。 该死!看见宝贝儿飞奔而逃的身影,蒋之跃喃喃咒骂。她不但没认出他来,甚至还将他误认为心存不轨的坏蛋。 “贝儿!”蒋之跃唤着她的名,追了上去。 见宝贝儿直直住海里跑去,他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加大步伐追赶。 “贝儿,别跑了,快停下来!” 宝贝儿哪还能分辨出唤她的人是蒋之跃,她没命地跑,海水已浸到她的膝盖…… 蒋之跃及时追上了宝贝儿,拉住她的臂膀往自己怀中一带。 还好,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了!蒋之跃将她紧锁在怀中,感觉她的存在以让自己安心。 宝贝儿岂容他人如此放肆,她又踢又打又骂,硬是要挣脱蒋之跃的怀抱。 “贝儿,冷静一点,是我。”蒋之跃不断地安抚她,可是宝贝儿已濒临疯狂状态,一句安抚的话也没听进去。 她狠狠地咬了蒋之跃的手臂一口,蒋之跃手一缩,两人双双失去平衡跌入海水里。 无计可施的蒋之跃只好捧住宝贝儿的小脸,狠狠地吻住她,企图以熟悉的气息唤醒她。 终于,宝贝儿在他吻中安静下来。 “之跃?”她呢喃轻问。 “对,是我。”蒋之跃在她唇畔低语。 说完,他又深深地吻上她。 确定贝儿离开他时,他完全丧失了理智,倒霉的葛芮丝在他狂怒咆哮下流着泪说出两人见面的事。之后,他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南下,幸好老天待他不薄,让他找到了贝儿。 在缠绵的热吻中,蒋之跃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由于天色已晚,两个人又一身湿,蒋之跃与宝贝儿就近在小渔村里找了一家民宿过夜。 洗过热水澡之后,两人端坐在充当卧房的和室里,热心的女主人还替一天没进食的宝贝儿煮了碗热腾腾的咸稀饭。 “你不问我为什么离开你吗?”宝贝儿没有胃口。就算之跃找到了她,也不能代表什么,她还是会选择再离开他的。 蒋之跃笑了笑,端起稀饭和汤匙。“来,你先吃饭再说。”他舀起一口粥送到她嘴边。 “我吃不下。”宝贝儿落寞地说。 她甚至不敢多看蒋之跃一眼,生怕自己看上了瘾,在离开他之后会痛苦而死。 蒋之跃无声地叹口气,他搁下手中的碗,抬高宝贝儿的下巴要她面对自己。 “我跟葛芮丝见过面,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宝贝儿的眼眸黯淡了下来。“如果你都已经知道了,那你应该放掉我才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蒋之跃听了她的话,故意大声地叹息。“唉,不来找你行吗?葛芮丝被我的坏脾气吓跑了,临走时口中还直嚷嚷我不是她所崇拜的偶像,她说我粗鲁得像野蛮人,她情愿去死也不愿嫁给我。” “怎么可能?她不是一直很盼望能嫁给你吗?” “也许吧,不过我想她大概很难接受一个在她面前挥舞拳头威胁她的男人。”现在想起葛芮丝狂奔出他家的景象,蒋之跃还忍不住想笑。早知道这一招有用他早用了,也不至于弄到让贝儿离开的地步。 “你威胁她?”宝贝儿困难的吞吞口水,她从不知之跃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当然,谁教她用谎话骗你。” “她说的不是谎话,是事实。” “好吧,就算是事实,但那也是她自以为是的事实。她把错误的观念灌输给你,而你这个小笨蛋竟然问都不问我就这么离开了。”蒋之跃捏捏她的鼻头,惩罚她害自己担心。“没错,自从你父母过世后,这七年来我是固定汇一笔钱给你舅舅和舅妈,虽然我也曾介意他们没将这笔钱花在你身上,但事情过了就算了,毕竟他们是你的亲人。” “可是后来舅妈她又要胁你给她钱,这是不对的,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宝贝儿对亲人的行为感到丢脸。 “那是我愿意给的,你舅舅那一阵子因为工作受了伤,也许她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打电话向我要钱。”他当然是经过调查后才给钱的。“你放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舅妈威胁不了我的。” 看宝贝儿还是一脸的怀疑,蒋之跃不免气她对自己没信心。 “拜托,对你将来要托付一生的人有点信心好不好?” “可是继承人的事怎么说?葛芮丝说的对,你唯有跟她结婚才有希望接掌你父亲的事业呀。”光凭这一点她就输给葛芮丝了,她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能给他任何的助力。 “喔,我的天啊!贝儿,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惶恐。”蒋之跃拍拍额,觉得好笑极了。“我们四个兄弟竭尽所能不想接掌我父亲的事业,你可真好,极力想把我推入‘火坑’。” “你不想接掌蒋爸爸的公司?”宝贝儿蹙起眉,不懂他的想法。 “非常、非常的不想,可以说是情愿和我爸断绝父子关系,也不愿当他的继承人。”蒋之跃这话说得挺绝情的,但如果老爸硬要他接掌公司的话,搞不好他真的会这么做。 “贝儿,你在我家待的时间不长,但你可知道我爸爸这一辈子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你们的婚事。”宝贝儿答得很快,在蒋家几乎每一天都会上演一场逼婚的戏码。 “宾果!不过除了婚事外,我们四兄弟执意不肯接掌家族事业也让他颇为头痛。这样说也许很恶劣,但我们四个真的认为将来无论谁接掌了公司,必定都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惩罚。 宝贝儿觉得很不可思议,同时也很同情蒋爸爸。如果四个儿子都不接掌他的事业,那他退休以后公司不就得拱手让人? 不过同情归同情,宝贝儿的心中仍沾沾自喜。 既然她离开之跃的理由都不成立,那是不是代表她和之跃又可以在一起?! 可是宝贝儿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 “之跃,你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跟我结婚?”她勇敢的问出口。 蒋之跃翻翻白眼,重新拿在手中的碗只好又放回原位。看来今晚不解决这个小傻瓜心中的疑惑,她是不会吃饭的。 “我当然想跟你结婚,可是我顾虑到你还是个学生,万一已婚的身份曝了光,难免会招来同学的指指点点。” 这答案出乎宝贝儿意料,也让她感动极了。之跃事事都替她着想,她竟然还怀疑他不爱她……突然间,宝贝儿觉得自己好可恶。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落下。 蒋之跃一惊,七手八脚地擦着宝贝儿的泪,连自己的衬衫和棉被都派上用场了。 可是他再怎么安慰也没用,宝贝儿的泪还是流个不停。倏地,他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一个他在南下前就准备好要给她的惊喜…… 蒋之跃拿下自己挂在墙上的外套,从两个口袋里掏出了大把的糖果。 他将糖果从宝贝儿的头上酒落…… 一场美丽的糖果雨在宝贝儿眼前呈现,霎时间,她忘了哭泣。 “还记得吗?当年的你可是用一颗小小的糖果就掳获了我的心,现在我把我的心乘以n倍回给你。” 蒋之跃拾起一颗糖果,解开包装纸后送进宝贝儿的嘴里。 “乖乖喔,吃了糖果以后就不可以再哭了,知不知道?”他满含宠溺地对她说。 宝贝儿被他的话逗得破涕为笑。 “啊,笑了、笑了!”蒋之跃拭去她最后的一滴泪,从今以后,在他的怀中贝儿不许再哭泣。“既然笑了,就表示有胃口吃饭,来,乖乖地张开嘴……” 于是,这一对误会冰释的情侣甜蜜吃起咸稀饭配糖果……至于吃完饭后他们要做什么呢? 呃……这是人家的事,我们管不着喽!至于后来蒋之跃和宝贝儿到底有没有结婚? 他们原本是打算等宝贝儿大学毕业后才结婚的,所以自屏东回家后,还是一直隐瞒着两人交往的事实。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没多久,宝贝儿便发现自己的大姨妈已经久久未来报到。 选在一个恩爱过后的早晨,宝贝儿把这可能性告诉了蒋之跃。 蒋之跃二话不说地带着她上医院检查,两人从医院出来后便直接驱车至法院公证结婚。 当晚用餐时,蒋之跃用很平淡的语气宣他和宝贝儿的喜讯—— “我结婚了。” 他说第一句话时,蒋文毅摔了手中的碗筷,下巴也掉下来了。 “贝儿是我的新娘。” 许芳玉端在手中的热汤全洒了,眼睛张得特大。 “她肚子已经有我的小孩,两个月,我要当爸爸了。” 砰!蒋逸虎连人带椅摔落地,他向来标榜的优雅全没了。 不过,至少全家还有一个人表现正常。 “恭喜!”蒋逸龙对小弟和刚出炉的弟媳妇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谢谢。”蒋之跃和宝贝儿相视而笑。 他们悠哉地吃着饭,完全不理会狼狈不堪的另外三个人。 今天是他们结婚的日子,他们最大,谁都不可以有意见,也不准问一大堆的问题。 什么?你还是很想知道他们在屏东过夜的那一晚吃完饭后到底做了什么? 哈!我偏不告诉你,卖个关子,下一回再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