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嫁男人婆》 楔子 正中午的艳阳下,只要是会动的生物,全都会自动找有凉荫的地方遮阳,光秃秃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咦?不对! 有一个个头很小的孩童,正在跑道上奋力奔跑着,跑道旁一个男子则在大声吆喝—— 「继续跑,快一点!跑——」 不满四岁的小孩在父亲的强制命令下,每天中午固定得在四百公尺的跑道上跑一圈,此时一张白嫩清秀的脸颊已红通通的,衣服也汗淋淋地黏在身上。 「快到了!」跑道旁的男子大声喊着。「再跑快一点!」 「呼……呼……」小孩紧抿着唇,拚命迈着小短腿往前跑,努力想要达到父亲的要求,就算被太阳晒得两眼发昏,视线模糊,还是继续往前跑。 突然,一个脚步不稳,小孩整个人往前扑倒,pu跑道上的粗砾地面磨破了细嫩的膝盖。 「呜……好痛……呜……」小孩慢慢地爬起来蹲坐在地,看着血痕斑斑的膝盖,痛得低声哭泣。 「哭什么?一点小伤而已,有什么好哭的!」男子人还没到,不爽的喝斥声已先传来。 「可是……好痛……」 「你是男生!男生就不能哭,也不能喊痛,知不知道?」男子站在小孩面前,义正辞严地训诫着,看都不看一眼小孩膝盖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知道……」小孩用力抹去泪水,站起来,忍着痛,一拐一拐地继续跑,心里默默念着—— 我是男生,男生不哭……不哭……不能哭…… 第一章 衣香鬓影。 珠光宝气。 台北市内顶级饭店的超豪华宴会厅,入口处的红纸上写着「纪丁府联姻」,这是历年来最盛大的喜宴,席开五百桌,桌桌爆满,一位难求,没有请帖,管你是总统还是老董,都会被挡在门外。 赴宴的嘉宾不是某家上市公司的老板、阔少,就是某某议员、官员,要不就是常在电视上露脸的明星、模特儿,全都是大有来头的政要名流。 三十几名担任接待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引导宾客入席,每个受邀的宾客都将最好的行头穿戴在身上,尤其是女性宾客,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装扮,身上的行头加起来都是百万起跳,就怕被别人比下去。 厅外的镁光灯闪个不停,几百个记者被层层警卫挡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无法贴近采访,闷哪! 「恭喜呀,抱得美人归!」 「恭喜、恭喜……」 宾客络绎不绝,贺喜声不断。 「谢谢!这边请。」满面春风的纪可法穿着灰色的正式礼服,胸口别着张「新郎」字样的红纸,原本白皙的俊脸已红光满面,正四处招呼客人,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是他跟丁茤萸——台湾当今最受欢迎的名模——的大喜之日,他虽然出身富贵,但因为身为法医又不喜欢拘束,为了工作方便,平常都是穿着平价的休闲服饰,难得穿西装、打领带,一派名士打扮,看起来贵气十足。 突然,入口处传来纷乱的争执声,引来众人好奇的张望和媒体镁光灯的捕捉。 「……就跟你说我忘了带,你是听不懂啊?」一个穿着吉娃娃图案t恤和破旧牛仔裤的魁梧壮男,满脸不耐烦地对着警卫发出怒吼。 这个男人的外表,完全无法跟「善类」归于同一类。三分头的发型,刀锋般刚硬的五官线条,锐利的眼神,粗黑的浓眉,原本挺直的鼻梁疑似断裂过,有一小处凹痕,再加上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和全身虯结的肌肉,整个人的感觉像是刚被管训出来的大哥,只有略微丰厚的唇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柔软的地方,但仍然让人望之生怯。 「对不起,没有请帖就不能进去。」身高超过一百八的警卫站在那人身旁顿时小了一号,声势也弱了一大截,但仍坚持地守着命令。 啪嚓!啪嚓、啪嚓……哪里有乱象就往哪儿钻的媒体,怎么可能放过这一幕? 「你们拍什么拍?」被警卫挡在门口已经够让齐瓦不爽了,没想到还有不长眼的记者拿着相机猛拍,闪光灯闪得他的眼睛白茫茫一片,让他火气更旺,回身对着拚命按快门的记者们发出怒吼。「再拍,我就砸了你们吃饭的家伙!」 齐瓦的个性狂妄自我、桀骜不驯又不受约束。曾经是警官的他,能力虽强却是作风强势又不按牌理出牌,因此让长官相当头痛。 某次在无意间,他发现有主管涉嫌伙同几个同僚私下经营赌场,他们游说他保密不成,竟想杀他灭口。反抗时,他的枪枝走火,意外杀了某个同僚,结果他们竟口径一致地说他包庇赌场,畏罪杀人,让他百口莫辩。 后来,接手此案的法医草草结案,让他蒙受不白之冤,当纪可法知道这件事后,主动请缨重新验尸,查明事情真相,替他平反了冤屈。 冤屈平反后,他警官也不当了,自己出来开业,开了一家专门解决「疑难杂症」的个人工作室,举凡抢救人质、当保镳,还是出面替人乔事情等等,都在他接案的范围内。 由于他作风强悍,人面又极广,黑白两道都不敢得罪他,就怕下场会很难看,因而让他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也算是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了。 道上的人都喊他「吉娃娃」——一个跟他的外表完全不搭轧的名号。他会有这个怪异的称号,是有原因的。 第一,他名字的音跟吉娃娃很相近。 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爱惨吉娃娃了!爱到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会印上吉娃娃的图案,明显到别人想装作没看见都很难。 「台湾是民主的国家,我们有新闻采访的自由。」记者拿出采访自由的大帽子。 「你们有采访自由,我也有不受干扰的自由,还不快给我滚一边凉快去!」浓眉一拢,厉眸一瞪,向来凶狠如狼的记者群,再怎么白目都看得出来眼前的猛兽不能招惹,纷纷下意识地自动往外退开,不敢靠近他。 「我就知道是你!」走出来一探究竟的纪可法,一看到骚动的源头,立即开心地笑着跟他打招呼。「欢迎、欢迎!」 之前亲亲老婆被人绑架,多亏了齐瓦出手相助,事件才能顺利落幕。 说起来,齐瓦算是他们夫妻俩的恩人呢! 「你来得正好!」齐瓦一手大剌剌地搭上新郎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走进宴会厅,不满地抱怨。「啐!这些人的脑袋跟石头一样硬,你再不出来,我就开打了!」 「还是不要吧……」深知他冲动火爆的个性,纪可法只能摇头苦笑。「今天多吃一点,筋骨就暂时休息休息吧!」 「放心啦,你第一次结婚,我不会找你麻烦的!」他用力拍拍纪可法的肩,很有良心地说。 「……谢谢。」「第一次」结婚?他的意思是说,自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喽?纪可法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还好没给亲亲老婆听到,否则今天的婚宴也不用举行了。 「新郎倌,恭喜呀!」 「谢谢……」 「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 沿路上,不断有人过来跟新郎道贺,齐瓦干脆挥挥手,赶走忙得要命的新郎。 「你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自己会找一个顺眼的位置坐。」 「……那好吧,我等会儿再带茤萸去跟你敬酒。」 「去去去!」看着新郎被宾客架走后,齐瓦随意地继续走走又晃晃,寻找适合安坐的「宝座」。 他不想跟高官、富商们坐在同桌,满身的铜臭味会让他食不下咽,可惜的是,今天的场合什么没有,偏偏就是高官和富商特别多。 啐~~真麻烦! 此时,身旁两名盛装来参加喜宴的女「麻豆」,正对着往来的男宾客品头论足。突然,比较年轻的圆脸「麻豆」,一双眼瞪住入口处的某一点,闪闪发亮。 「欸~~那个大帅哥是谁啊?」双眼紧紧锁住猎物,舍不得离开旷世美男子。 那个男人的身高应该不到一百八,体格也稍嫌单薄,气质清冷,不是她向来钟意的阳光型壮男,但他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蛋足以弥补一切。 「哪个?」熟女「麻豆」的视线跟着转,随即定住,发出惊叹。「哇~~」 在模特儿界快十年了,看过的帅哥没有成千也有好几百人,就是没看过像他这样美得似仙的人种。 天哪!这张脸生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让人忌嫉妒又忍不住赞叹哪! 果然是个让人眼睛一亮的好货色啊! 齐瓦听到惊呼,好奇地随着她们的视线往右前方看,顿时间有种被雷打到的感觉,整个人也跟着被定住。 喝!哪来的妖孽? 那张脸比女人还要美,气质清冷似神仙,就连他这个见惯各种场面的大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只能瞪大眼睛盯着他看,就怕他是幻化出来的仙子,一个不注意就会消失不见。 「你们在看什么……」另有几名熟识的女「麻豆」经过,也好奇地停下脚步,视线跟着一看,其中一名的脸上随即布满爱慕。「喔,原来你们也注意到他啦!他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他是谁呀?」众女人眼中写满欣赏,异口同声地发出问号。 在众人爱慕的惊叹声中,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猛男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名天仙般的美男子面前站定,双手环胸,粗黑的浓眉皱成一直线,粗鲁地盯着人家直直看,完全不管他正站在人来人往的走道上。 「……有事?」丁若男冷淡有礼地询问,低沉的嗓音圆润好听。 眼前这个鲁男子的行径已经引来许多不必要的注意,让行事向来低调又内敛的她感到很不舒服,眉头不自觉地微微拢起,但随即回复淡然到近乎冷漠的神色。 清楚自己的外表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丁若男一直视在公众场合露面为畏途,但今天是妹妹丁茤萸的喜宴,不管再怎么不喜欢抛头露面,还是得来露个脸。 果然,才踏进会场没几分钟,就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你……真的是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眼前的美男子看了起码五分钟,齐瓦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美成这样,于是不自觉地走了过来。 他痴痴地呆望着对方,迟迟无法回复正常。 眼前这名让所有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男人,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脸上的肌肤一点疤痕或凹洞都没有,完美无瑕,连他这个没有一丁点儿文学细胞的人,「肤白赛雪」这个高深的形容词在看到对方之后,也自动钻进了脑中。大大的杏眼微微上翘,小巧的鼻梁,形状优美的粉色薄唇,吐出来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相当悦耳。 他的身子高瘦,看起来相当单薄,全身上下只有凤眼上的两道浓眉是唯一称得上有英气的地方,整个人简直比女人还要女人啊! 怎么会有男人美成这副德行? 与其说这个人是美男子,不如说他是个大美人还要来得更加贴切。 打从第一眼看到他,齐瓦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地失速乱跳,只差没跳出喉咙。 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心脏失常过,没想到第一个让他得「心脏病」的竟然是个男人! 天啊!难不成他有同性恋倾向? 不!不会的!他用力猛摇头,甩掉这个结论。 他之前曾被男同志表白过,并没有任何喜欢人家的fu。再说了,从幼稚园到现在,他一直只对女性感兴趣,没道理现在才转性,所以他的性向绝对没改变。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这个引起他莫大兴趣的男人喽? 唉,他绝对是妖孽,才会迷得他晕头转向的。 「需要我帮忙带位吗?」丁若男回避这个问题,不想回答。 她的性别,不需要跟别人交代,更何况是个陌生人。 由于母亲连生三个女儿,之后就再也无法受孕,结果渴望有个儿子的父亲竟然异想天开,将她当男孩子养!虽然她的生理和身体是女性,但她的行为和个性却几乎和男性一模一样。 说实话,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定位自己的性别。 她从不强调自己的性别,不管别人说她是男人也好,猜她是女人也罢,她不承认也不否认,随人家怎么说,她都不在意。 除了家人以外,亲戚朋友也都认为她是男人,更别说外界那些不认识她的人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会认定她是一个长相偏阴柔的男人。 也许是她的男性扮相很称职,更可以归功于现在流行中性美,多的是长相漂亮的男偶像,因此让她的长相没受到太多质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坐哪儿?」齐瓦不答反问。 虽然不了解他问这话的用意,丁若男还是指了身前的座位。 第二章 「那好……」大手拉开他隔壁的椅子坐下,齐瓦跷着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他直看。「我就坐这儿。」 「你……」凤眼微眯,玉容倏冷。「你到底在看什么?」 不是没被人盯着看过,但大都是女人盯着她看,而且是含蓄地盯着她看,从来没有一个大男人会死盯着她,这感觉像是被眼镜蛇盯上似的,让人全身发毛! 她已经不算矮了,但是这个男人更高,比绝大部分的男人都高,应该超过一百九十公分,她的头顶多只能构到他的下巴。他的肩膀宽阔,肌肉结实,短袖t恤露出来的手臂上有着虯结的二头肌。 长得又高又壮也就算了,他还拥有一张凶神恶煞的恶人脸,看起来跟好人搭不上边,坏人则绝对有他的分,活像是刚被关出来的黑道大哥! 不过可笑的是,这个从外表到声音都很雄壮威武的猛男,竟然穿了一件印着可爱吉娃娃图案的短袖t恤,跟凶猛的他一点都不搭! 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怪异,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而且她敢断定,这个男人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摆弄的人。 她本能地知道,要对他敬而远之。 「看你呀!」真的是越看越美,美到让他乱了心魂。尤其当他的眼睛着火时,看起来更有人气,更加美丽动人了。「真美……」 为什么这么一张绝色丽容,竟然是长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一个人迷得魂不守舍,整个人像是喝醉酒般,微醺的感觉在他体内蔓延,脑袋一片空白,几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要怎么写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么看着他,守着他,一直到地老天荒…… 天啊!他完了! 「你找错对象了。」丁若男的声音更冷,故意误导自己的性别。这是对付登徒子的绝招,除非对方是gay,要不然都会落荒而逃。 「我也不想找个男人啊!」齐瓦一脸无奈地抱着头猛摇,万分委屈地说:「不过既然你是个男人,我也只好将就啦!」 这一定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罚他从没将女人放在心上过,才会让他第一次动心的对象是个男人! 「嗄?」将就什么? 「我要你!」齐瓦豁出去地看着他。 「我是男的!」她再一次强调自己的性别,就是要他知难而退。 齐瓦认命地耸耸肩。「我不管你是男是女,总之,我要定你了!」 疯了! 那个男人绝对是疯了! 丁若男第一次选择不战而退,逃离那个有着猛虎一般的专注眼神和狂霸气势的男人。 她向来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但这次,她宁可躲开,也不要跟那个男人对峙,因为她没把握全身而退。 他的外表看起来虽然有点懒洋洋的,但她可不会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他根本就是一头披着猫皮的虎,全身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 她不是没被男人告白过,其中有男同志,也有性向正常的男人。对于男同志,她会宣称自己是女人;至于那些「误」以为她是「帅妹」的男人,总在她冷冷地宣告自己是「男」性后,全都一脸尴尬地落荒而逃。 只有他,就算误以为她是男的,还是一脸大无畏、势在必得的表情,强势又霸道极了。 他「爱的宣言」震得她说不出话来,但在震惊的同时,还有一丝丝不该有的窃喜。 原来,还是有人不在乎她的性别…… 「若男,你在想什么?」好不容易打发完一批接着一批的道喜宾客,几口三明治下肚后,丁茤萸总算有了体力盘询。 丁茤萸一早就被挖起床打扮,长期配合的造型化妆师替她将美颜妆点得更美,设计简洁的雪白婚纱则让她看起来艳光四射,但她此刻完全不顾超级模特儿的形象,几乎是瘫坐在新娘休息室的舒适沙发上,趁着婚礼前的空档吃点小点心补充体力。 不过,她的眼睛可没闲着,一直好奇地观察着站在门边发呆了近十分钟的二姊。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讲求效率的二姊发呆了十分钟呢?真让人好奇啊! 打从自己出生后,失望到极点的老爸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决定要将二姊当男孩子养。 他不但将若男打扮成男孩,也要家人将若男当男生,不准她喊若男姊姊,只能喊「哥哥」,对外更声称若男是儿子。 为了降低谎言被拆穿的机会,一上小学,若男就被送到美国的住宿学校,美其名是让她学习独立,实际上则是减少她在台湾的曝光,让记得她的人淡忘她的真实性别,直到大学毕业才让她回台湾。 看着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几乎跟男人一样的二姊,丁茤萸心里忍不住又把老头臭骂了一顿,真是害人匪浅。 她听妈妈说过,小时候的若男是个爱哭又爱笑,可爱又活泼的小女孩,结果好好一个美得像花的女孩,偏偏被家里那个变态老头搞得男不像男、女不像女,个性也因为长期压抑而显得冷漠又带点孤僻,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总是面无表情地冷看世事。 就连家族聚会,若男也不会加入谈话,总是一个人独自站在角落,在她的周遭明显地筑起一道防护墙,不让任何人靠近。 没想到,这个向来自律严谨而且表情淡漠直逼雕像的二姊,竟然会发呆,脸上的表情还变化万千,真是难得耶! 「没……没什么。」丁若男回过神,表情再度回复到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找了张角落的椅子坐下。 自从茤萸认识妹夫纪可法后,整个人的感觉变得柔和多了,有棱有角的个性也变得较为平滑,尤其是面对父亲偶尔的情绪性言语,茤萸顶多来个相应不理,不再像以前一样会爆发激烈冲突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妹夫的努力,当然,茤萸的改变也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父亲有着根深柢固的重男轻女观念,但她常看见纪可法不厌其烦地跟父亲沟通观念,当父亲与茤萸发生冲突时,他也总是公正地扮演着仲裁者的角色,绝不偏颇任何一方。 不过,裁判这个角色吃力不讨好,经常惹来父亲和妹妹的埋怨,有时甚至会出现父亲和茤萸联手抗议裁判不公的情况,久而久之,父亲和茤萸不再一见面就斗成一团,偶尔还会出现和乐融融的谈笑画面。 茤萸把这一切的改变归功于认识纪可法这个好男人,最近甚至将脑筋动到她身上,想办法要介绍男人给她认识,天真地以为她也能遇上一个好男人,享受幸福。 只可惜,她是幸福绝缘体。 毕竟,如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幸福,要如何获得幸福呢? 「不不不!」善于察言观色的丁茤萸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并立即以过来人的身分作出大胆的猜测。「一定有事情困扰你,而且……是跟男人有关!」 「……」丁若男诧异地侧过头瞪着小妹。她怎么会知道?难不成……那个男人又是茤萸找来的? 以茤萸目前勤于帮她介绍对象的行径看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说起来……那个男人根本就知道她是女人喽?原本有些欣喜的心情倏地冷下。 既然知道她是女人,干么还装出一副「豁出去」的决绝表情?虚伪! 当下,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印象分数连降好几级。 「我猜对了?」从丁若男脸上的神色判读出自己的猜测正确,丁茤萸一跃而起,冲到她面前,兴奋地问:「是谁?在婚礼上认识的吗?」 「那个人不是你派来的?」小妹的反应让丁若男有些摸不着头绪,难道说那个男的不是茤萸介绍的? 「我之前介绍给你认识的那个菁英份子,可是我精心挑选过的超级a咖,可是你竟然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完全不感兴趣,我哪还敢介绍啊?」丁茤萸悻悻然地撇撇嘴。「可法说,当你缘分来的时候,自然就会碰到属于你的有缘人,要我别多事。」 「有缘人?」什么叫做有缘人? 「是啊!」茤萸露出比花蜜还甜美的笑容。「当你遇到有缘人的时候,你整个人都会不对劲极了。」 整个人会不对劲?照茤萸的说法,那个拥有野兽般眼神的猛男不就是她的有缘人? ……别开玩笑了! 「说说看,那个让你困扰的男人是谁?」能让若男失常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丁茤萸好奇得要命。 「一个高大粗鲁又要装可爱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恼。 「高大粗鲁?装可爱?」这个形容词好耳熟,熟到好像是某人的侧写……一个抬头,看到挡住整个门的高大身影,丁茤萸倏地露出真心的笑容,站起身来,热切地迎上前去。「『吉娃娃』,你终于来啦!我真怕你不来呢!」 吉娃娃?坐在角落的丁若男虽然看不到门边的状况,但听到这个称号就想到那个男人衣服上的图案,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 难道是他? 「你们的喜酒,当然要来吃喽!恭喜、恭喜啊!」嘴里道喜,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角落的人影不放。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丁若男的额际开始发胀,但她硬是瞪着墙壁,闷不吭声,希望某人能识相地离开。 只可惜,「识相」从来没出现在齐瓦的字典上过。跟丁茤萸打完招呼后,他立刻眼巴巴地凑到美男子跟前,涎着大大的笑脸。 「嗨,我们又见面了,我们两人果然很有缘啊!」担心又把人给看丢了,他自动自发地搬了一张椅子跟美男子面对面坐着,近到两人的膝盖相抵着。 十几分钟前,美男子趁着他去上洗手间时遁逃,让他扼腕不已,不知美男子姓啥名啥,就算他是业界有名的寻人高手,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找起。 不过,他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脾气特别硬,不轻易认输。于是,他决定从新郎和新娘下手,他相信绝对可以藉由这对新人去找到他的梦中情人。 他兴冲冲地跑上楼来找新娘探消息,没想到立刻就让他找到人了!嘿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表示他们两人很有缘哪!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他逃了! 丁若男的眉头再度皱起,略侧过身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让两人的肢体有碰触的机会。 丁茤萸来回打探两人,反应敏锐的她立刻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乐得找张舒适的沙发坐下来看戏。 「你们认识?」 「对呀!」、「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答案却是天差地别。 「欸,你干么装作不认识啊?真不够意思耶!」齐瓦嚷嚷着。 丁若男相应不理,一脸冷漠地站起身,想要越过他离开,但是他硬是挡住她的去路,不让她通过。 「别挡路!」丁若男发觉自己越来越难保持冷静,眼睛已然冒出火花。 「我如果不挡着你,你又不知道要躲到哪儿去了。」齐瓦双手环胸,四平八稳地站着,牢牢地封锁他的去路,将他困在他与墙的中间。「除非你答应跟我交往,要不然我就不让。」他厚颜地乘机提出交往的要求。 「你找错对象了,我不是gay!」这个男人简直比牛皮糖还难应付,不只皮粗肉厚,脸皮更是比墙壁还厚,胆子也够大,竟然敢威胁她! 「我也不是啊!」他一脸委屈地大声嚷着。「谁叫你是男的,我只好将就啦!」 第三章 还将就哩!丁若男生平第一次有杀人的冲动,眼里的怒火已被点燃。 从小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下,她学会隐藏所有的情绪,不让父亲找到任何藉口责骂,再加上只身在陌生的国度讨生活,久而久之,她已变成别人眼中的冰山。 这么多年下来,她几乎要忘记什么是哭、什么是笑、什么是怒。 没想到,才遇上这个鲁男子不到几分钟,她向来自以为傲的冷静就几乎要破功!若不是考虑到他的皮粗肉厚可能会让自己的脚受伤,她绝对会把他踹出门去! 「等等、等等,你们两人不是今天才认识吗?你会不会太猴急了点?」丁茤萸来回打探两人的反应,脸上兴味十足。 若男很少显露情绪,就连跟她做了二十几年的姊妹,印象中也没看她动怒过,就算有人无理挑衅,她也都置身事外,不予理会。 没想到,齐瓦跟她才见面没几分钟,就能惹得她发火,真是不简单啊! 「哪会?我还觉得相见恨晚哩!」齐瓦一脸遗憾,紧接着马上又露出一脸傻笑地看着梦中情人。「不过还来得及,不算太晚厚,对不对?」 丁若男的脸冷淡地转向另一边,看都不看他,让他自己去唱独角戏。 「那……你们自我介绍了吗?」依若男冷淡不爱理人的性子,应该是没有才对。 「还没有机会。」齐瓦马上立正站好。「我叫做齐瓦,大家都叫我吉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丁若男懒得理他,身手矫捷地乘机越过他,但还没来得及冲到门口,就被他先一步挡住出口。 「你太不够意思了吧?」齐瓦不满地抱怨。「我报出自己的名号了,你也该礼尚往来呀!」 「你没听过好狗不挡路吗?」丁若男寒着脸,声音冷飕飕的。 「对呀,所以我从来不当好狗!」齐瓦挺起胸膛,骄傲的咧! 「你——」她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直觉告诉她,麻烦黏上她了!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齐瓦兴致勃勃地追问。 「她叫做丁若男。」深知齐瓦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难缠个性,丁茤萸替二姊给了回答,紧接着媚眼一转,恶劣地开了恩人一个玩笑。「她是我二……哥。」 光看齐瓦势在必得的眼神,就知道他看上若男了。 真想知道齐瓦这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男人,如果知道自己看上眼的对象是个男人时,会有什么反应? 一定很好玩。 丁若男挑起秀眉,对上丁茤萸狡黠的媚眼,无言地询问:你在搞什么鬼? 丁茤萸回了她一个耸肩,外加一个调皮的微笑。好玩嘛! 「他是你二哥?!」齐瓦喜出望外,笑得嘴都快咧开了,只差没在地上打滚。「哈……这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丁茤萸满是纳闷地问。 虽然跟齐瓦见面没几次,但从可法那里也听到过不少齐瓦的「丰功伟业」,可说实话,她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听到自己喜欢的人是男人,他不是应该错愕、懊恼吗?怎么会高兴成这样? 他不会是刺激过重,疯了吧? 「你给我做个见证人。」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二哥,他是我的人了!」 当着一脸纳闷的丁茤萸面前,齐瓦快速地捧住丁若男的脸,低头吻了他的唇。 他的唇瓣柔滑香甜,比女人的嘴唇还要柔软啊…… 就在齐瓦沉醉在有生以来最甜美的吻时,男人下半身最脆弱的部位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噢……」痛痛痛……妈啊!痛死人了啦!齐瓦痛得弯下腰,顾不得继续偷香。 被「疯狗」咬到。 这就是丁若男对于齐瓦那一吻的评语。 想到昨天那一「咬」,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神立即涌起浪纹,手忍不住又再度用力摩擦早已红肿的唇,想擦去被侵犯的感觉。 能让她动怒的人不多,齐瓦绝对名列榜首。 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那一脚,绝对够他受的。 活该! 想起他弯腰佝偻着身躯的痛苦表情,她的心情就稍稍平复了些,注意力再度回到电脑萤幕上的数字,继续研究着补助款项。 这间十坪大小的房间是她目前办公的地方,曾经,她的办公室有这里的五倍大,位于这栋大楼的最高管理楼层,不过那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从小被父亲当成接班人培植训练,回国后担任父亲的特别助理,独立完成几件成功的开发案后,总裁兼任总经理的父亲将总经理的位置交给她,直到半年多前棒子又转交给大姊夫,而她则被流放到她回国后一手创立的「丁固基金会」担任执行长。一个掌管不到五个人的闲差。 二十几年来,成为父亲引以为傲的「儿子」一直是她努力的唯一目标,如今,她赖以为生的目标突然没了。 这半年来,失去努力目标的她,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原本被工作和课业塞满到一天睡不满五小时的她,突然间变成了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的闲人,顿时茫然地不知要怎么安排突然多出来的时间。 她不怨父亲的错待,谁让她不是男生呢?对于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只能沉默地接受,「假儿子」终究还是输给了「真半子」。 小学时她就独自一人被送到美国读书,直到大学毕业才回国。 她在美国没有刻意隐藏性别,奇怪的是,她在美国认识的朋友都没有怀疑过她是女的,可能是她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跟男孩一样,同学们也自然而然地当她是男的吧。 这二十几年来,她一直在男与女之间游移,她的生理是女人没错,但她的心理却一直强迫将自己当成男的,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就怕被外人看出破绽,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当职务转交给大姊夫时,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身分解除了,也就是说,她不需要再扮演「儿子」了。只是,扮了二十几年的男性角色,要如何舍去? 她又该何去何从? 叩叩! 「执行长,柜台有个男人送花给你耶!」年轻的柜台小姐脸上除了仰慕,还有更多的纳闷。 执行长长得俊美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他坐镇的这半年多来,也有很多女人上门倒追过,但再怎么俊美,执行长终究是个男人哪!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送花追求……很怪耶! 「有男人送花给我?」丁若男浓眉微挑,随即回复正常。「麻烦替我退回去。」 「可是……送花的那个男人说一定要你亲自签收,否则他就不走耶!」助理一脸为难,不敢招惹那名穿着可爱图案,但长相颇为吓人的送花员。 「……好吧。」不想让人为难,反正闲着没事,她就出去看看吧。 穿着剪裁合身西服的丁若男,看起来英挺俊雅,极为迷人,基金会的员工虽然看了半年多,还是经常看傻眼。 一路上,她泰然自若地接受员工们的注目礼,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直到看到柜台前的送花人,脸色马上拉下。 竟然是他! 「呦~~好久不见!」不同于丁若男的冷脸,齐瓦一张嘴笑到快咧开了,声音宏亮地打着招呼,三个大步一跨就到他面前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好想你哪!你呢?想不想我?」 昨天偷香的结果,除了一个让他回味再三的甜吻之外,还附上了一记惨绝人寰的「绝命踢」,差点让他的「小兄弟」挂病号。 加害人踢完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只好半弯着身子,缠着新娘子问话,尽可能地收集丁若男的个人资料。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可是很努力地作功课呢! 齐瓦的大嗓门和送花之举已经传遍整个基金会,所有员工都抢着出来看热闹,让她的白皙美颜冻结成霜,声音低沉冰冷。 「齐先生,有什么事?」她顺势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原以为昨天那一踢已经让他的妄想告一段落了,想不到他竟然不死心地找上门。 他到底想怎样? 「有啊!」齐瓦的双手各提一大水桶的红色玫瑰,献宝地平举给她看。「你看,我特别摘来送你的,而且还是象征爱情的红玫瑰喔!」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谈论私事。」丁若男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欸~~大家都说我不懂得情调,我发觉你比我还不浪漫耶!」齐瓦不满又委屈地抱怨,双手一提,轻轻松松就将两个水桶放在柜台上。「看在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摘花给你的分上,你就不能给点好脸色吗?」 活像幼稚园小学生抓到一只毛毛虫,赶着跟心仪的小女生献宝,却害得小女生尖叫逃跑般,齐瓦心里的沮丧可想而知。 站在一旁看戏的员工们看到齐瓦一脸苦相,纷纷掩着嘴失笑。 就连丁若男看到装着玫瑰花的蓝色大水桶,也是又好气又觉得好笑,差点忍俊不禁,只能说她忍功高人一等,才能继续维持「面无表情」。 有人送花会拿大水桶装吗?果然是只大笨狗! 「谢谢你的花,别再破费了。」虽然跟齐瓦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却很清楚这个男人吃软不吃硬的杠子头个性,来硬的只会两败俱伤。 「放心,这些花没花我半毛钱。」他笑得很得意。「那是从我邻居家的花园里摘来的!」想起好友今天早上看到光秃秃的花园时,脸上那副「误交匪友」的凄惨表情,他不禁笑得更乐了。 「我还有事要忙,不送了。」丁若男露出礼貌的浅笑送客,这一笑,立刻将齐瓦的魂给勾到天外天去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笑容耶,真美~~」不顾正在大庭广众之下,齐瓦一个大跨步,人已经到丁若男面前,涎着笑脸要求道:「再笑一次,我想看。」 玉颜瞬间冷下,眼神急冻成冰。「齐先生,这里是办公的地方,请你放庄重一点。」 「我哪里不庄重了?我今天甚至没穿拖鞋耶!」齐瓦纳闷地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穿着,t恤、牛仔裤、球鞋,再看看丁若男的正式穿着。「难不成要跟你一样穿西装、打领带,才叫做庄重?那可不成,我受不了,一定会憋死的。」 「我欣赏衣着整齐的人。」丁若男不纠正他的误解,反而顺着他的话回答。 「你啊,就是太一板一眼了,这样生活怎么会有趣呢?」齐瓦不以为意地摇头笑着。「人生苦短,何必让自己不好过?偶尔要让自己喘口气,否则压抑久了,人是会爆掉的喔!」 喘口气?丁若男心里暗自苦笑。这半年多来,她何止是喘口气而已?再继续无所事事下去,她整个人就快生锈了。 「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还有事要忙,无法久陪,你请吧。」 「少来了!」齐瓦厚着脸皮继续赖着不走。「你妹妹跟我说过,你这个新工作一点儿都不忙,她要我有空就带你出去走走,免得闷坏了。」 茤萸?没想到人竟然是自家妹妹招惹来的! 多事! 「我没空。」 「我看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就出去走走吧!」他当作没听到他的拒绝,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起了掳人的勾当。「走吧!」 齐瓦仗着人高马大,半拖半抱地拉着丁若男往电梯的方向走,快速按下电梯钮。 第四章 「你放手!」不想当众大呼小叫,丁若男几乎是咬着牙低嚷,双手用力地挣扎,偏偏撼动不了他分毫。 「不放。我一放,你就逃了。」他抓得更紧。 「你——」这时电梯刚好开门,小了好几号的丁若男被带进电梯里,绑架成功。 「欸~~执行长!」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丁若男被「坏人」强行拖走,没人敢追上前去。 拜托,那个人很有可能是黑道大哥耶!人长得凶恶不说,手臂还跟小树一样粗,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被揍扁呢! 谁敢惹他啊?又不是头壳坏去! 「……啊!我们可以打电话叫警卫拦人啊!」 终于有人想到这个方法,但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于事无补…… 「你!」被强行拉进电梯,丁若男气急败坏,手脚齐上,努力想要挣脱,但无论她的手怎么翻转,他依然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教她又惊又气地瞪着他低吼。「放手!」 她从小学习武术,要想抓住她并不容易,没想到却接连两次被他「逮」到,而且无法顺利脱逃。 是她功夫退步了,还是他身手不凡? 「奇怪,你生气的模样,看起来更像女人耶!」齐瓦看呆了,痴笑地露出一口白牙。「你长得实在太漂亮了,甚至比你妹妹还美耶!」 「你该配副眼镜了!」她嘲弄地瞟他一眼后,目光再度放在被握住的手腕上,冷淡有礼地说:「我不喜欢被人握住手,请你放开。」 「不喜欢被握?没关系,那我用牵的!」齐瓦放开他的手,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再度跟他十指交扣,看着镜子里两人亲昵的模样,露出一脸满足的傻笑。「这样看起来更像情人了。」 「放手!」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镜中暧昧的影像,丁若男在窘怒的同时,还有一抹心慌意乱。 镜中白皙的手被一只棕黑色的大手握住,看起来显得好娇弱,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娇弱」这个字眼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事实上,她的手比大部分的女人还要大,但是跟他厚实的大手比起来,却硬是小了好几号,只能用秀气来形容。 不只是手,就连她高人一等的个子,站在他身边,也是小了好几号,两人在镜子里相依偎的身影,绝对符合「小鸟依人」这个形容词。 他是个让人感到很有安全感的男人,而站在他身旁的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娇柔的小女人。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道道地地的女人,感觉……好奇怪。 她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不放!」他豪气十足地用力摇头,配合说话的语气。 打从看到丁若男的第一眼起,从没心动过的他,便第一次体会到心头如小鹿乱撞,也尝到心慌意乱的滋味。 昨天偷香成功,虽然时间短到来不及读秒就因为遭受「沉痛」的代价而中断,让他当场痛到说不出话来,但丁若男甜美的红唇仍是让他回味再三,差点连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 所以,若有机会,他还是会冒险偷香,因为那滋味太美好了。 正应了那句千古名言——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啊! 就像现在,单单是牵着丁若男的手而已,心跳就跟打鼓一样,扑通、扑通地乱跳,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 他不是没吻过其他人,更亲密的事也都做过,但她们都没有带给他类似的感觉,只有丁若男! 光是看着他,他的心情就会high翻天,脸上老是不自主地挂着傻笑;只要想着他,心就会涨得满满的。 丁若男一定是他命中注定的对象! 「你还想再尝尝被踢的滋味?」她意有所指地瞄一眼他的下半身,好心提醒。 她个子高,更是从小练武,但身材和力道跟男人比起来,还是偏弱,所以她特别加强自己的腿上功夫,尤其是近身攻击,可说是所向无敌。 「呃……还来?!」齐瓦迟疑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向昨天差点被踢爆的「兄弟」,想起昨天的痛不欲生,身体自然而然地微微缩起往后退,避开他的长腿。 「怕就放开!」眼见自己的威胁奏效,她再次表明立场。「我不跟男人交往,请你另找对象。」 「我不放!」黑得发亮的眼眸牢牢地捕捉住他的视线,郑重地说出誓言。「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不会放手的,我就是要你!」 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宣言,她的心再度为之一震。 不管她是男是女,他就是要她? 他说的是真的吗?不管她是男是女,他都不在乎,他要的就是她吗? 是真的吗? 昨天头一次听他这么说时,她的心就已受影响,今天看到他有如宣示般的认真态度,她的震撼更大了。 打从她被父亲硬当成男生养到现在,这是她最想听到的话,但却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只有他! 二十几年来假扮成男人、似男非女的生活,不仅让她对自己的性别感到迷惘,更对自己的存在抱持着怀疑。 父亲希望她是男的,看上她的男人希望她是女的,喜欢她的女人又希望她是男的,她到底应该要当男人还是女人? 她不断地自问为什么没有人单纯地只要「丁若男」,不管丁若男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可惜的是,二十几年过去了,没从有人这么跟她说过。直到现在,一个叫做齐瓦的怪异男人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只有他! 他是认真的吗?她可以相信他吗?可以吗? 叮! 电梯抵达一楼的响声,惊断了她的思绪,只见电梯门开启,一堆人挤在电梯外头等着搭乘,其中赫然发现几个面熟的脸孔。 「……欸?总经——」以前合作过的一名企划兴奋地挥手跟丁若男打招呼,结果声音突兀地戛然而止,脸上布满尴尬的表情。 糟糕,一个不小心,叫得太顺口,忘了丁若男现在已经不是总经理了,怎么办? 「嗨,你好,好久不见。」丁若男神色自若地点头回应,打破尴尬。 看到丁若男亲切地跟其他男人打招呼,齐瓦立即不爽地牵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无视于众人惊讶的眼光和窃窃私语。 「那不是前总经理吗?」 「他们是gay吗?」 「真大胆耶!」 「放手!」丁若男低声喝斥,想抽回被他紧握的手,但却动都动不了,耳边传来的私语更是让她又气又窘。「很多人在看,你赶快放手!」 「谁在看?」他停下脚步,转头瞪人,所有人皆动作一致地挤进电梯,关门走人。他满意地转回头,痞痞地笑道:「没人啊!」 「刚才那些不是人吗?」都被他吓跑了,现在还有人才怪! 「他们又不是我的谁,我管他们干么?」语气是完全的唯我独尊加目中无人。 「你不在乎,我在乎!」这栋十六层楼的大楼全部属于「丁固集团」,大部分出入的也都是「丁固集团」的员工,她曾担任集团的总经理,员工多半都认识她。「这下子,不知道又要被传成什么样了。」如果传到父亲耳里,那……她的心突然一阵紧缩。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依着父亲的想法过活,这个习惯到现在还是没变。 「你呀,干么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和想法?」向来将别人的批评和流言当放屁的他,完全无法理解。「老是活在别人的看法中,不累吗?」 「你不懂……」她苦涩地低喃。 从小就被父亲告诫着「要……」、「不能……」,听从父亲的指令已经变成她的生活模式,成为父亲引以为傲的「儿子」更是她的人生目标。纵然半子如今已经取代她这个假儿子,但二十几年来的习惯早已养成,想改,谈何容易? 「你说,我就会懂。」牵着丁若男坐到自己改装过后的破旧吉普车上,坐在驾驶座看着面带愁绪的他。 齐瓦向来不喜欢听人家的闲话,也没兴趣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碗糕,但却想知道丁若男在想什么,想分担他心中的喜怒哀乐,最好还能揽下他全部的愁苦。 反正他皮粗肉厚,神经又大条,打不倒也压不垮。 「……」丁若男讶然地瞪着身旁的壮男,心底遭受强大的冲击,一股热流缓缓涌上她的心头。 从来没有人想听她怎么想,父亲只会要她照他的话去做,而其他人都自顾不暇了,哪还会理会她的想法? 这么多年来,只有他注意到她,有心了解她。 这半年多来被父亲「抛弃」的心伤和落寞,慢慢被抚平了,因为他的关心。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第一次细细打量他的长相,蓦然发现他并不是印象中那个四肢发达的粗鲁猛男。 由于他的身材粗壮,头发又粗又短,因此给人慓悍的感觉。但如果细看他的五官长相,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晶亮有神,闪着睿智的光芒,鼻子英挺,嘴唇丰润。总的来说,他有张性格有型的男性脸庞,是国外女人会喜欢的型男类型。 「你为什么想要了解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你是命中注定的对象。」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命中注定?」她还是一脸不解和纳闷。「你去问过命理师吗?」命理师的话能信吗? 「我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要问别人?」他一脸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跩跩地接着说:「当然是问我自己的心啊!」 「你的心会说话?」她从来没听见自己的心说话过。 「当然!」他用力点头强调。「当我看到你时,我的心就告诉我说:就是他了,错过他,就等下辈子吧!」 齐瓦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第一眼看到他时,认为太过俊美的他是妖孽,而他,自愿对他俯首称臣,成为妖孽的战利品。 她再次瞪大眼,怀疑地瞅着他。真的假的? 「我是认真的。」他的语气认真,眼神更是专注。「我喜欢你。」 他的眼神震慑住她的心魂,让她无法转移视线,直直看进他坚定的眸中,彷佛看到他眼里的温柔。 温柔?一个外表粗壮吓人的鲁男子,照理说应该跟温柔扯不上边的,但她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了温柔,专属于她的温柔,逐渐软化她刚硬的盔甲。 他炙热的眼神让她的心又热又烫、又慌又乱,有些坐不住,脸颊忍不住发烫,连忙撇开头看向移动的窗外景物,避开他眼中显而易见的热情。 怎么可能?他们才认识两天,加起来还不到一个小时的相处时间,他怎么可能对她产生感情? 「你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哪一点?」她纳闷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空有女人的脸蛋,但没有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虽有男人的身高,也自认是男人,却是个假男人。 矛盾的组合,有时连她自己都无法调适,甚至会自我厌恶,他怎么会喜欢她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呢? 「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有种被雷打到的感觉。除了你,我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我的眼睛完全无法从你身上移开。」齐瓦注视着路上的交通状况,仍有余力思考他的问题,回想着自己当时的感觉。「我看过一篇最新的研究报告,两人初相见时,只要视线逗留在对方身上超过8。2秒,就是一见钟情。我想,我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我没有看你那么久吧?」更别说还持续了8。2秒。 「你没有,我有啊!」他自有一番解释。「我的眼睛可以说是黏在你身上,当然更能算是一见钟情喽!你看,我到现在只要一看到你,还是会看呆,舍不得移开视线呢!」 第五章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都是实话,齐瓦转头看他。 他眼底炙热的火花让丁若男无法消受,迅速转移焦点。 「麻烦你看路,专心开车。」他的目光让她的心躁动不安,定不下来,彷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冒出头来似的。 「你的脸红了。」他的观察力一流,对于自己在丁若男身上所造成的影响感到非常得意。「你在害羞?」 害羞?脸红、心跳加速、不知所措、不敢跟他对看——这,就是害羞吗?又是一个以前不曾出现在她身上的反应。 遇到他之后,她身上属于女性的特质——或许应该说是人性的特质——似乎正在慢慢苏醒,许多不曾发生在她身上的反应也陆续浮现,比如像是躁虑不安、窘迫发怒、害羞……淡然安定的心,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很不习惯这样的自己,不知该如何应付不熟悉的情绪变化,茫然和不安渐渐拢上心头。 「你要带我去哪里?」不习惯跟别人谈论自己的感受,于是她换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我家。」车子转往新店山区的方向。 「为什么带我去你家?」她满是纳闷地看着车子往郊区的方向走。 他的外表虽然粗犷吓人,行为举止也让人捉摸不定,但他身上充满正气,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怕他。她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跟他在一起,她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因为这是让你了解我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 兴奋的狗叫声此起彼落,尖细的叫声响彻偏僻的山区。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很想我,我也很想你们啊……你们乖不乖……好……别亲我的嘴啦……哈……哈哈……」 丁若男目瞪口呆地瞪着跪坐在地上跟狗玩的大块头整整五分钟了,还是说不出话来。 不只身上穿着印有吉娃娃的衣服,就连住的地方都被吉娃娃军团占据!这个男人未免也太爱吉娃娃了吧? 一踏进这栋位于山区的两层大屋,他们两人立刻被蜂拥而来的狗狗大军包围住,而且清一色全部都是吉娃娃,总共有十五只。 二十几坪大的客厅里,没有什么家具,全被狗的用具占据了,只见它们全都又叫又跳地围着齐瓦,让他寸步难行,但他不恼也不气,反倒一脸开心地跪坐在地上跟它们又搂又亲,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外头的太阳都为之失色。 「它们……」她清了清喉咙,终于开了口。「都是你养的?」 「是啊,它们全都是我的宝贝。」他抱起两只扭来扭去的小狗贴在脸上磨蹭,一脸有狗万事足的傻爸爸模样。 「你……开繁殖场吗?」这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呿——」他一脸不以为然地发出不屑的冷嗤。「我才不是那些没良心的繁殖场主人咧!这些狗都是我的宝贝,不卖的!」 市面上有很多猫狗繁殖场的主人为求赚钱,不断地让母狗母猫受孕,只为了多生几只小狗小猫赚钱,母狗母猫一胎接着一胎生,根本没有休养生息的时间,更没有好好坐月子,结果营养消耗过度,才两、三岁大就骨瘦如柴,全身掉毛,模样可怜到让人鼻酸。 「那……你会不会养太多了?」一般人就算喜欢,顶多养个两、三只就罢了,没人会一口气养这么多吧? 「其实,我刚开始只养一只,哪……就是这只『球球』。」他抱来一只已经升格为祖母的咖啡色纹长毛狗,亲昵地跟它鼻对鼻摩擦。「后来怕它孤单,就替它找来一个伴『嘟嘟』……欸,就是它。」他指着正窝在一旁睡觉的黑白色纹短毛狗。「然后陆续又从朋友那里要来几只,它们又生了好几只,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啦!」 他拿了一个塑胶袋和抹布、水桶,开始清理宝贝们的排泄物。他是道地的「狗奴才」,虽然每天忙进忙出,为它们把屎把尿、张罗吃喝,但他甘之如饴。 「你全都分辨得出来它们谁是谁吗?」这十几只狗的毛色和长相几乎一样,她完全分辨不出来有什么差异。 「当然!它们都是我的宝贝,我当然认得出来喽!」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他一只一只地点名报数。 「那你睡哪儿?」放眼望去,一楼已经被狗狗占领了。 「我的活动区域在二楼。」 「为什么独钟吉娃娃?你看起来应该是养大型犬的人。」一个身高超过一百九的大个头,窝在一群娇巧好动的小家伙里……怎么看,怎么怪。 「缘分吧!一看就看上眼了。」他这个人做事向来专心一志,就连感情也很专一,只要看上某样东西,喜爱就会持续不变。「就像我对你的感觉,一见钟情,然后一直延续下去。」 他的目光炙人,热得让人招架不住,她只好学他坐在地上,生涩地跟一只缠上来的小家伙玩,避开两道彷佛会咬人的视线。 对于他三不五时的大胆示爱,她还是听不习惯,甚至每听一回,心里的冲击就大过一回。 她生性感情内敛,就算有情也不习惯大剌剌地诉说出来,更何况,她对这个还算是陌生人阶段的齐瓦,连「情生意动」的程度都达不到,顶多只能算是「印象深刻」而已。 他的热情哪来的?面对她的无动于衷,他为什么还敢再三告白?不觉得尴尬吗?像他这样动不动就告白,真实性能有多少?她真的不懂…… 「喜欢就大声说出来,怎么会尴尬?」他边替狗群准备狗粮,边回答他的问题。 「嗄?」原来她不自觉地将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 「我相信在我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你总有一天会相信我的心意,并且敞开心胸接受我的情意的。」他是「有志者,事竟成」的忠实信仰者,也是最佳实践者。 虽然人家说先喜欢的人注定要付出得比较多,是爱情战场的输家,但他不在意付出,也不在乎当个爱情的输家。只要丁若男能明白他的心,接受他的情,一切的付出就值得了。 「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她不认为自己好到值得别人倾心。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父亲,最想得到的也是父亲的肯定,但父亲是个严苛的人,自然不可能将赞美挂在嘴边。 久而久之,她便习惯性地否定自己的价值,认为自己平淡无奇。 「我喜欢你的充满矛盾。」他的答案再度出人意表。 「你喜欢我的矛盾?」她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他的眼光果然有问题! 「没错!」齐瓦用力点头,坐到他身边细数给他听。「你有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却是个道地的男人。」 「……」丁若男的表情有一丝丝怪异,但没开口澄清自己的性别。 「你的外表看起来很柔弱,其实个性非常坚韧。」这是从丁茤萸的话中得到的结论。 「你怎么知道我够坚韧?」他们之间的认识应该没有深到让他发现她的个性吧? 「茤萸跟我提过,你小学就一个人出国念书了,那并不容易。」一个小学就独自出国留学的孩童,如果个性不够坚韧,根本无法熬过那段孤单无依的日子。 从丁茤萸的口中得知,由于父亲的严厉管教,她这个哥哥的性情变得有些孤僻,不好亲近,防人之心也很重,所有的事都闷在心底。 尤其是半年多前,原本的职务在父亲的命令之下,无缘无故转到姊夫名下后,丁若男便失去了生活重心,茫无目标。 他听了之后,更是替丁若男感到心疼,真想揍那个狠心的父亲几拳,替他讨回公道。但在此同时,他更决定要让丁若男放开心胸,好好过属于他的人生,而他的宝贝们将会是最好的助手。 没有什么比动物更能抚慰人心了。 所以,他带丁若男来了,来到他个人的堡垒,准备让他的宝贝们出击。 原来又是茤萸出卖她。丁若男并不意外。 「除了这些,她还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你最近换了一个比较清闲的工作,所以多的是时间可以探索以前没有经历过的事物和地方。」 「她有没有说我被撤换的原因?」她向来不喜欢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但她现在最在意的不是妹妹爆了什么料,而是他听了以后的反应。 「她说是你父亲的意思。」他耸耸肩,说出心里的想法。「我觉得你父亲是个笨蛋。」 「笨蛋?!」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她知道有很多人用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冥顽不灵来形容父亲,但从没听过有人用「笨蛋」这个字眼形容过丁荣石——建筑业的顽石。 她听错了吧? 「我不知道你父亲是哪根筋不对,把你从原来的职位上换下,但我认为这是他的损失。」他顿了一下后,继续说:「不过,却是你的幸运。」 「我的幸运?这话怎么说?」从集团的总经理被降成基金会的执行长,每个知道的人都认为她很不幸,何来幸运之说? 「如果不是你父亲突然发神经,你岂不是年纪轻轻的就要把命卖在公司,几十年的光阴全得放在工作上了,值得吗?」 「我从小所受的教育和训练全都是为了承接家业的,现在突然被剥夺了,我的心好像被挖了一个大洞似的,整个人空空洞洞的,你知道吗?」最深处的伤痛被揭开,让丁若男情绪失控,音量飙高。 「汪……汪汪……汪……」 被她的音量吓到,原本安静的小狗开始躁动不安,尖锐的狗叫声此起彼落。 「嘘……安静……没事……嘘……」齐瓦低沉的嗓音镇定地低呼,安抚躁动的狗儿们的情绪,过了五分钟,狗狗们才恢复平静。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她低声为自己的失控道歉。 她一直都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很为自己的自制自豪的,没想到却在今天破功了。 更让她吃惊的是,她竟然说出了从来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 是他的套话太成功,还是她对他已经放下了心防? 「没什么好道歉的。」齐瓦好兄弟般地将手环着他的肩,拍拍他的肩安慰。「你已经积压太久,早就该发泄出来了。憋久了,人是会生病的。」 「你不懂……」她心里的苦涩,没人会懂。 一直以来,她都是为了父亲的期许而努力。 被撤换职务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否决了,她不只失去生活的目标,更失去了信心。 「我是不懂,因为我不是你。」他沉吟几秒后才又继续说:「但是你可以问问你自己,你之前的工作快乐吗?你想要那份工作是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吗?」 「……」她静默地思考着他的问题。 她之前那份工作快乐吗?不,她一点都不快乐。 她想做那份工作是跟父亲有关吗?没错,她是依父亲的期望而活。 「如果我那两个问题,你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我没话说,表示你是真的喜欢被操。」他耸耸肩。「但如果你对那份工作的执着只是为了你父亲,那我必须要说,你不做那份工作是对的。因为这是你的人生,不是你父亲的,你不可能为他过一辈子。」 「……」她知道他的意思,但二十几年的信念怎么可能一夕之间说改就改? 「你觉得哪一份工作内容比较吸引你?基金会的执行长?还是之前的职务?」 「当然是基金会的执行长!」想都不用想,她直觉地脱口而出,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第六章 原来,她真的不喜欢以前那份工作! 「丁固基金会」是她一手创立的,不是为了沽名钓誉,而是为了资助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这是一份非常有意义的工作,也是她真心喜爱的工作性质。 她会一直执着在先前的工作,只是不甘心被轻易替换罢了,并不是留恋不舍。 直到现在,累积了半年多的怨怼和难堪终于释怀,胸口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我很高兴你现在做的正是你喜欢的工作。」齐瓦睿智的眼眸,含笑地望着他。 「谢谢你。」他短短几句话就清除她这半年多来的阴霾,让她的心情轻松许多,她真心诚意地道谢。 这段时间,没有人敢跟她当面提起这些事,怕她难堪,也怕她难受,于是这件事就一直积压在她心底,几乎变成一颗瘤。只要一个不小心处理,可能就会溃散,无法收拾。 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清除掉了肿瘤,医治好这份创伤。 她欠他一份人情。 「用不着谢我。这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齐瓦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而且,厘清你的问题后,对我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这么一来,你就可以专心一志地对付我,我要攻占你的心就更容易了!」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他要一一剔除占据丁若男心中的人事物,唯一能停留的只有他一个人! 「……」她有办法敞开心胸,接受一个男人入住吗?那个男人会是他吗? 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他竟然这么有信心,真不知道他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黑脸,漾着不相符的温柔笑容,让她的心跳又一次失速。 她不是没遇过比他更俊帅的男子跟她告白,就连让人血脉贲张的性感大美女也有,但他们都没让她的心跳速度改变过。 只有他的眼神,让她全身发热,浑身不自在。向来正面迎击的她,竟然不敢跟他对望,老是避开视线…… 这绝不只是害羞。 也许,他说的并非全然是梦话,有些她还不熟悉的东西,正在她的心里酝酿…… 「来,『点点』也好了,交给你了。」 一只身上有着各色斑点的小狗,被湿淋淋地交到丁若男手中,她赶紧拿起另一条乾浴巾擦拭,然后将它送到热风下吹乾。 他们两人花了大约五个小时,替所有的狗洗完澡。身处兴奋吵杂的狗叫声中,丁若男脱掉西装外套,拿掉领带,卷起衣袖替狗狗烘乾毛发,直到吹乾最后一只狗,她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找个帮手替它们洗澡,对吧?」否则哪这么刚好,她来的这一天正好就是狗狗洗澡的日子。 「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嘿嘿……这就叫做一石二鸟。」他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笑得很得意。「既可以多个好帮手,又能够让你有机会了解我,我很聪明吧?」 「你这不叫聪明,叫奸诈。」她放下卷起的衣袖,走出专门为狗设计的盥洗室,脚边跟了好几只小狗。 怕踩到如影随形的狗狗,她只好放慢脚步,甚至抱起缠着她不放的「点点」。 「嘿~~别舔,好痒……嘻嘻……」她的脸左闪右躲,闪避「点点」的热情攻势,发出开心的笑声。 「你应该经常这么笑,很好看。」齐瓦着迷地看着他毫不设防的笑脸,那有如初生孩童般的纯净笑颜,让他怦然心动。 一听到他的话,她的笑容一闪而逝,脸部表情倏地僵住,尴尬地放下「点点」,不敢再放纵自己的情绪。 她今天放纵得够多了,完全不像平常的她。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我想要看你的真性情。」 「……我不习惯。」ㄍ1ㄥ了二十几年的个性,无法说改就改。 「没关系,常来我这里,就会习惯了。」齐瓦抱起「点点」,放回他怀中。 一回到丁若男怀里,「点点」立刻热情地舔她的脸,钻至她的颈窝咬她的耳朵,再度惹来她的轻笑声。 「呵……别……好痒……呵呵……」 「看来『点点』缠上你了。」对于爱狗拥有跟自己一样的好眼光,齐瓦满脸骄傲。「它是年纪最小的狗,只有三个月大,正是黏人的时候,你要不要抱回去养养看?」 他的狗从来不送人,因为每只狗都是他的心肝宝贝,舍不得。 但,送狗对象若是丁若男,那就另当别论。如果小狗可以代替自己陪他,让他绽放开怀的笑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用了,我不养宠物。」她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小时候,她很羡慕家里养狗的人,也曾央求父亲让她养狗,但被父亲严词拒绝了,认为养宠物是懦弱的表现。 「它不是宠物,它是同伴。」齐瓦纠正他的想法。「不管你是贫是富,不论你欢喜或悲伤,它都会在你身旁相陪。」 「照你这么说,它比人还贴心喽?」既然如此,她养只狗就好,根本不需要他。 她布下陷阱等着让他跳。 「是啊,但比起我来,还是略差一筹。」偏偏他不上,聪明地避开陷阱。「但在我不能陪你的时候,它勉强可以算是我的替身啦!」 她发觉眼前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大剌剌的鲁男子,心思其实比一般人还要细腻,越是跟他接触,越会发觉他的表里不一,非常耐人寻味。 光是他靠三言两语就解开她心结这件事,就够让她惊讶和佩服了。 他绝不是普通人。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的时间变多了。」齐瓦满意地说出自己的发现。这表示你越来越在意我了。」 他也许看起来粗枝大叶,但多年的刑警工作训练下来,让他拥有比常人还要细腻的心思,善于观察人们表情的细微变化。 「……」他不提,她倒没发现自己注意他的时间变多了,难道说…… 她真的开始在意他了? 她头儿低垂,眉头微微耸起,为了这个可能的发展而困扰。 她独来独往惯了,不曾也不习惯将某个人放在心上,因为那会成为她的负担和包袱,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看出他的困扰和退缩,他不再步步进逼,转移了话题。 「肚子饿了吗?我煮几样拿手好菜给你吃。」 「你会煮菜?」又在他身上发现一个让人意外的点。 她父亲是道地的大男人主义,在他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观念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响,认为家事是女人的工作,而她这个假男人,自然而然也选择远庖厨,没想到他这个真男人反而会下厨。 「自己一个人住,总要学着煮,否则我住在这荒郊野外,谁煮给我吃?」上大学后,他就自己一个人搬出来住,十几年下来,早练就一手好厨艺。 齐瓦接过他手中昏昏欲睡的小狗,轻手轻脚地将它放在专属的窝里,并替它盖上小被子,以免小家伙受凉。 「你应该交过女朋友吧?」他的外表虽然长得凶猛一些,但非常有男子气概,足以吸引女人的目光。 她着迷地看着他温柔又耐性十足地照顾狗宝贝们的举动,忍不住想着当他的女朋友应该会很幸福,因为由他照顾狗宝贝的模样看起来,他应该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好男人。 「是交过几个。」他老实承认自己的恋爱史。 「她们不会煮给你吃吗?」听他承认曾经交往过,而且还是好几次,她的胸口莫名地有些闷,说出来的语气也有些呛。 「我交女朋友的目的又不是找女佣,况且,我不认为做家事是女人的工作。」 「……」在他身上,她又发现一个让人意外的点了。 身强体壮,头脑清楚,分析能力强,会做家事,又不是大沙猪——他根本是个几乎快绝种的好男人哪! 糟糕,她好像有一点点心动了…… 「……怎么办?『点点』一直拉肚子,一个晚上已经拉了五次,还拉出血来了,它会不会……」清晨不到四点,丁若男一脸疲惫又担忧地抱着虚软的「点点」,打电话向齐瓦求救,声音里充满无助。 前两天被迫去拜访齐瓦家时,「点点」黏着她不走,一放下它就哀哀叫,她听了很不舍,最后心软地带它回家,开时学习当个狗主人。 刚开始,彼此都有些适应期,因为小家伙换到不熟悉的地方,有时会呜呜叫,要找妈妈和同伴,尤其是想睡觉的时候。 而她则要忙着习惯多了一个需要二十四小时照顾吃喝拉撒睡的小家伙。当它晚上不睡在自己的窝时,她只好抱它上床;当它的头枕在自己手上睡着时,她竟然有种满足的充实感。 原来,有个同伴的感觉这么好。 那天,看到她带狗回家时,父亲发了一顿脾气,要她将狗丢掉,而她不说一句话地将狗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沉默地表达自己的立场。这是她第一次拒绝父亲的指令,没有想像中的困难。 这几天,她还带着它去上班,因为不放心放它独自在家,担心父亲会趁她不在家时将它给丢了。 同事们看到「点点」时都很惊喜,抢着跟它玩,其中一人昨天下午倒了牛奶给它喝,结果到了晚上它就开始不对劲,猛拉肚子,最后竟然出现血水,简直吓坏她了,因此顾不得现在几点,连忙打电话求救。 「别急、别急……」齐瓦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但仍不慌不忙地引导他。「告诉我,你喂它吃了什么?」 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声音,都会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安全感。 「牛奶。」他沉稳缓慢的语调,慢慢抚平了她不安的情绪。「我同事倒了一点牛奶给它喝。它是不是不能喝牛奶?」 「我没喂它喝过牛奶,可能不适应吧。」他的语气缓和,有安定人心的功用。「你不要再喂它吃饲料了,我给你一家兽医院的地址和电话,这家医院里头的兽医是二十四小时轮班的,我先打电话跟他们联络,你马上带它去看医生,我去医院和你会合。」 「好,我马上带它去看医生。」听完他平稳有条理的指示,焦躁的心终于安了不少。 「等会儿见。」他打了一个哈欠。 听到他的哈欠声,她这才看了看闹钟上的时间。「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才三点多,吵醒你了。」 「没关系,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很高兴接到你的求救电话,这表示你已经将我放在心上了。」 「……我会打给你是因为你是原本的狗主人,养狗的经验丰富,请不要有太多的联想。」她顿了一下才回答。 就算他是原本的狗主人,养狗经验丰富,但她还是有别的选择,比如说兽医,不是非跟他求救不可。 她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就选择拨打电话给他? 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吗? 还是潜意识开始依赖起他了? 抑或是,她想藉此跟他联系? 第三个猜测闪过她脑际时,连她自己都很惊讶,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念头,但她却无法完全否认这个可能性! 可恶,明明是他自己缠上来的,还带她去他家说要好好让自己认识他,结果那天送她回来,强势地在她的手机里输入自己的联络电话后,他就杳无音讯了。 第七章 她才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想他,尤其是看到「点点」时,他的脸也会自动浮现。 也许,这就是他送她「点点」的真正用意——让自己忘不了他。 她只能说,他的计谋完全奏效。 可恶! 「哎呦~~你就不能说些好听话让我高兴一下吗?」他颓丧地大声哀叹。「我半夜才回家,上床睡不到两小时就被你的电话叫醒,你竟然连一点抚慰的话都不给,真小气!」 「谁叫你不睡觉,出去四处游荡。」她自动解读成他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四处游荡?」他的确是出去四处游荡,只是,这个游荡有送命的风险。「哈哈~~这个说法也说得通啦!」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职业性质,一笑带过他必须经历的危险。 「你去睡吧,不敢耽误你的睡觉时间。」听他坦承自己确实是去四处游荡,她的胸口更闷了,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呛。 原来他这几天没来烦她,是因为他忙着四处游荡! 他一定是找到其他更有趣的人了,也许是个更有风情的女人,所以不再需要她这个不男不女的假男人了。 「没关系,你比较重要,等会儿兽医院见。」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困得很,但仍强打起精神。 你比较重要! 就算挂上电话,他的话还是一直在她耳边萦绕,让她胸口那股怪异又震撼的感觉持续蔓延着。 从来没有人将她看成重要的人,从来没有,只有他! 他的一言一行,在在牵扯着她的心,在她刚强的墙上钻洞。 她有预感,自己对他的抵抗越来越薄弱了…… 昨天凌晨丁若男赶到兽医院时,齐瓦人已经在那里了,他接过「点点」,沉稳地跟医生讨论「点点」的情况,成为她最大的支柱。 她从不知道自己需要支柱,尤其在成人之后。但不可否认,在兽医院看到他时,原本焦虑不安的心立刻安下,彷佛吃了定心丸。 她不习惯也不喜欢依赖别人,这会让她显得软弱,但,她却毫不犹豫地跟他求援,这是否代表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点点」打了针后,现在情况大为好转了,当她不再为「点点」担忧时,心头依然无法放开,为的却是另一个原因——他晚上跟谁去游荡? 明知自己没有立场也不应该在乎他跟谁出门,但她就是在意,甚至烦躁到无法入睡,因此干脆起床梳洗。当她踏出浴室时,「点点」已经在门口等她,跳着要她抱,让她终于可以松口气。 拉开衣橱挑选上班要穿的衣服时,猛然发觉衣橱里面是清一色的衬衫和西装。 丁若男拨弄衣架,拿出其中一件水蓝色衬衫,对着镜子比对后,不满意地放回去。又拿出另一件白底粉色条纹衬衫比了比,还是摇头放回。 怎么每一件看起来都是一个样? 她已经站在衣橱前面半个小时了,还没挑到一件满意的衣服,这对以前只要十分钟就可以穿戴整齐出门的她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从来不在意衣服好不好看,只在乎穿着得不得体,而现在竟然下意识地挑选起衣服来,只因为某人今天要来公司找她,所以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一点! 可恶!她干么为了齐瓦而刻意打扮? 为了惩罚自己的莫名其妙,她故意闭着眼睛,随手拿了一个衣架,上头挂的是一件丝质的紫蓝色合身衬衫,这是去年茤萸送她的生日礼物,至今还没穿过。 「……就这件吧。」脱掉身上的棉质条纹睡衣,光裸的上半身,骨肉均匀,皮肤白皙滑嫩,是百分之百的女性躯体,只不过上围小巧,顶多只有a罩杯而已。 拿起一件特制的束带裹住前胸,再穿上衬衫,选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套上。 将狗饲料放进手提箱,「点点」放进宠物提袋后,她走出房间,下了楼来到饭厅,此时父母已坐在饭桌旁用餐了。 「爸、妈,早安。」 「早,要吃稀饭还是吐司?」母亲李英淑温婉地询问。 「我自己来就好。」将手提箱和装有「点点」的提袋放在椅子旁,丁若男拿了两片吐司涂上果酱和奶油,倒了一杯牛奶,优雅地慢慢进食。 跟家人分开了十几年,再加上个性使然,她跟家人的感情很生疏,只比陌生人好一点。 纵然回国这几年,母亲一直试图拉近她跟家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十几年的隔阂,不是一段小距离。 「你又要带狗去上班?」丁荣石放下报纸,看到她椅子旁的提袋,大嗓门又是一阵乱吼。「一点主管的样子都没有,成何体统?马上将狗丢了!听到没有?」 丁若男听若未闻,快速吃完手中的吐司,一口喝干牛奶,拿起公事包和提袋站起身。 「我去上班了。」礼貌地打完招呼,迅速走人。 她从不跟父母起言语冲突,顶多只是沉默以对,表达无言的抗议。印象中,养狗这件事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抗争。 「欸~~反了、反了!连她都不听话了!」丁若男的抗争,让丁荣石气得哇哇大叫。 「若男不是小孩子了,让她做她想做的事吧。」对于二女儿,李英淑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当年若不是她的懦弱无能,也不会任老公胡作非为。 「你又要说是我的错了?」丁荣石只要一心虚,声音就特别大。 「本来就是你的错!」一说起这件事,李英淑就伤心难过。「若不是你硬把若男当男孩子养,还把她送出国,她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变成这副模样。」 「她现在这样,很好啊!」丁荣石死鸭子嘴硬,绝不承认自己有错。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看了只会让人难受……」李英淑说完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父母的对话全听进刚走出饭厅的丁若男耳中。 男不男、女不女的,看了只会让人难受…… 她压抑心口翻涌的苦涩,不想让母亲的评语又揭开心头已结痂的伤口,但…… 还是痛啊…… 「早!」齐瓦神采奕奕地踏进「丁固基金会」,走到柜台前,露出一口白牙。「我跟执行长有约。」 「请……请稍等。」看到他再度上门,柜台小姐惊惶地拿起话筒通知丁若男。「执行长,柜台有……有人找你。」 「请他进来我办公室,谢谢。」 「喔。请往这边走。」柜台小姐起身,带着齐瓦来到丁若男的办公室。「就是这里。」 「谢了。」齐瓦自行走进丁若男的办公室,漾出一脸大大的笑容。「嗨~~」 「你好。」她又回复先前有礼但冷淡的态度。 看出他神色疲惫,齐瓦几个大跨步就来到他面前,关心地追问。「怎么啦?没睡好吗?脸色好难看。」 「没什么。」她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并将抱在手中的「点点」交给他。「你看看它,还要不要紧?」 「『点点』,来,让爸爸看看!」他抱起「点点」,它立刻兴奋地摇头摆尾,热情地舔了他满脸。「你这小子真是活力充沛啊,哈哈……」 「它没再拉肚子了,也开始吃饲料,刚刚又喂它吃了药。」她尽责地报告「点点」的情况。 「若不是稍早前有看到它病恹恹的模样,它现在这样根本看不出来有问题。」活蹦乱跳,能吃能玩,简直健康得不得了。「药记得按时给它吃,如果今天都没再拉,应该就没问题了。」 「呼……那就好。」担了很久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齐瓦将「点点」交还给他,顺势环住他的肩,让他无法拉开距离。「『点点』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换你了。」 打从他进来到现在,丁若男还没有正眼看过他哩。 绝对有问题! 「我?」她纳闷地微拢眉毛,想摆脱他的手,但他却加重力道,让他甩脱不掉。 「有事困扰你。」齐瓦单刀直入地挑明,深邃的眼眸直盯着他闪避的脸。「你又退缩了,为什么?」 「你去哪里游荡?」她不答反问,回避地看着「点点」,问出最在意的问题。 「呃……」他满脸为难地抓抓头。「一定要说吗?」 「你可以不说。」她嘴上是这么说,但没说出口的是:你不说,就别怪我的冷脸攻势! 「ok、ok!我了……我说就是了。」不想前几天的努力白费,又让他缩回壳中,齐瓦举双手投降,收回放在他肩上的手。「我接了一个任务。」 「任务?」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丁若男这才发现自己对他了解太少了。「你是做什么的?」 她知道他的个性、他的为人,但对于他的背景和其他个人资料,却一无所知。 她想知道他的事情,她想了解他。 「我开了一间工作室,专门帮人家解决一些疑难杂症。」他选择避重就轻的答案。 「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她不放松地继续追问。 「比如说……解救人质啊,或是保镳等等的工作……」 「解救人质……」她突然想到一件相关的事。「这么说,之前茤萸被绑架,就是你救的喽?」 茤萸只大略带过是一个朋友帮忙相救,没有提到那个人的相关资料,但是听齐瓦这么一说,她立刻反应了过来。 「嗯。」他淡然回应,没有多提及自己的丰功伟业。 「那不是很危险吗?咦?你受伤了!」说话的同时,她终于正视他,这才发现他左眼角旁有一道未愈合的新伤,伤口很明显,约五公分长,看起来很深,只是她一直赌气不看他才没发现。 「小伤,没事啦!」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更严重的伤他都熬过来了。 「什么叫没事?」她气急败坏地嚷着,眼底有着慌乱和忧虑。「伤口又红又肿,明明就已经发炎了!」 「没关系,我回去再搽药——」 「坐着别动!我去拿药。」将他推坐在一张椅子上,并将「点点」交给他后,她立刻转身走出去,不到一分钟就回来,手上拿了一个急救箱。 打开急救箱,拿出棉花球和一小瓶生理食盐水,扭断食盐水的头盖,沾湿棉花球,轻轻擦拭他的伤口。 「会痛吗?」擦去伤口上凝结的血块后,她才发现伤口比想像中还深,看得她心惊肉跳的。「你最好去医院缝一下,伤口很深。」 这道伤看起来像是被刀所伤,差不到两公分就会伤到眼睛,他的左眼差点就完了! 「放心,死不了——」 「别胡说!」她怒声喝斥。 由这道伤口的深度可以想见,他当时定是遭遇到一场危险的奋战,刀枪无眼,他随时都有可能会送命的! 光是想到他有可能会死,她的心就乱成一团,越想越觉得可怕。 「你今天是怎么啦?怪怪的。」 「只差两公分,你的左眼就报销了,你知道吗?」 「我是一时疏忽才会被刀子划到的,要不然凭他们那种三脚猫的身手,想伤我?下辈子吧!」他跩跩地高扬起下巴。 「都受伤了,还跩什么?」她送上一记冷箭,拿来棉球沾满碘酒,就往他的伤口搽。 「唉呀呀~~痛痛痛痛痛……」伤口搽到碘酒,又刺又痛,让他忍不住哀哀大叫。 「我还以为你没有痛感神经呢!」她冷噱他。 第八章 「我又不是僵尸,怎么可能不会痛?」伤口不断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痛得龇牙咧嘴,眉头紧皱。 「你不是皮粗肉厚,很神勇吗?」口里还是不饶人,但是手上的动作已经放缓放柔,甚至还轻轻地在他的伤口吹气,希望能降低他的疼痛。 「这样好多了……」感受到他吐气如兰的气息,齐瓦满足地闭上双眼享受他难得的温柔。「你再多吹几口气,我的伤口就好了。」 「你——」总觉得口头被吃豆腐,有些不甘心,但又不舍得出气在他的伤口上,丁若男干脆不再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不再吹气了?」齐瓦失望地嘟囔。「你的吹功比仙丹还有效耶!」 她迳自替他上完药,收拾好急救箱后,背对他站着,还是闷不吭声。 「你怎么啦?又生气啦?有气就要发出来,不要闷在心里头,否则会得内伤喔……」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齐瓦终于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但他非但不恼火,还鼓励丁若男发飙。 我如果会被气到内伤,也是被你气的!丁若男冷着脸,在心里自言自语。 「欸~~」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嚷着。「我发觉你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女人了耶!」 她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突然开口问他。「你不觉得我男不男、女不女,看了只会让人难受吗?」 今天早上母亲的这席话,还是伤到她了,而且伤得很深。 外人说她不男不女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连自己的亲人都这么说!也不想想,她今天会变成这样是谁造成的? 当姊妹们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玩洋娃娃时,她却必须在大热天到操场跑步操练,只为了让她更像男孩。 当姊妹们躲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时,她却必须只身一个人离乡背井地到国外求学,只为了锻链她独立自主的精神。 当她终于达到父亲的期许,受尽磨练地回国,交出一张张亮眼的成绩单后,结果还是从原本的职位上被撤换下来,只因为,她不是男人。 她不是不怨,只是被父亲的期许压着,让她将所有的苦和怨都吞到肚子里。 结果呢? 不管她如何努力,她终究不是父亲要的儿子,还是被父亲抛弃了! 而从没有护卫过她的母亲,竟然觉得她男不男、女不女,让人看了难受! 她的苦、她的悲、她的怨,要向谁说? 「不会。」他肯定地摇头,粗长的指头温柔地接住丁若男眼眶中滚落的泪珠,那有如融化的水晶,在他指头上晕化开。 齐瓦弯腰将「点点」放在地上,双手环住他的后腰,将他揽进怀里,轻而有力地说着。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特色,也是你迷人的地方,只要我喜欢就好,你不需要管别人怎么说。」 「可是,连我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啊……」丁若男毫不抵抗地靠在他身上,哽咽地诉说,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惹人怜。 「我会连你的分一起喜欢。」齐瓦心疼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沿着泪痕爱怜地吻上他的唇瓣,轻柔得像是怕碰坏他似的。 「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他的吻不带一丝丝的情欲,有的只是心疼和怜惜。 她竟然哭了! 想起自己上星期竟然趴在齐瓦的怀里痛哭,丁若男就羞窘到不敢见人。 「喔……我那天究竟是怎么啦?」这是她这个星期来,第n次自问,只可惜还是没有答案。 自从小时候跌倒被父亲训过之后,她就没再哭过了,更别说在别人面前痛哭。偏偏,她就是在他面前哭了,而且还趴在他怀里痛哭。 如果光是在他怀里哭,她也就认了,最最让她在意的是,她又被他给轻薄了,可是她竟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甚至还回味再三,这才让她自己觉得丢脸到极点! 他那天的亲吻好轻柔、好温暖,一点都没让她感到恶心或是被吃豆腐,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捧在掌心呵护的珍宝般,抚平了她心里的伤痛。 只是,一想到自己像个女人般窝在他怀里痛哭的画面,她就觉得丢脸到不敢见人。这也是她这一个星期来频频外出探访申请补助的单位,或是佯装自己不在办公室的原因,全是为了躲某人。 她没有脸见他! 突然,怀里的「点点」竖起耳朵,专注地看向门外。 「喂,你不能进来……就跟你说不在……欸……等等——」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随即,丁若男办公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齐瓦高大的身影随着被推开的门板走进办公室,停在离她一公尺远的位置,深邃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她。 唉,还是被他逮到了!丁若男认命又松了口气,心里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窃喜。 她不得不承认,这几天虽然躲着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他。希望他找上门来,却又害怕见到他,两种截然不同的渴望一直在她心里拉扯、摆荡。 直到见到他,她才发觉自己好想他;直到看到他的这一刻,脸颊开始发热,心跳越跳越快,心里不知名的空虚感才突然被填平了般。 怀里的「点点」一看到他,立即兴奋地扭动身体,她只得将它放在地上。它一落地,立刻冲到齐瓦脚边跳上跳下,疯狂地扭动小小的身躯。 齐瓦弯腰抱起「点点」,黑亮有神的黑眸仍然盯着丁若男不放。 他还以为丁若男那天的哭诉代表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进展,谁知,丁若男竟然开始躲他,而且一躲就是一个星期! 他没追过女……ok,男人,但他自己就是男人,他大部分的朋友也是男人,只不过,这个丁若男一点都不像他们! 不,应该说,丁若男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才会搞得他心乱如麻,再也不像以前那个提得起、放得下,让坏蛋闻风丧胆的「吉娃娃」。 他到底想怎样? 「执行长,我已经说了你不在,但他却自己闯进来……」挡人不力的柜台小姐苦着脸,陈诉自己的委屈。 「没关系,我知道,辛苦你了。」丁若男比柜台小姐还清楚齐瓦的难缠,以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 柜台小姐一离开,齐瓦马上开口。 「为什么躲我?」 这一个星期,齐瓦每天打电话给他,他都没开机;跑来公司找他,柜台小姐都说他外出,不在公司。 连续吃了几天的闭门羹后,再迟钝的人都会发现不对劲,更何况他并不笨,所以他决定直闯,果然,今天终于让他找到人了! 「……」她又羞又窘地看着地上不说话,难道要她承认是因为羞于见人吗? 「你还是无法接受我的追求吗?」齐瓦的声音第一次出现疲惫和倦意。接二连三地被拒绝和排斥,就算他的心是铜墙铁壁也会受伤,更何况他的心是肉做的! 「我没有……」他声音里的倦怠让她心惊,连忙抬起头急急否认,担心他一走了之,但在看到他眼底的热情时,再度失去了言语的力量。 看着他的眼,她蓦地觉得自己的下腹有种怪异的感觉,双腿有些虚软无力。 「所以你愿意接受我的求爱了?!」齐瓦脸上惊喜的笑容,足以融化南极冰山。他一时情绪激动地搂住丁若男,立即惹来「点点」的抗议。 「呜嗯……汪……」被挤扁的「点点」发出不舒服的抗议声。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忘了你的存在!」齐瓦赶紧将杀风景的小家伙放到地上,继续自己的求爱任务。「你接受我了吗?」 「我……」她羞红脸,不知该如何回应。 要她承认,她的脸皮太薄,说不出口;但要她否认,更是万万不能,她好担心他会一走不再回头。 就在左右为难的同时,她突然又想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是女人,不是他以为的男人。 他可以接受她不男不女的个性和外表,但那是在他以为她是男人的情况下。如果,他知道她是女人,而不是一直以为的男人,他还能接受她吗? 「你又怎么啦?眉头都挤成一条线了。」齐瓦怜惜地轻轻抚平他的眉头。 「……你喜欢男人?」 「谁告诉你我喜欢男人的?」他满脸莫名其妙地反问。他看起来像个同性恋吗? 「要不然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是正常的推论。 「我喜欢的是你!管你是男的或是女的,我都不在乎。」 「你的意思是说……」她满脸期待又怕受伤害地问道:「就算我是女人,你也一样喜欢我喽?」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 「那……你希望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心安了后,她开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你如果是女人,那当然更好,但你是男人,我也无所谓。」他肯定地加强语气,又说了一次。「我要的就是你!」 丁若男的胸口因他肯定的答案而涨得满满的,心中所有的担忧和烦恼都一扫而空了。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她这个人,无关她是男或是女! 她的鼻头酸酸的,好想哭。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但每一次听到他这么说,她还是很感动。 尤其是被父亲否认了二十几年,齐瓦的珍惜和重视,就像是天外飞来的礼物,让她受宠若惊,甚至不敢置信。 但,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因为他不屑说谎。 虽然接触没几次,但她很清楚他不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他虽然拥有一张恶人脸,却是标准的嫉恶如仇,一根肠子通到底,跟妹夫纪可法有得比。 这种人,绝对值得信赖。 「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了吗?」他执着地等着丁若男的答覆。 她羞赧但主动地偎进他的怀里,轻轻地搂住他的腰,等于给了他一个无声的肯定答覆。 她考虑着是否要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性别,但,她其实更希望他是自己发现这个秘密的。想像着他发现她真实性别时的表情,她想,应该会很有趣吧? 「喔喔……若男!」齐瓦愣了几秒后,才解读出他的意思,立即发出开心的低吼声,兴奋地抱紧他,低头吻上他的唇。 齐瓦饥渴地含住他的唇,倾注所有的热情用力吸吮着,品尝他的甜美,恨不得将他吞进肚子里,永远拥有他! 天啊!认识丁若男还不到一个月,他到底放了多少感情啊? 这一个星期联络不到丁若男,他吃不下也睡不好,担心又害怕丁若男遭遇不测,这种牵肠挂肚到近乎心痛的感觉,是他人生的初体验。 他的心房从来没有人入住过,丁若男是头一个住户。 丁若男发出虚软的申吟声,他的热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试着想退开一些距离,呼吸空气,但他不放,抱得更紧,吻得更加深入,深深地吻进她的心。 她的头昏了,她的心晕了,她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汪汪、汪汪…… 此起彼落的狗叫声响彻新店山区,其间还参杂着一雄厚、一低柔的嗓音。 「ok……我知道你们很兴奋,你们每天都很兴奋……好……别叫了……别叫了……」齐瓦寸步难行地在十几只大小吉娃娃中移动,不忘弯腰抱起两只个头最娇小的小家伙,以免被踩扁。 第九章 「好好好,下去找你的家人玩吧。」丁若男赶紧放下手上躁动不安的「点点」,让它跟家人团聚。 过了大约五分钟,狗儿们才终于安静下来,各自进食。 「你接任务不在家的时候,这些狗谁照顾?」帮忙他分配狗食时,丁若男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有些任务可能会让他好几天不在家,这些狗怎么办? 「我会请我邻居过来帮忙。」他补充说明。「就是那个让我摘玫瑰花的邻居。」 「你是说,你那天送的那两『桶』玫瑰花?」她想起他那天让人哭笑不得的壮举,可以想见那个邻居他家花园的惨状。「你千万别踏进我家的花园一步。」 「哈~~」想起邻居看到花园的花被摘光时,当下脸上的表情,齐瓦忍不住笑了出来。「没错,那个邻居已经不准我再踏进他家花园一步了。对了,收到那么多花,你有没有很感动?」 这可是他第一次送花给心仪的对象,既然要送,当然要送多一点,才有诚意喽! 「感动,没有。惊吓,倒是不少。」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送花,是拿水桶装的。」 「咦?不行吗?我还以为用水桶装是很好的主意,既可以装得多,还可以补充水分啊!」他懊恼地拍着自己的额头。「难怪,我那个邻居看到我拿水桶装花时,笑得那么乐,问他,他又不告诉我原因,原来……哼!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说着,他拉起丁若男的手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欸……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去找我邻居啊!」他一脸理所当然地回道。 不会吧?!她硬是定住不动,拖住他的脚步。 「不要啦……很丢脸耶!」明明是他自己没概念,竟然还敢去兴师问罪,超丢人的。 「丢脸什么?我常去他家吃饭,他不会在意的啦!」顶多只是认为自个儿「误交匪友」罢了。 「吃饭?」她傻眼。只是要去吃饭?看他一脸「去势汹汹」的模样,她还以为他要去砍人咧! 「对呀!」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太太的手艺一流,光想都会让人流口水呢!我的厨艺就是跟她学的,我爱死她煮的菜了。」 「你喜欢会煮菜的女人?」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沮丧和淡淡的酸味。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她没进过厨房,完全不懂得做菜。这样的她,他还能喜欢多久? 如果找到另一个很会煮菜的女人,他是不是也会爱死那个女人呢? 「没有男人不喜欢会煮菜的女人吧?」齐瓦没有心机地回答。 「听你这么说来,你也喜欢会煮菜的女人喽?」她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那你去找一个会煮菜的女人啊,我不会煮!」 她知道自己很傻,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感伤,越来越像个爱胡思乱想的女人,就连争风吃醋的坏毛病都染上了。 但,她就是忍不住会担忧,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啊! 也许……她比自己所认为的还要在意齐瓦…… 「欸,你在气什么啊?」他赶紧抓回丁若男的手,愣了愣,搞不清楚状况。 「你不是喜欢会煮菜的女人吗?还缠着我做什么?」她越说越恼火,挣脱的动作也越用力,但他仍紧握不放。 「我什么时候说——喔,天啊,你是指刚刚……哈哈……若男,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他不由分说地抱着她大笑,让丁若男更是恼羞成怒了。 「你在笑什么?」可恶!她用力拧他的手臂,但他的肉硬到捏不下去,反而差点让她的手指扭伤。 「原来你在吃醋啊!」齐瓦不痛不痒地任他捏,笑得好乐。「而且,还是吃一个不存在的女人的醋,你真是可爱耶,哈哈……」 「……」她在吃醋?原来胸口又酸又涩的这种感觉就叫做「吃醋」?嗯……滋味果然跟喝到醋时的反应很像。 「虽然我很高兴你为我吃醋,因为那表示你开始在意我了,但是你根本没必要吃醋的。」齐瓦亲吻他的发心,轻柔但坚决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管你是男是女,我要的就只有一个你。所以就算你不是女人,就算你不会做菜,我也只要你一个人。」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担心你以后会后悔。」而她,承受不了他的后悔。 如果从来没有享受过他的温柔和呵护,她会选择一个人孤独到老死。但现在,她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天啊!认识他还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占领她的心,无形中改变了她的思想和行为,让她再也不像她了。 「傻瓜,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呢?你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价值呢?」他嘴里虽然说着骂人的话,但语气却非常温柔,充满了怜惜。「你不仅外表长得美,工作能力又强,虽然个性别扭了点,但我最爱你的别扭了。我真不懂,你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好,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 「……」她静默无语地窝在他怀里,反覆咀嚼他的话。 从小在父亲的否决之下成长,她的自信心早就被摧毁殆尽了,因此虽然他的话很动听,但也不可能简单几句话就让自己重建自信心。 「就算你对自己没信心,起码要对我的眼光有点信心嘛!」见他没反应,齐瓦继续接着说:「你可是我活了三十几个年头来,第一个看上眼的人耶!如果你不是人间珍宝,我干么死缠着你不放啊?」 「人间珍宝?」她失笑。这个人说话未免太夸张了。 「当然!能让我看上的人,当然是属于国宝级的人物喽!」 她没好气地抬起头,赏他一个白眼。「你的意思是说我很老喽?」还国宝级咧,他干脆说她是人瑞算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仅稀有,而且对我来说,你还是无价之宝。」他轻轻吻着丁若男的头顶,郑重地说出心声。 「你……」她大受感动,但口拙又内敛的她,无法像他一样将心里的感受说出口。「看不出来你挺会甜言蜜语的嘛!」 他的外表看起来大剌剌的,但接触过后才知道,他的心思细腻温柔,有如一道清缓的温泉,能洗涤心灵,温暖她的心。 她很清楚,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最不会说话的人——」 「这点我可以作证!」一个宏亮的男声突然加入。 「嗯?」齐瓦飞快地转头,看清来者身分后,警戒的表情立刻换上轻松的大大笑脸。「阿郎,原来是你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丁若男尴尬地飞离齐瓦的怀抱,一张俏脸羞红,看起来十分娇艳动人。 「还说咧,你不是说今天要下山,要我来喂……狗……」阿郎大步跨进光秃秃的大庭院,在看到齐瓦身边的陌生人时,停下脚步,有神的双眼上下打量她,满是兴味地问:「喔~~就是这位小姐吗?有眼光喔!」 阿郎大约四十岁,比齐瓦矮半个头,但是身材很壮硕,顶着大光头和一脸落腮胡,两只手布满刺青,看起来有些吓人。 丁若男诧异地看着这名叫做阿郎的人,他的眼神犀利,彷佛能看透所有的事情,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无从遁形似的。 她超过二十年的「角色扮演」功力非常深厚,他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真实性别?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哈哈哈……」齐瓦哈哈大笑,亲昵地搂着丁若男的肩头。「他虽然长得很美,但他是男的,不是小姐,你看走眼啦!哈哈哈哈……」 「男的?」阿郎鹰般的厉眼上下扫过丁若男的冰肌嫩肤和如花娇颜后,好笑地看着齐瓦得意的模样。「你说……她是男的?」 「没错!」齐瓦用力点头,接着转头向丁若男介绍来人。「若男,他是林武郎,叫他阿郎就行。别看他外表粗壮,他可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喔,专门画裸女的。」 裸女?!丁若男表情怪异地看着阿郎,不自觉地将他冠上「色情画家」的称号。 「哈……放心啦,他不是什么色情画家,只是偏好画女性裸体而已,因为他说女性的身体曲线最美,还自称自己是女人专家咧!」齐瓦故意糗着阿郎。「可笑的是,他竟然把你看成女人,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你尽管笑,没关系。」阿郎一点也不恼,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因为最后会被取笑的人不会是我。」 身为艺术家,他看的不只是表面,还要看透人的本质,他自认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伪装,眼前这个穿着男装的丽人,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她精巧的伪装瞒不过他的眼。 她若是男的,他阿郎就是女的! 亏这个呆子还是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吉娃娃」哩,眼力竟然差到这种地步,真是丢人哪! 「阿郎,嫂子的午饭煮好了吗?」齐瓦不理会他的放话,一脸嘴馋地猛吞口水,肚子也配合地咕噜大叫。 「喂!」丁若男尴尬地以右手肘用力顶他的肚子。哪有人这样讨吃的,又不是饿死鬼投胎,脸都被丢光了! 「痛痛痛……很痛耶!你干么送我拐子啊?」他的脸皱得像包子似的,双手抱住肚子,弯着腰哀哀叫。 丁若男连应都懒得应,不屑回答这种没有大脑的问题。 「跟这个『眼拙』的二楞子在一起,很累吧?」阿郎丢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大家都说我的忍功练得还不错。」丁若男知道他已识破自己的性别,因此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哈……辛苦你了!」这个女人他喜欢,不矫揉造作,很适合齐瓦这个傻大个儿。 「喂——」齐瓦立刻伸出双手,搭上丁若男的肩,用力扳过他的身子,跟他面对面,表情十分哀怨,满不是滋味地抱怨。「你还没对我笑过耶!为什么对这个大光头笑?他长得没我帅,头发也都秃光了,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丁若男很少笑,正因为如此,他的每一个笑容都弥足珍贵,值得收藏。 但现在,他少得可怜的笑容竟然是给另一个男人,让他看了心酸又心痛啊! 「因为……」她好笑地勾起唇角,眼底藏有一抹促狭的笑意。「他家有现成的午餐。」 「午餐?」对厚!怎么忘了这件重要的大事?齐瓦的脸上马上挂了一个恶心又谄媚的笑,双手放开丁若男,改亲热地伸手环着阿郎的肩膀。「嘿嘿~~阿郎老大,走,我们去你家吃饭吧!」 「你刚刚说……我没你帅是吧?」阿郎定住不动,双手抱胸,凉凉地质问。 「哪有?天地良心啊!」齐瓦面不改色又毫不知耻地大声喊冤,只差没举手发誓。「我说你是大帅哥,比我帅多了!」 「好像还有人说我……头发都秃光了?」 「是谁?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我替你扁他!」 「不就是你这个小王八蛋!」说着,还往齐瓦的额头附上一个超响亮的爆栗。 「痛痛痛~~老大,你误会了啦!」为了吃到美食,齐瓦完全不在意地自打嘴巴。「你的秃头是世上最有型的发型,凉爽又好整理,连我都想剃光咧!」 「你还敢说我秃头?」阿郎抡起拳头扁人。 第十章 「老大,我说错了,你那不是秃头,叫做自然光头——唉唷……别打了,会痛耶!救命啊~~」齐瓦被阿郎打得抱头鼠窜,边叫边逃,最后还不要脸地躲在丁若男背后挑衅。「嘿嘿……打不到~~」 「齐瓦,你有种就不要躲在女人背后,丢人!」 「就跟你说过了,若男不是女人,所以我是躲在男人背后,依然有种!」齐瓦不厌其烦地纠正阿郎,还不忘顾到自己的肚皮。「老大,我们现在可以去你家吃饭了吗?」 「你喔……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做『沙皮狗』算了!」脸皮厚到都可以垂到地上了。 齐瓦一个大跨步走到阿郎的身边,再度搭着他的肩。「我好想嫂子煮的菜,我们赶快去吃吧,别让嫂子久等了。」 「我有说要请你吃饭吗?」 「嘿嘿……别这么说嘛,凭我们两兄弟的交情,还分什么你我?」齐瓦一手环着阿郎,另一手没忘拉着丁若男。「走,吃饭去!」 「呵~~」见识到齐瓦「要吃不要脸」的厚脸皮功力,丁若男不但甘拜下风,还忍不住笑出声。 天啊,他真是一个活宝! 「耶?笑了笑了!哈哈,你终于对我大笑了!耶~~」听到丁若男的笑声,齐瓦如获至宝,忘情地抱起他转圈圈。 「别转……放手,放我下来……」 「好不容易才抓住你,我不放,绝不放手!」齐瓦停下脚步,不再转圈圈,但双手仍紧抱着丁若男不放。 「你……」他眼底的深情,紧紧揪疼她的心。 活了二十七个年头,她身边没出现过像他这样的怪咖! 强势。霸道。 这两项特质她并不陌生,因为她父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齐瓦的不按牌理出牌、越挫越勇的精神和耐性,却是父亲身上所欠缺的。 还有,他让她心情愉悦。有他在身边,想不开心都难。 最重要的是——他让她觉得安心。 他的温柔关怀和突如其来的动人情话,填补了她心中的空虚和缺憾。多年来被父亲消磨殆尽的信心,也慢慢地回复了。 他是一个怪咖,一个拯救她脆弱的心的大怪咖…… 「你什么时候才要告诉他,你的真实性别?」 前几天去阿郎家吃饭,他趁着齐瓦不在场时,问了她这个问题,结果,他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 「齐瓦虽然有点呆,整他也满好玩的,但他的自尊心很强,不要等他昭告天下后才被倒打一枪,成为笑柄,结果会很难收拾的。」 阿郎的警告让她的心里打了一个突,担心自己没处理好,齐瓦真的会一走了之,放她孤单一人。 她不是不曾想过要告诉他真相,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何时开口?尤其是拖得越久后,她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她要怎么去告诉一直确信她是男人的齐瓦说「嘿,你搞错了,其实我是女人!」呢? 他说过他不在乎她是男是女,更说过希望她是个女人,如果她在那个当下就坦承她是女的,也许结果会皆大欢喜,但她没有。 她那时存有恶作剧的念头,想等他自己发现,再取笑他的反应。 也许在那个时候,她还没发现他在自己心里已占了很大的分量,不在乎是否会失去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柔、他的真心关怀、他的胡言乱语、他的真诚对待。有他在背后支撑,她不再在意父亲的冷淡对待和母亲的小心翼翼,因为有他。 她无法想像失去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回到原本行尸走肉的生活吗? 光想就让她打冷颤。 她不要!她不要失去他! 「……喂……哟喝……回魂啦!」已经在一旁看了好几分钟的齐瓦,伸手在丁若男面前又挥又叫的,但想得出神的他完全没反应。 丁若男难得的脱序演出,让齐瓦觉得非常有趣,因此抱起缠在脚边又叫又跳的「点点」,找了张椅子坐下,欣赏起他美丽的容颜。 他知道用美丽形容一个男人很怪异,但在他眼中的丁若男真的很美,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还美,甚至比他妹妹丁茤萸还美。 丁若男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优雅的气质,娴静的神情像是静立在池中的莲般,清雅迷人,让人不敢亵玩。 有丁若男在身边,他的心就一片宁静。 至今,他仍不敢相信自己正跟丁若男交往,因为跟丁若男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粗鲁无文,像个大老粗。 他很清楚在外人的眼中,丁若男跟他就像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他就是要丁若男! 丁若男是他的! 「咦?齐瓦?你什么时候来的?」终于回神的丁若男,终于发现齐瓦的存在。 「我来好一阵子了。」齐瓦站起来,将「点点」放在地上,快步走到他身旁,俯下身,温柔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你在想什么?怎么想得这么出神?」 「我……呃……我……」要不要现在吐实呢?丁若男陷入两难。 说出来她会心情轻松,不再被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搞得七上八下;但,万一他觉得受愚弄,整个人气起来,一走了之呢? ……不!她不能失去他! 她不能冒险! 「怎么啦?什么事情困扰你?」 「你怎么知道有事困扰我?」她什么都没说,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的眉头皱得好紧,看起来很不快乐。」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丁若男身上,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来,告诉我,什么事情困扰你?让我帮你想想办法。别看我外表粗枝大叶,我的脑袋还不错喔!」 「我……呃……我在担心基金会的资金问题。」她随便找了一件事情搪塞。 虽然资金问题也是她的困扰之一,但这不是太大的问题,她有能力解决。相较之下,要如何跟他坦承事实就显得困难许多了。 「糟糕……」他一脸沮丧。「钱的方面,我就帮不上忙了。」为了山上那栋「狗窝」,他跟银行借了不少钱呢。 其实要还房贷不难,只要接几件大案子就有了,事实上找他洽谈的人也不少,价钱更是让人听了会流口水的,但全被他拒绝了。 大案子的风险高也就算了,问题是,一件任务起码要出门好几个月耶!他舍不得离开他家的狗宝贝,现在又多了一个丁若男。 几个月见不到丁若男,他一定会发疯的。 所以啦,他宁可多接几个小案子,起码时间上好安排,可以想见丁若男时就来看他,毕竟爱情比事业重要嘛! 「问题不大,我可以解决。」她赶紧把话题结束,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那就好。」齐瓦相信他的能力,既然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对了,你今有事要忙吗?还是可以跟我出去蹓躂?」 「干么?又要我去帮你家的狗洗澡?」她忍不住提起上次的事调侃他。 「不是啦,我想带你出去野餐。」 「去哪里?」问的同时,她已经站起来了。 「秘密!」他笑得一脸神秘。 「那就走吧。」虽然她最近跷班的频率高得离谱,但基金会仍然照常运作,没有一件事情因她的怠工而被延误。 跟她以前的工作量相比,基金会的工作量根本不到十分之一,她不但可以将所有的工作进度都超前完成,还充分授权给底下的员工,所以就算一个星期不进办公室都没问题。 只能说,她在基金会工作是大材小用,完全埋没了她的才能。 「『点点』,来,抱抱。」齐瓦弯腰抱起小家伙,跟在丁若男身后,等他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耐性十足。 「走吧。」确认都没有事情遗漏后,她才关灯,关门。 「我做了好吃的三明治还有沙拉,不比嫂子做的差喔!」齐瓦一手抱狗,一手牵着心爱人儿的手,不顾员工的目光,大步往外走。 「你的手艺是不错啦,但是比起嫂子来,还差得远呢!」她脸上的笑容浅浅的,现在的她已慢慢习惯跟他之间的亲昵互动,不再畏头畏尾的了。 「欸,你敢瞧不起我的厨艺?看我饶不饶你!」齐瓦用力将他扯进怀里,粗糙的脸摩上他娇嫩的粉颊。 「呵呵……不要啦,好痒……呵……」在他怀里东躲西藏,认识他后经常出现的笑声响彻接待区,让没听过她笑声的员工惊讶连连。 原来执行长也有这么轻松亲人的一面,不再是一贯的冷淡面容,看起来亲切多了。 「……若男?!你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一个暴怒的声音震破原本轻松欢悦的气氛。 原本在一旁偷摸鱼的员工们见状,一溜烟全部溜走,现场只剩下三人和不得不留在位子上的柜台助理,苦着脸当观众。 「……爸。」丁若男的脸顿时失去光采,迅速拉开跟齐瓦的距离,僵硬着身子打招呼。 只要面对父亲,她又会被打回原形。 「我上星期来突击检查,你跷班不在,今天竟然又想跷班,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丁荣石宏亮的声音响透整层楼。 闻言,丁若男的俏脸更加晦暗无光。 齐瓦看了很心疼,不顾他的挣扎,伸手将他护在怀里。 「点点」也像是感受到她的挫败,伸出舌头安慰地舔着她的脸。 「这位老伯,你说这话很不公道。」若男虽然有几次跷班跟他出去,但却从没有耽误过公事。「若男是你的孩子,他的责任感有多重,你还会不清楚吗?」 「你是谁?」丁荣石大声质问。 「我是他的男朋友!」齐瓦同样大声地宣布,气势上完全压过对方。 「他知道了?!」丁荣石没头没尾地看向女儿问道,脸上闪过好几种表情,有惊惶、有挣扎,还有解脱,看起来非常怪异。 「他不知道。」在场没人知道丁荣石在问什么,但当了他二十几年的假儿子,丁若男怎么会不清楚他在担心什么。 父亲对外都声称她是他的儿子,他只在乎他以前所说的谎言被拆穿。 丁荣石的脸上并没有松口气的表情,他严肃地观察齐了瓦好几秒钟,紧接着下起逐客令。「你走吧,不要再来缠她!」这个男人看起来粗手粗脚的,压根儿配不上若男,她需要一个能好好爱护她的男人。 「爸?!」她又惊又慌,还带着以前不曾有过的怒意。 他怎么可以妨碍她的交友自由? 他怎么可以赶走齐瓦? 他怎么可以继续干涉她的生活? 他怎么可以…… 她心中的怒气突然没了,因为父亲会如此专制,都是她的纵容和允许。 如果她跟茤萸一样反抗父亲的权威,也许避免不了冲突场面,但起码可以拥有自己的生存空间。 是她的懦弱妥协造成了今天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没关系,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齐瓦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坚定地说出他不变的誓言。 「齐瓦……」丁若男的心中涌现钦佩和羡慕,齐瓦是第一个在气势上压过父亲,并且不畏惧跟父亲正面冲突的人,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他强壮的臂膀,想要藉此汲取他身上的能量,培养出足够的勇气对抗父亲的专制,她不想再听任父亲无理的摆布了。 第十一章 「我不允许你跟他在一起!」眼见女儿不顾他的反对,依然投入「敌方」的怀抱,丁荣石气得哇哇大叫。「反了……反了……」 茤萸不听话也就算了,现在连若男都开始反抗他,真是反了! 「老伯,再见,我跟若男要出去郊游野餐。」齐瓦不怕死地继续捋虎须。「如果你不放心,那就请你留下来办公吧,反正你现在已经交棒了,闲闲没事做,如果不让脑子偶尔动一动,小心老年痴呆找上门。」 「你、你说什么?!」丁荣石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在气恼的同时,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对这个臭小子的激赏。 打他以慓悍的性格创下「丁固建设」以来,哪个人看到他不是老鼠见到猫的畏惧模样?只有这个小子敢对他大小声。 「掰啦~~」齐瓦揽着丁若男,抱着一路吼叫助威的「点点」,搭着电梯下楼去,不理会背后正在练肺活量的未来丈人。 晴空万里,是郊游的好日子。 群山环绕,绿草如茵,不但处处是美景,还有几棵大树的浓密树荫遮阳,最重要的是没有观光客打扰,绝对是郊游的好地点。 这片草地是在离齐瓦家不远的山坡上,算是他家的后花园。 清风徐拂,送来几许凉意,十几只狗在草地上又跑又跳,玩得不亦乐乎。只可惜,它们的主人无法放松心情享受眼前的美好。 「你只吃一个三明治,太不捧场了吧?」右手撑着下巴,半躺在草地上,慢慢消化肚子里的五、六个三明治。 「很好吃,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懒懒地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丁若男整个人闷闷的,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还在想你爸爸的话?」齐瓦爬起来坐到他身旁,揽着他的肩。「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说话,你爸爸也许就是这种人。他应该是没恶意的,只是说出来的话比较伤人。」 「我父亲是个很固执的人,也不会拐弯抹角,他说出来的话肯定就是他心里所想的。」她的脸蒙上一层浓浓的哀伤。「从我出生起,他就对我很失望。」 「从你出生?!」齐瓦怪叫出声。「你老爸也太夸张了吧?」 「……因为我不是他要的儿子。」她乘机说出自己的真实性别。 「不是他要的儿子?那他到底要什么样的儿子?」齐瓦没听懂丁若男话里的意思,误以为丁荣石不满意孩子的表现,因此替丁若男打抱不平。「他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你』这个儿子有什么不好?长得帅,能力又强,还很听话,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因为……我不是真儿子,我是他创造出来的假儿子。」她担心又不安地看着他的反应。 终于说出压在她心头已久的秘密,她在心情放松的同时,也涌上了忐忑和不安。 「真儿子?假儿子?」齐瓦总算听出一点端倪了,迟疑地看着丁若男问道:「……你是说……你……你是……」 「我是女的。」丁若男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了。 「嗄?!」他的嘴巴大张,下巴差点脱臼,合不起来。「你说……你……你是……」 「我是女人。」她又强调一次。 「你……我……天啊……我真是一个大笨蛋!」他虽然惊讶,却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毕竟他也有好几次都觉得她很像女人。 怪只怪自己被先入为主的想法给蒙蔽了,坚信她是男人,才会看不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想起前几天她跟阿郎初见面,他再三坚持她是男人时,阿郎那暧昧又好笑的眼神,更是让他懊恼地猛拍自己的头顶。 「阿郎早就看出你的性别了,我却还坚持你是男的,啊~~我会被他当成笑柄笑上好久,一定会被他糗死的!难怪他那时会说什么最后会被取笑的人不是他!唉……」只能怪自己太执着了,一但认定了,就义无反顾。 「你……生气吗?」她担忧地看着他忽而皱眉、忽而抱头哀嚎的身影。 「生气?才不咧!我高兴死了!」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拉起她用力抱紧,转圈圈。「哇~~你是女的,太好了!哈哈……」 「喂,别转……我头晕……」他毫不掩饰的开心,也感染了她。 「嘿嘿……哈哈……哟……」他不再转圈圈,但还是将她抱得死紧,脸上挂着开心的傻笑。 「你不是说不在乎我的性别吗?可是我发觉你好像比较希望我是女的耶!」放下心的同时,她不忘调侃他。 「那是当然的啊!」他老实承认。「我以前又没跟男人交往过,不知道要怎么做那档子事,前一阵子我还打算去买些同性恋的书回来研究呢!」 「你……」她又羞又窘地推开他,满脸通红地低斥。「色狼!」 想不到他的脑子里竟然都在想这些下流事情!哼,男人都是色狼! 「我才不是色狼,我是为你着想耶!我听说男男的受方很痛苦,如果没有处理好,很有可能会受伤的,为了不让你受伤,我只好多做研究啦!」他振振有词地说。「不过还好,你是女的,我就不用再担心了。」 「你还说!」她娇嗔,给了他一个白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听你说。」他拉着她坐回原位。「你爸为什么把你当儿子养?他脑子有病吗?」 「因为他太想要儿子,但我妈连生了三个女儿后就不再受孕了,所以他只好对外谎称我是儿子。」 「太离谱了!你家的亲戚朋友不会不知道你的真实性别吧?况且户政事务所也有登记啊!」现在还有人妄想一手遮天?太扯了吧! 「我爸当年觉得生女儿很丢脸,所以我们姊妹满月时都没有请喝满月酒,亲戚朋友之间也没有什么往来,知道我们真实性别的人少之又少。」她娓娓道来自己成为假男人的经过。 「后来一上小学,我就被送到国外的住宿学校,断绝了我跟台湾的关系,也让那些对我有印象的人淡忘我。等到我二十年后回国,除了家人以外,还有谁会记得我的真实性别?」她露出无奈的苦笑。 「这……这太夸张了吧……」 「我父亲对外一律宣称我是他儿子,我的言行举止又完全像个男人,所以外界顶多只是认为我脂粉气过重,倒是没人怀疑过我的性别,我就这么一直扮演假儿子的角色,直到现在还是。」 「你爸的脑袋真的太古板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重男轻女!啐~~」他不屑地猛摇头,突然联想起另一件事。「他之前要你将集团总经理的位置转给你姊夫,就只因为你姊夫是男的吗?」 「可以这么说。」虽然姊夫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但性别还是最主要的因素吧。「所以我这个假儿子可以退隐了。」 「你老爸真的有病耶!女婿会比女儿好吗?啊?」齐瓦愤愤不平地怒斥。 「你看起来比我还激动。」看见他如此激动的反应,她觉得有点好笑。 「你就是太会忍了,才会闷闷不乐。」他顺便教她处事之道。「在这种时候,你就是要发泄心里的不满,才不会得内伤。来,看我怎么做。」他站起来,双手掩在嘴边,对着山大叫。「哇啊~~气死我了~~头壳坏去的臭老爸~~」 十几只狗不知道他在叫什么,跟着起哄,围到他脚边叫闹着,此时对面山头也传回他的吼声,顿时热闹成一团。 「哈!舒服多了!来,换你试试。」 「我不要。」 「怕什么?除了这些狗和我,又没人听见,你就叫吧,真的很有效喔!」 他丢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不自觉地学他将双手圈在嘴边。「啊……」不习惯大吼大叫的她,声音细如虫鸣。 「太小声了啦!要像我这样!啊~~」 「啊~~」 「很好,有进步!再来!」他鼓励道。 「臭老爸,不懂得我的好,是你的损失~~」音量慢慢放大,虽然没有他的宏亮,但起码已经可以听到对面山头传来的回音了。 「没错,说得好,再来!」 「我是女人~~」她喊得气喘吁吁。 「好多了吗?」他跨前一步,双手将她抱住,圈在怀中。 「嗯。」她柔顺地往后靠着他。大吼大叫完后,心里的压力得到纾解,再加上原本压在心头的性别秘密已经解除了,所以她的心情大为轻松。 她很庆幸今天有他陪伴,否则她不知道要如何逃过父亲的毒舌。 尤其在跟他坦承积压已久的心情,又抒发心中的情绪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已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父亲了。 他,也许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呢! 「我很高兴,你是女人。」转过她的身子,跟她面对面,让她清楚看见自己眼中的情欲。「我爱你……」 她想开口回应,但还来不及出声,他的唇已经落下来,强势而且充满热情。他强而有力的手捧住她的头,灵活的舌碰触着她的,一阵电流般的快感让她差点站不住。 他用力抱紧她,强壮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纤细的躯体磨蹭,引来惊人的感官刺激,突然间,她全身发软,失去站立的力量,只能紧紧抱着他。 她第一次尝到情欲的滋味,全身发热,彷佛要着火了。 天啊!这就是所谓的欲火焚身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性冷感呢,没想到光是一个吻,就足以让她融化。 「若男……今晚留下来……陪我……」齐瓦的脸发烫,声音更是嗄哑难辨。 情火一经点燃,立刻烧遍全身,下半身的胀痛几乎让他寸步难行,只有她能解放他体内的渴望。 他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般强烈的渴望,他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望着她,渴望到他以为自己会被焚烧殆尽。 他要她,强烈地渴望她。 不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她是他的。 他只要她这个人! 原木色的简洁大型家具,深色的木质地板,搭配米白色的床单,这是一间非常男性的房间。 穿着宽大的男性t恤,顶着微湿的发,刚洗完澡的丁若男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眼睛不敢乱瞄,正襟危坐地坐在床沿。 她愿意跟齐瓦共度今晚,甚至是今后的每一天,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她是完全的新手,完全没有经验。 以前的不男不女身分,让她不敢涉及情爱,更没有人像他一样对她锲而不舍,引起她的兴趣,进而喜欢上对方、爱上对方,愿意跟对方共度一生。 她以前对未来没有计划、没有想法,也不在乎未来会如何,只是过一天算一天,消极地过日子。但在认识他之后,未来对她来说不再茫然、空虚,她会开始想着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她想要积极地投入。 最重要的是——她的未来有他。 「头发怎么没吹乾?不怕感冒啊?」上身打赤膊的齐瓦,拿来吹风机和干毛巾,坐在她身旁,温柔地替她擦乾头发后,打开吹风机慢慢吹拂她的头发。 「嗯……」好舒服喔。他的手轻轻拨弄她的头发,还顺便按摩头皮,让她满足得想发出喵喵的猫叫声。 一会儿后,他将微湿的毛巾和吹风机拿进浴室,再走回来坐在她身旁。「你看起来很紧张,会怕吗?还是你不想要?」 「不……我要。」她终于抬起头看他。她满脸通红、娇羞的模样,看得出她很不好意思,声音有些胆怯,但眼神很坚定。 第十二章 在认识他以前,她也对自己没信心,但在今天,她看到他有足够的力量对抗她父亲,有了他当后盾,她还怕什么? 应该说,跟失去他相比,任何人和事都微不足道,甚至是对父亲的惧怕。 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正在蜕变,慢慢破茧而出。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轻柔地按摩,舒缓她紧张的情绪。 「我知道,我……我只是……不习惯……」 「别怕,我会很温柔小心地待你。」她父亲的排斥,他清楚感受到了,而她对父亲的百依百顺更让他担心。他怕她会屈服在她父亲的威迫下,跟他断绝交往! 因此,他希望尽早拥有她,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他都要! 他不能失去她! 「齐瓦,我知道因为我父亲的关系,你对我不放心,但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有你,我才有勇气对抗我父亲。」她能体会他患得患失的心情,尤其在今天被父亲这么一闹之后,他心中的不安可想而知。「我愿意成为你的女人。」 她愿意成为他的女人,不只是为了消除他的疑虑,更是因为她爱他。 她爱眼前这个外表顶天立地,内心却温柔似水的大男人。 「若男……」他激动地吻住她的红唇,轻轻将她压躺在大床上,不疾不徐地吻遍她全身,务求让她拥有难忘的一夜…… 刺眼的光线穿透窗帘缝,射入房内,炫亮一室,躺在床上的人儿微微动了动,凝脂般的雪白纤指拨开床单,挡住刺眼的阳光。 「喔……」随着姿势改变,全身的肌肉酸痛全涌现出来,让她忍不住申吟出声。 「怎么啦?哪里不舒服?」粗嗄沙哑的男声随即在她耳畔响起,厚实温热的手掌关切地抚上她细嫩的肩。 为什么有男人在她床上?!她惊吓地猛转过身,正好对上齐瓦睡眼惺忪但饱含关爱的眼神,以及一片古铜色的裸胸。呆愣了好几秒,她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脸颊轰地染上一抹艳丽的粉色。 「……没……没事……」她慌乱地垂下眼睑,避开他没有丝毫赘肉的强健躯体。 天啊,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以前那些外国女同学喜欢看猛男了,原来女人喜欢看猛男,就如同男人喜欢波霸一样,因为真的很有看头。 他的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全身肌肉结实,看得出来不是虚弱的白斩鸡,而且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证明他过的是刀口下舔血的生活。 「肌肉酸痛吗?我帮你按摩!」 「不……不用……」她头儿垂得低低地背对着他,双手紧扯床单包裹前胸,就怕春光外泄。 虽然昨晚跟他有了亲密的关系,但她还是不喜欢裸裎相见,尤其现在还是大白天,很不好意思哪…… 「别客气,我的技术不错喔!」说话的同时,有力的手指已经时而轻柔、时而有劲地在她背上按压了起来,纾解她紧绷的肌肉。「你全身肌肉绷得太紧了,来,躺下,我给你全身按摩,包你全身筋骨散掉——啊,不,我的意思是,包你全身轻松。」 「不……不用了啦……」她将被单紧扯不放,全身筋肉因紧张而绷得更紧了。 「你干么一直包着被单?啊,我知道了!」粗线条的他总算看出她别扭的原因,轻轻扳过她的身子,跟她面对面,好笑地问:「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害羞什么?」 「……」她又羞又恼地低头腹诽:大笨牛!这种问题要我怎么回答嘛! 「我爱你,我爱你细嫩的肌肤,我爱你全身的线条,我爱你羞涩的反应,我爱你的全部。」他环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诉说情话。 「我的……胸部很……小……」她的声音细到几乎听不到。 在今天以前,她从不在乎自己的身材好坏,甚至觉得胸部小一点才方便扮演假男人,但如今她的心态完全不同于以往了,想法当然也就不一样。 她希望自己在他眼里是个完美的女人。 为了增加她的信心,他大拍胸脯保证。「放心,你是我看过最美的女人!」 她的胸部虽然不大,但胸型挺而美,比垂垂的大胸部好看多了。 「你看过很多女人吗?」她杏眼微嗔,语气流露出浓浓的酸味。 想到他强健的双手曾抱过其他女人,宽厚的嘴唇曾吻过其他女人,她的胃就猛泛酸液。明知不该为他的过去吃味,但她就是忍不住会吃醋。 他是她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她被自己的占有欲吓了一大跳。 特殊的成长过程,让她养成了心如止水的内敛性格,对任何事物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对人也没有严重的喜恶,但在遇上齐瓦后,被层层包裹的心正一层一层地解开束缚,许多不见天日的真性情正慢慢浮现,享受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感到沈压胸口多年的包袱似乎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变得好轻松,有种解脱的快感。 「呃……」哪壶不开提哪壶!齐瓦正想赏自己的多嘴一巴掌,忽然发现她脸上的轻郁不见了,现在的她神情舒展,有如一朵盛开的花,娇艳夺目,让人不敢逼视。 「你在想什么?」 「你是我的人。」晶亮的美眸对上他有神的黑眸,认真地说:「所以,以后不准你再乱看别的女人,否则,你也不用再来找我。」 这是她第一次毫不迟疑地说出心里想说的话,没有修饰、没有畏缩、没有压抑。 不需要压抑的感觉,真好! 「哈哈哈……」他愣了几秒后,紧接着抱住她,开心地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出人意表的反应。 一般人听到类似这样威胁的话,应该都会很不是滋味,修养较差的,搞不好还会当场发飙,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他不会是神经错乱了吧? 「我笑是因为我很高兴啊!」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用力抱住她。「这是你第一次毫不保留地对我说话,你的占有欲表示你的心里有我,我真的太高兴了,哈哈哈……」 「你不觉得我这样说话像妒妇,会令人反感?」就她所知,男人都不喜欢束缚,不喜欢限制,尤其是他这种个性强悍的男人。 「我的心属于你,也只要你一个人,本来就不会再去看其他女人。」他不以为然地摇头。「况且,我们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你本来就有资格对我做出要求。」 「你真的很不一样。」她放松地倚偎在他怀里,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和满足。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他的胸襟和气度,完全能跟他的大块头外表相称,不是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人。 其实方才说出「心声」时,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担心他听了以后的反应,会不会因而对她心生反感? 没想到,他竟然毫不以为忤,甚至还欣然地接受她类似威胁的言论。就是这样的包容,让她的芳心再也没有保留地深陷,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他了。 若不是他强势的决心和超厚的脸皮,冷情的她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但真正攻占她的心的,是他细腻的心思和绵绵的温柔情网。 望着一脸安适地躺在怀里的娇颜,齐瓦的心口化成软软的棉花,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若男,搬来跟我住吧!」他想要这么抱着她一辈子。 「我说过了,我不能。」丁若男双手撑在桌上,神情满是无奈,像是在教不听话的小孩道理。「你住的地方离我上班的地点太远,不方便,而且我不习惯跟人共处一室,感觉很别扭。」 自从前几天在齐瓦那里过夜后,他每天都藉口到办公室找她,缠着要她搬去跟他同住,但都被她拒绝了。 她知道如果不是他坚定不移的爱意,不断增强她的自信心,否则依她以前对自己薄弱的自信,根本不敢相信有人会爱她,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爱自己。 是他融化自己的冷漠和无所谓,并让她学会爱人,将他烙印在心底。 正因为她知道自己爱他,对他的爱意绵延不绝、不断加深,所以让她不禁心生胆怯,不敢跟他同居,就怕好不容易才脱离父亲束缚的心灵,又要再度沦陷,丧失了自主权。 她怕啊! 「你不用说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搪塞,我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太在意你老爸的想法。」接连几天都游说失败,让齐瓦挫败得想撞墙。 这几天她找遍各种理由拒绝他,理由不外乎交通不方便、不喜欢跟人同住、想独处…… 呿,当他是三岁小孩啊? 「跟我爸无关……」 「我不相信。」他将椅背转过来,跟她面对面。认识她不是三两天的事,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你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摆脱你爸的控制,可是却又处处受制于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你给他机会控制你。」 「……你说对了,我的确怕又受制于人,但对象不是我父亲,而是你。」她露出一个苦笑,说出自己拒绝的真正原因。 「我?!」齐瓦惊愕地瞪着她,为自己喊冤。「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老爸,我才没有控制人的怪癖咧!」 「你是不会刻意想要控制我,但我却会不由自主地甘心受你控制。」她脸上的苦笑哀凄动人,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爱你。」这是她第一次说出心意,原本是件美事,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却相当凄苦,彷佛爱上他并非她所愿。 「爱我让你感到痛苦吗?」他颓然地放开她,神情落寞又受伤。听到她的表白,原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看到她愁苦的表情,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不,我一点都不后悔爱上你,但我怕又会失去自己。」 「我还是听不懂。」他越听越迷糊。「爱我为什么会让你失去自己?」 「因为爱你,我会忍不住想要取悦你,以你为中心,绕着你转,这样跟以前为了讨我父亲欢心又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他大声反驳,替自己澄清。「我不会要你为了我改变你自己,我爱的就是真实的你,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改变!」 「齐瓦……」她呐呐地看着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不是腻死人的甜言蜜语,但每一个字都深深震撼她的心,因为他这个人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就是誓言。 「我都做出这样的保证了,你是不是也可以放心搬来跟我同住?」 「我……」她才要回答,就被门外慌乱的声音打断。 「……执行长!不好了,有人闯——」助理紧急赶来报讯,但她才到办公室门口,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推开。 「闪开!」五名看起来凶狠的凶神恶煞走进来,一字排开挡住门口。 助理眼看情形不对,赶紧出去打电话报警。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通过楼下警卫上来的? 「你就是丁若男?」其中一名站在中间、长得尖嘴猴腮的领头者问道,惊艳地瞪着他看,随即不怀好意地露出淫笑。「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可以先让我们哥儿们乐一乐!哈哈……」 「我也不介意跟这么漂亮的男人玩一玩……嘿嘿……」几个手下露出猥亵的笑容附和。 第十三章 丁若男娇颜冷凝,还没开口,一旁的齐瓦已经怒火中烧,挺直地站在她身前,挡住他们下流的眼光,怒喝。 「你们是哪个道上的?」敢在他面前调戏丁若男,好大的胆子! 「你……你是哪根葱?」看起来像是老大的那个猴腮男,被齐瓦的气势吓退一大步,声音有些微颤抖。 「对……对呀,你……你是谁?敢管我们兄……兄弟的事,找……找死啊?」另一名身材较壮硕的手下也撂下狠话想壮声势,只可惜话说得七零八落,气都虚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罩的人,你们最好马上给我滚!」他今天身上依然穿着招牌的「吉娃娃」t恤,但这几个眼拙的家伙竟然没认出来,可见得只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三流货色。 「这里不……不关你的事,你才最、最好滚……滚开!」老大为了面子问题,不得不继续叫嚣,但两手紧抓着两旁弟兄的手壮胆。 急着想要知道丁若男的决定,却被这些不入流的混混打断,齐瓦心里的恼怒可想而知。他两个大跨步就来到混混面前,右手快速地抓住老大的前襟。 「你有胆再给我废话一句,我就让你两排牙齿全掉光!」齐瓦刻意压低声音,再搭配上他的招牌恶人脸,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我……我……」老大被齐瓦抓住,吓得缩成一团,其他四名手下也不敢再嚣张了。 「我问你,你们来找她做什么?」他的浓眉皱成一条直线,狂霸的气势展露无遗,让人不敢直视。「说!」 若男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慈善基金会的执行长,没什么实权,也得罪不了人,他就不信这几个混混没事会上门来找碴。 「我们老大……看他不顺眼,要我们来吓……吓吓他。」 几个流氓碰到齐瓦,就像是老鼠撞见猫,立刻变成卒仔,乖乖答话。 「你们老大是谁?」齐瓦的虎目圆瞠,看起来更是吓人。 胆敢伤害丁若男,就是跟他作对! 「……」 「还不老实说!想尝尝我拳头的滋味,是不是?」亮出结实的大拳头,一出拳就虎虎生风,吓得他们皮皮剉。 「是陈再添……」 被他的拳头吓到,几个流氓再也不敢隐瞒,只好出卖金主的身分。 「又是他!」一直安静地站在齐瓦身后观战的丁若男首次出声。 「又是?陈再添是谁?」齐瓦纳闷地转头望着她。 「建筑同行,算是竞争对手吧。」丁若男给了一个简洁有力的回答。 陈再添每次投标都会搞些小动作,不是贿赂人泄漏底标,就是找混混威胁对手,让对手自动弃标,这已经不是陈再添第一次派人来「问候」她了。 原来是以前的「旧识」啊!齐瓦了解地点点头,转而回头应付早已没了声势的混混们。 「滚!」他扔开混混老大,伸手环着若男的肩,正色地提出警告。「回去告诉你家老大,她是我『吉娃娃』的人,别再上门找她麻烦,否则就是存心跟我作对!」 他这个举动等于是把她纳入了自己的保护伞下,愿意承担加诸在她身上的风险。 「啊?!吉……」 「吉娃娃?!」 「真的是他!」 几个混混总算正视他t恤上的图案,再对上他狂傲慑人的气势,这才明白自己差点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纷纷吓出一身冷汗。 「快……快走!」老大再也不敢耍威风了,推着手下赶紧逃命去。 「你真是恶名远播呢!」看着几个混混落荒而逃,丁若男好笑又佩服地看了看脸上犹有怒气的齐瓦。 他不论是外型还是气质都跟好人沾不上边,反而像「黑道大哥」多一点,但奇怪的是,打从第一次看到他的「恶人脸」,她就丝毫不怕他,也许是看出他绝对不会伤害她吧。 「你已经不管事了,那个陈再添为什么还来找你麻烦?」齐瓦直到那些混混离开后,才开口询问。 「我以前从他手上抢走了不少生意,他大概余恨难消吧。」想起输不起的陈再添,丁若男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光看他手下是些什么样的人,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货色。」 「据说他跟黑道有点关系。」 「你常碰到这种事吗?」 「现在少很多了。」 「你的意思是说——还是有人来找你麻烦喽?不成!」他拉住她的手,难得露出紧张的神态。「你马上搬来跟我一起住,让我保护你!」 「放心,我有能力保护我自己。」她失笑地拍拍他的手安抚。「不认识你以前,我不也安然度过了?」 她当然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她,但他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吧? 「那是因为我以前不认识你,但现在不同了,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他坚决地说道。 「你这个笨蛋!」她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含嗔带怨地瞅着他说。「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正因为知道他不是随口说说的敷衍个性,她才担心啊! 「只要麻烦不找上你,我无所谓。」反正他身上的麻烦从没少过。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她脸上出现薄怒,嗔斥。「你受伤,我就不会难过吗?」 齐瓦激动地将她搂进怀里。「若男,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深知她是个个性内敛,而且防心很重的人,当她今天说出这番话,就表示她真的将他放在心上了。 直到此刻,他才真的确信自己已经拥有了她的心。 齐瓦的焦躁不安和坚持,终于让丁若男改变主意,同意到他的屋子小住,避开危险。 她的妥协稍稍安抚了他不安的心,但他仍有如惊弓之鸟,坚持护送她回家拿行李,绝不让她离开视线。 「你不用跟我进去啦!」看到齐瓦跟着跳下吉普车,正要进家门的丁若男赶紧制止他。「我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就好。」 现在正是晚餐时刻,已经交棒的父亲不再出外应酬,每天都会在家用餐,她可不希望两头蛮牛又杠上,再生争端。 「我想跟你父母打声招呼。」他神态自若地替她拉开铁门,牵着她往前走。「丑女婿总要见公婆……欸……我以后也是要叫你爸妈『公婆』吗?」他没有留意过兄弟们是怎么喊他们老婆的父母,是「公婆」吗?还是岳父岳母? 听到他异想天开的问题,让她忍不住笑出声。「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想这么远,你会不会想太多啊?而且公婆是媳妇叫的。」 「谁说八字没一撇?」他不服地反驳。「你这趟跟我回去住,刚好可以试婚,这不就是结婚的前一步吗?」 「你不要乱扯一通!」她大发娇嗔。「我那是被迫避难,才不是试婚!」 「还不都是住在一起,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好吧、好吧。」他一副被打败的模样,转而露出一个无赖的笑。「那就不说试婚,改说同居,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还乱说!」她差点没被他的胡言乱语给气死,凶巴巴地赏了他一个拐子。长久以来跟着她的内敛性格已宣告消失,反而染上了几许齐瓦的味道。 「同居就同居嘛,有什么好害羞的?哈哈……」他不怕死地大笑,搂着她的肩走进豪华的客厅,正好对上丁荣石饱含怒火的眼。 「你这个臭小子,谁让你来的?」丁荣石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双手握拳,一副准备干架的模样。 这个臭小子是唯一敢跟他对杠的人,让他又喜又气。 喜的是终于碰到一个不怕他的人——虽然老么茤萸个性最像他,经常将他气得半死,但终究是女孩子家。 气的是这个臭小子为什么不是他儿子?这小子的胆识和个性,比三个女儿更像他,怎不叫他怨叹? 他知道外界都认为自己将棒子交给「半子」而不给「儿子」是不智之举,笑他头壳坏去,但建筑业是硬碰硬的行业,就算若男的能力再强,要她在以男人为主的行业里闯荡,还是太过吃力,所以他仔细考虑过后,才会将棒子转交给大女婿,想减轻她的负担。 事实上,他也很怨恨啊!为什么若男不是男孩呢?否则他也不需要将棒子交给外人哪! 丁若男从小就活在父亲的权威下,对他有着莫名的畏惧,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摆脱父亲的控制,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为齐瓦说话,没想到,是向来唯唯诺诺的母亲出面解围。 「来者是客,怎么这么说话呢?」一旁的李英淑轻声细语地说着,拉了拉丁荣石的手,转而温婉地招呼客人。「你好,请坐。」 「你一定就是我未来的岳母吧?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难怪生得出若男这样的美女!」看到李英淑风韵犹存的秀致脸孔,齐瓦立即快步上前给了她一个熊抱,一副一见如故的表情。 「你……」娇小的李英淑被他的热情吓到,动都不敢动。 「你这个臭小子,竟敢吃我老婆的豆腐!」 丁荣石一个拳头立即打来,齐瓦躲也不躲,随手挡下,放开了未来的岳母。 「岳父大人,我这是在打招呼耶,哪是吃豆腐啊?」齐瓦大声为自己抱屈,一手拉过丁若男。「我爱的是你女儿,要吃也只会吃她的豆腐,才不会吃别的女人豆腐呢!就算是长得有些神似的岳母,我也不会起歪念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你又在乱说什么啊!」听到他的胡言乱语,丁若男差点想把他掐死。 先是把她父亲气得半死,现在又吓坏她母亲,他是存心得罪她父母吗? 「我哪有乱说?」他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说话。「我向来是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乱说话的!」 「你这个臭小子,你是怎么看出若男是女的?」丁荣石听出若男的性别秘密已被看出,于是好奇又纳闷地问。 「她长得这么美,当然是女的啊!」齐瓦脸不红、气不喘地胡诌。 他才不会白痴地说出若不是若男坦承,自己还被蒙在鼓里的糗事咧,否则准会被这个未来岳父给看扁。 「你不觉得若男的男孩子气太重吗?」从惊吓回复过来的李英淑,担忧又带着期待地问。 「我就喜欢她这个样子。」齐瓦看着丁若男。「不管她像男像女,我都喜欢。」 「甜言蜜语谁不会说?哼!」丁荣石不是滋味地用力哼了一声,双手环胸,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李英淑细眉微凝,语气带着责怪的意味。 丁若男惊异地看着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其中的变化让她瞠目结舌。 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对父亲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模样,反倒还敢斥责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都没发现? 「我就是看他不爽嘛!」丁荣石老大不爽地发起脾气。 「好了啦,都几岁的人了,还跟孩子计较,不怕让人看笑话?」李英淑坐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膝盖,温柔地笑道。 「哼!」丁荣石放不下身段,只好藉着哼声出气。 「坐啊,吃过饭了吗?」李英淑笑问。 「吃过了,谢谢。」齐瓦大摇大摆地拉着战战兢兢的丁若男落坐,完全不理会丁荣石的大白眼。 「来,吃点水果。」李英淑将茶几上的水果盘推到他面前,露出温婉的笑容,开始身家调查。「先生怎么称呼?」 第十四章 「我叫做齐瓦。」齐瓦不客气地叉起一块西瓜放到嘴里。「嗯……很甜,好吃!来,你也吃一块。」又叉起一块西瓜喂到丁若男嘴边。 「不用……我自己来。」丁若男转开头,想避开他过分亲昵的举动,却避无可避,只好赶紧接下叉子。 「你怎么会认识若男?」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得李英淑脸上的笑容更深。 「我是在茤萸的婚礼上看到她的。」齐瓦侧过头看着正襟危坐的丁若男,脸上的神情温柔似水。「我对她一见钟情。」 「你是做什么的?收入多少?家里有几个兄弟姊妹?父母还在吗?家里是做什么的?」丁荣石哩啪啦地问了一堆问题。 「我开了一家工作室,专门处理疑难杂症,养活若男绝对没问题。我家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他们都已经结婚生子了。我父母都还生龙活虎的。老家在台中,经营果园,新鲜水果吃不完。」齐瓦不卑不亢地一一回答。 丁荣石不发一语地上下打量他,沉默了良久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你愿意入赘丁家吗?」 「爸?!」 「老伴!」 丁若男和李英淑不约而同地发出惊愕的低呼,没想到丁荣石会问出这么白的问题。 齐瓦带着平稳的微笑,一如平常,彷佛丁荣石刚才问的是「你吃饱了吗?」,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意。 三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丁荣石是带着挑衅和诡谲,李英淑的眼光是带着期待,丁若男则低着头,紧张得不敢抬头看他。 过了将近一分钟的沉思,齐瓦开口了。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这对我而言不是问题,因为我的兄弟都已经结婚生子了,齐家在传宗接代上没有问题。只不过,我还是得跟我父母说一声才能答覆你。」 丁荣石虽然没有说话,但唇线放松,眼底露出满意的笑意。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男人的确不错! 有脑袋、有担当,又有胆量,不会为达目的就胡乱答应条件,绝对是个肯为自己的承诺负责的男人。 若男选到一个好男人了。 「太好了,若男终于找到一个真心喜爱她的人。」李英淑的眼睛略含泪光,显示她心里的激动。 一直以来,她总认为自己愧对若男这个女儿最多。 若不是自己生不出儿子,若男也不会被老公当成儿子抚养,小小年纪就被送出国,还被迫过着男不男、女不女的生活。 她一直担心若男找不到可以接受她的男人,过正常的生活,今天看到齐瓦对若男的轻怜密爱,总算能放下一颗久悬的心了。 因为,他是真心爱着若男的。 真是太好了,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看到母亲眼底泪光闪闪,丁若男的心神大受震撼,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里的感受。难道,这就是母亲对她的疼爱吗? 自小就离开家独自到美国求学,不但要克服语言不通的困难,想家的时候也无人哭诉,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只能独自忍受。 十几年来身体和心理的煎熬,说不埋怨是假的,她甚至觉得父母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她这个女儿,才会在她最需要父母疼爱的年纪,放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出国。 当她学成回国后,她跟父母之间的亲情已经变得非常淡薄了,关系只比陌生人好上一些,对于母亲刻意的嘘寒问暖,她只觉得陌生和不适应。 她不只对陌生人保持距离,就连对家人也不自觉地隔出一道墙,不轻易接近人,将自己的心牢牢地守在墙内,直到齐瓦攻破她的心墙。 她抬头看着正在跟母亲闲话家常的齐瓦,心中涌起不可言喻的感受,充满了对他的感激。 若不是他锲而不舍地敲打她的心墙,她现在可能还是将自己封闭起来,然后孤独一生。 也许,她可以趁着这次的同居,测试两人的未来性。 「我要到外面住几天。」她淡淡地宣布,没有提及有人上门找麻烦一事。她还是不习惯将自身碰到的问题说出来。 「为什么?」丁荣石皱起眉头,眼睛看向齐瓦,随即会意过来,跳起来指着他。「厚,我知道了,你要搬去跟他同居!我不同意!我不会让我的女儿跟人同居!」 「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好几个混混到公司找若男的碴?」齐瓦不满地说。「而且这并不是第一次!」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有人找你麻烦?」丁荣石诧异地瞪着女儿,脸上难掩焦虑。「是谁派来的?」 「怎么办?」李英淑担忧地追问。「要不要报警?」 「不用了,我没事。」丁若男的表情还是很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与她无关似的。「是陈再添派来的人。」 「陈再添?!」丁荣石义愤填膺,忽地站起来就想往外走。「可恶!我去找他算帐!」 「喂喂!」齐瓦赶紧站起来拉人。「这位老伯,你会不会太冲动了一点?」年纪不小了,火气还这么大。 「陈再添敢上门找麻烦,我绝不饶他!」 「未来的岳父,你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吗?」齐瓦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 「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还以为我怕他咧!」从不忍气吞声的丁荣石气呼呼地跳脚。「他们如果又找上门,那要怎么办?」 「啊……那若男不就有危险了?」胆小的李英淑一听,吓得哭了。 齐瓦展现出万夫莫敌的气势。「放心,若男有我保护,不会有问题的,这就是我要她搬去跟我住的原因,我会当她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镳。」 「不需要!」丁荣石总认为齐瓦是想乘机占若男的便宜,因此不接受他的提议。「我可以多找几个保镳来保护她!」 「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保镳。」齐瓦露出一个傲然又坚定自信的笑容。「因为,我会用生命保护她!」 「汪……汪汪……汪……」此起彼落的狗叫声,绝对是齐瓦家的迎客声。 「好好好……乖乖乖……」一一安抚每只兴奋过度的狗宝贝,并照料好它们后,两人才上楼休息。 「这个衣柜给你用。」齐瓦带着她进入自己的房间,拉开没有多少件衣物的衣柜门,七手八脚地清空衣柜。 「我没带多少衣服,不需要用到整个衣柜。」她一一将他手上的衣架挂回去,再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将衣物拿出来挂好。 看着两人的衣服放在同一个衣柜里,丁若男心中有种复杂的异样感受,融合亲密、害羞、紧张,还有淡淡的满足感。 尤其是刚刚帮他挂衣服时,她有种小妻子服侍丈夫的荒谬错觉,奇怪的是,她还满喜欢这个错觉的。 「来,我带你去看我的私房夜景。」他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又爬了一层楼梯,来到顶楼阳台。没有遮蔽物的宽阔空间,铺上草皮,种满不知名的花,俨然是个空中花园,花园中间放了一张小圆桌和几张椅子。 从顶楼看出去,除了路灯的光外,四周几乎一片黑暗,只能看到远方的市区灯火。安静无声,有如置身荒野。 「这里好漂亮,好安静喔……」她的声音很轻柔,怕破坏眼前的宁静。 「这是我买下这栋房子的原因之一,这样我那些狗宝贝才不会吵到邻居,另一个主要原因在你的头顶。」 「我的头顶?」她纳闷地摸摸头顶,没东西啊! 「哈……」他失笑地摸摸她的头顶,指着头上辽阔的星海。「我的意思是要你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 她有些窘地抬头,一看到天上闪亮的星空,忍不住发出赞叹。「哇~~好美!没想到在台北也能看到星星,而且好多、好美喔!」 一望无际的星空,广布整片黑色天幕,壮观、美丽,让人震撼。 「每当我陷入低潮,或是心情不好时,我都会上来这里吹风,看看花,或是赏夜景,心情就会渐渐平复。」他环着她的肩,靠着阳台上的栏杆,看着远处的灯火。「这里是我的疗伤场所。」 「嗯……」她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同意地点头。「看了这么美的夜景,再糟糕的心情都会转好。」 「你爸比我想像中好相处,虽然有些霸道,有些蛮不讲理,但还算可以沟通。」想起先前跟丁荣石的交谈,齐瓦嘴角的笑意忍不住。 那位老伯果然是老当益壮啊! 「你的形容词非常含蓄。」丁若男只能苦笑。父亲的蛮不讲理岂只是「有些」的程度?身为他的女儿,她最清楚了。 「唉呀,对于未来岳父总不能太苛求嘛!」齐瓦耸耸肩,接着说:「而且,我发现他对你还满关心的,只是不善表达。」 他发现丁荣石和丁若男都是不懂得情感表达的人,尤其是丁荣石,为了顾及面子还会故意说反话。 「你错了,他根本不关心我!」她发出一个类似不以为然的冷哼。 父亲的冷漠无情,没人比她更清楚。 当年她被送出国念书,住的是住宿学校,听的是完全不通的英语,身旁没有一个人会说国语,受了委屈,没人可以哭诉,还不能跟台湾的家人联络,逼得她只能咬牙忍受,泪水往肚子里吞。 有哪一个关心孩子的父亲会做出这种安排?! 「他如果不关心你,为什么听到你被混混找碴时,会急得不顾自己的安全,立刻就要上门报复?」齐瓦点出不合理的地方。 「那是因为他觉得被踩地盘,大失面子。」 「你是当局者迷,我则是旁观者清。」齐瓦冷静地分析。「你爸若是因为面子问题,大可以打电话过去质问就可以,没必要亲自出马,尤其还选在今天才被找碴的紧张时刻,拿自身安全开玩笑。能创造出这么大企业的人,绝不是笨蛋。」 「……」他说的是真的吗?父亲真的关心她吗?这个念头从没在她脑里出现过,让她一时间很难接受。 她只知道父亲的严苛和狠心、重男轻女、不公平对待,她从不认为父亲是关心她的。 这……有可能吗? 齐瓦又接着提问。「你之前曾提过,你父亲是家里的霸王,说出的话就是圣旨,没人敢反对,但今天看到你父母的相处方式,我却觉得跟你说的有很大的差距,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我妈跟我爸的相处有很大的变化。」 「怎么说?」 「就像我曾跟你提过的,以前都是我爸发出命令,我妈只有听从的分,没有说话的余地。」她纳闷地说出今晚的观察结果。「但是今天我才发现,我妈竟然敢跟我爸顶嘴,还敢斥责他,真的很让我惊讶。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妈有制得住我爸的一天。」 「我觉得人是会变的。」齐瓦做出结论。「也许你爸爸以前的行为是过分了一点,但我觉得他应该有在反省,甚至感到愧疚,只是拉不下脸来坦承。」 这是他今天从丁荣石的言谈之中所得到的结论,也让他对这个重男轻女的未来岳父的印象大为好转。 「你还真是他的忘年之交呢!」丁若男没好气地糗他。「你跟他见面没几次,瞧你说得挺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我只是将心比心,推断出他的想法。」他丝毫不动怒。「你若不信,找个机会问问他,看我猜得准不准?」 第十五章 他若是没有制敌机先的基本能耐,如何能震慑黑白两道? 「没用的。」她看起来面无表情,但眼底的脆弱和痛苦,泄漏出她渴望父爱却不可得的复杂心情。 「若男,你知道吗?我从你爸身上学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齐瓦突然有感而发地说。 「什么事?」 「不要把感情闷在心里,否则会造成遗憾。所以,我决定每天都要清楚地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不习惯这么直接的表达方式。」他的热情外放常让她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知道。」认识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当然知道她的个性。「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将所有的感情藏在心里,偶尔让我听你亲口说爱,那将会是令我最开心的礼物。」 「我……」她为难地苦着张俏脸,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的期待。「你会不会后悔跟我这个不男不女的人交往?」 不管这阵子改变了多少,她骨子里还是内敛寡言的性子,无法说变就变,所以虽然知道他要的不多,但她真的说不出口。 「别再说这种傻话了,我不爱听。」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谴责。 「那……你希望我回复女人的装扮,或是昭告世人我真正的性别吗?」 「看你想怎么做都行,我没意见。」他完全尊重她的决定。 「你不怕被人误会我们两个是同性恋吗?」 「我如果怕,就不会在还不知道你是女人前就对你穷追猛追了。我要的是你,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顿了一下,又露出一脸垂涎的笑。「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你穿女装的模样,一定美若天仙。」 「我几乎可以说没穿过女装,要我扮回女人,我会怕。」她已习惯穿着男装,也习惯男人的身分,要她扮回女人,她完全没信心,甚至感到害怕。 她怕自己会出丑,而且扮回女人会让她觉得脆弱。 女人,是她非常不熟悉的领域。 「我愿意等待你的心甘情愿,那将会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清楚感受到她对自己仍有戒心,对此,他感到无奈,但也只能耐心等候。 「你每天跟我来上班,你的工作怎么办?」丁若男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安坐在沙发上吃点心的齐瓦。 上星期几个混混找上门之后,齐瓦立刻押着她回家收拾行囊,开始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镳行动。每天陪她到基金会上班时,闲闲没事做的他会顺便包办公司的杂工,举凡换灯管、修水管、搬东西,他都主动接手做,直到下班一起回他家。 果真是二十四小时的服务。 「你的安全比较重要。」他满不在乎地继续吃着助理买回来的下午茶点心。「嗯~~这个泡芙好吃,甜而不腻!来,你试试……」拿了一个咖啡口味的小泡芙,亲手喂到她嘴里。「好吃吧?还要吗?」 「不用了。」赶紧伸手拒绝另一个送到嘴边的泡芙。「我不喜欢吃甜点。」 「多吃甜点,心情才会好。」他一脸「不懂得欣赏好东西」的表情,又坐回沙发继续享用,一口接着一口,一下子就吃完一大盒泡芙。 跟粗犷的外表不符,他非常爱吃甜点,陪她来上班的最大收获,除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她之外,就是每天都有下午茶甜点可吃,而且每天都换不一样的种类,真是太爽了。 「我看你明天别跟着我来上班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没事的。」她实在不习惯一天二十四小时绑在一起的生活。 二十几年来的单打独斗,她早已习惯独自过生活,现下多了齐瓦,虽然两人情意相通,相处融洽,但她偶尔也想要一个人独处,逃避他无所不在的「跟监」。 「那怎么行!」他放下泡芙,走到桌前与她对望,连最爱的甜点也吸引不了他。「你这里多半是女人家,如果又有人找上门,那要怎么办?」 「这星期不是都没事发生吗?你想太多了啦!」 「事关你的安全,我宁可小心一点。」 「但……我不习惯这样的朝夕相处。」 「你又要跟我说怕我控制你的那一套吗?」 「我知道你不会妄想控制我,或是改变我,但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你不觉得……烦吗?」她是喜爱他,也很喜欢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但总觉得两人之间还是需要给彼此保留一些空间,给彼此一些自由,这样的感情才能长久。 「烦?」齐瓦身体僵住,表情也僵住。「你觉得我……烦?」他对她的细心守护,她竟然嫌烦? 原来她竟然将自己的关心当成枷锁! 「不是!我不应该用这个字眼……我的意思是说……唉……我不知道要怎么说……」看他的表情大变,她才发觉自己的用字不恰当,忙站到他身旁想要澄清,但又找不到适合的字眼,急得乱了分寸。 「我忍不住要怀疑,你是否真的爱我?」齐瓦满脸受伤地走回沙发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脸沮丧地埋在双掌中低语。 向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他,第一次感到无力和颓丧,声音和表情充满了无奈和挫败。 「我——」她还没说完话,就被他打断了。 「我们交往的这段期间,你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就连电话都没打给我过,只除了『点点』生病那一次。」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忍不住生出「人不如狗」的念头。「你只会被动地等候我的付出,自己却吝于付出。」 人总是贪心的。刚开始追求丁若男时,他不在乎她是男是女,不在乎她会不会回报自己的感情,只是一味地喜欢她,想对她好。 好不容易得到她的回应,也得到她的人了,但交往一个多月,他仍看不清她的心,总觉得跟她之间有着一道看不见的隔阂,无法直接碰触她的心。 他相信她是喜欢他的,要不然她不会跟他欢爱,但他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喜爱有多深,有到义无反顾的程度吗? 每每当他觉得两人的关系有进展时,紧接着就会发现她的退缩,彷佛刻意想拉开彼此的距离般,让他深感无力。 他知道她过去特殊的成长背景,让她的个性内敛、没自信,不肯轻易说出心声,也知道自己要耐心等待。但,人的耐心总是有极限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挫折,不禁让他心生倦意。 他向来看中目标就会勇往直前地投入,不管对任务还是感情,他都是采取同样的态度,尤其在认定丁若男是他命中注定的对象时,更是义无反顾地死命追求,没留半点空间和余地给自己,才会搞得自己心力交瘁。 「我……」对于他的指控,她无话可说。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跟他联系,每次在她有那个念头之前,他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替她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完全不需要她费心。 她甚至不需要考虑付不付出的问题,因为他从来不会跟她计较,直到现在。 她突然惊觉自己正如同齐瓦所说的,一直都是被动地享受他的付出,而她自己却从来没有为这段感情付出过! 原来,她竟是这么的自私! 「就照你所说的,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你随时可以去我家拿你的行李。」他站起身来,迅速作出决定。「我走了,不打扰你上班。」 分开一段时间也好,他需要好好想想两人的未来,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他突然的决定让她傻眼,只能呆愣愣地望着他垂头丧气的背影远去,忘了追上。 一踏出电梯,丁荣石就看到脸色阴郁的齐瓦。丁荣石脸上随即露出笑容,但又立刻收敛住,换上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臭小子!你怎么又来了?」口气听起来不甚友善,但眼底则是闪着光芒。 说实话,他还挺欣赏这个臭小子的,但他可不会老实承认,总要耍耍丈人的威风才行嘛! 「你好……我要走了,再见……」齐瓦无精打采地打完招呼后,随即坐上电梯下楼,留下另一个傻眼的丁家人。 「他是怎么啦?」丁荣石诧异地瞪着关上的电梯门,纳闷地走向丁若男的办公室,对着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的女儿询问:「齐瓦那个臭小子是怎么回事?满脸垂头丧气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他,很不对劲耶!」 「我……不知道。」她整个人还陷在齐瓦爆炸性决定的冲击下,整个脑子乱哄哄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虽然她一直想要有个人独处的时间和空间,但当她从他口中听到「分开」这个字眼时,却只觉得背脊发凉,脑筋一片空白。 她从没想过要跟他分开呀! 她很清楚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不由得担心自己会因为爱他而失去自我,所以下意识地踩煞车,想留给自己一点空间,以免越陷越深。 只不过,感情不是水龙头,无法开关自如。而且,她没想到才短短一个多月,自己已经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了,所以才会被他一句「分开」搞得心神俱裂。 若没有齐瓦稍早的「狠话」,她不会发现自己对他的爱已深植。她宁可二十四小时被绑牢,也不要被甩开的自由。 但,她的领悟是否来得太迟了? 「若男,你怎么啦?」丁荣石发现女儿的不对劲,赶紧站到她身旁,却又不敢碰她,急得大呼小叫。「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没事……」 「你就算有事也不会说出来,只会咬牙忍下,说到底,你的个性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唉……」丁荣石颓然长叹一口气。 这是丁荣石第一次说出类似忏悔的话语,听得丁若男目瞪口呆。 「我知道你们几个姊妹都怪我重男轻女,但我真的害怕『丁』姓只到你们这一代,无法继续传宗接代,那我的罪过就大了。」没等她开口回应,他苦着脸继续说,彷佛要说出闷了几十年的心事。「我相信你对我的埋怨最深,因为我让你过了二十几年不男不女的生活,现在又把你从总经理的位置拉下,换上你姊夫,对你……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为什么把我换下来?我的能力不够好吗?」丁若男难掩苦涩地问出累积了半年多的委屈和痛楚。 为了成为让父亲骄傲的「儿子」,她兢兢业业地埋头苦读,从不懂英文、老是考零分的「笨蛋」,变成毕业生代表,进而进入史丹佛念书,其中的甘苦不足为外人道。 「你的表现比我预期的好。」丁若男的表现有目共睹,他深感骄傲。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把我换下来?」她满脸痛楚地追问。 她不是贪恋权位的人,只觉得自己被硬生生否决了,就像她之前被父亲否决的「女儿」身分,然后则是「能力」的否决,双重的否决让她信心全无,更有种被背叛的痛苦。 「我不忍心再让你继续戴面具过日子,我希望你能回复自我,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用再顾虑我了。」他说出心中的考量,满含对女儿的深深关爱。 「……」她愣然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一脸困窘的父亲。 他说的是真的吗?还是他只是想安抚她?她既惊喜又感到错愕,无法判断父亲话里的真伪。 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这将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亲无私的关怀! 第十六章 上星期齐瓦曾说父亲是关心她的,只是不善表达,当时她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不相信他的推论。 今天在听完父亲的话后,她开始相信这个可能性。 原来,齐瓦比她还了解父亲呢。 想到齐瓦,她的心情又再度沉重了起来,许多乱七八糟的负面思绪又涌入心头。 齐瓦呵…… 「对了,你真的不知道齐瓦那个小子发生什么事吗?他今天真的怪怪的耶!」泄漏太多心事让丁荣石这个硬汉感到非常困窘,连忙换话题。「齐瓦那个小子,虽然说起话来很臭屁,但的确是条汉子,我勉强可以接受他。」 最主要的是,他相信齐瓦是真心喜爱若男的,也有能力保护若男,可以让若男拥有幸福。 「他说要跟我分开一段时间……」她泫然欲泣地说。 「什么?!这个臭小子!我女儿愿意低就他,他竟然还拿乔?看我怎么修理他!」说完,丁荣石气冲冲地往外走,准备找人拚命,却被丁若男拦住。 「爸,这是我跟他的事情,让我自己解决。」她以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说出自己的决定,这是她第一次违抗父亲的话,没想到说出来竟出乎意外的容易。 「他是因为不想入赘,才要和你分开的吗?如果是这个原因,你就告诉他,我已经取消这个条件,只要他好好待你就够了。」他不能一错再错,耽误若男的幸福。 「爸……」丁若男诧异又感动地看着满脸尴尬的父亲,这已经是他最贴近关心的言词了。 「……我先走了,有空回家看你妈,她很关心你。」他老脸泛红,羞窘地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父亲的背影,丁若男觉得束缚自己二十几年的包袱已经解除,现在该是她争取自己幸福的时候了。 齐瓦,我来了! 拿着备份钥匙打开大门,迎面而来的熟悉狗叫声,让丁若男生出「这里就是家」的感觉,更感受到齐瓦无微不至的爱。 齐瓦若不是爱她入骨,就不会担忧她的安危,牺牲自己的事业只为了守护她,而她,竟然想动起逃避齐瓦呵护的念头! 她真是一个大笨蛋! 不过没关系,现在觉悟,犹未晚矣。 弯下身子跟围着她兴奋地又跳又叫的狗宝贝们一一问好,抱起最兴奋的「点点」,开始找人。 「齐瓦!齐瓦……」她先到厨房绕一圈,没看到人。 接着爬上阶梯来到二楼,打开主卧房,也没看到人。「奇怪,他到哪儿去了?」 她沮丧地下楼,刚好听到狗宝贝的叫声,看到它们全挤到大门后,兴奋地乱叫,而门正被人缓缓推开。 她快步走下楼梯,在离大门三步的距离站定,期待又担忧地看着大门,这是她第一次迫不及待又害怕看到齐瓦。 他会不会还在生她的气?会不会赶她出去?会不会不再爱她?会不会……无数个念头瞬间在她脑里回转,偏偏都是负面情绪,让她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门终于打开了,但出现在门外的竟然是阿郎! 「……阿郎?」她错愕又失望,差点说不出话来,随即慌乱地冲到他面前,连珠炮地追问:「怎么是你?齐瓦呢?他在哪里?他不回来了吗?」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阿郎哑然失笑,关上门,迎向她。 「齐瓦不想见我吗?」她可怜兮兮地问,向来的淡然冷静荡然无存,只剩下患得患失的忧虑。 「他怎么会不想见你?」阿郎诧异地反问。「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吗?」 前几天,齐瓦那小子还一脸春风得意地来看他,甚至放话要他开始存红包基金,怎么隔没几天就闹到避不见面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唉……」她还是不习惯跟人说出心事,况且这是她的私事。 「你如果不方便说,就不要勉强,我只是关心齐瓦那个小子,不是想要探人隐私。」阿郎看出她的为难,先一步解释。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习惯跟人说出心里的想法。」丁若男微苦着脸说出她跟齐瓦之间横亘的问题。「今天齐瓦终于对我的被动和退缩不耐烦了。」 「起因是什么?」 「上星期有人上门找我麻烦,被齐瓦撞见,他担心我的安危,自愿当我的贴身保镳,不但要我搬来跟他一起住,还跟着我一起上下班,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她娓娓道来事情的始末。 「他会誓死保护自己的人,绝不容许自己的人受到任何伤害。」阿郎毫不意外齐瓦的做法,因为这就是齐瓦的个性。 「我知道……」她露出一个哀伤的表情,自责地说。「但我辜负了他的心意,也伤了他的心,我太不知好歹了。」 「怎么说?」 「我认为他二十四小时守着我对我来说是种压力,所以要求他给我一点时间和空间。」她露出无奈的苦笑,一五一十地说出当时的情况。「也许是我的表达能力不好,我的话终于惹恼他了,他告诉我要分开一段时间,然后就转身走了。」 原以为来就可以碰到齐瓦,化被动为主动,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转变,没想到竟然看不到他人,让她惊觉有可能会失去齐瓦。 她向来只靠自己,但面临失去齐瓦的可能,让她心神大乱,什么计谋都没了,急需旁人的意见,替她出个主意。 「这实在不像齐瓦的作风。」阿郎不解地低喃。「他这个人一旦锁定目标,就会贯彻始终,不会半途而废才对啊!奇怪……」 「齐瓦认为我不够爱他,只是被动地接受这段感情。」她说出最大的症结点。 「你是吗?」 「我当然爱他,只是我不像他经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她老实承认。「不过他有一点说得没错,我对这段感情的确是被动地接受,从来没有主动付出过。」 「既然知道问题的所在,那就简单了。」阿郎黝黑的脸饱含风霜,但一双睿智的眼却彷佛能看破世情。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眉头微拢,不解地问。 「所谓的『谈』恋爱,就是要谈,如果什么话都不说,怎么谈得下去呢?再说,双方有来有往才有情趣嘛,你说对不对?」阿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说出有若禅理的爱情智语。 「我知道了!」丁若男一点就通,美丽的杏眼闪闪发亮,自齐瓦拂袖而去后首度露出笑容,诚心道谢。「阿郎哥,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次换她主动出击,该是她付出的时候了! 「你放心,齐瓦不是个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只要你能展现出诚意,他不会故意为难你的。」阿郎放心地点头,笑着说。「齐瓦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是一个值得真心对待的好男人,我希望能早点喝到你们的喜酒。」 「阿郎哥……」她的脸羞红一片,看起来娇艳动人,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请问你知道齐瓦去哪儿了吗?」 「他临时接了一件任务,要出门几天,所以拜托我来帮他照顾他的狗宝贝。」 「什么任务?会不会有危险?」一听到齐瓦出门接任务,丁若男的心脏立即紧张地缩成一团,担忧全写在脸上,这才想起他工作的高危险性。 她宁可被他二十四小时「监控」着,也不要他冒生命危险出门接任务! 「我不知道,我不跟他谈他工作上的事。我只知道那个小子的命很硬,危险当然免不了,但小命应该保得住。」 「他有可能会受伤?」她想到之前他眼角旁的伤口,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那都是冒险的代价。 「别担心,对他多点信心,他一定会回来,让你有机会补偿他的爱。」 「不管他再怎么厉害,只要知道他有危险,我还是会很担心,不过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他平安回来的。」这次换她品尝等待的心情。 「我相信你是爱他的。」阿郎满意地笑着。「那……这些狗狗就交给你照顾喽!」 「没问题,我会替他守护他的家园。」就如同以往他守护她一样。 思念是一种折磨。 等了五天,丁若男的心也饱受煎熬了五天,想的念的都是齐瓦。 这五天,她好几次拿起话筒想要拨电话给他,就算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但又怕影响他的任务,只能忍下。 没有等待过,不知道等待的滋味有多难熬,尤其是夜深人静的夜里,就连一向爱喧闹的狗狗们也都入睡了后,寂寞和痛楚更是清楚地占据心头。 又一个无法入眠的夜。 站在顶楼看着远方市区的灯火,辽阔的夜空下,更显出她的孤寂和脆弱。 千头万绪在她心头绕,想的不外乎是他的安危、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还爱不爱她…… 这几个无法入睡的夜晚,她几乎都在这里吹冷风,除了梗在心头无法排除的心事外,另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她无法躺在没有他的床上入睡。闻着留有他味道的寝具,会让她想哭。 爱上他,让她的心彻底撤除防卫的城池,脆弱得不堪一击。 若没有这一次的分离,她可能永远无法发觉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放得这么重,更无法领悟到他对自己的深情怜爱。这算是得,还是失呢? 二十几年的单打独斗,让她封闭了自己的心,慢慢地变成一个冷漠淡然的人,不懂得爱,更不懂得爱人。 她能理解齐瓦的反弹,对一个只会接受却从不付出的女朋友,他已经算容忍了。 接下来,要看她怎么挽回他的心了。 蓦地,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但她却像是有心电感应,感觉到他的存在般,猛地转过身。 果然,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她知道是齐瓦。 她的心情激动到说不出话,手指颤抖,鼻头有些酸,眼眶发热。 他终于回来了! 齐瓦没有开口说话,一步步沉默地走向她,在距离她一公尺处停下脚步,不再前进,暗不见底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你……」抿抿唇,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滋润喉咙后,她才有办法说话,但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你……」一看到她的泪水,齐瓦立即心急地往前跨,手也伸向她,却在空中僵了一秒后,被他的意志力强拉回原位。 不行,他必须耐住性子,等待她的主动,不能再任由她消极被动。 先前的细心守护被她嫌「烦」,严重伤到了他的心,更为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进而开始反省两人之间互动的严重落差。 这段时间的分开让他领悟到,一段长久的感情不能只有单方面的付出,必须双方面都用心经营才能持久。 他必须耐心等待她的真心回应,不能再一味地付出。 两人目光纠缠,丁若男心中如万马奔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任由泪水滚落。 突然,她一脚跨出,缩短了一公尺的距离,直直扑进他怀里,狠狠地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快而有力的心跳声,五天来担忧不安的心总算落了地。 「我……我好想你……」双手紧紧抱住他,泪水不住滑落,首度倾诉自己的心情。 她要好好地「谈」恋爱,绝对不再隐藏自己的心。 「你……」他明显感受到她的改变,又惊又喜地捧住她的脸,跟她泪光闪闪的杏眼对看。「你说……你想我?」 终章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内心的情感,让他受宠若惊。 上星期他接到一个紧急任务后,故意不告诉她这个讯息,也不跟她联络,就是要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或是会不会主动联络他。 结果,什么都没有。他没接到她的电话,甚至连一封简讯都没有。 对于她的冷情以对,他只觉得心灰意冷,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继续这段感情。 他将所有心力都投注在工作上,心中的郁闷促进他将任务提早完成,结果回到家,竟然发现她的衣物还在,而且数量不但比之前多,还多了好几样陌生的用品,让他的心中打了一个突。 她不是搬回她家了吗?怎么她的个人衣物还在?难道说…… 他开始满屋子找人,但都没看到她。突然,彷佛心有灵犀似的,他想到了顶楼——他的秘密基地。 「我好想你,别再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了……」她说出以往不可能会出现在她口中的请求。 「你……变了……」她的外表还是一样俐落,但感觉更柔和,更像个女人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决心。「我……我很感谢你之前对我的包容,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掩藏真心,我要把我心里的墙全部拆除,我会让你看见我的心。」 「这样很好。」他不动声色地点头,没让她看出自己心里的激动。 她不再试图掩藏自己的心意,表示她完全相信他了,但这还不够,他需要她更积极的表态,他需要她的投入。 一段感情靠他单方面的投入和付出是不够的,必须两人都有共识才能走得长久,也才能开花结果。 「我知道你认为我对你的爱不够深,其实不是的。这几天的分开让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你,因为我很爱很爱你……」感受到他不同于以往的冷淡,再想起这几天心里的煎熬,一阵哀戚突然涌上心头,她泪如雨下,哭得好伤心。 今天的他带着距离感,不像以前那样对她呵护备至,也不像以前那样亲昵,这明显的差异让她猛地一惊,难道说…… 他决定放弃她了吗?! 她以前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竟然将他的关怀呵护视为理所当然,不懂得珍惜,直到即将失去他的怀抱,才惊觉原来他温暖的怀抱就是她一直渴望的幸福!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几乎无法入睡,因为我不想躺在没有你的床上。」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泪不住地冒出眼眶,看起来更是惹人爱怜。「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傻瓜,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温柔地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但她脸上的泪痕却抹了又湿,怎么也抹不乾,看得他好心疼。「别哭了,我会心疼……」 「你还会心疼我吗?」带着泪痕的小脸蛋,看起来楚楚可怜。 「傻瓜,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不疼你,要疼谁?」 「你那天的表情好决绝,我回来后又看不到你,后来是阿郎哥告诉我,你接了一个紧急任务,会离家好几天,否则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我感到失望,离家出走了……」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她的主动联系,但都失望了。 「我想,但我不敢。我怕影响你的工作,害你陷入危险。」他的工作具有高度的危险性,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受伤,她不愿意冒险,宁可忍受思念的煎熬,也不要增加他的危险。 「喔。」原来如此,是他错怪她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羞怯受惊,模样像个小媳妇般,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什么气都没了。 「那……那你为什么不……不吻我?」她满脸羞红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以往只要见到她,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搂搂抱抱又要求亲亲,亲密的肢体语言展露无遗,但今天的他却像个木头人般。 「那,你为什么不吻我呢?」他反问。 「我……」 她忍住羞怯,鼓起勇气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仰起脸吻上他宽厚的唇,使出浑身解数地啃咬他的唇瓣,但他却没反应。就在她心灰意冷地移开时,他突然化被动为主动,吞噬她的红唇,瞬间燃起热情。 「……你还有疑问吗?」他喘着气,在她耳边低语。 「你今天看起来好冷淡,让我很害怕。」她脸颊娇艳如花,迷蒙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情欲。 「我是故意的,谁叫你之前的话伤透了我的心。」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会痛、会受伤。 「对不起,我之前太自私了,只是一味地接受你对我的好,不懂得相对付出。」她满脸歉意地道歉。「我正在学习如何爱人,请你给我时间,我以后一定会表现给你看的。」 「何必等以后,你今晚就可以表现给我看啦!」他略一弯身,毫不费力地抱起她,志得意满地走下楼梯。 「我……我不会……不行啦……」听懂他的话,她羞赧地窝在他肩头求饶。 对于欢爱,她还是生手,都是被动的配合,要她采取主动,她真的做不来呀! 「没关系,我会全力配合你,你要好好爱我喔!」看到她娇羞的模样,看得他心痒难耐,尤其确认她已经全面接受他了,对于这段感情再无迟疑的态度,更是让他感到大大的满足。 他终于等到她的真心回应了! 欢爱过后,紧拥着躺在床上的两人虽然筋疲力尽,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丁若男虚软无力地躺在他的臂弯中,聆听他渐渐缓和的心跳声,觉得这是她听过最美妙的声音,因为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幸福所在。 突然,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赶紧拉着被单遮住裸露的身躯,坐立起来,神色有些紧张。 「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喔?」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跟着她坐起来。「什么礼物?」 「你眼睛先闭上,不准偷看喔!」她神秘又娇羞地下达命令。 「好吧。」如她所愿,他乖乖地闭上双眼。 她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提袋,拿起里头的几件衣物,一件件快速穿上,站在镜子前面稍做整理后,忐忑不安地来到他面前,双手紧抓住身侧的布料,深呼吸一口气才开口—— 「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慢慢张开双眼,竟然看到她穿戴整齐,正想问她都已经要上床睡觉了,干么还多此一举时,突然惊觉到她穿的是女装,顿时瞠目结舌地张大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她穿着有南洋度假风情的细肩带印花短洋装,不规则的裙摆设计,让她看起来纤细又浪漫,一双修长美腿更是足以拍丝袜广告,再加上她一脸娇羞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妩媚,迷死人不偿命。 天啊,她如果穿这样走在路上,不造成交通瘫痪才怪! 「我穿这样很奇怪,对不对?我马上换掉……」见他不说话,表情又怪异,好像被吓到的模样,她以为是自己的女装扮相怪异,立即羞窘得想冲进浴室换下衣服。 记得他曾说过希望看她穿女装,还说这是他最期待的「礼物」,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她决定穿女装给他看。 但是她没有女装,也没有买女装的经验,身上这件洋装和内衣都是麻烦妹妹茤萸带她去挑选,在茤萸的专业保证下买的。 看他饱受惊吓的样子,她穿女装的模样一定很吓人。 「别换!你穿这样很美,我很喜欢……」他一把拉住她,眼珠子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 「真的?」她不相信地反问。「那你干么一脸饱受惊吓的模样?」 「我当然被吓到啦,因为你穿女装的模样太美了,美得我的魂都飞了。」 「少夸张了!」她被他夸张的言词逗笑。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他举手发誓。「我要你答应我,只在我面前这样穿,你的美只能让我一个人看,这是我独享的福利。」 「你真的觉得好看?」 「美呆了。」 「那就好,因为你说想看我穿女装的样子,我特别请茤萸带我去买这件衣服,我好担心自己穿起来怪模怪样,会吓到你。」 「放心,你天生丽质,不管怎么穿都美。」 「太好了,你终于回复到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你了。」听到他的胡言乱语,压在她心头好几天的大石头终于消失,露出她这几天来最开心的笑容。 她这星期真是受够了,先是被他的「摊牌」吓到,然后是接连好几天不见人影,回来后又一直板着脸,直到现在才恢复以前的「胡言乱语」,这才是她熟悉的齐瓦。 「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可是我受不了你反覆又暧昧的态度。」 「不,你说的对,幸亏你及时点醒我,让我更珍惜你的爱,否则我真的有可能失去你。」她双手抚上他长满胡渣的脸,充满感情地说。 「其实我不在乎付出多一点,我在意的是你把我的付出当成累赘。」 「我没有那个意思……」她急忙澄清,担心又被他误解。 「我知道。」他笑笑地安抚她。「出任务这几天,我认真想过你的话,我必须承认,你说的没错,我们应该给彼此多一点时间和——」 「你又要跟我分开吗?我不要!」她惊慌地否决,她不要再经历这几天的煎熬,太难受了。 「别急,听我说完。」他将她搂进怀中安抚。「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当然还是住在一起,但我不再跟着你去上班了。」 「你不再担心我的安危了吗?」她以前怕被束缚,现在则是怕被抛弃。 「我会介绍你父亲换一家更可靠的保全公司,再增加一个警卫在你的楼层二十四小时巡视,只要一有不对,你立刻用手机联络我,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你身边。」他做出最妥善的安排。「这样我就算出任务,也不需要担忧你的安危了。而且这么一来,我们彼此都能拥有适度的自由,不会成为彼此的累赘,这样的感情才能长长久久。同意吗?」 「嗯。」她无异议地点点头。这正是她原先的想法,只是她的表达不够完整,才会造成他的误解,惹来这次的危机。 不过幸好危机变转机,让他们的关系更为亲密,心灵也更加契合。 他在她的唇印上深情的一吻,认真地求婚。 「你愿意娶我吗?」 「娶你?」他没说错吧? 「我如果要入赘到你家,不就是你要娶我吗?」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父母同意吗?」一般父母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入赘到别人家,冠上别人的姓吧? 「他们没意见,尊重我的选择。」他父母的观念很开明。 「我爸跟我说,你不用入赘到我家,他已经解除那个交往条件了。」她说出父亲的嘱咐。「他唯一的条件是——只要你好好待我。」 「那你要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因为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以我的生命保护你的。」这是他不变的誓言。 现在,他确定自己得到了她全部的爱,他们两人的恋情,终于修成正果了…… 尾声 半年后 一对高人一等的新人缓缓步入婚礼会场,接受亲友们的祝福和恭贺,看到他们的穿着打扮,会场宾客顿时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他们怎么都穿男性的礼服?」 「对呀,样式还一模一样,只是一个穿黑的,另一个人穿白色的。」 「今天的新人都是男的吗?」 「可是喜帖上新娘写的是丁荣石的二女儿,应该是女的啊!」 「可是两个看起来都像男的耶!」 齐瓦不把众人的交头接耳和大惊小怪当一回事,深情款款地看着坐在身旁的伴侣,体贴地为丁若男布菜。 「你不后悔让我穿男装结婚?」张口咬下他喂食的龙虾沙拉,看着宾客诧异的神情,丁若男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当她告诉他,婚礼想穿男装时,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不知道此时看到现场的骚动,他有没有悔不当初? 「为什么要后悔?你穿这样很好看啊!」 「但看到我这么穿,大多数的人应该会以为我们两人都是男人,你不怕被冠上同性恋的称号?」虽然喜帖有注明她是丁荣石的二女儿,但她今天的男性燕尾服装扮,势必让宾客一头雾水,对她的性别充满疑惑。 跟齐瓦交往后,她并没有因此而特别公开澄清自己的性别,也没有改穿女装。 她曾就「要不要正式昭告她的真实性别」一事问过他的意见,他说没必要,至于穿着打扮,就以她的习惯和喜好为主,不需要为他或其他人做改变。 所以喽,她依然以她最习惯的男装出现在公众场合,只有基金会和少数几名较亲近的亲友知道她的女性身分。 「我没事管别人怎么说干么?只要你高兴就好。」齐瓦的视线霸气十足地扫过胆敢偷瞄丁若男的男人,让会场的男性宾客们人人正襟危坐,眼睛不敢乱瞄。 「别这样啦……」看到他又用眼神吓人,她好气又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背,要他收敛一点。 「你是我的,不准别人觊觎。」 「你放心,我这个怪胎也只有你会看上眼。」他的霸道和占有欲,经常让她哭笑不得。 「婚礼后,我们就去办结婚登记,我还是决定要入赘到你家。」 「为什么?我爸早就不再坚持要你入赘了,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坚持还是要『嫁』给我?」 「我喜欢属于你的感觉。」 他另类的理由让她哑然失笑,却又感动莫名。 若不是有他,她这辈子应该不会结婚,不但会孤寂过一生,还无法体验人生的美妙。 他是她生命中的贵人,也是她最爱的人…… 编注: (一)关于纪可法跟丁茤萸的爱情故事,请见橘子说734【成双成对之一】《拐个好老公》。 (二)大学一毕业就被安排结婚的丁家大姊丁焕娣,究竟嫁了个什么样的老公呢?敬请期待七月橘子说【成双成对之三】《拒当下堂夫》。 后记 忻彤 我家在今年年初多了一个新成员——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吉娃娃「元元」,这也是这本书男主角名字的灵感来源。 上一本书提及齐瓦这个角色时,为了要给他一个跟外表很不搭的外号,让我伤透了脑筋,对着电脑发呆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一个转头看到「元元」超级无敌霹雳可爱的小脸蛋,「吉娃娃」这个外号便因应而生了。 自从招财肥猫过世后,我的心情一直沈甸甸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而「元元」就是我妈送我的提神礼物。 它刚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多月大,小小一只,差不多手掌大小,可爱又可怕,没养过这么小的狗的我,很怕它被断送在我手上。 担心泡软的狗饲料不够营养,请教了一个家里也有养吉娃娃的朋友,她跟我说可以喂它喝牛奶补充养分,结果它的下场就如同书中所写,一天拉十几次肚子,拉到带有血丝,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赶紧抱它去看兽医,打针又吃药,还是没好转,最后我跟老妈研究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泡软的饲料太稀了,所以我们干脆将饲料磨成粉,让它进食,结果竟然误打误撞好了,真是感谢老天! 我常喊它好命狗,跟外面的流浪狗比起来,它的确是太好命了。每天早上我喝羊奶时,它会在一旁兴奋地跳上跳下讨喝的,宠狗的我当然分它喝啦,还好它对羊奶没有过敏现象,适应良好。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它现在壮得跟头牛似的,体力也像喝了蛮牛一样够劲,除了睡觉,它没有一分钟安分,冲过来又跑过去的,就像个过动儿。 会给它取「元元」这个名字是有典故的,它的皮色是黑白双色,只有两个眼圈、屁股和背中央有一条横纹是黑色的,其他都是白色,看起来很像是熊猫「圆圆」。但经过「牛奶事件」,我替它的名字算了笔划,发觉笔划不好,于是改名「元元」,希望它「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有一个好的开始。 自从家里多了元元以后,多了生气和活力,但缺点是让我的写作速度严重受到影响,因为每当我想专心写稿时,超级会撒娇的元元就会来我身旁磨来磨去,要找人陪它玩,偏偏我又超级没定力的,经常被它拐跑,所以现在我只能趁它睡觉时写稿,就像现在。此刻它正在呼呼大睡,看得我的眼皮也开始沉重了起来…… ……呼啊……下次再聊喽,掰掰!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