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媳妇 卷三》 v第01章[01.30] 【正文开始】 惋芷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边空空的。 她手里抱着……四爷的中衣? 她有些迷糊的坐起来,酸软的腰和腿使她闷哼一声,看着手里的衣裳怔呆。 她怎么就抱着这个了,四爷人呢? 玉桂众人早就守在帷帐外,听到动静便去撩开帐子。「太太您醒了。」 外边刺眼的光线就照了进来,惋芷不适应闭一会眼才再睁开,问:「什么时辰了,四爷呢?也不早些喊我。」 「是老爷特意吩咐不要扰了您的。」玉竹取了褙子上前,「听金钏说四爷在二更后就去了书房,近天亮才回来一趟,换过衣裳去翰林了。」 惋芷下床任她带着小丫鬟们伺候梳洗,心里想的是昨日严瀚送礼的事,四爷应该是连夜处理去了。 待惋芷用过早饭,明叔求见,把徐禹谦的话转告,说是事已了让她别担忧,晚间会早些回来身边也很安全。 她听着虽松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今日是管事们回事的日子,她也是只能强压着见管事,先忙家里的事。 一夜未歇,徐禹谦反倒精神奕奕,跟几位同僚在校勘文史。 处理了内阁事务,严瀚便直接寻过来。 有人先见着他前来,忙起身行礼,徐禹谦亦随大流朝他喊阁老。 严瀚长得阴柔,就是笑着也是带着股冷意,如今不笑立在眼神更是让人心中颤栗。 他淡淡嗯一声,到四方的大桌案前随手翻看他们校勘的文史,旋即取了其中一本。 「徐修撰,你来给本官说一段。」 其它人便有些有些同情的看了徐禹谦一眼,这里谁不知道他是张首辅的门生,而张首辅与严阁老可一直不合的。 被点名,徐禹谦微笑着应是,跟着严瀚到了远远一边的桌案前。 「蚍蜉戴盆,张敬也不怕过早把你给折了。」 严瀚也是气到极点,面上功夫都不再做。 徐禹谦笑容不变,「下官愚钝。」 严瀚捏着书的手顿时就突起来青筋,眼里一片阴骘,长年处于高位的那种凌厉气势瞬间压向眼前的人。 「倒是我高估你了?敢做不敢认?是怕了?」 「阁老此话下官实在不明白,且下官却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徐禹谦从容不迫,眉眼温和与他直视,声音轻缓。「下官在阁老眼里虽微为蚍蜉,可还是善意提醒阁老,徐家如今虽式微,可阁老别忘了下官父亲在朝时,是立于何位置做的都是何事。而身为他的骨血,您猜下官得了他老人家多少教导?」 说着,他又轻轻一笑,「下官和阁老说这些做什么,也实在是没有意思,反倒是显得我怕了。」 严瀚死死盯着他,被他那似讥似讽的笑激得怒火翻滚,却又发作不得。 他比任何都清楚只位于三品却为天子近臣密臣的徐老侯爷做的都是什么勾当! 不然,他哪里会有心思一再搭理徐禹昭,可偏徐禹昭是个心大才疏只靠祖上余荫混日子的,承了爵居然毫无建树,连他老子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有! 老承恩侯竟是将宝压到了这小儿子身上? 这是什么异于常人的逻辑,就不怕闹出个兄弟相争,毁了家族根基?! 「阁老手里拿是秦卷,内中有位名唤赵高之人,好栽赃忠良于不义,损秦室正统,下场不甚好。」徐禹谦任他打量,唇角微翘指了指他手中的史书。 严瀚看着他的笑却是心底发凉,徐禹谦意有所指。 ——让他想到了有些日子未联系的祁王。 「其实下官是温和的性子,惯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下官年纪轻亦惜命,阁老以为呢。」 徐禹谦的话使得严瀚打量他的眼神越发慎重,这话怎么有种谈和的感觉。 不过,以徐禹谦方才说出的话来看,他怎么可能会是与自己谈和!严瀚思绪快速转一圈,面无表情将手中秦史递给他。「本官以为不重要。」言毕,大步流星离开。 徐禹谦握着史书,低笑两声,听着很愉悦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京城中又再疯传严阁老那未进门就惨死的小妾之事。 许氏吊死在严府胡同处的那颗梨花树上,那飘荡的尸首可是叫许多人看了去,所有的人都说是许氏被强权抢女,最后生无可恋,寻女儿去了。这一传还传到了宫里头,连皇帝都听闻了。 皇帝很快就叫了严瀚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据说严瀚出皇城时那脸比锅底还黑。 张敬也是知道了此事,赶在下值前寻徐禹谦,徐禹谦没隐瞒将严瀚如何恐吓惋芷的事细细说了,张敬出皇城时,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回到府里,徐禹谦在垂花门处便又见着惋芷娇小的身影,他心中温暖快步上前,也不管跟了多少丫鬟婆子护卫的,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院子去。 惋芷被他这种乱来气得拿手锤他,可那点儿劲就跟挠痒痒似的,只引得徐禹谦笑出声。 「可还难受?」更衣后在罗汉床上坐下,徐禹谦伏在她耳边问。 热热的气息带着属于男人刚阳的味道直仆惋芷,她被闹得面红耳赤,瞪着一双水眸嗔他。 她这模样,徐禹谦知道她是喜欢的,又低声在她耳边说:「下回还那样?」 惋芷不由自主就回想起昨夜,身子都在发软,桃花般娇嫩的面容便氤氲渲染着粉色,眸里似藏了春水潋滟生辉。 徐禹谦瞧着她不经意就流露出来的媚态,气血直涌,却知昨日孟浪今日如何也使不得,小姑娘可娇气得受不住,便强压下那些旖旎心思转而道。 v第02章[01.30] 「近些日子你在家里尽量少出门,便是要出门也叫上我。」 「四爷…可是严阁老那?」惋芷听着就有些紧张,是紧张他的处境。 「近来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但我不敢确定。」他搂着她,抓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家里万分的安全,所以还是呆在家里妥当些。」严瀚经过这事肯定得忌惮他几日,后面要怎么对付自己,就得等才知道了。 惋芷指尖被亲得有些发麻,想抽开又没抽动。「我也不喜欢外出,家里事情也很多,顾不上。」 「嗯,等我沐休了再带你出去逛逛,是不是要再置些衣物簪环。」再过些日了天气也该热起来了。 徐禹谦说着眼前自主浮现小姑娘穿着单薄的夏衣,玲珑有致的身材都被勾画出来的模样,身上又臊动起来。 惋芷正想说都好,却被他抱坐到了罗汉床上,不让自己再贴着他。 「我沐浴后再接着和你说。」 那儒雅的男子站起身朝外吩咐要水,转身进了净房。 惋芷怔怔一会,然后就伏在桌几上笑个不停,他就不累吗?昨儿不是没歇? 晚间用过饭,徐禹谦拉了惋芷到书房去,西宁那边有回信,他也正好要处理一些事情。 惋芷坐在桌案侧,安静看着宋惋怡的来信。 明叔与徐禹谦说着张敬的事。 「四爷,严瀚这样逼紧,您是真要毫无顾虑靠紧张阁老?我们便是不依附他,也能稳下去的。」明叔很担心,他一直认为这些玩弄权术的,只有互利哪来什么盟友。跟在老侯爷身边,实在是看多了。 徐禹谦正在剥鸽子蛋,随着修长手指动作白玉似的蛋肉便露了出来。 「看吧,今儿老师知道事情后,说要给我找回场子。且看明日朝堂两人要如何斗法,老师折了三名官员,也正在气头上。」他慢慢说着将白玉般圆润的鸽子蛋就递到惋芷唇边。 小姑娘晚上就只吃了两口。 惋芷看信正看得入迷,眼都没有抬张嘴含着卷了进口中。 徐禹谦指尖被她软软扫过,手指都有些紧绷。 自三月二十起,京城便细雨绵绵,接连近七日都未放晴。 惋芷趴在窗前看玉桂带着小丫鬟在庑廊下用炭盆烘烤被褥,金钏银钏则在边上给衣裳熏香。 这雨下得到处都透着股发潮的霉味。 玉竹的身影从前边游廊走来,走得很急,到了正房也不和姐妹们说话,直接就冲到了屋里。 「太太!」玉竹气呼呼的站在惋芷面前,「下回再也不要派我与那黄护卫出去办事了!他简直气人!」 惋芷慢悠悠转身在罗汉床上坐好,「这是怎么了。」 今儿黄毅算休值的,没有随四爷上差,她三妹妹眼看要及笄便叫玉竹去银楼让带些精致的簪钗来挑挑,本也是有意看看黄毅态度才让他相护,怎么把人气成这样。 「奴婢跟银楼掌柜约好明早让他来府里,想着出来一趟就再买些脂粉,已经用完好几日总不好老借玉桂的,便要到隔壁街去。他却和我说抹脂粉是浪费银子,直接就套车将我带了回来!」 玉竹说着整个人都在发抖,是真气得不轻,惋芷微微张了嘴有些诧异,视线在玉竹脸上打着转。旋即乐不可支扶着小几笑出声。 「太太!您的人被欺负了,你怎么还笑!」 惋芷笑出泪,忙取了帕子压眼角,看着跳脚的玉竹道:「黄毅是想夸你天生丽质,不必抹脂粉的意思。」 玉竹正是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小脸圆圆不抹脂粉都白里透红让人看着就欢喜,可黄毅那糙汉子,不会嚼文咬字好歹转个弯啊,说浪费银子是怎么回事。不怪人姑娘每次见他都跟着有杀父之仇似的。 惋芷另一番解释让跳脚的玉竹瞬间安静下来,一副见鬼了似的表情。 「太太,您就近着四爷偏心吧,明明他就是说我难看!到你嘴里就成夸奖了!」说着,又气冲冲的转头就走。「不行,我得找他理论去!」 惋芷忙探头出窗喊玉桂将人拦下。 这去理论什么啊,玉竹那性子气急指不定就动手了,黄毅有些冤。 玉桂不明所以,只得拦住人,听了原委后也是扶着柱子直笑,笑得玉竹也恼了狠狠掐她腰一把转身就跑回房。 徐禹谦回来的时候,玉竹被玉桂哄好,正在屋里帮忙摆饭,玉竹见着他有些敷衍的见礼然后转身就走了。 他有些莫名,在惋芷帮着更衣时问:「我可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让你的丫鬟着恼了。」 小姑娘身边这两陪嫁都有些性子,也极护着她,只有这种可能。 惋芷正帮他理衣襟,闻言就又直笑得靠在他肩膀上,将前因后果都给说他听,徐禹谦顺势揽了她腰颇无奈。 他的属下怎么就那么呆,该提点一些? 用过饭后,徐禹谦带着惋芷沿游廊散步。 烟雨蒙蒙,移植在正房的几株西府海棠冒出小小花苞,经受不住积蓄的雨点时候便颤颤巍巍轻摇,在绿意中似随风婀娜的一片彤云。 徐禹谦揽着惋芷立在廊下看了好会,见起风微凉便去了到书房。 今日收得秦勇的信,惋芷便帮他研墨。 秦勇那厮还是有些运道的,刚到了天津卫便遇到一场小战,他水性极好胆识过人,居然潜到水里将对方小头领给擒了。半月不到升了小旗,就给徐禹谦来信炫耀。 「秦管事还是很厉害的,四爷您该多鼓励他的。」惋芷见着他回信内容多为戒骄戒躁叮嘱云云,不由得道。 徐禹谦书下最后一字,搁了笔。「他那性子不能夸,一夸就云里雾里似登天了般。」 待字迹干了,徐禹谦将信蜡封,要人给送走。 v第03章[01.30] 忙完,他便拉着小姑娘到边上的太师椅坐下。「过几日我沐休,你想要上哪儿去?」 最近虽不算忙,却也是只有晚间能陪陪她。 「还是在家里吧,这雨也不知何时停,而且你好不容易休息,外出总得劳师动众的。」她还记着先前的事,就怕麻烦。 徐禹谦抬手摸她的发,知她心思,想说她傻气却转了话风。 「近些日子严瀚与老师可以说是斗得你死我活,老师折了三人,空出的缺只顶回一个,其余的是严瀚与陈阁老的门生。陈阁老的请辞被皇上驳了,而老师近来雷厉风行,清查了几名外任的贪官,其中有着严瀚夫人娘家的人。」 内阁还得再热闹一阵时间,严瀚估摸着也没功夫理他。 惋芷听出了他的意思,还是有些踌躇的看他,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要上哪儿。 「若是沐休那日雨停了,我们就到相国寺吧,叫上承泽,当是踏青了。」相国寺后山还有一方瀑布,他曾去过一次,景色极不错。 惋芷低头想想也挺好,又道:「若是下雨我们便到湖边小楼听雨,上回你说要给我画小像的。」 徐禹谦深深看她一眼,想到小楼上那依窗而放的罗汉床,若是小姑娘在那上方,美人依榻风情万种,画下来定然让人怦然心跳。他有些后悔提什么相国寺了。 他目光一瞬间就炙热起来,惋芷被他看得心跳得有些快,不自在的往后坐了坐。 这种目光太俱侵略性,她是有些怕的。 徐禹谦洞察她的想法,去捉她的手。 顾着她的身子两人又有几日没亲近了… 门却被突然敲响,「四爷,您现在方便吗?」 是黄毅的声音,惋芷趁机便抽回手,端庄坐好,只是脸上那似桃花娇艳的粉色怎么也遮掩不住。 徐禹谦手中还遗留着她绸缎般细滑肌肤的触感,握拳低咳一声才喊了声进来。 黄毅推门而入,见惋芷坐那神色便有些不自在,与两人见礼后才道:「四爷,明儿属下想讨半日假。」 徐禹谦对下属从不过厉,这样的事自然是准的,黄毅见他应下紧绷的脸放松一些,就要告退。 「你等等。」徐四爷却又把他叫住了,「今儿我听说你把太太身边的丫鬟气得不成,改日给人赔个礼,对着姑娘家说话轻和些。」 黄毅神色明显就僵住,像是做错事般拿余光去偷看惋芷表情,见她是在微笑才道:「是属下今日说话欠佳,明儿定然会去给玉竹姑娘赔礼。」 徐禹谦便让他离开,侧头与惋芷说:「我看黄毅对玉竹是有几分真心的,瞧他方才都臊了。」 哪儿就看出黄毅是臊了,那小麦色的肌肤,就是脸红也看不出来吧。 小姑娘一脸你就给属下说好话的表情,徐禹谦兀自低笑。 黄毅眼角有道疤,那处伤痕比他脸上肤色浅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这点还是不与小姑娘说。黄毅嘴笨内敛,板着脸挺有气势的,若是被玉竹那丫头知道他情绪变化,两人真成了以后黄毅估计就得被吃得死死的。 到底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属下,玉竹性子泼辣,还是多顾着自己属下的好。 惋芷莫名奇妙,瞅他好大会见他不说也就不问了,只等明儿看黄毅是怎么个赔礼。 两人正准备回屋时,明叔又急急的来,将一封消息递给了徐禹谦——严瀚近来被逼急了,跟宦官走得越来越近。 是要与那些无根的一起祸乱朝纲吗? 徐禹谦表情不算严肃,却也不算好,张敬近来一直就跟皇帝密议什么,如若被严瀚知道一丁半点,是又要再掀风浪了。 得给他岳父去封信,让他寻机会给太子提提。 六部前几日微有调整,张敬再有动作估计会给严瀚一个深痛打击,指不定六部内又会有变动,陈阁老如今还在朝中,内阁额满只能先钻计六部重职。 前世这个时候六部怎么变动的他实在记不清,但他记得冯旭是今年升的职,顶了陈阁老的吏部尚书,可那个时候陈阁老是已经致仕不像如今。 他思索了会,还是决定将近期发生的事或可能有的变动给宋大老爷去信说明,有机会总是要争取,小姑娘娘家势力越大,她的安全也会多一分保障。 徐禹谦在桌案前下笔疾书,惋芷原本还精神奕奕的研墨,不知不觉便困了。徐禹谦一抬头就看到她站着都在打盹,再一看她白皙的手指上都蹭了不少墨汁,不由得好笑。 取过她手上的墨锭,将她抱起走进里间,惋芷被这动静惊醒过来。 把人放到罗汉床上,盖上薄毯,他又去把帕子沾湿了水坐在床沿给她擦拭手指。动作轻柔,如待稀世珍宝。 「四爷。」惋芷拥着毯子唤他。 「你先歇会,我忙完了来喊你。」他笑着去吻她眉心,见她抱着毯子闭上眼,才转身回到桌案前。 待徐禹谦修书一封,外边已敲响二更的更鼓声,再进到里间小姑娘睡得很熟,小脸泛着可爱的红晕。他想了想不忍将她叫起来,就到一边柜子取了被褥,动作静柔帮她去了外裳打算就在书房将就一夜。 罗汉床比不过屋里的拔步床舒服,小姑娘晚上不停的翻身,徐禹谦被她蹭得难受,最后叹气一声将人直接抱到身上让她就那么趴着睡。许是他怀里要更暖和,惋芷就那么一觉睡到天亮。 徐禹谦早上睁开眼时,背都僵了,惋芷却还在他身上睡得香甜,紧贴着的香软使他更是心猿意马。 惋芷中午没有什么胃口,便叫厨房做了鳝丝面,浇上辣油和香油,再缀上庄子送来的时疏,光是鲜亮的颜色便让人看得食指大动。 她才用筷子慢慢挑起  惋芷中午没有什么胃口,便叫厨房做了鳝丝面,浇上辣油和香油,再缀上庄子送来的时疏,光是鲜亮的颜色便让人看得食指大动。 她才用筷子慢慢挑起一根要往嘴里送,玉竹嗷嗷大哭的声音响彻二进院子,吓得她筷子都掉了。面条跌到月牙白的挑线裙上,染了几点红色汤汁。 「太太。」金钏以为是烫着她了,忙用帕子帮她擦拭。 而玉竹的哭声却隐约小了,是往后边去的样子。 惋芷有些焦急,「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你玉竹姐姐怎么了。」这哭声怎么听着有些惨绝人寰。 玉竹的性子,谁人能把她惹成这样,她刚才说出去一趟的自己也没有在意。 v第04章[01.30] 金钏忙应是,银钏换了新的筷子来,惋芷却没了食欲,让先放着坐到罗汉床上等消息。 跟着金钏回来的还有玉桂,两人脸颊上泛着红晕,有些不自在,可眼中都一样的愤忿。 这叫惋芷看得越发担心,「玉竹究竟怎么了这是。」 玉桂踌躇半会才伏在惋芷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她一双水灵的眸子越睁越大,最后气得一拍桌几。 「他居然敢!」 桌几上的杯子跳了跳,玉桂忙去拉住她手,见她手掌心都红了,心疼道:「太太您消消气,只是这事是不是有些不好处理……」 「他人呢?!叫上季嬷嬷带了粗使婆子给我绑了来!」惋芷气得脸通红。 她跟前的三位丫鬟相视一眼,金钏又去跑这趟,玉桂只得在边上不停的劝她先消气。 只是季嬷嬷是脸色悻悻回来的。 「太太,黄护卫出府了,应该是到皇城候着四爷下值。」 惋芷听着就气笑了,好个黄毅,还敢肇事潜逃,她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就是四爷也护不住他! 惋芷正气头上,屋里伺候的都战战栗栗,实在是少见她发脾气的。坐着生了会闷气,她便到后罩楼去看玉竹,怕她动了什么不好的想法。 徐禹谦今日心情还不错,皇帝看张敬与严瀚两人暗斗看烦了,直接到翰林院来躲清静,见他正在校对史书便随便拿了本要听他讲见解。 他清楚皇帝喜好,自当顺着君意说他想听的来相比较,说得龙颜大悦,皇帝亲点他以后都带着新进的庶吉士侍讲。临走前并低声与他道,要他努力成为徐老侯爷一样的股肱之臣。 前世他丁忧再进朝时,严瀚势力已和张敬旗鼓相当,皇帝身边被控制得死死的,今世倒是得了另一种契机。 徐禹谦得皇帝看中之事很快就传了开来,做为大舅兄的宋承泽自然是要与他道声恭喜,两人就一同出皇城。 经过一下午,黄毅脸上的红掌印早就消下去了,不过细看的话还是能注意到有指甲印的小刮痕。 徐禹谦与宋承泽说话,并未对他关注太多,而黄毅憋了一肚子话想与他说又寻不到机会,两人就这样回了府。 惋芷依旧在垂花门处等徐四爷家来,只是今日脸上没有明媚的笑,而看到他身边的人影,怒气冲冲就让季嬷嬷去绑人。 徐禹谦被她这仗势弄得怔愣,黄毅心虚又愧疚,也没敢反抗,老老实实挨了个五花大绑。 「这是……」 「四爷,您护着他也没用,我今儿不拿他,我也就不用做这当家母主了!」 这么严重的话都说了出来,徐禹谦沉吟着去拉她手,看着她气红的眼角。「那你总得给个绑人的理由。」 不提不要紧的,一提惋芷就想到玉竹唇角的伤,还有胸前那红红的指印,吧嗒就气得掉泪。 徐禹谦被她吓得心直揪,黄毅已跪了下来,「是属下犯了错,不怪太太生气,太太要罚要打都是属下该的。」 黄毅的性子徐禹谦是了解的,见此是知他肯定犯大错,只是他实在好奇究竟是为了什么。 待哄着小姑娘先回到院子,徐禹谦便让黄毅先在外边跪着,细细问惋芷前因后果。 听到黄毅轻薄了玉竹,他险些没被茶呛着。 黄毅不是去赔礼吗?这事办得…办得实在是……他心思转了几番,倒是有些敬黄毅是真汉子,他对小姑娘心思再激烈时也没敢这样下手。 徐禹谦莫名有些理解属下的冲动行事,可交待还是要的,毕竟这是毁人姑娘家的名声。 「那你是有什么想法。」 惋芷又红了眼,玉竹再是下人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样,被人轻薄了心大的绞了头发当姑子。受不住的真是会直接撞墙以保名声。 她有什么想法,她现在又气又急又心疼,难道真要让玉竹当姑子或撞死?! 见她又红了眼框,徐禹谦忙抱过她,柔声说:「让黄毅娶了玉竹便是,都这样了,难道你还让玉竹走绝路不成?」 「他还想娶!玉竹以后跟了他能有好日子过?!」惋芷倏然拔高声音,瞪着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眸。 徐禹谦叹气,「黄毅是做得不对,可也说明他是喜欢玉竹才这样,他跟在我身边一直都洁身自好,是真没沾过女人。我喜欢你,也想欺负你不是。」 这还是不能混为一谈! 惋芷还在拧劲,哪怕她知道这极大可能就是事情的结果。 徐禹谦去亲她的眼角,「你把玉竹喊来,让她坐到廊下,黄毅错了该罚,让玉竹就在那数数,满意黄毅受了多少棍再停。」 惋芷咬着唇不答话,徐禹谦见她许久不犯的毛病都出来了,知道她是真气得不轻也不甘愿把玉竹嫁给黄毅,可眼下也没法子了。 他只得让季嬷嬷去喊人,然后叫了林威来执刑。 他说的棍是实打实军中用的那种军棍,一棍下去一般人估计都要喘不过气来。 玉竹肿着双眼被喊了过来,季嬷嬷陪她坐在廊下,院子里的护卫不知道自己老大犯什么事,都有些心惊侯在边上看情况。 「黄毅当差不当,有违纪律,棍罚以示惩戒。」徐禹谦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来。 说辞含糊,是为了保玉竹的颜面,众人看了看玉竹与季嬷嬷虽有疑虑,却未深想,只觉是什么差事真办砸了。 林威听得徐禹谦的话,便开始执行,每落一棍就报一个数。 十军棍下去,黄毅这样的硬汉也要跪不直,强咬着牙坚持着,背后已经染了片血色。 数到第十五下的时候,玉竹哇一声又哭了,季嬷嬷拉也没拉住,还险些被她推倒眼睁睁看她跑走。 惋芷紧张站起来,林威却还在数数。 v第05章[01.30] 跑走的玉竹又折了回来,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上前就去夺林威的棍子。 林威可不敢得罪她忙后退。 她抓着棍子往黄毅身上又捂一下,实在是她力气不大,歪歪扭扭的落在黄毅身上,他并不觉疼反而让他还松了口气似得。 玉竹之后丢了棍子又跑走,满院子的人都傻了眼。 这太太身边的丫鬟是有多彪悍! 林威立在那看着兄弟,默默的不去拾棍子,他多少猜到黄毅干了什么,昨晚他还问自己姑娘家的脂粉应该要选什么样的。 惋芷在窗缝间看到事情经过,也不问这刑还继续不继续,叫上季嬷嬷去后罩房看玉竹。 徐禹谦在小姑娘走后直摇头叹气,这事闹得,黄毅究竟是猴急成什么样了! 而后,徐禹谦才知道,黄毅是怎么急得失了分寸。他将脂粉给玉竹说:你擦着肯定要好看些,然后就受了一耳光,他也莫名奇妙然后脑子一热就压着人在墙根下亲了…摸了。还和玉竹说等他娶她,她想抹粉就抹粉,再不多说一句的。玉竹气得就踹了他一脚,他吃疼松开,她哭着跑不见了踪影。 徐禹谦听他说完手边的镇纸就砸了过去,他这真是不好和小姑娘交待,黄毅认罚不敢动。明叔狠狠拍他后背,一脸你小子色胆包天,疼得黄毅整张脸都在扭曲。 惋芷生怕玉竹要做傻事,便让玉桂寸步不离看着她,玉竹哭完后便不说话,一直到晚间趁玉桂睡着偷偷在柜子里取了东西溜出门去。 徐四爷一日都挺好的心情被属下一搅,下午老郎中又上门,全毁于一旦——惋芷又该按时服药。 徐府这些天,气压似乎有些低。 平时眉眼温和的四老爷不怎么笑了,看起来很是严肃,四太太自上回黄护卫被罚后,心情也不太好,管事们回话都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今儿四老爷沐休,带了太太出门,所有人都才松口气准备好好轻松一日。 玉竹自那天后就不爱出门也不爱见人,今儿只推了躲屋里,有一下没一下绣着个藏蓝色的香囊。 京郊草长莺飞,路上景致怡人,惋芷靠在徐四爷肩膀上,看着春日风光,长长吁了口郁气。 「还生气呢,不是已经任你拿捏着黄毅了?」徐禹谦见她笑了,低头亲她。 惋芷还是觉得气闷的。 黄毅再是喜欢玉竹也不该那样,玉竹自那天怎么问也不开口,她想来想去知道该是认命了,可她还就不愿黄毅那么顺心就抱美人归了。 若让他这样轻易得手,以后谁再瞧上她的人这么来一套,就得嫁?没得这样欺负人。 所以近来她没少给黄毅脸色看,不论他怎么求娶就是先捏着不松口。 「好了,我多无辜,平白无故受累让你都不亲近我了。」徐禹谦又去亲她耳朵,惹得她忙放下帘子嗔他。 这要叫人看了去,得羞死! 「四爷,您不能冤枉我,不让您亲近可不是我的意思。」是服了几天药,没敢让他沾身。 小姑娘含羞带怯的,徐禹谦看得心思直如外边疯长的野草,随风荡漾。 他去寻她的唇,轻轻含住啃咬,让她气息不稳。 「四爷。」惋芷用手肘推他,然后在他虎视眈眈的眼神中坐远了些,拿小镜子和口脂在红唇轻描。 徐禹谦看着她染了红丹蔻的指甲亲点艳唇,鲜艳的颜色实在夺目,忍不住又捉了她手,含住她沾着口脂的指尖,用舌尖一卷。 酥麻的感觉就从指尖蔓延,惋芷心都在颤抖。 甜甜香香的,和她的滋味一样,徐禹谦长臂一伸将人又揽到怀里,低头就再去啃她的唇。 到了相国寺的时候,惋芷捏着去了大半口脂的盒子只想砸到徐四爷身上。 她唇又麻又肿,一会摘掉帷帽怎么见人! 徐禹谦笑得满足,回味着方才的滋味。 今儿原定是与宋府的兄妹们一块,李氏得知后也要加入,宋承泽便也就喊上汪明毅带着他母亲,倒是被罚不得出府的程氏气得直揪帕子,羡慕不已。 汪明毅不愧当为新科探花郎,只是站在那便让人频频回眸。 几人是分开出发的,惋芷一行走得最慢,她见着汪明毅时亦多看了一眼,主要是兄长站边上实在太有对比性。 徐禹谦不动声色借着宽大的袖袍掐她腰,惋芷好笑避开他,挽了自己妹妹跑到李氏跟前。这让徐禹谦暗挑眉,小姑娘最近被宠得越发胆大了! 先去上香,添了香火钱,众人跟着知客僧到定好的院子歇息,准备用过斋饭再去后山瀑布。 进小院时一位着赤僧衣的僧人从篱笆外走过,惋芷回头去看他,被徐禹谦一把就拽到了身边。听他压低声道:「再乱瞧就把你绑回去了……」 惋芷推了推他,神色有此凝重,那人身形背影很熟悉,可是被徐禹谦一打岔,再也瞧不见人了她想探个究竟也不能。 徐禹谦也瞧出她的不对,「怎么了?」 「好像在哪见过刚才那人。」惋芷拿眼瞥他,是怪他捣乱的意思。 徐禹谦好气又好笑,拉着她进了屋。 有长辈在,大家也就不避讳太多,只分了男女桌用饭。 汪母是个极乐观又坚强的人,一开始面对惋芷李氏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有些拘束,见两人都对她尊敬有礼渐渐也就放开了。和她们起汪明毅小时趣事,直让隔壁桌的探花郎想过来捂住娘亲的嘴。 宋惋芸两姐妹听得笑得合不拢嘴,就缠着汪母给讲她们那边的风土人情,到了瀑布边上,两人也都一直围在她身边。小姑娘从小就深宅大院长大,对外边的事都好奇得不得了。 出来游玩权当放松,惋芷也只是小说两句让妹妹收敛些,与李氏嘀嘀咕咕说起话来。 「许家小姐亲事定下来了,就是指挥使的次子,我家那口子都要开始准备礼了。」 v第06章[02.05] 「怎么听着很赶似的。」婚嫁再快也得要半年时间准备吧。 李氏美眸睨她,「你傻,许家次女可是及笄了,能不赶吗?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怕还是因为在侯府发生的事,惋芷不服气瞪回去,却是不能说这事的。 李氏便又低声在她耳边道:「上回以后,你就没再试过?肯定是你没到位。」 青天白日的,李氏又瞎提大煞风景的话,惋芷又羞又恼,还再试!两次就知道她上了李氏的当,被坑惨了,明明那是助兴好吗! 「你方才在配殿解签问了一句子嗣的事,可是你最近有什么动静?」惋芷不想和她胡说八道,扯别的话上去。 「我倒希望有动静。」李氏幽怨叹气,这样那家伙也不折腾她了。 「其实有无没有孩子我真不在意,我的身份在那,继子又成家立室的,往后总是会有尴尬和利益相冲的时候。」 当朝的武职多为世袭,俞大人的三品都指挥佥事便是的,生个女儿吧,女儿便不会有这些纷扰,也全当有人在身边陪伴着。 李氏神色越发落寞了下去,家族间的联姻使她真的从来没有过盼头。 惋芷知道她的难处,也只是轻叹,两人都不约而同说起了别的。 近太阳落山时,徐禹谦才带着惋芷回到了府里,小姑娘在车上歇一觉,双颊还红彤彤的似天边彩霞。 「四爷,您有没有发现后来探花郎的母亲总拉着惋怜说话?」 惋芷搛了一筷子的鸡肉到他唇边,歪着头问。 徐禹谦慢条斯理嚼完咽下后才回答:「我没有发现,但我发现你总爱提探花郎。」 小姑娘在他怀里哈哈就笑了起来,笑完后看他神色不虞,又讨好似的搛一筷子菜喂到他嘴边。徐禹谦伸手不轻不重拍她翘臀,让她羞恼又不敢太过明显,依旧给他夹菜。 徐禹谦也就说说,见她没动几口,便挑她爱吃的菜色哄她,烛光下的夫妻温馨而甜蜜。 当晚惋芷的小日子如期而至,还是疼得一番折腾,徐禹谦搂着她帮揉按着直到天发白了才合眼。 宋惋怜三日后及笄。 她是庶女,排场自然要小些,只请了宋家本家的夫人太太,还有邻居的太太们。 李氏是个百事通,大小事都知道。 惋芷在宋家垂花门迎她的时候都有些无语了。 「您还真是太给面子了。」 李氏拿帕子朝她脸甩,「哟,你这是不待见我呢,我是看在宋大夫人的面子上。」 骂她往脸上贴金呢。 惋芷也不和她耍嘴皮子,反正没有赢过! 惋芷给这庶出的妹妹添了簪子,李氏也是添了赤金的簪子,不越过宋家其它人的礼。 及笄宴上还有位意想不到的人来了,是汪明毅的母亲。 宴席散后,程氏便找惋芷说话,问这汪母的为人,还把宋承泽也喊了过来问汪明毅的为人。 这明显的询问使得兄妹俩有些吃惊。 「母亲,之远可从未有显露过这样的心思。」宋承泽有些不太相信。 程氏也有些担忧,「我瞧着探花郎几次,也都是彬彬有礼的,是只他母亲看中了惋怜?」 惋怜是三品大员的女儿,虽是庶出,配探花郎也是有些高攀,可两家门弟间是没有法比的。也就没有什么高娶低嫁的说法,也算是门好亲事。 惋芷便将那日去相国寺看见的都说了,程氏越发笃定是汪母的意思。 「这亲事我觉得挺好,可还是得知道探花郎如何个想法,若是他觉得惋怜除了门弟外没什么喜欢的,也不能勉强。我自再给惋怜寻别的好亲事,没有让惋怜伏低作小受气的。」 拿捏庶女的婚事,那都是拎不清的当家母主干的事。 兄妹俩点点头,也不好多说,宋承泽想明日便去问问汪明毅的意思,也是不能耽搁庶妹。 徐禹谦来接惋芷,听得她说这事是有些诧异。 前世汪明毅是娶了一位六品官员家的次女,似乎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按原来的方向在发展了。 回到徐府,黄毅的三天一求又来了。 上回他是把家底都呈给惋芷,惋芷也不客气说她瞧两眼扣下,就是不松嘴同意他与玉竹的亲事。 今儿黄毅是拿了五两银子,和惋芷说这是近两个月的例银与赏钱,他所有身家都当聘礼了。 徐禹谦在边上连眼都没抬。 这事他不能掺和,虽理解属下冲动的作法,却不能抹掉这样行事对玉竹的伤害,小姑娘也护短。反正黄毅是被吃得死死的了。 惋芷同样接了银子,又把他赶走,然后将银子全放到一个盒子里,让玉桂捧了去给玉竹说:「她若不想嫁,这银子也照收,我再将身契给了她,也够富足过日的。到时还能再找个喜欢的人嫁了!」 徐禹谦这才挑了挑眉。 小姑娘看着柔和好捏的,这手玩得真狠,把黄毅身家都要给坑个精光! 玉桂捧了东西去,不会玉竹便跟着过来,跪倒在惋芷跟前脸有些红。 「太太,我嫁了他就是,日后也好能再在您身边帮您打理事务。」 v第07章[02.05] 「好!那我就再多留你半年吧,你是我身边第一个出嫁的,总得好好准备准备。」惋芷出乎意料的利索。 玉竹脸红红的,想说什么又不说了。 她跟着玉桂出到庑廊的时候,玉桂掐她的脸。「你以为你那几天晚上给他送药太太不知道?」 「小蹄子!让太太尽给你操心拿捏着人,就怕你嫁过去被欺负了。」 玉竹的脸更红了,她本是很生气的,可见他跪在那笔直挨军棍,她又心软了。想许久,觉得惋芷说的黄毅只是嘴笨不会说话是真像那么回事。见他伤得又那么重,听说当天四爷还吩咐不许上药,她才偷偷溜出去朝他窗子递了药进去。 看着她这副样子,玉桂又掐她一下,也就只说恭喜的话了。 而侯府也传来承恩侯要纳贵妾的事。 是次日惋芷两位庶出嫂嫂到家里小坐说的,两人也都在徐老夫人帮助下寻好宅子,准备尽快搬出去。 先前惋芷以为婆母只是说说的,哪知却是真寻了位贵妾。 可她听到二太太压低声说了两句,就吃惊得合不拢嘴。 这位贵妾是四品官员不受宠的庶长女,主要因为有不能生养的寒症,所以到十七岁亲事都没有着落,本再一年就打算让她自梳哪知徐老夫人看上了。 惋芷也只能说婆婆为了长房是操碎了心。 长房纳妾,徐禹谦知道后面上是淡淡的,到了晚上,还是叫人去问徐老夫人有没有歇下。 明叔回禀徐老人家才喝过补汤,未歇下。 他便换了衣裳过去侯府,惋芷想跟着过去被他拦住,到底不想让徐光霁再碰见她。 徐禹谦回来的时候神色更清冷,惋芷不清楚婆母和他说了什么,见他不想说话,她也就不问,转身去小厨房端了生地党参猪骨汤出来。 四爷这几日没有歇好,似乎朝事还很忙,早上发现他嘴角起了个小水泡。 看着青花瓷汤盅,徐禹谦眸光渐深,拉过小姑娘坐到腿上。 「这东西可不管用。」 惋芷感觉到有东西抵着她,脸瞬间就红了。 「四爷,还不行……」 小日子已经第六日,还是没见干净的样子。 徐禹谦知道的,也只能是兀自叹气,都斋了他小半月了。 他抬手端汤一口就喝个干净,惋芷松口气让人收拾下去,要伺候他沐浴。 他笑笑的拒绝,怕自己忍不住用了别的办法却撩得想要更多。 歇息时惋芷习惯贴着他睡,徐禹谦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又是半宿没合眼。 次日,徐禹谦依旧在翰林院先忙本职公务,再到皇帝跟前侍讲。 皇帝今日精神不太好,并未说几句,待到众人次第退出南书房,徐光霁有些特意的与他并肩而行。 「四叔父,我知您不愿与侄儿说话,却是不得不提醒一声,近来老师怕有打算。您还是多加防范。」他压低声快速说完,便越过去,装着有几分刻意轻慢的样子。 徐禹谦脚步顿住。 严瀚前阵子才收了徐光霁为门生,这就放心徐光霁涉及颇深? 旋即,他又无所谓一笑。 不管严瀚是借机试探徐光霁,还是真有打算,他倒是不俱的。 前世与严瀚斗了那么久,他知道严瀚的阴私事多了去,如今不动是他不想动而已。不然,只是借着张敬的手,严瀚不足半年便得倒台。 他只是越来越摸不透张敬,有些乐意看着两人继续相争。 而且他如今才小小六品,严瀚倒那么快,他找谁踏着往上? 徐禹谦从容的回了府。 今日晚上长房那便抬了余家小姐进门,虽是名为贵妾却也是妾,自然不会有什么排场,只是府里自己人摆了几桌酒算是喜庆一下。 长房的热闹夫妻俩都默契不知,只关门过自己的。 晚上夫妻俩是在水榭用的晚饭,看着一湖绿意,微风徐徐,暇意不已。 徐禹谦望了望小楼二层,倒觉得有些遗憾。 宋府那,程氏已从继子口中得知了汪明毅的态度。 此事是汪母先提的不假,汪明毅有劝过自家母亲打消这个意图的,是觉得宋承泽与徐禹谦待自己情谊颇深,提这事怕引得以为他是故意窥探。 汪母把他教训一顿,只问他是否有别的喜欢女子,汪明毅红着脸道他来京城不久怎可能有。 汪母便再问他,宋惋怜如何,相貌是否比一般女子要强,性子是否比一般女子要直率大方,这样的女子连她都觉得喜欢,你一男子就真没丁点儿动心? 汪明毅呐呐说不出一句话来,脑海里却是有闪过宋惋怜总是精灵古怪的样子,喊自己时又是柔柔甜甜的模样。 汪母见儿子这样便自己先露苗头想探程氏的口风来了。 程氏也不是扭捏性子,这不就让宋承泽再去探汪明毅的意思。 白天汪明毅被宋承泽堵在皇城门口,直白的话问得他面红耳赤,又见宋承泽平时就不爱笑的脸越发严肃,心里直打鼓乱跳。总感觉自己说什么都要得被胖揍一顿。 v第08章[02.05] 最后宋承泽见他就是不说话,只道一句我知道了,便要转身离开。汪明毅又着急了,便拉住他袖袍说怕自己家世配不上他庶妹,说完就紧闭着眼等揍,只是等了许久不见有动静再睁眼时早没了宋承泽的人影。 程氏知道汪明毅也是有意,便隐晦着去问宋惋怜的意思。 宋惋怜本也是个通透的姑娘,见母亲如此问话,哪有什么不明白,只羞红脸咬唇不语。于她来讲,能嫁探花郎这等才俊也算是她的福气,多少高门大户的庶女都是被主母随便配人的。 如此,程氏就越发的笃定了,只等汪家寻媒人上门。 惋芷次日就知晓这事,同时还被跟着桂嬷嬷前来的人吓一大跳——原定说好五月到京的表哥们,酉时前会到达京城。 吃惊过后,惋芷便问先一步来送信的郑家仆人。 「你可知为何行程突然提前了一个月?京中的宅子可有人管理打扫?能落脚吗?」 外祖一家一去南京五年,缝年过节亦不回京的,家中宅子再有人照顾,厢房这些年没住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样。 那仆人便也露出为难的神色,「小的不太清楚何事,是老太爷临时就决意的。宅子早在半个月前老太爷便派人来修缮了,京中却是一连下许久的雨,耽搁了些时日,且又是突然便起程回的京,总怕是还有不妥的。」 问不清事情,惋芷心里也隐隐不安,外祖父做事从来都是极有计划的。 桂嬷嬷道:「姑奶奶,夫人的意思怕还得劳烦您去给表少爷接风,她已经给老爷和大少爷送信了,就是怕他们有事耽搁,失了礼。」 继母身子重不好出门,且她身份在外祖家面前还是显得尴尬的。 自己去接风也是合情合理,倒是兄弟俩落脚这事还得是要见着父亲才好说,也只能是先住宋府等郑府修缮好。 惋芷思索一番便让桂嬷嬷先回了宋府,叫人安排郑家的来人先歇会用些吃食,然后便喊明叔来说要出门到运河渡口接人的事。 明叔迟疑半会才说:「太太,此事还得给四爷去送个信为好,省得他若是回府见您不在还得担心。」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惋芷点头,「还得再劳烦你派人给四爷送信。」 明叔应喏下去准备。 午休起来,惋芷便开始打点接风的事,还带上了几攒盒的点心,想着可以给表哥们在路上先掂掂肚子。 宋承泽收到表兄表弟回京的消息不久后,徐禹谦也收到了消息,两人便对上话,准备一同赶到渡口去接人。 到了快放衙的时候,徐禹谦的上锋却是喊他过去,不由分说驳回他今儿所做的差活,指其敷衍搪塞未用心,直训了一刻钟。 徐禹谦从头致尾神色未变半分,只立在那聆听,那上锋虽得了指使也不敢太过,总归记得他是张首辅的门生也只是说话难听些。 待到出了翰林的时候,宋承泽神色都能阴得滴水,明眼人都知道这便是无中生有挑事的。 徐禹谦倒是觉得有趣,严瀚居然是真找人磨自己,对他却又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如今他在御前走动,上锋说他一万个不好,也抵不过皇帝一个字。想来想去,也是严瀚在借这事来摸自己与长房关系到底如何,徐光霁是不是值得费心栽培。 两人还未出皇城,惋芷便收拾妥当从家中出发。 她到渡口的时候离酉还有两刻钟,运河又是京城人流密集之地,她便安静坐在马车上等。 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便有人寻了过来问是否宋家大小姐,并递上名贴以示身份。 惋芷表兄们终于是下船了。 她这才戴了帷帽下了马车,明叔带着一众侍卫护着她往前去。 惋芷未走几步便见前方有人一行人被众高大的侍卫拥着走来,她还未看到内中的人,便见一位公子拨开侍卫往自己走来。 「芷妹妹!」 来到跟前的公子长身玉立,一身玄青色用银线走暗纹的锦袍,头束玉冠俊逸洒脱。 惋芷站定细细看了他几眼,才确定是五年未见的二表哥,便也走上前想与他见礼。 郑嘉文嘻嘻的笑,虚托她一把:「果然是芷妹妹,你长高了我还有些不太敢认。」 他身后一双年轻男女也正走来,与他相貌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面有急色,脚步有些匆匆,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那郑嘉文在惋芷喊了声文表哥后,伸手就要去掀她帷帽的白纱。「我走的时候你还胖呼呼的,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她这腰间束带掐得那腰脚都要不足一握似的。 明叔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得忙上前,季嬷嬷已快一步挡到了惋芷面前。 郑嘉文手停在半空,有些莫名奇妙的看着眼前两个紧张的陌生仆人。 「嘉文,不得无礼!」郑嘉宇头疼,忙斥弟弟。 他就知道会这样,弟弟对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又多年未见,根本就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 惋芷先是怔了怔,旋即笑了开来,笑声清灵悦耳,这么久未见二表兄还是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郑嘉文听她笑得开心,手又痒痒的直想再去掀她白纱,以前圆圆脸的惋芷现在到底长什么样了。 笑过后,惋芷便朝挡着身前的两人道:「明叔,季嬷嬷,无事的,文表哥不是有意的。」 「什么不是有意的?」清越的男声从后边传来。 惋芷当即回头,便见一身官服的徐禹谦,步伐沉稳,看向自己的眸光带着柔柔的暖意。兄长与他并肩而来,只是他的眼神就有点……不和善。 徐家仆人便纷纷行礼喊老爷与宋大人。 明叔与季嬷嬷心中同时松口气,这才警惕的盯着郑嘉文退到两边。 郑嘉文见来人只看了宋承泽一眼,便好奇着上下打量清秀俊隽的徐禹谦,郑嘉宇来到弟弟身边忙扯他袖子,他身边戴着帷帽的女子安静立在一侧。 「四爷,哥哥,你们来得真赶巧。」惋芷见着徐禹谦,白纱下的小脸笑容明媚。 徐禹谦暗挑眉,宋承泽心里不爽,两人此时心中是同一想法——来得可不是巧,晚点可就看不到某人那出格的举动! 郑嘉宇见着前来的徐禹谦气度不凡,表妹身边的仆人又是那样称呼,当即便知是这是表妹夫,想到方才弟弟的表现头更疼了。却也只能是硬扯着笑先与两人搭话:「泽表弟许久不见,一切安好?这位便是表妹夫了吧,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v第09章[02.05] 「宇表哥,文表哥,这是我夫君,徐四爷。」惋芷在边上这才想起该是自己引荐的,忙拉了徐禹谦的袖袍道。 还在打量徐禹谦的郑嘉文眉头便皱了起来,幽怨的道:「芷妹妹都与我们生分了,以前你都喊我文哥哥的。」 郑嘉文此话一出,宋承泽的脸当即再黑一分,郑嘉宇真想去捂住弟弟这张嘴,他这是在添什么乱啊! 徐禹谦却是唇边啜着浅笑,好整以暇的去看他。 文哥哥…芷妹妹? 文哥哥,芷妹妹… 回程马车上,徐禹谦微笑着看惋芷,脑海里郑嘉文的话总是会蹦出来。 惋芷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明明笑容那么柔和,可她总觉得四爷哪里不太对。 她不自在的视线左右瞥,瞥见装糕点的攒盒,打开用帕子包了块枣糕,送到徐禹谦的嘴边。 「四爷…您赶来累了吧,吃块点心?」 徐禹谦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怎么还带了糕点。」 惋芷见他说话如常,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回道:「是怕表哥表嫂晚到的话,好先垫垫的,宇表哥居然成亲也没有来信,我方才听他介绍都吓一跳……」 说到糕点她又想起来了,兄长马车里没有分过去糕点,文表哥跟兄长坐同一辆马车……好像还是疏漏了。 徐禹谦看她说话说着就走神,糕点也是特意给她表哥们准备的,他幽深的眼眸有情绪闪过,不动声色又咬了口她手中的枣糕,「有些腻。」 腻? 惋芷听他说话忙放下神思,糕点都是玉竹做的,从来不会腻的啊。 她疑惑想着去看那半块枣糕,然后缩回手凑到唇边也咬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哪里腻了,甜度刚刚好,和以前的味道一样。 徐禹谦见她吃自己刚咬过的糕点,还用舌尖去舔唇角的碎屑……眸光一沉,高大的身躯便压了前去,把她抵按在车壁上寻了唇便狠狠亲下去。 甜甜的枣子味道在两人口中交融,惋芷也被他吻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占有欲十足的侵略。 「嗯…」 胸前起伏突然被温暖的掌心包裹,惋芷惊觉他不知何时已将手伸手自己衣襟里,身子一软靠不住车壁。 「四…四爷!」 她的腰被他提了起来,她惊呼出声,这是在马车里。 徐禹谦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微喘着松开她的唇,手也不再作乱只轻吻她唇角。 惋芷感觉到他方才那阵奇怪的冲动好像平静下来,便又柔柔的顺着他。 四爷果然不太对。 直到许久,徐禹谦才将她抱到怀里,给她整理衣襟,然后看到小姑娘手掌心里全是那半块未吃完的枣糕屑。 他暗叹气,取出方巾给她慢慢擦拭,又见她睁着双潋滟的大眼怯怯无辜看自己,带着方才被欺负的无声控诉,他更想叹气了。只搂紧她不说话。 惋芷也不太敢乱动只安静依着他肩膀,刚才让她就莫名想到两人吵架那次,他将她逼到多宝格前,那样的有压迫力。 一行人直接去了宋府,宋大老爷已在家中迎两位侄子。 郑嘉文被丢到和宋承泽一辆马车,两人从小就不对头,主要是宋承泽觉得自家妹妹不亲近多有这跟屁虫的原因。马车上宋承泽不客气呛了郑嘉文几句,他眼下倒也安静许多,见着宋大老爷正经的行礼喊姑父。 宋大老爷笑了笑,伸手去拍许久不见的两兄弟,程氏与女儿们则拉了郑嘉宇的新婚妻子尤氏在边上说话,徐禹谦安静的喝茶。 用过晚饭,郑嘉宇才将此行回京的缘来细细说了——惋芷外祖父要把她二舅舅给抓回南京。 众人听得都是瞪目结舌,实在是这郑家二老爷太不靠谱。 郑二老爷从小便不爱读书,偶尔练练武艺,也只是半吊子强身用。十五岁时便常偷偷离家一跑几个月,定过一门亲事也被他跑黄了,郑家与那家人落下的矛盾到现在也没解,郑老太爷也就不太想管他,只拘在家中不让出去。所以惋芷也不算多常见到这位二舅舅,而郑嘉文的性子跳脱多少也是受了这郑二老爷影响,两人无事总是凑一起说话。 再后来郑大老爷到南京上任,全家都迁去了,郑二老爷趁着老太爷一不留神又开始四处跑。刚开始是在南直隶,都在郑大老爷掌控行踪下,也只是逛山看水的,郑老太爷便也由他了,哪知今年开春他就跑得没了影。几番派人暗寻,发现居然是回了京就再没离开过,这才想着让郑嘉宇兄弟俩将人给押回去。 本来这事也不算太急,毕竟找着人了,可哪知前不久郑二老爷给郑老太爷送信,说他要剃度出家。郑嘉宇兄弟俩便急急来了,尤氏是南边的姑娘,两人又新婚,郑嘉宇不好将人就丢家里只能顺带让她来看看北直隶的风景。 二舅舅出家…… 惋芷在惊讶半会后突然站起来,险些把椅子都撞翻。「我……我见过二舅舅!!」 她的话一出也是满堂震惊,郑嘉宇变了脸色忙问:「芷表妹是在哪儿见的二叔父?!」 徐禹谦此时道:「惋芷说的应该是前几日在相国寺内。」 那个她回头去看多一眼的和尚,可是那和尚还带了僧帽的,似乎…… 郑嘉宇两兄弟已经都站起身来,他们二叔父真的跑去当和尚了! 「姑父,我们这便先去寻二叔父,祖父说了就是他真剃度也得让他还俗押回去的。」郑嘉宇朝宋大老爷一揖礼,又朝程氏道:「内子就劳烦夫人先照看一二。」 程氏被拜托有些激动,连连让他放心。 宋大老爷拦住两人,「天色已晚,你们就这样去相国寺?且相国寺也是极大的,怎么就好寻着人。」 郑嘉文道:「姑父放心,我们跟来三十名侍卫,祖父又给了他的名贴,能寻着人帮忙。」 v第10章[02.05] 见兄弟俩如此,宋大老爷也只得随他们去,又派了宋府的侍卫跟上。 徐禹谦也趁机带惋芷家去,惋芷只能抱歉与尤氏说明日再来陪她。 尤氏是那种娇小玲珑又温柔的女子,知书达礼,反过来劝惋芷让她别有负担,倒是很随遇而安。 回到徐府,徐禹谦先去净房沐浴,出来后时候得知陈虎进府了,便知有要事过去书房。 惋芷想着郑二老爷的事,在玉桂金钏服侍下沐浴,而后便靠在罗汉床上想事情顺便等徐禹谦回房,哪知二更更鼓声响也未见人回来。她想了想下午他表现的异样,就又换好衣裳披了披风去书房寻他。 书房还灯火通明,门口并未有人守着,惋芷靠近发现里边也是安安静静的,在外边唤一声就推门进去。 屋里只得徐禹谦一人,他坐在桌案前,正写什么,见她进来朝她笑笑示意她坐。 惋芷摘下披风,站在他边上替他研墨,却发现他是在忙公务,尽是晦涩难懂的句子。 她看了两眼又静静的研墨,有近两刻钟,徐禹谦停了笔将她手中的墨锭也取过搁下,拉她到怀里坐着。 她沐浴过了,身上是淡淡的花香,徐禹谦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凑前,吻就落在她耳边,烫烫的呼吸引得惋芷心跳加快。 四爷今儿好像不怎么想说话。 惋芷软软的任他抱着,却感受到他的唇已游离在她脖颈间,他带给她的敏感使得她跟着轻颤,她微微喘息着看向烛火惊神回来这是书房。 「四爷…不行……」她是没有问题了,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在书房就…… 徐禹谦动作顿住,想到她的小日子,突然就夺了她的唇,激烈带着明显的不满足,直让惋芷都以为自己要窒息昏迷过去。待他松开的时候,她只有伏在他胸前喘息的力气。 缓了好大会,徐禹谦才轻轻又吻她的脸颊,声音沙哑着道:「你先回房去吧,我这边还得忙一会。」 惋芷小脸潮红,秋水明月似的双眸还染着些许迷离。 她轻轻点头,「那四爷别忙太晚。」说完起身,任徐四爷给她系好披风,带着丫鬟回了房。 徐禹谦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许久才转身回到书房,坐在桌案前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都要活两辈子的人了,居然还跟个毛头小子似。他摇头,又再重新研墨继续奋笔疾书。 惋芷回到房里抱着被子等人,等着等着,眼前摇曳的温暖烛火便变得模糊,不知不觉睡熟过去。 第二日清晨,惋芷醒来的时候徐禹谦已经穿戴整齐。 她揉揉眼坐起身来,「四爷您怎么没喊我。」 「见你睡得香甜,不忍。」徐禹谦正了正梁冠,坐到床沿摸她如绸缎般滑顺的发。 惋芷看着他儒雅俊隽的脸庞,眉目如画,眸里的暖意能将人融化在其中。 熟悉的那个四爷又回来了。 她神差鬼使的去轻轻碰他的唇,缱绻着喃喃了句四爷。 徐禹谦被她突然的亲近弄得有些怔愣,旋即托着她的后脑给于回应。 「今日你还要回宋府?」他气息不稳的松开。 惋芷点点头。 他又道:「那等我去接你回来。」 「好。」 徐禹谦见她温顺乖巧,让人直想疼到心里去,又不舍的亲亲她唇角才整整官服出门。 还有是些放不下心,过了一晚上,他对郑嘉文那个称呼还是在意。 用过早饭,惋芷简单梳了个圆髻,簪上徐禹谦早选好放在妆台上的凤尾步摇,就出门到宋家去。 郑嘉宇兄弟俩昨晚忙活到半夜才回的宋府。 郑二老爷就跟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似的,两人到的时候被告知他人才刚下山不久,兄弟俩便又分了几路追人,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不过还有个算好的消息,相国寺的方丈并未给他剃度,说他今世尘缘都尽不了,虽有悟性却是不能入空门。 惋芷听后松口气。 没剃度就好,不然外祖父真怕要被气出个好歹。 郑嘉宇将手下的人都派出去满京城寻郑二老爷,各处出城和要道也都派人守着,就怕郑二老爷又溜出了京。 只是这样找,也是像大海捞针,一时半会都难寻到人。 宋家的男人都去衙门了,惋芷便陪着表兄表嫂打发时间。 郑嘉文想到小时候惋芷最喜欢玩纸鸢,便非要给她扎一个,尤氏也觉得好玩,宋惋怜姐妹也是喜欢热闹的。几人便叫人准备了东西,用过午饭凑一块儿在扎纸鸢。 惋芷打小便喜欢蝴蝶,郑嘉文便给她扎了个蝴蝶造型的,再提笔上色,活灵活现。 郑嘉宇给自家媳妇扎了只嫦娥奔月,又分别给宋惋怜姐妹扎了燕子。 待忙完已过了晌午好久,外边风势正好,众人就到花园宽敞的地方。 宋惋怜姐妹已和一群小丫鬟牵着纸鸢跑起来了,郑嘉宇也撩了袍摆别在腰间,亲手给尤氏放飞纸鸢。 惋芷看着手中的纸鸢,没动。 「芷妹妹,你托着,我给你放上去,定然比他们都要飞得高。」郑嘉文笑嘻嘻凑到她跟前,直盯着她看。 以前圆包子脸的芷妹妹长大后真好看。 v第11章[02.09] 惋芷偏头看了看正相视着笑的大表哥夫妻,眼中闪过一抹未让人察觉的失落,才笑着点头。 郑嘉文便拉起线,往前跑。 惋芷也跟着慢慢小跑,听他喊放手便松开。 哪知纸鸢歪歪的飘了会,便跌落在地面上,她忙跑前去蹲身再检起来。 郑嘉文也跑过来,不在意的笑。「我们再来一次。」 惋芷便又托着跟着小跑,这次纸鸢终于一飞冲天,看着高高升起的纸鸢,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真的好多年没有放纸鸢了,好怀念。 「给,我就说能上去的。」郑嘉文拉紧线,递到她手上。 接过线,惋芷给他说谢谢。 郑嘉文依旧笑嘻嘻,他那样子总是让人有种很轻松的感觉。「芷妹妹真是与我生分了,连这也要道谢,快喊文哥哥。」说着故意使坏去拉线,要让惋芷的纸鸢往宋惋怜她们的燕子上靠。 宋惋怜那边吓得尖叫,惋芷也忙让他停下,真缠一起来线断飞走了要多可惜。 「快喊快喊,不然我就真让它们缠一块了啊。」郑嘉文看得三姐妹惊慌失措的样笑得更开心了,笑容里还带着丝狡黠。 惋芷也是怕他了,「文哥哥,快住手。」 听到久违的称呼,郑嘉文终于罢手,却又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看着惋芷紧张的小脸神差鬼使就伸手去捏了捏。 惋芷被他动作不措的弄怔愣了,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大眼看他。 下刻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拽得远离了他,撞到结实有着熟悉气息的胸膛上,纸鸢的线脱手,一阵大风刮过,那蝴蝶纸鸢便像活了般渐飞渐远。 她抬头看着纸鸢不见了,才后知后觉去看揽住自己的人,傻傻问了句:「四爷,您今儿怎么放衙那么早?」 徐禹谦揽着她腰的手背青筋突起,目光凌厉盯着不远处挑眉的郑嘉文,然后揽着惋芷转身便走。 「回府!」他声音有着克制不住的冷意。 徐禹谦的步子很大,惋芷被她箍着腰都跟不上,脚下还有些悬空走得踉踉跄跄的。乐—文季嬷嬷一众在看边看得心惊胆颤。 也是发现小姑娘跟不上,徐禹谦索性直接就将人横抱起来,脚下更是生风般。 花园那边并未有人看到郑嘉文的举动,都有些奇怪怎么惋芷夫妻招呼也没有打就走了,郑嘉文看着两人身影消失的地方,一掀袍摆便盘腿坐在草地上望天。似乎他闯祸闹误会了,可刚才自己那一下挑衅似的回视,是下意识的…… 惋芷被徐禹谦直接就塞进了马车,身后呼啦的丫鬟婆子们也忙上后边的马车紧跟。 徐禹谦柔和的眉宇间已被怒意覆盖着。 「你就不知道躲?」刚才那幕到现在都学在刺着他的眼睛。 小姑娘还那么傻傻的看郑嘉文! 惋芷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样生气是瞧见了什么。 「四爷,不是…我一时……唔……」 她才开口,她被脸蛋那下就像掐住了心的徐禹谦扣住她下巴就吻,又快又急,惋芷被他吓得手乱挥,又被他一把扣住将她结实压住。 「是因为他是你文哥哥,所以你就不会躲了吗?」好大会,徐禹谦才喘着气离开她红肿的唇,双眸微红。 惋芷呼吸不过来,浑身又麻又软,连思索的力气都没有,只睁着迷离的双眼看他。 小姑娘双颊嫣红,被滋润的米分唇泛着柔和晶莹的光泽,一错不错的眼神水光潋滟勾人得紧。 徐禹谦看得呼吸一滞,昨天压抑整夜的念想,还有心里的酸意搅在一起只化为浓浓的冲动。 他一腿挤进了惋芷的裙子,有些不冷静却还是用手先去探情况,他记得昨夜小姑娘还不让近身,似乎小日子还没有走。 当指尖触感告诉他实情,他心里的野兽就全跑了出来,一手就扯松她的腰带。 惋芷闷哼一声回过神来,微微弓起了腰。 徐禹谦的吻落在她脸颊,呼吸滚烫,声音暗哑:「你小日子昨天就好了?!」 「四…四爷!」惋芷听着外边的声音,惊慌回神去拉他的手。「不能……」 徐禹谦却是去堵了她的唇舌,惋芷闭着眼发颤,不安又难受的想挣扎。 「惋芷…你昨晚就拒绝我了,现在不能再拒绝我…我现在有些不理智。」徐禹谦松开她的唇,已解了自己的腰带,掐着她的腰坐起掀了裙子便疼爱她。 本来还想解释的惋芷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呜咽。 他们在马车上,外边都是人……浓浓的羞耻感将惋芷淹没。 徐禹谦却有些咬牙切齿问她:「惋芷,昨晚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你身体好了。」大掌在她身前作乱。 惋芷受不住嘤咛一声便软软靠着他,可下刻又羞红了脸紧紧咬住唇,眼角红红的。她昨晚要怎么说?不是他让她回房等吗? 见她不说话,又是半微着眼涩勾人的媚态,徐禹谦强忍着冲动再问:「惋芷,乖乖,告诉我,你小时候都怎么跟你文哥哥一起玩的。他也是那样给你放纸鸢吗?」 惋芷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变化,耳边是他紧追不舍的询问,还有马蹄的嘚嘚声,更有着人声。她忍不住哆嗦,又羞又难奈。 小姑娘红唇微启,就是不说话,徐禹谦眸光渐暗,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后,脖子,若即若离。似羽毛般轻轻拂过直撩拨她。 「乖乖,告诉夫君…你都是怎么和你文哥哥相处的,嗯?」 怎么还问。 惋芷摇头,难奈得连眼角的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v第12章[02.09] 徐禹谦却不肯轻饶她,只箍好她的腰,贪婪看着她为自己绽放的潋滟风情。「以后不许那样喊郑嘉文!」 「…呜,不喊了。啊——我说不喊了!」惋芷终于受不住忙求饶,忍不住低泣起来,用力揪住他的官袍,将那身威严的官服揪得直发皱。 「不许让他靠近你!」徐禹谦盯着她梨花带泪的小脸,继续道。 被折腾得快要哭不出来的惋芷忙点头,沾酸的徐四爷太可怕。 徐禹谦这才再轻轻的吻她,动作放缓了些。 「昨晚为什么不告我你好了。」 他的问题又来了,惋芷也是被磨得没有力气没有脾气,也都这样更顾不上羞耻了。「昨、昨晚是你让我回房等的,我等了好久你,你也没有回来。」 一句话说完,小姑娘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徐禹谦一阵错愕,敢情昨晚上他自己误会意思,生生压抑了整个晚上! 想到小姑娘也是想着他的,刚才泡的一身醋劲也不见了,他严肃的眉眼瞬间便柔和下来,似那晕染着诗情画意的山水泼墨图,含住她的耳垂直喊乖乖,拉着她一起卷入浪潮。 回到徐府,惋芷是被他用自己的披风从头裹到脚,严严实实不露一丝抱回房。 季嬷嬷一众想跟上去,却见他直接就将槅扇关上,顿时面面相觑不敢进去。 屋里不会便响起了让人面红耳赤的求饶声,季嬷嬷反倒松口气,带着丫鬟们都离开屋子躲一边去了。 这一次完,惋芷嗓子也哑了,连手指头都没有力气抬起,徐禹谦还拥她,手眷恋在她胸前。引得她又一阵发颤。 「夫…夫君,我好累。」她软软的求饶。 「那纸鸢也是郑嘉文给扎的吗?」餍足一顿后的徐禹谦又恢复冷静,想到小姑娘看着纸鸢飞走时的神情。 惋芷直想哭,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可她不敢也不能去说谎,只能低低的道:「是…」 一个是字,让她再度被欺压,在被卷入让她迷失的风暴前,她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开口回答徐禹谦的任何问题。 夫妻俩收拾好起身用饭时,已过了饭点一个时辰,丫鬟们低着头红着脸将热了三回的饭菜端上来,又鱼贯退下。 惋芷一张小脸艳若桃花,未沾星点口脂的嘴艳红水润,眼神顾盼间全是遮掩不住的娇媚。 她被徐禹谦抱在怀里,小口小口的喂着饭菜,她现在也就只能能嚼东西了,身上酸疼得动都不动不了。 徐禹谦见她小奶猫般娇弱,有些想笑又心疼,他今日也是被气得失了分寸,把小姑娘折腾得太可怜。 可想到她明日估计还得软软的倒一天,老老实实在家不往宋府跑,又觉得很安心。 用过晚饭,惋芷沾床便睡着了,徐禹谦静静陪她一会,见她熟睡才离开去书房。 他把陈虎喊了来。 「暗中去找那郑家的二老爷。」早点找着人,那郑家兄弟好早点滚蛋! 陈虎哦一声,给他回别的事。「秦爷那又一批人去探,但那批人实在厉害,没有追踪出来是哪边派的。」 徐禹谦听着当即皱紧了眉头,上回陈虎来就是这事。 「是不是同一批人?」 「极有可能,只是不知目的,总有些担心。」 「保证秦叔的安全。」徐禹谦沉吟着说,「多加派人手吧,只能防范了,想来他们也不是想轻举妄动,若是动就不会再一而再的探。」 陈虎也是这样想的,应是离开去布置。 明叔又前来,将一封信递给他。 折开后一目十行,他的神色越发严峻。 张敬怕是要吃大亏。 「四爷?要出大事?」明叔见他皱眉,便追问。 他将信递了过去。 明叔看完亦是变了神色,呐呐的道:「这……四爷您要不要去个提醒?」 眼下的局势张敬吃大亏,似乎对四爷也不太有利。 徐禹谦手指敲了敲桌面,「先不用。」或者他刚好能利用这点迎来第一次提拔。 明叔见他有决断便也不多说。 回到屋里,小姑娘还睡得香甜,徐禹谦脱了外袍上床。 以往一挨着她就攀着他胳膊紧贴着他的的小姑娘却破天慌往里缩。 徐禹谦皱眉去看她,是以为她醒来了,却又见她睡得小脸红红的,是睡得正香。 他伸手去将人揽过来。 小姑娘就乱动,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四爷…夫君,不要了,不要了。」 徐禹谦动作一顿,哑然失笑,这是防他防多紧,都睡着了还那么大的戒心。也真是把她折腾得过了。 将乱挣扎的手也抱得牢牢的,徐禹谦温柔的拍她背,在她耳边轻哄不会要了,好大会小姑娘才再安静的任他搂着沉沉睡去。 v第13章[02.09] 次日,徐禹谦出门一个时辰后,惋芷才醒来。 小小动弹就腰酸得不行,她又缓了好会才咬牙起身洗漱,接见管事时也直打盹,整个人真的是软了一日。 季嬷嬷昨日是被吓得不轻,今日见惋芷整个人都蔫了也心疼不已,知道四爷是真动了气又怪郑嘉文三分,忙让厨房给她炖补气血的汤食。 徐禹谦放衙回来的时候,惋芷正小口小口的啜着党参枸杞鸡汤,听得丫鬟喊老爷,一抬头见他正大步朝自己走来身子就开始发软。 他在她身边坐下,接过汤碗用勺子去喂她。 惋芷眨巴眨眼,才含住汤勺,那模样莫提多委屈。 徐禹谦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抖动,眼里都是控诉,真生出了股罪大恶极之感。 「昨日是为夫不对,失了理智,惋芷别恼。」他再给舀汤送到她唇边,声音轻柔真诚。 惋芷看着他,听着他轻声细语,眼眶就泛红。 徐禹谦见此忙搁下碗,将人搂到怀里。「乖乖,以后都不那样了。」 「我昨天不是不躲,是没反应过来……你也不听我说完。」惋芷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吸气将那丝委屈收起。「小时候是小时候的事了,我都嫁你了,你怎么就能不听人解释。」 「我知道,是我没压住脾气,可这换了哪个男人也会忍不住的。」徐禹谦叹气,「惋芷……或许你不知道,我有多患得患失,所以我对你有多执着与看重,怕是连自己都不清楚。」 本还想再责怪几句,惋芷听到他的话仿佛看到前世内心只有煎熬与仇恨的四爷,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在阴暗的争斗中过了一世。 她突然心酸不已,将头埋在他胸前,逼回去的泪水泛滥无声滴落。 察觉她身子在微微抖动,徐禹谦心中一惊,忙想将她推开些好看真切她的脸,却听闻她道:「四爷,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徐禹谦顿时似被雷击中般,木然着不会动了,良久才神色激动,心里被她一句喜欢塞得满满的,都快要喷发出来。 「惋芷,惋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可好。」他紧紧拥着她,不停在她耳边问她。 惋芷说完后自己就先臊得脸通红,再张嘴实在是说不出来,他又逼问得紧,只得揪着他衣襟蹭干净眼泪抬脸,轻轻朝他唇亲了一下。 虽然没有再听到那最令他激动的,徐禹谦却是心满意足,捧着她的小脸便再吻了回去。缠绵而温柔,情深缱绻。 郑二老爷自那十日后仍无消息,就是陈虎暗中安排了许多人手将京城都翻个遍,也只是看到个人影便跟跟丢了。 郑家兄弟在第五日的时候就回了郑府,惋芷在那日后也就再没有出门,只安心呆在里料理家事待弄花草。 徐家二房三房昨日搬出了侯府,离开时二太太和她说江氏似乎有些神智不好,那日赤着脚就跑出来,见着是个年轻的女子就打,嘴里骂着只要她不死她就还是侯夫人。 惋芷听着心里却是意外的平静。 她只觉得那是外人,是外人,如何也与她没有关系了。 这日,惋芷在屋里呆得无聊,便让粗使婆子抬了梨花木的躺榻到海棠树边上,趴卧着看书吃樱桃。 徐禹谦今日回来得早,一踏进院子便瞧见美人卧榻,簇簇彤云似的海棠花娇艳着与她争媚,却丝毫夺不去她的精致明艳。 他比了手势让众人不必见礼,缓步上前。 小姑娘正嚼完果肉用舌尖顶出果核,吐到边上的方巾上,然后也不侧头看就伸手去摸桌上碟子里的樱桃,只是摸了好大会也没寻到东西。这才疑惑着去瞧。 一回头,她才发现小几上哪里还有果碟,正被一身官服的徐禹谦端在手里,挑着眉毛啜着笑看她。 她忙爬起来,「四爷,您怎么就回来了。」 徐禹谦走到跟前坐下,捏着樱桃梗送到她唇边。「这语气怎么一点也不欢喜。」 惋芷含住樱桃,咬一口,甜甜的汁水让她直眯眼。「没有不欢喜,是太欢喜了。」 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徐禹谦没忍住亲了亲她脸颊,院子里伺候的忙垂眸,小姑娘脸上也升起红云一片,清露般的眼眸内光华流转。 徐禹谦又去亲她眼角,「为夫嗯…算升官了吧,从翰林院调到六部中的刑部任主事,所以便回来早些,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惋芷惊喜的看他,这是从六品到正六品了?! 似乎四爷才入朝为官满一个月?! 她想说话,却见四爷将手掌心摊开在眼前。 「把子吐了再说,万一呛着了不是闹着玩的。」徐禹谦微笑着看她傻乎乎瞅自己。 惋芷这才反应过,忙张嘴,徐禹谦把东西丢几上,她就取了帕子给他要擦手心。却被他一把抱到了怀里。 「我不嫌弃你。」 说话时还暧昧看她的唇,惋芷脸红心跳,反驳道:「你都全揩我衣服上了。」 徐禹谦哈哈就笑了起来。 「四爷升职可是因为先前那事?刑部…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听着她最关心的是自己安危,他心里暖暖的,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缓缓道:「我又不亲自捉拿犯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张敬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不然也不可能让我那么快挤到六部中。」 「他大力推举委派的父母官竟勾结了寇军想占城,其中还有人顺着关系混入京城,杀了两名刑部大员,将重要的头目救走。张敬再不想办法洗清,皇上心里的猜忌就下不去。」 他知道人被救走,就一直让陈虎盯着,适时控制扔了一个出来给张敬当饵,让他不得不借自己的手,现在就重用自己搅清这事。 皇上近来对他印象不错,看在他父亲的情面上,只是提个半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都是计算好了,才有那么快的一个跳跃机会。 惋芷听他解释稍稍安心,下刻却被他抱了起来:「难得回来早,更衣后我给你扎纸鸢,陪你放纸鸢。晚饭就在小楼吃。」 v第14章[02.09] 惋芷拿手捶他,脸直发烫。「不在小楼吃,不信你的鬼话!」 前几天也是说在小楼吃饭,饭是吃了,然后她也被他就那么按在罗汉床吃干抹净。 还开着敞窗…… 她看着湖里的碧水,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他身下沉溺还是落到了湖里,只能随波逐流,不知今夕何夕。 徐禹谦看着她比海棠还娇艳的脸蛋,又是笑出声,其实小姑娘自上回后越来越会回应他了。 喜欢时死死缠着他,娇娇的喊他,实在累了才开始求饶,却跟猫儿叫似的只挠得他只想疼爱她更多……他真是越发喜欢得紧! 重新换了件直辍,徐禹谦不算熟练的给惋芷扎纸鸢。 惋芷在边上看他修长的手指动作,尽管不熟练还被毛刺刮了几道小口子,却仍是优雅而从容,等扎好了她却看不太明白这应该要描什么图样。徐禹谦只管使指她去取颜料和笔,行水流云的作画。 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便惟妙惟肖的出现在惋芷眼前。 小姑娘拿着纸鸢的时候,莫名就眼睛鼻子发酸,徐禹谦温柔的摸她的发:「为夫想怒力来着,你总太娇气,等我把你好好再养两年,这胖娃娃也就该出来了。」 惋芷又被他逗笑了,嗔他不正经。 徐禹谦却走到她跟前背对着她,蹲下身:「上来,先把你当女儿养了,带你放纸鸢去。」 惋芷气得想踢他,可看着他宽阔的背又有些心动,趴在上边很舒服的样子。 徐禹谦瞄到她的小眼神,往后伸手直接揽了她的腿,让她跌到背上就站起来。小姑娘被他吓得尖叫,忙去圈住他脖子,连纸鸢都丢了。 男子清朗的笑声便在院子里响起。 老爷背着太太在后花园放纸鸢,一群小丫鬟们躲在远远看脸上写的都是羡慕,真是做梦都想自己能遇上个那么宠自己的。 纸鸢飞上天,惋芷便从徐禹谦背后下来,夫妻俩拉着线时不时低头交耳,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馨而甜蜜。 待太阳夕斜,徐禹谦收回纸鸢,丫鬟们已在水榭里摆了饭,夫妻俩才入座腰间别着配刀的黄毅寻过来。 玉竹远远就瞧见他了,小脸泛红。 自从上回太太同意许配她给黄毅后,太太再也不让她见黄毅,还赏了许多好看的衣裳,派她出门办事却都安排小丫鬟和别的护卫跟着她。 外边小丫鬟禀黄毅有事求见,惋芷先下意识去看玉竹,然后轻哼一声。 徐禹谦去捏她手指,让黄毅来回话。 大半个月未见着人的愣头青,第一眼就是瞟心爱的姑娘,惋芷险些没忍住要把碗砸过去。 「咳咳。」徐禹谦也有些顶不住,忙清咳两声。 黄毅猛然回神,眼角上的疤痕都泛了米分色。「四…四爷,外边来个没剃度的和尚,喊了太太闺名要寻太太。」 「人现在在哪?」惋芷听到和尚两字唰的就站了起来,徐禹谦忙起身扶她。 「别着急,既然他来寻你,定然不会再不见了。」他也是有些吃惊的。 找了那么久没逮着人,反倒自己送上门。 夫妻俩急急去了花厅。 黄毅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去看比往前又漂亮几分的玉竹。 颜色鲜艳的衣裳,还带着珍珠耳坠,细白的脸庞染着健康的红晕,一双杏眼大大的。就像有清泉在内里流动,那么清澈动人。 怪不得那些臭小子天天嘴里都念叨着玉竹越来越好看了,太太一吩咐玉竹出去个个都恨不得打一架好冲到最前面被点名。 这明明是他媳妇! 看得眼都不想眨的黄毅想着突然毅跨了肩膀。 可太太生他气,告诉他半年后才能娶玉竹,若是他还敢把成亲的风声放出去,就让他做一辈子的梦。 黄毅这么个大粗汉子想着惋芷对自己厌烦,也忍不住委屈和幽怨,万一他媳妇被别的臭小子拐跑了怎么办啊!! 内心无比煎熬的黄毅如同吃了黄莲,在快到花厅时见着惋芷对自己的神色悻悻退下。 不会儿,郑二老爷就被领到了花厅。 还是惋芷见的那身赤色僧袍,带着僧帽,帽沿还露了一圈黑发。 郑家人都是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郑二老爷亦是,又肤白唇红,一身僧袍反倒把他衬得出尘清逸,半点佛门气息也没沾上。 惋芷盯着他打量好大会,一声二舅舅怎么也喊不出来,倒是郑二老爷笑呵呵蹲下身朝她张开双臂:「小芷,你以前见着舅舅不都抱着不放手的?」 徐禹谦眉心一跳就站在了自家媳妇身前,眼神警惕。 惋芷有些想揉额头,她什么时候抱着二舅舅不撒手了,完全没有印象。 察觉到自己被外甥女不太待见,外甥女婿还虎视眈眈防仇人似的看自己,郑二老爷很自然又站起身来,当着夫妻俩的面取下脖间的一百零八子珠串,然后啪一声。 珠串的绳子应声而断。 夫妻俩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数了十八颗佛珠走到徐禹谦面前,抓过他手让他手心向上,一股脑全放他掌心里。「给,外甥女婿,见面礼,随身带。还有…谢谢。」 饶是活两辈子的徐禹谦此时也有些懵了。 惋芷更是睁大着双眼看那刻着细小字的佛珠,这个颜色,是鸡血石吗? 郑二老爷却还没完,又摘了三颗下来,走到惋芷面前。 v第15章[02.09] 惋芷下意识的就先伸手出来。 「小芷还是和以前一样乖。」他慈爱的摸了摸她头,然后才将珠子放到她手心里。「你也随身带着。」说着又取两颗,「给我以后的甥孙,甥孙女,一人一颗。」 「二…二舅舅,你怎么就知道有甥孙,甥孙女。」惋芷觉得自家舅舅有些神神叨叨的,便想起相国寺主持说的有悟性,难道是因为有异于常人之处? 郑二老爷将珠串就那么打了个结,重新挂回脖子,很随意的挥挥手。「不知道啊,两个甥孙也可以,难道你们只打算要一个?那到时再还我一颗就是。」 惋芷看着他脖子上那空出的一截绳子,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全是蒙的啊!而且,送人东西有要还回去的?! 徐禹谦已从懵神中缓过来,捏了捏那十八颗佛珠,朝郑二老爷道谢,看他的神色竟带着郑重与探究。 郑二老爷又挥挥手,问:「小芷,舅舅饿了,可有吃的?也不知你表哥他们上哪找的厉害人,这人追得太紧,险些就被逮着了,闹得我两日都没敢露面找吃的。」 此话一出,徐禹谦挑了挑眉,猜测应该是陈虎追的。 「难道您现在还准备躲?」惋芷说,「您要是还想躲,我也不敢给您饭吃,外祖父知道了会怪我助长您潜逃。」 「我都露面了还躲什么,不过是不想见你表哥他们,等我把佛珠都送完,自然就回南京了。」郑二老爷马上解释。 把佛珠送完,敢情这还是要跑的意思! 惋芷双眼就瞪得溜圆,气鼓鼓的想说什么,徐禹谦却比她先一步开口:「我们正好在后园水榭里刚摆饭,还望您别嫌弃。」 听到有吃的,郑二老爷顿时笑眯了眼,嘴里不停的道不嫌弃不嫌弃。 惋芷见已往后园去的两人跺了跺脚跟上,她与郑二老爷都未发现徐禹谦在转身前,朝明叔做了个手势…… 晚风徐徐,将碧青的湖水吹起一层涟漪,夕阳落在上方被揉成无数碎光熠熠生辉。 水榭里郑二老爷却大煞风景的不停扒饭,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二舅舅…您慢些吃。」惋芷先前是有些生气,可见有谪仙气质的小舅舅此时狼吞虎咽,也是心疼。 徐禹谦不动生色给他碗里搛菜,郑二老爷菜色不忌,给就吃,全塞嘴里。 惋芷真是怕他噎着,忙给他盛汤,只是才转头就听得咚一声。 一回头,郑二老爷就歪头磕在桌子上,还沾了小半脸的饭,不动了。 她吓得白了脸,徐禹谦这才放下筷子,让丫鬟把后边上的几个菜都端走倒掉,柔声安抚小姑娘:「别急,中了些蒙汗药,睡个把时辰。」 「四…四爷,您……」她说话还是有些不利索,震惊的。 徐四爷依旧慢悠悠,换了双筷子给她搛菜。「你不是怕他再跑?吃饭,吃完把他送到郑府。」 惋芷是怕舅舅再跑,可也没想过将人迷晕直接送走,好像有点不那么地道…… 见她还盯着人发呆,徐禹谦直接将菜送到她嘴边。「乖乖吃饭,对付你舅舅只能用这种办法才能老实的,陈虎追他都没逮住他,再跑了可真不好抓回来了。」 陈虎?四爷暗中也派人去找舅舅了啊,小姑娘后知后觉,也不再同情郑二老爷了。如若人真是在她这跑掉,她也不好跟外祖父交待的。 于是夫妻俩对着睡得死沉的郑二老爷慢条斯理用完饭,将人抬上马车直接去郑府。 郑嘉宇听着表妹和表妹夫将叔父送来,惊得险些要掉下巴,可看到自家叔父一脸已经变硬的饭粒神色就很古怪。 「宇表哥,这个…是在用饭时候把舅舅迷晕的,你寻个人好好照顾他吧。」惋芷有些尴尬的解释。 「人也已经交到你手里,我们就先回府了。」徐禹谦朝郑嘉宇笑笑,「为再避免节名生枝,还是尽快回南京的好。」 郑嘉宇一万个认同,忙给他道谢:「子冲帮了那么大的忙,回到南京我定然会如实与祖父说明,我们这就收拾上船。我就不信到了水里,二叔父还能再生翅膀飞了!」 「如此,那我也就不相送了。」徐禹谦朝他拱手,扶着惋芷准备回府。 「芷…芷表妹!」 收到消息的郑嘉文也赶到垂花门,堪堪见着要离去的夫妻俩。 惋芷脚步一顿,徐禹谦倒是神色不变。 「见过文表哥。」惋芷还是转身朝他行一礼,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与徐四爷道她先到马车上,又再朝他福礼离开。 郑嘉文一双眸子便染了失落,却是走到徐禹谦面前:「徐大人,上回是我轻浮了,还请你替我向表妹转达歉意。」 「徐某人的妻子不须要这种道歉。」徐禹谦微笑着,身上却散发一种凌厉的气势。 郑嘉文退后小半步,旋即苦笑道:「徐大人不愿意转达也无妨,我总能寻到机会与表妹说的,也只是怕你迁怒她罢了。是我自己心思不纯,虽然有些晚,可我总还是有机会的。」 「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徐禹谦倒未曾想郑嘉文那么敢说,眉眼瞬息变得冰冷,丢下话便大步离开。 两人离得门口处已有些远,郑嘉宇又一心在郑二老爷身上,自然没有留意前方是不欢迎而散。 郑嘉文见人生气走了,只是笑笑,抬头看那半轮弯月,冷冷清清的月光将他身影照得很是落寞。其实他也不希望自己有机会,那样芷妹妹就不会难过,到底还是晚了,徐禹谦应该会是她的良人吧…… 戌时,有人给徐禹谦回禀郑家兄弟已带着人蹬了船,并送了两个大箱子过来,指名是给惋芷补的嫁妆。 看着四名护卫合力才抬起来的箱子,惋芷也是好奇,让打开后发现是整整两箱银锭子!五十两一锭的银子! 数了一数发现居然有五万两。 这…这不会是外祖家贪来的吧!! 惋芷一副想哭的样子,徐禹谦在边上看得直想笑,其实郑家人性子都蛮耿直的,直接送银子当嫁妆他也是首次见。 「我让人给换成银票,你存起来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惋芷点点头,没想到居然还发笔大财。然后又想到自己只给表嫂送了一套红宝石头面,一套点翠头面,不安心起来。 v第16章[02.13] 徐禹谦总能猜到她的心思,轻轻拍她手。「这是长辈给你的心意,不能相提并论的。」 也是多想无益,如今人都怕已经离京,以后见面再说吧。 惋芷便服侍他沐浴,最后却被他也捉到水里,待两人出来的时候净房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小丫鬟们红着脸打扫了许久。 次日,惋芷见管事的时间又晚了,季嬷嬷将炖一晚上的鸡汤端到她手边,小姑娘看着脸发热。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每次有房事后季嬷嬷就会端鸡汤上来,如今所有人一看到鸡汤就心知肚明太太与四爷又恩爱了。 慢慢啜着汤,惋芷一边和管事们吩咐端午的事情,端午后也是徐老夫人生辰,如今再是与长房生分但老人家的寿宴也必须要去的。 「端午的时候,往前侯府都发夏衣了,大厨房会提前包棕子,各式馅料的好送给亲朋好友。下人们按等级份例各有不同。」齐妈妈恭敬将以前的规矩说来。 惋芷听着便抬眼去看针线房的管事,那人忙站出来道:「夏衣都在赶制,定能按时发放。」 季嬷嬷便与惋芷小声说家里的关系,惋芷理了理再添减一些,让大厨房的管事记下,就让散了,自己回屋去拟端午来往人情的礼单。一忙便是一日。 徐禹谦让林威送信回来今日晚归。 他上任刑部第一日,同撩还算热情,晚上由他作东请刑部众人小聚。 洒过三巡,气氛也就热络起来,同为主事的任敏之就与他说起寇军救走头目一事。 「那头目真是个硬汉,用刑极致,手指脚指都去了,仍是死咬着不松口。那些寇军先前抓过一批,兵器精良,且混有由工部造的……你这被调来查此事,可万万当心些。」 任敏之说到最后声音渐低,甚至有些同情的去看徐禹谦,仿佛他就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只兵器的来源便很大问题,搞不好就得牵扯在其中了,所以皇帝震怒甚至对张敬起了疑心。工部如今可就在张敬手里。 徐禹谦替他满上酒,敬他:「谢过任主事提醒。」 任敏之豪爽一饮而尽,徐禹谦亦面不改色饮完朝他亮杯底。 一更钟响,众人自觉散去。 看着都歪歪斜斜被各家下人扶走的同撩,徐禹谦目光清澈的登上马车回府。 回到屋里,惋芷已经拥着薄毯靠在罗汉床上睡着了,米分唇微微嘟起,小几是边上已有一摞礼单,还有未写完的被夜吹过哗哗作响。 徐禹谦伸手将东西都拾好收到多宝阁上,闻着自己一身酒气没有靠她太近,而是转向去了净房,又喝过浓浓的茶清了清嘴里的味道,才将人抱回床。 刚将人塞到被子里,小姑娘就迷迷糊糊的睁了眼。「四爷您回来了,这是什么时辰。」 「快二更了。」徐禹谦伸手帮她解外衣。 惋芷贴上前,用鼻子在他脖间蹭了蹭。「您喝酒了,用过醒酒汤了吗?」 小姑娘还睡眼朦胧,说话轻柔吐气如兰,徐禹谦只感觉一股热气从脖子蔓延到全身,心里阵阵的发麻。 「惋芷……」他情不自禁哑了嗓音。 她就往他怀里缩,然后抱住他的腰,去亲他脸。「四爷,我过两日又该服药了。」 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让徐禹谦失控的事,几乎是瞬间,惋芷便被他压在身下,中衣里的肚兜系带都连着被扯开。 感觉到身前一凉,徐四爷已埋头下去,惋芷的睡意也都飞走,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瞬间满面绯红,被温柔爱抚的身子都泛着米分色。 次日清晨,摆饭的时候不但惋芷手上端着鸡汤,连徐四爷手里也被季嬷嬷塞了碗补汤,夫妻俩看着汤盅实在有些不知如何形容心情。 徐禹谦未到刑部衙门,便瞧见了正在刑部大门处徘徊的汪明毅。 见着他来,汪明毅脸色涨得通红,朝他揖礼后许久后才呐呐开口。 「子冲,此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却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你…你能借我些银子吗?」 一大早被堵在衙门口借银子,徐禹谦怔了怔,看着汪明毅恨不得将头都埋到胸口去的样子,又露着笑拍他肩膀。 「还以为你是遇着什么大事了,不过是银子,要多少?」 「五…五百两?」 徐禹谦又一怔。 汪明毅忙道,「若是不方便,再少些也可以的。」 「倒不是不方便。」徐禹谦沉吟着开口,想起一件事来。「上回就听内子说你是有意求娶她三妹妹,你实话告诉我,到现今没有动作莫不是因为聘礼的事为难了?」 汪明毅面红耳赤的点头。 他母亲当初供他读书已是四处举债,如今的俸禄也有一大半也是还债用,翰林院又清贫,实在是兜比脸都要干净。 「你…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徐禹谦直叹气,「这重要的事如何能拖的,这都去了大半个月,你得让宋家的人如何作想。」 他说着将远处的林威喊了过来,吩咐道:「去给汪大人取两千两银票。」 汪明毅张大了嘴在那忙摆手,他却是睃了他一眼。「以后你我是连襟,还怕你跑了不成?都已经拖了半个月,怎么也得多添些表示诚意,婚礼还得筹办,屋子总得再添置东西,还有筵席各项事宜。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汪明毅被说得额头直冒汗,感激又不好意思,只得连连做揖。 「你准备是请哪家夫人太太上门去提?我看今儿你就告假一日,先把这正经事办了再说。」徐禹谦觉得自己娶媳妇都没那么操心的。 「有的有的,我母亲早已和俞夫人说定了的。」 闻言他也不再多说,又让林威回府一趟去把明叔喊来,准备让明叔今儿在边上帮衬着。 汪明毅自是又几番谢过,与他道可千万不能叫惋芷知道了,怕宋大老爷真的看不上他。徐禹谦只笑:「你自去,这事内子必然得知道的,可恰好是知道了于你才有利。」 v第17章[02.13] 汪明毅有些不明所以,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林威在回府喊明叔的时候就将事情经过讲给惋芷听。 听到汪家一直没动静居然是囊中羞涩,她无奈又想笑。 汪家的情况她父亲如何会不知道,竟然知道还默认,当然不会嫌弃汪明毅家贫的。 她微微思索,也就知道了徐禹谦用意,当即修书一封叫玉竹给送到程氏手上。 过了晌午,惋芷听着院子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犯乏昏昏欲睡。… 小丫鬟却来禀俞夫人来了。 惋芷顿时睡意全无,忙到垂花门接她。 李氏依旧美得让叫花儿都失色,今日又是盛装打扮,让人看了都舍不得移眼。 「你这是用过饭没用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惋芷也不由得多看她好几眼。 李氏呵呵的笑:「在你娘家用的,来告诉你,你三妹妹的事成了。哎哟,那个探花郎可没把我急坏,今儿总算是得了准信。」 「可辛苦你了。」惋芷挑眉看她,没错过她眼里的得意。 「那是辛苦。」李氏不客气也挑眉,然后在屋里坐下,细细与她说了经过。 汪明毅最终是拿了两千两出来做聘礼,程氏与宋大老爷什么也没有说,他还以为少了,红着脸半天无措。 当时汪明毅心里只想着这两千对他来说已是天大的数,盘算不行就不添家具再添些聘礼,可是又怕到时宋惋怜嫌弃家里不好,宋府可是处处精致。 要不是宋大老爷开口给他准信赶人,估计他在宋府照一日的纠结。 「两千两其实并不少,汪大人也是急的,总觉得我父亲是三品大员,女儿难求。」惋芷听完后直笑。 李氏认可着点头,「我家那二房的嫡女也就五千两聘礼,当年我家那口子是给了一万两。感觉自己还值些银子。」 惋芷一听她自我打趣,就替她心酸,忙去握住她的手。「哪有你这样埋汰自己的。」 「唉,什么埋汰不埋汰。」李氏不在乎的挥挥手,然后又道:「等再过几日确定了,你陪我再到相国寺还愿去。」 还愿? 惋芷视线就落在她小腹上,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有身孕了?!有身孕了还乱跑?!俞大人知道了,不得担心死!」 「别嚷嚷,不能提他,可邪乎了,一提他准冷不丁就出现的。应该有七成怀上了,小日子过了七日。」李氏忙捂她嘴巴。 惋芷却是紧张得不了,让人马上把茶水给换成枣茶,又要拿迎枕给她靠着说话,把李氏闹得哭笑不得。 「你呢?可有动静?」 被问及自己,惋芷脸红了红,「没呢,下午郎中会过来诊脉。」 李氏在边上就啧啧的咂嘴巴,「徐四爷这是不够努力呀?你也别太娇滴滴,下回完了你用枕头垫高臀|部。」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惋芷红着脸瞪她,她却一本正经,「真的呀,我都恨不得自己会倒立!」 「太太,外边来了位军爷,说是要接俞夫人家去的。」 李氏:「……,我就说不让你提,他究竟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简直就阴魂不散!」 见李氏都快要跳起来,惋芷忙让她别乱动,她却气呼呼指挥自己丫鬟给系上披风。「我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门,我若不能出门,你就到府上来陪陪我。我让小莲给你唱曲儿听!」 有身孕最大,惋芷连声答应,扶着她往垂花门去。 俞大人就站在垂花门外来回踱步,身边跟了一队侍卫,个个高大威武,外院管事满额是汗立在边上陪着。 这是惋芷第一次见俞大人,只见他身材高大,没有留胡子,长期练兵征战的原因皮肤有些黑,浓眉一双眼极亮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模样。身姿挺拔,精神非常好。 俞大人见着媳妇,急吼吼就冲上前。「你是要把我气死才算,说了让在宋府等我接你,你却自己跑了,你现在可不比往前!」 「我怎么不比往前了,缺胳膊少腿了?了不得多一块肉,何况还不清楚有没有!」李氏丝毫不输气势的吼了回去。 先前极强势的俞大人当即弱下来,「夫人…我的小祖宗,你别折腾我了,回家…乖啊。」 李氏这才轻哼一声,朝惋芷挥手。「我走了,记得你答应的。」 惋芷见两人刚才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有些看愣了,李氏朝她挥手都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她被俞大人小心翼翼扶着腰上马车。那身姿挺拔的俞大人竟像见了猫的老鼠。 直至马车走远了,惋芷突然抿着嘴笑,其实俞大人应该是很看重李明婳的。 可当她转身回房的时候,清澈的眼眸就有些暗,手无意识的搭在了小腹上。 刑部审讯的屋子阴暗潮湿,长年折磨犯人,内里总有股腐烂味与霉味散不去,墙壁上挂满各式带血带锈迹的刑具。 这样的环境,徐禹谦与张敬却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下棋。 你攻我守,来来去去,用指尖就描绘出一场不带血的厮杀。 屋里那个犯人已经被审了许久,此时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 「还是太着急了。」张敬落下一子,笑着看徐禹谦。 他也笑笑向张敬拱手,「老师妙算,将学生意图算得一清二楚,实在是惭愧。」 看着黑白交纵的棋子,张敬勉励道:「你到底年轻没有沉住气,露了破绽,但已是后生可畏,冯旭在你这个年纪可万万赶不上你的。」 v第18章[02.13] 徐禹谦笑得温和,嘴里谦虚着。 「这人也问不出来东西,你准备下步如何?皇上已派了威海卫与灵山卫前往青州府剿乱军,如今还未弄清幕后之人,实在是忧心。」 「剩下的人逃不出京城,学生的人已查到蛛丝马迹,只要能抓回人,老师便可以安心。学生自有能让他们开口的一套。」 张敬本是一副忧色,闻言眉宇尽舒展,极相信他的话般露着笑拍他肩膀。「如此,为师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出来近一个时辰,也该回内阁了,虽不清楚那边究竟是谁主的事,可严瀚是跑不掉的。他手段倒是层出不穷。」张敬冷笑着说完站起身。 徐禹谦起身相送,被他挥手示意留下了。 待人离开,他才重在棋盘前坐下,看了眼那身上没有块好肉的犯人,伸手在棋篓取了颗白子。如玉的圆子在他指尖推动下,吧嗒一声落在被黑子几乎围绝之地,那必败局面瞬间就成了破势之局。 徐禹谦半垂眸盯着棋局,唇边始终带有清浅笑意,黑眸中却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放衙后,他直接回了府,小姑娘穿着身桃红色的家常衣裙坐在院中,身前架着绣架正神情专注的绣花。 他走近了看发现是一个寿字,那字迹…… 「你什么时候翻出我的字了。」 徐禹谦来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太阳都遮挡住,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笼罩在他之中。 惋芷被他冷不丁的吓一跳,针歪了指尖便发疼。 听得小姑娘皱眉哎哟喊了声,徐禹谦忙抓过她手,白细如瓷的食指指尖有血豆豆冒出,他连思索也没有就含到嘴里并轻轻允了下。 惋芷被他闹得满脸绯红,将手抽回来藏在身后。 「是为夫不好,下回不这样突然说话了,快给为夫瞧瞧还冒血珠子没有。」 惋芷一手掐着针朝向他,带着威胁明显的不愿意。 徐禹谦扫了眼满院子低头的丫鬟们,有些无奈。 在屋里两人都不喜欢有人在边上伺候,小姑娘可是千依百顺的,一出了屋连手都不让抓了。 「帮太太将东西都搬回屋里去。」 徐禹谦无视那小小的绣花针,轻轻捏过惋芷手腕就将人往屋里带。 也是怕真扎着他了,惋芷乖乖的任他捏着往屋里走,回到屋里自发扔了针取衣裳帮他更衣。 哪知才关上净房门就被他按在门扇上,狠狠亲一通。 待到分开时两人都呼吸凌乱,惋芷更是连看他的眼神都迷离了,被润泽后的红唇越发饱满诱人。 「明叔说郎中又加一了味药?」徐禹谦有些受不住她看他的眼神,微喘着去亲她耳朵和细白的脖子。 他每每靠近她,呼吸都是那么烫人,像是要将她化在怀里一样,惋芷被他亲得没有什么力气,想往侧边躲。他却像个猎人一样敏锐,扣住她肩膀让她不能动弹轻,吮出朵朵红梅绽放在雪白的肌肤上才算是放过她。 惋芷红着脸去拉衣襟,偏今儿穿的是交领,怎么拉也遮不住,看着低笑出声的徐禹谦都想踢他一脚。他摆明了是在报复方才的事。 她突然羡慕李氏的性子了,她若是也能再彪悍些,四爷肯定不敢这样欺负人。 徐禹谦看着小姑娘气呼呼的,怎么看觉得她怎么可爱,拉着她手为自己解官服更衣。 「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整理好衣襟,他又问道。 惋芷拿眼瞥他,「拿了您抄的孤本找的字,老郎中说那味药……那味药是培元固气的!」 那该死的老庸医,又在小姑娘面前胡说八道。 徐禹谦知道这是说他们房事不节制,偏他还无法反驳,而且他拿过方子去寻过太医正,太医正说他已寻得良医,是不必再换别的法子。只要按着叮嘱吃药必定能药到病除。 「那寿字可是要送给娘当生辰礼的?」他自主略过后面的话,微笑着盯她看。 「我还做了两抹额,一是绣万字不断头嵌祖母绿的,一是水红色绣福禄寿镶南珠的。」小姑娘点头,有些忐忑。「四爷,我也只会是做这些,不知娘喜欢不喜欢。」 他伸手去将人抱到怀里,如珍似宝般,满足的只喟叹:「都是你的心意,娘定然喜欢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用过晚饭,徐禹谦就去了书房,林威、陈虎已等候多时。 「四爷,今日回府的时候有人暗中跟着。」林威禀道,陈虎马上就接了下去,「反跟回去发现是在柳枝胡同附近后就寻不到踪影。」 柳枝胡同……不是严瀚派的人。 徐禹谦脑海里第一个蹦出的想法居然是张敬。 如果真是张敬派的人,那他也是的确被逼急了,或者他从未信自己。 「继续监视着,看能不能摸到线头,那人招了吗?」将此事暂记,他问道。 陈虎耸耸肩,「厉害着,有些棘手。」 「明早将人暗中送到马车里,我问两句。」他说着已站起身来。 小姑娘晚饭的时候说起李氏怀孕,神色黯然语气也闷闷的,偏强撑着在笑。他想想心里就像被人揪着般难受。 见他面有急色,陈虎、林威知趣的应是随着他出了书房,然后两人到了林威屋里商量怎么避耳目行事。 敲定后,陈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手习惯性去摸荷包。 林威看着巾帽飘飘,极斯文书生气的陈虎这动作就想翻白眼,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那么喜欢吃糖?! 「你等等,正好秦勇有东西给你,似乎是他呆那地的特产。」林威突然想起来,转身去翻出被油纸包得扎实的东西递给他。 v第19章[02.13] 陈虎有些意外,迟疑了会才接过,然后直接打开。 是上边撒有芝麻的……酥糖? 陈虎伸手捏了个放嘴里,甜味中带了芝麻的香味,咬一口感觉就化在了嘴里似的。 「还算没坏透。」陈虎舔了舔唇,将油纸再包好,慢慢悠悠离开了徐府。 林威看着他的背影好笑的直摇头,这两人关系也没有想像中那么不能挽救。 端午那日,徐禹谦陪着惋芷回了宋府。 宋府花厅外的木槿花簇满缀在枝叶间,微风吹过,似团团蝴蝶在碧波中嬉戏。 而汪明毅与宋惋怜在前两日已正式定下,婚期是明年开春的二月初六,不算太匆忙。 用过午饭,惋芷便陪着程氏说话,程氏如今已经显怀,行动看起来有些笨拙,徐禹谦则与大舅兄到了宋大老爷书房说事。 「你就那么将人给了张敬,也实在是大胆,万一那人说出早先已被你关押,得被他猜忌的。」宋大老爷端着青花缠枝茶碗,显得忧心忡忡。 原来,徐禹谦那日在见过寇军头目后,第三日就给把人直接丢给了张敬。张敬再如何放心他,出于谨慎稳妥,自然会要再审的。 徐禹谦闻言只是笑笑,眉眼清俊。「他是聪明人,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你倒是笃定。」宋大老爷又道,「我也好奇,你是如何问的实话?刑部关了他三个月,就差极刑了,抵不过你两句?」 「小婿也就只是和他说,真死了,他想要做的事一件也做不成,他见我是最后机会。」 宋大老震惊,「你这是诓他的?他也就信了?」 徐禹谦笑着摇头,「小婿为何要诓他,小婿有些事虽做的不那么真君子,但也不至于诓他。张敬不但不会让他死,还会尽力保住他,起码抓到那施俊为前会保住。但不说,他就真的要死了,等抓到施俊为了,小婿也自有方法做到应承他之事。」 宋承泽在边上听着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宋大老爷沉思,女婿是在走一招险棋。 书房里静默了下去,院子内的槐树被风抚过,枝叶间摩挲的沙沙声传入,搅得宋大老爷心头越发不平静。 徐禹谦见他直皱眉头,也不想他多废神思在这事上,便说道:「岳父大人近来与太子殿下暗处如何,陈阁老那下半年总会有动静,这个机会不能错过,便宜别人。」 青州府的事完全就是他一个跳板,如今顺带确定了张敬的态度,前世他应该是有所被蒙蔽,或许不叫蒙蔽。应该是他太急功近利,出发点只在权与利间衡量,而未关注过张敬所谓的清贵人品。 他以为张敬于自己算有知遇之恩,自己亦取长处给予报答,原以为两人间好歹有那么星点情义在里面,如今发现也只是以为罢了。 正好,政客间所谓的情谊也就是个笑话,只要宋家稳了,对张敬也不必有所忌讳和刻意逢迎。 那边宋大老爷思绪也转了个弯,想到近来陈阁老那被明里暗里针对,藏有指责的奏本都快堆一摞。 「陈阁老也不容易,如果他真能顶住半年再交出吏部尚书一职,内中肯定有皇上在周旋,不然三个月内怕就得再度请辞。」 见岳父这样说,徐禹谦自知他亦是心中有杆称,想来与太子也相处得十分不错。逐而又想到别的事来:「岳父大人,太子殿下是极有主见之人,殿下身边的几位近臣亦是能人。」 此话大有深意,宋大老爷不由得去多看了女婿几眼,本就严肃的神色越发凝重。 「你这是想要让太子脱离那边的掌控?」 徐禹谦笑笑未言,宋承泽却道:「子冲所言甚是,太子殿下已不是一次在我面前为此有过抱怨,说是朝之现状,无所施其术。」 「此话岂能胡言,若是被那位听了,是大逆不道!」宋大老爷忙喝道。 太子怎么敢在儿子面前如此抱怨,虽明白这是指内阁权利太过,可被他人听了,还以为是太子不满自家老子,想要早早登基! 宋承泽倒是神色不变,「儿子却以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太子殿下是在暗示。如今内阁权利过大,皇上已不爱多管朝事,总想着寻丹延寿,太子有抱负定然不想来日登基还事事被内阁管制过多。父亲,您终归是往内阁走的,依附权臣之下不如居于明主之下。」 这话题是越说越让人心惊肉跳,明主二字在宋大老爷脑海里久久不散,好大会他才摆摆手道:「你们说的是一条出路,我这两日好好琢磨琢磨,毕竟张敬那边抓太子也是抓得太紧,总要从长计议。引得他的怀疑那就得不偿失,先前的努力都白做了。」 三人就此打住,只说说朝中近期派系的争斗走向。 惋芷陪着程氏说家常,不过两刻钟程氏便直打瞌睡,惋芷又在边上伺候她睡下,徐禹谦也就从书房那来寻她了。 张敬要他下午带着惋芷到府上坐坐,如今两人又是师生关系,节日登门拜访也是应该的。 张府在皇城附近,从宋府过去有小半时辰的车程,惋芷在马车里闭眼小歇,好恢复精神应酬。 张夫人是给足了两人体面,居然亲自迎了出来。 徐禹谦从容给她问安见礼,惋芷随着他的称呼亦福身见礼。 张夫人三十有五,柳眉细眼,说话轻声细语的,看面像是个温婉似水的妇人。 被领着见过张敬,惋芷就跟张夫人到了后宅。 今儿礼部左侍郎冯旭也在,还有张敬看重的几位学生,他们的夫人早早便来了,后宅花厅是莺声燕语,热闹不已。惋芷被张夫人引荐给众人认识,几人见她长得似那初发海棠花般娇媚,都有些吃惊她的年岁小。 今科状元郎她们自是知道的,张阁老新得意的门生,却不曾想是与他的嫡妻差了五岁。 那状元郎披红游街时,她们都见过,身材高大、宽肩窄腰,成了亲的妇人都知这内中不同。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可是受得住年轻气盛的状元郎? 几位夫人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惋芷被看得心里产生抵触,面上强忍着保持微笑,已不太想亲近。 晚间留在张府用饭,男人们都在外院喝酒,惋芷半下午都随着众人听戏打叶子牌,晚饭的时候众夫人兴致来了要行酒令。她总不好扫兴只得陪着玩,倒也没有喝多少,只是冯夫人在她之后总卡住,喝得最多的人就数她了。最后离开时,惋芷觉得她看自己眼神就有些意味不明的。 不知张敬有何事,其它人都散去独留了徐禹谦私下说话。张夫人体贴的给惋芷上了解酒汤,然后在边上画花样,又问她可知道近来有哪些新出的花样。张夫人想让才学女红不的女儿照着绣。 惋芷在家除了捣鼓花草便是习字绣花,倒也不难为,大方的提笔给画了几个。 「看你拿笔的姿势,肯定常习书法,画个样儿都那样一丝不苟的。」张夫人对着烛火看样儿,说着语气竟然是羡慕起来。「唉,偏我的字实在拿不出手来,连抄个经书都难于下笔,总怕是亵渎了佛祖。」 张夫人信佛,她这五间的正房就专门隔了个小佛堂,屋里也不似别的妇人家熏香料,全是淡淡的檀香味。 v第20章[02.13] 张夫人这话也就是随口说说般,只提一句又转而问起惋芷与徐禹谦两人间相处如何,贴心得就似自家长辈。 回去的路上,徐禹谦难得面露疲色,惋芷坐到他身后帮他轻轻揉太阳穴,与他说在张府都做了些什么。 小姑娘声音轻柔,似林间缓流的清泉声音,让人听着就心里舒服放松。徐禹谦闭着眼,只觉得下午耗费的精力又得到了充盈。 他拉了小姑娘的手,将她人捉到身前,抱个满怀。 「都是老师的门生,那些妇人夫家官职却都比你夫君高,可委屈你了。」 如今他才正六品,实在是不够看的,他也想小姑娘出门就是人人羡慕被恭敬有礼的待着。 惋芷没觉得委屈反倒是与有荣焉,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我家夫君年轻有为,该是她们羡慕才对。」 「小嘴是越来越甜了。」徐禹谦低头亲她,心中温暖。 回到徐府,惋芷才知今儿南直隶有信送来。 徐禹谦见她急着拆信,便伸手去给她解披风,然后又将她髻上的步摇簪子摘下,直接打散了她的发让披在身后。 惋芷感觉头皮一松,忙想阻止,却见他抓了几缕发丝放在唇边轻吻,一如平时爱怜她一般。 他的温柔使她脸些发热,心底却又欢喜,便依在他怀里看信。 几乎是一目十行,看到最后哭笑不得。 信上署的日期是两日前,这信是加急加快送到京城的。 她那二舅舅,在中途趁船靠岸补给时跳河跑了,还留书一封,道赠完佛珠自然就家去了。 跳河……二舅舅还真是敢,只希望他水性好些。不过他的理由也真是够奇怪的。 徐禹谦也看见信里的内容,眸里都是笑意。他就知晓郑家兄弟搞不定这郑二老爷,还好人是离京了才跑的,不然他们兄弟可得在京城再耽搁多少时日。 惋芷读完信,与徐禹谦抱怨了好几句,然后想到自家舅舅的执着,就去掀他左边的袖袍。 光泽明艳的十八颗佛珠与她编的长命缕都稳妥在他腕间,她莫名松口气:「四爷,这佛珠串都别摘下来了。」 徐禹谦亦低头去看,脑海里是初见郑二老爷时他所说的话,沉默着点头。 端午后的第四日,便是徐老夫人的生辰,并不是整寿,也没有太过张罗。可亲朋友好友的也是满满坐了有三十桌。 惋芷许久未到颐鹤院。 院里的梅花早已谢,如今是满枝翠意,绿叶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晃人的银光。 她今儿看到了承恩侯的贵妾,一位极清秀的女子,皮肤雪白,眉眼都弯弯的,便是不笑人都要显出五分的柔和来。 余氏十分守礼,虽是徐老夫人有意抬她让她出来一同见客,她却是不多说一句不多行一步,只老老实实跟在老人家身后。而徐老夫人对惋芷多少有着愧意,有着孙子的事也不敢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一步,两人便那么陪着老人家整日直至客人散去。 前院散席,徐禹谦片刻都不想停留,去颐鹤院接人。 老人家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走来,忍不住打趣他:「怕我把你媳妇吃了不成!」 他只有讨饶说好话的份,惋芷趁这机会开口要老人家到家里小住几日,徐老夫人却道:「等再过些日子,我今儿琢磨再三,想将光霁的亲事定下。」 夫妻俩对视一眼,徐禹谦道:「母亲可是看好人了?」 老人家说到孙子的亲事,笑容要比先前更深几分。「是康定伯家的七小姐,我自幼看着长大的,两家又是世交,极配的。光霁那我也提过。」 这话就是决定了。 本来这就是长房的事,徐老夫人有了决意,夫妻俩自然不多说其它,到时面子上过得去随份礼就是。 徐老夫人说这也是别有用意,她还是想缓解下儿子与孙子间的矛盾。「等两家定下来,我就真的能过几天安心日子,到时候你们可就别嫌我老婆子赖着不走,烦了。」 夫妻俩都真心笑着道巴不得,再闲话几句,两人相携离开。 待夫妻俩离去,本就有心避开的徐光霁这才回到颐鹤院,去与老人家请安。 徐老夫人乐呵呵拉着他手,说定亲的事。 徐光霁只是露着淡淡的笑,没有期待也没有抗拒。 他记得康定伯家的七小姐与惋芷是处得来的…… 侯府与康定伯家的亲事三日后就定了下来,七小姐八月及笄,婚期定在了明年八月。 徐老夫人也是记挂着小儿子,孙子亲事定下来后,就真的收拾收拾搬到了小儿子那小住。 承恩侯得知时曾阻拦,被老人家劈头盖脸就一顿骂,让他险些老脸不保。转头就喊了儿子来先训一顿,又给儿子说徐老夫人如何偏心,早早就给徐禹谦谋好路,连家产都悄悄置下。 徐光霁只垂眸听着,半个字没有,本想撒气的承恩侯没想到儿子未同仇敌忾,就跟个闷葫芦般,越发气得难受一挥手将人赶走了。然后又叫了两通房来,胡闹到晚上才算是灭了火气。 老人家愿意到府里来小住,惋芷最是高兴不过。 她不喜欢应酬,极少出门,顶多是往李氏那与宋府跑跑,在家里总觉得冷冷清清的。如今徐老夫人过来是整日都往她住的院子跑,白日与老人家一起种花聊天,晚间夫妻俩在老人那陪着用饭,到老人歇下才再回房。这样整日被小儿子和儿媳围着转,徐老夫人都感觉自己要年轻好几岁。 在徐府过了大半个月,徐老夫人便得回侯府,家里她甩手那么些日子也有些不放心,而且孙子的婚事只是定下,该忙的都在后头。侯府如今当家主母不管事,总还是要她亲力亲为的。 惋芷也极理解她的心思,虽有些失落,但还是欢欢喜喜的帮她收拾,留下了老人常用的说以后过来就不必要再搬来搬去。 徐老夫人听着暗叹气,轻拍她手背许久才坐了轿子回侯府。 这些日子内阁朝堂上都近乎是白热化。 张敬手中捏住了头目,证词及寻得的证据已够将他洗清,青州那边情况基本稳定下来,偏最后施俊为仍是逃了,被押回京的中途从锦衣卫手里劫跑的! v第21章[02.17] 此事皇帝知道后是震怒,锦衣卫指挥使狠狠吃了顿落挂,严瀚以施俊为被救为由,又在暗中煽动风声再度将脏水往张敬身上泼。 张敬因革改之事本就触犯许多人的利益,由此弹劾他的奏本就如雪花般,够堆几摞的。这样倒是陈阁老松口气,依旧温吞度日。 徐禹谦只冷眼看着,除期间给张敬行了个查阅近来因青州案宗卷的便利外,它事概不过问。 是日放衙,徐禹谦回府听闻惋芷在书房。 他今日跟着去了刑审室,便先回房沐浴更衣再折去书房。 书房的窗半开着,小姑娘在梨花木桌案前坐得笔直,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精致明艳的面容上辉光流转,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一种宁和的美。 徐禹谦站在廊下静静看她许久,才推门而入。 听得动静,惋芷当即停了笔,徐禹谦走到她身侧随手拾起一页纸张。 「华严经?八十华严,怎么想起来抄这个。」小姑娘虽敬畏神佛,却是极少涉及这些的,这得抄许久。 惋芷将白玉镇纸压好站起身来,笑道:「上回不是去了张阁老家,张夫人信佛,偶然说起她字不好,连想抄经都不敢下手怕亵渎了佛祖。我无事想起来,便就抄了,她是您的师娘,给抄几卷佛经也是应该的。」 徐禹谦视线盯着那她习惯写的秀气小楷,眸光渐沉似若有所思。好大会,他才道:「也是你的心意,但要仔细眼睛,万不可一坐便整日…算了,我还是交待你的丫鬟吧。」 瞅着他不信任的神色,惋芷轻哼一声,下刻却被他直接从椅子中抱起来。 「估摸你这是抄了半日,为夫陪你到后园看花赏景去。」 前两日他让人在假山后搭了葡萄架,再架了秋千,他曾在惋芷未出阁的院子有见过,就一直想给她在府里也搭一个的。今儿才是实现了。 已经换了薄衫,惋芷一落入他怀抱便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让她莫名觉得烫。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乱扭,想叫他放下。 徐禹谦步子才要迈出门却突然停顿下来,居然转身往内室走去。 「为夫突然觉得累了,惋芷还是先陪为夫小歇一会吧。」他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声音暗哑。 惋芷抬眼去看他,被他带有深意的炙热眸光看得直想躲。 她目光闪烁,似娇似嗔,不经意间就透出勾人的娇媚风情。徐禹谦因这一眼身上就跟着火了似的,比她刚才软软的蹭自己还难耐,大步来到内室的罗汉床,他将人置在其间就翻身压住。 熟悉好闻的竹叶香将她笼罩,惋芷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压着她有些重,他呼吸又那么急促而沉重,贴着她的身子还那么的滚烫。 「惋芷……刚才为夫自己一人更衣沐浴就想,什么时候了你才能不害羞,好好帮为夫脱衣裳…要不我现在就先来练习吧。」他说着便半跪坐着,却不让她起来,只拉了她手先去解腰间的系带。然后是中衣系带,露出结实的胸膛。 惋芷好几回想缩手,却被他拽得牢牢的,只能被迫着指尖时不时划过他烫人的肌肤,到最后都急得想张嘴骂他可又被他看穿,直接堵了唇。只能呜呜表示不满。 徐禹谦这回是极有耐性,不但拉着她手慢条斯理解了衣裳,还拉她手一点点感受着他喜欢她因她而变得滚烫的每一寸肌肤…… 当日,假山后的葡萄架与秋千自然无人光顾。 天气渐热,惋芷有苦夏的毛病,整个七月屋里就没有断过冰,还爱吃冰碗。到了八月的小日子就腹痛难忍,窝在床上好几日都没有精神。 徐禹谦这几天也跟着没有歇好,每日都尽早家来。 这日放衙时突然就来了场暴雨,回到家中他已是浑身被浇了个透。 惋芷见到他一身湿衣,袍摆滴水却还先转过了围屏来瞧自己,急得从床上跳起来要帮他更衣沐浴。 在家中这几日都窝在内室,惋芷又热得难受,身上都是只穿了小衣,外边再罩件纱衣,身下是同质地的灯笼裤。 她这样的装扮一身雪肌若隐若现,身材玲珑有致,双腿笔直修长。犹抱琵琶半遮面,徐禹谦多看两眼就觉得身上燥热难忍。 先前小姑娘能近身,每天沐浴后她这样的装扮他是最喜欢的,将人抱在怀里便沾得一身幽香,如今对他来说就是种折磨! 捉住她要给自己解盘扣的手,徐禹谦道:「你躺回去,我自己来。」说完直接进了净房。 惋芷眨眨眼,朝外喊人送热水。 待徐禹谦换了身浅青色直裰出来时,小姑娘身上已在纱衣外又罩件杭绸的米分色半臂衫,月牙白的襦裙。她就那么坐在罗汉床上,见他出来直抿嘴笑。 「怎么坐这了,可还难受?以后就是井水镇过的吃食,你也不许贪嘴。」也是上个月他没留心,小姑娘要什么给什么,才吃出了难受。 惋芷只笑着点头,就喜欢他为自己着急操心的样子。在他伸手过来摸摸她发,又把她抱到怀里亲眉心,她才心满意足的与他说话:「四爷,中秋那日娘的意思是到侯府用饭。」 徐禹谦沉默了会,温和的眉眼变得有些清冷。「我知道了,娘跟前,面上会过得去的。」说着他又道,「我记得岳父生辰也将近,还有岳母的,不对…顺之的也是在这下半年?」 怎么宋府的人生辰好像都挤一块儿了。 惋芷难得看到他露出苦恼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您心疼银子了?」 「你夫君家底够你们过几十辈子的生辰送礼的。」他轻轻拍她翘臀,惹得她双颊似桃花般。 「岳父大人生辰,总得送份特别些的礼,——你且等着看我这做女婿的如何讨岳丈欢心。」 张严两人这几个月斗得连皇帝都懒得搭理了,也是,都近三个月,也该是疲惫犯疏忽的时候。 惋芷见他黑眸里迸发出一种亮光,那样耀眼璀璨,唇边有着浅浅笑纹,俊雅的面容上是运筹帷幄的自信。这样的徐禹谦如有大山巍然之势,那样坚不可动,那样撼动人心。 她抬着眼眸就看傻了,双眼亮晶晶的波光潋滟。 徐禹谦发现她好大会没动静,低头一看,小姑娘正痴痴的瞅着自己。他轻笑出声,炙热的呼吸落在她耳边。 「为夫这算是以色待妻吗?有那么好看,都看傻了?」 不…不要脸,哪里就有人夸自己长得好的,惋芷被他纠缠着自己的气息闹红了脸,往一边躲。 他却不依不饶非让她说出来,夫妻俩玩闹的笑声透过窗扇传出,廊下的丫鬟们看着院里开得如云似雾的合欢花,都被感染似的直抿嘴笑。 中秋那日,天高气爽。 v第22章[02.17] 惋芷与徐禹谦中午在宋家用的饭,到了近黄昏才到侯府。 徐家的中秋宴被安排摆在侯府水榭那边,旁边是株株桂树。 晚风袭人亦袭花,轻轻抚过带着晚夏的清爽凉意,也送来桂花浮动间的甜香。 花树上与水边都挂上了灯笼,灯笼下坠有小小花笺,写着谜题。 夫妻俩来到时,徐家其他三房都已经到齐,老人家与几位孙子孙女说着什么,十分高兴。 柔和的夕阳下,徐禹谦与惋芷缓步而来,两人皆穿着水色衣裳,衣袂随风微动,宛如一体相映生辉。 徐老夫人看得直笑眯了眼,徐家小辈们都站起身,待夫妻俩与老夫人问安后纷纷与二人见礼。 徐光霁一声婶娘喊得极轻,自上回之事惋芷便不再曾见过他,虽心有芥蒂亦有些许尴尬,仍是站定受礼。 小姑娘的手心出汗了,徐禹谦知她不自在,他又何偿自在?便草草敷衍侄子侄女们的见礼,将人拉到一边坐下。 「先喝口水润润。」他接过小丫鬟奉上的茶,却是先撇过茶沫又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惋芷凑前喝了一口,猛然回神这是什么场合,脸色涨得通红。 两人独处,四爷总是喜欢喂她喝水吃东西的,这到了外边没注意自然而然的就…… 惋芷脸色绯红推开茶碗,徐老夫人欢喜的笑声传了过来:「见你们和和美美的,我就放心咯。」 二太太三太太也羡慕着直瞅惋芷笑,小辈们都垂头掩饰翘高的唇角。 「娘您该担心儿子被欺负才对。」徐禹谦微微一笑,眉眼间的柔情便晕染开来。 又在胡说八道! 惋芷侧头嗔他一眼,被呵护滋润得越发明媚的娇容自有风情万种,徐禹谦看得心尖发麻,突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这又心中一凛,抬眼望去。 斜对面的徐光霁却已侧头看向敞窗外的桂花树,在斜辉中更是灿如碎金的成簇桂花刺得他眼生疼。 曾几何时,那人儿也曾立在成簇的金桂下,娇且媚。似乎都好遥远了,可那记忆却鲜活的近在眼前…… 众人都未发现叔侄间小小的暗涌,宴席间都是欢声笑语。 惋芷被管制大半月,便是回到娘家也没吃上几口螃蟹,晚间看着桌上肥美的秋蟹便再也忍不住,可怜兮兮直瞅身边的徐禹谦。 徐禹谦心软没扛住,只得给她细细剥了一只,熏好醋放到她碟子里。徐老夫人见小儿媳妇吃得欢喜,又让自己的大丫鬟再给她剥一只,惋芷吃得直眯眼笑,徐禹谦无奈笑着摇头只得让她多喝几口杯酒去寒。 待到猜灯谜的时候,惋芷小脸泛红艳若桃花,软软靠在他身上,看他的眼神都是醉意朦胧。 徐老夫人不曾想她这般吃不得酒,细细回想不过是五杯,就成醉猫了,忙让人备好轿子让夫妻俩先回府去。 难得徐老夫人高兴,其余人便陪着热闹到二更天才散去,二房三房当夜就在侯府留宿。 惋芷次日清晨醒来太阳穴发胀的疼,身上也软软无力。 玉桂玉竹听得动静撩了帷帐,促狭看着她说老爷清早起床后唇边笑意就没有落下去过,心情似乎非常的好。 惋芷歪了歪头,昨天用过饭后发生什么是实在想不起来了,四爷心情好为何? 过了中秋,京城渐渐冷下来,槿阑院的花树都透出萧索之色。 惋芷在书房写下华严经最后一字,搁下笔呼出口浊气,抬头看向窗扇外,发现天已蒙了层灰色。 「太太,近老爷放衙的时辰了。」金钏给她递上湿毛巾净手,轻声道。 已经这么晚了? 惋芷这才发觉她为了一句呵成最后的部份,就那么在书房坐了两个时辰。 她忙站起来,一个姿势太久却腰酸脚麻的再度坐了回去。 金钏银钏都被她吓一跳,听她说是腿麻了才脸色好些,两人帮她扶到窗下的太师椅坐下,拿了小玉锤帮她轻敲活血化乏。 徐禹谦已经回府,习惯性先往书房去。 惋芷见他脸上的笑意比春日阳光还要和煦,问道:「四爷近些日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连着好几日,他心情都似乎不错。 「待到下月你便知了。」徐禹谦卖了个关子,而后听她说八十卷的华严经都抄完,心疼的抓过她轻轻揉捏。「辛苦你了,往后别再帮那些外人这样劳累。」 一句外人,惋芷察觉到他与张敬关系似乎更远了,不由得有些担心:「四爷,可是朝堂上有什么棘手的事?」 他处理朝事从来都不避讳她,常常她都是在里间听着的,长期下来对朝廷各方势力也清晰明了,有时还会与他讨论上几句。 徐禹谦却又笑了,「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只是这之后,应该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你不必担心,为夫总会努力将事情化作有利自己这方的局势。」 争斗他从不怕怯,毕竟许多事情都是了如指掌的。 听他这样说,惋芷也就不再多问,四爷总是能让她感到安心,转而说起父亲的生辰来。 到了十月初六宋大老爷的生辰这日,惋芷带着徐老夫人早早备好的贺礼,还有自己的心意便回去娘家。 宋大老爷得了假,到在垂花门处迎她,见自小在掌心娇宠长大的女儿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心里满满都是自豪感,难得严肃的脸上都是笑意。 惋芷扶着他慢慢往正房去,边走边与他说婆母如何对她的看重,都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上回徐老夫人生辰宋府也是送了株半尺高的珊瑚祝贺,如今她再来往的可是足比两珠珊瑚树还要重,女儿得婆婆看重,宋大老爷也是欢喜的。 宋大老爷惯来低调,生辰连整寿都不曾请宴,亲朋友好也知他这性子如此,都只是将派人送礼上门贺贺。 今日管家在门房处便忙得脚不沾地,宋氏族长送的礼比往年都要重,便又特意前来禀报一声。 v第23章[02.17] 管家前脚才跨出门槛,见着前院小厮被婆子带过来,听得他回禀的事又将脚给收了退回屋子。 「老爷,定国公府的世子与世子夫人前来贺寿!」 此话饶是平素从容镇定的宋大老爷听了都诧异不已,那家人怎么就是直接登门贺寿了?! 程氏扶着肚子站起身,「不管如何也是不能失礼,我随你去迎迎。」 惋芷却是将她又扶着坐下,「我随父亲去,带上三妹四妹,您好生的歇着。」 定国公府后来也是有邀请惋芷几回,她前两回都推了,后两回是因为李氏胎稳实在憋不住想出门,她才算是陪着李氏去的。定国公夫人都是以她娘亲故友发的邀请,如今她虽是出嫁了,以这层身份去迎两人,也算不得失礼。 宋大老爷也是这个意思,父女三人便到前边相迎。 许英耀夫妻见着宋大老爷都客气恭敬有加,说明来意,让人将寿礼献上。 来者是客,不管两人是否不请自来,宋大老爷邀两人到前厅,却不曾想许英耀笑着婉拒:「今儿是您的寿辰,本该讨杯酒喝的,却实在还有要事在身,只能是失礼请辞了。」 惋芷站在自家父亲身后就琢磨开来,定国公府的人行事都奇怪得很,总让人摸不清头脑。 宋大老爷自然也不会强留,准备问问儿子与这许世子交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才送完人,管家又匆忙而来,神色激动竟是话都说不好。「老…老爷!有,有旨意到!」 这个时候有旨意? 宋大老爷心跳得有些快,抬头看了看天色,应该是才散朝的样子。 「摆香案。」他只是微一思索,便先吩咐接旨的准备,转身回正房更衣。 惋芷三姐妹也就在前厅等着,待夫妻俩出来的时候,一切准备妥当。 宣旨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娓娓念来,「……即日调任至吏部,任尚书一职,钦此。」 吏部尚书,正二品…… 惋芷与程氏眼中顿时都是惊喜,宋大老爷到了吏部,那绝对是稳进内阁。 想着,惋芷激动的心情又平复些许,有些疑惑。 她记得,吏部尚书一直是要致士未获批的陈阁老担任的,朝堂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那边宋大老爷已经谢恩接旨,只听得那太监笑眯眯的道恭喜,又说皇上得知今日是他生辰,还有赏赐。 宋家众人再度跪下谢赏,将宣旨太监送走后,宋大老爷捧着圣旨立在原地沉思许久,最终摇摇头叹气是有些想笑又想生气的无奈。 宫里确实将将散朝,张敬并未回内阁而是直接到了刑部衙门。 徐禹谦凝神在细读宗卷,听得人喊首辅,抬头便见张敬笑着朝自己点头,忙理理袖袍走出来朝他见礼。 「我要调阅几卷宗卷,你可现在可有空。」 知他是有事要讲,徐禹谦自是点头恭敬将他请到侧边的屋子,让人上了茶,又转身去宗卷室随意取几卷再回到屋里。 张敬端着茶碗,内中滴水未用,只看着茶叶在内中浮浮沉沉。 青州,要缺……是指施俊为空下来的五品知府? 徐禹谦闻言心中凛然,却不动声色又朝张敬作揖。「任凭老师吩咐。」 「你如今正升了正六品不过几月,再调任定然是有阻力的。」张敬依旧打量着他,「你将那头目抓了回来,虽人交了我可这功本就该记你的,我与皇上禀明,这调任应该还是有七成把握。」 「为师如今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真愿替为师分担。」他又缓缓的道,斜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他半边侧脸,让他神色越发莫测。 是否真愿意? 徐禹谦与张敬视线对上,沉默片刻后露了笑,与他对视张敬的目光一般澄澈。「老师看重学生,自是愿意为老师鞍前马后。」 张敬在他沉默不言的时候,面上的威严已有所收敛,见他最后给出的答案终于也露出笑来。 如若方才徐禹谦不加思索一口应承,那才是值得深思再三,这人会不会真构成威胁。如此看来,徐禹谦还是忌惮自己的权势,起码现在看来是不敢借着他岳父来脱离自己。他有忌惮,那就还能控制住他。 「那此事便这般商定,三五日内便会有结果,你也做好被传召的准备。」张敬得到自己想知道的,这才再端茶抿上两口,然后站起身来去拍他肩膀。「青州那边还是不用太过担心,山东承宣布政使司与我多少有些交情。你师娘十分喜欢那华严经,让你们夫妻费心了。」 徐禹谦便送他出了衙门,待他轿子消失为一个黑点,才抬手理了理袖袍。他指尖扫过隐在青色下的云纹刺绣,俊隽儒雅的面容似笑非笑。 试探后再施恩施压,还真是张敬处事的作法。 明面上是给他升官,可这外放要再调回京中要怎么做文章,只要张敬一日是首辅就还得全看他意思了吧,真是好拿捏制肘自己的办法。 岳父任吏部尚书的事情,已经让张敬戒备之心再起,如若他去一趟青州能让张敬稍稍安心,也不错。还是那句话,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不然,他岳父那尚书之职也来不了这般容易。 至于那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就看最后张敬会不会后悔把自己派去了青州。 徐禹谦负手缓步迈入衙门,阳光落在他身后,越升越高。 放衙后,徐禹谦与宋承泽、汪明毅一路,到宋府为岳父庆生。 汪明毅这是第一次与女婿的身份登门,紧张得把官袍袖子都攥得皱皱巴巴,宋承泽面无表情看那褶皱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徐禹谦好笑的与他道:「岳父大人只是看起来比较严肃。」 便是这样,汪明毅在见着宋大老爷时说话还是结巴了,在看到宋惋怜后,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用饭时居然伸了左手去握筷子。要不是徐禹谦为他遮挡一二,再低声提醒,非得闹个大笑话。 饭毕,徐禹谦便将要外放的事如惊雷般砸在众人心头。 「如何使得!」宋大老爷面色微沉,抓住椅子扶手的手背青筋突起。 v第24章[02.17] 惋芷亦紧张着去看他,迎着烛火,她白皙的脸庞透出几分青色。 ——她隐隐猜测到外放一事,与父亲升官有联系。 做为当事人,徐禹谦淡定而从容,他朝宋大老爷道:「岳父大人,眼下情况,小婿外放并无没什么好担心的。虽是失了六部内的职位,可外放正好也是积攒政绩的机会,您当年不也同样当了知府两年。只要外放期间您入得内阁并稳了,小婿便万无一失。」 理是如此不差,可这是拿女婿的仕途在相搏,宋大老爷心里是为难极了。女婿为了让自己这尚书之位,谋划得实在太多,张敬又是多年唯我独尊惯了的性子…… 「父亲,四爷相信您,您也该相信四爷。四爷到青州,我也要一并去。」惋芷在他犹豫间突然站起来。 宋大老爷看着爱女越发为难。 青州富庶,可也是被列入了战事要地,否则也不会出上任知府与寇匪联合想占城之事。 「小婿亦有此请求,若此事成定局,还请岳父大人准小婿携惋芷上任。」徐禹谦跟着站起身,朝宋大老爷深揖。「小婿必会护她安然。」 青州起事不久,如今加强戒备严防近一两内断不会再有大波动。 宋大老爷看着站在身前的夫妻俩,良久叹了口气:「都先坐下再说。」 惋芷是了解父亲的,充满忐忑的眼眸霎时亮如辰星,徐禹谦因为她这种变化,只觉心头有股温泉喷涌,那暖意在四肢流淌。 宋承泽与汪明毅自听到消息后就沉默的坐着,宋承泽在妹妹说一并要往青州去,神色终于起了变化,脸上的淡漠被担忧覆盖。他正欲说什么,父亲却已是要应承的意思。 妹妹嫁人了,自然是以夫为纲,可……青州,那么远的地方,妹妹从小娇养着长大,连京城都未出过。 宋承泽思绪百转千回,一颗心极不安。 宋大老爷让两人坐下后慢慢说起他所知的青州情况。 他是通政使,便是身为首辅的张敬也未必有他清楚青州的动态。 徐禹谦安静的听着,将每个字都记于心中。 夫妻俩离开时,弯钩似的月芽正在重重树影之上。 宋大老爷领着长子将人送到垂花门,见马车驶离转身时,听到长子低低喊了自己一声。 他侧头,看着修竹般的长子立在月色之下,幽暗的逆光不能完全照亮他脸庞。 「父亲,您真让惋芷跟着离京?子冲前去青州,接妹妹回府住便是,左右徐家分家了,她也不必日日晨昏定省。」 宋大老爷闻言严肃的面容上添了丝笑意,「当年为父外放时刚成亲不久,你外祖把你娘亲留在了郑家,你猜你娘亲做了什么?」 「她趁你外祖上朝去了,在你二舅舅的帮忙下直接到城外拦住了我,就那么跟着我上任,这也让你外祖对我颇不满。再后来你娘亲难产去世,并让我答应娶程氏为续弦,你外祖便更讨厌我了,确实也是我没有护好你娘亲……亦亏欠程氏。」 宋承泽怔在原地。 这些事情,父亲从未说过,娶继母的事还有这种内情,他亦从不知道。回想起来,继母自进门后便对他们兄妹无微不至,莫不是继母与母亲还有别的什么交情。 宋大老爷伸手拍长子的肩膀,「小芷虽未见过你娘亲,可性子是随了她的,何况徐子冲比我当年要有担当。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为了你妹妹,你也要更加努力才是。子冲可是跳好几级了。」 言毕,宋大老爷已慢步离开,宋承泽看着父亲的背影百感交集。 皇帝果然在第三日便传召了徐禹谦,皇帝对他十分看好,外放一事成定局。次日在朝会上宣旨任命后,皇帝又再次传召他,单独与他说话许久。 严瀚从吕义那得知此事,只冷笑数声。 徐禹谦外调是他乐于见到的,张敬那老狐狸在别人面前伪装极好,他却知道这对师生八成有了罅隙。宋昭元可是出人意料横插一脚,将自己与张敬都谋划许久的吏部尚书之位给吞了,冯旭那侍郎都做了快四个年头,张敬就盼着他上位呢,他可不信张敬就不恼火。 现在局面又要有转变,少了个让人头疼的徐禹谦,于他倒是有利。 上任的日期在十一月中旬,虽还有近月余,却还是算仓促的,徐禹谦与惋芷的意思最好要赶在入冬前到青州。 得知小儿子要到青州上任,儿媳妇也要跟着,徐老夫人连夜就到了徐府,拉着惋芷的手直叹气。想开口留她,又没有理由,徐家这种情况也难于开口,亲家那边养的娇滴滴的闺女要陪儿子吃苦,肯定心里不好受。 徐禹谦看着老母亲苦笑,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嘱咐自己,上任到青州的明明是他才对。 有婆母的帮衬,从未出过远门的惋芷拾掇起来轻松多了,两日时间基本就准备妥当。 李氏这日扶着腰挺着个肚子便上门来,把惋芷吓得手都要发抖。 都五六个月身孕的人了,怎么行事走路都还这样风风火火! 「你居然要跟着他去青州!还不告诉我!」李氏掐着她的手,一双美眸都要喷出火来。 惋芷有些吃疼,可怜兮兮眨眼看她,有些没明白重点在哪。 「我家那口子说那边一直以来就不太平,你怎么那么傻!还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听得你继母身边丫鬟念叨一句,你是准备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惋芷终于在她要吃人的眼神中明白是生哪门气了,直抿嘴笑。「你怀着孩子不能动气,我是准备明日去寻你的,你瞧我贴子都写好了。」 拉着李氏慢慢坐下来,她指了指桌几上刚写好的烫金贴子。 李氏顺着她的手看去,确实是真的,神色才缓下来。 「青州那边听说不太平,还是别去了,你继母也快生了,你就真的心那么宽?」平心静气下来,李氏又劝她。 惋芷便露了个笑。 她唇角微翘,弧度柔和甜美,带着不经意间流露的幸福,似春风袭人那么温暖。 「明婳,四爷在那里,那里会很安全。」 李明婳被她由内心而发的话震得沉默许久。 两人正坐着,外边有传来一阵脚步声,非常齐整有素。 v第25章[02.17] 惋芷忙推开窗往外看,明叔带着二十余名护卫挡在了二进的院门。 「李明婳!你快给爷出来,不然我闯进去吓着徐四太太,你可不能怪我!」 粗矿气势十足的声音传来。 立冬这日,槿阑院的常青树枝叶上露水被凝成薄薄一层霜。 惋芷推开窗,便见着这寒意中有着凛冽光芒却又极耀目绚丽的景色。 「小心着凉了。」徐禹谦给看得入迷的小姑娘披上衣裳。 他刑部差务已接交完毕,过了今日这节便出发往青州。 「四爷,府里其它好些地方你还没有陪我走过呢。」惋芷仰头去看他,一双春露般清澈的桃花眼染有离愁。 真到了临行日子,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起来。 徐禹谦用手轻轻梳她绸缎般的长发,十分喜欢这种软细的触感,抓了几缕放在唇边轻吻,他道:「这次外放后,我们不会再离京,我们会有许多的时间。只是这两年,要你跟着为夫吃苦了。」 惋芷闻言便靠在他身上,「四爷会舍得让我吃苦吗?」 他站在她身后,冬日清晨淡薄的阳光落在他面容上,将他唇边的弧度显得越发柔和,情深缱绻。 「自然舍不得。」 看着他的笑,惋芷心间莫名就宁和起来,转过身掂着脚双手圈过他脖子,在他唇角落下轻轻一吻。「所以,在四爷身边的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苦。」 从徐禹谦的角度往下看,能看到小姑娘长长不停颤动的睫毛,每一下颤动都撩得他心间跟着泛起道道涟漪,她的话亦让他一颗本就炙热跳动的心越发激烈。 「竭我所有,护你终生……」埋藏在他心头已久的情絮化作郑重地承诺,语调坚如磐石不可撼动。 惋芷眨眨眼,眼角泛有水光,他便温柔的笑着吻她眼角,惹得那两行清泪彻底泛滥。 一个时辰后,惋芷双眼红肿坐在马车上,嗔怪着看徐禹谦。 徐禹谦很无辜,而且很苦恼。 他并不知道她那么容易哭着还止不住泪,现下可是要到岳父家啊,等会他岳父大人见着女儿这双眼,指不定要怎么误会收拾他。 到了宋府,宋大老爷见女儿红肿的眼只是脸色阴沉,盯着女婿的眼神凌厉却还算留他几分薄面,只敲打他几句。在徐禹谦松口气之时,却被宋承泽借口拉走,到了众人见不着的地方二话不说先朝他上拳头。 打完人的宋承泽也不解释,只是甩了甩发麻的拳头,丢下一句:「从来没有看你这么不爽过!」然后扬长而去,当未发生任何事般寻了妹妹要一起包饺子。 徐禹谦苦笑站在墙角下揉肚子。 若非他习武,这大舅子也只是书生,那砸肚子上的一拳是够他受的,这宋家最不能踩尾巴的原来是宋承泽! 午间用饭时,徐禹谦碟子上有着三颗金豆豆。 程氏笑弯了眼,道他必会事事顺意。 徐禹谦微笑谢过岳母大人的吉言,惋芷也开心的在旁边给夹饺子,沾好醋再放到他碟子上。他便察觉一道如腊月天气般寒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在惋芷夹到第三颗饺子时,他似乎还听到筷子戳裂了什么的声音。 他今天是不是算把大舅子得罪透了?! 用过饭,夫妻俩聆听长辈的嘱咐,惋芷将给父亲继母做的鞋袜送上,还有给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做的小衣裳。 两位妹妹是赠了绣帕、荷包。 「哥哥,好久没有给你做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而且有点赶针线走得不太好,你就在家将就穿穿。」 惋芷从玉桂手里接过包袱递上。 宋承泽有一瞬的怔愣,旋即紧紧将包袱捏在手中。 他未曾想过妹妹会给自己做衣裳,就这几天时间,是熬夜赶制的吧。 「小芷…」宋承泽声音有些哑。 「哥哥,父亲母亲就劳烦你照顾了。」惋芷朝他微笑,「你多和同僚说话,平时也多出门应酬,但是要注意身体,不能喝太多的酒。你惯来有胃疼的毛病。」 宋承泽看着这个自幼爱护的妹妹许久,缓缓道声好,微垂了眸。 徐禹谦在惋芷身后暗挑眉,这么个神色淡漠的男子,居然红了眼。又想,若是小姑娘早些把东西拿出来,他是不是就不必挨那一拳了。 徐老夫人还等着夫妻俩家去,两人也不在逗留,与两位长辈磕头后便离开。 回到府中,老人家已经早在厅堂等着,长房的侄女们也随着过了来,二房三房夫妻携亦携着儿女同来。 晚间自是一番热闹,惋芷索性让人收拾了厢房,让众人都留宿。 次日天未亮夫妻俩便起身,行装昨晚就整理好,不过在核查一回。 用过早饭,给徐老夫人行过大礼,两人相携着登上马车出发。 徐老夫人笑着送小儿子儿媳出门,转身便不停的拭泪,二太太三太太好一阵哄将人送回侯府。 此去青州并不知是多长时间,徐禹谦已经让一半的护卫先行出发,在前方探路,留了一半随行保护,加上皇帝差派的,一行人浩浩荡荡。 往青州去走的都是官道,徐禹谦计划得好,沿途都是在驿站或附近城镇客栈落脚夜宿。惋芷鲜少出门,一路来只觉得处处新鲜,倒未生闷。 只是过了济南小姑娘也有些坐不住了,看着护卫们骑着高大俊马心直犯痒痒,非缠了徐禹谦要他骑马她带跑一段。 委实是缠不过她,徐禹谦便在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下了马车,将小姑娘用厚斗篷严严实实裹住,只露一双大眼。把她抱上马置在身前,带着她跑了有近一个时辰。 惋芷从未感受过种似风疾驰般的畅快,欢快笑声不断,随行的人亦被她感染,听着她银铃般清脆的笑连疲惫的身松都觉轻松许多。 v第26章[02.21] 再回到马车上,小姑娘却苦了脸。 策马奔驰时只顾着新奇好玩,可眼下双腿有些辣辣的疼。 徐禹谦在她走路时就发现了不对,见她在马车半卧着都敢不挪腿便知晓原因,脸色一沉直接按住她扒了棉裤。 为了让她骑马已经是穿上最厚实的裤子,不曾想她皮肤就是那样娇气,大腿两侧因摩擦红肿起来。 惋芷被他按住根本动不了,察觉他的视线就落在双腿间,羞得用帕子捂上脸。 「就说不让你骑马的。」徐禹谦看着雪白肌肤上的红印子,心疼得不行,也自责自己总对她心软。好在只是红了一片没有破皮。 惋芷脸藏在帕子下哼哼两声,他瞧她一眼,好气又好笑。伸手到暗阁取了消肿的凝膏抹到掌心,化开搓热再轻柔抹在她受伤两侧。 感觉到他灼热掌心贴着自己,惋芷一张脸更红了,偏那凝膏在贴着皮肤一会后又凉凉的,伤处变得刺疼不已。她咬着唇闷哼。 那声音极轻,因为抑制就有那么丝丝的变味,落在徐禹谦耳中简直就是种刺激。 腿心的美景在眼前,小姑娘还那么娇滴滴的,他顿时连呼吸都火热起来。 可却是不敢碰她的。 徐禹谦闭上眼,只靠着摸索将她伤处都上药,偏在看不见后其它感观就越发敏觉。指尖碰过她肌肤的每一处都似牛乳般嫩滑,她身上的幽香也越发颤绕在他鼻端。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过来了,徐禹谦满额是汗给上好药,将毯子给小姑娘捂上,然后让停车连斗篷都未披便翻身上马随行。直到落脚处才再回马车,把小姑娘再裹成粽子抱出来进了厢房。 惋芷第二天在马车上整整趟一整日,发誓她再也不要骑马了! 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一月节前到了青州府府衙。 早有三班五房众人得到消息在府衙前恭迎,见着被众多护卫肃穆围护的马车驶来,声势震人,众人心下都暗暗吃惊。再一想新上任的知府身份来历,面上亦都再恭敬几分。 惋芷早早带上了帷帽,马车停稳就被徐禹谦扶下马车。 众人早闻徐大人有携家眷,乃新任吏部尚书嫡女,又见亲自扶着地面有小粒沙石都会先伸脚踢开,是那样小心呵护,便都不由得多看那窈窕的身影。却是被徐禹谦察觉,抬头清冷扫了众人一眼,直看得他们忙垂头噤若寒蝉。 惋芷带着丫鬟婆子与明叔先进了府衙内宅打点行礼,徐禹谦则与众人在府衙三堂东花厅落座,初见自然要先认人。待对上号,他便利落让众人都散了。 同知曹兆兴想说设宴接风的事都被硬生生憋了回去,与众人对视一眼只得先退出去,准备日后再寻机会好好亲近这位新任知府大人。 徐禹谦也不在花厅多坐停留,直接回了后边厢房,就见小姑娘领着丫鬟婆子正布置得热火朝天。 夫妻俩安顿下来两日,才再出现在人前。 不过人家是出了门便上马车,准备好好先看看青州府的风景人情。 这可让那些守半天想探清徐禹谦性子的一众干瞪眼。 到了十五正式上任这日,惋芷起个大早,为他更衣。 青袍黑靴,让原本就身形颀长的徐禹谦更显挺拔,平和的眉眼间有不怒自威之态,内敛沉稳如山。 「明明都是青袍,可四爷看起来就是威武多了。」惋芷说着还想掂脚为他正乌纱帽。 徐禹谦笑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自己动手:「等我放衙回来陪你用晚饭。」说罢已抬步出屋,在廊下侯着的林威忙跟到他身后。 知府掌一府之政,青州并非小城,徐禹谦用将近半个月才完全阅完往前各项宗卷。又因施俊为所做所为,府城多处有损坏,便是城墙都有严重损毁之处,重建是当头重任。有近半年时间,徐禹谦都在城内四处监工,风雨无阻。 惋芷经常在他外出一两日回府衙后便会见着伤,总是心疼不已,每到最后都是都是徐四爷反过来安抚她,叫他哭笑不得,只能是尽量注意少让自己在施工处碰着。 这半年内程氏与李氏都前后诞下麟儿,惋芷又亲手做了许多小衣裳让人给梢回去,只是她肚子一直就没有动静。黄毅也终于心想事成,在惋芷有心再拖了三个月后,终于抱得美人归。 老郎中在夫妻俩到了青州后,亦决定跟随着过来,实在他那性子在京城中也混不开,医馆在为惋芷诊脉前就被人败了名声。他想着徐四爷虽心思不好猜,到底还算个好人,最终考虑半个月就携着妻儿投奔过来。 在惋芷心急中,老郎中也就过了半年舒服的日子,后面是只听到徐禹谦的名字吓得就躲,生怕要他再来个三年抱两拆他老骨头。 惋芷也知这事实在急不来,慢慢的也就又变得淡然,老郎中这才缓口气,每日都会给她把脉记录脉像。 青州的日子,比惋芷想像过得要更平静,冬去春来,在给宋惋怜添了嫁妆后又迎来秋后的冬日。 算算日子,这便是过了一年。 十一月十七是阿弥陀佛圣诞日,惋芷便到青州城郊的无量寺上香。 徐禹谦在放衙后赶到无量寺去接她回城。 他在寺庙的放生池寻得她,纤纤素手在这冷冬居然就探在池水中,与那游近的锦鲤嬉戏。 他揉了揉额头上前将人拉起来,女子的惊呼惊得一池鱼儿逃串,留下满池涟漪。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自己,惋芷撩起帷帽的白纱去嗔他:「知府大人,佛门静地,还望注意言行。」 十七岁的惋芷已由初发花信绽放,精致明艳的五官比四月牡丹还要娇媚,一双春露似的桃花眼流盼间尽显风情,动人心弦。 徐禹谦看着面纱后的娇颜片刻,伸手将白纱再放下,握着她的手仍不放,想用手心替她暖和。「一出门便乱来,冻生了疮够你受的!随我回去,回去再收拾你!」 威胁的话语反倒使得惋芷笑出声,丁点惧怕的意思也没有,她掂了脚伏到他耳边:「知府大人舍不得。」说罢推开他,招了自家丫鬟扶着往寺门去。 佛门静地,徐禹谦也不敢太过,只能笑着摇头。他的小姑娘年龄渐长性子也渐长,如今越发会拿捏他的短处。 夫妻俩慢慢下了石阶,有到城里采买的僧人担着箩筐往上走,与他们擦肩而过。 徐禹谦突然就回了头去看人。 「四爷?」惋芷发现他停下来,亦疑惑的去看他。 只见他皱了皱眉,神色若有所思,旋即眉眼又再度恢复平和,似乎方才就是一时兴起。「回吧,改日沐休了我再与你来一趟。」 v第27章[02.21] 惋芷还是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再多问,四爷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夫妻俩在日落前回到府衙,明叔一直侯在前边,见俩人马车停住忙上前道:「太太,您有故人来。」 冬天的太阳总是落得早,府衙又是重地,在昏暗天色笼罩下更有一种让人畏惧的肃穆。 宋惋怡与容姨娘坐在花厅,拘束又不安,看着恭敬立在边上伺候的丫鬟婆子,有心想开口询问又不敢。 正是这焦着间,便听到外边有人道大人与太太回府了。 两人忙不跌站起来,便见着墨青色刻丝鹤氅的高大男子小心翼翼扶着位女子跨过门槛。 那女子身材娇小,只到青年男子的肩膀,便是系着披风在走动间亦能窥出玲珑婀娜的身段,面若海棠,一双桃花眼清澈动人。这正是她们母女等了许久的惋芷夫妇。 容姨娘见着惋芷有些晃神与吃惊,不过两年多些未见,这宋家大小姐出落得居然如此千娇百媚。徐禹谦倒是首次见,亦俊雅得似那画中人,真真是一对壁人。 宋惋怡见是大堂姐,惊艳之余又立刻回神,上前两步朝着两人便跪下行大礼,哽咽着喊姐姐姐夫。容姨娘这才醒神,也跟着朝两人跪下。 惋芷被她们吓一跳,忙前去扶起落泪的庶堂妹,自有小丫鬟去扶起容姨娘。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好意思掉金豆豆的。」她取了帕子给拭泪,将人拉到椅子那坐下。 宋惋怡这才想起姐夫就在边上,羞红了脸。 徐禹谦淡然坐到主位,接过丫鬟奉上的茶,安静抿着。从头到尾视线都未曾落在这母女俩身上。 那边惋芷已细细问了两人的经过,一张脸气得通红。 「他还算是个人吗?!」她气得站起来,在屋里踱步两圈,好大会才站定憋出一句骂人的来。 徐禹谦此时搁了茶碗,起身走到她跟前抬手摸她的发,拉着人再到身边坐下。「气气就过了,气出个好歹不值当,岳父那已经回信,会将她们母女俩接回宋府去。有岳母在家中,会照顾好的。」 容姨娘听得他的话,忙又要起身想行大礼谢过。 她不知道为何宋家两兄弟闹成那样,但宋家长房还愿意让她们母女再回去,有个安身之地,于她们来讲就是天大的恩情。 惋芷又让人将她拦下,眸里的怒意还未散去。「容姨娘,你与五妹妹就安心先在这儿呆到出春再回京去,到时天暖和了路也好走些。有四爷在,他便是知道你们在这儿,也不敢派人上门来的。」 这些容姨娘都是知道的,若不是徐四爷的人收到消息,先一步将她们直接从宅子救出来,如今女儿早就被人糟蹋了!那丧良心之人要将还未及笄的女儿送给个六十岁老将啊,那人为了在那苟活下去,做的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便是她也曾差点被他逼着去陪那些军老爷! 想到这两年的事,母女俩又抱在一起抽泣。 惋芷看着直眼眶泛红,她们受了这么些苦,其实与他们长房也有关系。 徐禹谦最见不得妻子落泪,吩咐人将哭哭啼啼的母女俩先带去梳洗歇息,晚上再一起用饭,拉着妻子回屋。 本是握笔批红的修长双手轻轻将布巾从水中捞出,绞成半干,然后捧过一张沾了泪痕的小脸,细细给擦拭着。 「四爷,当年若不是你一直派人跟着,五妹妹与容姨娘怕真活不下去了。父亲知道了怕也是会自责的,他想惩罚二叔,却不知他是无药可救到那种地步。容姨娘是妾,可惋怡是他女儿啊。」 惋芷脸上仍遗留着愤怒,徐禹谦左右看看她白皙的脸颊,将帕子丢回铜盆中。 「他眼中真有亲人二字,便不会有先前那些事,若是我动手,宋二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你父亲还是手下留情了。你也不必要太过内疚。」 他温声安抚,惋芷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四爷动手,她二叔怕是要身败名裂甚至死于非命,到时容姨娘母女怕是活得更坚难。 她想着兀自叹口气,心里还是难受,权欲真是毁人的东西。 外边传来明叔通传的声音。 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孟伟宣派人来请,要见他。 孟伟宣是循例到青州视察,不过此次带了任务前来,两人近来也经常在一起议事。 徐禹谦应声,拉着惋芷的手亲她指尖。「晚间用饭时不许再哭了,回来若是发现你掉过泪,我明日就让人把那对母女送走,再连今儿你在寺里犯的错处一并重罚。」 男子神色郑重,惋芷却闹红了脸,什么重罚不重罚,明明一肚子坏水还敢装作这样正经。 她就呸他一口,若得他挑眉,掐过下巴夺了唇就狠狠的亲,末了还在诱人流连的红唇上轻咬惩罚,才算将人松开。 「先罚你将我桌上那公文誊写一份,我回府后检查。」 她是他的属下还是他女儿啊!居然罚她抄写! 惋芷被他气得脸通红,他人却已经走得没影了,让她只能恨恨揪帕子。 晚间,果然是如徐四爷所预料,三人个女人见面就得先红眼,好一阵才被丫鬟婆子劝停,用了饭。 宋惋怡母女一路来都提心吊胆,又奔波,惋芷让两人早早便歇下。自己回房沐浴后便又让金钏银钏提着灯笼到侧边的书房,认命的去罚抄,左右时辰还早也睡不着。 徐禹谦与孟伟宣在一处幽静的宅子里喝酒。 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孟伟宣已年近花甲,身型微胖,若是不穿官服丢到人堆中极为不显眼的那种。 他一说话便先眯眼笑,看着也极平易近人。 「子冲,陛下交待之事一年已去,可是还未有头绪?」孟伟宣朝他举杯。 徐禹谦亦托杯敬他,将那辛辣的酒酿送入喉中才道:「间中有寻到蛛丝马迹,却又被极快抹去,您也清楚,我来此处是真的人生地不熟。不比得京城。」 「知道你的难处,那边却是盯得太紧,我不便插手,一有异动京中怕就会收到消息。何况他每次书信前来都叫盯紧你。」孟伟宣眯着眼说,语气带了冷与内疚。「若不是老侯爷当年因我等留了暗疾,他如今该还享乐的,这朝中内阁势力也不会这样如日中天。」 「陛下如今还只沉迷在仙方中,他就不害怕?」他说着又似自言自语,喃喃一句。 徐禹谦转了转手中的白玉酒杯,烛火将那上好的玉质映得直生莹辉。「陈年往事,孟大人实不必再耿耿于怀,当年若不是你们,父亲也避不开一劫。再且,皇上若是不怕,便不会对一个小小逃犯再三下口谕。」 v第28章[02.21] 「希望是我多虑了,你的能力我是看好的!来,喝酒!」 两人再举杯,一直喝到近二更天徐禹谦才回到府衙。 书房依旧烛火通明,黄毅站在不远久当值,玉竹给他又送了加厚的披风过来,金钏银钏围在廊下的炭炉边取暖。 四人见着他前来忙都规矩立好见礼,徐禹谦颔首越过,直接推门进屋。 在烛火下的女子眉眼柔和,暖暖的光线在她侧脸流动,越发显得她五官精致柔美。 「四爷,您回来了。」惋芷听得动静,抬头朝他笑。 徐禹谦大步走到桌案,先用手去碰她握笔的手背。 很是暖和,他才露了笑意低头看桌案上的纸张。「不是只让你抄那一份。」 「您本就事务忙,反正都是要抄的,便顺手帮您抄了。就当是练字了。」她搁下笔邀功的看着他。 徐禹谦扫了眼她先前执笔的手,还是觉得别扭,她真是本事,居然那么让人出乎意料,且将他的字写得已经让他自己都辨认不清了。 上前将人拉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中,再抱了她坐怀里。「那娘子是想要为夫如何谢你?」 惋芷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还有胰子的香味,再侧头一看发现他鹤氅内袍子是新换的。 「您又在外院洗澡,那些衙差哪里会伺候人,那么冷的天外边净房内也没有个炭炉的,万一冻着怎么办。」 她嘟嘴着数落,他却如吃蜜般甜,甘之如饴。 「喝了不少,怕熏着你。」说着低头啃了她白细的脖子一口,「你沐浴过了?」 「嗯…」 惋芷才应一声,却被他掰着脸擒获了红唇,她口中顿时都是清酒香,再被他缠了甜软丁香,脸颊便也似品过美酒般艳如桃花。 掠夺够了她口中的甜美,徐禹谦才松开她又不舍似的轻轻吮她艳红唇瓣,引得她气喘吁吁,一双水眸迷离失神。 他视线也随之落在那似含雾又媚如丝的眉眼间,将她抱起来一把放在桌案上,两手撑在案沿俯着身盯着她道:「娘子帮为夫抄公文,还没说要什么谢礼呢。」 他声音沉哑,莫名诱人,惋芷对上他有着炙热光芒的星眸,内中涌动她无比熟悉的情絮。她顿时有些口干,脸也越发的烫。 徐禹谦却已又吻住她,大掌熟顺的挑开她衣带,钻了进去。 满手细滑娇嫩让他身子紧绷,惋芷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变化,他从深吻转而变成轻吻,似羽毛般落在她红唇上,若即若离。 他的惋芷再他不懈努力下,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勾人的妩媚。想着,他手掌与指尖越发灵活,便是不看脑海里亦能描绘出被掌控中的旖旎画面。 他的呼吸亦急促起来。 「嗯…四爷,我们回屋。」惋芷身体内涌起令她羞涩的暗潮。 他温柔的吻落在她耳边:「不回屋,为夫又不是没在这儿疼过你。」 他灼热的呼吸似要将她融化,让她止不住嘤咛出声,如最美妙的乐曲勾起人内心深处的狂热。 「惋芷那么乖,今儿换为夫伺候你可好。」徐禹谦被她轻吟勾去了魂,气息不稳,手已经褪下她的裤子。 惋芷依着他发颤,朦胧的眸中水汽越发浓重,红唇微微张着无助有急促的呼吸…… 他的伺候…她想想连心都会发抖,还是在这桌案上。 「四爷…不…不行……」她出声要阻止,却不清楚她然了情动的声音多诱人,更似一种邀请。 徐禹谦掀了她裙子,那种连脚趾都被刺激得蜷缩的酥麻感使得惋芷呼吸都短了,发出声猫儿般低吟。 牡丹滴露,徐禹谦喜欢他的乖乖情绪在他掌控中起伏,在他挑逗中失去思绪,只为他颤抖。 这种温柔对待,惋芷惯来是经受不住的,桃花眼中水雾朦胧,似有汪盈盈春水,和她体内的浪潮一同作乱激得她想发疯。她手无意识就揪住了桌案上的物件。那辛苦半晚上的公文变得皱巴巴,面目全非。 「四爷,夫…夫君。」她喘息着,想扭动身子去减缓浪潮,却被他紧紧托着臀箍着腰,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徐禹谦眸光一暗只顾征伐,只听得她连连呜咽几声,便坐都坐不住整个人抖着要滑落。他将人捞到怀里,微微笑着看还沉溺在浪潮之颠的小姑娘,露出比百花更娇媚的姿态,可他还未得到餍足。让她再度像置身在风暴中的小船,只随着他在追逐浪涛。 书房传出的动静令屋外的四人忙躲得远远,金钏银钏对视一眼,一人给着脸转身去吩咐厨房烧水备好。黄毅看着自家娇妻的目光也越发炙热,若得玉竹脸上红霞升起,又羞又恼,伸手在他腰间狠狠拧一把跑走了! 她才不会让这头狼乱近身,上回没抵过他,第日连腿都是软的根本没法当差,而后被太太与季嬷嬷打趣得脸都要抬不起来! 黄毅看着不见了影的玉竹,叹气一口,漫漫长夜,他却当值。 次日午间,惋芷再到书房看那小半摞公文直叹气,下回说什么也不能在书房胡闹了,全得返工,她不帮忙四爷就得抄半宿。 徐禹谦性子向来是对谁都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却是那种不耐搭理外人的。 他来青州一是时势所需,二是有皇命在身自然更不喜欢与府衙其它官员走太近,是以对谁都有礼而疏离,何况他自有一套拿捏人不敢生叛心的手段。 而那些官夫人想通过惋芷拉拢关系,惋芷自然也是夫唱妇随,不多理会,来来去去也没有人再敢多打扰。 如今有了宋惋怡母女在青州,惋芷平淡的日子才算多了几分乐趣。 在十二月初下场小雪后,东城郊外静思庵后山腊梅已含苞,并有温泉,静思庵特意还建了不少独门独户的院子用做给香客赏景留宿,在青州城此地颇有佳名。 徐禹谦早早便先定好了院子,十五沐休那日便带着惋芷往静思庵出发,宋惋怡母女也被邀请,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城郊外去。 温泉院子是小两进,护卫住在倒座,夫妻二人自然住到二进正房,宋惋怡母女到了西厢,丫鬟们便到了后罩楼的几个厢房。 这正房还有妙地,寝室连着的耳房内是用大理石砌的浴池,池中引的是源源不断的温泉水。而院子还有一处露天泉眼是在侧边小小花园中。 v第29章[02.21] 惋芷首次见着这样的地方,新奇不已,正围着浴池打转,不经意抬眼却看到徐禹谦带笑的俊颜。 那笑总有种让她心里发毛的深意,她忙退了出来,不自觉便想到偶时两人在浴桶内的胡闹,面红耳赤。 一行人稍做歇息便到后山赏花。 昨夜才下过一场小雪,后山入眼是被积雪压垂的梅枝,雪后初霁的天空碧蓝无际,簇簇腊梅花瓣被阳光照耀得透如薄翼,风轻轻抚过便跟枝头碎雪轻扬飘落,沾到发间便幽香袭人。 惋芷拉着徐禹谦的手追着花瓣小跑,让梅香落满身,再由他温柔笑着一片片从发间肩头取下,相视而立的两人站在梅枝下,令那醉人景致都黯然失色。 天色渐暗,寒意越发的重,惋芷这才恋恋不舍着回到院落。 晚间用的是斋饭,饭后宋惋怡母女到侧边花园内的池子,惋芷还想四处走走,徐禹谦便打了灯笼牵着她慢慢在边上小道散步。 娇小的惋芷整个人被拢在织锦羽缎斗篷中,只露着一张精致容颜,风吹落的花瓣与细雪在灯笼映照下散发碎光,两人并肩如而走在星辰间。 走了一刻钟,天空飘落大片的雪花,徐禹谦便牵着她往回走。 两人转身时突然听着一声叫喊隐隐从侧边传出。 那声音痛苦间又夹着欢愉,在寂静的小道中十分突兀。 惋芷却是当即红了脸。 这样的声音,她是熟悉的……徐禹谦亦皱了眉头,他在看到浴池时是心生旖念,却知此乃佛门静地不可放肆。 「我们回吧。」他道。 惋芷忙点头,实在是那动静有些太过,如今已是一声接一声。 徐禹谦耳力要比她要好些,听出不对劲。 那几个声调似乎不是同一人。 他在转身前往更深处的院落看去,天色太黑只能看到院门前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灯笼。 竟然在庵里多人行淫秽之事,何人这般放荡。 回到院子,惋芷到耳房换上纱衣泡温泉驱寒。 徐禹谦对先前之事感到有些疑惑,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还遇到几名年轻女尼脚步匆匆,与他们错肩而过……他脑海里就想起前几年有出现过一股淫风,有不少庵堂暗中做着龌龊之事。 他神色郑重起来,起身与季嬷嬷交待一声去了一进。 林威听到他的吩咐神色也变得极古怪,是有些不敢相信,忙喊上几名善探听的兄弟换上夜行装潜着夜色而去。 惋芷在徐禹谦回来,已快在温暖的泉水中要睡着,他走近看到她被热气熏得嫣红的脸颊,轻轻印下一吻。 「不能泡太久,起来吧。」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惊醒过来,抬眸便见着他闪有幽光黑眸,再一低头便看到自己泡在水里的玲珑身段。薄薄的大红纱衣湿透包裹着,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特别是那起伏之处。她看着都面红耳赤,忙抱臂从池子出来。 徐禹谦看着她因害羞而慌乱的脚步,低声笑。 惋芷赤着脚,又走得急,被热气熏得微湿使得她脚下一湿,整个人便要仰倒。徐禹谦看得心惊,想也没想伸手拽人,却被她的惯性带得两人都跌落池中。 巨大的水声与女子惊呼声响起,玉桂与金钏听见忙不跌从屏风后冲了过来,便见自家太太与老爷都在池中,两人浑身湿透,太太还骑趴在……老爷身上。 两人霎时面红耳赤又退了出去。 惋芷也看到两人冲进来又转身就跑,再发现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蹭的当即站起来也不问徐四爷摔没摔着,红着脸出了浴池转到屏风后。 看着人就那么走了,徐禹谦慢慢坐起身,就那么呆在池子中苦笑。似乎他的定力也不太好,惋芷若是再趴一会,他也会忘记这是佛门静地吧。 林威在亥中时分才回了院子,脸色沉沉向徐禹谦禀报。 他们在暗处不但窥到极隐私的一幕,更是发现聚众那些人还有着两名光头的和尚,那两和尚身上有着旧伤疤交错,一看就是在刀口舔血过日子的人。其余的是那些人都是保养极好的富贵之人,倒是面生得紧。至于那些陪同都是女尼,其中就有徐禹谦描述过面貌那几人。 假和尚,真尼姑? 徐禹谦听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想到上回去无量寺接惋芷在寺门前遇到的和尚。 他当时回头去看那尚是因为他右手虎口的茧子,那是长期拿刀才能留下的痕迹,于是他又再陪着惋芷去了一趟,却是再没有看到有异样的僧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不少,他也就没有再深究,只当是一种巧合。 如今看来,不能是巧合。 「回去后你调一批人潜伏进无量寺,切记不能惊动任何人,这静思庵也监视起来。」他手指敲了敲桌案,吩咐谨慎行事。 林威得令,当晚就安排人先到静思庵各处,次日回到衙门又亲自带了人往无量寺。 惋芷在静思庵玩得挺尽兴的,可第二日听徐禹谦要她近些日子都不许再出府衙,又将猜测告诉她,使得她心惊不已。 临近年关,惋芷便呆在府衙准备年节,去年亦是在青州过的,今年再忙起来倒也顺手。 今年添了宋惋怡母女,年节倒是显得热闹些,年三十连同徐禹谦都凑一块在包子饺子,晚间喊上当值的衙役与护卫在外院摆了满满十桌,内宅的丫鬟婆子们也坐了有五桌,主仆同乐。 年初二开始便有下属官员开始前来拜年,惋芷就在内宅招呼那些夫人们,一直忙碌到初六才算完。夫妻俩偷闲到上元节过后,徐禹谦便要开印开衙,日渐忙碌起来。 年前让林威探的事有了些许眉目,静思庵私下有龌龊的事情是三年前才起了苗头,却是极少人知道,也并不是日日行此事。有固定的时间。 在两年前发生寇匪占城之事后,那批人便不在没有再光顾,再有半年随着几个和尚出现才又暗中做起这样勾当。那些供人玩乐的女尼并不是自愿出家的,都是被假和尚从外边抓来的良家女子,那些富贵装扮之人暗查中居然有军中小头目。 这内情也是来得极为不易,是一日静思庵中突然有女尼出逃,却又被人抓了回去毒打。林威得知这消息便暗中潜伏进去开导这女子,她得知府大人已注意这庵堂,便忍辱负重做了探子,只求毁了这个害人的淫窝。 而来往静思庵的假和尚确是栖身在无量寺,身份极大可能是两前年那些寇匪。 v第30章[02.21] 可无量寺的戒备比林威想像中还森严,内中有不少有暗藏的高手守着,特别是住持与那些假和尚所在的禅房,林威有心也无处钻空隙。 徐禹谦亦只能让再暗探,不敢贸然行动,又忧心静月庵受胁迫的女子,急得嘴角都撩了泡。 惋芷看着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起居饮食中更细致的照顾着。 出了二月,京城来接宋惋怡母女的人也到了,休整两日便带着二人回京。送走母女二人,后宅又再度清冷下来,徐禹谦在衙门的时间亦越来越长,常常过了二更天才再回屋。 如此过了近半个月,徐禹谦终于早下衙一次,啜着笑回到后宅。 他这些日子来便是笑眉宇间总有着抹忧色,惋芷见他今日神色平和,提了半个月的心才算落到肚子里。 「四爷,可是有好消息?」 他有事都不会瞒她,这些日子他在忙些什么,她清楚得很。 徐禹谦将她抱坐到腿上,低头亲她脸,「总算将里面的人给逼出来了!」 「惋芷,青州…不,整个山东怕要有动荡了。」徐禹谦敛起思绪,低头对上小娇妻震惊的目光。 惋芷揪着他衣襟的手便紧一分。 施俊为上回敢叛乱,这回潜藏着定然还是会有这种想法的,可是波及整个山东…… 她意识到事情比想像中更复杂和可怕。 看着她慢慢变得发白的小脸,徐禹谦去亲她唇角,低声道:「你怕不怕。」 她瞳孔微缩,下刻揪着他衣襟的手圈到了他颈后,拉着他让他与自己额贴额。 「四爷,我不怕,我想信您。」她坚定着说,「如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一定要告诉我。」 徐禹谦凝视着她,忽的笑了,温柔平和又带着无尽宠溺。「好,若有要娘子帮忙的,为夫一定会拜托娘子。」他说着,寻了她的唇轻柔含住。 季嬷嬷正捧着帐册从廊下走来,一侧眼便见着正房窗扇上渐渐重叠的两道模糊影子,她心间哎哟一声,快步到屋里将还傻傻守在外间打络子玉竹几人轻声喊出来。然后将帐删塞到玉竹手中,说一会就回来,转身往厨房去了。 边走,季嬷嬷嘴里边念叨着:「昨儿徐管事刚让人送来老母鸡,倒是正好能用…嗯,还是先去趟魏郎中那,问问他哪些最补气血。」念叨着,人已再拐了个弯。 晚间,夫妻俩在用饭前被迫灌了一大碗人参母鸡汤,再看满桌菜肴,丁点食欲都没有了。 自林威那日逼出施俊为后,徐禹谦便不再让他们盯得那么紧,只叫留意无量寺那些担箩筐下山的僧人。 林威大为不解,「四爷,上回走水之事您就不怕引得他们怀疑?」 「当然是担心的。」徐禹谦放下手中的公文,靠到椅背。「不然就让你们撤走了,还盯着他们下不下山何用?」 就是因为盯着他们下山没用好吗,林威腹诽一句,又道:「是因为近来他们都没有人再下山,五天了,平时两天会有十人。」 闻言,徐禹谦平和的眼眸霎时闪过冷冽光芒。 「已经起疑了,快去将明叔请来。」 他神色骤变,林威看得心惊,听得他话更是震惊。 怎么就笃定起疑了?! 林威疑惑着去请人,半盏茶的时间又再回到前衙。 「明叔,前日让送到各处的信可是都派了出去?你估摸着今日日落前能否送到?」徐禹谦见着人便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 明叔暗暗推算时间,肯定的回道:「应该今日午间便都到了,除非有人故意拦截。」 徐禹谦便露了个笑,眸光却是越发犀利。「如此便好,林威。」 「属下在。」 被点名,林威莫名心头一跳,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激动起来,血液就在体内翻涌着。 「叫黄毅带上我们的人,除了无量寺那边不动全都派去静思庵,该控制的人一个不能遗漏,要保障那些女子的安全。」徐禹谦冷静的吩咐着,从抽屉中取出份地图,展开指了指几个点燃。「无量寺的人只要在这几条山路派人蹲守着,如若有人运东西,只须要盯着不必阻拦,也不必跟上。」 听着他一一吩咐完毕,林威没发现自己的活儿,身上温度骤然冷了下来,指着自己鼻子问:「四爷,那我呢?」 徐禹谦抬起头看他,冷冽的黑眸内渐渐浮现笑意,只听他轻道:「跟我一起带着守军守城,擒了那施俊为。」 林威瞬间双眼发亮,心头燃起一股冲劲。 擒施俊为! 见过那些女子被欺凌,他早就想亲手拧了那施俊为的头,只是为了大局与四爷一样百般隐忍,不敢妄动。 如今…终于不要忍了! 「是!」林威大声领命。 他那摩拳擦掌的样子,徐禹谦露出的笑意更深了些。 惋芷亦敏感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四爷这两日总在书房对着州城舆图沉思,案上乱糟糟的,各处都散落有画着排兵布阵的纸张。 这日,徐禹谦依旧在下衙了便先到书房,惋芷已早早在那等着,他来到时正剥柑桔。 满屋甜甜酸酸的水果香,让人闻着心旷神怡。 惋芷笑着朝他招手,待他走近站起身,掂着脚将一瓣颜色喜人的柑桔送到他唇边。 「四爷,酸不酸?」她缩回被他顺势含住的指尖,娇嗔着看他。 徐禹谦啜着笑,惋芷瞬间警惕起来,她想到了他偶时的劣性。可惜已为时已晚,她还未来急要躲已被他扣住后脑勺,唇结结实实被堵了。 v第31章[02.28] 甜中泛着酸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她攥了拳头轻轻锤他,好半会才被他松开。 他意犹未尽的又在她唇上啄一口,「挺甜。」 惋芷原本想呸他,听他说着却是舔了舔唇……好像是挺甜的。她就掰了一瓣送口中,然后在徐四爷的注视下坐回窗边,将手中柑桔都吃了。 徐禹谦见她吃得欢喜连他都不理,只得默默坐到桌案前,定下最后的布防。 无量寺。 施俊为早已脱了僧服装扮,目光森然看着刚来回事的下属。 静思庵果然是被控制了,那日走水他就有些不安,连着几日不让属下再妄动,今日却是收到这样子的消息。 在青州城内能无声无息控制住贵人常来往的庵堂,也只有府衙那新上任的知府,自己这边十有八九是暴露了。 无量寺不能久留,那徐姓知府估计是想一网将自己打尽,却又碍于自己在城郊稍有动静就会惊着,这才迟迟未行动。 他发现自己却压着不动,是想来场瓮中捉鳖? 施俊为阴沉的脸上突地就露了笑,似那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倒要看看谁才是那鳖,该出其不意时,就得果断!那边几处都也早已有布防,不过比预期是早了几日动手,等将青州吞入囊中,占据要地再有假军情迷惑朝廷军,整个山东便岌岌可危。 山东控制住了,就能直指京师! 这回朝廷想救城可不容易了,到以后他这重功这臣,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把他们几个都喊来,我们明日便攻城!」他大掌一把握住檀木椅的手扶,气势如虹。 是日,林威派去蹲守的人发现无量寺果真有往外运送东西,打着施布的幌子,连运五车米粮,从后山往村庄去。 徐禹谦得到消息,只微微一笑,看着身边紧张兮兮的惋芷。 「惋芷,你现在就给青州城的官夫人们下请贴,邀请她们明日携子女到府衙来赏花,办个雅致的诗宴。」 赏花、诗宴? 惋芷点头,多少猜到他的用意。「四爷,您千万要小心。」 「为了一州城的百姓,还有你,我必当小心。」徐禹谦又朝他一笑,沉稳如山,运筹帷幄。 惋芷看了他半会,然后起身离开书房,不妨碍他与众人商讨。 回到屋,惋芷叫来四名丫鬟一同拟名单写贴子,正好后宅花园有种一片梅林,如今开得还正艳。便以赏梅宴为名头广发贴子。 徐禹谦直忙到近三更天才回屋,惋芷抱着被子打瞌睡,听得他的脚步声打个激灵便清醒过来。 「怎么还不睡?」他坐到床沿,好笑的去亲她眼角。 惋芷就抓住他袖袍,「等您,我不困。」 「那你帮为夫更衣吧。」他抓了她手轻吻。 她吃惊,掀了被子。「您这个时候还要外出?」 徐禹谦就拿起软底绣花鞋,给她套上。「他今日敢运东西出来,必定会有动作,我要到城墙那边去,布防后再去办些事。」 「可是穿官服?」惋芷站起来,强忍着担忧笑着问。「外边寒气重,再披上大氅吧。」 将她眸底那抹忧色看在眼中,徐禹谦亦站起身,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吻落在她眉心。「好。」 惋芷眼里发酸,若是往日必定要缠着他再寻更多安慰,现下却是推开他,利落转身为他取来官服。沉默着帮他换上。 最后把皂色大氅给他披上,她仰头去看他。 昏暗烛火下,身材高大的男子芝兰玉树,未能完全照亮的俊颜上有着让她安心的冷静。 她又转身离开,掂着脚将挂在墙上的宝剑摘下,再回到他跟前递上。「四爷,我等您凯旋归来。」 徐禹谦接过剑,低头看她,在她红唇印上一吻,就似平素要去上衙时,轻轻的点到即止。 「好,府衙很安全,来赴宴的官员家眷,我未回来前一个都不能放离开。戚元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惋芷心中一凛。 戚元是与黄毅一样,仅次于林威,是四爷的左右臂。 她当即坚定的点头,徐禹谦温柔朝她笑,抬手摸她发,旋即转身离开。 惋芷忙跟上,看着他出里间,看着他出了屋,高大的身影隐没在暗夜中,耳边是他行走间配剑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玉竹与金钏今晚守夜,不敢让她穿得那么单薄站太久,正想上前劝她回屋,惋芷却已默然回了内室,重新趟到床上。她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应付那群官员家眷。 寒风刺骨,徐禹谦伏在马背朝城门疾驰而去,守城军早已得了令迅速暗中布防,将内城围得似铁通一般。 连着转了四处城墙,徐禹谦将指挥权暂交明叔与林威,让他们守在南城门。而他再度上马,只身一人走小道朝南边的无量寺出发。 城墙上亮起的一道火龙实在刺眼,更是让人心惊。 施俊为心跳漏了拍子,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有诈,忙高喊往回撤,可为时已晚…… 冲出去的第一批匪军在离城墙不到七尺时,突然脚下踏空,紧接着便失重坠落。在他们惨叫还未收住时,明叔冷声道放箭。 火箭燃烧如流星飒沓落入匪军坠落的土勾中,霎时熊熊烈火拔地而起,似是方才在城墙上的火龙由空中腾落到地面上,怒意冲天。 凄厉惨叫与肉焦刺鼻的气味随着寒风扩散。 v第32章[02.28] 施俊为看着那一道长长的火龙,脸色煞白。 「等!」看着前边生了退意的兵,他忙下命令。 那个勾里的火肯定不能持久,只要灭了再冲就是……而且,他们还有炮! 千万不能在此时输了士气! 「架炮!量好射程!先轰了城门!」 随着他的命令,五门炮被推了出来,炮口直对城门。 林威手骤然握紧,明叔看他一眼:「别急,按四爷的方法还能再挡一会,若是抵挡不住又还没有消息,你再领军出城。」 林威只得深呼吸,继续站在暗处。 明叔高喊‘拉’,便听得哗哗铁链声响,城墙上出现十组士兵,每组二十名,将一根手臂粗的铁链顺着墙沿拉起。 离城门前的四尺之地开始尘土飞杨,一张铁网便从泥土中被斜斜拉起,城墙笼罩在其中。 施俊为一众只听得响声,忙要属下递了千里镜,看到张密集的铁网倾斜挡在城墙周边,他已惊得连咬牙切齿都忘了。 这个新任知府究竟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这种东西? 这么大的一张铁网,熔炼起来的时间得以月计数! 施俊为阵阵心慌,额间便有汗滴落下来。 不能慌! 「开炮!」他色厉内荏大喊。 一张烂网,他倒要看能抵挡多久!而且他们挡了网,城墙上便是有炮也不能朝已方攻击,这徐知府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火药爆炸的巨响轰隆,震耳欲聋,明叔让城墙上众人都掩护趴下。一阵地动天摇过去,刺鼻的硝烟味蔓延,林威稳住身子去看那网,似乎……完好? 晃动过后明叔亦直起身来观察,却突然发现极远的山峰处闪现红光! 他心中激动起来,四爷与黄毅已经准备好了! 「林威,下城楼,听到铁网降下去的声音就开城门领军冲出去!」 林威听得心中凛然,转身便离去。 施俊为红了眼,五门炮不停的连翻轰炸,眼见铁网终于绷出几处破损,前方长勾火光亦消了下去,大手一挥再让千人冲锋。 只是他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似大地开裂的震感由脚下蔓延,他在摇晃间转身,眼前是慌乱逃窜的人,一股浓烟就在不远处升起,飞溅到半空的碎石沙土噼里啪啦砸他一头一脸。 这种情形,他再熟悉不过…… 施俊为还在极度震惊中未缓神,又是一声巨响在附近炸响,身后还有震欲聋的呐喊声。先前经过他身边往前跑的人又都退了回来。 他满身狼狈,目光有些茫然四处张望,连身边几名心腹拉扯他让冲出去都未有反应。 乱糟糟的杂乱中,马蹄声越来越近,落在他耳中越来越清晰。 他茫然的视线又有了聚焦,骑马冲锋为首之人衣袂翻飞,神色与寒风一般冷冽,手中的剑宛若游龙,银光所到之处便有轰然倒下的身躯…… 「大人!快……走。」施俊为心腹焦急着拉扯他,一句话未完,却已双目外凸,身子软了下去。他身边的人都大惊,忙将施俊为围在了中间。 徐禹谦已勒停了马,居高临下看着他,剑尖有着鲜红的血液滴落。 黄毅一众亦策马来到他身边,将施俊为几人团团围住,林威与守城军散开弧形包围圈,逐渐把散乱匪军重围。 谁才是瓮中捉鳖……施俊为仰头去看那眉目如画的男子,明明是隽秀文雅之人,却似从天而降的战神,几乎是瞬息就掌控了整个局面。 他…不明白。 ——不明白为何会败得那么快! 徐禹谦盯着施俊为看一会,确定是要的人,扯了扯缰绳。高大的黑马扬起了前蹄,看着竟是直接踏下去一般。 施俊为身的心腹已被吓软,近在咫尺的铁蹄亦让他小腿软,面色死灰呼吸停滞之余就跌跪在地上。 徐禹谦在最后时刻唇角扬起弧度一把勒紧缰绳,刚才因他动作燥动的黑马瞬间安静下来,在原地转打了个圈。 他重新打量那跪在地上被颓色笼罩的败将,淡笑着道:「把腿断了,我倒要看看怎么跑第二回。」 施俊为猛然打了个激灵,还未有准备黄毅几人已翻身下马。 尖锐的惨叫划破夜空,伴随着一声降者不杀,乱窜逃亡的匪军都停下动作,面无人色弃了武器。林威带着士兵将俘虏挨个五花大绑。 清理完南城门的战场,正是红日初升,徐禹谦立在城墙上远眺,心中记挂着其它几座州城。 「传令下去继续戒严,不可放松,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城。」他沉声吩咐。 青州是占了先机,却不知其他人是否与他一样,也抢了先机。 林威领命而去。 而两个时辰后的青州府衙,却是乱成一团,外边被穿着盔甲的重兵把守,将所有官员都困在当中。 同知曹兆兴气得满脸通红。 「徐大人再是掌一府之政,也无权一个人就调动满城兵马,还将我们都围困在府衙,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可是朝廷钦封的官员!莫不是他也想与匪军勾结?!」 v第33章[02.28] 他异常不满,愤愤指责,其它官员却只是相视一眼,又垂眸不语。知府大人无声无息调动兵马,而他们的妻子儿女也那么巧被邀请,都在这府衙之内。这内中极有深意……总之他们不能有异动。 只是当中隐在角落的官员,额头起了细密汗珠。 外边的侍卫却是丝毫不动,只握紧刀,视正堂中又叫又跳的曹兆兴为无物。 府衙后花园又是一番情景。 梅林被围屏一分为二,梅枝间更是挂了白纱,以此分开了男宾与女眷所在区域。 白纱随风轻扬,官夫人与闺秀们围聚,莺声笑语被风送到另一边,透过细纱能见着那方纤细身影,风姿绰约。与之同来的官员家公子少爷把酒言欢之余,亦能窥得一二,赏心悦目又生灵感,纷纷寻笔落书,只叹此宴好极。 惋芷被众位官家太太围着,再是心中焦急也表现得温婉大方,进退有度,让本就有亲近心思的众人好感再生,欢声笑语一片。 却是不知哪几家闺秀凑在另一边,低声讨论。 「那位系团簇牡丹厚锦镶毛披风的便是知府夫人,听说只比我们大三两岁,长得真是好。」 「颜色是好,听说是新任阁老的嫡女,她兄长还是上届榜眼,如今已升职去了六部。只是与知府大人成亲两年了都未有孩子。」 「没有孩子傍身,颜色好如何,出身尊贵如何,占着正妻又如何。」一名闺秀嗤笑着打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知府大人又是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说到这她就只抿嘴笑,看向惋芷那边的视线意味不明。 其它闺秀都相互你看我,我看你,眼底有着被挑起的亮光。 可不是,没有孩子的正妻,就算是正妻也没有什么可惧的。 随着时间点点推移,惋芷也越发的焦心,已经用了午宴,再下来便是评比诗词。 四爷那还未有消息送回来,再晚,就只能用强将人继续困着了。只是四爷那…到底情况如何了。 她想着回头去看不远处带着护卫站岗的戚元,戚元竟然朝她点了点头。 先前…先前她递去目光的时候,他都是面无表情的,那这个点头的意思是……她心头一跳,敛了神思又继续招呼着众人。 徐禹谦已从城门那边回来,孟伟宣派人送来了八百里加急,几个州城在他前些日子的提醒下已揪出内奸。施俊为送的信悉数被拦截了下来,山东一场叛乱被再度压了下来。 他如今只要再审了青州这边官员,此事就能告一段落。 说起来,他还是要高看施俊为一眼,这人骨头挺硬,用了不少刑都未说出还潜伏在青州官员中的内线。倒是他的三个心腹弱了些,在施俊为恨得睚呲欲裂中招了。 他手搭在剑柄上,唇边啜着讥讽的笑意,坐在正堂中看那被揪出来跪着的官员。 施俊为心腹能招是因为他们知道不招就得立即见阎王,施俊为可是保不住他们任何一人,就不知道这眼下的人如何了。 徐禹谦大刀阔斧坐那,身上早没了往日的儒雅温润,只有叫人看上一眼便脊背生寒的冷冽。 一个文官,这种气势,委实叫所有人都心惊。 「本官从来都极有耐性,且在刑部呆过些日子,知道怎么磨人叫他生不如死。招的,本官上报布政使大人,酌情减罚,被迫招的却是要祸及家人。」 跪在堂中四人瑟瑟发抖,如风中落叶。 曹兆兴看着其中一位属下,脸都绿了脚也在发抖发软,若不是被身边人暗扶一把非得跪在堂中。 惋芷突然昏厥,徐禹谦忙将人抱到怀里,单膝跪着搂住她不敢乱动弹。 他不清楚这是为何,不敢擅移。 季嬷嬷与玉桂几人吓得脸色煞白,季嬷嬷有些失神,嘴里喃喃着:「郎中,快去请郎中……」 他身后的戚远见此情形不等吩咐已道:「四爷,我去寻魏郎中!」言毕已飞快离去。 徐禹谦归来的满心喜悦全都散去,偿试着去搭她脉像,只能感到平稳别的一概不清。 「大人,小女识得些医理,或许能为夫人诊断一二。」一位身材高挑,瓜子脸的小姐走近。 正是先前那位言语对惋芷颇不屑的闺秀——曹湘莲。 周边几位围前的夫人小姐都暗吸气,看她的眼神极为不善,心里怨是被抢了先机。 徐禹谦未抬头,亦未说话。 曹湘莲有些迟疑的停住脚步,一双藏了羞怯的杏眸便撇见有别家闺秀蠢蠢欲动,裙下的绣花鞋再度迈了几步。 少女身上清幽香气随风送到徐禹谦呼吸间,曹湘莲大胆的蹲下身,伸手就要去碰惋芷的手,微微伏身子更显得她鼓鼓的胸脯饱满。连冬衣都遮不住那丰满的形状。 却是一声金属清吟,曹湘莲手臂被出鞘宝剑架了起来,剑尖就那么抵在她下巴。 冰冷的寒意和剑上沾染的血腥味使她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怔懵了。 徐禹谦身后的护卫亦纷纷拔了剑,先前围上来的那些官夫人小姐脸色发白一退再退。 「滚。」 极轻的声音从那俊隽儒雅的男子唇间溢出,曹湘莲僵硬着转动眼珠子看他,才发现他视线是始终落在昏迷的女子身上,黑眸中是与他染着冷意声音不同的担忧与温柔。这个男子,眼中只有一人…… 她,无地可容。 曹湘莲羞愧欲死又恐惧,整个人似离了魂眼发直,她母亲忙又从后边冲上前将她往后拉,让她远离了那寒光烁烁的利刃。手脚发软硬撑住扶着女儿到一边,曹夫人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能有个地洞钻。她女儿丢脸丢大发了! 徐禹谦则反手一把就将剑钉入地面,简单的动作,却是让剑身没入大半。 满场鸦雀无声,寂静得只有风吹梅枝的沙沙声。 「一个也不能放离开。」他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寂静间便有抽气声,其中一名护卫转身下去传达命令。 v第34章[02.28] 又有半刻钟,老郎中被戚远扛在肩膀上带来。 「要老命了,要老命了!」老郎中终于从威远肩膀上下来,哀嚎起来。「四爷,您能让您属下斯文些吗,我这老骨头真经不起折腾啊,太…太太?!」 他正哭喊着,发现徐禹谦怀里的惋芷神色瞬间变得惊讶。 「太太这是怎么了。」老郎中终于明白过来戚远为何二话不说扛了他就跑,蹲下身子忙给惋芷把脉。 徐禹谦道:「突然晕了过去,除此外没有别的,没敢动她。」 老郎中细细的诊着脉,神色凝重。 「如何?」徐禹谦问。 老郎中松开惋芷的手腕,深吸口气再郑重用指腹覆上。 再是一会,「如何?」徐禹谦再问,音调却是失了冷静,微微颤抖。 老郎中站了起来,抱拳朝徐禹谦深揖:「恭喜四爷,太太有喜了,只是月份淌浅,若非小的每日诊脉记录脉象,怕也不敢确定。」 「你再说一遍。」 老郎中十分肯定的道:「恭喜四爷,太太有喜…月余!」 徐禹谦揽着惋芷肩膀的手骤然缩紧。 惋芷有了身孕…… 「太太之所以会昏过去,该是思绪过重,情绪过激所致,接下来静养为好……哎,哎,四爷,我还没有说呢。」老郎中正想嘱咐一通,徐禹谦已将人抱起,转身大步离去。 季嬷嬷好笑着去喊他,「魏郎中,有什么要注意的你还是与我说吧。」四爷这会哪里还听得进去。 玉挂四位大丫鬟听得都捂嘴喜极而泣。 她们太太盼孩子是盼了多久,每当给远在京城中的幼弟或俞夫人的孩子做衣赏时,太太眼中都会不自觉有黯然之色。 菩萨保佑,终于有好消息了,玉桂是最先从欢喜中缓过神来,忙双手合十念佛号。 在场的官夫人小姐有些反应不过来,皆是你看我,我看你。曹湘莲在被不留情面斥离的难堪中终于回过神,却又听得这种无疑是再朝她脸上扇耳光的消息,几道视带着嘲笑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如针扎着她一般。她只感一股憋闷之气在胸腔中积蓄,旋即喘不过气来,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戚远见自家大人太太都走了,也准备转身离开,看了半日这些做作的女人也是够。 去传令不许让人离开的护卫回来,迎面就撞上收队领头走的老大,疑惑道:「远哥,四爷不是吩咐守着的?」 「太太有喜,不必再守着了。」 太太有喜?护卫吃惊睁大眼,戚远已越过他往前走,他又忙问:「那,这些人要离开还拦不拦?」 「不走难道还留她们用晚饭?」 护卫听着便朝一堆女人那看去,嘴角抽了抽,他宁可去冷风中站岗也不要靠这些女人太近。身上都抹得什么味。 想着,他就打了个响亮喷嚏,忙捂着鼻子跟上大队伍。 饶是精明能干的季嬷嬷此时也被老郎中长篇大论搞晕头,忙打住他,说回去寻纸笔再记下。随后便着人找了明叔过来,两人商议后作主直接散了满院的宾客。 与自家夫君碰了头的夫人们才知晓今日居然还发生攻城的骇人之事,府衙内还出了奸细,不少官夫人连府衙门槛都没迈过去就腿软走不动。犯事的官员家眷都直接吓晕了过去。 曹湘莲好不容易被救醒过来,听得这样的事,又听闻父亲说怕是得罪了徐禹谦前途堪忧。曹家的马车上,曹夫人与曹湘莲都同时翻了白眼不醒人事。 惋芷在被徐禹谦抱回房后不久便清醒过来。 她还在茫然的看着他,又被他紧紧抱住。 「惋芷,你有身孕了……」 男子在耳边轻语,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激动,她能感觉得到他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有身孕了? 她眸中的茫然之色更重了,慢慢,一双本就极亮的眸眸光华大盛,似沉寂整晚的太阳冉冉升起,令天地间都霎时明亮。 她有身孕了! 「四…四爷,可真?」她的小日子是晚了些时间,可来到青州后调理近一年也是没有准过的,老郎中说是水土不服之因。 她有些不敢相信,有些害怕……害怕这是空欢喜。 「若是假的,我定亲手刃了那老家伙。」徐禹谦松开她,认真的道。 槅扇外就听得卟通一声,玉竹声音传了进来。「哎哟,魏郎中,你怎么站都站不稳,还没年纪大到那种程度吧。」 惋芷噗嗤笑出声,方才心间的疑愁都散去,盈盈看着面前的徐四爷。「四爷可高兴?」 「为夫自当是高兴的,我们都盼了许久……」 「我也很高兴,四爷…我终于有了我们的孩子……」惋芷伸手勾住他脖子,将他拉向自己,话音湮没在彼此的唇舌间。 她高兴得忘记矜持。 玉竹才绕过屏风就看到自家老爷半个身子被挡在帷帐后,忙得又退了出来,脸红红的关上槅扇。 老郎中奇怪看她一眼,她已扯他衣袖将他扯出门。「我们在这等四爷喊了再进去。」 老郎中越发莫名奇妙了。 惋芷身孕月份浅,约莫月半余,老郎中将脉案递给徐禹谦过目,徐禹谦看着他有近十日记录有异直挑眉。这老家伙真是欠收拾,有异却未曾吱声,还连着十日,若不是查到他家祖上十八代了,现在就想将人扔到刑房里好好来一顿。 v第35章[02.28] 可到底是确定了,知道消息的众人都为夫妻两高兴,徐禹谦吩咐赏,一时间后宅和护卫房那都热闹不已。 惋芷也是高兴得连用饭都在笑,便是睡觉时唇角都还翘着的,徐禹谦小心翼翼搂着她连日来的紧绷放松,闻她身上甜香平静入眠。 施俊为带的麻烦事算是解决大半,孟伟宣用了五日将揪出的暗线审完,第十日时赶到了青州,皇帝已下令由他亲自把施俊为押上京。 这日,两人在府衙碰头,徐禹谦命人整治一桌酒菜,与他相对而坐。 「你此回的功绩够调回京了。」孟伟宣敬他豪爽喝光杯中酒。 徐禹谦亦一口送入喉中,双眸微眯:「此时回去未必就是好事。」 「你还是顾虑过多,如今宋阁老已在内阁任满一年,又得皇上看重,已是极稳。当年张敬让你来了青州,定然想不到陈阁老在你前脚走后脚就卸任,宋阁老得了他的人支持外还有自己的人。我是张敬都要觉得憋气得慌。」 孟伟宣所言不无道理,便是连徐禹谦也未曾想到太子居然为了岳父会做到这种地步,也怕是受够了张敬的管制。 「您说得也极是,也该回去看看了,回去了自然也有制衡他们的办法。」徐禹谦微微一笑。 孟伟宣又道:「只是不趁热除去一个,真的无碍?」 「山东一事虽是牵连出那位,对严瀚与那位来讲却仍是证据不足,拔不了根。而且此事还有更好的用处,不急,只按施俊为与寇国勾结叛乱定罪就极好,厚积薄发的道理您比我更明白。」 徐禹谦总是这般自信,运筹帷幄,孟伟宣深深看他一眼。 「我真是服你,你是如何知晓的会有异动与暗线,虽只有大概范围却是极准,天津卫那边也因此再立大功。记你人情的人可就得多了。」 说起这个,孟伟宣觉得用老谋深算都不足与形容他的,居然能绕过幕后再看到内中去。 徐禹谦又是笑,这点他还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过是因为与前世的事情联系上,在山东传来战事的时候也正是天津卫与其它沿海卫所与倭寇有战事时。施俊为所运来的炸药是几番周折从海口运来的,这内中如何会没有内奸,依此稍稍推断便能得出那些人都在什么位置上。 「不过是碰巧罢了,人情这东西没有攻绩实在。」 孟伟宣被他的直白逗乐了,哈哈笑着又朝他举杯,徐禹谦再陪了三杯便赔礼不再喝。 孟伟宣一怔,「你可是自小随你父亲喝酒的,有名的千杯不醉,莫不是惧内不成?」 「是内子有了身孕,怕酒气过重熏得她不舒服。」徐禹谦笑笑解释,眸中藏了暖意。 此话一出,孟伟宣还是怔了半会,旋即哈哈大笑,真心为他高兴伸手去拍他肩头。「好!好!你这是双喜临门,老侯爷泉下有知,定然也欣慰至极。不过…」他话峰又一转。「你年轻气盛的,还是分房睡的好,过来人之言,自己斟酌。」 徐禹谦唇角的笑便有瞬间僵住…… 京城进入三月,花信初发。 在绚丽春暖之际,低调许久的宋阁老突然大刀阔斧,是自进入内阁后最有力度的一次清腐铲敌。 明眼人都知道,宋阁老这是为自己女婿回京在铺路,却是不知这在朝中惯来低调之人手腕亦铁血无情。 张敬、严瀚冷眼看着,实在是阻挡不了,亦没有理由与空隙漏洞让他门拦下。 在孟传宣将人押回京中时已是三月中旬,皇帝再度将人丢给锦衣卫,审讯与先前禀报的结果无异,气得再牵连几人削官流放。旋即当朝下旨调徐禹谦回京,只道如此之才任一州知府实在委屈。 朝臣看宋大老爷的目光越发不同,知晓内阁如今三足鼎力的局势正试拉开帷幕。 徐禹谦接到回京旨意时已是三月下旬,新来的知府还在路上,算算日子交接事宜后惋芷身孕也就三个月了,胎稳倒是不怕回京路途远。 这些日子,惋芷倒没有感觉不适,只是胃口好些总是犯乏。有时她坐着坐着便睡着了,一睁眼就是肚子空空的,想要吃东西。 季嬷嬷笑着说是孩子极乖巧,往日定然也是极孝顺有福气之人,同时让厨房随时备着各式各吃食,只待她想吃什么就端上来。 这日徐禹谦从衙门回来,才走到院子就见小小的人儿竟缩在花树下熟睡,阳光穿过密集的枝桠,投下斑驳柔光笼罩着她,让人看着心间十分宁和。 而她身边围着一群丫头婆子,满脸无耐。 「老爷。」玉桂上前,行礼轻声道。「太太不愿回房,嫌屋里太闷,让搬了榻在院里看书,哪知就睡着了。」 再是春日风也带着凉意,徐禹谦摇头无奈的笑。 小姑娘自从有了身孕以来更是说一不二,谁都不敢逆着,丫鬟婆子搞不定她是情有可原。 见高大的男子走近轻松将连人带毯子一起抱到怀里,伺候的众人都松口气,还好老爷深明大义没有责怪。 惋芷感觉有暖意靠近,便自主也靠近,熟悉的竹叶香让她更加放松,拿脸贴着他胸膛继续睡。 徐禹谦低头看她,眸里是说不尽的温柔,将人抱回屋置入蝶穿牡丹的大红锦被中,才转身正准备去换下官服袖袍却被扯住了。 「你怎么醒了。」他回身去看去她。 陷在被褥里只露着小脸的惋芷睡眼惺松,「其实你回来我就醒了,不想睁眼。」 他听着只得又坐回床沿,伸手轻抚她红润的脸颊,「可是饿了,想要吃什么,我让厨房的端上来。」 「橘子、口水鸡、麻辣鱼片、糖醋排骨……」惋芷眼巴巴看他。 「鸡和鱼的做法不成,五香鸡,鱼给你清蒸。」 徐禹谦不假思索就驳了回去。 郎中说她体质尽量少占辛辣,偏惋芷就喜欢酸和辣。 跟到里间准备随时等吩咐的金钏银钏只抿嘴笑。 老爷和太太每日一驳一求又来了。 金钏今儿可是押了宝在惋芷身上,堵太太能占上风得偿所愿。 银钏是觉得自家老爷威严不可侵,太太几乎都没有成功的,肯定还是老爷说了算! v第36章[03.04] 两人偷笑着静看发展。 「不能换做法。」惋芷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坐起身来抗议。 「那就吃别的。」某人不为所动。 惋芷细白娇嫩的小脸就皱成一团,眼眶泛红。 徐禹谦伸手揉额头,闭了闭眼,再道:「装可怜也没有用。」 惋芷气呼呼的掀了被子就下床,朝外边吩咐。「给我取披风。」 「上哪去?」他忙起身拉住她,有些头疼。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去厨房自己做,看谁还拦着吃东西。 徐禹谦听得太阳穴直跳,这性子说闹就闹起来了。 他一把将人搂到怀里:「惋芷…乖乖的。」 「徐禹谦,你放手。」 为了吃的居然恼得连名带姓喊他,徐禹谦也是无力了。 金钏在心里默默大喊太太威武! 「非要吃?」他声音放柔和了些,她轻轻扭动蹭着他的起伏似乎更又丰满了。 惋芷并未发觉他哑了几分的嗓音,仰着脸果断的道:「对!」 「好。」 他突然答应得利索,随后在惋芷睁大眼中高声吩咐丫鬟去厨房报菜名。 银钏瞪目结舌,金钏抬着下巴露出胜利的笑应声,转身出去厨房顺便报战况。 不过小半时辰,圆桌上就摆了一桌菜。 除了惋芷点明要的,还有素炒的青菜,四喜丸子,碧粳粥,红烧肘子,火腿鲜笋汤。小丫鬟又上一装有清水的缠枝花纹青瓷小碗。 还不是饭点,徐禹谦却是习惯了随时陪她用吃食,熟练将人抱到怀里,他先夹了一筷子的鱼肉。 惋芷看着那撒满红红辣椒沫,香气诱人的鱼片就咽口水,可徐禹谦却不是像往常那样喂到她唇边,反倒一筷子就将鱼片丢清水中涮。 红色的辣油就在碗里飘了一层。 惋芷眼都要瞪出来了,这时徐禹谦才将鱼片送到她唇边,挑眉啜着笑看她。 惋芷只觉得一股气憋在心里,难受极了,可是肚子又不争气打起鼓,实在是菜香诱人。 涮过就涮过吧,她不甘不愿张嘴,末了还用牙去磨筷子,惹得徐禹谦低笑去亲她脸颊。 边上的小丫鬟红着脸忙换一碗清水,接下来只要是辣的吃食都被如法炮制一遍,才会落到惋芷嘴里。 虽然和预期的不一样,好歹算是解了馋,惋芷后边倒是满足了。 待用过饭,徐禹谦便陪着她散步。用饭时太阳才刚西斜,回到屋里天色才完全黑下来,徐禹谦已经吩咐丫鬟抬热水来。 可惋芷看见他将丫鬟都赶了出去,卷了袖子,心中隐隐觉得不好。 「四爷,不用麻烦您的,这些日子不都是玉桂她们……」她微微往后缩。 徐禹谦却笑着上前,只是两步,就捉了她到怀里,一手护着她的腰,一手慢慢轻轻的摸她微凸小腹。 「为夫总感觉你这个月份肚子要比别人的长得快些,为夫好好看看。」他说着,手在她腹部打转一圈,却游移着到了她胸前鼓鼓的起伏处。 他突袭一把,惋芷被久违的酥麻撩得腿都软了,哪里还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 她就说他突然答应必定有诈,她又羞又恼:「徐禹谦!你不要脸!」 他听着只是温和的笑,扣着她腰让她贴紧自己,低头去亲她染了米分色的耳垂,热热的呼吸也随着钻入她耳中。「为夫不过亲近一些就不要脸了?而且这是净房,你又有着身孕,为夫肯定不会在这乱来的。」 他说得真诚,惋芷是真要信了,下刻察觉自己衣带已被解开,襟口大开。她想伸手去拉住,又敌不过他动作快速又熟练,三两下白玉似的身躯就裸|露在空气中。 她打了个激灵,因猛得接触凉意皮肤上都泛起小疙瘩,只能瞪眼无声抗议。 这些日子他明明都很克制的,就是有时亲她情动得不忍不住时,也是转身就到净房,连让她帮忙动手都不舍得。如今才刚过三个月,他那霸道的侵略性又回来。 徐禹谦满手细滑,将她抱到水里,然后拿了细布轻轻为她擦身子。 这是自惋芷怀孕后他首次看到她的身子,以前就傲然的山峦确实又丰满不少,有些要脱离他大掌掌控的趋势。往日纤细柔软的腰肢上有了软肉,小腹微微隆起,他掌心就贴在上方,想要感受什么似的。 「惋芷,他在里边会闹你吗?」 「现在怎么可会闹我,还要再有些日子吧。」正着恼的惋芷被他一句话逗笑了,说着双手覆到了手背上,抬头看他神色有些紧张。「四爷,以后你都别跟进来了,以后我会越来越丑的。」 随着月份渐大,肚子肯定也会越大,到时自己臃肿的样子怕是会吓着他。只是这两个月她就感觉自己圆了不少。 徐禹谦觉得她真的很傻气,「你什么样我都爱看,看着我们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我才不会觉得有遗憾。」 前世,他连她都不曾拥有过,如今有了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他对她还是孩子都会十分珍惜疼爱。已经不能为她承担生育的辛苦,可她有孕的过程他是一定要陪着的。 惋芷一双桃花眼眨了眨,屋里被热水蒸出来的雾气沾在她睫毛上,化作点点晶莹的水汽,在她眨眼间便与眸中的潋滟风情一同闪着光华。让人只想沉溺在其中。 徐禹谦觉得她长长的睫毛是扇在他心尖上,让他的心跟着发颤,情不自禁便缠住她的唇深吻。 可他没有忘记老郎中的嘱咐,惋芷沐浴最好不要超过半刻钟,在亲吻中熟悉着这具身子的大掌也没有闲着,力道适中为她揉挫着。惋芷被他抱出来的时候已全身发软,他明明只是亲了她,她却敏感得一直发颤哆嗦着。 v第37章[03.04] 这种反应使她羞得连去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知道,他那张蒙蔽人的儒雅俊颜此时肯定有得意的坏笑。 将人放入被窝,他在转身去净房前顺手去把里间的槅扇关上,然后就着她方才的热水快速梳洗。 温热带着湿意的身子覆了上来,小心翼翼避开她肚子,惋芷脸红得似被霞光晕染的彤云。 四月梨花桃花开满山。 惋芷掀了帘子,靠在车窗边看大好春光,偶时视线会落在那养了近十日终于又有个人样的二舅舅身上。 十日前她二舅舅就那么趴倒在他们经过的路间,若不是明叔眼力好早早让放缓速度,带人前去查看,以他们行进的速度会从他身上踏过去也不定的。 明叔也是费了好大眼力劲才认出那饿成皮包骨的是郑二老爷,当即报给了夫妻俩人。 这才是将半死的郑二老爷给救下。 说来也奇,救下郑二老爷后,他居然没有逃跑的打算,就连惋芷说已经送信到南京都无动于衷,只跟着他们队列出发。 中途他骑马自行离开过一次,第二日又追了上来,二话不说先要了干粮胡啃一顿。可惋芷却发现他脖子上的珠串又少了几颗。 真真是捉摸不透的怪人。 惋芷研究不明白自家小舅舅,也懒得管他,想着就如四爷说的,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带着也无妨。还能让外祖父少操些心。 外边骑着骏马的郑二爷似有所察觉,突然回头看了过来,朝着外甥女就慈爱的笑。 惋芷却是手一抖,忙把帘子放下来。 好丢脸…… 自从二舅舅同行,她好像随时随地看的都是他在吃东西,刚才嘴里叼着大饼的人她不认识! 那种吃相真真是浪费了他一张出尘入画的好皮囊!! 这哪里是郑二爷,是饿爷吧! 惋芷突然就缩了回来,徐禹谦有些奇怪,只以为她困了,让她头枕在腿上帮她揉着腰,让她入睡。 惋芷却是睡梦中都是郑二爷吃饼的脸。 众人已到达京城附近,速度也就放缓了下来。 在周边的小城镇走走停停,耽搁有两日才再启程出发。 惋芷才刚被扶上车,林威领着位穿程子衣的侍卫前来,那是皇上指派一直跟着徐禹谦的侍卫,惋芷记得早在一日前便先行出发的,怎么又折了回来? 她在车中坐定,侧耳听着那侍卫禀报。 「大人,果不出所料,在进京那狭窄的山道间有人埋伏,一见大人的仪驾便冲了出来。若非张阁老早早就派了人每日在那附近等候,怕是要凶多吉少。」 惋芷听得心中一惊,却闻徐四爷轻笑出声,然后是那侍卫告退的声音。 徐禹谦上车来,队伍开始出发。 惋芷留心着他的神色,果见他唇边带着笑,眸底是一片冰冷。 这是他生气时才会有的表情。 「四爷……」她有些担心的去握他手。 徐禹谦轻轻嗯一声,捏了捏她指尖。 「他还是没忍住。」他低声道,「这一路来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在遇见你舅舅前便有人想伺机蠢蠢欲动,不过因我们防得紧每次都寻不到机会。」 「最后一个险要地便在那一面峭壁一面高山的窄道上,算准了会有人埋伏,却不曾想连他也动了心思。」 前边的事惋芷都是知道的,徐禹谦每过一处都会详细布防,是什么人想要他们的命她亦清楚,可四爷都不曾动过气的。她已猜出那让忍耐力极强的四爷动气人是谁。 她叹道:「四爷,最阴暗的是人心,您也早有心理准备了不是?」 徐禹谦闻言只是将头靠在她肩膀,喜欢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味,让他再烦乱的心绪都会变得平静。「如若不是侍卫先行,发现我们并不在车列中,他定然不是要出手相救。竟然他做了,我也就不讲情面了。」 惋芷任他靠着,温柔去亲他眼角。 朝廷的事她无力插手,只能宽慰他。 再一路来都是极为顺利,第二日下午众人便到了京城城门处。 令夫妻俩都未想到的是,宋大老爷跟长子亲自在城门处相迎,同来的还有领着一众学生的张敬。 得到消息夫妻俩忙下了马车。 惋芷带了帷帽,白纱及地,却还是能隐约显出她隆起的腹部。 宋大老爷见着女儿已激动上前,一把就扶住要行大礼的她,视线落在她腹部上有些吃惊。 「算算日子不是才四月余,如何显得这般……」后面的话宋大老爷给咽了回去。 女儿这个月份与程氏当初相比起来委实有些惊人。 惋芷被父亲这样一说,脸有些发热,纳纳道:「可能是吃得比较多,孩子很乖,不折腾人……」 宋承泽也有些吃惊,听得妹妹这么说又很满意,这也说明徐禹谦有好好照顾妹妹。 岳父大人与大舅兄只顾与妻子叙旧,完全无视他,徐禹谦只能是摸了摸鼻子,先向张敬见礼。 v第38章[03.04] 张敬笑容欣慰,亲昵拍着他的肩膀:「总算回来了,为师可等这天等了许久,青州一事干得极漂亮,为师都不清楚你还有领兵布阵之才。」 「老师谬赞了。」徐禹谦谦虚的笑笑,与几位兄师也寒暄几句。 张敬又道:「前两日还真是危险,也亏得你机警,不然总得受惊的,你妻子还怀有身孕。人,已帮你审过了,你空了再去问一遍。」 话说一半留一半,套亲近为多,徐禹谦只觉得眼前的恩师虚伪得让他连笑都不笑。 宋大老爷终于和女儿叙够了,这才想起女婿来,徐禹谦内心挺郁闷的,特别是在看到当年离京前挨过他一拳的大舅兄居然朝他笑。 「父亲,二舅舅也跟着来京城……了。」惋芷这才想起还跟有个郑二老爷,只是一回头,除了清一色的丫鬟婆子侍卫,哪里还有那嫡仙似的郑二老爷身影。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人是又……跑了?! 对于总是喜欢闹消失的郑二老爷,除了惋芷心里有些疙瘩外,其它人都觉得他就那样无药可救了,下刻就将人抛之脑后。 徐禹谦面子上邀请张敬到府里去坐坐,张敬笑着拒绝说改日再叙,今儿就不妨碍他们亲人相聚。 众人又恭送他离开。 离开很远,冯旭有些吃不准的低声与他道:「老师,你看他是起疑了吗?」 张敬面无表情,视线看着那渐渐西斜却仍亮得发红的夕阳。「若是他的心思能被看出来,宋元廷就不会在内阁了。」 冯旭沉默,眉宇间忧色散不去,徐禹谦回来定然会成为他的阻力。 以前有他老师在身后支持,当然是不惧徐禹谦的,如今徐禹谦也同有在内阁的岳父支持,这…… 徐禹谦回京,几家欢喜几家愁,严瀚也是属于愁的那方。徐禹谦被人在京城附近拦截……他定会被怀疑吧,听闻那些人还被悉数抓了起来,如今正在刑部。 刑部,那可是张敬老狐狸手里把着的! 暗中已是算计重重风起云涌,夫妻俩已欢欢喜喜邀请了宋大老爷与宋承泽往家去,实则程氏早在徐府与徐老夫人帮着夫妻两打点,只想两人家去后能少劳累些。 徐老夫人听得小儿子与儿媳妇马车已回府,走得是连程氏都快要跟不上。 在垂花见着夫妻两,徐老夫人眨眼间就掉了泪。 徐禹谦撩了衣摆跪在她面前磕头,惋芷也欲行大却是被老人家扶住,还让人将软辇抬了过来,要她坐上去。 从回京就被差别对待的徐禹谦越发郁郁了。 晚间是在徐府设的宴,徐老夫人也没有通知长房的人,与宋家人热热闹闹为夫妻俩接风洗尘。 徐老夫人早早就派人将槿阑院的院子拾了再拾,季嬷嬷领着丫鬟婆子将日用的物什置妥,尽是方便。 只是在一更天时有内侍来到徐府,皇上急召徐禹谦。 程氏觉得源哥儿太小会闹,便让女儿在家中照顾,这会就要告辞家去,不料听到急召,宋大老爷便决定再留一会,想嘱咐女婿几句。 徐禹谦从容的去换朝服,再出来时宋大老爷与他道:「皇上近来精神越发的不好,倒是晚间会比平素要清醒得多,你留意着吕义便是,他与严瀚越走越近了。」 闻言,徐禹谦朝他揖礼,又与徐老夫人说一声,才跟着内侍匆忙往宫里去。 宋家人亦在他离开后告辞,徐老夫人还很有精神,就在厅堂拉着惋芷说话。 她打量着惋芷的肚子,越看越心喜。「这一年半让你跟着受累吃苦了,怀着身孕还这般奔波。」 惋芷给她剥了核桃,递前去。「娘说的哪里话,跟在四爷身边倒是让四爷照顾我多,媳妇听着真真要羞愧死。」 「老四身边缺了你才不成,你少给他说好话,我生的儿子我会不知道?」老人哈哈就笑起来,「对了,明儿午间你与老四到侯府用饭吧,你也要添侄孙了,你侄媳妇怀有五个月身孕,比你早一个月。」 徐老夫人不提,惋芷都快要忘记还有徐光霁这人,而徐光霁应该是去年八月成的亲。 「这是喜事呀,恭喜娘了,您以后只管享福就好了。」 老人家笑得眼都眯了起来,「我是想享福的,所以啊,以后有什么你就多提点些你侄媳妇,她与前与你与才合得来。这样等她生养后,再歇歇,孩子由我来看,侯府的事务我就可以脱手了。」 提点? 惋芷微微一怔,旋即又觉得无所谓,再度笑开。「成啊,您不怕媳妇教出个笨的,媳妇自然是敢夸下海口的,您就等着享福逗孙子曾孙子吧。」 徐禹谦口中的小官居然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皇帝更是连着惋芷的诰命一块儿封了。 本朝三品诰命封淑人,惋芷有些明白徐禹谦闲闲的语气是带了哪种不满,他竟是在意诰命的封号。 送走宣旨公公,夫妻俩捧着圣旨对视,惋芷先笑了出来,朝他盈盈屈膝:「侍郎大人,妾身在此恭喜您荣升。」 她是真的与有荣焉,她的夫君,如此优秀。哪怕现今别人不能正经的尊称她为夫人,她亦是京城中官夫人圈最让人心生羡慕的。 徐禹谦瞧着她精灵古怪的样子,忙伸手去扶好她。「身子重就别顽了,何时见你这么规整的一板一眼过。」 享受着男子的温柔,惋芷抿嘴直笑,又打趣道:「您如今可是嫌弃妾身了,也是,年纪轻轻的侍郎大人,只要出了府门怕是多少莺莺燕燕排队候着。」还在青州的时候,她虽没见着那些闺秀要贴上来的场景,可光听季嬷嬷几人说,她就能想像得出自家夫君有多抢手。 见她越发说得没谱,徐禹谦轻轻拧她鼻子当惩罚。 「先将圣旨收好,一会再收拾你这伶牙俐齿的小妒妇。」 惋芷丝豪不怯的笑,神采飞杨。「今晚我就到娘那歇了,侍郎大人您自个独守空闺吧。」升官的喜事,定然是要给老人家那报喜的。 十七岁的女子娇艳动人带着已为人妇的妩媚,便是怀着身孕亦风姿不减,大妆着的她就似那彩蝶般,从他怀里逃了出去,留下令人流连追寻的翩然身影。徐禹谦感受着手心还残留着的暖意,及那随风飘散的缕缕甜香,抬步追上。 其实,他才忧心,忧心她如此风情叫人窥了去…… 双身子的惋芷自是逃不了几步就被捉住,而后去见婆母时,未沾星点胭脂的红唇嫣红水润,发肿发麻。 小儿子再度升官,一跃成正三品,老人家直高兴得笑眯了眼,策划如何在徐府给小儿子好好贺一贺。 v第39章[03.04] 惋芷身子重,婆母高兴便直接当了甩手掌柜,让管事在颐鹤院和徐府的跑,一切听丛婆母安排。 宋家那边,惋芷的信未到,程氏就已从早下衙回来的继子口中得知女婿升官了,高兴得明日就要上门祝贺。继女回来那日怕小孩闹人,便没有抱着到徐府,正好明日让一岁半的孩子认认亲。 说到要到徐府,宋承泽心里也痒痒的,与继母说明日下衙后他到徐府接她与弟弟。 程氏笑着睨他一眼,这继子总是板着脸不露心思,承认自己想见妹妹就那么难吗?还非得再拐一个弯。 也难怪庆王郡主上回与他说了几句话就气得满脸通红,她想想都觉得对不住郑家,好不容易千挑万选个好姑娘,又是那样尊贵的身份却被继子气跑了。也不知郑家老太爷有没有怪自己。 程氏想着心中就惆怅不已。 宋承泽见继母时笑时愁,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木着脸告退一声直接回了房。 妹夫两年多就跳到正三品,如今他还在从四品慢慢熬着,想想挺不爽。 次日,徐禹谦便要到兵部上任,又缝三日一朝。 惋芷强撑着也要起身为他穿戴。 五梁冠,金带,赤罗衣、青缘赤罗裳,佩绶,白袜黑履。 徐禹谦张开双壁任她打点,看着她软弱无骨的小手一点点抚平皱褶,让朝服更加贴服在他身上,本就身材高大的男子被衬得越发威严有气势。 惋芷盯着他看了好大会,有些能想像到前世他在内阁,是如何气势逼人。 「今日在家中好好呆着,等我忙完回府再陪你到娘那去。」他在她脸颊偷香。 徐光霁自从成了亲便搬回到院子居住,惋芷到侯府走动倒是方便许多,只是他仍旧不太放心让她一人过去。谁知道徐光霁如今心思如何,还有他那心高手低的大哥是否满心怨恨,这些都是不可受控因素。 惋芷自然柔顺应承下来。 待送了他出门,她便打着哈欠再躺倒补眠。 一觉醒来居然已到了巳中,她趿了绣花鞋下床似乎听到院子里有极熟悉的声音。 玉桂听到动静进屋,见她扶着腰爬上罗汉床吓一大跳,「夫人,您醒了。」她只是转身出去半会的空,就失职了。 「您刚起来可见不得风。」玉桂见她要推开窗子,忙阻止笑道。「外边是您母亲过来了,还有您三妹妹和俞夫人,都带了小少爷前来,奴婢先伺候您更衣梳妆吧。」 居然是继母、庶妹与李明婳来了。 见惋芷瞪她,玉桂又忙摆手解释,「夫人,可不是奴婢不叫醒您,是两位夫人不许的。」 「你到底是谁家的丫头呢。」惋芷被她气乐了,她们说不叫就不叫啊,她居然睡到这个时辰,想想都臊得慌。 正房便一阵兵慌马乱,惋芷收拾齐整,出了屋便见缤纷烂漫成簇的海棠花树下,程氏与李氏相对而坐,两差了些许个头孩童拉着手,歪歪扭扭的走路。身上穿的是她在青州时做的小衣裳,宋惋怜在边上高兴的笑着。 「源哥儿,快来快来,姨姨这有好玩儿的。轩哥儿也快来,你走慢了,东西就归哥哥了。」李氏微笑着,晃动手上的玉环,玉器撞击的清脆声音十分悦耳,引得两位白白胖胖的孩子直盯着瞅。 程氏也在边上笑,「俞大人可真是舍得,这般好的白玉居然就拿来打玩意儿,这小孩子不知轻重的,摔坏了多可惜。」 「是您总是太节省了些,只要您点头,父亲估计要给打上个十个八个任源哥儿去摔。」 娇娇的打趣声传来,三人都同时抬头,便见着惋芷那穿着银红色裙衫的身影,鲜艳颜色衬得她似牡丹芍药般有着华贵的美。三人视线都只被她一张娇艳面容吸引,完全忽略了她笨重的身形。 「哎哟,我的侍郎夫人,你这哪像是怀有身孕的人,这小脸嫩得一掐就要出水似的。啧啧啧,侍郎大人可真是心宽哪,要我还上什么朝,只在家中陪娇妻人生才惬意。」 李氏一张嘴尽是让人遐想万分的话。 惋芷在她身前站定,扶着腰凶狠的道:「李明婳,我想撕你这张嘴许久了。」 程氏也被逗得直笑,忙去将继女拉到椅子边上,让她坐下。「都这样子,还逞强斗狠呢,你三个也不够她一个说的。」 李氏挑衅的笑着看她,然后让乳娘将自家儿子抱到她跟前。「喊这位干娘,会有很多金豆子给你,金豆子知道吗,就是娘亲上回帮你收起来那些。」 小小的轩哥儿眨巴眨巴眼,张嘴含糊不清道:「干酿…金,金金。」 「你这嘴哟,真是要撕了才好。」惋芷哭笑不得,「你让他喊我干娘,你与我母亲又如何处,这不乱了辈份么。」 李氏一脸是怪我吗的神色,「你嫁了徐四爷,实则辈也不低,按理他是该这样喊你。而且,我和你母亲处,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关,分开称呼便是。金豆豆拿来,喊了都喊了别赖账啊!」 程氏在边上看着李氏脸皮比城墙还厚,直笑得要值不起腰,源哥儿却是不干了。他也想要金豆豆呀,便迈从乳娘怀里挣扎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李氏面前天真无邪道:「喊干娘,金豆豆。」 程氏险些就被口水呛到,跟轩哥儿正玩得开心的惋芷扶着肚子就大笑起来,这真是要乱了辈了,都怪李明婳那口没遮拦的嘴,看她如何收场。宋惋怜也矜持不住,笑得直抹眼泪捂肚子。 被说不进理的小豆丁缠着,饶是李明婳再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发挥不了作用了,最后只得求助程氏。还是程氏抱着儿子指着惋芷道:「源哥儿记住,以后要金豆豆找你长姐,要多少给多少,那位咱不熟喊什么都不会给你金豆豆。」 一句话坑两人,也是没谁了,李明婳满脸懊恼,再也不敢教小孩子乱说话。惋芷就是被坑也很高兴,让玉桂取了两小袋子的金豆豆来,陪着两白胖小豆丁笑声不断。 期间惋芷又拉着三妹说悄悄话,得知她到现在也没有身孕,心中也是担忧不已。倒是宋惋怜很看得开,笑着安慰道:「长姐你别担心,是我婆婆叫我们不着急的,说我年纪小养两年再说。说他们乡下十八九岁再生孩子都有的是,当年她就是十八岁才成亲生孩子,这样对女人身子更好。」 听得她这样讲,惋芷是安下心来,可还是准备哪日到汪府看看。若是真的她自然为妹妹高兴,若是别的她可不能让人欺负了自家姐妹。 快到用饭时间,两小豆丁倒是先吃饱喝足睡着了,惋芷让人在西次间的炕上铺得厚厚软软的,将两孩子放在上边让他们午睡。 外边已经摆饭,季嬷嬷来请四人用饭,惋芷捏着源哥儿与轩哥儿的手舍不得放开,又俯身挨着亲亲他们手心才离开。 正把轩哥儿小手也塞到小被子里时,惋芷一眼扫到他手背的上的小窝窝,发现有些泛红。 她奇怪的‘咦’一声,又抓出他小手盯着看。 徐禹谦荣升兵部左侍郎委实叫人大吃一惊。 就在昨日他们还见着原兵部左侍郎苏大人,还与他们道长孙百日,届时要好好热闹。不过半日时间居然就被抄了家,而第二日朝会他们就看到徐禹谦站在原来苏大人的位置上,这叫他们如何不震惊。 张敬、严瀚等人是在苏家被抄后就得到补缺的消息,他们想要努力做点什么都为时已晚。 v第40章[03.04] 而朝会上,皇帝以施俊为勾结倭寇一事夸赞徐禹谦有军事之材,该在兵部任职。众臣就是以想资历做文章也不敢,因为那真是实打实的功绩,抵得过几年资历,何况也是人人几年内都能立此重功。 徐禹谦首日上任,自然有一番忙碌,直忙过了晚饭才回府。 才进府门早早侯着的明叔就告知今日之事。 李氏之子被确定为是出豆,府里忙乱了半日按着魏郎中的话做遍清扫,槿阑院里的东西几乎都换了个遍。 徐禹谦听得神色沉沉,快步回到房,便见着惋芷倚着迎枕靠在罗汉床上,看着几上那豆黄的灯烛发怔。 「可是吓着了,有哪里不舒服的?」他上前蹲在她身前,拉了她手。 惋芷回神,怔怔看他半会,才目露惶色轻声问。「四爷,轩哥儿怎么就出豆了呢?」 徐禹谦低头亲了亲她指尖,「别担心,这种事情说不好的,我在三岁时也是出豆,不过轩哥儿现在要更小些。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眨了眨眼,酸意就涌起,脑海里都是李氏恐慌无助的容颜。那比花还要鲜艳鲜亮的女子,只是一瞬间就似被冰霜袭打凋零了般,李氏空洞的眼神让她不安又害怕。 「继母那,源哥儿那怎么样?」他见她红了眼,不忍还是得问。 惋芷声音发哑,喉咙里似有什么东西卡着般难受。「源哥儿那还不清楚,魏郎中说得观察几日,我已经吩咐魏郎中到宋府呆着。明婳那…明婳那我不敢乱做主,只能看她抱着轩哥儿回去了。」 「没事的,会好的。」徐禹谦不知要如何安抚她。 她怀有身孕,情绪就要比以前更多变敏感。 「四爷,你若是能见着俞大人,你帮我问问他轩哥儿怎么样好不好。母亲那不让我回去,你见着大哥也问问。」 今日宋承泽来到时李氏已经走了,他听闻出了事,也不敢久留匆匆回府。 徐禹谦郑重应声,「好。」 惋芷又安静了下去,任他牵着手贴在他侧脸,随后才想起现在时辰不早。 「四爷,您用过饭了吗?」她也太失职了,居然只顾着急还让他担心安慰。 见她终于想起自己,徐禹谦笑着道:「一直忙到刚才,为夫还真是饿了。」 该让她心疼还是得让心疼的,他可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果然,惋芷便懊恼自责,忙唤了玉桂去厨房传菜,菜色都是他喜欢吃的。 徐禹谦就先去换朝服。 厨房动作很快,两刻钟就将菜都端上来摆了一圆桌。 惋芷自发坐到他边上想给他布菜,却又被他拽到了怀里,也懒得挣扎,只想着月份再大些可不能任他这般,身子重他抱着肯定要吃力。 次日,徐老夫人那听得昨日的事,早早坐着轿子过来。 拉着惋芷细细问过情况,心中觉得李氏这儿子怕是十之八九要熬不过去。 出豆本来就凶险,还是那么点大的孩子。 只是这些话她可不敢在儿媳妇跟说,也尽是安慰她。 随后又跟她一起商量宴请之事。 徐四爷荣升,宴是一定要请的,好歹也得表个态显得皇恩浩荡。 婆媳两便决定将日子定在后天——四月十五,刚好是沐休日。 除了常来往的亲朋友好友,其他的宾客便要徐禹谦亲自拿主意,。 徐老夫人便在儿媳妇这帮着拟名单,又细细交待管事都要准备些什么,临近午间时卫氏却也寻了过来,见着惋芷便笑呵呵的道:「婶娘,我是来蹭吃的,您不会不欢迎我吧。」 那日在颐鹤院惋芷便见了卫氏,成亲后的她五官长开不少,没有闺格时的稚气更温婉大方,笑起来还是甜甜的。 惋芷忙叫她坐下,只问她喜欢吃什么,让厨房给做,保准让她吃得开开心心的。 倒是把卫氏逗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徐老夫人已作主点几个她爱吃菜,午间娘三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徐老夫都多用了半碗的米。 徐禹谦今日有应酬,就先把听得的消息先让黄毅带回了府。 轩哥儿有些凶险,半夜就高热起来,李氏对俞宇森发了通脾气,将人赶出了院子。而李氏那继子居然也出了豆。俞府如今是忙得人仰马翻。 源哥儿那暂时没有发现问题,魏郎中却是不敢放松,继续守在宋府。 惋芷本欲等他回来的,可等着倒是睡熟过去,待起夜见着他时整个都迷迷糊糊将事情给忘记了。第二天再睁眼徐禹谦已经去了衙门,圆桌上有着他写的请宴名单,字迹有些潦草,一瞧就是匆忙着写下的。 「夫人,老爷说按这上边的人写贴子就成,再写一份给名单上的家眷也就差不多了。」玉桂在边上帮着摆饭道。 惋芷看了几眼,几乎是不认识的,知道这是四爷如今要开始结交的人,这些官员的夫人当日定然得好好款待的。 到了兵部,徐禹谦越发的忙,今日又收到张敬要见他的消息,知道是还不能早归,派人送信回府待到血色夕阳笼罩着整个京城才从兵部衙门往约定地点去。 与张敬一起的还有冯旭。 徐禹谦只是微笑着与他点头,冯旭道了几声恭喜。 「子冲,在兵部可还习惯。」张敬笑着给他添茶,他忙道不敢,接过茶具熟练的冲泡。 这些年在张敬身边,他十分习惯这些事情,张敬也是一直喜欢他泡的茶。 「兵部与其它五部不太一样,与领军之人打交道,总是有些说不好。」他的声音似添入茶碟的碧青茶汤轻缓在屋里流淌着。 张敬便与他说起了如今掌权的几位将军脾性,倒是十分为他打算的样子。 v第41章[03.11] 他也只微笑谦虚聆听,未了张敬突然道:「那几人你去见过了吗?」 徐禹谦知这才是到了正题,他笑容浅了下去,平和的眉眼就有那么丝不怒而威的气势。 「下午抽空去见了,供述应该不会有错,不过学生下手有些不知分寸,倒是解脱了一个。」 冯旭看着他云淡风轻说逼供用刑,想起他下午看到的情形,眉心一跳。 这人手段连他看着都心悸。 此事张敬早已从冯旭那得知晓,只是笑笑。「不怪你生气,折一个半个也无妨,不知你准备如何。如今你将将回朝,怕还得先低调些的好。」 「总是要出这口气的。」徐禹谦也笑,声音很冷。「老师可还记得最初大皇子之事?」 「是献丹?」 「正是。」徐禹谦点头,「那日我去见皇上发现他精神越发的不好,离开时见吕义又捧了鎏金的盒子上前,估摸皇上丹药用得越发的凶。而吕义近来与严阁老也走得极近。」 他话点到即止,张敬却是神色慎重,凝视他许久。 「子冲,不是为师多疑。」张敬再开口时声音很沉,有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如今你岳父亦为阁老,你与我说这样的事,实在让我不理解。」 徐禹谦闻言忽的露了笑,「老师是在怕学生拿老师当枪使呢,其实朝中现今局势,您觉得学生有这必要?」 言毕,他起身理了理衣摆,朝张敬揖礼。「学生失礼,先告辞。」 冯旭骤然就变了脸色,站起来去拉他胳膊,怒道:「徐子冲,你这是什么意思,在老师面前这般放肆!」 被扯住,徐禹谦只是抬手便将他甩得退了几步,他的视线从头至尾都没有落在冯旭身上,仿佛他不存在只看向还坐着的张敬。 「如若老师觉得学生这是放肆,那便是放肆了。」 他话音落步子亦迈出去,一丝犹豫都没有,行走中间宽大的袖袍轻摆脚步沉稳,气势如山。 张敬目送他离开,旋即将面前的清茶送到嘴边,笑了出声。「是个有脾气,若是我应该也是生气。」 他的话使得冯旭莫名,可被无视的愤怒憋在心里又难受,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老师,他也太张狂了些,如今只个侍郎就敢这般行事,以后还得了?!没有您他能有今日?!」 「冯旭。」张敬仍是笑,笑得还极和蔼宽容,就似一位长辈对小辈的纵容宠溺。「明日你就备礼与你师弟道歉去,此事他没有错。」 「老师!您真信他那些鬼话?」冯旭险些没被一口气憋过去,指着早没了身影的门口失了仪态。 四月十五这日,徐府外车马如龙,热闹不已。 在青州呆了两年,惋芷应酬这些官夫人们是越发游刃有余。 她双身子,除了几位品阶比徐禹谦高的大人家眷,其他人都未有去亲迎,便是她去迎她们也是不敢受这礼的。 张夫人今儿也过了来,带着她最小的女儿,温柔笑着与她说话,再三夸她离京前开抄的华严经。 源哥儿几日来并未有见不好的反应,程氏心中微宽,将他交给桂嬷嬷与魏郎中在宋府照看着,也来捧女婿的场。 两阁老同台,两阁老夫人也聚一头,惋芷有种这才是今天重头戏的错觉。 看着继母与张夫人都笑意盈盈、低调互捧、一派和谐,她发现其实自己还是不够看的。 女主人家怀着身孕,众人都很自觉,在用过午饭后便纷分告辞不多打扰。有心思的人都清楚,想要拉近的机会还在后头呢。 客人散去,徐老夫人便要小儿子先带儿媳妇回去歇着,又与夫妻俩说晚上到颐鹤院用饭,还要到祠堂去上香告慰祖宗。 夫妻俩应下。 日头渐斜,夫妻俩乘着轿子直接到了颐鹤院门,徐禹谦小心翼翼扶着惋芷下轿,橘红色的霞光照暖着一对璧人。 徐光霁夫妻就在后头,卫氏看向两人相依着慢行的身影,眸里全是羡慕。她侧头去看身边俊秀的夫君,发现他视线亦跟随着前方的人,那么专注。 「四叔父与四婶娘感情真好。」 妻子软软的声音传过来,宛如一道惊雷在徐光霁耳边炸响。 他未控制住所流露出的痴色瞬间敛起,唇边勾了抹淡淡笑意。「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四婶娘可是四叔父费心求娶的。」 卫氏对他异样有些许奇怪,可下刻却被他揽到腰间的手打断了思绪,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两人成亲那么些日子,并没有多亲密,他只在洞房那夜碰了她,随后总是忙得在书房很晚才回屋。他回屋时她都睡着了。 直到去年年尾时,祖母无意间问了她一句与他相处如何,她说他总是很忙,然后他回房的时间就比往前早了些。这间她想着母亲教的话,便放下矜持去取悦他,两人后来才有了那么几次,她就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后,他直接就搬到书房,说是怕睡相不好伤着她与孩子,其实她有些明白他是疏离了自己。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得他心,在还是姑娘的时候,他明明会温柔对她笑的。 徐光霁只木然轻扶着她的腰进了颐鹤院,全然不知妻子心间已千回百转,在思索是哪儿惹了自己不欢喜。 徐老夫人见着小儿子孙子相续而来,成双成对的还都那么恩爱,笑得极欣慰。 徐禹谦还得到祠堂去,徐老夫人便打发他抓紧些,好回来用饭。然后当着他面找借口带了惋芷到内室,徐禹谦知晓老母亲是要他安心,笑笑出了颐鹤院。 卫氏坐在厅堂里觉得有些无聊,刚好见着桌几上米分彩寿字高脚碟上盛着杏花糕,便拿帕子捏了一块递给丈夫。 「世子爷,偿偿这个,是婧茹昨儿亲手做的。咱们屋里也有,您在忙没偿着。」 淡黄色的糕点有着甜香与花香,淡淡的味道。 他记得她身上也是这种淡甜香。 杏花糕……她刚嫁进徐家那年,她也带着妹妹要做杏花糕,他当时还被四叔父看穿心思让整了番狼狈。 他回想着唇边有苦涩的笑,神差鬼使就着卫氏的手就咬了口糕点。 v第42章[03.11] 卫氏骤然红了脸。 满屋的丫鬟,还是在长辈这……羞赧间心里却又十分甜蜜。 惋芷与徐老夫人恰好从内室出来瞧见。 徐光霁听到脚步声回神时已晚,视线极快在惋芷露有吃惊的脸上掠过,转了脸看向屋外。她…肯定误会了。 卫氏羞得糕点都没捏住,滚落在地上,小丫鬟忙上前去收拾,徐老夫人就哈哈笑出声。 「小夫妻恩恩爱爱的有什么好害臊的,当年老四与老四媳妇当着我面还打情骂俏呢。」 未曾想到婆母连自己都打趣了,惋芷也有些脸热,嗔着喊了声娘,惹得老人家笑得更开心。 徐禹谦从祠堂回来时,承恩侯亦回了府,看着老母亲的情面上来到颐鹤院。徐婧茹将父亲请到后就重重松口气,祖母给她交待的任务还真是难办。她都怕办砸了。 侯府这对姐妹,已出嫁一位,徐婧茹亦及笄后就定了亲,那亲家与严瀚沾亲带故,在朝中如今任正四品的实职。到年底出嫁。 兄弟俩不冷不热寒暄两句,西次间已摆好饭,便依次入席。 用饭时承恩侯还主动与弟弟举杯,徐禹谦无所谓的陪了三杯便倒扣了杯子,承恩侯险些因他这举动气得头上冒烟。却听得他道:「大哥若是要问什么直言便是,一家兄弟不说两家话。」 被戳穿了心思,承恩侯又是被噎好半会没说话,徐老夫人皱眉不悦看大儿子。有些怪他家人难得相聚一堂,他却就不能安份。 「是侄儿拜托父亲想问些事。」徐光霁出来解围,起身朝徐禹谦揖礼。「饭后侄儿再单寻了四叔父,不知四叔父可方便?」 徐禹谦神色有些冷,连笑都带透着冷意。 惋芷看到婆母脸色不太好,忙偷偷去扯他袖子,被他暗中捉了手惩罚视的用力捏了捏。 惋芷无辜极了,她没有要给徐光霁打圆场的意思,是怕让婆母添堵,他却捏得她那么疼。 那边徐禹谦已道:「方便吧。」 模棱两可。 徐光霁暗松口气,再朝他一揖这才坐下。 徐老夫人神色好转些,转到轻松的话题上,一顿饭才算是和谐用完。 饭后喝过一回茶,徐禹谦便请辞,老人家笑呵呵吩咐徐府的丫鬟婆子要照亮些,走慢些,目送夫妻俩离开。 卫生心里好生奇怪。 方才世子爷不是说有事请教四叔父的,怎么四叔父离开他也没有出声。 她正想着,徐光霁也起身请辞,徐老夫人心里还憋着晚饭那口气,也想独留了大儿子好好数落,挥挥手放小夫妻走了。 惋芷晚间吃得有些多,走起路来更是慢吞吞,徐禹谦看着她的肚子直皱眉头。 「明天我让太医给你号号脉,总是让人担心。」 惋芷也顺着他视线看自己凸起的肚皮,似乎真的有些大,与卫氏比起来好像还要大些,两人明明差了一个月。 驻足轻抚小腹研究着,惋芷突然哎哟一声。 徐禹谦被她这一声吓得汗毛倒坚,忙问:「怎么了这是?」 惋芷摸着肚子沉默了一会,然后又感到刚才那种动静,很明显。然后笑得灿烂与紧张的侍郎大人道:「孩子在踢我,比先前的劲大多了。」 早在半个月前就有动静了,只是极小,徐禹谦也曾专门守着想看看孩子是怎么调皮,却是怎么都没凑巧碰上。 如今听到孩子又在调皮,忙就扶了她在美人靠坐下,然后蹲下身手跟侧脸都贴到她小腹。 惋芷也是被他逗笑了,堂堂三品大员在外边这个样子像什么样。 可徐禹谦兴致勃勃,只静待动静,偏孩子就和他作对似的,这么贴了好半会也不再有动作。 「您还是快起来吧,这会估计他都不闹腾了。」 有些小失落,徐禹谦起身双手撑在围栏上,将她圈着。「等出来了,我先收拾他一顿,这就开始作弄他父亲了。」 惋芷无语嗔他一眼,还和个在肚子里的孩子较劲,足智多谋的徐四爷怎么越发幼稚了。 窥得她眼中的促狭,徐禹谦就知小娇妻肯定在腹诽他,俯首报复性就将她唇含住咬一口。 徐府的下人早就看惯夫妻俩相处时那恩爱劲,此时只当自己不存在垂眸立着。 不远处正往这走的徐光霁夫却是将两人举动从头看到尾。 卫氏都吃惊得捂嘴,脸热能快能烙饼了,她连想都不敢想温文儒雅的四叔父居然还有这样一面,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半身影笼在暗影中的徐光霁眸内情绪汹涌。 他的四叔父对惋芷是真的疼到骨子里去。 这还在婆母的院子,惋芷再是习惯了他爱胡闹的性子,也臊得满脸通红,锤了他两拳才让他松开唇,然后被他直接抱起连走路都省了。 趴在徐禹谦肩膀上,惋芷隐约看到身后还有着人影,可那处有些暗是看不太清楚,想到两人刚才做的定然被人瞧得分明。又捏了拳头砸他背泄恨。 晚上回到屋里,却是被人从别处寻回了场子,直气喘吁吁累得连指头都动弹不了。 次日徐禹谦要上朝时,惋芷抱着他胳膊睡得很沉。 知晓是累着她,他便直接将胳膊从中衣里抽出来,将中衣往她怀里团了团才赤着上身起床。她总喜欢抱着不撒手,以前一抽手就会吵醒她,后来发现只要有东西给她抱着她就丝毫不会被影响。 似乎是喜欢他身上的熏香? 徐禹谦换好衣裳又折回扒步床,看她还抱着中衣睡得香,笑着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才离开。 v第43章[03.11] 惋芷再睁眼时,发现淡蓝帷帐内光线挺亮,她看着怀里的中衣发怔好会才慢慢坐起身来。 腰有些酸。 她身体这种情况他便是再克制,再轻缓都累得慌,似乎是比未有身孕时更敏感所致。 犯起懒来,惋芷洗漱后又跑回拔步床上窝着,这要比罗汉床和炕上都舒服。 玉竹却来禀卫氏过了来,才说一句话又变脸色捂着嘴跑出去,惋芷便听得有呕吐的动静从窗外传入。 她双眸顿时亮亮的,玉竹这是…… 卫氏问如此越矩又贸然的话,下刻也红了脸,慌乱无措的解释道:「四婶娘,我,我是想和您请教要不要给世子爷安排通房或姨娘的事。」 「我们都怀着身孕,我想这些事您肯定有主意的,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越解释越欲盖弥彰的,还不如不说后边的。 惋芷脸热得不行,手背的皮肤都泛着米分红色。 怎么就被侄媳妇给看出来来了,她真要没脸见人。 一时间,屋里尴尬得不成,惋芷好半会才呐呐着说:「你四叔父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府里并没有通房…」说完惋芷都想钻到被窝里当鸵鸟。 卫氏愣神。 四叔父没有别人伺候…… 那玉桂是怎么回事? 玉桂是四婶娘的陪嫁丫鬟,今年都十九了并未说亲,难道不是因这被四叔父收了房? 哪里有丫鬟这个岁数还不放出去的。 那她让自己陪嫁去伺候世子爷,是究竟做得对还是不对?难道世子爷就是因为这个疏远自己?世子爷是没有碰喜儿的! 卫氏耿耿于怀许久的心事,突然一扫而空,激动不已。 「婶娘,我还有要紧事,先回去了。」说着扶着腰脚步匆匆。 卫氏来得着急走得也着急,惋芷倒是轻口气,揉了揉还发烫的脸下床,让人去寻朗中再叫了玉竹过来。 玉竹自从成亲就一直在避孕,一来那时是在青州,她担心不方便。二来她觉得自家夫人都未有身孕她也不必着急,而且一旦有了身孕就不能常在夫人身边,她想想就不放心。 于是魏朗中给她开的方子就一直在用,直到知晓要回京才停了。可那魏郎中明明说用过那药还得再调养个半年一载才好受孕,怎么这就怀上了,要是这样算,孩子是在回京路上有的…… 玉竹被喊到惋芷身边时,扭捏不已。 惋芷拉着她坐到罗汉床上,只道别紧张,一会让确定再说。 郎中被请了来,果然是喜脉,性子一惯爽利的玉竹脸都快要埋到胸口,大家可不得笑话她!都怪那急色的,回京路途也就一个月,他连一个月都憋不住!人家四爷当年心疼夫人的身子,可是忍耐多久! 玉竹这就恨上黄毅了。 惋芷可是替她高兴,要她这些日子都不要再当值,并派了两个小丫头伺候着。 玉竹听着就浑身难受,非坚持要到正房来,说难受了再歇歇就是,怎么也不肯就丢手。惋芷拧不过她的死心眼也就随她了,但两小丫头是由不得她不要。 徐禹谦下衙领着太医回到府里,一进屋便先听到玉竹有孕的消息,也是怔了怔。 旋即无奈笑着去摸小妻子的发。 惋芷这仇真是记得久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让人给黄毅送信,黄毅这会知道了怕也要懵好一阵子。这点小性子究竟是随了宋家的谁,好在他没有让娇妻记恨的地方,不然他这日子得多难过。 太医兢兢业业给惋芷把脉,良久才笑着与两人道恭喜:「夫人这是双生之脉,可能是因为夫人一直以来体虚脉相都不太明显,如今月份渐大才显露出来。」 双…双生…… 惋芷听着有些头晕。 盼了许久孩子,一来还成双。 徐禹谦在吃惊后是欢喜,可下刻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喊了太医到隔壁厢房。 「甘太医,内子这种情况若到生产时是否要比常人艰难些。」 女子生产如进鬼门关,还是头胎,又是双生,徐禹谦想着怎么也高兴不来。 甘太医捋了捋胡子道:「夫人是头胎,确实是要比常人艰难一些。」 徐禹谦闻言隐在袖袍下的双手攥成了拳。 「不过也未必。」甘太医又道:「后边的月份让夫人多多走动,在能承受的情况下尽量多活动,也不要太过紧张,这样有利于生产。」 甘太医说话大喘气一般,徐禹谦被他紧张得手背青筋直跳,好在不全是坏消息。 朝甘太医致谢,让明叔将人送走,他再回到屋里。 惋芷嘴角一直在往上翘,想收都收不住,见着他进来忙拿着手帕捂嘴,张口想说话却又是先笑出声来。 徐禹谦看着她手帕上绣的彩蝶轻摆,将心里的忧虑全压了下去,坐到她身侧。 「那么高兴。」 「当然。」她用一双极亮的眸子看他,「双生呢,四爷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或者一男一女?」 v第44章[03.11] 他心中暗叹气,伸手轻轻摸她肚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我们就只要这一胎吧。」 「为什么?」惋芷不解的看他,旋即又笑道。「那希望是一男一女。」 徐禹谦很想说他更喜欢女孩儿,若是两个女孩儿也不会叫她再生了,生产的痛苦他觉得一次就够。只是到嘴的话还是压了回去,只拉着她手柔声。「太医嘱咐要你多动,往后我都陪着你去散步。」 「娘和母亲都说过的,您若忙也不必总是抽时间回来陪我,我能照顾好自己。」惋芷笑着靠在他肩膀,温柔体贴。 他听着轻轻嗯一声,是有自己的打算。 惋芷这胎是双生儿的事徐老夫人那很快就得了消息,还有宋府,两边都高兴得又送了大堆补品。徐老夫人还亲自跑了趟,让夫妻俩真要受宠若惊。 源哥儿那基本是确认无碍,并未被传染,而李氏那就是徐禹谦也打听不到最新的消息。 惋芷欢喜又忧心熬着,侯府又出了小小一阵风波。 卫氏在寻了惋芷的第三日后居然动了胎气,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徐老夫人被吓得心悸的毛病又犯了,也晕了过去,整个侯府乱成一团。承恩侯的贵妾余氏不敢乱作主,只得让人来禀了惋芷,惋芷没有犹豫坐着轿子就去了侯府。 在颐鹤院见着徐光霁居然也在时,她神色明显怔愣片刻,旋即又淡然越过她直接要去内室见老人。 「惋……四婶娘。」徐光霁突然开口喊住她。 惋芷听到了他最先前是想唤她闺名,脸色冷了几分,转身看他一眼。「世子有事?」 徐光霁握了握,他其实就只想喊她一声,张嘴后却才猛然想起两人的身份。 她已经是他婶娘,早就该接受的事实怎么到现在还犯着糊涂。 他如鲠在喉,在惋芷要失去耐性时才道:「祖母的病是我气的,希望四婶娘替我多安慰些祖母,还有……婶娘以后还是少和卫氏来往吧,不是什么别的意思,是她心思太重如今又有身孕的。也是怕扰了你。」 惋芷越听越糊涂了,怎么好像有什么要扯到她一样,可她又不想多与他说话,只是冷着脸点头转身进内室。 徐光霁听着珠帘清脆的声响,心里空得很。 今日他是回来取东西的,卫氏听闻他回来就跑了书房来寻他,还带着补汤。 他像平时那样抿一口搁下,算是不拂她的心意,卫氏似乎比往常都要开心。他看着她挺着的肚子,想起那日四叔父那样温柔期待的目光,神差鬼使的就伸手摸了摸。 卫氏却是很激动,就抱住了他胳膊,问他怎么没有碰她陪嫁丫鬟的事,如若他真不喜欢别人,她伺候也是可以的。还羞答答说有问过郎中,而四婶娘也说四叔父那也没有通房,都是四婶娘近身照顾的。 他心里瞬间就像被人点了把烧,直烧得他连冷静理智都没有了。他当时就冷冷抽开手,说卫氏若是怕没有人伺候她,他抬个姨娘就是,这样的话哪里是世子夫人能说出来的。 卫氏又羞又急估计也有恼怒,就动了胎气晕过去,祖母得知寻过来,了解前因后果狠骂他执迷不悟,一句造孽还未说完也病发昏厥。 他真是失败,好好的又把家里搅得一团。 宋惋芷她嫁人了,嫁的还是他叔父,还有着他叔父的骨肉!他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还令祖母一再失望。 徐光霁连目光都放空了,整个人似魂离了身,只木然站在厅堂中。 徐老夫人出了这样的大事,惋芷已派人去给徐禹谦送信,接到消息他扔下手头公务请了太医急急到侯府。 太医诊断一番,开了保心滋补的药丸,还道老人家这一次两次动气身子还能受得住,再多可就不好说,要他们都注意着千万不能再刺激老人家。 徐禹谦已打听了前因后果,揪着徐光霁衣领就将他拖出颐鹤院正房,丫鬟婆子一看要不好都忙给惋芷禀报。 徐禹谦在颐鹤院执剑那幕就窜上惋芷脑海,她慌慌张张到了庭院,徐光霁已挨了他重重一拳,跌坐在地上正吐血沫子。 「四爷,住手。」惋芷冲上前。 徐禹谦却是冷声让林威拦住她,林威等人头皮发麻直能忙站成一排不让她越过去。 惋芷急得直想跺脚。 两人都是朝廷命官,一点错处都要被御史揪着放大的,四爷又刚刚调任回京。 惋芷被拦,情急下也只得朝他吼:「徐禹谦!我叫你住手!」 他揪起人的动作一顿,神色冷厉死死盯着徐光霁。 惋芷吼完后心卟卟的跳,她扫一眼,林威等人看着她都目瞪口呆的。可见徐四爷还一副要将人往死里打的样子,心下一横。 泼妇就泼妇了,她想到李明婳,再吼道:「你究竟听没听到!你也要气得我躺着是不是,你再乱来我就回娘家你信不信!」 林威听得连手都在抖,是想笑。 徐禹谦肌肉紧绷,闭了闭眼,终于松开手里的人,神色阴沉走向惋芷。 吼完一顿,再看他骇人的沉色,惋芷就像泄气的皮球蔫了,咽着唾沫想往后缩。 高大的男子已经来到跟前,将光线全住挡住,阴影就那么笼罩着。 再见到李明婳,惋芷觉得用吃惊都不能形容。 原本身材丰腴的李明婳衣裳如今在她身上竟是空荡荡似的,身子单薄得风一吹就得倒,脸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一双杏眼仍是又大又亮。可眼中那种顾盼间妩媚张扬的风情化作一种凌厉,如寒冬腊月的冷风,能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寒意。 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美得张扬灵动的女子不见了,被清冷不可侵犯的凌厉替代,虽然依旧美丽动人,可是叫旁人不敢多看不敢亲近。 「明婳……」惋芷握住她手,刚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究竟是怎么了。 俞府封锁一切消息,外人根本探听不到星点,而李明婳今儿又是这般模样,惋芷有些不敢深想。 v第45章[03.11] 李明婳朝她笑,清清浅浅,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我知道你担心,所以才特意来的,轩哥儿熬过去了。」 轩哥儿熬过去了。 短短几个字使得惋芷终于心头一松,情绪转换间竟有些头晕,亏得李氏发现忙扶好她。 惋芷摇头,又哭又笑。「太好了,明婳,太好了。」 「嗯,你别担心,我府里还有事要处理,过几日我再来看你。好好休息。」李氏取了帕子给她擦眼泪,然后拍了拍手,利落的转身又离开。 俞府果然还是出了大事,惋芷泪眼朦胧的看着李氏离开的背影。 她脊梁挺得笔直,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是让她丝毫暖意不染,她身上流露出那种冷与厉仿佛凝结成不可融化的坚冰。 轩哥儿出豆的事是牵扯了什么吗?不然李氏如何会这样,她哪怕生了轩哥儿也还是直爽又开朗的属于子,为母则强,她这种改变肯定与轩哥儿是脱不了干系的。 惋芷下意识就想到了也出豆的俞大人长子,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站了半会,她才转身回屋里坐下,想着李氏的事出神。 徐禹谦近来有些忙碌。 施俊为一事后,沿海卫所虽是免了败仗,却也吃力。皇帝一连几条军令下,忙得兵部就人仰马翻。 朝中张敬也有了行动,竟是真按徐禹谦先前所言,发动人子虚乌有的参大皇子祁王近期有异动,专寻修道者练制丹药其心不纯。 先前太子暗参祁王的事,皇帝是以为外人不知晓,如今祁王再被参,心里的疙瘩便有种被人抓两把,抓破了流浓了,成了块心病。 对祁王其心有异的奏折雪花般飞到皇帝御案上,不出三日,皇帝就让锦衣卫同知暗中再去祁王封暗查,要查个明白。丹药一律都停用。 只是停了五日,他觉得身上难受极了,连呼吸都费力,对用了丹药后那种龙虎之威渴求不已,没有忍住又再开始用丹。 吕义暗中将一切都看眼中,寻了个机会全告诉了严瀚。 严瀚这些日子亦是焦头烂额,得知又是动用锦衣卫,明白祁王那情况不太妙,而沿海的战斗朝廷是越发占上风。 他心焦不已。 朝廷中多了个宋阁老,虽他对自己未有什么动作,但总是块阴影笼罩在他心头上。徐禹谦上回遇刺一事他绝对是背了锅,却至今未发作,以他的性子来讲实在太诡异,他不得不防着宋阁老就怕冷不丁被反击。 至于张敬更不必说了,这样的劲敌宿敌,让他都夜不安寝,而且他明白祁王之事必定是出自他手。那些御史有一半是张敬把控着的。 严瀚有种被夹击着快要逼入绝地的错觉。 他得好好想办法从这种僵局中跳出来,祁王一定要保住,不然等太子登基他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不由得想到吕义说的,皇帝身子越来越受丹药所拖了…… 离李氏出现又过了半个月,俞家仍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倒是徐老夫人精神越来越好,看着脸色比以前还要更红润。今日穿着件银红妆花褙子,更是显得气色好。 惋芷跟她一起安排着端午事宜,侯府那边的管事也到徐府来回事,徐老夫人只安排好说端午就在小儿子这过,让许嬷嬷回侯府照看着。 老人喜欢呆在府里,惋芷也是欢喜的,整个徐府都显得热闹起来。 安排好端午的事情徐老夫人身子见好,惋芷也终于有心情往外走走,是要到早说的汪府那去看宋惋怜。 徐禹谦得知让林威亲自去跟着,自己只带了黄毅上朝。 惋芷到了汪府见着熟悉的身影眼睛都要瞪出来,扶着肚子上前就朝那笑得开心的郑二老爷大吼。 「二舅舅,你怎么在这里!」 汪老夫人见这情况也有些懵,「四夫人,你识得他,他是,是舅老爷?」 惋芷死死盯着郑二爷,咬牙切齿。「老夫人,让您见笑了,可二舅舅在府上,三妹怎么会没有告诉家里一声。」 「啊,你三妹妹还没有见着舅,舅老爷呢。是刚才下人来说有人饿晕在后门,怜儿正与管事们说端午布置的事。」汪老夫人实在想不到这么巧,随手就捡回了个舅老爷。 惋芷无力抚额,外祖一世英名肯定被二舅舅毁了,他究竟都在干嘛,为什么总是饿晕被人捡。要是没有人救他,他是不是就得饿死在外面了! 「小芷啊,能不能先别说话了,既然是亲戚家,再给舅舅吃些东西。实在饿好几天了。」郑二老爷朝她笑,神色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跟那流浪的小奶狗似的,偏还长得一副好皮囊更让人心软。 果然汪老夫人就扛不住,忙吩咐人到厨房看有什么吃的,全端上来。 郑二爷便被带到侧厅用饭,宋惋怜得到消息懵懵先去侧厅跟他见礼,然后一脸惊色与自家长姐道:「长姐,要不要我喊人绑了?」 「绑什么绑,外祖父不想管他了,回信随他,说饿死就当没有生过他这儿子。」 汪老夫人听着姐妹俩的对话也是惊吓,这郑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家的晚辈怎么好像很不待见这长辈? 而身为当事人的郑二爷喝饱喝足后,就不客气在汪府客房睡下,一睡就睡到徐禹谦几人下衙来到汪府。 宋承泽看自家舅舅睡得香甜只揉额头,汪明毅倒是很新鲜好奇,打量着他脖子那空了大半的佛珠。在路上他已听了徐禹谦说赠珠子的事。 原本是在汪府呆半日的行程,被郑二爷一参和就成了用过晚饭夫妻俩才回府。 郑二爷却是说什么都不去宋府,要跟着夫妻俩回徐府,徐禹谦就笑着要宋承泽放心,定然会好好招待。徐府自这日起又多了个混吃的。 惋芷却觉得自家舅舅真的是神神叨叨的,徐禹谦一回府他就跑来看一眼,然后念念叨叨又走了。平时也会出府到处逛,可是陈虎回禀说,他们的人谁也跟不住,完全不知道郑二爷出去都干了什么。 陈虎不信邪,亲自跟了三回,结果自然是跟丢了,气得好几天没心情连糖都不吃了。 知道自家二舅舅比块硬骨头还难啃,惋芷是再也不管他,想着只要他在徐府,人是活的,她就算是对得住外祖父了。毕竟外祖父都不想认他这儿子了。 热热闹闹过了端午,徐禹谦还带着她与徐老夫人去看了赛龙舟,惋芷玩得尽兴也累极,回到府早早就歇下。 v第46章[03.16] 徐禹谦看着柔和灯光下的人儿,爱怜的将她发丝顺到脑后,又伸手去轻轻摸她肚子。 这还不到六个月,肚子越大得厉害,小姑娘走路都艰难,现在半夜腿还会抽筋。实在是辛苦。 这要到了生产时到底是怎么个光景,徐禹谦忧心忡忡,心疼又束手无策。 正是这时,他却是突然感觉到手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他以为是错觉,下刻那动静又强烈一些,能清楚感受到,推了一下他的掌心。 这是……孩子在动? 他激动不已,这么久以来,是真的第一次有这种感受,徐禹谦侧了侧身,双手都去扶着妻子的肚子。他的另一只手又被踢了一下。 他觉得好玩极了,将手往边上移开一些,再被踢。 好似孩子在跟他玩耍一样。 惋芷却是有些不舒服,伸手搭在肚子上,完全是无意识的轻抚着,根本没察觉其实她手是搭在他手背上。 徐禹谦察觉到她似乎是难受的,也学着她轻轻摸肚子,说来也奇怪,先前还很活泼的孩子就安静下来。惋芷手又重新去寻他胳膊抱住,只闻呼吸声绵长均匀。 看来他觉得好玩的事情,小姑娘却是挺难受的,那以后两小家伙还是安静些的好,别折腾他们娘亲才是。 终于感受到胎动的徐禹谦心满意足入眠,次日又心情十分愉悦的早起上朝。 也是这日明叔来禀陈虎求见,是终于有了俞府的消息。 惋芷就到西次间见了陈虎,听得是俞家居然分家了。 「俞同知要嫡长子也搬走,如若不是今日见着马车一辆接一辆的从俞府出来,怕还是不知情况的。」 俞宇森在去年年底就升职为都指挥同知,他儿子也升了一级。 俞家与其它几房分家她还能理解的,如今连长子都赶走,俞大人是要与幼子单过的意思,难道轩哥儿的事真与李氏那继子有关? 惋芷觉得自己还是猜对了,可明明那俞大少爷也同样出了豆子,恐怕还是有内情。 她猜测来猜测去只是越发着急,索性写信给李氏,只打听她近况,如若她想说必然会回信说明一切。如若她不想说,那她再疑惑也不能多问,毕竟家丑不外扬。 晚间徐禹谦回来得挺晚,他先前只道有事,却不知原是被俞宇森喊去喝酒了。 「秦勇要回来了。」 五月的天空明净晴朗,徐府寿安堂里笑闹声不断。 今日本是徐老夫人的寿辰,可老人家不愿意摆宴,只喊了几位闺中好友来坐坐。 惋芷知道老人家其实是给长房留面子。 她一恼之下住到了小儿子这,不想再管那边的破事,自然也不愿回侯府摆宴去,如若在小儿子之摆未免又要闹流言有损声名。索性不摆宴了。 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可惋芷做为晚辈自然不能全依了她,见婆母还是下了贴子叫来好友做客,她就吩咐厨房做精致的席面。还亲手去为老人家下寿面。 这让徐老夫人在老姐妹面前也是面子十足,直让她们羡慕不已。 定国公老夫人看着惋芷的肚子,听闻是双生吃惊好大会才道恭喜,她孙媳妇也刚刚怀上,心里想着会不会有惋芷这样的好运气。 上回徐禹谦办升官宴,惋芷没见着定国公世子夫人,已隐约有猜测,如今听着定国公老夫人的意思便是明白了。想着什么时候提醒下继母,兄长如今与定国公世子处得不错,这种人情礼总要送的。 徐禹谦亦早早回了府给老母亲庆生,承恩侯知晓自己父子前后惹怒老母亲,晚上舔着脸过来请罪请人回府。 徐老夫人失望得连看他一眼都懒,最后是徐光霁足足在寿安堂外跪了两个时辰,卫氏也被人扶着过来相劝,徐老夫人才染着泪光与长房一众回了侯府。 老人家被小儿子扶着上轿子,徐光霁特意立在边上,见老人放下轿帘突然低声道:「四叔父,严阁老近来动作很大,您…多留心。祖母回到侯府总是要妥当些。」 月光下,徐禹谦步子并未停顿一分,却是将侄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扶着惋芷回房时,他沉默不语,她便察觉到他的异常,轻声道:「四爷,娘其实还是放不下的,卫氏身孕六个月了,又动过胎气……」 他的小娇妻以为他在为老人回侯府的事情烦恼呢,徐禹谦握着她的手,笑道:「娘的心思我还是猜得到的,不过是想叫那对父子都收敛些,丢的是他们的脸面,还极有可能会被御史捕风捉影给参一本。我忧心的不是这事。」 不管徐光霁是出于什么心态提醒严阁老的事,他最后一句话都是极让人深思的。 总觉得他知道了什么,是借着老母亲提醒他别的事。 夫妻二人身边都是丫鬟婆子,徐禹谦不便说太多,俯身与她道陪他去书房。惋芷心中明了。 书房灯火明亮,朝北开的窗子开着,随风吹来栀子花的香味,沁人心扉。 徐禹谦在太师椅背垫了垫子才扶着她坐下,将红枣茶送到她手边,缓缓开口:「张敬动手将严瀚逼得快要狗急跳墙了。」 惋芷双眼亮亮的看着他。 「张敬再是觉得我动机不纯,还是不会放过一切打击严瀚的机会。」他微微一笑,语气冷清。「如今他不留余力的参祁王,是看透祁王与严瀚有联手,他想除了祁王以此来给严瀚迎头一击。让严瀚少个靠山,少了祁王党的支持。」 「只是,他不知道祁王后头还有着倭寇。」 山东一事便是祁王与倭寇联手想侵占,只是被他察觉计败,他当让孟伟宣瞒而不报等的就是今日这种局面。 倭寇如今败退,祁王知道自己会越来越式微,以他自己封地的兵力想要再发起战事,胜算过小他不敢拼。但也是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他极大可能就是错过帝位。 祁王有野心有反心,肯定不会甘心谋算许久的计划失败告终,可是这种不甘心与身家性命相比,人之常情又会选择后者。 徐禹谦利用张敬给祁王添柴火,为的就是要封了祁王退路,要他继续造反,并煽动严瀚让严瀚在京中为他部署一切。严瀚首先要对付的就会是张敬一派。 v第47章[03.16] 两派自然会咬得很激烈,到最后两人怕都是会亮底牌。 可张敬并不知道自己因此会将祁王逼上绝路,极大可能会被严瀚一口咬住咽喉,没有退路的人往往会行事疯狂,放手一搏。 最后若是严瀚赢了,他亦有办法制住严瀚,他是最了解清楚的严瀚作为的人。 如果严瀚与祁王被斗倒了也无妨,那时的张敬估计已耗费了许多精力,反正还是太子还是会登基,有着太子在张敬讨不了多少好处。 这是他理想中最好的局。 惋芷听他一一道来,除了震惊也只有震惊。 她一直知道四爷极会玩弄权术,却不想是从青州开始就在布局。 「四爷,您突然为此事忧虑,可是中间有什么变故?」惋芷沉思半会问道。 从他讲诉中应该是运筹帷幄才对,他的忧虑从何而来? 徐禹谦没想瞒她,「局势现在还是按我想的在发展,只是徐光霁方才的话,让我有些不安。他说严瀚要有动作,娘回到侯府会比在徐府妥当。」 「您是觉得严瀚会相针对您?从而也会对您亲近的人不利?」惋芷神色郑重起来。 「按理严瀚现在应该是不敢动我,此时与我冲突相当于也是与岳父冲突,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会干,所以我才不安。」徐禹谦揉了揉眉心,徐光霁不会无故来这样一句的。 「四爷。」惋芷伸手覆到他放在桌几的手背上,「或者他只是单纯提醒一句。」 只是顺口提醒吗? 徐禹谦反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摩挲着。 惋芷先前那句猜测应该还是对的,严瀚可能不敢直面对付自己,却极大可能对他看重的人,因为这也是他的弱点他的软肋。他如今看重的不过是老母亲及惋芷,而徐光霁——从来没放下过惋芷。 严瀚是要用小姑娘来威胁自己威胁宋家? 徐禹谦想着视线落在书房挂的一双联上——养浩然正气,极风云壮观。 这是张敬在收他为门生的时候亲自写的,他就装裱了挂在这书房。 盯着那十个字,徐禹谦就出了神。 惋芷手心有些热,被他用指腹摩挲得也有些发痒,她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侧脸线条紧绷神色极严肃。似乎是在想什么。 她忍住了想缩回手的冲动,不敢扰他。 「惋芷。」良久的沉默后,徐禹谦突然轻声道。「在严瀚的事情完结之前,不要出门,侯府也不要去了。」 「四爷?」 「惋芷,那件事瞒不住了。你别担心,在府里好好呆着,外边有我。」徐禹谦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惋芷看着他唇轻轻擦过修长白皙的手指,心间已涛浪汹涌。 自那日与徐禹谦在书房说了半宿的话,惋芷晚上总等不到他回府便睡着,一睁眼他却又起身要上朝。 看着站着都打盹,将里衣系带系得一团糟的小妻子,徐禹谦直想笑。只能让她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到肩膀上,抓着她的手解了系带再一一重新来过。 惋芷再回过神来,发现他连朝服都穿好了,而自己将他朝服左边肩膀处枕得起了折皱。 她懊恼的伸手去抚平,却发现怎么样都还会有褶子。 徐禹谦再也忍不住,低笑出声,宠溺的俯首亲吻她唇角。「不过几道褶子,无所谓的,你快回床上去再睡会。晚上我会早回来。」 「要不您脱下来再熨熨吧。」惋芷还想与那褶子抗争,小脸皱成一团。 「那就该晚了。」徐禹谦说着将人一把抱了起来,轻轻放到被褥里,衣袖处又再增了几道褶子。「睡吧,以后都会早些回来陪你用饭。」 实在还是困,惋芷就往被子里缩,然后又伸出小手在床边摸到他换下的寝衣抓进被子里,团了团抱到怀中闭眼。 怎么越来越小孩子气了,这两年终于把咬唇的习惯改了,好像他又纵容出来她另一个怪习惯来。 徐禹谦听着她一会就呼吸绵长均匀,又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才出了门。 宫里早朝时,宋大老爷便注意到女婿朝服上的不妥,侧出身子为他遮了遮。虽然皇帝不一定看见,看见也不一定怪罪,可十分注重细节的女婿今儿怎么在这起小事上疏忽了。 待到天大亮,惋芷起身时回想四爷早上的话,又懊恼开。 四爷和她说以后都会早些回来,肯定先前忙的事都布置好了,可她困得一点反应也没有,连过问一声都不曾。四爷会不会觉得自己不体贴。 近来她越来越像被圈养的小动物,除了吃和睡,行动缓慢连思考事情有时都转不过弯来。 惋芷坐在圆桌前有一下没一下舀着燕窝粥,玉桂将水晶虾饺放到她手边的小碟子上。 「夫人,这是四爷吩咐要看着您吃的。」 这快六个月的身孕,口味又奇怪反复,以前爱吃的都不想吃了,比如这虾饺。她现在只想吃酱菜。 惋芷还在无声抗议,季嬷嬷笑着引了个人进来。 「我的侍郎夫人,你这会才吃早饭,都什么时辰了,午间还能用得下?」 妇人清脆的声音传来,惋芷当下就露了喜色,激动站起身来。 看清款款而来的身影,惋芷惊喜喊了声‘明婳’,便开始打量她,李明婳则走到圆桌前直接坐下。 惋芷见她精神比前些日子见时更好些,只是身上那股凌厉的强势气息还是化不了。 v第48章[03.16] 李明婳任她打量,朝她笑,那凌厉就散去许多,可眉宇间还是那样清冷。「许久不见我,被我的美貌又迷惑住了?」 还会开玩笑,比那天冷冷的吓人好多了。 上回她去信后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便也不打扰,如今真真见着人一颗心才算是踏实。 惋芷搁了汤匙,也笑道:「是啊是啊,你最好看了,一眼就勾走了人的魂。」 「嘴变甜了。」李明婳又笑笑,「家里都打点好了,我才抽的空出来,不过也是坐会就得回去,不放心轩哥儿。你怎么样了。」 惋芷听着就要请她到西次间说话,玉桂忙道:「夫人,您早饭没用几口,一会得饿着。」 惋芷斜了玉桂一眼,看得她直缩脑袋,李明婳却道:「这有什么难的,端到西次间,让她边吃边说。反正我不在意。」 玉桂感激的朝李氏屈膝,惋芷没有办法,只得随便她们。 李明婳却是跟玉桂心有灵犀似的,净往她碟子里添她不喜欢吃的,她碍于情面又不能拒绝,只得慢吞吞全吃了。 「轩哥儿出豆是与我那继子媳妇有关。」 惋芷正在喝茶想去去嘴里的油腻,李明婳突然来这么一句险些忘记咽下去。 正惊讶不已,她又已伏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惋芷整张脸都红了表情还很尴尬又很担忧,嚅着唇良久才低低问一句:「俞大人真的没有……」 「自然有过的。」李明婳懒懒瞥她一眼,「男人听得这种事第一反应都会认为是女人的错,为此他还挨我一刀,不然你以为俞府为何戒严好一阵。」 挨了一刀? 他们夫妻俩还动刀了?! 惋芷眼中闪过惶色,忙去拉了她手。「他是武夫,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你可有受伤?」 「我若是受伤,你该早听到俞府被人一把火烧了。」李明婳呵呵一笑,「所以男人啊,该治得治。」 说着,她拍了拍惋芷的手站起身来。 「我该走了,继子媳妇突然急病去了,正要搭灵堂呢,我去看看热闹去。」 接x而来的事实打得惋芷有些措手不急,忙扶着桌沿也站起来,担忧的喊她。「明婳……」 李明婳回头朝她笑,「你别想太多,我很好,与俞宇森也很好,我们都会过很好的。我只是憋在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找你说了,说过后也就好了。对了,你家那位好像和我家那个达成了什么共识,以后我到这来他再不敢吭一声的。」 那添了清冷的美丽女子风一阵的来,风一阵的又走了。 惋芷坐在炕上透过窗扇看她渐远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出滋味来。 这是她再一次感受到后宅女人因私心而扭曲的疯狂。 居然陷害自己丈夫与继婆婆有染,还下那种狠手,连丈夫都一同想除去,让公公以后只扶持孙儿。她想想都有些心悸。 若不是轩哥儿福大命大,真是不敢想,俞家分了家也是好的……惋芷视线落在廊外美人蕉红的黄的花瓣上,看着高高的花径随风摆了摆,她心里又打了个突。 俞大人的嫡子被分了出去,难道只是因为那媳妇的事,若只是那媳妇的构陷,俞大人应该不会这样分家的。莫不是那俞大人嫡子真的有窥明婳的心思?! 惋芷想得心直跳,有些明白为何李明婳会愤怒到真动了刀,她吃惊好大会才敛了神思,将李明婳今日所说的每一次话与猜想都烂到肚子里去。 六月初,秦勇回了京。 本就高大的壮汉越发强壮,皮肤也晒成小麦色,一身劲装显得他身上肌肉线条特别明显,让人光是看就能感受到内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他上来就要先给徐禹谦、惋芷行礼,让徐四爷给拦下了,惋芷还笑眯眯喊他一句秦大人,让他直不好意思的挠头。 陈虎在边上吃糖,悠悠说了句:「总是一副怂样。」言毕还挑衅朝他冷笑。 两人险些在书房就要打起来,明叔照头就给两人一下。 晚间徐禹谦与一众亲信给秦勇接风洗尘,在前院热闹到二更天,郑二老爷不知从哪儿溜完回府,居然也跑去乐呵呵在边上蹭起吃来。 惋芷听到自家舅舅与一众侍卫拼酒干倒一片,揉了揉额头,就这样酒荤不戒的人当初怎么想着要出来家的! 徐禹谦也陪着喝了不少,便在书房沐浴后才回的屋,只是他才掀了被子,惋芷还是醒过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怎么就让舅舅跟着在边上胡闹?」她挨上前去。 徐禹谦却是往后避了避,「聚在一起热闹,而且郑二爷得人心,这些个护卫除了陈虎,就没有不喜欢和他的。今儿连秦勇都要有和他成为莫逆之交的意思。」 「你们都纵容着与他胡闹吧。」察觉到他的躲闪,惋芷有些不满,又蹭上前去,徐禹谦不躲了而是拉着她手放到腰下。 「你明知这种情况不能的,何苦撩我。」 惋芷临近满六个月的身孕,他不敢再碰她,有人却无辜极了。「习惯挨着你睡,要不还是分床吧。」她可不能保证自己睡着睡着不滚他怀里。 帷帐里就静了下去,良久才听到男子叹气的声音:「为夫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 惋芷便在暗中偷笑,徐禹谦也没能看到她桃花眼里那点促狭与得意。 自打徐禹谦五月忙过一阵子,惋芷发现他好像又清闲下来了,每日按时辰就回了府,沐休时还会陪她往娘家走一趟。若不是听明叔说府里除了明梢还增加不少暗梢,两人出门又是防得那样严密,她都要以为他前些日所说的事已经过去。 惋芷在内宅中感觉到的是平静,朝堂上实则已是风涌云动,前去祁王封地的锦衣卫同知原定六月底回京复命,直至近七月底也未见着人。皇帝有些心惊,连连派了几批人马沿路打探未果。 如此一来,就是张敬那边已早收敛不再纵人弹劾,在皇帝心头的疮已不止是化脓,从而开始腐烂再也愈合不了。 皇帝便密令让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将祁王直接压回京城。 严瀚很快就从吕义那收到消息,神色异常平静,连着几日在内阁被张敬有意为难都只一笑置之。 v第49章[03.16] 八月十五前,锦衣卫指挥使传信回京,已暗中控制住了祁王,准备密送回京。皇帝像是去了块心病,又缝倭寇彻底败退太子妃再有身孕,心情越发的好,连身体都感觉轻快不少。在得吕义提意下,决定中秋那日宫中举办宫宴,京城官员七品以上皆携家眷参宴。 在早朝上听到这个消息,徐禹谦便朝严瀚看了眼。 严瀚立于张敬身后,他从后边斜看过去,只能看得一边侧脸。严瀚神色异常平和。 徐禹谦早朝与宋大老爷碰了个头,后回府让惋芷给皇后写了折子告病。 待到八月十五宫宴这日,皇城内张灯结彩,丝竹声声。 皇帝入席开宴,张敬与内阁一众阁老自是领头说吉祥话,再群臣附和,一时间气氛再推到高点,皇帝脸上的笑意便没有落下过。 待宴散去,徐禹谦理了理衣摆与众大臣步行出宫。 严瀚本走在他前头,却是放缓了脚步,待到徐禹谦快与他平行时,朝他笑了笑。 徐禹谦停下,与他揖礼。「不知阁老是有什么吩咐?」 「哪就有什么要吩咐徐侍郎的,不过想起徐侍郎回京荣升后,我还没有给你道声恭喜呢。」严瀚又是笑笑,是真为此事一般。 徐禹谦自然也只是笑着道谢,又闻他道:「听说徐侍郎娇妻有身孕近生产了,我还是再道声恭喜吧,省得你喜得子我却又忘记了。」 肩头落有月光的徐禹谦眸底瞬息起了冷意,「下官再谢过阁老。」 「早些回去吧,你那小娇妻或许也等得着急了。」严瀚依旧是笑,只是那笑意已变得极冷,阴柔的面容在月色下竟使人有些心悸。 徐禹谦不动声色盯着他看,一顶轿子缓缓而来,在两人跟前停下。 帘子被掀开来,张敬朝两人探头。「你们宴上不多喝几杯,倒是在这站着说起话来了。」 两人皆朝他行礼,徐禹谦喊了句老师。 严瀚则道:「我是羡慕首辅的门生个个都出色,一时心血来潮见着徐侍郎就出个题想让他猜谜来着。」 「哦?」张敬显出来极有兴趣的样子,「可是出了谜题了?子冲猜中与否?说与我听听。」 徐禹谦正欲回答,严瀚却又道:「这才说了两句家常,谜题还没出呢,如今首辅也在我也就不献这个丑,搞不好首辅还以为我是在欺负你徐侍郎。」 张敬哈哈就笑起来,「严次辅这是怕我们以多欺少吧,不过我这门生确实是最拔尖的,猜谜这事我都赢不过他。」 对于张敬的赞誉,徐禹谦忙谦虚,严瀚似笑非笑看了看两人,心领神会却也不恼。张敬这老狐狸借话敲打他呢。 绵里藏针对了两句,张敬轿起离开,严瀚亦大步走了没有再与徐禹谦说一句。 宋大老爷让程氏先行上马车,自己在宫门处等女婿,发现张敬、严瀚出来女婿落在后边,便知这三人又发生什么故事。 未待宋大老爷说话,徐禹谦已冷声道:「严瀚使的是调山离虎之计,宫宴上本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宋大老爷心头一跳,脸色都变了。「惋芷!」 严瀚的调虎离山计,使得徐禹谦与宋大老爷匆忙离开了皇城。 京城百姓还在欢庆中秋,各式彩灯照亮了暗夜,大街上人来人往,疾驰的马车让百姓们慌忙让路。 而被暗夜笼罩的徐府却是已有数十道身影潜入,寂静中正房突然闪起火光,丫鬟婆子们的惊慌大喊走水的声音响彻徐府。正房的几处暗梢被逼现身,银色寒光便似天坠流星,霎时在黑暗乍现,刀光与火影,尖叫与惨叫交织,将徐府正院染上一片血色。 「府里各处已检查过了,没有遗漏。」 两刻钟后,徐府所处的混乱已经控制,一身黑衣的护卫将五花大绑的入侵者首领踢到明叔脚边。 明叔眼睛盯着耳房黑黑的墙,眼里闪过懊恼。他们居然用火攻,四爷、夫人回来怎么交待,这可是正房! 「押到前院那屋子里去,别让死了。」再看了几眼正房,明叔虎着脸又将脚边人踹到那护卫身前,转身收拾这一片狼藉。也不知道四爷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徐府出来了情况,宋大老爷与徐禹谦却是一路往宋府去,府门守的全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那个在后的黄雀果然也是趁此机会动了! 五城兵马司可是兵部在掌管,无声无息调动,连徐禹谦这侍郎都不清楚,这兵部尚书终于露出来派系来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潜得也是够深的,当年参祁王一事张敬可是拿他做的筏子,好一招暗度陈仓! 两人瞬间就看清形势,皆冷着脸任马车往内宅走,在垂花门处时就见着冯旭带了大批侍卫神色沉沉往外走。 「冯大人,你这大阵仗到我宋府来,是要做什么?」宋大老爷让马车停住,掀了帘子威严凌厉的质问。 看到已经回到宋府的岳婿俩,冯旭神色越发难看,却不得不小心应对。「是得首辅吩咐,追捕闯入徐大人的府中行凶做案的贼人,这追发现人进了宋阁老府邸,只好闯了。还请阁老见谅。」 老师心思暴露了,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明明消息是宋惋芷被暗中送到宋府,可他搜遍角落也没有找到! 原本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能把握十足将人控制在手中的,如今可是算空了!这分明是严瀚与他们都被徐禹谦这对岳婿摆了一道。 宋大老爷听着他的说辞冷笑,「我们从皇城快马加鞭回来,冯侍郎却是知道徐府出来了贼人,还已经馊了我宋府。我该说冯侍郎是神机秒算,还是说张首辅神机妙算?!」 冯旭有些应对不上来,索性不说了。 如今算是撕破了脸,他见了老师再说。 冯旭一挥手,他身边的士兵都将他围在中间,他淡声道:「今夜多有得罪,下官先行告退。」言毕,他便在士兵的围护中离开宋府。 宋大老爷很淡定的看着他离开,当脚步声远去,徐禹谦才说道:「冯旭这人确实不够聪明。」 「张敬看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你这套算计也是妙,知道祁王与严瀚被逼到绝处,要趁宴会做手脚就来个将计就计。明日严瀚和张敬见到你时该摆什么表情?」宋大老爷收回目光。 徐禹谦听着只是微微一笑,严瀚知道了惋芷能临摹出以假乱真笔迹的事,自然是想借此让祁王能名正言顺上位,从而想控制住惋芷为他做假诏。他原本也只是未雨绸缪,防着严瀚亦防着张敬,因为只要一方动,另一方必然会伺机而动,倒是让他猜对了。 但是张敬的大手笔有些叫他吃惊,五城兵马司这底牌都露出来了。 v第50章[03.16] 想着,徐禹谦心头一跳。 底牌?! 张敬如何是那种不到关键时候就将底牌甩出来的人?! 他刚意识到不对,便感觉到腕间一松,就有什么从袖口处滑出。 掉落在厚毯子上的佛珠无声无息,红色的珠子被透过窗格洒落月光照得异常刺目。 宋大老爷与他都怔愣片刻。 下刻,他就冲出了马车。 「子冲,你这是要上哪儿?!」宋大老爷被他举动闹得莫名心惊。 徐禹谦被猜测到的事情吓得呼吸都快停滞,只道:「俞府!」 俞府二字使得宋大老爷也变了神色,他忙也下了车跟上前,却又见女婿骤然停下,用有情绪翻涌在翻涌的黑眸盯着他看。「岳父大人带着陈虎即刻进宫!太子!」 一连两番惊人之言,宋大老爷也变得焦虑,更有着不可置信:「太子那应该不会出事才对,毕竟是深宫,承泽与定国公世子还被太子留下了。」 「五城兵马司被调动,这么高调的举动张敬不可能只用到宋府找人,他是在京中都布了线!冯旭来宋府也只是迷惑我们的,张敬应该是知道惋芷又被转了地方!而张敬敢将五城兵马司这底牌露出来,肯定还会留有一手!」 宋大老爷已经从女婿的话分析到关键之处。 张敬是与人里应外合了?! 里边的人……「定国公世子!」宋大老爷心中惊涛骇浪,张敬这是要反?! 可是他反了太子拥护谁?! 宋大老爷想着脸色铁青,匆忙与在后一辆马车的程氏说了一声,与女婿再出府分路而去。 他们透过冯旭看清了形势却没看透局势,张敬果然老谋深算! 徐禹谦将马车给了宋大老爷,让陈虎跟紧进宫,自己则带着林威等人骑马一路赶往俞府。 此时的俞府大门紧闭,外院未亮一盏灯,内院亦静悄悄的,只有正院灯火通明。 穿程子衣的侍卫与着轻甲的士兵里外三层将院子围住,李明婳抱着已睡熟的轩哥儿冷冷坐在一边,死死盯着那京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首辅张敬。 惋芷扶着腰立在放有笔墨的案边,微垂了眸,神色冷静。 张敬坐在案对面喝茶,看着桌案上用白瓷瓶插养着的几朵秋菊,神色淡然。 案前的女子许久未动,他这才笑笑道:「你拖得越久,徐禹谦没命的几率越大,你猜猜他现在有没有发现我已经到了俞府。若是猜到了,你再晚下笔,我的人在路上堵了他,那真的是迟了。」 生死之事在他嘴中说出来,如家常一般。 惋芷终于抬了眸去看边上的笔,慢慢伸手取过熏了墨,左手轻轻挽住宽袖下摆,是要下笔的意思。可她做完动作,手又停顿在空中,墨汁顺着笔尖就那么滴落下来,染了那明黄色的细绢上。 张敬看她一眼,「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朝身的侍从招了招手,又一张新的细绢重新铺好在她跟前。 明黄的颜色在烛火下有些刺目,惋芷看了好一眼,突然抬头却朝张敬笑道:「其实四爷那么聪明,猜到的怕不止是你在俞府。」 「你这么说我倒也是相信的。」张敬从方才随意的坐姿换成了正坐,唇边亦带了笑意,只是那盯着人的双眸却只让人心里发冷。「徐禹谦确实是我所有门生中最聪慧的一个,亦是最有手段的一个。」 听闻他夸赞自家夫君,惋芷又一笑,带着与有荣焉,挽着袖子的手变成轻轻摩挲着袖沿边上暗纹。「四爷确实也是我见过的男子中最出色的。」 「所以我也是极舍不得他这样的有能力有手腕的人。」张敬看着惋芷道,那平静的目光扫过她时,她会觉得有无形的气势与压力笼罩着她,让她呼吸都困难。 她忙定了定神,张敬已继续说着:「只要你照着写下,也算是有了从龙之功,我亦是心胸宽广之人,不会计较子冲这些日子生的不敬之心。」 不过几句话,张敬从直呼门生其名再到其字,惋芷想叹玩弄权术之人真真会把控人的心理。不过那句从龙这功,她听得是真想呸他一脸。 她不傻,怎么会去相信张敬会放过四爷,放过她,甚至放过宋府! 可也只有她清楚,自己表现得再冷静,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惶惶。 三五句对话,已经让她吃力,拖延时间这招肯定是用不了,她从一开口就暴露了。心眼不够人首辅看的。 身子重,站得腿发酸发麻,肚里的孩子也像是发现了危险似的,开始不老实总动弹。 似乎她争取不了更多的时间…… 惋芷闭了闭眼,阻止翻涌的情绪流露,深吸口气才再睁眼。 她指尖已摸到了宽袖内冰冷的触感。 她微微弯腰,又再熏了墨,笔尖已轻触细绢,这举动落在张敬眼中便是下了决心。 下一瞬,张敬却见寒光闪过,他反应迅速站起身来往后退去,他的侍从亦要伸手去擒惋芷。只是那道寒光袭向的并不是他张敬…… 张敬看着那道凌厉寒光,意识到惋芷意图时已来不急阻止,众人反应过来亦为时已晚。 惋芷只觉得腕间一凉,皮肉被割裂的疼痛使她额间霎时就渗出了冷汗,在疼痛中她反倒朝张敬笑了。 侍从击落那把精致的匕首时,鲜血溅他满手,连侧脸都沾了几滴。 李明婳紧紧抱着儿子,任眼角泪水淌下。 「蠢妇!」张敬脸色铁青,看着那笑中透了得意的女子斥骂。 骂完后却又叫侍从捏住她手腕止血,并要人传郎中来,侍从额间也急出了汗。「大人,割到手筋了。」 第51章[03.20] 那么精准的位置,这名女子肯定不是突发其想的反抗,也太利落了…… 惋芷任他按着伤处,痛得脸色煞白跌坐在椅子中。 她听到侍从给张敬回的话,同样褪去血色的唇弧度又高扬了些。 自位极人臣,张敬也不知自己有多久没被这般挑衅过,气急败坏着厉声道:「你以为就是没了诏书就无法登基了?!」 「当然有。」惋芷吸了口冷气,缓缓地说:「只是名不正言不顺,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心中都会清楚明白!何况,你傻还是我傻,真以为会有什么从龙之功可饶一命?!首辅大人,你究竟是怎么当上这首辅的!」 惋芷疼得眼前都有些发黑,可将想做的想说的都了了后,发现心中只有阵阵快意。 最坏的下场不过是死,不恶心张敬一顿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反正是死过一遭的人。何况……她相信四爷,而她也不能一再拖累四爷! 没想到方才还柔柔弱弱的女子,转眼就跟个泼妇一样伶牙俐齿,张敬委实是被气着了,双目赤红。他盯着惋芷阴冷一笑道:「我就让你看看,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再陪你看看等来的是我那好门生的尸体还是他人!」 惋芷闻言闭了眼,胸口起伏不定,却不再说话了。只庆幸自己果决,张敬果然一开始就没准备放过四爷。 屋里便安静了下去,气愤沉重得让有些窒息,张敬慢慢显露出了他的焦急来。 他失算了,没有算到宋惋芷还有那么烈性的一面,没有诏书事虽能成,却要耗费更多心力精力。不知如今宫里如何了,算来算去,也只能走最后镇压这最后一步。 坏他好事的宋家女! 待大事成后,他定要将她与那叛逆的门生徐禹谦挫骨扬灰! 廊下灯笼轻晃,廊下树影映在门扇也跟着摇曳不定,似在张牙舞爪。张敬看得更是心烦意乱,外边却突然像有鞭炮的声音接连响起,院子里谁人喊敌袭,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这突来的动静叫张敬嚯的就站起了身,惊疑不定。 这,这个声吃是——神机营的人?! 怎么会! 「张敬你个老匹夫,快把老子媳妇放了,不然老子把你崩开花!」 粗狂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李明婳紧张着站起来,怀里熟睡的孩子动了动,她又忙坐下轻轻拍他的背。屋里的三名侍从不用吩咐已拔刀威胁着惋芷与李明婳。 张敬袖中的手有些抖,对突然到来的神机营有些心惊,皇帝应该昏迷不醒了,谁指挥的?! 俞府内外的兵马呢?! 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就被杀完了,他可用了近三百人包围着。 外边却又有声音传来,「张敬,我们也许久不见了,当年我在内阁时你还是小小侍郎,如今你却是权势滔天,更动了不能动的心思。」 苍老的声音不但使张敬诧异,惋芷在这一瞬也忘记了腕间的疼,激动又惊喜。 外祖父怎么回京了! 「居然是郑老,怪不得能指挥神机营的人。」张敬辨清来人笑了两声,侧头看了眼半边袖子都染着血迹的惋芷。「不过郑老是什么时候回的京,委实叫人意外。」 外边气定神闲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你封锁京城前堪堪进的城门,为了清理你城里埋的小老鼠,还是被耽搁了些时间。」 张敬闻言突然大笑,叫人开了门,郑老太爷与俞宇森透过层层侍卫间的空隙,见着内中情况。 惋芷袖口裙上染着一片血红,郑老太爷看得睚呲欲裂:「张敬,你居然真去为难身怀六甲的弱女子!」俞宇森同样震惊间又见妻子儿子被人用刀架着圈头紧握。 「成王败寇。」面对小人之行的指责,张敬反倒更加淡然。「过程有什么要紧的?」 「是的,成王败寇,过程有什么要紧的。」 他话落,一道身影大步而来,举着火把的士兵纷纷让开条道。 徐禹谦稳步而行,眸光冷厉,惋芷惨白的脸色及一身骇人血迹让他情绪疯狂涌动。 张敬立在屋中,遥遥睥睨着步步走来的徐禹谦,先前的惊与疑又化做冷静:「所有门生中,我就喜欢你的明白,子冲,事已至此何必再挣扎。宫内已经乱了,京城外也乱了。」 徐禹谦一路往前,越过欲阻拦他的郑老太爷与俞宇森,步伐坚定沉稳。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用刀尖向着他,其余士兵亦齐刷刷紧张戒备步步靠近的高大男子。 惋芷早在他出现那刻便眼晴发酸,见他没有受伤,身上只是沾了些奔波的风尘,又将那泪意逼了回去。强行让自己露出笑来。 四爷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 高大的男子越来越接近自己的保护圈,张敬眯起了眼。 他知道徐禹谦有多危险,更别提此时他浑身上下皆是一种欲暴发的毁灭气息,他抬手示意,侍从高喊:「靠近者杀!」 惋芷听得险些腿软要摊倒,笑意瞬敛惶惶大喊:「徐禹谦!我很好,你停住!」 郑老太爷与俞宇森亦一脸焦急,这个时候徐禹谦往前单枪匹马的不是给自己人添乱?再是有火枪这种距离肯定会伤到他! 徐禹谦却是听不见一般,只盯着惋芷看,在他离那些刀尖只有三步时,他突然朝她笑:「惋芷,乖乖的。」 惋芷心中一凛,闭上了眼任泪水决堤。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提刀迎上,大喊一声杀,徐禹谦便身陷刀光剑影之中。 张敬却是感觉不对,还未来得及细想他头上悬梁处突然翻落一人,快到所有人都未有反应,细细冰冷的触感就缠勒住了他的脖子。 「都住手!」疼痛来临那刻,张敬又恐又怒大声阻拦行事的手下。 指挥使听得心头猛跳,来不急避开已夺了他刀的徐禹谦,被他反扣了咽喉刀刃就贴在了脖子上,五城兵马司的人都霎时停住不敢乱动。再回头往屋里去看,惊惧的发现连首辅大人都被人劫持了。 第52章[03.20] 徐禹谦喘着粗气,身前背后有几处刀伤,疼痛却使他握刀的手更紧,手背青筋直突起。 「哎,你的人怎么还拿刀向着我外甥女和我外甥女婿,你脖子不疼啊?」郑二老爷在张敬身后笑嘻嘻的,手中加重一分的力道让张敬寒毛坚起。 张敬看不见来人,眼角却是看到身后之人宽大的僧袍一角,更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他想缓住情势,逐道:「心中向佛人不会杀生,我若放了人却会死得更快。」 张敬侍从听得他的话,就用力扯过惋芷与李明婳,轩哥儿被惊醒放声大哭起来。 俞宇森急得双目赤红想冲上去,却是被郑老太爷一手按在肩膀上。 缠着张敬脖子的精制的柔韧细丝再嵌入肉又一分,血珠子就渗了出来,紧紧盯着的侍从们大惊不敢动一分,郑二老爷此时才慢悠悠道:「心中有佛酒肉穿肠过,为大统惩奸染血又如何,何况……空门不曾收我。」 汗水就从张敬额间滴下。 他急得五内俱焚,除了徐禹谦外,又是一个让他感觉无法把控的人。徐禹谦的命,加上他妻儿的命,甚至这所有人的也抵不过自己! 张敬意识到不能再硬碰,眼下他只能以退为进,内宫应该是被控制,再等城破,屈辱一时又何妨?! 严瀚已经他控制,祁王那个只有野心却才智不足的脓包,没有他可成不了最后一步。 朝中更需要他来稳定局面,他乃当朝首辅,门生遍布,只手遮天!祁王定要也必须要将他救出去,而他也敢赌这些人不敢杀他这当朝首辅! 形势所逼,张敬挥了挥手让侍从松开惋芷三人。 李明婳忙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扶着惋芷退到郑二爷身后,惋芷失血,又是一番惊心动迫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有些站不住却还强撑着探头看外边情况。 前边徐禹谦已胁着指挥使走了上台阶,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敢再动作,又害怕后面的火枪手,一时间都茫然不知所措,进退不得。 郑二爷扯着张敬,让侍从都先退出去,随后与徐禹谦汇合。 张敬此时依旧冷静,看着原本的得意门生虽有些不是滋味,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却实没有看走眼,徐禹谦有勇有谋有狠劲。他会被挟持也是过于自负了。 「子冲,就是再挟持我亦大势已定。」 徐禹谦闻言没有什么表情,抬手一刀柄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给击晕过去。 松开软倒下的人,他持刀而立,视线落在摇摇欲坠受了苦难的惋芷身上,眸底翻涌的情绪将他面容一点点被阴骘笼罩。 「大势已定?」他指尖轻触刀身,绻指一弹。 利刃便发出清吟声,张敬却是听得头皮发麻。 徐禹谦唇角有弧度缓缓勾起,看着刀刃映出自己的面容,脑海是前世惋芷惨死,是今生还被牵连算计受的罪,以及那在刑房被他亲手斩杀两次所谓的严瀚手下。 他眼中厉色闪过,轻笑一声,看向那也正遥遥望着自己的妻子道:「惋芷…闭眼……」 在张敬意识到要发生什么睁大眼前时,他已手起刀落,刀尖准确无误插进了张敬心脏。 撕裂的刺疼让张敬不可置信,双目外凸,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是发出哧哧的声音,当腥甜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时,眼前彻底一片黑暗。 所有人都被徐禹谦这说杀便杀的魄力震住了,张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惋芷听话的闭着眼,不管钻入耳中的任何动静。 盯着张敬断气后身子仍痛苦发出来抽搐,徐禹谦缓缓抽刀,任本就血迹斑斑的朝服再沾染一层。 他将刀丢到地上,声音很轻。「唯有你死,大势才定不了。」 兵势落地的清脆声响终于让众人缓神,郑老太爷当即下命缴械不杀,俞宇森已冲上前去寻妻儿。 郑二爷身上也被溅了不少血,却面不改色随意将气绝的张敬丢地上。「这回我是真入不了空门了。」 徐禹谦早已到了惋芷身边,将她扶进屋让她坐好,在身上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撕成布条,勒紧她右腕伤处上端好将血止住。 看着跪在面前身上亦伤痕累累的男子,细心为自己包扎,末了还在她已发木的手背轻吻,惋芷泪眼模糊。 「四爷……」 「你怎么那么傻。」徐禹谦再也抑制不住,手在发抖。 泪水正决堤的惋芷却强行让它收回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徐禹谦,也该换我为你做些什么,何况这样是好的。不再让人起疑,又还留有帮你的余力。」 从来都是气势如山的男子低下了头,将脸埋在女子那满是血污的掌心中,沉默了良久,有炙热的泪珠化开女子掌心的血污,只是女子浑然不觉。 张敬身死,局解了一半,宫内皇帝到底还是被吕义所害驾崩了。 得老承恩侯先前留下仍暗潜宫中被迫撤销的厂卫势力,并有着郑老太爷调动的神机营,宋大爷与陈虎顺利进宫护住了太子。宋承泽在掩护太子间受伤昏迷。 而祁王逃脱,与被张敬暗中放了方便进京破城的四万兵马汇合,京都调集的兵马反关城外,只靠内城兵力抵挡极为吃力,京中形势依旧严峻。 欢庆的中秋一夜间暴发战事,京中人心惶惶,百姓关门闭户,除了来往的士兵宛如一座空城。 将惋芷一众都转移到宫中,徐禹谦草草包扎伤口,便继续参与政事商议抗反军对策。一直忙碌两日,直到秦勇那不畏死的性子带着一众精兵硬顶住夺了北边城门,局势稳定才开始好转稳定。 祁王见大势已去,仓惶逃出京城,最终被拦截射杀,一场叛乱正式落幕。 严瀚先勾结吕义、祁王意图谋反,张敬助纣为虐,意图铲除政敌,对失去控制的太子生异心改奉祁王为主,每一件事都足以震惊朝野。 太子在名正言顺继统登基后,改年号为历平。以雷霆手段清扫张严两派党羽,再有新任内阁首辅宋大老爷及徐禹谦力助,新臣按部就班老臣兢兢业业,动荡的朝纲很快再度稳定。 论罪定罪时,靠在严瀚一派系的承恩侯父子亦受到众言官弹劾,徐禹谦念侄子提醒一情,上奏本驳清欲加之罪。徐家长房爵位被夺,承恩侯罢官,徐光霁贬黜外放任偏远之地县令。 徐禹谦再忙碌,总是按时回府。 这日,他见着小妻子时,她正坐在院中,太医在边上为她拆纱布换药。 丫鬟见着他纷纷行礼,惋芷就眉眼弯弯朝他笑。 第53章[03.20] 「情况可有好转?」他上前先伸手轻轻摸她的发,问太医。 太医细细看密合不错的伤口,语气不算轻松。「这伤算是万幸,虽是力道浅,却总还是伤着了筋脉,以后这手怕是连执笔写字都难了。」 「无痊愈之法?」徐禹谦眼中闪过黯然。 太医叹气一声,摇头:「再是恢复也不过是指头能动弹,别无他法。」 待到太医离去,徐禹谦蹲下身轻轻抓着惋芷的右手又失神,惋芷倒是笑了开来。「四爷以后可不能嫌弃我。」 徐禹谦看着她如春日般暖阳的笑,心里直揪着疼,许多话堵在口中说不出来,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真是宠得你主意越发的大了,我竟然不知你还算计这种结果。」 「哪里就能说算计,我又不傻。」惋芷抬起左手用指尖去描绘他的剑眉,低声道。「当时我若不废了这手,真写下那东西,就会是徐家宋家被连根拔起的结果,即便相信四爷您会及时赶来,我亦不敢拿你们去赌。而且,这样也算皆大欢喜。」 惋芷说着,很得意的朝徐禹谦扬了扬左手,附在他耳边说。 【番外一】 李家世代从军,却因祖上并未立有功勋,李家在朝中最高官位不过是正四品的李老太爷。 李老太爷去世后,李家在朝中便更不显,李老太太不止一次对在六品经历司的位置呆了四年的嫡长子发牢骚,恨铁不成钢。 每每李大老爷挨了训就回房中将气转接在妻子身上,自打李明婳懂事以来,她最常看到的便是娘亲垂泪。 一开始,她还会替娘亲不值、气愤,气父亲莽夫不讲理的性子,气父亲看不到本比花娇的娘亲为这家操劳憔悴,还要在他的磨难下硬生生熬得枯萎。可每当她安慰娘亲,气愤中会不择言说出父亲的不好,娘亲却是反过来再斥责,还总说三从四德,夫为天为纲,这些都是身为女子、妻子该受的。 渐渐的,她也就麻木了,看父亲对娘亲磋磨也变得一日比一日漠然。 她娘亲都没有怨言,她连说服自己心疼的理由都寻不到。 可她从来不认为女子就该委屈求全。 在及笄前一个月,总因李家家世不显而不太愿出门的祖母说要到庙里上香。 当夜,母亲就将她喊了去,让丫鬟捧了套簇新的衣裙。 上好的绸缎,米分色的,做工精致,皆用了银线滚边,裙摆绣着展翅欲飞的彩碟,行走中便似活的一般。 李家只能算殷实,家中过日都是精打细算,连老太太制新衣都是有定数的,如今悄然无声便给她做了新衣。 李明婳摸着裙摆上的彩蝶只疑惑看向母亲。 李大太太也看出了女儿的疑惑,微笑着与她道:「是你要及笄了,又将好明日出门去,便让人先赶了出来,你试试。」 既然是明日要出去,又如何会让人先赶了出来,时间也太短太急促了些。李明婳是个聪慧的女子,不过三两句话就听出母亲的不对。 是听出来了,她却不准备拆穿,本就不太在意这些东西的她越发觉得索然无味,只懒懒与李大太太说:「试来试去的总要添褶皱,还得再重新熨烫,反正明日就穿了,不试了。」 李大太太没有听出女儿的异样,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就由得她。 李明婳从娘亲那出来后,踩着月光慢慢往自己住的小院去。 李家人多,一直未分家,四房挤都在这老宅里,李明婳是与姨娘生的庶妹住一个一进小院。她住小院正房,庶妹住在东厢。 她进了院子,才走到开满桂花的树下,便听到东厢传来庶妹开心的笑,没有合严实的窗扇传出她带憧憬的话。 「明儿我穿着这身去上香,俞大人指定会看上我,只要嫁到俞家我便有享不尽的福了。」 俞家? 李明婳听得真切,侧头去看显出豆黄烛光的东厢房,却是无法看清里面情形。 庶妹的丫鬟也欢喜附和着:「六小姐穿上定然是要将五小姐压下去的。」 「可不是,这可是姨娘花了大价钱暗中特意为我做的,就是要比过那自以为貌美无双的李明婳!」 听到这,李明婳有些不想听了。 并不是因为庶妹对自己言语间的嘲讽,而是她想起了俞家是哪家,也明白明日去上香真正内情是什么。 她的丫鬟捧着衣裳气得满脸通红,想要上前理论的样子。 她抬头看了看枝上的挂花,昨夜下过一场雨,桂花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如今枝上再不是那种团簇盛放的美景。她心情与这桂花树一样,一片萧条,甚至还有些绝望。 俞大人,是她父亲上峰那个俞大人吧。 她祖母父亲居然是想让自家孙女嫁到俞家。 听说那俞大人已年近四十了。 她也好,庶妹也好,可都还未及笄。 就是嫁过去是继室,有泼天的富贵,这又有什么好高兴的,俞大人嫡子都要快娶亲了。那样的宅门是好进的? 进去了怕只有数不清的麻烦罢。 她的祖母与父亲,要拿她们去换李家荣耀。 李明婳觉得可悲又可笑。 烂泥再如何也是扶不上墙的,更何况真正聪明的位高把权者会被女色所迷而去扶持阿斗?反正,她是不会相信这所谓的联姻会给李家带去什么荣誉。 而她,也不会甘愿就那么被摆布,谁愿意嫁就嫁去,大不了她绞了头发做姑子也是条活路。 拦下了往东厢方向迈出两步的丫鬟,李明婳安静的回了屋,洗漱后便睡下。 第54章[03.20] 次日天亮,她就被娘亲派来的丫鬟给喊了起身,木然任她给自己梳妆打扮。 一头黑发梳成了垂鬟分髾髻,簪了赤金蝴蝶簪子,与衣裙倒是搭配了起来。 李明婳出现在众人面前,长辈们都是满意的笑,实在是随了她娘亲的好相貌。细长的柳眉,杏眼不笑便带了微挑的自然弧度,面容虽还有着少女的青涩,顾盼间却已带娇媚风情。 这样的女子,清丽绝俗、灵动诱人,最是抓男人的目光。 李大老爷满意极了。 李明婳与众人行礼,余光就扫到庶妹气绿了的小脸。 庶妹的衣裙确实如很漂亮华丽,比她这身一看就要再上个品质,可惜她比自己还小一岁,这样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让她更像个是穿了大人裳的小孩子。反倒失了平时那种天真烂漫,虽然那天真也是装的。 只是一眼,李明婳就移开,顺带在心里腹诽一句。 马车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慈悲寺。 这是京中名气一般的寺庙,如今不是什么节日香客就更少了。 李明婳看得出来,庶妹自踏入寺庙中便很激动,一双眼亮得连日光都黯然几分。 待上了香,知客僧便引着众人到偏殿歇息,李明婳知道这戏是要开锣了,借口要方便在听得祖母几句的快去快回、不准乱跑后才离开。 可离开了长辈们的视线,哪里就还轮到她们做主了。 她读的兵法里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李明婳甩掉了跟来的小丫鬟,就一个人偷偷跑到刚才看到的一方池子边。 这里离偏殿有些距离,可却是僧人来来往往最多之处,不用担心碰到什么心怀不轨之人。 想着,她唇角便翘了起来,白纱下的精致面容有着得意的笑。 池里稀稀落落的还有几株荷花,小鱼们不时从这荷叶下游到那荷叶,李明婳便坐在边上的石头低头看鱼,心里估算时间。 突然面前有一颗石子砸落到池里,溅起一片的水花,将她的白纱都溅湿一片。 李明婳侧头去看,三个五六岁的男童就爆发出阵阵笑声,在奚落她此时的狼狈似的。 她想孩童顽皮,算罢,便又不理会他们,准备再坐会儿就该回去了。 哪知,又是‘卟通’的三声响,三颗石子前后全砸在池里,她白纱下的肩膀都被溅湿小一片。 孩童得意顽劣的大笑再次响起。 李明婳火气也止不住上来了,唰的站起了身。 那三孩童以为她是要骂人,忙转身想跑,却不想李明婳动作比他们还快,娇娇小小的姑娘家居然就那么冲到他们前面挡了路。 孩子们也不傻,对视一眼,尖叫着往两边跑。 李明婳想也不想伸手抓住一个就自己最近的,死死的掐住他一双手。 「干了坏事就要跑?你是哪家的孩子,不说我就将你送官去!」 小孩子本就不经吓,且这几孩子又都是平民百姓家的,都是住这庙附近的,平时爹娘也总说做坏事会被官差带走。被抓住那孩童哇就哭了,直哭得李明婳头晕脑胀,实在嗓门太嘹亮。 有僧人见此动静便上前与李明婳解释,最后又让那叫顺子的孩童道歉。 听得僧人语气无奈说了顺子家里情况,求她贵人不记小人过,又是实在是贫苦人家。见顺子确实吓得不轻,脸都哭紫了,李明婳想想也就松开他。 顺子还在抽抽搭搭的,僧人忙让他快走,怕再惹得李明婳心烦又要抓了他问罪。 就在此时,李明婳却是取了帕子出来,给那顺子擦拭哭得乱糟糟的脸。 僧人有些怔,随后又念佛号道施主慈悲。 小孩子最能分清善意恶意,李明婳动作轻柔,给他擦泪的帕子还那么香那么软,比糯米糕还软。顺子也就不哭了,呆呆看着她。 「你们那样砸石头不好玩,会玩打水漂吗?我可厉害了。」李明婳给他擦过脸,笑着问顺子。 顺子仍盯着她的白纱看。 李明婳见他这样,索性撩起了半湿的白纱,顺子溜圆的眼瞪得大大的,喊了句仙女姐姐! 旁边的僧人也窥得她真容,忙移开视线,低头念佛号。 李明婳开心的笑了起来,旋即又将白纱放下,一本正经道:「对啊,我就是仙女姐姐,若是以后你再被我抓调皮恶作剧,我就施法将你直接送到官兵那去。」 顺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李明婳就拉了他到池边,拾了颗石子给他打水漂看。见着石子在水面连跳了五下,顺子恭敬的神色瞬间变成了狂热的崇拜,高声喊:「仙女姐姐好厉害,我们村二虎子最多就四下!」 李明婳笑得更高兴了,笑声清脆悦耳。「因为仙女姐姐会仙法啊。」 顺子信以为真,眨巴着小眼,那模样别提有多天真可爱。 教顺子丢石子的力道方法,又看着他从两下漂到三下,李明婳觉得自己就该回去了。 果然一抬头就先看着远不处自家祖母与母亲的丫鬟都慌慌张张四周的寻人。 她与顺子道:「我得走了,记住我们的约定,不许再作弄人哦。」 顺子捏着石头有些发楞,还来不急说不舍,李明婳已站起身绕到后边小道去。 那是小片竹子,绕过去再拐弯又能回到大道,可以躲过寻人的丫鬟再回到殿里去。到时她解释自己迷路便是。 第55章[03.20] 李明婳不曾想才闷头冲进去,就先撞到一堵肉墙,险些叫她跌倒。 有力的大掌及时拉住她。 他的手捏着她胳膊时,她能感觉到他手心温度。 未和外男这般接触过,李明婳瞬间就红了脸,心里有些慌,下意识是伸手用指甲狠狠对那抓住自己的手背挠下去。 她听到抽气声之时得了自由,抬脚就往回跑,然后就被自家祖母的丫鬟给抓个正着。 那丫鬟在李老太太身边呆久了,脾气也是有的,见着她就先高声:「五小姐,老太太都快急晕过去,你怎么跑这儿了!」然后也不叫她解释,不由分说先拉住她往回去,嘴里还念叼着应该还能来得急。 李明婳却是泄气不已,这一句还能来得急就明摆告诉她,她这算是白费心思了。 拦住属下不让露面的俞宇森看着手背抓痕,不明所以的就笑了出声。 会露爪子的小姑娘,还骗孩子说自己是仙女姐姐,会仙法,着实是有趣。 俞宇森看起来心情不错,属下便也默默退回到他身后,只听他说:「跟上前去看看是不是李经历的嫡次女。」 属下当即领命而去,不久便回复确是李经历家的嫡次女,排行第五,闺名唤明婳。 俞宇森想到李大老爷舔着脸自荐闺女的样子,当时他是很想拒绝的,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娶继室的打算,也不知是谁先在司里传开的。可又觉是上下属关系,多少给点面子,才应了说到这人少的慈悲寺来。 他本是想走趟过场的,如今看来,倒也是可以顺水推舟吧。 其实刚才他看到她大家穿着是大闺秀,却越敢迈大步子跑的时就好奇停下来了。 这样的小姑娘实在有趣的很,他很想知道那白纱下的脸是怎么个模样,不过不知她嫌弃不嫌弃自己年岁大。 俞宇森思索着又笑出声,她父亲有这样的打算,她又如何会不清楚? 今天见着她也就尽够了,改日直接登门吧。 「派人送个口信给李经历,就说今儿我实在走不开失信了,让他先安心等几日。」 被带回到偏殿的李明婳自然是受到一顿说教,又见她衣裳沾了污迹,连李大老爷都气得面色铁青。 李明婳心里没为挨难过,只想着是不是要错衣裳的不洁为借口再躲一遭。 此时守在殿外的小厮来寻李大老爷,小声说了几句,便见他喜形于色,匆忙跟着出去。 不过小会,他却是黑着脸回到内殿,与众人说现在就去用斋饭然后打道回府。 李老太太神色明显怔住,想问什么又见孙女都还在场,只得忍住。待离开偏殿时,她才寻了机会问儿子为何不见俞大人。 李大老爷闷闷说俞宇森有事推了,母子俩便都一同郁郁起来。 回到李府,李明婳心情倒是挺不错,回到院子和丫鬟摘存了些桂花准备酿酒,才卸钗环躺倒美美歇了个午觉。 又过两日,没有听到再有关俞大人的事,李明婳想事情应该是过了。哪知在娘亲那用过饭后就见丫鬟婆子被遣了下去,留着她单独说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娘亲开口第一句便是说她傻,白白要将嫁入高门的机会让给庶妹,她庶妹这几日都在父亲面努力表现,要她也去寻父亲说几句好话,别让那对母女占了先机。 看着娘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全是说如何为自己好去争取当这继室,看着娘亲在描述她嫁入俞家会如何风光,父亲又会如何扶摇直上。那口中的憧憬似一道光从娘亲眸中迸射出来,李明婳心里阵阵难受。 身为女子已算无可奈何,却连被同为身为女子的娘亲都认为,拿女儿去做攀龙附凤之事是何等的风光。 李大太太见女儿只木着脸坐那,也有些不奈了,竟是放下狠话吓唬她。说前阵子没有俞大人的事时,她父亲想将她嫁给另一位官员当妾的。 灯芯在此时突然爆了一下。 李明婳的情绪也随着那一下缺了口,再也不想听下去转身就跑走。 李大太太没想到女儿说走就走,没有拦住人,心里怪女儿不听话,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心。又想到那日渐嚣张的妾室,暗自对着越发暗下去的灯烛垂泪。 不想一刻钟后,李明婳的丫鬟哭着跑来说小姐不想嫁人,要绞了头发当姑子。还好发现得早被夺剪刀,只剪掉了小撮头发。 李大太太激动得起身,将灯台都撞倒,原本就昏暗的屋里顿时被浓浓夜色笼罩。在黑暗中,李大太太脸色灰白吓人。 李大老爷正好回房听得这话,气得也不问缘由就冲到女儿院子,见着两个粗使婆子守着她,上前就先甩她一巴。大骂:「我怎会养了你这不孝的东西,婚姻大事,父母之言。你不报答我生你养你恩情,反倒要去当尼姑!如何就有你这样的孽障!」 虽是自小见惯了父亲的莽夫脾气,李明婳却也是首回挨了父亲一巴。 她扶着桌子才从头晕目眩中挺直脊梁,用手背擦拭嘴角,沾了一片血迹。 这一刻,她突然非常厌恶自己是李家女,那种长年对父亲的不满情绪紧跟着也暴发出来。她盯着李大老爷的目光再无尊敬,冷得似刀子。 被女儿的眼神扎了一下,李大老爷怒火越发收不住,扬手就要再给她教训立一家之主之威。 李大太太赶来,忙抱住丈夫的手,哭着求他,两人在拉扯间将倒不少瓷器摆件。屋里满目狼藉,隔壁厢房的庶妹亦跑到门口看她热闹。 正是乱哄哄之际,管家却是着急的寻了过来,说有贵客上门,是李大老爷上峰俞大人。 李大老爷神色当即从愤怒到狂喜,在激动间他看到嫡次女侧脸都是血污,立刻清醒过来,叫丫鬟婆子快打水来给女儿洗脸。自己喜滋滋的先去见客了。 李明婳冷眼见着父亲离开,一句未吭。李大太太边落泪边骂她,说早知她要做尼姑,生下来就先掐死她,也省得这样折磨。 听着责骂,委屈与不甘在李明婳心中不停翻腾搅动着,费了极大力气才再压下去。 她知道此时不是与娘亲反驳什么的时候,那个俞大人又来了! 骂过发泄后,李大太太见女儿脸上受的伤,又有绞头发的先例,她是不敢离开的。总还有最后的机会。 她吩咐得丫鬟婆子一通忙乱,想尽办法先保好女儿的脸,心里又暗中着急,这俞大人怎么偏就这时候来了。 第56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不想任何能消肿的方法都做了,李明婳高高肿起的脸和破了的唇角如何都遮掩不住,李大太太心中近乎是绝望的,她都看到隔壁那小妇养的女儿已梳妆打扮好出了院子。 李明婳看着满屋子忙碌的人,无声的笑。 她倒是觉得这伤来得好,算是无心插柳柳成阴,歪打正着。就这样一个模样,她就不信自己还能被人看上! 可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疑惑着看出窗去,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踏进了院子,有侍卫守在门口两边,而她的父亲像那酒楼小二般哈腰陪着人同往。 李明婳见着这情形拧紧了眉头。 未来得急细想,来人已到她屋门前,她听到他威严的声音:「我要单独与她说几句。」 不容抗拒,就像是战场上下军令的将军。 李大老爷的犹豫被瞬间压下去,忙将屋里的人喊了出来。 李明婳指甲瞬间就掐入了手掌心。 进屋的人脚步止在分隔内外的珠帘前,她听得珠帘有被拨动的清脆声响,却未再听见脚步声。 「李五小姐,我叫俞宇森,今年三十有七,发妻已去世五年。」 男人粗矿却带着沉稳的声音响起,李明婳怔了怔。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今日来是向你父亲提亲的。」他又说道,「我是粗人,说话也不会拐弯,你父亲也是希望你嫁给我,你可以说说你还有什么要求。」 这人来提亲,告诉自己父亲拿了她来换前途,还问自己有什么要求? 李明婳感到讽刺,想笑,确也是笑出了声。 俞宇森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对她突然发笑有些莫名,便问道:「李五小姐笑什么。」 「笑你。」李明婳站起身,直直走向这个所谓要来提亲的男子。「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想法,又怎么会这么不尊重我,直接就进了我的院子,闯了我的闺房。这些传出去,不嫁你就只得死路一条吧。」 外边就传来李大老爷低低的唤声,似乎在警告一般。 可李明婳一点儿也不怕,她说的并没有错。 俞宇森已在打量眼前的小姑娘。 只到他肩膀,可十四岁的年纪来说,身量已经算高的。他猜想了几日的她该是何等样貌,看到她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她的脸,而是那双清澈带着浓浓厌恶的眸子。再有是她肿起的一边脸颊。 他皱起了眉,连她对自己显露的恶意都抛于脑后,下意识问:「哪个王八羔子动的手。」 李明婳眸里闪过一丝讶色,旋即再笑了出来,是真的笑了,扯得伤口发疼。屋外的李大老爷冷汗津津,尴尬不已,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俞宇森见此疑惑更大,只用一双虎目探究的隔着珠帘看她。 好半会,李明婳终于笑够了,转而扯出抹冷笑道:「你说的王八羔子是屋外那男人——我的父亲。」 这下反倒是俞宇森愣住,下刻目光犀利无比看向她,她挨打是因为不愿意嫁给他?! 她撩起了帘子,修长的手指根根匀称似上好的白玉,白净无暇。她看出他的情绪变化,唇边的冷笑透了几分玩味,靠近他低声道:「是不是我嫁你,我提什么要求你都愿意。」 俞宇森看着她自主靠近,更加能看清楚她脸上的伤,红肿不堪,将她好好一张精致脸衬得有些扭曲。 他对上她的视线,这一瞬他看到了她眼底的不甘与一股怨气。 有针对他的,又并不完全是。 俞宇森默默看她一会,李明婳神色已化作对他一种深深的厌恶,还有不耻,笑容亦变得似讥似诮。 她觉得刚才还有些趣的男人也不过如此,转身想要再回屋里去,他伸手抓住了她。 「你在怨我毁你名声,逼你下嫁,还不信我说会应了你要求的话。」他审视着她。 她回头挑眉看他。 他突然就低声道:「你还怨你父亲逼你嫁一个鳏夫,你的要求肯定不是要我帮李家什么,那就是你想要报复拿你逐利的亲人了。」 李明婳闻言再度诧异,这个男人很厉害,起码洞察人心这块非常厉害。这与他口中所谓的粗人根本搭不上杠! 「这有何难。」俞宇森松开她,朝她笑。「我的眼光果然不错,这性子够合我口味,我这人也是睚嗤必报。你安心待嫁吧,我俞宇森虽是粗人却也是一诺千金。」 话毕,他人也利落转身离开。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李大老爷在外边根本听不见,急得一头汗,猛然又听到脚步声吓得又忙离开门扇处。 俞宇森跨过门槛后就似笑非笑看着李大老爷,直看得他汗水淋淋。 「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打女人的本事,亲事就那么定了,我会准备,有什么会让人知会你。」 李大老爷正忐忑,倏地听到这话连反应都忘记了,直到俞宇森又道:「定亲后她就是我俞家的人,我会派人来伺候,不必你李家问了。」 这话落在李大老爷耳中无疑是巨大的惊喜,这说明人家是极看重他女儿,以后女儿嫁过去了还不呼风唤雨,吹吹枕边风他的前途就一片光明。 不知已被暗中落了套的李大老爷惊喜万分,自然是满口应下,就差没说出以后将女儿供起来话。 俞宇森来去匆匆,李明婳立在屋里透过窗扇看着他身影消失,看着月光落在他肩头,这才回想起他的面容来。 肤色有些黑,相貌却是周正英气,倒是威风凛凛。虽有历经风雨的岁月痕迹,可真算起来,那个俞宇森要比他说的年纪看起来小得多,甚至比她三十出头的父亲看起来还小一些。 还有,他居然就那么答应了。 第57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答应要帮她报复她父亲。 李明婳觉得这人做事一点也不符合常理,可她再想起他眼里的郑重,她又觉得他是真没有理由哄自己玩,因为不管怎么样自己就得嫁他了。不然就剩死路一条。 如若在死与看到父亲的悔恨之间选,她当然是选后者的,她想她可以赌那么一次。 真到那一日,她父亲脸上的神色肯定十分让人愉悦。 自此,李明婳亦不再闹绞头发的事,安安静静的在院子里过自己日子。 听着自已丫鬟说俞宇森亲自来下聘,挑了如何贵重的聘礼,然后看着俞府来的下人,说那些流水似的送进来的东西,都是由他挑选的。从鞋袜、衣裳到首饰,再到胭脂水米分,姑娘家的用物几乎都齐了。 李明婳随手捡了双用南珠点缀的绣花鞋看,光是看她都觉得奢侈过度,要迷人眼。 三个月很快过去,也是托俞宇森的面子,她的及笄礼办得非常隆重,不少不愿与李家来往的官夫人都来捧了场。而后便是准备出嫁。 她出嫁那前日下了场雪,次日雪色初霁,天空明净蔚蓝。腊梅也开了,她便在暗香中上了花轿,嫁为人妇。 俞宇森挑起盖头时眼里的惊艳十分明显,她却没有那种再升起一丝厌恶感,因为她先前就发现,他每次看她必然是先看她的眼睛。他的举动有时都会令她感觉到,其实自己长得并不多出色,今儿他这惊艳神色反倒让她有些莫名开心。 这也许就是女子所谓的虚荣,谁不愿意别人认为自己长得美。 婚宴亦是非常隆重,李明婳从闹新房的夫人们身份上就能看出来,更何况外边宾客的喧闹声一直不断,直至很晚才散去。 坐在宽阔又奢华的新房里,李明婳并没有太拘束,她先沐浴换了轻便些的衣裳,然后就填肚子。等到他人回来时,她其实已小歇过一觉。 红烛下的俞宇森显得要比往日柔和几分,或许也有他身上那颜色鲜亮的红礼服原因,将他整个人的凌厉减去大半。 他喝了不少,眼睛都有些发红。 他进屋后转到拔步床前看了她几眼,没有和她说话去了净房,很快就再度出来。 当他上床将她拥到怀里时,李明婳才发现他是赤着上身的,身上滚烫带着水汽,呼吸落在她侧脸时有酒汽。 她无端就紧张起来,双手无意识抵在他胸膛。 「别怕。」他只说了两个字,然后便吻住她。 李明婳是第一次与人这样唇舌纠缠,生涩又涌起姑娘家抑制不了的羞意,不过小会就茫然不知思考。 「答应过你的,我都会做到。」 他在完全占有她前,再度开口,可撕裂的疼让她无心去看他此时的郑重与认真。 她能感到他的迫切,可在她疼得用手指甲抓他的背,他又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没有再继续前行。 他便那么压住她,缓缓在她脸上唇上落下亲吻,在她放松后才分兵破玉。 虽然还是疼,却能忍受了。 可又过了计久,李明婳又难受极,疼痛占得多一些,她没忍住喊出声,又用指甲抓他。 「我难受,你好了吗。」 催促的话后,她有些后悔,那迎来一阵比一阵激烈的攻势险些将她颠得要昏过去。待他终于满足抽身,她已经像是水里捞出来般,连抬眼看他的力气都不想用,只是想他年纪,这样一次时间虽然是长,可是应该不会有太多。 俞宇森知道她身子还幼嫩,夫妻间的乐趣总得还要时间习惯,顾及着她当夜也就要了那么一次。 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儿,俞宇森是首次那么认真打量她,发现她确实长得极美,雨后海棠般明艳。可他又很肯定,如若他先见着是她的好颜色,他肯定不会去提这个亲。 那日在慈悲寺见着她,是被她不同于大家闺秀的性格所吸引,那时是觉得她有趣。 后来去提亲,他才算是真正对她起了好感,喜欢她的真性情。她肯定不知道,她在看向自己时那种不甘要抗争的眼神,有多诱人,而她在这不经意留露的倔强又让人心疼。 这样的女子,让他就想保护着,也值得让人去保护。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说出她真正想法,并毫不犹豫的答应。 李家人真是不识宝,自此以后,就让他珍藏吧。 婚后,俞宇森亦是按自己初衷,将他的小妻子视为珍宝守护着,家中的中馈都交由她打理。 李明婳也是极聪慧通透的女子,从来不会恃宠而骄,做事进退有度。 他就越发的宠溺她。 两人第一次的争吵是他发现她居然在同房后喝避子汤。 他险些就被她气疯,可那明明做错事的女子还非常冷静与他分折,他永远都记得那将怒火浇灭的一盆冷水。 她说:「俞宇森,我不想要孩子,那样我们就再也过不了这种安静日子,你继子已成家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他就恨她这种冷静,因为她将利弊分析太清楚,她的心其实还没有完全交给自己。 那段时间,两人都冷了一阵。 恰好李大老爷被人抓错处,求到俞府来。 李明婳珠环翠佩,被人簇拥着到前院见自家父亲,俞宇森看到她脸上又是露出那种倔强,最后一丝火气也消了。 他想,随她吧,他若是非强迫她做什么,与当初李家强迫她有何不同。他喜欢的不就是她这种性子,什么事情都看得明白,爱恨分明,说话做事直爽不做作。 她总有相信自己愿意交心的一日。 身为顶天立地的男人认清低头这日,李大老爷开始了过上了正式的悔恨日子。 第58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再后来,李大老爷被罢了职,再三请求李明婳伸援手并表示往前对她娘亲的悔意愧意,李明婳才再理李家的事。给了李大老爷本钱,让他从商去了。 其间李大老爷有过一次故态复萌,李明婳还未出手修理,俞宇森便将人治得服服贴贴。 李明婳得知后只微笑,夜里却险些将俞宇森的魂都勾离了体。 俞宇森虽喜她这让人沉沦的首次主动,可又有些恼她这种两清似的奖励。 偏自此以后,他就总想讨她欢喜,喜欢看她主动勾着自己,在自己身下千娇百媚。俞宇森给自己总结一个字:贱。 就在他贱兮兮的与伶牙俐齿的她小打小闹许多年后,他却觉得这‘贱’值了。 她开始去面对自己的感情,愿意相信自己,终于愿意怀上两人的骨血,与自己说她愿意依靠他。 然而世事却总有波折,在俞宇森以为两人交心自此安顺,却在幼子一岁时让两人险些彻底决裂。 大儿媳妇的算计造谣中,让身为男人的他失了理智,居然真去责问那为了出豆的幼子操碎心的她。 李明婳性子从来都是烈的,受了委屈亦不会真受委屈,他便挨了她一匕首。 她当时气红了眼,强忍着泪,一刀狠狠扎入他左肩,说:「俞宇森,是不是得到了的东西你就不会珍惜了,若不我们三口一起死吧,彼此来个干净,也好让我别在余生悔恨自己真看错了人!」 早在她显了泪光那刻,他其实就明白自己错了,任由她朝自己挥刀。 那个被亲人伤到最深都不曾落泪的女子,却被他逼得泫然欲泣,他意识到他所谓起疑心与愤怒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自卑心作祟。 毕竟,他真的年岁大了,外表再是显得年轻些,他也老了。他与她站在一块是那么不相配,她正如盛放的牡丹,而他已如风中残烛,所以他自卑了害怕了。 他是怕失去她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落泪,抱着她止不住就落了泪。 她丢了匕首,拥着他轻声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其实,她懂他的,只盼来世愿同生,永作比翼鸟。 【番外二】 「任贤使能,人谁无过之,必若有用,岂可以此抑之。臣以为,邵一众虽曾为匪,却乃贪官污蔑陷害贪了军饷逼之,方落草为寇。邵曾任广州左卫镇抚司,曾领军击退外寇四次,此人熟读兵法,有勇有谋,如今沉冤得雪,朝廷再重用有何不可?!」 朝堂之上,徐禹谦双手执笏,双眸微垂,声音张缓有度立在殿中进言。 而立之年的男子眉目平和,沉稳内敛,似将锋利藏入鞘中的宝剑,不显山水又自有不可侵的威严。 方才执反意见的大臣听得他之言,神色越发难看。想如今内阁这宋徐翁婿占半壁天下,又都是能言善道之人,只要被驳,想成之事十有八九就成不了。 那大臣思索着,暗暗看了眼同样脸色发青的廖阁老,垂头默然。 如今形势,实在无法抗衡,就连给人添堵都办不到。再且,宋徐翁婿二人做的事确实件件为国为民,没有留有被人诟病的把柄。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廖阁老非争这个出头。 果然,徐禹谦言毕,高座中的历平帝已连连点头,朗声道:「徐卿之意与朕不谋而合,当该重用。」 皇帝都发话了,自然不会再有人硬顶着上前寻难看,纷纷附议。 奏毕散朝,徐禹谦顺着雕有腾龙的长阶拾步而下,汪明毅从后边赶上前,道:「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参你一本。」 「随意。」徐禹谦侧头朝他温和的笑,「你们御史不就该浩然正气,举劾大臣过失。」 过失……汪明毅闻言顿住步子,摸了摸鼻头。 要揪他的过失,还真难,可哪有不被参的文官。他上峰盯着徐禹谦不是一时半会了,就死命想抓他些错处好奏上一本,显显督察院之威。他倒是觉得上峰当惯了搅屎棍,见如今朝堂太平,心痒手痒嘴痒,还要拖他落水。 汪明毅还在纠结着怎么抓点连襟小错交差,徐禹谦人已经不见了。 他答应了惋芷要早些回去的,今日可是家里那双混世魔王六岁的生辰。 想到一双儿女,朝中这位最年轻阁老也止不住头疼。 按他来说,才不能给儿女过生辰。 惋芷当年生产的时候,吃够了这两小家伙的苦头,叫他吓得魂不附体,便是现在回起妻子气若如丝的情形他都心有余悸。孩子的生辰日,孩子娘的受难日,他想想都高兴不起来! 偏生妻子宠那两小家伙,他又栽在妻子身上,也只能是无可奈何了。 徐禹谦倏地叹口气,以前期待的孩子,出生了却不觉得是那么回事。 此时的徐府,穿着密合色褙子的惋芷在湖边垂钓,长裙委地。秋风吹过,裙罢翩然,似湖里荡起的涟漪。 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一左一右拽着她衣摆,酷似他们清俊隽雅的父亲,正不停往水面探头。 「娘亲,怎么这么久了这鱼还不上钩啊?」徐光彦很认真的皱着眉头。 惋芷朝儿子笑道:「别着急,我们才在这站得连半刻钟都没有。」 另一边的徐婧宁也耐不住性子了,松开娘亲跑到兄长身边和他咬耳朵。 徐婧宁:「哥哥,爹爹不是说,娘亲这么好看,只要娘亲一笑他就被勾走了。可是娘亲自打钓鱼起就一直在笑着,怎么这鱼还不上钩呢,爹爹多厉害啊,这鱼难道要比爹爹还厉害?」 胞妹的话使得徐光彦眉头皱得更深了。 爹爹说这话的时候,他和妹妹就躲在窗子外呢,听得真真的。可那是爹爹哄娘亲高兴的话,他心里明白的,但又架不住妹妹不懂,而且妹妹懂了,也喜欢听别的男孩儿说这些可怎么办。 徐光彦思绪转了圈,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道:「爹爹是爹爹,鱼是鱼,不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上回爹爹就和娘亲说他什么鱼贯什么行的,娘亲还打了爹爹一下,道再胡说就不让回房。爹爹那不是也把自己比做鱼的意思?」 第59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徐光彦看着妹妹语塞。 爹爹好像是说过…… 两个小家伙一直在窃窃私语,徐老夫人在后边看着直笑,让丫鬟唤了两人过来,叫他们到一边骑鹿儿玩去。照他们这样说下去,鱼儿哪还敢靠近。 惋芷捏着鱼杆,心里那一个叫尴尬,小家伙说话是很小声的样子,可架不住刚好让她能听见。 兄妹俩究竟都听了多少不该听的,都怪四爷总是乱来,还口没遮拦! 不是说小孩子忘性大,怎么两小家伙却将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想到夫妻间的情话都被儿女听到,惋芷脸滚烫。 几年娇宠,尽添妇人妩媚风情的她,此刻艳若桃花,正浓的秋景不及她一分美好。 鱼线突然被扯动,她猛然回神,却反倒松了手,而后懊恼看着鱼杆也掉落湖中。 玉桂亦没有反应过来,伸手去捞也没有捞住。 「夫人,奴婢再取新的杆子来。」 眼下也只能是这样了。 惋芷点点头,在小兀子坐下,侧头去看丫鬟围簇着在鹿背上玩耍的儿女,眸底的幸福满满溢了出来。 在湖边垂钓半时辰,下人们拎着自家夫人收获的三条大鱼送到厨房。 婆子来报程氏与李氏结伴而来,惋芷领着一双儿女前去迎。 程氏见着外孙一左一右搂住两人就乖乖喊个不停,兄妹俩也是嘴极甜,哄得程氏直笑得合不拢嘴。 与外祖母腻歪够了,兄妹俩才小大人似的站定喊宋承源小舅舅。 宋承源直接就从袖子里取出两个小小的玉印,一个是竹纹,一个是兰草吻,上边各有兄妹的名字,是他亲手雕的。 「给你们,生辰礼,舅舅手艺不好,以后再给你们做更好的。」 李氏正和惋芷说着话,见此不由得惊讶:「源少爷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这真精致!」说着,抬手给了自家儿子一个暴栗。 「怎么你就只跟你爹爹学了打打杀杀的本事!」 俞灏轩剑眉皱了起来,却不敢反抗母亲,只得撇撇唇看眼都笑成月牙的徐家兄妹。 众人到花厅坐下,丫鬟们送上茶点果子,长辈们在正堂中说话,徐家兄妹一众被带到侧厅坐着吃果子。 徐光彦在果盘拿了瓣柚子,先掰了点放嘴里砸巴两下,然后才送到正和舅舅说话的胞妹嘴边。「不酸。」 徐婧宁啊的张嘴就咬过来,果然是甜丝丝,朝哥哥又啊的张嘴还要再吃。 一块窝丝糖却先递了过去。 徐婧宁双眼瞬间发亮,似浸泡在水中的黑曜石。 「宁宁,娘亲说不能吃糖,不然新牙要长不好。」徐光彦直接把柚子塞到妹妹嘴里,见妹妹嘟了嘟嘴,可很快又侧头继续与舅舅说话,他才默默看了俞灏轩一眼。 俞灏轩此时也在看着手里的糖皱眉。 原来宁妹妹在换牙,早知道他就给她果子吃了。 俞灏轩想着,察觉到有视线在自己身上,可抬头那股目光又不见了,有些奇怪环视一圈,却无所获。 午间,惋芷给孩子们做了鱼肉丸子、鱼蛋羹、还有鱼头豆腐汤。俞灏轩光汤就喝了两碗,气得李氏直想翻白眼,这破孩子怎么像在家没吃饱过饭似的! 徐老夫人见着这么热闹,也跟着用了不少。 饭毕,徐家兄妹俩又坐不住,拉着舅舅与俞灏轩要到小花园玩。 惋芷吩咐丫鬟婆子跟着,四个女人刚好凑一桌玩叶子牌。 到了小花园,徐婧宁要摘桂花。 这个时节,桂花都快谢完了,只余高处还有几簇开得灿烂的。 丫鬟们说拿杆子要打下来,徐婧宁不依,说打下来就都缺了,花瓣要掉光。 俞灏轩当即撩了袍摆塞到腰带里,动作麻昨顺着树杆就爬了上去,不过一小会,团簇的金桂就被他递到徐婧宁眼前。 徐婧宁顿时笑容比阳光还要明灿几分,脸圆圆的,白白嫩嫩的,俞灏轩不知怎么就想到早上吃加了牛奶蒸的馒头。他歪了歪头,也跟着憨笑,心里在想,宁妹妹的脸蛋要是掐起来,肯定也和那馒头一样软软的。 宋承源看着那小外甥女手中的金桂,掐了小株给她簪到发间,直夸好看。 花园里听见的便都是徐婧宁清脆的笑声。 徐家兄妹才六岁,宋承源与俞灏轩已过生辰八岁了,又都是男孩子,实在陪不了他们玩翻泥土寻昆虫的事,就叫了小丫鬟立了箭靶,说要教兄妹俩射箭。 徐光彦瞧着俞灏轩十次有七八次都能中靶心,想起父亲教自己时亦会拿他来做比较,心里有些不滋味,拉开小弓也在边上给他较劲。 只是年岁上总是输了人,徐光彦十发中了五发,还脱靶两发,默默垂了眸难受。 宋承源洞察到小外甥的情绪,笑着夸他,道当年俞灏轩这个年纪十发也就只能中个四五发的。 徐光彦却抬头道:「舅舅,不用安慰我的,技不如人没有什么丢人的,我总有一天会赢过他的。」 瞧着眼前秀气的小男童,宋承源突然没了话,他的小外甥好像很…霸气?! 第60章[03.2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他正想着,就见小外甥走到正围着俞灏轩夸厉害的妹妹身边,抬手就将她发间的桂花摘了下来,丢地上。 俞灏轩与徐婧宁傻傻看他。 他很淡定的道:「我刚才看到花儿引了虫子一直跟着飞。」 宋承源:…… 到了下午,徐禹谦岳父大舅兄结伴回府,李氏在此时告辞,俞灏轩这才跑到马车上取了两张精致的小弓递到徐光彦手中。 他看了眼正窝在外祖父身上撒娇的徐婧宁,抓了抓后脑勺与徐光彦道:「这是给你们的生辰礼,虽然不是亲手做的,却也是我花心思寻了好多处才找到的。」 徐光彦看着手中的弓,确实精致,扯着嘴角说了声谢谢。 俞灏轩又转身回马车,临上车前还不忘与他说:「记得帮我再和宁妹妹说声生辰快乐,改日你们到我家玩。」 看着马车远去,徐光彦才将弓直接转手给身后的小厮。 小厮笑吟吟问:「少爷,这一张是送到小姐屋里去吗?」 「都丢我小库房。」 「啊?」 小厮被自家小少爷的话闹懵了,这是俞家少爷给的生辰礼,就是送库里不应该也要将小姐那张分开送?! 小厮拿着弓立在原地摸不着头脑,徐光彦却暗中撇唇。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俞灏轩都八岁了,送自家妹妹东西不合礼法,还是自己替为收好吧。 宋承泽本想好好陪外甥们过个生辰的,哪知才刚坐下,小厮就急急忙忙跑来报信。 少夫人发动要生产了。 这可吓得宋承泽险些连茶碗都扔了,程氏也急得额头见了汗。 惋芷忙安抚两人:「母亲,哥哥,你们别着急,嫂嫂这是第二胎,定然母子平安。」 宋承泽朝徐老夫人与妹夫告辞,程氏自然也是坐不住了,丢下宋大老爷与继子回宋府去,边走嘴里还连念叨。「怎么就那么赶巧呢,早知道我将祺哥儿也抱出来的,可想想他风寒才好,三岁的孩子受不得马车颠簸的。也不知道祺哥儿吓着没有。」 她这般一说,宋承泽更急得不成,直接要了马策马家去,程氏被一个人丢在后边气得直跺脚。「他一个大老爷们跑那么快有什么用啊!只会添乱!」 嫂子突然就发动,惋芷也不好让父亲多呆着,吃过晚饭就要父亲家去看看。 宋大老爷一脸幽怨,家里孙子天天见,可外孙不是天天见啊,他还想多呆会。可又架不住女儿的软声劝,宋大老爷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徐府。 兄妹俩闹了一日,也是累了,特别是徐婧宁,得了父亲的生辰礼就哈欠连连。 徐禹谦笑着摇头,要叫丫鬟带他们回屋梳洗睡觉。 徐婧宁却拉着他袖子娇娇的说:「爹爹,今日我生辰,我想要娘亲陪我睡。」 徐禹谦笑容僵硬三分。 惋芷不由得就想起今日在湖边的事,脸有些热,忙应下。 徐禹谦笑容就不见了。 正是此时,徐光彦认真道:「爹爹,儿子有功课不懂,娘亲既然陪妹妹,爹爹您给儿子讲讲功课吧。」 徐禹谦心中已狂风暴雨。 昨天女儿说怕黑要娘亲陪,把惋芷喊走了,前天女儿说要娘亲讲故事,把惋芷又喊走了,大前天…… 徐禹谦默默算着这个月有一大半,妻子都被女儿喊走了,还有儿子风寒七天,妻子照顾七天……他居然分得妻子的时间连儿子都要不如! 「今晚你们都留在正房!」徐禹谦咬牙切齿。 两个孩子欢呼。 惋芷诧异的抬眼去看他,却看到他黑眸内有着汹涌的情绪在翻涌,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不满,又那么的炙热。 惋芷有所悟,霎时整张脸就红了。 深夜,西次间的炕上,惋芷被捂着嘴,险些被人拆骨入腹…… 若干年后,俞灏轩一不少心得罪了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翻旧帐。 徐婧宁:自打我六岁起,你就没有送过我生辰礼! 俞灏轩:???? 徐光彦摸鼻子望天暗爽,他自小的决定果然很英明!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娇宠小媳妇》卷一 作者:百媚生 02、《娇宠小媳妇》卷二 作者:百媚生 03、《娇宠小媳妇》卷三 作者:百媚生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