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双姝》 第1章 楔子 周朝景德十七年春,梁国侵扰边疆,景德帝派朝廷重臣谢名江挂帅出征边疆。谢名江领命,次日率兵边疆,大败梁国,后班师回朝,景德帝龙颜大悦,犒赏三军,以示嘉奖!谢名江封大司马之位,官居二品! 梁国惨败,派人求和,意图和亲,结秦晋之好。 景德帝闻之,大发雷霆。事后长公主明络面上自荐,愿与梁国结亲,景德帝允之。 周朝景德二十年,冬,帝京谢司马府。 “夫人用力,用力啊!” “啊!啊!啊!”屋内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声音。 门外站着诸多的仆人小厮,均是低头默声。 门口的男子走几步便看看紧闭着的屋门,走廊的不远处站着一位粉雕玉琢的男孩儿,面上也是担忧,好看的眼睛时不时的瞧一眼门。 屋内。 “快了快了,用力,用力啊,夫人!” “啊!”最后一声,女子用尽全力叫了出来,身体重重落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随之,便是嘹亮的嗓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哇,啊!”嘹亮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在门外踱步许久的男子听后,当即停住了脚步。 “生了,生了,生了!”男子先前面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喜上眉梢。 “阿爹,阿爹,阿爹!”一名模样三四岁的男娃跑了过来。 “阿爹,阿娘是生了吗?” “长临,你阿娘生了!”男子蹲下身激动的对男孩儿说道。 说话之时,稳婆出来了,她的怀里抱着两个孩子,孩子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稳婆脸上喜气洋洋! “大司马,恭喜,贺喜!喜得两个千金!”稳婆笑着出口。 男子听后,上前看了看,接过稳婆怀里的两个女儿。 “哈哈哈!”男子不羁的大笑出声。 “阿爹,是妹妹吗?” “是,两个妹妹!” “两个妹妹!阿爹,我要瞧瞧!”谢玉笑着出声。 谢名江蹲下身,谢玉凑上前,望着谢名江怀里的两个白团子。 “妹妹,我有妹妹了!”谢玉欢呼,稚嫩的声音响彻上空。 谢名江站起身,满意的看着怀里紧闭双眼的白团子。 “来人,赏!” “谢大司马!”稳婆叩首谢恩。 谢名江抱着两个女儿,身后跟着谢玉,进了屋内。 “阿江,可有想好两个孩子取何名字?”女子虚弱的问出口,额发被汗水打湿,样子让人看了着实心疼。 男子听了,视线不由得转移,看想了窗外的桃树,忽而想起暮春之时,盛开的满树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阿夏,我想好了!大的叫谢云,字长云,乳名于归。” “那另一个呢?” “谢夭,字长夭,乳名灼之,如何?” “好,好,好。”女子微微勾唇应道。目光慈爱的看向一旁两个白嫩的小团子,越看越爱。 男子名谢名江,官居二品,当朝大司马,容颜俊美不俗,虽是武夫,却是气质儒雅不凡,南征北战数年。而床上的女子乃是他的结发之妻,陆连夏。姿容罕见,温柔如水,心思灵通。传闻陆连夏没有什么背景,是名山野村姑,只是因为当年救了谢名江一命,二人才会成亲。 第二日,景德帝下旨,封谢云为风华郡主,赐星华剑!谢夭被封为一品贵女,冠号迎霜,姐妹二人共享皇室殊荣,外人见之不可不敬!此二人获此殊荣是大周历代史无前例,但却无人敢有异议!是以,谢名江劳苦功高,更是周朝战神,边疆小国对其畏惧,若无此人,周朝必然在二十年前覆灭! 十五年后,重阳宫宴,此宴是为庆祝谢司马与风华郡主大胜归来而设。两年前,谢司马与风华郡主一同前往边疆,保国护家! 重阳宫宴上歌舞升平,其乐融融,这紧紧只是刚开始。 谢云笑盈盈的面对众人,执杯喝下杯中酒。 一杯酒下肚,只一息的功夫,谢云突觉身体不适,意识开始混沌,浑身逐渐乏力,视线愈加模糊,头也越来越沉。 “咣当!”一个大声,只见谢云大袖沉沉一扫,桌上的精致菜肴叮叮当当落了地,碎的碎,撒的撒,一片狼藉! 这一下,实实在在的吸足了宫宴上每个人的眼球。 谢云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呼啦啦的一大群人全都围过来,围的是水泄不通! “风华郡主!” “郡主!” “阿姐!” “云儿!” “来人,快来人!” “太医,快来太医啊!” “来人,彻查此事!” “末将领旨!”御林军齐齐的单膝跪地抱拳。 急忙赶来的陌苏见后,心中一阵抽痛,他还是来晚了,陌苏失了理智,身影极快的跑来…… 第2章 风华郡主 谢云 谢府有双姝,才貌世无双! 明盛十七年,周朝帝京,谢府。 在谢府东院的一处角落里,高高的围墙下傲然站着一道雪色修长削瘦的身姿。只见那人退了几步,随即提气,用力蹬地纵身一跃飞了上去,站在了墙头上。那人转过身,才见样貌。 眉如翠羽,英气逼人,肤如凝脂,面若白玉,朱唇上勾,眼目清亮。女子风姿绰约,容光照人,随意的一个动作都透着几分洒脱随性,令人见之倾倒。这当真是个风华绝代,容色倾城的难得之人! 此人正是谢府大司马的嫡长女——风华郡主谢云!谢云,字长云,乳名于归,年至十八。其父为周朝铁血战神谢名江,其母为陆连夏。 而今,谢云这般年纪却仍在闺中,尚未婚配,同她一般年纪的女子大都出嫁做了母亲。至于因何缘由,大抵是因为谢云的脾性,还有外面一些是非流言。有人说她狠毒残忍,亦有人说她菩萨再生。可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唯有同她接触过的人知道。 谢云刚出世时,受先帝景德帝赐封风华郡主,是因谢名江战功卓越,所以才受此封。周朝因为有谢名江所带领的谢家军征战沙场,护守边疆,这才使周边小国不敢有半分越矩之举动! 却见谢云着一袭男装长袍,脚穿白靴,墨发束起,发带飘飘,眉宇间英气逼人。 她比寻常女子高半个头,这么打扮别人也看不出她是女子,再加上她样貌不凡,在军营中待过,曾随父征战沙场,故而身上多少带着男人们贯有的豪放与洒脱。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俊美飘逸,潇洒迷人。 这一身装扮若是出去见了人,街上的少妇未婚良家女见了哪个不是娇羞便是芳心暗许! 今日,谢云已经给自己打好了小算盘,她要在外面胡吃海喝,好好玩儿上一整天! 这半个月,她不曾踏出府门半步,不,准确来说,是连自己的澈棠楼都没踏出去过!似她如此性子,关她禁闭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这也不怪谢司马关谢云禁闭,毕竟事出有因,自家这个女儿自幼就是个纨绔,混世魔王,惯的着实不成个样子。 半个月前,谢云与崔侍郎的宝贝儿子崔阳泽起了争执,两人打了起来。 谢云武功不凡,又曾在军营中带过兵,打过仗,没人是她的对手。 崔阳泽不同,那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实在是给崔侍郎丢脸,崔侍郎对其是又爱又恨! 两人打小一起玩儿,那日也不省的因何缘由,一向玩儿的好的两人打了起来!崔阳泽打不过谢云,他刚一动手就被谢云打出茶楼,人趴在地上,着着实实的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谢云下手重,崔阳泽又不健壮,娇贵的很,现下疼得他是龇牙咧嘴,大声叫唤! 来来往往的平民百姓都被他引了过来,指指点点,有说谢云的不是,有说崔阳泽的不是。 谢云猩红着一双眼,正准备下第二手,远处赶来了一队官兵。 围观的百姓见了,脸色骤然一变,赶紧让开,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 领头的一见是这两位,只觉得头疼,这两个,一个比一个纨绔!帝京数一数二的混世魔王!大理寺处理他俩闯出来的祸,那是不计其数!这两位,虽是纨绔混世,但却都是做好事,只不过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手段太过直截了当,容易闹大。话说回来,平日这两人都是一起欺负别人,怎么这次还内斗了? 思及至此,领头的军爷来了兴致,倒想看看下一幕,这二位怎么做。 崔阳泽见来了官兵,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喊:“看什么看,还站着看热闹!赶紧过来给小爷拦住这个谢姑子!她今日发了疯,硬要小爷的命!还不救我!知不知道,我爹就我这一个独苗苗,我若是有个好歹,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看来还是下手轻了些,叫唤的这么大声!” “谢云,我不就是提了一下萧翊吗,你至于打我吗!”崔阳泽叫喊,越想越憋屈,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委屈的很!这顿打挨得,真冤! 第3章 一叶双生,并蒂花开 谢云一听崔阳泽口中吐出的“萧翊”二字,清亮好看的水眸里,狠戾又重了几分,抬手又要打崔阳泽,崔阳泽见了脸色一变,唰白唰白的,小模样像是要哭。 “郡主,手下留情啊!” “崔小公子,口下留德!” “你俩可是好朋友,怎么能内斗呢!” “对啊。”说着,领头的军爷率先过去,身后的官兵也都分散过去分开两人。 本来是拉架,要带人去大理寺的官兵们现下个个都当了和事佬,苦口婆心的劝说。 这怎么看,怎么怪异! 崔阳泽被扶起来,扶着腰,好看的俊脸都皱到了一起,一瘸一拐的,右手把随身携带的扇子别在腰间玉带上。身子斜斜的靠在身后比自己健硕许多的官兵身上。 “哎呦,哎呦,哎呦。”崔阳泽疼得直叫唤,“下手真重!好歹是一起玩儿到大的!” “呵,旁的人提就罢了,他们不懂规矩。你就不一样了,明知不可为还为之,不是讨打是什么,你说!”谢云横眉冷目道。 “唉!郡主消气,消气,别跟崔小公子计较。” “对,他那张破嘴,没个看门的。”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这等小人计较。”官兵们谄媚劝慰。 “你什么意思,给小爷说清楚!什么叫破嘴,你那才是破嘴!小人,哼,小爷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书没读几本,倒会乱用词!”崔阳泽眼一横,不满出声。 君子,崔小公子若称自己为君子,那这世间就没君子之人!官兵们也只敢心里想想,哪儿敢说出来。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不是。”官兵无奈道。 得罪崔小公子不成问题,但是得罪风华郡主,那是想吃牢饭了!风华郡主可不同,风华郡主的地位,岂是普通官宦世家小姐可以比拟的!这位可是上过战场,行军打过仗的主,有军功傍身的!名副其实的巾帼不让须眉,女英雄! 明盛帝曾说起过:“藐视谢云如同藐视皇室!”风华郡主,没人敢得罪,谁惹谁吃牢饭! 当日,两人去了大理寺喝茶,大理寺少卿见了两位,还真是拉着两位喝了顿好茶,什么也没说。然后又去酒楼吃了顿好席…… 谢大司马下朝回府听后,火气噌噌上涨,谢陆氏劝也劝不住。 谢云是醉着回的府。谢司马见了,气的他当即下令,禁足一个月,不准出澈棠楼半步,胆敢迈出一步,军法伺候! 再说回来,谢云这如意小算盘是打的妙,可上天却不肯依。 这不,正准备有所行动,就听见东院附近有下人找她的声音,动静不小。谢云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向后倒去……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落在了地上,扬起了大片灰尘,四处寻找谢云的下人听到东院这边的声音全往这边儿赶来。 谢夭提着层层叠叠的裙摆跑来,脸上全是担忧。 一进东院,就看见了角落里的谢云,她趴在地上,一袭白衣眼下脏的很。 谢云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绝美的脸上灰扑扑的。 幸好,幸好,幸好她习武,内功深厚,否则她从这般高的墙上摔下来,那不摔得骨头散架都是轻的!若真是如此,她可就受罪吧,届时养伤没个个把月这伤是好不得。 思索之时,谢夭已行至跟前,蹲下身:“阿琴,阿筝,过来扶郡主起来。” “是。”两人福身应道。 听到有人过来扶自己,谢云也不扭捏,抬手示意。阿琴阿筝过来帮谢夭把谢云扶了起来。 站直身子,稳住身形,谢夭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拭去谢云脸上的脏污,阿琴阿筝二人拍去她身上灰尘。 瞧着这张美如神女降世的绝美面容,谢夭嘴角抽搐。她的阿姐长了张绝美面容,可这性子却实实的与长相大相径庭! 谢云谢夭是对孪生姐妹,一叶双生,并蒂花开!谢云不过比谢夭早出生半盏茶的时间,可这半盏茶便决定了姐妹二人的身份,一个是风华郡主,一个是一品迎霜贵女,共享皇室殊荣。姐妹二人相貌一个美如神女,高贵圣洁;一个美如仙女,不食人间烟火!她们长相不同,却担的都是周朝第一美! 第4章 迎霜贵女 谢夭 谢云站起身子,抬起好看的素手一甩发带,冲着谢夭扬起一个大笑脸。 “阿姐偷跑出来准备上街游玩的计划,被灼之破坏了。罢了,阿姐回澈棠楼,继续关禁闭。”谢云叹口气,似是万分无奈。她拍拍衣袖准备潇洒离去,然,谢夭摇头掩面一笑,拉住了她的衣袖。 “灼之,还有何事?”泉水般好听的声音响起,谢云回过头,目光不解。 “府中来客。” “府中来客?你接待便是,同我有何干系?这些,向来都是由你招待,我若是出去招待。且不论阿姐在帝京名声如何,单是张口说话,便能得罪数人!与我交好的更是少之又少。若真说有来寻我的,那只能是说来谢府寻我讨债的。”谢云神色略微凝重,眉头微蹙。 谢云所言不假,帝京哪个达官贵人不省的,风华郡主说话放肆无礼,故而,鲜少有客要见她。是以,女子交好的少之又少,反倒是男子与之交好的甚多! 因此有传言:谢姑子风华,放浪形骸,实为不守女德! 她又沉吟片刻,继而说:“灼之,此事交由你,你瞧着打发便可。你素来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的。” “是来寻你的。”谢夭见谢云这样子,无奈叹口气。 “寻我?呵,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纵然是来寻我的,我也不想露面。不若你这般说,就说,阿姐被阿爹关了禁闭,不能出澈棠楼。帝京的人都晓得半个月前我同崔阳泽打了一架,来客应当理解。你就说有事的话,怎么也要半个月后。相信这过了半个月,此人也必然忘却。”谢云好看的眉羽倏而松开,丹唇轻启。 谢夭收起手帕,眼眸半阖:“阿姐,灼之不敢诓你。此人非我所能打发的,并且他是指明了要见你,非见不可。” “还有你打发不了的人?这还非见不可?那,来者何人,所因何故寻我?”谢云来了兴致,带着些许好奇。 “惊鸿世子来访,因何缘故寻你,这就不省的了。” “哦……”谢云托着下巴,拉着长音,正了正脸色。 良久,谢云妥协了:“既如此,阿姐走一趟便是。唉,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刀早晚下来,那不如提早来个痛快!” 听了谢云这番话,谢夭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奈。对她这个阿姐,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听,简直就是闻之落泪!可是,这不是让她上战场,只是叫她见个人而已,却叫她说的如此悲壮慷慨!只能说——无可救药! 府内小厮丫鬟婆子们纷纷抿嘴偷笑,郡主在府内的日子,他们总有乐子。 谢云深深的叹口气,迈开步子,双手负于身后走去。 “灼之。”谢云仰颔开腔。 “阿姐。”谢夭低眉顺眼回应。 “惊鸿世子眼下被安置在何处?” “前院正堂。” “哦。对了。” “阿姐还有什么要问的?” “今日的你,着实好看些。”谢云扭过头笑着说。 谢夭听后,愣了一下,等她回神时,人已经走远了,瞧那背影着实洒脱不羁! 谢夭着一袭天青色烫金撒花银边诃子裙,外罩同色软烟罗,腰间系着宫绦,配着禁步。肤光胜雪,细眉明目,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成权。 这容貌单是同谢云比,也是不遑多让!她同谢云一般个子,高挑如弱柳扶风,仿佛随时乘风归去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优雅高贵。 谢夭,字长夭,乳名灼之,年十八,出生之时受先帝景德帝赐封一品迎霜贵女。至今未嫁,求娶者踏破谢府门槛! 她不同于谢云的洒脱随性,肆意妄为。相反的,谢夭性子淡泊无争,优雅娴静。她自幼饱读诗书,是帝京各家千金小姐争相模仿的闺秀,是周朝第一才女,与她交好的人多不胜数! 谢家人,上至将军与夫人,下至小厮丫鬟婆子们,大多都是会武的,谢云谢夭更是不在话下,两人内力深厚,世间罕有对手!谢家有祖训:谢家儿女,不单饱读诗书,更要习武自保。 “散了吧,都回去做活。” “是,贵女!”众人行礼应声,转而都离开了东院。 “阿琴。” “贵女。” “去前堂,仔细着点儿,别让阿姐发现你。” “是。”阿琴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过后,谢夭带着阿筝一人离开东院回了清韵楼,继续处理府中事务。自从谢云被关了禁闭,府中大小事情皆是由她处理。 第5章 惊鸿世子 陌苏 谢云在去往前院正堂的路上,一直在想,近日自己并未踏出府门半步,谢府拜客人中也未有她得罪的并肩王府,怎生的陌王爷嫡长子惊鸿世子来了谢府寻她? 惊鸿世子,名陌苏,字千寂,年二十有二。一字并肩王府陌王府陌文英嫡长子,因幼时曾助景德帝出谋献策解决姑苏水患,故明盛帝向先帝景德帝求封,受封:惊鸿世子。 世人皆传:惊鸿世子四岁习会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聪明罕见;六岁赢得天下第一棋圣;九岁作诗词歌赋,可谓是神童! 其容貌,恍若谪仙,亦传如神君下凡! 总而言之,前面所思所想都是谢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本人,谢云是没见过,自然也就不晓得惊鸿世子是否真为外界所传的那般神乎其神。 前院正堂,陌苏负手而立,背对门口,头戴玉冠,身着一袭白色金线暗纹长袍,带着玉腰带,脚踩白色银线白靴。 从来谢府到现在,约莫有半个时辰了,桌上的茶热了凉,凉了热,换了又换,府内的丫鬟婆子们也是传了一次又一次的话。 谢云行至前院正堂门口,脚下一顿,明亮清澈的眼望着正堂里,小匾额下的白色身影,挺拔如松。她心中赞叹一声:光是瞧着背影,便已然这般出尘,那若是见到面容…… 如此想着,谢云起手撩开衣袍,抬步上阶。 许是听见身后的声音,陌苏偏了下头,才缓缓转身,看着向他逆光走来的谢云。 与此同时正堂外的桃花随风而散,缤纷美丽,谢云与这花瓣仿佛是画中的,美的不可方物! 此刻,谢云在陌苏眼里,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神女一般! 在谢云见到陌苏面容时,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袭来,她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知因何缘由,她总觉得与陌苏曾在哪里见过。脑海里也闪过零散的画面,很快,快的她来不及捉住。 陌苏那张脸,是真的很好看! 墨眉如剑,眼似桃花,潋滟醉人,乌木般的瞳仁里,泛着柔情蜜意,樱唇勾笑,鼻梁挺直,英气十足。额上勒着玉珠抹额,一头黑发用玉冠束起,一身白色衣袍,身高仪态真似仙人!温文尔雅,谦和而至,内敛光华,若清风朗月!不愧是“惊鸿世子”! 这世间所有的好诗好词都无法恰到好处的形容陌苏,便是朗朗上口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他,那都很是勉强!如此可见,这陌苏长的是何等完美无憾! “果真如坊间传闻,神君下凡,更如仙人!”谢云忽略掉那强烈的熟悉感,再次在心中赞叹。 “见了惊鸿世子,方知世间真有仙人神君!”谢云开口叹道,她徐徐而来,右手置于身前,左手置于身后。双目似笑非笑,红唇微翘。 待谢云进来,距离陌苏约莫一尺半处停住脚步,向他行了一礼。 陌苏回礼。 谢云起身时,目光扫到了陌苏腰间佩戴着的海棠花玉佩,那枚玉佩做工精细,纹路繁复华美。谢云瞧见后,觉得眼熟的紧,忘了在哪儿见过。 “风华郡主过奖。”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像极了初雪融化的音色,清润好听,富有磁性魅力。 “不知,惊鸿世子前来谢府寻谢云是为何事?”谢云直接问道。 陌苏没有回她,在谢云的注视下走到她跟前,抬起修长好看的手,摘去乌发中的枯叶。 “如此方是风华郡主!”温柔缱绻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 谢云豁然抬头,对上陌苏的眼睛,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平静无波目子对着那双满含无限醉意的眼睛,谢云竟失了神! “于归。”朗润动人的声音拉回了谢云的思绪,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谢云稍显几分局促,退了几步,拉开了自己同陌苏的距离。 “失态,让世子见笑了。”谢云仓惶无措道。 “无妨,于归着男装的样子很好看,俊逸潇洒,外面的少女少妇见了必然被于归倾倒。” “世子谬赞。只是世子怎会知晓谢云的乳名?”她的乳名只有府内人知晓,陌苏怎么会…… “是你告诉我的。”陌苏上前迈了一步。 “那为何谢云不曾记得?” “以后会想起来的。”陌苏轻笑一声。 独留谢云一人困惑,听陌苏的语气,似乎她同他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刚刚那般亲昵的动作,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是宠溺温柔。这些举动神态唯有夫妻之间才会有,她与陌苏今日是第一次见面,陌苏竟全然不顾世俗,男女之防! 第6章 世子慎言 阿琴小心谨慎的听着墙角,生怕被人发现,幸亏这个位置鲜少有人来。 “谢云与世子是初次见面,适才世子举止实属逾越。” “初次见面,逾越。于归,似刚才这般举动,你我曾有过数回,这在你眼里可都算不得逾越了,况且,你我还曾做过更逾越的事情。”说话间,陌苏又向谢云迈近一步。 听了这话,谢云整个人都傻了,他刚刚说什么?他们做过比这个还要逾越的事情! 听墙角的阿琴捂嘴偷笑,惊鸿世子所言不虚,他们二位的确做过更逾越的事情。只是,郡主全忘了。 想到这儿,阿琴不免有些落寞,郡主那般好的人,竟被怀锦公主设计!若非重阳宫宴上,怀锦公主让人偷换了郡主的酒水,害她喝下,现下郡主与惊鸿世子,早已儿女成群! 阿琴想到这里就气愤非常,今日之局面,全拜怀锦公主所赐! 谢云晃了晃神,强行稳住心神:“世子慎言!” 陌苏听后先是一愣,哑然失笑。 “今日前来谢府是受令尊令堂邀约。” “阿爹阿娘?” “令尊令堂有意同并肩王府结亲。” “原是如此。听闻贵府二公子相貌堂堂,俊秀不凡,很是文雅,较之世子也是不遑多让。虽不比世子稳重,但也称得上良人。府中灼之适婚年纪已到,人也甚是贤惠端庄,若是与贵府二公子结为姻亲也未为不可。” “千盛心性如孩童,洒脱惯了,二小姐嫁于他,着实委屈了。三小姐年纪,去年刚及笄,谈婚论嫁为时尚早。”陌苏行至谢云身旁开口,“再者,千盛并无娶妻之心。”朗润之声再次响起。 经陌苏如此一点,谢云登时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要自己同他成婚吗!这,万万不可! “谢云眼下只想在父母膝下承欢,亦或是随父征战沙场,并无嫁人之心。” “令尊令堂为郡主的婚事很是忧愁,临行前曾派贵府仆人去王府传话,说是两家要结亲。巧的是,千寂心悦郡主许久,仰慕郡主风华。因而,府中管家正在筹备聘礼,只待来日过来下聘。”陌苏唇角上扬,眉眼又弯了几分。 谢云听后眉头紧皱,他心悦自己许久! “心悦我?谢云资质平庸,并无长处,更何况,名声也是一塌糊涂,不知是何处引得世子注意?” “既是心悦仰慕,便是好的坏的我都不在意,我所在意的,只是你,这个人,也仅仅是你!”陌苏抬步,再次靠近谢云。 “着实攀不起惊鸿世子,世子是天上月,皎洁无暇。谢云是地上尘,肮脏不堪。如何配的上世子?世子这番话莫不是在说笑?” “地上尘,肮脏不堪?何须将自己说的这般难听。于归,在我眼里,你从不是地上尘,你才是那个天上月。你切莫再如此说自己。你自有你的过人之处,够我喜欢好久。”好听的声音里夹着几许心疼的意味,陌苏双目泛着爱怜。他的于归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没有比她更好的人! 面对陌苏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谢云呆滞片刻,“那,谢云有一事不解。” “你问。”陌苏目光含笑。 谢云看了一眼他,强自镇定,朱唇轻启:“谢云自认为今日是初次见世子,因何世子见到谢云先是举止亲密,再是唤谢云乳名,世子的目光更是……” “于归,你也说了,是你认为我们是初次见面。你可知道,我们早已有过数面之缘!” “何时,何地?” “梦里。”陌苏挑眉一笑,俯身在谢云耳旁轻声开口。 听了这话,谢云退后几步作揖,“世子慎言!”谢云再次严肃道,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她明白,陌苏在调戏她。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起来。 “你啊,还是一如从前,不懂风花雪月之浪漫,不晓情爱之动人,木的很。”陌苏轻叹。 “世子日后还请注意男女礼节。” “礼节?”陌苏好笑的看着谢云,像个稀罕似的打量了一番谢云。 “这可真是难得,在你口中可从不谈礼节,当初我开口闭口都是礼节,你总是说我,繁文缛节太过束缚,似我如此总是挂在口头,倒像个老夫子,喋喋不休,烦人的很。而今,你为了防我,竟脱口而出。于归,你当真是叫我开了眼界!”说着陌苏朗声笑了起来,有无奈,也有宠溺。他的于归还真是可爱,不愧是他心坎里的宝贝! 见陌苏笑得这般开怀,谢云心中诧异不解。 第7章 灼之,你,失态了 谢云心下越来越好奇,她同陌苏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如何,世子日后还请注意些。男女终是有别,谢云毕竟是女子,到底还是要有些妨碍,守礼的。”谢云不急不缓的回答。 陌苏收起笑声,但眉眼依旧带笑。 “你这张巧嘴,一如既往的伶俐,叫人又爱又恨。” “世子过奖。”谢云挑眉。 “罢了,于归你终究是并肩王府未来的世子妃,我在你身上受些委屈也无伤大雅,谁叫我心悦你呢。” “眼下谢云同世子的婚事尚未着落,烦请世子休要胡言乱语,于你于我有伤名节。” “那本世子倒要看看,哪个敢在背后乱说。”陌苏将这句话说的风淡云轻,可这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霸气,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谢云嘴角抽了抽,这惊鸿世子莫不是找人假扮的,怎生的与外界传闻如此不符! 彼时宝泉寺。 “阿江,三年了,于归她……” “阿夏,惊鸿世子也等了三年。” “依于归现在的性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静观其变吧。”谢名江叹声气,搂紧了怀里的美妇人。 半个月前。 “大司马,千寂不能再等下去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请您将于归嫁于我!” “可这,于归她……” “纵然她眼下心头念的人不是我,也无妨。”陌苏苦笑。 “唉,世子,三年了,您每一年都要来一次谢府求娶于归。” “我心悦她,世子妃也只能是她。若世子妃不是她,别的我一个不认!” “好吧,半个月后我和于归的阿娘去宝泉寺上香,届时你过来见见于归吧。”陌苏一听,心中一喜,起身向上座的谢名江行礼作揖,谢名江挥了挥手。 “谢谢大司马!” “只是这三年苦了你。” “为她,值得!”陌苏笑着开口。 “大司马,郡主她喝醉回府了!”一名小厮跑进来传话。 谢名江一听,双目圆瞪,大手一拍桌面,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剧烈的晃动了几下。 他陡然站起身子,“越来越不像话!” “大司马莫气。” “三年了,这丫头也没个长进,让世子见笑了!” “无妨,于归性子直率,我省的她秉性。”陌苏笑了笑。 翌日,帝京揽华街。揽华街是帝京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喧嚣不止,热闹非凡!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如此。 冬瞿楼。冬瞿楼是帝京最有名的四大名楼之一,生意兴隆,来过的人无不说好,这幕后的主人是皇商,与魏氏皇族有着姻亲关系。 一楼大客堂里的三尺台上,一名说书先生正在说书,醒目时不时的拍上一下,店小二也穿梭各桌之间,上着茶。听书的人不少,可谓是宾客满堂! 谢云同谢夭二人在二楼靠窗位置,面对面的坐着,两人身后侍立着两名侍女。谢云左手平放在桌面上,右手手中端着茶盏,清澈见底的双目半阖,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偶尔传来商贩的吆喝声。 谢夭坐的端正,好看的眼睛也看向楼下。 只见楼下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入了谢夭的水眸,那辆马车算不上简陋,却也谈不上奢华。街市上的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一阵风吹过,车窗的布帘被吹起一角,那马车内坐着的人的侧脸随之露了出来,映入谢夭眼中。 谢夭见到那半面侧脸,淡泊平静的水眸翻起了惊涛骇浪,粉唇微微颤动,心也跳的更快。 “是,是,是他回来了吗?”谢夭喃喃自语。 闻声,谢云偏过头目光转向眼下情绪外露的谢夭。 “灼之,你,失态了。”说着,谢云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盏。 谢夭拉回理智,慌忙的收回目光,望向漫不经心的谢云,见她不动声色的倒了一杯茶水,这动作里透着些许洒脱,毫无拘束。 谢夭薄薄的眼皮缓缓垂下,可眼禁不住的往外飘过去。 “阿姐。” “回府。”说完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轻轻拂去裙摆上的褶皱,迈步而去,阿诗阿词紧跟其后,谢夭心中忐忑不安,身后跟着阿琴阿筝,紧跟着下楼。 两姐妹行过之处,众人见了姐妹二人的样貌,无不侧目失神,倒茶水的店小二见了都忘了手中的动作,直到茶水流了出来,惊动了客人,挨了一顿骂。 刚出冬瞿楼门口,便见崔侍郎之子崔阳泽摇着扇子,满面春风而来。 两方人见了一同行礼。 在周朝,女子可行女子礼,亦可行男子礼,谢云自小习惯了行男子礼,眼下已是改不过来。 第8章 交友不慎的崔公子 崔阳泽的漂亮双眼端详了一番谢云。 一袭白色金线刻丝祥云纹诃子裙,外穿白色银边广袖绸缎衣,腰间系着长长的流苏禁步,墨发盘起,戴着几支珠钗,绑着发带。 鬓角垂下几缕碎发,眉间英气逼人,贴着精美的金箔,眼尾迤逦微扬,双目似笑非笑,朱唇微勾,肤如凝脂,素手纤纤,美如画中神女。 一如她的封号“风华”!她的身后站着两位姿容不凡的侍女,一个温柔沉默,一个活泼明快。 “若是单看你这面貌,不知会麻痹多少人。”崔阳泽扇子一合。 “怎么,身上的伤这是好利索了?”谢云扬眉问他。 “你这妮子,下手委实不留情面,怎生的这般心狠!” “嘁,怪本郡主了?你明知不可为,还非要为之,本郡主不动手打你,岂不是毫无底线可言?”谢云睨了一眼崔阳泽,嘴角扬起一个冷笑。 崔阳泽,字青德,年二十。他是个长的极美的男子,似如潘安宋玉,可这嘴偏偏败坏了这张脸,缺德的很! 他一听这话嘿嘿一笑,“嘴上没个把门的。对了,你身旁这位身着青蓝色衣裙的女子想必就是迎霜贵女吧,长的可真美,像个仙女。”崔阳泽打量着谢夭夸赞。 “崔公子好。” “贵女好,一叶双生,怎生的脾性相差十万八千里!”崔阳泽忍不住叹口气,样子甚是不解,谢夭抬手遮面轻笑。 “用的到你多嘴。”谢云冷笑一声,“即便如此,你也一样得羡慕本郡主有个仙子般貌美的妹子,而你,没有!” “谢云你!”崔阳泽拿着扇子指着谢云,气的火冒三丈,捶胸顿足,他一直都想有个妹子,可也只能想想。他是府中一枝独秀,崔侍郎的妾室们肚子里一个动静都没有! 谢云挑眉一笑,垂眸敛下衣袖,继而下巴微扬,带着谢夭同侍女离开了。 望着谢云离去的背影,崔阳泽恨不得用双目在她的后背上剜下个洞!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别人的痛处踩,心狠手黑的女人,怎么偏生就同她做了好友,实实的交友不慎!崔阳泽心想。 回府的路上,谢夭都是忐忑不安,她摸不准谢云回府后如何惩罚她。 姐妹二人带着侍女刚回谢府,歇下没多久,宫中便派来了传旨的公公。谢云同谢夭立刻起身行礼。 “公公来谢府,可是来寻家父的?实在不巧,昨日家父家母去了宝泉寺上香礼佛,须得过些日子才回来。”谢夭上前,轻声细语道,态度温柔有礼。 “郡主,贵女。此番杂家过来谢府是送帖子,邀大司马及府中家眷参加明日宫宴。二位应是晓得,逍遥王回宫了。再者,梁国,北疆也派使者来了我朝。”传旨的公公嗓音尖细,拈着兰花指,抱着拂尘,笑意盈盈,说话间便将帖子递给了谢夭。 “好,我姐妹二人记下了,明日必定去参加宫宴。” “三小姐也到了年纪,莫要忘了。”传旨的公公嘱托出声。 “公公放心,这个是自然。” “哎,说起来,怎么没瞧见三小姐?”说着,公公还四下看了看。 “长悦去了庄子,那里有要紧事处理,晚些时辰便回来了。” “哦,既然如此,杂家圣谕传到,帖也送到,便无他事,就不叨扰二位了,告辞。”传旨公公行礼。 “公公慢走。”姐妹二人一同行礼。 “阿诗阿词去送送公公。”好半天,终于由谢云口中吐出来这么句话。 阿诗阿词听到吩咐立即照办,没有丝毫怠慢。 适才,两人说话之时,谢云一直都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细细的听着谢夭的交谈,这公公连同世人都晓得,风华郡主生有一张伶俐巧嘴,易得罪人,被其得罪者不计其数!为了和气,这些事情都是由谢夭出面处理,这是诸人心照不宣的事。 谢云呢,也不恼,乐得清闲自在,人情世故,她实在不如谢夭做的得心应手,这一切由谢夭处理最合适不过。 反观谢夭,这段小插曲过去后,她的心中愈发紧张不安。 送走传旨的公公,谢夭乖乖的跟着谢云去了澈棠楼。 澈棠楼,待谢云一坐,谢夭便停住了前进的步子,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也不吭声,手心眼下已经出了汗。 “阿姐?”谢夭抬抬眼皮,小心翼翼的试探出声,看向上座端着茶盏准备喝茶的谢云。 谢云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也不理会。 此时的澈棠楼内外静的可怕,屋内的每个人均是敛声屏气。 第9章 谢府三小姐 谢悦 良久,谢夭低垂着头,只听的前方有茶盏落桌的声音。 “站着吧。” “是。” “午时饭点再放你回清韵楼。” “灼之明白。”谢夭嗫嚅。 谢云眼眸半阖,抬起素白的双手理了理衣摆,阿词将书递上前,谢云接过掀开翻看,时不时的饮上几口茶水,阿诗阿词侍立左右。 阿琴阿筝见自家主子被罚,也不敢上前替她向求情,倒不是怕被连累,而是先前有过先例,犹记得当时被谢云罚的生不如死。 谢夭见了眼都哭肿了,只说:“日后阿姐若是再罚我,莫要求情了,你们这样子让我见了,实在良心难安。仅此一次,不可有下次!” 看着谢夭受罚,两人眼下心疼的紧,止不住的担忧。 午时在无尽的煎熬中到了。 谢云抬抬眼,朱唇轻启:“时间到了,扶二小姐回清韵楼。” “是,郡主!”阿琴阿筝大步过来扶住谢夭,谢夭如蒙大赦,头脑此刻有些混沌。 但见主仆三人转身刚走没几步,便听到了身后传来清悦的声音:“灼之,家规祖训你记得比我清楚。阿姐虽说过于洒脱,不拘于礼,可我心里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家规祖训我犯了好多条,被罚也是府中上下见怪不怪的事了。有一条祖训,我记得这是你我还有宜室我们姐妹三人必须记得,且不可违抗的!”谢云站起身,走了一两步。 一听谢云这话,谢夭身心恍然一震,灵台顿时清明许多,心中泛起无边苦涩,神情也是落寞,眼皮垂下,长长的睫毛卷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蝴蝶。 “谢家祖训:‘谢家女子,终其一生,不入魏氏皇族,为妃为后。然则,除去谢姓,与谢家断绝来往,死生与谢家无关’!”一段话,听着声音清悦动人,只是这语气里满是寒意冷漠! 自姐妹二人懂事起,便常听父母教诲,周朝皇室人姓魏,因称魏氏皇族。 百年前,魏氏皇族成文帝做皇子时,为巩固地位,娶了谢家女子。后来,成文帝顺势登上了皇位,谢家女子位居正宫后位。谢家也因此在朝中越做越大。 成文帝日渐多疑,怕外戚专政,魏氏江山改姓谢,借朝堂上弹劾谢家的奏折,寻了个噱头,将谢家差点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先辈为保住自家门户,下了死规定,便是谢云所说的话:“谢家女子,终其一生,不入魏氏皇族,为妃为后。然则,除去谢姓,与谢家断绝往来,死生与谢家无关!” 谢家是忠烈世家,开国元勋,开国五大将有两将是谢家人!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算起来,周朝建国已有三百五十年,那这谢家人入朝为官也应是有三百余载! 谢夭喜欢魏玞是谢府众人皆知的事情,从六岁喜欢到现在,那份感情越来越深,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碍于谢家祖训,谢夭只能压着。今天在揽华街那惊鸿一瞥,她失了一贯的淡然!这也是为何她回府后被谢云罚站。 她对逍遥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若是不加以阻止,谢家迟早毁了! “灼之,你一向比阿姐心思深沉,懂分寸。” “灼之明白,灼之会注意分寸。” “普天之下,随便哪个男子,只要你说嫁,阿爹阿娘还有阿姐,都会同意。独独魏氏皇族,万万不可。” “灼之晓得。” “我不想下次你再受罚还是因为此事,回清韵楼吧,吃过饭,好好休息。” “灼之告辞。”谢夭说了一声便被阿琴阿筝搀扶着离开了澈棠楼。 望着那道翩然若仙的月白色身影,谢云沉沉的叹口气。 夜晚。谢府大门口,站着两队提着红灯笼的下人,台阶之上站着一白一蓝的两位绝色女子,身侧的侍女为她们提着灯。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 高大的骏马到了府门口被红衣少女拉住马头,骏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红衣少女翻身下马,便有小厮过去牵马,拉着马离开了府门口。 “长姐,二姐!宜室幸不辱命,将庄子的事情处理妥当,日后,是必然不会再惹出事端!”红衣少女声音清冷,音色如夜莺般好听。 此人便是谢府三小姐——谢悦。 谢悦,字长悦,乳名宜室,年十七,谢府三小姐。一身似火的红色金线窄滚边碎花诃子裙,墨发绾起,戴着几枚银钗点缀,身姿绰约。 她相貌明艳,但素爱冷着一张俏脸,虽喜着红衣,却不见半分妩媚,偏偏恰似月光般,清冷摄人。 第10章 至交好友寥寥无几 谢悦是帝京出了名的冷美人,虽是如此,但名气却远不及谢云谢夭,她的相貌不似谢名江夫妇二人。 貌不及谢云,才不如谢夭,因而世人常常忘记,谢府中还有位三小姐,只记得谢府有对并蒂莲。 每每人们提起这对并蒂莲,谢悦心中都是颇为自豪的。 谢悦性子冷清,很少言语,其手段同谢云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很是敬重上面的两位阿姐,姐妹三人感情也是深厚的很。 谢云走过去给谢悦披上披风,“奔波数日,有劳你了,快些回府。” “是,长姐!”谢悦唇角微微弯起。 谢夭上前拉过谢悦的手,水眸里映着那张美艳无双的小脸。 “累到你了,人都憔悴了不少,二姐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莲蓉糕。” “嗯,谢谢二姐。”谢悦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谢夭的手背上。 翌日,闻铃阁。 “昨日,二姐被长姐罚站了?”谢悦秀眉轻蹙,清冷双眸盯着自己的两位侍女。 “昨日郡主同贵女去了揽华街,回来后几人面色严肃,郡主脸上神情与平常别无一二,倒是贵女,样子看上去不大好,也不知两位在外面发生了什么。”阿星将心中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谢悦一拂衣袖,寻个位置坐下,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能让长姐罚站二姐,也唯有……”谢悦沉吟一句。 “三小姐说的可是昨日刚回京的逍遥王?” “只有他了,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长姐惩罚二姐。”说着,谢悦眉头慢慢松开,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解解渴。 待谢悦刚将茶盏放在桌上,阿诗便来了。只见她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置着衣裙钗环,纹路精美,华丽不俗。 “三小姐。” “阿诗姐姐。” “这是今日宫宴上三小姐要穿戴的。” “替我谢过长姐。” “三小姐说的什么话,郡主最是疼爱贵女同三小姐,说什么谢不谢的。”阿诗将手中端着的衣裙钗环递给阿星,阿星接过后转身离去。 “阿诗姐姐。” “三小姐。” “此次宫宴,怀锦公主可会参宴?” “还未曾听到过,想来不会。” “听阿星阿月说,前个儿惊鸿世子来了谢府?” “是的,来过。见郡主。” “那长姐见过后可有记起?” “不曾。”阿诗叹口气,模样无奈。 “哦。”谢悦点头应了一声。 “若无他事,奴婢告退。” “好,阿诗姐姐回去吧。”谢悦抬眸面无表情道。 阿诗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闻铃阁。 傍晚,朱雀门。谢云谢夭谢悦姐妹三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 朱雀门门口已到的贵妇千金小姐见了谢云谢夭,二话不说,先是行礼,再是问好。 不少人过来将谢夭团团围住,反观谢云谢悦这厢虽是有人,可这番比较下,倒显得格外冷清。 谢云也不挑理,她们自在,自己也自在。 眼见着谢夭被她们越拉越远,直至消失。 “长姐。”谢悦看看谢云,开口唤道。 “嗯,无事。”谢云轻笑一声,“她们走她们的,咱们走咱们的。” “长姐为何不同她们……” “长姐的性子,与她们玩不来,因而至交好友寥寥无几。” “那二姐她……” “灼之应付的来,走吧,长姐带你在这皇宫内院里转上一转,瞧上一瞧。” “好。”谢悦点头同意。 距离宫宴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谢云不着急过去,便带着谢悦还有身后的侍女在这皇宫里转了起来。 红墙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已经打上了彤红的灯笼,每个人都很仔细手中脚下的活,生怕惹出祸端。 领头的掌事姑姑,总管大都是认识谢云的,见了她行过一礼,瞧着容颜愣上少许功夫就带着身后的人匆忙离开。 “长姐的姿色果真是周朝第一,他们见了你都要失神,可以说是为之倾倒!”谢悦将一路上所见说出来,语气中满是赞叹骄傲之意。 “容貌虽好,可终究是祸水之颜。” “怎么说?” “先有妲己魅惑商纣王,再之周幽王为褒姒一笑,吴国之灭只因西施……” “男子好色昏庸,岂能由女子担之!若说盛世需要美人,那灭国为何怪于女子头上?怎生的无人去骂那君王的昏庸无道?”谢悦红唇一启一合,打断了谢云接下来的话语,说的话真真是一绝! 谢云挑眉偏头,唇角上扬:“你这书倒是没白读。所说不假,便是你二姐说这话前都要思虑再三。如此年纪,却有这般觉悟,宜室,你将来大有可为。” 第11章 三王爷 魏玠 两人说话之际,迎面而来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三四名侍卫。 “风华郡主。”男子笑着喊道。 “三王爷。”谢云听到声音,明亮的眸子看过去,见是魏玠便行礼作揖。 魏玠点点头,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她。 身着素色金线勾边烫银诃子裙,披着同色广袖软烟罗,腰间佩戴着长长的流苏禁步,乌发绾成上下双刀髻,发间簪着精致好看的发钗流苏,系着长长的发带。 眉心贴着金箔,眉目如画,英气逼人,肤若羊脂,琼鼻挺翘,朱唇上勾,一颦一笑都是动人风姿,整个人都如同神女降世,高贵迷人,风华无双! 魏玠目光不经意间的一瞥,恰巧看见了谢云身侧的谢悦。 少女眉目冷清,红唇紧抿,小脸精致不凡,艳丽明媚。一袭火红色金线滚边撒花红线勾边诃子裙,腰间系着长长的宫绦还有禁步,穿着水红色广袖软烟罗,墨发绾成凌云髻,插着几支珠钗,绑着发带,身姿同谢云别无一二,只是这女子瞧着很冷,如同天山上的冰雪! “身旁这位是……”魏玠看见谢悦时禁不住问出口。 谢云身旁这位美艳无双的女子是谁,怎生的瞧着这般眼熟? “舍妹谢悦。” “哦。怪不得这般面生,若说是谢夭那是不成,长夭貌比仙子,长的不曾如此艳丽媚人。”魏玠若有所思道,认真的打量着谢悦。 怪哉,到底在何处见过!魏玠打量着谢悦心想。 感受到魏玠这探究的视线,谢悦抬起一如寒潭的眼眸看过去。 魏玠怔了一下,竟觉得这谢三小姐有趣得紧,唇角的笑意加深几许。 “长悦,这位是三王爷,行礼。”谢云递给谢悦一个眼神,谢悦赶忙行礼。 “臣女谢悦见过三王爷。” “谢三小姐多礼。”魏玠虚扶了谢悦一下。 魏玠,字闻轩,年二十六,明盛帝第三子,其母为四妃之首的德妃,崔侍郎是魏玠的亲舅舅,崔阳泽是他的表弟。魏玠长相俊秀,脸面白净,身姿高大,人甚为和气,很得明盛帝喜爱。 谢云的兄长谢玉同他是至交好友。 “谢大司马好福气,儿女们的模样个个出众不凡,都为人中龙凤!”魏玠毫不吝啬的夸赞,想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谢玉,也是惊叹一声,这世间男儿怕是没有再比他俊雅的!可后来遇到陌苏,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两人做一番比较,只能说各有千秋! “三王爷过誉。”谢云笑笑出声,态度恭敬有礼。 “对了,这四年里,可有长临的消息?”魏玠关心出声,长临是谢玉的字。 谢云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还未。” “自从长临杳无音讯后,本王好久都未曾去谢府拜访了。” “听闻,自四年前兄长消失后,这四年里,三王爷一直都在外面探寻兄长的踪迹,更甚至去了当年平定藩王之乱的荆州寻兄长。” “本王与谢玉,志同道合,一见如故,他可是本王的必生挚友。”魏玠感怀道,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同谢玉做同窗好友时的情景。 “三王爷,风华郡主。”一位公公赶来行礼恭敬出口。 “公公。”谢云点颔应了一声。 “三王爷,德妃娘娘邀你过去元寿宫。” “好,本王省的。如此,风华郡主,三小姐失陪了。” “无妨,三王爷慢走。”姐妹二人一同行礼,送走了魏玠。 “此番是宜室初次进宫,切记谨言慎行。” “宜室明白,劳烦长姐提醒。” “万不可学长姐,小心落人话柄,须知人言可畏。” “宜室明白。” “阿星阿月跟好三小姐。” “是。”阿星阿月异口同声的应道。 谢云带着谢悦在皇宫内院里大致转的差不多便带着她去了宫宴。 宫宴设在殿外,现下已摆好了位子,每个位子上或多或少都坐了人。有公公见到谢云,忙过来行礼问好,然后才带人去位置。 两人刚入座不久,谢夭便被带过来了。 “阿姐。” “嗯。”谢云点头应声。 “二姐。”谢悦唤了一声,谢夭弯了弯唇角,才坐在谢云同谢悦两人中间的位子上。 约莫又过了半刻钟,宫宴上的人才算全都来齐入座。 “皇上驾到!”尖细扎耳的声音响起,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宫宴上的人一听,忙着起身,乌泱泱的一大片。 只见高台之上以太后皇上皇后为首的人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众皇妃皇子公主,然后到了各自位置上纷纷落了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台下的人高声呐喊,如雷贯耳! 第12章 梁国太子 祁霖 明盛帝危襟正坐在龙椅之上,大手一挥:“平身入座。”明盛帝浑厚有力的声音自上方响起,响彻殿内外。 “谢皇上!”众人行完礼,回身入座,宫女们捧着一道道精美可口的菜肴上来。 不多久,便听见殿外传来了声音:“并肩王府,惊鸿世子到!”众人停下刚抬起夹菜的手,闻声看去。 只见来人一袭白色圆领金线流云纹长袍,脚踩银线白靴,腰间系着玉带,佩戴着海棠花玉佩,头戴玉发冠,发带垂于身后,额间勒着玉珠抹额,眉眼温柔含笑,朗润如天山初化的冰雪一般,轮廓分明深邃,皮骨极好!身姿欣长挺拔,如玉如竹,如切如磋,恍若谪仙神君! 陌苏一出现便吸引住了宫宴上所有女子的目光,娇羞的娇羞,痴迷的痴迷,哪个眼睛不是均是直勾勾的看他? 陌苏是闻名周朝的第一美男子,帝京多少女子倾慕于他,为他痴狂,各地的闺中女子,乃至武林女杰都曾来过帝京见陌苏! 谢云见这盛状,心中一阵惊叹:“这惊鸿世子一来便将所有女子的目光吸引了去,下至未婚女子,上至成婚许久的妇人,可见其魅力之大!只不过,如此出众不凡的人怎生的偏要选自己做他未来的世子妃!试问帝京中哪个女子不比她好!”谢云眼下是百思不得其解。 “臣下来晚了,还请皇上不记嫌隙!”陌苏说着就行了一礼,恭敬谦和,举止文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妨无妨,宫宴之上,就免了那些繁文缛节吧。” “是。” “并肩王夫妇怎么没瞧见?” “父王母妃不喜热闹,便让臣下替他们二人来此。” “原来如此,入席吧。”明盛帝伸手拂了拂黑须。 “是。”陌苏行完礼,转身去了谢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抬眼向谢云笑了笑,那个笑包含了太多含义。 见陌苏向自己笑了笑,谢云也不好给人家板着脸,遂象征性的回笑点颔。 这厢陌苏刚入席,那厢就听到了一道邪气横生的声音响起,低沉富有诱惑力:“听闻周朝战神谢大司马有对并蒂莲,有道是:‘谢府有双姝,才貌世无双’!眼下,本宫对风华郡主已是见过,称得上是至交,这谢二小姐,迎霜贵女,本宫还未曾见过,也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见一见?” 诸人寻声看去,心中想的是:这厮是哪家的,在宫宴上这般无礼! 那人长的是高大挺拔,一袭朱红色圆领黑线暗纹长袍,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墨发束起,头戴紫金冠,眉眼妖媚,犹为那双眼睛,流转间潋滟魅惑,透着浓浓的邪气,勾人心弦,撩拨的紧!眼尾微微上翘,带着丝丝勾人的笑意,面容精致似妖,阴柔妖媚,可偏偏不显丝毫女气,唇角勾着邪笑,带着几分慵懒。此人正是梁国太子,远嫁梁国的明络长公主的儿子——祁霖。 祁霖,字冉辰,年二十二,在梁国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乖张狠戾,心思难测!他的上面还有个姐姐,下面有个未成年的弟弟。其母是先帝景德帝膝下最疼宠的长公主明络,其父为梁国国主启明皇。 据说,景德帝在位时,梁国侵扰边疆安宁,谢大司马奉旨出兵,梁国大败而归,遂派还在做吴王的启明皇,以及四五个官职不小的官员来周朝,表示愿意归降周朝,年年上贡。另愿与周朝结秦晋之好,故而向景德帝求娶明络长公主。景德帝龙颜震怒! 而这明络公主与吴王一见钟情,听闻景德帝不肯同意,便亲自上朝面见景德帝,景德帝舍不下明络,虽说梁国吴王年纪轻轻,尚未婚配,长的是相貌堂堂,俊美不凡,文韬武略,的确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可景德帝不忍心。 明络长公主为了嫁给吴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了大逆不道之言:“既然父皇不肯,那,儿臣唯有在这金銮殿上长跪不起!” “本王陪着你一起跪,直到海枯石烂!”吴王目光坚定,郑重出声。 据传,二人此番举动在当年轰动一时! 景德帝见二人如此,只能同意。 吴王不负当初誓言,娶了明络长公主后,从未纳过妾侍侧妃,其恩爱程度,可谓是羡煞旁人。后来吴王做了国主,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废除六宫,专宠明络长公主一人!给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在梁国,是为一段佳话,传唱已久! 第13章 他是冲着灼之来的 谢氏三姐妹沉默不语,并不理会,犹为谢云,玉箸不停的夹着菜食招呼。 陌苏喝着美酒,吃着佳肴,眼睛时不时的看向谢云,见她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形象的样子,心中觉得可爱。佳肴美酒,美人在场,秀色可餐大抵如此吧! 谢夭听闻,夹菜的玉箸顿了一下,继而夹菜,并不理会。她可不记得自己几时招惹了这么一个人。 “不知,在座的诸位名门闺秀中,哪位是谢府二小姐,迎霜贵女谢夭。”低沉邪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夭右侧的谢悦到底是年纪轻,不如上面两位阿姐沉得住气。她极不喜祁霖的轻浮,这模样一看就是个浪荡不羁的主,实在算不得什么良人! 谢悦如此想着,正欲起身回了祁霖,谢云轻声开口:“灼之,你若再不理会,宜室可就要出手教训人了。来者即为客,点名道姓唤你,你这番作为,不大好吧。” “长姐,我替二姐回了这登徒子。”谢悦压着嗓子冷声道。 “可曾记得两年前我随阿爹出征南疆,大胜归来,回府后与你两人说起过我遇见一位邻国至交好友?” “难不成就是他?” “不错,的确是他,没听他说吗,他已然见过我,与我是一见如故。” “他是谁?周朝宫宴上如此放肆无礼!”谢悦不满出声。 “是谁?唔,梁国当朝太子——祁霖,世人皆称其为‘麒麟太子’,字冉辰。其母是明络长公主。” “他啊。一国太子,怎的这般毫无礼节!” “这位太子可不是表面这般,他的心思深沉,城府极深,最喜扮猪吃老虎,性情桀骜乖张。”谢云夹起菜轻缓出口。 “可……”谢悦在一旁出声。 “可什么?你二姐的事情,你我莫要掺和。”谢云放下筷子,一手托腮,一手执杯,样子是洒脱不羁的很。 一杯酒下肚,谢云叹了口气,心想:好酒,不愧是宫中御酒!只不过,如此美酒,唯有在这宫宴上才能喝到。 “长姐!” “长悦!”清悦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丝丝警告。 “阿姐如今是愈发的坏了。”谢夭淡淡道。 “灼之,此事与阿姐可没任何关系,这梁国太子祁霖点的可是你迎霜贵女,难不成还要阿姐替你挡了?” “你与他,是至交好友。”平淡如水的声音低低响起。 “他是冲着灼之你来的,你不会看不出来。”谢云放下酒杯,笑得迷人。 宫宴上不明祁霖身份的人,心中升起几分不满,这轻浮浪子到底是哪家的,他竟敢当着太后皇上的面大呼小叫,着实没有教养可说! 上座的明盛帝和太后并不恼火,反倒是笑得慈祥宠溺。明盛帝疼宠祁霖不亚于自己的亲儿子,更甚至超过自己的亲儿子,是以允许他放肆无礼。 也唯有明元后眉头轻蹙,心有不悦,但也不好发作。明络长公主是明盛帝的胞妹,想当初,她还做太子妃的时候,可没少被明络长公主“照顾”!思及至此,明元后下意识的握紧拳头,目光毒如蛇蝎的盯着祁霖那双神似明络长公主的眼睛,咬紧了牙关! “迎霜贵女可是来了?”明盛帝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 “臣女在。”轻柔悦耳在众人耳中回响。 谢夭心下无奈,站起身走到殿中央,袅袅婷婷,举止端庄大方,优雅娴静,不卑不亢。 祁霖潋滟媚人的眼眸看向谢夭,眼前这仙子般貌美不俗的女子,便是三个月前不顾名声将自己救下的谢二小姐吗?祁霖心想。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袭月白色碎花银线滚边诃子裙,身披青线勾边天青色广袖软烟罗,纤腰上佩戴着流苏禁步,系着繁复美丽的青绿色宫绦。 满头青丝挽起一个凌虚髻,簪着几支美丽大方的发钗流苏,露着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心贴着精美的银色水晶花钿,眉眼温柔含笑,凤眼一片清明,好似一池清水般,干净纯澈。秀鼻直挺,花瓣般的唇透着淡淡的桃花粉,诱人至极! 神色淡然,唇角挂笑,气质优雅娴静,高贵典雅,温婉可人,她既像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可也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好个出水芙蓉,清雅美丽。任谁也想不到,这谢府二小姐,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女会武功,不仅武功不凡,她用暗器,那可是一绝,一枚银针,玩儿的是炉火纯青,无人可及!若说有谁比的过她,恐怕,只能是谢云!自己也要逊色不少。”祁霖心想。 第14章 救人 三个月前,祁霖暗中来到周朝,夜深人静时分,祁霖住的房间里进了刺客!刺客来的人数甚多,他一个人实在挡不住,机缘巧合下,他负伤逃到了谢府,躲进了谢夭的清韵楼。 适逢谢夭在屏风后面练字,屋内蜡烛点的并不多,光线昏暗,正值夜间。 面对这突然闯入闺阁的人,谢夭也不曾抬起头理会,柔荑下的狼毫也未曾停顿片刻,淡然自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夭身侧服侍她,给她研墨的阿琴听见了动静,当下警觉了起来,放下手中的墨块,轻步走出来。 祁霖抬眼一看,便见着一位翠绿衣衫的女子走出来,模样俏丽动人,这姿色实为难得。只是她现下一张俏脸上满是警惕与冷漠,蹙眉看他。 阿琴借着昏暗的灯光勉强看清了这不速之客,他露着一双妖媚潋滟的眼眸还有一对嫣红的唇瓣,戴着面罩,左肩负伤,流出来的血是黑色! “大胆贼人,擅闯贵女闺阁,该当何罪!”阿琴义正言辞出声。 祁霖怕暴露,疾步上前,动作迅猛,不待阿琴反应过来与他交手便被挟持住了。 “你放肆!”阿琴双目圆瞪,根本挣脱不了祁霖的桎梏。 “闭嘴!”祁霖低声威胁,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危险。他抬头看向映在屏风上的清瘦人影:“若是不想她死,你便留我些时辰,否则……”话语一落,只见屏风上的人影放下笔,拿起放在桌上的纸张,侧过身仔细看着。 “阿琴,来者即为客,适才你无礼了。” “贵女是他擅闯闺阁!”阿琴急急出口。 “阿琴!” “是。”阿琴泄了气应声。 “阁下勿怪,我这侍女被我纵容惯了,忘了规矩,迎霜替她向阁下道歉。”淡泊悦耳之声在屋内响起,屏风上的人影偏过头向他微微点颔致歉。 这主人都道歉了,他若再不依不饶,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这女主人是个识大体,懂局面的。 “无妨,只是……” “适才听阁下进来时步履匆匆,急忙得很,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语气略显几分无力,想来应是被追杀,误打误撞之下来了谢府,闯入迎霜的闺阁。” “此处,是周朝战神谢大司马的府邸?” “正是。”谢夭应声。 “既是被人追杀,便躲去二楼吧。” “若是有人问起……”祁霖犹豫出腔。 “我不会说,放心。”谢夭淡然开口。 “多谢,得罪了。”祁霖向阿琴道过歉,松开她就转身奔二楼跑去,谢夭放下宣纸,放置一旁,唇角轻扬,继续练字。 约是过了两刻钟,谢夭练的有些乏累了,放下笔,领着阿琴去二楼休息。 两人刚进闺房,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祁霖,左肩上的衣服被血染了一大片,谢夭心下一紧,连忙过去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心中松了口气。 “阿琴。” “过来帮忙把他扶到床榻之上。”说着,主仆二人动作麻利的把祁霖扶起来,放倒在床榻上。 “黑色的血,中毒了。去,叫上阿筝,再去打盆热水,将金疮药一些救人的东西都拿过来,速去速回,莫要惊动他人。” “是!”阿琴低声道。 谢夭见祁霖面上戴着面罩,抬起细长的柔荑摘下他面上的面罩。 仅这一眼,谢夭恍了神,迷了眼,乱了心! “长的真像个妖精!妖媚蛊惑,撩拨勾人。世人皆道女子红颜祸水,哪知男子也有祸水颜色!”谢夭回过神,稳了稳心智。 过不多久,阿琴阿筝将东西都端来了,谢夭动作麻利的解了祁霖的上半身衣服,她第一次见男子裸着身子,脸颊微红,心中有些别扭,阿琴阿筝已经是直接羞红了脸。 谢夭压住心中的羞赫,开始为他处理左肩上的伤口,伤口很严重,她将烂肉剜去,处理妥当才撒上金疮药。 这金疮药很金贵,能解世间百毒,再霸道的毒都会被轻松化解,治愈伤口更是不在话下,最多需要七日,最少四日!便是百谷神医都研制不出来! 祁霖朦胧间仿佛看见一个人影在为他治伤,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裹着不易察觉的甜意在里面。身上传来丝丝凉意,他心下了然,他大抵是被人扒了衣服治伤。 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弧,谢夭连同她的两位侍女都没注意到。 处理清伤口,谢夭站起身吩咐:“好生看着,出了事情去澈棠楼寻我,这几日,我都在澈棠楼。” “是,二小姐。”两位侍女恭敬低声道。 第15章 这人,她是要护到底了 谢夭扭头看了一眼祁霖,她想不到,这辈子她会被自己救下的男人吃的死死的! 两日后,祁霖从昏迷中醒来,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 清晨,祁霖刚起,便听见了后山传来的悦耳琴声。他随意的披上了一件放在桌上的衣服,寻着声音去了后山,一路上,都是鸟儿清脆的鸣叫。 眼下,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植物都打上了嫩芽。薄雾蒙蒙,沿着小路,听着琴音,祁霖到了。 不远处,隐约可见有人坐在水边,披着斗篷弹琴,两名侍女侍立左右。他识得那两名侍女,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们两位送去的。 待他走近,方看清主仆三人的背影。 “承蒙姑娘出手搭救,救命之恩,冉辰此生不敢忘却。而今伤好了许多,多谢姑娘悉心照料。” “嗯,再有几日,你便自行离去吧。” “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睹谢姑娘芳姿玉容?”话音一落,琴声却是戛然而止。随后,几枚银针向他射来,祁霖身手敏捷的接住,他有些不明白谢夭的意思。 “这是……” “这上面的毒,你几时解了,便几时见我真容。”淡泊悦耳的声音响起,琴音也再次传来。 自谢夭将自己闺阁留给祁霖养伤之日起,她便住去了谢云的澈棠楼。是以谢云也知晓此事,但并未插手。 谢夭吩咐阿琴阿筝二人,好生照料祁霖,更要仔细着,出了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去澈棠楼寻她。 因而,祁霖养伤期间鲜少见到谢夭,便是碰巧见到,也不过是个背影,亦或是听到声音罢了。 祁霖养伤时,也一直研究着银针上的毒,可惜的是,直至他身体痊愈也未曾解开这毒。不过,他倒是见到了他的好友。 夜间,祁霖正在研究银针上的毒,谢云跳窗而入。 “麒麟太子,好久不见。”谢云朱唇上勾,眉眼含笑,负手而来,一袭白色衣裙,风华绝代! 祁霖听到身后的声音,收起银针,用手帕包好,放进衣袖,转身看去。 “风华郡主。”祁霖拱手作揖,媚眼如丝。 “真是想不到,灼之救的人会是你。麒麟太子,养伤这些日子,怎么也不去澈棠楼寻我,你我好喝上一壶酒。” “这不比边疆,周朝虽说国风开放,民风亦是如此,但多少还是要拘礼的。” “呵,你我好友,说礼节显得俗气。”谢云越过祁霖摆摆手,样子有些无奈,随即坐下,托腮。 “适才郡主口中的灼之是……” “舍妹,迎霜贵女谢夭,我的胞妹。在边疆时同你谈起过。” “哦。话说回来,你着女装的样子真真担得起风华二字。” “哎,朋友之间,哪需如此奉承。” “是是是,怪我。” “几时离开?” “明日。” “这般赶?不多住些时日?” “不了,有要紧的事处理。” “好吧,在谢府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习惯,迎霜贵女的两位侍女照料的很好。” “灼之的两个侍女稳重细致,她二人照顾你,自然是差不得。”谢云说着就倒了两杯茶水。 翌日,祁霖便向谢夭辞行离开。不曾想,回去的路上又遇到刺客! 一群人在城门外拦住祁霖的去路,双方僵持之际,谢夭戴着面纱,身后跟着阿琴阿筝赶来了。 “我担着清誉名节救下的人,也是尔等可以肆意夺命的?”清淡悦耳的声线里满含冷意与杀意,平静如水的眼眸里也有了几分波动。 “冉辰叨扰姑娘多时,眼下姑娘若是再出手管事,冉辰便要考虑以身相许。”祁霖低沉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以身相许?我已有意中人,再次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他们太过放肆!”谢夭偏了偏头解释。 祁霖微微挑眉,这迎霜贵女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过,两次出手救他,难不成真如她所说那般? 谢夭正过头,目光不善的盯着眼前这一群拦路的黑衣人,他们每个人都手持弯刀,一身浓烈的杀意! “我谢长夭要救的人,谁也夺不了他的命,便是司命,那也不行!我担着名节救下你,岂容他们说取就取,若非我谢长夭同意,便是这大周皇帝明盛帝,亦不可!”一席话霸气非常,更是摆明了立场,这人,她是护到底了!要想杀他,除非越过谢夭这一关! “还请姑娘休管此事,莫要插手为好!否则……” “若我硬要插手呢?”谢夭面下的丹唇上扬,冷意又甚几分。 “那唯有得罪了,只能连姑娘你也处理了!” “呵!我许久未试身手了,我说怎么这段日子手这般的痒,原来如此。若是下手重了,还请诸位担待些才是。”谢夭说的是那叫一个风淡云轻。 一抬眸,只见那原本静如湖面无波无澜的眼眸里杀意尽显,面纱下丹唇的唇角弧度扩大了几许。 第16章 于归只能是我的 “贵女!”阿琴阿筝齐齐出声,语气里饱含担忧之意! “照顾好他,他的伤虽好,但并未彻底。”谢夭盯着对面的黑衣人,嘱托身后的侍女。 “是,贵女小心!” “我虽不如阿姐那般高强,可对付起他们这些蝼蚁,还是大材小用的!”谢夭不忘宽慰阿琴阿筝。 黑衣人见谢夭不肯放人,言语措辞也是死磕到底,领头的人眼神一动,握紧手中的刀,率先向谢夭攻击。 谢夭微微眯眼,身形不动,衣袂翻飞。眼看那刀就要劈到她,谢夭双手极快的夹住那柄刀,其他刺客见了也纷纷向谢夭攻击。谢夭稍稍侧目,翻身踹开刺客的头目。紧接着就是破袖而出的两条长长的白绫。 祁霖被阿琴阿筝护着,眼看着谢夭以一敌五的能力同他们过招,一群人不停的向她攻击,却没见哪个刺客从她的手中占到半分便宜。 “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祁霖心想,那身姿又美又有杀伤力,动作大开大合,一招一式都极具美感! 少顷,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不是少胳膊就是少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大群人哭天喊地的叫唤着,哀声响彻九霄,林中的鸟都被惊动了,呼啦啦的飞走了大半。 数十名黑衣人,无一人是谢夭的对手,这些人被她打的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 谢夭水眸平静无波,淡泊的很。她的身上没有沾上半点血渍还有脏污,干干净净! “你可知,你救的了他一时,却如何也救不了他一世!”刺客头目喘着粗气,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谢夭。 谢夭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是么?” “你会惹上大麻烦的!” “威胁我?我谢家人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至于麻烦,那便来谢府找我谢二小姐,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们占理,还是我谢二小姐占理。”谢夭满不在意道,风淡云轻。 不远处的祁霖听后忍不住勾起唇角,这张扬不怕事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谢云,不愧是叫谢云一声阿姐,想来应是深得谢云真传! “你家迎霜贵女这张扬跋扈的样子真像风华郡主。” “公子有所不知,迎霜贵女自幼视郡主为榜样,好的坏的都学。”阿琴开口解释。 回忆至此,祁霖慵懒道:“迎霜贵女果真如世人所传,是个仙子般貌美的人儿。有句诗用来形容贵女恰好。”说到这儿,祁霖顿了顿,唇角又向上弯了弯,笑意更深!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祁霖继而开口。 谢夭面上波澜不惊,倒是宫宴上的别人却窃窃私语,议论之声愈加的大! 只见谢夭行礼颔首低眉:“多谢麒麟太子夸赞。” 声音一落,宫宴上的诸人闻之一惊,这,这,这竟是梁国太子——祁霖! 传言不虚,这梁国太子还真是…… “先前在梁国时便听闻贵女美名,而今见了,也觉得不虚此行!只是不知,迎霜贵女可曾婚配?”祁霖说完话,惊觉自己言辞唐突了,也不省的因何,见了谢夭他总是这般控制不住自己。 “未曾,家中长姐尚未婚配,长夭怎敢先长姐一步。谢家有祖训:‘家中长子长女若未婚配,其幼者不可先之’故而,时至今日,长夭也不曾婚配。”谢夭抬眼,丹唇一启一合,声音淡如水,听之无味,可嗓音称得上是悦耳动听! 听了这话,祁霖凤目一弯,“哦——”他拖着长音,意味不明,眼中的笑意更加隐晦,让人愈加的看不明白。 谢夭水眸平静无波的注视着他。 “如何是好,他想把谢夭带回梁国东宫,做他祁霖的太子妃,并昭告天下,谢夭就是他要娶的人!”祁霖心想,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谢夭有几分心动! “好了,冉辰,此番路途漫漫,旅途艰辛,想来身子应是疲乏的紧,快些入座。”明盛帝出声打断。 “遵旨,舅舅。”祁霖行礼,遂而又看了一眼谢夭,转身向陌苏右手边的座位走去,一撩衣袍,坐在陌苏一侧。 “迎霜贵女入座吧。” “是,皇上。”谢夭面向明盛帝行礼,转身回了位置。 “依本宫看,她都不记得你了,更不记得你二人先前的往事。再者,她心中也有了旁的人,你何苦为难自己?你就不怕娶到手后……”祁霖略有几分不解,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白皙修长的大手支着头,潋滟醉人的媚眼看着陌苏。 “我不怕。于归只能是我的!不论日后她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只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陌苏看了一眼只顾着吃饭的谢云,笑了一下。 第17章 他,当初负了她 祁霖眉峰一挑,轻笑一声,转而将目光移向自己手中酒杯。 “当初是我没能护住她,才使她忘了我,如果重阳宫宴上我没有离开她半步,眼下也不会是如此光景。” “如此,日后娶了倒也好。纵然她前尘忘的一干二净,娶回去后,你二人日日一处,感情也还是会出来的。或许,她也能记起你同她的过往。”闻言,陌苏看了一眼祁霖,执起酒杯,向祁霖敬酒,祁霖回应,两人一同饮下。 陌苏轻缓的放下酒杯,低垂眼眸。 “即是心悦已久,忘了又何妨,大不了重新开始。只要不负当初誓言,最后是她,我便心满意足。娶她,是我当初给她,给自己的誓言!”陌苏呢喃,目光深邃温柔的看向对座的谢云。 “果然,母后所言不假,陌家男儿多是痴情种。”祁霖低沉魅惑的声音似是裹着些许叹息。 “你喜欢于归的妹妹?” “风华两个妹子,你指的哪个?”祁霖眸光妖媚蛊惑,唇角噙着玩味。 “长夭。” “你因何确定本宫喜欢她?你就不怕本宫对她只是一时兴起?”祁霖来了兴趣,带着好奇。 陌苏瞥了他一眼,笑得清雅,笑弧意味不明…… 祁霖眼见着这厮兀自又喝了杯酒,也不吭声解释,心中痒的很,像猫儿的爪子挠啊挠的。陌苏就这点让他不喜,总是故弄玄虚,每回都害的他心痒难耐! “你不会,对于感情,你是极为看重的。” “呵,千寂啊千寂,憋了这么半天,你就说出这么句话啊!若本宫可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 “那冉辰认为我还会与你结交吗?”祁霖听闻,愣了一下,遂而笑意加深,没错,世人都知,惊鸿世子,洁身自好。 “你和风华还真真是本宫的至交好友!” “能与梁国太子结交是我二人的荣幸。”陌苏夹菜道,动作优雅,仪态清贵。 “不错,本宫的确中意谢二姑子。” “冉辰,我劝你消了这心思。” “哦?如何一说?”祁霖认真道。 “你可知,这长夭心悦之人是谁?” “谁?” “逍遥王魏玞。” 这陌苏的话音刚落,便听有声音从殿门口响起:“逍遥王,北疆五贤王及我大周和亲公主怀绣公主到!” 顷刻间,热闹非凡的宫宴变的寂静无声,众人噤了声,目光齐齐的移向殿门口。 先出现的是一位身着青色锦衣华袍的高大男子,他生的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秀雅之致,一身青衫衬得他若青竹君子。气质儒雅斯文,气宇不凡,便是再如何的淡泊超脱,却也难掩他一身贵气!他便是十六个皇子中最先被封王的逍遥王——魏玞。 魏玞,字宁宇,年二十一,明盛帝第四子,其母是当年盛宠一时的谨妃,魏玞九岁那年,谨妃因巫蛊之事成了冷宫弃妃,同年,魏玞封王,封地锦官城。魏玞自九岁被封王起便去了封地,不曾回京,在锦官城深居简出。此番回京是为了给慈安太后过七十寿辰,这是他十二年来第一次回京! 随后北疆五贤王和怀绣公主一同出现。 北疆五贤王,名萧翊,字子严,年二十二,北疆王第五子。面容俊美,气宇轩昂,阳刚的很。在北疆深得民心,北疆王也有心把位置传给他,而他无愧“贤王”名号。 怀绣公主,名魏绣,字明绣,年十七,明盛帝第五女,明盛帝最疼宠的女儿之一,其母是明元后。容貌娇媚,若初春之时的杏花一般动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贵气! 两年前,怀绣公主嫁往北疆和亲。 夫妻二人亲密无间,脸上均是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男俊女俏,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听闻,两人在北疆是人人羡慕的存在,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谢夭见了魏玞,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欢喜雀跃,目光痴痴的看向魏玞,怎么也挪不开! “咣当”一声脆响,惊醒了痴迷失神的谢夭,也打破了宫宴上的那份寂静。 “长姐?” “阿姐?”谢夭同谢悦一起出声,满目关切的看向谢云,宫宴上的诸人也将自己的目光转向谢云。 数道视线齐齐的聚在谢云身上,谢云动作有些慌乱的整理桌上的狼藉,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弧。 “失手打翻,惊扰诸位,风华向各位赔礼了。”谢云说完便站起身行礼,行过礼复坐下,继续整理,也不抬头。 萧翊的眼角余光注意着谢云这边,心中钝痛,他,当初负了她! 魏绣察觉到萧翊情绪不对,目光愤恨的瞥了一眼谢云,暗中不动声色的拽了拽萧翊的衣袖,毕竟她现在挽着萧翊,在外人面前表现着夫妻情深的模样。 感觉到身旁人的细微动作,萧翊收敛了情绪,又悄悄的给了魏绣一眼警告,魏绣见了,心下一时酸涩,眼睫低垂,轻咬红唇,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萧翊见状,暗自冷笑,又是这副模样,真是改不了这演戏的毛病,走到哪儿演到哪儿! 第18章 经年往事 如此一想,萧翊心中愈发厌恶,不耐烦,若不是碍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想当场甩袖而去! 当初如果不是她,他而今的妻子必然是谢云,这个女人手段肮脏,害他失信谢云,负了谢云! 思及至此,萧翊更恨魏绣了。 没人发现夫妻二人之间的诡异感情。 “北疆五贤王。” “怀绣。” “拜见明盛帝,明元后。”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皇祖母。” 三人一同行礼出声。 “宁宇,入座吧。”明盛帝笑着和蔼道。 “是,父皇。”魏玞低声应道。 明盛帝一见魏玞,就会想到冷宫那位,心中一时复杂。 太后抬手招呼着魏玞让他过去,一口一个“乖孙子”的叫着,满是疼爱之意。 魏玞也一声又一声的回应着。 这场景真真是一幅祖慈孙孝的好画面! 明元后见了,唇瓣抿成个“一”字,手中攥紧了手帕,手背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她心中危机感越来越强,她绝对不能让魏玞抢了她儿子的位置! 明元后膝下有一子,名魏琉,字闻泷。常年不在皇宫,一直同并肩王府二公子陌止在外游历。 她的儿子,越长越像她! 待魏绣走过来后,明元后才压下心中的那份怨恨嫉妒。 “来了,快,入座。”明元后喜笑颜开,满心满眼的宠溺。 适才,明元后一见魏玞,心中很是不快,更是满腔的怨恨! “是。”夫妻二人恭顺的应道,行过礼便齐齐入了座。 宴席很快又恢复了热闹,歌姬舞姬轮番登场,歌舞升平,好不欢乐! “阿姐适才,失态了。”谢夭犹豫之下还是说了出来。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天下谁人不知,他当初本该是娶我为妻的,他身侧应当站着的人是我,不该是魏绣的!”谢云双目略显迷离,唇角含着三分苦涩,声音略显一分怨恨。 两年前,他们还未曾各路殊途,如今却是如此光景! 两年前,她问他,他是否会娶她为妻,做他的贤王妃,唯一的妻!他看着她,目光坚定且深情,信誓旦旦的说:“会!”她也以为她会是他唯一的妃,唯一的妻! 她及笄有一年了,眼下已是可以出嫁的年龄,她只需回府静等婚旨聘礼,准备出来嫁衣,等待出嫁便可!她想过他们成亲后的日子,那会是最幸福的! 可未曾想,她等来的却是他娶别人的消息,他竟会娶别的女人为妻!毁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先前的所有种种过往,都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化为虚无!他们那么久的感情,终是抵不过他与魏绣的四五日相处!实为荒诞可笑! 他大婚之日,她单枪匹马,一人一剑一马去往北疆。 令人艳羡的偌大婚礼上,她手执星华剑指着他,心中尽是委屈不甘和绝望。 “昔日万般动人情话,皆为虚假吗?”她泪湿眼眶,忍着心痛问,他不应答,只是静默的看着她。 高官显贵,大气不出一声,心中又慌又乱,生怕她下一刻动手杀了他们人人敬爱的五贤王! 终是有人大着胆子走过去,恭敬的向谢云行了一礼。 “风华郡主有话好商量,何必动用利器。再者今日是五贤王与怀绣公主的大喜之日,如此,不大好看,于两国交情也不好,若是因此起兵打仗,苦的是黎民百姓。”那位北疆官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又何妨,我大周尽是好男儿,踏平区区北疆,何在话下!”谢云冷言冷语,犀利至极! “本郡主问你话呢,你说啊,你说啊!”她大吼出声。 “子严于风华郡主,心怀愧疚!” “呵,好一句心怀愧疚!你我那么久的情谊,竟是抵不过你同她的四五日相处!”她落泪,掺杂着一腔的不甘与愤怒。 “枉我风华倾心于你,朝思暮想,青睐有加,你竟如此待我!你让我颜面何存!我谢云,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笑话!”说完,她手中的星华剑一动,刹那间挑开了他身侧新娘的红纱盖头。 盖头翩然落地,新娘很美,可谁又知道这美丽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黑心! “风华姐姐,这一切都不怪子严哥哥,都是怀绣的错。”新娘一边说着泪水也随之涌了上来,声音娇娇软软,令人心生怜惜。 她这句话,无形中暗示她,她封号风华又如何,还不是地位比她低的一个郡主而已! “嗤,我风华,只有两个妹子,一个是迎霜贵女谢夭,一个是谢悦!都是忠烈之后,你算个什么东西,叫哪门子的姐姐!风华可担不起怀绣公主这一声姐姐!”谢云冷嗤一声。 “明绣,这是我与云儿的事情,你莫要多管!”他微微偏头,皱眉不满道。 第19章 山水不相逢 新娘贝齿咬住红润诱人的下嘴唇,楚楚可怜的看了一眼新郎官,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那模样,惹人疼哦! “还哥哥,怕不是情哥哥!错,那的的确确是你的错!你可知,他身旁本该站着的人是我,他的新娘,唯一的妻也本该是我,他求娶的应该是我!你凭什么!”谢云冷笑,满面泪痕,顺着下巴滑落,字字珠玑,刀刀见血,直直的戳人心窝子! “你莫要怪罪明绣!”他挡在新娘身前,厉声叱责。 她微微一怔,不敢相信他对自己竟是这般态度!她分明看见他身后,新娘眼里的得意以及不屑。仿佛告诉她:“你看,你爱的人便是这般紧张我!” “你不曾对我重言,眼下,你却为了这个与你不过相处四五日的女子对我重言!” “长云,我……” “子严,我风华于你,在心里,在眼里,究竟算什么!可曾有过地位!”谢云自嘲一笑。 “风华郡主,子严……”他想解释,但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清这一切。 “呵,你不必多说,自你刚才护她于身后之时,风华便清楚了然,我,在殿下心里,谈何地位!”她凄然一笑,转而,眸色一厉,手起剑落,只那一瞬间,便断了他一缕发丝! 婚堂之上,鸦雀无声,诸人皆以为她手起剑落,他们的贤王便没了生息…… 自始至终,都没人再敢出面劝说,毕竟,这风华郡主,没人敢惹! “今日,我谢云斩断萧翊一缕发丝,权当了了你我当初万般动人情意!自此以后,你与我,桥归桥,路归路,山水不相逢!若是再见,便为路人!” “风华!”萧翊喉头滚动,心中无措,难受的紧! 只见她收回星华剑,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拿剑,两手交叠,朱唇轻启:“殿下今日大婚,风华祝二位新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同祝我风华,余生一人,粗茶淡饭,心中再无牵挂羁绊之人!”她悲然一笑,一字一句,绝情如锋利的刀刃般割在他的心口上,鲜血淋漓! 她收起星华剑,转身傲骨铮铮的大步离开婚堂,留给众人的是那道傲然直立的背影。便是离开,她谢云也要以高傲洒脱的方式离开! 不曾想,在谢云回去大周朝的路上被人暗杀,一波接着一波,她满身是伤的回了谢府。 谢府的人见了,无不心疼!去时是一身洁白如雪的白衣,回来便成了一身滴着血水的红衣! 她筋疲力尽,满身伤痕,气若游丝,险些撑不下来! 萧翊,因此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不能说的存在。 身子养好后,她精神恍惚,整日整日的闭门不出,若非有史琳琅,谢夭,谢悦,还有她的阿娘陪着,只怕她已不存在于这世间了! 思及至此,谢云收了收心神,整理好桌面上的狼藉,擦净了酒水。 “灼之,阿姐在这儿有些憋闷,出去散散心。”谢云扭头对谢夭笑着说。 谁知,她这话刚落,刚有动作,便见魏玞与陌苏一同站了出来,行礼。 “皇上!” “父皇!” 两人声音一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何事?”明盛帝笑呵呵的问,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兴味。 “逍遥王先说。”陌苏让了一步,面上挂笑。 “多谢。”魏玞恭敬疏离的道了声谢。 “儿臣已到适婚年龄,因而特地向父皇求一道婚旨。” “哦,如此说来,确实该成婚了。宁宇,看上哪家的了?” “风华郡主,谢云!风华郡主美名远扬,早在锦官城便听说过了,今日在宴席上见了,心中更是喜欢,故而求娶。”魏玞看向高台尊位上的明盛帝说道。 谢云一听,撑着脑袋的胳膊一软,险些没倒在谢夭身上。 而谢夭听了,唇角弯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弧,心也像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得难以呼吸! “风华郡主?” 听到自己被点了名,谢云手忙脚乱的整理了整理,急慌慌的站了出来。 “臣女在!” “你意下如何?” “呵呵,皇上,实不相瞒,谢家有祖训,谢家女子,终其一生,不嫁魏氏皇族。谢云恪守家规祖训,不能让先人寒了心,故而,逍遥王,实在对不住了!”谢云笑哈哈着向魏玞行礼致歉。 “无妨,是本王唐突了,郡主勿怪。”魏玞浅笑回礼道。 “没事。”谢云摆摆手,动作洒脱,不拘于礼。 陌苏却忽然开了口:“皇上,不知可还记得,您曾允诺过臣一件事。” 明盛帝一听,不由一笑,他记得,去年隆冬时,他与陌苏打赌输了,便答应他一件事。时隔这么久,他还以为陌苏早就忘了,如今看来,这是来讨债了。 第20章 可于她而言,嫁谁都一样 明盛帝拂了一把黑须,爽朗的笑出声。 “讲!” “臣心悦谢大司马嫡长女风华郡主谢云许久,甚是倾慕于卿。因此,臣恳请皇上下旨,将风华郡主许配给臣!”朗朗温润之声回响于在座的每个人耳中。 谢云听后,略显几分醉意的眼眸里此刻明亮非常,透着震惊! “朕,准了!明日便下旨,昭告天下!”不待谢云回神表达,便见明盛帝大手一挥,浑厚有力的声音传遍殿外各处,俊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年少的风采。 “风华意下如何?”明盛帝回过头来问。 谢云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一下,额上滑下三条黑线,心中腹诽:皇上您都已经决定了,何必再问我! 一直在看戏的祁霖见了谢云这模样,差点没笑出声,皇帝舅舅这是先斩后奏!完全不给谢云拒绝的机会! 陌苏已是失笑不语。 魏玞衣袖下的手暗自握紧,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宁静淡泊的模样,不露声色。 良久,谢云心一横,咬牙闭眼,觉得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众目之下她上前一步:“臣女,怕是配不上惊鸿世子。惊鸿世子为世间不可多得之人。若是臣女嫁之,怕是有辱惊鸿世子。” “无妨,本世子不介意,风华郡主配本世子正好,旁人,比不得郡主。”陌苏温柔低沉的嗓音响起。 “朕也觉得,风华同惊鸿才貌甚为相符。”明盛帝赞同出声。 “风华,不要推辞了。”明盛帝再度出声,落在谢云身上的目光如炬。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到了谢云身上,谢云微微垂头,抿唇思量不语。 萧翊心中很不是滋味,晦涩难熬。 他从来都知道,谢云比寻常女子出众的多,他也知道,谢云迟早会有嫁人的那一日,可为什么,偏偏这些都在自己眼前一一上演呢! 谢云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眸,“臣女遵旨,谢主隆恩!”说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素手,提起裙摆,跪下俯首行礼。 如此,她便有了婚配,可于她而言,嫁谁都一样。 萧翊听到声音,下意识捂住胸口,那里,疼得厉害! “夫君!”魏绣见他神色痛苦,伸手扶住他,满眼关怀。瞧他不好受,她心里也跟着心疼。 下一刻,萧翊冷冷的拂开了魏绣贴过来的身子,“没事,吃饭吧。”喑哑的声音里暗含几丝不耐烦。 魏绣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嘴什么也没说。她如何不知,萧翊因何缘故难受,可她从不后悔今日之局面! 这一幕谢云尽收眼底,敛下眼目,遮住思绪。 此事过后,谢云在宴席上彻底失了兴味,坐如针毡,加之魏绣对萧翊举动亲密无间,心中更是不好受,遂起身离开,留下谢夭与谢悦,以及自己的两个侍女,独自离开。 陌苏注意到这边情况,放下玉箸,对祁霖说了一句:“你吃吧,我有事。”便也跟着离开了。 祁霖愣了下,看了看陌苏对座空无一人,只剩那人一道白色残影逐渐消失在黑色之中,这才反应过来是何因由。 萧翊观察到这边,放下玉箸,一把拂开魏绣倒的酒水,起身离开位置。 魏绣仰头看着萧翊离去的身影,心中满是苦涩,目光收回来之时,便瞧见了谢云那个空位子,顿时明了,垂眼,唇角弯起一个苦笑。 谢云负手闲步走在红墙琉璃瓦的长街上,望舒挂于柳梢,散着柔和的光芒,泄下一地白霜,人影在地面上清晰可见。偶有清风吹过,散去谢云朦胧酒意,只双颊上的微醺还留着,头脑也有了些许清明。 一袭白衣借着月光的衬托的她愈发的像不可高攀的神女!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泛起好看的涟漪,风过,衣摆被吹起完美好看的弧度,发带飘飘,背影孤绝寂寥。 “为何从宴席上退了出来?”朗润如初雪融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谢云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向来人。 他的脸上仍是挂着那副温柔醉人的笑,这笑的背后,几分真几分假? 谢云盯着陌苏如是想到。 “惊鸿世子!”谢云拱手行礼,陌苏同样回礼,过后上前执起谢云的素手。 “我鲜少见你这般模样,失魂落魄,无精打采。” “可能今日心中烦闷。”说完,谢云莞尔一笑,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 陌苏心中明白,她因何烦闷,因何不快。 “如此这般却不似你。” “呵,不知,谢云在世子眼中是何模样?”明亮好看的眼睛看着陌苏,眼尾上勾,朱唇微翘。 “一如先帝赐予你的封号,风华无尽,绝世之姿!”陌苏轻声开口。 谢云面上一僵,眼底划过一丝无措,陌苏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几许。 “惊鸿世子,为何请旨娶谢云?”陌苏见她眉目间带着少有的清冷与认真。 “于归,我那日说过的,心悦你,仰慕你,再直白些便是,欢喜你。” 暗处跟出来的萧翊听后,手指死死的扣住宫墙,划出长长的,深深的痕迹,眼里全是不甘与悔恨! “为何,我总觉得,你话里的意味,似是过往你我有过纠缠?” “若我说不假,你当如何?”陌苏追问。 “可我未曾有过关乎你的记忆!”谢云有些苦恼道。 “无妨,会有记起来的那一日,如果没有记起来的那一天,大不了重来一次,莫要心生烦闷。于归。”陌苏眼目含着柔情,唇角噙着溺人的笑。 第21章 怀锦公主 魏锦 清晨,玉容宫,偏殿。一尊金色的佛像前跪着一位衣着朴素,满头华发的秀丽夺目的年轻女子。她双目紧闭,不停地敲着木鱼,嘴中念念有词。 女子虽是衣着朴素,可却难掩那一身逼人的贵气!瞧她模样,也不过双九,但早已白了发! 这时,一位身着宫女服装的年轻女子,垂着头,离女子约有半丈的地方停住碎步,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粉唇轻启:“公主,皇上今早下旨,昭告天下,惊鸿世子迎娶风华郡主,日子定于……” “哪一日?”好听的声音响起。 “五月十五。”宫女犹豫之下出口,眼睛不自主的瞟了一眼跪坐在蒲团上的女子。 敲打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紧闭的目子缓缓睁开,抬目静静的看着佛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她放下木槌,抬起软若无骨的素手,宫女见了连忙上前,俯下身子,伸手将女子的素手搭放在自己的手背上,女子低目,一手提起裙摆站起身。 她是明盛帝与早已故去的温皇后之女——怀锦公主! 怀锦公主,名魏锦,字明锦,年十八。容貌秀丽精致,娇艳如花,一颦一笑都是无与伦比的动人风姿,当真是像极了先皇后! 魏锦行至窗前,静如湖面的美目里裹着丝丝缕缕的悲哀,看向窗外的风景,春日好风光,鸟语花香,百花竞相开放! 玉容宫是所有宫殿中风景最美最别致的一处,明盛帝对魏锦的疼爱远超魏绣,大抵是因着温皇后的缘故吧。 “他终是向父皇请旨,娶谢云为妻。呵呵,呵呵呵……”魏锦笑得苍凉,眼里写满了悲痛,因为笑得剧烈,身子晃动的幅度也大。 “公主,紧着身子些!”宫女担忧出声,语气里满是心疼,怀锦公主的身子自来便是比寻常人孱弱。 据闻,当初温皇后在怀着怀锦公主之时,受贼人下药毒害,导致怀锦公主不足月便出生了,温皇后连刚出世的怀锦公主面容都未瞧一眼就撒手人寰。 “绾青,你说,本宫何处比不上谢云?”魏锦苦笑着问道。 “公主万金之躯,天之骄女,是这天底下最高贵优秀的女子……”说到这儿,绾青抿了抿嘴,轻轻蹙眉,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才能讨公主开心。 “怎么不继续说了,绾青?” “奴婢该死!”说着绾青慌乱的提起裙摆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是么?本宫当真如你所说吗?可为何,陌苏自始至终都不肯看我一眼?” “这……” “你瞧,连你都答不上来,我又怎么会知晓。”魏锦望着木兰花轻声低语,目光越发的飘忽。 昨日她未曾出席宫宴,自三年前她在重阳宫宴上做下那等事后,她便再未出席过任何宫宴,文武百官也再未见过她,以至于,诸人再谈起魏锦时,竟想不起她长的是何模样! 而她魏锦,在谢云喝下忘情水后的当晚,她亲眼见识到了陌苏的残忍无情! 那晚,他提剑而来,一身杀气,目光狠绝残忍,那张俊美如仙人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的清风朗月之笑,反之却是让她陌生恐慌的冷硬之态,陌苏看向她的眼神似是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压住内心的害怕以及恐惧,缓步过去。 “惊鸿世子,怎么了这是?怎的深夜到访?”她兀自镇定出口。 “魏锦,你是何等的肮脏不堪!” “这话从何说起?”魏锦笑道。 “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你派人把于归的酒给换了!”陌苏厉声问她,魏锦怔住了,他,是如何知晓的?她明明做的很干净,是查不到她这里的! “公主!”绾青和丹砂紧皱眉头喊到。 “说,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陌苏一字一字的咬紧。 “为什么?能有为什么!”魏锦也怒了。 “没错,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又如何?你杀了我啊,有能耐你杀了我啊!”魏锦大声出口,下巴扬起,鼻翼翕动。 “世子息怒,这些都是绾青的错,是绾青用计……”绾青上前跪地哭道。 “是么?当真以为本世子什么都不知道吗?若是没有魏锦授意,你敢动于归?魏锦,于归何处得罪了你,你竟这般如此!” “因为我嫉妒她!陌苏,我喜欢你,也只有我配得上你!谢云不过一个粗鄙之人,身份也没我这般高贵,她怎敢与你相配!”魏锦咬牙切齿道,目中不可一世,尽显高傲之态! 陌苏冷嗤一声:“你也敢妄自菲薄?好大的口气!怀锦公主的喜欢,陌苏实在不敢接受!如果这便是你加害于归的理由,那本世子今日便说明了!”陌苏顿了一下。 “本世子的世子妃只能是风华郡主谢云,没有第二人,本世子不仅今生今世与她做眷侣,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会与她做眷侣!”说完,陌苏轻蔑一笑,眼中盛满了嘲讽,魏锦在他眼里如同一个登不上台面的丑角! 魏锦满目震惊,禁不住退后几步,抬手捂住胸口。 陌苏在绾青与丹砂的注视下,手腕一动,干净利落的划伤了魏锦的脖颈,血也在顷刻间流了下来。 做完这些,陌苏毫不留情的转身迈步离开。 “陌苏,一切都晚了!这忘情水极其霸道,在谢云饮下去的那片刻功夫,她便将你忘的一干二净!哈哈哈哈……”魏锦疯魔的笑道,心中万分痛苦。 仅一夜之间,魏锦青丝变华发! 第22章 婚旨 彼时谢府,谢云同谢夭一干人等跪在地上,听着公公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谢司马长女风华郡主谢云,已至婚龄,品行端庄,毓质令名,绝代风华;今并肩王府惊鸿世子陌苏,出身名门,才貌双全,惊才风逸,英英玉立。因久慕风华郡主美名,故而求娶。朕躬亲下此旨为贺。 故婚期由钦天监举荐为五月十五。 钦此! 公公宣读完圣旨,谢云等人齐声开口:“臣女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云伸直胳膊,公公将圣旨放在她的手中。接过圣旨,谢云率领众人站起身。 “劳烦公公走一趟了。”谢云出声。 “杂家还要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嫁得良人!”公公细着嗓音,唇角上翘。 “阿诗。” “是,郡主。”阿诗福了福身快步离开,没多久就捧着鼓鼓的钱袋出来了,走到公公跟前。 “还请公公收下。” “好,杂家就不客气了,只当沾了喜气。宫里还有事,杂家就不歇了,告辞。” “公公慢走。”众人行礼。 送走公公后,谢云怔怔的盯着手中的圣旨,许久,只听她沉沉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拿着赐婚圣旨就带着阿诗阿词离开了,走时神色平静。 “阿姐她……” “二姐莫要担心,长姐素来想的开,无妨。” “但愿吧。”谢夭望着谢云远去的背影轻声开口。 阿姐,你可知,你曾经可是非他不可…… 谢夭回到清韵楼半晌的功夫,就有小厮来了。 “贵女,有人送来一封信帖,说是务必交于贵女手中。”看门小厮进来行礼,将信帖交到侍女手中,侍女再交给阿琴手中,谢夭停下写字的玉手,放下狼毫,看着字向阿琴伸手,阿琴恭敬的把信帖递给谢夭。 “可有看清来人模样?”阿筝清脆的声音响起。 “看衣着倒不像是我大周人士,口音听着有些别扭。”小厮转着眼睛回想。 谢夭放下信帖,信帖的落款是祁霖。她伸出素手拿起搁置一旁的书,丹唇轻启:“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说完,小厮行礼就离开了。 平淡如水的清眸盯着书上的字,阿筝添了一壶新茶便带着阿琴和其他侍女离去了。贵女读书时最喜清净,不喜旁人在侧侍奉。贵女的性子像夫人,淡然处之。 陌王府,雅竹堂。陌苏站在一架南北摆放的,半丈高,一丈长的屏风前,乌木般的瞳仁锁在屏风里女子的身影上,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屏风上的景,人,都极为生动,栩栩如生! “世子!”南淇走了进来,向背对着他的陌苏行了一礼。 “可有消息?”陌苏收回思绪问他,没有转身。 “回禀世子,属下毫无所获!”南淇叹口气很无奈,他尽力了,寻了这么久,还是找不到!也许,这世间并没有百谷神医,百谷神医只是世人杜撰出来的呢? 这想法一出,南淇吓了一跳,他抬了一下眼,见陌苏还是那个姿势站着,才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毫无所获吗?罢了,找不到百谷神医,便莫要再寻了。” “是!” “南淇,你说,百谷神医兴许根本就是查无此人呢?”陌苏转过身来,从他身边走过去。 “世子,放宽心,世间必有此人。外面不也有人传吗,百谷神医只救有缘人,所以,世子不要多想。” “天意如此吧。你下去吧。” “是。”南淇应了一声就消失了。 陌苏坐在贵妃榻上,徐徐端起矮桌上的茶盏。 “于归,至此以后,无论你会不会记起,我都会守着你,寸步不离,让你免受一切苦难。”喑哑温润的声音呢喃着,他扭过头看向屏风,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深情。 他很后悔,三年前的重阳宫宴上,他为什么没有把谢云保护好,如果不是因为他,谢云怎么会落得一个不识他的下场,不然,他二人早已成婚…… 夜晚,清石河畔。谢夭一人来了这里,她脚下一顿,水一样的眼眸望向不远处,立于河边身着绛紫华贵衣袍的祁霖。 须臾,谢夭莲步轻移,不急不缓的过去。 “太子殿下。”谢夭过来向祁霖行了一礼。 “本宫本已做好贵女不过来的准备,未曾想过贵女会前来赴约。”祁霖扭头,唇角噙着一抹邪笑,看着身畔的谢夭。 “眼下,我便是来了。”谢夭抬眼,粉唇微启,语气清淡。眼睛平静的望着祁霖,淡定如斯。 “可记得三个月前,你曾救过我。” “记得当是如何,不记得又如何?”谢夭侧过身,垂眸望着水流淌过,月光散在上面,波光粼粼。 “贵女救本宫两次,本宫若是不回报些什么,岂不是不合乎于理。”低沉磁性的声音夹着三分邪气。 “太子殿下打算拿什么回报这救命之恩?” “本宫这些时日,日思夜想,辗转反侧。终是在昨日见到贵女时想到了用什么回报贵女。”祁霖说到这里,稍作停顿,邪气横生的眼眸停留在谢夭玉一般的侧颜上。 “本宫以太子妃之位许你,你可愿意?”须臾,祁霖轻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认真,目光坚定,仔细着谢夭脸上的表情。 第23章 冥顽不灵 谢夭面色如常,无波无澜,只是睫毛轻颤。 良久,谢夭唇畔微勾,转身向祁霖行礼。 “承蒙麒麟太子厚爱,恕迎霜不敬,太子妃之位,迎霜担待不起。”谢夭低眉顺眼,语气不卑不亢,说完话她站直身子,抬起头,直视祁霖的双眼。 谢夭的水目里一片清澈,干净不染。 那般清淡悦耳的声音落在祁霖耳中显得有几分刺耳,衣袖下的手骤然蜷起,唇角的笑弧扩大一分。 “可除了你,便再无旁人配得上这太子妃之位,灼之,你可明白?”祁霖低语,眼神晦暗不明。 “阿姐可是告诉了你我的乳名?”谢夭眉头轻蹙,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怎么,本宫不能查吗?” “果然,太子殿下一点都不像旁人口中的模样。”谢夭冷笑一声。 “本宫且问你,你不肯嫁于本宫,做本宫的太子妃,是不是因为逍遥王魏玞!”祁霖问他,语气里含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颤抖。 “太子殿下可知,知道的事情越多,对自身的处境愈加不利。”谢夭秀眉轻挑。 “本宫何曾惧过!你只管回答是与否。” “否。家中亲人舍不下迎霜,若是嫁去梁国,怕是阿姐第一个不允。因而,迎霜劝太子殿下打消这个念头。” “打消?这是不可能的。本宫只说一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还妄迎霜贵女莫要嫌弃才是。”祁霖无赖道。 “呵,冥顽不灵。”谢夭冷嘲一声,她言尽于此,祁霖听不听是他的事。 谢府,澈棠楼。谢云姿态放诞不羁的躺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饮酒。 头枕在左胳膊的小臂上,广袖滑落至肘关节处,眼眸半阖,玉面双颊染上几许艳色,右手耷拉着,手中握着小酒坛,一晃一晃的,单曲着一条右腿,左腿伸的笔直。层层叠叠的白色裙摆肆意淌下。 月光倾泻而下,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色光晕,真真是像极了神女。 “今朝有酒今朝醉!”谢云迷蒙着一双眼,口中说些醉话。 “何以解忧!” “唯海棠颜!”一道男声在不远处传来,谢云听了,脑子清醒了几分! “风华郡主好兴致,夜间饮酒!”嬉笑的声音自树下响起。 “嘁,崔大公子身上的伤可是好利索了?前几日在冬瞿楼见你时,身子还有些不大利索,此番前来谢府又是讨打吃不成?”谢云说着又喝了口酒,语气里含着几分漫不经心。 崔阳泽停住脚步,抬手挽起衣袖,露出细白无力的胳膊,随即将手放在粗壮的树干上,喘了几口气。 这谢府的墙可真高,这府内也真大!走这半天能把他累死! 但见崔阳泽掏出怀里的一方手帕,擦了擦汗。 “你啊你,下手没个轻重,害本公子在床上躺了半个来月。长云,本公子不得不说你几句,整天喊打喊杀的,有几分姑娘家的样子。本公子总觉得,你生错了身。” “呵,生错了身,若是男儿身,兴许不会爱错人。”谢云嗫嚅一句。 “对了,长云,我听外面都传,皇上下旨昭告天下,将你嫁于并肩王府的惊鸿世子?” “嗯,不假。”谢云轻声应他。 “甚好!甚好!”崔阳泽面上一喜,语气里带着几分欢悦。 “你二人极为般配,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普天之下,怕是没有比你二人很般配的!” “青德,听你声音,你似乎很高兴我能嫁给陌苏。” “想当初,你二人的情谊羡煞旁人,不是你寻他,便是他寻你。对了,长临省的,你二人的感情是长临看着的。”崔阳泽一拍脑门,自顾自的说着。 躺在树上的谢云听了,眉头轻蹙,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我同陌苏,有过一段情?”谢云忍不住问他。 “瞧我这脑子,我一高兴就忘了,你丢了同陌苏的记忆。”崔阳泽叹息一声。 “话说回来,本公子夜时翻墙来谢府,来澈棠楼寻你,是为了你的海棠颜。”崔阳泽抬头仰视谢云,红唇一启一合。 “前些日子给你的,你又喝完了?” “长云,你以为,只有我爱喝你的海棠颜吗?老头子稀罕的很。” “都告诫你了,省着点儿喝,两三年才出十来坛海棠颜。你回回来我这儿都要搬走多数!” “实在是海棠颜比寻常的酒好喝,喝上一口,便再也喝不下旁的酒了。而今,被你这酒养叼了。”崔阳泽笑着高声道。 “老地方,去搬吧。” “多谢。” “给我多留点儿。” “再议!” “崔阳泽,下次若是再遇你,我定要再扒你一层皮!”谢云有些气恼,崔阳泽折扇一开,摇着扇子大笑而去。 第24章 你,别说了 谢云在树上喝着喝着便醉了,她一翻身,便从树上直直的落了下来。 她心下一惊,此刻她醉的不省人事,也唯有灵台清明几分,可身子现下却是已不由她使唤!手中的小酒坛已经落地碎成渣了,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本以为自己会摔得很疼,不想,淡淡的檀香顷刻间萦绕在谢云周身。 谢云醉意朦胧,想睁眼瞧瞧是谁将她接住的,奈何眼皮沉的很。 “睡吧,我抱着你,不会出事的。”一道低沉朗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谢云只觉得声音耳熟,来不及思索是谁,便沉沉稳稳的在那人炙热的怀里睡了过去。 屋内的阿诗阿词听见外面瓷器摔碎的声音,便立即放下手中的活,纷纷提起裙摆疾步出来。 二人刚踏出门槛,走到台阶处,便看见一道白色高大挺拔的身影,长身玉立,头戴玉冠,发带被风微微吹起。 只见那人徐徐转身,姐妹二人见后,放下裙摆,一同垂头行礼。 “惊鸿世子!”两人异口同声道。 陌苏看着躺在自己怀里安稳睡去的谢云,温柔出声:“于归有我照料,你二人安心即可。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可是郡主她……”阿词担忧出声,阿诗眉头轻皱,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闭嘴。 “劳烦世子照顾郡主了,我二人这就离开。”说完,阿诗伸手抓住阿词的手腕,拽着她离开了。 陌苏看了看自己臂弯里,醉酒不醒的谢云,宠溺的叹口气,遂迈步走上台阶,进了澈棠楼。 进了谢云闺房,陌苏来不及打量里面的布置,动作轻柔的将她平放在床上,自己则是坐在一旁,唇角弯弯的盯着她,心中很是满足。 翌日清晨,澈棠楼。 “阿诗,水。”谢云眉头皱起,眼眸未睁,喃喃出声。 见许久没有动静,谢云的眉头皱得更紧,缓缓起身,头微微下垂,左手揉着太阳穴,右手撑着床。 扭了扭脖子,眼刚睁开一条缝,便看见了躺在一侧,睡得极度安稳的陌苏,眼睛瞬间睁大了,呼吸一滞,头脑登时清明不少,右手一软,翻身咕噜摔了下去,谢云疼得双眼紧闭,龇牙咧嘴,脸都狠狠的皱在一起。 原本睡得极沉的陌苏听见动静,睁开好看的眼睛,撑起身体,亵衣从肩处滑了下来,露出结实白嫩的臂膀,以及一小片胸膛。 谢云抬眼一见,当下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 片刻间,谢云缓缓看去,对上陌苏含笑的眼睛,他正惬意的看着自己。 “可是摔疼了?”陌苏心疼出声,这话一出,谢云神游太虚的脑袋也回了现实。 眼见陌苏要准备下床,谢云立刻出声制止他:“你别动,别下来!”她语气急促,透着几许慌乱在里面。 在陌苏的注视下,谢云慢慢的站起身,摔的她可真疼!她抬手揉了揉左肩,又揉了揉右肩,顺带简单的活络了一下筋骨。 谢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木然抬头。 “本郡主且问你,世子同本郡主昨晚可有发生什么?”谢云颤抖着声音问他。 陌苏听后,眼底划过一丝戏谑。眼眸微敛,轻轻一笑,如春风拂面般温暖。 “昨晚,我来谢府想同郡主商讨婚事,未曾想,正好赶上郡主醉酒,从树上摔下来,我担心郡主便出手接住,抱在了怀里。”温柔朗润之声自陌苏那诱人的唇里吐了出来,慢慢悠悠,透着说不清的诱惑,眼波流转,话中意味不明,引人遐想…… “那,那,那后来呢?”谢云咽了咽口水,心虚的问他。 陌苏换了动作,抬手支着头,眼轻轻一抬,眼尾的笑意加深。 “后来啊,郡主在我怀里睡了过去,模样甚是香甜。接着我抱着郡主进了房间,刚放在床上,不想郡主抓住我的手腕,不让离开。然后用力一拉,我就倒在了床上,郡主顺势翻身而上,压在千寂身上,开始撕扯千寂的衣服……”陌苏拖着尾音,垂眸开口,语气缠绵缱绻,垂下的眼皮遮住了他眼里的笑意。 陌苏这话任谁听了不想入非非…… 谢云因陌苏的尾音而浮想联翩,就在陌苏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她开口:“你,别说了。”说完这句话,她拿过一旁的衣裙留给陌苏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望着谢云狼狈的背影,陌苏心情很是愉悦,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本想告诉你,这话是我逗你的,谁知,你竟当了真!”陌苏笑着说。 一刻钟后,前堂。陌苏收拾好后便在前堂等着谢云,桌上当着茶水。不消片刻,谢云来了。 一袭白色金线滚边银线勾花诃子裙,外披白色月白宽边银丝镶边广袖纱衣,腰间佩戴着长长的玉环流苏禁步,系着宫绦,长发绾成单螺,绑着白色金边发带,内心贴着水晶金箔,脚穿白面银边绣鞋。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高贵典雅,恍如神女降世,尽显绝代风华! 第25章 我在哄我的心上人 陌苏见谢云进来,便走过去。 谢云停住脚步拱手俯身行礼。 “昨夜之事,是谢云喝酒误事,还望世子莫怪。”谢云态度诚恳,心下却是有些忐忑,她怕今晚的事被人传了出去。 她名声再坏一些也无妨,坊间关于她谢云的野史还少吗,她不过是担心陌苏的名声,这们个神君似的人,若是坏了清誉,那可真是罪过…… 清悦动人之声传入陌苏耳中,不由得让他一笑。 听到陌苏的笑声,谢云不解,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无妨,总归都是要行周公之礼的,提前也无伤大雅。”初雪融化之音自谢云头顶上方响起。 “世子慎言!”谢云倒吸一口气,眼下她是欲哭无泪,心中悔恨万分,昨夜为何喝成那副德行,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旁人不说是陌苏沾了她清白,反倒说是她毁了陌苏清誉! “罢了,不逗你了,再逗你,怕是要羞恼了。”陌苏笑着出声,眸中露出无限柔意。 谢云听了,心下狐疑,直起身。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里夹裹着几分疑惑,陌苏这话,什么意思? “世子的意思是,昨夜,你我二人何事都没发生?”谢云怀疑的开口问他。 “于归果然聪慧。”陌苏夸赞了一声。 “世人皆道惊鸿世子文雅俊美,仿若神只,一如谪仙。眼下依谢云之见,世子与别家的纨绔别无一二!”谢云愠怒道,目光直视陌苏。 亏她还在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麻烦,他的清誉又当如何!眼下看来,分明是她多虑了! “可是恼了?”陌苏上前一步问她,眼中映着那张容华绝代的颜色。 “谢云不敢!世子既然敢将谢云玩弄于股掌之中,又怎会在意谢云是否气恼!”谢云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头上的流苏发钗晃动的幅度极大。 陌苏见了,心中了然,这是恼了。 谢云虽是算不得大家闺秀,但举止尚且有度,而今这般动作,却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下一瞬,陌苏拉住谢云的皓腕,几个大步就走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世子还有何事!”谢云抬头仰视陌苏,没好气的问他。 面前的男子生的一副好皮囊,可偏偏总是捉弄她,教她好生讨厌! 谢云不知,当初,她总是欺负陌苏,陌苏当时总被她逗弄的脸红。 “陌苏,你脸红了,是不是羞了?”谢云凑过去,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谢云笑得眉眼弯弯,她最喜欢陌苏羞的不知所措的模样,让她见了心中更是欢喜! 回忆至此,陌苏眼底淌过一抹苦涩,他如今这般会撩拨,还是于归教的他…… “那我带你去曹记桃花酥,去买你爱吃的桃花酥,好不好?权当,我赔罪了。”陌苏柔声问她,眼里写着真诚二字。 “世子这是在哄我?” “对,我在哄我的心上人,毕竟,我把我的心上人惹恼了。”陌苏应声,一口一个“心上人”的称呼着。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谢云的心跳快了几分,脸上有些发热,神情有片刻的呆滞。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来! “谢云可不敢做世子的心上人!我怕我朝所有女子会提刀来问候我!”谢云挣脱开陌苏的桎梏,垂头揉着手腕轻声道。 “于归本就是千寂的心上人,三年前人尽皆知,三年后,一样。”陌苏的语气里满是认真。 “那谢云可真是荣幸,能做世子的心上人。”谢云自嘲一笑。 最终,谢云还是抵不过桃花酥的诱惑,跟着陌苏离开了谢府。 清韵楼。谢夭站在窗前看着书,阳光打在她的身上,风起,衣摆被吹了起来,仿佛羽化归去的仙女一般。这画面瞧上去,甚是美丽动人! 谢夭伸出纤纤玉手刚翻过去,阿琴便走了进来。 “贵女。” “嗯。” “适才郡主同惊鸿世子离开谢府了。”阿琴恭敬出声。 谢夭听完,将书放下,眉梢轻挑,唇角的笑弧深了深。 “能治住阿姐的唯有惊鸿世子了。宜室呢?” “三小姐去了兰陵,天未亮便骑马急匆匆的离开了府。” “哦?此行几日?” “十余日。” “可是知道因为何事?” “未曾得知,三小姐连贴身侍女阿星阿月也不曾告知。” “好,我知道了。”谢夭点颔,从阿琴身侧走过,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不多时,府中小厮来了。 “贵女。” “何事?”谢夭漫步至贵妃榻,轻缓缓的坐下,阿筝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热气徐徐升起。 “梁国太子派人来说,邀贵女明日辰时一刻去春晖楼。” “回了他,说我不去。”谢夭端起茶杯,撇了撇浮沫。 “梁国太子说,贵女若是不去,便见不到逍遥王殿下。”小厮这话一出,谢夭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告诉他,我去。” “是。”小厮应声离开。 第26章 有命去兰陵,无命回帝京 彼时,通往兰陵的一条管路上,一抹红色如火的身影掠过,马蹄所过之处,扬起大片灰尘。 谢悦骑着骏马,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拿着马鞭,额上渗出细细的汗水,神情冷冽,眉宇间透着摄人的清冷。 “长兄。”谢悦心中默念。随即她用力一甩马鞭,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马受到刺骨的疼痛,嘶鸣一声,跑的更快了。 “好马,此番委屈你了。”谢悦的冰冷的语气里含着几分不忍心,看了一眼身下的马儿,眼眸里闪着几许心疼。 昨日夜间,谢悦在阿星阿月离开后,正准备入睡,不知是谁向她屋里扔进去了一小团纸,稳稳的落在了八仙桌上。谢悦眉梢轻扬,伸手拿过来,缓缓打开。 字条上写着五个字:兰陵有稀玉! 谢悦瞳仁一缩,猛然抬头,抬手将纸条伸到烛火前点燃。 根据纸条上的话,“稀玉”,如果她猜测的意思不错的话,指的应该就是谢玉,长兄应该在兰陵! 五年前,谢玉奉旨去荆州平定藩王之乱,谁都想不到,谢玉一去不返,杳无音讯!而他那时和史琳琅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谢名江夫妇得知谢玉下落不明后,心中悲痛万分,谢陆氏当场昏了过去,醒后哭了好久,每回都哭倒在床上。 史琳琅知晓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日又一日的买醉。 后来,史琳琅去谢府拜访,谢名江提议说要解除婚约。 “元琅公主,臣那个不孝子如今下落不明,不知生死。臣与拙荆商议过,请元琅公主与犬子解除婚约!”说完,谢名江提起衣袍跪在了地上,一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向来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的大周战神此刻竟也是落了泪! 史琳琅后退几步,身形忍不住晃了晃,青陆与白榆紧忙扶住她。 “公主!” “大司马,本公主,不同意!长临说过,要我等他回来娶我!婚书已写,聘礼已下,本公主绝对不会解除婚约!本公主如今已算是半个谢家人!谢大司马,适才的话,本公主只当从未听说过!”史琳琅眸中闪烁着泪花,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语气里虽说带着两分颤抖,可却有着谁都无法忽视的的坚定之意。 便在此时,几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拦住了谢悦的去路。 见状,谢悦抿紧红唇,拉住了马头,骏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停在了原地。 “来者何人!”谢悦开口,声线里透着渗人的清冷,不显丝毫畏惧。她手中紧握缰绳,双目微微眯起,望着眼前的拦路人,一脸淡定。 “有些人既不该出现,不该寻,那便早早死了要寻的心思!”为首的黑衣人手中握着刀走上前一步,警告谢悦,刀刃反射出阴冷嗜血的光。 “谁派你们来的?” “这个你无需知道,你只需明白,若是你不立即骑马回帝京,怕是此番,有命去兰陵,无命回帝京!如果不想小命交代在此处,劝你速速调转马头!”黑衣人难得的耐心劝谢悦。 “若是我不呢?”谢悦下巴微扬,轻狂傲慢。 “那只有得罪了!”黑衣人大刀一挥,众人迅速跑过来,将谢悦围了起来。 谢悦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个轻蔑不屑的弧度。 握住缰绳的手松开,在马背上轻轻一拍,身体向上一纵,升至半空中,随手抽出腰间的软鞭,用力一甩,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子里的鸟听了呼啦啦的飞走了一大片,此刻的林子里静的吓人,无形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黑衣人的头目见了,开口吐出一个冰冷的字:“上!”众人听闻,挥刀向谢悦跑去。 谢悦下手极狠,毫不留情,招招狠辣,打的黑衣人是皮开肉绽,鞭子上也沾了血迹! 不过半刻钟,黑衣人竟被她灭了大半! 谢悦站在尸群中,眸光犀利,尽是冷漠与嗜血的杀意,令人见之胆寒! 活着的小半数黑衣人拿刀再次围住谢悦,他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下手真是狠辣,难怪下单的人要派这么多人来杀她! 他们虽是内心恐惧,但他们更清楚,如果此番完不成任务,回去后,收到的刑罚比这还残忍!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动了,举刀冲了过去,谢悦一鞭子勒住了那人的脖颈,也正在此时,她的后背挨了一刀,鲜血一下流了出来,片刻功夫背部染红了大半,谢悦疼得紧皱眉头,硬是没叫一声!紧接着,她的左肩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登时,谢悦喷出了一口血,她单膝跪地,右手握紧鞭子,左手撑地。 此刻,她是疼得呼吸困难,面朝黄土,神情有些恍惚。 黑衣人见她这模样,心中大喜,于是再次攻向她。 “阿爹,阿娘,长兄,长姐,二姐,宜室怕是要抛尸荒野了!”谢悦心想。 偏偏就在黑衣人胜券在握,准备杀了谢悦时,变数出现了! 第27章 路过时,救得你 只见一道黑色身影迅速的在这群人中穿梭,当他走到谢悦跟前时,那群黑衣人纷纷倒在了地上,吐血身亡,双目突出,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冷面阎王!”他们死前心想。 谢悦还未来得及抬头看一眼救自己的人是谁,便再也撑不住,晕倒在地上。 轩辕宸在谢悦的身体即将接触到地面上时,俯身抱起她,留下一道残影,消失了…… 三日后,兰陵,轩辕府,星辰斋。 谢悦睫毛轻颤,缓缓睁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变的清晰。 映入眼的是一张清秀好看的面容,少女见她醒了,面上露出笑容,眉眼弯起。 “姑娘,你醒了!”黄鹂般动听的声音让谢悦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不待她张口说话,便见守着她的少女扭头向门口呐喊:“公子,宸公子,姑娘她醒了!” 外面喝茶的轩辕宸闻声放下茶盅,站起身,迈步走了进来。 轩辕宸踏过门槛,一进屋,就直冲谢悦。 谢悦见他过来,挣扎着便要起身,侍女急忙伸手帮忙扶起谢悦,谢悦因后背的伤而疼的面色发白,额头上立时有汗水渗了出来。 待她坐好后,轩辕宸已经走到了床前,一片阴影投了下来。 谢悦轻轻抬起双目打量着他,饶是见惯了不少美男子,在见到面前之人时也不由得一怔。 一袭玄黑色流云纹长袍,腰间系着青玉带,挂着一枚如意玉佩,墨发用银冠束起。 身姿挺拔,相貌堂堂,剑眉下是一双好看但却冰冷的黑色眼眸,此刻那双眼正沉沉的盯着她,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冰冷,看不出他的情绪。 谢悦见过不少美男子,陌苏,魏玠,魏玞,祁霖,萧翊。无论哪个都是这世间少有的颜色,而今立于她面前的男子与前几人相比,竟是毫不逊色! 他这神情可真是如同赏罚分明的审判者。 “可是阁下救的长悦?”清冷悦耳之音响起,不过却有几分沙哑,想来应是嗓子干涸导致。 “姑娘正是我家公子救的你。”扶她而起的侍女说道。 “路过时,救的你。”冷硬低沉的从男子口中吐出。 谢悦听闻,挣扎着要下来给他行礼道谢,侍女见了赶忙拦住她的动作。 “姑娘好生休息,莫要乱动才是,身上的伤好不容易结痂,若是有所动作,姑娘可是有些苦头要吃的。”关切之音在谢悦耳畔回响。 谢悦额上渗出冷汗,唇瓣泛白,牙齿紧咬嘴里,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桓娘说的不错,好生休养,在轩辕府不必拘礼。”男人再次开口。 桓娘一听自家公子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字,心下讶异非常,忍不住偏头看他,一副怀疑的模样,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位惜字如金的公子吗? 桓娘跟在男子身后已有十七年,从未见过他对那个人如此说过这么多字的话! “多谢公子体恤。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谢悦轻声开口,底气有些不足。 “轩辕宸,字明真。” “谢悦,字长悦。”谢悦沉声低语一句。 “谢姑娘身受重伤,眼下便在这里小住养伤吧。” “多谢轩辕公子。”这一次,谢悦的声音里清冷的声音里有了些许起伏。 帝京,谢府,清韵楼。屋内只有谢云一人,她站在屋内,身侧一旁的八仙桌上放着装剑的金丝楠木盒子。 谢云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拿着白布,微微低颔擦拭着星华剑,模样极为认真,剑身雪亮,若镜子一样,削铁如泥,锋利的剑刃泛着一抹幽幽的冷光。 对于星华剑,谢云爱惜不已! 这时,阿诗身后跟着一名左眼戴着眼罩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腰间佩挂着一柄弯刀,刀穂一下一下的晃着。 “郡主,宋启来了。”阿诗沉声开口。宋启一来,准没好事。因而,阿诗才会沉声说话。 谢云没有理会,而是放下白布,举起星华剑,竖在自己眼前,光亮的剑身上倒映着谢云那一部分脸。 宋启单膝抱拳跪地,低下头颅。 “属下宋启参见郡主!”屋内立时响起了宋启低沉有力的声音。 “宋左使过来所因何事?”谢云把玩着星华剑问他,语调漫不经心。 “三小姐失踪!” “什么!”阿诗震惊开口。 谢云听闻,眸光顿时犀利起来:“在查了吗?” “已经吩咐人在查,属下过来是通知郡主。” “失踪多久了?” “三日两夜。” “过来通知时,楼内可有消息?” “没有。”宋启摇头叹息。 “加快速度打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另,打探清楚,是何人暗杀三小姐。” “是,郡主,属下告退。”宋启行过礼起身,转身离开。 “莫要出事的好。”谢云呢喃。 彼时,逍遥王府,赏霞台。魏玞正席地而坐,垂头抚琴,左右侍立着两名小厮。 “王爷。”钱九突然出现在赏霞台,单膝跪地,低着头。 魏玞停下双手,缓缓的放在上面。 “怎么了?” “郑姑娘要来帝京,眼下已经在路上了。” “怎么回事?”魏玞语气不满,眉头轻皱。 “大抵是在锦官城时听闻王爷要求娶风华郡主,便……”钱九说到这儿便不敢继续说下去。 “约莫还有多久才到?” “一个月。郑姑娘身子孱弱,所以要一个月才能到。” “你们没人劝一劝她吗?” “劝了,可郑姑娘铁了心要来。” “唉,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魏玞摆摆手吩咐。 第28章 乱成一团麻 钱九与魏玞说话之际,来了一名蒙面男人,恭敬的向魏玞行礼。 “王爷。” “成了?” 蒙面男人起身走向魏玞,俯身在魏玞耳旁低语。 魏玞眼底的阴厉一闪而过,诸人见魏玞神色难看,吓得通通跪下俯首,不敢喘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惧色。 “你们都下去吧。” 良久,魏玞才开了口,闭了闭眼,敛了敛身上那骇人的气息。 “是!” 诸人应声,转而便纷纷退了出去。微风吹过,魏玞的发带被风轻轻吹起,他放下琴,徐徐起身,抬眸望着赏霞台附近的景色,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乌衣巷口,春晖楼。祁霖站在窗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辰时一刻,到现在申时了,还未等到! “佳人难再得。”良久,祁霖叹息一句。 夜间,锦官城边界,客来驿站。 昏暗的房间内,烛火一跳一跳,一抹纤瘦的倩影映在窗纸上。 “咳咳咳。”一只素手拿着白色手帕捂住粉嫩的唇瓣,面色有些痛苦,娥眉紧蹙。 “小姐。”侍女心疼的叫出口,赶忙放下手中的水盆,疾步过去。 “无妨,水打来了吗?”女子艰难的勾起一个笑弧,轻声问她。 “打来了,药已经煎好了。”侍女回道。只见侍女拿过披风来,给女子盖在身上,又端过药来,递给女子。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药,女子不由得愣神,想起了在锦官城的日子。 “药太苦了,我喝不下。”女子对男子撒娇,红润的唇瓣微微撅起。 男子挑眉,一手端起盛药的碗,喝进口中,然后对着冲自己撒娇的女子吻了下去。 “唔。”怀中的女子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俊颜,愣了神。 “还苦吗?”男人双目含笑的问她。 女子回过神惊的她立刻脱开了男子的怀抱。 “不,不,不苦了,我可以自己喝,不劳烦四哥哥了。”女子说完,便伸手夺过男子手中的药碗,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下去,低着头再也不敢看男子。 面前的女子双颊绯红,含羞带怯,令男子失了神。 收敛了思绪,女子涩然一笑,举起药碗喝下了汤药。 这药的苦哪里赶得上心里的苦! 翌日,谢府,澈棠楼。 “阿姐!”清悦动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谢云放下手中的书,举目看去。只见一抹青蓝色的身影入了视线。 谢夭动人的小脸上多了些许急色,头上佩戴的步摇微微晃动,提着裙摆疾步而来,阿琴阿筝小跑着跟在她的身后。 “阿姐。”谢夭迈步进屋叫出口,阿诗阿词见后向她行了一礼,阿琴阿筝向谢云福了福身。 “嗯,何事让你这般着急?”谢云慢条斯理的问道,黑白分明的眼目看着谢夭。 “宜室不见了!”谢夭心中忐忑。 谢云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丹唇微启:“嗯,眼下还没有音讯。一个时辰前宋启已过来告知于我。” 说完,谢云喝了口茶水,轻缓的放在矮桌上。 “怎么回事?”谢夭连忙问道。 “我也不省的所因何故,阿星阿月只是说宜室去兰陵,因为什么她二人也不知晓。适才宋启过来告知,宜室在去兰陵的官道上失了音讯,放心,影楼的人在查了。”谢云温声宽慰着她。 “先坐下吧,静等消息,现下我们再急也是无用。”谢云继而开口。 谢夭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做了个位子坐下,只是她的眉头郁结不散。 “阿姐,昨日我听影楼的右使说,七圣门几日前接了一个大单子,派出去了不少人。”谢夭忽而想起这么一茬,便冲谢云说道。 谢云眉头微蹙,眼中冷芒乍现。 “说详细些。”谢云开口。 “右使说好像是要在去兰陵的管道上杀一个人……”说到这儿,谢夭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 于是,谢夭看向谢云,正巧对上谢云向她投过来的眼光。 “影子何在?”谢云朱唇微启。 这厢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出现了。 “影子在。”一名带银面罩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单膝跪地。 “速去通知影楼众人,两个时辰内尽快查清七圣门接的兰陵单上,要杀的是谁!如若这单上当真写的是三小姐,那就一并查出下单的人是谁,为何要杀三小姐!” “尊令!”男子抱拳,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屋内。 谢云站起身,在屋内走动。 “如果当真是七圣门,咱们是否要动手除去?”谢夭开口问她。 “这是自然。早就看七圣门不顺眼许久,自然借此机会除了他。只是,宜室从未与人结怨,也不曾接触江湖中人,因何有人要夺她性命,还派出这么多的杀手,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云百思不得其解。 谢悦性情虽说是冷淡了些,但从未与人结怨,江湖上的人也不曾有过接触,莫非是此番去兰陵,碍了谁的眼,故而才会痛下杀手! 兰陵,到底有什么秘密是让谢悦拼上性命也要去! 为今之计,也只有静等宋启那边来消息通知了。 思及至此,谢云不由得叹息,谢悦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否则,她真的没办法向阿爹阿娘交待。 “影楼那边尽快查清楚吧,不然,时间越长,宜室越危险。”谢夭开口说道。 此时姐妹二人已经乱成一团麻。 第29章 你不信任你的救命恩人 谢云谢夭这边虽然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但在兰陵的谢悦却养伤养好了一半。 兰陵,轩辕府,星辰斋。 窗外的荆桃而今已开的满树都是,清风徐徐,枝头的荆桃颤了颤,更添几分可爱。 谢悦被桓娘扶着坐在铜镜前,清冷摄人的眸子不自主的被外面的荆桃吸引。 “我说这两日屋内怎会有股淡淡的清香,原来是窗外的荆桃开了。”谢悦清冷的嗓音响起。 “谢姑娘喜欢吗?”桓娘立于谢悦身后,拿着桃木梳一边为她梳理着长发一边问她。 “世间百花,哪个女子不爱?” “我家公子最是喜欢荆桃,对荆桃情有独钟。他在离轩辕府不远处的庄子里种下了不少荆桃!”桓娘欢悦的声音传进谢悦耳里。 “谢姑娘的头发长的真好,面容也是一等一的,不知谢姑娘的父母长的该是如何的好看!” “桓娘过誉,在家中,我是比不得上面两位阿姐的。” “谢姑娘家中还有两位姐姐?” “嗯,我长姐方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样貌,才情,性子都是极好的,鲜少有哪个世家小姐如她一般随性洒脱。” “谢姑娘莫不是说笑?谢姑娘可知,您是桓娘见过的所有女子中最出众的,比任何一个兰陵姑娘都好!” “你未见我长姐,自然觉得我是顶好的,若你见了我长姐便不会如此言语。我长姐神女入世,高贵典雅。” “世间当真有如此不可多得之人?” “当真,我二姐较之长姐,也是不遑多让,长姐若是神女入世,二姐便是仙女下凡,温婉端庄,知书达礼,一颦一笑动人心弦,用一句话形容我二姐最是恰当。” “哪一句?”桓娘好奇出口。 “一笑万木春,一泣万古愁。” “谢姑娘的两位阿姐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我谢悦从不诓人!”说到这儿谢悦叹了口气,“只不过,两位阿姐相貌或多或少都与阿爹阿娘有些肖像,我却长的一点不似阿爹阿娘,性子也是。” “谢姑娘莫要伤神,兴许是隔辈随呢。”桓娘说道。 谢悦听闻,没有再开口,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似谢家任何一位长辈! 听到这句话,桓娘也禁不住想象,这谢姑娘的二位姐姐长的该是艳绝众生! 梳妆过后,桓娘又侍奉谢悦更衣。 一袭火红的银线粗滚边青线绣荷曳地诃子裙,外披一件同色金色宽边广袖纱衣,腰间佩戴着她的贴身芍药玉佩还有流苏禁步。 如此一装扮,倒叫桓娘看直了眼! 肤似羊脂,眉目清冷,唇瓣嫣红,美艳动人,恍如冰山之上的不可直视的玄女! “这颜色是谁教你准备的?”谢悦眉间透露出几分不解。 “自然是我家宸公子,还能有谁。我家宸公子眼光真好,带回来一位如此标致的姑娘,谢姑娘做我轩辕府的女主子可好?”桓娘凑上前询问谢悦。 “桓娘!”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屋外传进屋内。 听到这声音,桓娘撇了撇嘴,宸公子真是的,似他这般脾性,如何讨到媳妇儿,再讨不来女主子,他可对得起过世的轩辕夫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桓娘转身向来人匆匆行了一礼,便退到了谢悦身后,撅着莹润的嘴唇,气哼哼的样子让谢悦也不由得一笑。 “轩辕公子。”谢悦敛了笑意,恭敬的向轩辕宸行了一礼。 见了谢悦的行礼方式,轩辕宸心中有些疑惑,他未曾见过这样的行礼。 “谢姑娘多礼。”轩辕宸抬手。 “您是谢悦的救命恩人,自然要恭敬些。”谢悦执拗出声。 “身上的伤好的如何?”轩辕宸岔开话问。 “利索了些许,叨扰轩辕公子多日,实在对不住。” “无妨。”轩辕宸说着一撩衣袍便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到了两盏茶。 “你身上有伤,别站着,桓娘,扶谢姑娘坐下。”轩辕宸吩咐一句。 “哦,对,谢姑娘快些坐下。想吃些什么点心,我去给您准备。”桓娘扶谢悦坐下后笑眯眯的问她。 “我不爱吃点心,桓娘不用准备。” “罢了,我去准备份红豆饼,很快的。”说完,桓娘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谢悦见状还想再说些说什么,轩辕宸开了口:“不必管她,由她去。她是府内的大丫鬟,除了我,有什么需要找她就行。桓娘思虑周到,鬼点子多,讨人喜欢。在府中若有不应心的与她说。” “这倒是不必,今日谢悦便会搬离轩辕府,不敢再给轩辕公子添麻烦。” 轩辕宸闻言,冰冷的黑眸抬起,望向谢悦。 “你的伤还未痊愈,便在这里养着吧,不然,你一个女子,住在客栈,绕是再厉害,也顶不住那些刺客的再次袭击。” “我小心些便是,没事的。”谢悦婉拒。 “我救你一条命,不是让你自己拿来糟践的,还是说,你不信任你的救命恩人?”轩辕宸冷笑一声。 谢悦寒潭一样的冷眸看向轩辕宸:“非也。” “那你便在我轩辕府好生休养,轩辕府防卫森严,便是来了刺客也要将命留在这里,安心住着便好。若是烦闷,就让桓娘带你在府中逛逛。”轩辕宸端起茶盏将茶一饮而尽。 第30章 寻一位故人 谢悦见轩辕宸执意留她住在轩辕府,加之自己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只得同意。 “长悦姑娘不是兰陵人,此番来兰陵是因何故?”轩辕宸抿了口茶,轻缓的放下,一对黑沉的冰眸注视着谢悦。 “寻一位故人。” “故人?长悦姑娘在兰陵有朋友?” 谢悦摇了摇头,“他并非兰陵人氏,而是因为一些缘故流落到兰陵。” “长悦姑娘从何得知他在兰陵,你寻他又是为何?” “我也不知是谁给的消息,前些日子,有人在我房中扔进了一团纸球,告诉我他在兰陵。我来寻他,只是为的带他回家团聚。” “这位故人可是长悦姑娘的亲人?” 这笃定的语气,在谢悦的意料之中。 见谢悦闭口不语,轩辕宸明白,自己猜中了。 “那你来兰陵可有人知晓?” “只告诉府中侍女而已,并未告知上面的两位阿姐。” “长悦姑娘可知在官道上暗害你的是谁?” “我,无从知晓。我不知得罪何人,此前在家时也未与人结怨,知道我的人很少。”谢悦深思。 “若我猜的不错,应是与长悦姑娘要寻的故人有关。”轩辕宸开口。 “有些人既不该出现,不该寻,那便早早死了要寻的心思!”谢悦的脑海中突然想到这句话,那日在官道遇险,黑衣人便是如此话辞,难不成他口中的人当真是…… 想到此处,谢悦攥紧了拳头,神色紧绷。 莫要让她查出背后之人,否则,她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夜晚,帝京,谢府,澈棠楼。 宋启单膝跪在谢云一丈之外,姿态恭敬。 “如何,查到了?”谢云朱唇微启,端正的坐在贵妃榻上,听着是极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但落在宋启耳中,却让他脚底生寒。 “查到了,正是七圣门。”宋启回话。 “背后之人呢?” “影子本事再是通天,也查不出蛛丝马迹。”宋启无奈叹气。 谢云听后,没有再说话。 “影楼在武林中地位如何?”良久,谢云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 “榜上无名。”宋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 “七圣门呢?”谢云轻轻挑眉,继续问。 “在榜第五。”话一出,宋启当即明白过来,抬头望向谢云,却发现谢云正笑看着他,这笑容让宋启见了,害怕的咽了咽唾沫。心中默默地为七圣门上了三炷香。郡主最是疼护两位妹妹,七圣门这般作为,岂不是触了郡主的逆鳞! “属下明白,郡主放心,属下保证明日过后,江湖上再无七圣门的存在,众人知道的只有影楼。”宋启抱拳出声。 “去吧。”谢云站起身,语气淡淡的吩咐道。 “遵令!”宋启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谢云眼前。 谢云叹口气:“也不知宜室现下如何,人又在何处。” 次日,七圣门被灭门的事情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无人知晓是哪个对家搞得手脚。但武林中人却都是拍手叫好,这七圣门早该被灭门,这个门派不知道做了多少阴损之事! 而影楼也在此时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在榜第五的位置直接变成了影楼! 乌衣巷口,春晖楼。 春晖楼位居帝京东方,又称紫薇阁,是帝京四大名楼之一,来这里的文人墨客极多,茶食饮品价格不似冬瞿楼那般昂贵。 “姑娘这边请。”一名小厮走在前面引领着谢夭和她身后的两名侍女。 谢夭点点头,跟着小厮穿过人群,走廊,提着裙摆一步步上了楼。 到了四楼门口,小厮停住脚步,不轻不重的敲了敲门。 “公子,人已带到。”小厮隔着门,对里面的人恭敬道。 “嗯,你且退下吧。”屋内传出一道男子的声音来。 “是。”小厮应声。 “姑娘,进去吧,我家公子在里面等候多时。”小厮笑着一张脸。 “多谢。”帷帽之下的红唇轻轻一张,清淡悦耳的声音便说了出来。 “小人告辞。”说完,小厮行了一礼,谢夭点颔,小厮收了礼便离开了。 小厮走后,阿筝越过谢夭,上前推开房门,退到一旁,谢夭这才带着阿琴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阿筝关门时,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关上。 进了屋,谢夭抬手取下帷帽,交给阿琴。 “参见麒麟太子殿下。”谢夭行礼出口,身后的两位侍女也跟着行礼。 “在外就不用多礼了。过来,坐下喝茶。”祁霖一边倒着茶一边说,言罢,放下茶壶,抬起眼眸望向谢夭。 “不知麒麟太子邀迎霜过来春晖楼,是为何事?”谢夭走上前,缓缓落座。 “前几日,本宫邀贵女来春晖楼,贵女可是让本宫从辰时等到了申时。”祁霖叹口气,潋滟多情的桃花眸落在谢夭的脸上。 听了这话,谢夭忽而想起,确有此事。 “此事,迎霜有错。”谢夭站起身,赔礼道歉,清淡的语气里满是歉意。 祁霖倏尔一笑,挑眉垂眸,自顾自的又添了杯茶。 “本宫说了,在外不用多礼。本宫相信,贵女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想必那日应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祁霖开口说道,他伸手就要去扶谢夭,谢夭见状,不着痕迹的躲开了,祁霖也不尴尬,笑笑收回了手。 “迎霜失约于太子殿下,是迎霜的错,不如迎霜做东,带太子殿下在帝京四处逛逛?”谢夭望着祁霖,语气试探。 第31章 武林盟主之女 李阳忻 祁霖思索了片刻,转而看向谢夭,唇瓣轻轻一扬:“好吧,那便,劳烦贵女了。” 出了春晖楼,谢夭便跟在祁霖身边,麒麟说什么,她应什么。 “贵女素日里都在府中做些什么?”祁霖随意的问了一句。 “女儿家该做的。” “总在府中不出来,可会闷?”祁霖笑了一声问她。 “并未,习惯了便也觉不出什么。”谢夭淡笑一声。 “贵女可有喜欢的吃食?” “都不过是填饱肚子的,哪有喜欢不喜欢。” “谢云可比你有人气。” “阿姐,自然是比迎霜好的。” 祁霖闻声,哑然失笑,停下了脚步。 谢夭见他停了下来,也跟着顿下脚步,略微不解的仰头看着他。 “太子殿下是?” “没什么。贵女对本宫的每一句的回答都可谓是,完美!” “何出此言?” “若是换做四表弟,你当然不会如此言语。”祁霖深深的看了一眼谢夭,转身丢下她继续往前走。 “他这是,生气了?”谢夭眉头轻蹙,有些搞不懂他,刚才还好好的,说变就变脸。 谢夭默默地跟在祁霖身侧,也不开口,两人周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贵女说的道歉,便是如此道歉?”祁霖忽然开口,话里的冷嘲之意不言而喻。 “太子殿下打算如何?”谢夭无奈,这男人还真是难伺候! “谢长夭,你有没有心?”祁霖沉声,潋滟黑眸盯着谢夭。 谢夭敛眸,轻声回到:“何以无心?难不成,臣女的心是石头做的?” 听到这句话,祁霖面色陡然一变,甩袖而去,留给谢夭一个背影。 阿琴阿筝相视一眼,无声叹息,任谁都看得出,麒麟太子对贵女是不同的,唯有贵女看不出。 次日,兰陵,轩辕府,星辰斋。 园中一抹火红的身影或上或下,腰身扭转之际,长鞕宛如灵蛇一般甩了出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女子一招一式尽显凌厉无情! 桓娘站在一旁,眸光惊叹的看着谢悦运鞭,那鞭子在谢悦手中仿佛是有了灵魂,指哪儿打哪儿,被她运用的极好,耍的很是漂亮! “好!”桓娘拍掌大喊,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谢悦的身体轻盈无比的向上一纵,凌空甩出几鞭,发出清脆的声响。 旋即翻身落地,将鞭子缠在了腰间,转身看向桓娘。 桓娘立刻端起茶快步走向谢悦。 “谢姑娘,喝口茶,解解渴吧。”桓娘捧着茶笑着说道。 “谢谢。”谢悦接过桓娘捧过来的茶,立刻就喝了下去。 练了这么半天,她早就渴的嗓子冒烟! “谢姑娘的鞭子耍的真好看!”桓娘夸赞一声。 谢悦放下茶碗,微微一笑:“等你见了我长姐舞的剑,便不会如此说了。” “谢姑娘的阿姐也会武功?”桓娘有些惊讶。 “我家里人都是习武的,祖训第一条便是:谢家人必须人人会武,习武。”谢悦答道。 “原来如此。对了,谢姑娘身上的如何了?今日能舞动鞭子,想来应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比前些日子自然是好一些的。”谢悦答道。 今日运鞭,谢悦确实感觉身子比前几日好上许多。 “谢姑娘饿了吗,可要吃些糕点?”桓娘凑上前问她。 “还不饿。”谢悦摇头。 “李姑娘,李姑娘,我家公子不在府中!” “对啊,李姑娘,我家公子需得过几日才能回来!” “轩辕哥哥,轩辕哥哥,轩辕哥哥!”远处传来了一声声娇唤。 很快,便见一群小厮围着一名长相甚是可人的粉衣女子来了星辰斋。 谢悦听到声音,转身举目望了过去。 桓娘一见,心中暗叫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粉衣女子来到星辰斋,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园中的谢悦,眉眼间瞬时染上了不悦。 “你是谁!”粉衣女子挥开拦路的小厮,朝谢悦走去。 这女子长相比她还要美上不少,一身冷意,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 “在下,姓谢,暂居轩辕府。”谢悦抱拳出声。 粉衣女子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 “轩辕哥哥还真是什么人都往回带。”粉衣女子暗讽一句。 谢悦听后,秀眉轻挑,眸中划过一抹冷意。 “谢姑娘有所不知,这李小姐是当今江湖上武林盟主李文昌的掌上明珠,她自来就爱缠着我家公子,更是扬言要嫁于我家公子,做我轩辕府的女主子。”桓娘凑到谢悦耳旁轻声轻语道。 听到桓娘这番话,谢悦也大致明白了。 “轩辕哥哥从不让陌生女子住进星辰斋,你这来路不明的蹄子,现下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本小姐的手段!”李阳忻抬起下巴轻蔑的盯着谢悦。 那张精致冷艳的面容,让她见了真是嫉妒! “李小姐,这位谢姑娘可是我家宸公子的贵人,谢姑娘若是有个好歹,李小姐担待得起吗?难不成,李小姐忘了自己的婢女是如何没得命吗?”桓娘上前一步挡在谢悦身前,冷嘲李阳忻。 第32章 灼之,不想被束缚了 李阳忻当下冒出一身冷汗,她一想到那作成人彘的贴身侍女,咽了咽口水。 那个做成人彘的侍女与她关系极好,后来因为帮她出谋划策,算计了轩辕宸,便被她推了出去,轩辕宸命人当着她的面做成了人彘! “哼!星辰斋是轩辕哥哥的住处,既然是贵人,安排一处好的厢房给她住便是了,何故要把星辰斋给她住!”李阳忻不依不饶道。 “即是贵人,那便是身份尊贵,府中没有更好的地方,唯有星辰斋才能配贵人身份。”桓娘目光嘲弄的望着李阳忻。 李阳忻抿了抿粉唇,眼眸恶狠狠的盯着桓娘,等她做了这轩辕府的女主人,她第一个把桓娘丢出去喂野狼! 桓娘毫无畏惧的对上李阳忻投过来的目光。 “轩辕哥哥呢,怎么今日未见他?”李阳忻岔开话,趾高气昂的问道。 “李小姐莫不是耳朵聋了?没听小厮说吗,我家宸公子有事外出,需得过几日才回来。”桓娘抱胸,下巴微扬,眸中的不屑浓了一些。 “诚如如桓娘所说,轩辕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近几日确实不在府上。”谢悦冷声开腔。 “本小姐又没问你,你回答什么?你什么身份,也配和本小姐说话!”娇蛮无理的声音在园中响起,落在众人耳中,分外刺耳,让人听了心生不悦。 谢悦的眼底掠过一丝杀意,长袖下的手逐渐握成拳。她可不是谢云谢夭,她自来就是个急脾气,如果这女子再一次言语冒犯,谢悦可不介意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我什么身份?”谢悦唇角上扬,抬手抽出腰间的软鞭,在地上一甩。 “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李阳忻不敢再说一句话,目光闪躲,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吓的惨白,身子瑟瑟发抖。 “我乃大周铁血战神谢名江三女——谢悦!玉面诸葛谢玉是我长兄,风华郡主谢云是我长姐,迎霜贵女谢夭是我二姐!你说,我什么身份!”谢悦冷笑,下巴抬起,目光睥睨。 在场众人闻之,均是心下一惊! 桓娘拉了拉谢悦的袖子:“你,没诓我吧?” “世人皆知谢府的并蒂双莲,不知我,自然是情理之中。”谢悦轻笑道。 登时,桓娘带着府中小厮单膝下跪。 “我等见过谢三小姐!” 李阳忻见后,心中虽是害怕,但依旧嘴不饶人:“那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谢大司马的小女儿吗?” “证据?我人就是证据!我且告诉你,莫要招惹我,否则,我手中的鞭子若是打的你皮开肉绽,毁坏了这张娇媚可人的小脸,只怕轩辕公子更是厌恶你!”谢悦冷声警告。 听完谢悦的话,李阳忻下意识的抬起小手抚上自己的脸,不自觉的有些担惊受怕。 “喂,听到了吗,我们谢三姑娘可是警告过你了,你若不识好歹,那鞭子落在你身上,啧啧啧……”桓娘跪在地上,冷笑讥嘲。 李阳忻抬眸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谢悦,端着小姐架子便带人利落的转身离开了星辰斋。 谢悦收起长鞕,走过去扶起桓娘。 “何须行此大礼?”谢悦软了软声音。 “谢三小姐不知,谢大司马是多少大周百姓的心目中的天神!若非有大司马,只怕大周大厦将倾!”桓娘激动的说道。 “谢家人,保家卫国,理所应当!” “听闻,风华郡主也曾行过军,打过仗,堪称巾帼英雄!” “我长姐,确如传言所说。她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帅才!”谢悦感叹一声。 “世人传,风华郡主相貌乃世间真绝色,是否为虚言?”桓娘望着谢悦,满目好奇。 “我前些日子告诉过你,我家中两位阿姐,天姿国色,芳姿玉容,世无其二。” “真想见见风华郡主和迎霜贵女!”桓娘憧憬道。 “会有机会的。”谢悦安慰道。 帝京,谢府,清韵楼。 谢夭俯身站在桌前,白皙柔嫩的手中持着狼毫在宣纸上挥洒。 日光越过窗棂,照在如玉无暇的侧脸上,空气中飞扬着细小的尘埃。 阿琴侍立在侧,手中握着团扇,不急不缓的给谢夭扇着风,阿筝蹲坐在屏风前沏着茶水。 房内极为安静,袅袅熏香从香炉中冉冉升起,遍布全屋。 谢云抬步进来,看见的便是这番模样。 阿筝一抬眼,见是谢云,立即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走过去行礼。 “郡主。”阿筝恭敬一句。 “嗯。”谢云点点头,朝谢夭走去。 穿过屏风,阿琴轻手轻脚的放下手中团扇,走出来向她行礼。 “郡主。”阿琴低眉恭顺。 谢云挥了挥手,阿琴见状,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在写什么?”谢云垂眸问她。 “阿姐。”谢夭将狼毫挂起,福身行礼。 谢云伸手拿过宣纸,缓步移至窗前。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谢云语气淡淡,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这字写的是越发好了,只不过,灼之,阿姐记得,你素日里最是厌恶狂草,怎的今日写起来了?”谢云偏过头问道,眸光落在了谢夭身上。 “灼之,不想被束缚了。”谢夭一对好看的眼睛深深的望着谢云。 第33章 阿姐莫要动怒 谢云收起宣纸,神色淡淡。 “不想被束缚?”清悦的嗓音在过分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是,我想为自己争取一次!”谢夭语气坚定道。 “呵,你有什么权利为自己争取?是将谢家拿去为你陪葬,还是被逐出谢家?”谢云语调慢悠悠的问她。 谢夭长袖下的玉指紧紧的攥了起来,平静的水眸缓缓垂下。 “谢家,已经够树大招风了!夭夭,谢家能再次恢复往日荣光,已是不易,倘若执意如此,阿姐也唯有心狠。”风轻云淡的话从朱唇里吐了出来。 “可我,是真的喜欢他!” “天下男子何其之多,你又何须这般作为?谢家祖训都是血的教训!”谢云甩袖转过身去。 谢夭明白,谢云动怒了。她明白谢云不轻易的动怒,然则,便是当今明盛帝,她阿姐也是敢甩脸的!诚然,谢云这性子是随了谢老将军。 早年间,谢老将军还当朝为官时,曾同先帝景德当朝直谏,丝毫不给景德帝半分面子,以至于景德帝气的雷霆震怒,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放言,谢老将军最好是无过,不然,他定要给谢老将军苦头吃! 一时间,屋内又回归了安静,只剩下姐妹二人的浅浅的呼吸声。 窗外的鸟鸣此起彼伏,风过时,树叶声沙沙作响,树枝微微摇晃。 日头逐渐升高,明明是暮春之时,不应如此之冷,偏生谢夭从脚底生寒,乃至全身,更甚至血脉都已凝固! 谢云敛了敛衣袖,右手负于身后,清亮没有杂质的黑眸望向垂眸不语的谢夭。 “我此番过来清韵楼是为了告知你,阿姐不日去往一趟兰陵。府中大小事,由你代管。”谢云说道。 “阿姐莫不是忘了,阿姐是要被阿爹关禁闭一个月,不过关了半个月,阿姐便私自出了澈棠楼。本来阿姐就一直放任府中事物由我打理,而今告诉灼之这些,又有何意味?无论阿姐说与不说,府中事物都是灼之处理,怎敢劳烦阿姐提醒。” 这话里话外的阴阳调,让谢云听后只觉得头疼! 谢夭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小性子,她这小性子也只用在她这个阿姐身上。 “千疼万宠出来的小灼之长大了,竟也学会了跟阿姐拿腔拿调。” 谢夭心中一慌,上前拉住谢云的衣袖,轻轻摇晃,小女儿家的姿态显露无疑。 “灼之知错了,灼之不应顶撞阿姐,阿姐莫要生气,好不好?”谢夭撒娇道,目光楚楚可怜的看着谢云。 “岂敢。罢了,小灼之长大了,阿姐是管不得了,日后随你自在。”谢云低眸起手,轻轻抚开拉着自己衣袖的莹白柔荑。 见状谢夭心中更慌,进而又拉住另一只,晃的衣袖有些急。 谢夭于世人眼中,温婉端庄,优雅娴静。若有人在场见到这画面,必然是会惊掉下巴也不敢信的,任世人如何也想不出,这仙子般的人儿竟也回撒娇! 看谢夭怕了,谢云也收起逗弄她的心思。 “逗你的,阿姐的小跟屁虫!”说着,谢云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谢夭光洁的额头,宠溺之意,不言而喻。 谢夭抿唇一笑,摸了摸额头上被谢云触碰过的地方,抬眼笑盈盈的盯着谢云,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对了,阿姐。”谢夭忽然想起一事。 “怎么了?”谢云朱唇微启。 “阿姐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见惊鸿世子时,曾谈起过二公子。阿姐当时要灼之嫁于千盛。” “如何?”谢云挑眉,眼底浮起笑意。 “不如何!阿姐可知止容同并肩王府二公子千盛有一纸婚约。”谢夭撒开谢云的衣袖,转身迈步,越过屏风,抬手招来阿琴阿筝,示意两人沏茶。 “这,我竟不知!”谢云有些愕然。 如此说来,她当日可是乱点鸳鸯谱!俗语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那日都做了些什么!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实在罪过! 况且,她还是当着惊鸿世子的面说这话! 思及至此,谢云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自己,亦或者拿根面条上吊自杀! “等一下,你是如何知晓那日我与惊鸿世子的谈话?”谢云猛的想起这么一茬。 “自然是我家贵女派阿琴去听的墙角啊。”阿筝倒着茶,眸中笑意甚浓,清脆出声。 谢夭这厢才坐下,阿筝便开口卖了自己。 “好啊你,你这个小叛徒,反手就把你家贵女卖了!”谢夭笑骂一句。 谢云放下宣纸,从屏风后面快步走了出来。 “阿琴走路无声,这屏气敛声可真是得你真传!”谢云指着谢夭说道。 “阿姐省的,灼之自小如此,但凡是关于阿姐的,总是要派上阿琴阿筝其中一人去听墙角。” “精明似你,当真是本郡主的好妹妹!”谢云没好气道。 “阿姐莫要动怒,灼之都是为你好。来,说了这么半天,喝口茶水,润润嗓。” “你还知道心疼你阿姐!”谢云睨了一眼谢夭。 第34章 男子赠女子发钗乃是…… 谢夭自幼便喜粘着谢云,就连谢云十四岁那年跟着谢名江出征边疆,谢夭在府中也是担心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心中万般牵挂。 谢云那一去,便是一年。这一年,姐妹二人虽说有书信来往,但总叫谢夭心中难以安定。 待谢云大胜归来之时,谢夭第一个跑出去,紧紧的抱住身着铠甲的谢云,喜极而泣。 “阿姐适才说去兰陵。”谢夭忽而想起。 “对。影楼来消息说,宜室在兰陵。”谢云捻起茶盖刮了刮茶杯里的浮沫。 “灼之。”谢云喝了口茶。 “阿姐。”谢夭放下茶杯,双眸移向谢云。 “谢家任何一条祖训你不遵从都可,唯这一条,阿姐求你。”谢云对上谢夭的眼。 午后,谢云休憩过后,刚站起身,阿词走了进来,行礼道:“郡主,惊鸿世子到。” “安置妥当了?”谢云问。 “是。” “我这便过去。”谢云伸了一个懒腰,举步朝前院正堂走去,阿词紧跟身后。 前院,正堂。 守在门口的阿诗见谢云带着阿词来了,赶忙迎过来。 “郡主。”阿诗站定行礼。 谢云点点头,左手一挥,双手置于身后。 听到外面的动静,陌苏起身,唇角上扬,乌木一样黑的瞳仁望了过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惊鸿世子。”谢云走进来行礼。 陌苏见了眉眼含笑回礼。 “坐。”谢云开口说道。 “多日未来谢府见你,于归莫要生气。”陌苏坐下后缓声道。 “世子多虑。世子今日过来谢府,是有何事?”谢云目光探究。 “这几日去了一趟岭南办了些事,对了,这支云霄步摇是我特地命当地的能工巧匠打造。”陌苏从怀里拿出支巧夺天工,精致无双的步摇。 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上面的花纹细致入微。所用材料一看就价值不菲! 陌苏起身走过去将步摇递给谢云。 “这钗一看就无比贵重,如此珍贵之物,谢云不敢要。”谢云起身推脱。 “你莫动,我替你簪上。”陌苏笑着说道。 “这,男子赠女子发钗乃是……”谢云语气干巴巴的,余下的话她不敢再说出来。 “于归,你将来是要做我娘子的,我们要成婚的,有何不妥?”陌苏轻笑问她。 谢云抬眸望着陌苏,闭唇不言。 陌苏举手将云霄步摇簪在谢云的乌发之间。 “好看,于归戴上更好看了!” 谢云伸手摸了摸那支发钗,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你是女子,非男子之身,我希望我的于归不仅爱武装,亦爱红装。”陌苏垂眸看着谢云,化作温润,动人好听。 这话,耳熟,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千寂,你怎么送的都是女儿家的东西,你明知我不爱!” “于归,你是女子,非男子之身,我希望我的于归不仅爱武装,亦爱红装!来,戴上瞧瞧。” 谢云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 “谢,谢,谢谢你的步摇。”谢云磕磕巴巴的讲这句话说了出来,目光闪烁。 “这步摇衬你。”陌苏唇角的笑意深了几许。 “明日,我来谢府找你。我先走了。”陌苏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谢云,转身离开了。 望着陌苏远去的背影,谢云眼神有些复杂。 她和陌苏究竟有着怎样的一段过往? 出了谢府,陌苏翻身上马,带着十余名小厮离开了。 并肩王府。 “请世子安!”门口的侍卫行礼。 陌苏下了马后,走上台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迎过来的小厮接过缰绳,拉着马逐渐消失在府门口。 穿过抄手游廊,走了约摸一射之地,便到了前堂 “祖父,父王,母妃!”陌苏朗声一一叫道。 “瞧,正念着他呢,他就来了。”陌文英笑道。 “这小子还真是不经念。”顾生盼道。 “这趟去岭南,也不知他处理好事情没。”上座的陌老王爷道。 陌苏走进来后恭恭敬敬的向三人行礼。 “我听闻,回了帝京,你先跑去了谢府?”顾生盼的桃花眸看向陌苏。 “什么事都瞒不过母妃。”陌苏微微一笑。 “和你父王当初一个样!”顾生盼嗔怪一句。 “见了心上姑娘,眼下便是高兴了吧。” “盼儿,千寂不开花则矣……” “不开花则矣,一开花,可不就死随你!”顾生盼瞥了一眼陌文英。 “好了。千寂,此去岭南,实在着急。”上座的陌老王爷开口。 “孙儿明白。” “岭南一行,事情处理的如何?”陌老王爷目光如炬,不见丝毫浑浊。 “已处理妥当,祖父放心。” “那就好。”陌老王爷抚了抚花白的胡须。 “劳碌奔波了数日,回去好好休息。” “多谢祖父挂念,孙儿告辞。”陌苏又行了一礼,昂首阔步离开。 直至陌苏消失在拐角,顾生盼才张口:“也不知他求来的这份婚旨,是否能让他与谢家长女生活圆满。” “切莫多想。”陌文英拍了拍顾生盼的手。 “是好是坏,千寂不是孩子,他懂得。”陌老王爷道。 “愿是如此。”顾生盼叹气。 好好的一对佳偶,何故走成今日之局面。 第35章 上邪 夜晚,行宫。 魏绣坐在贵妃榻上,正在缝制小儿肚兜。 “公主。”兰烬走进来行礼。 星质端着茶过来,放在矮桌上。 “公主,夜深了,别伤了眼。”星质温声劝道。 听了星质的话,魏绣仰脸冲她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星质,端杯茶给兰烬。”魏绣开口。 “是。”星质点头,倒了杯茶水,走过去将茶杯递给兰烬。 “多谢公主。”兰烬感激道。 兰烬与星质是魏绣的贴身宫女,亦是陪嫁婢女。 魏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干渴的嗓子瞬间舒服了。 “如何?”魏绣轻缓的放下茶杯,敛了敛衣襟,坐的端正。 “惊鸿世子已经回来了。” “可有消息知道他去做什么?”魏绣问她。 “这,打探不到。”兰烬迟疑一声。 “罢了,这不是要紧的事。”魏绣叹气。 婚旨下来的第二日,她本想去并肩王府找陌苏,规劝他万不能与谢云成婚。 结果,她刚出行宫大门,便见陌苏骑着马带着一队人马远去,看样子是要出帝京。 后来,魏绣派兰烬去打听才知道,陌苏要出一趟远门,不知几时归来。 “明日,兰烬随我去一趟并肩王府,本宫与惊鸿世子一直未能有机会说说话。” “是。”兰烬恭敬应道。 “子严睡下了吗?”魏绣语气里满是关心。 “还未,王爷还在处理公务。”星质皱起眉头向魏绣摇摇头。 魏绣涩然一笑:“做一些吃食送过去吧,罢了,我亲自过去看看他。”魏绣抬手拄着矮桌起身。 起身的那一瞬间,魏绣有些头晕,她微微晃了晃脑袋。 “公主!”星质上前扶住魏绣,眼里饱含担忧。 “无妨,莫要担心。”魏绣开口。 “公主既然身子不适,那便不要过去了,更何况,腹中还有小世子。” “孩儿,懂事些,娘亲带你去见见你父亲。”魏绣隔着衣服抚上肚子,星眸里充满了慈爱。 “公主!”星质与兰烬齐声道。 “好了,无碍的。” 三个月前,在北疆贤王府,魏绣被御医诊断出腹中怀子。 魏绣知晓后,当即命众人咬紧牙关,不准将此事泄露给萧翊,故而,萧翊至今也不知魏绣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来到书房门口,魏绣见屋内还亮着光,脸上挂起了笑,手中提着食盒。 “夫君,安睡了吗?”娇柔的声音响起。 萧翊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书,眉眼间染上几分不耐烦。 “何事?”屋内传出萧翊的话。 “送一些吃食,忙到这么晚,想必夫君腹中应是空了些。” “不必,回去吧,我这就睡了。”萧翊说完,取下一旁的灯罩,吹灭了蜡烛。 站在门外的魏绣见了,心中苦涩更甚。 “那,明绣就回去了,夫君早些休息。”魏绣行礼,提着食盒转身离去。 两年了,他对自己越发无情…… 可是,她真的很爱萧翊,那第一眼的沉沦,是此生的过目不忘! 纵使如此,她魏绣也不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 翌日,谢府。 “郡主,这支步摇还戴吗?”阿诗拿起桌上的那支云霄步摇。 谢云目光移向静躺在桌上的钗,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戴上吧。” “好!这支步摇,恐怕也只有郡主戴上才能衬其颜色!”走进来的阿词看了一眼道。 “那是自然,郡主这般颜色,任何事物都压不过,自然只能锦上添花!”阿诗自豪出声。 “你二人的话何时变得如此之多?”谢云唇角弯起,透着几分玩味在里面。 “能重新看到郡主与惊鸿世子在一起,我们二人,当然是话多的。”阿词道。 “对啊,郡主。您可是让惊鸿世子好等的。”阿诗叹息。 “当初,我与陌苏,是怎样的一段?”谢云转过身问。 阿诗阿词相视一眼,齐声答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上邪!”谢云呢喃。 “郡主对惊鸿世子可谓是用情至深,便是北疆的五贤王都比不过的。”阿诗开口。 谢云欲张口再说什么,外面传来了声音。 “郡主,惊鸿世子已经到了。”传话的小厮进来行礼。 “哦,好,我这就去。”谢云站起身。 “你二人在府中好生待着。”谢云嘱托。 “郡主快去。”阿词笑道。 谢云迈步离开,小厮跟在身后,去了正堂。 前院,正堂。 “让惊鸿世子久等。”谢云行过礼后说道。 “于归何须多礼,日后见了我,不用行礼。”陌苏目光深情的望着谢云。 “好。”谢云应声。 “这支云霄步摇喜欢吗?”陌苏开口问她。 “世子的眼光,谢云很是喜欢。” “喜欢便好。可有时间陪我去揽华街逛逛?”陌苏询问。 “却之不恭。” 揽华街,陌苏步调不急不缓,始终能和谢云保持并肩而行。 “上次买给你的桃花酥吃完了吗?”陌苏开口,扭头看向谢云。 “吃完了。” “上次去的那家桃花酥闻着味道不如曹记,可惜的是,曹记家的桃花酥卖完了,只能委屈你了,你莫要生气。” “世子说笑,我吃着那家的也不错。”谢云轻笑回应。 第36章 沧溟将军 陌苏不由得失笑,他的于归口味极挑,尤其是对桃花酥,她只吃曹记的。 不知不觉中,两人便来到了曹记桃花酥。 曹记桃花酥在帝京中是数一数二的,有着悠久的历史,其口味世无其二!达官贵人,世家千金,诰命贵妇都会来这里买点心。桃花酥是曹记的招牌点心,自然,除了桃花酥,曹记也做别的点心。闻名帝京的五行点心,两极糕点也是极受追捧的。 “世子怎知谢云爱吃桃花酥?”谢云抬眼问道。 “你的所有事,无我不知。”说完,陌苏带着谢云进了曹记桃花酥。 此时的曹记桃花酥门庭若市,人们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人均是衣着不俗,便是小厮,身上所用衣料也比寻常的好上不知多少! “这家店的桃花酥味道纯正,口感绵软。先前你最爱吃的便是这家的,以前,我去谢府时,时常会给你带上这家的桃花酥,知道你爱吃,所以总是多买一些。”陌苏回过身,眼神温柔的看向谢云,缓缓开口。 曾经,他每次去谢府,谢云总会第一个跑过来问他要桃花酥吃,若是要不到,她便拉着陌苏的衣袖去曹记桃花酥,每次,都要买上许多。 进了店,屋内挤满了人,一楼歇息的地方看上去像是没了位子。 “世子,那拐角处还有位置空悬,去那里坐吧。”谢云指了指道。 “好。”陌苏顺着谢云指的地方看去,那里,的确空着,点头同意。 两人过去才是落了座,一名店小二见了二人,忙过来招呼。 “呦,惊鸿世子您来了,本店顿时蓬荜生辉!您可好长时间不来了。眼下过来,可又是为了你那心上姑娘买桃花酥吃?”店小二面上挂笑,打趣陌苏。这店小二看上去很是讨人喜欢,长着一张圆脸,逢人便笑。 陌苏同曹记里面的每一位都是熟识,当初他每来一次,都说是为了自己的心上姑娘买桃花酥,讨心上人欢心。久而久之,店里众人都认识了个遍。 他们还曾私下讨论过,也不知这惊鸿世子心尖上的姑娘是个什么样子的,竟让这惊鸿世子如此纡尊降贵! “嗯,按老规矩来。” “好嘞。世子对面这位小姐是哪家的,长得如此标致动人!”店小二满目惊艳的问道。 “谢大司马的嫡长女,风华郡主——谢云。”陌苏清润的嗓音响起。 店小二一听,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态度也愈发的恭敬。 “请沧溟将军安!”店小二行礼恭肃一句。 沧溟将军指的正是谢云,沧溟是明盛帝亲赐的封号。谢云因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布兵排阵更是从容灵活!万军从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竟无毫发之伤归来! 如此,才受明盛帝亲赐沧溟将军! 大周百姓,无一不敬崇爱戴! “沧溟将军两年前联手北疆共同击退西北匈奴,是何等巾帼英雄!早先便听闻沧溟将军行军打仗不输男儿,容貌更是似如神女,而今见了,方知真如传闻!小人有眼不识沧溟将军,还望将军勿怪!”店小二话语里满是尊敬。 “小哥不唤我沧溟将军,我都快忘了我还有这个封号。在外,无须唤我沧溟将军,称我风华郡主,亦或是谢大小姐都可。”谢云笑道,人甚是不拘于礼,随和无架子。 “确实如此,不然,本世子也不会倾心于风华郡主。”陌苏目光望向谢云。 “瞧我这脑子,前些日子皇上已下皇榜,天下人皆知世子与郡主好日将近,小人在此先恭贺二位!”说着,店小二笑着又行了一礼。 陌苏看了一眼谢云,倒了两杯茶。 “无妨。” “两位且等着,小人这便去为二位备下桃花酥。” “有劳小哥。”陌苏开口。 店小二行了一礼,弯着腰离去。 “我和阿爹所护的不过如此,百姓和乐,安享盛世,这般,才是护国意义!”谢云看着周遭的人,朱唇轻启。 进来出去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安逸幸福。 谢云见了,心中甚是安慰满足。 陌苏将茶水端给她。 “我大周,有谢家,乃我大周之幸,百姓之福也。” 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移向陌苏,朱唇一牵:“人生得一知己,不枉此生!” “当初,回廊下见你第一眼,我就已经懂你。”陌苏执起茶杯吹了吹,微笑出声。 “买了桃花酥,随我去并肩王府可好?”陌苏放下茶杯问。 “嗯?去并肩王府做什么?”谢云不解道。 陌苏只是笑笑,也不答话。 不多时,店小二捧着一大包油纸包好的桃花酥走了过来。 “桃花酥。”店小二将桃花酥放在桌上,抹着汗道。 “劳烦小哥。”陌苏说着拿出三两碎银,“小哥收下,莫要推辞,也不要同旁人说起,回去吃些好的酒菜。”陌苏继而道,态度温和有礼。 “多谢世子!”店小二接过碎银,弯了弯腰。 只见陌苏站起身,拎起桃花酥,谢云喝了茶才起身,陌苏便带着谢云去掌柜的那里结账,结完账,离开曹记去了并肩王府。 第37章 无题 并肩王府。 抬眼望着那牌匾上,用龙飞凤舞的行书写的四个烫金大字——并肩王府,谢云脑中闪过许许多多模糊不清的画面。 “陌苏,带你去见见新晋花魁!” “陌苏,今年的新科状元长得不错!” “陌苏,这是从小贩手中淘来的宝贝,你瞧瞧!” “陌苏,你,心悦我吗?” …… 画面太多了,一幕幕闪过,让谢云根本抓不住细想。 “嘶。”谢云拧眉,脑袋抽疼抽疼的。 “怎么了?”陌苏扶住谢云,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二字。 “没事,进去吧。”谢云笑了笑,悄悄拨开了陌苏的手。 陌苏并没在意,只是转而牵住谢云的手:“我牵着你走。” 前堂。 “王爷,老王爷。”老管家疾步进来,行礼才说。 “何事?”陌老王爷问道。 “世子爷带着风华郡主来了!”老管家激动道。 陌老王爷与陌文英看看彼此,心中了然。 “即是如此,你便差人备些上好的茶水送来,秋叔。”陌文英开口。 “哎!”秋叔乐呵呵的应出声,行过礼就离开了前堂。 老管家秋叔是并肩王府的老人,在府中当差已近四十年,他是亲眼看着陌苏和陌止长大的,对兄弟二人照看有加。 “文英。” “父王。” “千寂同郡主算是成了一半,对吧?” “是啊,郡主肯重来我并肩王府,这门亲,算是成了一半。若非三年前那场重阳宫宴,如今,千寂与郡主已有孩子了,父王与我也已享受天伦之乐。”陌文英似是感慨又似惋惜。 “昔日,第一次见那谢家女娃娃,老夫甚是喜爱,唯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我孙儿!”陌老王爷眯起了双眼,唇角漾开一抹笑。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对壁人逆光而来。 但见陌苏手上牵着一名女子。 一袭霜色金线掐丝细滚金银交织的诃子裙,身披同色软烟罗。腰间配戴着长长的流苏禁步,打着几个绯色宫绦。墨发绾成朝云近香髻,随意的几支发簪发钗流苏点缀,便已凸显其颜色不俗。发髻后面绑着的发带被清风一吹,翩然而起。 那张容颜,谓之绝色都是稍逊的!普天之下,能与其争夺光辉的,也只有她的胞妹…… 陌老王爷如是想到。 这二人越看越登对,越看越满意! 陌苏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与往日的他相差甚远。平日里,他虽是笑,可总是笑的疏离,让人总觉的有距离在里面。 “千寂请祖父,父王安。”陌苏不舍的松开谢云的手行礼。 “谢云拜见陌老王爷,陌王爷!”谢云恭敬行礼。 “嗯,起来吧。”陌老王爷起手道。 “是。”两人直起身。 望着上座的陌老王爷,谢云心中一直感叹。 这陌老王爷看上去年事已高,但双目不见半分浑浊,精光露显,留着长长的花白胡须,模样也是俊美。 而下座的陌文英仿佛是与陌老王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二人早已失了少年意气,可却有着陌苏所没有的沉稳,成熟…… 陌家的男子,较之魏氏皇族,毫不逊色! “谢老匹夫能有你这般出众的孙女儿,想来应是极为骄傲的吧。”陌老王爷抬手抚了一把花白的长须。 “老王爷认识谢云的祖父?” “当年我二人一同当朝做官,我最欣赏的便是你祖父。力拔山兮气盖世!你祖父当年的风采可不比你父亲谢大司马差!帝京多少名门贵女争着要嫁,即使高傲如天家公主,都肯低下头颅下嫁你祖父!别看先帝与谢老将军不对付,但却是惺惺相惜,其地位无人撼动,先帝很是倚重你祖父。多少文武官员嫉妒!”陌老王爷怀念道。 “祖父辞官后,一直住在府中,三岁那年,祖父携同祖母去了江南安度余生。” “也不知下个月十五你二人大婚之时,能否再见他一面。” “早在婚旨初下之时,府中便派人传信去了。估摸着,月初能赶来帝京。” “说起来,本王多少有些怀念壮年时和你祖父一起在朝为官的日子了。”陌老王爷目光深远。 几人又说了些话,便让陌苏带谢云离开了。 雅竹堂。 谢云随陌苏一到此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应是来过许多次了…… 迈步走进房间,眼睛不自主的被周围的陈列摆设吸引,脑海里的画面也多了起来,依旧快的让她捕捉不到。 陌苏的住处雅致清幽,看上去舒服让人心中舒畅。每个玩意儿都很雅观,夺人目光。 这时,谢云被里面的一扇屏风吸引了过去,脚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那扇屏风用料不俗,南北走向,很大,一人高,一丈长,若非折着,只怕能生生的再被劈出一间暖阁。屏风分四副画面。每一根木棍上都用金字写着一句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谢云抬手一一抚过。 屏风上的画是从北依次向南看。 第一幅是一名容颜略显几分稚嫩的少女手持星华剑教训一名纨绔子弟,眉目间满是恣意轻狂。远处的回廊下站着三三两两的男子望着这边,中间那名男子唇角噙笑,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少女。 第38章 梦魇 这画的旁边题着一句诗,谢云朱唇蠕动:“与卿初相识。” 目光一转,看向第二幅画。 第二幅画上是桃林深处的一条小溪边,一名少女坐在草地上,赤着玉足,面前生着一堆火,火的上面架着一条鱼,炙热的火焰烤着那条鱼。远处的少年郎们望着这一幕,其中有一位男子与上一幅回廊下的一名男子极为肖像,他仍是唇角挂笑,清润俊雅。 这画面的旁边亦是题着一句诗:“宁期此地忽相遇。” 谢云迫不及待的看向了第三幅画。 那画上是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洒脱不羁,胯下骑着飒露紫在坝上草原驰骋,身后亦有一名清润佳公子骑着清骓紧跟着她。 “绿原纵马,携卿共长欢。”谢云呢喃细语。 步履再度移动,谢云在第四幅画前驻足。 画上的男子揽着女子的薄肩,两人站在山顶,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大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 “一览众山小。”话音一落,谢云不自觉的落了泪。 在她朝屏风走来的时候,陌苏并未阻拦,只是由着她,默不作声的跟在她的身后。 而谢云向屏风走来时,每走一步,脑海中便迅速闪过一些清晰的画面。 见到四幅画时,也对应的想起来相关的记忆。 谢云忽觉到脸上一抹冰凉之意,伸手一碰,垂眸看着,脑中抽疼的愈加厉害。 下一刻,谢云在陌苏的注视下,那抬起的手当即落了下来,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一双温暖有力的双臂立即接住,陌苏打横抱起。 抱着谢云,陌苏看了看屏风,目光又移向怀里的谢云,心中怜爱,眸色复杂,随后他抱着怀里的人儿转身离开。 我是希望你记起的,可我又怕你记起后自责自己忘了我。于归啊,你教我如何是好! 梦中。 “陌苏?你便是惊鸿世子!” “正是。” “陌苏,今日我阿兄不在府中,你若有事,可明日再来。” “千寂过来并非为的长临,而是郡主。” “日后,郡主唤我千寂可好?” “嗯,也好,那你便唤我于归!” “于归?执子于归。” “于归,买给你的桃花酥。” “曹记的?好香啊,千寂,快坐下,一起吃。” “陌苏,过几日我便随阿爹阿兄上战场了。” “嗯。” “你会等我回来的吗?” “会的,等你班师回朝,大获全胜,我便去谢府提亲下聘。” “陌苏,难道你,心悦我?” “你怎生得这般迟才发觉?非教我说的如此明白,你才知我心悦你!”男子笑道,眸光定定的看着女子。 画面最后定在桃林里,男子望着女子的那一刻。紧接着画面一转,便是充斥着残忍与血腥的战场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周围遍地都是尸体。在这尸群里,一名身着铠甲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名士兵模样的男子。 “不要,陌苏,谁让你来的战场!” “我在帝京挂念不下。” “血,好多血,陌苏你不要有事!” “我说过还要娶你,怎舍得出事。” “陌苏,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替我挨这一枪!” “别哭,于归,哭了就不好看了。” “好,我不哭,我不哭,陌苏你别说话,别闭眼,你看着我好不好!” 营帐内。 “军医,军医,军医!” “郡主,世子恐有性命之忧!” 躺在暖帐里的谢云因梦中之事,眉头越皱越紧,面色也不是很好。 “庸医,期限三日,想出法子医好世子,一定要从司命手中把人给我夺回来!” “是是是……” “如若救不回,这军营便再无尔等安身立命之处,其归宿,便是一捧黄土!” “郡主放心,我等必将想方设法,尽毕生所学也要将世子救回。” “最好如此!” “请郡主放心!”乌泱泱的一片军医跪在营帐内。 “咳咳咳,你好凶啊,于归。” “快喝了药,别说话。” “我等告退!” 此时,南瑛单膝跪地,隔着一方手帕给谢云号脉,眉头时皱时展。 陌苏在一旁盯着。 过后,南瑛收了手帕,起身向陌苏行礼,转而走了出去。 园内。 “如何?”陌苏一撩锦袍,便坐在了石凳上,墨一般黑的眼睛望向南瑛。 “有迹象,但效果甚微,世子爷做好郡主此生再也记不起的准备。” “什么意思!”陌苏声音微冷,眼底匆匆掠过一丝杀意。 “这忘情水,并非普通的忘情水。不仅霸道在一息之间忘记所爱之人,更霸道的是,喝下的人日后若是记起,那便只有三日可活!”南瑛开口。 放在石桌上的手骤然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头顶的树叶慢慢悠悠的落了下来,似乎很享受这感觉。 “那便,不要让她再忆起我,我们重新来过便是,余生很长,我和她有的是时间。”良久,陌苏开口说道,语气苍白却又释然。 蜷起的手忽而又松开,略显几分无力。 “属下去准备一副安神的汤药,郡主醒来服下即可。” “那你去安排吧。” “是。”南瑛抱拳行礼,俯首应声。 待谢云醒来之时,已是巳时两刻。 从梦魇中醒来后,谢云猛然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吸,梦中的那些,都是她与陌苏的曾经吗? 第39章 怀绣公主来访 听到里屋的动静,陌苏缓步进来,抬手拨开云帘。 “醒了。”低沉朗润的声音在谢云耳畔响起。 谢云似是还没缓过神来,愣愣的扭过头,目光直直的盯着陌苏。 那般鬼斧神工的俊颜上,挂着浅浅的温润笑容。 在谢云的注视下,陌苏拿出手帕俯身给谢云拭去额头鬓角的冷汗。 如此亲密的举动,让谢云回了神。她伸手握住陌苏的手腕,停止了他的动作。 “你坐下,可好?”谢云沙哑着嗓音道。 “好,依你。”陌苏笑了笑,坐了下来。 谢云松开手,陌苏继续擦拭冷汗。 “我做了个梦。”谢云凝视着陌苏。 “梦见什么了?”陌苏收回手,温声问她。 “好多,醒来之后,全不记得了。”谢云眉头蹙起。 “记不起来便记不起来,不然只会徒增烦恼。”陌苏宽慰一句。 “陌苏。” “嗯。” “你会背上邪吗?” “怎么了?”墨黑的眼眸里泛着宠溺与温柔。 “我想听,你背给我听听,好吗?”清亮好看的眼睛望着对面的陌苏。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陌苏一字一句的背着,温柔的眸光未曾从谢云的脸上移开半分。 谢云思绪万千,神情恍惚,何其熟悉的语调,何其熟悉的诗! 于此刻,雅竹堂外,落英缤纷,娇艳的花朵更添几分动人颜色。 “我已命人备下饭菜,眼下已是巳时两刻,留在这里吃吧。”陌苏开口。 “这……” “贵女已收到郡主不回去吃的消息了。” 几番纠结之下,谢云点头同意。 “如此,叨扰世子了。” “不碍事。”陌苏轻笑道。 谢云留在并肩王府吃过午饭后没多久,便有谢夭打发过来的小厮请谢云回府。 陌苏将桃花酥交给小厮,送走了谢云。 谢云走后不到半个时辰,魏绣来了并肩王府。 “微臣参见怀绣公主。”陌老王爷同陌文英出门迎接,弯腰作揖。寻常官员见了皇子公主都是要行跪拜礼,而并肩王府并不用,这是景德帝登基时所给的殊荣。 “老王爷与并肩王多礼了,快些起来。”软糯悦耳的声音响起。 魏绣一身宫装,面容精致娇柔,气度雍容华贵。下了轿撵,兰烬伸手扶着魏绣,星质站在一侧,身后跟着几名侍从。 “谢公主。”说完陌老王爷同陌文英直起身。 “千寂哥哥呢?”魏绣问道。 “在雅竹堂。”陌老王爷开口。 关于陌苏与魏绣魏锦之间的三两事并肩王府上下都知道的。故而,他们对于陌苏的行为也只能由着他。 “好,本宫知道了。多谢老王爷告知。”魏绣开口。 雅竹堂。 “世子爷,怀绣公主来访。”南淇走进来抱拳行礼。 凉亭内,陌苏的一双黑眸注视着棋盘走势,右手手指上夹着一枚白子。 许是听到了南淇的话,抬了抬手,南淇见后便晓其意,又行一礼,才退了出去。 片刻功夫,兰烬扶着魏绣迈步走进了雅竹堂,远远的就看见了坐在凉亭里一人对弈的陌苏。 他还是当初那番模样,清风霁月,陌上无双,端着一贯的温润,一举一动都透着无上矜贵和不可高攀的气态。 “惊鸿世子。”魏绣走近几分,轻声唤道。 “怀绣公主怎么眼下有时间来并肩王府?依公主秉性,此刻不应在行宫陪伴北疆五贤王吗?公主那般喜欢五贤王,恨不能与其日日帐暖春宵度。”陌苏冷笑一声。 魏绣听后,精致的小脸瞬时变得煞白。 “大胆惊鸿世子,尔敢对怀绣公主不敬!”星质上前几步厉声呵道。 “星质,不可对惊鸿世子无理。”魏绣颤着声音出声。 “可是公主,他对您不敬!” “不,想来应是终日缠绵榻上,夜夜交颈而卧。怀绣公主的床上功夫,只怕能教五贤王不知今夕何夕。”陌苏的声音在主仆二人僵持之际忽而响起,说完,陌苏才将手中迟迟未落的白子放在棋盘上。 魏绣听闻,眼眶里蓄起了泪水,贝齿轻咬红唇,小手绞紧了手帕,忍不住想起了两年前她是如何使计让萧翊负了谢云,又如何让自己嫁给他。 陌苏的一字一句极尽羞辱,语调听上去温和,但却充斥着冷嘲。偏是如此,却教魏绣愈加羞愤难堪,泪眼婆娑的望着凉亭里的陌苏,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他向来如此,但凡是针对谢云的人,他总有办法让人失了颜面,受尽千般折磨,万般痛苦。 魏绣平复了一下心中复杂情绪,再度开口唤道:“千寂哥哥……” “怀绣公主莫叫臣下哥哥,臣下可担待不起怀绣公主的一声哥哥。我母妃只诞下了臣下与千盛,未曾生个妹子出来。”不待魏绣说完话,陌苏毫不犹豫的开口打断。 “好,惊鸿世子当真要娶谢云那个一介武夫的粗鄙女儿吗?”魏绣的语气里带着不甘,她不信陌苏会娶谢云,只要他与谢云还未成婚,她一定要给三姐姐争取机会! 第40章 对峙 魏绣生下来便是由魏锦带大,明元后鲜少花心思照料,心思多是放在魏锦的皇兄身上。 是以,姐妹二人感情极好。 “于归粗鄙?臣下记得,皇上说过,无论何人,无论身份,在我大周,若有人敢出言诋毁于归,等同于藐视皇家,此乃大不敬!按律当斩!”陌苏轻笑一声,仿佛是在嘲笑魏绣的目光短浅! “怀绣公主莫不是忘了,大周若是没有谢家军,没有铁血战神,此刻,大周早已覆灭!公主以为,自己还能安稳的做这大周尊贵的公主?这天下是谢大司马及其儿女谢玉谢云稳定下来的!没有谢家,你算哪门子的公主!公主,魏氏皇族可是欠于归一位阿兄!”陌苏缓了缓,再度开口说道。只见他抬起左手下了一枚黑子。 “谢家盖世功勋,国家昌盛依靠文官,朝代安宁是倚仗的谢家!谢家的是非过错,便是你父皇都不敢妄议半分,太后都要思虑再三。公主以为,自己有什么资格评判?”陌苏偏过头来笑问,眸光深沉莫测的望着魏绣。 这话里的暗意,除了警告便是讥讽魏绣的无知。魏绣当即后退了几步,身上冷汗直冒,手指冰凉,眼睫低垂,唇瓣正在失去颜色。 “而今世上,无人可对谢家评头论足,公主可是明白?”陌苏开口,根本不打算让魏绣出声,眼神漠然的注视着魏绣。 从魏绣站在那里到现在的这半刻钟里,陌苏从未招呼魏绣进来凉亭坐下歇息。 魏绣,她也配? “这世间,这大周,唯有我三姐姐明锦配的上你!”魏绣鼓足了勇气抬头对上陌苏的眸光,这番话似乎用尽了她的力气。 “呵呵呵……”陌苏听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陌苏这样,魏绣心中难堪。 “有句俗语,不知怀绣公主可曾听闻?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起先我也如此认为,可我母妃不是,后来我认识于归,发现于归也不是。适才公主那番话,倒教臣下想了起来,这话与公主甚是相符。”陌苏的笑淡了许多。 “你,大胆!”兰烬怒斥一声。 只见南淇南屿忽然现身,站在凉亭外,手中持剑,现下,二人的剑已经拔出了一截。 星质兰烬见了有些胆怯,目光微闪。 自魏绣进来到现在,陌苏无一不是给她羞辱,嘲讽!话语如何难听如何说,一句句明嘲暗讽的言辞,陌苏全然不顾及她是公主的身份! 想她魏绣,堂堂一朝公主,养尊处优,宫人百姓见之无不礼待,即便是在北疆,她又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也唯有在陌苏这里,受尽平生所有的羞辱…… “怀绣公主不觉得,风华郡主的封号与臣下惊鸿世子的封号堪称绝配吗?”陌苏说到这儿,似是想到了谢云,眼神刹那间柔和了下来。 “明锦姐姐那般高贵的女子,如何配不上惊鸿世子!”魏绣仍旧是满心的不甘,这话不仅是她自己想问,亦是替魏锦问的。 “于归生性洒脱,直率不羁,行事光明磊落。虽为女儿身,却有着男儿一般的魄力与胸怀。普天之下,唯有如此女子才是臣下的良配!至于魏锦,她如何与于归相比,她又有什么资格?三年前的重阳宫宴,我此生此世都不会原谅她!”陌苏只说了当初谢云最吸引他的一点,其实,谢云还有好多优点,多的如同天上星,根本说不过来。 “明锦姐姐心有悔悟,她也为重阳宫宴上做下的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才不过双九,却是青丝变华发,那满头的华发,你可知世人是如何说她的!” “与我何干,本世子多次告诫表明,本世子生生世世只心悦谢云一人,她在何处,本世子的目光便落在何处!本世子的目光所至,此世间只谢云一人,本世子的眼睛装不下第二人!”陌苏霍然起身,目光冰冷的望着魏绣! “我未曾对你三姐姐做过逾距之事,是她妄自揣度,妄自尊大,落得如此下场,焉能降罪本世子与谢云!”陌苏说话的声音陡然拔高,抬手掀翻身侧的棋盘。 白子与黑子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棋盘盖在上面,将它们笼罩在黑暗里。 此刻,陌苏也是怒急了,明盛帝怎会有如此蠢笨如猪,不知是非的女儿! 魏绣见了,吓得心头一跳。印象之中,陌苏从不动怒,可眼下,他却为了谢云怒目而视,更甚至掀翻棋盘! “三姐姐自重阳宫宴之后,不再干涉红尘俗世,遁入空门,带发修行,整日整日的在玉容宫内敲着木鱼,诵读经文,与青灯古佛相伴!她才十八,她也曾如我这般活泼明艳过!”魏绣仍是执迷不悟,执拗的让人恨不能将其头脑砸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哼,如此下场,是她活该!谁教她生了不该生的心思!话到此处,魏绣,你同你三姐姐又有什么区别!你们姐妹二人何其残忍,硬生生的断送了于归的前半生!若非重阳宫宴,若非你给萧翊下药,于归何苦有今天这番模样!”陌苏的唇角冷冷的勾起,声音依旧温润,可却夹杂着刺骨的寒意,言辞犀利,令人找不出反驳之语! 第41章 我也不知我是甘心还是不甘心 魏绣身影略有恍惚,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 日头还是那么毒,她怀有身孕,加之站了这么久,身子早已不适。 方才她是强撑着身子的不适才与陌苏对峙。 “怀绣公主且记得,你现在的夫婿是于归的,你三姐姐的下场也是她应得的。送怀绣公主一句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还望公主记牢,如果日后诸事不顺,公主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陌苏温声提醒。 魏绣张了张口,她想不出任何辩驳的话语,眼下无论她说什么,似乎都已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怀绣公主若无它事,恕臣下不远送。”陌苏站在凉亭里行礼,下了逐客令。 “南屿,送客。” “怀绣公主,请。”生硬无情的声音响起。 出了并肩王府,魏绣被兰烬扶着浑浑噩噩的上了轿辇。 坐在轿辇里的魏绣想着今日与陌苏的谈话,心中明白,这次真的成了定局,三姐姐做不了陌苏的世子妃! 轿辇在行宫门口前停下,星质打起轿帘,兰烬伸手扶着魏绣下来。 迈步上台阶的时候,魏绣险些栽倒,幸而有身旁的兰烬扶着她。 兰烬见魏绣神色难看,内心忍不住担心。 “公主,不急,紧着身子。”跟过来的星质柔声道。 翌日,谢府门口。 小厮牵着飒露紫出来,谢云与谢夭站在门口。 “今日我便去兰陵了,你在府中好生看管。阿诗阿词,留在府中尽心辅佐。”谢云手持星华剑,叮嘱着谢夭。 “郡主,您又要一人前往?上次您一人一剑一马去北疆,差点就没命回来,若是此行您还是一人,那谢府上下都无法同大司马与夫人交代。”阿诗上前一步说道,眼里写满了担忧。 “对啊郡主,您就带上我们姐妹二人吧。”阿词附和道。 “没事,莫怕,我一人也可。”谢云笑着开口。 “阿姐,阿诗说的没错,带上她们姐妹二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然,我实在担心阿姐如两年前那般。”谢夭眉头紧锁,秋水眼眸望着谢云。一想到两年前谢云从北疆回来时那惨烈的情景,实在让她害怕! 小厮粗粝的大手抚摸着飒露紫,飒露紫拱了拱,很是享受。 “放心,阿姐必不会再如当年那般,害全府上下担心不已。况且,此行我只是去兰陵,不过四五日,何须这般挂念唠叨。” 阿诗阿词目光求救般的投向谢夭,想让她多说几句,好让谢云带她们一起。 “既然阿姐去意已决,不肯带阿诗阿词上路,灼之也不好再说什么,愿阿姐一路平安。”谢夭福了福身。 阿诗阿词见状,明白谢夭也劝不动谢云,只得跟着一起行礼。 飒露紫这时发出了声音,谢云扭头看了看:“我的马匹已经备好了,告辞。” 谢云转身迈步下了台阶,从小厮手上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阿姐,一路小心。” “郡主,一定要平安归来!” “放心吧,我已不是两年前的我,走了。驾!”谢云轻笑一声,手中一抖,飒露紫扬蹄带着背上的谢云远去了。 “但愿,阿姐能平安归来,莫要如当年一般。”谢夭望着那抹远去的白色身影呢喃,眼里是化不开的忧虑。 皇宫。 魏绣从明元后的椒房殿出来后,便带着兰烬,星质去了玉容宫。 玉容宫,偏殿。 一头华发的魏锦手中握着木锤,敲着木鱼,跪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面对着佛龛,口中念念有词。 丹砂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公主,怀绣公主来了。”侍奉在侧的绾青听闻,向丹砂摇了摇头。 又过了两息,魏锦才缓缓睁眼,眸光注视着那尊金色佛像。 良久,魏锦放下木槌,抬起右手,丹砂见状连忙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在魏锦的胳膊下面,扶她起来。 绾青将手持递给魏锦,魏锦站稳了身子接过手持。 “让她进来吧。”魏锦一边走一边说。 “是。”绾青应声行礼便出去了。 不消多久,绾青带着魏绣及她的两名侍女进来了。 “三姐姐。”魏绣行礼出声。 “参见怀锦公主。”兰烬与星质异口同声道。 魏锦一袭浅藕荷色撒花香云纱诃子裙,外罩深藕荷色窄袖锦缎衣。满头华发用几支朴素的簪子点缀其中。她姿态优雅的坐在榻上,轻轻点颔,一旁的丹砂倒了两杯茶。 “过来坐吧。”魏锦温声细语道,眼睛也不看她。 星质,兰烬扶着魏绣站起身,走过去坐下。 “三姐姐,自宫宴过后明绣一直求见,为何三姐姐避而不见?”魏绣问道,杏眸盯着魏锦。 “为何?我已不再涉足红尘,何须再与红尘中的人生起瓜葛。”魏锦垂眸,一边说手中的手持一边转动。 “两年前,明绣出嫁时,三姐姐还前来送行……”说到这儿,魏绣眼里含了泪花。 “三姐姐,他就要娶谢云做世子妃了,您难道就这么甘心吗?” 魏锦眼眸一抬,手持上的绳结松散,顿时散落一地玉珠。 丹砂同绾青连忙俯身去捡落得到处都是的玉珠,兰烬与星质也跟着一起捡。 “我也不知,我是甘心还是不甘心。明绣,你多次要见我,就是为这吗?”魏锦淡声问道。 “自然,三姐姐如此喜欢千寂哥哥,明绣自然要为三姐姐打算!”魏绣回答。 第42章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魏绣此刻对她的三姐姐是恨其不争,怒其不为! “话至此,明绣告辞。”话毕,星质扶着魏绣下榻,主仆三人向魏锦行礼,便离开了偏殿。 魏锦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魏锦才张口唤道:“丹砂,我乏了。” 丹砂走过去俯首,伸出胳膊,魏锦放在上面。 “绾青,手持换成顷玥吧,这个不用再修复了,收起来吧。”魏锦走了几步,向身后的绾青吩咐道。 “是。”绾青行礼低声应道。 回到行宫,魏绣刚落座不久,萧翊便负手而来。他从来都不会主动来找魏绣,向来都是魏绣上赶着讨好他。 魏绣见了,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杏眸里多了几分光彩,兰烬扶起她,莲步轻移。 “夫君来了,星质,去备茶。”魏绣行过礼后,吩咐一声。 “昨日去了并肩王府?”萧翊扫了一眼魏绣,也不理她,直接从她一侧走过去,撩开衣袍坐在了榻上。 “去了趟并肩王府,挨了惊鸿世子一顿骂。”萧翊讥笑出口。 亲耳听到萧翊说出实情,魏绣身体一僵,唇角的笑也淡了,眸光暗了下来。她的所作所为,萧翊都知道,昨日陌苏对她说的话不禁浮现出来。 他来就是为的嘲讽她吗? 萧翊盯着魏绣背影里的眼睛里除了嫌恶就是冷漠。 魏绣的唇角微微一勾,一抹难看又苦涩的笑容出现了。她徐徐转身,眼睛落在萧翊身上。 成婚两年了,他对自己愈发没了人情味,越来越冷,起先他对自己也是不错的,渐渐的越来越厌恶她,直至现在的貌合神离,年少时的爱慕是否会随着他对自己的态度消磨殆尽? 魏绣凝眸注视着萧翊想道。 为顾及两人感情,魏绣命星质兰烬带屋内侍女都退了出去。 “子严哥哥,你对我愈发无情。”魏绣站着不动,忍不住哀叹出声。 “本王说过,你莫叫本王名讳,你不配!”萧翊将桌上的果品从矮桌上扫了下去,猛然站起身,眼神里酝酿着狂风暴雨! 他恨急了眼前这个女人!是她让他负了谢云!若非两年前她从中作梗,用那下作的手段逼迫他,他何苦今生不得所爱! “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你还要如何,魏绣!”萧翊走过去捏住魏绣的下颚,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面前的男人生的一副好相貌,纵使他现在对自己冷着脸,眼里全是滔天怒火,在她看来也是极好看的。 倏尔,魏绣笑了起来,红了眼眶:“我还要如何?我想求王爷怜悯怜悯我,成全明绣的一番痴心!我魏绣此生只此一愿,除此之外,再无所求!” “痴人说梦!本王的心,此生只给谢云一人!”萧翊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呵呵呵呵……王爷,你当真看不见明绣的一片痴心吗?明绣哪里不如粗鄙女人!” “你放肆,长云岂是你可以与其比较的!”萧翊说话间,捏着魏绣下巴的手用了力,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我如何比不得!我是公主,是大周明盛帝的五女儿——怀绣公主!谢云不过是个郡主,本宫自降身份与她比,是她的荣幸!” “是么?你别忘了,谢云可是出生第二日便受你皇爷爷景德帝亲封的风华郡主,你父皇亲赐的三品沧溟将军,听调不听宣!将你放于长云一同比作,简直降了长云的身份!”萧翊满目厌恶,用力甩开魏绣的下巴。 “啊!”魏绣惊呼一声,当即跌倒在地上。 萧翊看都不看一眼跌坐在地上的魏绣,自顾自的从怀里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将碰过魏绣的双手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然后又扔在魏绣身上。 是了,他行房过后,也是这般嫌恶的动作举止。 在北疆,大婚的那日洞房花烛夜,她满心期待,却不曾想到,他对她粗暴无礼,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恨不能让她死在红帐之内。 过后,他又冷冰冰的,衣冠楚楚的离开婚房。 此后,他鲜少踏进她的房间,总是找尽借口睡在书房,便是吃饭也不与她一处。 后来,萧翊的母妃看不过去了,敲打了一番萧翊。 日后他便似是奉着命令一般与她行房,像大婚那日一样对待她,可她依旧不悔! 过后,他抱着被褥睡在榻上,根本不上她的床,她说尽好话,却只能换来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为何,为何你们都喜欢谢云!她有什么好!萧子严,我还要如何做,你才会爱我,疼我,宠我,把我放在心尖上!”魏绣的声音略带哭腔,长长的指甲扣紧地里面。 “我怎么知道你还要如何做?魏绣,本王说过,你莫要奢求我以心待你,我的心在谢云身上。”萧翊冷淡道。 “萧子严,你再如何喜欢谢云,她这辈子都不会是你的女人,你的王妃!下个月十五,她就要与陌苏成婚了!她与陌苏,三年前便定了终身!” “本王用你提醒?若非你三姐姐当年在重阳宫宴用了手段,魏绣,我想,你我必然不是今日之局面。”萧翊缓缓开口说道。魏绣想拿捏他?他萧翊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主! 第43章 小产 良久,萧翊开口:“你今日去皇宫寻魏锦了吧,想激起魏锦对惊鸿世子的感情,让她如你一般,可惜的是,你没想到魏锦已不是当初的魏锦。” 听到这句话,魏绣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魏绣,你仔细想想,若是没有重阳宫宴,我还会遇见谢云吗?” “不会的,三姐姐就算重阳宫宴上没有指使人调换谢云的酒,也会有今日的局面!这所有的事焉能与三姐姐有关!”魏绣粉唇蠕动,喃喃自语。 “魏绣,你仔细琢磨琢磨,真正酿下这大祸的人是不是你敬爱的三姐姐?” 萧翊的唇畔弯起一个残忍的笑弧,丢下这句话,他便举步负手离开。他过来就是为的看魏绣的笑话!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不然他会忍不住杀了魏绣。 两年了,他能忍住不杀魏绣不过是忌惮她背后的大周罢了! “恭送五贤王。”星质兰烬等人在萧翊踏出门的时候行礼。 屋内,如果三姐姐没有爱上陌苏,如果谢云没有喝下忘情水,如果萧翊没有遇见谢云,这一切…… 魏绣想到这儿,恍然大悟,她双手撑地,眼睛失神,脸色骤然一变。 “三姐姐,你害的明绣好苦啊!哈哈哈哈……” 站在门口的星质与兰烬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中暗叫不好,提起裙摆就慌张的推门而入。 只见魏绣瘫坐在地上,垂着头,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水,不断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两人刚准备松口气,却见魏绣的身下有一滩殷红出现,那红色猝不及防的闯入二人眼中,颜色实在扎眼恐怖,越来越多,根本控制不住! 兰烬大步过去,跪在地上,让魏绣靠在自己肩上。 “公主,快些起来,地上凉,快起来,紧着自己的身子啊!”星质哭道。 魏绣脸色苍白,泪却仍是不停的流,此刻她仿佛是听不见星质的话。 “来人,来人,来人啊!太医,快去请太医,星质!”兰烬急声出口。 星质点头,提起裙摆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哭。 “原来,自始至终,我魏绣都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老天,你何其无情,何其残忍!嗯——”魏绣忍不住呻吟一声,眉头紧锁,小手捂住腹部,小腹有一种下坠感,当即,她便疼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公主!”兰烬大喊出声。 夜晚,太医行过针,又开了几副药,便背上药箱去了外间。 “太医,我家公主腹中的胎儿。”星质忧心忡忡,目光希冀的看着老太医。 “胎儿月份过小,加之公主忧思不解,心情不愉,这,即便百谷神医在此也保不住,唉……”老太医摇头叹了口气。 兰烬偏头望向躺在雕花大床上,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魏绣,眼里除了心疼便是难受。 公主那般期待这腹中的孩子,若是知道了…… 不想,萧翊这时却来了。 “王爷。”众人行礼。 “诊断结果。”萧翊坐下来开口道。 “公主小产,此前已有孕三个多月。” “送太医回宫。”萧翊开口。 “劳烦了。”老太医行过礼就离开了。 “跪下!”萧翊目光阴沉的盯着兰烬与星质。 两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俯首在地,不敢张口。 “她有孕,为何不告知本王?” “公主命奴婢等人嘴齿严谨,不让透露风声。因何缘故,奴婢也不敢过问。”星质如实相告。 “果然好心机,送你房内的避子汤,你全给本王换了!”萧翊冷哼,起身拂袖而去,独留星质兰烬面面相觑。 清晨,谢府,清韵楼。 谢夭正在品茗,阿琴走进来,向她行了礼。 “今日出去买菜的一位阿婆回来说,听坊间传闻,怀绣公主昨日小产。”阿琴张口道。 谢夭动作稍顿,继而开口道:“她怀了身子?看不出来,应是月份还小,故而在半个多月前的宫宴上没注意到。” “小产?这五贤王还真是爱她。”阿词的语气阴阳怪调。 “五贤王对她,想来应不是外界所传。”阿诗沉吟。 那日宫宴上,她见到萧翊与魏绣时,总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哪里怪,让她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两人的相处不如寻常夫妇那般看着舒服。 “貌合神离。”谢夭适时的说了这么一句。 “对,贵女所说正应阿诗心中所想!”阿诗望向谢夭激动的说道。 “呵,小产也是她的报应!她这样的人有了孩子,那才是上天眼瞎!”阿筝倒着茶说。 “不过,这五贤王若真是与魏绣貌合神离,那他岂容魏绣怀有他的子嗣!”阿星捧着琴进来,将疑虑说了出来。 “只怕,她是私自换了汤药。”一旁的阿月答道。 谢夭听后,忍不住轻笑,这屋内的六个侍女,一问一答,将所有隐秘都暴露了出来,真不愧是她们姐妹三人的好臂膀! “下午得了空,你们六个随我去趟行宫,去见见我们这位怀绣公主,替风华郡主解解恨!”谢夭放下茶盏。 “是!”六人笑着福了福身,齐声应道。 “贵女,惊鸿世子来访。”一名传话小厮进来行礼道。 “好,告诉世子,我这便过去。”谢夭凝眸。 “是。”小厮应声行礼离开。 第44章 补品 陌苏等了不到半刻钟,便见谢夭带着一众侍女来了正堂。 “惊鸿世子。”谢夭走进来带着身后六名侍女福身行礼。 “迎霜贵女。”陌苏笑道回礼。 “于归不在府上?” “阿姐昨日一大早就离府去了兰陵。” “她一个人?”陌苏看了看阿诗阿词,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 “嗯。”谢夭无奈点头应声。 “好,多谢贵女告知,陌苏不便多做打扰,告辞。”陌苏作揖,疾步离开。 “去送惊鸿世子。”谢夭吩咐。 “是。”六人齐声道。 陌苏边走边想,他不过一日未让人盯着,谢云就没了踪影。从帝京到兰陵,一去便是四五日,回府后赶紧骑马去追,希望还来得及。 回到并肩王府,陌苏便让南屿备下马匹,拿出曜魄剑。 “世子准备这些是……”南淇忍不住问道。 “去兰陵,于归在那里。”陌苏回道。 待收拾妥当,陌苏便向陌老王爷,并肩王夫妇辞行。 “早日归来,下个月就要成亲了。”陌老王爷叮嘱。 “孙儿明白。”陌苏行礼,转身持着曜魄剑离开了。 午时刚过,近未时时,谢夭带着六名侍女离开了谢府,去了行宫。 行宫分东南西北四位,一位再列三地支。故而,行宫又称做四位十二支。北疆来者住行宫北方午未申,梁国来者住行宫南方卯辰巳。 南位天辰小筑。 一身红袍的祁霖正站在书架下翻阅着古籍,身后的官员汇报公务。 “殿下。”流景的出现打断了汇报公务的大臣。 “怎么了?”祁霖修长的玉指掀了一页书,侧了侧头,声音格外慵懒。 “迎霜贵女来了行宫。”流景垂首,单膝跪地。 祁霖细眉轻挑,笑了笑,扭头望了望窗外的名友。 “可知她来此所谓何事?”祁霖问道。 “来看北疆贤王妃。” “魏绣,好,本宫知道了,退下吧。元大人,继续说。”祁霖收起书,从元大人身旁走过,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掠过。 “是,殿下,前几日线人来消息说……”元大人继续说那被打断的话。 北位申掖水居。 魏绣刚被星质扶起靠着,便有传话的宫人进来。 “公主,迎霜贵女到访。” 兰烬望向魏绣,观察着她的脸色,这谢夭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她是谢云的胞妹,难不成过来是…… 魏绣倏尔攥紧锦被,抿了抿唇,低垂着眼睫,一息的功夫,像是下了某个决定一般开口:“让她进来吧。” “是。”宫人应声。 很快,谢夭带着六名侍女走了进来。 “臣女参见怀绣公主。”谢夭带着身后的六人敷衍般的福了福身。 和谢云不对付的人,她也没必要太恭敬客气。 “迎霜贵女来了,本宫身体抱恙,恕本宫不能下床。”有气无力的话从那对毫无血色的唇瓣里吐了出来,她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来。 “无妨,公主好生养着身子,不然若是伤及根源,日后无法再育可就麻烦了。”不等谢夭开口,阿词便出声冷嘲。 坐在床上的魏绣听了,心口似乎是压着一口气似的。 “你!”兰烬双目圆瞪。 “阿词!”谢夭佯装生气道。 “哦。”阿词眼皮耷拉下来,撇了撇嘴。 “公主勿怪,这侍女被惯坏了,失了礼节,望公主宽心。”谢夭温声微笑。 “没事,忠言逆耳,本宫知晓,她没有坏心思。”魏绣笑了笑,手在暗处用力攥了攥锦被。 “公主身子今日好些了吗?”谢夭关心出口。 “尚可,劳烦贵女记挂,忙里偷闲来看望本宫,贵女的好意,本宫记下了。” 一个“忙里偷闲”便让谢夭的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此番过来,还带了一些补品,阿星,阿月。”谢夭唤道。 “是,贵女。”阿星阿月忍着笑意将礼品带了上来。 在魏绣看到那些后,面色顿时变得难看! “麦冬,生地,当归,川芎。”谢夭一一说道。 此时此刻,六名侍女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迎霜贵女这一招实过阴损!六人如是想到。 “谢谢贵女准备的如此周到。”魏绣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些不过是小小心意,公主何须言谢。”谢夭轻声笑着。 盯着那些所谓“补品”,魏绣心中愈发不畅! “府中还有杂事,臣女就不叨扰公主了,告辞。”谢夭带着六人又行了一个敷衍的礼。 “兰烬,去送送迎霜贵女。”魏绣咬牙开口。 “不用,好生侍奉公主。”谢夭面带笑容的退了出去。 待谢夭走后,魏绣指使兰烬将补品都丢了。 “那些,都扔了或者烧了!”魏绣怒声开口。 “这,有何不妥?”兰烬问道,星质亦是满眼不解。 “这四样补品对寻常病痛来说无妨,可于本宫一个小产的妇人来讲,这都是亏损我身子,伤及根源的毒药!”魏绣咬紧后槽牙解释。 兰烬当即拎起“补品”走出房间。 “公主……”星质拧眉。 “呵,她是谢云的胞妹,她此番过来,自然是替谢云出气,看我笑话的。”魏绣无力出声,她闭了闭眼,此刻,她感觉自己累极了! “阿琴,你没见到,在公主看见第一味补药时,那张惨淡的小脸立时就变黑了!”阿词开口。 “对对对,那张脸黑的就如锅底的碳!”阿月附和道。 第45章 君山银针 六名侍女一边说一边笑,刚才在屋里,可把她们憋坏了。 谢夭走在前面掩面而笑,眼中的斑斑碎影也昭显着她此刻内心的开心。 “对,她身侧的侍女还一脸无知。”阿星笑的喘不上气。 “哈哈哈,想想就好笑。”阿诗也没了平日里的沉默。 “不愧是迎霜贵女,我大周第一才女,阅遍古籍,无所不知!”阿琴感慨。 “我等实在佩服!”六名侍女抱拳齐声道。 六人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离开北位申掖水居后,迎面而来一位高大威猛的男子,拦住了谢夭的去路。 男子的出现,让几人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姑娘可是谢大司马府的,迎霜贵女?”男子粗声粗气道,黑黢黢的瞳仁盯着谢夭,此刻他已经被这相貌迷了眼。 太子殿下看上的姑娘可真好看,配他家太子殿下正好! 男子如是想道。 “正是,阁下拦住去路是为何?”谢夭询问。 “我家太子殿下有请。”男子回神道。 六名侍女相视一眼,目光一同落在谢夭背部。 太子殿下,难不成是梁国的…… “臣女府中还有事,就不过去了,劳烦阁下给殿下捎句话:‘臣女府中杂事琐碎,不能过去面见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迎霜贵女还是亲自过去与太子殿下说为好。” “非见不可吗?”谢夭声音淡淡,水眸中划过一丝无奈。 “请贵女莫要为难卑职。”男子抱拳行礼。 “好,我随阁下走一趟便是。”谢夭清淡悦耳的话语里暗含几分无奈。 “那贵女,就由阿琴阿筝留下吧,奴婢四人便回府了。”阿诗开口。 “嗯,你们四人回去吧。” 四人行过礼便挪动莲步离开。 “劳烦阁下带路。”谢夭温和无波的水眸望着男子,浅笑张口。 “贵女请。”男子伸手让开路。 南位天辰小筑。 “殿下,伽何已将迎霜贵女带到。”流景走进来抱拳。 祁霖斜卧在贵妃榻上,支着头闭眸假寐,日光从放门口照进来,屋内甚是亮堂。 听到流景的话,他摆了摆手。流景行了礼便出了屋内。 片刻后,伽何带谢夭主仆三人来了。 “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麒麟太子。” 几人开口行礼。 “伽何,你下去吧。”祁霖缓声道。 “是。”伽何转身退了出去。 “不知麒麟太子找迎霜过来,是为何事?”谢夭眼眸微敛,看着贵妃榻上的祁霖。 那双潋滟妖媚的双眼在谢夭的目光下睁开,抬了抬看向谢夭。 女子身着荼白色青银线交织的刻丝诃子裙,披着天水碧广袖薄纱,双臂上挽着轻薄的丁香色纱绫。腰间配着精美且长的禁步,系着三两缕暮云灰宫绦。 墨发被绾成惊鹄髻,头上的发钗借着日光熠熠生辉,脑后的发带徐徐飘起。 眼下,谢夭如从天上下来的仙女,高洁优雅,不食半分人间烟火!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有些时日未见,难免不想贵女。”祁霖下了贵妃榻,满身邪气的向谢夭走去。 忽然逼近的龙涎香让谢夭闻后,退了几步。 “麒麟太子逾距。”恬淡的嗓音响起。 “你是嫌本宫离你近了?”祁霖大步一迈,两人的距离顿时缩短的一大截。 “男女之防乃世俗礼教。” “在梁国,女子可以大胆热烈的追求心爱之人,并不像大周女子这般羞涩胆怯。” “各国有各国的特色风情,若无不同,只归一处,那怕是天下一统。”谢夭勾唇浅笑,眸光闪烁,甚是璀璨! “好生厉害的嘴齿!”祁霖失笑一句。 两人说话间,便有男子进来侍奉茶水,捧着鲜果。 谢夭的余光打量了一番,这进来的,侍奉的,均是脸面白净的男子,唇红齿白,清秀好看。 “本宫不喜女子侍奉,故而侍奉本宫的都是男子。贵女请坐,两位侍女妹妹坐下亦可,本宫不喜拘礼。”祁霖眼眸弯起。 “多谢麒麟太子。”谢夭开口。 他让坐,那便坐。 阿琴阿筝你看我,我看你,犹豫着要不要坐下。 “麒麟太子要你二人坐下,你二人坐下便是,太子美意莫要辜负。”谢夭偏了偏头对阿琴阿筝说道。 “是。”两人福了福身坐了下来。 一名模样俊俏的男子过来为主仆三人倒了杯茶水,就退了出去。 “风华郡主不在府上?”祁霖转身坐回榻上。 “阿姐身上有要事处理,因此不在府上。” “本宫认识她的时候,她便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奇人,这般作为,倒也是她的性子。”祁霖点了点头。 “贵女今日来行宫是拜访北疆贤王妃?”祁霖适才顿了顿,继而又问。 “来看个热闹,替阿姐出口气罢了。玉容宫那位见不得,这贤王妃恰巧撞在枪口上,自然是要说说话的。” “这性子本宫喜欢。尝尝茶,看看是否合你口味。” 谢夭抬手端起茶盏,一掀盖,扑鼻而来的一阵清香,玉指拈着茶盖,撇了撇浮沫,抿了一口,唇齿留香。 的确好茶! “如何?”祁霖兴致勃勃的问道,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谢夭。 “确实好茶。不知这茶叫什么名字?”谢夭急问,她从未喝过这般好茶。 “君山银针。”祁霖回她。 第46章 你要作甚 谢夭轻缓的放下茶盏,点了点头,她早先就听闻过君山银针。这君山银针乃是皇室贡茶,除非皇帝赏赐,否则,朝中大臣是喝不到的。 “前几日皇帝舅舅赐了本宫一些,本宫尝着不错,今日你来的好,正巧让你尝尝。” “借太子的福。” “你若是喜欢,本宫命人准备一些送你,可好?”祁霖询问。不过这话里的语气,怎么听着有几分讨好? “此茶为皇室贡茶,迎霜不敢要,如若被有心人知晓,少不得在朝堂上弹劾一番阿爹。谢家树大招风,迎霜及府中仆人均不敢行错一步。太子好意,迎霜心领了。”谢夭面色一正,温声开口。 “好吧。本宫本想送贵女一些,既然如此,那依了贵女。”祁霖有些失落道。 “时候不早了,府中还有事务处理,便不在此地久留。”谢夭说着便站起了身,向祁霖行礼,身后的阿琴阿筝也跟着起身行礼。 “若是有空,再聚便是,本宫在行宫也甚是无趣,贵女可时常过来。” “迎霜记下了。”谢夭躬身一声。 祁霖敛了敛衣袍,站起身走过去。 “本宫送送你。” “岂敢劳烦太子!” “你受着便是,你对本宫再是无理,本宫亦是甘之如饴。”祁霖的桃花眼里映着谢夭那张容颜,泛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温柔。 对上祁霖的眼眸,谢夭失了神,幸亏她强行拉回了理智,当即便转过身不再看他。 这还真是个祸水!哪有男子长得比女子还妖还媚的男子! 谢夭稳了稳心神想道。 当初救他的时候,她就已经迷过一次眼,而今又一次被迷了眼,栽了两次,当真是她的克星! 祁霖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他不急于一时,如果用心得不到,用这副模样也是可以的。毕竟,他可没忘记刚才谢夭眼里的那一瞬的停滞。 翌日晨,官道上,谢云快马扬鞭,再过一日她就到兰陵了。 五日前,夜间阿词刚上了灯,宋启便来了澈棠楼。 “属下参见郡主。”宋启单膝跪地抱拳。 “如何?”谢云从里屋走出来问道。 “三小姐人在兰陵轩辕府,身受重伤,正在轩辕府上疗养。”宋启站起身回道。 谢云走到窗前,凉风习习,散下的乌发被风吹起。 “受伤,轩辕府?”谢云似是咀嚼一般。 “是,据影子探查,三小姐背部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当日差点死于七圣门手中,幸而被路过的轩辕府主人赶到,救了三小姐一命。” “如此,兰陵可有影楼分舵?” “有。” “吩咐一声,务必保护好三小姐安全,本尊过些日子亲去兰陵!” “是!”宋启应道。 “啪”的一声随着一缕青烟,宋启消失在房间内。 兰陵,轩辕府,星辰斋。 桓娘双手端着药走了进来,面上挂笑。 “谢三小姐,该上药了。”桓娘开口说道。 “劳烦桓娘姐姐了。”谢悦说完便抬手解了身上的衣物,趴在床上。 桓娘放下药正欲坐下给谢悦上药,轩辕宸来了。 桓娘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一身玄衣的轩辕宸,惊得她立即解了纱帐,挡住谢悦那一丝不挂的脊背。 谢悦感觉到纱幔抚过肌肤的感觉,一时不解桓娘这是在做什么。 “公,公,公子几时回来的?怎生来的这般突然。”桓娘站起身迎了过去,笑的一脸僵硬。 “今日三更天的时候回的府,怕惊扰你与谢姑娘,便让人动静小心一些。”轩辕宸冷硬的声音响起。 谢悦听到两人的交谈,心中了然,轩辕宸来了。桓娘如此作为,是顾及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这番模样见了外男,实在失礼! “我进来时,你是在给谢姑娘上药吗?”轩辕宸问到。 “公子来的不巧,刚才差一点就坏了谢三小姐的清誉。”桓娘苦笑。 “谢三小姐?”轩辕宸狐疑。 “嗯,谢悦是谢大司马的小女儿谢悦,此番来兰陵正是寻找当年因平定藩王之乱而消失的玉面诸葛谢大公子谢玉。”桓娘望着轩辕宸正了正神情,语气严肃的讲道。 “桓娘姐姐,送衣物的浮图坊来人了。”一名小厮进来。 “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公子,就劳烦你给谢三小姐上药吧。”桓娘一拍脑门。 里间的谢云听后,心中一惊。 轩辕宸听了桓娘这话,也是一惊。 “我一介男子,如何能与女儿家上药?”轩辕宸眉头蹙起,面上有些不自然。 “怎就使不得,你,去找来一块长绫送过来。”桓娘指使着小厮道。 “是,桓娘姐姐。”说着小厮就离开了。 “你要作甚?”轩辕宸问道。这个丫头一向鬼点子多,也不知她脑袋此刻在想什么。 不多时,小厮便捧着白绫来了。 “桓娘姐姐,给。”小厮递上前。 “去给公子蒙上眼睛。”桓娘扬扬下巴道。 “是,公子,得罪了。”小厮过去,直起腰伸直胳膊给轩辕宸蒙上眼睛,打了个结。 桓娘伸手在轩辕宸眼前晃了晃:“可能识物?” “不能。”轩辕宸如实答道。 “好,你先出去等着,我扶公子进去后就来。” “是,桓娘姐姐。”小厮转身退了出去。 桓娘扶着轩辕宸走了进去,然后坐了下来,又收起纱幔。 “谢三小姐,届时劳烦你告知我家公子伤口位置。”桓娘俯下身道。 “好。”谢悦应声。 第47章 蒙眼上药 安排妥帖,桓娘便转身提着裙摆离开了。 听着桓娘脚步远去的声音,屋内一时寂静。 “药在何处?”良久,轩辕宸开口问道。 谢悦撑起身子,把头转过来。 “药在桌上,轩辕公子的右手边。”清冷的声音响起。 轩辕宸想了想自己房间的布局,便大致清楚了,抬起手准确无误的拿起了桌上的药。 “三小姐的伤在哪里?” “从左肩往右斜下至脊骨处。” 轩辕宸点点头,侧了侧身,摸索着开始上药。 “是此处吗?”轩辕宸伸手摸着谢悦背部的肌肤,耳朵尖红了起来,人也不自主的跟着紧张。 触手的温润,滑嫩非常,便是剥了壳的鸡蛋也不如此! “往右偏一些。” “这里?”轩辕宸摸到一块凸起的疤痕,心中不禁惋惜。 若是没有这疤,想来,这背应是完美无瑕的,更何况这刀疤还这般的长。 “对。”谢悦回道。 “冒犯了,三小姐。”轩辕宸冷硬的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歉意。 屋内又归于安静,只余二人的呼吸声。 谢悦的头趴在手背上,目光望着蒙着双眼的轩辕宸,心中不免一阵悸动。 高挺的鼻梁,薄唇轻抿,双眼即便被蒙住,也是俊的让人流连忘返! 这药约摸上了一刻钟才结束。 “好了,三小姐。”轩辕宸回过身放下药。 “劳烦轩辕公子了。”谢悦起身,从轩辕宸身后走过去。 轩辕宸凭着记忆,畅通无阻的走出里间。 取下蒙眼的白绫放在桌上,刚转过头去,恰巧看见屏风后面谢悦窈窕多姿的身影,一举一动落在他的眼里都是撩拨! 隐隐约约间,他仿佛看见了谢夭背上的那道疤痕,在那么好看的背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那刀疤实在是损坏了这份美感!轩辕宸心想。 轩辕宸眸光微沉,转过头去,闭了闭眼,脑海中全是谢悦刚才穿衣,映在屏风上的身影。 他不是重欲之人,轩辕府上下除了桓娘都是男子,此外他也没有通房侍妾,是以二十年来他仍是童处之身。 轩辕宸年少便失了双亲,十二岁就接管了这偌大的家业,旁系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多少人觊觎这块肥肉,想方设法使绊子,在他房内塞了不知多少女子!结果,这些当晚送来的女子,当晚就被轩辕宸命人扔出府! 适才,他为谢悦上药时,摸到她的肌肤,便有了几分反应,心中更是起了与之欢好的念头。旁的女子使出浑身解数都未让他失控,独独面对谢悦,他竟有了欲念! 谢悦从里面走出来,手中端着药,一抬眸便见轩辕宸坐在椅子上垂眸喝着茶。 “身上的疤很深吧。”轩辕宸开口。 “听桓娘说很重。”谢悦放下药,想了想才回道。 “若是如此,三小姐的背可是要留下疤痕的。” “那便留下吧,穿上衣服便遮住了,无伤大雅。” “可若是三小姐成亲当晚被自己的夫婿见了……”轩辕宸放下茶杯看向谢悦。 “嗯?”谢悦眉眼间略带几分疑惑。 见谢悦这般看着自己,轩辕宸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言语冒犯,三小姐勿怪。”轩辕宸口齿有些不伶俐。 “轩辕公子思虑周详,不过,谈论我成婚的话还早。”谢悦唇瓣轻启,话里眼中都是一派清冷,并无情绪浮动,让人琢磨不透。 “三小姐已有婚约?”轩辕宸追问。 谢悦的眼底忽而掠过一抹笑意。 “唐突了。”轩辕宸回过神道。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能问出这种话来!他向来冷静自持,今日这是怎么了! 轩辕宸垂眸,心中一阵懊恼。 “我并无婚配,也无意中人。帝京之中,没人求娶,更没有媒婆上门牵线。”谢悦没有责怪轩辕宸,反倒是耐心解释。 “明真不是这个意思。”轩辕宸辩驳一句。 “谢悦明白轩辕公子好意。” “我只是刚才给三小姐上药的时候,想到了这些。女儿家都是爱美的,若是留疤……” “无妨,皮囊而已,何须在意。”谢悦微笑道,说出来的话,也多了几分温度。 轩辕宸挑了挑眉,眼里流露出几分惊诧。 “我府上有焕容肌,用上几日便能教疤痕消除的干干净净。这焕容肌与这些药用在一起并不相冲,有助你恢复伤势。”低沉有力的嗓音虽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可如果细听,就能听出轩辕宸的话里带着些许关心。 女儿家都是爱美的,没有一个女子情愿自己的身上留下疤痕。 “不必轩辕公子费心。” “晚些时候我吩咐桓娘将焕容肌取出来,给你用。莫要留下疤痕。” “既然多说无用,那谢悦就谢过轩辕公子了。” “不用,举手之劳罢了。”轩辕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三小姐来兰陵有些时日了。” “整整两旬。” “想来还没出府去见见真正的兰陵,今日我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明日我带三小姐出府去看看。”轩辕宸说道。 “倒不用如此。”谢悦拒绝。 “三小姐,我身为兰陵轩辕府的主人,自当尽一些地主之谊,三小姐不必拒绝,即便拒绝,明日也会带三小姐出去见见的。” 谢悦敛眸。 第48章 桓娘做红娘 轩辕宸一向是霸道的,他决定的事,从不容许别人拒绝。 谢悦放在桌上的手蜷了起来,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思绪。 “轩辕公子,恕谢悦难以从命。谢悦来兰陵多日,因身上重伤,耽搁了寻找兄长的时间。而今若是再如此耽搁,只怕……谢悦始终不敢忘却自己来兰陵的目的。”谢悦站起身行礼,清冷的声音如泉水般叮咚作响,甚是好听。 轩辕宸深沉的黑眸望着自己面前的红衣少女,神色晦暗不明。 “三小姐放心,令兄我已经派人在查了,放心便是。”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谢悦蓦然抬头,眼里寒光乍起! 只见谢悦从腰间抽出软鞭,紧握手中。 “所以,你是怀有目的的来接近我?谁派你来的!”谢悦冷声问道。 下一刻,轩辕宸瞬移到谢悦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谢悦毫无畏惧的对上他的双眼。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轩辕宸,谢悦心中难免对他这般高深的功夫所震惊!如此高深的武功她认识的人里唯有长姐能与其对上一对,若是自己与他动起手来,怕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死于他的手中。 “猜测,那日园中与三小姐谈话之时,心中起疑。再之,三小姐家住帝京,上面又有两位姿容不俗的阿姐,三小姐又姓谢,自然也就猜到了,只是明真不敢确认罢了。”轩辕宸顿了顿又道:“方才明真与桓娘的谈话,三小姐听见了,也是方才确认的三小姐身份。” “当真如此?”谢悦眉头皱起。 “三小姐家中实力强悍,更何况还是谢家。住在帝京,姓谢的也唯有我大周战神了。”轩辕宸解释道。 谢悦听后,心中思量再三。 刚刚见他身法,他若是想杀自己,岂不是早就动手了?他又何苦救自己回来?再者,他已经暗中派人在帮自己寻找兄长的下落,何不借助他的势力…… 但也实在不好说,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轩辕公子最好如你所说这般,仅是猜测,否则,我谢悦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好半晌,谢悦横眉冷目道。 “三小姐莫要动怒。眼下三小姐可是愿意明日出府去见见?”轩辕宸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谢悦。 “那便劳烦轩辕公子了。”谢悦持鞭道。 “我还有旁的事情处理,就不在星辰斋陪三小姐了,三小姐好生歇息。无聊的话,桓娘一会儿就来,告辞。”轩辕宸抱拳道。 留下话,轩辕宸便从谢悦身旁走了出去。 待轩辕宸走后,谢悦才收起软鞭。 次日,轩辕宸一早便来了星辰斋,赶巧的是谢悦正在用朝食。 “公子来了!”桓娘惊喜望向出现在门口的轩辕宸出声。 谢悦手中拿着包子,扭头看了过去。 少女吃的嘴唇发亮,两腮鼓起,一双清冷的眼眸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捏着冒着热气的白白胖胖的包子。 谢悦这副模样落在轩辕宸眼中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你来了啊。”谢悦收回目光,回过头张口咬了一口包子,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粥。 “嗯。”轩辕宸的眼底浮起笑意,迈步走了进来。 “公子用过饭了吗?”桓娘走上前笑着问道。 “吃过了。” “哦,三小姐,晚些时候试一试昨日浮图坊送来的衣裳,看看合不合身。”桓娘找了个位置坐在谢悦身旁,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谢悦,那眼神,颇有一种婆婆看儿媳越看越中意的感觉! 轩辕宸走到主位上坐下来,他早习惯了桓娘这没把自己当下人的感觉,便也由着她去了。 “桓娘,你看我作甚?”谢悦一边吃一边问。 “三小姐越瞧越配我家公子,不如,三小姐留下,与我家公子成亲如何?”桓娘的眼睛亮晶晶的。 “噗——”谢悦将口中的吃食喷了出来,幸而喷出来的不多。 她从未在人前失礼过,眼下却因为桓娘一句话就…… 桓娘见了抬手拍了拍谢悦的脊背,然后才擦了擦桌子。 “你不管管你这府上的大丫鬟?”谢悦擦了擦嘴,咳着嗓子。 “不管,我向来由着她的性子。”轩辕宸收了收衣袖垂眸回道。 谢悦被这话噎住,继续吃饭。 “三小姐,当真不考虑一下我家公子?”桓娘继续问,目光里除了期待还是期待。 “这些事我还从未想过,你莫要再问了。” “三小姐可及笄了?” “十七。” “如此更好,我家公子已年至弱冠。你二人年岁相差无几,相处起来应是极好的!”桓娘两手一拍,模样看上去很是高兴。 “你莫要再说了,此事日后再议,眼下寻我兄长是重中之重,我的事不急于一时。”谢悦擦了擦嘴角缓声开口。 “那三小姐寻到兄长后,可是要离开兰陵?” “我来此地本就是为的兄长,帝京才是我的家。既然寻到了,为何不回?” “三小姐在帝京可有意中人?” “你家公子昨日才问了,今日你又问。” “我家公子问了?所以,三小姐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我对这些并无心思,我只想帮两位阿姐处理好府中的事,常伴阿爹阿娘左右。”谢悦回道。 轩辕宸看着杯中的茶水,眼神明明暗暗,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第49章 帝王术 吃过饭后,轩辕宸便带着谢悦离开了轩辕府。 兰陵虽不如帝京繁华,人声鼎沸,但却也是极好的地方。 这集市上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人接踵而至。 轩辕宸与谢悦两人一黑一红并肩而行。 “兰陵较之帝京如何?” “各有风采。” “明日兰陵会有一场文武大会,文人骚客,江湖豪侠都会来。或许借此机会可以找到谢大公子。” “好,明日我同你一起出来。早日找到兄长,长姐早日洒脱。”谢悦清冷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复杂。 话毕,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自四年前兄长失踪后,长姐不得已担起府中重担。长姐是个如英雄般豪迈洒脱,不拘于礼的女子,无拘无束。上千条家训都拘不住的一个人,却在兄长消失后,变得恪守礼节,去接触那些她曾最厌恶的繁杂之事。 想到这儿,谢悦不由得心疼起了谢云。 “三小姐,冒昧问一句,若是在兰陵找不到谢大公子,该当如何。”轩辕宸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自然是回帝京。” “不在兰陵多留几日?” “兄长不在此,我继续留在这里又有何意?”谢悦偏头望着轩辕宸。 “若是我想留住你呢?”轩辕宸停住脚步,迎上谢悦的眼眸。 轩辕宸的话,一时间让谢悦不知道回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彼此。 便在此时,一名男子猝不及防的撞到了谢悦,在他碰到谢悦身体的那一瞬,手法迅速的在她手中塞进去了一团小纸球。 谢悦被这一撞,迅速回了神。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撞到你了。”那名男子满脸歉意道。 “无妨,小哥行路小心些就是。” “是是是。”男人挠了挠头就离开了。 谢悦攥紧了手中的纸条,目光深深的望着男人远去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汹涌的人潮之中。 当日夜间,颓澜小居。 一名身着天井色锦袍的男子坐在亭中,桌上的红泥小炉冒出一团云雾,下面的红色火焰仍旧不管不顾的燃着。 亭下的溪水缓缓流淌,水声煞是动人。 夜间的蝉鸣声比白昼的时候要少上一些,但却多了蟾蜍,蝈蝈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情趣。 “谢玉,你被我家主子囚禁已近四年,怎愈发的闲散。”一名身披黑色披风,戴着面罩的男子突然出现,声音低沉。 “不然如何?我在此处甚好,这里可比帝京好上百倍。” “哈哈哈,你当初可是励志要做报效朝廷的一代大官,而今……” “而今,我却被当今皇帝囚禁于兰陵,一身抱负无处施展。” “你怎知是……”男人不由得惊愕,他是如何猜到的。 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下,谢玉笑了笑,缓缓起身。 “我明白皇上的意思。我们谢家,已经够树大了,武官之首是我父亲大司马谢名江,若我再入仕途,一旦做了文官之首,皇上难免不疑心谢家。”谢玉目光深远。 他如何不明白明盛帝,自古以来,做帝王的最忌讳的莫过于此。即便大官如何向皇帝表明忠心,皇帝依旧心有介怀,这份猜忌会随着日子越来越大,直至暴露,到那时,这官途也算是做到头了。其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不愧是我大周第一公子,世人皆称玉面诸葛也不无道理。难怪你能与惊鸿世子并称大周双郎!”男子忽而笑道。 “阁下口渴吗,不如坐下喝口这溪水?” “不必。谢玉,你难道没怀疑过,皇上为何只是囚禁你,却不杀你?”男子问道。 “我,不怀疑。” “为何?” “皇上是位仁君,有此仁君,乃我大周之福也!”谢玉感叹一声,这帝王驭权之术,明盛帝用的是游刃有余! “此话怎讲?”男子来了兴致问道。 “皇上不杀我,是因为惜才,这是其一;其二,我是谢家人,谢家人的忠心,天地可鉴,除了成文帝曾怀疑过谢家忠心,之后的历任皇帝都不曾怀疑;其三,我与琳琅有婚约,琳琅是他的义女,他舍不得义女与他反目成仇;其四,皇上还需要我谢家;其五,皇帝仁慈,他是位真正的明君!若是当今皇上换做别人,只怕,早已寻了个噱头,将我谢家灭了九族;其六,皇上想用谢家牵制于我。如此回答,阁下可还满意?”谢玉转过身笑问男子。 男子听后,心中震撼!他竟将皇上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顿时,男子的眼中充满了欣赏与钦佩! “好,好,好!”男人大笑不止,双手不停的拍。 “在下佩服,实在佩服谢大公子!那你可甘心做着困兽?” “闲云野鹤,不比官场的尔虞我诈好吗?更何况,你还能时常来送我美酒佳肴,吃穿用度不比谢府差,这颓澜小居也是甚好的住处,我如何不甘心?”谢玉答道。 “可你不想念你的亲人吗?听闻,你妹妹风华郡主用不多久便要与惊鸿世子成婚了。” “于归,是我对不住她。”谢玉沉沉的叹了口气。 “而且,史琳琅还在等你。” “是我对不住他们,可我,不能离开兰陵。我若离开兰陵,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公子的胸襟,是我遇见的所有人里最敬佩的!如此大仁大义,当今世上,再无第二个如你这般的人!”男子恭敬,虔诚的向谢玉行了一个大礼! 第50章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谢玉,字长临,年至二十又一,为谢名江嫡长子,谢云等三姐妹的兄长。曾是名噪一时的大周第一公子,才华横溢,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奇门遁甲更是不在话下! 其年少时因独作一首《叹世赋》一举成名! 谢玉的相貌集谢名江与陆连夏二人之长,双目朗日月,二眉聚风云。 他与陌苏相比,不在话下!陌苏是清润不俗矜贵佳公子,重在惊艳非常;谢玉则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重在一个艳绝! 更何况他是谢云谢夭的兄长,容貌又能差到何处? 明盛帝曾在朝堂上当文武百官之面赞誉:“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谢玉哂笑一声,转过身来看向男子。 “阁下如何称呼?” “冥昏首领——郭山河,无字。” “皇室暗卫冥昏。” “不错。” “谢玉甚是荣幸能与郭兄相识!”谢玉作揖笑道。 “在下受宠若惊。” “郭兄唤我长临便可。” “好,长临。” “每回你来,都与长临谈几句便离开了。今日你倒不似先前模样。” “长临可知此番在下过来是为何?” “诸位皇子都已成人,皇上龙体虽是康健,但也应早日打算。”谢玉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倒了两杯茶。 “那,长临以为,哪个可立为储君?” “郭兄,此话,是皇上教你问的吧?”谢玉说着便将茶杯放在郭山河的面前。 “不错。皇上的确有此意。” “三王爷魏玠无心官场,喜爱风花雪月;四王爷魏玞虽是在锦官城深居简出,淡泊宁静,可难当大任;六王爷魏琢意在江湖,快意恩仇;七王爷魏琉志在逍遥,心不在九五,着实可惜。”谢玉叹息一句。 “那九王爷魏璟……”郭山河沉吟。 “五位王爷中,长临觉得储君立于七王爷甚好,无论眼界,手段,若是登上九五之位,必然是位明君。九王爷魏璟在皇陵赎罪,已经没了心气。五年前魏璟若不是抗旨,触怒龙颜,或许如今的太子便是他。” 五位王爷中,谢玉最可惜两位,一位是志在逍遥的魏琉,一位便是在皇陵守孝的魏璟。 “不知皇上想立哪一位?”谢玉开口问道。 “这,皇上不曾与在下言明,故而……” “我幼时曾听闻,皇上年轻时有过一笔风流债。” “难不成,圣心属意那个人?”郭山河愕然出声。 谢玉望着郭山河,抿唇不语。 轩辕府,星辰斋,谢悦展开纸球,上面写着五个字:“莫寻,归去罢。” “这字迹,是兄长!”谢悦声音颤抖,眼眶红了起来,脸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兄长当真在此! 金乌从东方缓缓升起,不多时,便是天光大亮,兰陵城门大开。 一名容色绝代,身着雪色锦衣华裙,手中握剑的女子牵着马从远处缓步而来。 “兰陵。”谢云停住脚步,轻声呢喃,牵着飒露紫,举目望着城门楼上写着“兰陵”的两个大字,漂亮的眼睛眯了眯。 谢云转身摸了摸马头,眉眼间都是喜爱之情。 这飒露紫乃是她十二岁生辰之时,她的祖父谢老将军命人亲自送来的生辰礼。 “郡主,老将军说,此马郡主若是能驯服,那便是生辰礼。” “祖父此话当真?”谢云两眼放光。 “君无戏言!” “好!”谢云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 在她看到飒露紫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为了驯服这匹马,谢云只用了一日。 飒露紫极通人性,与谢云感情深厚,谢云对其也甚是疼爱。战场之上,飒露紫陪她同生死共患难,并肩作战! “进城之后,我让你吃些好的。这几日辛苦你了,我的马儿,走,我们进城找宜室。”谢云笑吟吟的对飒露紫说道。 飒露紫眨了眨眼,马蹄动了动,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马鸣。 谢云轻轻的拍了拍它,转而就牵着马进了城。 路上过往的行人见到谢云时,无不侧目失神,亦或是站在原地静立不动。 在兰陵,他们几时见过谢云这般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一袭雪色绯线镶银色窄滚边软烟罗诃子裙,外穿外嵌绯色银边广袖蝉翼纱衣,脚穿银色行云纹长靴。长发全数绾成高雄髻,系着金边霜色发带。 肤如雪,发如墨,唇如朱,眉如叶。双眼清澈明亮,身有大家之气度,少了几分女儿家的矜持,多了几许男子所有的豪迈洒脱,随性不羁。 “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阵喝彩,谢云拉住一位年迈的老者。 “老伯,前方是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热闹,我站在这里便听的一清二楚。”谢云提了提嗓音问道。 “前方啊,办了一场文武大会,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文人骚客多聚于此。这几日是兰陵每年最热闹的时候。”老者从喉咙里发出来一阵声音。他一身粗布麻衫,佝偻着身体,头发花白,声音苍老浑浊。 “原是如此,多谢老伯。”谢云拱手道。 “听姑娘口音,瞧姑娘面容,想必姑娘非我兰陵人氏。” “老伯好眼力,我家在帝京,此番来兰陵是为的寻我幺妹。”谢云笑的眉眼弯弯。 “怪不得,姑娘衣着不俗,气度不凡,应是出身大家吧。” “老伯识人之明,在下佩服。”谢云讲道。 第51章 飘雪 与老者告别后,谢云牵着飒露紫继续前行,她准备去看看老者口中的文武大会,心中隐隐透着几分期待。 留仙阁。谢悦同轩辕宸坐在二楼靠窗位置,桌上摆着干果糕点,放着茶盏。 两人低头望着下面擂台上的比武的江湖人士,谁也不张口说话。 留仙阁内的大堂里文人有的在接飞花令,有的吟诗作对,有的作画题字,有的对弈。 一时之间留仙阁内外好不热闹! 待谢云走近后,怀中抱着星华剑望着擂台上比武的人。台下的人把注意力都放在擂台上,没人去关注进入人群的谢云。 擂台之上的两人打的有来有回,难舍难分,一招一式都带着强劲的风力,拳拳到肉,看着甚是酣畅淋漓! 但见台上身着墨绿色衣袍的男子被一名身着紫色劲装的男子打倒在擂台上,倒在擂台上的男子暗中勾起一抹狠辣的笑容。 下一刻,他出手极快的射出去几柄飞刀。 台下众人惊呼,眼见墨绿衣袍的男子阴计得逞,一枚飞镖却来的猝不及防! “铮”的一声脆响,那几柄飞刀被这一枚飞镖一碰,擦出一抹火花,方向轨迹立时改变,转而刺入紫衣男子左侧的木桩之上,飞镖轨迹却是未改,与那几柄飞刀一起刺入木桩,入木三分! 凭空出现的这枚飞镖,令所有人哗然不止! 紫衣男子目光移向擂台之下,盯着人群中气定神闲,波澜不惊的谢云。 女子面上挂笑,神情倨傲不羁,眼中含笑的迎上男子的目光。 擂台下的人也将眸子齐刷刷的聚在谢云身上。 “谁,是谁!给老子站出来!”绿袍男子气急败坏的站起身,向擂台下的人们叫嚣。 正在观望这场文武大会的谢悦将刚刚的发生的一幕幕尽收眼底。 “长姐?她怎么会出现在兰陵!”谢悦诧异出口。 “怎么了,三小姐?”轩辕宸问道。 “我长姐来了兰陵!”谢悦的目光转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轩辕宸。 谢云将马绳交给身旁的一名年轻男子后随即提气,足尖轻点,一手握剑,一手背于身后,身姿轻盈的飞向擂台。 “多管闲事的女人!”绿袍男子目光不善的望着谢云。 “我再如何的多管闲事,也比你光明磊落。”谢云轻飘飘的落在擂台中央,站在紫衣男子身前,看向绿袍男子的眼中尽是讥诮。 “百里初寒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紫衣男子抱拳出口,一片赤诚之心。 刚才若不是身前的女子出手,只怕,他此刻已入黄泉! “不必言谢,我只是看不惯如此下作手段罢了。”谢云朗声道。 “司徒牧歌,你真是手段卑鄙,岂是君子所为!” “司徒牧歌,你可真是令你师门蒙羞!” “就是,武当派何其光明磊落的一个门派,你却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没错,司徒牧歌,你教你师傅赵真人颜面何存?” “真真是武当派的败类!” “何止,更是江湖的败类!” “如此小人,绝不与其结交!” …… 台下众人口诛笔伐,止不住的唾骂绿袍男子。 “呵,若非你这贱人,今日这场擂台,定是我夺魁首!”司徒牧歌指着谢云,怒目而视! “如此小人行径,这魁首即便落在你手中,你也是难以服众。”谢云冷笑一声。 “对!” “没错!”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 …… “暗器,非暗算他人见不得光的武器,而是性命攸关之际的保命手段!我如今算是明白,为何那么多的武林豪杰唾弃使用暗器的人,原是有你这样的人在败坏风气!”谢云下巴微抬,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司徒牧歌,你这个江湖败类!” “江湖败类!” “江湖败类!” …… 擂台之下的人不停的叫嚣唾骂着。 “呵呵呵,总归是如此,那我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说着,司徒牧歌提起剑向谢云刺了过去。 “姑娘小心!”百里初寒急声道。 谢云怀中抱剑,身体向上一纵,旋即两脚便轻缓的落在长剑上,眼眸低垂,唇角的笑意味不明。 “剑,乃百兵之君,是为君子所配。你这样的人佩剑,实在有违君子之道!”说完,谢云足尖轻点,凌空翻身,跃过司徒牧歌的身体,稳稳的站在他的身后。 “好轻盈的身姿!”台下有人惊叹。 “这般轻功我从未见过!” “这不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轻功——飘雪吗!”有人认出了谢云所用轻功。 “什么,飘雪!” “飘雪,顾名思义,习此轻功者,身姿如雪一般轻盈,所行之处,不留痕迹,踏雪无痕!便是灰尘也扬不起来丝毫!” 看见这一幕的轩辕宸,经不住一番赞叹:“好轻盈的身姿,恍如凛冬时分的初雪,轻盈飘然!” “长姐的轻功,是我们几人中最好的。”谢悦缓声道。 司徒牧歌见一刺不成,转过身又来一击! 谢云抱着星华剑只是闪躲,防守甚严,让司徒牧歌无从下手。 “你怎么不出手!”司徒牧歌眼下已经急了。 “你确定要与我比武?”谢云眉毛一扬。 鲜少有人要与她比武,能做她谢云对手的,还真没几个!谢云不由得佩服起眼前这个叫司徒牧歌的男子。如此胆量,实在可敬! 第52章 星华剑 留仙阁内的谢悦听到擂台上男子说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小姐在笑什么?”轩辕宸开口。 “我长姐的武功得高人指点,一人可抵数十余人。” “这般厉害?” “我与二姐同长姐交手,从未见过她手中的星华剑出过鞘。能做她对手的人,少之又少。” “星华剑,传闻星华剑乃前朝铸剑大师桑漠耗时三十年所铸。因其出世之时,璀璨如星辰,光华夺目,故而取名星华。后来桑漠大师被逆徒杀害,星华剑几番转赠后,被一名前朝大官所得,献给了前朝皇室。有人说星华剑不能出鞘,否则必会有战争,为战争之剑。”轩辕宸两条墨眉促然皱起。 “不错,前朝皇帝得此剑后,曾出鞘过十余次,每次出鞘都引发战争,因此便将其列为禁剑,最后一次战争平定,星华剑就被封了起来。此后,前朝安定数十年。”谢悦接着轩辕宸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那风华郡主可曾让星华剑出过鞘?” “出过鞘,很多次,我见过。” 轩辕宸正欲开口问谢悦,为何谢云让星华剑出鞘后,没有过战争。 “我长姐出生第二日,先帝将星华剑亲赐于她。你可知为何?” “有传说,星华剑是因一直未能等到真正的持剑者,故而前朝皇帝让星华剑出鞘才会引发战争。” “的确如此,这个传说是真的。我长姐出生那日,安置在钦天监里的星华剑震动非常,嗡鸣几声后,立即出鞘,飞出剑阁,国师见后立即跟了出去,星华剑停在园内,剑在土地上写了一行字。” “写的什么?” “司马,谢家,嫡长女。国师见后,连夜赶往皇宫,将此事告知先帝。先帝知晓后,当即拟旨将星华剑赐给我长姐。” 谢悦的指腹摩挲着杯身,红唇一启一合,将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轩辕宸的目光落在了擂台上的谢云身上。 “对,我要与你比武!”下面传来司徒牧歌气急败坏的声音。 “好,输了,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废武功。” “那你输了呢,又如何说?” “我,我不会输!”谢云勾了勾唇角。 “姑娘,我替你与他比武……”谢云身后的百里初寒站出来,眯起双眼。 “不用,我打他,绰绰有余。”谢云眼底划过一抹暗芒。 百里初寒还想再说什么,但见谢云并没有要离开擂台的意思,只得说一句:“姑娘小心。” 百里初寒下了擂台后,擂台上便只剩下了谢云与司徒牧歌。 “动手吧。”谢云出声,满目戏谑。 司徒牧歌见状,身影一动,便拿着手中的长剑向谢云刺了过去。 眼见那锋利非常的剑刃就要碰到谢云,谢云向一旁侧了侧身,右手两指夹住剑刃,眸光一寒。 “铮”的一声,剑立即断成两截! “你!可恶!今日,我非教你的小命留在擂台上!”谢云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司徒牧歌。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气,瞪大了双眼,好雄厚的内力! 这白衣女子年纪轻轻,内力便这般雄厚,真是武学奇才! 司徒牧歌手握断剑,再次向谢云攻击了过去。 谢云也不拔剑,只是用剑鞘格挡,亦或是攻击。 越打司徒牧歌越觉得不对劲,她的剑怎么不出鞘?难不成是她根本不能拔剑? “你的剑怎么不出鞘?” “对付杂碎,星华剑不用出鞘。” 星华剑?那不是前朝的战争之剑吗?星华剑每次出鞘,都必然引来战争。众人想到,数十双眼睛落在谢云身上。 这世间见过星华剑的人寥寥无几,自从被前朝皇帝为国之安定封剑后,便再无人见过。 后来前朝覆灭,星华剑又落到了大周开国皇帝手中。关于星华剑的传闻大周开国皇帝也是知道的,任他再如何想要其出鞘,一想到非命定之人拔剑会引起战争,也只能作罢。便将星华剑交于钦天监,更为此亲自造了一座剑阁。 所以,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见过星华剑。刚才他们看见星华剑时,只觉得此剑不俗,华贵非凡,非常人所能持,却万万没想到是星华剑! “难不成你根本就不能拔剑?”司徒牧歌阴恻恻的笑道。 谢云挑了挑眉,这人还真是无知,她的星华剑不能出鞘,出鞘必见血!即便她谢云是星华剑的命定主人,她也不能让这种绝世宝剑随意出鞘,谁让这剑这么的有脾气! “激将法?对我无用。打你,用不到星华剑出鞘!”说罢,谢云握住星华剑的剑鞘从一开始的防守改为进攻。 两人对打之时,星华剑时不时地露出一小节,寒光乍起,凛冽冰冷,剑刃上的光芒耀眼且带有肃杀之感,让人见了从心底生起一股畏惧。 台下的人见了,都咽了咽口水,这星华剑,还真不是他们这等寻常人能用的! 司徒牧歌与谢云几招对下来后,发现自己越来越吃力。 “这擂台上的素衣女子好身法,稍稍一动手,竟能把司徒牧歌打的节节败退!” “等一下,司徒牧歌在做什么!” “这,他不要命了!” …… 擂台上的司徒牧歌集全身内力腾跃而起,向谢云攻去,一息之瞬,他便刺出了二十多剑! 这便是司徒家的武功绝学——烟庭绽。 第53章 长姐怎么来了兰陵 司徒牧歌的烟庭绽虽让人惊讶,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谢云竟能无比轻松的接下! 但见司徒牧歌的使出去的每一剑,谢云都一一接下,更甚至,在司徒牧歌攻击过来的时候,谢云都以更凌厉果敢的方式回击,反观司徒牧歌却只能闪躲。 “这姑娘竟能生生的接下这烟庭绽!” “烟庭绽一出,非死即伤!” “烟庭绽,放眼当今武林,何人敢接!” “这女子的招式,怎么瞧着如此诡异?” “哪家门派有这样的杰出后辈?怎么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 …… 台下众人交头接耳的说着。 坐在留仙阁内的轩辕宸与谢悦见了都忍不住一阵心悸,如此恐怖的身法本领,何人敢做谢云的对手啊! 烟庭绽是司徒家的独门绝技,因像极了烟花绽放,故而取名为烟庭绽。司徒家的先辈更是用此绝技,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这烟庭绽必须得是内功深厚之人才可施展,内功浅薄之人无法施展,若强行催动全身内力使用,其下场必然是全身经脉断裂而亡! 司徒牧歌的内力并不深厚,因此,用完这一套烟庭绽,他便已经落在擂台上,单膝跪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此刻,司徒牧歌感觉自己全身经脉像是被烈火烧过一样,疼痛难忍,面色刷白。 谢云将露出一节的星华剑抵在司徒牧歌脖颈处,清亮好看的眼睛睥睨着他。 “你输了。你可真是不自量力,什么人都敢招惹。”朱唇一动,便吐出来了一句极为残忍的话。 “我的确输了,可我是司徒家的人,我若是死了,呵呵,司徒家是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哈……”说完这句话,司徒牧歌借着那露出来的一节剑刃,抹了脖子,倒地而亡! “你未出鞘,便饮了血,这不大好吧。”谢云皱皱眉,低垂着眼睫嗫嚅。 “司徒牧歌刚才说什么?” “真乃小人,是他自己要挑战的这位姑娘,输了就是输了,他却自尽,想让司徒家出人去杀害这位姑娘!” “司徒家护短不讲情理,这台上的姑娘日后可要小心司徒家的报复才是。” “不错,据说,司徒家出了大官,在朝廷上也是说的上话的人!” “唉,不管怎么说,这素衣女子日后少不得被使绊子。” 下面人们说的话都一字不差的落入谢云耳中,谢云收回星华剑,轻嗤一声,满是不屑。她谢云是谁,何曾畏惧仇家报复! 楼上的谢悦见了,脚蹬窗棂,双臂一展飞了下去。 “三小姐!”轩辕宸起身开口唤道。 “长姐!”一道耳熟的冷音响起。 闻声,谢云转身看了过去。入眼的是如火一般红的惹眼的身影从留仙阁的顶层窗口飞了下来。 谢悦落在擂台上后,走了几个大步站到谢云跟前,伸手就紧紧的抱住了谢云,淡淡的莲香顷刻间萦绕在谢云周身。 回过神的谢云唇角上扬,抬手拍了拍谢悦的后背。 “好了,宜室,快些将我松开!” 谢悦听后,乖乖的松开了谢云,清冷的眼里多了几分温度。 谢云的手抚上谢悦光滑白皙的小脸,笑道:“多日未见,模样比先前好看了不少,美艳绝伦。” “这位便是风华郡主吧。”轩辕宸走过来,那双深沉如冬日暗夜的眼睛打量着站在谢悦对面的谢云。 这女子还真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美,不,比众人口中的模样还要美! 一张倾尽天下的容颜,高挑清瘦的身量,一身雪色锦衣华裙,高贵如神女,行云流水一般好看的动作,气度不凡,洒脱不羁,率性而为。 “你是?”谢云的目光移向轩辕宸,忍不住皱了皱眉。 男子一身玄衣锦袍,身姿欣长,面容较之她见过的任何男子都不差半分,俊美无斯,只是这人极冷,不苟言笑,倒是与宜室甚是相配。宜室就素爱冷这一张俏脸,面前的男子也是。 “在下轩辕宸,字明真。在兰陵便久闻风华郡主美名。”轩辕宸冷声说道。 “阁下便是轩辕宸?多谢轩辕公子救下幺妹!”谢云持剑抱拳行礼,豪迈随性,如此性子倒像是江湖儿女,并不似世家名门那般拘礼。 “郡主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何须多礼。” “这是救命之恩,不能无理。我谢云虽是不拘于礼,可还并非当真不知世面,谢云行礼,轩辕公子受着便是。”谢云微微正色。 “好。在轩辕府时,在下便总能听三小姐谈论起风华郡主与迎霜贵女,三小姐对风华郡主甚是敬重爱护。” “宜室自幼便跟在我与灼之身后,虽没有灼之那般爱粘着我,但也是爱与我亲近。”谢云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谢悦的手,满眼宠溺。 轩辕宸看得出,她们姐妹二人感情深厚,情义浓重,实在让人羡慕。 “长姐怎么来了兰陵?”谢悦问道。 “我在帝京时,听影子说你在来兰陵的路上出了事,心中担忧,跟你二姐说了一声便来了。宜室,你受伤我都没敢告诉你二姐你受伤的事,我只告诉了她你在兰陵。对了,身上的伤可有好些?”谢云担忧道。 “好了许多,长姐莫要记挂。”谢悦摇摇头。 “你怎么突然跑来了兰陵?”谢云问她。 “兄长在兰陵。”谢悦抿了抿唇,认真道。 第54章 吃醋 谢云清亮的眼中划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身躯一怔。 “阿兄,此去荆州一定早日归来!” “好,那于归帮阿兄照顾好你琳琅嫂嫂,照顾好谢家。” “阿兄放心的去吧,于归一定会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好的。” “阿兄去了!”说完,谢玉双腿一夹马肚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离开了。 站在台阶上的谢云半眯着眼睛,凝眸望着谢玉远去的身影。 那是谢云最后一次见谢玉。 两个月后,藩王之乱就平定了,捷报频传。然而,谁也没想到,谢玉在回来帝京的路上被人出卖,后来,就失了音讯,再也找不到! 尚在帝京谢府的谢云知晓后,一夜之间变得规矩起来,性子收敛了许多,开始恪守礼节。 阿兄不在,她便做谢府的天!她替阿兄照顾元琅公主,看好谢府,谢家再无男儿,那她便无视礼教,女扮男装上战场,杀劲敌,她谢云要做这大周史上第一女英雄!她要以女子之身行男子之事,做个顶天立地的伟女子! 四年,足以让谢云脱胎换骨,足以让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挑起重担,成为谢家不可或缺的存在! 她也曾有个仗剑走江湖的英雄梦,为了谢府,为了谢府历代先辈的光荣,为了替谢玉看好谢家,她放弃了。 谢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等她的阿兄,她始终相信,她的阿兄还活着,总有一天,她的阿兄会回来,一定会的! “他,当真在此?”谢云缓缓开口,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只是很淡很淡,淡到像一杯水。 “在的,长姐。宜室此番来兰陵便是为的兄长。”谢悦清冷的眼眸盯着谢云的脸颊。 “郡主,眼下在兰陵可有寻到安身之处?”轩辕宸问道。 “今日刚到,尚未安排。”谢云笑了笑。 “如若郡主不嫌弃,可愿随在下一同前往轩辕府住下?” “轩辕公子好意,谢云心领。只是宜室眼下住在轩辕府已是麻烦,我若再去岂非添乱?这实在不好。”谢云淡笑出声拒绝。 “长姐在何处住下,宜室随你……” “本世子觉得,风华郡主所言极是。”低沉朗润之音由远及近,生生打断了谢悦要说的话。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谢云忍不住腹诽:“他怎生的也跟来了兰陵?” 来人是名男子,手中握着一柄剑,身穿霜色金线祥云纹长袍,锦带束腰,腰间佩戴者一枚海棠花玉佩,脚踩白靴。头戴银冠,发带翩然,额前勒着玉珠抹额。 他眉眼挂笑,如一块璞玉一般,温润非常,清贵卓然。如此装扮模样真真如下凡的神君!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大抵指的就是陌苏这样的人。 陌苏跟了谢云一路,适才,谢云同司徒牧歌比武,他自然也是看见了。 “惊鸿世子。”谢悦行礼。 “三小姐多礼,轩辕公子。”陌苏回礼道。 “惊鸿世子。”轩辕宸抱拳叫道。他在兰陵时便听说过了陌苏,如今一见,倒真是和传闻中的一样。 “你来兰陵做什么?”谢云清眸移向陌苏,抱剑问他。 “随你而来,我怕你像两年前一样,白衣去,红衣归。” “我已不是当年,还有啊……”谢云走过去,压低声音继续道:“你莫要再提当年事,多少失我面子,我可是沧溟将军,若是别人知晓,我脸往哪儿搁?” 陌苏宠溺的笑了笑:“无人笑你。于归不让提,我便不提。” “嘿嘿,对了,如此说来,你是担心我,所以才跟来。” “嗯。我不过让南镀一日不去谢府盯着,你便跑来了兰陵。若非我去了一趟谢府,贵女告知,只怕我到现在还不知你来了兰陵。”陌苏无奈,伸手刮了刮谢云的鼻子。 谢云眨了眨眼,摸了摸陌苏碰过的鼻子,好痒! “郡主与世子不如随在下一同前往轩辕府,也好教在下尽地主之谊。”轩辕宸提议。 “对啊,长姐。” “可以是可以,不过,长姐可不在轩辕府留宿,在主人家多做打扰实在不好。” “于归放心,我已安排好了住处。” “在下并不强求郡主,郡主能去寒舍已是不易,在下不好多做奢求。” 谢云垂眸,最终咬牙道:“好,如此,叨扰了,轩辕公子。” 得谢云同意后,几人便下了擂台。 擂台上那躺在血泊之中的司徒牧歌,早已被抛却脑后。 几人刚走没几步,百里初寒出现在四人眼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小人有眼不识,竟不知姑娘是风华郡主,方才多谢风华郡主救命之恩。” “我说过了,我只是见不得那肮脏的手段罢了,你不用多客气。”谢云笑道。 “她素来如此,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些虚礼她也不喜,洒脱随性的很,认不认得出都不在乎。”陌苏眼中的温度淡了一些。 “不敢,郡主救命之恩,小人毕生难忘!” 陌苏眼底浮起一丝不快,他的于归太惹眼了,等娶回去,可要看牢一些才是。还有这些烂桃花,得一一掐断,不然,他这位置岌岌可危。 谢云看了看陌苏的脸色,他似乎不大开心啊。 谢悦见状,眼中多了几分笑意,长姐难道看不出,惊鸿世子吃醋了吗? 第55章 吻我可好 百里初寒的目光落在谢云身上,一动不动。他想,他此生都不会再对哪个女子可以动心。 刚才几人在擂台上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你是走到哪儿,哪里开桃花,真是让我见识了个清清楚楚。”陌苏冷笑一声,黑眸转向身侧的谢云脸上。 青梅竹马的崔阳泽,三年前的梁国麒麟太子祁霖,两年前的北疆五贤王萧翊,如今兰陵的江湖人士,真是好的很! 谢云不明所以的抬眸对上陌苏的眼睛。 “什么桃花?陌苏,你说清楚一些。” “于归,你看看这不是桃花是什么?” “啊?”谢云眉头皱了皱,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什么都不明白。 “郡主,小人复姓百里,名初寒。”百里初寒开口,直接忽视了陌苏。 陌苏袖下的大手死死攥紧,面色微冷。 大约是感觉到了身侧陌苏的不高兴,谢云也不好说话,只能尴尬的笑笑。 “若无旁事,请百里公子让条路,本世子与风华郡主要去轩辕府。”陌苏语气不善道。说完,陌苏从百里初寒身旁走过时,状似无意的撞了一下百里初寒。 “实在抱歉,若是有缘,再见。”谢云匆忙说了一句,大步跟上陌苏。 谢悦轻咳一声,看了一眼轩辕宸,也离开了。 一路上,陌苏都没有理会谢云,谢云不断的偷瞄着陌苏,抿紧了唇瓣。 他看上去很生气啊。谢云心想。 轩辕府,桓娘已经站在了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一对相貌极为好看的白衣男女,手中握剑,白衣男子牵着两匹马。两人到了轩辕府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桓娘盯着这一男一女,当即看直了眼! 她以为自家公子已经是惊为天人,而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不比她家公子差分毫! “桓娘,回神了。”谢悦走过来在桓娘眼前挥了挥。 “啊,哦。他们是?” “你不是天天吵着要见见我长姐吗?这不就是。白衣男子是惊鸿世子。”谢悦开口。 “风华郡主和惊鸿世子?”桓娘立时瞪大了双眼,嘴张得老大,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我还能诓骗你不成?” “长姐,这位是桓娘,轩辕府的大丫鬟。” 谢云点头,面前的女子样貌清秀可人,看上去倒是不错。 “见过风华郡主,惊鸿世子。”桓娘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桓娘抬眼再看谢云与陌苏,却发现两人似乎是在闹别扭。 “三小姐,郡主与世子这是……”桓娘向谢悦附耳嘀咕。 “我也不省的他在生气什么,桓娘,你看的出么?”谢云凑上去问。 突然放大的一张美丽容貌,吓得桓娘心脏骤然一缩。 “郡郡郡主,你都听见了?”桓娘不好意思笑道。 “不必那般小心,我不是那么太规矩的人。对了,我刚才问你的,你能回答吗?”谢云追问。 桓娘探头看了看谢云身后的陌苏,摇摇头。她怎么知晓惊鸿世子在生什么气。 “世子,吃醋了,长姐去哄哄不就完了?” “吃醋?他何故吃醋,为何要我哄?”谢云此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悦看着谢云这副模样,忍不住扶额,从前长姐便是对情爱一窍不通,如今更甚从前! 桓娘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儿。这风华郡主当真是位奇女子! 夜晚,陌苏与谢云在轩辕府吃的饭,期间,谢云喝了不少酒。 最后,陌苏抱着谢云离开的轩辕府,去了客栈,两匹马留在了轩辕府。 客栈。陌苏动作轻缓的将谢云放在了床上,盯着那张容颜,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谢云睁着一双醉眼,她只是喝的多了一些了,但脑子清醒的很,毕竟,她千杯不醉,没人能将她喝倒! “于归,今日,我当真是生气!” “为何?宜室说你吃醋了,要我哄你,可我不明白你为何吃醋,再者,你所说的桃花又是何意?哄你,我如何哄你,你才不会生气?”谢云蓦然坐起身,凑近了陌苏。 眼前的女子双颊绯红,张口就是浓浓的酒气。 “你想让我高兴?”陌苏忍不住轻声问道,嗓音低沉诱人。看向谢云的眸子深了深,眼中的情绪让谢云看不明白。 “你说,我如何哄你?我从未哄过男子,也不知如何讨你欢心。”谢云垂下眼。 “吻我可好?于归。”陌苏贴近谢云的耳畔,喑哑着声音。 “男女授受不亲!” “可我们先前,都是如此,你从来都是如此哄我的。”陌苏眼神落寞。 这世界上最折磨人的莫过于此吧!明明是两个人的回忆,可只有陌苏一人曾记的他与谢云的所有,他知道自己不应怪罪谢云,这错并不在谢云身上,他只感叹命运无常! “我从前当真如此大胆?”谢云不可置信。 “是。”陌苏的眼睛盯着谢云,注意着她脸上的情绪变化。 脸上忽然传来一阵温热,陌苏倏尔攥紧了手! “可是如此?” “不,是这样!”陌苏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把搂住谢云的细腰,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对朱唇吻了下去。 烛火跳动着,昏黄的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明明暗暗,落在窗上的人影成双。 陌苏闭着眼睛,仔细的描摹着谢云好看的唇形,再一步步的进攻掠夺,毫不留情的夺走她的每一寸呼吸! 第56章 纵容我一次 帝京,谢府,清韵楼。 “贵女,大司马与夫人已到帝京,不多时便回府了。” “好,随我去迎接阿爹阿娘。”谢夭放下书道。 “是。”小厮应声。 马车在谢府门口停了下来,一名模样周正俊美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紧接着一名温婉貌美的女子探出头。 “连夏,来,小心。”男子开口,只见他伸出手来,望向女子的眼里满是疼宠。 女子提着裙摆,将手放在男子宽厚粗粝的大手上,缓步下车。 “阿爹,阿娘!”谢夭提着裙摆疾步出来。 谢名江搂着陆连夏,举目望去。 “恭迎大司马,夫人回府!” “于归和宜室呢?怎么不见她们?”谢名江问道。 “宜室在兰陵,阿姐去兰陵找她了。”谢夭走过来行礼。 “她们怎么去兰陵了?”陆连夏忍不住担忧。 “阿爹,阿娘,咱们进去说。”谢夭开口。 前院,正堂。 “啪!”谢名江大手一拍,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桌上的茶盏都晃了晃身子,勉强稳住。 “这一个月禁闭还未关够,她就给老子跑去了兰陵!这个谢于归,老子就是太纵容她了!如此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当真是岂有此理!”谢名江怒急出声。 “阿爹,阿姐那不是担心宜室吗,再者,阿姐性子一贯如此,您再生气也是无用。” “名江,行了。于归又不是去给你闯祸,再说了,陌苏不也去了兰陵吗,有陌苏在,于归出不了事。” “怕只怕,两年前的事情重演。这孩子实在情路坎坷。”谢名江叹口气。 说到这里,谢名江只觉得头疼,两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 “对了,阿爹阿娘,你们不是在宝泉寺礼佛一个月吗?怎么迟了四五日才回来?” “没事,在宝泉寺遇见了你外祖了,便迟了一些日子。”陆连夏温声开口。 “外祖?外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关于阿姐忘情水的事,外祖可有办法医治?” “没办法。那忘情水是西域圣物,太过霸道,无法解开。” “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外祖也无法解开?” “你阿娘亲得你外祖百谷神医真传,医术更是在你外祖之上,能起死人,肉白骨,可她不也无法解开吗。”谢名江瞪了眼。 谢名江是帝京出了名的护妻,容不得旁人说半句陆连夏的不是,因此,他才会对谢夭瞪眼。 “灼之,你坐下,阿娘告诉你。”陆连夏拉着谢夭的手道。 “这忘情水虽是极其霸道,但却并非不能解。” “那阿娘当年为何不解?为何要眼睁睁的看着惊鸿世子与阿姐……” “灼之,这忘情水一旦解开,你可知你的阿姐会如何?” “难道会死?” 陆连夏望着谢夭点点头,眉头紧锁。 “忘情水一解,你阿姐便只有三日可活,所以,阿娘不能解。” “可如果阿姐自己记起来呢?” “结果一样如此。这就是个死局,没有活路可说。” “怎么会这样!”谢夭站起身,满目的震惊。 “魏锦,都是魏锦!若非是她,阿姐不会,阿姐她本不应如此的!阿娘,当真无法吗?”谢夭颤抖着声音问。 “无论你外祖,还是阿娘,即便我俩一同医治,都无法解开。只能放任。” “阿娘!”谢夭流下两行清泪。 兰陵,客栈。 谢云披散着一头长发,低垂着脑袋,手指摩挲着茶杯。 坐在她对面的陌苏悠然自得的沏着茶,眼里盛满了笑意与满足。 “昨夜……”谢云忍不住出声,目光游移,就是不敢看陌苏。一想到昨晚自己做的事情,谢云就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要不,再试试?”陌苏盯着谢云笑道。 “不可!”谢云吓得慌忙起身,后退了几步,刚才还摩挲着的茶杯也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于归,你慌什么?”陌苏起身朝谢云走过去。 谢云低着头,不断的后退。 “昨夜,是我,是谢云唐突了世子,世子莫要生气。昨夜的事,权当是个意外,忘了便好。” “忘?于归,你教我如何忘?”陌苏步步紧逼,檀香味离她越来越近。 谢云再无退路,只能背靠墙壁,手指捉紧了裙摆,脑袋低的更深。 陌苏一手撑在谢云左侧,看着鹌鹑似的谢云,禁不住轻笑。 “陌苏,我错了,我昨夜喝多了酒,失了德行,不该吻你,毁你清誉。” “于归,换做旁人,我绝不会丢了清誉二字。若是你,我何须要这清誉,你可懂我心意?”陌苏另一只手搂住谢云的腰。 谢云伸手抵住陌苏的胸膛,深吸一口气才敢抬头:“你莫要离我这般的近,纵然昨夜我实在对你不住,可你不能再不顾世俗之防!” “昨夜的事,我还想再做一次,好于归,纵容我一次。”说完,不等谢云再张口便吻了上去。 顷刻间,谢云的所有呼吸都被陌苏夺走,眼前是放大的一张俊颜。唇上的温软,腰间的禁锢,容不得谢云去反抗。 此刻,谢云脑中全是陌苏的那一句,纵容我一次。 “唔……”谢云推搡着陌苏。 “听话,于归,千寂哥哥一会儿给你买桃花酥。”喑哑克制的嗓音在谢云耳畔响起,陌苏短暂的松开一小会儿便又覆了上去。 第57章 如何一番不敬 谢云放弃挣扎,眼睫垂下,任由陌苏吻着。 “于归,我生气了。” “生气,为何生气?”谢云眨着眼,一副不解的模样。 “没有为何,你若是不哄我,我以后再不理你。”陌苏语气温吞动人,但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头一次,谢云见到这样不讲道理的陌苏。她不明白陌苏为何生气。 谢云伸手拉了拉陌苏的衣袖,小心翼翼的看向陌苏。 陌苏虽然还是那副温润模样,但眉眼间的确已经染上了几分气性。 “千寂,你莫要生气,我不明白缘故,你且告诉我,好不好?” “千寂,你说话呀。” “千寂,你不说话,我可就要哭了。” “千寂,我哄哄你,你理理我好不好?” “千寂,男女之事,我榆木疙瘩,实在不懂,你看看我,说说话。” 谢云未曾对谁这般低声下气过,她眼里的陌苏从不与她如此,而今,倒是头一遭,可真真是害苦了这不开情窍的谢云。 陌苏终于施舍了谢云一个眼神,兀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凉茶缓声道:“当真想哄我?” “嗯嗯。”谢云忙点头。 “你亲我一下,我便消气。”说着,陌苏的唇角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谢云闻之,当即瞪大了双眼,随后又皱紧了眉头。虽说她不解风情,放诞非常,可却也懂得男女之间应守礼。 “你我如此,实在逾矩。”谢云偷看了一眼陌苏。 “那风华郡主就请回吧,日后莫要再来找我。”说着,陌苏站起身,朝里屋走去。 望着陌苏离开的背影,谢云急了。 “且慢!”谢云几个大步走上前,拦住了陌苏的去路。 “是否亲你一下,你便不计前嫌?” “当然。” “好!”谢云一咬牙,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闭紧双眼,踮起脚尖,吻上了陌苏的唇瓣。 陌苏以为谢云只是亲他脸颊,可他实在没想到,谢云会去亲吻他的唇! 那时,两人还未定情,那时,她是真心想哄他。 回忆至此,陌苏放开了谢云。 谢云睁着一双明眸望着陌苏,面上染了几分颜色,嘴唇上撅。 “你怎可如此不顾世俗之防!” “反正你都是我的,我何乎在意世俗眼光。” “登徒子!传闻果真是假,哪里谦润!”谢云推开陌苏准备离开房间,哪想,陌苏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作甚!”谢云瞪着一双漂亮眼睛。 “你就打算这番模样出去?”陌苏笑问。 的确,她眼下长发未梳,如此模样,教外面人见了,实在不成样子。 “你松开我,我自己梳洗罢了。” “无妨,我给你梳,过来坐下。”陌苏拉着谢云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桌上的木梳开始梳发。 谢云偏了偏头,刚想说什么,便见陌苏笑了笑,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眼睛无处安放,最终还是落在了铜镜里,望着里面的她与陌苏。 外面的日头渐升,屋内更是亮堂许多。 节骨分明的大手将发带绑好,才缓缓收回。 “你这发髻绾的比阿诗阿词的还要好看,看上去好生复杂,不过,真的好看!想不到你还有这门好活。”谢云伸手摸了摸绾好的发髻,双目弯成月牙儿。 “这支云霄步摇,于归很喜欢吗?”陌苏拿起桌上准备给谢云戴上的云霄步摇。 “陌苏,不得不说,你的眼光真好,自从戴了这发钗,我再戴别的,总觉得不顺眼。这云霄步摇我很喜欢。”谢云回过头说道。 显然,她已经把刚才陌苏吻她的事忘了。 陌苏低笑一声,眼中笑意未减,抬手便将发钗插入发间。 “这几日,兰陵甚是热闹,我们去轩辕府,叫上宜室一起出去看看可好?”谢云站起身问道。 “好。”陌苏应声。 陌苏跟在谢云身后,眼中全是她的身影。 轩辕府,星辰斋。 谢悦正在里间换衣,轩辕宸坐在外屋品茶。 “宸公子,谢三小姐没有同您说过,前几日李小姐来过吗?”桓娘坐在轩辕宸对面,沉声开口。 轩辕宸端茶的手顿了一下,薄唇轻启:“没有,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李阳忻前几日来了,还给了三小姐一番不敬。” 轩辕宸一听,面色陡然一沉,手指攥紧了杯身,薄唇轻启:“如何一番不敬?” “言辞放肆,更甚至扬言要谢三小姐好看。幸而三小姐并非怕事之人,当即给了她一顿难看。”说到这儿,桓娘禁不住笑了出来。 听到桓娘这么说,轩辕宸心下才松了一口气,他眯了眯眼道:“李盟主如此纵容爱女,只怕将来得不到好下场!” 两人说话之时,谢悦已然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恰逢一名小厮过来星辰斋传话。 “公子,桓娘姐,风华郡主与惊鸿世子来了府上。” “好,这便过去。可有为两位备上吃食?”桓娘身子微倾,眼神亮了亮。 “二位贵人正在前院喝茶。” “如此,我与宸公子叫上三小姐便过去了。” “是。”小厮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三……小姐。”桓娘转过身正欲张口,便看见了站在门框的谢悦。 “这衣裙配三小姐真真好!”桓娘起身快步过去,围着谢悦说道。 第58章 绝望 轩辕宸听到身后的动静,动作轻缓的放下茶盏,转身看过去,在看见谢悦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惊艳。 现在门口的少女着一袭绯色鹅黄线绣及第花曙红线二层窄滚边诃子裙,腰间配着琉璃玉环禁步,墨发绾成凌虚髻。 那张美艳的俏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冷,眸子里透着摄人的清冷。 “这衣裙衬你。”轩辕宸抬眼对上谢悦的双目开口。 “今日这颜色比平日的要淡上一些。”谢悦敛目看了看身上的衣裙。 “三小姐不喜欢?” “我更喜欢浓烈一些,长姐与二姐钟爱淡色,我并不是很喜。”谢悦走下台阶道。 “好。那这款式你可喜欢?” “倒是别出心裁,与帝京的毓织明裁作比也是不差的。”谢悦的眼底淌过一抹满意之色。 “风华郡主同惊鸿世子正在前院喝茶,我们过去吧。” “嗯。”谢悦应声。 前院。“哎,陌苏,我兄长与你都曾是夫子院的学生,那你可知道一些兄长的糗事?”谢云托着腮,两眼放光的盯着喝茶的陌苏。 “长临稳重,不曾出糗。”陌苏抬眼温声说道。 “当真如此?我不信,他定然有做过出格之事,你同我讲讲。” “于归怎的生了这个想法?” “没什么,只是昨日在擂台上,宜室同我讲,兄长眼下人在兰陵。”说完,谢云便垂下眼睫,神色多少有些落寞。 “长临在兰陵?从荆州到兰陵,路途迢迢……” “我也是如此想法,所以我在想,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长临智勇双全,除非是他自己想把自己困住,否则这天下可没谁能将他困住。我记得,长临武功不俗。”陌苏开口,清润温柔的眼眸望着谢云。 “说起来,我与兄长拜在同一师门下。可我与他比武,却是从未赢过。” “那于归同长临能过几招?” “我若是能挺过他二十招那都是他放水。”谢云暗自撇了撇嘴。 “现在的于归已不是四年前的于归,武功见长,若是再同长临比武,想来应是不在他之下。” “你莫要安慰我了,我能耐如何,我还是晓得的。” 轩辕宸与谢悦桓娘来到前院便看见了坐在亭子里的陌苏和谢云。 “长姐!”谢悦脸上挂起一抹淡笑,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 听到声音,谢云扭头看了过去,而后起身走出凉亭。 “风华郡主,惊鸿世子。”轩辕宸抱拳行礼。 “轩辕公子多礼,这里是兰陵,并非帝京,何须这般多礼。”谢云笑道。 “于归说的不错,我二人并非太过守规矩的,用不得如此作为。”陌苏跟着说道。 “宜室,身上的伤今日可有好上许多?” “已无大碍,长姐宽心,轩辕公子待我极好,恐我背后留疤,特命桓娘取来焕容肌。今日上药时,桓娘说这背后的疤痕浅淡许多,再过些时日,便会消失。”谢悦讲道。 “多谢轩辕公子对舍妹关怀。” “郡主客气。” “这几日兰陵热闹,长姐在兰陵多待几日再回去。” “也好。不过,我只在兰陵待上三五日,过后我就要回去帝京,毕竟我与陌苏身负婚约,下月十五便要成婚,不能拖了日子。” “好,三五日足以。”谢悦弯了弯双眼。 彼时,帝京,揽华街。 “太子殿下邀臣女出府是为何事?”谢夭走在祁霖身侧问道。 “今日天朗气清,本宫在行宫甚是无趣,风华郡主不在,惊鸿世子亦是。这大周我所熟知的人不多,贵女与本宫交情匪浅,加之救命之恩,所以唯有贵女最合适。” “太子殿下此番过来大周,莫非并无公务在身?” “有,母后说,要本宫带个太子妃回去,否则这梁国便不要本宫回了。”祁霖叹息一句,看上去很是发愁。 “那太子殿下可有中意的人选,若是不介意,臣女愿做个媒人。”谢夭淡笑出声。 祁霖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夭,慢吞吞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太子殿下不要做无用功。” “灼之,我……”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救命啊!” “快来人啊!” 祁霖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的前方传来了呼救声。 谢夭听闻疾步过去,阿琴阿筝紧跟其后,独留祁霖和两名侍从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 “唉,怎生得这般固执!”祁霖分外无奈。最终还是带着两名侍从过去了。 巷子,主仆二人不断的后退,不远处的五六个大汉不停的向二人逼近。 郑菖蒲躲在柳染身后,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满眼的恐惧。 柳染虽然心中害怕,却还是挡在了郑菖蒲身前,魏玞那般的信任她,她不能让身后的女主子受了苦! “小,小姐莫怕,有柳染在,他们不敢怎么样!”柳染声音发颤。 “这这两位小娘子长得还真是貌美如花,尤其是后面那个,啧啧啧,不知道玩起来如何!” “小娘子别害怕,让哥哥疼疼你!” “小娘子别后退了,后面可没路了!” 郑菖蒲转头一看,果然后面没有路,只有一面墙! 顿时,主仆二人心生绝望,刚才无论她二人如何呼救都没人过来,眼下看来,她二人是躲不过这场祸事了…… “四哥哥,菖蒲与你怕是缘分已尽!”郑菖蒲的如玉般的脸上划下两行清泪。 第59章 自惭形秽 为首的大汉粗糙的大手眼看就要碰到柳染的衣襟,三枚银针忽然出现,扎在了那只手上,粗糙的大手在一息之间便换了颜色! “啊!”大汉的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腕,忍不住叫出口,疼的他满头大汗,双膝跪地,面目狰狞。 其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何许人也!”有人壮着胆子出声。 “有本事别躲在暗处!” “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两个弱女子,又算什么英雄好汉?”伴随着一道空灵清淡的声音,一名身着云门色衣裙的高挑女子从天上出现。 女子的相貌不俗,一颦一笑尽是动人风姿,直叫几名大汉瞪大了双眼。 郑菖蒲与柳染两人见后,眼中写满了惊艳! 好生标致的女子! “迎,迎,迎霜贵女!”有人回过神认了出来。 “贵女。”阿琴阿筝赶了过来。 “认得我?”谢夭丹唇轻启,微微一笑。 “草民参见迎霜贵女!”几人立即下跪叩首,不敢有丝毫怠慢。 “贵女恕罪,请贵女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中毒的大汉龇牙咧嘴的叫唤。 “放过你?这银针上的毒,无人可解,除非是我外公百谷神医,然则,你这手不废也不行。” “现下你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砍断这条手臂。”阿琴开口道。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求贵女宽宏大量!” “贵女都说了,无药可解,阿琴也告诉你了,只有砍断这条手臂,否则,再过半炷香,你的小命可就要去西天见佛祖了。”阿筝不耐烦道。 祁霖带着两名侍从走来。 “流景。”邪气横生的嗓音响起,潋滟双眸瞥了一眼那名中毒的大汉,眼中无波无澜,看他的眼神无异于看一具死尸。 流景当即扔出一柄弯刀,“咣当”一声,弯刀落地,刀刃泛着森冷渗人的光泽。 吓得那名大汉哆嗦了一下,双唇颤抖不止。 “怎么,不动手吗?”谢夭轻声问道。 “贵女饶命,草民知错,贵女饶命!” “适才两位姑娘求你们放过她们的时候,你们可曾说过要放走?非但如此,你们还步步紧逼,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郑菖蒲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在锦官城时,她便听闻帝京有对并蒂莲,一个是风华郡主,一个是迎霜贵女。 如今见了这其中一朵,便已叫她自惭形秽,若是再见了另一朵,她怕是没了颜色。 在锦官城,谁见了郑菖蒲不夸上一句美若天仙,更何况,她还是锦官城的第一美人,在那里,没有哪个女子比她还要美丽! “伽何,既然他不肯动手,那你便出手解决吧。” “殿下请吩咐。” “斩其右臂,断其脚筋,如此,便不能再做坏事。”祁霖笑着缓声道。 郑菖蒲与柳染听后,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这般俊俏妖邪的男子,怎么说出来的话如此残忍! “贵女以为如何?”祁霖的双目在望向谢夭的时候,瞬间有了温度,不似刚才的冷漠无情。 “按殿下所说的处理即可。”谢夭开口。 “流景,可是听清楚了?” “是!”流景声音刚落,人便从南面出现在了北面,这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啊!” 几名大汉惨叫不绝,没人看得清流景是什么时候出的手,那柄弯刀何时收回。 “还不快滚,打扰了我家太子雅兴,你们的命可就真留在这儿了!”伽何皱着一对墨黑的粗眉粗声粗气道。 “是是是。”几人一边应声一边连滚带爬的离开。 不消片刻,那几人便消失的干干净净,若非有地上的血迹斑斑,恐怕还真看不出来刚才这里差点发生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 “多谢迎霜贵女救命之恩。”郑菖蒲拉着柳染过来,福身行礼。 “姑娘可有受到惊吓?”谢夭走上前,关心出声。 “没有,只是擦破了皮,身上多了几块淤青而已。”郑菖蒲抬眼望着眼前的绝美容颜,轻轻摇头。 方才谢夭站的远,故而郑菖蒲并未瞧太清谢夭的面容,可那身姿气度却已是叫她望尘莫及,现下看清了谢夭的面容,倒让她失了神。 唯有这样的相貌气度才配称仙子下凡,自己同她,无法比作。 “看姑娘面容,不是帝京人士。” “民女家住锦官城,这是民女的侍女柳染。我二人此番来帝京是为的寻人。” “姑娘如何称呼?” “民女姓郑,名菖蒲,没有字。今年不过十六。” “哦。姑娘眼下可有住处?” “前日刚进城门口,我们便被骗光了盘缠,眼下身无分文,没有客栈可以休息。眼下只能找到我家小姐的未来夫婿。”柳染讲道。 “郑姑娘若是不嫌弃,你们主仆二人随我一道回去谢府,暂且住下,我来帮你寻人如何?” “如此,可是会叨扰府上人。我二人夜宿街头也无妨。” “去府里不愿意是怕规矩多?那不如带你们去一家客栈,暂且安置下来可好?” “迎霜贵女心善,二位莫要推辞。毕竟是姑娘家,若是再出这样的事,可不见得会有人再次这般及时出现。”祁霖适时张口。 郑菖蒲几番思量之下,才点头同意。 第60章 鸳鸯玉佩 谢夭将郑菖蒲主仆二人安置在揽华街偏南的一家客栈,在里面又是一番打点,才算是放下心来。 “郑姑娘与柳染暂时住在这里,可好?”谢夭带郑菖蒲进了屋。 “此处幽静,风光亦是不差,虽不在繁华之地,但却是极好的。” “于小姐养身子也是顶好的。”柳染进来后四下看了看,转身向郑菖蒲笑道。 “贵女,我朝皇帝并未立太子,这位……”郑菖蒲看了一眼跟进来的祁霖道。 “这位太子殿下是梁国国主启明皇与明络长公主之子麒麟太子祁霖。” 一听谢夭介绍,郑菖蒲心下一惊。柳染也跟着变了脸色。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郑菖蒲紧忙拉着柳染下跪行礼。 “姑娘多礼。”祁霖朝自己的两位侍从使了个眼色,两位侍从收到后当即拦住行礼一半的主仆二人。 郑菖蒲被扶起后,便听得几声咳嗽。 “郑姑娘身体不适?”谢夭闻声询问。 “小姐的身子向来如此。” “身上可有带药” “带了,只不过小姐的药只能再坚持四五日。”柳染皱紧眉头冲谢夭回道。 “咳咳。”郑菖蒲掩面咳了几下。 “对了,贵女。适才那几名大汉为何见了你行如此大礼?那般大礼不是只有见了皇室中人才可行吗?”郑菖蒲将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风华郡主与迎霜贵女自出生便受景德帝亲赐封号,这般殊荣也是。大周子民见了二位都要行大礼,若是无礼等同藐视皇室。”祁霖解释道。 “原是如此,方才,是民女失礼。”郑菖蒲说完便又要行礼。刚才在那条巷子,她可行的不是大礼,这藐视皇室的罪名她担待不起! 谢夭抬手止住郑菖蒲的动作,温声道:“郑姑娘身子孱弱,这些虚礼你又何须挂在心上,只要心中敬重便可。我除了身份尊贵一些,与普通人并无一二。” 听这一番话,郑菖蒲顿时热泪盈眶,不知如何开口。 “不知郑姑娘要寻的人是谁,年岁如何,他相貌体量怎么一说?”谢夭望着郑菖蒲那张动人面容,轻声问她。 “他名珷玞,家中排行第四,故而我都唤他四哥哥。四哥哥年岁已至弱冠,长我五岁,约摸二十又一,相貌极好,四哥哥高我一头。”提到心上人,郑菖蒲的面色红润了一些。 “那他与郑姑娘是何关系?”祁霖望向郑菖蒲低声道。 “四哥哥,与我,他是我的心上郎君。”郑菖蒲说到这儿直接羞红的脸颊,亦是垂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谢夭会心一笑,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那你可知他的身份?” “民女,多次问他,他只告诉我他是帝京人士,其他的他都是遮遮掩掩,不肯讲与我听,想来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吧。”郑菖蒲叹口气,心情低落了几分。 “不过,四哥哥的身份想来应是不凡。他的谈吐与举止不似寻常人,民女想,他可能是哪位大族之后。” “郑姑娘的心上人可有赠与什么信物?” “有的,这枚鸳鸯玉佩便是四哥哥给的定情信物。”郑菖蒲从怀里拿出来用手帕包住的羊脂玉,眉眼间尽是绵绵情意。 瞧见那块鸳鸯玉佩,祁霖当即一愣,目光立即收了回来,心中隐隐的有一抹不安升起。 那枚鸳鸯玉佩,他曾见过! 祁霖听闻,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但也只是猜测,他不敢妄下定论。如果当真是那个人,只怕…… 想到这儿,祁霖的目光在谢夭与郑菖蒲之间来回游动。 此刻,祁霖只盼谢夭能承受得住这后果,不然,他定是不会放过那个人。 夜晚,南位天辰小筑。 “你是谁,怎么坐在冷宫门口?”年幼的祁霖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坐在大门紧闭的冷宫门前的小男孩儿。他低着头,两只小手摩挲着那枚用羊脂玉做的鸳鸯玉佩。 昨日他还是在母妃膝下欢笑的顽童,受尽宫内诸人追捧;今日便成了人人可欺,冷宫弃妃的皇子。从云端跌落泥潭,一身泥泞,什么尊贵身份,他都不要!他只要他的母妃! 如今他的母妃与他只隔着一扇门,这扇门,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同意,他是进不去,也见不到母妃的。 原来,所有的生杀大权都在他的手里!他明明很爱母妃,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待母妃! 母妃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用巫蛊去祸害他人!他为什么不相信母妃! 沉浸在悲伤里的男孩儿并没有理会年幼的祁霖。 “你怎么不说话?你手里的玉佩好漂亮!”祁霖走上前眨了眨眼,好看的眼睛盯着男孩儿手里的玉佩。 “你是谁!你可知本皇子是大周皇帝的第四子,珷玞!信不信本皇子让父皇教训你!”面对突然凑上前的陌生人,男孩儿吓得当下便收起了玉佩,站起身,拿出自己的身份去吓唬对方,即便他知道自己已非昨日那般尊贵。 “珷玞?噗,皇帝舅舅姓魏,你怎么可能姓珷?罢了罢了,看样子你比本宫小一些,不与你计较这些。本宫听皇帝舅舅今日与本宫的母后谈起过一个人,本宫猜想,如果没错就是你了。你是不是叫魏玞?” “不对不对,父皇说我叫珷玞!”魏玞执拗的纠正祁霖。 第61章 相见不如不见 “好好好,珷玞就珷玞。”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魏玞扬起下巴,抬眼望着比自己高一些的祁霖,一身的傲气。 “这里不就是冷宫吗?本宫是梁国太子,与你是表亲,本宫的母后是明络长公主,你得叫她一声姑姑。还有啊,本宫比你年长,你应唤本宫一声表兄。”祁霖开口说道。 “姑姑,表兄?梁国国主求娶的那位姑姑?”他曾听父皇提起过,他的确是有一位嫁往梁国的姑姑,面前这男孩儿难不成真是自己表兄? “正是。你的母亲可是谨妃?” “你怎么知道?” “母后说,谨妃是她向皇帝舅舅举荐入宫的。” “你还未回答本皇子的问题,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迷路了啊,能是为什么?” …… 儿时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祁霖已然没了看书的心思,遂收起书,下了榻。 “希望只是猜测,只是胡想,莫要成真。”祁霖悠悠一叹。 客栈。 郑菖蒲坐在桌前,烛火的光亮映照在她的脸上,手中拿着那枚温润的玉佩,一对秋眸望着它,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这枚鸳鸯玉佩你可喜欢?” 男人将一枚玉佩拿出来,那枚玉佩是用上好的羊脂玉所做,做工精细,花纹繁复美丽,那一对鸳鸯竟像是活的! “好漂亮的玉佩!我从未见过能将物什做的惟妙惟肖的玉佩!四哥哥,这样的玉佩谁见了会不喜欢!” “那便给你了。”男子笑着将鸳鸯玉佩放到郑菖蒲手中。 “这……” “怎么了,菖蒲?” “这枚玉佩无论做工还是料子都是极好的,这太过贵重,四哥哥,我不敢要。”郑菖蒲说着就要把玉佩交还给男子。 “菖蒲,你可知,男女之间赠送玉佩是为何意?”男子笑的意味不明,眸光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男女互赠玉佩是……”话到嘴边,郑菖蒲猛然惊觉,抬眼望着男子,却见他正笑看着自己。 “四哥哥心悦菖蒲,想娶菖蒲为妻,菖蒲答应不答应?” 春风和煦,杨柳依依,湖面波光粼粼,微风徐徐吹来,迷了郑菖蒲的心。 “菖蒲也喜欢四哥哥!”郑菖蒲鼓足了勇气。 她出身贫寒,他身份高贵,既然他心悦自己,那自己便是爬也要爬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高攀又如何,她喜欢他,他亦心悦自己,这便够了! “四哥哥,我来帝京了,我来找你了,你在哪里呢,四哥哥。”郑菖蒲的手指抚上玉佩,喃喃自语。 “小姐,该喝药了。”柳染端着汤药走进来。 次日,兰陵,颓澜小居。 谢玉站在凉亭里,将手中的鱼食洒进凉亭下面的溪水里,很快,便见数条鱼儿游了过来,争着去抢。红红的一片,煞是好看。 “何时才如你们这般自在逍遥?”谢玉收回手。 “似你喂的如此之勤,这池中的锦鲤再过几日便可烤着吃了。”郭山河突然出现,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谢玉。 “郭兄。”谢玉转身向郭山河行礼。 “长临。”郭山河回礼。 “那日你传信给皇上,皇上可有回信?” “还未。不过,我却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谢玉眉峰轻挑,一撩衣袍坐了下来,倒了两盏茶,伸手示意郭山河坐下。 郭山河坐下后,看向谢玉的眸子晦暗不明。 “风华郡主来了兰陵。” “于归怎么也跑来了兰陵?” “三小姐那日来兰陵的路上,身受重伤,风华郡主因过于担心,便来了兰陵,跟着的还有惊鸿世子。” “千寂?” “长临,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元琅公主今日抵达兰陵。”郭山河身子微倾,语气重了一些。 谢玉敛目吹了吹茶水。 “她一直都不曾放弃寻我。” “她从及笄之年等到双十年华,长临你要不要见见她。” “相见不如不见,时候未到。” “你忍心看她如此吗?”郭山河提高了嗓音。 “不忍心又能如何,郭兄我的身后是谢家,我首先是谢家人,其次才是她的未婚夫君!” “长临,如果我说,我能瞒天过海让你与她……” 谢玉当即将茶杯重重的放在石桌上,一脸严肃。 “我不能将谢家置于危险之中,琳琅,我不会见。郭兄,你的话,我只当从未听过。” “长临,你可知元琅公主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是我对不住她,为了谢家,我只能牺牲我与她的爱情。” “长临,你听我的,去见她一面,匆匆一面又何妨!”郭山河苦口婆心的劝道。 “皇上若是知道了,你该如何?我不能那么自私,郭兄可明白?” 马车缓缓驶进兰陵城,一只柔若无骨的素手撩起帘子,黑白分明的凤眸打量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 赶着马车的是名侍女,面上布满了寒霜,一双犀利黑眸,看上去就不大好惹。 “公主,进兰陵城了。”侍女侧了侧头对坐在里面的女子说道。 坐在里面的女子听后,轻轻的放下了帘子,端坐起来。 “希望当真可以寻到他。” “一定会的,皇天不负有心人,咱们一定会找到谢公子的!”侍女的话语里满是坚定。 “嗯。”女子应声。 第62章 元琅公主 史琳琅 女子是明盛帝之义女——史琳琅,年至双十。 景德十八年,明盛帝还是太子,姑苏水患,陌苏献策。景德帝派太子前去姑苏赈灾,恰逢当地县官因水患之事积劳成疾,命不久矣,弥留之际将年幼的史琳琅交托太子,便撒手人寰。后太子带回东宫,认作义女。 景德二十一年秋,景德帝驾崩,太子登基,年号明盛,封义女史琳琅为元琅公主,住西宫吟雪殿。 史琳琅的侍女名式微,武功高强,无所不能!式微曾是影楼里的一名影子,后来被谢玉送给了史琳琅。 熙熙攘攘的兰陵街市上,谢云一会儿看这,一会儿摸那儿。 “陌苏,你别说,这兰陵与帝京相比,还是不错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还不少。”谢云快步走到一处小摊前,伸手摸了摸,面上的笑始终都没下来过。 小摊贩见了谢云等人,当下便愣在了原地,面前的这几位男女长得可真好看! “姑娘若有喜欢的,可以瞧瞧,如果中意,也可买下来。”小贩回了神,笑着说道。 谢云随手挑了个小玩意儿,把玩儿了几下便又放了回去,转而又见她跑去了别处。 “长姐这样子,任谁都看不出她是风华郡主。”谢悦的目光追着谢云,不敢移开一眼,就怕找不见她。 “将她刚才摸过的小玩意儿包起来。”陌苏将几枚铜钱递给小贩。 小贩见了连应几声是,手脚麻利的给包好后,双手捧着给了陌苏。 “欢迎客官下次还来!”小贩冲着几人的背影招手。 “惊鸿世子,这一路上,你给长姐可买了不少东西了。”谢悦垂眸,眉头微皱。 “她回去后看着开心就好。”陌苏满不在乎的回道,脚步跟上谢云。 谢悦嘴角微抽。 “怎么了?”轩辕宸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叹命运无常。” “惊鸿世子与风华郡主?” “嗯。” 式微驾着马车,远远的便看见了陌苏一伙人。 “公主,是惊鸿世子与风华郡主!” “只有他们二人?” “还有谢三小姐同一名玄衣男子。” “式微,过去一下,本宫同风华讲几句话。”马车内传来了声音。 “是!”式微侧头应声。 不消片刻,谢云一扭头便瞧见一辆马车过来,越来越近。待看清楚驾车的人,心中了然,她也来了兰陵。 马车在谢云五步之处停下,式微跃下来,手中牵着缰绳朝谢云走去。 “奴婢参见风华郡主!”式微向谢云恭敬行礼。 “嫂嫂来了兰陵?” “公主请郡主上马车一叙。”式微侧过身伸手。 谢云点点头,先朝马车行礼,才提起裙摆进入。 一掀车帘谢云便见里面端坐着一名女子。 女子的相貌生的好看,光洁白皙的一张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凤眼,那双凤眼沉静无波,如秋水一般温凉。琼鼻玲珑,墨发如瀑,一派端庄大方,气度雍容华贵。只瞧上一眼便可知她身份不俗。 她身着风信紫香云纱诃子裙,裙摆上的花纹用赤金丝绣织,腰间配戴着禁步。 “嫂嫂。”谢云开口唤道。史琳琅于谢云而言,虽未进门,却已经是谢家的人了,故而才会唤声嫂嫂。 “于归,你来兰陵莫非也是为的长临?”史琳琅直接开门见山,沉静的凤眸望着谢云的脸。 “非也。起先我并不知兄长在兰陵,我来兰陵是为的宜室,宜室来兰陵的路上受刺客暗伤,心中记挂,故而来的兰陵。来了兰陵后,宜室告诉我兄长在兰陵。” “长临当真在兰陵?”沉静的双目顿时起了波澜,手指骤然收紧。 “宜室不骗人,想来应当是的。”谢云思索。 “这里说话不大方便,不如去家酒楼,到了里面再细说。”史琳琅恢复平静提议道。 谢云没有反对。 待谢云下了马车,便见陌苏,谢悦与轩辕宸站在式微身后。 “我们,换个地方罢。” 熙景阁。 式微伸手扶着史琳琅下了马车,一行人走了进去,谢云进了里面将怀里的令牌给掌柜的一看,掌柜便安排小二带着几人去了房间,掌柜的紧跟其后。 熙景阁是影楼在兰陵的分舵,外面看上去是一家酒楼客栈,实则许多人都不知这里是影楼分舵。熙景阁的掌柜正是影楼分舵的舵主。 一进房间,掌柜打发着小二离开,自己顺势关上门。 “影楼兰陵分舵舵主曹卓参见风华郡主!”掌柜单膝跪地,低头抱拳,声音铿锵有力。 式微虚扶着史琳琅在圆桌前坐了下来,自己站在她的斜后方。 “起来吧。”谢云低眸倒了杯温水给史琳琅。 “是。”掌柜站起身,低着头,也不看谢云。 “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出去做事吧,我们几人坐在一起说些话。” “属下告退。”掌柜弯腰抱拳退出了房间。 “臣参见元琅公主。” “臣女参见元琅公主。” “草民拜见元琅公主。” 陌苏三人齐齐向史琳琅行礼。 “多礼,诸位请坐,不必客气。”史琳琅浅笑出口。 听到史琳琅这句话,四人纷纷坐了下来。 “嫂嫂,刚才在马车上,你的意思是你来兰陵是为的兄长?”谢云的手放在桌上,低垂着眼眸。 “我喜欢深居简出,如果不是因为长临,我会跑来兰陵?”史琳琅笑问一声。 第63章 算命 七日前,史琳琅人在琅琊。那日刚解决清琅琊当地的贪官污吏,心情大好,便与式微在集市上闲逛。 “这李算命算的还真准,半个月前我去问他,何时能得一笔财。他说半个月后寅时在东郊城外桃树底下等着。” “他叫你去那里做什么?” “你听我给你说。那日我让孩子他爹去了,刚好遇到一位落难的贵人,受了重伤。孩子他爹见了带去医馆诊治,贵人醒后为了报恩,给了一笔钱。” “你不会诓我呢吧?”身旁的人显然不信。 “我几时骗过你?你不是要给你家儿子求姻缘吗,你去找那李算命算算不就知道了?” “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神,我就去算算。” “前几个月隔壁张家的那个妇人不是怀孕,即将临盆吗,张家婆婆求孙心切,去算了算,那李算命说怀的是两个孙子。嘿,你猜怎么着,等那张妇人生下后,果真是对双生子,一胎两儿!” “这李算命这么神?” “还有还有,前些日子刘家那个员外的儿子要与城西吴家结亲,本来已经选好日子定在初八。刘员外找李算命算了算,李算命说这日子会有血光之灾,是为大凶,故而延迟了两日。” “初八,哦,对。初八那天不是有强盗来城里吗。” “可不就那日吗!” “这么神,你快带我过去算算!” “走!” 两名妇人从史琳琅身旁经过,所谈之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史琳琅耳中。 “公主。”式微看向史琳琅。 “我们也去算一算。”史琳琅道。 “公主,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为了长临,再如何荒谬我都不在乎!” 听完史琳琅所说,屋内屋外一时寂静,只听得窗外的树叶沙沙声,鸟鸣声,树影婆娑,小贩的吆喝声不断响起。 “所以是那李算命告诉嫂嫂,要想寻人,需得来兰陵。”谢云打破这份寂静,朱唇微启,清亮好看的美眸落在史琳琅的脸上。 “嗯。” “公主要寻之人,身在兰陵,却不可相见。这份相思之苦,需得再忍耐上些日子。” “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天将变,暗夜沉,金龙出,四海定。” 史琳琅的耳边不由得响起那日自己同李算命说的话。 “公主,兄长的确人在兰陵。”谢悦说着便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史琳琅。 “莫寻,归去吧。”史琳琅看着纸上写着五个字,面色骤然一变。 “是长临的字迹没错!”那只捏着纸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里欣喜若狂。 四年了,她终于有了关于他的一点音信! 谢云拿过纸,看了看。那上面的字迹工整,有筋有骨,的确是谢玉的字。 “臣斗胆进言。” “惊鸿世子请讲。”史琳琅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悦与激动。 “元琅公主莫要高兴太早。” “世子什么意思!”史琳琅不解出声,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长临即便人在兰陵,却也是被囚禁在此,无人可救。” “陌苏,你说明白一些。什么囚禁,何人能囚禁长临?” “依臣对长临的了解,这世间并没有可以囚禁长临的人,可如果是长临甘心被囚于此呢?” 史琳琅面上的喜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长临在牺牲自己,保全他所在乎的东西。” “他怎么可以这般的自私,全然不顾及我!”史琳琅压抑着自己,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隐隐有血丝从掌心渗出,双目通红,泪湿眼眶。 “或许,兄长甘愿被囚正是因为公主呢?”谢云开口安慰。 “是吗?若真是如此,他可曾问过我的感受!于归,你兄长真够狠心啊。”史琳琅悲笑出口。 “嫂嫂莫哭,兄长也是不愿看到你哭的。”谢云满目心疼的望着史琳琅。 “公主,惊鸿世子说的不错,或许楼主当真是为的你呢。公主,保重身子,一定要等到楼主出来见你。”式微忍不住出声劝慰。 “我一度以为于归是这世间最为心狠之人,似长临那般宽厚仁慈之人是断不会心狠的,如今我才明白,最为心狠的是他谢长临!”史琳琅咬紧了每一个字来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躲在熙景阁房顶上的郭山河闻言,不停的叹息。 他有那个权利给谢玉机会,可他太过固执。 颓澜小居。 “长临,我相信,如果你做了大官,大周一定会更好!” “琳琅,待我金榜题名,我定娶你过门!” “好!” “琳琅,此番去往荆州不过月余,你等我,再等等我,这次回来,我们便成婚!” “好,我等你,长临。”史琳琅依偎在谢玉怀中,满脸幸福。 再睁开眼,谢玉看着这座囚禁了自己四年的颓澜小居,不由得苦笑一声。 谢家与史琳琅之间,他到底是负了史琳琅。 “想不到长临你还是影楼楼主。”郭山河突然出现在颓澜小居。 “谢家本就出身江湖,谢家先辈为天下苍生安定,才跟了大周开国皇帝。谢家的世代儿女,无不向往逍遥自在,快意江湖的日子。但却被庙堂,被黎民百姓束缚。” “你也曾向往过?”郭山河问他。 “谢家人的骨子里,都是如此。”谢玉转过身,负手而立,一双黑眸望着凉亭外的郭山河。 第64章 是四哥哥 良久,郭山河抬手撩起长袍走上台阶,进了凉亭。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你是影楼楼主的身份?”郭山河坐下,仰视谢玉。 “不好奇,这层身份,你早晚知道。” “你走后,影楼便交由风华郡主代管,是吗?” “是。于归会替我把影楼管好。” “长临,你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吗?” “你会吗?”谢玉笑着反问。 郭山河听后,面上一怔,对啊,他会吗? “长临以为呢?”郭山河转而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谢玉没有回答,只是眼睛定定的看着郭山河。 是夜,帝京,逍遥王府,书房内烛火跳动,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在窗户上。 “王爷。”钱九现身,单膝跪地,右手柱地。 “嗯,何事?”魏玞垂首盯着桌案上今日刚被明盛帝赏赐的字画。 今日下了早朝,魏玞便被明盛帝叫去御书房,拉着他唠了几句寻常话,便让身侧侍奉的宋公公将一幅字画赏给了他。 “郑姑娘与柳染已经到了帝京。”钱九回道。 魏玞缓缓抬头,黑眸沉沉。 “现下人在何处?” “揽华街东南方,印光客栈。” “好,本王清楚,你且下去。” “是。”钱九应声,当即消失在书房内。 夜又深了一些,印光客栈,郑菖蒲已经在柳染的服侍下喝过了汤药,穿着一身亵衣,长发披散,准备躺下。 “小姐,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再出去打探公子的下落。” “好,你且去吧,这几日辛苦你了。”郑菖蒲抬眼对着柳染说道。 “是。”柳染应声,转身便顺手端着铜盆,吹灭了蜡烛才离开了房间。 郑菖蒲掀开薄被刚要躺下,便听见有什么动静在房间内响起。 “是谁?”郑菖蒲收下动作一顿,警觉出声。 “是四哥哥。”来人开口,脚下的步子走向床帐,闻过无数次的青竹香气越来越近。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郑菖蒲心下一喜,连忙下床直奔那人。 “四哥哥!”郑菖蒲扑进那人的怀里,双臂紧紧的搂住他的腰,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放了下来,多日吃的苦对郑菖蒲来说都是值得的。 待烛火在房内再度亮起,郑菖蒲已与那人面对面而坐。 那张脸赫然是魏玞! “菖蒲怎么想着来帝京找四哥哥了,四哥哥不是答应你了,等四哥哥把帝京的事情处理清就过去接你吗?”魏玞伸手,温柔的摸着郑菖蒲的头顶,眼里写满了疼惜与怜爱。 郑菖蒲浅浅一笑,细声细语道:“我等不及你去接我了,所以才会擅自做主带着柳染过来帝京寻你。” “四哥哥不会怪菖蒲的,对吗?”郑菖蒲继续问道。 “不会。” “这几日菖蒲和柳染一直再打听四哥哥的下落,可却无人知晓,更甚至有人说帝京没有这个人。四哥哥,你的名讳当真是珷玞吗?” “四哥哥还能骗你不成?我的好菖蒲,四哥哥人经常不在帝京,他们从何知道我?” “也对,四哥哥在锦官城那么多年,帝京人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菖蒲,瘦了。”魏玞的手抚上郑菖蒲的脸颊,满目心疼。 郑菖蒲如今这番模样可比在锦官城的时候消瘦许多,心中不断地自责。 “无妨,日后会长回去的。对了,四哥哥怎么深夜过来这里?”郑菖蒲有些不解。 “白日琐事杂乱且多,无暇过来见你,故而才会夜间寻你。” “原来如此。”郑菖蒲的眼睛弯了弯。 “菖蒲,这印光客栈在帝京是出名的价高,来帝京能住此处的只有世家大族,寻常人并不能住的起。你的身上可是带足了盘缠?”魏玞隐隐的有些担忧郑菖蒲身上带的钱不足。 “怪不得我如何问贵女,贵女都不肯告诉我这价钱如何,原来这地方是给身份金贵的人住的。” “贵女?菖蒲,你所说的贵女是谁?” “四哥哥竟不知吗?” “在这帝京,谁家身份四哥哥不知道。”魏玞失笑一声,黑曜石般的深邃眼眸定在郑菖蒲水灵可人的脸上。 他最初喜欢郑菖蒲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份纯洁无瑕,未经世俗沾染,干净到清澈! 随着日子的推移,魏玞现在爱郑菖蒲已是深入骨髓。于魏玞来说,没有郑菖蒲,他便不会去夺九五之位,可如果有,那这个九五之位,他必然是要拿到手中的!他想给郑菖蒲最尊贵的身份,最美,最让世人艳羡的婚礼! “贵女当然是大周赫赫有名的第一美——迎霜贵女啊!”郑菖蒲掩面笑道。 魏玞听闻,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菖蒲初来帝京,怎会认识迎霜贵女?”魏玞狐疑。 说到这儿,郑菖蒲的眼圈立即红了起来。 魏玞一见,心中咯噔一下,出事了! 三日前郑菖蒲在来帝京的路上,被人骗光了盘缠,只能靠着变卖首饰来支撑。 昨日好不容易到了帝京,一进城门口,主仆二人逢人便打听魏玞。一直打听到乌衣巷。 “小娘子可是要寻人?”一名大汉窜出来,笑的一脸真诚。 “是,大哥可认识珷玞?”郑菖蒲轻声询问,水灵的双眸一眨一眨的望着眼前的大汉。 第65章 老将军来了 那大汉越看郑菖蒲,心中的淫邪念头愈强。 “自然是认识的,他现在身有要事,不方便过来接你,因而派我过来找你,他人就在前面的那间茶肆喝茶,我带你过去可好?” 郑菖蒲不疑有他,点点头便跟着那名大汉离开了。 柳染见状便跟着郑菖蒲过去,心下留了个心眼,一路上都有在观察着,对于刚才那大汉的话,柳染将信将疑。 跟在身后的柳染对于大汉带的这条路,觉得越走越不对劲,前面那人带的路,与刚才的繁华地界相比,越来越冷清,何处来的酒坊茶肆! “小姐,不对劲。这条路,恐怕不是通往茶肆的路。”柳染快走几步到郑菖蒲身侧,附耳低语。 郑菖蒲一听,当即停住了脚步,小声问她:“柳染,你确定吗?” “这人看上去给奴婢的感觉很不舒服,而且奴婢心底毛毛的。况且,这人带路越来越偏,不如趁现在赶紧逃走。” “好!”柳染是郑菖蒲最信任的人,无论柳染说什么她都相信,毕竟她们二人在一起这么久,更甚至陪她从锦官城千里迢迢的来到帝京,便是这份心都容不得她怀疑! 柳染与郑菖蒲放慢了脚下的步子,渐渐的与前面的大汉拉开了距离,主仆二人相视一眼,轻轻点颌,轻声轻脚的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就跑。 那大汉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回头,却见那主仆二人已跑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他也不着急追,因为他留有后手! 而此刻郑菖蒲与柳染正在庆幸逃出生天。 只听身后那大汉吹了声口哨,从四面八方迅速又出现了几名大汉,拦住了两人去路。 “小姐,跑这边!”柳染指了指西侧的小路道。 “嗯!”郑菖蒲白着一张小脸,右手捂住胸口,细眉紧蹙。 “小姐,再忍一忍!”柳染此刻也是担心郑菖蒲的身体。 “好,我们快逃。”郑菖蒲喘着大粗气道。 二人拐进西侧的小路,不想,那条小路确实个死的!让她们主仆二人无路可去! 柳染咬了咬牙,望着不断逼近的几名大汉,放声大喊:“救命,救命啊!快来人呐!有人要强抢民女!” 郑菖蒲的额上浮现出豆大的汗珠,心底越来越慌。主仆二人不断的后退,不远处的五六个大汉不停的向二人逼近。 郑菖蒲躲在柳染身后,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满眼的恐惧。 站在郑菖蒲身前的柳染虽然心中害怕,却还是挡在了郑菖蒲身前,魏玞那般的信任她,她不能让身后的女主子受了苦! “小,小姐莫怕,有柳染在,他们不敢怎么样!”柳染声音发颤,此刻她已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这两位小娘子长得还真是貌美如花,尤其是后面那个,啧啧啧,不知道玩起来如何!” “小娘子别害怕,让哥哥疼疼你!” “小娘子别后退了,后面可没路了!” 郑菖蒲转头一看,果然后面没有路,只有一面墙! 顿时,主仆二人心升绝望,刚才无论她二人如何呼救都没人过来,眼下看来,她二人是躲不过这场祸事了…… “四哥哥,菖蒲与你怕是缘分已尽!”郑菖蒲的如玉般的脸上划下两行清泪。 主仆二人被笼罩在一层浓黑的阴影下,看不见任何光! 就在郑菖蒲认命之时,空中飞来了三枚银针,狠狠地扎在了为首的大汉手上。 那大汉当即痛呼出声,抱着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龇牙咧嘴的模样看上去甚是狰狞! 郑菖蒲将那日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魏玞。 “所以,那日救你们的是迎霜贵女谢夭?” “嗯!四哥哥,你知道吗,那日菖蒲见到迎霜贵女的时候,只觉得她比传闻中的模样还要好看,菖蒲与她,根本无法比作!”郑菖蒲一提起谢夭便来了兴致,直至现在,一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便忍不住的回味。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得不似人的仙女! “四哥哥,这家客栈也是贵女安排给菖蒲住的,她还帮助菖蒲在帝京找你。四哥哥,哪日你若是得了空,便与着菖蒲一起去谢过贵女!” “自然。”魏玞的眼底掠过一抹深沉。 白日,谢府,清韵楼。 阿琴从外面匆匆而来,垂着头,一副忧思不解的模样。 “贵女。”阿琴进了清韵楼后,向坐在榻上的谢夭行礼。 “如何,可有消息?”谢夭的清淡水眸看着手中的书籍,玉指翻过一面书页。 “没有,这两日奴婢探了又探,可却始终查不到此人。”阿琴叹息回道。 “贵女,这帝京并没有叫珷玞的人,也没有哪家大族是姓珷的。是不是,郑姑娘所说之人是随意编了个名字来诓骗她的?”站在一侧侍奉谢夭的阿筝皱皱眉头。 “打探人一向是奴婢最在手之事,所查之人至多不过一日便能打探出来。” “阿琴,你再辛苦一点,再探查一番,如果再过两日还未打探到,便不要再查了。”谢夭偏过头来看向阿琴。 “是,奴婢明白。”阿琴应声。 “贵女,老将军的马车已到府门口,将军与夫人托小的过来告知贵女,请贵女快些去府门口迎接。”传话的小厮急匆匆的进来对谢夭行了一礼,将话传给了谢夭。 第66章 谢老将军 谢缙 庄严的谢府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样式简朴又低调,便是随行的小厮也不过十人。任谁也想不到,这马车里坐的人身份是何等尊贵! 谢名江与陆连夏带着一众府人出来,浩浩荡荡竟有百余十人! 谢夭带着六名侍女从清韵楼疾步赶来府门口。 “阿爹阿娘。”谢夭提着裙摆向谢名江夫妇走去。 “你祖父来了,同阿爹阿娘过去接祖父下马车。”陆连夏转过身对谢夭温声道。 “是。”谢夭福了福身。 随即,谢名江携带妻子女儿走下台阶。 “阿爹。”谢名江拱手弯腰,态度谦顺。 “公公。”陆连夏行礼。 “祖父。”谢夭出声行礼。 “我等恭迎老将军!”府门口的小厮,婆子,丫鬟,侍女齐声大喊,声音震耳欲聋,气势十足! “嗯。”马车里传出谢老将军沉稳之音。 马车旁已备好了木阶供谢老将军下来。 “下马车!”站在木阶一侧的小厮高喊。 车帘被一名侍从掀开,略显昏暗的马车立时明亮许多。 一双深沉冷静的双眼缓缓睁开,眼角的皱纹交错而生,嘴角已有下垂之态。杖乡之年的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白须长至胸前,衣着朴素,老人因久经沙场,故而身上的杀气略重,他已经很克制自己身上的杀气,却仍是收敛不尽。 老人虽是杖乡之年,但相貌却依旧迷人,这个年纪若是再有女子瞧上亦是情理之中。 此人便是谢名江的父亲,大周最负盛名的谢老将军——谢缙! 谢缙,未及弱冠便从军,护守边疆,立下功勋不计其数。景德帝在位时,御驾亲征外敌,曾与其九经生死,更是让其挂帅。 景德帝为其一封护国大元帅,二封镇国神将! 在大周的历史上,谢缙是第一人! 二封之时,谢缙不过四十! 谢缙出了马车,由自己的贴身侍从扶着下了马车,抬起的双目眯了眯,望着谢府门口上的那块楠木所做的牌匾,不由得回忆起往昔的峥嵘岁月。 这块楠木牌匾上写着两个赤金大字:谢府,一旁还写上了牌匾所做日期,甲辰年桃月壬巳日做。 牌匾的周围用金银丝交织围起来,看上去尊贵非凡! 这块牌匾是景德帝一封谢缙是所赐下的牌匾,到现在已有近五十年! “绪江。”谢缙出声唤道。 “阿爹。”谢名江走过来,绪江是谢名江的字。 “于归和宜室那两个丫头呢?”谢缙问他,目光徐徐的转过来,落在谢名江身上。 谢缙本有四个儿子,大儿子,三儿子,四儿子都因为在三十多年前扞卫大周惨烈牺牲! 只有谢名江在三十多年前侥幸活了下来。 “她们姐妹二人现下人在兰陵。” “兰陵?”谢缙惊诧一声。 半刻钟后,前院,正堂。此时正值暮春之尾,前院所种的杜鹃,紫荆,丁香等花竞相开放,满园清香。惹来了不少蝴蝶蜜蜂,画面美不胜收。 正堂内,谢缙在太师椅上稳坐如山,下坐的是谢名江夫妇与谢夭。 “这么说来,你们都不知宜室跑去兰陵是为何事,连同背后伤她之人也不知。” “不错,阿爹,这些也只能等于归回来才知道。” “灼之,你阿姐去兰陵,为何不带侍女?”谢缙的眼神转而落在了谢夭身上。 “祖父,灼之再三劝诫,但阿姐性子执拗,不肯带上阿诗阿词。”谢夭起身回道。 “于归可有说何时归来?” “约摸就这两日了。”谢夭思索了一番。 “嗯。于归同那小子怎么回事?她不是喝下忘情水,将所有过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如今这道婚旨又是为何?莫不是她记了起来?”谢缙一连问了谢夭三个问题。 “阿姐的确忘得一干二净不假,这道婚旨是惊鸿世子向皇上求来的。关于曾经的那些,阿姐并未记起。阿娘也说,这忘情水实在霸道,阿姐若是记起来,便只有三日可活。” “什么!”谢缙当即拍桌而起,双目圆睁。 谢名江夫妇此刻面上挂起了愁容。 屋外的鸟鸣声如今传到几人耳中,难听又心烦。 兰陵,城门口。 “宜室,嫂嫂,下月十五大婚,二位能否回来。”谢云黑白分明的清亮双眼盯着谢悦,手上牵着缰绳,暖风徐缓,直吹的人心醉。 “长姐大喜,宜室必然是要在的。” “若是能找到长临,自然是会去的。” “嫂嫂寻到兄长后一定要给于归来信。轩辕公子,舍妹就劳烦你看顾了。”谢云的目光转向轩辕宸。 “无妨,郡主客气。”轩辕宸的声音里毫无波澜。 “一路平安,于归。”史琳琅细眉微蹙,沉静的秋眸里流露出些许牵挂与担忧。 “嗯,一定!”谢云淡笑应声。 “好,照顾好自己,宜室。”谢云上前一步,拍了拍谢悦的肩膀。 “届时,还请诸位赏脸去并肩王府去喝喜酒。”陌苏忽然开口,唇角上扬。 “自然。” “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陌苏。”谢云扭头对陌苏开口。 “好。诸位,告辞!”陌苏抱拳。 “路上小心!”史琳琅再次叮嘱出声。 谢云与陌苏一同翻身上马,拉着马头转过去,扬起手中的马鞭,一骑绝尘。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第67章 黑夜遇袭 直至二人彻底消失,几人才收回目光。 “公主,咱们回去吧。”轩辕宸道。 “公主,臣女送你回熙景阁。”谢悦别过头对史琳琅说道。 “好,咱们回去吧。”史琳琅张口,式微跟在她的身后,默不作声。 一路上,谢云与陌苏的马匹所过之处,尘土飞扬,久久不能落下。 夜幕低垂,繁星密布,一轮明月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之上,皎洁美丽。今夜的天空分外好看,晴朗无云。 陌苏从一条湍急的溪水旁打了两竹筒的水过来。 岸边生着一堆火,上面烤着野鸡还有鱼。 离火堆远点的地方,飒露紫与青骓各栓一棵大树,谢云一只手中拿着草喂着马,另一只手抚摸着马头,手下的毛发光滑细腻,马儿也是温顺非常,青骓拱了拱谢云的手,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一侧的飒露紫低头吃着谢云抱给它的草料,时不时的发出声音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陌苏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失笑。 “你笑什么?”谢云转头对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陌苏问道。 “你的飒露紫吃醋了。” “谁叫它今日不安分,还是你的青骓好啊,乖顺,哪像我的飒露紫,野的难以拿捏!”谢云回过头,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青骓。 青骓真是越看越叫她喜欢! “从前你去马场见青骓的时候,还吵着要与我换马。” “那后来为何没有换?”谢云将手中的草喂干净后问道。 “自然是因为谢大司马。谢大司马觉得荒唐,所以才没让你换,为此你不仅挨了顿骂,还领了十棍。” “当真如此?我曾经竟这般的顽劣荒唐?”谢云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的事情! “自然。”陌苏笑道。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漫步到火堆旁,谢云提起裙摆就坐在了温凉的石头上,起手转了转木棍。 火光映在谢云的脸上,衬得她眸子晶亮,看上去她很眼馋的眼前的野鸡和烤鱼。 她这模样落在陌苏眼中,甚是可爱。 “好香,陌苏,可以吃了!”谢云开口,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嗯,可以吃了。”陌苏拿起一条烤鱼递给谢云。 谢云伸手接了过来,张嘴就咬了一大口,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有些胡饼,你要不要吃一些?”陌苏问她。 “嗯?还有胡饼?要的要的,陌苏快些拿与我!”一听陌苏带着胡饼,谢云双目瞪大,紧忙招呼。 陌苏起身走到青骓身旁,将洒满芝麻,又大又圆的胡饼拿了出来,走过去给她。 “好久不吃胡饼,还真是想念在军营中的日子。”说着,谢云接过去后,咬了一口胡饼,这熟悉的味道,真让她怀念…… “在边疆虽是风餐露宿,却是比帝京还要自在逍遥。帝京看似繁华富贵,实则处处礼教束缚,令我难以呼吸。若是一步行错,轻则人后唾骂,重则……”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谢云的神色有些落寂。 “成婚之后,于归若是不想留在帝京,我随你逛遍大周。” “我还想去梁国看看,去西域见见,去北疆瞧瞧!”谢云用拿着烤鱼的树枝在空气中比划。 “好,我都陪着你。”陌苏笑望着谢云,声音里充满了认真。 谢云对上他的眼,良久用力点头,眼睛弯了起来。 “夜深露重,有寒意,于归怕不怕冷?” “我带着披风,无碍。” “如此更好。” “你呢,可有带着御寒的物什?若是没有,便与我一起盖披风,可好?” “出来匆忙,并未带着,既然于归说了,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陌苏的笑意加深,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 谢云这番提议对陌苏来说,真是,甚好!他适才还在想找什么借口能与她亲近,现下,这不就有了吗! 夜半时分,谢云与陌苏背靠着粗壮的树干,陌苏见谢云睡得熟,便轻手将她的头动了动,枕在了自己的肩上,才满意的闭眼睡去。 陌苏闭上眼睛不过半刻钟,暗处的黑衣人手握雪亮的长刀,形成一个包围圈,从远处向二人逼近! 正在黑衣人们举起刀,准备落下之时,谢云与陌苏同时睁开双目,二人迅速起身,谢云披上云肩披风,漂亮的清眸里流露出无尽的冷酷杀意,手持星华剑。 站在谢云身侧的陌苏将手中的曜魄拔剑出鞘,皓白如雪的剑身透着一股高洁出尘之意。 “醒了?那才有意思,上!”黑衣人的头目见状冷哼一声。 顷刻间,那群黑衣人都围了上去,谢云陌苏也不落后,动手与他们打了起来。 两人由于武功不俗,黑衣人很快被解决了一半。眼下谢云与陌苏背靠着背,她握着的星华剑也一直未出剑鞘。 “谁派你们来的?”谢云冷声问道。 “这个,你无需知道,郡主与世子只需明白,今夜,必定是你二人命丧黄泉之夜!”那黑衣人的头目说完,再度举刀朝两人劈去。 两人立即闪开,谢云的右手放在剑柄上,拔剑出鞘! “星华剑出鞘,必饮血!”黑衣人惊呼道。 “认得它?死在它的剑刃下,到阎王那里去报道,你也算是体面。”谢云抬抬下巴,目光蔑视。 只见星华剑剑身寒光乍起,剑刃泛着森冷的光泽,令人见之从心底害怕恐惧! 第68章 于归,小心 黑衣人的头目收回目光,看向谢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的确,不过,谁是鹿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扔下这句话,谢云动手与他们打了起来,陌苏也不落下风,紧跟而上。 “于归,小心!”陌苏见有人从背后偷袭,心里慌了神,一剑插在自己跟前的黑衣人胸口处,身影一闪,挡在了谢云背后。 那一刀扎在了陌苏的左肩的肩胛骨,血立刻染红了衣袍,黑衣人利落的将长刀拔了出来。 陌苏也不吭声,抬眼挥剑抹了那人的脖颈,那名黑衣人当即鲜血直涌,直挺挺的倒地而亡,死之时,双目凸出,睁的老大! 谢云听到身后的动静,解决了眼前的蝼蚁,转身扶住陌苏,陌苏顺势倒在谢云身上。 “如何?你莫要吓我。”谢云拧眉出声。 “于归,你若是没有我,该如何是好?”陌苏有气无力道。 “你莫要言语!”谢云说完话,当即撒出去一把粉末,带着陌苏骑上飒露紫,青骓跟在后面离开了。 待粉末散尽,黑衣人的头目道:“追!” 谢云手中攥紧缰绳,身后的陌苏将手环在她的柳腰上,头靠在谢云的肩上,额上的冷汗一直往外冒。 很快,谢云带着陌苏和两匹马来到一座破庙,谢云一手拿着星华剑一边架着陌苏进了里面,扶他坐下后,借着明亮的月光,谢云看了看陌苏的伤势。 “还好,并未伤及根骨。”谢云庆幸一句,说着,便见她拿出金疮药来,手上用力撕开陌苏的衣袍,把药撒在他的伤口处,又接着扯下裙摆的布条,给陌苏包上。 陌苏现下因失血过多,唇瓣发白,头也有些昏沉。 “这一次,我总算护住你了!”陌苏抬头仰视着谢云的侧颜,说话比刚才还无力上一些,他的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来。 “别说话,存些气力。”谢云解下披风,盖在陌苏身上。曜魄剑被谢云放在陌苏的手边。 不想,谢云这厢刚处理清,那厢的黑衣人已经追杀至此。 谢云耳力灵敏,方圆五里的动静她都能听见,便是地上过路的蚂蚁爬过的声音亦是躲不过她的耳朵。 拿起搁置一旁的星华剑,谢云便站起身,转过来,星眸望着破庙外面的黑衣人,眼底掠过一丝嗜血的兴奋! “于归。”陌苏看着眼前那抹雪色高挑清傲的背影,不禁皱眉担忧出声。 “好生休息,你看着便可,这些人,我很快就能处理清。”谢云侧了侧头,宽慰陌苏。 她一身浓烈的嗜血杀意,手执星华剑,看向黑衣人的眸子犀利冷酷。 大风起,谢云的裙摆被风吹起,星眸微眯。 “轰隆”一声,深蓝色的幕布裂开几道亮眼的痕迹。明明是个晴朗无云的静谧之夜,却突然变了。 眨眼间,双方的人都动了,数十人围着谢云打,出手无情,阴毒至极! 谢云不愧是上过战场的沧溟将军,出手干净利落,刁钻古怪,招招夺命,让人无力招架,防不胜防。 数十人打谢云一个都显得格外吃力! 陌苏盯着那道在人群里移动,变换位置的雪色身影,瞳仁里充满了担忧。他很怕,很怕谢云受伤。 天上开始掉雨点下来,初时下的慢,绵绵而细,渐渐的,雨下的越来越快,雨点也比方才大上些许,砸在人的脸上,冰凉又有力道。 一炷香的时辰,黑衣人被谢云尽数灭完,缺胳膊少腿的不在少数,多数人是一剑便被交代了性命。雨水混合着红色的血液形成一条河流出了寺庙。 “谁人给的胆量,我你们都敢打,真是佩服你们的勇气。”谢云眼神冰冷,垂眸对着地上的尸体便是一顿冷嘲热讽。 随即,谢云将星华剑收回剑鞘,回身大步走进庙里,面上从容不迫,沉稳冷静,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轰隆”!又是一声,闪电的光亮映在谢云的脸上,此刻的她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罗刹鬼! 待谢云进了里面,却见陌苏已然昏了过去,于是她便在陌苏面前蹲下身,放下星华剑。 “陌苏,你怎么样?”清扬动人的声音里裹着几分关心。谢云的手轻轻拍了拍陌苏的脸颊,眉眼里是无尽的担忧。 “冷,我好冷,好冷,于归,抱着我!”陌苏虚弱出声,他双目紧闭,脸颊蹭了蹭谢云的手,顺时舒畅了些,皱起的眉也逐渐舒展开来。 下一瞬,便见谢云过去坐在陌苏身旁,拿过陌苏的手搁在自己的腰上,左手揽过他的宽肩,右手将披风往上盖了盖,随后也放在了他的肩上,头挨着头。 两人便是如此姿势过了一夜。 清晨,东方的晨曦破晓而出,日光直直的照进昏暗的破庙里。 陌苏的眼皮动了动,才缓缓睁眼,外面的光亮格外刺眼些,他忍不住想要抬手挡住。正当他准备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身旁有人。 见是谢云,陌苏微微浅笑,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谢云的睡颜,心里甜又暖,搂住谢云腰间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 此刻,陌苏左肩肩胛骨的伤处已然没了疼痛感,那金疮药是百谷神医秘制而成,世间仅此一份。 他想起昨日夜间之事,心中有了一番算计。 第69章 习武之人,手糙难免 日头又高了一点,谢云才醒。她醒后,稍稍抬眼,便见陌苏一副深思的模样,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谢云坐直身子,伸手揉了揉一双睡眼,打着哈欠问陌苏。 “没什么。”陌苏收回思绪,侧目微笑一句。 “哦,你现下左肩的伤如何?” “无碍,你给我用的金疮药很是好用。” “那外祖也不枉世人称他一声百谷神医。” “于归的外祖是百谷神医?”陌苏讶异出声。 “不错,我外祖正是百谷神医。” “那你可知你外祖现下人在何处?”陌苏追问。 “外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又怎知他人在何处?他老人家,比我还逍遥自在,从我记事到现在,我见他也不过十面。”谢云站起身,一边走一边活络活络筋骨。 陌苏抿了抿唇,没有再开口。 “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你有什么隐疾需要我外祖医治?”谢云转过身来逆着光。 陌苏摇了摇头,也不回答。 “其实,也不见的非得是我外祖,你若真有什么难以医治的病痛,我阿娘也可以。我阿娘的医术深得我外祖真传,比我外祖还厉害,能起死人,肉白骨。” 听了谢云的话,陌苏的眼神亮了亮,但又很快的黯淡了下来。 罢了,便是百谷神医都无法解开这忘情水,更何况是谢夫人了,即便她的医术在百谷神医之上。 陌苏如是想到。 “你怎么了陌苏?”谢云见陌苏神情变换,便张口问了出来。 面对谢云的问话,陌苏没有回应,只是温柔的笑了笑。 眼下因陌苏身负重伤,二人一路走走停停,用了整整七日才到帝京。等他们到帝京时,已经是五月初了。 这一路上,谢云总是会拉着陌苏听当地的一些奇闻怪谈,两人的感情比先前浓厚了几许。 帝京,并肩王府,谢云搀着陌苏下了马车。王府门口的小厮见了,立即过来帮忙,另一个则是回去招呼人。 “世子这是受伤了?”从王府里面赶出来的南淇眉头皱起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丝埋怨,双眼看着谢云。他的身后还有南瑛,南屿二人。 南淇从谢云手中接过陌苏的胳膊,却被陌苏凶狠的瞪了一眼。 陌苏这一细微的动作,谢云并未注意到。 而南淇的头垂的更低,他做错什么了,世子何故这般。 “嗯,回帝京的路上遇袭,他为了救我,以身挡剑。不过,你放心,他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再过四五日便会痊愈。对了,这瓶金疮药给你,每日换上两次,好的会快一些。”谢云从荷包里拿出来一枚精致小巧的白瓷瓶,放到南瑛手中,叮嘱了一番。 “多谢郡主,属下明白。”南瑛接过后,恭敬的应了一声。 秋叔带着一众小厮小跑出府。 “世子!”秋叔面上焦急,粗短的手指提着衣袍下了台阶,直奔陌苏。 “怎么了这是,可是伤到了哪里?”秋叔瞧陌苏脸色不对劲,担忧的问道? “没事,这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秋叔。”谢云开口叫了一声。 “郡主,咱们进去说话,外面人多眼杂,出了事也不好听。”秋叔向谢云行礼说道。 “好。”谢云点头同意。 “于归,你过来扶我,南淇双臂僵硬,令我不适。” “……”南淇的额上划下三条黑线。 谢云不疑有他,提起裙摆迈步径直过去,从南淇手中接过陌苏,陌苏将身体一半的重量放在了谢云身上。 “你这是作甚?方才还好好的,莫不是肩上的伤口又在作祟?” “好于归,我身体有些乏累,你搀我进去,帮我瞧瞧。”陌苏当即换了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南瑛三人见了,嘴角微抽。 世子何时这般的戏多了!梨园春的戏子都没他这么多!三年前世子与郡主,虽然也曾如此过,却并未像现在这样说来就来! 三人心想。 “嗯,你小心些台阶。”谢云眼睫微垂,轻声应到。 秋叔见了,一直在乐,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雅竹堂。 谢云搀着陌苏坐下,拿起他的手腕开始号脉。陌苏左手支着头,满眼笑意的望着谢云。 谢云幼时曾跟陆连夏学过一些,号脉,认草药都是懂的。但是谢夭完完全全的继承了陆连夏的衣钵,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即便是陆连夏都惊叹不已! “你这脉象不沉不浮,从容有力,不像……”谢云话未说完,陌苏双手抬起,环住谢云的腰。 “傻于归,战场之上你用兵如神,怎的情事之上却像个木头疙瘩?” “你又诓我!”谢云反应过来,拔高了声音,话语里尽是不满,微微流露出几分怒气。 “哪有诓你,我不过是想让你多陪陪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陌苏叹息一声,环住谢云的腰又紧了紧。 门口的南瑛,南淇,南屿盯着眼前这一幕,当即退了出去,没有任何的犹豫。 谢云张张嘴,到最后也没说什么,任由陌苏抱着她。 “于归,你的手又糙了。”陌苏沉默片刻再度开口。 “习武之人,手糙难免。”说完这句话,谢云的脑中忽而闪过一幅画面。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人,类似的场景。 第70章 我非我,却亦是我 女子正在演武场耍枪,男子缓步而来。女子一记回马枪,枪尖指向男子。 “千寂,你来了!快,你用刀与我比试比试!”女子面上一喜,收回长枪。 男子轻轻摇头,走过去拉起谢云的手。 “你看你这手,都是茧子,还这般的糙。”男子的话里充满了心疼。 “习武之人,手糙难免。”谢云满不在乎的收回手道。 “对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送你一个璎珞。”男子将带来的赤金珍珠璎珞拿出来给谢云看。 “千寂,你怎么送的都是女儿家的东西,你明知我不爱!” “于归,你是女子,非男子之身,我希望我的于归不仅爱武装,亦爱红装!来,戴上瞧瞧。” 男子走上前将璎珞戴在女子的脖子上。 回了神,谢云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陌苏。 “先前你的手比现在的还糙,幸亏我用药膏整日整日的给你涂抹,这才让你的手变得细腻柔嫩。” “什么药膏?”谢云来了兴致。 “那可是我从一本古籍上学到研制的,名字么,我可不能轻易告诉你,万一你回府后让你阿娘偷偷研制,那便不再是我的独门秘技。我怎么着,也得留个后手。”陌苏转过身倒了杯茶水,唇角挂笑。 “陌苏,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归,你这是恼羞成怒。”陌苏那道云淡风轻的话响起。 “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快晌午了,我要回谢府了。” “待我换下衣袍,亲自送你。” “岂敢劳驾惊鸿世子!”谢云阴阳怪气出声。 “于归,我现下身子不大利索,你过来帮我换下衣袍,可好?” “你的那些人都在外面,让他们帮你不比我好?”谢云朝门口的方向扬扬下巴,没好气的对陌苏说道。 “若是我执意要你呢?” “陌苏,我不是你的侍女,并且你我尚未成婚,男女有别,不成体统!我谢云虽如外界所传放浪形骸,可却也是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且说说,你是第几次这般对我了,你把我谢云当做什么了!”谢云一下就炸了毛,厉声大吵。 那双清亮好看的双眼里充斥着满满的怒意,对陌苏这般行径实在生气。 “可从前,你也不曾觉得什么……”陌苏明显怔了下,嘴唇蠕动,喃喃一句。 谢云缓了缓,放低了语气道:“我听崔阳泽说过,你我有段情,可后来为何忘却我并不知。眼下你我婚约,是你在一个月前的宫宴上亲自向皇上求来的。陌苏,自始至终,你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你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做曾经的我!过往纠缠我不知,我只知,而今的我并非当初的我,你怎可拿现在的我与当初的我比作呢?” “于归,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说什么?陌苏,这一个月来,你可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可有问过我的意愿?我谢云最是厌恶旁人替我做主!” “于归,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去体会曾经的你和我是如何相处的,我并未说……”陌苏急忙解释,眼里一片慌乱,他的双手抓住谢云的双臂。 “我非我,却亦是我。我已不同昨日,更不似当初。那日在曹记,你说你懂我,你的确懂我,但可惜的是,你懂的是当初的我,而非现在的我。”留下这句话,谢云深深的看了一眼陌苏,转身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独留陌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谢云刚刚的那句话。 谢云牵着飒露紫回的谢府。 刚到府门口,开门准备出去的小厮一见谢云,立时眯眼笑了起来。 “郡主回来啦,来人呐,郡主回来啦!”小厮扭头冲府里正在干活的下人们大喊。 谢云见了,适才在并肩王府的那份不快立即烟消云散。 府内干活的众人一听,忙往外跑。传话的小厮快步进前院正堂传话告知。 “恭迎郡主回府!”众人跪下叩首行礼。 “起来吧。” “是,郡主。”众人起身后,便有眼力好使的小厮过来从谢云手中接过缰绳,把飒露紫牵走。 “阿姐!”人未到,声先至。 听见这声音,谢云唇角的弧度大了几分。 很快,谢夭提着层层叠叠的裙摆出现在谢云面前,身后跟着六名侍女。 “郡主!”阿诗阿词见了叫出口,跑下台阶直奔谢云。 谢夭张开双臂抱住谢云,撒娇似的蹭了蹭谢云。 “好了,阿姐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谢云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谢夭的背。 “嗯,阿姐,阿爹阿娘回来了,祖父七日前便来了帝京。快些去见见。”谢夭催促出声。 谢云点点头。她拉着谢夭将一路上去兰陵的所见所闻,还有一些稀罕物什都讲给谢夭听。姐妹二人有说有笑的到了前院正堂。 “阿爹阿娘,祖父!”谢云进了屋喊道。 “谢于归,成何体统!给老子行礼!”谢名江暴躁出声。 “哦对对对,长云请阿爹阿娘,祖父安!”谢云恭敬行礼。 “谢于归,出去了一个多月,你给老子把礼节忘得一干二净,教你规矩的嬷嬷怎么说的!有老者先敬,其次敬父母,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谢名江坐在椅子上指着谢云骂道。 “哎?好像是这样啊!阿爹说的对!”谢云想了想,笑哈哈的应道。 第71章 用情至深 谢缙稳坐在前面,苍老深沉的双目盯着谢云,对于谢云这个孙女,禁不住想念远在江南的妻子。 谢云收了几分笑,转而又行礼:“请祖父,阿爹阿娘安!” “这还算个样子。”谢名江稍稍满意了些。 “于归,过来叫祖父瞧瞧。”谢缙笑眯着双眼,向谢云招了招手。 谢云漫步至谢缙跟前,将脸凑了过去。 谢缙那宽厚粗粝的大手拍了拍谢云的肩。 “好,好,甚好!” “祖父何意?” “平安归来,毫发无伤,如此不是甚好?”谢缙反问道。 “祖父说的没错,对了祖父,祖母在江南可还好?身子是否硬朗?” “你祖母在江南很好,身子康健,于归不必挂念。” “那为何祖母却未来帝京?” “一路舟车劳顿,我怕你祖母适应不及,伤了身子。” “也是。”谢云点头附和。 “于归此去兰陵,是为的宜室?怎么未见宜室归来?”谢缙纳闷出声。 “宜室在去兰陵的路上被人袭击,身负重伤,幸而被一江湖人所救,故而才留性命。宜室不肯归,是因为……”谢云上前一步,俯身在谢缙耳畔轻语。 谢缙听闻,眼底闪过一抹震惊,脸上的褶子都开始微微颤动。他的大手用力抓住椅把,眼眶里逐渐蓄起泪水。 “祖父莫要激动,眼下尚未明朗,不宜定夺,若是空欢喜一场于您身体大大不利。”谢云出言劝慰。 “对,对,于归说的对,我要保住这把老骨头,等到那一日!” “于归,你适才说宜室遇袭,那你可有查出什么线索?”谢名江眉头轻皱,语气里挂着担忧。 “影子并未查出蛛丝马迹,但那接单的七圣门却已被我命影楼灭了满门。” “儿啊,一路奔波,可有饿否?”陆连夏起身过来,拉起谢云的手,关心道。 “嗯,阿娘一问,才觉出自己饿了。” “阿姐,你的裙摆怎么撕了一块儿?”谢夭眼睫一垂,惊呼一句。 “从兰陵回来帝京的路上,遇袭了。”谢云明白,自己遇袭,是瞒不住的。 “什么!”谢名江当即站起身,眼里写满了怒火二字。 一次便罢了,两次,三次!真当他们谢家无男儿,竟如此嚣张欺辱!到底是哪个混账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 谢名江心想。 “绪江,晚些时候,陪阿爹去书房说几句话。”谢缙适时张口。 “是,阿爹。”谢名江拱手。 “那阿姐可有受伤?” “本该受伤的人是我,但却是陌苏替我挨了。”谢云眼眸半敛,遮住了眼底的思绪。 “那惊鸿世子如今怎么样了?” “有外祖研制的金疮药在,他还能出什么大事?” “于归,你与陌家那小子是怎么一说?”谢缙插了句话。 “宫宴之上,百官面前,亲自面上,求赐婚旨。” “我还以为,你是记起来自己与他的昔日情事。” “我记不起来,和他在一起时,脑海里总是会闪现自己与他曾经的零碎画面,但过后又总会忘记的彻底。” “于归,嫁过去后,好好待陌苏,他对你用情至深!”谢缙语重心长道。 “用情至深?”谢云望着谢缙,谢缙默声点颌。 他哪里用情至深了?她怎么没有看见? 一时间屋内外都是一片寂静,关于谢云与陌苏曾经的那些事情,众人缄默无言。 “于归,一会儿吃过饭便早些休息。”陆连夏开口心疼道,打破了这份寂静。 “好,阿娘。”谢云扭头应声。 夜晚,书房。 “阿爹。”谢名江进了书房,向谢缙行了一礼。 “嗯,过来啦。”谢缙望向谢名江。 “阿爹何故晚上找儿子来书房?”谢名江不解。 “你可知,今日于归回来时,在我耳边说的什么吗?” “难不成是关于长临?”谢名江大胆猜测。 “不错,的确如此。”谢缙绕过桌子走出来。 “长临身在兰陵?”谢名江激动道,眼眸里闪烁着泪花。 “嗯,不过是被囚禁罢了。”谢缙叹口气。 “囚禁?这世间谁能囚禁他?”谢名江听了这话只觉得滑稽。 忽而,谢名江脸上的笑一僵,逐渐严肃了起来。 “能囚禁他的除了高位上的那个人,还有谁可以做到?长临定是与他交换了什么,才会这般心甘情愿的让他囚禁。” “绪江,你说的不错。再者,两年前于归从北疆归来,路上暗杀不断,险些丢了性命,我一直觉得蹊跷。宜室去兰陵寻找长临,于归从兰陵回来,这桩桩件件,无不让人深思。” “阿爹,这到底是谁看谢府不顺眼!” “岂止是政敌,只怕高位上的人也看着碍眼,诸位皇子都已弱冠,夺嫡之争随时都会发生,我若猜的不错,这背后应该也有这些皇子的手笔。” 谢缙的一番话,瞬间点醒了谢名江。 “谢家树大招风,各派势力都想拉拢,高位上的那位更是忌惮。” “儿子明白。” “这些年来,咱们谢家的孩子,在这帝京举步维艰,处处谨慎,于归更是不惜毁掉名声。绪江,这世间哪个女子不重声誉,于归为谢家牺牲太多了。当年的重阳宫宴,唉……”谢缙摇了摇头。 “高位上的那个人,始终信不过谢家……” “不,他是想信却又不敢信。”谢缙转身对谢名江说道,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第72章 用心良苦 谢缙的这句话,让谢名江脑子发蒙。 “阿爹,什么意思?” “他怕谢家谋反,居功自傲。” “谢家的忠心,这还用怀疑吗?” “你以为,那个高位谁都能坐?绪江,你想的太简单了,朝政权谋如战场,亦是需要排兵布阵,思索敌方的路数及想法。” “儿子明白。”谢名江拱手。 “幸而这些文臣不曾弹劾过谢家,绪江,在朝堂上切莫居功自傲,应时刻谨慎,为我大周效力。一定记得,你所效忠的是大周,而非皇帝。” “是,阿爹。” “阿爹今日所说便只有这些,回去歇息吧。关于长临的事,莫要与你妻子谈起,眼下府中仅你我于归知晓便可。” “是。” “连夏若是问起咱们父子二人说的什么,只说这接二连三的暗杀,别的不要说。” “儿子明白。” “嗯,回去吧,明早还要上朝。” “阿爹早些歇息。” 谢缙听后摆了摆手,谢名江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书房。 待谢名江离开书房后,谢缙目光深深,这偌大的谢家,是时候到头了。谢家的一些规矩也该改改了。 皇宫,养心殿。 “臣参见皇上。”郭山河向明盛帝行礼。 “他在兰陵如何?” “长临,不,谢公子在兰陵很好,闲情逸致,甚是舒坦。” “呵呵……”明盛帝忍不住低笑起来。 “长临?山河,你长他几岁,你唤他名讳倒也不稀奇,迟早会有这一日,无妨你随意称呼他。” “是。” “山河,你可知朕为何会笑?” “臣不敢妄猜。” “四年了,是时候放虎归山了。” “皇上的意思是……” “让琳琅带他回帝京吧。” “皇上!”郭山河蓦然抬头,不大明白明盛帝的做法。 “虎是圈不住的,长临已经告诉了你朕为何囚禁你,但有一点,便是他也没有算到。”明盛帝顿了顿,缓步走下来。 “朕,在保护谢家,这是囚禁他最大的原因。朕早晚都要面对夺嫡之争,这个位子,从来都是鲜血淋漓。”明盛帝负手闭眼。 “皇上用心良苦。” “谢家是块肥肉,若要这个位子,拉拢谢家必不可免。谢家效忠的是大周,而非朕!朕始终记得谢缙当年在朝堂上对父皇说的话。” “谢缙,朕是大周的天子,朕可代表大周,大周就是朕!你所效忠的是朕!”景德帝龙颜震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从龙椅上站起来,伸手指着下面的谢缙。 “天子不是大周,大周是每一个人,上到天子,下到百姓,大周更是每一寸国土!微臣所守护的,所效忠的莫过如此。微臣虽是武夫,却也懂的为官之道。朝堂的波谲云诡,微臣可一笑而过,若是关乎效忠,呵,请皇上恕微臣不敬,微臣效忠的是大周!” “谢缙,你,好,很好,好的很!”景德帝气的当即拂袖而去。赵公公见了,并不惊讶,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哪一日皇上不是被谢将军气的离开金銮殿。 下面的文武百官亦是不觉得稀罕。 “退朝!”赵公公拂尘一甩,细声喊到。 明盛帝收回思绪道:“那一日,朕回了东宫,仔细的回味了一番这句话。竟觉得谢老将军所说不无道理。故而朕时刻提醒自己,大周需要谢家,不可对谢家疑心。谢家一片赤诚之心,对大周是赤子之心,这样的谢家,值得保护,受人尊敬!” “臣明白。”郭山河听了这番话,心中一片晴朗。 “山河尚在襁褓便被朕抱回东宫,由朕抚养。算起来,你也是朕的养子。山河,你是朕养在膝下一柄锋利的刀。今日朕将所有的肺腑之言都告知与你,是希望你明白朕。朕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臣,明白。” “山河,若有一日朕不在了,你替朕辅佐明君,照顾好大周,照顾好,谢家。”明盛帝的眼眸盯着下跪的郭山河。 “臣定当为大周尽心尽力!” “好,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 次日,谢府,澈棠楼。 “阿姐。”谢夭提着裙摆走了进来,谢云此时正在书架前找着书,随意的应了一声“嗯”。 阿诗阿词见了谢夭,福身行礼道:“请贵女安。” “你过来是为何事?”谢云找到书后,捧着一手捧着书看,一手翻页的走了出来。 “魏绣小产,昨日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今日过来,便是为的此事。” “你几时学会的这些,我记得你本不如此。”谢云抬眸看了一眼谢夭。 谢夭性子淡然,并不像是会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如今这是怎么了? 看向谢夭的眼眸里不禁多了几分深究。 “谁让她抢走了那属于你的位置。”谢夭气哼哼的回道。 “那日宫宴,她的腹部平坦,并未凸显出什么,怎会怀有身孕?” “岂止是阿姐未能瞧出来,那日只怕是除了魏绣和她的两位侍女,旁的人一个都不知。” “她怀有身孕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她为何会小产?照理说,她不应时刻宝贝着肚子里的孩子吗?”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会因此收回那个孩子。也是,她这样丧尽天良的人,又怎么配生孩子。”阿诗冷笑一声。 第73章 往事莫追忆 面对谢夭与阿诗的一唱一和,谢云一阵扶额,这二人现如今是被她带坏了么?怎生的变成了如此模样! “阿姐,萧翊的心中并未放下过你。”谢夭沉声说道。 “你如何知晓?” “魏绣小产第二日,我便带着她们六个去了一趟行宫。不过须臾,便从行宫回来府中,当下派阿筝出去打探。哪知,阿筝得到消息后回府告诉我说,萧翊一直都有让魏绣喝避子汤,因此……” “魏绣怀孕是她并未喝避子汤,对吗?” “不错。所以,我猜那萧翊对魏绣定然是极为不喜的。他若真心喜欢魏绣,怎会不让她留下子嗣?” “罢了罢了,往事莫追忆,他如今已成婚,而我也即将出嫁,说这些又有何意?”谢云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阿姐,我并未有什么言外之意,只是想告诉你,任凭魏绣再如何努力,她也不会成为萧翊的一生所爱。” “嗯,与我何干?灼之,阿姐眼下,不想再抓着过去不放。我与萧翊的过去种种,只当做梦一场罢。” “好,灼之不提这个了。阿姐,过几日并肩王府便会来人下聘,你可有准备好东西?” “一切照常。”谢云开口道。 “郡主,惊鸿世子来了。” “贵女,梁国太子有请。” 两名传话的小厮一前一后的进来行礼说道。 彼时,谢府大门口。 “千寂,从兰陵回来了?听闻还是带着伤回来的,莫不是英雄救美了?”一身红衣的祁霖望着不远处一身白袍的陌苏。 祁霖的身后跟着流景与伽何,陌苏的身后站着南淇,南瑛,南屿。 “你来谢府是为的迎霜贵女?”陌苏避开祁霖的话问道。 “不错,想邀美人出去一叙。”祁霖坦然出口。 “你这太子当的未免太过闲散了些。” “眼下是闲散了些,可若是回了梁国,便是想闲散都闲散不得。” “此番你来大周到底为何公务,进宫次数竟屈指可数。” “你这算是打探敌情吗?” “随你怎么想,不方便说也无妨,我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也不是什么稀罕,更不是机密,此来大周,不为公务,只为一人。” “迎霜。”陌苏唇瓣微启,一语道破。 “嗯。梁国女子虽好,但却非我所喜,我还是更喜欢大周女子,特别是谢夭!莫要说我,你呢,你来谢府是为何事?” “昨日惹心上人不快了,故而过来道歉。”陌苏低眉,自嘲一笑。想起昨日谢云那番话,陌苏轻轻叹气。 “风华不是爱闹性子的人,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竟能惹她不快?”祁霖只觉得稀罕,眼里透露着浓浓的八卦兴味。 “昨日对她逾越了。”陌苏此刻很是伤脑。 祁霖两三个大步过去,搂着陌苏的肩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说说,怎么个逾越法?”祁霖低声问他。 迎上祁霖那双妖媚多情的凤眼,便知他想入非非了。 “没多逾越,只是稍稍撩拨,她便恼了。”若是谢云在场听了这话,只怕当场气的跳脚!他那哪里是稍稍撩拨,简直轻浮,孟浪,不知礼义廉耻! “你如何撩拨了?”祁霖更是来了劲儿。 “只是让她帮我宽衣解带,换一下衣衫。我穿着亵衣,谁知她以为我要她连同亵衣也要换了。” “噗哈哈哈哈哈!”祁霖当即笑了出来。 “她那般简单的人,自然是会这么想的,也不怪乎她生气。” “她还以为我把她当侍女使唤,更是恼上加恼。” “这……若我是风华,自然也是恼的。” “此去兰陵,与她待了那么几天,好的让我以为她没喝忘情水。昨日她的话点醒了我。” “哦?她说的什么?” “我非我,却亦是我。我已不同昨日,更不似当初。”陌苏回道。 “风华说的没错,她已与往昔不同,你若以当初的种种来强加在她身上,她定然是会不舒服的。你需重新来认识她,重新了解她,尊重她的所有。莫要再做这种事。” “我知晓。” “你一向聪明,想来,昨日应该便已想明白了。” “昨日自她离开并肩王府,我迟迟不知作何反应,我想拦住她,告诉她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我这脚下似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无法迈步。” “那你今日打算如何哄她开心?” “我自有我的法子。” 二人说话的功夫,谢府传话的小厮便出来了。 “太子殿下,传话的人来了。”伽何走过来行礼道。 “世子,传话的人来了。”南淇紧随其后。 陌苏将祁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下来,对南淇道:“我这便来。” 说完陌苏整理了整理一下衣衫,昂首阔步的离开,留祁霖一人在那处偏僻的地方待着。 “走吧,咱们也过去瞧瞧。”祁霖的语调不紧不慢。 “是。”伽何应声。 “惊鸿世子,风华郡主请。” “太子殿下,我家贵女,今日身子不大爽利,故而不见客,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怪罪。”传话小厮恭恭敬敬的向祁霖行礼。 “贵女怎么了?可是昨日着了风寒?”祁霖心下一紧,忙问出口。 “贵女并未详说,但见贵女面色略微憔悴,偶尔咳上几声,想来应是如太子所说,感染风寒。”传话小厮答道。 “既如此,那便让贵女好生休养,本宫改日再来拜访。”祁霖闻言只好作罢。 “恭送太子殿下。”小厮行礼开口。 第74章 你莫要与我生分 祁霖当着陌苏的面,重重的叹气道:“千寂,本宫何时才能如你一般名正言顺的进去这谢府,还能不讨她心烦?” “臣下不知,臣眼下要去哄心上人,无暇顾及麒麟太子。”陌苏微微侧身向祁霖拱了拱手,目光略有几分挑衅,唇角的笑隐隐含着得意在里面。 见陌苏这模样,祁霖也不恼,不过失笑一声,便带着伽何与流景离开了谢府大门口。 陌苏轻轻垂头,抬手撩起衣袍缓步上了台阶。身后的三名侍从亦步亦趋。 约摸半刻钟的功夫,陌苏便被谢府的小厮带着绕过前院正堂,直接领去了澈棠楼。 澈棠楼。 “郡主,惊鸿世子带到。”小厮进来俯身拱手。传话小厮将陌苏带到澈棠楼时,谢夭已经带着自己的两名侍女离开了。 “嗯。”声音从西边暖阁传来。 “小哥退下吧,郡主暂时没有吩咐。奴婢请惊鸿世子安,世子请坐。”阿诗拨开琉璃珠帘,从里面走了出来,温声开口吩咐。 小厮离开后,陌苏随意的寻了个位置坐下,南淇三人则是站在陌苏身后。 谢云的澈棠楼,陌苏来了数十回,闭着眼睛走路都能知道哪个位置摆着什么物件。 阿词走上前,摆上茶果,接着给陌苏倒了杯茶水,便抱着托盘离开了。 又过了一两息的功夫,谢云才从西边暖阁里走出来。 “惊鸿世子过来澈棠楼,是有事?”谢云手中拿着一幅卷轴,也不知是画还是什么。黑白分明的清澈星眸望着陌苏,谢云的双目干净璀璨,如同一面镜子,仿佛可以借助你的双眼去看穿你的内心。 “向你道歉。”陌苏站起身,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谢云。 “嗯,那日谢云言重,请世子莫要介怀。”谢云出声道歉,语气里露着一丝愧疚歉意。 “于归,你莫要与我生分。”陌苏见她又变回了一个多月前来谢府见她时的生分模样,心中一凉。 “昨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般轻浮的待你,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也莫要这般生分,我害怕。”陌苏两个大步跨到谢云跟前,一把搂住谢云。 谢云的周身渐渐的被淡淡的檀香味环绕,鼻尖全是他的香气,再也闻不到其他香味。 面对陌苏这么在乎紧张她的情绪,心中划过一抹异样。 “我们还像在兰陵那样,你愿意与我亲近,哪怕,只是将我当做普通朋友也好。”耳畔的声音里除了满满的卑微便是掺杂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害怕。 “陌苏,你同我讲讲,哪家普通朋友可以亲吻?”谢云笑道。 “于归,你不生我的气了?” “我只是气你太过孟浪,你我虽有婚约,可我若是为你宽衣解带,实过不合礼数。况且,我是女子,怎可见……” “于归,你没错,错的是我。你说得对,你不同与昨日,更不似往昔,我不应将现在的你同昔日的你做比较。今日,在谢府门口,我同冉辰提起此事,冉辰说的不错,我不应不尊重你的想法,自己一意孤行,若是哪日你厌了我,弃了我那都是我活该!”陌苏在谢云的耳畔不断地忏悔。 此刻的陌苏哪里还是外人口中那个谦润如神君的惊鸿世子。 明明不是很大的事,可事关自己,他总是那般的紧张,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要他。所以,他究竟有多喜欢自己? 谢云忍不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陌苏,你莫要如此,你先松开我。你听我说,好不好?”谢云轻声道。 “好,你说。”陌苏放开谢云,深邃黑眸里似乎是将漫天星河都装了进去,他的眼里只有谢云一人。 “我原谅你了,你也不用那么说。我现在要去前院把这幅字画拿给祖父,你可要同我一起?” “我陪你去。”陌苏点点头,伸手拉起谢云的手,咧嘴笑了笑。 南淇见了陌苏这有些憨傻的笑容,差点没抬头隔着房顶问问老天,他家世子究竟几时变得如此模样?说变脸就变脸,比翻书都快! 前院,正堂。 “阿爹阿娘。”谢云拿着卷轴向谢缙三人行了个礼,便有侍女过来捧起卷轴转身往谢缙的位置走去,将卷轴交给了谢缙。 “晚辈陌苏见过谢老将军,谢大司马,谢夫人。”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陌苏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 “惊鸿世子多礼,来谢府,用不得多礼。” “三位都是我大周响当当的人物,晚辈应当行这个礼。” “惊鸿世子今日过来是找于归吗?”陆连夏笑的温婉动人,柔美非常。 “嗯,昨日惹她不快,今日过来瞧瞧。顺带着把从兰陵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也交给她。” “哦。于归,既然没什么事了,眼下前堂没什么事,你二人回去澈棠楼玩儿吧。” “是,告辞。” “不做打扰了,晚辈告辞。” 谢云与陌苏并肩走出了前堂,回了澈棠楼。 澈棠楼。 “我还以为你过来谢府只是单纯的找我玩儿,没想到还带了小玩意儿。”一进屋,谢云便张了口。 “都是一些小物件,那日在街上逛逛,你相中的,没相中的都在这里面。南瑛。” “是。”南瑛将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上。 第75章 贵女过誉 南瑛摆在桌上的物件都是谢云在兰陵时,从小摊贩那里摸过,碰过,把玩儿过的。 “这些……”谢云指了指那些物件,目光从这些小玩意儿身上移开,看向陌苏,心中复杂,却又夹杂一抹甜丝丝的感觉。 “送你了。”低沉朗润之音响起,那双乌木般的瞳仁里泛着点点柔光,让谢云控制不住的想要沉溺其中。 听到陌苏这么说,谢云心中一暖,对昨日自己那般对待陌苏的行为开始唾弃。 “谢谢。”谢云缓过神,朱唇轻启,道了声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这些我很喜欢。”清亮的双眼转而又移回桌上的小玩意儿上。 她与萧翊在一起时,萧翊似乎从未这般在乎过,陌苏却将她的所有点点滴滴都记在了心里。可她,又当如何回应这份情深…… 清韵楼。 “贵女,梁国太子已离开。”传话小厮进来道。 “嗯,阿琴阿筝,随我去一趟印光客栈。”谢夭放下狼毫,拨开珠帘走了出来。 “是。”阿琴阿筝福了福身应声。 印光客栈。 “叩叩”房门响起声音。 柳染起身过去打开,一入眼的便是谢夭及其两名侍女。 “柳染谁来了?”里面传来郑菖蒲娇软的声音。 “小姐,是迎霜贵女,她们来看咱们了!”柳染扭头冲着里面的郑菖蒲喊道。 坐在里面的郑菖蒲闻言,立时放下手中的刺绣,莲步轻移,走了出来。 柳染关上门,谢夭带着身后两人进来。 “民女拜见迎霜贵女。”郑菖蒲行礼出声。 “快些起来,郑姑娘身子近来可有好些?”谢夭扶起郑菖蒲,语调里满是关心。 “劳贵女多日记挂。”郑菖蒲拉着谢夭向里面走去,缓缓坐在木凳上。 “郑姑娘这是在绣东西?”谢夭瞥见桌上放着的刺绣,遂开口问了出来。 “嗯,打发时间罢了。” “可否容我看看?” “贵女莫要笑话,献丑了。”郑菖蒲将绣品拿给谢夭。 谢夭伸出细长的柔荑接了过来,指腹摸了摸那绣品上的花纹。 “郑姑娘委实好手艺,这牡丹花竟让你绣的栩栩如生,便是我都自叹不如!”谢夭惊叹出声。 “贵女过誉。对了,贵女过来是为何事?” “我今日过来是来告诉你,郑姑娘口中的珷玞,我命人在帝京中查了四五日都未曾查到。故而,我猜测帝京之中并无此人。” “我当是什么事,贵女原来说的是这个。民女也正要告诉贵女,前几日四哥哥来过了,我已见过四哥哥。”郑菖蒲笑道。 “郑姑娘,恕我冒昧问一句,这珷玞究竟是何许人也。在这帝京之中,从我出生起到现在,莫说每户每家都知晓,可也是知道的七七八八。但关于你的情郎,我确实如何也查不到。”谢夭娥眉拧起,面上略有思索的样子。 “那日我问了四哥哥,四哥哥说珷玞……”郑菖蒲说到这儿,话语顿了顿。 她忽而想起那日夜间,魏玞来此与她说的话。 “四哥哥,迎霜贵女说,珷玞这个名讳她从未在帝京听起过。” “菖蒲,她自然是从未在帝京中听起过。珷玞这个名字是我,也不是我,这个名字是我母亲和父亲给我取的,那时他们的感情还很好。后来,二人感情破裂,名字也因此不再被提及。因此在帝京中,我若是提起那个名字她才会知道。” “四哥哥,是哪个名字?”郑菖蒲好奇的问他。 “魏玞。” “魏玞……”郑菖蒲收回思绪,眼睫半收,粉唇蠕动,喃喃自语。 魏,大周皇室之姓,旁的人若是姓魏,无非三种结果,一种是撞了皇姓被发配至边疆,一种是被皇上赐姓,要不就是最后一种,他是…… 郑菖蒲被自己的想法吓得面色一变,惊出一身冷汗,手上已是失了温度。她将前前后后所有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后,强压住心头的震惊。 “郑姑娘怎么了?”谢夭身子微倾,见郑菖蒲面色不好,张口轻唤。 “小姐,小姐,小姐?”柳染心头一跳,不知郑菖蒲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与迎霜贵女有说有笑的。 “没事。”郑菖蒲抬眼冲谢夭笑了笑,只是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牵强,眉眼间也挂上了一丝忧愁。 “郑姑娘适才说的话还未说完,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谢夭追问道。 “贵女,四哥哥说珷玞这个名讳在帝京查不到自然正常,他不常在帝京,帝京人不知他是情理之中。” “嗯,既然这珷玞能找到郑姑娘,想来郑姑娘在帝京也算是安稳下来了,如此我便也放心了下来。” “改日我让四哥哥见见贵女,好好答谢一番贵女的恩情。” “答谢就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这珷玞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我在帝京之中查不到丝毫痕迹。”谢夭轻柔一笑,打趣这郑菖蒲。 郑菖蒲附和一笑,眼皮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思绪,长而浓密的羽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玉容宫。 “公主。” “嗯,明绣自小产后,身子可有好上一些?” “怀绣公主没了孩子,整日以泪洗面,模样憔悴不堪。”丹砂蹙了蹙眉尖。 “明日随我去一趟行宫,瞧瞧她吧。”魏锦开口。 “是。”丹砂福了福身。 第76章 她怎么了 次日晨,行宫,北位申掖水居。 星质搀扶着魏绣站在窗前,愣神盯着窗外的牡丹花。 “公主,药来了。”兰烬端着药走了进来。 魏绣将大半个身子倚靠在星质身上,面色苍白,憔悴不已,没有生气,杏眸里已无光泽,整个人如同凋零的花朵,让人见了止不住的心疼。这些日子,魏绣吃饭吃不下,身子也因而清瘦了许多,人全凭着每日的汤药吊着一口气。 “公主,怀锦公主过来行宫了。”一名传话的侍从走进来行礼。 听到这句话魏绣才动了动眼睛,杏眸瞬间亮了起来,又恢复了生气。她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直起来,手上抓紧了星质的手,以至于红痕都掐了出来,先前身上那股死气沉沉一扫而光。 “当真?三姐姐真来了行宫?”魏绣颤动着嘴唇,眼睛里语气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明明先前自己去见她,她都还不理会自己,如今,难不成是知道她现下日子不好受,故而过来瞧瞧自己?魏绣心想。 可一想到今日这番局面,又是因为她才会有的,此时魏绣心中只觉得苦涩难忍。 “罢了,让她进来,我与她说几句贴心话。”魏绣语气虚弱道。 “是。”传话侍从转身离开了房间。 “星质,扶我去坐下吧。” “好,公主。”星质搀着魏绣向北面的贵妃榻走去。魏绣现在这副模样,让她这从小跟到大的侍女见了都心疼的紧。 “桌上的药端过来与我喝下。” “是。”兰烬应声将桌上的汤药轻手轻脚的端过来给魏绣。 瘦如枯槁的小手将药碗接了过来,鼻尖的难闻气味瞬间袭来,她低眉垂眼看了一看,仰头喝了下去。 “好了,拿下去吧。” 兰烬退了几步后便转身离开了。 魏绣拿过星质递过来的手帕,轻轻的擦拭了擦拭嘴角的水渍,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襟,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珠钗才端坐好。 良久,魏锦带着丹砂与绾青走了进来。 “三姐姐。”魏绣连忙站起身,唇角含笑,轻移莲步走过去迎上前。 魏绣正要行礼,魏锦连忙拉住她,止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三姐姐怎么过来行宫了?” “身子消瘦了不少。”魏锦抬手抚上魏绣的脸颊,眼眸里终不是平日里的平静无波,此刻那双眼里闪烁着三分心疼。 “听闻你小产多日,未曾再踏出行宫,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故而过来瞧瞧你。今日见了,心中更是心疼!” “三姐姐过来坐下,星质,添茶!”魏绣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欢悦,她拉着魏锦的手走过去,坐在了榻上。两人的手放在贵妃榻上的矮桌上。 “这些时日,萧翊可有再踏入你的房中,陪着你?” 魏绣闻言,唇角漫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萧翊来过吗?来过,可每次来了,他都是言语讥讽,毫不顾忌她刚小产,身子不适。 在萧翊眼中,自己就是个不择手段,无比肮脏下贱的女人! 见魏绣这副表情,魏锦心中了然,魏绣夫妇怕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恩爱。 “三姐姐,我小产那日,夫君说,当初若是你没有给谢云下忘情水,我与他不会是今日这局面。”魏绣抬了抬眼睫,杏眸幽深的注视着魏锦。 “明绣,你以为我为何后来会遁入佛门,带发修行,常伴青灯古佛?”魏锦迎上魏绣的杏眸。 魏绣的眼底划过一丝伤痛,放在桌面上的手,倏而蜷起收紧。 “所以,三姐姐当初若是重阳宫宴没有下忘情水,一定不会有今日,是吗?”魏绣泪眼朦胧的问道。 “是。”魏锦开口,黑眸一动不动的盯着魏绣。 魏绣突然站起身,双手撑着矮桌,杏眸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三姐姐,你害的我好苦!好苦啊!”魏绣冲着魏锦撕心裂肺的吼出来。 “明绣,紧着身子。”魏锦满目担忧的望着魏绣。 “我到底该不该恨你?如果恨你,可你也只是为了陌苏,如果不恨你,那我眼下境遇,却又都是你的手笔,三姐姐,你叫明绣如何是好啊!”魏绣说些话便又瘫坐在榻上,大哭不止。 魏锦抿了抿唇,眸子半敛,面无表情。 “明绣,这是三姐姐欠你的。自回大周后,你多次求见我,我都避而不见,一半是愧疚,一半是……” “呵呵呵哈哈哈哈,实属可笑,我这一生,何其可笑!” “噗!”魏绣喷出一口血水,甜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余下的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屋内几人还来不及反应,魏绣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公主!” “明绣!” 几人惊呼出声。 书房。萧翊正在与几名大臣商讨政事,星质提着裙摆便跑了进来,一脸未干的泪痕,眼眶通红,双目湿润。 星质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几人,萧翊面露不悦,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如此模样,成何体统!怎么回事,细细讲来!”萧翊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她。 “王爷,快去看看公主吧!”星质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袖子不停地摸着眼泪。 “她怎么了?”萧翊剑眉拧起,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怎生得这么事多! 第77章 摸进谢府 夕阳懒懒的依靠在山头,染红了整个天边,形成了绚丽夺目的火烧云。 “怎么样了?”萧翊稳坐在木椅上,皱紧了眉头,双唇抿成一个“一”,面部线条紧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沉。让人见了不敢过去接近。 魏锦坐在圆桌旁,闭着双目,手上不断地转动着手持,口中念念有词,丹砂绾青侍立在身后,二人低眉敛目。 里间床帐纱幔下的玉腕上,蜿蜒着青紫交织的血脉,那手腕太细了,细的轻轻一下便能折断。 魏绣躺在里面,杏眸紧闭,秀眉紧皱,面色难看,一头墨发披散在肩头,因多日不下饭而显得略有几分发黄。 星质与兰烬的目光盯着太医,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 隔着一方手帕号脉的太医自给魏绣号脉到现在已经有一刻钟了,他的眉头始终都未松开。 “王爷在问话,快些回答!”萧翊身侧的侍从秉文道。 太医叹口气,站起身向萧翊走过去。 “恕老臣无力医治,公主眼下气若游丝,深陷梦魇,不肯醒来。加之小产之后,鲜少进食,身子亏损的厉害,若是一直如此,不出半个月,公主便会香消玉殒。” “无法医治?”萧翊出声,语气里带着怀疑。 “便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在此,所得结果与老臣所说,也是不差一二。” “张老太医。”魏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睁开双眼,缓声开口叫道。 “公主,老臣在。”张老太医转向魏锦。 “当真无法吗?”魏锦自然是也不肯相信。 “唉,也并不如此,只看五贤王与公主是否肯去求一个人。” “是谁?”魏锦狐疑。 “风华郡主。” “她?”魏锦眉头轻蹙。谢云会医术?她怎么不知?当年为了摸清谢云,她可是把谢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难不成,她还藏着一手? “长云会医术?”萧翊同样惊讶。怎么在边疆时,她从未与自己说过? “郡主的医术得自其母——谢夫人,虽算不得多厉害,救治怀绣公主也确实困难,但风华郡主的妹妹迎霜贵女却有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 “直接去找谢夭不就行了?何必兜个圈子再去找她?”魏锦开口道。 “公主,大周人尽皆知,迎霜贵女与风华郡主感情极好。两年前怀绣公主抢了她的胞姐风华郡主的姻缘,迎霜贵女恨其入骨,如果直接去求贵女,公主觉得贵女会应允吗?”张老太医反问。 一时间,魏锦不知如何作答。 “公主,恕老臣直言,若想救治怀绣公主,必须去找风华郡主,直接找迎霜贵女,怀绣公主只会是死路一条。故而,二位是否肯低下身段去求风华郡主?让风华郡主请贵女医治?” “好,本王知晓。不过本王有个不解之地,这谢夫人究竟是何身份?传闻里,她是个乡野之人,一个乡野之人怎会身怀绝世医术?” “呵呵呵,谢夫人的医术传自百谷神医。”张老太医捋了捋胡须。 “百谷神医?”众人齐声,语气里无不透露着浓浓的惊讶。 “嗯,不错!诸位可知百谷神医?” “百谷神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星质出声。 “只是这百谷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兰烬摇头道。 “这也是老臣为何要让二位去求风华郡主的理由。百谷神医踪迹难寻,要找到他,难如登天。谢夫人的父亲却是百谷神医,谢夫人的医术更是在其之上,起死人,肉白骨何在话下!” “谢夫人医术竟有这般厉害!”魏锦惊叹不已。 “当年先帝头疾,久治不愈,是谢夫人出手医治,将顽疾彻底根治。太后双腿如今利落靠的也是谢夫人。” “所以,谢夫人从来都不是什么乡野之人!”萧翊收起手。 “不错。如今太医院的许多药方都是谢夫人留下来的,老夫也曾受谢夫人指点。那般医术,令我等叹为观止!”张老太医闭眼怀念。 当今世人只知风华郡主绝世风华。却不知,当年的谢夫人绝世之姿不比谢云差一分一毫! 兰烬与星质相视一眼,又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夜色代替白昼,月色融融,夜风轻抚柳梢,花枝紧跟着颤了几下。 星质守在雕花大床前,小声抽噎,袖子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兰烬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别哭了,公主还没醒吗?”兰烬放下药碗轻声问道。 星质摇了摇头,肿着一双核桃眼望向兰烬。 “怎么办,兰烬?”星质带着哭腔问她。 “你在这里守着公主,我去一趟谢府。” “去谢府?你去谢府做什么?” “去求风华郡主。” “张老太医不是说得让怀锦公主和五贤王去求吗?” “我怕他们求不来,所以……” “可你怎么进去?风华郡主与咱们家公主不合,谢府的人嘴上不说什么,但……” “你忘了?我有功夫在身上,翻墙摸进谢府,轻而易举。” “谢府夜间有人巡逻,你,可以吗?” “相信我!” “好!那你快去快回。” 夜又深了几分,天上繁星闪烁的更亮。 兰烬翻墙进了谢府东院,蹑手蹑脚的往谢云住的地方走去。 偌大的谢府,兰烬七拐八转,头都转晕了也没找到谢云住的地方。 第78章 我为何救她 兰烬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巡逻,但在此刻却急的满头大汗,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早知这样,我先前就应该先把谢云的住处打探清楚!真是莽撞了!”兰烬向来稳重,喜欢未雨绸缪,这次实在失策! 正在兰烬一筹莫展之际,一名谢府的掌灯侍女出现在了走廊,手中提着昏黄朦胧的灯笼,脚下步履平缓。 “机会这不就来了?”兰烬宛如看到了猎物一般。 “唔!”侍女被兰烬用手捂住口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灯笼落在地上,里面的火光已经熄灭。 “告诉我,风华郡主的住处在哪里,不然,你这脖子我轻轻一扭……”暗处,兰烬低声威胁,手中捏着侍女的脖颈。 “好姐姐,别杀我,我告诉你!”侍女心惊胆战道。 “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耍花招!”捏住侍女脖子的手用了力气。 “好姐姐,我不耍花招,你不要杀我!” “那你说!” “风,风,风华郡主在,在,在澈棠楼!”侍女颤抖着身子,浑身冒着虚汗,现在她是害怕极了。 “澈棠楼?那是哪里?” “澈棠楼是风华郡主的住处,从这里走出去往西走一射会见一个凉亭,见了凉亭,再往北走二十余步便是澈棠楼。” “好,算你识相!”说完,兰烬干脆的收回手疾步离开。 在她刚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声音:“来人呐,快来人呐,府里进贼了!” 只听得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往这边赶来,兰烬加快了步子,耳边尽是风声,别的什么都听不到,她现在只想赶紧找到澈棠楼,找到谢云。 对于身后这个侍女,她早就猜到这个侍女不会那么识相,果然!这谢府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人在哪里?”巡逻的人走过来问道。 “跑了,跑去郡主的澈棠楼了!”侍女急得哭了起来,手指指着兰烬离开的方向。 “追!”领头的人大手一挥,便跑去了澈棠楼。 “哼,让你威胁姑奶奶我,等会儿有你好看的!”侍女抹了把眼泪,噘嘴哼道。 澈棠楼。 阿诗阿词正服侍着谢云更衣就寝,兰烬却突然闯了进来,顺势关上门,背靠着房门,呼吸急促。 “谁!”阿诗冷声呵斥。 谢云又穿回外衣,披散着一头鸦黑的长发走了出来。 “是你!”阿词指着兰烬,眼里充满了惊讶!魏绣的贴身侍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词,你认识?”谢云缓步过来,望着兰烬道。 “何止认识,还很是不欢迎呢!”阿词讽笑。 谢云正欲开口询问阿词,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郡主,府内进了贼人,听被挟持的侍女说,那贼人跑来了澈棠楼,不知郡主可否容卑职进去查探一番?”屋外传来声音,火光照亮了整个澈棠楼。 兰烬向谢云摇了摇头,眼中全是祈求。 谢云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不必,那贼人已经被阿诗阿词毁尸灭迹,不必担忧,本郡主无恙。” 门外的人听后,心下纳闷,可也不敢开口问什么。 “既如此,那卑职便带人离开了,叨扰郡主休息了!” “无妨,辛苦各位跑一趟了。”隔着一扇门,听到谢云语气没有变化,便举着火把带领其余几人离开了澈棠楼。 澈棠楼外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黑暗又一次笼罩了澈棠楼。 “你是谁?”谢云转身问道,面上从容,清亮好看的星眸盯着兰烬。 兰烬不答,只是眸子晦暗不明的凝视着谢云。 她曾见过谢云,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她,相较于两年前,更加好看,气度也愈加的从容洒脱。 谢云的瞳仁端详着兰烬那身用料不俗的衣衫,也猜出了一二。 “这衣料,花纹均是出自皇宫内院,你是宫里人?”谢云语气笃定,勾唇浅笑,眼眸晶亮的盯着兰烬。眼下的兰烬于谢云而言,无异于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是谁?郡主,她可是怀绣公主的贴身侍女之一——兰烬!”阿词阴阳怪调道。 “魏绣的人?”谢云扬扬眉。 “求郡主救救我家公主!”兰烬提着裙摆给跪了下来,垂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低声抽泣,鼻子一抽一抽的。 兰烬这跪下的猝不及防,让谢云措手不及。 “救怀绣?我为何救她?”谢云稳住心神,缓声问她,眸子居高临下的瞅着哭不停的兰烬。 “我家公主眼下命悬一线,自小产后鲜少进食,身子已经垮得不成样子,若非有太医院的太医出方子吊着,恐怕……” “有太医院的太医,何须用到我?能进太医院的人都是医术顶好的。你求我可是求错了人。”谢云理了理广袖。 “不,太医院的张老太医说了,这世间只有风华郡主可救我家公主,故而,兰烬才敢斗胆深夜翻墙入谢府,求风华郡主救救我家公主!”兰烬大声哭着,她一边哭着一边给谢云磕头,嘴里不停的说着:“求求郡主,求求郡主,求求郡主!” “我救不了你家公主,再者,我与她之间还隔着仇,我凭什么要救她?她有今日下场,都是她自己走的路,她自己做的孽,老天这是在惩罚她。你可明白?”谢云坐到凳子上,看着不停的给自己磕头的兰烬,眼中毫无波澜。 第79章 你的意思是,不求 一直跪在地上磕头的兰烬听到这话,身躯猛然一震,手上的指甲死死的扣紧地里。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了下来,逐渐汇聚成一小滩水。 “本郡主不会去救她,你回去罢。”谢云挥了挥衣袖。 “求风华郡主出手救救我家公主!”兰烬再度开口祈求。 “她命悬一线,我虽有一身医术,可也不甚精通。”谢云眉心皱起,眼中划过一丝不耐。 “郡主去请一请迎霜贵女,迎霜贵女得谢夫人真传,定能救我家公主!”兰烬满目泪痕,跪行上前伸手抓住谢云的裙摆,仰头哭诉。 “我家郡主都说了,她是不会救你家公主的,你就别费力气了!”阿词不满出声。 “你是从何得知,贵女得我阿娘医术真传?这是谁告诉你的!”谢云缓缓俯身,黑眸幽幽,倏而伸出手狠狠地掐住兰烬的脖颈。 兰烬一张俏脸,刹那间涨的彤红,呼吸极为困难。 “求,风华,郡主,救救,救我家公主!” 便是被谢云掐住了脖颈,兰烬依旧不忘求谢云去救魏绣性命。 “本郡主问你话呢,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谢云指尖发白,眼中布满狠厉。 “是,是,是张老,太医!”兰烬双目上翻,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谢云手劲一松,兰烬双手撑地,垂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 就在刚刚她差点见了阎王爷。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老匹夫。”谢云冷笑一声。 “郡主,求郡主救救我家公主!” “不救!我也不会让贵女去救!” “郡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浮屠,本郡主不稀罕!”谢云眼神一斜,杀气尽显。 兰烬忽而放声大笑,摇晃着身子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抬起胳膊,指着谢云道:“谢云,你可真是个毒妇!你怎么如此不顾及他人性命!” “毒妇?呵呵呵,只因我不救魏绣,便成了你口中的毒妇?” “外人都道你菩萨再生,我还真未看出你的慈悲心肠!你就是个毒妇,冷血无情!你会遭报应的,谢云,你会遭报应的!”兰烬大吼大叫。 “住嘴!郡主岂是尔等可以诋毁的!莫要忘了,这边疆安宁可有我家郡主大半的功劳!”阿诗厉声呵斥。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你家公主是非不分,你也如此!你们这对主仆,怎生得这般让人厌恶!”阿词气的浑身颤抖。 “我家郡主凭什么去救你家公主,你可是忘了,你家公主是耍了什么手段从我家郡主手中抢走的男人!合该你家公主落得如此下场!”阿诗冷声提醒。 “够了。”谢云出声制止。 “你且放心,魏绣生死,与我无关。只因她是公主我是郡主我便要救她?我谢云不是以德报怨之人,我也做不到那般地步,人,是死是活,全凭判官的一支笔,黑白无常几时来索魂。”谢云继而漫不经心道。 “哈哈哈,谢云,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哈哈哈哈哈!” “好啊,你最好祈祷上苍能如你所愿。阿诗阿词,送客!”谢云一甩衣袖愤而转身离去。 深夜,兰烬拖着一身疲惫和一脸的颓废回了行宫。 北位申掖水居。 兰烬颓然的伸出双臂推开门,迈着沉重的步伐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守在床边照顾魏绣的星质听见声音后,起身过去。 “兰烬,怎么样,她同意了吗?”屏风后面,星质轻声问她,瞳仁里满是期待。 对上星质这双满是期待的瞳仁,兰烬不忍打破,现下她只觉得浑身乏力,身子一软,向前栽倒。 星质见了,赶忙伸手扶住她,担忧道:“怎么了这是,兰烬,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星质便扶着兰烬坐下,倒了杯水给兰烬。 “星质,她不同意!没用的,我去求了她,她不救公主,不救!”说完,兰烬的双眼又湿润了起来,小声呜咽。 “她怎么可以不救!兰烬,你将事情与我细细讲来!”星质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青筋蹦出! 兰烬将自己和谢云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星质听完,用力捶桌站起身:“我去谢府找她,她不同意,我就杀了她!” “不可!她可是先帝亲赐的风华郡主,享皇室公主尊荣,更是皇上亲封的三品沧溟将军,听调不听宣,杀了她,无异于灭九族!”兰烬厉声阻止。 “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这样崩逝吗!”星质急声问她。 “可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 一抹金黄色从东方显现,驱赶了黑夜的深沉无光,那轮弯月早已累的落下,抛弃了群星。 萧翊被人服侍着更了衣袍,与秉文交代了几句,便带着观良离开了行宫。 去谢府的路上,萧翊不禁想起了昨日,张老太医走后不久,魏锦同自己说的话。 “你怎么说?”魏锦问道。 “怀锦公主以为,长云会救吗?”萧翊不答反问。 “你的意思是,不求?” “求?时至今日,怀锦公主还不明白吗?魏绣这是自作孽,谁让她拆了本王与长云的姻缘。她早该算到这一日。”萧翊的话里藏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魏绣如此,实在应该! 第80章 所以我便乖乖听话,不敢打扰 魏锦一听,也不恼,萧翊如此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不由得淡笑一声。 “你笑什么?”萧翊眼里透露着不解。 “我笑你不知轻重。”魏锦话音一落便抬手,丹砂见了紧忙俯身将自己的手腕放在她的手下,绾青扶着魏锦站起身。 “魏绣的背后可是整个大周,她是大周天子与明元后的女儿。而你,不过区区北疆五贤王,若非魏绣实过喜欢你,你以为,凭你的身份,配得上她的身份吗?大周若想灭了你北疆,不过动动手指的事。五贤王,好好思量一番,权衡一下利弊,莫要因为儿女情长,去毁了整个北疆,届时,遭殃的可是百姓。想来,你也是不愿百姓流离失所,失去北疆民心。”魏锦语速不急不缓,声音平淡清悦,娓娓道来。 正因如此,却叫萧翊听后陷入深思。 少顷,萧翊目光直射魏锦:“那,怀锦公主呢?” 谢府,萧翊下了轿子,身子站的笔直。 这是他,第一次来谢府! “何人来此!”门口的侍卫横眉冷目,一副严峻的表情。 “本王乃北疆五贤王萧翊,有要事求见贵府风华郡主!”萧翊抱拳,彬彬有礼。 此人便是北疆五贤王,两年前那个差点儿害自家郡主险些在北疆丢了性命的那个人?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再看向萧翊时,眼神变了,略带敌视。 “你且在此等候,我这便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萧翊拱了拱手。 正在萧翊等待时,陌苏身后跟着南瑛南屿来了。 “惊鸿世子!”余下的那名侍卫见了,恭敬的叫了一声,态度较刚才而言,天差地别! 萧翊扭头看向身侧。一名身量与他相差无几的俊美男子着一袭雪色金线绣如意纹的袍子,腰间的雪色玉带上佩戴着一枚海棠花玉佩。额上勒着玉珠抹额,头戴银冠,他的眉眼虽是温和挂笑,可却从里面看不到半分温度,高挺的鼻梁下樱唇微微上挑,那个弧度恰到好处。 这人一身清润矜贵的气度,真似大周人人口中的那般,像个下凡的神君! 那日在宫宴上他并未瞧太清楚,如今细细看来,这样的人倒真是配得上谢云! 萧翊的眼神再往下,便瞧见了他手上提着用油纸包裹的东西,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很沉,一股香气从那里传了出来。 陌苏任由他打量,也不开口说话。 一时间,两人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不多时,那名进去传话的侍从出来道:“我家郡主有请。” “多谢。”萧翊迈步过去上了台阶,观良走在他的身后进了谢府。那名传话侍卫走在前面带萧翊去往澈棠楼。 “本世子来找郡主,不知现下是否方便?” “自然方便。” 陌苏点点头,便带着自己的两名随从进了府。 澈棠楼。 园中,谢云懒洋洋的躺在老桃树底下的逍遥椅上,闭眸享受着日光。逍遥椅一晃一晃的,晃得她人都开始犯困。 阿诗阿词浇着院落中的花花草草,时不时地传来几声二人的嬉笑。 良久,萧翊被人带了过来,进来见得便是这副画面。 “郡主,人已带到。” 阿诗阿词听后,瞥了一眼萧翊与观良,便默不作声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进去搬东西。 “嗯。”谢云慵懒的应了声,才徐徐睁眼。 “你来了。”谢云坐起身来,半眯着眼望向萧翊。 这时,阿诗阿词搬着圆椅出来,放在萧翊身后,又恭恭敬敬的走开,继续去洒水浇花。 “多谢二位。”萧翊感激一句。 “你坐下吧。”清扬动人的声音响起。 萧翊也不扭捏,撩起衣袍就坐下。 “阿诗,看茶!” “是,郡主。”阿诗福了福身,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你过来,是为的她吧。”谢云开门见山道。 “嗯。” “不惊讶我如何猜到的?” “她和她的人,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那你也应该清楚我的秉性。” “我知你不会救她。” “那你还来谢府做什么?” “想见你,总得需要个理由不是?” “眼下,人见了,走吧。” “长云。” “五贤王请注意措辞,你该唤我一声风华郡主,当然,唤我沧溟将军也不是不行。” “你我,何必走成今日?”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你知道为什么。” “长,谢云,你知道当初我是被陷害,不得已娶的她。” “不,萧翊,你不该背着我私自去见她,你若不是私自去见她,又怎会着了她的道?所以,究竟怪谁?”谢云问的直指要害,竟让萧翊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自认理亏。 说话间,阿诗便为两人添了茶,撤走了桌上的果品,换上了糕点。 “两年前你大婚,你可知那日从你的婚堂上离开后,我回大周的路上,险些丧命吗?” “什么!我竟不知!”萧翊蹭的一下站起身,眼神里流露出震惊。 “这,你要问问你的妻子,是不是她指使的。”谢云站起身,唇角浮起一抹嘲讽。 “所以,我不会救她。萧翊,你瞒不过我,你此番过来就是为的魏绣。我说的话,你从来都奉若军令,让你要去东边,绝不会去西边。” “你还是那般聪慧,你那年说过,山水不相逢,所以我便乖乖听话,不敢打扰。”萧翊低垂着脑袋,自嘲一笑。 第81章 桃花酥都没你好 两年前,在北疆他与魏绣大婚那日,谢云对他说的话,历历在目,她的话,他从不敢忘! “萧翊,往事随风,我不做追究。你过来谢府见我,应是魏锦与你说过些什么吧?” “你知道的。” “她用魏绣的身份威胁你,用整个北疆还有北疆的黎民百姓来威胁你。” “是,所以,我不得已才来求你,长云,我求你。我负了你,你便给我几刀!只要你消气,随你如何,便是这条命,我也乐意!我求你,出手救救魏绣!” 下一刻,萧翊便向谢云跪了下来俯首。 “王爷!”观良惊声叫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萧翊还是北疆的五贤王!谢云再是尊贵,也不是她能承受的起的! 微风轻轻吹过,谢云久站不动,只是眼睫低垂,冷眼注视着双膝跪在地上,忏悔求她的萧翊。 “你为何而救她,是因儿女私情,还是为的北疆?”须臾,谢云朱唇轻启。 “为,北疆!”萧翊抬起头迎上谢云的眸光。 “你回去罢,我救她。”谢云转过身,双手负于身后,留给萧翊一道出尘孤傲的背影。 “阿诗,阿词,送客。日后北疆再来人,一律打出谢府!” “是,郡主!”二人冲着谢云离开的方向行礼。 “多谢沧溟将军救命之恩!”萧翊双手撑地,向谢云重重磕了个头。 “五贤王,请!” “王爷,起来了,我们走罢。”观良上前扶起萧翊,心疼道。 萧翊被观良扶起来,走出澈棠楼,刚转弯,便看见了站在院墙下的陌苏。 “好好待她,我给不了的,你可以!”萧翊停住脚步,对陌苏张口。 “自然,于归有我照顾,便不必五贤王劳烦记挂。” “于归?” “五贤王不知?风华郡主乳名唤作于归。”陌苏上前一步,温声说道。 萧翊身躯一怔,眼里尽是复杂难懂的情绪。 “她,从未告诉过我。她只告诉我她是大周谢大司马的嫡长女风华郡主谢云,字长云。”萧翊的声线不稳,心中滋味苦涩难熬。 “眼下,五贤王可是知道了?” “知道了。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没资格与她在一起。”萧翊苦笑出声。 观良扶着萧翊从陌苏身旁走过,苦笑不止。 见萧翊如此模样,陌苏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走吧,进去瞧瞧她,想来,她此刻也是不好受的。”陌苏那温和平缓的嗓音响起。 踏进澈棠楼,便见谢云坐在屋内倒茶。 “坐下喝茶吧。”谢云放下茶壶,抬眼望着陌苏。 “好。”陌苏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方才,谢云与萧翊在外面谈话时,便已经听到了动静,所以,面对陌苏的忽而闯入她也不意外。 “这茶怎么样?” “不错。” “买的桃花酥?”谢云扬了扬下巴。 “嗯。”陌苏将桃花酥推了过去。 “正巧这几日馋了,还是你懂我。”谢云伸手迫不及待的要打开包装。 “不想勉强自己,何必非要勉强?”陌苏抬手制止,把她的手拉了过来,温柔的覆盖在自己的手里。 “不开心的时候吃桃花酥,便是再美味,也是尝不出味道的,你可明白?”陌苏继而说道。 闻言谢云心中的酸涩浮了起来,眼眸半敛。 “他当初娶魏绣,一半是权势逼迫,一半是心甘情愿。所以,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在他的心里,权势更重要。他肯为了整个北疆来求我,而不是……” “于归,他爱你,只是这份爱并不纯粹。” “这是我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般忤逆自己的内心。” “日后有我在,你不必再做这些让你不开心的事。” “谢谢,至少还有你能如此宽慰我,解我心结。” “我说过,我是最懂你的。现在心里可有好些?” “好多了。” “现在再吃桃花酥,才会吃出味道。”陌苏收回手打开油纸,拿出一块儿桃花酥放到谢云手中。 谢云盯着手中的桃花酥,迟迟不肯吃,下一瞬,谢云捏起桃花酥放到一旁,一把抱住陌苏。 沁人心脾的清香向陌苏忽而袭来,腰间一紧,温软的身子扑进了他的怀。 “不吃了?” “桃花酥都没你好。”谢云喃喃道。 良久,谢云才肯从陌苏怀里出来,踮起脚尖,朱唇凑上去,吻上陌苏的樱唇。 祖父说的对,陌苏很深情,他这般好的人,既然送到了自己手上,何须拒之门外? 当日午后,谢云便去了清韵楼。一入清韵楼,便听见悠扬动人的琴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郡主。”阿琴阿筝见谢云进来,行礼道。谢云点头挥了挥手。 正在抚琴的谢夭停了下来,眼睫轻抬,看着刚走进来的谢云。 “阿姐过来了。”谢夭站起身柔声说道。她绕过桌子向谢云漫步而来。 “嗯,过来求你一件事。”谢云也不含糊,单刀直入。 “因为魏绣吧。” “不错,你怎么想的?灼之若是不想去,我也可推了。反正,他欠我的,阿姐便是言而无信他又能如何?” “不,我只想知道,阿姐是否想让我过去救她?”谢夭注视着谢云的面前情绪变化,眼神一动不动。 良久,才听的谢云开口:“实话不想,可他今日跪了我,我心里不舒服……” 第82章 谢夭怒砸秋萧楼 一想到今日日升之时,萧翊在老桃花树下给自己的那一跪,心里复杂。 谢云眉宇微动,等待着谢夭张口。 “灼之去救,明日就去行宫救她。阿姐,灼之从不会让你做进退两难之事,放心。” “谢谢灼之。”谢云吐出一口浊气。 “自家姐妹,不必言谢。” 说完话,姐妹两人相视一笑。 其实,今日辰时,谢夭便被魏锦请了出去,去了秋萧楼。 醉清街,秋萧楼。醉清街在帝京城南,是一条胡街,住在这里的人大都是胡人。而秋萧楼便是一位胡人开的店,帝京四大名楼之一,位帝京北面。一位胡人能将秋萧楼做成帝京四大名楼之一,可想而知其能力不凡! 来秋萧楼的人大多是世家公子,不为别的,就为的瞧上一眼这秋萧楼的胡人舞姬。据传,这秋萧楼较之帝京城中揽华街的冬瞿楼,城东乌衣巷口的春晖楼都吸金的多! 阿琴打起轿帘,谢夭从里面伸出手来,阿筝扶着她下了轿辇。 谢夭抬头望着上面的牌匾看了一小会儿,才收回目光带着阿琴阿筝进了秋萧楼。 一进秋萧楼,原本嘈杂热闹的声音刹那间都消失了。 无数双眼睛盯着站在门口的谢夭主仆。 良久,又听他们开始窃窃私语。无非就是那些话,她长得多好看,多迷人,风姿多么的优雅。对于这些,谢夭早已听的耳朵长茧。 “呦,稀客呀,哪阵风把您吹来了?”一名风情万种的胡人女子迈着妖娆勾人的步伐缓缓下楼。 女子身披一袭红纱,露着洁白的柳腰,衣着服饰上都坠着银色的铃铛,每走一步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踏着白皙玉足轻轻走来,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璀璨迷人,红唇浅勾,玉面生霞,女子美得夺目危险,像罂粟一般绽放! 此人正是秋萧楼的老板娘——阿然筠朵,她自十四岁来了大周帝京便再未回过西域,算起来,今年是她来帝京的第七年。 谢夭美眸淡然,缓声道:“来见人。” “那位贵客在房间正等着你。”阿然筠朵娇笑。 “这次你没卖给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谢夭问她。 “嗯?呵呵,没有,这次没您的命令,我不敢再卖给她什么了。”阿然筠朵干笑出声。 一提起这事儿,阿然筠朵的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当年重阳宫宴上的忘情水正是她卖给的魏锦! 谢云喝下忘情水的那天晚上,谢夭如鬼魅般出现在了秋萧楼,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白绫破袖而出,打伤了好几人。 阿然筠朵出来后一见,拔出自己的柳叶刀与谢夭对了上去。 “谢夭!你这是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砸我的店!”阿然筠朵一边拦一边说。 “做什么?老子就是要砸你的店!没有我,你开的起这秋萧楼!” “我几时得罪的你!你何故这般砸我的店!” “谁让你把忘情水卖给宫里人的!你知不知道我阿姐误喝了忘情水!” “什么!”阿然筠朵大惊! 谢夭是出了名的姐控,自己这次真真是闯下了大祸! 阿然筠朵与谢夭五年前便已结识。 那是阿然筠朵第一次见谢夭动怒,那晚谢夭差点将她经营的秋萧楼给砸了。 一夜之间,谢夭怒砸秋萧楼的事传遍了帝京的大街小巷,皇宫里的明盛帝和太后都惊动了! 人们只知谢夭怒砸秋萧楼,却没人知道她为何要砸秋萧楼。印象中,迎霜贵女与秋萧楼的胡人老板娘感情甚好,这是帝京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因为什么缘故而闹到那种地步,众人并不知晓。 当时明盛帝知道后,在朝堂上对谢名江说:“这迎霜贵女不愧是将门之女,朕总以为你谢家就出了这一位大家闺秀,可万万没想到,这也是个有脾气的!” “你若是不想我把你的行踪透露给西域那帮人,就安分守己些,不然,有你的苦头吃!”谢夭冷声警告。 “您放心,我长了记性。” “她在哪个房间?带我过去!” “这边。”阿然筠朵领着谢夭去了魏锦在的房间。 到了房门口,阿然筠朵便轻声慢步的离开了。 阿琴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听到声音后开口道:“进。” 阿筝推开门让谢夭走了进去。 谢夭进来后见到魏锦也不行礼,径直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阿筝,添茶。”谢夭抬手敲了敲桌子道。 “是。”阿筝应声。 “且慢,绾青,看茶。”魏锦粉嫩的双唇一张。 “你让人添的茶,我可不敢喝。” 魏锦微微抬手,绾青又退了下去,平淡的双目盯着谢夭,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怕你下毒。”谢夭说完,眼睛一瞥,不再看她。 “放肆!”绾青呵斥一声。 “你放肆!莫要忘了,我家贵女与你家公主平起平坐,这是先帝亲赐的殊荣!你岂敢对我家贵女大呼小叫,难不成是想要脑袋搬家!”阿筝上前一步,柳眉倒竖,厉声怒道。 谢夭也不出声制止,反而闲情逸致的理了理衣袖和头发。 魏锦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 “绾青,她说的不错,贵女与我平起平坐,刚才你失礼了。” 闻言,绾青心下虽有几分不服气,可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忍气吞声。 第83章 这是本宫欠谢家的 婆娑树影映在窗上,屋内一时静的出奇。 “阿筝,添茶。”谢夭重复出声。 “是!”阿筝从谢夭的背后走过去,这次她倒茶,魏锦没有再开口阻拦。 魏锦明白,方才,谢夭是在给魏锦一个下马威! “还是自己人倒得茶舒坦,喝着也放心。”谢夭这句话,无疑不是在点魏锦。 魏锦闻言暗中攥紧了手中绣帕,随即又放开来。谢夭说的没错,错的是自己。 “公主不在玉容宫礼佛,怎么找臣女过来秋萧楼,莫不是有什么事?” “想求贵女帮个忙。” “哦?红尘俗世,公主已不过问,难不成是为的佛学?若是佛学,怀锦公主还是另请高明吧。”谢夭放下茶杯。 “你清楚我来找你做什么,又何必言语讥讽?”魏锦叹口气。 谢夭哂笑:“你不是带发修行吗?你不是不问红尘俗世吗?魏锦,你既然做不到,当初何故放言,把话说的那般好听?” “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你这三年礼佛,想来也应是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谢夭继续说道。 “我家公主如何不知自己做错,如果没有,又为何在玉容宫礼佛,这三年来又怎会一次宫宴不都现身!”丹砂张口大声反驳。 “当真吗?只怕是做给天下人看吧!”谢夭掩面讥笑。 魏锦身躯一震,薄薄的眼皮缓缓垂下,谢夭没说错,当年这么做的确是权宜之计,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并非是她真心悔过。 谢云是大周百姓心中的女英雄,魏锦做了那等错事,天下人自然是看不过去!当年引起的民愤,明盛帝都压不住! “谢夭,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我也就不多做隐瞒了。如你所说,当年的确是权宜之计,后来也真的慢慢的悔悟过来。今日找你来,是求你出手救救怀绣。你医术了得,百谷神医是你外祖,谢夭,求你救救她。她如今性命垂危,过不多久,她便香消玉殒,所以,求求你!”魏锦说着,泪湿眼眶,水盈盈的双目盯着谢夭。 “救她?那谁来救我阿姐?你知不知道,那忘情水有多霸道!你们姐妹二人何等心毒!你夺不来陌苏,便给我阿姐下了忘情水!魏绣抢不到萧翊,便用计生米煮成熟饭!天底下有你们姐妹二人这样的人吗?”谢夭质问出声。 “昔日都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对,你和谢云怎样我都无所谓,可我求求你,救救魏绣!如果这不解恨,那我给你下跪磕头!”魏锦说着便站了起来,提起裙摆就要给谢夭跪下。 “公主!” “公主!” 丹砂与绾青见了,伸手就要将她扶起来。魏锦养尊处优多年,何时这般卑微过! “跪下,磕头?魏锦,你还真是一如当年!可我不知,你这是不是装的,做给我看的?” “你们莫要拦我!”魏锦偏头厉声道。 “可是……”丹砂与绾青皱眉,犹豫不决。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本宫欠谢家的!” 魏锦也不扭捏,左腿刚要跪下,谢夭便站起身来。 “好没意思的人,我们回府。”谢夭冷声嫌恶一句。 “谢夭,你别走,你救救怀绣,我求求你,救救怀绣!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谢夭,求求你,求求你!”魏绣连忙拉住谢夭的衣袖。 “好啊,除非,你能让我阿姐同意,我阿姐同意,我才救。我姐不同意,那她只能看造化,我是不会过去救她的。”给魏锦扔下这句话,谢夭毫不留情的拂开魏锦的手,转身带着阿琴阿筝离开了。 果然,第二日谢夭带着阿琴阿筝去了行宫。 北位申掖水居。 “启禀五贤王,迎霜贵女来了!”秉文进来行礼。 萧翊当下站起身,大手抓紧桌角,平了平情绪才道:“快请!” “是!”秉文起来后转身就就出了房间。 守在里面的兰烬与星质听闻,心中一喜,公主有救! 良久,秉文才带着谢夭主仆姗姗来迟。 “五贤王。”谢夭福了福身。 “迎霜贵女。”萧翊拱手。 “怀绣公主现下如何?” “油尽灯枯。”萧翊摇头无奈。 “带我过去。” “好,里面请。”萧翊拨开纱幔。 进了里间,谢夭指使阿琴阿筝打开窗户。 星质与兰烬赶忙过去拦住她们的动作。 谢夭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做什么!” “不能打开窗户,张老太医说过,不能开窗,否则,公主身子愈加不好!” “哼,既然你们那么相信他,那有何必三番五次得去谢府,叨扰我阿姐找我救她!” “还不放手!”萧翊面上冷肃,斥责二人。 星质与兰烬只得松开手。 阿琴阿筝打开窗来,谢夭撩起床帐,从锦被里拿出魏绣的手腕号了号脉,又轻柔的放回锦被里。 “都出去,我要施针。阿琴,药箱里有我早已写好的药方,赶紧去抓药煎药,一个时辰内必须让她喝了。”谢夭冷静吩咐。 “是!”阿琴拿出纸,便匆匆的跑开了。 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在外面侯着。 谢夭将床帐打开,掀起魏绣身上的锦被,隔空用内力打开一旁桌上的针灸包,接着运起内力,数枚银针浮在半空,谢夭大袖一挥,银针悉数扎在魏绣的身体穴位上。 第84章 我应你就是了 一刻钟后,阿琴端着一碗汤药从外面走了进来。 “贵女,药来了。”阿筝见状连忙大步过去为阿筝拨开帘子。 “放在那边。”谢夭气定神闲的指了指一旁的木桌。 治好魏绣,对谢夭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是。”阿琴低低应声,动作不急不缓的放下药碗,继而站在一旁。 须臾,只见谢夭运起内力,把针从魏绣身上拔了出来,针飞回针灸包里,隔空收了起来。 “阿琴阿筝,扶她起来喝药。”谢夭垂眸,丹唇微启,整理了一番衣裙,转身端着胳膊走出了房间。 “如何?”萧翊过来问她。 “待阿琴阿筝喂她喝下汤药,便无事了。至于她肯不肯醒来,我就不知了。人是死不了,你且放心。”谢夭抬眼,语气清淡。 “有劳贵女出手搭救。”萧翊俯身行礼,语气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若无他事,我便回府了。” 谢夭这话刚落,阿琴阿筝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贵女,已妥当。”阿琴福了福身。 “回府。”谢夭扭头带着阿琴阿筝离开,踏出门槛。 “恭送贵女!” 星质与兰烬提着裙摆快步走向里间。 床帐内的魏绣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模样,面上已经染上了几分颜色。 谢夭带着阿琴阿筝刚出申掖水居,便远远的看见祁霖和两名侍从出来。 “臣女参见麒麟太子殿下。”谢夭连同身后的侍女一同行礼。 “怎么来了行宫?看这方向,从申掖水居出来了?” “嗯。” “去救魏绣。”祁霖毫不怀疑的张口。 “嗯。” “医好了。” “我只是跟阿姐保证能让她活着,睁不睁眼就与我无关了。” “其实,你有能力可以让她醒过来的,对吗?” “对,我就是不愿意在她身上费点力气。”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祁霖笑道,目光里泛着淡淡的宠溺。 “她若只是得罪我,还好说一些,可事关阿姐,行不行由不得他们!” “说起来,风华怎么会那般大度的同意让你去救治魏绣?” “这,我也不知,阿姐没同我说。不过,看样子,她大抵也是不想救。” “不谈这个了,听闻过几日夏眠楼那边要办一场莳花宴,你带我去夏眠楼那边看看花,瞧瞧热闹如何?” “臣女不喜热闹,恕不奉陪。” “灼之,这帝京本宫除了认识谢云陌苏,旁的一个不识,除了你,便找不出别人了。”祁霖上前一步,语气里略藏几分卑微。 “可我还有别的事。”谢夭皱皱眉,退后一步。 “灼之,本宫求你了。”祁霖再度上前,伸手就要去拉谢夭的大袖。 谢夭见了,不着痕迹的躲开,轻声叹气:“我应你就是了。” “好,那就说定了。”祁霖微微挑眉,弯了弯唇角的笑弧。 掌灯时分,皇宫,玉容宫。 “公主,宫外传来消息,怀绣公主身子已无大碍,只是,一直未能睁眼。”丹砂偷偷瞄了一眼跪坐在蒲团上的魏锦道。 “她能让谢夭去救她,已是不易。魏绣能留住这条命便是她谢云给咱们的最后恩赐,何须再去计较那么多。”魏锦闭着双目,粉唇微张。 那日,萧翊目光直射魏锦,出声问道:“那,怀锦公主呢。” “你去求谢云,本宫去求谢夭,你我二人,兵分两路。本宫造下的孽,本宫来赎。父皇从小教诲,人一旦犯下错,都是有代价偿还的。这个错,迟早都要还,本宫欠下的,本宫补。” 故而,昨日魏锦任由谢夭在秋萧楼奚落,她都一一认下,没有打算反驳。这三年里,魏锦整日整日的面对佛像诵经,早已知错。 谢夭带着两人离开后不久,丹砂和绾青过去搀扶住魏锦。 她现下只求萧翊能说动谢云,好让谢夭去救治。 直接求谢夭,必然是行不通的,可魏锦还是想试一试。 “绾青,明日并肩王府的人便去谢府提亲下聘了吧。”少顷,魏锦张口问道。 “是。” “城西的芍药花开了吧,明日陪我出宫去看看花。” “是。”丹砂与绾青恭顺回道。 当日夜间,魏绣悠悠转醒,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公主,公主,公主你醒了!”守在床前的星质见了,立时落下了泪。 “莫哭。”魏绣抬手拭去星质脸上的泪水,沙哑着嗓子安慰她。 星质点点头,慢慢的止住了泪水。 “兰烬,兰烬,兰烬快端水过来给公主喝!”星质反应过来后,连忙大声叫道。 外间原本盯着烛火出神的兰烬听到声音,当下回神,站起身手忙脚乱的倒了杯水端了进来。 一进来,果然见魏绣睁开了双眼。 星质扶起魏绣,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伸手接过兰烬递过来的杯子,端到魏绣唇边。 魏绣稍稍低头,一对干涸的唇瓣张开一条缝,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待魏绣喝完了水,星质将杯子递给兰烬,兰烬接过后放在一旁,帮星质把魏绣放倒。 “公主,你可算醒了,担心死星质和兰烬了。” “我这不没事了吗,不用担心了。” “公主,你差点就去了西天极乐,幸亏五贤王和怀锦公主把迎霜贵女求来,不然,星质与兰烬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星质又哭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兰烬一直都在哭。 第85章 是求来的 魏绣的唇角牵起笑,哑着嗓子缓声道:“本宫这不是醒过来了吗,本宫怎舍得丢下你们,独自去西天极乐。” “嗯嗯。”星质不停的点着头,小声抽泣。 “适才你说,救我的人是迎霜贵女?”魏绣问道。 “是,公主。是求来的。” “我抢了她阿姐的男人,她也因此瞧我不顺眼,怎么会?” “五贤王与怀锦公主兵分两路求来的,兰烬先去求的谢云,第二日五贤王登门造访谢府,求谢云请贵女出手救助。怀锦公主下帖请去秋萧楼,让贵女出手搭救。”星质止了哭声,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所以,如果没有谢云的同意,谢夭是不会来救我的,对吗?”魏绣低声问道。 “嗯。”星质压着哭声应道。 “她与我不共戴天,怎么会同意,她怎么会同意!”魏绣喃喃,双目空洞的望着床顶,语气里满是不信。 翌日晨,谢府,澈棠楼。 谢云稳坐在梳妆镜前,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身后的阿诗阿词,一个正在忙碌给她绾复杂的发型,一个在她脸上上妆。 “好了,郡主上了妆真美!”阿词将胭脂水粉搁置一旁,停下手,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诗俯身拿起桌上的云霄步摇,插在发间,才收回手。 “好了?”谢云扭过头。 “好了。” 谢云站起身,转了个圈,点头道:“还不错。” “郡主,并肩王府来人了。”一名传话的小厮这时进来行礼道。 “这就去。”谢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身后跟着阿诗阿词。 小厮稍稍一抬眼,便失了神。 他往日里总是会见到谢云,按理说,对于这张脸已经习惯,可今日,他还是被谢云绝世容颜惊的失神呆愣在原地。 “回神了!”阿词掩唇娇笑出声,将小厮的神智拉了回来。 小厮吓得惊出一身汗,慌忙低下头,俯身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不该直视郡主!” “你回去做事吧,我们去前院。”谢云语气淡然,说完话便带着阿诗阿词迈步出去,离开了澈棠楼。 “恭送郡主!” 去往前院的路上,多少府内下人见了谢云,无不失神,呆滞上片刻。 前院,正堂。 待谢云到时,屋内已经占满了人。 陌老王爷与谢老将军坐在主位上,谢名江夫妇坐在下方,谢夭两人站在一旁。对面坐着的一对男女正是陌文英与顾生盼。 当谢云一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谈话声戛然而止。 一袭莹色金银丝线交织窄勾边松霜线绣花素罗诃子裙,身披玉簪色银线窄滚边广袖软烟罗,手臂上挽着苗青披帛,纤细的腰肢上系着长长的藤萝宫绦,配着长长的禁步。人每走一步,裙摆便泛起涟漪,看上去煞是美丽。 那修长光润白皙的脖颈上带着璎珞。 墨一般黑的长发绾成一个复杂好看的发型,云霄步摇在上面显得分外亮眼夺目,发髻后面的发带微微飘动。眉心画着描金花钿,更添几分高贵出尘。 整个人如同从画里飘下来的一般,无形之中自带光辉,让人见了不可逼视! “于归,过来。”良久,站在陌老王爷身侧的陌苏向谢云招了招手,低沉清润的嗓音响起,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宠溺。 谢云见了轻轻点颌,弯了弯眼,举步过去。 陌苏今日的衣衫颜色,怎的与自己身上的毫无差别?谢云心想。 “好看!”陌苏拉起谢云的手,柔声赞叹。 谢云这身衣裙是陌苏托人给的阿诗阿词。 “许久未见,风华郡主比当初更美了!” 谢云闻声举目看去,张口的是一位美妇人,陌苏的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同样的桃花眼,波光粼粼,令人见了忍不住沉醉其中。那张脸虽不如阿娘那般美得惊为天人,可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相貌!艳若三春桃李来形容她却是恰好! “谢云见过陌王妃!”谢云迈步过去,别扭的向顾生盼行了一个女子礼。 “好了好了,你行惯了男子礼,改回女子礼自然是为难。你且放宽心,我不是那般挑剔之人,都是将门出身,我当初可是一点女子礼都不会,故而,我也不会要求你能会多少。” “陌王妃也是出身将门?”谢云诧异出声。 “嗯,你可知将门顾氏,大周开国五大将之一。” “知道,将门顾氏,五十年前平西南蛮夷,一门忠烈,只活一人归!” “不错,我也曾如你一般上过战场,杀过敌,可却不如你,虽是战功累累,但未能得一封号。”顾生盼满是惋惜。 “你还说呢,你不得封号都差点嫁不出去,得了封号谁还敢娶你!当年你差点就成了帝京里嫁不出去的第一人!”谢名江笑骂一句。 “谢名江,老娘再如何嫁不出去,也是比你强!想想你当年,在演武台上被老娘打的只能趴着!” “那是老子让着你!” “呦,那你说说,当年比武招亲,你为何不敢去!”顾生盼不依不饶的问道,话语里充满了揶揄。 “谁喜欢你这悍妇!我若是赢了,那不得娶你过门!老子才不要娶你!” “说的好听!”顾生盼扭头嗤笑一声,尽显不屑。 “盼儿。”陌文英扶额,有些头疼。 “夫君。”陆连夏轻柔出声。 “他这样的人,老娘这辈子都不会看上!”顾生盼解气似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第86章 我儿痴情,等你三年 顾生盼这性子让谢云着实开了眼,她本以为这并肩王妃会和宫里的娘娘们一样难相处,没想到却是这副模样!她更没想到,阿爹竟与她有几分渊源! “哼,你这脾性,也就文英受得了你!你说你哪有点女人样!”谢名江也不肯退让半步。 “怎么了,我夫君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你说,是不是!”顾生盼看了一眼陌文英,挺起胸脯昂起头。 “是。”陌文英的话里听着无奈,可却充满了宠溺与纵容。 “绪江,够了!一个大男人,跟女人家计较,像什么样子!”谢缙皱起眉头,目光里全是不悦。 “盼儿,少说几句,眼下正事要紧。”陌文英在顾生盼耳边低语。 “这儿媳妇儿我甚是钟意,要不是因为她,我才不登他家的门槛!”顾生盼噘嘴气哼哼道。 谢云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总觉有一种小孩子斗气吵架的错觉。 一旁的谢夭见了,也是开了眼,陌王妃如此脾性,阿姐嫁过去,当真是,合适!谢夭心想。 半晌,谢缙沉声问道:“于归,今日是五月初十,并肩王府来此下聘,以三书六礼来谢府下聘迎你,你可愿意这门亲事?” 谢云站了出来,向谢缙行了一男子礼,朱唇微启:“于归,愿意!” “千寂,你呢?”陌老王爷叫道。 陌苏向谢云走去,站在她的身旁,恭顺行礼道:“愿意!” 确定二人同意,谢缙眼神示意府内小厮,小厮点头哈腰,便上前一步,长声呐喊:“请婚书!” 很快便见一仆人高举朱红色的案从走廊里过来,一步一步的走进正堂。仆人站定后转过来俯下身,那朱红色的案上摆放的东西映入二人眼中。 案上平放着大红的婚书,婚书上写着正楷金字。 谢云心中顿时激动起来,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她只觉得等这一刻自己仿佛等了许久,心中的那份干涸瞬间得到了满足。 “婚书:今日良辰,故来下聘。谢家长女,风华绰约。陌家长子,倾慕已久,陌王府愿与谢府结亲。两府联姻,永结良缘,今定佳偶,天作之美。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此证。” 看完婚书的内容,谢云不自觉的湿了眼眶,好生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反应?那段三年前的过往,究竟是怎样的过往…… 陌苏此刻已写下姓名,谢云迟疑了小会儿功夫,才动笔写下“谢云”二字。 “礼成!”小厮直起腰来,再度长声呐喊。 陌苏牵过谢云的手,命人将那些聘礼全部送了进来。 眼见着并肩王府的下人一趟又一趟的运送聘礼进来,谢云一阵咂舌! 这并肩王府出手真真是阔绰,下的聘礼如此之多!这莫不是要把整个府内东西都搬过来不成? 谢缙几人见了,相视一眼,谢云嫁去并肩王府是吃不了亏的! 婚书聘礼过后接着又是一些礼俗。 如此一番折腾,竟过去了大半天! 期间,顾生盼怕谢云烦闷,便拉着谢云悄无声息的躲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你这手我摸着甚是粗糙,是握兵器握的吧?” “是。”谢云点头。 “瞧你这一手老茧,竟比我当年的手还要硬上几分。也是苦了你了,家中无男儿,这偌大的谢府由你一个女子替父分忧!”顾生盼潸然泪下。 谢云当下被惊的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不苦,我是女子,但这并不妨碍我为大周鞠躬尽瘁。男子可成一番事业,女子亦可!” “我儿眼光好,幸亏认准了你。你这般伟女子,天底下是没有男子可与你相配的,你可清楚?” “谢云不觉自己哪里好,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而已。”谢云不好意思道。 “于归,我知你往事未忆起,故而也不盼你现下与千寂感情多深厚。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王妃请讲。” “你同我讲讲心里话,你对千寂,可有感觉?” 顾生盼那双桃花眸里,流露出谢云看不懂的情绪。 这眼神,复杂到极致。只是这份复杂,是她看的复杂,还是顾生盼心里复杂? 谢云朱唇微张,清亮如镜的眼睛盯着顾生盼的双眼。 她有种恍惚,她不是在回答顾生盼,而是在回答陌苏。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陌苏,有感觉吗? “有,是我在别人身上从未感觉到过的悸动。”谢云轻声肯定道。 和萧翊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她虽然开心,可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如今,她明白了,是那份悸动! 顾生盼点点头:“我儿痴情,等你三年,每年都会来谢府求娶,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为何阿爹阿娘,灼之,宜室都未与我提过?”谢云身形轻轻一晃,心中震撼。 “三年前重阳宫宴,你误喝忘情水,那时也不知是不是赶的巧,边疆起了暴动,待你醒后来不及告知所有,你因边疆暴动,便动身前往边疆。因此事情一放再放!之后,你认识了北疆五贤王,再后来……” “再后来,他负了我,我从北疆回来后,受此情伤,便离开了帝京,去了塞外,一去就是近两年。”谢云接话。 “不错。当年千寂得知你与北疆五贤王的事,夜夜宿醉,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极为难熬!”顾生盼一提起来就觉得心疼。 第87章 此生所求不过一个你 两年前,陌苏得知谢云与萧翊的事后,他把自己关在雅竹堂足足半年,这半年里,从未踏出雅竹堂半步。 往日世人口中的惊鸿世子一朝变得颓废不堪,再无风采。 半年后,也不知他是如何想通的,竟自己出了雅竹堂! 听顾生盼如此一说,谢云瞳孔骤然一缩,当下不知做何反应。 “所以,成婚之后,你纵然无法再爱他,但我也只求你莫要他难过伤心。他此生所求不过一个你罢了。”顾生盼拉过谢云的手,叮嘱着她。 “谢云明白,谢云不会辜负王妃心意!” “好。”顾生盼松了口气。 “谢云有一事不解,还望王妃告知。” “是关于我和你阿爹的事吧?” “嗯。” “想来你阿爹也从未与你讲起过,那我便好好同你讲讲,顺便将我与陌王爷的事也讲与你。”提起这个,顾生盼来了劲头。 顾生盼与谢名江年少相识军营,头一次见面,顾生盼就在演武场打的谢名江趴在地上起不来。 渐渐的日子长了,两人接触多了,发现是同道中人,性情相投。没过多久,在军营里,两人便成了军营中众人口中是数得上的厉害人物,回了帝京,亦是如此。 两人从军营回来后,也会时常在一起,帝京总是被他们搅得昏天暗地。 这点倒是像谢云与崔阳泽。 当年顾生盼在帝京是出了名的夜叉,她虽说长得貌美,却是无人敢娶!但细想也能说通,男人大都喜欢小意柔情的女子,谁愿意娶个顾生盼这般厉害的娘子回家! 顾将军为此愁的日夜睡不下,后来,还是景德帝出了一招给顾将军——比武招亲! 顾将军一听,当即拍手叫好!热热闹闹的在揽华街冬瞿楼外面给顾生盼办了场比武招亲。 顾生盼得知顾将军要给她办一场比武招亲,便跑去谢府找谢名江。 “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想的,比武招亲?这帝京城,除了你可与我对上一对,旁人哪个行!” “你这性格哪里像个姑娘,没有男人愿意做你的夫婿!” “去你的!哎,明日你要不过去同我打擂比试比试,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同你比划了,都有几分心痒了。” “我可不去,你这是比武招亲,我去了,万一要赢了,这事儿要赖上了我,那还得了!不去不去!”谢名江皱着眉头摆手。 “哈哈哈,吓唬你的!姑奶奶我也看不上你,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哎,说真的,你是不是怕我再次把你打趴了?”顾生盼用力撞了一下谢名江,戏弄他道。 “不是,如果是寻常擂台,我可上,可这关乎你的婚姻,我不能胡来。”谢名江正了正脸色。 顾生盼眨了眨眼,重重的拍了两下谢名江:“好!” 比武招亲的那一日,帝京多少人围观,冬瞿楼内外挤满了人,都是为的瞧一瞧,谁能把顾生盼这个夜叉娶回家! 众人从清晨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个人上去打擂比武。 对此,顾生盼却是一点都也不恼,惬意十足的将长腿叠放在桌子上,人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吃着点心喝着茶,身旁的侍女动作轻柔缓慢的给她扇着风。 而顾将军见等了大半天也没人来,腹诽道:这皇上出的主意也不怎么样啊!这哪儿有人敢打擂啊! 然而没等多久,恰逢此时外出云游多年,刚回来帝京的陌文英瞧见了,觉得有几分意思,便上了擂台。 顾将军一见有人上了擂台,心中那叫一个高兴,面上愁云立刻散开。 反观顾生盼一听有人打擂,心下感到稀罕,放眼帝京,谢名江是唯一一个敢同她较量的!而今,谢名江都缩在府里不敢过来,这人是谁,竟有如此胆量! 顾生盼一边想着一边慢条斯理的放下腿,站起身,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红缨枪,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来打擂的。 于是顾生盼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擂台。 第一眼见到陌文英,顾生盼便笑道:“瞧你长得这般白净儒雅,皮囊亦是好看,你确定要打擂?” “打!”陌文英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坚定。 “好小子!谢名江都不敢打的擂,你敢!待会儿姑奶奶的红缨枪若是划破了你这俊俏小脸,莫要哭的惊天地!”顾生盼脆声道。 “顾小姐不必手下留情!” “好,看枪!”顾生盼收起笑来,手握枪身向陌文英直直刺过去! 两人在擂台上打的有来有回,顾生盼越打越来劲,她与谢名江过招都从未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 “好小子,今日姑奶奶小瞧了你。这擂台你既然打了,眼下也并未分出胜负,你便做了姑奶奶的男人,成婚后,再分胜负!留个姓名,明天我带人去你府上下聘!” “并肩王府——陌文英!”陌文英谦顺有礼道。 顾生盼眸光一震,并肩王府! 谢云听完,强忍着不笑,奈何最后还是破了功! “这便是二十三年前的那段旧事。”顾生盼坐下摇头道。 “今日在堂上,谢云看的出来,王爷对王妃,很好。” “他待我,犹如千寂待你一般。”顾生盼抬眸仰视谢云。 “母妃,你同于归在说些什么?怎么躲到这里来了?”陌苏走过来,温声问道。 谢云转过身,星眸深深的看向陌苏。 第88章 并无嫁人心思 陌苏揽过谢云单薄的肩,谢云垂眸看了一眼右肩上的大手,白皙修长,节骨分明,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完美无瑕。 他这掌心的温度,好烫!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陈年往事罢了。于归,待你嫁去并肩王府,到时候你同我好好过几招。”顾生盼站起身,笑着对谢云说道。 “好。”谢云眼眸一弯,应了下来,唇畔随即荡开一抹笑。 “千寂,你怎么出来了?”顾生盼不解。 陌苏不在那儿,何故过来这边? “母妃这话问的,于归不在,我焉能留在那里?”陌苏的眼神移向谢云,声线朗润动人。 “还怕把她丢了不成?”顾生盼打趣道。 “怕,怕再丢了,怕再也找不到。”那只揽着谢云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气。 “我不跑,这次丢不了,你放心。”谢云的左手抬起来,盖在陌苏的放在自己右肩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纵使谢云说了这句话,但陌苏心中依旧惶恐不安,这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害怕。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谢云忽而想起这茬,遂开口问了出来。清亮的眼眸抬起,望着陌苏。 “放宽心,已无大碍,成婚之日的喜服已经由你的两位侍女收起来了。” “嗯。”谢云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 并肩王府的人在谢府又折腾了会儿,才告辞离开。 当日晡时,谢悦回了帝京。 刚进谢府,谢悦便被谢缙的手下直接请去了书房。 书房。 “长悦请祖父安!”谢悦嗓音冷然,化去了今日的空气中的燥热。她态度恭敬的向谢缙行了一礼。 “嗯,可知祖父为何直接过来书房?” “应是长姐已告知祖父。” “不错。所以,这次你回来帝京,可有带来什么消息?” “好消息。”谢悦软了软语气,红唇轻笑。 而忙碌了大半天的谢云一觉睡到了日暮。 阿诗进来掌灯时,才将谢云叫醒。 谢云揉了揉惺忪睡眼,捂嘴打了个哈欠,才慢条斯理的下了床。 “郡主,三小姐回府了。”阿诗放下手里的灯,走过去打起床帐纱幔。 “嗯,几时回的?”谢云穿好鞋子,站起身问道。 “申时一刻。” “哦。听闻明日夏眠楼那边有一场莳花宴,对吗?” “嗯,的确是有,郡主要去吗?”阿诗询问。 “去吧,打发打发时间。”谢云兀自倒了杯茶水,仰头灌了进去,真解渴! “郡主,去吃饭了。”阿词进来向谢云福了福身。 “走吧。”谢云放下茶杯,带着阿诗阿词离开了澈棠楼。 皇宫,玉容宫。 “皇上驾到!” 听的外面公公呐喊,魏锦敲打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睁开双眼。 “公主,皇上来了。”丹砂进来偏殿,温声行礼道。 “扶我起来,出去迎父皇。”魏锦放下木槌,语气平淡。 丹砂迈着小碎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魏锦,绾青拨开纱帘,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数名太监宫女提着红灯笼,举止恭肃走来。明盛帝双手负于身后,大步而来。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魏锦乖顺的向明盛帝行礼。 “嗯,起来吧。”明盛帝出手,满眼慈爱的望向魏锦。 明盛帝望着魏锦这张脸,心中感慨:越长越像温知意。 “谢父皇,绾青添茶。”魏锦吩咐道。 绾青应声福身,倒了两盏茶。 “前些日子殿试,过几日便出名次,届时你挑个郎君,可好?”明盛帝开口。 魏锦一听,身子一怔,盯着茶杯里的水。 “儿臣,眼下并无嫁人心思。”少顷,魏锦出声回道。 “明锦,你已及笄有个三四年了,难不成还要守着那个陌苏?” “儿臣的眼里,装不下任何人。”魏锦摇头。 “果然,年少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然则一生都是将就。”明盛帝叹口气。 “父皇是在说儿臣,还是在说自己?”魏锦抬眸看向明盛帝。 “说你,亦是在说我。你母后温知意是这大周最美好的女子,她知书达理,端庄贤惠,更是为朕排忧解难,朕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你母后才是真真担得起‘国母’二字!可惜后来你母后生下你便离开人世。”明盛帝的话里除了惋惜便是无尽的怀念。 温知意是他遇见的所有女子中最为惊艳的,后来的谨妃,也不过是她的替身罢了。 “那,李皇后呢?” “她比不得你母后,若非朝臣日日进谏,这中宫位置岂是让她坐的?”明盛帝冷嗤一声。 “明锦,朕听说,你为了让迎霜贵女救明绣,亲自去求谢夭了?” “是。年少犯的错,总要还的。”魏锦敛眸。 “明锦,若是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可会再用这般手段?”明盛帝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问她。 “不会,儿臣会与谢云公平竞争!”魏锦目光坚定不移,说话铿锵有力,底气十足。 “好,这才是你身为大周公主该有的气量!”明盛帝拍了拍魏锦的肩。 说话时,绾青又给二人续上了些茶水,父女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 “时候不早了,早些时候休息。明日,明日出宫去吧,宫里都在传,明日夏眠楼办一场莳花宴,宫中烦闷,权当散了心。”明盛帝站起身。 “是,儿臣恭送父皇!”魏锦站起身福身行礼,送走了明盛帝。 第89章 二姐在说什么 一轮红日从天边冉冉升起,一点一点的驱赶着黑夜的暗淡孤寮。光芒随即四射,洒满了整个繁华的帝京城! 帝京城北的辞楹街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辞楹街附近方圆几里都是花卉,一踏进这里,扑鼻而来的尽是花香。 而夏眠楼正是建在这辞楹街中心位置,地段是四大名楼里最好的,这里能见巍峨险峻的青山,亦能见波光粼粼的清水。 整座夏眠楼约有十丈高,建在花群之中。百花围绕着夏眠楼,故而夏眠楼被文人雅士称作:百花楼。 来夏眠楼的人多是雅趣之人,不看身份高低,即便身无分文如乞丐,也是能讨的一顿饭来。 牡丹,芍药,芙蓉,琼花,水仙,虞美人等百花齐放,争妍斗艳!画面更是美不胜收!人若置身其中,犹如画中! 蝴蝶翩然而落,蜜蜂成群结队过来采蜜。 今年夏眠楼这边的花比往年开的都盛,人也是接踵而至,热闹程度堪比揽华街! 谢云,谢夭,谢悦姐妹三人下了马车,便走进了辞楹街这汹涌的人潮之中。 “这辞楹街可真热闹!”阿词轻快愉悦的声音从谢云背后传来。 “好香的味道。”谢夭出声赞道,只见她又闭眸轻嗅了几下。 “长姐怎么想过来辞楹街的夏眠楼?”谢悦冰冷的声线里带着一缕不解。 “听闻夏眠楼有一场莳花宴,所以过来瞧瞧。”谢云一边走一边回道。 “那二姐呢?” “应人之事,赴约罢了。”提起来这事,谢夭就有些头疼。这祁霖怎生得这般难缠! “两位阿姐拉我出来作甚?”谢悦眉头轻皱。 “宜室,拉你过来是让帝京城的瞧瞧你,认识认识你。总在谢府不出来,这帝京城还有谁知道你谢三小姐?”谢云开口解释。 “他们知道二位阿姐便可,何须再知晓我?” “宜室,你若回去了,可就要错过了。”谢夭温声提醒。 “二姐在说什么?” “一会儿夏眠楼的莳花宴开始,你便知道了。”谢夭神秘淡笑。 谢悦摸不到头绪,二姐这话,什么意思? 姐妹三人带着侍女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夏眠楼。 一进夏眠楼,只见里面占满了人,座无虚席!让人拍手叫绝的是,这夏眠楼分外安静,与夏眠楼外嘈杂喧嚣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丝竹管弦之乐落入耳中令人内心瞬间静了下来,无法自拔的想要闭眼去享受。 伽何这时迈步过来,恭敬谦卑的向姐妹三人行礼:“末将伽何,参见风华郡主,迎霜贵女,谢三小姐!” 粗大低沉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夏眠楼里显得过分大。 “伽何将军近来可好?”谢云关心出口。 “劳风华郡主惦念,末将很好。此番贸然出现在面前,拦住三位去路,伽何实在不敬,但我家太子有命,让末将把迎霜贵女带过去。” “嗯,带过去吧。本郡主带宜室玩儿便可。”谢云满不在乎道。 “多谢郡主,贵女请!” “劳将军带路。” 于是伽何带着谢夭逐渐消失在谢云谢悦的视线里。 谢云不紧不慢的提着裙摆,带着谢悦和身后的侍女去了二楼提前安排好的房间。 三楼海棠间。 “这次从兰陵回来,可有带回来什么消息?”谢云坐下身来,敛眸缓声问道。 “兄长由元琅公主带回帝京,四年禁锢已解除,不日便能见兄长回家。”谢悦强压住心中的欣喜若狂,一贯清冷无波的双眼里掀起了波浪。 谢云听闻,端茶杯的动作一僵,许久,她端茶杯的那只胳膊开始微微颤动,杯中的平静的茶水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当,当,当真?”谢云抬眸,话都说不利索了,她那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宜室不敢诓骗长姐。算起日子来,今日,元琅公主便能带兄长回帝京了。” “呵,好,真是极好的一桩大喜事!”说只听得谢云声音不稳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悦注视着谢云,她亲眼见了那个从不流泪的长姐湿了眼眶,谢悦的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长姐她等这一天好久了! 四年,整整四年,足以让谢云脱胎换骨,成为大周百姓口中那个顶天立地的伟女子,可谢云同样也失去了自由,拷上了世俗枷锁! 这枷锁,太沉重,让她寸步难行,即便如此,她还是带了足足四年!如今,她终于有口喘息的机会,她好开心,这份喜悦来的猝不及防,她要告诉谁,分享给谁呢? 倏而,谢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端着茶杯的手攥的更紧了。 阿诗阿词,阿星阿月早已失声捂嘴啜泣。 大公子,大公子,大公子还活着!大司马与夫人知道了,定然心中欢喜,还有老将军,老将军一定会开心的!到那时候,看谁还会说谢家无男儿! 四名侍女心想。 此时,魏锦的马车也已到了辞楹街。 “公主,辞楹街到了。”丹砂隔着帘子唤道。 “嗯。”马车内传来魏锦的声音。 须臾,便见魏锦伸出素手轻轻拨开帘子,带着长长的帷帽从里面探出身子来,由丹砂扶着她下了马车。 马夫牵着马车小心谨慎的离开了辞楹街街口。 第90章 你说谁是狗 魏锦闲庭信步的走在人群之中,不慌不忙,听着周围的沸沸扬扬的声音,心中一片寂静。跟在魏锦身后的丹砂绾青稍稍低头,轻抿唇瓣,不敢言语半分。 “夏眠楼。”魏锦停下脚步,仰起头颅,眸子透过白纱望向上方,粉唇轻启。 良久才见魏锦肯伸腿出去,素手提起裙摆,缓步走上台阶,进了夏眠楼。 魏锦带着两名侍女进了夏眠楼,并未见有小二过来,心下纳闷,这夏眠楼莫不是没有店小二? 于是,魏锦直奔柜台,打算问个清楚明白。 “叩叩!”魏锦的小手握成拳头,敲了几下。 对面的掌柜的此刻正在忙着翻看着账簿,两侧的本都摞的有一座小山高,只探出一颗头颅来。 听到敲桌子的声音,掌柜的才舍得抬头看向来人。 “什么事!”掌柜的话语里充满的不耐与烦躁。 来人是名女子,合中身量,头戴帷帽,里面衣裙的颜色若隐若现,身后跟着两名姿色不俗,仪态严谨的侍女。 “你便是这夏眠楼的掌柜?”女子一张口,便显现出气度不凡之处! “是又如何!”掌柜的不悦道,对于这突然出现打搅自己的女子,心中颇为不满。 “为何你这夏眠楼没有店小二?”女子纳闷出声,声音动人。 “帝京四大名楼,各有千秋!我这夏眠楼何故要做的与他们一样?小姑娘,涉世不深,莫要见怪!”掌柜的气势凌人道。 面前这女子想来鲜少出家门,不然怎会不知这夏眠楼的规矩? 瞧她这身打扮,彩绣辉煌,质地柔软,锦罗玉衣,估摸着应是帝京城中哪位大家的小姐。 “你,大胆!可知我家姑娘是什么身份,敢说话如此嚣张!”绾青上前一步道。 “嘁,我管她什么身份,来了这夏眠楼,都得按我这儿的规矩办事,不然,趁早走人!我这儿只来不拿架子的人,若是有狗犬吠不止,小心我扫地出门!”掌柜的不以为然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说谁是狗!”绾青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指着掌柜的。 “谁应,谁便是!”掌柜的目光蔑视着绾青,毫不畏惧。 “你!”绾青的小脸憋的涨红,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 而此刻,夏眠楼大堂内数百双眼睛齐齐的盯着这边,均是眼中无不透露着厌恶与不满。 “绾青。”魏锦眉头一拧,沉声叫道。 “是,小姐。”绾青当即没了脾性,如同泄了气的气球。 “姑娘,你问的,我也答上来了。所以,您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赶紧离开,莫要打扰我做生意!” “劳烦开一间房。”魏锦抿唇,这夏眠楼的掌柜虽对她有几分不敬,但她也不想去计较。这三年在玉容宫整日整日的礼佛,她早已将这些看淡。 只见魏锦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往桌子上一放。 “姑娘要哪间住?”掌柜的打量着魏锦,语气依旧不屑。 “都可。” “二楼东侧疏影间。”掌柜的说完便将一枚梅花形的钥匙拿出来,推给魏锦。 “多谢。”魏锦拿过钥匙,转身带着绾青丹砂离开。 魏锦主仆三人刚上二楼,便见史琳琅与式微迎面而来。 “琳琅姐姐。”魏锦行礼道。 “嗯。”史琳琅点颌。 “琳琅姐姐何时回的帝京?” “昨日。适才我听到你身后的侍女在下面与夏眠楼掌柜争吵,是否有此事?”史琳琅出声问她。 “让琳琅姐姐见笑,是明锦御下不严,惹了笑话。” “让你这婢女好好收敛收敛,莫要走到哪里都沉不住气,你是出来游玩,也可当做体察民情,切记拿身份压人!魏氏皇族丢不起这份脸面,若是叫义父知晓,可就不好说了。”史琳琅看了一眼魏锦身后的绾青,加重了语气。 “琳琅姐姐的教诲,明锦记下了。”魏锦谦顺应声。 “最好不是口头记下,而是心里记下,你是大周的公主,不要让你的侍女掉了自己的身价。” “是。” “你是第一次来夏眠楼吧?”史琳琅懒洋洋的问道。 “嗯。” “这儿的规矩你不清楚。夏眠楼是四大名楼里最为亲民的,这里的吃食饮品没有价格。来这里的人不看身份高低,更不看身上带钱多少,便是衣衫褴褛如乞丐,也能在这儿讨的一顿饭解决温饱。这夏眠楼的掌柜倒也是个雅人,不过,这掌柜的很有趣,他素来最喜与来客坐在一起,凭借谈吐来了解其人。一旦知道你是个雅人,给的钱再少也不在意,若不是,那得往死里宰。” “哦。” “故而来这儿的人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这便是夏眠楼的规矩。只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对起了账簿,怪哉!” “明锦省的了,多谢琳琅姐姐解惑,只是,缘何这里没有店小二?” “你还是不懂,夏眠楼的掌柜是个极讲究雅的人,店小二多是白丁无雅之人,招来了也会心中膈应,故而这夏眠楼不招。” 魏锦轻轻点头,心中了然。 “你现下可是明白,为何适才你的侍女妄图以身份压人,那掌柜的那般恼怒了?”史琳琅继而问出口。 “明白。” “我还有事,不做逗留。”说完,史琳琅带着式微去了三楼海棠间。 “恭送琳琅姐姐。”魏锦福身行礼,送走了魏锦与式微。 第91章 容我荒唐一次 三楼海棠间。 谢云与谢悦说话之际,史琳琅带着式微走了进来。 “嫂嫂。”谢云头一偏,便看见了史琳琅以及正在关门的式微,遂出声叫道。 “元琅公主。”谢悦站起身冷然出声,向史琳琅行了一礼。 “嗯。”史琳琅轻声一应,向谢云走近了些。 “嫂嫂请坐。”谢云伸手招呼。 “不坐了,过来之前,我已坐了有多半个时辰。” “好。嫂嫂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谢云眼眸清亮的注视着史琳琅,声音里蕴藏着一丝困惑。 “这夏眠楼的幕后主人是我,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史琳琅的唇角微微扬起,反问谢云。 如今的史琳琅眉目间已然没了那股忧愁,取而代之的喜悦,不用想也知道为何。 “哦……那嫂嫂藏的可真深。对了,嫂嫂几时回的帝京。方才宜室还说,明日嫂嫂才能抵达帝京。” “提前动身罢了。昨日到的帝京,长临眼下暂住吟雪宫,不便出现在世人眼中。” “兄长可还好?”谢云语调迫切,她下意识的蜷起手指。 “长临无恙,放宽心。” “嫂嫂过来是为何事?” “无事,过来同你说几句话罢了。”说话之际,史琳琅漫步至窗前,俯视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于归,今年的莳花宴,怕是热闹了。”史琳琅眼底情绪晦暗不明,只听她轻声叹道,语气里染上了一抹愁意。 “嗯?何意?”谢云狐疑,她秋眉一挑,动作一顿,起身过去,站在史琳琅旁边,望着下面,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灼之,冉辰,等等,那人是逍遥王,他身旁的女子是谁!” 此时,夏眠楼外的人群之中的谢夭与祁霖正并肩而行。 “昨日听说,惊鸿世子去谢府向风华郡主提亲下聘了?” “嗯,聘礼给的不少,谢府的库房都只是勉强能放下。”一提到昨日并肩王府下的聘礼,谢夭都惊了! “呵,千寂等这一日等了许久,他自然是不会敷衍的,他怎舍得委屈了风华。” 两人慢慢悠悠的走着,谁也没再张口说话。 “这夏眠楼附近的花长可真多,放眼望去,除了花便是人。”良久,谢夭便听得身畔祁霖那低沉邪肆的声音响起。 “梁国,可有如此盛景?”谢夭随口问他,眉目恬淡,无悲无喜,让人摸不清心思。 “梁国虽无莳花宴,可却有桃花庆。庆典上男女若是瞧对了眼,可去桃花庙里找桃花娘娘保媒。在梁国,媒婆不称媒婆,称桃花娘娘。”祁霖侧头看向谢夭的侧颜,缓声说道。 “这个称呼倒是好听。这莳花宴说是如此,实际上也不过是男女之间借此认识,如果两方心头欢喜,过后可找媒婆说媒。定了亲的人来了莳花宴,会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忽而,谢夭停下了脚步,隔着人群,望着迎面过来的男女,又长又密的睫毛颤了颤,眼底苦痛升起,广袖下的玉手攥了攥又无力松开。 原来,郑菖蒲口中的“珷玞”是逍遥王魏玞! 祁霖妖媚的双目仔细的盯着谢夭,注意着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谢夭水眸里的那抹苦痛,祁霖自然是收入眼中。 目的,达到了! “怎么了?”祁霖佯装不解。 “太子殿下,好心机!”谢夭冷声嗤笑,盈盈水眸慢慢的移向祁霖,眼里写满了嘲讽还有怨恨。 “什么意思?”祁霖继续装糊涂道。 “太子殿下邀谢夭过来莳花宴,说是游玩儿,实际,目的在此吧!” 既然被看穿了,祁霖也不装了,撕下了那层皮囊。 “流景,邀郑姑娘与四表弟去夏眠楼!贵女,你也去吧。”说着,祁霖拉起谢夭的手腕,不顾谢夭的反抗,折身大步流星的回了夏眠楼。 夏眠楼,四楼子午间。 祁霖将谢夭拉进房间,不待阿琴阿筝伽何跟进来,便随手关上了门,三人被关在了门外。 “你做什么!祁霖,你可真是小人行径!”谢夭背靠着门,面上愠怒,眼中失了平静。 “小人行径?灼之,那我就如你所说,小人一次!”祁霖捏住谢夭的下巴,逼迫她抬头,下一瞬俯身低头,薄唇贴了上去。 温软的触感,谢夭立即睁大了双目。 这个混蛋! 谢夭不停的推搡着祁霖,她重礼守礼,不是随便乱来的女子,可现下她却! 祁霖的大手用力的握住谢夭的皓腕,反剪于她的身后。 “灼之,容我荒唐一次!”祁霖微微直起身,潋滟双眼盯着谢夭,唇角翘了翘,声音慵懒散漫。 “祁霖,你敢!”谢夭怒道。 “呵呵,你猜,本宫敢不敢?本宫不是你,我若来了兴致,现在要了你也不是不成!别激怒我!灼之,我给你的,你只能承受,不能反抗!”祁霖贴着谢夭的耳廓说道,语气压抑疯狂,姿态甚是暧昧。 “你温顺些,嗯?”蛊惑诱人的嗓音让祁霖压的很低,撩的人腿直发软。 谢夭一点一点的垂下眼睫,似是认命。 “说真的,真想现在要了你,但是,本宫舍不得。灼之,再让我吻一下。”祁霖再度逼近,微微偏头吻了下去。 许久,外面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祁霖抬眼,眼中一狠:“灼之,他来了呢。” 祁霖张口咬了咬谢夭的耳珠,谢夭皱起眉,横了祁霖一眼。 第92章 刺眼至极 祁霖恋恋不舍的松手,放开谢夭的皓腕,凤眸深深的停留在谢夭的脸上。 “殿下心机,迎霜佩服!”谢夭冷硬出声,神情冷淡,心中烦躁不已。 “只要能得到你,手段再肮脏,本宫也不在乎。”祁霖满不在乎道。 “你筹谋今日多久?”谢夭压着怒火问他,向来温和的水眸已浮现出冰冷之意。 “一夜足矣。”祁霖邪气一笑,声线散漫慵懒,眼尾的邪气浓了几许。 “你早就知道郑姑娘口中的‘珷玞’便是逍遥王,对不对!”谢夭的声音陡然往上一提,质问道。 “对。”祁霖坦然自若,剑眉轻挑。 “你可真该死!”谢夭话音一落,出手迅猛的掐住祁霖的脖颈,指尖泛白,眼中尽显狠厉与嗜血。 “死前能占个便宜,倒也不枉此生。”祁霖的身体再度逼近谢夭,丝毫不惧,凤眸里满是贪恋。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夏眠楼外的嘈杂两人仿佛是听不见。 “太子殿下,逍遥王与郑姑娘到了。”流景的声音在二人僵持之际,忽然在门外响起。 “刚才,为什么,纵容我荒唐?”祁霖低沉懒散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认真来。 谢夭没有立即回答祁霖,而是收敛了那一身的杀气,细长的柔荑从祁霖脖颈上拿了下来,轻声慢步的从他身旁走过。 为什么?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可以在祁霖将要吻到她的时候,出手逼退,不让他轻薄自己。谢夭心想,可为什么她没那么做? 谢夭越想,心里越烦躁。 “你管我!”谢夭坐下来,背对着祁霖,声线依旧冷的让人听了从脚底发寒。 “祁霖,你可要多亏逍遥王二人来的及时,否则,刚才似你那般戏弄我,现下你早已被我折磨的不成样子!”谢夭冷声提醒。 “呵呵,那我还真要好好谢谢他。流景,让四表弟和郑姑娘进来吧。” “是,二位里面请。” 房门打开,魏玞牵着郑菖蒲的手,并肩走了进来。 “太子表兄。”魏玞松开郑菖蒲的手俯身行礼。 “参见麒麟太子。”郑菖蒲盈盈一拜,柔声开口。 里面的谢夭正扭头看向窗外,水眸里的情绪晦涩难懂。她那纤细白皙的柔荑端着茶杯,默不作声,对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置身事外。 “来了,里面请。”祁霖拢了拢衣袍,凤目含笑的望着两人。 “是。”两人应声,魏玞重新牵起郑菖蒲的手,眉眼间都是柔情蜜意。 二人走到里面,郑菖蒲一眼便看见了谢夭。 “迎霜贵女!”郑菖蒲喜出望外,小手立刻松开魏玞,快步过去。 “郑姑娘。”谢夭回过头淡笑,将方才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嫣红的唇瓣向上弯起,水眸里透露着细碎的温柔。 只要她遮掩的好,便没人能看穿她此刻的心情。 “民女参见迎霜贵女!”郑菖蒲停下脚步行礼,眼里盛满了高兴。 “无需多礼。”谢夭出手扶住郑菖蒲行礼的动作。 “可是陪你的心上郎君来的辞楹街?”谢夭拉起郑菖蒲的手,调侃一句。 “嗯!四哥哥,这位就是前些日子菖蒲与你提起的迎霜贵女。”郑菖蒲面上微红。 下一刻,郑菖蒲白嫩的小手从谢夭的手里抽出来,转身迈步将魏玞拉过来。 “逍遥王殿下。”谢夭面上波澜不惊的向魏玞点颌微笑,心里早已泛起无边无际的苦涩。 “迎霜贵女。”魏玞出声叫道,向谢夭点点头。 “郑姑娘,原来你口中的心上郎君是我大周的逍遥王魏玞,难怪珷玞这个名字我在帝京如何查,也查不到。”谢夭嗔怪她道。 “贵女勿怪,菖蒲也是前几日才知道。”郑菖蒲有些羞涩道。 “不怪你。今日郑姑娘与逍遥王来辞楹街也是为的夏眠楼的莳花宴吧。” “嗯,四哥哥说,莳花宴很有意思,所以,就来了。没想到却在此处遇到贵女与祁霖太子。” “贵女来此也是为的莳花宴吗?”魏玞张口。 “不是,臣女是被麒麟太子拉过来作伴看个热闹而已。”谢夭无奈一笑。 看到魏玞与别的女子在一起,谢夭只觉得这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眼下,谢夭感觉心口疼的难以呼吸,她想快点逃离这里!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动手杀了郑菖蒲! “不错,四表弟有佳人相伴,本宫不忍打扰,谢云陌苏自然不用提。在这帝京,本宫所交好熟识也就四五个,抛去谢云陌苏,便是你。贵女于本宫有救命之恩,故而,本宫只能厚着脸皮邀请迎霜贵女。”祁霖那道慵懒邪气声音响起。 他缓步过来,走向谢夭。 谢夭在对上祁霖双眼的那一刻,广袖下的柔荑攥的紧紧,她不得不佩服祁霖,真是棋高一招! “那日,多谢迎霜贵女出手救助菖蒲,如此大恩大德,魏玞记下了!”魏玞突然开口提到。 “举手之劳,谢家人一向如此,逍遥王何须客气。”谢夭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与他们周旋。 “四哥哥可要好好谢谢贵女的救命之恩。”郑菖蒲小手拽着魏玞的衣袖撒娇道。 “好,都依你。”魏玞宠溺的捏了捏郑菖蒲的鼻尖,满眼的疼宠。 郑菖蒲与魏玞的互动悉数落在谢夭眼中,这画面可真是刺眼至极! 第93章 那你,可有顿悟 魏玞同郑菖蒲又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你的目的达到了,可是满意?”谢夭抬眼,冷笑一句,放在桌上的柔荑握成了拳头。 “不,我并不满意。灼之,你还没完全死心,还得再找个机会,你只有完全死心,我才能有机会取代他在你心里的地位。”祁霖勾起谢夭的尖下巴,语气邪魅又残忍。 “疯子!”谢夭咬牙出声,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一般,狠狠地割向祁霖。 祁霖低笑几声,猝不及防的又吻了一下谢夭。这次,是当着阿琴阿筝,流景伽何的面! 阿琴阿筝见了,立刻低下头,不敢说话。 流景伽何目光游移,心下却为祁霖拍手叫好! “恶心!”谢夭用力的抹了几下嫣红的嘴唇,眼里全是嫌恶。 再说回谢云这边,几人在海棠间闲聊了一小会儿,便出了海棠间。 “莳花宴,当然是赏花才有意思。”谢云一边下着台阶,一边笑道。 “总在屋内待着,确实少了几分意味。”史琳琅附和。 “长姐,这莳花宴实在无趣,宜室先行回府。”谢悦清冷的声线在二人背后响起。 谢云扬眉,唇角含笑道:“你这急脾气何时才能改改?你二姐不是说了,你若离开,可就要错过了。” 谢悦眉头微蹙,心中困惑不已。 “错过?什么错过?” “你跟你长姐过去不就知道了?”史琳琅与谢云交换了个眼神,偷笑一声。 谢悦明白自己问不出来,只得跟在两人身后。 一行人刚出夏眠楼,魏锦带着绾青丹砂到了几人身后。 “琳琅姐姐。”一道平淡轻柔的女音在几人身后响起,几人闻声徐徐转来。 谢云那双黑色眼眸打量着她,那人戴着帷帽,隐约间可见她穿的是一袭长春色锦衣华裙,端着胳膊,面容隐在面纱之后。 女子虽戴着帷帽,但那一身高贵雍容的气度,非寻常大族所能培养出来的。更何况,她身后的两名侍女与其他侍女也有不同。 寻常大族人家的侍女再是严谨恪守规矩,也不会太过谨小慎微,除非是…… “明锦。”史琳琅唤道。 “嫂嫂,她便是怀锦公主?”谢云偏头问出来。 “是。”史琳琅微微眯眼,语气里毫无波动。 当即,阿诗阿词看向魏锦的目光就变了。 站在一旁的谢悦却是恨不能将魏锦现在就给杀了! “风华郡主,许久未见。”魏锦起手,将面纱拨开,露出了真容。 这一句话落在史琳琅耳中,让她不禁怀疑,说这话的人是不是魏锦了。印象中,魏锦一向轻屑谢云,如今她怎么会主动理会谢云? 在见到魏锦面容的那一刹那,谢云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很快就又记不起来。 谢云敛了敛心神,睁着一双清亮的星眸仔细端详着魏锦。 修眉端鼻,秋水明眸,肤洁赛雪,樱桃小口,脸小如瓜子。 如此俏丽动人风姿,倒让谢云想到了梅花。 谢云眼往上一抬,当下一愣,她的头发,怎么是白色? “怀锦公主。”谢云收回目光和思绪,朗声叫道,她向魏锦拱了拱手。 “重阳宫宴后,三年你都不曾踏出玉容宫,怎么如今出来了,你对于归的态度变得如此之大?”史琳琅惊疑出声。 “年少执迷不悟,酿成大错。自罚三年,若是心无悔悟,那我在佛前跪的这三年,算是白跪了。”魏锦语气淡淡,让人听了摸不透她的想法。 “那你,可有顿悟?”史琳琅的唇角勾了勾,看向魏锦的眼眸变得意味深长。 魏锦的目光直直的望着谢云,只见她粉唇蠕动,缓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虽顿悟,可仍心有不甘。” “纵使万般不甘,你也扭转不了天命。”谢悦冷嗤一句。 谢悦说的这般不敬,魏锦闻言也不恼,只不过她的目光终于从谢云的脸上移开,转向谢悦。 在她看到谢悦的那一刹那,人有些恍惚,她仿佛见到了那个人! 过了片刻功夫,魏锦才堪堪收回思绪,眼睛继续转向谢云,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眼前之人出生之时便亲受皇爷爷赐封风华郡主,后来又被父皇赐封三品沧溟将军。性格豪放洒脱,不拘于礼,待人随和,容人之量犹如海水,做事稳重谨慎。战场之上用兵如神,打的敌方接连败退,最喜以少欺多。 听闻,她生有一张巧嘴,被得罪者不计其数。故而,女子之中与她交往的甚少,反倒是男子居多。 这般女子,自己究竟比她差在哪里? 魏锦秋眸深深的凝视了一番谢云,那道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探究。 良久,魏锦放下面纱,面容再度隐匿起来。 “风华郡主风采依旧,一如世人口中那般,若是能有幸与你结为朋友,便是再好不过的事。”魏锦清淡的嗓音传来。 “谢公主抬爱。”谢云微笑,姿态不卑不亢。 “玉容宫冷清,鲜少有人去我那里说话,近来有些贪热闹了,风华郡主得了空,便去玉容宫与我做做伴,说说话,也好让玉容宫有几分热闹。” “长姐这几日抽不出时间去玉容宫陪怀锦公主。”谢悦冷声回了魏锦。 “无妨,日后会有时间的。谢云,那日谢谢你同意谢夭去救魏绣,如此大恩,魏锦记下了。”魏锦回过神,福了福身,话语里充满了感激。 第94章 我怎可与他相配 一旁的史琳琅听着魏锦的话,开始重新审视魏锦。 “不用谢我,我只当为两年前的事情画个句号罢了。”谢云释然一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不同你们说了,我还要去赏花,先行一步,告辞。”随着话音落下,魏锦向史琳琅行了礼,便带着绾青丹砂离开了。 “恭送怀锦公主。”谢悦敷衍了事般道,礼也不行。 目送魏锦三人隐没人潮之中后,谢云开口面向史琳琅问道:“怀锦公主的头发为何是白发?” “为何?她早先也是一头青丝,后来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如今这满头华发算是便宜她了。”史琳琅讥诮出声。 “长姐,元琅公主的意思是,怀锦公主现下模样与三年前的重阳宫宴有关。” “三年前的重阳宫宴,到底怎么一回事?她究竟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谢云一连问史琳琅两个问题。 “你可知你为何会忘记你同陌苏的那段情?”史琳琅的眼睛注视着谢云。 “西域有圣物,名忘情水,喝下后可教人忘却心上人。此水,无药可解。三年前,你跟随谢将军去奉天平定匪乱,大胜归来,义父龙颜大悦,设重阳宫宴庆祝。宫宴之上,你的酒水被魏锦命人暗中调换,换成了忘情水。在你喝下忘情水的一息之间,便已将你与陌苏之间的所有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忘情水,如此厉害?”谢云惊叹。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长姐可知,那时,你与陌苏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只差提亲下聘。”谢悦插了一句。 谢云闻声,沉默起来。 “忘情水很厉害,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即便是谢夫人都没有办法可解。那是我第一次见陌苏发怒,他的怒气实过太大,义父见了都谨慎说辞。于归,义父可是大周皇帝,连他都谨言慎行,可想而知,陌苏当时有多可怕!那日夜间,陌苏淋着冰冷的秋雨,手中提着曜魄剑闯入玉容宫,要找魏锦算账。幸而有绾青丹砂拦着,不然,魏锦早已成了陌苏的剑下亡魂。不过,陌苏还是动了手,他划伤了魏锦的脖颈。从玉容宫离开后,陌苏回了并肩王府,便将自己关了起来。而也是那一晚,魏锦青丝变华发。于归,义父因当年魏锦犯下的大错,对你和陌苏一直心怀愧疚。” 提起这段三年前的往事,史琳琅止不住的叹息。 听完史琳琅的话,谢云想起了那日顾生盼对她说的话。 “那她犯的,还真是弥天大祸。她对我下忘情水,是否是因为喜欢陌苏?”谢云语气稍顿。 “嗯,魏锦曾放言,这天底下能与她相配的人,唯有陌苏!” “呵呵,她倒是敢说,陌苏这般矜贵卓然的人,可不是谁都能与之相配的。她是如何敢说这话的?”谢云不由得钦佩魏锦的勇气。 “于归,普天之下,能与陌苏相配的,只有你。” “我?我怎可与他相配?”谢云自嘲道,心中满是复杂。 若真说来,那陌苏这三年来是如何熬过来的?他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投入他人怀抱,与别的男子亲亲我我,陌苏那时,该有多难受? 谢云心想。 “只要陌苏爱你,你再是不堪,他也不在乎。”史琳琅的话在谢云耳畔响起。 “长姐,惊鸿世子是除了谢家人以外,最把你放在心尖上疼护的人。” “不错,于归,你只管记得,陌苏是你的良人,他会倾其所有,护你一世安乐。” 魏锦同谢云一行人散了之后,便带着绾青丹砂在辞楹街漫无目的的散着步。 不知不觉中,魏锦一行人来到了一处长满佛桑花的地方,看到佛桑花,魏锦的步履不自主的迈了进去。 她初次见陌苏,也是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树林里。 丹砂与绾青跟在魏锦的身后。 “我少时未见陌苏,但久闻其名,心中甚是倾慕于他,视他为意中人,觉得这天下唯有他这样的人才配的上我。”魏锦停下脚步,缓声道。丹砂与绾青侍立于她的身后,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听着。 魏锦第一次见陌苏,是在一片长满佛桑花的树林里。 陌苏一袭霜色银袍,在树林中站的挺拔,他低头浅笑的样子如春风拂面,温润如玉,清雅矜贵,真像神君下凡! 她生平第一次见到陌苏那般高不可攀的人,一时间迷了眼,乱了心房。 魏锦想要走过去与陌苏攀谈,却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叫喊声:“陌苏,陌苏,陌苏,千寂,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于归,跑慢一些。”低沉清润的声线里夹杂着浓浓的宠溺,眉眼间尽是温柔缱绻。 她的目光看向声源处,闯入眼中的是名女子,她身着雪色长裙,手中提着裙摆,向男子跑去。 女子面容虽是稚嫩,但已显露倾城之色,她的脸上洋溢着璀璨耀眼的笑容。 “原来,他便是惊鸿世子陌苏。”魏锦当时心想,“果然一如传闻所说,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后来我结识陌苏的时候,他的身旁已经有了谢云。那时我便看得出他很喜欢谢云,他的目光所至皆是谢云。我当时心想,我魏锦堂堂一国公主,何处比不得谢云,更何况我出身比她尊贵,我是公主,而她不过一个郡主。年少的爱慕和嫉妒蒙蔽了我的双眼,故而我才会在重阳宫宴上铸下大错。” 魏锦的话,平缓至极,听不出丝毫的波澜,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第95章 明真心悦三小姐 丹砂与绾青听着魏锦叙述,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 帷帽之下,魏锦的秋眸里充斥着无尽的悲伤,周身都围绕着淡淡的忧伤与落寞。 远处的佛桑花路边,站着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深沉的黑眸远远的望着魏锦主仆。 “子悠,看什么呢?”崔阳泽慢悠悠的走过来,用扇柄敲了敲男子的宽肩,语气里满是嬉笑之意。 “没什么,今年的莳花宴,很好。”男子转过身来,挡住崔阳泽的视线。 “前些日子殿试,你可有信心进前三甲。”崔阳泽“哗”的一下将扇子打开,一下又一下的扇着风,漂亮的瞳仁里透着玩世不恭。 “五成把握。”男子沉声回道。 “怎么才五成把握?”崔阳泽追问。 “清德,你觉得自己几时才能进入殿试?”男人反问,端着一派老成之气。 “小爷我,那必然是……” “是什么?” “不与你说了,你这人,好生无趣。谢云都比你有意思。” “风华郡主?呵,她的确是个妙人,只是不知,她如今还好不好。”男子叹息。 想当年,谢玉还在夫子院的时候,谢云隔三差五的跑过去。 谢云在池边戏耍教训人时,回廊下站着的那群少年郎里也有他。 初见谢云,他便对谢玉感慨,他这个妹子可不是好惹的主。 “怎么了,你想见见她?辞楹街,夏眠楼,莳花宴有她,你要不要去瞧瞧?”崔阳泽的话打断了男子的对昔日的回忆。 “走吧。”男子瞥了一眼崔阳泽,挪动脚步离开。 “不多玩儿会儿了?”崔阳泽见状紧忙跟上。 男人没有回答崔阳泽,抿紧唇瓣,一言不发。 “子悠,似你这般心思重,让人不易捉摸,我当初为何会同你做了朋友,你与谢玉在一起时,是否也如此话少?那谢玉还真是能忍受你。”崔阳泽在后面嘟囔个不停。 男人是正四品中书侍郎杨庭之三子——杨臻,字子悠,年二十有五。 辞楹街。 谢云与史琳琅带着谢悦来到一座长长的拱桥上。 “你看,那人,是谁?”谢云伸手指给谢悦,谢悦顺着方向看去,只见拱桥下的合欢树旁,站着一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陪同的还有一位身穿银色锦袍的男子。 “人带过来了。”陌苏对轩辕宸开口。 轩辕宸回过身,凤眼微抬,便瞧见了一袭红衣的谢悦。 “他怎么来了帝京?”谢悦秀眉轻蹙。 “莳花宴,若无良人相伴,怎还算的莳花宴?”史琳琅淡笑出口。 “他过来了,我们便不做打扰了。”谢云说完,脚下一动,朝陌苏走去。 “我们去别处看看。” “好。”陌苏点头。 “于归,我就不同你们一起了,你阿兄在等我。” “好,嫂嫂慢走。”谢云福了福身。 送走了史琳琅与式微,谢云便与陌苏结伴离开。 谢悦冷眸望着轩辕宸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直至来到自己跟前,停住脚步。 “你怎么来了帝京?”良久,谢悦才冷声张口问他。 “三小姐离开的第二日,天未亮,明真便赶来了帝京。” “你来了帝京,轩辕府只由桓娘一人搭理吗?” “桓娘说,让明真带个女主子回兰陵。” 轩辕宸说到这儿,谢悦也没有再张口说话。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帝京的莳花宴,想来你还未见过,我带你四处走走,瞧瞧。” “好。”轩辕宸按捺住心中的雀跃,爽快应声。 谢悦折身带轩辕宸走下拱桥,轩辕宸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万年不化的寒冷瞳仁里倒映着前方那抹红色窈窕的身影,心中分外欢喜。 “几时到的帝京?”前面的少女问道。 “前两日。”他答。 “脚程比我还快。” “昨日我坐在揽华街的一家茶馆二楼,看见你骑着马回来了。” “哦。你在帝京待几日?”谢悦迈下台阶,说话时的嗓音清冷不已。 “自然是多待几日,听闻帝京繁华,十二时辰都是极为热闹。” “那你现下住在何处?” “惊鸿世子安排住在乌衣巷的天下客酒楼里。” “嗯。”谢悦点头,表示知晓。 轩辕宸见谢悦点头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俏皮。 “三小姐回来帝京,可是谢大公子找到了?” “嗯,长姐也要大婚。” “尘埃落定,可还去兰陵?”轩辕宸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等他话音一落,才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 “轩辕公子想让我去吗?”谢悦倒是没在意,不过是侧过头来问道。 “兰陵,永远乐意三小姐过去。”轩辕宸避重就轻的回了一句。 “那你呢?” “我希望你去。” “为什么?” “三小姐,明真心悦三小姐。”轩辕宸脚下一顿,提高了声音。 谢悦闻言轻笑一声,旋即转过身,提着层层叠叠的裙摆奔向轩辕宸,伸手搂住轩辕宸的劲腰。 “我知道。”谢悦嘴唇微动,她的声音只有她与轩辕宸能听清楚。只见她贴耳听着轩辕宸胸膛的震动。 轩辕宸的黑眸里是压不住的激动与欣喜,他迟缓的搂紧谢悦,恨不能将其揉进骨血,与自己融为一体。 “三小姐可愿做明真的妻子,轩辕府的女主人?” “愿意。”谢悦轻声回道。 第96章 大婚(上) 五月十五,大吉。 天未亮,谢云尚在梦中与周公下棋,刚下到一半,便被阿诗阿词从床上拉了起来。 谢云眼皮沉重,任由阿诗阿词架着她从床上下来,来到梳妆镜前。 她的头一点一点又一点,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无奈的睁开惺忪睡眼。 周围的声音乱哄哄的,澈棠楼上下都不得安宁。 “早知大婚如此煎熬,我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谢云眼下是欲哭无泪,悔恨不已。那张美绝众生的脸上拢上一层愁容。 “郡主,今日成婚,开心些。”阿诗站在谢云身后念叨着。 “对啊长姐,今日大婚,可不能苦着一张脸。”谢悦拉着谢夭的手从外面走进来,二人脸上均是挂笑。 “唔,啊?你们来了?快些过来,与我讲几句话。”谢云面上愁云刚布,随即又匆匆散开,灵台较之方才也是清明许多。 “来人,为贵女与三小姐添座。”谢云的声音拔高了些。 “不用,灼之与宜室过来澈棠楼,是来给阿姐帮忙的。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闲着,谢府上下都得忙着。毕竟这是谢府的大喜事。”谢夭走过来,站在谢云身后,含笑出口。 “阿星阿月,快去帮忙,这里暂且用不到你二人。” “是,三小姐。”阿星阿月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阿琴阿筝,你二人也去。” “是,贵女。”阿琴阿筝行过礼,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离开。 “阿诗阿词,二位姐姐去忙些别的,这里有我与二姐侍候。” “是,三小姐。”阿诗阿词放下手中的物件,退了出去。 现下屋内只有姐妹三人,谢云借着铜镜,盯着镜子里的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谢夭与谢悦,心中升起怅然之感。 这般快,她便要嫁人了。 “今日阿姐便要出阁了,日后自然是鲜少回府的,有几句话,我是要嘱咐的。”谢云出声。 眼下的她已然没了平日里的嬉闹模样,端起了一个长姐该有的沉稳大气。 “阿姐讲便是,我与宜室听着呢。”谢夭轻声回道,素来清淡的水眸里已然含了泪花,细长的柔荑为谢云梳着墨发,低垂着眼睫。 “灼之,旁的不用阿姐多说,你自来知晓。可唯有一点,咱们姐妹三人,心知肚明。魏玞非你良人,更何况他还是大周皇室后裔,你一定要将谢府放在第一位,儿女情长放在最后,谢家经不起再一次的猜忌了。” “灼之,明白。” “好,阿姐希望你能记的牢一些。灼之,祁霖看上去浪荡乖张,可他对你的心是实打实的,你莫要避开。” 谢夭梳头发的手微微一顿,脑中闪过那日在夏眠楼,祁霖对她说的话:“还得再找个机会,你只有完全死心,我才能有机会取代他在你心里的地位。” 谢云没有察觉谢夭的细微动作,继续叮嘱着谢悦:“宜室,那位兰陵的轩辕公子,长姐瞧着他待你与别人不同,那日莳花宴,他可曾向你表露心迹?” “嗯。” “更好,如此,长姐希望你二人好事将近。”谢云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绽开一抹笑靥。 “大司马,夫人。”阿词停住脚步,手中托案,在屋内忙前忙后,指使着婆子丫头。见谢名江与陆连夏从外面进来,连忙行礼,行过礼又紧着去忙活。 听到声音,姐妹三人连忙走出去,向二人行礼。 “请阿爹阿娘安!”姐妹三人异口同声。 “起来吧。”陆连夏上前一一扶起,目光慈爱的看着自己的三个女儿。 “阿娘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有你们这般出众的女儿,帝京多少人家羡慕阿娘!”陆连夏欣慰出口。 “莫要着急梳妆,酉时两刻花轿才来,慢慢梳理。”陆连夏抛下谢名江,拉着姐妹三人向里面走去,语气轻轻柔柔的。 “阿娘,方才灼之已为阿姐梳了几下,剩下的由您来梳最为合适。”谢夭走到梳妆桌起,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转而递给了陆连夏。 陆连夏笑着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谢云回到凳子上,稳坐在铜镜前,静等陆连夏为自己梳发,陆连夏被谢夭谢悦簇拥着走过来。谢名江满脸笑意的跟在妻子女儿身后。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永结连理……” 陆连夏一边为谢云梳着及腰的长发,一边嘴里念着十梳词。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中竟有泪花闪现! 于归,苦尽甘来吗?苦尽甘来吧!至少,她嫁给了她曾想要嫁的郎君! “阿娘,你怎么哭了?”谢云朱唇一启一合。 “阿娘舍不得于归,可一想到阿娘的于归是要嫁给心上郎君,心中又为你欢喜,一时间不知是要喜还是要愁。”陆连夏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哽咽。 “阿娘,你们不是都说他苦等我三年,一片痴心。于归嫁过去,他定然如珍似宝的待我,不会有事的。” “那于归眼下心头可是念着他?” “尚未。” “那你又何须委屈自己?” “阿娘言重,这哪里算得委屈?嫁过去,日日一处,总会喜欢到心坎里。” “于归,阿娘不会如旁人一般说你,让你好好待他。你只管凭心而来,若有不顺,便回来谢府,与阿娘倾诉。”陆连夏温柔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让谢云听后暖上心头。 第97章 大婚(中) 旁人都是说,陌苏痴情等她三年,教她成婚后好好待他,与他琴瑟和鸣。可却从未有人说,让自己凭心而来,若有不顺,后面自会有人为她撑腰。 谢云眼眶微湿,鼻子翕动,心中淌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感受。 “这三年,并非是咱们教他等的,而是他自己愿意等。于归,你莫要因此心有愧疚,以至于婚后处处迁就。你是阿娘的女儿,今日出嫁,阿娘所说便是如此。” “阿娘!”谢云再也憋不住,鼻头一酸,转身便抱住了身后的陆连夏,泪如雨下。 “不哭了。今日大喜,哭肿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嗯。”谢云呜咽着点点头。 日头渐升渐高,谢府已经不止是澈棠楼热闹,而是整个府内都热闹起来。 前来恭贺谢名江的人越来越多,谢名江在府门口笑脸迎人。 前院正堂,谢缙坐在主位上迎接着每一位来客。 澈棠楼内,谢云已经穿戴整齐,史琳琅也来了谢府。 “我本以为宜室穿红衣已是世间最美,未曾想,于归你穿了竟比宜室还要好看!”史琳琅拉着谢云的手,细细打量着她。 正红色金线绣凤鲛纱曳地诃子长裙,纤腰之上束着金带,外罩红色宽金边拖地大袖衫,再披同色锦缎珍珠镶边流苏霞帔,霞帔上面绣着精细绝美的花纹。经阳光的照耀竟能发出细闪夺目的光芒! 墨黑的长发绾成高雄髻,头戴镂空五凤朝阳衔珠流苏金发冠,满头的珠翠,华美非常!英气逼人的眉心上方画着精致的描金红色花钿,白皙好看的脖颈上戴着赤金璎珞。 这一身打扮,衬得谢云更像神女临凡,美得不可方物,只可远观,不敢生出半分旖旎亵渎之心! “长姐可是大周第一美人,穿红色自然是不比宜室差!”谢悦清冷的声音里流露出不容忽视的自豪。 几人闻言,抿唇轻笑。 “青榆。”史琳琅侧头唤道。 “是。”青榆应声,托案上前。 史琳琅将案面上的一枚玉环禁步拿起来,佩在谢云的细腰上。原本略显几分沉闷的裙摆,此刻添了些许灵动。 “这玉环禁步是送你的成婚礼,配你这身婚服倒是绝妙。”史琳琅的眼里写满了赞赏。 “谢谢嫂嫂。”谢云颔首福身。 “何须言谢。于归,嫂嫂祝你与千寂婚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灼之祝阿姐婚后鸣凤锵锵,夭桃灼灼!” “宜室祝阿姐婚后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听着三人的祝福,谢云心下激动,朱唇微启:“谢过诸位。” 陌苏身着红色喜袍,腰间束着黑底金线的锦缎腰带,那枚海棠玉佩在红色喜袍的映衬下,分外惹眼。 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笑意不减,喜上眉梢,头戴玉冠,红色的发带垂在脑后,陌苏今日额前未带抹额,可却更添几分出尘。 他的胯下骑着青骓,马前是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和迎亲仪仗,身后则是有八名壮汉抬着的金顶五岳朝阳花轿,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从并肩王府向谢府行去。 一路上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十里长街,数百名人站至街路两旁,纷纷艳羡!粉红色花瓣漫天飞舞,不知撒了多少! 待行至谢府门口,陌苏利落的翻身下马,长身玉立,起手撩起衣袍欲上台阶。 “新郎官且慢,莫要着急!”崔阳泽突然出现,上前拦住陌苏去路。 陌苏定睛一看,谢府门口除了守门的侍卫,便是谢云的一些好友,其中,以崔阳泽居首。陌苏明白今日若想迎谢云去并肩王府,想来,有些苦头要吃。 “怎样?” “在此稍候,若想将我们的风华郡主娶回去,可没那般容易。”崔阳泽扇着扇子,一脸的欠揍模样。 “对!”崔阳泽身后的人应声。 “你待如何?”陌苏也不恼他,唇畔上翘,温声问他。 “对个对子,若是赢了,小爷我立即叫人通知,将谢云带出来,若是对不出,烦请新郎官带着你的人,原路返回!” “对!”众人附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好,你出便是。”陌苏胸有成竹。 “你且听好,一共出三个。第一个是:儒雅风流,一时二妙兼三绝。”崔阳泽干咳一声。 “江山故里,青盖碧波拥白莲。”低沉朗润之音响起,从容又淡定。 “好!”围观的人听后当即鼓掌叫好。 “第二个是:今古万斛愁,得五千斛是奇才,欲唤莫愁一消遣!” “圣贤几杯酒,饮三百杯为豪士,聊凭此酒共登临。” “好!”掌声再次在陌苏身后响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崔阳泽满面笑意的点点头,不愧为惊鸿世子,夫子院里与谢玉并肩之人! “还有最后一个。一孤舟,二客商,三四五六水手,扯起七八叶风篷,下九江,还有十里!” “十里远,九里香,八七六五号轮,虽走四三年旧道,只二日,胜似一年。” “好!”陌苏身后的掌声如雷贯耳,响了好一阵才停下。 “惊鸿世子文采斐然,待我前去请人。”崔阳泽手持扇柄俯身行礼,转身向里走去。 陌苏压住心头的急切,耐心静等。 少顷,便见崔阳泽身后,众人簇拥着一名女子走出来。 女子一身大红嫁衣,与陌苏身上所穿甚为相配。葱白如玉的手中持着精美绝伦的掩面扇缓步而来,头上的发饰微微晃动,发出清脆动人的声响。 陌苏见了,唇角笑意加深,心中的急切似乎得到了安抚,目光深情的望着台阶之上,被诸人簇拥着的谢云。 第98章 大婚(下) 苦等三年,他终于得偿所愿!先前的等待,于陌苏而言都是值得! 掩面扇后,谢云的眼睫微垂,心中忐忑不安。 “惊鸿世子,虽说你等我阿姐三年,这份痴心在大周找不出第二名男子。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我阿姐性子好,耳根子软,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让让人欺辱她半分,若是让我知道,你让我阿姐在并肩王府受了委屈,这并肩王府,我谢夭一人也可端了!”谢夭下颌微抬,一向温柔端庄的谢夭如今也有了几分谢云身上的轻狂之态。 “长姐的嘴甚为伶俐,有时会不大讲理,可即便是错的,你也得依着我长姐。否则,我谢悦的长鞭是个不长眼的!”谢悦冷声张口,冰冷的眸子眯了眯。 “二位放心,于归在我这里,陌苏断然是不会让她吃了屈。我陌苏今日起誓,今此一生,唯娶谢云一人,不纳妾不通房,不生异姓儿女,若负谢云,不得好死!谢云非是高攀我并肩王府,而是下嫁于我陌苏,得妻如此,更无他求!” 陌苏的话说的掷地有声,认真坚定的语气令人听后心中一震,不敢生出半分质疑! 精美绝伦的掩面扇下,谢云在听见陌苏的话后,眼睫一颤,骤然一抬,瞳孔一缩,心头一阵惊愕,陌苏他…… “世子,非我等质疑,漂亮话谁都会说。你既然这样说,希望你能如期做到。”一直未曾开口的史琳琅说了出来。 “元琅公主,余生很长,且看便是。”陌苏气定神闲,波光粼粼的桃花眸里闪烁着化不开的深情! 须臾,陌苏举步,拾阶而上。 “孙婿拜见祖父。”陌苏话音落下,便已经撩开衣袍,毕恭毕敬的向谢缙跪了下来行礼。 谢缙捋过胡须,用那双苍老粗糙的大手扶起陌苏,苍老深沉的双目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陌苏腰间佩戴着的海棠花玉佩。 于归当年送他的玉佩,还戴着。 “岳丈岳母受小婿一拜。”转而,陌苏向谢名江夫妇又是行礼一拜。 “吾儿今日托付于世子,望世子珍之爱之。”陆连夏扶起陌苏,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一定!” 随后,陆连夏拉过谢云的手,又牵起陌苏的手来,将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眼中含泪,笑看着两人。 “走吧,莫要误了吉时。”谢名江出声提醒,揽过陆连夏的削肩。 陌苏紧握谢云的手掌,缓步而下。 阿诗阿词打起轿帘,谢云迈步走进去,坐了下来。 陌苏翻身上马,拉起缰绳。 “起轿!”八名抬轿的壮汉长声呐喊,锣鼓唢呐再度喧嚣起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谢府。 站在台阶的众人目送着迎亲队伍的离去,各怀心思。 十里红妆,迎亲者百余人,八抬大轿,队伍绵延,世人围观,无不艳羡惊叹! 现下坐在花轿里的谢云心中紧张,正盘算着如何熬过这个洞房花烛夜。 “落轿!”到了并肩王府,花轿停下,轿夫又是一声长喊,待声音一落,八名壮汉轻缓的放下花轿,不敢有丝毫不敬。 坐在里面的女子是大周的沧溟女将军,人人敬之爱戴,能为其抬上一次花轿,是他们这些人前世修来的福气。 日后说是同旁人说起,那也是顶自豪骄傲的。 陌苏金纹红靴落地,漫步过来花轿前。 喜婆见了,兰花指捏着的手帕一甩,忙笑道:“世子,该踢轿门了,踢了轿门,新娘子好下轿!” 在众人的围观下,陌苏踢了轿门,阿诗阿词打起轿帘。 “新娘子下轿!” 谢云伸出手来,陌苏见状并未接过拉她出来,而是探进半个身子,将谢云拦腰抱起,出了轿子。 陌苏此番举动来的猝不及防,让谢云出乎意料,旁观的人都惊了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将自己抱出了花轿! 谢云心惊。她连忙换手握住扇柄,用另一只手搂住陌苏的脖颈。 闻着陌苏身上的檀香,谢云方才心中的那份起伏得到了安宁。 “你放我下来,这样不合规矩!”谢云眉头轻蹙,小声嘀咕。 “不合规矩也得合规矩,我抱着你迈火盆。”陌苏唇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他低声回应谢云,语气里充满了宠溺之意。 陌苏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的上了台阶。 阿诗阿词见了紧跟其后。 南淇,南瑛,南屿,南镀瞧见,齐齐的摇头拍手:“不愧是世子爷,会玩儿!” 陌苏抱着谢云进了府内,九转八拐之下,方是到了前堂。 前堂台阶下放着火盆,陌苏瞟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结实有力的臂膀抱着谢云跨过了火盆,上了台阶,走进屋内。 在屋内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陌苏举止轻柔缓慢的放下谢云,待谢云站定后,陌苏才堪堪收回手。 过后,便见一名小厮俯着身,双手捧着牵红走过来。 喜婆见了,将牵红绸的一端递给陌苏,另一端递给了谢云。二人握着红绸,静等下一个礼。 “一拜天地!”陌苏与谢云听闻,转过身朝门口处行礼。 “二拜高堂!”二人起身,再度折身,面向陌文英与顾生盼,陌文英同顾生盼相视一眼,眉开眼笑。 “夫妻对拜!”陌苏谢云起身,相对,跪在蒲团上行礼。 两人一一行过礼后,又听得一句:“礼成,送入洞房!” 前堂内外的人听后,忙鼓掌喝彩,围着二人去了雅竹堂。 第99章 是否为他所为 人群之中,头戴帷帽的魏锦眼见着众人围着身着喜服的二位新人离开,心中满是失落与伤怀,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好半晌,魏锦仰颌,强忍着眼中那即将掉落的泪水,眨了几下眼,平了平心中的情绪。 “我们回宫。”魏锦淡声开口。 “是,公主。”丹砂与绾青福身应声。 绾青伸手便要过去扶魏锦,却不想,魏锦拂开了她。 “公主?”绾青疑惑。 “无妨,本宫自己走走,你二人跟在身后便是,莫要搀扶。”魏锦的声音一如既往,让人听辨不出情绪。 只是魏锦虽是嘴上这般说,可她那跌跌撞撞的走路姿势却将她此时心境出卖的一干二净。 “陌苏!纵然我如何优秀,你始终眼不见我,你的目光所至皆是谢云!”魏锦心想,脚步踉跄着走出人群,跨过门槛,下了台阶。 被魏锦碰到的人并未在意,他们此刻都在祝贺陌文英与顾生盼。 走廊里,魏锦走几步便要用手扒一下大红柱子。 丹砂绾青摇头,重重的叹口气。公主嘴上说放下了,可到底还是放不下,否则,也不会如此。 走在前面的魏锦下台阶时,脚踝一扭,身子直直的朝前奔去,头上戴着的帷帽随之被风吹落。 跟在魏锦身后的丹砂与绾青见了,还未来得及跑过去,一抹蓝色身影从二人眼前闪过。 下一瞬魏锦便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细腰上放着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她自己也未料想到会如此突然。 “公主!”丹砂二人大惊失色,紧忙跑过来。 “原是我心中还有不甘!”魏锦苦笑一声,满面泪痕! 杨臻见到魏锦那满头华发,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怀中女子不过双九年华,却已是满头花发! 魏锦哭泣不止的模样入了杨臻的眼中,不免让他想到了梨花带雨一词。 “适才多谢公子出手。”魏锦不着痕迹的从杨臻怀中抽离出来,福了福身,微垂着头,失魂落魄的说着话。 杨臻见状,心中划过一缕怅然。 眼下,魏锦低着头,并无心思去看刚才帮她的人是谁。 “姑娘客气。”杨臻行礼。 “公主,咱们回宫吧。”丹砂与绾青赶过来,扶住魏锦。 “嗯,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魏锦点点头,语气里满是低落之意。 一行人欲转身离开。 “还未请教姑娘姓名。”杨臻出口问道。 “明锦。”魏锦丢下这两个字便带着绾青丹砂迈步离开。 望着魏锦离开的背影,杨臻呢喃了着“明锦”二字。 直至魏锦主仆消失在拐角处,杨臻才回身,一低头,便瞧见了地上安静的躺着一枚质地极好的梅花玉佩。 杨臻举步上前,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玉佩,仔细的摩挲着。 这般雕刻精细,纹路繁复倒不像是寻常官家所能持有的。 “明锦,公主,玉佩。”杨臻眉头渐皱,将手中的玉佩翻来覆去的观摩思索。 忽而,杨臻想了起来:“怀锦公主。” 谢云送至雅竹堂后,陌苏又被诸人拉去了喝酒,只留谢云主仆三人在房内。 一时热闹一时寂静,竟来的这般匆匆! 谢云心中感叹。 正在这时,南镀与南瑛推门走了进来,面朝谢云恭敬行礼道:“世子妃,世子爷吩咐我等准备了些饭菜送来,恐世子妃饿伤身体。世子妃可自行解决,莫要饿到自己,二位姑娘亦是。” 听完南瑛的话,阿诗阿词欠了欠身:“多谢世子体恤。” 南镀打开食盒开始布菜。 “替我多谢陌苏,如此好意,谢云心领,劳烦二位前来送饭。”谢云声线平稳,清扬动人。心下因陌苏这番举动,淌过一丝暖流。 “我等告辞。”南瑛与南镀行过礼便转身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郡主,世子妃可要吃些?”阿诗试探出声。 谢云放下掩面扇,吐出一口浊气,星眸望向阿诗:“吃,饿了一天了,岂有不吃之礼?” 于是,阿诗阿词扶起谢云,走向桌子。 “你二人一同陪我坐下吃些,忙了一天,也是辛苦你们二人了。”谢云招呼道。 “是!”阿诗阿词福身应道。 主仆三人坐下后无所顾忌的大吃了起来。 “嗯,这个香!” “世子妃,你尝尝这个!” “阿诗阿词,你俩加这个菜,这个也不错!” 这厢谢云主仆大快朵颐,那厢陌苏被祁霖拉着好一顿喝酒。 “哎,千寂,如今你娶得心上人,算是了了心愿吧。”祁霖勾着陌苏的肩膀,邪肆的声音在陌苏耳畔响起。 “你想要的,过几日来我书房中取便是。” “他真如外面所传那般,无心九五?” “他的野心可大着呢!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调查这三番五次的遇刺。” “是否为他所为?” “矛头都指向他,可我觉得并非这般简单。皇上膝下五位王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陌苏长叹一口气。 夜幕很快降临,热闹了一天的并肩王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陌苏今日被灌了不少酒,两颊染上了红晕,双目迷离,看事物都有了重影。南淇南屿架着他进的房间,两人放下了陌苏,朝谢云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谢云正欲起身吩咐,却见陌苏步履稳重的向她走了过来。 第100章 于归,你言而无信 谢云只得继续持着掩面扇端坐在红纱锦帐之内,心中分外忐忑。 “你二人出去吧。”陌苏温声开口。 阿诗阿词看看彼此,福身退了出去。 待二人出去后,陌苏继续迈步朝谢云走去,然后坐在她身侧。 “你莫慌,我不动你。”陌苏轻笑,他自然知道他的于归在担心什么。 陌苏抬起节骨修长的大手,拨开谢云所持的掩面扇,眸光惊艳的盯着谢云。 “好看,甚是好看。”陌苏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谢云。 “你说话当真作数?”谢云迟疑道。 “我几时蒙骗过你。”陌苏宠溺的刮了一下谢云的鼻梁。 谢云眸色深深的看着陌苏,心中松了口气。 “来,过来喝合卺酒。”陌苏拉过谢云的手,二人起身来到摆着龙凤呈祥的红烛桌前,红烛下摆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四样干果前是一瓶玉瓷壶,还有用一根红带连接的瓢。 在谢云的注视下,陌苏拿起玉瓷壶,在两个瓢里倒上了酒,随后放下玉瓷壶,将其中一个瓢递给谢云。 谢云见状,伸手接过。 二人一同饮下了合卺酒后,陌苏向谢云迈了一步,谢云心下一紧,以为他要做什么,遂出手抵住。 “你作甚?” “你戴这发冠很美,但是,于归,你的脖子不酸吗?”陌苏笑问,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谢云。 听陌苏这么一问,谢云皱起眉头,抬手摸上后颈。 “对对对,你快些帮我取下,戴了这么久,脖子早就酸了!”谢云招手。 陌苏摇头失笑,二话不说,伸手就帮谢云取了下来。 发髻没了发冠的束缚,顷刻间散了下来。 “真美!”陌苏失神片刻,低声惊叹一句。他从来都知道谢云是极美的女子,可却未曾想到能这般美的惊心动魄! “嗯?你说什么?”谢云揉着后颈,狐疑出声。 陌苏没有回答,而是缓步朝梳妆台走去,放下沉甸甸的发冠。 “陌苏,你告诉我啊,你方才说的什么?”谢云大步上前,跟在陌苏身后追问。 两人穿过那扇南北走向的大屏风。 “我说,该睡觉了。” “不是!” “忘了。”陌苏坐在床帐内,仰视谢云,唇角的笑弧不断加深。 “陌苏!” “于归,叫声千寂哥哥听听?”此刻陌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你告诉了,我就叫。” “真的?”陌苏挑眉,眼底掠过一缕戏谑之意。 “真的!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谢云负手而立,精致的下巴微扬。 “真美。” “啊?”谢云当即目瞪口呆,“就这?”显然她是不信。 “到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你真没骗我?” “没有。”陌苏摇头失笑。 谢云当即捂嘴打了个瞌睡,摆手道:“时辰不早了,我好困啊,陌苏我要睡了。” “于归,你言而无信。” “我是那种人吗?你去军营中问问,本姑娘会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谢云兀自坐下,弯腰就要脱下鞋子。 “你对他们有求必应,可你并未对我有求必应。”陌苏佯装伤心。 “哎,你别!我叫我叫我叫!”谢云连忙起身。 “可你叫了,也不能让我如方才一般开心。” “那你要如何?”谢云扶额。 这陌苏绝对是克她的!绝对! “你吻我,就像在兰陵的时候一样。” “不,不太好吧?”谢云的脸上挤出一抹笑,缩了缩脖子,悄悄的挪动了一下位置。 “眼下做这番举动可不算逾越礼制。”陌苏忽而欺身过来。 “陌苏,我真的困了,早些安睡可好?明早我还要敬茶给王爷王妃。” “于归,改口,叫父王母妃。”陌苏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让谢云不易察觉的蛊惑在里面。 星眸对上那双向来多情醉人的双眸,不由得迷失了自我,醉了心智。 “父王,母妃。”谢云嘴唇蠕动。 “唤一声千寂哥哥听听。” “千寂哥哥。” “吻我。” 谢云垂下眼睫,仰颌吻上陌苏的樱唇。 当两片温热的触感传来时,谢云恍然回神,她刚刚做了什么! 等她想在抽离出来时,腰间已经多了一道禁锢,容不得她抽离。 良久,陌苏才依依不舍的放开谢云,抬手揉了揉谢云的发顶,温柔低声道:“早些睡。” 谢云眨了眨眼,亲眼见着陌苏站起身离开,在屏风后站定坐下。 “你宽衣便是,我在外面侯着。” 谢云这才回过神,起身脱掉身上的喜服,搁置一旁,着一身亵衣躺了进去。 陌苏听到没了那阵窸窣脱衣的声音,便折身回来,脱了衣服才进床帐躺下。 谢云闭眼背对着陌苏,不敢转过头来看他。 倏而,谢云感觉到锦被上压着一条臂膀,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过去,怔怔出神。 “睡吧。”陌苏的声音在谢云头顶上方响起,带着浓浓的倦怠。 二人便是如此过了新婚之夜。 另一边,谢府,清韵楼。 昏黄的烛光下,谢夭手握狼毫俯身在宣纸上练字。 阿琴阿筝早已被她屏退下去休息,眼下只余她一人。 一阵风过,谢夭衣袂掀起涟漪,发丝微动。 祁霖侧卧在罗汉床上,潋滟凤目里透露着几分迷蒙。 望着屏风上映着的谢夭身影,忽而笑了起来。 谢夭并不睬他,自顾自的写着字。 第101章 你莫要胡乱猜测 祁霖坐起身,双臂一撑,便从罗汉床上站起来,挪动脚步,身子略有摇晃。 “你喝酒了?”谢夭写字的动作微顿,神情淡淡,头也不抬。 “嗯,与陌苏喝了不少。”祁霖点颌。 “既然如此,那你不回行宫早些休息,来我这清韵楼是所为何故?” “想你了,所以过来瞧瞧你。” 这话入了谢夭耳中,心中多了一丝异样,这丝异样惹得她开始烦闷。娥眉蹙起,运笔而写下的字也沾染上了几分浮躁。 祁霖漫步至一张摆着古琴的梨木桌前,抬起修长如玉的大手,轻轻拨动琴弦,琴弦震动,发出清悦动听的声音。 “在梁国东宫,我的书房里放着一张古琴,名曰九霄环佩。那张琴是我幼时我的太傅赠予的,我不爱,故而未曾弹过。” 谢夭闻而未答,自己跟自己闹气似的在那里写字。 “你可是喜欢?”祁霖转身问道。 “不喜欢,我房中这张琴很合我心。”谢夭稳了稳心中的波动,强压了下去。 “你在闹气?” “我没有!”谢夭刚稳下去的心,因祁霖这一问,又升了上来。 “灼之,你说这话,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祁霖笑道。 “有话直说,莫要多言一语!”谢夭停笔,将方才写的字揉成一团纸球扔了出去,狼毫随之被她弃在一旁。 一贯清淡温和的水眸此刻带了刀子似的割向祁霖。 “九霄环佩是张好琴,放在东宫蒙尘实在浪费,你若喜欢,我可修书一封让手下人连夜送来大周。” “不必劳烦。”谢夭不过一息功夫,便又恢复往日的温雅,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闭眼平了平方才心中的激荡,才又拿起被自己弃在一旁的狼毫,重新在宣纸上写字。 这次写出来的字,果然比刚才的那张字要看着顺眼。 “唯愿君心似我心。” 祁霖的声音忽而逼近,他站在谢夭身后俯身,微微侧头,凤目落在宣纸上,唇畔的笑多了几分邪性。鼻尖萦绕的是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幽静淡雅,正如谢夭本人一样。 谢夭听见这声音,手停在半空中,狼毫上的墨水滴在了宣纸上,逐渐晕染开来,她猛然转身,丹唇在不经意间轻轻擦过祁霖的薄唇。 那双凤眸笑意加深,祁霖低头又吻了一下谢夭。因着祁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酒香,竟让她失神了片刻,也是这片刻功夫让祁霖伺机占了便宜。 一时间两人周围的气氛暧昧了起来。 谢夭回过神连退几步,强自镇定下来。 “太子殿下自重!”清悦温和的声线里裹着些许冷意在里面。 “我也仅是对你无法自重罢了。”低沉魅惑的嗓音响起。 嗅着来自祁霖身上那混杂着酒香的龙涎香,眸光微闪,稳了稳心神。 “男子若是勾人起来,同女子比之,不遑多让,更是有甚!”谢夭温声说道。 祁霖听后,笑的醉人,喉头上下滚动,撩人的很!谢夭见了一时间有些发痴,眼前的男人当其是个祸害!妖精般乱人心神!谢夭心中暗骂。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竟被祁霖迷了心智两次! “那为何我却勾不住你呢,灼之?”祁霖问她。祁霖的鼻翼轻触谢夭琼鼻,谢夭现下是真正的方寸大乱,心神也稳不住了! “长夭不知!”如此暧昧的氛围让谢夭失了淡然,声音也显几分慌乱。 “如果吻你的人不是我,而是魏玞呢?”祁霖话语突然一转。 “这与逍遥王有何关系?”谢夭不懂祁霖要问什么。 “你只管回答便是。” 谢夭张口就要说出来,但关键时刻又闭上了嘴。 “如果吻你的是他,你不会如此态度,对吧,谢灼之。”祁霖的语调里是浓浓的危险,他移动步履,凑近谢夭,此时他的身上的气息亦是浓烈的危险,让人从心底发怵! “你莫要胡乱猜测。”谢夭并不惧怕,水眸里一片无畏,镇定自若的对上了祁霖的凤目。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祁霖嘲弄一笑。 “我本对你无意,你何故对我苦苦相逼?” “谁让你救了我,你若不救我,便不会惹上我。我向来说到做到,我说过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太子妃,谢夭,认命吧!” “放肆!你当真是放肆!”谢夭气急,随手拿起桌上的砚台要砸向祁霖。 祁霖眼疾手快的握住谢夭的皓腕,另一只手夺过谢夭手里的砚台,接着往自己怀里带。 “放肆?只因我不是他,如若换作他,你可会这么说?” “我……” “谢夭,我求求你,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哪里不如他!”祁霖的下颌抵在谢夭的削肩上,语气卑微如尘埃。 这下,谢夭不再做出反抗,垂下了眼睫。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所有的梁国女子都不及一个你。谢夭,我求你回头看看我,好吗?” “殿下,迎霜已经把心给了逍遥王,再无可能施舍给殿下。” “谢夭,你真狠心,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祁霖苦笑,张口咬上谢夭的肩,以此来宣泄自己心中的难受。 谢夭闭眼闷声不吭,咬紧牙关挺着。 “我爱你,谢夭。”丢下这句话,祁霖便松开了谢夭,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如方才谢夭练字时,他来的悄无声息。 第102章 父王教我的 祁霖离开后,谢夭久久不能回神。 宽衣睡觉时,她特地看了看肩膀上,祁霖咬的牙痕,已经渗出了血丝。谢夭叹口气,上床盖上锦被。 这一夜,谢夭睡得并不安稳。 翌日,并肩王府,雅竹堂。 一大早,谢云便醒了,随意披了件衣服,轻声慢步的走出房内,坐在屋外的石凳上品茶看风景。清脆的鸟鸣一阵接着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些许的凉爽之意。 这雅竹堂无愧一个“雅”字,屋内屋外,每一处都看着赏心悦目。 “郡,世子妃?”准备去屋内送衣物的阿诗阿词见了,心中甚是诧异。 “嗯?你们来了。”谢云放下茶杯,眉眼弯起。 “世子妃几时醒的?”阿诗问道。 “我算算,嗯,半个时辰前吧,我睡不着了,故而跑出来。” “于归!”陌苏此时从房内衣衫不整的跑出来,面露急色。 方才他醒后见身旁的锦被没有人,里面也没有温度,以为昨日的一切都是虚幻,可一见房内一片喜气,他又以为谢云无法接受他,逃离了并肩王府。 “怎么了?”谢云起身,黑白分明的星眸直直的望着陌苏。 “没事,我以为,昨日一切都是梦境。”陌苏在见到谢云的那一瞬,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怎会?”谢云展颜一笑,迈步拾阶而上。 “进来吧。”谢云扭头对阿诗阿词说道。 “是。”阿诗阿词手中端案,微微屈膝。 “你是否用我这婢女为你更衣?”谢云朱唇微启,亦步亦趋的跟在陌苏身后进了屋内, “不用,我自己穿罢。”陌苏脚下一顿,侧了侧头,对身后的谢云温声拒绝。 他的衣袍从来都是自己穿,身体除了亲近之人可碰,旁的女子是没机会。 多少世家男子尚未弱冠便已有通房,亦或是有嬷嬷亲自讲解房中术,但陌苏对男女之事未曾了解过,更无人与他谈起。 故而陌苏如今仍是在室男。 他这里虽有婢女出现,但多是中年成婚妇人罢了。 谢云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青丝,听了陌苏这话,“哦”了一声便解下披风放置一旁,折身去盥洗。 阿诗阿词放下案,进里间收拾床时,从锦被下取出了一方洁白手帕,两人相视一眼,又暗自瞟了一眼盥洗完坐在梳妆镜前的谢云,神色无常,心中了然。 难怪世子妃会起那么早。 陌苏穿好衣袍,拨开纱幔走了出来,抬眼之际恰好瞧见一缕阳光越过窗棂,落在谢云身上,谢云此时正端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桃木梳弯颈梳发。 这一幕看上去甚为美好! “我来为你绾发吧。”陌苏的声音突然在谢云身后响起,谢云闻声蓦然仰颌。 “你,穿戴好了?” “嗯。” “好,你若想绾发,依你就是。”谢云将梳子放到陌苏手上,粲然一笑,回过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与陌苏。 陌苏修长如玉的手指勾起一缕发丝开始为谢云绾发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陌苏便已为谢云绾好了发髻。 “好看,阿诗阿词你们过来看,陌苏绾的发髻是不是很好看?”谢云的手在头顶上游走,手指所触之处,钗环叮咚作响。 阿诗阿词闻声而来,两人见后连连点头称赞。 陌苏随即又拿起桌上画眉墨,俯身轻轻捏住谢云的下巴,向上抬了些许。 “你这是……” “描眉。” “你还会这个?” “父王教我的。”陌苏的唇角漾开一抹笑,全神贯注的为谢云画眉。 阿诗阿词见了,心中更是欢喜,郡主觅得良人,她们也跟着高兴。 没多会儿,陌苏放开了谢云,将画眉墨搁置一旁。 “这对眉更衬世子妃!” “对对对,较之先前,更上一层楼!” 阿诗阿词望着镜子里的谢云惊叹,不得不说,惊鸿世子是真的厉害,这些手法便是她们二人都望尘莫及! 谢云起身离开凳子进去里面更衣。 而陌苏则去盥洗束发。 “好,时辰要到了,那我们快些过去敬茶,莫要耽搁才是,不然传出去,该说新妇拿乔了。”谢云拢了拢衣裙从里面走出来,语调里暗含几分急躁。 “好。”陌苏过去迎她。 那只大手过来牵上有些粗糙的小手,十指相扣的离开了房间。 前堂。 待陌苏谢云过来时,陌老王爷,陌文英,顾生盼都已坐好。 二人立即站定,松开手一起行礼道:“儿臣。”“儿媳。”“给祖父,父王母妃请安。” “起来吧。”陌老王爷低沉沧桑的声音自二人头顶上方响起。 “是。”二人应声,陌苏再度牵起谢云的手,用力拉着,舍不得放开。 他这举动入了三人眼中,也不过是笑而不语。他们也从年少过来过,对于陌苏这番举动,三人也不张口说。 顾生盼悄悄的抬手招人去端案来。 不多时,一名小厮走路无声的进来前堂,手上捧着案,走到谢云跟前。 “陌苏,你松开我,我该敬茶了。”谢云暗自抽出手来,在陌苏耳畔低语。 手上温度一撤,陌苏微微叹息。 只见谢云迈步上前,端起茶盏恭顺的向陌老王爷跪下,茶盏高举过头顶,眼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朱唇轻抿,一副乖顺的模样。 第103章 四哥哥,我好想你 下一刻便听得谢云的声音传来:“孙媳陌谢氏给祖父敬茶!” “于归,好姑娘,在并肩王府莫要如此称呼自己。昨日千寂起誓之时已然说明,你是下嫁,何须如此?” “祖父……”谢云猛然抬头,眼神复杂的望着陌老王爷。 “女子本就拥有名字,何故嫁人后抹去自己名字?你可是我大周朝的沧溟女将军,几时用的这般低微?”陌老王爷凝视谢云,捋了捋胡须。 “是,是孙媳之过。孙媳谢云给祖父敬茶!”谢云缓过神笑道。 “哎!”陌老王爷满意的朗声笑出口,伸手端起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还是孙媳敬的茶好喝!”陌老王爷叫道。 接着谢云又为陌文英与顾生盼敬茶,夫妇二人眉眼带笑的端起茶喝了进去,敬过茶,两人又给了谢云两份丰厚的红包。 如此,谢云便彻底成了并肩王府的人。 逍遥王府,琼芳阁。 “小姐,王爷回来了!”柳染推门而进,快步朝郑菖蒲走去,脸上带笑。 “四哥哥回帝京了?”郑菖蒲戴好发簪扭过头,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嗯嗯!”柳染忙点头回应。 郑菖蒲霍然起身,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自莳花宴魏玞把她带来这里到现在,她住在逍遥王府已有十日。 莳花宴的第二日,魏玞辞别郑菖蒲,前往金城处理旱灾。临行前,特地叮嘱府中上下,务必照顾好郑菖蒲,如有丝毫怠慢,他回来后立即杖毙! 逍遥王府大门口,魏玞急匆匆的下了马,风尘仆仆的归来,大步流星的向府内走去,面色紧绷,眼神凶恶,不知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糟心事。 “四哥哥!”娇柔不做作的声线忽而传来,入了魏玞耳中。 魏玞听到声音,骤然回神,一路上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面部线条刹那间柔和了下来。 锐利的鹰眸望向声源处,唇角勾起,荡开一抹笑容。眼神不似方才那般凶恶,反而柔和的像一池春水。 随行回来的人见状,暗自咂舌:王爷这变脸速度比锦官城那些专门表演变脸的还快! 一具柔软的娇躯扑进了魏玞的怀里,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魏玞抬手拥入怀中,紧紧的,不肯撒手。于他而言,郑菖蒲是他最后的善良。 郑菖蒲闭眼贪婪的闻着魏玞身上的香气。 “菖蒲,我不在府里,下人可有苛责怠慢?”魏玞的声音自郑菖蒲头顶上方响起。 “没有,他们都对我很好,就像在锦官城的时候。四哥哥,我好想你。” “四哥哥也想菖蒲。” “四哥哥,菖蒲给你的长剑打了个穗子,你过来瞧瞧!”郑菖蒲拉起魏玞的手,跑去了琼芳阁。 盯着郑菖蒲那到背影,魏玞想起了在锦官城的第六年,初遇郑菖蒲的时候。 冬季的锦官城,潮湿阴冷,寒风刺骨。街上的人寥寥无几,过往的行人无不哈气搓手,裹紧身上的棉衣,步履艰难的在雪地里行走,大雪纷飞,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触目的颜色,除了白还是白,再无其他颜色的点缀。 天空之上的阳光时有时无,这大雪连下了两三日,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 而魏玞此时正坐在茶馆里的一间屋里,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专门烧水的小暖炉,暖炉旁的茶盏里,茶水热气腾腾,雾白的颜色袅袅升起,最后化为虚无。 魏玞欣赏着雪景,心中怡然自得,这样的日子也很好。 “爹,爹,不要把我卖了,求求你,不要卖了我,求你,求求你!”茶馆外面楼下的街旁,一个女孩儿衣衫褴褛,单薄的让人心疼,浑身上下肮脏不堪,一张小脸花里胡哨的,像只小花猫,蒙头垢面,瞧不清面容。 眼下那个小女孩儿正双膝跪地,冻得通红的小手不停的搓热取暖,黝黑发亮的一双大眼充满了祈求。 她想求,求面前这个嗜赌成性的父亲不要把自己卖给赌场,她不要! “哼,不要?老子养你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吃闲饭的,现在,是报答老子的时候了!这个贱丫头卖给你们了,随便你们怎么折腾,折腾的差不多了再送去青楼陪客,赚来的钱全都归你们,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不!”男人粗矿的说道,眼神异常嫌恶的盯着小女孩儿。 跪在雪地里的小女孩儿不断的哀求着,磕着头,求自己的父亲能够改变心意。 “爹,不要卖我,我好好洗衣做饭,好好照顾弟弟,你不要卖我,我保证我乖乖的,我听话,我绝对听话!你不要卖我,不要卖我,我求你了爹!” 很快,小女孩儿的额头见了血,洁白的雪地上被一点点红色晕染开来,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郑六子,这可是你说得!郑六子,你现在可还有反悔的机会。不然,待会儿我可就带走了!” “既然说了卖给你们抵债了,那肯定是抵债了!赶快带走,赶快带走!”男人一脸不耐烦的摆着手。 “不,爹!”小女孩儿终是被几名彪形大汉拖着离开,伴随着女孩儿的哭声,雪地上多了一道蜿蜒曲折的长痕。 坐在茶馆里的魏玞瞧见后,指派了几个人,对他们低语了几句便让下去了。 第104章 九王爷 魏璟 魏玞继续烹水煮茶,欣赏着外面的雪景。 没多久,空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腥味。 女孩儿瘫坐在地上,睁着懵懂大眼,呆呆的望着眼前几具尸体,明明刚才他们还都是鲜活的,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凭空冒出来的几名训练有素的锦袍男子一剑封喉。 一道道血汇聚在一起,成了一片血滩,染红了地上大片大片的白雪。 此刻,她已经被吓傻了!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不多时,一名身裹碧滋色貂裘斗篷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男子的仆人打着一张油纸伞为他遮雪。 那双好看的大手捧着一个汤婆子,一副儒雅,与世无争的气度。 面前之人俨然是个翩翩少年郎,狭长漆黑的凤目俯视着她,唇瓣轻抿,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公子,都已处理妥当。” “嗯,卖她的父亲呢?”少年凤目一斜。 “已经死了。” 女孩儿听闻,瞳孔一震,登时眼眶湿润起来,视线再度模糊。 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呢?她也不知道。 “你没有家了,只能跟着我。”少年语气凉薄。 “可是,你杀了我爹。” “他都卖了你了,还能算你爹吗?”少年蹲下身,逼近女孩儿。 深邃的瞳仁盯着女孩儿,女孩儿双目清纯干净,干净到不可思议。 女孩儿眼睫逐渐垂了下来,轻咬嘴唇,嗫嚅一句:“那你也不该杀了他。” “我若不杀他,那你下一次还会被卖,那时,又有谁来救你呢?”低沉的声音里流露出几分嘲讽。 面前之人所说不无道理,这次有人能救她,那下一次,谁又会那么好心呢? “叫什么?”他唇瓣微启,出声问道。 “我,没有名字。” “你父亲姓郑?” “嗯。” “我给你一个名字,郑姓,名作菖蒲,如何?” “菖蒲,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这个?” “菖蒲意为清新脱俗。眼下说于你,你不会明白,日后跟在我身边,读了书,识了字自会明白。” “你是何人?” “你的贵人,随我走吧,以后我养你。”少年站起身,朝女孩儿伸手。 女孩儿犹疑之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少年的手掌之上,他的手好温暖! 郑菖蒲便是这样跟了魏玞。 这六年里,魏玞手把手的教她识字弹琴学礼,郑菖蒲被他养的像朵娇花一般,不谙世事,不知人心险恶。 魏玞只有和郑菖蒲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像个人。 进了屋内,郑菖蒲疾步向柜子走去,取出里面的穗子。 “四哥哥,你瞧,这是菖蒲给你做的如意剑穗。今日是四哥哥的生辰,希望四哥哥事事如意!” 魏玞抬手接过郑菖蒲给自己的剑穗,低声说道:“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辰。” “不谢!菖蒲记得四哥哥的生辰,四哥哥也要记得菖蒲的生辰。” “好!”魏玞一把将郑菖蒲拥入怀中,更加坚定心中的目标,那个位置,他势在必得! 幽州皇陵。 “殿下,来人了。” “父皇的人吗?”男子低声询问,声线慵懒,很是笃定。 “是。” “这次,又是为何?”男子讥笑出声。 “太后即将七十大寿,故而皇上下旨召殿下回京。” “可这皇陵我还没守够呢。” “殿下……” “回去吧,看看能否找到线索,洗刷姑母一家的冤屈。” “殿下准备何时启程?” “明日。” “属下这便去准备。” 男子是明盛帝的第九子——魏璟,字闻熠,年二十,其生母是沈淑妃。 听着脚步声的渐行渐远,魏璟闭眸,回忆起了五年前的那天。 “闻熠,一定要查下去,还姑母一个清白!”断头台上,少年身着囚服,傲骨铮铮,宁死不跪! 昔日意气风发的八庄王,如今被当今天子贬为庶人,更是处以腰斩之刑! “八哥!” 魏璟亲眼看着台上的人身体硬生生的被切成两段!那一幕染红了他的眼睛,让他更是发狂! “八哥,当初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还姑姑一个清白,也不会连累你去送死!” 魏璟说完话,重重的在石板地面上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魏璟起来转过身,走出了这暗无天日的墓穴。 五年,他赎罪赎了五年,守皇陵守了五年。没有踏出过皇陵一步,如今,他便要回帝京,去见见阳光,还要去查清这幕后黑手! 次日,并肩王府,雅竹堂。 “都清点好了?”谢云坐在圆凳上,手中拿着清单,朱唇一启一合。 确定上面所写无误才将清亮的眼眸抬起,望着面前的阿诗阿词。 “是。” “陌苏呢?” “世子在书房,一会儿就来。” “好。”谢云放下手中的单子,理了理衣裙起身。 “世子妃,外面都已准备妥当,是否需要去叫一声世子?”一名仆人进来行礼问道。 “我去吧,你先下去忙。” “是。”仆人应声,出了屋。 谢云步履移动,带着阿诗阿词离开了房间。 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谢云主仆便到了书房门口。 恰逢崔阳泽从书房里走出来。 “呦,可真是巧,碰见你了。” “你来找陌苏?” “嗯,有些事与他商议。” “你还能有事?”谢云只觉得稀奇,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崔阳泽这样的纨绔竟然有事找陌苏! 第105章 归宁 星眸上下细细的打量着崔阳泽,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啧啧啧,真是稀罕啊!”谢云一边说一边晃动着脑袋。 “谢长云,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崔阳泽恼羞成怒,扇子指着谢云。 “我的眼神恶心吗?”谢云扭头,佯装无辜的问阿诗阿词。 “不,不,不恶心。”阿诗阿词额上滑下一滴冷汗。 “听见没,不恶心。” 崔阳泽听了谢云的话,怒极反笑,如今他也是没了脾性。 只听得他冷哼一声,收回手中扇子,“哗”的一声打开,不停地给自己扇着。似乎是在给自己灭火。 阿诗阿词见了低头掩唇轻笑。 可恶,实实的可恶!这谢云怎么成了婚还这般的可恶! “你这脾性,陌千寂怎么忍受得了你!”崔阳泽不解。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 “小爷问你,你过来书房是做什么?”崔阳泽白了一眼谢云,没好气道。 “今日归宁,青德你说我来书房做什么?”谢云上前一步,眸中含笑。 “哦,对,你二人今日应回门。”崔阳泽用扇柄一敲脑门,猛然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于归,过来了。”陌苏从书房里面走出来,见是谢云,神色瞬间温柔了许多,步调有些急的朝谢云走去。 “嗯,陌苏,你的事情处理清了?” “清了,走吧,别耽误了时辰。”陌苏走到跟前拉起谢云的手。 “哎哎哎,我呢,我呢,我呢!”身后传来了崔阳泽的叫唤声。 谢云听着崔阳泽的叫唤,唇畔扬起一个笑弧。 一行人渐行渐远,独留崔阳泽站在那里大呼小叫。 马车内。 “陌苏,青德过来找你是为何事?”谢云托腮,注视着陌苏。 “杂事,不值一提。”陌苏眼睫微垂,唇瓣轻启。 “难不成又是那些无聊之事?” “无聊之事?他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陌苏扬眉。 “不然呢?他这个人,最喜小题大做。”谢云收回手,低语一句。 “嗯,于归说的不错,的确是些无聊之事。”陌苏点头附和,眼底淌过一缕深沉。 无聊之事?的确,朝堂之事确实无聊。只是想不到,在于归眼中,崔阳泽这般身份尊贵之人,会做无聊之事?他可是高位上那个人的儿子。 陌苏盯着谢云的侧颜心想。 不过,看于归那个样子,难不成,她并不知崔阳泽真实身份? 陌苏继而想到。 谢云见陌苏一直盯着自己,眉头微蹙。 “你盯着我作甚?”谢云凑到陌苏身前,黑白分明的星眸对上陌苏的桃花眸。 “没事。想吃桃花酥吗,再走一截就到曹记了。”那双醉人双目半弯,斑斑碎影里倒映着谢云的面容。 “吃!”一听是桃花酥,谢云的眸子亮了亮,坐回位置,冲陌苏一笑。 “南镀,买些桃花酥,还有两极糕点。”陌苏撩开窗帘,温声吩咐。 “是。”南镀转而脱离队伍,去了曹记桃花酥。 谢府大门口,谢夭在石阶上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朝东方望上一两眼。 阿琴阿筝看了彼此一眼,又继续将目光投到谢夭身上。 “怎么还没来,阿筝,几时了?”谢夭停下脚步问道。 “贵女,这半炷香都未到便问了十遍。” “是吗?”谢夭嗫嚅。 “你站在这里是等风华?”邪肆慵懒的声音忽而在谢夭身后响起。 谢夭闻声转过身来,向祁霖行礼:“臣女参见麒麟太子。” “灼之,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嗯,我在等阿姐。殿下从东面过来,可有瞧见并肩王府的马车?”谢夭温声坦白,也不扭捏遮掩。 “没有。”祁霖微微摇头,如实相告。 “好,殿下过来谢府是有什么事?” “没事本宫还不能过来?”祁霖笑问一句。 在谢夭的注视下,祁霖不急不缓的迈步走上台阶。 “自然可以,殿下亲临谢府,谢府倍感荣幸。” “好了,谢灼之,别说这些虚的。本宫过来谢府是有事要见谢老将军。” “找祖父?来人。”谢夭出声唤道,也不问祁霖因由。 “贵女。”一名小厮忙过来行礼。 “梁国太子有要事找祖父,带路过去。” “是。太子殿下请。”小厮弯着腰,小心出声。 “有劳。” 祁霖刚被小厮带进去,并肩王府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谢夭耳力灵敏,听到远处传来车轱辘的声音,心下一喜。 少顷,马车在谢府大门口缓缓停下,陌苏最先下了马车,紧接着,谢云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放在陌苏手上,人从里面探了出来。 “阿姐!” 谢云刚抬头要望向声源处,却在下一瞬被人抱住身子。 轻嗅那淡淡的兰香,谢云轻笑,柔声道:“不过一日未见,哪用如此。” “世子,东西买来了。”南镀提着桃花酥走来。 “嗯。”陌苏接过南镀手中的东西,看着谢云姐妹二人。 “怎么不见宜室?” “宜室在安排府内下人迎你们,我偷了个闲,带着阿琴阿筝溜了出来。” “灼之,你不厚道。” “哪有。我这也是为她好,算作是历练,她日后是要嫁出去做当家主母的,若是没点儿能力,怕是难以服众。”谢夭放开谢云,眼波流转。 “学会给自己找借口了。灼之,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谢云说道。 第106章 殿下,注意措辞 谢夭拉着谢云的手轻轻晃了几下。 “阿姐也说了是先前。对了,阿姐,方才麒麟太子来了府中找祖父。”谢夭正了正神色。 听了这话,谢云忽而想起前些日子谢缙要她拿过去的画。 “莫非,是为了那幅画?”谢云拧起眉,喃喃自语。 “什么画?” “一桩旧事,想来冉辰此番来大周不是口上那般简单。前些日子祖父要我将一幅画带过去,若是猜的不错,应当是为的那幅画。我房中原先有幅画,不过是些寻常山水画罢了。那幅画是冉辰的母亲,明络长公主亲手绘制,后来出嫁时,长公主将画给了阿娘。” “明络长公主与阿娘认识?” “何止认识,还是闺中密友。阿娘教她刺绣,她教阿娘绘画。” “那幅画为何会在阿姐房中?” “幼时阿姐不爱午憩,时常跑去书房陪阿娘画画,偶然间见得那幅画,心头一时欢喜,央着阿娘把画给我。阿娘无奈之下允了,不过却是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便是那幅画除了我与阿娘,谁都不可见。另一个条件便是要阿姐午憩。” “难怪那时我醒来总是见不到你,原来如此。”谢夭嗔怪一句。 “好了,灼之,你就打算让阿姐与你姐夫在这儿站到天黑?唉,想不到我谢云还真成了俗语中的那句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阿姐,我没有!进来进来,快些进来罢。”谢夭跺了跺脚,语气有些急。 “逗你呢。”说罢,谢云笑了笑,抬手刮了刮谢夭的鼻梁。 谢夭遂拉起谢云朝台阶走去。 谢云回头向陌苏扬扬下巴,眸中尽是得意。 这模样落入陌苏眼中甚是灵动俏皮,眸色宠溺的望着谢云。 前院,正堂。 “这幅画是你母后当年给我的,如今你拿回去,也算作是物归原主。只是,我有一处不解,这画为何公公也知晓?”陆连夏折身问道。 “连夏,莫要多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陆连夏见谢缙发了话,只得摁住心头的疑虑,柔声应了一句:“是。” 祁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封好的卷轴,轻声叹气。如若不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母后也不会拿出这张底牌。 “多谢谢夫人。”祁霖抬眸,感激出声。 “老太爷,大司马,夫人,郡主回门了!”一名小厮此时跑进来行礼。 “快去迎人!”谢名江瞪着眼。 “不必,我们来了。”清扬好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很快,便见谢云一行人步履平缓的走了进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一群人均是手中提着东西。 “长云拜见祖父,阿爹,阿娘。” “小婿拜见祖父,岳父,岳母。” 夫妻二人一同行礼道。 “好好好,快些起身。”谢缙抬手示意夫妻二人。 “冉辰,既然来了,中午留下吃顿饭,不要回去。” “风华郡主美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行宫还有要事与人相商,不便多做停留,还请郡主谅解,莫要强留。”祁霖颔首低眉,彬彬有礼。 “好吧。”谢云不由得一阵惋惜。 “谢老将军,大司马,谢夫人,诸位,告辞。”祁霖一一唤道。 “来人,送客。”谢缙招呼道。 “老将军,容晚辈冒失,可否让贵女相送?”祁霖瞟了一眼谢夭,计上心来,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灼之,去送送麒麟太子。”谢缙向谢夭使了个眼色。对于祁霖的提议也未觉不妥。 别看谢缙一把年纪,可到底是一眼瞧了出来,这祁霖在看谢夭时,眼里的情是遮盖不住的。 谢夭本以为今日可以躲过去,却未曾想,还是躲不过。 “是。”谢夭只得无奈应下。 “劳烦贵女。” “太子多礼。”客气疏离的声音响起,端的是一派温和。 待谢夭去送祁霖离开后不久,前堂立时热闹了起来,陌苏将两极糕点分做两份,一份给了谢缙,一份给了谢名江夫妇。 陆连夏暗中指了一人去后院将谢悦寻来。 谢府大门口。 “送本宫出来,你心中定然不快吧。” “怎敢,能送殿下出来,臣女倍感荣幸。” “对本宫,你无需用那些虚的,打太极对本宫无用。” “殿下多虑。” “灼之,那日莳花宴你见了,他身旁已有佳人相伴,你何故执迷不悟?” “殿下,臣女执迷不悟,那殿下不也是吗?” “我和你不一样,因为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是我的。而他,只会是你的痴心妄想。” “殿下!注意措辞!”谢夭重声冷音提醒,温和无波的水眸染上了几丝冷意。 “怎么,不爱听了?”祁霖轻笑,语气满是讥诮。 “纵然他身侧有佳人相伴,我谢夭也不是爱端架子的人,伏低做小未为不可!”谢夭停住脚步,眸光寒冷的盯着祁霖。 “呵呵呵,天真!魏玞,从来不是你所以为的那般人!你尽管招惹,出了事,我看谁能保住你!”祁霖言罢,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他对谢夭规劝这么久,怎生的比他还执拗不听劝! 谢夭立即转身,提着裙摆大步回府,失了一贯的稳重,头上的首饰晃动的幅度极大。 这个祁霖,见他一次,便惹她不快一次,真真是她的克星! 阿琴阿筝迈着小碎步紧跟而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第107章 她,不该是这样的 后院,闻铃阁。 谢悦正侧坐在榻上给阿星阿月交代事务,陆连夏指使的小厮此时走了进来。谢悦听到脚步声,偏头抬眼望去,见是小厮,转而对阿星阿月挥了挥手,二人福身行过礼退了出去。 这名小厮谢悦认识,他是在陆连夏身边做事。 “何事?”谢悦红唇微张,清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彼时外面的阳光照进闻铃阁,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谢悦身上,给她平添了几分神性。 “三小姐,风华郡主归宁,人已到了谢府,夫人派小人前来请三小姐过去。”小厮恭敬行礼。 闻言,谢悦垂眼敛了敛衣裙,方站起身来走下榻。 “好,这便过去。” 前院,正堂。 谢悦还未踏进前院,便听到了里面传来谢云那豪放不羁的声音,唇畔忍不住向上扬起。 “瞧瞧,这才刚嫁过去,便这般宠着她,日后若是给惯坏了,那时,你可别来谢府同我们说。”陆连夏笑指着陌苏,对谢名江说道。 “长姐!” 陆连夏话音刚落,屋内众人便听得院内忽而传来一道清悦好听的声音。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谢云忙转身,举目看去。 只见一抹红如骄阳的身影向自己跑来。 “长姐!”谢悦跑过来紧紧搂住谢云的脖颈,闷声撒娇。 谢悦性子内敛,鲜少情绪外露,如今看来,她当真是极想谢云的。 “宜室,你快要勒死长姐了,长姐喘不过气了,快些松开!”谢云粗声开口。 谢悦吓得立时放开了谢云,脸上划过一慌乱。 “呵呵哈哈,这才一日未见,怎么你和你二姐都这般紧张我?”谢云被放开后,素手放在谢悦的肩上,止不住的笑。 谢悦这才明白过来,谢云方才是在逗她! 送走祁霖的谢夭也恰巧在这时进了前院,听见这堂内的笑声,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净。 “笑什么呢,阿姐?”谢夭提着裙摆缓步进来,温声开口问谢云。 “没什么,适才逗弄了一下宜室,没想到她那般紧张于我。”谢云收了笑,但眉眼间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你才在门口逗了我,进了前院又逗宜室。阿姐,你这才嫁过去两日,便学的这般坏,日子长了,还得了?” “对,对,对!千寂,你可不能由着她,不然以后有你受的。”谢名江张口。 “于归知分寸,惹不出祸来。”陌苏看了一眼谢云。 行宫,北位申掖水居。 屋内香炉里升起袅袅熏香,一时安静的过分,外面鸟儿清脆的鸣叫在此衬托下都显得声音有些过大。 而坐在绣布前的魏绣,神色平静如水,手中拈着绣花针,旁若无人的绣着花,一下又一下。 星质兰烬静默侍立。 自半个月前公主醒来后,性情大变,以往都会不间断的往书房跑去找萧翊,一心扑在他的身上。 但而今却是悠闲的绣着花,也不知她是想开了还是怎么的,这些时日,公主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王妃,王爷过来了。” 魏绣充耳未闻,仍是全神贯注的绣花,不为所动。 侍立外侧的星质向传话之人轻轻摇头,眉头皱起,状似无奈。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重复上演,可公主就是不表明态度。 夫妻二人现在是多少让人看不懂。 传话宫人行过礼,抱着拂尘退出了房间。 “如何,她还是那副样子?”站在走廊下的萧翊问道,眸色深深,让人瞧不出他此刻情绪。 “回禀王爷,是。” “你下去吧。” “是!” 萧翊到底是挪动脚步朝魏绣的房间走去。他倒要看看,这个魏绣又在使什么手段,若真是欲拒还迎,那她可真是手段卑劣! 自从魏绣醒后,萧翊已有好些日子未见魏绣,从前魏绣每日都会来自己眼前晃荡,令他烦不胜烦。如今没有了她这个包袱,却是让他心中舒坦不少,不再心中烦躁。 “王爷!” 萧翊一进屋,屋内几人连连向萧翊行礼。 “你过来了。”魏绣低头绣着花,语气轻柔,但却没有要抬头看萧翊的意思。 “早知你大病一场,可教你变得如此乖巧懂事,这病早该让你生。”萧翊迈步向魏绣走来,对魏绣毫不留情的就是一句揶揄。 “王爷说的是。”魏绣乖顺的应下来。 “魏绣,你又在耍什么花样!”萧翊墨眉拧起,对她这番态度很是不解。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已无计可施。”魏绣苦笑,继而又道:“子严哥哥,能否再赐我一个孩儿?” “做梦!先前那个我还未找你算账!魏绣,你怎么敢动心思的!想用孩子来拴住我,未免太过天真!” “母妃前几日来信说让你我二人尽早有个孩子,莫要耽搁。” “是么?不会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吧?”萧翊冷笑,鹰眸犀利无情,眼底充斥着嘲讽与厌恶。 “兰烬,将信件取来给王爷看看。”魏绣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只有拿出证据,他才会信她。 “是。”兰烬屈膝应声。 须臾,兰烬将信件取来,亲自递给萧翊后,又折回去站在魏绣身旁。 “信件上的字迹王爷可要瞧清楚,是否是我所写。” 萧翊细细的看了看信件上的字,这字,魏绣仿不出来。 “那日她大婚,王爷也去了吧。”说着,魏绣将针线放在绣布上。慢慢起身,朝萧翊福了福身。 第108章 本王答应你 萧翊指尖一颤,呼吸微滞,心漏跳半拍。 “是又如何?”低沉之音在屋内响起。 “不如何,你只管去便是,日后你若是想见谢云,我不拦你。你我都明白,她与陌苏已然成婚。” 星质放心不下魏绣,见她强撑着身子与萧翊对话,一时心疼不已,紧忙扶着魏绣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自公主被谢夭施针救醒,却发现她落下了病根,身体也是大不如从前! 她与兰烬都清楚,谢夭能彻底治好魏绣,可她偏偏留了一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日后我不再烦你,可我现在只求你,赐我一个孩儿。” 对上魏绣那湿漉漉的杏眸,萧翊心中骤然一紧。 “子严哥哥,只要你赐我一个孩儿,日后你做你的五贤王,我做我的贤王妃,人前恩爱,人后随你怎样。回了北疆,你如果嫌我碍眼,我便搬得离你远一些。这般可是随你意?”魏绣顿了顿,又轻声询问,只是底气稍有不足,心下忐忑。 “魏绣,你这是在对本王用欲拒还迎的手段吗?”萧翊的眉头皱的更紧,眼里全是提防。 “不是,子严哥哥只管说答应不答应便是。”魏绣见他眼里那般提防自己,心里涌上心头一抹苦涩,对萧翊摇了摇头。 “本王答应你。” 好半晌,萧翊才张口说了出来,既然魏绣提了出来,那他何乐而不为? “好。”魏绣松了口气。 “本王还有要事处理,不做逗留。”留下话,萧翊转身朝外走去。 却不想,他还未走几步,便被魏绣叫住:“等一下,子严哥哥,谢云为何会同意让谢夭救我?” “这不是你该多想,多问的事。”萧翊脚下顿住,想也未想的说了出来。 “好,明绣明白。” “谢云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欠她良多,这份恩情,你自己想办法还她。”说完,萧翊阔步走出房门,消失在魏绣眼前。 “明日,随我去一趟玉容宫吧。” “是,公主。” “公主,眼下您身子孱弱,不宜有孕,太子说过了,需得再过上个三五年才能将身体的亏损补回来。如若不然,此时有孕,恐有性命之忧。”兰烬皱起眉头,出声劝她。 魏绣回过身,将身体的大半重量压在星质身上。 “当我魏绣的侍女,委屈你二人了。我自知身体虚空,可我还是愿意为他留下一儿半女,也好在我走后,他能在见到孩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我。” “可是公主,眼下不急于一时,先将身子调养过来再要孩子也不迟。” “你不懂,兰烬,你知道吗,在北疆皇室有个规矩。” 兰烬听了魏绣这话,心绪隐隐的有些不宁。 魏绣稍作停顿,给兰烬讲起了两年前她刚嫁过来北疆第二日的事。 这个规矩是两年前魏绣嫁去北疆第二日便知道的事。 新婚第二日,萧翊带魏绣去宫里给他的母妃昭妃请安敬礼。 安华殿。 魏绣与萧翊向上座的昭妃恭敬行礼,昭妃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命人给两人安置座位。 那一日,昭妃对萧翊进行了一番敲打,新婚之夜萧翊对魏绣做的那些事,她也是有耳闻的。 那偌大的贤王府怎么会没有她的人! 魏绣头一次从心底恐惧。她在皇宫长大,明元后待她虽远不及她的哥哥魏琉,但有着明盛帝与魏锦的庇佑,她也是平安长大。 她从来都知道帝王家从来都是尔虞我诈,最易母子离心。魏绣不是没见过,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才在昭妃敲打萧翊的时候,一阵阵的暗自心惊。 只是没想到,这一幕真切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顿感手脚冰凉,无所适从,这北疆皇宫的腥风血雨不比大周差一丝一毫! 故而,也是那一日,魏绣对昭妃心怀芥蒂,处处谨慎,不敢让昭妃挑出一点错来。 她陪着萧翊在安华殿同昭妃谈了很久,临走之前,魏绣被昭妃叫住多谈了几句。 “你可知本宫叫住你是何意?” “儿臣不知。”魏绣摇头,她不明白昭妃为何会叫住她。 “子严对谢云情根深种,你与他圆房过后,他定然会让人当下将避子汤给你送过去。” 魏绣不解,昭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看得出,你甚是喜欢子严,那你可愿一辈子膝下无儿无女?” “自然不愿。”她如实答道。 “那你想办法圆房过后不喝避子汤。” “儿臣明白。” “只要你早日诞下麟儿,他便能早日在朝中站稳脚跟,储君之位手到擒来。” “母妃,这是何意?”昭妃这话,她怎么越听越难懂? “在北疆皇室有条规矩,哪位皇子的妻子最先诞下麟儿,哪位皇子便立为储君。”昭妃对魏绣笑的意味深长。 “哪位皇子的妻子最先诞下麟儿,哪位皇子便立为储君。”魏绣缓缓开口。 “这!荒谬!这世间怎有如此荒谬之理!”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千方百计的怀上子嗣,纵然他无心那个位置,可我偏要将他扶上去!子严哥哥,生来就是坐那个位置的人!”魏绣的眼里亮起了光彩,她开始憧憬萧翊坐上皇位的那一刻。 “可是公主,这会要了你的命!”兰烬的嗓音陡然一高。 “命,无所谓,只要他能坐上去,即便五马分尸,死后入地狱也未为不可。”听上去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流露出让人不容忽视的坚定与力量! 星质与兰烬当即愣在原地,呼吸一滞,简直不敢相信魏绣竟会为萧翊做到这般地步! 第109章 一见倾心 魏绣知道,自己这般行为在星质与兰烬眼中与疯子无异,但是她不后悔,她还如两年前一样坚定,终有一日,萧翊会看得见! 萧翊,于你,我一见钟情。我央求父皇将我许给你,即使你万般不喜我,冷落我,我亦无悔! 薄薄的眼皮垂下,眼角处划下一抹泪痕。 两年前,御书房。 “北疆使者萧翊拜见大周皇帝!”萧翊单膝跪地,垂手行礼,左手放在右肩上,态度肃静庄重,没有半丝怠慢之意。 跟在萧翊身后的一干使臣跪下,俯首撑地,向高位上的明盛帝行礼。 “一路舟车劳顿,北疆五贤王快些请起。”明盛帝威严低沉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 萧翊领着身后的使臣纷纷站起。 “北疆五贤王长得果真是相貌堂堂,气宇轩昂!” “大周皇帝谬赞。”萧翊哂笑一声。 彼时魏绣如同一只花蝴蝶般跑进了御书房。 娇媚可人的小脸上挂着笑,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那时的她天真烂漫,不知何为愁,纵然明元后不喜她,但有明盛帝宠她。 “父皇!”娇软的嗓音伴随着魏绣的身影传了进来。 彩绣辉煌,衣袂蹁跹,仿若山中精灵。 “皇儿,有外客使者在,怎可如此放肆无礼?”明盛帝不悦出口,拧紧了眉头。 魏绣慢下步子,暗自吐了吐舌头,明盛帝将她这小举动收入眼中,一时宠溺一时无奈,真是让自己给惯坏了!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魏绣行过礼,不待明盛帝张口便笑嘻嘻的提着裙摆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明盛帝走过去。 “咦,他们是?”魏绣站在明盛帝身旁,望着下面的萧翊一伙人,狐疑出声。 “北疆五贤王还有随行的官吏使臣。”明盛帝介绍道。 魏绣懵懂的点点头,似是了然。 方才她不过匆匆一瞥,如今细细看来,这北疆人长得一点都不比大周男儿英武! 忽而,魏绣的眼神被为首的萧翊吸引了过去,那人衣着服饰一看就比身后的人要好,他的相貌…… 萧翊对魏绣这道炽热的视线盯得很是不舒服,遂而抬起头,眸光森寒的对上魏绣的视线。 只那一眼,便叫魏绣芳心乱跳,面颊红了起来,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什么叫做羞涩。 好生俊逸潇洒的男子,是她所钟意的样子! “你长得,可真好看!同陌苏哥哥比,也差不多少!父皇,儿臣要嫁给他,儿臣要他做驸马!”魏绣偏过身,指着下方的萧翊,红润的樱唇撅了起来,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 下方的萧翊听闻,当下便急了,眼尾红了起来,心中甚为着急。 他答应了谢云,此番来大周面见皇帝,要向明盛帝提议娶她回北疆,他不能负了谢云! “不可!皇上, 子严这次来大周提议和亲人选是谢大司马的嫡长女风华郡主谢云!子严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子严不能对不起风华郡主!”萧翊急忙出口,眉眼间多了份急躁在里面。 魏绣一听,扬起下巴,娇蛮无礼道:“她谢云不过一介武夫之女,更何况她还只是个郡主,而我,我可是大周明盛帝最宠爱的怀绣公主!本公主可比她尊贵多了!本公主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竟敢忤逆!” “本王与谢云在边疆时,两情相悦,定了终身,便是上天都不可将我二人分开!何况你这尊贵的大周公主!”萧翊冷嗤,心中升起一丝不满。 空有一副娇媚面容,但脑子却堪比稻草!一看便是胸无点墨,目光短浅之人! 他萧翊一进帝京城,入耳的便是世人对谢云的夸赞,崇拜,敬仰,更是奉若神明! 谢云可是这世间最为耀眼的存在,没有谁能将其光芒遮盖住! “皇上,中原有个成语叫做一诺千金!子严怎可失了约,娶旁的人!于情于理,都是背信弃义!” “呵呵,你可知这帝京城多少人看不上谢云,一个粗鄙悍女,谁愿意娶回家?本公主要身份有身份,更是比她端庄知礼守节!所以,唯有本公主配得上你,那个谢云,给你提鞋都不配!” 魏绣端着胳膊,踏着小碎步从上面走下来,一步步的朝萧翊走去,在她提到谢云时眼里充满了轻蔑不屑。 离萧翊越近,魏绣的心跳的越快,目露痴迷,那张脸真是越看越好看! 在场诸人闻言,均是脸色一变! 她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她可知,她侮辱的是谁! 明盛帝当下拍桌而起,对魏绣的背影怒目而视! “啪”!的一声,明盛帝身前的桌子都晃了好几下,桌上摆着的奏折掉落了好几本在地上,茶盏都险些晃下去! “明绣,不可胡言无礼!你所轻视,不屑一顾的人可是我大周不可或缺的女将军!你怎么敢这般说她,议论她?” “父皇!儿臣就是想告诉他,我才是最适合他的!父皇,父皇,父皇!儿臣不管,儿臣就要嫁给他,就要他做儿臣的驸马!”魏绣跺着小脚,娇蛮又任性。 萧翊见状,眼底掠过一丝厌恶,这样的女子谁愿意娶回去? “父皇若是不应允儿臣的话,儿臣回宫便自尽!哼!”魏绣小嘴一撅,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第110章 横刀夺爱 明盛帝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脑仁疼。 “让使臣见笑,朕这个丫头让朕给惯坏了,使臣莫要见怪。”明盛帝强扯出一抹笑来,心中隐隐担忧起来,魏绣想来言出必行,他有些害怕,这丫头回宫后当真…… “大周皇帝说的哪里话,公主这是真性情,女子家多是如此。”萧翊身后的一名官吏站了出来。 萧翊悄悄瞥了一眼身后那位站出来的官吏,舅舅为何会这么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名官吏敛了几分笑,暗中给萧翊使了个眼色。 去了行宫,萧翊屏退众人,房内只余他与舅舅二人。 “舅舅,今日在御书房,你为何那般说辞!”萧翊转过身来,质问道。 “王爷,和亲人选,臣觉得怀绣公主比风华郡主更为合适!” “为什么,舅舅!” “王爷想不想要储君之位,想不想君临天下,想不想一统北疆!” 萧翊目光流转,抿了抿唇。 北疆内乱多年,分崩离析,大权旁落,父皇软弱平庸,北疆虽说看上去很好,但已败絮其中! 如今的北疆已不是当年的北疆,外强中干,他有一番雄心,奈何能力不足。 “怀绣公主背后是整个大周,若是换做她,王爷,你的抱负何愁无处施展?” “不行!本王答应过谢云,本王要娶她回北疆,做唯一的贤王妃!贤王妃的位置只能是谢云!别人,根本不配!魏绣身后有大周又如何,她同样坐不得!”萧翊一甩衣袖,转身背对着官吏,冷哼一声。 隔日,尚在御书房处理折子的明盛帝便收到了宫人的消息,魏绣差点喝毒自尽!幸而兰烬及时察觉不对,救了下来,否则,魏绣已经命丧黄泉! 明盛帝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笔,摆驾安福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安福殿。 明盛帝一进去,宫人奴婢连连行礼问安,气氛甚是严肃! 魏绣躺在床上,惨白着一张小脸,杏眸里满是祈求,语气虚弱道:“父皇,儿臣真的很喜欢他,求你了,派儿臣去做和亲公主,儿臣比谢云更合适!父皇,父皇,父皇你答应我嘛。” 她央着明盛帝将自己许给萧翊,明盛帝万般无奈,只模棱两可的说了句:“朕替你探探他的口风吧。” 明盛帝何尝不知,萧翊与谢云在边疆那点三两事。但依着萧翊那样子,他是非娶谢云不可。 而魏绣养好身体后,亲自约见了谢云。 演武场。 魏绣刚一踏进演武场,恰有一支箭羽向魏绣主仆射了过来。 待魏绣听到声音时,那支飞箭已经从她耳旁擦过,断掉了她一缕发丝,箭正中红色靶心,稳稳的落在上面。 这一下,把三人吓的魂都丢了。 良久,魏绣才回过神,朝箭射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身着莹白衣裙的女子昂首挺胸的站在两丈远的圆台上,风华无尽! 那人,便是谢云!让三姐姐一夜白发,陌苏自关半年,北疆五贤王要求娶之人! 缓过神来,魏绣带着兰烬与星质走了过去。 “你便是谢云。”魏绣张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方才在远处瞧她,已然是绝世之姿,如今走进了瞧,更是教她嫉妒的发狂!这世间怎会有长得这般精致无双的面容,那通身高贵脱俗的气度亦是浑然天成。 “皇帝第四女,怀绣公主,魏绣。”谢云将手中的弓放回架上,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大胆谢云,尔敢对怀绣公主不敬!你可知你刚刚差点一箭射死的是谁!”星质呵斥出声。 “刚刚射的偏了,堪堪让她躲了过去。现在,本郡主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谢云眸色一狠,从箭袋里拿出一支箭羽,握在手中,趁三人不备,身影极快的出现在魏绣身前,箭尖直指魏绣细腻白皙的脖颈,不过毫发距离! 魏绣吓得大惊失色,呼吸都不顺畅。 “谢云你大胆!你敢伤公主一根毛发,信不信皇上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星质吓得大声叫道,瞪大了双目。 “呵,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本郡主大呼小叫!你可是明白,本郡主乃是先帝亲封的正一品郡主,赐号风华,尊享皇室殊荣!本郡主的地位与你家公主平起平坐!你不过一介奴婢,也敢如此猖狂!还有,本郡主不仅是风华郡主,亦是皇帝亲封的三品沧溟将军,听调不听宣!这两个封号,随便一个都可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谢云干净利落的收了箭羽,眨眼的功夫来到了放弓的架子前,随手把手中的箭羽投进了箭袋里,偏了偏头,冷笑出声,语调里满是警告之意。 “你放肆!”兰烬的声音听上去尖锐又刺耳。 “这便是你邀我出来的目的?纵容你的婢女羞辱本郡主?” “没错!本宫就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让你明白谁才是最适合的人选!”魏绣抬高下巴,眸光鄙夷。 谢云双手负于身后,身子徐徐转来,瞟了一眼魏绣。 “愚蠢!” “谢云!” “你若是识相,尽早离他远点儿,否则,难堪的是你。” “本宫一定要将萧翊从你手中抢来!” “好啊,那咱们看看,谁的下场更惨!”谢云弯起的唇角里夹杂淡淡的冷意。 “走着瞧!”魏绣说完,气冲冲带着星质与兰烬离开了演武场。 第111章 垫脚石 当日夜间,魏绣得人暗中相助,寻了一计——给萧翊下药,同他欢好! 魏绣觉得此法甚是可行,于是决定照做。第二日她便将刚从御书房出来的萧翊哄去了安福殿,与他说话之时,让星质暗中在茶水中下了药,香炉里也放了特制香料。 待萧翊饮过茶水,药效上来后,魏绣向兰烬星质挥了挥手,屏退了屋内的宫人。 中了药的萧翊把眼前的魏绣认作了谢云,一切水到渠成…… 等萧翊醒来时,为时已晚,他心中懊悔不已,怎么就着了魏绣的道! “子严哥哥。”魏绣嗫嚅,双目含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缓缓的伸出小手,欲拉他的大手。 “你莫碰我!”萧翊旋即下了床,满目嫌恶的盯着魏绣,仿佛是碰了什么极为肮脏的东西。 “子严哥哥,在大周,男子若是夺了女子的处子之身,便只能娶她为妻。” “魏绣,你真是手段肮脏下作!亏你为一朝公主,竟用这般阴暗见不得光的手段!”萧翊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魏绣怒骂! “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就要娶谢云了!你不可以娶谢云,你只能娶我,你要了我的身子,你只能将和亲人选换做我!” “你!好,很好!魏绣,希望你永远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只要能得到你,无论日后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后悔!” 萧翊回到行宫,气的他将屋内东西砸的砸,摔得摔,原本干净明亮的住处被他弄得是一团糟! “王爷,这是做什么?” “舅舅,你来了。”萧翊颓然无助的坐在圆椅上。 “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舅舅,我对不起长云,对不起我与她的山盟海誓,对不起我许给她的一切!” “此话怎讲?”官吏追问。 “我,我,我同魏绣欢好了!是她,是她用计,在茶里下了药,我错将她认作长云,结果……” 官吏一听,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舅舅,你笑什么?” “如此甚好,得来全不费功夫,送上门的利益,不要白不要!” “何意?” “臣先前对王爷说过,和亲人选倘若换做魏绣最好不过。王爷想一统北疆,必须借助魏绣身后的大周,有了她,您在朝堂中的地位更加稳妥,储君位置更是板上钉钉!这有什么好动火发怒的?”官吏反问。 如此两全其美之策,实乃上天相助! “不,不,不可以!本王说过,本王唯一的妻只能是谢云!本王不可以言而无信!我要去找谢云,我还要杀了魏绣!”萧翊猩红着一双眼眸,里面巨浪滔天! “王爷,三思。”官吏行礼。 “舅舅!” “臣恳请王爷以大局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官吏跪下俯首,大声说出来。 “舅舅!”萧翊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闭眼落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君子一诺重千金! 果然,自古以来,鱼和熊掌,始终无法兼得! 后来,萧翊向明盛帝求娶魏绣…… 翌日晨,皇宫,未央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了。”魏绣撑着这副孱弱病躯给明元后行礼。 “嗯,今日你皇兄回来,晚上宫中设家宴,你与萧翊过来吧。” “是。” “听闻你前些日子小产,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多月前的宫宴上,并未见你有害喜之证。”明元后甚为不解。 “不是什么大事,是儿臣不知如何保护腹中孩儿,才会导致小产。母后不必过于忧心。” “那次宫宴上,是你这两年来第一次出现在母后眼前,如今的你较之两年前愈发的沉稳端庄,比之先前,让母后更为满意。母后不禁感慨,吾儿长大了!” “年幼无知,害母后总是为女儿发愁担忧。” “瞧你这面色不如从前,可是小产之后身子未能调养好?”明元后蹙了蹙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魏绣眼睫垂下,没有搭话。 明元后见状,眸光深了几分。 这几日她这好女儿的情况境遇她无一不知。 好半晌,魏绣起身带星质兰烬福身行礼告辞,明元后颔首。 魏绣的身影比一个月前单薄了些,现在的她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 目送魏绣主仆三人离开后,一名上了年纪的宫女开了口:“皇后,依公主这样子,想来在北疆过得并不如意。” “她过得好不好与本宫有何干系?你以为两年前本宫为何会安排人教她,让她下药,以此嫁去北疆?”明元后冷哼一声。 “不过一颗垫脚石,有了北疆的助力,我儿闻泷离那九五之位更近一步!只是不知,这些年,他在外头过得如何了,可有冷着,饿着,伤着。”明元后叹息,忧心忡忡道。 魏绣缓缓的挪动着脚步,朝玉容宫走去。 玉容宫,偏殿。 “公主,怀绣公主来了。”丹砂轻步进来,福身出口。 敲木鱼的声音中道而止,魏锦放下木槌,抬起手。侍立一旁的绾青见了,连忙将魏锦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魏锦缓缓起身,步履平缓的走出了偏殿。 “三姐姐安。”星质与兰烬扶着魏绣,盈盈行礼。 “你快些坐下吧,身子近来可有好些?”魏锦语调平淡的问道。 魏绣被星质与兰烬坐在榻上矮桌的一旁,丹砂沏了两盏茶,便退到了魏锦身侧侍立。 第112章 比试 魏绣望了望魏锦,唇角牵起一抹笑来:“好上一些,三姐姐放心。” “嗯,那便好。当年重阳宫宴,若非我下忘情水,或许真如萧翊对你说的那般,你与萧翊之间没有谢云,更不会害你落得这般境地。” “错不在三姐姐,三姐姐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幸福。休养的这些日子明绣已经想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明绣,今日你来玉容宫是为何事?” “没事,想来你这里舒舒心。”魏绣眼睫抬起,眼里流露出几许疲态。 纵然她与魏锦之间隔着这道鸿沟,可在魏绣眼中,魏锦永远是她所敬爱的三姐姐。 “那一会儿你留在我这儿吃几口午膳再离开,可好?” “好。” “明绣,今日之局面,你可有过后悔?”魏锦终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三姐姐,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不后悔。”魏绣一如两年前,语气,神态还是像当初那般的坚定不移。 “两年前,是谁在背后给你出的主意,让你用的如此手段?” “三姐姐问这个做什么?”魏绣身躯一怔,眼底流出一丝不解。 “明绣,你若是还拿我当姐姐,便告诉我。” “我也不知,那会儿正值宫中进来一批新人,我恰巧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可还记得模样?” “忘记了。” “好吧。”魏锦叹口气,心中起了愁意。 “三姐姐现下可否告知明绣,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最近我心中隐有不安,总是无端的忆起一些往事,今日正巧你来了,所以才会想着问问。明绣,你心性单纯,不懂深宫晦暗,我担心你被人当做垫脚石亦或是炮灰。” “三姐姐多虑,这皇宫之中,谁人敢算计我?” “但愿如此。”魏锦思绪万千。 并肩王府,雅竹堂。 “母妃怎么过来了?”谢云放下糕点,擦了擦手,慌忙站起身迎了过去。嘴里鼓鼓囊囊,吐字不清。 顾生盼身后跟着三四名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轻快活泼。 见谢云正托腮坐在矮桌前吃着糕点,遂开口笑道:“先喝口茶,小心噎到。” 顾生盼笑着端起一旁的凉茶递给谢云。 “谢谢母妃。”谢云眯起眼睛,接过顾生盼递给她的凉茶。 “舒服多了。”谢云咽下食物,发出一阵喟叹,“对了,母妃何事?”谢云顿了顿,放下茶盏,星眸注视着顾生盼。 “自然是找你比武。” “啊?” 院内,谢云衣着还未换便被顾生盼拉来了出来。 “你成婚前,我便说过,等你婚后要与你比试。你不会忘了吧,于归?” 经顾生盼这么一说,谢云忽而想起,定亲那日,顾生盼确实这么说过。 “哦,对对对,确有此事,确有此事。十八般兵器,母妃想要比哪一样,于归奉陪!” “母妃用红缨枪,你用星华剑。如何?”顾生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好!”谢云爽快的应道。 片刻之后,婆媳二人手中各握一样兵器,面对面的站着,两人之间的杀气弥漫开来。 院中一片寂静,二人望着彼此,双方像是提前约定好一样,静站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动手攻向对方。 院落之中,两名女子身法敏捷,一紫一白纠缠不休。 二人出手的一招一式都直逼要害,毫不顾忌彼此身份,不留半分情面。 只见谢云当空劈下一剑,雄厚如山海的力量向顾生盼直面而来。 见状,顾生盼横起红缨枪,举过头顶一挡。 “这一招,好!” “过奖,下一招的横扫千军,希望母妃一样可以接住!” “尽管放手来!”顾生盼大喝一声。 谢云听闻,唇畔轻勾,手腕一转,星华剑一扫,顾生盼旋即向上一纵,翻身到了谢云背后,谢云紧接着又跟一刺,顾生盼忙侧过身,堪堪躲过这一击。 好生灵敏迅捷的反应,真没想到,谢名江的女儿竟是个武学奇才!这样的人若是入了江湖,恐怕没人可做她的对手,或者这一生也无人能打败她! 与谢云每过一招,顾生盼都无比心惊,谢云这武功底子太过扎实沉稳,出手快如闪电,内力雄厚,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她都无从下手,寻不出半分破绽,想耍个小心眼都能被一眼看穿! 谢云总是能提前看出她下一招的路数,反观自己却根本看不透谢云是如何出的手,若非自己只是与她比试,只怕她早已成了谢云的剑下亡魂! 顾生盼能感觉的出来,谢云在刻意收敛自己,明明有机会,可她偏偏收了回去,好给她反应机会。 偏是如此,却叫她愈加不知怎么应对。 最终,这场比试,顾生盼输给了谢云。 谢云剑尖直指顾生盼,顾生盼大笑不止:“你这功夫可比你阿爹还要强上百倍不止!输在你手中,母妃心甘情愿。” “兵法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于归也不过是占了便宜。母妃,承让了!”谢云收回剑,向顾生盼行礼。 “净说些讨人欢心的话来。”顾生盼将手中的红缨枪扔给侍女,迈步走去。 “于归所言尽是事实。” “好了,你这星华剑不愧是一把名剑,与你很符。适才比试时,便察觉到了,这剑唯有在你手中才能使出它的风采!”顾生盼盯着谢云手中的星华剑,缓缓说道。 第113章 陌凌,郭伊 谢云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星华剑,暗自撇嘴。这星华剑如果不是御赐之物,她才不会伺候这难伺候的东西,还出鞘必饮血,她这次就不让它饮血! “王妃,世子妃,二公子回来了。”一名小厮这时进来传话。 “千盛?那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走,于归,陪母妃去前院见见那个臭小子。”顾生盼对谢云招招手。 “好。”谢云点点头,星华剑也没放,便随顾生盼去了前堂。 前堂。 “孙儿拜见祖父!”陌凌跪下一拜。 “好好好,快些起来!”陌老王爷走下来,将人扶了起来。眼尾处的杂纹更加深刻,本应浑浊的双目也清亮了几许。 “出去游历了六年,感觉如何?” “收获颇丰!” “那今晚同祖父好好讲讲!” “嗯!”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你大哥前几日成婚你不回来,现在才回来,可是盘缠用尽了!” 熟悉的语气,嗔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落进陌凌的耳中,他竟丝毫不恼,反而觉得格外亲切! “母妃!”陌凌转过身来,笑望着走进来的顾生盼,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顾生盼寻了个位置坐下,桌上的茶水已经让府中奴婢换了份热的送了进来,果品早已撤下换上了茶点。 谢云端详了一番陌凌,心中暗惊:他竟与陌苏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右眼眼角处有一点泪痣,这恰是分辨他二人的最好证据! 陌凌不似陌苏那般温润如玉,清贵卓然。反倒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潇洒至极! 陌凌,字千盛,年二十有二,是陌苏的孪生兄弟,十六岁时便与明元后之子魏琉云游四海。 在谢云端详着陌凌之时,陌凌也在打量着谢云。 面前这女子身着雪色锦衣薄纱裙,身量高挑,眉眼间英气逼人,乌发凝脂,朱唇轻勾,黑白分明的星眸清澈见底,精巧的下巴微微抬起,带着几分傲气。 女子相貌容华绝代,方才她走进来时,他便细细的观察了女子的举止,心下暗叹:不愧是从军营里出来的女将军,一举一动尽显洒脱不羁,若是能与其结交,想来应是极好的! “手执星华剑,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便是大嫂——风华郡主吧。”陌凌开口。 “嗯,不错,这是前几日你大哥迎进门的媳妇儿,正宝贝着呢。”顾生盼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吹了吹,才入口。 “谢云。”谢云抱拳。 “陌凌,字千盛,大嫂日后唤小弟的字便可。”陌凌回礼,心中对这位大嫂多了份好感。 “好。” “于归,过来坐下。”顾生盼张口,垂下眼帘,将茶盏放回桌上。 谢云举步过去,隔着一张桌子,坐在了顾生盼身侧。 “怎么未见大哥与父王?”陌凌回身问道。 “一大早便去接人了。” “接人,接谁?今日除了我,还有谁?” “你祖母的娘家人。”陌老王爷严肃出口。 “祖母都已过世,郭家那边怎么还如此恬不知耻!”陌凌义愤填膺,提起郭家那群人,就生气! “你祖母即便是死了,他们也要榨干你祖母最后一点价值。”顾生盼冷笑。 “母妃,这是怎么一回事?”谢云轻声问道。 “日后细细讲与你。”顾生盼拍了拍谢云的手。 帝京城门口。 “这位便是表姑娘吧,长得真真是水灵,瞧这小模样,嫩的都能掐出水来!”嬷嬷上前拉着女子瞧了瞧,止不住的夸赞。 “嬷嬷说笑。”女子羞涩一笑,脸颊两侧飞起两朵红晕。 “王嬷嬷,陌王爷与世子爷在那边等着呢,别耽搁了。有什么想说的,待回了王府再细说。”秋伯急声说道。 “好好好。”王嬷嬷连连应下,引着女子一行人进了帝京城。 一行人走了没几步便被带到了陌文英与陌苏面前。 “王爷,世子爷,表小姐接到了。”秋伯面上乐呵呵的。 “丽娘见过王爷姑父,世子大表兄。”女子盈盈一拜,细声细语的叫道,身后跟着的一众人亦是随着行礼。 女子是凉州人氏郭家庶出长女,名郭伊,家中称其丽娘,年芳一十七。 郭伊亭亭玉立,窈窕多姿,身着缃叶黄衣裙,墨发绾做抛家髻,衬得她水灵标致! “嗯,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陌文英眸色淡淡的看了一眼郭伊,便收回了视线,语气不咸不淡,让郭伊听不出半分情绪来。 “父王,既然人接到了,那咱们就走吧,于归她们还在府里等着。”陌苏瞄了一眼女子一干人,转而对陌文英说道。 “好。”陌文英点头应声。 女子听到陌苏那清润低沉的嗓音,心中好奇这声音的主人长得是何模样,于是她便偷偷抬眸,眼神不过瞟了一眼陌苏,却叫她心如小鹿乱撞! 世子表兄长得可真是好看,若是能…… 如此一想,女子忽而清楚了为何来帝京城前父亲总是叮嘱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讨好陌王府上下,原来如此! 到了并肩王府,郭伊下了轿辇,手中攥着绣帕,端着胳膊,仰起头颅。 并肩王府,好生气派的府邸,郭家若是比起来,真是显得分外寒碜! 郭伊如是想到,心中愈发坚定了父亲交代她的话。 第114章 你是我的人 郭伊走在陌文英父子身后,眼神止不住乱瞟,这并肩王府可真大,园子也是顶好看的,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里…… 想到这儿,郭伊的眼睛又回到了陌苏的身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红,心跳加快了一些。 少顷,陌文英便带着郭伊到了前堂。 “父亲,人已接到,带回府中。”陌文英进来站定,俯身朝上座的陌老王爷行礼。 陌老王爷点点头,目光转向陌苏。 “祖父。”陌苏行礼。 “大哥!”陌凌开口叫道,眼底浸满了笑。 “你回来了,千盛。”陌苏的桃花眼望向站在陌老王爷一侧的陌凌,淡笑一声。 “郭家女,快些过来见过老太爷。”陌文英侧过身,眼睛斜了一下郭伊。 “郭伊拜见老太爷。”郭伊轻移莲步,娉娉婷婷的走上前,向陌老王爷行礼。 “嗯,郭伊,是个好名字。” 面前女子模样标致水灵,但在陌老王爷眼中却多了几丝矫揉做作,那身做派,并不像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反倒是刻意做给外人看的。 总而言之,这个郭伊给陌老王爷的感觉并不舒服,让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老太爷谬赞。”郭伊红唇微扬。 “后院的绛舞馆可有收拾出来?”陌老王爷目光移向顾生盼,紧皱的眉头倏而松开。 “公公放心,都已安置妥帖。” “后院之事有你,我心中也是放心。一会儿吃过饭,郭家女便去绛舞馆。” “是,劳烦老太爷了。” 谢云的双目将郭伊的全身上下看了个遍,得出一个结论:小家子气! 忽而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谢云的视线,扑面而来的是谢云最为熟悉的檀香。 “陌苏。”谢云仰眸冲他嘿嘿一笑。 “母妃,儿臣与于归还有事,便先行回雅竹堂了。午时就不过来同你们一起吃了。” “好,千寂,你带于归回去吧。”陌老王爷发了话。 陌苏伸手拉起谢云那只托着腮的手,往外走去。 在谢云经过郭伊身旁时,郭伊偷瞄了一眼谢云,眼中掠过浓烈的嫉妒! 这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绝色佳人,在这样的衬托下,她显得黯然失色! “她是你世子表兄刚过门的世子妃,风华郡主,名唤谢云。自然,也是我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顾生盼瞧见郭伊方才的举动后,语气不悦的说与郭伊听。 这郭伊在打什么小算盘,她顾生盼瞧的可是清清楚楚。刚才郭伊一进门,她便看得出来,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雅竹堂。 谢云被陌苏拉进屋内,不待阿诗阿词二人反应,陌苏反手关上门,将二人搁在屋外。 “你这是做什么陌苏?”谢云不解,陌苏这番举动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成婚几日了,于归,嗯?”陌苏搂上谢云的纤腰,低声问她。 谢云伸出手来,当着陌苏的面,掰着手指算了算。 “新妇,五日!”谢云举着手在陌苏眼前晃了晃,眉眼带笑,她的眼眸永远都是清亮璀璨,仿佛是将漫天星辰纳了进去! “时至今日,你还不知如何唤我?” “陌苏啊,这个不好吗?” “不好,叫千寂,叫我的字。”陌苏温吞开口。 “不成,我习惯唤你陌苏了。”谢云摆手。 陌苏骤然俯身吻了一下谢云的朱唇,双目紧盯谢云道:“唤千寂。” “我才不要,谁要你吻我了!” “不叫还吻!”说着,陌苏又吻了一下。 “你这人怎生得这么讨厌,不叫就不叫,还硬逼着。” “休要岔开话题,唤是不唤。”陌苏的语气里染上了一层危险。 而谢云显然是没意识到这份危险,仍是固执道:“偏是不叫,你奈我何?” “我虽是不敢动你,可也不是不能不让你在我眼前宽衣解带。” “青天白日,你莫要胡来。”谢云心中一惊。 “于归,我的点穴法,无人可解!”说完,不等谢云反应,陌苏迅速的点了谢云身上几处穴位。 谢云反应过来时,想要冲破,奈何无论她如何运转内力都是徒劳。 而陌苏让谢云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将她剥的一干二净! 谢云垂下眼帘,腰间的那双修长完美的大手泛着莹白的光泽,手指轻轻一挑,衣带散落,那双大手似乎是充满着恶趣味与惩罚似的,挑开一个又一个衣带,动作轻缓,慢慢悠悠。 “停停停!停手,别脱了!陌苏,你别脱了,求你了!”谢云急道。 眼见自己就要被脱的只剩下一层亵衣,谢云当下急得额上冒汗,连连求饶说好话。 “唤,是不唤,于归?”陌苏慢条斯理的抽出谢云的衣带,起了坏心眼。 “唤,唤,唤。千寂,千寂,千寂,别别别!” “不行啊,我现在不想听你唤我千寂,我想听于归喊我,夫君。”陌苏贴近谢云,附耳在谢云耳畔说道,唇角勾起,一向温润的笑里多了丝丝坏意。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谢云耳朵周围,刺激的谢云有些别扭,痒,难受。 “你!” “嗯?” “我我我,我叫就是,你别!夫君!夫君,夫君!” “真乖,日后都这么叫。可是于归,你还是叫的晚了哦!” 话音一落,谢云身上再无蔽体衣物,谢云只觉得浑身上下凉嗖嗖的,她认栽,闭眼。 “什么意思,你,陌苏!”谢云咬牙切齿叫道,眼刀割向陌苏。 “很好看,我喜欢。”陌苏由衷的赞叹。 “你是我的人,只有我看得见。”陌苏的唇瓣再度覆上谢云的朱唇,与她纠缠起来。 第115章 不必言谢 隔日,清晨,谢府,清韵楼。 谢夭坐在梳妆镜前,抬手动了动发簪,又随即偏了偏头,纤纤玉指一一拂过头上发簪。 “好看吗?”谢夭柔声问道。 “贵女天生丽质,除了郡主能与您争夺颜色,旁的尽是不入流之色。”站在谢夭身后的阿琴出声。 “那我长得这么好看,可为何他不喜欢呢?”谢夭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落寞。 良久,谢夭收敛了那份低落,站起身来,对阿琴阿筝道:“走吧,去冬瞿楼,他在那里等着呢。” 冬瞿楼。 “姑娘,这边请。”小二在前面领着路,一张申字脸叠满了笑。 谢夭提着裙摆轻声慢步的走上楼梯,阿琴阿筝跟在身后,低垂着头。 “到了,姑娘,人在里面等着。”小二将谢夭带到了琼芳间门口。 “有劳。” “姑娘客气。”小二说完,鞠着身子退步离开。 阿琴走上前,敲了几下房门后,便听见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阿琴推门而入,谢夭紧跟着迈步进来,阿筝走在身后。 一进房间,谢夭一眼就瞧见了祁霖,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这人真是烦,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臣女见过逍遥王,麒麟太子殿下。”谢夭一一行礼。 “菖蒲拜见迎霜贵女。”郑菖蒲站起身走了出来,向谢夭行礼。 “郑姑娘多礼。”谢夭小步换大步过去,出手极快的扶住郑菖蒲。 “贵女,在外不用多礼,过来坐下。”逍遥王语调平稳。 “是。” “贵女,坐菖蒲旁边!”郑菖蒲拉着谢夭的手,满脸带笑,亲热的与谢夭说着话, 谢夭巡视了一眼,如果她坐在郑菖蒲旁边,那她便要挨着祁霖,不行,她不想挨着祁霖。 于是,谢夭拉住郑菖蒲,将自己的左手覆在郑菖蒲的手背上,缓声说道:“郑姑娘,我瞧着逍遥王对面那个位置也很好,就不坐你旁边了,我若是在你身边,只怕你与逍遥王也有不便之处。” “嗯,菖蒲,迎霜贵女所言不假,依贵女的话来吧。”魏玞满目温柔的望着郑菖蒲。 郑菖蒲敛下眼皮,贝齿轻咬红唇,迟疑片刻后,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的说:“好吧。” “下次,我再坐你身旁,可好?”谢夭温声开口,温柔的水眸注视着郑菖蒲白瓷的小脸。 “好,贵女说话算话!”郑菖蒲瞬间转悲为喜,双眼干净纯澈,一眨一眨的看着谢夭。 谢夭对上这样的眼眸,心中忍不住升起一抹想要保护的欲望。 这样的干净,该是要好好保护,不让它被浸染。 待谢夭坐下后,郑菖蒲殷勤的为谢夭倒了杯茶水,笑眯眯的瞅着她。 谢夭见状淡笑点颔,对眼前这个所谓的竞争对手起了几分好感。 “王爷今日邀臣女过来冬瞿楼是为何事?”谢夭的柔荑摩挲着杯身,眼睫微垂。 “这些日子一直没能请贵女喝口茶吃顿饭,来表达那日对菖蒲的救命之恩,还望贵女勿怪。” “王爷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谢家儿女该做之事,王爷不必言谢。” “迎霜贵女,想来依你的玲珑心,应当也看得出,菖蒲于本王而言,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儿。若是你那日救的并非菖蒲,而是旁人,本王也不会这几日多次邀约贵女。”魏玞语气轻重缓急,使谢夭听后,心中难受苦涩。 “既然王爷开了口,迎霜若是再有推辞便显得不识好歹。” “五日后贵女前往逍遥王府,本王亲自为贵女设宴,答谢救命之恩。” “好啊,本宫届时也过去瞧瞧,珷玞,你可要为本宫也准备上。”不等谢夭张口,祁霖开口应了一声。他凤眸弯起,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弧,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谢夭。 “这……”谢夭垂头沉吟一声,手中绞尽了手帕,眉头蹙了蹙。 “贵女应了便是,你如果不应,菖蒲可就认为你是看不起我。”郑菖蒲噘嘴,偏头,气鼓鼓的抱着胸,一副生气的模样。 谢夭见了郑菖蒲这俏皮模样,掩面一笑。 “好,我去就是。” “菖蒲就知道,贵女最好了!” “对了,太子表兄,外面都传,你此次来大周,是为的迎霜贵女?” “自然。” “敢问,二位是如何认识的?”魏玞手指泛白,攥紧了手中的茶杯,黑若深渊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祁霖。 祁霖闻言稍愣,随即笑逐颜开道:“怎么认识的?当然是美人救英雄了。你说是不是,贵女?” 清淡温和的水眸对上那双邪魅四溢的凤眼,一时间屋内寂静非常。 那双凤眼的眼底刚刚略过一丝危险之意,她并未错过。 “是,太子殿下说的不错。臣女曾无意之中救下太子,故而才会与殿下结识。”谢夭丹唇轻启。 “哦,那太子表兄对迎霜贵女是……” “以身相许,奈何,佳人心中已有意中人。” “谁家的,竟这般幸运,能让迎霜贵女视为意中人?”郑菖蒲插了句话,一双湿漉漉的大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好奇。 “迎霜贵女能瞧上的人,自然是人中龙凤。”祁霖朝谢夭的方向瞟了一眼。 但见谢夭正看着他,她的眼中充满了对他的警告。 祁霖挑眉,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 第116章 嘲讽自己吗 谢夭明白,祁霖并不畏惧,适才他的话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嘲讽之意。 他在嘲讽什么,嘲讽自己吗? 想到这儿,谢夭原本平静的心渐渐起了烦躁。 屋外的鸟鸣,商贩的吆喝声此刻都显得分外吵闹。 “太子表兄莫不是当真对迎霜贵女动了真心?”魏玞微笑问他。 “若不是真心喜欢,本宫何须舔着脸,抛下身份去粘着迎霜贵女。” “此话不无道理。”魏玞点头附和,认同道。 “难怪,那日二位在乌衣巷口那边救我的时候,我便瞧得出来,太子殿下对迎霜贵女有所不同。”郑菖蒲笑道,语调略带调侃。 听着他们在耳畔不停地说着这些,谢夭心下不悦,若非有魏玞在,恐怕她现在早与祁霖在这个房间内打了起来。 “也不知,贵女几时才能看得到本宫。”祁霖佯装伤心,皱眉叹息。 “太子殿下,可是说够了?”温柔动人的嗓音响起。 “贵女,你,不开心吗?”郑菖蒲两眼写满了关心,话语里含着几分担忧的问她。 迎霜贵女貌似很不喜与梁国太子沾上关系,而且,她似乎并不喜欢这位梁国太子。 郑菖蒲的目光在谢夭与祁霖二人之间游荡。 “不够。”祁霖懒懒的吐出来这两个字来。 他这是在存心气自己! “逍遥王,臣女忽而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在此处多待了,告辞。”谢夭站起身来,强压住心头不快,向魏玞福了福身,便带上两名侍女转身迈步。 看样子,应是恼了! 祁霖看着谢夭的背影心想。 “迎霜贵女!”郑菖蒲在背后叫道。 谢夭充耳未闻,却是头也不回,径自走出房间。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谢夭眼底一片悲凉,低垂着眼睫,泪水似落不落的压在眼眶里,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个强大的拉力扯住谢夭的臂膀,下一刻她被那人拉进一个小巷,转瞬她便落入那人怀中,闻着那浅浅的龙涎香,谢夭抬头,唇角的笑挂满讽刺。 “有意思吗,祁霖?”谢夭用力推开祁霖,脱离他的怀抱。 “恼了?”祁霖盯着谢夭,语气漫不经心,但分外笃定。 “我问你有意思吗!”谢夭一个箭步上前,出手迅猛的掐住祁霖的脖颈,眼中尽是狠厉之色,那只掐着祁霖脖颈的柔荑青筋暴露,不断的用力。 祁霖纵使呼吸困难,但唇角依然含笑。 “动了杀心?” “我非圣人,还不能杀生吗?你不是没见过我杀人,祁霖,你想死就直接张口,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我的底线。祁霖,我能救你亦可杀你!”这些话是谢夭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呵呵,谢夭,你莫要忘了,谢家女,终生不嫁,不嫁,不嫁魏氏皇族,不为后为妃!”祁霖俯视着谢夭,喘气越来越困难,唇角的笑弧越来越大。 谢夭手上不断用力,指尖已经开始泛白。 “殿下!”伽何与流景现身,一脸急色。 “求贵女饶恕我家殿下!”流景恳求,当即便给谢夭跪了下去。 “贵女,我家殿下是梁国储君,莫要因此影响两国关系!”伽何一撩衣袍给谢夭跪了下来。 此刻祁霖的脸涨的彤红,无法呼吸。 谢夭猩红着眼尾,抿紧丹唇,紧绷着一张脸,也不开口。 “贵女,切莫失了理智!”阿琴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出声劝道。 “贵女,快些收手,可别惹下滔天大祸,麒麟太子可是郡主的好友!”阿筝急得将谢云搬了出来,手放在了谢夭的胳膊上。 听到阿筝在耳畔说的话,谢夭立即收回神智,顷刻间卸了力,松了手。 “阿姐,他是阿姐的朋友,我,我差点杀了阿姐的朋友!”谢夭失神呢喃,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神情恍惚,踉跄着脚步离开了。 祁霖单手撑地,剧烈的咳嗽声连绵不断,时轻时重。 伽何扶住祁霖,流景跪着过去给他拍背。 “殿下如何?”流景关心道。 “咳咳,差点,差点,如果不是她的侍女开口将谢云提出来,恐怕本宫现在已然是具尸体。”祁霖说完,低笑起来,并没有半分庆幸,反而是浓浓的兴味。 “谢灼之,这样才算有意思,平日总端着多累啊,瞧瞧这样,多像个人。” 谢夭若是在场,见祁霖这么说,定然大骂一句疯子! 谢府。 谢夭摇晃着身子上了台阶,阿琴阿筝小跑着跟在她的身后。 “贵女,贵女,贵女!” “我,我,我方才如果杀了他,阿姐,阿姐定不会放过我!我,我,我刚才都在做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失去理智!”谢夭边走边说。 一路上,也不知她说了多少遍。 回了清韵楼,谢夭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当下昏倒在房间里。 “贵女!”阿琴阿筝吓得扑了上去。 次日,阿琴守在床前,给谢夭擦着脸,一脸的愁容。 须臾,谢夭悠悠转醒,转了转眼睛,才坐起身。 “贵女醒了。”阿琴听到动静,侧过身来,帮她坐了起来。 “昨日我……” “贵女昨日险些杀死梁国太子。” “幸而有阿筝提醒,不然真的会铸下大错。”谢夭的手指钻捏着锦被。 “昨日我昏倒后,阿爹阿娘还有祖父可有说些什么?” “只是说这些日子累到贵女,让贵女好好休息。” “哦。”谢夭心下松了口气。 第117章 相互扶持 阿筝迈着细碎的步伐,端着盆走了进来。 “贵女醒了。” “嗯,阿筝,昨日谢谢你。”谢夭清淡温和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感激。她掀开锦被,两臂一撑,站起身来。 “贵女说的哪里话,只是下次莫要再失了理智伤了人。”阿筝放下盆,侧过身来对谢夭说道,眼中饱含担忧之色。 “嗯,昨日害你们担心了。”谢夭眼底一片愧疚。 “贵女莫要多说,快些洗漱,洗漱过后还要去给老将军他们请安问好。”身后的阿琴催促。 “好。” 不多时,谢夭便收拾妥帖,带着两名侍女去了前院。 前院,正堂。 “请祖父,阿爹阿娘安。”谢夭进门站定,向几人行礼。 “嗯。” “灼之,今日精神头可还好?”陆连夏关怀出声,目光慈爱的望着谢夭。 昨日陆连夏正在房中给谢名江缝制衣衫,府中下人进来便将话传给了她,谢夭昏倒的消息传到陆连夏耳中时,吓得她当下被银针扎伤了手指,血珠滴在了谢名江的衣衫上。 陆连夏紧忙把衣衫搁置一侧,忙出口询问:“怎么回事?” “回夫人,贵女回府时,面色难堪,阿琴阿筝两位姐姐脸上尽是慌乱。” “随我去趟清韵楼。”陆连夏作势就要起来,谢名江这时进来了。 “夫人,你莫要过去,那边已经有大夫在看了。” “不行,他们的医术我信不过,我必须亲自过去瞧瞧。” 陆连夏刚站起身,谢名江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示意她莫要着急。 “没事的。许是这几日灼之一直都在忙里忙外处理于归成婚之事,将身子给累到了。没事,好好休息,养养神也就无碍了。”谢名江宽慰。 听了谢名江这话,陆连夏仔细想了想,才轻声应了一声:“嗯。” “阿娘放宽心,灼之身体无恙,可能真是这几日忙累了。” “来人,去将三小姐请来正堂。”陆连夏思量一番后命人吩咐一句。 “阿娘这是作甚?” “这么大的谢府,所有事总不能让你一人处理。你阿姐未嫁时有她与你一起,而今你阿姐嫁去并肩王府,府内上下不得有个人与你一起担着。况且,那日你阿姐回府,阿娘见宜室处理事务倒也是有几分能耐,故而,阿娘想着让她与你共事,你也多教着她点。” “阿娘所言极是。” 很快,谢悦带着阿星阿月来了前院。 “请祖父,阿爹阿娘安。”谢悦清冷的嗓音响起,朝三人行礼。 “二姐。”谢悦福了福身,谢夭上前伸手扶她起身。 “过来了。你二人坐下,阿娘有事与你们姐妹说。” 谢悦抿了抿唇,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谢夭则是坐在了陆连夏对面。 “宜室,你长姐出嫁已有些日子。昨日你二姐晕倒在清韵楼的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宜室清楚。” “阿娘是想说,你长姐未嫁人时,府内之事都由你长姐与你二姐处理。现下,谢府没了你长姐,所有重担都落到了你二姐肩上,昨日晕倒想来应是这些日子累的。因而,阿娘让人请你来正堂,是想问问你,你可愿意与你二姐分担分担?” “宜室自然愿意,若能为二姐分担一二,二姐也会轻松一点。自幼阿娘便教导,姐妹要齐心合力,相互扶持。” “好,宜室你长大了,那日后府中大小事便由你姐妹二人商量处理。你二姐会在一旁指点,有什么不懂得你尽管问,问你二姐也好,问我也罢,都要学会。” “是,阿娘。”谢悦应声。 午后,谢夭辗转反侧睡下,遂独自一人跑去了秋萧楼。 秋萧楼,后院凉亭。 “怎么闲下来了?”阿然筠朵坐在梅花凳上,亲自为谢夭倒了杯茶水。 “嗯,睡不下,索性来你这儿瞧瞧。”谢夭丹唇轻启。 “呵呵呵,你可有些日子不来了。除去上次你来这儿见魏锦,约摸有一个多月了。” “前段时间一直都在忙我阿姐出嫁的事情,后来府内事宜都落在我手中,实在抽不开身过来看你。最近秋萧楼生意如何?”谢夭温声开口。 “老样子,差不到哪里去。” “嗯。” “怎么了,瞧你这样子,莫不是有心事?”阿然筠朵问道。 “他有心上人了,更可笑的是,我亲自救的那个姑娘偏偏是他的心上人。”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喜欢着他。” “怎能不喜欢,那是幼年时便以喜欢的人。你可还有忘情水?”谢夭抬眸,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 “那你酿一些与我。” “灼之,你变了。” 谢夭垂下眼帘,没有张口。微风徐徐,二人衣袂翩翩,院内花枝乱颤,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好半晌,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听说,那梁国太子甚是钟意你。”阿然筠朵话锋一转,再起话头。 “嗯,怎么了?” “他如何与你认识的?怎么会喜欢上你?他不知道你喜欢魏玞吗?” “我救了他,至于他为何会喜欢我,我也不知,他知道我喜欢魏玞。” “那梁国太子相貌如何?” “你有兴致?” “问问嘛,有些好奇。” “与惊鸿世子比,不差分毫。” “哦。我还在西域时,总教曾对我说过,大周的明络长公主是位美人,听你这么形容,我估摸,那麒麟太子定然生了副好相貌。”阿然筠朵笑道。 第118章 殿下,起风了 谢夭身子一怔,祁霖的确生了副好相貌,妖媚非常,堪比女子! “梁国太子可是住在行宫?”阿然筠朵添了壶茶。 “不错,南位天辰小筑,怎么,你想去见见?”谢夭轻笑。 “不错,寻个机会去偷偷看看,我倒要瞅瞅,这梁国太子可是你口中那样,长得同陌苏一般,也是个容貌昳丽男子。” 谢夭轻轻摇头,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翌日,并肩王府,雅竹堂,书房。 “这些都是他做下的?” “目前我所能查到的只有这些。” “荆州藩王之乱,重阳宫宴的忘情水,还有……”祁霖一张一张的看着手中的纸张,墨眉挑了挑,细细的品味。 “他果然不简单,想不到竟有如此能耐!表面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背地里手段杀伐决断,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你给我的这些,兴许我都会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祁霖顿了顿继而又道。 “三年前若非是他暗中与魏锦书信联络,设下如此大局……” “我起先以为他在锦官城这几年真养成了那般淡泊无争的样子,没想到……”祁霖笑了笑,惊叹一声。 “这些还不能扳倒他,还差点火候,待到时机成熟,他必然会付出代价!”陌苏清润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千寂,你说如果把这些都给灼之看了,灼之还会那么喜欢他吗?” “冉辰,这些谁都可以给她看,唯独你,你暂且不要给贵女看,若是让她看了,她铁定以为是你杜撰出来诓她的,必然不信。” “不错,陌苏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门外传来一道清亮好听的声音。 下一刻,便见谢云带着阿诗阿词进了书房,步履从容,面色沉稳,气定神闲,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风华郡主。”祁霖朗声叫道。 “冉辰。”谢云向祁霖淡笑点颌。 “怎么过来了,郭伊不是去找你了吗?” “她?的确是去了,送了一些东西,与我说了几句话,不过让我呛了几句便气的愤然离去。” 陌苏闻言宠溺一笑,大步朝谢云走去,揽过她的薄肩。 “你这张嘴,除了千寂能从你这里讨的好,旁人是一个都不行。” “话说回来,灼之自幼心思细腻,容易多虑,性子同我阿娘一般淡然温和,不争不抢。虽是如此,可她也是有点儿脾性,倔起来的时候很是让人头疼,偶尔娇纵任性些,还望冉辰多担待点。” “无妨,令妹着实让人欢喜的紧,女儿家若是半分脾性都没有,未免太过无趣,娇纵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打算怎么谢我?”陌苏问道。 “还想要报酬?” “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日后你用得到我的地方,自然定当尽心竭力。” “要的便是这句话。” “还有事,便告辞了。” “南镀,去送客。” “太子殿下,请。” “来日再会。”祁霖向陌苏拱了拱手,转身跟在南镀后面,负手离去。 祁霖走后,谢云仰头望着陌苏道:“宜室去兰陵时路上遇险,可也是他的手笔?” “种种线索都是指向他。”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有当年重阳宫宴,他远在锦官城,是如何做到将这边的情况掌握的这般清楚?” “于归,夺嫡之争就要开始了。”陌苏搂紧了谢云的肩,目光深邃的望着书房外的天空,方才还是一片晴朗,眼下已是乌云蔽日,阴沉沉的,外面狂风骤起,院内的花卉被吹的散落一地花瓣。 听了陌苏的话,谢云瞬间明了。 谢家,到头了! 帝京城门口。 “殿下,起风了。”驾车的侍从侧过头,对马车里的人出声道。 “到了。”魏璟拨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即又放了下来。大风吹的帘子不断飘动。 “严节,进城吧。” “是,殿下。”侍从驾着马车缓缓驶入帝京城内。 原本热闹非凡的街市上,眼下已见不到几个人,商贩紧忙收拾着东西。 魏璟盯着手中的玉珏,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姑母,八哥,闻熠一定会还你们清白! 深夜,繁星点点,雨已停歇,只余绿叶上的水珠滴落个不停。 行宫,南位天辰小筑。 祁霖刚准备就寝,便闻到一股异香飘进房间。 “谁?”祁霖坐在床上,冷声一呵。 “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响起,妩媚动听。 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远处逼近。 “麒麟太子是如何知道这屋内进了人的?” “闻到的。” “哦,那我这香气与谢夭的香气比,谁的更好闻?” 异香越来越近,祁霖闻后皱了皱眉,心底燥怒。 “你也配与她比。” “嗯,答案出来了。” “西域人?”祁霖按住心头不适,站起身来。 “猜到了?这和传闻中的你不一样啊。”女子叹息。 “你到底是谁!” “阿然筠朵。”随着那勾人的话音一落,屋内立时亮起了光。 祁霖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这女子长得可真是够妩媚艳丽的,身段妖娆多姿,细腰不堪一握,玉足纤纤,她的眼角眉梢尽是万种风情,一颦一笑仿佛能把人的魂给勾走,一举一动是说不尽的撩拨。 尤物,天生就是媚态横生的尤物! 第119章 做个桃花娘娘 阿然筠朵那双妩媚的狐狸眼端详着不远处的祁霖。 伟岸高大的身上披着宽大的外衣,墨发披散于肩头背后,一双妖媚的凤眼里是说不尽的邪肆风流之态,粉色薄唇轻勾,面容精致如妖。 这张脸还真是像极了一个女人,阴柔,勾人,魅惑! “难怪谢夭会用妖精来形容你,如此一见,这词倒真是与你贴切。”阿然筠朵红唇轻扬。 “你与谢夭是何关系?”祁霖眸子紧盯阿然筠朵。 “好友。”阿然筠朵漫步至桌前,坐了下来,玉手托腮,欣赏着面前这幅美男图。 啧啧啧,真是养眼的紧! “姑娘深夜造访此处,是因何原由?” “没什么,外面都传,梁国麒麟太子爱慕迎霜贵女,今日从谢夭那处打探了一番,对太子的模样甚是好奇,故而深夜过来看看,太子是否真如谢夭所说。” “姑娘对自己所见,可还满意?” “满意,甚是满意!的确是副好相貌!” “既然姑娘与迎霜贵女是好友,不知姑娘可否帮个忙。” “什么忙?” “做个桃花娘娘。” “桃花娘娘?哦,我想起来了,在梁国,媒婆都叫桃花娘娘。怎么,让我保媒拉纤?” “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呵呵,有趣。”阿然筠朵拍手,娇笑几声。 “我姑且试试,依灼之对逍遥王的情意,能否说动,难以定论。” “只要姑娘肯帮忙,冉辰都会感激不尽。” “好了,你莫要说这些好听的。” “姑娘住在何处?” “醉清街,秋萧楼。” “胡人,阿然筠朵。忽而想起西域一桩秘辛。” “殿下说来听听。” “七年前,西域圣教广弋教内部起了叛乱,圣女携教内圣物——忘情水逃离,后不知去处。那广弋教圣女也叫阿然筠朵。” “殿下知道的还真是不少。”阿然筠朵扶额,状似无奈。 这梁国的麒麟太子与谢夭这等腹黑女子堪称绝配!他俩若是不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 “偶然听闻,不过当做稀罕听了一下。” “罢了罢了,帮你便是。” “多谢。” “我的确是广弋教圣女,不过那是七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有一个身份——秋萧楼的老板娘,阿然筠朵。” “姑娘放心,冉辰绝不泄露姑娘半分行踪。” “泄不泄露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谢夭时常拿这个要挟我,起先也会心惊胆战,如今却是盼着他们能早日找到我,将那段往事都化了。”阿然筠朵嘲弄一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悲痛。 “算了,这些说与你也是无益,夜色又浓了,美男子我是见到了,该是时候回去秋萧楼了。殿下,告辞。”阿然筠朵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副样子,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祁霖,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笑弧。 “你配她,正好!”丢下这五个字,阿然筠朵打了个响指,屋内刹那间又陷入了黑暗,房内的异香很快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祁霖沉沉的叹了口气,兀自脱下外衣,随手搁置一旁,上床歇下。 次日晨,谢府,清韵楼。 “昨日夜间,你跑去了行宫?”谢夭立于窗前,一只手上拿书,另一只手负于身后,侧着头,看向正坐在书桌前吃着糕点的阿然筠朵。 “嗯,我见了那个梁国太子,的确是个可以和陌苏媲美的存在。”阿然筠朵的眼抬也不抬,两腮鼓起,不停地往嘴里塞。 “这秋萧楼还是不够忙,不然,你才不会有这般雅兴。” “忙?再忙也要抽时间去看看美男子。” “好好的西域公主,怎生得如此模样?” “谁说西域公主都要像你大周朝的公主一般?” “话说,你这副德行当初是如何被广弋教总教瞧上当的圣女?” “哼,本公主的母亲是广弋教总教的亲姐姐,你说呢。” “哦,徇私舞弊啊。” “谢夭!”阿然筠朵给了谢夭一个白眼,她平生最恨的便是别人说她这个圣女是徇私舞弊得来的! 谢夭拿书挡住脸,轻笑一声。 “好了好了,莫要生气。” “我还要,再来一盘玲珑豆糕!” “没了,你眼下吃的是最后一盘。” “再也不来你这清韵楼了,贯会欺负人!”撂下话,阿然筠朵便起身欲离开此处。 “那你可要把这盘玲珑豆糕的银钱留下。”谢夭慢条斯理道。 “多少,给你就是!” “不多不少,五百两黄金足以。” “谢夭,你可真是狮子大张口!” “敢问圣女给是不给?” “你怎么不去抢!” “抢?圣女,在我们中原,这叫物有所值。”谢夭一字一顿的说道,满脸的认真。 “谢灼之,你害不害臊啊!”阿然筠朵暴躁出声。 “阿姐说,有时候这脸不要也罢。” “谢夭,你可真够无耻的!你不配祁霖,谁配祁霖!”阿然筠朵气的手指颤抖,不知怎么说谢夭方能解这心底之恨。 “我可配不起他,论这个,我自是比不过他。” “呵呵……”阿然筠朵冷笑几声,愤愤不平的盯着谢夭,恨不得上去咬她几口,解解恨! “圣女,你若是不留下银钱,那可就要在我这清韵楼当上一段时间的奴婢伺候我了。” “你这糕点是金子做的吗?” “你且说,这糕点比外头的好吃不好吃?” 阿然筠朵张了张口,瞪了一眼谢夭,偏过头去不再理会。 第120章 赔礼 谢夭见阿然筠朵这副模样,踱步上前,绕着阿然筠朵转了个圈。 “干嘛。”阿然筠朵没好气道。 “无事。时辰不早了,想来你那儿应是开门了,走,我陪你回秋萧楼。”谢夭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桌上,拉起阿然筠朵,迈步离开了清韵楼。 “别忘了,你欠我五百两黄金。” “你个腹黑女!” 醉清街,秋萧楼。 “秋萧楼到了,我还有事,便不进去了,” “赶紧走,一刻也不想见你。”说了这句话,阿然筠朵留给谢夭一个气哼哼的背影,进了秋萧楼。 谢夭摇头失笑,转而对阿诗阿词道:“去趟行宫。” “贵女去那里做什么?”阿筝问道。 “做什么?去道个歉,赔个礼。”谢夭悠悠一叹,最近真是魔怔了,祁霖寥寥几句便能惹的她失了分寸,寻个时间出去走走,也许会好上一些。 行宫,南位天辰小筑。 祁霖懒散的斜倚在罗汉床上,姿态甚是放纵。 “殿下,睿亲王要不要……”面前站着的元大人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叔父既然想,那我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祁霖摆了摆手,继续支着头,眼眸半敛,语气轻佻散漫,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是,殿下。”元大人俯首。 “太子殿下,迎霜贵女来了。”流景走进来行礼。 “谢夭?”祁霖来了几分精神,凤目抬起,嘴角上扬。 “快让她进来,以后凡是她来,不用进来禀告,直接请进来。” 元大人闻言,心下一惊,这迎霜贵女在殿下竟有如此地位! “是。”流景应声,折身离开。 “元大人先退下,此事今日暂且商议至此。” “是,微臣告退。” 行过礼,元大人轻步走出了房间。 元大人正走在小径路上,迎面而来的便是流景,他的身后跟随着三名女子。为首的相貌不俗,淡然出尘,可谓是国色天香!其后的两位虽说远不及前面的女子,可也是称的上如花似玉。 “流景大人。”元大人停步行礼。 “嗯。”流景脚下一顿,向元大人点颌。 “这位便是迎霜贵女吧。”元大人问道。 方才他瞧了谢夭一眼,那等容色叫他惊艳非常! “正是。” “不愧是风华郡主的妹妹!” “大人赞誉。”谢夭福了福身。 “殿下急见,还有事,不多做停留。告辞!”流景话音一落,带着谢夭主仆迈步,从元大人身旁走了过去。 少顷,祁霖的双眼里多了几个身影,只见流景身后跟着谢夭主仆走了进来。那对凤眸里顿时有了光彩。 “殿下,人已带到。” “臣女参见祁霖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主仆三人齐齐行礼。 “快些起来。”祁霖从罗汉床上下来,快步上前,欲伸手扶起谢夭。 “何须多礼,何须多礼。” “谢殿下。”谢夭不动声色的避开祁霖伸过来的手。 祁霖的手停在虚空之中,略显几分尴尬。 谢夭如此举动,祁霖也是不恼,只是收回了手,墨眉扬了扬。 “怎么想着过来行宫了?还这么主动。” “前日臣女对殿下多有得罪,故而特意过来向殿下赔个不是。” “什么事,得罪?你从未得罪过本宫。”祁霖逼近谢夭。 “殿下不用为臣女开脱。” “灼之,你能主动来行宫找本宫,本宫很开心。是否,本宫在你心中也有那么一两分在意?” “殿下,请注意礼节。” “你不正面回答,那便是了。” 谢夭拧眉,这人怎么跟听不懂话似的!她说东,祁霖非要给她拉扯西边! “伽何,流景,上茶,君山银针。” “是,殿下。”应了声,流景出门叫上了伽何去备茶。 “过来坐下,莫要站着,站着怪累的。”祁霖刚要伸手去拉谢夭,却一下想起方才谢夭那充满了抵触的举动,只得按耐住心头的那番汹涌,收了回去。 谢夭行礼谢过,选了个位置坐下。 “你今日过来看我,只为的赔礼道歉?”祁霖复而坐会方才的罗汉床,灼热的眼神落在谢夭身上。 “是。” 祁霖一怔,脸上的笑多了一丝苦意,他早该想到谢夭会这么回答,可他还是抱了一丝奢望。 “你张口骗骗我,我也是信的。” “此事上,臣女不敢撒谎。” “谢灼之,真不知拿你如何是好。” 流景端着案走进来,为两人倒了茶便抱着案不动声色的出了屋。 “喝口茶吧,这君山银针,想来你也是有些日子没有尝到口了。” “多谢殿下。” “你打算怎么向本宫赔礼?”祁霖端起茶盏,饶有兴趣的问她。 “不知殿下是否赏脸,明日愿去一趟冬瞿楼听会儿书?” “就这?” “殿下不乐意?” “贵女,你这没有半分诚意。”祁霖垂眸,手中拈着茶杯盖,一下又一下的刮去浮沫。 “殿下怎知臣女没有半分诚意?殿下当真以为,臣女只是单纯的邀殿下去听书?” “不是吗?”祁霖反问。 “明日殿下去了即可。”谢夭微笑,并不说明,略有神秘。 “好,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应下贵女之邀,明日去冬瞿楼听书。”祁霖喝了口茶水,盖上茶盖,平缓的放了下来。 方才谢夭的话勾足了祁霖的好奇心,明日他倒要看看,谢夭要做出些什么来。 第121章 莫要活在过去 皇宫,玉容宫。 “公主,风华郡主来了。”绾青走进来,行礼轻声开口。 魏锦一听,敲木鱼的木槌的骤然停下,屋内诵经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秋水明眸盯着经书,过了两息,才见魏锦眨了眨眼。 “扶我起来,换身衣服再出去见她。” “是。”绾青上前行了一两步,扶起魏锦,丹砂在一旁帮衬着,三人进了走出偏殿,去了暖阁换衣。 彼时堂屋内的谢云站的笔直,黑白分明的星眸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没想到这魏锦也是个高雅之人,屋内摆设的东西无一奢侈,多是赏心悦目之物,令人见后只觉身心舒畅,心性愉悦。 今日她是自己一人来的这玉容宫,阿诗阿词被她留在了并肩王府。 谢云来玉容宫这事,没有人知道。 正在谢云望着那花瓶出神之际,丹砂与绾青跟在魏锦身后从暖阁里走了出来。 “可是喜欢那个花瓶?”平淡如水的嗓音忽而响起,谢云猛然回神,回过神望向魏锦。 魏锦身着彤管粉碎花香云纱诃子裙,披着同色广袖银线镶边软烟罗纱衣,一头华发用几枚朴素的发簪绾起。一身浑然天成的雍容华贵的气度,举止大方优雅,不显半分怯懦。 精致美丽的面上许是因长时间受佛经的浸染,多了几许佛性,面善的很。 “怀锦公主。”谢云行礼。 “风华郡主。”魏锦淡笑回礼。 “这个花瓶很好看,但并非喜欢。” “哦,倒是我多虑,以为郡主喜欢才会一直盯着它看。”魏锦顿了顿又道:“郡主切莫站着,坐下来。丹砂,倒茶给郡主。” “是。”丹砂屈膝应声,迈着小碎步过去给谢云倒了杯茶水。 “多谢公主。”谢云漫步至一玫瑰椅前,旋即坐了下来。 魏锦走到主位前,绾青搀着她缓缓落座。 “怎么过了这些时日才来玉容宫见我,我还以为你……” “没什么,公主不要多想。只是婚后杂事诸多,加之府上来了远亲,故而来见公主的日子一拖再拖,晚至今日才来皇宫拜见,还望公主莫怪才是。”谢云的话语里掺杂着四分歉疚。 “岂敢怪罪,府中有客,自然是先紧着,郡主无错。我焉能怪罪?吾非不明事理,郡主放宽心就是。”魏锦语气平和,简单几句便宽慰了谢云心中的那几分歉疚。 “在这,郡主不必拘礼,随意走动即可,若是有喜欢的小物什只管说。”继而又听魏锦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公主这里的摆设精妙绝伦,如有一件缺失都会失了韵味,少了雅致。” 谢云话尽,魏锦没有张口搭话,堂屋内顷刻间恢复了以往的冷寂。 “我与你的事,那日莳花宴上我走后,想来琳琅姐姐已经告知与你。”须臾,便听魏锦提了起来。 “是,嫂嫂说过了。” “那你,为何还肯来见我?” “应人之事,不可毁掉。谢云不做言而无信之人。” “可我是你的仇人!”魏锦身子前倾,手指攥紧了椅把,语气急切。 “亦是如此。”谢云的双目一片清明,带着一股执拗在里面。 “若是你知道我曾同魏绣一般无二时,你可还如现在一样,愿与我做个朋友?” “到了那时再说,先过好当下。” “谢云,我对你不住,日后你如果知道了那些,不想再见我,亦或是提着星华剑来玉容宫取我性命,我绝不会阻止,而是大门敞开。” “公主,莫要活在过去,人都是要往前看的。更何况公主现下心有悔悟,也早已付出了代价,何苦揪着以前的事不放?” “只一想到年少无知,铸下大错,便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年少之时,谁不曾犯下诸多大错。” “谢云,我毁的是你与陌苏!” “我知道,可那又怎样,大错已铸下,忘情水已喝,这局,无法可解。再是悔恨又能如何,是能挽回局面吗?人永远无法偿还自己曾犯下的错。”谢云朱唇一启一合,每一个字都那么不咸不淡,旁人无法琢磨她此刻的心情。 魏锦身躯一怔,瞳孔一震,指甲嵌入椅把内。 人,永远无法偿还自己曾犯下的错…… “公主,谢云今日来玉容宫不是为的昔日之错。而是为的讨一个清净。” “并肩王府还能让你不清净?”魏锦诧异出声。 “来了个远亲,不是善茬,每天费尽心思与其周旋,实在是累。” “什么人?” “凉州郭家郭伊。” “凉州郭家?那的确是个远亲,素闻已故的陌老王妃乃是凉州人氏,也是出身郭家。只可惜,诞下陌王爷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据说是当年在凉州养胎时,因吃食不好,身子亏空良多。” “哦……”谢云点头,若有所思。 那日郭伊来的时候,母妃面色甚是严肃难堪,原来如此。 “她此番来并肩王府是……” “探亲,郭家那边是说让她在这边找个门第相当的婆家。依如今形式来看,来者不善。” “可是吃准了并肩王府,要做陌苏的人?” “没错。”谢云端起茶杯,吹了才入口喝下。 好解渴。 魏锦闻言点颌,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第122章 我们是朋友了吗 谢云放下茶杯,抬手托腮,星眸滴溜溜的转着,瞧着屋内的每一处。 这地方的布置,比陌苏的雅竹堂还要雅致! “那郡主可有应对之策?” “没有。”谢云摇头。 “这郭氏女相貌如何?” “清秀可人,标致水灵。” “哦?不知可有时间带她出来,与我一起坐坐,说说话。” “公主想要会会这郭伊?” “我且试试水,若是个难对付的,我便从旁协助你处理掉。” “咦?你我中间可是横着一条仇,怎么会出手帮我?”谢云惊疑一句,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那你怎还敢来玉容宫?”魏锦挑了挑眉,笑着反问,平淡的目光里透露出几分笑意。 谢云迎上魏锦的目光,噗嗤笑出声来,素手直拍一旁的桌子。 “那日莳花宴,我在夏眠楼见你第一面便觉得可交,如今看来,对我口味对我口味!” “所以,谢云,我们是朋友了吗?” “自然,若不是朋友,我怎会来此?那日见你,公主诚心相邀,不也早就把谢云当做朋友了?” “既是朋友,那日后你唤我明锦,我唤你长云,怎样?” “于归,于归更是亲昵!”谢云提出口。 “好。于归,眼下我算是明白,陌苏为何会选择你,心甘情愿的等你三年。” “为何?” “你与寻常女子,果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佛曰,不可说。”魏锦卖关子似的说了五个字。 “公主,惊鸿世子来了。”门口的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慌张行礼。 “世子来了,你何故慌张?” “是,是,是打进来的!” “坏了,他不会以为你要对我不利吧。”谢云面色一凝,蓦然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堂屋。 果然,一到外面便见南镀,南瑛,南淇,南屿四人面色冷峻保着陌苏阔步进来。 “陌苏!”谢云手上提着裙摆急忙跑了过去。 “于归!”陌苏冲出人层,一把将跑来的谢云紧紧的搂进怀里。 赶出来的魏锦见了这一幕,心中那份执念骤然烟消云散,过往的一切不甘都化作虚无,这一刻,她才恍然顿悟。 “你这是做什么?”谢云拍了拍陌苏,示意他放开自己。 “我以为……” “你且放宽心,明锦不会对我再做什么。府中不得清净,你那所谓表妹实在烦人,故而我跑来玉容宫得一处安宁清净。” “真的只是这样?” “还能有假?过来,与明锦道个歉。”谢云作势拉着陌苏过来,拾阶而上。 “明锦?你几时与她这般亲昵?”走在谢云身后的陌苏吃味。 “呵呵……”魏锦见状,掩唇轻笑,眉眼弯弯的望着二人。 “刚刚,就在刚刚。”谢云回眸白了陌苏一眼。 “实在对不住,明锦,让你见笑了。”谢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暗中瞪了陌苏一眼。 “无妨无妨。”魏锦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惊鸿世子,许久不见。”魏锦眸光转向陌苏,微笑出声,眼中已没了先前的那种痴迷与执着。 “嗯。”陌苏冷淡的应了一声。 “你什么态度!”一旁的谢云低语,语气里满是警告。 “我能理她就不错了,还要怎么样。” “你找人就找人,干嘛带人硬闯,还打伤了人家的侍卫。这皇宫你怎么说闯就闯,成你家的了?” “于归,并肩王府的人,一直都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不用出示令牌。这是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魏锦解释道。 “哦,我不知道。”谢云瞬间明了,稍顿片刻后又对陌苏道:“那你也不该打伤人啊。” “无事,这些我再处理。” “明锦,给你添麻烦了。” “惊鸿世子关心则乱,更何况我害过你,他这般举动也实属正常。” “在这儿待够了没,随我回府。” “回回回!明锦,改日再来!” “玉容宫随时欢迎郡主到访。”魏锦温声开口。 自始至终,陌苏的眼神都未曾施舍给魏锦一个,牵着谢云的手便离开了。 魏锦吐出一口浊气,适才紧绷着的线瞬间松懈了下来。 “我们回屋吧。” “是,公主。”绾青与丹砂缓声应道。 回府的路上,谢云用尽办法去甩开陌苏的手,结果无疑是徒劳无功。 “长姐!”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声,谢云脚下一停,回头望去。 陌苏也跟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宜室!”谢云举起手摇晃,脸上又挂起了笑。 谢悦穿过人群,直奔谢云跑来。轩辕宸跟在她的身后,素来冰冷的一双眸子此刻也多了几分温度与笑意。 “风华郡主,惊鸿世子。”轩辕宸拱手出声。 谢云正欲抽出手来行礼,谢悦张了口:“长姐,你与姐夫这是做什么?” 谢悦偏头瞄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 谢悦的这一声“姐夫”把陌苏叫的,心中的气顿时下去了一大半,脸上的情绪也不似刚才那般暗沉。 “没什么,刚与你长姐从皇宫出来。” “哦……那可有去见兄长?” 经谢悦这么一提,谢云一拍脑门:“对对对,还有这么一码事,给忘了。都怪你!” 谢云横了一眼陌苏,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下回,下回再去见长临,这回的确是我的错。”陌苏轻声哄道,语气温柔宠溺。 第123章 坐等喜酒 两人这举动,谢悦尽收眼底,唇角微微上扬。 “你且松开我,我还未与轩辕公子还礼,来而不往非礼也。” 陌苏闻言放开了谢云,谢云这才得以解脱,敛了敛衣袖方行礼道:“轩辕公子。” “依郡主这尊贵身份,本不必向我等这般粗人还礼。”站在谢悦身后的轩辕宸开口,墨黑的瞳仁落在谢云身上,没有情绪掺杂。 “不,你是宜室的救命恩人,亦是武林侠客,谢云尊敬。”谢云语气豪迈,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的不羁与洒脱。 “长姐的礼,你受着便是。”谢悦偏过头缓声对轩辕宸说道。 “好。”轩辕宸垂头,漆黑的瞳仁对上谢悦的双眸,大手拉着谢悦的手点颌应道。 “你二人怎会在此?”谢云问道,眉眼挂笑。 “带明真在帝京逛逛,在兰陵时,明真对我多有照顾,而今明真在帝京,若是不理不睬,实在难堪。” “明真……”谢云意味深长的说出口,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 谢悦面上并未因谢云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而有半分羞怯,坦然的回握住轩辕宸的大手。 “何时定下的?” “莳花宴。” “确定了?” “只他一人。” “轩辕公子何时去府上提亲?” “很快。” “坐等喜酒!” “不会太晚。”轩辕宸微微一笑,这一笑仿佛万年冰山开始融化一样。 次日午后,皇宫,吟雪宫。 史琳琅阖着双目支着头斜卧在贵妃榻上,软弱无骨的玉手中拿着书,毫无力气的垂下。 一抹碧色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只大手不动声色的拿走了史琳琅手中的书,又将薄薄的锦被盖在史琳琅的身上,不想他这一举动将史琳琅惊醒了。 史琳琅睁开惺忪睡眼,一抬眼皮见是他,莞尔一笑,伸手环住他的劲腰。 “长临。”史琳琅蹭了蹭,谢玉眸色顿时深了许多,喉头滚动了几下却还是克制住了那股冲动。 “莫要折磨我,琳琅。” “我说过的,是惩罚。”史琳琅仰起头俏皮道,眼里带着几分坏。 “好,随你。” “谁让你当初不言一语,害我苦等。” 谢玉一怔,旋即就是宠溺一笑,眸光温柔和善。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义父可有对你说起过何时可以回去?” “嫌我烦了?” “不是。”史琳琅摇了摇头,眉头微蹙,缓缓坐起身又道:“我固然思念你良久,可我不应将你圈在我身边。你也应回去看看,去看看你祖父,阿爹,阿娘,于归,灼之,宜室还有谢府上下的所有人。” 谢玉目光紧锁史琳琅,仔细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嗯,我知道。皇上说了,眼下我是自由之身,随时可回谢府。” “那你想何时回去?” “再等等,但也用不多久了。帝京的天要变了。” “你是说……” “魏璟回来了,五王齐聚,夺嫡之争,这一日不会太晚。” “长临,我不管他们如何,我只在乎你,你一定要在这场无声的硝烟之中保重自己,莫要出了岔子,我经不起再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了。” “不会的,这一次我一定保重自己,琳琅放心。” 正在此时,青榆走了进来。 “公主。”青榆柔声行礼。 史琳琅放开了谢玉,双臂一撑,站起身来。 “何事?”史琳琅问道,身上气势已然换下。 “昨日风华郡主去了玉容宫,与怀锦公主小叙了一番。” 青榆这话一出,史琳琅与谢玉交换了个眼神。 “你说于归昨日来了皇宫找魏锦,还心平气和的与她聊了聊?”史琳琅只觉得新鲜,这新鲜程度堪比太阳西升东落,水能倒流一般。 “是,只不过,后来惊鸿世子带人硬闯玉容宫。” “接着呢?” “接着,风华郡主训斥了几句惊鸿世子,要惊鸿世子向怀锦公主赔礼。” “那陌苏可有赔礼?” “并未。” “千寂自然不会向她赔礼。”谢玉站在一旁张口道。 “这也实在是骇人听闻,于归竟然去见魏锦,她可真是心大啊!遥想当初,若是有人招惹她,她必定还回去,而今这样,可不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果然,一杯忘情水,令她前尘不复记起,连带着该恨的人,她都不再计较。” “如有一日记起,于归或许不会再与她来往。” “嗯。”史琳琅认可的点了点头。 两人并不知忘情水其霸道厉害之处。 揽华街,冬瞿楼。 冬瞿楼大堂内的三尺方台上,说书人站在桌前,讲的绘声绘色,台下听众听的入神着迷。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周围静的出奇! 三楼围栏处。 谢夭端坐在长凳上,阿琴阿筝静默侍立其身后,那双清淡如水的眸子盯着下面的说书人。 桌子的另一边,祁霖支着头,潋滟凤目注视着对面的谢夭,唇角的笑弧一直没有掉下去。 “殿下此刻可觉得乏味?”谢夭回过头,浅笑出口。 “若是没有贵女,定然无趣,本宫一刻也待不下去。但是有贵女相伴,必然不会觉得乏味。” “殿下言重,殿下且耐心等等,待这台上的说书人讲完故事,臣女便带殿下过去见见这位说书人。” “好。”祁霖应声点头,心下也不急。 第124章 故人 “啪”的一声,说书人手中醒目一拍,听众们被这声音惊了一下,猛然回神。 只见那三尺方台上的说书人张口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从桌后走到桌前,站定,向台下众人行了个土揖。 听众们将手举过头顶,大声道:“好!” 满堂喝彩,叫好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讲完了。”祁霖直起身子,瞥了一眼下方的说书人。 “殿下请随臣女过来。”谢夭讲话温声细语,祁霖听后笑弧加深。“阿琴阿筝,去请说书先生。”谢夭继而又吩咐了二人一句。 “是。”阿琴阿筝应声,步调一致的离开了此处。 五楼雅间,茶室。 “殿下请坐。”谢夭伸手,话音温柔的说道。 “贵女究竟有何目的?”祁霖一撩衣袍,坐了下来,目光紧锁谢夭。 “人来了。”谢夭没有回答祁霖的问话,只是垂头倒着茶水。 果然房间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功夫,敲门声响起。 “贵女,人已带到。”阿琴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进来吧。”谢夭放下茶壶道。 “先生请。” 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留着稀疏长须的中年男子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阿琴阿筝随后进来关上了门,便走过去站在了谢夭身后。 “草民参见迎霜贵女。”说书先生恭敬的向谢夭弯腰行礼。 “侯爷何必多礼。”谢夭连忙起身过去,伸手扶住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直起身,望向谢夭的双目里尽是感激。 “咳哼!”祁霖大手握成拳,低头咳了一声。 听见祁霖咳嗽的声音,说书先生那黑溜溜的眼睛旋即转向一侧的红衣祁霖,在见到祁霖的那一瞬,眼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那人一如从前。 阳光越过窗棂落在他的身上,一张脸半明半暗,轮廓比之年幼更显凌厉英朗,那浑然天成的邪肆高贵的气度,更甚从前! 他有多久没见他了?五年,还是六年? 最后一面,是他一身脏污的被流景与伽何强行带走! “侯爷?灼之,这说书先生到底什么身份?”祁霖忽而开口,语调是一贯的懒散邪性。 说书先生听见着久违的散漫不羁的语调,心中万分欣喜! “殿下,若是撕下这张面皮,可还会再问?” 祁霖闻言,一时不解这是何意,遂扭头转过来看了过去。 但见谢夭抬起纤细柔荑,动作干脆利落的撕下了说书人脸上的脸皮,露出了说书人本来的面目。 祁霖眸光一定,良久,方认出那说书人是谁。 “冉辰,将来我做梁国第一猛将,助你打天下!” “好!一言为定!” “哈哈哈……”二人拳头一碰,大笑出声。 “恭喜,日后可不能再叫你知烨,得唤你一声武顺侯!” “你可别打趣我了,走,去喝一杯?” “走,喝一杯,庆祝庆祝!” “冉辰,快跑,有埋伏,有细作!” “知烨!” 昔日画面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祁霖盯着那张刀削般鬼斧神工的俊脸出了神。 须臾,祁霖缓缓起身,挪动步子走向说书人。 五年前,那场围剿,他为了救他,身中三箭,后下落不明。 他找了他五年,此番他来大周便是因为听说有人在大周的帝京见到了他,所以他才会提前出发。 “你怎知,我是……”祁霖语气颤抖,喉头一哽,目光缓慢的移向谢夭。 谢夭怎知他来大周就是为的寻找昔日故人? 故人再度出现眼前,他又岂会做到波澜不惊的心态! “天下之事,无我不知,各朝秘辛,都有听闻。”谢夭微笑回道。 “冉辰,当年多亏了迎霜贵女,如果不是遇见迎霜贵女,恐怕我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你的面前!”说书人语气激动的张口说道。 “灼之,我欠你三次大恩!”祁霖说完话,立刻跪在了地上,刚准备叩首,谢夭立即拦住了他。 “殿下不必如此,如今故人在眼前,好生叙旧。” 祁霖抬头,凤眸复杂的望着谢夭,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为了侯爷安危,本不想这么快让殿下与之重逢,可那日实实的得罪了殿下,故而,唯有出此下策。” “当年你被流景与伽何带走后,我被逼到一处悬崖,正在我准备跳崖了断之时,是迎霜贵女出手救了我!后来,迎霜贵女将我带到大周帝京,安排在了冬瞿楼做一名说书人。” “知烨,这五年,你还好吗?” “很好!” “对不起,当年我不该丢下你,对不起!”祁霖的话里充满了悔恨,甚至有些无颜面对面前的男人。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所在,你是梁国的未来,宁可我死,也绝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别说了,过来坐下,好好喝口茶。” “好!” “二位慢聊,府中还有事,不便在此逗留,先行告退。”谢夭见二人都稳了下来,才行礼道。 “灼之,你留下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 “殿下好意,臣女心领,但确实多有不便,故而殿下莫要强留。告辞!” “贵女慢走。”男人拱手笑道。 “侯爷日后再见。”谢夭淡笑,带着两名侍女转身离开了茶室,临走时,还特意关上了门。 第125章 武顺侯 景熹 男人是梁国鼎鼎有名的武顺侯,名景熹,字知烨。与祁霖一起长大,二人感情浓厚,不分彼此! 还未出事时,景熹是祁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其次才是流景与伽何。 景熹相貌俊朗,身材略显几分文弱,颇有几分书生意气。 祁霖曾打趣景熹:“你若是换上长衫长袍,走出去了,谁不以为你是个书生!” 在梁国,景熹当年是出了名的少年将军,多少梁国女子爱慕倾心! 景熹与祁霖一同坐下,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外面街市上的喧嚣。 “知烨,如此装扮,倒也适合你。” “冉辰,你还打趣我?” “早先我便说过,如今却也是成真了。” “好了,话说回来,冉辰你这次来大周因何缘故?”景熹身子往前探了探。 “一是寻你,二是取一样东西,不过现在有了第三样。” “迎霜贵女。” “嘶,你怎么看出来的?”祁霖有些纳闷,身躯明显一顿,神色微微一变。 “你连近身侍候的都是男子,自来厌女,偏生对谢夭有所不同,你说,我怎么会知道。” “没想到啊,我的这些习惯与毛病你还记得如此清楚。” “一条裤子长大的,想不记得都很难。” “嗯,我想把她迎回东宫,做我的太子妃。” “那你且费上一番心思。” “我不怕。” “罢了,冉辰,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多谢。” “当年背后的细作可有查出来?” “查出来了,正是你的心上人。” “呵,果然如此!”景熹冷笑一声,自嘲一句。 早就知道会是她,可他还是不信,非要亲耳听到,亲眼目睹才肯罢休。 当初冉辰再三规劝,自己偏是一意孤行,有眼前光景也合该是自己应有的。 “知烨,莫要心中自责。” “安能叫我不难受?我以心待她,可她……” “她是皇叔的人,是皇叔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你会被蛊惑,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冉辰,我实在对你不住。”景熹说话已显几分哽咽,手用力握住杯身,低垂着眼睫,似乎是在向祁霖忏悔一般。 “都是些往事,眼下你我还能坐在一起说说话,这便很好。待你与我一起回了梁国,这笔账咱们再仔仔细细的与皇叔算算。”祁霖宽慰他道。 “好!”景熹抬头,目光坚定的望着对面的祁霖。 谢府,清韵楼。 “贵女为何……”阿琴不大理解谢夭今日所做是何缘由。 “为何会让太子殿下提前与武顺侯相认,对吗?”谢夭抬了抬眼睫,望向阿琴。 “是,贵女不是打算着一切顺着武顺侯吗?” “不过是哄他的手段罢了,那日我得罪于他,总得赔个礼。他身份贵重,什么稀罕物什没见过,那些入不得他的眼。”谢夭摆了摆手道。 “可也用不得……”一侧的阿筝低着头嗫嚅一句。 “阿琴,我有些累,今日不要叫人打扰我。”谢夭端起茶盏的手一顿,沉沉的叹口气。 “是。”阿琴应声。 谢夭望着茶盏里的茶水,怔怔的出神。 良久,谢夭回过神才放下了茶盏,终是没有饮下茶水,拢了拢衣袖站起身来,向里间走去。 谢夭自来心思便比谢云深沉,自幼跟在她身旁近身侍候的阿琴阿筝也鲜少有猜中她心思的时候。 躺在床上不过三两息的功夫,谢夭已然睡了下去。 听着平缓的呼吸声,阿琴阿筝放下纱幔来,轻声缓步的出了屋。 梦中。 谢夭身处一片白茫茫的薄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眼下自己身在何方,可她并不害怕。 “可是谢大司马的嫡次女谢夭?”悠远苍老的声音似远古的呼唤。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谢夭敛了敛神色。 “正是。”谢夭温声回应,语气不卑不亢,淡然自若。 “不愧是天选凰女,宠辱不惊!”那道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慨叹。 “老者何意?” “你姐姐将星入世,平战乱,护一国之安危;而你,凰女临凡,快了,快了,你的任务也要来了。” “任务?什么任务?” “你为天下而生,切莫因一己私心,毁了所有。”那声音乍一听是悠悠一叹,可若细细一品却夹着几分警告。 随即,谢夭眼前的薄雾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画面。 那些画面让谢夭看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释怀。 “这便是你日后该要走的路。”随着那道声音的响起,薄雾再次聚起,又恢复了方才的一片白。 “不,不能,不能这样!”谢夭后退几步,神情略有恍惚。 “若你执意任性……” “我不能嫁他!” “你所钟意之人非良人。” “我不在乎!” “那谢家呢?” 如此一问,谢夭当下瞳孔一缩,身子僵住,不知该怎么一说。 “那人是你最好的归宿,从你救他的那一刻起,便已然注定你二人纠缠不休。” 谢夭垂下眼帘,抿紧了唇瓣。 “好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依你的玲珑心思,应当清楚了。” “老者是谁?” “一个指点迷津的道人罢了。” “为何单入我梦?” “因为不想见你误入歧途。” “那我阿姐可有法子……” “你阿姐,命有此劫,那忘情水,你都解不开,何况我?” “你既有法子入我梦境指点一二,那我阿姐……” “好孩子,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 待声音一落,谢夭骤然惊醒坐起身,大口大口呼吸。 第126章 哪有这道理 谢夭双臂撑着身子,久久不能回神,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梦中的那句话:“你为天下而生,切莫因一己私心,毁了所有。” “难道,我真的要嫁给他。” “灼之,我能给你的,你只能承受,不能反抗!” 祁霖的这一句话突然从脑海里浮现,谢夭的手指骤然抓紧了薄被,眼中的冰冷匆匆划过。 清风吹进房间,纱幔被吹的轻轻飘动,床内的人儿心思复杂。 是日,并肩王府。 谢云坐在凉亭的围栏处,眸子里笑意深深的看着池水中游来游去的鱼儿,阿诗将端来的案上的糕点一一在石桌上摆开,阿词则在一侧添茶。 “大嫂。”陌凌叫道。 谢云转眸望了过去,微微点颌,旋即悠悠的站起身来。 “我说怎么在雅竹堂没见到大嫂,原来大嫂躲到了这处。”陌凌边走边说,待到了谢云跟前施施然行了一礼。 阿诗阿词见了陌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向他欠了欠身。 陌凌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甚在乎。 “你大哥近几日事务繁忙,郭伊隔三差五的跑去雅竹堂献殷勤,偏生我还不能跑出去,无奈只能躲在这里。”谢云苦恼出口,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呵呵呵,听说前几日大嫂为了躲避郭伊跑去了玉容宫找怀锦公主,吓得大哥当即带人硬闯玉容宫。” “见笑见笑。”谢云的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 “大嫂怎么不去找母妃?” “哪有这道理?” “大嫂误会,千盛的意思是,既然这郭伊惹得大嫂心中这般不畅,为何不同母妃说呢?” “郭家女乃是远客,左不过是我受着一点委屈,这委屈受着便受着,怎可告知母妃,让母妃也跟着心情不虞。” “大哥与大嫂成婚那日立誓,保证大嫂嫁过来不受分毫委屈,眼下……” “倒也无妨,反正她斗不过我,来,尝尝茶,我一个朋友送的。”谢云招呼着陌凌。 自打郭伊来了并肩王府的这几日里,明里暗里没少给谢云使绊子,不知是她这计谋太过拙劣还是谢云技高一筹,总之,她下的每一个圈套都能被谢云一眼识破,然后再以更阴毒的方式还击回去。 “难怪丽娘去雅竹堂寻嫂嫂,却不见嫂嫂踪影,原来嫂嫂在这里同二表兄说话。”一道娇柔做作的声音响起。 谢云心中直翻白眼,怎么哪儿都有她!难不成她只有逃去了皇宫才不会跟去?也是,皇宫可不是随意进出之地。 陌凌看出了谢云的烦躁,遂开口道:“你找大嫂何事?” “昨个儿绣了个鸳鸯绣花枕头,想着今日给嫂嫂送来,全做嫂嫂的新婚礼,这样到了外人嘴中也是挑不出错的。” “呵呵,你倒是有心。你且放宽了心,这新婚礼你送与不送,外人都不会说什么。在这王府之中,你不必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府中上下均是心思简单之人,不会想这么多。”陌凌冷声辩驳,语调里暗含的意思,落尽郭伊耳中,她不是听不出来。 “二表兄说的是,倒是丽娘多事了。”郭伊了然一笑。 “嫂嫂,这鸳鸯绣枕寒碜了些,希望嫂嫂见后莫要怪罪。丽娘想不出更好的物什来做新婚礼。”郭伊羞赫出声,但眼底的阴霾却是一闪而过。 谢云抬手捏了捏眉心,又来又来!她每日装成这样,当真是不累吗?果然,对付这种人还得是灼之出手合适,灼之,阿姐需要你! 彼时,谢府清韵楼。 写字的谢夭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谁在背后念叨我?”谢夭碎碎念,眉心拧起。 “贵女,可是天气冷些,身子受了寒?”在侧侍奉研磨的阿琴歪了歪头,轻声询问。 “不会,哪就这般娇贵了?研磨吧,明日还要将这副字帖带去逍遥王府。” “是。” 谢夭又沾了沾墨,继续落笔写字。 再说回谢云这边。 丽娘暗中对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神,侍女眼睫一颤,低下头颅,捧着鸳鸯绣枕,迈着细碎的小步上前,缓缓走上台阶。 “啊!” 捧着枕头的侍女脚下一绊,大声惊呼,身子直直的朝陌凌扑去,可她的眼里掠过一丝欣喜!那原本被她捧着的鸳鸯绣枕,此刻被她抛的老高! 谢云见后,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腹诽:好,假! 陌凌的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幕,身子不着痕迹的闪开来,唇角的笑多了几分冷。 阿诗出手敏捷的接住了鸳鸯绣枕,稳稳的落在谢云身后。 自然的那名侍女扑了个空,与地面来了个大面积的亲密接触。 郭伊心中骂了一句:蠢货! “世子妃,这是绣花枕。”阿诗上前一步道。 “让嫂嫂见笑了,丽娘这婢女实在登不得台面,瞧瞧,献个绣枕竟也将自己绊倒。”郭伊笑道,面上不显丝毫慌乱与怒意。 八面玲珑,这左右逢源的功夫还真是,练到家了! 谢云盯着郭伊心想。 “不会,到底是没见过大世面,不然也不会这般的没规矩。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多是明白自己倒的时候绝不可连累主子,你这婢女,倒是有几分意思!”谢云懒懒回道。 趴在地上的侍女闻言,面色羞的如煮熟的虾,她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局促的拍了拍裙摆上的土,转身便逃到了郭伊身后,隐匿起来。 第127章 好会作妖的女子 郭伊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心,瞥了一眼从自己身旁走过的侍女:丢人现眼的东西! 谢云方才的那句话,让郭伊听后心中很是膈应,谢云这话无疑是在点她,点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她不动声色的绞尽了绣帕,面上仍旧挂笑:“嫂嫂说的是,这婢女没见过大世面,郭家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门望族,教习方面定然是比不过京城中的婢女们。往后丽娘多指使她学着点儿,省的再让别人笑话了去。” “嗯。”谢云眼睫半敛,只见她懒懒的抬手拿过阿诗递过来的鸳鸯绣枕,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拂过面料。 “倒也是好的,这鸳鸯绣的栩栩如生,不愧是凉州有名的闺秀,这绣活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倍。” “嫂嫂谬赞。”听到谢云夸赞,郭伊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腰杆也挺直了几分,心下对谢云多了些许鄙夷,一个连绣花针都捏不住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世子表兄?世子表兄怎会看的上这般女子! 而陌凌听到谢云夸赞郭伊,再见郭伊那副模样,目露嘲讽,真以为是在夸她吗?头脑是个好东西,可惜,这郭氏女没长着。 “不过……”陌凌收回目光,突然横插一嘴,却叫郭伊心中一紧。 “二表兄,有话直说。” “你这安的什么心?”陌凌问她,眼睛这次直射郭伊。 “二表兄什么意思,丽娘不懂。”郭伊身子一抖,吓得她脸色白了几分,贝齿咬住红唇,盈盈水眸望向陌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郭伊怎会不懂,她绣这绣枕就是为的恶心谢云! 一来她是想借机讽刺谢云不会绣花,二来,她自然也是存了私心的。 “一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子,哪有赠新婚礼是这东西的?若说长辈送之,方能说得过去,而你一介闺中女,向一对新婚夫妇送鸳鸯绣枕,可是居心叵测啊。”陌凌话音一落,劈手夺过谢云手中的鸳鸯绣枕,丢到了郭伊跟前。 这一下,郭伊愣住了,她没想到,陌凌竟然看穿了她献鸳鸯绣枕的真正意图。 不错,正如陌凌所言,她的确是没存什么好心思!可她,不能承认,所以,她一定要咬紧牙关,不能将心底的秘密暴露出来,否则…… 谢云见状,轻笑摇头,自顾自的续上了茶水,不再看这郭伊。 日头渐偏,燥热却是丝毫不消,郭伊自出现在这儿到现在为止,谢云与陌凌二人自始至终都未张口说让她进凉亭避一避暑。 眼下,郭伊额头上已出现细密的汗水,人也从里到外热的不行。 “二表兄,丽娘没有,丽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陌凌紧跟着又问。 “丽娘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世子表兄与郡主嫂嫂,并未有什么坏心思。”郭伊急急的解释道。 “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招炉火纯青。”谢云不咸不淡的吐出了这么一句。 “于归说谁呢?”低沉清润的嗓音传来,陌苏缓步从园口处缓步而来,眉眼温柔带笑,漆黑的瞳仁只盯着谢云那一处。 陌凌瞟了一眼谢云,却发现谢云正看着自己。 “你不是说他在忙吗?” “我哪儿知道他这么快就忙完了!” “呵,友尽!” “这友情说没就没啊!” “哼!” “好生脆弱,不堪一击的友情啊……” 谢云与陌凌两人交换着眼神。 郭伊在听到陌苏声音的那一刻,计上心来,能否挑拨成功,就在此刻了! 下一瞬,郭伊抬起手扶住额头,佯装身体不适,眼前一黑,娇娇软软的身躯向后倒去,那方向恰是陌苏的必经之路。 “小姐!” “小姐!” 随行的两名侍女急忙大叫,那嗓门儿,能从东街听到西街!二人慌慌张张的就要伸手去扶住郭伊,没想到,郭伊对两人使了个眼色,二人偷瞄了一眼陌苏,当下明白,顺着郭伊的计谋行事。 坐在凉亭内的谢云手肘暗戳戳的碰了一下陌凌,陌凌看向她,谢云朝郭伊的方向扬扬下巴,示意他看看郭伊。 陌凌别过头去一看,嘴角微抽,好会作妖的女子…… 眼见着郭伊就要接触到陌苏的衣摆,不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陌苏身影一闪,瞬移躲了过去! 郭伊幻想中的美好画面立时破碎! 郭伊在谢云与陌凌的注视下,倒在了地上。 两名侍女见郭伊没被陌苏接住,根本来不及伸手去拉,眼睁睁的看着郭伊自己倒在地上。 这一下可把郭伊自己给疼坏了! 谢云见郭伊倒在地上后,脸都皱在了一起,她都替郭伊感到疼。 “啧啧啧,好疼呦!”陌凌如同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郭伊,语气里充满了戏谑之意。 “小姐!”两名侍女一刻也不敢耽误的疾步过去,扶起郭伊。 “于归,你还没回答我。”陌苏抬手挡住谢云的视线,话语里带着笑。 “嗯?能有谁,还是你觉得会是谁?”谢云仰头望着陌苏道。 “那于归与我想的应是同一个人。” “千盛方才还说呢,你在书房很忙,怎么,眼下是忙清了?” “没有,九王爷魏璟回京了,明日我出去一趟,可能深夜才回,不必等我。” “好。” “你不问问什么事?” “难不成又要出兵打仗?” “倒也不是。” “那我又何须多问,你不说自有你的一番道理。” 陌苏闻言,唇角笑弧一僵,随之又加深了一些,没有再说什么。 第128章 于归,你不懂 凉亭内三人没有一人张口说要让人去看看下面昏倒在地上的郭伊,哪怕是装样子也懒的装。不过细想也对,一个居心不良之人,是如何也得不到他人的丁点帮助,更何况是向来和他们有仇的陌家。 良久,谢云才恍然想起,凉亭的外面还躺着一个人。等她再看过去时,郭伊已然靠在了侍女的身上,双目紧闭,唇色微微发白,面色也不甚好看。 只听那两名侍女不停地叫着她,样子倒是挺急。 “人倒了,怎么办?”谢云出声问道。 “请郎中啊。”陌凌回她。 “哦……”谢云点头。 “来人!”陌凌微微正色,开口唤道。 “二公子。”两三名仆人小厮急匆匆的赶过来。 “把人扶去绛舞馆。” “是,二公子。”说着,几人折身过去就要近身扶起郭伊,谁想,那郭伊倏而睁开双眼,语气虚弱无力道:“不必劳烦几位,还撑得住,由丽娘的侍女伺候便可。” “此言差矣,你们主仆三人均是弱女子,她二人扶你回去,万一跟着一起倒了,那岂不是落外人口舌?” 陌凌这话叫郭伊听后,一张俏脸青了白,白了青,颜色变换之迅速,让人见了不得不暗叹一句,真快! 他这话什么意思!到底是真心关心还是变相的说自己重! 谢云低垂着眼睫,抿唇偷笑,一语双关,这陌凌与灼之若是到了一起,谁能听懂他俩说话? 有陌凌在此撑场子,自然是用不到陌苏开口,他只需要静静地看着谢云即可。 “难为二表兄费心,丽娘尚有几分气力,有她二人帮衬,不会出事。” “对对对,二公子放心,有我姐妹二人,小姐是不会出事的。” “那好吧。”陌凌惋惜出声。 郭伊被扶着站起身来,向凉亭内的三人福了福身,准备离去。 “且慢。”谢云张口叫住郭伊三人。 “嫂嫂还有事?”郭伊回过头来,眸光里略有几分不解。 “明日你可闲在?” “有的。” “那明日便陪我去见一位宫中好友,就在揽华街的冬瞿楼。这位友人旁人不便见她,我也不想带我府中的那两位妹子,故而能想到的人只有你。” 郭伊微微低头,细细思量了一番才抬头,应了一声:“好。” “回去好生休息,明日你还要陪我去见人。一会儿我会派郎中过去绛舞馆瞧瞧你的身体。” “多谢嫂嫂。” “不必言谢。” 目送着郭伊主仆三人离开后,陌凌问道:“大嫂要见的那位宫中友人想来应是元琅公主,不过既要见元琅公主,为何……” “那位宫中友人不是元琅公主,是怀锦公主。” “于归,你莫要与她接触过深,然则会伤了你。” “无妨,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与我交个朋友。我知你是因三年前那场重阳宫宴而恨她,但眼下已然是这般光景。再者你我已结成夫妻,她再怎么使手段,也无法将你我分开。” “大嫂,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哥到底是担心。” “陌苏,你放宽心,我自有分寸。”谢云站起身来,宽慰陌苏。 陌苏盯着谢云不语。 “于归,你不懂。”须臾,陌苏吐出一句话来,深邃的桃花目里是谢云难以捉摸的晦涩。 陌苏一把将谢云搂紧怀里,紧紧的拥住她,仿佛要强迫她与自己融为一体,如此,他才安心。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半年的自我封禁,那亲眼目睹的与旁人依偎,他不想再尝!晦涩难熬的日子虽已过去,但如今再逐一细品仍是苦! 他失去过谢云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他想他真的会死!一次半条命,两次那便是整条命! 谢云抬手抚上陌苏的后背,回应了他。 陌苏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这番举动,身子明显一僵,随即又将禁锢紧了一些。 陌凌看了两人一眼,默不作声的起身离开了凉亭。 当日夜间,谢云只身一人暗访玉容宫。 “这么晚了,宫门禁闭,你是怎么进来的?”魏锦撩开珠帘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头白发在身后披散。绾青与丹砂跟在她的身后。 但见谢云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托着腮,笑眯眯的望着她,烛火将她的容颜映更加动人。 “明锦,你以为我为何能当上沧溟将军?” 魏锦闻言一愣,旋即展颜一笑,缓步过去道:“我倒是给忘了。于归,这个时辰你不在府中同陌苏一起睡,就不怕他说你?” 期间丹砂要给谢云添茶,却被谢云伸手阻止。 “近日他事务繁忙,哪有时间管我,我出来时他还在书房忙着。我眼下过来你这儿是告诉你,明日巳时冬瞿楼,我带那个郭氏女过去,你出宫去瞧瞧。” “好。”魏锦点点头,眸光清淡的注视着谢云。 “好了,我这次过来就是为的这个,不早了我先回府,出来久了我怕他察觉到什么,阿诗阿词虽说机敏,但陌苏不好应付。” “嗯,你回去吧,明日我会去冬瞿楼的。” “告辞。”谢云起身,抱拳行礼,转而似风一样出了房间。 谢云离开后,魏锦出了会儿神才笑着进屋睡觉。 第二日,谢府,清韵楼。 谢夭梳妆整齐后,怀中抱着昨日写的字,带着阿琴阿筝离开了谢府。 “也不知这字画他见了可会心中欢喜?”马车内谢夭抱着字画如是想到,唇角也挂上了一层浅淡的笑意。 第129章 傻白甜行为 并肩王府,雅竹堂。 “昨日夜间,你跑去哪里了,于归?”陌苏坐在榻上,添了壶茶,语气温润平缓。 “出去透了透气,怎么了?”谢云眼都不带眨的回他。 陌苏听了谢云的话也不抬头。 良久,陌苏眼睫一抬,缓缓开口:“于归,你瞒我。”一缕危险之意流露了出来。 谢云手上动作一顿,眼帘轻轻垂下,抿了抿朱唇,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与尴尬,更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 “你派人盯着我。”须臾,谢云张口说道,眼帘再度抬起,直视陌苏。 “是。”陌苏神色坦然。 “说吧,是派的谁。”谢云冷声问他。 “你为何不听我的,偏要与魏锦那等货色走到一起!” “陌苏,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我怎么说她了,于归你还嫌她害你害得不够惨吗!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陌苏的眉间多了一丝急躁,眼里染上了些许怒意。 “我没有!陌苏,明锦已经知错,心有悔悟,你何苦揪着过去死死不放!” “因为她害得是我最在乎的你!如果她害别人,我是断然不管,可这人是你,便由不得我揪着不放!” “无法理喻!”谢云站起身,丢下这句话便扭头走出了房间。 恰逢郭伊主仆踏进园子,将要走到屋门口。 谢云急冲冲的出了屋子,大步走来,阿诗阿词在她身后紧跟。 “嫂嫂。”郭伊见到谢云后,当即停住脚步行礼唤道,身后的侍女跟着一同行礼。 谢云定睛一看见是郭伊,心中更烦。可一想到还要带她去见魏锦,索性闭了闭眼,按住心头的不畅,摆了摆手。 “可是收拾妥帖了?”谢云平复好心情,睁开眼问她,面上一派和善。 “嗯。瞧嫂嫂这难看的表情,莫不是与世子表兄吵架了?” “你听见了?” “丽娘还未进雅竹堂便听见了。”郭伊如实回答。 此刻,郭伊已经心里乐开了花,吵架了,正合她意,可以找个机会趁虚而入…… 正在郭伊出神盘算着怎么设计,谢云眉头蹙了蹙,出声道:“不提了不提了,什么时辰了?” “将要巳时。”郭伊身侧的一名侍女答道。 “走走走,去冬瞿楼。”谢云语气里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是。”郭伊柔顺应声,暗自勾了勾唇,计上心来。跟在谢云身后出了雅竹堂。 揽华街,冬瞿楼。 魏锦头戴帷帽,身后的丹砂与绾青亦步亦趋的走在她的身后。 茶间。 待魏锦到时,谢云已与郭伊在房间内等着了。 “来了。”谢云立即放下茶杯,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褶皱,唇角上扬。 魏锦抬手拨开面前的白纱,冲迎过来的谢云一笑。 “于归。”魏锦唤道,眉眼间都是笑,连魏锦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见到谢云她总是想笑,在来见她的路上,心情亦是雀跃欢喜。 “明锦过来坐,渴不渴,喝口茶水。”谢云招呼她道。 阿诗阿词对于自家主子这个傻白甜行为甚为无语!目光充满了敌意的盯着丹砂与绾青,生怕她们做出什么不利谢云的事情来。 魏锦被谢云拉着坐到她的身边。 “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宫中友人,怀锦公主魏锦。” 郭伊一听,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朝魏锦行了个礼:“民女凉州郭氏郭伊,参见怀锦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外不必多礼,坐下吧,本宫不是爱摆架子的人。” “谢公主殿下。” 魏锦伸手摘下帷帽,清淡的眼睛细细的观察着郭伊,是个好相貌。只是眼中的野心以及欲望暴露了她太多。 白发?! 郭伊见魏锦一头白发,神色一怔。 “郭小姐一直盯着本宫的头发,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没,没有。只是公主的年纪与嫂嫂一般,为何却是……” “满头白发,对吗?” 郭伊点头,静等魏锦下文。 “早先我也是一头黑发,后来犯了错。” “旧事不提,旧事不提。”谢云张口拦住了魏锦接下来要说的话。 “对,听于归的,于归说不提便不提。”魏锦淡笑。 “尝口茶,这茶是凤凰单丛,是冬瞿楼的招牌茶之一,与外面的那些不同。”谢云将茶轻轻推到魏锦跟前。 魏锦端起茶盏,掩面喝了一小口。 “味道大有不同。”魏锦的语气里尽是认可。 “丽娘,你也尝尝。” “却之不恭。” “如何?” “味美甘醇,的确好茶。” “凉州可有好茶能与之相比的?”魏锦问她。 “御泽春茶不错,丽娘在凉州时平日里最爱的便是这茶。”郭伊低头思索了片刻才开口回道。 魏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听过这茶,只是并未喝过。 “不知何时有幸能品上一品。” “公主如果想要,丽娘可派人现在回府去取。”郭伊语速透着两分急,不仔细听还听不出来,她眸光迫切的盯着魏锦,心中急于讨好她。 郭伊这模样魏锦尽收眼底,心中有了定论。 “不必,改日吧,这次匆忙,况且郭小姐是远客,哪能这么做。不急于一时。”魏锦勾了勾唇角,语调平缓。 “好,那丽娘回去后提前为公主准备出来,也好让公主来拿时方便一些。” “郭小姐想的周到。”魏锦答话滴水不漏,郭伊更是没有细品。 第130章 他怎么也来了 魏锦敛了敛眸,唇角的笑容淡了几许。 “郭小姐,可是及笄之年?” “今年一十七,已过及笄之年。” “哦,郭小姐觉得帝京如何?” “人声鼎沸,热闹繁华,比没有宵禁的凉州要好上太多。” “那郭小姐可莫要让这帝京迷了眼。”魏锦笑的眉眼弯弯。 “多谢公主警醒。”郭伊没有深思魏锦话中意味,语态恭顺的回道。 谢云的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郭伊,唇畔牵起一抹讥笑,目光便又转向了外面。 夜晚,掌灯时分,并肩王府,雅竹堂。 昏黄的房间内,谢云坐在软榻上,矮桌上的烛火不断地跳动,谢云的手肘搁在桌上,黑白分明的星眸盯着手中的书看。 须臾,只见她放下手中的书,闭眼捏了捏眉心,又伸了伸懒腰。 “今日清晨配合的你怎么样?”一道朗润好听的声音响起,谢云闻声抬眼,见陌苏从外面走进来,眉眼温润含笑,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谢云的模样。 “不错不错,看样子是成功骗过她了。”谢云唇角勾起,从凳子上站起来,缓步过去。 “魏锦今日见过她后,是如何对你说的?” “有点难对付,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罢了,处理起来容易,她不用出手,咱们可以自己府中解决。只是,得让她自己主动犯错。”谢云垂下眼帘来,沉吟片刻。 “无妨,今日这出戏,她见了,想来应当有了计谋。这几日小心行事,莫要让她钻了空子。” “这是自然。”谢云抬起头展颜一笑,璀璨张扬,陌苏一时间迷了眼。 “这几日累到你了,早些时候歇息。”陌苏收回神智,叮嘱了一句。 “时辰还早,天不过刚黑,不过今晚你又要忙吗?” “都已处理清,今晚不用再忙。长临不日便能回府,届时我带你回谢府见见他。” “好。”谢云点头应声。 此时,逍遥王府。 谢夭坐在穿堂屋内的椅子上,一旁的郑菖蒲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谢夭也不恼她,唇角的笑总是轻轻柔柔的,漂亮的水眸凝视着郑菖蒲,细细的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说着话。 “这几日本宫诸多事务,眼下来的可是晚了,四表弟莫要见怪!”正在此时,外面忽而传来祁霖那邪性慵懒的低沉嗓音。 闻声,谢夭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怎么他也来了? “参见麒麟太子殿下!”府内一干人等齐齐行礼。 穿堂屋内的郑菖蒲许是察觉到身旁谢夭的异样,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终于是停了下来,扑闪着眼睛,红润的唇瓣微张:“贵女,怎么了?是不是菖蒲刚刚哪里说错话了?” “没,没,没有。梁国的麒麟太子来了,咱们出去吧。”谢夭回神望着郑菖蒲,唇角的笑弧浅了几分。 “嗯,好。”郑菖蒲应的干脆,双目弯了起来,笑的一脸和善。 两人起身出了穿堂,身后侍女紧跟。 园外。 “臣女参见麒麟太子殿下。” “民女参见麒麟太子殿下。” “参见麒麟太子殿下。” “多礼了,快些起来。此番不是宫宴,哪里用的如此多礼。”祁霖开口,语调里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一见谢夭也在此,祁霖心中有了一丝欢悦,顿时眉开眼笑,本来魏玞邀他来逍遥王府他还挺头疼烦躁的,眼下,心中的那份烦躁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太子殿下。” 谢夭与郑菖蒲齐声开口,几人直起身来。 “太子殿下里面请,今日四哥哥在府中备好了酒菜,还说要与您不醉不归!”郑菖蒲上前说道。 “哦?四表弟酒量如何?” “千杯不倒!”郑菖蒲颇为骄傲的答道。 “是吗,那可一定要试试!” “太子表兄来了,里面请。”魏玞这时出现在几人眼中。 祁霖点点头,目光在谢夭身上停留了一息时间才抬步进去。 “郑姑娘方才讲到哪里了,继续讲,我还想继续听。”待魏玞与祁霖走远后,谢夭才张口对郑菖蒲说。 “哦,四哥哥教训坏人那里,四哥哥那天可生气了……”郑菖蒲自顾自的又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而谢夭则是心乱如麻,无心听她讲话,她不明白魏玞为何要邀祁霖过来。 一行人过了穿堂屋,来到后堂。 谢夭一进后堂屋,便见桌上已布置好了酒菜。 “贵女,坐下吧。”郑菖蒲悄悄拉了拉谢夭的衣袖,试探性的看了她一眼。 谢夭侧过头,笑的温婉轻柔:“好。” 四人入座后不久,便有小厮上来为四人一一斟酒。 “这份小宴是为的答谢迎霜贵女与太子表兄的救命之恩。”魏玞执起酒杯,站起身来。 谢夭一听这话,大抵是明白了,魏玞为何会将祁霖也邀过来。 随后,谢夭忙起身,手中端着酒杯:“王爷客气。” “四表弟说的哪里话,若是真要谢,更应该多谢迎霜贵女。”祁霖端着酒杯,话里的语调轻佻懒散。 “不必,救人不过是臣女分内之事,二位言重。” “这一杯,本王敬迎霜贵女!”魏玞言罢,仰头饮下。 谢夭压住心头那份苦涩,广袖掩面喝下了酒。 祁霖见两人一前一后的饮了酒,眉峰微挑,唇角的笑染上了一层戏谑,才将酒喝了下去。 郑菖蒲看不懂这其中的波涛汹涌,独她一人欢喜的饮酒。 第131章 心如刀绞 谢夭以为魏玞敬完这一杯酒便算是清了,哪想,魏玞一招手,立即有小厮捧着酒壶过来又添上了酒水。 “这第一杯是敬迎霜贵女的大恩大德!眼下这第二杯敬的依然是敬迎霜贵女,敬贵女的妥善安置,才没有让菖蒲流落街头!”魏玞朗声说道。 听了魏玞这番话,她是该笑还是该哭?他怎的对自己这般生疏?儿时他许诺的话全然忘记了吗?怎么他一回来,便成了这模样? 谢夭微垂着头颅,如此想着,不知不觉的湿润了眼眶,眼尾也开始微微发红。 “王爷过于客气,臣女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罢了。在其职,谋其位,尽其事,担其责。这是阿爹对我们谢家儿女的教诲,分内之事,何足挂齿?”谢夭抬起头,唇角弯起,语气铿锵有力。 方才心头的那份难受,谢夭强压了下去,不过一时迟疑便缓和了过来。再抬头回魏玞话时,神情已然与方才并无一二。 但,谢夭刚刚那模样,除了站在她身后的阿琴阿筝能察觉到,也就只有祁霖了。旁人是看不出什么。 “贵女无愧我大周第一才女,这话说的甚好,大司马教导有方,本王佩服!”话尽,魏玞利落的仰头喝下第二杯酒。 “不错,这话本宫听着也甚好,冲着这句话,本宫也要敬迎霜贵女一杯!”祁霖开口,潋滟凤目里尽是对谢夭的欣赏。 “贵女虽是女子之身,却也有着这般厉害觉悟。在其职,谋其位,尽其事,担其责。菖蒲钦佩!”郑菖蒲的眼中写尽了对谢夭的敬佩。 钦佩吗?可我不要你的钦佩,我想让你把魏玞还给我…… 谢夭抬眸,清淡的美眸注视着站在魏玞身边的郑菖蒲,他曾答应过,他的身边只能是她,怎么如今换了人呢? “第三杯,本王敬迎霜贵女对菖蒲的照顾,多谢贵女对菖蒲的细致照顾,如果不是贵女出示药方对菖蒲的身体多加调理,菖蒲的身体如今也不会好的这般利索。” “对对对,贵女医术不俗,不过四五日,便将民女的身体调养好,实在厉害!在锦官城时,四哥哥找了多少名医都不顶用,如今多亏了贵女!” “郑姑娘与王爷言重了,医者仁心,不必如此。” “贵女莫要谦虚,这杯,敬你!” “对,敬贵女!” 在谢夭的注视下,二人一同将酒喝了下去。 谢夭唇角的笑顿时多了一丝苦涩在里面,细长的柔荑攥紧酒杯,干脆的喝了下去,一滴晶莹的泪水在她喝酒的瞬间从眼角流了下来。 “难受吗,谢灼之?可如果你知道魏玞让我来此的真正目的,那才是真正的心如刀绞!”祁霖目光紧锁谢夭,一动不动,笑弧里添了些许玩味。 “好,三杯酒敬完,便都坐下来吃吧,在这儿不用拘束,尽情开怀畅饮就是。”魏玞笑着招呼道。 四人吃菜期间,魏玞对郑菖蒲颇为照顾,细致入微。 谢夭对这些举动尽收眼底,苦涩蔓延的越来越多,直至无边无际…… “今日本王邀太子表兄过来是想帮太子表兄了桩事。”话到这儿,魏玞放下了玉箸,张口继续道:“太子表兄对迎霜贵女青睐有加,故而,本王保个媒,牵个线。想借此机会把二位撮合一下。” 谢夭听后,身躯一僵,夹菜的动作当下顿住,他说什么?他说要将自己与祁霖撮合在一起! “为什么?”谢夭声音发颤,眼眸里全是不甘与怨恨,她凝视着魏玞,声音极冷的质问他。 “魏玞,你怎么可以把你许诺过我的全忘了!我等你等了这么多年,你把那些诺言全都抛之脑后吗!”谢夭猛然站起身,低吼着,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忍不住了吗,谢夭,再也装不下去了吗?”祁霖心想,唇角笑弧加深了两分。 郑菖蒲现下却是懵在当场,迎霜贵女方才说什么,许诺,等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要亲手将我交给他人,魏玞,四郎!灼之究竟犯了什么错,何故如此待我!灼之对四郎一片情深,当年你去锦官城前曾许诺我,说要我在帝京城里等你,等你回来,等你娶我!可为什么,为什么四郎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呢?先是宫宴之上求娶我阿姐,而后又出现郑姑娘,自始至终,都不曾有灼之!四郎,当年许诺,终是儿戏!” 谢夭强撑着自己要昏厥过去的冲动,越说,眼泪越多,直至泪眼朦胧,再也看不清人。 这话她说的甚是平稳,听不出起伏,可没人清楚她眼下的心境,满腔的怒火,怨恨,悲哀……。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的顺着脸颊滑落,纵使如此,可却仍是不减半分美丽,反倒多了几许破碎之美。 魏玞凤眸如深渊一般的直视谢夭,面色如常,不显半分情绪。 “四哥哥……”郑菖蒲扭头,轻声唤道。 “儿戏,耽误贵女多年,本王心有愧疚。”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谢夭的信念以及那份情深! 谢夭双腿发软,头脑一片混沌,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魏玞竟会如此待她!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几人的呼吸声,而此刻屋外风声阵阵,有些大。 “好,好,臣女有一事不解,还请王爷解惑。敢问逍遥王,那日宫宴之上,为何要求娶我阿姐,而非我!”良久,谢夭定了定神,丹唇微启,凝眸问他。 第132章 我要阿姐 魏玞冷眼相看,不甚在意,面对谢夭的责问,他也不张口。 而祁霖却是明白原由。 为何,能有为何? 谢云手握兵权,听调不听宣,是大周不可或缺的女将。 魏玞若想登上皇位,必定要找一个对他极有帮助的人,而谢云,恰是正好! 无论才貌,单是能调兵遣将,可号令千军万马,便能让多少皇子垂涎! 好半晌,谢夭都没有得到魏玞的答案,心中悲戚惨痛。 “贵女……”阿琴斗胆上前,嘴唇蠕动。 “魏玞,一切作罢。十二年,全然作废!你要我等你,我等了,而今,是你失信在先,那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你果然不是我的良人,他们从未说错。”说完,谢夭自嘲大笑,满眼凄凉,几近疯癫,转身狂笑出门,脚下的步调已然失了平日的规矩,眼泪簌簌而下,在这样的夜晚,显得分外恐怖! 祁霖见后直接起身追了出去,心中亦是好受不到哪里去。 郑菖蒲见了这情景,忍不住将自己的身子缩进魏玞怀里,魏玞下意识的把她搂进怀里,手上动作不停地安慰着她。 “迎霜贵女她……” “她没吓到你吧,菖蒲?” “没有,四哥哥。” 彼时,逍遥王府的回廊下,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谢夭衣袂翻飞,伴着她狂笑不止的声音,身子摇摇晃晃,犹如女鬼! “谢灼之,谢灼之,谢灼之!”祁霖追过来,拉住她的臂肘,带进自己怀里。 “好了,莫哭。”祁霖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出言安慰着怀里的女子,语气里满是心疼之意,眼里全是爱怜疼惜。 “阿姐,阿姐,我要阿姐!”谢夭委屈的哭诉着。 “长云不在,我便守着你,没事了,没事了。” “我哪里不好,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出尔反尔!他要我等他,我等,怎么能变成这样!” “嗯,是他不好,是他错把鱼目当珍珠,莫哭,你哭,我也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 “灼之,乖,没事了,不难过。”祁霖低声细语的哄着她。 他轻缓的放开谢夭,如珍似宝似的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谢夭眼下失魂落魄,对于祁霖的这番举动,没有在意。直至唇上传来一片温热,柔软的触感才叫谢夭拉回了些许理智。 祁霖的大手扶着谢夭的纤腰,小心翼翼的吻着她的唇,带着几分诱哄。 远处的流景,伽何站的挺直,对于自家太子这行为已不感到任何惊讶。 阿琴与阿筝则是伫立着,头也不敢抬。 “还难受?”祁霖压低了声音问她,目光如炬。 谢夭看了他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大动干戈,只是眼神淡淡,话都不说,扭头就抽身离开。 她刚走几步,便见她仰头喷出一口血水,下一瞬两眼一黑,膝盖一软,人就没了意识。 眼见着人就要倒在地上,阿琴阿筝还来不及过去,便见祁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出手拦腰抱起她。 “灼之,灼之,灼之!”祁霖急声叫她,手上轻轻晃了几下。 然而,怀里抱着的人却是没有半分反应,双目依旧紧闭,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谢夭是被祁霖抱回的谢府,这一晚,谢府灯火通明。 清韵楼里,府内下人进进出出,陆连夏亲自为谢夭号脉诊治。 “谢夫人,如何?”祁霖试探出口。 “急火攻心,心有郁结。”陆连夏摇头叹息。 “这般在乎吗?”祁霖望着床上紧闭双眼的谢夭,眼底淌过一抹复杂之色。 “心结才是诱因,我开几副药先让她吃着。” “好。” “多谢太子殿下将小女送回府中。”谢名江行礼。 “大司马客气。” “太子殿下,夜深了,请回行宫。”谢缙张口,语气浑厚有力。 “不作打扰了,告辞。”祁霖明白,谢缙在下逐客令,事关谢夭,祁霖也不好多说,目光依依不舍的从谢夭脸上移开,转而带着流景与伽何离开了谢府。 出了谢府大门口,祁霖放心不下谢夭,便命流景在谢府中隐匿起来,时刻注意着清韵楼的动静。 流景领命,折身悄无声息的回了谢府。 “走吧,回行宫。”祁霖收敛了情绪对伽何道。 清韵楼内,谢缙大掌用力一拍桌面,软榻上的矮桌顷刻间化为乌有。 “混账!” “阿爹息怒。” “她竟还存着这份心思!好大的胆子!” “阿爹,灼之不是不懂规矩之人。” “哼,我一直以为,灼之是明礼守节的好女子,如今看来,她半分比不上于归!” “公公,灼之是个好孩子,她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谢家第一条家训是什么!于归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她有什么不懂!” 陆连夏垂着头,想要为谢夭辩驳几句,奈何这口她张不开。 “我看,就是太纵容她了!让她忘记了自己姓什么,该做什么了!她可真是好样的!” “阿爹莫要生气!” “绪江,你养了一个好女儿!谢家若是毁于她的手中,我看你到了地下,如何交代!”谢缙冷冷的瞥了一眼谢名江,从软榻上站起身,夹着一腔怒火,步履匆匆的出了清韵楼。 “夫君……”陆连夏抬眼唤他,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谢名江瞧了,心疼万分,他最是见不得陆连夏落泪,这比他挨上一顿打都要命! 第133章 谢夭,认罚 谢名江动作小心的揽过陆连夏的肩,此刻他的心也是好过不到哪里去。 陆连夏依偎在谢名江怀里,泪水涟涟,抽泣不止。 “夫君,你我都清楚,灼之不是不懂规矩不守礼的孩子。” “可是阿夏,你莫要忘了,她犯得是最大的家规,她千不该万不该对皇室中人动心思。” 是啊,这是禁令,是最大的家规,是谁都保不住的!陆连夏垂下眼帘,唇角荡开一抹苦笑。 “灼之醒后,处罚是必须要行的。”谢名江的话语听上去再是无奈,可落进陆连夏耳中却甚是无情! “这罚当真……” 谢名江看着陆连夏,摇了摇头。 梦中,依旧是那白茫茫的一片。 “而今,你可是明白了?”那道熟悉苍老的声音响起。 谢夭没有答话,她低眉敛目的款款行礼道:“老者安好。” “你性子执拗,不似你阿姐那般活络变通,若非亲自经历,亲自看清,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可笑我等他十二年,换来的不过一个儿戏。” “非是良人,何必心有介怀?” “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配不上他!” “故人心易变,人生短短数十载,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自会有人疼你入骨,爱你情深。莫要因一时低迷,错过入眼的繁华。” 经老者一点,谢夭脑海里忽而想起那次在梦中见到的画面。 “为什么偏偏是他?” “使命所在,由不得你不认命。” “我不认!”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留下这句话,那道声音又消失了。 谢夭跪坐在地上,眼睫低垂,黯然神伤,她现下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透。 次日,谢夭醒过来后,便被谢缙的人通知去祠堂,阿琴阿筝相视一眼,接着两人目光担忧的齐齐望向谢夭。谢夭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什么也没说,无力的抬手招她二人过来,更了衣便拖着病恹恹的身躯去了祠堂。 祠堂。 一踏进祠堂,谢夭水眸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诸多的仆人小厮,恭肃严整,静默无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谢夭,你可知错!”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上座的谢缙正襟危坐,一派威严,怒视下方跪着的谢夭。 眼下的谢夭跪在地上,已经失了往日里的精神,整个人萎靡不振,憔悴不堪。 那对苍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是没说出什么话来,谢夭眼睫缓慢上抬,强撑着消瘦无力的身子。 “家规第一条:‘谢家女子,终其一生,不入魏氏皇族,为妃为后。然则,除去谢姓,与谢家断绝来往,死生与谢家无关’!” 听着上方谢缙掷地有声的语气,谢夭目光无神且涣散非常,安静的盯着地面,仿佛与己无关,谢缙说的话也像是听不见。 下坐的谢名江夫妇神色复杂的看着谢夭,心中煎熬万分。 “谢夭,你可知,你犯的是谢家第一家规!” “谢夭,知道。” 来祠堂这么半天,她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那你可知,犯这第一家规的处罚是什么!” “知道。” “你说!”谢缙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谢夭那没精打采的模样,瞧她这番样子,哪里还像他谢家儿女该有的风姿! “荆棘鞭笞五十下,三伏天每日清晨问安后,在院中跪八个时辰,期间不可吃饭,只可喝水,能否撑过去,全靠上苍是否仁慈。” “你可认罚!” “谢夭,认罚!”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谢夭俯首,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 陆连夏当即哭的更大声了,趴在谢名江身上哭个不停。 三伏天,八个时辰,从早跪到晚,不吃饭,只喝水,铁打的人也经不起如此折腾,更何况,谢夭还是女子! “谢老将军留情!”祠堂外忽而传来一句阻拦的声音。 祠堂内的数双眼睛望向门外,一抹红色高大挺拔的身影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两名侍从。 “麒麟太子!”谢缙起身走下主位,向祁霖行礼。 谢名江夫妇见是祁霖,心中明白,谢夭有救! “参见麒麟太子殿下!”祠堂里里外外的下人行礼唤道。 “老将军可否通融,免去贵女的处罚?”祁霖扶起谢缙。 谢缙苍老精明的眼眸对上祁霖的凤眼,微微摇头。 “这是第一家规,恕难从命。” “可灼之会死的!” “这第一家规是所有家规里最无情的,若是这次松口,日后如何服众?如果谢氏后人,人人效仿,那先人舍命留下的血脉还有何意义?” “老将军!” “殿下多说无益。”谢缙言罢,转身坐回主位上。 “可如果本宫以谢夭两次救命之恩来换,不知老将军可愿将这处罚减轻一些!”祁霖上前朗声道。 谢夭木讷的抬起眼,望着身侧为自己求情的祁霖,她无力的伸手摸住祁霖的锦袍一角,费力的拽了拽。 “太子殿下,谢夭已经认罚,莫要求情了。殿下厚爱,谢夭明白,只可惜,谢夭无法报答,无法偿还。还请殿下不要让谢夭难做。” 低弱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尽管她的语气还是一向的温和清淡。 祁霖旋即蹲下身来,目光里流露出浓浓的疼惜与爱怜。 “本宫能将你保下来,一如三个月前你在城门楼前不惧生死的将我保下来一样,谢灼之,你相信我。”祁霖安抚她道,冲她柔柔一笑。 第134章 谢夭,无悔 谢夭瞳孔一震,张口想再说几句,劝劝祁霖,可话到了嘴边,却张不开口,她只觉得喉咙干涸艰涩,害她无法开口阻止。 祁霖站起身,收敛了方才得神情,眸光坚定道:“老将军既然是怕难以服众,不如换个方式惩罚,谢夭是女子……” “太子殿下,正因她是女子,这家规才会如此无情。太子殿下可知,这家规就是为谢家女子定的!但凡她喜欢之人不是魏氏皇室中人,也不用受这酷刑。”谢缙不给祁霖说完话的机会,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谢夭救我两次,老将军既然铁了心要惩处谢夭,那老将军便把这处罚施加于本宫身上,算是对谢夭报恩。” 当是时,谢缙与祁霖二人在祠堂内僵持不下,两方互不让步。 众人瞧着这情形,也是明白,这事情有多难办! “太子殿下……”谢夭嗫嚅。 谢缙注视着下方的祁霖,微微眯眼,好儿郎! “祖父,错在谢夭一人,与太子殿下无关!是谢夭动了不该动心,存了不该存的心思,谢夭已认罚,家法今日即可执行,谢夭,无悔!”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谢夭开口打破这诡异气氛。 “老将军,谢夭身子虚弱,无力承受,本宫愿替她受过!”祁霖紧跟着谢夭的话说了出来。话音一落,便见他撩起衣袍,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祠堂内外的人们都惊在了原地,不可置信! 这梁国的麒麟太子竟肯为了贵女向老将军下跪!论地位身份,老将军根本承受不起! 下座的陆连夏见了惊的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嘴,双目圆睁。 “阿爹,这……”谢名江心口一颤,立刻站起身扭头看向上座沉默的谢缙。 谢缙不语,依旧用那双深沉毒辣的眼睛凝视了祁霖好半晌,终是软了口气道:“放过她,可以。重罚可逃,轻罚不免。回清韵楼,罚抄《女则》二十遍,四日后送于我房中!” “多谢老将军留情!”祁霖见此法奏效,心下一喜,眉间的阴翳一扫而光,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愉悦。 “谢夭,你能被保下来,全是看在麒麟太子面上。”谢缙语重心长道。 “谢夭明白。” “你欠的,你自己想办法还。”说完,谢缙站起身,从主位上下来,脚下步伐沉稳的走出了祠堂。 谢缙前脚出了祠堂,祁霖后脚站了起来。 “多谢殿下!”陆连夏赶忙过来,热泪盈眶。 “太子恩情,谢名江没齿难忘!”走过来的谢名江行礼。 “二位客气,贵女多次搭救本宫,如果本宫眼睁睁的看着受苦,岂不是很不厚道?” 阿琴阿筝扶起谢夭孱弱的身子,眼里尽是激动! “谢,谢,谢谢——”谢夭唇畔微微牵起,话还未落,人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祁霖出手迅捷的搂住了她,当即打横抱起,一刻也不敢耽误的直奔清韵楼去,谢名江夫妇紧跟其后。 “谢灼之,谢灼之,谢灼之!”祁霖一边走一边唤她的名字,语气略显急促,面上也布上了一抹焦躁。 谢夭的意识一时清醒,一时昏沉,眼皮时而睁开一条缝,时而闭的严谨。 一行人急冲冲的进了清韵楼,祁霖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里走去。 他举止轻缓,小心翼翼的将谢夭放在了床帐之内。 当下便有人搬凳子过去,放在床边,陆连夏坐下后开始为谢夭号脉。 须臾,陆连夏收回手,祁霖目光迫切的望着她:“谢夫人,如何?” “身子过虚所致,补补即可。不过,她这心病还须心药医。”陆连夏拧眉。 并肩王府。 “什么!家法!”谢云在听到阿诗的话后,“噌”的一下站起身,面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陌苏默默的将茶杯推到她手边,温声道:“先喝口茶。” “是,刚刚来信,贵女眼下又昏倒了。”阿诗谨慎出口,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谢云。 “我就说嘛,现在可好,真是死性子!”谢云又坐下来,扶额一叹,真不知该拿她这妹子如何是好。 “郡主宽心,幸而有麒麟太子在,保下了贵女。” “我自然是宽心的,有冉辰在,她出不了事。”说着话,谢云端起陌苏推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崔阳泽怎么这段时间没来找你?” “在忙。” “他有什么忙的。” “于归,如果日后他有难,需要你的帮忙,你是答应不答应?” “我才不答应,他最好别来找我,否则,我铁定嘲笑死他。” 听着谢云话里的万般嫌弃,陌苏失笑。 “你笑什么,我说真的!” “嗯,真的。”陌苏附和道。 “话说,怎么这几日不见千盛来找我玩儿?” “在追年右侍郎的宝贝女儿。” “止容?她何时回来的?” “有些时日了。” “改日我去见见她。” “嫂嫂。”雅竹堂外传来郭伊的声音,谢云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又来了,真是狗皮膏药!”谢云腹诽。 不多时,郭伊携带着自己的两名侍女走了进来。 “世子表兄也在啊。”郭伊一进门便见陌苏坐在软榻上品茶,脸颊微红,俨然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第135章 品酒 瞧见郭伊这表情,谢云嘴角微抽,静静地看着郭伊在那里表演。 “嗯,今日无事。”陌苏语气不冷不热,连个眼神也不曾施舍郭伊半分,可这并不妨碍郭伊那目光的灼热。 “此番过来,是想请嫂嫂品品凉州的皇台酒,一直听闻嫂嫂酷爱酿酒,不知嫂嫂意下如何?” “皇台酒?”谢云眼睛一亮,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郭伊身前。 郭伊面对谢云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行为有些后怕,背脊惊出一身冷汗,面上掠过一瞬间的呆愣。 “咳咳,这种好事,你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这酒是昨日才到的。”郭伊缓过神来,勾唇一笑。 “哦,走,过去尝尝。” “世子表兄也一起去吧。” “不必,我不爱喝酒。”对于郭伊的邀请,陌苏直接拒绝出口。 “别管他别管他,咱们赶紧过去,让我也好见识见识这传闻的皇台酒!” “那,好吧。”郭伊的心情有了几分低落,但并未流露于表面上。 谢云与郭伊一行人刚离开不久,陌苏便指使南镀跟了过去。 “世子这般不放心世子妃,何不加以阻拦?”南瑛问出口,陌苏这行为,他甚为不解。 “她爱酒,我拦不住,若是加以阻拦,说不准她还会闹一顿脾气。” 当初在夫子院,谢玉曾同他说起过,谢云爱酒,这点很随他的祖母。如果谁拦着她喝酒,铁定会跟人拼命! 方才陌苏见谢云那模样,一看就是兴致勃勃,拦不住的劲头,故而,他也就放任了她去。 绛舞馆。 侍女将酒坛放在了八仙桌上,谢云立刻凑上跟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侍女打开坛塞。 坛塞一开,酒香瞬间弥漫整间房,扑鼻而来的酒香让谢云忍不住陶醉其中。 “好浓厚的酒香!”谢云闭眼细细的闻了闻,感慨一句。微顿片刻后,又听她说:“早就听闻凉州的皇台酒堪比宫中御酒,一直都想尝尝,看看是否真的好喝,而今单是闻到酒香,便心已陶醉!” “嫂嫂尝尝。”郭伊向旁边的一名侍女递了一个眼神,侍女忙上前为谢云倒了杯酒。 酒刚倒满,谢云便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皇台酒,大抵应是与这有些关系吧。”谢云放下酒杯,回味无穷,脑海里尽是在战场上杀敌的那段日子。 “这酒如何,可还入的嫂嫂的眼?” “甚好甚好!”谢云睁开眼,笑眯眯的望着郭伊,对皇台酒赞不绝口,旋即她又自己伸手亲自倒了一杯。 “酒水清亮透明,窖香浓郁、香气醇正、入口绵甜、回味悠长,风格独特。不错不错!” “嫂嫂过誉,这皇台酒能入的嫂嫂的眼,也是福气。” “这酒送来了多少?能否给我几坛?”谢云放下酒杯,偏头问她。 “十五坛,嫂嫂要几坛?” “不多不多,三坛足矣。”谢云嘿嘿一笑,伸手比划。 郭伊抿唇微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对了,嫂嫂,那日丽娘去院中,见嫂嫂与表兄吵架……” “没什么事,不过鸡毛蒜皮而已。”谢云摆了摆手,不甚在乎道。 “好好的提他作甚,莫要提他,不然我这品酒的兴致可就没了。” “是是是,不提表兄,不提表兄。”郭伊陪笑附和谢云道。 经谢云这么一说,郭伊垂下眼睫,心中打定了算盘。适才她一进屋内,便看得出来,谢云陌苏还在怄气,还没和好,简直天赐良机! 第二日,辞楹街。 “宜室,怎么了?”轩辕宸偏了偏头,语气关怀。 今日谢悦一出谢府,面上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走了这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她张口说话,往日他们在一起,虽也是话不多,倒也不至于如此,可今日,谢悦的神情与平时很不一样,故而他才会将话问了出来。 “嗯?你在同我讲话吗?” “今日你一出谢府,便察觉到了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是二姐的事罢了。” “贵女?” “没错,前两日我二姐从逍遥王府回来后,急火攻心,府中上下担心不已。昨日,听他们说,祖父差点对她动用家法!” 一听这话,轩辕宸剑眉轻挑,心下升起一丝好奇:“贵女端庄高贵,知书达理,是名满大周的第一才女,她不会是出格的人。”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一个人,一条家规。”谢悦语气顿了顿,走到一棵老槐树下,停住脚步,悠悠一叹:“谢家有一条家规,谢家女,不入周朝皇室。二姐,她对逍遥王动了心。” 她那双清冷的眼眸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水。 “原来如此。” “这是第一家规,历代谢家女都要牢记于心,偏生到了我二姐身上,她对逍遥王动了不该动的心。” “难怪。” 轩辕宸曾见过谢夭一面,与谢云是个截然相反的女子,他竟看不出来,这也是有性子的女子! 魏璟坐在夏眠楼四楼瑞圣间,目光炯炯的观望着老槐树下的谢悦二人。 “主子。” “找到了。” “可是要把人带上来?” “不急于一时,这件事,只有在皇祖母寿宴上发生才有意思。”魏璟唇角勾起,眼眸晦暗不明。 第136章 你长大了 老槐树下的谢悦似乎是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令她顿感不适,遂蓦然回首,冷眸轻抬,直直的望了过去。 魏璟对上那双清冷无比的眼眸,当即一怔,转而一笑,友好的向谢悦点了点头。 那张脸长得可真像姑姑啊,太像了! 面对楼上人的友好一笑,谢悦细眉微蹙,这人好生奇怪。 “宜室,怎么了?”轩辕宸顺着谢悦的视线看了过去。 “没事,咱们回去吧。”谢悦收回目光,对轩辕宸软了语气道。 “好。” 注视着谢悦二人的远去,魏璟哂笑。 “主子。” “查的如何了?” “证据确凿,可翻案。” “严节,你猜父皇可会允许本王翻案?” “这……”严节迟疑不定,不知如何作答。 “你觉得,她长得像不像姑姑?” “明璃公主的女儿,自然是像的。” “本王方才见的时候,惊叹不已,长得如同一张模子里刻出来的!”魏璟自顾自的倒了杯水,指腹摩挲着杯身,眼里情绪不明。 良久,魏璟站起身来,拢了拢衣袍,走下来对严节道:“随本王去趟逍遥王府,见见我那四哥。” “是。”严节恭敬应声。 逍遥王府,书房。 “四哥哥,你瞧,菖蒲画的君子兰如何?”郑菖蒲放下笔,拿起画来给一旁看书的魏玞看。 魏玞伸手接过画作,看着手中郑菖蒲画的画:“进步很大,菖蒲现在的画可比四哥哥作的画还要好看!” “四哥哥,那日迎霜贵女酒席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是真的。不过,菖蒲,眼下四哥哥有了你,自然是不会再与她有瓜葛。” “可是,迎霜贵女等了四哥哥那么多年!”郑菖蒲急急出口。 “菖蒲,难道你想让四哥哥娶旁的女子吗?”魏玞反问道。 “菖蒲自是不愿,但贵女一片情深,痴等四哥哥十二载,若是便这样辜负,实在不好。”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失信于人是我有错在先,我会尽我所能补偿给她。” “四哥哥,菖蒲请你以正妃之位迎娶贵女入府!”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魏玞坐直身体,面上紧绷,心中有些恼火郑菖蒲的作为。 “菖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请四哥哥以正妃之位迎娶贵女入府!”郑菖蒲的语气里充满了坚定。 “本王不会迎娶她!” “四哥哥,菖蒲知道你是怕委屈了菖蒲,可是四哥哥,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九五之位吗?四哥哥若想登上那个位置,必然需要强有力的后盾,谢家,最为合适不过。” 魏玞对于郑菖蒲这番言辞,心里惊诧非常,望着眼前的少女,他忽然发现她长大了! “当初四哥哥求娶风华郡主,想来就是为的这。而菖蒲从锦官城赶来帝京,也是因此。如今菖蒲已然明白,所以,四哥哥娶了贵女,一来成全了贵女的一片情深,二来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你长大了,是我一手带大的。可你,真的愿意看见我与她花前月下,恩爱合鸣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魏玞心存希冀,只要郑菖蒲说不愿意,那他决然不会娶谢夭。 他如何不知这是登位的最好捷径,可他不愿意委屈了她。 她还在锦官城的时候,他可以心无顾虑的求娶谢云,可眼下,她在他身边,便再也没动过这种心思。 “只要四哥哥能登大宝,菖蒲愿意!”郑菖蒲说这句话时,内心万分紧张,这是第一次她在魏玞面前露出锋芒,手心,后背的冷汗逐渐渗了出来。 魏玞听了这话,大笑出声,手掌直拍桌子。 郑菖蒲见状,心中愈发的紧张。 菖蒲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会去想登那个位置? 你可知,我眼下没了那夺位的心思,你何故再次激起我的欲望! 既然菖蒲想,那,我就继续去争! 魏玞收了笑声,缓缓开口:“这君子兰画的甚妙,四哥哥去找人把画裱起来。” 说完话,魏玞从椅子上起来,刚行几步,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王爷,九王爷来了。”老管家行礼道。 “闻熠?让他进来吧。” “是。”老管家转身欲离去,魏玞张口叫住了:“等一下。”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去将这幅画裱起来。” “是。”老管家接过魏玞手中的画作,出了书房。 魏玞步子一转,迈向郑菖蒲,拉起她的手。 “手这么凉,可是害怕?” 郑菖蒲不敢答话,任由魏玞拉着她的手。 “不用害怕,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菖蒲,你是四哥哥一手带大的,今日的话,是你这两天深思熟虑后才确定要说的吧。” “是。” 这两日,郑菖蒲心不在焉,一直都在琢磨谢夭那日说的话。今日清晨,她才琢磨明白这各种缘由。 穿堂内,魏璟姿态不羁的坐在椅子上,闭眸假寐,严节站在他的身后,唇瓣紧抿。 魏玞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这画面。 “逍遥王。”严节见魏玞进来了,转身向他行礼。 “四哥。”魏璟睁开双眼,从椅子上下来,行了一礼。 “嗯,坐吧。来人,上茶。”魏玞走过去,一撩衣袍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魏璟坐下后,手肘支着头,斜歪着脑袋,眼眸半阖。 第137章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厢魏玞话音一落,便见有小厮捧着案,脚下无声,快步进来。 “回来这么多天才想起我来?” “琐事缠身,四哥知道的,为了姑姑那桩案子,忙前忙后,实在抽不出身。”魏璟懒洋洋的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怠。 “还在调查当年之事?” “姑姑生前待我不薄,总得做点什么,况且姑姑的品行,是做不出谋逆反叛之事的。” “你就不怕父皇生气?” “呵呵,我若是怕,便不会继续追查。” “那你调查的如何?” “已有眉目,用不得多久。” “哦,这次回来是……” “父皇派人去的皇陵请我回帝京,说要为皇祖母庆七十大寿,故而赦免我得罪。” “嗯。对了,听说当年姑姑诞下一名女婴,后来不知去向。” “那名女婴我见着了,过得很好,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长得,很像姑姑。”一想到谢悦,魏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现下人在何处?”魏玞端茶杯的动作一顿,眼里尽是探究的望向魏璟。 “四哥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奇罢了。” “皇祖母寿宴之日自会知晓。”魏璟垂眸一笑,卖了个关子。 魏玞拈着茶盖,轻轻的刮了刮茶水面上的浮沫。 “听小消息说,四哥府中藏了位美娇娥。”魏璟目光流转,唇角含笑,话里透着浓浓的八卦之意。 “我都藏的这般严实了,怎么还是被你知道了?”魏玞眉峰微挑。 “看来是了,这娇娥到底长得什么天仙模样?” “怎么,你想见见?” “那四哥让不让见?” “不让。” “行吧,不让见就不见。”魏璟此刻不免有些可惜。 “你这风流性子几时才能改上一改?” “不打算改了。” “小心父皇打你!” “那四哥到时可要护着我!” “不,我站在一旁看戏。” 说完,两人四目一对登时笑了起来。 夜晚,并肩王府,绛舞馆。 屋内灯火昏黄,郭伊在房内来回踱步,面上布上了一层急躁之色。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侍女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如何?”郭伊闻声快步过去。 “给,小姐可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侍女将手掌心的小瓷瓶放到了郭伊手中。 “好,能否成功,只在这次。”郭伊握紧手中的小瓷瓶,郑重出口。 又是一日,休憩过后,养足了精神头的谢云漫步至书桌前,盯着桌上的仕女图,皱紧了眉头,站了约摸一刻钟才吐出一口浊气,万般无奈的拿起笔,弯下腰来开始在宣纸上游走。 日头渐斜,屋内的燥热却是不减分毫,夕阳的余光落在谢云如雪的衣裙上,仿佛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画了好半晌后,谢云才堪堪直起已经僵硬的身躯,放下笔,伸了伸懒腰,又揉了揉略微酸痛的脖颈。 “这该死的崔青德,好好的让我画什么仕女图!”谢云忍不住吐槽一句。 宣纸上临摹的女子,与一旁画上的女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阿诗进屋后放下茶果,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谢云画的画,当即一怔,随后紧抿唇瓣,将平生所有的不开心,不如意之事都想了个遍,可还是想要放肆大笑。 而原本站在谢云一旁磨墨的阿词已然倒在了地上,正捂着肚子,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在地上打滚。 “哎呀!”谢云那对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伸手取下画,揉作一团扔在地上,心中烦闷非常,眸子一动,便瞥见自己的两名侍女那想笑不能笑的模样,更是郁闷至极! “笑出来吧,憋着也是辛苦。我怀疑崔青德在报复我!这个小人,真真的小肚鸡肠!明知我最不擅长仕女画,还偏偏点我的名!”谢云愤怒出口。 如果崔阳泽在这儿,她铁定结结实实的给他一拳消恨! 昨日清晨,崔阳泽扇着扇子,携带着一幅卷轴来了并肩王府,直奔雅竹堂找谢云给他作一幅仕女图。 “什么!你让我画仕女图?” “嗯。” “你不是知道我画的最丑吗?” “哎,让你临摹一张画还有难?” “这笔谁爱动谁动。”谢云冷哼一句,白了一眼崔阳泽。 崔阳泽见谢云扭过身去,便挪动脚步绕过去。 “寥寥几笔,让你临摹的这画甚是简单,没有多难。” “呵呵,说这话,你自己信吗?”谢云的眼睛斜了他一下。 “真的,我不骗你。”崔阳泽端着一脸的真诚,满眼期待的望着谢云。 “不画!你不找坊间画师,你找我,崔青德,你几个意思!” “长云,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 “不画。”说着,谢云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开始磕。 “好长云!” “风华郡主!” “沧溟将军!” “哎呦,我的世子妃姑奶奶哦!您就发发善心,帮帮我!” …… 崔阳泽软磨硬泡了谢云一整天,才让谢云张开了口:“画,我画!” “小人,多谢风华郡主!”崔阳泽听到谢云同意,喜上眉梢,立即拱手作揖,朗声说道。 “要我画也行,你拿什么来做交易?” “画成之后,交易之物小人亲自带来。” “你说的,不能反悔。” “不反悔!” “成交!” 看着自己画的人,谢云愁眉苦脸,一声接着一声的才在桌前叹气。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昨天就不该答应崔阳泽! 第138章 奇欢迷情散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男人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了进来。 “世子。”阿诗收敛了情绪,紧忙行礼唤道。 还在地上打滚笑的阿词当下麻利的起身,走出来行礼唤了一声:“世子。” “嗯。”陌苏挥了挥手,阿诗转身将案上的茶果放在桌上,怀中抱案垂着头离开了房间。阿词也不敢多耽误,紧跟着阿诗出去。 此时谢云目光投了过去,见是陌苏,顿时眉开眼笑:“你来的正好,来。” 谢云步调轻快的走向陌苏,伸手便将他的手拉起来朝里面走去。 “昨日青德要我给他临摹一幅仕女图,我被他烦的不行,索性应了下来。今日小憩后,提笔临摹,结果画的实在不成样子,这鬼模样若是拿去给了青德,他得笑死我。” 陌苏听着谢云碎碎念,修长的手指拿起宣纸,看着谢云画的画。 “于归,你这画的,究竟是不是个人?” 谢云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你别笑我了,你可会画?不如你来画,明日就要交差了,我不想被他笑话。” “倒不是什么难事,会画。”陌苏将纸放下来,眼睛转向谢云。 “那便由你来画了!” “可是青德指名的是你。” “哎呀,你就帮帮我吗,好不好?”谢云围着陌苏开始转圈,一脸期盼的模样。 “于归我画的画,在外人那里千金难求。” “咱们两个之间不谈这些。” “不白画。” “陌苏。” 陌苏挪动脚步走出里间,谢云紧跟而上。 “千寂。” “夫君,你就帮我这一次,难不成你想看我在青德面前出丑啊!” 陌苏仍是不为所动,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茶水。 “我出丑对你有什么好处?所以,夫君,你就帮我画个画,好不好?” 陌苏抿了口茶水,缓缓放下,拿起一旁的杂书,翻看了起来。 “行,只要你帮我画,事成之后,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谢云一咬牙,将话说了出来。 一抬眼,陌苏便见她端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笔墨伺候。”陌苏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在谢云的注视下站起身,从身旁走过。 谢云快步走到桌前,亲自为陌苏铺展开一张干净的宣纸,一脸谄媚的将笔递给陌苏,自己则站在一旁开始为他磨墨。 日落掌灯之时,陌苏才将仕女图临摹完。 “不错不错,谢谢夫君!”谢云放下手中的墨条,将自己的一颗小脑袋凑到陌苏跟前,眼里充满了赞许与肯定。 他临摹的女子好美,比原画中的人还要美上三分! 谢云心中暗暗惊叹,一双清亮的星眸眨了又眨。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头顶上方的低沉嗓音响起。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谢云盯着画回他。 “待墨干了便收起来吧。” “好。” “世子,老王爷有请。”南瑛这时走了进来。 “好,就来。如果上了饭菜,我还没来你先吃就是,不用等我。咱们走。”留下话,陌苏便带着南瑛离开了。 陌苏走后不久,谢云踱步回到桌前,借着昏黄的烛光,观赏着陌苏画的仕女图。 恰在此时,一支细小的竹管戳破了窗纸,一缕无色无味的细烟飘了进来。 很快,屋内弥漫的到处都是。 谢云只觉得意识逐渐昏沉,四肢开始发软,眼前的画也模糊了起来,她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但终是抵不过这药力。 房门被人突然打开,一名女子指使着身后的壮汉刚要对谢云行不轨之事,却被过来送饭菜的阿诗阿词撞见! “放肆!”阿诗大声一呵,二人丢下手中的案,身形一闪,到了三人跟前,阿诗上去就是两个鞭腿,将人踹飞了出去。 阿词见后,立即过去找了个麻绳把人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快去通知世子!”阿诗跑进屋内扶起地上的谢云,偏头对阿词急声说道。 阿词打好结后,起身拍了拍手,提起裙摆跑开了这里。 不多时,陌苏带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过来,他便看见了坐在地上被捆绑的郭伊三人,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眸色一沉。看向郭伊的眼神似是要将她抽筋扒皮一般。 跟在陌苏身后的四人已经为郭伊这作死行为默默地上了三炷香。 “世子表兄!”郭伊直接忽视陌苏那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挣扎着叫道,面上梨花带雨。 “带下去,撬开她的嘴!还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陌苏理都没理她,直接吩咐了下去。 “是!”南淇南镀抱拳领命,当即带人离开了雅竹堂。 “世子,世子妃情况不对!”阿诗见谢云面色潮红,举止怪异,偏头对陌苏说道。 南瑛大步过来,顾不得身份妨碍,抓起谢云的手腕一把脉,眉头紧锁。 “如何?” “奇欢迷情散,世子应是听说过,若想解,唯有欢好这一条路可走。”南瑛沉声出口。 阿诗阿词身躯一震,这东西可是禁品! “如果谢夫人在,她可能解?” “世间三种药不可解,一是忘情水,二是奇欢迷情散,三是夺魂酒。谢夫人医术虽是厉害非凡,但也无法解开。” “若是用药压制?” “世子妃无法保命。” “世子,快些定夺,一刻钟后若是还不欢好……”南瑛催促一句。 阿诗怀里的谢云正巧双眼睁开了一半,她用内力强压是压制不住的,方才南瑛的话她也是听见了。 第139章 圆房 谢云用唇语对阿诗说了两句话,阿诗点点头,扭头对陌苏道:“世子,世子妃要我等立即退出房间。” “于归。”陌苏双眼移向谢云,喉头滚动了几下,眼色晦暗。 谢云强忍住身体的冲动,微微点颌。 “世子妃之意,不敢不从。” “好。”陌苏声音喑哑,漆黑的瞳仁里映着的是谢云。 须臾,陌苏挪动脚步过去,从阿诗怀中接过谢云。 “告退。”说完,阿诗对房内剩余几人招手退了出去,临走时关上了门。 “你就打算这样抱着我?我可撑不了太久,这药力太猛,我内功再是深厚也压不住多久。”谢云出声打破这屋内良久的安静,语调软绵绵的,听上去多了几丝勾魂摄魄。 “可是于归……”陌苏凝视着谢云,心疼又怜惜。 “成婚这么久,再不圆房可就没法儿交代了。” “那也不该是这样。” “千寂,你帮我,嗯?”谢云勉强提起几分力气,抬起双手勾住陌苏的脖颈,眼波流转,添了三分媚意。 “我真的压不住了,好夫君,帮帮于归。”朱唇贴着陌苏的耳廓,吐出温热的气息。 抱着谢云的大手不自觉的收紧,呼吸也随之加重了两许。 “你当真愿意?”陌苏深吸一口气,郑重的问她。 “我总不能找别人吧?陌苏,我们成婚了,我谢云是你的女人。”谢云对上他的双眼认真说道。 下一瞬,陌苏抱着谢云霍然起身,朝床帐走去,腰间佩戴的海棠玉佩一走一晃,瑰丽华美。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愿意?”陌苏轻柔的把谢云放在床上,压着声音问她。 自成婚以来他这些日子多难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很想要了她,可他不能枉顾她的意愿。 谢云垂下眼睫轻轻叹气,再度勾着陌苏的脖颈,翻身而上,两人立时调换了位置。只见她抬手强行催动内力向外一震,层层的床帐纱幔散落,将里面的人遮住,只能模糊的看到两具身影。 “在谢府,第一眼见你,我所想的便是亵渎,如今,圆满了。”谢云附在陌苏耳边呢喃。 话一字不落的入了陌苏耳中,心中仿佛炸开了许多的烟花! “此番,得罪。”谢云闭眼吻上陌苏的唇瓣,手中动作焦急。 “我帮你。”陌苏握住谢云的双手,注视着目光已经涣散开来的谢云。 “也好。”谢云不假思索的回他。 又是一阵翻滚,陌苏夺回了主权。 地狱,云端,一时愉悦,一时郁悒;攀升,跌落,沉沉浮浮,难以捉摸。 屋外树梢的花朵因风而乱颤不止,屋内的火烛落了一夜泪水。 “什么!”顾生盼拍桌而起,双目圆睁。 堂外的树枝上的鸟儿都被顾生盼这声响惊飞了。 “眼下,雅竹堂那边可有动静?”陌文英拉顾生盼坐下后问道。 “还未。” “莫要惊扰他二人。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若是传到谢府那边,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当初迎娶之时,风华便是下嫁,咱们这边更是再三保证不会让她受了委屈。”陌老王爷捋着胡须语重心长的说着。 “这个郭家,真是祸端!”顾生盼啐了一口。 “立即修书,命郭家来人!” “是,老王爷!”小厮行礼出了堂。 雅竹堂。 阿诗阿词站在房门口许久,谁也不敢推门而入。 “二位姑娘可是在这里站了有大半的功夫了。”南瑛南镀兄弟两人走了过来,说话的人是南瑛。 “先生。”阿诗闻声回身欠了欠身,面不改色,一派沉稳老成。 “阿诗姑娘,认识这么久了还这么叫?”一旁的南镀调侃她。 阿诗抬眼没有搭话。 “送你的银镯……” “完璧归赵。” “不喜欢?”南瑛上前一步问她。 “先生垂怜,阿诗无意。” “没关系,下次送你别的。” “先别说这个,这到底进不进去?”南镀开腔打断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 “还是先回去吧,过会儿再来瞧瞧。”阿词对阿诗说道。 “好。” “对了,南镀,昨夜你们审问那个郭伊审问的如何?”阿词目光转向南镀,樱唇一启一合。 “吓唬了几句便全招了。” “哦。” “二位放心,现在那郭小姐正快活的乐不思蜀。”南镀一提到郭伊,声线便冷了下来。 “既如此,那我姐妹二人先回去了。”说完,阿诗带着阿词下了台阶离开。 南瑛望着那抹身影,心中有丝惆怅。 “要追美人,路漫漫呐……”南镀揽住南瑛的肩感慨一叹。 “早晚的事而已。”南瑛垂眼拂去肩上南镀的手转身走开。 日上三竿之时,谢云才睁开惺忪睡眼,一侧头便瞧见了身着亵衣守在床边的陌苏。 “你醒了,喝口水。”陌苏似是察觉到了谢云的视线,伸手去端桌上已经晾好的茶水。 谢云费劲的想要撑起身体,陌苏见了忙不迭的用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捞了出来。 少顷,谢云倚在陌苏怀里,从锦被下探出一条微微发颤的胳膊,身上的被盖顺势滑落,露出了优美的肩颈。 陌苏瞧她如此费力,心下一片自责,昨夜折腾的过狠了。 “你不用接了,我喂你喝。” “嗯——也好。”谢云沉吟一声。 喂谢云喝过水后,陌苏放下茶杯,没有在开口。 方才谢云那光洁如玉的藕臂上,肩颈上布满了青紫的吻痕,那些吻痕尽数入了陌苏的眼里。 “谢谢。”谢云闭眸,慵懒出口。 陌苏明白她这声谢谢的意思,瞳孔一震,很快又淹没了下去。 第140章 冉辰没有开玩笑 谢云安静的靠在陌苏怀里,闭目缓了缓神,理了理思绪才又张开口:“有时间,你同我讲讲过去那些事。” “好,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郭伊那件事。” “不急,这次大意了,你陪我待会儿。未出阁时,我最喜《诗经》郑风中的一篇《女曰鸡鸣》。你能背给我吗,我想听。”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低沉清润的嗓音自头顶上方响起,谢云的唇角弯起一抹笑弧。 待陌苏背完后,房内回归一片寂静,陌苏垂下眼帘,目光紧锁怀里的谢云。 “昨夜……”陌苏的话顿住,眉头微动。 “那日谢府在堂下,我第一眼见你便心生好感,忘情水虽叫我忘了你我之间的种种,可却并未让我忘记爱你的本能。昨夜我说过的,我想拉下你与我沉沦,亵渎你是真!”谢云闭眼,语速低缓的说着,并不在意陌苏要说什么。 “陌苏,我心悦你!先前百般拒绝,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够好,你这样的人,应是像灼之那样的人来配。” “于归在我眼里便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没人能比得上你。莫要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你的所有苦楚,身不由己我都明白。” “谢谢。”谢云摸索着找到了陌苏的大手,用力的扣了上去。 这次,她想她不会再松开陌苏的手! 城郊,谢夭带着阿琴阿筝漫步于河岸边,双目失神,毫无目的的走在人群中,神色淡淡,无悲无喜。她这种状态已有几日了,阿琴阿筝眼下很是担心她。 今日一大早,谢夭向谢缙交了《女则》便被陆连夏劝说着出了谢府散心。 “好巧,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迎霜贵女。” 慵懒邪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夭眼睫微颤,脸上多了一丝情绪。 “迎霜贵女。”景熹见到谢夭,唇角顿时挂了笑,只见他从远处阔步而来,到了谢夭面前恭敬的向谢夭行礼。 “侯爷多礼。”谢夭忙伸出手来扶住他,不咸不淡的话里从那对粉嫩的丹唇里吐了出来。 “能出府了,看来老将军罚你的那二十遍《女则》是写完送去了。”祁霖缓步过来,眉眼温和,但看到谢夭那副厌倦的模样,心里也是如针扎般难受。 “太子殿下。”谢夭瞥见祁霖后,立刻垂头,恭顺非常的福了福身。 “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祁霖关心的问道。 “殿下放心,无恙。那日多谢殿下求情,只是迎霜已没有别的法子来偿还殿下的恩情。” 祁霖一听这话,眼角眉梢添了笑:“也不尽然,还有一个法子,就怕贵女仍是拒绝。随我回梁国,做我的太子妃。”这次,他没有自称“本宫”,而是用的“我”。 “殿下莫要再拿迎霜寻开心了。” “冉辰没有开玩笑。”景熹张口替祁霖回她。 谢夭如何不知祁霖,他当然没开玩笑,但她不想给祁霖多想的机会。 “侯爷怎么今日没有在冬瞿楼里说书?” “本宫带知烨出来的。” 那双清淡平和的水眸看了一眼祁霖,又移到了景熹身上。 “四表弟可有去府上向你道歉?” “没有,他应当无暇顾及我,美人在侧,哪里还有心思想我?”谢夭低下眼帘,苦笑出声。 “莫要想那些烦扰之事,既然出来遇见了,不如一起结伴而行,散散心。”景熹开口。 “贵女,侯爷所言不错,夫人要小姐出来不就是为的让小姐好生散散心,驱驱烦闷吗?”阿琴上前一步,附耳在谢夭耳畔低语。 “好,恭敬不如从命。”谢夭应声道。 几人一路上谈着话,来到了青石河畔。 “在贵女心中,四表弟是个什么样的人?”祁霖偏头问她。 “与世无争,宁静致远,超脱世俗。” 听谢夭这答话,祁霖一愣,随即无声笑了起来:“贵女给的这评价还真是高!” 你可是高看他了,谢夭! “那在太子殿下眼中,逍遥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表里不一,城府极深。”话音落下,祁霖眯起了眼,想起了陌苏曾交于他手中,那些关于魏玞做下的事。 谢夭正欲开口问问他,目光却无意间瞥见了一柄梅花飞镖向祁霖直射而来!她的身体比头脑反应还快,想都没想的将祁霖拉到自己身后,抬腿把飞镖踢到一侧。 那枚飞镖最终落在了两人身后的土地上,稳稳的插进土里。 与此同时,景熹已经察觉到空气中平添了几分杀气在里面,他大步过来,率先站在祁霖身前,把人护在身后,眉目间的凌厉之意顿时展露出来。 阿琴阿筝警惕的扫视着看似平静的周围。 须臾,只见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地后迅速把他们里一层外一层的包围了起来。 “谁的人?”谢夭站出来,冷声质问,眸光不善的盯着对面的黑衣人。 “动手!”黑衣人的头目果断出口,显然他并不打算和谢夭废话。 “看来,今天出门似乎是忘了找人算上一卦了。”祁霖轻挑散漫的语调响起。 第141章 你不识水性 待黑衣人头目话音一落,四面八方的人纷纷涌向他们。 景熹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犀利的凝视着眼前涌过来的黑衣人,大手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软剑,二话不说,率先迎了上去,一如当年他无所畏惧的在战场上拼命。 而后便见谢夭一扬手,白绫直接破袖而出,长长的绫缎如同一条银色的巨龙攻击过去。谢夭动手看似绵软无力,实则强悍刚劲,让对手无法反抗! 阿琴阿筝已经在人群中起来,一招一式尽显干练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祁霖被流景与伽何护着,躲闪着黑衣人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当心!”祁霖抬手一抻,拽过伽何避过了试图偷袭的黑衣人,反手他向黑衣人射出袖箭,正中眉心,黑衣人当即倒在地上,睁眼死去。 两刻钟过去,黑衣人死伤过半,空气中飘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谢夭几人站在一起,闻见血腥味却是眉头皱都不皱一下的。 “两波人,联手。”祁霖张口,语气里满是笃定。 刚刚他们打斗时,便发现了破绽,武器虽并无不同,可他们的举动,武功招式并不像一家。 “一波梁国,一波大周。”景熹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渗人的笑来。 “大周竟也有人要杀你?”谢夭扬眉道。 “可能,我这条命太值钱了,只不过,谢灼之,这背后与梁国联手的那个人,还真是如我所说那般,表里不一。” “殿下,您始终是留不得的,上!” 这一次的攻击较之方才,强劲非常! “贵女!”阿琴眼见谢夭被人伤到,脚步飞快的过去挥动手中的武器挡开,但她也将要落入身后的河里。 “阿琴!”谢夭手中白绫一甩,绫缎迅速缠住阿琴的腰身,谢夭紧忙随白绫而去,把阿琴换回了河岸,而她自己则落入了河里。 “谢夭!”祁霖看见这一幕,猩红了双眼,纵身一跃,也跳了进去。 “冉辰!” “殿下!” “贵女!” 五人望向一前一后落入河里的两人急声大喊。 可眼下他们分不开身去救,只能先处理眼前的局面,待五人解决清眼前的黑衣人,再去寻二人时,河里已没了两人踪影…… 深夜,山洞内,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火焰不停的跳动着,火柴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声。 谢夭绑好衣带,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坐在了靠着石壁处的一个石墩上。 火堆之上,架着野鸡,野兔,香味四散开来,甚是诱人。 祁霖只着里衣,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的翻动一下架上的野味,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快好了,饿不饿?” “为什么?” “怕你一个人上黄泉孤单。” “正经些。”谢夭语调严肃,神情微冷。 “为什么?谢灼之,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干嘛还要刨根问底?” 谢夭盯着不远处的火堆,缄默不语,火光映衬的那张脸愈发迷人好看。 “现下,我们这是在哪儿?”谢夭再起话头,眼睛动了动,移向了祁霖。 那张妖邪俊脸明明暗暗,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在里面。 “我也不知。你是大周人都不知这是何处,更何况我一个外人。” 祁霖说的没错,她都不知道这是哪里,他又怎会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实属——有水平。 “你不识水性?” “我对水有恐惧,很害怕。幼时我曾落过水,是魏玞救得我。” “哦,你这么一说,我大抵是明白了缘由。他救过你,所以你才会喜欢他,对吗?”祁霖抬眼目光如炬。 “这不是理由,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的学识,教养,礼节,气度。” “谢夭。” “嗯?” “你这不能算喜欢。” “你凭什么这么说?” “喜欢一个人是说不出任何理由的,你口中的喜欢与欣赏并无一二。” “不,我就是喜欢他!” “那你对他可曾有过心动?”祁霖笑问一句,语调不急不缓。 这一下,谢夭被问住了,身体僵直,目露迷茫。 心动?她对魏玞可曾有过心动?似乎并没有,她见他时未曾红过脸,也不曾露过羞涩…… 只一瞬间,谢夭恍然大悟。 “你不过是迷恋罢了。”祁霖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道了出来。 “迷恋?那我这痴等的十二载,又当如何说?” “年幼,哪知情爱,不过是遵守诺言罢了。谁竟想,你将这当做了喜欢,他不过是你完美的假想而已。”那漫不经心的声音,让谢夭听了身心一震。 “谢灼之,如果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了,还会这般的迷恋吗?” “真面目?我所见即为真面目。” “可有时候,人的双目也会被表象所迷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话我一直信的。” “你真是逗笑我了,哈哈哈……”祁霖在山洞内朗笑出来。 谢夭也不睬他,任他在那笑个不住。 好半晌,他才堪堪止住笑声,眉眼的笑意却是将落未落。 “这话是有一番道理,可也不能全信。很多时候,还是要平心而论。” “所以这便是殿下在梁国时,人们口中那般的喜怒无常?” “呵呵呵,谢灼之,你可真有意思!”祁霖笑出声,也不恼她。 火柴依旧噼里啪啦的响着,祁霖见烤的差不多了,遂拿起来走过去递给谢夭。 “熟了,尝尝我的手艺。” 谢夭不做扭捏,伸手接了过去。 这烤鸡出乎意料的好吃! 第142章 灼之,你在逃避 祁霖折返回去,也拿起火架上的烤兔开始吃。 吃过东西后,山洞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谢夭扭头望了一眼洞外。 “这些木柴够一晚吗?”她问。 “够,怎么不够。”他答。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望着那堆跳动的火,她丹唇微启:“有本游记曾写,梁国前身乃是中山古国,风景秀丽,气候宜人。那里的人们能歌善舞,厚实和蔼。是为一方乐土。” “所以,梁国的风景真如游记中所写的那般吗?”谢夭回过头,目光盯着祁霖。祁霖唇角轻勾,谢夭的心跟着漏跳了一拍,她收回视线,眉宇微蹙,暗骂一句祸水! “的确如游记中所写。” “与大周相比呢?” “大周疆域辽阔,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有数不尽的名胜美景。梁国与此一比,便显得不过尔尔。” “素闻梁国的桃花四季常开。仅此一点,大周也是比不过的。” “梁国的桃花确实四季常开,尤其是漫天的桃花瓣飞舞时,如同身临仙境。”祁霖语气稍顿,又轻笑道:“其实我说再多,也不如你亲自见上一见来的实在。” “那眼下梁国的桃花可是盛开?” “开着的。” “那般盛景,我怕是见不到。” “不,如果你嫁给我,便能一直见到。你如果喜欢,那我便让东宫只有桃花,再也没有其他。” “我吃饱了,有些累,先睡了。”谢夭听了话后,为避免再继续深聊下去惹出祸端,索性提前结束了话。 “灼之,你在逃避。” 谢夭没有回应,而是抱着胳膊倚靠在石壁上闭目。 “你能逃避一时,但逃不了一世。” 这次回答祁霖的是谢夭浅淡的呼吸声,这一天折腾下来,她实在经受不住,身躯早已困乏累极。 注视着谢夭那安详恬淡的睡颜,祁霖悠悠一叹,有些事还是需要她自己亲自去琢磨参悟,自己若再横插一脚,只怕是会将人推得越来越远。 逍遥王府,书房。 郑菖蒲刚为魏玞换了壶饮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听到声音,郑菖蒲抬起头来,望了过去。 那人一身黑衣,伤痕累累,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枯发黑,喘着粗气,步调极其不稳,一走一晃。 还未到书桌前,人就向前栽倒了去。 他在地上缓了口气,才硬撑着身躯,恭敬行礼:“王爷,行动失败!数十名高手去刺杀,只有卑职一人回来,其余的均已入了地府。” 魏玞端起茶盏,掀盖吹了吹。 这答案,意料之中。 “梁国的逸亲王如何说?” “亲王说,小惩大诫,待人回了梁国,再收拾也不迟。” “嗯。” “卑职大限将至,未能将王爷所托之事完成,还望王爷勿怪。” “你且无牵无挂的去就是,父母兄弟,本王不会亏待。” “是!”声音刚落不过一息,那黑衣人倒地吐血而亡。 “四哥哥……” “死士罢了,他强撑着一口气回府不过是怕我亏待了他的亲人。眼下得我亲口承诺,自然神断气绝。” 魏玞喝了口茶,又道:“按菖蒲的注意,四哥哥明日应当过去谢府,关怀关怀她。” 一双凤眼盯着郑菖蒲,深邃莫测。 “那明日要带去的礼品可有备下?” “明日一早城东那家的铺子会派人亲自送来,四哥哥放心便是。” “菖蒲,我本不愿让你淌这浑水。” “可菖蒲怕这浑水淹了四哥哥,有菖蒲作伴,四哥哥会轻松很多。” 天蒙蒙亮,霞光穿破云层,向大地直射而来。 山洞内也逐渐明亮起来,昨夜燃着的火堆此刻也只有缕缕青烟还在升起,接着再慢悠悠的飘出洞外。 清风徐来,山洞外的树叶轻声作响。 谢夭眼皮动了动,才慢慢睁开。一睁眼便瞧见了对面不远处的祁霖,他还未醒。 山间鸟鸣声清脆悦耳,令人心情大好。 她站起身,轻声慢步的走出山洞,站在洞口,观望着外面的好风景。 昨日她落水后,是祁霖游向河水的深处,搂住她的腰,止住了她慌乱的动作,带她缓慢的游上岸。 谢夭转过清瘦的身子,眸光里闪烁着一丝异样。 又过了半刻钟,祁霖方醒了过来。 “何时?” “约摸,卯时末。” “身体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谢夭摇头,迈开步子进来。 “再休息片刻咱们就回去。” “好。”谢夭认同的点点头,这次没有反驳祁霖。 从野外回到城里,两人是费了一番气力,但好在辰时末便到了。 两人衣着狼狈的出现在人群中,引得来往的行人多看了两眼。 “前面有家卖肉包的。”祁霖张口道。 “殿下饿了?” 祁霖摇头,他不饿,但是怕她饿。 他迈大了步子径直朝那家包子铺走去,随手拿出几文钱给了人,便捧着三两个大肉包快步过来。 “给。”祁霖将全部的肉包捧给谢夭,唇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 谢夭看看包子,再看看眼前的祁霖:“殿下不吃?” “先管好你自己的肚子再问我。” 但见谢夭摇了摇头,道:“昨日殿下又是救臣女,又是捉野味,这些还是殿下吃吧。” “要你吃你就吃,哪儿那么多事。”祁霖扬眉,眼底的不悦浮了上来,他直截了当的将肉包放到谢夭手上,扭头继续往前走。 细长莹白的柔荑倏而攥紧了油纸,眼中情绪翻涌却最终又归于一滩平静。 第143章 是九王爷来了 一路上,谢夭低垂着眼眸,捧着肉包,亦步亦趋的跟在祁霖身后。 走在前面的祁霖神情怡然自得,自在闲散,心情分外舒畅明媚。 不知不觉中,谢夭就这样捧着肉包跟着祁霖到了谢府大门口。 “贵女!” 阿琴阿筝这一叫,瞬间把谢夭的复杂难辨心情驱散,她抬眼看去,一下便瞧见了她的两个侍女提着裙摆飞奔而来。 “到了。”祁霖的嗓音在前方响起。 谢夭正欲开口说话,但被阿筝打断:“还好,还好安然无恙!” “多谢。” “要说谢的人应该是我,你救过我两次,回回都是生死攸关之际,更何况你也出手救过知烨。此番救你实属情理之中,但也存了私心。若贵女心中过意不去,也可顺了冉辰的私心。”祁霖挑眉,话语里满是调笑暧昧之意。 只见她别过头去道:“恕臣女无法答应。” “走了这一路,不饿么,怎么也不吃?可是不合你口味,还是说这街边小贩的东西吃不惯?下次我带你吃比这更好的,再不会让你吃这些。”祁霖一低头便见着谢夭怀里那动都没动的肉包说道。 “不是——” “好了,回府后自有比这肉包好的膳食,这肉包实在不想吃便喂了狗。”祁霖的话里满是不在意,说出来分外的轻松。 但落进谢夭耳中却多了几分刺耳,心底划过一缕难过之情。 “太子殿下!”谢夭急声唤道。 “行了,本宫就不做停留了,回府后喝碗姜汤驱驱寒,吃些东西,好生休息休息,本宫还有事,告辞。”丢下这句话,祁霖笑看了谢夭一眼便原路折返而去。 谢夭回过头来,目光幽深的目送着祁霖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随后便带着阿琴阿筝进了府。 清韵楼。 进了屋,谢夭便被阿琴阿筝侍候着洗了洗身子,换了身衣裳。 “贵女,姜汤来了。”阿琴捧着案快进来。 “嗯,我的包子呢?”谢夭坐下来,轻声问道。 “哦,在这儿。”阿筝连把肉包拿过来,放在桌上。 谢夭端起姜汤仰头喝了进去,动作轻缓的把碗撂在案里。拿起油纸里的肉包吃了起来。 “贵女,阿琴给您添份粥过来。” “不必。”谢夭出手制止,“倒杯茶便可。” “是。”阿筝拎起茶壶在茶杯里倒了杯茶,递给谢夭。 “适才,路过前堂时,耳闻生人之音,可是府中来了什么客?” “是九王爷来了。” “九王爷?”谢夭动作一顿,垂下眼帘。 九王魏璟,无封号封地,五年前因八庄王擅查冷氏造反一案而被牵连,为保八庄王触怒龙颜。后八庄王处以极刑,九王连跪数日请上为其尸体迁至幽州皇陵,明盛帝允之。九王亲自带队将八庄王遗躯送至幽州,此后九王在幽州皇陵为八庄王守陵。 “大司马下了朝,九王爷随大司马一同来了府内。” “阿爹对他是何态度?” “甚为恭敬,老将军亦是。”阿琴沉声道。 “贵女,夫人请您过去前堂。”传话的小厮进来道。 “这便来。”谢夭吃完了祁霖买给她的包子,急匆匆的喝了茶便带阿琴阿筝离开了清韵楼。 前堂。 那纤纤细步刚踏过前堂的门槛,谢夭便觉察到了一道探究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 魏璟端详着眼前的女子,细眉明目,丹唇微扬,肌肤赛雪,一颦一笑尽显绝世风姿! 一袭云水蓝银线交织碎花青边诃子裙,外披一层水绿色银线滚边广袖软烟罗,双臂上挽着缥色披帛。纤腰上配着精美的禁步,打着一两个宫绦,一走一动间飘逸无比。 再瞧那脱俗温婉的气度,真真是画上飘下来的仙子,不染世俗! 见谢夭进来了,陆连夏当下起身疾步过来,二话不说先拉起她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无恙才放下心来。 “你们今日从哪里过来的?怎么出去寻你们的官兵仆人没找到?”陆连夏关心,眼中满是心疼道。 “换了条路,绕了个远。” “难怪。” “灼之,过来,让祖父瞧瞧。”谢缙向谢夭招了招手。 闻声,谢夭挪动脚步过去,行至谢缙跟前。 谢缙细细的看了看,仍是不放心的让她动了动胳膊腿的,又转了几个算才勉强安下心来。 “身上可有留下伤痕来?” “并未。” “那便好,这位是九王爷。”谢缙伸手将魏璟指给她。 顺着谢缙手指的方向,谢夭眸子移了过去。 圆椅上坐着名俏郎君,眉眼间风流之态显露无疑,却挡不住那俊俏恣意的模样。 他的模样比之魏玞,也是差不多的。 “迎霜见过王爷。”谢夭走过去,微微垂首,向魏璟福了福身。 “迎霜贵女。”魏璟见状,立即起身行礼。 “贵女相貌,名不虚传!”魏璟朗声赞道,看向谢夭的眼里写满了欣赏二字。 “王爷过誉。”温和恬淡的嗓音响起,空灵悠远。 “莫要站着说话,都坐下吧。”谢缙张口道。 谢夭冲谢缙曲了曲膝,便转身找了位置坐下。 “回来后可有吃些饭食?”谢缙问她。 “灼之,府中已提前为你备好了饭食,只需一声传唤。” “祖父,阿娘,不必费心。回来时,太子殿下买了三两个肉包,方才已经吃过了。”谢夭淡笑出声。 “若是饿了,说一声便是。” “灼之省的。”谢夭回她。 第144章 何人这般胆大 魏璟将自己落在谢夭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而望向上座的谢缙,笑道:“再过几日便是十五,正是皇祖母的寿辰,本王已将请帖交于大司马,届时寿宴上再见。” “这是自然,太后寿辰,谢家人定然到场。”谢缙点头应道。 “祖父,阿爹,阿娘!”清冷动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一抹火红热烈的身影闯了进来。 谢悦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纤纤玉指提着裙摆踏过门槛,进来恭敬的行过礼便听她说:“长姐在并肩王府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谢夭听了谢悦的话倏而抓紧了椅把,最先张的口问她,眼底掠过一丝担忧。 “宜室,细细道来。”谢缙沉声,他拧起了粗黑的眉毛。 “长姐遭人算计,险些让人毁了清白,幸而大祸未降。” 这下,谢家人刚才还紧张的心情一下松开。 “怎么回事?”谢名江问。 “不错,这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阿星去揽华街买东西,碰巧遇见了阿诗姐姐,所以……” “这些都不重要了,于归没出事就好。只不过,大婚那日,那陌家小子可是发过重誓的,于归嫁过去是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依眼下这光景,哼,明日我这把老骨头非要过去讨个理不可!谢家如今的确无男儿,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惹怒之前还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谢缙的宽厚大手用力拍了一下椅把,语气里流露出浓浓怒意,神色已是沉了下去。 “何人这般胆大,竟敢连沧溟将军都敢算计?在边疆,敌人都不敢如此阴毒,这人实在好胆量!”魏璟适时出声。 谢悦听着这声音略微耳熟,遂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在见到魏璟的那一瞬,她登时想起了那日在辞楹街她见到的魏璟,那会儿,他似乎还冲她笑了笑。 “这是九王爷,宜室,快些行礼。”陆连夏见她望着魏璟,连忙向她解释。 陆连夏的话打断了谢悦的思绪,谢悦抿了抿唇,拢了拢衣袖,向魏璟行礼道:“臣女参见九王爷。” “谢三小姐客气。”魏璟别有深意的目光盯得谢悦有些不自在。 “九王爷为何这般看我!”谢悦按耐不住性子,直接问了出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三小姐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不过,那位故人不似三小姐这般的清冷不近人情。” 魏璟这话,叫谢缙,谢名江夫妇心下一个咯噔。 他这话什么意思! “可九王爷总是盯着臣女看,似乎甚是失礼。”冷漠的声线,毫无温度可言的美眸,正在提醒着魏璟,眼前这个红衣少女并非昔日的明璃公主——他敬爱的姑姑。 “三小姐所言极是,那本王向三小姐道歉。”说着,魏璟起身作揖。 谢悦眉尖微蹙,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宜室,九王爷向你道歉可是越礼。”谢夭轻声提醒。 “二姐——” “无妨无妨,错本就在我,三小姐并未做错什么。”魏璟出言打了个圆场。 “九王爷勿怪,宜室自幼便被我们教坏了,实在对不住。”谢夭赔笑致歉。 “贵女说的哪里话,三小姐如今多大?” “一十七。”冷漠的嗓音里夹杂着疏离之意。 “三小姐生辰几何?” “王爷,您问的多了。”美艳的面上布上了一层寒霜,眼底略有几分不耐。 “好吧,本王唐突了。还有事要回禀父皇,就不在谢府多待了,告辞。”魏璟站起身,眸光闪烁的瞟了一眼谢悦,便带人离开了。 “来人,送客!”谢缙眼色深沉的盯着魏璟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九王爷,这边请。” “有劳。” 送走了魏璟,谢名江才继续问刚才的事:“你说你长姐险些失了清白,那你可知是何人算计的?” “郭伊。”谢悦如实答道。 陆连夏与谢名江相视一眼,又问:“这人是谁?帝京中的千金小姐中可不曾有过这姓名。” “凉州郭氏,并肩王府已故老王妃娘的娘家人。” “你长姐与她何处结了怨,怎敢下此毒手!”陆连夏心惊胆寒。 “阿词姐姐说,那女子来并肩王府本就目的不纯,为的就是那世子妃之位。”谢悦讥笑出声,眼中寒光乍起。 “砰”! 谢缙拍桌起身,双手攥成拳头,怒目而视。 “阿爹!” “公公!” 谢名江夫妇紧跟着起身。 “好个郭氏,明日,绪江带一队人马,随我亲自去并肩王府!我谢缙的亲孙女,她一个小小的郭氏竟也胆敢算计!” “儿子领命!”谢名江抱拳应下。 第二日,并肩王府,雅竹堂。 休息了整整两日,谢云才堪堪下得了床。 “那郭氏女,现下如何了?”谢云穿戴整齐,扭头问陌苏。 “还在柴房快活。” “两日了——”谢云听了陌苏那话,不免有些咂舌。 “嗯,于归打算如何?” “打发去天香园吧,依她那等姿色,想来应是能夺个花魁之称。不,打发她去天香园之前,先在她的右肩上刺下青字,这样便成了永世不得翻身的官妓。”谢云眯起眼来,毒辣之色从眼底浮起。 谢云有这个权力,毕竟她是官,虽不入朝参政,但手握实权! 陌苏点头附和,也觉得此法可行。 算计重臣,这等下场还是轻的! 第145章 好不讲理的妇人 夫妻二人正在商讨之时,南淇走了进来。 谢云挑眉,不知何意,眸子移向陌苏。 “世子,郭家来人,王爷特命属下过来请世子与世子妃前往。”南淇单膝跪地低声道。 “嗯,这便过去。”陌苏拂去衣袍上的皱褶,起身下了脚踏。 “千寂等我。”谢云出声唤他,紧忙着迈步跟上。 只见陌苏伸出修长如玉的大手,揽过谢云的肩,不紧不慢的走出房间。 前堂。 两人不过刚踏进院落,便听的里面传出声音来。 “谁知道你送女儿过来是存的什么心思!” “好不讲理的妇人!” “哼,我不讲理?老娘从生下来就不知理这个字从何处落笔,何处手笔!” “文英,你瞧,你瞧,你瞧瞧你娶的王妃!哪里有个主母样?” “她开心便可,何须做的假样子?表兄,盼儿可是拿你当家人才会说话这般不留情面,若是不拿你当家里人,只怕你早已被她气的背过气去。”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我女人,我宠着,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即便是羞辱你,你也得听着不能反驳! 陌文英这话叫男人听了找不出反驳之词来。 “你!!!!”男人一会儿指指闲情逸致的陌文英,一会儿又指指柳眉倒竖的顾生盼,气的不知怎么办! “姑父!”男子转身跪在了地上,向上方的陌老王爷哭诉着。 “嗤!一个大男人家,竟还抹起了眼泪!我大周军营里的男儿从不落泪!果然是没上过战场的,跟个娘们似的!” 陌老王爷视若无睹,放任着顾生盼在那里阴阳怪调,明嘲暗讽。 “母妃的嘴上功夫好生厉害!”谢云扯了扯陌苏的衣袖赞叹不已,眼睛都明亮了几分。 “走吧,咱们进去会会这凉州表亲。” 于是二人再度举步向里走去,越近,里面吵话的内容越清晰。 “娘们唧唧的,没根骨头!”顾生盼叉着腰啐了男人一口,唇角噙着冷笑,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蔑视。 “你,你这妇人这嘴怎么这么的毒!”男人瘫在地上,指着顾生盼的手颤抖个不停,他心里那个气啊! “谁叫你女儿敢算计本王妃的好儿媳,本来就不待见你们郭家,现在,更不待见!” “你可知,我那儿媳有军功傍身,手握实权,有封号有品阶!”说出这话的时候,顾生盼颇为自豪,比提起陌苏时还骄傲。 “那你们也不应该对我女儿施以暴行!你们这样子,可让她日后如何嫁人?” “那是她活该!待我那儿媳得了空,说不准会将她处罚的更厉害!” “母妃说的不错,原本儿媳还想着只是将她刺青字,扔去天香园日日伺候恩客。不过,眼下儿媳有了更好的主意。”谢云走进来,轻蔑的瞥了一眼地上瘫坐,直冒冷汗的男人。 这男人便是凉州郭氏郭家人,郭伊的亲生父亲郭莨。 郭莨相貌周正,唇部周围已经绪起了黑须,两鬓微白,看来是上了年岁。郭伊的脸上依稀可见有几分他的影子在里面。 谢云心下总结着方才扫的郭莨那一眼,此人眉心隐有煞气浮动,眼底一片阴霾,一双三白眼,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 半个时辰前。 “启禀老王爷,王爷,王妃,凉州郭氏来人了。”秋叔进来行过礼道。 陌老王爷阖着双眼,呼吸浅浅,正襟危坐,稳如泰山。但那气场却是让人从心底感到惶恐。 顾生盼摆弄花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冷声笑出声:“让他进来!” “是。”秋叔应声离开。 这件事,陌老王爷已不打算再出面处理,因为已故的陌老王妃,他给足了郭氏一族面子,既然他们敢给脸不要,那也莫怪他陌王府翻脸不认人! 因此,此事陌老王爷已全权交给了顾生盼,由她来处理。 须臾,秋叔身后跟着十余名人进了院落,脚步嘈杂纷乱,来势汹汹,为首的郭城更是紧绷着一张脸,一脸的难堪和那强压着的满腔怒火! 迈过门槛,郭城站定:“郭莨给老姑父请安了!” 郭莨挺直着身子,双手抱拳,偏着头行礼,看都不看陌老王爷。 他这礼行的,实在不成体统,傲慢轻浮,目中无人,委实称不得恭敬! “你这也算做行礼了?”顾生盼讽笑他。 “如何不算!” “你可知你来的是什么地方?” “并肩王府。”郭莨偏过身子,从鼻孔里发出声音来,他仰着头不看顾生盼一眼,双手负于身后。 “不错,你来的是并肩王府。一字并肩王,可是与皇帝平起平坐的地位!你们郭氏是什么身份,竟也敢行这般敷衍了事的礼!皇族之人见了都要恭敬行礼,卖我并肩王府三分薄面!” “我郭氏行礼一向如此!” “果然是不懂规矩的,偏远之地之人哪懂帝京的繁琐礼节,更不知何是敬畏!” “你莫要说这些无用话,弟妹,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说亮话?弟妹?亮话暂且放一旁,你郭城的这声弟妹,我顾生盼担待不起!什么东西,也敢妄图高攀我并肩王府!郭家主,在外可不要失了礼节,你得唤我一声并肩王妃。”顾生盼踱步到陌文英身侧,缓缓坐下,垂眸冷言提醒郭城。 一侧的陌文英悠哉悠哉的端起茶杯,拈着茶盖撇了撇浮沫,才抿了一小口茶水。 第146章 我们作贱她? 这一下,郭城才正眼瞧人,目光里的怒火几乎要将顾生盼烧成灰烬一般,可最后又化作平静,狞笑出声:“弟妹,都是一家人,何必闹的这样生分?” “郭家主,还是生分的好,不然有些人总是会做出逾越礼节的行动。” “弟妹,话不能这么说,这事算不得逾越,分明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怎么能说逾越呢?” 顾生盼眼见着郭城变换脸色,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她见了真是恶心。 “表弟,你这可要说说弟妹了。”郭城话头一转,指向了陌文英。 陌文英挑了挑眉,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来,他不曾添过柴,加过火,怎生得这大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只见他放下茶杯道:“从她过门到现在,我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所说所做的一切,我也不曾过问。错了对了,由着她便是,最多不过是出了事我替她担着罢了。说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策划来的王妃,我哄着她都来不及,还说她,我可不敢。” “你!”郭城干瞪着眼,他竟硬生生的把眼瞪成了一对铜铃! 顾生盼洋洋自得的睨了一眼郭城,陌文英宠溺的望着她。 “多年不见,表弟与弟妹的性情真是让人陌生!”郭城怒急甩袖。 “有没有可能先前是顾及两家面子,而如今却是半分面子都不想给了呢?”顾生盼慢条斯理的说道。 “莫要忘了,陌老王妃可是我的亲姑母!” “本不想算上旧账,既然郭家主硬要提,那咱们姑且算算!我婆婆身怀六甲,回凉州娘家借住之时,你郭家是如何待她的?寒冬腊月,一人用冰冷的井水为你郭家老小洗衣,住的屋子四面漏风,被褥更是破旧不堪,吃食,哼,便是猪都不去尝上一口!” 话至此,顾生盼眼色渐冷,隐有怒火从胸腔升起。 “这便是亲姑母!”顾生盼的语气听上去甚是云淡风轻,可在场的几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顾生盼的心里是压着怒火的。 “全帝京城的人都知道,陌老王妃在郭家时,过得那日子,是个乞丐都不愿意去的!只可怜我那婆婆,刚生下我夫君不过一个时辰便去了!连个福气都没享受到!” 顾生盼当下掩面哭了起来。 这下,郭城彻底的没了说辞,只能干瞪眼,任人拿捏。 “此番我们从凉州急急赶来,可不是为的这!你们并肩王府欺人太甚,丽娘从小到大是由我们族中多少叔伯们娇养着的,哪能让你们如此作贱!”郭圻见郭城说不上去,遂顶了上去,回了顾生盼的话。 顾生盼动作一停,目光扫向郭圻,唇角挂起了阴冷的笑。 “我们作践她?她若是真如你们口中那般乖巧安分,何须用得到我们作贱她?我们并肩王府也不是不懂事的。谁让她不安分,对我儿动了心思,我儿前些日子娶风华郡主时,整个大周谁不知!上到天子朝臣,下至黎民百姓,哪个不是举手相庆!她这般作为,很难不让人深思其做事深意!” “丽娘不会是不懂事的!”郭圻大手一挥,否决了顾生盼的话。 “当真吗?别以为我并肩王府的人都是傻子!你们此番将人送来,安的什么心思,我们当真不知吗?”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何等寻常,更何况,陌苏是这等的惊才绝艳之人,多几房妾室又如何?” “混账!”陌老王爷怒吼出声,在场之人均是吓得心肝一跳。 “公公,莫要气坏身子。”顾生盼体贴宽慰一句。 “我陌家人,一生一世只娶一房,从不三心二意!若是都三妻四妾,像什么样子!再者,千寂迎娶之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的明明白白,此生此世,只娶谢云一人,不生异姓儿女!”陌老王爷撑桌而起,锐利的双目在郭家人脸上一一扫过。 郭家人吓得瑟缩不止,谁也不敢直视陌老王爷。 “来人!”陌文英见此,开口唤来小厮。 “王爷。” “去雅竹堂,将世子与世子妃请来。” “是。” 待小厮走出去后,陌文英又道:“既然抵死不认,那咱们便将人都叫来,好好说说怎么一回事儿!” 顾生盼睨了一眼郭家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叫来了,只会让他们更难看!” 后面便是陌苏谢云来了所见的那样。 郭莨注视谢云良久才徐徐收回眼神,如此光彩夺目的女子,丽娘若是与其一比,实在登不得台面! “来了。”顾生盼软下语气来,面上挂起了笑。 “嗯,来的晚了,教母妃受委屈了。母妃放心,剩下的由于归处理。” “好,母妃放手,于归只管大着胆子来,不必顾及太多,得罪了也莫怕,你身后是整个并肩王府!” “不,你的身后还有谢府,还有你手下的那一队亲兵卫!谁人敢造次!”深厚苍老的语调传进来。 谢云转身看去,只见谢缙脚下生风,身后跟着谢名江,陆连夏,谢夭,谢悦,整个谢府的人都来了并肩王府! “我谢家儿女,不受这无缘无故的委屈!既然敢算计,那便做好了事后犯错被罚的准备!”谢缙斜了一眼郭家一干人,面色阴沉,说不上多好看。 上座的陌老王爷见了,连忙让顾生盼将自己从上面扶了下来,快步去迎谢缙,不敢有丝毫怠慢。 第147章 说够了吗 谢家来人,陌老王爷早就想到了,但没想到会这么的快。 谢缙毕竟是上过战场的,那一身凛冽的杀气,郭家人见了打从心底发怵,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老亲家,这种事情惊动了你,实在难堪。”陌老王爷心下一紧,忙陪笑过去。 “这恶人并肩王做不得,那我谢家做得!”谢缙开口,雪亮的双眼看着陌老王爷,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老亲家说的哪里话,这种人,我并肩王府早就想与他们断了,今日新账旧账一起算了便是。” “你们与他们有什么旧账,过后再算。可我家这账,今日是一定要算的清清楚楚,不然,我谢府上下,赖在这儿与他们死磕到底!” “这个是肯定的,老亲家放心,我们并肩王府绝不姑息此事!” “最好如此!” “老亲家,上座!”陌老王爷伏低姿态。 谢缙将手背在身后,阔步上去。 并肩王,与皇帝平起平坐,谢缙为臣,但陌老王爷却对他伏低姿态,他的这番作为,让郭家人一下看清了局面,心下开始后怕。 陌老王爷这么的重视谢缙,更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伏低做小,放下架子,看起来,这件事不好处理了…… “阿姐莫怕,祖父还有阿爹阿娘来给你撑腰了。” “二姐说的不错,长姐,这群人如何处置都行。若是并肩王府担不起,咱们谢府上下担得起!”谢悦附和着谢夭的话宽慰着谢云。 谢云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你可知你那掌上明珠算计的人是谁?”陌文英问郭城,眼底暗藏杀机。 “是我大周战神嫡长女,先帝亲封的风华郡主,当今皇帝最需要的沧溟女将军!风华郡主虽不入朝堂参政,但手握实权,她若想处理你女儿,随便一个噱头即可!” 陌文英这话让郭家人听后心头一颤,但却仍是硬着头皮,誓不罢休,他们总觉得还有一线可能。 “她谢云尊贵,那我们丽娘就是泥点子吗?你可知我们把丽娘培养成现在这样,是花了多少心血!你们说毁就毁!”郭莨痛心疾首的控诉着。 “没错,丽娘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如今来了你并肩王府不足一个月,竟被你们祸害的失了身子!” “女儿家自来便是极重清白,而你们并肩王府怎敢如此苛待我儿!” “何止!你们纵容旁人一再欺辱,是否太过不将我郭家放在眼里!” 郭家人的喋喋不休,吵的谢云眉头愈发紧皱,趁他们说的不停歇,谢云招手让阿诗过来身侧,吩咐了几句话给她,便让人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既然不知悔改,自认无错,那她谢云也不惯着! “说够了吗!”陌苏拔出南淇带过来的耀魄剑,手中握着剑柄,剑刃紧挨郭城脖颈的肌肤上。说出的话里都携带着浓浓的阴冷可怖,让人不可忽视! “你敢诋毁她一句,我让你当即掉了脑袋!” “无理小儿!”郭城哆嗦着手指,气息不稳的喊到。 “无理?她就是我的理!我说了,你敢诋毁一句,我就让你掉脑袋!”陌苏身上那温润的气息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戾气渐浓。 谢云上前抬手,拂开陌苏持剑相向的手,轻声道:“一会儿,我会给他们苦头吃。为这种人剑拔弩张,实在不值。” “我不想他们诋毁你。” “千寂,世人诋毁我的话还少吗?野史编撰的我,可比这还精彩,他们的这些诋毁又算了什么。”谢云取下陌苏手中的耀魄剑,干脆利落的将剑放回剑鞘,转瞬握住他的大手。 “于归。”陌苏凝视着谢云,喉头滚了滚,一股艰涩酸苦之意涌上来。 “世子妃,人带来了。”阿诗带人走进来。 “爹,伯伯们!”一声鬼嚎入耳,在场的人纷纷皱起了眉,好生尖锐难听的嗓音! 郭城在见到郭伊时,还怔愣上了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衣不蔽体,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淡淡恶臭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迟缓的迈开步子,待他到了郭伊跟前,大喘一口气。强忍着恶心与痛苦,颤着手抚上郭伊那张肮脏不堪的小脸哭喊道:“丽娘!” “你们并肩王府,欺人太甚!”一旁看着的郭圻指着上座的陌老王爷大声斥道。 “如此惩罚,依我看来,还是轻的。”顾生盼掩住口鼻,嫌恶的瞥了一眼郭伊。 “她既然这么想男人,那儿子当然满足他了,三个壮汉不间断的伺候了三十个时辰,也不知,她感觉如何?” 陌苏这话一出,郭家人倒吸一口凉气,眼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哦,她已经三十个时辰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了,还能撑到现在,看来郭家在这方面没少好好调教。”陌苏又补了一句。 “岂有此理!简直,简直,简直丧尽天良!” “这是她应有的下场。”陌苏的语气里尽是满不在乎,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姑父!这便是并肩王府的待客之道吗!”郭城怀中抱着郭伊悲怆出声。 “你们,算不得客。”陌老王爷淡淡的说道。 郭城听了身躯一震,将怀里的郭伊搂的更紧了。 “人来了,那咱们就好好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看看是不是我亲孙女受了委屈!”谢缙也不打算给他们来回拉扯,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第148章 我本就不是良善 郭伊缩在郭城的怀里,精神已然不如先前,眼神在对上陌苏黑眸的那一刻,身躯下意识的往郭城怀里瑟缩。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丽娘,莫怕,只管说出来。”郭城放缓了嗓音,对怀里瑟瑟发抖的郭伊说道。 “爹!”郭伊的眼眶里泪水直打转,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 郭家人瞧见这一幕,一时间心疼不已。 郭伊自知理亏,垂着头,不肯再说一句话,啜泣不止。 “她不肯说,那我便替她说了吧。”谢云站出来冷声开口。 “这郭小姐的心思,真真是教本郡主见识到了。你知我与陌苏成婚多时,还不曾圆房,故而趁机设计,毁了本郡主清白之身。亦或者,你是想借机上了他的床,也好生米煮成熟饭。一计两谋,实在聪明。” 此话一出,郭伊脸上的泪水又多了几许,哭声也比先前重了几分。 “聪明反被聪明误,棋差一招。” “郭家主,事情便是如此。”谢云居高临下的望着郭城父女二人,眸中一片冰冷无情。 “当真好极!”谢缙拍掌叫道。这声音落进郭家人耳中,让他们更慌了! “于归,你打算如何处置?”谢缙又问,苍老深沉的双眼注视着谢云,等待她的答案。 “祖父,算计朝廷重臣,按大周律例当诛九族。只不过,这般处理了他们,不免有些容易了些,死的太利索,反倒不觉得心头解恨。” “那于归可有更好的主意?” “郭家女眷一律送去军营充当军妓,除非大赦天下,然则一生不得解脱。至于郭家男儿,一半送去青楼做男倌,一半送入宫做太监。” “此计甚好!”顾生盼点头附和,对谢云这想法很是认同。 “谢云,你个毒妇!”郭城目眦欲裂,不敢置信谢云竟做的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毒妇,那又如何?我本就不是良善。若是良善,那我早在沙场之上死过上千回了!以德报怨之事,我谢云从来不屑。更何况孔夫子曾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个词我听的太多了,你若想让我不得好死,那你可千万要好好活着,一定要见到那一天,看看我是否真的不,得,好,死!” “你如果真这么做了,当今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大周刑律是饶不过你的!”郭圻怒声喝道。 “是么?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闹到大理寺去,让大理寺卿来处理!看看是诛九族好,还是我这法子合适!” “哼,红口白牙一张,不给我儿一次开口的机会,全凭你一张嘴,实在难以信服!” “给她机会她不说,难不成要等到天黑?她便是一个月不开口,我谢云也要将话都说出来。我红口白牙说的话有假,那何妨把她安排的那三名壮汉带来对对词!” “阿词,去将人都传唤过来,让郭家都仔仔细细的听听!” “是!”阿词得了吩咐,立马转身出去。 不过片刻,阿词去而复返,这次她的身后跟着三名壮汉。 郭伊的眼角余光瞧见那三人,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了这两天三夜的炼狱折磨,她的清白身子已经被这三人玷污,这屈辱的三十个时辰,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她目光愤恨的移向谢云,气的她的浑身发抖,她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最后将其挫骨扬灰! “世子妃,人已带到。”阿词向谢云行礼。 “草,草,草民三人叩见谢老将军,陌老王爷,陌王爷。”三人哆嗦着嘴唇,恐慌出声,行礼也显拘束。 “本将军问你,是何人指使你三人去玷污风华郡主清白?”谢名江站出来问道。 “是,是,是她。”其中一名大汉徐徐抬手指向郭伊,目光闪烁。 “你可要说实话!”郭圻走过去大声开口。 “草民所言非虚!” “对,对,对!” “赵三说的没错,的确是这小姐指使的我们兄弟三人,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们兄弟三人一人十锭黄金作为报酬。” “是这样的,这小姐已经给了草民一张银票。”说着,王五慌忙的从怀里掏出来了张银票。 顾生盼对身畔的贴身侍女使了眼色,侍女垂头过去小心的接过银票,转而呈给顾生盼。 拿起银票,顾生盼看了看,张口道:“不错,的确是凉州那边通用银票。” 此话一出,这件事无疑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无法翻身。 凉州是百年前归降的大周,那边的银票与中原并不通用,故而,郭伊才会在这大汉手中留下把柄。 “所以,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谢云扬眉,语气暗藏讥讽。 郭城眼珠子转个不停,急得他满头大汗! 郭伊现下也是没了辙,心中懊悔怎么就落下了把柄! “来人,依世子妃之命,郭家女左肩刺青字,送去军营为妓,郭家年轻男子送进青楼做男倌,年迈者净身送入宫。”陌老王爷此时发了话。 “姑父!您不能这样做,您这样做了,姑母的在天之灵是不会原谅您的!”郭城扔下怀里的郭伊,涕泗横流,连滚带爬的到了陌老王爷脚底下,两只手紧紧的抱住他的小腿。 “对啊,好歹咱们是一家人,您这样做了,已故的姑母在地下是不会安宁的!”郭圻当即跪了下来,哭丧着脸。 看得出来,他们现在是真的慌了神,把柄在手,能怪得了谁?多说无益,只能去求陌老王爷宽厚仁慈,给他们从轻处罚! 第149章 阴谋 面对郭城郭圻兄弟俩的言辞,陌老王爷心中更是窝火,他们哪里来的脸面去提他的亡妻!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陌老王爷的腿用力一甩,便将郭城甩到了一旁。 紧接着郭城郭圻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陌老王爷那充满怒气的声音:“不安宁?若是不处理了你们那才是真正的不安宁!你们郭氏有什么资格去提潇潇!” 陌老王爷的双目里是喷薄而出的怒火,似是要将眼前的郭氏兄弟烧成灰烬。 “我本可以与潇潇共享天伦之乐,可你们郭氏却狠心苛责,害她刚生下文英就撒手人寰!你们道风华郡主毒妇,但本王觉得,你们比她更毒!” “公公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顾生盼紧张出声。 “无碍!本王今日便说清了,并肩王府与凉州郭氏,断绝往来!今日局面均是尔等应有下场!来人,立刻处理掉,莫要耽误!” “末将领命!”外面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 以陌凌为首,身后跟着两队身着铠甲的士兵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拖起地上的郭氏一族出了前堂。 郭城一行人嚎叫着被拖着出了前堂。 一夜之间,郭家与并肩王府这事传遍了整个帝京。 春晖楼。 “大人。”一名身穿绯色官袍的青年男子进屋后向上座的人行礼。 那人挥了挥手,另一只手上把玩着一枚莹白的棋子。 绯色官袍的男子鞠着身走到一旁坐下。 “本想今日朝堂上弹劾一番谢名江,没想到并肩王那般维护。果然是成了亲家就护起短来了。”那人冷笑一声。 “要想扳倒谢家,实在是难。更何况他们还与并肩王府成了姻亲。”绯色官袍的男子说道。 “哼!这谢家出身草莽,不过是先人与太祖一起打过天下,他们也配历代皇帝的恩宠!” “大人说的是。”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已妥当。” “要想解决掉谢家,便先从谢云入手。”说完,那人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 “大人还在为小公子的死伤心?” “牧歌是本官亲眼看着长大的,待他如亲子。谁竟想,那谢云下此狠手夺了他的性命!”提到伤心处,男子的眼里含了泪花。 “小公子想来已登极乐,大人不必伤心难过。” “本官与谢家无仇无恨,既然他们害我侄儿命丧黄泉,那本官定然是要他们付出代价的!”男子眼中的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男子是正三品中书令,名司徒正刚,年至五十。 司徒家分两支,司徒正刚为嫡系,司徒牧歌为旁系。在司徒家,嫡系世代书香,旁系行走江湖。 近些年来,司徒家嫡系人渐凋零,旁系在江湖上也是空有名气,实力大不如从前。 从司徒正刚二十五岁开始混迹在官场到现在,是一路坎坷才当上的正三品中书令。 他从来蔑视武将,更何况是武官之首的谢家,如今又出了司徒牧歌这件事,司徒正刚自然是不会放过谢家。 行宫,北位申掖水居。 魏绣坐在矮榻上,低眉敛目的绣着花。 “公主。”星质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唤道。 “嗯。”魏绣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这是星质刚从街上买回来的小吃。”星质将手中油纸包裹的东西呈了上去。 “送一些与王爷。” “星质明白。” 魏绣自被谢夭救回后,身子一直都是精细无比的养着,纵使如此,但终究是落下了病根,身子骨到底不如从前。 蓝烬与星质伺候着魏绣吃过午膳,又服侍着她睡下后才轻步离开房间。 石山洞内。 “如何,他们可与咱们合作?”兰烬问道,心中忐忑。 “为何不合作?谢云别以为让贵女救了咱们公主,这个中恩怨就能一笔勾销!”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他答应了?” “答应了。咱们且等着谢云身败名裂便是!这口恶气,咱们得替公主与王爷出了!” “对!”蓝烬捏紧了拳头,眸中的毒辣之色不言而喻。 并肩王府,雅竹堂。 “长云呐!”院落里传来了崔阳泽那吊儿郎当的声音。 谢云端茶的手一顿,向阿诗递了个眼神,阿诗立刻明白,转身去里间将画轴取了出来。 “崔公子。”阿诗阿词行礼道。 “东西准备出来了。”谢云瞟了一眼桌上的画轴。崔阳泽上前拿起画轴,打开看了看,神情不由得一恍。 “你知我不会作画,若是直接找千寂,他是不会答应的,故而不如找我,你料定了我会求他帮我作画。青德,你我从会说话时便认识了,你不曾利用过我,这是第一次。” 阿诗阿词一听谢云这话,对二人曲了曲膝,识趣的带上门出去了。 “长云,我有不能言说的秘密。”崔阳泽立时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脸的认真。 “这画上的女子,想来是你的母亲吧。” “是。” “而你,也不是崔世康亲子。” “是。” “青德,你若需要我,只管言语。”谢云起身过去,抬手沉沉的放在他的宽肩上,清亮的星眸凝视着他。 “长云,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我背后有影楼。” “那当年之事,我的身世……” “不过知道些只言片语,我不大喜欢追根问底。”谢云手回收转过身去。 “只此一次。” “你我之间,没有秘密。” “五王争位,你呢?” “我意不在此,我只想为娘亲讨个公理。” “大仇得报之时,你又该如何?” “还不到那时,等到了那时再说。” “好。” “长云,谢谢你。”崔阳泽收起画卷,生平第一次对谢云行了一个大礼。 第150章 谁家儿郎? 谢云身躯微怔,稍稍侧过来半张脸道:“不用言谢,我们是朋友。只是下次,不准再利用我了,不然,你我的情谊可就要消失了。” “嗯。”崔阳泽一怔,随即爽快的应了下来。 “记住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若是需要我,只管言语。你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只要你说,我谢云一定帮,哪怕你想坐那个位置,我也会拼死帮你坐上去。” 听完谢云的话,崔阳泽眼底的情绪翻涌起来,但并没持续太久,最后还是化作一汪平淡。 “此生得一知己,再无他求。”这句话,崔阳泽说的极轻极轻。 皇宫,玉容宫。 “皇上驾到!”宫门外的太监传唱道。 偏殿内,魏锦对佛像叩首一拜,才伸手让绾青将自己扶起来,走出偏殿。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你身子羸弱,快坐下。”明盛帝躬身扶起魏锦,由丹砂绾青搀着她坐下。 “绾青,上茶。” “是。”绾青得了吩咐,转身离开,留丹砂一人伺候魏锦。 明盛帝瞧着魏锦那满头华发,轻声叹息:“若是能重来,你可还会用三年前那样的手段?” “不会,我会与谢云堂堂正正的比一场,而非是用这见不得光的手段。”魏锦如实答道。 这时绾青轻声细步的走进来为二人添上茶水。 “宫里人说,前些日子谢云来了你这儿,与你有说有笑的。”明盛帝坐下来出声说道,伸手端过桌面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确有此事。” “后来陌苏带人硬闯,谢云还骂了他几句。此事是真?” 一想到那日,魏锦禁不住抿唇一笑,缓声道:“没错。” “朕原以为都是胡传,如今听你亲口承认到底有些惊讶。” “父皇今日来玉容宫可是有什么事?” “前些日子的殿试结果已经出来了。” 听明盛帝这话中意味,魏锦心下了然,已经明白了明盛帝过来的原因。 “那父皇得了多少英才?” “比三年前多一倍不止。”提到这里,明盛帝心中甚是愉悦,眉梢的笑意也跟着浮起。 “恭贺父皇,这么一说,我大周又要昌盛百余年!” “何止百余年,越久越好!” “天下英才尽揽父皇手中,父皇一定如愿。” “好了。皇儿今年一十八了吧。” 魏锦心中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 “回父皇的话,十八。” “嗯,已至适婚年纪。此次殿试前三甲已出,状元郎年纪不大,却是栋梁之才!” “谁家儿郎?” “正四品中书侍郎杨庭之三子杨臻。” “夫子院三贤家之首的杨臻?” “你知道他?” “夫子院一杰双郎三贤家名冠大周,想不知道都难。听说,杨臻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何止,这人相貌堂堂,清俊儒雅,为人正派,恪守礼节。朕想招他做皇儿的驸马,皇儿意下如何?”明盛帝注视着魏锦的面上的表情,静等她的回话。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魏锦思虑的片刻,仿佛是认命般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父皇如何也不能委屈了你。”明盛帝站起身,留下这句话便带人离开了玉容宫。 魏锦见状起身行礼道:“儿臣恭送父皇。” 送走明盛帝,魏锦又坐在凳子上,神情呆愣的盯着地面许久。 绾青起身走到桌前欲收拾桌上的茶具,却见魏锦已是泪流满面。 “公主!”绾青惊呼一声。 丹砂听到绾青这一声惊呼,有些不明所以,遂过来瞧瞧,这一瞧,把她吓得拿出手帕给魏锦擦拭泪痕。 魏锦回过神,眼睛动了动,看着为她擦泪的丹砂,粉唇轻启:“丹砂,我有些累了,扶我去睡会儿。” “奴婢明白。”丹砂拭干玉颊上的泪痕,便扶起魏锦,去了里间。 丹砂服侍着魏锦躺在锦帐内睡下后,顺手放下了纱幔退了出去。 谢府,清韵楼。 “贵女,前两日逍遥王过来谢府赔礼,本想与贵女重修旧好,不想那日因风华郡主之事有所耽搁,来的并不巧。后来逍遥王托人将请帖交到小人手中,命小人务必转交给贵女。”小厮说着话,便从怀里掏出一封纸来,旋即上前将请帖交到了谢夭手中。 白皙细长的柔荑接过请帖,缓缓打开,美眸认真的看着上面的字迹。 须臾,又见她合上请帖。 “明日,我赴约。”谢夭温和的嗓音响起。 她知道,这个小厮是魏玞安排在谢府的人。 “小人告退。” 目送传话人的离开,谢夭沉沉一叹。 “贵女,这小厮眼生的紧,府内最近并未招揽新人。”阿筝蹙眉。 “我掌管府内诸多事宜,怎会不清楚。”谢夭抬眼望向阿筝。 “那贵女……” “逍遥王的人。” “贵女,还请三思!”阿筝当即跪了下去。 “这个约是一定要赴的。” “为何?”阿筝不解。 “验证一个猜测。”谢夭从椅子上站起来,又继续吩咐:“阿琴,去处理那人。手脚干净一些,不要让魏玞那边察觉到。” “明白。” 谢府上下必须都是谢府人,不能有外人!魏玞又如何,她再是喜欢,也不能让他胡来! 谢夭漂亮的水眸里,毒辣一闪而过。 祁霖,你说我不爱魏玞,那我亲自验证一下,我对他的感觉是否真如你说的那样! 第151章 赴约 第二日,谢夭起了个大早,从昨夜入了床,这一晚她并未睡好,辗转反侧多时,生生熬到了天亮! 阿琴阿筝进来时,便见谢夭坐在了铜镜前,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亵衣,墨黑的及腰发丝披散在身后,人坐的甚是端庄。 “贵女怎生得起这般早?”阿琴缓步过来,轻声询问。 “怀有心事,睡得不安稳。”谢夭转动眼睛,长舒一口气道。 “贵女今日要见逍遥王,一定小心,莫要出事。府内有奴婢与阿筝,贵女放心即可。” “嗯,你二人我自来是放心的。昨日那人可是处理干净了?” “贵女把心放肚子里就是,阿琴做事从不出纰漏。”阿筝走到谢夭身后,拿起桌上的桃木梳开始为谢夭梳发。 “再过三两日便是太后大寿,想来宫里已将帖子送来。” “东西都已备下,贵女不用忧思。” “好。” 天光明亮起来,谢夭也已穿戴整齐。 “府内就由你二人替我遮掩了。” “贵女放心去就是了。” 谢夭点点头,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清韵楼。 “也不知就这样由着贵女是对还是错。”阿琴目送着谢夭纤瘦的背影,脸上爬上愁来。 “你莫要远虑这,眼下咱们已经放贵女出去了,应当忧虑眼下,过会儿咱们如何向他们交代。” 阿琴扭过头,沉重一叹:“你说的对,阿筝。” 行宫,南位天辰小筑。 祁霖站在桌前,桌上铺着宣纸,手中持笔,专心致志的在宣纸上游走,最后笔在眼睛处一收,一幅美人图跃然纸上。 那纸上美人正是他心悦不已的迎霜贵女——谢夭! “太子殿下,方才暗卫来信,迎霜贵女独自离府。”流景这时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离府多久了?”祁霖放下笔杆,抬眸望着流景沉声问道。 “不到一盏茶的时候。” “可知去了何处?” “城西的醉晚亭。” “她去那里做什么?” “似乎是赴约。” “赴约?赴谁的约?”祁霖心中不安起来,他有预感,谢夭要赴约的人是他的四表弟! “逍遥王魏玞。”流景答道。 醉晚亭。 远远的,谢夭便瞧见了一道燕尾青的高大身影立于亭中。 见到那抹背影,谢夭脚下一顿,当下迟疑不定,脑海中忽然响起了那日夜宴魏玞的话,祠堂里谢缙对她说的话,还有祁霖在山洞里的说辞。 她思忖了片刻,终是举步再度拾阶而上。 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魏玞徐徐转身,看向谢夭。 “你来了。”魏玞最先开口,眉眼挂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那在太子殿下眼中,逍遥王是什么样的人?” “表里不一,城府极深。” 不知为什么,在见到魏玞的那一瞬,谢夭无端的想起了那日在河边祁霖说的话。 “臣女见过逍遥王。”谢夭收回思绪,柔声开口,她恭敬的朝魏玞行了一礼。 “在外面用不得多礼,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何必行礼。” “礼不可废,君臣有别,无论在哪里都一样。若是不知身份尚可,可若是知其身份,却不行礼,会教人笑话。” “这里只有你和我,没人知道,又有谁会笑话?” 说话之际,魏玞挪动脚步向谢夭走了过去。 谢夭见此,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 她这神情落入魏玞眼中,却叫他暗中握紧了手,她不是爱慕自己吗,她不是守约十二载吗,她不是非自己不可吗? 既如此,她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里面请,茶已添上。”魏玞定了定心神,唇角牵起笑弧。 “有劳王爷。”谢夭落落大方的走了进去。 在石凳上坐下后,谢夭才掀起眼帘,清澈平和的水眸望着对面的魏玞。 “前两日去贵府探望贵女,谁想竟是去的不巧了,后来,本王托贵府的小厮将信帖与赔罪礼在贵女回府后亲自交于贵女手中。如今见贵女前来赴约,想必是收到了。” “赔罪礼?”谢夭温和的语气里流露出几许惊诧之意。 “怎么,贵女莫不是没收到?” “信帖是收到了,只是这赔罪礼……”话未完,谢夭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添了一丝苦笑,她知道是谁做的了。 “无妨,没收到,改日本王再送一份便是。”魏玞没有注意到谢夭的情绪变化,依旧那么说着话。 “不必,王爷不用再破费,这般倒是教臣女受之有愧了。” “此事本就是本王有错在先,破费一些也是无碍。” “郑姑娘在王府还好吗?” “菖蒲在王府很好,每日除了赏花就是画画,绣绣手帕。” “那她的身子……” “这还要多谢迎霜贵女才是,若非贵女的药方,只怕菖蒲的身体至今也是不爽利的。” “医者仁心,臣女也只是尽自己本分而已。” 话尽,两人都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谢夭也不尴尬,石桌上的茶也不曾动手触碰,眼眸盯着茶水水面,想的出神。 魏玞只觉得与她坐在一起甚为煎熬。 暗中的祁霖目光紧盯谢夭与魏玞二人,生怕两人有逾越之举。面上阴沉森寒,双眸泛着幽幽渗人的冷光。 陪在左右的伽何与流景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殿下真的怒了! 谢灼之,好样的!你还敢去见他,看来那日魏玞伤你伤的还不够深,本宫的怀柔政策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作用,那你莫怪本宫手段强硬了! 不听话的下场,希望你能承受得住! 第152章 冉辰,求你了 听着耳畔的清风徐徐,溪水潺潺,山间鸟鸣声的不绝,谢夭心静的出奇。 “谢夭,那日王府小宴,本王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菖蒲来了帝京,因此不得已出此下策,害你寒了心。其实你我这么多年来书信来往,我对你的心是不变的。” 魏玞的话陡然一转,让谢夭听后有些费解,他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说话请注意分寸。”谢夭拧眉劝诫。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谢夭心里早已乱了阵脚。 “本王所言非虚!”魏玞紧跟着说出来。 “臣女忽然想起府中还有要事,不便久留,告辞!”谢夭站起身,动作有些慌乱,向魏玞匆匆行过礼,便迈着凌乱不已的步子离开了。 见此,魏玞忽而笑了,动摇了! 离开醉晚亭后,谢夭一路上都在思索魏玞那番话,以至于有人靠近她,她都没有察觉到。 一只大手从谢夭背后伸出来,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则是禁锢住腰部,悄无声息的将她带离。 遮天蔽日的树林里,谢夭被祁霖死死的搂着腰部,被迫承受着他的吻。 万般挣脱之下,谢夭的右手得以脱了空,食指与中指的指缝间夹着一枚银针,正准备下手,祁霖却突然放开了她。 “你跟踪我!” “谢灼之,我原以为你这样的闺中女子胆色是比不上谢云的,如今看来,真是教本宫大开眼界!你这等胆色,便是谢云都是略逊一筹!”祁霖笑的极其危险,眸光闪动,隐隐的有嗜血之意。 “何意。”谢夭默默的收回银针,出手推开祁霖,眉眼透着一股冷,连语调都失了平日的温和。 “魏玞都那么对你了,你还敢去见他!” “呵呵,殿下,我非寻常女子。你若是以寻常女子之心来揣度我,那是最大的侮辱!我来见他不过是验证一个事罢了。” “当真如你所说的这样?” “信不信由你,隔阂已产生,再多的解释都是无用之功。我很清醒,亦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如今猜想已得验证,日后桥是桥,路是路,没关系的人和事,便用不得再去牵挂。”撂下话,谢夭迈开腿准备离去。 祁霖一个箭步过去,从后面环住谢夭。 “能否,看看我?谢夭,我求你,求你喜欢我,疼疼我,可好?”祁霖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听上去甚是惹人疼。 “殿下是太子,自会有人上赶着心疼,喜欢的。臣女不敢。” “你没心的吗?” “眼下无暇顾及殿下。”谢夭这话说的极为凉薄无情。 “冉辰,求你了!” 谢夭的耳畔传来了这五个字,这句话祁霖是颤抖着说出来的,环着谢夭的手也收紧了不少,鼻子贪婪的闻着谢夭身上的清香。 他是一国太子,梁国百姓口中那个尊贵但性情乖张的麒麟太子。他几时卑微过?只怕是在谢夭面前才会如此卑微,卑微的不像他,收起了他的所有锋芒,只求她能回头看一眼他,只一眼也好! “殿下无需如此作为。”谢夭低垂着眼睫,手上用力将腰间祁霖的手指一一掰开,毫无留恋的迈步离开,只留祁霖一人站在那里苦笑不止。 刚回到谢府,便有小厮过来拦住了谢夭的去路。 “贵女,老将军,将军,夫人均在前院等着贵女,请贵女即刻赶往,莫要迟疑。”将话带到,小厮行礼离开谢夭眼前。 听了小厮的话,谢夭心中一紧,暗叫不好。 她不敢多做停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往日最重礼节的她,眼下已然丢了分寸,头上的钗环晃动不止。 前院。 一踏进屋内,谢夭便见上座的谢缙恍如怒目而视的金刚。 “跪下!”谢缙开口就是这两个字。 谢夭提起裙摆跪在地上,垂下头颅。 “带进来!”又是一声。 一阵凉风从谢夭耳畔吹过,谢夭眼神一瞥,心肝跟着一颤。 阿琴阿筝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一身鞭痕,衣衫破烂,隐约可见裸露出来的肌肤,两人面色苍白如纸,唇色不见红,双眼紧闭,眼下二人已被蛇鞭抽的只剩一口气。 “谢夭,你要死,就不要连累身边人!”谢缙的声音自谢夭头顶上方响起。 “灼之明白。”谢夭几乎是颤抖着嘴唇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你有麒麟太子保你,我不敢对你如何,可她们姐妹二人没人保!再有下次,她二人可就不止鞭刑,而是木驴之刑!” 此话一出,吓得谢夭蓦然抬头,脸色巨变,双目恐惧的望着谢缙。 “祖父,不要,不要对阿琴阿筝用这种刑罚!” 大周再是开放,可也没开放到那种地步!女子最是重贞洁,如此行径无异于杀了她二人! “那你就安分守己的待在谢府,待在清韵楼!” “夭夭明白。” “带着你的人,滚回清韵楼!”谢缙恨铁不成钢的怒声吼道。 “是!”谢夭俯首一拜,陆连夏指了三四个丫头与她,把阿琴阿筝两名侍女带离了。 谢夭走后不久,谢名江才张口:“阿爹,方才可是太过凶了一些?” “若不凶一些,是难以震慑她的。”谢缙对谢夭既心疼又无奈。 他这个宝贝孙女自小到大恪守礼节,安分守己,从未逾越雷池,比谢云省心得很。本以为会一直如此,没想到啊,这也不是省心的!比谢云还要让他头疼不已!若是一直纵容她,谢家迟早大祸临头! 第153章 满城风雨 清韵楼。 谢夭有条不紊的指使人将阿琴阿筝放好后,又招呼着人去打水拿药,亲自给阿琴阿筝施针上药,最后给二人换了身干净衣物才算松了口气。 “贵女,老将军说,日后由我们姐妹四人伺候贵女饮食起居。”为首的大丫鬟站出来道。 闻言,谢夭当即了然,祖父这是在命人监视自己。可是,现在监视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她今日的验证已得结果,真如祁霖所说那样。 她对魏玞,毫无男女之情,只是迷恋而已。可笑这十二载,她错将迷恋看作爱! 想到这儿,谢夭回过身,水眸凝视着床榻上的阿琴阿筝,淡淡的应了一句:“好,有劳四位了。” 逍遥王府,书房。 “四哥哥,怎么样?”郑菖蒲迎上前。 “一切顺利。” “菖蒲预祝四哥哥早日成功!” “只是,菖蒲我有一事不解。” “四哥哥请讲。” “谢夭与你有救命之恩,你这次设计她,是否恩将仇报了?”魏玞对此甚为不解。 “哪里是恩将仇报,这是成全了贵女的痴心。”郑菖蒲眯眼笑道。 “四哥哥,菖蒲是为了你好,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四哥哥。牺牲她一个不算什么,只要四哥哥可以登大宝,手段无论多肮脏都无所谓。” “甚至把你算计在内?” “嗯!”郑菖蒲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满心满眼的都是魏玞一人。 魏玞拥住郑菖蒲,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你永远是我的第一位,任何人都不可以将你算计在内,包括我。” 皇宫,吟雪宫。 白榆向史琳琅与谢玉汇报完谢府近几日的情况后,史琳琅扭头望向身侧的谢玉,但见他神色自若,也不知怎么开口说话。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良久的沉默下,史琳琅吩咐了一句。 “是,奴婢告退。”白榆应声离开屋内。 “长临。”史琳琅微微蹙眉,眼底的担忧浮动着。 “我这个二妹妹早晚酿成大祸。” “灼之她……你不要多加怪罪。” “还需一剂猛药。” “你要做什么?” “灼之的小心思旁人或许不懂,可我懂。明日正好宜室生辰,我也该回谢府了。” “好。” “琳琅,一切尘埃落定,我迎你过门。”谢玉执起史琳琅的手温声细语的说着。 “我等你。” 夜晚,司徒府。 “大人。” “去做吧,传的越快越好,一夜,本官要她一夜便把那剩余的好声誉尽毁,再无恢复!” “属下明白!” “谢云,你杀害本官侄儿,莫要怪本官用你这另外一半的好名声做抵!” 一夜之间,谢云名声尽毁,而当事人却并不知外面已是满城风雨! “此话当真?” “如何作假?那可是怀绣公主的贴身侍女,她说的话还能是假的?” “啧啧啧,真没想到啊,这谢云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女子!” “谁说不是呢!” “这事先暂且不提,前些个日子,这并肩王府不是来了位凉州远亲吗?” “这个我知道,我有个亲戚在并肩王府当差,说起过。” “并肩王府的这位远亲是个女子,长得十分标致,虽说不如谢云那般美得颠倒众生,可也是位清丽貌美的佳人。” “我那当差的亲戚说过,长得可俊了!”另一人附和着。 “那日夜间,这郭氏女对谢云下了药,欲让两名大汉毁了清白。” “谁承想,那女子竟被谢云发配军营,做了军妓!那凉州郭氏一族,谢云更是让自己的亲兵卫灭了满门!” “啊,这。那这郭氏女有这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啊!”有少年辩驳。 “瞧你这模样,一看就是年少。”另一人鄙夷的瞟了一眼。 “这天下男子,哪个不是左拥右抱,妻妾成群的。想做惊鸿世子的女子多之又多,她谢云能拦得住一个,还能拦住更多?” “谁说不是,若我是他,我定是要把郭氏女收做添房。” “可是,谢云做的并无不妥!”少年替谢云争辩。 “哼,她这做法说一句毒妇都不为过!” “毒妇?悍妇称她也是担得起。” “年少之时,都以为有一个女人就够了。可等你再年长些,就会发现女人越多越好。你年少,不知其味,自然帮衬着谢云。”少年的旁边人压低了嗓音道。 少年听后,缄默不言,只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观望着他们这几人,心中不解,可却为谢云义愤填膺! 打仗之时人们需要她便恭恭敬敬的唤她沧溟将军,请她护国佑民;可太平年间人们不再需要她,便又要求她宽宏大度,贤良淑德。她不过是惩罚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女子,守住自己的位置,怎么就成了旁人眼中的毒妇,悍妇! 这世道为何对一个女子有如此多的要求?男人三妻四妾惹人羡慕,女子扞卫主权便成了狠毒? 少年想不明白,参不透其中之意。不过,他只要守护好他心中的沧溟将军,不与他们这些人一起诋毁谢云就好。 下过早朝回府后的司徒正刚一进屋,便是嘴角那遮不住的笑意,这一路上他听了不少的话,心中甚是畅快。可这,还只是刚开始! 谢府,清韵楼。 外面的满城风雨,显然是逃不过谢夭的耳朵。 此刻谢夭攥紧手掌,抿紧了唇瓣,面色阴翳,但听她沉声吩咐:“阿琴,一日时间,一定要查清这背后之人是谁!” “是!”阿琴神色严肃,应声离开了屋。 第154章 这都谁传出去的? 阿筝仔细着手上的活,为坐在圆凳上的谢夭沏了一壶茶水,不动声色的添了一杯。 “贵女放宽心,莫要气急。” “我安能压住心口之火?阿姐与我一同血脉,如今出了如此大事,我如何淡然处之?若是不相熟的,任他们诋毁的天塌了,我绝不多上心多言一语!”谢夭撑桌而起,眉间覆上一层愁意。 “对了,今日事,阿爹阿娘那边想来是躲不过的。”谢夭走了几步后停住了脚步,微微偏头说道。 “大司马与夫人眼下正忙着三小姐的生辰宴,还未得到消息。”阿筝忙答。 “祖父那边呢?” “老将军正与三小姐闲谈。” “派人去盯紧了前院,莫要让有心之人混进来。这些污言秽语万不能脏了阿爹阿娘还有祖父的耳朵。” “阿筝明白。” “今日宜室生辰,阿姐应回府,去打点好。今日府内宾客盈门,都叫他们谨慎小心,切莫让人笑话了去。” “是。” “那日我为宜室准备的生辰礼可是备下了?” “贵女放心,都已妥当。” “那便好。”谢夭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今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慌的紧。她从未有过如此心境,今日这是怎么了? 玉容宫。 魏锦一听丹砂的说辞,眉头骤然一蹙:“外头当真这么传的?” “一点不假。” “若真如此……”魏锦垂下眼帘,又听她徐徐道:“去,即刻派人前去行宫,唤怀绣过来。” “是。”绾青屈膝应下。 吟雪宫。 “长临,外面的风声,想来你也听说了一点。”史琳琅见谢玉从外面走了进来,紧忙迎上去,眉头紧锁。 “听说了。”谢玉剑眉微挑,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晚会儿功夫咱们便过去吧。” “好。”史琳琅点点头。 并肩王府,雅竹堂。 谢云站在桌前清点着东西,时不时的向阿诗交代一两句。 陌苏站在回廊下,目光落在谢云身上,对身旁的南瑛缓缓说道:“府内上下,口舌严谨一些,莫要走漏了风声。绝不可有一字一句传进世子妃耳中!” “领命。” “马车可都是准备妥当了?” “均已妥当,只是如今外面人多口杂,谢三小姐的生辰宴,世子还想让世子妃去?”南瑛忧心忡忡。 “南瑛,你们四个是做什么的?”陌苏唇瓣一启一合,南瑛听了心知自己讲错了话,遂将头埋低了些。 “到了谢府门口,你应当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好了,下去等我,我去问问于归准备的妥帖了没。”撂下话,陌苏举步过去。 进了屋,阿诗阿词一见陌苏,恭敬的福了福身。 “你来了。”谢云眉开眼笑,语调轻快。 “南瑛方才说都安置妥当了,咱们可以过去了。” “好,那咱们过去吧。”说着,谢云扭头又对阿诗阿词道:“带上备齐的东西,去谢府。” “是。” 玉容宫。 魏绣到时,魏锦正端坐在榻上,精致秀丽的容颜不怒自威,矮桌上已经倒好了茶水,丹砂绾青侍立于身后。 见到这一幕,魏绣不免神情恍惚。她仿佛见到了昔日的三姐姐,那时她也是如此模样,若非有那一头华发提醒着她,魏锦已不是三年前的魏锦。 “不知三姐姐今日唤明绣过来是为何事?”魏绣行过礼,唇角浅弯。 “你给我跪下!”魏锦紧接着魏绣的话说了出来,气势十足。 魏锦这话一出,让魏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如何一说?” “你还在装蒜?” “非是明绣装蒜,而是真不知三姐姐此意怎讲。” 魏锦瞧她一脸茫然,眼中更是懵懂,才松了口气,这事不是出自她手。 “你过来坐下。”魏锦招了招手。 魏绣见后点头过去,坐在了魏锦对面。 “今日帝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你可是在行宫听说了?” “并未。”魏绣摇摇头如实答道。 “是关于谢云的。” “她?与我何干?我已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了。” “有人传:当初你病重,谢云见死不救,更甚至放言说,若要救你除非是你亲自跪下向她磕头认错,承认自己耍手段从她身旁抢走的萧翊。当然,这仅是流传之一。” “还有另一说?” “另一说:你的侍女深夜造访谢府,千求万求谢云,谢云心硬如石,不为所动!实在是不通人情,麻木不仁。为了当初那件旧事如此报复你,视人命如草菅。” “这,这都谁传出去的!”魏绣气急,胸口一时不畅,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星质见了在后面轻抚着她的脊背。 而蓝烬此时垂着头,面朝地面,脸色晦暗不明。 “我以为是你,故而才会命人将你传唤过来。明绣,你的命是谢云让谢夭救回的。你要知道,你与谢云之间的事,她大可以不让谢夭去救你。那时为了救回你,我亲自去求谢夭,谢夭半分情面都不给我,直言不讳道:若想救你,除非是谢云出面。” “明绣知道的。这条命能回来已是不易,即便留下病根也是上苍仁慈,谢夭有心。因此,旁的明绣不敢多求。我与谢云的那桩事,是我对不住她,可她不计前嫌让谢夭来救我,便可知她深明大义。所以,三姐姐打算要明绣如何做?” “你当真想帮她?”魏锦身躯微倾,眼神迫切的盯着魏绣。 魏绣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我与谢云现下已结成朋友,眼下帝京城内传遍了她的这些风言风语,我这个做朋友的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她。只是不知从何助她才好。”魏锦叹口气,状似苦恼。 第155章 于归莫怕,阿兄回来了 魏绣眼眸微动,伸手拍了拍魏锦的手背,缓声道:“三姐姐莫要心急,既然咱们都是被这身后之人利用,便说明咱们身边有人将这些事泄露了出去。咱们现在应先把自己人查出来,这样才好解决。” “此话不错。想来,咱们身边人是出了岔子。”魏锦迎上魏绣的双眸,肯定了她的话。 黄昏之时,陌苏与谢云一行人到了谢府门口。 谢云一下马车,便见周围人神色怪异,眼神不断地朝她这边瞄,窃窃私语。若她所料不错,这次讨论的对象除了她成不了别人。 跟在陌苏身旁的南瑛四人见状有些担忧,可见世子妃神态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不得不钦佩! 谢云本人却是明白,她自来就是个饱受争议的人,人都是有两面性的,谁又能完美无憾,更何况,人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把自己尊崇的“神”拉下来…… 陌苏的大手原本是牵着谢云的,此刻已经改为揽着她的腰,收的紧紧的。 “千寂,你过于紧张我了。”谢云站定淡笑一句。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我都知道。”陌苏又听她道。 “于归,他们不懂,你不是那样的人!” “可我有你懂就够了。今日在并肩王府府中没有听见下人议论时,我便明白,是你封锁消息。” “我本想不让你来,不想让你站到风口浪尖上的。” “即便是你千万般的保护,但也于事无补。很明显这背后之人摆明了要对付我。” “那我与你站在一起,他们既然要议论你,便把我也拉上。”陌苏语气温柔,眼里一片坚定。 谢云侧过头望着陌苏,眼底不明,他要做什么! 良久,只见陌苏的桃花目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众人与其目光一对,心中骇然,无一不是垂头闭紧了嘴。 惊鸿世子这眼神当真是可怕,仿佛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今日在场的诸位,谁辱了我的世子妃,明日大礼一定会在今日此时一一奉上!”这话听上去甚是云淡风轻,可其中暗含的杀意与嗜血却是遮也遮不住的。 一时间,谢府门外原本热闹的场面竟在此刻静寂的出气,诸人夹紧了尾巴。 “南瑛你们四个记住了这些人里面,都有谁侮辱了世子妃。” “是,世子。” “怎么,谢云她这毒妇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还不允许人们议论吗?” “对,没错!” …… 一声起,惹来了群声附和! “毒妇,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你们从哪儿听说的!”陌苏冷笑一声,好看的双眸直直的望向那张口说话的人,眼底渗露出浓浓的危险。 “毒妇,是谢云为教训郭家女的手段残忍,对怀绣公主更是报复心极重;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是她在兰陵时杀害了司徒大人的侄儿!” “没错!” “就是!” …… 不过须臾功夫,人们又被煽动起了情绪,大有要讨伐谢云的阵势! 陌苏正欲开口为谢云挡了回去,但被谢云拦住了。她从陌苏怀里走了出来,站在众人眼中,接受着他们的审视打量。 “于归。” 陌苏喉头一哽,他此刻后悔了,在并肩王府时,他就应该听南瑛的,不让她来,哪怕她跟他闹气,他也要把她保护在羽翼之下,不受伤害。 “夫君,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畏畏缩缩之人,更不是寻常女子,我不喜欢出了事求他人帮我,保护我。你一开始喜欢的不也是这样的我吗?”谢云徐徐转过身来,浅笑出声。 陌苏听完这番话,喉头滚动了几下,攥紧了衣袖。 是,他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谢云!于归,从来不是只会躲在人后,不能扛事的人! “好,无论今日发生什么事,你记住,你的身后有我,有并肩王府!” 谢云点点头。 旋即,众人听她勾唇缓声道:“今日你们说的事,无一不假,却也无一不真。对此,我不多做解释,因为解释再多,也只会越描越黑。世人道我毒妇无情,那我,如世人所愿!”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是无尽的嗤笑,做给谁看呢? 正在他们嗤笑不谢之际,一道低沉清越的说话声响起:“我谢长临的妹妹,我最是了解,是好是坏,岂容他人说三道四!” 待话音落定,人们均是心中一震,目露恐惧的望向声源处。 来人赫然是五年前因平定荆州之乱而失踪的玉面诸葛——谢玉! 五年了,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者是说尸骨无存,没想到,他竟还活着,还活的这般好! “谢公子!”有人率先回过神来,向谢玉行礼。 谢玉看都不看一眼,转而牵着史琳琅的手,从那人眼前走了过去。 “于归莫怕,阿兄回来了。”谢玉边走,边朗声笑道。 再见到谢玉出现的那一刻,谢云眼眶微红,那张脸与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合。 “阿兄,阿兄,阿兄!是阿兄回来为于归撑腰了!”谢云颤动着嘴唇,声音由小变大。 谢玉与史琳琅来到谢云跟前,谢云双眸浸湿,怔怔的立在原地凝视着谢玉。 “阿兄回来了。”谢玉开口,满目宠溺。 “谢家有男儿了。” “有了。” “我有阿兄撑腰了。” “五年,辛苦你了,于归。” “不辛苦,不辛苦,答应了阿兄,于归便一定要做到!”谢云唇角上扬,陌苏拿出手帕亲自为她将眼泪擦拭干净。 第156章 你们也配指指点点 见陌苏如此举动,谢玉的眼睛这才移到了陌苏身上。 “好久不见,惊鸿世子。” “别来无恙,谢大公子。”陌苏抬眸看向谢玉,唇瓣轻启。 一个是智勇无双的玉面诸葛,一个是惊才绝艳的惊鸿世子。强者之间,惺惺相惜,更何况他们的立场还是如此的相同。势均力敌的两人五年后再见,在场的人只得暗叹命运造化。 若是谢玉没有失踪五年,或许他会拉着陌苏与他一同入仕,为天下百姓谋福,而大周也会有他们变得更加昌盛繁荣! 可惜,大周双郎一位失踪五年,一位因此不入仕途…… 不是没人求过陌苏入仕,明盛帝也不止明里暗里提点于他,奈何,没有谢玉的官场,始终不被他所喜。 “今日这谢府还真是热闹非凡。”一道温和清悦的嗓音传来,众人举目望去,在见到那声音主人时,均是恭敬道:“迎霜贵女。” “迎霜贵女?喊的这般恭敬。各位对我如此恭敬,可对我阿姐,却不见有半分恭敬!怎么,先帝当年下旨册封时,是点名了只有我一人可享皇室殊荣,我阿姐没有吗?”话音一落,在场之人恍然一惊,空气瞬间凝滞。 “我阿姐是何身份?你们也配指指点点!往日之时,是我阿姐大度,不与你们这些愚昧无知之人计较,可今日,即便我阿姐有心放你们,那我也不容你们侮辱我阿姐一句!”谢夭缓步走下台阶,面色平和,可那话语里暗藏着极强的戾气,让人闻之不敢忽视。 “我阿姐乃是大周古往今来第一伟女子,家中无男儿,她便亲自上战场,冲锋陷阵,你们可知,在刀剑无眼的沙场之上,她比先锋官冲的还要靠前!她从不为自己想后路,因为她知道她如果为自己找了后路,那便无人能守得住身后城池,更无人可扞卫大周!” “我阿姐大义,纵然她所守护的大周子民如何背后诋毁中伤她,她也不曾计较一丝一毫,每每看见你们脸上开怀大笑,日子过得和乐安逸,我阿姐心中甘之如饴。而你们,官场之上内斗不断,非但如此,对我阿姐,更是苛刻至极!” “脱下盔甲,她也是一个女子,她此生所求不过与君共白首,郎君身畔除她无旁人罢了。可笑世人,实在荒谬!自古以来,男子对女子多有指点,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诸如此类之言,多不胜数。这样的世道,女子身上的枷锁何其之重!而男子却可任自己肆意妄为,女子若是有半分逾矩那便是不守妇道,实在难堪!” “尔等今日竟敢对我阿姐口出恶语,毫无顾忌的污蔑,真是让我开了眼。” 谢夭的话犀利如刀,戳的人心窝子疼痛难忍,人们面上羞赧,没人敢回顶谢夭一句,更有甚者,早已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头,不敢见人。 见到这番场景,谢夭的漂亮的水眸里写满了讽刺。 “五年不见,灼之也是能顶起半边天的姑娘了。”谢玉满意出声,话里是遮盖不住的夸赞。 “灼之给阿兄请安,恭迎阿兄回府!”谢夭行至谢玉身前,盯着谢玉那张脸,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喜悦,礼数周全的向谢玉盈盈一拜。 “不用多礼。”谢玉躬身虚扶一手。 “迎霜见过元琅公主。”谢夭又向史琳琅欠了欠身。 “快起来。”史琳琅忙出手握住谢夭的小臂。 “好了,灼之,莫要因为这些杂事坏了心情。”谢云适时张口。 “阿姐,在我这里,绝不允许有人能伤害到你!” “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少不得几块肉,罢了罢了,多说无益。他们怎么说都随他们吧,方才我也说过了,既然他们认为我是毒妇,那我便成全了他们。” “于归,该争口气的时候还是要争口气的。”谢玉凝眸,盯着谢云。 “我记得明盛帝曾说过,我谢长临的妹妹身份尊贵,劳苦功高,更有军功傍身,是以大周子民及朝中官员见之,必须以礼相待,不得妄议于归是非。若有人胆敢议论一二,轻者满门流放充军,重则处以极刑。”轻飘飘的话说到这儿,谢玉同谢夭交换了个眼神,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开腔的人由此换成了谢夭。 “不知诸位可有对我阿姐行礼?”这话一出,众人背脊一凉,冷汗涔涔。 从谢云出了马车到现在,他们还未向谢云行礼! “可是赶巧了,前几日军中来报,报信的人说,军营之中死了不少军妓。诸位大人……”不待谢夭讲完话,便有人带头向谢云行礼。 其余人反应过来后,呼啦啦的,整整齐齐的全都附身向谢云行礼,声音更是直冲九霄! “我等参见风华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云眸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唇畔浮起一丝冷笑,心中只觉得可笑! “如若不想流放充军,那便把你们的嘴巴都关紧一些,今日我三妹生辰,如果惹得她不快,那咱们今日都别各回各府!”谢云语气淡漠,可却透着浓浓的危险,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是!”众人应声。 听到他们都答应了下来,谢云心中才放下心来,又听她道:“那便起来吧!” 众人心里紧绷的那根弦这才松了下来。 不多时,谢府大门口又热闹了起来,没人敢再提那些事儿。 第157章 吾儿归家 彼时,前院正堂内,谢缙正与谢名江说话,陆连夏则拉着谢悦同来客寒暄着,却有小厮突然进来,步履匆匆,看不出半分拖拉,额上尽是汗珠。 “老将军,大司马,元琅公主与大公子来了。” 屋内原本的说话声刹那间消失了。 谢缙纵然知晓自己宝贝孙儿活在人世,可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中泛起泪光。 “你,说什么?”谢缙动作迟缓的从主位上站起,语气听上去甚为复杂。 “元琅公主……” “不,不是,是谁与元琅公主来了?” “是大公子!大公子他回来了!大公子他还活着!”小厮说完这句话,眼里亦是遮不住的激动。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在场之人呼吸一滞,不过须臾,堂内传来了谢缙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活着,还活着,祖上庇佑,我谢缙的孙儿还活在人世!好,好,好!”谢缙一边狂笑不止,一边大手紧拍,眼下,这堂内只听得他一人笑声。 过分安静的堂内,在谢缙的笑声下显得多了几分突兀。 很快,谢缙收敛了脸上的笑,神色一正,只余眼角眉梢还挂着笑,整个人仿佛又年轻了一般,对小厮道:“知道了,速速派人将大公子原先住的那间厢房收拾出来,所有物件,一律换新!” “是!”小厮应下,连忙转身出了堂内。 陆连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忽而觉得自己满脸冰凉,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落了泪! “吾儿归家,这一日,谢家足足等了五年!”陆连夏掩面而泣,心中之喜悦已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一时间堂内堂外的来宾再度喧闹了起来,热火朝天的谈论着谢玉回来这件事。 “双喜临门,今日当真是个好日子!绪江!”谢缙坐回主位,笑着叫道。 “阿爹。” “去将阿爹珍藏二十余年的桂花酒取出来,今日,阿爹高兴,要大醉一场!” “是!”谢名江应声。 当谢玉踏进谢府门槛的那一刻,五年前临行时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谢玉脸上那一瞬间的恍惚自然是逃不过史琳琅的眼睛,她紧紧的握住身旁之人的大手,柔声开口:“你回来了,我在你身旁,马上就能见到谢老将军和谢大司马夫妇了。” “这一刻,我竟觉得不真实,恍若隔世。”谢玉感慨万千,目光也变的深远了些。 穿过抄手游廊,过了月亮拱门,又走了一射之地,方是到了前院正堂。 一路上,府内的来宾见到谢玉时,无不看直了眼。 龙章凤姿,郎艳独绝! 昔日的玉面诸葛,而今愈发稳重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那一道兰苕绿进入谢缙眼眸时,谢缙的眼眸立时亮极了! “不孝长孙谢玉,恭请祖父安康!”谢玉在谢缙身前站定,抬手一撩衣袍,没有半点犹豫的跪了下去,重重的向谢缙磕了三个响头。 “再请阿爹阿娘安!” 谢玉在众人的注视下,又向谢名江与陆连夏磕了几个头。 陆连夏一时哭一时笑,眼下,她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谢名江搂着她,不停的眨着眼,时不时的还要仰头将眼眶里的泪水逼退下去。 这一日,五年了! 在场之人,感同身受者大都落了泪,一向冷漠的谢悦此时也颇为动容。 史琳琅掏出帕子,擦拭着眼泪。 “兄长。”谢悦的声音传来,她举步走向谢玉,来到他跟前,向他行了一礼。 谢玉眸子挪向谢悦,道:“兄长的小宜室长大了,出落的愈发美丽。对了,这是兄长给小宜室准备的生辰礼。” 小厮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走过来,谢玉伸手打开,一座琉璃塔在里面安静的躺着,通体的白玉被匠人做成小巧精细的琉璃塔,华美夺眼。 “这琉璃塔做的真是举世无双!”谢悦看后惊叹不已。 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琉璃塔,心中甚是喜欢谢玉送她的生辰礼。 “准备这小玩意儿,兄长想来是费了不少心思。” “长临请了一位匠人,耗时半年之久才做出来。”史琳琅笑道。 “兄长缺席了小宜室五年的生辰,这五年的生辰礼兄长都一一命人送去了你房中。回房后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兄长送的,宜室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史琳琅刚要命人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呈上来,外面却是传来了声音。 “宜室既然见了阿兄的礼物,便是瞧不上长姐与二姐的了。”伴着话音,谢云陌苏几人进了屋。 “长姐,姐夫,二姐。”谢悦浅笑,出声唤道。 “此话如何说得?长姐与二姐准备的,宜室怎会瞧不上?” “唉,一座琉璃塔都教你赞不绝口,我与你二姐准备的,与那琉璃塔一比,自然逊色不少。索性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谢云唉声叹气道。 “长姐别这么说,无论那生辰礼普通成什么样子,宜室都不嫌弃!”谢悦一脸真诚的望着谢云。 “于归,你就别逗小姨子了。”陌苏张口,满眼都是谢云。 谢云掩面笑不止,眉眼弯弯,眸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好好好。”谢云拢了拢衣袖,正了正神色,只一抬手,阿诗便将东西送上前。 谢悦往前迈了一步,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绞丝玉镯。谢悦拿起来,阳光照在玉镯上,通透温润,看着甚为可爱。 “这生辰礼,一点不比兄长的差。瞧这玉镯的材质,长姐应是下了血本的。” “可是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谢悦二话不说,直接将镯子套进手腕,又对谢云道了声谢。 第158章 生辰礼 谢夭暗中向一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是谢缙指给她的。 侍女见后不动声色的福了福身,步履稳当而快,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暗中观察的谢云见了,收入眼底,睫毛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谢夭出现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谢夭的身后多了几名侍女,不过是来不及问她,看来过会儿得抽个时间,单独拉谢夭出去问问。 很快,那侍女去而复返,这次她回来的时候,手中举着案。 “阿兄与阿姐的生辰礼送的你是收了,那二姐的,不知你还要不要?” “自然要的!”谢悦脱口而出,谢夭闻言有一瞬的滞愣,旋即莞尔一笑。 宜室从未向今日这样过,如今的她倒是与先前活泼了些,也不知是阿兄回来的缘故还是那位轩辕公子。 “这是我托阿然筠朵找人特地为你做的西域服饰。” 谢悦眼睛一亮,上手就抓起衣裙看了看,心底有几分迫切,这衣裳刚好是她最爱的红色! “谢谢二姐姐!” “你若是想换上,那便过会儿去换上就是。” “嗯!”谢悦点头应声,眼里的冰雪今日才算降下去不少。 “你们都送了,那我的也不能落下。”史琳琅站出来发话,面上笑意不减。 周围人一听,目光又齐齐的聚到史琳琅身上,谢悦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期待,她有些好奇史琳琅能给她送来什么生辰礼。 “不知公主要送什么?” “青陆,呈上来。” 不过几息,青陆将一串做工不俗的风铎呈了上来。 看似繁复华美的风铎本以为拿到手中会很沉,没想,却是那般的轻。 不过是刚一拿起来,那铃声便是止不住的发出清脆声响,听上去悦耳动人。 “这和鸾风铎,琳琅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做好的,你这生辰礼可比在场每个人的都珍重!”谢玉出声说道。 “元琅公主的手艺比那些匠人做的还要好!”谢悦打量着手中的风铎,赞叹道。 “瞧着花纹如此精美绝伦,嫂嫂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吧。”谢云偏了偏头,插了一句话。 “没花多少心思,平时做小玩意儿都习惯了,因而做起这个来倒是得心应手。” “琳琅。”谢玉拉起她的手。谢悦手中的那串风铎,是他亲眼看着史琳琅做的,熬了好几个夜晚。 “元琅公主,宜室谢过您抬爱了。这生辰礼宜室必然好好爱惜,难为公主这般费心劳力的为臣女准备。”谢悦行至史琳琅身前,福了福身,心头涌动着的那份感情,只有她自己清楚有多澎湃。 “谢三小姐过于客气了。”史琳琅浅笑一声,出手扶她站了起来。 史琳琅送完了生辰礼,接着便是一些来参宴的人送礼,谢悦只得赶紧招呼。 谢玉与史琳琅则去陪着谢缙与谢名江夫妇。 “千寂,你过去同阿爹阿娘他们说会话,我有些事要问灼之。这里人多眼杂,不大方便我与灼之谈私事。待我俩说清,我便过来找你。”谢云朱唇轻启,语调轻缓。 “好,你去吧。”陌苏拍了拍谢云的肩才放开她。 谢云走到谢夭眼前,只看了她一眼,便迈步朝外面走去。谢夭紧跟而上。 凉亭。 谢云手提裙摆,拾阶而上。谢夭抿紧唇瓣,谨慎而小心。 “不知阿姐要灼之过来是为何事?” “阿琴阿筝的身子今日行动是看上去甚为不便,并且,你的身后多了四张生面孔,这是怎么回事?”谢云坐下后,眉头一皱,声调严肃,唇角的笑也早已消失。 “阿姐都瞧出来了。”说这句话时,谢云竟觉得她松了口气。 “阿琴阿筝是我对不住她们姐妹二人。至于那四张生面孔,是祖父派过来监视我的。”说着话,谢夭在梅花石墩上坐了下来。 “你犯了什么事,祖父怎么会这么做?你自小便是咱们几个中受罚最少的,祖父最是欣赏你,一句重话都不忍在你身上落下。” 谢云站在石桌前,负手而立。黑白分明的星眸定定的望着谢夭。 “阿姐觉得,能让灼之受这么大委屈的原因是什么?” 此话一出,谢云眸色巨变。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见了一面逍遥王,但却连累的阿琴阿筝受了罚。” “谢夭,你真是好样的!” “阿姐放心,经此一事,灼之再也不会因为他连累身边人。” “如何一说?”谢夭这句话,让谢云听后甚是不解。 “他说的,没有错。”谢夭苦笑一句,只回了这么一句。 湖面水波微起,一圈一圈又一圈。姐妹二人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一立一坐。 夜幕降临,谢云同陌苏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神情恹恹。 “于归?” “嗯?”谢云迟疑少许才抬起头,看向陌苏。 “怎么了?看样子你心事重重,并不开心。” “没什么,是我那个不省心的妹妹。” “迎霜贵女还是……” “灼之。” “贵女做了什么,怎么还会让你不省心?她并不是会闯祸的人。” “她的确不会闯祸,因为她闯的祸从来都是让人难以收场的。”谢云叹口气。 “灼之她喜欢上了一个人,是逍遥王。可偏偏她是谢家女,家里又有祖训桎梏着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不已。” “莫要烦躁。你先前同我说起过,你们谢家女子,终其一生不入周朝皇室为妃为后。” “不错,但灼之也不知怎么就被灌了迷魂汤一般,非他不可!” “于归,我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以帮到你,可我又怕会伤害到你与迎霜贵女的感情。”陌苏握住谢夭的手,温声讲道。 第159章 福寿禄星齐转 陌苏此言一出,谢云眼神微动,朱唇蠕动道:“什么好法子?” “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寿辰,皇上以孝治天下,太后虽说非他亲母,可也是一手栽培长大的,养恩是要大于生恩的。所以,届时皇上必然是大肆操办一番,以示重视。” 谢云全神贯注的听着陌苏讲话,呼吸不知不觉中也放缓放轻了许多。 “太后寿辰祁霖必然参晏,故而……” “让冉辰在大殿上求皇上赐婚!” “没错,更何况祁霖的为人,你我都是清楚的,贵女交托与他,再合适不过。再者,冉辰对贵女的心思满帝京城的人都知道。” 谢云眼睫低垂,思索了片刻功夫,默许的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个法子。” “大殿之上,眼目众多,贵女又是恪守成规之人,想来抗旨是不太可能,可也不得不防备。” “这你不用担心,无论事后如何,我自有办法处理。” “嗯。方才我临进马车时,见小姨子身着贵女今日赠她的西域服饰悄无声息的出了府,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宜室?” “嗯。” “那你可有瞧见她去的方向?” “大约是向南行去了。” “千寂。”谢云拉起陌苏的手,眸色明亮如星辰般。 瞧她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陌苏宠溺一笑,大手回握住她。 “可以,只是今晚回了雅竹堂,难为你要不眠不休了。”陌苏声音低缓温柔,充满了浓浓的蛊惑之意。 今夜的月亮不似平日里那般清冷,光晕也比寻常之时柔和许多,温风拂面而来,那漂亮的红色裙摆被吹起,泛起优美的涟漪。 身形纤细高挑的少女身着红色西域服饰,细白的纤腰堪堪一握。她静静的站在与人约定的楼阁之上。 不远处一名高大的玄衣男子出现,在见到少女那一身打扮后,喉头滚动了几下,眼底的冷漠已然有温度升起。 “三小姐。”轩辕宸站在谢悦身后,轻声唤道。 听到身后那熟悉的声音,谢悦转过身来望向来人。 “你来了。” “来了。” “这身打扮,好看吗?”谢悦说着话,特地走到轩辕宸跟前,转了一圈。 “好看,很美!”轩辕宸情不自禁的夸出口。 心上人的夸赞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取悦人,谢悦这般清冷的人亦不例外。 “你可喜欢?”谢悦眨了眨眼,怀着心中的忐忑,踌躇不绝的问他。 “自然喜欢的,三小姐相貌标致非常,美艳无双,而且还是特意打扮给明真看的,怎能不喜欢?”轩辕宸淡笑出声,语气温和,不似外人眼里那样冰冷不近人情。 “今日是三小姐生辰,还没祝三小姐生辰吉乐!” “生辰吉乐这四个字,我今日听腻了,你不如说些别的与我听?” “今朝此时,同祝卿卿,福寿禄星齐转。”轩辕宸直接这么说出来,只要是谢悦要求的,想要的,他定然是倾尽所能的满足她。 谢悦粲然一笑:“很高兴,希望我今年真的可以福寿禄星齐转!” “这是三小姐的生辰礼。”轩辕宸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木匣端给谢悦。 “是什么?”谢悦接过那个并不起眼的木匣。 “三小姐打开便知。”他没有直接告诉她,而是让她自己打开去看。 木匣里面是一枚绞丝玉戒,玉戒散着淡淡的柔和光芒。纹路精细,非粗莽之人可做。 “这戒指一瞧便是贵重无比,想来寓意也是非凡。这生辰礼,我要不得。”谢悦合上木匣还给轩辕宸。 “绞丝玉戒并不贵重,与三小姐身上这身西域华服一比,也是登不得台面。” “你看的出这衣服做工?” “三小姐,明真游走在庙堂与江湖之间,什么人穿什么衣物,我都是清楚的。” “那我身上所穿的,当真极为高昂?” “一针一线值千金,一丝一缕有万两。如果没错,这应是毓织明裁的那位鼎鼎大名的佟绣娘亲手所做。” “竟如此金贵!”谢悦不由得大吃一惊。 大周人尽皆知,帝京的毓织明裁楼里有一位佟姓绣娘,年岁不大,却手法老练,所做衣物均是巧夺天工,传神之作。佟绣娘之技艺无论用料,刺绣,缝合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世人皆称,这佟绣娘的一双手金贵无比,所做之衣千金难求!即便是皇亲贵胄,能穿上她做的衣服,也不过寥寥一二。 而这佟绣娘鲜少亲自做衣,她的模样也不曾有人见过。她出现在人眼前时,面上覆着一层白纱,露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眸。 “嗯。” “我有一事想问。” “三小姐想知道什么?” “你为何不去我的生辰宴?” “在筹备一些东西,所以白日无暇过去,只能约三小姐夜里相会。” “无妨,你自有你的要事处理,待你处理清再来也不迟,夜里相见也好,只要能见到你便没什么。”谢悦面上没有一丝难过,反倒是好言了几句。 轩辕宸凝视着谢悦的容颜,伸手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拥住她道:“准备的东西不能太寒碜,不然,我该如何向大司马夫妇求娶你。” “什么?”谢悦一时间反应有些迟钝。 “我在准备聘礼,用不得多久,我会找媒人去府上说亲。” “是不是太快了些?” “三小姐不愿意吗?”轩辕宸松开谢悦,黑色眸子紧盯着她。 “没有不愿意。”谢悦的语气里染了几许急切与慌乱。 轩辕宸唇角微微上扬,抬手抚上谢悦的发丝,眼里是浓浓的情意。 第160章 我要如何才能息怒 翌日,行宫,北位申掖水居。 “放肆!”魏绣厉声斥道,一张俏脸上写满了愤怒二字,面颊因怒火而多了几分红晕,胸脯一起一伏,呼吸之重,可见她动了大怒! “公主息怒!”星质立刻跪下俯首,声音发颤。 而兰烬早在地上跪的双腿发麻,难受难忍,她绷紧了身躯,埋头跪在地上不发一声。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去污蔑谢云!”魏绣站起身,指着兰烬斥责。 “公主小心身子,兰烬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公主出气啊!”星质开口辩解。 魏绣听后,气极反笑:“好好好!什么时候,我的主也是可以由你们这群下人做的!既然你们那么喜欢替本宫做主,不如,这个位置给你们便是!” “公主息怒,息怒啊公主!” “息怒?我要如何才能息怒?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魏绣声音陡然一高,整个院落内外都听的一清二楚。 “公主,兰烬自知理亏,惹得公主怒火中烧,可公主千万要保重身子,莫要因奴婢这点事而毁了这刚调养过来的身子。” “你也知道你自己做错了?你可知外面都是如何传的?你去听听,你给本宫去听听!谢云因为你的一两句话,就被外面编排成何等不堪之人!她当真睚眦必报吗?她当真毒妇无情吗?若非是她同意的迎霜贵女救我,你以为你家公主我,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吗?”魏绣指着自己,一字一句的发问道。 “公主千万保重身子,兰烬这就去领罚,兰烬这就去!”兰烬此刻也是吓坏了,不停地磕头,说出的话里都带着鼻音与哭腔,发丝也略显凌乱。 “兰烬,做人可做不得这种阴险之事!你可是明白?” “兰烬明白,兰烬明白的。” “她谢云,我是对不住的,更是欠她一辈子!我先前是荒唐糊涂的,如今鬼门关走了一遭,已是大彻大悟。我只想以后与谢云不起纠葛,你可倒好,人家救了你主子,你反手将人家推进陷阱,自以为是的认为在帮我!你这哪里是帮我,你这分明是害我!”魏绣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头晕目眩,胸口一阵闷疼,她立刻伸手撑住软榻上的矮桌。 兰烬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她满目担忧的欲过去,像往常一般扶住她,可她不敢,只得伸着手,停在半空中,心中自责不已。 而一旁陪她一起下跪的星质见状,连忙起身上前扶住魏绣,给她顺了顺气,慢慢的扶她坐下。 魏绣坐下后,抬手支着头,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无事,这身体果然大不如从前。” “奴婢去唤太医过来。”说完,星质转身跑出了房间。 兰烬则是仍跪在地上,悻悻的收回手,垂下了头。 屋内的主仆二人,没有谁再张口说话,香炉内的熏香袅袅而升,外面的阳光直射屋内,只留下了她们两人的呼吸声。 许久,方听的软榻上魏绣的叹息声,很沉。 “兰烬你跟在我身边十余年,我这几日的变化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对于过往,我只觉得自己荒唐糊涂,如今想要弥补当时的错,却如何也挽不回局面,故而我转了性子,只盼得自己的与世无争能换的好局面,可你,硬生生的做下了这等事!你叫我说你什么才好!” “公主,千错万错都是兰烬的错,是兰烬擅作主张,让公主寒了心。” “改日,你同我去并肩王府,亲自向谢云赔礼!” “是。”兰烬喏喏一声。 “我且问你,你是与谁犯下的这事?这背后之人你可了解?” “背后的人是谁兰烬不清楚,兰烬只知那日找上来的是安大人家的一名小厮。” “安大人?” “不错。” 这话落进魏绣耳中,让她参不透其中之意,她想不清这安大人几时与谢云结的仇。一个从五品的官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去招惹一个正三品的女将军,除非,他的背后还有一个身份更大的人去帮助他。 魏绣正在思索之际,萧翊的手下人观良来了。 他一进来,便见着了跪在地上的兰烬,主仆二人间的气氛很是微妙,而且,星质也不见踪影。 “属下参见贤王妃。”观良向上座的魏绣行礼道。虽说自家王爷对这贤王妃颇有微词,不甚喜欢,但她毕竟是大周的怀绣公主,更是坐在了王妃之位上,他们这些下人也不能随意懈怠了礼节。 “观良侍卫过来是王爷那里有什么事吗?”魏绣温声问他,面上挂笑。 “王爷请王妃现下务必去一趟偏房。”观良没有说什么事,直接把要见的位置告诉了魏绣。 魏绣娇躯一怔,旋即又点头应声:“好,这便过去。” 萧翊对她的说辞永远是带着命令的口吻,不容反驳,魏绣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他的这种说话方式。 “兰烬,你在这里继续跪着,这是惩罚。” “兰烬领命。” “观良侍卫,咱们过去吧。” 须臾,偏房。 “王爷,贤王妃已请到。”观良进屋道。 “妾身给王爷请安。”魏绣垂首福了福身。 “观良,你下去,把门带上。” “是!”观良应下后扭头就走,门也顺势关上,房内只留萧翊与魏绣两人。 萧翊坐在椅子上,黑眸紧锁魏绣的脸上。 “外面的流言蜚语是你让人散布出去的?是你让人毁的长云清誉?” 魏绣眼睫低下,抿了抿唇。这副模样让萧翊看了,以为她是承认了。 第161章 这是妾身欠她的 魏绣攥紧袖口,缓声道:“不是妾身,是妾身的婢女兰烬所为,是妾身教导无方,让她闯下此等大祸!” “果真如此?怀绣,如果不是你亲自授意,兰烬她敢去做这种事吗?” “子严,不,王爷你不相信妾身吗?”魏绣猛然抬眼,眼中的伤痛静静淌过,他怀疑她? “相信?怀绣,你让我怎么信?我对你从来都没有信任,你不知道吗?一个费尽心机手段从别人那里抢男人的女人,是不值得别人信任的,你明白吗?”萧翊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刺进魏绣的心。 他的话对魏绣而言,没有不伤人的时候,他最懂怎么让她失去颜面的。 “不管王爷信与否,这次的事都与妾身无关,妾身没有指使婢女去害谢云。妾身一定好好教导自己婢女,不会再有这次的事发生。” “你的话总是说的那般好听。怀绣,能遇到谢云这样深明大义的女子,是你的福气,如果换做旁人,你眼下是绝对不会还能站在本王眼前的。” “妾身明白。” “当年你我大婚,你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在长云回去的路上埋伏暗害她,她险些命丧黄泉,只凭这一点,她就有理由不去救你。” 提起两年前她那时做下的事,魏绣心中便很不是滋味,面上更是羞愧难当。 “妾身自知理亏,兰烬是妾身的贴身婢女,与妾身一起长大。她所犯之错,妾身没有推辞之理。妾身自罚禁足五日,但请王爷准许一点。” “你说。” “容臣妾明日带兰烬去并肩王府赔完罪再回来禁足,这些事必须由妾身自己处理,才能还风华郡主一个清白,否则,只会愈演愈烈。” “呵。”萧翊冷笑一声,满是嘲讽。 “你以为你这么做了,他们便会相信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吗?天真!若想此事压下去,唯有另起一场风。明日即便你去了并肩王府赔罪,可在他们眼中,你过去也是被谢云胁迫,而非自愿,你只会把长云再次推到风口浪尖。这嘴是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无论如何,妾身都要还风华郡主一个清白,这是妾身欠她的,兰烬做错的,妾身来还。” 萧翊听了魏绣的一番言论,稍稍正视了一眼魏绣,自从她病后,似乎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魏绣说完话,福了福身,转身迈步过去,打开门离开了。 “王爷。”观良走进来出声唤道。 “连你也看出来了。” “看样子,这件事的确与王妃无关。” “本王很好奇,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搅弄风云,竟然敢把魏绣也算计进去,更甚至把锅甩到她的身上,还真是胆大包天!” “王爷叫属下查的,属下实在查不出。” “可见这背后之人,隐藏的够深啊。” “还要查吗?” “查,只有咱们得证据,才能说服他们。” “是!”观良应声。 春晖楼。 “殿下三番五次请臣女出来,是为何事?”谢夭坐的端正,清淡如水的美眸平静的望着对面的祁霖。 “你阿姐身陷囹圄,你可有对策?”祁霖语调不急不缓的问她。 他端起小茶壶,亲自为坐在对面的谢夭倒上了一盏茶水。 “眼下已得些许痕迹,但并不明朗。” “看不惯你阿姐的人太多了,这次矛头看似直指长云,但其实指的是谢家。” “何意?” “自然是有人看不惯谢家,首当其冲的便是拿你阿姐开涮。” “原来无论谢家如何做,在有些人那里,还是眼中刀,肉中刺。”谢夭眼睫微垂,大袖下的手早已攥的紧紧。 “多加小心才是。只不过,有人却是替那暗中人背了锅。” “谁?”谢夭困惑出声。 “明日你自会知晓。” “殿下莫不是早已清楚个中缘由,不然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闻言,祁霖哂笑一声:“不怎么清楚,但也猜的差不多。” “果然殿下非外人口中模样,不然如何稳坐东宫之位。” “灼之,我能位居太子之位十余年,若是没点心机手段,是坐不稳的。” “上位者,若无城府谋略,怎敢登此位。” “这话不假。不过,我虽对你阿姐这事有些见解,可却不如你阿兄琢磨的深透。” “殿下的意思是,阿兄……” “谢大公子已然算的差不离了。” 今晚的夜是没有群星清月,深暗非常。 谢府,珺庭。 “大公子,贵女过来了。”小厮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传话。 “嗯。”谢玉点头应下。 须臾,谢夭进了房间,谢玉正坐在烛火下看着策论。 “阿兄。”谢夭屈了屈膝。 “怎么了?”谢玉放下策论,唇角淡笑。 “关于阿姐。” “于归?” “是。” “坐过来。”谢玉伸手示意她。 谢夭轻移莲步,身后的几名侍女适时的退出了房间。 “你今夜来此,便是因为这?” “对。” “不用担心,这场风波定会有人出手化解。” “阿兄为何会这么说?” “你今日去见麒麟太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是,可我仍有疑虑。” “夭夭,阿兄回来了,你可明白?” 一句“阿兄回来了”瞬间让谢夭明朗开来。 谢玉是谢家唯一的男儿,也是一根定海神针,有他在,天大的事,也会有办法解决。 “夭夭明白。” 谢玉从不唤她灼之,爱唤她夭夭,他说这样唤她,才显得有份人情味,可爱一些。 第162章 解释 望着眼前的清丽容颜,谢玉温声道:“你与那梁国太子如今算作什么关系?” “阿兄以为呢?” “我若是能清楚,何故问你?” “只做朋友罢。” “朋友?”谢玉唇角的笑深了几许,“夭夭,这话从你口中出来,你自己信吗?我虽不在帝京四年,但我这个旁人一眼便能明了的事,我不信你不知他的心思。” 谢夭抿紧了唇瓣,垂下了眼帘,遮住了心事。 次日,魏绣携带着星质与兰烬徒步从行宫走向并肩王府。 主仆三人身负荆条,头上的钗环全部卸下,长发也只是简单的绾了个发髻,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衫。 三人这身打扮引得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而视,更有之让路退至一旁看起了热闹,拉着同行人说起了话,开始了猜测。 渐渐的,人愈来愈多,有人专门从屋内跑出来瞧上一眼,耳旁尽是人们的说话声,对于他们的种种猜测,魏绣充耳不闻,她此刻只想还谢云一个清白。 “我魏绣,御下不严,不知贴身婢女,勾结外人,与恶人沆瀣一气,坏风华郡主清誉。故查明真相后,于今日,我主仆三人身负荆条,徒步行至并肩王府,特向风华郡主请罪!”魏绣一字一句的张口说道,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让围观之人登时明了。 “此等行为,全是魏绣自愿,非是旁人胁迫!还请诸位莫要妄加揣度!” 魏绣的这句话一出,人们心中虽说接了惑,但有些人依旧是将信将疑,事实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吗? 从行宫到并肩王府,从西南到东北,从日出到日中,魏绣走了多久,她便将方才的话说了多久。 头顶的太阳仿佛故意要晒的这么热,丝毫不体谅魏绣的辛苦,气温不降,反倒是使坏一样,晒的越来越热。 魏绣此刻的身体早已虚脱,不堪重负,嘴唇现下已是白色。汗水顺着脸颊一滴又一滴的往下落,散落的发丝紧贴着脸。 即便到了身体可承受的极限,魏绣仍是拖着沉重的步伐,不停歇的带着两名侍女往并肩王府走去。 并肩王府,雅竹堂。 “世子妃,世子,怀绣公主和她的两名侍女来了,外面还围了好多人!”准备出府的小厮跑进来,指着外面,慌张出声。 谢云与陌苏眸光一对,二话不说,起身径直向府门口去。 两人甫一出现,便见了早已立在府门口的陌文英夫妇还有陌老王爷。 “请祖父,父王母妃安。”两人一同行礼。 这时,下面有人大喊:“看,风华郡主和惊鸿世子出来了!” “看看他们二位是何意思吧。” “哼,要我说,这绝对是他俩逼迫的怀绣公主,毕竟谢云那般小肚鸡肠,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放过她。” “对,没错!” …… 对于下面那番话语,谢云只做没听见。 “母妃,这是怎么回事?”谢云向前一步,率先问出声。 顾生盼与谢云看了看彼此,拧眉摇了摇头,陌文英一脸严肃,陌老王爷的情绪眼下也难以捉摸。 并肩王府的大门口聚满了人,乌压压的,人头攒动,嘈杂纷乱。 很快,不远处出现了三道人影。 人们的目光一时间全落到了那三人身上。 兰烬与星质搀扶着魏绣一步步的往前走。 “快到了。”魏绣似是看见了光一样,“我一定要跟谢云解释清!”说完话,她竟觉得自己又有了些气力,将自己的两条胳膊从二人手中抽了出来,加快了脚下沉重的步伐。 当魏绣惨白着一张小脸闯入谢云的眼中时,谢云二话不说,飞身上前,先将她身上背着的荆条取下,又拦腰抱起她。 这番举动,倒教在场的诸人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不是都说她们二人感情不和吗?如今这样子怎么说! “千寂,让南瑛过来给她号脉,快!”谢云抱着魏绣冲到陌苏跟前,焦急出声。 陌苏淡淡的瞥了一眼谢云怀里的魏绣,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来:“她这种人让南瑛看,简直是脏了南瑛的手。” 语气温和淡淡,但魏绣心里清楚的很。 “于归,放她下来,以免让她脏了你的手。”陌苏眸子微动,见谢云双臂抱着她,脸上流出些许冷意。 谢云梗着头,与陌苏对峙,抱着魏绣的手更紧了点。 陌苏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把魏绣从谢云手上拽下来,不想,谢云动作迅捷的躲了过去。 正在夫妻二人僵持不下之际,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气氛。 “不,不,不用了!不敢劳烦!”魏绣这时开口说道,她挣扎着要下来给谢云磕头道歉。 “魏绣!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我让谢夭留下你这条命,不是让你糟践着玩儿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次又在耍什么花样,但我还是要劝你老实点,否则,我稍一运气,我手上的力道足以令你在顷刻间粉身碎骨!” 谢云的话入了魏绣耳中,吓得她立刻闭紧了嘴,她死也要在死之前把话给谢云说明白。 谢云瞄了一眼,对魏绣的表现很满意,她抬眼,放软了口气:“千寂,人命关天,她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我还要看着萧翊如何折磨她。” “我还没看到她被老天爷惩罚,她怎么能死!” 陌苏眉头微动,须臾才见他点头应了一声:“嗯。” “魏绣,咱俩之间的事不死不休,你也听见了,我要救你,可不是圣母心泛滥。你就算是死,我谢云也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松!” 魏绣盯着谢云的下巴,缓声道了一字:“好。” 第163章 为你正名,还你清誉 雅竹堂。 魏绣躺在暖榻上,南瑛则坐在脚踏上为她诊脉。 星质与兰烬守在魏绣跟前,等待结果。 陌苏与谢云二人默言不语。 至此,屋内几人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再就是外面的鸟鸣声。 不过半刻钟,南瑛就收了帕子立起身向陌苏谢云回禀:“世子爷,世子妃,并无大碍。只是公主身体虚空,尚未补好身子,仍需静养温补,不宜像今日这般苛待自己。” “嗯,那你写副药方,交给她们,事后回去让她们找宫中太医抓药就是。”谢云向星质二人的方向扬扬下巴。 “属下这就去。” “嗯,阿诗,你跟着南瑛。等他写完后,你将药方取回来。” 阿诗一怔,不明白为何会是自己,她狐疑的瞟了一眼南瑛。 南瑛收拾着东西,神色如常。 “怎么了?发什么呆,还不快去。”谢云瞧她神色有异,忍不住出声催促。 “是。”阿诗屈了屈膝,连忙应声。 “阿诗姑娘随属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间。 星质扶起躺在床上的魏绣,魏绣眼下的脸色较之半个时辰前已经好看了一些。看来,这南瑛给魏绣熬的汤药还是顶用的。 “多谢你,谢云。” “不必谢我,在府门口时我便说过了,你我恩怨,不死不休。魏绣,我很好奇你今日做这模样又在使什么计?” “为你正名,还你清誉。”魏绣一字一句的坚定出口。 谢云眉峰微扬,笑的玩味:“正名?还我清誉?我谢云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我这条命是你让谢夭救回来的,而且,这件事我的侍女兰烬也有参与,所以,我必须要帮你!” “帮我?怎么帮我,是像今日之举吗?” “我……”魏绣低下头,嘴唇蠕动。 “我头脑简单,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能做的也仅如此。” 谢云抬起手,撑着头颅,浅笑吟吟的盯着暖榻上的魏绣。 “嗯,看来是长了记性,你这鬼门关没白走一趟。”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梦一场,清醒即可。” “不过,你今日之举,可是又把我推至舆论巅峰,只怕这几日的帝京城中,人们口中的主角一时半会儿是换不了别人喽。而且,他们口中的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眼下,我这形象应是又坏了几分。” “那,我不是存心的,我没想到……”魏绣听了谢云的话,立时慌乱了起来,昨日萧翊便提醒过了她,可她一时赌气,没想到一语成谶! 魏绣那慌乱无措的模样谢云尽收眼底,淡淡道:“你用不得紧张,本来这事儿我也没打算去理会,万万没想到你今日会这么做。也罢,你既然是为我出此下策,不如你我联手。” “你想怎么做?”魏绣抬起头,来了精神,眼里散发出光彩。 “很简单,只要你与我在外人面前一副甚为交好的模样,那关于你我不合的谣言不攻自破。” “真的这么简单?”魏绣是不大相信谢云这主意的。 “那要不你再想个更好的?”谢云把问题抛给了她。 “我,我也想不到更好的。” “你也想不到更好的,我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于归,你这个法子,的确是最好的。世人大都信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谣言传的再是离谱,也不过茶后闲谈而已,毕竟没人亲自眼见,自然不会在乎真假。可若是亲眼之见……” 陌苏一分析,魏绣醍醐灌顶,随即点头答应:“好,我听你的谢云,只要能还你清誉,让我死我都心甘情愿!” “行了,你那条命,我不稀罕。” “哦,对了,兰烬,还不尽快跪下给风华郡主赔礼道歉!” 兰烬二话不说,身子转向谢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先前是奴婢得罪,坏郡主声誉,惹来祸端,害郡主多有烦扰!” “听你说的如此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这次勉强原谅你了,你也是为了你家主子报复我,忠诚之心可嘉。但也是如此,被奸人蒙蔽。” 谢云话音一落,阿诗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她一进屋,阿词眼尖的发现她白皙细腻的脖颈上添了一小块儿绛色痕迹。 “你这是怎么了?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 阿词这一声惊呼,几人目光全挪向阿诗。 阿诗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脖颈,耳尖当即红起。 谢云眼底划过一丝了然,面上多了些笑意。 “这是南瑛先生写给公主的药方,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走了。”放下药方,阿诗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穿堂屋屋檐下。 “阿诗。”南瑛出现在阿诗身后叫住了她。 “南瑛先生。”阿诗停住脚步,轻声唤道。 “过几日,我亲自向世子妃要了你。” “先生不必。”阿诗说完便要侧身而过,南瑛拉住了她的弯肘。 “方才在房内冒昧了。” “先生不必介怀。” “我真的心悦于你!” “嗯,阿诗清楚。” “那晚……” “够了!情势所迫,我说了,先生不用放在心上!即便那晚不是先生,也可以是任何人!”阿诗冷声提醒。言罢,阿诗挥开南瑛,独自离开。 隐在暗处的谢云看的津津有味,俯上方的阿词忍不住小声道:“怪不得前两日阿诗姐姐走路怪异,原来如此。” “啧啧啧,想不到啊,我说前日阿诗怎么拖病不来侍奉。” 压在阿词上方的魏绣,兰烬,星质嘴角抽了抽。 “不好意思哈,拉着几位看了出戏。”谢云直起身笑道。 “风华郡主所行所为,真真是,令人咂舌!”魏绣开口。 第164章 且看他诚意如何 当日午后,魏绣精神焕发的同谢云出现在府门口,两人有说有笑,看不出半点交恶的样子。 那些看热闹的人又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谈论。 “南瑛给你的这副药方,你拿回去让太医院的人抓了后好生调养着。南瑛的医术虽说不及谢夭那般厉害,但也是数一数二的。”谢云嘱托道。 “好,这是一定。不多做烦扰了,惊鸿世子还等着郡主,我们走了。” “嗯,轿辇在等着,回去后好好休息。” “多谢郡主关怀。” 魏绣转身下了台阶,上了轿辇。 目送着轿辇远去,谢云也回了府。 彼时,谢府,清韵楼。 “原来,他口中的背锅之人是魏绣。”谢夭负手行至窗前,眉目温和恬淡。 “今日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好在郡主清誉得以归还。” “话是如此,眼下已经洗掉一半污浊,可还有另一半污浊。” “贵女所想的莫非是,他们口中郡主残害武林人士那件事?”阿琴问她。 谢夭点了点头:“的确,若无深仇大恨,阿姐从不轻易杀人,况且,魏锦魏绣与她结下那般大的梁子,她也不曾说要动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蹊跷。” 香炉内的熏香徐徐升起,话落,房内又回归一片静寂。 “二姐放心,另一件事,也会得到解决,很快。”谢悦的声音在外间响起,伴随着脚步声,一道人影进了屋。 “宜室。”谢夭偏过身,水眸望向谢悦。 阿琴阿筝见了行过礼,忙在桌上添了盏茶水。 谢悦向她施礼后便坐到了凳子上,阿星阿月退至其身后。 谢悦唇瓣轻启:“我已让明真去寻找当日证人,用不得多久,此事便可化解,二姐不必多忧。” “好,既然宜室都已安排妥当,那我可以安心了。” “这些日子二姐太过操忙,千万注意身子,若是得空可出去散散心,府中事宜有我,二姐尽可放心。对了,我过来是想告诉二姐,祖父说再过几日便要回江南老乡,去守着祖母。” “祖父要走?阿兄刚回来,祖父不多待些日子?” “我也这么说,奈何祖父执意要回江南。” “那祖父离行要打点的东西可准备妥当?” “宜室都已安排妥当。” “嗯。”谢夭回过身,再次看向窗外又道:“阿兄自回来后一直与阿爹祖父在书房谈话,你可知是为什么?” “宜室不敢妄听。” “我猜,应是朝堂之事。阿兄归来,诸位皇子只怕蠢蠢欲动,要拉拢谢家是必然,只怕往后不得安生。” 谢夭幽幽叹气,心中多了几分烦扰。 新月如钩悬挂于繁星密布的暗黑色的天空上,夜风习习,树枝轻轻摇曳。 厢房内。 百里初寒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脑中所想之人尽是谢云。 那日谢云大婚,他隐在人群中亲眼目睹。 自谢云在兰陵救过他后,他便一直暗中打探着谢云的消息,更甚至跟着谢云来了帝京城! 当他发现自己这番行为举动,心中惊骇却又无奈,他大抵是喜欢上了这位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救命恩人。 他住在帝京城的这些时日里,除了每天有意无意的打探着谢云。 “我猜,你在想风华郡主。”冷冽低沉的嗓音忽而响起,百里初寒拧眉不悦。 “轩辕公子。”百里初寒抱拳唤他。 “这么晚不睡,还有闲情逸致去赏月。” “公子这么晚来客栈,是为何事?” “帝京城中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你应当知道。” “知道,可我无能为力,根本帮不到她什么。” “你可以。” 百里初寒闻言眼中划过一抹疑惑:“怎么做?” “那日在兰陵,擂台赛上,司徒牧歌怎么死的你不可能没看到。” 这话一出,百里初寒立即想到了在兰陵的擂台赛上那一幕。 “他是自裁,郡主要想杀他,不必再与他比试,以郡主的武功,一招足以毙命。”百里初寒回过神脱口而出。 “没错。所以,你只需要将当日情形说明,便能帮她解困。” “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仅凭我一人之言,根本无用。” “这个你无需担忧,我已经找到了当日所有的目击证人,一个人说或许无用,可人多了,一切都能解决。” “当真?” 轩辕宸微微点头:“等我消息。” “一定!”百里初寒唇角上扬,此刻他不用再去苦恼该如何去帮谢云了。 不过三两日,帝京城中关于谢云的诸多流言是非都得以化解,那司徒牧歌一事让许多江湖人士纷纷站出来为谢云正名,武当派的掌门人更是亲自出面! 至于谢悦生辰日那天对谢云出言不逊者,大都被陌苏给了教训。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抄斩的抄斩…… 一时之间,朝堂内的官员人心惶惶,同时也认清了一个现实,风华郡主是惊鸿世子的掌中宝,不可招惹半分! 安府。 司徒正刚上座,手中端着茶盏,轻轻的刮着浮沫。 下座的安大人心中七上八下,眼睛不时的向司徒正刚瞟去。 今日下了早朝,司徒正刚与他一同回了安府,眼下已经坐了两刻钟。 “大人,如今风势全变,咱们该如何是好?”安大人终是按捺不住,张了口。 “小惩大诫而已,只是没想到,局面能扭转如此之快。”司徒正刚不甚在意道。 “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此事暂放,而今谢玉回来,帝京城中风云必起。” “储君之位?” “不错。” “大人以为,哪位皇子王爷可登大位?” “逍遥王近日与本官多有来往。” “大人是想助逍遥王?” “且看他诚意如何。”司徒正刚唇畔浮起一丝阴笑。 第165章 陌二公子此话何意 又过了四五日谢缙乘马车离开了帝京城,回了江南。 谢缙走后不过一两日便是十九,适逢太后寿辰。 鸿宁殿。 “殿下,要准备好的都安排清了。”严节走了进来行礼。 “时候不早了,咱们过去永福宫。”魏璟开口。 谢云与陌苏一同走在皇宫长街上,陌凌走在二人身后。 “千盛,你与那年家小姐如何了?”谢云瞧陌凌最近满面春风,不禁出口打探。 “于归,你瞧他这样子,也能猜的出来。”陌苏唇瓣微张,眼底笑意浮起。 “大哥,什么叫我这样子,我什么样子了!”陌凌快步跟上两人。 面对陌凌的问话,陌苏并不理会,而是拉起身侧谢云的手,大步朝前走去,将陌凌一人扔在那里。 “我听说,宜室生辰那日得罪我的人都被你给处理了?” “我说过,不可以委屈你。于归,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天下人不懂你,我懂!若有人胆敢损你分毫,我必灭他满门,屠他九族!我只愿你能一直如此洒脱。我定倾其所有,护你一世安乐!” 谢云停住脚步,拉住了陌苏,心中触动万分。 “千寂,何至如此?”说出口的话藏着难以察觉的颤意。 “我见不得你受委屈。” 陌苏的语气里满是认真,谢云听不出半分玩笑之意。那双温柔醉人的桃花眸里映着她的面容,似是要将她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一般。 寿宴未开,宫内早已灯火通明,舞姬不曾登场,但已有丝竹管弦之音传出。 入座之人不在少数,高谈阔论者随处可见。 此次太后寿宴陌文英与顾生盼也在受邀之列,夫妻二人一出现便有不少人围了过去,可谓是水泄不通;而谢名江夫妇也好不到哪里去,陆连夏不过是一踏进宫内,便被某家眼尖的诰命夫人拉至一旁说起了话,谢名江张口欲唤她,便有人凑过去与他攀谈了起来。 谢云同陌苏坐在一处,看着这一幕,谢云只恨手中没有一把瓜子。 “阿爹与阿娘从来都是形影不离,阿娘离了阿爹自是可以独处,唯阿爹,万万是离不得阿娘,依眼下这情势,阿爹要煎熬些时候。” 谢夭漫步过来讲道,谢云竟从她这话语里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中肯,阿娘不在身侧,阿爹心不在焉,我猜,他正强压着心头怒火与他们周旋。”谢云摩挲着下巴道。 “宜室呢?”谢云见谢夭身侧没有谢悦的身影,遂问出了口。 “早已入座。”谢夭目光挪向对面坐下的谢悦。 顺着谢夭的视线,谢云见到谢悦端坐在那里,那姿态已然有了大家风范。 “这生辰没白过,长大了。我听阿词讲,阿娘已将府内一半事宜交托与她。” “嗯,前些日子阿娘瞧我过分操劳,心疼不已,因而才会安排宜室帮忙搭手。” “那她处理可还妥帖?” “日后做了一家主母也是不差的,与你我比之,亦是不在话下。” “如此,我可放心。对了,怎么这次不见你身旁的那些名门千金了?” “哦,因着宜室生辰那日,好多人都嚼你舌根,我便与他们断了往来,所以,今日才得清闲。” “灼之,你不必因我之故断了与他们的关系。” “我倒觉得,贵女这番做法倒是可以。”陌苏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英雄所见略同。” “你俩不愧是一路人。”谢云嘴角微抽,额上滑下一滴冷汗。 “你们在说什么?”谢玉与史琳琅走来。 “阿兄,嫂嫂。” “难怪阿兄一进宫便撇下了阿爹阿娘,原来是去寻佳人了。” “我方才还在想,阿兄去了何处,正欲打听,不想却是带着嫂嫂过来了。” “什么时候,阿兄也是你们两个可以调侃的了?” “这还不能说上一说了?”谢夭眼眸弯起。 “也就岳丈岳母这般的开明,不计较罢了,若是换做旁人,才不会如此。”陌苏悠悠道。 “千寂,你可真是让于归带坏了,从前的你可不会如此。” “阿兄,他从来这样,只是你不知而已,怎么能说是我带坏的。” “一个两个,真是说不过你们几个。对了,听闻陌二公子此番也进了宫,怎么未见其身影?” “对啊,千寂,千盛人呢?” 谢玉一提,谢云才发觉陌凌还未跟过来。 “他有事情,一会儿便能瞧见。” “什么事?”史琳琅问他。 “我也不知。”陌苏回道。 另一处,御花园。 “陌二公子,拦住本宫是有何事?”祁霖望着面前的陌凌笑问出声。 祁霖带着伽何流景正走在去寿宴的路上,不想却被迎面而来的陌凌拦住了去路。 他驻足细细的瞧着陌凌的模样,心中止不住的惊叹,陌凌长得与陌苏一模一样,若非他右眼眼角下有一滴泪痣,只怕,连他都以为面前这人是陌苏。 不过,这陌凌也就模样与他兄长肖像罢了,那通身的气派可是判若鸿沟。 陌苏曾于他提起过,他有一个孪生兄弟,云游在外许久,鲜少有人见过他,故而外人能知道他的少之又少。 “殿下怎知我是陌二公子?” “模样只是其一,重点是况且你兄长曾与我说起过你。” “兄长真是会坑害我,让我在外人那里没有一点神秘感。” “那现在陌二公子可是能说了?” “事关太子殿下的终身大事。”陌凌气定神闲道。 “如何一说?”祁霖起了兴致。 “大哥让千盛传话给殿下,殿下若想抱得美人归,可学当初大哥所为。”说完,陌凌恭恭敬敬的行完礼离开了。 陌凌走后,流景出声道:“殿下,陌二公子此话何意?” 第166章 自然是冉辰的婚事 祁霖刹那间明白了过来,哂然一笑:“千寂啊千寂,没想到你与我想到了一起。”说完话,他径直往前走去。 “伽何,你可是明白陌二公子方才的话中意思?” “流景,殿下总说你机智,比我这等粗人要灵活许多,依此刻看来,你还不如我!” “这么说,你是知道的?” “你仔细想想惊鸿世子是如何求娶的风华郡主。”丢下这句话,伽何迈开大步追上祁霖。 “惊鸿世子不就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向明盛帝求得婚旨的吗。”流景嘀咕着。 “哎呀,原是如此,原是如此!”流景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已是入夜,永福宫灯火通明,寿宴既开,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沸沸扬扬的人声中掺杂着丝竹管弦之音,场面好不热闹! 陌凌赶在宴开之前回来,在陌苏左侧坐下,甫一坐下,吃菜的谢云便听见了动静。 “你方才去了何处?”见他回来,谢云喝酒的动作一顿,偏过头望向他,眼神里尽是探究之意。 “四处闲逛罢了,这皇宫我从未来过,故而兴致一起,便背着你们四处瞧了瞧。” “我还以为你是生了我与你兄长的气。” “嫂嫂多虑,千盛哪里是小肚鸡肠之人,不过玩笑几句,怎就会动了怒。” “好,千盛吃菜,我与你说,这皇宫内的美味可不是外面人能做出来的,你尝尝!”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陌苏才说着话,谢云越说,身子越向陌凌方向凑去。 陌苏眼见这一幕,心中升起一股酸意。 “于归,你都从未对我细致过。” 温吞的低沉的话里有丝丝的酸意流出,此话在谢云耳畔响起,使谢云身子一僵,她干咳一声,在陌苏的注视下,飞快的坐直身体,转而扭头冲他谄媚一笑:“嗐,这不是千盛说他从未出席过宫宴,因此多了几分上心。” “嫂嫂,哄好大哥是第一要紧事。”陌凌拿起筷子,压住笑意,幽幽道。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便是谢云花式讨好陌苏。 坐在主位上的太后眯着眼睛瞧着下面一派祥和,面上乐呵呵的笑个不住,眼角眉梢的褶子堆在了一起。 太后一侧的明盛帝见之,心中亦是欢喜,太后喜欢就行。为了筹办这次的寿宴,明盛帝花了不少心思,绞尽脑汁,礼部那边的人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奏折,更改了多次,为此,礼部那边的人跟着明盛帝头疼。 入席而坐的谢夭神态自若的吃着菜,看着歌舞。 魏玞的目光可是若有若无的向谢夭的方向瞟了不下十余回,脑海里满是临出府前,郑菖蒲对他说的话。 “四哥哥,一定要向皇上请旨赐婚,迎娶贵女!” 对于那道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谢夭不是没有察觉,她也知道这视线的主人是谁,可是,于她而言,如今的一切似乎没有更深的意义了。 魏玞偷看谢夭的时候,可是让谢云撞到了好几次。 对此谢云不由得拧起眉心,桌上菜肴是越吃越无味。 “怎么了于归,这次宫宴上的的菜是不合口味了吗?怎么不见你吃。” 耳畔传来了陌苏的声音,谢云放下玉箸,托起腮道:“很合口味,但是此情此景,我是没半点口味。” 陌苏停下给谢云夹菜的动作,认真的听她念叨。 “逍遥王这半天,瞟了灼之好多次,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说完,谢云还不忘伸手比划比划。 “也不知他在盘算什么。” “依我看,这逍遥王肯定没憋什么好心眼。”陌凌插话,“我听外面说,当初大哥在宫宴上求娶嫂嫂时,那逍遥王也有意,谁知他当初要娶嫂嫂是不是看上了嫂嫂的身份和那手中的三万禁军兵权。” “哦,不必过于担忧。”陌苏的话里甚是不在意。 “我安能不忧心于她,这可是我亲妹妹,一母同胞,同日而生,同时而降。”谢云听他那不在乎的语气,急切出口,一双灿若星辰的黑眸里写满的忧虑。 “她好不容易才放下执念,如果此时这逍遥王动了什么念头,将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先前所有,岂不白费!” 陌苏看她激动不已,急忙抬手在谢云背上安抚了几下,待她缓和了几分才堪堪收回了手,正欲开口讲明,忽听上方主位的太后发了话:“冉辰,你来大周已有多久?” 此话一出,当下嘈杂纷乱的人声顷刻间隐了下去。 “回禀太后,三个月。”祁霖站起身施礼回道。 “嗯,前几日,梁国那边来信说,大周之行已得圆满,该回梁国了。” “于父皇母后而言此来大周,任务的确圆满;可于冉辰还缺一事才得圆满。” “何事?”明盛帝率先问出口,面上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下座的谢云闻言差点没将刚吃进去的酒水喷出来。 皇上怎生的如此八卦! 妖媚的凤眸里流露出浓郁的邪气,祁霖抿唇一笑:“自然是冉辰的婚事。” 明盛帝眼帘微垂,沉思片刻:“嗯,你如今的确是婚配年岁。只是,梁国没有你可倾心的女子吗?” “梁国女子好是好,但哪有大周的迎霜贵女更得外甥的心!” 话一出,在座之人皆是一惊! 谢夭一愣,水眸即刻抬起,直视祁霖,心中隐隐的不安起来。 祁霖那双妖媚凤眸对谢夭弯了弯,转而继续:“是以,外甥想请皇帝舅舅……” “父皇。”魏玞突然站起身打断了祁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先走出来,再向明盛帝行礼。 第167章 如此良人,臣女不配 魏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谢云心下一紧,屏住了呼吸,她的手下意识的抓紧了陌苏的大手。 陌苏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回握住她的手,牢牢的包裹住。 干燥温暖的大手仿佛有魔力一般,谢云的心一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谢明江夫妇此刻与谢云一样,心都揪了起来! “宁宇,你有话讲?” “是,父皇。父皇,儿臣想请父皇降旨赐婚。” 话到这里,祁霖好以整暇的静待下文,他倒要看看他这四表弟会整出什么花来给他看! “赐婚?”明盛帝眉峰一挑,这老四回来不到四个月,竟请了两次婚旨!不过,他这次求得是谁家的? “是。” “看上了哪家小姐?” “迎霜贵女,谢夭。” 此话一出,谢夭眼眸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谢明江夫妇心中担忧谢夭的决定,谢悦心怀忐忑的将自己的目光挪到了自己身旁的谢夭身上。谢玉则是表现得与其他人不同,只见他风淡云轻的喝着酒,吃着菜,不时的与别人举杯而饮。 上方的明盛帝太阳穴微跳,又是谢家! 而谢云却是心头一跳,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祁霖似是早已算到他会如此说,所以面上不显半分惊讶之意。 “冉辰,你方才的意思,莫不是与宁宇一样?”明盛帝没有再理会魏玞,而是又说回了祁霖。 祁霖的目光望着上面的明盛帝,含笑点点头。 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外甥,若是赐婚魏玞,恐外人说他偏心;可若是赐婚祁霖,又恐旁人说他帮外人不帮亲子。 如此一想,眼下二人这争一女的局面貌似有些棘手。 “迎霜贵女,此二人,你更中意哪个?”对此,明盛帝索性将问题抛给了谢夭,让谢夭来处理。 谢夭动作不急不缓的站起身,离开位置,脚步轻移,仪态端庄的走了出来,施施然的向明盛帝行了一礼。 “麒麟太子与逍遥王身份尊贵,无论品性相貌都是旁人比不得的。臣女蒲柳之姿,能入的二位眼眸,是臣女之福。只是,谢家有祖训,阿姐也曾说过,故而,逍遥王殿下,恕臣女不能答应此婚事。” 坐在席位之上的谢云闻言放下心来,还好,她没做出傻事。 听到谢夭的回答的谢名江夫妇与谢悦一同松了口气,谢玉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那你的意思是,选择冉辰?” “麒麟太子极好,但此去梁国,路途漫漫,非跋山涉水不能到。况且,若是嫁去梁国,人生地不熟,迎霜恐不能适应,再者迎霜无法舍下家中父母,只想择个京中人氏便好,一来可常伴父母身旁,二来京中有迎霜相识之人,如此一生也可安心。” “呵,小灼之,梁国四季如春,桃花经久不谢,风景如画。”祁霖低笑一声,诱哄着她。 “太子殿下,桃花固然很美,可迎霜并不喜。”谢夭清澈见底的水眸静静地看着祁霖。 “那贵女喜欢什么花?”祁霖追问。 “没有。”直截了当的话让祁霖呆滞一瞬,倏尔又是一笑。 “冉辰,既然迎霜贵女无意,心中亦是牵挂甚多,依朕看,此事过后再议,不急一时。” “嗯,皇帝所言不错,冉辰你回梁国还有些日子。不如,你再看看其他世家千金,帝京城中还有不少优秀女子。”太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她救过我,我也只要她。”祁霖执拗,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这……”太后一时犯难,眉头锁住,面上喜色尽无。她与明盛帝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劝解祁霖。 谢夭看出了明盛帝与太后的为难,遂开口:“太子殿下,你若真想迎我回梁国东宫,那你可做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新人!” 这话如同及时雨一般,立时解了明盛帝与太后困境。 “我能!”两个字,祁霖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的迟疑。 “是吗?” “是!”祁霖语气坚定。 谢夭广袖下的葇荑攥紧了两分,唇瓣又抿了抿。 谢玉眼皮缓缓抬起,眼底一片清明的凝视着谢夭。 “夭夭,你该做何回答?” 寿宴上的众人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静等谢夭出声。 魏玞也在等谢夭发话,他既希望谢夭拒绝,可也希望她能答应。逍遥王妃的位置,他只想给郑菖蒲一人,但一想到离府前菖蒲的话,不免有些头疼。 “迎霜贵女,朕这外甥已经将话说到了这般地步,不知,你是如何想的?”明盛帝瞧两人僵持不下,便张口询问谢夭。 极具威严的声音传入谢夭耳中,谢夭盈盈一拜:“恕臣女大不敬,即便殿下已将话说到了这份上,臣女仍是不愿。” “究竟为何?” “如此良人,臣女不配。”谢夭转过身,盯着祁霖,一字一句的吐了出来。 对上谢夭的眼眸,祁霖看不出里面的一点温暖和煦,那丹唇里吐出来的八个字,语调温和悦耳,可在他听来,却是那么的冰冷无情! 到如今,他才算明白一句话:看似无情者最有情;面似有情者,实则最无情! 谢夭,恰是最后一种! 众目睽睽之下,谢夭下了祁霖的脸。 当事人似是与己无关,回过身向明盛帝与太后行过礼,端着胳膊翩然离去,干净利落。 “嘶,这妮子几时学做我这样了?”谢云摩挲着下巴。 “她与你一同长大,自然是耳濡目染。”陌苏答。 谢云额上划下三条黑线,甚为无语! 第168章 哀家的明贤 “如此良人?”祁霖似是咀嚼般的说着这四个字。 “谢夭,你的这四个字是对我的褒奖还是讥讽?”祁霖呢喃。他并不懊恼谢夭的拒绝,这番说辞在他的意料之中,先前他明里暗里暗示了她都拒绝了,如果今日答应了,那才是不对劲。 他原以为谢夭会选择魏玞,只是没想到,她最先拒绝的便是魏玞! “冉辰你……”明盛帝本想张口安慰安慰祁霖,不想,祁霖笑着回了位置。 “舅舅无妨,此事原本就是冉辰孟浪了,换做旁人家的女子也会觉得不妥,贵女拒绝亦是情理之中。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外祖母的寿宴,这件事改日再议。”祁霖不以为然的笑着解释。 仿佛刚才执意求娶的人不是他一样。 “怎么皇上不像当初惊鸿世子一样,强行赐婚呢?”下座的官员低声询问着旁边的同僚。 “据传,去年隆冬时,惊鸿世子被皇上传入宫中作陪,两人博弈前有一赌约。” “什么赌约?” “事关豫州剿匪。” “哦,听说,豫州匪患甚为厉害,风华郡主亲自前往剿匪。” “不错,二人赌约便是郡主的归期。皇上说风华郡主需十日后方可归来,惊鸿世子道,只需三日。” “这……整整七日之差!”那官员伸手比划。 “嗯,结果可想而知,郡主回来时朝野内外无不震惊!从帝京到豫州,最长不过八日,郡主连夜带兵用了五日,剿匪两旬,归来三日!豫州匪患当时有多厉害,文武百官谁人不知,无人敢亲自前去。” “是,大司马那时不在帝京,朝中上下除了大司马确实无人敢应。好了,老哥哥,咱们这话说的偏了些。” “皇上不仅赌约输给惊鸿世子,后面的博弈也是输了一子,故而,惊鸿世子向皇上要了一个有求必应。” “原来如此,多谢老哥哥解惑。”官员拱手道谢。 酒过三巡,太后已经醉的两腮抹了胭脂,醉态显露,她抬手撑着脑袋,眼角皱纹均是向上扬起,她眯着双眼望着下面的笙磬同音的画面。 待歌姬舞姬逐渐退下后,恰是到了献寿礼的时刻。 缶低沉缓和的声音徐徐传来,令在场之人的心也随着缓了下来。 人们一一奉上自己的寿礼,祝贺太后。 谢云看着那些寿礼价值连城的寿礼,忍不住咂舌:“这寿礼要么稀有,要么奢华,再不济也是贵重的让人望而生畏。” “只怕今日他们如此铺张,明日少不得被皇上施以惩戒。”陌苏语气淡淡。 果真,明盛帝见了那些寿礼,面色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在烛火的映射下,棱角分明的容颜半明半暗。 而太后见了,眉头逐渐聚拢,酒也醒了不少,面上的笑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后正欲发作,谢悦带着阿星阿月走了出来。 “臣女参见太后皇上,祝太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甫一露面,认识这张脸的人倒吸一口气,双目瞪大,太后更是当下站起了身! “明贤!” 太后惊呼一声! “哀家的明贤!”这次的声音夹杂着七分颤抖,三分不易察觉的哭腔。 谢名江闭上了眼,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那次魏璟来谢府,为的便是谢悦的身世…… “大司马,前些日子莳花宴上,本王瞧见一人,那人的音容相貌与本王早逝的明贤姑姑长得极其相似。” 谢缙不动声色,谢名江心中的弦骤然紧绷,脸上也布了一层阴云。 “本王派人多方打探之下,这人竟是大司马府上的三小姐。大司马与夫人是在我大周是少见的颜色,三小姐颜色的确好看,可本王怎么看,三小姐都随不上大司马与夫人一点,哪怕眉眼有个十成十的肖像,本王也不会因此事来府上打扰诸位。” “九王话至此,老臣也就不瞒了。”谢缙开口。 “阿爹,这可是满门抄斩之罪,万不能……” “绪江,当年八庄王因何而死,世人皆知。” “八哥是为了替我顶罪。” “这么多年过去了,九王还是放不下当年那桩事,执念依旧这么深。” “姑母生前最疼的便是本王,你教本王如何放得下!八哥为了保住我,不惜触怒父皇,最后被父皇处以极刑!这口气,本王焉能咽下去!” “好,宜室,的确是明贤公主的女儿,公孙大人家最后的血脉!” “太后,太后,太后保重身体!” “太后请以凤体为重!” …… 各宫嫔妃围过来,出声劝慰。 “走过来,让朕与太后瞧个仔细。” “臣女遵旨。”谢悦不显丝毫胆怯,步履沉稳的迈上台阶,行至太后跟前。 太后身后的掌事姑姑上前扶住她,走了几步。 老人的手背很苍老,肌肤松弛,如同地上掉落的树枝一般,上面已经长了斑点。 手心却是有几分娇嫩,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抚上谢悦的那张脸。 “母后,儿臣来生再给您尽孝!”火光中,女子毅然决然的抹颈自刎。 “不,明贤!” 触手的温度是温热的,那道气息亦是这般。 太后潸然泪下,笑着哭道:“明贤,哀家的明贤!” 万般滋味涌上明盛帝心头,龙袍下的手松开握紧,握紧又松开,反复如此。 谢悦站在那里不动,任由太后一遍又一遍的描摹她的面容。 “太后,臣女是谢大司马的小女儿,谢悦。并非太后口中一直喊着的的明贤。” 这句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169章 身世揭晓 谢悦话落,明盛帝直接喊道:“谢大司马,出来跟朕解释解释!” 谢名江起身欲迈步出去,陆连夏扯住了他的袖袍,美目里满是担忧,她向他轻轻摇头。 宽厚的大手放在陆连夏的小手上,下定决心般拉开了她的手。 “满门之罪,我一人担之即可,夫人,我死后若无全尸,烦劳你为我立一座衣冠冢。”这是出府之时谢名江留给她的话。 “如皇上所见,此女是公孙世家唯一血脉,明贤公主的女儿。并非我谢家人。” “阿爹!”谢悦转过身,眼里,话里尽是难以置信! “宜室的的确确是明贤公主与公孙大学士遗留下来的血脉。” 寿宴之上,一片哗然。 “怎么一回事,与哀家速速讲来!” “当年公孙大学士被政敌诬陷谋逆造反,公孙家被父皇下旨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明贤姑母本可以躲得过去,谁曾想,姑母对公孙大学士情深似海,为此不惜抹颈自刎,葬身火海!”魏璟从黑暗中走出来,将当年之事再度揭露出来。 他风姿卓然的站在谢名江身旁,漆黑的鹰眸注视上座的明盛帝。 “据传,明贤姑母当年诞下的那名五个月大的女婴一同被大火吞噬。” “是啊,大火过后,人们从火堆里找出了一具烧焦的女婴尸体,当时随行的仵作见了尸体,亲自验证了一番,最后断言是五个月大的婴孩。” “对啊,当年之事,帝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这事如何做得了假?” “莫不是当年还有咱们都不知晓的隐情?” “应该是。” 永福宫内,诸人众说纷纭。 谢玉,谢云,谢夭在得知谢悦的真实身份时惊骇不已! 直到谢名江张口,打断了猜测。 “景德二十年冬,内人降下双生子伤了根本,无法调养过来,岳丈亲自救治也不过是能让内人下床行走罢了,内人能下床已是两年后的事了。” 看似无关紧要的一段话,却道出了所有。 十八年前陆连夏诞下双生子,在府中养了两年的身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也再未见过那个绝世风采的女神医。两年后再踏出府门,却道是又生一女! 人们当时虽然心中纳闷,猜疑不止,可却从未怀疑过这女婴的来历。 如今听谢名江一说,人们才恍然大悟。 “内人缠绵于病榻一年之久,公孙家被灭门的那日夜晚,是明贤公主的侍女冒死逃出火海,跑来了谢府,将女婴交于我阿爹手中后交代了几句便咽了气。” 全场静寂无声,听着谢名江阐述当年之事。 “后来阿爹把女婴托给了我,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所有可以证明她来历的东西都被臣与内人安置了起来。” “皇上,宜室有当年明贤公主出嫁时太后亲自所赐五尾丹凤衔珠金发钗,如今正戴在宜室发髻之上。” “难怪,难怪哀家瞧着这丫头头上所戴的这发钗眼熟得紧。” “即便没有这发钗,这面容也是骗不了别人的。”魏璟说道。 太后对魏璟的说辞很是认同,她展开双臂,上前抱住了谢悦。 这一抱既像是在抱她亡去的小女儿明贤,又像是在抱谢悦本人。 “对对对,来,好丫头,外祖母拉你一同坐下。”太后放开谢悦,抹去了眼泪,不顾谢悦现下心情如何,伸手拉住她的手,回了位置。 眼见着太后要让她坐在那个位置上,谢悦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站在与那位置一步之遥的地方一动不动,任由太后如何用力拉她,她都不敢过去,最后,她还是拗不过这位老人,被迫与她共坐一起。 太后看向谢悦的目光充满了怜爱与疼惜。 “儿臣能在此时站出来证明谢三小姐的真实身份,是因十七年前,公孙大学士一案有了全面的证据。”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放不下执念。”明盛帝叹口气。 “公孙大学士为官之时百姓爱戴,清廉刚正,不应被小人抹上一笔黑!更何况,这件案子牵扯姑母,八哥,所以,儿臣更不能就此罢手!” 言罢,魏璟一招手,严节捧着一个黑匣子上前,更有四名侍从押着三名证人出现。 一支破风而响的箭矢直射而来,那目标正是严节! 紧接着又飞来三道箭矢,这次的目标是那三名证人! 谢悦腾空而起,窜到严节跟前,抓住他的臂膀闪到了一旁,箭矢落了空。 另外的三道箭矢,谢夭的白绫挡下了两支,谢云徒手握住了一支。 “有刺客!” “来人!快来人呐!” “快点保护皇上太后!” “娘娘!” “保护大人!” “连夏!” “谢灼之!”祁霖身影快如闪电的来到了谢夭身旁。 “于归!”陌苏亦是即时来到了谢云身旁,不敢耽误一息! 此时的寿宴乱作一团,宫人慌得不知如何。 御林军及时赶到。 谢夭仰视着宫墙上的那三道人影,眼底的冰冷越升越深。 “保护好皇上太后,我去追人!”谢夭沉声吩咐阿琴阿筝。 “贵女,不可!” 姐妹二人话未落,谢夭已经飞身离开,只留给人们一道翩然若仙的纤瘦身影。 祁霖一见这架势,毫不思考的紧跟其上。 流景与伽何无比放心的守在明盛帝左右。 “可有人受伤?”明盛帝问道。 “回禀皇上,没有!” “末将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场面稳住后,御林军统领带着所有人向明盛帝请罪。 “哀家的宝贝外甥女,可有伤到一二?” “多谢太后关怀,并无损伤。” “谢家把你教的很好。”明盛帝缓声道,眼眸深深的盯着谢悦。 第170章 坦诚相待 夜幕笼罩之下,除却永眼福宫的热闹,其他宫殿落寞寂寥,依稀间可听得到草丛里传出的虫鸣,此起彼伏。耳畔的风呼呼吹过,谢夭身姿轻盈的在屋顶的琉璃瓦片上一起一落。 前方的黑衣人不停的向前冲跑。 “这女人真是难缠!” “怎生得追的这么紧!” “我断后,你俩赶紧走!” “好!” “好!” 一名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谢夭见他停下来,便放缓了脚步,清澈的水眸微微眯起。 宫墙内的长街上,传来了御林军的脚步声。 “迎霜贵女,我等奉皇上之命,特来相助贵女捉拿贼人。”为首的统领喊道。 “我面前这人我自己可处理,另外两人朝柟鹤殿逃去,速速追上,我这里不用管!”谢夭沉声嘱咐。 “末将领命!” “兵分路,一队抄近路去柟鹤殿,另一队随我从小路走。” “是,将军!” 御林军匆匆离开后,站在屋脊琉璃瓦上的黑衣人转过身来,眼眸阴沉的凝视着谢夭。 月光之下,站在屋脊上的两人四目相对。 那黑衣人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弓,另一只手则是将箭矢搭放在在上面,开始拉弦。 “咻!” 箭矢离弦,向谢夭直射而来! 眼见箭矢就要射中谢夭的眉心,谢夭一挥衣袖,长长的白绫破袖而出,箭矢被挡了回去。 黑衣人手中持弓,向谢夭快步跑来。 方才他射出去的那支箭矢是最后一支…… 谢夭手中白绫轻轻一动,白绫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朝黑衣人的方向攻击去。 黑衣人一个利落的侧翻身躲了过去,脚步又加快了四分。 见此,谢夭收回白绫,迎风而立,静等黑衣人过来。 黑衣人不疑有他,拼了命的冲谢夭奔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 就在黑衣人以为自己可以伸手触碰到谢夭的时候,谢夭突然腾空一跃,翻身落到了他的身后,教他扑了个空。 黑衣人不甘,转身再度朝谢夭攻击了过去。 谢夭随手射出去了三枚银针,黑衣人转动着手中的弓箭,银针与弓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擦出了火花! “玄铁弓!” “识得?那你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谢夭轻扬眉,眼底露出几分揶揄之意。“究竟是咱们两个谁死得其所,可不要乱说。” “哼,今日你若是死在我手中,也是你的荣幸;可若是我死在你的手上,我门中之人绝不放过你!即便你父亲官拜上卿大司马之位又如何,诡刹门丝毫不惧!反倒是你们谢府,可就要遭殃了。”黑衣人洋洋自得道。 “可曾听闻影楼,那个只用一夜便让七圣门无一活口,血流成河,尸山如海的影楼。” 黑衣人一惊:“你是何人?” “谢家祖先出身草莽,原是一江湖游侠,后随大周开国皇帝覆灭前朝。” 谢夭不过几句话,却教黑衣人乱了阵脚! “影楼,正是先辈之人创立,主打探消息,副杀人!影楼低调,不与诡刹门争夺江湖第一暗杀门派,可这不代表,影楼没这实力!区区后起之秀,也敢猖狂!” “说再多又如何,总而言之,我是绝不会让你活着回去的,怪只怪你自己非要跟出来!”放下狠话,黑衣人握紧手中的弓,快速朝谢夭攻击过去。 谢夭徒手与他交手,两人打的有来有回。一青一黑两道身影不断纠缠,分开。 看似留有余地的的出招,对黑衣人来说其实是最为致命的!黑衣人越打越急,出手愈来愈猛,谢夭丝毫不落下风,见招拆招! 祁霖赶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与黑衣人交手激烈的谢夭。两人近身攻击,谁也不肯相让。 谢夭出手不慌不忙,即便如此,但那出手速度却迅捷如流星,更甚至提前预判了他的出招! 从始至终,谢夭都是用的一只手与他对打,一只手,却能稳稳的压制住黑衣人。 黑衣人多次试图用弓弦去勒住谢夭的脖颈,奈何都被谢夭轻而易举的化解。 他目光一瞥,正好看见下面的祁霖,于是伺机摆脱了谢夭的纠缠,飞身而下。 祁霖躲闪不及,下一瞬弓弦勒住他的脖颈,黑衣人站在祁霖身后,死命的向后勒。 祁霖脸颊涨得通红,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谢夭当即放出白绫,打在黑衣人身上,力道如千斤石一般,当下打成重伤,喷出一口鲜血,谢夭乘胜追击,收回白绫,反手向他的眉心射出一枚银针,不过一息之瞬,黑衣人瞪眼身亡。 等谢夭击杀黑衣人后,才反应过来中招的祁霖,疾步上前伸手接住他那将要倒下的高大身躯。 祁霖双眼紧闭,面颊却是升起几分不正常的红晕! 谢夭见状,无声的骂了一句:“阴险!” 原来是弓弦上抹了欢情药,也幸好,只是普通烈药,只需找一处水池,运功帮他把毒逼出来即可。不过,此药若是穿衣运功救治却是与欢好无异,不仅如此,救治之人反倒还会受很大的内伤! 谢夭架着他好不容易寻到一处池塘,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又起了犹豫。一想到要救祁霖必须脱衣与他坦诚相见,不觉一阵麻烦。 思量之下,谢夭先用手封住了他的穴位,以防他过会儿做出过分的举动,随后又扯下衣摆一块布,蒙上了双目,放缓动作,轻手轻脚的解开祁霖的衣衫。 脱完了他的,便用白绫把把他放入池中,安置好,又去接自己的衣裙。 谢夭脱得一丝不挂,盈盈小足迈入池中,慢慢的来到了祁霖跟前,运起内力,祁霖的双手被谢夭用内力托起,谢夭旋即伸手与他双掌相对,运功逼毒。 第171章 为何躲不过 一股轻柔温和的力量送进了祁霖的身体内,顷刻间,祁霖便觉得全身上下倍感舒爽! 体内的欢情药原本是极其凶猛的,可自从那股柔和的力量进来后,猛烈的药似是得到了安抚一般,渐渐的褪去了凶猛狂躁。 祁霖的神智逐渐恢复,他试图掀起眼皮,看看这次救她的人是不是他认为的那个人,不想一入眼的画面的却是令他血脉喷张! 面前的女子双眸之上蒙着青色布条,身上不着寸缕,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如同给谢夭镀上了一层银色薄纱。 饶是如此,祁霖见了仍是不敢生出半分邪念,目光变得无比虔诚。 此刻,他是谢夭最忠诚的信徒! “迎霜贵女!” “夭夭!” “灼之!” “二姐!” “太子殿下!” “麒麟太子!” “冉辰!” 寻找二人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祁霖因这声音走了神,这一念之差,害得谢夭当即口吐鲜血!身子向祁霖的方向扑来。 祁霖忙不迭的伸手拖住谢夭的身躯。 “灼之,谢灼之!” 头顶上方响起男人低沉焦灼的嗓音,谢夭的面色正在失去颜色,她勉强张口问道:“殿下醒了,感觉如何?” “本宫已无大碍,灼之,你怎么样?” “我,只怕重伤……”话到后面,越来越微弱,谢夭头一歪,昏了过去。 听到这边的动静,寻找两人的人们纷纷赶了过来。 一进这里,众人见了一副瞠目结舌的场景:水中赤裸上身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不着寸缕的女子,女子青纱遮眼! “转过去!”谢云与谢悦不约而同的大喊道,气势十足! 众人被两人这气势吓得胆战心惊,齐刷刷的转了过去,。 “哗啦——” 祁霖抱着谢夭出了水,眨眼的功夫,两人身上都已穿上了衣服。 “灼之她怎么样?”谢云见祁霖抱着谢夭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上前问他。 “怪我,我害她身受重伤!” “长姐,太子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 含光殿,偏殿。屋内烛火不停的跳动,气氛压抑,陆连夏坐在床前为谢夭号脉,紧皱的眉头一刻都没放开过。 明盛帝面上凛然,布上了一层层厚厚的寒霜,眼底的凌厉肃杀令人见之胆颤! “阿娘,灼之怎么样了?”谢云见陆连夏收了手,急忙出声询问。 “笔墨伺候。”陆连夏没有回答谢云的话,扭头吩咐下人。 谢云扶起陆连夏行至桌前,看她写下了几味药交给下人去药房抓药。 “谢夫人,还请告诉冉辰,贵女现下情况如何?”祁霖躬身行礼,语气里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迫切。 “殿下,我谢府就这么一个继承我衣钵的,于归宜室虽说疼爱,可哪个能比得上我这二女儿!莫看公爹待她严苛,待她严苛也是因着她先前糊涂对逍遥王动了心!若非有家规祖训制约,许是她刚及笄便能嫁入王府的!” “冉辰明白。” “旁人都以为我们只喜欢于归,哪个知道我们对灼之的用心良苦!我们生怕她忘了祖训,想不开嫁给逍遥王!那是火坑,为人父母,焉能推自己儿女迈入火坑?” “万万不能的。” “是,好不容易她放下心结,却不想又遇你这祸害!我也不知我这对女儿怎生得这般情路坎坷!”说着说着,陆连夏眼里含了泪花。 “此番我也是毫无把握能否留住她一条命!她这条命我若是留不住,那太子殿下便下去陪我女儿,黄路上有你作陪,想必她也不甚孤独!” “阿娘何意?”谢云打断陆连夏的话。 “走火入魔。” “不可能!灼之的修习的内功不如我这霸道,《玖婳心法》是三大内功之一,习此内功者至今未有一人走火入魔,身受重伤的!” “于归,不如问问你身后这位麒麟太子!”陆连夏冷笑一声。 “《玖婳心法》乃是至柔内功,是所有武功绝学里唯一一个可以用来救人的,是怪医堂的镇堂之宝,只传怪医堂堂主,以便堂主济世救人。”陌凌忽而想起他四处游历时听到的杂事怪谈。 “谢夫人放心,冉辰负责到底!” 撂下这句话,祁霖走出里屋,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 “舅舅,外甥卑鄙,贵女为救身中媚药的外甥,宽衣解带,将外甥放入池水,运功为我救治,逼出媚药。外甥蒙贵女救治及时,化解媚药,外甥醒后实在下作,看了贵女身子,坏了贵女名声,更害得贵女因外甥一时邪念走火入魔,身受重伤!还请舅舅下旨赐婚,外甥愿以梁国东宫太子妃之位迎娶,下天价聘礼!”祁霖跪在地上将话说完,话落,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给明盛帝。 明盛帝眸色深沉的盯着匍匐在地上的祁霖,迟迟不张口。 翌日,谢府来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封谢悦为凝慧郡主,另一道则是谢夭的婚旨。 三日后,谢夭终于醒了。当她得知自己与祁霖已被明盛帝下旨赐婚并昭告天下时,拖着病体发疯,这一闹,惊动了全府上下! “我不嫁!我说了我不嫁!让我嫁他,不如让我去死!”谢夭冲着屋内的侍女嘶吼不断,额头青筋暴出,气急之下,竟又吐出了一口血! “贵女!”阿琴抱住谢夭。 “为何,为何,为何躲不过!明明我尽可能的去逃避,怎么还会这样!”谢夭语调一转,瞬间变得悲戚无比,一滴清泪淌过清美的面容,梨花带雨都不足以去形容她哭时的半分美丽!这样仙子一般的人儿哭起来是那样的让人心疼。 “贵女。”阿琴轻声唤道,满眼的心疼。 第172章 夜闯皇宫 谢夭身体骤然一坠,坐在了地上,披头散发哭泣不止,阿琴跪在地上,双手拥住她,谢夭靠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一片狼藉的屋内,谢夭靠在阿琴怀里哭了很久很久。伺候的侍女均是双膝跪地,垂头敛眸,默默的听着谢夭哭,无一人壮着胆乱动。 她不想遵从既定的命运,凭什么她要像谢云一样,被人安排! 良久,清韵楼外响起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 陆连夏一进来,入目的便是一地凌乱,稍一抬眼,瞧见的是身着亵衣,披头散发,痛哭不止的谢夭靠在阿琴身上。 “大司马,夫人。”跪在地上的侍女挪动身躯朝谢名江与陆连夏一行人的方向叩首行礼。 “你们都退出去,留下贵女与阿琴阿筝。”陆连夏吩咐出口。 “是。” 顷刻间,屋内只剩下了谢名江夫妇与谢夭主仆。 “儿啊,莫哭!你哭的样子,花儿鸟儿见了都要跟着难受几分,何况阿娘乎?”陆连夏蹲下来,仔细的盯着谢夭,谢夭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上布满了泪痕,陆连夏见了,心都要碎了。 “阿娘,我不嫁,灼之不要嫁给他!”谢夭泪眼婆娑的望向陆连夏。 “你莫要怪皇帝,更不要去恨他,此婚事,是我要求的他。” “阿娘!”谢夭震惊不已。 “那日你为了救他,伤成那般样子,你这条命我险些救不回来!所以我威胁他。他那条命本就是你出手救得他,他做出这点牺牲又如何?你即便是死了,我也会让他抱着你的牌位冥婚!” “这么说,这门婚事是阿娘一手促成?”谢夭怎么也不敢相信,在背后推波助澜之人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陆连夏点点头。 “不,我不嫁他,我不嫁!”谢夭咆哮着站起来,身形微晃。 “夭夭,他待你有几分真心在的。”谢玉踏步而来,神色自若。 “怎么,阿兄你也来做他的说客?”谢夭冷笑,目露嘲讽。 谢玉摇头。 “他有什么好,竟让你们一个个都为他说起了好话,阿娘更是不惜撒谎骗我是阿娘逼他娶我!祁霖轻浮浪荡子一个!我谢夭,大周景德帝亲赐迎霜贵女,尊贵非凡!我要嫁之人,绝不能是这样的一个人!”谢夭狂怒,模样似是入魔! “谢灼之!”谢名江怒喝一声,大步走到谢夭跟前,扬手就要给她一耳光。 谢夭丝毫不惧,扬起下颚迎上,直视谢名江。 谢名江扬起的手迟迟未能落下,一双眼睛瞪得如铃铛一般大,死死的盯着谢夭。 他从未想过,这个乖巧到大的姑娘竟是个比谢云还轻狂的主,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度堪比谢云! “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是谁教你说的!”谢名江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问她。 “女儿乖顺了一辈子,克制了一辈子,仅反叛这一次却教你们觉得陌生至此?” “有时我是真的羡慕我阿姐,羡慕她可以恣意妄为的活着,不必在乎旁人眼中的自己。”这话谢夭说的悲凉又无可奈何。 “麒麟太子再如何不堪,也是一国太子,不是你可以肆意诋毁的。谢夭,你若是活到头了,就给我离开谢府,不要连累谢府!” “绪江,你怎么能这么说?” “阿爹,言重了。” “言重?谢灼之,你安知你阿姐不羡慕你?她为谢府牺牲的是女儿家最重视的名声,这个世道,说是开放,可女子行走起来仍是艰难泥泞!” “你真的以为,谢于归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你知道当初带兵行军打仗,营中的男人都叫她什么吗?夜叉,没人敢娶的货才上战场。你知你阿姐流了多少次泪吗?”谢名江吹胡子瞪眼,粗着大嗓门说话。 “谢家对不起阿姐,你可懂?”陆连夏眼眸晶莹,泪光闪烁。 “我不要成为第二个阿姐!祁霖,我是绝不会嫁的!” “不嫁?你说了不算,圣旨已下,天下人尽皆知,到了日子,便是绑也要把你绑上花轿!”谢名江大袖一甩。 “若是执意逼我,休怪女儿做出什么震惊朝野内外的事情来!” “谢灼之,你如果能耐,你给老子做一个试试!” “阿爹,这是你说的!” 谢名江此时还不知事情的严重性,等他反应过来时,悔意已晚。 当日夜间,谢夭悄无声息的挟持了明盛帝! 明盛帝的脖颈上抵着一枚银针,气定神闲,对于谢夭的深夜造访,除了讶异,并无其他,眼下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被谢夭挟持的这个局面。 半刻钟前,谢夭破窗而入,来到龙床前先是单膝跪地请安,那时明盛帝睡意朦胧,被她这一招弄得当下睡意全无。 “夜半时分,贵女擅闯朕的寝宫,可知重罪?” “逼不得已,但情势所迫,望皇上见谅。” “说吧,何事?” 明盛帝拨开帘子,自己穿上明黄色的龙靴,身上是明黄色的亵衣。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语调慵懒。 “事关臣女婚事。” “哦,你是说你与祁霖的婚事?” “是,此人非臣女中意之人,臣女只想嫁一个两情相悦之人。” “两情相悦?究竟何为两情相悦?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事事如意,那实在不可能。你说你想找一个两心相悦之人,相伴至死?谢夭,朕作为一个过来人告诉你,这话简直是天人说梦!” “那臣女也不想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那样的一生实在煎熬。”谢夭答道。 明盛帝听后,站起身,负手从谢夭身旁走过,许久不做话说。 第173章 谢夭,你给老子闭嘴 宁静的宫殿内,倏尔传出明盛帝倒茶水的声音。 “朕年少之时与你一样想法,可后来方知,世间好事全给一人,那么后面必定有什么大劫大难在等着你去熬,去闯。熬过去了,或许遁入空门,可若是不能熬过去,心如死灰大抵如此。”明盛帝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眼下臣女不想听皇上长篇大论,只想皇上给一句准话,究竟撤不撤回圣旨!”谢夭站起身,走到外面,目光逼视明盛帝。 “谢夭,君无戏言,朕是大周的皇帝,一言九鼎!若是朕因为你的一句不愿意,便要撤回圣旨,那江山社稷,朕该如何管理?这个皇位,朕如何还能继续坐下去?” “既然皇上不肯撤回圣旨,那便不要怪臣女先礼后兵了!”谢夭眼底杀气弥漫,她“噌”的一下出现在了明盛帝面前,动手要杀了他! 岂料明盛帝竟会武功! 先前,谢名江说明盛帝是大周数位皇帝里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皇帝。 眼下已是容不得谢夭多想,她只想用最直接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两人在屋内大打出手,谢夭步步杀招,狠绝的令人心惊!明盛帝不得不出手防备,以至于攻击大大减弱。 值夜的太监宫女一进宫院,便见昏倒在地的侍卫,他们心中不安起来,先是探了探鼻息,稍稍放心了一些。刚放下心,又担心明盛帝此时安危,故而加快了脚步再往前走,又见守夜的人亦是纷纷倒在地上,呼吸清浅。看来都是中了迷药。 正巧,明盛帝的寝殿内传出了打斗声与瓷器碎裂的声音,几人心下慌得大叫:“来人啊,皇上遇刺,快来人啊!” “谢夭,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朕不会暴露你,更不会因此事迁怒于谢家。”明盛帝与谢夭分开停手。 “今夜擅闯皇宫,谢夭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后路,皇上,没机会了!皇上不肯收回成命,那谢夭倒不如一死!”谢夭苦笑。 明盛帝心下一惊,对谢夭的行为又惊又怒! “傻姑娘,何苦如此!你与他在一起后,日日一处,怎会有不动心的时候!” “不能与相爱之人相伴一生,嫁一不爱之人还不如一死!”说完,谢夭射出去几枚银针。 明盛帝躲闪不及,被谢夭钻了空子。 郭山河带冥昏暗卫赶到时,谢夭挟持着明盛帝,一方后退,一方紧逼。 全场只有明盛帝一人不急不慌,泰然自若。 谢夭没有动手杀他,无非是在逼谢名江! 两更天,谢名江匆匆赶来皇宫。 “谢二小姐,千万不要做傻事!” “对对对,迎霜贵女,千万不要做出让自己悔恨终身的事。” “是啊,有什么事好好说,何必大动干戈!” “没错,谢二姑娘三思!” 明盛帝的妃子们纷纷劝说谢夭,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迎霜贵女,放了父皇,有什么心事可与明锦说之一二。” 魏锦带人急急赶到。 “你们说,我若是将手中的银针刺入,皇上会不会立即驾崩!”谢夭目光流转,手中的银针距离明盛帝的脖颈又近了了两分。 众人一瞧这架势,更慌了! “别别别!” “看给你们急得!”谢夭轻笑一声。 谢名江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当下气的他气血翻涌! “谢夭,你有种!你敢给老子绑架当今皇上!” “呦,阿爹你来啦!女儿说过,如果不肯同意,那便不要怪女儿做出震惊朝野的举动!” “谢爱卿,你这二女儿有胆色,不愧是当初能怒砸秋萧楼的主。”明盛帝不合时宜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唇角挂笑,心中非常高兴。 谢名江此时欲哭无泪,他真没想到谢夭会做出这种违背三纲五常之事来。 “皇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调侃臣了!”谢名江此时急得满头大汗。 “你府上这对并蒂莲朕很喜欢。”明盛帝唯恐天下不乱。 “皇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该怎么面对远在江南的阿爹阿娘,如何面对大周的黎民百姓!” “无妨,朕早就想歇歇了。” “阿爹,你听见了吗,皇上的意思是还要感谢我。” “谢夭,你给老子闭嘴!” 彼时,谢玉已经带着祁霖过来了。 在谢府得知消息后,谢玉第一时间去了行宫找祁霖,因而才会姗姗来迟。 “郭兄,如何?”谢玉凑到郭山河身后,低声问他。 “长临,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这妹子也是个厉害的角!”郭山河头疼道。 “说白了,其实就是谢家人骨子里的野性。不过你放心,有人即刻能解困。” “谁?” “来了。” 祁霖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谢夭身后,出手奇快的封住了谢夭的穴位,谢夭当即垂下臂膀,银针落地。接着他伸手将谢夭打横抱起。 “你搞偷袭!” “重伤未愈,还敢夜闯皇宫,你是真想让我到地府陪你做一对亡命鸳鸯!”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灼之,已成定局。”祁霖妖邪无双的眼里泛着浓浓的宠溺。 在行宫,祁霖正因流景白日里说的清韵楼情况而难以入眠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伽何的声音,说是谢玉求见。 祁霖随意披了件外衣见了谢玉。 二人甫一见面,谢玉直接说明了来意。 谢夭夜闯皇宫,挟持明盛帝。这句话一传入祁霖耳中,祁霖立时笑了,旋即点头同意。 “我不嫁你!” “嗯,天下人皆知,你我婚事,我父皇母妃对此也甚是满意。” “我们不熟。” “吻过,脱过,还不熟?非要做到那般地步才算熟?”祁霖垂头勾笑反问谢夭。 第174章 阿姐,你来了 谢夭因祁霖这句话怒不可遏,面颊红晕更甚。 “无耻,浪荡子!”谢夭骂道。 “嗯,我们回去。”祁霖轻轻颠了一下谢夭,柔声哄着她。 “谁跟你是我们!” “好,都依你。舅舅,灼之今夜淘气了些,还请见谅。”祁霖双眸从谢夭脸上移开。 “无碍,朕只是头疼明日早朝,谢爱卿,明天恐有一场硬仗要打。”明盛帝开口。 朝堂上多少人盯着谢家,又有多少人想把谢名江弄下去! “皇上不必忧愁,是臣教女无方,害皇上有性命之忧。明日早朝,百官弹劾,所有罪责,臣一人担之,绝不还口!若是实在不行,臣愿辞官,摘取头顶这顶帽子!”谢名江跪下俯首。 “谢爱卿,大周需要你,万不可辞官!”明盛帝急声道。 谢名江是人才,大周不能没有铁血战神! “可臣的女儿,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挟持当今天子,按律当诛九族!” “阿爹,要杀就杀我,不要杀我阿爹!今夜是女儿给你找的麻烦,一人做事一人担!” “孽女,闭嘴!这笔账,回家后,我亲自给你算!我与皇上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好了,谢爱卿,明日早朝且看且行,眼下说再多都无用。” “皇上!” “够了,都回去吧。山河,你留下来陪朕。”话落,明盛帝迈步离开,众人纷纷让开路。 “是。”郭山河抱拳。 “恭送皇上!” 祁霖抱着谢夭坐上了回谢府的马车。 “你胆子还真是大,敢挟持皇帝舅舅。”祁霖笑出声。记忆中,还没见过皇帝舅舅出糗,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出糗,竟是被一个小丫头制裁了! 被祁霖抱在怀里谢夭眼睫低垂,默默地感受着来自祁霖胸腔的振动。 “你自幼懂事深沉,谢大司马夫妇对你也是极省心的,本以为会省心一辈子,没想到,你这脾气比起谢云,真是不遑多让。也是难为你了,隐忍克制十余年。”祁霖逐渐收敛了笑,温温柔柔的在谢夭头顶上方自言自语着。 “灼之,我不知你为何会这般抗拒与我的婚事,但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难言之隐,我只是接受不了既定的命运。可以接受所有安排,墨守成规,唯独姻缘,我只想称心如意。” “你怎知嫁我不会称心如意?” “你非我所爱。” “你所爱的人,大约是像四表弟那样的人。” “与逍遥王无关。我此前说过,我对逍遥王已无感情,信不信随你。” “那你证明给我看。”祁霖低下头,对上谢夭的眼睛。 “证明?我做事从不需要证明自己,认不认由你们说了算。”说完,谢夭闭上了眼。 祁霖将怀里的谢夭搂的更紧了,生怕他会突然消失在自己怀里,再也抓不住。 谢府,清韵楼。 祁霖放下谢夭,转而朝陆连夏行了一礼。 “我还以为,灼之会与阿江留在皇宫里再也出不来!”陆连夏强忍着眼泪哽咽着。 “不会,眼下见到迎霜贵女安然归来,谢夫人可放下心来。” “傻丫头,怎能因一时冲动而去犯下这滔天大罪!” “阿娘,灼之自知理亏。” “你自小就是个让人省心的,怎么如今反而学了你阿姐?” “阿娘莫哭,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将要天明了,快些回去再睡些时候。” “是啊,谢夫人眼下已无大事,回去好好休息,养养精神。” “好好好。今夜惊动麒麟太子了。” “不过小事。本宫不便久留,先回行宫了。” “麒麟太子慢走。” 送走了祁霖,陆连夏望着谢夭欲言又止,只得又交代了阿琴阿筝几句才勉强安心回去。 “贵女,你今夜真是吓死人了,怎么能做出如此傻事!” “再不济也万不能去挟持皇上啊!” “我的错,害你们担心了。” “贵女以后千万三思。” “嗯,我会的。”谢夭敛眸温和出口,眼底的思绪被遮的严严实实,没人知她此刻在想什么。 阿琴阿筝听了,只以为她是想通了,便再未说话。 清晨谢名江刚经历了百官弹劾,带着一身疲累回府,不想,府内一小厮见了他,急忙跑来说道:“大司马,贵女性命即将不保!” “什么!”谢名江精神一振,脚下生风的往清韵楼的方向去了。 谢名江回府不多时,谢云同陌苏来了谢府。 昨夜谢夭的事如今在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谢云更是一大早便听顾生盼说起,遂吃过晨食她便拉着陌苏马不停蹄的赶去了谢府。 谁料,一进府,又听小厮说谢夭差点寻了短见! 话入耳中,谢云提起裙摆跑去清韵楼,陌苏紧跟在她的身后。 原是天蒙蒙亮时,谢夭被祁霖封住的血脉已自行解开,谢夭支开了阿琴阿筝两名侍女,欲用银针在自己致命之处下针。 幸而两人反应够快,及时回来,拦住了谢夭。 本就重伤虚弱的身体,经这么一折腾,人直接昏了过去。 清韵楼。 谢云甫一踏进楼内,便见屋内侍女低垂着一颗脑袋,一一静默不语。 在往里走,穿过屏障,只见陆连夏一边为谢夭号脉,一边低声抽泣着。 坐在一侧的谢名江连连叹气。 再瞧谢夭的面色,实在说不上一句好看! 谢云抬步来到谢夭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负在身后的手暗自攥紧,对谢夭这接二连三的所作所为甚为恼怒! 似是察觉到了谢云那过分灼热的视线,谢夭悠悠转醒,一入眼便见着了谢云的面容,随即冲她一笑:“阿姐,你来看看灼之了啊。” 第175章 夭夭最怕的就是阿姐 谢云那阴沉紧绷的面色让谢夭的心蓦地一沉,刚挂起的笑又弯了回去。 “你做这副样子是给谁看的,给长云吗?”谢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低吼谢夭。 谢夭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到了浓浓的怒意! 谢云对谢夭眼下是恨铁不成钢,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好的婚事,为何谢夭会拒绝,为何会那般的抗拒祁霖。 “阿姐,阿姐,阿姐灼之不敢,灼之没有!”谢夭一听谢云的话,二话不说,整个人从床上跌了下来,她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慌慌张张的爬到谢云跟前,伸出手,死死的揪住谢云的裙摆。 她费劲的昂起头,满目害怕,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样的谢夭哪还有往日里的端庄优雅与娴静温婉! 谢云的眼里既有怜悯心疼,又有滔天怒火! 一屋子的人,皆因谢夭这一举动惊住了。阿琴阿筝最先回过神,连忙过去要扶起谢夭。 谢夭执意不起,就那样望着谢云,她希望谢云可以原谅她这接二连三的莽撞。 “阿姐晓得,灼之最怕阿姐动怒生气,阿姐莫要动气,若是阿姐因灼之而气坏身子,灼之会心疼自责的!”谢夭红着一双眼睛,哭腔很浓,略显些许呜咽。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拽着谢云洁白如雪的裙摆,不肯撒手,她怕,她怕谢云不要她。 众人在一旁瞧着,谢夭自幼便是极爱粘着谢云的,最听她的话,即便是亲生父母都无人能制住她,唯谢云一人,谢云说东,她绝不辩驳一个“西”字。 “心疼?谢夭,你要死就不要拉上整个谢府为你殉葬!你阿姐我是正三品沧溟女将,我都不敢去挟持当今皇帝,你敢!行啊,你长本事了,你真给咱们谢家人长本事!” “阿姐,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因阿爹的话钻了牛角尖,灼之没有别的意思!”谢夭嚎啕大哭起来。 阿姐好可怕,她还从未见过阿姐这个样子!阿姐冷言冷语的模样真的让她害怕。 “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嗯?夭夭!”谢云负手弯下腰来,目光直射谢夭瞳孔。 “我只是不想嫁他,阿姐,我不想嫁给祁霖!我不要!求阿姐了!” “你不想嫁?你想嫁谁?逍遥王魏玞吗?好啊,阿姐给你个胆子,你现在就嫁去逍遥王府!”谢云伸手指着外面怒吼。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阿姐!”谢夭拼命地摇头。“阿姐,阿姐你别这样好不好,夭夭害怕,夭夭真的害怕!”谢夭大哭不止。 “害怕?还有你谢夭害怕的时候?你可不怕我,你连皇帝都敢绑架,那还怕我?”谢云冷嘲热讽。 谢夭那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尽收眼底,她此刻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夭夭最怕的就是阿姐,阿姐你是知道的。” “夭夭,你可知如今帝京城内都传遍了你的光荣事迹!人若是想要得到一个好名声难如登天,可若是想要得到一个坏名声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夭夭明白,夭夭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时糊涂,阿爹被百官弹劾!多少大官等着谢家出错,等着看谢家的笑话,你可好!祖宗规矩你是忘得一干二净,谢家举步维艰了多年因你一人之私而一败涂地!这就是夭夭你口中的明白吗?”谢云的手指勾起谢夭的下巴,唇角挂着冷笑。 “阿姐——”谢夭被谢云这一番言辞吓得眼泪汪汪,小声抽泣,呆愣愣的看着谢云。 “谢家树大招风,荣耀媲美藩王!你昨夜一番举动,会让世人如何看待谢家?文武百官又如何向皇帝谏言?阿爹又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这些你可曾想过?” “你的一个不嫁,差点毁了谢家,害了阿爹!” 听得谢云一番话,屋内屋外都是静的,唯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入耳中。 良久,才听谢夭张口答:“阿姐,夭夭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 “嗯!” “好,那你就好好在谢府待着,等婚期一到,便嫁去梁国,做祁霖的太子妃。” “阿姐不要!夭夭不要嫁他!请阿姐遂了夭夭的请求吧!”说完,谢夭松开谢云的裙摆,叩首! 如此举动,屋内众人惊呆了!这个大礼只可对皇帝行! “荒唐!”谢名江怒斥一声。 “谢夭,莫要让阿姐此后不认你!”谢云咬牙切齿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阿姐,不要!”谢夭更慌了。 “夭夭,你若执意如此,那便断了你我二人的姐妹关系,此后我只有宜室一个妹子。” “阿姐莫要心狠,夭夭不能没有阿姐!”谢夭立时从地上起来,纤细的胳膊抱住谢云的双腿哭诉。 “夭夭乖乖的,阿姐不要扔下夭夭,不要像幼时那样一声不吭的离开谢府随兄长去江北拜师学艺!夭夭怕,夭夭不能没有阿姐!” 谢夭的哭声传遍了整个清韵楼。 “那你便绝了心思,安分守己的等着祁霖来迎你。”谢云直起身,放软了口气。 “好,只要阿姐不扔下夭夭,夭夭就听话,特别听话特别听话。阿姐若要夭夭嫁人,夭夭,嫁了便是!惟愿阿姐日后照顾好自己!日后出嫁梁国,便再难见阿姐一面,夭夭会时常惦念阿姐的!”说话间,谢夭对着谢云一拜,没有叩首。 谢云闭了闭眼,身后的手握紧,没再张口。 果然,还得靠谢云出马,否则,还真是不好收场! 谢名江暗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陆连夏抹去眼泪,心下松了口气。 第176章 谢悦想家了 谢云蹲下身,亲手拭去她淌下的泪,无奈叹息:“冉辰你若是有心与他相处,会发现他的诸多好处,他待你,一如千寂待阿姐一般,千般爱护,万般疼宠,如珍似宝,不舍的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灼之,你可明白?” 谢夭垂着眼帘,猛然站起身,一把搂上谢云的脖颈,放肆的哭了起来。 “阿姐,阿姐,阿姐……” “阿姐断然不会害你的,听阿姐的话。”谢云的手抚上谢夭那鸦黑的发。 “好,灼之听阿姐的话。”谢夭闷声应下。 再说回谢悦,自太后寿宴上被揭穿身世后,太后便再未让她回过谢府,一直住在永福宫,常伴太后左右。谢悦因着那一场寿宴在后来改了姓氏,正式成为公孙悦!待次日册封圣旨下达,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凝慧郡主。 太后对她赏赐不断,衣着首饰如何华丽如何送,似是要将她宠上天去! 永福宫。 “在永福宫住着,可有觉得拘束无聊?你若是觉得陪着哀家这个老人深感无聊,可去吟雪宫找元琅玩儿,哦,对了,还有玉容宫的明锦,你同明锦的年岁比,想是差不太多。”公孙悦搀扶着太后,低着头,默默的听她絮絮叨叨。 “太后……” “还是改不过来吗?叫外祖母。”太后笑眯眯的说道。 “太后,恕臣女大不敬!”公孙悦撤回自己的手,转而在太后跟前提着裙摆跪下行礼:“谢悦自幼长在谢府,已习惯了谢三小姐这个身份,更是接受了自己的父母是大司马夫妇。未想,自己竟会被人告知,你不是谢大司马亲生之女,你的父母另有其人。” “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多凉,跪久了膝盖会受不住的。”太后心疼无比,俯身想要将谢悦从地上拉起来。 谢悦不动声色的避了避。 “有什么话,咱们站起来说,哀家不喜欢你动不动就跪的。” “臣女想请太后放臣女出宫,谢悦想家了。” “怎么了?是不是这两日在这儿住着有碎嘴的奴才说什么了,还是短了你的吃穿,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替你教训他们!” “并非如此,而是,谢悦一时半会儿都无法接受自己身份之事。还有就是,我二姐迎霜贵女前夜入宫挟持皇上一事。臣女听阿星说外面流言四起,阿月又说二姐从皇宫回来后寻短见,故而心中万分担忧,想要回去看看。” “那你,可还会回来再看看哀家?哀家所有的儿女中,最疼的便是你母亲,好容易知道她还留下血脉,还来不及亲近,便又要离去,哀家心中难受。” “会的,等臣女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世,才会心无芥蒂的再来看您!眼下臣女尚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份,所以,恕臣女不敬!” “谢家把你教的很好,很好很好。这两日同你一处歇着,瞧得出谢家在你身上倾注的心血。” “阿爹阿娘将臣女视如己出,两位阿姐有的,臣女也会有,只会更好,差不得一点。两位阿姐待我一如血脉亲妹,很宠我,还有兄长,祖父,祖母……” 提到谢家的每一个人,公孙悦的脸上表情都融化了许多。 此前,她对太后只能算是陌生人的敬重,尽量克制自己的冰冷语气,恐伤到她的心,太后对她的好她也是感觉到的,但仅是受宠若惊罢了,生不出更多的感觉。 “好,哀家依你,今夜你收拾收拾,明早可带上阿星阿月回谢府去。等你哪日想通了,再来看看哀家。”太后眷恋不舍道。 “多谢太后!”公孙悦当即叩拜行礼。 “起来吧。” “是。”公孙悦站起身,红唇轻扬,神采飞扬。 太后拉过她的手,细细的端详着她。 “皇上驾到!”只听得宫门口处一声传唱,明盛帝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永福宫内的人齐齐行礼。 “儿子给母后请安!” “嗯,刚批完奏折?” “是,想着过来永福宫瞧瞧母后。” “皇儿,这次七十寿宴,哀家很满意,更满意这次的寿礼。”说着话,太后的目光挪到了公孙悦身上。 “母后满意即可。” “宜室,唤他一声舅舅。”太后张口。 公孙悦望着明盛帝,没有张口。 “无妨。宜室,舅舅亏欠你父母,你不叫舅舅也无妨。”明盛帝淡笑一声。 对于当年的事,明盛帝心中亦是愧疚,为了铲除吕家这颗毒瘤,他亲自下旨赐死了公孙,进而害得明贤火中自刎,可没想到,后来为了麻痹吕家,对自己的八子处以极刑,闻熠更是与他父子离心! “皇上,九王昨日在御书房呈上去的证据,您可有看过?” “看过了,宜室,舅舅自知对不住你父母,所以,舅舅答应你三个愿望,无论何时何故提出来,舅舅都会答应!”明盛帝并未将事情真相告诉公孙悦,而是允了她三个愿望。 少顷才听公孙悦应出一个“好。”字。 “宜室今年多大?” “上个月刚过了生辰,十七。” “嗯,年岁到了。可有意中人?若是没有的话,朕这里倒是有个人选,山河,你过来。”郭山河肃穆着一张脸,俊逸不俗的一张脸进了公孙悦的眼中。 “山河是舅舅一手带大,人品自然是不差,面相上与你也是相配。” 公孙悦嘴角微抽,当今皇上怎么这么爱做媒婆?除了赐婚便还是赐婚!还是说这赐婚赐习惯,只是拿她逗趣? 恍然,公孙悦想起谢云对她说过的话。 “咱们这位皇帝,看似威严,久居上位,让人心生畏惧,其实,他很好玩儿的。” 第177章 你是过来做说客的 如今看来,还真是如谢云所说那般,他不是很正经…… 公孙悦眼珠转向明盛帝,道:“臣女怕是要辜负皇上美意了,臣女已有意中人。” 这话一出,郭山河的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好在,并未让人瞧出来。 “有了?哪家的?舅舅现在就为你们二人赐婚,怎样?”明盛帝旋即便把郭山河抛之脑后,语气严肃,但说出的话却是极八卦的! 这样的明盛帝,简直是颠覆了公孙悦的认知。 “他是江湖人士,曾救过臣女的命。” “哦,想来是个英俊男子,不然你怎会以身相许;若是面相不好,想来你也不会许诺终身。” 公孙悦闻言额上冒下一滴冷汗,不禁有些汗颜。这哪里像个英明果断的君王?怕不是被人调包! “皇上何出此言?” “自然是看话本子总结出来的。”明盛帝颇为自豪的说道,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太后看着这画面忍俊不禁。 当日夜间,公孙悦便收拾好了东西,怀着万分期待进入了梦乡。 没人知道她这两天在皇宫过得如何煎熬,说是度日如年都不为过。 第二日,天初亮,公孙悦便向太后辞去。太后忍着心中的不舍放公孙悦离开了皇宫,公孙悦走后不久,太后长叹一口气。 “太后,可是舍不得凝慧郡主?”兰若轻声问道。 “舍不得,自然是舍不得这孩子。兰若,你见了吗,这孩子长得多像明贤啊。” “凝慧郡主聪颖伶俐,就是性子冷了些,不如公主那般和善话多。” “呵呵,兰若,她这性子,随她阿爹。公孙大学士不就是性情冷漠吗。也不知他这沉默寡言的样子,明贤看上了哪里,非他不嫁。”提起往事,太后眉开眼笑,怀恋不已。 谢府。 公孙悦一下马车,门口的仆从见了马不停蹄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不忘吩咐:“快,快,快,快去告诉大司马和夫人,三小姐,不,不对,是凝慧郡主回来了!” “哎!” “小人拜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仆从笑逐颜开的向公孙悦行礼。 “多礼。” 再回到谢府,公孙悦展颜一笑,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阿爹阿娘了! 府内的谢名江与陆连夏闻信,正要起身去前堂,不想,公孙悦已经过来了。 “宜室请阿爹阿娘安。”公孙悦一进屋子,根本不等夫妻二人反应,便跪下向两人行礼。 “哎呀,还行什么礼,现在该换爹娘给你行礼了。” “可是长姐与二姐比宜室还要尊贵,为何阿爹阿娘不用向他们行礼,而宜室……阿爹阿娘是不愿意认宜室了吗?”公孙悦眼里含了泪花。 “阿娘阿爹没有说不认你,只是我与你阿爹是她们的亲生父母,是以皇上允许我夫妻不用向她二人行礼。” “说到底,宜室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所以你们不敢受着?阿娘,宜室是在谢府长大,我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宜室,不可乱说,而今世人都知你身份!”谢名江出言制止。 “好,那明日我便亲自去一趟皇宫,反正我身上有令牌,我要皇上给你二人这殊荣!”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陆连夏嗔怪了她一眼。 “这是皇上欠我的,有何不可。”公孙悦理直气壮道。 “对了,你怎么出宫了?是有什么大事吗?”陆连夏问她。 “没有,宜室特地向太后请出的辞行。” “好端端的为何辞行?” “阿娘,我不习惯那里,在宫里待着不如谢府自在,而且,我还没接受的了自己身世,我想先回来,把事情想通了,接受了自己身份再回去皇宫。” “好,闻铃阁阿娘日日都命人打扫着,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收起来。”陆连夏目光慈爱的望着公孙悦,毕竟是在谢府长大的姑娘,瞅着她一点点的出落成如今这美丽的样子,把她一直留在皇宫,她也是分外不舍。 “阿娘,我想去清韵楼看看二姐。” “去瞧瞧吧,陪她说说话,解解闷。”提到谢夭,陆连夏叹息一声,眉宇间染上一层忧愁拍了拍公孙悦。 清韵楼。 谢夭正站在桌前练着字,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眉眼恬淡,阿琴不时的为她添上茶水,阿筝则在一旁为她轻轻的扇着扇子。 香炉里的香若隐若现的飘了出来。 公孙悦一进来,阿琴阿筝立即向她福了福身。 “请二姐安。” “你从皇宫回来了?”谢夭停下笔,抬眸注视公孙悦。 “嗯。刚见了阿爹阿娘。” “太后那般的喜爱你,怎会舍得放你回来?” “舍不得又怎样,她也不愿见我过得不舒心。” “住多久?” “等我可以接受自己身份时。” 两人说话之际,谢夭已经缓步离开了桌前,来到了罗汉床上,邀公孙悦坐了下来,阿琴为两人重做了一壶新茶。 “二姐,你的事,宜室在皇宫都听说了。” “嗯。”谢夭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这次,你实在莽撞,不知轻重。” “嗯。”谢夭垂眸理了理衣袖。 “起先,宜室也是认为那梁国太子配不上你,可后来,我偷偷观察他,他看你时眼神是炙热,但又有几分克制。他知道二姐守礼,重礼,所以对二姐举止总是带着几许隐忍。” “你是过来做说客的?”谢夭淡笑抬眼。 明明那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不知为什么,公孙悦觉得里面生了疏离,仿佛是要将她越推越远。 以前的谢夭,眼眸里是有温度的,温暖的如同阳春三月,沁人心脾,可如今她的眼里没有,只有拒人千里的疏离。 第178章 那你可知自己的心意 这样的谢夭,似乎真的成了无欲无情的仙女,不食半分人间烟火。 莫名的,公孙悦心里生出一股难受。 “没有,我不是来做说客,我只是将自己见到的告诉二姐罢了。” “我会遵从圣旨嫁去梁国,不再添麻烦。” “圣旨上可有说明日子?” “下个月初一。再过几日,他便会来谢府下聘礼。”谢夭端起茶盏缓声言语。 “我本想是争一争这命运的,奈何,还是争不过。既如此,那我便遂了老天的愿。” “你身子如今可恢复的好些?” “嗯,有《玖婳心法》傍身,恢复是早晚的事,不用过多担忧。” “那就好,二姐千万不要大喜大悲,若是心情不快,可找宜室解忧,莫要憋在心里。” “嗯,我是医者,怎会不清楚。放宽心就是,身子会在成婚前养好的。” 得到谢夭肯定的言辞,公孙悦才放下心来。 是夜,梦中。 “老者招谢夭来梦中是为何?”谢夭施礼询问。 “脱胎换骨,方能成为真正的天命凤女。此番招你入梦不过是为了看看你经此一事,是否成功蜕变。” “不知老者究竟是谁?” “时机未到,知道太多对你也是无益。” 谢夭抿唇不再言语。 “眼下可是接受了你的命运?” “无论如何逃避,都是躲不过,倒不如坦然接受。”谢夭淡然一笑。 “你能放下执念,便说明你已决定要担起身上重任。” “还望老者指点。” “此去梁国,凶险万分,可大周也势必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孩子,在梁国,千万保重!大周,我还需再去指点一人。” “谁?” “年右侍郎的独女。”留下这句话,那道声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止容……”谢夭嗫嚅。 次日,醉清街,秋萧楼后院。 谢夭一来,正见阿然筠朵正在烹茶。 “呦,你终于舍得过来看我了!”阿然筠朵勾唇调笑。 “嗯,闲来无事。”谢夭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你那光荣事迹我可都听说了,你比你阿姐还厉害!” “行了,别笑话我了。我过来是散散心,顺便多瞧瞧你,下个月初,我就要启程嫁往梁国了。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可再相见。”谢夭的话里多了一抹惆怅。 经谢夭这么一说,阿然筠朵不免有些神伤。 “灼之,你嫁到何处,我这秋萧楼便开到何处。”阿然筠朵抬眼望向谢夭,语气甚是认真。 谢夭怔愣一瞬,莞尔一笑:“有你在,我想此生不会孤单。” “那是自然,我阿然筠朵赖定你了!”阿然筠朵傲娇出口。 茶好了,阿然筠朵亲自为谢夭倒了一盏茶。 “你来中原这么久,还没有中原姓名吗?” “没有,旁人也曾给过我一个名字,但我不喜欢,我在等你给我一个名字。” “颜色姝丽,颜姝,字静柔。” “何意?”阿然筠朵眉头一锁,中原四年,她还是理解不透中原文字意义。 “颜色姝丽是说,你的相貌很好看,很美丽。静柔是以‘姝’字释义而来,文静,柔顺。这是对你的期望。”谢夭不慌不忙的解释着。 阿然筠朵似是了然的点了点头:“颜姝,我喜欢。以后我就叫颜姝,这世间再无广弋教圣女,只有醉清街,秋萧楼的颜姝。” 在谢夭的注视下,阿然筠朵站起身,心中只觉得无比轻松畅意。 “这几日,帝京城中关于你谢家的传言不少,我可是听了不少新鲜故事。” “那说书人可就有的说了。”谢夭对此不甚在意。 “灼之,那梁国太子对你的心,很真。” “嗯,他们都这么说。” “那你可知自己的心意?”阿然筠朵问道。 这一问,谢夭端茶的动作一顿,只一瞬间,思绪万千。 “没感情。” “当真没感情吗?你若是没感情,何必几次三番的救他危难之中,他这条命你自己说说,救了多少回?” 谢夭看着地面,默默地听着阿然筠朵说出来的话。 “恐怕你连自己何时对他动的心都不知道。灼之,依我看,你就是反应迟钝!你怎么可能会对他没感情?” “有没有感情都一样,没感情一样要嫁。”谢夭丹唇微启,耳鬓微风拂过,水眸微眯。 “更何况,我要嫁他也不过是因为一道圣旨罢了,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谈什么感情。” “灼之,你以前不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面对谢夭这句话,阿然筠朵忽然发觉她变了。 “静柔,你也说了,是以前。”谢夭凉凉一笑。 “我不信你对他没感觉,你若是对他没感情,为何三番五次救他性命?你大可以对他不管不顾,任他自生自灭!我也听说了寿宴上的事,灼之,你本可以将他随意丢给一个女子解了药性,可为什么,你没有?”阿然筠朵再度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次。 “哦?这样就能说明了吗?”谢夭缓缓抬手托起腮,好以整暇的看着阿然筠朵。 “不然呢?” “这说明不了什么,我救他不过是怕给大周惹来麻烦,两国交战,受苦的是百姓。” “你,好好好,我是说不过你,你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怎么说都是理!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哎,好好说话就是了,生什么气?喝茶喝茶。” “你还有心思喝茶?” “怎么了?” “谢夭,你有没有心?” “我也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心?” “我看,你是没有心!”阿然筠朵气鼓鼓的瞪了一眼谢夭,茶水被她一饮而尽。 第179章 订婚 谢夭在阿然筠朵这里又多歇了一会儿,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你对他,怎么可能没动心呢?谢夭,你几时才会认清自己的心?”阿然筠朵望着茶水呢喃。 吃过夜食不久,谢玉叫上谢夭跟着自己去了珺庭。 “去备上一壶凉茶。”一进珺庭,谢玉便张口吩咐小厮。 “是,大公子。”小厮得了吩咐转身离去。 “阿兄唤夭夭过来是为何事?” “给你看一些东西,这是那日你阿姐同陌苏过来时给我的,我觉得,夭夭是时候给你看看了。”谢玉说话之际来到了桌前,找出一沓纸。 “不知夭夭眼下对逍遥王感情如何?” “不如何。”谢夭的语气听着不咸不淡,很坦然。 “这样最好。”话落,谢玉在谢夭的注视下闪到了她面前,速度不过一息之瞬。 谢夭垂眸接过谢玉递过来的那一沓纸,开始慢条斯理的看了起来。 良久,谢夭将纸放在手侧的桌面上,此时此刻,看完这些的谢夭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愚蠢! “表里不一,祁霖又让你说对了。”谢夭自嘲一笑,眼里全是嘲弄之意,她在嘲讽曾经的自己,眼瞎心盲! 谢夭唇角禁不住向上弯起,她放声笑了好半晌,直至眼角有泪水的痕迹出现。 谢玉见她这样子,心中一叹,他就知道,这个傻丫头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为什么连最后一个幻想都要打破?”谢夭忽而止住笑声问谢玉。 “不该有的心思自然是要连根拔起。”谢玉迎上谢夭的目光,然后又慢慢的移向桌上的纸张。那天他看到这些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魏玞心思竟深沉至此! “我以为阿姐狠,万万想不到,最狠的人是阿兄!” “这一招,是于归教我的。” “我明白了,阿姐不信我死心,因此再来一记阴狠的。诛心之论,还是阿姐玩儿的开。祖父说过,我们几个中,阿姐最擅长的便是诛心,现下看来,还真是如此!我真没想到,阿姐有朝一日会用在我身上。” “夭夭,大家都是为的你好。”谢玉喉头艰涩,他有些担心谢夭,怕谢夭会为此与谢云反目。 “我知道,这份大礼夭夭收下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时候休息。” “夭夭,你不恨于归吗?”谢玉叫住她。 “不恨,我还要感谢阿姐,感谢她让我看清魏玞的真面目,不然,我真的会闯下大祸。阿兄,替我谢谢阿姐。”谢夭如今才是真的释然放下。 谢夭打开房门,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抬头仰视了一眼繁星密布的苍穹,整理好心情,迈步离开了。 又是一日天朗气清,清韵楼内。 谢夭安分守己的端坐在梳妆镜前,由着阿琴阿筝在自己身后为自己绾发侍弄。 今日是七月二十八,是祁霖来谢府下聘礼,订婚的日子。 阿筝手上麻利,阿琴在一旁给她打下手,很快,一个繁复漂亮的发髻出来了,二人又亲自从案里挑了几支华而不俗的发钗簪进去。 “打扮好了!”阿筝甚为满意出声。 坐在后面的公孙悦过来,阿琴阿筝拉谢夭站起身。 “凝慧郡主,我们姐妹二人手艺不错吧!”阿筝拍着胸脯,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 谢夭着一袭竹月青银线勾边流云纹香云纱诃子裙,外罩同色窄边金线竹叶纹广袖绫罗曳地衣,双臂上挽着雾白披帛。纤腰之上打着春辰绿的宫绦,佩戴着琉璃祥云缠玉环禁步,一走一动间,颇为灵动飘逸。 她的眉心处用红笔描摹出精美的花钿,金笔勾边。黛眉如远山,眼尾似扬非扬,瞳仁剪秋水,琼鼻挺翘,丹唇微勾,白瓷面上不过是略施粉黛便显出倾世容颜,屋内见者,无一不是满目惊艳! “难怪世人会说,世间能与长姐争夺颜色的只有二姐。”公孙悦惊叹不已,双目久久不能从谢夭脸上移开半分,生怕再也见不到这般容颜。 “既然收拾妥帖,那咱们就去前堂过礼吧。”谢夭出声。 “嗯!”公孙悦依依不舍的把眼从谢夭脸上挪开。 麒麟太子对二姐一见钟情是有原因的,这样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身为女子的她都心动不已,换做任何一位男子都要动心! 在去往前堂的路上,洒扫的小厮婆子见了谢夭,无一不是停住手上动作,失神目送着谢夭去前堂。 直至谢夭消失在眼前好久,他们也是久久不能回神。上一次让他们惊艳半晌的是谢云。 “贵女今日好生美丽!” “是啊,让人见了魂牵梦萦!” “真的像下凡的仙女!” “贵女和郡主不打扮都美得令人心神荡漾,更何况上了妆!” …… 前堂。 “太子殿下,夫人,大司马,迎霜贵女过来了。”传话的小厮小跑进来。 “嗯。”谢名江点颌,表示了然。 不过弹指功夫,谢夭带着阿琴阿筝进来前堂。 她向谢名江夫妇福了福身,转过身又要向祁霖行礼,未料祁霖伸手拖住了她的小臂,凤眸一动不动的盯着谢夭。 今日的谢夭是他见过最美的样子! 陆连夏见祁霖盯着谢夭一动不动,也不张口。 公孙悦眼底划过一抹戏谑。 谢玉轻笑摇头。他的两个妹子生的花容月貌,仙姿玉容,祁霖能被谢夭迷住是常理之中。 谢夭丹唇微启,只用两人可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回神。” 清淡轻柔的女音瞬时拉回了祁霖的神智。 “嗯。”祁霖唇角弧度扩大几许,大手去牵谢夭的葇荑,站在谢名江夫妇二人眼前。 第180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祁霖与谢夭站在一起甚为登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太子殿下,大司马既然人都到了,那咱们就开始了?”媒人笑问。 谢名江嗯了一声。 此番订婚,祁霖事先问过了陌苏与谢云,了解的比谢夭透彻。因而订婚过程相当顺利,祁霖熟练的像是一个过来人一般。 “灼之,今日七月二十八,梁国麒麟太子来此上门提亲订婚,下以重金,三媒六聘迎你嫁去梁国做东宫太子妃,你可愿意?”谢名江坐在主位上沉声问她。 屋内众人静等谢夭张口回答,唯祁霖一人心中紧张。 谢夭从祁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恭敬行礼:“此生能嫁入梁国东宫,做麒麟太子的太子妃,是女儿之福也。女儿愿嫁麒麟太子!” 她同意了,可祁霖并不开心,冠冕堂皇的说辞不得他心。他想要的是谢云订婚时那样的许诺! “太子殿下,你呢?”梁国的使臣兼媒人元大人询问一句。 “冉辰愿意!”祁霖行了一个梁国礼,面上不露丝毫破绽。 得两人同意,门外小厮传唱道:“请婚书!” 片刻,一仆人将案高举过头顶,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二人身前立即收住脚步,弯下腰,案上放着的金字正楷婚书立时入了眼中。 “婚书:周朝谢府,贵女迎霜,才色双绝。梁国麒麟,慕卿美名,故来下聘订婚,愿与谢府结为姻亲。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谢夭水眸凝视着婚书上面的字,耳畔是礼部的人念婚书的声音。 只见祁霖执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谢夭紧随其后,落下了笔。 听到上方笔杆放下的声音,仆人直起身来,拉长声音呐喊:“礼成!” 谢夭的手被祁霖拉住,走到了一侧,他向元大人递了个眼色,元大人当即大喊:“上聘礼!” 音落不久,以伽何流景带头的侍卫抬着数十箱聘礼大步而来,流景更是亲自将箱盖打开,把里面的奇珍异宝,天价之物一一展示出来。 数不尽的宝贵物什让人们见了,瞠目结舌!这阔绰手笔,半点都不亚于当初陌苏迎娶谢云时的聘礼! “是否奢侈了些?”谢夭低声细语的对祁霖说道。 “没你奢侈!这些东西换一个你,我只觉得还是不够,还可以更多!” “若是梁国的官员知晓你用这么多的聘礼来娶我,只怕会上书弹劾。” “我平日里被他们弹劾的还少吗?不差这一桩,你也不用想太多,万事有我挡在前面,你只管保护站在我身后便可。”祁霖挑眉一笑。 流程走完之后,谢夭拉着祁霖暗中离开了前堂。 回廊之下,谢夭收回自己的手,抬眼望着祁霖:“我有一事不解。” “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情?”祁霖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支着头,凤眸落在谢夭身上,眼角流出几分邪气。 “太后寿宴上,我追出刺客后,你为何跟出来?” “灼之,这种简单问题,你心里清楚。” “那,刺客突然朝你攻击而来,你明明有机会可以躲开,为什么要将计就计!”谢夭问出了这几日的困惑,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以祁霖的身手,不可能躲不过去,他的武功不在她之下,更何况是平分秋色! “为什么?”祁霖拉起谢夭的手,摩挲着把玩儿,玩味一笑。 他用力一拉,谢夭猝不及防的向他扑过来。 四目相对间,祁霖凤眸弯起:“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你救我时的样子,所以顺势而为。” “殿下,我给你留住的这条命,万万保住,下次再拿这条命开玩笑,我自然是不介意亲自动手结束你这条命。” “生气了?逗你的,我不过是想看看,我若是有性命之忧,你会不会再救我,毕竟,我对贵女,狼子野心!结果可想而知,贵女菩萨心肠,即便我对贵女心有觊觎,贵女依旧肯出手相救。” “祁霖,你很有意思。”谢夭眸色渐深,她站直身体,抽出手来,转过身背对着祁霖。 “我也有一问想问贵女。” “别问,不予解答。” “灼之,你这样是否不厚道了些?”祁霖看着谢夭的背影笑得一脸宠溺。 “一贯如此。” “罢了,你不做回答,那我也就不问了。”祁霖从长椅上起来,走到谢夭身后,伸手环上她的腰肢。下巴抵在谢夭的肩上,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灼之,我很期待我们的婚礼,我希望我们的婚礼和你阿姐的一样盛大,我不想委屈了你。嫁给我,一定会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谢夭温和巧笑:“正不正确都成定局,婚礼而已,即便是没有,我也不会上太多的心,殿下,你知道原因。” 祁霖收紧了手臂,眼睫垂下,无言苦笑,我该拿你怎么办,谢夭。 而谢夭却是心思飘远,脑中一直都是阿然筠朵的那句话。 谢夭,你有没有心? 对祁霖,她当真没动心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祁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祁霖要问什么,所以才会及时打断他的话。 隔日,乌衣巷。 谢夭与郑菖蒲漫步在巷子里,身旁经过的人见了谢夭,对其侧目指指点点。 郑菖蒲下意识的看向谢夭,观察着她的脸色。 “你今日邀我出府是为什么?” “贵女一定要嫁给麒麟太子吗?” “反抗不了的命运,做什么都是徒劳。” “那四哥哥呢?贵女就这样轻而放弃吗?”谢夭脚步一顿,清澈水眸凝视着郑菖蒲,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第181章 天真 郑菖蒲被谢夭这么盯着,心中开始发怵。不知为何,她感觉现在的站在她眼前的谢夭和以前的她不一样了。 那日魏玞从太后寿宴上回来后,将所有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娶不到她也是无妨,正妃之位我本就想只给你一人,而你却执意让我娶谢夭。” “那四哥哥的皇位怎么办?” “还会有其他办法,你放心,司徒大人已经答应与我合作,有司徒大人帮衬,登上这个位子必然不会太难,更何况,梁国的逸亲王也答应与我结盟。” “四哥哥,即便有这两人,可哪有谢大司马给你的利益更大。” “菖蒲,我不想用我的姻缘去牺牲。”魏玞目色深沉。 “放弃?逍遥王我从来没得到过,谈何放弃?我还要感谢你。”谢夭的一句话直接将郑菖蒲的思绪拉了回来,等她思绪回笼,正巧迎上谢夭的漂亮水眸。 “感谢我?感谢我做什么?”郑菖蒲下意识问她,她不明白谢夭为何要谢她。 “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也不会清醒的这么快。” “你不是应该恨我的吗?我从你的身边抢走了四哥哥!抢走了属于你的男人!” “不恨。能抢走的只能说明,他一开始就不属于我。”谢夭说完话,继续朝前走去。 “你今日要我出来,就是为的这吗?”谢夭走了几步,又问了一句。 “是,我想为四哥哥做打算!只要你肯嫁给四哥哥,我立刻回锦官城,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帝京城。”郑菖蒲快步跟上谢夭的脚步。 “我不嫁他。” “为什么?明明你那么喜欢四哥哥!” “你被魏玞养的还真是天真。” “我不只是在为四哥哥做打算,更是为贵女。” “哦,那这么说来,太后寿宴上魏玞求赐婚也是你出的主意?”谢夭忽然想到太后寿宴上自己被魏玞求赐婚那件事。 “是!”郑菖蒲爽快的回了她。 听她回的这么快,倒是让谢夭心中微微诧异,她以为郑菖蒲会否认。 “郑姑娘,没你这么做人的。我救你一命,你反倒咬我一口。” “我没有,这是在……” “你是想说帮我吗?” “没错。” “你这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我不喜欢魏玞,我一直都不喜欢。我起先不懂情爱,误将迷恋错认爱,这才闹上了一番乌龙。”对于先前自己所做种种,谢夭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不可能,你如果不爱四哥哥……” “谢家有家训,谢家女不嫁周朝皇室。这样,你可还会有说辞?” 郑菖蒲目光顷刻间暗淡下来,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你可还记得此处?” “此处是乌衣巷。” “不错,这里是你我初次相遇的地方,我救你一命,你设计我,郑姑娘,你我缘分到此罢。” “迎霜贵女!”郑菖蒲瞳孔骤然一缩,身躯颤抖起来。 “若无它事,我便回府了。我即将出嫁梁国,需在府中好生待着准备,不便出来,郑姑娘日后莫要再去府上叨扰,以免生出祸端。我这人小肚鸡肠,得罪过我的人,我大都是会记上一笔的,郑姑娘,我不想出嫁前给自己找一份不舒心。”谢夭语气温和淡淡,听不出情绪,但郑菖蒲从中听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菖蒲明白,日后不会再去招惹迎霜贵女。” “嗯,我与逍遥王之间的事,你也不用多想了。我知你这次是想的什么,无非是那个位子,很可惜,郑姑娘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谢夭说完话,没有再去管郑菖蒲,带着阿琴阿筝离开了。 揽华街,茶肆小坊。 “嘭”的一声巨响,有三名纨绔子弟被打了出来,重重的落在地上,扬起大片灰尘。 “哎呀!” “哎呀!” “哎呀!”三人躺在地上来回打滚,脸皱在了一起,叫唤不止。 路过的行人听到动静,忙停下脚步,围观而来。 “谢家二位阿姐,谁若是有半分不敬,我凝慧郡主的鞭子可不依!”清冷无情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公孙悦手中持鞭,步调缓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身冷意,红唇紧抿,面色紧绷,眼里的戾气重的让人一见便恐惧的直冒冷汗。 偏逢谢夭与阿琴阿筝从此处过来,一眼瞧见了站在茶肆门口的公孙悦。 谢夭眼角的余光又是一瞥,刚好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三名纨绔。 “宜室,这三人是怎么招惹你了?”谢夭声音一出,围观的群众立时为她让开一条路。 “二姐。”公孙悦神智回笼,收回手中的长鞭,敛去一身的渗人冷戾,直奔谢夭而去。 变脸速度之快,令围观之人暗自咂舌。 “二姐怎么没在府上?几时出来的?我记得我出来时,二姐还在清韵楼弹琴。” “才出来没多久,见一个人罢了。” “嗯。” “怎么没见阿星阿月在你身后?” “我没带她们,我是出来见宸公子的。” “那轩辕公子呢?” “迎霜贵女。”轩辕宸适时的从里面走出来,向谢夭行了一礼。 “轩辕公子,这三人是怎么宜室了吗?方才我听宜室说了狠话,可是发生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情?” “他们三人自找的。”轩辕宸瞟了一眼地上打滚的三人,冷嗤一声。 “自找的?”谢夭尾音轻扬。 “他们诋毁你与长姐!” “污言秽语,委实怪不得凝慧郡主动手。那般淫邪难听之语,便是一名正人君子都听不得半分。”轩辕宸帮趁着搭话。 “那宜室的手可有伤到一二?”谢夭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他们不敢动我。”公孙悦答话。 第182章 是要嫁的,但不是爱的 谢夭闻言放下心来,丹唇轻启:“我倒是忘了,有轩辕公子在你身旁,你出不了事情。” 公孙悦面上略有几分不自然闪过。 “所以,他们究竟编排了些什么?”谢夭将话又拉了回去。 “他们说,二姐看着高贵端庄,其实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女!”提起这些,公孙悦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今日她与轩辕宸刚到茶肆歇脚,便听到不远处那桌的三名男子谈论起了太后寿宴上的事情来。 “据宫里人说,迎霜贵女与那麒麟太子二人衣衫不整的在池水里,那场面香艳的,啧啧啧……” “对对对。这迎霜贵女看似端庄守节的一个好女子,谁能想到她居然与外男赤裸而对!” “说不准,她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怎么一说?” “前阵子,我曾瞧见过谢家人连夜去青石河畔寻迎霜贵女,行宫那边的使臣更是动用官府找麒麟太子。我当时纳闷费解,于是暗地里问了问,这一问,可就让我问出了东西。” “什么东西?” “麒麟太子为了救迎霜贵女,两人双双落水。英雄救美,你们说,会发生什么?” “还有,两人一起消失了一整夜,第二天麒麟太子又亲自将迎霜贵女送回谢府,你说,这一夜是不是会有点什么东西?” “哦——” “哦——”三人当即淫笑起来。 “一两次的发生这种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对啊,都这样了,那迎霜贵女还不肯嫁麒麟太子!” “谁说不是啊,就她这样的,我可是不敢要的。” “要还是可以要的,只不过可是做不得后宅主母了。” “做个美妾倒是不错!” 说完三人放肆大笑起来。 “哎,我这儿还有个更令你们吃惊的。”另一人开口。 “什么?” “你们不知道吧,风华郡主与麒麟太子是过命交情的朋友,这迎霜贵女与麒麟太子不明不白,那这风华郡主从中又是什么角色呢?” 言罢,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眸中之意,不言而喻。 习武之人,耳力从来都是灵敏的。公孙悦忍着脾性听他们嘟嘟囔囔,本以为他们说到这里会停下,不想,他们越说越起劲,越说声音越大,大有要全帝京城人都知道的势头! 越往下听她越窝火,最终耐不住性子,抽出鞭子甩了出去…… 听公孙悦叙述完,谢夭没有说什么,脸上的笑始终未落。 “二姐,他们哪里知道,当时你是为的救麒麟太子,不得已才……” “我做事,哪里需他们懂,既然他们让你不开心了,那宜室且看着处理吧,二姐就不插手了。” 于是乎,那三名嘴碎的纨绔被公孙悦命人扒去了衣服,嘴也被人用针线一针一针的缝上! 此事一出,帝京城中的人再见了公孙悦,无一不是退避三舍,眼神闪躲。再无人敢去谈论谢云与谢夭的半点是非。 后来这事儿闹到了明盛帝跟前,明盛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赏赐了一番公孙悦! 公孙悦对这突如其来的赏赐表现得受宠若惊,她都做好了被明盛帝拉去皇宫谈话的准备了,可谁知,他竟不按常理出牌!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得极快,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谢夭出嫁的日子。 八月初十,破晓色,霞光冲破云层,阵阵晨风拂面而来,今日比往日凉爽了些。 谢夭犹如一具空壳坐在梳妆镜前,今日她就要嫁去梁国,此后再也回不来大周,再也见不到阿姐,阿兄,宜室,阿爹阿娘还有好多与她关系匪浅的人。 祁霖,是她要嫁的人,但不是她爱的人。 谢夭缓缓的垂下眼皮,遮住思绪。 身后的阿琴阿筝为她忙前忙后,陆连夏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梳发,嘴里念着十梳词。但谢夭仿若从未听见过一般。 屋内的人进进出出,说话声时强时弱,耳畔一通嘈杂。 谢夭怔愣出神了好半晌功夫,等她回过神时,屋内已站了好些人,而她自己也已梳妆好。 她回过头,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深深地将他们的模样印在脑海里。 阿爹,阿娘,阿兄,阿姐,宜室,元琅公主,阿然筠朵…… “果然好相貌,这颜色也衬你!”史琳琅移动步子,笑得眉眼弯弯。 “这衣着首饰,一看便知麒麟太子是大手笔!”阿然筠朵张口,眼里是说不尽的羡慕。 “从帝京城出发到梁国国都,是有半月之久,路途遥远,这番苦难有你受得。”谢玉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 “山一程,水一程的,千万保重身子。”陆连夏过来语重心长的对谢夭说道。 “阿娘,灼之记下了。” 陆连夏抬手抚上谢夭的墨发,方才她为谢夭梳发念叨十梳词时,谢夭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可知她心中藏了多少事,对这桩婚事又多么不在乎。 “到了梁国,你坐的是太子妃之位,万不能使性子。”谢名江叮嘱她。 “嗯,灼之明白。” 瞧谢夭乖顺的模样,谢名江心中不忍。 “你若是在那边过得不顺心,冉辰待你不好了,回来大周,阿爹阿娘永远在这儿等着你回来。”谢名江终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到底是担心谢夭会在那边受了欺负。 梁国,她在那里到底是不熟的,被人欺负了也不知找谁倾诉。 “对,你阿爹说的没错,灼之,莫要让自己在那边受天大委屈,阿爹阿娘会心疼的。真遇上不如意的,想家了,回来就是。” 谢夭心中有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来,她还想再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是张不开口了。 第183章 成婚(上) 做儿女的无论犯了多大的错,父母所在乎的永远都是你是否安好。 谢夭心如明镜,她永远懂得谢名江与陆连夏的苦心。 “阿爹阿娘,此前是灼之不懂事,惹出祸端。阿爹阿娘放心,经此一事,灼之已然成长,到了梁国,一定不会阿爹阿娘丢脸,更不会丢谢家的脸!” 正红的广袖下,谢夭纤细如葱的手指提起裙摆,继而跪了下来。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相见,望阿爹阿娘万万保重身体。” 陆连夏眼泪簌簌而下,哭的肝肠寸断! 她亲手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去了一个没有倚仗的地方。 “起来,快起来。”陆连夏哽咽着声音。 阿琴阿筝二人一左一右的扶起谢夭,又为她整理好衣裙,才退到谢夭身后。 “好了,阿爹阿娘,今日是灼之出嫁的日子,弄出这番样子不大好看,高兴些。”谢云宽慰着两人。 “嗯,灼之,于归成婚时我赠她的成婚礼是禁步,你的成婚礼,我准备的了一副璎珞,来,我给你戴上。”史琳琅从白陆捧着的案上取下璎珞,亲自过去戴在谢夭脖颈上。 “祝灼之与冉辰,鸳鸯璧合,举案齐眉!”史琳琅收回手,笑着说出祝词。 “阿姐希望灼之与冉辰,愿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 “宜室祝二姐凤翥鸾翔,山遥水长!” “阿娘祝灼之,莲开并蒂花无色,梅结同心玉有香!” “阿爹祝灼之,风雨相逢共千年,白发相携到百年!” “阿兄祝夭夭,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 “灼之,我不会卖弄文采,只能用最平凡的话来祝贺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阿然筠朵开口。 “诸位的贺词,谢夭一一收下,谢谢!”谢夭福了福身。 “时辰不早了,花轿要来了,盖盖头吧!”谢名江拭去眼角的泪水,提醒了一句。 很快,一名侍女端着案上前,陆连夏深吸一口气,拿起红纱盖,谢夭配合的屈下膝盖。 只一挥,那红盖头便落在了谢夭头顶的九凤朝阳衔珠流苏金发冠上。 喜婆一进门,打眼一瞧,谢夭已经收拾妥当,众人簇拥。 “正好,正好,花轿来了!”喜婆笑道。 “今日,阿姐送你出阁!”谢云从阿琴手中接过谢夭的小臂,扶着她。 “阿姐……”谢夭偏了偏头,心中微刺。 彼时祁霖,陌苏还有轩辕宸正在府门口受崔阳泽一群人“刁难”! “你不是谢云的好友吗?怎么本宫与迎霜贵女大婚你也要掺和一脚?”祁霖在见到崔阳泽时万分不解,太阳穴突突直跳。 崔阳泽“哗”的一声将折扇打开,摆出一副自认风流倜傥的模样。 “本公子起先也是不想来的,奈何谢姑子给了好处不是?” “谢云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瞧上了醉清街,秋萧楼的老板娘,谢云答应帮忙从中牵线。” “那老板娘和我家娘子是熟识,谢云与她走不到一起。” “呦,听听,这还没娶回梁国呢,咱们这麒麟太子已经把‘娘子’给叫上了!” “好了,青德,再耽搁下去,可就要误了吉时!” “咱们谢二姑娘可是远嫁,是不是!”崔阳泽喊道。 “是!”身后的一干人群声附和。 “既然是远嫁,那咱们能把人轻而易举的送出去吗?” “不能!” “能!” “听到没!等会!哪个给爷爷喊了声能!是不是收了好处!”崔阳泽回头瞪着一双漂亮眼睛。 “不能,不能!轻而易举的把人给了他,以后容易受欺负!咱们得给他们个苦头吃,让他们知道,想把人娶回梁国,没那么简单!” 回过头,崔阳泽又装上了。 “惊鸿世子,你娶咱们风华郡主时,没让你吃什么苦头,是看在你的痴情,可这麒麟太子不同!咱们迎霜贵女三番五次的出手相救,不给他个苦头吃,那委实说不过去,所以,这种事,惊鸿世子你不要掺和!” “对啊,惊鸿世子,你可不能帮着‘徇私枉法’!” “你如果帮了麒麟太子,小心风华郡主让你睡书房!” “没错儿!” “惊鸿世子,识趣的就让一边!”崔阳泽摆摆手。 陌苏闻言一笑,非常配合的躲到一旁。 “千寂,昨晚你可是答应我的!”祁霖不可置信。 “冉辰,我晚上不能没有于归,委屈你了!” “你,见色忘友!”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这点你得知道!”崔阳泽扇着扇子,眉飞色舞。 “罢了,随你如何!”祁霖也甚为无奈。 “哎,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第一关呢,是投壶。” “你先告诉本宫,一共几关?” “五关,三局两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过五关斩六将吗不是。咱们没让殿下斩六将就知足吧。”崔阳泽回道。 “殿下,投壶让属下来比!”流景自告奋勇的站出来。 “好,那咱们就让大周第一投壶高手周乾来与流景大人比拼!” “没问题!” 少顷,谢府大门口摆上了两个壶,流景与周乾两人在崔阳泽的一声令下,开始投壶,一半刻钟的时间,看谁投的多! 半刻钟过后,投壶结束。 轩辕宸被拉过去数数。 “流景大人胜!”轩辕宸宣布。 “你没数错吧?”崔阳泽狐疑。 “崔公子若是信不过,可让围观之人来数一数。”轩辕宸耸肩。 陌苏见状,不由得失笑,也难怪谢云能与崔阳泽做成好友,二人做事风格简直一模一样! 第184章 成婚(中) 崔阳泽愣了下,道:“行!轩辕公子,相信你!” 轩辕宸迈步折回了祁霖身旁。也不知这崔公子是怎么想的,竟会将他拉去数箭,他就不怕他会做出有失公允的事情吗? “第一关过了,那咱们第二关是掷骰子,比点数,哪方点数大,哪方胜!一局定胜负!”崔阳泽呐喊。 “殿下,这种活交给下官来吧。”这时,祁霖身后的元大人走出来。 祁霖默许的点了点头。 “好,钱奚,你玩儿这个厉害,你去!”崔阳泽指使。 彼时,仆人早已摆上一张木桌,骰子也已安置妥当,只等钱奚与元大人过来。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钱奚与元大人来到桌前,二人各占一方。 两人撸起袖子,动作一致的将各自桌前的骰子扫过,开始摇晃。 “啪!” “啪!” 两人同时落下手。 “元大人,请开!”钱奚道。 袁大人也不扭捏,利落的打开盖子。 “四五六!” 钱奚谦虚行礼:“元大人,承让了。” 只见他缓缓打开盖子,一柱擎天! 旁边的人谨慎的取下骰子。 “六六六点大!”那人惊呼一声。 “大周人才济济,下官甘拜下风。” “这第二关是咱们赢了,第三关若是再输了,美娇娘可就要落空,娶不回去了!” “对!”众人附和。 “崔公子,莫要高兴太早,第三关比什么?”祁霖问道。 “这第三关吗,比酒量!十碗花酿御,谁先喝完,且不醉倒的,方为获胜!” “殿下,这个伽何最擅长!”伽何大笑出声。 “赵柯,你可是帝京城里号称千杯不醉的酒仙,这场比试你上最合适!” “花酿御可是第一名酒,今日真是有幸能喝上!”赵柯拢了拢衣袖。 木桌上的骰子刚撤,又摆上了十大碗的花酿御。 花酿御,酒中圣品,一口,百转千回,魂牵梦萦。但酒劲上来的也快,一碗下去,弹指一瞬便能令人醉倒! “久闻大周花酿御是酒中圣品,今日有幸尝上一口,真真是三生好运!”伽何走到桌前,闭眼轻嗅,发出一阵喟叹。 间不容息,两人齐齐下手端起大碗,刻不容缓的仰头猛灌! 少焉,伽何率先喝完,眸色清明,神智不散。反观钱奚,两颊已上红晕,目露迷离,看来,是醉了。 这时,一名小厮敲了一下锣,“新郎官一方胜!” “这下,二比一,剩下两关,不用过了,放人进去迎太子妃!”伽何粗厚嗓音传来。 “伽何将军不知,这三局两胜,是你们赢三局才可进去,我们赢两局方能接新人出来!”崔阳泽揽着身旁两名好友的肩,笑嘻嘻的解释道。 “你,不讲道义!” “哎,言重了不是?还是好好过关再说。”崔阳泽握着扇柄,眼底流出三分狡黠。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心眼!”陌苏笑骂一句。 “殿下,以卑职之见,咱们硬闯!” “伽何将军,可不许这样!” “不许?本将军是粗人,直来直去惯了!殿下,莫要再耽搁了,卑职与流景开出一条路来,您进去将人抢出来!”说话间,伽何与流景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挽起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台阶! 崔阳泽一见这架势,慌忙招呼人,将大府门口堵住。 一时间,场面还不热闹! “玩儿脱了吧,青德。”陌苏在一旁看着,幸灾乐祸的说道。 “哎哎哎,你们玩儿不起!拦住,拦住,不能放进去!”崔阳泽呐喊不止。 崔阳泽一群人手无缚鸡之力,都是酒肉出来,哪里是伽何与流景的对手,不过俄顷,便被生生断出一条路来。 “崔公子,多谢放行!”祁霖笑眯眯的走过来,彬彬有礼的将这句话说给崔阳泽。 这句话直戳崔阳泽心窝子,可谓杀人诛心! “哎呀,你们不讲武德!”崔阳泽鬼嚎一声。 “你这厮花花肠子太多,得给点教训才是!”伽何一把揪住崔阳泽的衣襟。 “大喜之日,将军不宜见血!”崔阳泽直接说好话。 “伽何将军,既然麒麟太子已经进去了,咱们热闹热闹就够了。”陌苏过来,止住了伽何的动作。 “哈哈哈,惊鸿世子,卑职不过是吓唬吓唬崔公子而已。”伽何收回手。 清韵楼。 祁霖过来时,谢夭正被谢云搀扶着走出门框。 在梁国,女子出嫁是要盖盖头的,大周女子出嫁要用掩面扇。故而,谢夭这方面依的是梁国习俗。原本,祁霖是想完完全全的以大周习俗迎谢夭去梁国,谢夭却说,不合规矩,这流程中必须有一半是梁国习俗才可。 祁霖不愿,两人为此拉扯了很久。 “不想委屈了你。” “若是完全以大周之礼,梁国百姓该如何言论?殿下,我不想一嫁过去就惹上事非。” “他们说他们的,我走我的,是我祁霖要娶你,又不是他们!” “殿下若是不同意,那我去请钦天监另算吉日。”谢夭起身作势离开。 祁霖心下一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只有一样是梁国习俗,用红盖头,不用掩面扇。” 谢夭回过身,点头应许。 眼前的新娘子头上盖着红盖头,身着他命人送来的大红嫁衣,祁霖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岳丈岳母受小婿一拜!”祁霖回过身,先是对谢名江夫妇跪下行礼。 “小女在梁国没有倚仗,望殿下莫要教她在那里受了委屈,他日若是犯下弥天大错,殿下放她回来就是,不要欺负她。”谢名江扶起他,不放心的叮嘱着。 第185章 成婚(下) 祁霖对上谢名江的眼睛,凤眸没有闪躲半分,一片坦诚坚定:“岳丈放心,灼之在小婿这里受不到丁点委屈。若教她受了委屈,这条命我立即还给灼之!” “殿下,希望你能保我儿在梁国,安乐一世,无忧无愁!” “岳母大人,小婿定然保灼之在梁国安乐一世,无忧无愁!” “殿下,舍妹性情柔顺知礼,不喜争斗,所以,望殿下不要让她参与进朝堂的浑水里面!” “谢大公子所言不错,冉辰保证不会让灼之掺和进去!” “太子殿下,我二姐在梁国如有一日过得不顺心,我凝慧郡主的鞭子可是会自己找过去的!” “好!请诸位放心,灼之在冉辰这里,如同我母后在我父皇心中一般!” “长云,把她交给我吧。”祁霖转向谢云,语气轻柔的对谢云说道。 “你我情分,本是该信任你的为人,可是,灼之是跟在我身后长大的小姑娘。冉辰,一定一定要护好她,她在梁国只有你。” “冉辰今日对天起誓,诸位做个见证,他日我若是做出半分让谢夭伤心的事情,那我祁霖的下场,不得好死!”祁霖的话语里透露出一股坚定和决绝之意,让人不自主的想要相信他。 红盖头下的谢夭眼睫轻颤,丹唇抿了抿。 谢云握着谢夭的手腕,递给祁霖,祁霖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他的动作里充满了慎重! 祁霖向前凑了凑,龙涎香忽然逼近谢夭,谢夭正欲有所动作,不想,他打横抱起谢夭,转身步履沉稳的往外走去。谢云一行人走在他们身后,门外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着,锣鼓喧天。这阵势丝毫不输谢云当初大婚! 谢夭隔着红盖头,眸光落在祁霖的侧颜上,心神不受控制的一荡。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她立刻收回了视线。 “怎么不看了?”祁霖唇畔勾起,语气温柔。 “以后有的是时候看,不差这一日。” “嗯,到了梁国东宫,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差今日这一回。” “将要出府了,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出去。” “抱你的力气还是有的,不用脚沾地。” “万一让他们看见,传回梁国……”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你该担心的是自己在梁国能否适应水土。” “我底子不差,想来没问题。” “但愿如此。”祁霖回了一句。 “恭迎太子妃!”流景与伽何见谢夭被祁霖抱着出现在府门口,当即带头跪下行礼。 身后跟着迎亲的百余人随两人一同跪下,高声大喊:“恭迎太子妃!” 祁霖眼睛移向谢夭,剑眉轻挑:“他们在参拜你。” “都起来吧!”谢夭拿出气势,没有半分怯懦。 “谢太子妃!” 祁霖心满意足的抱着谢夭走下台阶,朝花轿走去。等他到了花轿前,阿琴早已打起轿帘,祁霖抱着谢夭慢慢地进了花轿,确定放稳了她才出去。 走到高大的骏马前,祁霖利落干净的翻身上马,花轿一侧的喜婆,手帕一甩,因唱到:“起轿!” 骑着马的祁霖面上昂然自得,他不时的回头望上一眼身后的花轿,心感觉像是被填满了。 鲜花开路,百姓围观,鞭炮与锣鼓齐鸣。连绵不断的倚仗迎亲队伍,令多少女子眼红! 红妆十里,由东至西,浩浩荡荡,队伍井然有序,人群涌动,赞叹之声络绎不绝, 这番轰动帝京城的大婚,还是上次谢云与陌苏成婚时。 因是在大周举行婚礼,故而证婚人便成了明盛帝与明元后。 到了行宫,祁霖下了马,连轿门都没踢,直接拨开轿帘,伸手抱住谢夭,出了花轿。如陌苏当时娶谢云一般,他也是抱着谢夭跨的火盆,一面面芭蕉扇逐一撤下,缤纷美丽的花瓣不间断的朝着这对新人身上撒去。 到了正堂,祁霖才肯放下谢夭。 小厮过来将打着花结的大红绸递给两人,便退了下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两人听着顺序一一行礼,明盛帝见此,笑的合不拢嘴。 礼成过后,祁霖亲自抱着谢夭回了新房。 婚房。 “我今夜可能会多喝几杯,一会儿会有人过来给你送吃食,你不用等我,早早歇息。” “殿下还是先把盖头揭了,饮了合卺酒再去陪客也不迟。”谢夭温声说道。 “好,依你所言。” 祁霖一招手,即刻便有一位嬷嬷过来,祁霖从她捧着的案上拿下秤杆,挑起红盖头。 一张倾国倾城容颜闯入他的眼里。 今日的谢夭,很美,真的很美!美得令他忘记了呼吸! 谢夭在祁霖惊艳呆愣之际站起身来:“殿下,回神了。” 经谢夭这么一唤,祁霖瞬间回了神。 “该饮合卺酒了。”谢夭自他身畔走过,柔声提醒。 祁霖紧跟过去,谢夭端起瓢递给他,自己则是端着另一半,掩面喝了下去。 这样才算是结束! “你戴这发冠累不累,我先替你摘下缓一缓。”祁霖把瓢扔在一边,一个大步上前,不待谢夭反应,便取下了她头顶的发冠。 “这样就不累了。”修长的大手把发冠搁置在一旁的案上。 “殿下还要陪客,先去忙吧。” “嗯,记住,不用等我。”祁霖依依不舍的看了看谢夭,才扭头离开。 祁霖走后不久,谢夭遣散了屋内的女仆,只留了阿琴阿筝。 甫一坐下喘口气的功夫,流景便带人将饭菜送了进来。 “太子妃用过晚膳早早歇息,二位姑娘也是。”留下话,流景又带人离开了婚房。 第186章 送行 婚房的门关上不消片刻,谢夭起身漫步至桌前,招呼阿琴阿筝过来与她一同坐下。 “这些都是贵女素日里爱吃的,太子殿下对贵女可真好!”阿筝惊叹不已。 “阿筝,现在咱们该改口唤太子妃了,可不能唤贵女了。”阿琴纠正她道。 “嗯,阿琴说的没错。好了,动筷子吃吧,你们两个今日是大功臣,可不能饿到。” 这厢谢夭主仆吃着饭,那厢祁霖与明盛帝正在一间暖阁里商议归期。 “怎么不着急洞房,反而跑过来找舅舅?” “洞房不急,在大周办了婚礼,回了梁国还有一场。何况,现在我若是强要了她,只怕……”祁霖状似颓然的躺在暖榻上。 “只怕她更不喜你。” “舅舅,我不只是想要她的身,我想要她把心也能完全的交给我。等她真的完全可以把心交给我时,我再要她也不迟。” “如果谢夭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你该如何?做一辈子和尚吗?” “这又怎样?反正我在梁国已经当了二十二年的和尚,也不在乎余下的几十载。”祁霖将这话说的云淡风轻。 “随你小子的意,你叫朕过来是有什么事?” “等归宁日过了,外甥便要带她回梁国了。” “三朝回门,那你这两日可要准备好东西。” “都已收拾妥当。”祁霖闭眼捏了捏眉心,声音倦怠。 深夜,宾客散尽,祁霖一身疲惫的回了西厢房。 而谢夭则是在打发了阿琴阿筝回去歇息,一个人在房间内等着祁霖。 明明祁霖说过不要她等着,可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是想等着他,同时也是在赌。 烛火一点点的燃着,谢夭等了祁霖许久,心中悠悠一叹,看来是真的不会过来了。 翌日清晨。 谢夭醒来时,天光大亮,而祁霖已经在婚房了。阿琴阿筝不在,屋内只有她与祁霖两人。 “看来昨天累到你了,不然不会醒这么晚。”祁霖听见里面的动静,语调轻挑邪气。 若是要不知情的人在这儿听到祁霖这句话可能会想入非非。 谢夭掀开薄被,着一身红色亵衣走出里间。 祁霖姿态肆意的坐在软榻上,手肘放在矮桌上支着头,笑看着她。 “什么时辰过来的?” “没多久,见你睡得香甜,便没惊扰你。你的两名侍女被我打发出去了看归宁日准备的东西。” “嗯,昨夜你怎么没回来?”谢夭举步走到祁霖软榻的另一侧,说出口的话甚是温软。 “宾客走得晚,怕你早就睡下了,便没有过来。” “真是这样吗,殿下?”谢夭抬眼。 祁霖背脊微凉,面上不显半分。 “你若是不信,可去问伽何与流景,昨夜他们与我一同送的人。” 谢夭闻声轻笑:“殿下这是在向臣妾表清白吗?” “嗯,怕你多想误会。” “殿下说什么,臣妾信什么。去唤阿琴阿筝回来吧,我还要梳洗,若是来外人给瞧见了不成体面。” “行。”祁霖倒了一杯茶水推给谢夭,“喝口水。” “有劳殿下了。” “你我之间,不说这个。灼之,我想过了归宁的第二日,咱们就启程回梁国。” “一切听从殿下安排就是。” “你可不可以,唤我一声冉辰?” “殿下身份尊贵,臣妾不能僭越。” “夫妻之间亲昵唤字,如何说是僭越?” “君臣终是有别。” “灼之,有时候,不必太过墨守成规。”祁霖大话里藏着淡淡的不悦。 须臾,祁霖从软榻上起来,朝外面走去。 “殿下要去哪里?” “去帮你把那两个小丫头叫过来,不然你如何梳洗。”祁霖回她。 不等谢夭再张口,那一抹红色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殿下,你在躲我。”谢夭呢喃。 到了归宁日,祁霖陪着谢夭回了谢府,并告知谢名江夫妇,明日就要启程回梁国。 陆连夏道:“原以为你们会过了中秋再回去,本打算咱们过了这最后一个团圆节再送你们离开,看来,怕是要落空了。” “夫人,灼之与麒麟太子还要在梁国办一场,启明皇夫妇应是看好了日子,不能耽误了。” “只好如此。” 两人在谢府吃过饭,歇到黄昏才回行宫。 入夜,婚房。 “殿下今夜,还不同臣妾睡在一间屋里?”谢夭端坐在榻上问祁霖。 “还有事情,元大人已经在书房等着了,灼之,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谢夭挑眉,笑得人畜无害:“嗯,那殿下不要忙太晚。明日还要早早启程回梁国。” “自然。”祁霖手背在身后,离开了婚房。 “也不知,你在躲我什么。”淡泊温和的话响起。 次日晨,帝京城门口。 “路上小心。” “阿娘放心。” “阿姐会时常给灼之写信的。” “二姐到了梁国照顾好自己。” “会的。” …… 一行人对谢夭嘱托了一遍又一遍,满是不舍。 最终,谢夭见时辰不早了,便不敢再听他们唠叨下去了,只得打断:“时候不早了,在耽误下去,就到不了梁国了。” “好,一路小心!” “嗯。”谢夭提起裙摆,祁霖扶着她进了马车,自己随后跟上。 “启程!”流景高喊,马车开始移动,跟在后面的人迈动步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陆连夏忍不住落下泪水,最后又伏在谢名江的肩头大哭起来,谢名江望着远去的队伍,心中亦是止不住的难受。 送行的人,神色各异,复杂难言。 陌苏揽上谢云的肩头,史琳琅目光看向谢玉,轩辕宸抓紧了公孙悦的手,阿然筠朵一言不发,只是眼眶红得厉害。 第187章 他给的,只能承受 众人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人群越来越小,直至变成远方的一个小黑点。 马车内。祁霖见谢夭垂头,沉默不语,便知她心中难过,于是便往她旁边挪了挪。 许是察觉到了旁边的动静,谢夭堪堪扭过头,秋水明眸望着祁霖。 “你若是心中难过,可发泄出来。” “没事,缓缓就好了,未曾离开过家门,也不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一时难受也是理所当然。如果换做阿姐,想来,她应是快乐无比。” 话落,马车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一行人不过了行了一两日,便到了八月十五。 傍晚,祁霖与谢夭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小县,进了城内,入目的是一片红色,集市上热闹非凡,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声音满是烟火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流景进城后并未去在意这番热闹,而是第一时间去找的客栈,进去打点好一切,才让祁霖他们过去。 “殿下,属下已安排妥当,可过去歇脚,让马儿吃点草,饮口水休息休息。”流景对着马车抱拳行礼。 “嗯,你们去带人收拾。本宫与太子妃两人四处转转,你们若是也想见见此处风土民情,安置妥当后就出来吧。” “是!” 马车内,谢夭放下小窗口的锦帘,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舒服吗?若是不舒服,那今晚就不出去了。” “无事,不过晕眩了一下,不妨事。我方才瞧见外面热闹不止,杂耍卖艺的,还有爆竹烟花,今日可是十五?” “嗯,十五,中秋。” “此前我只过过帝京的中秋,别处的倒是还未过过,也不知他们这里的中秋习俗与帝京的有什么不同。”谢夭放下手,闭眸淡淡的说道。 “那下去看看,适才,我已交代了流景,不用顾虑其他。” “嗯,好。”谢夭点点头。 祁霖下了马车后伸出手,谢夭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祁霖的大手上,那只大手立刻握紧,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来,提着层层叠叠的裙摆下了马车。 刚落脚不久,身后传来一道爆竹声响,谢夭下意识的回过身,抬颌仰望着天空上绽放的绚丽烟花,一束结束后又有无数束出现。 谢夭看烟花,祁霖则是看着谢夭的侧脸,明明暗暗的容颜更添几分夺目颜色。 烟花看完后,谢夭似是忘记了自己的手还被祁霖牵着,目光不断的被眼前的人事物吸引,祁霖悄悄的变换了自己的牵手方式,原本的两手紧牵换成了十指相扣。 一对姿容不凡的男女行走在人群中,难免会被别人时不时的去注意。 也许是不堪其扰,两人来到了一家卖面罩的店。 “戴上这个吧。”谢夭取下一块银色面罩递给祁霖,祁霖看都没看,顺手接过去戴上。 谢夭抽出手从袖子里拿出面纱戴上,正是这个空档,祁霖在柜台那里付了钱,走过来见她戴好了面纱,直接拉起她的手,朝外面走去。 “这样就不会太引人注意了。” “嗯,合我心意。” 刚出店家不远,人潮突然汹涌起来,祁霖将人揽过来,护在了怀里。 也不知怎么被推了一下,两人一同误入一个偏僻的阴暗小巷。 谢夭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掉了下去,后背紧贴着墙面,眼睛却是看向一侧,外面的人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一只宽厚的大手倏尔放在了谢夭的后背上,不过轻轻一带,她人就进了一个炙热的胸膛。 “墙很凉。” “谢谢殿下。” 谢夭收回视线,转而去看戴着面罩的祁霖。 他的那双凤眼妖媚潋滟,深邃的像黑渊,望不见底。她便是这样跌了进去,再也无法出去。 “灼之,帮我摘下来。”祁霖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谢夭心神不受控制,手缓缓上移,最后落在那块银面罩上,轻轻的摘了下来。 映入眼的男人薄唇轻轻轻勾起,盯着眼前的她。 丹唇上不知何时传来的温热,城池也不知几时被推翻,第一次,谢夭第一次这般顺从于他。 谢夭手上的面罩落了地,祁霖放肆的亲吻着怀里的人,缠绵,灼热,强势,但最后都化作温柔。 “谢夭,我喜欢你。”祁霖低声嗫嚅,唇瓣落在谢夭的脖颈上,久久不肯松开那块软肉。 耳畔的这句话,让谢夭的手攥了攥,眼睫耷拉,她不知该作什么回应。 恰在此时,周围又响起了声音,沉浸在自我思绪里的谢夭顷刻间回神。 “殿下,放开,来人了。” “不妨碍事。”祁霖嗅着谢夭身上的清香,箍着谢夭的腰身稍稍一带,两人挪向了相邻的墙壁,谢夭被祁霖圈在怀里,听着他压低着嗓音笑。 人们即便是看过来时,也不过是看到祁霖一个高大的背影罢了。 “这样,任谁也看不到你了。”说完又吻上了谢夭。 诚如当初祁霖对她所说的那般,他给的,她只能承受。 去往梁国的路上,谢夭见了好多平生都未见过的风景,听了许多都未听过的奇闻怪谈,尝了很多都未尝过的小吃。 自然对自己所见的百姓疾苦深有感触,一路上,谢夭但凡遇到了意难平之事,便会立即叫停马车,锄强扶弱。 对于谢夭的这番行为,不少官员见了,纷纷向祁霖提出异议,照这般进度,几时才可回到梁国? 可最后,都会被祁霖的一句:“无妨,随她开心。”挡回去。 谢夭脸上逐渐多了几分笑意,出来时的阴霾,慢慢驱散。看见这样的谢夭祁霖心里也跟着舒坦不少,唇角的弧度再未落下过。 第188章 祁琰!我要杀了你! 沿途的好风光美不胜收,画卷所描绘的也不过是万里河山的一二。书本所写,画卷美景都不如亲自见到的来的直击心灵,唯有身在此处,方可知其意境之美! 经历了一路的磨难,谢夭这才明白,为何阿姐想要仗剑走江湖,为何要拼了命的护卫边疆安宁! 原因无他,世人只想要一个太平盛世,但太平盛世岂是那般容易就有的?百姓疾苦仍是随处可见,她生在帝京,长在帝京,从未见过流民,她所认识结交的人无一是白丁。她一直以为,这天下的每一处都与帝京一样繁华。 可眼下看来,这世道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美好。 梁国。 “殿下,咱们到梁国了!” 流景骑着马匹在马车旁行过。 坐在马车里的谢夭拨了拨帘子,探眼瞧了瞧来往的人,见他们衣着服饰与大周并无不同,便又放了下来。 “再用三日,咱们可到国都。”一旁的祁霖开腔。 “嗯。” “饿不饿?你今日还未进些米水。”祁霖的眼神里除了关心,再就是心疼。 今日清晨出来时,原是为谢夭准备了饭菜,但今日的谢夭胃口不佳,因而,朝食未进,就这样随人们行了很长一段路。 “吃些清淡小粥咸菜。”她思索片刻答道。 “好。”听到谢夭肯开口吃饭,祁霖稍稍放下心来。 “到了前面,稍作休整,本宫去陪太子妃吃顿饭。”祁霖对着马车外的流景吩咐。 “遵命!”流景抱拳,他一夹马肚,胯下的马儿往前走了几下。 “殿下有命,稍作休整,不可惊扰过路百姓!” “吾等遵命!”马车后面的几队人马齐声高喊。 “吃过后,稍作休息,咱们再继续赶路。”谢夭偏过头颅,注视着祁霖。 “依你就是。” 国都,逸亲王府。 “王爷,探子来报,人到梁国了。” 正在凉亭里喂鱼的祁琰手中动作微顿,盯着池里的一条条锦鲤,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本王还以为,照着迎霜贵女那个劲头还需再过个四五日才到,没想到却是提前了几日。”祁琰冷嗤一声。 “王爷,咱们用不用……”那人在脖颈前比划了一下,眼底的狠厉浮起。 “不用了,顺利一路,不如让他们顺利到底。”祁琰放下手中的鱼食,唇角含笑的目视着那群争抢鱼食的锦鲤。 “是。” “对了,随行的队伍里可有瞧见那个人?” “并未。”那人茫然的摇了摇头。 “随本王去看看地牢里的叛徒吧。”祁琰站起身。 地牢。 潮湿阴暗的环境里,一名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女子倚靠在墙角,蓬头垢面,破衣烂衫。 忽而,有老鼠从她跟前跑过,女子眼球微动,出手迅捷的抓住老鼠,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嘴里。 老鼠连个挣扎的机会的都没有,更甚至一个声音都没能让人听见! 瞧见这一幕的祁琰,拍手叫好:“好,好,好!” 女子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尤其是在这种极度安静的情况下,让人听的尤为真切。 “祁琰!我要杀了你!”女子的眼眸里迸射出一股强烈的恨意!她突然冲到栏杆前,困住她的铁锁长链发出清脆磨耳的声音。 触碰栏杆近在咫尺,只那几毫的距离,却是让她这五年来从未碰到过! 她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有五年了,从十七岁关到如今的二十二岁,每日每日的靠着老鼠,馊饭剩菜勉强过活。 如今的她,已无当年的秀美容颜,身子也失了当初的丰腴。 这五年里,她是靠着对祁琰的恨过下来的,她要为自己的父母报仇,为兄长报仇,还要为那个人报仇! “杀了我?你拿什么杀我?洛灵,你莫不是忘了,狗什么时候可以咬自己的主人了?” “咬你?我现在的确很想咬死你!祁琰,有本事你放了我,你不敢!你个孬种!你就是个孬种!喜欢自己的嫂嫂,你可真够恶心的!”说完,女人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祁琰漠然的瞥了她一眼,喜欢明络是他一直都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 “洛灵,你别太放肆!王爷能一直留着你这条命,你就应该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呵呵呵,他杀我父母,砍我兄长,一把火将所有都烧的一干二净!我还对他感恩戴德?邱淮,你告诉我,我凭什么对他感恩戴德!”女人目眦欲裂,恨不能现在就把祁琰给杀死在这儿! “洛灵,五年了,还不知悔改吗?” “悔改?悔什么,改什么!祁琰,你个畜生,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只有小侯爷可以叫,只有他!你不配,你不配!”女人狂怒大吼。 她的名字是他给的,除了他,任何人都不配叫! “洛灵,你看看,现在的你,哪里还是武顺侯当年喜欢的浣纱女?”祁琰扼腕叹息。 “你少给我假惺惺的!是你,是你害死的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 她本可以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女儿,她本可以享受父母疼爱,兄长宠溺,可都是眼前的男人,都是他,她把这一切都毁了! 他毁了还不够,还让人篡改了她的记忆!以至于她茫然无知的变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手,忠心耿耿的跟在祁琰身后,为他做尽坏事! “我?当真是我害死的吗?洛灵,是你,你忘了吗?是你害死的景熹,如果你不背叛本王,景熹就不会死!” “不是我,不是我,根本就不是我!我没有害死知烨!”说着说着,女人那张布满脏污的脸上划过一滴清泪,声音也弱了下去。 第189章 看似阴差阳错,也许是上天眷顾 女人从未想过,她的失误会害得心爱之人丧命! “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本王吗?洛灵,是谁亲手将那壶酒送过去的?” 祁琰这最后的一句话,让女人的瞳孔一震,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忆起了五年前的那个黑夜。 “是我,是我,是我害死的他。”女人悲笑出声,悔恨,苦涩,悲痛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她低声笑着,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地上落下。 见此,祁琰的唇畔浮起一抹讽笑来,心满意足的带人转身离开。 无论是间谍,还是杀手,最忌讳的莫过于动情二字。 三日后,梁国国都。 “王上,王后,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回来了!”传话的太监小跑进来。 启明皇与明络长公主喜出望外,当即招呼人,立刻出去迎接。 宣武门。 站在门口的启明皇夫妇远远的望见祁霖拉着谢夭的手迎面而来。 相貌越来越清晰,距离越来越近。 “儿臣携儿媳谢夭拜见父皇母后。”祁霖一撩衣袍,跪下磕头行礼。 身旁一侧的谢夭没有开口,而是随他一起跪下行礼。 “快些起来。”明络弯下身来,伸手扶起祁霖与谢夭。 祁霖顺势而起,谢夭提着裙摆刚起一条腿,臂弯处放上了一只大手,恰巧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祁霖的面庞。 明络长公主颇为满意的看着夫妻二人,早在此前,她便听说了两人在大周的事情。未出嫁时,她便想着将来自己若是为人父母,是一定要与谢家结为姻亲。这个想法她并未跟陆连夏说起过,如今看自己儿子从大周将人娶了回来,心中喜不自胜! 谢夭悄悄地打量着祁霖的父母。 启明皇高七尺有余,形貌昳丽不俗,祁霖的好颜色甚随他,除却一双潋滟凤眸像他母后。一身玄色鎏金龙袍,头戴九冕旒,英气无双的墨眉下,黑眸犹如锋利的刀锋,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只一对上,便可瞬间洞察你的心灵! 站在他身旁的女子,仪静体闲,朱唇粉面,凤眼妩媚多情,似一池春水,令人见之心神荡漾。那一身华服衬得她雍容华贵,更是彰显着她身为国母的气度。 已是年至半百的两人,岁月不曾在他二人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容光焕发,犹如壮年之时。 打量完启明皇夫妇,谢夭兀自收回了视线,袖下的手微微一动,身后的阿琴立即明白了过来,悄无声息的从人群之中消失了。 “一路舟车劳累,母后已命人准备好了吃食住处。灼之,你是想先吃些东西,还是去歇歇脚?” “谢夭全听长公主安排。” “呵呵,傻姑娘,都已过门了,何须认生?你应随冉辰一样,唤本宫母后。”明络温笑出口,眉眼弯弯,目露慈爱。 “那是在大周,没有父母作证,不算过门。” 听得谢夭这话,明络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眼前的儿媳。 “那好,依你就是了。你二人的婚事定在了后日,不知是否仓促?”说出口的话里带着几分小心谨慎,明络怕谢夭会不开心。 “长公主想来都已准备妥当,只待谢夭与殿下回来了。” “冉辰,你瞧瞧!”明络当即松了口气,她被谢夭这话哄得心花怒放,笑个不停。 “走了,先回去歇歇脚。” 数道目光之下,明络长公主堂而皇之的挽上了谢夭的胳膊,婆媳两人率先离开了这里。 “看样子,你母后很喜欢谢夭。”启明皇眯起眼眸。 “灼之这样的女子若是不得母后欢喜,那儿臣不知得是什么样子的女子才可让她满意。” “听闻,你在大周遇袭,是谢夭救得你?” “嗯,看似阴差阳错,也许是上天眷顾。” “皇儿,那这背后暗害你的人,可知是谁?” “父皇,你心中已有答案,不是吗?”祁霖反问启明皇。 启明皇抿起嘴巴,脸上的喜悦渐渐冷下来。 明络挽着谢夭,一路上有说有笑,对陆连夏教出来的女儿满意的不得了! 东宫,长秋殿。 甫一踏进这里,谢夭便被眼前的美景迷的挪不开眼。 “你如果喜欢,那我便让东宫只有桃花,再也没有其他。”她忽然想起那次落难,祁霖在山洞里对她说过的话。 桃花开的很美,压满了枝头,一眼望去,除了桃花还是桃花,即便是宫殿,都被遮的严严实实。 “东宫原来冉辰很早之前就来信说,让东宫的每一处都种上桃花,他说你喜欢桃花。”明络的话适时的响起。 谢夭回过头道:“无意一句,殿下有心了。” “难得。他自来厌女,我与他父皇为此愁的不知如何,原以为,他是好男风,毕竟,近身侍候的,大都是品貌端庄俊气的男子。可没想到,他这次去大周,竟动了春心!灼之,母后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的出现,本宫真怕这梁国折在冉辰手中。” “殿下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你有所不知,冉墨他在幼年时,误食东西,伤了身子,一直病殃殃的,走几步路就要喘个不停,似他如此,本宫与王上怎敢将国之重任交托于他。”明络叹口气,神情阴翳了下来。 “长公主,能否,让谢夭见见他,或许我可以救治他。” “真的吗?”明络眼睛一亮,看到谢夭如同看到了救星! “谢夭不才,愿全力一试。” “好,救治冉墨不急于一时,眼下是你先要休息,养足精神,不然,累到了你,我没法儿同你阿娘交代。况且,此前你在寿宴上救冉辰时,受了内伤。你的身体是大事。”这关心的话,让谢夭心中一暖,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190章 祁敏 晌午,谢夭见桌上都已摆好了膳食,但祁霖仍是未归,正欲开口派人去问,一传话太监来了。 “奴才请太子妃娘娘安。” “小公公过来是有什么事?” “太子殿下命奴才过来告知娘娘,殿下有事与王上商议,便不过来陪娘娘用膳了,娘娘用过膳后午憩就是。” 谢夭心中困惑得解,遂点头应下,让阿筝将小太监送了出去,顺带打赏了一点碎银。 “娘娘,今日刚到梁国,太子殿下就做出这样的事,是否有些不大好看?”阿筝回来后,小声嘟囔,略有不满。 “太子殿下在大周待了三个多月,回来梁国又因我耽搁些时日。好容易回了国都,殿下自然是有事要忙的,顾不到这里亦是情理之中。待用过膳食后,咱们送些吃食过去就是了。 ” “娘娘所言极是。”得谢夭如此一说,阿筝明了,上前开始伺候谢夭用膳。 膳食用到一半,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太子殿下回宫!” 谢夭紧放下筷子,正欲起身去外面迎接,祁霖却已迈着四方步过了门槛。 “不用起身,继续用膳。”祁霖过来拦住了谢夭的动作。 “殿下不是说不回来用膳了吗?” “原本是打算的,可转念一想,若是头一天本宫冷落你,传出去外人便以为本宫对你不甚喜欢,他们自然就不会将你放在心上。这宫里到处都是人精,本宫万不能让你受了委屈,成婚那日,我许过诺的。” 祁霖眸光炙热,说出的话教谢夭心头一暖。 “去备一副碗筷给殿下。” “是。” “殿下有心了。” 两人用过午膳后,祁霖又陪谢夭说了几句话平常话便回去找启明皇了。 谢夭在祁霖走后不久,就回了安排的住处午憩去了。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 祁霖回来时,谢夭还在睡。 “太子妃呢?” “回殿下,娘娘还在睡着。可是用奴才去唤娘娘?” “不用,这一路上,她没能好好休息上一回,先让她睡着,不用打搅,本宫过去看看。对了,娘娘安置在哪里?” “娘娘在殿下的寝殿。” “好。” 打发完宫人,祁霖直奔自己的寝殿。 到了屋前,阿琴阿筝见是祁霖,不过刚要出声行礼,祁霖挥了挥手。 两人见此,收回动作,只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放祁霖进去。 屋内一片寂静安宁,熏香还在燃着升起。 祁霖撩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幔,才来到床帐处。 他坐下来,静静的看着谢夭熟睡的面容,心仿佛在顷刻间被填满了。 许久,谢夭才与周公下完棋,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瞧见的就是祁霖那张邪魅俊气的脸。 “殿下?”谢夭脑子瞬时清醒过来,忙坐起身。 “殿下几时过来的?”她问。 “没多久。”祁霖回答时现在已是过了掌灯。 “睡得可算安稳?”他又问。 “甚好。” “精神头是养足了。” “嗯。” “母后叫本宫回来带你去中宫用晚膳。” “这……”谢夭眼神往外探了探,夜幕似乎布上了。 “殿下怎么不早叫?” “这有什么妨碍。”祁霖的话里满不在乎。 “这是礼节!”说话之际,谢夭下了床,唤来阿琴阿筝为自己更衣收拾。 祁霖缓步出了里间,站在外面等着。 半盏茶后,谢夭带着阿琴阿筝出了房间。 “妥帖了?” “咱们快些过去,别让王上与长公主久等了。” 中宫,乾凤殿。 “娘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过来用膳了。”小宫女走进来传话道。 “嗯,传膳。”明络吩咐。 “是。”小宫女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咳咳,咳咳。” 明络见他今日咳的有些厉害,忍不住蹙起眉头。 “怎么今日咳得这样厉害?” “许是今日出来时吹了风,受了点寒。”男子轻声安慰她。 “早与你说了,你今日不过来也是无妨的,毕竟身子状况摆在这儿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受?” “母后,儿臣只是想见一见大嫂。” 听了男子这话,明络张口欲说,祁霖与谢夭的脚步声传来。 “儿臣请母后安。” “谢夭请长公主安。”两人进来后向上座的明络行礼。 “嗯,你父皇一会儿就到。” “这位便是嫂嫂吧。” 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谢夭寻声看去,见是一位相貌俊逸的少年郎,他的面容与祁霖有几分肖像,单薄的身子坐在圆椅上,观他这模样,谢夭瞧出了他的病弱之态。 “嫂嫂的盛名,冉墨远在梁国便有所耳闻。今日见了,心中欢喜非常。” 适才,谢夭一进屋内,冉墨第一眼就看了过去。 这女子美得不似凡人,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亲临此处,而他是恰好有幸能窥见其真容的凡人罢了。 “二殿下。”谢夭开口唤了一声。 听他自称“冉墨”,谢夭立即知晓,这开口之人正是日禺时明络提起的小儿子——祁敏。 “嫂嫂不用多礼,唤我冉墨就行。嫂嫂既是与兄长在大周成了婚,按理来说,我应当向嫂嫂行礼。奈何,我这身子不堪重用,无法向嫂嫂行礼,还望嫂嫂莫要怪罪。”祁敏苦笑解释着。 “怎会。长公主与我说起过二殿下的身子,本想明日去拜会,亲自为二殿下把脉诊治,孰料,今夜竟是见到了。不知,二殿下可是方便,容我把脉诊断一番?” 温和悦耳的嗓音化去了祁敏心中的苦闷。 “嗯,灼之医术一绝,冉墨,有你嫂嫂为你医治,应是有机会康健的。”祁霖深思沉声附和。 第191章 长公主相信我 祁敏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敛眸沉思。 “冉墨,你意下如何?”明络见他这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开腔询问他。 “自然可以。”良久,祁敏应了下来,没有推脱。 随即,他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轻轻的挽了几下袖子,露出自己苍白纤细的手腕来。 明络向自己的侍女递了个眼神,不过片刻,那名侍女搬过来一把椅子放下。 “灼之,你过来坐下为冉墨把脉。” “不用。”谢夭笑着拒绝。 在屋内人们的注视下,她手腕一抬,一抖,便有三条细如发丝的金线破袖而出,似是长着眼睛般,精准无误的朝着祁敏的手腕过去,牢牢的缠住。 谢夭的手指放在金线上,微微下压。 灯火昏黄的屋内,寂然无声,只可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 明络心中到底是有几分忐忑在的,她目光略有担忧的看向祁敏,不时的又挪向谢夭。 半炷香后,谢夭的手腕又是一动,三条金线收了回去。 “如何?”祁霖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二殿下体内有三种毒,相生相克。若是想解,我想我是要费上一些气力的。”谢夭偏过头,微微仰颌对祁霖说道。 “三种毒?冉墨不是只吃了一块糕点吗?不应该只有一种吗?怎么会有三种!”明络骤然站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 “难怪,我说怎么会一直不见好转,原来是三种毒相互纠缠。”祁敏放下衣袖,微微一笑。 “可有办法解决?” “长公主,方法是有的,不过要花很长时间。我现在需要一间专属于我的药房,方便我为二殿下处理。而且,二殿下最好搬来东宫,这样我好好日日查探病情。因为这三种毒,今日把脉是一种状态,明日就不好说了。” “灼之,你先告诉母后,冉墨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阴克,鬼霜,折心。” 六个字,一字不落的悉数进了每个人耳中,明络眼里的光顷刻间失去了光彩,整个人瘫坐了下来,祁霖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了她。 “母后!”祁敏眉头一皱,急声唤她。 “咳咳咳……” 听到祁敏的咳嗽声,明络才勉强回了神。 “这三种毒,任意一种都能在眨眼功夫夺了呼吸,让司命带去地府!”明络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母后放宽心,有灼之在,冉墨的毒一定会解开的!” “没错,长公主不要多加烦恼,我在这里。明年春日,二殿下一定会痊愈的!” “真的吗,灼之?”明络红着眼眶,泪水直打转,那双眼里饱含希冀。 “真的,长公主相信我。”谢夭语气轻柔,安抚了明络复杂激动的内心。 “好,我相信你!你阿娘的医术是冠绝大周的,灼之你的医术一定比你阿娘更好。冉墨,就劳烦你上心了!” “谢夭定不辱命!” 不多时,启明皇过来了乾凤宫用膳。 明络瞧人都来齐了,便命人传膳。 用膳之时,明络向启明皇提起了方才之事,启明皇没有说什么,他是相信她的,对于明络做的决定,他从不指手画脚。 “若是真能解开此毒,灼之,你可是立下了大功!”启明皇道。 “功不功的我自是不在乎的,二殿下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举手之劳,分内之事。更何况我是行医之人,治病救人,理所应当。” “冉辰,你找了个好媳妇儿,你可要好生善待灼之!” “父皇说的哪里话,儿臣若是对灼之不好了,只怕,我还未将她怎么样了,父皇母后便已经将儿臣五马分尸了。”说着话,祁霖为谢夭夹了几道菜。 “也不知这梁国御膳房的膳食合不合你口味,若是吃不惯,我便让他们学习大周的菜式,做给你吃。” “梁国的饭食吃得惯,殿下不用多费心思。” “他为你花些心思是应该的,你不用对他客气,冉辰就需要有个人拿捏他,挫挫他的脾性。”明络张口。 “看嫂嫂这样子,怕是舍不得兄长。”祁敏调侃一句。 谢夭淡然一笑,垂首不语。 “打趣你大嫂?你大嫂是温柔,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祁霖瞥了一眼祁敏。 祁敏双目弯起,如同月牙儿,连声附和:“是是是……” “我不在梁国四个多月,你几时学的这样子?我记得,我离开时,你还不是这样子。我那乖巧的弟弟是何时转的性?” “依我看,许是今日听灼之说他有希望活下去,心中开心,所以才会耍贫。” “嗯,你母后说的极是。父皇瞧着也像。” “哎对了,灼之你还未见过冉瑜,冉瑜若是见了你,一定喜欢!” 明络话音落下两息,又听她重重一叹。 桌上的气氛突然沉闷了下来,无端的透着一股悲伤,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几分阴霾布上。 用过膳后,祁霖与谢夭又小歇了一会儿,便行礼告退,回了东宫。 “冉瑜是我的姐姐,她住在公主府,前两年死了丈夫后,一直颓废至今。”回到东宫,二人刚坐下,祁霖便对谢夭说起了这件事。 谢夭没想到祁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她本无意打听,但既然祁霖说了,那她也就听一听。 “梁国公主祁昌,封号荣昌伶。生于玄仁十五年,相貌清丽,容华不俗,若是用一种花来形容她,芍药最为合适。秉性随和,飒爽英姿,启奉四年,荣昌伶公主十六岁,嫁大夫韩氏为妻。”谢夭丹唇微启,缓声出语。 “启奉十年,大夫韩逊亡,荣昌伶公主自封公主府。”祁霖接她话,出神的望着窗外。 第192章 仙女姐姐,你好美丽 其实当初祁霖与谢云结识,也不过是因着谢云的脾气秉性与自己的皇姐相似至极。 在边关之时,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谢云,一瞬间的恍惚,仿若见到了他的皇姐! “冉辰,今日我出游,在街头看见了新晋探花郎韩逊!他长得好俊俏,听说父皇有意要他做士大夫。” “冉辰,父皇今日告诉我,说要我嫁给他,让他做梁国第一个可以入朝当官的驸马!” “冉辰,我好像喜欢上莫谦。” “冉辰,莫谦待我很好很好!” “冉辰,莫谦他,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从我身边夺走挚爱之人!” …… “皇姐的性子与风华郡主很像,如果她能与风华郡主结识 ,想来,应是很投缘的。” “那,荣昌伶公主与韩逊大夫可有子嗣?” “有的,不过自皇姐自封公主府后,心死成灰。孩子养在韩府,明日我带你去见一见那孩子。” “好。”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许多要事处理,便不回来睡了。” “殿下。”谢夭看着祁霖,欲言又止。 “怎么了?” “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后日大婚再说也不迟。殿下不要累到自己。” “好,你们好生伺候太子妃,若是太子妃挑一点错出来,你们是知道下场的。” 屋内侍女闻之,身子下意识一抖,齐声应了个“是”。 东宫之内,唯谢夭所在的长秋殿一处有宫女,别处一如从前。 第二日清晨,谢夭用过早膳,便去了乾凤宫向明络请礼问安。 “你二人从成婚之日到如今,还未圆房?”明络屏退了宫人,话语谨慎的问了谢夭一句。明亮好看的凤眼盯着谢夭的脸,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谢夭浅笑颔首,坦然承认。 “非是谢夭不愿,而是,殿下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件事。在回梁国的途中,殿下虽与谢夭同住一屋,但也是谢夭睡床,殿下睡榻,不曾逾距。若说真有逾距,那也不过是在大周时,殿下与谢夭还未订婚,便擅自亲吻罢了。” 这话谢夭说的云淡风轻,明络也明白了原由。 “我这儿子在大周对你多有冒犯,为娘的在这里先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长公主不必,已经是一家人了,更何何况是以前的事,不用介怀。” “不可,我这儿子不是在眼底下闯出的祸,做错了事该认还是要认的。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也不能轻描淡写的盖了过去。” 凝视着面前的女人,谢夭从心中升起一抹敬意。若是这梁国皇后不是明络长公主,换做旁人只怕还要对她说一句:“我儿能瞧上你可是你的福分,你一个贵女嫁给我儿做太子妃都是高攀,你自己可就偷着乐吧。” “我会让冉辰付出点代价的。” “长公主不用罚的太重。” “女子最重名节,他坏了你的名节,破了你的礼,安能不付出点惨痛代价?你放心就是,也不必为他说劳什子好话。”明络摆了摆手。 谢夭的舌尖顶了顶上颚,没再开口说什么。 明络已将话说到这份上,她说再多也是无用。 “算算时候,冉辰应该商议完事情过来了。本宫早起时听东宫那边的人说,冉辰今日要带你去韩府见见冉瑜的儿子?” “确有此事。” “嗯,说起来,那个孩子本宫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你来了也该见见他。那孩子与冉辰亲近的很,本宫与王上都比不过。只是,我还要托你一件事。” “长公主但说无妨。” “孩子的名字,按理来说都是要由自己的亲生父母来取的,可是,这孩子至今也未能有个名字。” “为何?” “冉瑜生下孩子后不久,韩逊便身患重病,冉瑜撑着刚出月子的身体,衣带不解的终日侍奉他。原本宫中太医说,韩逊活不过三年,不想,因着冉瑜的照顾,竟留了他四年之久!四年已是极限了,故而因为此事,孩子的名字一直都未能取上。平日里,我们都唤那孩子阿郎,你去了也这么叫他就是。” “好,谢夭记下了。” 祁霖来了乾凤宫没多大功夫,便拉着谢夭出宫去了韩府。 韩府。 马车在韩府门口停下,祁霖率先下了马车,紧接着又去扶谢夭。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殿下,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府大门口的一干人等向两人行礼。 “起来吧。”两人一同开口。 “太子舅舅!”一道稚嫩童音响起,谢夭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声音的主人,便一个小身影噌的一下窜到了祁霖跟前。 而祁霖只觉得小腿上骤然一热。 祁霖低头一看,顿时眉开眼笑道:“阿郎。” “太子舅舅,你都好久没来见阿郎了!”孩子仰起头,委屈巴巴的望着祁霖,眼里的泪水似是在控诉着祁霖的无情。 “舅舅没有,你外祖父派舅舅出了一趟远门,所以才会很久没来见你。” “舅舅去了哪里?”阿郎瘪着嘴问他,眼眶红红的。 “去了大周。还记得舅舅跟你说过的大周吗?” “记得,大周是舅舅的外祖家,是皇姥姥的故国!” “对。阿郎,舅舅从大周给你带回来了一个舅母。” “舅母?” “阿郎。”谢夭语调温柔的唤他。 听见这温柔动听的嗓音,阿郎慢慢的偏过头看过去。 入眼的那一瞬,阿郎只觉得自己看见了天上的仙女! “仙女姐姐,你好美丽啊,比阿郎的母亲还要美丽!”阿郎痴痴的望着谢夭,傻乎乎的说着话,唇角隐隐的有口水流出来。 谢夭见此,掏出一方手帕,俯身为阿郎拭去唇角的口水。 第193章 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清香扑鼻而来,阿郎盯着眼前这放大的容颜,笑的憨憨。 “好了,阿郎!”祁霖瞧阿郎直勾勾的才盯着谢夭看,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意。 “太子舅舅,你这是上辈子烧了多少炷香才会娶到仙女姐姐的?”阿郎眨巴着懵懂的大眼,恋恋不舍的将视线挪回祁霖身上。 谢夭闻言垂眸低笑几声。 祁霖额上滑下一滴冷汗,有些无言。 “阿郎,你今年多大?”轻柔的女音响起。 “四岁半,阿郎今年四岁半了!”说着,阿郎伸出自己的小肉手来比划了四根手指,可是他今年四岁半了,这半个该怎么表达呢? 一时间,阿郎愁闷起来。 谢夭见阿郎垂下了小脑袋,遂蹲下身:“怎么了?可是不开心了?” “我四岁半了,可我只能伸出四根手指来,这半个该怎么伸呢?” “那就不用伸了。你已经回答了我,就不用再伸手去表示了。” “可以吗,仙女姐姐?”阿郎的眼里又有了光彩。 “当然可以了,阿郎!” “仙女姐姐你人真好!”说完话,阿郎抬起胳膊,搂住谢夭的脖颈,凑到谢夭跟前,“吧唧”一口的亲在了谢夭的脸上。 只是,阿郎刚亲了谢夭,人就被祁霖拎起来,扔到了流景怀里。 “太子舅舅!”阿郎不满的声音传来。 “年纪不大,倒是已经无师自通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了,哼,真是如你父亲一样的不要脸。” 这话里透着浓浓的醋酸劲儿,令谢夭无法忽视。 “阿郎不过是个小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怎么,殿下连一个小孩子的醋也要吃?” “灼之,他是男的。只要是男的,就不允许对你这么亲近,本宫的亲外甥都不可以!” “切,太子舅舅真霸道!”阿郎扭过头,吐槽了一句。 在场之人强忍着笑,不敢出声放肆。 “阿郎,话放肆了。”韩大人出声训斥。 “童言无忌,韩大人不必对孩子这般苛责。”谢夭道。 “娘娘,君臣有别,纵然阿郎是太子殿下的亲外甥,也不能失礼。” “殿下,娘娘,何妨进府一叙?”韩夫人站出来对二人说。 “好。”谢夭应下。 进了韩府,韩大人与韩夫人陪着谢夭与祁霖站在抄手游廊下,几人一同看着在园内玩耍嬉戏的阿郎。 “阿郎这孩子可怜,一出生爹娘就不在身边。” “韩夫人莫要伤心,本宫与殿下还未有子嗣,阿郎可时常入宫。” “娘娘心善。”韩夫人泪花闪烁,用袖子轻轻擦了擦泪水。 “本宫听长公主说,阿郎还没有名字?” “是,臣妇与丈夫总觉得这孩子的名字还是由父母取的好,因此,一直没给他起名字。” “如今孩子四岁半了,长公主觉得阿郎若是还没有名字,实在不好看,所以,想让本宫为阿郎取个名字。” “那娘娘可有选中的?” “子渊是阿郎的字,单名恒。韩夫人以为如何?” “老爷你觉得呢?” “韩恒,字子渊。恒,持之以恒,渊,学识渊博。娘娘的意思是,希望阿郎在学业上可以持之以恒,知识才得以渊博?” “嗯。”谢夭眉眼温和的点头。 “好,是个好名字。”韩大人满意出口。 “阿郎!” “太子舅舅!”阿郎迈着小短腿跑来,玩儿的满头大汗。 谢夭伸手,阿琴立即把手帕递给谢夭。 “阿郎过来。” “仙女姐姐!” “热不热?”谢夭一边擦汗一边问。 “嗯嗯,热。” “那休息一会儿,可好?” “好。” “阿筝,绿豆汤端上来,给阿郎解解渴。” “是。”阿筝应声屈膝离开。 “阿郎,方才舅母与你祖父祖母商议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仙女姐姐?” “是你的名字。” “阿郎不是有名字吗?我就叫阿郎啊。” “这是乳名。你今年四岁半了,也该有个像样的名字。” “仙女姐姐,那阿郎的名字叫什么?” “韩恒,字子渊。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喜欢!仙女姐姐这个名字是你给阿郎取的吗?” “是啊,这是我想的。” “那我更喜欢了!我有名字了,仙女姐姐,你人真好!”阿郎的双眼弯成了月牙,殷红的嘴唇如同荔枝一般。 阿郎是个长相漂亮的小男孩儿,粉雕玉琢。他这一笑,谢夭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晌午,祁霖与谢夭是留在韩府吃的饭,吃饭时,祁霖照顾谢夭,谢夭照顾阿郎,三人就是你照顾我,我照顾他吃完了饭。 用过饭后不久,祁霖因着还有要事处理,便要带着谢夭离开。 临走前,谢夭询问韩夫人,可否容她将阿郎带去东宫。 韩夫人没有很快同意,而是说,娘娘明日要与殿下大婚,阿郎过去,不大方便,等过几日,再将阿郎送去东宫。 谢夭一想,韩夫人所说不错,就没再说什么,只叮嘱记得过几日把阿郎送去就是。 韩夫人点头同意。 送谢夭离开时,阿郎落了泪,奶娘与韩夫人哄了好久,才将他堪堪哄好。 回了东宫,谢夭就见东宫内外布置的喜气洋洋,整个皇宫亦是如此。 她不过出去了半日,这皇宫就已然布置妥当,难免会感慨这速度之快。 收回目光,谢夭进了长秋殿,午憩去了。 至于祁霖,在谢夭进入梦乡后不久,便离开了这里,去找启明皇处理政务。 公主府。 “公主,王后那边来姑姑了。”一名侍女轻声慢步的走进来,细声细语的传话。 这间屋内到处都是诗与画,即便是纱幔也不曾避免。 第194章 何人在此 清风一吹,纱幔微微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那层层的纱幔之后,隐着一个人。 须臾,一道纤瘦的身影在一纱幔后动了动,卧躺在贵妃榻上的人,晃晃悠悠的坐了起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令人无法捉住。 “公主。”侍女又唤了一声。 “嗯,母后的人,可是娄姑姑?” “正是。” “进来吧。” “是。” 少顷,脚步声传来,越来越清晰。 “奴婢给公主请安了。”略显苍老的音色响起,娄康隔着一重又一重的纱幔向里面的人行礼。 “娄姑姑不必多礼。” “公主昨日又喝酒了吧?奴婢听着语调像是喝多了。” “呵呵呵,娄姑姑又让您说中了。娄姑姑过来是为何?” “太子殿下明日大婚,太子妃殿下今夜要搬来公主府,明日从此处出嫁。” “这是母后的意思?” “是。” “阿辰要大婚了?姑娘是哪家的?” “大周的迎霜贵女,谢夭。” “谢夭?可是铁血战神之女?” “嗯,次女。” “哦,那便搬过来就是了,吃穿用度,娄姑姑看着安排。” “公主不出来见见吗?” “不见。”里面的人软弱无力的挥了几下手,说出的话愈发像是呓语。 “那奴婢不打扰公主了。” “嗯,莫要再来打扰本宫的清梦。”最后这话已经有了几分吐字不清。 娄康欠了欠身,退了出去,侍女关上了门。 一阵风吹进来,纱幔浮动,一张艳丽的面容呈现了出来。 “莫谦,莫谦……” 当日傍晚,谢夭简单收拾了一下,搬来了公主府。 “听说,荣昌伶公主的公主府是比梁国官驿还要好上几倍的住处。” 官驿,是特地用来安排各国使臣居住的地方。 “由此可见,长公主对咱们贵女何等重视!据说曾有几位番邦公主来梁国,都没安排进公主府,只有咱们贵女有此等优待。” 走在谢夭身后的阿琴阿筝交头接耳的说着小话,领她们进公主府的是娄康,谢夭目不斜视的跟在娄康后面。 “太子妃今夜就委屈您在公主府暂住一晚。” “娄姑姑说的哪里话,并不委屈。” “奴婢已命人将迎辇院收拾妥当,太子妃进去住就是。” “劳烦娄姑姑了。” “迎辇院到了,奴婢先去安排其他事,就先告退了。” “娄姑姑慢走。”主仆三人齐声开口。 娄康走远后,谢夭举目,两个大红灯笼之间是一方草书烫金字的大额匾,上面写着“迎辇院”三个大字。 “启奉四年春初。”谢夭盯着那那一排小字,丹唇蠕动。 一踏进里面,就是抄手回廊,过了回廊,又行过穿堂屋,再走过三两个亭台影壁,才是到了屋前。 屋内已掌上了灯,谢夭提起裙摆拾阶而上,推门而入。 里面布置的一应俱全,每一处都很用心。 “这迎辇院的布局比清韵楼还要好!”阿筝慨叹一句。 谢夭粗略的扫视了一眼便坐了下来,阿琴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阿筝碎碎念着去收拾东西。 待阿筝收拾清后,谢夭招呼她过来坐下休息。 这份清闲来的不过两刻钟,一名侍女进来行礼道:“太子妃,晚膳已准备好,可用奴婢立即传膳?” “嗯,传膳吧。” 侍女走出去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有三五名女子缓步进来,将饭食一一摆上桌后,又自行离开了。 “这些都是贵女爱吃的!”阿琴惊讶。 “许是太子殿下安排的。”谢夭浅笑。 吃过饭,谢夭便让阿琴阿筝收拾妥帖后趁早休息,而她自己则是离开了迎辇院。 不知不觉中,谢夭来到了一处院落,屋内亮的昏黄,彼时天已黑的彻底。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里面传出声音来。 听到声音,谢夭脚步微顿片刻,复抬起脚,靠近了些许,侧耳安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夜寒微透薄罗裳,无限思量。”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香灭绣帏人寂寂,倚槛无言愁思远。”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 ……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谢夭忍不住出声叹道。 不想,她这话一出,惊扰了里面的人。 “何人在此?竟也有此心境,难不成是同道中人?若是同道中人,不妨进来一叙?” “阁下有心邀请,在下却之不恭了。”谢夭站好后,福了福身。 “吱呀——” 推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突兀。 谢夭进去后,合上了门。回过身一看,便见满屋的诗画,狂草,行书,楷书,隶书都有。而这画上的人,则是各种姿态,但却有一共同点,那就是,这些画上的人都长得一样! 桌,案,茶几,椅,凳上放满了诗词画像。 白净的葇荑温柔的撩开一重重纱幔,来到了贵妃榻前。 一名身着绯色锦衣华裙的女子姿势不羁的坐在地上,她的身旁则是堆满了小酒坛,黑发披散。羊脂玉般的脸上透着两坨酒后喝醉才有的红晕。 女子睁开迷蒙醉眼,眼前之人有着重重叠影,她蹙起眉头,晃了晃脑袋。 “你便是方才在外面吟诗之人?” “正是在下。” “如何称呼?” “灼之,阁下唤我灼之即可。” “你坐下,可会饮酒?” “会一些的,我在家中时,常与我阿姐饮酒。” “嗯,你尝一口,看看能否接受,若是不能,便不要再喝了。” “好。”谢夭柔声应下。 第195章 荣昌伶公主——祁昌 谢夭提起裙摆,席地而坐。 女子随手将离自己最近的小酒坛抛给谢夭。 谢夭接过后,打开酒坛喝了一口道:“果然好酒,是能接受的。” “这酒是我亡故的夫君最爱喝的。” “那阁下的丈夫当真是好品味。” “你可知这是何处?” “荣昌伶公主的府邸。” “那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会武功,夜闯这里,不在话下。” “武功?看不出来,你这柔弱身条,竟有这般高深功夫。” 女子细细的观摩了一番谢夭,又喝了口酒。 “适才在门外你念得那首诗很合我心意,不知可否再念一次?” “此乃青莲居士所作,在下最喜青莲居士的诗。在屋外时听阁下所念的诗句皆是思念之意,一时忍不住破口而出。既然阁下喜欢,那在下再念一次就是。” “这诗可有名字?” “三五七言秋风词。” “哦……”女子低眉沉吟半晌。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女子盯盯的看着谢夭,许久不出声。 “呵呵呵,很好,我很喜欢。”好半晌,女子才张开嘴说话。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阿瑜。” “阿瑜,瑜,美玉无瑕。瑜这个字很好,想必阿瑜的父母很珍爱阿瑜。” “父皇,母后的确珍爱我。可我却对不起他们。”阿瑜想了想,唇角浅弯,涩涩的,很苦很苦。 “为什么这么说?” “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我夫君亡故后,我却再也没有去见一见他们,还有我的孩子。” “阿瑜,你如今这番模样,想来你亡去的夫君是不想见到的,该走出去了。” “走出去?”阿瑜拾起榻上的一张画像,指腹轻触,莞尔一笑。 “这画像上的人是我亡去的夫君,他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大夫,我情窦初开时便嫁给了他,婚后我与他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可天不遂人愿,我与夫君婚后第三年,他身染怪病,世间无人可救他性命。”话到这儿,阿瑜停了下来,人陷入了回忆之中。 “公主,韩大夫的病,请恕老臣医术不精,无法医治。” “太医,韩大夫这病是什么病?” “回公主的话,老臣也从未见过这种病,瞧不出。” “那他至多能活几年?” “三年是极限了,三年一到,司命便夺性命。” “当真?” “当真!” “好,有劳了。” 命人送走太医后,床上的男人低声道:“三年,阿瑜,莫让我耽误了你。” “莫谦,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去大周,母后说,她的闺中密友谢夫人医术绝顶,她一定有办法救你!”她快步来到床前,急声对男人说。 “不必多费力气,余下的日子,咱们就不要东奔西跑了,稚儿呢?” “前些日子,我已将他送去了韩府,婆母已经请了奶娘。” “我这父亲做的委实不称职些,不能陪伴他长大,愿他长大后,不要记恨我。” “不会的,稚儿一定会理解咱们的苦心的。”娇艳美丽的脸颊上淌过两滴清泪。 “阿瑜,不要哭,你哭,我会心疼的!”男人伸出手,小心的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嗯,莫谦,这三年,是属于我们的三年,我们两个一起过好每一天。” “好,阿瑜。” …… “这病是如何染上的?” “是随刑部去地牢审问了几次犯人,不出半个月,便重病不起。” “阿瑜,斯人已逝,节哀顺变。况你膝下有子,何不为他打算?你从司命那里都留了你丈夫一年,这已是司命对你最大的宽容。往后的日子还长,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稚儿无辜,你亏欠他良多,心中可是踏实?” “稚儿,我的确对不住他,我不是个好母亲,自他出生至如今,我从未与他有过亲近,更没有好生照料他长大。他说是有母亲,可有却胜似没有。” “你心有悔,为时不晚,一切还来得及。我想,阿瑜的亡夫也不希望见稚儿受一生委屈,更不想见你母子二人如陌生人一般生分。” 阿瑜凝视着谢夭的双眸,迟迟不答话。 案几上的烛火跳动不止,纱幔微动,一两张诗画飘落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还有稚儿,莫谦不希望他离开我以后,我一直颓废下去,也不想我不去管稚儿。我是时候走出来了,若是一直萎靡不振,恐是寒了稚儿,害了稚儿,他没了父亲,母亲却还是活着。你说得对,一点都没错!” 谢夭从阿瑜的那滩死寂的眼中,重新看见了她要活下去的信念与希望,那生的希望如同火一样! 见她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谢夭会心一笑。 翌日,未时。 谢夭正准备盖上盖头,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奴等参见公主殿下!” “平身!” 随着那一句“平身”,一群人进了屋内。 “昨日听娄姑姑说,迎霜贵女来本宫府上暂住一晚,昨夜倒是招待不周,未能露上一面,尽一尽地主之谊,还望远来的大周贵客,本宫即将过门的弟妹不要见怪!” 谢夭闻声打眼一瞧,只见一群宫女奴婢簇拥着一位女子过来。 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跟前。 宫女奴婢退下后,才见那人。 来人正是昨晚的阿瑜,荣昌伶公主——祁昌。 今日的她与昨夜谢夭见到时截然不同,一改颓靡,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流露出一种雍容华贵,天家之女该有的风范! 第196章 完婚 诚如祁霖所说,谢云身上的气态与祁昌的气态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那种洒脱,无羁,狂然无畏的样子让谢夭一度以为自己见到了谢云! 不过,谢云却是没有祁昌那种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本事。 “是你?”祁昌见到谢夭时,怔愣了一刹那。 头戴五尾鸾凤衔珠朝阳流苏镂空金凤冠,凤冠之上偶有点翠出现,零星的几颗红宝石点缀其中,更显其庄重繁复之华美,眉心画着红色为底的金箔花钿。 一对温柔的秋月眉下是一双犹似一泓清水的双眸,顾盼之际,带有一番清雅高华之态,令人为之所摄,不敢逼视分毫。 秀鼻挺翘似水滴,丹唇轻抿,一张无瑕的鹅蛋脸好似上佳的白瓷。 优美白皙的脖颈上戴着长命锁璎珞项圈。 身披正红色金线背绣鸾凤珍珠镶边鎏金锦缎大袖衣,里穿同色香云纱拖地诃子长裙,柳腰束着细窄的银线祥云纹金带,再罩一色锦缎金银交织的珍珠封边流苏霞帔。 脚下踩着一双红色白底翘脚金凤流苏缎面鞋。 谢夭这一身打扮与在大周时成婚的别无一二。 而祁昌如此看下来,暗自总结了出来:眼前之人相貌绝美,气态清雅高贵,温柔端庄,更是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诗书气。 眼下,无论她怎么看谢夭,都觉得祁霖这小子是占了天大好处,这么个仙子般的人嫁给他,真真是便宜了他!祁昌不免在心中感叹起这祁霖的好运! “原来你就是迎霜贵女?” “正是,谢夭,字长夭。” “那昨晚你给本宫说的灼之这个名字是……” “那是乳名。” “你这名字取的蛮好听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夭,繁盛而美丽,长夭,可是意为永远的繁盛美丽下去?” “是,阿爹正是这个意思。” “灼之,更加的灿烂夺目!” “公主聪慧,正是如此。”谢夭认同道,她的眼弯了起来。 “那谢大将军还真是疼爱你。” “公主见笑了。” “你人也应了你阿爹给你取的名讳,出众,夺目。” “公主谬赞。” “何须自谦?你担得起。说实话,今日细看之下,本宫总觉得你嫁给祁霖,属实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不然,他哪里娶得上你?” “公主说的哪里话。” “本宫没有骗你,句句实话。” 谢夭听她说的话情真意切,不似作假的模样。 “本宫听闻,你上面还有个阿姐?” “是,长姐谢云,我与长姐出生时一同受景德帝亲封,她受封风华郡主,后来因战功显赫,又被皇帝再封正三品沧溟将军。” “这本宫听说过,据说,还是听调不听宣的将军。是大周史上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女将!”祁昌说出的话不自觉的带出了一种崇拜向往。 “看来公主对阿姐很了解。” “也不过是听说而已,若说了解,怕是没你了解。” “阿姐,只是表面看似简单,其实,真正有智慧的人是她。” “听你这么说,本宫愈发想要与风华郡主结识,也不知,本宫这样的人,她可入的眼?” “公主与阿姐有几分相似之处,相处起来应是容易许多。” “希望如此。” “贵女,该盖盖头了。”阿琴提醒道。 “嗯,公主,恕迎霜不能再与你说话了。” “无妨,大事要紧。哎?本宫才发现,自本宫进来到现在,你一直唤本宫公主。” “是。” “今日可是要改口了,叫皇姐。”祁昌目光期待的望着谢夭。 谢夭浅笑道:“皇姐。” “哎!”祁昌应得干脆,双眼满意的眯了起来。 “在大周是亲人与你盖盖头,到了这里,本宫便是你的第一个亲人,这个鸳鸯红纱盖头,本宫来盖!” 白净圆润的手指拿起一旁案上的盖头,一挥便落在了谢夭头上。 “谢夭,昨晚谢谢你。”祁昌贴近谢夭的耳畔,小声道谢。 闻言,谢夭屈膝福了福身。 戌时一刻,祁霖来了公主府。 他刚进迎辇院,便看见了院门口的祁昌,脚步不禁放缓了下来。 “皇姐!”祁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两年未见的皇姐!她竟然笑盈盈的出现在门口! “臭小子!”祁昌笑骂一声。 “真是皇姐!”祁霖原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是真的! 他大步来到祁昌跟前,行礼:“皇姐安好。” “一切安好。两年未见,比以前更英挺俊气了!” “皇姐这是想通了?” “是灼之,灼之带我走出来了。阿辰,你找了一个好媳妇。” “灼之。”祁霖微怔,语气稍顿:“我知道了皇姐。” “快进去迎人,莫要耽误吉时!” 祁霖点头,大步流星的进了迎辇院。 一如在大周时那样,祁霖抱着谢夭从里面出来,让她脚不沾地的出了公主府,进了花轿,排场十足的赶往皇宫之内的东宫。 今日的所有安排与在大周时并无二致,不过是地方与人不一样罢了。 深夜,祁霖陪完宾客,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便去了长秋殿。 长秋殿。 屋内只余阿琴阿筝伺候着谢夭,谢夭的盖头与凤冠早在两人礼成之后,祁霖亲手为她取下。 “参见太子殿下。”两人齐声行礼。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只有咱们几个时,就不要行礼了,繁文缛节多了,便失了人情味,多了沟壑。”祁霖摆摆手,满口酒气的说着话,凤眸里已显了几许迷离,俊颜上绯红之色已上。 “好。”谢夭轻声答应,“这里用不到你二人了,回去歇息吧。”继而又吩咐阿琴阿筝。 “是。”两人行过礼退出了房间。 两人走后,屋内便只剩了谢夭与祁霖。 第197章 洞房 祁霖步调略显几分不稳的从谢夭身旁经过,嘴中念叨不止:“灼之,你不用等我这么晚的,你今日这么累,应该早些休息。” “你吃过我命人送过来的饭食了吗?那是我命小厨房做的,都是些你爱吃的。” “今晚我不能离开这里,不然母后若是知道了,只怕惹出祸端,你我还如在客栈时那样,你睡床,我睡榻。” 伴随着祁霖的话声,谢夭的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谢夭回过身便见祁霖拽过锦被,抱进怀里,身形晃了一下,谢夭闪身过去,出手扶住了祁霖。 “殿下,喝多了?” “嗯,是有些上头,不妨事儿的,我脑子尚且清醒,做不出逾矩的举动。” “呵。”谢夭轻笑,从他怀中抢过锦被,扔在了床上,然后拉着他的大手坐下。 “灼之,你这是做什么?”祁霖狐疑。 “殿下,你在躲着我?” “没有。”祁霖目光闪烁。 “当真没有?”温柔的语调让祁霖心中起了涟漪,谢夭忽然凑到祁霖跟前。 “殿下,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叫住你吗?” “记得,你的所有话我都记得。” “你可知,我要叫住你是要说什么?” “不知。” “殿下,有些事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该随心意时,还是要追随心意的。” “这话,倒教我不明白了。”祁霖弯唇一笑。 谢夭笑的神秘,猝不及防的吻上了祁霖的唇角,细细密密的亲吻着他的薄唇。 “明白了?” “灼之,时辰不早了,快些睡觉休息!”祁霖一瞬间酒醒,霍然起身,话说的都不流利了。 “殿下,再不圆房,我可没办法向母后交代了。”谢夭拉住他的手,笑意深深的叹气。 “这种事,讲求的是你情我愿。母后那边我自会去说服她,定不会使你受了委屈。” “可若是我愿意呢?” 这句话顷刻间让祁霖丢了魂,失了力气。 谢夭轻轻一拉,祁霖便倒在了床帐内,紧接着一挥手,屋内的纱幔都放了下来。 “殿下,害你久等了。” 说完,谢夭伸手要去解祁霖劲腰上的锦带,孰料却被祁霖的大手扣住了。 “我不想你是因为母后的意愿而委屈自己同我圆房。” “我说了殿下,是我自己愿意的。” “灼之……” “我对殿下动心了,这个答案殿下可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祁霖。”谢夭对上祁霖的凤眸,认真的看着他。 “嗯。” “你心悦我吗?” “自然心悦!” “嗯,我也心悦冉辰。” 话落,谢夭捧起祁霖的脸再度吻上了祁霖的薄唇。 祁霖的理智随着谢夭的吻,逐渐土崩瓦解,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与她纠缠了起来。 “灼之,我爱你。” “殿下,得偿所愿!”谢夭亲自解开了自己的嫁衣。 仙子娇娆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罗茵。情深既肇桃源会,妙蹙西施柳叶颦。 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间蝶恋一团春。分明汝我难分辨,天赐人间吻合人。 天光乍破,霞光四射,黑暗瞬散。 红纱帐外,是一堆凌乱的新衣;红纱帐内,祁霖抬手捏了捏有些发胀的头,待舒缓了几分才睁开眼,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谢夭。 在见到的那一瞬,祁霖脑中空白一片。他盯着那张睡颜怔愣了好半晌,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祁霖总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不容他多想,谢夭已经悠悠转醒。 两人相顾无言,祁霖不知该与谢夭说什么,只一脸无措又茫然的注视着她。 “昨夜……”终是他率先张口说了话。 “殿下没去上早朝?”谢夭声音嘶哑,不似先前那般好听动人。 祁霖摇头:“昨日父皇准许今日不必上早朝。” “嗯。”谢夭眼睫垂下,没有再说什么。 “昨夜之事,殿下不必多做烦扰。”祁霖听她又道。 “我们……” “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殿下如若多虑,怕是要庸人自扰。” “你我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想清楚?”谢夭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讥笑一声。随即,她覆身过来,压在祁霖身上,水眸浅笑。 “殿下,我重礼,更珍视自己。冲动之事,我只做一次,我很明白要做什么。殿下以为,我只是一时冲动?” “可明明你先前那般抗拒我。”这话染上了几分委屈。 “阿然筠朵曾在我大婚前夕问过我,她问我可知自己心意。后来,待嫁那几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至大婚当晚我才想明白。” “那日,你抱我往外走时,我一直在想的就是这个问题。殿下,爱我很辛苦吧?” 祁霖没有回答,而是望着谢夭的双眼。 “恕我反应迟钝,这么久了才发现对你的感情。殿下,我想,在我第一次摘下你面具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动心了。” “真的吗?”祁霖声音发颤,不确定的问她。 “谢夭不骗殿下。” “那你先前……” “我现在在殿下手中,殿下尽可讨回来。” “一天如何?”祁霖心思一动,眼角眉梢的邪气弥漫开来,眼底欲念涌动。 “嗯?”谢夭一时不解他这话是何意,等她再反应过来时,人已被祁霖压了回去,唇被他肆意碾压。 这一折腾就是一天…… 当晚,谢夭再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祁霖的人。 守在外面的阿琴阿筝听到里面的动静,轻声慢步的走了进来。 “阿琴,几时了?” “酉时。” “扶我起来,我现在没力气。”谢夭拧眉张口。 阿琴阿筝忍着笑将谢夭扶起来坐好。 第198章 心满意足 谢夭浑身无力的靠在阿筝身上,浅浅的喘着气。 阿琴用浸湿了的巾布细心的为谢夭擦着脸。 “有水吗,容我喝一些。” “好。”阿琴擦完脸,将一旁的茶水端给谢夭。 接过阿琴递过来的水,手微微发颤的送到唇边,将水一饮而尽。 “殿下呢?”谢夭喝完水,闭了闭眼。 阿筝从她手中把茶盏取下,端到一侧。 “殿下去了中宫,一会儿就回来。” “按理来说,今日我应是早起过去中宫给母后请安问好的。” “娘娘放心,王后那边的娄姑姑过来传过话了,知道娘娘昨夜是累着了,故而免了今日的请安。” “倒是教我心中难安了。” 待谢夭缓过了些气力,才又吩咐阿琴阿筝服侍自己更衣下床。 “太子殿下回宫!” 听到外面传进来的声音,谢夭已经穿好了衣服,墨发披散在肩头。 祁霖踏进来时,谢夭恰好转过身来,与他目光相对。 “奴等参见太子殿下。”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见谢夭正欲行礼,祁霖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扶住谢夭的小臂。 “你不用行礼。”祁霖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心中后悔今日的作为, 她是初经人事,他实在不知轻重,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害她眼下行动不便,举止别扭。 扶起谢夭,祁霖拉着她坐在了软榻上:“来人,即刻传膳!” “是!” 须臾,外面响起了脚步匆匆的声音,一行人手中捧着一道道精致可口的菜肴走了进来。 饭菜一一摆好后,他们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这些都是大周的饭食。” “殿下,梁国的菜肴臣妾也吃的习惯,哪需这样做?” “总是担心你吃不惯,住不好,怕你想家。” “臣妾已经嫁到了梁国,做了殿下的妻子,即便有诸多的不适应,也要慢慢来。大可不用如此,若是一直这样,只会将臣妾惯坏。” “惯坏就惯坏,反正也是本宫惯坏的,除了本宫,谁也不行。” 谢夭心头一暖,她很庆幸,她醒悟的早,没有错过他。阿娘她们指给了她一条正确的路。 用饭之际,谢夭几乎未动筷子,都是祁霖喂她吃的,她吃的不少,毕竟,她一天未进米水,一直被祁霖缠着行鱼水之欢。 吃过饭后,祁霖顾忌谢夭身体不适,便没有让她再下地行走,而是将她打横抱起回了里间。 “早早歇息吧,今日是我过火了,对不起灼之。”歉疚的声音在谢夭头顶上方响起。祁霖搂着谢夭,下巴放在谢夭的头顶上。 “以后我克制一些。” “殿下是几时离开的?” “申时一刻。刚醒时,你还在睡着,不过你睡得并不安稳,身体一动,眉头就紧蹙起来。所以,我后来偷偷的为你上过了药,才穿戴整齐离开东宫。” “你现在,还疼吗?”祁霖小心的问出口,垂眼观察着谢夭的脸色。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现在她已经感觉不到多大痛楚了,只是身体的力气被用尽,一时间缓不过来多少,方才她也是强撑着下了床。 “不疼了就好,下次我注意点,让你受委屈了。” “殿下,明日臣妾得去中宫请安,今日已经耽搁了。” “好,依你。” “对了,二殿下接过来了吗?” “冉墨昨日午后便已经接了过来。” “唔。今日没能过去给他把脉,希望他不要介怀。明日再去问问诊。” “好。” “皇姐有没有把阿郎接去公主府?” “接过去了。” “这下阿郎就不用羡慕其他孩子有母亲疼爱了。”话完,谢夭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殿下。”谢夭懒懒的唤了祁霖一声。 “嗯。” “睡吧。” “好。” 等祁霖刚应下,再去瞧谢夭时,她已经眼皮沉沉的睡去了。 见状,祁霖低声浅笑,遂将谢夭又往自己的怀里搂紧了几分,心满意足的抱着她闭上了眼。 一夜好眠。 二人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辰时。 一醒来,祁霖便唤人进来服侍更衣梳洗。 梳洗过后,草草的用了些吃食,便去了乾凤宫。 乾凤宫。 “太子殿下,太子妃到!” 伴随着传唱声,夫妻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明络嘴角笑的合不拢,双眼眯成一条缝的望向走进来的年轻夫妻。 看着他们,她无端的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是刚过了新婚夜,自己与祁琮手拉着手拜见太后。 祁霖与谢夭的事,她听说了,那方元帕她也是见到了,如今才算是真真真正正的圆满了。 “儿臣,儿媳给母后请安!” “好好好,快些起来!” 祁霖拉着谢夭一同起身,两人坐在了一旁。 “大婚那日,本宫听说,冉瑜走出了房门,亲自为你二人贺喜?” “是,那日儿臣过去接灼之,在迎辇院门口见到了皇姐。” 明络“嗯”了一声又道:“昨日她来看望过本宫了,也向你父皇请过罪了。离开后,她命马车去了韩府,不知是不是去见阿郎了。” “皇姐能从姐夫的死中走出来,已是不易。”谢夭补充一句。 “灼之,这还要多谢你,多谢你去提点冉瑜,若非你,只怕本宫现在还不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儿媳也只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尝试着去劝说皇姐罢了。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没想到,皇姐能一下想通。” “冉瑜昨日都与本宫说了,说冉辰娶了个好媳妇儿回来,要本宫与王上好生待你,不能容许冉辰欺负你。” “皇姐言重了。” “哪里就言重了?不言重的,向你道谢是应该的!”明络开口说道。 第199章 敬茶 三人正说着话的功夫,祁昌来了。 “荣昌伶公主到!” “瞧,正念着她呢,她就来了。”明络因笑道。 “在说什么呢,我从外面就听见你们说话了。” “外祖母!” 祁昌领着韩恒走进来,满脸笑意。 “许久不见,外祖母的阿郎又长个子了!” “外甥参见外祖母!”韩恒松开手,规规矩矩的向上座的明络行礼。 谢夭瞅着韩恒小小一个人儿,一板一眼的行礼,只觉得有趣。 “儿臣参见母后。”祁昌行礼。 “快起来就是了。阿郎,过来外祖母这边!”明络向韩恒招了招手。 韩恒站起身,迈开小短腿跑了过去。 韩恒一到明络跟前,明络立即抱起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 “阿郎沉了,看来你在韩府吃的很好。” “外祖母,我有名字了,是仙女姐姐取的。”韩恒奶声奶气的对明络说道。 一双漂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看的人心都软了。 “仙女姐姐?” “嗯!”阿郎眸光一扫,便见着了坐在下方的谢夭,于是大叫:“仙女姐姐!外祖母是仙女姐姐!” “阿郎,她是你的舅母。”明络开口,温柔的纠正着他的话。 “舅母?啊!仙女姐姐这么美,嫁给舅舅真是可惜了。”韩恒垂下了小脑袋,一脸的可惜。 “不愧是我儿子,想法和你娘亲我的一模一样。” “娘亲也这么认为吗?” “当然了。” 祁霖听着母子俩的对话,禁不住扶额,太阳穴突突直跳。 “呵呵呵……”明络听着母子俩的对话,不停的笑着。 “好了,阿郎,你告诉外祖母,仙女姐姐给你取得是何名字?”明络收住笑问他。 “韩恒,字子渊。”韩恒仰起头,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明络点点头:“是个好名字,可外祖母还是习惯叫你阿郎。” “为什么啊?” “因为这是你的第一个名字,况且你还小,这么叫你也是没什么妨碍。等你再长大一些,外祖母就不这么叫你了,好吗?” “好!” “下面的是舅母,以后可不许叫仙女姐姐了。” “唤舅母多老啊,还是仙女姐姐好听,况且,我很喜欢仙女姐姐。” “阿郎……” “母后,阿郎若是不愿意改口,就不必改口了,这样唤也没什么。日子久了,自然就改过来了。” “嗯,也是。”明络沉吟。 “阿辰。” “皇姐。” “听说阿墨住去东宫了?” “嗯,灼之是为了方便为他解毒治病。” “那可有诊断出来?” “阿墨身中三种毒,相生相克,不大容易解。” “三种毒?一直以为阿墨只是中了一种毒,没想到竟是三种毒!”祁昌话到这儿,语气稍顿:“需要多久才能解?” “灼之的意思是要用上半年之久。” “是这样吗?”祁昌的目光挪向了谢夭,她在等谢夭的准确回答。 “皇姐,半年是最短的期限。我且试试看。” “尽自己所能,无论治好与否,尝试过就好。一会儿,我随你们一起去东宫,见一见阿墨。” “嗯。”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韩恒一听自己的娘亲要去,蹬着两只腿大声叫喊。 “去去去,你随娘亲一起去。”祁昌凝眸弯唇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启明皇下了早朝便来了乾凤宫。 “王上驾到!” 屋内尚在说笑的几人立即敛了笑,起身出去外面。 “臣妾参见王上。” “儿臣参见父皇。” “儿媳参见父皇。” “外甥参见外祖父!” 启明皇见了韩恒,立时笑起来:“都起来!阿郎,过来让外祖父抱抱,看看是否沉了一些。” 韩恒小跑过去,扑在启明皇的双腿上。 启明皇俯下身,抱起韩恒,与他贴了贴脸蛋,抱了小一会儿,便又放回了地上。 “沉了,个头也长了。” 话落,他的眼睛一下便落在了祁昌身上。 “阿瑜。”启明皇口中念着。 “父皇。”祁昌掀起眼皮,眼神愧疚看向启明皇。 “父皇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昨日你母后还说你来了趟宫里,怎么没留下来陪父皇母后一起用膳?” “想着还要去韩府见一见阿郎,顺带接阿郎回公主府,因此没留下来,不过今日能留下来了。” “在宫里住一晚吧,父皇好久没见你了。” “嗯。”祁昌用力点头应下。 回了屋里,启明皇刚坐下不久,明络嘴唇微张:“陛下,灼之一直未敬茶,是在等你,眼下你过来了,也是该让灼之敬茶了。” “呈上来!”启明皇大手一挥,立即有宫女捧着案过来。 谢夭立刻起身,来到两人面前,端起茶盏,柔声开口:“父皇请喝茶。” 启明皇伸手接了过去,喝了一口茶后又递还给谢夭,谢夭放回案上,接了启明皇给她的红包。 “谢父皇。” 给启明皇敬完茶,谢夭复端起另一茶盏,道:“母后请用茶。” 明络笑呵呵的接过茶盏,浅尝一口,盖好盖子递还给谢夭,拿出红包给她。 “谢母后。” “灼之,这下咱们算是真的成一家人了吧?” “是,一切礼成。” “灼之,你如此循规蹈矩,反让母后心疼你了。” “母后何出此言?” “太懂规矩,按部就班,倒与你这年岁不甚相符。不知你阿娘有没有对你这么说过?” “阿娘说过。” “有时候不必太过拘泥于条条框框,不然会很累的。冉辰。” “母后。”祁霖走出来行礼。 “多带灼之玩玩儿。” “是。” “好儿媳,有时候,枷锁是可以解开的。” “儿媳记下了。” “希望你真是如此。” 午膳祁霖是与谢夭一同在乾凤宫吃的。 第200章 娘娘,出事了! 东宫,临华殿。 “阿墨!”清越好听的声音进入祁敏的耳中,祁敏睁开眼睛,眼底泛起波澜,他看了过去。 一张如花笑靥闯入他的眸子里,那张脸还是一如从前,只是妩媚更胜从前。 “皇姐。”祁敏从交椅上站起来,对着祁昌行礼。 “你身子不好,这繁文缛节免了就是。”祁昌拦住他的动作,关怀出口。 “二舅舅!” 祁敏只觉得自己小腿一热,低头一瞧,正好见一小人儿抱着自己的腿。那小人儿正眨巴着一双大眼仰视自己。 “阿郎。”祁敏唇角漾起一个笑弧,抬手摸了摸韩恒的发顶。 随后几人纷纷落座,宫女过来上过茶,便离开了。 “皇姐两年未见,如今皇兄成婚,倒是舍得出来了。” “原本阿辰大婚是没打算出来,原以为会错过。或许缘分使然,母后将灼之安排进公主府暂住一晚。灼之误入我的住处,与我促膝长谈,开导与我。这才赶得上阿辰的大婚。” “这么一说,嫂嫂又帮了大忙。” “嗯,阿辰这哪里是娶得媳妇儿,这是迎来了一位福星。” “皇姐言辞夸大了。” “没有,灼之。对了,阿墨,这两日经过灼之的照料,身子可比先前好上一些?” “有所不同,但并不明显。皇姐,我中毒十余年,这毒早已渗入七经八脉中,嫂嫂为我治疗时间尚短,一时半会儿是难以看出效果的。” “言之有理,也是皇姐过于心急了。不过,既然有灼之为你医治,想必康健是迟早的事情了。” “没错,嫂嫂说了,明年春暖花开时,我就会康健!”一想到自己可以如寻常人一样,祁敏欢喜至极,他期待那一日期待的太久了。 “这两日还未给冉墨请脉。”谢夭这时插了一句。 “今日嫂嫂瞧一瞧。”祁敏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露出手腕。 谢夭身后的阿筝取了一方手帕递给她,谢夭接过后把手帕覆在了祁敏的肌肤上,开始为他号脉。 约莫是过了半刻钟,谢夭才收回手,拿下帕子:“今日这脉象比初次把脉时要好上一些,乱是乱,但没先前那般乱了。今日我为你换一副药方,三日后,再诊脉一次。” “劳烦嫂嫂了。” “算不得麻烦,好生休养就是,明日我过来为你施针。” “嗯。” 祁昌带着韩恒在此处逗留了会儿功夫,便出宫回了公主府。 而祁霖同谢夭也回了长秋殿休憩。 次日,临华殿。 谢夭的手放在针灸包的上方,隔空拂开,运起内力手一挥,十余枚银针立刻出来,浮在空中。 祁敏身着亵衣,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谢夭。 谢夭手腕一翻,银针一下全朝祁敏飞去,准确无误的落在穴位上,深浅不一。 祁霖过来时,谢夭正站在祁敏身后,询问他:“如何?” “身体舒畅不少,但是经脉越来越疼!” 一开始祁敏只觉得舒服,渐渐的,他感觉浑身上下开始刺痛,后来,疼痛加剧。祁敏死死咬住下嘴唇,汗水浸湿了背部一大片,面色也不甚好看。 “还有几枚银针。” 谢夭又用内力从针灸包里取出六枚银针,尽数扎进去。 这次,祁敏疼的无法忍受,昂头直接放声叫了出来:“啊——” 在后面看着的祁霖眉头皱紧,攥紧了手,疼痛不知。 “噗———” 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谢夭见后,不慌不忙的收回了银针,命人将祁敏扶他躺下休息。 “阿琴阿筝,药熬好了?” “娘娘熬好了。” “一会儿二殿下醒了,喂他喝下。” “是。” 回过身,一入眼的是祁霖,谢夭福了福身:“殿下。” “你有没有累到?冉墨他没事吧?” “臣妾没事,二殿下也无妨。” “冉墨多久行一次针?” “一旬一次。” “适才在一旁看着,冉墨他这毒……” “毒性太强,况且时间太久,唯有出此下策。若是保守救治,怕是没个十年八年都治不了,更何况,这毒拖的时间越长,越难解开。激进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过程太过痛苦,非寻常人能承受。每一次施针都会比前一次猛烈许多。” “冉墨中毒也是因为本宫,其实该中毒的人应该是本宫。” “殿下,这毒是何人下的?” “逸亲王祁琰。” “此人臣妾有所耳闻。逸亲王是父皇的亲弟弟,两岁之差。外传,父皇对他甚是包容。” “包容?若非他手中握着十万精兵,只怕父皇早已大义灭亲。”祁霖嗤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臣妾与殿下大婚那日,逸亲王可有过来?”谢夭话锋一转。 “派人请了,可惜没来。” “为何没来?” “自称身子不适,不宜出门。”祁霖坐在榻上,为谢夭添了杯茶水。 “改日,臣妾去登门拜访一下皇叔。” “那可是只老狐狸,你小心谨慎。” “殿下放心。” “对了,本宫命人将九霄环佩取了出来,待回去后,你掌掌眼。” “殿下怎么将它取了出来?” “放着也是放着,而且你爱抚琴,索性送你了。” “那是殿下的太傅所赠,现在送给了臣妾……” “太傅若是知道送给了你,只怕乐开了花。那琴已让人擦净,不用担忧过多。” “谢过殿下。” 里面的阿琴阿筝在祁敏醒后,喂他喝了药。孰料,这药刚喂下没多久,祁敏捂住胸口,猛吐一口鲜血,阿琴阿筝从未想过这局面,不免慌神大喊:“娘娘,出事了!” 第201章 辛苦你了 冬至,周朝帝京大雪夜。 梦中,冷宫破屋内,一男子跪在脚踏上,破旧灰败的床帐内躺着名头发花白的女子,形容枯槁,面目犁黑。 “宁宇,母妃不求你日后大富大贵,只求我儿平安顺遂!你莫要因母妃之死与你父皇心生怨怼,巫蛊之术,母妃也只是做了替死鬼。” “母妃,别说了,别说了,宁宇去叫太医,宁宇去叫太医过来!”他正欲有所动作,床上的女子抓紧了他的小臂。 “不必,母妃大限将至,太医来了也是没用的。时间不多了,母妃想与你多说几句话。” “好,宁宇听着。” “母妃有多久没见你了?约莫是十二年了。”床上的女子试图抬手去触碰他的脸,奈何她使不出丁点儿力气来。 似是知道女子要做什么,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早年是母妃之过,害得我儿走如今这般道路。” “不,不是,母妃不怪你,宁宇从未怪过你!” “宁宇,我真的好喜欢你父皇,真的好喜欢!我求他善待你,他果然做到了,母妃没有看错人。” “你不知,母妃爱他有多深。若非当年一时糊涂,听从了皇后的话,你父皇也不会将我打入冷宫。我没有怪过他,我只怪自己糊涂。” “当初你被封王也是母妃的要求。你还未出世时,母妃曾与你的父皇说过,若是降下男儿,不要求登上多高的位子,只要求他可做个闲散王爷,无权无势,安稳一生。那个位子你若是去争,去抢,去夺,我怕落得死无全尸。” “宁宇明白,宁宇明白。” “你如今多大了?约是弱冠了,只可惜,母妃未能亲手与你戴上发冠,贺你弱冠成人,你莫要怪母妃。” “不怪,不怪,只要母妃长命百岁,能一直活下去,宁宇便无怨无恨。” “宁宇还是孝顺,可惜,母妃满足不了你这个愿望。母妃积劳成疾,加之早年旧疾在身,这条命,今日就要被司命带去地下了。” “不要,母妃,母妃不要离开宁宇!” “都是大男子了,莫要哭了。宁宇,临了,母妃还是放心不下。母妃不在,何人能在你身旁久伴不离?母妃的宁宇谁可照料?” “母妃,菖蒲,菖蒲能照顾宁宇!宁宇现在就带你去见菖蒲!” “菖蒲?是宁宇心仪的女子吗?” “是,她是宁宇在锦官城时捡到的,是宁宇一手栽培长大。” “哦,知根知底,倒是好。咳咳咳。”女子剧烈的咳嗽起来,神情痛苦,面色难看,身子蜷缩在了一起。 “母妃!” “今日貌似是我儿生辰?宁宇,母妃真是不好,你生辰之日本应高高兴兴的,可母妃着实不争气,给你惹了晦气来。” “没事的,没事的,宁宇不在意。” “祝我儿生辰吉乐,日后安康顺遂,事事顺心。” “好好好,母妃的祝词宁宇收下了。”他的脸上淌过一滴又一滴的泪水,眼眶也红了起来。 “宁宇,母妃是见不到你与那姑娘大婚了,天伦之乐恐怕也是奢望。愿为娘的宁宇能与心仪的女子执手共白头……” 话说到最后,女子阖上了双眼,耗尽了身体最后的气力,手亦是跟着垂下,落在了床沿。 “母妃!”他咆哮出声,接着又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泪哗哗的往下落。 后面的事他记不大清了,他是如何出的冷宫?生母是怎么出去的? 浑浑噩噩中,他的耳畔仿若又响起了那清甜温柔的声音,一声声的唤他乳名,或是字。 哄他入睡的歌谣此刻又突然清晰起来,还是那么动听。 那段关于母妃死后的几天记忆,他好像,失去了这段记忆…… 唯一记得的是,他萎靡不振的那段时间里,是郑菖蒲一直伴他左右。 因梦中之事,魏玞醒来,目光空洞的望着上方。 他生辰那日,刚从金城回来帝京复命,面对的不是父皇的褒奖,而是六皇子一党的弹劾。 回了府,好容易被郑菖蒲哄好了心情,未料,午后又得来母妃命不久矣的噩耗! 那是他这一生最黑暗无光的时刻。 翌日,谢云打开房门,入目的是一片白,目光所到之处,除了白,便再也看不到其他鲜活的颜色。 “下雪了,千寂,下雪了,下雪了!” 不待陌苏出来,谢云人已到了院中央,捧着雪玩儿了起来。 “妆发未理,你便跑出来玩儿,还穿的这样单薄,就不怕染了风寒?” 陌苏怀中抱着雪色仙鹤斗篷走来,俯身为谢云盖在身上,又系好了带子。 “你看,下了好大一场雪,足足有三寸之深!”谢云冲他笑道。 “瑞雪兆丰年,想必明年百姓们的收成一定很好。” “大周有雪景可看,不知远在梁国的灼之那里可能见到这么厚的雪!”谢云眯起眼来,声音悠长起来。 梁国国都。 谢夭收回内力,又一一取下祁敏身上的银针,才下了床。 “灼之!”祁霖出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目露心疼。 “殿下,臣妾没事,救人是医者本分。”谢夭语气虚弱道。 “来人,看茶!”祁霖揽着谢夭走出来,带她坐下,自己则亲自为她添了杯茶水。 “鬼霜之毒已解,阴克容易,折心不难解。明年春日,二殿下一定得以康健。” “辛苦你了。” “何谈辛苦?殿下,臣妾应允的事,无论多难,都是要付出心血的。” “今日好好休息。” “嗯。” 那次阿琴阿筝大惊小怪的叫她,害她都吓了一跳,也幸亏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因着身子弱,受不住猛攻,才会口吐鲜血罢了。 第202章 出宫 祁敏由侍女伺候穿好衣裳走了出来。 “多谢嫂嫂!” “一家人,说这些便是见外了。坐下一起喝茶说些话。” “好。”祁敏撩开衣袍坐了下来,便立即有阿琴为他添上茶水。 “鬼霜之毒已解,如今感觉如何?” “神清气爽许多,四肢也比先前有力气。” “嗯,再过几日,便把阴克解了。眼下我还缺一味药引子,且看那味药引几时能到,咱们便几时解了折心。” “好。” “东宫之内甚是无聊,四方天地,整日整日的瞧这景色,于阿墨来讲,想是养病无益,不若一会儿咱们出宫去找景熹玩会儿。”祁霖提议出口。 “也好,自打二殿下搬来东宫,还未出宫去看看外面,今日便出去瞧瞧。” 三人打定主意便立刻有了行动。 出了宫,祁敏闭眼轻嗅,心中一阵畅意。自打他搬进了东宫,便再未出来过。憋闷了四个多月,心中难免会不痛快,故而,方才一听祁霖提议出来散心,他心中异常欢喜。 从出了宫门到现在,祁霖的大手一直紧紧的拉着谢夭的手。 三人漫步在人潮汹涌的集市上。 许久没听见商贩的吆喝声,谢夭眼下竟有几分感慨,不免想起在大周时的日子。 “怎么了?想家了?”身旁的祁霖注意到她的情绪,下意识问她。 “有点,不过也还好,远嫁此地这般久,若说一点不念家,那是不能的。也不知阿姐他们过得可还好。” “有陌苏在她身旁,你觉得谢云会过得不好吗?那个宠妻狂魔,可是容不得谢云受半分委屈。”祁霖唇角轻扬。 听了这话,谢夭想到了当初陌苏为了谢云,肃清了朝堂上不少的官员,其中不乏三五个大官。 “此话不错。算日子,冬至已过,想来大周已经下过大雪了吧。” “怎么,你想看看雪吗?梁国四季如春,你若是想见雪的话,也不是不可。”祁霖拧眉沉吟半晌说道。 “不必,这雪并不是非要见到的。劳民又伤财的,实在不好。”谢夭出声阻拦。 “若是得了空闲,殿下可带臣妾去山上走走。臣妾还在闺中时见书中曾记,梁国国都的城北有一座山,名玉雪山,山高而巍峨,山顶常年积雪,终年不化。” “你想去那里?” “对,那里可以看见雪,而且还不会劳民伤财。” “好,一切依你。待我处理清这些杂事,便带你去玉雪山,说起来,这玉雪山我也没去过。” “岂不正好,咱们一起去看雪。” 两人交谈之际,一只瘦骨嶙峋的乌手拉住了谢夭的裙摆。 谢夭脚下一顿,垂眸回身看去,见是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心中并未升起多少怜惜。在大周,她也时常见到乞丐,她虽怜悯,可也明白,自己一人之力有限,无法帮助到每一个乞丐。因此,每逢初一十五三十,她都会带人施粥救济,无偿为他们看病治疗。 这也是为何她在大周时,深受百姓赞美的理由。 “怎么了,灼之?对这个乞丐是有什么意见吗?” “殿下,我想开设济善堂。每逢初一十五三十便开门,为那些贫苦的百姓,食不果腹的乞丐施粥救济,臣妾免费为他们治病就医。”谢夭抬眸看向祁霖,一字一句的,无比认真的对他说道。 “嫂嫂菩萨心肠,臣弟觉得可行。”祁敏赞同附和。 “依你。行医之人,心怀慈悲,灼之想做,不必过问于我,你做就是。出了事也是不打紧的,有我顶着。” “多谢殿下!”谢夭福了福身,眼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见她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阿筝,留下钱袋子给他,咱们走。” “是。”阿筝将鼓鼓囊囊的一个钱袋子塞进了乞丐的手中,又手脚麻利的用他身上的衣衫盖住他的手,多加遮掩。对于自己的做法,阿筝甚是满意。如此,外人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娘娘,好了。” “做的不错! “那娘娘可有奖励?” “多裁两身漂亮新衣,可还满意?” “多谢娘娘了。”阿筝行礼。 “走,咱们去武顺侯府,找知烨讨几杯酒喝。”祁霖拉紧谢夭的手,大步朝前走去。祁敏快步跟上,面上的笑一时不落。 武顺侯府。 三人到时,景熹正在院内耍着子午鸳鸯钺。 那一招一式的凌厉,透着浓浓的杀气,令人心生胆寒! 倏而,其中的一把刀直冲谢夭的门面而来。 阿琴阿筝一惊:“娘娘!” “嫂嫂!”祁敏惊叫一声。 谢夭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她抬手稳稳接住,手上稍一用力的扔了回去。 景熹见此,腾空而起,跃至半空中握住,落回地上。 他的双手向后一抛,子午鸳鸯钺落在了后面的架子上。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二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娘娘,二殿下。”景熹站起身,呲牙一笑。 “方才惊到娘娘了,娘娘勿怪。” “无妨,是本宫事先没打好招呼。侯爷这子午鸳鸯钺耍的精彩绝伦,如今世上,能将子午鸳鸯钺耍的出神入化的人,没有几个了。便是在大周,也找不出几个。” “娘娘过誉,不过是练练身手,许久不耍,这都用的生疏了。” “侯爷过谦了。” “知烨,你就打算让我们一直在这儿杵着?” “哎呀,里面请里面请,咱们进去喝茶说。” “嗯。” 正堂。 景熹是混在了谢夭的家仆队伍中回的梁国,为的便是掩人耳目,混淆视听。毕竟有祁琰这个敌人在,所以他们要万事小心。 第203章 你进去看看她吧 当初那场惨烈的围剿,世人皆以为少年将军景熹死无全尸。故而,丧期一过,武顺侯府内的家仆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这偌大的侯府一座。 五年,没人再踏足过这里一步,是以府内甚为荒凉。 由于无人知晓景熹还活着,更不知他回了梁国,而他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独自在这荒凉无人的侯府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将整座侯府收拾的很干净,便是正堂,也只是偶尔简单的收拾几下。 “这府内没有丫鬟小厮,只有我一人住着,三位莫要嫌弃。”景熹一边为三人倒着茶水,一边笑说。 “谈何嫌弃?”祁霖反问。 景熹哂笑一声,落了座。 “侯爷自回了国都,便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嗯,每日除了练武,再就是出去谋一顿饭。不怕你们笑话,我已经在一家茶馆又当起了说书先生。” “能挣来多少银钱?”祁敏问他,语气里暗藏几分关心。 “足够一日的温饱。” “一日一结?” “嗯。” “那茶馆生意如何?” “尚可。”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哪天让皇叔的人注意到了,岂不麻烦?”祁霖出口。 “冉辰,这你多虑了,你忘了,我会易容术。我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景熹提起这件事,腰杆跟着挺直了几分,眉眼间也染起了些许骄傲。 “我倒是忘了,你还会这个。” “对了,你们今日出宫是为何?” “闲来无事,出宫散散心。” “听闻二殿下前段时间从宫外搬去了东宫。” “是,嫂嫂说我这病还有的治,因此安排进了东宫。” “哦,二殿下这气色却是比先前要好上许多,太子妃娘娘果然好医术。” “侯爷谬赞。” “知烨,反正你也是一人住这里,不如一会儿随我们回去东宫。”祁霖提议。 “不错,在东宫至少有人可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一日三餐不用发愁。住在这里,不但要日日提防,三餐更是问题。”谢夭赞同出口。 “嗐,哪需如此,若真有人对我不利,我这腰间的软剑可不是吃素的。” “到底是不放心的,既然你执意不肯随我们住去东宫,那我将伽何留给你。伽何,从今日起,带三个人与你一同暗中保护武顺侯安危,明白?” “属下明白。” “冉辰,你过于紧张了。” “殿下这不算作过于紧张,而是防患于未然。” “灼之所言不错。”祁霖的大手覆上了谢夭的手背。 这一细微的动作,景熹尽收眼底。 “看来,冉辰是得偿所愿了。”他想。 一行人又歇了一个时辰,便起身离去。 景熹并未出府去送,而祁霖等人一如来时走的暗道。只是甫一出去,谢夭的裙摆又被人给拉住了。 “夫人,是那个乞丐!”阿琴蹲下身一瞧,顿时惊呼一声。 谢夭闻言立即蹲下了身,向阿筝伸手要来手帕为她擦干净了脸。 当脸上的脏污擦净之后,那本来面容一入祁霖的眼眸,祁霖越瞧越觉得眼熟。 “是她!” 是夜,东宫,西厢房。 “什么事,这么晚了将我请进了东宫。”景熹的话从回廊下传进了厢房内。 谢夭坐在床上,为床帐内的人施针。 “知烨,坐下说。” 景熹一撩衣袍坐了下来,祁霖亲自为他倒了盏茶水。 “里面躺着的人,是你又爱又恨的那个人。” 端在手的茶盏停在半空中,好半晌,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茶盏落地而碎,茶水四溅。 饶是五年已过,总觉得再提起心中不会有任何波澜,本以为早已对这一切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孰料,别人连她姓名都未说,不过寥寥一句话,竟叫他心中的平静再起汹涌波涛,止也止不住! 他那手指的颤动,昭然若揭。 祁霖静静地看着他,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就在里面,你要去瞧瞧吗?” “冉辰,你告诉我,我是该恨她还是该爱她?若是恨,可与她之间的种种过往都很甜蜜;可若是爱,那当初围剿而死的弟兄们在地下又岂会甘心?冉辰,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待她?”这些话耗尽了景熹所有的气力,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这话曾是景熹对他说的,可如今,流泪的人竟是他!他的泪,太复杂了,爱恨交织,剪不断,理还乱。 祁霖默默的望着他暗自垂泪,心中亦是煎熬。他和里面那个人,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 谢夭收回针,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怎么样?”景熹见谢夭出来,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眼里的迫切是遮也遮不住的,谢夭对上他的眼眸,抿了抿唇,没有开口,视线移向祁霖。 “你进去看看她吧。”祁霖这话一出,景熹霍然起身,大步流星的进了里面。 纵然里面的女人伤他至深,可他依旧狠不下心去苛责她半分,更甚至做不到置之不理! “灼之,我们回去吧。”祁霖过去伸出手。 “嗯。”谢夭点头抬手握住祁霖的大手,两人并肩离开了这里。 月光倾洒而下,如泄下一地白霜,地上人影成双。 “今晚的月光真好。” “灼之,好好珍惜今晚的月光吧,从明天开始,大周与梁国,或许还有北疆都不再平静了。” “无论发生什么,殿下请记得,灼之会如当初的殿下一样,无理由的站在殿下身后。” “谢谢你。” “应该是灼之谢谢殿下。”谢夭握紧祁霖的大手,目光温柔坚定的看着祁霖,唇角的笑温和又有力量,让人无法忽视! 第204章 朕只想任性这一次 坐在床帐外的景熹盯着躺在床帐内的女子失神,他想伸手去碰,那张脸是他的朝思暮想,亦是他的恨之入骨。 昔日与她在一起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仿若昨日。 “哎,你这人不仅纵马撞洒了我买的菜,连句道歉都没有,还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姑娘实在抱歉,在下有急事,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在下身上只有这几两碎银子,全做赔礼!在下着急回去复命,不宜耽搁太长时间!” “哎,你这人!” 那是初见,他当时身负皇命,着急进宫复命,未料会在人群中撞倒她。 再见她,她正与好友在溪边浣纱,面上挂笑。她盈盈一笑的模样让他不自觉的沦陷进去。 后来,她家中遭遇变故,不得不卖身葬了双亲,因着地痞流氓的捣乱,他一时脑热,将她带回了武顺侯府,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女。 朝夕相处间,他对她动了心,原本他与祁霖商议朝廷之事,她是要回避的,可不知从几时起,谈论朝政的两人变三人…… 他原是打算协助祁霖将逸亲王一党围剿之后,要与她成亲的。只是,造化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决定携手一生的人,竟是祁琰派过来的卧底! 屋内烛火跳动不止,景熹眼眸里的情绪复杂难辨,屋外的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云聚拢,渐渐的把月亮拢住。 逸亲王府。 “如何?”祁琰的手指描摹着画像上的女子,眼神近乎痴迷疯魔。 “回王爷,人被接回东宫了。”邱淮开口回他。 “东宫那边可有传出什么动静?” “没有。” “那看来,消息真的有误。”祁琰的目光依依不舍的从画像上挪开,转过身来。 “咱们下一步如何做?”邱淮壮着胆子问他。 “下一步,先看看咱们大周的逍遥王那边情况如何。” “是。” 大周,逍遥王府。 “奉天雪灾,四哥哥此去千万小心,此次若是能得大功,想必皇上会更加重视四哥哥。”郑菖蒲一边为魏玞系斗篷带子,一边低声说着话。 “这次去了奉天,再回来应是年关了,我已命管家为你多裁了五六件棉衣。你畏冷,若是要出去,手上一定要带着汤婆子,莫要冷到。严寒时节,我还是想着,你不要出去走动的好。” “好,四哥哥的叮嘱菖蒲都记下了,此去千万小心!” “嗯,乖乖在府中等我回来。”魏玞俯身在郑菖蒲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才肯离开。 皇宫,御书房。 “谢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岁!”谢玉行礼。 明盛帝明盛帝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朱笔,另一只手上的奏折也随意的搁置在一侧。 “你来了。”明盛帝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有些疲惫。 “不知皇上唤谢玉过来是为何事?”谢玉跪在地上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起来说话。朕与你说过,四下无人时,不必拘礼。” 说话时,明盛帝的贴身大太监杨平指了一位小公公为谢玉搬椅子,而他自己则是去为谢玉添了杯茶水。 杨平跟了明盛帝这些年,他是明白明盛帝的,明盛帝最重视,信任的人唯谢玉一人。是以,谢玉即便有这般待遇,明盛帝也不怕他恃宠而骄。对于谢家人,他总是那般的放心。 谢玉面对小公公搬来的椅子,退后了一步,并未坐下。 “怎么不坐,可是觉得硬?这样,朕让杨平给你垫上垫子。” “皇上,不必如此。臣不敢坐是因为,明白自己与谢家已受皇上太多礼遇,谢玉心生惶恐。” “不必惶恐。朕还要仪仗谢家为朕保家卫国,盖世功勋,这是应有的。” “为臣者,为君排忧解难应当如此。” “你这性格,也难怪能与陌苏走到一起。朕还是喜欢你妹妹风华郡主,她可不似你,顽固不化。” “于归性子讨喜,皇上偏爱是自然。” “今日朕突然命人传你进宫是为的明锦的婚事,再就是,你与琳琅的婚事。” “怀锦公主的婚事与臣有何干系?” “杨臻,此人你可有所耳闻?” “子悠,听闻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朕有意将明锦下嫁与他,长临意下如何?” “自然可以,值得托付终生。” “只是,明锦若是嫁与他,那他便是驸马。自古以来,便有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的说法。可这般人才不入仕途,实为可惜,故而传你进宫商议。再者,你与琳琅成婚后,便也成了驸马,朕手握大周最好的英才,却不得施展。”明盛帝此时甚为苦恼。 “朕不想委屈了明锦,她自幼没了生母,本就对不住她,因而嫁娶一事,朕便想也给她最好的。因此,朕想为明锦破例,朕不仅要让杨臻做驸马,更要让他入朝为官,做史上第一个有实权的驸马!” “皇上既然如此想,那应是会料到自己这般做法,一定会被朝臣进谏阻止。毕竟,这违反祖宗规矩,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的先例。” “长临,朕只想任性这一次。天下百姓,朝廷官员都说朕是明君,更是少见的仁君。可谁能想到,朕坐在这个位子的上各种身不由己?为了大周,朕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失去了最得力的公孙和明贤,失去了朕最疼爱的老八。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总以为得到这个至高权力,便能护住所有人。没想到,得到了这个权利,朕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终究是没能护住他们!” 谢玉听明盛帝越说越悲怆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这位大周最英明的君王竟无比的可怜…… 第205章 明盛帝往事 通往权利的道路,从来都是血腥与残忍的,能够从中厮杀出来,坐上九五之位的人,哪个不是一路坎坷,在不断的失去与得到中成长起来的? 明盛帝是不同的,他自出生便是太子,无论是立嫡立长立贤,他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是偏向于他。 弱冠那年,他出宫遇见了一位温婉柔美的温家小姐温知意,他一眼就定了她为自己的太子妃。温知意来自姑苏临安,在与她的交谈中,温知意的学识见地,大方得体无一不吸引着身为储君的他。 温知意出身商贾,可说得上是做不得太子妃的。三六九等,士农工商,貌似从何种地位去说,这太子妃之位她都做不得。 他本做好了回宫后与母后大吵怄气的准备,孰料,当他小心翼翼的去试探着向母后说起这件事时,母后同意了,并未与他起冲突,对于让这出身商贾做太子妃的温家小姐,太后没有反对。 若说明盛帝弱冠之前的人生称得上称心如意,那弱冠之后的人生,可算得上是万事违愿! 迎娶温知意那日,明盛帝的侧妃即现在的明元后也一同抬进了东宫。 侧妃被抬进东宫是明盛帝万万没想到的事情,成婚前夕,母后并未告知他,还会有新人。 他不免有些发愁如何向温知意解释这件事。 大婚当晚,明盛帝欲向温知意解释侧妃一事,温知意却说:“臣妾知道侧妃抬进东宫一事。” 温知意说,她做太子妃,前朝后宫均是不满。景德帝为了稳住众人,遂抬了刘侍中家中的庶长女为侧妃,在两人大婚之时一同送入东宫。 纵然如此,他还是觉得对不住温知意,他许诺给温知意的终究是做不到。 而温知意对此却并不在乎,天潢贵胄,妻妾成群。她既选择了嫁他,那便做好了枕边人三妻四妾的准备。 明盛帝与温知意两人之间虽有第三者的介入,却并不影响两人感情。 那位被抬进来的侧妃,明盛帝一眼都没去看过,就一直让她住在她的小院里,没有什么特殊之事不得踏出一步!更甚至不许她侍寝! 婚后的明盛帝与温知意如胶似漆,困在小院里的侧妃,如同被遗忘了。 婚后第二年,温知意有了身孕。 温知意善解人意,贤良淑德。总觉得自己孕中无法侍奉明盛帝,心中愧疚难安,便劝他多去侧妃院中走动。 经此提醒,明盛帝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位侧妃。 温知意怀胎八个月时,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误食了岭南那边送来的一味药材。那味药材原是打算做成香料送到中宫的,可也不知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居然放进了温知意的安胎药里! 温知意用了那碗安胎药的当日午后,便见了红! 这也是魏锦为何身子羸弱的原因。 明盛帝知晓这件事后,当即派人去调查这件事。原本事情已有眉目,种种线索直指侧妃,就在明盛帝准备去处理了她时,御书房那边传来圣旨,命他放了侧妃。 他不肯,于是生平第一次抗旨! 孰不知,因他的抗旨不遵,景德帝将他关进了大牢。温知意知道后,动了胎气,孩子不足月便出生了。 孩子刚出世,她连面容都未曾见上,便撒手人寰。 还在牢中的明盛帝得知这一切,悲痛欲绝,几度昏厥,不惜要在牢中自尽,也要随心爱之人而去。 若非念着温知意为他留下的女儿,恐怕,他是如何也不会活到今日。 明盛帝将这一切不幸的源头都归咎在明元后身上。 温知意死后,明盛帝迟迟不肯再抬太子妃。 东宫的太子妃一位悬至明盛帝登基。 明盛帝登基后,追封温知意为懿德皇后。至此他本打算不再立皇后,但架不住前朝官员,后宫太后的一再劝告,不得已,他将自己最厌恶的侧妃立为皇后。 她不是喜欢这个位置吗,那他就将这个位置传给她! 两人也成了怨偶…… “高处不胜寒,权力的巅峰,除了孤独,一无所有。” “长临,你说的没错。公孙当初娶了明贤,名义上也不过是个挂名的学士罢了,终归是没有实权的。” “皇上想给杨臻这个实权,是为了能让他有能力保护怀锦公主。” “是这个意思。” “皇上既有自己的打算,何须再来问过谢玉的意见?” “琳琅是朕的义女,是大周的元朗公主。你二人的婚事拖了很久,是时候有个圆满了。” “谢玉不想入朝为官,只想做个清闲,手无实权的驸马。” “你的才华,你的抱负不应如此。” “兰陵的五年,谢玉心有所悟,不再执迷于官场名利,只要能为天下百姓造福,无论身份贵重,都可一展宏图。” “你当真这么想?”明盛帝惊疑。 “嗯。所以,还望皇上成全。” “罢了,朕答应你就是。” “谢玉多谢皇上!” 并肩王府,雅竹堂。 “阿兄不日便要与元朗公主完婚?”谢云没想到这个消息来的竟是这般的突然。 “嗯,消息没错的。圣旨以下,过个几日,谢玉就要去提亲了。” “五年,阿兄与元朗公主总算是苦尽甘来。”谢云的眸子里难掩兴奋之意。 “我要将这件好事写信告诉灼之,灼之若是知晓,一定比我还高兴!阿诗,快,笔墨伺候!” 谢云站起身,往里面走去,阿诗快步跟了过去。 对于谢云这反应,陌苏失笑不语,这性子还是一如从前,成婚半年,也不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