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她成了风骚小医娘》 第1章 浮尘若梦 南萧新帝大婚,举国同庆。 富丽堂皇的‘凤栖宫’红绸轻荡,晨曦的柔光透过纱幔照进来。 夏东珠头脑昏沉嘤咛一声睁开眼。 昨夜一场恩爱,淋漓尽致。 床上一片狼藉,不堪入目,她身上也是紫痕斑斑,酸痛无比。 皇上虽然有些粗鲁,但对所爱之人,夏东珠心甘情愿。 “娘娘这是醒了?” 是皇上身边肖大总管的声音。 尖细刻薄的嗓音,较之前的谄媚显得有些阴阳怪调。 但夏东珠没放在心上。 想着日后荣华富贵,父兄为她付出太多,她总算能护他们一二。 夏东珠满心憧憬。 她穿上轻袍,披上帛锦,撩开纱幔下了床。 寝殿内,空荡荡的。 没有皇上,没有伺候的宫女,只有肖总管带着四个徒弟阴沉地站在她面前。 一杯鸩酒举到眼前。 夏东珠呼吸一滞,脸上笑容淡去,“肖总管这是何意?” 肖总管皮笑肉不笑,“皇上赏皇后娘娘的……” 夏东珠捏紧了披帛,盯着那杯毒酒久久没说话。 肖总管掀了掀眼皮, “娘娘这是不明白?” “为何?” 夏东珠声音轻颤,昨夜恩爱,一夜缱绻。为何今早等待她的却是一杯毒酒? 她做错了什么? 肖总管长叹一声,好心地提醒她。 “夏老将军投敌叛国,已被斩于马前。将军府满门抄斩,皇上是顾念皇后娘娘的体面,留你一具全尸。” 夏东珠瞬间瞪大眼。 “你胡说!我爹忠君爱国,夏家一门忠烈,绝不会背叛南萧,你这是诬蔑!” 肖总管哼唧两声,满目讥诮,甚是不耐烦。 “夏老将军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女儿,娘娘不必浪费时间,赶紧上路吧!” “我要见皇上。” 她不信,那个对她甜言蜜语温柔体贴的男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就翻了脸? 昨夜的欢好,难道都是假? “就知道你不死心。” 随着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飘进来,殿门一响,一双绣着龙纹的青靴停在夏东珠面前。 夏东珠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皇上,这是为什么?” “也罢,”萧玉翀唇角一抿,“看在你对朕痴情一片的份上,朕就让你死个明白。” “当年朕去求你父亲,希望他暗中能助朕夺取皇位。没想他不但不应,反而讥刺朕不要痴心妄想。甚至朕跪下求他,他都丝毫不容情。” 萧玉翀说着,眼睛里像淬了毒,凶光毕露,凑近夏东珠。 “你说,朕如今登上皇位,该如何报答他?” 夏东珠踉跄后退一步,心中滴血般。 “我爹和哥哥们为了助你成事,伤的伤,残的残。如今我爹依旧不顾伤病,亲自带兵抗击北蛮,皇上,求求你……” 夏东珠哭着去抓萧玉翀袖袍,却被他一手打掉。 “别碰朕,脏!” 夏东珠的心一下子象被利刃刺中。 昨夜耳鬓厮磨,恩爱如蜜。此刻,他竟嫌她脏了。 “皇上,看来姐姐到死都不明白,还真不是一般的愚蠢!” 殿门外,婉转的声音响起。 夏东珠猛抬头,就见女子一身尊贵的正红宫装,芙蓉面,杨柳腰,模样精致,款款而来。 正是她的好堂妹,夏西琳。 “你怎会在宫中?” 还穿着她的皇后凤袍。 夏西琳走到皇上身边一下子偎进他怀里,萧玉翀唇角含着宠溺地笑,抬手轻刮了下她的小琼鼻。 “昨夜累坏了,怎么不多睡会?调皮。” 夏西琳象个妖|精似的缠着萧玉翀,眼睛却得意地看向夏东珠。 “想来送姐姐一程,免得她死不瞑目。” “呵。”萧玉翀轻呵一声,怜爱地将夏西琳揽进怀里。 “肮脏之人,不值得你屈尊降贵。” 夏东珠脸色苍白,颤抖着身子,指夹深深地掐进肉里。 “原来,你们,你们早已……” “姐姐这才明白。” 夏西琳笑的得意,“皇上从未爱过你,所谓的情深意切,都是逢场作戏,谋的不过是大伯的兵权罢了。我与皇上才是真心相爱.” 夏东珠一颗心沉入谷底。 难怪。 自她十六岁回到将军府,她的好堂妹夏西琳便不停地在她耳边说,二皇子是如何如何地好,如何如何地温柔体贴…… 若不是如此,她根本就不会爱上他。 原来,他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体贴都不是对她。 自始至终,对她的,都是一场阴谋。 夏东珠恨的咬牙切齿,但此刻却不得不低头。 “皇上,若是我死,皇上能否饶过我三位兄长?他们伤的伤,残的残,已对皇上构不成任何威胁。” 萧玉翀没说话,夏西琳却嗤地一声笑了。 好象她多么幼稚。 “姐姐昨夜只顾放浪形骇,自然不知,大哥已经被凌迟,二哥被杖毙,三哥被五马分尸……如今,只差你一杯鸠酒了。” 夏东珠震惊,嘶吼一声,“你胡说,我不信!” 随后她泪流满面,存着侥幸看向萧玉翀,“皇上,这不是真的对吗?” 她希望这个男人还有一丝温情。 没想萧玉翀紧搂着夏西琳,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你爹投敌叛国,将军府满门抄斩,你以为你三位哥哥还能幸免?他们和你爹一样可恶!朕赐他们极刑,就是在告诫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要和朕作对。” “啊!” 夏东珠痛彻心扉,双臂抱在一起。 这个蛇蝎一般的男人,昨夜她三个哥哥遭受酷刑之时,他竟还与她抵死缠绵…… “那你昨夜为何还要……” 为什么不是昨夜给她一杯鸠酒? 夏西琳笑的更是一声残酷。 “姐姐不会以为,昨夜与你同寝的男人是皇上吧?天下皆知,帝后大婚,皇上娶夏家嫡女为后,皇后却根本不是你……昨夜,才是我与皇上的新婚之喜……” 夏东珠脸上的泪水瞬间冰凉透骨。 “你说什么?” “呵,姐姐自诩医术高明,深得你外祖父真传,难道你就没有察觉到昨夜的酒和龙涎香有点问题吗?” 夏东珠脸一白,昨夜与皇上饮完合卺酒,她就头昏脑涨,被他抱上寝榻。 一夜痴缠,眼前影影绰绰,始终不曾停歇,她累极昏睡,根本不知…… “你们都进来吧!”夏西琳拍拍手,笑的极是讽刺。 殿门外,进来五个身强力壮肮脏的乞丐。 夏西琳指指乞丐,“姐姐身娇肉贵,令他们欲罢不能,昨夜他们伺候姐姐,姐姐可还满意?” 夏东珠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一颗心痛到麻木。 难怪萧玉翀说她脏。 浓浓的耻辱感瞬间席卷了她,她羞愤欲死。 他们竟这般欺她辱她…… “噗……” 夏东珠低首就喷出一口鲜血,心中恨意翻腾,咬牙切齿。 “萧玉翀,夏西琳,你们不得好死……来生,我定要让你们尝尽比我千倍万倍的痛楚……” 说完,她伸手端过鸠酒。 不想夏西琳脸一沉,上前一步,伸手就打翻她手里的毒酒。 “姐姐想这样好死,晚了。” 她恶狠狠一声,“皇上,这五个乞丐已经吃饱喝足,看来姐姐昨晚意犹未尽,不如就让他们再好好伺候伺候姐姐,不死不休,如何?” 萧玉翀也是残忍一笑,“如此甚好,朕准了。” 夏东珠遍体生寒。 萧玉翀牵着夏西琳头也不回地走了。 殿门‘嘣’地一声被关上。 看着饿狼般扑上来的五人,夏东珠连连后退,惊恐地发出一声惨叫。 “啊,不,滚开……” 第2章 重生成逃跑小寡妇 “啊,不,滚开……” 夏东珠嘶吼着,拼命地挥舞着双臂,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阴暗,北风呼啸,她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山洞里,眼见就快要冻成冰坨坨了。 伸手一摸,脸上皆是泪水。 她喘息着,心里的耻辱感如此强烈,撕心裂肺的痛楚如此浓郁,屈辱的情绪包围着她,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原来阴曹地府是这样的,比皇宫温暖。” 她冻的上牙打着下牙,低下头,一身大红的裙衫刺痛了她的眼。 这样的红,只有新嫁娘才会穿。 就象夏西琳穿着她正红的皇后凤袍一样。 夏东珠很厌恶这身刺目的红,手一动,脑子一蒙,整个身子瞬间不能动弹。 不熟悉的记忆蜂拥而至。 特别是左手腕处,像被烙铁粘住一般,痛的钻心。 一盏茶后,她才像被搁浅的鱼,猛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却是笑着的。 寡妇,骗子,冲喜逃婚,丑陋卑贱的小娘子…… “呵,原来我不是在阴曹地府……” 夏东珠笑的眼泪都崩出来的,或许是前世太不甘,她的一缕怨魂竟落在小寡妇身上。 天寡之命! 小寡妇命够毒够硬。 夏东珠瞧着自己左手腕,那里有一块铜钱般大小的斑块,象浸了血,透着诡异的红。 方才就是它痛的钻心,此刻竟毫无感觉。 夏东珠左手一握,竟感觉力道十足。 她满意地勾了唇角,“萧玉翀,夏西琳,我回来了。今生再见,我定要让你们尝尽家破人亡被人凌侮的滋味……” 小寡妇的记忆告诉她,这是南萧一百一十七年,她爹爹还未死,哥哥还未残,她还在药王谷未归…… 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寡妇,你是被卖到云起镇魏家做冲喜娘子的对吧?现在咱们就回去。” 夏东珠低喃着,抓过旁边的一个小包袱,里面包着几根金钗银簪,还有些碎银子。 家当少的可怜。 夏东珠浑不在意,能活着复仇,她就感激不已。 扒开洞口阴蔽的枝杈,夏东珠望着山下屋舍连绵的云起镇。 目光一挑,看向北方。 往北十里,就是繁华锦绣的南萧京城。 “小寡妇,你新婚丈夫快死了对吧?放心,有我在,他就死不了。” 夏东珠走出山洞,穿过密林往山下走。 “毅儿,快跑,别管娘和妹妹。你先逃命,去京城找表舅……” 夏东珠走出山洞没多远,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女子虚弱焦急的声音。 其间伴随着孩子压抑的哭泣。 “娘,你受伤了,我不能走,我要保护你和妹妹。” 这是一个孩子稚嫩的话语,听着却让人心酸。 “毅儿乖,快跑,娘不行了,你带着妹妹跑不远,只有你活着,爹和娘才不会白死……” “不,我不要离开你和妹妹……” 孩子哭着很执着。 夏东珠快跑两步,绕过参天古木,就看到一处避风的巨石下,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三岁的女孩,一个五岁的男孩正拼命地想拉起她。 夏东珠一抬头,透过古木枝杈,看到几个持刀的青衣蒙面人正快速向这边奔来。 “前面有个山洞可以躲避。” 夏东珠冲着女子跑过来。 那女子听到她的声音,脸上涌出狂喜,不管不顾地把怀里幼小的孩子费力地举到她面前。 “求求你,带着我的孩子快逃……” 夏东珠一眼就看到女子受伤极重,怕是真不行了。 她毫不犹豫地接过孩子,架起她的胳膊费力地将她搀起来。 “你若不走,你的孩子是绝不会跟我走的,你和孩子我都要救。” 夏东珠刚将母子三人藏进山洞,那些蒙面人就追到了。 他们在洞外徘徊,可洞口隐蔽,他们不曾发现。 洞中的四人都屏住呼吸,僵着身子,丝毫不敢发出声响。 夏东珠甚至用手捂住了女孩抽泣的嘴巴。 直到蒙面人彻底离开,夏东珠才舒了口气,回头,发现女人已经死去多时。 男孩跪在母亲身边,抽噎不已,伸手将她凝视妹妹恋恋不舍的眼眸合上。 这是一个美丽慈祥的女子,温婉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女孩挣脱掉夏东珠的怀抱,转身抱住娘的身子,不停地摇晃,“娘,你怎么了?快醒醒……” 夏东珠叹息一声,“哭是没用的,要报仇,就得擦干眼泪好好活着。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娘……”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冷到云起镇宽阔的大街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只有一家,锣鼓喧天,喜庆劲十足。 夏东珠领着孩子绕到后院,打开后门就走了进去。 她将孩子安顿在柴房,端来热粥和肉包子,两个孩子吃的狼吞虎咽。 “大宝,二宝,你们先暂时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屋里拿被子,不出几天,我就能带你们离开。” 孩子被追杀,自然不能再用真名,甚至不能轻易露面。她不能确定那些青衣杀人到底有没有真正地离开。 于是她给他们起了大宝二宝的名字,并慎重告诫他们,不得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真实身份,只要咬死她就是他们的亲娘就好。 大宝还好,垂着眼不说话。 女娃子啃着肉包子,撇下小嘴巴,“你才不是我娘,我娘还在山洞里睡觉觉。” 夏东珠宠溺地弹了她一个小爆栗,“臭丫头,忘记娘交待的事了。” 这两个孩子真是太漂亮了,漂亮的世间少有,她喜欢。 大宝扭头看着二宝,“二宝,听娘的话。” 二宝眨着乌黑的大眼睛,转头看着哥哥,一脸懵。 好像根本没弄清哥哥说的娘,到底是哪一个? 夏东珠叮嘱大宝,“看好妹妹,千万莫出柴房,我一会就回。” 说完,夏东珠站起身离开。 她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这也算是个富足之家,二进的大院子,后院无人。前院却锣鼓喧天,酒席正酣。 新房很好找,或许是新郎快死的原因,新房内连个伺侯的丫环仆人都没有。 难怪小寡妇轻易就逃了。 夏东珠一脚跨进去,新房装扮甚是喜庆,红烛,红帐,喜饼,喜酒一应俱全。 可她看到这些,心里莫明抗拒。 喜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穿着整齐的大红喜服,脸色苍白,闭着眼,口眼歪斜,直挺挺的,出气比进气多。 夏东珠站到床边,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随后切上他的脉。 “果然如此……” 夏东珠知道男人一时还死不了,便打开箱笼,从里面抱出被子,出门就去了柴房。 柴房甚是清冷,夏东珠进去后,看到两个孩子竟然偎在一起睡着了。 与母亲一路逃奔,惊吓,饥饿,疲累,早已让他们不堪重负。如今终忍不住睡着了。 夏东珠用被子将两个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放心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过去。” 此时,靠近云起镇的官道上,一纵人快马飞奔,风驰电掣。 为首的男子身量极高,二十多岁,一身暗金贵重的玄袍,外披深红华贵的大氅。 面色凉如秋霜,黑眸深似苍穹。 第3章 风华绝代青城王 进入冷寂空荡的云起镇,耳边响起惊天的鼓乐,神俊的男子一拉缰绳,停下了奔驰。 他的身侧,面白无须的内侍福全喘息着。 “爷,你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曾合眼,此地离京城不远,不如就在此稍做停歇吧!免得王妃看到心疼。“ 男子抿唇不语,暗沉的眸子象是蕴满了伤痛。 福全对着身后浓眉大眼的南辕递了个眼神。 南辕是侍卫,愣头愣脑,此时瞟了主子一眼,挠了挠头。 “爷,今日可是王嬷嬷为大郎娶妻冲喜的日子。临行前,王妃可是再三交待,让爷回京时务必前去道个喜。你听,这鼓乐喧天的,咱们此时过去,说不定还能讨上几杯喜酒,嘿嘿。” 王嬷嬷是主子的奶娘,深得主子敬重。 马上的男人却蹙着眉头,始终勒马未动。 福全叹息一声,“爷,咱们一路寻来,都不见表小姐和孩子的踪影。说不定她们已经进了京,在王府里等着咱们呢!你这样自责自苦,表小姐看了也心疼。” 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 若是表小姐已经回到了王府,那察子必得来报,可惜…… “那就去看看奶娘吧!” 男人终于发了话,嗓子暗哑,透着浓浓的悲伤。 妹夫杨诚被杀,表妹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在他派去暗卫的保护下逃了出来。 可惜,一路奔驰,他们只找到了暗卫的尸体,却始终不见表妹和孩子。 他心急如焚。 眼看就要到京城,若是再找不到…… 他不敢想那后果。 “南辕,让兄弟们稍作休息,然后在云起镇周围做一次严密搜查,特别是后山密林,务必仔细。” 南辕立马应一声,“是。” 夏东珠返回新房,没想此时新房竟来了不少人。 “娘,你瞧,我就说那个小寡妇不是个好货色吧!新房梳妆台上的金银细软全被她给卷跑了。” 说话的是个姑娘,魏家未出阁的大小姐魏嫣。 她尖着嗓子,叉着腰,说起小寡妇,满脸都是鄙视。 “丫头,你就别添乱了。你哥哥生死未卜,小寡妇进了门,也算给你哥冲了喜。只要你哥哥能醒,那些俗物给了她又何妨?跑了便跑了吧!” 魏家主母王氏,出身青城王府,是老青城王妃的陪嫁丫头,也是现任青城王的奶娘。 此刻她一颗心都在病重的儿子身上,手绞着帕子,紧张地瞅着内间。 内间,一个身着儒衫,大夫模样的中年人正在给大郎诊病。 一月前,大郎马惊落水,伤了脑子和肺腑,回到家便昏迷不醒。满京城的大夫她都请遍了,都说大郎快不行了。 如今,她连‘天寡’之命的小寡妇都能娶回来冲喜。 魏嫣却不干,“娘,你聘她就花了十两银子,那个满脸麻子的丑寡妇,凭什么值这个钱?平白辱没了哥哥。再则,她那个满脸奸笑的老娘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夏东珠站在门口听不下去了。 “小姑子,你说话客气点,谁说我逃跑了?有你这样一进新房就先查看大嫂梳妆台的吗?以小犯上,诋毁亲家长辈,这就是魏家的门风和家教?” 她一开口,婆母王氏和魏嫣都吓一跳,急忙回头。 就见一身喜服的小娘子正抱肩倚在门槛上,那股闲适劲,一点都不为大郎着急,看着就特别刺眼。 魏嫣怒气冲冲地奔过去,“一入新房你就溜了,半天找不到人。梳妆台上的金银细软哪去了?不会又给了你那个邋遢的老娘了吧?” 夏东珠翻着白眼,“给我老娘又如何?我的东西我做主,还轮不到小姑子你来置喙吧?难不成魏家给了我的东西,充完门面,还要收回?” “你……” 魏嫣气的脸白,哆嗦着手指着夏东珠,“粗鄙,卑贱,没见识,不可理喻。” 夏东珠笑着点头,“小姑子见识多,却口无遮拦,不尊长辈,同样粗鄙,不可理喻。” 夏东珠不愿跟小姑娘一般见识,说完就越过她走到王氏面前,对她福了福。 “小魏氏见过婆母,婆母不必担心,大郎会好的。” 王氏却怔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小寡妇,感觉她跟之前好像有点不大一样了。 她心里烦躁,不耐烦点点头。 “嫣丫头口直心快,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魏嫣皱眉跑过来,“娘,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不帮闺女却向着儿媳,还是个丑陋不堪寡了两次的小寡妇。 他们魏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王氏一扯魏嫣,“行了,少给娘惹事,娘心里为你哥哥都愁死了!” 魏嫣闭了嘴,转头却瞪了夏东珠一眼。 此时,给大郎诊病的大夫从床边站了起来,王氏急忙撩开珠帘走进去。 “刘御医,大郎如何?” 刘御医叹息一声,摇摇头。 “恕老夫无能,大郎落水时撞到后脑,血淤而堵,导致昏迷。又拖延了这许多天,实在难治。眼下老夫只能开几副宣窍的药,看看效果,若是依旧未醒……” 刘御医话未说完,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准备后事。 王氏眼圈立马红了,用帕子捂着脸,“我儿怎地如此命苦。” “血淤于脑,宣窍化淤的药着实管用,可大郎昏迷已久,再好的药物怕也难医好。刘御医为何不给大郎银针拔血而治?” 夏东珠话轻飘飘的,却让刘御医倏地转身,双眼圆瞪。 “你是何人?如此狂妄。银针拔血何等凶险,一个不慎,大郎就会立即毙命。无知妇人,不懂医,却指手画脚,着实可恶。” 刘御医向来倨傲,容不得别人对他说三道四。 夏东珠一笑,“银针拔血是治疗脑内淤血最有效的办法,刘御医是不会治?还是根本不想治?” 刘御医身子一震。 这银针拔血术确实早已失传,即便是他,也根本不敢轻易尝试。 但这话若是被青城王府知晓…… 刘御医后背惊起一身汗,他在京城久负盛名,每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 此番哪容一个丑娘子如此羞辱? “可恶,可恶,真是可恶!你以为治病是儿戏?老夫行医半生,容不得你如此质疑玷污,魏家有本事,就另请高明吧!” 这是要撂挑子走人。 夏东珠有点瞧不起他。 屋里的魏家主,王氏,还有其他叔伯婶娘长辈一听,立马将刘御医团团围住。 “刘御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寡妇一般见识。她就是给大郎娶回来冲喜的,没见过世面。你万莫生气,大郎还得指望你。” 王氏说着,‘扑通’一声就给刘御医跪下。 她好不容易求王妃给大郎请来了刘御医,岂能让小寡妇给搅了?王氏心里暗恨。 魏嫣从未见她娘这般求过人,立马杏眼圆瞪。 “来人,把这个愚昧无知的小寡妇给我绑了。” 丫环婆子们互相看了看,却不敢上前。 据说这天寡之命的妇人,都有些邪性。 第4章 他却是个短命鬼 夏东珠上前搀起王氏,“婆母,不必求他,大郎的病,我能治。” 本来刘御医气顺了些,听到夏东珠的话,立马又挣着身子执意要走。 王氏终于受不住了,大吼一声。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寡妇,命可真硬,克死了两任丈夫你还嫌不够?大郎若是有个好歹,我绝不容你。来人,把她给我关进柴房。” 主母发话,丫环婆子再怕也要上。 刚要扭住夏东珠,不想她手一拔拉,围上的丫环婆子立马‘哎哟’一声倒飞而去,一下子摔倒在旁边的桌子上。 稀里哗啦,桌上的茶盏全部碎地。 夏东珠一愕,愣愣瞅着自己的左手。 那块红斑此刻正红的妖艳。 她立马握紧手,把左臂藏于身后。 “抱歉,刚才一着急,失了水准。嘿。” 众人立时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 魏家主一跺脚,“夫人,你到底给大郎娶的是啥?” 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王氏抹着额头的汗,“小寡妇,你莫要猖狂,进了魏家门,你若胆敢撒野,就滚出去。” “婆母,你先听我解释……” “娘,快出来,青城王到了。” 魏家三郎魏尚,风一般地冲进院子,边跑边叫,满脸都是兴奋。 屋里的人一怔,再顾不得夏东珠,欢喜地涌出来。 王氏眉眼舒展,“三郎,真是殿下到了?” “娘,错不了,你看……” 他手一指,就看到院门口,一个身材高大,清贵俊冷,步履坚定的男子大跨步走进来。 岁末广寒下,青城王款款而来,风华绝代。 美的连天地都失了颜色。 夏东珠瞬间瞪大了眼。 眼前的男子高大,威猛,倾城绝色,贵气逼人。 可不就是,权倾天下的青城王——萧长荆。 在前世,她疾恋萧玉翀,对他没大关注。却也知道他是与她爹齐名的南萧第一重臣。 唯一能与二皇子萧玉翀抗衡的人物。 夏东珠苦笑了下,脑海中不多的记忆告诉她。 可惜,他却是个短命鬼。 在萧玉翀登基前就死了。 死因不明,只知他将在两年后死在雀巢关。 可这一世,她不能让他早死了。 要除去萧玉翀,必得借他助力。 “见过青城王殿下。” 院中众人齐齐跪地。 夏东珠却站着没动,她浑然未觉还在琢磨萧长荆的前世。 一双锐眸立马射过来。 夏东珠敏感抬头,却见萧长荆一张俊脸满是审视。 她咧嘴一笑,屈膝福了福。 “奴家见过青城王。” 不称小魏氏,却称奴家。模样在外人看来,竟是说不出的轻佻。 王氏气的咬牙,“小贱蹄子,还不赶紧给殿下跪下。” 萧长荆在此时一声轻冷,“都平身吧!” 他亲自搀起王氏,“奶娘,今日大郎喜事,我来晚了。” “殿下能来便好。” 王氏紧紧握着萧长荆的手,眉眼舒展。 众人都起身,脸上都带着恭谨地笑,寒暄着。青城王能来魏家,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魏氏族人都感到脸上有光。 魏嫣眉眼含羞地瞅着萧长荆,觉得此生没有白活。 刘御医脸上也带了笑,收敛了脾性。 “大郎如何了?” 萧长荆关切地问。 王氏一脸的愁苦。 “殿下是知道的,大郎一月前马惊落水受了伤,始终未见好转,京城的大夫我都请遍了,都说大郎快不行了……” 王氏说着用帕子擦擦眼角的泪。 “这不几天前,来了个讨斋饭的和尚,说咱家大郎死不了,得娶一个天寡之命的女子来冲喜。这不,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已经寡了两次的小寡妇……” 王氏说着,万般不愿地指指夏东珠。 “可她今日不知天高地厚,对刘御医出言不逊,简直要气死我……” 夏东珠张了张嘴。 刘御医听到这里,急忙上前。 “老夫见过青城王殿下,小娘子不知礼数口出诳言,让老夫甚是为难。” 瞧他此刻恭谨的态度,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倨傲。 “婆母,我说的都是真的,大郎的病我真能治……” 王氏一听就来气,“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真抽你……” 王氏说罢又摸眼泪,“殿下,她就是个疯子,胡言乱语。” 萧长荆瞅了夏东珠一眼,这一眼可谓意味深长。 魏嫣眼珠子转了转,忙不叠地落井下石。 “殿下,这小寡妇就是个害人精,今儿刚拜完堂,她就卷了新房里的金银细软跑了。现在又回来,肯定没安好心。她想气走刘御医,克死我哥,再次当寡妇。” 夏东珠是真不耐烦了。 “你们娶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克去大郎身上的病吗?现在我能救大郎,你们却不相信了。我看,想让大郎死的人,是你们自己吧?” 王氏一听,气到捶胸。 萧长荆撩了撩眼尾,看向刘御医。 “大郎的病,不知刘御医如何看?” 刘御医拱了拱手,“回殿下的话,大郎着实伤的不轻,脉滑而数,后脑淤血,导致昏迷。目前只能用药物调养,能否醒来,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这就是没办法了。 萧长荆闻言沉默。 至于‘天寡之命,能克病’之说,他根本不信。 但他还是看向小寡妇,“若救不醒大郎,当如何?” 夏东珠一脸的认真,“任凭王爷处置。” “奶娘,你意下如何?” 王氏苦着脸犹豫不决,她瞟瞟夏东珠,又看看萧长荆。长叹一声。 “殿下,大郎性命垂危,我心早乱,便由殿下替我做主吧!” 萧长荆颔首。 刘御医此刻上前,连连摆手。 “殿下,万万不可,这小寡妇愚昧无知,银针拔血术早已失传,她若乱来,大郎命休矣!” 萧长荆一双眸子冷沉地很。 “刘御医不是也无他法吗?世间医者,手法众多,何必拘泥一法?只要能救命,就是好法。大郎危在旦夕,耽误不得。” 刘御医脸色一白,再不敢言。 萧长荆抬脚就走向新房。 “跟上。” 他一声清冷,众人都站着没敢动。 白面无须的福全笑呵呵地走到夏东珠面前。 “小魏氏,爷发话了,还不赶紧跟上?” 夏东珠咧嘴一笑,扫了众人一眼,急忙跟上。 “对了,刘御医,借你银针一用。” 刘御医脸色有点不好看,闻言,只得不情不愿地跟进新房。 “娘,咱们也去瞧瞧小寡妇怎样克去大哥的病。” 魏嫣满脸的兴奋,扯着王氏就往新房跑。 众人回到新房,陪着萧长荆在外间喝茶。 刘御医献上他的银针,也陪着喝茶。眼睛却不时地瞄着内间。 内间,夏东珠净了手,抄针取穴,对着大郎的大椎、风府、曲池、合谷、太冲等穴位飞快下针。 其动作娴熟老练,丝毫不像不懂医术之人。 第5章 不媚而妖 刘御医惊奇一声,急忙站起身,撩开珠帘就走进去。 其实他早坐不住了,银针拔血术,对于医者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抵挡的诱惑。年轻时,他就曾见司马神医施展过,可惜…… 司马神医归隐,再无人寻得其踪迹。 如今看来,小娘子深谙此道。 萧长荆品着茶,眼角余光瞟着内间。 小娘子动作干脆利落很是认真,一身红裳,细长的绳子绕过肩头后背,缠住广袖,勒出单薄瘦弱的身段。 曲线玲珑。 不媚而妖。 萧长荆对女人不感兴趣,却也忍不住多看一眼。 夏东珠一边慢慢捻着银针,一边细察着大郎的反应。 刘御医看着夏东珠下针,细细琢磨着,完全沉迷其中。 “拿个帕子。” 刘御医左右瞧了瞧,见丫环婆子都离得远。他没细想,急忙听从夏东珠的话拿来帕子,丝毫没感觉自己被使唤,成了打下手的。 夏东珠捻着银针猛地一拔,一股血线喷出,刘御医急忙用帕子按住。随着一根根银针拔出,昏迷许久的大郎轻咛一声,慢慢睁开眼。 王氏大喜过望。 刘御医赶紧切上他的脉,片刻,对着外间一声惊喜。 “大郎醒了。” 王氏,魏家主等一应魏氏族人冲进内间。 “娘,我这是怎么了?”大郎声音极虚弱。 王氏眼泪崩出来,紧紧握住大郎的手,“大郎,你没事了,没事了。醒来就好。” 夏东珠净了手,绕过众人走向外间。 “殿下,大郎醒了,咱们现在谈谈条件。” 萧长荆端茶的手一顿。 一旁的福全却冷了脸,“小魏氏,胆子不小,竟敢跟爷谈条件?大郎是你男人,你救他,不理所当然。” 这是想反悔? 夏东珠勾着唇冷笑,“殿下不会以为,大郎醒来,就没事了吧?” “哎呀,大郎,你这是怎地了?快醒醒,刘御医,大郎怎么又昏过去了。” 内间,王氏的声音惊天动地。 福全脸色一僵,“你,你这个小娘子,可真是……” “你想如何?” 萧长荆放下茶盏,冰冷的眸子一挑,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正要作答,门外却突然传来两个孩子嘶心裂肺的哭声。 “呜呜呜,放开我,别碰我妹妹……” “哇,哥哥,我要娘……” 夏东珠脸色一变。 两个家丁走进来,胳膊下粗鲁地夹着大宝二宝。 “家主,在柴房逮到两个小崽子,说小寡妇是他们的娘。 夏东珠箭一般地冲过去,从家丁手里夺下二宝,又冲另一个家丁大吼,“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儿子……” 夏东珠瞬间变成护崽老母鸡,满脸凶狠,唬得家丁悻悻地放下大宝。 夏东珠一把将大宝抓过来,护在身前。 魏家人都从内间走了出来。 魏嫣看到孩子,一声尖叫,“小寡妇,你何时生的孩子?你竟敢把两个拖油瓶也带到我家。” 王氏也是吃惊不小,魏家其他长辈脸上也不好看,窃窃私语。魏家主更是脸一怒,袖子一甩。 “真是丢人现眼。” 夏东珠护着孩子,却看向萧长荆,“王爷,我可以给大郎治病,但你们不准伤害我的孩子。” 她什么条件都不要了。 萧长荆这才慢慢转过脸。 待看到夏东珠怀里的孩子时,他冷竣的眼眸倏地一缩。 这两个孩子…… 竟然就是他一路寻找的表妹的孩子。 萧长荆冷硬的心脏猛地一跳。 虽然孩子不认识他,但孩子的容貌几乎与表妹一模一样。方才孩子被夹在臂弯,脖子里的沉香木护身符掉出来,正挂在胸前。 男孩胸前是麒麟,女孩身前是青鸟。 他亲手所刻。 两年前,杨诚和表妹离京去洪扬县上任,其实是替他暗查‘精钢失窃案’。 那时大郎三岁,女孩一岁。母亲依照旧俗,特意让他刻了两块护身符,寓意保孩子一生平安。 那块沉香木,世间罕有,是他青城王府独藏。 萧长荆垂下了眸子。 掩去眼中氤氲的潮热。 “小魏氏,你有何条件?” 这是还应她的条件? 夏东珠心中一喜,急忙拖儿带女的走到他身边。 “王爷,咱们单独谈。” 新房内,一室静谧。 屋里只剩下四个大人。 青城王一身尊贵,坐在桌前优雅地喝着茶。 福全守在旁边,不时伸长脖子瞧着对面书桌上奋笔疾书的女子。 这都两盏茶功夫了,还未写完。 王氏坐在青城王身边,不停地唉声叹气。 萧长荆安慰她,“奶娘无需担心,一切有我。”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本是我的家务事,却让殿下为大郎操心。” 一想起儿媳要跟殿下谈条件,她就觉得老脸没处搁。 萧长荆似乎心情不错,“奶娘于我有恩,养我护我,还救过我的命,为大郎做这些事,不足挂齿。” 王氏闻言颔首,却不悦地转头瞪向夏东珠。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女子,为大郎做这点小事,竟让殿下为她驱使,传出去,我怎还有脸见王妃?” “无妨,量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王氏叹息。 此时,夏东珠终于放下笔,拿着厚厚的一叠纸走过来,直接递到萧长荆面前。 “我所需要的银针,各种刀具,一应药材等我都写的清清楚楚。请王爷过目。” 萧长荆没接,端茶浅饮,眼皮都没抬。 福全笑眯眯地接了过去。 夏东珠又特意叮嘱。 “银针,我要京城‘济世堂‘大药铺特制的那种,成色足,坚韧,耐用。刀具我要’鬼手张’亲手所制,五天内必须做出来,大郎的病等不的。” 萧长荆放下茶盏,手指敲在盏边,不知在想什么。 福全却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纸,上面各种精巧的刀具画得栩栩如生,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小娘子,你确定‘鬼手张’五日内能做出来?” 福全不敢置信。 夏东珠抬了抬下巴,“只要王爷使足了银子,‘鬼手张’自然就能做出来。” 福全倒吸一口气,“小娘子大言不惭, ‘鬼手张’可不是使足银子就能驱使的了的。” 萧长荆停止敲茶盏,“福全,去办。” 夏东珠接口,“公公要快,耽搁一天,大郎就多一天的危险。” 福全一下子瞪直眼,“你怎知我是公公?” 他说话可不是细声细气,更无妖气,腰杆挺得倍儿直。 “难道不是?” 夏东珠说着,目光下移,落到他身前某一点。 福全顺着她的目光望下去,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抬脚就跑出去。 “爷,奴才先行一步,你自求多福。” 第6章 欲擒故纵 萧长荆放下茶盏,抬眸直瞅夏东珠,“说说你的条件。” 夏东珠莞尔一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轻松地走到软榻上坐下,顺手拿走萧长荆面前的紫苏糕点,将二宝抱在怀里,拿块糕点哄她。 “王爷看到了,我拖儿带女的不容易。” 萧长荆轻嗯一声,转眸瞅着她身边的两个孩子,目光温柔。 “第一,魏家不是真心娶我,而是让我给大郎冲喜。我命硬,先前克死了两任丈夫,想必大郎好后,他们也不会留我。” 萧长荆不置可否,垂下眼睑没说话,静等她下文。 “所以,待我治好大郎的病,殿下允许我与大郎和离,放我离开。” 萧长荆面上似有斟酌。 “一月内,不准离开。” 这便是答应了。 一月后,任其随便。 或许用不到一月,他就能找出杀害妹夫和表妹的凶手,两个孩子也就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再不必留于她手。 此刻,他们在明,凶手在暗。他还不能直接将孩子带入京城,留在奶娘这里,或许更安全。 夏东珠点点头,表示满意。 “第二,我需要魏家给我们娘仨另辟一个院子,我救治大郎,孩子不便跟在身边,殿下必须派人保护两个孩子的安全。” 夏东珠也不确定,青衣杀手究竟会不会卷土重来。若是有了青城王的庇护,孩子安全有保障,想必魏家也不会受牵连。 萧长荆求之不得。 “成交。” 夏东珠勾了勾唇。 “第三,待我离开时,救治大郎的银针和刀具都得归我,并且还要另外给我五百两银子。” 王氏倒抽一口气,“你还真敢要,你怎么不去抢钱庄?” 夏东珠只看向萧长荆,“这是诊金。大郎的病,除了神医司马鲲,世上只有我会银针拔血术。他的命,值这个钱。” 司马鲲是她外公的名讳,药王谷,除了她和三个哥哥,外人根本找不到。可外公之名,如雷贯耳,世人莫不推崇。 她如今为套住萧长荆,只能以小犯上,直言外公名讳了。 王氏一下子咬住了唇。 萧长荆撩撩眼尾,忽而嗤地一笑。 “你也敢与司马鲲相提并论?” 夏东珠丝毫不在意他的讥诮,表情坦坦荡荡。 “晚辈自然不敢与他老人家相提并论。只是,医术高低不在长幼,我能救治大郎,就是我的本事。不是连刘御医都束手无策?” 王氏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五百两,大郎的命何止五百两?你若真能治好他,本王给你一千两,黄金……” “殿下……” 王氏惊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吓得脸都白了,“莫要玩笑。” 夏东珠却笑着,抱着二宝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到萧长荆面前,伸出手,“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二人手掌在空中一击。 王氏见鬼似的瞪着夏东珠,这个小寡妇真是诡异的很,王爷杀伐果绝,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更别提讹他一千两黄金…… “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夏东珠心情极好,笑眯眯地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一张俊脸有点黑。 他眼尾一撩,满目透着阴寒,“不知足?” 他以为,这样的条件,小寡妇应该偷着乐。 没想夏东珠摇着头,笑的更欢畅。 “上面那三个条件我皆可以不要,但只有这一条,王爷务必答应。” 萧长荆冷哼一声,欲擒故纵? 谈个条件,小寡妇还使这般手段。 他心里有些不屑。 但也没拒绝。 只听夏东珠喃喃道,“在我为大郎治病其间,希望王爷对我所有的要求,都有求必应。” “小寡妇,你这个不知足的小贱蹄子。” 王氏闻言立马暴了,出口就骂。 萧长荆却低低一笑,其实心里有了怒。 不识好歹的东西! 是有戏耍他们吗? 他抬起头,眼中的寒芒冰冷透骨。 夏东珠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丝毫没有惧意,反而脊背挺的笔直。 “违法乱纪不会让王爷做,杀人放火不会让王爷做,违背良心的事不会让王爷做,只需要王爷,在特定的时候,能够带上我,出现在某些地方……” 萧长荆一下子缩了眼。 他都有些不明白了。 一个命歹粗鄙的小寡妇,能让他带去什么地方? “准了。” 萧长荆被挑起了兴趣,他到要看看这小寡妇能翻出多大的天。 “殿下,”王氏脸一白,急的抓住萧长荆的手。 “咱不能惯她的臭毛病,咱不治了,大郎是死是活,我认了。” 太难为人了。 这小寡妇该死。 她从没见殿下如此难为,大郎的命,不值殿下一再地低头屈就。 萧长荆却笑了,“奶娘宽心,一切有我。“ 夏东珠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的条件很过分,没想萧长荆最后也应了。 在前世,青城王萧长荆可是神鬼莫测的人物,执掌皇城司,监察百官,体查民情,不受三衙管制。 权柄甚重。 即便萧玉翀阴谋算尽,到最后都不敢轻易与他硬碰硬。 没想为了魏家大郎,他竟能做到如此。 夏东珠觉得这样的萧长荆,给人的感觉,与前世完全不一样。 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俊美非凡的男子,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敛眉端茶的动作,都好看得让人脸红心跳。 如嫡仙,跌落凡尘。 不愧是京城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萧长荆猛地抬起头,狭长的眸子一下子撞进夏东珠专注的眼神里。 四目相对…… 夏东珠蓦地脸红了,她尴尬一笑,“王爷,你生的真是好看,难怪天下的女人都想嫁给你。” 萧长荆一怔,随后冷哼一声,垂眸,却轻轻勾起了唇角。 王氏却受不住了,暴跳,“你个不知羞的小贱蹄子,殿下也是你能勾引的?” 王氏觉得整个老脸都丢尽了。 “我哪有?” 夏东珠自然不承认。 第7章 绝非池中物 夏东珠和孩子随后被安置在了小南院,离大郎所住的院子很近。小南院虽小,但阳光足,屋子大,还有个小厨房,夏东珠很满意。 她带着孩子搬过去,大宝话很少,小脸阴沉,满腹的心事。 夏东珠觉得有必要跟孩子好好谈谈。 “大宝,“她蹲下身,直视着孩子澄澈的大眼睛,”我不问,你们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但你娘带着你们逃生,用自己的命换得你们的安全,应当珍惜。” 大宝眼一眨,垂下头。 夏东珠抚着孩子柔弱的肩膀。 “我知道你们的目地是去京城,我也亦然。待魏家事了,我保证一定会带着你们进京,将你们交给你认为最可依赖的人手里。” 大宝又瞅了她一眼。 “但目前,我们必须待在魏家。因为我不确定外面那些杀手有没有真正离开,而我暂时没能力护你们周全。” 大宝眼圈有点红,“娘还在山洞里怎么办?” 天太冷,她当时没法将她入土为安。 “你若信得过我,今天夜里,我去山上将你娘埋了,立个坟。待日后再带你们过去相认。” 大宝的眼睛里刹那涌满泪水,“我听你的话。“ 夏东珠一把将大宝拥进怀里,“大宝,不管将来我们何去何从,只要你有求,我有能力,一定会拼尽全力帮你。” 夏东珠替他擦去泪水,“但首先,我们得活着,还必须好好活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报仇,将伤害我们的人统统踹进地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懂?” 大宝点点头,轻轻揽住她的脖子,“我相信你。” 傍晚,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青城王府。 细雨敲打着雕花木窗,发出嗒嗒声响。丹顶鹤铜灯火苗被风舔成摇摆的线条,轻纱摇摆,衬得窗前站立的男子更加容色皎皎,竣若孤峰。 从云起镇回来,萧长荆便一直站在那里。 福全躬身端着汤药走进来,“爷,该吃药了。” 中药味弥漫开来,闻着就让人喉头发苦。 萧长荆站着纹丝未动。 福全瞅了主子一眼,斟酌着道,“方才王妃将小的叫了过去,问了些爷的事。” 萧长荆身子动了动,“娘都问了什么?” 福全将托盘放到一侧的小桌上,脸上溢着笑,伸手就将窗户关上。 “王妃说,皇上让皇后送来了京中簪缨世家未婚小姐们的名册,说要给爷先纳个侧妃……” 福全说完一顿,拿眼瞟了主子一眼。 见主子没恼,才继续说,“王妃想必是想试探下爷的意思,说天气将冷,爷的卧榻有没有人暖寝?心中是否有属意的女子……若是没有,她身边倒是有一位挺合适的。” 萧长荆终于不耐烦,揉了揉额角,明显很头痛。 福全一下子闭了嘴,不敢再说。 萧长荆转身走到榻上坐下,“表妹的事,有没有说漏嘴?” 福全连连摇头,“没爷授意,给小的十个胆都不敢。” 萧长荆仰头喝药。 “南辕可有收获?” 福全立即说,“南辕刚回来,爷可是要见?” “让他进来。” 片刻,南辕半身湿漉漉地走进来,“爷,有发现。” 萧长荆身子一震,“可是发现了……” 南辕摇头,“我们搜查后山,下雨前在密林深处一块巨石下发现有些血迹,旁边脚步凌乱。没有发现表小姐,也没有发现可疑凶手。” 萧长荆一口气慢慢吐出,“将云起镇密切监视,特别是后山,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还有小魏氏,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禀报。” “是。” 半夜,夏东珠起身,穿好蓑衣,拿上铁锹就要走。一抬眼,就看到大宝站在门边。 夏东珠瞪眼,“你干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去。” “要是再遇到追杀你们的人怎么办?” 大宝腰板一挺,“我不怕。” “可是我怕。”夏东珠蹲下身,“你答应的,要听我的话。现在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哪儿都不准去。” 大宝的眼睛里又蓄满泪水,他用袖子一擦,“我要去见娘最后一面,非去不可。” 夏东珠无奈,只得带着他从后门走出去。 黑暗中有人低声道,“赶紧去禀报主子。” 下雨路滑,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可大宝走的很坚定,他戴着大大的斗笠,臂弯里挎着个小包袱。被夏东珠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到了山洞,夏东珠才点亮提灯,上山时都是摸黑,怕引来杀手。 夏东珠为女子换上了新衣,梳好发髻,点上胭脂。女子美貌压都压不住。 她叹息着看向大宝。 大宝在娘身前摆上了糕点水果,一张一张认真烧着纸钱,一点都不害怕,做的一丝不苟。 女子死了一天,山洞阴冷,身上并无异味。 “大宝,你觉得咱们相遇的那个巨石旁怎么样?” 这是要给女子选坟地。 因为怕被人发现,不能留下坟头,埋在巨石旁,方便将来寻找。 大宝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挖。” 夏东珠按下他的肩膀,“在这儿多陪陪你娘,那儿有我就够了。” 说完,夏东珠扛起铁锹就走。 雨水将山地浸透了,虽然夜里山林很黑,有些吓人。但夏东珠不怕,挖得很认真。 挖好后,她喘着粗气返回山洞,将女子背了出来。大宝跟在后面,二人将女子安放好,夏东珠叹息着。 “你多担待,待将来孩子长大了,有能力了,再给你选块风水宝地,一定将你风光大葬。” 说完,她就开始填土。 大宝蹲下小身子,用双手推土,亲手埋娘。自始至终,夏东珠都没听到他哭泣。 二人费力将女子埋好,大宝给娘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轻轻牵住夏东珠的手。 “可是记住了地方?“ 大宝点头,“我不会让娘久等的。“ “有志气。回吧!别让二宝醒来看不到咱们再哭。” 大宝终于忍不住抽噎一声,夏东珠蹲下身,“来吧!背你下山。” 大宝乖乖地伏在她后背,夏东珠背起他就走。 大宝频频回头,样子特别可怜。 大雨中的山林显得特别的沉静,黑压压一片,除了漱漱的雨声,似乎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南辕轻轻一声,“爷,要不要我把表小姐挖出来。” 他们已备好了棺木。 萧长荆背着双手,雨水早将他浸透,他全身都被悲痛掩埋。 方才一幕,深深地刻进他的脑子里,让他自认冷硬的心都有些无法承受。 心就象被一把钝刀狠狠地割裂着。 “不用。” 凄风冷雨中,他沉痛一声,“将杨诚的尸骨埋进去吧!” “是。”南辕立马照做。 福全轻声劝道,“爷,站了几个时辰了,回吧!仔细身子,这冬雨寒凉,若是……” 第8章 娘老子找上门 第二天,夏东珠还未醒来,就听到门板被拍得‘咚咚’响,魏嫣尖锐的声音飘进来。 “小寡妇,快起来,你那个要饭的娘老子又找上门来了。” 夏东珠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大宝二宝睡的香,她赶紧起床去开门,“小声点,孩子还未醒。” 魏嫣鄙视,“你还有心思顾孩子,快去瞧瞧你那个娘老子,被人揍得不轻。” 夏东珠脸一变,立马穿好衣服走出去。 魏家大门口,一个老妪袖着手,靠着魏家大门蹲在地上。 一张蜡黄憔悴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稻草般的头发挽在头顶,用一根破木簪插着。身上一件皱巴巴的交领上衣,正冻得瑟瑟发抖。 大门‘吱嗄’一声打开,夏东珠跨出门,就看到了可怜巴巴的蓝姑姑。 “不是拿着银子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老妪并不是她的亲娘,而是一起招摇撞骗的同伙,得了银子分了赃,一拍两散。 蓝姑姑冻得上牙打着下牙,“银子又被那个不孝子抢了去,把我撵出来,这大冷的天我实在无处可去。” 夏东珠皱眉,“脸上的伤也是被他打的?” 蓝姑姑低下头。 “这个杀千刀的!”夏东珠咬牙切齿,“雷怎么不劈死他。” “丫头,你再收容我几天呗!我打听了,你这次嫁得不错,是个富贵人家。还跟京城青城王府有勾连,赏我一口饭吃,不成问题。” 夏东珠恨铁不成钢。 “你想得美,你再贴补你那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儿子,就永远别来找我。你都卖了我多少次了?每次钱都被他骗走,你傻呀!就不能揣着银子跑远点?你那个破家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蓝姑姑眼泪流下来,“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个小兔崽子再不孝,也是我身上滚下的肉,我真狠不下心让他饿死冻死……” “嘁,”夏东珠不屑一声,愚蠢,不值得同情,转身关门。 “丫头,”蓝姑姑慌忙挤进半个身子,“求求你,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我发誓此生再不见那龟孙子。你好心再收留我一阵。” 夏东珠瞧着她一张老树皮一样的脸,混浊的眼泪,关门的手实不忍再用力。 “进来吧!不过,你以后必须听我的。” “好,一切都听你的。”蓝姑姑高兴地将身子挤进门。 夏东珠耷拉着脑袋往里走,想着该怎样跟魏家交待。 “喂,小寡妇,谁给你的胆,将这个乞丐娘老子放进来?” 魏嫣的声音永远那么尖酸刻薄。 夏东珠一抬头,就见婆母王氏和魏嫣以及一众丫环婆子正朝这边走来。 蓝姑姑一看,立马缩了肩头,将整个身子都掩在夏东珠身后。 夏东珠迎上去,“婆母,我弟弟将我娘赶了出来,快过年了,她无处可去,我想收留她一段时间。” 王氏沉着脸没说话。 身侧的丫环婆子却哼唧出声,“少夫人,你这也太不象话了,带了小的,又扯上老的……你当魏家是什么地方?任你这般欺负。” “婆母放心,我和我娘吃一碗饭即可,不必另外加餐。我娘身子壮实,什么活都能干。待大郎身子好了,我们就离开。” 话都说到这份上,王氏也不好再摆脸子。 想着小寡妇不是一般的胆,敢跟王爷提条件。若是她怠慢了,往后传到殿下耳中,怕也难堪。 “魏家也不在乎多添一碗饭,只是大郎……” “婆母放心,大郎交给我,我一定能治好他。若治不好,我们娘四个的命,都交到你手里。” 王氏满意了,带着丫环婆子走了。 蓝姑姑迷糊了,“丫头,什么娘四个的命?不就咱俩吗?” “废话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蓝姑姑刚跨进屋,就一声大叫。 “哎哟,我的老天爷,你这是从哪儿拐来的一对金娃娃?” 床上,大宝二宝正睡眼惺松,揉着眼睛穿衣服。听到蓝姑姑的话,都把眼睛瞪得老大。 夏东珠侧身一挡,“听好了,这是我的孩子,你若还想在这里讨一碗饭吃,往后就把两个孩子给我照顾好了。” 蓝姑姑撇撇嘴,“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虽寡了两次,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得给我说实话,这两个小娃娃你是从哪里拐骗来的?” 夏东珠轻嘶一声,“听不懂人话是吧?不愿干,滚蛋。” “好好,姑奶奶,你的两个娃,我是外祖母,自然得尽心照顾好。放心吧!” 蓝姑姑急忙讨饶。 夏东珠下巴一抬,“厨房在隔壁,赶紧烧桶水洗洗你那一身的老泥,都臭不可闻了。” 蓝姑姑嘿嘿两声,“你先照顾孩子,我一会顺便把早饭做了。” “她是谁?” 夏东珠回头,就看到大宝站在床上,目光疑惑地看着她。 夏东珠微微一笑,替他穿上小袍子,“和你我一样,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从今后,她就是你们的外祖母,咱们同舟共济,一起积攒力量,报仇雪恨。” 对未来,夏东珠充满信心。 她有仇,孩子有仇,蓝姑姑也是仇。 她那个不孝子就是前世的冤仇。 大宝很懂事,点点头,“我也会照顾好外祖母。” 夏东珠心慰地摸着大宝的小脑袋,这个孩子太懂事了,“大宝,你将来绝非池中物……” 夏东珠又给大郎做了一次银针拔血,亲自用细竹筒给他灌药。大郎醒后昏迷,随后又醒来,身子特别虚弱。并且有些后遗之症,话说不利索。 这两天,王氏看她照顾大郎事必亲躬,很是满意。暗暗松了口气。 中午,南辕押了一大车的药材送到了小南院,同行的还有刘御医和侍卫西就。 众所周知,青城王萧长荆身边有四大金刚侍卫。 东城,西就,南辕,北辙。 西就是唯一的女子,武功在四人之中最高,心思细密,做事果敢,丝毫没有女子的柔弱。 她见到夏东珠拱手一礼,“主子叮嘱我来照顾两个孩子,魏娘子有事尽可吩咐。” “多谢。”夏东珠点头,“现在两个孩子由我娘照看着,西就姑娘只要保护好孩子的安全就行。” “是。” 南辕瞧西就一脸恭敬的样子,暗暗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 “你还真对这小寡妇惟命是从?” 西就一脸的认真,“南辕,能让我惟命是从的是主子爷。我警告你,老实做事,别耍滑头。” “我哪有,你不要乱说。“ 南辕摸着鼻子一脸委屈。 第9章 驴子撞上马,前世遇今生 刘御医给大郎把脉,惊喜的发现,大郎的状况已大有好转。他急忙向王氏道喜。 刘御医去小南院见夏东珠,见她正认真地泡制药材,手法娴熟,非常正规,心里对夏东珠又高看一眼。 “小魏氏,听说大郎醒后,你又做了一次银针拔血,如今大郎状况已是大好了。” “嗯,是刘御医的方子好,我只是将白芷换成了麝香罢了。” 麝香相较白芷,活血化淤效果更好。 上次夏东珠还是让刘御医开了药方,毕竟他任职太医院,是用药高手。 这不着痕迹的恭维,丝毫不居功,令刘御医非常受用。 可他来的目地不是这个。 “小魏氏,下次你再为大郎做银针拔血,可不可以让我在侧旁观?” 刘御医说着,老脸一红,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以帮你泡制药材,绝不白学你的。” 夏东珠看了他一眼,起身到桌上拿了一叠纸,“这是银针拔血术的用法及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了上面。免费送给刘御医,希望你能用此术救更多的人。” “这……” 刘御医有些不可置信,激动不已。他知道,有些医术是不外传的,“受之有愧。” 夏东珠将纸塞他手里,“医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沽名钓誉的,我并不介意将它传授于你。” 刘御医老脸又红了红,“老夫年轻时,曾有幸见过司马老神医施展过此术,当真神乎其神。可后来老神医隐退,再未相见,引以为撼。不知小娘子与司马神医是何关系?” 夏东珠泡制着药材,头都未抬,“没关系,不过偶然机会习得此术罢了,所以刘御知也不必介怀。” 刘御医再不多言,真心感激,拱了拱手,“多谢。” 夏东珠一连几天都在为大郎医治,大郎的状况眼见的好转,把王氏高兴的,立马在祖宗面前烧上高香,又赶紧向青城王府报喜。 夏东珠并没有那么乐观,因为大郎的后遗之症很明显,认人,说话却不利索。 可她现在还不能打击王氏。 夏东珠算算日子,又看了看时辰,觉得差不多了。 她向王氏借了一头驴,以买药材为由,进了京。 西就知道她要进京,琢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京城,依旧的繁华。鳞次栉比的店铺,摩肩接踵的人群。茶楼酒肆,人满为患。 夏东珠牵着驴,走在繁华锦绣的朱雀大街上,心情却异常的沉重。 前世的今日,就是她被爹接回将军府的日子。 她知道在这一天,她的婢女曲莲因动作笨拙,失手打翻了茶盏,被婶娘毒打,原因是她太不懂规矩。 其实婶娘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并借由此事向爹爹建议,让她跟随在她身边学闺仪。免得将来在重要场合丢了将军府的脸。 她娘去世的早,爹驻守边关,三年才回京一次。婶娘在将军府掌家,爹爹一向敬重她。她的话,爹信。 况且,自从娘死后,爹始终不肯续弦再娶,已惹得祖母不快。她自幼跟随外公长于乡野,自然不知京城规矩。所以,婶娘的要求,爹根本没法拒绝,还感激婶娘,觉得这都是为她好。 如今想来,就是在那时起,她们就开始了谋算。 今生,她绝不能让她们得逞。 “云池,哥,你赶紧给我讲讲,三嬷嬷家那个天寡之命的小寡妇真能将大郎的病给克去?” 朱雀街,一处酒楼上,三皇子萧玉骐正口沫横飞地缠着萧长荆,他对云起镇那个小寡妇好奇死了。 三皇子是皇上最小的儿子,是太子胞弟,比萧长荆还小一岁,自小就比较诨。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他从来都是直呼萧长荆的字,鲜少叫哥。 萧长荆敛眉喝茶,根本懒得理他。 “今儿我可是在婶娘那里见到了魏家的人,说大郎身子明显地见好了。乖乖,这小寡妇的天寡之命到底是有多硬啊!整个京城的大夫都毫无办法,她竟然真将大郎给克好了。云池,你到底啥时带我去见识一下?” 萧长荆慵懒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眼光始终盯着楼下的街面,突然手一顿,他一双锐眸眯了起来。 萧玉骐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就见一头驴子旁边站着一个小娘子。 “眉如轻柳,却挑得高了点,不是个好教养的。鼻如悬胆,却不十分挺拔,有福相却善嫉,只怕娶回家就是自己遭罪。小嘴嘛,形状极佳,却少了点光泽,不知吃上去味道如何?嘻嘻,五官拆开没一样好看,可嵌在一起,瞧上去却还真有一番风情……” 三皇子经验老道地评头论足,以为夏东珠是萧长荆的相好,他对女人从不会看第二眼,没想竟直盯着这一位看。 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萧玉骐笑的有点贱,“云泽,这满京城身骄肉贵的大家闺秀你不要,偏看上了这清汤面一般的小娘?你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萧长荆终于不耐烦,“吃足了茶,就滚。” 萧玉骐嘻嘻一声,笑的更为腻歪,“现在我终于可以向婶娘交差了,云池,你不是断袖,终于有喜欢的小娘了。” 萧长荆手一抖,一双锐眼象箭一般射向三皇子,“滚。” 夏东珠终于等来了那辆乌漆马车,上面挂着将军府的腰牌。 她诡异地在小寡妇身上醒来,不知道对今生的‘她’会不会有影响?毕竟这事着实无法解释。 夏东珠骑上驴子,拔出头上的木簪,朝着驴子的后面就狠狠一刺。 “啊……呃……啊……呃……” 驴子吃痛,仰首长嘶,闷头就向前疾奔。 “啊,驴子惊了,快闪开,快闪开……” 夏东珠骑在驴上东倒西歪,一边惊叫一边扒拉着人群,眼见不受控制地就朝着将军府的马车撞过去。 萧长荆眼睛瞬间瞪大又回缩,轻拢大氅起身飞快离开。 “喂,云池,你上哪儿去?等等我。” 将军府的马夫看到一头驴子直撞过来,急忙喝住马,想将马车偏离,没想这驴子奔得太快,还未等他驱马,一阵稀里哗啦,驴子就撞上了马。 驴叫,马嘶,一时异常热闹。 夏东珠从驴背上滚下来,痛的哼哼唧唧的站起身。 马车夫急忙稳住马,此时,马车帘子一挑,一个戴着帷帽圆脸大眼睛的姑娘探出了头。 “你没事吧?撞到哪里没有?” 夏东珠抬起头,一下子撞进她关切地眼神里。 只是,她的左眼下,有块铜钱大的斑纹。 完全破坏了她的美丽。 夏东珠心一抽,那斑纹,青色的,竟与她左手腕处的斑纹一模一样。 前世,她脸上从不曾有。 看来,她的出现,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 她懦懦着不知说什么好,“小姐没有受伤吧?抱歉,是我驴子惊了。” 将军府的夏大小姐挑开帘子就帅气地跳下马车。 “别害怕,撞伤了也不怕,我会医术,给你治。” 夏东珠的眼眸突然热辣辣的。 -------------------------------------------- 第10章 他以为她要干吗 前世的自己,多么单纯。自幼随外祖父长于乡野,性子率真,善良美好,毫无心机。 她一把拽过夏东珠的胳膊,毫不避讳地卷起她的袖子,“你手臂受伤了。” 夏东珠收回手,“无妨,只是擦破点皮。” “受伤就得治,不能马虎。” 夏大小姐又扯过她的手臂,从腰间拿出药,细心地给她涂上。 “放心吧!我外公特制金疮药‘神仙渡’,保管你明日就能好。” 此时,曲莲和麦冬两个丫头也跳下马车。 曲莲个头高,人成熟稳重。麦冬人小机灵,脑子非常活络。 她俩一块凑上来,“哟,伤的不轻,手肘都破皮流血了。” 夏东珠笑着看向她俩,“你家小姐人真好,听你们口音,像是从外地来的。” 麦冬笑着点头,“我家小姐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今日我们回府。” 夏东珠故意瞪大眼,“原来是夏将军的女儿,失敬失敬。”说着,夏东珠福了福。 夏大小姐却皱紧眉,“别动,药还没涂好呢!” 夏东珠笑了,“夏将军可是咱们南萧国的中流砥柱,一身正气,为人豪爽,深受百姓爱戴。不过,讲真,你们将军府的二爷和二夫人却不怎么样。” 夏东珠故意撇撇嘴。 夏大小姐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二叔和二婶怎么了?” 夏东珠故意说,“你们不知道?” 三人齐齐摇头。 “唉,”夏东珠故意感慨一声,“听说将军府的二爷不及夏将军有本事,心中甚是嫉妒。表面上却又表现得兄友弟恭,连夏将军都被蒙在鼓里,可暗地里却恨不能你们大房倒大霉。” 三人一惊,互相看了看,面上将信将疑。 夏东珠故意不看她们的表情,絮絮叨叨。 “我观小姐面善,你们此次回府,可千万仔细。这深宅大院里,诡计多着呢!比如故意欺负你们远道而来,让你行礼,端茶倒水,使绊子挑刺…… 让你们故意出错,受罚挨板子,还指责你们没规矩,没教养,要留你在身边教导等等。 其实啊!就是故意给你上套。把你留在身边,时时监视,等机会成熟,再将你推向深渊。” 夏大小姐张大嘴,有点不可置信,“不会吧?二叔和婶娘与我们都是一家人。” “嘁,什么一家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姐啊!听我一句劝,提防着点。否则,你定要吃大亏。到时候不仅自己受苦,还要累及父兄遭罪,严重时甚至危及整个家族。” 夏大小姐一下子抿紧嘴。 麦冬瞪大眼,曲莲陷入深思。 曲莲看向夏大小姐,“小姐,咱们多年未回府,老爷也久驻边关,府里的情况确实不知。咱们小心总不会错。小娘子说的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夏东珠对她大加赞赏,“这位姑娘说的极是,特别是什么堂妹、堂哥之类的,更不会真心盼你好。万勿要小心。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夏大小姐突然勾勾唇角笑了。 “你的话我记住了。这瓶治外伤的药就赠予你,谢谢你今日的提醒。” 夏东珠有点不好意思。 “若不是看小姐面善心肠好,我才不会多嘴多舌。让小姐破费,多谢了。” “咦,你手腕上的斑痕怎么跟我家小姐脸上的一模一样?” 麦冬惊讶地看着她的左腕,有点新奇。 夏东珠赶紧放下袖子,“我这是前几日烫伤的。” “我家小姐也是在前几日试药时,不小心溅到脸上的,连外祖老爷都没办法去掉。也不知老爷看了会怎么样?” “不就是一块斑吗?有什么了不起。” 夏大小姐根本不在乎。 “美人在骨不在皮,夏小姐不必在乎。” 夏大小姐眼睛一亮,“所以我说,这个帷帽根本不必戴。” 说完,她就把帷帽摘下扔掉。 “哎呀,小姐。”麦冬苦着脸捡起帷帽,“还是戴上点好。” 夏大小姐却蹿上马车,冲夏东珠摆摆手,“有缘再会了。” 夏东珠含笑点头,“保重。” 看着她们离开,夏东珠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敛去。 “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啊!千万别重蹈覆辙。” 或许那个斑纹,也昭示着她们与前世不一样的命运。 夏将军府门前,热热闹闹地站了不少人。 夏将军一身威武,青袍玉带,容颜俊朗,正气凛然。 此刻他背负着双手,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正焦灼地伸长脖子望着朱雀大街北来的方向。 他的身后站着二郎夏重明和三郎夏松林。 旁边站着二弟一家人,身后的丫环婆子围了不少。 父子三人一年前被皇上从西北荒漠召回京城,便没有再回去。 皇上将京城防护交给了夏将军。 夏将军人品贵重,只忠于皇上,从不参与皇嗣之争。皇上对他极是信任。 夏大小姐的马车一到,夏将军和二郎三郎立刻就把马车围住。 夏大小姐欣喜地扑进夏将军怀里,“爹,我回来了。” 夏将军高兴的哈哈大笑,“我儿回来就好,可想死爹了。” 随后夏将军牵着夏大小姐的手与二叔一家见面。 夏大小姐落落大方,并未失了礼数。 婶娘李氏故意热络地去拉她的手,夏大小姐与她的手一碰就收了回去。 婶娘脸色略僵。 堂妹夏西琳活泼可爱,故意往夏大小姐身边凑,却被曲莲和麦冬两个丫头挡住。 夏大小姐高高兴兴地挽着夏将军手臂回府,留下婶娘一家,互相看了看,脸上都不些不好看。 夏东珠牵着驴子,站在将军府斜对面的酸枝巷里 ,远远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甚是安慰。 前世,她初下马车就被婶娘温柔体贴的话语打动,对她甚是恭敬,之后更是言听计从。 她将婶娘当成一家人,象母亲一样敬着,没想,背后皆是虎狼算计。 而当时堂妹夏西琳更是扑到她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唤个不停,惹得她老爹甚是感动。 对二叔一家再无提防之心。 一切不过都是作戏罢了。 夏东珠很满意,拍拍驴子,摸着它后面的伤。 “今日委屈你了,一会给你买麦芽糖吃。” 一回头,脸上的笑容僵住,夏东珠眨了眨眼。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身后,青城王萧长荆正抱着肩,倚在墙上,意味十足地瞪着她。 他冰冷的目光,就象抓到偷东西的贼一样。 “这句话,不是我该问你的吗?” 夏东珠拍拍驴背上的褡裢,“进京买药材。” 萧长荆哼哼两声,根本不接受这个解释。 “京城最大的‘济世堂’在城南,你却跑到繁闹的朱雀大街……小魏氏,夏将军国之栋梁,我劝你最好收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以为她要干吗?勾引夏将军吗? 第11章 敢直呼本王名讳,抓 夏东珠被他逗笑了,“殿下言重了,我与夏将军八竿子打不着。” “是吗?” 萧长荆拉着长腔,一张俊脸乌沉沉的,他抬腿走向夏东珠。 “我不管你与那个蓝姑姑之前坑蒙拐骗过多少人?又勾引过多少男人?若是你敢打将军府的主意,就仔细你的皮。” 这话太伤人了。 夏东珠脸一寒, “你查我!” “哼。”萧长荆觉得极好笑,“治好大郎的病,你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爷的条件,就是那么好谈的?” 夏东珠阴着脸,内心怒火蒸腾。 昨日还觉得他人不错,没想,依旧是个不吐骨头的狼!短短几日,就将她的底细查了一清二楚。 不愧是皇城司,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夏东珠冷哼一声,牵驴欲走。 不想,萧长荆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抓她。 夏东珠心里有气,本能打掉他的手,后撤,突然驴子一声慌乱惊叫,她的身子瞬间飞上天…… 肩头锐痛。 “呯呯呯……” 耳边一片混乱,碎裂声,惊叫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浓重的酒香冲天而起。 夏东珠只觉腰间一紧,一只手臂瞬间揽住她,紧接着她跌落在地,一个男人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又滚。最后停在酒泊中。 夏东珠惊魂未定,瞪大眼睛,喘息未定地看着身下萧长荆。 这厮的脸真美。 不过,这什么情况? 萧长荆咬着牙,怒火中烧,“还不起来!” 夏东珠嚅嚅两声,动弹两下,脑袋蒙蒙的,她竟没能起来。 她方才是被马给撞飞了吗? “小魏氏,滚开。”萧长荆气急败坏。 夏东珠这才发现,她整个人,正以一种极度不雅的姿势与他交叠在一起。 她脸突然有些烧,急忙用手撑地想起来,不料手刚触地就一阵锐痛,她惨叫一声,身子又重重跌回他身上。 “我手臂脱臼,肩头也受伤了。” 萧长荆想吐血。 一身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压在他身上,四肢交缠,还是个不老实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况且,大庭广众之下。 萧长荆胡乱地抓住她一截细腰。 突地又像被烫了似的松开,萧长荆阴沉的眸子满是戾光。 “殿下你别动,我来就行。” 见他要发飙,夏东珠赶紧安抚。 她扶着脱臼的手臂直起身,坐在他身上,两条细腿一抬一抬,想从他身上滑下来。 萧长荆顿时脊背发麻。 黏黏糊糊的感觉慢慢升腾,血液逆窜…… 可恶! 他恼恨地一个起劲坐起身,手掌没轻没重在夏东珠完好的手臂上一拍,直接将她从身上拍了下去。 ‘咔嚓……’ 夏东珠目瞪口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臂瞬间脱臼。 她异常狼狈地坐在酒泊中,抬起脸,有些愤恨地瞪着萧长荆。 萧长荆长身而立,象个魔神。一身华贵的锦袍染上了酒渍,沾了泥,玉带微松。 他双眼阴沉的近乎邪气,咬着后牙槽,环视四周。 “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声怒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立马作鸟兽散。 一个头戴毡帽的小老儿躬着身子颤微微跑过来。 “回王爷,小老儿的马惊了,这一车子的好酒都掀翻了……” 他欲哭无泪,愁的一下子蹲在地上。 “我这老命也要没了,主家肯定饶不了我,我哪赔得起这一车的好酒……” 萧长荆盯着碎了一地的粗瓷瓦片,沽沽的酒水漫延开来,酒香弥漫了整个街面。 转眸一瞧,萧长荆就看到耷拉着两条手臂的小娘子,正坐在酒泊中蠕动,似是想站起来。 他真是受够了。 长手一抓,就把她提溜了起来。 夏东珠阴着脸不看他,低着头,精巧的小嘴被她咬的通红。 萧长荆心头突然有些窝火。 摆脸子给谁看? 他不更应该生气吗? 走路不看路,活该被马撞飞。 “殿下……哎呀,我的主子爷,我的爷哟!你这是怎么了?” 福全从远处跑过来,见主子一张俊脸都黑透了。带着一股邪劲,吓得哆嗦一下。 “主子爷,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萧长荆不耐烦地打掉他上下翻看的手。 “小嫂,需不需要我来为你接上胳膊?” 三皇子萧玉骐一身的风流倜傥,唇角夹着贱笑走过来,总能发现不寻常处。 他直接将夏东珠视为了萧长荆的相好。 夏东珠却抬脸认真看着他,“你会接胳膊?” 她双臂都脱臼了,无法自己接。 “那是自然。”萧玉骐大言不惭,“小嫂,作为男人,就没有我不行的事。”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伸手就去抓夏东珠的手。 一只大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打掉了萧玉骐的手。 萧长荆阴着脸,粗鲁地用手扶住夏东珠肩头,一手抓着她手腕,轻巧用力,手臂就接上了。 他正要去接她另一只胳膊,不想夏东珠身子一转,甩开他的手。 夏东珠手抓着自己另一只手,轻轻动了动,紧接着牙一咬,微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她为自己接上手臂。 萧玉骐一声惊奇,“小嫂也太厉害了吧!自己都能把胳膊接上,我太崇拜你了。” 夏东珠看也不看萧长荆,走到小老儿身边,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铜钱。 “抱歉,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若是可以,你告诉我地址,你的酒钱我慢慢还。” 小老儿抬头看她,瞧了瞧她手里单薄的几个铜板,不为所动,又耷拉下脑袋。 这几个铜板买个酒坛子都不够。 萧玉骐立马笑了,“我这小嫂心肠不坏,云池,你捡到宝了。” “福全……” 萧长荆阴着脸不理他。 福全立马走向小老儿,从腰间扯下鼓鼓的钱袋子就扔过去。 “今儿你命好,也就是遇到咱家爷了,这一袋钱,别说买你一车酒,就是买下你们整个酒庄也够了。” 这可是一袋碎金啊! 小老儿感恩戴德地接过钱袋,连连鞠躬。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福全摆摆手,小老儿欢天喜地地走了。 夏东珠转身去牵她的驴子,要走。 萧长荆却看到她右肩后衫浸出了血迹,知道她定是被马撞伤了,可他又不好留人。 “玉骐,将人押进皇城司大狱。” 萧玉骐眼一眨,“抓谁?” 萧长荆冷酷一笑,看向夏东珠。 “我怀疑有人图谋不轨,欲对夏将军府不利,先抓进皇城司大狱审一审……” 夏东珠忍无可忍,终于怒了,“萧长荆,你不要太过分……” “哼,敢直呼本王名讳,抓……” 第12章 夏将军的女儿最合适 “这就是你们皇城司的大狱?” 夏东珠瞧着这富丽堂皇的屋子,黑檀木的大床,黄花梨的桌椅,织锦牡丹大屏风,镶金瑞兽麒麟香鼎。 每一处无不透着奢华贵气。 夏东珠极讽刺地看向福全。 福全白了她一眼。 “小娘子还看不出来?爷并非真想抓你。瞧你这一身的狼狈,裙衫上沾满酒渍,头发凌乱,肩头也受了伤,你就这么回去,不怕吓到魏家人?” 说罢,福全指指牡丹大屏风。 “浴汤和衣物都给你准备好了,小娘子尽可去洗浴。爷说了,小娘子若需要,皇城司里还有医官。” “你家爷有这么好心?” 夏东珠不信。 大张旗鼓地把她抓回来,就为了让她洗浴治伤整理仪容? 萧长荆打的什么鬼主意? 福全很为他家爷鸣不平。 “我家爷面冷心热,小娘子别不识好人心,我还从没见爷对谁这么好过……” 爷的屋子也金贵着呢! 从没女人涉足过。 你可是第一个被爷领回来的女人。 “不过,爷也说了,小娘子若是害怕,觉得这皇城司里净是男人,不方便,也可径自离去。无人阻拦。” 嘿,激将法也用上了? 夏东珠冷哼一声,背有反骨,一脚跨进屋子。 “我还真就不走了,难不成皇城司里还有吃人的老虎?” 她倒要看看萧长荆究竟玩的什么花招? “小娘子慢用。” 福全说完,便掩上了门,松了口气。 皇城司暖阁。 萧长荆早已沐浴更衣,一身慵懒地斜倚在美人榻上。 面前一个金丝楠木的小桌,上面摆着一壶香茶,几碟糕点。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风尘仆仆的青衣中年人。 中年人面色俊朗,一脸沉肃,一手搭在萧长荆的脉腕上,双目微阖。 屋子里没一点声音,却透着一丝紧绷。 好一会,中年人收了手,一声叹息,面色不好。 侍卫东城赶紧给中年人的茶盏里续上水,问的小心翼翼。 “傅先生,我家主子的病情,可有好转?” 傅先生不说话,挑眼看了萧长荆一眼,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 “这大半年,我去了北蛮,打听到了一些事。” 傅先生是青城王府的府医,医术精湛,在京城素有‘医圣’之名。 为了给萧长荆找药,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奔波。 萧长荆轻嗯一声,好象不怎么上心。 傅先生蹙紧了眉,“顽毒在身,无药可医,你却满不在乎。这半年,身子没一点进步。” 萧长荆低笑一声。 “先生也说是顽毒,无药可医。生死由命,在乎又如何?阎王要你今早死,不会留你到三更。” “说的是什么诨话!” 傅先生恼了,把茶盏重重摔在小桌上。 萧长荆沉默,忽而来了一句。 “我还有多少日子?” 傅先生身子一僵,眼眸忽地有些红,“最多两年……” 萧长荆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气。 “知道了。” “不过,我此次去北蛮也不是没有收获,得了一株千年雪莲,应该对你的病有疗效。我研究后,给你用上。” 萧长荆抿抿嘴,“别糟蹋了好东西,给母亲留着。” “你死了,她还能活?” 傅先生低吼一声,一脸的怒意。 “不过在北蛮,我还打听到,北蛮皇室有一颗震国之宝,血龙珠。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是天下第一解毒良药。” 傅先生说着,拿眼瞟着萧长荆。 “若是由皇上亲自出面,或许……” “那没可能!”萧长荆想没想就打断傅先生的话,“先生也知道,南萧和北蛮是死敌,别说让皇上去求北蛮,即便皇上愿意这么做,那我宁死,也不会吃。” 傅先生脸色铁青。 就知道他是这副德性,骨子比命硬。 傅先生蹙了蹙眉,又说,“当年老神医司马鲲也曾为你诊断过,他说既然无药可医,或许可以试试银针拔毒……” 傅先生顿了一下,“若说这天下,谁能将银针用到出神入化,无不是司马神医……可惜,当年他女儿突然病逝,他悲痛欲绝,带着外孙女隐退,至今无人知其去向……” “如今,我刚入城,便听到夏将军的女儿回了京,或许我可以去拜访夏将军,若是司马老神医愿意出面……或许没有血龙珠,你也可痊愈。” 傅先生越说,眼睛越亮,一下便坐不住了,起身立马就要去夏将军府。 萧长荆却按住他。 “你可知司马老神医的女儿,也就是当年的夏将军夫人是怎么病逝的吗?” 世人只道是生完女儿后血虚而亡,皇城司得到的消息,却不是。 “是被人毒死的。” 傅先生一惊。 萧长荆继续道,“连司马老神医都无法解那种毒,眼睁睁看着女儿死在面前,他便发誓,此生再不医人……医心已死,求也无用。” 傅先生脸一晦暗,突然福至心灵,似想到什么,唇角一笑。 “那可不一定。” 他笑着看向萧长荆,“听说夏小姐回府后,夏将军便急切张罗着要给女儿找夫婿,若是她做了咱们青城王府的女主人…… 呵呵,难道司马老神医也能眼睁睁看着他最心爱的外孙女,年纪轻轻就守寡吗?” 萧长荆却脸一冷。 “你这不是害人吗?明知我只有两年的寿数,却还要自私地祸害别人……再者,你当我萧长荆是什么人?是个女人就能娶回家?” 那还不如死了。 傅先生笑着指着他,“你呀你!就是太过孤傲……若真如此,你不更应该为青城王府留下血脉吗?” “留下血脉?” 萧长荆脸色极其难看,“父王当年便是如此,早早病故,留下我和母亲艰难度日…… 难道,你也要我像父王那样,留下孤儿寡母,再带着一身的毒,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忍受煎熬……若是此,本王绝不。” 傅先生一听,眼圈立马红了,他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阿荆,这可由不得你。只要能治好你的病,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会做,相信王妃也是如此。既然皇上也在为你选侧妃,我瞧着,夏将军的女儿最是合适。” 傅先生说完,哈哈一笑,也不看萧长荆,抬脚走出去。 “我先去为你煎药。” 第13章 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这就是你准备的衣物?” 夏东珠从牡丹屏风后绕出来,扯着身上淡紫的男袍,瞪着眼问福全。 福全嘻嘻一笑,指了指她为了映衬这身男袍,特意将头发绾成的男髻。 “小娘子不是也挺喜欢这身衣衫的吗?” 夏东珠抿抿嘴,没说话。 还别说,这身男袍除了有些袍长袖长,穿在身上还挺舒服的。 细软织金的面料,说薄如蝉翼也不为过,穿在身上跟没穿衣服似的,越发衬得她里面的夹衣粗糙。淡淡的薄荷熏香,透着男子雄伟阳光的气息。 但夏东珠还是忍不住抱怨。 “你就不能到街面上买身女装?” 她穿这身回去,不照样吓死魏家人。 “爷的钱袋子不是都为你赔给酒老儿了吗?哪还有银子给你买裙衫。” 说到此事,福全就一脸生气。 夏东珠立马闭了嘴。 “行了,你家爷请我来皇城司究竟意欲何为?天不早了,赶紧的,别耽误我回家。” 福全白了她一眼,“爷正在暖阁里等着你呢!” 说完,福全在前面带路。 夏东珠叹息一声,只能跟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就不信,有魏家大郎的病作挟,他还能把她吃了。 踏进暖阁,夏东珠脚步一顿。 暖阁里香气袅袅,却见一身贵气清华的男子正慵懒地斜躺在美人榻上。两条大长腿交叠,双手枕在颈下,蹙着俊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洒脱不羁的萧长荆,夏东珠突然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高不可攀。 皇家贵胄,金尊玉贵堆砌长成的天之骄子,说到底也不过凡人一个。 还是个短命鬼。 夏东珠非常好奇,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爷,小魏氏来了。” 福全跨进屋子,对着萧长荆轻轻一声。 萧长荆闻言扭过头来。 突然一骨碌从美人榻上坐起来。 他眯着眼,一脸怪异地端详着面前的小娘子。 小娘子逆光站着,穿着浅紫男袍,袍子太长还扫着地面,头上用木簪绾着男人髻。 明明单薄瘦弱,脊背却挺的倍直,抱着肩,带着一股挑衅劲,竟说不出的英气。 萧长荆立马看向福全。 “不是让你随便找一件衣衫的吗?” 杂役的衣衫总该有的吧?怎么还穿上他的锦袍了。 福全一怔,急忙解释。 “是随便找的呀!爷的这件紫袍是前几年穿小退下的,一直压在箱底。老奴好不容易才将它翻出来。你瞧,小魏氏穿着多合适。” 一点都不合适。 萧长荆黑着脸。 “你就不能到街面上买身女装?” 福全很委屈,“那钱袋子不是都赔给了酒老儿……奴才如今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 萧长荆垂下眼睑。 夏东珠是看出来了,他根本舍不得他这件袍子。 她就说,他怎么会如此好心。 “殿下不必肉疼,不就是一件袍子吗?奴家出身低卑,不配穿殿下的袍子。我现在就脱下。” 夏东珠说脱就脱,解开腰带。 “住手。”萧长荆一声低吼,抬起头,立马阻止。 “要脱回家脱,在这脱算怎么回事?” 萧长荆吼完,突然像咬了舌头,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他难得俊脸红了红,摆了摆手,“一个旧袍而已,爷还给得起。” 夏东珠冷哼一声,系好腰带。 “殿下找我来有何事?直接说吧!别掖着藏着,我时间宝贵,还得回家看孩子。” 萧长荆又恢复洒意,挺了挺背,两手扶在膝头。 “找你来,自然是要算账。” 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夏东珠咬牙点了点头,“不就是殿下替我赔给酒老儿的那一袋银子吗?怕我还不起?行,立马写借据。 福公公,那一袋银子究竟有多少?” 福全立马伸出两根指头,“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姑奶奶还赔得起。福公公,拿纸笔吧!” 夏东珠也很豪气,二十两银子,就想拿捏住她?哼,太小看她了。 福公公脸一白,不好意思地瞅着小娘子。 “二十两,金子……” 夏东珠一愕,扭头看向福全。 “二十两金子?那一车的糙酒可不值这个钱,你怎么没算清楚?” 福全两手一摊,耸耸肩,“爷的脸面,怎么能与那般穷苦之人算清楚……” 夏东珠气一窒。 赶情,你家爷的脸面金贵,可这钱最终还是要她还的呀! 夏东珠有些肉疼。 萧长荆却嗤而一笑。 “你不会以为就只是二十两金子的事吧?爷的那件袍子你也得赔。” 说着,萧长荆精致的下巴往旁边一抬。 夏东珠扭过头去,就看到衣搭上挂着一件锦袍,就是下午他救她时滚在酒渍中的那件,上面还透着酒香。 “多,多少钱?” 夏东珠的舌头有点打结。 这家伙不会狮子大开口吧? “五百两……黄金。” 果然。 夏东珠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萧长荆,你怎么不去抢?别欺人太甚!” 她跺着脚,真是怒了。 他这是抢劫,霸道,以强凌弱,不讲理。 “这就着急了?怎么,赔不起?放心,从你诊金中扣。” 萧长荆笑的无比舒意,好象瞧她气的跳脚的样子,他就开心不已。 夏东珠直觉得一股气血冲上了脑浆。 一千两的诊金,就这么被轻飘飘砍去了五百两。 这个男人,果然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第14章 爷还是处,怜香惜玉懂不懂 简直可恶至极。 “不过,”萧长荆雅致地品了一口茶,声线极是好听一转。 “只要你说出今日进京的目地,那五百两黄金,爷还未放在眼里。” 先抑后扬,欲擒故纵。 拐着弯地还是想知道,她对将军府是否真怀有不可告人的目地。 这才是这厮今日请她来皇城司的意图吧? 既然查了她的底细,知道了蓝姑姑,那就说明只是查到了她与蓝姑姑坑蒙拐骗的事,至于之前…… 她完全可以胡扯了。 “殿下说话可是算数?” 她装着心动了。 萧长荆一挑眉,“爷说话,从来一言九鼎。但,只要你有一句瞎话,不但这五百两金子销不了,你也得进真正的皇城司大狱。” 萧长荆说着,身上迸射的寒意,一下子让整间屋子都降了好几度。 夏东珠感觉随着他的话语而来,她身上也冷嗖嗖的。 “小魏氏,劝你想清楚。进了皇城司大狱的人,从没有谁能完好无损地走出去。甚至,一辈子都再见不到阳光。” 夏东珠瞧着他狠厉的双眼,自然知道,他所说非虚。 她示弱地垂下眼睑,“我与夏将军根本不认识。” “你的目地是夏小姐,为何?” 果然,他知道了她是故意刺伤驴子撞向夏小姐的马车,这个男人是鬼精吗? 怨不得全朝文武都惧怕他。 这天下,就没有皇城司不知道的事。 夏东珠抬头瞟了他一眼。 “夏小姐和她的外公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她回京,我只是感念,想来看看她。” “胡扯!” 萧长荆一个字都不信。 “夏小姐自幼被他外公带走,就再未出现在人前。” 这个小女子,到现在还在跟他扯谎,是真不怕死吗? 夏东珠急了,“司马老神医隐于世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不是死去。世人没看到他,并不等于他就偏居一隅,永不现人前。” 皇城司手眼通天,也有够不到的地方吧? “你何时何地见到的他?凭什么认为他就是司马鲲?” 这到底还是信了。 其实夏东珠所说,也并非都是假。 “殿下既然查了我,就该知道我是孤儿……哦,不,其实我是小时候与家人走散了,那时好像是五六岁吧!我记不清了,说不出父母的名字,也不识得回家的路,便流浪街头,成了小乞丐。” 夏东珠说着,瞟了瞟萧长荆的神色。 见他只闷头饮茶,并未反驳她。 她心稍定。 “那年我流浪到一个城镇,整城的人都得了疫病,我也病得快死了。幸好,司马老神医带着他的外孙女及时赶到,救了我们。 他们带来草药,一边熬药,老神医一边用银针为全镇的百姓拔毒。他第一个救治的就是我……” 萧长荆头一抬,“你是指岷州?北蛮与南萧交界的边城,只有那里,在十五年前,发生过疫病……” 原来老神医去过南萧边境。 确实是岷州,可夏东珠却不敢承认,她那时太小,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她怕萧长荆追根究底。 “我那时那么小,又不识字,饿得快死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萧长荆审视着她,冷哼一声。 “殿下若不信,可以去查。” 萧长荆脸色沉郁,直接将茶盏重重顿在小桌上,“后来呢?” “后来,我病好后,便跟了老神医一段时间,与夏小姐一起玩,看老神医给城里人祛病,我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银针之术……” 完美地解释了会银针治病的梗。 萧长荆缩了眸子,“五六岁就学会了银针之术?” “怎么,我聪明绝顶,对医术有过人的天赋,难道不行?殿下是在嫉妒我吗?” 萧长荆气郁地收回目光。 夏东珠心里暗笑,能把这厮气到,总算扳回一局。 “既然司马老神医救了你,你又与夏小姐玩的好,为何你没有一直跟着他们?” 何必到后来被人伢子卖了几卖,遇到蓝姑姑又一起坑蒙拐骗。 夏东珠一叹,“他们游历人间,好像是在找一种解毒的草药,不方便带着我。就把我托付给镇子上的人,后来,我就被卖掉了。” 完美契合,夏东珠和小寡妇的经历,半真半假。 够萧长荆查得了。 萧长荆摸着下巴,挑着眼线,细细审视着夏东珠。 夏东珠站得笔直,毫不心虚,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 “殿下这是不信?” “还有待查实。” 夏东珠抿抿嘴,“那方才殿下说的金子……” “暂时也作不得数。” 夏东珠闻言立马爆了,怒意冲上脑浆子。 “殿下是属狗的吗?出尔反尔,一句人话也不算数。” 福全脸一白,吓得立马上前。 “呔,小魏氏,怎么说话的?污言秽语,就不怕殿下割了你的舌头。” 这个小寡妇真是邪性,怎就一点都不怕爷呢! 行,你有种! 夏东珠怒意沉沉地瞪着萧长荆,片刻,忽然就泄去了一身的火气。 她轻笑一声,抱着肩,走到萧长荆的对面就坐下。 萧长荆怪异地看着她,脸色有点黑。 “小魏氏,爷让你坐了吗?还知不知道尊卑贵贱?” 夏东珠白了他一眼。 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过一个新杯子,给自己倒了一盏香茗,又拿过糕点塞嘴里。 那吃相,就像恶狼吞食。 萧长荆的一张俊脸瞬间黑透了。 福全也吓得不轻,赶紧小跑过来。 “小魏氏,快起来,你坐那,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榻,不就是让人坐的吗?” 夏东珠说的理直气壮,仰首灌下茶,吞下糕点,突然冲着萧长荆咧嘴一笑。 非常怪异地,萧长荆感到一股不安。 他本能地身子往后撤了撤。 突然,夏东珠出手了。 她抬起上身,左手越过小桌非常精准地就抓住了萧长荆的右手。 小桌上的茶水糕点都被她扫落在地,发出一声声脆响。 福全吓得赶紧退后。 萧长荆瞳仁微缩,薄唇弯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手一抽…… 一次,没成。 两次,仍没成。 萧长荆眼底露出一抹惊异。 他虽然不近女子,但熟知勾栏风月,常被女子纠缠。这般手段,小魏氏用得太烂。 “怎么,狗急跳墙,就拿出这等下三滥手段勾爷?爷可不会轻易心软。” 他这是又把‘狗’字还给了她。 夏东珠不生气,只嘿嘿一笑,象个母夜叉。猛地就把他的右手狠狠按在小桌上。 她目露阴森,抬起右手就搭上他的脉。 萧长荆脸色一变,不得不运起内力抽回手,“小魏氏,找死。” 他的病,可不能让外人知晓。 夏东珠见他反抗,直接扑过去,疯一般地去抓他的手,执拗地要为他探脉。 萧长荆气的要死,拼命挣扎。 奈何,这女子像鬼附了体,一股子邪劲,将他的手抓的牢牢的,他竟无法挣脱。 两人瞬间在美人榻上你扭打起来。 福全一下子捂住了嘴。 脱口欲出的惊呼被他狠狠咽下去。 他赶紧上前,左顾右瞧,不知该拉哪个好,只得异常糟心地劝道。 “小魏氏,光天化日,你即便倾慕爷,也不该用强……怜香惜玉,懂不懂?” 他家爷还是个处子男,你温柔点好吗? 萧长荆一听福全的唠叨,一张俊脸立马象喷了血,“福全,滚。” “ 第15章 这么快就完事了? 福全以为他家爷赶他走,是为成其好事。 他捂着脸唉声一叹,“爷,老奴这就去给你们拿床被子。” “小魏氏,滚下去。” 萧长荆终忍无可忍了。 一张俊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全身血脉贲张,眼睛红的要吃人。 夏东珠见他作死反抗,细腿一抬,直接屈膝压住他乱动的身子,“不就是把个脉,值得你闹这么大动静?” 相反,夏东珠的声音特别温柔。 萧长荆怒极,又动用了内力,眼见就要将夏东珠抛出去。 夏东珠立马像八爪鱼一般攀在他身上。 “萧长荆,还有两年你就要死了,现在还在讳疾忌医,你是真不要命了吗?” 萧长荆一怔,停止挣扎。 他双目赤红地瞪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喉头一滚,声音带着暗哑。 “你怎会知道?” 夏东珠咬着牙,看着身下的男子,连哄带骗。 “你乖乖的,让我把个脉,我要知道你究竟怎么回事?即便我医术不精,也绝不会让你早死。” 她还要利用他扳倒萧玉翀呢!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暖阁门口传来一声怒吼。 萧长荆和夏东珠齐齐扭过头。 就见傅先生端着药碗,满脸震惊地瞪着他们。 殿下竟然和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 这是多么惊悚的事情。 他不过出去了半年,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夏东珠回过头,见自己与萧长荆四肢纠缠,面对面,脸贴脸,暧昧不明的搂抱在一起,着实会让人误会。 她松动了四肢,从萧长荆身上爬下来。 萧长荆一脸的青白相交,也翻身而起,坐到榻边。 二人真像做错了事似的,谁也不说一句话。 傅先生沉着脸走进来,将药碗重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夏东珠抽动下鼻子,目光追着那药碗,突然就走过去。 “斑蝥、青娘虫、毛茛、白附子、蟾酥、土木鳖……” 夏东珠嗅着汤药,嘴里吐出一串药名。 都是剧毒之物。 夏东珠震惊地看了傅先生一眼,若不是下毒,那就是…… 夏东珠猛地转身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原来你身上中了剧毒……” 这是在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压住毒性。 她话一落,萧长荆沉默,傅先生却变了脸。 “小娘子会医术?” 仅仅凭一碗汤药,就能猜到殿下身上中了毒。 若不是深谙药理,绝不会做到如此。 他此时总算看清楚,适才与殿下纠缠在一起的是个小娘子。 他一颗心落了地。 脸上也有了笑,甚至带了些欣慰。 好像他家养的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 夏东珠却沉了脸,直接走到萧长荆面前,命令。 “伸出手,不要再瞒了,我要知道你中了何毒?” 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一双眸子乌沉沉的,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势。 萧长荆眼眸一缩,看了傅先生一眼,不得不伸出手。 夏东珠认真地切上他的脉。 半晌,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里低喃着。 “阎王索,竟然是中了阎王索……” 阎王索命,谁也救不了。 前世,她母亲生下她后不久,就中了阎王索…… 世上根本无药可解,即便是她外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娘死去。 后来,外公悲痛欲绝,带着她隐居药王谷,一生都在研治阎王索解药。 同时走遍大江南北,寻找一切可解此毒的草药。 可惜……. 至今解不了。 而萧长荆,竟然也中了这种要命的毒。 夏东珠看着他,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似的,蹙紧了眉心。 萧长荆一双俊眸冷沉沉地看着她。 “死心了?” 他收回手。 从她的眼中,他就知晓,她也无能为力。 傅先生却大喜过望,走过来。 “小娘子刚才所说‘阎王索’……可是殿下所中此毒的名字?” 夏东珠一惊,“先生为殿下配药,竟然不知此毒的名字吗?” 傅先生摇头,两眼精光闪烁,“不知,只知此毒凶险,我翻遍所有现存的医学古藉,根本查不到这种毒。小娘子是从何得知这毒的名字?” 确实不好解释。 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先生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为殿下压制毒素,岂不知,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法子。殿下即便再年轻,经年累月,身子也会被毒物侵蚀垮掉的。” 难得,他此时还能活蹦乱跳。 夏东珠又瞅了萧长荆一眼。 这一眼,带着几分同情怜悯,还有钦佩。 她母亲当年连一个月都没撑过去,而他,瞧着汤药的用量,想必已经毒素汹涌,快要压不住了。 萧长荆似乎根本不在乎,又慵懒地斜倚在美人榻上,神态舒展,好像中毒的人根本不是他。 “小娘子可是有办法解此毒?” 傅先生脸上满是期待,既然连名字都知道,想必对此毒了解甚深。若是能解…… “世上无人能解此毒。” 夏东珠仰起脸看他,不得不实话实说。 傅先生精亮的眸子刹那黯淡下去。 他叹息一声,转身走到桌前端来药碗。 “殿下趁热喝了吧!” 萧长荆一句话不说,直接端起药碗饮尽。 夏东珠看着他喝药,一颗心莫明生疼生疼的。 这哪是在喝药? 这是在灌毒。 萧长荆喝完药,将药碗重重甩在小桌上。 “若本王记得不错,十五年前,岷州发生疫病,全城的人头痛欲裂,脸色青白,双目赤红,疼的都在地上打滚……” 说着,萧长荆意味深长地看向夏东珠。 “你说亲眼看到司马老神医用银针拔毒救下了全城的百姓,你不是聪明绝顶吗?此术可是精通?” 夏东珠眨了眨眼,似是没听明白他的话。 “你什么意思?” 萧长荆微微一笑,“银针拔毒,你可是学会了?” 傅先生在听到银针拔毒时,立时倒抽一口气。 再看向夏东珠时,眼中明显带着匪夷所思。 他忍不住追问,“小娘子真会银针拔毒术?” 那可是司马老神医的独门绝技。 夏东珠怎么觉得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抿抿嘴,“此术凶险,况且,当时百姓的疫病主攻在头部,现在你身上的毒被压制在什么部位,我又不知,如何银针拔毒?” 若是在见不得人的部位,她也要用银针为他治吗? 笑话,男女授受不亲。 萧长荆却突然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在这里……” 夏东珠霍地一下站起来,惊叫,“你将毒素压制在了头部?” 那若是犯起病来,岂不是痛的要死。 萧长荆咧嘴一笑,“小魏氏,你可敢为爷动针?” 夏东珠直愣愣地瞅着他。 萧长荆也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屋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片刻,夏东珠身子一垮,咧嘴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非常惬意地转过身。 “天不早了,殿下就不必留我吃晚饭了。家里有孩子,我得赶紧回去了。” 萧长荆淡淡一笑,垂下眸子,并不留她。 “东城,送小魏氏回去。” 一直隐在暗处,目睹暖阁内发生的一切,始终提着一颗心的东城,立马现身。 “是。” 夏东珠走到暖阁门口,倏地又回身。 “殿下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 萧长荆俊眉一挑,装傻,“哪句话?” 夏东珠暗暗咬着后牙槽,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萧长荆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两人都在打哑谜。 又似乎心照不宣。 一时气氛显得很怪异。 片刻,夏东珠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殿下别忘了,答应了的我的条件……” 萧长荆低下头,唇角勾出笑,不置可否。 此时,福全抱着一床被子喜滋滋地跑过来。 看到远走的夏东珠,又瞅瞅暖阁内,有点懊恼。 “这么快就完事了?” 萧长荆立马抬起头,“来人,笞臀二十。” “ 第16章 野男人青城王的 云起镇,魏家。 魏嫣一路小跑地冲进院子,兴奋地脸都红了。 “娘,刚才听镇上的人说,小寡妇进京买药材撞上了夏大小姐的马车,又撞翻了一车好酒,现在皇城司怀疑她图谋不轨,被抓进皇城司大狱了……” 王氏正在院子打理花草,闻言,吃了一惊。 “嫣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魏嫣两眼放光,“娘,错不了,镇子上都传开了。她这个天寡之命,到哪儿都是祸害,咱们魏家绝不能再留她。” 王氏有些犹豫。 “婆母,妹妹说的对,这个大嫂命寡歹毒,克父克母克夫君。既然大伯已醒,还是早些打发的好。否则,魏家怕是要遭殃。” 王氏和魏嫣齐齐回头,就见二郎魏安正搀着媳妇刘英慢慢走过来。 瞧着刘英那越发圆润的肚子,王氏脸上笑开了花。 魏嫣也欢喜一声,“二嫂,你不是在京城安胎吗?怎么回来了?” 二郎时任京兆尹府司法参军,娶了京兆尹府上的四小姐刘英为妻。 魏家一直觉得高攀了刘家,对刘英始终高看一等。 半年前,二人成婚,刘英随后就怀了孕,更是讨喜。 她和二郎一直住在京兆尹府上安胎。 二郎急忙向母亲施礼,“母亲,大哥成婚,我们也未能回来。希望母亲不要怪罪。” 王氏摇头,“那种女人,也算不得娶,就是为了给你大哥冲喜……” 刘英一脸的鄙视,“婆母,这种女人不干不净,邪性的很,多留一天,就是一天的祸害。若是她危及到我肚子里的孩子,那魏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王氏一听,有点不悦。 刘英继续道,“今日大嫂在京城可闹开了,故意让青城王把她抓进大狱,目的还不是为了接近他,想让青城王为她撑腰,将来好让她的两个孩子分到魏家的家产……” 她说的无比笃定。 “弟妹这话说笑了,我的两个孩子不稀罕魏家的家产。” 夏东珠话一出,众人齐齐回头。 魏嫣更是一声尖叫,“你怎么穿着男人的衣服?你果然勾|引了青城王,你这个不要脸的!” 魏嫣扑上来就要打。 也难怪,夏东珠出门时穿着自己的衣裙,回来竟套着男人的衣袍,任谁都不会往好处想。 这一进镇子就已经被人指指点点。 夏东珠懒得解释,见魏嫣像疯子似的扑上来,她左臂一挡。 “小姑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小心青城王治你诋毁之罪。” 魏嫣气的浑身哆嗦。 “娘,她厮缠青城王,把大哥的脸都丢尽了。魏家绝不能容她。” 王氏晦涩地看着夏东珠,没说话。 刘英上下打量着夏东珠,忽然一笑。 “嫂嫂太不自量力,在皇城司也想使狐媚子手段?青城王天潢贵胄,身份尊贵,岂是嫂嫂这种人所能肖想的?皇城司虽然男人众多,嫂嫂也不能人尽可夫。” 她的意思,夏东珠根本勾不了青城王,但可以随便勾|引皇城司其他的男人。 这话,不可谓不毒。 当年她痴恋青城王,他却连看她一眼都不屑,父亲到王府提亲,竟被赶出府。 如今怎么可能对这个丑八怪青睐? 刘英越想,心越不甘,话也说的越发刻薄。 “怕是嫂嫂在皇城司放浪形骇丢了颜面,连衣裙都顾不得穿就被赶出来,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件野男人的袍子遮体,如今怎么还有脸回魏家?” 夏东珠呵呵一笑,心情越发好。 “弟妹可能不知道,这件衣袍就是野男人青城王的……” 刘英神情一震,“不可能。” 魏嫣更是咬着唇恨恨地瞪着她,“你胡说!青城王不可能喜欢你,你可是我大嫂……” “哟,现在我又是大嫂了?方才是谁说的,魏家绝容不下我……” 夏东珠不愿再掰扯了,她郑重看向王氏。 “婆母,我虽身份卑微,但也有尊严。自不会做对不起大郎的事。希望婆母也记得咱们之前说好的,在我离开魏家之前,别再无故找我麻烦。” 说完,夏东珠牵着驴子就走。 王氏皱着眉,叹息一声。 夏东珠脚步一顿,突然又回头。 “对了,瞧弟妹这肚子,至少得有七个月了吧?要小心,胎儿此时最重要。” 刘英脸一白,略有紧张,“你胡说,我与二郎成婚才半年……” “弟妹不知道?我医术很厉害的,绝不会看错……二弟,一定要照顾好二弟妹,这胎可是男嗣……” 说完,夏东珠勾着唇角走了。 二郎若有所思地看着刘英,手却在广袖下慢慢握紧。 刘英极不自然地靠在二郎怀里,撒娇道。 “二郎,咱们回房吧!我有点不舒服……” 夏东珠回到小南院,见西就和孩子们不见了,只有蓝姑姑一个人在厨房里做桂花糕。 这几天,蓝姑姑经常做些小糕点讨好府里的人,她不知道她终是要离开的。 以为这样就能让府里人对她好点,怕她和孩子在魏家受委屈。 她不是她亲娘,却是真心疼她的。 “西就和孩子们去哪儿了?” 蓝姑姑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笑着。 “被大少爷叫到屋里去了,我瞧着,大少爷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丫头,你这个夫君不错,性子温敦,人厚道。你这次可是掉进福窝了。” 夏东珠抱着肩倚在门上,哼哼两声。 “你这个老江湖,怕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这天寡害人的命,还能掉进福窝?” 蓝姑姑眼圈有点红,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丫头,别乱说。你自小受尽了苦楚,终会苦尽甘来。头上三尺有神明,老天爷长着眼呢!你的好运道就要来了。” 夏东珠拔腿就走,“我去看看孩子。” 第17章 魏家大郎 夏东珠换下了男袍,穿上自己淡蓝的粗布麻衣,觉得通体舒畅。 她并没有穿魏家给她准备的颜色鲜艳的裙衫,她从心里觉得那些衣物特别刺眼。 刚走到大郎的屋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笑声。 冬梅见她来了,急忙笑着迎上去福了福。 “大少夫人,你来了。” 冬梅和夏莲是大郎的贴身丫环,成婚当日,她们被派到前院招呼宾客,所以夏东珠未见到。 冬梅和夏莲知道她治好了大少爷,对她很是感激。 “都在里面呢?” 冬梅笑着点点头,“大少爷可喜欢大宝二宝了,非让奴婢带过来,这一下午少爷的笑声就没断过。” 夏东珠点点头,跨步朝里走。 西就倚在珠帘旁,见她来,淡薄地点点头。 她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保护孩子,当真只是保护,其他多余的事绝不做。 夏东珠挑开珠帘就走了进去。 魏家大郎靠着绣花软垫坐在床上,面前摊着账本,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即便是经商,也丝毫没有铜臭气,身上反而浓浓的书卷气。 特别是那双含笑的眼睛,即使不笑,看人也是如旭日般温暖。 诚如蓝姑姑所说,这个男人性子温敦,待人接物君子风范,很是厚道。 此刻,大宝二宝并排站在床榻上,嘴里吃着桂花糕,不知在与大少爷说着什么,引得大少爷笑声不断。 “你回来了?” 在夏东珠踏进内室的那一瞬,大少爷魏禹就抬起头,脸上笑意融融,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自从他醒来后,知道夏东珠是家里给他娶的冲喜娘子,并不反感。 甚至在知道她的身世后,心中反而生出怜惜。 特别是对孩子,从心里透着心疼,处处都是呵护。 “大宝二宝顽劣,没给大少爷添麻烦吧?” 夏东珠的话语透着疏离。 她始终没忘她迟早是要离开的,目前身份只是大夫,不能逾越。 魏禹笑着摇头,“我喜欢他们,不怕麻烦。” 他说的意味深长。 大宝二宝听到她的声音,倏地扭过头。 二宝立马嘻嘻笑着扑过来。 夏东珠蹲下身,让她扑进怀里,二宝拿着手里的桂花糕硬塞她嘴里。 “外祖母做的,可好吃了。” 夏东珠象征性的咬了一口,“二宝有没有乖?” 二宝很傲娇,“二宝很乖,听娘和哥哥的话。” 夏东珠一怔。 二宝虽然较之前性子活泼了不少,似乎已经忘记了睡在山洞里的娘,可却从未当面叫过她娘。 如今,黏糊在她怀里,缠着她,撒着娇,当真对她有了依赖。 大宝也走过来,“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说一个时辰就能回来的吗?” 小家伙,眼睛乌黑,带着审视,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夏东珠忍不住扑哧一笑。 刮了下他的小琼鼻,“胆子不小,竟敢管起老娘的事。” 大宝摸着鼻子,轻哼一声。 夏东珠抱着二宝走向魏禹,坐到床沿上。 “身子还未大好,就不要劳神再看账本了。冬梅,全拿出去。” 一声令下,冬梅立马走上来,笑着促狭。 “大少爷还是听大少夫人的话,奴婢劝了他好久,他就是不听,非要看账本。这不,大少夫人一生气,少爷就乖了。” 魏禹俊脸微红,嗔了冬梅一声,“多嘴。” 夏东珠笑笑,伸手切上魏禹的脉。 “明日我换个方子,再扎几次针,你的身子应该就无碍了。” 夏东珠很高兴,魏禹的身子好的越快,她就能越快离开。 魏禹却突然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等我身子大好了,便让父亲召集族中长辈,将两个孩子入了魏家家谱。你是我发妻,两个孩子自然承我膝下。” 夏东珠一惊,抬头看他,心中不是不感动。 魏禹脸上带着羞怯,却很坚持。 “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受欺负。你娘和孩子,我都会护着。” 夏东珠一下了转过身,她不忍再看魏禹湛亮的眼眸。 这个男人当真了,将她视为妻子。 可是魏家…… 如今还不能对他托出实情。 夏东珠转过身,不敢看他的眼眸,笑了一下。 “那你乖乖喝药,配合扎针,尽快将身子养好。以后的事,等你痊愈了,再说。” 魏禹点头笑着,“都听你的。” 夏东珠突然觉得心头有股窒息感,这个男人是个好人,她不能欠他的情。 “大少爷,大少夫人,不好了,亲家祖母被打了,说偷了主母的簪子……” 此时,夏莲跑进屋,嘴里焦急地喊着。 夏东珠脸一变,抱着二宝站起身。 “夏莲,究竟怎么回事?” 夏莲难为地看着夏东珠,“少夫人,我听管家说,亲家祖母做了桂花糕,去海棠苑送给主母尝尝。谁知,竟传出她偷了主母的簪子,被二少夫人和大小姐逮住,直接动了家法……” 夏东珠听完,放下二宝就跑出去,“西就,看好孩子。” 海棠苑,直接传出蓝姑姑杀猪般的哭嚎。 “哎哟,疼死我了。亲家母,我没有偷簪子,你误会了。那簪子真是我在门廊上捡的……” “住手!” 夏东珠奔进院子,左臂一挥,直接将杖打蓝姑姑的婆子摔出去,她关切地看着蓝姑姑。 “娘,没事吧?” 蓝姑姑后背浸出血,她哭丧着脸,“丫头,我没给你丢脸,真没偷亲家母的簪子。那混事,我不能干。” “先别说话。” 夏东珠将她扶起来,抬头就看向屋内。 婆母王氏,刘英,魏嫣都在,屋子里其他丫环婆子也不少。 “是谁说,我娘偷了簪子,出来。” 夏东珠脸一沉,说出的话带着威压,竟让人心头一震。 “ 第18章 一根簪子惹的祸 王氏身边贴身伺候的李婆子昂着头走出来。 手里握着一支白玉兰簪,眼睛带着凶戾。 “主母的簪子今日丢了,正好从亲家母的怀里掉出来,不是她偷的又是谁偷的?” 夏东珠目力极好,瞧着屋里二少夫人刘英和魏嫣讥诮的嘴脸,就知道,今日是一个局。 她们是在报方才她奚落之仇。 蓝姑姑是在替她受过。 “拿来。” 夏东珠上前几步伸出手。 李婆子身子一退,“你干什么?” “既是赃物,那也得容苦主看一下吧?人你们都打了,若是我娘是被冤枉的呢?” “这怎么可能?我们都看到了,这簪子就是从亲家母怀里掉出来的。大嫂,你狡辩不了。” 刘英将茶盏一放,异常讽刺地说。 “谁说我要狡辩了?我只是想问清事实。怎么,弟妹的娘家是京兆尹府,二弟又是司法参军,这平日办案就是一盆脏水泼过去,根本不容人辩解的吗?” 刘英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二郎做事,最是公正不阿。” “既如此,那就请二弟出来,断断这白玉兰簪案。” “小魏氏,有何话,你就直说。” 说话的竟是魏家主,夏东珠方才没有看到他,此刻他挑开珠帘从内室走出来。 没想,这件脏事按在蓝姑姑头上,魏家主竟然是默许的。 真是欺人太甚! 夏东珠心中一怒。 一把将白玉兰簪从李婆子手里夺过来。 李婆子那一头菊花头油味真是让人恶心。 夏东珠端详着簪子,突然拿到鼻间一嗅。 她意味深长地瞅了李婆子一眼,脸上有了笑。 “婆母,你这簪子今日可是戴头上了?” 王氏一怔,左右看了看,摇头。 “没戴,一直放在内间的梳妆台上。” 夏东珠了然,“婆母,我娘今日来给你送桂花糕,可是一直坐在外间喝茶?她是何时进得内室偷的簪子?公爹不是一直在内室休息……” 众人一怔。 魏嫣一听,立马上前,“小寡妇,你休要狡辩。你娘就是个下三滥,专干偷鸡摸狗的事,她怎么偷的?你怎么不问问她。” 夏东珠冷眼睇了魏嫣一眼,转身。 “娘,这簪子,你是从何处捡来的?” 蓝姑姑一直虚弱地靠在墙上,她指指门廊,“我刚才进来给亲家母送桂花糕,看到门廊处放着一支玉兰簪,我心琢磨着,不知是谁掉的,便先捡了起来。 与亲家母在外室说了会话,李婆子就说主母的玉兰簪不见了,非要每个都搜身……” “刚才我娘可是离开了一会,你就是在那时候趁机偷的簪子。”魏嫣强词夺理。 “那公爹可是看到我娘蹿进内室偷簪子了?” “放肆!” 魏家主一脸怒容。 那就是没看见。 夏东珠垂下眼睑。 “婆母,你能用得起这打造精美配玉昂贵的玉兰簪,怎么还用如此廉价的菊花头油啊?你不觉得丢身份吗?” 王氏一听,立马暴喝一声。 “谁用那种廉价的东西,我一辈子都不曾用。” 夏东珠突然一笑,将玉兰簪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可是这根簪子上面满是一股菊花头油味,若不是婆母所用,那还能是谁用的? 难不成,婆母这根簪子根本就不是今日丢的,而是有人早就拿了它,经常偷偷佩戴。婆母不信,可以闻一闻。” 李婆子脸色一变,有些慌乱地垂下头。 夏东珠走进内室,将簪子递到王氏面前。 王氏脸色难看至极,她看也不看玉兰簪,急忙转过头。 “你们中间谁用菊花头油?” 夏东珠将簪子举到众丫环婆子面前问。 众人急忙后退。 眼光却都偷瞄着李婆子。 “行了,今日之事确实冤枉了亲家母。来人,拿十两银子,亲家母可是能消气?” 魏家主一锤定音。 不想深究了。 蓝姑姑嚅嚅地看向夏东珠。 十两银子就想消事? 万不能,蓝姑姑岂不白挨打了? “公爹瞧不起我们母女也就罢了,竟然也自己打自己脸?我是魏家明媒正娶的大少夫人,我娘是亲家母,这根簪子轻易就能栽脏陷害,说打我娘就打我娘。魏家这是有多龌龊。 公爹的态度,不但不追究幕后黑手,反而对我们使银子……您这是有多瞧不起大郎,还是觉得魏家的脸面根本就是个屁?” 夏东珠怒极,脏话都暴出来了。 魏家主突然一声笑。 以为她们是嫌银子少了。 他略有阴鸷的眼眸看着夏东珠,一副生意人讨价还价的嘴脸。 “儿媳妇,这是嫌钱少了?” 夏东珠嗤地一声。 “魏家若是无能力揪出幕后黑手,那就交于二郎办。二郎若无本事,我就告上京兆尹府……京兆尹府若是再无能,我就去闯皇城司…… 总之,魏家今日必须给我娘一个交待。” 她铁了心要揪出真凶。 魏家主将茶盏重重甩在小桌上。 “放肆,不知廉耻的东西,进了魏家门,还如此嚣张,真是活腻歪了。” 夏东珠瞅着他,一下子就不怒了。 “公爹,你是想护着那个真正偷婆母簪子的人吧?宁愿打我娘,宁愿不要魏家脸面,也不想她受伤害。她在你心里就如此重要?” 这李婆子比王氏年轻,倒有几分姿色。 瞧她方才看魏家主的模样,两人心里没鬼才怪。 此话一出,王氏脸色一白,急忙看向魏家主。 “你……” 魏家主真正被气到了,脸色铁青,“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魏嫣咬着牙,怒气冲冲走上来,指着夏东珠就骂。 “小寡妇,你和你那个乞丐娘就是个腌臜货,不要脸的贱胚子,你根本配不上我大哥,赶紧滚出我们魏家。”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她是真忍无可忍,魏家,也根本不配她留下。 “既如此……” “阿嫣,她是我魏禹的妻,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今日岳母受辱,魏家藏污纳垢,理应揪出幕后黑手,还岳母一个清白。” 夏东珠正要负气说走,不想大郎温润的声音响起,她一下子扭过头。 就见大郎身披一件外袍,虚弱地在冬梅的搀扶下走进来,也不知方才的话,他都听到多少。 “大哥,我是替你鸣不平,这个小寡妇肮脏的很,勾搭青城王,根本配不上你。” 魏嫣焦急地向魏禹解释。 魏禹难得冷睇了她一眼,随后目光看向魏家主和王氏。 “五日前,我生命垂危,药石无救,爹娘为我娶她进门,怎么不嫌弃她出身?听母亲说,你是十里八乡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她,满心虔诚地聘过来。 咳咳,如今我方醒,爹娘就想着要过河拆桥。杖打岳母,羞辱她,是真不再顾及我的命和脸面了吗?” 大郎说完,捂着嘴就发出一阵犀利的咳。 王氏心疼地走上来。 “大郎,我的儿,娘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娘,”大郎目光温和地看着王氏,“你出身青城王府,应该深知青城王妃和青城王的为人,多年来对咱家照拂,真心实意。 你怎地任由人胡乱编排自己的儿媳和青城王? 你不觉得这样会令王妃寒心,令青城王心痛吗?青城王是何等高洁之人,一直将你视若亲母,敬重你,相信你……咳咳咳……” “大郎,你别吓娘。赶紧回房,此事交给我,娘定会给亲家母一个交待。” 王氏抚着大郎的胸口,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大郎摇摇头,“娘,她是儿的妻,与儿一体。魏家人如此羞辱她,等同于羞辱我。若是爹娘容不下她,请让儿带着岳母和她娘仨离开,是生是死,从此再不踏入魏家门。” 夏东珠听到此时,心里像被锥子钻一样疼。 她正要说话,不想魏家主猛地一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不孝子,还胆敢为这个小寡妇说话,她算你什么妻,配得上我们魏家的门楣吗?立即写休书,她一刻都不能待在我们魏家。” 第19章 长夜漫漫,睡不着,遛马 魏禹心凉地看着魏家主,“父亲当真要如此绝情?” 魏家主毫不容情,“来人,即刻将小寡妇赶出门……” 门外立马进来三五个身强力壮的家奴。 刘英与魏嫣对视一眼,二人唇角都勾起了得意的笑。 魏禹心急如焚,还要再说什么,夏东珠却阻止了他。 “大少爷不必再为我们争辩,我们原本也不属于这里。我交给了冬梅几个药方,皆是你日后调理身子所用。你只要按时服药,一月后身子便可大好了。” 随后,夏东珠退后两步,对着魏禹郑重福了福。 “多谢大郎仗义执言,就此别过了。” 夏东珠说完,头也不回了走出去,搀着蓝姑姑慢慢走出院子。 魏禹的眼眸瞬间变得通红。 他额角青筋暴起,也不知是心疼夏东珠,还是愤怒魏家的无情。 他看着夏东珠单薄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只觉得喉头一甜。 “噗……” “大郎……” “哥……”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夏东珠当天并没有走成,大郎吐血昏厥,她必须救治他。 是夜,青城王府灯火通明。 书房内,萧长荆正在练字。 地上被扔掉的纸团子已经快没过脚脖子了。 福全一脸的愁苦。 爷自从皇城司回来后,就心烦气躁,晚饭都不想吃。 他想着,难不成爷的好事被傅先生搅了,爷这是一身的火气没地方撒,就跟笔杆子较上劲了? 瞧瞧这时辰,往里早该睡下了。 南辕匆匆穿过院子,走过水榭,到了书房。 “爷,出大事了。” 他嗓门大,一吆喝,整个院子都听到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出来的是福全,“何事这么着急?大呼小叫的,不知道这已是深夜?” 南辕往书房里面探了探脑袋,声音压得很低,“殿下呢?” “气不顺,在练字!” 南辕啧声,“主子又犯病了?” 福全脸一黑,抬手就重重扣在他脑门上。 “你才犯病呢!爷今儿心里烦躁,你待会进去机灵点,别触爷的霉头。” 南辕嘿嘿两声,“晓得晓得,多谢公公提醒。回头拎两斤酱牛肉给你下酒啊!” 书房内,萧长荆身着月白轻袍,肩上披一件银红大裘,丰绅如玉,如霜落红枫,一副倾城之色,看不出半点‘心烦气躁’的样子,神态甚是怡情。 当然,忽略掉那满地的废纸团。 南辕是个直肠子,一进书房就把福全的告诫全抛脑后了。 “殿下,小魏氏从皇城司走后又出大事了。” 萧长荆头也没抬,笔走龙蛇更是用力,字透纸背。声音却冷的很。 “出了何事?” 南辕开始滔滔不绝,“小魏氏回到魏家,先是被二少夫人和魏大小姐发难,说她穿着男人的衣袍,定是在京城与野男人有了首尾,丢了大郎的脸面。于是便不依不饶。” 萧长荆握笔的手一顿。 “她是怎样回答的?” 南辕撇撇嘴,“这小魏氏更是胆大包天,竟然说那袍子是野男人主子爷的……” 萧长荆抬眸瞅了他一眼。 眼锋之厉,如薄刃割面,偏南辕浑然未觉。 萧长荆不待见这个无脑男。 垂下眸子,继续练字。 “这也算大事?” “当然不是,爷,你不知道,这次确是魏家有些过分了。” 南辕上前两步,身子直接贴在书桌边上。 “二少夫人与魏大小姐又使计,让小魏氏的娘老子捡了王嬷嬷的玉兰簪,硬说是偷的。生生被动了家法,打得遍体鳞伤。小魏氏争辩,魏家主震怒,当即要把她赶出家门……” 萧长荆猛抬起头,瞅瞅外面黑透的天。 “结果呢?” 南辕叹息一声。 “结果大郎吐血昏厥,小魏氏即便今夜不被赶出府,明日定然也不可能留在魏家,魏家人都恨死她了。” 福全一听,心也有点吃惊。 爷与王嬷嬷和小魏氏都已经商谈好了,只等大郎的病一好,小魏氏就离开。如今,这是连一天都等不及了啊! 他琢磨着开口,“爷,需不需要我把小魏氏接到王府来?” 萧长荆眼一瞪,“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将她接到王府?她有资格踏爷的门?” 福全立马噤声。 南辕挠挠脑袋,“可是爷,她孤儿寡母的,天寒地冻的,你若不管,他们是真没活路了。” 萧长荆冷嗤一声,“没活路,就是没本事,死了更好。” 福全弄不明白了,上午爷还与小娘子粘粘糊糊纠缠不清,如今心倒冷硬起来了,有些反常。 他瞟了南辕一眼,上前为主子续了些热水在青瓷盏里,“爷当真不管。” “不管。” 这怎么可以?即便不为那两个孩子,也得为主子的病着想啊!傅先生可是很看重小魏氏,爷的病好不容易有了丝希望。 福全又犹豫着道,“爷若不便出面,奴才可为爷走一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瞧着小魏氏也挺可怜的。” “多事。” 萧长荆放下狼毫,脸上一派正经,“连魏家都摆不平,将来如何待在爷身边?爷可不养无用之人。” 福全一下子张大嘴。 随后他便笑了,连连点头,“爷说的是,小魏氏没本事,怎么治爷的病?必须考验考验她,爷的闲饭,可不好吃。” 萧长荆端茶浅饮了一口,眼神一眯,拢了拢华贵至极的银红狐裘,离开书桌。 “福全,备马。” 福全纳闷了,瞅了瞅外面森冷的夜色,“这么晚了,爷要去哪儿?” 萧长荆面色淡淡,“长夜漫漫,睡不着,去遛遛马。” 福全一愕,偷偷瞄着主子的脸色,急忙应声,“是。” 第20章 与殿下两不相干,互不相欠 是夜,月光如水,但也森寒透骨。 夏东珠坐在南院屋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夏大小姐赠送的‘神仙渡’,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儿一闹,魏家再无她立足之地。 明日必须离开。 “怎么,愁得都睡不着觉?你若求爷,或许能给你指一条明路。” 夏东珠嗤地一笑,抬起头。 月华下,身着月白轻袍,外罩银红狐裘的男子踏着夜色缓缓走来。 倾城绝色的艳姿,就像勾人魂魄的鬼魅。 夏东珠冷哼一声,“殿下是来看我笑话的?” “无用之人,才会被人看笑话。” 青城王金尊玉贵,说的傲慢无比。 夏东珠慢慢垂下头,“既然殿下来了,那我便把话说清楚吧!明日我就要离开魏家,之前与殿下的约定,就不作数了吧!” 她说的无比凄冷,“大郎醒了,殿下无需付诊金,也不必再践行对我的承诺。只求殿下,为我和大郎做一纸和离。我不想再与魏家有任何牵扯。之后与殿下也两不相干,互不相欠。” “好一个互不相欠,小魏氏,你可知罪?” 夏东珠缓缓抬起头,一双眸子波澜不惊。 “何罪之有?殿下就说说。” 落井下石,她感悟太深。 萧长荆狭长的眉目冷冷睇着她。 “你虽寡了两次,却始终不曾有过孩子,大宝二宝是你从何处拐带而来?你最好老实交待。” 夏东珠眼一眯,盯着萧长荆半晌没说话。 萧长荆姿容绝色,倒背着手,挑着俊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夏东珠忽而一笑。 “殿下不就是怕我以后离开魏家,养不活这两个孩子吗?皇城司财大气粗,殿下若是想接手这两个孩子,我没意见。” 萧长荆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 他眉宇间立马涌现戾气。 “小魏氏,你还没回答本王的话。” “捡的。” 夏东珠直接抢白他,“就像我娘今日捡了婆母的簪子一样,没人相信她。殿下若真想治我拐带之罪,随便!” 夏东珠脸上一片清冷之色,拒人千里之外。 “反正我们位卑言轻,形如蝼蚁,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也不在乎我们的感觉。对我而言,最深的伤痛已经过去,不管殿下要给我安什么罪名,也根本伤不到我。” 这一刻,她将自己的心包裹了起来。 她不再妄想靠男人。 即便萧长荆是与萧玉翀唯一能抗衡的人物,她也决定放弃他。 要报仇,她得靠自己。 若是今后他能照顾大宝二宝,也是好的。 毕竟今后的路,她会走的很艰难。孩子跟着她会受苦。 可这一切并不是萧长荆想要的。 “怎么,现在连与爷谈条件的胆子都没了吗?” 他满目都是讥刺。 夏东珠哼一声,“男人若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我为何还要与殿下谈条件?” 萧长荆气一窒。 她承认,今儿她是受刺激了。 上世萧玉翀害她家破人亡,她觉得此生再不会相信男人。可今天,魏大郎拖着病体为她抗争,连命都不要了。 她心乱极。 搞不明白男人究竟是个怎样存在? 她要退避三舍,离男人远远的行不行? “西就姑娘……” 夏东珠扭头朝着身后一唤。 西就拉开门走出来,看了夏东珠一眼,对着萧长荆拱了拱手,“殿下。” 萧长荆脸上的怒气更加压不住。 “我不在魏家,西就姑娘没道理再保护大宝二宝,今晚就跟着殿下回去吧!明儿起,我是我,殿下是殿下,再不相干。” 话说完,夏东珠就起身,推门走进了屋子。 西就皱着眉,欲言又止,“殿下……” “回去。” 萧长荆说走就走,西就无奈,回头瞅了瞅紧闭的房门,叹息一声,紧随而去。 第二天,夏东珠收拾好东西,就看到蓝姑姑柱着拐杖守在屋门口,大宝二宝肩上挎着个小包袱,都在等着她。 夏东珠眼中一潮,摸了摸大宝的头。 “大宝,我们今日就进京。” 大宝重重点头,“我们都跟着娘。” 这一声娘叫得夏东珠颇是心酸,“你就不怕?” 那些青衣杀手虽然这几天没再现身,可大宝二宝到了京城,保不准他们又会卷土重来。 大宝很坚定,“怕是没用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和二宝都接着。” 这孩子,能别这么懂事吗? “那就走吧!” 夏东珠轻轻一声,四人便出了小南院。 该交待的事情昨日都已经交待了冬梅,夏东珠路过大郎的院子,并没有去道别。 魏家也有起早的丫环婆子,看到他们娘四个悄悄离开,都不免唏嘘。 “怎么,这么轻易就想离开?” 夏东珠脚步一顿,看着魏嫣叉着腰得意洋洋地挡在路上。 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不远处,二少夫人刘英扭着腰肢走过来,一脸看笑话的模样。 “哟,大嫂,这就要走了?” 她一声讥笑,“大嫂还是喜欢偷偷摸摸,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开溜,真是没教养。” 夏东珠一笑,“弟妹当然是有教养的,这大冷的天,不顾寒冷,早早来送我们,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孩子都七个月了,马虎不得。” 她话一落,旁边看热闹的丫环婆子立马指指点点。 刘英脸色难看至极。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魏家的东西,这个小寡妇一个都别想带走。” 魏嫣立马接口,“对,把她的衣裳也扒下来,我要让她光着身子丢人现眼。” 魏大小姐丝毫不知羞,大呼小叫,上蹿下跳,那嘴脸看着比刘英还要可恶。 “丫头,怎么办?” 蓝姑姑看着如狼似虎的一群人,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夏东珠将肩上的包袱递给她,“一会打起来,你带着孩子先走,不必管我。” “丫头……”蓝姑姑紧张地揪住她的袖子,“咱们还是去求求王氏,她是青城王的奶娘,心肠应该不坏。” “永远要记住,求人不如求已。” 夏东珠说完,不退反进,迎着那群打手就冲过去。 这一幕太刺目,上一世他被乞丐欺辱,这一世她至死都要抗争,绝不容人再侮辱。 夏东珠抡起左臂一下子就将一个家丁打飞。 抬起右腿踹翻另一个家丁,随后薅过第三个家丁的身体,拿他当挡箭牌,重重推向扑上来的几个人。 转身冲蓝姑姑大叫,“走。” 大宝双目赤红,死死咬着唇。 他一手牵过二宝,一手扯着呆掉的蓝姑姑大步往门外走。 二宝哭着回头,“哇,娘……” 刘英和魏嫣也没想到夏东珠竟如此厉害,将身强力壮的家丁都打得人仰马翻。 想着她天寡之命的传说,二人互相看了看,脸色都难看。 魏嫣尖叫,“拿棍子,今天我不光要扒光她,还要打断她的双腿,你们一起上。” 家仆们都见鬼似地瞪着夏东珠,有些犹豫。 大少夫人瞧着单薄瘦弱,是怎么将他们打飞的? 第21章 和离 有人立马拿来棍子,几个家丁又壮了胆,恶狠狠地冲上来。 夏东珠左臂一挡,棍子立时碎裂,断成两截。 家丁一愕,夏东珠顺手夺下他半截棍子,随后一个窝心脚将他踹飞。 众人牙一咬,抡起棍子没命地朝她身上招呼。 有个婆子再看不下去了,偷偷拉过一个丫环,对她耳语几句。 小丫环拔腿就往内院跑。 夏东珠终是双拳难抵四手,即便力气大,也挨了几棍子,后背锐疼,嘴角滑出血丝。 可她不能示弱,稍一示弱,今日必定万劫不复。 上世的耻辱,她绝不要再尝。 手中的短棍一下子打爆了一个家丁的头,鲜血迸射而出,吓得刘英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连连后退。 魏嫣也白着脸,指着夏东珠连连尖叫。 “她就是妖妇,快来人,杀死她,杀死她……” “噗……” 她话还未落,夏东珠手中短棍,崭新的木楂子就刺在一个家丁的脖子上,鲜血立时喷了魏嫣一脸一嘴。 “啊……” 她捂着脸尖叫,双手沾满鲜血,模样无比狰狞。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王氏匆匆赶来,看到眼前一幕,吓得都站不稳。 今早有婆子来报,说小魏氏悄悄离开了,她觉得走了也好,免得大郎再惦记。 没想。 夏东珠象噬血的妖魔,用棍子指着那些家丁,一身衣裙沾了血,看也不看王氏。 “这就要问问魏大小姐了,她究竟意欲何为?” “娘,她疯了!她要杀人,快将她抓起来送官衙。” 魏嫣转身跑向王氏,立马恶人先告状。 “啪……” 一个巴掌狠狠落在她脸上,王氏一脸的怒意。 “娘平时疼你宠你,以为你年纪小,不懂事。没想你竟如此歹毒,敢来害人了。” “娘,你打我?” 魏嫣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氏。 随后她退后一步,立马面目狰狞地朝着王氏身后跑。 “爹,小魏氏要杀我,你赶快派人杀了她。” 王氏心一跳,急忙回身。 就见魏家主领着一群带刀的打手奔过来。 她立马迎上去,“你究竟要干什么?她是殿下的人,动不得……” “不中用的东西!” 魏家主脸一凶,立马将挡路的王氏狠狠推开。 王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身后突然传来刘英惊叫,“啊,娘……” 王氏爬起身,惊恐地看到刘英摔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 她的裙下,沽沽的血水染红了地面。 王氏一声哭叫,“真是作孽啊!” “今天我要小魏氏死……” 魏家主一指夏东珠,身后持刀的家丁立马蜂涌而上。 夏东珠心凉透底,握紧了手中的短棍。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被乱刀砍死,也比上世死的体面。 “砰砰砰……” 眼前一花,夏东珠眼睁睁看着向她扑来的家丁惨叫着倒飞而去,口喷鲜血,跌倒在地。 她一扭头。 就看到南辕和西就一脸的怒容,腾空而起,拳打脚踢,瞬间将一个个家丁撂倒。 随后二人护在她身前。 “魏家主,胆子不小!光天化日,竟敢纵容家仆行凶。” 南辕难得正经了脸色。 魏家主似乎并不怕,“怎么,皇城司的手都伸到我们魏家来了?我管教自家儿媳,有何不可?” 南辕一声讥笑。 “现在已经不是了,皇城司奏报……” 夏东珠脑子一阵蒙,南辕的话响在耳侧,她却似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却似乎又都听懂了。 奏报中,将她嫁于大郎前前后后都细说了一遍。 皇城司代皇上监察百官,体察民情。她天寡之命,为大郎冲喜。魏家过河拆桥,众目睽睽,纵使家仆杀人,俨然都在皇城司监视之下。 此奏报,双方按上手印,即刻就会贴在城门口。 随后,当初为她保媒的王媒婆走了过来。 “王氏,当初是你求着我,为你们魏家保的这门亲。如今大郎已醒,小魏氏没犯七出,却惨遭你们这般对待。老婆子罪孽。今日便由我作主,允他们二人和离了吧!” 夏东珠眼一扫,发现不知何时,魏家内外竟围满了人。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目光对魏家充满鄙视。 门外甚至还有披甲持锐的侍卫。 夏东珠扔掉了手中的短棍,垂下头。 王氏蹲在地上,听了王媒婆的话,瞧着已经昏厥的刘英,哭着点点头。 “来人,快去叫二郎。” 王媒婆见王氏点了头,拿着和离书走向夏东珠。 “小魏氏,对不住了,按个手印就可离开了。” 夏东珠点头,咬破手指正要按上手印。 不想大郎虚弱的声音响在耳侧。 “我不同意和离,若是魏家对不住你,余生便由我来偿还好不好?别离开魏家……” 夏东珠慢慢转过身,就看到大郎惨白着脸,咳喘着,正由冬梅搀着慢慢走来。 他痛惜地看着夏东珠,满目都是哀求。 “不要走,等等我,我病好后,一定能护住你们……” 冬梅更是两眼通红,“大少夫人,大少爷听到你要走,急的又咳出一摊血,求求你,别走了。” “混账,这个妖女不能留。” 魏家主狠瞪了魏禹一眼,跺着脚,手指夏东珠,“现在就滚出魏家。” 夏东珠转身毫不犹豫地在和离书上按上了手印。 她大步跨前,头也未回。 魏禹目中露出绝望,再受不住,瘫倒在地。 “大郎……” 夏东珠跨出门,一眼就看到魏家不远处,停着一辆黑漆银边上了乌釉的并驾马车。 萧长荆还穿着昨日的月白软袍,银红狐裘,姿态风|流地坐在脚凳上。 左膝上坐着二宝,小丫头低着头抽抽答答抹眼泪。 大宝站在他面前,脊背挺得笔直,神情认真,不知在说着什么。 这一幕也算和谐。 至少萧长荆低着头在认真听大宝说话,目光透着温柔。 蓝姑姑远远地靠在一棵歪脖子枣树下,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到她,眼睛一亮,立马一瘸一拐地向她奔来。 夏东珠赶紧迎上去,接过她肩上的包袱,“走吧!” 蓝姑姑手往后一指,“孩子……” 夏东珠摇摇头。 蓝姑姑立马明了,轻轻点点头,“跟着青城王比跟着咱们好。” 夏东珠点头。 “娘,你是不要我们了吗?” 突然,身后传来大宝的声音,带着哭腔。 夏东珠和蓝姑姑回头。 就看到大宝肩上挎着小包袱,两眼泪汪汪,不知何时已跑到她们面前。 夏东珠头一抬,就看到二宝慌忙从萧长荆的膝头上滑下来,拽着小包袱,两条小短腿飞快地向她跑来。 夏东珠眼一潮,“跟着他不好吗?” “你答应的,要一起报仇。” 大宝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我爹娘已经不在了,你说过,今后就是我们的娘……你怎么还能够轻易抛下我们?” 大宝伤心极了。 夏东珠蹲下身把他紧紧拥进怀里。 “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抛下你们。以后咱们有福同享,不难同当,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大宝哽咽着将头埋进她怀里。 二宝跑过来,两只眼睛红红的,小包袱丢在地上,也扑到她怀里。 夏东珠心满意足。 她抬头看向萧长荆。 见他背着手,长身而立,目光远远眺来,神情竟是说不出的欣慰。 第21章 回京 夏东珠将二宝背在背上,“走了,到了京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她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的。 大宝牵住蓝姑姑,一老一少慢慢跟在她身后。 皇城司的人马呼啸而过。 萧长荆坐在温暖奢华的马车里,抱着肩,两条大长腿一交叠,就舒舒服服地斜躺在软座上,轻轻阖上眼。 福全瞧了瞧主子,知道他昨夜一直守在魏家门外,心疼地替他盖上狐裘。 但他心里有话,实在憋的难受。 “有话就说,别憋出病。” 萧长荆的心情似乎不错。 福全嘿嘿两声,“爷,明知道大宝二宝是表小姐的孩子,为何还要让小寡妇带着?她出了魏家门,何以为生?孩子跟着她怕是要受苦。” 萧长荆吐出一口气,“那是孩子的选择……” 福全想了想,眉梢一扬,“不过孩子到了京城,爷肯定不会不管,断不会让小寡妇饿肚子。” “她饿不饿肚子与爷何干?饿死省心。” 不识好歹的东西,昨夜等了她一晚上,以为她会追出来求他,没想,犟得跟驴子似的。 活该今早被魏家人欺负。 福全知道主子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对小寡妇还是有些情义的。 若不然,也不会守一晚上,又命西就连夜赶来马车,就是想接她们回京。没想,唉。 福全忍不住感慨,“主子你说,王嬷嬷当初那么刚正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魏嫣这么个娇横歹毒的闺女?以后恐怕是嫁不出去。听说二少夫人也被吓出小产。” 萧长荆哼哼两声,“让东城把查到的关于刘英的过往,透露给二郎魏安。” 福全眉一挑,“爷也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 “二郎与她成婚半年,她却怀着七个月的身孕,你说今日这小产,是不是也太巧了。” “爷的意思?” “刘英很聪明,她的肚子被小魏氏道破天机,知道二郎起了疑心,肚子里的孩子肯定留不得。还不如借今日一闹,来个小产,神不知鬼不觉,还能惹得魏家人怜惜。只是……” 福全立马笑着接口,“只是恐怕搬石头砸了自己脚,虽然孩子没了,但只要二郎有心,让医官查看那滑下的胎儿,真相自是明了。” “不过,魏家大郎倒是有情有义,对小寡妇是真心的喜欢。” 萧长荆立马睁开眼,一双虎目射着刀子。 福全身子一哆嗦,立马改口,“可惜,已与小寡妇和离了。他们二人今后定不会再有牵扯。” 萧长荆冷哼一声,又闭上眼。 福全吓出一身冷汗,立马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明知爷不爱听这些,自己这张嘴就是管不住。 南萧的京城,数南城最繁华。 繁华的南城,数京城最大的‘济世堂’药铺生意最旺。 白马桥边,夏东珠接过蓝姑姑和两个孩子身上的包袱就挎在肩上。 “在这里等着我。”说完大步跨进‘济世堂’。 ‘济世堂’里伙计们穿梭往来,忙的脚不沾地。 夏东珠拉住一个小伙计,“请问杜掌柜在吗?” 小伙计一指内堂,“刚才来了几位贵客,杜掌柜正在里面招呼着呢!” “哦。” 夏东珠犹豫着,往内堂瞟了瞟,又回头看了看蓝姑姑和孩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伙计说。 “麻烦你,能不能跟杜掌柜通禀一声,就说上次来买药材的夏娘子有急事找他。” “你稍等。” “多谢。” 片刻,杜掌柜就挑开布帘子从内堂走出来,看到夏东珠,脸上一笑。 “夏娘子找我,可是还需要什么药材?” 上次夏东珠来买药材,杜掌柜见她对各种药材了如指掌,知道她医术了得,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夏东珠脸色红了红,“今日来,是想请杜掌柜帮忙的。” 杜掌柜脾气挺好,闻言点点头,“夏娘子有事,请说。” 夏东珠将四个小包袱打开,里面散放着一些纸包的药丸,“想让杜掌柜看看,这些药丸你们铺子里可收购?” 杜掌柜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随手捻起一颗药丸放在鼻间嗅了嗅,“这是治退烧的柴胡丸……” 夏东珠笑着点头,“杜掌柜是行家,这些正是柴胡丸,还有一些治肚冷腹泻的药丸。都是上次在杜掌柜铺子里买的药材炼制而成。” 杜掌柜意味瞧着她,压低声音,“小娘子这是手头不宽裕?” 夏东珠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回头瞅了外面一眼。 “不是不宽裕,实则一穷二白。” 杜掌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白马桥边站着一个老妪和两个幼小的孩子。 他心下了然,“不知小娘子准备卖多少银子?” 杜掌柜这是答应了要收她的药。 夏东珠暗喜,又从袖中拿出夏大小姐赠送的‘神仙渡’,有点不舍地摩挲着,然后放到杜掌柜手里。 “那些药丸不值钱,这是司马老神医的‘神仙渡’,杜掌柜也一并收了吧!” 杜掌柜脸色一变,急忙打开瓶子看了看,又嗅了嗅,脸上涌出狂喜。 “小娘子怎么会有司马老神仙的‘神仙渡’?市面上可是已经绝迹了呀!” “不敢瞒杜掌柜,上次进京,驴子惊了,撞到了夏大小姐的马车。她心眼好,见我受伤,便赠了我一瓶。我一直舍不得用……” 这事杜掌柜知道,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夏大小姐赠药也是事实。 杜掌柜心里也有点小激动,“既然夏娘子找上我,那我便实话实说。” 夏东珠点头,“杜掌柜请讲。” 她知道杜掌柜压价很正常。 其实她想卖的只有‘神仙渡’,其他药丸皆是赠送。 药铺开门做生意,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司马老神仙的‘神仙渡’千金难求,若是小娘子放我这里代卖,遇上合适的客人,千金不在话下。只是我瞧着小娘子急需现银,不如就六百两,你所有药丸我全收了。” 夏东珠一怔,随后大喜过望。 杜掌柜是就市论价,根本没压价。 夏东珠感激地对他深深一福,“多谢杜掌柜。” 六百两,蓝姑姑和孩子今晚再不会受冻挨饿了。 杜掌柜立马到柜上取了六百两的银票给她。 夏东珠感恩戴德地双手接过。 杜掌柜想了想又道,“上次刘御医来药铺,提及小娘子泡制一手好药材,正好我铺子里缺人,小娘子若不嫌,可以来我铺子里上工。” 第23章 天寡之命能镇宅 夏东珠一怔,想了想,摇头。 “承蒙杜掌柜抬爱,我现在拖儿带女,实不方便上工,我想自己开医馆。主要是时间上自由,便于照顾老人和孩子。” 杜掌柜眼睛一亮。 “哟,夏娘子志气不小,以后咱们就是同行,小老儿等着你的医馆开张。” 杜掌柜丝毫没觉得同行即是冤家,很是开心地恭喜夏东珠。 这也难怪,‘济世堂’是京城最大的药铺,又供着皇室用药。杜掌柜根本不在乎有人竞争。 况且,夏东珠拖儿带女的,又能闹腾出多大的光景。 夏东珠还是很感激,“多谢。” 杜掌柜好像还有点不死心。 “夏娘子以后若是再炼制出什么好药丸,我们药铺全部收购,价格好商量。” 夏东珠笑着点头,“感激不尽。” 夏东珠从‘济世堂’出来,蓝姑姑和大宝二宝便迫不及待地一起迎上去。 “那些药丸都卖了?” 蓝姑姑瞧着她两手空空,嘴角挂笑,有点不敢置信。 “都卖了。” 夏东珠高兴地一下子抱起二宝。 “走,咱们现在就去大吃一顿,庆祝庆祝。” 这可是她赚的第一桶金,值得纪念。 蓝姑姑有点舍不得,知道丫头挣钱不易,只是从早晨到现在,走了半晌的路,早饿得前心贴后背。 但她还是说,“让孩子们吃饱就行,我不饿。” 本来大宝二宝满脸的兴奋,一听蓝姑姑话,脸上的笑容淡下来。 大宝认真地看着她,“娘,买个烧饼就行。” “嘁,”夏东珠轻嗤一声,“瞧不起我?现在就去吃,谁都甭跟我客气。” 二宝立马拍着小手欢呼,“娘,二宝肚子饿,要吃好吃的。” “好,就听二宝的,去吃好吃的。” 夏东珠走后,萧长荆才挑开布帘子从内堂走出来。 杜掌柜恭敬地迎上去,“殿下,这些都是夏娘子拿来的。” 萧长荆扫了一眼药丸,低沉一声,“福全。” 福全立马拿出六百两银票递到杜掌柜面前。 “今日有劳杜掌柜了,以后若是夏娘子再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杜掌柜脸上笑着,却不接福全的银子。 他抬眼瞟了萧长荆一眼,话说得滴水不露。 “‘济世堂’童叟无欺,做生意一向公正。今日小老儿收夏娘子的药丸,也是随行就市,确实值这个钱。特别是那瓶‘神仙渡’……” 杜掌柜看着‘神仙渡’,眼馋的很,生怕青城王都收走,迟迟不接银子,也是想留下这瓶药。 萧长荆了然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脚就走。 福全将银子收回去,撇嘴,“杜掌柜可真会做生意。” 有了夏娘子,爷今后可不得罩着‘济世堂’。 杜掌柜笑着对萧长荆深深一揖,“多谢殿下。” 寒冷的初冬,没有比一顿羊肉锅子更暖身的了。 夏东珠娘四个吃的热火朝天。 吃饱喝足,又去了成衣店,给蓝姑姑和孩子们各置办了一身冬衣。 最后,夏东珠才将他们领到南郊一处宅子前。 这处宅子地理位置绝佳,处在十字路口,红砖绿瓦,瞧着挺大。 门前一棵老榕树,独木成林,半个树身铺在墙上,显得很有情致。 院子后面就是京城着名的白马河。 只是与旁边鳞次栉比喧闹的商铺相比,这处宅子门上挂了把铁将军,显得阴气森森。 没错,目前,这座宅子正在闹鬼。 是兵部尚书郑烨郑大人家的别院。 在前世,郑尚书还是侍郎的时候,他妹妹因忍受不了夫君纳妾,便负气离家,到京城投奔哥哥。希望由哥哥出面与夫君和离。 郑大人心疼妹妹,便为她买了这处别院。 后来郑侍郎升任兵部尚书,他妹夫势力,巴巴地来京求和。郑尚书不同意。他妹夫便买通了江湖术士,使一些法术,弄得此宅子一到晚上鬼哭狼嚎电闪雷鸣。 吓得郑尚书的妹子再不敢住,后来经不住夫君哀求,心一软,便随他回去了。 郑大人因此宅还被御史台弹骇过。 说他升任尚书,德不配位,别院才会闹鬼。 把郑大人气得半死,幸好皇上英明,并未怪罪他。 前世的此时,她刚回将军府不久,因爹与郑尚书是挚交,她听到此事,心里雀跃,自告奋勇前来捉鬼。无意中破了术士的法术。 而此刻,夏大小姐还未前来。 时机刚刚好。 蓝姑姑见过往的行人都怪异对她们指指点点,她偷偷扯了扯夏东珠的衣袖。 “丫头,赶紧走,这宅子不祥。” 夏东珠嗤地一笑,“什么不祥?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说完,夏东珠就朝着斜对面的一间酒铺走去。 酒铺人不多,伙计忙活着,老板正在柜台打盹。 夏东珠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 “郑老板……” 精明圆滑的郑老板睁开眼,以为是来了生意,没想竟是个小娘子。 单薄瘦弱的身子骨,一看就不是来买酒的,于是一脸的不悦。 “小娘子可是有事?” 打扰了他午眠,真是晦气。 “我想买对面的那处宅子。” 郑老板一下子瞪大眼,瞌睡一扫而光。 他急忙从柜台后走出来,上下仔细打量着夏东珠,又见她身后跟着一个老妪和两个孩子,肩上挎着包袱,一看就是外乡人。 于是,他呵呵一笑来了精神。 “小娘子,我跟你讲,这处宅子你可是买对了。一溜五间上房,阔大的宅院,北靠白马河……” “现在还闹鬼吗?” 郑老板滔滔不绝的大嘴巴一下子合不上了。 他见鬼似的瞪着小娘子。 夏东珠知道,当初郑尚书买此宅子,正是眼前这位未出五服的堂侄牵线搭的桥。 如今闹了鬼,郑尚书把他好一顿训斥。责令他,赶紧将宅子卖出去。 可惜,这出了名的鬼宅,谁人敢买? “小娘子怎会知道?” 夏东珠眼一眨,“整个京城还有谁不知道?听说连御史台和玄天监都惊动了。” 郑老板一下子泄了气。 旁边正在喝酒的客人,看到郑老板吊着一张哭丧的脸,顿时一声笑。 “郑老板,这宅子还在闹鬼,你可不能昧着良心忽悠小娘子,这拖儿带女的不容易。” “去去去……” 郑老板不耐烦,冲着那客人连连摆手。 他阴着脸回到柜台,“既如此,小娘子为何还要买?” “因为无处可去,想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郑老板纳闷了,挑着眉梢,“你就不怕鬼?” 夏东珠凄凄一笑,“天寡之命,早在鬼门关走过一道,你说我还会怕鬼吗?天寡之命能镇宅,郑老板没听过?” 郑老板倒抽一口气,原来小娘命够硬。 如此就好办了。 郑老板打着算盘,“至于这宅子的价格……” “我要和郑夫人当面谈。” 夏东珠说着,将一锭银子推到算盘边。 “如今郑夫人寿辰快到了,若是郑老板能在此前售出宅子,不也了却郑大人一桩心事?此事若成,我这里自然也少不了郑老板好处。” 嘿,这小娘子会办事。 明知为了处理这宅子,他头发都愁白了。 她心知肚明,话却说得像求着他似的。 郑老板心里舒服了。 “行吧!既如此,我便搭个桥,带小娘子去一趟尚书府。至于能不能谈得成,就看小娘子的本事。” 郑老板说着,手一拢,就把银子拢在袖子里。 “多谢。” 第24章 扔爷书房,找个地方埋起来 尚书府的郑管家一听有人要买鬼宅,立马高兴地将夏东珠请进府,带到郑夫人住的芙蓉院。 在来的路上,夏东珠就想好了。 既然不想再攀扯萧长荆,她就得自己想办法参加郑夫人的寿宴。 在前世,就是在此次寿宴上,自己被堂妹夏西琳算计,对萧玉翀一见倾心。甚至不顾颜面闹出笑话,名声一落千丈。从此与萧玉翀捆绑,一步一步将父兄拉入深渊。 此生,她不能让此事再发生。 买鬼宅,只是接近郑府第一步。 夏东珠进入郑夫人屋子,突觉眼前一暗。 房内层层帷幔低垂,门窗紧闭,浓郁的熏香从香鼎中袅袅而出,让人有种窒息感。 夏东珠心中疑惑。 在前世,她来参宴,被夏西琳拉着一直与各府贵女在一起,始终未曾注意郑夫人身体异样。只知道她在开宴后才中了毒。 “是夏娘子要买那处宅院?” 夏东珠回过神,透过屏风隐约看到郑夫人正坐在锦榻上。 她急忙福了福,“回夫人,正是小女子要买宅院。” 郑夫人一叹,“你可知那处宅院正在闹……” 那个‘鬼’字,郑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你这拖儿带女的,实在不宜住在那里。京城卖宅子的不少,还请夏娘子到别处再看看吧!那处宅子,我不卖了。” 夏东珠一惊。 一旁的郑老板着急一声,“婶娘,这好不容易……” “不要再说了,宅子宁可放着,也不能害人。” 夏东珠一笑,郑夫人心善,这是对她们起了怜惜。 “请郑夫人勿要多虑,我是看中了那个宅子的位置,想要开个医馆……小女子天生命寡,克死了两任丈夫,不怕阴鬼缠身。恳请夫人将宅子卖给我。” 郑夫人明显倒抽了一口气。 “你到跟前来,让我瞧瞧。” 旁边伺候的丫环婆子一听,立马阻止,“夫人,不可,这不祥之人,怎可近身?” “胡说,谁生来就愿做不祥之人?不过世人嘴碎。” 郑夫人心胸豁达,很是憎恶世人恶毒嘴脸。 夏东珠绕过屏风就走到郑夫人面前。 只见她一身锦缎华绸,端庄富贵,手里捻着佛珠。眯着眼,探着身子努力地想看清她。 脸上没丝毫嫌弃之色。 原来她是有眼疾,不能见光见风,所以才会将门窗紧闭,帷幔低垂。 随后郑夫人笑着对旁边的婆子道,“我观小娘子身子骨虽单薄了点,脸上麻斑多了点,模样倒是周正。眉目含善,澄澈有神,瞧着倒是个有福的。” 她对夏东珠竟一见颇有好感。 旁边婆子叹了口气。 夫人心善,瞧谁都是心善的。 “既如此,那宅子便卖于小娘子。只是,当初是花四百两纹银买的,如今闹了晦气,便一百两卖于小娘子,你可是能接受?” 郑老板一听,立马急眼,“婶娘,这也亏得太多……” 郑夫人一摆手,“你休要多言,此事由我做主。” 郑老板愤愤地瞪了夏东珠一眼。 夏东珠大喜过望,对着郑夫人深深一福。 “多谢夫人厚待,小女子感激不尽,能接受。” 郑老板哼哼两声,“都卖成白菜价了,能不接受吗?” 郑夫人笑笑,“那就让管家即刻拿着房契,带小娘子到府衙更名过户便可。” “谢夫人。” 郑管家拿来房契,夏东珠却站着不走。 她看向郑夫人,“不知夫人可否让小女子看看你的眼疾?” 郑夫人一怔,“这眼疾多年,连刘御医都毫无办法……” “小女子跟着师傅学医,走南闯北,见过不少顽疾。说不定,夫人的眼疾,小女子正好能治呢?” 郑夫人身子一震,似有惊喜。 随后,她高兴地冲夏东珠招招手,“快,那便上来为我看看。” 此时,萧长荆揉着眉心也回了府。 福全心疼爷,知道爷为夏娘子操碎了心,急忙让人烧好沐浴汤水。 萧长荆舒服地仰靠在浴桶里,一身的疲惫尽消。 福全在一旁伺候。 “爷,你今日可真是神了,怎会知道夏小娘子会去‘济世堂’卖药呢?老奴想破脑袋都猜不到这一步。” 萧长荆闭着眼哼哼一声。 “除了医术,她还有啥本事?前几天让南辕送了一车的好药材,爷就猜着,她早晚要离开,该是为自己提前做准备。大郎的病,由刘御医亲自配药,何需那么多药材?” 福全不得不夸爷,“爷火眼金睛,奴才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起药材,福全立马又想起一件事。 “爷,昨日‘济世堂’和‘鬼手张’把银针和刀具都送来了,你看……” “扔了吧!” “哎哟,这可使不得。爷,得留着,说不定将来还有大用处。” 福全心疼,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萧长荆细长的眼皮一撩,“留着干吗?想让她将来给爷脑袋开个瓢……” 福全立马噤声。 半晌他才又嘀咕一句,“爷说扔便扔了吧!那些奇形怪状的刀具看着也怪瘆人的。” 小巧玲珑,锋锐无比,看着就心头泛寒。 “扔爷书房,找个地方埋起来。” 福全一下子张大嘴。 随后他就笑了,慢声细气地哄着爷,“听爷的,埋起来,埋起来……” 爷还是舍不得夏娘子。 “爷,夏娘子又出大事了。” 门外,南辕鬼叫的嗓子震天响。 萧长荆眉头立马皱紧。 福全也很生气,冲着门外就嗔道,“你吼什么呢?天大的事,明天再说。爷累了,你赶紧滚蛋。” “到底出了何事?” 福全猛地转脸看着萧长荆,爷这是…… 又要管夏娘子的闲事?还让不让人活了。 南辕立马道,“爷,夏娘子要买郑大人在南郊的那处鬼宅……” 萧长荆一听,‘哗啦’一声就要从浴桶里出来,片刻,又矮下身子,“她买鬼宅,与爷何干?” 福全瞧着爷脸色泛白,眼眸淡红,竟是被夏娘子气的要犯病。 “她现在何处?” 萧长荆又忍不住问。 南辕扯着嗓子,“爷,她现在去了郑尚书府,刚才尚书府传来消息,夏娘子胆大包天,还要为郑夫人割眼睛……” ‘哗啦’一声,萧长荆再洗不下去,干趣利索地起身,福全立马手忙脚慌地为他净身宽衣。 “爷,你有吩咐让东城去交待夏娘便好,没必要亲自去。” 萧长荆俊眼一冷,“谁说爷是为她?姨母寿辰快到了,让你准备的礼物都备好了吗?” 福全点头,有点跟不上爷的节奏,“备好了。” “现在随我一起送去尚书府。” 福全…… “爷,郑夫人的寿辰日还有些时候,现在送去是不是太早?” 萧长荆勾着唇角,“姨母信佛,好不容易给她寻了块好玉,雕了观|音像,早送去早让她高兴。” 福全闭了嘴。 第25章 美的如神似佛 “银针剥翳?” 夏东珠给郑夫人刚检查完,说出治疗之法,屏风外就传来郑大人惊疑的声音。 夏东珠回头。 就见气韵清华一身刚正的兵部尚书郑大人,大跨步走进来。 他双目炯炯,上下打量着夏东珠。 “小娘子是说,我夫人的眼疾能治好?” 夏东珠笑着对他福了福,“回大人话,郑夫人的眼疾能治好。” 郑大人哈哈两声,高兴的有点犯傻。 他身后又冒出一人,提着药箱,同样脸上带笑,两眼放光。 “夏娘子,你方才说的‘银针剥翳’,究竟是个怎样的手法?” 夏东珠一看是熟人。 “刘御医,又见面了。” 刘御医呵呵两声,“小魏氏……啊,不,应是夏娘子,有缘自是能相见。” 刘御医满身风尘,像是刚从别处看诊回来。 夏东珠认真地对他解释,“想必刘御医清楚,郑夫人的眼睛里是得了翳病,之所以看不见,是外面覆盖了一层薄膜。用银针探入眼中,剥去外层的薄膜,郑夫人的眼睛便能痊愈。” 郑大人一听,脸色一变,“银针探入眼睛,这如何使的?” 刘御医已经见识过夏东珠为大郎银针拔血,对银针剥翳丝毫不见怪。 “郑大人,夏娘子的医术,有时连老夫都望尘莫及。郑夫人眼疾多年,除了用汤药,老夫实在无他法。不如就让夏娘子一试,老夫相信她。” 郑大人又吃了一惊。 没想小娘子竟如此厉害,能让倨傲的刘御医都叹服。 他不由重新打量起夏东珠。 “小娘子有几分把握?” 夏东珠认真道,“方才我已为夫人把过脉,又检查了眼睛,若是郑大人信我,便有八成把握。” “好,好,好……” 郑大人大喜过望,连说三声好,“小娘子要何时才能为拙荆治疗……” 夏东珠略一沉思,“三五天就可,让郑夫人先好好休息,睡眠充足,饮食清淡,我需要准备一些工具……若是郑大人能等……” “能等,一切都依小娘子。“郑大人甚是开怀,人也豪爽。 刘御医却有点欲言又止。 夏东珠明了,“刘御医是用药高手,我为郑夫人治翳,若是刘御医能在旁协助就更好了。毕竟,郑夫人眼睛祛翳后,还需调理,刘御医最是擅长,所以此次还需劳烦你。” 刘御医求之不得。 他方才就有此意,只是没脸子提出。 如今听夏东珠主动说出,他立马对她感激地拱手。 “多谢小娘子,老夫责无旁贷。” 郑大人一听夏东珠是为南郊的鬼宅而来,他与郑夫人一样,立马不同意。 “那处宅子不行,小娘子若无处可去,我在朱雀大街还有一处小别院,送于小娘子也无妨。” 只要能医好夫人的眼疾,区区身外物,都不足挂齿。 刘御医也颇为感慨,郑大人与夫人感情极好,为了夫人,他真是不惜一切。 夏东珠却连连摆手,“郑大人,使不得。我只看中南郊那处宅子,想开个医馆。郑夫人已经让利于我,不敢贪求其他宅院,还望大人成全。” 郑大人一看夏东珠很执着,叹息一声,“只是那处宅子……” “大人勿虑,我天寡妇之命,抗得住。再者,鬼神之说,蛊惑的是人心,何时藏于宅院?” 郑大人似是没想到夏东珠能说出这番话,不由对她刮目相看,点点头。 “小娘子洒脱,就依你。” “多谢大人。” 刘御医听到夏东珠自嘲的话,似想到什么,叹息一声。 今日他被请去魏家为大郎救治,没想...... 唉,这样有本事的小娘子,魏家真是没福气。 夏东珠随着管家往外走,一出郑夫人的屋子就怔住了。 只见院子里,大宝低着头,二宝卖着萌,被一群小丫环们像稀世珍宝一样围着。 其中有个身穿降红衣裙的姑娘,蹲在地上,简直对二宝爱不释手。 摸摸她头上的小辫子,又捏捏她的小胖脸,简直爱的不行。 夏东珠知道,她就是郑大人的嫡女郑雪。 上一世,因着两家的关系,郑雪与她关系最好。 几次劝她要看清萧玉翀真面目,都被她疾言冷语训斥,最后二人断交。 而在将军府遭难前,郑大人就被萧玉翀寻了个错处流放边疆。郑夫人为保全郑雪,匆匆将她嫁给一远房表哥。 谁知那人就是个二世主,在郑雪怀孕间,意外将她推入湖中溺死。 此番,夏东珠看到她完好无损,眼眸不受控制地潮湿。 她走过去轻轻一福,“见过郑小姐,二宝玩劣,没给小姐添麻烦吧?” 郑雪一扭头,看到夏东珠,急忙站起来,爽直地说。 “你这两个孩子真是太漂亮了,跟我三姨母家瑾表姐的孩子一样可爱。只是,瑾表姐离开了京城两年,我都有点想不起她两个宝贝的模样了。唉,爹也不准我去看她。” 郑雪满脸幽怨。 夏东珠笑笑,“有缘自会相见。” 郑雪笑着点头,“听说你要买我家鬼宅?” 夏东珠抿抿嘴,“我命硬,能镇宅,不怕。” 郑雪撇撇嘴,“等你镇好了宅,我能去看看吗?东珠一心要去捉鬼,只是被她父兄管得严,还要学规矩,一时出不来。” 果然。 夏东珠咧嘴笑,“我买下宅子是想开医馆,会制一些美容养颜的膏粉,花油,到时欢迎郑小姐和夏小姐光临。” 郑雪一听,立马来了兴趣,“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蓝姑姑袖着手,样子有些拘禁,低声问,“可是都谈好了?” 夏东珠点头,“谈好了,到府衙更过户名就行了。” 大宝阴着脸走过来,“赶紧走……” 他都快被这些女人烦死了。 二宝也跑过来,夏东珠习惯地蹲下身,让她扑进怀里。 二宝剥了一块酥糖塞她嘴里,“娘,甜不甜?” 夏东珠用额头碰碰她的小脑袋,“甜极了。” 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二宝格格笑着,伸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脖子,夏东珠将她抱起来,“那我们就告辞了。” 郑雪有点不舍,“下次再来玩啊!” 尚书府一品大员府邸,主子竟如此宽厚,实属难得。 夏东珠抱着孩子低着头,跟着郑管家往府外走。 她心里琢磨着,一会拿到房子,该怎样‘驱鬼’。 突然似有所感,她抬起头,立马顿住脚。四下看了看,竟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 只见前方的石板路上缓缓走来几个人。 男人一身淡紫的锦袍,腰缠白玉带,外罩雪白珍贵的大氅。在万木凋零的冬日,青城王美的如神似佛。衬得那张精致的容颜鬼斧神工玉刻一般。 身后南辕和东城抬着一个半人高的雕像,上面盖着红绸。 福公公和西就跟在身侧。 真是冤家路窄。 萧长荆见夏东珠想躲躲不了,异常不待见的眼眸射过来。他喉头滑出一抹冷笑。 神俊的乌目一冷,比北风还锋锐。 第26章 色若桃花,艳若朝霞 夏东珠负气地带着孩子避到路边,想让这位尊贵的爷先过。 郑管家看到萧长荆,脸上一喜,急忙笑着迎上来。 “殿下怎么有空过来了?” 萧长荆眼眸微合,“姨母生辰快到了,来送寿礼。” “殿下有心了,今年你可是第一个来送寿礼的。” 萧长荆轻嗯一声,“东城,让郑管家带着将寿礼送到姨母房里。” 东城应声,“郑管家前面带路吧!” 郑管家急忙在前面带路,直接将夏东珠给抛脑后了。 夏东珠追上去两步,伸长了脖子。 “郑管家,那我呢?我在原地等你啊!” 郑管家头也未回。 夏东珠郁气,回头瞪着这个搅了她好事的罪魁祸首。 “怎么哪里都能见到殿下呀!” 真是阴魂不散。 萧长荆更是嘲弄一声,“这句话,不应该我来问你的吗?本事不小,半晌的功夫,又撺掇到尚书府来了。”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殿下慎言,我来尚书府是有正事。” 萧长荆唇角滑出讥笑,“要想那鬼宅?你就不怕恶鬼吃了你。”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可恶,竟然派人跟着她。 夏东珠极讨厌他这种阳阴怪调,立马反唇相讥。 “怎么,殿下是见过这恶鬼喽?是不是亦如殿下这般,色若桃花,艳若朝霞,雍容华贵,勾魂摄魄……若真如此,那我还真是艳福不浅呢!即便让这恶鬼吃,也心甘情愿。” 福全一下子瞪大眼。 这叫什么话?夏娘子是在调戏爷吗? 把爷比如艳鬼。 真是胆大包天。 福全搓着手,西就额头也冒了汗…… 萧长荆气急反笑,“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立马对西就挥手,“去告诉郑大人,南郊鬼宅皇城司要接手捉鬼,暂时不准买卖。” “不要!” 西就正要领命走,夏东珠焦急一声,快步上前像掐鬼一般抓住萧长荆的手臂。 她立敛了针锋相对,一脸的认真,“求殿下,那处宅子对我非常重要,我今日必须买下它。” 萧长荆双眸沉沉浮浮,透着危险,“现在知道求爷了?晚了。” 他哼一声,低首瞧着抓着自己手臂的纤指,整条手臂就像被烙铁烙过一般,火辣辣的。 他微一用力,抽手。 一次,不成。 二次,仍纹丝不动。 这可恶的女人,怎么会有这股子吃鬼的力气? 他眼底立马浮现燥色,咬牙,无声,“松手。” 夏东珠不但不松手,反而将身子腻歪地往他身上贴,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恨声道。 “殿下若是不答应,今天咱们就这样耗着,看谁耗的过谁。” 反正她声名狼藉,不怕再添一笑料。 至于那高洁如天上月般的青城王 ,若是被人看到与她拉拉扯扯,以后的脸面恐怕就没有这么美了。 夏东珠铁了心不能让他搅了买卖。 “还跟爷较上劲了?” 萧长荆咬牙,冷笑,敏感的躯体却变得异常僵硬。 小娘子吐气如兰,乌黑的眼眸带着锐气,就像能勾人魂魄一样,让他一阵心浮气燥。 他还真不信邪,“西就,去找郑大人。” 夏东珠一听,被逼极了,身子又往他身前蹿了蹿,眼眸都红了。 “殿下这是不让人活了吗?” 她买个宅子也碍着他的事了? 他就看不得她好。 萧长荆脸色铁青,眼中隐隐又现红光,似是对她无奈至极。 “那是处鬼宅,你也敢要?” “我就要,与殿下何干?” 两人针锋相对,萧长荆一时被怼的气血翻腾,脸色青白,似要犯病。 福全吓得脸都白了,“殿下,你们……” 西就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浑身都难受。 夹在二人中间的小二宝更难受,她小身子动了动,顿时暴喝一声,奶凶奶凶的。 “你们别闹了!” 二宝身子一探,双手就勾住了萧长荆的脖子。 “舅舅,你别再欺负娘!” 萧长荆心底一松,本能地接住她。 夏东珠心头一震,目瞪口呆地瞪着二宝,手里还抱着她的腿。 二宝是挺招人喜欢的,可她方才称呼萧长荆什么? 夏东珠顿时感觉不好了。 “还不松手?”萧长荆瞪眼。 二宝上身在萧长荆怀里,下身在夏东珠怀里,两人就这样拉扯着她,让别人看了忍俊不禁。 夏东珠立马松了手。 萧长荆抱着二宝就走。 夏东珠傻眼了,“喂,你要抱着孩子去哪里?” 她抬脚就追上去。 福全有点想笑,瞧小娘子跟爷这一番不要命的拉扯,简直像极了小夫妻在戏闹,爷的病应该犯不了了。 大宝一脸肃然地看着福全,“我去看着舅舅和娘,你们别去打扰。” 福全立马躬身应道,“是,少爷。” 今日在魏家门外,他就与萧长荆相认了。 魏家欺人太甚,他不能让娘再受伤害。 虽然他记不清舅舅的长相,但爹娘临死前说的话,他刻骨铭心。 他到京城要找的人,就是青城王萧长荆。 爹娘让他背熟的一串人名,他也背给了舅舅听。 大宝刚走两步,蓦地又回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又叮嘱福全。 “对了,郑大人已经答应将宅子卖给娘,你让郑管家将房契更名后送过来。我娘就不必去府衙了吧!我娘姓夏,名东珠,可是记住了?” 福全立马笑着点头,丝毫不敢小看这位少爷。 “记住了,少爷放心,一定给你办好。” 这孩子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势十足,简直与爷太像了。 都说外甥像舅,一点都不假。 只是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夏东珠追出魏府,就见府门前停着一辆黑漆银边上了乌釉的并驾马车。 正是萧长荆的独有。 门外不见二宝,想必被萧长荆抱上了马车。 夏东珠有些犹豫。 她虽然怒极时,敢怼萧长荆,但也不敢轻易登上他的马车。 尊贵卑贱,她不是不懂。只是她生就性子洒脱,将这些看得淡。 但真正面对权贵身份时,她丝毫不敢马虎。 况且,男女授受不亲。 她刚才理直气壮似是不在乎名声,但谁又愿意将名声践踏到底,任人唾弃呢! “娘,怎么了?” 夏东珠回头,见大宝背着手站在身后,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 夏东珠苦着脸,“二宝不见了。” 大宝自然瞥见了那辆奢华马车。 “殿下不会伤害二宝。” 夏东珠立马逮到他问,“二宝为何叫殿下舅舅?” 大宝小身子一紧,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夏东珠,片刻垂下头解释。 “娘,二宝根本什么都不懂,她能唤你娘,就能叫殿下舅舅。在她眼里,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根本不知是什么意思。” “哦。” 夏东珠松了口气。 但大宝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啊......哇......\\\" 马车里突然传来二宝的尖声哭叫,夏东珠什么都不顾得了,立马蹿上马车。 马车里,萧长荆抱着头,双目赤红,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吼鸣,正用力将头撞在马车壁上。 马车固若金汤,竟然纹丝不动。 夏东珠看了二宝一眼,立马抱住萧长荆的脑袋,一双手在他头顶各处穴位巧妙按压揉捏。 足有一柱香时间,萧长荆才恢复清明。 他喘息着,浑身象被抽去了力气,脑袋抵在夏东珠怀里。 ”可是吓着二宝了?” “没有。” 第27章 驱鬼 萧长荆好半天才支撑起身体,一双锐目望着夏东珠深不见底。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止住了他的痛。 而他方才狰狞恐怖的样子,有没有吓到她? 夏东珠抿抿嘴,不愿看萧长荆探究的眼神。 这个男人太骄傲,恐怕正在后悔被她瞧见发病的样子,说不定正在琢磨怎么算计她呢! 夏东珠垂下眼,“殿下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回去了,不必谢。” 说完,她抱着二宝就下了马车。 萧长荆瞧着她像避瘟疫一般逃离的样子,眸光一暗。 他就这么讨她厌吗? 身为大夫,明知他犯病了,依然义无反顾地离开。 萧长荆感到心头空落落的。 此时,大宝正焦急地站在马车下。 看到夏东珠,急忙问,“娘,怎么了?” “二宝吃糕点咬到了舌头。” 夏东珠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大宝表情一滞。 他瞟了瞟马车,并没揭穿娘。 此时,福全和东城,西就,南辕一起出了魏府,正好看见夏东珠从马车里跳下来,众人神色都不由一惊。 夏娘子竟然钻进了殿下的马车。 福全立马想到什么,奔过来就爬上马车,“爷,你是不是……” 东城看向夏东珠,“夏娘子可在此稍等,郑管家已经拿着房契去府衙更名了。” 夏东珠一怔,“不需要我跟着去吗?” 东城摇头,“郑大人写了事情原委,郑管家一人便可去办理。” 夏东珠对他轻一颔首,“多谢。” “赶紧回府。” 福全探出头,面色焦灼,冲着东城等人大声催促。 东城,西就,南辕不敢怠慢,对夏东珠一示意,急忙驾车离去。 半柱香后,郑管家拿着更名过的房契和一把钥匙走过来。 “夏娘子请过目。” 他将房契和大门钥匙一并交给夏东珠。 夏东珠接过,展开房契扫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 “替我谢谢你家老爷夫人。” 郑管家点头,接过银票,对夏东珠抱抱拳。 “夏娘子能治我家夫人眼疾,便是我们尚书府恩人,应该是我们对你感激才是。” “那便告辞了。”夏东珠笑笑。 郑管家手一抬,“请慢走。” ‘当啷’一声,南郊鬼宅把门的铁将军应声打开,夏东珠猛地一把就推开沉重的大门。 宅子里的一切映入眼底。 阔大的庭院,方方正正。一溜五间上房,连接着厨房,浴房,杂物间,茅厕。 呈半圆之状。 屋前有廊,很宽,漆红的廊柱,显得古朴庄重。 廊旁一棵石榴树,殷红的石榴挂满了枝丫,显得特别吉祥喜庆。 庭院有井台,马厩,清一色青石板路,中间有一个大水缸。 缸壁上挂着几朵残荷,想必里面还会有几尾锦鲤。 在她们几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这样的庭院,简直美的犹如一幅画。 家的感觉满满当当。 就连一向胆小的蓝姑姑,都瞪着大眼,不由自主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丫头,我不是在做梦吧?” 蓝姑姑饮泣一声,“这哪里是鬼宅?这里就是家啊!” 夏东珠也颇为感慨,“对,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 此时,郑大人的妹妹并未离开多久,庭院看起来无丝毫破败之感,反而透着生活的气息。 鬼宅大开,门外自然不少人探头探脑。 “蓝姑姑,关门。我要‘驱|鬼’了。” 夏东珠高深莫测地勾着唇大叫一声,带着大宝二宝就奔向屋子。 一间一间地打开屋门,里面都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夏东珠心中大呼,真是赚到了。 郑大人并没有亏待他的妹妹,各种摆设都非常讲究。 因为闹鬼,屋子里面的东西一件都没带走。 最大的一间屋子是会客之用,空间非常大,将来开医馆可以做诊室,其余四间屋子是卧房,正好他们四人一人一间。 夏东珠将包袱扔到桌子上就抱肩退到庭院,她四处看了看,“娘,到杂物间拿个铁锹。” 蓝姑姑不知她要干吗?但还是照做了。 夏东珠拿着铁锹直接走向院子东南角,二话不说就开挖。 在前世,她自然知道所谓的‘闹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郑大人的妹夫找到江湖术士,用器物改变了宅子的风水。 蓝姑姑和孩子好奇地蹲在一旁,听到夏东珠的铁锹发出一声轻响,似是碰到了硬的东西。 夏东珠丢开铁锹立马用手挖,竟挖一个玉狮子。 按说狮子可镇宅,只是这个玉狮子张着血盆大口,浑身像是被血浸过一般,透着一股邪气。 蓝姑姑吓得大叫一声,赶紧把孩子抱远些。 “丫头,这都是些什么呀?” 夏东珠一叹,“这就是院子里的‘鬼’……” 随后夏东珠又在东北角,西南角,西北角挖出同样的玉狮子,其凶像一个比一个狰狞,最后蓝姑姑吓得都捂住孩子的眼睛。 夏东珠用红绸将它们包在了一起。 她抬头看向廊沿,廊柱上挂着三个风铃。 按说风铃本是清悦之声,可微风吹来,风铃竟发出刀枪剑戟一般的惊鸣。 这是一种特殊材质制作的风铃,在风水上,并不是吉祥之物。 而且旁边有一家铁匠铺,昼夜不停地打铁,伴着这铃声,可不就是电闪雷鸣。 夏东珠抬头再望向屋顶,那护宅的瑞兽也是雕得奇形怪状,身上布满细小的孔洞。 此宅北靠白马河,白日人声喧闹还好。若到晚上,白马河上的夜风一吹,这些瑞兽身上的孔洞就会发出呜咽的声音。 连绵不绝。 在沉眠的人耳中,无疑就是鬼哭狼嚎。 夏东珠一叹,郑大人的妹夫为了求和,真是费尽了心机。 外找的江湖术士也就罢了,若无内应帮忙,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宅子里。 说到底,所谓的‘鬼’,根本就是虚妄。 蓝姑姑听到夏东珠一一解释过后,顿时茅塞顿开,心头那股惊悸一下子消失无踪。 “丫头,下面我们该怎么干?” “找把镰刀,咱们去割艾草。” 夏东珠说完就打开了后门,眼前一股河风吹来,竟说不出的爽利。 银带一般的白马河映入眼帘,后门有一条向下的石阶沿延到河滩,门外两侧肥沃的土地长满了艾草。 在冬日,艾草早已风干,用来祛秽驱邪最是好用。 夏东珠害了满满两大捆艾草,将它们抱到庭院里,让蓝姑姑用火折子将它们点燃了。 瞬间,一股白色的浓烟腾空而起,浓浓的艾草香味扑鼻而来。 大门外,人头攒动。 “看,鬼宅内,有人在用艾草驱秽。” “听说,是个天寡之命的小娘子买下了此鬼宅。” 众人正议论纷纷,突然看到一个小娘子从梯子上爬上了屋顶。 一手拿着点燃的艾草,一手拿着个锤头。 只见她一边念念有词,用艾草不停抽打着屋脊,随后抡起锤子就将那护宅的瑞兽一锤子砸得粉碎。 众人一阵惊呼。 “这小娘子也忒大胆,怎地把瑞兽也砸了?” “看来是真不信邪!” “她这么一闹腾,鬼都要怕了。” 对面酒铺的郑老板挤进人群,大呼一声,“天寡之命能镇宅,你们不知道?” 第28章 东珠女医馆 一时间,夏东珠驱鬼事件瞬间传遍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茶寮酒肆议论纷纷,都道这小娘子真不一般。 而夏东珠驱完鬼,趁着天还未暗,便带着蓝姑姑和孩子出门采购去了。 对自己引起的轰动,浑然未觉。 路上行人指指点点,夏东珠只当看不见。 她非常迫切,要买一辆驴车,将来方便行走和拉药材。 既然想开医馆,自然要准备一些东西。 夏东珠货比三家,才买全了泡制药材的器具,药柜,药箱,炉子,锅具等物品。 至于银针,夏东珠看了几家,都不满意。‘济世堂’的最好,可惜太贵。 她也不太好意思,今天刚拿了杜掌柜的钱,再去他家买银针。再缓缓吧! 随后四人又去了成衣店,夏东珠给自己和蓝姑姑和孩子们买了几件贴身的衣物。 又买了几匹布,准备让蓝姑姑慢慢给孩子再做几身春衫。年后春长,孩子都要蹿个子。 柴米油盐买了个全,蓝姑姑看着满车的东西欢喜,可想着花掉的银子,却又肉疼。 娘四个心满意足,赶着驴车回家,完全没察觉有辆蓝罩马车正悄悄地跟在后面。 蓝罩马车停在鬼宅不远处。 一直到深夜才离开。 乔迁新家第一顿晚膳,自然要吃的丰盛。 蓝姑姑一手好厨艺,六菜一汤,四人大快朵颐,大宝二宝吃到肚儿圆。 饭后浇了浴汤,夏东珠给大宝二宝洗澡。 大宝将褪下的小亵衣整整齐齐地叠放一起,夏东珠一笑。 “大宝那么认真做什么?一会娘拿去给你洗了,不必叠那么整齐。” 大宝一听,一只小手按压在亵衣上,看着夏东珠认真地摇头。 “娘,这件小衣不必洗了,这是我阿娘亲手为我做的,我以后不穿了,想留着做个纪念。” 夏东珠一怔,也没多想,摸了摸大宝的脑袋笑着点头。 “是该留个纪念,就听大宝的,这件小衣你自己收着。以后就穿娘今日给你买的里衣。” 大宝抿着小嘴笑,小身子一矮就滑进浴桶里。 二宝有些闹,晚上非要跟着夏东珠睡。 夏东珠瞧着大宝期待的眼神,便微微一笑。 “好,今晚都跟着娘睡。” 大宝二宝一声欢呼,光着小脚丫,飞快地向夏东珠床上扑。 夏东珠感觉孩子对她越来越依赖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夏东珠就驾着驴车出去了。 太阳升起,街面上行人慢慢多起来,很多人有意无意拿眼睛瞟着鬼宅。 没想鬼宅大门旁竟立着两块牌子。 大家一起凑近。 只见上面写着:天寡之命能镇宅,妖魔鬼怪都滚开。 横批:东珠女医馆。 人群立马炸锅。 “原来夏娘子要在鬼宅开医馆,还专门为女人看病。” “这可真稀奇,咱南萧京城还从没有专门为女人看病的医馆。这可是南萧头一份。” 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传到青城王府,萧长荆刚用过早膳,此刻正慵懒地坐在椅子上。 昨儿犯病,他脸色苍白如透明了般,越发显得美艳精致。 犹如那梅上雪,丝毫不染尘埃。 “东珠女医馆?”他挑着眉梢看向南辕。 南辕重重点头,“爷,错不了。属下亲自去看过,门外围满了人,都说夏娘子是个神奇的人。” 萧长荆闻言嗤笑一声。 什么神奇的人?就是不安分。 福全站在一边瞧着爷的神态,想了想道。 “爷今日向皇上告了假,便在家好好休息。外头的事,就别操心了。傅先生说,此次病犯凶险,需好生调养。否则,爷就危险了。” “啰嗦。” 萧长荆低眉饮茶,明显不想听。 南辕挠挠头,“爷,你不去看看吗?夏娘子如此招摇,带着两孩子,若是再引来杀手......\\\" ”她连鬼都不怕,还怕杀手?命硬着呢!” 萧长荆满目讥诮。 福全也是脸一板,冲着南辕就训一声。 “以后夏娘子的事,少来烦爷。昨儿将爷独自撇在马车里,身为大夫,她这是不负责任。若是爷有个三长两短,永远都不能原谅她。” 萧长荆撩着眼尾看了福全一眼。 “福全,那套银针和刀具你埋哪儿了?” 福全…… “在爷的书房柜子里。” “拿出来,陪爷走一趟。”说完,萧长荆长身而起。 福全立马为他披上大裘,“不知爷想要去哪里?傅先生说了,爷的病不易再吹冷风。” 最好别出门。 “去看病。”萧长荆话落人就走出屋子。 福全一怔,随后便醒悟过来,爷这是要去东珠女医馆。 他立马追上去,“爷,夏娘子的医馆是专门为女人看病,咱们去,不合适……” 萧长荆顿住脚,清俊的小眼神冷嗖嗖的。 “谁说我要去看病,喊上西就,让她去看病,咱们陪着……” 福全…… 夏东珠一早去了西市鼓楼早市,那里有很多进城卖药的药农。 一般的药铺不收他们的药,主要是量少,品质参差不齐,讨价还价,挺麻烦的。 夏东珠逛了一个时辰,才在一个叫江庐的小伙子面前停下脚步。 整个早市,就他卖的药材最好又地道。 夏东珠与他协商,以后他采的所有药材,她都要了。 让他直接送到南郊东珠女医馆,随行就市,价钱只高不低。 江庐大喜过望,看夏东珠也不像奸滑之人,立马满口答应。 于是,夏东珠载了满满一车好药材回了家。 东珠女医馆前的人群早就散去。 夏东珠和蓝姑姑刚卸下药材,便有人敲门求医,敲响了门口的铜铃。 夏东珠疑惑地与蓝姑姑对视一眼。 今早刚挂出去牌子,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求医了? 她以为,还要等些时候,毕竟人人都惧怕鬼宅。 蓝姑姑赶紧推了她一把,”丫头本事大着呢!都将魏大郎的病看好了,这十里八乡的,定是都传遍了。咱们以后不愁没生意。” 夏东珠心情不错地去开门。 大门打开,看到眼前的人,夏东珠一愣。 “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门外正是魏禹,还真禁不住念叨。 魏禹清浅地笑着,一身湛蓝的锦袍,身如修竹,面如冠玉。 想必身子还有些虚,他一手扶着门槛,一手握成拳抵在唇角咳了几声。 “青莲病了,来求医。” 随后他指了指身后的蓝罩马车。 夏东珠以为他是故意说的,没想马车帘子一挑,冬梅搀着脸色苍白的青莲下了马车。 青莲手捂着肚子,满头都是冷汗,整个人虚脱般地全搭在冬梅身上,似是疼的走不了路。 夏东珠急忙迎上去,“青莲,这是怎么了?” 一看青莲的模样,定然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青莲唇角发白,疼的抽着气,“大少夫人,我腹中痛的要死……” 说完,青莲身子一躬,泛恶心就欲呕吐。 第29章 不再是谁的少夫人 夏东珠和冬梅一起将青莲放到矮榻上。 夏东珠切上青莲的脉,心下一松,直接叮嘱蓝姑姑。 “娘,赶紧去厨房熬一碗生姜红糖水。” 蓝姑姑急忙应声,跑向厨房。 夏东珠解开青莲的衣带,手在她腹部轻轻按压,青莲立马痛叫一声,蜷起身子,大颗的冷汗滑下来。 夏东珠心里有了数。 冬梅紧张地问,“大少夫人,青莲这是怎么了?” 夏东珠舒了一口气,“青莲还没有来葵水吧?这是痛经之症,女子初次来潮,定然不舒服。青莲体寒,导致经血不畅,所以腹痛难忍。” 冬梅松了口气,“大少夫人真是神了,这一摸一按,就知道了青莲的痛症。” 夏东珠叹息一声,眸光瞟着屏风外丰神俊朗的魏禹,轻声对冬梅道。 “以后叫我夏姐姐便好,这大少夫人之称,千万莫再出口。怪尴尬的。” 冬梅闻言也瞟了自家主子一眼。 “夏姐姐你不知道,主子为了你……其实主子心里是有夏姐姐的,他说要护着你,将来必定能做到。” 这叫什么话?都已经和离了,谈什么相护。 蓝姑姑端来了红糖水,冬梅扶着夏莲喝下去,夏莲的脸色好看许多。 “夏莲,你要忍着点。” 夏东珠说着,两手搓热,指腹点揉在青莲的气海,关元,中极,天枢等穴位。 青莲咬牙忍着痛,慢慢随着夏东珠的揉推,腹中痛感减轻不少。 夏东珠又点燃了艾柱,着重在青莲血海,阴陵泉,太溪,太冲等穴位反复热灸。 青莲鼻头冒出了汗,手足厥冷,泛恶呕吐之症完全消失了,最后竟能自己站起来。 腹中微弱的痛感也能承受了。 她对着夏东珠郑重施礼,“多谢大少夫人。” “都说了,要叫夏姐姐。” 夏莲如冬梅一样,瞟了外间一眼,“可是少爷对你……” “没什么可是。” 夏东珠打断她,“我姓夏,不再是谁的少夫人。你们再这样,只会令我更难堪。” 青莲与冬梅两人都神色黯淡。 心里都为自家主子感到惋惜。 不过来日方长,希望大少爷能重新赢回大少夫人的心。 夏东珠给青莲开了几副解寒舒痛的方子。 “我这里的药材还未泡制,暂时无法给你使用。前面不远就是‘济世堂’,这几副药吃下,若是还痛,就再来找我。” 青莲接过方子,感激地对她福了福,“谢谢夏姐姐。” “走吧!”夏东珠和冬梅青莲绕过屏风,却不见了魏禹。 只有大宝,背着小手,站在屋门口,两眼瞪着院子。 夏东珠走过去一瞧,就见魏禹笑意涔涔地牵着二宝走在院子里。 二宝手里费力地提着个大糕点盒子,身后的马车夫怀里抱着满怀的礼物,正朝屋里走来。 魏禹看到夏东珠未语人先笑。 “给大宝二宝带了点礼物,你不会拒绝的吧?都是孩子爱吃的糕点。” 这样的男人,温润如玉,暖若春阳,还真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只得说,“进来,我给你探探脉。” 魏禹眼角眉梢都是笑,跨进屋子,慢条斯理地坐到夏东珠对面。 夏东珠认真地切上他的脉,随后眉一皱,问道。 “怎么身子没任何好转?你有没有认真吃药?” 魏禹轻咳两声,眼眸带笑,“药苦,不想喝。” 夏东珠很是无语,转身叫冬梅。 “冬梅。” 冬梅立马走过来。 “我走之前,不是把大少爷的药都配好交给你了吗?我是怎么叮嘱的,一定要让他按时吃药。可这两天,大少爷的身子不但没好,反而更差了。” 冬梅立马垂下头,“少爷在夏姐姐走后又吐了血,不思饮食,不肯喝药,执意撑着身子进京……” “冬梅!” 魏禹一声厉色,“先去‘济世堂’为青莲拿药。” 冬梅看了主子一眼,对着夏东珠福了福,转身就走。 “冬梅,你等等。”夏东珠喊住冬梅。 冬梅转身。 夏东珠又写下一张方子递给她。 “往后几日,先用这张方子为大少爷调养。若是饮食顺畅,咳声减少,睡眠尚可。便再来找我换方子。“ 冬梅一喜,福了福,“多谢夏姐姐。” 夏东珠点头,“快去抓药吧!” 魏禹也抿了抿唇角,眼中的温润如春雨。 蓝姑姑搓着手走过来,“丫头,眼见快晌午了,就让少爷留下来用午膳吧!这天寒地冻的,饿着肚子可不好赶路。” 在蓝姑姑眼里,依旧把魏禹当成姑爷看待。 魏禹急忙看向夏东珠,眼中的期待掩都掩不住。 夏东珠有些踌躇,可拒绝的话,也愣是说不出来。 正为难,大宝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道。 “娘,咱家粗茶淡饭,大少爷身子娇贵,吃不惯。午膳就不留了吧!” 这小子有点记仇,知道他娘在魏家受了委屈,对大少爷极不待见。 “况且,鬼宅阴气重,大少爷久病初愈,更不该久留!” 突然,萧长荆不冷不热的声音透进来,夏东珠猛地抬起头。 就见萧长荆不知何时到来,眉眼锋锐地站在屋门口。 他的身后,西就佝偻着身子,冷汗淋漓,似乎病的不轻。 夏东珠皱眉。 魏禹缓缓站起来,敛尽情绪,对着萧长荆一礼。 “魏禹见过殿下。” “嗯,大郎身子弱,不宜见风寒,若是病情加重,奶娘又该心疼。” 这个恶劣的男人,句句透着讥讽。 魏禹唇角抿出一丝笑,“让殿下见笑了,禹虽病中,却也不是弱不禁风。今日叨扰了夏娘子,改日再来。告辞。” 他说话绵中带针,不卑不亢,似对萧长荆丝毫不惧。 两个男人莫明暗中较劲。 “大郎。”见魏禹要走,夏东珠不忍,急忙唤住他。 魏禹惊喜地回头。 夏东珠一本正经地叮嘱,“你要好好吃药,我希望你尽快好起来。” 魏禹脸上的笑容慢慢绽开,夏东珠这句话,比万千良药都管用。 他重重点头,“知道了。” 这一声,温柔至极。 就象夫君回应妻子的叮嘱一般,意味深长。 萧长荆脸色却难看至极,苍白的脸色,又透明了几分,身上也冒出丝丝寒气。 魏禹抬脚离开,夏东珠不看萧长荆,直接走向西就。 “都痛成这样了,还不赶快进来?” 西就瞟了主子一眼,急忙随着夏东珠进了屏风后。 西就躺在矮榻上,痛的丝丝抽气。 夏东珠为她切脉,片刻就拿下手,嘴里恨声道。 “是不是傅先生给你吃的蓖麻?” 蓖麻有毒,食用量多能要人命。西就服用的量刚刚好,不会要命,但腹痛能痛死人。 幸亏,她有武功,身子底子好,否则...... 西就一怔,就知道瞒不过她。 不过,她实在痛的很了,冷汗直冒,“夏娘子,你先别生气…….” 第30章 舅舅,你要不要也过来睡 夏东珠霍地站起身,面带怒容,走到屏风外,正想发作。 不想看到萧长荆虚虚浮浮地坐在她特制的摇椅上,俊目微阖,整张脸苍白如纸,透着浓重的病气。 她心里一紧,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眸一挑,看向蓝姑姑,“娘,赶紧去打一碗鸡蛋清,要快。” 蓝姑姑颔首,转身跑回厨房。 夏东珠给西就灌下满满一碗鸡蛋清,西就受不住,捂着肚子吐得昏天黑地。 夏东珠转头看到南辕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碰到她的目光,立马缩回去。 “南辕。” 夏东珠叫他,南辕探过身,“夏娘子有何吩咐?” “马上到‘济世堂’买防风和甘草,要快。” 南辕一听,瞟了主子一眼,转身飞快地往外跑。 夏东珠叹了口气,起身站在屏风旁,“娘,再熬一碗绿豆粥来。” 蓝姑姑点点头,手脚麻利地又去了厨房。 夏东珠忍不住看向萧长荆。 难不成就为了来这里,就把西就折腾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在他眼里,侍卫的命就这么轻贱吗? 二宝突然从门外跑进来,看到萧长荆,欢呼一声就扑向他。 夏东珠正要叫住二宝,萧长荆现在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碰不得的。 没想萧长荆一下子睁开眼,笑着将她小心地抱在怀里。 “在这里住的好吗?有没有怕鬼?” 二宝笑着摇头,在他身上拧了一圈,奶声奶气地道。 “舅舅,我在这里住的可好了,晚上跟着娘睡。你要不要也过来睡?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让给你。” 夏东珠冷汗一下子冒出来。 萧长荆闻言一怔,随后哈哈大笑,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甚至连身上的病气都去了三分。 大宝也从门外快步走进来,看到夏东珠,脚步一顿,急忙将右手背到身后。 就像做了错事一般,大宝低着头,不敢看夏东珠。 夏东珠叹了口气,大宝有心事。 她知道,大宝二宝到京城也是找人的,难道…… 她目光疑惑地又瞟向萧长荆。 夏东珠不想探究了,转身走进屏风后。 大宝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眼眸微暗。 他咬了咬唇,走到萧长荆面前,将手里的小衣递给他。 “爹留的东西都在上面,他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萧长荆颔首,接过小衣郑重塞怀里。 “别担心,既然来了京城,舅舅就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们。” 大宝却皱着眉头,冷不丁一声,“你能不能对娘好点?” 萧长荆一愣。 大宝继续凶巴巴,“你到底喜不喜欢娘?你再这样若即若离,娘就要被别人抢跑了。” 他人小鬼大,早看出大少爷对娘还不死心。 萧长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眼眸深沉,无法回应大宝。 半晌,他才清浅地说,“大宝,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 大宝乌黑的眸子暗沉,慢慢低下头,“知道了。” 既然舅舅不愿保护娘,那今后就由他来做吧! 萧长荆离开时,将西就丢给了夏东珠。 美其名曰:病重,走不了路。什么时候病好,什么时候回。 其实西就已经下不了床,虽然蓖麻的毒解的差不多了,但经过几次催吐折腾,她已经虚弱地在矮榻上睡着了。 萧长荆抛下了诊金。 是一个黑匣子。 夏东珠拿起来打开,见里面放的是她在魏家,让他订制的银针和各种精巧的刀具。 这个男人,表面凶神恶煞。其实心不坏。 夏东珠重重舒出一口气,将黑匣子小心收好。 蓝姑姑神神密密地走过来,裙子里兜着东西,瞧着沉甸甸的。 “丫头,大少爷给的诊金。” 蓝姑姑将裙摆一摊开,夏东珠就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足有一百两。 她皱眉,“从哪儿找到的?” 蓝姑姑下巴一抬,“就在大少爷给二宝送的那些糕点盒子里,还留了一封信。” 蓝姑姑说着,将信递给夏东珠。 夏东珠展开一看,只在上面写着:我与夏莲的诊金,请一定收下。 夏东珠叹息一声。 蓝姑姑也叹息一声,“丫头,我瞧着魏家大少爷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对你挺上心的,或许咱当初就不该和离。” 夏东珠眼一瞪,“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百两银子就把你收买了?” 蓝姑姑脸一苦,“你说咱都这样了,你还挑个啥?寡了两次,声名狼藉,能有男人这样真心实意地对你就不错了,该知足。” 大宝立马站出来,“我娘不需要男人,我娘有我就可以了。将来我为娘养老送终。” 夏东珠‘扑哧’一笑,弹了大宝一个爆栗。 “你娘我年轻貌美,医术惊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养老?你先自个长大吧!” 大宝眨着大眼睛,“娘,我瞧着青城王更好,你若选男人,就该选这样的。貌美如花,还很有本事。最关键,他手握权柄,能保护你。不像有些男人,病歪歪的,风一吹就倒。” 大宝这是有多讨厌大少爷。 夏东珠抽着冷气瞪他,“臭小子,别胡说八道,老娘的事你以后少管。” 夏东珠正要甩头走,大门外却传来杜掌柜的声音。 “夏娘子在家吗?” 夏东珠急忙看向大门口,今日真邪性,第一天挂牌,生意就不断。 她打开大门,果然是杜掌柜。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和两大车上等的药材。 “杜掌柜,你这是?” 杜掌柜拱拱手,“有事相求夏娘子,可否进院子叙话?” 夏东珠向四周看了看,果然,有很多眼睛都朝这里看。 “杜掌柜,请吧!”她打开大门。 杜掌柜进了院子,就急忙向夏东珠介绍,“这位是我们二东家韩诚韩先生。” 夏东珠急忙向韩先生施礼,“见过韩先生。” 韩诚很是恭敬地抱拳回礼,“夏娘子医术惊人,韩某佩服。” 夏东珠含笑,“不知杜掌柜和韩先生到来,可有何事?” 夏东珠站在院子里,因为两大车药材随后也进了门,她不问清楚,不好把人请进屋子。 况且,这里是女子医馆。 杜掌柜与韩先生对视一眼,韩先生对他点点头。 杜掌柜轻声道,“昨日‘济世堂’收了夏娘子的消食丸,效用非常好。今日东家想着再请夏娘子炼制一些。” 说完,杜掌柜指着身后两车药材继续道,“我们自带药材,夏娘子只管炼制完,价钱就照昨日价收。” 夏东珠一惊,“这怎么可以?上次是我自己的药材,如今你们自带药材,价格怎能……” 韩先生打断她,“夏娘子的手艺值这个价。你也知道,我们‘济世堂’百年老号,一直专供皇室用药……不敢瞒夏娘子,此消食丸贵人用着甚好。所以才敢再来叨扰夏娘子。” 夏东珠一听,立马想到前世。萧玉翀登基前,皇上突然暴毙,而‘济世堂’韩家因供药有问题被连累,九族全部被流放漠北。 夏东珠不敢猜,只犹豫着道,“消食丸虽然无毒性,但服食也要因人而异。若只是腹胀积食,便可放心食用。若其腹胀是因身体其他疾病引起,就要慎用。治表不治本。” 韩先生眼睛一亮,“夏娘子所言极是,夏娘子只管放心炼制,韩家医术也有专长,配合夏娘子的消食丸,定能事半功倍。” “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韩先生照顾我生意,多谢。”夏东珠福了福。 韩先生连连摆手,“是韩家应谢夏娘子,夏娘子医者仁心,并不藏私,多谢。” 夏东珠笑笑。 韩家医术百年传承,若想破解她的秘方并不难,没想,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而且,若是其他医馆,对‘济世堂’如此做法,同样也不会买账。 或者要抬高价格。 而她也没有这么做。 彼此都坦坦荡荡,互相信任,挺好。 杜掌柜和韩先生走后,夏东珠检查了药材,皆是上等的好药,她不由感慨。 什么时候她的医馆也能做到‘济世堂’这般规模就好了。 下午,西就醒来后,夏东珠就将她安排住进了二宝的房间,二宝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可以天天跟着娘睡了。 忧的是,她的房间被占了,若舅舅来了,到哪儿去睡? 第31章 又和离了 萧长荆急匆匆往王府里走。 福全提着两坛子酒和南辕跟在身侧。 福全轻声道,“爷,都办妥了。奴才去了郑家酒铺,拜托郑老板将隔壁的宅子暗中买下来了。“ 萧长荆点头,“让东城布下人手,必要时,与西就策应,务必保证医馆内所有人安全。” 福全脸上笑了笑,“是。” 爷面冷心热,明着是保护两个孩子,其实对夏娘子还是诸多照顾。 “表哥……” 一声轻唤,温柔透骨。 萧长荆一下子顿住脚,抬头望去,就见一棵老梅树下站着表妹李瑜。 少女姣好的容颜,穿着淡蓝的裙衫,外罩白色狐皮大裘,婷婷玉立,端庄秀雅。在红梅的映衬下,显得更加俏丽多姿。 李瑜是李瑾的妹妹,也是大宝二宝的亲姨母。 她姐妹二人自小在王府长大,与他可谓青梅竹马。 福全看主子爷愣住,他急忙笑着上前两步。 “原来是表小姐,这是一直站在这里等着爷?” 李瑜脸上飞红,慢慢低下头。那模样不言而喻。 大小姐李瑾嫁给了状元郎杨诚,二小姐李瑜一直养在王妃身前。 早些年王妃就有心思,让爷收了二小姐入房。 可惜…… 李瑜羞赧地瞟了萧长荆一眼。 “姨母最近忧思甚重,不思茶饭,睡不安枕。总念叨着表哥,今日表哥休沐,不如就去看看姨母吧!也劝劝她,不要劳思甚重。” 萧长荆脸上笑了笑,“也罢,确实也该向母亲请安了。” 说完,他不等李瑜,跨步就向‘云秀苑’走去。 李瑜快走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清冷的寒气中,男的倾城绝色,女的温柔婉约。倒也般配。 可福全的脑海里却想到了夏东珠。 虽然夏娘子名声狼藉不拘小节,却活得鲜活洒脱。还总是与爷针锋相对,将爷气的半死。 可不知为何,福全总觉得爷与她在一起更融洽,更自然。活得也真实。 再不是一副冰川脸。 守在‘云秀苑’门口的云嬷嬷看到萧长荆过来,急忙高兴地迎上来。 “还是表小姐有脸面儿,爷这不就乖乖地过来了。” ‘云秀苑’所有人都知道,瑜小姐是早晚要进主子爷的房的。 有些玩笑话,说的人开心,听的人更开心。 萧长荆也勾了勾唇角,“云嬷嬷,母亲可是安好?这几日忙,没来请安,母亲定是要怪罪了。” “明知娘要怪罪,还不赶紧滚进来。” 萧长荆一步跨进院子,就听到娘的责怪声。他抬起脸,看到青城王妃正在窗台下给茶花疏剪花蕾,便笑着进了屋。 “是儿的错,娘要打要罚,儿子绝无怨言。” 青城王妃长得极美,萧长荆像极了她。 兵部尚书郑大人的夫人是她的二妹,李瑾和李瑜的娘亲是她的三妹。 姐妹三人当年可是风光无限,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美人儿。 当年皇上看上了青城王妃,可惜,她却执意要嫁青城王萧琰。 奈何,萧琰身子骨弱,在萧长荆五岁时便去了。 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感情非常的好。 青城王妃拉着萧长荆坐到软榻上,随手就将一个名册塞他手里。 “看看吧!都是京城世家未出阁贵女的名册,皇后派人送来的。这一次你不能再耍滑头,务必要选上一二。” 萧长荆直接将名册又扔到榻上,一脸的蛮不在乎。 “母亲看着办就是,不必问我。” 青城王妃脸一黑,“哪有这样草率地对待自己婚姻的?” 话落,又瞧着儿子的神态,感觉有点不对劲。 此时,云嬷嬷端来茶盏,李瑜端来糕点。 “表哥,你今天就陪着姨母用午膳吧!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山药排骨,已经炖了一个多时辰了。” 萧长荆没说话,端过云嬷嬷手中的茶浅饮一口。 李瑜脸色微暗,咬了咬唇。 青城王妃看了儿子一眼,笑对李瑜道,“瑜丫头,赶紧去厨房看看,若是排骨炖好了,就赶紧端过来。” “是,姨母。” 李瑜温柔地应一声,眸光不自觉地瞟了萧长荆一眼,转身离开。 李瑜走后,青城王妃就沉了脸。 “既然婚事有母亲做主,那这次选侧妃,娘让你将瑜丫头一并收了。” 萧长荆皱眉,放下茶盏,“娘觉得,儿子的身体,能成婚?不是害人吗?” 青城王妃一听,眼圈立马红了。 “不管怎样,我儿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即便……即便身子不爽利,结婚生子也不是没可能。娘盼着,你能留个后。” 萧长荆直接将脸转到一边。 青城王妃继续道,“娘听傅先生说,将军府的夏大小姐的外公是司马琨老神医,她自幼随外公学医,银针之术应该了得,能替我儿治病。此番,夏将军也正在为夏小姐选婿,娘想着,这便是我儿的姻缘。” 萧长荆眸光一闪,“那娘有没有想过,皇上是否会同意?” 青城王妃一怔。 萧长荆继续道,“夏将军手握重兵,现在太子和二皇子都在拉拢他,若是娘此时向皇上请婚,皇上会不会多想?咱们王府一直置身事外,从不参与夺嫡争位。”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谣言诽谤。 说太子病弱,二皇子位卑,三皇子玩劣。皇上最中意的是他,欲将皇位传他。 太子还好,闻言一笑。 二皇子早与他明争暗斗貌合神离。即便他什么都没做,同样遭人嫉恨。 青城王妃眼眸一下子暗淡下去。 随后她又抬起头,目光坚定,“娘不管,只要能救我儿的命,娘就是豁出去求皇上也再所不惜。而且夏小姐因为试药,脸上起了黑斑,京城人人都说不祥。夏将军想要嫁女,也不会那么容易。 夏小姐陋颜虽配不上我儿,但听说她性情洒脱,心地善良,正适合我们青城王府。况且,还有瑜儿,总能弥补我儿一二。” “如此,娘就看着办吧!” 青城王妃看儿子答应的痛快,不由愣怔。 心头泛起心疼,“儿子可是觉得委屈?” 萧长荆摇头,“不委屈,只要娘开心,儿子怎样都好。” 青城王妃突然抽噎一声,心头象被刀子捅。 萧长荆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我相信娘的眼光 ,一切就照你说的办。” 毕竟若真有一天他走了,能陪伴娘的只有这些女子。 只要娘高兴就好。 青城王妃摸掉眼泪,突然又想到什么,问。 “我儿前些时候去魏家贺喜,听说大郎当日就醒了,他那个冲喜的小娘子当真有那么神奇?王嬷嬷也再未来王府向娘说起。” 萧长荆端茶的手一顿,眸光一闪,“又和离了。” 第32章 此生就是姐妹 青城王妃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萧长荆淡淡一声,“天寡之命,魏家嫌弃。与其让她在魏家受辱,不如放她离去。儿子做主,让他们做的和离。” 青城王妃瞬间拉下脸,“你这臭小子,不知道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吗?魏家也是,既然利用人家冲了喜,救下大郎,又怎能嫌弃?” 青城王妃心善,被儿子保护的很好,自然想不到许多龌龊处。 青城王妃忽然又瞪大眼。 “这两日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说尚书府在南郊的鬼宅被一个小娘子买了去,说也是天寡之命,能镇宅……那个夏娘子不会就是大郎的媳妇吧?” 萧长荆勾了下唇,“正是她……她利用鬼宅开了家女子医馆,过两日,还要为姨母治眼睛。” 青城王妃又吃了一惊,随后眼珠子转了转,笑了。 “儿子,娘想见见这位夏娘子。” 小娘子医术如此厉害,会不会也能治她儿子的病? “不行。” 萧长荆放下茶盏,立马拒绝,“不祥之人,粗鄙不堪,丑陋至极,上不了台面。娘还是少见为好,免得污了眼睛。” 青城王妃略有惊讶,意味深长地看着萧长荆,突然哼一声。 “儿子,你有问题。” 萧长荆抬头,“有何问题?” 青城王妃笑了,“我儿对女子从来不屑一顾,更枉论对其评价……看来这个夏娘子倒是有些手段,让我儿刮目相看了。你不会对她动心了吧?” 萧长荆额头立马冒了汗,知子莫若母。 “娘,你胡说什么,她是魏禹的妻……” “已经和离了。”王妃耸耸肩,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萧长荆有点如坐针毡,他急忙转移话题。 “娘,儿子今日怕是不能与你一起用午膳了,皇上让儿查的‘精钢失窃案’已经有了些眉目。儿子往后几日都不能来向你请安,请娘担待一二。” 青城王妃点点头,成功被转移话题。 “杨诚和瑾丫头离京也有两年了吧?这段时间,娘一直未收到瑾丫头的书信。快到年关了,你派个人过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长荆心头一紧,立马站起来。 “娘,表妹要照顾妹夫,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书信有些迟,也是难免。你且安心,不要胡思乱想。” 李瑜端来排骨,却没有看到萧长荆,脸上的笑容立马敛去,“姨母,表哥他……” “又去忙了。” 青城王妃笑着拉住她,“不管他,他就是个操心的命。排骨炖好,咱们自己吃。” 李瑜咬着唇,神色黯然。 青城王妃看着她,抿着嘴笑,“放心吧!臭小子已经吐口了。” 李瑜脸上涌出狂喜,“姨母……” 青城王妃点点头,“只是要委屈瑜儿,只能是侧妃之位……” 李瑜脸上飞起红霞,“只要能永远陪在姨母身边,瑜儿就心满意足。” 青城王妃含笑点头。 下午郑雪和夏大小姐来了东珠医馆,二人明显是偷着跑出来的,丫环都未带一个。 夏东珠听到铜铃响去开门。 一看是郑雪,有些吃惊,“郑小姐……” “是我。” 郑雪有些神神秘秘,一把扯过身后戴着帷帽遮面的夏大小姐,“我们是来找夏娘子瞧病的。” 昨日驱鬼,今日开医馆。夏娘子之名早在京城翻起巨浪。 她按捺不住,必须今天来。 夏大小姐也急忙撩开帷帽,看到夏东珠,嘴角一笑,“原来是你。” 夏东珠也是百感交集,急忙对她福了福,“夏小姐,又见面了。” 郑雪有点吃惊,“你们认识?” 夏东珠抿嘴笑,“我的驴子曾撞了夏小姐的马车。” 夏大小姐脸色也有些赧然,“若是早知夏娘子医术如此了得,我就不该班门弄斧。” 她还骄傲地称自己会医术,拉着夏娘子给她治胳膊。 夏东珠急忙将她们让进门。 “若没有夏小姐,我也不会开这家女子医馆,我想治好夏小姐脸上的斑纹。” 郑雪和夏小姐一下子顿住脚,脸上都有些吃惊,似是没想夏娘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郑雪立马高兴地拉住夏东珠,“我们就是为此事而来,若是能得夏娘子相助,祛掉东珠脸上的斑纹,她就能嫁给表哥了。” 夏东珠心头一震。 夏小姐却噘起嘴,似乎很不乐意。 “都是我爹瞎操心,到处嚷嚷要为我选婿,连老青城王妃都惊动了,想让我做青城王的侧妃……” 她们在来之前,老青城王妃已经派人知会了她爹。 如今怕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夏东珠心头有些乱,但依旧笑着,“如此,我更要尽快为夏小姐祛掉脸上斑纹,愿夏小姐如愿嫁给青城王。” 夏大小姐有些烦躁,摘掉头上的帷帽就扔地上。 “谁愿意嫁给他,美的跟女人似的,脸又冷,脾气又怪。我这样的陋颜嫁到王府,岂不是不受他待见?” 更不用说,全京城的贵女现在都恨死她了。 郑雪撇撇嘴,“我表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他面冷心热,待人极好的。王府里又没什么规矩,你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只有嫁给他,才真正不会受委屈。他是有担当的好男儿,定能护你一生一世。” “唉……”夏大小姐愁的皱起眉。 随后,郑雪板起脸又教训她,“我警告你啊!千万不能听你那个堂妹瞎胡说,二皇子才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不能对他动心,知道吗?” 果然。 夏西琳开始蛊惑夏大小姐了。 夏东珠立马道,“我也觉得青城王是极好的。二皇子皇家贵胄,性子阴柔,府中规矩更多。他与夏小姐根本不合适。再说,嫁男人,不能光看表面风光。心地好,才是真的好。” 郑雪眼睛一亮,立马像找到知音般抓住夏东珠的手。 “夏娘子说的对极,你是过来人,自然有经验。东珠,你要听夏娘子的。” 夏大小姐瞧着夏东珠,歪头想了想。 “夏娘子也姓夏,你的医馆叫‘东珠女医馆’,难不成你也叫夏东珠?” 此言一出,郑雪和夏东珠都怔住了。 夏东珠急忙摇头,“不是,我是个孤儿,从不知自己名姓。嫁到夫家,便随夫姓。上次撞到夏小姐,夏小姐不但不怪罪,还赠我药。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夏东珠说着低下头,“所以,我便想着随了夏小姐的姓,将夏小姐的名字做为医馆的名字,希望夏小姐不要怪罪……” 一双温热的手立马握住她的手,夏大小姐两眼湿润。 “我不怪罪,只当自己又多了个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我们共用一个名字,我觉得这是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对,以后我们就是姐妹。” 郑雪也笑着,伸出手臂一下子揽住她们的肩头。 夏东珠眼睛热辣辣的,她哽咽难语,“谢谢。” 此生,我们就是姐妹,我一定能护好你们。 “ 第33章 奶娘路青瑶 夏大小姐眼睑下的黑斑不是试药时溅上的药。 而像生来就长在脸上似的,诡异的很。夏东珠看后,眉头紧皱。 她瞟了瞟自己左腕处的红斑,脸色沉郁。 郑雪一瞧她的脸色心里有点忐忑。 “夏姐姐,如何?” 夏东珠轻摇了下头,看向夏大小姐。 “夏妹妹确定连司马老神医都不能祛掉此斑吗?“ 夏大小姐抿着嘴,点点头。 “外公确实用了诸多办法,根本无效。最后他说既如此,便任由它去。将来若是有人嫌弃我脸上的斑,不愿娶我,那说明这个人根本不值得托付。” 夏东珠点点头,依外公的豁达,确实说得出这话。 郑雪立马接口,“我表哥就不嫌弃你呀!他的性子,若不是心悦你,任谁都是勉强不了他的。东珠,你还是有福气的。” 夏大小姐翻白眼,“可是我看到他就自惭形秽,浑身都难受啊!若是以后朝夕相对,那还不得......” 夏大上姐抖抖身子,似打了个冷战。 郑雪‘扑哧’一笑。 “别说你了,全天下的女人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秽。我表哥真是太美了。” 郑雪洋洋得意。 夏东珠抹着额头的汗,“夏妹妹,你莫要着急,容我再想想办法。我制作了一些美容的膏脂,你可以先拿回去敷面,即便祛不了斑,对肌肤也有滋润养护的作用。” 郑雪和夏大小姐一听,两眼放光。 郑雪嚷着也要。 夏大小姐幽怨地说,“夏姐姐,其实我也是会做些膏脂的,可惜,我爹坚决不让我碰药。他说女孩家要端庄优雅,学会琴棋书画便好了。现在我跟着宫里的桂嬷嬷学规矩,都快要把我折磨死了。” 夏东珠一听,脸上笑开花,“你现在跟着桂嬷嬷学规矩,那你婶娘……” 夏大小姐一把抓住她,两眼晶亮。 “夏姐姐,上次幸亏你提醒,我回家当天,婶娘真的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还差点打了曲莲...... 她果然说要亲自教导我。我怎么能给她机会?急忙向爹请求,让他找人教我学规矩。” 夏大小姐说着,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 “我本来以为爹爹听听也就罢了,谁知他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进宫去求皇上,把宫里最严厉的桂嬷嬷给请到家里来了……” 夏大小姐苦着脸,有点生无可恋。 郑雪捂着嘴笑,“你就知足吧!桂嬷嬷可是教导过皇后的人,也就是夏伯伯,估计别人根本请不到。他这是真心为你好呢!” 夏大小姐立马哀求郑雪。 “阿雪,要不你明儿陪我一起学吧!我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桂嬷嬷太严厉了,我都已经挨过她好几次打了。” 郑雪笑涔涔地甩掉她的手。 “你要嫁给表哥,这些规矩是必须要学的。皇家最讲究闺仪,你若出了错,丢的可是表哥的人。你要乖了,好好学,我支持你。” 夏东珠有点忍俊不禁。 夏东珠送走了郑雪和夏大小姐,转身关门,心却像一下子空了。 萧长荆要娶夏大小姐,这是好事。 至少她不必再经历前世的惨痛。 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改命成功了? ‘东珠女医馆’外面,郑雪和夏大小姐走后,旁边的拐角处立马走出来两个人。 一身富贵,神色阴柔的二皇子萧玉翀背负着双手,阴沉沉地盯着医馆。 他的身侧,是谋士陈弼。 “这个小娘子不简单啊!救活了魏禹,勾搭了萧长荆,撞上了夏大小姐的马车,又买下郑家的鬼宅……她生来就是跟本王做对的吗?” 这三家在京城地位显赫,是他极力想拉拢却拉拢不了的人。 而她,不费吹灰之力,竟让萧长荆护着她,郑家求着她,夏家或许更看重她…… 以夏大小姐的名字做医馆名,足以说明她与夏家的关系非同一般。 陈弼也百思不解,“爷,我们得到的消息,这个小娘子过往确实不堪。是个孤儿,寡了两次,与她那个乞丐娘穷困潦倒,招摇撞骗过多次。 自从嫁给魏禹,似乎一下子就变了。一身医术惊人不说,她身前的两个孩子,也不是她亲生,却唤她娘,亲密无间。” 萧玉翀神情一震,似是想到什么。 “杨诚死后,他妻子李瑾带着两个孩子逃亡,似乎就是在云起镇不见了踪影……那两个孩子会不会就是杨诚的孩子?” 陈弼脸色一变,“爷,需不需要……” 萧玉翀一摆手,脸上阴鸷更胜。 “不要亲自动手,咱们不是逮到了杨诚儿子的奶娘吗?告诉兄弟们,别折磨死了。要确定孩子的身份,还不简单……” “是。”陈弼意会,“属下立马着手安排。” 萧玉翀眯了眯眼,“那个夏娘子暂时别动,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 “是。” 第二天,有人求医,夏东珠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俏丽的女人。 她一身皱巴巴的衣裙,头发凌乱,嘴角青紫,拖着一条受伤的胳膊,双目沉寂如同死水。 夏东珠一瞧这样的伤势,心一揪,便明白她是因何受的伤。 “进来吧!” 她轻轻一声,没任何轻视,大方地将大门打开。 女人却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夏东珠随着她目光望去,就看到不远处,一个魁梧的男人站在柳树下。 他的身前有个五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与女人有几分相似,正眼泪汪汪地望着女人,用袖子抹着泪。 男孩身上似乎也有伤。 夏东珠看着女人,“你可以将孩子一起带进来,我医术很好的,不仅仅只会为女人看病。” 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声摇摇头,低头跨进门。 夏东珠抬头再望向柳树下,那里却不见了男人和孩子。 女人低着头慢慢往前走,像是满腹的心事。 还有些不情不愿。 “奶娘……” 突然,大宝站在廊沿下冲着女人一声惊呼。 女人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 看到大宝,她眼泪一下子滑下来。 “小少爷……” 夏东珠吃了一惊,这个女人竟然是大宝的奶娘,怎会这么巧? 此时西就听到动静也走出来,站在廊下,与夏东珠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皆有疑惑。 “奶娘,谁将你伤成这样?小豆子呢?” 大宝扑过来,拉住女人的手,上下看着,“奶娘,小豆子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女人咽哽着摇头,看着大宝,只是哭。 夏东珠冲着大宝示意,“大宝,先将奶娘请进屋。我要为她检查下身体。” 大宝二话不说就将奶娘扯进了屋。 夏东珠认真地给女人切脉,她沉默地坐着,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夏东珠收了手,叮嘱蓝姑姑,“娘,赶紧去烧一桶浴水,再做一顿好饭。” 夏东珠对女人柔声道,“你身上都是些外伤,先去洗个澡,我这里有治外伤的药膏,你自己涂一下。回头再吃个饭,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女人抬头看着她,死寂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涟漪。 “我叫路青瑶……是毅儿的奶娘,我……” 第34章 静观其变 “路姐姐,什么都别说了,你先去沐浴。既然到了这里,便什么都不要想。先将身体养好。” 路青瑶抽噎一声,似有千般艰难,万般耻辱,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掉下来。 让人看着忍不住心酸。 夏东珠拿来治外伤的药膏递给她,“你若需要,就唤一声,我随时可进去为你涂药。” 路青瑶摇摇头,“不,我身子太脏……” 夏东珠叹息一声,对她的经历,感同身受。 那种耻辱,如附骨之蛆,令人作呕。 路青瑶将自己关在浴房里,蓝姑姑和西就围上夏东珠。 “她究竟是怎么受的伤?看着怪怪的。” 西就还是个姑娘,自然看不明白。 蓝姑姑却叹息一声,“作孽哟!这些杀千万的……” 夏东珠对着西就沉声道,“是被男人折磨的,应该不止一个男人……” 西就一下子瞪大眼,脸上蓦地通红,“这,怎么会……” 大宝握着小拳头,低头站在一边,浑身都在发抖。 夏东珠转头看着他,“大宝,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二宝此时正在床上睡午觉。 夏东珠蹲下身,认真平视着大宝的眼睛,压低了声音。 “告诉娘实话,你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宝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抬头看着夏东珠。 “那日家里突然闯进来许多黑衣人,拿着刀剑,见人就砍。爹爹与他们拼杀,让娘赶紧带我们走。 奶娘便穿着娘的衣服,带着小豆子,装扮成我们,引开杀手。我和娘和妹妹才得以逃脱。我以为奶娘早就……” 大宝说着,用袖子抹着眼睛。 说起小豆子,夏东珠想起女人回头那一幕,柳树下,那个五岁的男孩。 “小豆子是不是与你一般大?五岁左右,圆脸,大眼睛,眉间一颗痣,脖子上挂个银项圈。” 大宝瞬间瞪大眼,小手急切地抓住她的手。 “娘,正是小豆子,你是不是见过他?他没死……” 夏东珠沉默。 觉得路青瑶的到来绝不简单。 想着那些青衣杀手,夏东珠心里沉了沉。 “大宝,你若愿意,咱们把你奶娘留在这里,你说好不好?” “娘,可以吗?”大宝问的小心翼翼。 夏东珠点头,摸着他的小脑袋,“这是我们的家,大宝若同意,娘就没意见。” “娘……”大宝一下子扑进夏东珠怀里,“谢谢你。” “傻孩子。” 夏东珠让蓝姑姑拿了自己一套衣裙送到浴房。 蓝姑姑摸着那细滑的料子,这可是丫头为自己过年做的新衣,一次都没穿过。 倒是便宜那个女人了。 夏东珠对西就一示意,二人避开大宝走到一边。 夏东珠郑重道,“方才大宝说,路青瑶带着小豆子曾假扮他们,引开杀手。方才我在门外,就看到了小豆子,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我琢磨着,有可能那个人就是杀手…… 他们逮到了路青瑶,却没有将她杀死。此番路青瑶来这里,怕是大宝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西就,青城王不会不管大宝二宝死活的对吧?” 她也想知道,二宝那声舅舅,究竟是不是乱叫的。 西就神色有些尴尬,最后只得说,“夏娘子放宽心,爷都做了安排,万无一失。” “你确定?” 夏东珠挑着眉,故意不相信。 西就抿抿嘴,“若不是爷,你以为你能如此顺畅地开医馆?” 夏东珠阴阴一笑,“那青城王与大宝二宝究竟是什么关系?” 西就一下子咬住唇。 “不想说?” 夏东珠瞟着她,“这里可是我的医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萧长荆故意安排到我身边做奸细的。西就,我若赶人,你留不住。” 西就苦着脸,“夏娘子,你就别逼我了。没爷的授意,我什么都不能说。” “不能说是吧?” 夏东珠手一指大门,“走人……立刻,马上……别让我拿棍子赶你。” 西就被逼急了,牙一咬,也豁出去了。 “行,我告诉你。大宝二宝其实是李瑾表小姐的孩子,瑾小姐是殿下的表妹。她自小长在王府,六年前由殿下做主,嫁给了状元郎杨诚。 两年前,杨诚外调出京,瑾小姐带着两个孩子跟随,没想竟出事了……” 夏东珠点了下头,咬牙恨声道,“敢情,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既如此,青城王想必在魏家就已经认出了大宝二宝,为何当时不把他们接走?外面杀手环伺,放在我身边,他也真放心?” 西就叹息一声,“当时殿下想必以为在王嬷嬷那里,孩子是安全的。他想将事情查清,将杀手都处理掉,再将孩子接回。谁知,魏家根本容不下你……” 夏东珠眼一瞪,“敢情还是我的错?” 早早将孩子暴露。 西就瞟着她,这几天也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她豁达,不是真生气,脸上讪笑着。 “夏娘子是真不明白吗?爷将孩子放在你身边,还不是为了将你一起护着。” 夏东珠一噎。 “那你赶快将路青瑶的事告诉他。“ 西就胸有成竹,“夏娘子放心,有爷在,断不会让孩子遇危险。” 其实她刚才就已经将消息放出去了。 可夏东珠依旧隐隐感到不安。 特别是小豆子那个孩子,就是要挟路青瑶的引子。 天下没有不疼儿的娘。 只是路青瑶来医馆,究竟想干什么呢? 路青瑶从浴房出来,青衣素颜,温婉端庄,气色好了许多。 众人正围坐在餐桌前等着她。 夏东珠看她兰心蕙质,想着,以前定然是个雅致骄傲的女子。 与大宝的娘亲气质如出一辙。 二宝看到路青瑶,瞬间瞪大眼,一下子欢快地扑过去,“瑶姨姨……” 路青瑶一下子将二宝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又流下来,哽咽难语。 夏东珠立即给大宝递了个眼神。 大宝意会,从椅子上滑下来,走过去扯住路青瑶的袖子。 “奶娘,别伤心,你以后就跟我们住在一起吧!” 路青瑶立马看向夏东珠,夏东珠笑着点头。 ”我们医馆正好缺人,你若愿意,便留下来帮忙。” 路青瑶一下子低下头。 大宝看着她,有点紧张,“奶娘,你不愿意?” 路青瑶双眼通红,伸手摸着大宝的小脑袋,“奶娘会给你们添麻烦。” 大宝摇头,“大宝不怕麻烦,大宝想保护奶娘。” 蓝姑姑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路娘子,别难过了,孩子这份孝心,是你该受的。就留下来吧!都是天涯沦落人。” 西就也站起来,“对,赶紧吃饭吧!大宝二宝一直等着你。” 大宝趁机把路青瑶拉上餐桌。 晚上,大宝把房间让给了路青瑶,理所当然地挤上了夏东珠的床。 大宝睡最里面,二宝在中间,夏东珠躺在外侧。 “娘,你说奶娘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孩子太聪明。 “睡觉。”夏东珠抬头吹灭了灯,“与其胡思乱想,不如静观其变。” 第35章 以孩子当诱饵 萧长荆快步走向御书房。 守在外面的大总管韩公公看到萧长荆前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殿下来了,皇上与夏大将军在房中对弈。” 韩公公是人精,知道皇上对青城王极是看重,他也一直心向青城王。 这一句话,明里暗里,透露很多东西。 特别是现在,据说青城王府与夏将军府欲结亲,殿下的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多谢。”萧长荆微一颔首,“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殿下稍等。” 萧长荆踏进御书房,就看到夏大将军在棋盘上正大杀四方,丝毫不给皇上留面子。 若说谁还能在皇上面前保留真性情的,唯有夏大将军。 萧长荆面色沉肃,心里再急,见过礼后,也只能安静地等着。 皇上恼恨地扔下棋子。 夏大将军快活地哈哈大笑,“皇上输了便是输了,又不是输不起,要不,咱们再来一局?” 皇上哼一声,“你就是个兵痞子,老滑头,下棋不按套路,胡搅蛮缠。” “兵不厌诈,臣这是剑走偏锋,直捣黄龙。” 皇上转头看了萧长荆一眼,“可是为‘精钢失窃案’而来,有眉目了?” 萧长荆低垂着头,“查到些线索,正要向皇上回禀。” 夏大将军一听,立马站起来,“皇上,臣先告退。” 皇上也站起来,“不用,一起听听。事关兵器,与你也算有些关联。” 夏大将军颔首,站到一边。 皇上走到御案前坐下,萧长荆从怀里拿出大宝的小衣递上去,只见上面写满了名字。 皇上不解,“这是……” 萧长荆脸有悲痛,“杨诚死后,他的夫人李瑾带着两个孩子逃往京城。在云起镇,李瑾重伤而亡,两个孩子被别人救起。这是孩子亲自交给臣的,皆是朝中要臣,怕与‘精钢失窃案’有关……” 两年前,杨诚下调洪扬县,实则暗查‘精钢失窃案’,此事,皇上是知道的。 皇上脸色极是难看,在上面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其中最刺目的,便是二皇子的舅舅,工部虞部郎中贺远。 掌管洪扬县铁矿。 精钢几次在铁矿运往军器监的路上被劫持,押运精钢的成丰将军被杀,已经出了贺远的职责范围,所以即便有怀疑,但无实证。 皇上气的一拳头砸在御案上,“敢劫持精钢,暗杀朝中大臣,真是胆大包天,还将朕放在眼里吗?“ 夏大将军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道。 “难怪运往边疆的兵器越来越不堪一击,原是锻造兵器的精钢被调了包。皇上,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丢失精钢了吧?五年前运往边疆的兵器就有问题。臣当时已向兵部递了奏折,若是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是,这些丢失的精钢运往了何处? 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锻炼更加强劲的兵器,那意图,就不言而喻。 皇上心知肚明,脸色阴沉的很,“杨诚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名单才招来杀身之祸,如今他的孩子可是安全?” 萧长荆颔首,“目前孩子安全,不过怕是已经暴露。我正想利用他们引出杀害杨诚的凶手,他们已经追到京城来了。只要抓住他们,就能知道幕后真凶。” 皇上吃了一惊,“你想让孩子作饵?那可是你的亲外甥。” 萧长荆脸色肃然,“皇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精钢失窃非同小可。若是有人用此私造兵器图谋不轨,到时朝堂动荡,民心不安,后果更是严重。况且,我不能让杨诚白死。” 夏大将军闻言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目中露出钦佩,“皇上,青城王大义,舍已为民。臣附议,此案必须严查。” 皇上看向萧长荆,“你有几成把握?” 萧长荆默了默,“五成……” 皇上抿着嘴不说话了。 五成把握,孩子就会很危险。 他叹息一声,“此案全权交由你负责,若遇阻挡,一律格杀勿论。若是需要,殿前司,五城兵马司,京畿大营的兵马任由你调遣。” “是。”萧长荆领旨。 夏大将军瞟了瞟萧长荆,“殿下,若是需要老臣出力,只管言语,再所不惜。” 萧长荆拱手,“多谢。” 皇上瞧着他们俩,忽而嗤地一笑。 “这还未成为亲家呢!你们翁婿之间就互相扶持了?” 皇上这话说着无心,却让萧长荆和夏大将军都变了脸。 “皇上……” “皇上……臣不敢......” 皇上却笑着摆摆手,“你们若成姻亲,朕倒是乐见其成。不用那么紧张。青城王妃已经来求过朕了,说是看上了夏家丫头。阿荆都二十五了,也该成亲了。不知夏大将军是何意?” 皇上这是要当场作媒。 夏大将军摸着额头的汗,却有点为难。 “皇上,闺女大了不由爹……” 瞧他那样子似还不情愿。 皇上惊呼一声,“哟,就阿荆这人品样貌地位,夏大将军似乎还不满意?听说,你家丫头脸上起了黑斑,似是不祥。” 连这事皇上都知道了。 夏大将军立马瞪眼,为闺女辩解。 “皇上,我家闺女那是为病人试药,被溅上了药汤,您可不能听那些人胡嚼舌根,我家闺女心地善良,人好着呢!” 皇上呵呵两声,“那为何你家闺女不乐意?” 夏大将军是直肠子,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青城王太美,我闺女有压力。若祛不掉脸上的斑,她誓不嫁人。唉。” 夏大将军显得万般无奈。 萧长荆一直低眉垂眼,闻言抿了抿嘴。 皇上有些哭笑不得。 “这夏小姐倒是真性情,有自知之明,阿荆这张脸……”皇上说着,端详着萧长荆,心中犯起酸意。 “确实像极了王妃,不怪女子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当年他极中意青城王妃,不想她却执意要嫁皇弟。他不愿强迫她,便遂了她的意。没想竟让她遭罪这么多年。 忆起往事,皇上颇是意难平。 萧长荆瞧着皇上的神色,轻声道,“皇上,若无他事,臣先告退。” 皇上摆摆手。 萧长荆退出御书房。 夏大将军也是叹息一声,“皇上,臣也不是不中意青城王,只是小女自幼随她外公长于乡间,性子野。我长居边关,也疏于管教。怕怠慢了青城王,让王妃操心。是以,还请皇上多给些时日,我想多留她在府中两年。” 这是不同意立即嫁女。 皇上却哼一声,“还有比青城王妃更温柔的性子吗?你女儿嫁过去不亏!你不是跟朕要了桂嬷嬷去教导她规矩了吗?还满天下嚷着要招婿,现在却又不舍了。你骗谁呢?你就是不满意阿荆……” 第36章 奶娘被要挟 被皇上道破心事,夏大将军憨憨地笑两声。 “皇上,恕臣直言,臣不想将女儿嫁于皇家……臣只想她开开心心嫁个普通人,生儿育女,平安一生。” 皇上一怔。 看着夏大将军憨直精亮的眼神,他怎会不懂他的意思? 将军府兵权太重,儿女嫁娶,都关乎社稷。 他有些顾虑在所难免。 可阿荆又是什么性子?即便他真想将皇位传他,可能他都不要。 还会在乎他的兵权? 皇上看着夏大将军,语重心长。 “震霆,你有没有想过?将军府之重,你的女儿能随便嫁给普通人吗?也罢,既然你有此顾虑,便一切随缘吧!朕先不赐婚,等你想通了再说。” 夏大将军立马跪下叩首,“臣谢过皇上。” 皇上摆摆手,“退下吧!” 夏大将军出了御书房,重重舒出一口气。 不枉他跟皇上缠磨下了一上午的棋,目的达到。 可转眼,就瞧见萧长荆站在宫墙拐角处正等着他。 那一抹华贵的袍角,一如他的人,艳丽的很。 夏大将军慢腾腾走过去。 萧长荆拱手,“见过夏大将军。” 夏大将军哼一声,“殿下皇家贵胄,人间至美,怎么就看上我闺女了呢?” 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地? 萧长荆眸光黯淡,斟酌良久,方才幽幽地道。 “不敢瞒将军,我是看上了夏小姐和她外公的医术……” 夏大将军吃了一惊,没想萧长荆竟如此坦然相告。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别人欲攀将军府,看上的无不是他的兵权。 “这是为何?难不成殿下病了?” 夏大将军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威武方刚,神俊无匹,丝毫没有病气。 萧长荆倒背在身后的手不由握紧,踌躇再三,以夏将军的为人,他决定如实相告。 “本王只有两年的寿数……将军放心,不管夏小姐医好医不好本王的病,两年后,本王都会放她自由。只是夏小姐的清誉……” 夏大将军脸一变,一把将萧长荆拉到更隐蔽处。 “殿下这是得了何病?皇上可是知道?你可是国之铸石,万不能有失。” 萧长荆笑笑,“将军神威,才是南萧的擎天之柱。我是五岁时便中了一种极难解的毒,皇上并不知情,我需要夏小姐的银针之术拔毒。若是让夏小姐经常出入王府,怕也会引人误会。” 更枉论男女授受不亲,让她偷偷医治。 夏大将军脸色极复杂地看着他。 这几年虽然他驻守边关,却也知道,皇上式微,朝臣强势,背后皆是萧长荆在支撑。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不惜背负骂名。 此番皇上将他调回京城,也在稳朝纲。 夏大将军望着眼前出类拔萃的青年,心中不能不敬佩。 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若殿下只有此求,我便立即让东珠嫁入青城王府。” 萧长荆万没想夏将军竟如此痛快。 他感激一礼,“多谢大将军。” “将军放心,我与你一样,只想守护南萧,并无其他贪念。对你的兵权也不感兴趣。夏将军深明大义,只要将军府有事,今后我必施以援手。” 夏大将军叹息一声,欣慰地点点头。 此时‘东珠女医馆’,蓝姑姑收拾停当要去西市买菜。 路青瑶执意跟随。 夏东珠便让她们驾着驴车,多买一些。 路青瑶出了门就东张西望,待到了西市,蓝姑姑买菜,她在一旁提蓝子。 眼光焦灼地瞟着四方。 突然她目光一定。 西市‘丰和’绸缎庄屋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目光凶厉,一只手按在小豆子的肩头。 路青瑶看到他,急忙点了点头。 男人会意,扭头冲门内一声,“陈先生,确定了,‘东珠女医馆’的两个孩子正是杨诚的儿女……” 陈弼正坐在门边小桌喝茶,闻言不阴不阳地道。 “告诉她,尽快找到那份名单。必要时,让她将孩子带出医馆。” 只要握住这两个孩子,就算掐住了青城王的命脉。 不信,他不乖乖就范为殿下效力。 男人立马对着路青瑶打了一通手势。 路青瑶脸一白,摇头。 男人的手立马掐住小豆子的脖子,小豆子痛苦地仰着头,眼泪汪汪看着娘,无声哽咽。 路青瑶眼泪崩出来,急忙点头。 “路娘子,快过来,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蓝姑姑已经买好了菜,与路青瑶隔了好几个菜摊子,见她依旧愣怔地站在原地,急忙唤她一声。 路青瑶抹掉眼泪,抬脚走过去。 菜市街边茶楼二楼的窗前,东城目光炯炯地望着楼下,手里拿着一副画像。 正是小豆子的。 “南辕,告诉爷,是小豆子。被二皇子外事总管青虎扣押着,让爷速查‘丰和’绸缎庄……” 南辕立马转身下楼。 夏东珠正在屋内疯狂地泡制药材,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她丝毫不愿停歇。 大宝低着头走进来,“娘,奶娘有问题。” 夏东珠抬头看他,“怎么了?” 大宝咬着唇,“奶娘将我房里的衣物都翻了一遍。” 夏东珠停下手中活,“你奶娘可是找到了你的小衣?” 大宝大吃一惊,“娘,你怎会……”知道。 夏东珠点头,“你已经将它交给了舅舅是不是?你奶娘不是故意要害你,实则是小豆子在那些人手里,你奶娘被要挟了……” 大宝焦急一声,“娘,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要救下小豆子。” 夏东珠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大宝,你相信我吗?” “嗯,”大宝重重点头。 “那就按娘说的去做。” ‘东珠女医馆’自从路青瑶到来,就显出一丝不寻常。 夏东珠找到西就,“西就,路青瑶就是那些杀害大宝二宝父母的凶手派来的,他们抓到了小豆子,以此要挟。大宝二宝在这里很危险,我想让你将他们送到青城王府。” 西就一下子低下头,不为所动。 “怎么,你不愿意?你说过,青城王不会不管他们死活。” “爷的命令,就是让小少爷和小小姐老实待在这里。” 夏东珠审视着西就的神色,脑中灵光一闪,立马深了眼。 “萧长荆想让大宝二宝作饵,引那些杀手前来,再一网打尽?” 西就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夏东珠一声怒吼,“他疯了吗?大宝二宝可是他的亲外甥,父母都死了,他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他怎能如此无情……” 西就不敢看夏东珠愤怒的脸,但还是说,“爷做事,必是考虑周全,孩子不会有事。” 夏东珠咬牙,“若是他思虑周全,大宝二宝的父母又怎会惨遭杀害?他们也是在为萧长荆做事吧?” 西就别过脸,不置可否。 夏东珠气的肝疼,“他果然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真是瞎了眼,竟然还曾相信他。” 说完,夏东珠扭头就走。 她回到自己的房中,见大宝正在照顾二宝,她目中一酸,轻轻唤到,“大宝。” 大宝扭过头,“娘……” “过来,娘有事跟你说。“ 大宝屁颠颠跑过来。 夏东珠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白色玉瓶,用一个小小的锦袋装着,挂到大宝的脖子上。 “这是毒药,只要一点,就能让人尸骨无存。大宝,要报仇,要自保,不能靠别人。必要时,护好自己,对那些伤害过你们的人,千万莫手软。” 夏东珠知道这样做很残忍,可萧长荆冷酷无情,置孩子于险地,她不能不防。 “嗯。”大宝轻嗯一声,重重点头,将锦袋塞进自己衣领内。 丝毫不觉得那是毒药,能杀人,很恐怖。 “娘,我也要。” 二宝也跑过来,手指着大宝的胸前,“我也要那个瓶子.......我也要保护娘和哥哥。” 夏东珠鼻头酸涩不已,转身真就又拿了一瓶,用锦袋装好挂在二宝的脖子上。 “现在没有人能再伤害到大宝二宝,我们自己保护自己。” 大宝二宝重重点头。 叮嘱完大宝二宝,夏东珠提着药箱就去了郑尚书府。 临走她,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西就一眼。 西就叹息一声,对她点点头。 第37章 再续前缘 夏东珠从郑尚书府出来,已经日落黄昏。 她显得有点疲惫,低着头,揉着眉心。 心头突然升起一丝警惕,她猛地扭头。 就看到身后有人慌慌张张地将身子隐到树后。 夏东珠心一跳,她被人跟踪了。 她快步向前,越走越快,最后竟小跑起来。回头去看,身后五六个壮汉追过来,不再掩藏行迹,手里还握着匕首。 夏东珠心咚咚乱跳,郑尚书府离南郊很远,若是这样下去,她不等回到家就会遭殃。 她只能往人多的地方跑,拐了个弯,看到前面一辆慢悠悠蓝罩马车,她想没想就打开后门蹿了上去。 魏禹一惊,“夏娘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东珠倏地扭过头,看到魏禹,她心里一松,脸上立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魏禹手里的账簿哗啦一声落了地。 他的心,竟因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纯真笑容而纷乱如雨。 “魏大少爷,又见面了。”夏东珠有点不好意思。 魏禹也自觉有些失态,脸色红了红,伸手捡起账簿。 “你怎会在朱雀大街?” 看她手里提着药箱,魏禹恍然,“是去给人看病了?” 夏东珠点头,“我去给尚书府的郑夫人看眼疾,出府后,发现有人跟踪,我……” 魏禹立马正了神色,悄悄掀开一片马车帘子,果然看到后面有几人正凶神恶煞地东张西望,似在找人。 “别担心,有我。” 魏禹一身担当,眉目如画,他看向夏东珠,眼中皆是温情。 他敲了敲马车壁,对车夫道,”魏勇,在巷子绕几圈再去南郊。” ”是,大少爷。“ 夏东珠有点不敢看魏禹的眼睛,只得支吾着说。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可能最近风头太盛,遭人忌恨了。” 她目前的情况,不宜将魏禹再牵扯进来。 魏禹垂下眼,手在广袖下握紧,似有许多话想对夏东珠说,最后只低沉一声。 “我已经将魏家的生意从云起镇牵到京城来了,之后还会在京城买下宅院。父母皆不会跟随。夏娘子,我,我心悦你,不知你愿不愿与我再续前缘?” 他终于将话问出来了。 夏东珠一怔,额头立马冒了汗,她艰难地看着魏禹。 “我,我没资格……命硬,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魏禹慢慢抬起头,目光温润如春风。 “我不怕麻烦,我说过,能护住你……我没有忘,是你救了我,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魏禹说着,眸光一暗,“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人,之前的事,是我一时体弱,无力护你。现在不同了,我会将生意做好做大,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护住想护之人。夏娘子,此生,我定不会再负你。” 夏东珠望着面前温润真挚的男子,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只得垂下头,“魏家主会同意吗?” “我娶妻,与他无关。” “可是我们和离了。” “是被迫的,不算。” 夏东珠后背呼呼地冒汗,她抬头望着他,“让我再想想......” 魏禹抿着嘴笑,“嗯,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让你也充分了解我。上次是公鸡替我拜的堂,下次不会了。” 夏东珠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魏禹瞧着她粉面含羞,开心地笑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夏东珠并未让魏禹的马车靠近‘东珠女医馆’,而是远远就下了车。 魏禹也未勉强,看着她走进家门,才驾车离去。 夏东珠爬上魏禹马车的事,萧长荆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阴着脸,沉默不语。 福全想着主子最近做的一番费心安排,觉得夏娘子真不知足。 “爷,你消消气,别跟寡妇一般见识。人家曾是夫妻,旧情复燃,也是常事。” 萧长荆难色又难看了几分,抬起头。 “南辕,你来说说。” 南辕激灵一下,磨磨蹭蹭走上前,“爷,说什么?” 萧长荆眉目不动,声音轻渺带笑。 “他们都在马车里做了什么?” 明明两柱香就能到家的事,为什么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 南辕挠挠头,似乎有点犯难。 “爷,属下又无千里眼顺风耳,他们夫妻二人在马车里做什么?属下怎会知道?孤男寡女的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夏娘子又在勾引魏大少爷?” 福全嘿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夏娘子还有这心思?” 萧长荆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疼。 “后面追杀她的几个人可是查到了?” 南辕点头,“二皇子的人。” “逮到都宰了。” 夏东珠跨进大门,就看到大宝二宝从廊沿下飞快向她跑来。 二宝边跑边叫,“娘,你回来了。外祖母做了晚膳,今晚有山药排骨。” 夏东珠习惯地蹲下身,让他们扑进怀里。 路青瑶站在廊沿下,看着三人笑着抱在一团,眼中很复杂。 西就瞟了她一眼,“羡慕了吧?孩子们对她很亲昵。” 路青瑶眼中一冷,“可她不是他们的亲娘。” 西就撇撇嘴,“不是亲娘胜似亲娘,孩子就象小动物,谁对他们是真心的好,他们心里门儿清。” 路青瑶不说话了,转身进了厨房。 二皇子府,萧玉翀听陈弼讲完,脸上阴沉不定。 “你是说,夏大将军竟然已经同意,要将夏大小姐嫁到青城王府?” 陈弼点头,“夏二小姐传来的消息,现在整个将军府都得知了此事,应该错不了。 上午夏大将军和萧长荆是一同从宫里出来的,应该是向皇上请旨,不过皇上赐婚的圣旨还未下。” 萧玉翀眼一厉,“夏西琳是废物吗?不是让她蛊惑夏小姐的吗?此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萧长荆竟敢跟我抢女人,还说他无心皇位,他这是在变相地抢夏将军的兵权。” 陈弼叹息一声,“这事确实透着蹊跷,青城王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从不对女人假以辞色。没想,夏小姐刚一回京,他就直接要纳她为侧妃。而夏小姐还破了相,被传不祥,这他都不嫌。不能不令人多想。” 萧玉翀不屑,“哼,这些年他隐藏的可真是好!狼子野心,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弼又想起一事,“殿下,今日郑尚书府传来消息,那个夏娘子要为郑夫人治眼疾,而我们跟踪她的人,竟然被她甩掉了。” 萧玉翀脸一阴,“真是一群废物。” 陈弼立马闭上嘴,不敢再说。 萧玉翀大袖一拂坐到案桌后,“那个夏娘子不能留,不能让她坏了爷的好事。郑夫人的寿辰快到了,若是郑尚书还不愿意为本王所用,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去,将孟歧叫来,本王养他多年,也该派上用场了。” “是。” 第38章 夜会青城王 晚上刮起了强风,山雨欲来风满楼。 夏东珠辗转反侧睡不着,她不能坐以待毙。 萧长荆的态度不明,她心里不踏实,必须问个清楚。 夏东珠拿定主意,为孩子掖好被子,披衣下床,敲响了西就的房门。 西就似乎还未曾休息,依旧衣衫整齐。看到她,丝毫不意外。 “我要见殿下。” 夏东珠开门见山。 房内昏暗的灯光,映得西就脸上一抹笑意,一副就知道你会如此的模样。 “走吧!” 西就二话不说,拿起剑,抬脚走向房门。 夏东珠很奇怪,“你知道我会来找你,也知道我想见殿下?” 西就高深莫测地哼一声。 不是我早就知道,是殿下早就知道,而且殿下天天在等你。 屋外北风凛冽,眼见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西就领着夏东珠直接从后门走出去,宽阔的白马河上灯光点点。 那是一艘艘的画舫,是南萧京城最炫丽的夜景。 京城之人多风雅,很多王孙公卿喜欢携美夜游,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还有许多青楼妓子也会开着画舫招揽生意。 夏东珠瞧着西就一直领她朝画舫走去,心生厌恶,不由皱眉。 “我要见萧长荆,你领我去画舫干什么?” 西就回头嗔她一声,“敢直呼爷的名讳,夏娘子,你放尊重点。” 夏东珠脚步一顿,瞟着那些飘忽的画舫,眼一眯。 “你家殿下现在不会就在那些画舫里吧?” 他用孩子作饵,要引那些杀手现身,自己却在这里风花雪月纸醉金迷,他还算是个人吗? 夏东珠心中越发对他失望至极。 西就也停下脚步,眼瞟着那些画舫,“现在医馆周围都布满了各种暗哨,爷能在此时见你,已属不易。夏娘子,少矫情,挑三拣四,别以为爷没脾气。” 夏东珠抬头看她,“我确实不该对他抱有幻想,能将幼小的孩子都充分利用,这个世上也是没谁了。你家爷,不敢恭维,冷血无情,也是世间少有。” 夏东珠说完,调头往回走。 她不用去见他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她求。 西就却一下子急了,拦住夏东珠的去路,似有气愤,但依旧好言相劝。 “夏娘子,你对爷有误会,我知道你想见他,是因为心中有疑惑。爷并不冷血,他对孩子的珍视并不比你少。你若此时放弃,以后还想再见到孩子吗?” 夏东珠心头一震,“你什么意思?” 西就认真看着她,“你觉得爷冷血,不顾孩子安危,若是应你所求,爷此时将孩子接回王府,你该怎么办?以后该以怎样的身份见孩子?或者,你根本不想再见,孩子已成为你的累赘,你也想着及早摆脱他们……” 夏东珠气到怒吼,“西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孩子早已融入她的生活,她从未想过要离开他们。 可她似乎也忽略了一个事实。 她不是孩子的亲娘,若是萧长荆将孩子接走,不让她再见,她丝毫也没办法。 夏东珠低下头。 西就哼哼两声,“你揣度爷,别人同样也会揣度你。你想与魏公子再续前缘,那魏家能接受孩子吗” 夏东珠猛地抬起头。 萧长荆竟然连她逃命时蹿上魏禹的马车都知道了。 他究竟在她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夏东珠沉寂片刻,突然很挫败,一双眸子止若死水。 “带我去见他吧!” 西就瞧着她一瞬间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扭头就走。 她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南辕划着小舟在河边等她们。 夏东珠看也没看他就跳上小舟。 南辕感觉有点怪,瞧着夏东珠阴沉的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夏东珠跳到小舟上,小舟就摇晃起来,吓得她一下子坐下去,两手死死抓着船弦。 她不会凫水,生平最怕的就是坐船。 南辕一声笑,“原来夏娘子不会凫水,莫怕,这河浪虽大,但还不至于覆舟。” 西就瞟了眼远处的画舫,又看了看夏东珠,眸光极是复杂。 夏东珠胆战心惊地踏着梯子登上画舫,后背腾起了一层热汗,但脸依旧阴着。 画舫很大,一共三层,夏东珠将她领到一处船舱前。 “爷就在里面,夏娘子自个进去吧!”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想着里面该是怎样的放浪形骸?猛地推开舱门。 船舱内很安静,没有歌舞升平的喧闹,只有袅袅安神香,还伴着一丝中药味。 她踏进去,四下望去。 就见白鹤铜灯前,萧长荆一身绣金丝的殷红锦袍,俊美无边地坐在软榻上。 他手里端着一杯白瓷盏,正低眉浅饮。 每次看到这个男人,都让夏东珠心中惊悸。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美,举手投足都似带着妖气,像专门吸食女人魂魄的妖魔。 总让人忘了初心,被他魅惑。 尽管画舫比小舟稳,但夏东珠还是牢牢地将身子贴靠在舱门上,看着萧长荆没动。 萧长荆端茶的手一顿,夏东珠平静的有点不同寻常。 他抬起头,一双美目,亮若星辰。 “杵在那里做什么?深更半夜不是急切要见爷?怎么,现在莫不是怕了?怕爷吃了你?” 他一连串的调侃讥笑,丝毫没让夏东珠的心起任何波澜。 若是之前,她早就张牙舞爪地反唇相讥。 夏东珠垂下头,“今日前来,是想与殿下做笔交易。” 说到交易,萧长荆端到嘴边的茶盏顿住。 目光一闪,扭头看向夏东珠,目光极是认真。 “可是出了何事?”他问。 她怎么好像一下子没了精气神。 夏东珠低着头,略有沉默。 “到底出了何事?”萧长荆突然有些恼躁,“西就……” 他寒着脸喊西就。 夏东珠抬头,“与西就无关,我想说,我可以为殿下治头疾,希望殿下能答应我几个条件。” 萧长荆将茶盏重重地顿到小桌上,阴着脸。 “你凭什么以为,爷就会答应你的条件?你以为你是谁?” 不亏是铁血魔神青城王,心里不痛快,一怒,浑身都冒着冷气。 夏东珠都感到扑面而来的凛冽,比河风更让人心寒。 可她脸上依旧很平静。 “我知道,殿下可以不用我的医术,夏小姐和她外公也一样能做到。但至少,现在他们不能减轻殿下的痛苦。” 萧长荆冷哼一声,不看夏东珠,低首又为自己斟了一盏茶。 夏东珠继续道,“司马老神仙脾气古怪,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利用他的亲人要挟他,殿下立夏小姐为侧妃,并不是有多爱她。所求的就是他的医术……” 夏东珠低下头,想着外公的脾气,低喃着道。 “他不会屈服的,至少短时间内绝不会为殿下施针,更不会为了殿下离开隐居之地。” 萧长荆扭头讥刺一声,“说的好像你有多了解他似的。” 夏东珠一脸的认真,“我说的对不对,殿下一问夏小姐便知。” 萧长荆脸稍有缓和,“夏小姐为何不能为本王医治?” 夏东珠眨了下眼,“她性子单纯,涉世不足,心性不稳,面对殿下盘踞二十年的剧毒,她不会敢下针。殿下还有多少时间等她适应?” “为何你就行?” 夏东珠跨前一步,此时才有点谈交易的架式。 “我的银针之术,殿下已经见识过了,不比夏小姐差。而我的经历,吃尽世间苦,又在阎罗殿走了一遭,世上已没有什么能再让我畏惧。我随时都能为殿下用针……” 萧长荆紧紧地盯着她,眉心轻皱。 他感觉她似乎有些不同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的条件……” “ 第39章 殿下因疾而去,我便殉葬 夏东珠低头想了想,其实她在河边就想好了,现在只是琢磨该怎样说出来,才不会令他更生气。 “我为殿下治头疾,若治不好,无论需要多长时间,我都不会离开殿下。若是两年后,殿下因疾而去,我便殉葬。绝不苟活。” 她是想表决心。 可听在萧长荆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 他眯着眼睛审视夏东珠,“就这么想为爷殉葬?” 夏东珠板着脸,一眨不眨与他对视。 “医不好殿下,无颜苟活,阴曹地府,继续为你治疾。” “哼……” 萧长荆冷哼一声,收回视线,唇角却不自觉勾了起来。 “还有呢?” 他拉着长腔,已不像之前那么生气。 “殿下必须答应我,要护大宝二宝一生平安,此生绝不能以任何理由再利用他们。更不能在他们长大后,挟恩以私,让他们为你做事,以身犯险。我要他们婚嫁自由,不论富贵贫贱,你绝不能干预。” 夏长荆摩挲在茶盖上的手一顿,胸口微有起伏,眼睛盯在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船舱内陷入一种凝重,有一丝压抑。 就在夏东珠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他却自嘲一笑。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完,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还有呢?” 看她还能怎样的得寸进尺? 夏东珠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一言九鼎,答应的事,将来必会践诺。 她不再担心大宝二宝将来随在他身边受委屈。 “把殿下放在我身边的人都撤回来,我要绝对的自由,不想被时时监视。除了给殿下看疾,我要做什么,殿下也永远不能干涉。” “咚……”地一声,萧长荆终于爆了,将茶盏重重地摔在小桌上。 “你就这么想嫁给魏禹?” 夏东珠扭头看他,瞧他一脸的盛怒,不明所以。 “这是殿下与我的交易,与魏禹何干?” “本王若是不答应呢?” 萧长荆咬着牙,一脸的阴森。 一再地拿给他治病为要挟,不停地提无理条件,却从不付诸行动,怪恨的。 夏东珠头皮有些发麻。 每次这个男人用这种阴森的目光看自己,这就表明,他又被气着了。 只是他不愿答应的是哪一个? 是不答应还她自由,还是不答应她嫁给魏禹? 她也就没好气,“这件事情对殿下很难吗?我不过是一介平头白姓,粗鄙不堪,丑陋卑贱,不值得殿下费心思。你将人放到我身边,不觉得浪费吗?” 萧长荆被她气笑了,看着这个恨不能离他八丈远的小娘子,漆黑的瞳孔微微敛起,对她招手。 “过来。” 夏东珠本能地觉得危险,退后了两步,身子紧紧贴在舱门上。 “殿下有话就说,我耳朵不聋,听得见。” 萧长荆这一气之下,似又起了病。头隐隐作痛,唇色立马白了。 再瞧着夏东珠避他如蛇蝎,随时都要开门逃跑的样子,他心头更气。 却不得不软下口气。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不是要给爷治头疾?口说无凭,快点。” 夏东珠挑挑眉,细察他脸色确实不好,眉宇间皆是躁气。 “好。”她舒了一口气,走上前。 萧长荆就势斜躺在锦榻上,将昂贵的头颅搭在榻沿上,就合上了眼。 夏东珠走到他身后,手指搭在他头上,干趣利落地将他束发的玉冠除去。当地一声,随意地扔到小桌上,以指代梳,轻轻顺着他的头发。 “殿下的头发很浓很密,看来身子底子还是不错的。” 头发乌亮,说明肾气足。肾是人之根本,除去中毒,说明身体健康。 萧长荆身子立马僵硬了。 不是没有人为他更衣绾发,而是从来没有人像夏东珠这般大剌剌无半分尊敬,随意中却又透着一丝亲昵。 这种感觉很新鲜,让他心跳加快,可他却皱起眉。 “谁准你动本王的头发?” 夏东珠停手,被他莫明发火的模样弄得纳闷。 “不动殿下的头发,如何帮你祛痛?” 萧长荆凉凉地望过来。 “你不是会银针拔毒?” “可是我没有银针。”夏东珠有些无辜。 “不是已经将银针给你送到家门口了吗?” 夏东珠不好意思一笑,“忘带了。” 萧长荆脸色一滞,更气。 “你是大夫,那银针不时时带在身上,是想放在家里生崽吗?” 这话说的真难听,还是堂堂皇家贵胄青城王呢! 她都入寝了,还将银针带在身上干吗? 夏东珠突然有些生气,搬动萧长荆的头,稍稍用力,只得‘咔嚓’一声…… 脖子脆响,萧长荆愣住。 夏东珠却已熟练地按住他后颈的风池穴,使劲按压起来。 “殿下既然答应了我的条件,就要践诺。” 夏东珠这是有多怕他反悔。 再次将诺言砸死。 萧长荆轻哼一声,没言语。可那从喉头滑出的嗓音,带着舒畅的回音,勾魂摄魄,令夏东珠身子一颤。 这个臭男人,勾魂的声音真是要命。 她不由加大了手劲,在他头顶的穴位没好气地按揉起来,仿佛要在他头上按出几个血窟窿。但这种疼痛适时地代替了头痛,正合萧长荆心意。 他没有抗拒,浑身放松地躺在锦榻上,任由她在头上作死地摆弄,冰冷的语气也变得温和。 “放心,爷答应你的事,何时没兑现过?” 夏东珠又想起西就的话,问道。 “‘东珠女医馆’你真的做好了万全准备,孩子们真的会没事?” 萧长荆没说话。 夏东珠低头看他,见他面色平静,眉宇间的躁气散了不少。似乎并不担心孩子会出事。 “即便我死了,都不会让孩子出事,满意了?” 萧长荆的嗓音透着一股凉凉的气息,还有一丝狠。 夏东珠有些愣怔地看着他,觉得她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不要停。” 他又有些焦躁地催促。 夏东珠撇撇嘴,真难伺候。 她是大夫,又不是他的婢女,拿她当下人使唤。 这一次夏东珠认真地给他祛痛,没再说话,拿出了专业大夫的水准,她一身蛮力,全使在他头上了。 船舱内突然安静下来,极是融洽。画舫有些轻荡,外面狂风不止,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更称得船舱内暖若春阳,暧昧突升。 萧长荆似乎睡着了。 夏东珠低头看他,见他阖着双目一动不动,整个五官犹如鬼斧神工雕琢般精致。肌肤白似冰雪,头发黑若浓墨,青白的唇角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气质雍容华贵。 整个人安静的如一头尊贵的狮子王。 夏东珠头一次有点心猿意马。 她不由停了手,走到小桌前,拿过一个新杯子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刚喝到嘴边,就看到萧长荆缓缓睁开了眼,那细长的凤眸,潋滟生光,惺忪如初醒。 没有暴戾,没有凶残,只余婴儿般纯真的安静。 却又透着一丝诡异,就像逮到了夏东珠偷吃东西似的,唇角勾着一丝促狭。 夏东珠立马把茶盏举了一举,“我渴了,为殿下治疾,喝你一盏茶不为过吧?” 萧长荆干趣身子一动,抱着肩,两条大长腿一交叠放到锦榻边上。 姿态慵懒又惬意地看着夏东珠。 “你可知这是一壶什么茶吗?这一杯又值多少银子吗?” 夏东珠身子一僵,咕咚一声咽下茶水,根本没品出什么味,急忙将杯子放下。 “别给我算钱,我穷,没钱。” 她急忙又跑到萧长荆身后,“殿下是要继续按摩呢?还是将头发给殿下绾起来。” 她方才那一通蛮力,应该差不多了。 萧长荆嘴一抿,“给爷绾发。” 夏东珠干趣利索地给他绾上了发。 萧长荆翻身坐起,意味地瞟了夏东珠一眼,正要说话。突然外面一声巨响,画舫瞬间倾斜,夏东珠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一下子栽倒在萧长荆怀里。 “ 第40章 画舫小动荡 小桌上的茶盏立马应声落地,铜鹤灯也歪倒熄灭,各种物件倒地滑动,船舱内陷入黑暗。 萧长荆与夏东珠一起摔下锦榻,二人身子根本不受控制地向着一边滚,时不时碰上有愣角的东西,夏东珠一声闷哼。 身子立马被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带着茶香药香薄荷香的味道,让她心神一荡。 本能地紧紧抓住。 黑暗中看不到萧长荆的情绪,只知道他呼吸颇重。 他稍一稳住身形,就慢慢将夏东珠推开,不料画舫又一阵剧烈摇晃,船体又向着另一个方向倾斜。 二人重重撞在舱门上,夏东珠紧紧将萧长荆压在身下。 她脸涨通红,却爬不起来,“到底出了何事?” “是他们来了……” 黑暗中,萧长荆很是冷静,似是早就料到会这样。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般,南辕扯着嗓子在外面大喊。 “兄弟们,船底漏水了,保护殿下。” 夏东珠也听见了,她忘了自己还在萧长荆身上,不自觉地乱动,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怎么办?画舫要沉了。” 似乎还不止这些,夏东珠闻到了浓浓火油的味道。 “坏了,他们要烧画舫……” 萧长荆一声无奈,“先别慌。” 她这样在他身上乱动,黑灯瞎火的,真让人受不了。 可夏东珠浑然未觉,她只琢磨着,沉船和走水,哪一样都是要命的。 她不会凫水,更不想被烧死。 萧长荆慢慢坐起来,察觉到她异常紧张,迟疑片刻,稍稍用力搂了搂身前的女子,低声道。 “别害怕,你且放开,我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这是后舱,暂且安全,你莫要乱动,就待在这里。” 夏东珠心里有点慌,“不要,你不要走,我不会凫水。” 萧长荆似笑非笑,下巴无意识地蹭在她的额头,“都能驱鬼镇宅,竟然如此怕水。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夏东珠的紧张稍缓了一些,手慢慢松开,“你说过,不丢下我。” 她心底的恐惧如此强烈,对他的承诺,总是反复询问,心里没任何安全感。 萧长荆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 夏东珠坐在地上,心头一阵恍惚,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脑袋,萧长荆方才…… 待她回神,萧长荆已然站了起来,“就在这待着,哪都别去,我会过来找你。” “哦。” 夏东珠低下头,有点不敢看萧长荆。 其实房间很黑,她想看也看不到。 萧长荆弯腰从舱门走出去。 外面已然乱成一片。 夏东珠摸索着站起来,走到窗口,外面狂风暴雨,浓黑一片,白马河上挂着红灯的画舫一艘都看不到了。 外面沉重的脚步声,踏在甲板上,纷乱密集。 火油燃烧的味道冲入鼻端,白马河被映红一片,大雨如此大,画舫竟还是燃起来了。 接着便是兵器碰撞的兵戈之声…… 夏东珠心跳加速,她害怕水,小时候曾被水呛过,差点死了。 此后,对水就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然而,她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萧长荆真不来找她怎么办? 夏东珠急忙探出头去,前舱甲板上,隐约可见一群黑衣人正与皇城司的侍卫打成一片。 萧长荆是来游玩的,带的侍卫并不多。 明显寡不敌众。 而画舫不是官船,华而不实,船底漏水,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该怎样自救? 借着火光,夏东珠朝舱内看了看,能让她浮在水面的家伙没有,只看到一块长白绢。 她急中生智,急忙用水浸湿了,捂住口鼻,猫着身子就往门口冲。 正好与推门而入的萧长荆撞了个满怀。 夏东珠抓住他,“前舱怎么样了?” 萧长荆一把握住她腕子,“走。” 他个子高,迈步很大,夏东珠被扯得踉踉跄跄。 “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些什么人?” 萧长荆不屑哼一声,“亡命之徒罢了。” 西就迎上来,瞟了眼自家主子握着夏东珠腕子的手,敛下眉。 “爷,轻舟已备好,请爷和夏娘子先走。” 萧长荆却眉眼沉沉地盯着那些黑衣杀手沉默不语。 其中一人,头戴狼头假面具,异常骁勇,与南辕撕杀,逼得南辕连连躲闪,险象环生。 “我识得那人。” 夏东珠突然说。 萧长荆蓦地扭头看她。 夏东珠面色沉重,手一指那个戴狼头面具的人。 “就是他,在云起镇后山,追杀大宝二宝和他们的娘亲,我将他们藏在山洞里,才躲过了一劫。” 萧长荆眼眸一缩。 松开夏东珠手,将她推给西就,用命令的口吻道,“西就,带她走。” 西就急切摇头,“不,爷,你带夏娘子走,我和南辕断后。” 此番设局,本是试探,没想竟引来如此多黑衣人。 旁边还有一艘画舫,正有不少黑衣人跃上来,将南辕和几个侍卫团团围住。 一柄大刀猛地砍向他的脑后。 “南辕……小心……”西就大叫一声。 一柄飞刀凌空扬起,被火光映出刺眼的亮。 就在那柄大刀落在南辕头顶三寸时,执刀的黑衣人重重倒地,刀身哐当一声,落地。 萧长荆已经不在原地。 他落在南辕的后背,二人背靠背,并肩作战,将黑衣人连连砍杀。 西就红着眼睛,扭头看向夏东珠。 “夏娘子看到了吧?你气爷拿孩子作饵,其实你不知道的是,爷也把自己作饵……这些人,他们杀孩子微不足道,他们更想要的是爷的命……” 夏东珠双目沉沉,也不知听到西就说的话没有,一双眼睛像长在萧长荆身上。 西就拽着她走,“我现在就送夏娘子上岸。” 夏东珠却一把甩掉她的手。 “上什么岸?现在这个时候能走吗?我可不是弃同伴于不顾之人。” 说完,夏东珠弯腰捡起一把刀就冲上甲板。 西就一愕。 她不怕水了吗? 夏东珠不会武功,只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就像获得高深内力的武林高手,只是不知道怎么使用招式而已,但她对自己的搏斗力量,充满信心。 只是她东倒西歪,似是连站都站不稳。 “夏娘子……”西就脸一白,急忙冲过去。 夏东珠:“别乱叫,我怕水。” 现在居然又想起怕水了。 萧长荆听到她的声音,侧目一看,见她双手握着把大刀笨拙地挥舞。 她也不是去杀人,就是将大刀在身前舞来舞去,速度很快,动作很难看,但力道很足,竟将几个黑衣人逼的连连后退。 但也有不信邪的,一个黑衣人挥着长剑冲上去,结果,被她一刀削去了一只手臂,整个人惨叫一声,跌进河里。 夏东珠缩着肩头愣住了。 她是大夫,从来都是救人,从没杀过人。平日连鸡都没杀过。 可她刚才……那是只胳膊吗? 黑衣人一看同伴被杀,凶神恶煞地冲上来,“杀了她。” “傻了吗?“ 萧长荆大吼一声,奔过来,长剑一挑,直接将那几个扑上来的黑衣人杀退,将夏东珠掩在自己身后。 第41章 一匣子宝藏 夏东珠回过神,背靠着画舫栏杆,往下一瞧,那黑沉沉的白马河水让她一阵眩晕。 不管了,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 她宁肯被刀砍死,也不想再被淹死。 她哇哇叫着,从萧长荆身后蹿出来,用刀指着黑衣人,“你们别过来啊!我是天寡之命,命硬,谁碰到我,谁死。“ 说完,她扑上去就一阵乱砍。 萧长荆瞅着她,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急忙跃过去与她并肩作战。 “叫你走,为何不走?“ 夏东珠杀出了血性,动作也灵活了,也不怕了。 “我为什么要走?姑奶奶不怕了,再也不想被欺负了。” 前世那一股怨气,似乎都被她挥洒了出来。 她的刀,甚至比萧长荆的剑还威猛。 她个子小,在萧长荆身边蹿来蹿去,与他配合相当默契。 突然她弹起自己瘦弱的腿,咬牙大吼一声,猛地踹向一旁正要偷袭萧长荆的黑衣人。力道之大,简直发挥到极致,一脚就将那人踹得高高飞起,咚地一声掉进河里。 萧长荆一惊。 夏东珠更是一惊。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她居然这么厉害,力气竟然能有这么大,这是老天爷在帮她吗?真是赚到了。 只是…… 她的腿为什么抖个不停? 娘的,居然疼死了。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受不住,抱着差点踢折的腿蹲了下来。 “看,她受伤了,杀了她。” “不怕死的就上来。” 萧长荆将她掩在身后,气势凛冽地瞪着那些黑衣人。 “萧长荆,有本事咱俩单打独斗。” 头戴狼头面具的黑衣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长剑一指萧长荆,口气相当狂傲。 萧长荆冷笑,“凭你也配?” “怎么,青城王这是怕了吗?” 夏东珠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萧长荆冷哼一声,“爷从不与缩头缩脑的无名之辈决斗。“ 黑衣人愤然将脸上的狼头面具揭掉扔进河里。 “袁成龙,原来是你……” 萧长荆讥笑一声,“五年前让你跑了,没想此次你竟主动送上门来,这次就把命留下!” 袁成龙也是相当自负,“五年前,你将我袁家赶尽杀绝,今夜我就要血债血偿。” 萧长荆根本未将他放在眼里,哼一声。 “你父身为太仆寺少卿,掌管天下马匹。竟利用职务之便,偷梁换柱,将运往军中的马匹以劣充好,中饱私囊。皇城司铁证如山,他罪行累累,丝毫不冤枉。” 袁成龙恼怒一声,“是你假公济私,栽赃陷害我爹,你是故意要灭我袁家满门。” 萧长荆讥诮一笑,“你袁家是名门望族?还是簪缨世家?还是对江山社稷有功勋之人?你家本是商户,你爹是靠捐官得来的职务,值得本王动心思栽赃陷害?你以为本王很闲? 不过是你们本性不改利欲熏心,如今却倒打一耙,着实可恶。” 袁成龙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萧长荆,废话少说,今夜老子就要你的命。”说着,提剑就欲扑上来。 “你是二皇子萧玉翀的人吧?” 夏东珠突然从萧长荆身后走出来。 她柱着刀懒散地站着,“你爹将用劣马换得的好马,都给了二皇子对吧?你爹虽然死了,但他允了你,将来只要他继承大统,就给你正二品的太仆一职…… 所以你根本不是在为你爹报仇,而是在替二皇子卖命。” 前世,在萧玉翀当上太子后,她无意中见过此人,听到他与萧玉翀在书房密谋。 萧玉翀坐上皇位,此人就被封为太仆,掌管天下马匹。 如今,似乎一切都变了。 袁成龙前冲的身子戛然而止,脸一下子变了,气势有点减,“你是何人?你胡说……” 萧长荆也异常吃惊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垂下眼,“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我还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袁成龙突然有些慌,剑一指夏东珠,“你……” 不准说。 夏东珠怎会如他意? 她对那个贱婢恨死了。 她咬着牙,“夏大将军府,夏二老爷的嫡女夏西琳身前的婢女严成凤,就是你的妹妹袁成凤对不对?你兄妹二人当年皆是被二皇子所救,从此死心踏地为他卖命。” 前世,在郑夫人的寿宴上,她就是被袁成凤亲自骗到萧玉翀休息的屋子里,自此名声尽毁,成为京城笑柄。 “你该死!” 袁成龙脸色惨白地挥剑扑上来,气势十足,却色厉内恁,早没了之前的嚣张。 萧长荆跨前一步,挡在夏东珠身前,根本没动剑,腾空飞起一脚,直接将袁成龙踢趴在甲板上。 他剑一指,“抓起来。” 南辕和剩下的侍卫一涌而上。 其他黑衣人根本不敢动弹,青城王之恶名,名冠天下。 他们看着首领被抓,都畏惧地后退着。 萧长荆剑一指,他们一个个飞快地折身跳下河。 此刻,画舫摇摇晃晃,水已漫上甲板。 夏东珠冷不丁被萧长荆揽进怀里,携着她飞身上了旁边的画舫。 之前,就是这艘画舫撞了他们的船。 这艘画舫明显很坚固,船头造型奇特,呈锥形,都包着生铁。 难怪一撞之下,就将他们的画舫撞得倾斜。 南辕和两名侍卫押着袁成龙坐轻舟离开。 西就和其他的几名侍卫上了画舫,画舫启动,缓缓向河岸开去。 此时天将明,雨已停歇。 夏东珠站在甲板上,才知浑身都湿透了,冷风一吹,她打个寒战。急忙退到船舱内。 萧长荆背着手跟进来,眉目乌沉地看着她。 这是要秋后算账。 “我累了,什么都别问。” 夏东珠不看他,黑沉着脸,单腿跳着,四处翻看。 这艘画舫一看就是袁成龙平时的藏身之处,里面很多东西都是男人所用。 “殿下,若是有什么金银财宝,可不可以作为我今晚的奖赏?” 她可是救了他一命呢! 萧长荆瞧着她浑然不顾是男子的房间,东翻西找,连榻上的被子都扯下来,在床上东敲敲,西敲敲,简直有失体统。不由冷哼一声。 “一瓶‘神仙渡’,你就卖了六百两,还不知足?” 夏东珠一愣,回头。 “殿下连这个都知道?” 她的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萧长荆又是冷哼一声,大马金刚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有了。”夏东珠欢呼一声。 萧长荆睁开眼,就看到她跪在脚踏上,一手扶着床,倾斜着身子,伸长着另一只手往床底下摸…… 萧长荆真有点不忍直视。 可一个精美的表面刻着荷花的檀木匣子被她从床底下捞了出来。 夏东珠坐正身子,仿佛那匣子里就是万千宝藏似的,紧紧抱在怀里,目光晶亮地看着萧长荆。 “殿下得答应,不管里面是什么,都得归我。这可是我找到的。” 萧长荆看着她一脸的财迷样,满脸都是嫌弃。 “你就不怕里面是毒药?” “是毒药我也要,总之,殿下不能跟我抢。” 夏东珠说着,摆弄着匣子,正要打开。 西就突然蹿进来,“爷,不好了,这艘画舫到处藏着火药,有一只引线似乎在咱们登船时被点燃了……” 萧长荆脸一变,“走。” 话未落,就抱着夏东珠从窗户蹿出去跃进河里。 西就紧随而至。 “轰轰轰……” 画舫瞬间被炸的粉碎。 南辕还未到岸,看到画舫火光冲天,他站起身一声焦急,“爷……” 袁成龙却阴险地勾了勾唇角,趁南辕不备,身子一歪竟一头扎进河水里。 南辕一惊,急忙跳进河里。 可惜,河水下,暗流涌动,比暗夜还黑。 哪里还有袁成龙的影子? 南辕懊恼地拍打着水面。 落水的那一刻,夏东珠哀号一声,“救命,我不会凫水。” 怀里的匣子却抱得死紧。 第42章 被捉奸在床 夏东珠做了一个极恐怖的梦。 梦里萧长荆拼命地在抢她怀里的黑匣子,她明明力气大的很,却怎么也争不过他,急得她在梦中骂出来。 “堂堂青城王,厚颜无耻,我都穷成这样了,你还跟我抢宝藏,信不信我掐死你……” “掐不掐得死我不知道,赖在本王的床上再不醒来,本王就要掐死你。” 萧长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一道惊雷,冰凉透骨。 夏东珠猛地睁开眼。 雕花床,轻罗帐,沁人心脾的熏香,美人侧立床边,入目皆是舒适奢华。 眼前的富贵,让她觉得仍在梦中。 干脆直挺挺躺着没动。 唯有萧长荆那双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森冷刺目,就好像她霸占了他的床似的。 夏东珠一骨碌坐起来。 “我这里在哪里?” 昏迷前的记忆,她泡在冰冷的河水里,窒息的感觉,如坠地狱,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伸出腿。” 萧长荆命令。 夏东珠脑子还有些懵,还未搞清状况,乖乖地从锦被下伸出两条细瘦的腿。 “咦,我两条腿怎么不一般粗?” 一条细瘦莹白,不堪一握。 另一条,粗壮油亮,胖的如猪腿。 萧长荆叹息一声,坐到床前杌上,也不避男女大防,扯过她那条‘猪腿’,将真丝绸缎小裤再往上卷了卷。从怀掏出一个雕刻着红梅的瓷瓶打开,里面是绿盈盈的药膏。 他仔细地用手指勾出一些,一手握着夏东珠的腿肚子,另一只手细细地给她涂药。 夏东珠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身上麻酥酥的。 “殿下,谁给我换的衣衫?” 她现在穿的这套衣衫,薄如蝉翼,根本不是她的粗布小衣。 萧长荆恶劣地勾唇一笑,“你睡在本王的房里,你说,谁给你换的小衣?” 夏东珠脑子嗡地一声,眩晕,本能地抽腿。 皇家贵胄,权势滔天,这样欺负她,能做得出。 如今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避了。 “别动。” 萧长荆握着她的腿用力,夏东珠没能抽回来。 她拿过被子默默将自己的身子包裹住。 “殿下,这里是青城王府,我为什么睡在你的屋子里?” 难道青城王府穷的只剩这间屋子了吗? 连厢房都没有。 萧长荆没抬头,“你像八爪鱼一样粘在爷身上,拽都拽不下来,你说,爷能将你怎么办?” 夏东珠脸一下子红了,心跳加剧,她将被子又往身上裹了裹。 “昨夜,我和殿下睡一张榻?” “你说呢?” 萧长荆故意拉着长腔,低着头,嘴角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 夏东珠顿时感到后背热汗淋漓,心里烧灼的都有点坐不住了。 “殿下,我怀里的宝藏呢?” 她想带着宝藏赶紧走。 萧长荆终于抬起头,明知故问,“什么宝藏?” 夏东珠比划着,“袁成龙的那个黑匣子,我的宝藏……” 萧长荆眨了眨眼,“你不是丢在河里了吗?” “没有。”夏东珠摇头,非常坚定,“我记得很清楚,我抱得死紧……” 是抱的死紧,舍命不舍财,他好不容易才将她拖上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开她的手。 “你肯定记错了。你都不记得跟爷睡在一起,怎会还记得那个黑匣子在哪里呢?” 萧长荆忍着笑,低下头,又认真给她涂药。 夏东珠瞬间垮下脸,心凉透底,将腿一缩。 “都说了别动。” 萧长荆有些恼,将她的腿握得更紧。 夏东珠像丢了魂,本以为能大发一笔,没想…… “殿下,你不会将那匣子收起来,故意不给我的吧?” 不死心,夏东珠揣度着,不怕惹怒他,又问。 萧长荆不耐烦了,“你以为爷像你一样财迷心窍?你觉得爷是缺银子的人吗?你那个匣子能装多少宝藏?爷会看在眼里?” 他一连串的反问,声声都将夏东珠的希望打入地狱。 她一颗心摇摇欲坠,眼见都要哭了。 “王妃驾到……”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来的可不止青城王妃一个,还有李瑜,王氏和魏嫣,一大群丫环婆子都笑着陪同。 今日王氏带着魏嫣进府,说要向青城王请罪。 接着王氏避重就轻地就将夏东珠和魏禹和离的事说了出来。 这事,萧长荆在娘面前过了明路。所以青城王妃并未惊讶,反而劝着王氏,魏禹年轻有为,将来不愁再得良配。 王氏笑着颔首。 倒是魏嫣,死性不改,当着青城王妃的面,又将夏东珠不知轻重地骂了一通。 惹得青城王妃对她极是反感,觉得王氏将这个姑娘娇养歪了。丝毫不懂规矩,没教养。 李瑜瞧着魏嫣,更是一脸的鄙视。 王氏之前经常带着魏嫣进府,李瑜是知道她心里也藏着殿下。如今魏嫣粗鄙,不讨姨母喜爱,她心里暗爽。 王氏对殿下有恩,话里话外,都是想将魏嫣送进王府。若在之前,依姨母的性子,收魏嫣入府也不是不可能。如今,怕是没希望了。 东城和南辕看王妃到来,一惊。 伸臂欲拦,瞬间又收回手。 不拦还好,若真拦,岂不是让王妃更起疑。 况且,王妃来看殿下,谁又敢拦? 于是二人静候一边向王妃施礼,站着未动。 不过东城和南辕还是偷偷对视一眼,都替殿下捏了把汗。 希望夏娘子已经起床。 昨夜夏娘子吃水昏厥,殿下将她抱进王府,本来可以安置在厢房,可爷却是不肯。亲自将她安置在自己榻上,自己却去书房凑合了一夜。 此时,殿门根本没关。 青城王妃兴致极高地领着众人进入内殿。 大家猝不及防就看到了那一幕…… 小娘子围着被子坐在床上,伸着两条光腿,殿下坐在床前,正在给她温柔地揉捏…… 这一幕太过惊悚,众人瞠目结舌,立时石化。 青城王妃向来温和的脸也刹那僵硬。 夏东珠突然抬起头,看到眼前明晃晃的一群人,吓得瞪大眼。急忙将腿从萧长荆手里抽回去,用被子将身子裹得更紧。 “母亲……” 萧长荆回过身,看到身后众人震惊的神色,回头又看了眼几乎将脸蒙在被子里的夏东珠,伸手摸额,无奈低笑一声。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还如此兴师动众。 青城王妃并没有回答萧长荆的话,而是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魏嫣却突然冲上前,“小寡妇,你真不要脸,竟然爬上了殿下的床……你才刚与我哥哥和离……” 魏嫣说着,疯狂地扑上去扯住夏东珠身上的被子,扬起巴掌就要打。 夏东珠窘迫至极,有口难辩,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放肆!” 青城王妃一声暴怒,从不生气的人,突然生气,吓得王氏脸色惨白急忙将魏嫣拉下来,跪下。 “王妃,嫣丫头没规矩,你别生气。” 青城王妃寒着脸,“知道她没规矩,你还不好好教导?我看以后,就不要再到我们青城王府来了。云姑姑,送王嬷嬷出去。” 王氏一脸的难堪,她伺候王妃这么多年,从没见她说过如此重话。 第43章 王妃向她推销萧长荆 魏嫣还哭的一脸委屈,“王妃,这不怪我,实则是这小寡妇太不要脸子了。” “在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青城王妃真是恼了,事情还未弄清楚,她就如此没规没矩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云姑姑也寒了脸,生硬地扯起王氏和魏嫣。 “赶紧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王氏和魏嫣走了,耳根子清静了。 青城王妃这才看向萧长荆,“娘听说你昨日落水了,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你。” 儿子昨日凌晨带了个女人回来,还让她宿在自己房里,如今整个王府都炸锅了。 青城王妃心里好奇死了,究竟是怎样倾国倾城的女子,竟让她儿子如此不顾体面,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 哪料会看到如此惊人一幕。 萧长荆正襟危坐,自从母亲到来,他就将一切都交给她。听她关切询问,只轻轻一笑。 “娘,儿子没事。” 还说没事,出大事了! 青城王妃淡淡看向夏东珠,“这位小娘子是……” 其实魏嫣方才开口惊叫,她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此一问,不过是礼貌,想要证实。 夏东珠急忙抬头,围着被子就跪在床上给王妃行了不伦不类的礼。 “小女子夏东珠见过青城王妃。” 青城王妃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你,你就是夏大将军的女儿夏东珠?” 李瑜也急忙看向她,方才的一幕,令她心神烦乱,脑子一片糨糊,没仔细看她。 此番细细打量,不由勾了唇。 并不漂亮,还一脸麻子,言语随意,行止轻浮。 一看就是长于乡野的女子,不体面,没教养。 比她差得不止一点两点。 夏东珠赶紧摇头,“王妃误会了,我只是与夏大小姐重名而已,并不是她。我是‘东珠女医馆’的小医娘……” 果然,是魏禹和离的小媳妇。 青城王妃目光不善地瞪了儿子一眼。 可她是个极温柔善良的人,即便小娘子不合规矩地睡在他儿子的榻上,看似与他儿子有了不轨行为,但她也没有疾言厉色地训斥。 给儿子留足了脸面,更不会让夏东珠当场难堪。 而且青城王妃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 这个臭小子若是自己不愿,哪个妇人能勾引或者强迫得了他? 青城王妃看着夏东珠脸上的麻子,再看看儿子,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这孩子从小到大,性子傲的很,又有洁癖。平时别说粗鄙的女子,一应吃穿用度,无不是精致奢华。便是身边伺候的侍卫,也是容颜上乘。 可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儿子,怎么就看上了这个相貌平平小寡妇了呢? 怎么想,都觉得与儿子八杆子打不着。偏偏…… 青城王妃暗叹一声。 突然想起市井传闻,这小娘子天寡之命,邪性的很。 她突地又来了兴趣,目光一亮,又打量起夏东珠。 此时,夏东珠难受死了,低着头,被青城王妃捉|奸在床,又被一群丫环婆子像看猴似的围观审视,尴尬的恨不能立马被水淹死。 她心里是又气又急。 为什么萧长荆不解释解释? “儿子,夏娘子人品也是贵重,你这样怠慢人家,不合适?” 青城王妃趣味地盯着萧长荆,意味十足。 夏东珠咬着唇,王妃不会真以为她与萧长荆有什么吧? 不过是睡在了一张榻上而已。 萧长荆脸上的笑意也很是耐人寻味,“有何不妥?” 青城王妃翻了个白眼。 还跟她装傻,都睡在一起了,当场被捉|奸,还说有何不妥? “你要给夏娘子怎样的交待?” 两个侧妃的位置没了,贵妾还是可以的。 难得有女子遂了儿子的心,也不能怠慢。 只要能为王府传宗接代,她也不在乎多一个儿媳,甚至多多益善。 可此话听在李瑜耳中,却极是刺耳。 姨母心善,这是要收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寡妇。 青城王忽而一笑,“母亲想必是误会了。” 青城王妃斜睨着他,小声嘀咕,“母亲怎么误会了?人都睡到你床上来了……” 萧长荆轻咳一声,笑着瞟了夏东珠一眼。 “昨夜儿子在白马河游玩,遇到贼匪,夏娘子救了儿子一命。画舫被毁,她不会凫水,吃了水昏厥不醒,儿子只能将她带到王府。” 青城王妃抽一口气,急忙上下查看萧长荆。 “我儿可有受伤?” 萧长荆摇头,按住娘的手,“儿子没受伤,夏娘子却因救儿子受了伤。她的腿肿的走不了路,儿子今早带了御药过来为她涂药,仅此而已。” 原来没睡在一起。 青城王妃舒了一口气。 李瑜舒了一口气。 众丫环婆子更是舒了一口气。 若是冰清玉洁的殿下真被这个小寡妇玷辱了,真是老天不长眼,罪孽。 青城王妃心里不免又有些失落,“你都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能给娘娶媳?” 王妃,你这一脸的遗憾,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说这话,真的合适吗? 萧长荆一头的冷汗。 夏东珠也摸了把额头的汗。 她心里琢磨着,萧长荆是真不孝,青城王妃盼儿媳都快要盼成疯魔了。 饥不择食,这是连她都看上了。 “王妃,”夏东珠裹着被子弱弱唤了一声,“能不能让我早点回去?” 她可不想趟这浑水。 青城王妃眨眨眼,突然提着裙子起身就坐到床沿上,两眼放光地看着夏东珠。 “听说你能镇宅驱鬼,你的天寡之命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大郎的病给克好了,你能不能留在我们王府,我身子也有些不爽利,咳咳……能不能将我身上的毛病给克去?” 最好连我儿子身上的毒也给克去。 夏东珠…… 众人…… 萧长荆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牵起娘的手,“娘,你该回去了。夏娘子昨夜落了水,脑子还有些迷糊,让她多休息。你若想见她,日后随时可将她唤到府中。”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诓骗娘。” 青城王妃起身紧紧抓着萧长荆。 萧长荆很是无奈。 他娘怎么跟夏东珠一样,一个承诺,都要反复地问,难道他就这么不能令人信任吗? “一切都随娘意,可好?” 青城王妃满意了,说走就走。 夏东珠舒了口气,青城王妃突然又顿住脚,转身冲着她笑道。 “我儿面冷心热,是个不错的郎君哟!夏娘子要不要考虑考虑?” 夏东珠瞬间石化。 王妃这是向她推销萧长荆? 她儿子这是有恨娶? 王妃真是太可爱了。 第44章 我心悦他 夏东珠是坐着青城王的奢华马车回的家。 引得南郊左邻右舍指指点点。 她跛着脚,缓缓推开门。 “娘,你回来了?” 二宝总能第一个发现她,从廊沿下飞快地跑过来扑向她。小家伙软糯的身子,跑起来像只花蝴蝶。 夏东珠腿不便,没蹲下,笑着弯腰抱起她,一抬头,竟看到魏禹也在。 男子温润如玉,一身浅白的儒衫,眉目如画,正站在廊沿下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朝魏禹打了声招呼。 突然想到魏嫣,想必她与青城王的‘奸|情‘已经传到他耳中了。 夏东珠有点尴尬。 魏禹脸上带着涩然地笑,抬脚向她走来,待看到她身上的新衣时,脚步微顿。 “在朱雀大街看中了一处宅院,想请夏娘子过去看看,帮我参考参考。” 魏禹说完这话,便低着头,似不敢看夏东珠。 明明是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竟隐隐有少年人的羞怯和无措。 夏东珠心里的滋味不好受。 魏禹的心思,她心知肚明。 那处宅子想必也是为她而买。 “大郎,我……” “夏娘子,你一夜未归,孩子们早上醒来没看到你,都有些着急了。” 路青瑶的话飘过来,明着是说孩子,可听在夏东珠耳中,倒是刻意对魏禹说的。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不检点。 大宝抿抿小嘴,听到奶娘的话,仰头看了她一眼。 夏东珠没解释,对魏禹轻声道,“到屋里坐吧!” “好。” 看到她不良于行,魏禹伸手接过她怀里的二宝。 二宝却从魏禹身上滑下来,牵住了夏东珠的手。 小家伙对她的依赖如此明显。 夏东珠笑着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路青瑶心里很是不平,这两日,她对孩子极尽哄骗讨好之意,可大宝二宝竟对她生疏了。特别是大宝,眼里竟带着戒备。 如今已经和离的魏家大郎死心踏地在此等了一个多时辰,如此俊俏温润的男子,竟然还对夏东珠念念不忘。 想到自己的遭遇,路青瑶一颗心便不平衡了。 她曾经也富贵辉煌过。 可惜,如今竟被践踏到污泥里。 只有夺过孩子,夏东珠死,她才有可能咸鱼翻身不再被欺辱。 “夏娘子一夜未归,倒是穿上了‘金玉坊’十金一寸的‘流云纱’,听说这‘流云纱’只供京城权势之家,夏娘子昨晚到底去了哪儿?” 路青瑶的话无不引人遐想。 西就抱肩正倚在廊柱上,闻言,皱眉盯着路青瑶。 蓝姑姑更是一脸生气,当着前姑爷的面,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可她又不好发作,只觉得这路娘子越来越不懂事。 夏东珠倒有些诧异,扯了扯自己身上轻薄如烟淡紫若霞的衣裙,吃惊地看着路青瑶。 “路娘子是说,这裙子是十金一寸的‘流云纱’?” 这套衣裙是萧长荆在王妃走后丢给她的,瞧他当时嫌弃的样子,她以为这套衣裙不过是府中丫环们穿的。 甚至还不及丫环们穿的艳丽。 “这就是一套普通的衣裙,怎么就成了‘流云纱’了?”夏东珠不相信。 以萧长荆抠门的程度,他怎么可能给她准备这么昂贵的裙子。 “是‘流云纱’。” 站在一旁的魏禹点点头,“这是采用江南最好的茧丝织就而成,是‘金玉坊’独特工艺。薄而不透,密而温暖。再加上极不易染色,‘金玉坊’一年最多只能出十匹。颜色各不相同。” 夏东珠转头看向魏禹,“你确定?” 魏禹颔首,眸光有些复杂。 “‘金玉坊’每年十匹‘流云纱’,有四匹是进贡给皇上的,其他六匹物以惜为贵,遭各方疯抢,千金难求。特别是这‘紫云霞’,更是可遇不可求。” 夏东珠鼻尖立马冒了汗。 路青瑶瞧着她的神色,心中酸意更浓,眼中有了轻视。 “原来夏娘子是真不知情,也是,即便是皇上的嫔妃也极有可能都穿不上‘流云纱’,不怪夏娘子眼拙。” 这是鄙视她孤陋寡闻。 更是说她不配穿‘流云纱’。 夏东珠瞟了瞟路青瑶,微微一笑,并不怨怪她的嘲弄。 她想到另一层意思,她的宝藏没了,这会不会是萧长荆对她另外的补偿? 虽是衣裙,但值千金。 夏东珠赶紧唤蓝姑姑,“娘,快扶我回房。这裙子我可穿不起,赶紧将它拿到成衣铺换成银子……” 西就扑哧一笑。 魏禹也是双眼含笑,似乎心情好转。 路青瑶愕然。 大宝仰头看着路青瑶,“奶娘可能不知道,我娘爱财胜过爱美。她性子淡薄,并不慕荣华。这千金难求的裙子,对她来说,不如银子来得实惠。” 大宝说完,非常老成地背着手进了屋。 路青瑶咬着唇,觉得很不可思议。 夏东珠换上了之前的粗布麻,浑身都舒坦了。 魏禹坐在庭堂里喝茶。 夏东珠站在门外,想着昨夜的惊心动魄,她的复仇路才刚刚开始。今日她知袁成龙逃了,必然会向萧玉翀禀告,她此后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她不能连累这个敦厚善良的男子。 夏东珠跨进房,魏禹盯着她的腿,“我将马车留下来,你若出行,用着方便。” 夏东珠摇摇头,坐在他对面,“大郎,我有话说。” 魏禹点头,放下茶盏,认真听她说话。 夏东珠看着他,满腹的拒绝,有点说不出口。 最后,她低下头,“你都知道了吧?魏嫣应该都与你说了。” 魏禹身子一紧,低下头,“不重要……” “大郎,我心悦他……” 夏东珠违心地说出这话,望着这个老实的男人,心里像被刀子捅。 可她毫没办法,要让他死心,只能用另一个男人当挡箭牌。 魏禹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他低下头,胸口起伏,嗫嚅着,一句话说不出。隐在广袖下的手紧了又紧。 “何时的事?”他语不成调。 “在我们成婚的那一天,你昏迷不醒,青城王去家中贺喜,我看到他,就一见倾心……” 魏禹闻言身子有些抖,当时他生死未卜,青城王姿容绝色,令京中贵女都着迷疯狂,不怪她。 只是,魏禹暗红的眼睛看着夏东珠,“他与我们有云泥之别……” 皇家贵胄,岂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所能觊觎? 夏东珠垂下眼,“王妃已经答应了。” 魏禹心头感到一阵绝望。 以王妃求儿媳几近魔怔的地步,是有可能答应的。甚至他娘也想将魏嫣送进王府。 魏禹脑中一片混乱,沉默半晌,他慢慢站起身,神色哀伤,走向门口。 “打扰了,告辞。” 夏东珠不忍,伸手想扶住他踉跄的身子,可她不敢看魏禹失魂落魄的脸。 她怕自己心软。 魏禹摇摇晃晃地离开。 “西就,护他一程。” 夏东珠站在廊下看着魏禹离开,实不放心,轻轻对西就吩咐。 西就却笑的一脸意味,“你说的可是真的?对爷一见倾心。” 夏东珠不耐烦,怒道,“倾心个屁!云泥之别,焉能肖想?昨日的凶险,恩怨相报,还想要死多少人?” 夏东珠愤然转身进屋,留下西就一脸愕然,笑容渐渐消散。 她扭头看着魏禹离开,恍然明白,夏娘子这是在护着魏禹。说倾心爷,不过是拿爷当挡箭牌。 西就脸一黑,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走向大门。 第45章 房中遇险 大宝闯进夏东珠的房间,双眸乌亮,有点喜悦,“娘,我都听见了,你说喜欢舅舅。” 又来一个。 夏东珠心情烦躁,却不能对孩子发火,她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大宝的眼睛。 “大宝,咱们报仇,不能再牵连无辜之人对不对?你知道娘昨晚经历了什么吗?遇到了那些黑衣杀手,差点淹死在白马河里。” 大宝一惊,“娘,你昨日遇到了那些杀害我爹娘的凶手?” 夏东珠点点头,“记住,那个人的名字叫袁成龙,他依附于当今二皇子,是你舅舅的死对头。” 大宝垂下眼,手握成拳。 夏东珠也知道,这些话不该对孩子说,太过残酷。可他们经历了父母惨死,仇人的名字,应该让他知道。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报仇?”大宝眼眸通红。 夏东珠双手扶住他的肩头,“不急,很快了。” 路青瑶肯定有问题。 午饭后,夏东珠又在拼命泡制药材,最后一批做完,她就去了‘济世堂’大药房。 杜掌柜很是痛快地收了药,将银子结清给她。 夏东珠有些不好意思,“杜掌柜,这也太多了,药材是你们自己的,我就收个功夫钱吧!” 说着,又将一半银子退了回去。 杜掌柜摇摇头,显然根本不在乎这点银子,神色还有点神秘。 “这是夏娘子该得的,请不要推拒。我家韩先生想请夏娘子到里间喝杯茶。” 夏东珠一听,这是有事找她。 于是,她便收了银子,随着杜掌柜到了里间。 二东家韩诚先生正坐在里间书案后等她,面前摊着一堆医案。 看到夏东珠,韩先生急忙站起身客气地对她拱拱手。 “夏娘子,又见面了。” 夏东珠赶紧还礼,“韩先生好。” “请坐。”韩先生伸手一引,直接将夏东珠引到书案前坐下。 “不知韩先生找我何事?”夏东珠开门见山就问。 韩先生从一堆医案中抽出一本递给夏东珠,“想麻烦夏娘子看看这本医案。” 知道韩先生坦荡,夏东珠没迟疑,接过就认真看起来。 韩诚也不着急,转身为夏东珠斟了一盏茶。 夏东珠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医案细细地读完,面色凝重,不由叹了口气。 韩诚察看着夏东珠的神色,问的小心翼翼。 “夏娘子以为此为何病?” 夏东珠直言不讳,“韩先生是不是一直在用我炼制的消食丸配以汤药给患者服用?” 韩诚脸色晦暗,点了点头,“此患者脾虚运化失常,气血郁滞,食欲不振,夜少眠……确如夏娘子所说,消食丸有奇效,但治表不治本。” 夏东珠不解,“韩先生是没诊出此病?还是诊出了不好下药?” 韩诚捋着胡子,有些犹豫,“此病,不好说……” 夏东珠笑了一下。 瞧着韩先生吞吞吐吐的神色,以韩家的医术,不可能诊不出病症。或者是早已诊出,无良药可用。或者是患者的身份太过贵重,韩家不敢轻易下药。 夏东珠合上医案,“韩先生可听过民间有一病叫‘水鼓’病?” 此话一出,韩诚立马变了脸,“夏娘子以为此病为‘水鼓’之症?” 夏东珠点头,“以医案所录,八九不离十,此病症结在于肝。肝主疏泄,疏泄不畅,水浊渐积,终成水肿。患者应是肝伤肾虚,腹胀难眠。若要确诊,还需面见患者亲诊。” 韩诚立马站起来,对着夏东珠恭敬地拱了拱手,“多谢夏娘子提点,若是以后需要夏娘子,还请不吝相助。” “自然。”夏东珠站起来,“告辞。” 夏东珠回到家,便见蓝姑姑兴冲冲地跑过来,“丫头,那套裙子卖掉了。” 夏东珠笑着,小声问道,“卖了多少银子?” 蓝姑姑急忙向四周看了看,随后附在夏东珠耳边嘀咕一声。 夏东珠立马笑得合不拢嘴,没想这‘流云纱’还真值钱,竟能卖到这么一大笔银子。 “娘,晚上做点好吃的庆贺庆贺。” 而消息传到青城王府,萧长荆就不那么愉快了。 “卖了?” 南辕低着头,拿眼小心地瞄着自家主子,一脸苦相,“回爷的话,是卖了。” 萧长荆俊脸微沉,将手里的书掷在桌上,冷哼一声,眼里仿佛噙了一块化不开的坚冰。 “卖了多少银子?” 南辕抿了抿嘴角,观察着主子的神色,弱弱地伸出两根指头,比划了一下。 “两千两银子。” 萧长荆摸了把脸,“卖到哪里了?” “咱家店铺‘金玉坊’……” 萧长荆一下子被气笑了,“很好……真好......” 南辕知道主子越是气的狠了越是笑,赶紧献策。 “爷,要不要我把夏娘子抓回来,她怎么敢如此放肆?那套裙子可是爷让人连夜赶制出来的。她太不给爷面子了。” “袁成龙抓到了?” 南辕一怔,摇头,“没……” “人从你手里逃走,爷还没罚你,你不赶紧去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滚。” 南辕一听,赶紧调头就跑。 夜深人静,夏东珠埋好了银子就回屋去睡。 “哎呀,不好了,走水了……” 长夜里,路青瑶的嗓子变得尖细又锋锐。 夏东珠从沉眠中猛地睁开眼。 “咚咚咚……夏娘子,快起身,不好了,厨房走水了。” 房门外,路青瑶将夏东珠的房门敲的震天响,大宝二宝也被惊醒了,从被窝里爬出来。 夏东珠翻身下床,“大宝二宝,赶紧穿衣服。” 她闻到了一股火油的味道。 蓝姑姑在院子里也扯着嗓子喊,“天杀的,厨房怎么会走水……” 夏东珠打开房门,路青瑶闯进来,“夏娘子,快,厨房走水,房子就要连着燃起来了。” 夏东珠本能地一步跨出门,见西就和蓝姑姑正从井里提水灭水,厨房里浓烟滚滚,火势眼见就要燃起来了。 她急步向厨房跑,刚跑两步,蓦地顿住,回头。 路青瑶不见了。 夏东珠心里一沉,急忙折身返回自己房间,正好堵住路青瑶。 她一手夹一个孩子,大宝二宝嘴里被塞了布巾,看到她,二宝哭,大宝拼命挣扎。 “路青瑶,你要干什么?” 路青瑶此时脸变得异常狰狞,“你不是孩子的娘,没资格照顾孩子,我要将他们带走。”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路青瑶,劝你别犯傻……” 呯…… 夏东珠话未说完,脑袋上便挨了重重一棍子,她脑子‘嗡’地一声,疼的几近晕厥,当即便软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路青瑶挟持着大宝二宝从她身上越过去逃走。 “大宝……”夏东珠嘴里发出模糊的叫声,试图爬起来。 后面突然有人将她牢牢抱住,往里拖。 嘭,房门被踢上。 第46章 房中纠缠 “啊……” 夏东珠听到了蓝姑姑的惨叫声。 院子里似乎还起了刀剑相击声。 抱着她的男人结实而高壮,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屋重重地摔在地上。 夏东珠模糊的视线看不到男人的脸,只见一条白绫从梁上垂下来。 男人竟然想将她吊死。 夏东珠摇晃地爬起来就往外跑。 腰身被一粗壮的手臂勾住,男人很粗鲁,从后面推抱着她直接将她的脖子往打好死结的白绫上挂…… 她头晕目眩,双手反剪使不上力,叫不出声,只能被动去送死…… 夏东珠被吊在了白绫上,脑中一片窒息,她本能地用双手抓住白绫,试图喘息。 身后的男人终于走到她面前。 “袁……成……龙……” 夏东珠从嗓子里滑出这三个字。 袁成龙狰狞地笑着,异常变|态地欣赏着夏东珠的挣扎,似乎这样更能令他兴奋。 他的脏手在夏东珠身上游走。 “昨日坏了爷的好事,我看今日还有谁能来救你。” 说着,他一手就撕碎了夏东珠身上的外衫,勾掉了她小衣的带子,露出里面殷红的肚兜。 夏东珠羞愤至极。 “袁……成……龙,你……不……得……好……死。” 袁成龙要羞辱她。 夏东珠拼命挣扎,她不能这样死。 前世的记忆像一把烈火烧灼着她,那种屈辱,她绝不能再尝,夏东珠伸腿就踢向袁成龙。 袁成龙已经解下了自己的外衫扔到地上,见夏东珠踢来,他嘎嘎笑着,淫邪无比,伸手就抓住她两条细腿。 屋外的浓烟飘进屋子,夏东珠越来越感到窒息,即便她有吃雷的力气,可此刻却浑然使不上。双腿被袁成龙握住,她只有死命地踢腾挣扎,心头却涌满绝望。 她对这种屈辱满腔愤恨。 可她被吊在白绫上,嗓子发不出任何的呼救。 谁能来救救她? 夏东珠发誓,只要能脱此险境,此生,必做牛做马来相报。 ‘哗啦’一声,屋顶传来一声剧响。 紧接着一个人影突地从头顶落下,衣襟飘飞如大鹏展翅,屈起一腿,从上而下用膝盖重重顶在袁成龙的胸口。 他仿佛带着千钧的力量,直接将袁成龙狠狠地撞在地面上。 夏东珠都能听到地面碎裂的声音。 可见来人力气究有多大,袁成龙被他压制毫无还手之力,来人挥起拳头,左右开弓,狠狠将袁成龙的脑袋往地面上砸。 他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就被砸晕。 得救了。 头顶的寒风灌进来,夏东珠感激涕零,深深吸了一口气。 周围浓烟呛人,她的意识也有些涣散,不用那样屈辱去死,她求生的意识也松下来,整个人仿佛深入水底,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如此熟悉。 她垂下了两条手臂。 “下来。”一声焦急。 有人抱住了她的腿,往上托举,试图将她从白绫上解救下来。 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夏东珠模糊中又睁开眼,脑海中想到了大宝二宝,她一下子振作起来,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白绫,可试了几次,终是徒劳。 萧长荆急忙抽出佩剑,刷地割断白绫。 夏东珠身子瞬间下坠。 没有意识,没有理智,她整个身子都落在男人怀里。 一股混杂着药香薄荷香的味道扑鼻而入,让她感到安心又安心。本能地抱住眼前这根救命的浮木,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四肢缠上去,脸往他颈窝中埋,试图寻找新鲜的空气…… “混账!” 萧长荆为了抽剑割白绫,本是单手抱她,夏东珠这般重重地缠上来,将身子整个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他恼恨一声,身子往后退两步,毫无意外被夏东珠扑倒在地…… “殿下,火扑灭了。” 南辕永远是个冒失鬼,扑灭了火,第一时间冲进夏东珠的房间。房间弥漫着浓烟,但灯没灭,依稀能看到房内情况。 他一下子呆住了。 入目的情形,香艳又荒唐。 夏娘子像无骨的八爪鱼一样缠在爷身上,衣衫不整,二人滚躺在地。 夏娘子贴着爷,紧紧地贴着,严丝合缝,就像吸食人骨髓的妖精,长在了爷身上。 她头上的血,染红了爷的锦衣...... 凌乱的发丝,杂乱地绕在爷的头上…… 南辕张着大嘴,一时间手足无措。 “爷……” 他弱弱唤一声,心疼死爷了。 只能走上去,伸手想将夏娘子从爷身上剥下来。 不想萧长荆却扯过自己身下的大裘瞬间将夏东珠罩住,甚至对着南辕没好气地怒吼。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南辕感觉一下子不好了,拍拍屁|股慌不叠地跑出屋。 夏东珠动了动,双手撑在萧长荆肩头抬起头。 “是你……” 萧长荆急忙转过脸,恼羞一声. “你以为是谁?” 昏暗的灯光下,青城王似乎脸红了。 夏东珠急忙低头瞅自己,哇啊一声,羞得两手急忙护在胸前,身子又重重地跌回萧长荆身上。 萧长荆咬牙,“还能起吗?” 夏东珠脸似火烧,在他颈间摇摇头。 “我没力气了,你来动……” 萧长荆:“……” 屋里烟雾呛鼻,但屋门打开,外面清冷的空气冲进来,萧长荆动了动。 他此生从没与女子如此亲密无间,那肌肤相触,即便隔了衣衫,依旧灼人。 特别是小娘子两条瘦长的腿扣在他劲腰两侧,紧紧裹着他,仿佛要把他夹断。 萧长荆脊背发麻。 心跳如火。 这次他没有碰她的腰,直接两手撑在她肩头,一个起劲就坐起来,随后单手拍地,二人就站了起来。 温软馨香的大裘当头就罩在夏东珠头上。 “穿上。” 夏东珠清醒了不少,恢复了些体力,她来不及找衣服穿,只得披上他的大裘。 “快去救大宝二宝,他们被路青瑶带走了。” “嗯,她跑不了。” 萧长荆转身捡起佩剑。 夏东珠看到了昏厥的袁成龙。 她一把夺过萧长荆手里的佩剑,提着就走过去。 萧长荆想说什么,脸上一狠,终没有阻止。 夏东珠走过去,扬起宝剑直接在他裆间一划,一股血线崩出,袁成龙顿时醒来,痛嚎一声,捂着裤|裆就在地上打起滚。 夏东珠提着宝剑就跨出房门,见院子里躺了一些黑衣人的尸体,皇城司的禁卫军正在收拾残局。 蓝姑姑坐在院子里,垂头丧气。 火已经被扑灭了,厨房烧塌了,杂物间烧毁了半间,连接着蓝姑姑,西京和路青瑶的房间都烧坏了门窗。 还好,还没烧得她倾家荡产。 众人瞧着夏东珠,神色都极是复杂。 小娘子额头流了血,头发散乱,衣裙破碎。谁都能想到,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此刻,她披着爷的大裘,手握爷的宝剑,神情平静而悲愤。 袁成龙的痛叫惊天动地,除非伤了那个地方,不然,不会这般鬼哭狼嚎。 众人都不由瞟了瞟自己下|身,望着小娘子,脊背都打着冷战。 夏东珠走下廊,手一摔,萧长荆的宝剑就深深插|入地面,众人不由吸了口凉气。 小娘子力道十足,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娘,你没事吧?” 蓝姑姑听到夏东珠的声音,抬起头,两只眼睛哭的红肿,手一指。 “丫头,房子烧塌了,这得花多少银子才能修好?” 蓝姑姑心疼死了。 夏东珠扶起她,“没受伤就好。” “路青瑶现在哪里?” 夏东珠安抚好蓝姑姑,转身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抱肩站在廊上,眼眸瞟了瞟夜空,“白马河上。” 夏东珠二话不说直接奔向后门。 第47章 与魏禹重归于好 漆黑的白马河上,只有一艘挂灯的画舫。 西就正站在河岸边。 夏东珠提着裙子跑过去,“西就,大宝二宝呢?” 西就瞧着她狼狈的样子,眼眸一闪,转身指了指河中的画舫。 “在那艘画舫上。” 夏东珠也不怕水了,急忙跳上她脚边的小舟,手忙脚乱地拿着浆胡乱地划水。小舟一荡,又有人跳上来。 手中的木浆被夺走,夏东珠转过头,见萧长荆从她手中夺下浆扔给了西就。她没逞强,踉跄着身子坐在船内,两手紧紧地抓着船帮。 萧长荆瞧着她怕水竟怕成这样,冷笑一声。 “怕水都怕成这样,还逞能去救大宝二宝?” “要救的,相依为命的孩子,比我的命重要。” 萧长荆一怔,没想夏东珠能说出这样的话。 “又不是你亲生,何需如此挂怀?” 将来孩子走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夏东珠怎会不知? 若是此次袁成龙伏法,大宝二宝杀父之仇报了,她就没理由再留下他们。 “能守一天是一天,将来孩子走了,我也希望他们能放下所有仇怨,开开心心地离开。” 萧长荆看着她没说话。 夏东珠摇摇晃晃登着梯子上了画舫,画舫也似经过了一场血战,东城站在甲板上,神色肃然。见她到来,微一点头。 甲板上还留有一些血迹,十多具黑衣人的尸体被放在一起,皇城司的禁卫军威风凛凛。 “大宝二宝……” 夏东珠大叫着冲向船舱。 大宝二宝正坐在锦榻上,可怜的小家伙,神情沮丧至极。 看到她,二宝‘哇’地一声就哭出来,委屈地向她伸出手。大宝滑下锦榻。 夏东珠跑过去将二宝紧紧抱在怀里。 二宝双手缠上她的脖子,将小脸埋进她颈窝,“娘,二宝害怕……” “二宝不怕,有娘在。” 大宝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一个地方。 夏东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路青瑶披头散发地缩在角落里,像丢了魂。 她好像受伤了,衣裙上满是鲜血。 萧长荆走进来,大宝迎上去。 “舅舅,小豆子不在船上,你能放过奶娘吗?” 萧长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能,试图伤害你们的人,本王都不会放过。” 路青瑶突然手脚并用地从角落里爬出来,对着萧长荆疯狂地嗑头。 “青城王殿下,奴婢该死,死不足惜,恳求殿下救救小豆子,我是被逼无奈……” 路青瑶哭的撕心裂肺,“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求殿下救救我的孩子……他们都是畜|牲,当着孩子的面折磨我,我忍辱负重,只是想让孩子活下去。” 萧长荆牵着大宝坐在锦榻上,目光锋锐地看着路青瑶。 “本王可以救小豆子,你也不必去死,只是,本王要你去指认那些杀害杨诚的凶手…… 还有,你在京城的藏身之处,那些人以小豆子相挟,你应该更不会忘了他们才是。” 路青瑶连连点头,散乱的发丝粘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有些癫狂。 “奴婢去做,奴婢听青城王的,什么都愿去做,只要殿下能救小豆子……” 路青瑶哭着对青城王千恩万谢。 “西就,带下去。” 路青瑶临走前,泪眼婆娑地看着大宝二宝,千言万语,她已说不出请求原谅的话。 路青瑶被带下去,大宝才认真看向萧长荆。 “舅舅,抓住杀害我爹娘的凶手了吗?” 萧长荆点头,“抓住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舅舅要将他报于朝廷,绳之以法。” 随后,他微一顿,认真看着大宝。 “当初是舅舅将你父母派于洪扬县,实则是暗中调查朝廷要案。你父尽忠职守,因此殒命,于国有功,皇上必有嘉奖。毅儿,你可怨怪舅舅?” 大宝低下头想了想,摇头。 “爹常说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爹做了他该做的,我不怪舅舅。” 萧长荆欣慰地摸着大宝的小脑袋,说出话重若千钧。 “放心,舅舅答应过某人。此生,定不会让你走你父亲之路,你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之事,舅舅永远不会束缚你。” 大宝有些诧异,抬头看着舅舅,随后又猛看向夏东珠,“是娘求的舅舅?” 这孩子太聪明。 萧长荆淡淡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大宝却抿着小嘴笑了,随后示意萧长荆弯下腰,他凑到萧长荆耳边如此说了一通。 萧长荆一怔,俊眉微蹙,随后还是颇为得意地笑了。 夏东珠抱着二宝就走。 “娘,你这就走了?” 夏东珠头也没回,语气不善。 “不走干吗?难不成还留下过夜。家里的房子都烧塌子,倒霉,又要浪费银子修缮。” 大宝甩下萧长荆就跟上去,“娘,你不是将裙子卖了吗?那银子应该足够修房子的吧?” 第二天,南郊的街坊邻居都看到‘东珠女医馆’被烧毁的房子,啧啧称奇。 “是不是还在闹鬼?昨儿好象听到刀剑砍杀之声。” “终究是闹过鬼的,这天灾人祸不消停。” “夏娘子命是真够硬,不然,这鬼还真压不住。” ”唉,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夏娘子能镇宅,是有福之人。” 夏东珠又去找了斜对面酒铺的郑老板,将一瓶炮制的药酒推给他。 “郑老板帮我买下宅院,一直说谢你还未谢,上次瞧你腿脚不利索,想必是老寒腿。这瓶药酒能减轻你的病症,希望郑老板别嫌弃。” 郑老板一听,立马高兴地将药酒抱在怀里。 他的老寒腿每年冬季都让他痛苦不堪。 “这可是好东西,听说‘济世堂’大药铺二东家韩先生都在求夏娘子炼药,夏娘子可真是厉害。” 夏东珠笑笑,“此次想再请郑老板帮忙,你看到了,昨日我娘忘压灶火,烧了两间房。我人生地不熟的,想请郑老板帮忙找几个工匠,将房子修缮一下。” 郑老板拍着胸脯,“这你就找对人了,这整个京城还没有我找不到的好工匠。” 郑老板得了药酒,一口应承下来。 夏东珠福了福,“多谢郑老板,那我等你好消息。” “夏娘子慢走,明儿就能给你找好。” 夏东珠出了酒铺,一抬眼竟看到魏禹站在自家大门口。 他的身侧,站着四五个工匠模样的人,而且有几头牛车,上面拉着木柴等。 夏东珠赶紧走过去,“大郎,你……” 魏禹眉目如画,抿嘴笑看着她,昨日失魂落魄,今日已不见消沉。 “你昨日说那些违心的话,是想赶我走,不想连累我对吧?” 魏禹同样冰雪聪明。 他看人甚准,夏东珠绝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 一条千金难求的裙子说卖就卖,青城王即便位高权重,她并不一定就看在眼中。 一个淡薄通透的女人,怎会被青城王的姿容迷惑? 夏东珠有点尴尬,被魏禹看穿,她也就不再解释。 “到家里坐吧!” 魏禹脸上的笑容很倾心,点点头,他猜对了。 “以后别再将我推开,让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我虽是商贾,但并不是毫无能力。” 魏禹的真诚都写在脸上。 夏东珠有些羞赧,低下头,没说话。 魏禹却不愿挑破,昨夜发生的事,绝不是意外走水。 他派来的人,日夜守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一清二楚。 夏东珠叹息一声,这个善解人意的男人,一双眼睛精明又通透,看得比谁都明白。 “你今早过来,便是专门来为我修缮房子的?” 魏禹点头,“东西我都准备齐全了,两三天便可完工。” 夏东珠笑了,欣然接受,将大门打开,“都进来吧!” 大宝虽然对魏禹印象不好,但几次接触,他知魏禹与他家其他人不一样。 见他到来,大宝迎上去,恭敬一揖,“魏叔,你来了。” 魏禹有些吃惊,小小的孩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微笑着点头,“你应该快六岁了吧!京城‘鸿儒’学堂,年后要招新生员,你想不想去学知识?” 大宝眼睛一亮。 他听爹说过,京城的‘鸿儒’学堂非常出名,是翰林院退职的肖大学士所创,京城贵族子弟无不向往。 “我可以去吗?” 魏禹点点头,“你有资格去,只要你想。” 大宝急忙看向夏东珠,“我听娘的。” 夏东珠笑了,“自然是要去的,娘将来还等着你考个状元回来光耀门楣呢!” 大宝一下子高兴地跳起来。 第48章 孩子被夺走 烧毁的房屋果然如魏禹所说,三天就修好了。 夏东珠拿着荷包要付工钱,没想魏禹早替她付好了,夏东珠有点不好意思,又不能直接将钱还他。 一时左右为难。 魏禹看出她的窘迫,温和地笑着说。 “你若是觉得欠了我的情,便同我一起去看看我买的宅院。我替你修屋,你帮我参考府邸该如何布置?这样咱俩互相出力,你也不必有负担。” 魏禹再一次提及,夏东珠没理由拒绝。 她只得笑着收起荷包。 “如此还是大郎吃亏,我并不懂房屋布置,怕胡乱建议,不合你意。” 魏禹微笑着低下头,有些羞怯。 “家是舒适的地方,你觉得怎样布置舒适,我便怎样布置。并不需刻意去做。” 话都说到这份上,魏禹的心思一目了然。 夏东珠心里叹息一声,“如此,我便随大郎去看看。” 魏禹高兴地抿唇轻嗯一声。 “娘,二宝也要去魏叔的府邸看看。” 二宝从门外跑进来,紧紧牵着夏东珠的手,噘着小嘴撒娇地看着她。 夏东珠朝门外看,大宝果然背着手站在门槛边。 这俩孩子,竟然一直在门外偷听。 这个习惯真不好。 夏东珠皱眉。 魏禹并不介意,甚至还很欢喜,“就带大宝二宝一起去。” 反正将来是要住在一起的。 “娘,由我和二宝陪着会更好。” 大宝一步跨进屋,说的意味十足。 夏东珠一叹,这俩孩子心眼子真是越来越多了。 夏东珠和孩子们坐上了魏禹的蓝罩马车,和他一起去了朱雀大街。 魏禹非常有眼光,买的宅院并不是耀眼的位置,门庭也不算大,但胜在布局精致非常紧凑。看得出,是大户人家住过的宅子。 很巧的是,此宅就在夏大将军府斜对面。 她曾牵着驴还站在这家宅院门前看夏大小姐回府,后来被酒佬儿撞伤,萧长荆将她带进皇城司。 此刻想来,夏东珠只觉世事无常。 此处宅院根本不需要重新布置,一切都井然有序。夏东珠自然什么建议也没提。 魏禹留下他们用了午膳,饭后夏东珠便带着孩子要回。魏禹将她们送到府门口,要用马车将她们送回。被夏东珠拒绝了,说想带着孩子逛逛街走着回去便好。 “哟,那不是小嫂吗?” 三皇子萧玉骐阴阳怪调的声音传来,特别有辨识度。 夏东珠回头,就看到萧长荆和萧玉骐正从夏大将军府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福会正乐的合不拢嘴。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萧玉骐竟能一眼识出她,真不容易。 萧长荆看到她,目光有些闪烁。 又看到她牵着孩子与魏禹在一起,眼里又有些别样的暗沉。 夏东珠与魏禹对视一眼,看来是走不了了。 萧玉骐依旧一副风流倜傥的小模样,洒脱不羁的荡了过来,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气。 “小嫂,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魏禹和夏东珠急忙向他见礼,“见过三殿下。” 萧玉骐抱着肩,一脸的坏笑。 “小嫂与大郎不是和离了吗?这是又旧情复燃了?看着你们一起从宅子里出来,莫不是大郎想金屋藏娇?” 三皇子萧玉骐无法无天的性子,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是混账。 魏禹虽是商贾,三皇子之名也如雷贯耳。 他谦逊地笑着,“三殿下玩笑了,这是在下买的新宅,请夏娘子过来帮忙布置,我们曾是夫妻,谈不上金屋藏娇。” “那就是旧情复燃喽!” 三皇子说的肯定,一口一个小嫂,叫的甚是腻歪。 夏东珠有些不耐烦,她看到萧长荆也过来了,急忙道。 “三殿下若无其他事,我们该回去了。” 说着,夏东珠对魏禹点点头,牵着孩子就走。 “小嫂还不知道吧?云池亲自来向夏大小姐求婚了。” 三皇子说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依旧认为夏东珠是萧长荆的相好,此消息一爆出,以他对女人的了解,夏东珠必然会对萧长荆闹上一闹。 确实够石破天惊。 夏东珠也只是脚步一顿,仿若未闻,依旧牵着孩子欲走。 预料中的闹腾没到来,三皇子很是惊奇。 “舅舅……” 大宝转头唤了萧长荆一声。 萧长荆扫了魏禹一眼,又看向夏东珠,见她背对自己执意要走,直接吩咐福全。 “福全,将表小姐的两个孩子接回王府。” 夏东珠倏地转过身。 大宝二宝也是满脸惊讶,“舅舅,你答应的,我想跟着娘……” “杨毅,你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吗?你爹是杨诚,你娘是李瑾,你是功臣之后,皇上的嘉奖很快就会下来,以后青城王府就是你的家。” 萧长荆义正严词,说的不容拒绝。 大宝呆住,抬头看着夏东珠,“娘……” 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没想竟这般猝不及防。 夏东珠脸上没任何表情,只把大宝二宝往前推了推。 “福公公,带他们走吧!” 二宝突然转身抱住她,哭着,“娘,我不要走,我要跟你回家。” 大宝也红了眼睛,“舅舅,让娘跟我们一起回青城王府。” 萧长荆脸一板,“你以为青城王府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福全搓着手有点犯难。 这段时间他去庄子上收租,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爷和夏娘子有些不对劲。 但他还是遵命,上前抱住二宝。 二宝哭的很凶。 萧长荆直直盯着夏东珠。 夏东珠微垂着头,根本不看他。 “大郎,你能送我回去吗?” 夏东珠只看向魏禹。 魏禹上前一步,也不招呼马车,只低声道,“走吧!” 夏东珠扭头就走,魏禹默默跟随。 此时,三皇子似乎也感觉出异样,摸着下巴。 “云驰,小嫂有点不对劲。” 大宝撇着嘴,眼里噙着泪,“舅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长荆叹息,摸着他的小脑袋,“先回王府,舅舅再跟你细说。” “想哭就哭吧!” 夏东珠强忍着走过一条街,魏禹的声音一响起,她就蹲了下去。 她将脸埋进双膝里,无声的饮泣,比嚎啕大哭,更心伤。 魏禹没有劝,只轻声道,“我听说了,洪扬县铁矿,炼制的精钢三番五次被劫持,连皇城司都查不出线索。两年前状元郎杨诚自请出京,任洪扬县知府。我猜,他主要是去调查精钢失窃案的。没想,只逃出两个孩子……” 夏东珠抹掉眼泪站起来,“我是在云起镇后山捡到的他们,短短时日,我竟如此不舍。” 她有些自嘲。 魏禹点头,“看来,朝廷是查出了真相……杨诚是功臣,皇上定会善待两个孩子。青城王将他们接走,必是为了善后。” 夏东珠叹息一声。 第49章 一切阴谋算计 蓝姑姑知道大宝二宝被青城王要走了,和夏东珠一样,心肝被挖,就像大病了一场。 娘儿俩蔫蔫地在床上躺了两天。 郑夫人的寿辰快到了,夏东珠打起精神,提着药箱去了郑尚书府。 夏东珠从郑夫人房里出来,郑尚书亲自将她送往府门,脸上的笑意沁心,对着夏东珠拱拱手。 “夏娘子医术惊人,我夫人的眼睛这便是好了?” 他到现在都不敢置信。 夏东珠笑着,“郑大人不必怀疑,郑夫人的眼睛确实好了。” 郑大人高兴的哈哈两声。 上次她从尚书府出来被人跟踪那次,就已经为郑夫人做了银针拔翳。 此次来,只为替郑夫人揭开眼罩,再次做检查。 如今郑夫人眼睛完好如初,已然能看到东西。 “目前夫人的眼睛还不宜外出见风见阳,待到了寿辰之日,应该就能完全出来招待宾客了。” 郑尚书高兴至极,立马让婢女拿了一个石绿色绣红梅的钱袋过来。 “夏娘子是我们郑府的恩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夏东珠有些不好意思,“南郊那处宅院,郑大人和夫人已经很优待于我了。这诊金,我便不收了。” 郑尚书像个慈祥的长辈,扯过她的手便将钱袋按在她手。 “两码事。夏娘子治好我夫人的眼睛,这诊金,理所当然。” 夏东珠只好接下钱袋,感觉里面沉甸甸的。 她对着郑尚书感激地福了福。 “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 郑尚书笑着颔首,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色请柬。 “我夫人的生辰,她希望夏娘子能够到场。” 这是夏东珠求之不得。 她飞快地接下请柬,开心地笑道。 “到时我一定准时到府祝贺。” 郑尚书似是很欣赏她的不拘小节,突然想到什么,不由疑惑地问。 “夏娘子医术如此好,为何不让世人知道是你治好了我夫人的眼睛?” 夏东珠犹豫着道,“郑夫人眼疾不是一日形成,除了请刘御医,想必郑大人一直对世人瞒着夫人的病情。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得知,利用郑大人求医若渴的心态,必然会将郑大人拿捏……” 夏东珠觉得,若是被萧玉翀知道了,他绝对会想尽办法找来大夫替郑夫人治疾,以此挟恩以令郑大人屈服。而她知道,他身边就有一人医术非常高明。 郑大人一怔。 夏东珠继续道,“既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夫人的病情,郑大人不如就当夫人从未生过眼疾,岂不更好?” 郑大夫捋着胡须,琢磨着夏东珠的话,心中不是不震动。 觉得小娘子深藏不露。 听言,却是一心为他们郑府好。 想着朝中夺位之争日趋严峻,他和夏大将军处境都很微妙,不由点了点头。 “夏娘子良苦用心,多谢。” 夏东珠点到为止,“告辞,郑大人留步。” 夏东珠抬脚欲走,迎面却看到郑管家带着六七个厨师模样的人走过来,她只得顿住脚,往旁边一闪。 郑管家远远笑着向郑大人禀报。 “老爷,这是京中各位大人向咱们举荐的厨子,我现在就带着他们去厨房试菜。” 众人看到郑大人,急忙见礼。 郑大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直接去厨房便好。 其中一个,竟然抬眼看了夏东珠一眼。 待郑管家走后,夏东珠望着厨子皱眉深思,欲言又止。 她想到的是,前世郑夫人就是在此次寿宴上中毒而亡,会不会与这些厨子有关? 心不由揪起。 郑大人见她凝眉深思,不由惊疑。 “夏娘子可是有什么疑虑?” 他对夏东珠有一种莫明的信任。 夏东珠认真看向他。 “我知道郑大夫甚是疼爱郑夫人,要为夫人大宴宾客庆生。只是这些厨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怎如府中的厨子用着放心?郑大人还是应该警惕,别让人在宴席上钻了空子,害了家人。” 言尽于此。 夏东珠对他福了福,再不停留,抬脚就走。 郑大人却怔在当地,他捋着胡子想了又想,急忙喊住郑管家。 “什么?送过去的厨子竟然被退回来了?” 二皇子萧玉翀听陈弼说完,不由气怒。 “究竟出了何事?郑尚书不是扬言要请京城最好的厨子为夫人庆生吗?不止我们,京中与郑尚书交好的府邸应该都推荐了厨子,孟歧呢?” 陈弼道,“正在门外候着。” “让他进来。” 最近真是不顺,‘精钢失窃案‘竟然让萧长荆查到了舅舅,逼得他不得不弃卒保帅。 舅舅自尽身亡,保全了他。 他痛失亲人,母妃责怪,又让父皇对他起疑。他对萧长荆恨死了。 为了皇位,他必须拿下夏大将军和郑尚书。 穿着一身厨子衣衫的孟歧走进来,拱手,“殿下。” 萧玉翀爆怒,“到底怎么回事?郑大人怎会将你们都赶出来了?” 孟歧眼中荡着一丝阴鸷。 “殿下,属下在郑大人府中见到了夏娘子,郑大人的决定,似乎与她有关。” 当时他们人还未到厨房,就被郑尚书叫回来了。 他思来想去,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萧玉翀立马缩了眼,“你是指,南郊‘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 孟歧点头,“正是她。属下在郑大人府中见到她时,她背着药箱,想必郑夫人的眼疾已经被她治好了。郑尚书对她极是信任。” 萧玉翀闻言一拳砸在书案上,“该死,又被她抢了先。” 陈弼赶紧进言,“殿下,这个小娘子屡次坏我们的好事,不能留。” 萧玉翀阴着脸,“她那个鬼宅已被萧长荆留了察子,不好再动手。” 孟歧道,“既然她医好了郑夫人的眼睛,想必一定会参加郑夫人的寿宴。殿下,请允许属下跟随,我想去会会她。” 陈弼眼睛一亮,“到时候,孟先生可趁机对其下手,神不知鬼不觉......若是在郑夫人寿宴上再出现血案,可是极为不祥的。殿下再让玄天监那帮老家伙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 萧玉翀阴沉地转动着手上一枚玉扳指。 “不管郑尚书能不能为本王所用,寿宴之时,都必须给他一个教训,郑夫人就不必活着了。” 孟歧颔首,“那属下现在就去配药……” 陈弼立即说,“殿下,夏大小姐那里,萧长荆竟然已经与夏大将军议亲了。听说,还是他亲自去王府求的婚。” 萧玉翀哼笑一声,脸上淫|邪至极。 “那又如何?郑夫人的寿宴上,本王必要了她……孟歧,你知道该怎么做。” 孟歧颔首,“殿下放心,只要夏大小姐用了属下的药,除了男人,无药可解。殿下可尽情欢愉。“ 萧玉翀哈哈一笑,“本王不仅要拿下郑尚书,还要拿下夏大将军,更要羞辱萧长荆。他不是已与夏大小姐议亲了吗?若是她不知廉耻地痴缠本王,与本王玉成好事,我倒想看看萧长荆那张俊脸该往哪儿搁?” 定然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 陈弼立马竖起大拇指,“殿下高明。” 第50章 二皇子别出心裁的出场 夏东珠为赴郑夫人寿宴可谓做足了准备。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小物件。 给郑夫人准备的寿礼是一份美容养颜膏,礼物虽小,但胜在独一无二。 蓝姑姑闻着那四溢的香气,真是沁人心脾。 而她却皱紧了眉头。 “丫头,你这是去参加寿宴呢?还是去上战场?” 将那些瓶瓶罐罐放在身上也就罢了,窄袖里竟然还藏了细刀。裙子里的绸裤扎上绑腿,绑上了匕首。踢掉绣花靯,换上软底靴。头上插的玉兰簪也涂上剧毒。 蓝姑姑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丫头,你不会是想趁寿宴之机报复青城王吧?怨他夺走大宝二宝?哎哟,丫头,胳膊拧不过大腿。毕竟孩子不是你亲生。你就消停点,别再让我担心了行不?” 蓝姑姑提心吊胆,愁得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条。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娘,你想多了。在家等着我,别胡思乱想。” 说完,夏东珠一撩裙摆干脆利索地出了门。 郑尚书府门前自然车水马龙。 郑管家正代主迎客,看到夏东珠,他笑着拱拱手。 “夏娘子,老爷交待了,夫人正在水榭待客,让你直接过去便好。” “多谢。” 夏东珠客气地对他点点头,大步跨进门。 她一颗心狂跳。 前世,郑夫人正是在府中水榭大宴宾客,而她也死在那里。 郑府有一条出名的‘月牙湖’,形如其名,窄而细长,贯穿整个府邸。水榭就建在湖边。 水榭里铺了地暖,为了此次寿宴,郑夫人特意让花匠烘开了一棚子海棠花。 映得整个水榭美若仙境。 湖畔还有一个‘赏雨亭’,四周垂着镂空软丝帘,很是别致。 前世在开宴前,夏西琳就是带着她在‘赏雨亭’与众位小姐们话家常。也就在那时,夏西琳不停地打趣她,说她爱慕二皇子,所有贵女深信不疑。 本来她当时虽羞愤,但也没责怪。毕竟都是女儿家打趣的玩笑话,可没想,后来发生的事,直接让她颜面无存,连一丝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夏东珠远远看到‘赏雨亭’内姹紫嫣红一片笑声,夏大小姐和夏西琳已经到了。 ‘赏雨亭’的对面,隔着窄细的‘月牙湖’就是水榭,来贺寿的贵夫人陪着郑夫人在赏海棠。 水榭与‘赏雨亭’之间连接的是一座‘赏雨桥’。 郑夫人身前的大丫环秋菊看到她,急忙笑着迎上来。 “夏娘子来了。” 夏东珠笑着颔首,“给夫人准备了寿礼,想亲自交给她。麻烦秋菊妹妹带我过去。” “夏姐姐随我来吧!” 夏东珠平易近人,又治好夫人的眼疾,是郑府的恩人。 秋菊不敢怠慢,直接将她引到郑夫人面前。 夏东珠行了个礼,“今日夫人寿辰,愿夫人福寿安康,一生顺遂。” 郑夫人看到她自然非常高兴,对众贵夫人介绍。 “这位便是南郊‘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医术高超,是我们郑府的贵客。” 众夫人吃了一惊,不由都细细打量夏东珠。 这南郊‘东珠女医馆’可谓如雷贯耳,天寡之命能镇宅,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众夫人也就看个新鲜,打量一番后,见夏东珠平平无奇,也就收了好奇心。 反而觉得她是寡妇,还是贱医,与她们身份差之云泥,都有点鄙视。 甚至觉得夏东珠能来参宴,就是对她们身份的侮辱。 夏东珠从怀中拿出一个圆形的玉盒,”这是我送给夫人的贺礼,请不要嫌弃。” 玉盒方一拿出,便芳香四溢,顿时吸引了郑夫人的眼珠。 “夏娘子,这是什么?” 郑夫人瞪大了眼睛。 夏东珠一笑,“这是我亲手做的‘四季养颜膏’,是用二十四节气盛开的鲜花研磨成粉,加入蜂蜜,珍珠粉,花露珠凝炼而成。 随着四季节气的变幻,香味也会不同。每日只需一点点擦肤,香气整日都会萦绕全身。” 郑夫人欣喜地一把夺过,嘴里不停地说着,“不嫌弃,不嫌弃……” 她迫不及待打开玉盒,里面是水样的白色膏脂,馨香浓郁扑鼻,一下子散满整个屋子。 众夫人一下子围上来。 眼中的羡慕急切又热烈。 郑夫人骄傲地让她们一个个赏过后,宝贝似地掩上盖子,抱在怀里。 “夏娘子,这样的‘四季养颜膏’能不能多送我几盒?你放心,我会付银子的。这样的宝贝,我大姐肯定会更喜欢。我想送她一盒。” 郑夫人的大姐自然是青城王妃。 夏东珠摇摇头,“这‘四季养颜膏’用料讲究,制作工艺繁杂,我一共才做出三盒。剩下两盒都送于夫人便是,无需银钱。只当夫人不嫌我出身低微,邀我参宴,是以感激不尽。” 说完,夏东珠对着她深深福了福。 郑夫人突然有些泪目。 明明夏娘子是郑府的恩人,没想,她竟…… 如此降低自己,而抬高她。 郑夫人百感交集,不愿折她心意,“如此,便多谢夏娘子了。” 夏东珠颔首,目光瞟着‘赏雨亭’,“夫人若无其他差遣,我想到别处逛逛,不知可否?” “夏娘子请便。” 夏东珠对着郑夫人又福了福,出了水榭。 夏东珠刚一离开,众夫人便抛下矜持,争先恐后地围上来,巴巴地恳求。 “郑夫人,夏娘子再送来‘四季养颜膏’可否分我一盒……” 夏东珠阔步走上‘赏雨桥’。 突然一道目光如影随形,如芒刺在背,让她想忽视都不能。 夏东珠站在‘赏雨桥’转过身。 就看到水榭另一个屋子里,郑大人正在招待男宾。 萧长荆正大马金鞍地坐在茶桌前。 一身锦红的蟒服,腰缠白玉带,身披白狐裘。姿容绝色,独步天下。 见她望来,他矜贵地撩起眼尾,淡淡的目光,犹如实质。 夏东珠与他的目光一触,瞬间收回目光转过身。 她以更快的步伐穿过‘赏雨桥’进入亭子。 “夏大小姐,又见面了。” 她直接向夏大小姐打了声招呼。 夏大小姐正面色绯红,被夏西琳取笑说爱慕二皇子萧玉翀,她怎样辩解,都没人相信。 正暗自懊恼。 她都已经与青城王议亲了,夏西琳还如此不知轻重地戏谑她,当真让她恼恨。 也不知她今天是怎么回事,好像故意让她难堪似的。 蓦然听到夏东珠的声音,她一下子抬起头,脸上瞬间涌上欢喜。 “夏姐姐,你来了。” 夏大小姐欢快地站起来,跑过来握住她的手。 夏东珠笑着看她脸上的斑纹,“斑纹浅了许多,是用了我给你的润肤膏的关系吗?” 夏大小姐重重地点头,两眼亮晶晶。 “你上次给我和雪儿的润肤膏,真是太好用了。我脸上的斑纹竟明显地变淡,如今我用粉子一盖,几乎看不出来了。” “姐姐,这位是谁呀?” 夏西琳走过来,站在夏大小姐身后,她优雅地看着夏东珠,很有大家闺秀娴静端庄的样子。 可惜,一肚子坏水。 夏东珠面上不显,淡笑着,对她福了福。 “南郊‘东珠女医馆’夏娘子见过夏二小姐……” 夏东珠答的也是不卑不亢。 可她话一落,满亭子的少女都惊愕地张大嘴,呼啦啦都围上来。 “原来你就是那个天寡之命能镇宅的夏娘子……” “听说你医术很高明。” “夏大小姐用的膏脂就是你做的?你会做胭脂吗?” 夏东珠笑了,望着一个个穿金戴银莺莺燕燕的贵女们轻声道。 “我今日还真带了一些新做的胭脂,想请各位小姐赏赏脸给品鉴品鉴。” 小姐们立马兴奋地发出一阵惊呼。 于是,夏东珠撩开裙子,拿出一堆的瓶瓶罐罐。 众小姐都是世家贵女,平日矜持的很,从没见过她如此豪迈的,在这四面都看得见的‘赏雨亭’,竟然直接掀裙子。 众人是既吃惊又兴奋。 待夏东珠一个个打开玉盒,里面的胭脂露出来,带着淡雅的清香,一下子吸引了众贵女的眼光。 众人都抢在了手里。 夏大小姐笑着道,“大家若是有中意的,回头上‘东珠女医馆’去订购啊!” 夏东珠笑了笑,扯着她走到另一边,夏西琳带来的丫头严成凤,也就是袁成龙的妹妹,目光不善地瞟了夏东珠一眼。 她暗中扯了扯夏西琳的衣袖,“二小姐,那个女子没安好心,我们要提防。” 夏西琳看着夏东珠,眼中甚是不屑,“放心,她坏不了咱们的事,她是卑贱之人,即便能来参宴,也是和下人们坐在一起,根本不可能与咱们一席。” 严成凤点头。 今日陪夏大小姐前来赴宴的是胆大心细的曲莲。 她看到夏东珠,急忙对她福了福,”夏娘子,又见面了。” 夏东珠点点头,急忙对她一示意。 曲莲会意,跨前一步,直接将夏大小姐挡在身后。 夏东珠叮嘱夏大小姐,话里话外都是在告诫她,一会在宴席上莫要随便乱吃东西,特别是酒水之类,千万莫喝。 更不能吃夏西琳递上的任何东西。 夏大小姐一脸的疑惑,“为何?” 夏东珠不解释,直接将一个玉瓶偷偷塞给曲莲,不动声色地附在她耳边嘀咕两声。 曲莲一下子瞪大眼,她聪明地没问,只轻轻点了点头,将玉瓶压入衣袖里。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夏大小姐瞧着夏东珠和曲莲两人的上动作,不由笑了。 夏东珠单手拍拍夏大小姐的肩头,“总之,这样的宴席总是不平静,请夏大小姐谨慎听话,片刻都不能离开曲莲,明白吗?” 夏大小姐直接摇头,“今日是郑伯母的寿宴,怎会不平静?你们别吓我,一会雪儿来了,听到你们这样说,不给你们翻脸才怪呢!” 夏东珠皱眉,“怎么桂嬷嬷一点没改变你的性子?看来挨罚的还不够。” 夏大小姐一听桂嬷嬷立马感到头大。 一声悠扬的笛音猛然蹿入耳膜。 夏东珠心头一震,来了。 前世,二皇子萧玉翀就是站在小舟上吹着笛子从‘月牙湖’到来,他的出场,别出心裁,小舟飘过‘赏雨亭’,便一下子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夏二小姐急忙冲过来拉住夏大小姐,“姐姐,快看,你最爱慕的二皇子来了。” 夏东珠一把又将夏大小姐扯回来。 “夏二小姐慎言,如今夏大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你再这样信口开河毁她清誉,你就不怕青城王撕烂你的嘴?” 她话一落,夏西琳一下子瞠了目。 这个下|贱的女人怎么敢如此说她! 严成凤走上前挥手就要扇,“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我们二小姐说话?” 夏东珠一把握住她腕子,用力再用力,严成凤轻吸着气,眉头都皱成了疙瘩。 夏东珠小惩大戒,甩开她的手,“难怪我说错了?是二小姐爱慕二皇子殿下才对吧?刚才在水榭都能听到你不停地夸赞二皇子的声音,什么温柔似水,品性高洁,身份清贵……” 夏西琳一下子沉了脸。 她又紧紧地扯住夏大小姐,“姐姐,咱们好歹也是将军府的贵女,怎么能跟这种贱女人站在一起,平白丢了身份。姐姐你忘了桂嬷嬷是怎样教导你的吗?要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万不能给将军府丢脸。” 她的意思,夏大小姐与夏东珠站在一起都是在丢将军府的脸面。 夏大小姐却一把甩掉她的手。 “夏姐姐说的对,我有婚约在身,对二皇子丝毫不感兴趣。妹妹的确口口声声都在夸赞二皇子,妹妹若喜欢,自去欣赏便是。不要拉着我,我是青城王的未婚妻,自然不能丢他的脸。” 夏西琳愕然。 一旁的严成凤眼见二皇子的舟子就快过来了,有些着急。 夏西琳突然大声道,“姐姐说的对,有了青城王,姐姐眼里怎还会有二皇子?即便心里再喜欢,也是不敢承认的吧?” 夏西琳非要将爱慕二皇子的帽子扣在她身上,夏大小姐更是恼。 亭子里的众贵女虽然被二皇子吸引了眼球,但听到夏西琳怪异的声音,都不由诧异地回过头。 夏大小姐羞愤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都没见过二皇子,谈何喜欢?夏西琳,你今天有些怪,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夏西琳突然笑了,“姐姐不承认也不怕,一会见到二皇子,姐姐就露出真面目了。” 夏大小姐眉心一皱,“胡说什么呢?莫明其妙。” 夏东珠一直在观察着严成凤。 就在夏西琳说话时,她一直在慢慢靠近夏大小姐。 “啊,快看,二皇子来了。” “他的笛音真美。” 众贵女呼拉一声又围到亭子边,甚至让婢女们掀开了垂在四周的软绸丝帘。 ‘月牙湖’上,二皇子萧玉翀站在船头,一身松白锦衣,外罩紫色昂贵大氅,丰绅俊郎,气度雍容。手持白玉笛,音质犹如仙乐。 众贵女站在亭边不由痴了。 突然,严成凤猛地抓住夏大小姐的手腕,一个扭身,立马将她的身子拽起,狠狠地向着亭子下二皇子的舟子甩去。 “啊……” 亭子里发出一阵惊呼。 第51章 完美地落水 “我不会凫水。” 夏东珠在栽倒湖里前,本能地大呼一声。 “扑通”一声,她堪堪擦着二皇子的舟子落入水中。 二皇子舟子摇晃不止,他立马拿下嘴边的玉笛,皱眉看着在湖里胡乱挣扎的女子。 根本没想着去救。 甚至连摇浆的陈弼都坐着没动。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赏雨亭’里,众贵女吓得花容失落,不停地喊叫。 湖对面的水榭里,郑大人以及郑夫人等都凑到水榭旁,看到夏东珠落水,郑大人急忙吩咐郑管家。 “赶紧让会水的婢女下去救人。” 谁都看出夏东珠根本不会凫水。 萧长荆站到水榭边,阴着脸,他当然不会跳湖去救人,而是抬起头阴森森地看向‘赏雨亭’。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在夏西琳和严成凤身上。 夏大小姐踩着亭子木栏要跳水救人,被曲莲死死地拽住。 “小姐,你别乱来,你也不会凫水,根本救不了夏娘子。郑大人会派人去救的,你就别添乱了。” 二皇子抬眼看向‘赏雨亭’,他的眉头皱成了疙瘩。 如此境地,他简直尴尬死了。 夏西琳见他望来,白着脸,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萧玉翀脸一阴,差点将手中的白玉笛握断。 他苦心营造的浪漫,都白费了。 夏东珠好不容易才摸到小舟,嘴里吐着湖水,两手扒着船帮,使尽力气想爬上小舟。 这是落水之人的本能。 谁都没怀疑她别有用心。 二皇子却变了脸,站在舟子上跺脚,“别爬上来,舟子撑不住。” 今儿为了漂亮的亮相,勾引佳人,他特制的小舟根本不堪实用。 夏东珠勾着唇,仿若充耳不闻,她两臂刻意地使劲往下一压,以她吃鬼的力气,小舟立马一个摇晃,倾翻。 “扑通……” “扑通……” 二皇子和陈弼完美地落水。 哈哈…… 夏东珠甚是无辜地抱着舟子,转头瞅着在湖里狼狈扑通的二皇子,心里笑翻了。 那华贵的紫色大氅吸足了水如今都成了累赘。 估计二皇子喝了不少生冷的湖水。 她唇角不由地勾起。 一抬头,蓦地就望进了一双冰冷的眼眸里。 萧长荆紧贴着水榭站着,正低头瞅着她,一张俊脸都黑透了。 那洞察一切的眸子又冰又冷,似乎还带着怒意。 夏东珠得意的笑容僵在唇角。 她哼一声,别开脸。 看到秋菊撑着船来救她,夏东珠急忙招手,“秋菊,快救我,快要冻死我了。” 温暖的水榭里。 夏东珠说什么都不肯先去换衣,执意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 屋内,郑大人,郑夫人以及其他贵夫人贵女们都围坐在一边。 中间跪着严成凤。 夏二夫人和夏西琳,夏大小姐,曲莲站在一边。 严成凤抓着夏东珠的手腕子将她拽下水,亭中不少贵女都看到了。因为她的动作实在太大了,差点将围在亭边的其他贵女连累撞下水。 现在大家都愤恨地瞪着她。 郑大人脸一沉,“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严成凤急忙朝着郑大人嗑头,“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见二皇子来了,心里着急,也想去瞧瞧他的天人之姿,不小心扯到了夏娘子,请郑老爷原谅。” 今儿二皇子自带舟子别出心裁地出场,着实令郑尚书惊讶了一把。 之前还搞不懂他为何如此?现在明白了,原来是想哗众取宠,引贵女们青睐。 郑大人哼一声,华而不实,心里甚是不屑。 “原来你也仰慕二皇子,不怪你。” 夏东珠非常好脾气地说道。 她话一出,众人都不解地看着她。 “二皇子皇家贵胄,温柔似水,品性高洁,夏二小姐整日挂在嘴边,不怪你与她一样,对二皇子都心生爱慕。急切地想一观他的天人之姿,我非常能理解。” 夏东珠说的斩钉截铁。 众人都一愕,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夏西琳。 特别是那些贵女们,在亭子里,这些话确实都是夏二小姐所说。 原来,喜欢二皇子的是她。 真虚伪,还一个劲地蛊惑她们说是夏大小姐喜欢二皇子。 如今连她的婢女都承认了。 夏西琳百口莫辩,见众人那促狭鄙视的目光望来,羞红了脸。 跺了下脚,正想开口训斥严成凤,不想夏二夫人却清浅地笑了。 “今儿是郑夫人寿宴,不想婢女出丑,让夏娘子受委屈了。” 说完,她走上前,退下腕子上的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递到夏东珠面前。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算是我替婢女赔罪了。还望夏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要再生气。今儿郑府寿宴,各位贵人们都等着开宴呢!” 不愧是将军府的夏二夫人,一句话,就成功地告诉众人,审讯她家婢女是次要,郑夫人的寿宴才是最重要。 众夫人立马收起看戏的神色。 “夏二夫人说的也是,这些许小事,可不能影响了郑夫人的寿宴。” 毕竟夏东珠身份低微,谁也不会替她说话。 郑大人和郑夫人脸上都有些生气。 此事出在他府,明明是夏家婢女张狂,夏二夫人竟然想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夏东珠‘扑哧’一笑,趣味地盯着夏二夫人深沉还略带警告的眼眸。 “夏二夫人这是想息事宁人收买我?也罢,我身份低微,讲真,这个镯子让我心动了。只是二皇子那里夏二夫人要如何交待? 是想赔给他夏二小姐吗? 毕竟夏二小姐是如此地爱慕她。我劝夏二夫人不如就此成就良缘,也是一段佳话。” 夏东珠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一个镯子能收买的了她,而二皇子那里,怕是不好收场。 毕竟二皇子当着满朝大人的面,可算是丢尽人了。 这一切,都是她的婢女惹得祸。 夏二夫人一下子变了脸。 夏东珠趁机拿过她手里的镯子。 她笑着在众人面前举了举。 “众位夫人小姐们都给我做个证,夏二夫人大度,我与夏二小姐婢女之间的恩怨结清了。一个镯子,两不相欠。” 郑夫人突然很心疼夏东珠。 正要替她说话,不想被郑大人按住手,对她轻摇了摇头。 郑大人站起身,“秋菊,带夏娘子下去换身新衣。告诉众位大人,立马开宴。” 他一声清朗,大手一挥,“请大家都随我入宴。” 此事最终该如何了结,那是夏二夫人与二皇子的事。 此事透着蹊跷。 夏娘子的话里,并不想让郑府参合。 众人立马从善如流地站起身,笑着,随郑大人和郑夫人一起离去。 夏二夫人也借机掩下难堪,也想笑,但那笑映在脸上,却比哭还难看。 众夫人再没有一人理她。 夏东珠在里间换好了衣裙,将各种物件又都藏在了身上。 绕过屏风,突然看到萧长荆正坐在外间喝茶,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52章 看不透这个男人 夏东珠抱着臂懒散地倚在珠帘旁。 “殿下这是要兴师问罪?” 他不会以为是她想搅郑夫人的寿宴吧! 萧长荆眼尾撩撩,“出尽幺蛾子,就是想引起二皇子的注意?” 夏东珠一愕,他竟然以为她是想勾引二皇子。 一下子被他气笑了,夏东珠勾着唇角。 “连严成凤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都仰慕二皇子,为何我就不行?” 她故意说得轻佻。 萧长荆挑了挑漂亮的俊眉,似是也被她逗笑了。 “寡了两次,众目睽睽又被人湿漉漉地从湖里捞出来,就你这德性,还敢觊觎二皇子?回家拿镜子先照照自己的脸。” 这句话说的既恶毒又满含酸意。 太伤人自尊。 夏东珠乌目沉沉地瞪着他,有些恼。 “寡了两次又如何?我又没寡殿下,用得着动不动就拿这个说事?” “那你寡!” 萧长荆瞪眼瞅她。 夏东珠:“我……” 两人互瞪了一会,齐齐都别过脸。 屋里一时陷入沉默。 夏东珠很是莫名其妙,她落了水,又没丢他的脸,他怒个什么劲? 但她还是实话实说,“今日若不是我湿漉漉地被人捞上来,就该是夏大小姐湿漉漉地被人捞上来。二皇子一切心机,都是为了她……” “此话何意?” 萧长荆脸色不善,但好似也信了她的话。 夏东珠撸起自己的袖子,萧长荆就看到她细瘦的腕子上有五个明显的手指印。 “这是严成凤抓我时用的力,当时若我不伸手挡住夏大小姐,严成凤该抓住的就是她了……若是夏大小姐落水,二皇子必然会救。到时候,不仅夏大小姐名誉受损,你的脸也无处搁。” 萧长荆垂下眼睑,声音凉凉。 “你这么做也不亏,夏二夫人那只镯子价值不菲,你又稳赚了一笔。” 夏东珠心头一滞。 “不及殿下赚得大。” 她恨恨地瞪他,“二皇子早已与将军府的夏二爷暗中联手,谋的就是夏大将军的兵权。他们以为只有掌控了夏大小姐,夏大将军才会就范。若不是殿下慧眼识珠,早早定下夏大小姐,此番他们已经得手了。殿下此刻是不是赚大了?” 夏大将军的兵权尽握在手。 萧长荆垂目,端茶的手一顿,脸色竟比之前难看了几分。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说实话。” 萧长荆眼尾一撩,满脸危险地看着她。 夏东珠眨眨眼,这厮总能机警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还真不能跟他说一点实话。 “难道殿下不知道?天寡之命,能镇宅,更能未卜先知。这是老天爷赏我吃饭的本领。” 没办法,她只能扯了。 萧长荆又被她气笑了,“那你就卜卜看此次寿宴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夏大小姐还会被人算计,郑夫人性命垂危。” 萧长荆脸色一变,气的立马站起身,咬牙切齿,一手就掐住夏东珠的脖子。 “你再胡诌乱语,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掐死你!本王对你一再纵容,你却不识好歹,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他发着狠,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在夏东珠发顶落下一寸寸混合药香和薄荷香的低压气息,脸上是气急败坏,又透着无奈。 夏东珠仰着脸看他,脖子被他掐住,二人气息相闻,夏东珠憋红了脸。 “殿下不信,可以拭目以待!” 男人握着她窄细的脖颈,慢慢用力,他眼眸浅红,噬血的戾气慢慢上涌。 夏东珠毫不怀疑,他真会杀了她。 眼眸中不自觉浮现一层薄雾。 “痛,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欺负女人……” 她不想服软不行。 几翻纠缠,她几乎都快忘了他是噬血魔神青城王,是人人惧怕的‘活阎王’。 满朝文武都怕他,更何况是她。 “怎么,怕了?” 萧长荆就像猫戏老鼠轻哼一声,噬血的气息一下子消失无踪。嫌弃地丢开她,侧过身子,抓过旁边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礼地擦手。 “若有一句瞎话,皇城司,你就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夏东珠摸着脖子咳嗽两声,“若我说的都是真的,殿下又该如何?” “你想如何?” “让我去看看大宝二宝。” 萧长荆扔下帕子抬脚就走,“想的美。” 夏东珠望着他远去,叹息一声。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清这个男人了,喜怒无常,她一直以为他待她是不同的。 如今看来,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这就是所谓的云泥之别吗? 夏东珠返回水榭,秋菊一直在水榭外等着她。见她到来,急忙迎上去。 “夏娘子,就等你了,快随我入席吧!” 夏东珠神情有点蔫蔫,“多谢秋菊妹妹,有劳了。” 秋菊诧异地看着她。 方才夏娘子一身傲气地与夏二夫人对峙,此刻,怎么看着像受了打击似的。 这垂头丧气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可她是下人,自然不敢多问,引着夏东珠去了宴席。 此刻入席刚刚好。 郑夫人也算有心了,对她高看一等,直接让她坐在郑氏宗族的席面,她的身边是刚刚赶到的郑大人的妹妹郑秀英。 她远道而来,一身风尘仆仆。 郑秀英性情直爽,与郑大人一样心善,知道她的情况,不但没嫌弃,反而拉着她热络地说话。 夏东珠心里透着暖意。 虽然郑大人辞了外聘的厨子,但以夏东珠对二皇子的了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郑大人在没为他所用之前,他必然要给他一个教训,拿郑夫人开刀正好。 她方才对萧长荆所说,也是希望他也能有所警惕。 夏东珠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光瞟向夏大小姐的席面。 此刻她正与夏西琳坐在一起,曲莲守在她身边,而严成凤竟然也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夏西琳。 曲莲和严成凤有点剑拔弩张。 曲莲明显在防着严成凤。 希望她的话,夏大小姐能听心里去,千万要小心。 记得前世,她就是喝了一杯果酒,才头脑昏沉,被严成凤搀下去。 之后发生的事,她完全不知道。可惜,百口莫辩。 在夏东珠看向夏大小姐时,夏二夫人坐在贵夫人的席面上却若有若无的看向她。 她的眼神可不善,阴森森,暗沉沉的,满目都是算计。 严成凤轻轻偏头看向夏二夫人的席面,摇了摇头。 夏二夫人眉心一皱。 竟然无法下手。 这可不妙。 她垂目微思,见一个婢女端着一盆汤过来,她唇角一勾。 “哎哟。” 夏二夫人突然尖叫一声站起来,婢女正好从她身侧走过,端汤的手突然一抖,一盆子汤好巧不巧地正好泼在夏二夫人的手腕上。 小婢女手足无措,急忙跪下,”请夫人恕罪,是婢子手抖了。” 此时女眷席上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 第53章 仿佛要吃了她 郑夫人急忙起身走过来,见夏二夫人手腕红彤彤一片,似乎瞬间起了水泡。她心里一沉。 所幸,汤渍没溅到衣袖上。 郑夫人转脸怒瞪着小婢女,“没用的东西,来人,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 小婢女抽噎着不敢求饶。 随后郑夫人歉意满满地看向夏二夫人。 “婢女无状,请夏二夫人勿怪,赶紧随我去后院清理上药,今日真是对不住了。” 夏二夫人摇头笑得温婉,显得极是和蔼可亲。 “不是什么大事,郑夫人不必歉意,也不必责打婢女,都是我的错。今日是你寿辰,我们却接二连三出事,是我应该抱歉才对。” 说着,她竟对郑夫人歉意地福了福。 倒让郑夫人有些尴尬无措。 她只得瞪着小婢女,“夏二夫人宽容大度,今儿暂且先饶过你,还不谢过夫人。” 小婢女眼睛通红,不停地对夏二夫人磕头,“多谢夏二夫人饶过奴婢。” “行了,快下去忙吧!” 夏二夫人声音温柔,冲着小婢女微笑着颔首,脾气好得不得了。 满场的贵夫人瞬间对她刮目相看。 都觉得不愧是将军府的当家夫人,容人之量,让人钦佩。夏大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将整个将军府都交给她,不是没有道理。 郑夫人虽然一直瞧不上夏二夫人,觉得她为人有些假。但今儿她确实给足了她面子,不但没严责婢女,当着这么多人面,如此谦和有礼,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我陪着夏二夫人到侧间去清洗一下吧!府里有上好的烫伤药,一会让婢女拿来,给夏二夫人用上。” 郑夫人说着,立马指使秋菊去拿药。 夏二夫人眼眸流转,扭头看向夏东珠。 “夏娘子医术高明,便由她陪着我到侧间清洗上药即可。今儿郑夫人是寿星,怎可随意离开席面?众夫人待会还要向你敬酒呢!” 众夫人一听,都笑着附和说是。 郑夫人便有些为难。 不管夏二夫人平日如何,今日她都是贵客。而夏娘子更是她府中贵客。出了此事,理应由她陪同。而不是劳烦夏娘子,即便她是大夫。 夏东珠勾着唇笑,见郑夫人向她望来,她当仁不让地站起来。 “郑夫人且留下招待宾客,既然夏二夫人信任我,我自然能处理好她腕上的伤。郑夫人就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 郑夫人会心一笑,“那就有劳夏娘子。” 夏东珠走过来,“医者本分,郑夫人不必客气。夏二夫人,请吧!” 玩这一出,不惜伤了自己,夏东珠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或许是想报复她方才因严成凤让她难堪。 不管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见招拆招吧! 夏东珠和夏二夫人被婢女引着去了侧间。 早有婆子上前将地上的汤渍打扫干净,席面又恢复热闹。 夏西琳瞧着母亲这里发生的一切,并未起身走过来。而是与严成凤交换了下眼神,严成凤意会地点了点头。 夏西琳抿嘴一笑,心里有了数。 侧间里,夏东珠让跟随而来的小婢女打盆热水,然后蹲在地上仔细地查看夏二夫人腕上的烫伤。 不管前世有怎样的恩怨,夏东珠都没有忘记自己首先是大夫,虽然有仇,但此时她必须认真治她腕上的伤。因为她若有好歹,丢的可是郑府的脸面。 然而,她觉得小婢女泼的汤真是巧妙。 夏二夫人腕子上烫伤严重,可衣袖上却丝毫没有污渍,就好像夏二夫人是挽起袖子故意撞翻那汤似的。 夏东珠勾着唇在琢磨她的意图。 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夏二夫人也抛去了先前的温婉大度,板着脸正襟危坐,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眸光下移,不善地盯着夏东珠。 “夏娘子与我们将军府有仇怨?” 她语气凉凉,眸含轻视,端着世家大族高人一等的傲慢。 果然,来了。 夏东珠抬起头,眸光晶亮,装傻,“没有,夏二夫人何出此言?” “咱们都心知肚明,夏娘子何必装糊涂?今日成凤是鲁莽了些,但夏娘子不该扯上西琳……” 夏东珠咧嘴一笑。 “夏二夫人这是不讲道理。我才是今日的受害者好吗?你家婢女硬生生将我抛下‘赏雨亭’,差点淹死我。而夏二小姐也是真心喜欢二皇子,口口声声都是爱慕之意,亭子里的贵女可全都听见了。如今夫人却要将过错赖到我头上……” 夏东珠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镯子递过去。 “就知道夫人后悔了,镯子物归原主。” 她猛地将镯子又套回夏二夫人腕子上。 拿来烫伤药的秋菊一步跨进屋子,也不知她听到多少,一眼就看到了夏二夫人腕上的镯子,目光满是不屑。 夏二夫人见秋菊到来,又瞟到自己腕上突然出现的镯子,心生暗恼。飞快地摘下镯子就扔夏东珠怀里。 “夏娘子这是羞辱我?” 夏东珠委委屈屈地抬头看了秋菊一眼,好像被夏二夫人吓到了,低下头。 “奴婢不敢,夏二夫人勿怪。你的镯子,夏二夫人什么时候想要回,奴婢便亲自奉还府上。” 秋菊眼眸一深。 原来夏二夫人指明要夏娘子来治腕上的伤,其实是想暗中要回自己的镯子。真是虚伪,明着宽宏大度,暗地却如此龌龊。 夏二夫人也是气恼,这夏娘子真是可恶,曲解她的意思不说,还将镯子套回她腕上。 她跟她说的是镯子的事吗? 秋菊打开药膏,“这是我们府上珍藏的药膏,请夏娘子为夏二夫人用上吧!” 此时打水的小婢女回来了,夏东珠用干巾沾着水为她清理了油渍,然后接过秋菊手里的药膏。 夏二夫人却缩回了手。 “府里珍藏的药膏如此珍贵,还是留着吧!夏娘子是大夫,身上应该有应急的药膏,就用夏娘子的吧!” 此次吃了大亏,她怎会轻易放过这个丑陋的小娘子? 她早就想好治她的法子。 秋菊一怔。 有点搞不明白夏二夫人这是何意? 可夏东珠却知道她的手段。 她想用她的药膏陷害她。 如此,她也不能放过报仇的机会不是吗? 既然她不想要这腕子,那她便成全她。 于是,夏东珠咧嘴一笑,将药膏还给秋菊。 “我身上确实带着应急的药膏,夏二夫人不嫌,就用我的吧!” 秋菊接过药,着实有些糊涂了。 难不成夏二夫人是嫌弃她们府上的药? 还是觉得她们的药有问题? 秋菊抿着嘴,将手中的药膏握紧。 夏东珠干趣利索地为夏二夫人上了药,然后用棉纱将她的腕子包好。 秋菊一看夏二夫人已无碍,抛下心中的不悦,轻轻福了福,“现在酒宴正酣,请夫人随我再次入宴。” 夏二夫人却想打发她。 “我与夏娘子甚是投缘,想在此好好叙叙话,就麻烦秋菊姑姑替我向郑夫人道个歉,说我晚些再过去。” 秋菊急忙看向夏东珠,知道夏二夫人是想赶她走,可她又担心夏东珠吃亏,有些迟疑。 夏东珠对她眨眨眼,“想必郑夫人身边离不开秋菊妹妹,放心,我与夏二夫人叙叙话就回去。” 秋菊只得福了福,转身离开。 秋菊一走,夏东珠也不装了,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不知夏二夫人想与我聊什么?” 她可不觉得与她投缘。 特别是现在,夏东珠觉得她特别反常,难不成是在拖延时间?她心一跳,一下子想起了夏大小姐。 夏东珠突然有些坐不住了。 夏二夫人却不着急了,看了看夏东珠为她包好的腕子,手轻轻抚上去,唇角勾着笑。 “只是想告诫夏娘子,不要蚍蜉撼树,与将军府为敌。凭你,还不够资格。千万莫多管闲事,做那出头鸟。” “夏二夫人言重了,我与夏大小姐一见如故,是好姐妹,自然不会与将军府为敌。” 夏二夫人抬起头,阴阴的目光。 “你爬上青城王的床,做那不要脸子的事,你的好姐妹夏大小姐知道吗?” 夏二夫人是真不想再装了。 夏东珠自然也不受她威胁,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带着挑衅。 “夏二夫人可以去告诉她呀!最好再亲口问问青城王,我与他是怎样做下那不要脸子的事。说不定我还能凭此与夏大小姐一起嫁进青城王府,从此长久地做好姐妹呢!” 她突然就想起了萧长荆的那句:那你寡。 那个男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夏东珠心跳了跳。 夏二夫人被她自恋的表情逗笑了。 “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这句话,同样奉还给夏二小姐,二皇子也不是那么好勾的。凭夏二老爷的资格,夏二小姐恐怕给他提靯都不配。” “啪……” 夏二夫人终是没沉住气,站起身,挥手就掴了夏东珠一掌。 “夏二夫人这是做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郑夫人惊怒的声音。 夏二夫人猛地转过身,见青城王也随在郑夫人身后,心里一突,忙陪上笑脸,“郑夫人别误会,我……” 夏东珠低眉顺眼地站起来。 郑夫人脸色不善,跨进屋,看到夏东珠脸上五个明显的红指印子,心里立马气怒。 方才秋菊都告诉她了,夏二夫人明着一套暗地里一套,真是让人不耻。她这是在报复夏娘子。 夏娘子为了他们郑府,今日可是受尽了委屈。 郑夫人想斥责夏二夫人,为夏东珠讨公道,不想萧长荆淡淡一声。 “姨母,今日是你寿辰,朝中文武大人和夫人都在,宴间离不开你。夏二夫人既然腕子已经涂了药,就随你一同回席间吧!” 郑夫人一听,扭头看了萧长荆一眼。 随后,她立马收了怒意,笑着,“如此,夏二夫人便随我一同回席吧!” 夏二夫人松了一口气。 夏东珠低着头也想随着郑夫人走,萧长荆却左跨一步,将她堵在后面。 夏东珠干趣往左想绕过他。 不想,他右跨一步,又堵住她。 夏东珠不得不抬起头,见他负着手,一脸的阴森,那又气又怒的样子,仿佛要吃了她。 第54章 是去找我云驰哥吗? “殿下这是何意?” 夏东珠可不想此时与他缠磨,她怕夏大小姐出事,心里很不安。 可萧长荆明显不想放过她。 他眯了眯眼,高大俊挺的身姿很有压迫性,身上那股药香掺杂薄荷香的特殊味道萦绕鼻端,逼得夏东珠不得不后退了两步。 “说说,你何时爬上了爷的床,与爷做下那不要脸子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阴阳怪调,有些咄咄逼人。 夏东珠一步退到椅子上坐下,脸上尴尬地笑着。 “我那不是胡诌的嘛!殿下别当真。” 郑夫人都没听见,这家伙是怎么听见的? 难不成这厮武功高到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屋里的声音? 萧长荆冷哼一声,转身坐到椅子上,弹了弹身上的袍子,一副傲娇的姿态。 “真想与夏大小姐一起嫁到青城王府,与她长久地做姐妹?” 他问这话,半真半假,撩着眼尾,似乎还带着一丝紧张。 夏东珠心头一滞,脸红了,赶紧摆手。 “殿下误会,我那是为了气夏二夫人,信口开河……殿下仙人之姿,岂是我这等丑陋之人所能肖想?殿下折煞我了。” 夏东珠一脑门的冷汗。 他们孤男寡女的,此时讨论这样的事,真的好吗? 萧长荆紧紧盯着她,眸光渐暗,甚至还有一丝失望。 “哼,私下败坏爷的清誉,你可知罪?” 又来了。 夏东珠无力地哼唧两声,“此事确是奴家不对,殿下要怪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长荆瞧着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下子被气笑了。 “别以为爷没法治你。” 说着,萧长荆突然出手。 夏东珠惊叫一声,身子赶紧后仰,以为萧长荆又要掐她脖子。 萧长荆两根手指堪堪捏住她尖细的下巴。 他的手又大又硬,许是练武的原因,指腹带着硬茧。 夏东珠一脸后怕地瞪着他。 两人的姿势有些怪异。 萧长荆也是一怔,没想她会躲闪,避他如蛇蝎,不由咬牙。 “过来。” 夏东珠摇头,恨不能离他八丈远。 萧长荆被气的发笑,“你以为爷要干吗?” “我不想死。” 夏东珠心里想什么,脱口而出。 不说还好,一说萧长荆的俊脸一下子变得青白。 他咬着牙,手上用力,想将她拽回来。 夏东珠吃鬼的力气立马派上用场,她后撑着身子,也不顾下巴被他捏得疼的要死,与他角力,萧长荆愣是没撼动她分毫。 他立马笑的魅力十足,慢慢探过身子,唇红齿白,与夏东珠几乎脸对脸。 可夏东珠浑身的寒毛都炸起了。 “不要让爷再说一次,乖乖地过来,否则就别怪爷将你下巴捏碎……” 他阴森的表情,绝不会说假。 想着他曾经将她的胳膊脱臼。 夏东珠立马选择听话。 “咚……” 疼死了。 夏东珠身子突然前倾,额头一下子撞到萧长荆的鼻子上,疼得他立马捂住脸。那吃人的眼光,恨不能将夏东珠碎尸万段。 可那捏着夏东珠下巴的手犹如铁钳,丝毫没松手。 “殿下……” 夏东珠吓得浑身发抖,急忙用手去掰他的手。 “别动。” 萧长荆突然放下捂脸的手,再不逗她,从怀里掏出药膏,单手打开,用指尖挑起一点,慢慢涂在夏东珠脸上的五指印上。 他涂的很认真,目不斜视,那俊脸如神似佛,绵长的呼吸喷在夏东珠脸上,让她的身子紧了又紧,丝毫不敢动弹。 双颊有些烫。 涂完药,萧长荆嫌弃地一把放开她的下巴。 “不想再丢人现眼,就不要用手碰。” 夏东珠完全松了一口气,,“殿下想为我上药,干吗不直说?吓死我了。” 萧长荆轻嗤一声,“你那条小命,爷不稀罕。把心永远放肚子里,除非你自己找死,爷杀你,还怕脏了自己手。” 她如此怕他,可不好。 夏东珠突然对他伸出手。 萧长荆单手如钳,迅猛地抓住她的手,目光阴森,“干什么?” 夏东珠一脸的复杂,指了指他的脸。 “殿下,你鼻子流血了。” 萧长荆甩开她的手,魅影一闪,人已到了院子里。 夏东珠好笑,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狼狈,逃得挺快。 可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看到他瞬间没了影,她心头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有点患得患失。 夏东珠回到寿宴上,此时酒宴正酣。 她直接看向夏大小姐的席面,心突然一沉。 夏大小姐和夏西琳都不见了。 她急忙四处寻找,只有夏二夫人坐在席间,似乎又恢复了那端庄的模样,与旁边一位夫人正聊得开心。 紫藤苑…… 前世,她饮了一杯果酒,头脑昏沉,被夏西琳和严成凤就搀到了紫藤苑…… 之后她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后,竟然与醉酒的二皇子一起躺在天阙阁。 被郑夫人和婶娘当场捉|奸。 夏西琳还当场作证,说是她自己听说二皇子醉酒,在天阙阁休息,不顾一切奔过去,她拦都拦不住。 她当时羞的百口莫辩,丢尽了将军府的脸。 从此与萧玉翀捆绑,将爹和兄长都拖进深渊。 这一世,她怎能让噩梦重演。 夏东珠没进宴席,退出来,往男宾的宴面上扫了一眼。 果然,萧玉翀也不见了。 夏东珠心一紧,不管不顾,调头就跑。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也必须来得及。 “咚……” 夏东珠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她疼的倒吸一口气,脑子有些眩晕。 “哎哟,小嫂,可吓死我了。你这是要去哪里?慌里慌张,像丢了魂似的,连路都不看了吗?” 三皇子萧玉骐轻佻的声音永远有辨识度。 夏东珠摸着脑袋抬起头,见三皇子也摸着自己的胸口,一副被她撞得要死的样子。 她不好意思一笑,“三皇子这是刚来宴席?” 萧玉骐懊恼地哼一声,眨着凤骚的小眼睛,拉着长腔叹道。 “别提了,若不是被夏重明和郑雪那丫头缠住,我早就过来了。倒霉,酒还没喝上一杯,二皇兄却醉倒了。这不,只得送他到天阙阁休息。” 果然。 夏重明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前世,也就是她的二哥。 原来郑雪一直没出现,是与她二哥在一起。 难不成他们…… 夏东珠勾了勾唇角,忙推了三皇子一把。 “三殿下赶紧去喝酒,再晚些,寿宴就要散了。” 三皇子被她推得猛一个踉跄,“喂,小嫂,你跑什么呀?是去找我云池哥吗?” 第55章 与殿下一起听壁角 夏东珠远远看到曲莲匆匆从内院出来,向水榭走来,她急忙迎上去。 “曲莲,夏大小姐是不是头晕,去了紫藤苑?” 曲莲皱眉看着她。 “夏娘子,你给我的药到底是什么呀?小姐喝下果酒,直呼头疼头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满宴席的小姐们都笑话她是一杯倒……可小姐的酒量明明很好。” 夏东珠一把扯住她,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 “方才夏二夫人作妖,严成凤是不是趁机对夏大小姐的酒杯下了药?而你,也将我给的药下在夏二小姐酒水里,然后,将两个杯子互换?” 曲莲点头,“奴婢一直照着夏娘子说的去做,只是想不明白,严成凤为何要在小姐的酒水里下药?她们这是没安好心,要害小姐?” “她们究竟安的什么心?一会你就知道了。” 夏东珠认真看着曲莲,“夏大小姐头疼头晕,谁都以为她是醉酒了,无伤大雅。那夏二小姐呢?她喝了自己下了药的酒,又是怎样的反应?” 如此一问,曲莲显得更神秘。 “方才我将小姐扶到紫藤苑,夏二小姐和严成凤也跟来了。小姐眼前天旋地转,又在紫藤苑吐得昏天黑地。而夏二小姐似乎更不对劲,两颊潮红,满头大汗,不停地揪扯自己的衣裳,好像焦灼得不行。” 曲莲说着,脸上有些快意,“严成凤也似着急了,她在里面伺候着夏二小姐,让我赶紧来找二夫人。” 夏东珠一听,急忙附在曲莲耳中又说了一通。 曲莲没说话,咬着唇,眨着眼不解地瞅着夏东珠。 夏东珠一哂,“亏你还跟在司马老神医身边多年,难道还没看出夏二小姐的状况?中的是非男人不能解的毒……” 曲莲一下子张大嘴。 原来,严成凤在小姐酒水里下的是媚毒…… 好歹毒的心思! 亏小姐平时将二小姐当亲姐妹看待,没想背后竟如此龌龊。 曲莲后背一下子腾起冷汗,拍着胸脯后怕得不行,”夏娘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我说的做。” 曲莲眼神坚定,“夏娘子放心,我一定会拖住二夫人,绝不会将二小姐的实情告诉她。” 夏东珠拍拍她的肩头,“放心,夏大小姐交给我。夏二小姐害人终会害己。” 曲莲去了寿宴,夏东珠提着裙子快步往内院跑。 路过天阙阁,她略停了停脚步。 天阙阁是郑府最高的阁楼,位于中门附近,一共三层。上面两层是藏书,下面一层是会客厅。 据说郑大人经常在此阁与夏大将军对弈,也会与青城王在此高谈阔论,以及招待各位贵宾。 阁内还备有供贵宾休憩的卧榻。 二皇子虽是外男,但身份尊贵,醉酒,郑大人把他安排在此处最好不过。 夏东珠望着翠竹掩映下的天阙阁,没再停留,疾步往前奔去。前面就是月亮门,也是连接外院和内院的中门。晚上值守的婆子会落锁。 此时,中门大开。 穿过中门,抬头就能看到紫藤苑。 夏东珠无暇他顾,脚步飞快穿过中门。 内院非常安静,丫环婆子们都在外院水榭伺候着,内院几乎空无一人。 “哼,就知道你是个不老实的。” 背后猛地传来萧长荆的哼唧声。 夏东珠很吃惊,急忙转过身。 就见他抱着臂,斜靠在月亮门后,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身姿极高,锦衣华服,慵懒地倚在墙上,就像一枝夺目的红梅。 在百花枯零的冬日,耀眼的让人心跳加速。 夏东珠咧嘴一笑,“殿下的鼻子不流血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长荆别过脸,哼一声,“不在寿宴好好待着,来此作甚?若是寿宴出事,本王饶不了你。” 他如此一说,夏东珠恍然。 她曾说过,夏大小姐会遭人暗算,郑夫人也会有性命之忧。他竟信了她的话,便一直警惕着。 “殿下守在这里,是在保护夏大小姐?你对她果然情深意重。” 天阙阁与紫藤苑只隔着一道中门,若是萧长荆一直守在这里,那夏大小姐此时应该无恙。 可萧长荆怎会承认? 他脸色不善,“多事,回去。” 可夏东珠却摇了摇头,排除了外聘的厨子,郑夫人目前无恙。可她不想放过夏二小姐。 “夏大小姐性子单纯,对人防备之心不足,即便此次侥幸逃过,只要她一日未嫁入青城王府,便会时时有危险。这一次必须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这个祸害。” 她嘴里的祸害,萧长荆自然知道是指谁。 他眼尾一撩,虽然嘴上赶她走,但神情却满是趣味。 “你想怎么做?” 夏东珠一笑,信心满满。 “殿下守在此处便好,剩下的交给我,有些人搬了石头,必定要砸自己脚。” 夏东珠说完,直冲紫藤苑。 萧长荆抱着臂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夏东珠一到紫藤苑,便猫着腰,躲躲闪闪绕到主屋的窗户下,她想先听听里面的动静。 眼光一瞟,突然看到萧长荆抱着臂大咧咧的不紧不慢地跟过来。 她急得一下子伸出手臂往下压了压,示意他赶紧弯下腰,别被人发现。 严成凤可是有武功的。 尊贵傲慢如萧长荆,怎会如她这般偷偷摸摸? 他眼尾一撩,继续傲娇,根本不为所动。 夏东珠只得猫着腰又跑过去,手臂一揽,直接勾在他肩头,使劲地将他往下压了压。 她力气极大,萧长荆愣是被她压弯了腰,正要不满发作,夏东珠直接伸手在唇边一挡。 “嘘……” 她殷红精巧的樱桃小嘴,乌目滴溜溜的,让萧长荆喉头一滚,将那脱口而出的气恼又咽了下去。他冷哼一声,就势弯下腰。 夏东珠直接勾着他的肩头将他拐到窗户下。 夏东珠手指舔了下口水,捅破窗户纸,眯着眼往里瞧。 果然,夏大小姐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夏二小姐坐在桌边,两腮绯红,衣衫大敞,正急促喘着粗气。 严成凤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望着大门的方向。 “夫人怎么还没到?小姐,你可还受得住?” 夏西琳双眼迷离,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说出的话也带着若有若无的娇|吟。 “成凤,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二皇子叮嘱陈先生给咱们药时,也没说是什么药,夏东珠如今吐的浑身恶臭,怎么还能放到他的榻上?” 那个人,明明爱的是自己,却要她眼睁睁看着他与别人玉成好事,这心,犹如刀绞。 严成凤只得安慰她,“小姐,二皇子保证过,绝不会碰大小姐。只是想借机破坏掉她的名声,让夏大将军屈服,让青城王受辱。待二皇子将来登上高位,你就是万人景仰的皇后……此刻,小不忍则乱大谋。” 夏西琳痛苦地哼一声,半身扒在桌子上。 “都怪我爹无能,没有大伯的兵权,否则,何必如此迂回。” 夏西琳很不满,她恨不能即刻嫁进二皇子府。 外面突然响起轻悦的笛音,断断续续,若不仔细听,根本不会注意。 严成凤眼一亮,“小姐,二皇子那里准备好了,我现在就背大小姐过去。” 夏西琳咬着唇,转头瞅着呼呼大睡的夏东珠,恶狠狠地道,“将来,我必让她生不如死。” 夏东珠收了目光,回头看向萧长荆。 只见他抱着臂,直挺挺站着,脸上阴晴不定,一双眼深似海,直勾勾看着她。 “都听见了?” 夏东珠挑眉。 萧长荆别过脸,嫌弃,“这就是你所说的算计?” 夏东珠瞧他一副事不关已的冷漠样子,倏地一下直起身,开始教训。 “她可是你的未婚妻,若此刻真躺在天阙阁二皇子的榻上,你说你将来还要不要见人?而她,被人下药,受其陷害,何其无辜?你到底有没有心?不知道呵护自己的女人,你怎配当丈夫?” 夏东珠很生气。 萧长荆不服,“若是这般轻易就被人算计,将来又怎配与本王比肩站在一起?本王身边可没有风花雪月,有的皆是刀枪剑戟尔虞我诈。” 夏东珠一噎。 正要辩解,不想房门一响,看似冷漠的萧长荆突然勾住她的细腰,手在窗户上一拍,二人悄无声息翻身就上了房顶。 二人扒在房上,萧长荆紧紧将她压在身下。 夏东珠已熟悉他的气息,浑然未觉二人的姿态有多么地销.魂。 她瞪着大眼看着下面,严成凤果然背着夏大小姐出了房门。 夏东珠伸手揭了一片瓦,比划着,是砸在她头上将其砸晕好呢?还是砸在腿上,将其砸倒好呢?一时犹豫不决。 萧长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瓦片,腕子一动,瓦片脱手飞出狠狠砸在严成凤小腿,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萧长荆携着夏东珠翻身而下,犹如一只翩跹的花蝴蝶,身子一掠奔过去,伸手砍在严成凤后颈。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夏东珠目瞪口呆,佩服不已。 严成凤果然连发出一丝声音的机会都没有,就晕了过去。 夏东珠将夏大小姐抱起来,胡乱塞在萧长荆怀里。 “赶紧将你媳妇带走,剩下的事交给我。” 萧长荆脸一黑,不得不拖住夏大小姐,但站着没动。 夏东珠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放到严成凤鼻间绕了绕。 严成凤眼见地头一歪,睡得更死。 夏东珠笑了一下,开始扒她的衣衫。 萧长荆俊脸黑透了,不忍直视,“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夏东珠翻白眼,“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殿下不明白?” 夏东珠干趣利索地穿上严成凤的衣衫,又将头发打乱了些,掩在额角。若不注意看,还真分辩不出。 随后,她扛起严成凤就将她塞在假山后,这样严寒的天气,她身着单衣,睡上几个时辰,即便冻不死,也会冻傻。 干完这一切,夏东珠拍拍手,见萧开荆还站在一旁,急忙催促。 “殿下快走了,别妨碍我做事。” 到此时,萧长荆怎还会看不透她的意图? 他垂下眼眸,“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回来。” 她想鱼目混珠,萧玉翀可不好糊弄。 说完,他拦腰抱起夏大小姐,抬脚就走。 夏东珠叹息一声,看他远走,“殿下,偏不如你愿……” 幸好,今日夏大小姐和夏西琳穿的衣裳颜色极相近。 一个一身玫紫,一个一身紫红。若不是有心人,谁会辨得出?即便二皇子辨出,她照样有法子让他辩不出。 第56章 死性不改 夏东珠奔回窗户下,拿出竹筒,往里面缓缓地吹着气。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夏西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夏东珠推门而入。 “夏西琳,又见面了。” 她凉凉的语气,眼前浮现的都是前世那耻辱的一幕。 “既然你那么爱萧玉翀,那今日我便成全你吧!” 夏东珠背起夏西琳就走。 天阙阁,陈弼正守在门边,等得有些不耐烦。 看到夏东珠弯着腰背着夏西琳到来,他连分辩一下都懒得做,直接挥手。 “殿下等急了,赶紧将人背进去。” 夏东珠心里冷笑一声,学着严成凤刻板的样子道。 “先生辛苦了。” 陈弼在外面站得久了,冻得不行,根本没闲情理夏东珠,快步向前打开天阙阁的房门。 天阙阁,顾名思义,里面摆设相当高雅。 二皇子萧玉翀因为落水,换上了一套湛蓝色的锦袍,正斜靠在窗台下的软榻上,眼睛赏着窗外的红梅,慢慢喝着酒。 神情哪里有半丝醉意? 天阙阁的香鼎里燃的是沉水香,夏东珠走过,袖子有意无意突然朝着香鼎一扫。 袅袅上升的香气微动了一下,沉水香中似乎又夹了另一种极致的香。让暖若春日的屋子里,香气浓郁的一时有点窒息。 夏东珠直接将夏西琳放到里间的矮榻上,面朝里放着,盖上薄衾,并挥手放下纱帐。 夏东珠低眉垂眼地走出来。 陈弼笑意十足地走向萧玉翀,“殿下,一切就绪。” 萧玉翀眼睛望着窗外连动都未动,“都退下。” “是。” 陈弼赶紧对着夏东珠挥手,“怎么还在这里?退下。” 夏东珠学着严成凤的样子福了福,抬脚就离开。 陈弼退出屋子,轻轻掩上房门。 按照计划,他也不会守在这里,抬脚便去了寿宴。 也不知孟歧得手了没有。 夏东珠从树后走出来,看陈弼去了寿宴,转头又瞅了天阙阁一眼,她现在也要去寿宴,她想看看夏二夫人怎样来捉|奸。 她刚绕过大树,心中突然生出预警,刚要回头,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立马抱住她的腰身,她张口欲叫,一个浸了药汁的帕子瞬间捂住她的口鼻。 夏东珠本能地屏住呼吸,使尽全身的力气挣扎。 男人强壮有力,将她拖进天阙阁后面的花丛,看样子是起了杀心。 夏东珠有些窒息,帕子里的药汁恶臭无比,她多少吸进去一些,感觉全身有些失去知觉。 她心怕极,窄袖里的细刀滑出来,她狠狠地往后一捅。 一声闷哼传来,男人禁锢她身子的手微松,夏东珠头狠狠地往后一撞,她自己痛的眼冒金花,好歹男人捂在她脸上的药巾拿开了。 她猛地跑开两步,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原来是你……” 夏东珠喘息着,认出他就是曾经郑管家领进郑府的厨子。她的心凉了凉,这个人善用毒,那郑夫人…… 孟歧两眼恶毒地瞪着她,扔掉手中的帕子,抚在腰间的手拿开,满手鲜血。 夏东珠那一刀正捅在他的腰际。 “今日,留不得你。” 孟歧阴森森一声,又扑上来,夏东珠拔腿就跑。 孟歧逼近,夏东珠转身挥手一划,手中细刀带着一声尖啸堪堪从孟歧喉间滑过,可惜,没能伤到他。 如此近的距离,夏东珠又被他逮住,孟歧扭着她的手腕,夏东珠吃痛,细刀脱手而出。 她拔下头上玉兰簪又刺,孟歧劈手砍掉她的簪子,将她的双臂扭在背后。夏东珠忍着剧痛,怒吼一声,抬腿后踢,孟歧怒了,将她高高地抛起狠狠地砸在天阙阁的屋墙上。 夏东珠闷哼一声,滑落在地,‘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你是二皇子的人,想对郑夫人不利……” 孟歧一脸的阴鸷,“坏我好事者,必死。” 说着,他抽出匕首,一步重似一步向夏东珠压来。 夏东珠艰难地爬起坐在地上,靠着天阙阁的屋墙,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尖叫,随后令人脸红心跳的动作此起彼伏。 她勾着唇笑了笑,如此死了,也甘心。 夏西琳注定身败名裂。 有了青城王的庇护,夏大小姐再不会重蹈前世覆辙。 孟歧的匕首狠狠地捅来,夏东珠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耳边却响起‘咔吧咔吧’的声音。 夏东珠猛地睁开眼,却见孟歧面目痛苦地倒在地上,似乎手脚都断了,浑身痛的正抽搐。 夏东珠看向萧长荆,他一张俊脸冷得吓人。 “他要吞毒,快卸掉他下巴。” 夏东珠见孟歧伸长舌头,要够藏在衣领中的药,急忙惊叫。 萧长荆一弯腰,手一挥,干趣利索地就卸掉了他的下巴。 “为什么不听话等我?” 萧长荆随后便向她发飙。 夏东珠扶着墙站起来,不解释,走过去捡起孟歧丢在地上的帕子,蹲下身将帕子就捂在他口鼻上。 孟歧拼命地摇头。 夏东珠死死地捂住。 她知道这是毒帕,若是她中了毒,孟歧同样也会中毒。他若想活,必得交出解药。 孟歧昏过去了。 夏东珠站起来,扔掉帕子,看向萧长荆,“郑夫人可能有危险。” 萧长荆没说话,只死死盯着她,为什么看她有危险,他一颗心竟怕得要死? 萧长荆最后深深闭上眼。 打不得骂不得,又束缚不得…… 他在给自己找罪受吗? 青城王心烦意乱。 耳边偏偏又传来那惊天动地的欢|叫,里面的女人放浪形骇,是真不顾颜面了吗? 他甩头就走。 夏东珠默默跟在身后,她的腮有些痒,真想挠一挠。 “他是谁?为何要杀你?” 萧长荆冷不丁问道。 夏东珠低着头亦步亦随,“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曾经以厨子的身份出现在郑府,现在看来,应该是二皇子的人……而且,与我是同行,擅长用毒。” 萧长荆蓦地停下,冷着脸转过身。 “你也擅长用毒?” “那是自然……咚……” 夏东珠来不及收脚,直接撞到他身上。 他华贵柔软的大裘扫过她的脸,她感到两腮更痒了。终于忍不住伸出指头挠了一下。 可她的动作看在萧长荆眼里,就是死性不改。 他冷哼一声,还真拿她没办法。 “随我回宴席。” 夏东珠轻哦一声,想到孟歧,问,“殿下,那个人怎么办?你断了他的手脚,不会被冻死吧?” 萧长荆被她逗笑了,“你不同样扒了严成凤的衣衫,将她冻在假山后,怎么,现在倒置喙起爷来了?” 也是哦! 夏东珠笑了,“我与殿下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彼此彼此。” 都不是好人。 “哼!” 第57章 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挨了夏二夫人一巴掌,不会就是想让郑夫人看见,告诉她夏二夫人是个怎样表里不一的人吧?扮猪吃老虎,你究竟又耍得什么心眼子?” “呃?” 二人沉默地走着,萧长荆猝不及防一问,夏东珠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她听明白后,立时翻了个白眼。 “殿下,瞧您这话说的,我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吗?夏二夫人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我一个贫贱的小娘子,别说她扇我一巴掌,就是要我的命,不也如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所以,殿下,你想多了。” 萧长荆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词,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她。 一看到他这种眼神,夏东珠就头皮发麻。 不愧是位高权重手掌生杀大权的青城王,一个眼神就令她后脊梁冒了冷汗。 为了不再撞上他的华贵大裘,惹她脸颊发痒,夏东珠往后退了两步。 可她的动作,直接让萧长荆理解为心虚了。 他眯着眼睛,有点不依不饶,“那就是为了让本王看见,希望本王心生怜惜?” 毕竟都爬上他的床了不是? 夏东珠愕然地看着他。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 她急忙摇头,“殿下,那不能。殿下是那天上月,我是水中泥,云泥之差,我有什么资格让殿下怜惜?让殿下看到,纯属巧合。” 萧长荆并没有因为这句恭维的话而高兴,脸色反而愈加阴沉。 “那就是皮子痒,欠揍?” 夏东珠一噎。 说到皮子痒,她立马感到两腮又痒的难受,伸出一根指头,在腮上挠了一爪子。 萧长荆立马缩了眼,心里腾起火。 人不大,背上还真有反骨。 “夏二夫人不能在郑府出事,你对她的腕子做了什么?” 他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 夏东珠立马瞪大眼,伸出三根指头发誓,“殿下,天地良心,她的腕子可是她自己作妖,与我可没关系。我与她隔着好几个席面呢!” 萧长荆眼中明灭不定。 “那为何,她指名非要你医治,连郑府珍藏的上等的御药都不用,非要用你的?” 夏东珠耸耸肩,“殿下这话不该去问夏二夫人吗?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 “你与夏二爷一家有仇?!” 萧长荆不是在疑问,而是用的肯定语气。 今天郑府发生的事,虽然二皇子和夏二夫人心里有鬼,但她没理由帮夏大小姐。 替夏大小姐挡身,让二皇子狼狈落水,夏二夫人的手腕怕是也会弄巧成拙,更别说此刻她令夏西琳如坠地狱…… 宁死,也要做这些事,不是仇恨是什么? 夏东珠脸上再也不能云淡风轻,面对萧长荆一双犀利的眼眸,她终低下了头。 “若我说实话,殿下能不能不将今天的事说透?” 她不求相帮,只求别阻止。 萧长荆二话不说,直接抓住她腕子,将她扯的东倒西歪,狠狠地抛在一棵大树杆上。 “说。” 夏东珠身子贴在大树上,左右看了看,真隐蔽,在水榭后面,周围全是灌木。 她抬起眼眸,脸上很认真,“二皇子与夏二爷合谋,曾害的我家破人亡,我颠沛流离就是要来京城报仇。” 萧长荆明显不信,“你自小就是孤儿,若真是二皇子与夏二爷合谋害你家破人亡,当时他才几岁?就有这般手段?” 夏东珠恼了。 “殿下既然不信,又何必苦苦相逼?我说的就是实话。” 她红着眼眸,瞪着萧长荆,倔强地梗着脖子。 萧长荆没说话,眼眸渐深。 二人对视,夏东珠却红了眼眸。 前世的耻辱,父兄的惨死,不论几世轮回,她都不会忘。每当忆起,都心如刀绞。 萧长荆见她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泫然欲泣,心莫明就软下来。 “二皇子心思诡谲,你这般算计他,他不会放过你。而你,又有什么能力抗衡?死,只是早晚。” “我死不足惜。”夏东珠毫不在意,“殿下,能不能求你个事?” 萧长荆皱了皱眉,“说。” “善待夏大小姐,不管你与她议亲,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恳请殿下保护好她。能得殿下青睐,是她的福气。” 萧长荆垂下眼睑,“夏大将军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夏大小姐有三个哥哥,都是当世名将。你以为,他们保护不了她?” 夏东珠摇头,“保护不了!夏大小姐自小失去母亲,她的父兄都觉对她有亏欠,总想拼命地弥补,拼命地疼她。可就因此,她才是他们唯一的软肋。稍有差次,都会影响到她父兄的决策。” 夏东珠目光莹润地看着萧长荆。 “世上唯有殿下能真正地护下夏大小姐,保住夏大将军,保下将军府。只要殿下答应,此生我必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萧长荆瞧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却嗤笑一声。 “我与夏大小姐之事,凭什么让你结草衔环来报恩?” “夏大将军对我有活命之恩,只要他们能一世安然,让我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哼。” 萧长荆也不知信了没有,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殿下,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夏东珠急忙跟上去,像个小跟班,追着问。 萧长荆头也不回,只凉凉一句。 “爷的命都在你手里,你说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夏东珠一喜,“殿下这是答应了?” “别高兴太早,等你先解了爷的毒再说。” 夏东珠心情极好,拍着胸脯打保镖,“放心,有我在,保管殿下死不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萧长荆立马顿住脚。 “咚......” 夏东珠走得急又一头撞到他身上,这回力道极大,她的身子急速后仰。 萧长荆皱眉一把扯住她,往前一带。 夏东珠轻飘飘地扑到了他怀里。 “哟,小嫂,云驰哥,你俩可真会选地方,在这幽会,啧,不是眼尖的人,一般还真看不到。” 三皇子萧玉骐的声音震天响,带着戏谑,唯恐天下不乱。 萧长荆扶稳夏东珠,转头,目光阴森地看着他。 “胡说八道,皮又痒了是吧?” 萧玉骐抱着臂,闪着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驰哥,你就承认吧!你对小嫂就是不一般。今天这么多摇曳多姿的贵女你都看不见,偏偏对小嫂情有独钟。连这样的灌木丛你俩都钻了,还说我胡说八道?我眼可没瞎。” 萧长荆抿着嘴,“你眼没瞎,嘴瞎,心瞎。” 第58章 情有独钟 夏东珠也没害臊,因为她与萧长荆也根本不是三皇子所想的那样,况且他就是个大喇叭。 三句话离不开风花雪月。 “三殿下这是酒足饭饱吃撑了?这样的灌木丛,你都要遛一圈?” 夏东珠睨着他没好气。 三皇子却没恼,突然兴奋地手一指。 “还说你们不是幽会,瞧,手都牵上了,还握得那么紧。云驰,你二舅哥和三舅哥可都来了,小心他们揍你。” 萧长荆和夏东珠同时低头。 果然,两人的手是什么时候牵在一起的? 瞬间,萧长荆甩下手,夏东珠抽回手。 萧长荆面上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如此急,找我什么事?” 萧玉骐挑着风骚的小眉眼笑着,“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小嫂的……” “何事?” 萧长荆面色不善,身子一晃挡在夏东珠前面。 三皇子笑的更是轻佻,“云驰,小嫂摊上麻烦了,夏二夫人的腕子中毒了,眼见被烫伤的那块肉,就要烂掉了。现在整个水榭都炸锅了。” 萧长荆脸色一变,回头看向夏东珠。 “不是我,是她自己下的毒,想栽赃陷害我。” 只不过,她也顺水推舟,又加了一毒。 当然,她根本不会承认。 待夏长荆和三皇子,夏东珠一起回到水榭的时候,整个水榭乱成一团。 几乎参宴的所有大人夫人小姐们都围在宴客厅,夏二夫人坐在中间,用帕子捂着脸,哭的甚是凄惨。 “我与她无怨无仇,她因何这般狠毒?不过是我家婢女不小心推她下水,她就这般报复我。我这腕子怕是没救了。” 郑夫人抿着嘴陪在旁边,脸色相当难看。 夏东珠的为人,她还是了解的,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况且在侧间,夏二夫人所作所为,她也看在眼里。 她只觉得这个女人甚是讨厌,在他们郑府耍尽手段,对个没有身家背景的小娘子不依不饶,简直有失大家风范。 经夏二夫人如此一说,不了解实情的大人们都愤怒着脸。 “什么样的小娘子竟如此狠毒?敢谋害世家夫人,就该立马送官,在牢里吃上几年饭,就知道高低贵贱。” “她敢在郑府出幺蛾子,也太不给郑大人面子了。绝不能轻饶。” 郑大人哼哼两声,“夏小娘子医者仁心,绝不会故意害夏二夫人,因为没必要。夏二夫人烫伤,指名让她医治,如今出事,却要赖在她身上,这不公正。” “郑大人因何要为如此卑贱的小医娘说话?”有人不服。 郑大人脸一寒,“她是我郑府请来的贵宾,在我眼里,与众位大人一样都是我的贵客。我已经派人去请刘御医,孰是孰非,待会一验便知。” 夏二夫人听了,眼珠子转了转,显得委屈至极地站起身。 “既然郑大人认为不是夏娘子的错,那活该我今日倒霉。告辞!以后郑府与我们夏将军府也不必再往来,所谓的至交,不要也罢。” 郑夫人暗中一笑,原来这钩子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她笑着起身拉住夏二夫人,根本不担心方才她所说的断交之类的话。他们与夏大将军的交情,也不是她一句两句话说断就能断的。 况且,她根本代表不了将军府。 “夫人不必着急,既然夫人一口咬定是夏娘子所为,那便等她来问问便是。若真是她错,别说送官,我们郑府也绝不会轻饶。今日可是我的寿宴,若是谁敢放肆,也别怪我们郑府不留情面。” 郑夫人向来温柔,没想竟也能说出如此硬话。 众人立马醒悟,郑夫人与青城王妃可是亲姐妹,郑大人虽然低调,可青城王却不好惹。 那可是权势滔天的活阎王啊! 众大人一朝为官,谁身上没个龌龊事,若是真被皇城司盯上,那后果……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敢轻易再言。 夏二夫人却蹙紧了眉头。 她心里突然感到不妙。 “可是夏二夫人的腕子出事了?” 夏东珠的声音一传过来,众人立马扭头看她。 萧长荆走在前面,夏东珠走在他身后,众人率先看到的就是青城王那一双冷眼。 犹如幽冥地狱的勾魂使者,阴森森,冷寒寒的。 众人立马噤若寒蝉。 郑夫人一看到夏东珠便道,“夏娘子,夏二夫人的腕子出事了。你瞧瞧,可是用了你的烫伤膏的缘故?” “是。”夏东珠对着郑夫人福了福,便走向夏二夫人。 夏二夫人看到她,明显嫌弃地半侧过身。 可她放在桌上的腕子却没动,似乎是刻意,她将袖子挽上了一些,纱布已经解除,专门露出伤处。 “确实是中毒了。” 夏东珠看着那烫伤处,紫中透着黑,血水脓样,三皇子说的也不假,再不及时解毒,那块肉是真要烂掉了。 她看向夏二夫人,\\\"夏二夫人以为这毒是我下的?” 夏二夫人挑起眼眉,“除了你,还会有谁?” “我为何这么做?” “我家婢女不小心将你扯下水,你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我。” 夏东珠笑了一下,“夏二夫人的烫伤可不是我的错,你当时一声惊叫,吓坏了端汤的小婢女,她手一歪,烫到了你。郑夫人歉意,拿来珍藏的药膏,你却不用。指名带姓让我来医治,现在却要诬陷我用毒。夏二夫人,好话歹话都是你一个人说了,这不公正吧!” ”我的腕子除了你,无人再碰,不是你还会有谁?” “还有夫人你自己啊!” 夏东珠好笑地说出这一句,整个宴客厅又炸了。 众人窃窃私语。 夏二夫人微变了脸,“你胡说八道,我为何要害自己?难道这烫伤不疼吗?现在又中了毒,你可知我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因为夏二夫人后悔了,想要回自己的镯子。在侧间里,我还给了你,你却顾着脸面,又抛给我。现在这般,又在陷害我。 若真是我给你下的毒,这不是也太明显了吗?谁都知道是我给你治的腕子,你若有任何不妥,我必受牵连。我没有那么蠢吧!”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 此时,秋菊受不住了,从郑夫人身后走出来,对着众人福了福。 “夏娘子说的都是事实,我可以作证。当时夏二夫人和夏娘子在侧间,我拿来了府上珍藏的药膏,可夏二夫人说什么都不肯用,非要用夏娘子配制的药。当时,我以为是夏二夫人嫌弃我们府上的药,现在看来,她是故意要这么做。” 秋菊说着,从袖中拿出府中珍藏的药,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御赐的‘玲珑膏’,老爷夫人一直不舍得用,始终珍藏着。” 秋菊如此一说,众大人都想起,三年前宫宴,郑大人因救太子被烫伤,皇上御赐了‘玲珑膏’,当时郑大人用过后,烫伤很快就好了。 众人都不由意味地看向夏二夫人,如此神奇‘玲珑膏’,她因何拒绝? 夏二夫人脸色白了白,“我怎知郑大人府上的药是‘玲珑膏’,本以为夏娘子医术神奇......” 第59章 马上要捉奸 “既如此,‘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搅乱郑夫人寿宴,谋害将军府夏二夫人,以下犯上,罪不容恕。来人,将夏娘子押回皇城司。” 萧长荆突然出声,直接给夏东珠定了罪。 众人都惊了一惊。 郑夫人急欲想为夏东珠开脱,却被郑大人眼神制止。 夏东珠甚是无奈地看着他。 夏二夫人得意地勾了勾唇,皇城司可是虎狼之地,进去的人不仅名声扫地,可没有完好地出来的。 东城和南辕神一般地出现,耀武扬威地握着腰间大刀。 “夏二夫人请吧!” 夏二夫人正收回手,欲放下袖子,时候差不多了,她也该为腕子解毒了。 突然听到南辕的冷斥,她一惊。 “官爷找错人了吧?该抓进大狱的是她。” 夏二夫人一指夏东珠,“是她心怀不轨,要害我。” 萧长荆眯着眼睛凉凉一笑。 “夏娘子是凶犯,夏二夫人是苦主,这审讯,总得两面对质签字画押。在未找到实证前,必得委屈夏二夫人一起回皇城司待审。国有律法,诬陷也是重罪。夏二夫人身为将军府掌家夫人,不会不知这个理吧?带走!” 萧长荆说的头头是道,毫不容情,手一挥,东城和南辕立马上前。 “慢着。” 夏二夫人急忙喝斥,额头冷汗涔涔。 青城王明显在包庇夏娘子,但她绝不能被带入皇城司,否则,这辈子都在京城抬不起头。 夏二夫人阴凉的眼神瞟了萧长荆一眼,用袖子掩住伤口,暗暗给伤口上了解药。 “青城王凉解,兴许是我弄错了。夏娘子医者仁心,是真没必要害我。大概这伤口太吓人,我有点被惊着了。误会了夏娘子。”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瞧着夏二夫人的眼神都带着不屑。 萧长荆突然一笑,气势依旧骇人。 “夏二夫人确定你腕子无事,只是误会了夏娘子?” 夏二夫人暗暗咬着银牙,今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即便如此,她宁愿此刻丢人,也绝不能进皇城司。 否则,若是影响到西琳,二皇子怪罪,可就麻烦了。 “回青城王的话,确是我误会了夏娘子,还望殿下勿怪。” 萧长荆低下头,风雅无双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夏二夫人以后说话可要想清楚了再说,否则,皇城司就可告你个诬陷之罪。” 夏二夫人后背立时腾起冷汗,不得不屈服,“是,奴家知错了。” 皇城司监察百官,体察民情,替天子行权,自然说到做到。 她此时才深刻体会到皇城司的可怕。 “刘御医来了。” 郑管家引着刘御医正巧来到水榭。 夏二夫人暗松了一口气。 郑夫人抿抿嘴,“既然刘御医来了,夏二夫人还是让刘御医给看看吧!当着大家的面,将事情说清楚。免得日后夫人再有不测,我们郑府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郑夫人这话说的甚是讥诮,夏二夫人脸上又难看了些。 可她此刻已下不来台,郑夫人话再难听,也得受着。 刘御医阔步走来,这样的场合,他早已见怪不怪。 他看了夏东珠一眼,提着药箱走上前。 “有劳刘御医了。”夏二夫人该有的姿态还是有的。 “得罪了,请夏二夫人伸出腕子。” 刘御医板着脸,一本正经,没有多余的情绪。 夏二夫人又挽起袖子伸出手。 刘御医仔细观察着伤口,又给夏二夫人切了脉,随后摇着头,“夏二夫人的伤口是烫伤,并无大碍,也未中毒,只是伤口看着吓人罢了。” 众人一听,立马看向夏东珠。 方才夏娘子可口口声声说是中毒了。 夏东珠立马夸张地瞪大眼,“刘御医可是瞧仔细了,夏二夫人的腕子没有中毒,只是烫伤?” 刘御医扭过头,故意一脸的愠怒,“怎么,小娘子敢置疑老夫的医术?” 刘御医可是太医院鼎鼎有名的大医,京城不是有脸面的人家,根本连请都请不到。 夏东珠连连摆手,脸上显出‘惶恐’。 “不敢不敢,给小娘子十个胆,也不敢置疑刘御医。只是夏二夫人方才口口声声说我害了她……只是她腕子方才紫中带乌,确有中毒的迹象。原来仅仅只是烫伤……是我学医不精,眼拙了。抱歉抱歉。” 夏东珠说得诚恳。 随后她又向四周一扫,“诸位大人夫人们可都听见了,夏二夫人的腕子只是烫伤,没有中毒。请贵人们都给我作个证,以后夏二夫人腕子再怎样,都与在下无关了。“ 她下的毒,即便是刘御医,也不可能轻易验出来。 况且,这毒不是此刻发作,以后夏二夫人腕子怎样,就怪不到她头上了。 在场的诸位都不屑地瞧着这小娘子,哼唧两声,这低贱的小娘子真是狡猾,都将他们拉下了水。 刘御医嘴里突然啧啧称奇。 “夏二夫人的烫伤虽然吓人,但着实很奇怪。这烫伤明明是经过医术精湛之人处理的,还上了特效的膏药。按说很快就能好,至少不会出现此种脓样状态。既然没中毒,又恶化,着实令人费解。” 刘御医是有名的医痴,他的话,看似无意,却也透露出很多信息。 众人不由深思。 看着夏二夫人,又缓缓看向夏东珠。 只有夏娘子给夏二夫人处理过伤口,竟然医术如此精湛。看来真是夏二夫人搞事情,竟然还在郑府的寿宴上,真是太不给郑府面子。 众人看向夏二夫人眼光都不好了。 “既然夏二夫人的腕子已无恙,请众位大人夫人们随我去赏海棠吧!顺便也透透气。” 郑夫人毕竟是主家,给夏二夫人一个台阶下。众人心照不宣,都笑着应合。 夏二夫人又转动了眼珠子。 腕子已经无碍,她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瞟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曲莲,“曲莲,大小姐和二小姐出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出去找找。” 方才曲莲来报说大小姐不舒服,在紫藤苑吐得昏天黑地,二小姐和严成凤一直守着。 夏二夫人便知预谋已经得逞,便强行将曲莲留在了身边。这是她们早已商量好的。 只要曲莲过来找她,就一定要将人留下,绝不能让她再回到大小姐身边,坏了好事。 此时,她故意拖延时间这么久,那边也该成事了。 “二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不见了。” 此时,严成凤突然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大呼小叫,样子甚是狼狈。 夏二夫人眉心一皱,这可不是预谋好的。 郑夫人正要带着人离开,听到严成凤的禀报,都惊了一惊。 “人不是好好地在紫藤苑休息,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不会又出事了吧? 夏二夫人也疑惑地站起身,“你没有一直和二小姐在一起吗?” “我……” 严成凤揪着衣襟,苦着脸,低下头难为地吞吞吐吐。 她的记忆,是将夏大小姐背出了紫藤苑,后面的事,竟然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而她是被冻醒的,发现自己躺在紫藤苑的地板上,大小姐和二小姐都不见了。 夏东珠摸了把鼻子。 她将夏西琳背进天阙阁后,就返回紫藤苑将衣裙还给了严成凤,将她拖进屋子里。 她对自己配制的药很有信心,严成凤绝想不起什么。 此刻捉|奸的时候该到了。 她一副看好戏的派头,抬起脸,突然落进一双冰冷的眼眸里。 萧长荆阴着脸,正意味十足地盯着她。 她赶紧收起得意,无辜地眨着眼,伸手指头又挠了挠自己的脸,那里确实很痒。 可她的动作,直接让萧长荆嫌弃地别过头。 第60章 爆出隐情 “大小姐甚是爱慕二皇子,她不会跑去天阙阁去私缠二皇子了吧?” 夏二夫人突然爆出隐情,丝毫不顾夏大小姐的脸面。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她。 在场的贵女都想到‘赏雨亭’一幕,似乎夏二小姐更倾慕二皇子一些。 郑大人一直与夏大将军交好,听到此言,脸上就怒了。 “夏二夫人慎言!你是长辈,夏大小姐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女,你不护着她也就罢了,怎能如此诋毁她的清誉?她如今正与青城王议亲,你如此,简直……” 众人立马都看向青城王,眼光极是复杂。 夏二夫人心里一紧,也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方才青城王已经警告她了,要想清楚了再说话。可现在,她不能不将众人引到天阙阁,否则,一切都白费了。 青城王却凉凉地笑着,他倾城绝色的容颜,带着一抹噬血的狠。 “既然夏二夫人丝毫不顾及夏将军府的颜面,那大家都去天阙阁瞧瞧吧!若夏大小姐真爱慕二皇子,本王成全便是。若不是……” 萧长荆阴恻恻地盯着夏二夫人,“夏二爷就得给本王一个交待,如此诋毁本王的侧妃,坏本王清誉,即便皇上面前,本王也得要一个说法。” 众人一看青城王是真气了,连皇上都抬出来了。 看来夏二爷要倒霉了。 这是真得罪了青城子。 郑夫人嘴一抿,心里也是气了,“那大家便随我去天阙阁看个究竟吧!” 说完,她率先走出水榭。 东珠自幼失去母亲,长于乡野,她非常心疼这个孩子。但也知道,她绝非那种不知轻重之人。眼下又在桂嬷嬷手下受教,绝无可能做出这般不顾名声的事。 “娘,我回来吧!我与夏二公子和三公子去赛马了,我们没有错过寿宴吧?” 郑雪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身艳红的骑装,满脸的兴奋。 她的身后,跟着夏将军府的两位威风凛凛容颜俊逸的少将军,二公子夏重明和三公子夏松林。 夏大小姐正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众人瞪着眼,一副见鬼的表情。 夏重明和夏松林一起上前给郑大人郑夫人见礼。 “重明(松林)见过郑伯伯郑伯母,我们来晚了,请伯父伯母见谅。” 郑大人一把扶起他们俩,呵呵笑着,“能来便好,无需自责。” 而郑雪摇了摇郑夫人,“娘,你怎么了?怎么这样一副表情看着我?今儿的事,你可不能怪我,是三皇子非要与两位公子赛马,我眼馋,便跟了去。你不知道,三皇子败得可惨了,已经灰溜溜地跑回来了吧?” 说着,郑雪兴灾乐祸地伸长脖子在人群中找萧玉骐。 此时三皇子不在,已被萧长荆派出府公干了。 郑夫人回过神,脸上惊喜,一把抓住郑雪。 “你们怎么与大小姐在一起?” 郑雪回头看一眼夏大小姐,一哂,“她喝醉了,后院无人,她到处乱蹿,要去厨房找水喝,被我碰到了。娘,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派人看着点,若是被夏伯伯知道咱们这样怠慢东珠,看他不跟爹急眼。” 郑夫人和郑大人松了口气,都笑了,“呵呵,是该急眼,来人,给夏大小姐做碗醒酒汤,先送她去内院休息。” 曲莲急忙上前,“小姐,你酒醒了吗?都怪我,二夫人一直将我留在身边伺候,我也没能回紫藤苑去照顾你。二小姐和严成凤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她们怎么也没有给你倒杯水。” 夏大小姐抬起头,捶着脑袋,“曲莲,我扒在桌了上睡着了,醒来后,身边没有一个人。我渴了,只得自己出去找水喝。现在头还在疼,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夏大小姐却没说清,她究竟是在哪里醒来的,众人只道是在紫藤苑。 郑夫人看着夏大小姐,满眼的心疼,握着她的手。 “好孩子,今儿是伯母的错,都将丫环婆子派到水榭伺候,没有照顾好你。以后再不会了,伯母记住教训了。” 夏大小姐满目不解,摇头,“伯母,是我酒量浅,喝醉了,怎是你的错?我只是……” 众人眼前一花,夏二夫人带着严成凤疯狂往天阙阁跑。 众人互相看了看,眸子里都是趣味盎然。 郑夫人抿抿唇,也不说话,抬脚也往天阙阁走。 众人跟随。 夏东珠有意无意落在后面。 萧长荆走在她身侧,“是你做的吧?” 夏东珠偏头看他,也打趣,“你将夏大小姐放到哪里了?屋子里竟然连盏茶都没有。” 萧长荆眼尾撩了撩她,“别以为天衣无缝,二皇子身边的谋士陈弼若是回过味来,定不会饶你。” 夏东珠学着他的样子阴阴一笑,“我不怕,若是二皇子真怀疑到我,殿下也定不会让我死。实在不行,我就说殿下是我的同谋……” 说完,她冲着萧长荆一呲牙。 萧长荆嫌弃地偏过脸,“别笑了,一脸的麻子,两腮都肿涨起来了,你自己就没觉得异样?” 听他如此一说,夏东珠本能地伸手摸脸。 被萧长荆一手打掉,“别摸,那张药巾有毒。” 夏东珠突然想到天阙阁后面的人,便压低了声音,“那个人,殿下处理了?” 东城和南辕都能神一般的出现,说明整个郑府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早知如此,她就不自作主张了,方才差点丢了性命。 萧长荆轻嗯一声,算是回了她的话。 “不过,我并不怕,那个人同样也中毒了。若想救自己,必得交出解药。此事就拜托殿下了,早早套出解药,来救我这张脸。” 萧长荆哼一声,“你就这么自信,我能套出解药?若是不能呢?” 夏东珠白了他一眼,“殿下是爱美之人,若是我这张脸经常出现在殿下面前,殿下不闹心吗?还是早早拿到解药,对咱俩都好。” 说得跟真的一样。 萧长荆瞟着她两腮眼见地肿起来,变得晶莹剔透,俊眉微蹙,“别用手乱碰,一会让刘御医先看看。” 夏东珠颔首。 医者不自医,若真中毒,着实有些麻烦。 不过她现在还未有任何不适,若只是破坏她的美貌,也无伤大雅。反正她都寡了两次,也不在乎毁容。 第61章 天阙阁丑事 夏二夫人刚跑到天阙阁,不料门却从里面猛地被打开。 二皇子萧玉翀玉面含|春,赤着脚,身着亵衣,手拎着自己的锦袍,怒气冲冲想要逃离一般。 “殿下,你不能走,你若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他的身后,夏二小姐衣裳堪堪挂在身上,披散着头发,哭的梨花带雨。 一看到夏二夫人和众人站在面前,二皇子和夏二小姐倏地都变了脸。夏二小姐羞的无地自容,捂着脸哭着往后退。 二皇子手一甩,房门‘嘣’地一声被关上了。 夏二夫人身子摇晃着,差点摔倒。 天阙阁里竟然真是西琳。 严成凤一把扶住夏二夫人,今儿这事,透着蹊跷。明明应该是夏大小姐与二皇子苟且,怎么变成了二小姐? 郑大人和郑夫人以及众位贵人们都看到这一切,心里震惊至极,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夏东珠站在人群最后,神态最是闲适。 只是两腮痒的有点难受,她真想找把镜子看看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咚咚咚……开门……” 夏二夫人疯了一般,冲上台阶不停地砸着天阙阁的门。哪里还有之前端庄优雅的世家夫人形象? 夏二小姐哭的更加伤心,“娘……” 房门一松,夏二夫人冲进天阙阁,抱着二小姐哭成一团。此番,她们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二皇子萧玉翀根本不看夏二夫人和夏西琳,慢条斯理地穿上锦袍,此时,陈弼也冲进来,脸上血色全无。 他压低声音,“爷,孟歧也出事了。” 萧玉翀仿若未闻,突然抬腿直接就踹了陈弼一个窝心脚,陈弼‘哎哟’一声扑跪在地。 今日弄巧成拙,他火大了。 陈弼跪伏在地,低声劝道,“请爷息怒,先将今日之事揭过,咱们再从长计议。” 萧玉翀闻言瞟了夏西琳一眼,脸上阴恻恻的,冷哼了一声。 夏西琳看着朝思暮想的人一脸的冷漠,心如坠地狱。 如今她名声尽毁,唯一的出路就是嫁进二皇子府。 “娘……”她绝望地扯着夏二夫人的衣角,“我该怎么办?” 夏二夫人抱着夏西琳,冷静下来,“放心,娘定会为你做主。还有你大伯,他不会坐视不管……” 想到大伯,夏西琳心中稍稳。 若是由大伯出面,相信二皇子定会给他面子,她必能风光嫁进二皇子府。否则,她以后不必活了。 天阙阁外,众人脸上都精彩纷呈,夏二小姐和二皇子竟然在郑府的寿宴上偷|情,做下如此龌龊之事,简直是太不要脸子了。 夏二夫人之前竟还攀咬夏大小姐,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事到如今,郑大人只得出面,“今日多谢诸位参加我夫人寿宴,请大家水榭用茶吧!” 所谓端茶送客,郑大人如此说,便是要送客。 众位热闹也看够了,事关二皇子,忌讳莫深,他们也不想参与。便纷纷告辞。 夏重明和夏松林本来没有跟随到天阙阁,听到夏西琳出事,急匆匆赶来,被萧长荆堵在外面。 “今儿这事是二皇子和夏二爷家的事,与你们无关。不要连累夏大将军,赶紧带着大小姐回去。” 夏重明对这个妹夫本来很是敬重,如今见他如此冷漠,心中不由生气。 “我二叔与我家一脉相连,如今西琳出事,我这个做哥哥总要为她出头,怎能一走了之?你不要拦我,今日二皇子得给西琳一个交待。” 夏东珠看着前世自己这个一身正气的二哥,不由一笑。 “少将军可能不知道,若不是夏大小姐喝醉了酒,乱跑着找水喝,如今在天阙阁出事的就该是她了。” 夏东珠话一落,老三夏松林也皱着眉头不乐意了。 “你是谁?说的什么混话,我妹妹可是正经女儿家,容不得你污秽。” 夏东珠一叹,与萧长荆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两位少将军一直随着夏大将军驻守边疆,鲜少知道朝堂阴谋算计,如今只有实话实话,才能让他们不要搅局。 夏东珠认真地道,“是我救了夏大小姐,青城王殿下将她藏了起来。今日夏二夫人与二皇子早有预谋,针对的就是夏大小姐,他们想让夏大小姐与二皇子成其好事,羞辱青城王,继尔拿下夏大将军的兵权。” 二位少将军一听都变了脸。 他们并非不谙世事,只是不太敢相信。 “二婶她怎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掌管将军府多年,早已利欲熏心。将军府能有今日,全靠着夏大将军的军功,而并非夏二爷的功劳。如今太子病弱,朝中夺位日趋激烈,郑大人和夏大将军是关键。所以,有些人便无所不用其及来拉拢。” 说到此处,两位少将军怎还会不明白? 他们都不由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娘子。 单薄的身子骨,容颜并不出众,甚至还有些丑,但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眸,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她的话。 夏重明早将萧长荆当成了妹夫,此时便看向他。 “殿下以为,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萧长荆眼眸一闪,“想办法躲开,至少此时不要掺和此事,这里一切有我。” 夏重明有些犹豫,虽然此时离开有些对不住西琳,可他们回京这一年,也感受到了朝中风云变幻。既然父亲能将妹妹交给青城王,那他便值得信任。 于是夏重明对着萧长荆一拱手,“有劳殿下了。” 说完,便扯着夏松林转身离开。 “殿下想怎么做?” 夏东珠看到两位哥哥离开,扭头看向萧长荆。 今儿这事发生在郑府,郑大人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事传出去,郑府也丢人。 唯有夏西琳正大光明嫁入二皇子府,此后才能慢慢挽回名声。 萧长荆眯了眯眼,有点坏坏地道,“自然不能让他们……得逞。” 夏东珠当然明白,若是真让夏西琳就此嫁入二皇子府,萧玉翀便可光明正大地与夏大将军摊牌,毕竟明面上,将军府还是一团和气。 萧长荆与夏东珠对视一眼,两人仿若心有灵犀一般,二人同时转身朝着天阙阁走去。 遣走了众人,郑大人与郑夫人早已进入天阙阁。 此时天阙阁静悄悄的。 萧长荆和夏东珠与两位少将军的谈话在天阙阁内自然看不到,夏东珠方一走近,便见郑夫人急匆匆走出来。 “夏娘子,我正要去找你。麻烦你进来,给夏二小姐检查一下身子。” 郑夫人说着,脸上也是极不好意思地红了红。 二皇子也太粗鲁了,夏二小姐身子娇嫩,受伤不轻。 “好。” 夏东珠从善如流,随着郑夫人进入天阙阁。 她方一进入,二皇子萧玉翀立马抬头看她。 如今他已经穿好锦袍,正由郑大人陪着,略带威严地坐在窗前锦榻上。仿佛今日之事,跟他无关一样,目光中带尽冷漠。 第62章 呼吸差点岔了气 郑大人虽有尴尬,但他老谋深算,此时倒也沉得住气。 他已派人去通知夏大将军和夏二爷了。 夏东珠礼貌地对二皇子福了福,没说话,直接绕过屏风走到内间。 夏西琳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靠在夏二夫人怀里。脸色苍白,神情说不尽的复杂。 能与二皇子春风一度,是她梦寐以求。只是以这种方式现于人前,她名声尽毁,羞的恨不能去死。 夏二夫人愤怒过后,也冷静下来,眉宇间又开始算计。 看到夏东珠到来,她眉心一皱,似乎极不情愿让她给夏西琳检查。 郑夫人好声劝,“夏二夫人,出了此事,夏二小姐的身子骨更重要。刘御医不方便前来,还是让夏娘子给看看吧!若是夏二小姐伤了身子,落下病根,将来会对子嗣不利。” 夏西琳一听,立马从夏二夫人的怀里抬起头。 “娘,我的身子不能出事。” 她将来还要为二皇子生儿育女,身子一定要尽快养好。 夏二夫人叹息一声,知道女儿心里有二皇子,爱惜自己的身子。可是,如今二皇子态度未明,她又该如何是好? 她只能先安慰夏西琳,“让夏娘子看看也好,你且放宽心,娘已经拜托郑大人将你父亲和大伯都叫来了,一定能为你做主。” 夏西琳咬着唇默默点点头。 严成凤看到夏东珠,咬着唇,眼中明显不善。 萧长荆一步跨进天阙阁,带着威压,走到郑大人旁边坐下。 二皇子看到他,声音极冷。 “青城王就不必掺和了吧!” 萧长荆凉凉一笑,“在郑府抓到一名刺客,欲对郑府不利。如今皇城司已经介入,郑府发生的任何事,本王都要过问。免得有人居心不良,残害忠臣。” 郑大人瞟了萧长荆一眼,没说话。 二皇子嗤笑一声,“皇城司还真是无孔不入,今日本王的风流事,莫非皇城司也要调查一番?” “本王对二皇子的风流事不感兴趣,只是有人在郑府用毒,本王就不得不查。” 郑大人闻言大吃一惊,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只是眉目沉了沉。 二皇子也是嘲弄一声,“说到用毒,本王也想问一问郑大人,你府中香鼎中的沉水香为何会让本王出现幻觉?身不由己做下不想做之事,郑大人又该当何罪?” 郑大人眼中一寒,“二殿下若是想推卸责任,老夫无话可说。那香鼎就在那里,皇城司尽可去查。今日二皇子在本府做下此事,让郑府颜面无存,即便皇上面前,老夫也问心无愧。” 郑大人的意思,二皇子若想将责任推给郑府,他就去皇上面前讨个说法。 二皇子阴鸷的眼眸瞅着郑大人,心中冷哼一声。 他示意陈弼。 陈弼立马走到香鼎前,伸手欲拿。 一柄长剑伸过来挡住了他的手,南辕笑的阴阳怪调。 “陈先生没听到郑大人的话?这香鼎,只有皇城司可查。陈先生此前便来了这天阙阁,若说沉水香有问题,陈先生也有嫌疑,如今是想毁灭证据?” “你……”陈弼气的一甩袖子,“胡搅蛮缠,你们皇城司就是这般办案子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萧长荆弹了弹袍子,“有没有问题,查了便知。皇城司办事,代表的就是圣意。二皇子若有不服,尽可向皇上倾诉。” 二皇子气的立马在暗中握紧拳头。 夏二夫人起身,让开床边,让夏东珠为夏西琳做检查。 夏东珠轻轻问,“夏二小姐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如此一问,夏西琳立马羞红了脸,她难堪地咬着唇,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夏东珠立马明白了,她轻轻坐到床边,切上夏西琳的脉。 “夏二小姐的身子是虚了些,但也属正常。毕竟二小姐身子娇嫩,又初经人事……” 她一说,夏西琳脸色红的如滴血了般,手紧紧抓着被子,连头都不敢抬。 夏东珠收回手,“我开一剂药,夏二小姐若信得过我,便吃着调养一下身子。若是二小姐身下还有外伤……” 夏东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画着黄水仙瓷瓶,“二小姐可用此药涂抹下身肿痛之处,有奇效。” 她话一落,连郑夫人都羞得别过脸。 知道她们并不会用她的东西,但夏东珠还是开了方子,连同药瓶一同放到夏二小姐的床边。 “西琳,西琳,我的儿,你到底怎么了?” 夏二爷慌里慌张地冲进来,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知。明明看到二皇子和青城王,竟然也不见礼,直接冲到屏风后。 “爹……” 夏西琳哭着扑到夏二爷怀里。 “爹,大伯呢?” 夏西琳没看到大伯,急忙问。 大伯位高权重,有他出面,二皇子定能给她一个妃位。 夏二爷却摇着头,“爹未让你大伯过来,这是咱们二房的事,你是将军府的嫡女,二皇子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夏西琳:“……” 夏二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她怎么嫁了这么个糊涂蛋! “二殿下,二殿下,你这就要离开了……” 屏风外,萧玉翀未等到夏大将军,直接起身就走。 郑大人拦不住,只得高声一叫,也让里面的人知道。 夏西琳脸色一白,随后急得都哭了,“爹,二殿下要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夏二爷急忙丢开夏西琳,追出去,“二殿下,你等等我……” 郑大人与萧长荆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意味深长。 二殿下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见夏大将军未来,他竟然抬脚就走,连责任都不想负了。 连二殿下都走了,夏二夫人和夏西琳再没有留下的必要,向郑大人郑夫人告辞,灰溜溜地也离开了。 郑夫人这才发现夏东珠的不对劲。 “夏娘子,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夏东珠软软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她已经感觉到了两腮的肿胀,“郑夫人,能给我一面镜子吗?” 郑夫人赶紧绕到屏风后,“夏娘子不对劲,赶紧去唤刘御医。” 萧长荆急忙绕过屏风,看到夏东珠整个人软弱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他眉眼一深。 “感觉如何?” 夏东珠抬头看着他,“不太好,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萧长荆拦腰将她抱起想放到床上,不料夏东珠立马手脚并用地攀紧他,脸紧紧贴着他颈间。 ”我不要到床上,脏。” 萧长荆身子一僵,被她这般紧紧攀着,呼吸差点岔了气。 只得将她抱出来放到外面的软榻上。 第63章 皇城司,又见路青瑶 刘御医匆忙赶来,看到夏东珠肿胀的脸,大吃一惊。 他在仔细检查过后,竟然没识出是什么毒,也就束手无策。 连刘御医都毫无办法的毒,让郑大人心里极沉。 今日夫人寿宴,二皇子与夏二小姐丢尽了脸子,夏娘子也中了毒。看来确实有人想利用寿宴对郑府不利。夏娘子或许只是阴差阳错替他们受过。 郑大人看着夏东珠满心歉意。 兹事体大,萧长荆直接将夏东珠和孟歧带回了皇城司。 夏东珠又坐上了青城王的奢华马车。 萧长荆瞧着她恹恹的表情,两只腮肿胀的如同青蛙,晶莹剔透,上面还有一层小疙瘩。樱桃小嘴越发小了,乌目被压挤成一条线。 整张小脸显得可笑又滑稽。 可萧长荆却笑不出来,他鲜少地皱紧眉。 “放心,人到了皇城司,自然有法子让他交出解药。” 他指的是孟歧。 夏东珠却没他这般严肃,放松了一下身子。 “我相信殿下。” 萧长荆瞟了她一眼,垂下眸子。 “今日,多谢你了。” 不管是‘赏雨亭’,还是天阙阁,若不是她机警,他做不到万无一失。他想到的是,今日若不是她中毒,那这毒应该会落到谁身上?会是姨母吗? 夏东珠叹息一声,像没骨头似的靠在车厢上,懒洋洋的。 “所幸郑夫人没事,我已经很开心了。” 今日,夏大小姐躲过了算计,郑夫人安然无恙,郑大人和夏大将军也没翻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她的脸,即便毁容又有什么关系,谁会在意? 而她怪异不合常理的话,却让萧长荆心头疑惑更甚。 但他聪明地没追问。 “放心,不会让你毁容。即便这毒治不好,本王也会对你负责,养着你。” 夏东珠一下子僵直了身子,“殿,殿下,我这丑陋之姿配不上殿下……” 她状似害羞地低下头。 萧长荆有点好笑。 “傅先生为本王治疾多年,天下能难倒他的毒不多,你的脸毁不了容。即便毁了容,你于郑府和将军府都有恩,也算对社稷有功,皇城司必会奏请朝廷养着你,你今后吃穿用度自然不成问题。” 夏东珠一愕,“殿下说的是朝廷养着我?” 不是你对我负责吗?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夏东珠捶了捶脑袋,让自己清醒点。 “没有,朝廷会每月发我银钱?还是给我立个牌坊?最好二者双管齐下,这样我好名声一出去,找我治病的人自然源源不断,我也就不愁发家治富了。” 夏东珠一脸向往,充满憧憬。 萧长荆冷哼一声,直接抱着臂将身子往车厢上一靠,闭上眼,“别太痴心妄想……” 到了皇城司,萧长荆先下了马车,夏东珠撩开布帘子,就看到一只手伸了过来。 她有些愣怔,萧长荆这是要扶她下马车? 吃了刘御医的消毒丸,她已经不浑身绵软了,自然也就不用搀扶。 “殿下,我自己可以下马车。” 说着,夏东珠一撩裙摆干趣利索跳下马车。 萧长荆尴尬地收回手。 另一边,东城和南辕架着孟歧走过来。 夏东珠看到他肿胀的猪头瞪大眼。 难不成,她亦是如此? 她用手轻轻摸上脸。 路过她身边,孟歧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阴恻恻一笑。 夏东珠自然又被安排在那间精致气派的房间里。 兴许是在郑府落入月牙湖的缘故,一阵风吹来,夏东珠感到有些冷,她一下子坐到炭炉旁,将手脸都靠近了炉子。 有人走进来,带着一股子馨香。 夏东珠本能地抬起头,“路娘子?你怎会在这里?” 没想来人竟然是路青瑶。 路青瑶端着一个脸盆走进来,姿态妖娆,云鬃整齐,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裙。整个人脱胎换骨般,空谷幽兰的气质又出来了。 路青瑶放下脸盆,看着她,脸上似羞似赧,伸手抚了抚云鬓。 “上次殿下将我带回,便一直将我留在皇城司伺候……” 伺候? 夏东珠脑子‘嗡’地一声响,感觉有点不太好了。 她轻‘哦’一声,“路娘子好福气,能得青城王青睐,以后你再不必颠沛流离,小豆子也能有个安稳的未来。” 路青瑶笑着低下头,“谁说不是呢?多亏了殿下的照拂,我母子感恩不尽,这一生为殿下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 夏东珠不想再听下去了,不是她看不得路青瑶的得意。 只是对曾伤害过大宝之人,她再提不起好感。 “路娘子能给我找面镜子吗?你也瞧到了,我破相了。” 在郑府,郑夫人不忍给她拿镜子,如今来到皇城司,她也想知道自己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里面便是我的梳妆台,夏娘子请吧!” 夏东珠猛抬起头,“这间屋子是路娘子所住?” 路青瑶笑的意味深长,“听福公公说,这之前是殿下休憩的屋子,皇城司没有其他多余的房间,我来后,殿下便将我安排在这里。” 夏东珠突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路娘子,皇城司应该有厨房的吧?我饿了,想找点吃的。” 路青瑶笑着,“我带夏娘子去吧!我经常给殿下煲汤做宵夜。” “有劳路娘子了。” 夏东珠随在路青瑶身后去厨房,在郑府她并未吃多少东西,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她着实饿了。 她想吃饱了就走,不想再等萧长荆拿到解药了,这里一点都不适合她。 皇城司的厨子手艺非常好,可夏东珠有点食不知味。 简单吃了几口,她就放下筷子,她再不想回到那个屋子了。 “有劳路娘子转告殿下一声,我就不等解药,先回去了。出来一整天,我娘该担心我了。” 路青瑶丝毫没有挽留,非常得体地点头,“夏娘子的话我一定会转告殿下。” 夏东珠颔首,抬脚就走。 “夏娘子,殿下让你去书房。” 夏东珠刚要走,南辕就晃着身子走过来,他奇怪地看了路青瑶一眼,脸色不甚好看。 “路娘子怎么还在厨房?” 殿下不是已经让她走了吗?这几日,她对殿下粘粘糊糊,整个皇城司的人都有些烦。 若不是看她孤儿寡母的,早将她赶走了。 路青瑶脸色有一丝的不自然,“南侍卫,厨房给殿下熬了玉骨汤,可是现在要给殿下端过去?” 南辕直接皱眉,“这些事就不必路娘子做了。” 他的意思,路青瑶都要走了,自然不能让她再接近爷。 而这话听在夏东珠耳中,却是路青瑶是萧长荆的女人,这下人该做的事,自然不能让她亲历亲为。 夏东珠看着南辕,“我就不见殿下了吧?麻烦南侍卫给殿下回禀一声,我要回去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哩!” 南辕头一次听到夏东珠客气的语气,有点极不习惯。 \\\"你不要脸子了?这也要走。” 第64章 一颗心空落落的 你才不要脸子,怎么说话呢!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懒得给他纠正,只恹恹地道,“殿下那么忙,我就不给他添乱了。若是殿下拿到了解药,就劳烦南侍卫给我送到医馆吧!” 想着殿下阴沉的脸,南辕可不想为她背锅,直摇头。 “不行,殿下让夏娘子去书房,你自然不能走。皇城司又不是虎狼之地,夏娘子怕什么?” “谁怕了?”夏东珠不服。 “那你为何不敢见殿下?” 夏东珠一噎,挺了挺脊背,“走吧!” 走了几步,回头,见路青瑶没有跟上来,夏东珠有点疑惑。 到了书房,萧长荆正坐在书案后写着什么,脸色不好看。 南辕将她领进书房就退了出去。 萧长荆知道她来了,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写。 夏东珠有点百无聊赖,便往四处看。 萧长荆的书房非常简单,三面都是高大的书架, 除了墙上挂着一把宝剑,窗下有一个紫檀木卧榻,似乎也并无其他珍贵的东西了。 对性喜奢华位高权重的青城王,这个书房简陋了点。 萧长荆停下笔,“并没能拿到解药,那个人宁死也不肯说,不过,这难不倒皇城司。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本来也没抱希望,所以夏东珠也不失望。 “殿下别费心了,这脸,我自己回家自己配药吧!只要死不了,对我,也没甚影响。” 萧长荆阴着脸看她,美貌,对女子来说不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吗?她丝毫不在乎,还真是奇特。 萧长荆揉着眉心,“一会随我回王府,傅先生会有办法。” 夏东珠淡淡的,“就不劳烦殿下了,我想回去。” 萧长荆揉着眉头的手一顿,似是才发现夏东珠有些不对劲,他朝门外看了看,院子里一抹嫣红的衣裙正缓缓走来。 “南侍卫,我让厨房给殿下做的玉骨汤,要趁热吃。殿下身子骨受不得寒,这个暖身最好。” 南辕站着没动,皱着眉头看向路青瑶,“让路娘子费心了,殿下现在不饿,正与夏娘子谈事情呢!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路青瑶也不恼,再不央求,只端着汤站着。 南辕额头开始冒冷汗。 萧长荆急忙转头看向夏东珠,见她扭头看着窗外的红梅,似乎并不乐意见到路娘子。 萧长荆突然勾着唇角笑了。 “南辕,让路娘子将玉骨汤端进来。” 南辕在外面应了一声,打开门,路青瑶扭着腰肢跨进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扑鼻的香气。可见熬制之人非常用心,不用看就知道好吃。 夏东珠摸了摸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方才在厨房食不知味,如今闻到这玉骨汤,竟然咕噜起来了。 路青瑶将玉骨汤放到旁边的小桌上,溢着笑脸,“殿下,这是我在厨房亲自为殿下熬制的玉骨汤,选用上等的山药和排骨,汤浓而香,滋补身子最好。让奴家伺候殿下先用一碗。” “下去吧!” 路青瑶正要盛汤,不想听到萧长荆的冷斥,她急忙放下碗,转身,满腹委屈地看着萧长荆。 “殿下是嫌妾手艺粗鄙吗?” 萧长荆有点不耐烦,“本王有夏娘子伺候便好,你先下去吧!” 路青瑶立马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却不解地看向萧长荆。 “没听见吗?本王饿了,给本王盛汤。”萧长荆瞪向夏东珠,一点都不客气地指使她。 夏东珠看向路青瑶,见她双眸微红,楚楚可怜。 对她这副样子,夏东珠有点厌恶。真会装,恨起来却能要人命。 夏东珠仰着头从路青瑶身边走过,拿着碗盛了一碗玉骨汤,汤呈乳白色,浓香不腻,看着就极好吃。 “想吃吗?” 夏东珠端着碗走过去,萧长荆突然抬头看她。 “啊?” 夏东珠惊愕,扭头看了路青瑶一眼,“殿下,这是路娘子好不容易给你熬的汤,我怎么能吃?殿下多少吃一碗,也是路娘子一片心意。” “本王不稀罕,赏你了。” 夏东珠眨着小眼睛,望着手里的玉骨汤,吞咽了下口水。 “殿下说真的?我吃了,不要给钱吧?” 萧长荆深着眼,看她鼓胀丑陋的脸,意味一声。“自然……要给的。” 夏东珠斜着眼,与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殿下真小气,又不值钱,还这般抠门……行,先欠着。” 说着,她直接站着,端着碗就狼吞虎咽下来。 路青瑶一张脸难看死了,咬着唇,泫然欲泣般。 她对着萧长荆福了福,“殿下不需要妾身伺候,妾便先退下了。” 夏东珠突然吃呛了,咳嗽了两声。 萧长荆立马站起身,端着温热的茶水走过去,轻拍她的后背,“急什么,慢点吃,都是你的。来,喝水。” 对他突然的温柔似水,夏东珠一张鱼鼓脸黑透了。 殿下,你这样拿我挡挡箭牌,真的好吗? 她眨着细小的眼睛看着他,一脸的幽怨。 萧长荆唇角抿着笑,拿下她手中的碗,将茶递上去,伺候的无比周到。“乖,来,喝水。” 路青瑶再看不下去,转身走了出去。 夏东珠推开他的手,“殿下,何必呢?让路娘子伤心,你留她在身边伺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拿我当挡箭牌,坏人都让我做了,真不地道。” 萧长荆将茶盏放到她手里,旋身又走到书桌后坐下。 “谁说爷留她在身边伺候了?她也配。” 夏东珠就不明白了,饮了口茶,也不管是不是萧长荆用过的杯子。 “殿下不必狡辩,你身份尊贵,不说三妻四妾,即便收了路娘子又何妨?只要殿下喜欢,想必王妃也是乐意的。” 萧长荆却板起脸,“你将爷看成什么了?爷洁身自好,能入爷眼的女子还未出现呢!” 夏东珠抿抿嘴看他。 萧长荆也冷着一张脸看她。 二人对视良久,都齐齐收回目光。 屋里的气氛突然燥热起来。 “殿下,魏家大郎求见。”东城的声音在外面一响,推门走了进来。 萧长荆皱眉,“他来做什么?可有说明来意?” 东城瞟了夏东珠一眼,“魏大郎是为夏娘子而来。” 萧长荆脸色有些不好了,阴着沉,没说话。 夏东珠奇怪一声,“大郎找我做甚?” 东城看着她,又瞟了主子一眼,才慢腾腾地说,“兴许是大郎听到了夏娘子在郑府遇险,知道你被殿下带回了皇城司,便急着求见。似乎,想将你接回家。” 萧长荆立马将手中的笔扔到笔架上,“告诉他,夏娘子与一桩施毒案有关,案子一日未有进展,夏娘子就得待在皇城司,哪儿都不能去。” “是。” 东城领命就走。 夏东珠咬着唇看他,“殿下,让我去见见他吧!由我向他解释清楚,免得他再担心。” 萧长荆不愤地抬头问,“你真想再嫁他?大郎的心思昭然若揭,你不会看不明白。这般事事回应他,耦断丝连,让他误会,对你没好处。” 夏东珠叹息一声,“大郎丰绅俊朗,敦厚善良,是世间难得的好郎君。对我也无丝毫嫌弃。我一个毫无依靠的小寡妇,此生能得他真心照拂,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萧长荆眉心皱得死紧。 半晌才像负气般低沉一声,“既如此,你就去见他吧!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夏东珠对他福了福,直接推门走出去。 萧长荆望着她远去的背景,突然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 烦躁! 第65章 见到大宝二宝 “大郎,你怎么来了?” 夏东珠走出皇城司,看到魏禹,便直接打招呼。 魏禹冲她笑了笑,可看清她的脸,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去,眼神变得极复杂。 也似心疼至极。 “跟我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以后再不要与皇城司有任何牵扯。 今日听到郑府出事,虽是二皇子和夏二小姐不光彩的事,但她被带回了皇城司。他第一反应便是她也出事了,于是急匆匆赶来。 不是不感动,夏东珠微垂着头,摸着自己的脸,轻轻解释。 “大郎,我中毒了。皇城司抓到了一个施毒者,青城王正在审讯,若能得到解药,我便有救了。” 大郎眼眸难得深沉,“我们可以找其他大夫解毒,我可以帮你。” 夏东珠摇摇头,“连刘御医都毫无办法。” 魏禹一下子不说话了,他手在广袖下握得死紧。 “殿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拿到解药?” 夏东珠叹息一声,“殿下说,那人嘴紧,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 也就是说,她还需要留在皇城司,魏禹心里千百个不愿。还要再说什么,皇城司里忽哗哗出来一群人。 他看到萧长荆,急忙拱手见礼,“魏禹见过殿下。” 萧长荆气度雍容,一身华贵,在他面前脚步略停,眼眸上仰,一副公事公干的派头。 “大郎若是见到了人,就请回吧!她与一桩施毒案有关,大郎接不走她,以后也不必再费心。” 萧长荆说完,抬脚就走,直接上了他那辆奢华马车。 夏东珠搞不懂他又要干吗?脸色这么臭。 南辕看到夏东珠没有跟上,回头,冷斥,“夏娘子还不跟上?是真不想要你那个脸子了吗?爷在想办法救你。” 夏东珠只得看向魏禹,“大郎,你先回,莫担心我。有殿下在,我不会出事。” 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魏禹心头一滞。 他是不是太没用?总是帮不了她。 他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夏东珠走向萧长荆,心头涌起无力感。 萧长荆的马车启动,他此次并未让夏东珠上马车,她只得低着头随在马车旁边走,尽量让自己的脸不被外人看到。 一件温暖的华贵狐裘当头罩来,带着淡淡的药香和薄荷香,让夏东珠一愣,本能接住。 马车帘子微动,萧长荆一双美目深沉。 “穿上,别丢爷的脸。” 夏东珠只得将华裘披上,并戴上帷帽将脸遮住。 魏禹远远看到这一切,心头的无力感更甚。 他早该明白,青城王对她也极不同,心头不免沉重。 他又想起了夏东珠的那句话:大郎,我心悦他。 魏禹垂下眼,觉得有些东西他快要抓不住了。 青城王府。 青城王妃斜靠在软榻上,背后靠着刺绣精美的软垫,脸色有些苍白,眉目慈爱地看着坐在矮凳上的大宝二宝。 自从得知杨诚和李瑾出事后,她就受不住,病倒了。 萧长荆将大宝二宝接回王府,皇上下旨封赏杨诚,她才似缓过一口气。这两日听大宝诉说着一路的凶险,她才知,竟是夏娘子救了两个孩子。 青城王妃心里对夏东珠好感倍增。 李瑜端着一盘桂花糕走进来,脸上笑着讨好地对大宝二宝说,“毅儿,嘉儿,你们不是喜欢吃桂花糕吗?这是姨母亲自做的,快来尝尝。” 大宝二宝抬起头,看了李瑜一眼,有点不为所动,甚至对李瑜很是生疏,不愿亲近她。 青城王妃看在眼里,温婉地笑着,“毅儿,你妹妹小,不太记得姨母。你应该能记住才是,她是你娘唯一的妹妹,是你们的亲姨母。以后你们留在王府,就随在姨母身前教导,你们要多亲近姨母才是。” 大宝抬头看了李瑜一眼,抿抿嘴,垂着小脑袋,没说话。 李瑜心里有点不耐烦,明明是自己的亲外甥,竟对自己如此生疏。看来那个夏娘子将他们教坏了。 李瑜耐下心,捻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二宝,“嘉儿,乖,叫一声姨母,姨母就将桂花糕给你吃。” 换作寻常人家早就叫了,可二宝却缩着小肩头,怯怯看她一眼,愣是没叫。 这两三天,无论她怎样哄诱,这两个孩子愣是连声姨母都没叫。她真不明白,姐姐李瑾那样知书达理之人,怎么两个孩子都不随她,木讷的很,也不甚懂规矩,若不是看到王妃甚是欢喜,她早失去耐心。 “好,不叫便不叫,待嘉儿与姨母熟悉了,就会知道姨母和你娘亲一样好,我们才是最亲的人,明白吗?” 李瑜说着,将桂花糕塞给二宝。 青城王妃心情颇好,笑着,“明儿让人给孩子们量量身段,做几身冬衣。过完年,再请先生来开蒙,毅儿也该入学堂了。以后这两孩子就是咱们府上的少爷千金,谁都不准说三道四,听见没有?” 下人们齐齐称是。 这时,一个小婢女快步走进来,笑着福身。 “王妃,殿下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夏娘子……” 大宝二宝一听,急忙从矮凳上站起来,眼睛亮的惊人。“娘来了……” 萧长荆直接将夏东珠安排在他的‘锦松苑’,便去了‘云秀苑’给王妃请安。 福全瞧着她一张面目全非的脸,甚是唏嘘,知道爷对夏娘子很是不同,倒没嫌弃,将她安排在暖阁,还给她倒了盏热茶。 夏东珠也没客气,将身上的大裘脱下来交到福全手里,福全看着臂弯里的狐裘,感叹。 爷对夏娘子简直太好了。这昂贵的狐裘,怎轻易就给她披上了呢!爷还从未对女子这般好过。 今日福全没跟着萧长荆去郑府,可郑府发生的事,他也知晓了,直感叹这夏娘子也很是诡异。 爷要做的事,她总能参和进去,你说奇怪不奇怪? 小半盏茶的功夫,萧长荆就从‘云秀苑’回来了。 他眸底幽暗,也不像在皇城司看着大郎时的趾高气扬,看着夏东珠时,眼神带着审视,似乎有话不好开口。 夏东珠放下茶盏,对他的喜怒无常见怪不怪。 “殿下,大宝二宝还好吗?” 他将她带回王府,不就是履行他对她的承诺,让她见见孩子吗? 萧长荆轻嗯一声,旋身坐到她身侧,阴着脸,不说话。 “殿下有心事?是关于大宝二宝?” 萧长荆扭头看她,虽然一张脸肿的像青蛙脸,但不防那细长的眼眸透着洞察人心的睿智。 “大宝二宝跟着你时,是不是很开心?” 夏东珠骄傲地笑了,一笑,眼睛更小了,“那是自然,我们不是亲母子盛似亲母子,家里少了他们,我和我娘心里都像少了一块似的。” 说着,夏东珠看了萧长荆一眼,低下头,“我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亲娘,他们随在殿下身边才是最好的安排。我们贫穷人家,不配养他们。” 萧长荆抿着嘴,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沉默着没说话。 “一会傅先生就会来,若是需要,你先暂住王府,待脸上的毒去了再回去。” “会不会给殿下添麻烦?其实我回家也可以自己琢磨去毒。” 萧长荆一声嗤笑,“难不成你比刘御医的医术还要高明?虽然你银针之术较他厉害,但毒有千面,稍有不慎,便可要人命。别忘了你答应本王的……” 夏东珠一愕,想了又想,才明白,她曾答应要为他银针拔毒。于是一笑,“对殿下的承诺不敢忘,殿下什么时候需要,我随时都可为殿下试针。” 萧长荆嘴一抿,“既如此,那就先住下吧!我已让西就去医馆陪着你娘,你不必再担心她了。” 既然他都安排好了,她实在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定,但对脸上的毒还是很重视。毕竟,天下女子谁不爱惜自己的容颜? “青城王妃到。” 门外一声喧扬,夏东珠霍地站起来,为避免发生上次那样的尴尬,这次她规规矩地站着。 萧长荆迎到门口,“母亲来了。“ 青城王妃牵着大宝二宝走进来,琉璃般的眼眸一扫,发现二人规规矩矩的,没有什么不轨的迹象,她才暗暗松了口气,似又有点失望,叹了口气。 夏东珠福了福,“见过青城王妃,王妃福寿金安。” 青城王妃身子还很虚弱,只点点头,“夏娘子不必多礼。” “娘……” 二宝突然丢开青城王妃的手一下子扑向夏东珠。 这一声娘,叫得欢快而干脆,一点都没犹豫。 孩子的喜悦溢于颜表,心也不似作假,是真的高兴。 夏东珠心喜,一把将二宝抱起来。 “娘,你怎么了?破相了?” 二宝突然发现了夏东珠的脸,惊叫一声,两只小手也不嫌弃,棒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刘御医说了,这毒已吸进了表里,脸表面已经无毒。可即便如此,夏东珠还是拿下孩子的小手。 “二宝,娘的脸中毒了,不要碰。” 二宝却泫然欲泣,这两天在王府不见娘,孩子仿佛一瞬间长大了,“娘,你中毒了,我再不要离开你,我要照顾你,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说着,二宝两只小胳膊就圈住了她的脖子。 夏东珠抱着孩子软糯的小身子,眼眸渐湿,却无言以对。如今,她已没资格照顾他们。 青城王妃也看到了夏东珠的脸,心里一惊,身子摇晃了几下。萧长荆叹息一声,急忙扶住她。 李瑜看着二宝如此眷恋夏东珠,手里的帕子紧紧捏着,眼神渐深。连王妃欲摔倒都未看见,萧长荆直接扶着王妃到里面的软榻上坐着。 夏东珠看向大宝,眼神带着喜悦,“大宝……” 大宝却哼一声,小眼神带着凌厉,“你是不是又闯祸了?这次将自己弄的都破相了,舅舅以后就会不喜你了。” “咳咳……”萧长荆轻咳两声掩饰住尴尬。 李瑜瞟着夏东珠的脸,没说话,直接走到王妃身边站着。 青城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意味道,“大宝二宝的事,你都和夏娘子说了吗?” 夏东珠心头一跳,急忙扭过头。 萧长荆沉眉,“尚未来得及。” “那便由我说吧!”青城王妃真是一个极善的人,虽然孩子养在王府理所当然,她也想当面与夏东珠说清楚,毕竟是她救了孩子的命。况且,这俩孩子…… “夏娘子,云驰有没有告诉你,李瑜是大宝二宝的亲姨母?我也算是孩子们的亲姨姥姥。” 夏东珠立马看向萧长荆。 他方才将她留在府中,啰里啰嗦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不提此事? 萧长荆与她对视一眼,依旧没开口。 青城王妃瞧着二人的神色,微微一笑。 第66章 孩子的选择 “李瑾和李瑜都是我三妹的孩子,她们自幼失去父母,一直养在我身边,如今杨诚和李瑾也……” 青城王妃神情一时悲痛不已,“我知道,是夏娘子救了两个孩子,他们与你亲近,我本不该如此绝情,可这毕竟是李瑾留下的唯一骨肉。我想将他们养在李瑜的身前,将来也就是我们青城王府正经的少爷千金……” 以青城王妃如此尊贵的身份,能如此礼貌地说,已是给了夏东珠极大的脸面。 夏东珠自然知晓,她下意识地望向青城王妃身边的李瑜。 女子一身富贵,气质卓绝,稳稳站在那里,一看就是世家大族教导出来的温婉女子。观其眉眼,确实与两个孩子有相似之处。 可不知为何,夏东珠心里极不愿将两个孩子交给她。 因为她想到了婶娘夏二夫人。 李瑜身上的气息与她简直一模一样。 她也从王妃的话中知晓,李瑜将来或许也是这青城王府的主子,否则以她未出阁的身份,养两个孩子不合适。 夏东珠对着青城王妃轻轻一笑,“王妃言重了,大宝二宝本是青城王府的贵戚,我不过与他们有缘,得以生活了一段时间。虽然我很想将他们养大……” 夏东珠不舍地看着二宝,鼻头酸涩,“可为了他们将来计,王妃的安排最是妥当。王妃瞧得起我,才与我说明白,我懂的。只是,我能不能有个小小的请求?” 青城王妃坐正了身子,“夏娘子请说。” “我可不可以经常来看看他们?” 青城王妃略一犹豫,看向李瑜。 李瑜捏着帕子,眉眼深重,却没说话。 青城王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不同意。可她又不好推拒夏娘子,一时有点为难。 “我不要留在王府,我想跟着娘。” 大宝突然上前一步,对着青城王妃郑重一声。 二宝眨着乌黑的大眼睛,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急忙又揽紧夏东珠。 “我也要跟着娘,娘生病了,二宝得照顾她。” 孩子的话稚嫩又真挚,夏东珠眼眶酸得不行,她沉默着,紧紧抱着二宝。 青城王妃看着大宝倔强的小眼神,轻叹,“毅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爹娘去了,你理应养在青城王府,养在你姨母面前,我们才是亲人。” “不。”大宝摇头,说的异常坚定,“我爹死在乱刀之下,我娘带着我们逃命,九死一生,最后也死在云起镇后山……若不是她,我和妹妹早已没命,更何谈养在青城王府?” 小小的孩子,话说的铿锵有力,令人动容。 李瑜却皱紧了眉头,“毅儿,难道姨母还会委屈了你们不成?我定会将你们视如己出。” 大宝看向李瑜,认真道,“我相信姨母是真心想教养我们,姨母也有能力养好我们。可我爹曾说过,男儿在世,要知恩图报。我爹出身布衣之家,发奋图强,才博得状元之名。他靠的是自己的努力。我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想靠任何人。” 李瑜一噎。 青城王妃眼眸晶亮,她赞许地看着大宝,瞟了李瑜一眼,又问。 “那毅儿有没有想过,夏娘子将来还要嫁人,若是带着你们,岂不是拖累?你有没有为她想过?” 大宝立马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摸着大宝的小脑袋笑了笑,“我这天寡之命,害人害已,已经不想再嫁他人。若是孩子愿意跟着我,不嫌我穷,我便如获至宝。吃糠咽菜,也是要养大的。” 大宝勾了勾唇角笑了。 青城王妃面色微变,下意识看了萧长荆一眼。 “夏娘子不打算再嫁他人?” 夏娘子看着大宝,笑着点头,“嗯。” 一个淡淡的回应,轻松懒散,却透着坚定。任谁听了都知道,这女子是下了决心的。 青城王妃一时愣住,也不知再该说什么好。 “娘将来想嫁人也不难,可以嫁给舅舅呀!”大宝突然语出惊人。 童言无忌,童方无忌。 一句童言无忌句句撞进人心。 青城王妃一时瞪大眼,李瑜脸色难看。 一直沉默的萧长荆摸了把脸。 “你可要想清楚,若将来真跟了她,可有得你苦头吃。将来功名前程全靠你自己,我可不会帮你。” 大宝握紧了夏东珠的手,仰头看着她,“我才不怕,娘会照顾好我们,将来我要像爹那样,靠自己努力争得功名,光宗耀祖,让娘脸上有光。” “真不怕吃苦?”夏东珠笑着问。 大宝摇头,“不怕,将来我长大了养娘。” 夏东珠心满意足。 “我不同意。” 李瑜突然很生气,“毅儿,嘉儿是我姐姐的孩子,凭什么由着外人收养?我姐姐姐夫没了,我不能再让他们受一点苦。” 李瑜跪在青城王妃面前,“姨母,求你成全瑜儿,不要将姐姐的孩子送给别人。他们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别人三两句好话就将他们哄骗了,我们必须替他们做主。绝不能任由人将他们带离王府。” 李瑜的意思,是夏东珠将大宝二宝给哄骗了,不能听孩子的。 青城王妃看着李瑜,一时有点犹豫。 她也看出来,即便孩子养在夏娘子身前,她的儿子也绝不会放任孩子不管。 毅儿有句话说得对,他的父亲杨诚出身贫寒,却非常有骨气。当初李瑾不顾一切嫁给他,就是欣赏他寒梅般的品质。 那是刀枪剑戟都压不垮的傲骨。 杨毅这孩子,像极了他的父亲。 若是她强行将人留下,就如这三天,孩子郁郁寡欢,青城王府的奢华,一点都没让他动心。 青城王妃想了想,笑着对大宝道,“既如此,不如便由我来为你们做个主。既然夏娘子要在府中祛毒,一时也走不了,她暂且无法照顾你们,这几日便由你姨母来照顾。待夏娘子离开时,再由你们来做决定可好?” 青城王妃的意思,是想给此事一个缓冲,让孩子在府中多与李瑜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能改变想法。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谁也不会难堪。 夏东珠没想到青城王妃这么通情达理,并不藏私或偏帮,自是应允。 她恭敬地对着王妃福了福,“一切都听王妃安排。” 李瑜听了却非常异外,“姨母,不可……” 青城王妃却沉下脸,“瑜儿,孩子即便小,也应当尊重他们的选择。毕竟他们是杨诚的儿子,皇帝已有旨意,谁都不能强迫,他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青城王妃的意思很明白,你不说孩子是被夏娘子哄骗的吗?那么这几日,你若是能将孩子哄骗得改变主意,也是你的本事。否则,就要放手。 李瑜抿紧了唇,瞟着夏东珠,心里暗恨。 第67章 一棵雪莲,就卖了命 于是夏东珠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青城王府,福全将她带到傅先生的药庐。 傅先生的药庐在王府西北角,偏临后花园,与青城王的‘锦松苑’隔着一片竹林,夏东珠到时,傅先生正在炼药。 福全将她丢给傅先生便离开了,夏东珠瞧着傅先生的药庐有一种熟悉感。前世,她外公所住的药王谷便是这般布置,药材随处可见,整个药庐飘的都是药香。 很特别,傅先生的药庐里有一个木人,真人般大小,上面标注了各种人体经络,想必傅先生经常在上面试针。 “看来夏娘子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脸。” 一来就东张西望,丝毫不着急治脸。 夏东珠转身,看傅先生负手走进来,她笑着福了福,“有劳傅先生了。” 傅衡点了点头,认真看向她的脸,“夏娘子有没有自己诊断过是中了什么毒?” 傅先生对她的医术始终高看一等。 夏东珠摇头,“还未来得及。” 从郑府到皇城司,再到王府,始终没有人给她面镜子。 “是蟾蜍之毒。” 傅先生检查完之后,语气沉沉地说。 夏东珠心里一沉,蟾蜍是十大剧毒之一,不好化解。 “先生何以如此肯定?若真是蟾蜍之毒,我不早该没命……” 傅先生叹息一声,“我方才去了趟皇城司……” 夏东珠了然。 那施毒之人与她中了一样的毒,想必傅先生听闻已经去狱中见过那人了。 只是傅衡没有说的是,那人的脸已经开始溃烂了。 “那先生可有解毒之法?” 傅衡沉默不语。 夏东珠便明白了,“之前在郑府,刘御医给我吃了他配制的解毒丸,如今我的脸已经不痒了,但若要根除,他也毫无办法。傅先生不必为难,只要死不了,我的脸变成什么样,我都能坦然接受。” 傅先生一讶,“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得以他寻到的那颗千年雪莲入药,可是那雪莲,他是用来给殿下保命的,怎能浪费在小娘子身上? “将那颗千年雪莲用上吧!” 萧长荆的声音突然响在门口,夏东珠急忙扭头,见他负手站在那里,神俊无匹,双目认真地看着傅先生。 傅先生有些不舍,皱眉,“殿下,那颗千年雪莲可遇不可求,是我准备给殿下保命用的……” 夏东珠一下子便明白了,“傅先生万不可动用那颗雪莲,用在我身上着实浪费了。不就是蟾蜍毒吗?我自己回家慢慢琢磨解吧!” 萧长荆一步跨进屋子,“南辕,告诉她。” 夏东珠一脸的不解,急忙看向南辕。 南辕摇晃着身子,目光有些闪,“那个人在狱中脸都溃烂了,两腮已经露骨,烂肉掉在地上,老鼠闻到就死……” 夏东珠脸一白,便抿着嘴不说话了。 她皱眉摸着自己的脸,看来刘御医的解毒丸还是挺厉害的,至少她的脸到现在还没有溃烂的迹象。 雪莲是解毒圣药,自然能解了她脸上蟾蜍毒,只是,如此贵重之物,她要如何还萧长荆人情? 一贫如洗,无以为报。 “既如此,不如做个交易吧!” 萧长荆似是看透她的心思,出声朗朗,一副做交易的派头。 夏东珠苦着脸,“殿下想与我做何交易?” 她身无长物,一贫如洗,有什么资格与他做交易? “一颗雪莲解你脸上的毒,你将命卖给我……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死。并且从今后,要唯本王命是从……” 夏东珠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南辕有些不服,哼一声,“夏娘子,还不谢恩?你一条贱命,能换得千年雪莲,你可真是嫌到了!” 傅先生皱着眉头也想反驳,可看到殿下看夏娘子那专注的眼神,他突然恍然,叹息一声。 “如此,夏娘子还在犹豫什么?承如南侍卫所说,你可真是嫌到了,还不赶快向殿下谢恩?” 都催着她谢恩,都觉得她嫌到了,可她失去了什么?最宝贵的:自由。 她突然想到了在云起镇魏家,他们初次见面,她以大郎的病为要挟,与他谈交易的情景。如今想来,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可她也明白这蟾蜍之毒的厉害,那个人,宁愿自己肤烂而死,也不愿交出解药。可见是下了狠心,要置她于死地的。 她只得伸出手,“君子一言……” “啪……” 两人手在空中一击。 “驷马难追。” 傅先生摇头,笑了笑,“我会尽快为夏娘子融化雪莲解毒。”殿下以后就交给你了。 萧长荆唇角也勾了笑,一屁|股坐在屋里的摇椅上,揉着额头,似是满身的疲惫。 傅先生一看,“殿下可是头又痛了?” 萧长荆闭着眼,“这几日总是难眠……” 傅先生对着夏东珠抬了抬下巴,“夏娘子请吧……” 夏东珠抿了抿嘴,报应这么快就到了。 她只得走过去,绕到萧长荆身后,“殿下是需要按摩还是用针?” 萧长荆将身子一放松,闭上眼,“随便吧!” 随即就将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完全交给了夏东珠。 她一叹,直接像之前那样解了他的玉冠,理顺了他的头发,然后从风池穴开始轻重有度地按摩。 再不像之前那般跟有仇似的,这一次夏东珠按摩的非常用心,手法到位,萧长荆舒服的似是要睡着了。 傅先生忙碌中回头看,见小娘子与殿下竟是如此和谐。殿下自小傲骨铮铮,宁折不弯,因被病痛折磨,脾气冷漠,甚少能接纳别人。 而小娘子出身贫苦,却百折不弯,不卑不亢,刚强有度,柔韧有余。也是难得的妙人。 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两个人,却阴差阳错如此契合。 傅先生突然想起故去的老天师曾为殿下卜的那一卦:七星盘亘,贵不可言。命运多舛,柳岸花明。 难不成殿下的柳岸花明已经到来?而他身上的毒…… 傅先生急忙站起来,“夏娘子,可用银针一试。” 夏东珠一怔,自然明白傅先生所指,她低头看着萧长荆,呼吸绵长,竟然真的睡着了。 她看向傅先生,傅衡点点头,“殿下相信夏娘子,我也亦然。” 夏东珠有些动容,“好。” 她绕到前面,将萧长荆解下的大裘盖在他身上,掏出身上的银针,在火上烤了烤,毫不犹豫地扎在萧长荆头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长荆缓缓睁开眼,门外早已灯火阑珊。 他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明,仿若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他瞅了瞅身上的大裘,四处一看,傅先生端着汤药走进来。 “殿下醒了?” 傅先生心情看似极好,“殿下睡得可还解乏?” 萧长荆摸头,见他的发已被绾起,便轻轻坐起来,“我睡得多久了?” “四个时辰了。” 萧长荆一惊。 傅先生呵呵一笑,“夏娘子的功劳,殿下就没感觉有何不同?” 萧长荆长身而起,弹了弹身上的锦袍,眉眼舒展,“她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傅先生的药庐让本王放松了罢了。” “殿下还真会过河拆桥。” 夏东珠不嗤,冷哼一声,抱着药材从门外走进来。 萧长荆俊目沉沉地盯着她,片刻,他抬脚就走,“走了。” 萧长荆走到竹林,发现夏东珠没有跟上来,便停住脚步往后看。 南辕后知后觉,发现殿下俊眉归皱,他恍然,急忙返回去,冲着夏东珠就是一阵趾高气扬。 “夏娘子,还不跟上?你的命都卖给了爷,现在就到‘锦松苑’伺候。” 夏东珠正泡制药材,闻言,不悦地抬起头,“我在药庐帮傅先生泡制药材,不也是在卖命吗?‘锦松苑’是殿下的院子,我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爷等着呢!赶紧的。”南辕催促。 傅先生笑了笑,神色却极认真,“殿下的头疾止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我常不在身边,以后便有劳夏娘子了。你的银针之术,令殿下安然睡了四个时辰,已是奇迹。夏娘子既已卖命给殿下,自然要时刻守护。” 夏东珠觉得傅先生这话里有话,不由扭头看他。 傅先生叹息一声,“去吧!殿下性命关乎朝堂社稷,望夏娘子一定要放心上。” 夏东珠叹息一声,起身随南辕离开。 萧长荆见她出来,唇角勾了勾,转身就往前走。 夏东珠追上去,“殿下,我今晚住在哪?傅先生的药庐很宽敞,我想留在这里。” 萧长荆冷哼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不要污了傅先生的名声。” 夏东珠抿嘴,“我总不能睡在殿下的‘锦松苑’吧!” 萧长荆扭头,“有何不可?你的命是爷的,自然得睡在‘锦松苑’。” 夏东珠后背莫明腾起热汗,“殿下不会让我侍寝吧?” 南辕吓得瞪大眼。 萧长荆蓦地顿住脚。 夏东珠正闷头想心事,猝不及防,‘咚’地一声,一头又撞进他怀里。 她摸着脑袋赶紧退后两步,“殿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萧长荆好笑不笑地看着她,“就这么想爬上爷的床?” “那不能。”夏东珠赶紧摇头,“只是,殿下都说了,孤男寡女的,我也不想污了殿下的名声不是?” 萧长荆冷哼,一脸的鄙视,”那你也得有资格污了本王的名声?收了你那点小心思,想勾爷,你差得远着呢!” 夏东珠太难了,她什么时候想勾他了?太自恋了。 为防她又说出什么破坏他好心情的话,萧长荆赶紧转身大跨步就走。 第68章 你们房里的事,无需向我回禀 一夜间,整个青城王府都知道了,昨夜夏东珠宿在了青城王的‘锦松苑’。 青城王妃是又惊又喜,抓着云姑姑问不停。 “这消息可是真的?他俩有没有……” 云姑姑好笑地摇头,“自然是没有,就夏娘子那粗陋之姿,怎配得王爷青睐?不过是感念她救过两个孩子,也算对咱王府有恩,故意抬高她的身份罢了。王妃可不要再胡思乱想,免得污了殿下的名声。” 青城王妃一听就泄了气,“我也觉得那小娘子身份是低微了些,可这么多年,即使是瑜儿,都不曾再近他一步。若不是真合了心,怎会留那粗鄙陌生的小娘子在身边伺候?” 云姑姑一时也没了话,殿下行事,岂是她们能够看得透的。 李瑜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银牙暗咬,望着正被婢女领来的两个孩子,她眼珠子一转,立马笑道。 “毅儿,嘉儿,想不想去见舅舅?听说夏娘子也在舅舅的院子里。” 大宝二宝一听,立马高兴了。 “我要去见娘。“二宝挥着小手,高兴地转了个圈。 大宝老诚持重了些,看了李瑜一眼,抿着嘴,“姨母可愿带我们过去?” 李瑜心头一跳,为了见夏娘子,毅儿竟然开口唤了她姨母,本该高兴,却让李瑜心头更恨。 “走吧!” 夏东珠醒来,天已不早。 昨晚他被萧长荆安排住进他屋子的隔间里。 也就是外间和内间之间的夹层,原本是福全公公每晚为他守夜住的。没想,昨夜福公公被赶出去,她住了进来。 美其名曰:贴身婢女。 夏东珠撩开布帘,往里瞅了瞅,见福公公在为萧长荆更衣,看到她,福公公冷哼一声。 “夏娘子睡得如此沉,爷都醒了,你还不赶紧过来伺候?” 如今整个‘锦松苑’都知道,爷用一颗珍贵的千年雪莲救了夏娘子的脸,她也将命卖给了爷,成了爷身边唯一的贴身婢女。 只是这婢女太可恶,起得比爷还晚。爷还不让叫醒她,简直不成体统。 夏东珠急忙走进内间,见萧长荆眼尾撩着她不说话,伸长着手臂,福公公正欲为他穿外袍。 福公公拉长着脸,手一放,“夏娘子,赶紧过来伺候吧!” “哦。” 夏东珠轻哦一声,接过福公公手中的活。笨拙地为萧长荆穿上锦袍,却扣不上他的盘扣。手上不由用上了力气,萧长荆的脖子被勒得差点喘不上气,俊眉皱起来。 “怎么,寡了两次,还不会为男人更衣?” 夏东珠挑眉看他,“寡不寡的,跟为男人更衣有什么关系?殿下这锦袍也太复杂的,解不好解,扣不好扣,多麻烦。” 福公公‘嗨’一声,见她使着大劲快要把爷的衣扣给扯掉了,不由挥手拍掉夏东珠的手。 “夏娘子笨就是了,还怪爷的衣扣麻烦。爷的衣扣在腋下,你往上拉扯什么?啧啧,爷有你这样的婢女,真是倒了血霉了。” 夏东珠泄气,“我为殿下去端早膳。” “你站住!” 福公公立马叫住她,是真怕她又坏了爷的早膳,“你身为爷的守夜丫头,以后每日早起都要为爷更衣,现在就学着点,别想偷懒。” 说着,福公公为她示范了一遍。 “可是记住了?” 夏东珠瞟了萧长荆一眼,叹息一声,“记住了。” “为爷穿上大裘。” 福公公一副理所当然地指使着夏东珠派头,然后转身出门“爷,让夏娘子伺候爷洗手净面,奴才为爷去端早膳。” 萧长荆轻嗯一声,夏东珠看福公公出去,转身拿过大裘,不想萧长荆将手一挡,“在屋里穿什么大裘,去端水。” 他脾气竟然好得不得了,并未嫌弃夏东珠的笨拙。 夏东珠赶紧跑出去端来水,萧长荆并不用她伺候,自己洗手净了面。 夏东珠瞧着他玉面雪肤,五官精致,不由感叹,“殿下的肌肤真是好,不用脂膏,肌肤照样莹润如玉,真是令人羡慕。”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上面的小疙瘩凹凸不平,真是令人气馁。 傅先生融化雪莲,炼制解毒丸还需要几日,所以她此刻还得顶着一张丑陋的青蛙脸。 萧长荆闻言扭头看她,“羡慕爷?” 夏东珠老实地轻嗯一声。 萧长荆突然双手抓了一把水撒在她脸上,“那就用爷的洗脸水洗脸,沾沾爷的仙气,说不定你那一脸的麻子就去掉了。” 说完,他心情极好地坏笑着。 夏东珠黑脸,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殿下可真会揶揄人,明知道我丑,还这样打趣。” “走了,去吃早膳。” 萧长荆不看她郁气的脸,直接转身出了内室。 外间画堂,福公公已经摆好了早膳,“殿下,早膳已经好了,都是殿下爱吃的。” 夏东珠一看,确实够丰盛。 满满摆了一大桌,荤素搭配,色泽明艳,即便只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特别是那一盘糟虾,是她最爱吃的。 夏东珠的眼睛一时从桌子上拔不出来。 萧长荆撩着眼尾扫她一眼,端正地坐在了餐桌旁。 福公公哼一声,“夏娘子,愣着干什么?还不伺候爷用膳。” 夏东珠轻哦一声,其实在前世,她也并非孤陋寡闻,丝毫不懂规矩。在萧玉翀做上太子时,她也曾与他一同用过膳。 各种规矩礼仪,她懂。 只是今生换了个身份,心境不同,她也变得随性不拘小节。 轻轻拿过一只玉瓷碗,用玉勺舀了一碗雪鱼珍珠羹,放到萧长荆面前,“殿下用膳前,先喝粥,养养脾胃。” 萧长荆挑眉看着她,倒也听话,慢条斯礼将粥喝了。 夏东珠又给他夹了一只爆浆小笼包,“这包子皮薄肉嫩,殿下吃一只便好,吃多,油嫩。” 于是夏东珠将满桌的菜都夹过了,嘴里说着每道菜的精髓,偏绕过那一盘糟虾。 萧长荆放下筷子,“福全,再去拿套碗筷。” 福全有些不解,“殿下,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萧长荆摇头,对他摆手。 萧长荆直接看向夏东珠,“爷赏你,一同用膳。” 夏东珠瞪大眼,有点扭捏,“殿下,这不合适。” 萧长荆嗤笑一声,“跟爷矫情?那盘糟虾,你看着,都快流出口水了。” 夏东珠一下子脸红了,“殿下,食不言,寝不语。” 被戳破心思,真难堪。 “哼。” 福全眨眨眼,虽然爷对夏娘子很是不同,但王府的规矩不能破。 “爷,夏娘子身份卑微,确实不能与殿下同食,会坏了规矩。” “爷就是规矩!”萧长荆脸一板,“怎么,爷的话,对你也不好使了?” 福全吓得肩头一缩,“奴才不敢,请爷恕罪。” “快去。” 福公公立马起身出门。 夏东珠不悦地瞪他,“殿下这样对福公公,不是让我难做人吗?” “你闭嘴!”萧长荆瞪眼,“别忘了你的身份,爷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少废话。” 夏东珠抿唇不语,瞅着他,“殿下是没有胃口吧?” 萧长荆一叹,瞅着她,又开始揉眉头。 夏东珠赶紧走过去,绕到他身后两手按揉上他的额头,“定是殿下体内的毒素影响了味觉,殿下是不是感到舌头麻木,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萧长荆轻嗯一声,已经习惯被她按揉着额头,即便他此刻不头疼,也喜欢让她揉捏着。 仿佛有她在身边,他就能全身放松,很是安心。 “那我便陪着殿下用膳,以后我再为殿下做一些可口的药膳,必要时,我还可以为殿下扎针。相信你的胃觉一定会回来的。” 萧长荆又舒服地轻嗯一声。 福全公公拿来碗筷,看到这一幕,对夏东珠的怨气似乎一下子便消散了。 夏娘子竟能让爷因病痛激起的戾气消散。 他轻轻走上来,“爷,碗筷拿来了。” “坐过去,吃饭。” 萧长荆坐直身子,夏东珠也收了手,她看了福全一眼,便坐在了餐桌前。 萧长荆又拿起了筷子继续吃,夏东珠本来还想矜持,但糟虾在眼前,她实在没忍住。撸起袖子,就下了手。 福公公张了张嘴,正要喝斥她要守规矩,但看到殿下仿若没看到,那到嘴的话便生生咽下了。 “舅舅,大宝二宝来看你了。” 大宝和二宝欢快地闯进来。 李瑜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跟在后面,一进屋,就看到夏东珠坐在餐桌前和萧长荆一同用膳,她那张精心打扮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殿下,你怎让夏娘子上桌用膳,太不合规矩。” 李瑜恨不能将夏东珠丢出屋子。 萧长荆挑眉睨她一眼,“在爷的屋子,爷想怎样便怎样,表妹无需大惊小怪。” 夏东珠却高兴地抱起大宝二宝,“用过早膳了吗?” 二宝立马摇头,“娘,我没吃早膳,我要吃小笼包。” 夏东珠立马看向萧长荆。 福公公却乐得自动去拿碗筷,“爷,我再去为小少爷和小小姐拿副碗筷。” 萧长荆看着大宝二宝,好笑着,“这么早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蹭饭?” “不是,我是来向舅舅请安的。”大宝一本正经。 “我是来找娘的,顺便找舅舅。”二宝傲娇地说着。 萧长荆嗤笑,“顺便找舅舅?” 二宝眨着大眼睛,很是天真,“娘和舅舅住在一起,二宝来找娘,自然也是找舅舅。二宝没吃早膳,要和娘和舅舅一起吃。” 萧长荆和夏东珠对视一眼,都抿着嘴,不再说话。 童言无忌,他们早就领教过了。 李瑜站在一边,气的用手狠狠绞着帕子,青城王府的规矩,岂能让一个卑贱的小娘子破坏了。 “表哥,你这是要坏了青城王府的规矩!夏娘子身份低贱,怎配与表哥一同用膳?即便表哥想抬举她,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她不是青城王府的女主人,便坐不到这个桌子上。若是让姨母知道了……” “青城王妃到。” 突然门外又传来一声暄扬,萧长荆叹息一声,只得站起来,迎到门口,“母亲怎么来了?” 青城王妃一进屋,就感觉屋里怪怪的。 她笑着拉住萧长荆,“娘想着一早过来看看你,怎么,你还未用早膳吗?” 青城王妃说着,丢下他,就走向餐桌。 萧长荆很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夏东珠和李瑜急忙向她行礼。 青城王妃嘴里笑着,赶紧吩咐云姑姑,“赶快给我拿副碗筷,我在‘云秀苑’一点没食欲,今日便在云驰这里用膳了。” 萧长荆笑着只得又吩咐云姑姑让厨房再上一些膳食。 青城王妃到来,夏东珠自然不能再上桌。 李瑜瞟了她一眼,风风光光地坐在了青城王妃旁边。 青城王妃见夏东珠牵着孩子站在一边,急忙招手,“夏娘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桌,一起吃,热闹。” 夏东珠站着没动,“谢王妃,这不合规矩。” 青城王妃瞟了自家儿子一眼,“在我儿子的房里,还需要什么规矩?夏娘子又不是外人……” 瞧这话说的。 夏东珠脸上一红,恐怕昨日她缩在萧长荆房里的事,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王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日……” 青城王妃立马板下脸打断她,暧昧地眨着眼,“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娘,你们房里的事,无需向我回禀。” 夏东珠心头一滞,更是百口莫辩,她只得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此时已经坐到餐桌前,见她望来,也不解释,只心情极好地道,“娘既然让你上桌,你还愣着干什么?孩子们都饿了。” 说的好像大宝二宝是他们俩的孩子似的。 夏东珠满脸羞红,大宝二宝扯着她直接坐到了餐桌前。 李瑜却脸一白。 第69章 倾心相谈 今日夏娘子能上桌吃饭,来日就能越过她蹬鼻子上脸。 李瑜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她一直在小心地观察着青城王妃和萧长荆对夏东珠的态度,越看越是惊心。 饭后,她不顾两个孩子的反对,强行将他们带出了‘锦松苑’。 夏东珠站在‘锦松苑’大门口看着大宝二宝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对她尽是不舍。特别是二宝,眼睛里泪汪汪的。每一次分别,都像生离死别。 说到底,就因她不是孩子的亲娘,对孩子没有绝对抚养的权利。尽管王妃放了话,可若是萧长荆不同意,或者李瑜竭力阻挡,她是绝没可能将孩子带走的。 若想照顾孩子,她必须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或者足够强大,强大到连李瑜都阻挡不了。 夏东珠回头瞅了萧长荆一眼。 她琢磨着,她还有什么本事能再和萧长荆谈交易。 早饭后,夏东珠主动请缨去傅先生的药庐炼药,萧长荆撩着眼尾告诫她:晚上必须回来。 夏东珠得了他的允许,转身去了药庐。 听到她要炼药,傅先生没惊讶,反正药庐里药材应有尽有。 夏东珠知道萧长荆中了‘阎王索’,和她母亲生前中的毒一样,她回忆着外公一生所得经验,便开始慢慢为萧长荆炼药。 她认真地做着药案,起初傅先生没在意,当她认真配备药材的时候,傅先生却大吃一惊。 “夏娘子,你这是……” “我想为殿下炼药。” 夏东珠指着她配制的药材,“傅先生,你看这些药材可有问题?” 傅先生俊眉深锁,“不好说,‘阎王索’谁也不知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毒,我为殿下熬制汤药快二十年了,如今殿下头痛发作越来越频繁,夏娘子这个配比,我从未尝试过。” “我想为殿下试试。” 夏东珠认真地看着傅先生,傅先生却沉默了。 他叹息一声,转身离开,“既然殿下相信夏娘子,老夫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只要能保住殿下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夏东珠为萧长荆炼药忙得昏天黑地,有时候回去晚了,萧长荆都已睡下。有时候她累的很了,倒头就睡,萧长荆深夜还未回来。 做为萧长荆的贴身婢女,她完全不合格。但知道她在为殿下炼药时,连福公公都不再挑剔她了。 傅先生早已融化了雪莲,为夏东珠熬了祛毒的汤药,她喝下后,赶紧跑到镜子前观看。 傅先生好笑,“夏娘子也是大夫,不会以为只一碗汤药就能祛了你脸上的毒吧?” 夏东珠摸着脸也笑了,“也是哦!有劳傅先生了,我去为殿下制药了。” 晚上回‘锦松苑’,都戌时了,萧长荆还未回来。夏东珠将炼好的药丸放到他内室的桌子上,想了想,又留了一纸笺言,才回去睡觉。 她睡得极沉,萧长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她犹犹未知。 福全掌了灯,萧长荆习惯地往隔间看了看,见夏东珠已经回来,他撩开了隔间的布帘,也不避讳,直接走到床前挑开床幔认真看了看她的脸。 脸上的肿似乎消了些。 白日傅先生已经派人告诉他,夏娘子已经开始服用雪莲。 福全掌着灯,低声说,“爷,你就别担心夏娘子了。倒是爷的头疾,愈来愈严重了。傅先生说夏娘子为爷炼了新药,我看她就是没诚心,都几天了,糟蹋了不少好药材。” 萧长荆没说话,放下床幔,转身离开。 到了内间,萧长荆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药瓶。 下面压着一张纸笺。 他抽出纸笺拿在手里,细看过后,唇角勾了勾。然后将纸笺叠好,放入怀中。 “哟,爷,这是夏娘子为爷炼制的药?还真让她炼成了。” 福全喜不自禁,早忘了方才对夏东珠的抱怨。 “福全,倒杯水。” 萧长荆苍白着脸,嘴唇乌紫,隐隐又有犯病的征兆。他揉着额头坐到桌前,这几日又有一批精钢丢失,皇上震怒,朝堂哗然,他彻夜忙碌,头痛越来越厉害了。 福全心疼爷,赶紧倒来热水,“爷,夏娘子的药……” 萧长荆没说话,倒出两粒药在掌心。红色的药丸,晶莹剔透,隐隐散着一缕清香。 萧长荆唇角一勾,仰头吞下。 “爷,你太累了,可还要沐浴?” “不用了。” 萧长荆说完,倒在床上便睡了。 第二日起身,萧长荆刚走出内室,就见夏东珠打着哈欠撩开了隔间的布帘。 二人对视一眼,夏东珠睡眼朦胧,“殿下气色不错,昨晚看到我放在桌上的药了吗?” “嗯。”萧长荆淡淡应一声。 “可还看了我压在药瓶下面的纸笺?” 萧长荆又嗯一声,表情甚是高冷,“赶快洗漱,出去用膳。” 夏东珠瞧着他嫌弃的小眼神,也没说话,赶紧洗漱之后走出来,福公公早已在画堂摆好了早膳。 自从上次一起用早膳,五天过去了,她再未与他一同用膳。看萧长荆已经坐到餐桌前,夏东珠站着没动。 福公公瞅了她一眼,“夏娘子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用膳,看不到爷在等你吗?” 昨晚爷用了夏娘子的药,一夜好眠。福全不知不觉中对夏东珠态度已经改观。 夏东珠依旧站着没动,萧长荆撩着眉梢,“怎么,还让爷请你过来?” “那不能。”夏东珠摇头,慢腾腾走过来,眼睛瞟着那盘糟虾,“我与爷一同用膳不合适。” 萧长荆嗤笑,“你是觉得自己吃相太难堪,不好意思上桌了吧?” 夏东珠讪笑两声,“那奴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便干趣利索地上了桌。 二人吃饭不再说话,夏东珠食欲极好,吃嘛嘛香,萧长荆被她带着也吃了不少,福公公在一旁乐得直点头。 早膳后,福公公收拾了桌子,夏东珠对着萧长荆一抬下巴,“伸手。” “又没病,伸什么手?”萧长荆极不乐意。 “我知道殿下昨晚吃了那药,是我用新配方炼制的,连傅先生都没有尝试过。殿下万勿讳疾忌医,我想知道那药对殿下是否有效?” 萧长荆叹息一声,伸出手。 夏东珠认真地切上他的脉,像个真正的大夫那样,细心诊脉,半盏茶时间,她拿下手。 “殿下心力憔悴,最近很忙?” 萧长荆自然什么都不会说,长身而起,“不必怀疑,你的药有奇效。本王昨夜头痛,服过药后,便一觉睡到天亮。” 夏东珠随着也站起身,摇头,“远远不够,只是解了殿下的疲乏,却未能解殿下身上的毒。” 萧长荆深深看她一眼,并未说话。 她可知,之前,他曾因头痛睁眼到天亮。能一夜好眠,于他,便是奢侈。 萧长荆去了皇城司,夏东珠自然又去了药庐,她还要改进配方。 傅先生又给她熬好了药,夏东珠饮尽,也不跑去照镜子了,而是将昨夜萧长荆用药后,她诊脉的情况告诉了傅先生。 傅先生眼睛奇亮,欣慰地笑着,“夏娘子的医术不俗,今日我便和你一起炼药。” 夏东珠笑着连声说好。 又至深夜,夏东珠兴冲冲地拿着药瓶回到‘锦松苑’。 见内室亮着灯,她没多想,便跑进去。没看到人,见屏风后有动静,她绕过去就兴奋大叫。 “殿下,今日我和傅先生一起炼药,傅先生不亏是医圣……” “扑通”一声。 萧长荆刚要从浴桶里出来,见夏东珠闯进来,他身子一僵,立马又跌回浴桶里。一张俊脸立时胀红的如同滴血。 夏东珠一下子也怔住了。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氤氲的水汽并不浓烈,她似乎什么都看到了。 男人强健鬼魅的身材一直在脑海飘荡,她眨了眨眼,看向萧长荆,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她立马回神。 “殿,殿下,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用害臊,我对男人的裸|身丝毫不感兴趣……” “滚出去。” 夏东珠抱头就跑。 福公公拿着萧长荆换洗的衣衫走进来,与夏东珠差点撞上,他瞪着眼看到夏东珠逃一般的往外跑,怔了怔,看了看屏风后,突然醒悟。 “嘿,夏娘子,你不会偷看爷洗澡吧?” 夜已深,夏东珠坐在房檐上数星星,她困得要死,却不敢回房去睡。方才那一幕太尴尬了,萧长荆出浴那一幕始终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想挥都挥不去。 萧长荆穿好衣衫,见窗边放着一把梯子,他朝房檐上看了看,叹息一声,身子一纵上了房。 夏东珠见他来了,急忙低下头。 萧长荆在她身旁坐下,仰望星空,“在房顶数星星?” 夏东珠没抬头,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他,“我和傅先生一起改进的配方,只炼制了一瓶,殿下吃吃看,若觉得效用好,我便再多炼几瓶。这药也只是缓解殿下的头疾,不能祛毒。” 萧长荆没客气,接了药,“有心了。” “应该的。”夏东珠也谦虚了一把,却仍不敢抬头看他。 “殿下与夏大小姐的婚事定了吗?” 既已开始议亲,想必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各项事宜。 萧长荆沉默半晌,才轻轻道,“想离开爷?” 夏东珠垂着头,“我知道殿下与我做交易,是为了保护好,你是怕二皇子对我不利。毕竟也算是我破坏了他的好事,他反应过来,必定报复。可我不能靠殿下一辈子,必得自强。” “如何自强?” 夏东珠叹息一声,“我得变的更毒更恐怖才对,光天寡之命还不够,我想要百毒不侵,让人望风而逃,最好毒到连二皇子都忌惮不敢动我。” 萧长荆嗤笑一声,“你是怕爷护不住你吧?” “不是。”夏东珠摇头,“殿下身份尊贵,我留在殿下身边,只会令殿下难堪,让人诟病。我终归是不祥之人。” 萧长荆抿紧唇,“你是不愿与爷捆绑一生,怕这青城王府就是牢笼子,不能给你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对,爷毕竟只有两年的寿数,也不能给你长久,不如好聚好散。” 这话说的让夏东珠脸红心热,却也无比心酸。 与他捆绑一生?她有资格? 她转脸深深地看着萧长荆。 萧长荆缓缓转过脸,二人对视,仿若地老天荒一般。 半晌,夏东珠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潮湿的眼泪,握在手心滚烫,“殿下误会我了。” “如何误会了?” “云泥之别,我与殿下......”夏东珠垂下头,“我只会给殿下带来污秽,你是皇家贵胄,天之娇子,只有夏大小姐这样的身份才能为殿下锦上添花,我不行。我找不准自己留在殿下身边的位置……” “睡隔间确实委屈你了。” “殿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萧长荆凉凉一笑,“魏大郎身边就有适合你的位置?” 夏东珠直言不讳,“我也曾经那么想过……可是,我也明白,大郎对我只是愧疚。他一直以为,我救了他,而魏家对不住我。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我。他是个好人,我不想伤害他,所以一直无法真正开口拒绝。” 萧长荆脸色稍霁,他哼一声,“你想离开爷,将来要如何抚养大宝二宝?你觉得我会任由你将他们轻易带走?” 果然。 第70章 以身相许 这真是个两难的问题。 她要和二皇子斗,将来必定会让他伺机报复。可大宝二宝于她实在不舍。孩子对她的眷恋,她对孩子的眷恋,仿若天生的牵绊,让他们彼此都放不下。 夏东珠揉着丑陋的脸,嘟着嘴不说话。 “既然还没找好位置,那就留下来慢慢找。爷不急,也不怕别人嚼舌根。爷倒是怕,将来青城王府若有事,会牵连于你。” 朝堂波澜诡谲,皇上势微,朝臣做大,不是好事。 此番御史台不停向皇上谏言,说他目中无人,权势过大。再加上精钢再一次失窃,即便拿下了二皇子的舅父,依然有人顶风作案,今日朝堂二皇子已对他发难,说他舅父是冤枉。 他怕一旦朝堂动荡,将来还真护不住她。 夏东珠沉目,在前世,两年后他就死在了边疆。却不知何故?她隐隐觉得,并不仅仅是他毒发。 那时北蛮来犯,皇上命他速去边疆彻查。二皇子已是太子。她琢磨着,他的死,会不会与二皇子有关? 毕竟在前世,二皇子一直视他为最大仇敌。 “殿下对我是何心?” 夏东珠扭头认真问。 她希望他能如实告诉她,不要再云里雾里,她也好调整自己,好豁出去帮他。 萧长荆挑着眉梢,“你想让爷对你是何心?” “我问你呢!” “若爷没有心呢?” 夏东珠泄气了,叹息一声,“走吧,下去睡觉。” 她起身就要下房檐,却被萧长荆伸手抓住,“爷不困,陪我再聊一会。” 夏东珠瞅着他,只得悻悻地坐下。 “为何要如此问?” 夏东珠哼一声,“知道爷的心,我才好找自己的位置……” 萧长荆仰望着星空,目中沉浮不定,“爷只有两年的寿数,你觉得爷有资格为谁动心?” “我不会让你死。” 夏东珠皱眉瞪他,“今日我与傅先生联手制药,便有心得。况且,我还有银针之术,不会让你轻易丧命。” 萧长荆望着她眉心皱的如坚冰一样浓得化不开,轻轻一笑,“你也是没有多大把握祛除爷身上的毒吧?不过是在安慰爷。” 他就对她这般没信心? “我若真给你解了毒了呢?” 萧长荆眼尾撩着她,“那爷便以身相许,以谢卿恩如何?” 夏东珠身子一僵,心‘咚咚’飞快跳了两下。 “那云泥之别呢?” 萧长荆一下子凑近她,他俊气逼人的脸,芳华潋滟,几乎与她脸贴脸,瞪着她乌黑晶亮的眸子,压低声音低嗔一声。 “你觉得你的身份对爷会是障碍?” 夏东珠脑子‘嗡’地一声,呼吸立马就不平稳了。 他说,她的身份对他不是障碍。 那就是不嫌弃她的卑微低贱喽! 心里被烧灼了一般,立马伸手,夏东珠声音朗朗,“君子一言……” “啪……”两人手在空中一击,以此盟誓。 “驷马难追……” 夏东珠突然感到豪情万丈,她霍地站起来,叉着腰,仰望星空,深吸一口气。 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她果然没看错他,这个男人对她是有情意的。 而她…… 她低头望着萧长荆,嘿嘿一笑,真是嫌到了。世上最俊的男人,盟誓要对她以身相许,她是不是这世上最豪气的女人? 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养大宝二宝了。 萧长荆嫌弃地嗔她一眼,似乎心情也不错,“别高兴太早,小心乐极生悲,傅先生二十年都完不成的事,你以为自己轻易就可以吗?” “萧长荆,”她抱着臂,豪气地直呼其名,“你信不信?这一生,我还真就帮定你了。不管你命长命短,我都会陪着你,绝不让你跌入凡尘,任人践踏。” 萧长荆心头一震,斜眼睨着豪气干云的小娘子,多年后,他依旧忘不掉她此时璀璨生光的眸子,说着自信满满的话,仿佛她就是他的救世主一般。 让他久坠地狱的心也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忽而揽过她的瘦腰,萧长荆一个旋身便下了屋檐,“别说梦话,赶紧去睡觉。” 夏东珠婉尔一笑,心情自然也好。 突然看到东城和南辕站在门边,促狭的眼眸,幽幽泛着绿光。 夏东珠摸了摸鼻子,刚才的话,他们不会都听到了吧? 夏东珠安安稳稳地在‘锦松苑’住着,让李瑜如坐针毡。 她想尽办法去打探消息,可‘锦松苑’防守严密,即便是她,都无法探之一二。虽然很想带着大宝二宝前去,可她偏不想如夏东珠的愿,她想见孩子也万不能。 大宝二宝早已缠过她几次,想去‘锦松苑’看夏东珠,都被她找理由搪塞过去。 大宝二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小姐,郑夫人带着郑雪和夏大小姐来了,已经往王妃的‘云秀苑’去了。” 李瑜身边的贴身丫环雪晴跑进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小姐,若是夏大小姐知道了夏娘子住进了殿下的‘锦松苑’,肯定会闹。若是就此搅了她和殿下的婚事,那小姐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原本王妃的意思是让夏大小姐和自家小姐一起为殿下的侧妃,可皇上却只允了夏大小姐,王妃去求皇上都不能。王妃只得安慰小姐说,只要以后殿下心悦小姐,自然是挡不住的。可如今的情况,殿下似乎对那个夏娘子更青睐。 李瑜咬了咬唇,计上心来,她脸上笑着,抚了抚自己的鬃发,“雪晴,将我娘留下的那支松绿石的簪子找出来。” 此时,云秀苑。 夏大小姐第一次来青城王府,自然非常郑重地向王妃见了礼。 青城王妃是个性子善的,见到率真的夏大小姐也是满心欢喜,拉着她问长问短。 郑雪偎着青城王妃,抱着她的胳膊问,“姨母,听说表哥将夏娘子从皇城司接进了王府,她脸上的毒祛了吗?” 青城王妃自然不会当着夏大小姐的面告诉她,夏娘子住进了她儿子的屋子,而自己的儿子也对她有了心思,只得浅淡一笑。 “听说傅先生已经熬了解毒汤,这几日,我也未曾去看,主要是夏娘子的脸太吓人了。也不好去打搅她祛毒,毕竟,女子的容颜太重要了,怕她自惭形秽。” 郑雪一听,和夏大小姐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很晦暗。 “姨母,我想去瞧瞧夏娘子,不知可不可以?”郑雪恳求地看着青城王妃。 青城王妃一叹,“她就在傅先生的药庐,你们替我去看看她也好,告诉她。别担心,安心在王府住着。她的脸,傅先生一定会治好的。” 郑雪点头,拉着夏大小姐便跑了出去。 郑雪和夏大小姐一走,青城王妃便拉住了郑夫人,二人相携走到内室坐在锦榻上。 青城王妃压低声音,“听说你生辰那日,府中甚是凶险,二皇子与夏二小姐出了丑事,皇上有没有怪罪郑府?夏娘子的脸中毒,真不敢想像,谁人这般胆大,敢在尚书府作妖。” 郑夫人是青城王妃的二妹,姐妹同气连枝,两府的关系一直很好。 郑夫人叹息一声,“姐姐,你是不知道,当日夏二夫人有多么讨人厌,夏二小姐真是报应。只是苦了夏娘子,若不是她,我们郑府绝不能独善其身。今日,我便是专程来谢她的。” 青城王妃放下了心,觉得夏娘子还真是福星。 “二皇子与夏二小姐出了丑事,想必皇上已经知晓,二皇子应该去向夏二小姐求婚了吧?没想云驰竟与二皇子成了连襟。” 青城王妃感慨着。 郑夫人撇嘴,“姐姐,你深居府中是不知道,自从那事发生后,二皇子就跟无事人一般,根本未向将军府求亲。听说,夏二小姐天天哭。夏二夫人以死相逼着夏二爷去求夏大将军,想用他的军功替夏二小姐求个正妃之位。” 青城王妃吃了一惊,“这样的丑事,她也敢妄想动用夏大将军的军功?” “就是。”郑夫人不屑一声,“我瞧着,夏大将军和夏二爷就跟不是亲兄弟一般,一个坦荡顶天立地,一个妄狂懦弱阴谋算计。如今夏二小姐出了事,他不去闹二皇子,偏生让自家兄长去皇上面前丢人现眼,这世上也真是没谁了。” 青城王妃也是一叹,“只怕夏大将军心善,会被说动。” 郑夫人一下子拉住青城王妃,“姐姐,如今夏大小姐与殿下议了亲,便是自家人。何不让殿下去劝劝夏大将军,二皇子那边,可沾不得。” 姐妹俩一对视,都晓得其中厉害。 青城王妃沉目细思,不由变脸,“恐怕这事没这么简单,夏大将军太耿直,就怕被兄弟拉下水。” 若是夏大将军被二皇子利用,那必得牵扯到青城王府。 皇家夺位,向来残酷。 青城王府好不容易能独善其身,若因此事强行与二皇子扯上关系,便不好了。 “现在夏大将军还未表态吧?” 郑夫人摇头,“夏大将军是关键,不管如何,我今日回去也必得让郑烨去暗中劝说一二。” 第71章 李瑜挑事儿 “王妃,郑夫人,瑜表小姐来了。” 云姑姑走进来,笑着向青城王妃和郑夫人禀报。 她的身后,李瑜一身绯衣窈窕,简单素雅,头上一枚松绿石的簪子愈发显眼。 郑夫人一看到她头上的簪子,心中不觉柔软。 这还是当年三妹出嫁时,她为她添置的嫁妆。如今三妹早丧,李瑾也不在了,眼下就只剩下李瑜孤苦零丁的一个人。 郑夫人心里填满了忧伤和怜惜。 “二姨母,你过来了。” 李瑜对着青城王妃和郑夫人施礼,郑夫人立马从锦榻上下来,握住了李瑜的手。 “瑜儿,不必多礼,我和你大姨母又不是外人。” 郑夫人说着,爱怜地拉着李瑜坐到锦榻上。 李瑜低着头,显得楚楚可怜。 郑夫人自然知道她的心伤,她不由看向青城王妃,“姐姐,你可是问清楚了,皇上为何不同意立瑜儿为侧妃?” 青城王妃瞟着李瑜,那只松绿石的簪子从未见她佩戴过,如今这孩子的心思也重了。 她不由叹息一声,“我当时去求皇上,皇上是满口答应的。可圣旨下来却只封赏了夏大小姐一人。我再去寻问,皇上只道:青城王府不宜太过招摇……” 郑夫人一下子便明白了。 夏大将军手握重兵,早已引人觊觎。如今夏大小姐刚回京,就被青城王火速定下,朝中早有非议。说他居心不良,要拉拢夏大将军,窥伺皇位。 若是再添一侧妃,双喜临门,更令御史台那帮老家伙挑剔。 云驰在朝中更是步履维艰。 郑夫人安慰着李瑜,“瑜儿莫心急,只要殿下心里有你,这侧妃之位早晚会是你的。” 李瑜却苦起脸,“表哥房中早有了夏娘子。” 郑夫人一惊,立马看向青城王妃,“瑜儿这是何意?” 青城王妃不悦地看了李瑜一眼,“都是那个孽障的错,他为了保护夏娘子,将她安置在了‘锦松苑’。” 郑夫人眨眨眼,琢磨着殿下向来重情重义,夏娘子也与他们郑府有恩,殿下如此安排,自有自己的考量。 李瑜见二姨母并未惊讶,她心有些着急,“可表哥不该把她安排进自己的房中,这样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那夏娘子是天寡之命,命歹毒的很,她不忌讳,难道表哥也不顾及自己名声了吗?” 郑夫人终于露出震惊的神色。 青城王妃更是不满李瑜的口气,好像她儿子与夏娘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于是她看向郑夫人,轻轻解释,“他是看中了夏娘子的医术。” 郑夫人心中一凛。 萧长荆身中剧毒之事,李瑜不知道,可她却是知道的。这事却不能对外人道。 殿下留夏娘子在房中,看来更多的是为了医治。 郑夫人想到这里,淡淡地一笑,“瑜儿,你要相信殿下,你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你的心思,他懂。今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夏娘子虽名声不好,却是十足善良之人。她医术精湛,姨母的眼睛,就是她给治好的。殿下留她在身边,自然有其用处。” 李瑜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夫人,没想二姨母竟也向着夏东珠。 她心中恨意更浓。 本来还想着让二姨母劝劝王妃,看来她又失策了。要除掉夏娘子,她还得靠自己。 李瑜捏着帕子阴着脸,不再说话了。 傅先生的药庐内。 郑雪瞪着大眼棒着夏东珠的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个不停。 “夏姐姐,你的脸消肿了不少,脸上的麻雀斑好像也减少了,肌肤变得莹润细腻,难道这毒药还有美容养肤的功效不成?” 夏东珠好笑地拉下她的手,“毒药就是毒药,怎会有此等功效?定是傅先生给我服用的雪莲的缘故。雪莲是解毒圣药,在祛毒的同时,也调养了我的身体。表现在脸上,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原来如此。” 郑雪悻悻了笑着。 夏大小姐喝着果茶,看着药庐满地的药材,甚是感慨。 “我外公的药房和傅先生的药庐简直一模一样,真怀念和他一起炼药的日子。可惜,自从进了京,我爹愣是不准我碰药材,更不准我给人治病。只让我安心做个规规矩矩的大小姐,真是烦死了。” 夏东珠呵呵笑着,“待你嫁到王府,可以到傅先生的药庐来炼药呀!反正王妃和殿下绝不会约束你。” 夏大小姐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那我这一手医术也不会荒废了。” 夏东珠但笑不语。 傅先生透过窗户看着她们三个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惬意融融,欣慰地一笑。 原本以为夏大小姐会排斥夏娘子,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夏大小姐单纯率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殿下有福了。 “原来阿雪表妹和夏大小姐在这里。” 李瑜的声音突然响起,三人急忙回头。 不知为何,郑雪一直不喜李瑜,觉得她心眼子太多,一不小心就被她绕进去。她喜欢夏大小姐这样的,性子单纯直爽,好相处。 “原来是瑜表姐,有礼了。” 郑雪还是站起身,冲着李瑜福了福。 夏东珠和夏大小姐也站起身,都对着李瑜轻轻一福,却没说话。 李瑜看向夏大小姐,脸上笑着,“知道夏大小姐不久后便要嫁到王府,我心喜,便想着过来见一见。” “瑜表小姐有心了。” 这段时间,夏大小姐在桂嬷嬷严苛的教导下,待人接物,已经游刃有余,不失礼数。 李瑜走向石桌,看着上面的杯子,故作惊喜,“你们这是喝的什么?闻着挺香,却又不似茶叶清香,看着我都眼馋了。” 她极力想融入其中。 夏东珠淡笑着,“这是我做的果茶,瑜表小姐若不嫌弃,便用上一杯如何?” “如此甚好。” 夏东珠拿过一个新杯子,为李瑜倒上一杯果茶。 殷红的茶水,透着一股水果的清香。 李瑜极讨厌这种味道,再不想喝,也只得端起来品了一口,笑着恭维。 “夏娘子好手艺,这果茶闻着馨香,吃着更有一番别样的味道。” 夏东珠笑笑,知道李瑜到来,绝不是来品茶的。这女子行事,总有自己的算计。 李瑜听了翻翻白眼,拉着夏大小姐坐到了石桌旁。她也提高了警惕,知道自己这位表姐绝不简单,最会挑事。 “夏娘子在表哥的屋子里住的还习惯吗?” 李瑜棒着果茶坐在石桌旁,状似无意地问夏东珠。 夏东珠眼皮一跳,果然,来了。 她也装傻地笑着,“这几日都在傅先生药庐炼药,累极的时候回去倒头就睡,也谈不上习惯不习惯。” 郑雪却听出了味,“夏姐姐,你住在表哥的屋子里?” “是的。”夏东珠坦诚地点头,“殿下将我安排在了隔间。” 郑雪一怔,原来没睡在一起,松了口气。 李瑜端茶的手也是一顿,原来睡隔间,她脸上的笑容更意味。 “夏娘子与表哥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不合适。表哥皇家贵胄,夏娘子身份卑贱,难道你就没有自知之明,硬赖在表哥的屋子里成何体统?夏大小姐,你说是吧?” 一个‘赖’字,直接表明夏东珠不要脸,硬勾青城王。 她说完认真地看向夏大小姐,她想看看她会怎样发飙。 没想夏大小姐眨着乌黑的大眼睛,只是淡淡一笑,“瑜表小姐,你可真是问错人了。殿下做事,岂是我能置喙的。我这不是还未嫁入王府吗?即便是嫁给了殿下,殿下要怎样,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我相信殿下和夏姐姐是清白的,你刚没听夏姐姐说,她住在隔间嘛!” 李瑜一诧。 这夏大小姐竟然不上当,看上去还有些傻乎乎的。 李瑜窝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嫁入王府,更不是她的对手,可任由她摆布。 郑雪却听出点味,她讥笑着。 “难不成瑜表姐是吃味了?知道你自小就喜欢表哥。我听说,原本姨母是想让你与夏大小姐一起嫁给表哥做侧妃的,可惜,皇上却只恩赐了夏大小姐一人。看来表姐身份也不配表哥,所以你就别挤兑夏娘子了。” 李瑜脸一白,她父母早亡,和姐姐一直寄养在王府,无权无势,不比郑雪。如今连她都看不起自己了。 李瑜心里再滴血,脸上也是笑着,“表妹说的什么诨话,我可没挤兑夏娘子,我说的只是事实。” 郑雪不想点破她,只仰天感慨着。 “这男欢女爱的,岂是女人能够做主的?表哥能留夏姐姐在房中,说不定是真心喜欢她。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瑜表姐还是别操心了。你这还不是侧妃,就要管他房里的事,小心他恼了,直接将你赶出府。” “你……” 李瑜真是气到了,脸一红,恶狠狠瞪了郑雪一眼。 夏东珠抚额,真是越说越没边了。 她直接碰碰郑雪,“瑜表小姐也是为殿下好,你就少说两句。现在你俩也看过我了,可以放心回去了!” 郑雪对她暧昧地眨眨眼,将夏大小姐拉起来,“那我们便不打扰夏姐姐了,告辞。” 郑雪拉着夏大小姐便走,突然又惊叫一声,“咦,表哥,你何时来的?竟然站在一边默不出声,偷听我们说话?” 郑雪的声音嘹亮,夏东珠急忙扭头。 就见萧长荆不知何时到来,正负手站在竹林边,唇角噙着笑,眉眼清俊地看着她们。 “整个府里都能听到你在叽叽喳喳,哪里还有别人说话的份?” 郑雪握着夏大小姐的手荡了荡,“表哥,夏大小姐来了,留我们吃午膳呗?” “不留。”萧长荆直接赶人,“姨母已在等你,快走。” “小气!”郑雪撇嘴,“待夏大小姐嫁入王府,由她管着你,看你还能怎样嚣张?” 萧长荆眼眸一闪,温和地看向夏大小姐,“你二哥已来府中接你,说你大哥来了书信,快要回来了。他在前厅等你,快回去吧!” 郑雪一听夏重明来了,不等夏大小姐对萧长荆说谢,直接将她扯得东倒西倒往竹林外跑。 萧长荆唇角一笑。 回过头来,萧长荆眼睛里只有夏东珠。 李瑜笑着上前施礼,“表哥,你回来了?我是来品夏娘子做的果茶的,果然不错。” 萧长荆轻嗯一声,越过她直接走到夏东珠面前,温和道,“到屋里,我有事跟你说。” 夏东珠看了李瑜一眼,抿嘴没说话,直接随在他身后进了屋。 李瑜捏着帕子站在庭院里,整个身子都在抖动,她竟然被忽视了。 东城和南辕不好赶人,只好守在屋子两边,即便李瑜想进去都不能。 第72章 她的恨意 “殿下可是有事?” 一进屋,夏东珠就看到萧长荆脸上的笑容散去,脸上浮起凝重。 萧长荆沉默着坐到椅子上。 夏东珠倒了杯果茶给他,“殿下有话便说,只要我能做的,必不推辞。” 萧长荆饮了口果茶,“方才西就捎来消息,你娘说进入了腊月,她想回老家过年,让你回医馆一趟。” 夏东珠并没有惊讶,蓝姑姑定然还是惦记着她那个混账儿子。上次被抢了钱,还挨了揍,依旧死性不改。 但她知道,萧长荆绝不仅仅是说这个,她静等他下文。 “听说你娘的老家在北方雪中城对吧?你对那里了解多少?” 夏东珠不解地看着他,知道他查过自己的底细,自然明白蓝姑姑不是她亲娘。他如此问,定然是雪中城出事了。 她直言不讳,“雪中城地处南萧东北,地势极高,有云荡山做天然屏障。那里盗贼肆虐,赌坊遍地,百姓懒散。进入腊月后,大雪便封了山。即便是商队都鲜少去。” 前世,她大哥从北疆返回京城述职,就是在云荡山遭了贼匪袭击,失去一臂。从此再不能上战场,意志消沉。 如今算算日子,离他出事还有半月有余。 萧长荆沉默着不说话。 “殿下要去雪中城?”她揣度着问。 萧长荆敛着眉,又饮了一口果茶,声音低沉,“前几日朝廷又有一批炼制的精钢丢失了,就在云荡山附近被劫持,押送的将士都被杀了,皇上震怒,着令严查。” 夏东珠心里一震,大宝二宝的父亲就是在洪扬县查精钢失窃案被杀的,听说已经查到凶手,没想又出事了。 洪扬县离雪中城不过百里。 夏东珠毫不犹豫,“殿下若想亲去,带上我。我在雪中城待了五年,对那里了如指掌。” 萧长荆立马抬头看她,眼眸含着柔情,“今日便先回医馆看看你娘,她若想回去,备些年货。此时回去,只需半月时间,赶得上过年。” “明白了。” 下午夏东珠便回了医馆。 蓝姑姑正低着头袖着手,愁眉苦脸的坐在廊沿下唉声叹气。 西就的身影在厨房晃荡着。 “娘,外面那么冷,怎么还坐在廊下吹寒风?” 夏东珠的声音一响,蓝姑姑便急速抬起头。 见真是夏东珠,她脸上立马有了笑,一下子奔下廊沿,“丫头,你可回来了!这两日可担心死我了。” 夏东珠将她扯上廊沿,西就似是也听到了她的声音,从厨房探出头。 夏东珠见她腰上扎着围裙,手里拿着长勺,样子甚是怪异。 她好笑一声,“真是辛苦西就姑娘了,我娘有劳你照顾。” 西就扬了扬长勺,没说话,算是打过招呼了,又缩回厨房做饭。 “丫头,我这几日食不知味,多亏有西就姑娘陪着我。” “我知道,你想回老家了。” 蓝姑姑一怔,羞愧地低下头,“丫头,你别骂我,我真是归心似箭,还是不放心那个浪荡子。” 夏东珠将她扯进屋,“你若想回去,下午我就陪你去西市采购年货,咱现在有钱了,不怕花。今年你就赶着驴车回去,这样能快些。” 蓝姑姑瞪着大眼不能置信地看着她,“丫头,你同意我走了?不拦着?” 夏东珠摇头,“你若想回来,明年开春便回,反正咱们的家就在这里,我会一直等着你。” 蓝姑姑突然抽噎一声,“丫头,我不是你亲娘,你却对我这么好。” 下午夏东珠带着蓝姑娘赶着驴车去西市采购年货,西就暗中跟着她们。 西市正热闹,米面油盐鸡鸭鱼肉绸缎糕点等,夏东珠购置了一大车。蓝姑姑阻止不了,只咧嘴笑着将驴车塞得满满的。 夏东珠买下最后的年糕,一回头,却看见了一个熟人。 路青瑶穿着光鲜亮丽,却有些鬼鬼崇崇,她脚步匆匆走进了一家绸缎庄。 夏东珠抬头一看,是‘丰和’绸缎庄。 “娘,你在这等着我,我到那边绸缎庄再买些新布料。” 夏东珠给蓝姑姑打了声招呼就尾随路青瑶进了绸缎庄,她正好看见路青瑶跟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后进了内室。 夏东珠佯装挑选布料。 她有点疑惑,路青瑶不是在皇城司的吗?怎么又跑到绸缎庄来了?她并不是来买布匹的。那个男人面相不善,看着并不像好人。 路青瑶迟迟没出来,夏东珠怕引人怀疑,匆匆选了一匹料子便退了出来。 回到医馆,蓝姑姑归心似箭,不等第二日一早,便赶着驴车离开。临行前,夏东珠塞给她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蓝姑姑推却,夏东珠直接塞她怀里。 “若是那个混蛋敢再把你赶出来,这钱你便不给他,赶快回来找我,不要与他缠磨。” 蓝姑姑眼含泪水,轻轻点头,“丫头,放心吧!我再不会像上次那么傻。” 夏东珠笑着没说话,看她远走,她才看向西就,“西就,我们去找殿下,我有事要问。” 西就挑着眉,没说话,直接将她带进了皇城司。 夏东珠没想在皇城司遇到了傅先生。 “傅先生,你怎会在这里?莫不是殿下……” 夏东珠看到傅先生提着药箱,以为是萧长荆又犯了病,神情有些紧张。 傅先生却笑着摇头,“夏娘子莫担心,殿下无恙。此番是殿下让我来,将那人脸上的毒给祛了。” 夏东珠恍然,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殿下呢?” “找我?” 萧长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夏东珠急忙回头,就见他从幽深昏暗的大牢里走出来,目光闪了闪。 “嗯,是有些事……” “跟我回房。” 萧长荆说完便走向那间奢华的屋子。 夏东珠怔了怔,瞧他这话说的,好像那是他们俩人的屋子似的。 她站着没动。 她知道那间屋子是皇城司专门为他准备休憩的屋子,她曾在里面换过衣服,路青瑶也住过。 “怎么了?” 萧长荆见她没有跟上,转身撩着眼尾疑惑地问。 福公公眼睛眨了眨,“夏娘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不是你曾待过的屋子吗?如今倒是矜持了。” 夏东珠讪笑着,“路娘子不是正在里面住着吗?我和殿下说事,不如就去书房……” “路娘子?”福公公一声惊疑,“你是指路青瑶?” 夏东珠点头,“这次我脸中毒,殿下将我带回皇城司,路娘子便说她一直住在里面,伺候殿下……” 萧长荆一下子缩了眼眸。 “嘿!”福公公气的一声叫,“这个路娘子真是胡说八道,殿下将她带回皇城司是做人证,她一直住在甲字牢房内。那是专为证人准备的房间。 因她有一手好厨艺,殿下便准她可以自由出入厨房,如今事情已了,殿下已暗中将她安全送回家乡了。” “那不可能,我今日还在西市看到她。” 夏东珠说着,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眉梢一挑,没说话,却深思。 东城立马走上来,脸色凝重,“夏娘子说的可是真?七日前,殿下已经命令将她暗中送走了,是我亲自安排的人。” 夏东珠摇头,“她今日鬼鬼崇崇出现在西市‘丰和’绸缎庄,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将她领进了内间,小半个时辰都未出来。我亲眼所见了。当时怕有人起疑,便没再多停留。” 西就颔首,“主子,夏娘子说的是真的,我也看到了路青瑶。” 东城的脸一下子不好了。 “都进来。” 萧长荆一声命令,众人都进了屋子。 傅先生却提着药箱出了皇城司。 “东城,给暗中护送路青瑶的禁卫传消息,看他们……” 萧长荆一进屋就直接吩咐,若是路青瑶并未返乡,那护送她的两个禁卫怕是凶多吉少了。 “是。”东城转身离开。 夏东珠不解,“殿下为何不派人直接监视‘丰和’绸缎庄?路青瑶是大宝的奶娘,殿下应该查过她的底细,她并不像有靠山的人。” 而‘丰和’绸缎庄生意却做的极大,在西市极有名,老板财力不俗。 路青瑶若真有这样的靠山,定然不会做大宝的奶娘,还跟他们去了偏远的洪扬县。 而且她出现在医馆第一天,夏东珠就看出,她定然是受到杨诚的连累,被那些杀手逮住凌虐,一身的伤,做不得假。 萧长荆深着眼,“西市‘丰和’绸缎庄是二皇子萧玉翀的暗中产业,你看到的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是他的外部管事青虎。与路青瑶是同乡。当时在洪扬县,应该是青虎保下了她的命。” 萧东珠反应极快,“这么说,是二皇子派人杀了大宝的爹娘对吗?他也与精钢失窃案有关。” 萧长荆沉默着。 夏东珠突然气怒,声声逼问,“既然殿下已经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又明白精钢失窃与二皇子有关,殿下为何不报于皇上知晓?难不成还等着他羽翼丰满图谋造反吗?” 前世,萧玉翀就是这样狼子野心。 可这话由夏东珠说出,可谓诛心了。 福公公立马喝斥,“夏娘子,你怎么跟爷说话呢?你懂什么,朝堂之事,岂是你能置喙的?口出狂言,小心殿下治你罪。” 萧长荆撩着眼尾,竟耐心向她解释,“上次抓到的人,以及路青瑶指认的杀手,都已经伏法。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二皇子舅父贺远,他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身上,不等皇城司去抓他,他自己就留下罪书服毒自尽了。 人死万事空,皇上心知肚明,却未罪责二皇子,就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皇城司步步紧逼,到时候骑虎难下的就是皇上,还会有人怀疑皇城司的用心。 这样不仅不能为杨诚真正报仇,反惹皇上反感。只有找到丢失的精钢,查到幕后黑手,是否真与二皇子有关,到时候就会大白天下。他逃不掉。” “肯定与他有关!” 夏东珠斩钉截铁。 萧长荆撩着眼眉,“何以见得?” “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夏东珠脸上的肿胀还并未完全消散,眼眸中却闪着睿智的光。 “当今皇上势微,太子病弱,三皇子顽劣,二人都不是皇位最佳人选。二皇子野心勃勃,可惜他母妃身份太过低微,母族势弱,皇上根本不会将他视为继承人,他不得不韬光养晦。” 夏东珠冷笑着,目中闪着精芒。 “他觊觎夏大将军的兵权,千方百计拉拢兵部尚书郑大人,就是想掌兵马,握实权。盗窃精钢,只是其一。他还有更阴险的后手,唯一能阻止他登位的不是皇上,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殿下您......\\\" 夏东珠目露殷切地看着他,“殿下若不想看到南萧生灵涂炭,皇上太子和三皇子丢命,就要对萧玉翀严加防范。他对你也是恨之入骨,殿下万不可有仁慈之心,而你,才是南萧唯一的希望......” 夏东珠的话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萧长荆俊眉微沉,眼中惊滔骇浪,起伏不定。 福全吓得直搓手。 西就后背都湿透了,不安地晃动着身子。 这样挑唆殿下与二皇子的关系,夏娘子这是在找死吗! “那又如何?爷又不是神。”萧长荆突然别过脸,淡漠一声,“若南萧真走到那一步,也是他天命所归,无可厚非。” 夏东珠突然来气,他还看不到萧玉翀的阴狠。 “只要我不死,就绝不会让他登上那个位置!” 她咬牙切齿,字字透着恨意。 萧长荆诧异地扭头看她,“为何?你与他有仇?” “对,前世的冤仇,不死不休!”夏东珠脱口而出。 萧长荆久久盯着她,突然嗤笑,眼眸渐寒,“蚍蜉撼树,痴人说梦!这就是你千方百计接近爷的目的?想利用爷,报你的私仇?” 夏东珠一怔,咬着唇,“殿下若是这样想,也可以。” “滚出去。” 萧长荆一声冷斥,好像受伤了,“敢利用爷,找死!” 夏东珠瞅他片刻,负气地转身就走。 第73章 负气回家 夜幕降下来,夏东珠坐在廊沿下的台阶上,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脑子也像被挖空了一样。 下午被萧长荆从皇城司赶出来,她就回了医馆。一动不动地坐在廊沿下,算起来,已有几个时辰了。 西就慢慢现出身形,“你自己还感到委屈了?你都不知道,你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将主子置于了何地?若是被人听到,主子定然万劫不复。” “你来干什么?” 夏东珠没好气。 西就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她身边,郁气道,“我也被主子赶出来了。” 夏东珠凉凉地看着她,知道她在撒谎,肯定是萧长荆派她来保护自己的。可夏东珠不想领这份情。 “这是我家,你来去倒是自由,不怕我告你个私闯民宅?” 西就好笑着,用胳膊肘故意碰了她一下,“还在生气?我都听南辕说了,爷连‘以身相许’的话都说出来了,对你有多难得,你就知足吧!爷那样高冷骄傲的人,从未向别人低过头,却三番两次为你破例。你今日之言,着实惊悚骇人,爷生气也只是将你轰走,若是以前,他早将冒犯之人关进了皇城司大牢。” 夏东珠哼一声,起身回了房,门‘嘣’地一声被甩上,“困了,别烦了,我要睡了。” 说完当真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上头。 西就欲言又止,瞅着她紧闭的房门,最终叹息一声。 进入腊月,天气变得越来越寒冷,特别是晚上,呼出的气流都带着白雾。青城王府早早挂起了夜灯,晚膳时分,萧长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锦松苑’。 傅先生负手站在屋门口,看萧长荆阴沉着俊脸,揉着眉头走进来,望了望他身后,没有看到夏娘子。 “殿下是一个人回来的?” 福全冷哼一声,“夏娘子使小性,撇下爷一个人,跑了。” “多嘴。” 萧长荆扭头训斥了他一声。 福全垮下脸。 傅先生有些想笑,随着萧长荆进了屋,见他郁闷地坐到椅子上,面容冷寂如霜。活像夫妻吵架被抛下的丈夫。 傅先生却将一本医案递到他面前,“夏娘子为殿下做的医案。内容祥实精准,可见对殿上的病情非常了解。后面还附了几个解毒方子,我看到,大为佩服。夏娘子是个人才,殿下一定要竭力挽留才是。” 萧长荆接过医案,随手翻了两页,见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工整地记着他头疾发作的情况,施针后的反应,用药后的情况等,每一个细节都记录的明明白白。 他一手将医案放下,“先生来,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我来是想向殿下辞行的。“傅先生认真道。 萧长荆吃了一惊,他一下坐正身子,“先生刚回京,就又要走?马上就到年关了。” 傅先生叹息一声,“夏娘子的用药给我很多启示,其中有几味关键的药材出自北蛮,我打算再去北蛮走一趟。此毒在殿下体内盘亘了二十年,不能再拖了。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放过。” 萧长荆沉默了。 福全闻之也是感慨万千,他看了萧长荆一眼,对着傅先生恭敬地深深一揖,傅先生为他家殿下可谓操碎了心。 “先生可是需要福全为你打点行装?往北走,酷寒难行,先生可要做好万全准备。” 傅先生大手一挥,“放心吧!我已不是第一次北行,之前不放心殿下,如今夏娘子医术甚好,完全可以照顾殿下。我就准备在北蛮国多留一些时间,务必为殿下寻到更好的药材。” 萧长荆缓缓站起来,一扫脸上的郁气,“北辙如今正在洪扬县,先生路过此地,我让他跟着你一同北上。” “也罢,殿下多保重,明早我便启程,就不与殿下告辞了。”说完,傅先生走出屋子。 萧长荆站在屋门口望着傅先生走远,心中百感交集。傅先生与他亦师亦父亦友,恩重如山。 福全瞟了瞟主子的神情,“殿下,我让厨房上晚膳吧!” 萧长荆轻嗯一声,转身欲回屋子,门外却传来孩子欢快的声音。 “舅舅,舅舅回来了吗?大宝来看你和娘了。” “二宝还拿了娘最爱吃的桂花糕……” 孩子自然是被李瑜带来的,今天她回去后想了又想,孩子在她手,自然就是筹码。 刚才听雪晴说殿下已经回了府,夏娘子并未跟着,李瑜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福全看着萧长荆的脸色,如今夏娘子不在,孩子们若是问起来,怕主子难回答。 “爷,你累了,小的这便让瑜表小姐将孩子带走。” 天都这么晚了,又寒冷,主子怕没有心情应付孩子。 “不必。”萧长荆摆摆,“将他们领进来吧!” 福全意外地呃一声,笑开,“是。” 大宝二宝穿着厚厚的小棉袍子跑进来,二宝手里果然拿着桂花糕,两个小家伙一进来四只眼睛就满屋子乱瞧。 没有看到娘。 二宝扭头就往隔间跑,撩开帘子闯进去,又跑出来,“没有娘。” 大宝大眼睛也是滴溜溜地乱找,二宝干趣又跑进内室,跑到屏风后,甚至跑到床榻上,掀开帷幔。 都没有。 二宝小脸瞬间垮下来,泫然欲泣,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娘了。 大宝极聪明,直接问,“舅舅,娘不在?” 萧长荆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看二宝四处乱找,也不阻止,只轻嗯一声,笑道,“不在。” “去哪儿了?” 娘不是和舅舅睡在一起吗? “跑了。” 萧长荆直言不讳。 大宝大眼睛一瞪,有点糊涂了,“娘,跑了?为什么要跑?” 大宝心下一沉。 二宝直接扑过来,“舅舅,你把娘藏哪儿了?” 萧长荆好笑出声,将二宝抱到膝头,“为什么非要找她?有舅舅在不是很好?” 二宝直接摇头,有点沮丧,“二宝拿了娘最爱吃的桂花糕,娘不在,二宝要给谁吃?” 萧长荆抿着嘴没说话,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李瑜一进来就没说话,站在萧长荆旁边,却没放过他脸上任何情绪。 她是真没想到,表哥竟然是喜欢孩子的。 虽然她也看得出,他并不懂得怎么跟孩子相处,生涩,别扭,但却耐着性子,极力让孩子开心。 二宝在萧长荆怀里扭来扭去,有点不依不饶,“舅舅,我要见娘,我要娘……” 李瑜抿抿嘴,眸光一闪,“表哥,二宝不懂事,有些闹腾,原本我是不想将他们带来打扰的。可这几日夏娘子忙碌,顾不得孩子,孩子却一直念叨着她,我实在没法……” 这话说得巧妙,好像夏东珠根本顾不得孩子。 萧长荆瞟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嗯。” 女子心思有七窍,一弯更比一弯绕。 他懂,却懒得理会。 此次皇上赐侧妃,是他瞒着母亲,向皇上求的恩典,只赐夏大小姐一人。李瑜是他表妹,自幼长在王府,母亲的心思他明白,可他不想娶。 他只将她当妹妹,将来找个机会与母亲说明白便是。 萧长荆看大宝一直低着头,神情不悦。 “毅儿,有心事?”萧长荆认真看着大宝。 大宝嘟着小脸看他,“娘跑哪里去了?是不是与舅舅吵架了?你这样放任她在外面就不管了吗?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娘是女子,舅舅就不能多包涵点?” 这小子,一连五问,倒教训起他了。 萧长荆深着眼,叹息一声,也将大宝抱到膝头坐着。 “现在不说她,就说你,年后你就要入学堂了,告诉舅舅,你想上什么样的学堂?将来是想习文还是练武?” 他一副认真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老父亲形象。 李瑜看在眼里,咬着唇,满心都是羞涩。 表哥如此柔情的一面,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自小迷恋表哥,他的一抬手一投足一个慵懒的姿态都令她着迷生恋,芳心乱撞。 若是将来能为他生儿育女,那是她最幸福的事。她与表哥的孩子,定然是这王府最尊贵的。 无论如何,她都要嫁给表哥。 “哟,主子爷,晚膳准备好了,你还是趁热用膳吧!” 福全走进来,看到主子容颜和悦,心情好了不少,他一颗心也放下了。 萧长荆双臂一下子抱起大宝二宝,“走,去用膳。” 李瑜也急忙跟上,一副女主子的姿态,“看来今晚我们有福了,能跟表哥一同用膳。” 夜深人静,西就猛地睁开眼,撩开被子就翻身而起,推门走出去,拱手,“主子,你来了。” 萧长荆慢慢现出身形,“人呢?” 西就瞟瞟夏东珠的房门,“在廊沿下坐了几个时辰,晚膳也没吃,早早睡下了。” “气性真大!” 萧长荆冷脸,生气的不该是他吗? “爷要去看看夏娘子吗?从皇城司回来,她的心情也极不好。寒风中,呆坐了几个时辰。” 萧长荆阴着脸,望着夏东珠的房门,突然唇角一勾,转身就走,“不了,爷走了,别告诉她,爷来过。” 西就一时很无语。 殿下是在跟夏娘子赌气吗?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第二日一早,夏东珠草草吃过早饭,就去了西市马市。 西就有点不明白,但聪明地没问,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大郎,你怎么在这里?” 一群马贩子当中,魏禹一身绛紫的衣衫,显得风绅如玉,与这有点肮脏的马市格格不入。 魏禹看到她,一双温润的眼睛里皆是笑意,他轻嗯一声,掩都掩不住看到她的喜悦,“年前生意兴旺,运货的马匹老了,我来挑几匹好马。” 夏东珠望着他也是笑,“正巧,我也要选一匹马。” 魏禹轻轻问,“你挑马,也是为了用马拉药材?” 知道她有一个驴车。 夏东珠摇摇头,“我娘赶着驴车回家过年了,我不放心,想买匹马追上去,与她一起回老家过年。” 魏禹轻轻垂下头,若不是与他和离,她原本可以与他一起过年的。 “你,可以留在京城过年,年后你若想回,我可以陪着你。反正做生意,天南海北的都要去。” 魏禹眼中满是殷切希望。 夏东珠叹息一声,还是摇头,“这里不是家,我老家在北方雪中城,如今快马赶回去,还能吃上小年的饺子。我不想留在京城。” 魏禹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后悔。 “那我帮你挑匹好马……” “多谢。” 西就远远看着夏娘子与魏禹谈话,心里有点替爷担心,可稍一走神,再回头,魏禹和夏娘子一下子就不见了。 西就心里一突,赶紧跑过去,她找遍了马市所有的角落,却始终不见魏禹和夏娘子。 西就心一沉,急忙给主子发了消息。 第74章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夏东珠头脑昏沉地醒来,见自己被绑了手脚,嘴里塞了布巾扔在床上。 她急忙蠕动着坐起来,浑身软绵绵的,竟然使不上一丝力气。她喘息了两下,感到整个身子都烫得惊人。 她向四处看,这是个布置精美的卧房。一看到这情景,她心里就陡生惧怕。前世的恐惧就像附骨之蛆,每一次遇险,她都难逃厄运捉弄。 她挪动着要跳下床,突然听到房外有人争吵。 “二郎,你为何要这样做?”是大郎气愤的声音。 二郎魏安的声音也透着气怒,“怎么,大哥不是很喜欢她吗?我这是在帮你啊!你俩早成了夫妻,大哥就不必卖掉祖业来京城做生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那个下贱的女人都干了什么?” 夏东珠心里一沉,二郎这是话里有话。 她的记忆是今早在西市马市与大郎一起买马,没想她毫无防备被人从后面用帕子掩住脸,头脑一沉就昏过去了。 她知道,那是极厉害的蒙汗药,无色无味,只要人一嗅到,不管意志有多顽强,照样被撂倒。 只是她不明白,二郎的语气里透着对她极度的恨意。 是因为二郎媳妇刘英吗? 大郎的声音又响起,“二郎,你不该恨她的,是弟媳对不住你,她只是……” 二郎恨声道,“她为什么要揭穿?若不是她,刘英与我依旧恩爱,你以为我不知道刘英的丑事吗?我根本不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刘英还在我身边,我的荣华富贵就能保住。而不是像现在,她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岳父一家也恨透了我。” 大郎有点瞠目结舌。 半晌,他才沉沉地说,“二弟,你该明白的,你不能自欺欺人一辈子,若是京兆尹府的司法参军干不下去,你就辞官与哥一起做生意。咱们靠双手养活自己,自由自在,不比在官府差。” 二郎冷哼一声,“哥,你太天真了。这个世道是不公平的,你辛苦一辈子,到最后可能什么都保不住。实话跟你说吧!你若真喜欢她,便趁早与她成就好事。否则,一会有人来提她,你什么都捞不到。而她,以后的日子,怕更是生不如死……” 魏禹脸色一变,急了,“二弟,你究竟要干什么?她何其无辜,为何你们非要伤害她?” 魏安脸一凶,“她一点都不无辜。哥,她早就攀上了青城王,心里根本就没你。枉你还为她做了那么多! 爹病倒了,身子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是你在他身上下了毒吧?你是恨爹当初对她无情,将她驱赶。我看魏嫣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就是个祸害,天寡之命,谁沾,谁倒霉。” 魏禹一下子泄了气,“你都知道了?” 魏安冷哼一声,“哥,你将云起镇的祖业贱卖,将生意都迁到京城,还瞒着爹娘在京城买了宅院,不就是为她? 年前你拼命与人谈生意,就是想将生意做大做好,将来有实力与青城王抗衡,将她再抢回来。哥,你是不是真傻?她一个卑贱的小寡妇,哪里值得你如此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魏禹凄凄一笑,眼眸通红,“二弟,你不想想,若无她,焉有我魏禹在?是我们魏家对不住她。我对她好,不是报恩,是真心的喜欢……若是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一生顺遂,再无伤害。” “哥,若是如此,她更应该报答你。”魏安说着,一把将魏禹推进屋子,“哥,她身上中了毒,唯男人不能解,你就用自己为她解毒吧!” 魏禹大惊,拍打着门,“魏安,你快开门,赶快将解药送过来。” “别求他了。” 夏东珠的声音软塌塌的,即便是带着愤怒,但说出的话也带着嘤嘤的柔弱。 她赶紧咬住唇。 魏禹身子一僵,急忙转身看她。 夏东珠手脚被缚,已经坐起来,斜靠在床柱上,双腮嫣红,喘着粗气看魏禹。 “赶快过来将绳子给我解了。” 魏禹叹息一声,慢腾腾走过去,蹲下身,除去了她脚上和手上的绳索。 夏东珠看着他,身上热浪翻滚,有一种冲动,让她恨不能将他扑倒在地。 她别过脸,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大郎,我们在哪儿?” 魏禹站起身,将绳子扔一边,“郊外,‘雪月湖’畔,魏家的别苑。” “你能带我离开吗?我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我不怪魏安,他是被人利用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虽然不知道是谁指使了魏安,但夏东珠本能地感觉到不妙。 “好。” 魏禹二话不说赶紧四处查看,门被魏安从外面锁上了,他急忙去开窗,前窗被人从外面封死了,后窗外就是‘雪月湖’,他焦灼地又跑到房门,想用东西将锁砸开。 一切都是徒劳。 夏东珠站在房中,扭头看着后窗,方才一股寒气扑来,让她心头清明少许。 那是唯一的生路。 看到魏禹拼命地在砸门砸锁,她走过去,透过门缝向外看,突然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领着一群人急匆匆走进来。 她急忙按住魏禹,“魏禹,别出声。” 魏禹自然也看到了来人,“我识得那人。” “二皇子的外部管事青虎。” 也就是路青瑶的同乡,难不成二郎是在为二皇子做事? 夏东珠心头又沉了沉。 二郎见人到了,从侧间走出来,虽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看二郎恭敬的样子,夏东珠就知道所猜不错。 青虎抬眸就向他们这间屋子看来。 青虎欲过来,二郎阻拦,被青虎一把推开。 魏禹握住夏东珠的手,眼眸急切又坚定,“你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夏东珠看着他摇了摇头,“大郎,他们要的是我,一会你别掺和。” 除了后窗的‘雪月湖’,这屋子无处可藏。 魏禹眼眸一下子红了,“除非我死……” 门外脚步沉沉,门锁一响,房门从外面打开,魏禹将夏东珠掩在了身后,连连后退,“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硬闯魏家私宅。” 青虎脸色狰狞,没说话,眼眸带着戾气,威慑地看向魏安。 二郎站在门外,低下头,“大哥,你出来。” 魏禹看向魏安,“二弟,你今日做错了,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她。” “是吗?”青虎拉着长腔,突然抽出腰间的匕首,猛地往后一捅,竟捅在二郎腹部。 二郎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染红衣衫,慢慢弯下腰。 “二弟。”魏禹脸色陡变,一声惊叫,眼眸赤红,身子抖动着看着魏安。可他依旧坚实地站在夏东珠前面。 “夏娘子,你是想让他们哥俩都死在你面前吗?你若自己走出来,他们就能活。” 青虎的声音透着邪恶。 夏东珠沉着脸从魏禹身后站出来。 青虎一看到她,就笑了,“魏安果然老实,给夏娘子下足了‘桃花散’,看来兄弟们今日不虚此行,先要快活快活了。” 魏禹身子一僵,立马跨步向前,将夏东珠又挡在身后,“今日谁都不能动她!” 他文弱的身姿,仿若高山仰止。 “夏娘子,魏大郎对你一片真心,你难道真想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路青瑶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夏东珠有些站不稳,指尖深深掐进肉里,这药力强劲,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本能地将半个身子靠在魏禹背上。 魏禹身子一颤,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眼眸下沉。 路青瑶扭着腰肢从门外走进来,一身华贵的‘流云纱’,曾经空谷幽兰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带着轻浮的风尘之气。 “路娘子这是攀上了青掌事,连十金一寸的‘流云纱’都穿上了,恭喜。” 夏东珠再难受,在路青瑶面前也不想输人。 路青瑶笑的妩媚,弹了弹身上的衣裙,“不如咱们与夏娘子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夏娘子为二皇子做事,咱们就不是外人。” “我若不愿呢?” 路青瑶笑的阴险,“那夏娘子还能支撑多久?这‘桃花散’最是刚烈,非男人不能解。咱们这么多兄弟,夏娘子觉得够吗?别等到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再求饶。况且,还要当着大郎的面……” 青虎与众人一听,都发出淫邪的笑,晃动着身子欲扑上来。 魏禹两手在广袖下死死地握紧。 夏东珠一叹,“路娘子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人宁愿站着死,也绝不会跪着生。” 路青瑶鄙视一声,“骨子倒是硬,看你一会还能怎样逞强!青虎......” “哥,快跑。” 二郎突然浑身是血地站起来,手持长刀,对着青虎狠狠地捅去。 青虎一个扭身躲过,挥手打掉他手中刀,匕首再一次送出,一下子捅在二郎胸口。 二郎嘴里喷出血流如注。 “二弟。” 魏禹犀利一叫,猛地跑过去,撞开青虎抱住了魏安。青虎一个眼神,众人立马拳打脚踢将魏禹狠狠地打倒在地。 魏禹抱着魏安,将他紧紧护在身下。 青虎淫|笑着向夏东珠走来。 手中匕首扔掉,他扯开了腰带,将外衫也脱掉。 夏东珠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后窗前,退无可退。 她呼吸粗重,浑身似火烧,软绵的恨不能立即倒下。眼前朦胧,她快连魏禹都看不清了。 路青瑶竟然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媚眼斜睨着夏东珠,满满都是恨意快意。 魏禹反应过来,猛然回头,见青虎已将夏东珠逼到退无可退。他刹那心如刀绞,也不顾众人的拳脚,猛地仰首就发出一阵犀利咆哮,“滚开!” 带着愤怒的不甘,他突然爆起,魏禹发疯似的与青虎的手下扭打在一起。 夏东珠眼眸潮湿。 他只是一介商贾,书生模样,根本没有武功,瞬间就又被那些人打倒,他浑身是血地倒在魏安身旁,眼睛滴血般看着夏东珠,向她伸出手…… 青虎猛地扑过来。 第75章 ‘桃花散\’复发 夏东珠虚弱地贴靠在后窗上,看到青虎强悍的身子扑过来,她站着一动没动。窄袖中的细刀滑出来,她出其不意地狠狠地插在他胸口。 可惜她浑身酸软无力,软绵绵的力道将细刀插在青虎胸口,根本没伤他甚深,鲜血只晕染了铜钱那么大。 青虎身子一顿,低头往胸口一看,一张狰狞戾气的脸更加凶狠骇人,他淫|邪地笑着,伸手就捏住了夏东珠的手腕。 腕子上立马传来几乎要折断的疼痛。 可这一丝疼痛正是夏东珠所需要的。 她已经快神志不清了,激怒青虎就是为了此刻。 夏东珠拔出头上尖细的玉簪用尽全力狠狠地插向青虎的颈侧,‘扑噗’一声,温热的鲜血溅在夏东珠脸上,让她瞬间丢掉了所有的惧怕,脚蹬在后窗的墙上,借着那反弹的力道将手中的簪子握得更牢更稳。 青虎终于变了脸色,身子摇晃着,他伸出手想挥掉夏东珠的手,抬到半空却失去了力道。 殷红的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青虎眼中显出死灰。 夏东珠喘息着,早已汗湿衣襟,她松了手,看到青虎摇摇欲坠,猛地打开了后窗。 路青瑶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拔腿跑过来。 夏东珠遥遥看向了魏禹,他早已昏死在魏安的身边。 夏东珠咬着牙,撑着最后的力气坐上窗台,在路青瑶抓住她之前,身子后仰,毫无留恋地跌进冰冷的湖水里。 冰水参半的湖水一下子包裹住她滚烫的身子,却令夏东珠舒服地哼哼两声,她觉得解脱了。没有任何的挣扎,任由暗流涌动的湖水将她送往更深的湖心。 湖水涌动,似乎有人向她游来,夏东珠心道:不要。 她不要再被路青瑶逮住,她已经改变了夏大小姐的命运,不会令她重蹈覆辙,她就没白活这一场。 夏东珠吐出最后一口气,任由冰冷的湖水完全浸没自己,意识慢慢涣散,她闭上了眼。 “醒来,快醒来!” “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准死!” 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地聒噪。 夏东珠咳嗽两声,嘴里吐出一串冷水,慢慢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萧长荆那张有点模糊却极具辨识度的脸,精致的五官,倾城绝色,只是此刻看起来有点骇人。脸上布满后怕。 他浑身湿漉漉的,看到夏东珠睁开眼,他终于像缓过一口气的,一屁|股坐下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对他这种欲秋后算账的目光,夏东珠是极怕的。 她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寒风一吹,她立马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夏娘子,你终于醒了。” 探过来的是西就通红的眼睛。 “我是在哪儿?是阴曹地府吗?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殿下,他怎么会在那里……” 耳边顿时传来萧长荆冷哼的声音。 西就真是哭笑不得,“夏娘子,你没死,是爷救了你。” 西就将她扶起来,夏东珠才看到自己在一个帐篷里,她正躺在帐篷的毡毯上,帐篷门帘被风吹动,让她看到了湖对岸那一排排的房子。 她一下子回过神,脑中瞬间清醒。 她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出去,黄昏之下,哪一个才是魏禹的别苑? 萧长荆慢慢走到她身后。 夏东珠扭头,“殿下,魏安怎么样?” 萧长荆眉目沉冷,“死了。” 夏东珠喘息了一口,她感到眼中发涩,微垂着头,不敢看萧长荆,“那魏禹呢?” 萧长荆没说话。 夏东珠突然抽噎一声,身子抖动着,似是站不稳,伸手抓住他的袍角,“是我连累了他。” “哭什么?人还一时死不了。” 夏东珠抬头看他,用手一摸眼睛,脸上似哭还笑,“是殿下救了我们。” 萧长荆不置可否。 低头瞧着她抓着自己袍角的手,萧长荆并没嫌弃地甩开,淡淡的嗓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 “不过,魏禹即便不死,也受了极重的伤,日后若是能好,也会留下后遗之症。” “不怕。”夏东珠脸上笑着,“我能治好他。” 萧长荆眉头皱的紧紧的,这次倒没讥刺她,“你先顾好自己吧!” 夏东珠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眸中皆是凌利。 “青虎死了吗?路青瑶和萧玉翀的手下都没能逃吧?殿下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 萧长荆叹息一声,没说话,从怀里掏出她的玉兰簪,簪子已被清洗干净,萧长荆抬手就为她插在鬓间。 夏东珠呼吸一紧,突然感到全身热辣辣的。 “这根簪子不错,以后就一直戴着吧!” 夏东珠脸红了,“殿下还没回答我的话。” “青虎死的透透的,至于路青瑶……逃了。” 夏东珠眼中一冷,“殿下没有抓住她?她投靠了二皇子,以后必是大患。” “一个女人而已,能翻起多大的浪。”萧长荆一脸的轻描淡写,眼睛还留在她的玉兰簪上,甚至还伸手为她扶正了一些。 “殿下是在怜香惜玉?你永远不要小看女人,路青瑶可比青虎难缠多了。”夏东珠冷了脸。 萧长荆终于正眼看她,“我从不小看女人,特别是那些意志坚定而聪明的女人。其他人都死了,总要留一个回去报信……” 夏东珠明白了,“如今我算不算真正地与殿下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才是蚂蚱,爷是皇家贵胄。” 夏东珠抿了抿嘴,见他望着湖面,一脸的清贵傲娇。那绝色的容颜,映着黄昏的斑澜光泽,越看越让人忍不住想扑倒。 夏东珠摸了下脸,两腮又开始火烫如烧,身体如灰烬复燃,丝丝缕缕的难受,像有无数的虫子在爬,在钻,在咬,在撕扯,在骚动。 特别是现在萧长荆站在身边,她满脑子都是他曾经站在浴桶前那精壮鬼魅的身躯,想着他,夏东珠觉得整个身心腾地一下就燃烧起来了。 她想离他远点,可实际行动却是又伸手扯住他衣袍,并狠狠地攥住,“爷……” 萧长荆皱着眉头看她,见她反常地脸越来越红,目光微变,伸手探上她的额头,“是身子浸了冰水,起热了?” 夏东珠摇头,没想她之前身子浸泡在湖水里,减轻了‘桃花散’对她的折磨,可这一阵子五官恢复了,这药效似乎更加来势汹汹一下子爆发出来。 “爷,快帮帮我,我要……” 夏东珠哆嗦着嘴唇,只说出这几个字,便意识开始模糊,手脚不停使唤地抽搐着,身子一倾就瘫软在萧长荆胸前,半昏迷过去。 而她那句‘我要’就成了极度的暧昧,弄得萧长荆给又红又臊。他直接拦腰将人抱起,转身进了帐篷。 “西就,去唤傅先生过来。” 萧长荆也不管夏东珠身上还湿着,直接将她放到软软的矮榻上,扯过被子捂住她。 夏东珠抱着被子在矮榻上滚来滚去,一副像被火烧的模样,萧长荆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倒了一盅冷水过来。 他将她裹进怀里,将水凑到她唇角,“喝。” 夏东珠昏昏沉沉,正渴的难受,嘴唇都快要被烧干了,就着萧长荆的手将一盅冷水都灌了进去。正要将她推开,可他身上伴随的药香和薄荷香令夏东珠极度的安心,似乎正是她想要的。 她将头拱在他胸前,两手穿插过他两肋紧紧抱着他的熊腰,甚至整个身子都缠上来,“爷,我难受。” 萧长荆恼恨至极,极力想将她从身上剥下来,可又不舍得使劲,只得半推半就,“你清醒点,一会傅先生就来了。” 夏东珠早已失去了意识,嗅着他身上男性的气息,她本能地将他缠住。身上那吃鬼的力气又上来了,夏东珠一个起劲就将萧长荆狠狠地压倒在矮榻上,她骑上去,两手就撕扯他的衣袍。 萧长荆一张俊脸如滴血般,又羞又恼,伸手砍在她颈项,夏东珠嘤咛一声,一头栽下来,小脸正好窝在他颈窝。 她的呼吸如火焰般燃烧。 萧长荆有片刻一动都不敢动,夏东珠的身子如火炭一般烧灼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坐起来,正要将怀中的女子放平到矮榻上,傅先生和西就挑开帐篷帘子就走进来。 傅先生和西就看爷和夏娘子正纠缠在一起,不由一怔。 西就立马红了脸, 萧长荆看向傅先生,“快看看,她不对劲。” 福全随后跟进来,嘴里‘哎哟’一声,立马奔过来,“爷,你和夏娘子也不挑挑时间,这天还未黑呢!” “闭嘴!” 萧长荆将夏东珠放平,傅先生赶紧走过来。 “殿下……”傅先生察看了夏东珠的舌苔,又把脉良久,眉心紧蹙,语气疑重,“夏娘子,恐怕不好。” “什么情况?”萧长荆表情阴沉,语气带着怒意。 “似是中了一种叫‘桃花散’的毒……” 萧长荆一听名字就感觉有点不好。 福全却直接问,“那是什么东西?” 傅先生一向正派,让他直接说出如此污秽的东西,简直有点说不出口,况且西就还是个姑娘。但夏娘子的情况真不容乐观。 于是他声音一正,带着浓浓的忧虑,“是一种流行于烟花柳巷的媚药,专门用来对付女子的,若两个时辰之内,未与男人交|合,便会损气阴微,面黄目赤,血脉逆行,心绝而亡。” 萧长荆放在身后的手握得紧了紧。 “可有法子解?” 傅先生叹息一声,看着夏东珠低沉着道,“可解。” 萧长荆没说话,福全却催促道,“傅先生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夏娘子熬药。” 傅先生一脸的难为,摇头,“只需与男子合、合|欢便可,无任何药物可解。” 福全一下子张大嘴,猛地看向萧长荆,“爷……” 萧长荆眼一瞪,“想让爷给她解,没门!” 萧长荆很傲骄。 福全立马不说话了,又看傅先生。 傅先生见他望来,恼羞地一哼,转身离开了帐篷。 今天他本来是要去雪中城的,被殿下拦下了,殿下要与他一道同行。没想突然收到西就的消息,殿下就不管不顾地先奔到这里。 西就看了夏东珠一眼,转身也离开。 福全隐入两难,“殿下……” “你想如何?” 福全一下子捂住脸,“殿下别逼老奴,老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事便全靠殿下了。” 说完,福全拔腿就跑。 帐篷里一下子安静了。 萧长荆看着整个躺在矮榻上像烧熟的虾子一样的夏东珠,叹息一声。 第76章 爷给你解了便是 他蹲下身,伸出手正要去扶夏东珠。 不想她竟猛地坐了起来,眼睛赤红,使劲摇晃了下脑袋,嘴里嘟哝着。 “我……不需要男人……也死不了。” 说完,爬起来就冲出帐篷。 萧长荆立马跟出去,就见夏东珠用一种义无反顾的执着跑向湖边,一头扎进湖里。 腊水里的‘雪月湖’,冷的能冻死人,湖面上飘着大大小小的冰块。 夏东珠从湖水里钻起来,湖水漫过她胸前,她抱着臂,哆哆嗦嗦坚韧地站着。 此时,天已黑下来,月光反映到湖面上,有一种朦胧的美。 萧长荆慢慢地走过去。 “爷,”福全看到了,担心地一唤。 西就站在福全身边,轻轻阻止他,“没有殿下,夏娘子是撑不过去的。” 谁都知道夏东珠在干什么,相较于那火烧火燎的药劲,冰冷的湖水正是最好的解药。 萧长荆下到湖水中从后面将夏东珠轻轻揽进怀里,他伸出猿臂抱住她,将下巴放到她头顶。 “爷陪你一起熬。” 冰冷的湖水虽然减轻了夏东珠体内的灼烧,但她整个人也冻得不行,听到萧长荆的话,体内似乎那刚压下去的火焰腾地又蹿上来。 冰火两重天。 夏东珠难受地扭动了下身子,想挣脱他的怀抱,“爷不是将我打晕了吗?还下来做什么?” 头顶上传来萧长荆一声轻笑,“想让爷为你解毒?” 不打晕的话,恐怕你早就得逞了。 夏东珠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可愣是让他说的面红耳赤,无言辩解。 “爷上去,我不需要陪。” 夏东珠转身推他。 萧长荆却抓住了她两只手,眼眸虽深,却柔情似水,“水里凉,不闹了。” “谁跟你闹。”夏东珠挣扎着,“爷身子金贵,更不能浸在冰水里,快上去。” 萧长荆手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双臂死死地抱紧,不给她任何推开他的机会。 “我不想放手了。” 他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一下子让夏东珠停止了挣扎。她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里,觉得一颗心要跳出胸膛了。 在这个没有灯光,只有冰冷和黑暗的湖面上,身体的接触是如此的敏感,他的胸膛紧紧挤压着她,两个湿透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她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声,似乎与她的心跳在一起。 “爷,爷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当他得到西就的消息赶过来,正好看到她跌进冰冷的湖水里,那时,他脑子一片空白,想没想就随她纵身跃进湖水里。 此刻能这样抱着她,萧长荆觉得此生足矣。 夏东珠慢慢抬起头,月光下,与他四目相对,感觉有点不真实。 这样的男人,仿若神只。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 如此的风华绝代,美绝人寰! 这一眼望去,她有点沉醉不知醒。 她像是被诱惑了,竟然伸出手抚上这张脸。掠过山岳眉峰,抚过眼似苍穹,山根笔直,唇齿玲珑。这是鬼魅般的一个男人,像是能吸食人的灵魂魔神,让她有点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刚才那句‘我不想放手了’仿佛是男人对心爱的女子的表白。 “看够了吗?再看爷可要收费了。” 头顶冷冰冰的话音落下,激得夏东珠一个冷战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男色诱惑犯了花痴。 她脸上一红,赶紧收回手,“爷……” “原谅你了。”萧长荆貌似大度地说着,将她的身子扳过去,从后面揽紧她的身子,勾着唇角。 “谁叫你现在中了毒不清醒呢!” 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 夏东珠笑了,深吸一口气,也不觉得冷了,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爷和傅先生……此次出来,是要去哪里?” 救下她也就罢了,竟然还住进帐篷里,这是要出远门的节奏啊! 萧长荆宠溺一声,“你不是想回老家过年吗?爷陪着你便是。” 夏东珠一惊,“殿下要去雪中城?” “嗯。”萧长荆轻嗯,“总是要去一趟的,不能再任由他们猖狂下去了。” 夏东珠泄了气,说什么要陪她回家过年,原来是去查精钢案。 似是察觉到她瞬间低落的情绪,萧长荆笑着,“顺便陪你回家过年,不行?” “爷怎么说都是理。” “哗啦”一声,萧长荆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夏东珠尖叫,“殿下,我还在祛毒呢!” “不祛了,水里太凉。”萧长荆不顾她的挣扎,执意将她抱上湖岸,“大不了,你受不住时,爷给你解了便是。” 夏东珠身子一僵,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阿嚏......”夏东珠裹着厚厚的毯子缩在马车里,面前放着火旺的小泥炉,对面萧长荆看着书,有一下没一下地品着茶。马车里的气氛相当怪异。 那一日,她二次浸在结冰的湖水里,身上的‘桃花散’是真解了,却得了严重的寒疾。这一路鼻涕不断,还发着高热,头脑昏昏沉沉的,意识相当不清醒。 她执意要去西就的马车里待着,却愣是没拧过萧长荆,他将她禁锢在自己马车里,福公公怕她把病气过给殿下,坚决反对。结果被殿下踢出了马车,寒冬腊月的,福公公骑着马随在马车旁,冻得整个人都快缩成狗了。 夏东珠用毯子蒙着脸,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殿下,将福公公叫到马车里来吧!再冻下去,他肯定会如我这般,到时候,又有得傅先生忙了。” 萧长荆拿下书,眼尾一撩,“你倒好心。” 夏东珠哼哼两声,她可不想因为殿下乱发神经而惹得他身边的人都恨她。 “福公公会照顾人,比殿下强多了,赶紧让他进来。” 萧长荆扔下书,脸一板,“你的意思,爷不会照顾人?照顾不好你?” 夏东珠赶紧摇头,“不是,是我病着,伺候不好殿下。你瞧,这茶水的成色都不好,定然是没泡好。我一点都没闻到它的茶香味。” 萧长荆一声嗤笑,“你现在两只鼻孔还透气吗?” 夏东珠赶紧用手按了按鼻子,深吸了两下,“是哦,好像都被堵住了。” 萧长荆真是被她气笑了,撩开马车帘子,“福全,上来吧!” “多谢爷,多谢爷,可冻死我了。” 福全赶紧下了马,忙不叠地爬进马车里。 第77章 面红耳赤 他们此番的行程,是从‘雪月湖’出京城朱雀门一直向东,先去洪扬县,再由洪扬县折转往北行,一路到雪中城。 东城和南辕带着禁卫一直在城外等着他们,萧长荆此次出京相当低调,加上夏东珠一共只带了十三人。 为了行路方便,萧长荆与夏东珠扮成了回娘家省亲的小夫妻,东城准备了三马车年货。 西就扮成婢女,福公公是管家,东城和南辕及其他禁卫扮成护卫。 傅先生坐在马车里不出来,一马车的药材,够他忙一路的。 他们一路顺畅地到达了洪扬县。 可能是因为精钢频频出事,洪扬县城透着一股凝重,进城盘查相当严格。 其实整个洪扬县城就是一座矿山,朝廷有派兵驻守。这里还有朝廷设的军器监,知府和矿工杂居在一起,情况相当复杂。 这里的矿工都是朝廷招募的正式工匠,领朝廷俸禄,归工部管理。之前二皇子的舅父常远就负责管理这些人。 如今知府杨诚被杀,常远畏罪服毒自尽,押送精钢的成丰将军也死了,现在的洪扬县城气氛相当低迷,人心惶惶,与往年大不相同。 “爷,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已经来洪扬县三天了,萧长荆住在客栈无动于衷,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一点都不着急赶路。 可夏东珠急啊!她算着日子,离她大哥夏南宇奉旨回京述职途经雪中城没几天了。 前世她大哥就是在云荡山附近遭贼寇袭击,断了一臂。今生,她不能让他再出事。 萧长荆坐在‘永阳’客栈的厅堂里,闻言,挑着俊眉,“怎么,离过年还早着呢!这便坐不住了。” 夏东珠自然不能对他说实话,只支吾着,“爷不是要云雪中城吗?为什么我们要在洪扬县耗着?” 如今洪扬县都官员都经过一番轮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事。 萧长荆垂目,“自然是有些事,你莫心急,晚不了你回家过年。” 夏东珠抿着嘴便不说话了,只上下打量着萧长荆。 今日他穿了一件云灰色细缎直衣,一条长而宽的革带,全身上下未有任何佩饰,看上去素净清冷。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因太过招人,被夏东珠七弄八弄给易容成了一张再平凡不过的男人脸,只是这脸黑的有点瓷实,让福全南辕等人都忍不住想笑。 还有他一双锐眼太过犀利,与他的平凡长相完全不相符。但能让他自愿改变傲人的容颜,已实属不易了。 夏东珠笑了笑。 萧长荆立马捕捉到了她的促狭,“笑什么?又在嘲笑爷的脸?” 别以为他看不出,她就是故意将他弄丑,好来与她般配。 夏东珠有点冤枉,伸手抚了抚额,似笑非笑,“美人在骨不在皮,爷没听过?爷别担心,你的美岂是一张脸所能左右的。” 夏东珠尽量拣好听的说,免得他傲娇起来不好哄。 可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别扭呢? 夏东珠自然而然又想到了他出浴时的精壮……脸上臊的红了红,立马转移话题。 “听说这洪扬县有一道出名的面,叫鱼丝面。要不,我明天陪爷去尝尝?” 萧长荆冷哼一声,嫌弃地别过脸,“别笑了,越笑越丑。” 夏东珠立马垮下脸。 其实她脸上的毒已经解了,或许是服食雪莲的缘故,她的肌肤变得莹润白嫩,连鼻梁上的麻雀斑都没有了。整个人有一种天然雕琢的美态,大眼睛乌黑乌黑的,浑身带着一股随性,总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偏萧长荆就是不让她照镜子。 让夏东珠一直以为自己还是那张肿脸,每次萧长荆一打击她,她就败下阵来。 在路上行了几日,夏东珠寒疾完全好了。傅先生便不再与他们同行,直接从洪扬县北上,去了雪中城。 东城一步跨进来,瞧见他们,目光扫着四周慢慢走过来坐在萧长荆身边。 “爷,都探查清楚了。过两日,还有一批精钢要北上,由游骑将军陈瑄押送,此次是秘密押运,知道的人并不多。” 萧长荆垂下眼睑,“应该是现任知府李纯的主意,他是杨诚的同窗,一向以智谋着称。杨诚出事后,他向皇上自荐来此担任知府,只是……” 只是什么?萧长荆便没有说,一双俊目深了又深。 夏东珠猜到,即便是秘密押运,恐怕也无济于事。 只所以向北疆押送精钢,而不是直接押送兵器,就是怕人劫持。军器监在边关都设有分部,但是精钢依旧被劫,已如毒瘤,屡禁不止。 “殿下,我们要怎么做?” 东城知道殿下绝不会袖手旁观,若能一路随行更好。 萧长荆看向了夏东珠,只一眼,夏东珠就明白他的心思。 “殿下不必顾忌我,你如今做的就是调兵遣将,一路相护更好。” 夏东珠自然希望他调来的人越多越好,她大哥在云荡山更需要帮手。 萧长荆直接放下茶盏,像是在有了主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夫人,走,天太冷,回房睡觉。” 夏东珠身子一紧,瞟了瞟外面明晃晃的天,嘴角一抽,站起身,唉声叹气地随他上楼。 如今他们是‘夫妻’,自然要住一间屋子,可只有一张床,夏东珠自然不能让萧长荆打地铺,她冻得三更半夜都暖不热被窝。一说睡觉,就浑身冷。 福全正在屋子里整理萧长荆的衣物。 萧长荆有洁癖,吃穿用度一律要洁净,从不假他人之手。即便是她,也被排斥在三尺之外。 萧长荆直接倒在床上,抱着臂,倚在床柱,两条大长腿一交叠,便闭上了眼。 福全一看走过去,关切道,“爷,你是昨晚没睡好?你若困顿,便盖上被子,小心着凉。” “福全,出去。”萧长荆冷不丁吩咐。 福全一怔,回头看了夏东珠一眼,夏东珠耸耸肩,表示自已不知道这位爷又发什么脾气。 福全恳求,“爷,还是让奴才留下来伺候你吧!这天寒地冻的。” 萧长荆不耐烦睁开眼,眼睛睨着夏东珠,“我们夫妻二人的房间,需要你伺候什么?” 福全垮下脸,“爷,你这就嫌弃奴才了?夏娘子笨手笨脚的,根本不会伺候爷。” 萧长荆还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声响。 “吱嗄吱嗄……” 隔壁房间孟然间传来床板有规律的吱嗄声,其间还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女子若有若无的嘤咛声,让人心头一跳,不觉面红耳赤。 这‘永阳’客栈屋子一点都不隔音,大白天的,这声音一响,萧长荆和夏东珠都愣住了。 福全呆了半刻,一捂脸,便跑了出去,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爷赶他出去的原由。 “爷,你和夏娘子悠着点,大白天的,让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 第78章 红豆相思手链 夏东珠立马红着脸尴尬地转过身,“爷,去吃鱼丝面吧!”这屋子是真不能待了。 萧长荆阴着脸依旧坐在床上,只是那姿态愈发僵硬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有点不敢看夏东珠,大长腿一抬就往门外走。 “去吃面。” 见他逃一般的身影,夏东珠好笑地摸了把鼻子。 这洪扬县是矿山之城,街面有点尘土飞扬,可能是临近年关的缘故,街上做生意的愈发多起来,人群比摩肩接踵,比三天前热闹多了。 街上一片红彤彤,各色小吃一家挨着一家。 萧长荆走在街上,也不臭着一张脸了,东张西望,兴致勃勃,似是在找卖鱼丝面的面馆。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个地摊上停了下来。 而夏东珠闻到了桂花糕的清香,她急忙转过身,看到一家糕点铺子,夏东珠想没想抬脚就走进去。 美滋滋地拿着桂花糕走出来,夏东珠出了门一愣,似乎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萧长荆,可眼下,根本就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夏东珠赶紧四处张望,嘴里叫着,“阿荆,阿荆……” 这自然是他们商量好的在外人面前的称呼。 夏东珠挤在人群中有点着急了,倒不是怕把他丢了,只是,看不到他的人,心就这么急切起来。 “阿荆,阿荆,阿荆……” “在这里。” 猛然间听到萧长荆的声音,夏东珠心喜,急忙转过头,就看到穿着云灰色细缎直衣的黑脸青年站在街边,不顾人潮汹涌,嘴角含笑,俊目如朝霞,朝她挥了挥手。 这一刻,夏东珠心一跳,不敢确认,这个对着她温柔缱绻含笑挥手的人就是那个傲骄的大男人萧长荆? 见她看到了自己,萧长荆直接又转过身蹲了下去。 夏东珠立马黑下脸走过去。 见他正蹲在一卖花姑娘面前,低着头挑选着什么,神情非常认真。夏东珠只看到了满摊子的假花。 而那姑娘早就一脸通红,羞怯怯地看着他,低声说着什么,萧长荆连连点头,还冲她一笑,那姑娘差点没晕过去。 “阿荆。” 夏东珠有点恨呢!脸都黑成这样了,还勾人。真想踹他一脚。 她就是去买个桂花糕的功夫,他就开始勾起姑娘来了。说好的‘夫妻’呢? 萧长荆终于站了起来,转过身,眉目一弯,晃动着一只手,“看我找到了什么?” 夏东珠阴阳怪气,“你自然找到了姑娘。” 但眼光还是瞟向他的手,玉指之间挂着一串红色的手链,不,应该是由红豆串成的手链。 夏东珠眯起眼,有点惊奇,“这是南方相思豆?” 萧长荆笑的唇齿皆是得意,“就是相思豆,我亲自串的,此物最相思。”说完,他拉过她的手,将那一串红的晶莹的手链套在她腕子上。 夏东珠顿时觉得后背腾起了一层热汗,她这才看到卖花姑娘的摊位前放着一小筐红豆。 她低头看着手链,支吾着,“殿……阿荆,这手链,我……” “没爷的命令,你若敢取下来,爷定然不饶。”他突然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夏东珠脸一直烧到耳朵根,其实她心里是震撼的。这个身份尊贵睥睨天下的男子,怎么会屈尊亲自给她串相思链? “哼,发什么愣啊!走了。” 萧长荆冷哼一声,抬手就叩了她一个板栗,抿着唇心情愉悦地转身就走。 夏东珠摸着头抬脸看他,刚要随他离开,不想手却被抓住。 卖花姑娘一脸的通红,“夫人,公子串了手链还未付银子。” 夏东珠立马咬牙切齿,萧长荆!送她手链,竟然还要她付钱,简直岂有此理。 夏东珠丢下银子就恨恨地追上去,“阿荆,你身上没带银子吗?” 萧长荆根本没回答,嘴角笑着,“带了。” 夏东珠像个小跟班似贴在他身边,“你带银子了,怎么没付手链钱?那有你这样送人礼物的,还要我自己付银子。” 萧长荆转头,一本正经,“谁说是爷送你的礼物,爷不过是觉得这红豆好看,勉为其难为你串了一个,爷还没有问你要功夫钱呢!大过年的,你是新妇,浑身上下没一点艳色,别到了雪中城,你家亲朋再说爷小气,不给你添置衣物首饰。如今,爷不愧欠你了啊!” 夏东珠脸黑,说的就好像他真是她夫婿似的。 添置首饰?这手链能算是首饰吗?顶多就是颜色好看了一点的破链子。 夏东珠直接将手链狠狠掖进袖子里。 萧长荆看着她好笑一声,“找到面馆了吗?赶紧的,爷饿了。” 果然又是一副大爷样! 夏东珠决定饿死他,反正她有吃的,从油纸中拿出桂花糕就咬了一口。手突然一空,萧长荆直接将她手中的桂花糕夺去,也不嫌弃是她咬过的,直接塞嘴里。 “这个有什么好吃的?你竟敢丢下爷,自已去买吃的。” 说着,萧长荆又咬下一口,“原来是这个味,难怪二宝也如此爱吃。” “那是我的桂花糕。” 夏东珠瞧着他三下两下就吞下了桂花糕,黑着脸吼他。 萧长荆不说话,大手一揪,直接将她怀里抱着的油纸包给拿了过去。 “喂,还给我,那是我的桂花糕……”夏东珠嘴里吼着,伸手去夺。 萧长荆笑着将桂花糕举过头顶,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愣是让夏东珠绕着他转来转去就是够不着。 萧长荆难得笑得畅快不已。 西就和南辕远远地跟着,两人直看得目瞪口呆。 “西就,爷是不是中了夏娘子的毒了?这还是咱家威武方刚的爷吗?”南辕一脸震惊的模样问。 西就眯着眼,叹口气,“也没什么不好,爷自五岁中了毒,一直备受折磨,从未见他这般开心笑过,很是难得呢!” 南辕垂下头,想着自家主子受的罪,眼圈莫明就红了,“只要爷开心就好。” 夏东珠没吃到鱼丝面,却吃了一肚子闲气回来。 福全瞧着她脸色不好,再看看爷,竟然满面生辉,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他心里奇了,后悔没跟爷上街,目光寻问着西就。 西就耸耸肩,“夏娘子没吃到鱼丝面,心情自然不好。我已经让客栈老板给做了,一会就送到爷的房间来。” 第79章 遇到小舅子 晚上,隔壁房间又闹腾开了,竟然还不止一人,一阵刺耳的‘吱嗄’床板声过后,屋里竟然还响起了琵琶声,有人再行酒令,甚至还起了赌局。 夏东珠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一骨碌从地铺上坐起来,偏头望了床上一眼。 此时灯光昏暗,床幔轻微动了一下,怕是萧长荆也辗转难眠。果然,在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萧长荆就挑开了床幔坐到了床沿上。 他赤着脚,身着一身茶白色软缎寝衣,正揉着额头似是又要犯病。 四目相对。 夏东珠急忙扭过头。 “过来,爷睡不着。” 萧长荆语气不算太好,头疼的厉害。 夏东珠坐着没动,反将被子往身上扯了扯,“殿下是头疾又犯了?” 萧长荆轻嗯一声,脸色有些苍白,果真带上了一丝病气。 这病犯得真不是时候。 夏东珠只得从被窝钻出来,披了件衫子,慢腾腾走过去,接手按在了他额头,轻重有度地给他揉捏。 “手怎么这么凉?” 萧长荆皱眉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睡觉的地铺,“这几日睡地上一直很冷?” “殿下不必担心,穷人家的孩子没讲究,有时候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咱们又不在这里长住,熬一熬就过去了。” 萧长荆抿着唇没说话。 “喂,霍襄,你大爷的,输了竟然不给钱,想死在这里吗?”隔壁突然传来一个少年凶神恶煞的声音。 夏东珠手一顿,眼睛立马看向隔壁那面墙。 果然,稍后她无比熟悉的声音立马传来,“柳白,你方才睡了老子的女人,老子都没跟你要钱。不过二两银子,你他娘就狗急跳墙想拆伙,要打架,老子可不怕死。” 夏东珠脸一沉,立马停了手,将衫子穿好,“爷在屋里别出来。”说完,她摸起屋里一根短棍就开门走了出去。 萧长荆坐在床沿,转头看着那堵墙,听着隔壁喧闹的动静,摸过床边木椸上的大裘披上就出了房间。 “咚咚咚,”夏东珠砸隔壁房间的门,“霍襄,你给我出来!” 屋里有一瞬间的沉静。 随后屋里就传来霍襄气急败坏的声音,“扫把星,快滚开,别阴魂不散地缠着老子,我可不怕你。” 房门却倏地被打开,贼眉鼠眼的柳白露出脑袋,看到夏东珠脸上一喜,“你来得正好,霍襄欠了我银子,你是他姐,赶紧还钱。” 看柳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之前夏东珠没少为霍襄还钱。 夏东珠一把拔开柳白,握着棍子就冲进屋子。 屋里除了霍襄竟然还有两个少年,有两个浓妆艳抹的轻浮女子害怕地缩在墙角,夏东珠看到穿着松绿色直襟袍子的霍襄直接扬着棍子就冲过去。 “死性不改,我让你再赌,再赌……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身材纤瘦,容貌与蓝姑姑有几分相似的霍襄看到夏东珠冲过去,直接脸一白,跳起来抱着头在屋里四处乱蹿。 “我警告你啊!你敢再打我,小心我告诉娘……啊,你还真打呀!救命啊……” 夏东珠恨铁不成钢,她一身吃鬼的力气,棍棍抽在霍襄身上,霍襄痛的在屋里乱跳,鬼哭狼嚎。 整个客栈都被惊动了,房客开口骂了两声,就又缩回去继续睡觉。 似乎这样的事见怪不怪。 柳白和其他两位少年抱臂站在一边看热闹,三人面色都不善,一看就不是好人,其中一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霍襄,需要帮忙说一声啊!被个小娘打的乱叫,你可真丢尽了霍家的脸。” “闭嘴,她是我寡姐!”霍襄冲着那人喷了一声,又指着夏东珠色厉内恁,“别打了啊!再打我可就还手了!别以为我怕你,我是不跟你一般见识。” 霍襄的鼻子出了血,他用一只指手捏着,另一听手指着夏东珠,满脸都是戾气。 夏东珠扔下棍子,“说,你怎么会在洪扬县?你是不是又抢了娘的银子,雪中城你都混不下去,竟敢跑到这里来鬼混!” 霍襄脖子一梗,“你少冤枉我,老子来这里是办正事的。柳白,跟她解释一下。” 柳白与霍襄是同乡,自然熟识夏东珠,只是没想到她如今变得这般厉害,竟将霍襄打得不敢还手。 “霍襄说得没错,我们到洪扬县是替富爷接货的,不是鬼混。”柳白懒洋洋地道。 夏东珠眼一眯,“富爷?雪中城那个腰缠万贯的富金山?” 霍襄脸上一笑,讥刺她,“对,就是他,当年将你抢去做第十八房小妾,你不愿,还将人家的屋子给点燃的富金山富爷。” “不对啊!”夏东珠眯着眼,“你跟他八杆子打不着,他凭什么让你为他接货?你有这个本事。” “你别瞧不起人,哼!”霍襄不服。 柳白嗤地一笑,“不敢瞒你,我和霍襄在富爷的赌场输了钱,没钱还,富爷便让我们到洪扬县来接货,说只要完成了这趟差,我们所欠银两就一笔勾销了。” 夏东珠却不能相信,她可是知道霍襄是个什么货色,连娘老子蓝姑姑都敢打的混蛋,姓富的会让他来接货?能放心? 鬼才信! “你们都出去!”夏东珠瞟着柳白,又看向缩在墙角的那两个风尘女子。 柳白却不走,“霍襄欠了我二两银子,得还了我才走。听说你又嫁了个有钱人家,自然不差这二两银子。“ “你他娘的!”霍襄骂骂咧咧要冲上去揍柳白。 夏东珠伸手将他拦住,从腰间摸出二两银子抛给柳白,“滚。” 柳白接过银子,笑得邪气十足,对其他二人一示意,三人转身离开。 那两名女子也战战兢兢地走过来,霍襄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瘦小漂亮的女孩,“姐,她叫红绫,是我的女人,我要为她赎身,你给钱。” 夏东珠一下子又扬起巴掌。 红绫立马挡在霍襄面前,“你别再打他,我不需要他为我赎身,年关了,赶紧将他带回家。” 夏东珠一怔,对红绫不由刮目相看。 霍襄却有些认真了,眼眸有些红,恋恋不舍抓着红绫不放。 红绫对他摇摇头,轻轻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对着夏东珠福了福,与另一个女子抱着琵琶离开。 霍襄懊恼地抬脚就踢翻了一把椅子。 人都走了,夏东珠才环顾一下凌乱不堪的屋子,桌上的酒菜撒了一地,床上更是不堪入目。 她盯着霍襄,恨铁不成钢,咬着牙,“现在就给我说清楚,富金山让你们为他接什么货?” 这里是洪扬县,除了精钢,夏东珠想不出富金山还能在这里有什么生意。 “不知道。”霍襄却没好气,转身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我们是跟着柳师爷来的,一进洪扬县,他就不见了踪影,只让我们在客栈等着。”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突然萧长荆的声音插进来。 霍襄一骨碌从床上站起来,看着从门口缓缓走进来的萧长荆,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大。 “姐,他不会就是姐夫吧?” 夏东珠没说话,抬腿踢了他一脚,“先回答。” 霍襄却走向了萧长荆,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围着萧长荆转了好几圈。 此时,萧长荆虽然易了容,脸黑了些,相貌平凡了些,但身姿高挑,器宇轩昂,气度沉稳,一看就是从富贵窝里养出来的皇家贵胄之气。 特别是身上那件华贵的大裘,简直就是睥睨天下的君王风范。 与那个俗气的富金山完全不同。 霍襄也是见过世面的,他对这个姐夫一瞬间佩服的五体投地,“姐夫,我姐真的将你的病给克去了?她是不是很厉害?你家是做生意的,是不是很有钱?姐夫,你将红绫帮我赎出来好不好?” 霍襄一口一个姐夫叫得那叫一个欢畅。 夏东珠真恨不能一脚踹死他。 萧长荆心里舒畅了,撩着眼尾瞟着夏东珠,转脸就对霍襄诱惑道。 “先说说,你替姓富的接什么货?竟能抵了你的赌债去,看来是个肥差啊!如此好事,再干两次,还怕挣 不够银子赎人吗??” 霍襄苦下脸,“可这样的好事也不是天天有啊?若不是富爷实在找不到人,怎么会用到我们?” 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简直一无是处。 萧长荆拖过一把椅子,大裘一撩就坐了上去,“那带你们来的那个柳师爷去找谁了?你都知道些什么,竹筒倒豆子,赶紧全撂出来。说不定,我会考虑成全你的美事哩!” 霍襄眼一听乐了,嘿嘿笑着,直接蹲在萧长荆身前,“姐夫,我若全说了,你就能帮我赎回红绫对吧?那咱一言为定。”说完,霍襄就伸出手。 萧长荆一看这小子就跟夏东珠一样,动不动就击掌,这是有多不信任他? 夏东珠一看,又暗暗摸起棍子。 萧长荆瞟了她一眼,直接‘啪’地一声,竟真跟霍襄击了掌。 “你怎么轻易就答应了他?这混蛋最会得寸进尺。”夏东珠眉心皱得死紧不悦地瞪着萧长荆。 “姐,你可不能在姐夫面前诋毁我的形象,我这一次可是认真的,若是你们帮我赎回红绫,我发誓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再不干混蛋的事了。” 霍襄伸出三根指头发誓。 “你就是个混蛋,狗改不了吃屎。”夏东珠咬着牙,根本不相信他,每次都说改,可没一次真正改过。 霍襄心里也气了,有点口无遮拦,指着她,”难怪你会寡两次,你就是个毒妇,你根本不是我亲姐,管不着我。” 夏东珠一听,直接咬牙挥着棍子又上,“看我能不能管你?每次被追债花我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是你亲姐......” “啊,姐夫,救命……” 霍襄学乖了,立马扑向萧长荆,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愣是让夏东珠无法下手。 “既然你不肯说就算了,夜深了,回去睡觉。”萧长荆站起身,抓过夏东珠的手就要走。 霍襄一下子拦住他,“姐夫,你别走,咱们是自家人,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萧长荆与夏东珠对视一眼,夏东珠丢掉棍子,“胆敢说一句假话,看我不揍死你。” 第80章 回房睡觉 霍襄自然不敢扯谎,他摸着脑袋喃喃道,“我们在来的路上,有一日我吃坏了肚子,晚上起夜。看到柳师爷三更半夜不睡觉,正和一个黑衣人谈话。说到一个游骑将军,叫……” 霍襄有点想不起来,抓狂地捶着脑袋。 “陈瑄……”萧长荆替他说出名字。 霍襄眼睛一亮,立马一拍大腿,“对,就是叫陈瑄。柳师爷来洪扬县就是要找他,我们接的货,也是从他手上出。” 夏东珠立马看向萧长荆,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 “行了。”萧长荆站起身,看向霍襄,“现在我与你姐正好要回雪中城省亲送节礼,若是你见到柳师爷,提一嘴。这天寒地冻的,若是能让我们随着你们商队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那也是极好的。” 霍襄立马说,“姐夫,那红绫呢?” “马车宽敞,可以带上她。” 霍襄大喜过望,对着萧长荆就胡乱作揖,“多谢姐夫,多谢姐夫……” 萧长荆好脾气地一摆手,“早点歇着吧!别再搞出动静,我和你姐都睡不好。” 夏东珠脸一红,这人可真是的,说这个干什么? 霍襄嘿嘿两声,“放心吧姐夫,绝不会再影响你和我姐休息,嘿嘿。” 夏东珠出了门,一脚将他的房门踢上。 门外,福全,西就,东城和南辕分别守在门两侧,想必里面和霍襄的谈话,他们都听到了。 东城凑上前,“主子,陈瑄若真敢倒腾精钢,那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萧长荆一摆手,“都回去睡觉,此事还不确定,容我再想想。” 夏东珠随萧长荆回了房,她犹豫着开口,“殿下,霍襄的话也不能全信,毕竟他只是小喽喽,对这件事情一知半解,绝不能因为他的话,而冤枉了陈将军。” 兹事体大,精钢案牵扯太深,夏东珠怕霍襄糊里糊涂被卷进来。虽然他大逆不道敢打娘老子,但毕竟他是蓝姑姑的心头肉。一旦他出事,蓝姑姑绝活不了。 萧长荆转身看她,“你真的为他,自卖自身两次为他还债?” 夏东珠一怔,立马低下头,“都是过去的事了,蓝姑姑救过我的命,我理应报恩。只是这小子太不争气,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死性不改。有时候被人追债,打得半死不活,蓝姑姑是真没有一点办法,而我还有点用处……” 萧长荆眸光深沉,望着她一动不动。 夏东珠有些冷,便坐在地铺上围上被子。 “不管怎样,他也叫了我五年姐,我但凡有办法,也不想让他再这样下去。蓝姑姑怕我受委屈,便对外宣称,说我命硬,是天寡之命。每一次男人死了,她就将我再接回家,我知道她心里愧疚。可穷人的日子,就是这么煎熬。” 萧长荆突然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夏东珠不解,“做什么?” 萧长荆头一甩,“到床上去睡。” 夏东珠立马脸红了,她缩在被子里,不敢看萧长荆,“殿下快去睡吧!夜已深了,小心你的头疾又犯了。” 萧长荆见她羞赧面若桃花,轻笑一声,弯下身将她和被子一起拦腰抱起。 夏东珠大惊,“殿下……” 萧长荆坏笑着,将她重重甩到床上,立马俯下身,去拽她身上的被子。 “殿下。”夏东珠面红耳赤,吓得要死,将被子紧紧地缠在身上,“殿下,不闹了,这房间不隔音。” 萧长荆笑的唇红齿白,一下子凑近她,“想什么呢?想与爷同榻?美的你。赶紧的,松手,你不给爷被子,爷怎么去睡地铺。” “啊?”夏东珠一愣怔,被子就被萧长荆夺去,他立马甩手扔到地铺上,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东珠。 “以后你不会再睡地铺,有爷在,永远不会让你冻着。赶紧,钻被窝去,爷已经给你暖好了床。” 说完,他似乎也羞了,赶紧放下床幔。 夏东珠僵着身子坐在床上许久,才将他盖过的被子扯到身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撩开床幔,看到萧长荆躺在地铺上,抱着臂,被子堪堪盖在身上,一双大脚露在外面,却睡得极安祥,似乎再未头痛。 夏东珠抱着被子躺下,面朝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长荆。手腕上的红豆手链特别红艳,也特别暖心,她唇角笑了笑,慢慢闭上眼。 第81章 我可是有夫君的人了 霍襄反馈回来的消息,说柳师爷根本不同意让他们跟随,甚至对他们的要求起了疑心。他警告霍襄不要节外生枝,离他姐远着点。 可见他们有多谨慎! 所接货物定然不是寻常之物。 东城直接道,“殿下,咱们可在暗中跟随,若想知道他们的货,也不难。柳师爷手下这些人,根本不堪一击。” 他是想夜间探货。 萧长荆品了口茶,眼一眯,“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若柳师爷真与陈将军有苟且,精钢这么敏感又贵重的东西,会启用霍襄这些人押运吗?这里面定然还有别的用意。” 东城也赞同,”陈瑄没有这么蠢,成丰将军已是前车之鉴,他更会谨慎小心。况且,精钢案已经惊动朝廷,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只是,他与柳师爷究竟有什么交易呢?” 西就也道,“这两人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 福公公想了想也叹道,“爷,既然明着不能跟,暗中又不能查,那咱们该怎么办?就这样任由他们瞒天过海吗?怨不得这精钢案屡禁不止,他们这是利欲熏心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啊!” “我倒有个法子。” 夏东珠突然开口,琉璃般的美目闪着精光,“既然这次我是回娘家省亲,不如就让我一个人跟着柳师爷走,途中他有什么反应我会暗中给殿下留下消息,而殿下和福公公等人皆在暗中跟随。你们都有武功傍身,想必柳师爷根本不会察觉。” 福公公看了萧长荆一眼,急忙摇头,“可现在柳师爷已经知道了夏娘子和爷的关系,如今突然分开,柳师爷定然不信,这不更让他警惕吗?” 夏东珠唉声一叹,“霍襄不是对殿下提出过分的要求了吗?若是因此事我和殿下闹掰,殿下一气之下独自返京,我一个人回娘家也就说得过去了。况且,我相信霍襄定会帮我的。” 南辕一听笑了,“夏娘子说的可是‘怡红院’里的那个琵琶精红绫吗?也不知你弟是看上她哪一点了,瘦的跟个妖精似的,那老鸨也是狠,竟然勒索了我三百两银子的赎身钱……” 南辕咬着牙,一脸的愤恨。 今儿萧长荆直接让他去‘怡红院’接人,走前叮嘱他,无论多少银子,务必把人带回来。此时,他还未来得及问明情况,南辕就心疼起银子。 福公公和东城、西就无奈地看着他。 “怎么?三百两银子你就心疼了?觉得不值?”萧长荆挑着俊眉看向他。 南辕就是个无脑子的货,“爷,太不值了!三百两呢!就一个瘦不拉叽的丫头,还带着一身的病……” 萧长荆收回视线,淡淡一声,“没关系,从你俸禄中扣。” “啊!”南辕一下子傻了眼,这才发现大家看他的眼光就像看一个傻子。 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西就黑着脸训他,“没脑子的货,赶紧出去。” 南猿立马垮下脸,“爷,我……”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看向萧长荆,“爷,就这么决定了吧!柳师爷那里有我,我会想办法弄清楚他车上装的到底是什么货?若有可能,我会再探一下他与陈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三百两,诚如南辕所说,太不值了。这个大人情,霍襄还不了,只得由她来还。冒这个险,是值得的。 萧长荆撩了她一眼,端起茶饮了一口,“你想怎么做?” 夏东珠呲着白晃晃的大白牙一笑,“爷,咱俩先吵上一架呗!” 果然,霍襄和红绫正在隔壁房间里你侬我侬,紧挨着的夏东珠的房间却传来了桌椅板凳掀翻的动静,接着二人吵架声震天响,随后萧长荆甩门而去,夏东珠的哭声传出来。 霍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去。 他推开门就去了夏东珠的房间,看到房内一片混乱,夏东珠坐在地上哭,他没看到萧长荆。 “姐,姐夫呢?你们为什么吵架?” 霍襄有些不解,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不过这个姐夫好,一言九鼎,今天就为红绫赎了身。 “是因为我。” 红绫怯懦的声音传来,霍襄扭头,就看到她贴在房门口红着眼睛。 “妈妈见有人来为我赎身,以为是有钱的富家公子,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三百两银子。为我赎身的那个公子还跟妈妈吵了一架,妈妈一分也不让,那个公子只得愤愤甩了三百两银子才将我带出来。” 霍襄眼一瞪,“三百两?” 他似乎也被吓到了,看着夏东珠哭的很伤心,直接摸了把脸蹲下了身。 “姐,要不要我把姐夫追回来?都是我的错,你才刚嫁过去,我不该让你为难的。可我……” 说着,他又看向红绫,“我是真心喜欢红绫。姐,这一次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再不给你添麻烦了。” 夏东珠抹掉脸上的泪水,“霍襄,你若再改不掉那些臭毛病,不说对不起我,更对不起红绫。你姐夫确实是心疼那银子了,丢下我,独自回京了。 我成婚后第一次回娘家,不能再让人看不起,好歹送给娘的礼物还在,你忙你的,我和红绫驾马车回去即可。” 霍襄一下子站起来,“姐,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夏东珠自然不拦他,从地上爬起来,向红绫伸出手,“红绫,你也别太放心上,赎你出来,是他答应霍襄的。只是没想到…… 不说这些了,今儿下午咱们上街为你选一些衣物和首饰,不管怎样,你这也算我们霍家的媳妇了。总不能这般薄气,咱们要风风光光地回家。” 红绫是穷若人家的姑娘,从小被卖到‘怡红院’,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出来,自此,已是感激不尽。 听夏东珠说要为她买衣物首饰,连连摆手,“姐姐,不必了。不能再为我浪费银子,你也不易。” 夏东珠却扯住了她的手,“红绫,咱们即便是女人,有时候也要挺直脊梁活得顶天立地。只要咱们不自弃,便能活出精彩。我都寡了两次,比你好不到哪儿去,若是咱们自个都不爱惜自个,还能指望别人心疼咱们吗?” 夏东珠的情况,霍襄给红绫说过了,命硬,寡了两次,还被人说成扫把星,红绫同样心疼着夏东珠。 二人手握在一起,颇有点惺惺相惜。 夏东珠自然说到做到,拉着红绫上街,浑身上下都换了新衣,还买了不少金银首饰。夏东珠难得如此大方,一点都不心疼。 傍晚,霍襄回来。 “姐,柳师爷同意了,让你跟着我们的商队走。不过,他想亲自见见你。” 夏东珠却反应淡淡,“不必去求他,你姐我还能不认识路?我和红绫独自驾马车回去便可。” 霍襄有些急,“姐,你不知道,这年节不太平,路上会有贼匪。前段时间,有批精钢就在雪中城附近被劫了,朝廷还派人去调查,一点都没线索。” 夏东珠一下子瞪大眼,“他们不劫财,劫那些精钢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霍襄立马嗤之以鼻,“你懂什么,那精钢老值钱了,柳白说,那云荡山上贼匪猖獗,他们就专门劫持朝廷的兵器,那批精钢就是被运到山上去了。” 夏东珠心里一动,脸上依旧不相信,“柳白的话若能相信,猪都能上树了。那铁疙瘩又不是粮食,他们要那玩艺儿干啥?别听他胡说八道。” 霍襄一把拉住她袖子,压低声音,“姐,他没有说谎,我亲眼所见……” 夏东珠一下子显得特别害怕,“你是亲眼所见他们运到山上去的?” 霍襄点头,“你还记得云荡山后山有条隐蔽的小道,能直接上到半山腰的‘武侯祠’吗?” 夏东珠点头,“自然知道,娘一打你,你就顺着小道跑到‘武侯祠’里去躲蔽。” 霍襄脸上也有一些惧怕,“当日我赌输了钱,怕被追债,便到‘武侯祠’躲蔽,我正在塑像后面睡觉,听到动静探出头,就看到一批黑衣人抬着很多大箱子上来。上面有封条,是朝廷的封印。后来我才知道,朝廷运往北疆的精钢被劫了。” 夏东珠一把抓住他,“你可有看到他们将精钢藏到哪里去了?” “就藏在了‘武侯祠’后面山洞里。” 夏东珠一拍他的脑袋,“这些话,除了我,千万别再跟人说,小心丢了小命。” 霍襄连连点头。 夏东珠塞给他一些碎银子,“你是男人,身上不能没点银子傍身,记着,别再赌了。想想红绫……” 霍襄看到银子自然高兴,“姐,我都对姐夫发誓了,自然得守诺。放心吧!我和红绫先回房了。” 说着,霍襄扯着红绫,抱着夏东珠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出了门,“姐,别忘了,晚膳时分,我带你去见柳师爷。” 果然,快晚膳的时候,霍襄来找她,带他去见了柳师爷。 柳师爷没住客栈,在一个精致的小院落了脚。 夏东珠看到,院子里有不少的马车,上面放着一个个大箱子,都用油纸布盖着。想必就是霍襄嘴里的货。 柳师爷四十多岁,人又矮又瘦,却相当精明,抽着大烟袋,一双小眼睛带着审视,像刀子一般骇人。 夏东珠对他福了福,“柳师爷……” 柳师爷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烟斗,“听霍襄说,你男人丢下你独自回京了?你还要回家省亲。” 夏东珠垮着脸,装着难堪至极,“不敢瞒柳师爷,我弟混账,看中了‘怡红院’的红绫姑娘,缠着他姐夫为红绫姑娘赎了身。谁知那黑心老鸨,竟然要了三百两银子……” 夏东珠像是被气的捶着胸口,“真是要命了,我男人好面子,答应了霍襄,自然不好失言,硬生生割肉一般甩了三百两银子,回头就跟我算账…… 不愿再给我脸子了,丢下我,独自回京了。可我都嫁了三回了,没有一次能给家里争脸,男人虽走了,可那一马车的礼物还在,我怎舍得让他带走? 即便只剩下我自已,我也是要带回娘家的。况且,还有红绫,到了雪中城,她跟霍襄成婚,总要招待宾客,我娘是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 柳师爷见她说的凄楚,霍家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不由就信了夏东珠的话。 他唉声一叹,“你也是可怜,霍襄来求了我,都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好太冷情。你就和红绫随着我们商队一起回雪中城吧!好歹路上有个照应。” 夏东珠一听,佯装高兴的对他又福了福,“柳师爷,待回了家,霍襄和红绫的喜酒你一定要来喝。” 柳师爷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喜酒倒是不必了,若是小娘子回了家,去给我家少爷拜个年倒是可以的。” 夏东珠立马拉下脸,“我可不敢再去你们富家,我没钱赔你们的房子。” 柳师爷嘎嘎笑两声,“小娘子还记得有这回事就好,我家少爷可从没怪过你,也不知他是咋的了,对你却是念念不忘。知道你嫁到了京城,他还一直抱憾不已。” 柳师爷的话,夏东珠怎会不明白?可她知道此刻不能拒绝,只得装着难为地低下头。 “柳师爷,我可是有夫君的人了,可不好再见你家少爷。回头,柳师爷替我捎句话,我这命不好,寡了两次,莫让他再惦记,可不好祸害他了。” 柳师爷听了竟哈哈大笑起来。 夏东珠觉得这一关算是过了。 第二日便要起程,夏东珠自然收拾好东西早早上了床。萧长荆不在,她美美地睡在床上。 她知道待她走后,西就会来此房间,她将有用的消息压在了花盆下,西就自然会来取。 夏东珠叹息一声,抱着被子闭上眼。 突然窗户传来一声轻响,她睁开眼,刚转过身,就看到萧长荆挑开床幔,踢掉靴子,动作异常麻利地爬上床。 “殿下,你怎么来了……” 夏东珠吓的冷汗都出来了,可她刚一出声,萧长荆就捂住了她的嘴,“嘘……” 第82章 殿下,你怎么来了 “别出声,这房间不隔音。” 萧长荆双目潋滟生光,瞅着夏东珠慢慢放下手,却毫不避讳地往床柱上懒洋洋一靠,抱着臂,大长腿一交叠,以一种守护的姿势半躺在最外面的床沿上。 “说吧!从柳师爷那里都套到了什么话?” 他一副毫不避讳的样子,让夏东珠有点哑口无言。 她将身子默默地往里挪了挪,抱着膝头靠在最里面的墙上坐着,扯过一片被角盖住双腿。低下头,样子有点羞赧的说不出话。 萧长荆似乎才察觉到她的别扭,撩着眼尾看她,半晌才叹息一声,转身坐到床沿。 “行了,你休息吧!爷走了,明儿我让西就过来。” “殿下。”夏东珠突然变了脸,探过身子,一手按在他肩头,“你受伤了?” 萧长荆身子一僵,回头轻松一笑,“胡说,爷怎么会受伤?谁又能伤得了爷?” 他执意要走。 夏东珠飞快爬过去,跳下床,拦在他面前。她深着眼,伸手按上他肩头,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更重了。 萧长荆身子一侧,甩掉她的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确实不合适。” 他绕过夏东珠匆忙要走,样子特别急切,与方才的慵懒完全不同。 夏东珠却一把抓住他手臂,力气大的惊人,萧长荆知道自己挣不开,不由蹙眉瞪着她。 “殿下是担心我的安危,才匆忙赶过来的吗?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们分别不过才一天时间,他就受伤了。 萧长荆眉目沉沉地看着她,抿着唇不说话。 夏东珠知道她猜对了。 “殿下,别瞒了。你知道我是大夫,知道你受伤是不会轻易放任你走的。你也知道这房间不隔音拉拉扯扯的难看。” 萧长荆叹息一声,“陈瑄将军遇刺了,白天与你分别后,我们就设法住进了陈瑄将军家隔壁的房子。天将黑,就闯进了一批黑衣人,见人就杀……” 萧长荆眉心紧蹙,脸色沉浮不定,“精钢还未出洪扬县,陈瑄将军就遇刺,手法与刺杀杨诚简直一模一样……” 夏东珠听后大惊,“这么说陈瑄将军是没有问题喽?会不会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故意而为之?” 萧长荆沉抿了抿唇,“一切都还不好说。” 夏东珠不由分说直接又将他按到床边坐下,伸手就解他的袍扣,被萧长荆用手挡下。 “不必了,小伤,不碍事。” 夏东珠声音显得有点闷闷的,“若我猜得没错,殿下是替陈瑄将军受的伤对吗?” 否则,以他之能,绝不可能轻易受伤,只能是因别人而伤。 萧长荆低下头,“不管陈瑄将军有没有问题,他此刻都不能出事。柳师爷已经与他有了接触,他若出了事,柳师爷便永远走不出这洪扬县。” 夏东珠心头一震,陈将军若出事,柳师爷绝逃不了干系。而她才刚与柳师爷见了面,定然也会被牵扯其中。 殿下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匆忙赶来,就是怕她出事。 夏东珠心里一暖。 她咬着唇,乌黑的眼睛挑着萧长荆,“殿下不是想知道我从柳师爷那里打听到了什么吗?我知道上一批丢失的精钢被藏在了哪里……” 萧长荆眼睛一瞪,霍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藏在了哪儿?你是如何得知?是柳师爷亲口告诉你的?” 精钢案震惊朝野,不赖萧长荆此刻都变了脸。 夏东珠很淡定,“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否则,你今晚不会知道。” 萧长荆俊脸立马沉下来,站着未动。明显背有反骨,不愿受她威胁。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在夏东珠要着急的时候,萧长荆突然叹息一声,坐回床沿,侧过身。 “敢这样威胁爷,以后再跟你算账。” 夏东珠笑了,伸手解了他的玉带,散了衣扣,扒开他的衣袍,露出精悍结实的肌肤,左肩头上一片血肉模糊。 她脸上的轻松一下子散了,那是箭伤,伤口触目惊人,明显没有好好包扎。血水浸透了纱布,沾染了衣袍。而他方才还跟无事人一般,眉头都未皱一下。 “殿下如此不爱惜自己,就不怕王妃心疼吗?” 萧长荆眸光一闪,“回去别告诉娘,免得她大惊小怪再吓出病来。” 他语气贴合柔腻,就像丈夫在认真交待妻子,自己受伤的事千万不能让老娘知道一样。 夏东珠叹息一声,端来热水,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轻声道,“柳师爷什么都未告诉我,但他答应让我和红绫可以随商队一起回雪中城,倒是霍襄……” 夏东珠说着,贴在他耳际一声低语,红唇一启,低声喃喃。 “他亲眼看到有一批黑衣人抬着大箱子上了云荡山,上面有朝廷的封印,应该是精钢。东西就藏在云荡山半山腰‘武侯祠’后面的山洞里。” 萧长荆身子一震,猛地回头。 夏东珠的唇还来不及收回,就堪堪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两人身子同时一震,四目相对,倏地又分开,都直觉一股异样的洪流萦绕心间,又羞又臊。 夏东珠脸子发烫立马直起身,佯装去拿棉布,匆匆转身。之后尴尬的直搓脸,简直懊恼死了。 萧长荆也是咬着唇低下头,一张俊脸红到耳朵根。 “兹事体大,傅先生和北辙正在去往雪中城的途中,我会先让北辙暗中探查。若此事为真,霍襄算是立了大功。朝廷定会厚赏。” “嗯。”夏东珠轻嗯一声,拿着细棉布回身,细细为他上了药,又用细棉布为他紧紧缠好。转身倒了一杯热水,夏东珠递上一颗药丸。 “殿下,将药吃下。” 萧长荆向来对药有一种本能抗拒,他皱着眉头无动于衷,“不是已经上了药?这内服之药便不吃了吧!” 夏东珠直接将水塞他手里,“如今天寒地冻,伤口本就不宜愈合,除非殿下不再动武,否则伤口起了炎症,即便这条胳膊不废,也定然握不住剑。到时你又想怎样瞒过王妃?” 萧长荆抬眸看了她一眼,喉头滚动两下,万般不情愿地拿下她手中的药丸吞进嘴里,将热水喝下。 “你此番随柳师爷回去,当万分小心。若有危急,可吹响此哨。” 萧长荆说完,将一枚乌黑的木哨塞夏东珠手里。 夏东珠也没客气,拿在手里仔细看,上面竟然刻有皇城司的字样,甚至还刻有一个‘萧’字,看来这是萧长荆专用的木哨。 “这是皇城司特有的联络木哨吗?” 萧长荆颔首。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这只木哨所蕴含的意义。听到哨音者,必听其号令。 “皇城司的察子遍布天下,你危急时吹响哨子,只要他们听到,定然前来救援。你放心,此哨经过特别处理,哨音能传极远。” 夏东珠高兴地握紧哨子,“这个可是好东西,我得好好收着。” 特别是刻着他的姓氏,她珍之重之。 夏东珠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将一只手探进衣领里,从脖子上拉出一根红绳,红绳上栓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牌。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夏东珠将木哨和玉牌系在一起。 萧长荆微微别过脸,他不想窥探,可眼角余光还是扫了玉牌一眼,那是一只凤凰,雕刻的栩栩如生。 他沉目不由深思。 夏东珠将木哨和凤牌又塞回衣领里。 萧长荆放下水杯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晃了晃脑袋,气恼地瞪向夏东珠。 “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 萧长荆脑袋越来越昏沉,朦胧中,他看到了夏东珠呲着白牙得意地笑,“殿下,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萧长荆气的说不出话,身子缓缓倒向床中,他倚着床柱挣扎不肯就范,他最讨厌别人对他用药。 夏东珠叹息一声,蹲下身,除去了他的靴子,将他的两条大长腿搬到床上,萧长荆就势软躺在床上。他拼命瞪着虎目,恨恨地瞪着夏东珠。 夏东珠根本不受威胁,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殿下不必介怀,你放心睡,我会守着你。那粒药丸对你伤口有帮助,只是让你好好睡一觉。” 夏东珠转身要去打地铺,身子一动,就看到萧长荆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一片裙角,她使劲拽了拽,竟然无法扯动。 她不由抬头看向他,萧长荆撑着沉重的眼皮看她,嘴里嘀咕一声,“上床……” 说完,萧长荆双眼一闭就沉入睡眠。 夏东珠抱着臂,恼恨地瞪着他,“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就范......” 翌日,萧长荆睁开眼,床上已不见夏东珠身影。 他揉着额头坐起来。 一夜好眠,他自然精神抖擞。 “殿下,你醒了。”是西就的声音。 萧长荆撩开床幔,“人呢?” 西就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垂着头回答,“夏娘子今儿一早,已经随着柳师爷的商队回雪中城了。” 萧长荆眉眼一下子深了,转身坐到床边,”陈瑄有何动静?” 西就眼眸一闪,“陈将军也已经整顿好了队伍,原本是秘密押运,如今便不想再遮掩。陈将军现在行事相当高调,纠合了两千多人的队伍,全部盔甲长枪,有五十多辆马车。全部用防水的油纸布盖着,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五十多辆马车?”萧长荆低喃,“柳师爷今早的商队有多少辆马车?” 西就脱口而出,“二十七辆马车,同样用油纸布盖着,上面捆了绳索。” 数量对不上。 他们究竟搞的什么鬼? “我们的人何时才能到?” “五天后才能赶到洪扬县。” 萧长荆点头,“让南辕在洪扬县等着,我们先随陈瑄去雪中城,若人到了,让南辕速带人追上。” “是。” 西就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殿下,夏娘子走前,让属下将这封信交于你。” 萧长荆急忙打开,里面是一张用草纸画的地图,虽然简略,但非常清晰明了。” 萧长荆看懂了,这是雪中城后山的一条隐蔽小道,可直达半山腰的‘武侯祠’。若不是长居在雪中城的本地人,绝不会发现这条小道。 “用飞鸽传书,速将这封信传于北辙,告诉他,将雪中城的察子全部启用,务必将情况探清楚。” “是。”西就领命而去。 萧长荆从床上站起身,扭头便看到一旁的木椸上挂着一件湛蓝的男袍,虽不精致,但针脚细腻,一看就是连夜赶制。 萧长荆略一思,便脱下自己染血的袍子,鬼使神差地将木椸上的男袍拿下穿在身上,大小竟然非常合适。 他勾着唇角,捏着这件并不算华丽的袍子,眼中柔情四溢。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穿别的女人为他准备的袍子。 感觉是有点不一样。 “哎哟,爷,奴才给你拿来换洗的袍子了。”福公公满脸笑意,推门而入,臂弯里挂着一件松白的软袍。 抬眼一看到萧长荆身上的袍子,福公公就瞪了眼,大惊小怪,“爷,你怎么能穿这么粗糙的袍子?是谁给爷置办的,太没眼光了。爷,赶紧脱下,这是奴才从王府带来的,是你最喜欢的料子。如今夏娘子走了,爷再不必遮掩你的绝世容颜,这件袍子更衬你。” “不必了。” 没想萧长荆弹了弹袍子,直接给拒绝了,似乎对身上这件普通的袍子才更满意。 福公公张大嘴,一脸不能置信,“爷,夏娘子走了,你不必再委屈自己。” 萧长荆不耐烦,瞪他,“爷是那么爱虚荣的人吗?以后爷就穿身上这件袍子,其他袍子就不必准备了。” “啊!” 夏东珠和红绫屈着腿坐在马车里,马车其他空间都塞满了各种礼物,满满一大车。夏东珠是将三大马车的东西都塞进了一个大马车里。柳师爷发了善心,不忍夏东珠自己挨冻赶马车,直接让霍襄过来。到了雪中城,他之前的债同样一笔勾销。 霍襄自然乐意,看着红绫就合不上嘴。 柳白走在货车旁,冷眼看着霍襄坐在车辕上,恨的有点牙痒痒。 夏东珠见红绫脸色有点苍白,身子颤抖,似乎特别怕冷。可她身上的棉衣已经很厚了,外面还裹着大氅。 “红绫,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夏东珠握住她的手,果然透心凉。 红绫摇头,对她笑了笑,“姐姐不怕担心,我只是身子骨差了些,不碍事。” 夏东珠直接切上她的脉,片刻,皱了皱眉头,看着红绫又笑开了,“待到了下一个城镇,我去抓些药,咱们不等回到雪中城了,就在路上为你调养身体。无碍的,你就是身子骨单薄了些,以后养养就会好的。” “谢谢姐姐,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霍襄和娘的。” 夏东珠点头,“不仅如此,你还要为霍襄生儿育女,所以更要好好调养身体。放心吧!这个我拿手,定然会让你将来为霍襄生个大胖小子。” 想着未来的好日子,红绫羞怯地笑着。 第83章 江湖剑客 他们在路上一连走了五天都很顺畅,既没有劫匪,也没有其他变故。只是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恶劣,天空中竟然零星飘起了雪花。 红绫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夏东珠知道,红绫身上有病。常年在‘怡红院’被折磨,早已气血两亏,肝肾两虚。即便再年轻,长途跋涉之下,受了风寒,一下子病倒了。 霍襄倒变得懂事了,看到红绫弱不禁风的身子,很是心疼。让夏东珠甚是感慨了一番。 赌红眼的时候连生他养他的蓝姑姑都敢动手,却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呵护备至,这男人啊!唉。 一言难尽。 在这五天里,也让夏东珠探查到一件事。 柳师爷商队所运的不是精钢,都是一些过年的紧俏品。比如丝绸茶叶瓷器什么的。 有一次车轮子坏在路上,柳师爷便让人将货搬下来,有个伙计抬箱子不小心滑了手,里面的布匹滑出来,被柳师爷打了一巴掌。 只是她就不能理解了,柳师爷为何要与陈瑄将军见面?还搞得如此暧昧,弄得满城皆知,都以为他运出的是精钢。 于是夏东珠就给萧长荆留了消息,将探查到的情况告知了他。 路上雪越下越大,他们一路顶着北风前行,人人都缩着脖子,柳白跑过来对着押车的队伍大喊。 “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到了前面的‘华山’驿站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柳师爷说了,不急赶路,待雪停了再走。” 众人听了都欢呼一声。 柳白是柳师爷的侄子,自然带着半个主子的派头。 他招呼完,就意味地看了霍襄一眼。 夏东珠急忙掀开马车窗帘子,看到柳白的眼神,眉心一皱。 柳白扫了她一眼,脸上一阴,转身就走。 夏东珠盯着柳白的背影,觉得此人不得不防。 她又往天上看了看,这雪下得真是又快又急,若是等雪停了再走,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离雪中城只有四天的路程了。 ‘华山’驿站是沿途中最大的驿站,不仅接待朝廷官员,还接待来往的客商。所以后院极大。柳师爷让人将马车赶进后院东侧放好,便领着众人进了驿站。 驿站内暖意融融,竟然烧起了地龙,真是太奢侈了。 就因接待来往商队,驿站油水多,条件自然就比别处好。 驿站里面是半圆形的三层小楼,整个一楼都摆满了桌椅,还有一些下等的客房,杂货间。有一个楼梯盘旋直上三楼。 驿丞四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一看就很油滑。 柳师爷似乎与他很熟,直接一锭银子抛过去,要了几间上房。霍襄领着红绫蹬蹬上了楼,夏东珠还滞留在马车里。 她将马车里的东西规整好,拿上红绫的药,将马车帘子下面的帘角用绳子固定在马车上,还在车辕上洒了药。最重要,她暗暗又数了数柳师爷商队马车数量,并将它们停放的位置都记在心里。 夏东珠抱着东西往驿站里走,一抬头,就看到柳师爷披着厚重的大裘,手里拿着暖手,和柳白一起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夏娘子还真是仔细,这是防着谁呢?” 他将夏东珠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他自然知道夏东珠不是霍襄的亲姐,但知道她姓夏,还是第一次。之前她寡过两次,人人都称她一声小寡妇。 夏东珠挽了挽额前的碎发,冲着柳师爷不好意思地笑了。 “柳师爷家大业大,自然不在乎,可我们小门小户的,就靠着马车里的东西过个好年呢!我不是防着谁,我就怕外面不太平,若是丢了一件两件的,我娘岂不是心疼死?” 夏东珠扭扭捏捏的完全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柳师爷自然对这种穷怕了的人家的心理了解甚深,笑的有点讥诮。 “有咱们商队在,自然丢不了夏娘子的东西,没必要如此小心,像防贼似的。” 夏东珠脸上尴笑着,对他福了福,“这还要多托柳师爷的福,没有你,我们哪有银子住驿站啊!柳师爷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哩!” 谁都爱听恭维的话,柳师爷听的也很是顺耳,捋捋了胡子,“给你们订了三楼甲十一号和甲十二号房,霍襄领着红绫已经上去了。” 夏东珠捏紧了手里的包袱,“柳师爷,这住驿站的银子……” 柳师爷小眼睛一闪,“自然都是富家出,连餐食一起,夏娘子就不要害怕自己破费了。” 夏东珠装着大喜过望,对着柳师爷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才抬脚走进驿站。 她一转身,柳师爷脸上的笑容就冷了。 柳白凑近他,“叔,这夏娘子很不一般,连霍襄都敢打,我们要不要防着?” 柳师爷摆摆手,“不过就是个穷困的小妇人,不足为惧。我们最重要的是守着马车上的货,你要派人轮番守着,千万不要让外人靠近。” “知道了叔。” 夏东珠上了三楼甲十一号房,看到霍襄和红绫正腻在一起,她咳嗽了两声,跨进房。 霍襄对她立马摆手,“姐,柳师爷说了,你的房间在隔避十二号房,这是我和红绫的房间,你赶紧出去。” 这一路他都馋死了。 不能碰红绫,现在没人能再拦着他。 夏东珠板下脸,“红绫,随我到隔壁去睡。” 红绫一怔,立马看向霍襄。 霍襄脸一下子青了,“你又想干什么?一路上都听你的。现在你男人走了,你就看不得我和红绫好了?” 夏东珠立马挥起手欲打,气的咬牙切齿,“你若不想红绫出事,就让她跟我在一起。待回到雪中城,你们成了亲,让我管,我还懒得管呢!” 霍襄自然不愿,红绫却想了想,一把扯住他,“我听姐姐的,跟她睡一屋。你自己也要小心,离那个柳白远着点,我觉得他不像是好人。” 红绫这么一说,霍襄垮下脸哼哼两声,也就放人了。 红绫跟着夏东珠回到十二号房,房间不大,但后窗正好对着后院,夏东珠快步走过去,打开后窗,柳师爷的商队马车一览无余。 她心里暗喜,不管是不是柳师爷刻意安排,这都合她的心意。 “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急着赶路,柳师爷却好像要在这里住下的样子。他要了四间甲字房,将其他人都安排住在了一楼丁字房。” 夏东珠很惊喜她的敏锐,转身,笑着从包袱里拿出一瓶药,“红绫,将这瓶药贴身放着,若是遇到危险,就将药撒在那人身上,定叫他尸骨无存。” 红绫一下子瞪大眼,“姐姐,这是毒药?” 夏东珠一把将药稳稳地放她手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驿站不会太平,咱们要有自保的本事。” 红绫赶紧将药瓶握紧,“姐姐,你身上若还有药,给霍襄一些,我不放心他。” 夏东珠笑着,又递上一瓶,“知道你关心他,将来你们成亲,我和娘都能放心将他交到你手里。快去吧!叮嘱好他,你的话,他听。” 红绫接过药高兴地去的霍襄。 夏东珠本能地将房间检查了一遍,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但她还是在房门和窗台都洒了一些药,确保安全。 见红绫迟迟未回,夏东珠知道肯定又被霍襄绊住,她推开房门就走出去,突然看到驿站门口哗啦啦又涌进一大群人。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银甲,披着红色披风,腰佩长剑和短刀,一脸的警惕和凶悍。其中一人三十多岁,身量极高,相当威武,星眸剑目,带着锐利,极是沉稳。 夏东珠惊目,是军爷。 难不成是陈瑄将军? 果然,驿丞慌不叠地迎上去,抱拳,“‘华山’驿驿丞马留见过陈将军。” 陈瑄一摆手,“来几间上房,将兄弟们都安排好。” “是。”马留很是恭敬,急忙将他们迎到桌上吃茶。 陈瑄似乎察觉到楼上的目光,一抬虎目。 夏东珠立马低下头,装着极害怕的样了,返身推开霍襄的门飞快跑进去。 霍襄正要恼,夏东珠轻嘘一声,“楼下来了很多军爷,极是怕人。待雪停了咱们就走,千万不能生事。” 如今还未弄清陈瑄与柳师爷的关系,他们刚一落脚,陈瑄就赶到了,会不会太巧? 霍襄的房间竟然是没有后窗的。 夏东珠扯着红绫就走,霍襄也没奈何。 待到了自己房间,夏东珠急忙奔向后窗,见后院人头攒动,很多马车,上面堆起高高的大箱子,都用油纸布盖着,上面铺了一层的雪。 夏东珠数了数,足足有五十七辆。 陈瑄将军带来的马车停在了西侧,和柳师爷的商队中间还有一大段的距离。 “咚咚咚,”有人敲门。 夏东珠去开门,见是霍襄,“何事?” 霍襄伸长脖子往房间里看红绫,嘴里说着,“柳师爷刚才说了,一会叫你们下去用饭。” “知道了。”夏东珠一把推开霍襄往里挤的身子,“别那么没出息,柳师爷给咱们安排了上房,给其他兄弟安排了丁字间通铺。霍襄你去下面跟其他兄弟睡在一起,这间上房退给柳师爷。” “为什么?”霍襄瞪眼。 “我没银子付账。” “柳师爷说都是富家出,咱们不用交钱。” 夏东珠点头,“那是对你们这些押运货物的人说的,可我和红绫不是。就当我们住了你的房间,你去下面住,这样别人少说闲话。富家仁义,咱家再穷,也要有志气。” 红绫也走过来,“姐姐说的对,霍襄,咱们再不能让人看不起。你是男人,自然要晓事。” 霍襄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目光很坚定,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就住在这间房,我去下面睡。一会你们也不要到下面吃饭,我给你们端上来。” “那倒不用,我们红绫一会就下去,不能不给柳师爷面子。” 霍襄点头,一步三回头下了楼。 “红绫,来,咱们先上个妆。” 这冬日,天黑的早。晚膳时分,霍襄又来叫,夏东珠和红绫下了楼。 霍襄看到她们,满脸惊讶,“姐,你们这是……” “闭嘴!” 夏东珠瞪他一眼,霍襄立马闭上嘴。 红绫冲他一笑,“这是姐姐的主意,她说这驿站就我们两个女子,不安全。还是这样好。” 霍襄立马牵住她的手,“这次姐做的对,你太漂亮,自然不能让那些臭男人看到。” 夏东珠立马向他投来一瞥,那样子是说,真恶心! 柳师爷和柳白早已坐上了桌,看到夏东珠和红绫下楼,柳白一下子瞪大眼。 柳师爷抽着烟袋也似没坐稳,身子晃了晃。 “柳师爷,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夏东珠笑着打招呼。 柳白猥琐地看着她,“你们的脸是怎么回事?” 只见夏东珠和红绫的脸上紫一块黑一块,紫中带青,上面还布满了小疙瘩,看得不仅瘆人,完全破坏了之前的美貌。 夏东珠摸着脸,唉声叹气,“都是被风雪吹的,得了冻疮。在外面不觉得,这一到暖和的地方,就特别的痒。手一抓,就成这样了。” 柳白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得了冻疮的症状。 可她们不是一直坐在马车里的吗? 他也摸上了自己的脸,确实挺痒的,还真抓出了几个小疙瘩。 陈瑄将军与其他将士也正坐在另一侧吃茶,听到夏东珠的话都不约望过来,见是两个单薄的小娘子,脸上的冻疮着实吓人,又肿又紫又青,简直不堪入目。 众人都笑笑,没说话。 夏东珠目测了一下,与陈瑄将军坐在一起的有三四十人,整整围了五个大桌子。与柳师爷这边倒像井水不犯河水,佯装根本不认识。 夏东珠觉得有点好笑。 这‘华山’驿绝对不同寻常。 “饭来喽!” 驿丞马留一声吆喝,十来个伙计端着宽大的托盘进来了,热腾腾的饭菜上来,并没有厚此薄彼。正好每张桌子都上了一些菜。 众人正要开吃,不想,屋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股寒气夹染的雪花扑进来,众人都不约扭过头。 竟是一群江湖人。 具体的应该是镖局的人。 他们都穿着青色的棉袍,带着厚厚的棉帽,围着脖套,手里拿着刀剑,一副千里走镖的模样。 他们一进来就冲驿丞喊,“麻烦驿丞给我们‘瀚阳’镖局的兄弟们快些上些吃食,兄弟们都冻坏了。” 说完,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将一袋银子抛给驿丞。 有银子自然好办事。 驿丞放下饭菜,急忙笑着迎上去,比酒馆里的小二还热情,“请各位到旁边先入座吃茶,饭菜马上就到。” 忽啦啦上百人一下子围了十张大桌子,本来宽阔的厅堂一下子显得拥挤不堪。 瞧着他们的人数,看来押的镖车不少。 络腮大胡子方一坐下,就对着陈将军和柳师爷抱拳拱了拱手,“‘瀚阳’镖局,各位,幸会幸会。” 陈将军的人也对他拱了拱手,也算是见了礼。 柳师爷也冲他们点了下头。 马驿丞果然上饭很快,整个厅堂都飘着一股饭菜香。 这两百来人挤在厅堂用饭,那声音可想而知。不过大家都似乎很规矩,楚河汉界,经纬分明,都闷头吃饭,奇迹般地谁都没有闹事。 夏东珠摸摸脸,早知没人觊觎她们的美貌,就不用糟|蹋自己的脸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每个桌子上都上满了菜,让夏东珠不得不佩服驿丞的速度,好像知道今天会来这么多人,饭菜都早已备好似的。 不过有热饭吃,谁都没有愚蠢地多嘴。 大家正吃的开心,驿站的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众人又都扭头看去。 见只有一个人站在门口。 是个男人。 身姿纤长挺拔,穿着一身湛蓝的软袍,头上戴着斗笠,看不到脸。脖子上围着一条宽大紫色布巾,手里握着一把剑,一身的落拓。 竟是个剑客。 可夏东珠瞧着他身上的湛蓝软袍,突然心头有点慌。 第84章 她上当了 那人目不斜视走到角落坐下,剑放到桌上,抬手拿下斗笠。 面上竟戴着半截面具。 一条狰狞的伤疤横在脸颊上,透着沧桑和凄凉。 只有一双锐眼,像阅尽千帆般,波澜不惊。 夏东珠扭着脖子,努力想从他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可惜,没有。 他全身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驿丞马留笑呵呵走过去,知道这种江湖人大多穷困无银,但也得罪不起。 “驿丞,先来三斤牛肉,一壶酒。” 不等驿丞开口,剑客就率先出声,声音倒是清悦,带着一股凌人的气势。 可夏东珠又一次失望,不是她所熟悉的声音。 驿丞圆滑地笑了笑,有点看不起,“这位客官,你也看到了,咱这是官驿,不是普通的客栈,只接待朝廷官员和商队,你惹想吃肉喝酒还请到别……” ‘当啷’一声,一锭大金元宝像被扔破烂一般掷到桌上。 驿丞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咽到肚子里。 他立马换上笑脸,拿过金元宝,“你稍等,牛肉和酒马上到。”马留转身欲走。 “再来一间上房。”剑客撩着眼尾睨着马留。 那傲气的神态让夏东珠有了那么点熟悉感。 马留脸上立马现出为难,“今日咱们客满,这上房便是没有了,你若不介意,一楼还有丁子间。” “我那儿还有一间上房,三楼甲十一号房,我晚上到丁字间跟兄弟们挤一挤。这间房便让给这位仁兄了。回头还请驿丞大人将银子退给我们柳师爷。” 众人似乎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霍襄听到耳中,立马大嘞嘞地让出了自己的房间。 夏东珠抚了下额,这个蠢货,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人物放到她们身边呢? 从不听话的他,这次倒是异常的听话。 柳师爷瞟了霍襄一眼,脸色不悦,没说话。 柳白却踢了他一脚,“霍襄,你发什么神经呢?好好的上房不住,偏要去挤丁字间通铺。” 霍襄却豪气一拍胸脯,“我姐说了,柳师爷已经很照顾我们了,不能太贪心。只要一间上房给我姐和我媳妇儿住就可以了。我一个大男人,跟兄弟们挤一挤就过去了。” 柳白一噎,也没话了。 陈将军等人望来,对霍襄有点刮目相看。 此时,马留也没法子了,只得干笑着,“既如此,便将这三楼甲十一号房间让给客官……” 剑客不置一词,抬手倒了盏热茶喝着。 夏东珠看着他却收不回眼光,总想从他身上再找点熟悉感。可她这样一个已经嫁人的小娘子,如此大咧咧地直盯着一个陌生男人看,怎么都带着点轻浮。 柳师爷眼中盛满了轻视。 红绫拉了她一下衣袖,“姐姐……” 夏东珠扭头,浑然不知自己的行为有多不矜持,还愣愣地问,“怎么了?” “你别看了,那个男人怪吓人的。”红绫红着脸,只得找着借口。 “你不觉得他的袍子很漂亮吗?”夏东珠问的没头没脑。 红绫有点无语,可还是瞟了眼那个男人身上的袍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 “姐姐,我想起来了,你在洪扬县也给霍襄买了一匹这个颜色的布料,还说自己女红好,要亲自给霍襄缝制一件这样的袍子。” 夏东珠答的飞快,“没错,不过现在,不必给霍襄了。” 霍襄眼一瞪,“为何?” 夏东珠一挑眼尾,睨着霍襄,“这种湛蓝的布料,你不觉得只有那种天生带着霸气的男人才能穿出男人味,你觉得自己合适?” “我……”霍襄一噎。 他转头又瞅了瞅那个剑客,果然,他举手抬足间从容不迫,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确实比不了。 柳师爷却哼一声,有点凉薄傲慢的语气,“亡命之徒罢了,这样刀尖舔血的男人也能令夏娘子青睐?我家少主风度翩翩金玉富贵,就不能令夏娘子稍稍动心?” 夏东珠抚了抚鬓角,“柳师爷说笑了,在女人眼里,不仅看得是男人的皮相,还有骨相。男人铁骨铮铮一身傲气,才是他的灵魂,无所谓刀头舔血抑或金玉富贵。” “说得好。” 陈将军突然一声赞赏。 夏东珠吓一跳,急忙转身对他恭敬地笑着颔首。 陈将军却将手中的酒杯朝她一举,仰头饮尽。 这是一种敬意。 夏东珠笑笑,急忙转过身。 眼光不经意扫过角落,却见那个穿着象征霸气的湛蓝色袍子的剑客正拿眼尾撩着她。 那眸光如剑。 令她心头一跳,脸竟然红了,急忙坐正身子。 这才感觉到,如此不矜持地带着赏识地议论一个陌生男人,需要这么厚的脸皮。 柳师爷一脸的不悦,“夏娘子可别忘了,正是你不屑的金玉富贵,却实打实地为你付着住宿和餐食的银子。夏娘子有骨气,可以自己付银子啊!” 没想报应竟来得这么快。 夏东珠叹息一声,心里冷笑,也不想再装了。 “如此,那我和红绫便不再欠柳师爷的情份了,这住宿和餐食便由我们自己付,柳师爷就不用再操心我们的银子了。” 说完,夏东珠放下筷子,挺直腰板扯着红绫就上了楼。 留下柳师爷一脸的难堪。 他方才不过是想激她一激,没想她竟当真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如此下不了台。 柳白却追随着红绫的目光中,猥琐又阴狠。 霍襄是个没脑子的,见夏东珠和红绫上楼,他站起来直接喊,“姐,你们还未吃上一口呢!” 到了房间,夏东珠一返傲气,急忙跳到后窗前,掀开窗子往外看。 天呢! 整个后院满满都是货物,之前柳师爷和陈将军留下的中间部分,完全让‘瀚阳’镖局的货给填满了。 一样的马车,高高堆起的货物,上面都盖着防水的油纸布,同样的绳子捆了个结实,上面都落满了雪。 究竟哪个是哪个的货,根本分不清了啊! 夏东珠觉得这一切太诡异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红绫急忙看向夏东珠,她不敢开门。 夏东珠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走过去打开门,一诧。 竟然是那个剑客。 一个油纸包递到面前,男人撩着眼尾,说得漫不经心。 “上好的牛肉,一动未动。很荣幸,能得小娘子常识。” 夏东珠深深地望着他,“不必,多谢。”随手关门。 一只大脚伸过来挡住她房门。 夏东珠低头看着他的脚,皱眉。 男人不由纷说将牛肉塞给她,令夏东珠不得不接着。 “晚上关好门窗,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好奇,特别是后窗,千万莫往外看。” 夏东珠一滞,好像她怎么想,他都知道一样。 她目光上下扫着他的袍子,“袍子不错啊!针脚很细腻。” 男人突然凑近她,笑的极暧昧,“我的女人亲手连夜赶制的,看着是不是有点眼熟?” 夏东珠心蓦地狂跳,她脸上火辣辣的,与男人眼光一触,她猛地关上门。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让夏东珠又恨又恼。 红绫诧异地看着她,“姐姐,怎么了?”方才她可不敢走过来,那个男人脸上的伤疤太吓人。 夏东珠直接将牛肉抛给她,“这牛肉不错,赶紧吃点,晚上别饿着。” 而她自己却走向了后窗,望着被积雪覆盖的后院,心想着,晚上会有什么动静呢? 晚上,霍襄来告诉她,他已经跟兄弟们说好要挤在通铺睡,他眼睛望着红绫,再三叮嘱她们要关好门窗。 夏东珠觉得霍襄真得是变了。 之前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连娘老子都敢打,现在竟懂得关心人了。蓝姑姑十多年的棍子都没能将这个混蛋打改,一个女人,竟让他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好男人。 夏东珠一脚将他踢出去。 红绫捂着嘴笑。 入夜,红绫睡在床上,夏东珠却将房中的软榻搬到后窗下,自己和衣躺在上面,眼睛时不时地往后院看一眼。 她真是好奇死了。 她非得要看看这一夜究竟会发生什么。 红绫甚是不能理解,可她身子骨极差,一到床上就睡着了。 夏东珠熄了灯,眼睛却像莹莹鬼火,时不时地瞅后院一眼。 娘的,一夜安稳。 除了积雪厚了点,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夏东珠顶着黑眼圈,想到那个恶劣的人,觉得他肯定就是故意的。 她上当了。 第85章 原来猫腻在这里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着实不宜赶路。 大家似乎都不着急,没事便在厅堂吃茶聊天,竟然相安无事。 当夏东珠顶着黑眼圈下楼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想笑。 这小娘子虽然有点骨气,但样子实在太丑,如今又顶着两个黑眼圈,着实搞笑。 夏东珠眼光在楼下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剑客。 她直接去厨房问马留要了三斤牛肉和一壶好酒,晃悠晃悠地提着上了楼。 她毫不避讳地敲响了甲字十一号房,剑客打开房门,一脸的趣味,“何事?” 夏东珠将手中的东西往他面前一举,“来而不往非礼也,请你吃酒。” 剑客一笑,将门让开,夏东珠扭着腰肢大咧咧地就跨进去。 楼下传来一阵哄笑声。 这小娘子真够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进陌生男人的客房,真够风骚的。 可霍襄却羞红了脸。 虽然那个女人很凶,但她不是水性杨花。 她两次嫁人,都是为他还赌债。 柳白却嗤笑一声,“柳白,你姐姐可真够骚的,大白天就敢进陌生男人的房,两人都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搞哩!” “你他娘的说什么臭话!将你的话收回去,我姐才不是这样的人。” 霍襄恼了,揪着柳白的衣襟,满脸都是戾气。 柳白也上了劲,脸上鄙视更甚,“你姐都是嫁过三次的人了,够不要脸的,你还好意思替她遮掩。她明明就是去勾引男人,大家伙的眼睛都不瞎。” 霍襄恼恨,一拳砸在柳白脸上。 柳白自然不吃亏,两人一来二往就干上了。 整个厅堂喧闹起来,大家一起起哄,霍襄和柳白越打越烈。 稳坐在一边喝茶的陈将军一脸清正地抬了抬眸,意味瞟了那甲字十一号房一眼。 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挤进人群,生生将霍襄和柳白从缠打中分开,夏东珠脸一寒,“你俩在干什么?吃饱撑的。” 霍襄瞧着她不说话,抬头擦了擦嘴角的血。 柳白却一脸的猥琐,“你大白天的去勾男人,不要脸子,霍襄还要脸子呢!” “放你娘的屁!”夏东珠爆出粗口,一脚猛地就将柳白踢飞,“你哪只眼睛看老娘是去勾男人?老娘是去交朋友。” 众人看她一脚就将柳白踢飞,脸上都诧异不已。 夏东珠将霍襄扯上楼。 霍襄脸色很臭,“你大白天的去那个男人的房间干什么?” 夏东珠去给他拿药,听他嘶吼,叹息一声,“霍襄,他不是外人,他是你姐夫……” 霍襄一下子瞪大眼,脸子也不臭了,“姐,姐夫不是回京城了吗?” 夏东珠得意地一勾唇,“这不是不放心我,偷偷跟来了吗?还易了容,生怕我识出他。” 霍襄立马高兴了,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姐,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哪样的人?”夏东珠脸色一寒。 霍襄立马求饶,“可是你让大家都误会了。” 夏东珠沉下脸,“大家误会不误会的,我不在乎。霍襄,你也不相信我吗?有时候,即便是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真的。” 霍襄抿紧唇不说话了。 “你姐夫乔装来的事,别告诉别人。他只想暗中保护我们。” 萧长荆身份太特殊,剑客这个身份,对他正好。 若不是怕霍襄闹事,她也不会将实情告诉他。 只是这‘姐夫’叫的,愈发顺口了。 “咦,红绫呢?” 夏东珠这才发现红绫不在房间。 霍襄动了动身子,“刚才你去姐夫的房间,她去厨房煎药了。” 夏东珠眼眸一动,将药丢给霍襄就匆匆出了房间,“自己将药上了。” 她快步走向厨房。 刚经过柴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叫,夏东珠本能地脚步一顿,她手一推房门,门竟然从里面栓住了。 里面还有一股药味。 “红绫……”夏东珠试探叫一声。 里面顿时传来呜呜的声音,像是嘴被人捂住了。 夏东珠眼一冷,猛地一脚就踹上房门。她力气极大,柴房的门一脚就被她踢开,夏东珠闯进柴房,就看到柳白将红绫死死压在柴草上,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死死控制住她的身子。 夏东珠摸起一边的砍柴刀就奔过去。 柳白吓得一下子松开红绫滚倒在柴草上。 夏东珠扑过去,一刀砍在他两|腿间。 柳白顿时一声尖叫,脸立马成了死灰色。 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柳白往下一看,砍刀已经划破他的裤子狠狠地插|在地上。 夏东珠像母夜叉一般,手握长长的砍刀,俯身凶神恶煞瞪着柳白。 “若不是看在柳师爷捎我们一段路的份上,你早就已经断子绝孙了!别以为霍襄好欺负,我能烧了富金山的房子,我就根本不怕你柳家报复。你若再觊觎红绫,小心我让你柳家一门永远绝了后。“ “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柳白吓得脸白如纸,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夏东珠看着恶心不已,“脓包!” “柳白,你怎么了?”柳师爷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待看到夏东珠的动作,他吓得目眦俱裂。看着洒了一地的汤药,红绫抱着身子坐在柴草上哭的肩头一耸一耸,柳师爷哪还有不明白的? 定是他这个侄子色心不改,欺负了红绫。 “夏娘子,你消消气,你们一路上一应的吃食全算我的。咱们乡里乡亲的,请夏娘子手下留情。” 柳师爷不停的哀求,就怕夏东珠一个气不顺就真阉了柳白。 她做得出。 之前他家少爷将她抢了过去,她一把火就将少爷的房子给烧了,宁死都不从。如今对柳白,那还不跟割小鸡似的。况且,是柳白先做了下作事,不怨人家发怒。 “几顿吃食就想平事?柳师爷这算盘打的可真好!” 夏东珠握刀的手又斜了斜,柳白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柳师爷冷汗都出来了,急切道,“夏娘子要如何?只要你说,我必照做。” “一千两不多吧?把红绫都吓坏了。若是霍襄知道了,肯定还要跟你们拼命。再者,这事只要一传到雪中城,你们柳家也别在雪中城混了,至少富家就容不下你们这种欺男霸女的混蛋。” 柳师爷脸一白,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就递过去。 “柳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望夏娘子给条活路。况且,霍襄就要与红绫成亲了,此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为好。” 柳师爷明显想息事宁人。 夏东珠一把拿过银票,猛地抽出砍刀扔地上,扶起红绫就走,走到门口,她冷哼一声。 “不怕告诉柳师爷,即便我不割了柳白那玩艺儿,你们柳家迟早也要断子绝孙。他早已被女人掏空了身子,体虚乏精,肾元早已亏损一空,根本生不出孩子来了。” 夏东珠说完抬脚就走。 柴房里蓦地传来柳白的惨叫声。 “二叔,我知错了,我改还不行吗?求你别打了,别打了……” “姐姐……” 红绫含着泪看向夏东珠,“别告诉霍襄。” 夏东珠抱紧她,两人一起往楼上走,“红绫,这不是你的错。放心吧!我知霍襄心疼你,定不会让他担心。 我给你的毒药还在吧?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千万别手软。你不欺人,却有人欺你。你不害人,可别人却照样害你。红绫,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只有自己变强,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红绫抽噎一声,“姐姐,我知道了。” 霍襄在楼梯上遇到她们。 红绫看到他脸上的血迹,急忙关切地抓住他,“你怎么了?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霍襄却发现红绫两眼通红似哭过了,神色很狼狈,不由焦急,上下打量着她。 “你遇到了何事?怎么还哭了?谁欺负你了,快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夏东珠急忙接话,“红绫在厨房煎好了药,脚下打滑,竟将药碗摔了。她心疼那碗药,便蹲在地上哭起来了。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她止不定还要哭多长时间呢!” 霍襄一听,放下心来,笑了,扯着她就飞快上楼。 “瞧你,一碗药而已,竟心疼成这样。” 夏东珠按了按怀里的银票,一抬头,就看到萧长荆站在走廊里,眉眼沉沉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他定是不好糊弄的。 两人目光一触,夏东珠对他摇了摇头。 当夜,夏东珠又熬了一夜,后院依旧没有动静。货车上的雪积得有半尺高了。 到了第三天,夏东珠就有些着急了。 她担心她大哥夏南宇,若不再赶回雪中城,她就没机会救她大哥了。 夏东珠决定,明天即便雪下的再大,她都必须走。 她在这个驿站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到了晚上,夏东珠直接去睡觉。熬了两个晚上,她实在受不住了,反正天一亮她就走,她对什么精钢再也不好奇了。 “走水了,走水了,大家快救火,都起来啊!” 深夜,不知是谁突然一声惊叫,整个驿站瞬间躁动起来。 夏东珠猛地睁开眼,一股浓重的火油味冲入鼻腔,她赶紧推醒红绫。 二人迅速起身,将贵重的东西都带在身上,“红绫,带上东西赶紧去后院马车,咱们马车里的东西可不能被火烧了。” 夏东珠出门就敲响了萧长荆的房门,里面竟然没有动静。 她心一跳,怕他睡得死,一脚踹开房门,房内燃着灯,却不见人。 她急忙奔到床上,一摸,被褥都是凉的。 夏东珠安下心,似乎明白他去做了什么,扯着红绫就下了楼。 楼下一片混乱。 霍襄看到她们,掩着鼻子挤过来,“姐,快走,这火烧得太快了。我提了两桶水,根本扑不灭火。” “先去后院。” 夏东珠一声沉冷,浇了火油的火,是扑不灭的。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扰乱视听。 难不成这猫腻就出在这? 后院更是一片混乱,每个人都疯抢自己的货物,赶着马车快速出驿站。夏东珠和红绫爬上马车,霍襄赶着马车就随大家一起出了驿站。 众人到了安全的地方,回头看到驿站,火光冲天,根本没得救了。 驿丞坐在驿站大门口哭的呼天抢地。 天亮的时候,火灭了,雪也停了。 驿站也被烧成一片废墟。 夏东珠这才发现,陈将军的人都不见了。 萧长荆不见了。 ‘瀚阳镖局’的人正在整理车队,马上也要赶路了。 柳师爷派人查点着马车,货车一辆都不少,他不由松了口气。 夏东珠此时才发现,柳师爷的马车上都栓着一根细红绸做为标记,柳师爷让人就是数着车上的红绸才清点的货。 可在他们刚进驿站的时候,商队马车却从没系过红绸。 夏东珠走向柳师爷,“柳师爷,我们就在此分开走吧!我将霍襄带走,回到雪中城,我会替他还赌债。麻烦你跟富金山说一声,到了雪中城,我会去找他。” 柳师爷看着她一脸的复杂,没说话。 夏东珠也似根本就不想等他回答,她只是跟他招呼一声就是了。话说完,她转身就走。 夏东珠回了马车,霍襄却有点着急,“姐,姐夫呢?他不会在驿站内没出来吧!” “也有可能烧死了,唉,说不定现在我又寡了。” 夏东珠浑不在意挑开马车帘子就爬了上去。 “啊。” 霍襄惊叫着挠着自己的头,根本弄不明白夏东珠的话是真是假。 第86章 女人不狠,男人不乖 夏东珠觉得柳师爷的商队马车边系着红绸带实在是太诡异了。 昨夜驿站走水,如此混乱的场面,陈将军和‘瀚阳镖局’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货,而且没出一点错。 简直就是个奇迹。 昨夜浓重的火油味,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华山’驿站说没就没了,大家却都从容而退,谁都没查走水的原因,似乎都心照不宣。 他们这是想在掩饰什么? 萧长荆去哪儿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不怕她真烧死在房间里? “姐姐,你怎么了?”红绫不安地推了推夏东珠,“是在担心姐夫吗?你为何不对霍襄说实话,姐夫根本没在房间里。” 自从上马车后,夏东珠就一声不吭地抱膝坐在马车里,眉头都皱成了疙瘩,让红绫很是不安。 夏东珠回过神,笑着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没事。那个人根本不是你们的姐夫,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啊?” 现在轮到红绫惊的张大嘴。 夏东珠笑不可抑,“我若不那样说,霍襄心里永远是个疙瘩,我骗了他。” 红绫深深地看着她,“姐姐,听霍襄说,你这次嫁的是个商贾人家,姐夫病重,说是让你去冲喜的……姐夫,他对你好吗?” 若不是因为她,姐夫本来可以陪着姐姐一起回娘家省亲的。 “好,他对我是极好的。” 想到魏禹,夏东珠还真说不出一个不好。 只是,魏安死了,他们之间恐怕再无可能了。魏家人对她肯定恨死了。 见她的脸色黯淡下来,红绫就明白,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能想象的到,姐姐寡了两次,再嫁为新妇,恐怕更难。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霍襄,怎么了?” 霍襄的声音从车辕传来,“姐,前面好像有劫匪,‘瀚阳镖局’的人被拦下了。” 夏东珠倏地挑开马车帘子,果然,‘瀚阳镖局’的车队停了下来,每个人都抽出了宝剑,目光深邃,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前面,领头的络腮胡子正在与人交涉,似乎并不顺,吵吵嚷嚷。 夏东珠撩开马车帘子就要下车。 “姐姐。”红绫紧紧地抓住她,吓得脸色苍白,“你别去。” 这种情况,身为女子,她不更应该躲避的吗?若是被抓上山…… 不仅名声尽毁,清白更是难保。 夏东珠安抚她,“别担心,我去看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将自己的脸再弄丑点。” 说完夏东珠就拂开她的手钻出马车。 霍襄也急了,“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守好马车和红绫,若是有人杀过来,你赶紧驾车跑。” “那你去干吗?” “我去看看劫匪长什么样?” 霍襄被噎得有点气急败坏,“你就不能安分点?这事,是你能凑前的吗?” 霍襄根本拦不住她,见她从车后面抽出一根大棒子,他气的真恨不能将她绑在马车里。 ‘瀚阳镖局’的人见夏东珠沉着脸,提着一根大棒子一副谁挡就揍谁的模样走过来,都诧异地瞪大眼,随后勾了勾唇。 这小娘子真是邪性! 连劫匪都不怕,还要去打头阵,真是怪让人佩服的。 夏东珠走到前面,看到只有二三十人挡住了去路,着农人打扮,吊儿郎当,说不上多强,但手里的兵器却是罕见。 能看出都是上等的精钢打造的硬货。 根本不是锄头铁锹之类,即便是陈将军的人,也不见得有这等好刀剑。 他们根本不是农人。 “大当家的,磨蹭什么呢?这批货年前到不了雪中城,赔银子事小,但损了咱们‘瀚阳镖局’的名声却是事大。 咱们天南海北的走镖,讲的就是一个信誉,天下谁不知道‘瀚阳镖局’的名声,各路朋友都要给个脸面,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劫咱们的镖?” 络腮胡子手里托着一包银子正在交涉,其实他心里有点着急了,他们绝不能在此处再耽搁时间,车上的东西万不能暴露。 冷不丁听到夏东珠的声音,他猛地转过头。 就见小娘子歪斜着身子,肩头扛着一根大棒子,蔑视地看着前面的劫匪,一副要干仗的样子。 他嘴里笑了笑,想了想,突然对着劫匪朗声道,“这一百两银子就当是我们‘瀚阳镖局’孝敬各位的,若是各位想坏规矩,非要劫在下的镖,那就扯呼,放马过来吧!” 说完,络腮胡子将手里的银子抛给后面的人,直接抽出宝剑。 他笃定这小娘子定能镇住劫匪,况且,他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根本不是想劫镖,而是别有目地。 劫匪终于有人走上来,“我们要查看你们的镖,否则,定不能通行。” “放屁!你懂不懂规矩?”夏东珠不等络腮胡子说话就爆出粗口。 “镖在人在,镖亡人亡!想查镖,没门!我瞧你们根本就不是劫匪,而是故意来找碴的。” 劫匪面色一变。 夏东珠用棍子一指他们,“说,你们到底是哪家镖局派来的?同行是冤家,别以为你们伪装的好,我就识不破你们。你们就是忌妒我们‘瀚阳镖局’的实力,千方百计想坏我们名声,呸,做梦!大当家的,干掉这些假冒土匪的混蛋……” 劫匪的脸上奇怪地现出一种惊愕又复杂的神色,甚至竟是松了口气。 络腮胡子也是非常上道地配合夏东珠,凶神恶煞地一挥手。 “兄弟们,出来二十个人随我迎敌,其他人护着车队继续前行。” “慢着。” 走上来的那个劫匪立马手一挡,与之前那人对视了一眼,立马伸出三个指头。 “三百两银子,放你们通行。” 络腮胡子大喜过望,表面却哼一声,往后伸手。后面立马有人送上三百两银子。 络腮胡子在手里掂了掂就抛向劫匪。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走。” 他手一挥,后面的车队立马飞快地动起来。 劫匪拿过银子,往路边一闪,当真不再查镖。 夏东珠随着络腮胡子往前走,低眉又瞟了眼劫匪的兵器。 她出身将军府,听哥哥们讨论过兵器的优劣,是以,她一眼就识出他们的兵器不凡。 待过了这段路,络腮胡子走出来,手里拿过一包银子,看向夏东珠,抱拳。 “今日多谢小娘子相助,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夏东珠摇头,却对他福了福,“如此,应该是我该说道谢才对,若没大当家的撑在前面,我和我弟绝过不了这道关。我还真怕他们劫色,将我捉了去当押寨夫人哩!” 络腮胡子一怔,随后哈哈大笑。 但银子还是塞到了夏东珠手里,“请勿推却,多谢,有缘再会。” 夏东珠握着沉甸甸的银子,若再推拒,便显得矫情,于是她也一笑,“那我恭敬不如从命,祝大当家的一路顺畅。” 二人心照不宣。 络腮胡子颔首一笑,“告辞。” 他手一挥,车队便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行去。 “姐,你究竟做了什么?‘瀚阳镖局’为何要给你银子?” 霍襄此时赶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奇。 夏东珠叹息一声,只有她心里明白,‘瀚阳镖局’押的不是一般的镖,或许他们也根本不是镖局的人。只是这些话,不能对霍襄说。 想必柳师爷也能逢凶化吉。 “行了,赶紧走吧!早回家,早安生。” 夏东珠根本不愿对他多解释,转身爬上马车。 “姐姐,刚才可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害怕呢?”红绫瞅着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夏东珠笑笑,将银子放到红绫手里,“将银子藏好,将来你与霍襄在雪中城做点小生意,不愁以后日子过不好。” “姐姐,这银子我不能要。”红绫推却。 夏东珠将她的手按紧,“我身上还有讹柳师爷的一千两银票,回到雪中城,我要替霍襄还债。这银子万不能掌在霍襄手里,他就是个败家子。你要操持家业,一定要将银子掌牢。” 红绫眼眸通红,“姐姐,为我赎身的三百两银子已经累你在夫家难过,这银子你带回婆家吧!这样姐夫也能对你好点。” 夏东珠摇头,“没有什么婆家,我们已经和离了。” “啊!”红绫吃惊的瞪大眼,夏东珠的话一次比一次让她震惊,“姐姐,你……” 夏东珠看着她颔首,“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在婆家过好过不好,我一个人撑起的是我自己的一片天。告诉你,我在京城还有一个医馆,院子里四周都埋了银子……” 夏东珠一副千万不要担心她的样子,说起自己的医馆,眼角眉梢都是傲气。 红绫鼻头酸酸地抱住她,“姐姐,你真好。谢谢。” 夏东珠也轻轻回抱着她,“看得出,霍襄对你是真心的,这混蛋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谁的话,却对你言听计从。你一定要将他管牢,若他再到外面胡来,你就打断他的手脚,永远别担心我和娘会生气。女人不狠,男人不乖,懂了吗?” 红绫笑出了眼泪。 夏东珠也笑了。 晚上他们错过了客栈住宿,便在一间破败的土地庙落了脚。 霍襄虽然混蛋,但这几年在外面混,也学了些本事。很快就抱着一些略干的枯柴回来,三人在土地庙燃起了一堆火。 马车里都是好吃的,饿不着。 霍襄却捧着一个大油纸包走过来,“姐,看这是什么?” 夏东珠探过头,见竟是酱牛肉,足有五斤多,“哪来的?” 她不记得买过牛肉。 霍襄得意一笑,“在‘华山’驿救火的时候,我在厨房顺的,反正烧了也是可惜,不如祭了咱们的五脏庙。” 夏东珠白他一眼,但还是欢喜地将酱牛肉放到火堆旁烤热,然后三人用刀子割着吃,气氛非常融洽。 突然火苗一闪,庙门口扑进来一股冷气。 三人抬头,就看到一个魔神一样的男人走进来。 头上戴着斗笠,穿着湛蓝的软袍,肩上围着淡紫的布巾,手里拿着一把剑。在火光的映衬下,他一手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犹如鬼魅一般的绝世容颜。 第87章 天晚了,睡吧! 夏东珠霍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霍襄更是跑过去,“姐夫……” 他高兴地上下看着萧长荆,“姐夫,你的面具没了,脸上的伤疤也没了,你没被火烧死,我姐还以为她又寡了呢!” 夏东珠听着他放炮竹一般的话,不由抚了抚额。 红绫也是怯生生地站起来,想拉过霍襄,她知道姐姐和离了,面前这个清贵神俊的男人不是姐夫。 萧长荆却看向夏东珠,“可是怪我,独自离开,没有救你们?” 夏东珠一脸淡定,摇头,“没有。” “当然有了。”霍襄却夸张地大叫一声,一把拉住他,“姐夫,你不知道,我姐以为你死了,难过得不行,缩在马车里好长时间都不说话。” 萧长荆立马看了夏东珠一眼,又看着霍襄抓着他手臂的手,一向有洁癖,从不喜让人碰的他,却没有甩开。而是就势坐到了火堆旁。 霍襄看着萧长荆高兴得不行,“姐夫,没想你竟长的这般英俊,我姐真是赚到了呢!” “是吗?”萧长荆故意侧着身子打量夏东珠,“我怎么觉得,是我嫌到了呢!‘瀚阳镖局’的大当家的都跟我说了,没有你姐,他们还真不好过那关。” 夏东珠心里一动,“你见到‘瀚阳镖局’的人了?” 萧长荆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他们已经顺利北上……” 只一句,夏东珠便全明白了,她笑了笑,“如此甚好。” “想要什么奖励?”萧长荆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啊?”夏东珠有点不明白。 萧长荆撩着眼尾,“爷向来有功必赏,若想要,现在就提,过时不候。” 夏东珠莫明有点脸红了,她咳嗽一声,“‘瀚阳镖局’的大当家已经给过银子了,不必再破费。” “他是他,我是我。”萧长荆很认真。 夏东珠想了想,看到红绫担心地不停地在她和萧长荆身上睃来睃去,抿了抿嘴。 “若是爷要赏,不如为红绫赎身的银子就罢了吧!” 萧长荆哼一声,“你倒是会销账。” 夏东珠抿嘴一笑。 霍襄听到这里,急忙用刀子割了块牛肉递给萧长荆。 “姐夫,你让人为红绫赎身,我感激不尽。请受小弟一拜。” 霍襄将牛肉硬塞他手里,站起身,便对他郑重行了个大礼。 萧长荆倒是受了,淡淡一声,“望你今后好生珍惜,以前那些混账事就别干了,别让你姐再一次次地卖自己替你还债。” 一句话直接将霍襄的心戳痛了。 他双眼通红地看向夏东珠,“姐,你放心,我再也不混账了。若是我再犯混,就让我千刀万刮死了算了。” 夏东珠立马皱眉训斥一声,“大过年的,说什么混账话哩!赶紧回来坐着。” 霍襄应一声,高兴地挨着萧长荆坐下。他还真把萧长荆当自己人了,又割了一块牛肉递过去。 “姐夫,你以后可要对我姐好点,其实她不是什么天寡之命,都是我娘怕我姐吃亏,胡诌的。其实城西算命的胡先生给我姐卜过一卦,说我姐命好着呢!说什么蟾宫折桂,命中贵不可言……” “啪……” 霍襄话未说完,夏东珠一巴掌就掴在他脑袋上,“胡说八道,你觉得你姐还不够惨对吗?牛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霍襄却来劲了,脖子一梗,“我没有胡说,你以为富金山为何非要抢你去做第十八房小妾,他就是听了胡先生的话,对此深信不疑。那胡先生神着呢!从不轻易给人卜卦。娘说,他是在街上看到了你的面相,非要上赶着给你算命,这事娘还不让我告诉你。” 夏东珠抽出一根烧火棍子就抽向霍襄。 “那胡先生守着卦摊,破衣褴褛的都要吃不上饭了,根本就没人找他卜卦。你说,他骗了娘多少钱?” 霍襄被抽的后背一痛,更倔强,“他根本就没要钱,还说,他一生能卜出贵人这一卦,也值了。” 夏东珠当着萧长荆的面,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只得扔下烧火棍,郁气地抓了块牛肉塞嘴里。 “霍襄,你若再敢胡咧咧这事,以后你就别叫我姐!” 萧长荆一直默默吃着牛肉,听着他们姐弟的话,始终保持沉默。扭头看着夏东珠嚼着牛肉越气越吃的样子,那丑陋的腮帮子一鼓一动的,实在与‘贵不可言’相差太远。 “我也不太信那胡先生的话……”他嫌弃地瞥着她,凉薄地一笑。 夏东珠立马扭头看他。 霍襄却有些急了,“姐夫,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除非,”萧长荆说话有点大喘气,“你姐能再嫁。” “那不可能。”霍襄摇头,“姐夫,我姐今生能嫁给你,那就是烧了高香了。就姐夫这样貌人品,世上恐怕再难找第二人。我姐怎么还能不知足再嫁他人呢!她是想作死吗?” 夏东珠气的指着他,“霍襄你就是说我丑呗!” 霍襄撩着眼皮,“姐,就你这癞蛤蟆似的脸,配姐夫,真是太委屈他了。” 夏东珠实在没忍住,又操起了烧火棍子,对着霍襄就狠狠地抽。 霍襄这次学乖了,嘻嘻笑着站起身就跑,夏东珠追着他,二人在土地庙里一番好蹿。 红绫怯生生地看向萧长荆,“我知道,姐姐又和离了,你不是姐夫……” 萧长荆立马看向她。 红绫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你定非普通人,姐姐若是真能嫁给你,那胡先生的话就不虚。姐姐样貌虽平凡,但心却比金子还可贵,我觉得,这世上唯她最美。” 萧长荆眼眸一下子深了。 他似没想到这个风尘女子竟能说出这一番话。 红绫羞怯地笑了笑,“你是贵人,姐姐虽然名声不好,嫁过人,但我看得出,她依旧是处子身……” 萧长荆一怔,随后便低下头。 他深邃的眼眸望着火堆,不知在想什么,唇角却慢慢弯起。 夏东珠累得气喘吁吁,她一把扔掉烧火棍,坐下来,“臭小子,以后再跟你算账。” 当着萧长荆的面,她真是丢尽了脸子,连霍襄都不向着她。 霍襄摸着屁股坐到红绫另一边,离夏东珠远远的,“姐夫,晚上你替我好好收拾我姐。” 霍襄不甘心,又冲着萧长荆挑火。 夏东珠胸口起伏,噎得不行,又要抽烧火棍。臭小子,真是越说越没边了。 萧长荆却低低发出一声笑。 他转头对着夏东珠温柔一声,“天晚了,睡吧!” 夏东珠一呆。 霍襄立马站起身,“姐夫,马车里有毡毯和被子,我去给你们拿。” 第88章 殿下,带上我 霍襄动作麻利地抱来毡毯和被子,就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铺好,随后对萧长荆意味地眨眨眼。 “姐夫,你好好休息。我和红绫到马车里睡,绝不打扰你们。嘿嘿。” 说完,霍襄不等夏东珠发作,就扯着红绫跑出了土地庙。 夏东珠尴尬地不行,“殿下,这一切都是误会。” 萧长荆不说话,似乎也累了,直接站起来走到霍襄铺的毡毯上一坐,抱着臂,大长腿一交叠,就靠在墙上闭上了眼。 夏东珠知道他昨夜根本不在‘华山驿’,白天又不知何踪,晚上找到她,想必也是累坏了。即便她有很多话想问,但此时也开不了口。 夏东珠走出土地庙,见树下拴着一匹马,是萧长荆骑来的。她直接走到马车后抱了一些干草送过去。 马儿有一丝警醒,晃动着身子,大眼睛看着她,却不吃她送来的干草。如它的主子一样,带着傲气。 夏东珠好笑,抓了一把干草送到它嘴边,“快吃吧!我不会害你,明儿你还要出大力呢!” 夏东珠说着,伸手抚上它的鬃毛,感觉手下竟是湿漉漉的。 她拿下手,摊开,竟是满手的鲜血。 这是一匹汗血宝马,它跑成这样,只能说明…… 她猛地转头就往土地庙里跑。 萧长荆慢慢睁开眼,那一双俊目潋滟生光,却深不见底。 夏东珠跑进来,“殿下,让我看看你肩头的伤。” 萧长荆抿了抿嘴,又闭上眼,“爷累了,别吵。” 夏东珠蹲在他身边,不由分说就去扯他的腰带,被萧长荆一把挡住,“你还真想让霍襄误会?” “少废话,”夏东珠急了,“我说过你的手臂暂时不能动武,你的宝马出了一身的血汗,我不问你这一天一夜到底去了哪儿?但你的伤,我只有看过才放心。” 夏东珠的固执,萧长荆是领教过的。 若再拉扯,她一身吃鬼的力气他还真挡不住,着实难堪。 “我自己来。” 萧长荆说着,便解了自己的玉带,散了衣扣,夏东珠刚要伸手去扯他的袍子,门口就传来霍襄的声音。 “姐,姐夫……” 二人动作一滞,立马抬头看向庙门口。 见霍襄笑的见牙不见笑,晃动着手里一小坛酒,“我来给你送一坛酒,夜里寒,让你暖暖身子。” 萧长荆急忙掩上衣襟,脸色有点赧红。 “赶紧拿过来。” 夏东珠却丝毫不羞,对霍襄招手。 霍襄放下酒坛子就跑,“姐夫你们继续,我不会再进来了。嘿嘿。” 知道他误会了,夏东珠也无心情解释,动作粗鲁地就扒开了萧长荆的袍子。果然,肩头的伤更严重了。 夏东珠按下心头的火气,郑重一声,“伤口化脓严重了,我需要先剔除腐肉再缝合,没有麻沸散,你忍着点。” 萧长荆点头一声不哼。 夏东珠拿来药箱,将各种刀具一字码开,拿过一个干巾递过去,“咬上。” “不用。”萧长荆别过脸。 夏东珠看了他一眼,不再迟疑,将刀子在火上烤了烤,便直接下手剔除腐肉。她动作飞快,萧长荆身子纹丝不动,额头上却大颗大颗的冷汗滑下来。 剔除了腐肉,又缝合,尽管夏东珠下手飞快,还是折腾了近半个多时辰。她后衫都湿透了。 而萧长荆始终不吭一声,夏东珠扭头,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已经枕在她肩头昏过去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稳住他的身子将他轻轻放到毡毯上,为他盖上被子。又到马车上拿来为霍襄买的大裘覆在他身上。 这样的伤势,她担心他夜里会起烧。 果然,后半夜萧长荆浑身发烫,嘴里不停地喊着冷,整个人惊悸地醒不过来。 夏东珠给他喂了药,他却没轻没重地将夏东珠揽进怀里,像是找到了温暖,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夏东珠挣不脱他的蛮力,只能坐在毡毯上抱着他,将大裘裹在二人身上。 天微微亮的时候,萧长荆醒了。见到夏东珠倚在墙上,而他偎在她怀里,他俊脸红了红。轻轻拔开她的手坐起来,正要将大裘为她盖上,夏东珠也慢慢睁开眼。 萧长荆尴尬地放下大裘。 “殿下起了一夜的烧,现在感觉如何了?” “已经无碍了。”萧长荆低垂着头,“天还早,你再睡一会,我要离开了。” 夏东珠一下子坐正身子,“殿下,你能带我去雪中城附近的松涛林吗?” 萧长荆挑眉,“为何要去那里?” 夏东珠不再瞒他,“将军府的夏南宇将军这两日便会经过松涛林,云荡山附近不太平,我怕有人会对他不利。” 萧长荆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你为何这般关心他?又怎知这两日他就会到雪中城?” “他是殿下的大舅哥,你也知道雪中城的危险,若他出事,你也无法向夏大小姐交待。” “爷要对谁交待,用得着你管?” 萧长荆心头莫明生怒。 夏东珠无辜地看着他,“殿下也知道的,有人欲对将军府不利,上次夏大小姐躲过一劫,这次夏南宇将军回京,定不会顺利。求殿下帮他一帮。” 不求还好,这一求,萧长荆的脸是真正地冷下来。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你不相干的事少管,别让霍襄再难堪。” 上次在‘华山驿’,她为了证实他的身份,不顾楼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直接进了他的房。霍襄还与柳白为此干了架,这次倒好,直接又关心起别的男人来了。 她到底有没有觉得羞耻? “回雪中城,别无事生非。”萧长荆甩下话,阴着脸就走。 夏东珠赶紧追上去,“殿下,你带上我……你若不带我,我也是要自己去的。” 萧长荆顿住脚,胸口起伏,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像是他极拿这个小女人没办法。 他有点恨恨地转过身。 夏东珠立马就知道他同意了。 她没有欢喜,而是飞快地将药箱放到毡毯上,抱起大裘走向萧长荆。 萧长荆没等她抬脚就走。 夏东珠跑向马车,在外面敲了敲,“霍襄,你赶快将庙里毡毯收拾一下,我要跟你姐夫走,就不随你们一块。你先带红绫回家,稍晚我就会回去,别让娘担心。” 霍襄揉着眼睛掀开马车帘子,“姐……” 夏东珠不等与他说话,就跑向萧长荆。 霍襄睡眼朦胧地看到姐姐欲将大裘披到姐夫身上,却被姐夫用手挡住。 他扯过大裘反而披在了姐姐身上,将她抱上马,然后自己翻身而上。 霍襄倚着马车笑了笑,朝他们挥了挥手,“姐夫,我姐就交给你了啊!你们别着急,过年能到家就行。” 夏东珠扭过头,“霍襄,赶紧带红绫回家,路上别耽搁,不太平。” “快走吧!你就别操心我们了。” 萧长荆将夏东珠揽进怀里,用大裘将她裹紧,策动马,疾驰而去。 第89章 她是本王的人 萧长荆和夏东珠从土地庙疾驰前往雪中城,还未到松涛林,就在半道上碰到了陈瑄将军。 他正被人追杀在一处密林。 在去往雪中城的官道上,他护送的马车都被人掀翻了,木箱里滑出来的东西,竟都是一些破烂的石头。 而官道上散落的到处都是将士们的尸体,其中还有一些黑衣蒙面人。场面非常惨烈。 陈将军出洪扬县时却是带足了两千人,在‘华山驿’时,霍襄就告诉他,外面不远处扎的都是帐篷。 而现在,陈将军明显带的人不足,他们不得不逃进密林以避危险。 足以说明,这些黑衣人到底有多张狂。 “殿下,我们去救陈将军。” 夏东珠想没想就提议道。 萧长荆黑着脸,“你拿什么去救?自己的命不要了。” 夏东珠认真看着他,“有殿下在,我就不怕。现在你左臂受伤了,我就是你的左臂。你知道的,我力气过人,拿上刀剑不比那些将士差。咱俩虽势单力薄,但绝不能看陈将军遇险而不管!” 萧长荆抬眼望向密林,眼中也透着焦急。 他心里很明白,若不带上她,将她独自留在这里,他更不放心。 夏东珠又在催,“殿下,别犹豫了。咱们南萧重文轻武,能有一个好将军不容易。陈将军明显是将自己当成了诱饵,‘瀚阳镖局’已经将精钢运去了北疆,咱们还怕什么?定要将这些人查个明白。” 萧长荆眸光闪了闪,猛地抽出自己的佩剑,“这把剑你拿着,记住,一定要跟紧我。” 夏东珠点头。 萧长荆弯腰捡起一把刀,二人催马驶进密林,沿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追过去。 夏东珠注意到,陈瑄将军之所以不敌黑衣人,皆是因为这些黑衣人带有驽箭。在无遮挡的官道上,将士们自然吃亏不小。 陈将军将人带入密林是对的,借着密林的掩护,他们才有生还的机会。 越往山上走,密林丛生,越不利马行。萧长荆当即弃了马,他一手拽着夏东珠,一边往密林深处走。 当萧长荆和夏东珠追到他们的时候,陈将军正与黑衣人在一处山溪边交战。 陈将军大约有五百人,黑衣人不过两百,拼杀下来,竟然还处于下风。 萧长荆和夏东珠对视一眼,“殿下,杀他们的驽箭手。” 这些驽箭手掩在部分黑衣人身后,冷不丁放冷箭,着实可恶。 萧长荆点头,深深看着她,“跟紧我。” 二人随即从后面杀过去,以萧长荆的实力,几乎在一瞬间就将黑衣人的驽箭手杀伤大半,夏东珠配合着他,紧紧跟随。 她不杀人,却单砍黑衣人拿驽的手。手都没有,谈何射箭?这一招很毒。 陈瑄自然发现了萧长荆,驽箭手死了大半,陈将军的压力顿减,将士们早就杀出了血性,反身扑过来,形势顿时逆转。 黑衣人腹背受敌,立马心生退意,边打边退。陈将军等人心口一直压着怒气,自然越杀越勇。领头的黑衣人一声忽哨,仓皇带着十几人逃走。 “穷寇莫追。” 萧长荆一把拉住陈瑄将军。 陈将军一脸的恨意,“他们伤了我们不少兄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逃了。” “先检查他们的武器,你们吃亏就在这种驽箭上。” 萧长荆将一把机驽递给陈将军。 这个机驽只有平常弓箭一半大,重量很轻,带着机簧,设计非常精妙。 陈瑄接过驽,反复看着,眼眸通红,“不错,就是这种精巧的机驽,让兄弟们丧了命。它能一连发出十二箭,箭虽不大,力道却强劲,避无可避时,能一箭穿透胸膛……” 萧长荆抿了抿嘴,“你再看它的箭矢,箭头皆用精钢所铸,坚硬无比。” 陈将军细看之下,立马变了脸,“殿下……” 萧长荆颔首,他抬眼望着绵延不绝的云荡山,沉声道,“这云荡山有问题,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他们劫持精钢,就是造兵器,其心可诛。” 陈将军想了想,“殿下,‘瀚阳镖局’的樊老大已经将精钢运往北疆了吧?我带了六百人,一路虚张声势,其他人都让我分批派去与他会合了。这批精钢,应能顺利到达北疆。” 萧长荆道,“我也已派人暗中相护,陈将军且放心。若陈将军不急着回洪扬县,便随我一起去松涛林,夏南宇将军从北疆回京省亲,我怕有人会对他不利。” 陈瑄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对萧长荆拱手,“末将一切听从王爷调遣。” 萧长荆颔首,转身寻找夏东珠。 见她正在为将士们包扎伤口,心中稍安。 陈瑄自然也看到了夏东珠,想着在‘华山驿’二人暧昧的关系,陈将军一笑,“夏娘子巾帼不让须眉,是殿下的福气。” 萧长荆一怔,知道他误会了,俊脸一红,倒也没解释。 “这次若不是她,我也不知将军会在此处遇险。我的人已经在云荡山武侯祠找到了,上次在雪中城附近丢失的精钢,东西已经安全运出来的。” 陈瑄震惊之下,大喜过望,自然知道皇城司手段了得,“殿下,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萧长荆摇头,“以后会知道的。” 随后他抬脚走向夏东珠,“陈将军已经答应随我们一起去松涛林,时间紧迫,要马上赶路。” “好。” 夏东珠站起身,“殿下,此处离松涛林还有两天的路程,现在马也没有了,若是我们途步,怕是来不及。” 萧长荆看到她的裙子划破了,眸光闪了闪,“先回官道,将士们的尸体需要掩埋,那里还有陈将军的马,应该能赶得及。” 夏东珠颔首。 萧长荆一声令下,众人立马抖擞精神,返回官道。 陈将军带了六百人,如今却损伤了近一百,而黑衣人虽死了近二百人,但这样的代价,着实令人心疼。 陈将军和将士们的眼睛通红通红的。 埋葬了将士后,众人翻身上马,赶往松涛林。 天又下起了大雪,道路难行,众人为赶时间,除作短暂的休息,基本都在奔驰。可他们在傍晚时分赶到松涛林的时候,还是晚了。 松涛林是出了雪中城往南三十里地云荡山脚下一个狭窄的山谷,是回京必经之路。因山上种满青松,下雪的时候,积雪落在松针上,形成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壮美景观。 故而称为:松涛林。 可现在,松涛林间一片狼藉,鲜血将晶莹的雪染成了艳色,触目惊心,犹如人间炼狱。 地上有北疆战士的尸体,穿着边疆的军服,一看就是夏南宇将军的亲卫。 地上还有一些黑衣人的尸体,地上散落的机驽与劫持陈将军的黑衣人用的驽一模一样。 萧长荆与陈将军瞬间都变了脸色,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凝重。 夏东珠看到血色一片,更是大惊失色,若是大哥真如前世痛失一臂,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望着那一直延伸到云荡山深处的血色,她想没想提着裙子就奔过去。 萧长荆和陈将军更是没犹豫,二人随后跟上去。 按照朝廷规制,夏南宇回京省亲带的亲卫不会超过百人,如果他们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遭遇劫杀,那后果不堪设想。 夏东珠一路疾行摔倒好几次,每一次她都爬起来再跑,萧长荆看不下去,直接猿臂一伸,夹抱住她,夏东珠借着他的力道才没有再摔倒。 天完全黑下来,却依旧没遇到夏南宇。 夏东珠一颗心沉了又沉。 前世大哥遇难的地方她只知道在松涛林,具体的地方却不知道,她那时赶到的时候大哥已经被亲卫抬下了山。他失去一臂,浑身是血,人早已昏迷。 陈将军下令燃起火把,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听到前方传来刀剑惊鸣声。 天黑,机驽自然用不上。 夏将军常年驻守北疆,武功自然不俗,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众人灭了火把,悄然而上。 前方有亮光,似有狼吼。 夏东珠心中震动,难不成前世她大哥不但遇到了劫匪,还遇到狼围? 果然,前方燃起的火堆形成一个圆,夏南宁正和将士们持刀背对背站在火堆中间,幸好他们带着盾牌,抵挡住了黑衣人的驽箭。 可他们的状况明显不好,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明显是与黑衣人和狼群撕战过了。 而火堆外,一群狼晃动着身子,正眦着牙做着进攻的姿势。 狼的后面是一群黑衣人。 双方正僵持。 夏东珠看到大哥无事,眼中立马涌出泪花,她及时赶到了。 萧长荆急忙按下她的身子,众人蹲下身,掩在丛林后,观察着前面的战况。 夏东珠发现这些狼是经过驯化的,肯定有人在暗中驱使它们。 她抬首向四处看,就着火光,她看到有一棵大树上正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衣,披着大裘,手里拿着一只箫,脸上戴着面具。 “殿下,那边树上有一个人,应该就是他驱使的狼群。” 萧长荆立马看过去。 此时,那个人正好将箫放到嘴边,一声怪异的萧音响起,狼群蠢蠢欲动。 夏南宇和将士们立马紧张起来。 夏东珠也甚是焦急,她手里握着一只驽,用手对着树上那人试了试,可惜,射程太远。驽箭达不到。 她想了想,直接抽出驽箭,霍地站起身,对准树上那人用尽自己吃鬼的力气猛地抛过去。 萧音戛然而止。 有人从树上掉下来。 黑衣人一惊。 狼群立马躁动不安。 “上。” 就在此时,萧长荆一声令下,陈将军带人率先冲上去,黑衣人自然没想到后面有人,虽被惊动,但回头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人。 陈将军和将士们对黑衣人恨透了,下手毫不留情,黑衣人简直在毫无反抗之下就被他们宰割。 夏南宇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救他们,形势直下,他和亲卫立马越出火堆冲过来。 狼群自然知道夏南宇的凶悍,狼也怕恶人,没有了萧音的驱使,它们立马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黑衣人也慌了神,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出现变数,他们也无心恋战,直接逃了。 夏东珠却跑向那棵树。 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那个戴面具的人。 “你伤到了他,他早跑了。” 萧长荆一直注意着夏东珠,怕她有危险,急忙过来。 夏东珠看着自己的手,“难不成我那一手竟比机驽还厉害?” 胜利在望,大哥无事,她也幽了一默。 萧长荆冷哼一声,嫌弃地转身就走,一身吃鬼的力气有多吓人,她自己不知道吗? 夏南宇一身英伟气宇轩昂,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自然而然带着一身血性,显得特别有气魄。 见是萧长荆和陈瑄将军来救的他,甚是诧异。 他抱拳,发自内心的感激,“多谢殿下和陈将军相救,南宇感激不尽。只是二位因何知道我会在此处遇险?” 陈将军摆手,“夏将军莫要谢我,这皆是殿下的吩咐。” 萧长荆却也摇头,“不是我。” 随后他指向夏东珠,“夏将军若有不明白的,尽可问她。是她说你会在此处有危险,拼了命的也要赶过来。” 夏南宇诧异地望向夏东珠。 夏东珠笑着对他摆摆手,“夏将军,久闻大名。” 夏南宇一脸的纳闷,“这位小娘子是……” 萧长荆一撩眼尾,“夏将军不认识她?” 夏南宇很实诚,摇头,“不认识。” 萧长荆一笑,“不认识就对了,她是本王的人……” 他这一说,夏南宇一下子瞪大眼。 青城王一向洁身自好,并未听说他身边有有任何女子相伴。况且,他与自己的妹妹已经订亲了,竟然当着他的面也不避讳。 夏南宇最疼自己的妹妹,当下就撂了脸,“她究竟是殿下的什么人?你可是与我妹妹订了亲的,殿下若是不能对东珠一心一意,回京,就退了与东珠的婚事。” 他非常有气势,并不因萧长荆是皇族就对他客气。 夏东珠一叹。 前世,她大哥也是这般,知道二皇子毁了她名声,并不是托付终身之人,直言只要他回京,一定要去退婚。 可此时,夏大小姐已经与萧长荆订亲,他也没能躲过劫杀。前世的种种,不过都是借口。二皇子要杀的根本就是她这个英伟刚硬的大哥。 萧长荆自然也不受他威逼,“等夏将军回到京城再说吧!” 夏东珠赶紧上前,“夏将军怕是误会了,我是京城‘东珠女医馆’的医娘,这次是回雪中城省亲的。我夫君曾是云起镇魏家大郎魏禹,我与殿下是在魏家相识。这一路,诚蒙殿下照顾。” 夏南宇一怔,“小娘子是魏禹的妻?” 他与魏禹自小相识,他俩都曾是肖大学士最得意的学生。 夏东珠垂下眼,“曾经是,现在我与他已经和离了。” 夏南宇一惊,“为何?” 夏东珠脸色更是黯淡,“我是个寡妇,有天寡之命,一月前大郎落水昏迷,我嫁过去是为他冲喜的。大郎醒来后,魏家容不下我,便起了和离书。” 夏南宇一下子不说话。 沉默半晌,他才讥诮地说,“那魏禹还真是没福气。” 听了这话,萧长荆瞥了他一眼,“夏将军还不赶紧下山?年前必须回到京城述职,这里发生的事本王会向皇上禀明,夏将军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夏南宇轻哼一声,瞟了夏东珠一眼,“本将军遇刺受伤了,自然不用急着赶路,回雪中城休养些时日,想必皇上也是能够理解的。放心,我会派人先进京禀告父亲。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嘿,这两个人怎么就杠上了呢! 夏东珠一听他受伤了,急忙上前一步,“夏将军伤在哪里了?我是大夫,可以为你医治。” 英伟不凡的夏南宇立马勾了唇,“便有劳夏娘子了。我可以跟你回雪中城,我身上伤的不轻,被狼嘶咬了几口,以后就拜托夏娘子了。” 说完,他立马吸着冷气,伸手抚在腰上,好像真伤的不轻。 夏东珠立马看过去,见他衣袍上破烂,被血浸湿一大片,不由焦急一声。 “夏将军,还是赶快下山吧!你身上的伤真等不得。” “好,一切就听夏娘子的。” 夏南宇笑着,对夏东珠似乎特别好说话。 一旁的萧长荆却黑了脸。 陈瑄将军看着有点好笑,可有些事不是他能置喙的,直接抱拳,“殿下,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先回雪中城再说。” 萧长荆瞥着夏东珠扶着夏南宇就走,根本不在乎他,心中郁气升腾,阴着脸抬脚跟上。 第90章 主子不会要是要给夏娘子沐浴吧? 众人回到松涛林官道,夏南宇带了一百亲卫回京,如今只剩下七十人。此处不宜久留,众人连夜赶回雪中城。 此时城门还未开,南辕候在城门外迎上他们。 “殿下,是否拿令牌叫门?” 皇城司直接受皇上差遣,日夜出行是常事,其令牌可在任何城池通行。 萧长荆翻身下马,问,“人都在哪里?” 南辕扫了众人一眼,压低声音,“城外往东三里处有个农庄,我们的人都在那里。货也在……” 萧长荆想了想,走过去与陈将军和夏南宇低声商量,随后众人一致同意前往农庄。 夏东珠却不知何意,这都到城门口了,两三个时辰后就要开城门了,为何还要离开? “殿下,”夏东珠看向萧长荆,“我想回家,就不随你们一同走了。” 萧长荆深着眼看她,“城门外不宜久留,太招人耳目,我们先去农庄休息,天亮后我再送你回来。” 夏东珠立马看向夏南宇,见他骑在马上,一手按压着腰部,脸色苍白。他长途跋涉,又遭遇劫杀,定然疲累至极。 “好吧!我随你们去。” 萧长荆见她望向夏南宇的目光中充满关切,眼神一暗,利索地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就走。 农庄内灯火通明。 福公公和东城,北辙一直守在农庄内,见萧长荆等人回来,福公公赶紧迎上去。 “哎哟,爷,你总算回来了,身上可有受伤?可吓死老奴了。” 福公公扑上去扯着萧长荆就上上下下的看。 萧长荆拦住他的手,“快去给陈将军和夏将军准备些吃食,然后给他们安排房间休息。” 福公公这才瞪眼看向陈将军,待看到夏南宇时,他一声惊叫,“夏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南宇凄凄一笑,“本将军在松涛林遇刺,幸得殿下相救。” 福公公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帮歹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不仅敢劫精钢,连朝廷命官都敢杀,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一同去厅堂。 夏东珠耷拉着脑袋走在后面。 福公公一眼看到她,哼一声,“夏娘子,你可知爷不顾自己性命危险,乔装改扮,非要去寻你护你。爷的这份情,你可要铭记在心。” 夏东珠不能第一时间回雪中城,心中有些沉闷。闻言,点点头。 “麻烦福公公寻一些治外伤的药,夏将军受伤了,一会我要为他诊治。我的药箱落在马车里,如今夏将军的伤耽误不得。“ “哼。” 福公公见她并未表现出对爷感激涕零的样子,非常不满。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夏东珠来到厅堂,却不见萧长荆。陈将军正低眉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夏南宇歪斜在椅子上微微闭目。 “夏将军,让我看看你的伤。” 夏南宇睁开眼,将手从腰间拿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太严重,夏娘子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这伤明天再治也不迟。” 夏东珠摇头,“我是大夫,夏将军大可不必不好意思。你腰际若真是被狼咬了,必须马上处理伤口。狼口有毒,夏将军若还想今后上阵杀敌,此刻就不要推却。” 陈将军也劝,“夏将军,还是让夏娘子看看,这伤不是小事。” 夏南宇点点头,从善如流,“就有劳夏娘子了。” 说着,他慢慢解开玉带,散了袍扣,刚一扯外袍就痛得呲牙裂嘴。 夏东珠看到,变了脸,抬手阻止他,“夏将军,且慢。” 夏南宇停下手,抬头看她。 “我来。”夏东珠一脸的严肃。 若是血水将内外袍都粘连住了,说明伤口疮面极大,天太冷,若硬扯,怕更会扯裂伤口。 “南辕,去端盆热水来。”抬头看到南辕,夏东珠张口就指使他。 南辕脸子一沉,这夏娘子还真不客气,主子不在,指使他倒成习惯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不情不愿地端来一盆热水。 此时福公公也拿来了药箱,里面的东西甚是齐全,他生气地往夏东珠面前一放,但瞧见夏南宇的伤势一下子惊了目。 夏东珠拿起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就把夏南宇的外袍和里衣剪开一个大口子,血肉已经和衣衫粘连在一起,呈现一片紫黑的颜色,触目惊心。 夏东珠拿着干巾沾上热水一点一点给他擦拭,小心翼翼地揭开衣衫,露出狰狞的伤口。 那是被狼狠狠撕咬留下的伤口,狼口有毒,伤口已迅速腐烂,呈现乌黑的色泽。 “忍着点。” 夏东珠看向夏南宇,他额头早已经起了一层冷汗,见夏东珠望来,他双目坚定,对她重重嗯一声。 夏东珠知道他是真男人,无须让人按压或者咬布巾之类。她直接拿起桌上的酒壶,径直往伤口淋下去。 夏南宇身子一个抖动,一手立马扶在桌子上,牙齿咬的嗄嘣响,冷汗如流水一般滑下来,愣是没吭一声。 即便是陈将军看了,身子也忍不住抖一抖。 好可怕的小娘子! 更别提福公公,直接捂上眼。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点燃了蜡烛,夏东珠将刀子用火炙烤,再用烈酒浸泡片刻,便上手一点点挑开那腐败的血肉。 南辕也下意识地别过脸。 夏南宇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手死死抠住桌角,整个人被冷汗浸得湿漉漉的。 而夏东珠双目平静,动作飞快,薄薄的刀片在她手中,行云流水一般跳动,直到新鲜的血液溢出来,她才轻轻松了口气。 短短时间,却好像经历了一个生命轮回。 夏东珠从怀里拿出‘神仙渡’,毫不心疼地全部洒在伤口上,用纱布盖上去,又在腰间缠了厚厚一层才罢手。 她拭去脸上的汗水,抬头看向夏南宇,他已经伏在桌子上昏死过去了。 夏东珠站起身,“麻烦福公公照顾下夏将军,他太累了,先扶他去休息。” 福公公叹息。 招呼南辕,两人一人一边搀起夏南宇就走。 “殿下如今在哪里?” 夏东珠见福公公要走,开口问。 福公公哼一声,扭头嗔着她,“你现在才想起殿下?” 夏东珠收拾着药箱,“殿下肩头的伤怕是也扯裂了。” 福公公一听,立马丢下夏南宇,夏南宇身子惯性地往一边倒去,南辕惊叫一声,差点同他一起摔全以。幸亏陈将军动作快,赶紧撑起他俩。 福公公却急切地扯住夏东珠,“你怎么不早说?爷的伤口若是开裂了,我定不饶你。” 说完,福公公也不管夏南宇了,直接拽着夏东珠就走。 庄子很大,萧长荆似乎住的有点偏僻。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福公公才将她带到。 “爷,我进去了。”福公公在门外一声招呼,就推开门。 屋内灯光昏暗,却是一片馨香,还带着潮湿的水汽,看来萧长荆已经沐浴过了。 福公公担心地走进去,四处寻找萧长荆,夏东珠默默地随在身后,没出声。 萧长荆回过头来,目光冷寂,有点朦胧。 福公公一看他穿着单衣,正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喝酒,一个人显得特别孤寂,看着让人特别心疼。 他急忙跑过去,“爷,你肩头有伤,怎么还能喝酒?我把夏娘子拽过来了,让她给你看看伤。” 萧长荆似乎才看到夏东珠,目光一闪,转过脸,“出去。” 他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福公公立马应一声,“哎,爷,奴才马上出去,你可要让夏娘子好好看伤。” 夏东珠走近他,萧长荆却将手中的酒壶重重顿在小桌上,脸色很臭。 夏东珠知道他生气了,只是不知他这气,是因何而起。 她伸出手,“殿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萧长荆猛地打掉她的手,“脏,别碰爷。” 夏东珠低头瞅瞅自己,一身狼狈,裙子破了,脚上沾满了雪水泥渍,手上还带着腐血的腥味。 她急心退后两步,“殿下,你的伤若无碍,我洗净后再来。” “福全。”萧长荆阴着脸猛地朝外大声叫福全。 福全在外面立马应声,“爷,奴才就在外面,爷有事尽管吩咐。” “再抬一桶浴水来。”萧长荆吩咐。 福公公立马应着。 夏东珠刚转过身,听到萧长荆的吩咐,脚步一顿,心想着,他不会是为她叫的浴水吧? 还是,她刚才靠近了他,他觉得脏,又要再沐浴一次? 夏东珠很累了,不想再猜度他的心思,直接快步朝门口走。 “你要到哪里去?” 萧长荆声音非常别扭,想留人,却又不好明说,直接又发怒。 夏东珠扭头,“殿下,你到底在气什么?” 萧长荆脖子一梗,瞪她,“你说我在气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你又不说明白。” 萧长荆,“……” 他立马垂下眼睑,想了又想,越想越心凉,不由说出更加凉薄的话,“你不想留下,就走吧!爷这里不需要你,我会让福会将浴水送到房里,明早东城会送你回雪中城。” 夏东珠瞧着他一副负气的样子,倒不走了。直接将药箱一放,重重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她浑身立马放松下来,身子一歪就扒在了桌子上。 萧长荆见她不走了,脸上稍霁。 见她半天没动静,急忙扭过头,见她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心一吓,立马赤着脚从软榻上站起来。 夏东珠睡着了。 她太累了。 萧长荆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郁气慢慢就散了,他站着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东珠,他在想她方才的问话:他到底在气什么? 为什么她留下来,他心里就不气了,就安心了。就不在乎她对夏南宇的关心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她在身边,他的心就是平静的。不管面前是惊涛骇浪,还是病来如山倒的疼痛,对他,都不再是麻烦和障碍。 有时候,他甚至都恨不能自己犯病,因为她说过,若他死了,她会陪葬。 萧长荆又勾起了唇。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么的温柔。潋滟的眸光里满满都是宠溺。 “爷,水来了。” “抬起来吧!”萧长荆侧过身。 福公公让人将水抬进屏风后,抬眼看到夏东珠扒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眼光一闪,“爷,这夏娘子……” “退下吧!将门关上。” 福公公一下子张大嘴。 随后他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喜色,“主子,奴才这就伺候夏娘子洗浴。” 反正他是阄人,宫里的娘娘们洗浴都是他们伺候着,想必主子也不会介怀。 没想萧长荆一瞪眼,“用得着你?出去,将门关上。” 福公公眼一瞪,又观察着主子的脸,立马跑出去,将门紧紧掩上。 “主子,夏娘子就交给你了。若是别人问起,奴才就说已经给夏娘子安排了屋子,她累极,睡下了。” 第91章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萧长荆拦腰抱起夏东珠,他刚一碰到她,夏东珠就醒了。 “殿下,你快放下,我可以自己走。” 萧长荆故意又臭着脸,哼一声,执意将她抱到屏风后,“身上脏死了,赶紧洗干净。” 说完他就转到屏风后,然后快步向门口走。 “殿下,”夏东珠追过去,“让我先看看你的肩伤。” 萧长荆顿住脚,扭头嗔她,“洗干净了再碰爷。”推门而去。 夏东珠嘴一抿,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屏风后,热腾腾的浴水,透着诱惑一般。 夏东珠飞快地解下衣裙,才发现怨不得他说脏,这裙子不仅破了,还沾满了血渍泥渍,连她都有点嫌弃了。 可她没有衣裙换,只能先将裙子放上,决定一会洗一洗。 她美美地泡在浴桶里,旁边放了用鲜花凝炼的皂角,竟然比她自己做的鲜花皂还好用。她急忙散了头发,将全身上下都搓了一遍。 房门有响动,夏东珠心里一跳,急忙将身子隐在水下。 萧长荆直接绕过屏风走进来,夏东珠惊呼一声,急忙想阻止,却发现萧长荆用白巾将双眼蒙上了。 他的手上托着一套紫色的衣裙,还有洁白的内衣,甚至内衣里还露出艳红的肚兜。 夏东珠脸一下子红了。 萧长荆似乎也有点手足无措,“我让人为你准备的,我先放在木椸上。” 萧长荆将衣裙放下就退了出来。 夏东珠重重舒出一口气。 待夏东珠穿上衣裙出来的时候,萧长荆又坐回了窗前的软榻上,上面的小桌上摆些了简单饭菜。他依旧慵懒地靠着慢慢喝着酒。 一室的宁静。 萧长荆猛地回头,见夏东珠披着湿漉漉地长发,赤着脚走出来。 他一怔,然后抚上额头,似是才想起,他忘了给她拿靯了。 幸亏屋里铺了地龙,地上铺有毡毯,并不冷。 “过来。”他一声呼唤。 夏东珠有点局促。 此时萧长荆身上也只堪堪挂着一件单薄的绸衣,赤着脚,头发披散。他们这个样子,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即便夏东珠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她站在屏风旁没动。 “殿下,福公公应该为我安排了房间,我回自己房间吧!” 萧长荆脸一沉,“你不是要看本王的伤?怎么,这就不想为本王医治了。” 他连‘本王’都呼出来了,说明又气了。 夏东珠把这茬忘了,急忙跑过去,伸手就要扒他的绸衣,却被萧长荆挡住。 “你都说了是我的左手,所以伤口没有撕裂,现在先吃饭。爷没胃口,你陪爷吃一些。” 他都这么说了,好像也不是真生气,于是夏东珠放心地上了软榻,盘腿坐在他对面,望着小桌上的饭菜,她感觉自己饿极了。 “殿下,可以吃了吗?” 她两眼亮晶晶的,似乎中了一次毒,脸上的麻雀斑都不见了。如今的肌肤莹润,细腻的就像煮熟剥去壳的鸡蛋,透着致命的妩媚。 萧长荆咳嗽一声,收回眼,觉得全身热腾腾的。 “吃吧!” 他淡淡一声,却下了软榻。 夏东珠得了命令,自然不再顾及他,拿起筷子就吃。除了在‘华山驿’她吃过饱饭,这几日都不曾好好饮食,真是饿坏了。 感觉长发被人一扯,夏东珠急忙扭头,就看到萧长荆拿了块干巾正站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 她一惊,急忙放下筷子要站起来,却被萧长荆按住,“吃你的。头发必须绞干,否则一会睡觉会着凉。” 他声音透着难得的温柔,却令夏东珠心一跳,他不会让她在这里留宿吧? “你的房间在爷隔壁,吃过饭就过去休息。方才,夏将军已经醒了,用了些饭,已经睡下了。由南猿守着他,你尽可放心。” 夏东珠微垂着头,“殿下,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我对夏将军,我只拿他当哥哥,当病人……” 夏东珠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是在解释什么?本来就是如此,话说出来,却让气氛一下子尴尬。 萧长荆慢慢勾了唇,眼眸里流淌着愉悦。他放下干巾,走到她对面坐下。 夏东珠懊恼地不敢抬头看他。 萧长荆将一盘她最爱吃的糟虾放到她面前,“你在庄子上多留两日,有些事我处理一下,便陪你一起回雪中城省亲。” “殿下,你根本不必这么做。反正我娘都知道,我已经和魏禹和离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回娘家省亲。况且,我这次回来,她根本不知道。” 萧长荆撩着眼尾看她,“你娘是知道,可亲戚乡邻不知道,你不想给你娘长脸子了?霍襄和红绫就要成亲了,他们可还是要在雪中城生活下去,你此次回来,还是要给他们撑一撑场面的。” “可是……”夏东珠皱起眉,“魏禹与我已经和离了,殿下若是陪我娘家,那算什么?” 萧长荆目一深,“你想算什么,便算什么……” 夏东珠不解地看着他,“殿下是想……” “快吃饭。”萧长荆竟然有些躲闪,打断她的话,催她吃饭。 夏东珠低下头,他不会是想以她夫婿的身份跟她回娘家吧?反正邻居们又不识得她夫婿长什么样?只是他这张脸,整个京城的贵女都疯狂,若就这样跟她回家,那整个雪中城岂不是…… “殿下,我觉得还是你之前的那张脸比较顺眼。”脸虽黑点,但貌不惊人,比较安全。 萧长荆嘴里嚼着菜,“你是觉得爷现在这张脸会给你丢脸?” “错。”夏东珠立马否定,“爷这张脸太艳,我怕我若真领你回家,恐怕整个雪中城的女人都会疯狂,我招架不住啊!” 夏东珠苦恼。 萧长荆垂下眼睑,眼睛里满是笑意,“就听你的,你若觉得那张黑脸让你心安,爷便应你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夏东珠长舒一口气,高兴了,伸手捞了只糟虾就剥开了,嘴里的话匣子也打开了,“爷,你说,我娘看到你会不会吓一跳……还有霍襄,他若看到你,肯定会更懵了,哈哈……” 第92章 试探 夏东珠既然与萧长荆商量好了,自然也就不急着回家。况且夏南宇的伤势着实严重,她若就此离开,也不放心。 萧长荆带陈瑄将军去了庄子西侧的库房,那里存放着北辙带人在云荡山武候祠运回来的精钢。 陈将军认出,就是上一批丢失的精钢。 可惜那次押运的人全部被杀。 萧长荆当着陈将军的面让人又封了精钢,他已经上报朝廷,决定择日再将这批精钢送往北疆。 陈将军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萧长荆只当没看见。 二人回到厅堂,看到夏东珠已经为夏南宇换完了药。不愧是铁血将军,昨日剜肉疗伤,今日精神就大好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萧长荆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夏东珠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看到陈将军进来,她笑着问,“过两日我们就要去雪中城,不知陈将军是否与我们一起去?”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究竟与柳师爷是什么关系? 柳师爷要从他手上接的货是什么?如今看来不是精钢。 陈瑄只当她是客气,微微一笑,“我就不随你们一道去了,我对雪中城不熟,又无亲朋,临近年关,殿下若无其他吩咐,我就要回洪扬县向李大人述职了。” 夏东珠轻‘哦’一声,故意吊着人胃口,“我们雪中城有三大奇观,若是陈将军听说了定然也想去的。” 陈将军也哦一声,似乎来了兴趣,“夏娘子是雪中城人,不知有什么趣事,竟能称为奇观?” 夏南宇似乎也来了兴趣,他眉目含笑地看着夏东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萧长荆却坐在椅子上喝茶,似乎对她嘴里的奇观一点都不感兴趣。 夏东珠笑着道,“第一道奇观就是云荡山半山腰的‘武侯祠’,听说有几百年了,也不知谁人所建,雪中城的后生们若是想当将军,都要去到武侯祠拜一拜。来年春闱,定能考个武状元,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这根本就是夸张的说话,当不得真。 陈瑄笑笑,不以为然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夏南宇却眼睛一亮,“难怪咱们北疆大多的将领都来自雪中城,还说他们有神明保佑,难不成就是这武侯祠?” “定然是的。”夏东珠肯定地点头。 夏南宇笑了,摸着下巴,“回头我也一定要去拜一拜。” 萧长荆讥刺道,“夏将军是想封侯还是想拜相?” “非也。”夏南宇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只想看看这神明究竟长什么样?那帮小子在北疆傲慢的很,总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哼,老子去拜了武侯祠,回去后就可以好好收拾他们了” 夏东珠莞尔。 萧长荆也闭了嘴。 夏东珠接着说,“这第二道奇观就是我们雪中城的桂花糕。每到十月桂花开放的时节,家家户户都要做桂花糕。我们雪中城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回味馨香,是别处比了的。老人们常讲,女儿家吃了桂花糕,就能嫁个好夫婿。” 萧长荆和夏南宇同时看她。 萧长荆嗤笑,“看来你吃的桂花糕还是少。” 寡了两次,和离一次,没一个是好夫婿。 夏东珠冲他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我做桂花糕的手艺还不到家,雪中城的女儿家自小就得学做桂花糕。什么时候将这门手艺学好学精了,就该到嫁人的时候了。夫婿相看时,首先要尝的就是女儿家亲手做的桂花糕,只有肯定了她的手艺,才会娶她。” 夏南宇重重点头,“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桂花糕。” 夏东珠冲他友好地笑笑,“谢谢。” 萧长荆却一脸的嫌弃。 说起这第三奇观,夏东珠脸上有点复杂。 “这第三大奇观,就要说起雪中城腰缠万贯的商贾富金山。他喜欢做灯笼。听说他一年能做上千盏灯笼,每一只都不重样。一进入腊月,他就将灯笼挂满大街小巷,一到晚上,整个雪中城一片灯火通明。所以,经过雪中城的人,看到这景象,都觉得是道奇观。” 说完,夏东珠目光晶亮地看向陈将军,“听说富金山的柳师爷与陈将军很熟,难道陈将军没听过这道奇观吗?富家人都以他们的少爷为骄傲,到哪儿都要吹嘘一下。” 陈将军一怔,“柳师爷?本将军不认识。” 萧长荆闻言缩了缩眼。 夏东珠哈哈两声,“这柳师爷也太能吹了吧?他这次去洪扬县走货,我在客栈遇到他,他说与陈将军是莫逆之交,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看来他是想攀扯陈将军。” 陈瑄脸上淡笑着放下茶盏,“最近在洪扬县和雪中城之间的商路上有劫匪出没,柳师爷如此说,无非是想借本将军的名声震慑他们,也能理解。这些商贾之人,都狡猾的很。” 夏东珠显得一下子没了兴致,她看向萧长荆,“殿下,西就从雪中城回来了吗?她为我买鞋了吗?我的靯爬山时坏掉了,我总不能光着脚回家。”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看向她的脚。 只见她脚上正穿着一双黑色大靴子,明显是男人的皂靴。与她紫色的裙子极不相称,有点不伦不类。 夏南宇一下子皱了眉,瞟了萧长荆一眼。 萧长荆放下茶盏,“福全……” “爷,有何吩咐?”福公公急忙走进来。 “西就为夏娘子买鞋回来了吗?” 福公公立马看向夏东珠,脸上笑着,“西就刚回来,现在应该去了夏娘子的房间。” 夏东珠一听,立马欢喜地站起来,“西就为我买镜子了吗?她今早告诉我,我脸上的毒肿已经消了,麻雀斑也没了,我要去照镜子。” 福公公瞥了萧长荆一眼,夏娘子真可怜,爷不让她照镜子,谁敢给她买? 可他又不能在此刻打击夏东珠,女人爱美,比命重要,他只得支吾着,“夏娘子可以回房间看看……” 福公公话还未落,夏东珠已经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众人都看到,她脚上一双皂靴,跑起来踢踢踏踏,也真是难为她了。 陈将军笑着摇头,对夏东珠啰里啰嗦那么多废话,一点都没起疑。 可夏东珠跑过月亮门进入内院,便一下子停住脚。她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沉下来。 若是陈将军与柳相爷毫不相干,那霍襄听到柳师爷与一个黑衣人说到的游骑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霍襄没脑子说谎,那陈将军为什么说谎? 她没弄明白的就是这个问题。 身后传来脚步声,夏东珠转过身,看萧长荆阔步走过来,她向四周看了一下,唤一声,“殿下……” “先回房。” 第93章 一出好戏 晚上,北风呼啸,外面冷的滴水成冰。 入夜,整个庄子陷入一片沉寂。 因为是农庄,即便萧长荆住在这里,也没有太招眼地留人值守。一群蒙面黑衣人悄无声息毫无阻碍地摸到西侧的仓库。 里面一箱箱精钢码得整整齐齐。 黑衣人闯进仓库,燃起火折子,撬开木箱,精钢装的满满当当。他手一挥,“抬走。” 一箱箱精钢被抬出仓库,足有上百箱。 夏东珠伏在树上,有点沉不住气了,扭头对着萧长荆一声焦急,“爷,精钢都要被抬走了,你怎么还不叫人拦住?” “急什么?过来。” 萧长荆斜靠在树枝上,看夏东珠抱着树枝的姿态着实不雅,他手一伸。 夏东珠有点恐高,也没犹豫,直接将手递给他。 萧长荆握住她的手轻巧一用力,夏东珠就到了他身边,她半靠在他怀里,“殿下,你究竟是什么计划?你早就怀疑陈将军了对不对?” 上午的一番试探,夏东珠只是想知道柳师爷究竟与陈将军是什么关系? 她只关心霍襄,霍襄欠的赌债,为什么接一次货就能抵销掉? 可无论她怎么问,萧长荆都三缄其口。 如今三更半夜将她掠来,在树上冻了大半夜,就为了让她看到精钢再次被劫? 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谁?来人啊!有贼,快来抓贼啊……” 南辕很有辨识度的大嗓门突然在黑夜中响起,夏东珠被吓了一跳,她往下一看,庄子里顿时亮起火把,整个庄子的人都涌过来。 “殿下,咱们赶紧下去。” 夏东珠眼睛亮的出奇,她偎在萧长荆怀里,被他用大裘紧紧裹住,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萧长荆摇头,“还没到爷出场。” 院子里响起了刀剑相击声,两拨人撞上了。南猿带了几名皇城司的禁卫,陈将军带的人最多,夏南宇不顾伤势拼杀的最凶,黑衣人很快就撑不住了,丢下满院子的大箱子翻墙而逃。 “别追了,快去禀告殿下。” 陈瑄伸手拦下南猿,南猿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抗拒。 皇城司的人都很骄傲,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指使得了的。 南猿扭头就往内院走。 夏南宇脸色有些凝重,“这些黑衣人怎么会知道这些精钢藏在这里?难不成,我们中间有奸细?” 陈将军脸一沉,“别瞎猜,你我二人都受到黑衣人劫杀,他们肯定一直注意着我们的动向。殿下来此并未刻意掩藏行迹,他们能查到我们的落脚地,也不难。” 夏南宇沉默了。 他虽一直驻守北疆,但也知萧长荆的名声,狡猾如狐,心狠手辣。他做事,不会这般不小心。 今晚精钢被劫,绝不简单。 是以,他也没再多说。 夏东珠用手肘捅捅萧长荆,“殿下,该你出场了。” 萧长荆轻嗯一声,眯着俊眼撩着她,用大裘将她一裹,翻身而下。夏东珠吓得立马闭上眼,待脚踏到实地,她才惶惶睁开眼。 “怎么,害怕了?” 萧长荆睨着她。 夏东珠拍拍胸口,“我有些恐高,有时候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人从城楼上扔下来……所以一到高处,我就头晕目眩,浑身发抖。” 萧长荆眸光一暗,难怪像猪一样抱着树杆不放。 “知道了,走吧!” 他扯着夏东珠从暗门出去,正好看到南猿在门边,似正等着他们。 南猿凑过来,“殿下,一切都在你预料中。” “那些黑衣人,派人跟上了吗?” 南猿点头,“北辙最擅追踪,已经跟上去了。” 萧长荆颔首,回头看了夏东珠一眼,便随南猿从正门进入院子。 有好戏看,夏东珠自然紧紧跟随。 萧长荆一脸的阴沉,脸上有着美梦被打扰的恼怒,望了一眼满院子的木箱子,不耐烦一声。 “究竟怎么回事?” 夏南宇看到夏东珠和萧长荆一块进来,脸色有点不好看。但看到夏东珠衣衫整齐,揉着眼睛,似困倦正浓。 他抿紧嘴,也没开口问。 陈瑄立马拱手,“殿下,有人来劫精钢,这批东西放在这里已经不安全,要尽快运往北疆才好。” 萧长荆显得有些为难,“本王此次前来,并未带多少人。若是再向朝廷调人,恐怕时间来不及,已近年关了。” 夏南宇急忙道,“殿下,请允许南宇亲自带人送往北疆,这些精钢对我们太重要了,不能再出事。” 萧长荆撩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瑄也上前恳求,“殿下,夏将军受伤了,着实不宜再长途跋涉。请殿下恩准,让我带人押送精钢去北疆。我手下还有五百人,押这批精钢足矣。” 夏东珠似乎也摸透了萧长荆的用意,立马插嘴,“夏将军的伤势着实不宜再劳累,我相信陈将军的实力,他对敌经验丰富,武功又高强,这批精钢由他押运最是合适。” 陈瑄闻言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萧长荆似乎不想让他送,“陈将军此次受惊不少,理应回洪扬县休整,怎敢劳烦将军再去北疆?” 陈瑄拱手,一脸的正气凛然,“殿下,我本来就是要押送精钢去北疆的。是李纯大人计谋,金蝉脱壳,我也没想到他会让‘瀚阳’镖局的樊大当家假手相送。如今上次丢失的精钢失而复得,理应再送往北疆。夏将军说的对,精钢对北疆将士太重要了。” 萧长荆还有些犹豫。 陈瑄催促,“殿下,别犹豫了。这批精钢已经暴露,存在这里甚是危险,理应快速运走。” 于是萧长荆一叹,“如此,便有劳陈将军辛苦走一趟北疆了。本王会向皇上呈禀,对陈将军嘉奖厚赏。” “多谢殿下。”陈瑄脸上浮出笑意,“不如就让兄弟们连夜装车,我们即刻起程,免得这批精钢再出意外。” 萧长荆也是善如流,“如此也好,陈将军辛苦。” “不辛苦,都是为朝廷办差,义不容辞。” 陈瑄一挥手,他手下将士立马抬着大箱子装上马车,不出一个时辰,陈将军便领着他五百将士押着二十辆马车出了农庄。 夏南宇眉头皱的很紧,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殿下,不如让我带人再送陈将军一程,如今劫匪猖狂,我不太放心。” “也好。” 夏南宇一怔,似是没想到萧长荆会同意的这般干趣,立马抬脚就要走。 “殿下安心,我会将陈将军护送到北疆边境,还望殿下向皇上禀明,年前我若赶不回京城述职,还请皇上恕罪。” 萧长荆却一把按住他肩头,意味深长地摇头,“先不急着护送,咱们先去看一出好戏。” 夏南宇一愕。 第94章 姐夫回家省亲 夏南宇怎么也没想到,萧长荆嘴里的一出好戏,就是将他带回夏东珠的娘家,去参加一场婚礼。 而且异常高调。 不仅萧长荆改头换面,而且还拉了整整一车的贺礼。 招摇过市,整整绕城半圈。 南猿赶着马车,夏东珠坐到车辕上,不停地给这个打招呼,给那个打招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风光回娘家似的。脸上的笑容都笑僵了。 南猿觉得尴尬至极。 他觉得夏娘子脸皮也真是太厚了,这些人明明就不待见她,她还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没看到这些人都在翻白眼吗? 可一时之间,小寡妇回娘家省亲的消息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雪中城。 蓝姑姑家正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大门上贴着红艳艳的喜字。 一看就正在办喜事。 霍襄娶红绫,蓝姑姑豪气地摆了整整二十桌。 之前从不来往的亲戚,在知道夏东珠嫁了个有钱的婆家后,都纷纷争着来喝喜酒。 蓝姑姑怀揣着夏东珠给的二百两银子,自然将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她是做梦都没想到,她活着还能看到霍襄娶媳妇儿,自然乐的一张嘴合不拢。 一听到夏东珠带着夫婿回娘家省亲已到了雪中城,霍襄骄傲地带着众亲戚呼啦啦都涌到大门口。 各位亲戚也都想看看,霍家的姑爷到底有多阔气? 有些人根本不相信,凭小寡妇丑陋的样子也能嫁好人家?除非老天瞎了眼。 霍襄是真心的欢天喜地。 蓝姑姑却有点提心吊胆。 丫头都和离了,又哪里来的夫婿? 虽然霍襄一回来就姐夫姐夫叫不离口,蓝姑姑也将实情告诉了他,奈何,他根本不相信。还说姐夫是他见过最英俊的男子。 他大了,也是要娶妻的人了,蓝姑姑自然不能再打他了,就任他疯魔。 此时,夏东珠看到自家简陋的大门口乌压压一群人,笑着跳下马车,笑嘻嘻地迎上去,“娘,我回来了。” 蓝姑姑胆战心惊地拉住她,压低声音,“丫头,你怎么回来了?霍襄嘴里的姐夫是怎么回事?” “姐夫……” 蓝姑姑话还未落,霍襄就一下子冲过去。 蓝姑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黑脸青年从马车上下来。 他着一身茶白镶金软袍,披着一件华贵的鸦青色鹤裘,气质卓绝,贵气逼人。虽然样貌平凡了点,但举手投足皆是雅致,一看就是从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公子哥。 蓝姑姑瞪着目,被惊得身子摇晃着要倒。 夏东珠好笑着一把扶住她,“娘,稳着点。” 萧长荆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货车,上面满满都是礼物。 众亲戚一看,砸舌,不由议论纷纷。 都传说小寡妇嫁得好,没想竟嫁得这般好。 不仅姑爷气质脱俗,竟如此阔气。回家省亲,居然用货车拉省亲礼,要比那个富金山还要阔绰。不亏是京城来的贵人。 霍家这次是真要翻身了。 说不羡慕那是假。 来参加喜宴的亲戚中还有未出阁的姑娘,一看到霍家姑爷如此贵气,眼睛都红了。个个眼馋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恨不能扑上去。 小寡妇都能嫁得这般好,凭什么她们嫁不出去? 蓝姑姑却哆嗦着,“丫头,这这这,这到底是谁?” 根本不是魏禹。 她原本还存着幻想,或许是魏家大郎来给她撑脸子,没想,根本不认识。 难不成丫头为了给她争脸子,在路上随便拉个人就来充数? 夏东珠抚了抚额,似乎难解释,只压低声音道,“有总比没有强,你就别问了,总之不给你丢脸子就行了。” 蓝姑姑脸色一垮,果然如此。 萧长荆却看着霍襄一身大红的喜服,神气十足的样子,勾唇笑,“恭喜。” 霍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随后又神秘地压低声音,“姐夫,还是我姐想得周到,你还是这张脸比较舒服,之前的太艳了,着实会吓坏亲戚。你瞧我那些表妹,恨不能都扑上来。” 萧长荆好脾气地一笑,只当霍襄是夸他了。 突然,马车帘子一挑,又出来一个威武俊俏的后生。他站在车辕上伸了个懒腰,随后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众人一下子又惊目,夏东珠为免误会,赶紧介绍,“这是我大哥,姓夏,名唤夏南宇,是京城将军府的少将军。” 众人立马骚动。 这下霍家的靠山更大了。 夏南宇一笑,跳下马车,拱手,“众位,幸会。” 众人慌忙见礼,有点受宠若惊。 那些未婚的姑娘更是不顾羞怯地上前,福身,“见过夏将军。” 夏南宇一时被团团围住。 萧长荆一笑,向蓝姑姑见礼后,扯着夏东珠先进了家门。 蓝姑姑家穷的只剩下三间房子了,院子倒是大,摆满了宴席,但也算寒酸。 蓝姑姑有些局促不安,虽然不是真女婿,但富贵人家来践地,总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赶紧招呼亲戚用宴,我们先回房。”夏东珠冲蓝姑姑一声,扯着萧长荆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寒凉一片。 除了一张竹板床,一张桌椅外,就再无他物。更别提有姑娘家的梳妆台,箱笼或者其他装饰之物。简陋的不能再简陋。 萧长荆突然有点心疼。 夏东珠浑然未觉,她倒了杯热茶推过去,“殿下,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在城里转了一大圈,也足够能掩人耳的了。” 萧长荆喝着粗糙的茶水,脸上没有任何嫌弃,只淡定地道,“天黑再走,现在夏将军恐怕脱不开身。” 夏东珠立马想起大哥被姑娘们缠住的情况,不免有点好笑,“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否则,被围住的就该是殿下了。” 萧长荆莞尔一笑,“夏将军常年驻守北疆,此刻恐怕是求之不得呢!” 话刚落,房门便一下子被撞开,夏南宇气急败坏地走进来,“你们怎么能够撇下我就先走了呢!” 他怀里鼓鼓的,手一掏,都是姑娘们为表爱慕将帕子叠成各种花形塞进他怀里。 这是一种风俗。 雪中城未婚姑娘家,若喜欢一个男子,就会将贴身的帕子叠成种形塞男子怀里,以表爱慕。 显然夏南宇不懂,全收了。 夏东珠一看就乐了,“大哥,你神俊威武,果然深受姑娘们爱慕。你接了人家的帕子,是要都娶回家吗?” “啊?” 夏南宇俊脸一红,瞅着夏东珠,“谁要娶她们回家......” 夏东珠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他心烦,他不想做她大哥。 他满脸郁气地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就猛灌下去,烦躁地瞪着萧长荆,“这就是你所说的一出好戏?” “夏将军稍安勿躁,一会咱们就离开。” 萧长荆一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安抚。 “哼。”夏南宇转过脸。 一场喜宴直到傍晚才散去,亲戚们恋恋不舍地离开。 特别是那些有未婚姑娘的家人,反复向蓝姑姑打听夏南宇的情况,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能为他们家姑娘保个媒。 蓝姑姑自然为难,但又不好推脱,只说这事得丫头说了算。 霍襄带着红绫来向大家见礼,萧长荆和夏南宇都说了恭喜,红绫有些羞涩,夏东珠笑着将她扯回了房。 “红绫,今晚霍襄恐怕不能陪你了,我们一会离开,我需要霍襄给我带个路。希望你不要怪姐姐。” 红绫一怔,随后便笑了,她亲切地拉着夏东珠的手,满脸都是幸福。 “姐姐,你将他带走就好,他若能帮上你,也算他的本事。不要在意我,我和他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不在这一朝一夕。” 夏东珠甚是欣慰,笑着,“红绫,谢谢你。“ 红绫摇摇头,“姐姐,若没有你,就没有我红绫的今天,该说谢谢的是我。姐姐,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红绫自然知道,屋里那个男人不是姐夫。 只有霍襄很傻,不论娘怎么说,他都不相信,好像就认定那个人就是姐夫。 夜幕降临,霍襄被带走,他们是从后门悄然离开。 蓝姑姑和红绫站在房门静静看着他们离去,红绫轻轻说,“娘,别担心,有姐姐在,霍襄不会出事。” 蓝姑姑摇头,“我不是担心他,咱们家欠丫头的实在太多,霍襄这次回来,算是真正地长大了,都能替丫头做事了,娘是高兴。” 说着,蓝姑姑用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昨夜,陈瑄带着五百人押着精钢穿过雪中城一路向东北而行,若想赶上他,只能抄小路。 而霍襄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他带着萧长荆等人进入云荡山脉,只要翻过一道梁,就能在雀镇这个地方堵住陈瑄。 萧长荆怀疑陈瑄,有一个原因,就是农庄西侧仓库,除了他,萧长荆再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夏南宇和夏东珠都不知道。 黑衣人能准确无误地摸到西侧仓库,若说没有人暗中放消息,那绝无可能。而皇城司的人绝不会泄密。 那些黑衣人一惊就逃,好似根本不是为了劫精钢。而是在创造一个契机。 而陈瑄押送这批精钢的心情太急切了。 不能不令人起疑。 另一个原因,陈瑄被黑衣人追杀到密林,虽然死了一百兄弟,但他自己却毫发无伤。相比夏南宇的狼狈,黑衣人未免对他太心慈手软。 夏东珠的试探,陈瑄言词灼灼说他在雪中城无任何亲戚。可夏东珠记得,富金山第十七房小妾就来自洪扬县,样貌与陈瑄有几分相似。 她不敢确定,便让萧长荆去查。 没想,她竟真的是陈瑄外室所生的私生女。 所以陈瑄一直在说谎。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到达了雀镇。找了一家临街的茶楼,才刚喝上一盏热茶,陈萱押送精钢的队伍就到了。 他没有去驿站,而是直接将精钢拉进了一个宅院。 萧长荆带着夏东珠和夏南宇跟上去,他们悄然上了房檐,看到陈萱进入宅院后,柳师爷笑着从屋里迎上来。 “陈将军,辛苦了” 陈瑄一反常态地高昂着头,冷哼,“你们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让青城王找到了这批精钢。若不是我当即立断,国公爷那里还真不好交待。” 他提到了国公爷,让萧长荆一愣。 南萧能被封为国公爷的可不多。 柳师爷涎着笑脸,“将军勿怪,实则是李纯那厮诡计多端,这批精钢被劫,他立马又要往北疆押送,我们实则没来得及将此精钢运走,只是不知因何就暴露了。” 陈瑄一脸的阴鸷,“萧长荆狡猾如狐,连国公爷都不得不防着他,你以为皇城司都是吃干饭的吗?察子遍布都是,皇城司若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事。” “是是是,将军说的极是,我一定会回禀我家少爷,以后定当小心行事。” 柳师爷急忙点头哈腰地将他迎进屋子。 萧长荆一使眼色,夏南宇轻手就揭下两片瓦,屋里的情况一目了然。 屋里早已有美婢温香软玉地候着,陈瑄进屋往软榻上一靠,就有两个美婢过来为他捏肩捶腿,他又搂上两个婢女,一脸的淫|邪地笑着。 与昨日那个大义凛然的将军完全不同。 柳师爷淡定地坐在一旁,似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可恶。” 夏南宇一看到陈瑄的样子,就立马握紧了拳头,恨的牙痒痒,“原来精钢就是被这帮人自己劫的,真是可恨至极。” 萧长荆也沉了脸,没说话。 屋里柳师爷品着茶,“将军就在这宅子里多休息几日,我调换精钢后,让人假扮将军北上。找个险竣的地方,就让人动手,保管不留一丝痕迹。” “柳师爷做事,我自然放心。” 柳师爷颔首,将厚厚一叠银票放到陈瑄面前的小桌上。 “我家少爷说了,既然到了这一步,将军就不必回洪扬县了,你的家眷早已被国公爷接走。可笑,那青城王还自诩睿智,却被将军耍得团团转。还为你挡了一刀,岂不知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亲眷,将军这一招先下手为强,着实高明,恐怕连李纯都被蒙住了。” 夏东珠立马看向萧长荆。 他微微合着目,脸上毫无表情。 陈瑄得意地笑笑,“老子半生为朝廷卖命,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个游骑将军,武人总是低人一等。只要国公成了事,老子就会扬眉吐气,再也不会受人排挤了。” 柳师爷颔首,“说的极是,如此将军就尽情享乐,我就先去安排了。” 柳师爷离开,并掩上房门。 屋内顿时传来女人一声惊叫,陈瑄淫|邪的笑声出来。 夏南宇不忍直视,直接放好瓦片,抽出宝剑就要下房檐,被萧长荆一把按住。 “做什么?”他瞪眼。 夏南宇一脸的愤恨,“我去宰了那个混蛋。” 萧长荆脸一冷,“先回去,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夏南宇牙一咬,“那些精钢你不管了?” 萧长荆翻白眼,刺他一声,“谁说那些就是精钢,你是亲眼所见?” 夏南宇一愕:“……” 夏东珠好笑,急忙扯住他,“相信殿下,我们先撤,将军放心,真正的精钢早就已经被殿下暗中运往北疆了。” 夏南宇眉间立马舒展开,“怪不得人都说你是狡猾如狐,都不愿与你为敌,果然,被你盯上,着实可怕。” “闭嘴。” 萧长荆脸一黑,直接携了夏东珠下了房檐。 夏南宇紧随而至。 第95章 青城王姘.头 柳师爷应该也没来得及检查精钢,一个时辰后,‘陈瑄’便带着人押着精钢离开宅院。 萧长荆留下南猿和霍襄暗中守住宅院,防止陈瑄和柳师爷得到风声外逃。 依柳师爷的意思,还会有黑衣人出来劫持精钢,制造陈瑄身亡的假象。萧长荆带着夏东珠和夏南宇等十几人暗中跟随。 若是这五百士兵是无辜的,他们不能成为陈瑄完美脱身的牺牲品。 果然,押送精钢的士兵在陈萱苛刻的坚持下,没有片刻休息接连赶路,直到错过了驿站,在傍晚时分露宿荒野。 地上燃起火堆,累了一天的士兵用过晚膳后沉沉睡去,一群蒙面黑衣人如灵蛇一般从四周围上来,冲着熟睡的士兵就扑过去。 “呯呯呯……” 暗夜里,一块块石头冷不丁飞出来,犹如绝世暗器,异常准确地砸在黑衣人的额头眼角手上脚上,痛的他们忍不住叫出声,一下子惊动了值守的士兵。 “谁……有劫匪……大家快醒醒……” 值守的士兵一声大吼,提着刀剑就与黑衣人拼杀起来,睡熟的士兵被惊醒,朦胧中摸过刀剑就砍。 场面一时混乱。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上?陈萱要逃。” 夏东珠掩在一块巨石后,面前堆着一堆的小石头,她眼睛尖,看到‘陈瑄’要逃,急忙扭头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阴沉着脸,黑衣人来势汹汹,而士兵们都奋力反抗,护着精钢,没有一人逃,唯在‘陈瑄’…… “你们去抓陈瑄,我去杀黑衣人,他们今晚一个都别想跑掉。” 夏南宇早对黑衣人恨之入骨,甩下一句话,对他的亲卫一挥手,个个如猛虎一般就冲向黑衣人。 夏东珠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陈瑄’,他怪叫一声,急忙捂住额头,拿下手,鲜血淋淋。 夏东珠从巨石后跳出来,“陈将军,要到哪里去?难不成柳师爷没有交待你,你必须要‘死’在这里吗?” 一听到夏东珠提及柳师爷,那人就知道暴露了,尽管戴了面具,也能看到他恐惧地瞪大眼,竟是连连后退。 “夏,夏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东珠冷哼一声,“看来你认识我,这么说你应该是陈瑄的心腹喽!现在你是自己露原形,还是我将你打出原形?” 夏东珠抛着手里的小石头,威胁意味十足。 她一身吃鬼的力气,一块小石头就能将人砸的头破血流。 那人目光闪烁着,依旧想伺机而逃。 原本按照计划,这些士兵是要在睡梦中被神不知鬼不觉杀掉的。 没想青城王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来陈将军和柳师爷也难逃一死。 萧长荆露出真容,站在夏东珠身后,他一双冷目如魔神,说出的话冷若冰霜。 “若你束手就擒,戴罪立功,揭穿陈瑄真面目,本王或可饶你不死。” 那人一张脸面如死灰,知道自己今晚在劫难逃,可他绝不能被皇城司抓住,否则自己一家老小便死定了。不由牙一咬,冲着那些士兵就大吼。 “兄弟们,这些黑衣人跟青城王是一伙的,他带人来劫精钢,杀啊!” 士兵们正杀在兴头上,听到‘陈瑄’的喊声,有些人不辨真伪,看到萧长荆,竟真的提刀冲过来。 萧长荆站着没动。 夏东珠气急,趁‘陈萱’不备,一脚将他踢趴在地,扑上去用膝盖顶住他老腰,一手反制住他双手,冲那些士兵大喊。 “你们先别冲动,先看看这个人是谁?” 说着,她手在那人脸上一摸,‘刺啦’一声,一张人皮面具就被揭下来。 士兵们大惊,“怎么不是陈将军?刘伍,你为何要冒充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士兵们面面相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夏东珠冷哼一声,“将士们,你们都被骗了!其实陈瑄才是与这些黑衣人沆瀣一气欲劫精钢的罪魁祸首!青城王早识破他的奸计,是来救你们的。” 刘伍趴在地上挣扎,“你们都别听她的,陈将军精忠报国,绝不会欺骗大家。这小娘子是青城王的姘头,她的话,绝不能相信。” 夏东珠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才是姘头,你全家都是姘头……” 说她是青城王的姘头,青城王同意吗? 萧长荆锋锐的眼眸扫过大家,“本王知道你们都跟了陈瑄很多年,不相信他会背叛朝廷,可事实既是如此。在雀镇的宅院,精钢就被柳师爷调包了,你们若不信,可以打开木箱看看。” 有几个士兵立马气愤地奔向木箱,一刀劈开封印,打开木箱,里面居然都是石头…… 众人一下子变了脸。 一连开了十多箱,里面都是石头。 士兵气的胸口起伏,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不由就信了萧长荆和夏东珠的话。 “殿下,难道陈将军真的……” 士兵们不能置信,有些心灰意冷。 夏东珠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泄气,必须鼓励。 “将士们,今夜,你们以你们的忠诚和神勇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你们是南萧的好儿郎,是皇上信任的勇士。青城王相信你们,你们更应该相信他!若不是他亲自前来示警,你们早就被这些黑衣人杀死了。” 士兵们都抬头看向萧长荆,眼睛通红。 刘伍又蛊惑,“你们别相信这个小娘们,青城王绝不是好人,他不辨黑白,噬杀如命,你们信了他,早晚会被他灭口。” “放你娘的屁!” 夏东珠一拳砸在他脑门上,刘伍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昏过去了。 夏东珠脸上一片肃然,“青城王身体贵重,天寒地冻的有必要跑到这里来骗你们吗?现在杀掉这些黑衣人,跟王爷回雀镇,亲自抓住陈瑄,问问他为何要背叛你们,背叛朝廷?为何要丢掉军人的荣誉,做下此等罪恶滔天之事!” 夏东珠说的义愤填膺,不由将士们不相信。 他们回头,看到夏南宇将军杀的浑身是血,不由热血沸腾,都不再怀疑,提着刀冲上去,见到黑衣人就砍,杀伤力一下子爆满。 夏东珠麻利地将刘伍捆了起来。 萧长荆抬脚走向那些木箱。 他仔细检查了封印,确实盖着朝廷的印章,不是仿造。还有这些木箱,都是朝廷特制,民间做不出。 也就是说,还有不少人与陈瑄沆瀣一气。 一个精钢案,丝丝缕缕,竟牵扯到了朝廷大半的官员。着实令人心惊。 此时,黑衣人尽数被杀。 夏南宇提着一个小头目走过来,像扔一坨烂泥一般丢在萧长荆脚下,“殿下,留了个活口。” 那个黑衣人眼睛阴森森地瞟了萧长荆一眼,直接牙一咬,身子一颤,嘴里血水流出来。竟是服毒自禁。 夏东珠急忙去掰他的嘴,“该死,吐出来。” 夏南宇蹲下身,可为时已晚,黑衣人瞬间死透了。 “他们竟然都是死士。” 夏南宇脸色凝重地看向萧长荆,“殿下,不知是谁,有这等本事能豢养这么多的死士?从劫杀陈瑄,到暗杀我,到农庄,再到此时,黑衣人死在我们手上不少,却依旧源源不绝。” 萧长荆脸色更是难看,他没说话,只叹息一声,“南萧重文轻武这么多年,文臣狂妄,武人势薄。皇上深知其害,早想革新整顿朝纲。可惜,朝臣势大,总有一些人在暗中收买人心,结党营私,妄图掣肘皇上,图谋不轨。” 说着,萧长荆看向夏南宇,“如今皇上将夏大将军和少将军们都召回朝廷,也是下定决心要革新除旧,扫除奸佞。希望将军府能鼎力相助皇上,如今皇上能仰仗的人,已经不多了。” 夏南宇一听,眉心立马皱起。 他对着萧长荆拱拱手,一脸的清正,“君待臣以礼,臣侍君以忠。将军府忠君报国,永不背离,为君誓死而归。” 萧长荆一手盖在夏南宇手上,“多谢。” 萧长荆和夏南宇连夜带着人返回雀镇,在破晓时分,冲进宅院。将士们满腔愤怒,一脚踢开了陈瑄所住的屋子。 陈瑄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光着上身,赤着脚,他的床上,三个美婢围着被子吓得一连声的尖叫。 将士们亲眼看到,气的脸都青了。 他们用刀指着陈瑄,”陈将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陈瑄早已乱了心神,看来计划出了变故。 他还想狡辩,直到看到萧长荆和夏南宇走进来,他脸色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下,“殿下,你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有人将我打昏了,假扮成我,是想要劫精钢……” “呯呯呯……” 将士们再忍无可忍,不等萧长荆发话,他们就一涌而上,拳打脚踢,将陈瑄压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 陈瑄抱着头在地上打滚,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真让人不嗤! “殿下,殿下你听我解释......” 陈瑄满脸紫青,鼻涕流血,完全不顾形象地抱着脑袋嚎叫,“殿下,都是柳师爷收买的我,他是国公爷的人......” 萧长荆立马阻止了众人,一挥手,众人恨恨地瞪了陈瑄一眼,走出房间。 ”国公爷是谁?“萧长荆沉着目,”你若全部交待,皇上面前,本王可替你求情,或可免除一死。” 陈瑄一下子垮了身子,“殿下,我若全部告诉你,你能否就此放我走。我保证,此生绝不出现在人前。” 萧长荆暗合着双目,一撩华贵的大裘坐在椅子上,弹了弹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低沉森冷,“跟本王讨价还价,得先看你能吐出什么?值不值本王放你走。” “富金山是国公的私生子,一直以做生意为幌子,积攒财富,替他招兵买马......\\\" 萧长荆一下子凑近他,”说,是哪个国公爷?“ 陈瑄刚要说,突然‘嗖’地一声,从窗户上射过来一支驽箭,一下子穿透了陈瑄的喉咙,他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出来,双手立马扶上喉咙。 夏南宇奔向窗子,”是柳师爷......” 他说完,身子一蹿就跳出窗子。 萧长荆蹲下身,手扶着陈瑄,一张俊脸铁青,“快说,那人究竟是谁?” 陈瑄喉头一滚,又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出,他支吾两声,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双眼一翻,就停止了呼吸。 萧长荆立马放下手,陈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恼恨地掏出帕子擦手,突然一声,\\\"东城。” 东城应声而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陈瑄,他眼一深,“主子。” ”传信,让西就带人抄了富金山的府邸。” “是。”东城领命而去。 没能问出自己要想的信息,萧长荆自然懊恼。 陈瑄一死,精钢案就没了铁证。 萧长荆走出房间,看到夏南宇一脸郁气地走过来。 “柳师爷死了,服毒自尽。” “这里不宜久留,先回雪中城。”萧长荆阴着脸,他很担心,柳师爷既杀害了陈瑄,怕消息已经走漏,他担心会出意外。 回去的路上,夏东珠坚持自己骑一匹马,萧长荆也没坚持。他有一丝预感,只怕雪中城会出变故。众人都瞧着他阴沉着脸极吓人,大气都不敢出。 即便是夏南宇,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一纵人只有霍襄的心情最好,回家就能见到红绫了,他的新婚夜被搅了,回去要好好补偿红绫。 刚入雪中城,城中明显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有皇城司的察子立马迎上来,“殿下,出事了。” 萧长荆跳下马,“何事?” “西就今早收到消息,便带人去富家,谁知富家已经人去楼空,连个仆人都没有。西就便令兄弟们仔细搜查,没想富家四周埋了火药,被人暗中点燃,兄弟们躲避不及,死伤不少。如今雪中城的衙门已经介入了。西就让我在此等着殿下回禀情况。” 萧长荆心里一沉,“西就如今在哪?” “富家出事后,她急忙又返回了霍家守护。 “去霍家。” 萧长荆又翻身上马。 夏东珠瞧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安,急忙问,“殿下,出了何事?” “先回家再说。”萧长荆看她一眼,也不多解释,纵马疾驰。 众人跟随。 待来到霍家,众人看到大门敞开,门槛上血迹斑斑。 夏东珠心里一吓,急慌间一下子从马上摔下来。 萧长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夏东珠脸色极难看,甩开他的手就奔进家门。 , 第96章 红绫遭受侮.辱 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透着浓浓的血腥气。 夏东珠脸色苍白,一抬头,就看到红绫被吊在了屋前的廊柱上,她一身艳红的新嫁衣被撕得粉碎,几不遮体。光着一只脚,头发散乱,一双美目瞪得极大,一看就是被羞辱至死。 夏东珠心里一阵巨痛,她眼前一阵眩晕,身子摇晃着几欲倒下。 “红绫……” 霍襄一声痛吼,疯一般地跑过去。 他放下红绫,两人跌坐在地上,霍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萧长荆一双眼睛冷到了极致,“东城,西就应该带人追过去了,她应留了暗记,你带人速去支援。” “是。”东城领命而去。 萧长荆心里头一次感到后悔。 西就原本是守在这里保护的。是他,下令让她带人去抄富家,应该就是在她离开后,红绫才遭遇不测。 是他害了她们。 萧长荆心里充满了歉疚,他看向夏东珠,见她呆愣地站在院子里,不声也不响,就像呆掉一般。 萧长荆知道她也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夏娘子……” 夏南宇站在厨房门口唤了她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脸上极复杂。 夏东珠身子一震,飞快跑过去。 厨房里,蓝姑姑被捆绑了手脚塞在灶膛里。 北方的灶膛开的都比较大,蓝姑姑半个身子被塞在里面,只露出腰以下的部位在外面。 夏东珠眼睛一酸就跑过去,“娘……” 夏南宇和她一起将蓝姑姑慢慢从灶膛里抱出来,蓝姑姑枯白的头发都烧焦了,脸上黑一块紫一块,有不少的烧伤。 夏东珠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下来,她颤抖地伸出手探向蓝姑姑的鼻端,心里一松,蓝姑姑还没死。 “娘,你快醒醒。” 夏东珠将她放平,夏南宇飞快地除去她手脚上的绳索,夏东珠的银针插在蓝姑姑的人中穴等穴位上,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蓝姑姑终于咳嗽一声睁开了眼。 她好像有点回不了魂,瞪了夏东珠半晌,才‘哇啊’一声哭出来,“丫头,那帮畜牲害了红绫……” “娘,别说了。” 夏东珠抱紧她,蓝姑姑伏在她身上呜呜哭起来。其声之悲之痛之绝望,让夏南宇再不忍看下去,转身离开厨房。 萧长荆就站在厨房外。 夏南宇与他错身站着,此刻,他才深刻体会到这帮人的恶毒和嚣张,萧长荆一直斡旋在这些人身边究竟有多不易。 他一脸坚定地看向他,“我会帮你,助皇上整顿朝纲,除旧革新。不能再任由这些人嚣张下去。即便你不娶我妹妹,将军府也会以殿下马首是瞻。” 听着他的承诺,仿若誓言一般,萧长荆脸上没任何波澜。他只侧着身子,眼眸盯着一处,细心听着厨房里面的动静。 片刻,他转眸看着夏南宇,“我只有两年的寿数,向夏大小姐求婚,实则情非得已。我已经与夏大将军商议好,不会耽误她,更不会娶她。只是让她占个名份,这与我与将军府都有益处。待你回到京城,便可明白。” 夏南宇惊得一下子抓住他,“殿下,究竟是因何?” 虽然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狡猾如狐,心狠手辣,名声并不好。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却与他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他知道,他并不是朝臣口中凶残之人。 相反,在百姓眼里,他是南萧的擎天之柱。 萧长荆脸色淡淡,“我在五岁时就中了一种罕见的毒,无药可解。傅先生说,我还能撑两年……所以,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 夏南宇慢慢松了手,一脸愤慨,“谁人干的?” “不知道。”萧长荆一脸淡淡,“本王活着,对某些人来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下毒只是其一,本王遭遇的暗杀不计其数,已经见怪不怪。” “你不能死!” 夏东珠站在门边,一脸的肃冷,“殿下若死了,整个南萧必乱,到时候最苦的还是百姓。有些人才是真正的恶魔,视人命如草芥。为天下计,殿下必须活着,南萧的百姓需要你。” 萧长荆别过脸,“今日就是我连累了你们……” 夏东珠摇头,“这样的苦,我们尝得太多了。殿下若心有愧疚,就将那些恶人全部抓住,还天下太平,还百姓安宁。只要恶人除尽,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姐夫,夏将军,我想当兵,去北疆守关。” 霍襄将红绫放回了他们的新房后走过来,他仿佛一瞬间褪去了之前的浑浑噩噩,眼眸坚定地看着萧长荆和夏南宇。 “还请姐夫和夏将军成全我。” “好!”夏南宇一拍他的肩头,“在北疆,雪中城出来的将士就没一个孬种。” 霍襄看向夏东珠,“姐,只能拜托你照顾娘了。这几年,都是我混蛋,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让你自卖自身两次为我还债。以后再不会了,我不会再给你和娘丢脸。” 说完,霍襄郑重地在夏东珠面前跪下了,夏东珠眼一红,伸手扯他,“你干什么?快起来。” 霍襄摇头,“长姐如母,以后你就是我亲姐,请受我一拜。”霍襄重重叩了一首。 夏东珠一使劲将他扯起,“其实娘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为了她,你也要混出个模样来。还有红绫……她深爱着你,一直都相信你。” 霍襄悲痛地低下头,用袖子擦着眼睛。 再次抬头,就看到蓝姑姑倚在门槛,看到娘遭的罪,霍襄心又一痛,赶紧走过去对着蓝姑姑‘咚咚咚’就嗑了几个响头。 “娘,我要去北疆参军了,不拿个军功,我誓不回来见你。” 蓝姑姑一个劲哭,对他摆摆手,已经说不出话。 萧长荆走过去扶起他,“你就随着运送精钢的车队去北疆吧!我会派人将你送过去。这里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一个交待,红绫不会白死。” 霍襄咬着唇点点头。 “殿下,西就受了重伤。” 东城背着西就从外面走进来,西就浑身是血,已经昏迷,后背上还插着一支短箭。 夏东珠赶紧迎上去,“将西就放到我房里。” 第97章 西就受伤 西就身上遭受了几处剑伤,最致命的是在后背,机驽的短箭深深插进她的身体。不能拔,只能用刀划开伤口取箭,相当棘手。 西就已经严重失血,处于昏迷状态,危在旦夕。 “娘,快去烧热水,再给我拿坛酒。” 几个大男人不能进房,夏东珠只能吩咐蓝姑姑。 蓝姑姑二话不说走进厨房。 之前她还被塞在灶膛里,如今一身的狼狈根本来不及清理,直接又忙活起来。 夏东珠捏碎了一颗救命的药丸,用温水泡开,用竹管灌进西就的嘴里,希望西就能坚持到她取出箭矢。 蓝姑姑端来热水,夏东珠将刀具放到火上烤了烤,又放在酒里消毒,用干巾沾着热水清理了西就的伤口,拿起刀子就划开了西就中箭的伤处。 蓝姑姑一下子别过眼。 夏东珠下手很快,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叮’的一声响,夏东珠将箭矢丢进水盆里,蓝姑姑才敢转过脸。 鲜血染满了床铺。 夏东珠飞快地缝合伤口,洒上药,在蓝姑姑的帮助下用纱布给西就将伤口缠紧,夏东珠才松了一口气。 她能做的都做的,剩下的只能看老天爷了。 夏东珠简单清洗了一下手,走出房间,只看到夏南宇守在门外,她直接问。 “殿下和霍襄呢?” 院子里的尸体都已清理了,地上还有残留的血渍,整个庭院显得更加破败。这是她生活五年的地方,从没有一刻如此想离开这个地方。 “殿下去为红绫报仇了。” 夏东珠闻言倏地扭头看他,“到底是谁?” 夏南宇眼中犀利,“富金山,柳白……他们坏事干尽,逃进了云荡山,西就追过去,遭到了埋伏。现在殿下亲自过去,应该跑不了他们。” 夏东珠望着云荡山的方向,“霍襄也跟着去了?” 夏南宇摇头,“他将红绫葬进霍家祖坟了,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夏东珠抿了抿嘴,“是我们对不住红绫,若不是将她赎回来,说不定她就不用死。” “那她更会生不如死。” 夏南宇自然知道了红绫之前是干什么的,不由感慨。 夏东珠叹息一声,“不知她会不会后悔?” “能与心爱的人哪怕过上一天,也是幸福的。红绫不会后悔。是这个世道太残酷了。” 夏东珠闻言看向他,“夏将军心怀悲悯,是个好将军。“ 夏南宇微一摇头,“我只是见惯生死,战场上比这还要惨烈许多。” “真希望这天下永远没有战争,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律法严明,海晏河清。” “霍襄为何会叫殿下姐夫?” 夏南宇突然冷不丁问。 夏东珠并不想瞒他,“殿下这次本就是微服出巡,查精钢案。为行路方便,我和他扮成夫妻。没想在洪扬县遇到霍襄,他不知道魏禹已经与我和离了,将他误认成了魏禹。为了殿下的安全,我没有纠正霍襄。” 夏南宇脸色稍霁,“殿下已经与我妹妹订了亲,你与他不合适。” 说完,夏南宇定定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一脸的平静,“夏将军这话说笑了,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天壤之别。我与殿下走的亲密,皆是因为傅先生觉得我可以用银针祛毒之法为殿下拔毒。” 夏南宇心里一动,立马追问,“夏娘子可有把握为殿下祛毒?” 萧长荆不能死,他对南萧太重要了。 “谈不上有几分把握,但可以一试。” 夏南宇立马笑了,如今他总算放心了,心中那股酸意倾刻间就散了。 “我相信夏娘子的医术,事在人为。” 夏东珠唇角也勾出淡淡的笑意,“我会努力的。” 萧长荆拎来了柳白的人头。 霍襄看着,直接提了就走,谁都没有寻问他要如何?更没有人阻拦。 霍襄心里窝着一口怒气,众人都能理解。 萧长荆看向夏东珠,她对他点点头,“西就身上的箭矢已经取出来了,今夜很关键,若是能挺过去,明日就会醒来。” 若是挺不过来,就再醒不过来了。 夏东珠看着他,“殿下,富金山呢?” 萧长荆沉下目,“让他跑了,山中有人接应。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皇城司已经接手了富家所有的生意往来,总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夏东珠抿了抿唇,“富金山不会无怨无故住在雪中城,既然他也是别人的私生子,会不会她的母亲就是雪中城人?或许这里对他父亲来说也是特别之处。” 萧长荆心里一动。 既然陈瑄说富金山是国公的私生子,那就要查一查哪个国公曾与雪中城有关联。 南萧被先帝封为国公的有四人,皆是对江山社稷有功之人,若无实证,绝不能打草惊蛇。 眼见天色已晚,夏东珠总不能留萧长荆在此过夜,她看着萧长荆,“殿下今晚是回农庄?还是住在城中客栈?如今家里脏乱污秽,我就不留殿下用晚膳了。” 萧长荆闻言,冷看瞅了瞅她,没说话,抬脚就走。 东城立马跟上。 南猿却没走,“殿下,属下留在这里保护西就,若她醒了,属下立马向你禀报。” 萧长荆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 夏南宇倚着廊柱也没走。 南猿不善地看着他,“夏将军也不走吗?” 夏南宇理由很冠冕堂皇,“本将军无银子住客栈,便留在这里吧!好歹还能吃上一口热饭。” 南猿嘴角一抽,“堂堂夏将军会没钱住客栈?说出去谁信。你不会想蹭夏娘子的饭吧?” 夏南宇瞥着南猿,“我想吃桂花糕。” 夏东珠心一跳,叹息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夏东珠亲自下厨,蓝姑姑烧着灶膛火,愁眉苦脸,“丫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夏东珠抄着菜,一脸的平淡,“你跟我回京,咱娘儿俩将医馆经营好,我回京后就去’济世堂‘大药店与二掌柜再好好谈一谈。我接他们的活,多挣些钱。待以后霍襄立了军功,咱们再给他娶一房媳妇。还怕以后的日子过不好?” “那你哩?” 蓝姑姑又问,“你与魏家大郎还能在一起吗?那可是个好后生,就这样分开真是可惜了。丫头,你唤我一声娘,我是真心希望你好呢!以后这天寡之命,就别再提了。如今霍襄争气了,你不能再糟.蹋自己的名声。我曾经在街头遇到算命的胡先生......” 第98章 马车叙话 “娘,永远别再提这事。” 夏东珠眼一深,根本不让蓝姑姑说出口。 “丫头,你都知道了?” 蓝姑姑瞪眼。 当初胡先生的话着实让她喜忧参半。喜的是,丫头若真命中带贵,就不会像她一样一辈子受穷受苦。 忧的是,丫头啥时候能够蟾宫折桂? 她们的境遇穷的都只剩下一张光板床了,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贵不可言? 这好像有点太遥远。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胡先生到底坑了你多少银子?才能让他对你胡诌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街头算命先生的话,你也信?这话就到此为止,千万别对人胡咧咧,小心笑掉人家大牙。” 蓝姑姑瞅着她,抿抿嘴,耷拉下脑袋,重重叹息。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夏东珠还是做了几个像样的菜。可即便夏南宇嘴里嚷嚷着要吃口热饭,可真当饭菜摆上桌,他和南猿都未动。 吃不下。 也不忍吃。 霍襄一直在坟头守着红绫,夏东珠在床边照顾西就,蓝姑姑终于可以歇下来换了身新衣,然后提着一篮子饭菜去了坟地。 夏南宇和南猿坐在廊柱下。 二人都没说话,心情都很沉重。 西就受伤极重,嘴唇干裂,整个人始终昏沉不醒。夏东珠不时用水给她湿着嘴唇,怕她夜里起烧,熬了点药备着。 蓝姑姑回来后,与夏东珠轮番守着西就。 半夜,西就果然起了高烧,夏东珠给她灌了药,与蓝姑姑一起给她擦身祛热,折腾了整整一夜。 天蒙蒙亮,她才扒在床沿上合上目。 南猿提着两大食盒走进来,未进屋就先亮起大嗓门,“夏娘子,殿下让人送来了早膳。我给你送到屋里来了。” 夏东珠不得不睁开目,脸子有点憔悴,她站起身,就看到南猿正推门进来。 南猿将食盒放到唯一的桌上,伸长脖子瞧着床上,“夏娘子,西就如何了?可是脱离了危险?” 夏东珠揉了把脸,“发了一夜的高热,好不容易才褪下去。若是白日能醒来,就已无碍了。” 南猿心中稍宽,“殿下让我问一声,三日后他必须起程回京,问夏娘子可愿与他一道回去?” 夏东珠一惊,回头看了眼西就,“殿下为何如此急着回京?可是京中出了事。” 南猿目光有些闪烁,“殿下出来已经半月余,年关事情更多,皇上身边不能离开他。” 南猿一说,夏东珠就明白了,她想了想,“若是西就今日能醒来,我就随殿下一起回去。我现在写个方子,你赶紧去为西就抓药。” 南猿高兴地点头,“殿下知道夏娘子愿意,肯定会很高兴。” 夏东珠一怔,随口问了声,“殿下可是回农庄了?” 南猿摇头,“殿下昨日留宿在官衙,查了一夜的县志,把富金山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一遍。” 夏东珠倏地抬起头,“可有查到什么?” 南猿脸色有点为难,“爷具体查到了什么,可不是我这个属下所能问的。夏娘子想知道,可直接去问爷。” 夏东珠便闭了嘴,写好方子直接递给他,“赶紧去抓药。” 南猿拿着方子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哦,爷说了,夏娘子不必再开火做饭,一日三餐,爷会让人送过来。” “知道了。” 南猿又道,“霍襄今早去找了爷,爷已经派人将他送往北疆了。霍襄说,就不与你们告别了。” 夏东珠一怔,“霍襄今早就走了?” 南猿点头,不再多说,跨步走出去。 夏东珠沉定片刻,就提了食盒走出屋子,看到夏南宇正在院子里练剑。 冬日的晨时,竟然起了薄雾。他的身姿在薄雾中穿梭,犹如蛟龙,气势磅礴。 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带着开天劈地的威势,给人一种勃勃向上的生机,赏心悦目。 夏东珠一时移不开眼。 夏南宇收了剑,酣畅淋漓,突然看到夏东珠站在廊沿下定定地瞧着他,不由露齿一笑。 “你醒了?” 方才蓝姑姑从屋里出来,他瞟了一眼,知道她扒在床边睡着了。 夏东珠也随之一笑,举了举手上的食盒,“殿下送来的,咱们有口福了。” 夏南宇菀尔,走过去,双目晶亮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去客堂用饭吧!” 说完,她率先走向客堂,夏南宇一笑,默默跟在她身后。 蓝姑姑从自己屋里走出来,迎上夏东珠,“丫头,我去看看霍襄,这一夜未回,我有点不放心。” “娘,霍襄今早就离开去北疆了,殿下派人亲自送他过去,你别担心了。” 此时,夏南宇也插嘴,“我也写了书信送去北疆,雪中城有很多子弟都在那里,会照拂他的。” 蓝姑姑一听,突然捂着嘴就哭了,“他怎么也不来与我告个别?这个狠心的东西。” “这样走了也好,说明他是下定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咱们不能拖他后腿。三天后,殿下要回京,咱们就随他一起回去。那里也有我们的家。” 蓝姑姑哭的两眼通红,“丫头,我现在只剩下你了,霍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我还能不能等到?” 夏东珠一把将她扯进屋,“别瞎说,咱们都会好好的,看他建功立业,凯旋归来。” 午后,西就就醒了。 不亏是有武功底子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喝下药,就挣扎地下了床,任夏东珠怎么拦,都拦不住。 西就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夏娘子,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来晚了,红绫和蓝姑姑……” 夏东珠慢慢将她扶起,“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殿下的错,错的是这个恶人横行的世道。三天后,殿下就要回京,你要好好养身体,否则路上,就要遭罪了。” “是夏娘子救了我?” 夏东珠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替你拔了箭,你能醒来,全靠你自己的意志。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西就深深地看着她,没再说话。 三天后,萧长荆来接她。 带来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旁边放着小方桌,火碳炉,西就的药,各种吃食等。 最重要,小桌上放着一碟桂花糕。 蓝姑姑手里挎着个包袱,依依不舍地离开家门,夏东珠扶着西就上了马车,蓝姑姑随即也上了马车。 夏东珠回头,看到她们马车前面还有一辆马车,南猿和东城骑马跟在马车边,她知道,萧长荆在里面。 夏南宇骑着马带着他的亲卫将两辆马车夹在中间。 夏东珠想了想,还是提着药箱走过去,“我想见见殿下。” 南猿一脸的不乐意,“夏娘子,这都要起程了,爷乏了,怕是不方便见你。你还是回自己马车上吧!西就更需要你。” 夏东珠举了举自己的药箱,“我给殿下诊个平安脉就下来。” 南猿有点为难。 福全从车窗探出头来,脸上笑着,“夏娘子有心了,爷确实有点不舒服,你赶紧上来吧!” 东城下马为她撩开马车帘子,“夏娘子请吧!” “多谢。” 夏东珠对他道了声谢就上了马车。 夏南宇一直看着,眉眼沉沉,却不好说什么。 因为萧长荆确实有点不对劲,脸子苍白的如白纸一样。知道他体内有毒,这几日不眠不休还一直在县衙和富家店铺里查账,即便男女不同车,他也不好挑刺。 夏东珠一上马车,就看到萧长荆慵懒地歪靠在马车壁上,眉心轻皱,手里拿着一坛酒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福全脸上的笑容完全没了,甚至苦着脸,“夏娘子,爷这几日不眠不休,头疾又犯了,这会子正痛着。” 夏东珠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既然头疾犯了,为何不告诉我?这酒若是能镇痛,还要大夫干什么?” 萧长荆手里一空,也没恼,只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说话。一张俊脸毫无情绪,好像头痛的不是他。 夏东珠将药箱放到小桌上,取出银针,放酒里消毒。随后看向萧长荆,“殿下,我先为你按揉,然后再下针可好?” 萧长荆抬手就揉上了额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福全眼珠子转了转,立马自告奋勇,“爷,由夏娘子为你治疾,奴才就放心了。西就伤的重,奴才想去看看她,不知爷可否允许?” 萧长荆立马看向他,“去吧!让后面的人将马车赶得稳当点,免得西就伤势加重。” “哎,奴才遵命。” 福全立马应一声,拖着肥胖的身子就下了马车。 他方一下了马车,马车就启动了。 夏东珠扭头还看着福公公,腿上一重,萧长荆就直接枕到了她腿上,“快点,爷痛死了。” 夏东珠好笑,这个人真是,明明痛的不行,还装模装样,若是她不主动找过来,他是不是就宁愿痛一路也不吭一声? 夏东珠丝毫没觉得他枕在自己腿上有什么不好,反而更方便她下针。她飞快地除了他的束冠,没急着下针,反而双手插在他发间,从风池穴开始慢慢轻重有度地给他按揉。 “殿下,在县衙可有查到什么?” 萧长荆舒服地哼哼两声,也不知是夏东珠给他按揉舒服了,还是就这样回应了她的话。 明显不想多说。 夏东珠低头瞅他,见他阖着双目,一动不动,脸色依旧苍白,可嘴唇的乌紫恢复了一些气血,整个人仿佛睡过去一般。 她又忍不住聒噪,“南猿说,霍襄是主动找的殿下,他去北疆,也没与我们告别,娘有点担心他。” “有什么可担心的?男人只有经历了战场,才能变成真男人。” 夏东珠抿抿嘴,“听说每到寒冬时节,北蛮人就会骚扰北疆边境居民,抢夺财物。夏大将军每年都会带兵与他们打几场,霍襄自小身子骨弱,又无武功傍身,到了北疆不知能不能待得住?” 萧长荆睁开眼,微微仰头,“他告诉我,他去拜了武侯祠,将来还要封侯拜相,你说他能不能待得住?” 夏东珠眉一挑,“他是这么跟殿下说的?他不是不信那些传言,从不屑是拜武侯祠的吗?” 萧长荆一笑,“男人是会长大的。” 夏东珠回味着他这句话。 “不要停……”萧长荆见夏东珠愣怔,不由皱眉催促,“你现在就想要为爷银针拔毒?” 夏东珠回神,“我想先试探用银针为殿下祛痛,待爷准备好了,我再用银针拔毒。” 萧长荆不解,眼尾撩撩,“为何还要爷准备好?不是你直接下针的吗?” 夏东珠摆正他的脑袋,明显不想让他再说话,她轻轻捻起一根针,飞快插在他穴位,“银针拔毒并不容易,爷会受罪,或许会比犯头疾更痛苦。” 萧长荆撩了她一眼,抿着嘴,“不怕,爷将自己交给你,放心。” 夏东珠一怔,随后又捻起一针,“爷乏了,现在先睡一觉吧!” 一针下去,萧长荆就慢慢阖上眼,头一歪,片刻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夏东珠一叹,见他睡着,神色一正,更快地下针。 他们终于在大年二十九这天赶回了京城,临近年关,京城一片繁华,到处喜气洋洋。 萧长荆回府,夏南宇进宫述职。 夏东珠带着蓝姑姑和西就低调地回到医馆。 他们这一路赶得太急了,皇上急下了两道圣命,令萧长荆必须尽快赶回京城。所以,马车日夜不停赶路,西就的伤势眼见地加重了。 到了医馆,由蓝姑姑和夏东珠两人搀扶着她才能走进房间。 她依旧住在二宝的房间里。 回到家,来不及清扫,蓝姑姑就挎着篮子上街买菜去了。 夏东珠给西就换药,虽然伤口没有撕裂,但也没见愈合,半月的路程,她们五天就到了,西就一直咬牙撑着。为了不给萧长荆添麻烦,她一直少吃少喝。 本来她们可以单独回京,也不知为何,萧长荆和夏南宇都不同意,西就也不同意。她执拗地要随殿下一同回就,这不,自己就遭了罪。 “西就,你忍一忍,我先去给你抓药。” 西就满头的冷汗,她扒在床上,对着夏东珠点点头,“不要担心我,我能撑得住。” 夏东珠一叹,“你为何不同意我们慢慢回京?非要遭这般罪。” 西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咧咧嘴,“若是因为我让夏娘子在路上过年,殿下肯定会心疼,更不会放心。如今总算赶回了京城,我我有武功傍身,死不了。” 夏东珠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她在萧长荆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不过是因为她的银针之术,萧长荆离不开的是她的医术,绝不会是单单对她这个人担心。 嗯,一定是这样。 ”好了,你先别说话,好好睡一觉。我抓了药就回来。” 夏东珠想明白后,为西就盖好被子就走出去。 南猿正笨拙地与人一起往院子里抬东西,夏东珠看到,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竟然什么都有。 夏东珠一惊,”南猿 ,你这是做什么?” 南猿累的哼哧哼哧,“殿下说,这是赏你的。他的头疾好了,就当是给你的诊金了。” 夏东珠抿嘴,他这人还真是...... 第99章 你的桂花糕,你的人,都是爷的 南猿放下东西就开溜,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夏东珠瞧着这一堆的东西,心里琢磨着,皇上的加急圣令催着他日夜赶路,这刚入京城,他不该急着进宫去面见皇上的吗?怎么还有时间吩咐南猿送来这些东西? 她的诊金,这个理由也够冠冕堂皇的,让她都不好拒绝。 屋里传来西就的咳嗽声,夏东珠没再停留,抬脚就去了‘济世堂’。 杜掌柜一看到她就急忙从柜台后走出来,“夏娘子,这段时间你到底到哪里去了?店里的消食丸都卖断了货,我几乎每天都要派伙计到你医馆去看看。年节时分,大家饮食油腻,多有消化不良之症,所以,恳请夏娘子再炼制一批消食丸。” 这都大年二十九了,夏东珠有点为难。 “不瞒杜掌柜,前些日子我回了娘家一趟,今天刚回来。”说着,夏东珠将药方子递过去,“麻烦杜掌柜先给我抓药。” 杜掌柜接过药方一看,是治外伤的汤药,他二话不说直接递给伙计抓药,“夏娘子,你看这消食丸……” 杜掌柜有点不好意思,这大过年的,追着人家炼药,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夏娘子,不敢瞒你,若不是急需,我也不会急催你炼药。实则这段时间你不在,大家都听说我们药铺有这好东西,都抢着来购买。所以一时就断了货。” 杜掌柜自然不会说,宫里那位更是催了好几次。 夏东珠点头,“如此,我就再炼制一批,反正年节都有我娘操持,也用不上我。” 杜掌柜一听,大喜过望,连连拱手,“夏娘子仁义,多谢了。” 伙计拣好了药拿过来,夏东珠付了钱,向杜掌柜告辞,一转身,竟和冬梅碰个正着。 她手里拿着药方,大过年的还来抓药。 冬梅看到她喜出望外,“大少夫人,你从娘家回来了?” 看来萧长荆让人对外面说,她回娘家了。 看到她,夏东珠自然想到魏禹,她瞧着冬梅眼角眉梢都带着愁绪,关切地拉住她。 “大过年的,你也是来抓药的?大郎,可还好?” 她不问还好,一问,冬梅眼圈立马红了,她紧紧抓着夏东珠的手,带着恳求。 “大少夫人,你能去看看我家大少爷吗?自从二少爷死了,大少爷一直很难受,他受了极重的伤,一直缠绵病榻。如今好不容易能下了床,就没日没夜的操持生意。这伤病也就断断续续始终不好,大少夫人,少爷最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他好吗?” 夏东珠闻言,急忙扯过冬梅手里的药方,“是刘御医开的药方?” 大郎伤的是肺腑。 刘御医的方子以活血化淤治肺疾为主。 想着那一日,他与那些人拼命,被打倒在地,想必断了肋骨,伤了肺。 冬梅点头,“是的,是青城王将大少爷和二少爷送回了家,还让刘御医过来给大少爷医治。只是二少爷死了,老爷夫人悲痛欲绝,大小姐一个劲责怪大少爷,跟他闹个不休……” 夏东珠将方子握在冬梅手里,“告诉魏禹,我明天就去看他。” 冬梅喜上眉梢,“大少夫人,你要说话算数,大少爷知道你来,肯定高兴坏了。” 夏东珠点头,“快去抓药吧!” 夏东珠心事重重地回到医馆。蓝姑姑姑也回来了,正在收拾家。 “娘,先去给西就煎药,一会咱们做桂花糕。” 蓝姑姑应声,拿着药就去了厨房。 夏东珠去看西就,她睡的极沉,看来一路着实折腾坏了。夏东珠给她把了脉,除了外伤愈合慢之外,并无大碍。 夏东珠刚回到家不久,‘济世堂’的杜掌柜就让伙计送来了药材,还送了一些过年礼。伙计又说了一些歉意的话方才离开。 晚上,夏东珠在灶间亲自做桂花糕。 蓝姑姑给她打下手。 “丫头,你许久都没亲自做桂花糕了,你心里可是有事?” 蓝姑姑对夏东珠了解甚深,瞧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这桂花糕定然是送人的。 其实蓝姑姑心里是高兴的,依着风俗,姑娘家做桂花糕,多半是送给情郎。 “我明天去看魏禹,给他带些桂花糕。” 虽然也可以送别的礼物,但她就是想亲手为他做些什么。 蓝姑姑眼睛一亮,“丫头,魏家大郎是个不错的郎君,若是还有可能,我真希望你还能嫁他。他是真心对你好。” 夏东珠瞟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说完,她叹息一声,“大郎受伤了,一直不曾好利索,我明天主要是给他诊脉,大过年的,总不好空手去。这桂花糕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蓝姑姑抿嘴笑,“送桂花糕好,说明你心里还挂着他。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丫头,你俩有缘分。” 夏东珠苦笑一下,她与大郎永远不可能了。 二郎魏安死了,她与大郎心里都过不去这道坎。尽管不是她的错,可魏家再无可能接受她。 二人熬夜做好了桂花糕,一出厨房,却看到满天的大雪漱漱而下,都说瑞雪兆丰年。 希望来年一切都是祥瑞。 第二天,夏东珠起床,提着药箱,拿着桂花糕迎着风雪就出了门。 此时,青城王府。 萧长荆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桌前用早膳。 福全笑眯眯地伺候着,“爷,方才南辕来报,说夏娘子昨日在‘济世堂’遇到了魏禹的婢女冬梅,还说今日要去看望大郎。” 福全说完,细细观察着主子的神态。 萧长荆只是轻嗯一声,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福全觉得也是,二郎魏安死了,魏禹和夏娘子自然再无可能,夏娘子去看望大郎,自然是去给魏禹诊病。听说,至今未好。 福全一边给萧长荆夹菜,一连又絮絮叨叨,“听今早的察子来报,夏娘子昨晚在厨房忙活到半夜,做什么桂花糕,难不成今日她是想带着桂花糕看望大郎吗?这年礼也太薄气了。” 萧长荆一听,倏地抬头看他,“做了半夜的桂花糕?” 福全瞧着爷神态不对,心里立马打了鼓,说出的话也有些支吾,“是,今早察子是这样禀报的,而且,娘子这会子已经出门。” 萧长荆立马放下了筷子,脸色难看。 “爷,你这是咋的了?”福全有些不解,“夏娘子去看望大郎,应该是去给他诊病,夏娘子手里还提着药箱呢!” 萧长荆立马揉着额头,“去,将人给爷劫来,就说爷头疾又犯了,让她务必来这里。” “啊?” 福全有些不乐意,大过年的,爷干吗咒自己。 再说了夏娘子不过是去诊个病。 “快去。”萧长荆不耐烦,见福全站着没动,皱着眉头催促,“你亲自去,若是劫不来人,你也不必回王府了,就在外面雪地里过年吧!” 这是给他下了死命令。 福全一听,立马转身就往外跑。 夏东珠今早换了身崭新的衣裙,披了厚实的披风,步履坚定,向着朱雀大街走去。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见了大郎后该说些什么,尽量去宽慰。 他是个极好的男人,她从心里希望他能好。 刚转过弯,夏东珠就瞧着一辆马车急向她飞驰而来。 福公公掀开马窗帘子,“夏娘子,快,爷的头疾又犯了。” 夏东珠顿住脚,“头疾又犯了?” 这样反复发作可不好。 夏东珠沉下脸。 福全见她站着没动,不由又催促,“夏娘子先上车,爷痛的死去活来,快等不及了。” 福全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大过年的,由不得夏东珠不信。 她抬头瞧瞧前面的朱雀大街,前面不远就是魏禹的府邸了。 她叹息一声,“我先随福公公去给殿下治疾。” 福公欢天喜地,“夏娘子,快上马车,爷早就等不及了。” 他亲自为夏东珠挑开马车帘子。 夏东珠一坐进马车就问,“殿下头疾之前也是这般发作频繁吗?在回京的路上,我已经为他用针。如今才隔几天又发作,只能用药,不好再频繁下针。” 福公公目光闪烁,支支吾吾的,“爷昨日进京,连王妃的面都没见着,就与夏将军一起进宫面见了皇上,一直到深夜才回府。皇上听说夏将军在回京路上遇刺,精钢案又一波三折,龙颜震怒,连御书房的御案都掀了……爷怕是也受到了波及,被皇上训斥,所以头疾便发作了。” 福公公只得为爷找了这么个借口,真是难为死他了。 况且这事根本瞒不住,如今恐怕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也不算欺骗夏娘子。 夏东珠抿抿嘴,叹息一声,也没再说话。 马车到了青城王府,夏东珠直接随福公公去了‘锦松苑’。夏东珠一进屋,就看到那个据说犯了头疾痛的死去活来的人正半躺在摇椅上看书。唇角勾笑,看得甚是津津有味。 “殿下,你还好吧?” 夏东珠疑惑地问。 萧长荆慢慢拿下书,目光潋滟生辉,瞅了她一眼,随后目光下移直接落到她手上。 “给爷拿的过年礼?什么好东西?” 夏东珠不好意思,欲将东西藏在身后,“不,不是……” 萧长荆却一探身,大长臂一勾就将她手里的桂花糕抢到手里。不由纷说放在膝头直接打开,捻起一块桂花糕就吃起来。边吃边将身子又躺回摇椅,书本举起来。 他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将夏东珠哄来,就为这桂花糕。 夏东珠一脸的懵。 她转头看向福全,福公公立马深深低下头。 “殿下,你不是头疾犯了吗?可需要我给你按揉。” 夏东珠试探着问。 萧长荆嘴里吃着桂花糕,摇头,”不必,现在已经好了。” “好了?”夏东珠郁闷,又看了福全一眼。 福公公胖胖的脸上有点红,“夏娘子,爷的头疾来得快,去得也快。你既然来了,也不着急回云,奴才给你沏盏茶。” 福公公赶紧跑。 夏东珠眉眼沉沉,直接放下药箱,一手就将萧长荆手里的书夺下来,一看书名:《南萧奇事录》。 “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有闲情看这些?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让福公公将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皇上昨日勃然大怒,今日他不应该更忙吗? 再则每年大年三十皇上都要举行宫宴,他不需要参加吗? 夏东珠有点生气,她今天答应要去看望魏禹的。她可没时间在这里闲磨。 萧长荆笑了笑,一张倾城绝色的脸,难得不再冰冷,举了举手中的桂花糕。 “就想吃你做的桂花糕,你昨晚熬夜做桂花糕,难道不是要给爷送来有吗?” “我......” 夏东珠深深看着他,一时竟无话可说。 瞧他幼稚的样子,她自然猜到他的心思,“魏禹伤重,一直没有好利索。昨日我在‘济世堂’遇到了冬梅,答应今日要云看魏禹。” “看便看,为何要带桂花糕?” 夏东珠一时气结,“大过年的,我总不能空手过去,总要带着礼物。” 萧长荆眼眸深沉,“你的桂花糕,还有你的人,都是爷的。爷允许你为别的男人诊病,但绝不能带桂花糕。” 夏东珠轻嗤一声,“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人……” 萧长荆一下子从摇椅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霸气侧漏。 “别忘了你曾对爷说过的话,我活着,你就活着;我死了,你得陪葬。要与爷合葬,你得干干净净从里到外都是爷的人,想再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永远都不要想。” 夏东珠脸腮通红,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我只说陪葬,又没说合葬……哪个角落容不下我?” 萧长荆嗤笑,看着她一脸桃花粉色,唇角勾了勾,“你又不是老鼠,哪个角落都能塞下。爷的墓,爷的棺,除了爷的人,连只蚂蚁都不能有。你,可懂?” 夏东珠突然哑口无言。 她当时说这话,是下定决心要给他看好病。没想,他竟歪解成这样。 她脖子一梗,胸脯一挺,吼,“萧长荆,现在是大年三十,你觉得讨论这个话题合适吗?况且,我当时说这话,可不是你现在理解的这个意思。” 夏东珠着实觉得他有些胡搅蛮缠,一时气急,连名带姓地吼他。 萧长荆撩了撩眼尾,目光扫过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胸,狠狠咬了口桂花糕。 “大年三十好,能让你永远记住这个日子,永远不要背着爷去私会男人。否则,你连给爷陪葬的资格都没有,可懂?” “不懂。” 夏东珠气结。 她不想这个幼稚的男人,抓过药箱就要走。 “舅舅,你在屋里吗?” “大宝二宝来看你了。” 外面突然传来大宝二宝欢天喜地的声音,夏东珠身子一僵,手里的药箱立马又落回原地。 她快步走到门口,看到大宝二宝穿着崭新的小袍子,戴着虎头帽,顶着风雪,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眼眸一湿,整颗心都要化了。 “大宝,二宝……” 她颤抖的声音。 多日不见,两个孩子更加漂亮精神。 大宝二宝猛然间听到夏东珠的声音,都不由一愣。 抬起头,当真看到夏东珠,大宝二宝脸上涌上狂喜,颠着小短腿就跑过来。 “娘……” 夏东珠急忙蹲下身,展开双臂,像往常一样,大宝二宝一下子扑进她怀里。两个孩子小手紧紧搂着她,将冻得冰凉的小脸亲昵地蹭着她。 二宝满足的一声叹息,“娘,你是来接我和哥哥回家过年的吗?” 夏东珠一愣,孩子在青城王府待这么久,第一想法,竟然还是跟着她回家。 夏东珠看向二宝,孩子眼中满是期望,“二宝,你和哥哥在舅舅家过得不开心吗?” 二宝抿着小嘴巴,“我在舅舅家过得可好了,舅舅家什么都有,可我就是想娘,若是娘也能住在舅舅家就好了。娘若离开,二宝就要跟娘走。” 大宝也是重重点头,“我也要和娘走。” 萧长荆黑着脸踱过来,“没良心的小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既然在舅舅家过得好,为什么还要跟娘走?” 他知道夏东珠会生气,为了压下她怒火,他暗中让人将大宝二宝带来。 二宝对他呲着小牙,“舅舅若是羡慕了,也可以跟娘走,我和哥哥长大了,养你和娘。” “嘁。” 萧长荆不屑地一甩手。 夏东珠有些好笑,再一抬头,就看到李瑜穿着一身艳红的裙衫,披着雪白的狐皮大裘,婷婷玉立端庄秀雅地站在风雪中。 她的目光凉凉地扫来,“这大年三十的,夏娘子过府竟然不去跟姨母请安,却缠在表哥的房中,你还懂不懂规矩?” 她一上来就挑刺。 夏东珠笑笑站起身,对她福了福,“表小姐说得对,我是应该去给王妃请安的。大年三十,叨扰了。” 夏东珠说完,将大宝二宝扯进屋交给萧长荆,提起自己的药箱,“殿下既然无事,我便向王妃请安后就回去了。” 萧长荆点头,“我陪你一起去向娘请安。” 他说完就将二宝提溜起来塞夏东珠怀里,自己抱起大宝,根本不理会李瑜,率先走出屋子。 夏东珠有些尴尬,但也只能跟在后面。 李瑜气的一跺脚,“表哥......\\\" 萧长荆头也不回,好像根本没听见李瑜的话。 夏东珠有点不好意思,“殿下,表小姐好像有话跟你说,你这样撇下她,不好吧?” “爷没话跟她说,你少管闲事。” 萧长荆一下子将话堵死。 夏东珠抿抿嘴,也不再说话。二人抱着孩子往前走,就好像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去向长辈请安一样。路上的婢女小侍看到了都不由诧异,急忙向萧长荆请安。 萧长荆似乎心情极好,对府里的人请安,他都轻嗯一声,脾气好的不得了。 夏东珠有些局促,待会该怎样向王妃解释? 唉。 第100章 阿荆也需要你 每年的大年三十,皇上都要在宫里举行宫宴大宴群臣。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带家眷出席。青城王妃是必须盛装出席的。 此时,云嬷嬷正在为她准备参宴的宫服和配饰。 昨日阿荆赶回了京城,她一颗心放下来,此刻正慵懒地靠在锦榻上看云嬷嬷将配饰一一展开。 “王妃,殿下送来的这串南海珍珠项链真是太漂亮了,珠子圆润,光泽晶莹,最难得的是每一颗都一般大。搭配王妃今晚的宫装真是太合适了。还是殿下孝顺,人未到,每年送给王妃的礼物就先到了。” 青城王妃一脸幸福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待见。 “哼,大年二十九才回来,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云嬷嬷抿嘴笑,“王妃也就是嘴硬,待会殿下来向你请安,你指不定得多心疼他哩!” 青城王妃笑笑,一抬头,透过花窗,就看到儿子抱着大宝跨步走进院子,他的身后,竟然跟着夏娘子。 青城王妃一下子坐正身子。 云嬷嬷诧异地看着王妃,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外面,她不由转过身,随后也是满脸的不能相信,惊叫。 “这,刚才不是表小姐带着两个孩子去的锦松苑,怎么跟着殿下回来的竟然是夏娘子?这大年二十九的,夏娘子来王府里做什么?” 云嬷嬷与云嬷嬷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带着震惊。 青城王妃一摆手。 云嬷嬷赶紧让婢女将王妃的宫装和配饰收了起来。 萧长荆抱着大宝走进屋,脸上先带笑,“娘,儿子昨日进京回府晚了,没来向娘请安,娘勿怪。” 青城王妃哼哼两声,眼光却瞅向夏娘子。 夏东珠放下二宝,赶紧跪下,“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 青城王妃嗔怪瞟了儿子一眼,急忙对夏东珠笑着,脾气极好,“夏娘子快请起,不知你来王府可是有事?” 夏东珠起身,正想说请过安就走。不想大宝突然说,“姨姥姥,娘是要接我们回家过年的。” 青城王妃一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了,声音暗含着不满。 “夏娘子这是何意?都大年三十了,你怎忍心将孩子从我身边接走?虽然咱们当初说好了,可是……” 青城王妃眼里满满的不舍。 夏东珠摸着大宝的小脑袋,垂着头,心里也是万般不平静,“既然王妃不舍,就让大宝和二宝陪着王妃过年,我能经常看到他们就知足了。” 毕竟大宝二宝不是她亲生,孩子虽然跟她亲,但她也不能不顾及王妃的心情。毕竟与孩子血脉相连的是王妃。 王妃闻言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又涌出来,她和蔼可亲,一点没有架子。 “既如此,夏娘子便可常来王府,我不会狠心将你们分开。夏娘子是孩子的救命恩人,没有你,就没有孩子的今日。” 大宝脸上有些失望,他抬头看了夏东珠一眼,又轻轻问,“姨姥姥,我娘能住在王府吗?这样我们就能和娘天天见面。” 青城王妃有些为难,孩子稚嫩的话,不明白大人的难堪,她只得看向儿子。 萧长荆进了屋就坐到了一旁,似乎将一切事情都交给娘,此时,见她望来,他也是倾城一笑。 “娘做主就好。” 青城王妃脸一黑,这叫什么话? 她能做什么主? 夏娘子又是他们什么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住在王府? 夏东珠有点尴尬,“王妃,孩子的话不必在意。我的医馆很忙,大过年的,‘济世堂’又让我炼药,大宝二宝跟在王妃身边最合适。” 她话一落,萧长荆急忙看向她,“‘济世堂’又让你炼什么药?你很缺钱吗?大过年的还不消停。” 夏东珠轻轻解释,“过年时节,大多府邸都会开宴,人吃的油腻,往往会出现腹胀消化不良之症。所以‘济世堂’的消食丸早早售罄,杜掌柜很着急,想让我再赶制一批。” 云嬷嬷一听,立马看向王妃。 王妃脾胃一直不好,特别是年节,哪怕只是少吃一些油腻的食物,就会腹胀噎食,甚至难以入眠。 往年,她会为王妃熬一些汤药,如今‘济世堂’的消食丸一经推出就遭疯抢,甚至现在多少钱都已买不到。 没想竟是夏娘子炼制的。 云嬷嬷有些殷切地看向夏东珠,“原来‘济世堂’的消食丸是夏娘子炼制的,我家王妃饮食一直不畅,我前些日子也曾去‘济世堂’买消食丸,可惜,一直买不到。” 夏东珠闻言立马看向青城王妃,“不知,我能否为王妃请个平安脉?” 萧长荆也看向青城王妃,“娘一直饮食不畅,为何不告诉儿子?” 青城王妃翻了个白眼,“告诉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大夫,况且,娘一直怕药苦……” 萧长荆闻言无语。 云嬷嬷欣喜地道,“王妃,还是让夏娘子请个平安脉,刘御医开的药苦,说不定夏娘子会有别的办法。” 青城王妃便笑着看向夏东珠,拍拍自己身边的锦榻,“夏娘子,过来坐。有劳你了。” 夏东珠笑着对她福了福,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到她对面,青城王妃伸出手放在榻上小桌,夏东珠伸手切上脉。 云嬷嬷有些紧张地看着夏东珠。 萧长荆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夏东珠诊脉的样子非常认真,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对她的医术,萧长荆非常放心。刘御医和傅先生都赞不绝口的人,自然医术不凡。 半盏茶的时间,夏东珠笑着收了手。 “王妃是脾胃虚寒,运化能力差,平时又少动,所以肠胃消化能力弱了。既然王妃觉得药苦,那我回去便为王妃做一款山楂茶饮。王妃常喝,自然就会饮食顺畅。” 云嬷嬷大喜过望,“不知夏娘子能否为王妃做一些消食丸?家中常备,以防不时之虚。” 夏东珠颔首,从锦榻上站起来,“我回家后便立刻为王妃炼制,做好后就给王妃送过来。” 云嬷嬷高兴地对夏东珠福了福,“夏娘子有心,多谢了。” 夏东珠摇头,“如此我就不打扰王妃了,祝王妃新年福寿安康。” 见她要走,青城王妃也有些不落忍,“夏娘子可常来府中,阿荆也需要你。” 本来王妃想说,萧长荆的病也需要她医治,没想话一出口,就简成了这句话。 夏东珠一怔。 萧长荆一张俊脸也难得羞红,他咳嗽一声,“大过年的,大宝二宝就先留在府里陪娘过年,年后大宝也要入学了,到时候由你来决定。” 夏东珠点头,对着王妃又一礼,告辞出了云秀苑。 福公公早已在门外侯着,手里提着她的药箱,“夏娘子,你的药箱。桂花糕就留给爷了,这是府里给魏家大郎准备的礼物,如今便由夏娘子带过去吧!” 夏东珠叹息一声,伸手接过。 “福公公有心了。” 福全摇头,瞟了萧长荆一眼,“那奴才便送夏娘子出府,爷收拾一下,也该进宫了。” 夏东珠急忙摇头,“不必劳烦福公公相送,我自己出府便可。” 说完,她也不看萧长荆,转身就走。 福会急忙看向萧长荆,“爷,你看夏娘子……” 萧长荆瞅着夏东珠远去的背影,风雪之下,她腰身挺得笔直,走得毫不留恋。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随她去。” 夏东珠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提着福全给魏禹准备的礼物,闷头往府外走。 突然,眼前一闪,李瑜从花树后走出来堵在她面前。 她全身都落满的积雪,看来已等她许久。 夏东珠礼貌地对她福了福,“不知表小姐可是有事?” 李瑜一脸的不善,那温婉雅致的气质完全没了,一双媚眼冷若冰霜。 “夏娘子不停地缠着表哥,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缠着殿下,今日来,只是为王妃请个平安脉。” 李瑜冷哼一声,“你骗鬼呢?你为姨母请平安脉,却在锦松苑与表哥纠缠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夏东珠叹息一声,“表小姐想多了。” 李瑜冷着脸子,“你的身份即便是为表哥做妾,都是不配的。你是魏禹的妻,魏禹的母亲是姨母的婢女,你这样低卑的身份哪怕只是靠近表哥,都会污了他的名声。劝你矜持,离他远点。” 夏东珠睨了她一眼,不卑不亢。 “表小姐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规劝我的呢?好像只有夏大小姐才是皇上亲赐的侧妃,表小姐并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有什么立场指责我?配与不配,只有殿下说了算,用不着表小姐替他周全,因为你也不配。” 夏东珠说完,与她擦身而过。 李瑜气的握紧拳头,“你不要太得意,表哥绝不会喜欢你的。你就是低贱的人,肮脏污秽不堪,你根本不配踏进这里。” 风雪很大,夏东珠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夏东珠快步往朱雀大街走,昨日冬梅已经告诉她,过年魏禹也并未回云起镇,一直住在新买的宅院里。 夏东珠远远就看到魏禹的宅院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已经被风雪裹成了雪人,不停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她方一走近,冬梅就欣喜地迎上来。 “大少夫人,你来了。我已经等你许久了。” 夏东珠怔怔地看着冬梅全身披满厚雪,冻得直打哆嗦,脸腮紫青,不停地呵着手。 她眼睛一潮,迎上去,“冬梅,天这么冷,你怎么在门外侯着?” 冬梅却笑着,“大少夫人,大少爷知道你今早要来,便叮嘱我一直在门口守着。他自己高兴的连早膳都吃不下,若不是夏莲一直劝着他,恐怕他早就到门口来等着了。” 夏东珠赶紧扯住冬梅,“赶快进去吧!” 夏东珠对这处宅子不陌生,她随着冬梅快步走向内院。 内院,魏禹一直心神不宁,眼光不停地瞟着门外。说好的一早到,这都快到午时了,还未有人影,会不会出什么事? 魏禹心有余悸,手在广袖下一直紧紧握着。 上次魏安将她擒了,置她于危险,他救不了她。他醒来后知道她并没有受辱,而是跳湖了,他心痛的几欲窒息。再后来,又有消息传来,说她远走回娘家了。 他以为她再也不回来了。 可昨日冬梅却带来了好消息,说遇到了她,还说她一早会来看他。他心喜的一夜都不曾入眠,一直盼着她。 魏禹望眼欲穿,眼睛一直盯着门外。 夏莲在一边叹息,她端着一碗药,“少爷,该吃药了。” 魏禹不为所动,声音极冷,“赶紧收起来,别让她看到我的身子还未好利索,别让她担心 。” 夏莲垮下脸,瞧着自己明显憔悴不已的主子,哽咽着,“少爷,大少夫人是不会嫌弃你的。冬梅也说了,她担心你的身体,这次来,怕也是来为你诊脉的。” 魏禹淡淡一声,“我没有病,我只是对不住她,每次想起她遭遇的磨难,我都难以入眠。” 夏莲抿着唇,“少爷心疼大少夫人,不是更应该爱惜你自己的身子吗?你拥有了足够的能力,才能保护好大少夫人。” 整个魏家人都知道二少爷对大少夫人做了什么,二少爷死了,老爷夫人和大小姐根本不问缘由,就只会骂大少夫人是丧门星,贱|货。总之,他们把二少爷的死全部怪到大少夫人头上,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话。 如此一来,大少爷更是愧疚,更是心疼。 他从没有如现在这般沮丧过。 夏东珠静静地站在屋门口,在这样寒冷风雪肆虐的冬日,他竟然大敞着屋门。 夏东珠望着窗台下坐在木轮椅上的青年,依旧的温润如玉,依旧的敦厚善良,可惜,脸色憔悴的已经脱了形。 他在折磨自己。 “大少夫人。”夏莲一声惊喜。 魏禹倏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夏东珠慢慢露出笑容,“大郎,我回来了。” 魏禹突然红了眼眸,他手在广袖下紧紧握住,嚅动着嘴唇,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咳咳咳......” 一股冷气冲进屋子,魏禹忍不住伏下身急促地咳嗽起来。 夏莲赶紧将药碗放下,捶着他的后背。 魏禹咳的满脸通红,他越想止住,却越是咳的厉害。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夏东珠。 夏东珠轻轻跨进屋子,放下药箱,蹲在他面前,摸着他的木轮骑,慢慢握住他的手,切上他的脉。 冬梅摸了把眼泪也走进来。 第101章 大年三十这一天 魏禹伤的极重,肺部严重受创,这么长时间却一直没有好利索。肺为娇脏,若不细心调养,必会留下病根。 刘御医开的方子没错,应该是魏禹没有好好用药。 夏东珠蹙着眉心看他。 魏禹止住了咳,一脸的羞赧,“别担心,我无事。” 夏东珠轻轻一笑,“我不担心,只要你乖乖按时吃药,我就有信心为你治好肺疾。” 冬梅和夏莲一听,脸上都露出惊喜。 魏禹却笑着摇头,“不必那么麻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只是最近天气严寒,我操持生意,没有好好休息而已。” 夏东珠却看着盖在他腿上的绒毯,“是因为走的急时,你会喘不过气来,甚至咳嗽不止。寒气灌进肺腑,你会感到胸口锐痛,甚至出现头昏目眩浑身乏力之感,所以才坐上木轮椅的对吗?” 冬梅眼睛一亮,大少夫人真是神了,说的一点都不假。 魏禹依旧笑着摇头,“没有那么严重,我身体好着呢!” 夏东珠无奈地站起身,“夏莲,将你家少爷推到床榻,为他除了衣衫趴在床上,我要为他行针。” “好的,大少夫人。” 夏莲答应的飞快,根本不等魏禹开口就飞快地调转木轮椅,将他推进屏风后的床榻。 魏禹一脸的赤红,他想拒绝,却又不想让夏东珠担心。只得低着头,任夏莲将他推进里间。 “大少夫人,需要我做什么吗?” 冬梅看夏东珠打开药箱拿出银针,便急切地问。 “去拿些酒来。”夏东珠吩咐。 冬梅应一声,飞快地转身去拿酒。 夏东珠绕过屏风,就看到魏禹坐到床沿上,正在夏莲的帮助下褪去上衣,他满面通红,有点不敢看夏东珠。 夏东珠有些好笑,明明是个大男人,却腼腆的犹如少年。 冬梅拿来了酒,魏禹趴在床上,夏东珠双手用酒搓了搓,对魏禹道,“我现在按压你的背部,若你感觉到痛,就告诉我一声。” 魏禹点头。 冬梅和夏莲新奇地看着大少夫人在少爷背上又按又压又揉,脸蛋都羞红了。 虽然大少爷与大少夫人曾是夫妻,可二人并未同房,如今这算不算肌肤相亲? 魏禹嘴里发出一声痛哼。 夏东珠用手按压着那个部位,捻起银针在灯上消毒后便在肺俞穴扎了下去,随后又连下了几针,魏禹的额头立马冷汗涔涔。 他整个身子都颤抖不已。 冬梅和夏莲瞧着少爷难受的样子,也不再遐想连篇,心瞬间揪起来。 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夏东珠才收了针。 魏禹一张俊脸湿漉漉的,他始终未发出一声。 夏东珠对他轻轻道,“今日下针挺重,却能缓解你的肺疾,至少让你年节期间轻松很多。以后,我会定期来为你扎针,不出半年,你定然会痊愈。” 魏禹嘴角抿出一缕笑意,低声道,“多谢。” 冬梅和夏莲闻言也是惊喜不已。 夏东珠直接吩咐她俩,“给你家少爷将衣衫穿好,再将刘御医的药温热了端来。” 冬梅和夏莲高兴地应声,“是,大少夫人。” 夏东珠笑笑,“都说了以后要叫我夏姐姐,将来你家少爷还要娶妻生子,这样的称呼,再不要叫了。” 冬梅和夏莲闻言脸上的喜悦慢慢散了。 魏禹更是沉了眉目,一脸落寂。 房间里的气氛显得一下子沉闷下来。 夏东珠收拾好药箱就走出内间,冬梅跟出来,“大少……夏姐姐,今天大年三十,你陪着少爷用过午膳再走吧!少爷最近食欲一直不振,他已经轻减了许多。” 夏东珠向屏风内看了看,淡淡一笑,“也好,今日大年三十,我亲自下厨做几道菜,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冬梅高兴地雀跃起来,跑向屏风后,“少爷,夏姐姐要亲自下厨做饭,你中午一定要多吃点。” 魏禹的笑容瞬间绽满脸颊,不等夏莲为他整好衣衫,就急切地跑出来。 “你要亲自下厨做饭?” 夏东珠一边卷袖子一边道,“我手艺不错的,大少爷今日可一饱口福。” 魏禹笑着自荐,“我可以烧火。” 冬梅和夏莲一愕,随后捂嘴笑。 大少爷从未进过厨房,如今为了夏姐姐,竟然主动去烧火。 夏东珠笑着走向厨房,魏禹紧跟着出门,遇到寒气,他又咳嗽了两声,夏莲急忙为他披上大裘。 夏东珠停下脚步。 魏禹却笑着摆手,“我已经好多了,之前咳得更厉害,我心里高兴,你别赶我回屋。” 夏东珠叹息一声,转身继续走。 厨房里,四人忙的热火朝天,笑语不断。 魏禹是不会烧火的,整个厨房被他弄的烟雾滚滚,冬梅和夏莲好笑不已。夏东珠忙活半天,终于将四菜一汤做好。 一个香气四溢的鲜菌汤,排骨胡萝卜,冬瓜炒鸡丁,蘑菇肉末,番茄鳕鱼。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四人端着饭菜高兴地回到庭堂,魏禹坐在主位,夏东珠坐在了客位,冬梅和夏莲虽然是婢女,但自小伺候魏禹,甚是亲近,便一起上了桌,二人坐在下首。 今年大年三十,四人互相道了祝福的话,便欢喜地开动。刚吃了一口,外面突然传来魏嫣的声音。 “哥,你在屋里吗?芸儿姐姐来看你了。” 魏禹一听,脸上的喜色消失,慢慢放下筷子。 冬梅和夏莲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们都看向了魏禹,脸色极是复杂。 大少爷曾是肖大学士的得意门生,肖芸是肖大学士的独女,一直对少爷颇有好感。 只是没想到,大年三十她竟然来了这里。 还把大小姐也招到了这里。 冬梅和夏莲心里都不由打起鼓。 魏禹沉默片刻,对冬梅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冬梅颔首,急忙拉开门迎出去,“大小姐,肖小姐你们来了。” 魏嫣穿着一身桃红的新袄子,披着雪白的狐毛大裘,趾高气扬地瞪着冬梅。 “干什么呢?这么长时间才出来相迎。今儿芸儿姐姐可是给哥哥送年夜饭,你们竟然如此怠慢,看我回去不告诉娘,让她打断你们的腿。” 肖芸儿眉心一皱,急忙拉住魏嫣。 她父亲曾是翰林院大学士,她也饱读诗书,自然知道魏嫣是想为她立威争脸子,可她越这样,越是让她极难堪。 她轻婉的声音,“是我不请自来,怎能怪罪冬梅?嫣儿,大过年的,你不要找事儿。” 魏嫣立马转身笑,“都听芸姐姐的,我哥哥肯定正在屋里等着你。” 魏嫣觉得,若是大哥能娶肖芸,魏家才是真正的高攀。肖大学士德高望重,极受文人推崇,地位非同一般。 冬梅急忙笑着对肖芸福了福,“肖小姐见谅,婢子没能远迎。” “是我不请自来,都说了不怪你。” 肖芸脾气极好地拉了冬梅一下。 冬梅却身子一闪,躲过她的手。 肖芸一怔。 冬梅低着头,谦恭地道,“我家少爷就在屋里,肖小姐赶快进屋暖和。” 魏嫣提着裙子率先踏上台阶,手猛地一推,屋门就打开了。肖芸慢慢跟上,冬梅咬着唇跟在最后。 魏嫣一眼就看到夏东珠,她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坐在哥哥的身边。 魏嫣立马尖着桑子,一股火蹿上来,手一指夏东珠,“你怎么在我哥哥的府里?你和我大哥已经和离了。你还敢不要脸子地纠缠他,你知不知道廉耻?” 魏禹一听,立马寒了脸,“魏嫣,闭嘴。” 肖芸立在门边也是怔住了。 听了魏嫣的话,她立马看向夏东珠,瞬间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夏东珠眼眸晶亮地也正望向她。 四目相对。 肖芸脸涨通红。 夏东珠却淡淡地笑了笑,她慢慢站起身,“见过肖小姐,我听说过你,你是肖大学士的独女,与大郎是师兄妹。” 肖芸有片刻的尴尬,但看到夏东珠大大方方洒意不羁的样子,觉得她根本不是魏嫣嘴里的卑贱之人,她顿时心生好感。 她也急忙报以微笑,“我,我今日只是来……” “大郎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夏东珠善意地打断她,“我会医术,知道大郎受伤了,便前来给他诊个平安脉。如此,这便要回去了。” 说完,夏东珠拎起了旁边的药箱。 魏禹立马看向她,满眼歉意,满眼不舍,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想挽留,却说不出口。 肖芸看到魏禹看向夏东珠的眼神,她咬着唇,垂下眼。 “既然如此,你还不赶快走。“ 魏嫣抱着肩,急吼吼地对夏东珠甩冷脸。 肖芸却看到满桌的饭菜一点未动,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不由歉意地看向魏禹。 “师哥,正好我也做了一些饭菜,爹娘让我给你送来。你和夏娘子也一起尝尝吧!我已经用过了午膳,我在花厅喝茶等着你。” 魏禹站起身,看向夏东珠,殷切挽留,“既然师妹都这样说了,你就留下来用过午饭再走吧!” 夏东珠觉得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太尴尬了。 她正犹豫,不想魏嫣又惊叫一声,“肖姐姐,你忙了一个上午,根本还未用午膳,你做的饭菜不能便宜这个贱\/人!” 魏嫣话一落,肖芸立马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魏禹慢慢放开夏东珠衣袖。 夏东珠安慰他,“大郎,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过年一定要好好的。” 魏禹身子摇晃着,慢慢垂下眼睑。 冬梅和夏莲都难受死了。 “夏姐姐,我送送你吧!” “好的,冬梅。”夏东珠佯装轻松地笑着,“多谢你了。” 冬梅扯着她就走。 她俩刚跨出门,屋里就传来魏禹嘶心裂般的咳嗽。 冬梅一抽泣,“少爷太难了。” 夏东珠拉住冬梅,“那个肖小姐不错,她与大郎才是般配。我瞧得出,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冬梅,多劝着你家少爷点,能遇到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不容易。” “可少爷心里只有你。” 冬梅哭了。 夏东珠叹息,“冬梅,我与你家少爷已经错过了,此后也永不可能。你也看到了,我给他带来的,永远只是灾难。魏家容不下我。不能得到家人认可的夫妻,是可悲的。永远走不到白头。不如就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夏姐姐,”冬梅突然转身抱住她,“我真舍不得你,少爷也舍不得你。” 夏东珠叹息一声,抱了抱冬梅,“回去吧!你家少爷需要你。” 夏东珠推了推冬梅,只身走进风雪中。 冬梅望着她远走,片刻哭成个泪人。 大年三十的南萧京城是喧闹的,家家户户门外都挂起了红灯,鞭炮声声。许多孩童在风雪中戏闹。 唯有夏东珠,却感到满身的孤寂和寒意。 除了医馆,她和娘也无处可去了。 雪中城更是伤心地。 不管日子有多难,她都必需坚持下去。 “敢问前面可是夏娘子?” 夏东珠一抬头,就见一个穿着北疆军服的青年迎面走来,在她面前大约三四步的地方停下。 与大哥夏南宇一路同行,自然识得北疆将士的军服,只是她有些不解。 “是,不知你找我何事?” 那将士抱拳,“我家少将军有请。 夏东珠立马向四周看了看,现在她就在朱雀大街,只是风雪极大,根本看不见夏南宇的身影,她不由疑惑。 “夏将军此刻不应该去宫里参加宫宴的吗?怎会找我?” 那青年将士见她疑心,不由露齿一笑,“我家少将军确实到了宫里,可他跟青城王打了一架。身上的旧伤复发,被从宫里抬了出来。如今正在家里痛的乱叫呢!” 夏东珠一讶,“他为何要跟青城王打架?” 还在皇宫当着皇上和众朝臣的面。 他俩究竟闹的是哪一出? 那青年挠挠头,“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家少将军很生气,还把宫里的御医都赶跑了,只好让小的来请夏娘子。” 夏东珠点点头,“好吧!” 魏禹家就在将军府斜对面,而她并未走太远,折身到了将军府,也不过几步远的事。 在前世,她只记得大哥参加宫宴,当着皇上和众朝臣的面,将萧玉翀揍了一顿。 今儿,怎么是他被萧长荆揍了一顿。 想想,夏东珠就觉得好笑。 看来,夏大小姐的命运是真的改了。 或许,她也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只是依旧还带着前世的记忆罢了。 跨进将军府,夏东珠百感交集。 这里是她的家,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而今生,她却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来到这里。 刚到了大哥的‘青枫苑’,里面就传来他恼火痛叫的声音,“小心点,没看到老子受伤了吗?你们若再敢笑,小心军棍伺候。” 那青年站在门外,“将军,夏娘子请到了。” 里面刹那没了声音。 片刻,只听到夏南宇怪怪的语气,“将夏娘子请进来。” 估计他是吸着气,忍着痛,说出的话极怪异。 那青年笑着看向夏东珠,“夏娘子请吧!我家将军就在里面,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说完,他转身溜得极快。 夏东珠刚踏上台阶,房门一响,又有两三个军士走出来。看到夏东珠都呲牙一笑。 “夏娘子来了,我家少将军脾气有点躁,你多担待点啊!”说完,几人抬脚也跑得飞快。 夏东珠踏进屋子,一眼就看到夏南宇正扒在软榻上,一身玉白的袍子上血迹斑斑,尤其以腰间血渍最多,印染一大片。 夏东珠就知道他所谓的旧伤还是被狼咬的地方。 夏南宇一看到她,就眦着牙笑,“你来了,快看看我的伤,痛死了。” 夏东珠一扫屋子,“婢女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屋里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夏南宇动了动身子,“本将军有亲卫,不需要婢女伺候,主要是不习惯。” 夏东珠脸一黑,放下药箱,去查看他的伤。见他不仅腰间旧伤复杂,脸上也有些青紫,胸口上还有个大脚印子。 看来二人打的很激烈。 “是否能坐起来?外袍必须脱掉。”夏东珠皱眉。 夏南宇看着她,慢腾腾坐了起来,伸手散了衣扣,手臂刚脱掉一只袖子,就痛的满头冷汗。 夏东珠也不避男女大防,直接动手帮忙,“你腰间的伤是被狼嘴撕裂,本来难愈合。回京路上日夜赶路,又牵动伤口。现在你为何又要与殿下打架?” 夏南宇干趣放下手,任夏东珠给他脱掉衣衫,听了她的话,他低喃道,“是必须要打这一架。” 夏东珠疑惑地看他一眼,“我需要热水和酒。” 夏南宇立马看向门外,“成枫,去端热水,再拿坛酒。” 门外亲卫应了一声,不屑片刻,带夏东珠前来的那个青年走进来,手里端着热水,腋下夹了一小坛酒。 成枫脾气很好,冲夏东珠笑笑,“夏娘子可需要我留下来打个帮手。” “如此甚好,按压住你家将军。” “啊!” 成枫挠挠头,似乎有点不敢。 夏东珠用热水给夏南宇清理伤口,他腰间的伤口崩裂,之前缝合完全撕开,触目惊心。必须重新缝合。但没有麻药,自然疼痛无比。 “无需他,你直接来就行。” 夏南宇自然知道她的用意。 夏东珠清理了伤口,嘴里含了一口酒就喷在了疮面上,夏南宇咬着牙忍着,成枫脸一下子白了,双手按压住将军,其实是抱紧他。 夏南宇并未推开他。 夏东珠动作飞快,用刀子剔了腐肉,飞快地进行缝合,将‘神仙渡’全部洒在伤口上,最后用纱布按住伤口,再用纱布在腰上缠了几圈,夏南宇僵硬的身子才放松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气。 成枫再也不笑了,端起盆里的血水就走出去。 其实跑走的亲卫都守在门边,看到成枫端着血水走出来,每个人脸色都极严肃。 夏东珠端来一杯热水,又递上一颗药丸,“将药吃了,伤口不能再起炎症。我不管你和殿下究竟有什么计划,但你绝对不能再动武。否则,你的腰就会被挖出一个洞,此后,你永远都别想再骑马射箭上战场了。” 夏南宇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看了夏东珠一眼,乖乖含了药丸吃下去。 夏东珠自然而然地走到箱笼给他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袍,夏南宇看着她,心里一动。唇角立马勾出笑意。 在夏东珠的心里,他是大哥,自然无男女之情。 可看在夏南宇眼里,却是不一样了。 夏东珠自从有了给萧长荆穿衣的经验,此刻帮助夏南宇穿衣便顺畅多了。 她一脸的淡然。 夏南宇却红了红脸,“我肚子饿了,从早晨到现在都没吃饭,你能为我去厨房找点吃的吗?” 夏东珠一怔,他还真不客气。 不过,她似乎也有点饿了。 “等着,我去厨房看看。” 整个将军府都是二婶一手把持,前世她没下过厨房,但自然知道府里的规矩,厨房任何吃食都是有数的。 大年三十,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从皇宴回府,一家人还是要坐在一起守岁的。所以厨房往往备着年夜饭。 夏东珠到了厨房,厨房里的人自然不认识她。 她说明来意,果然,厨娘们都极不乐意,拿婶娘当挡箭牌,已经备好的年夜饭,根本不让她拿。 无法,她只得亲自下厨做了两碗面。 堂堂将军府的大少爷,过年竟然连块肉都吃不上。夏东珠只得弄了几个荷包蛋,抓了一把青菜放锅里。 厨娘们冷眼旁观,没有一人上来帮忙。 夏东珠端着两大碗面回到夏南宇的住处,兴许是在边疆住久了,两碗面,也能让他兴奋不已。 坐在桌前,夏南宇端起碗就大吃起来。 本来有一碗面是夏东珠为自己准备的,可见他像是饿极了,三下两下就干完了一碗。接着手一伸,又将另一碗拽到自己面前,连看都没看夏东珠,只顾自己闷头大吃。 夏东珠叹息一声,慢慢退到一旁坐下。 第102章 其实爷就非常喜欢你 夏南宇吃饱喝足,满意地抹着嘴角。抬头望向夏东珠,见她扭头望着窗外的飞雪,似乎保持这个动作许久了。 夏南宇收回视线,垂下头轻轻道,“今日皇家宫宴,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到了。陈瑄死了,富金山逃了,精钢失窃案便失了证人和线索,但牵扯出了一个国公爷。想必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听到他的声音,夏东珠倏地回头。 夏南宇继续道,“为了敲山震虎,我与殿下商议,借着我对他与我妹妹婚事不满之意,与他打了一架。借机将很多事情爆出来,想看看各方的反应。特别是二皇子萧玉翀的反应。” 夏南宇说着,抬头看向夏东珠,“我知道在郑伯母的寿宴上,若不是你,我妹妹就遭他算计了。他对我们将军府不善,我遇刺一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而那些黑衣人明显就是一伙的。” 精钢案总要在朝廷撕开一个口子,借宫宴将此事抖出来,也不失为一个契机。 “可是你们根本不是在做戏,而是真打。” 夏南宇抬起头,“那是自然,青城王声名显赫名扬天下,我早就想与他一较高下,自然要拼尽全力。” 夏东珠抿嘴,“可是你却被抬出了皇宫。”不觉得丢人? 夏南宇脖子一梗,嘴硬,“那是因为我受了伤,他胜之不武。再则,我也根本不喜欢宫宴那种喧闹的场面,不如就此避开。” 夏东珠莞尔。 前世,爹与三位哥哥常年驻守在北疆,远离朝堂,都养成了性格直爽洒脱不羁的性子。最烦的就是朝堂倾轧,勾心斗角。 可是,既然身在其中,又怎么能够完全置身事外? “既然皇上将夏大将军和三位少将军都召回了京城,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放你们回北疆。有时候朝堂的暗流汹涌,不比战场上你死我活差。夏将军更应当心身边的人。” 夏南宇一怔,“夏娘子是何意?我爹和我二位弟弟值得信任。” 夏东珠眼一深,“可你二叔二婶和你堂妹夏西琳却永远不值得信任。上次郑夫人寿宴,若不是青城王相帮,被萧玉翀祸害的就是夏大小姐了。所以,他们早已勾结在一起,为的就是夏大将军的兵权。” 这事在他回来后,他二弟重明已经将事情始末都告诉了他。 夏南宇眉心紧皱,“此事二叔已经闹过多次,想借父亲的军功为堂妹讨一个前程。本来此事二皇子应该早就该给将军府一个交待,没想,他竟一直不提。现在二叔已经急了。” 夏东珠冷笑,“二皇子没拿到夏大将军的兵权,自然无心风花雪月。娶夏西琳没任何意义。不过此事可以利用一下。” 夏南宇急问,“此话怎讲?” 夏东珠一副胸于成竹的样子,丝毫不觉得她为将军府出谋划策有些不妥。 “夏大将军可以用军功向皇上为夏西琳讨个名份,也算是圆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份。但你们若不想被二皇子牵制利用,就必须与夏二爷分家。从此经纬分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夏南宇眉梢一挑,笑了笑,“是个好主意。” “再则,夏大将军常年驻守北疆,府里的事皆由夏二夫人说了算。你们兄妹已经成年,将来都是要娶妻生子的。若是府中大权一直掌在夏二夫人手里,你们妻小生活必然要受她掣肘。想想夏夫人当年是怎么死的就知道了。” 夏南宇闻言,一张俊脸刹那苍白。 他低眉想了想,神色越来越沉肃。 “夏娘子说的极有道理,我娘当年就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下毒害死的,我爹远在北疆至今都没查出是谁下的毒手。” 夏东珠凉凉地道,“若无内鬼,引不来外贼。” 她想到了郑夫人寿宴时,那个对她用毒帕子的人。 那种蟾蜍毒,非医术精湛者不能提炼。 自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医术也是如此。 夏南宇倏地抬头看她,一脸慎重,“夏娘子的建议我会与爹商量。” “提防二皇子。” 夏东珠说完便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夏将军已无事,我要回去了。” 夏南宇也站起来,嚅嗫着,大年三十不好留人,他只得真诚地道,“我送夏娘子出府。” “夏将军请留步,你身上伤不宜见风寒,我自行离开就好。” 夏南宇没强求,直接唤来成枫,“代我送送夏娘子。” 成枫一笑,“夏娘子请。” “多谢。” 夏东珠提着药箱随着成枫往府外走,严成凤却从风雪中冒出来拦住她去路。 “夏娘子,我家小姐想请你一见。” 成枫立马沉下脸,跨前一步挡在夏东珠前面,替她拒绝,“严姑娘,夏娘子是我们少将军的客人,今天大年三十,请严姑娘转告二小姐,改日再见。” 夏东珠瞧着严成凤不善的眼神,讥诮道,“怎么,二小姐没到皇宫参加宫宴吗?” 她是明知故问。 夏西琳与二皇子在郑尚书府苟|且之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她早已名声扫地。自然无颜参加宫宴。 在前世,今年的宫宴上夏西琳表演才艺一舞惊人,简直出尽了风头。还搏了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将名声惨淡的夏大小姐彻底比下去。 严成凤脸子极难看,她不惧成枫,反而跨前一步挑衅地看着夏东珠。 “夏娘子是心里有鬼,不敢见我们二小姐?” 夏东珠笑了,“你可真会说笑,你们二小姐还有颜面见人吗?” “你……”严成凤气的胸口起伏,若是夏东珠不去,她还真拿她没办法。 于是严成凤抛出一锭金子,态度软下来,“这是诊金,我家二小姐病了,劳烦夏娘子过去给诊断一二。” 夏东珠看了眼手中的金子,对成枫笑道,“成枫,你们将军府妖魔鬼怪多,你就陪我到二小姐的院子走一趟吧!” 成枫提防地看着严成凤,“好。” 夏东珠踏进夏西琳的院子,整个院子被厚雪覆盖,显得凄冷又萧瑟,一如夏西琳目前的处境。 夏东珠踏进屋子,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屋子里伺候的婢女也极少。 成枫自然守在门外。 严成凤绕过屏风,“小姐,夏娘子来了。” “让她进来。” 夏东珠侯在画堂,听着夏西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暗哑,虚弱至极。看来她是真的病了。老天不亏人,真是报应不爽。 严成凤走出来,“夏娘子请吧!” 夏东珠提着药箱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夏西琳半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一脸憔悴,眼神黯淡无光。 想着她前世的风光和歹毒,夏东珠毫不同情。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在床前的矮凳上,“不知二小姐感到哪里不适?” 夏西琳虽然憔悴,但依旧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夏东珠,闻言没说话,只把手递给她。 夏东珠一勾唇,伸手切上她的脉。 “看到我这个样子,夏娘子应该满意了吧?” 夏东珠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听不懂二小姐的话,难不成你目前的处境是我造成的?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夏西琳冷哼一声,“我知道那日在郑尚书府兴风作浪的是你。” 夏东珠一下子拿下手,“夏二小姐,你若请我来是诊脉的,我自然尽医者本分。你若是无理取闹想向我撒气,那便恕我不奉陪。” 说完,夏东珠站起身,拎起医箱要走。 严成凤挡住她,咬着牙,一脸凶相,“我家小姐话还未说完,你休想走出这个屋子。” 夏东珠乐了,她转过身,“夏二小姐意欲何为?” 夏西琳突然冲她一吼,“二皇子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他不知道,你早晚死在他手里。” 夏东珠不屑一顾,“二小姐这是在威胁我?” 夏西琳后牙槽咬得嗄嘣响,“我若嫁不到二皇子府,夏东珠也休想嫁入青城王府,鱼死网破,我什么都不怕了。” 夏东珠嗤笑,“夏二小姐这话不应该对着夏大将军说吗?对我一个外人讲这些,不觉得交浅言深?” 夏西琳突然红了眼眸,“你们都欺负我,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们。” 夏东珠讥诮一声,“夏二小姐死不了,你也不舍得死。放心,夏大将军会为你去讨个名份,二皇子定然也会娶你,毕竟,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种……” 夏东珠说完,再也不愿看夏西琳一眼,转身就走。 “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 夏西琳嘴里重复着夏东珠的话,似是不能置信,突然放声大哭。 严成凤也不管夏东珠了,急忙扑到床边,又喜又悲,“小姐,你竟有了二皇子的孩子,他可是尊贵的小皇孙。即便大将军不去求皇上,皇上也不会不管你的,定会让二皇子给你一个名份。” 夏东珠离开了夏西琳的院子,成枫送她出府,她一人迎着风雪走在大街上,心情很不是滋味。 夏西琳竟然有了萧玉翀的孩子。 在前世,她被羞侮至死,不曾看到他们的结局。 不想今生,夏西琳虽然名声扫地,却依旧得偿所愿。 夏东珠回到医馆,蓝姑姑瞧着她脸色不好,不由又提了心,“丫头,在魏府他们又难为你了?” 夏东珠一怔,回过神来,“娘,今日是年三十,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了,咱们今晚要做顿好吃的,开开心心,和西就一起守岁。” 蓝姑姑笑着应声,“眼见天不早了,我得去厨房忙了。刚才西就姑娘醒了,你快进去看看她。” 夏东珠进了屋,脱掉大裘,见西就正不耐烦地躺在床上,看到她来,眼睛一亮。 “夏娘子今天可有见到爷?” 夏东珠白了她一眼,“想你家主子了,就赶紧滚。” 西就一笑,“夏娘子昨夜做了一晚的桂花糕,竟然要去拿给魏大郎吃。若是爷知道了,肯定劫胡。” 夏东珠一怔,随后眯着眼看她,“西就,我做桂花糕这事,不会是你暗中透露给他的吧?” 西就哈哈大笑,“看来爷真这么做了。” 夏东珠冷哼一声,“伤一好你赶紧走,我家可不养时时通风报信之人。” 西就笑着摇头,“夏娘子也不想想,你与爷接触那么久,也算有了经历生死的情分,更别提还有大宝二宝......你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关心?爷对你,始终是不同的。即便没有我,你的一点一滴也会有人丝毫不漏地报给爷。” 夏东珠却不乐意了,“那我岂不是时时都被监视之中?” 这样可不好。 西就却一脸的认真,“爷想护一个人,就不算监视。除非你能始终站在他目及之处。” 夏东珠心里一动,叹息一声,那怎么可能? 她轻轻坐到西就床边,心里的话堵得她难受,好像不吐不快。 “西就,我今天在魏禹那里见到了肖小姐,她人不错,对大郎有情,是良配。” 西就闻言抿了抿唇,“是肖大学士肖煜的女儿肖芸吧?肖大学士早年在京城开了间‘鸿儒学堂’,魏禹和夏南宇将军都曾跟他求过学,是他的得意门生。没想肖芸竟情定魏禹,早年间,夏南宇将军曾非常喜欢她。” 夏东珠闻言诧异地看向西就,“夏将军喜欢肖芸?” 西就点头,“夏将军与魏禹是兄弟,可能也看出了肖芸的心思不在他,于是夏将军便远走北疆。此去经年,想必当初的那份情也淡了。” 西就说了,意味十足地瞟了瞟夏东珠,“夏娘子觉得夏将军如何?” 夏东珠一怔,似是没想到西就会问出此话,她认真想了想,很公正的评价。 “夏将军一身正气,品性高洁,是难得的将才。” 西就眼眸有些沉,她低下头,“那夏娘子以为,他与爷比如何?” 夏东珠此时才品出西就话里的意味,她低嗤一声,“西就,你啥意思?他二人有可比性吗?” 西就眼睛晶晶亮,“若是夏娘子将来选夫婿,他二人间,你选哪一个?” 夏东珠想没想就回答,“一个都不选。” 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再嫁人。 虽然她口口声声解不了萧长荆的毒,会为他陪葬。 可这段时间与萧长荆接触,她也知道,即便他死,他也不会让她陪葬的。 因为他不忍。 虽然他看似残忍,心狠手辣,无情无意,但内心比任何人都柔软。他骨子里的善良,遗传了王妃,一般人看不到。 西就有点失望,“难不成夏娘子心里还有魏大郎?” 连她主子和夏将军这样凤毛麟角的男人都看不上。 夏东珠自嘲一声,“西就,你觉得像我这样命寡的女人还会有男人喜欢?哪个男人也不想被我克死。天命如此,注定我会孤单一生,所以根本就不要再肖想。 既如此,咱们就该及时行乐,今晚大吃一顿,将我娘买的半车烟花炮竹全放了。咱先来个开年红,来年我要大大的赚钱赚钱再赚钱......” 西就见她握紧拳头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咧嘴一笑。 其实爷就非常喜欢你。 第103章 一起看烟花 晚上吃了顿好的,夏东珠和蓝姑姑聚在西就的房间里守岁。火盆烧得旺旺的,小桌上摆满了各种零嘴吃食,三人有说有笑,气氛相当融洽。 夏东珠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心中感慨万分,也非常知足。 窗外燃起了烟花,连绵不断,火树银花,将夜空照得通明。 夏东珠自小就特别喜欢看烟花,只是红绫死了,霍襄远走北疆,虽然她嘴里嚷嚷着放烟花,可却提不起心情。 她愣愣地瞧着窗外,看烟花将夜空渲染成别样的美丽有点出神。 “狮子桥的烟花会开始了。” 西就嘟囔了一句。 “烟花会?”夏东珠扭头看她,一脸的好奇。 西就点头,望着窗外,“狮子桥是京城地势最高的地方,也非常空旷。每年的大年三十,百姓们都会拿着烟花炮竹到狮子桥去放,意味除旧迎新,讨个好兆头。往年,狮子桥的烟花会放整整一夜。” 夏东珠立马站起来,“我站到房顶去看看。” 蓝姑姑急忙拉住她,“丫头,现在雪虽停了,但房顶积了厚雪,你千万可别爬上去。我已经买了烟花,你在自家院子里放过过瘾就行了,夜里寒,小心着凉。” 知道她对烟花有一种痴迷,蓝姑姑也自知拦不住,但还是劝了一嘴。 夏东珠扯过大裘就披在身上,根本兴奋不减,“娘,咱们今年准备不足就不放烟花了。到来年,一定要去狮子桥放烟花。咱们得讨个好兆头,保佑霍襄早日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闻言,蓝姑姑红了眼眶。 便不劝了。 方才在灶间,夏东珠看到她偷偷抹眼泪,知道定然又想念霍襄了。 夏东珠飞快地跑出屋子,蹬着梯子噌噌爬上了房顶。 房顶的积雪没了她的鞋面,但她依旧兴奋着,摇摇晃晃站稳后,似乎也不恐高了,翘首就往狮子桥的方向看。 烟花烂漫,绚丽多姿,在房顶看的更清晰更美丽。 记忆的深处,她也曾站在楼宇最高处看人间烟花烂漫开放。 这是这具身体的记忆,最美好的记忆。 “喜欢烟花?” 夏东珠正出神,耳边冷不丁传来萧长荆的声音,她心一吓,差点从房顶栽下去。 一双大手坚定有力地抱住了她。 随即一缕混合药香和薄荷香的气息钻入鼻间,是熟悉的味道。 夏东珠惊魂未定地抬头,“殿下,怎么是你?你现在不应该在宫里参加宫宴的吗?” 萧长荆一身锦红的华袍,外罩鸦青色大裘,风华绝代,气质卓绝。 “宫宴早散了。” “哦。” 夏东珠站稳脚,萧长荆也松了手。 夏东珠想了想,“今日是大年三十,殿下不用在府里陪着王妃守岁吗?”怎么大年三十还往外跑。 萧长荆瞅了她一眼,“娘身子弱,早早睡下了。” 他不想说府里冷清,他鬼使神差就来了这里。 “哦。” 夏东珠又轻哦一声,“那大宝二宝呢?你不在他们身边,他们该有多孤单?” 萧长荆终于听出了夏东珠对他的不满,“现在都快到子时了,孩子不用睡觉吗?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见到我。” 听说她去了将军府给夏南宇治伤,他心里就特别不痛快。 夏东珠露齿一笑,“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大年三十的团圆夜,殿下应该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萧长荆冷哼一声,“爷在哪里,用得着你管?” 傲娇的性格又上来了。 夏东珠抿嘴沉默。 萧长荆望着狮子桥烟花正浓,不由提议,“想不想去狮子桥看烟花?” 夏东珠眼睛一亮,“可是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萧长荆撩了她一眼,突然猿臂一伸揽住她的细腰,纵起轻功就飞驰而去。 夏东珠本能地闭上眼,那种恐高感立马如影随形,她手只得紧紧抓着萧长荆的锦袍。 待脚踏实地,夏东珠猛地睁开眼,没有期待的烟花和喧闹,眼前就是一个僻静的街面。烟花在头顶绽放,却看不到狮子桥。 街面尽头就是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酒楼‘百福楼’,门前两只大红灯笼特别喜庆。 夏东珠黑脸,“殿下,你说的狮子桥呢?” 萧长荆瞟了瞟她依旧抓着自己衣袍的手,眼尾撩撩,低沉一声,“聒噪。” 夏江珠低头一看,赶紧撒手,后退一步。心里却不痛快,脸也耷拉下来。 “殿下,大过年的,你竟诓骗我。” “跟上。” 萧长荆不多解释,直接向‘百福楼’走去。 夏东珠瞟了瞟他,叹息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吧!被他诓出来,她自己不识路还真不好回去,只得慢腾腾跟上。 “爷,你来了。” ‘百福楼’的掌柜姓乔,是个精明的中年人。似乎已得知萧长荆会来,便一直在门口侯着。 “嗯,将一些可口的点心,百果,和果子酒送到五楼。” 萧长荆边往里走边吩咐,好像‘百福楼’就是他自个家一样。 夏东珠很好奇,踏进‘百福楼’就东张西望。 京城第一酒楼‘百福楼’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这里不仅酒菜一绝,而且里面还经常唱堂会,办诗会,斗酒,歌舞升平,是京城权贵公子哥们最喜欢来的地方。 此刻的‘百福楼’除了乔掌柜,再无一人。整个酒楼灯火通明,旋转楼梯一直向上,庭堂布置富丽堂皇,看得夏东珠连连砸舌。 乔掌柜对夏东珠甚是恭敬,她可是爷第一个领到‘百福楼’的女子,自然身份不同。 ‘百福楼’一共五层,四层都是供宾客使用,唯有最上面一层,始终不曾对外开放。京城的公子哥们心里痒痒,都想一睹五楼的风采,曾经凑了五万两银子,乔掌柜竟根本不为所动。 一时间,这五楼便成了京城权贵的神秘向往之处。 此刻,萧长荆领着夏东珠正堂而皇之地登上五楼。 夏东珠一踏进去,就被里面阔大的空间给惊呆了。想想‘百福楼’一楼都能摆几十桌的光景,就足见五楼有多大。 里面古香古色,有一张檀木雕花大床,墙角有书架,书桌。中间的地上铺着一张圆形大地毯,有一面墙上挂着厚厚落地布帘子。 屋子四周都亮着鹤灯,各种装饰无一不精美,整个房间透着一股低调奢华。有种让人可望不可及之感。 所以夏东珠在门口站着没动。 萧长荆走进房间,解掉身上的大裘随便往旁边一扔,就走到落地布帘前‘哗’地一声拉开了。 外面的烟花一下子闯进眼帘,仿佛触手可得。 夏东珠惊呼一声,再也不矜持了,直接跑过去。整面墙都是用一种透明的材质所建,像个大窗户。而狮子桥就是窗户下。 宽阔的狮子桥上人山人海,桥下是白马河,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如梦似幻。 夏东珠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那种登高看烟花的错觉感又浮上心头。 仿若她小时候就曾这般看过烟花,在富丽堂皇的楼宇,丫环婢女环绕身边…… “还说爷诓骗你吗?” 萧长荆没好气的声音。 夏东珠扭头,讨好地对他咧嘴一笑,“殿下既然有这么好的去处为什么不早说?你在屋檐上飞奔,我还以为会直接跳到狮子桥上呢!” 萧长荆轻嗤一声,“你就根本不信爷……” 夏东珠眼睛又看向烟花,“西就说,狮子桥的烟花会燃放一夜是真的吗?” 若是如此,她可不可以在这里看上一夜? 萧长荆往旁边的摇椅上一坐,大长腿一交叠,异常满足地叹息一声,“燃上一夜又如何?难不成你要守岁到天亮?” “自然要守到天亮,老人们常说,守岁时间越长,来年福气就会越多,日子就会越红火。所以我年年都会守到天亮。” 萧长荆撩了她一眼,很想讥讽她几句,可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眼睛里满满都映着烟花的绚丽,心里充满了憧憬。 他到嘴边的讥刺再说不出口,反而声音低柔。 “别站在那里看,到椅子上坐下。” 夏东珠一回头,见后面有两个摇椅,中间还有个小桌,上面摆满了糕点,百果和果子酒。 她欣喜地就坐了上去,“殿下,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可不可以放肆一下喝杯果子酒?” 萧长荆点头,“都是你的。” 夏东珠一笑,毫不客气地就将一小坛果子酒抱在怀里,拍开封泥,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仰头就灌了一口。 心里雀跃,话也多起来。 “之前颠沛流离,觉得过年能吃上一顿饱饭就是奢侈。更枉论在吃饱的情况下还能看上一场烟花,还是坐在这样一个温暖又奢华的地方,没有风雪严寒,简直就像做梦。” 她说着,又灌下一口酒,伸出一只手到萧长荆面前。 “殿下,你快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萧长荆低首看了眼她白嫩嫩的手,眼尾撩了撩,“不会喝酒就少喝,再发酒疯,就把你扔出去。” 夏东珠嘿嘿笑着,收回手,“殿下,这果子酒真好喝,之前霍襄说我是一杯倒。哼,你看,我现在喝了小半坛都没倒下。可见,我的酒量是不错的。” 萧长荆倏地扭头看她,“一杯倒?” 他瞟了瞟她怀里的百果酒,百果酒虽甘甜,后劲可是挺大的。 过年喝百果酒是风俗,百果强身,自然有乞求来年身体康健之意。 第104章 醉酒相拥 夏东珠明显有了几分醉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略有迷离地看着窗外的烟花,与前世相比,她觉得这就是幸福。 萧长荆却意味地睨了她一眼。 “听说你今日在魏禹那里见到了肖芸,觉得她如何?“ 夏东珠想没想就答,“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与大郎很是般配。” 夏东珠说着,心中陡生落寞,垂下头又喝了一口酒。 “肖大学士早有意将女儿许给他,若不是魏禹落水昏迷,当初嫁进魏家的新娘就不是你了。” 夏东珠惨淡一笑,“现在也不晚,我与魏禹终是过客。上次他受伤落下肺疾之症,我为他再扎几次针就会好了。到时候,耽误不了他当新郎倌。” “不觉得遗憾?” 萧长荆扭头故意问她。 都说酒后吐真言,现在的夏东珠脑子一片混沌,萧长荆此时问她,就是知道她转不了心眼子。 夏东珠轻嗯一声,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支在摇椅上托着腮,似是在认真思考。 一张不算漂亮的脸,却给人一种最舒服的感觉。乌黑的眼眸,映着斑斓的烟花,琉璃一般。 就这么简单一个动作,肆意不羁,带着致使的诱惑。那淡淡的妩媚是藏在骨子里的,只有用心的人,才会发现。 萧长荆目不转睛。 夏东珠叹息一声,声音像是从心底深处婉转发出,说不遗憾那是假的。 “大郎是喜欢我的,若是无前尘往事,我会为得这样一个好郎君而欢喜。可惜,我们注定有缘无份。魏家不会接纳一个不堪的寡妇当长媳。而我,心如浮萍,也不知何处可生根……” 萧长荆品着这话,半晌没说话。 夏东珠迷迷糊糊将一坛子酒喝了个干净。 此时的心境与酒有缘,夏东珠转脸,直接将萧长荆桌前的酒又摸过来。 萧长荆想阻止,伸手没抓住酒坛子,却从她细嫩柔滑的手上一触而过。 他立马收回手,心颤了颤。 脸子极不自然地红了红。 夏东珠根本没察觉,麻利地拍开酒坛封泥,就灌了一口。随后满足地哈出一口酒气。 “殿下呢?与夏大小姐何时成婚?王妃盼这一天都快疯魔了,你不该让她揪心。她时常心绪不宁,夜间总睡不安枕。” 萧长荆瞟着她,突然有些烦躁。 “你也希望我能娶夏大小姐?” 夏东珠立马笑了,醉醺醺的,“希望,当然希望!只有你娶了她,这一生,我才能高枕无忧,不再提心吊胆。” 萧长荆轻嗤一声,冷了脸,“夏大小姐对你就这么重要?巴巴地爷赶紧娶她。” 夏东珠托着下巴睨他,“重要,当然重要,因为我就是她啊……” 萧长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看来真是醉的不轻。” 手里最甘美的滋味,就如同她此刻观赏烟花的幸福,见萧长荆夺了酒,夏东珠一下子从摇椅上站起来。踉跄着身子站到他身前,伸手。 “将酒还给我。” 萧长荆黑着脸,俊眉沉沉地盯着她,“你醉了,不喝了,净胡说八道。” 夏东珠迷糊地扑过去,伸手就夺他手里的酒,”我没醉,你才胡说八道。“ 萧长荆立马伸出一根指头抵在她额间。 夏东珠前倾着身子,摇晃不止,站不直也倒不下,伸手去够酒也够不到。样子相当滑稽可笑。 她眯着眼睨着萧长荆,嘴里一哼,“你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会喜欢你?我才不!我娘说了,漂亮的男人都有毒,他们三妻四妾,只拿女人当玩物,根本不会付出真心……” 说完,夏东珠就闭了眼,似乎睡着了。 萧长荆被她的话呛了一呛,眼一瞪,“喂,给爷醒醒,你敢睡着,我就把你扔出去。” 夏东珠呼吸均匀,充耳不闻。 萧长荆就保持着这个动作,细细看着这张与他咫尺之间的脸,乍看并不漂亮,可越看越是让人心动。 浸在骨子里的妩媚,洒意不羁的性子,时而狡黠时而灵动的乌眸。逃命的时候,根本不会顾及别人;拼命的时候,却完全不顾及自己。 一颗心,善良却包容,比世间任何宝物都珍贵。 萧长荆唇角勾了勾,慢慢收回手臂,夏东珠一点点压向他,直到他一侧脸,夏东珠落在他怀里脸贴在他颈间。 萧长荆解了她的大裘,扯过旁边的绒毯裹住两人,他竟心满意足地叹息,觉得整个灵魂都得到了救赎。 “你的美,只有我知道就好。我不会再让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看到。”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又低喃道,“你娘说错了,漂亮的男人也不尽然全有毒,也有一心一意者,你已经遇到了。” 天蒙蒙亮,萧长荆就将夏东珠送回了医馆。 西就昨晚就得到消息,知道夏娘子被殿下带走了,她安抚下蓝姑姑,让她不必担心,只说由殿下护着。 蓝姑姑一听,心如明镜,她什么也没说,叹息一声,就睡去了。 西就从床上起身就跪到萧长荆面前,“殿下,属下有事恳求。” 萧长荆瞧着她依旧苍白的脸,“一路急驰,辛苦你了。” 西就眼眸通红,摇了摇头,她伏低身子,“殿下,西就想从此追随夏娘子,以报救命之恩,请殿下成全。” 萧长荆一点都没感到意外,他点点头。 “当年我从冰河上救了你,你随在我身边十五年,这份情已然还够了。现在你自由了,何去何从?自己决定。” 西就欣喜,“多谢殿下。” 随后,萧长荆眼眸一深,又意味深长道,“不过,你别忘了自己曾是青城王府的人,王府永远是你的靠山。令牌我不收回,皇城司的察子依旧任你差遣,遇到任何困难都可来找我。” 西就自然懂他的意思,“我不会忘,殿下也是我的主子。只是夏娘子命运多舛,几经波折,却依旧向善,令人动容。我想守在她身边,不想让人再伤害她。” 萧长荆颔首,一脸肃然,“西就,本王相信你,定能求仁得仁。” 这一语便是殿下对她最大的肯定。 西就望着他激动不已,“殿下,以后西就不能守在你身边,望殿下保重自己。” 夏东珠醒来的时候,蓝姑姑已经煮好了一锅饺子。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环顾四周,是在自己的房里。可是昨晚,她好像与萧长荆一起在‘百福楼’看烟花,后来怎样…… 她捶捶脑袋,实在想不起来了。 头还有些昏沉,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用冷水洗了脸,又想了想昨晚的事,依旧一团糨糊,于是作罢。 夏东珠穿好衣衫走出屋子,西就蹒跚着正端着饺子从厨房出来,夏东珠看到她,惊呼一声,赶紧接过她手里的饺子。 “你不要命了?赶紧回屋躺着去。” 西就笑笑,“睡了一天一夜,精神大好了,不想再躺着。今天可是新年第一天,我不想成为废人。” 夏东珠刺她一声,“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你就作吧!吃过饭,我给你换药,若是伤口开裂,我定不饶你。” 新年第一天,她就凶巴巴的,一直不苟言笑的西就也忍不住笑出声,“一切都听夏娘子的。” 夏东珠翻白眼,快速将饺子端回画堂。 三人吃过早饭,夏东珠正要去斜对面的郑掌柜家去拜年,突然听到敲门声。 三人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这么早,谁会来她们家拜年? “我去开门。“夏东珠说完就飞快地跑到院子。 雪停下,蓝姑姑早已将院子里的积雪清除,整个阔大的院子干干爽爽。 夏东珠打开大门,大宝二宝一下子扑过来,“娘……” 夏东珠惊的张大嘴巴,真是大喜过望,她蹲下身就抱住了大宝二宝,“你们俩怎么来了?早晨给姨姥姥去拜年了吗?” “娘,我们早就给姨姥姥、舅舅和姨母都拜过年了。” 南辕站在一边,抱着臂,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到了夏娘子会有多惊喜?! 夏东珠自然看到了南辕,竟然只有他一个人送两个孩子过来。想想也对,她身份低微,连向青城王妃拜年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萧长荆亲自送孩子过来,那就坏了规矩。 “南侍卫,快进屋,我娘做了许多好吃的。大年初一可是有红包的。” 南辕自然高兴,“夏娘子不必客气。”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身子飞快地就挤进门。 夏东珠好笑,向门外又扫了一眼,牵着大宝二宝进了院子。 蓝姑姑看到大宝二宝,眼圈儿又红了,抱着两孩子就不撒手。 夏东珠拿来三个红色绣着‘福’字的荷包,两个系在大宝二宝的腰上,一个就扔给南辕,“给你的。” 南辕毫不客气,直接将荷包塞进怀里,一屁|股坐在桌子旁,上面摆满了各种点心,他两手一动,就开吃。 西就嫌弃地瞪他一眼,“殿下让你来就是来开吃的?” 南辕嘴里嚅动着,“昨晚轮到我值守,今早好不容易讨了个送大宝二宝过来的好差事,你就别训我了。我吃饱了,去柴房眯一会。” 西就一听不说话了,转身给他端来一盘饺子,“吃吧!” 南辕瞅着西就嘿嘿一声,也不客气,埋头就吃。 夏东珠也听到了,拿来一个绒毯,往屏风后一扔,“不用去柴房,屏风后就是软榻,你就囫囵凑合着睡吧!” 南辕吃完了饺子,正要去睡觉,突然冲着夏东珠一声,“对了夏娘子,爷中午的时候会来接孩子。” 夏东珠心里一凉,转头瞧着孩子围着蓝姑姑正唧唧喳喳,蓝姑姑高兴得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她眼眸一沉。 “大宝二宝就不能在我这里过几天吗?” “这事你得跟殿下说,我困死了,要去睡了。” 南辕一副憨样,抱着绒毯就躺到了榻上。 第105章 像对待亲侄儿那样 蓝姑姑知道青城王中午要过来,大年初一贵客临门,她心里紧张又喜悦,转身就去厨房张罗饭菜。 南辕睡的跟猪一样沉。 大宝二宝回到了家,身心放松,高兴的满屋子乱跑。 中午时分,外面的大门准时被敲响。 夏东珠眼眸暗了暗,走过去开门。 “夏将军,怎么是你?” 夏东珠瞪着眼,看着英伟不凡精神抖擞的夏南宇,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夏南宇俊眉一挑,“夏娘子以为是谁?来给夏娘子拜年,你不会不让我进门吧?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说完,他笑着将高大的身躯让开。 “夏姐姐,我们来给你拜年了。” 夏南宇的身后,停着一辆将军府的马车,夏大小姐和郑雪正挑着马车帘子探出头,看到她,笑脸如花地打招呼。 而马车的两侧,夏重明和夏松林正翻身下马。 夏东珠一下子惊喜地捂住嘴,她的眼眸潮湿。今日是大年初一,她前世的三个哥哥都到齐了。 她急忙迎上去,“夏妹妹,郑妹妹,你们都来了。新年吉祥。” 而夏重明和夏松林皆彬彬有礼地向夏东珠施礼,“给夏娘子拜年,新年吉祥。” 夏东珠望着丰绅俊朗英气逼人的二哥三哥,心里的情绪如浪潮一般涌来,她对着他们郑重地福了福。 “见过两位少将军,新年吉祥。” 夏大小姐和郑雪下了马车就围上了她,夏大小姐明显很激动,紧紧握着她的手。 “都听我大哥说了,大年三十还要劳烦夏姐姐为他治伤,真是辛苦你了。” 夏东珠笑着摇头,“医者本分,夏妹妹别客气。” 郑雪快人快语,“今天三位少将军和夏妹妹到尚书府给我父母拜年,我们商量着,一起到夏姐姐这里讨个热闹。你不会嫌我们不请自来给你添麻烦吧?” “郑妹妹说哪里话,你们能来,我求之不得。这可是我新年最大的惊喜。” 夏东珠说的实心实意,闻言,众人都笑了。 曲莲和麦冬也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二人对着夏东珠福了福身。 “夏娘子新年吉祥。” 夏东珠见到曲莲和麦冬甚是亲切,前世这两个丫头在她身边受尽苦楚,今生能再见,心中欢喜。 “你俩也别多礼,外面天冷,大家都随我进屋吧!” 夏东珠一招呼,众人都笑着跨进院子。 蓝姑姑一看家里竟来了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一时局促地站在廊柱前不知如何是好。 夏南宇一看到蓝姑姑,便急忙恭敬地拱手,“给蓝姑姑拜年,蓝姑姑吉祥。” 蓝姑姑只识得他一个,急忙笑着,“是夏将军,夏将军过年好。” 夏重明、夏松林和夏大小姐,郑雪见大哥非常郑重地向蓝姑姑施礼,也有样学样,都齐声拜年。 “给蓝姑姑拜年,蓝姑姑吉祥。” 蓝姑姑脸上笑着,不安地连连摆手,“大家过年好,过年吉祥。” 她是最低层的人,哪里见过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给她拜过年,一时间百感交集。 “娘,今日我要留夏将军等人在家里用饭,你赶紧去厨房多备几个菜,把你的好手艺都使出来,我就靠你撑场子了。” 夏东珠故意这么说,她知道蓝姑姑心里紧张。 蓝姑姑一听,立马高兴地应声,如今她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一手好厨艺了。 大宝二宝看着众人进屋,一点都不认生,大眼睛滴溜溜转。 郑雪立马蹲下身,“大宝二宝,你们还认识我吗?” 大宝脑海里立马出现上次在郑府被围观的场景,他大眼睛一闪,有点黑脸。 二宝却歪着小脑袋,“我识的,你是郑姨姨。” 郑雪立马捏着她漂亮的小脸蛋,“我就知道二宝是最聪明的,想死郑姨姨了,来,给抱一个。” 二宝立马扑到她怀里。 夏大小姐眼馋,她眼睛立马看向大宝。 大宝抿着小嘴,急急后退,“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抱我。” 夏大小姐立马哈哈大笑。 夏南宇和夏重明也笑了,在来的路上,郑雪就已经告诉了他们,知道这是夏东珠的孩子。 他们二人脸上没任何嫌弃。 夏南宇反而还意味地看了夏东珠一眼,眼中饱含心疼。 夏松林却冷不丁将大宝提溜了起来,掖揄着,“你才多大呀?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夏东珠笑着告诉大宝,“大宝,这三位都是将军府的夏叔叔,他们可都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驰骋沙场,所向披靡,个顶个都是大英雄。” 大宝眼睛一亮,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崇拜地看着夏松林,“夏叔叔,这么说你一定会骑马射箭了?” 夏松林抱着他傲慢地一甩头,“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大宝立马抱住他的脖子,大眼睛亮的出奇,“夏叔叔,你能教我骑马射箭吗?” 夏松林夸张上下看了看他,“想跟我学骑马射箭?” 大宝点头如捣蒜,一向矜持稳重的孩子,两只大眼都放着光。 夏松林咧嘴一笑,“以后你要叫我三叔,叫他二叔,待你长大,我俩一起教你骑马射箭可好?” 大宝高兴地欢呼一声。 夏松林指着夏重明让大宝叫二叔,却偏偏不介绍夏南宇。好像大宝就真的是他们的侄儿似的。 夏东珠眼皮子跳了跳,孩子不懂,可她却能感觉出来,脸上不觉有些尴尬。 屋里的喧闹惊醒了南辕,他打着哈欠绕过屏风,看到夏南宇等人,他表情一愣。 夏南宇看到他却眉心一皱。 夏重明看到南辕立马沉下脸,“南侍卫怎么会在这里?” 竟然还在屏风后睡觉。 南辕抱着臂自然不甘势弱,“我们皇城司的人在哪里,自然无需向夏将军回禀。” 这二人一言一语谁都不让谁,气氛刹那剑拔弩张。 夏东珠正想解释,夏南宇突然看向她,“你和萧长荆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雪中城,他就看出不对劲,可并未多想。毕竟她曾是魏禹的妻,与萧长荆隔着天堑鸿沟。可如今,皇城司的人竟然堂而皇之待她家里,就极不正常了。 夏东珠抚额,还真有点不好解释,“这事说来话长……” “舅舅……” 正当夏东珠不知如何解释之际,二宝突然高兴地拍着小手,“舅舅,你也是来向娘拜年的吗?” 众人回头,就看到青城王不知何时已经到来,正风华绝代地站在院子里。 听着二宝竟然喊萧长荆舅舅,大家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清状况。 夏南宇却微微松了眉头,孩子是夏娘子的,萧长荆是舅舅,这个称呼,自然能接受。 而夏大小姐一看到青城王就有些不自在,抿着嘴,身子一闪就躲到郑雪后面。 风流倜傥的三皇子萧玉骐站在萧长荆身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闪着桃花眼,跨步走过来。 “夏将军昨日不是都被云驰打的抬出皇宫,怎么一夜间,你就又生龙活虎地能串门了?真是奇迹。” 他话里话外都是讽刺,夏重明和夏松林脸色一沉,“三皇子慎言,没听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今儿可不是在皇宫……” 夏重明跃跃欲试,话里威胁意味十足。 昨日在皇宫,看着大哥打架,他们却不能上前,急得抓肝挠心。 如今不怕死来个挑衅的,他们自然乐意奉陪。 萧玉骐笑着,一副玩世不恭地样子,回头瞧了萧长荆一眼,“我们也是兄弟,可不怕你。” 夏东珠是真看不下去了,“夏大小姐与殿下已经订了亲,你们就是姻亲,怎么看着你们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大过年的,你们要打架出去打,别脏了我的地。” 萧长荆牵着二宝,闻言,撩着俊眉睨了她一眼。 “大宝,过来。” 他声音威严至极,心情似乎很差。 大宝小身子一颤,他立马意识到,舅舅生气了。 夏东珠也寒了脸,气愤地瞪着萧长荆。 大宝低着头,“舅舅,你答应的,我们可以和娘在一起。” “现在还不行,必须先回王府。” 萧长荆毫不容情。 夏东珠咬了咬牙,“殿下,今天是大年初一,孩子们刚来,就让他们吃过饭再走吧!” “南辕,”萧长荆根本不听夏东珠的话,直接命令南辕,“把大宝接回王府。” “是。” 南辕是个木的,只听命令,闻言抱起大宝就走。 夏东珠心里在滴血,红着眼睛,“萧长荆,你不要太过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别忘了你曾答应的。” 众人一惊,没想到夏娘子竟敢直呼青城王名讳。 果然,萧长荆寒了脸,声音更冷更厉,“敢直呼本王名讳,是不要命了吗?” 夏东珠一脸失望地看着他,她嗫嚅着嘴唇,看着他铁青的脸,没再说话。 “你现在还不配照顾他们。” 萧长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撂下一句话,抱起二宝就走。 二宝眼睛一红,伸着小手,可怜巴巴,“娘……” 萧玉骐摸着下巴,也有点不解地看向萧长荆。 今日进宫向父皇拜年,不顾父皇挽留,饭都没吃,就急火火跑到这里来,来的路上还有说有笑。 怎么此刻说翻脸就翻脸?大过年的,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 萧玉骐看向夏南宇,“你俩是不是有深仇大恨?怎么一见到你,他心情就变差?” 夏南宇冷哼一声,“大名鼎鼎的青城王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萧玉骐唉声一叹,“真是孽缘。”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夏东珠气咻咻地转身就进了屋。 郑雪和夏大小姐跟着进屋,郑雪问,“夏姐姐,你和青城王,究竟怎么回事?都让人看糊涂了。大宝二宝不是你的孩子吗?怎么叫王爷舅舅?他将孩子说带走就带走,是不是太过份了?” 夏东珠深深低下头。 夏南宇和夏重明,夏松林心中都有疑惑,听到郑雪的问话,都转身进屋。 夏东珠抹了抹眼睛,“大宝二宝不是我亲生,他们是洪扬县知府杨诚和李瑾的孩子。我嫁给魏禹那天,在后山遇到他们被黑衣人追杀,李瑾死,我将孩子救回了魏家。我怕那些黑衣人再追过来,就让孩子喊我娘,想让他们在魏家得到庇护……” 众人一听恍然。 “夏娘子高义,令人佩服。” 夏重明敬重地对她拱拱手。 夏松林却有些失望,“我还真是有点喜欢大宝了呢!若他是夏娘子的孩子,我还真打算教他骑马射箭。” 像对待亲侄子那样。 第106章 再送一些桂花糕 夏南宇等人走后,夏东珠一直闷闷不乐,她反复思考,觉得萧长荆今天有点不对劲。 她突然想到昨日守岁,他将她带进‘百福楼’,她喝了酒,然后…… 难不成她醉后发酒疯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夏东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立马就坐不住了。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要不要过去道个歉?可自己身份低卑,若无由头根本没资格去王府拜年。 突然她眼睛一亮,唇角一勾,立马去了装满药材的房间。 一连几天夏东珠都闷头在房间里炼制药材,蓝姑姑和西就以为她已经开始为‘济世堂’大药房炼制消食丸。本来西就还有点担心她,可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松了口气。 到了大年初五,夏东珠匆匆吃了早饭,胳膊下夹着个小包袱就出了门。 青城王府。 青城王妃正慵懒地斜靠在锦榻上,一手支颐,一手轻轻按揉着肚子。这几日稍一进食,她就腹胀难受,晚上辗转反侧连觉都睡不好。 云姑姑从外面端来一碗汤药。 李瑜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些可口的小点心。 “王妃,这是刘御医开的健胃消食的方子,你趁热喝下。” 青城王妃望着那冒着苦涩中药味的汤碗就皱起眉,眼睛望着门外,“这都初五了,难不成夏娘子答应为我炼制的山楂饮给忘了?” 她实在不想喝中药。 云姑姑抿抿嘴没出声,想着夏娘子的为人,应该不至于忘。只不过因为年节,很多商铺都不做生意了,夏娘子恐怕也不愿大过年再劳累炼药。 李瑜却接口道,“姨母,她那样市井卑贱之人怎么能够相信呢?当初为姨母把脉,也不过是在表哥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经她一说,王妃的脸色不大好看。 云姑姑一看笑着劝道,“王妃莫急,夏娘子应不至于忘,只不过这炼药不同于煎药,需要费些功夫。若不然,她炼制的消食丸也不至被哄抢一空。” 青城王妃是个极善解人意之人,闻言立马笑了,“也是,医者无大小,医术却有高低。连刘御医和傅先生都对她夸赞不绝,想必人品差不了。” 李瑜一听极不舒服,她可不能让姨母心里对夏娘子有好感。 “姨母,你身份尊贵,即便夏娘子炼好了药,你也不能轻易食用。她出身低卑,师出无名,用的或许都是民间的一些土方子,怎赶得上刘御医医术精湛信得过?” 听了李瑜的话,青城王妃与云姑姑互看了一眼。 “王妃,还是将汤药喝了吧!” 云姑姑又端起药碗。 青城王妃叹息一声,极不情愿地接过药碗。 “王妃,‘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求见。” 门外小婢女跑过来急忙禀报。 青城王妃一听,高兴地立马放下药碗,“快请她进来。” 小婢女领命而去。 李瑜却皱了眉头,“姨母……” 青城王妃笑着摆手,“大过年的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这可不是咱们王府待客之道,或许她只是来拜个年呢?” 不管李瑜怎么说,夏东珠的到来青城王妃还是极高兴的。 一则她不用再喝那苦药,二则自己的儿子信任她,而她相信儿子的眼光;三则阿瑜的心思,她懂。只是他的儿子将来还要接触更多的女人,她总不能都拒之门外。 夏东珠跨进屋,看到青城王妃,歉意一笑,福了福。 “见过王妃,王妃吉祥。” 青城王妃微一抬手,“夏娘子不必多礼,快请坐。” 夏东珠看到了李瑜,也笑着对她福了福,“见过表小姐。” 李瑜却侧过身,倨傲地只当没看见。 青城王妃脸上的笑容一滞。 云姑姑也觉得李瑜真不该在王妃面前失了体面,不管夏娘子身份如何,王爷却看重,王妃也欢喜,她就不该怠慢。 毕竟她还不是青城王府的女主人。 云姑姑急忙解围,“夏娘子可是为王妃带来了山楂饮?” 夏东珠也早见识过了李瑜的傲慢,所以也没当回事。云姑姑一问,她就看向青城王妃,笑着道。 “大年初一我没开工,初二为王妃做了山楂饮,这两日又炼好了消食丸,王妃可先食用看看效果。药是随人而易。” 青城王妃一听,眼睛一亮,立马看向夏东珠的包袱。 “这两日正滞食,山楂饮可慢饮,消食丸我能否先食用?” 夏东珠笑着颔首,“自然是可以的。” 她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玉盒,还有散装的山楂饮。玉盒打开,里面一排乌黑的药丸。闻着,竟有淡淡的清香。 青城王妃脸上的笑容又绽开了。 “王妃,可否让我再给你把个平安脉?” “有劳夏娘子了。” 夏东珠走到锦榻就坐到了青城王妃的对面,王妃将腕子放到小桌上,夏东珠切上脉。 “王妃脾胃本就虚寒,这两日食了油腻,有些滞食了。” 青城王妃有点不好意思,“确实贪了些嘴。” 夏东珠笑笑拿下手,“今日王妃可先服用两粒消食丸,明后两日各服用一粒,三天后,若无腹胀难消之感,就停用。然后用山楂饮。” 云姑姑也是高兴,“王妃正愁喝药呢!不知这消食丸可是苦味?” 夏东珠摇摇头,“消食丸主用茯苓、白术和黄芪。我知王妃怕苦,便用蜜炼制。微甘,不甘。王妃可用水服用,也可嚼食。” 云姑姑立马拿了一粒消食丸走过去。 李瑜却跨前一步轻轻挡住云姑姑,她不善地看着夏东珠,“我姨母身份尊贵,谁知夏娘子炼制的药对我姨母有没有伤害,你要先试药。” 夏东珠一怔。 随后拿过云姑姑手里的药丸便放嘴里,她微垂着头,慢慢嚼食。 云姑姑一脸尴尬,她偷偷瞟向王妃。 见王妃虽然端坐在锦榻上,身子却轻颤着,脸色也是极难堪。 夏东珠吞下药丸,看向李瑜,“表小姐若是还不放心,可将药丸送入御药房,太医们验证之后再拿给王妃服食也可。“ 青城王妃直接对云姑姑招手,“快给我拿一粒,这两日腹胀正难受,等不得了。” 云姑姑瞟了李瑜一眼,又拿过一粒药丸递给王妃。 王妃也不等云姑姑端来水,便同夏东珠一样嚼食。边嚼边眯着眼,像是在品味某种美食一样。 “是有点甘味,不难吃。比喝刘御医的苦药强多了,难怪一经‘济世堂’推出,大家都疯抢。夏娘子的医术我信得过。” 夏东珠急忙站起身,福了福,“谢王妃信任。” 李瑜却拿了一粒药丸用绢帕包起来,“我姨母食用过的东西,我都会留下一部分。若有不妥,好追根溯源。” 夏东珠颔首,没丝毫难堪,“瑜表小姐细心,处处为王妃着想,是王妃的福气。” 青城王妃见夏东珠大大方方,心胸宽广,实属难得。 “娘,你腹胀好些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萧长荆的声音。 夏东珠身子一紧,低下头,赶紧往旁边一闪。 青城王妃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里有点好笑。 萧长荆一步跨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夏东珠,他只当没看见。 李瑜笑着迎上去,“表哥,你回来了。” 萧长荆轻一点头,解下大裘,李瑜欲接过手,萧长荆却直接将大裘甩给云姑姑,他一撩锦袍就在青城王妃对面坐下来。 李瑜手僵在半空。 云姑姑也没在意,转身将大裘利落地收起挂在木椸上。 李瑜却倏地转头看向夏东珠,见她深深低着头,根本没看见她的尴尬,她才又挺了挺脊背,走到王妃身边站着。 看到儿子,王妃脸上尽是笑,“夏娘子给我送来了消食丸,还有山楂饮,有夏娘子在,你就别担心娘了。” 一听青城王妃提到她,夏东珠赶紧走过来,对着萧长荆一福身,“见过殿下,殿下吉祥。” 萧长荆撩着眼尾,仿佛现在才看到她,挑剔地道,“大过年的,就给我娘送药,别的礼物没带?” 夏东珠立马抬起头,样子有点不知所措,“我这几日光忙着炼药了,炼好后立马给王妃送来,忘了……准备礼物……” 青城王妃瞧着夏娘子的无措,立马抬手打在他肩头,黑脸,“夏娘子来王府是客,哪有你这样让人难堪……” 萧长荆却冷哼一声,眼尾撩着她,“我娘喜欢吃桂花糕,明日做好送来。” 啊? 夏东珠愣愣地看着他。 青城王妃脸上也有点难堪,抬手想如小时候他淘气那般拍在他脑门,想了想,好笑地收回手。 “夏娘子别当真,我不喜食甜。“ 李瑜正想说,我可以做桂花糕给姨母吃。 不想萧长荆转身就一本正经地对青城王妃道,“娘,你不知道,雪中城的女子自小就学做桂花糕,这可是她们将来在婆家安身立命的本事。所以,她们做桂花糕的手艺很是一绝,味道是别处不能比的。” 青城王妃自然品不出儿子话中的意味,她只听到了‘味道是别处不能比的’,便勾起了馋虫,肚腹似乎也不胀了。 “夏娘子这是真的?” 望着青城王妃好奇的眼神,夏东珠只得点点头,“确如殿下所说,雪中城女子做桂花糕的手艺都是母亲手把手相传,只是我手艺不精……” “行了,回去吧!明日送桂花糕来。我娘想吃的东西可不多,做好赶紧送来。” 萧长荆直接打断夏东珠的话,摆摆手,直接将她赶走。 夏东珠甚是无语地看着他。 李瑜却慢慢咬着唇,似是品出了表哥话里的意思。 雪中城的女子做桂花糕都是孝敬公婆夫婿,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想让夏娘子进门? 李瑜看向夏东珠的眼光都带着锥子般。 夏东珠浑然未觉,她对着青城王妃福了福,笑道,“既然殿下开口,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告辞。” 青城王妃立即看向云姑姑,“代我送送夏娘子。” 她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待夏东珠离开屋子,她就开始对萧长荆发飙,挥手打在他肩头,“你今天是怎么了?让娘这么难堪,咱府里什么吃食没有,偏难为夏娘子做桂花糕……” 萧长荆难得呲着牙笑,表情有点小神秘。 “娘,明日你吃了她做的桂花糕就知道了,保管你以后吃了还想再吃。” 说完,他就心情极好地站了起来,“娘先歇着,我要进宫一趟,晚膳就别等我吃了。” 李瑜急忙走到木椸给他拿来大裘,这次萧长荆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穿上大裘。 “表哥,夏娘子毕竟是外人,她做的东西还是不要轻易给姨母吃……” 萧长荆轻嗯一声,“也好,若是她明日送来,娘不吃,便让人送到锦松苑……” 李瑜表情一怔。 青城王妃望着李瑜叹息一声。 此次进宫赴宴,她才知,并不是皇上没有为阿瑜赐婚,而是她的儿子不愿。 她的儿子只将阿瑜当作妹妹,无任何男女之情。自古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想逼迫儿子,怕他将来痛苦。所以只得装着不知道,待找个合适的机会试探阿瑜,再为她订门好亲事。 李瑜却望着萧长荆清贵从容的背影,有些痴了。 第107章 你将爷睡了 夏东珠闷着头往府外走,觉得今日不但没能问出萧长荆她那日是不是发了酒疯?反倒让他又讹了她桂花糕。 想想就觉得郁气。 不过只要他的性子不再反复无常,她就烧高香了。 “娘……” 耳边突然传来二宝的声音,夏东珠脚一顿,立马转头。 就看到福公公带着大宝二宝站在月亮门前,正等着她。 夏东珠一喜,急忙跑过去。 大宝二宝跑着迎上来,夏东珠蹲下身抱住他俩,“你俩怎么知道娘今日要来王府?” 大宝抿着小嘴,“是舅舅告诉我们的,并让福公公带我们来这里等你。” 夏东珠细想下觉得没什么好惊讶,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下。她炼药,她来王府,守在暗处的察子早已禀报于他。 夏东珠站起身牵着大宝二宝走向福公公,福了福,“有劳福公公久等。” 福公公白面无须,像个弥勒佛,笑呵呵的,“夏娘子走吧!爷的叮嘱,让你回‘锦松苑’等他。” 夏东珠有点迟疑,“福公公,这不合适,‘锦松苑’是殿下所住的院子,我一个寡妇,有损殿下的清誉。” 福全轻呵一声,“夏娘子现在倒矜持起来了,大年三十你与爷赏烟花,整夜都宿在‘百福楼’爷的房里,难不成现在你竟不认帐了?爷的清誉早被你毁的一塌糊涂。” 夏东珠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福公公,我那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福全翻着白眼,“夏娘子占了爷的便宜,这就不想承认?爷从未带女子去过那里,你可是第一个。” 夏东珠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福公公真是越说越没边了,还当着孩子的面,她真是服了。 “福公公,我去‘锦松苑’等殿下便是了。” 福全轻哼一声,“小娘子真不知足,我伺候爷那么多年,还真没见爷对谁这么好过。以往都是女子飞蛾扑火似的扑向爷,还从没谁将爷推得千里万里远。” 夏东珠叹息一声,从福公公的话里,她就笃定,那一晚,她肯定发了酒疯做下了不该做的事情。 只是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实在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大宝哧哧笑,和二宝一起扯着夏东珠就往‘锦松苑’走,他调皮地道,“娘,放心吧!舅舅不会吃人的。” 夏东珠一下子垮下脸,仰天长叹一声。 现在连孩子都能调侃她了。 夏东珠到了‘锦松苑’等了将近到午时,大宝二宝都被福公公带下去用膳,她才见萧长荆匆匆回来。 兴许心里有些忐忑,夏东珠见到他急忙站起身,“殿下……” 萧长荆轻嗯一声,解下身上的大裘就扔给她,夏东珠手忙脚乱地接住挂到木椸上,转身问,“殿下,你找我何事?” 萧长荆一屁|股坐到软榻上,揉着额头,似是遇到烦心事,“给爷倒盏茶。” 夏东珠飞快地倒了一盏茶递过来,萧长荆接过一饮而尽,“爷饿了,给爷做碗面。” 夏东珠有点傻眼,他这样不客气地指使她,是把她当成‘锦松苑’的婢女了吗? 夏东珠有点黑脸,“殿下,你让福公公将我唤来,到底有什么事?” “怎么,不愿意?” 萧长荆歪着头,挑着俊眉一脸的冷寒。 “不是。”夏东珠苦着脸,“殿下若不把话说清楚,我心里不踏实。没心情做面。” 萧长荆轻嗤一声,“能为夏南宇做面,却不能为爷做面,是觉得爷不如他?” 夏东珠一下子瞪直了眼,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萧长荆,他这样挑刺,怎么都让人觉得他好像吃醋了。 只是这怎么可能? 夏东珠慢腾腾伸出手。 萧长荆倏地将身子往旁边一闪,冷脸,“做什么?” “殿下你没发烧吧?一碗面也能让你吃醋?” 萧长荆突然很是恼火,俊脸有点不自然,声音很厉,“去做面。” 夏东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蓦然间就不忐忑了。 “殿下,问你个事呗!” 萧长荆疑惑的目光撩了撩她,“什么事?说。” “那晚你带我到‘百福楼’看烟花,我喝醉了,有没有发酒疯?”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她有没有对他做了不该做的? 萧长荆一下子放松了身子,慵懒地往软榻上一靠,两条大长腿一交叠,叹息一声。 “想知道?” 夏东珠点头,“只要我没冒犯爷就好,霍襄说过,我的酒品应该挺好,喝醉了就会睡觉。” 萧长荆轻嗤一声,“嗯,你是舒服地大睡了一觉,可爷就受罪了。” 夏东珠心里一跳,“我没对殿下做什么吧?” 萧长荆眯着脸,带着凶险的气息,“怎么,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夏东珠实诚地摇头,“想不起来……” 萧长荆深着眼盯着她,好半天都没说话。 夏东珠紧张地后背都出了汗,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长荆。 “你将爷睡了……” 萧长荆风轻云淡般地一声,像是在说着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夏东珠却被惊得张大嘴,她身子不自觉后退,一下子碰到木椸上。‘哗啦’一声,木椸倒地上,她身子一个不稳随即坐在了地上,萧长荆华丽的大裘落到她头上,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哈哈哈哈……” 萧长荆再忍不住蓦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夏东珠将大裘从头顶上拉下来抱在怀里,就那样黑着脸坐在地上,惊悚地看着萧长荆爆笑张扬的俊脸,觉得眼前的他就像一个做了恶作剧得逞的少年,纯真又无邪。 她不由地看呆了。 直到萧长荆发现了她的专注,看她还坐在地上,直接笑着指着她,“赶紧起来去给爷做面,爷饿了。” 夏东珠只得从地直爬起来,扶起木椸,将他的大裘小心翼翼地挂到木椸上,才正眼看萧长荆。 “爷说的是假话。” 她曾有那么一瞬竟当真了。 萧长荆目光一闪,“你整夜压在爷身上睡的跟小猪似的,自己不记得,却不相信爷的话。既如此,何必要问?” 他的眼睛潋滟生辉,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得宠溺,夏东珠脸上立马火辣辣的。 “那爷昨日为何要生气?我知道,你将大宝二宝送过去,并不是真的想将他们接回来。” 萧长荆闻言却垂下眼睑,半天没说话。他总不能说他本想带着孩子去她那里吃团圆饭,结果看到她笑颜如花地招待夏南宇,这能让他不生气吗? “别问了。” 萧长荆直接从软榻上站起来,“去厨房,爷烧火,你做面。”说完,率先往外走。 夏东珠瞅着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真是个傲娇的男人。 其实他不说,她也猜得出,他是想在新年第一天带着孩子与她团聚的,只是当时家里的气氛让他失望了。 夏东珠卷起袖子麻利地和面擀面条,萧长荆却坐在灶前利索地生起了火。这是他‘锦松苑’的小厨房,福公公经常为他做夜宵,有时候也会煎药。 夏东珠有些奇怪地看他,自古君子远庖厨,魏禹就根本从未进过厨房。第一次生火,就将灶间弄得狼烟滚滚。 而他,竟能熟练地生旺一灶膛的火。 夏东珠下了两碗面,又切了牛肉,简单做了两个小菜,就让萧长荆熄了火。 自始至终,二人都鲜有交流,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真像居家过日子的夫妻,配合相当默契。 夏东珠用托盘端了面和牛肉,小菜回到客堂,萧长荆默默跟在她身后。 夏东珠将面摆好后,就站到一旁。 萧长荆坐下后很奇怪地看她,“坐下一起吃。” 夏东珠摇头,“我不饿。殿下自用便是。” 萧长荆冷哼一声,掖揄道,“别装了,刚才都听到你肚了叫唤了。” 夏东珠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她是想起了上次为大哥做面,他一个人吃了两大碗,现在她是怕做的不够萧长荆一人吃。 萧长荆用手拍拍桌子,“我不是夏南宇,完全不顾及你的感受。别忘了咱俩可是要生死与共的,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吧!吃面。” 夏东珠一笑,也不客气了,放下托盘就坐到他旁边。 二人吃完了面,夏东珠收拾停当,便向他告辞。 “殿下若无其他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萧长荆却欲言又止。 夏东珠看出来了,“殿下有话便讲。” 萧长荆脸上的惬意便一下子消失了,“因为雪中城精钢失窃,陈瑄背叛朝廷,富金山逃跑,牵扯出某位国公,皇上大怒。二皇子萧玉翀便请奏要去云荡山剿匪,推荐将军府的夏重明将军做他的先锋,这两日朝廷昭告天下。” 夏东珠心里一惊。 前世,他二哥夏重明确实随着萧玉翀去剿匪,他九死一生落了一身的伤,而萧玉翀却将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从此深受皇上信任。 “殿下,你是担心二皇子会对夏二将军不利?” 萧长荆深着眼,沉默半晌才轻轻道,“确实有些不安。” 夏东珠肯定地道,“殿下不必怀疑,二皇子正是借着此次剿匪之际,致夏二将军于危险之中。他是想借此事来削弱将军府的势力,夏南宇将军上次在松涛林遇刺就可见一斑。” “你有何主意?” “我要跟着去。” 萧长荆训斥,“胡闹,你去能干什么?在京城老实待着。” 夏东珠有些着急,“殿下,将军府一门人人都是豪爽不拘小节的性子,遇到二皇子这种惯会背后使阴招的,自然要吃亏。” 萧长荆却不信,“夏重明是兄弟三人中最精明的,文韬武略绝不输京中贵裔子弟,你也太小看他了。” 夏东珠摇头,“殿下,云荡山绵延几千里,地形非常复杂,富金山逃进深山,若不是熟悉地形之人,根本找不到他。更枉论剿匪。霍襄走了,但我知道雪中城谁最熟悉云荡山地形。” 萧长荆瞅着她有些犹豫。 夏东珠一步跨到他面前,俯低身子,“殿下,咱们可以先行一步,暗中做好万全准备。你难道不想看看二皇子究竟是狼子野心还是真正为朝廷去剿匪吗?” 萧长荆转脸深深地看着她,二人咫尺之间,呼吸相闻。夏东珠乌黑的眼眸瞪的大大的,带着狡黠,身上一股香甜的气息,让萧长荆身子突然一紧。 他不自然地转过脸,耳朵根有些红。 “爷凭什么听你的?” 夏东珠胸有成竹,“爷,听我的准没错。” 她一副鼓动怂恿的表情,让萧长荆嫌弃地皱眉,“爷即便去也不会带上你,男女授受不亲,路上不方便。” “夫妻都扮过,有啥不方便的。” 更枉论大年三十她不是都将他睡了?都有了肌肤之亲了,现在却要跟她讲男女授受不亲。 萧长荆一噎,“你先回去,容爷想想。” 夏东珠站直身,毫不留恋地往外走,“爷,我等你的好消息啊!” 她早就想好了,即便萧长荆不带她去,她也是要偷偷地去。上次救下大哥,这次也绝不能让二哥出事。 只是,二皇子上山剿匪这事,似乎提前了。 在前世,那是五月之后的事了。 可如今才大年初五,他是不是也太着急了。 第108章 魏嫣定亲 夏东珠回去后就马不停蹄炼药,有为‘济世堂’做的消食丸,也有为马上要去的雪中城做的各种必备的药丸。 一直到初十,夏东珠才将炼好的消食丸送去‘济世堂’,二东家韩诚先生又请夏东珠参阅了上次的医案,患者病情明显见好,夏东珠极高兴。 韩诚先生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一切还多亏了夏娘子上次的提醒,我们修改药方后,才卓见成效。夏娘子医术不凡,以后还多请来‘济世堂’参医指点。” 夏东珠谦逊道,“韩先生太高看我了,‘济世堂’百年医学世家,医术自成一体,我在先生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韩诚先生呵呵笑着摆手,“夏娘子谦虚了,在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医术,已经很让人刮目相看了。” 夏东珠笑笑,二人又交流了许久,才起身告辞。 魏禹的肺疾又该扎针了,夏东珠从‘济世堂’出来就去了朱雀大街。 冬梅开门看到是她,很是欢喜,“夏姐姐你来了。” 夏东珠随她跨进府门,“上次行针后,你家少爷的肺疾可有好转?” 冬梅答道,“少爷白日咳的次数明显少了,但在夜间寅时还是咳不停,有两次竟还咳出血。” 夏东珠一惊,“什么?寅时曾咳出血?” 冬梅见夏东珠脸色不好,一下子就怕了,“夏姐姐,少爷的肺疾不会加重了吧?” 夏东珠脸色凝重地没说话。 魏禹肺部受损,寅时是肺经运行的时段,他有咳嗽是正常。但若咳出血,便说明肺疾又加重了。 “冬梅,最近你家大少爷是不是又为生意操劳不休?上次不是叮嘱你和夏莲,不要让他太劳累的吗?特别是晚上,千万让他莫熬夜。” 冬梅一下子垂下头,“夏姐姐,你知道的,如今整个魏家的重担都落在大少爷身上,现在大小姐也定了人家,老夫人让少爷为大小姐多准备嫁妆。” 夏东珠一惊,“魏嫣已许了人家?” 冬梅点点头,“是二少夫人的娘家为大小姐保的媒,定的是二少夫人姑母家的表哥曹进,在刑部任侍郎一职,娶大小姐是正房续弦。” “曹进?”夏东珠一愣。 方才她在‘济世堂’看到曹家人来抓药,是治男子下身糜|烂的药。杜掌柜一个劲叹息不止,说曹侍郎再这样放|浪下去,整个人都要毁了。 夏东珠细问之下才知,这曹侍郎风流无度,常常宿花眠柳,染了一身的脏病。性子还相当残暴变态。不仅常常将妓子虐待而死,还将自己的发妻生生打死。 在京城可谓臭名昭着。 只因他祖上有从龙之功,众人敢怒不敢言。甚至曹家竭力将所有不利消息压下去。 难不成魏嫣要嫁的这个人就是这个曹侍郎? 刘英还真是为她保了一门好亲事。 夏东珠不由一笑,“魏嫣可是还满意?” 冬梅大眼睛一闪,“大小姐极是满意。过年时,大小姐就随二少夫人回娘家见了那人一面,二人是一见钟情。虽然曹侍郎年长了一些,但据大小姐说曹侍郎风流儒雅,很是一表人才。第二日曹家就去提亲了,老爷夫人根本没经大少爷同意就应下了这门亲。” 夏东珠轻呵一声。 魏家这也太着急了吧?想想也是,刑部侍郎可是正四品的官,相较于商贾魏家,魏嫣可真是高攀了。即便是续弦,魏家也是极满意。 冬梅直接将夏东珠引到了魏禹的书房,还未走近,便听到书房内传来幽扬的琴声。 琴声悦耳,即便夏东珠不懂音律,此刻听来也是心情一悦。 冬梅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夏东珠,“最近肖小姐常来,少爷看账册劳累时,她便会在一旁弹琴。 夏东珠淡淡一笑,在书房外停了脚步,她透过窗户看到魏禹坐在书案后,一边看账册一边发呆。 肖芸便坐在不远处,专注地弹琴。时不时地抬头看魏禹一眼,那眉目之间皆有情。 夏东珠突然想到两句话:红袖添香,琴瑟合鸣。 他俩是最般配不过的。 “冬梅,咱们先去厨房给大郎煎药,待会我在为他把脉行针。” 冬梅知道大少夫人是不想破坏少爷和肖小姐的相处,是真心想成全他们。 她脸色一暗,点点头,和夏东珠一起去了厨房。 魏禹呆呆地望着门外,这都初十了,她怎么还不来? 是将他的病情忘了吗? “咳咳咳……” 魏禹突然俯下身扒在桌下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肖芸赶紧停下琴,跑过去轻拍他后背,“师兄,别再硬撑了,我让人赶紧去请刘御医。” 魏禹咳的脸色极难看,一阵青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他摆手,“不必找刘御医,她会来的。” 肖芸一听,立马委屈地抿紧嘴,“师兄,你与她已经和离了,难道就不能把她放下吗?你心里知道,魏家容不下她,你这样自苦,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魏禹扒在桌边喘息,“是魏家对不起她,我想保护她弥补她。她虽然出身低卑,却不轻贱。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即便离开,也无法忘怀。” 肖芸的眼眸黯淡下去,轻轻一声,“听说青城王和夏南宇都对她很是不同,大年初一,他二人都去了她的医馆拜年。师兄,你知道这件事早已在京城传开,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魏禹慢慢转头看她,“都说了什么?” 肖芸有点难以启齿,魏禹盯着她不放,“但说无妨。” 肖芸心一狠,脱口而出,“有说她是青城王的外室,也有人说她是夏南宇的姘头……” 魏禹突然轻嗤一声,“世人都是瞎的吗?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师兄,你就别再掺和了,她的本事,都能让夏南宇青睐,更让青城王刮目相看,她根本不需要你保护。皇城司的察子和夏南宇的亲卫日夜不停地守在她医馆外,你又能为她做什么?” “是啊!我是最无用,最配不上她的……” 魏禹沮丧地说着。 肖芸闻言眉心一皱,胸口噎得生疼。 “夏姐姐……” 冬梅轻轻唤一声夏东珠。 夏东珠端着托盘,上面是她亲自煎好的药。冬梅端着糕点,二人已经站在书房外许久了。里面,肖小姐和大少爷的话,她们听的一清二楚。 夏东珠扭头看她,“冬梅,去敲门吧!” 冬梅瞅瞅夏东珠,“夏姐姐,你别怪肖小姐……” “不会。”夏东珠淡淡一笑,“她是最适合做你们的大少夫人,放心吧!魏禹会想开的。肖小姐对他的真心,将来他定不会辜负。” 冬梅叹息一声,抬脚上了台阶,敲响了房门,“少爷,夏姐姐来为你行针了。” 屋内一阵声响。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魏禹亲自拉开的门,他看到夏东珠,温润如玉的容颜立马漫上笑意。 “你来了。” 夏东珠也是一笑,丝毫没受他们话语的影响,将手里的托盘举了举,“已经为你煎好了药。” 肖芸也走过来,看到夏东珠手里的药,脸色突然一红,极不自然,“夏娘子吉祥。” 夏东珠好脾气地轻笑着,“肖小姐吉祥。” 魏禹赶紧让开身,夏东珠端着药进来。她将药放到旁边锦榻的小桌上,魏禹乖乖地走过来。不等夏东珠问话,他就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冬梅惊愕地瞪大眼,平时少爷喝药总是推三阻四,夏姐姐一来,他竟如此干趣利索地喝了药,都不嫌药苦了。 魏禹用袖子一抹嘴,直接伸出手。 夏东珠好笑地看着他,切上他的脉。 夏东珠每次看诊都像换了一个人,脸上自信满满,那种傲然的气质,让人丝毫都不能怀疑她的医术。 “伸出舌头。” 夏东珠拿下手,又看了魏禹的舌苔。 “冬梅,拿纸笔。” 冬梅应一声,拿来纸笔,夏东珠提笔就写。 肖芸觉得夏娘子虽然医术不凡,但毕竟出自乡野,还是个孤儿,她的字定然上不了台面。 她不由轻移莲步上前一观。 没想宣纸上,竟然是如此漂亮的小楷,行云流水般地美观大气,一如她的人,细品之下,竟是回味无穷。 肖芸脸上诧异至极。 魏禹也是出神地看着宣纸上的字,唇角慢慢勾起。 没想这一写,夏东珠竟然写了好几张。 她落笔,拿出两张就交待冬梅,“冬梅,这是我改的新药方,从明天起,就按这张方子抓药。先吃上半月,等我下次来诊断后再看。另一张是药膳,最近你家少爷饮食太油腻,伤了脾胃。以后需以清淡为主。” 冬梅应声急忙接过。 夏东珠又拿出一张纸递给肖芸,“这是我为大郎特制的茶饮,加了些清肺护肺的药材,以后就麻烦肖小姐监督他,每天用上三大碗。” 肖芸一怔,似是没想到夏娘子会不拿她当外人交待她。 她矜持地福了福,笑着接过,“谨遵夏娘子的医嘱。” 夏东珠一笑,看向魏禹,“最近你是不是又在劳神看账本没休息好?肺疾加重了。” 魏禹立马低下头,“年节确实有些劳累。” “别找借口。”夏东珠声音一凶,“大郎,你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即便是神仙,也无法治好你的肺疾。我希望你以后光想着生意,也要为你身边的人想了想,你这样自苦,她们看着不心疼吗?” 魏禹一下子抬起头。 夏东珠眼神犀利,“你的肺疾只能行针五次,五次后若不能彻底治愈,你就永远得背着这个顽疾痛苦下去。甚至以后你稍一用力,就会咳嗽不止。想跑,想骑马,想行远都不可能。若你今后听我医嘱,我保你身体康愈再无后患之忧。” 魏禹还未说话,肖芸却惊喜地抓住夏东珠的胳膊,“夏娘子,我一定会监督师兄好好用药,请你一定治愈他。” 魏禹闻言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夏东珠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站起身,“我现在就为他行针。” 这一次行针时间特别长,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不仅魏禹痛苦不堪,夏东珠也是满头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收拾好药箱慢腾腾绕过屏风,整个人虚脱般疲惫不已。 “大郎昏过去了,待他醒来,肺疾定然会有减轻,只要按时让他喝药便可。我现在就回去了。” 肖芸看她的脸色不好,有些担心,“夏娘子,你休息一下再走吧!” 夏东珠摇摇头,“不了,我还有其他事。大郎就交给肖小姐了,告辞。” 她抬脚就往外走,步履有些虚浮,冬梅急忙伸手扶住她,回头看了肖芸一眼。 “肖小姐,麻烦你照看下少爷,我送夏姐姐回去。” 肖芸颔首,“冬梅,一定要将夏娘子送回家。” 冬梅扶着夏东珠往外走,凉风一吹,夏东珠的疲惫舒缓了不少,二人刚跨出大门,就看到魏嫣的马车正停在门口。 魏嫣一看到她们,脸子就沉下来。 看到冬梅竟然搀着夏东珠,她不问原由,直接声音一尖,“冬梅,你不在府里照顾哥哥,跟不相干的人跑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冬梅有点为难,“大小姐,夏娘子刚为少爷行了针,太过疲累,少爷让我送夏娘子回家。” 魏嫣轻蔑地看着夏东珠,“你是真不要脸子,又来骚扰我哥哥,借着给我哥看病,想来打秋风?告诉你,肖芸才是我未来的嫂子,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夏东珠轻轻拍了拍冬梅的手,“冬梅回去吧!别忘了我的话,照顾好你家少爷。” 冬梅眼圈立马红了,“夏姐姐……” 夏东珠理也不理魏嫣,提着药箱就走。 魏嫣却一步拦住她,“你药箱里装的是什么?不会是拐了我们魏家的财吧?” “大小姐……” 冬梅实在忍无可忍,她急切地走上来,“大小姐,夏娘子为少爷诊病,是一个铜板的诊金都未收的。她的药箱里都是银针刀具。” “啪……”地一声,魏嫣一巴掌就狠狠地扇在冬梅的脸上。 “反了你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夏东珠没想到魏嫣竟如此死性不改,她一把就将冬梅拉到身后。 “听说大小姐与刑部曹侍郎定了亲,真是恭喜了。大小姐可一定要将曹侍郎看好喽!听说他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很受京城贵女们的青睐,大小姐命真好。” 魏嫣一听,脸子傲慢地抬得高高的,“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会放过你。” “大小姐还是不要太嚣张,否则,传到曹家耳中,只怕大小姐还未嫁就要遭曹家休弃。” 魏嫣一怒,“你敢诅咒我。” “大小姐没听过,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曹家可是簪缨世家,最注重女子品德。这朱雀大街人来送往的,若是让人看到大小姐道德败坏嚣张跋扈,只怕曹家颜面无存。” “你……” 魏嫣气的一下子又扬起巴掌。 “哟,这不是曹侍郎曹进的未婚妻魏大小姐吗?这是要当街行凶?” 风流倜傥的三皇子萧玉骐声音一响,魏嫣就像受到了惊吓一下子收起了爪子。 夏东珠抬起头,看就到萧玉骐和萧长荆骑在马上正收缰立在她面前,他们似是要出城。 萧玉骐见她望来,竟然轻浮地对她眨了眨眼。 夏东珠却看到萧长荆俊脸沉寒,一双美目带着冰刀子。 魏嫣急忙装模作样地朝着萧玉骐和萧长荆福了福。 “见过三皇子,青城王,二位殿下吉祥。” 夏东珠也福了福,“二位殿下吉祥。” 萧玉骐桃花眼灼灼,瞅着夏东珠调笑着,“夏娘子这是还没对魏禹死心呢?人家与肖芸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就别没脸没皮地往人家眼前凑了,小心魏家再将你打出门。” 魏嫣一听,以为萧玉骐也如她一般不待见夏东珠,急忙接口道,“三殿下说的极是,她就是贱|货,不停地厮缠我哥,还偷拐我们魏家的钱财。” 她话一落,萧长荆就皱起眉。 冬梅捂着脸又走上前,对二人福了福,“不是的,夏姐姐是为我家少爷诊病行针,并未偷拐魏家的钱财,大小姐误会了。” 魏嫣气的直咬牙,瞪着冬梅,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却不敢再出手打她。 夏东珠看着二人淡淡一声,“二位殿下想必很忙,此间事,就不耽误二位殿下的时间了。我也要速回医馆。” 萧玉骐翻了个白眼,“夏娘子真不知趣,难得云驰看到你加快了马鞭,生怕你吃了亏。看来,他是自作多情了。” 萧长荆冷冷地瞟了萧玉骐一眼,纵马而走。 萧玉骐风流一笑,“本王劝魏大小姐矜持点,否则曹侍郎见了或许就不喜了。” 说完,他哈哈一笑,纵马而去。 魏嫣着实被吓住了,她好不容易才攀上一门好亲事,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而毁了前程。 她对着夏东珠冷哼一声,高高仰着脸,提着裙子就进了府门。 冬梅对着夏东珠福了福,急忙跟上。 夏东珠根本没在意魏嫣,她眼光追随着萧长荆而去。 他这样急匆匆出城究竟出了何事? 第109章 皇城司救人 夏东珠的医术突然间就在京城传开了。 或许是因为‘济世堂’请她炼制消食丸时也并未瞒着伙计等人,这消息不胫而走,京城人无不惊叹,没想‘济世堂’被疯抢一空的消食丸竟然是出自一个小医娘之手。 当夏东珠疲惫不堪地回到医馆,远远就看到门口围了一大群的人。 斜对面郑家酒铺的郑掌柜眼尖,看到她一声惊叫,“瞧,夏娘子回来了。” 众人呼啦啦就围上来。 “夏娘子,你还有消食丸吗?我这肚子胀的吃不下饭,如今也不如厕,真是憋死我了。” “夏娘子,我这牙疼脸肿的厉害,你能为我扎上几针吗?” 夏东珠瞧着来找她就医的都是市井百姓,好脾气地一笑,“大家都别站在外面了,赶紧进屋。我一一为大家诊治。” 众人极是高兴,都拥着她往医馆走。 夏东珠一眼就瞧到了站在门口的郑夫人,秋菊和郑掌柜正陪着她一起等自己。 郑夫人一身蓝绦绣花襦裙,显得端庄雍容又华贵,看到夏东珠就笑了,“夏娘子难不成是出诊了?” 她们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夏东珠赶紧对郑夫人福了福,“郑夫人吉祥,您怎么也等在门口?你若身体有恙,让秋菊过来唤我便是,我进府为你诊治。” 郑夫人一脸的容光焕发,“我眼睛好了,特意过来看看你的医馆,上次雪儿回府,一个劲说你的医馆有多好。我便按耐不住了。” 夏东珠赶紧推开门,“郑夫人请,大家一起请进。” 西就自然知道门外都是什么人。 蓝姑姑虽然听到了喧哗声,但她不敢开门,西就也不吭声,她还以为丫头又惹了什么乱子。即便外面有人叩门,她也不敢开。 如今见夏东珠领着一群人进来,她小心翼翼,“丫头,你这是……” “娘,这些都是街坊邻居,身体不适,找我来诊治的。一会你到厅堂给我帮忙。” 夏东珠可不敢指使西就,她身上的伤还不能大动作。 蓝姑姑急忙应声。 在这些人中,郑夫人身份最是尊贵,大家都不约而同让她先看诊。 夏东珠为她复诊了眼睛,恢复的非常好。 郑夫人高兴,又支支吾吾说晚上总不能安枕,半夜三更睡不着觉,有时候睁眼都能到天亮。特别是年节期间,尤为厉害。 夏东珠为她诊脉,又将她唤到屏风后,让她坐在矮凳上,搓热两手在郑夫人的耳侧一直往颈椎处按揉。 “哎哟,不行,痛……” 夏东珠按压在她的风池大椎等穴,郑夫人就痛的偏过头,额头也出了汗。 郑夫人是明显的颈椎有严重毛病。 “夫人的问题出在颈部,里面寒气重,气血淤堵。夫人不能安眠,是心肾不能相交。按揉颈椎可疏通气血,还可用火罐拔毒祛寒。” 郑夫人苦着脸,自己用手摸着脖子,“夏娘子,可是能行针?” 她刚才用手按揉,真是痛的难以忍受。 夏东珠笑着点点头,“那请夫人在软榻上趴卧,露出颈部,我为你行针。” 秋菊急忙扶着郑夫人到了软榻,夏东珠为其行针,不到一柱香时间,郑夫人就睡着了。 秋菊惊讶。 夏东珠收了针,对秋菊点头,“将纱帐放下,让夫人好好睡一觉。你守着她,我到外面给其他人看诊。” 秋菊感激地对她福了福,“有劳夏娘子。” 众人在外面耐心地等着,见夏东珠出来,都躁动着。 “大家不用着急,一个一个来,放心,我都会为你们细心诊治。” 众人脸上笑着,情绪都平和下来。 有个人因牙疼半边脸肿的不成样子,夏东珠为他行针,半盏茶的时间,牙就不疼了。 那人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家都觉得神奇。 夏东珠却按住他,“先别高兴,你肝火旺逆,需喝几副汤药祛火。“ 那人郑重一礼,“多谢夏娘子。” 夏东珠颔首,抬手写下方子,“出门不远就是‘济世堂’,那里药材泡制手法正宗,药材上等,你可去那里拿药。三副药下去,牙不疼,气不燥,便不用再来了。” 那人高兴地拿着方子屁颠颠走了。 屋子里二十来人,夏东珠一一为大家细心地医治,众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大堆。 夏东珠对症下药,方子开的神乎其神,不一会‘济世堂’的杜掌柜就来了。 他对夏东珠拱拱手,有点不好意思,“夏娘子,‘神世堂’收到你开的方子,韩先生让我来问问,‘济世堂’不知能否收录夏娘子的药方?” 众人一听,都有点嗤之以鼻,‘济世堂’脸皮也太厚了。 夏东珠却不以为意,“尚可,只是杜掌柜跟韩先生说说,大过年的给大家打个折扣。” 大家一喜。 杜掌柜脸上笑着,“我家韩先生早说了,不管夏娘子同不同意,只要是夏娘子的病人,拿药方到‘济世堂’抓药一律享七成优惠。若是夏娘子同意我们收录药方,我们东家再出十两银子,不能亏了夏娘子。” 夏东珠一怔。 其实‘济世堂’没必要这么做,即便他们偷偷收录,她也是不知道的。可是他们却堂堂正正来求问,还出钱买她的药方。十两银子,一个简单的药方,已经是很值钱的了。 “韩先生真是客气了。” 杜掌柜拱拱手,“那我就当夏娘子同意了,告辞。“ 杜掌柜说走就走,众人都高兴了,“没想我们还托了夏娘子的福,以后我们就只到夏娘子这里来求医。” 夏东珠笑笑,“是‘济世堂’的二东家韩先生仁义,一直很照顾我。我们都是托了他的福。” 众人连声说是。 直到所有的病人都走了,郑夫人还未醒。 秋菊一直守着她,心里有点打鼓。 “夏娘子,我家夫人这是怎么了?屋里这么多人说话,她依旧睡得沉。若是之前,她早该被吵醒了。” 夏东珠看着郑夫人呼吸均匀,脸颊也透出一丝红润,伸手又搭上她的脉。片刻后,拿下手。 “秋菊,我一会开个方子,你去拿药。夫人有些肠火,想必入厕不会通畅。” 夏东珠话一落,秋菊都有点不好意思,“都让夏娘子说准了,我家夫人少则三天,多则五天都不入厕。白日腹胀不想吃东西,夜间不能安眠。老爷都愁死了。” 夏东珠敲了她一个板栗,“那为何不来找我?上次郑雪来,让她给我捎个话,我就去府上为夫人看诊了。” 秋菊摸着脑袋笑着,“大过年的,夫人不好意思来麻烦夏娘子。” “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以后夫人若有不适,不能拖,一定要来找我。” 秋菊重重点头。 郑夫人一觉睡醒,浑身都舒畅了。 此时郑大人已经下朝,知道郑夫人来了医馆,他马不停蹄地坐着马车亲自到医馆来接。 郑夫人正好醒来,秋菊早抓来了药,蓝姑姑为她煎好。郑大人来时,郑夫人正在喝药。 郑大人一紧张,“怎么喝药?可是身体不适?” 郑夫人脸子一红,自然不便对郑大人说实话,只笑着说,“我在夏娘子这里睡了近两个时辰,你是想不到吧?” 郑大人立时吃了一惊,“夏娘子用的何法?” 他自己的夫人,他自然知道时常夜不能寐。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她竟执意与他分房而睡。 他简直郁闷至极。 夏东珠笑笑,“夫人颈椎不好,我为夫人扎了几针。以后我会亲自去府上为夫人行针,不必让夫人到医馆来了。” 郑大人脸上一片感激,笑着扶起郑夫人,“如此,便有劳夏娘子。时辰不早,我们就不叨扰了,告辞。” “郑大人,郑夫人慢走。” 郑大人刚走,萧长荆就急匆匆赶到医馆。 夏东珠看到他袍角竟然沾染了血渍,心里一惊,急问,“出了何事?” “跟我去皇城司。” 夏东珠看他脸色凝重,什么都不再问,急忙随他出门。 西就自然而然跟上。 蓝姑姑站在廊沿看着她们急匆匆出门,想出声相问,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声。 马车就停在医馆外,南辕赶车,东城骑在马上。二人脸上皆是焦急之色。 三皇子萧玉骐不在。 马车直接驶入皇城司。 萧长荆下了马车疾步就往皇城司地牢里走,夏东珠快步跟上,越往里走,温度越低,竟然阴森森的。 一直走到地牢最深处,有皇城司的禁卫为他们开了牢门。 牢门一开,有个台阶往下走。一股腥臭扑鼻而来,下面是一个水牢。 夏东珠刚一下到水牢,就看到里面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禁卫,他们还活着,可是身体却已经开始腐烂。 他们痛苦的恨不能立马死去,但不能出声,只能残忍地看着自己的手脚慢慢化成脓水。其惨状,简直犹如人间地狱。 “你们都退后。” 夏东珠一脸肃然。 她伸臂将萧长荆等人拦在外面,打开药箱,拿出一瓶药就洒在地上,将萧长荆等人与禁卫隔开。然后飞快穿上特制的白衣,戴上手套口罩,就下到水牢岸边。 有个禁卫看到她来,眼睛里带着乞求,是想求死。 夏东珠蹲下身,心中悲恸,她知道他们肯定是中了一种毒。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蔓延全身,那时候就救无可救了。 “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要给你行针,延缓毒素蔓延,我能救你。” 那个禁卫摇头,眼睛通红,只求速死。 夏东珠对他喂下一颗解毒丸,飞快地用银针护住他心脉,拿出剪刀,剪开他的衣袍,冲开长袖长裤,看到他手臂和腿上有两处黑腐,里面有东西在蠕动。黑腐所过之处,肌肤瞬间烂掉。 “殿下,是毒噬骨虫,若要救他,就得剔骨剜肉。殿下定夺,要快。” 夏东珠回头看向萧长荆。 众人一听,脸色一变。 毒噬骨虫,顾名思义,就知道这东西不仅有毒,还能啃食人的骨血。可想而知,中了噬骨虫的禁卫现在究有多痛苦。 只是剔骨剜肉,岂是常人所能承受? 那禁卫冲着萧长荆不停地摇头,一心求死。 萧长荆苍白着脸,“可还有他法?” “有,给他一颗毒药,让他速死。” 那禁卫一听,连连点头。 萧长荆闭了闭眼,猛地睁开,只吐出一个字,“救。” 夏东珠再不迟疑,“西就,戴上手套,将解毒丸先给兄弟们喂下去,让他们再坚持一下。” 西就想没想就下到水牢岸边,药箱里还有两副手套,西就戴上,拿起药丸就向其他禁卫走去。 “夏娘子,可需要我们做什么?” 东城痛苦的神情,恳切地问。 “拿坛酒来,再端一个火盆,要快。” 东城飞快离去。 夏东珠将刀具一溜摆开,她冲禁卫点点头,“我知道你能行,男子汉大丈夫,剔骨剜肉不算什么,你总不能被一只小小的毒虫打败对吗?” 那禁卫痛苦的脸上终于点了点头。 东城飞快拿来酒和火盆。 夏东珠将刀具在酒里消毒,头也未抬,“东城,戴上手套,帮我。千万别碰到噬骨虫,它会跳起来钻人肉里。” 东城颔首,飞快戴上手套。 “先按住他。” 夏东珠用银针截住噬骨虫,然后拿出一瓶药,打开瓶盖,香气四溢,她立马洒在黑腐之处,噬骨虫立马安静下来。她飞快地下刀剜肉,连同噬骨虫一起剜出来,甩手就扔到火盆里,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那名禁卫痛的浑身直哆嗦,被东城狠狠地按住。 萧长荆负手站在水牢上面,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一张俊脸带着吃人的狠戾。 直到新鲜的血水流出来,夏东珠才止住剜肉,伤口太大,无法缝合,她只能上药,然后用绷带缠紧。 她一个一个伤口剔骨剜肉,上药,缠紧。直到救下最后一名禁卫,夏东珠的手已经酸痛的拿不住刀子了。 东城将人都抬出水牢。 夏东珠慢慢站起来,已经直不起腰,眼前一花,她就欲栽倒。 萧长荆立马飞身而下,伸手要扶她。 夏东珠大叫,“别碰我。” 她立马摘掉手套扔进火盆里,然后把外套,裙子都脱下扔进火盆,只留一身单衣。 萧长荆一叹,脱下大裘就将她裹紧,拦腰将她抱起。 夏东珠累的无力挣扎,“殿下,一会我说你写几个方子,让人赶紧去拿药。让兄弟们喝下,剔骨剜肉不是好承受的,身边万不能离开人。” “闭嘴,少说话。” 萧长荆脸一黑,声一凶。 夏东珠立马闭嘴,也不顾其他禁卫看她的眼神有多怪异,将头缩在他温暖的大裘里,轻轻闭上眼。 第110章 皇城司惊变 萧长荆自然将她抱进自己在皇城司的屋子。 “殿下,快将我放下。” 一进到屋子,夏东珠就睁开眼,她挣扎着下地,“殿下,先帮我写方子。” 萧长荆深着眼,“你先休息一会。” 夏东珠摇头,将大裘还给他,自己走到水盆前净了手。 “这几人被剔骨剜肉,身子极虚弱,事后肯定还会昏迷,必须马上服药。” 萧长荆抿着嘴没说话,直接将大裘往木椸上一放,就走到箱笼里翻找,最后在箱子最底层找出一件湛蓝的袍子扔过去。 “将这件衣袍穿上。” 夏东珠伸手接过,知道自己现在只穿着亵衣,皇城司大多是男人,着实无法见人。也就不顾及了,直接将萧长荆的袍子穿上。 袍子很宽很长,她将腰带束得紧紧的,萧长荆瞧着她不堪一握的细腰,深着眼走到书桌前。 他执起狼毫,沾上墨汁。 夏东珠嘴里说出一连串的药名,一口气写了三张方子。 萧长荆唤来南辕,直接让他去‘济世堂’抓药。 南辕瞟了瞟夏东珠身上的袍子,目光一闪,接过方子就跑出去。 夏东珠此时才沉静下来,她沏了盏热茶捧在手里,蹙眉深思,随后看向萧长荆。 “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噬骨虫非常罕见,怎么会出现在皇城司的大牢里?那个水牢之前关的是何人?” 萧长荆不答反问,目光幽深。 “既然如此罕见,你是如何识得的?司马鲲应该不会教你剔骨剜肉之法吧?” 夏东珠用乌黑的大眼睛剜着他。 “殿下不会以为我是在窥探皇城司的秘密吧?你这样质问,是想过河拆桥?既然不信我,出了事何必单单找我?” 明显就是将她当自己人。 萧长荆坐在书桌后,清俊的眉眼紧紧盯着她,突然一扯唇角。 “孟歧逃走了。” 夏东珠一惊,“谁?” 谁这么有本事,竟能从皇城司最厉害的水牢逃走? “就是在郑夫人寿宴时,用毒帕害你之人。” 夏东珠醒悟,“是他用的噬骨虫?殿下让傅先生用剩下的雪莲将他脸上的蟾蜍毒给解了,没想他竟忘恩负义,那殿下从他嘴里可得到你想要的?” 萧长荆阴着脸不说话,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夏东珠便明白,他从孟歧嘴里什么都没得到。 她学着萧长荆的样子撩着眼尾,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 “若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二皇子萧玉翀的人。这噬骨虫可是剧毒,世所罕见,他直到现在才放出来。只能说,是有人将这毒虫带进了皇城司,你们皇城司出了内鬼。” 萧长荆立马看向她,明显一副被他戳中心事的样子。 “闭嘴。” 夏东珠嗤笑,“被我说中了。” 随后她就不笑了,低声喃喃道,“如今皇上刚刚允了二皇子到云荡山剿匪,孟歧就用噬骨虫脱了身……” 夏东珠孟地看向萧长荆,“殿下,他们不会又要施什么毒计吧?这个孟歧,明显擅用毒。” 萧长荆脸子也不好看,“孟歧是在我出城后,对看守的禁卫用了噬骨毒,然后穿上禁卫的衣服大摇大摆出了皇城司。有察子报,他直接出京城了。” “那殿下今日出城是为何事?” 萧长荆眼尾撩着她,“去了京畿大营。” 夏东珠心一动,“是夏重明将军所在的京畿大营,二皇子出京剿匪,皇上竟然要出动京畿大营的人?” 萧长荆颔首,“夏重明的先锋营都要出动。” 夏东珠突然感到不安,“京畿大营的十万兵马主责是护卫皇城,万不得已,是不能轻易调动。特别是夏二将军的三万先锋营,可是营中精锐。” 原来萧玉翀是在打这三万先锋营的主意。 前世,她二哥所带的兵马几乎在云荡山全军覆没。 夏东珠急了,“殿下,孟歧逃了,若他真是萧玉翀的人,必然会对这三万先锋营不利。若收买不成,宁可毁去,也绝不会再放他们归京。孟歧用毒,是必然。” 不禁孟歧用毒,整个云荡山剿匪或许都是圈套。 萧玉翀害她大哥不成,现在又瞄准了她二哥,他是不置将军府于死地誓不休。 萧长荆瞧着她焦急的神色,突然冷哼一声。 “你对将军府的人倒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夏东珠一噎,“将军府一门清正,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自然不能出事。殿下还是将军府的女婿呢!难道你不着急?” 萧长荆明显也被噎住了,他霍地站起身,“休在这里巧舌如簧,那些被剔骨剜肉的禁卫若出了事,本王拿你是问。” 说完,他抬脚就往门外走。 “殿下,”夏东珠追上去,“让人查查孟歧的底细。” 萧长荆脚步不停,“跟上。” 二人去了隔壁的厢房,西就和东城正在里面照顾受伤的禁卫,八个人躺在大通铺上,脸色都不太好,痛的哼哼唧唧,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西就看到她,急忙道,“夏娘子,他们状态似乎不太好,半醒半昏迷间,痛的在床上乱动,我和东城不得不按住他们。” 夏东珠急忙走过去,试了下禁卫的额头,又切上脉,转头看向门外,“南辕应该快回来了吧?” 南辕没回来,福公公却小跑着走进来,他手里提着药,跑得满头大汗。 “殿下,不好了,南辕在路上被人截杀了。他看到奴才,急忙将药抛给我,让我赶紧送来。可他……” 萧长荆一惊,快步走出去。 东城紧随而去。 西就本能地跑到门口就停下来,她回头看向夏东珠。 “你去吧!我们在皇城司,应该安全。” 西就急疾而去。 “福公公,你在这里照看他们,我去煎药。” 夏东珠煎好药,和福公公一起给禁卫们服下后,南辕便被东城和西就架着回来了。 一身是血,人已经昏厥了。 “夏娘子,快……” 东城红着眼睛,将南辕放到一旁的木榻上。 夏东珠拿过药箱,眼光却看向门外,“殿下呢?” “与三皇子萧玉骐在一起,二人已经进宫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截杀皇城司的使卫,简直是无法无天。萧长荆与三皇子应该去皇宫回禀皇上了。 夏东珠安下心,专心救治南辕。 她用剪刀剪开南辕的衣袍,南辕腹部中了一剑,血流如注,肩头和胸口都有剑伤,小腿上还插着一支短箭。 是驽箭。 竟然又是驽箭。 难不成那些人已经潜入京城来了吗? 夏东珠心中一片寒凉。 东城看着南辕满身的伤,红了眼睛。 西就更是哽咽地捂上嘴。 “去拿坛酒。” 夏东珠用纱布捂住南辕的腹部,伤口极深,再往下三寸,他就要断子绝孙了。 福公公小跑着拿来酒,夏东珠将刀和银针全部放入酒中消毒,给南辕喂下一颗人参丸提着气,然后飞快地给他缝合伤口。 南辕腹部受伤太重,血染了大片被褥,夏东珠缝合好伤口,撒上‘神仙渡’,随后纱布给他缠好。 肩头和胸口的伤都是小伤,只是腿上的驽箭有些棘手,因为驽箭上都带有倒刺,一个不慎,就会扯伤经脉。 夏东珠只得剜开伤口取箭,她动作飞快,双手染满鲜血,却丝毫不敢怠慢。直到全部处理完伤口,她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西就端来清水,“夏娘子,先净手吧!” 夏东珠叮嘱福公公,“麻烦福公公将第二个方子的药煎了,喂南辕喝下。” 福公公应声,赶紧跑出去。 “是什么人干的?” 夏东珠看向东城。 东城沉目,“是一批黑衣人,蒙着面,手臂上都绑着精巧的驽箭,与我们在云荡山见到的一模一样。” “光天化日之下,竟也穿着黑衣蒙着面,混在京城中应该很显眼,京兆尹府应该很快就能查到。” 东城却摇着头,“殿下已经让皇城司的察子去查了,他们是将南辕逼进一个巷子里进行的伏击,殿下赶到的时候,南辕倒在血泊中,他们正欲将他的人头砍下……” 夏东珠闭上眼已经听不下去了。 “东城,守住皇城司,你们之间出现了内鬼。“ 西就一惊。 东城似是也想到了,脸色即刻阴沉下来,“会查到的。” 一连三天,夏东珠都待在皇城司。 她准备了大量的药。 将整个皇城司都走了一遍,甚至包括阴森恐怖的地牢。 皇城司的禁卫因为她救治了受了噬骨虫毒的禁卫,心里早已对她改观,对她甚是恭敬。 或许也是得了萧长荆的命令,无论夏东珠去哪里,都无人阻拦。 这到方便了她行事。 这三日,禁卫们都脱离了危险,而南辕却一直未醒来。 而萧长荆自从那日走后,也未回皇城司。 东城也出去了,他是萧长荆的贴身近卫,自然要守在他身边。 福公公和西就一直陪她在厢房里照顾南辕。 傍晚时分竟然起了大雾,雾中飘着淡淡的香甜气息。 夏东珠心里暗道来了。 她从药箱的夹层里拿出一瓶刻着红色梅花的瓷药,倒入水盆,然后将布巾在水中浸泡后,拿给西就。 “让皇城司所有人都用布巾掩住口鼻,雾里有毒。” 西就一惊,立马照做。 夜深人静,整个皇城司仿若陷入一片死地。 门窗紧闭,阴森的牢房更是灯火全无。 窗外却响起沙沙的声音。 一股恶臭透过门窗的缝隙渗透进来,夏东珠声音讥诮,“是噬骨虫。” 她此时正和西就、福公公蹲在厢房的窗下。 福公公一听,肥胖的身子有些颤动。 西就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是孟歧吗?” 夏东珠一双乌目在黑暗中灼灼生光,“若真是他,我倒想和他过过招。” “夏娘子,赶紧想办法,若不然我们都要被噬骨虫化成血水了。”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福公公怕什么?你跟在殿下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一只小小的毒虫就让你吓破胆了?” 福公公闻言一口气差点被提上来。 他转目瞅了瞅通铺上被剔骨剜肉的禁卫,白日看到夏娘子给他们换药时身上那碗口大的伤,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罢了,既然爷相信夏娘子,奴才自然也得舍命陪君子。爷将整个皇城司交给你,你总不能让人将爷的府衙给毁了吧?” 夏东珠却低低一叹,“他们这些人太过张狂,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一会看我的。”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埙握在手里。 而此时,潜入皇城司的黑衣人隐在雾霾下有点不知所措。 皇城司太安静了。 此刻的皇城司所有房间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只有通向皇城司地牢的门是大开的,里面灯火全无,就像一个野兽的大口,张着嘴正等着他们。 “孟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皇城司固若金汤,禁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不可能警惕性这么差。他们都已经潜进来了,却还不见人影。 这有点诡异。 孟歧冷哼一声,面上有些得意。 ”皇城司的人应该都中了我散在雾中的毒,现在他们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可任由你们宰割。今夜,我就要血洗皇城司。” 他被拘在皇城司的水牢里受尽了折磨。 今夜趁着大雾,他就是来报仇的。 地上本该四处乱蹿的噬骨虫竟然徘徊不敢往前。 孟歧有点诧异,蹲下身查看噬骨虫,见它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一沉眠。 而地上洒的到处都是白色粉末。 他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 他喂养的噬骨虫,除了那个人,无人知道克制之法。 他扭头就看向厢房。 皇城司里现在只有一个人会医术。 孟歧咬着后牙槽,他绝无可能再栽在那个女人手里。 于是他手一指,“冲进那个厢房,我只要那个女人,其他人格杀勿论。” 黑衣人拔剑就向厢房冲去。 一蓬白粉突然从房檐上洒下来,罩了黑衣人一头一脸。 “呜呜呜......” 寂静的夜幕中,厢房内突然响起埙的呜咽声。 在这寂静的夜里,仿若一道道指令。 果然,地上的噬骨虫突然躁动,潮水般向黑衣人涌去。 孟歧急忙试图驱动噬骨虫,可根本不管用。 黑衣人吓得四处乱蹿。 而噬骨虫却随他们身形而动,像跳蚤一样跳起来,扑向那些黑衣人,一下子就钻进肉里。 黑衣人惨叫着,慌忙看向孟歧。 “孟先生......救我......” 孟歧不但不救 ,反而拔身就往外跑。 皇城司突然灯光通明。 萧长荆带着东城从大门口进来,堵住他的去路。 通向皇城司地牢里一瞬间也亮起灯盏,手持刀剑的禁卫涌出来,将孟歧和黑衣人团团围住。 黑衣人被噬骨虫吞噬,个个倒在地上痛叫翻滚,恶臭传来,血水流了一地。 皇城司的禁卫都沉默无声地看着。 萧长荆一双厉目看向同样黑衣蒙面打扮的孟歧,语气冷的能冻死人。 “孟歧,想不想体验一下被自己喂养的噬骨虫啃食的滋味?” 第111章 孟歧真正身份 孟歧干趣也不装了,拉下脸上的面罩,目光灼痛地盯向萧长荆。 “究竟是谁控制了我的噬骨虫?” 萧长荆一张倾城绝代的脸,姿态妖娆,却带着噬血的光芒,缓步走到孟歧面前。 “告诉本王你是谁的人?” 孟歧冷笑,“殿下知道我擅用毒,却还离我这么近,我若想让你死,你绝活不到明天。” 萧长荆一身的傲岸,眯着眼,甚是轻蔑地看着孟歧。 “看来你还未尝够水牢的滋味,若是本王将这些噬骨虫和你一起丢进水牢,你觉得怎么样?” 东城立马抽出宝剑就架到了孟歧的脖子上。 孟歧脸上微微变色。 他目光瞟向地上的那些黑衣人,他们早已停止了挣扎。噬骨虫太多了,已经钻进了他们的五脏六腑,不过转瞬间整个人就已呈现一种黑腐的死相。 孟歧又看向萧长荆,“殿下真是好手段,我虚晃一枪,出京城又折返,以为能瞒下所有人。没想殿下竟早已在皇城司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我洒在雾中的剧毒,竟然也对皇城司的禁卫无任何用处,殿下身边有高人。” 萧长荆只淡淡一声,“算不得高人,恰恰能克制住你而已。” 孟歧轻嗤一声,“是‘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吧?” 萧长荆俊眉一挑,“怎么,不服?” “他在拖延时间。” 夏东珠突然从屋里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火把。 她将火把对着那些黑衣人照了照,大有一把火想将他们连同噬骨虫都烧掉的意味。 孟歧瞧着她的动作蓦然紧张,这可是他耗费了二十年才养成的噬骨虫,绝不能毁在此处。 孟歧故意冷笑,“果然是你,你与司马鲲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如此一问,夏东珠倏地看向他。 她皱着眉心定定地看着孟歧,突然一声。 “夏大小姐的母亲司马静曾经有一个师哥,自小便跟着司马鲲老神医学医,二人青梅竹马关系极好。后来司马静嫁入将军府,听说他师哥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被老神医逐出师门从此销声匿迹,不会就是你吧?” 她话一落,不仅孟歧变了脸,连萧长荆都诧异地看向她。 这么隐秘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孟歧突然有点歇斯底里,“你到底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他发过誓,从此再不收徒。这破解噬骨虫的法子,除了他,世上再无人知晓。你竟然连连坏我的好事……” 孟歧有点疯狂,嘴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似是想再驱动噬骨虫。 夏东珠脸上一派云淡风轻,“若是老神医知道你将这用来入药的噬骨虫养成了害人的毒虫,他一定会更加后悔曾经救过你并授你医术。” 她说完,火把就点燃了一个死去的黑衣人,一股恶臭袭来,黑衣人和噬骨虫瞬间化为灰烬。 孟歧脸上一片狰狞,他蓦地仰首发出一阵癫狂大笑。 “那又如何?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枉被世人尊为天下第一神医。” 夏东珠心里一动,她似是从孟歧的话里品出点意味。 “你怎知老神医没有救下司马静?她是刚诞下孩子,得的是血崩之症。” 孟歧脸上一片讥诮,“司马静中的是‘阎王索’,司马鲲心太善,最疼司马静,绝对不会对她用以毒攻毒让她备受折磨的法子。外人只道她死于产后血崩,实则是被剧毒折磨至死。” 萧长荆眼眸森寒地盯向孟歧,“说的好像你能解了这‘阎王索’似的,连老神医都瞧不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孟歧傲慢地抬着头,“殿下别不信,我还真能解了这‘阎王索’……” 夏东珠与萧长荆眼光一触,她立马嗤笑。 “可惜,你没机会了。司马静死了,你想证明自己比司马鲲老神医强,晚了。” 孟歧突然有点失魂落魄,“其实不晚,只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让我救她……” 夏东珠目中带刺,心头一片通明,“司马静身上的‘阎王索’是你下的,你恨她,因为她当初选择了夏将军,而不是你。” 前世,若她母亲身上的‘阎王索’真是孟歧下的,就只能是他因爱生恨,而外公将他逐出医师,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 前世她跟着外公学医,走遍天下,寻找奇珍异草,只为解‘阎王索’的毒。 而她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揭开了孟歧内心深处最痛的伤疤,他疯魔地一声嘶吼。 “师傅明明将她许给了我,而她却对夏震霆一见钟情,非他不嫁。无论我怎么哀求,她都不愿回心转意。我只能宁愿她死,也不想看到她幸福。” 夏东珠心里一痛,“她死了,你就心满意足了吗?被逐出师门,老神医宁愿此生隐姓埋名,也不愿再见到你。孟歧,这笔债,将军府迟早会与你算清。” “夏震霆能耐我何?” 夏东珠冷哼,“你一身医术却走了歪门邪道,最后只能自食其果。” 说完就将埙放到嘴边又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噬骨虫呼啦啦从黑衣人的身体里爬出来,疯狂地向着孟歧涌去。 孟歧脸子苍白,他不顾东城架在脖子上的剑,惊惧的连连后退。 “嗖嗖嗖……” 突然皇城司的墙头上一阵驽弓响,短箭穿破浓雾射过来,皇城司的禁卫立马抽剑隔挡。 场面一时混乱。 “别让他跑了。” 夏东珠眼尖,看到一纵黑衣人从墙头上飞身而下迎上禁卫,而另一批人用绳索套在孟歧身上将他飞快向后拉。 萧长荆抽出宝剑砍向黑衣人。 夏东珠又吹响了埙,噬骨虫潮水般退回来,夏东珠将火把一扔,一股恶臭弥漫,噬骨虫都化为灰烬。 孟歧在飞上墙头回眸看到,心中疼惜,恨的咬牙切齿。 “殿下莫追,孟歧身上都是剧毒,追不得。” 夏东珠拦下萧长荆。 孟歧被救走,黑衣人丢下几具尸体也转瞬退去。 “为何?” 萧长荆阴着脸问。 夏东珠对他摇了摇头,“以毒攻毒的法子傅先生已经在用了,效果就是支撑了你二十年。可若要彻底祛毒,得另辟蹊径。” 前世她外公警告过她,若要彻底解‘阎王索’的毒,就绝不能用以毒攻毒,那样即便毒解了,人的身体也会被毒药腐蚀掉。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 就如现在的萧长荆,只有两年寿数。 “跟我回房。” 萧长荆阴着脸丢下一句抬脚就走。 夏东珠心一吓,急忙四下看看,他这一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什么关系呢!深更半夜的,动不动就回房…… 浓雾之下,禁卫们都在打扫院子,将黑衣人的尸体彻底清除,似乎没人听到这句话。 夏东珠急忙转身跟上。 福公公站在门槛前,“殿下,你可有受伤……” “备水,爷要沐浴。” 夏东珠脚步一顿,他若沐浴,她是不是不该进? 她急忙对着福公公打呵呵,“福公公,南辕醒了吗?我去看看他。” 夏东珠说完就向厢房跑。 萧长荆身形一闪,揪住她后衣领子就将她抓了回来。 福公公胖胖的脸上一笑,“今夜夏娘子有功,爷应该奖赏。” 瞧他这话说的。 夏东珠急忙摆手,“都是份内之事,殿下无需打赏。” 萧长荆将她拖进屋,‘嘭’地关上房门。 “老实交待,当年司马静的死因,就连夏大将军都以为是血崩,你又是如何知道她中的是‘阎王索’?你与司马鲲当年在岷州不过是一面之缘,你当时还是个孩子,跟他学些医术也就罢了,他怎可能将这些隐秘之事告诉你……” 这人真不讨喜,竟抓人话巴子。 还喜秋后算账。 夏东珠翻着白眼,“我从夏大小姐嘴里得知难道不行?她出生后一直随在老神医身边学医,老神医自然不瞒她。她知道我是孤儿,也想起自己的身世,便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 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萧长荆就感到一阵头痛。 他烦躁地伸手揉着眉头,似是真拿她没办法。 夏东珠心虚,见他动作,立马乖巧地跑过去。 “殿下头疾又犯来?我来为你按揉。” 她跑过去拍下萧长荆的手,动作娴熟地为他按揉。 他就像一只暴躁的狮子王,被她按揉了几下,立马顺了毛,浑身舒服地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就闭上眼。 夏东珠低下头瞅他,唇角含了笑。 她似乎找到了与他相处的窍门,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要她顺着他,哄着他,自然万事大吉。 “南辕可是脱离了危险?” 萧长荆全身放松下来,又问起了南辕。 夏东珠轻轻道,“虽然没有苏醒,但已无性命之忧。那八名禁卫也无恙,慢慢将养就可痊愈。” “今晚你做的不错,只是那些虫子为何没有袭击其他人?” 他难得夸赞。 夏东珠得意地抿着嘴,“因为我将皇城司里里外外都撒满了药,噬骨虫最怕的那种药,自然不会乱蹿。” 萧长荆哼哼两声,“谁教你制造的那种药?” “那自然是我......\\\" 夏东珠突然醒悟过来,萧长荆的心眼子真的有十八弯,孟歧套不来她的话,他每一句话都在给她下套。 夏东珠脸黑,”殿下真不乖,孟歧都说了,这世上除了司马鲲老神医没人知道,那我自然是从老神医那里学到的。殿下能不能别再试探我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害殿下。” 萧长荆立马睁开眼,仰起头往后看。 “谁说爷试探你了?你那埙声也是老神医教的?” 这还不叫试探?句句都是坑。 现在轮到夏东珠头痛了,她苦着脸与萧长荆对视。 “我知道殿下对我不放心,可谁人身上没有秘密?殿下就不能容我有点小秘密?总之咱俩都到了要合葬的地步,你就信我一回行不行?” 萧长荆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你是想说咱俩都到了‘生同寝,死同穴’的地步,就该互相信任,如此,今晚你就为爷暖榻吧!” “啊?” 夏东珠吓出一身冷汗。 萧长荆勾了勾唇,心情突然好起来。 “爷,浴水准备好了。” 福公公在门外一声禀报。 夏东珠像遇到了救星,急忙蹿过去打开门。 福公公指挥人将浴桶抬进来。 夏东珠抬脚就跨出屋子,“殿下,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 福公公有些诧异,“夏娘子跑什么呀!爷又不吃人。” 萧长荆霍地站起身,除去腰带,“谁说爷不吃人?爷只是没遇到想吃的人......” “啊?” 现在轮到福公公惊得张大嘴。 萧长荆沐浴之后就宿在了皇城司,他斜靠在床上,大长腿交叠,手里拿着一本书,似是在等人。 东城默默走进来,“殿下......” “孟歧逃到了哪儿?” 东城阴着脸,“黑衣人将他带出了城,属下跟到京城三十里外的‘月落山庄’,我们的察子都在外面守着。” “月落山庄?” 萧长荆嘴里念叨着,“若我猜得没错,这是萧玉骐的庄子。当年他刚过完成人礼,因他贪玩,皇上就赐给他一个马场。好像就叫‘月落山庄’......” 东城一惊,“殿下,难不成是三皇子......” 萧长荆一摆手,摇头,“不会,恐怕他是被人利用了。这厮一向粗心大意,记性不好,怕是已经很久没去马场了。” 东城皱着眉,“殿下,这事非同小可,夏娘子一直认为孟歧是二皇子的人,没想又牵扯到三皇子,若他真是被人利用也就罢了,若是他真的是......” 萧长荆一下子将书扔到小桌上。 东城立马闭了嘴。 “东城,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想当皇帝,唯有萧玉骐不想。他是真不想,他向往的一直是恣意江湖,无拘无束。若不是皇上时时看着他,他早就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了。” 东城抿了抿嘴,“殿下,下一步我们怎么做?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藏身处,我们得为南辕和兄弟们报仇。况且,这些人还牵扯到‘精钢案’。” 萧长荆眼一深,“明天约三皇子去赛马,将二皇子也约上......” 第112章 唯有殿下 萧长荆一早就约了三皇子萧玉骐去‘月落山庄’马场赛马,二皇子萧玉翀跟随。 萧长荆难得有如此雅兴赛马,萧玉骐兴奋至极,根本不疑有他,将平日玩的好的狐朋狗友全带上了。 一群纨绔子弟意气风发打马疾驰浩浩荡荡直奔‘月落山庄’。 南辕在昏迷了三天后,终于在第四天清晨睁开了眼睛。 他掀开被子挣扎着就要下床。 夏东珠一把按住他,“不要乱动,你腹部受伤极深,若是扯裂伤口会更麻烦。” 南辕一看到她,就知道是夏东珠救的他。 “是夏娘子救了我?” 夏东珠将旁边的药碗端过来,“救你的是殿下,东城将你背了回来,我只不过给你缝合了伤口。” 南辕抿了抿嘴,看着那乌黑的汤药就满脸的抗拒。 “殿下呢?可在皇城司,我有话跟他讲。” 西就端着早膳一步跨进来,“殿下和二皇子三皇子一早去了‘月落山庄’,听说是去赛马。” 南辕一惊,“二皇子萧玉翀也去了‘月落山庄’?不好,我得带人去救殿下。” 夏东珠一手又按住他,“究竟怎么回事?” 南辕一脸的焦急,“那日夏娘子让我去抓药,我从‘济世堂’出来,无意间看到了富金山和二皇子萧玉翀在一起。富金山带着一纵商队,与萧玉翀鬼鬼祟祟地进了‘丰和绸缎庄’。我暗中跟随,竟被他们发现了。” 夏东珠闻言脸子一沉,“富金山竟还有胆子来京城。” 南辕继续道,“他们派出黑衣人想要灭口,我们皇城司的察子欲放出消息也被杀了。我看到了福公公,将药抛给他,然后挡住黑衣人,让他快去禀报爷。” 夏东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甚是不安。 今早萧长荆去‘月落山庄’前给她留了书信,孟歧若真藏身‘月落山庄’,他此去,定然凶多吉少。 夏东珠转身就朝门外走,“南辕,你留下养伤,我去‘月落山庄’通禀殿下。” 西就立马跟随,“我陪夏娘子一起去。” “你们要到哪里去?” 夏东珠和西就刚跨出门,就看到夏南宇扶着老腰在成枫的搀扶下慢腾腾走进来。 他长着一对顺风耳,夏东珠的话他听见了。 夏东珠立马顿住脚,“夏将军怎么来了皇城司?你腰间的伤,夏大小姐就能为你换药,药我已经留在了将军府。” 夏南宇一脸的不乐意,“我妹妹就跟我外公学了一点皮毛,我这么重的伤,她怎么有本事为我换药呢?还是夏娘子医术精湛,我只信得过你。” 夏东珠脸黑。 西就瞟了夏东珠一眼,“夏将军来得不巧,我和夏娘子要出城,不知将军能否在皇城司等一下?” 夏南宇瞧着夏东珠一脸的凝重,也不装了,立马挺直腰。 “出了何事?” 夏东珠也不瞒他,“孟歧逃跑了,昨日带人袭击了皇城司,可惜让他逃了。今日殿下一早与二皇子三皇子去了‘月落山庄’,殿下本意是去捉孟歧,可是……” “孟歧?” 夏南宇一听到此人,就蹙紧了眉心,“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夏东珠直接道,“他曾是司马老神医的弟子,被逐出师门投靠了二皇子。当年夏将军夫人的死,与他有关。他对夫人下了剧毒‘阎王索’……” 夏东珠话一落,夏南宇一张脸就惨白。 “成枫,去牵马。” 他嘶吼一声,随后眼眸深痛地看向夏东珠。 “你此话可是为真?” 当年他母亲死的蹊跷,外人都道是诞下妹妹后血崩而死,可外公伤心欲绝,似有难言之隐,坚决不让他们追查。没想,母亲竟是被毒死的。 夏东珠走到他面前,心情与他一样悲痛。 “司马老神医解不了‘阎王索’,没能救下夏夫人,一直愧疚至深。他带着夏大小姐走遍天下,就是为了寻天下良药配制‘阎王索’的解药,可惜,一直没能成功。” “你怎会知道这些?” “当年我浪落在岷州,全城得了瘟疫,是司马老神医救下了全城百姓。我跟随了他们一段时间,跟老神医学医,夏大小姐与我无话不谈。” “昨日,我猜得孟歧的身份,故意激他,他神情有些癫狂,便亲口承认对夏夫人下了‘阎王索’,而夏夫人宁愿死,也不愿让他解毒。” 夏南宇听着闭了闭眼。 此时,成枫牵来马。 夏南宇一脸的郑重,“你们都不要去,我亲自去‘月落山庄’走一趟。” 夏东珠却牵住他的马,“你伤口不能再崩裂,还是我和西就去,你留下来养伤吧!” 夏南宇利索地翻身上马,呲牙一笑,“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妹妹已经为我换了药。你就安心等消息吧!” 夏东珠脸一黑,那他刚才装的还那么虚弱? 西就也急忙道,“将军,带上一批皇城司的禁卫。” 夏南宇摇头,“还是让他们留下来守护皇城司,本将军的亲卫可不比他们差。” 说完,夏南宇扯过缰绳,与成枫纵马就出了皇城司。 傍晚十分,萧长荆回来了。 夏东珠和西就迎上去,看到夏南宇竟然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人已昏迷,一张俊脸肿成了猪头,紫黑紫黑的。 夏东珠一惊,奔过去切上他的脉,急呼,“他中毒了,赶紧抬进屋。” 夏南宇中的并不是剧毒,就像食用了毒蘑菇一样,麻痹他的神经,让他一时不能动弹而已。 至于昏迷,那是伤上加伤,筋疲力尽而已。 看来他肯定对孟歧动武了。 救治下夏南宇,又为他灌下药,知道他很快就能脱离危险,夏东珠抽身就去找萧长荆。 夏东珠闯进屋,看到福公公提心吊胆地侯在门边。 而萧长荆换了一件春衫,正姿态雍容地斜靠在锦榻上,大长腿交叠,眼睛瞅着窗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灌着酒。 她一进来,福公公就揪住她衣袖,“赶紧劝劝殿下,他的身子不能饮酒,会诱发头疾。” 夏东珠自然知道。 “福公公去为殿下做些吃的,这里有我就好。” 福公公叹息一声出了门。 夏东珠慢慢走过去,此时屋里有些昏暗,她点亮了鹤灯,看向萧长荆。 “南辕已经醒了,伤口也大好了。” 萧长荆仿若没听见,依旧望着窗外灌着酒,明显已经神游天外。 夏东珠又道,“孟歧又逃了对不对?二皇子死不承认与他有关系,三皇子便将庄子里所有人都拘了起来。” 她猜的一点没错,萧长荆正欲灌酒,听到她的话,手一顿。 他转脸看着她,俊眼微眯,似醉未醉,风华绝代的气韵,就像一块绝世美玉。 就那样放下所有戒心看着她,世界的风起云涌,似乎唯她这里,温暖如初。 夏东珠伸手夺下了他手里的酒坛子。 萧长荆也没强求,只意味深长,“你竟然让夏南宇去‘月落山庄’通禀我……” 夏东珠咬着唇,“我将孟歧是害死夏夫人的凶手一事告诉了他。” 手腕一下子被狠狠地攥住,萧长荆倏地坐起来,猛地拉近与她的距离,也不知在恼什么。 “你也想搅动风云,究竟有什么目地?” 夏东珠心里一气,“殿下是在气我没有亲自去‘月落山庄’对吗?夏将军今日是来皇城司换药,我正要去找你,被他拦住。天下风云还需要我搅吗?不是早就已经风起云涌了吗?” 精钢失窃,杨诚死,夏南宇遇刺,陈瑄背叛,孟歧被截走,皇城司一次次遭遇袭击…… 这些难道不都是在挑衅朝廷的威严? 天下早已波澜起伏。 萧长荆猛地甩开她的手。 他猿臂一伸又要够酒坛子。 夏东珠赶紧将酒坛子抓起藏在背后,“殿下心中有气,这酒喝的便伤身。” 萧长荆冷目一瞪,“拿来。” “不。” 夏东珠胆子很大,执拗地后退一步,“喝酒只会误事,皇城司如今虎狼环伺,殿下要时刻保持清醒。或许这整个京城都不再安全了,殿下肩上担的是整个天下。你不能乱了,更不能借酒消愁。” “谁说爷借酒消愁,把酒给我。” 萧长荆伸手就夺。 夏东珠将酒藏在身后,左躲右闪,就是不给他。 萧长荆深着眼看她,脸上满满都是威胁。 “我再说一遍,将酒给我……” 夏东珠也很执拗,乌目黑沉黑沉的,突然转身就跑。 “反了你了。” 萧长荆冷哼一声,从锦榻上腾身而起就勾住了她的细腰,长臂一收,就将夏东珠狠狠地按倒在锦榻上。 夏东珠惊呼,急忙将双臂伸直,酒坛子被她举过头顶推得远远的。 萧长荆瞧着她倔强的样子,看着酒坛子离他越来越远,翻身而上,将夏东珠狠狠地压在身下,伸手就够她的手上的酒。 夏东珠在他身下乱动,她一身吃雷的力气全派上了用场,愣是让萧长荆无法得逞。 萧长荆被激起了火气,小娘子细皮嫩肉,与他纠缠,在他身下不停动来动去,无疑火上浇油。他整个身子都像被点燃了。 他低下头满腔怒火地瞪着身下的女人。 夏东珠抿着小嘴,两腮晕红,乌黑的大眼睛死倔死倔的,倔得萧长荆呼吸急促,恨不能一口吃了她。 二人身体紧贴,呼吸相闻,夏东珠满脑子却没一丝旑旎,甚至还有些得意地看着萧长荆。 她没有让他得逞,今晚他再想喝酒,没门! 萧长荆两手撑在她身侧,双目越来越红,身子越来越热,身下潮水般涌动的,都是他不曾有过的情动。心底的渴望如此强烈,那滋味比酒更猛烈。 他慢慢俯下身子,与她几乎脸贴脸,“真的不想让爷喝酒?“ 他一张似妖似魔俊到令人窒息的脸突然就在她咫尺间,夏东珠才恍惚意识到不好。 她敏感的身子立马反馈到危险,一张小脸立马涨红了。 她急忙将手中的酒拿过来抵在她与萧长荆之间。 “殿下,喝酒喝酒。” 萧长荆眼中的趣味更浓,他单手拿过酒仰头就灌了一口,夏东珠趁着他喝酒的空隙,慢慢移动着身子,想从他身下抽出来。 不想萧长荆猛地将酒坛子顿在她脸侧。 夏东珠一吓,立马不敢动了。 萧长荆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飘过一丝邪气,突然俯下身,嘴立马贴在夏东珠的嘴上。 她身心颤动,惊呼一声,嘴一张,一口辛辣的酒水立马灌进嘴里。 夏东珠本能地咕咚一声吞下酒,立时被呛得咳嗽不止。 “哈哈哈哈……” 萧长荆终于看到了她的狼狈,仰首就爆发出一阵痛快大笑。 夏东珠恼羞成怒,伸手使出吃雷的力气一把就将萧长荆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萧长荆借势躺倒在她身侧,笑声依旧不绝。 夏东珠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觉得一刻都不能待了,起身就跑。 腰身又被勾住,萧长荆一个惯力,夏东珠就毫无反抗地趴倒在他身上。 她被他禁锢,动弹不得,只得愤恨地伸出手捶在他胸前。 “这样羞辱我,殿下就高兴了?” 萧长荆嘴里笑着,见她真恼了,直接伸手抚在她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强按在自己胸前。 “恼什么?你夺了爷的酒,爷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让爷痛快,爷自然不让你好受。” 夏东珠趴在他胸前,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声,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似乎也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并不次于他。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可这样的相拥,就如同那猝不及防的嘴唇相触,着实让人难奈。二人全身都在发烫。 夏东珠只得没话找话说,“殿下,今日在‘月落山庄’不顺?” “嗯,”萧长荆轻嗯一声,“夏南宇要找孟歧拼命,我故意将他放走了。” 夏东珠一惊,立马抬起小脸,“殿下为何这样做?” 萧长荆实在是太漂亮了,每一个眼神动作都令夏东珠目不转睛,他挑着眉,带着磁性的嗓音显得特别有魅力。 “爷已经证实了孟歧就是萧玉翀的人,那些黑衣人被我们抓到后虽然都咬舌自尽了,但驯马师和‘月落山庄’的护卫都是萧玉翀推荐给三皇子的,如今都被玉骐押回了京城。” 夏东珠眉一皱,“那殿下为何还不高兴?这已经是天大的收获了呀!” ‘月落山庄’最关键的人物既是萧玉翀的人,没有他们接应,孟歧和黑衣人绝无可能藏身马场。这事不管萧玉翀认不认,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以三皇子不依不侥的性子,必得闹到皇上面前。 这次即便扳不倒他,也会让萧玉翀落一身臊。而三皇子以后绝无可能再信任他。 萧长荆却叹息一声,“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并不是好事,最后损伤的都是皇族的根本,没什么可高兴的。” 夏东珠极不同意他这句话,撇撇嘴。 “哪一位帝王不是踏着骨肉亲情的鲜血登上皇位的,都不干净,殿下心知肚明。只不过要选一位心怀天下的明君却不容易。百姓没得选择,帝王家能出贤君者甚少。” 萧长荆眨了眨眼,瞅着她哼一声,“你倒豁达。” “我只不过说出实话而已。”夏东珠身子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我观皇上这三位皇子都不适合那个位置。” 萧长荆皱眉,“闭嘴!休要乱议皇家事。” 夏东珠却浑不在意,也丝毫没意识到二人这样相拥而卧有多么暧昧。她双臂交叉放在他胸前,小脸搁上去,乌目熠熠生辉。 “其实凭心而论,殿下心怀天下,聪明睿智,文韬武略都是拔尖的,才是帝王最合适的人选......别忘了,你可是脚踏七星......” 萧长荆脸一变,立马一个翻身将她狠狠压下,目一厉,“闭嘴!不要命了!” 夏东珠认真看着他,手轻轻放在他心口,清透明澈的眸子带着一股坚定。 “太子虽然贤达,但天生身子有疾,做皇上要操持天下,他不合适。二皇子心思诡谲,一旦让他登上帝位,天下定然要遭殃。心不正,他成不了仁君,必是暴君。三皇子更不用说了,一心贪玩,天下若落他手,定然会成为亡国之君。唯有殿下……” 萧长荆一双眼深不见底,他死死瞪着口出狂言浑不知死的小女子,威胁道,“你胆敢再说一句试试?” 夏东珠一笑,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 “放心吧!我一定能将殿下治好。” “呜……” 话未说完,夏东珠的嘴便被堵住。 她惊悚地瞪着一双乌目,瞅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心中骇然震动,竟忘了将男人推开。 萧长荆又尝到了甘美的滋味,似乎有点欲罢不能,辗转吸吮,心中情|潮涌动,他紧紧将夏东珠抱住。 夏东珠反应过来,双手使劲捶他。 萧长荆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迷离,嘴里却邪气地道。 “胆敢再胡说八道,以后爷就这样堵你的嘴。” 夏东珠一张小脸像充血了般,胸口起伏,显然气的不轻。使出浑身力气将萧长荆从身上摔出去,跳下锦榻,推开门,慌不迭地就跑了。 萧长荆被她一身蛮力推得半个身子耷拉到榻下,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低呵一笑,邪气地用手摸着嘴巴。 “明天再哄你吧!” 第113章 心乱如麻 皇城司的厢房躺满了受伤的男人。 厢房很大,靠墙放了两排大通铺,能睡二十个人,中间隔的空间还很大,夏东珠放了两张桌子,上面摆满了汤药碗。 厢房平日是皇城司值守禁卫休息的地方。 如今夏南宇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晚膳时分,他醒了。 看到夏东珠,他摸着自己的老腰,那里已经包扎好了,他横着眉毛竖着眼。 “萧长荆呢?我要见他。” 他话一落,躺在大通铺上的八个禁卫和南辕立马扭着脖子望过来。 就像一头头饥饿的恶狼,瞅着夏南宇眼睛都是绿的。 竟敢直呼殿下的名讳,夏将军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 夏南宇扫了他们一眼,梗着脖子,冷哼。 “我是他大舅哥,今日在‘月落山庄’他摆了我一道,难道我不该找他算账?” 众人一通翻白眼。 夏东珠好笑,“将军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吧?若不是殿下拦着你,现在你恐怕早就化成一滩血水。孟歧也算对你手下留情,没对你用噬骨虫,否则,你现在根本没机会在这里瞪眼。” 夏南宇心里比谁都明白,可他气不过,他差一点就追上孟歧将他杀了,萧长荆竟然将他打晕。 “可我娘的仇必须报,他竟敢阻止我,将孟歧放走……” 夏东珠叹息,“殿下不是阻止你,而是珍惜你。孟歧全身都是毒,穷途末路,定然会对你下杀手。你当时拼杀早已力竭,真有把握杀孟歧?” 夏南宇阴着脸不说话了。 夏东珠知道他心里难受,“孟歧隐姓埋名二十年都不敢现身,就是怕将军府报复。如今他受二皇子驱使,不怕他不露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殿下定然派了皇城司的察子暗中跟着他,将军要报仇,必定要先养好身体。对付孟歧,光靠武力不行,得防他下毒。” 夏东珠话一落,众人都凄凄然。 被噬骨虫啃噬的禁卫们都心有余悸,听出了夏将军与孟歧有血海深仇,不由劝道。 “夏娘子说的对,将军报仇十年不晚,孟歧太过歹毒,对付他得用非常之法。将军是国之栋梁,万不得已莫轻易涉险。” 夏南宇闻言看着在大通铺上虚弱不堪的禁卫,个个身上都缠满了纱布,身上还泛着一股臭气。 “你们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孟歧被囚又逃走,皇城司被他用噬骨虫闹得天翻地覆,萧长荆会向皇上禀报,但绝不会轻易对外人讲。 夏南宇不知道是正常。 禁卫们脸上个个晦气,不由恨道,“被孟歧的噬骨虫咬的,若不是夏娘子为我们剔骨剜肉,我们早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夏南宇惊目,“孟歧竟敢袭击皇城司?” 南辕此时睿智地插嘴,“所以对付他,绝不能意气用事,不仅将军与他有仇,我们皇城司也绝不会放过他。” 众人一时同仇敌忾。 夏南宇脸上不由凝重,他此刻才深切体会到孟歧的厉害,他幽幽看向夏东珠,意味道。 “此事别告诉我二弟和三弟,特别是我爹,万不能让他听到半点消息。” 夏东珠自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在前世,爹与娘鹣鲽情深,外公都不敢露出半点端倪,就是怕他乱来。更何况现在,皇上全靠他镇守京城。 他绝不能出一点意外。 夏东珠重重颔首,“我晓得,此事夏将军一人知道就好,我会帮你。” 夏南宇心中一柔,笑笑,“多谢。” 晚上,夏东珠犯起了愁。 这几日她都宿在皇城司,萧长荆不在,福公公和西就让她宿在萧长荆的屋子里。反正,她与萧长荆之间也说不清楚了,也就不顾及禁卫们怎么看她。 众人都知道她为救他们累的被殿下抱出的水牢,坚决不让她夜间值守,一直是西就和福公公轮流守着他们。 如今萧长荆回来了,也不知他今晚回不回王府? 夏东珠一想到傍晚十分二人的纠缠,她心就乱颤。 晚上,夏南宇自然不宜回将军府,成枫回去一趟,向夏大将军撒了个谎又跑了回来。 成枫便留下来和西就一起值守,福公公回了王府。 一整个晚上都没再见到萧长荆,夏东珠放下了心,以为他和福公公一起回了王府。便给禁卫和南辕换了药,就像往常一样,打着呵欠回了萧长荆的屋子。 屋子里漆黑一片。 她点上鹤灯,简单洗漱后就爬上床安心睡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房门一响,她本能地翻了个身将脸朝外,撑着眼皮睁开眼,猛然间看到床边站着个人,夏东珠一瞬间睡意全无,她立马抱着被子坐起来,伸手就撩开床幔。 萧长荆一怔,他也正要伸手掀开床幔,猛然看到夏东珠,有点错愕。 夏东珠瞪大眼,看着萧长荆穿着软绸的睡衣,披散着头发,光着大脚,似乎刚刚沐浴完。 一副美人出浴的绝色姿态。 她立马盯向他的唇。 玲珑精致,红润饱满。 傍晚的一幕浮上心头,夏东珠一下子红了脸,“殿下……” 萧长荆回过神来,咳嗽一声,邪气地道。 “果然是来给爷暖榻的吗?” “不是。”夏东珠立马否定,她抱着被子挪动着身子,万分尴尬地摇头。 “我以为殿下和福公公一起回王府了,所以……我现在就回厢房和西就一起值守,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夏东珠飞快说着,抱着被子就要下床。 萧长荆一抬腿就上了床,整个人如山岳往床边一横,大长腿一交叠,立马就堵住了夏东珠逃跑的路线。 夏东珠立马垂下头,“殿下,我错了。” 萧长荆撩着眼尾,好笑,“何错之有?” 夏东珠咬着唇,“我不该揣度殿下,不该不知尊卑就睡殿下的床,我现在就自罚去睡大通铺。请殿下放行。” 说完,她爬起身想迈过萧长荆的大腿。 萧长荆一扯被子,夏东珠就被他巧妙地撂倒在床上,她紧缩在床尾,“殿下,你就饶过我吧!” 她若是知道他今晚没走,死都不会再进来。 萧长荆冷哼一声,扯过被子堪堪搭在身上,“怕什么?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爷可是吃了你?别磨磨蹭蹭,睡觉。” 说完,手指一弹,床边的鹤灯就熄灭了。 屋子立时陷入黑暗。 夏东珠揉揉眼,抱着双膝将头埋在上面,真是困死了!可她怎么敢睡? 听着萧长荆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 夏东珠又慢慢往床边爬。 黑夜中传来萧长荆带着威胁性的声音,“你若胆敢乱动,扰了爷的清梦,爷就拿你当被子,你想想后果。” 夏东珠立马又缩了回去。 想了片刻,她实在恼了,她都如此低三下四认错了,他还是不放过她。于是她也不装了,直接伸腿就踢了他一脚。 “今日是我错,我向殿下道歉。可我不能睡在这里,若不然明天我没法见人了。” 萧长荆嗤笑,“怎么,难道与爷同榻,会污了你名声?你就如此不愿,觉得爷配不上你?” 这说的什么话! 夏东珠立马想起夏南宇的话,“你大舅哥就睡在隔壁厢房,殿下难道就不顾及夏大小姐的脸面吗?你我不过是搭档,没必要睡在一起。若是因此毁了殿下的姻缘,我可就罪过了。” 夏东珠说完又往床边爬。 萧长荆倏地坐起来,黑暗中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小小的空间立马透出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你是在乎夏南宇的感受吧?怎么,他一来,你就想与爷撇清关系,难不成你还妄想着做将军府的大少夫人?” 夏东珠一愕,火气立马蹿上来。 黑暗中都能感觉到她怒火夺人,“萧长荆,我警告你,别诬蔑人。你可以看轻我,但绝不能侮辱夏将军。我说过了,我视他为兄长……” 黑暗中传来一声讥笑。 凉凉的。 他根本不信。 夏东珠瞬间被激得冷了心肠,她不想再与他纠缠,爬起身执意下床。 萧长荆一把就抓住她手腕子,声音冷的能冻死人。 “今晚我若执意不让你走呢!” 夏东珠一把甩掉他的手,“你凭什么不让我走?我若不愿,谁都不能勉强我。” 萧长荆立马用行动回答他,他腾起身就将她摔倒在床上,夏东珠心里窝火,也使出一身吃雷的力气与他对打。 二人在床上小小的空间不停地过招,拳打脚踢,互不相让,四肢交缠,你将我压下,我将你踢开。 整个床体都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声响,床边的鹤灯也被萧长荆一脚踢翻了,被子枕头全被抛出床外,整个床幔摇摇欲坠。 “哗啦”一声轰响,非常结实的檀木床立马从中间塌成两截,屋里瞬间陷入沉静。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西就担心的声音传来。 “夏娘子,你没事吧?” 黑暗中,萧长荆坐在榻成两截的床中间,夏东珠窝在他怀里,听到西就的声音,夏东珠瞟了他一眼,尽量用正常的声音道。 “西就,我没事。我做噩梦了,掉下床,将鹤灯撞翻了。” 门外,西就叹息的声音如此明显。 “夏娘子,你是太累了,赶快睡吧!” 说完西就离开了。 夏东珠耷拉下脸,手抓着床幔,想借力从萧长荆的身上爬起来。不想床幔哧啦一声,从床杆上掉下来,将二人紧紧罩住。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夏东珠恼恨地使劲挥舞着双手想将床幔拿掉,没想竟是越缠越紧。 萧长荆叹息一声,用手抓着床幔,声音带着宠溺,“别乱动,我来。” 夏东珠听话地没动,萧长荆一手就将床幔从二人头上扯开,他手在夏东珠后背上轻巧一推,她就借势爬出了床。 夏东珠阴着脸,没说话,摸起地上的被子和枕头,默默走到锦榻上。将枕头放好,爬上去就用被子蒙上了头。 萧长荆慢腾腾地从塌断的床上站起来。 伸了个懒腰,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这是他的屋子,他自然熟悉无比,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坛子酒,也没再惹夏东珠,而是推开窗,倚在窗边,望着夜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起了酒。 夏东珠等了许久没见他动静,悄悄打开被子,借着月色,看到他竟在吹冷风,还在灌酒。 她立马将被子掀开,赤脚走过去,一手夺过他手里的酒,一手关上窗户。 “大晚上,吹什么冷风?赶紧去睡觉。” 萧长荆俊目沉沉地看着她没说话。 夏东珠抱着酒坛子回了锦榻。 萧长荆站在窗边没动。 夏东珠不耐烦一声,瞪他,“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睡觉?” 萧长荆抱着双臂,冷哼一声,“不嫌弃爷了?” 夏东珠恼恨地摸起枕头就砸过去,“明天你若是敢让皇城司的人都知道你今晚没回王府,我就跟你没完。” 这明显就是在使小性。 萧长荆接过枕头,咧嘴一笑,慢腾腾走过来,将枕头放到她身后,“睡觉。” 而他自己却斜躺在了夏东珠的脚头,肚子上搭着一片被角。 “睡吧!明天你还要为他们治伤。” 他声音平稳,带着疏离。 夏东珠躺在锦榻上反而睡不着了,“殿下,你为何一看到夏南宇就生气?” “他对你很是不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夏东珠根本没想太多,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我在松涛林救了他。” 萧长荆摇头,“他心悦你。” 这一句无疑石破天惊,惊得夏东珠一下子坐起来,怒目以瞪。 “殿下胡说。” 萧长荆深着眼,却似懒得跟她辩解,“你说胡说便胡说吧!” 夏东珠突然一下子哭了。 萧长荆立时有点不知所措,“喂,你哭什么?” 夏东珠掀开被子就下了锦榻,“我要回家。” 她要回医馆,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里。 萧长荆立马起身就扯住她胳膊,犹豫再犹豫还是将她轻轻拉进自己怀里,“别哭了,是我说错了话,抱歉。” 可她却使劲甩开了他的手,“我说过,不会再嫁人,殿下却总是将我和夏将军栓在一起。” 萧长荆心里一时也特别难受。 “为何不想再嫁人?” 若她不想嫁人,那他怎么还有机会? “都不是真心的对我,总是猜忌,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已,与其难为别人,不如我自己就斩断了自己的情路。我有医术傍身,将来能养活自己,不必靠男人。” 这是她给的解释。 萧长荆抿抿嘴,没再说话。 “殿下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日我会向西就解释。” 萧长荆伸手就按在她肩头,“你留下,我回王府,你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今日……是我唐突了,抱歉。” 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抱歉的话,夏东珠还是第一人。 可这气氛却有点伤人。 萧长荆说走就走,扯过木椸上的大裘披在身上就往门口走。 夏东珠一时哭的更厉害了。 萧长荆顿住脚,心里很不是滋味,千头万绪乱如一团麻。 他不想走,可又不能不走。小女子的哭声,让他第一次没有了冷静,不知所措。 夏东珠瞅着他,终于迈开步子,慢慢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将脸贴在他后背。 “殿下,别走,留下吧……” 萧长荆闭了闭眼,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你别哭,爷不走。你回榻上睡,爷打地铺。” “好。” 第114章 夏二夫人求诊 夏东珠熟睡后,萧长荆却翻身而起。 他默默走到床边,点亮鹤灯,看到混乱不堪的檀木床,竟然亲自动手收拾。 这张床是要换的,但今晚绝不能让它呈现坍塌的样子,将床幔恢复如初。 萧长荆穿上衣袍,披上大裘,转身目光深深看着夏东珠,脸上的神色极是复杂。 “既然你不想和爷有纠缠,想独善其身,那爷便成全你。希望你言出必行,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萧长荆说完,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萧长荆和福公公从外面进入皇城司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昨夜曾在皇城司待过。 刘御医提着药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萧长荆直接进入厢房,众禁卫都恭敬地唤着殿下,却不能起身行礼。 夏南宇看到他,趴在大通铺上讥诮一声。 “殿下这么早就回来,难道皇上没有找你商量‘月落山庄’的事?三皇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御史台那帮老家伙也没有弹劾二皇子?” 萧长荆脸上看不出情绪,但从他阴沉的眼眸就能看出,今日早朝定然是不顺的。 “二皇子装得甚是无辜,在朝堂之上不停喊冤,哭得鼻涕泪流,头都磕破了。皇上心软了,剿匪在即,只能轻拿轻放。严厉训斥他一番,只令皇城司暗查,找出实证。” 他不能说的是,二皇子三皇子今日在朝堂上互相指责谩骂,让朝臣看尽了笑话。皇上当场就气到脸青。 夏南宇气的一拳就捶在床沿上,“二皇子这厮着实狡猾,惯会装模作样,若不是你放走孟歧,他自然可当人证。” 萧长荆哼一声,撩着眼尾看他。 “孟歧软硬不吃,在皇城司水牢什么刑罚都用过了,只字不提二皇子。你觉得即便他没逃,就会甘愿做人证供出二皇子?你想太简单。” 夏南宇不服,“难不成咱们就这样功败垂成?” 两次都没能扳倒萧玉翀,真是心不甘。 萧长荆一扯大裘就坐在了桌子边,“也不算功败垂成,至少我们知道还有一个人来了京城。” “谁?” 夏南宇瞪着眼问。 “富金山……” 夏东珠端着汤药一步跨进门,淡定一声。 萧长荆听到她的声音眸光一闪,眼尾撩了撩,看向她。 夏东珠与他目光一触,接着就转过脸。 今早她醒来,才发现昨夜坍塌的木床竟然完好如初,被褥和床幔都恢复自然,已然看不出昨夜搏斗的痕迹。 定然都是他做的,他没有食言,今早从外面回来并未让人起疑。 萧长荆也漠然收回视线,表情冷淡,端着一副尊贵的架子,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刘御医看到夏东珠,走上前拱手,“夏娘子,又见面了。” 夏东珠看到刘御医有些惊讶,急忙将汤碗放下,“刘御医到这里可是为了……” 刘御医一笑,“殿下让老朽来照顾这些受伤的禁卫。” 夏东珠心头一震,立马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没有看她,只淡淡一声,“这几日你累了,回家休息吧!以后这里的事宜交给刘御医便可。” 他一落,众人都面露震惊。 殿下这是要赶夏娘子走? 怎么有点过河拆桥的感觉。 夏东珠慢慢垂下眼睑,她心里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并没有难过,她收起心中的纷乱,笑着。 “我确实有些累了,昨夜竟噩梦连连,刘御医医术精湛,剩下的事情对于刘御医来说简直手到擒来。” 刘御医笑着又拱拱手,“夏娘子承让了。” 夏南宇立马挣扎着从大通铺上爬起来,“我送夏娘子回去。” 谁都没有阻拦,谁都没有再说话,好像就这么简单地决定了,可屋里的气氛却显得难堪又尴尬。 夏东珠笑着对着夏南宇福了福,“有劳夏将军了。” 夏南宇摆手,下了大通铺就套上靴子,“不必吃早膳,现在就走吧!” 西就有些着急,她看了萧长荆一眼,又看向夏东珠,欲言又止。 爷这样对夏娘子真是奇怪,他二人怎么感觉像是吵了架,都在赌气。 夏东珠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厢房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将药箱整理好,将她住过的萧长荆的屋子简单归整一下。 夏东珠转身往门口走,萧长荆一步跨进来,二人碰个正着。 夏东珠退后一步,低着头,“殿下,西就的伤基本已经大好了,我这次回家就不带她回去了,有刘御医在,这些伤都不在话下。” 萧长荆只是淡淡地轻‘嗯’一声,没解释,也没有挽留。手背在身后,在广袖下却握的死紧。 西就一下子从门外站出来。 “夏娘子,我想跟着你回家,我身上的伤,不方便让刘御医换药。” 夏东珠笑着摇头,“你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必再换药。我留下了祛疤膏,你早晚抹两次,几天后就完全看不到疤痕了。” 西就眼窝有些红,她已经向殿下请求,以后要跟着她了。 可是一看到夏东珠态度坚决,她不能解释,只能恳求地看向萧长荆,“殿下……” 萧长荆没说话,长袖一甩就进了屋走到锦榻坐下,夏东珠提着药箱与他擦肩而过跨出门。 皇城司的院子里,成枫驾着将军府的马车等在那里。 夏南宇玉树临风地站在马车边。 夏东珠不能拂了他的好心,搭着他的手就上了马车。 南辕和八名禁卫都从大通铺爬了起来,虚弱地站在屋门口,看到夏东珠上了马车,每个人心中竟然都不是滋味。 她救了他们的命,他们还未来得及道谢,就这样说走就走。 特别是南辕,以前对夏东珠多有看不起,觉得她不自重,总是缠着爷。可此刻,望着她单薄的身子干趣利索地离开,竟然心底泛酸。 她救他们从没收过一个铜板的诊金。 总是任劳任怨。 即便是刘御医也是领朝廷俸禄的,可她却总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与殿下出生入死,从未有过抱怨。 南辕望着殿下的房间,没忍住,慢腾腾走过去。 上了马车,夏东珠垂着头乖巧地坐着。 夏南宇看着她目光里一片通透。 “是不是觉得萧长荆很是无情?你救了皇城司的禁卫,他却这样将你赶走,丝毫不留情面。” 夏东珠抬起头,乌目宛若一潭清泉。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责任。当年司马老神医救下岷州万千百姓,也是无怨无悔。他的风骨,我还是有的。所以夏将军不必为我报不平。” 夏南宇闻言目光灼灼,“你与我外公也算有缘,以后将军府会护着你。” 夏东珠抿抿嘴,低下头没再说话。 马车到了医馆附近,夏东珠还未下马车,远远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来了三次,你却总是推三阻四,夏娘子不出来接诊,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没脸子出来?” 夏东珠一挑马车帘子,果然是严成凤。 医馆门口已围了不少人,蓝姑姑正苦着脸不知如何解释。 夏东珠心中一动,想着夏二夫人的腕子烂的也差不多了。 夏南宇对这个声音自然也不陌生,他俊眉一皱,抬手直接扯开马车帘子,一眼就看到严成凤正叉着腰煽动人群。 而医馆不远处,也停着一辆将军府的马车。 夏南宇目光一闪,“难不成是西琳?” 如今说起西琳,简直就成了将军府的耻辱。 现在父亲拼着军功向皇上求情,皇上已经将西琳赐给二皇子为侧妃。二婶想让西琳早日嫁入王府,萧玉翀却以剿匪为由,一再往后推。 而他们已与二叔分了家。 二婶一直掌着将军府,所有财帛和铺子都归二叔,父亲只要了娘曾经住过的南院。二叔在将军府内筑起了一道墙,虽然两家还是同走一门,却早已不是一家。 夏东珠看向他,“将军就送我到这里吧!现在你不宜再生事端。我的医馆大多接待的是女眷,我想你现在也不想看到夏西琳。” 夏南宇又重申了一遍,“我说过,不管遇到何事,将军府都会护着你……” 夏东珠感激地笑了笑,“将军的话我记住了,但现在没必要,医馆门口找我求诊的大多是穷苦百姓,找碴的不多。” 夏南宇翘了翘嘴角,“那我今日便不陪你进去了,日后我再来叨扰。” “好。” 夏东珠下了马车,看着夏南宇离去,她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转头目光冷然地看着严成凤,慢腾腾走过去。 “这是谁家的狗在我的医馆门口狂吠?来看病的,请进屋。想闹事,赶紧滚蛋。” 众人一听夏东珠的声音都倏地扭过头。 “夏娘子,你回来了。我们都是来瞧病的。” “夏娘子这是出门看诊了?难怪你不在家。” 除了严成凤,其他人的态度都甚是柔和。既然是来求人看病的,自然不能恶言相向,更不该胡乱揣度。 夏东珠脸上也露出笑,“大家都进屋吧!我一早出门看诊,我娘不知我行踪,自然一问三不知,还望大家见谅。” 众人摇头,都恭维着,“夏娘子医术好,又不辞辛劳上门看诊,我们候着也是无怨言。” 夏东珠笑笑,看也不看严成凤,直接领着众人进了院子。 “丫头……” 蓝姑姑苦着脸,这一去好几天,虽然有人来告之她夏娘子安然,可她一颗心还是提到嗓子眼。 “娘,将大家都领到庭堂。” 夏东珠进了门就吩咐蓝姑姑将人都领进屋,她回头看向严成凤,“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到哪里都是一张臭嘴。” 严成凤一脸的青色,抿着嘴看着她不说话。随后低着头退后两步,夏二夫人一身烟罗色富贵流纱裙慢慢踱过来。 “夏娘子好大的架子啊!真是威风,找你瞧病,一顾两顾还得三顾……” 这是说她故意不接她的诊。 夏东珠笑笑,目光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她的腕子,不卑不亢地福了福。 “原来是夏二夫人,夏二爷身居高位,又是二皇子的岳丈,若夏二夫人身子不适,大可让二皇子请太医院御医诊治,何必辛劳往我这小医馆里跑?” 这句话真是讥刺,夏二夫人脸子有点不好看,但她就是不走,姿态依旧高傲。 “怎么,夏娘子医病还要因人而诊?” “自然不是,夏二夫人若不嫌我的医馆简陋,就请进吧!” 严成凤扶着夏二夫人就进了院子。 夏二夫人进了庭堂并不急着看诊,而是姿态高贵地往旁边软榻上一坐,蓝姑姑为她上了茶,还端了盘点心。夏二夫人自然不会吃。 她就那样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夏东珠为其他病人看诊,竟然一点都不着急了。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所有的病人都拿着方子走了,夏二夫人也坐僵了身子。 夏东珠站在屏风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让夏二夫人久等了,请吧!” 严成凤想扶着夏二夫人,却被她一手推掉,“在外面等着。” 夏二夫人随着夏东珠进了屏风后,她才一扫方才的傲慢高贵,眉心立马皱起来,似是痛极的样子。 “夏二夫人可有哪里不适?” 夏东珠甚是淡定,似是没看到她的痛楚。 夏二夫人立马将左用腕子从衣袖下伸出来,只见手腕上绑着纱布,透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似香还臭。 夏二夫人再不端着了,伸着手腕子,“ 我这腕子还是在郑夫人寿宴上受的伤,夏娘子应该记得,你还曾为我上了药。” 夏东珠轻嗯一声,“当时夏二夫人还诬陷我给你下毒。” 夏二夫人脸子一红,将纱布轻轻揭开,“本来已经好了,可不知为何,突然间就越来越严重了。如今痛的我彻夜难眠,劳请夏娘子给看看。” 纱布一揭开,就飘出一股恶臭。 夏东珠看到夏二夫人的腕子紫黑一块,已呈脓样状,流出血水散着一股恶臭,正是她所下的毒的症状。 这些许日子真是难为她了,竟能承受这么久。 她故意惊讶,“夏二夫人这是吃什么不良的东西了吗?怎么腕子像是要烂掉了。” 夏二夫人脸子一黑,她可不能告诉她,当日在郑府,她是故意给自己的腕子下了毒,本想陷害她,没想却自作自受,竟然是越来越厉害了。 她已偷偷找过许多大夫看过,连刘御医都请过了,可谁都不知是何原因,可她明明已经吃了解药,腕子也曾好过。如今又犯,她怀疑府中有人对她下了毒。 可这些,她根本不会对夏东珠讲。 “夏娘子瞧瞧,我这腕子可是什么原因?” “当然是中毒了。” 夏东珠想没想就答道。 夏二夫人一惊,“夏娘子也认为是中毒了?不知是何毒?白日无恙,单单晚上痛彻心菲。” 夏东珠云淡风轻一声,“此毒叫‘夜来香’……” “‘夜来香’?这是何毒?” 夏东珠一笑,“白日恶臭臭,晚上香喷喷,夏二夫人应该早有体会才是。” 夏二夫人脸子一白,想着府中下人都不敢靠近她,想着她们那嫌恶又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她心中就恨。 “那夏娘子可是能解?” 夏二夫人满怀希翼。 “能解。” 夏东珠点头,“只是……” “只是什么?夏娘子只要能解了我这腕子的毒,多少诊金我都给。” 夏东珠心里暗笑,面上却装着故意为难,“此毒唯有用千年雪莲方能解。” 夏二夫人一听就愁上眉头,“这千年雪莲可是难求之物。” 夏东珠目光一闪,“不难求,‘济世堂’药铺就有,听说只要一万两。” “一万两?” 夏二夫人惊得瞪大眼。 夏东珠瞟着她肉疼的样子,叹息一声。 “夏二夫人都说了此物可遇不可求,世上能有此雪莲,已经是万幸。即便是皇宫,都不可能存有。若不然,夏二夫人就只等着这条胳臂烂掉吧!到时候奇臭无比,能熏死人。” 夏二夫人立马噤声,她目光扫着夏东珠,幽幽道。 “听说夏娘子的病人去‘济世堂‘拿药,能打七成折扣……” 夏东珠颔首,“所以夏二夫人所求的雪莲只需七千两就够了。” 夏二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能便宜三千两,还是嫌了。 “成凤,去‘济世堂’求雪莲,就说银子将军府晚上就送到。” “是。” 严成凤转身离去。 夏东珠拍拍裙子站起来,“夏二夫人请到软榻上喝茶,雪莲一到,我便为夫人治解药。” 夏二夫人心头终于放下块大石头,“不知夏娘子需要付多少诊金。” “不多,三千两即可。” 夏二夫人一时愕得张大嘴。 夏东珠老神在在,“怎么?夏二夫人身份尊贵,身为二皇子的岳母,你这条手臂难道不值三千两?况且,只怕这京城,唯有我能解这‘夜来香’……” 夏二夫人肉疼不已,千年雪莲她是吃进肚子里,可是三千两诊金,却是给别人。 夏二夫人片刻间就算了一笔账。 夏东珠眼里好笑,心却很冷。 将军府分家,夏二夫人仗着多年来掌管将军府,早已将钱帛转移,改了账簿,又唱衰自己的铺子整日不嫌钱。 夏大将军只留一声叹息,将钱帛和铺子都划给了二房,自己带着儿女住进简陋的南院。 这事夏将军在马车里虽然没说,但她能猜得出。 依二婶的性子,不做猫腻,就不是她了。 她今日敲这一竹杠,也算为父亲和兄长们报了仇。 “行,只要夏娘子能保证医好我的腕子,这诊金,我给。” 夏二夫人咬着牙,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夏东珠笑着,“夏二夫人若是心疼,可不用找我医治。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给医治的。况且天下医者众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夫人走遍天下定能找到解此毒的医者。” 夏二夫人翻着白眼,她方才还说她的腕子再拖下去就要烂掉了,如今却如此矫情让她去找别人。 若是别人能医,她何须来求她? “区区三千两,将军府还拿得出。” 夏二夫人一副阔绰毫不在意的样子。 夏东珠笑笑,“放心,我定能医好夏二夫人的腕子。” 严成凤拿来了千年雪莲。 ‘济世堂’为慎重起见,杜掌柜亲自跟来。 看到夏二夫人,他拱了拱手,“果真是夏二夫人求的千年雪莲,老朽便放心了。” 夏二夫人目中有寒,“怎么,‘济世堂’是害怕我们将军府付不起一支雪莲的钱吗?” 杜掌柜也不恼,又拱了拱手,“不知夏二夫人可知这千年雪莲的价值?” 夏二夫人眉梢一挑,“不就是一万两吗?” 杜掌柜颔首,“确实是一万两黄金。” “什么?”夏二夫人惊得一下子从软榻上站起来,“一万两黄金……” 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严成凤立时觉得怀里的千年雪莲如同火炭一般烫手。 屋里有片刻的沉静。 夏东珠咳嗽一声,“不知夏二夫人可还要治?” 夏二夫人一屁|股跌坐在软榻上,好半晌她才缓缓抬头看向杜掌柜,语气软的不行。 “不知杜掌柜可还能便宜些?” 杜掌柜看向夏东珠,“‘济世堂’的规矩,夏娘子的病人求药,可打七成折扣,只收七千两黄金。” 夏二夫人身子一晃差点晕倒,她瞧了瞧自己丑陋恶心的腕子,心中纠缠至极。 若不治,自己这条胳膊就烂掉了,到时候不知又要经受多少痛苦?止不定臭不可闻,到时候不能参加京城贵夫人聚会事小,若是遭了二郎嫌弃就不好了。 若是治,七千两黄金,那基本就是将军府的全部家当。如今西琳就要嫁到二皇子府,现在连嫁妆都保不住……将来让她如何在王府立足? “杜掌柜,可否容我再考虑考虑?” 杜掌柜拱拱手,“夏二夫人何时做好决定,便来‘济世堂’拿雪莲。” 说完,杜掌柜从严成凤手里拿过雪莲,对夏东珠一点头,转身就走。 夏二夫人像泄掉了全身的力气,耷拉着脑袋瘫倒在软榻上。 严成凤立马对夏东珠瞪眼,“你是不是故意 为难我家夫人?你肯定还有别的法子治我家夫人的痛疾。” 夏二夫人一听,眼睛立马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翻白眼,冷哼一声。 “夏二夫人若不信我,可另请高明。没必要纵使恶奴胡乱揣度人,治病可不是做账,随便划几笔,就完事大吉。” 夏东珠直接做出送客的姿态。 夏二夫人眼眸灰暗,转头瞅向严成凤,本来一腔的纠缠怒火瞬间就对着她喷出来。 “滚出去,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 严成凤脸色一白,揪着衣襟,“夫人,她诡计多端,你万不能轻信她的话。” “啪……” 夏二夫人霍地站起来,猛地就扇了严成凤一记耳光,“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跟我顶嘴!” 夏东珠抱着臂往屏风上一靠,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严成凤一双眼睛通红,她瞟着夏东珠,直接在夏二夫人身前跪下来。 “请夫人息怒,是奴婢的错,请夫人责罚。” 夏二夫人不亏是大世家出来的女子,自然不能再当着夏东珠的面教训自己的奴才,那是丢自己的面子。 可严成凤有一句话却提醒了她。 “除了这千年雪莲,夏娘子真的就不能用别的药代替? 夏东珠一下子堵死她的话。 “我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夏二夫人若真是吃不起这雪莲,还可与‘济世堂’商量,只要夫人写下凭证,七千两黄金可分多次交给‘济世堂’。二东家向来大义,应该能够容夫人缓一缓。” 夏二夫人眼睛一亮。 “夏娘子在‘济世堂‘脸面大,不知可愿为我前去说一说?” 她自己竟磨不开面子去请求。 “既如此,我便陪夏二夫人走一趟吧!” 夏二夫人立马高兴笑起来,“那就先谢谢夏娘子了。” 跪在地上的严成凤瞧着自家夫人被夏娘子哄得眉开眼笑,眉头蹙了又蹙。 第115章 再见萧长荆 夏二夫人随即与夏东珠一起去了‘济世堂’药铺。 夏东珠说明来意,二东家韩先生考虑再三,便与夏二夫人商量,以将军府五间铺子做为抵押,七千两黄金分三年还清。 夏二夫人到了‘济世堂’又有些打退堂鼓,与韩先生不停地讨价还价。 韩先生有点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蹙着眉心与夏二夫人周旋,最终以六千六百两的价格出让千年雪莲。 但夏二夫人必须先支付三千两黄金。 夏二夫人自鸣得意,又剥下四百两黄金,自认占了大便宜。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凭证,让严成凤回府拿来五间铺子的房契,当即付了一千两黄金,剩下的两千两,五日内送来。 杜掌柜二话不说直接将千年雪莲包好递给夏二夫人。 夏东珠根本没参与他们之间的交涉,一直倚在柜台上看药铺伙计穿梭忙碌。 今日‘济世堂’药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夏二夫人拿来千年雪莲,夏东珠直起身,“夏二夫人与韩先生谈妥了?” 夏二夫人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千年雪莲,“我的腕子就交给夏娘子了。” 夏东珠颔首,“请二夫人随我回医馆。” 回到医馆,夏东珠配药,要融化雪莲。严成凤亦步亦趋跟着,执意要亲眼看着她将雪莲入药。 夏东珠瞟了眼夏二夫人,见她又端着尊贵的架子坐在软榻上喝着茶,俨然听到了严成凤的无理要求,却未阻止。 夏东珠心里一哂,这是根本不信任她。 她丝毫不在意,融化雪莲后,将雪莲一分为二。一部分入汤药,一部分做成外涂的药膏。 严成凤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像盯贼似的,不放过夏东珠的任何一个动作,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夏东珠将煎好的汤药端到夏二夫人面前。 “雪莲融化后,一分为二。我为夫人配了三剂汤药和一瓶外涂药。这是我为夫人煎的第一剂药,主要是祛除夫人体内蔓延的‘夜来香’毒性……” 夏东珠说完,将汤药放到夏二夫人面前,又将用一只玉盒装着的外涂药放到小桌上。 夏二夫人闻言没作声,眸光却瞟向严成凤。 严成凤对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夏二夫人神色一松,用手指摩挲着药碗的边沿,语气颇为酸溜溜地说。 “没想六千多两黄金竟然就入了三剂药,夏娘子的方子可真是贵呢!” 夏东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夏二夫人不能这样算,你是二皇子的岳母,身份自是贵重。若是将来有一天,二皇子成了至尊之人,夏二小姐母仪天下……” 夏二夫人手一顿。 夏东珠笑,“区区六千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夏二夫人连命都没了,即便将来夏二小姐再风光,你也是看不到的。” 夏东珠这句话不可谓不大逆不道。 可偏夏二夫人爱听。 二皇子雄才大略,是正统皇子,西琳嫁入王府,将来母仪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她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夏二夫人傲慢地一笑,不再犹豫,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有了夏东珠这话,她对区区六千多两黄金已不再介怀。 夏东珠打开玉盒,一股馨香扑鼻而来,里面的膏脂莹润如玉。 一看就是极名贵的药膏。 “这是我为夫人特配的外涂药,每天三次涂在患处,配上汤剂,三日后必好。” 夏东珠说完,用指尖挑出一点涂在自己的腕子上,似是在为夏二夫人试毒。 夏二夫人目光带了丝急切,她目光瞟向严成凤。 严成凤也是人精,一眼就看懂了夏二夫人的意思,转身从水盆处绞了帕子亲自为夏二夫人净了手。 夏二夫人保养极好的手指挑出药膏轻柔地涂在自己的腕子处,那臭气立马被馨香所浸润,凉丝丝,柔滑滑的,腕子处那火烧火燎的痛楚立马消失,舒服极了。 她不由感慨地叹了口气,媚眼挑着夏东珠。 “没想,整个偌大的京城,唯夏娘子的医术独特,精湛,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夏东珠笑笑,“我当夏二夫人是夸我了,只是,我的诊金……” 夏二夫人神色立马露出不屑,她慢慢收起玉盒,低喝一声,“成凤……” 严成凤立马从怀里掏出三张千两银票就甩在夏东珠身上。 “我家夫人连千年雪莲都用得起,难道还会欠你三千两诊金不成?竟然直接开口索要……” 即便严成凤狗仗人势说话难听,夏东珠也不介意,她慢条斯理地收起银票。 “夏二夫人是人上人,我只是小医娘,天壤之别。我靠诊金活命,自然与夫人生来富贵是不同。” 这不大不小的恭维,让夏二夫人很是受用。 她姿态高妙地站起身,“告辞……” 夏东珠巴不得她赶紧走,于是轻轻一福,“不送。” 夏东珠站在廊沿下,看着将军府的马车离开,她脸上的神情一变,立马跨步就跑下台阶。 蓝姑姑在后面喊她,“丫头,你又要到哪里去?饭也不吃了?” 夏东珠头也不回,“娘,我去‘济世堂’,别担心,一会就回。” 夏东珠回到‘济世堂’,看到杜掌柜在柜台上忙活,她奔过去,“杜掌柜,我想见见韩先生。” 杜掌柜看到夏东珠就沁心一笑,“夏娘子为‘济世堂’揽了笔大生意,韩先生自会道谢,请随我到后堂。” 夏东珠也不解释,随着杜掌柜到了后堂。 二东家韩先生正坐在桌子后垂着头发呆。 “韩先生,夏娘子来了。” 韩先生一怔,急忙抬起头,看到夏东珠就笑了。 “夏娘子快请坐。” 夏东珠毫不客气地就坐到韩先生对面,杜掌柜转身又去忙了。 韩先生脸上的笑意不减,“前段时间,夏娘子来药铺寻问雪莲,说有一日若将军府的人来求,一定要价万两黄金。原来是夏二夫人……” 韩先生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银票就推到夏东珠面前。 “这是夏娘子应得的,请别推却。” 夏东珠摇头,又将银票推还给韩先生,神情甚是晦涩。 “我与夏二夫人有怨仇,她腕子上之前的毒是她自己所下,想以此陷害我。而我趁机又给她下了另一种毒……” 她的坦荡令韩先生一怔。 半晌后,他才叹息一声,“不怨夏娘子,人命如草芥,咱们行医之人被称为贱民,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想尽办法自保。” 夏东珠颔首,“所以韩先生该挣的钱还是要挣,雪莲本就是世间罕见之物,万两黄金不多。而我虽然想报仇,但也不是真要她的命。只是小惩大戒让她破财而已。” 韩先生感慨着,“夏娘子还是仁善,做事留余地,我和杜掌柜并没有看错你。” 夏东珠感激地一笑,“不过我来此是为另一件事,我想问韩先生,药铺可是出了事?方才我在外间等候,看到伙计不忙前堂,却在不停查找医案……” 韩先生闻言脸色一变,愁容满面,“不瞒夏娘子,药铺昨夜遭了贼……” 夏东珠皱眉,“药铺可是丢失了什么贵重东西?” 韩先生重重点头,唉声叹气,“没有丢失什么贵重药材,只丢了几本医案……” 夏东珠大为奇怪,“几本医案?贼人不偷药,却偷医案,难不成这几本医案很是特别?” 韩先生立马看向她,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道出。 “那几本医案关乎着宫里一位贵人……就是夏娘子曾看过的那位患有‘水鼓症’的医案。” 夏东珠恍然,她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韩先生,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贵人的医案被有心之人利用……你可有想好良策?” 弄不好就是杀头之罪。 韩先生一张脸晦涩至极,“我准备进宫先去请罪……” 夏东珠离开‘济世堂’,心情极是沉重。 ‘济世堂’百年药铺,为贵人治病本是荣幸,可稍有不慎,也可能万劫不复。 只是韩先生为宫里的贵人治病本是绝密,又有谁会想着来偷医案呢?除非…… 夏东珠想到一种可能,心里一慌,立马停住脚步向皇城司走去。 皇城司门前的守卫自然识得夏东珠,并未阻止她进去。 可夏东珠却没有进去,只问道,“殿下可还在皇城司?” 那守卫摇头,“殿下已经回了青城王府。” 夏东珠脚不沾地立马又去了青城王府,她在府门外徘徊,甚是纠结。 今儿一早刚与萧长荆一拍两散,如今再找上门…… 若是‘济世堂’丢失的医案微不足道,那岂不是让他笑话? 好像她厚着脸皮来找他,是为和解,而不是真正的为韩先生着急。 她只是想到了孟歧,若他与二皇子再沆瀣一气,欲在宫里掀起风浪,到时候若真出事,她不警告,怕自己会后悔。 “夏娘子,你怎会在此?” 正当夏东珠纠结不已,突然听到东城的声音。 她心里一喜,立马转头,就看到东城正从王府出来似是要出门办差。 她急忙迎上去,“东城,殿下可在府中?” 东城向来厚道,虽然不解她此时跑到王府的意图,但还是照实说,“殿下就在府中。” “那你能不能向殿下回禀,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东城抿了抿嘴,有些犹豫。 夏东珠只得压低声音向他透露,“‘济世堂’丢失了几本医案,事关宫里的一位贵人……” 东城脸上显出郑重,“夏娘子稍等,我去回禀殿下。” “多谢。” 此时青城王府。 萧长荆似又犯了头疾,正痛苦又焦躁地坐在椅子揉脑袋。 福公公端着药碗急匆匆走进来,看到萧长荆一张俊脸苍白如纸,此刻连嘴唇都是白的。 知道爷是真犯了头疾,正遭受痛苦。 他心疼至极,将药碗放到萧长荆手边,“殿下,就让我去请夏娘子可好?” 萧长荆一脸的戾气,“请她作甚?以后谁都不准在爷面前提起她,否则五十棍伺候。” 福公公苦着脸,“可殿下,傅先生不在,他走之前可是将你托付给了夏娘子,她不能不管爷。” 萧长荆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寒着脸,将药碗重重一顿,“她凭什么管爷?” 今早她一走了之,那绝绝的神态,好像这辈子都不想再与他有牵扯。此刻,何必去求她? 东城一步跨进屋,“殿下,夏娘子在府外求见?” 萧长荆一怔。 福公公立马大喜过望,推着东城,“赶紧将夏娘子请进来,就说爷……” “不见!”萧长荆大吼一声。 福公公呆了呆,“殿下……” 萧长荆严厉地瞪向东城,“怎么,爷的话不好使了?” 东城抿抿嘴,硬着头皮道,“夏娘子说……” “呯……” 萧长荆抓起小桌上的药碗就砸向东城。 药碗砸在东城身上碎在地上,他站着一动不敢动。 他低着头,琢磨着殿下的心情,轻声道,“殿下息怒,属下这就去将夏娘子赶走。” 东城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福公公看看东城,又看看萧长荆,一张胖脸都愁死了。 “阿荆,阿荆……” 院子外传来青城王妃的声音。 萧长荆立马坐正身子,一身的戾气立马消散。 他瞟着地面对福公公瞪了瞪眼,福公公醒悟,立马捡起地上碎瓷就兜在袍子里,转身慌乱地塞到花盆后。 青城王妃由云姑姑陪着一脸喜色地跨进来。 “阿荆,礼部已经让玄天监择了几个你与夏大小姐完婚的日子,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选个日子吧!” 青城王妃说着,将一张大红的纸笺递给他。 萧长荆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他没有接,起身搀住青城王妃,“让云姑姑送来就好,娘何必亲自过来。” 青城王妃坐到锦榻上,目光嫌弃地睨着他。 “娘若不亲自来,恐怕你选十年都选不好日子,娘心里高兴,今日就让你将日子定下来。” 萧长荆只得接过青城王妃手里的红笺,装模作样看起来。 青城王妃心里高兴,丝毫没发现萧长荆的异样。 他一边选着日子,一边状似苦恼地揉着额头。随后又将红笺笑着递给青城王妃。 “娘定日子就好,我听娘的,没意见。” 他敷衍的太快,青城王妃这才认真地看向他。 见他脸子苍白,眼睛都带着红色,心里一跳。 “我儿可是不舒服?是不是头疾……” “没有。”萧长荆笑的貌美如花,他握着青城王妃的手,“儿子成婚可是大事,娘一定要谨慎选日子。咱们王府也该早些做准备,如今夏大小姐的三位兄长都在京城,万不能让他们小看了去。” 他这一说,青城王妃立马被转移了心事。 “娘也是这么认为的,难得,将军府三位少将军都在,你与夏大小姐的婚事还是要早些办。” 萧长荆颔首,“一切娘做主就好。” 他越是如此痛快,青城王妃心就越是不安。 “我儿不自己再思忖思忖?” “儿子不必思忖,只要娘高兴,儿子怎样都好。” 一听这话,青城王妃心里就酸涩不已。 只有根本不在乎,所以才会这般随意。 儿子对这桩婚事并不是真正的满意。 青城王妃暗自叹息。 “舅舅,我娘来了。” 院子里大宝二宝的声音欢天喜地,谁都能相像得到两个孩子肯定紧紧牵着夏东珠在跑。 青城王妃一听就笑了,“在路上遇到了东城,说是夏娘子在门外求见,两个孩子听了就受不住了,急忙就往府门跑,东城追都追不上。” 萧长荆面无表情,眼光却不时瞟向门外。 福公公更是喜上眉梢,急忙迎到门口,“夏娘子来的好,来得好……” 夏东珠果然是被大宝二宝小跑着牵进来的,两个孩子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冒着亮光,紧紧粘在夏东珠身侧。 夏东珠看了萧长荆一眼,急忙对着青城王妃福了福,“见过王妃,殿下,王妃吉祥。” 自从夏东珠送来了消食丸和山楂饮,青城王妃脾胃明显好转,饭量都增加不少,再未出来积食。现在是吃嘛嘛香。 她温柔地轻一伸手,“夏娘子别客气,这两天大宝二宝还在念叨你呢!” 夏东珠立马笑着道,“我今日来叨扰,是有事想问殿下。” 青城王妃一听,立马从锦榻上下来,“我们王府也有件大喜事,先告诉夏娘子,我儿就要迎娶夏大小姐了。到时候,夏娘子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夏东珠一怔,随后看向萧长荆。 见他虽垂着眼睑,但面上也带着轻松喜色。 她笑看向青城王妃,“那真是恭喜王妃了,王妃若不嫌我身份低卑,到时我一定来喝喜酒。” 她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可萧长荆听了,却冷了眼眸。 青城王妃早已将夏东珠看成了自己人,将手中的红笺拿给她看,“夏娘子帮我看看,哪个日子最是合适?” 夏东珠扫了一眼,竟是礼部送来的合婚的日期。 她脸上有些尴尬,“应该是王妃和殿下商量决定才好。” 怎么能由她一个外人决定呢! 青城王妃长长一叹,“阿荆让我选,可我觉得每一个日子都不错,到底选哪个好呢?” 夏东珠心里好笑,王妃这不是选择恐惧症吗? “若是王妃实在决定不下来,可与夏大将军商量,毕竟是两家的喜事,都要满意才好。” 青城王妃眼睛一亮,立马抬脚就往外走,“对,我现在就去将军府。” 云姑姑好笑地看着王妃的背影,回头冲夏东珠温和地道。 “夏娘子真是咱们家的福星,王妃已经纠结半天了,夏娘子一句话,就解了王妃的困扰。如今我要陪着王妃去将军府,大宝二宝就交给夏娘子了。” 云姑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城站在门外,急忙对着萧长荆一拱手,“殿下,我也陪着王妃去将军府走一趟。” 东城溜得极快。 他知道殿下是让他回绝夏娘子,可大宝二宝却将夏娘子牵进府,他不能阻拦。殿下不能责怪孩子,只能怪他办事不力。 他此刻不溜要待何时? 夏东珠牵着大宝二宝的手,有些尴尬地看向萧长荆,“殿下勿怪东城,我确有急事相求。” 在进入王府,她就看出东城有话要说,可碍于孩子,他并未说出口。 她知道萧长荆并不想见她。 “福全,将孩子先带到外面去玩。” 福公公应一声,从夏东珠手里牵过两个孩子。大宝二宝满脸的不乐意,粘在夏东珠身边就是不肯走。 萧长荆温柔地看向他们,“今日你娘不走,你们先去玩,还可以去厨房给你娘拿些糕点。” 大宝二宝一听,大眼睛亮晶晶的,立马牵住了福公公的手,“我们要去厨房给娘拿糕点。” 福公公乐的连连点头,“走,将府里的糕点全端过来。” 福公公和孩子走后,屋里陷入尴尬。 萧长荆起身走到锦榻坐下,大长腿一交叠,头仰靠在软枕上,微合着眼。 “找爷何事?说。” 夏东珠一直站着没动,她想了想才道。 “昨夜‘济世堂’大药铺进了贼,丢失了几本医案,是关于宫里贵人的……” 萧长荆倏地睁开眼。 “你想知道什么?” 夏东珠一脸郑重地看向他,“殿下可知,宫里哪位贵人肝腹不好,饮食不畅,常有积食?” 萧长荆一下子从锦榻上坐正身子。 “你怀疑什么?” 夏东珠将心中的疑惑全部说出来,“孟歧逃了,我担心他又被二皇子裹挟利用,欲对宫中贵人不利。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济世堂’的二东家韩先生已经准备进宫请罪了……” 萧长荆阴着脸陷入深思,半晌没说话。 夏东珠不愿打扰他,转脸看向门外。 萧长荆却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她。 屋里的气氛落针可闻,静得不同寻常。 “是太子殿下……” 萧长荆此话一出,夏东珠就倏地扭过头。 “殿下是说,‘济世堂’一直看诊的那位贵人是太子殿下?” 萧长荆颔首。 若是如此,那太子殿下的医案丢失,韩先生定会被治罪。 萧长荆目光幽幽,“你是否已经看过了太子殿下的医案?” 夏东珠点头,“看过了,若我诊的没错,太子殿下肝肾不好,患上了‘水鼓症’。” “水鼓症?” 夏东珠脸色甚是严肃,“‘水鼓症’是民间的说法,主要的病根在于肝,肝主疏泄,肝伤体内积液排不出,会存于腹部。病人常感腹胀,不思饮食,夜间极难入睡。” 萧长荆听后脸上阴沉更甚。 “你可是能治此症?” 夏东珠摇头,“无解,只能以汤药控制。” 这也就是为什么太医院和‘济世堂’都束手无策的原因。 太子殿下天生孱弱,不适朝政,众朝臣都心知肚明。 二皇子即便出生低微,也能轻易拉拢朝臣,就是因为皇上的子嗣不丰,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屈指可数。 “那你前来找爷是为何故?” “请殿下保下‘济世堂’……” 萧长荆重重吐出一口气,头一仰,又闭上了眼。 什么话都不再说。 夏东珠尴尬地站了一会,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屈膝福了福。 “告辞,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了。” 萧长荆脸子立马带上了气,声音极冷,“你想让孩子失望?” 夏东珠背对着他,“大宝二宝聪颖,殿下自然能哄好他们,我就不再见他们了。” 夏东珠说完抬脚就走。 萧长荆没挽留。 屋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似有东西被拂在地。 夏东珠脚一顿,随后再未停留抬脚跨出院子。 “夏娘子这就要走了?” 福公公领着大宝二宝正好堵住她。 大宝二宝怀里都抱着糕点,高兴地叫着,“娘,吃糕点。” 夏东珠望着孩子笑了笑,又看向福公公,“已经与殿下说完了事,便要告辞了。” 福公公笑容一收,抬眼向屋里瞅了瞅,“夏娘子没有发现?殿下已经犯了头疾,王妃来时刚喝了药,此刻也不知已经压制住没有?” 夏东珠闻言,立马转身往屋里跑。 她一跨进屋,脸子一变,转身冲福公公一声,“福公公,你带着大宝二宝先不要进来。” 说完,她抬手就关上了房门。 大宝二宝面面相觑,“福公公,我娘怎么了?” 福公公心里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可他不能对孩子讲,只笑着道,“走,咱们再回厨房给你娘拿些喝的,你们觉得那果子酒怎么样?” 二宝立马呲着小牙大叫,“我要喝果子酒。“ 第116章 舅舅将你娘娶回来就是 屋里一片狼藉。 萧长荆将锦榻上的小桌等物都拂落在地,他神情癫狂,意识混沌,抱着脑袋正重重往墙上撞。 夏东珠一步蹿上锦榻,双手就将萧长荆的脑袋抱进怀里,使出吃雷的力气制住他。 “殿下,你清醒些……” 萧长荆双目赤红,嘴唇乌紫,早已痛到神志不清。 他下意识里知道是夏东珠,可剧痛让他控制不住疯狂,抱着夏东珠狠狠就往墙上撞。 夏东珠立时感到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 她咬着牙,手法不停,双手连连点在萧长荆大椎风池等穴位,一直向上按揉到百会穴。继而往下从太阳穴,至耳窝的听宫穴又转向大椎风池,直到完成一个闭环的按压。 萧长荆喘着粗气,浑身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随着夏东珠反复地按压刺痛,他神志渐渐清醒,痛楚稍缓,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头枕在夏东珠腿上,声音柔弱。 “你回来干什么?” 夏东珠飞快除掉他束发的玉冠,一边掏银针一边道。 “殿下头疾来势汹汹,我需要对殿下用针,你忍着点。” 夏东珠说完,捻起银针就扎在萧长荆头顶百会穴。 当初萧长荆为她从‘济世堂’购得一百零八根银针,夏东珠将他的头扎成了刺猬。 她的后背被冷汗浸透,直到萧长荆苍白的脸色恢复正常,嘴唇也呈现红润,她才松了口气。 萧长荆一直闭目,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夏东珠静静地看着他。 窗外的冷风幽幽吹来,她的心也随着柔风而动。 不知从何时起,她心中的不舍竟如此强烈了。 可他却要与夏大小姐成婚了。 前世的命运已经被改变,她也该认清现实,她不是真正的夏大小姐,她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医娘。 她后面所有的使命就是要致萧玉翀和夏西琳于死地,她没资格爱一个人。 她正望着他发呆,萧长荆却缓缓睁开了眼。 那漂亮的眼眸,再不是冷若冰霜的深不见底,而是清澈如稚童,带着最纯粹的本心看着她。 夏东珠与他的目光一触就窘迫地别过脸,手切上他的脉,“好端端的,殿下因何诱发的头疾?” 他知不知道,每一次诱发,他自己都像在死亡边缘徘徊。 萧长荆眸光闪了闪,抿紧了唇,眼光看着她腕子上那一串鲜红的红豆手链。 眼里心里皆涌上悦色。 可他说出的话却带着极度的悲凉,“将死之人,无所谓诱不诱发,已经承受了二十年,多一次少一次,无关紧要。” 夏东珠心头一紧。 “若是殿下同意,我想在殿下大婚前为你做一次银针拔毒,殿下头疾这样频繁发作,不是好事。” 萧长荆却合上了眼,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只淡淡一声,“有心了。” 语气明显地拒人千里之外。 夏东珠无声为他拔下了头上的银针。 她不傻,听出了他的疏离之意。 心里极不好受。 萧长荆慢慢坐起身子,“今日有劳了,回去吧!” 他依旧冷情地赶她走。 夏东珠面无表情,慢慢收起银针,从锦榻上拿起他的玉冠,强颜欢笑,“让我最后一次为殿下绾发吧!” 萧长荆沉默地看着她。 夏东珠这次没有回避,坦荡地与他对视。 她的眉眼极温柔。 萧长荆终于受不住,微垂着头,“多谢。” 夏东珠极认真地为萧长荆绾起发,仔细戴上玉冠,像完成一种仪式般,心满意足。 “殿下要多休息,我这便回去了。” 萧长荆轻嗯一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夏东珠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慢慢移动眼眸,追随她的背影,眼中柔情似水,却再不挽留。 大宝二宝终于跟着福公公又回到锦松苑,二宝怀里抱着一小坛子果子酒,兴奋地闯进屋子。 “娘,喝果子酒。” 屋子里却没有了夏东珠的身影。 二宝一下子拉长了脸,小短腿跑着将整个屋子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娘。 她立马红着眼睛看向萧长荆,“舅舅,娘呢?” 萧长荆瞟了大宝一眼,温声对二宝道,“走了。” “哇……” 二宝瞬间爆哭出来,急躁的跺着小脚,“舅舅骗人,你说娘不走的……” 大宝也慢慢垂下头,眼中失望至极,“舅舅说话不算数,你就要成婚了,娶的不是娘,却又不让我们跟娘走,我恨舅舅。” 大宝说着,将手里的糕点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出去。 二宝哭着看哥哥跑走,将果子酒扔掉,急忙追过去,“哥哥……” 福公公也是性情中人,看着两个孩子可怜至极,抹了把发红的眼睛,也质问萧长荆。 “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夏娘子即便做不了正房,做个贵妾也是可以的。她一手好医术,又能为殿下治疾,咱王府又不是养不起,何必狠心将人一次次赶走……” 听着福公公僭越的抱怨,萧长荆头一次没有生气,反而说道。 “她根本无心嫁人,即便是爷,也入不了她的眼,何必强求。” 福公公一愕,听出了爷话里的意思,好像爷不是无心,倒似夏娘子不愿入王府。 他急忙道,“这世上的女子谁又能拒绝了爷?夏娘子对爷是极不同的,况且外面早有传言,夏娘子都是爷的外室了。现在爷要娶夏大小姐,何不两抬花轿,咱们双喜临门……” 萧长荆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想的倒美。” 说完,他不再看福公公,大长腿一迈就跨出房间。 福公公叹息一声,只得慢慢跟上。 大宝二宝正并排坐在一棵隐蔽的大树下抹眼泪。 二宝问,“哥哥,舅舅要成婚了,为何娶的不是娘?” 大宝低着头,“娘是寡妇,舅舅定然是嫌弃,不愿娶她。” 二宝嘟着小嘴,“寡妇是什么?” 大宝似懂非懂,“寡妇就是没人要的女人……” 二宝大眼睛里立马蕴满眼泪,“哥哥,那二宝是不是也是寡妇?没有人要二宝。姨母说,舅舅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要二宝了。” 大宝扭头看她,“等我长大了,就带着你去找娘,你和娘我都要,你们就不是寡妇了。” 孩子稚嫩,根本不懂大人的世界,说出的话却令人泪目。 福公公扒在树后面哭的呜呜作响。 萧长荆走到大宝二宝面前,他负着手,一脸的严肃。 “谁告诉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 他蹲下身,学着夏东珠的样子张开双臂。 二宝看着大宝,大宝看着二宝,随后大宝慢腾腾爬起来走过去,却没有扑到萧长荆怀里。 他小大人一般站在萧长荆面前,认真地问。 “娘说心悦舅舅,舅舅却要另娶新妇,是要抛弃娘了吗?我爹曾说,喜欢就要在一起。” 萧长荆眉梢一动,“她是这么说的?” 大宝重重点头,“是娘亲口告诉我的。” 萧长荆眼里带出了笑意。 二宝却扑过来,奶凶奶凶的,“舅舅最坏了,抛弃娘,还要抛弃二宝,让我们都成了寡妇……” 萧长荆简直哭笑不得,他伸出手刮了刮二宝的小鼻头,“胡说八道,以后若再提‘寡妇’两个字,就不给你饭吃。” 说完,他就温柔地将二宝拉进怀里,又将大宝扯过来,他双臂一圈就将两个孩子抱起来。 “姨姥姥不是告诉过你们,你们是青城王府的少爷小姐,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你们想要娘,舅舅给你们娶回来就是。” 大宝眼睛一亮,“舅舅说话可是算数?” 萧长荆无奈一叹,“算数。” 二宝拍着巴掌笑,“那舅舅娶了娘,我是不是就做不成寡妇了?” 萧长荆咬着牙,真想将她扔出去。 夏东珠强撑着走出青城王府,心中一片灰暗。 其实她应该高兴的,替前世的自己高兴,再不用受蒙蔽受欺骗受羞辱,只要能避开萧玉翀的算计,今生她怎样都值了。 夏东珠正闷头往前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疾驰声,马上的男女似乎正在赛马,带出一片欢笑声。 夏东珠急忙抬头,身子本能地往旁边一闪。 四匹马前后急驰而来,到了她面前却突然停下,骏马骤然扬起前蹄惊嘶,马上之人却轻佻地笑看着她。 “哟,这不是云驰的外室夏娘子吗?” 夏东珠脸黑,瞪着一脸戏谑的三皇子,“三皇子慎言。” 骑在马上的夏大小姐一张红扑扑的脸上皆是笑意。 “夏姐姐,又见面了。” 夏东珠瞧着她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想必青城王妃和夏大将军商议她婚期之事,她并不知晓。 她目光意味地扫着三皇子萧玉骐和夏大小姐,若有所思。 “夏妹妹这是跟着三皇子赛马去了?” 夏大小姐轻嗯一声,“还有郑雪和二哥……” 她话一落,郑雪和夏重明的竣马立即就到了,三皇子冲着他俩得意一笑。 “怎么样?认输吧!本王和夏大小姐先进的城,重明,别忘了赌约,你可是要在‘百福楼’摆上一桌的。” 夏重明俊逸非凡,抿着嘴笑,“是我们让着三皇子,三皇子竟然认真了?这京城繁华,除了你,谁敢纵马在城内急驰?有本事咱们到郊外再赛一场。” 夏东珠瞧着二哥与郑雪简直是天生的一对,她笑意不减,“夏二将军威武,常年驻守北疆,骑术自是一流,我相信你绝对是让着三皇子。” 夏东珠这话偏的没边了。 郑雪捂着嘴笑,“还是夏姐姐眼睛毒辣,我们可不就是让着他。” 三皇子吃瘪,被挤兑的不行,故意转头怒瞪着夏大小姐。 “喂,他们这样挤兑我,你也不替我说道说道?咱俩可是一伙的。” 夏大小姐立马翻白眼,“我二哥的骑术连我大哥和三哥都自愧弗如,胜你还不是小菜一碟?你傲个什么劲。” 三皇子立马憋到脸紫。 夏东珠哈哈一笑,“能看到无法无天的三皇子吃瘪,可真不容易呢!” 郑雪目光瞟了瞟不远处的青城王府,脸上了然地笑了笑,当着夏大小姐的面也不顾忌,直接打趣她。 “夏姐姐这是刚从青城王府出来?是去看表哥了?” 外面都传言,夏姐姐是表哥的外室,不知这事是真是假?不过若是夏姐姐真能入了青城王府,那她们都是一家人了。 夏东珠闻言不由脸红,她窘迫地瞄了夏大小姐一眼,见她好像没事人一般,反而瞪着两只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也想听到她怎样回答。 夏重明更是带着审视看她。 夏东珠叹息一声,“青城王妃已经与夏大将军在商议殿下和夏妹妹的婚期了,我原本想着将大宝二宝接出来,可是殿下不允,我们闹得不欢而散。” 郑雪闻言一怔,她倒是知道些内情。 “夏姐姐,虽然大宝二宝整天都在姨母面前念叨着要跟你走,可他们毕竟是我表姐李瑾的孩子。你虽救了他们,可我表哥是绝无可能让他们跟着你走的。毕竟,他们若在青城王府长大,自是前途无量……” 郑雪说的极委婉,她没有直言的是,夏娘子的实力怎么能跟青城王府比?孩子跟着她,将来难有出头之日。 夏东珠微微低下头,“郑妹妹说的极是,是我妄想了。” 夏大小姐歪着脑袋极不悦。 “夏姐姐,你说青城王妃已经与我爹商议殿下和我的婚期了?我怎么不知道。” 夏东珠抬起头直言相告,“我方才在青城王府,正好遇到王妃拿着礼部送来择好的几个日子让殿下选。最后殿下让王妃拿主意,王妃为慎重起见,已经去了将军府与夏大将军商量。” 夏大小姐闻言脸色立马难看,“谁要那么快嫁给他……” 萧玉骐扭头看着她,目光也是复杂,“我陪你去将军府看看,你若不愿,本王绝不会让云驰勉强你......” 三皇子话里大有报不平之意。 二人默契同时纵缰就往前奔。 郑雪叹息一声,看了夏重明一眼,“怎么办?夏妹妹好似还是不乐意嫁给我表哥,到时候若是强迫她上花轿,恐怕会闹出事来。” 夏重明望着夏大小姐远去的背影,轻轻一叹。 “现在只能劝我爹将婚期尽量往后推,希望我妹妹能回心转意,你说青城王倾城绝色,全京城的女子都对他趋之若鹜,她怎么就是不喜呢?” 郑雪翻着白眼,“这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瞧着夏妹妹好似对三皇子挺有好感的……” 夏重明脸色一白,立马瞪眼,“你可不要乱说,青城王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到时候将军府又要起波澜。” 郑雪不以为意,“怎么,你们兄弟三个还打不过我表哥一个人?别看他整日阴沉着脸,其实最是豁达,绝不会为难将军府的。” 夏东珠此刻非常笃定,郑雪是喜欢她二哥的。她话里话外都是向着将军府呢! 夏重明轻提缰绳,“你休要再搅和到里面,现在青城王府和将军府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绝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夏东珠暗暗点点头,她二哥性子最是沉稳,智勇双全,甚是难得。 夏重明对着夏东珠拱拱手,“夏娘子,我大哥伤重,还望夏娘子以后多照顾些我大哥。” 他这是什么意思?替他大哥保媒? 夏东珠脸黑,“夏大小姐一手好医术,用不到我。” 夏重明呲着牙笑,“我大哥嫌弃她笨手笨脚,不如夏娘子细心。” 郑雪眼珠子转了转,瞧着夏重明的表情,又看看夏东珠,立马嗤道,“夏重明,你敢挖我表哥墙角?” 夏重明立马收敛笑,“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夏娘子又不是青城王的谁,何来的挖墙角?” 夏东珠是真听不下去了,赶紧对他俩挥手。 “你俩还磨蹭什么?以三皇子性子,止不定得将将军府闹得鸡飞狗跳,你俩是想让二房看笑话吗?” 夏重明和郑雪一听,都笑笑,“夏娘子(夏姐姐),告辞……” 二人纵马离开。 夏东珠望着他俩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二哥与郑雪果真是郎情妾意。 可在前世,她二哥在云荡山剿匪受重伤,郑府又突遭变故,郑尚书为保住郑雪,匆匆将她嫁给了一个纨绔子。郑雪怀孕后,不慎被推下湖,一尸两命,死的极惨。 今生,希望他们能功德圆满修成正果。 一定会的。 夏东珠回到医馆,将从夏二夫人那里得来的诊金又偷偷埋起来。 一连几天她都在关注着‘济世堂’的动静,见杜掌柜照样开门做生意,似乎没出任何变故,她一颗心轻轻放下。 五天已过,想必夏二夫人剩下的两千两黄金也到账了。 这一日,蓝姑姑从外面买菜急匆匆回到家,看到夏东珠就大呼小叫。 “丫头,不好了,‘济世堂’被查封了。” “什么?” 夏东珠脸色一变,揪住蓝姑姑,“娘,你可是看清楚了?” 蓝姑姑一脸的焦色,“我自然是看清楚了,’济世堂‘外围满了人,大家都议论纷纷,说‘济世堂’胆大包天,敢害当今太子殿下,‘济世堂’所有的人都被官爷押走了。” 夏东珠一听,急忙往外跑。 第117章 夏东珠入狱 夏东珠猛地拉开门,就要往‘济世堂’跑。 突然看到一群腰佩军刀的官爷正往她家方向奔来。 她心一动,瞬间又关上门。 “娘……”夏东珠唤了一声蓝姑姑,扯着她就往后门跑。 “你现在到白马河畔溜达一圈,天黑后再回来。我若出事,咱家的钱你都知道埋在哪儿,到时候京城待不下,你就将钱取出来回老家。” 蓝姑姑脸色一变,“丫头,你这是干啥?” 夏东珠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推出后门,不管蓝姑姑怎样拍打门,她都不开。 大门外传来拍门声。 夏东珠提了提精神,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打开门。 果然,一群腰佩军刀的官爷站在门外,其中一人三十多岁,有儒雅风姿,眉梢眼角却带着轻浮。 他眯着眼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夏东珠,才阴阳怪气地道,“你就是‘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 夏东珠处乱不惊,对他轻轻福了福。 “回大人,我就是夏娘子。” “带走!”他不由分说,直接大手一挥就要将人带走。 夏东珠往后一退,手扶在门槛上。 “大人,民女犯了何罪?请大人明示。”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济世堂’大药铺对太子殿下用毒,而你炼制的消食丸就是毒药之一,本官奉旨查封‘济世堂’,你也是罪犯之一,带走。” 夏东珠却站着未动,“大人可有证据?‘济世堂’百年大药铺,一直是治病求人,而我炼制的消食丸,京城的百姓都在用,根本无毒,大人这是诬陷。” 那中年人脸子一阴,“有没有毒,查过便知,奉劝你不要拒捕,否则后果自负。” 他话一落,他身后的佩刀侍卫立马将手按在刀柄上。 夏东珠垂下眼睑,“民女不敢,这就跟大人走。” 两个侍卫走过去扭住她的两臂将其架走。 那中年人手一挥,其他的侍卫一拥而入,将医馆翻的乱七八糟,却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夏东珠当即被押入了刑部大牢。 而‘济世堂’等人却被押入了京兆尹府。 夏东珠一路上都在猜度着那个中年人的身份?当她进了刑部大牢,就猜到他是谁了。 他就是刘英的表哥,魏嫣的未婚夫,刑部侍郎曹进。 夏东珠静静地坐在干草上,抱着膝反复思考着此事的严重性,她猜得没错,他们果真对太子殿下动手了。 不知萧长荆会怎么做? “小娘子倒是镇定,来到本官的刑部大牢,竟然没有一丝害怕。” 是曹进的声音。 夏东珠立马抬起头,淡定地站起身对着他福了福,“见过曹大人。” 曹进一怔,挑了挑眉,“你竟识得我?” 夏东珠颔首,”曹大人儒雅风流,京城自是无人能比。“ 曹进哈哈一笑,负着手站在牢门边,满脸趣味地看着她。 “不亏是被青城王看中的女人,果然胆识惊人,这么短时间内就猜到本官的身份,不简单呢!” 夏东珠苦笑一下,“大人谬赞了。我见过魏嫣,知道她与大人订了亲,她仰慕大人,将大人夸成了一朵花,我琢磨着,整个刑部也只有曹大人有这般清雅风姿了。” 她知道曹进虽出身簪缨世家,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满肚子都是高人一等的骄傲。 几句恭维话,若能套出些话,又无需付银子,何乐而不为? 果然,曹进又舒畅地哈哈大笑,满脸都是得意。 “小娘子果然是难得的解语花,只是可惜了……” 他故意一声叹息,轻浮的眼眸却带着不怀好意的波光,话说一半留一半,故意吊着夏东珠。 一般的小娘子被押入大牢,不是哭的梨花带雨,就是娇弱地向他示好,甚至故意勾引他,以求他能法外开恩。 他就像猎手,往往都能捕得猎物。 可是这个小娘子却与众不同,又是青城王的外室,不知道滋味是否更销|魂。 这瞬间就勾起了曹进的兴趣。 夏东珠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淡笑着退后就坐到了干草上。 “没什么可惜的,既然是皇上下旨,曹大人定能秉公办案,还我清白。” 她先喊冤,绝不能认罪。 曹进眯了眯眼,“太子殿下喝了‘济世堂’呈上的汤药,一下子昏迷不醒,太医院诊断说是中毒了,并在‘济世堂’的汤药里验出了毒。小娘子不知凶险,这可是谋杀皇族的大罪。” 夏东珠头皮发麻,却依旧笑着,“‘济世堂’为太子殿下治疾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怎么突然间就对太子殿下下毒了呢?这完全说不通。况且以‘济世堂’百年药店的实力,若真要下毒,又怎么可能让太医院轻易验出来?” 曹进一怔。 夏东珠故意鼓动他,“这定然是诬陷,若是大人能力排众议查出真相,皇上面前,大人定然是立了首功,大人前途无量啊!” 曹进真是觉得越来越有趣了,比魏嫣那个蠢货有趣多了,他就喜欢聪明的女人。 他就像狩猎的老手,很是有耐心。 “小娘子若是能指证‘济世堂’图谋不轨,本官肯定会为小娘子斡旋,即便救下你一命,也是轻而易举。” 他故意下着诱饵。 夏东珠眨了眨眼,琢磨着他的话,突然叹息一声,“大人真是可惜了……” 曹进一怔,“此话怎讲?” “曹大人!”外面传来狱卒的走动。 曹进蹙了下眉,立马端起架子,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走出去。 “本官正在审讯犯人,何事喧哗?” 狱卒道,“二皇子殿下有请。” 曹进立马正了身形,扭头看了一眼安静而坐的夏东珠,点点头。 “知道了,本官即刻就去。” 方才曹进进来的时候,将狱卒都叫到了外面。 等他离开,这个狱卒却没有离开,而是冲着外面大声说道,“兄弟们,我在这儿看着,你们去吃酒。‘百福楼’的玉琼酿,五斤香嫩酱牛肉,够你们打牙祭的,哈哈哈。” 伴着那阵笑声,外面的人渐渐散去。 那家伙才迈步进来,摇晃着身子,抱着臂看夏东珠。 “殿下让我来问问,夏娘子被抓走,也不给殿下捎个信,这是不将殿下放眼里吗?” 夏东珠抬头看去,但见南辕高大的身躯套在刑部狱卒的短打制服里,就像大狗熊套了件衫子,说不出的好笑。 可她没有笑。 她眼眸闪了闪,走到牢门边,“你的伤可是大好了?怎么来了这里?” 南辕冷哼一声,“你无情无义,可爷却不能放任你不管,你被刑部抓进大牢,殿下让我来安你的心,他正在想办法救你。” 夏东珠翻白眼,谁无情无义了? 她看着南辕,“方才曹进说,太子殿下中毒,此事绝无可能是‘济世堂’做的。太子殿下的医案刚一丢失,太子殿下就中毒,肯定是有人根据医案下毒。” 南辕点点头,“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夏东珠叮嘱他,“南辕,你回去告诉殿下,看他是否有办法让我见见太子,我想亲自为太子殿下诊诊脉。” “夏娘子你想什么呢!现在京城吃过你消食丸的人都中毒了,上吐下泄,腹痛难忍,殿下想救你都很难。” “什么?” 夏东珠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我的消食丸绝不会有毒。” 南辕点头,”这才是蹊跷之处,现在京城内人心惶惶,殿下将皇城司的禁卫都派出去了,一个一个地查。并将‘济世堂’卖出的消食丸都收回来了,将中毒之人集中在一处,让刘御医给解毒。” 夏东珠皱眉,“殿下是怎么知道‘济世堂’都将消食丸卖给了谁?” 南辕挠挠头,“‘济世堂’留了名册,虽然前段时间药铺遭了贼,将太子殿下的医案和名册都丢失了。可是‘济世堂’之前却将名册抄录了一本。殿下找到了,便一家家去查。随后将消食丸交给刘御医查验。” 夏东珠微微垂下头,抿紧了唇。 “殿下可还有什么话带给我?” 南辕眸光一闪,“提防曹进。” 夏东珠倏地抬起头,“让殿下放心,我心里有数。” 南辕转身就走,“夏娘子保重,殿下说,他相信你……” 所有的话,都不及这句温暖。 年后,马上就要立春了,可夜里却又下起了雪。 这雪来的甚是突然,飘飘洒洒,气温一下子降下来。 夏东珠窝在干草上,冻的缩着身子睡的极不踏实。 一股特殊的幽香飘来,夏东珠猛地睁开眼。 她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只听得锁声一响,牢门一开,脚步一重,有人进来。 是个男人。 夏东珠袖口一动滑出细刀,她又佯装闭上眼。 牢里灯光昏暗,来人一屁|股坐在唯一的桌子旁,手指敲打着桌面,“别装着,我知道你醒了。” 夏东珠猛地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非常震惊地看着穿金戴玉一身娇贵的富金山。 “你怎么会在这儿?” 富金山嫌弃地弹了弹桌子上的灰尘,娇贵的如同一只金丝雀,“当然是来救你的。” 夏东珠一哂,咬着牙,“你会有这么好心?红绫死了,是你干的。” 相貌极为俊美的富金山挑了挑眉,神态比三皇子还要显贵。 “一个妓子,肮脏不堪,霍襄竟还将她当个宝,真是可笑。他不知全城的人都在嘲笑他吗?爷是在替他挽回名声。” 想着红绫的惨状,夏东珠霍地站起来,双手握拳。 “既然说的如此大义,那你逃什么?你连自己的岳丈陈瑄都杀,你还是不是人?” 富金山嘲弄一笑,挑着俊眉,“陈瑄,我岳父,他也配?” 夏东珠知道他进京,是与萧玉翀勾结在一起,这一次太子中毒他定然参与其中。 孟歧,富金山,萧玉翀都是一伙的。 她淡定地又坐回干草,冷哼一声,“你有什么目地就直接说,别来这一套。” 富金山阴柔地笑笑,“你知道我心悦你,跟我走,我允你正妻之位,可好?” 夏东珠嗤笑,“我可是嫁过三次的寡妇,你娶我,就不怕遭天下人嘲笑?” 方才还义正严词地替霍襄挽回名声,如今还说娶她,真是虚伪。 “天下谁敢嘲笑本公子。” 富金山不要太自负。 夏东珠讥刺他,“你不知道?我是青城王的外室,是他的女人,你敢与他抗衡,不要命了?” 她故意拿萧长荆刺激他。 富金山脸色微微一变,傲慢地挑着俊眉,傲气一声。 “青城王,何惧之有?待以后你跟了我,就知道我的实力,这个天下,我并不惧怕任何人。” 这话说的够狂妄。 “你为何执意要娶我?就因为雪中城胡先生那一番胡话?你觉得我是那命中带贵之人?” 夏东珠坐在干草上的神态,与’命中带贵‘之人完全不相及。 富金山眸光闪闪,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定定瞧着夏东珠,半晌才慢腾腾地说。 “胡先生曾为我卜过一卦,说我是龙滞浅滩,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但我命中还缺一样东西……” 夏东珠嘲笑,“别告诉我,你命中正好缺我?” 富金山一下子被她逗笑了。 “你还真说对了,你的命格正好能填补我命中的不足,嫁给我,你定能如胡先生所说,贵不可言……” 富金山这是在暗示她什么。 夏东珠瞅着他半晌没有动,忽尔一笑。 “胡先生就是靠一张嘴吃饭的江湖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枉你还自诩聪明,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她的脸上全是不耻。 富金山却阴了脸,“我的身份你自是不知,若你晓得了,就绝不会小看我。” 夏东珠忽然想到萧长荆曾查过他的底细,是某个国公的私生子…… 他如此自负,自认是真龙,肯定是狼子野心,想要颠覆朝堂。 听他的口气,似乎连二皇子都未放在眼里。 夏东珠眼里满满的不信,“你不过一介商贾,有什么资格说是‘龙滞浅滩,一飞冲天’,你莫不是在做梦?富金山,有两个臭钱,穿一身绫罗,你就觉得自己是真龙了?真是可笑。” 富金山脸子难看多了,他霍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夏东珠。 “信不信由你,做不做在我,你拭目以待吧!” 说完,富金山一撩袍子出了牢门。 夏东珠看着他,牢房外灯光一闪,似乎有个女人从阴暗处走出来,一下子搀住了他。 见夏东珠望来,那个女人回眸一望,那冰冷的眼光能冻死人。 竟然是刘英。 夏东珠瞬间缩起了眼,刘英在嫁给二郎前就怀孕了,难不成是富金山的? 她立马扶上了额头。 孟歧,曹进,京兆尹府,二皇子,都与富金山沆瀣一气。 他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看来,太子殿下中毒,就是他们布下的一步棋。颠覆朝堂的首步棋。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来人……” 夏东珠跑到牢门边,响打着牢门,“我要见曹大人……” 夜里风雪很大,灯火照不透暗色,刑部大牢里更显阴冷潮湿。萧长荆穿着厚厚的狐皮大裘,头戴玉冠足蹬革靴,带着福公公大步流星往前走。 福公公冷的缩了缩脖子,“爷,夏娘子在这刑部大牢里,就她那单薄的小身板,怕是抵不过这风雪天的……” 萧长荆嗯声,面不改色。 福公公将食盒抱在怀里,免得带来的食物受了凉,脸上堆满了笑。 “爷,这次‘济世堂’施毒案牵扯到她,想必此刻她已经吓坏了,一会见到爷,定然会哭着喊着哀求让爷将她救出去。到时候,爷矜持点,拿她一把,削削她的性子,她太不拿爷当回事了。” 前两日爷犯了头疾,她竟然说走就走,太不像话了。 今日她被刑部带走,爷急的跟什么似的,一整天都为她的事奔波,如今三更半夜的,还想着为她送夜宵。天底下哪有爷这样的好男人,夏娘子真不知足。 福公公啰里啰嗦,萧长荆竟也不觉得他聒噪了。 “哼!”他冷哼一声,想着那小娘子倔强的眼眸,“惯她小性,一会定要她好看。” 主仆二人边走边谈,狱头见青城王亲自到来,慌忙涎着笑脸迎上去。 “殿下亲自前来,不知是为何故?” 明知外面都传言,牢里的小娘子是王爷的外室,可他实不敢确定,故而装不知。 福公公哼一声,板着脸,“爷要见夏娘子,还不赶紧前面带路。” 狱头站着却未动,脸上颇是为难,拱了拱手,“回禀殿下,夏娘子不在牢中。” 萧长荆脸色一变,目光凌厉,“你们将她弄到了何处?” 狱头一脸的冷汗,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萧长荆脸上阴冷更甚,甚至动了杀机。 狱头立马吓得弯下身子,”殿下息怒,她在牢中哭着喊着要见曹侍郎,便被他带回了府中……” 曹侍郎风流成性,常常威逼利诱牢中的女犯,时常将她们带回家宣|淫,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即便夏东珠并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哭着喊着,他也不怕夸大其词,被曹侍郎带回府的女人,那里还有清白? 萧长荆脸子难看至极,他握紧拳头,转身就走。 第118章 怒闯曹府 萧长荆闯入曹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定要面见曹侍郎。 曹府管家根本拦不住,也根本不敢拦。就任由萧长荆长驱直入直到曹进的院落。 刚踏入正院,就听到曹进舒服的哼唧声,其间伴着女人不时的尖叫,任谁都能想象到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长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曹府管家弯着腰,吓得不敢抬头。 今日他家大人又将一个女犯带回了府,他们早已见怪不怪。这么多年,也根本无人敢管。没想今夜,青城王竟然亲自前来。 萧长荆听着房里传来的阵阵动静,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他手在广袖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双目透着嗜血的光芒。 他就像地狱魔神冒着风雪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入房门口。 曹府管家正要上前敲门,却被萧长荆抓着后襟领子猛地就扔到院子里,他怒气冲天,一脚就踹开了门。 夏东珠刚下完最后一针,听到身后声音急忙回头,就看到萧长荆如杀神一般站在房门口。 她一声惊怪,“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长荆没说话,一双虎目瞬间将房间扫了一遍。 曹进正裸着上半身趴在大床上,整个后背被扎满了针。屋里还有他的五六个侍妾,大家或坐或躺或靠,姿态万千,大多穿的单薄敞着衣衫,头上脖子手臂上或多或少地都扎着针。 见青城王一身杀气地踹开门,大家一时没了反应都愣住了。 曹府管家在萧长荆身后上蹿下跳,“大人,青城王殿下驾到。” 曹进听到踹门声就想破口大骂,没想管家一句话,立时让他吓的魂飞魄散。 他想爬起来,奈何脖子后面扎满了针,他无法扭头,只得撑起双臂歪着脑袋斜着眼。 “不知青城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有失体统,殿下勿怪。” 也不知夏东珠对他施了何针,他说话嗡声嗡气,就像一只大蛤蟆,听起来可笑至极。 萧长荆心头的杀气、怒气,怨气,急气,还有那颗害怕的就要跳出胸膛的心瞬间归于平静。 他撩撩眼尾,淡淡扫了夏东珠一眼,一撩大裘就大马金刚地坐在了桌子旁。 “曹大人真是好雅兴,三更半夜还将女犯从刑部大牢提出来,为自己办私事。这是根本不将朝廷的律法放在眼里了吗?” “下官知罪……” 曹进是真怕了,虽然是夏东珠诱惑他,让他拒绝不了把她带回曹府。可他毕竟破了例,违了法纪,也相当于被皇城司拿住了把柄。 若是皇城司再无孔不入查出他之前犯过的错…… 曹进吓得冷汗涔涔,手臂一酸,立马跌趴在床上,他拧着脖子歪着嘴,嘴里嗡声嗡气,“请殿下饶命。” 而他的侍妾们立马回过神来。 她们根本不在乎曹进的死活,眼睛里闪着恶狼一般的绿光,像是多年没吃人|肉了,馋涎欲滴地盯着萧长荆。 他可是青城王耶! 天下最美最冷最高不可攀的男人,平时连看他一眼都是奢望,没想今夜近在咫尺。 怎么能不令她们春|心动荡? 即便她们嫁了曹进,依旧压不住心底的渴望,似问天下女子又有谁能抵得住青城王的诱惑?这可是神一般俊美的男子。 当夏东珠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来不及阻拦这些衣衫不整的女子,敞着襟子,露着殷红的肚兜,僵着脖子抬着手臂,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扑向萧长荆。 “妾见过青城王殿下。” 那一道道声音酥的立马让夏东珠打了个冷战,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方才为她们扎针,每下一针都像在割她们的肉,叫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如今瞧她们一个个勾魂的小眼神,也不在乎那满身的针了。 她立马蹿过来将萧长荆挡在身后。 “喂,你们都老实地回去坐着,想前功尽弃吗?那你们方才受的罪可就白受了,病也治不好。” 那些女人翻着白眼,丝毫不受她的威胁,男|色当前,每个人都似吃了熊心豹子胆。 “夏娘子,我们死都不会相信你会是殿下的外室?” 她们突然间对夏东珠发难,挑剔地瞪着她,满眼都是忌妒。 “就是,瞧你要胸没胸,要臀没臀,不涂胭脂不擦粉,你说你还像个女人吗?难怪会成为寡妇……” 夏东珠轻呵一声,抱着臂,“现在竟嫌弃起我来了,方才是谁哭着喊着求我让给扎针的?行,看来你们受的罪还不够。” 说着,夏东珠伸手就拔下了一个女子头上的针。 她立马一声尖叫,“啊,夏娘子饶命,痛死了。” 夏东珠脸一板,声音一凶,“都给我回去坐好。” 大夫若是真发火,可就不好了。 女人们乖乖地又回去坐着。 夏东珠扭头看向曹进,见他趴在床上像蛤蟆动弹不得,却满脸通红,像是被气的。 她好笑地走过去,拔下了他身上的针,压低声音故意道。 ”曹大人可真是养了一窝好女人,看到别的男人,恨不能都扑上去。还是曹大人这病,令她们不能满足啊!唉。” 曹进一张俊脸羞得通红,夏东珠去了他的针,他一跃而去,狠瞪了那些女人一眼,披上衫子‘扑通’一声就在萧长荆面前跪下来。 “殿下,下官知错,请殿下饶恕。” 众女人一怔。 皇城司是帝王心腹,朝廷鹰犬,直接听令于皇上。察子遍布各地,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皇城司。可以说萧长荆手里掌控着无数人的前程和生死。 即便是簪缨世家的曹进,也不得不在萧长荆面前低头。 他的侍妾立马吓得花容失色,再无方才的戏谑之态,纷纷跪在地上。 萧长荆稳坐如磐石,斜睨着曹进。 “看来太子殿下中毒一案,曹大人是心里有数了,夏娘子定然是冤枉的。若不然,她若有罪,曹大人还将她深夜带入曹府,是想与她沆瀣一气吗?” 夏东珠脸黑,他这不是给曹进下套吗! 曹进脸子一白,他是真有苦难言。 今夜可不是他主动将夏娘子带回府的,只是,唉…… 如今百口莫辩,说什么都晚了。 可他毕竟也在官场混迹十余载,萧长荆的敲打,他一点就透。 他急忙伏下身,“下官定会明察秋毫,还夏娘子一个清白。” “如此,”萧长荆站起身,“今夜我就将她先带走,明日送还刑部,曹大人的话本王会呈禀给皇上。” 曹进一下子咬了牙。 青城王如此,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吗? 二皇子那里他要如何交待? 萧长荆却不管他如何交待,话一落,跨步就走。 夏东珠早已经将曹进侍妾身上的银针都收了,她眸光瞟着萧长荆,根本不看还跪在地上的曹进,抬脚不走。 曹进抬起头,咬牙,一脸的愤恨。 “夏娘子害我!” 夏东珠脚步一顿,扭头,“曹大人说的什么话,你有隐疾,不能为外人道也!我好心为你行针,也是救你于苦痛,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今夜你就试试,看看我的医术是否值得你冒险。” 曹进眼一瞪,立马看向他那些侍妾。 那些侍妾脸子一白,瑟缩着身子求饶道,“大人……” 夏东珠跨出院子,见满天的风雪眯人眼,她看到外面停着一辆青城王府的马车,东城坐在车辕上,福公公守在马车旁,二人身上都落满了雪。 萧长荆似乎被气着了,一撩袍子就钻进马车,看都不看她一眼。 夏东珠垂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福公公催促一声,“夏娘子还愣着干什么?爷折腾大半夜,就是为你而来,赶紧上马车。” 夏东珠感激地看着福公公,福公公满脸的鼓励。 她又看向东城。东城微不可察地对她点点头。夏东珠再不犹豫,踏上马凳就上了马车。 马车里,萧长荆阴着一张脸,闭目养神。 夏东珠坐在他对面,有些怯懦,“殿下,你生气了?” 萧长荆猛地睁开眼,一双虎目带着凌厉。 “你可知曹进是什么人?仗着祖上的荫蔽,糟|蹋了多少刑部大牢里的女囚,你今夜一进曹府门,明天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你就这么不相信爷,我救不了你?” 夏东珠自有自己的考量,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眉眼,温柔地解释。 “我知道殿下定会救我,可我不能在牢里坐以待毙,你知道我今晚在牢里见到谁了吗?” 萧长荆脸一阴,“谁?” “富金山……” 萧长荆眼一眯,“他竟敢堂而皇之地进刑部大牢……” 夏东珠脸上也是一片慎重,“对,刘英陪着他,京兆尹府恐怕也落入他手中。他语气相当狂傲,似乎根本未将二皇子放在眼里,不知殿下可有查到他的底细?他究竟是哪个国公的私生子?” 萧长荆闻言立马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那神情似是查到了些什么,只是不能说。 夏东珠醒悟,“看来他的身份果真不同寻常,有傲娇的资本。他意欲颠覆朝堂,殿下要怎么做?” “富金山的事我会处理,眼下是‘济世堂’对太子施毒一案不好办,太医院查到了‘济世堂’为太子煎的汤药,有毒。而你炼制的消食丸也有毒,甚至京城凡是吃过你消食丸的人都中毒了……” 夏东珠急了,“殿下,那不可能!我炼制的消食丸不可能有毒,‘济世堂’为太子诊病多年,也根本不可能害他。孟歧逃了,肯定是他做的。” 萧长荆一摆手,“我知道,放心,我一定会保下‘济世堂’和你。” 夏东珠有些丧气地垂下眼,“韩先生为太子殿下治疾,除了杜掌柜,‘济世堂’再无人知晓。他不可能告密。问题肯定出在宫里……” “殿下只要查出都有谁可能在药上动手脚就可以了,毕竟,太子殿下用药,势必谨慎更谨慎,经手的人不会太多。” 萧长荆颔首,“凡是知道此事的人都在宫里被控制起来了。” 夏东珠闷着脸,“他们偷了太子的医案和买过消食丸的名册,之前那些病人吃了消食丸都无事,偏偏现在查出剩下的消食丸有毒,这不是明显的陷害我吗?” 萧长荆却眼眸沉沉地盯向她,“曹进虽然风流无度,经常欺负女囚,但他知你与我的关系,绝不敢轻易动你。是你主动找的他,他为何会听你的?他明知会开罪我,还是将你带回曹府?” 他最气的就是这个。 夏东珠眼珠子转了转,瞟了萧长荆一眼,身子不自在地动了动,“曹进身体有病。” “什么病?” 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夏东珠抿了抿嘴,知道今夜若不和盘拖出,他不会善罢甘休。 “曹进的身子早被女人掏空了,肝肾两虚,时常不能人事……” 萧长荆一听,脸子略红,咳嗽一声,坐正了身子。 “他是魏嫣的未婚夫,又是刘英的表哥,想必你没这个好心替他诊治吧?” 夏东珠脸色立马阴沉下来。 “我琢磨了一下富金山的话,他说胡先生曾为他卜过一卦,说他是‘龙滞浅滩’,早晚会‘一飞冲天’。说我的命格能弥补他命中的缺陷。我琢磨着,他应该不会害我,只是想囚我,甚至想将我暗中带走……” “我有些害怕,在牢里不见天日,即便南辕曾扮成狱卒来找我,可萧玉翀毕竟掌管刑部,若是他们偷梁换柱,殿下根本来不及救我……” “所以,我就想到了曹进。想借着为他治病先出大牢,然后暗中吹响殿下给我的哨子,唤出皇城司的察子,让他给殿下报信。只是没想到,今晚殿下也去了刑部大牢……” 萧长荆仔细审视着她的脸,“是真害怕爷救不了你?” 夏东珠目光亮晶晶的,脸上一派自信。 “殿下不是神,不可能永远面面俱到,我也不能永远成为殿下的累赘。虽然曹进名声极坏,但他还动不了我,别忘了我全身也都是毒……” 萧长荆轻哼一声,“就你聪明。” 话虽冷,但眼中终于有了笑意。 “放心吧!皇上根本就不信‘济世堂’会害太子殿下,只是自古南萧重文轻武,皇上式微,朝臣坐大,皇上掌控朝堂有些力不从心,让他们钻了空子。既然他们想演一出戏,我们奉陪就是。” 夏东珠想了想,“皇上可知富金山?” 萧长荆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 夏东珠心里琢磨着,富金山很是傲娇,自诩是真龙,即便他贵为国公之子,但也不敢如此放肆,难不成他根本就不是国公私生子,而是皇上的…… 夏东珠立时张大嘴,她想到就说道,“富金山不会是皇上流落在民间的皇子吧?” 萧长荆脸一吓,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 夏东珠眼睛瞪得更大,她竟然猜对了。 而萧长荆手捂着夏东珠的嘴,掌心一片湿润。 他立时想到曾经一亲芳泽,那销|魂噬骨的滋味…… 他的手像被烫着了瞬间收回来,俊脸微红,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胆子肥了,竟敢妄议皇族!” 夏东珠根本就是后知后觉,丝毫没察觉到萧长荆的异样,她只震惊于富金山的身份。 “看来,一切都是皇上的家务事啊!只是不知二皇子猜没猜到富金山的真实身份?” 萧长荆轻哼一声,抱着臂往马车壁上一靠,两条长腿一交叠,微微合上眼。 “富金山非常狡猾,在萧玉翀面前完全不是在你面前时的样子,他表现出的完全是在帮着萧玉翀夺嫡。” “呵,”夏东珠轻笑一声,“原来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富金山够贼。” 萧长荆莞尔。 “那殿下会不会更是那只黄雀?至少富金山和萧玉翀在你面前都无所遁形。” 萧长荆猛地睁开眼,“闭嘴!再说大逆不道的话,爷就将你扔出去。” 夏东珠一笑,马车虽然较外面暖和,奈何她被曹进带走时并未穿厚衣服,坐了一会,立马冻得缩起了身子。 萧长荆看到,摘下身上的大裘就扔过去,“穿上。” 夏东珠摸着轻软暖和的大裘,想推却,但最后还是禁不住冷,直接披在了身上。并将手在嘴边哈了哈热气,看来是真的冷了。 萧长荆看着她毫不矜持的动作,叹息一声,看来将来还得请宫里的嬷嬷来教导一下,这样的不拘小节,被别人看到,定然要多加指责。 萧长荆正想着心事,马车慢慢停了下来,青城的声音透过来,“殿下,到了。” 夏东珠以为到了青城王府,急忙挑开马车帘子,没想风雪中入眼的竟是‘百福楼。’ 她立马回头,“殿下,我们为何要来‘百福楼’?” “这里自在。” 萧长荆说完就出了马车。 ‘百福楼’的乔掌柜依旧候在门外等着,见萧长荆下了马车,他迎上前拱了拱手,“殿下……” “都准备好了吗?” 乔掌柜点头,“依殿下吩咐,都准备妥当。” 萧长荆颔首,回头看到夏东珠正欲下马车,路上积雪有些滑,他立马转身体贴地向她伸出手。 夏东珠一怔,见福公公和东城都在看着她,风雪下,她的脸上有些红。但还是将手放进了萧长荆的手里,借着他的力下了马车。 萧长荆直接将她带进了上次看烟花的房间。 圆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夏东珠跑过去,立马感到肚子饿的不行,想想已经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她回头,“殿下,我能坐下吃吗?” 萧长荆点头,“去净手,这一桌子菜都是你的。” “殿下真是体贴,知道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萧长荆一怔,“刑部大牢的牢饭虽然不好吃,但也不至于让你饿肚子。” 夏东珠一边净手一边道,“是我不敢吃。” 萧长荆琢磨着这话,“怕被迷倒,被人偷偷带出去。” 夏东珠抿着嘴,“没有安全感的时候,饥饿能让人保持清醒。” 萧长荆目一深。 夏东珠坐到桌子上,尽管很饿,她依旧没有动筷子,反而看着萧长荆。 “殿下可要与我一起吃点?” “嗯。”萧长荆轻嗯一声坐到她身边,拿起筷子,“吃吧!” 夏东珠看到他动了筷,才欢天喜地拿起筷子大吃起来。二人不再交谈,直到夏东珠狼吞虎咽吃的撑。 她吃饱了,眼睛却没离开桌子。 “殿下,这吃剩的饭菜我可不可以打包带回大牢?这‘百福楼’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萧长荆黑脸,甚是无语。 夏东珠悻悻,“那殿下就别让人撤走,明早我再吃一回,在牢里可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 萧长荆极不耐烦地一回头,“来人,将饭菜都撤下去。” 不说还好,一说他撤得更快。 夏东珠抿着嘴,眼睁睁看着饭菜被飞快撤下去,心里有些不甘,“殿下……” “以后我每天让‘百福楼’给你送饭,你就不要再惦记这些残羹冷炙了。” “哦……” 萧长荆吃过饭,简单洗漱后就到床上睡去。 夏东珠摸着肚子,撑的在屋子里走了十来圈,又望了望宽大的床,默默拿起一旁的毡毯到摇椅上一坐,睡去。 她是被福公公摇醒了。 “夏娘子,醒醒。” 夏东珠身子一颤睁开眼。 脑子还有点迷糊,“福公公,你怎么来刑部大牢了?” 福公公甚是无语,摇头,“夏娘子是睡糊涂了,你忘了,昨夜爷将你带回了‘百福楼‘,现在,你该回刑部大牢了。” 夏东珠立马醒神,站起身就瞅向大床。 “爷早就走了。如今天还未亮,夏娘子动作快点,得趁着大牢还未换值守,将你送进去。” “福公公,那就走吧!”没什么好留恋的。 福公公却将萧长荆昨夜穿过的大裘递过去。 “爷吩咐了,大牢里阴寒潮湿,让夏娘子穿着大裘回去。” 夏东珠一愣,用手将大裘挡回去,“不用了,爷的大裘金贵,我穿在牢中,岂不糟|蹋了?” 福公公哼一声,直接动手将大裘披在她身上,“你是爷的人,披着爷的大裘,谁敢怠慢你?夏娘子别告诉我,你不知爷的心思。” 夏东珠嘴一抿,再不说什么。 第119章 新仇旧恨一块算 夏东珠抱着膝坐在冰冷的牢舍里,身上裹着萧长荆那件华贵的狐皮大裘,与这个肮脏的牢舍格格不入。 整整一天都无人来打扰她。 她在想,太子殿下的身子是否已经无恙? 吃了她‘消食丸’的百姓是否已经脱离了危险? 富金山与萧玉翀搞的这一出最终的目地是什么? 她脑袋都要想破了,却只记得萧长荆那一句:既然他们想演戏,咱们奉陪就是。 唉,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演戏。 “小娘子可真淡定,有青城王罩着就是不一样。只是再金贵的身子,到了这肮脏的大牢,还不是一样与老鼠蟑螂为伴。” 夏东珠猛地抬起头。 见牢门旁站着一个肥胖的女人,穿着灰布粗裙,上身套着一件刑部狱卒的短打制服,只是那双眼睛就像阴沟里的蟒蛇,吐着舌信子,阴森森的。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是‘百福楼’的标记。 夏东珠明白,她应该就是大牢里专门负责女囚的婆子。 刑部大牢关过不少罪臣的妻女,为了讨好牢里的婆子,应该会给她们不少好处。 夏东珠可不想惯着她这毛病。 “婆婆说笑了,我是被冤枉的,没必要哭天抢地。” 那婆子一笑,脸上尽是嘲弄,将食盒重重往地上一顿。 “刚到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没过几天,就熬不住了。哭天喊地,什么世家体面尊严,统统都玩蛋。为了活着,就是把自己当别人嘴里的肉也在所不惜。” 夏东珠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昨日她进了曹进的府邸,虽然最后被萧长荆带走,可在她们眼里,她就是不要脸的贱|骨头。 就如曹进的侍妾,真正确定她是萧长荆的外室后,眼里便都是忌恨。今日她披着萧长荆的狐裘回来,就已经惹人恨了。 “多谢婆婆。” 夏东珠不与她争辩,起身走过去,隔着牢门缝隙伸出手就去够地上的食盒。 “呯……”地一声,那婆子伸出脚一下子将食盒踢翻,里面的饭菜洒出来,竟然只剩残羹冷炙。 婆子阴险地笑着,“哟,抱歉啊!不小心打翻了。” 夏东珠瞅着地上的汤渍,这饭菜明显已经被人吃了,况且‘百福楼’不可能一天只送这一顿,定然是被人截胡了。 她抬起眼幽幽地看向婆子,“婆婆就这么笃定我就出不去了?敢这样欺我,说不定你身后皇城司的察子正看着你呢!” 那婆子一惊,倏地回身。 身后空空如也。 她恼怒,伸出肮脏的手就要往夏东珠脸上扇。 夏东珠伸手立马握住她腕子,使出吃雷的力气狠狠地往后掰,那婆子立时发出一声惨叫。 “娘啊,痛!你个小猖|妇,竟敢对我动粗……” 夏东珠阴沉着脸,“别以为下到这大牢里,就变成了蟑螂和老鼠,就得丢掉尊严和骨气,任你欺辱为所欲为。明天,‘百福楼’的饭菜若少一片菜叶,我就扭断你脖子。” 那婆子抖动着身子,眼睛里淬着毒,她到此时还在阴狠地笑。 “别以为你与青城王苟|且,就可以高人一等?这里可是老娘的地盘,你想活的像人,就得对老娘服软。” 夏东珠手一使劲,婆子立时又发出一声惨叫。 “你若敢对我的饭菜做手脚,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死法,让你烂成臭泥。” 说完,夏东珠往后猛地一推,那婆子脱离了夏东珠掌控,立时摸着手腕子发狠。 “你等着,小蹄子,定让你生不如死。” 婆子撒腿就跑。 夏东珠叹息一声,又看了眼地上的饭菜,揉着肚子坐回到干草上。 她仰起头瞅着牢房上方的铁窗户,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已经两天,不知道韩先生和杜掌柜怎么样了? 夏东珠熬红了眼睛,根本睡不着。她不是怕那婆子会对她怎样,只是这心里沉甸甸的。 现在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萧长荆。 真是见鬼了。 平时几日不见他,也不觉得怎样,可现在,她竟然想的都是他种种的好。 有脚步声袭来。 夏东珠眉心一动,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下,二皇子萧玉翀竟然站在牢门外。 他一身松绿的锦袍,外罩烟灰色华丽大裘,就那样无声无息静静凝视着她,审视着她,端详着她。 一句话都不说。 夏东珠心里翻江倒海,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她坐着没动,只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与他对视。 萧玉翀眉心一皱,这个小女子的眼睛可真冷,难不成与他有仇?也对,她竟然有本事破坏掉他几次谋算,可不就与他有深仇大恨。 郑尚书府她装疯卖傻,夏二夫人失算,夏大小姐安然无恙,夏西琳竟然被算计爬上他的床…… 他们简直成了京城的笑柄。 如今魏安死了,青虎死了,陈瑄死了,柳师爷死了,夏南宇死里逃生,而孟歧几乎废了…… 似乎每一桩每一件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萧长荆与她不清不楚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富金山都想要她…… 他还真就不明白了,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小医娘,竟然有这么多人对她觊觎。 萧玉翀的眼中充满杀机。 夏东珠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一挑眉一瞪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现在定然是恨死她了。 她微垂着目,“没想到二皇子竟然屈尊降贵来这肮脏的大牢里,是来找我的?” 萧玉翀冷凝着她,依旧没说话。 夏东珠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打着呵欠就要睡着了,突然听他嘣出一声。 “你可知,本王掌管着整个刑部,即便是曹进,都要以本王马首是瞻。” 夏东珠一愕,回味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咂摸下嘴,挑起眉,“所以呢?” “所以你的命现在掌在本王手里,‘济世堂’敢下毒谋害太子,那是百死无恕。你是帮凶,按律当斩,即便是青城王也救不了你。” 夏东珠目光一凝,“可我和‘济世堂’都是被冤枉的。” 萧玉翀立马哈哈两声,“莫不是傻了?在本王面前喊冤,你觉得管用?” 夏东珠颔首,“也对,这本就是二皇子一手炮制的投毒陷害案,向你喊冤,确实无用。可二皇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萧玉翀立马阴下脸,他目中带刺,若是目光能杀人,夏东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不亏是萧长荆的女人,够嚣张。” 随后他拉着长腔,语气中带满讽刺,“只是昨夜你跟他回去,他怎么没能护住你呢?还不是乖乖地又将她送了回来。你可知,有些不听话的女囚会在这大牢里发生什么吗?” 夏东珠心里一紧。 他这是赤|祼祼的威胁。 她又怎会如他的意? 她冷冷一笑,“想对我下手?二皇子这是黔驴技穷了吗?你扳不倒萧长荆,害不死太子,得不到皇上的赏识,就开始使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对无辜的女人威逼利诱。你就不怕夏西琳生出来的孩子没屁眼?” 一提夏西琳,萧玉翀满腔的怒火就冲上脑门。 他‘哗啦’一声打开牢门,冲进来,一手掐住夏东珠的脖子就将她提溜了起来。 夏东珠没一丝挣扎,只拿一双乌目不屑地瞪着他。 萧玉翀怒火中烧,阴森着脸,咬牙切齿,“你若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掐死。” 夏东珠憋红了脸,呼吸急促,但她梗着脖子依旧笑着,“我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对我来说就是解脱。求求二皇子,赶紧将我掐死。” 萧玉翀额头青筋爆跳,“你舍得青城王吗?” 夏东珠眼睛通红,有点喘不过气来,“舍得,只有我死了,他才会豁出一切与二皇子拼命。富金山也不会放过你,我死了,他的梦就碎了。他从高高的云端摔下来,一定会砸的二皇子粉身碎骨……” 萧玉翀一使劲就将她狠狠地抛在墙上。 夏东珠从墙上滑下来趴在地上直咳嗽。 “不知死活的东西,杀你,还脏了本王的手。” 萧玉翀从怀里掏出帕子不停地擦手,仿若夏东珠身上真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随后他将帕子一扔,抬脚就走。 “你不会死,既然你对萧长荆和富金山都这么重要,本王定会好好养着你。” 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阴毒无比。 投鼠忌器,定会将他二人牢牢掌在手心里。 萧玉翀走后,夏东珠爬起来靠着墙坐在干草上,伸出手看自己的掌心。 细柔莹白的掌心此时一片乌黑。 她眉目森冷地盯着萧玉翀离开的方向,“萧玉翀,都说了我全身都是毒,你竟然也敢碰我……放心吧!我外公精心研制的‘百蚁骨’,够你这辈子受的了。咱们新仇旧恨就一块儿算了吧!” 第二日,刑部的人就来提她。 是曹进亲自来的。 “小娘子,请吧!” 夏东珠瞅着曹进,“曹大人这是要将我提到哪里?” 曹进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刑部大堂。” 这就直接升堂了?要审她? “稍等。” 夏东珠对南萧的审判机制并不完全了解,既然她被带入刑部大牢,想必这个案子是三司会审,她没有拒绝的机会。 她将狐皮大裘脱下来叠好放在干草上,任由牢头给她套上枷锁。 在随曹进走出大牢的路上,夏东珠还不忘对他来了一句。 “大人的隐疾我完全可以医治。” 曹进立马心惊肉跳,压低声音,“你就别再害我了。” 夏东珠翻白眼,“大人肯定是试过了,我的医术如何?” 曹进一张俊脸立马精彩纷呈,嘴角抿出一丝猥|琐的笑,“夏娘子医术自然了得,仅仅只为本官扎了一次针,竟然......” 那一晚,他干|了三个侍妾,让她们求饶求到天亮。 夏东珠嘿嘿两声,“可惜,只能保大人快|活一晚。” 曹进瞪眼,“这是什么意思?” 夏东珠歪着头瞅他,“意思是,大人的隐疾依旧,若想彻底治愈,你得救我。” 曹进立马甩了甩大袖,“本王若有本事救你,还会被二皇子一直拿捏......” “所以大人更得救我,你更不想被青城王拿捏对吧?救下我,对你好处多多,至少你娶魏大小姐时,可以青春不老,威风不减。” 曹进被她说的满脑门都是汗,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行了,你就别诱惑我了。” 娘的,原来那销|魂噬骨的快|活只能维持有一晚。 多少年都不曾那般酣畅淋漓了。 曹进天生风|流,琢磨着夏东珠的话,又偏头看她。 “你真能治好我的隐疾?” 夏东珠学着萧长荆的样子撩着眼尾,”我的本事,大人不是都试过了吗?妥妥的,药到病除。” 曹进立时缓了脚步,他对身后跟随的衙役摆摆手。 衙役立马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们拉开一大截的距离。 曹进做贼似的又往四周看了看,“今日提审,二皇子和御史台的人都会到,你若想保命,只管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济世堂’身上,否则,神仙都难救你的命。” 夏东珠听明白了,却摇头,“那不成,我和‘济世堂’都是被冤枉的,韩先生对我不薄,我干不出那缺德的事。” 曹进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寡妇,若说你会害太子,那简直是无稽之谈,你知道太子长什么样吗?” 他这句话把夏东珠逗笑了。 是啊!每个人都清楚她一个小医娘与太子八杆子打不着,偏偏,就将她冤枉到死。 夏东珠眨了眨眼,“不知曹大人可否知道,太子殿下如今脱离危险了吗?还有那些吃了消食丸的百姓,刘御医可是都给解了毒?” 曹进有点不耐烦,“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待会到了大堂上,一定要谨慎说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夏东珠知道他不想说,便住了嘴,“多谢。” “唉!”曹进重重一叹,“你既然是青城王的外室,他怎么不想法子救你,反而还将你送回了大牢。若是我,定然会带着你远走高飞。” 夏东珠又被他逗笑了,“曹大人儒雅风流,重情重义,魏大小姐能嫁给你真是有福了。” 曹进立马不屑地哼哼两声,”女人于我如衣裳,觉得好就穿一穿 ,觉得不好,爷随手就扔了。” 夏东珠心是暗笑,嘴里却说,“魏大小姐于大人终是不同的,听说她与大人一见钟情......之前,她哭着叫着还想入青城王府呢!” 曹进立马顿住脚,“此话当真?” “怎会有假?” 夏东珠撩着眼尾,“别忘了,我当初来京城就是嫁进魏家为大郎冲喜的,魏嫣的心思,我完全了解。她现在如此恨我,就是因为青城王对我好,她没攀上。如今她攀上大人,天天睡觉都得乐歪了嘴。” 曹进脸子立时难看至极。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哟,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夏东珠故意拍着自己的嘴,“大人可不要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我现在生死难保,对大人说几句真话,也是发出肺腑为大人好。” 第120章 刑部大堂 夏东珠被带入刑部设立的审讯大堂。 ‘咚……咚……咚……’ 三声鼓响,衙役齐声高呼。 “威——武——” 今日主审是刑部尚书刘白金。他是刘英的二叔,自然也是二皇子一伙的。旁侧还坐着御史大夫周鸣和大理寺卿诸葛瓒。 二皇子萧玉翀坐在堂下,他悠闲自在地品着茶。 似乎对今日堂审胜券在握。 刘白金手握堂板重重一拍。 “带犯妇‘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 夏东珠跨入大堂,目光一扫。 二皇子端着茶盏目光意味十足,夏东珠与他目光一触,他不屑地抿抿唇,看她就像看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蚂蚁。 “堂下何人?” 夏东珠被衙役拉到正中,抬头目光平静地望着刘白金。 “回大人,‘东珠女医馆’夏娘子。” 刘白金见她从容自若,眉心一皱,“大胆犯妇,面见本官,为何不跪?” 夏东珠目光沉冷,“大人明鉴,小女子无罪。” 刘白金又一拍惊木,“大胆!” 曹进就站在刘白金身侧,见夏东珠梗着脑袋一副倔驴的模样,心想,这一路之上的交待算是白费了。 他立马低斥一声,眼中竟有焦灼之态。 “夏娘子,还不从实招来?这里可是刑部大堂,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别以为有青城王撑腰,你就可以咆哮公堂,不将几位大人放在眼里。” 他故意抬出青城王,也是想提醒堂上各位,堂下这位身份不比寻常,千万莫要对她动刑。 他眼中的焦灼也是怕夏东珠若有个三长两短,他的隐疾就无望了。 曹进此刻的私心,是完全把夏东珠的话听进心里,他床上雄风可不能倒。 夏东珠醒悟他的意思,平静地道。 “请各位大人明鉴,我炼制的‘消食丸’根本无毒,‘济世堂’是百年大药铺,信誉极好,对药物鉴别非常严格。若是我的‘消食丸’有问题,他们是绝对不会在药铺里售卖的。况且,我炼制了不止一批‘消食丸’,之前都供不应求,可见根本没问题。” 御史周大人闻言捋了捋胡子,这‘消食丸’他年节期间也是吃过的,并没有毒。 可这事,他是绝不会说。 刘白金冷哼一声。 “即便上次的无毒,也不代表进献给太子殿下的就无毒?毕竟,太医院已经验出你的‘消食丸’含剧毒,京中百姓也因服食‘消食丸’而中毒。这是事实。” 夏东珠转脸看向老御史和诸葛瓒,“‘济世堂’前几日刚丢失了太子殿下的医案和京城购买过‘消食丸’府邸名册,如今大家都中毒了。大人不觉得奇怪吗?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想以此谋害太子嫁祸给我们,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地。” 夏东珠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一声嗤笑,“真是贼喊捉贼,你是萧长荆的女人,明明就是他伙同将军府别有用心,让你炼制毒药,假借‘济世堂’之手谋害太子。你们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想颠覆朝堂,图谋不轨。” 他话音一落,御史周大人和大理寺卿诸葛大人都脸色一变。 刘白金立马进一步给她扣死罪名,“殿下说的极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她就是青城王的外室。定然是受青城王指使,欲颠覆朝堂加害太子。你们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夏东珠不屑地看着他,堂堂刑部尚书犹如跳梁小丑,真是可恶至极。 夏东珠满腔的愤怒,她冷瞪着萧玉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皇子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依旧还是这般炉火纯青。你以为抓住了我,就能污蔑青城王,拉将军府下水吗?你当每个人都是傻子!” 大理寺卿诸葛瓒极是年轻,不过三十出头,他一直缄言,但夏东珠的每一句话他都深思琢磨。 “放肆,胆敢忤逆二皇子殿下,掌嘴!” 刘白金爆跳如雷,他看到了夏东珠眼里对他和二皇子的轻蔑,不由怒从心起。 他话一落,就有衙役走上前扭住夏东珠,将她死死按压跪在地上,欲对他?掌。 “慢着。” 诸葛瓒手一扬,站起身,目光不卑不亢地对着萧玉翀一拱手。 “殿下,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审讯夏娘子,依南萧律法,大堂之上,容她争辩。方才听刘大人讲,‘济世堂’的人犯已经招供,不如让夏娘子输得心服口服。” 刘白金立马看向萧玉翀。 萧玉翀意味十足地瞟了诸葛瓒一眼,眼中眸光明灭不定,轻一摆手。 “也罢,就让两位大人认清到青城王的真面目也好。” 他话里话外势必要将萧长荆按死在谋害太子的罪名上。 刘白金高声宣扬,“带‘济世堂’二东家韩诚,掌柜杜仲……” 堂外立时传来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 夏东珠扭头。 就看到‘济世堂’的二东家韩先生和杜掌柜被衙役拖上堂,他们头发散乱,衣裳破烂不堪,身上布满血渍,双腿似乎行走不便,需要被衙役拖着才能往前挪动,一看便知是在牢中被动过大刑。 夏东珠心中悲恸。 四个衙役拖着韩先生和杜掌柜就像扔死狗一样扔在地上,韩先生立马口吐一口鲜血,已是奄奄一息。 杜掌柜稍微好点,没吐血,却是直接虚弱地趴伏在地。 夏东珠眼睛里潮湿酸涩,她急忙跪着爬过去,扶住韩先生,“韩先生,你怎么样?” 她切上他的脉,又看向他已经被打折的双腿,心中怒火蒸腾。 韩先生披头散发,满脸污血,看到夏东珠,眉目温善地对她摇摇头,“什么都不要认,一切由‘济世堂’来承担。” “不。” 夏东珠眼泪再控制不住地滑下来,她急忙用袖子抹掉。 “韩先生,咱们行医之人,堂堂正正。一不愧对天地,二不昧自己良心,三不亏待百姓。咱们什么都没做错,不该受这样的冤屈。” 韩先生想张口再劝,没想一阵剧咳传来,他又喷出一口血,直接昏过去了。 夏东珠立马看向御史周大人和大理寺卿诸葛大人,声音悲切。 “二位大人,你们都看到了吧?还未经审讯,韩先生和杜掌柜都已被施了大刑,不仅五脏六腑严重受创,腿也被打断了。这种屈打之下的供词,大人能信吗?难道这就是咱们南萧被视为公正的律法吗?” 老御史和诸葛瓒互相对视一眼,脸上虽不露声色,但眼中皆是晦暗。 押着韩先生和杜掌柜而来的衙役直接将二人招供的口录呈给御史周大人和诸葛瓒。 那供词上血渍斑斑,虽有二人手印,但模糊不清,一看就是被人强行按压上去的。 萧玉翀听了夏东珠的话,立时阴下脸,将茶盏往小桌上重重一顿。 “刁民顽固,谋害太子,百死不恕。自然得用重刑,否则怎能让他们甘心认罪?” “你这是屈打成招!” 夏东珠爆吼。 萧玉翀脸挂不住了,他死死瞪着夏东珠,“别以为有青城王罩着,本王就不敢动你。忤逆皇族,也是重罪,来人……” “青城王到……” 萧玉翀正想对夏东珠施威,外面突然传来通禀声。 众人神色立马一正。 论官位品级,刘白金不怕萧长荆,又有萧玉翀在旁边坐镇,他自然可以百无禁忌。 但听到通传,他还是身子一颤,目露惧意。随后立马换上笑脸,忙不叠温声吩咐。 “快,赶紧给青城王加一把椅子。” 萧玉翀倏地扭头瞪他。 刘白金此刻正欲起身相迎,看到萧玉翀的眸光,心里一突,立马又坐下。装模作样咳嗽两声,端住了架子。 老御史周鸣和大理寺卿诸葛瓒都已站起了身,面朝大堂之外看着。 萧玉翀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反而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 在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等待中,萧长荆风光霁月俊美无俦地跨进大堂。 一身威仪代表权势的皇城司使官袍,外披黑色披风,冷眸带笑,好似一个与已无关的局外人,慵懒地往堂上一站,半眼都没看夏东珠。 周鸣和诸葛瓒立时恭敬地向他一礼,“见过青城王殿下,没想殿下竟然来了刑部大堂……” 萧长荆对他们微一颔首,轻扯披风一个旋身就坐到椅子上,声音却是对二位大人说的。 “皇上派臣来督审,臣不敢不来。” 这是将他的来到归咎到皇上头上。 一句督审,便将权利架于三司之上。 二人大人心领神会,回身坐回原处,不置一词。 “审,刘大人接着审。不必在乎本王,皇上是看本王太闲,便让本王过来凑个热闹。” 刘白金脸色僵硬,欠了欠身想对青城王施礼,但见二皇子泰然,他抬起的屁|股便又一次落下。 方才二皇子欲对夏娘子动刑,如今青城王突然出现光风霁月地往那里一坐,他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刘白金直愣愣地看着二皇子。 “刘大人愣着干什么?怎么还不快审,这眼见就要快吃中午饭了。” 萧长荆又一次催促,他声音一起,刘白金脑门上立马就冒了汗。 他目光游浮,似是对审讯完全没了主意。 萧玉翀终于轻声一笑,目光中压着怒意,却又带着极度的挑衅。 “青城王是真的很闲?还是刻意过来救你的女人的?” 萧长荆立马撩着眼尾,“二皇子此话何意?本王的女人是将军府的夏大小姐,她好端端地在府中待嫁,何需本王来救?” 一句待嫁,让萧玉翀心里颇不是滋味。 可事已至此,他即便玩尽花招,也娶不到夏大小姐了。 萧长荆的话里,也是根本不承认夏东珠是他的外室,那她与他的关系,就是八杆子打不着了。 况且这事本来就是捕风捉影,当事人不承认,男女之事,谁还能拿出什么证据不成? 只要这事不成,那夏东珠被青城王唆使谋害太子之事便不成立了。 萧玉翀又嘲弄地看向夏东珠,以为她听了此话,定然会伤心,若是当堂与萧长荆攀扯起来,那就更好了。 他不在乎再添一把火,“夏娘子可是都听到了?青城王根本不承认你是他的女人!枉你还不顾性命,听他唆使,谋害太子……即便你此刻替他死了,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青城王的绝情,那可是天下闻名。” 萧玉翀是一点都不再遮掩了,直接当着萧长荆的面,又一次将谋害太子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萧长荆但笑不语。 夏东珠立马对他嗤之以鼻。 “二皇子是耳聋了?青城王的女人是将军府的夏大小姐,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天下皆知。你硬是将我与青城王攀咬在一起,又是何居心?现在你施酷刑将韩先生和杜掌柜屈打成招,你的险恶用心,才是昭然若揭。” 萧玉翀立马沉下眼,被堵的心里窝了火。 萧长荆挑了挑眉,“什么情况?怎么本王一来,这谋害太子之事就扣在本王头上了?” 说完,他扭头看向堂上坐着的老御史周鸣和诸葛瓒,“二位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周鸣和诸葛瓒立马如坐针毡。 他们支支吾吾,都为难地看向二皇子,拱了拱手,“此事,臣等并不苟同。” 萧长荆了然,“原来是二皇子想陷害本王。” 萧玉翀脸子立马兜不住,“‘济世堂’和夏娘子毒害太子一事板上钉钉,青城王与夏娘子的关系,不是你说不承认,就能推拖的干净。来人,带证人。” 萧玉翀也不经刘白金通传了,直接下令传唤证人。 大堂外一阵馨香扑来。 夏东珠扭头,就看到魏嫣和路青瑶扭着腰肢同时走上来。 夏东珠一看到她们俩就笑了。 魏嫣走上大堂看到曹进,神色一怔,随后便低下头。 曹进一张俊脸泛起青色,他目光不善地看了眼萧玉翀,后牙槽咬得死紧。 魏嫣和路青瑶跪到堂上,“魏嫣(路青瑶)见过大人。” 刘白金似乎早知二皇子有这两颗棋子,脸上一松,立马正色道,“你二人有何证据证明夏娘子与青城王有染?” 魏嫣立马眼眸凶厉地瞪向夏东珠,手一指。 “她是我大哥娶的冲喜娘子,却在成婚当日,勾引青城王,我们魏家人都可以作证。” 路青瑶不像魏嫣这般蠢,她目光湿湿滑滑地看向夏东珠,柔声道,“小女子曾在‘东珠女医馆’待过数日,也可作证,夏娘子与青城王苟|且,关系很不正当。” 周鸣与诸葛瓒互看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不郁。 今日可是审太子投毒案,二皇子怎么将这两个不相干的人给牵扯进来,就是为了证实夏娘子与青城王的关系,扣死太子之事是青城王指使的吗? 这也太牵强了! 他二人不约而同看向萧长荆。 见他大马金刚地坐在椅子上,有衙役为他上了茶,他端起茶就灌了一口,似乎对魏嫣和路青瑶所说根本不屑一顾。 好像他真的只是闲着无事来凑热闹的。 刘白金又有点得意,立马凶悍地对着夏东珠一声,“人证已在,夏娘子还有何话说?” 夏东珠觉得他真是蠢透了。 “我自然有话要说。” 夏东珠满腹的火气。 “众人都知,我是天寡之命,在嫁于魏禹前已经寡了两次。魏禹在之前因骑马落水导致昏迷不醒。太医院刘御医也诊断,大郎将命不久矣。” 说完,她顿了顿,“魏大小姐,我所说可为真?” 魏嫣哼一声,没答。 众人便知,夏东珠所说为真。 “成婚当日,青城王去魏家贺喜,当场与我打赌,若是我能将魏禹救醒,他就为我订制一套银针和各种治病救人的刀具。此事,‘济世堂’杜掌柜和‘鬼手张’可为证。” 跪趴在地的杜掌柜立马虚弱道,“此事小佬儿可作证,‘济世堂’所有人都知道,青城王殿下在本店订了一百零八根银针。” 大理寺卿诸葛瓒立马站起来,对外叮嘱衙役,“去向‘鬼手张’取证。” 外面衙役应声领命而去。 夏东珠直接将随身携带的银针和刀具摘下来,铺摆在地上。 “全天下,能做出此银针者唯有百年药家‘济世堂’,‘鬼手张’的绝活,想必大家都有见识。这是凭证。” 有衙役走上来将地上的银针和刀具拿走,呈给各位大人看。 夏东珠接着说,“就因为魏禹醒了,魏家便觉我已无用处,魏家是不可能让一个寡妇当长房儿媳的,那样是会遭人嘲笑的。” “于是魏家便将这个‘勾引青城王’的屎盆子扣在我身上,让我犯七出之罪。我公爹还让仆从将我打出府,由当初保媒的如花婆做主,让我和魏禹和离了。此事,整个云起镇的人都知道。” 诸葛瓒又一次招手,外面衙役意会领命立马去了云起镇。 夏东珠幽幽地看向魏嫣,“众所周知,魏家婆母曾是青城老王妃的陪嫁丫头,一直与王府关系甚好。婆母曾经还想着将魏大小姐送入王府为侍妾,可惜,王爷洁身自好,一直不同意。魏大小姐便怀恨在心。” “大人们是觉得,满京城的贵女王爷都不放在眼里,而我这样一个嫁过三次粗鄙不堪的小寡妇配得上当青城王的外室吗?说出去谁信!” 她声音一厉,讥诮的目光一扫众人。 萧玉翀眉心一皱。 刘白金唉声叹气。 周鸣和诸葛瓒眼中有了笑意。 曹进直接是狠狠地瞪着魏嫣。 魏嫣不服,“你休要狡辩,连王妃似乎都已认可了你。” 夏东珠怜悯地看着她,“魏大小姐,整个天下谁不知青城老王妃想娶儿媳都想疯了,好不容易恳求皇上为殿下和夏大小姐赐了婚,你觉得她会认可我让将军府不满吗?谁不知道王妃最是心善,她只是可怜我身世凄惨罢了。” 不能不说夏东珠的话极具煽动性,真真假假,至少堂上众人都深以为然。 萧长荆挑着眉,却将茶盏重重一顿,怒瞪着魏嫣。 “但敢攀扯我母妃,魏嫣,你是想让整个魏家为你陪葬吗?” 魏嫣脸子一白,“殿下……” 萧长荆又看向曹进,目光犀利,“曹大人,整个曹府也想与我青城王府为敌吗?” 曹进吓的立马摆手,“不不,殿下误会了。我与这个女人毫无关系,请殿下明鉴。” 魏嫣浑身一颤,立马看向曹进,“夫君……” “闭嘴!”曹进脸上一凶,“你想死,别拉上我们曹府。若不是看在我表妹刘英曾是你嫂子的份上,本官连看你一眼都不屑。什么夫君?你还未嫁入我曹府,别不要脸子了。” 魏嫣脸上一青,立马瘫倒在地,她眼含泪水地看向萧玉翀,“殿下,你就为我说句话吧!” 萧玉翀真想一脚踹死她,他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你与曹大人的事,与本王何干?” 魏嫣声音哭出来,“我说的不是这个……” 萧玉翀立马变脸,“闭嘴,蠢妇!胆敢再攀咬本王,小心你的脑袋。” 魏嫣不知是后悔了还是怎地,竟不顾大堂,撒泼似地大哭起来。 此时路青瑶淡笑一声,“夏娘子真是厉害,你与青城王殿下心意相通,早已暗通曲款。你却矢口否认,是为摆脱他的嫌疑,故意撇清与他的关系。各位大人可不要上当。” 夏东珠冷笑一声,“那你就对众位大人说说你是谁?话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我似的。” 路青瑶眉眼一深,“现在不是考究我的时候,是证明夏娘子与青城王的关系。” 夏东珠嗤笑,她乌目一扫堂上众位。 “各位大人,若是不知从哪个旮旯角落蹦出来一只老鼠,你们根本不清楚她的身份,她吱吱叫两声,你们就信了她的话,是不是应该治她一个愚弄朝廷官员之罪?” 诸葛瓒脸色一寒,“路青瑶,报明身份。” 路青瑶咬了咬牙,目光有意无意瞟了萧玉翀一眼,对着堂上嗑了个头。 “回大人,我曾是洪扬县杨诚大人家的奶娘……” 她话一落,连刘白金都震动地晃了下身子。 他立马看向萧玉翀,萧玉翀端茶的手蓦地一顿。 若路青瑶爆出杨诚,岂不牵扯‘精钢失窃案’?萧长荆正抓不住他把柄。 这两个女人都是蠢的吗? 诸葛瓒立马站起身,声音一冷。 “杨诚被贼人害死,你是如何脱身的?又为何来此作证?” 路青瑶咬了咬唇,“杨大人被杀,我侥幸逃出了洪扬县,辗转来到京城。我被恶人所欺,浑身是伤,便到夏娘子的医馆求助……” 说着,她眼眸一深,似是再说不下去。 “还是我来说吧!” 夏东珠淡淡一笑,“她被那些杀害杨诚大人的黑衣蒙面人所捕获,受尽凌辱,来我的医馆治伤。而我曾救下杨诚大人的两个孩子,当时我以为她的目地只是治伤,没想她是别居用心试图劫走他们,所幸被青城王识破,现在她投靠了二皇子……” 夏东珠明明白白地告别大家,路青瑶就是被二皇子的人捕获,二皇子就是杀害杨诚凶手。 老御史和诸葛赞脸色骤变,没想此事竟牵出杨大人之死和朝廷‘精钢失窃案’。 他们不由目光锐利地看向二皇子。 路青瑶有些急了,“你胡说!” 夏东珠不屑一声,“你儿子小豆子还在二皇子手里对吗?你与青虎是同乡,他可是二皇子的外事管事。别以为青虎死了,你就认为此事死无对证。可你现在却是二皇子召来的证人,你不是投靠他又投靠了谁......” 路青瑶语塞,一张温婉多姿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老御史周大人和诸葛瓒眼眸沉沉。 萧长荆撩着眼尾,不嫌事大。 “难不成二皇子真参与了杨诚被杀和‘精钢失窃案’?” 萧玉翀立时气的七窍生烟,他爆吼一声,“萧长荆,你不要血口喷人!本王是看她可怜才收容她,本王与杨诚之死可没任何关系。” 二皇子的辩白是如此苍白无力。 而‘精钢失窃案’震惊朝野,杨诚之死更是令人痛心。 诸葛赞与杨诚最是惺惺相惜,闻言立马站出来,他对二皇子一拱手。 “殿下,此女子牵扯杨诚大人之死,请容大理寺将其收押。” 萧玉翀立马阴着脸看向诸葛赞,“诸葛大人是不是心急了点?今日审的可是太子投毒案。” “事关朝廷大案,本官不敢怠慢。” 路青瑶有点慌,“大人,夏娘子就是故意混淆视听,她才是谋害太子重犯,其罪当诛!” 萧玉翀目光森冷地看向夏东珠,眼中杀机四伏。 “夏娘子是绝不承认与青城王的关系喽?” 萧玉翀此时的模样,已经狰狞凶残,他怕引火烧身,立马将话题扯回来。 夏东珠丝毫不让,瞪眼。 “二皇子也是不将青城王与我栓在一起也死不罢休喽?” 两人眼神交接,电石火花。 萧玉翀突然声一厉,“来人,夏娘子居心叵测,伙同‘济世堂’毒害太子,其心可诛!先仗责一百杀威棒,以儆效尤。” 既然与萧长荆没关系,那他便可放开胆子打。 他话一落,御史周大人和诸葛瓒都眉心一皱。 刑部衙役立马上前扭住夏东珠。 即便萧长荆身份尊贵,但毕竟掌管的是皇城司,刑部的人可都听二皇子的。 萧长荆雍容华贵地轻嗤一声,“二皇子这是想滥用刑罚,将人打死,一了百了吗?” 萧玉翀瞬间皮笑肉不笑,“青城王终是舍不得了。” 萧长荆倾城绝色地一勾唇,“本王办事,是让人心服口服,不像二皇子,动不动就下重刑,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手握重权仗势欺人。” 二人唇枪舌战,分毫不让。 老御史和诸葛瓒突然感到头痛。 二位殿下皆是皇族贵人,在大堂之上互掐,所关之事话里话外早已超出他们的职责,他们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都抿着嘴保持沉默。 萧长荆又看向刘白金,“刘大人在事关太子被毒害一案,可还有其他的证据呈上公堂?” 刘白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言立马看向萧玉翀,见他不说话,便直接摇头。 萧长荆眼梢一撩,似笑非笑。 “那就轮到我了。” 第121章 争辩,唇枪舌战 萧玉翀突然感觉到不妙,不等他拒绝,萧长荆轻轻击掌,“福全,将人带进来……” 话未说完,大堂外就传来一阵喧哗,吵吵嚷嚷。 一群百姓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瞅,都是曾经在夏东珠医馆看病或者经常到‘济世堂’拿药的平民。 “我们要面见大人。” “我们是来请愿的。” “‘济世堂’是冤枉的,夏娘子是冤枉的……” 衙役们横刀阻拦,奈何百姓义愤填膺,推推搡搡,一时与衙役纠缠不绝,引来更多人围观。 刑部大堂的街道一时被堵的水泄不通。 刘白金自然也听到了百姓的诉求,他最讨厌百姓闹事,都是一群无知刁民。可二皇子没发话,他也不敢肆意驱赶。 萧长荆斜睨着刘白金,语气不善。 “刘大人,百姓在请愿,为‘济世堂’和夏娘子喊冤,你就当充耳不闻吗?你是聋子还是瞎子?你这刑部尚书难道就是个摆设吗?” 萧长荆一连串的逼问,让刘白金头冒虚汗。 他瞅瞅萧玉翀,见他垂首正皱眉深思,他不敢询问,也怕丢了面子,直接惊木一拍。 “将这些刁民带上堂来。” 他话一落,老御史周鸣就不满地轻哼一声。 刘尚书当官不为民作主,明日就参他一本。 百姓们呼啦啦往里挤,衙役只将领头的三五个人带入大堂。夏东珠一看,竟然是郑家酒铺的郑掌柜和经常在‘济世堂’抓药的老主顾。 几人手持请愿书跪在大堂。 “刘大人,‘济世堂’药铺是百年老号,一向实诚经营,童叟无欺,从未出过错。夏娘子医术精湛,我们街坊邻居都曾找她看过病,简直神乎其技,药到病除。他们绝不会毒害太子殿下,这里面肯定有冤情,我们写了请愿书,请大人过目。” 郑掌柜高高举起请愿书。 请愿书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名字上按着一个个红手印,长长的一张纸,看着十分惊人。 夏东珠满含感激。 杜掌柜扶着已经苏醒过来的韩先生竟自呜咽不已,他悲从心起高声痛哭。 “青天大老爷,我们都是被冤枉的啊!‘济世堂’韩家世代行医,行善积德,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更妄论毒害太子……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们打得遍体鳞伤,根本不容我们争辩,还强逼着我们按下手印,真是天理不容啊!” 众人这才惊目,看到韩先生和杜掌柜浑身是血,腿都被打断了,一时更加悲愤。 “怎么会这样?事情还没查明白,就将人打成这样,官家这是不讲道理了吗?” “他们这是诬蔑,简直欺人太甚。” 一直聚在堂下的百姓纷纷举起手,“请大人查明真相,还‘济世堂’和夏娘子清白。” 刘白金看着堂下乌压压的百姓,脑浆子就疼。 他一拍惊木,恼怒,“肃静,肃静!” “刘大人,既然你说‘济世堂’售卖的‘消食丸’有毒,那就问问堂下的百姓,他们可曾食过‘消食丸’?又可曾中毒?” 萧长荆已经弄明白,此次与太子一起中毒的,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府邸,平民百姓中无一中毒。 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此次是有人暗中搞鬼,炼制了假的‘消食丸’,只在有头有脸的府邸中调了包,就为了增加影响力。而百平民百姓家,他们根本不可能一一去调包。甚至有的百姓已经吃完了‘消食丸’,家中根本没有存货。 他话一落。 堂下的百姓就纷纷举手,“大人,我就吃过夏娘子炼制的‘消食丸’,我没有中毒。反而食欲增加,过年吃嘛嘛香。” “大人,我们全家都没中毒,这是我家剩下的‘消食丸’,大家可以请太医验证,根本无毒。” 外面一时乱糟糟的,大家纷纷争着喊着证明‘消食丸’无毒。二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刘白金抹掉脑门的汗,“都说了,这是‘济世堂’和夏娘子受人指使刻意对太子用毒,你们一条贱命,怎么能跟太子比?” 萧长荆一声嗤笑,“看来刘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福全……” 福公公立马走上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盖了红布。 萧长荆手一动就将红布打开,众人看到是两相巴掌大的木匣子。 众人认得,“这是‘济世堂’装‘消食丸’的盒子……” 刘白金眨眨眼,“青城王这是何意?” 青城王嘲讽一笑,“这两个木匣里装的都是‘消食丸’,只不过一个是本王刚从宫里拿出来的,就是太子服用过中毒的‘消食丸’。一个是方才堂下百姓奉献出的‘消食丸’。这两匣‘消食丸’是同一批炼制,并且是在同一天被登记在册售卖出‘济世堂’。” 他话一话,堂下就又有百姓举手,“大人,青城王手里的‘消食丸’是小的献的,我从‘济世堂’买到后,我老娘没舍得吃,一直放在家里。今日我拿出来,就是要证明‘济世堂’和夏娘子是冤枉的。” 刘白金气的没说话。 萧长荆手一抬,就有衙役走上前接过福公公手里的托盘。 “众位大人都看看,这两匣药丸有何不同?” 衙役率先端着托盘给二皇子看,他瞟了一眼,冷哼一声,“青城王就会故弄玄虚。” 萧长荆但笑不语。 曹进很是积极地走下大堂,探着脑袋仔仔细细查看两个木匣,随后皱眉,“这简直一模一样,怎么分辩?” 刘白金一听,对衙役招招手。 衙役端着托盘走到他面前,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直接阴着脸摆手。 衙役又将托盘给老御史周鸣和大理寺卿诸葛瓒看。 二人看得非常仔细,同样没发现异样。 二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 萧长荆见众人都看过了,便垂目看着杜掌柜和夏东珠问。 “杜掌柜和夏娘了可是能分辩出来,哪个是无毒的?哪个是冒充的?” 他说了一句‘冒充的’,夏东珠心领神会。 她脸子一正,“我亲自炼制的‘消食丸’,自然能分辩出。” 杜掌柜也点点头,“小佬儿在‘济世堂’当差三十多年,自然对夏娘子炼制的‘消食丸’相当熟悉。” 也就是说杜掌柜和夏东珠都能分辨出来。 于是萧长荆胸有成竹地扫了堂上众人一眼,“刘大人,周大人,诸葛大人,本王有个提议:就让杜掌柜和夏娘子在不同的房间分别鉴别这两个木匣,看看他们是否真能辩出真假?是否辨的一样?” 他话一落,诸葛瓒就拱拱手,“刘大人若信得过我,本官愿意跟随见证。” 刘白金立马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阴着脸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他似乎非常笃定,他们根本分辨不出来。 曹进左右看了看,突然毛遂自荐,“二皇子,刘大人,不妨让下官与诸葛大人一起,同时见证杜掌柜和夏娘子鉴别‘消食丸’?” 刘白金阴沉着脸,“如此也好,就劳烦曹大人了。” 曹进笑笑,对着刘白金一拱手,“本官责无旁贷。” 郑家药铺的郑掌柜也梗着脖子,“你们都是官,我们不放心。我们老百姓也要参与。” 刘白金有点恼,正要训斥,不想萧长荆淡淡一声。 “就由郑掌柜带着几人一同见证吧!” 郑掌柜立马向青城王叩首,“谢殿下信任小民。” 衙役立马走上前就要拉走杜掌柜和夏东珠。 夏东珠急忙阻止,“各位大人,杜掌柜腿断了,不良于行。就让我到侧间去辨别,而杜掌柜当众辨别。这样光明正大,也能真正证明我们的清白。” 她一提议,堂下的百姓立马高呼赞同。 刘白金脸上郁气甚浓,而二皇子一直不说话,他不敢忤逆萧长荆,只得不耐烦地摆摆手。 夏东珠起身便随着诸葛瓒和曹进去了侧间。 路青瑶和魏嫣一直跪在堂上,魏嫣耷拉着脑袋,哭累了,也绝望了。有气无力的样子,像失了魂。 而路青瑶目光一直精明地扫来扫去,她与二皇子对视片刻,又斜睨着眼眸看萧长荆。 突然转动着身子跪在萧长荆面前,对他重重行了一个大礼。 “殿下曾将青瑶带入皇城司,善待过青瑶,是青瑶不知殿下心意,执意离开殿下。请殿下恕罪。” 萧长荆端着茶‘扑噗’一笑。 路青瑶的心思,真是可笑。 她是想告诉众人,她与他萧长荆也有关系,并不是投靠了二皇子。 萧长荆脸上笑意不减,就像在讲一个笑话。 “当初你受人指使劫持杨诚的两个孩子,本王让你将功赎罪,指认了杀害杨诚的凶手,你做到了,本王杀了严成龙。”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念你还留有一丝善意,便派人将你秘密送回老家。没想,送你的人死了,而你却不知所踪……” “原来是投靠了二殿下。此时,你与本王扯起前事,莫不是想攀咬本王,让大家都知道,你曾经,进过皇城司,投靠过本王。你不会想说,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本王指使的吧?” 路青瑶脸子一白,愕然地张大嘴。 萧长荆,也太毒了!竟直接揭穿她的心思,丝毫不怜香惜玉。 与她在皇城司时简直判若两人。 路青瑶立马低下头,“殿下误解青瑶的意思了。” 萧长荆突然俯下身,脸上笑容尽去,全身气势一变,立时崩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眯着眼,说出的话带着无尽的嘲弄。 “路青瑶,本王掌管皇城司,整日面对的就是穷凶极恶之徒,本王手上沾的血都能染尽整个朱雀大街了。你敢对本王作筏子,你有几条命够本王砍的?本王不屑拿你儿子作挟,可照样能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更觉得这个人间就是恶魔地狱……” 萧长荆的话丝毫不虚,他的恶名,如雷贯耳。 他在皇城司对她的温情,一如他说,是他对她仅存的善意。而此刻…… 她急忙俯身不停地嗑头,“请殿下息怒,是青摇冒犯了,请殿下恕罪。” 她以最卑微的姿态跪伏在他脚下,拿出了女人的杀手锏,哭的柔弱无助。 “来人,有什么臭东西在本王耳边聒噪,拉下去吊在树上,小惩大戒。” 萧长荆满脸的怒意。 他话一落,皇城司的禁卫就神出鬼没地从人群中走出来,驾起路青瑶就走。 路青瑶是真害怕了,吓的赶紧求饶,“殿下,我错了,请殿下饶恕。” 二皇子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萧长荆,你不要太过份,这里不是你皇城司,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萧长荆漫不经心地笑,风华绝代的姿容,一个挑眉就能吸人魂魄,“二皇子终是舍不得了。” 他恶劣地又将这句话还给了他。 “你……”二皇子气的脸青,可他没立场为路青瑶出头,若再与萧长荆强辩,只会让他抓住更多把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城司的禁卫将路青瑶缚了双手直接吊在刑部大堂外面的枣树上。 百姓们看着热闹。 路青瑶嘴被堵上了,她呜呜地哭,眼睛里流出泪。似是后悔,更似忌恨,凭什么萧长荆对夏东珠就那么好!她哪一点不如她? 夏东珠根本不知道她离开这一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随着诸葛瓒和曹进回到大堂。 曹进立马鬼鬼崇崇地蹿到萧玉翀面前,贴着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萧玉翀面无表情,眼睛瞄了托盘上左边木匣子一眼。 曹进又跑刘白金面前,俯在他耳际又嘀咕一阵。瞧他那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满脸都是神光。 魏嫣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抽噎一声,对曹进满是眷恋不舍。 衙役蹲在地上,将托盘送到杜掌柜面前。 已经缓过劲来的韩先生握了握他的手,“我相信你,咱们共事三十余载,生死与共,也是情份。” 杜掌柜泪目,无声点点头,便凑到托盘前。 他首先将两个木匣分别拿出来,举到眼前仔细看里面‘消食丸’的包衣和蜡盒,都毫无问题。是‘济世堂’不传之看家本领。他低首闻了闻‘消食丸’,又对着光看了看它的色泽,最后指着左手边的一个木匣道。 “这个才是我们‘济世堂’售卖的,由夏娘子炼制的‘消食丸’,右边那个是假的,虽然包衣和蜡盒都一样,可里面的药丸已经加了一味马钱子,是剧毒。” 他话一落,曹进就瞪大了眼。 萧玉翀和刘白金却皱起了眉。 夏东珠笑了,她转头看向诸葛瓒。 诸葛瓒一直站在衙役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杜掌柜。 听到他极快地就辨别出药丸的真假,赞赏地点点头。他脸上也露出笑容。 他转身对着萧长荆,萧玉翀和刘白金,周鸣拱了拱手,“此时大家都看到了,‘济世堂’的杜掌柜当场鉴别出药丸,他指认的左边那个木匣才是真正夏娘子炼制的‘消食丸’,与在侧间夏娘子辨别指认的完全一样。” 郑家酒铺的郑掌柜也高声宣扬,“我们都可以作证,左边的木匣里就是方才夏娘子指认的。” 堂下百姓立马发出一阵欢呼。 这也就说明,进入到太子殿下手中和京中其他府邸里的‘消食丸’都被调包了,‘济世堂’和夏娘子是无辜的。 刘白金极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可曹进是自己人,诸葛瓒掌管大理寺也以‘清正严明’着称,他确实不好再狡辩。 萧玉翀却不以为意,“这又能说明什么?药丸都是青城王拿过来的,谁知他有没有做下什么只有夏娘子才知道的标记?若是他们二人早就串通好了呢?毕竟夏娘子昨天还被青城王带走……” 夏东珠立马正了脸色,“我可以亲自吃下自己炼制的药丸,以证其无毒。” “本太医可以证明,青城王带来的另一木匣确是太子宫中所出。是皇上亲自放到托盘上的,由羽林军相护。” 此时刘御医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堂上众人拱拱手。 他的身后,羽林军统领张凡大人一脸严肃,“各位大人,刘御医所说不假,此木匣是本官亲自从宫中带出,不会有假。” 他二人一出来,萧玉翀脸子就难看了。 没想父皇竟然将羽林军都出动了。 这是有多不信任他! 夏东珠眸光一闪,看向刘白金,“请刘大人派出一人尝试另一个木匣的药丸,以证其毒。看是否与太子中的毒是一样的。放心,有刘御医在,那人绝死不了。” 死是死不了,但活罪难逃。 刘白金脑门又出了汗,他急忙看向萧玉翀。 萧玉翀却阴着脸看向他身边的曹进。 刘白金眼珠子一转,立马醒悟,他也看向曹进。 曹进小心肝一颤,见二皇子和刘大人都看向他,他立时苦下脸,“二殿下,刘大人,你们不会是想让本官亲尝吧?” 刘白金脸上阴恻恻一笑,“曹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推却。” 听了这话,曹进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们别难为我夫君,我替他尝。” 一直蔫巴巴的魏嫣看到曹进的为难,心疼了,突然爆出一声,不等曹进反应过来,她就快速抓起右边木匣的药丸吞了下去。 夏东珠眼一眯,此刻倒是真佩服她了。 看来她是铁定想嫁给曹进。 她二话不说,直接捻起左边木匣的药丸吞下去。 曹进立马从大堂上跑下来,虽然魏嫣有可恶之处,但此刻她愿意代他试毒,心里的那点不待见立马烟消云散。 他蹲下身,扶着魏嫣,“你怎么这么傻?” 魏嫣却哭了,“我对夫君真心仰慕,是真想与你共度一生,若是我死了,还请夫君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只想着我的好……” 魏嫣话未说完,就咳嗽一声,脸色立马蜡黄,痛苦地皱起眉,嘴角流出浓浓的黑血…… 曹进一看急了,对外高呼,“刘御医,赶紧进来,救救我娘子。” 夏东珠闻言叹息一声。 魏嫣其实一点都不笨,都说了有刘御医在,她死不了。可她这么一来,曹进就欠了她天大的人情,这下不想娶她也得娶了。 刘御医赶紧蹿上大堂。 魏嫣已经痛苦地蜷缩在地,嘴里血流如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抱着肚子在地上抽搐。 刘御医赶紧从药箱里拿出一丸药,掰开魏嫣的嘴就喂了下去,他扭头看向曹进。 “曹大人帮忙,赶紧将她抬进侧间,我需要为她扎针。“ “好。“ 曹进也不嫌弃魏嫣了,直接将她拦腰抱起,飞快地往侧间跑。刘御医提着医箱紧跟其后。 众人唏嘘,也都知道太子殿下中毒的症状了。 而夏东珠站在大堂上完全无恙。 “刘大人这下相信了吧?我和韩先生和杜掌柜都是无辜的。” 刘白金一脸的为难,他又看向二皇子。 萧玉翀突然阴恻恻一笑,“青城王好本事,本王佩服。” “好说。”萧长荆微微一笑,“论及查案,我皇城司当仁不让,胜你刑部很多。” 一个轻笑,胜券在握,风华尽显。 说着狷狂嚣张的话,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过分。 萧玉翀冷哼一声,“即便如此,‘济世堂‘与夏娘子仍脱不了干系,送入太子宫中的药丸毕竟是打着‘消食丸’的名义。自此,‘济世堂’和夏娘子就该负一部分责任,仍旧需要羁押在刑部大牢,以待查明真相,找出真正的凶手。” 萧长荆不怒反笑,眼神沉冷如千年古井,冒着丝丝寒意。看不出恼怒,却字字如刃。 “二皇子无视证人证物,一意孤行,甚至强词夺理,到底是真想查出真凶?还是想伺机报复,再屈打成招?” 萧玉翀一脸的无赖样。 “青城王冤枉本王了,太子殿下关乎国之根本,绝不能就此轻易结案。否则,那些图谋不轨之人,还会借着各种由头对他施以毒手。那样朝堂动荡,百姓恐慌,可不是青城王能够承担的。” “哼!”萧长荆凉凉一笑,“我看二皇子不是怀疑‘济世堂’和夏娘子,而是怀疑本王吧?既如此,那你我便到皇上面前辩上一辩。” 堂上刹时安静。 青城王为人看似孤傲狷狂,实则宽厚仁善,为了‘济世堂‘和夏娘子,他不惜与二皇子反目闹到皇上面前。 一时间,他深明大义为百姓出头的高风亮节,令堂下的百姓啧啧称颂。众人都感动的恨不能对他跪地嗑头。 他们老百姓总算遇到一个青天大老爷了。 谁敢再说青城王是噬血魔神,他们就跟他拼命。 而夏东珠也有些意外。 她垂着头,不敢看萧长荆,更不能看。 她好不容易与他撇清关系,绝不能再将他拽进来。只是,他为何非要闹到皇上面前?皇上只会向着自己的儿子。他根本没有胜算。 即便将牢底坐穿,只要他无恙,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青城王话一落,撩起袍子就走。 老御史周鸣和诸葛瓒互看一眼,对着二皇子拱拱手,“殿下,臣等也告退了。” 南萧一百二十年初春,太子殿下中毒一案在刑部堂审后瞬间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刑部大堂上一幕幕丝毫不漏被百姓津津乐道。 青城王的仁义,二皇子的咄咄逼人,夏娘子的勇敢,韩先生和杜掌柜的委屈……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都看得明明白白。 外面风雪依旧,萧长荆策马扬蹄,直入皇城,直奔御书房。 萧玉翀随后也出了刑部,他怕萧长荆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他会落于人后吃大亏,来不及换衣,急忙坐着马车也进了宫。 第122章 魏禹的情深 御书房。 兴德帝萧琰召见了兴师问罪的萧长荆和强词夺理的二皇子。二人唇枪舌战,又在皇上面前搬弄了些许是非。 萧玉翀的理由,虽然验出了递到东宫的‘消食丸’被人调了包,但‘济世堂’和夏东珠绝脱不了干系。 所谓无风不起浪,太子殿下每日用药良多,却单单在‘消食丸’上出了错。在没有查明真正的凶手之前,‘济世堂’的人和夏娘子必须羁押在刑部大牢。 而萧长荆则以二皇子居心叵测,在未过审前,就对‘济世堂’韩先生和杜掌柜屈打成招,构陷罪名。继而陷害‘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浑然不顾百姓请愿,即便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依旧罔顾律法,仗势欺人。其行可耻,其心可诛。 萧玉翀的嘴总是比萧长荆弱一点。 他辩不过萧长荆,只得歪着心思喊道。 “父皇,青城王与那个夏娘子关系暧昧,外面都传那个寡妇就是他的外室。他明着是为‘济世堂’求情,实则就是想救自己的女人。他才是私心作祟,罔顾朝廷律法。” 皇上一挑眉,“青城王的外室?谁?那个小寡妇夏娘子?” 萧长荆更是冷哼一声,“皇上,你休要听二皇子喷粪,他就是想将夏娘子与臣拉上关系,然后污蔑臣对太子不敬,将太子中毒之罪扣在臣的头上。他才最是阴险狡诈图谋不轨之人。” 皇上突然有些恼。 这两个混账,怎么扯来扯去竟扯到女人身上。 他们连问一声太子的情况都不屑。 此时皇上是刚从太子东宫回来,太子情况不容乐观。今日早朝,竟然有朝臣急不可耐请奏要改立太子,简直岂有此理! 他一怒之下拂袖退朝,此刻刚刚回到御书房,正想喝口茶静静心,哪知嘴还未沾到杯盏,这两人就掐到眼前。 吵得他头疼欲裂不说,竟然还扯出男女之事。 他恨不能将这两个混蛋打出去。 其实对皇上而言,太子中毒,既然牵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医娘,杀了便是。可萧长荆却断出其间有阴谋。 皇上思虑再三,觉得‘济世堂’的韩先生为太子治疾多年,一直谨慎小心,没功劳也有苦劳。便格外开恩,给了他一个申辩的机会,让三司会审。 其实,‘济世堂’和一个小寡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平衡朝堂,维持朝纲稳定。‘精钢案’已经搅得人心惶惶,如今太子又中毒,明显是有人想扰乱人心颠覆朝堂。 这时,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韩公公又硬着头皮进来通传。 “启禀皇上,将军府的夏南宇将军求见。” 皇上揉着额头,“他来做什么?宣。” 夏南宇穿着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的袍服,端得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他走路带风,一步跨入御书房,向皇上跪拜见礼,还未说明来意,皇上就是一声冷哼。 “别告诉朕,你是来搅局的?” 夏南宇一愕,起身拱手,咧嘴笑。 “回皇上,臣是为夏娘子而来。” 皇上立马沉下脸。 萧玉翀掌管刑部,审理太子中毒案理所当然。萧长荆掌管皇城司,是皇上亲命的监审官。他们为此案争得头破血流很正常。 夏南宇又掺和进来做什么? 皇上一副极想揍人的表情看着夏南宇,“你又跟那个夏娘子是什么关系?别告诉朕,你是来为她求情的。” 夏南宇脊梁一挺,“皇上,臣心悦她……相信她的人品,绝不会害太子。” 这一声‘臣心悦她’没有半分犹豫,出自一个铁骨铮铮的将军之口,不仅皇上愣住,就连萧长荆和二皇子都惊了一下,齐齐看来。 萧长荆沉目,之前虽然觉得他对她似有意,但外界传言她是他的外室,夏南宇应该知难而退才是。没想,他竟在此时直接在皇上面前挑明心意。 皇上愣怔后,突然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夏南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个刺头,跟他那个倔强的老爹一样,都是一根筋,一个小寡妇,值得他过来争抢? 夏南宇一脸的认真,他郑重地又朝着皇上跪下,“皇上,她救过臣,臣对她一见倾心。此生除了她,不可能再娶别人。求皇上成全。” 二皇子看好戏似的瞟了萧长荆一眼。 皇上气的身子有点哆嗦,“你休要在朕面前表决心,先回家跟你老爹商量,看他是否同意?” 夏南宇摸了把脸,“皇上,不必经过我爹,你就直接给我们赐婚即可。” 皇上闻言直接抓过御案上的折子就砸过去。 “小兔崽子,滚!” 皇上对夏南宇不像是君臣,倒像是长辈在训斥小辈。 夏南宇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没少在他面前犯浑,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求娶肖大学士的女儿,如今竟变得这么快。 夏南宇跪地不起。 皇上用手指头一个个指着他们三个,咬着牙道。 “你瞧瞧你们三个,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的侄子,一个是朕自小看着长大的世侄。一个即将迎娶将军府的夏大小姐,一个即将迎娶将军府的夏二小姐,都是姻亲关系,竟然在朕面前胡闹。” 随后皇上特别指着夏南宇,“身为将军府的嫡长子,竟向朕开口求娶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寡妇,还是与青城王不清不楚……你爹若是知道了,止不定得打断你的腿。还有你,” 皇上又指着萧玉翀,“身为堂堂皇子,竟然在郑尚书府与夏二小姐搞出龌龊事,还让她珠胎暗结,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咳咳咳……” 皇上说的口干舌燥,气的连声咳嗽。 萧长荆抿抿嘴。 萧玉翀赶紧上前将茶盏端到皇上面前,“父亲,息怒。” 皇上抬头剜了他一眼,接过茶盏,拍下他的手,极不待见。 萧玉翀眸光有些暗淡,退后一步站在御案前。 御书房陷入诡异的安静。 皇上饮了茶,也平复了心情,思虑再三,阴着脸看向三人。 “此案涉及太子,干系重大。朕给你们三日时间,找出那个真正对太子下毒之人。否则,‘济世堂’和夏娘子不管有没有冤屈,都要按律当斩!” 皇上一锤定音。 萧长荆变了脸。 二皇子暗暗勾唇一笑,“父皇英明。” 夏南宇跪在地上大叫,“皇上,这不公平!对太子下毒的明明另有其人,很多证据都证明‘济世堂’和夏娘子是无辜的,皇上您不能……” 夏南宇话未说完,皇上就爆怒地拿起御案上的砚台就砸过去,“来人,将夏南宇给朕扔进虎山大牢,让他在里面好好清清脑子,胆敢对朕咆哮,是不要命了吗?” 羽林军统领张凡立刻木着脸从外面跨进来,面无表情地道,“夏将军,请吧!” 夏南宇不服,还要再说什么。 皇上突然瞟着萧长荆阴沉的脸,又开口道。 “追查太子下毒的真凶就交由皇城司去查,刑部和御史台,大理寺就不必插手了。” 萧长荆脸色稍缓,立马谢恩,“是,臣一定竭尽全力追查。” 皇城司只听命于皇上一人,也有探事、缉捕和拘狱的权力。 萧玉翀一听这话,心就酸了。 父皇还是向着萧长荆,这事交于他,不等于直接为‘济世堂’和夏娘子开罪嘛! 不过,萧长荆若是真想缉拿到真凶,也是万万不能。 三日后,就看着‘济世堂’和那个小寡妇被开刀问斩吧! 萧玉翀向皇上跪安退出。 夏南宇垂着头跟张凡走。 萧长荆瞟了眼他,直接向皇上请命,“皇上,不如将夏将军交给臣吧!皇城司的大牢或许更适合夏将军,若是将夏将军关于虎山大牢,恐怕一天都拘不住他。” 夏南宇立马回身,摆出一副大舅哥的姿态,“萧长荆,你怎么说话呢?” 皇上突然就笑了,“如此甚好,皇城司的禁卫可不是吃素的,这小子就交给你了。悠着点,别让他把你皇城司的大牢给掀了。” 萧长荆勾唇一笑,“皇上英明,臣领旨。” 听到这里,张凡向萧长荆和夏南宇拱拱手,无声退出。 “你们俩就赶紧滚吧!看着就让朕生气。” 皇上瞪着萧长荆和夏南宇,直接将他们轰出门。 萧长荆和夏南宇悠悠地顺着宫墙往宫外走。 萧长荆眯着眼睛,“你不是认真的对吧?” 夏南宇挑着眼皮,“你指哪一个?” 萧长荆斜睨他,“跟我装傻!” 夏南宇冷哼一声,高高仰着脸,“本将军说的一字不假,我就是喜欢她。你就要娶我妹妹了,劝你别跟我争。” 萧长荆好笑至极,十分笃定,“她,你是娶不到的。” 夏南宇倏地扭过头,有点气急败坏。 “萧长荆,你不要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妹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你娶了她,是你的福气。你以后胆敢再娶侧妃或纳妾什么的,小心我们哥仨打上你的门。你就守着我妹妹一个好好过日子,别整什么外室什么的……” 萧长荆脸上的笑比御花园的牡丹开的都娇艳。 “你年少时,不是对肖大学士的女儿肖芸思慕的不行吗?如今回京城这么久,怎么就没有去看看她呢?她就在你家斜对过。” 夏南宇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萧长荆趣味地看着他,“魏禹的新府邸就在朱雀大街西侧,你们将军府的斜对面。如今肖芸就在魏府照顾魏禹,你们三个是师兄妹的关系,就不想去看看他们吗?” 夏南宇立马皱紧眉头,抿紧了嘴。 “唉。” 好半天,他才望着天发出一声重重叹息。 萧长荆便什么都没再说。 回到青城王府,东城,西就,南辕和福公公都围了上来。 “爷,怎么样了?” 今日殿下为夏娘子做了能做的一切。 萧长荆脱下披风递给福公公,慵懒地坐下,面容冷寂如霜。 “皇上给了三天时间,势必要查出真凶,否则……” 西就一惊,“皇上即便知道‘济世堂‘和夏娘子是冤枉的,也不想放过他们吗?” 东城也皱着眉头,“殿下,这几日我们将京城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孟歧。这事除了他,没人能做的到。二皇子肯定是将他藏了起来。三日时间,我们恐怕……” 萧长荆一摆手,“孟歧可以慢慢找,但眼下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 南辕有点不理解,此刻还有比找到孟歧为夏娘子翻案更重要的事情吗? 他挠挠头皮,“爷,需要准备什么?我去办。” 萧长荆撩了撩眼尾,淡冷一声。 “劫法场,抢人。” 入夜,雪下得更大了。 整个刑部大牢冷的如冰。 牢房上房的铁窗户飘进来的薄雪,淡淡地洒在牢房里,许久都不化去,反而积的越来越多。 “兄弟们,今夜辛苦,多吃点多吃点。” 外面,那个掌管女囚的婆子今日竟然破天荒破费一次,自掏腰包为守夜的狱卒买了丰盛的酒菜。 像是在预谋什么,不停地劝酒,将七八个狱卒灌的醉醺醺的。 一直到半夜,那婆子才离去。 牢房里飘的都是酒香。 几个酒足饭饱的粗壮大汉无声无息地靠近夏东珠的牢房。 她此刻正缩在角落里,身上裹着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狐皮大裘,一动都不动。 一个狱卒突然啐了一声。 “娘的,她竟然比爷几个还舒坦。” 另一个抱着臂,嗤笑,“舒坦什么?三日后就刑决了。胆敢毒害太子,这小娘子真够胆的。只是不知脑袋滚下来,会不会比别人的圆?” “我说哥几个,方才王婆子的话都听进去了?这小娘皮骚,咱哥几个给她松快松快?” 狱卒们当即哄笑起来,觉得全身都在痒。 “之前都便宜曹大人了,没想今日咱们哥几个也能开荤。” 有个年长的立马摆手,“你们几个都给我回来,那王婆子根本就没安好心,青城王的女人你们也敢动?她这是报私仇,将你们往死路上推呢!” 可年轻的狱卒被热酒烧的肚肠火热,根本听不进长者的话,晃动着身子就走到牢门旁。 “哥几个如何?” 几个互相看了一眼,嘿嘿两声,“干!我瞧着那小娘姿色还挺俊,被贵人玩过的女人,总不会太差。” 有人立马开了牢房的锁。 那年长者又开口,“别玩了,青城王可不是一般人,被他知晓,你们有几个脑袋被他砍的?” “呸,什么青城王的女人?根本就是以讹传讹,青城王若珍惜她,还会将她丢在这里吗?” “说不定早被青城王玩腻了,今夜,哥几个一定要尝尝滋味。大不了,再一把火烧个干净,让青城王连把骨灰都找不到。” 几个狱卒当真涌进牢房。 夏东珠根本没有睡着,听到牢门响动,就已经意识到这几个家伙想做什么了。 那个王婆子怂恿他们就是想报复自己。 夏东珠猛地抬起头,拉了拉狐皮大裘,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这些人猥|琐的脸,没丝毫害怕。 她从脖子里将萧长荆给她的木哨含在嘴里。 她知道,皇城司的察子无孔不入,这刑部大牢定然有。当初南辕能乔装进来,就足以证明。 再不然,她身上的毒药可以先发制人。 夏东珠已经将毒药握在掌心里,只要他们敢动,她就不在乎将他们毒到肠穿肚烂。 “哟,不亏是青城王的女人,知道我们要干什么,竟然一点不怕。“ “嘿,就是个贱|皮子,说不定缺了男人还受不了呢!” 狱卒调笑着,其中一个最年轻的直接急不可耐地解开了腰带,“哥几个,我先上……” 众人哄笑,“你还是个雏,自然让你先开开荤。” 夏东珠目光如炬地瞪着他。 手一动,正要将毒药撒在他身上,不想外面传来一声剧响,似是桌子被踢翻的声音。 接着就传来那位年长者惧怕的声音,“狱头……” 几个狱卒一怔,纷纷回头,面露恐慌。 “头儿……” 一个牢头模样的中年男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啪啪啪,几巴掌就扇在那几人脸上。 “娘的,胆子肥了是吧?给老子找麻烦,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人,你们也敢动?” “青城王根本不要她了,哥几个才敢动……” 牢头一脚就将那个年轻的狱卒踹翻,“啐,狗东西,灌几杯猫尿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若不是老子罩着你们,早死了不知几回了。滚!” 他一声怒吼,几个狱卒赶紧缩着脖子跑出去。 先前的那一丝念想早烟消云散。 几个狱卒兴冲冲而来,灰不溜啾地滚,很快没了动静。 夏东珠坐在干草上,看那个牢头发飙将人赶人,没有吱声,一个人默默坐在地上,将哨子和毒药不动声色收起来。 直到魏禹干净俊雅地站在她面前,她才微微一愕,“是你?” 魏禹身着普通狱卒的皂衣,修长的身姿一如既往的矜贵温雅。 “你以为是谁呢?” 他轻轻一笑,发出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以为是青城王吗?” 夏东珠微垂眼睑,抿嘴一笑,“你身子有恙,如今外面冰天雪地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她话一落,魏禹就暗了眼眸。 “你在这里受苦,我却什么都帮不上……” 夏东珠一笑,看向他紧紧护在怀里的食盒,“是带给我的吗?快,拿出来,我饿坏了。” 她的欣喜和期盼,让魏禹晦涩的心立马明亮。 他笑着,将怀里的食盒放下,一个一个仔细地摆在夏东珠旁边的小桌上。 “是我亲手做的,望你不要嫌弃。” 夏东珠一挑眉,他上次连灶火都燃不着,如今竟能做饭了?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面对魏禹,夏东珠心里总有些歉意。他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可惜,他们却总是缘浅。 此生怕是再做不了夫妻。 魏禹似乎很高兴,他自己竟带来了两双筷子,“我陪你一起吃。” 夏东珠见他说完就盘腿坐在干草上,丝毫不在意地上的肮脏。只是,他来送饭,竟然还要亲自陪吃。 夏东珠却突然看到他的手,明明是纤长细腻不沾阳春水的富贵手,此刻却有些伤痕发紫。 她一把抓过他的手,“被烫伤了?” 魏禹脸一红,立马缩回手,“一回生两回熟,我总能做好。” 夏东珠心里百感交集,君子远疱厨,一个从未进过厨房的男人,心甘情愿为你下厨,这说明什么? 夏东珠垂下眼,“魏禹,你不必为我如此。” 魏禹却将筷子递给她,“目前我能做的就是为你做一顿可口的饭菜,放心,冬梅和夏莲都尝过了,觉得这次做的可以下咽。” 听他一说。 夏东珠就能想像到,为了做这顿饭菜,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想必冬梅和夏莲尝菜尝到想吐。 她脸上笑笑,不再迟疑,用筷子夹起菜就大口的吃。 魏禹却有点紧张,“怎么样?对你的胃口吗?” 夏东珠将嘴里塞得满满的,“好吃。” 魏禹一下子咧开嘴笑了。 儒雅俊俏的男子,温润如一块绝世美玉,若是能长厢厮守,那绝对是她祖上冒了青烟。可惜,为何就是错过了呢? 夏东珠嘴里吃着,眼睛里却氤氲起潮气。 那泪水汹涌,忍都忍不住。 魏禹叹息,放下筷子,伸出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放心,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他早知道,皇上下了圣旨,三日内皇城司若找不出真凶,她就与‘济世堂’一干人被送入法场。 若此生不能做夫妻,生不能同寝,死同穴也是好的。 总之,他都是要陪着她的。 夏东珠含着泪抢着将饭菜吃的一点不剩。 魏禹收拾了食盒却不走,一屁|股坐到夏东珠身旁,身子靠在墙上竟然合上了眼。 “喂,你已探视过我了,怎么还不走?” 魏禹没有睁眼,“我已经与牢头说好了,我天天晚上过来陪你过夜,天亮就走。” 夏东珠一诧,他是否已经看到了那些狱卒欲对她不轨? 夏东珠赧红了脸,“你不必担心,我身上都是毒,他们碰不到我。你身子弱,不能在这大牢里熬,快回去。” 魏禹慢慢睁开眼,“只有在这时,你眼里心里才会有我。就让我任性一回,在这里陪着你不行吗?在府里,我一个人,照样孤寂寒冷。” 夏东珠强忍着泪水,什么都不在说了,把头轻轻靠在魏禹的肩头。 魏禹微一侧头,与夏东珠的头靠在一起。 “魏禹。”夏东珠轻唤一声。 “嗯。”魏禹轻应一声。 夏东珠说的有点艰难,”我不适合你,肖大小姐知书达理人品贵重,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才是魏家最合适的长媳。我希望你好。” “嗯。” 魏禹又轻嗯一声,也不知是同意夏东珠的话,还是只是毫无目地的回应。 “青城王就要娶夏大小姐了,待我出去,我也要看着你与肖大小姐喜结连理好吗?” 这次,魏禹没有应声。 夏东珠抬头看他。 魏禹眼眸温柔似水,情比金坚,“我只要你就够了。”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魏禹却大胆地伸出手臂将夏东珠往怀里紧紧一拥,“我不需要听懂,我只要照着我的心去做就好。” 第123章 她是臣最心爱的女人 魏禹晚上如约带着饭菜去刑部大牢陪夏东珠。 夏东珠知道,他未进仕途,无官职加身,晚上来牢里陪她,不知要花掉多少银子。 她心里明镜似的,但聪明地没问。 魏禹对她真心相守,若是她只有三天的寿命,由他陪着,她倒也不遗憾。 萧长荆当日离开皇宫并没有回皇城司,而是回到王府去云秀苑向王妃请过安后,便一头扎进了‘百福楼’。 他慵懒地坐在雕花后窗前,手里拿着玉琼酿,目光清绝地望着百福楼的后门。 那里有一大桶泔水。 臭不可闻。 东城和南辕带着几个人正凶神恶煞地站在后门口,刑部大牢掌管女囚的王婆子正跪伏在地,扒在泔水桶上,一边用手捞着泔水吃,一边又偏头呕。 那模样被折磨的要死不活。 南辕抱着肩,一脚踢在泔桶上,“快点吃,你不是喜欢吃‘百福楼’的饭菜吗?咱家爷命人送进牢里的东西,你狗胆包天也敢偷着吃!今儿就让你吃个够。这一大桶,吃不完,就掰开你的嘴倒进去。” 王婆子脸子惨白想死不想活,扒在泔桶上有气无力。 “各位大爷,你们就饶了我吧!好歹我也是官差,再也不敢了。” 南辕冷哼一声,“你算哪门子官差?你就是黑心的老|狗。别以为皇城司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脏事,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今儿不扒你一层皮,你就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东城一使眼色,两个禁卫立马抓着王婆子,将她的头按进泔水桶里。 几次三番,王婆子吃到肚子鼓胀,已经奄奄一息。 东城学着萧长荆的蔫坏劲,“行了,爷说了,扔进‘春艳楼’的窑子里,告诉那里的老鸨,没三天别让她出来。” 两个禁卫立马架着王婆子就走。 王婆子闻言哭天喊地,“爷啊,饶了我吧!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再也不敢了。” ‘春艳楼’是京城最低等的妓|院,到里面找乐子的都是干苦力的贫苦汉子,一夜能将人折腾到半死。 虽然王婆子已经不年轻,但好歹是个女人,‘春艳楼’不嫌弃,这种白来的货色,老鸨会想着法子让她多接客。 萧长荆收了眼光,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夏东珠在牢里的情况他一清二楚。 他并未阻止魏禹进入,也不再让‘百福楼’送饭菜,这三天,他大度地将时间交给夏东珠,他最重要的是做好下面的事。 “爷,三皇子来了。” 乔掌柜上得楼来,对着萧长荆恭敬地一声。 萧长荆将手里的酒坛子顿在小桌上,神色微醺,“让他进来。” 三皇子萧玉骐一步跨进来,看到萧长荆竟然还在喝酒,他一声惊怪。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喝酒?你是不是又做了别的安排?快告诉我,我都要被你急死了。” 萧长荆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缓缓而说,“你无须过问太多,照我说的做,准备抢人就是。” 萧长荆的计划并未瞒萧玉骐。 萧玉骐一双桃花眼难得有一丝凝重,他一屁|股坐在萧长荆对面。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那个夏娘子,你这么做值得吗?你就要与夏大小姐成婚了,这样做,你让她会怎么想?” “她会怎么想?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嘛!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缠着她……” 萧玉骐脸一下子涨红,风流多情的小皇子头一次谈及女人显得局促慌乱。 “你不要误会啊!我只是贪玩,夏大小姐曾跟着她外公云游天下,见识不凡,我只是喜欢听她讲外面的趣事……” 三皇子说着,灼灼的桃花眼里满满都是向往。 “哥,我真的很想去江湖闯荡一番,过那种诗酒当歌快意恩仇的日子。你就别把我拘在京城里了,放我离开好不好?” 萧长荆瞧着他就像看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他闭了闭眼,敦敦教诲。 “太子哥哥身子不好,你身为嫡皇子,该知道自己肩上的重任。生在帝王家,永远不可能有那种恣意洒脱的日子。” 三皇子立马嘟着嘴站起来,他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可我真的很讨厌朝堂尔虞我诈,你瞧瞧那帮老臣,一个个精的都跟狐狸似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最烦他们虚伪的嘴脸,懒得应付,有那闲功夫我还不如去喝花酒找小娘……” 萧长荆重重叹息。 “无论如何要将我现在交待的事情办好。” 三皇子立马又来了精神。 “你交待的事情我哪一样没办妥?只是,哥,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特别是到时候二皇兄肯定掺和,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不会放过任何置你于死地的机会。” 萧长荆眼尾撩撩,转脸望着‘百福楼’外的飞雪,“置之死地而后生,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三皇子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没说话。 随后只会悲春伤秋的三皇子蓦然感慨。 “哥,我现在相信,你对小嫂是真心的,你喜欢她。为了她,你在用自己的命作赌注。” 萧长荆转过脸轻嗤一笑,风华尽显。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她可不是你那些风花雪月搔首弄姿的小娇娘,她力大无比就像个母夜叉,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三皇子一脸沉肃,“夏南宇将军就在父皇面前真心实意地求娶她。哥,你不要否认了。你的心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你此番布局,九死一生,就是为她。” 萧长荆轻咝一声,撩着眼尾看他。 见他的个头似乎又长高了,下巴上一片青色,竟然冒出了胡茬。他到嘴边的讥讽便咽了下去。 “你不懂。” 他又偏头望着窗外,手摸到酒坛子又灌了一口酒。 萧玉骐慢慢坐到他对面,欲言又止。 “哥,你说实话,你对夏大小姐是什么感觉?你对小嫂,任何人都能看出你眼里心里的火热。可你面对夏大小姐时,你的眼睛根本就不会看她。” 萧长荆倏地扭头,“阿骐,你想说什么?” 三皇子脸上竟然浮现一丝苦涩,“哥,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 萧长荆暗合下眼眸,想了想,又撩着眼尾看向三皇子。 “阿骐,我确实不太了解夏大小姐,她自幼长于乡野,回京这么久,她喜欢京城的繁华吗?” “不喜欢。” 萧玉骐想没想就回答,“若不是与你订了婚,夏大将军将她看得死紧,她早就跑出京城闯荡江湖去了。她日日苦闷,我只能将京城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送给她,我现在都没心思找那些小娘吃酒了。” 萧长荆抿着嘴笑,“这样不是更好,你闯荡江湖时有伴了。” 萧玉骐一惊,眼睛里立马崩射出耀眼的光芒,霍地一下站起来。 “哥,你是答应了,让我去闯荡江湖。” 萧长荆死不认账,“我可什么都没说。” 江湖险恶,或许更能锤炼人的意志。让他出去见识一番也好,省得整日往小娘怀里钻。 萧玉骐心里美滋滋的,显然将萧长荆的话听进心里。 萧长荆慢慢站起身,“走吧!我与你一起进宫。” “你进宫去做什么?你现在不应该做更周密的准备吗?” “觐见皇上,呈上证物。” 萧玉骐立马嗤笑,“哥,你都已经窝在‘百福楼’两天了,连楼都没下,又没找到真凶,哪里还有什么证物?” 萧长荆望着多情骄傲三皇子,冷哼一声。 “谁说我没有证物?” …… 外面风雪依旧,萧长荆与三皇子冒雪进宫。 御书房。 兴德帝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咳嗽着皱起眉头。这几日,天气寒冷,他日理万机,食欲不振,肚胀难受。 御案上的茶早就凉了,他却没有唤韩公公来续水。 这些奏折里,又有几封劝他改立太子。有人推举二皇子,有人举荐三皇子。 更有几封直指萧长荆权力过大,说他:稽查官吏,刺探军情民情,不受三司辖制。宫禁门户,监视天下,简直无孔不入…… 甚至拱卫皇城,就连皇上身边的内侍押班,也隶属皇城司。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萧长荆权势过大,已经掌管了皇上的一切起居安全。甚是危险。 “哼,”皇上冷哼一声,根本不以为意。 这原本就是他将皇城司交给萧长荆的原因。 他是他的侄儿,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看着他长大,早视若已出。 而他也一直很懂分寸,聪颖多智,总是默默替他承受四面八方的压力。他是他的心腹,也是他手中的刀。 他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就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一定能信任。而对萧长荆,皇上从不怀疑。 原本此事不会引起这些说法。 坏就坏在太子此时中毒,身体孱弱,已经不能再堪大用。 朝中有些剑拔弩张。 很多人都动了心思。 特别是玉翀在朝中趁势拉帮结派,很是让他反感。对这个孩子,他一直不喜。 并不是因为他母妃身份低微,他不聪颖,而是聪明的过头了。心思诡谲,手段阴毒,他早将他看透,并不是皇位最好的继承人。 三皇子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厌恶皇位。他这个儿子也算是奇葩,若不是萧长荆一直替他管着,说不定他早就像笼中鸟儿飞出皇城,闯荡江湖去了。 这样的心性,他怎敢将天下交于他? 所以百官就猜测,他迟迟不肯改立太子,其实就是想将皇位在某个合适的时机传给萧长荆。 他听了简直气到不行,可又无可奈何。 “啪,”皇上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掷了出去。 “朕要将皇位传于谁,可不由你们决定。” 韩公公急匆匆跑进来,抬头瞧了瞧皇上的脸色,“皇上,青城王求见。” 皇上眉眼一挑,“这么快就找到凶手了?宣。” 萧长荆一步跨进御书房,看到地上扔的奏折,他弯腰捡起来走过去轻轻放到御案上,跪下,将手上的东西呈到御案前。 皇上瞅着他呈上的东西,一声惊奇。 “这,这不是夏娘子炼制的‘消食丸’吗?” 萧长荆颔首,“正是夏娘子为我母妃炼制的‘消食丸’,刘御医已经验证过了,与平日‘济世堂’售卖的‘消食丸’并无二致。” 皇上闻言嘴一抿。 萧长荆拿来这东西,不就还想证明那个夏娘子根本无罪嘛! 皇上用手敲敲桌面,“现在是让你去找真凶,而不是再替她脱罪。朕说了,她冤不冤枉,都要问斩。” “皇上,她是臣最心爱的女人。” 萧长荆终于道出自己的心声。 皇上骇住,盯着萧长荆久久未动。 当年,镇国公李震的三个女儿当真是这京城中最令人倾慕的女子。长女李安晴,也就是现在的青城王妃,温柔善良,才貌双全,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可惜,震国公早亡,膝下没有男嗣,无人继承爵位。待三个女儿长大,早已家道中落,有名无实。 他曾跪求父皇想求娶李安晴,可惜他父皇却以‘震国公大势已去’生生拒绝,强逼他娶了现在的皇后。还将李安晴赐婚给他病弱不堪的皇弟,与他同一天大婚。 他一生的遗憾,莫过于此。 现在想起来依旧锥心刺骨。 现在这个孩子就一如当年的他,为了心爱的女人,在跪求他。 兴德旁看着御案上的‘消食丸’,声音温柔,“你母妃服用它,身体大好了?” 萧长荆点头,答非所问,“她不是坏人。” 皇上无奈,叹息一声。 “给朕端杯水来。” 萧长荆急忙起身,为朕上端来一杯热水。 皇上竟然捻起一颗‘消食丸’,就着水吞下去。 萧长荆并不惊讶。 “朕的肚腹也不舒服,这几日兴许是累了,不思饮食,睡眠也极差。” 萧长荆一撩袍子又跪下,“臣一定会助太子整饬朝堂,治理天下,还天下一片海晏河清。至死不悔,永不背叛。” 皇上明白他的意思,闭了闭眼,似是疲累地将身子靠在龙椅上,“你想怎么做呢?” 萧长荆俯首,“请皇上允许臣救她。” “怎么救?” “请皇上明日拭目以待。” “嗬,”皇上被气笑了,“臭小子,胆子不小!” 皇上似猜到他会做什么。 “臣救她,也是为皇上开路。” 皇上神情一凛,“阿荆,我知道你心喜那个小医娘,可是她身份太过低微,配不上你。唯夏大小姐才是你的良缘。” 皇上说着指着御案上的奏折,“你拿过去看看。” 萧长荆眉一皱,“皇上,这不合规矩。” 皇上瞪他,“让你看你就看,朕赐你无罪。” “是。”萧长荆上前打开奏折,脸色微微变化,却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弹劾他的。 皇上盯着他语重心长,“阿荆,太子中毒一案总要给朝臣和天下一个交待。既然无法找到真凶,便让‘济世堂’和夏娘子顶了吧!此事不能再拖,朝堂已经风起云涌。明日你不要出现,我怕再引来朝臣非议,给你引来祸事,参你行事乖张目光法纪……” 皇上话里未尽之意,萧长荆心知肚明。 “皇上以为,臣什么都不做,他们就能消停吗?太子殿下何其无辜,他们竟然急不可耐地提出另立太子,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祸乱朝纲,皇上,不能再心软。” 皇上叹息一声,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朝堂党派林立,难免针锋相对,各怀小心思。这个时候,若是再出点乱子,那可是要动摇国之根本……” 萧长荆一脸正色,抬头郑重地看着皇上。 “皇伯,平衡权利,稳固朝堂固然重要。但治国之本,不能再放任他们奴大欺主拉帮结派主导朝政。长此以往,更是助长歪风邪气,让宵小之辈越发蹬鼻子上脸。而朝中清流害怕攻讦,不敢仗义执言,只能忍气吞声。依我之见,还是要恩威并重,是时候给他们一记响雷了。” 皇上望着年轻俊俏的萧长荆重重一叹。 “此事皇伯心里有数,你回去吧!别让你母妃独自在府中担心。” 萧长荆言尽如此,躬身退去。 走到御书房门边,他蓦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御座上疲惫不堪的帝王,心中决心更甚。 在这个乍暖还寒飞雪飘扬的春日,夏东珠等了三日,终于等到了皇帝‘三日之限’最后的宣布。 第124章 我就是来找抽的 “夏娘子炼制‘消食丸’本欲造福百姓,但却致使太子中毒,罪大恶极,本欲处斩。但念及孤苦无依,医术精湛,待从轻发落。杖五十,决臀杖二十,聚众执行。钦此。” 夏东珠一怔,皇上竟然不杀她了。 却要打她七十大板,还要聚众执行,让人观瞻。 夏东珠慢慢垂下眼睑。 “夏娘子,还不谢恩?皇上仁慈,饶你不死。” 此次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韩公公亲自来颁的圣旨,他瞅着夏东珠,心里还就想不明白了。 这小娘究竟有什么好? 值得青城王和夏南宇为她顶撞皇上,将皇上气的连饭都没吃。 夏东珠跪地,双手举起接过圣旨,“谢皇上不杀之恩。” 韩公公眼中还是带出些悲悯,看着夏东珠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牢头望着夏东珠波澜不惊的一张脸,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娘子也不知是真心大?还是根本无知。 这五十杖加二十决臀杖,不得把她打成烂泥吗? 这是皇上给青城王留了面子,比直接杀头好听一些罢了。 反正皇上给了机会,撑不撑得住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只是,即便她撑住不死,七十杖下去,人也就废了。 还不如直接死了省心。 牢头虽见惯了生死,但也对夏东珠的遭遇有些遗憾。 本是皇家夺嫡之争,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医娘,却要承受这无妄之灾。 他转身欲走,却被夏东珠喊住,“牢头大哥……” 牢头转身。 夏东珠手抓着铁门,大眼睛乌黑晶亮。 “你可知皇上对‘济世堂’韩先生和杜掌柜是如何处置的?是与我一样,免了死刑改为杖刑了吗?” 牢头抿抿嘴没说话。 他微垂着头,想了片刻,才丢出一句。 “小娘子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这五十杖加二十决臀杖是真能要人命的。” 夏东珠琢磨着他的话,觉得即便韩先生和杜掌柜免了死刑改为杖刑,他们也是承受不住的。 他们已经被二皇子打的遍体鳞伤,五脏受创,双腿被折,如今再受杖刑,无疑雪上加霜,哪里还有命在? 夏东珠转身退回干草上坐下,再也不问了。 牢头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日子又过了三天,这三天魏禹没有来,她的饭菜却出奇的好。 不是魏禹做的,也不是‘百福楼’送的。总之,应该是断头饭,官家也不吝啬了,大鱼大肉管饱。 这一天,木星合月,月煞,白虎当道,主灾祸。 正是行刑的好日子。 “夏娘子,出来吧!” 一群衙役乌压压站在牢门外,夏东珠抬头,就看到了刘白金和曹进。 刘白金显得极不耐烦,曹进却脸有同情,一双眼睛晦暗,叹息不已。 他心里清楚,虽然皇上改了刑罚,但夏东珠这次照样都是一个死。 五十杖,二十决臀仗,别说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即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被打死也是正常。 刘白金好像终于甩掉了一个包袱,看着夏东珠缓了脸色。 “夏娘子还真是有福气,青城王和夏南宇都为你在皇上面求情,皇上仁厚,这才将死刑改为杖刑。夏娘子这是捡回了一条命。” 夏东珠板着脸没说话。 刘白金原本以为她必死无疑。 但是在夏东珠看不到的地方,萧长荆那发自肺腑的表白和青城老王妃的一粒‘消食丸’,到底还是让皇上改变了主意。 五十杖,二十决臀杖已经是杖刑中极轻的一种。 刘白金觉得她真是捡了大便宜。 夏东珠却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大的恐惧和耻辱。 七十杖,当着众人的面被打烂脊背和屁|股,还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她立马怒声一怼,“刘大人觉得这是福气,那给你,你要不要?” 刘白金脸子一沉。 “你这个小娘,真是不识好歹。你下毒谋害太子,别说斩刑,即便是凌迟都不为过。死到临头,还嘴硬。哼!” 刘白金大袖一摔背过身。 曹进立马打圆场,“夏娘子也就是过过嘴瘾,刘大人何必跟她一般见识?都是要被行刑的人了,谁心里还没个紧张和害怕?” 刘白金又是哼一声,“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夏东珠拖着脚镣和手镣,任由两个衙役为她戴上枷锁…… 她瞟到了人群后面一闪而过的萧玉翀,没想他竟亲自来押她。 夏东珠对他根本不屑一顾。 走出大牢的那一刻,一股清寒袭来,她舒服地深吸一口气,眯着眼,仰头望天。 原来雪早就停了,积雪未化,阳光夺目。 金色的太阳从飞檐斗拱和青砖碧瓦间洒落下来,带来了人间唯一的温暖。 春寒料峭,飘来梅花的香气。 她的心镜一瞬间就平和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 人生亦是如此。 如今萧长荆就要娶夏大小姐了,她前世的命运已经改变。至此死后,她心结已解就彻底烟消云散。不再与‘夏东珠’这个名字有任何的关系。 来生做牛做马,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只是遗憾的是,她没能亲眼看到萧玉翀死。 而她二哥去剿匪,所有的隐患,她都提醒了萧长荆。希望他看在夏大小姐的面子上,助他脱离险境。 好似也没有其他的遗憾了。 人生总不能十全十美。 决杖之前,要游街示众。 夏东珠戴着枷锁站上囚车。 一回头,就看到另一辆囚车,韩先生和杜掌柜与她一样戴着枷锁,二人腿已断,都坐在囚车里。 “韩先生,杜掌柜……” 她不管不顾地大喊。 韩先生和杜掌柜扭过头来,竟然对她咧嘴一笑。 “夏娘子,今天是个好日子。” 雪停了,太阳温暖,能死的安然。 夏东珠望着他二人一副急欲解脱的表情,眼眸酸涩不已,她急忙别过脸。 谁都明白,皇上改的杖刑对他们而言只是另一个死法。 囚车启动,夏东珠的囚车当先走在前面。 她望着乌压压的人群,望着沿街茶楼酒肆的繁华,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静。 “丫头,丫头,呜呜呜……” 夏东珠突然听到蓝姑姑的声音。 她寻声望去,看到蓝姑姑一边哭一边远远追着囚车跑。 她手臂上挎着个蓝子,里面盛了酒菜,还有桂花糕。 她以为她就要被杀头了,所以是来为她送断头饭的。 “娘,回去。” 她不敢大声喧哗,只得着急嚷着让她走。 “瞧,那是夏娘子的老娘……” “真是可怜呀!夏娘子就要死了,她可怎么活啊!” “咱们不是都向官家请愿了吗?证明了夏娘子和韩先生、杜掌柜的清白,皇上怎么还要杀他们呀?” “唉,这不是还没抓到真凶吗?总要有人顶罪。” 街上的百姓七嘴八舌小声议论。 夏东珠似乎也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她看到了魏禹。 他一身大红的锦衣,面色平静,根本不看她,只闷头在人群中随着她的囚车走。 这几日他又轻减了。 夏东珠竟然识出了,魏禹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他们大婚时穿的那件婚服。 这样的日子,他如此做…… 夏东珠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心不由焦急起来。 “冬梅,夏莲,拦住他。” 夏东珠再不管不顾了,冲着跟在魏禹身后小跑的冬梅和夏莲高声叫喊。 其实她也看到了肖芸,只是她垂着眼,有点失魂落魄。 冬梅和夏莲看着她抹掉眼泪,瞅着她,冲她点点头,快跑几步扯住了魏禹。 魏禹无声挣扎,却被肖芸一下子扑倒在地。 夏东珠的囚车慢慢往前,她伸长了脖子往后看,再没看到魏禹。她轻轻松了口气。 魏禹对她的心思太重了,她若真死了,她很怕…… 他不会独活。 夏东珠一转眼又在人群中看到了二哥夏重明和三哥夏松林,他们身前站着夏大小姐和郑雪。 她二人见她望来,眼圈立马红了。 夏重明和夏松林板着一张脸,看着她,一双眼睛极是复杂。 夏东珠知足了。 死之前,都见到了想见的人。 她慢慢收回视线,不再看任何人。 蓝姑姑的哭声还响在耳际,夏东珠觉得她虽不是她亲娘,却比她亲娘都要疼她。 是真心为她好。 只是她命运多舛,灾祸不断,蓝姑姑无能为力罢了。 “她不能死啊!若见血光,天下必伤……她命中带贵,蟾宫兴盛,贵不可言……” 街面上,一个灰袍白须老者有些疯癫地大吼大叫,迎面而来,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夏东珠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 她仔细望去,见这灰袍老者手拿一杆“天下第一神算’的卦旗,背挎一个长布兜,脚上沾满了泥,像是长途跋涉而来。 满身都是风尘。 夏东珠眼一诧,“这不是雪中城的胡先生吗?” 他怎么会来京城? 难不成是卜卦算出她就要死了? 胡先生像疯了似的,嘴里神神叨叨,步履蹒跚,像是根本看不到迎面而来的囚车和官差,更看不到衙役手里开道的长枪。 二皇子萧玉翀骑马走在一侧,像是听清了胡先生的话,直接皱眉,“将人赶出去。” 衙役立马持枪上前。 “算命的,滚开!不要命了,看不到这里的囚车和官差,再危言耸听,小心官家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 胡先生像是被鬼附了体,听到官差的喝斥,不但不避,反而迎身而上,只听得…… “扑噗,”一声,他直接以身子撞上了长枪。 “就让小佬儿以死来唤醒世人的愚昧吧!哈哈哈……”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尖叫。 那衙役也愣怔了,似是没想到这老头还真不要命了,本能地将长枪一抽,一股血线崩出,鲜血立马洒了一地。 “杀人了。” “官差杀人了。” 地上殷红的鲜血似乎刺痛了百姓的神经,他们尖着嗓子呐喊,街面顿时乱成一团。 胡先生摇晃着身子,嘴角流着血,目光越来越暗淡,竟然身子一扑,跌趴在路中央。 死了。 刺目的阳光,雪色染上胡先生的血,立马晕染成一大片诡异的红。 萧玉翀一时也愣住了。 “当街刺杀百姓,刑部好大的威风!” 一道厉喝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御街上,一群皇城司的禁卫威风凛凛地奔来。 为首的男子身姿修长,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势狷狂俊亮。一身黑色蟒袍黄金铠甲,姿容绝色,神俊无匹。他跨马而来,仿若魔神降世。 随行的禁卫军个个身披银甲,摆开架式,持械奔跑,犹如一柄天开劈地的剑。 街面上刹那安静,落针可闻。 萧玉翀一看到萧长荆脸色就阴沉下来,他急忙对着刘白金使了个眼神。 刘白金示意,衙役立马将夏东珠的囚车团团围了起来。 “青城王。” “是青城王!” 人群中却发出一阵欢呼,似带着惊喜。 “青城王是来救夏娘子的,我就说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吧!夏娘子可是他的外室。” 有萧长荆出现的地方,总能引起一阵狂潮。 夏东珠看着他,听着街面上百姓的议论,特别是在提到她是萧长荆的外室时,那一股子带着八卦的兴奋,掩都掩不住。 夏东珠叹息一声。 其实她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 可内心深处却笃定,他一定会来。 “来人,开道。” 萧长荆骑马而来,噙笑的眼,鹰隼一般。所到之处,百姓无不自动让路。 萧玉翀立马扯过僵绳与他遥遥相对,“青城王这是做什么?要劫囚吗?” 他先气势压人,给他扣顶大帽子。 “错!”萧长荆一本正经地喝斥,“刑部枪杀平民,本王掌京城安防,是来缉拿凶犯的。” 萧玉翀一呆,立马左右看了看。 凶犯? 谁? 不就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算命先生吗?还是他自己撞上衙役枪口上的。 值得皇城司如此大动干戈? 今日萧玉翀本不该来,他身份尊贵,这种刑杖他根本没必要亲自监刑,丢面子,降身份。 可夏东珠是何许人也? 萧长荆的外室! 羞辱她,就相当于羞辱萧长荆。 这样好的机会,他怎能错过? 况且,他已经买通行刑之人,绝不会留她命。 必让她皮开肉绽屈辱至死。 “青城王这是开玩笑?这是有什么凶犯?即便有,也是囚车上之人。” 萧玉翀故意装着一派轻松,话里话外意味十足。 萧长荆却一指萧玉翀和刘白金,“来人,将凶犯拿下,押回皇城司受审。” 萧玉翀看着皇城司的禁卫气势汹汹地奔着自己和刘白金而来,脸上终于一变。 “萧长荆,你这是何意?不要血口喷人。” 萧长荆似笑非笑地撩着眼尾,“二皇子这是怕了?还是做贼心虚,杀了人,还想抵赖?” 刘白金慌不叠地招呼手下,“快,快拦住他,光天化日之下,青城王竟然敢公然缉捕朝廷命官,真是岂有此理!” 萧长荆嘲弄地看着刘白金。 “刘大人难道不知,皇城司受命于皇上,监视抓捕的就是朝廷命官……” 萧玉翀闻言脸色又变。 兴许是皇城司的禁卫气势太凶,他骑的马也不安地躁动起来,刨着前蹄,在原地不停地转动。 “吁……” 萧玉翀简直狼狈至极,不停地扯着马缰绳,想让它安静下来。 没想这匹马似有灵性,听着他的喝斥,更是晃动着身子似要将他摔下来。 萧玉翀简直恼羞至极。 如今连马都欺负他。 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一声。 萧玉翀瞬间涨红了脸。 他干趣翻身下马,撒气似的将马狠狠一拍,马一声惊嘶,竟然迈开前蹄就跑了。 人群中立时发出一阵哄笑。 二皇子都下了马,刘白金也只能乖乖地从马上滚下来。 而萧长荆更显气势夺人地看着他们。 刘白金狗仗人势,站在萧玉翀身边,跳起来就歇斯底里大骂。 “萧长荆,你狗胆包天,竟敢缉命二皇子,你是不要命了吗?我们奉旨行刑,你若敢阻拦,就是造反。” 萧长荆脸色一寒,“你看本王敢是不敢?皇城司维护京城安防,你刑部当街行凶,枪杀百姓,众目睽睽,本王就敢抓你入牢。东城……” 东城应声,立马带着一纵皇城司禁卫冲上去。 萧玉翀和刘白金身边的衙役见状,持枪隔挡,二者瞬间纠缠起来。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一只血淋淋的胳膊飞了起来,正好落在刘白金身上。 他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跳起来,一下子蹿到萧玉翀身后。 萧玉翀绷着身子,一张俊脸气的犹如黑白无常。 刘白金还不忘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冲着萧长荆外强中干的大叫,“青城王,难不成你真要劫囚造反吗?” “哼!” 萧长荆看到东城的战刀染上了鲜血,猛地抽出腰间宝剑,一夹马腹,就像冲锋陷阵的大将军,立时高扬一声。 “萧玉翀,刘白金纵容手下当街行凶,拒不服捕,皇城司依律行事,若有负隅顽抗着,一律按同罪论处。” 四下里一片肃冷。 年轻俊郎的青城王,一改往日风华绝代的温颜笑意,面色沉冷,狷狂至极。义无反顾地靠近囚车,一剑砍断铁链,带领皇城司的禁卫径直闯入押囚的大军。 萧玉翀咬着牙,脸上却带着好似抓住他把柄的兴奋,“萧长荆,你终于不再装了。” 刘白金却吓得魂不附体,他紧紧地揪着萧玉翀的衣袍,看着萧长荆疯了似的冲进大军,哆嗦着身子。 “二皇子,我们该怎么办?青城王该不会发疯把我们也当街杀了吧?” 萧玉翀恼怒地一把拂下他的手,恨铁不成钢,“我看你这刑部尚书真的不用当了。” 简直是蠢透了。 “啊?” 刘白金一脸的惧怕,急忙哀求,“二皇子,是青城王目光法纪要造反,可不关本官的事啊!咱们不是正好抓住他把柄,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萧玉翀嫌弃地偏过脸。 而在街道的另一侧,夏南宇带着他的北疆军正摩拳擦掌,看到萧长荆疯狂的举动,他有点呆愕。 他的身侧站着夏重明和夏松林。 夏重明看着他大哥呆愕的样子,轻声叹息,“大哥,咱们撤吧!这里有青城王就已经够了,你的北疆军不能现身,咱们将军府承不起。” 天下敢这么闹的,大概也只有青城王一个了…… 夏南宇的脸立马晦暗下来。 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与夏娘子再无可能了。 他不及萧长荆。 他现在连青城老王妃都不顾及了,也要豁出命去救她。 夏南宇黯然失色。 他也是男人,他懂。在女人最需要的时候,冲到她面前的人,肯定就是她愿意托付终身之人。 夏重明拍拍夏南宇的肩头,“大哥,走吧!” 夏南宇垂下头,“你们都走,我一个人过去。” 说完,他毫不犹豫抬脚就走。 夏重明突然伸出手狠狠砍在他颈间,夏南宇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晕倒在地。 夏松林急忙接住大哥,瞟了夏重明一眼。 “二哥,你知道大哥的心思,你这样做,他醒来后,会揍死你。” 夏重明轻嗯一声,“他想揍我,也得先留着命在。即便此时青城王冲上去了,该怎样收场,还很难讲。大哥以后还有机会。现在他在皇上眼里,应该还在皇城司大牢里,绝不能让他在此时现身……” 夏松林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叹息一声,没再言语,背起夏南宇就走。 萧玉翀和刘白金被皇城司的人围了起来。 萧玉翀脸子还算淡定,他知道萧长荆这么一闹,无疑于劫囚造反,定然死罪难逃。即便是父皇再想保他,此刻也保不住。 所以,他像看戏一般淡定的很。 刘白金却是害怕至极,萧长荆恶名满天下,他相信,萧长荆真的会杀了他。 刘白金哆哆嗦嗦,狼狈至极,他甚至向萧长荆求饶,“青城王,饶命啊!” 萧长荆淡冷一笑,“刘大人,认不认罪?当街刺杀百姓,你认不认?” “认,我认,我什么都认。只求青城王别杀我,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好说。” 萧玉翀阴沉着脸,听着刘白金毫无骨气的话,直接摔袖离他远一些。 萧长荆撩着眼尾看他,“看来二皇子是不服。” 萧玉翀立马冷眼呛声,“萧长荆,你这么做,已经是死罪。” “嘁。” 萧长荆不屑一声,“二皇子纵使手下当街刺杀百姓,众目睽睽,刘大人都承认了,别说你们不是一伙的。” “你……” 二皇子气到牙痛,“有本事父皇面前再论理。” “二皇子莫急,我一定奉陪。” 萧长荆做的这一切,囚车里的夏东珠看得清清楚楚。 她原本以为,萧长荆会来,顶多是陪着她受刑。 没想他不仅来了,还是用这样的‘贱’法子…… 这一会子,她一直在想,胡先生好端端的在雪中城待着,怎么会突然间跑到京城来了呢? 他即便再神,也不可能算出她命中会遭这一劫。 更不会来京城主动撞上衙役的长枪。 这应该都是萧长荆的安排。 胡先生趴在地上那血流如注的样子,看着骇然,其实那衙役所刺部位根本不可能流那么多血,更不可能瞬间毙命。 不过都是找个由头,闹这一场。 只是他这样做,她就能免了刑罚了吗? 不能。 说不定还会加重。 “你到是淡定的很。” 一声嗤笑响过耳边,夏东珠抬起头,就看到萧长荆正风华绝代地手持缰绳,站在囚车边撩着眼尾斜睨着她。 夏东珠嘟了嘟嘴,“你搞这么大阵杖,是嫌我死的还不够快吗?说不定现在连你都得搭上找抽,这买卖,你可亏了。” 萧长荆愣了愣。 也不知是被夏东珠的表情愉快了,还是她的话令他觉得好笑,他蓦地仰首就爆出一阵大笑。 “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找抽的,你相信吗?” 第125章 御街争雄 夏东珠深着眼,看他笑得狷狂又愉悦,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意气风发。 惊才绝绝的青年,倾城明艳,洒脱不羁,鲜少这般张扬地表达自己的内心。 她真想再怼他几句,可张了张嘴,却舍不得再说一句重话。 死一个算命的胡先生根本就不算什么,可他如此一闹,就坐实了劫囚造反的罪名。 她不值得他这样做。 况且萧玉翀就在现场,以他阴毒睚眦必报的心性,是绝对不会放过抓他把柄置他于死地的机会的。 “殿下准备如何收场?” 萧长荆见她愁眉不展,乌黑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担心,他眼尾撩撩,笑得愈发自在,浑身都舒坦。 “我怎么知道?收场的人还没来。” 夏东珠一口气瞬间憋在嗓子眼。 敢情他就是胡来,根本没有后手。 “你不要命了吗?敢这样胡闹。” 夏东珠眼光四处瞟瞟,压低声音,“你赶快找个由头撤,众目睽睽,二皇子不敢对你怎样。反正胡先生死了,他刑部刺杀百姓也有错,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咱俩不能都栽了,总得有人替我收尸……” 听到她嘴里嘣出‘胡先生’三个字,就知道她已猜到他所做的障眼法,萧长荆就更乐了,他与她真是心意相通,堪称绝配。 他伸出手,似乎想宠溺地揉一把夏东珠的脑袋。 蓦然发现处境不对,立马改为将手重重拍在囚车上。 “傻瓜,爷是男人,懂不懂?” 是男人就不能任由心爱的女人受罚而无动于衷。 夏东珠急得不行,正要再劝,突然前方传来韩公公尖细的嗓音,“皇上到……” 夏东珠立马感到头皮发麻。 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皇上一来就更不好收场了。 她不由一啐,“这就是殿下所说的收场之人?” 萧长荆轻嗯一声,抿抿嘴,眸光眺着皇上明皇的华盖,幽幽地道,“或许是来杀头的人。” 夏东珠一听心更凉,她焦躁地用身上的枷锁撞击着囚车,眉一皱,再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懂不懂?咱俩都死了,以后都没人给我烧纸钱。” 萧长荆脸一黑,“闭嘴!你死了,我还要青山干什么?!” 夏东珠心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萧长荆却蓦然敛了轻松的神色,眼眸深沉地望着皇上的方向,“一会你听我的,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做。” 他话一落,就听到刘白金撕心裂肺的哭声。 “皇上,救命啊皇上,青城王要杀老臣……” 皇上驾到,皇城司自然也不能再围困着二皇子和刘白金。 刘白金一得到自由,立马没命地往皇上面前跑。 他官帽掉了,一只靴子也跑掉了,他根本不管不顾,好像皇上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此刻他的官威,他的威严,他的颜面全不要了。 当着全街百姓的面,狼狈的就像一条丧家犬。 萧玉翀弹了弹袖子,目光阴滑地扫了萧长荆和夏东珠一眼,慢条斯礼地向皇上走去。 今日萧长荆必死无疑。 一直都不在萧长荆攻击目标之下的曹进,在保持了许久的沉默之后,赶在刘白金和萧玉翀之前,率先走到皇上面前,跪下叩拜后,谨慎地道。 “启禁皇上,臣认为这是一个误会……” 曹进说着,飞快地将御街发生的事向皇上简略说了一遍。 皇上一张脸阴晴不定。 街上的老百姓都跪伏在地,没人敢抬头看天子御颜。 皇上的御驾就停在前方,与夏东珠的囚车有一段距离。 因囚车污秽,皇上的御驾自然不能靠近。 夏东珠有些冷。 虽然雪停了,阳光明艳,可到底是春寒料峭,夏东珠穿着犯人单薄的囚衣,离开了那件狐裘。她站在囚车里瑟瑟发抖。 皇上的目光犹如实质地射过来。 “青城王上前说话。” 皇上的声音带着怒气。 此时刘白金和萧玉翀已经跪到了皇上的面前,刘白金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添油加醋将青城王的恶行数落了一遍。 萧长荆早已下马,闻言阔步上前,远远跪下。 “微臣见过陛下。” 皇上一怔,微微眯起眼。 陛下这种称呼,是更为正式更为郑重的称呼,只有在上朝或者商议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用。 而萧长荆此刻如此郑重叩拜,让皇上不得不重视他将要说的话。 “为何不近前说话?” 萧长荆抱拳低首,“臣有罪,不敢近前。” 皇上冷嗤一声,“何罪之有?” 萧长荆沉声,“‘济世堂’和夏娘子与毒杀太子一案无关,臣不想寒了百姓的心,故请陛下降罪。” 萧长荆的声音洪响,坦坦荡荡,街上的百姓都听见了。 他们不由感叹,青城王仁厚大义,令人敬重。 皇上坐在高高的轿辇上,看着这个自己最信任最疼爱的侄子,浓眉紧紧皱起来。 “父皇,青城王肆意妄为,明着是替‘济世堂’求情,实则是为一已之私,救自己的女人。父皇英明,可不要被他骗了。” 萧玉翀太小解萧长荆的狡猾,也太了解父皇对他的偏袒,是以不得不开口辩解。 皇上闻言冷哼一声,瞅着萧长荆。 “为了一个小娘子,就不顾体面当街劫囚,是当真以为朕不敢办你吗?” 萧玉翀勾了勾唇。 “臣不敢。”萧长荆没有抬头,依旧保持请罪的姿态,可声音却清越,带着恳求。 “陛下如何处置微臣,臣都甘愿受罚,但求陛下放过‘济世堂’和夏娘子……” 自小到大,萧长荆一身傲骨,从不肯求人。 皇上脸色不好看,眼眸中滑出一抹锋锐,“若是朕一定要杀他们呢?” 萧长荆眉心一皱,竟然慢慢站起身,横剑挡在夏东珠囚车前。 “陛下要杀,必先杀我……世上无正义,律法不严明,百姓苦。臣愿意用自己的一腔热血还天下清明。” 萧长荆的话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堂堂皇家贵胄青城王,竟然为了百姓,为了正义,不惜身以身试法! 抛却自己所有的体面和骄傲,胆敢与皇上作对。 皇上愣住了。 百姓愣住了。 夏东珠更是愣住了。 她瞅着萧长荆站在她面前横剑相护顶天立地的姿态,眼眸一热,深深低下头。 这个男人,可真是…… 这份情,她要怎么还? 而萧玉翀却阴沉了脸,萧长荆可真是狡猾至极。当着全街百姓的面,将劫囚说的大义凛然,真是可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上咬着牙,是人都能听出他被气的不轻,声音带着愠怒。 跪伏在地上的老百姓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他们都替青城王捏了把汗。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改变萧长荆的决心。 他掷地一声,气势绝决,“臣说,要杀他们,必先杀我……” 皇上坐在轿辇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御街上落针可闻,可那压抑的气氛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萧玉翀眼珠子转了转,抬脚踢了下刘白金。 刘白金一怔,立马醒悟,戴正帽子,套上靴子,又整理了下官袍,底气足了许多。 “皇上,即便青城王重情重义,但也不能蔑视国法,蔑视皇上啊!若是人人效仿,那天下岂不大乱?!” 萧玉翀心里痛恨萧长荆,恨不能他被碎尸万段,可他心里很清楚萧长荆在父皇心中的重要。 有些话他不好说,但刘白金可以。 刘白金说完就偷瞄了下二皇子,萧玉翀对他赞赏地轻点下头。 刘白金的腰杆立马更直了。 有皇上在,萧长荆不敢杀他,他也必须挽回自己的尊严。否则,今日之事,他一定会被全朝同僚耻笑死。 萧玉翀接过刘白金的话轻轻道,“刘大人所言极是,父皇,今日青城王公然劫囚,影响极坏。若是天下都效仿,律法严明何在?” 他与刘白金一唱一合,皇上闻言更是缩了缩眼眸。 他看了萧长荆一眼,突然冷冷一声,“阿荆,你此番作为,让朕如何饶你?” 听皇上的意思定要重罚。 萧玉翀和刘白金对视一对,二人眼中皆有得意。 萧长荆面不改色,义正严词,“该我承担的责任,我认。只要陛下放过‘济世堂’和夏娘子,任凭处置。” 萧长荆一副铁了心肠的样子,让夏东珠有些着急。 她不由晃动了下囚车,“喂,你不要太固执,先自保,才能救我。” 萧长荆哼了一声,“若保不住你,我保自己做什么?” 夏东珠一怔。 可现在皇上已经骑虎难下,有萧玉翀和刘白金在旁边煽风点火。还有无数百姓围观,皇上就像被架到火上烤,想饶他,都不能。 他若再不服软,火上浇油,势必引火烧身。 果然,皇上怒不可竭,“岂有此理!不可救药的东西,你是在逼朕对你重罚吗?” 夏东珠见萧长荆硬着脖子还要同皇上论理,她不由将脚伸出囚车踢了他一脚。 “你闪开,我来同皇上论理……” 反正她对太子之事问心无愧,不怕说实话。 “闭嘴!”萧长荆头也没回,冷斥一声,“有我在,轮不到你出头。” “我在为自己出头,与你何干?”夏东珠恼了。 萧长荆微偏头睨了她一眼,“那本王做事,又与你何干?劫囚的人是我,皇上要罚的也是我,你别拖本王后腿。” 萧长荆是君子,一诺千金,他要护着她,即便是死都不会回头。 可她不能让他死。 既然皇上下不了台,那她就来做这个台阶。 于是夏东珠根本不顾萧长荆反对,双手扶着枷锁后退两步,一下子跪倒在囚车里,扯着嗓子就喊。 “皇上,民女冤枉啊!求皇上救救民女,救救‘济世堂‘韩先生,杜掌柜……我们是被人陷害,无处申诉,求皇上为民做主。” 夏东珠说着,向皇上嗑头。 只是她脖子上架着枷板,头根本触不到地,可她依旧做着嗑头的样子,将沉重的枷锁往囚车底部使劲地撞。 皇上终于注意到她了。 夏东珠跪在囚车上,双手扶着枷板,喊的撕心裂肺。 “皇上,民女初来乍到,来京城还不足两月,根本不认识太子殿下,更不会害他。‘济世堂’的二东家韩先生和杜掌柜当初是看民女可怜,又见民女炮制药材手法独道,便让民女为‘济世堂’炼制‘消食丸’。我们炼制的‘消食丸’非常受百姓喜爱,年节时分,都被抢购一空,根本无毒。许多百姓都可为我们作证。” “可刑部二皇子与刘大人却将韩先生和杜掌柜屈打成招,还未过审,就将他们打得遍体鳞伤,双腿折断……青城王仁义,实在看不下去,又看到百姓为我们请愿,这才不肯同二皇子和刘大人等人同流合污,请皇上明察。皇上若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请皇上放过青城王……” 皇上望着跪在囚车身子单薄的小娘子,皱眉。 不是杖刑吗? 怎么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皇上听了有些窝火。 为了平熄此次事端,他已经权衡利弊,自认做了最妥善的安排。没想萧长荆这个臭小子,依旧不顾体面,竟然做出劫囚的事来。 这就是他所说的试目以待? 哼,简直是愚蠢至极。 这不是明明白白让人抓住把柄吗? 皇上脸子一阴,“既然你们一个个争着抢着要受罚,那朕便成全你们。将这个夏娘子拖下去,立即行刑。萧长荆——押入皇城司大牢,没朕的旨意,不准放出来。” “皇上不要啊!民女是冤枉的,青城王更冤,皇上你要明察秋毫啊!” 夏东珠虽然喊的撕心裂肺,但只要萧长荆没事,她甘愿受罚。 被打屁|股,丢人就丢人吧!反正她的名声已经很差了,也不在乎更差。 “萧长荆,还不赶快向皇上谢恩。” 夏东珠生怕皇上改主意,立马催促萧长荆。 萧长荆回头睨了她一眼,“皇城司是我的地盘……” 夏东珠一怔。 随后她‘扑噗’一笑,皇上还真是可爱,他这样做,不就等于是把萧长荆送回家了吗? 皇上真不是一般的偏爱他。 夏东珠彻底放下心来。 但萧长荆却突然高扬一声,“皇上,你怎么罚臣,臣都无怨言。可夏娘子却不能打……这件事‘济世堂’和夏娘子本就冤枉,真凶还在逍遥法外,这样做,岂不是让仇者快亲者痛吗?” 皇上立马感到脑浆子痛。 这个臭小子,朕已经给了台阶下,他还偏要飞蛾扑火。 萧玉翀又踢了刘白金一脚。 刘白金咳嗽一声,“皇上,这事也不能这么算完,今儿青城王可是明目涨胆的劫囚,是枉顾律法,是造|反。皇上必须重罚,以儆效尤。” 皇上的脸子立马沉下来。 娘的,一个个都在逼朕。 皇上立马冲着萧长荆怒吼,“你已经是阶下囚,还想着替人出头?来人,赶紧将他扔进皇城司大牢。” 皇城司的禁卫看了看皇上,脚一抬又退了回来。 萧长荆又向皇上直言,“臣即便是阶下囚,若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无辜之人行刑,臣不服!” 皇上一怒,“不服又怎样?” 萧长荆将手中的宝剑往半空中一劈,腰板挺直,“臣不服,便不会依从皇上所罚。” 萧玉翀听到这里,勾着唇已经愉悦地笑了。 萧长荆,原以为你很聪明,高不可攀,没想竟是个傻缺。竟敢执剑逼父皇,你是真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今日你就等着死吧! 刘白金立马瞄了二皇子一眼,这次不等他踢脚,他立马机灵地拱火,对着萧长荆手一指。 “呸,萧长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皇上的话你竟敢不听,你就是抗旨,是死罪!妄图造|反,罪不容恕。” 现在连刘白金都认为萧长荆已经死定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皇上,让皇上难堪,他就是在找死。 夏东珠急得手心都出了汗,“喂,萧长荆,你今天被雷劈了?怎么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你要找死,别拉上我。” 萧长荆哼一声,斜眼睨她,“我死了,你也死不了。” 夏东珠突然红了眼,“我不需要你救,你不必为我如此,不值得。” 萧长荆很傲骄,“值不值得爷说了算,你说不算。” 夏东珠恨不能将他踢醒。 她想到就做到,又在背后踢了萧长荆一脚。 萧长荆站得笔直,身子晃动了一下,突然一不做二不休。 转身就将囚车的门拽开,将夏东珠拉了出来,当众解了他的枷锁,斩断铁链,护在身侧,然后视线凛然地看着皇上。 他言词朗朗,“陛下,不能维护律法公正,不能伸张正义,救不了沉冤之人,令百姓寒心,让天下失望。那我身为皇家贵胄,做这个皇城司的使官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要也罢。” 他的话斩钉截铁,如北风呼啸,灌进御街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陛下若是执意要治‘济世堂’和夏娘子的罪,请您先免去臣的职位,销去臣的王爵,再把臣贬为庶民。” “你——” 皇上勃然大怒,正要下令,大总管韩公公突然凑近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皇上一张脸立时阴晴不定,久久没说话。 气氛有些诡异。 萧玉翀皱着眉头,有意无意瞟了韩公公一眼。 夏东珠悄悄拉了一下萧长荆的袖子,“萧长荆,你就不能服个软吗?” “不能!” 夏东珠气的直接掐了他一把,“你疯了!你这样做,有没有为你的母妃想一想?” 此刻夏东珠紧贴着她,手掐在他手臂,他却手一动竟然牵住了她的手。 夏东珠一惊,心跳火热,急忙甩掉。 “你手很凉?” “我冷。” 夏东珠红着脸,街上那么多人,在皇上面前生死未卜,他竟然还敢牵她的手? 羞死人了。 萧长荆偏头瞅她,见她穿着单薄的囚衣,身子紧紧贴着他,像小狗在寻找温暖。 他眉头舒缓,直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塞给她,“披上。” 夏东珠:“……” 都什么时候了,他不怕别人笑话。 不过她着实是冷,这囚衣就是单薄一层,在御街站了那么久,她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她当真毫不客气地披在身上。 反正大家都认为她是萧长荆的外室,穿他的披风,也不为过吧? “荒唐,真是荒唐,一个穿着囚衣的囚徒,竟然穿着青城王的衣裳,这成何体统?这不是让百姓看笑话吗?” 刘白金脑子越来越灵活了,都不用二皇子提醒了,自故自贬斥着萧长荆。 他是认定萧长荆必死,也不怕得罪他了,阴阳怪气,恨不能直接怂恿皇上杀了他。 曹进翻了个白眼,“她是青城王的外室,穿着自家男人的衣裳有何不可?刘大人就别酸溜溜的了。再说了,青城王今儿做的这一出,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咱们刑部也有错,若不是衙役当街杀了个算命先生,青城王也不会这么恼……” 曹进话一落,萧玉翀就怒眉瞪着他,“曹大人到底是谁的人?敢替青城王说话。” 曹进似是没反应过来,憨憨的,眨着眼。 “本官说的可都是事实啊!看,皇城司的人已经把那算命老头的尸体抬过来了。” 萧玉翀转头一看,果然,皇城司的两个禁卫抬着一个担架过来,那老头躺在上前,盖着白布,那‘天下第一神算’的旗杆也拿过来了。 萧玉翀的脸不好了。 果然,皇上挑了挑眉,脸子一阴,“曹进,这到底怎么回事?” 曹进立马跪下。 “回禀皇上,今儿这算命老头有点疯,嘴里喊着:她不能死啊!若见血光,天下必伤……她命中带贵,蟾宫兴盛,贵不可言……也不知他到底说的谁?难不成是夏娘子?二皇子便派衙役上前驱赶,没想竟一枪将这老头给刺死了……” 萧玉翀听着曹进的话,恨不能一把掐死他。 这个混蛋,整天花天酒地,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皇上立马看向刘白金。 “刘大人,曹大人所说可是为真?” 自然为真,御街上的百姓都看到了。 况且,那老头尸体就在眼前。 可是,他怎敢承认? 刘白金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额头冒汗,不停地瞟着二皇子。 皇上一看他那怂样,就知道曹进所所不假。 萧玉翀不得不转身对着皇上道,“父皇,这算命老头疯疯癫癫,他的话不可信。” 即便刑部将老头刺死,也不是什么大罪。 可他怕,怕他的话对父皇产生影响,继而饶恕萧长荆。 曹进立马大声道,“二皇子,他可是‘天下第一神算’……他的话,说不定就代表着神谕……” 南萧之人向来敬重神明,对玄之又玄之事,向来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萧玉翀立马怒斥,“曹大人,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你也敢对着父皇讲?是不要命了吗?” 曹进缩着脖子,也有点恼火,“二皇子身份贵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刘白金此时也插入话,“曹大人,你还是我们刑部的人吗?胳膊肘竟然往外拐。” 曹进一脸青,“我说的都是事实,街上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你们都攻击我做什么,好人真是难做,说句真话都不行。” 曹进、萧玉翀和刘白金你一言我一语,不顾体统,在皇上面前互相咬起来。 皇上立刻头痛上脑,他咬着牙。 “你们这帮人,嘴皮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朝臣互相攻讦,抖出的都是丑事。 最难做的,就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人。 一时间,皇上心头火气蹭蹭地又蹿上来。 第126章 青城王的心思 皇上霍地从轿辇中站出来,手一个个地指着他们怒道。 “你瞧瞧你们,哪里还有个官员的样子?你,刑部尚书,掌管着朕的刑法、狱讼事务,审理各种案件,是朕的左膀右臂。却满地打滚,乌纱落地,赤脚打丫,狼狈如狗。” “你,青城王,皇家贵胄,朕的亲侄子,皇宫禁卫,天子近臣。管着朕的皇城防务,天下大大小小的事你都可以先斩后奏,是朕最信任的人。可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掌着皇城司,却知法犯法,拦路劫囚,简直胆大包天,你眼里还有朕吗?” 四下一片寂静。 皇上是个仁厚的帝王,性子温和。即便身处高位,掌生杀大权,却依旧很少发火。 这也是朝臣见风使舵蹬鼻子上脸的原因。 都觉得皇帝好欺负。 皇上一腔怒火骂完刘白金和萧长荆,突地转过头来,看着萧玉翀。 “还有你,朕的亲儿子,你不帮着朕也就算了,还唯恐天下不乱,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你啊!你在朝堂拉帮结派,党同伐异,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却指使刑部私下动用大刑屈打成招,只手遮天,生生让百姓寒心呐!” 萧玉翀脸子青一块紫一块的,他深深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宽厚仁慈,被朝臣挤兑挟裹,早就受够了。心里窝的气比山高。 他借着此事不吐不快。 “你们啊你们,哪个不是朕最倚仗的人,哪个不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允你们高官厚?,将南萧的国祚,百姓的福祉都交到你们手里,可是你们是怎么报答朕的?” “整日鸡鸣狗盗,枉顾律法,不顾朕的恩德,争地盘,抢名利,拉帮结派,你们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心里在乎的都是自己在意的人。你们可曾为朕想过?天天上折子都是向朕提要求,即便朕一次次妥协,依旧满足不了你们的私心,一个个恨不能都要从朕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才舒服。你们眼里还有朕,还有南萧天下和百姓吗?” 皇上气的叉着腰,从来性子温和的人现在被逼得也是气焰冲天。 “你们瞧不起朕,觉得朕性子懦弱,不如开国太祖英伟,开疆拓土挥斥方遒。可朕心里装着天下,装着这天下黎民百姓。朕每时每刻都想着的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要维系这天下的太平。朕不求丰功伟绩,只愿在朕管辖的南萧国土,能够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难道朕错了吗?” “可你们呢?时常逼朕,朕恨呐!你们当官不为民做主,整日蝇营狗苟,就为自己那点利益,不惜党同伐异,互相玫讦,排除异已。成天在朕面前参这个,参那个,够了!朕真是听够了。” 天子一怒,风起云涌。 刘白金早已吓的缩着脑袋跪伏在地,哆嗦着身子恨不能捂上自己的耳朵。 萧玉翀也默默地跪下,今日父皇一怒,宛如将所有人都打了一巴掌。 曹进跪在地上最是轻松,虽低着头,但眸光却四下扫着,反正皇上数落的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他最上心的,就是怎样将自己喜欢的小娘搂进怀里。至于其他,祖上荣光,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有吃不完的金山银山。 皇上扯着嗓子吼,怒火攻心,不由发出一阵急咳。 韩公公脸子一白赶紧上前,宽慰,“皇上,息怒,龙体要紧,还是赶紧回宫吧!” 萧长荆的眉心皱的死紧。 皇上却一把推开了韩公公。 这些话他已经憋在心里许久了,一番酣畅淋漓,他心中只余痛快。 今日他定要敲山震虎,将这万里河山也要呐喊一番。 他昂扬而立,龙威不减,一扫乌压压跪满一地的众人,声音极冷。 “你们都给朕好好想想,今日朕要怎样罚你们?一个一个说。” 刘白金身子一抖,又开始有点绝望了。 皇上震怒,若不再保他,那他还不得被萧长荆吃的渣都不剩。 “皇上,老臣知错了,臣甘愿受罚,一切但凭朕上处置。” 皇上根本不看他,直接目光一挑,看向萧长荆,声一厉。 “你,来给朕说说,今日要如何罚你。” 萧长荆抿着嘴,与皇上的目光在空中一触。 方才皇上那一番慷慨陈词,听上去是在骂他,其实是在保他。皇上将所有人都拎出来骂一顿,连他自己都没有放过,其实在无形中就淡化了他当街劫囚的事实,让这个原本是他罪无可恕的罪责变成了朝臣共同的责任。 萧长荆怎会不知皇上的苦心? 瞧着皇上一脸憔悴的神色,这一番陈词,想必已经耗尽心力疲累至极。 皇上身子本就不好。 萧长荆心下一软,缓缓开口。 “臣认罚,杖五十,决殿杖二十……双倍执行,夏娘子的杖刑,由臣代受。” 四下一片哗然。 双倍,那就是一百四十杖,青城王是不要命了吗? 要知道,即便是罪大恶极者,朝廷对官员和士子几乎都不会用臀杖,更何况他还是皇族。 萧玉翀眯着眼,咀嚼着萧长荆这话的目地。 所谓臀杖是指剥下裤子行刑,打屁|股。这不仅会让受刑者更加皮开肉绽,更是一种对受刑者的羞辱。 其中更狠的便是对夏东珠这样的,众目睽睽,拉到大街上剥下裤子打,一般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若是女人,宁愿自尽,也不愿让人观瞻受这样的刑罚。 可夏东珠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可萧长荆却是明白,这也就是他宁愿背上当街劫囚的罪名,也不愿她受其辱的原因。 但听了萧长荆的话,她依旧很震惊。 “萧长荆,你会受不住的……” 她心里慌的很,扯着他袍角,连名带姓地唤他,“我可以承受的,你不必替我受罚……” 萧长荆一把挥掉她的手,“闭嘴!” 皇上重重哼声,目光挑着萧长荆固执的脸,心里明白他今日是铁了心要护着那个小妇人。但他是天子,金口玉言,萧长荆自愿领罚,他便不再多说,直接盯向跪在地上的刑部三人。 “你们呢?刑部对犯人屈打成招,又当街刺杀百姓,罪无可恕,朕该如何罚你们?” 曹进立马道,“皇上,这事臣可一件都未参与……” 他的为人,世人皆知,在刑部他就是混日子。 刘白金脸子瞬间苍白,冷汗漱漱而下,他转头瞧了瞧二皇子。 但见萧玉翀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微垂着头,好像对皇上的话置若罔闻,更不接他的目光。 刘白金心里就明白了。 如坠冰窖。 二皇子这是让自己顶罪。 可他虽是刑部尚书,却一直唯他的命是从,如今大祸临头,他是皇上的儿子,身份尊贵,自然不能领罚。那么就只有他自己了。 刘白金一时哭到心绞痛,“皇上,臣一把老骨头,不经打呀!” 萧长荆年轻力壮,即便是一百四十杖打下去,也犹如挠痒痒。可他不行啊!他一把老骨头早就酥了。 “呵,”皇上低笑一声,说不出的嘲弄。 刘白金心头立马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听得皇上的讥讽道,“杖刑不经打?那斩刑、凌迟、五马分尸,你选一个吧!” “啊?” 刘白金立马瘫倒在地,肩膀抖动,啜着气求饶,“皇上,皇上饶命啊!” 这叫什么事啊? 明明是萧长荆当街劫囚,怎么他也要受打? 刘白金脑子已经一团糨糊,根本想不明白了。 “别哭爹喊娘的,选吧!朕是不会容情的。” 皇上说的毫无商量的余地。 刘白金哭着又瞄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你就为臣说句话吧!” 萧玉翀都懒得看他,“你是刑部尚书,掌一方刑狱,出了事,本王也不好为你求情。” 刘白金立马绝望了。 “皇上,臣,臣认罚。” 皇上冷哼一声,“如何罚?” “臣愿和,和青城王一样,杖五十,决臂杖二十。” 刘白金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 那声音悲切,委屈至极。 “好。”皇上看着刘白金声音一扬,转身便坐回到轿辇中。他叹息一声,突然变得温和了几分。 “你二人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朕很欣慰。青城王拦路劫囚,罔顾朝廷法度,但情有可原。所谓律法严明,才能天下安宁。他身为皇城司使,缉查真凶,维护律法公正,职责所在。他是在为老百姓申张正义,朕不是昏君,自然分得清楚。” “还有你,刘大人,虽然急功近利,想为太子殿下惩治凶犯,但矫枉过正,私下用刑,弄巧成拙。又驭下不严,当街行凶杀人,影响极其恶劣。但念你也是一心为朝廷办差,便从轻发落。” 皇上声音一正,“所有人听令,青城王和刑部刘尚书各有对错,二人各打五十大板,以示惩罚。此事就此揭过,往后谁都不准再提。” 好的坏的皇上都说了,恩威并重,双管齐下。 可萧玉翀却皱了眉头。 今儿明明是要羞辱夏娘子,置萧长荆于死地,结果怎么却连刑部都搭上了,究竟错在了哪儿? 他心思一转,豁然醒悟,正要向皇上请命。 萧长荆却跪地扬声一呼,“皇上英明,公正,臣甘愿领罚,心服口服。” 刘白金牙齿都快要咬断了。 这叫什么公正啊! 本来没他刑部什么事,怎么到最后连他都搭上了。 萧长荆一百四十杖变成了五十杖,他年轻力壮,可以不当回事。可他却是无妄之灾啊! 可不认又能怎地? 若按他之前所请,他还要被剥掉裤子打屁|股呢! 刘白金屈辱地忍着泪,俯首认罪,“臣也甘愿受罚,毫无怨言。” 萧玉翀立马逮住机会,“父皇,那‘济世堂’和夏娘子如何处置?” 皇上目光瞟瞟他,又扫向仍然被萧长荆护在身侧的夏东珠。 “太子中毒一案,‘济世堂’和夏娘子虽牵扯其中,但究竟真相如何?待查出真凶再判。” 萧玉翀心中稍宽,父皇没有直接放人,只要人还在刑部,他依然能将萧长荆握在掌心里。不算输,仍胜一筹。 他刚松了口气,就听得皇上又缓缓道,“刑部掌管刑事律法,诉讼和审案,又管着地方的刑罚政令,想必人手不够。太子中毒一案,必须慎重。即日起将一切案牍都交于皇城司查办吧!刑部就不要插手了。” 啊? “父皇,不可……” 萧玉翀立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立马大叫一声。 皇上瞬间沉下脸,“怎么?二皇子是对朕的决断不满意?” 皇上的目光沉了又沉,带着威慑和威压。 萧玉翀白了脸,立刻跪伏在地,“儿臣不敢,父皇英明。” 皇上冷哼一声,此事就此盖棺定论。 而萧玉翀咬着牙,双眼蕴满阴毒。 今日他输的莫明其妙,也输得彻底。 从他押着囚车走出刑部大牢那一刻,他就落入了萧长荆精心挖好的陷井里。 每走一步都在萧长荆的算计中。 算命先生和故意拦路劫囚都是萧长荆故意为之,甚至父皇都是与萧长荆串通好的,若不然,不会那么巧。 今日父皇和萧长荆就是唱了出双簧,不仅借机敲打刑部,同时也是杀鸡儆猴。 杀的是刑部和萧长荆,儆的却是满朝文武。尤其是那些居功自傲动不动就谴责父皇的老臣,还在与他结派的党羽。让他们都看清楚,这天下依旧还是皇上的天下,皇上还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皇上,容不得他们肆意妄为,指手画脚,结党营私,党同伐异。 想必这个时候,御街上发生的一切,早已传遍每一个有心人的耳朵里。再往后,他们要怎么做,都得掂量掂量。或许他刚刚拉拢的朝臣,此刻都打了退堂鼓。 父皇这一招甚毒。 不仅震慑群臣,砍掉他的党羽,还能树立君威。让那些老臣都觉得皇上并不是好欺负,而是仁厚。皇恩浩荡,能予之,也能夺之。 皇上连萧长荆都敢下杀手,他们还有什么可傲的? 精彩,简直是完美。 萧玉翀想明白后,怒极反笑。 父皇真是好样的,这才是帝王最精明的权术。 而萧长荆用五十大板成全了父皇的威严,换得的更是父皇的信任和看重,从此简在帝心。 试想一个为百姓连命都不要的人,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吗? 萧长荆不仅借机救下了自己的女人,还用一顿打堵住了朝臣的猜忌和非议。从此没有人再怀疑他狼子野心,觊觎帝位。 真是一举数得。 而自己今日可真是一败涂地。 萧玉翀恨的咬牙切齿。 一场太子中毒案和当街刺杀百姓,拦街劫囚案就此定局。 萧长荆和刘白金受杖刑的日子就选在明日,就在皇宫承乾殿外的广场上,皇上让文武百官都前去‘观礼’。 随后,他老人家坐着皇辇心情舒畅地回了皇宫。 众人散去,胡先生的‘尸体’被萧玉翀夺走,‘济世堂’韩先生、杜掌柜和夏东珠被带入皇城司。 皇城司的官吏客客气气地拿出两份案件文书,仿佛早就写好了似的,让韩先生、杜掌柜和夏东珠分别签字画押,就放出了皇城司。 韩先生和杜掌柜犹如死里逃生,抱在一起痛哭,随后被‘济世堂’其他的伙计给接走了。 夏东珠却没有离开,她脑子里想着萧长荆和刘白金‘各打五十大板’,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长荆飞扬跋扈骄傲至极,向来都是他打别人,何时自己挨过打? 虽然不再臂杖了,但仍打五十大板,夏东珠想想就脊背发寒。虽然对皇城司早不陌生,但她还是请求官吏带她去找萧长荆。 刚从皇城司审堂出来,就看到了萧长荆。 萧长荆从外面走进来,步履匆匆。 身边跟着三皇子,东城和南辕。他们不知在说着什么,萧长荆微微低头听着,嘴角还噙着一丝笑。他没有看到夏东珠,直到三皇子调笑的声音响起。 “云驰,是小嫂。” 经过今天之事,不管夏东珠愿不愿意,都已经坐实了她是萧长荆外室的名声。 萧长荆抬头看了夏东珠一眼,不悦地瞪三皇子。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三皇子嘻嘻一笑,他可是知道萧长荆的心事的,立马熟络地叫道,“小嫂,上哪儿去呀?找我云驰哥吗?” 这家伙浑没正经,一声嫂,一声哥,叫的轻佻又意味。 让夏东珠脸皮红了红。 萧长荆也被他搞得浑身不自在,见他没脸没气地又要凑近夏东珠,立马抬腿踹了他一脚。 “东城,将这混蛋扔出皇城司。” 三皇子立马跳出三丈远,“哥,你不要重色轻友啊!见了媳妇你就忘了兄弟……” 夏东珠浑身都冒了汗,这个三皇子真是乌鸦嘴,叽叽喳喳真是烦死人了。 三皇子消停了,萧长荆这才看向夏东珠。 “有事?” 看到皇城司的官吏站在夏东珠身边,萧长荆就知她已经签过了文书,却没离开。定然是在等他。 夏东珠点头,“有事。” 萧长荆声音温柔,“嗯,跟我来。” 他负着手,直接走向书房。夏东珠想着他要挨五十大板,心里沉甸甸的。对着东城和南辕一点头,便跟在萧长荆后面走了过去。 三皇子萧玉骐立马又蹿过来要跟进书房,却被东城和南辕拦住,“听说三皇子最近武功见长,要不要跟我们哥俩过过手?” 三皇子眼睛追随着萧长荆和夏东珠背影,神神密密地一眨眼,“你们就不好奇他俩会说些什么吗?云驰为小嫂受如此委屈,小嫂不知要怎样心疼他呢!说不定.......嘿嘿,走,咱们去听听壁角。” 三皇子不管不顾往前冲。 却被东城和南辕立马架住胳膊,两人制着他就往大门走。 “喂,你俩快放开我,我可是三皇子,你们胆敢动粗,小心我也让你们也尝尝杖刑的滋味。” 三皇子的威胁如同蚊子过街,东城和南辕直接将他毫不留情地扔出去,然后‘呯’地一声关上了皇城司的大门。 书房里,夏东珠看着萧长荆直接说明来意。 “殿下,不可意气用事,那五十杖你是受不住的,若是再引发你的暗疾……” 萧长荆眼梢微抬,“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 夏东珠一想到他受这罪,完全是为自己,心里就受不住。 “殿下高义,可我无以为报……” “我不是为你。”萧长荆打断她,漂亮的眼尾一撩,“要知道今日之事,也是皇上所需……” 夏东珠根本没听明白,“你不要找借口,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认为我是你的……” “外室?” 萧长荆好笑地看着她,“那你可愿意?” 夏东珠心里一窒,眼睛眨了眨,直愣愣瞅着他,半天没说话。 萧长荆脸上浮现嘲弄,“也是,本王命短,何苦再要害人……” “萧长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东珠气到了,直接连名带姓地吼他。 萧长荆抬起头,咧开嘴笑,“我不逼你了,女子脸皮薄,本王心里有数就好……” 你心里有个屁数! 夏东珠阴着脸慢慢看向窗外,“你就是想叉开话题,不让我在乎那五十大板……可那即便要不了命,也会去掉半条命。” 况且,他仅仅只是肉体的伤害吗? 他的尊严骄傲都会被打掉。 萧长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袅袅,透着认真。 “宁肯打我,也绝不能让你受刑,有些刑罚你不懂。今日之事,皇上格外开恩,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夏东珠气呼呼的,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脸。 “我们要不要再去求求皇上,我可以为太子治疾,若治不好,我一辈子不离开皇宫。只要皇上能免了你的刑罚……” 萧长荆立马阴了脸,“闭嘴!你知道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吗?吃人不吐骨头,说不定你还未靠近太子就已经没命了。永远不要动这个念头。” 夏东珠情绪有些失控,“那就去找明日行刑之人,咱们给些好处,让他打轻一点。” 萧长荆深深地看着她,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别担心了,那板子轻的很,我是内行,打在我身上犹如挠痒痒,根本伤不到我。况且,我常年习武,只要不伤筋动骨,那点皮外伤不算什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有些事你不明白” 夏东珠不服,“我怎么不明白了?” 萧长荆看着她担心的目光,静默片刻才温柔地道,“不论是为祖宗法度,还是皇上的脸面,我这顿打都不可避免。不然,皇上威严何在?” “你可知,如今朝堂风云诡谲,有些人看皇上仁善,便心存歹意,时时掣肘,搅乱朝堂。谋害太子,只是其一……这杖虽然打在我身,但也是在警醒那些人,若敢图谋不轨,罔顾律法,皇家定不轻饶。” 夏东珠似乎有点听明白了。 皇上将他视为磨刀石。 他身份尊贵,不亲不疏,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五十大板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脸面和尊严啊! “好了。”萧长荆看她眉头都皱成了疙瘩,垂下头,摆弄下袖口,声音轻轻浅浅。 “你今日受了惊吓,一会随我回府,孩子们也想你了。” 这话说的平淡自然,若是外人听去,还以为是说他们俩的孩子呢! 而对他的要求,夏东珠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此时此刻,她就想跟他在一起。 “好。” 马车就等在皇城司的外头,车夫却不是东城和南辕,而是一个生面孔。能进入皇城司的人不仅要武功好,而且个个都长得高大英俊。而这个车夫却身形彪悍矮壮,其貌不扬,似乎年纪也不大,看似木讷,可一双眼睛似鹰隼,暗含精光,时时带着警惕。 夏东珠多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与她一触,淡淡地对她点了下头。 夏东珠也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萧长荆犹自登上马车,默然无声。夏东珠站在马车外却有些犹豫,不知是同他一起上马车,还是要和这个彪悍的车夫坐在车辕。 正尴尬,萧长荆却挑开马车帘子,声音一冷,“还不赶紧上来。” 夏东珠心头蓦地一松,三两下爬上马车,乖巧地坐在他对面。却见他一扫书房里的轻松,身子虽慵懒地靠在马车壁上,却双目微合,脸色暗沉,坐着一动不动。 夏东珠心里琢磨着,看来‘五十大板’对他还是极有影响的,并不像他表面说的那么坦然。 可这样的气氛,她不好再说别的,毕竟在书房里,她的心意已经表达完毕。此刻再说,就显得矫情,遭人烦。 她有些拘禁,绞着自己的衣襟,暗自叹息一声,偏过头,撩开一角帘子,默默看着街面的人头攒动。 “放下帘子。” 萧长荆突然开口,让夏东珠吓一跳。她身子一颤,放下手,转脸瞧着萧长荆。 此刻的他正深深地看着她,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每一处五官都无不精致,每一个表情都无不让人脸红心跳。特别是他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不能不令人心潮浮动。 夏东珠心立马火热起来,脸上带着羞怯,眼眸闪烁,不知该往哪里放。 萧长荆微微牵动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随后便狠狠地揉着自己的额头。 夏东珠眼光瞄到他的动作,立马坐正身子,“殿下头又痛了?” “嗯。”萧长荆脸色臭臭的,“有些不舒服,不想吹冷风。” 夏东珠立马挪动身子往前移了移,与他几乎促膝而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按上他的头,开始语重心长。 “殿下身子明显虚弱,明日还要受刑……” “闭嘴!” 萧长荆立马挣脱她的手抬起头,夏东珠与他四目一对,马车里的气氛突然有些紧窒。 萧长荆呼吸变得有点急促,他盯着她,“明日之事板上钉钉,休要再提。特别是,别让娘知晓。” 他一声‘娘’,连夏东珠都算上了,直接将她视为了自己的女人。 夏东珠抿抿嘴,“你以为能瞒得过王妃吗?” 今日事闹得那么大,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萧长荆微垂目,“娘单纯,一向不问世事,别吓着她。” 夏东珠明白,若是王妃知道他受刑,止不定得心疼死。 她重重点了下头,又伸出手,“我再为殿下按压几下。” 萧长荆轻嗯一声,又乖乖地垂下头。 他身材高大,夏东珠个头小,即便二人坐着,萧长荆垂下头,夏东珠还得直起背才能很好地为他按摩。可这样一来,萧长荆几乎将整个头都埋进她怀里。 可这样暧昧的动作,二人似皆没察觉。 夏东珠还是忍不住叨叨,“我回去后,就会为殿下配一些药,等你明白受刑回来,就可以给你用了。” 萧长荆却推拒,“不必费心,宫里什么好药没有?用不着你的。” 夏东珠动作一滞,“殿下是嫌弃?” “嫌弃什么?你这几日在牢中也受尽煎熬,回去后好好休息,不要再想明日之事,一切有我。” 夏东珠嘴巴一抿,没再说话,又恢复了手上的按压动作。她小心地避开萧长荆的玉冠,十个指头缓缓插|进他乌黑的头发,想要更用力地按压,手突然被他捉住。 夏东珠惊讶,“怎么了?” 萧长荆目光幽幽,“不要弄乱头发。” 掌心的肌肤冰冷、柔软,还有一种怪异的滑腻,萧长荆心里一哆嗦,整个身子升腾起一股酥麻。他想丢掉掌心的小手,可心却告诉他要紧握。 他此刻听从了内心,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柔腻,没话找话说,“外界的传言你不要往心里去。” 夏东珠正要抽回手,闻言抬起头,后知后觉,“什么传言?” 萧长荆立马盯住她的眼,嘴唇动了动,喉头一滚,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坐正身子,也不知是气着了,还是头痛好了,伸出手慢条斯礼地将微乱的头发抚平。 夏东珠立马醒悟。 她抬头将萧长荆一处弄乱的鬓发抚平,嘴角微翘,“明明是个大男人,可有时候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殿下稍不顺心就黑脸。” 萧长荆黑眸沉沉,“闭嘴!胆子不小,敢奚落爷。” 夏东珠笑看着他。 萧长荆板着脸,再冷心冷肺的人,遇到这么个笑脸相对媚态天成的小娘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萧长荆果然红了脸,他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恨不能将这个惹火的小娘子拉进怀里好好蹂躏一番。可想法归想法,他直接的动作是撤开身子,离她更远一些。 夏东珠笑笑也将身子后靠,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此刻谁都不再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待此间事了,我找个合适的机会便跟娘说,让你将大宝二宝接回医馆。” 夏东珠一惊,“殿下是想让孩子跟着我?” 她心中狂喜。 萧长荆目光中沉浮不定,“跟着谁都一样,我会和你一起养,只要孩子们高兴就好。在王府这段日子,大宝二宝嘴里每天念叨的都是你,天天盼着离开王府,唉……” 他似郁气至极。 夏东珠却心情极好地哈哈两声,根本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只高兴地说。 “他们将我当成娘亲,自然心向着我。” 萧长荆目光幽幽,“我会时常去看他们……” 夏东珠一怔,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萧长荆瞧着她转不过弯来的表情,轮到他心情极好地哈哈两声,“别忘了给爷留个房间,若是遇到刮风下雨,爷就不走了。” 夏东珠现在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她正要拒绝,马车夫一声轻吁,马车便停了下来。 “殿下,到了。”木讷的声音。 夏东珠微撩马车帘子,便见外面乌压压站着一群人,打头的可不就是青城老王妃。 她吓得一下子放下帘子,压低声音道,“坏了,王妃就在外面。” 萧长荆无奈叹息,“娘是怎么知道的?谁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他都已经吩咐下去,不准对她透露半个字。 夏东珠也叹息,“此事闹得这么大,定然是瞒不住的。” 青城王妃见儿子的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却迟迟没有动静,神色微厉。 “阿荆,还不赶紧下来!” 听到青城老王妃的声音带着怒意,定然是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夏东珠身为罪魁祸首,心里有点发虚。 就像拐了人家儿子,被老母亲抓个正着一样。 夏东珠突然探过身,靠近萧长荆,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殿下,要不,你先下去。我在马车里躲一躲?” 浅浅的呼吸落在颈间,萧长荆见她脸色绯红,纤细的眉轻轻蹙着,就像一只幼兽被吓到一样,缩着身子,脸上满是惧怕。 “怎么,怕了?” 他心里好笑,欺身而上,伸出手正想揉一下她的脑袋,不想马车帘子突然被撩开。 青城老王妃本是一脸的生气,可看到马车里的情况,她一愕,怔在当场。半张的嘴,合不拢,喊不出。 两个男女面对面坐着,头碰在一起,就好像在亲热…… 而她的好儿子,手抬到半空,仿佛要去抱人家。 青城老王妃挥手就放下帘子,心潮起伏,眼前发黑,蹬蹬蹬退后两步,似要摔倒。 “王妃……” 第127章 王妃,你想多了 青城老王妃撞见了马车里的夏东珠和儿子的不轨行为,当场就气的差一点晕倒。 一时间,丫环婆子手忙脚乱尖叫相扶,王府里兵荒马乱,气压很低。 云秀苑。 虽说已到初春,因王妃身子弱,地龙依旧烧得很足。 萧长荆走进去,就看到母亲躺在外间的长榻上,闭着眼,那神情头一次显得拒人千里,看来着实气的不轻。 萧长荆默默解下身上的大裘,李瑜伸手来接,他面无表情地避开,搭在木椸上。 李瑜收回手,咬了咬唇,低眉站在一旁。 “母亲。” 萧长荆坐到青城老王妃的榻下矮凳,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声音温柔。 “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城老王妃没睁眼,却挥手打掉他的手。 脸色沉凝,带着气。 萧长荆抿了抿嘴,“母亲想知道什么,儿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城王妃依旧闭着眼,照样没动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萧长荆有些无助,他不怕母亲误会,也不怕母亲训斥打骂,他就怕她窝着气暗自神伤。 “母亲,儿子的错。” 他不再解释,起身拿了一块软毯盖在母亲身上,“母亲现在若不想见儿子,待你气消了,儿子再来向你请罪。” 他作势要走,可依旧坐着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妃。 一般这个时候,母亲就该睁开眼睛了。 可惜,王妃这会子气性正大,没上当。 萧长荆抿嘴就笑了,“看来母亲是真生气了。” 这都哄不好了。 萧长荆揉着额头,房间里一群丫环婆子大气都不敢出,云姑姑几次欲言又止。 李瑜轻轻走上前,“表哥,姨母昨日就不太舒服,午间小睡时就有些惊悸,心神不宁的样子。晚膳也没吃,半夜醒来,睁眼到天亮。若不,还是请刘御医过来看看吧!” 云姑姑闻言立马上前,“殿下,表小姐说的极是,最近王妃操心殿下的婚事,太过兴奋,事必亲躬,身子有些乏累。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萧长荆转过头,看向云姑姑。 “去把夏娘子叫来。” 李瑜一听来了气。 “表哥,姨母现在就是被那个不知尊卑的夏娘子气的,你怎么还要将她唤来?姨母看到,岂不更闹心?” 萧长荆一抿嘴,“她是女郎中……医术精湛又细心,母亲正需要。” 李瑜又是一哼,“表哥,姨母身子尊贵,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赤脚医生就能瞧的,小心她图谋不轨,暗害姨母。” 毕竟太子吃了她的‘消食丸’就中毒了。 萧长荆一听就恼了。 他斜睨着李瑜,“本王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还轮不到你作主!本王的话,是没人听了吗?” 他声音一冷,犀利的眸光立马扫过屋中的丫环婆子。 丫环婆子们一看,立马吓得跪倒在地,“殿下息怒,奴婢们不敢。” 李瑜被萧长荆拒了脸子,眼眸突然通红,她满腹的委屈此刻也发作出来。 “表哥,我事事为姨母着想,你却因为一个外人,竟然训斥我。难不成你真的与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即如此,你就将她光明正大地娶进府,何必这般偷偷摸摸?让大家都看不起她。” 萧长荆本不予怒斥李瑜,可此刻,她处处针锋相对,有些僭越了。 在他自己的家里,他做事,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吗? 萧长荆脸色阴沉至极。 云姑姑看殿下脸色难看,便暗暗拽了下李瑜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激怒殿下。 毕竟现在真不是时候,王妃还气着,她不要再火上烧油。 没想李瑜却将身子一转,非常冷情地甩掉云姑姑的手。 云姑姑一怔,悄悄收回手,暗合下眸子,不再做多余的事。 萧长荆沉默片刻,目光又扫向屋内一众人。 “本王此刻就把话讲明白了吧!夏娘子是大宝二宝的救命恩人,与本王也有相救之恩,她对本王无所求。” “可母亲常教导,知恩要图报。她就是我们王府的恩人,不是外人。她与本王……知情知趣知心,本王视她为知已,若是以后王府谁再敢对她恶言相向,就滚出本王的府邸!” 他一句‘知情知趣知心’,一下子将李瑜惊的张大了嘴。 而一句‘滚出本王的府邸’就是连她都算上了,一点都不给她脸子了。 她一时眼泪漱漱而下,心乱如麻,就像溺水的人,再也找不到救命的筏子。 “不用叫了。” 此时青城老王妃终于开了口,慢慢睁开眼,扫了众人一眼,“我没病,不想见任何人,你们都退下吧!” 萧长荆知道母亲是在赌气,直接对云姑姑命令,“去叫。” 云姑姑立马应声,福了福身,和其他丫环婆子一同退去。 “阿瑜,过来。” 青城王妃半起身,朝着李瑜招了招手。 李瑜一摸眼泪,立马走过去,轻轻挽着王妃将她扶了起来,又拿了靠垫塞在她腰后,为她往上提了提软毯。 青城老王妃瞟了眼儿子,轻声道,“正好阿瑜在,娘有些话也想问个清楚。” 萧长荆似是猜到母亲要问什么,他觉得将话讲明白也好,便点点头。 “母亲有话,便问。” 青城老王妃便看向李瑜,牵着她的手,“阿瑜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情知趣知心,之前娘想请皇上为她和夏大小姐一起为你赐婚。可皇上觉得,将军府贵重,不宜同时迎娶两位侧妃。母亲也就没有强求,现在,娘问你,对你阿瑜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李瑜心一紧,立马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认真地看着母亲,毫不犹豫地回答。 “李瑜如李瑾一样,都是我的妹妹,永远只是妹妹……若是遇到合适的郎君,母亲便可如当年嫁李瑾妹妹一样,风风光光地将李瑜妹妹嫁了。” “我不愿!” 萧长荆话一落,李瑜就哭着大吼一声,“我只想嫁你……表哥,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你宁愿娶毫不熟悉的夏大小姐,亲近名声狼藉的夏娘子,也不愿同我走的近些?表哥,我哪里不如她们了?只要你说,我就改……” 此时,萧长荆半侧过身,终于正眼看向李瑜。 “能做夫妻的,便得有些儿女情缘,我只将你当亲人,当妹妹,世间哪有哥哥娶妹妹的?阿瑜,我之所以一直疏远你,就是想告诉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是不会娶你的。” 此刻,萧长荆算是把话说明白了。 虽然残酷,但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娘将话挑明了,他便不能再含含糊湖拖泥带水。 李瑜哭的伤心欲绝,看了王妃一眼,哭着转身跑出去了。 青城老王妃挥手就打了萧长荆一下,“阿瑜哪里不好,你就不能将就……” “娘……” 萧长荆板了脸,“你若真为她好,便不该这样讲,儿子命短,何苦耽误阿瑜一生?况且,若娘再逼我娶她,那我宁愿一生孤独,任何女子都不要……” 萧长荆算是将话说绝了。 青城老王妃叹息一声,身子歪躺在长榻上。 这个道理她怎会不懂? 若是强逼儿子娶不爱的女子,不但一生得不到幸福,还会搅得府内怨气冲天,成为怨偶。 还不如就此斩断情缘,以后再为阿瑜相看合适的郎君。 其实这个结果,王妃心里早有预感,只不过当着阿瑜的面将话讲明,让她死心罢了。 萧长荆见母亲脸上并不是真的生气,知道以后她不会再纠结此事。便起身将桌上的白瓷茶盏端到母亲面前。 “母亲,喝水。” 青城老王妃瞟了眼白瓷盏,哼一声,将身子侧向里面。 萧长荆笑了笑,“母亲若气坏了身子,便是儿子的罪过了。” 青城老王妃倏地又转过脸,“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母亲?你到底想将我瞒到什么时候?若不是阿骐今日过来……” 哦,原来是萧玉骐这个臭小子说漏了嘴。 萧长荆心里将三皇子诅咒了一顿,他看着王妃,脸上堆了笑。 “母亲早不理世事,不想给母亲添堵,让母亲担心。” 青城老王妃气的又打了他一掌,“别人的事,娘不管。你的事,难道娘也不管吗?臭小子,千算万算,将娘也算计进去……” 萧长荆眼尾一撩只是笑。 “若不将母亲的‘消食丸’和山楂饮偷走,皇伯也不会相信夏娘子的药丸无毒,他当时肚腹难受,还吃了一颗呢!” 青城王妃闻言只余生生叹息,“皇上,也是着实不易。” 萧长荆轻嗯一声,“所以儿子得帮皇伯。” 青城老王妃眼眸却突然通红,她伸出手疼爱地扶上萧长荆的脸,“可是我儿却要遭罪了,五十大板,不得打得我儿皮开肉绽……” “娘,儿子身体好着呢!不怕打。”萧长荆讨好地又将茶盏端上去,“母亲,喝茶。” 青城老王妃心头酸涩,接过儿子手中的白瓷盏饮了一口,幽幽道。 “娘虽然不过问世事,可心里比谁都清楚,皇上越是重用你,就越引得朝堂不满。太子重疾,一直不能支撑朝政,朝臣早有心劝皇上改立太子。 可皇上剩下的两位皇子,二皇子心思诡谲,皇上不喜,他也当不成仁君。三皇子贪玩,更是不靠谱。所以朝臣便心思蠢动,觉得皇上是有意将皇位传于你……” “可娘知道我儿的心思,只想一心一意辅佐皇上,并无登位之心。只要皇上一日不改立太子,我儿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众叛亲离……” 青城老王妃说着,脸上竟笑了笑,目光温柔带着赞许。 “我儿这次做得对,免得他们总是猜忌,这一顿打,我儿虽说受了罪,可摆清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引人忌恨,能换来许久的平静……” 萧长荆笑开,“那母亲还生气?刚才可把儿子吓坏了。” 青城老王妃翻了个白眼,“你刚才才是将娘吓坏了呢!” 萧长荆知道娘指的是什么,不由笑着垂下头,“娘是误会了。” “哼,”青城老王妃冷哼一声,“别以为娘眼花,我看得可是清楚着呢!你们俩竟然急不可奈地就在马车里亲吻……也不嫌臊得慌。” 萧长荆脸子一红,又辩解,“娘是真误会了。” 青城老王妃又重重一哼。 “这男欢女爱,娘本不该置喙,你也老大不小了,娘不该管。可现在你与夏大小姐成婚的日子都定下了,即便是看在将军府的份上,你也不该在此时胡来。若你真喜欢夏娘子,待夏大小姐进了门,你将她纳为贵妾也是可以的,娘不会反对。” 萧长荆手上握着那白瓷盏紧了紧,一时静默没说话。 青城老王妃转头瞅他,见他神魂不属,心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重重咳了一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爽快地娶夏大小姐,娘反而心里不踏实,觉得就跟做梦一样。你自小到大就没这么爽快地做一件事。每次答应的快,多是敷衍。” “娘现在让你纳夏娘子为贵妾,你却不言语。娘心里反而踏实了。娘是看出来了,你心里有她,是不是嫌贵妾太委屈她?你还想让她与夏大小姐平起平坐不成?” 萧长荆一回神,立马将手中的白瓷盏又递上去。 “娘口渴了,喝水。” 青城老王妃一板脸,“别打岔,回答娘的问题。” 萧长荆笑着撩撩眼尾,“娘,她不会成为贵妾。” 青城老王妃眼一瞪,“你还真想让她只成为外室啊?那不成,将来我的孙子都不能入皇家族谱,你与她不能不清不楚,必须名正言顺。待会夏娘子来,娘就与她将话说清楚。” “娘。”萧长荆立马头大,“现在不是时候,儿子明日要受刑,哪有心思说这些。” 青城老王妃一听,立马将这事抛开,又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娘明日给我儿炖上老母鸡,一定要将身子尽快养起来,若不然,洞房花烛夜,夏大小姐岂不怨怪?” 萧长荆是真头痛了。 夏东珠在云姑姑的带领下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李瑜。 像是哭过了,两眼微红,站在寒风中,脸子苍白,显得既倔强又要强。 “夏娘子。” 看到夏东珠到来,李瑜强颜欢笑,对着她礼数周全地福了福,云姑姑一讶,看着李瑜抿了抿嘴。 夏东珠也礼貌地对她福了福,“瑜表小姐怎么站在外面?虽是春日了,但春风还是很冷,瑜表小姐穿的少,小心着凉了。” 本是一句关切的话,听在李瑜耳中就带着讥讽。 她这次没有发飙,反而淡淡朝云姑姑一笑,“姑姑忙去吧!姨母让我带夏娘子进去便可。” 云姑姑心里明镜似的,对着李瑜轻轻一福,“如此也好,就有劳表小姐了。” 夏东珠瞧着李瑜和云姑姑,感觉两人怎么怪怪的?云姑姑之前对李瑜可没现在这般客套,还有点疏远。 李瑜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夏东珠对着云姑姑福了福,无声跟在李瑜身后。 云姑姑看着李瑜,暗自叹息一声。 表小姐的心性变了,却是不好。 李瑜脊背挺直,莲步轻移,说不出的端庄持重。 像是故意做给夏东珠看的。 夏东珠却没她这般正派,目光有些浮游,也不知王妃被气成什么样了?不知气消了没有。 “我表哥此次受罚,可全都是因为夏娘子,不知夏娘子要怎样报答我表哥的救命之恩?” 李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目光暗沉地盯着夏东珠。 “啊?” 夏东珠冷不丁被问起,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抿了抿嘴,“我无以为报……” 李瑜立马接口,“那就随夏大小姐一起嫁进青城王府吧!以身相许,夏娘子最后的资本。” 夏东珠一怔,随后像是被她逗笑了。 “瑜表小姐太看得起我了,我何德何能,可以与夏大小姐一起嫁入王府?我这样不堪的小娘,怕是会污了青城王的清誉。“ 李瑜一声讥笑,“那夏娘子是不愿意喽?” “不是不愿,是不配!况且男女之事,总不能一厢情愿,那太可笑了。” 李瑜却觉得夏娘子这句话是在讥讽她,脸色一白,表情又冷了几分。 “可我表哥说夏娘子救过他的命,他要知恩图报。今日他还了你的恩情,你与他便是两不相欠了对吗?” 夏东珠微微蹙起眉,觉得李瑜话中有话,她不由试探着问,“表小姐究竟想说什么?” 李瑜牙一咬,也不再装了,眼中立马带着轻蔑。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你不配,嫁进王府!你与我表哥两不相欠!所以夏娘子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别痴心妄想,再纠缠我表哥。” 夏东珠立马敛尽笑容,“瑜表小姐言重了,我与殿下,清清白白,经纬分明。” 李瑜冷哼一声。 “外界传言,你是他的外室,我看就是你自己故意放出去的谣言吧?你就是想攀上我表哥,想成为这青城王府的女主人,你不觉得太可笑吗?麻雀就是麻雀,永远也变不成凤凰,夏娘子可是明白?” 夏东珠觉得她的执拗和认真才是真正的可笑。 “瑜表小姐说的极是,不过,最后一句,我与你共勉。” “你……” 李瑜瞧着她一脸的油盐不进,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青城王府的尊贵。 她哼了一声,再不理夏东珠,扭头就走。 夏东珠深深地望着她,重重叹息一声。 真是无妄之灾啊! 进屋的时候,青城老王妃早已平静下来,大概是被儿子哄好了,看到夏东珠,她竟然还温和地一笑。 夏东珠感到甚是诡异,瞅了萧长荆一眼,对着青城老福了福,“不知王妃哪里不舒服?” 此时,萧长荆早让出了榻前的矮凳,夏东珠想没想就坐上去,每当给人诊病,她就特别专注,不想其他。 李瑜眸光闪了闪,好像之前的尴尬都不存在,依旧站在青城王妃身边听差遣。 青城老王妃看了儿子一眼,萧长荆此刻就站在榻边,她手抚上心口。 “最近总是惊悸,不能安眠。腹中隐隐作痛,神魂不安,心闷口苦,即便无事发生,也夜不能寐……” 夏东珠一惊。 前些日子王妃服用了‘消食丸’,整个人精神都大好了,怎么不过短短几日,旧症又复发。 她伸手就切上她的脉。 青城老王妃说到此处,眼眸瞄着夏东珠,微微一叹。 “若是再遇上点闹心的事,更是气血上涌,只觉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几欲昏厥。” 夏东珠眸光一闪,知道青城老王妃是在点她,指的是她在马车前看到的那一幕。 她面子稍红,知道王妃是个极温柔的人,即便都快被气晕过去了,仍然没有当面斥责她,只是朝自己的儿子撒气。此刻这句,想必就是重话了。 她微微一笑,“王妃脉象细数无力,是虚热内扰,心神失养。王妃最近心事烦重,身体疲累,晚间失眠也是正常。只是这腹痛……不知可否让我给王妃检查一下?” 青城老王妃有些不明白,她所指的检查是什么? 夏东珠微微一笑,“王妃只要掀开被子,平躺即可,我需要用手按压你的腹部。” 李瑜开口就怒斥,“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姨母身子尊贵,你可不能乱摸。” 萧长荆幽幽地看向她,“阿瑜,去将娘的药端来。” “表哥……” 萧长荆眼一寒,李瑜跺了下脚,转身出去。 夏东珠瞅着青城老王妃柔声道,“我不会害王妃,虽然我切脉能诊出一二,但人有五脏六腑,每一处疼痛,都代表着此处有病灶,我希望能为王妃彻底检查。” 其实王妃是极不情愿的。 对不太相熟的人,她极不愿让人碰她的身子,但儿子对夏娘子又如此不同,说不定今后还会成为一家人,这样一想,心里也就不那么抗拒了。 萧长荆赶紧上前,扶着母亲平躺好,并安慰她,“娘,没事,别紧张,有我在呢!” 青城老王妃立马不待见地打掉他的手。 夏东珠净了手,走上前,俯身在王妃身上按压。 青城老王妃一阵紧张。 “王妃别紧张,这里痛吗?” 她手法颇重,王妃看她一眼,摇头。 夏东珠接连按了三次,再按向青城老王妃的右侧胸肋时,她痛的抽搐一下,立马卷起身子。 “痛,正是此处疼痛。” 夏东珠了然,“王妃还是肝气郁结,气滞之症。只不过最近操劳,睡眠不好,病症又加重了。” “可是要紧?” 萧长荆忍不住问。 夏东珠摇头,信心十足的样子,“我为王妃开个方子,吃上几副,再保持心情舒畅,不要操劳,耗费心神,调养一段时间,王妃定能大好。如今,得先睡个好觉。” 青城老王妃幽幽地看了儿子一眼,故意嘀咕道。 “能不操心吗?马上就要娶儿媳了,这可是我们王府莫大的喜事。” 夏东珠闻言乐了,“那也不必王妃事必亲躬,将军府也不是那么讲究之人,凡事顺其自然便好。事大事小到时就了。王妃一定要保持心境平和。” 写好方子,夏东珠交给萧长荆,看到王妃似乎也不再怪自己,便想着要告辞。 没料到青城老王妃却将她留了下来。 “阿荆,你先出去。娘有话要跟夏娘子讲。” 萧长荆看一眼夏东珠,欲言又止,最后只点点头,干趣利索地离开。 夏东珠追随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与回府时有些不同了。 青城老王妃一直看着夏东珠,瞧着她眼中皆是对儿子的关切,心里暗自一叹。 “夏娘子,坐吧!” 听到王妃的招呼,夏东珠回过神,又乖巧地坐在榻前的矮凳上。 青城老王妃是长辈,夏东珠很是恭敬,瞅着她,先等她开口。 青城老王妃细察着夏东珠的表情,见她一副坦然,乌眸清澈,不像是心眼多之人,便微微一笑。 “夏娘子可是猜到我要与你说什么?” 夏东珠颔首,“殿下此次受罚,皆因为我。我一无所有,无以为报,只要王妃说,只要我能做到,必报殿下恩情。“ 青城王妃却摇摇头,“我儿是心甘情愿的,不求夏娘子的回报。” 夏东珠一怔,不解地看向王妃。 青城老王妃眼一深,“只是他即将迎娶夏大小姐,为免节外生枝,必得先委屈一下夏娘子。” 夏东珠依旧没听明白,“王妃究竟想说什么?” 青城老王妃突然很生气,气夏东珠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都是我儿的外室,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你俩在马车里亲热,我都看见了。” 夏东珠后背突然冒了汗,她脸子微红,有点尴尬,“王妃,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 青城王妃突然一拍榻沿,“你这个小娘,怎不识好歹?我儿对你真心实意,你却一再地不承认。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在我面前还想抵赖,难不成是觉得我儿配不上你?” 夏东珠一脸的汗颜,“王妃,你误会了。青城王风华绝代,天下女子无不趋之若鹜,就我这姿色,王妃觉得我配得上青城王吗?我三嫁两寡,王妃不觉得你这般说,是在玷辱殿下吗?” 青城老王妃心里稍松,“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与我儿不清不楚,分不开,又不愿在一起,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偷偷摸摸成为他的外室?可若是此,我孙子就不能入皇家族谱,这是绝对不成的。” 夏东珠一下子张大嘴,“王,王妃,你想多了……” 第128章 送药 夏东珠觉得一刻都不能在王妃这里待了,人人都说青城老王妃想儿媳都快想疯了,果真是一点不假。 不管夏东珠怎样否认和辩解,王妃就一口咬定她与萧长荆不清不楚,看来马车里的误会是解释不清了。 知道青城老王妃心重,夏东珠最后都缄默了,只听她一个人讲。王妃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毫不避讳,连萧长荆小时候的糗事都抖出来了,完全当她是自己人。 让夏东珠哭笑不得。 直到云姑姑端来了汤药,青城王妃才似疲累地闭了嘴。 “王妃,这是夏娘子给你开的新方子,王爷亲自守在厨房给你煎的。” 青城老王妃对喝药已经很厌烦,可听到是萧长荆亲自煎的,急忙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我儿亲自煎的,自然一滴都不能剩。” 说完,接过云姑姑手里的汤碗仰首就喝了下去。 夏东珠与云姑姑对视一眼,二人都抿着嘴笑了。 青城老王妃一口气喝完了药,在云姑姑的服侍下躺在长榻上,她温婉地笑着。 “夏娘子今日不走了,大宝二宝整日念叨你,去看看他们吧!” 青城老王妃话未说完,竟缓缓阖上眼睡去。 夏东珠站起身,非常细腻地将王妃身上的软毯又往上盖了盖,对着云姑姑轻轻笑着道。 “我加了些安神的药在里面,王妃最近太劳神了,先得让她好好休息。” 云姑姑看到夏东珠对王妃体贴入微,目有赞许,心中对她好感倍增。 “夏娘子有心了,我瞧得出,王妃对你颇为欢喜,她已经将你当成了自家人。” 夏东珠笑着摇头,“王妃只是心善,对每个人都好。” 云姑姑抿嘴笑,对着夏东珠使了个眼神。 夏东珠急忙看向门外,就瞟到萧长荆的一片袍角。 “去吧!王爷一直在外面等着你。王妃这里有我,夏娘子尽可放心。” 不管青城老王妃怎么想,夏东珠知道自己终究是外人,对于云姑姑的友善,她不置一词,只对她轻轻福了福,转身走出去。 萧长荆果然站在门边,见她出来,俊眉一挑,“娘睡了?” 夏东珠揉了揉额头,“王妃无恙,殿下不必担心。她只是最近操心劳累,心血耗费过甚,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萧长荆颔首,“既然娘留你,一会福全就会将大宝二宝带来,今晚你就跟孩子们在一起吧!” 萧长荆说完,轻拂衣袖抬脚就走。 根本不给夏东珠拒绝的机会。 夏东珠怔怔地瞧着他,男子雄姿洒脱不羁,想着明日的刑罚,心里一时又沉甸甸的。 大宝二宝看到夏东珠,就像两只小蜜蜂欢呼地向她扑来。 夏东珠不能不感动,她并不是两个孩子的亲娘,可每一次相见,孩子对她的期盼和依赖都如此强烈。 她不由想起萧长荆的话,若是大宝二宝将来真能跟着她生活,那她一定会尽心做一个好母亲。 晚上,夏东珠就宿在大宝二宝的屋子里,搂着两个孩子睡。孩子熟睡,她却辗转难眠。便披衣起身去了厨房。 第二日,王府里气氛沉凝,很是不同寻常。 夏东珠知道这是萧长荆要去宫中受刑的缘故,她没多做停留,用过早膳后,陪着孩子玩了一会便告辞了。 路上,李瑜又挡住她去路。 她眼眸带着讥诮,“我表哥去受刑,夏娘子不等他回来就要走吗?你可真够绝情。” 夏东珠抿抿嘴,“我终究是个外人,不比瑜表小姐,就不等殿下回来了。只是有件事想麻烦表小姐,不知可不可以?” 李瑜见她始终与表哥保持着距离,心里甚是满意。 “有什么话,夏娘子就直说吧!毕竟这王府也是我的家……” 夏东珠一笑,望着阴沉清冷的天,低叹一声,“晚些时候我会做一些外伤药膏送过来,为免打扰,不知表小姐能不能在酉时在门外等我?将这些药膏带给殿下。” 李瑜一讶。 这么能讨表哥欢心的事,她不自己亲自送吗?会好心让她送? “夏娘子……为何要这么做?” “瑜表小姐才是这王府的家人,我不是。殿下受刑,我一个外人不方便见,还是表小姐比较合适。不知瑜表小姐可否愿意帮这个忙?” 李瑜定定地审视着她,看她是不是在耍什么心机? 而夏东珠一脸的坦然,乌目澄澈,没丝毫作假。 李瑜淡淡一哼,“好,那我便在酉时等你,希望夏娘子能守约。” 夏东珠颔首,“那是自然,多谢。” 她也不便多言,话落,转身就走。 李瑜蹙着眉看她远走,反复思索着她的话。 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若不说她心机深,便是她真的并不贪慕青城王府的荣华富贵。 或许正是这份与众不同,才引得表哥青睐。 李瑜垂下眼,心中烦乱。 不管她怎样努力,似乎都不及这个小娘子。 她身上那股洒意和率性,她永远学不来。 夏东珠出了青城王府,便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门庭冷落,店门半掩,大堂里只有三两个伙计。 夏东珠一踏进去,伙计就机警地转过身,看到是她,急忙迎上来,作揖。 “夏娘子,你来了。” 夏东珠颔首,“韩先生和杜掌柜呢?” “在后堂休息。” “带我去见他们。” 伙计立马前面带路。 “韩先生和杜掌柜回来后,可有找大夫看伤?” 伙计闻言暗自神伤,摇摇头,“韩先生说,他们就是大夫,自己就能开方子,不必再麻烦别人……” “可医者不自医,关键是他们的腿……” 伙计听了突然抽噎一声,“韩先生和杜掌柜回来后,我们就去找了京城‘福临堂’整骨最好的王大夫,可是他不肯来。其他人一听是我们‘济世堂’相请,都摇头推拒。” 夏东珠心里一气,这些人就是在落井下石!还配为大夫吗?捧高踩低,真是可恶! 之前‘济世堂’红火之时,他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如今落难,他们竟都如此冷漠。 伙计挑开后堂的帘子,夏东珠一步踏进去,就看到韩先生和杜掌柜各自躺在一张小榻上,满屋子都是中药味。 “夏娘子怎么过来了?” 杜掌柜眼尖,看到夏东珠,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夏东珠一步跨过去,按住他,“杜掌柜勿动,让我先看看你的腿。” 夏东珠说着,就要掀开杜掌柜身上的被子。 杜掌柜却按住她的手。 夏东珠不解地看向他,杜掌柜摇头叹息,“已经好几天了,不好矫正了,这腿算是废了。” 此时,韩先生听到动静也翻过身来,看到夏东珠,脸上竟是豁达地一笑。 “我们死里逃生,已经很是知足了,此番都是托夏娘子的福,多谢了。” 韩先生对她拱拱手。 夏东珠目中酸涩不已,知道此番韩先生和杜掌柜都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萧长荆以死保她,顺便也保下了他俩。 可究竟是谁拖累谁还不好说。 韩先生和杜掌柜丝毫没怨怪她。 甚至处处将罪名往自己身上揽,极力想保她。 夏东珠抿着嘴说不出话。 她轻轻切上杜掌柜的脉,又执意掀开被子查看他的腿,腿上明显扭曲变形,因为拖延没有得到及时矫正医治,正如杜掌柜所说,不好治了。 她又去查看了韩先生的腿,同样的状况。 萧玉翀够狠,韩先生和杜掌柜的腿明显是用硬物反复击打折断,想着那钻心的痛,夏东珠不寒而栗。 “虽说拖延了几天,但也不是不可治,我会去找‘福临堂’的王大夫,他们是整骨世家,手艺一绝。韩先生和杜掌柜的腿对他不在话下。” “不可。” 韩先生立马阻止,“王大夫是出了名的难请,脾气怪,几乎不近人情。给人看病从来都是看心情,夏娘子还是不要去触那霉头。我们两个老家伙活了半生,也够本了。” 夏东珠却笑笑,似乎胸有成竹。 “放心吧!我有办法。” 韩先生和杜掌柜立马互看了一眼,韩先生对着伙计做了个手势,伙计跑出去,片刻就拿来一叠银票。 韩先生目光柔和,“虽说钱财是身外物,但有些时候却很管用。夏娘子若执意去请王大夫,还请将这些带上,或许能用得上。” 夏东珠看着那一叠银票却笑着摇头,有点神秘。 “王大夫不缺银子,他缺的是一剂良药。” 韩先生和杜掌柜一怔,觉得夏娘子话里有话,便也没再坚持。 有情后补,来日方长。 夏东珠从后堂出来,递给伙计一个方子,她要为萧长荆炼药,自然得用最好的药材。 其实诚如他所说,宫里什么好药没有?根本不必她操心。 可是不为他做点什么,她过不去心里头那道坎。总觉得再好的药,都不及一份心意。 夏东珠出了‘济世堂’药铺就往家里走。 “哟,这不是小嫂吗?” 猝不及防三皇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夏东珠回头,就看到三皇子萧玉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一群鲜衣驽马的纨绔少年。 这清冷的天,每个人身上都冒着热汗。 这群纨绔肯定又去城外赛马了。 夏东珠对三皇子没好气,“天下最闲的就是三皇子了,这样冷的天,还有心思去赛马?” 萧玉骐挑着风流的小眼梢,咂了下嘴,“小嫂也挺清闲的,今日云驰受刑,怎么不去看看我云驰哥?” 夏东珠摇头,“不去了。” 三皇子立马啧声,“小嫂可真狠心呢!生生五十大板呢!不得打得云驰皮开肉绽啊!听说满朝文武都去了,父皇亲自监刑,众目睽睽,可一点耍不了手段。云驰必得结结实实挨上这五十大板啊!小嫂就不心疼?” 打板子这种刑罚因执刑人而异,里面很有猫腻。有些人看着皮开肉绽,其实根本未伤筋动骨。而有些人看着皮肤完好无损,其实内里早已骨折肉烂。 若是皇上亲自监刑,文武百官观瞻,谁又敢放水? 夏东珠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窒息感,她不愿再听这些,对着三皇子行了个礼。 “三皇子慢走,失陪了。” 夏东珠转身说走就走,三皇子却瞪大了眼,这小娘居然如此冷漠如此无视云驰对她的情义……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哥可是为了你啊!他今日受的委屈可是大了……” 夏东珠充耳不闻,走得义无返顾。 三皇子郁闷。 他转头对着身后那帮兄弟道,“都说我哥是这京城中最俊俏的男子,是所有贵女的春闺梦中人,你们说怎么在这个泼皮小娘身上就不管用了呢?” 身后有兄弟嘻嘻一笑,“三皇子,你就别操这闲心了,没看到那小娘手上正拎着药的吗!说不定,晚上就会在被窝里为青城王上药呢!人间夫妻间的事,你看得明白吗?” 萧玉骐嘻嘻一笑,“对呀!我怎么忘了,她可是我哥的外室呢!人家春闺暖帐里的事情,也着实不会对外人道。哈哈,走,咱们再赛一程。” 夏东珠提着药包回到家,推开大门就看到蓝姑姑失魂落魄地坐在房檐下,身边放着为她送的断头饭。 听到大门响,蓝姑姑抬起头,看到夏东珠。突然就呜呜地哭起来,她用帕子掩住脸,什么都不说,只是无助地哭。 夏东珠叹息,走上去,“行了,别哭了,这不是还没死吗!” 蓝姑姑将帕子扔到她身上,“你个小没良心的,可吓死我了。你若是真死了,我该怎么办呀!” 夏东珠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当时街上那么乱,你是怎么回来的?” 蓝姑姑哭着,“是西就姑娘送我回来的,她在街上逮到了我,就把我拉出了人群。” “娘,你看到那个胡先生了吗?” “谁?” “雪中城曾为我批过命的胡先生,今日在御街上,他疯疯癫癫,被刑部的衙役一枪刺死了。” 蓝姑姑一下子垂下头,也不哭了。 夏东珠扭头看她,“娘,当时胡先生是真的在大街上追着你为我批命?霍襄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蓝姑姑叹息,慢慢抬起头,“胡先生在雪中城待了一辈子,虽然天天上街摆摊,却是不轻易给人算卦。他只给有缘人算。他见过你,便拉住我要给你批命,说的那些话太吓人,我不敢告诉你,也怕别人知道。” 蓝姑姑说着指了指她脖子,“你脖子里挂着的那个玉牌,胡先生说就能证明你的身份。丫头,你不是孤儿,你只是与家人走散了。或许是你太小,根本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夏东珠一怔,急忙从脖子里扯出那块玉牌,上好的羊脂玉,是块凤牌。 可有什么用?没人识得它。 夏东珠却摩挲着与凤牌挂在一起的木哨,它曾经也被萧长荆贴身放着,她一次都没吹响过,它仿佛只是一个象征。 夏东珠淡漠地把凤牌和木哨又放回去,她拍拍手欲站起来,“娘,我要去炼药了,你赶紧振作精神过来帮忙。” 蓝姑姑却一把抓住她,“丫头,街上人都说你是青城王的外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名声不能再坏了。青城王高贵,咱可攀不起,你赶快与人家澄清这个事。否则,让魏家姑爷听到了,肯定就不会再要你了。” 夏东珠立马又头疼了。 “娘,那都是别人胡咧咧,你怎么也当真?” 蓝姑姑不依不饶,“这毁人名誉的事情怎么能是胡咧咧?众口铄金,以后这事说多了别人就会信了,这个锅咱可不背。” 夏东珠捂着耳朵就跑去药堂。 虽然萧长荆或许根本不需要,但夏东珠还是耗时一日费尽心思为他炼制了治外伤的药,绿盈盈的药膏,晶莹剔透,比外公的‘神仙渡’也不遑多让。这是她从一本古藉中看到的配方,没想第一次做出来竟是如此馨香扑鼻。 “这么漂亮的药膏,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夏东珠将敷料和膏药分别装入瓷瓶和锡盒里,并细心找来纸笺,写上具体的使用方法,想了想,咧嘴一笑,写上名字。 白色的敷料叫:玉面生娇;绿色的药膏叫:青颜润色。 她与蓝姑姑打了声招呼,拿上药膏就出了门。此时离酉时不远了。 没想下午竟又变了天,冷风呼啸,天上又飘了雪花。 似乎每次遇到重要的事情,这老天就变脸。 夏东珠出门匆忙,穿的极少,走在路上,雪竟然愈下愈大,眯了双眼。这样的天气,萧长荆的外伤定然不容易好。 刚转过弯,离青城王府还有段距离,夏东珠就看到一个‘雪人’在王府附近徘徊。 “夏大小姐……” 夏东珠透过雪幕还是看清了那个徘徊的人,她对‘自己’还是非常熟悉的。 夏大小姐闻声急忙转过身,看到是她,咧嘴一笑,立马跑过来。 “夏姐姐,你也是来给王爷送药的对吧?” 此刻夏东珠将炼制好的药正紧紧抱在怀里。 而她也看到了夏大小姐手里的‘神仙渡’。 夏东珠看到她心领神会,“既然来给殿送药,你怎么不送进王府?瞧你,都快冻成雪人了,这站了到底是有多久了?你是他未婚妻,来为他送药,理所当然。扭捏什么呀?” 夏大小姐乌黑的眸子一暗,“若不是我爹逼我,我才不会来。夏姐姐,我一点都不想踏进王府,我怕见他。” “怕什么呀?他又不是恶鬼夜叉。况且,你都要嫁给他了,这样不敢见他可怎么好?” 提起这事,夏大小姐就烦。 她纠结着眉心,欲言又止,最后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意味深长。 “夏姐姐,我都听说了,大家都说你是她的外室……” 夏东珠一惊,立马握住她的手,郑重纠正,“夏妹妹,你可别误会,外边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我与王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放心,我是绝不会跟你争……” “不是。” 夏大小姐反而比她还急,她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脸的神秘。 “夏姐姐,不瞒你说,我根本不想嫁他。这京城就像个牢笼子,我不习惯,我想离开京城去找我外公。不如,你这外室就正式转成‘内室‘吧!你替我嫁给他好不好?” “啊?” 夏东珠被惊着了。 夏大小姐趁她愣神之际,急忙将手中的‘神仙渡’塞她手里,撒腿就跑。 “夏姐姐,这是‘神仙渡’,是治外伤的药,你替我转交给他吧!我回去得赶紧向我爹交差……” “喂,夏妹妹……” 夏东珠瞧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怕下雪路滑,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她一哂,“这,这都要成婚了,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她这样怕他,可怎么好? 原本以为摆脱了萧玉翀的算计,夏大小姐能嫁给萧长荆,那她前世的命运就改变了。她重生一回,也没白来这一趟。 可看现在夏大小姐的情况,成婚这事,还真有点悬。 今日她在青城王府的时候,听云姑姑不经意说起,萧长荆和夏大小姐的婚期定了。不是像夏重明期待的日子越往后拖越好,反而就定在下月初。 选的是礼部定的最近的日子,离此时不足一月。 夏东珠叹息,突然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而此时青城王府大门口。 李瑜穿着厚厚的袄子,披着华贵的白狐大裘,双手抄在白色狐皮缝制的暖手抄里,站在门廊下,脸上极度的不耐烦。 傍晚,雪下得是越来越大了。 天很冷,她眼底浮着焦色,似是觉得夏东珠骗了她。 酉时已到,李瑜一刻都不想等,转身就要进府,不想背后恰好传来夏东珠的声音。 “瑜表小姐……” 李瑜转过身,就看到风雪弥漫中,夏东珠正步履不稳地走过来,地上积了些雪,有些滑。 她依旧穿着早晨陈旧的衣衫,冻得哆哆嗦嗦,显得单薄又寒酸。但眼睛却出奇的亮,看到她就笑。 “抱歉,这雪又下大了,跟滑,耽误了些时间。让表小姐久等了。” 李瑜嘲弄地勾了勾唇,“夏娘子的药炼好了?” 夏东珠点头,将手里的包袱递上去,“殿下回来了吗?” “上午就回来了,正在府里休息。” 若是等着你的药治伤,哼,那伤不得烂掉。 李瑜低头瞧着她递上来的简陋的包袱,眉心不经意皱了一下,颇为嫌弃。 不情不愿接过包袱,“夏娘子有心了。皇上是舍不得表哥受罪的,赐下了不少好药,刘御医也过府替表哥用上了……” 她话里话外都是她的药多余。 夏东珠也自嘲一笑,“我做的这个,看来是真画蛇添足了。” 李瑜抿嘴,“夏娘子的一番好意,我会告诉表哥的。天冷路滑,夏娘子早些回吧!” 李瑜很不耐烦,提着包袱就要进府。 “瑜表小姐。”夏东珠又叫住她。 李瑜回头,脸子有些阴沉。 夏东珠笑笑,指了指她手中的包袱,“里面还有夏大小姐为殿下送来的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进府,我在路上正巧碰上她,便将她的药一并带来了。” 李瑜脸子一讶,眉梢微挑,“夏大小姐的心意,我自然也会转达。” “多谢。” 此时的‘锦松苑’。 萧长荆趴在一张锦榻上,一身月白的软袍,长发披散未束,将苍白的俊颜遮去一半,情绪难辨。 福公公正用一块洁白的帕子给他拭汗,南辕在帮他翻书。 南辕翻一页,福公公拭一下。 福公公拭一下,南辕翻一页。 二人配合相当默契。 可是福公公还是忍不住啧声,“爷啊!你可真受老罪了!瞧这脸白的,小的跟了你那么久,何时见你受过这般罪?都是夏娘子惹的祸,下次奴才见到她,非得好好数落数落她不可。” 萧长荆撩着眼皮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南辕也愤愤为爷报不平,“我瞧着夏娘子就该挨打,也将她打得皮开肉绽,让她也尝尝爷被打的滋味。” 萧长荆撩着眼皮又瞧了南辕一眼,闷着头,没说话。 眼睛直愣愣盯着书,半晌没动静。 南辕双手举着书半天没听到殿下说一声‘翻’,低头一瞧殿下的表情,就好像老僧入定,双眼一动不动,那神魂就好像都钻到书里去了,他不由好奇…… 这一张,就这么具有吸引力吗? 南辕急忙低头去瞧。 “红纱罗帐,春意盎然,那红彤彤的肚兜儿,那白生生的桃儿……只道是,妾妇之道,当使其夫受用魂飞也……” 嘿嘿…… 他极不自然地笑一声,“爷,这个话本看着是不是就没那么疼了?” 这种带闺‖帏艳色的话本,可是三皇子珍藏。 “福全。” 萧长荆忽地扭头,似乎没听到南辕的话,也压根儿就没有看进去话本的内容,问的话也风马牛不相及。 “大宝二宝几时到我母亲院子里的?” 每日大宝二宝起床用过早膳后,就会被送到王妃的云秀苑陪着她。 “啊?” 福公公正要换块干净的帕子,听到萧长荆冷不丁的问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慢吞吞地说,“今晨小的是与殿下一起走的,并不十分清楚,应该像往日一样起床后用过早膳就过去了吧?” 随后福公公立马醒悟过来,爷哪里是问孩子?分明是问孩子的娘。 他急忙又道,“不对,老奴陪殿下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云姑姑,她好像正带着孩子去云秀苑。手里还端着大盘的桂花糕,说是夏娘子连夜做的,还留了字条,说是给王妃喝药后甜嘴的。” 原来在他回府前就走了。 “哼!” 萧长荆这一顿打受下来,伤筋动骨,正火急火燎的痛,本就心浮气躁,听了福公公的话,脸子立马沉下来。 “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等爷回来再离去。” 福公公一怔,与南辕对视一眼,都明白爷嘴里嘀咕‘没良心的东西’是指谁了。 福公公不接话,可南辕却是个没脑子的,听到爷的责怪,他冷冷一哼。 “夏娘子也真是的,她明明就是大夫,也不等爷回来给爷治伤,自个先溜了,真是没良心。下回再来王府,就打断她的腿。” 萧长荆目光沉沉地看向南辕。 南辕浑不自觉。 福公公不住地朝他挤眼,示意他别引火烧身,偏南辕根本看不见。 他嘻嘻笑着,低下头,“殿下,咱不想夏娘子了,咱还是继续看这‘风月心经’,这可是三皇子特意拿来给殿下解闷的。” “拿开。” 萧长荆脸子一冷,抬手将书一打,撑着榻沿就想要起身,不想这一动,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刺得他浑身发冷,冷汗漱漱而下,脸色苍白一片。 把福公公可吓得不轻,他想按住萧长荆,可又怕触到他伤口,只急的嘴里哇哇叫。 “哎哟,我的爷啊!你现在整个后背都血迹斑斑,刚上了药,可不能乱动啊!刘御医再三吩咐,若是扯开伤口,就要命了。你要干什么,吩咐小的就是了。” “滚滚滚。” 萧长荆冷声就打断福公公,一把将‘风月心经’掷到南辕身上。 “将送来话本子的人拉出去给爷打一顿。” 福全:“……” 南辕:“……” 谁敢去打三皇子? 福全和南辕知道爷受了委屈又遭了罪,心情急躁,二人缩着肩正不知如何安慰。外面突然传来大宝二宝的声音。 “舅舅,大宝二宝来看你了。” 福公公眼睛一亮,急忙往外跑,“哟,两个小祖宗来了,小的去接。” 福公公迎到院子里,看到大宝二宝蹒跚着小腿到来,后面竟连个丫环婆子都没跟着。 福公公抬头看了看这满天的雪,急忙问,“小少爷,小小姐,你俩怎么独自来了?后面也没跟个人。” 大宝脸一沉,哼一声,“我和二宝是偷着来了。” “为何?”福公公看到两个孩子都用小手扯着小袍子,好像里面兜了什么东西。 他急忙打开门,“赶紧的,外面多冷呀!以后让婆子带着来,可不敢自己来,路多滑呀!” 大宝二宝头上顶着厚厚的雪,一进屋,萧长荆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给舅舅送什么好吃的?” 二宝欢快地跑过去,“娘做的桂花糕,送给姨姥姥吃的。可姨母却让人丢掉。我和哥哥在地上捡了藏了起来,现在拿来给舅舅吃。” 萧长荆闻言立马抿紧了嘴。 福全和南辕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很复杂。 第129章 夜宿青城王府 萧长荆也就愣了一瞬,便拍拍榻沿,“过来。” 二宝立马靠近他,萧长荆趴在榻边,伸手勾了勾二宝的小袍子,探头一看,里面兜了五六块桂花糕。 可能是放在外面被冻了,很硬,上面沾着雪,还有些泥点。 萧长荆立马看向福全,“去拿两个盘子。” 福公公应一声,急忙跑去拿来盘子。 萧长荆接过盘子放到面前,从二宝的袍子里一个一个拿出桂花糕,用嘴吹了吹上面的雪,又用手拍打了泥点,拍不掉的便下手摘掉,直到完全干净了才轻轻放到盘子里。 萧长荆做的异常认真。 好像那桂花糕就是什么珍馐美味,他珍之爱之。 大宝见状,急忙兜着小袍子也走过去,“舅舅,我这里还有。” 福公公瞧着萧长荆的样子,突然感到鼻子酸涩。 爷自小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何时对桂花糕这般珍视了? 其实他珍视的不是桂花糕,而是夏娘子的一片心意。 房间的气氛静默无声。 却无形中带着一股紧绷压抑。 南辕看着爷不紧不慢地将桂花糕拍打干净,挠着头,有些着急。 “爷,这桂花糕都脏了,还是扔了吧!你若爱吃,让夏娘子再做便是。何必还要吃这些不干净的?” 萧长荆根本不理他。 萧长荆将所有的桂花糕都拍打干净,对着大宝二宝咧嘴一笑。 “现在都干净了,可以开吃了。” 说完,萧长荆率先拿起一个,大口咬下去。 大宝二宝眼睛亮晶晶的,争先恐后从盘子里拿起桂花糕。 二宝边吃边笑,高兴的摇头晃脑,“娘做的桂花糕就是好吃。” 大宝立马看向二宝,“二宝,待你长大了,也跟着娘学做桂花糕吧!这样,等娘老了,你可以做给她吃。” 二宝咂巴着小嘴,“好吧!我也可以做给舅舅和哥哥吃。” 福公公突然抹了把眼睛,这两孩子太懂事了,夏娘子太有福气了,能得爷这般看重。 门外响起叩门声,东城推门进来,感到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他目光扫了眼福公公和南辕,直接抱拳。 “殿下,瑜表小姐求见。” 萧长荆吃桂花糕的动作一顿,眼眸一冷,又接着吃。 “她来做甚?” 东城目光一闪,“送药。” 萧长荆有些恼,“爷是怎样交待你的?凡是探望求见送药之人,全部给爷赶出去。” 满京城都知道青城王今日挨了五十大板,送药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从早晨开始就有人陆续将伤药和补药送到府上,五花八门,什么药都有。 萧长荆一律回绝。 对李瑜当然也不例外。 东城应一声,“是。”转身离开。 出去片刻,他又回来了。 东城神色有些怪异,“殿下,瑜表小姐说,是夏娘子托她送来的药膏。” 萧长荆眉心一皱,“人呢?为何不自己送来?” 东城琢磨着爷的话,斟酌着说,“兴许是爷将送药的人都赶出了府,又放出话,不收任何药物和补品。夏娘子也不好例外,所以怕殿下不收,只好拜托瑜表小姐带进府。” 萧长荆有些恼,“她是外人吗?现在倒与爷分得清楚了。” 福公公知道爷今日心情浮躁,怕他拒绝了事后又后悔,急忙劝道。 “殿下,还是让表小姐将药拿进来吧!夏娘子也算有心,走之前做了桂花糕。现在又特意为爷炼了药,咱们都知道夏娘子的医术精绝,说不定她的药比皇上赐的御药还要好呢?” 萧长荆终于有了台阶下,他目光一闪,“让她进来。” 东城捏了把汗,转身去请李瑜。 二宝是个人精,今日萧长荆被打了屁股,她从丫环婆子的嘴中听到了一些,此时大眼睛一眨,奶声奶气地问。 “舅舅,你的屁|屁还疼吗?要不要二宝给你吹吹?娘说吹吹就不疼了。” 萧长荆哭笑不得,用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头,故意板起脸。 “吃你的,桂花糕都堵不住你的嘴。” 二宝嘻嘻一笑,“舅舅脸红了。” 大宝也是眯眼笑,“舅舅用了娘的药肯定就不会痛了,娘很厉害的。” 萧长荆轻嗤一声,“你俩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大宝二宝哈哈笑。 福公公见爷的心情好了,脸上也带了笑,走过去放下了锦榻前半透明的帘子。 瑜表小姐虽然不是外人,可爷毕竟是个大男人,伤的部位又不好见人,所以放下帘子遮挡一下。上午王妃来的时候,也是隔着帘子与爷说了会话。 李瑜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锦榻前的帘子已经放下,大宝二宝正坐在榻前的矮凳上与萧长荆说着话。 她一眼瞟到了桂花糕。 心头一紧。 李瑜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表哥,夏娘子托我给你带来了药膏,里面还有夏大小姐送来的药,她俩在府门外遇到了,都不曾进府。” 李瑜此刻表现的好像她与夏东珠和夏大小姐的关系还不错。 萧长荆啃了口桂花糕,“她可有话留下?” “没有,送完药就离开了。” 萧长荆闻言许久都没说话。 李瑜瞟到萧长荆面前放着两盘的桂花糕,她识出了,正是夏娘子所做。她已经让人扔掉,怎么又到了萧长荆的面前? 她咬着唇,弄不清表哥会不会往歪处想她。 萧长荆不说话,屋里的气氛便有些沉闷。 李瑜渐渐汗湿后衫。 她终于没忍住开口,“夏娘子今早走时,做了一些桂花糕送给姨母。姨母嫌甜腻,便让我送给下人们食用。没想表哥竟也爱吃……” 萧长荆立马看向东城,“去,将母亲房中丢弃桂花糕的下人都绑了,赶出王府。” “是。”东城领命而去。 李瑜有些慌,若是东城查出是她指使下人丢掉的,岂不遭表哥嫌恶? “表哥,不过是一些粗食糕点,犯不着将人赶出王府。都是伺候姨母多年的老人了,若是让外人知晓,只会说咱们王府苛责下人。” 萧长荆眼睛冷若冰霜,扭头看向李瑜。 “他们将本王最爱的糕点丢弃雪地,没有鞭笞,只是赶出王府,已是本王仁慈。若是让本王知道,她们竟敢在背地里做这些龌龊事,她们连踏入王府的资格都没有。” 李瑜脸子瞬间苍白。 她微垂着头,手将包袱扭曲的变了形。 “表哥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李瑜转身就走,将手中的包袱也带走。 “将药留下。” 萧长荆的话里没一丝容情。 福公公见表小姐脸子异常难看,轻轻走上前,便将她手里包袱拿过来,将一把油纸伞放到她手里。 “表小姐慢走,外面还下着雪,仔细脚滑。” 李瑜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福公公匆匆福了福,抬脚就走。 福公公叹息一声,爷这两次可是将表小姐给得罪了。 即便做不成夫妻,也还是亲戚。 只是自从爷与夏大小姐订婚后,表小姐心性也变了。唉,女人心,海底针。 萧长荆看着面前简陋的包袱。 大宝二宝也是好奇,都站起来,伸长了脖子也看着那包袱。 萧长荆看了他们俩一眼,抬手将包袱打开。 里面瓶瓶罐罐好几个,还有一张纸笺,萧长荆眉心微蹙,看着‘玉面生娇’和‘青颜润色’,一动也没动。 福公公和南辕对视了一眼。 此时东城也回来了,“殿下,下人们被王妃给拦下了。” 萧长荆淡淡的轻嗯一声,似乎也并不是真的要将人赶出府,不过是在李瑜面前敲打一番罢了。 萧长荆指尖夹起纸笺,像要揭开情书一般,心有雀跃,一扫上面的字,又悻悻地放下。 他又拿起药膏,端祥片刻,慵懒地问。 “你们说说,这药膏为何用‘玉面生娇、青颜润色’这样的名字?” 福公公笑了笑,“小娘们都爱美,夏娘子也不例外,她做的药膏取这样的名字不足为怪。就如咱们家的胭脂铺,那名字起的也是花啊朵呀春啊秋呀的,不就是为吸引人,勾起人的购买欲望嘛!” 萧长荆撩着眼尾嫌弃地瞅瞅他。 这治外伤的药,能跟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一样吗? 所擦部位都不一样。 南辕撇撇嘴,“殿下,我觉得夏娘子就是在骂你!” 萧长荆立马抬头,冷冰冰地盯着他,“哦?” 南辕立马指着药膏煞有介事地道,“殿下你瞧,这‘玉面生娇’,‘青颜润色’不就是指脸吗?而你伤的是屁股,夏娘子这般起名,就是故意羞辱你,说你的脸长在屁|股上了……” 啪!一个盘子飞起来,砸在南辕的身上,碎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大宝二宝一吓,赶紧站起来,小脸紧张地看向南辕。 南辕立马像猴子一样跳起来,抱着头,浑身都缩成团,“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幸好,爷身上有伤,不能起身打他,否则他肯定又得挨一通好揍。 “狗东西,嘴长在屁|股上了,罚你清洗一月茅厕。“ “啊!“南辕惨叫。 东城瞧着南辕的惨样,立马出声,“殿下,方才夏娘子来到府门,察子有来报。属下见外面风雪极大,我怕夏娘子再有闪失,特地嘱托他们跟上保护。” 这话成功地熄了萧长荆的火。 屋子安静了片刻。 太子中毒一案虽说以他和刘白金一顿打而暂时宣布告终,但真凶依旧逍遥法外。萧玉翀反应过来后,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依旧处在风口浪尖。 “做的好。” 萧长荆夸了一句,又漫不经心地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嘴里,“叮嘱他们谨慎行事,不要惊动她,免得她认为爷监视她。” “是。” 夏东珠送完了药,折身便想去‘福临堂’找王大夫,韩先生和杜掌柜的腿不能再拖了。 她只所以如此笃定能请到王大夫,是因为在前世她知道王大夫与她外公私交甚好,知道他虽然脾气怪,却事母至孝。 这王家虽然是整骨世家,但之前的日子并不宽裕,王大夫的老母亲早年间在地里辛苦劳作,落下一身的毛病,手指和足趾,关节都已经肿胀变形,一遇寒天风雪便痛的钻心难忍。 王大夫虽有整骨专长,却对老母亲的风湿痛疾无可奈何。日日看着老母亲痛苦受尽折磨,他的脾气便越发暴躁怪异。 其实他是恨自己不能亲手为老母亲祛疾。 他外公在京时曾为他母亲用过针灸,疗效甚好。可惜,自从娘中毒死后,他外公心灰意冷,带着她离京,再未见过王大夫。 夏东珠冒着风雪往‘福临堂’走,突然眼前一花,她看到前面的巷子里好似站着一个人,像极了算命的胡先生。 夏东珠觉得怪异至极,立马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他依旧负着手站在巷子口一脸悲悯地看着她。 胡先生在雪中城也算名人,他的外形样貌,夏东珠肯定不会看错。 她立马顿住脚,愕然地看着他。 胡先生昨日被刑部的衙役刺死了,尸体都被萧玉翀带走了,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夏东珠想没想就朝着巷子跑去。 “胡先生……” 她边跑边喊,胡先生却沉默地转身就往巷子里走。 夏东珠跑过去时,巷子里已空无一人,漱漱的白雪下,巷子里有很多脚印,竟然不止胡先生一个人。 夏东珠有点茫然,但她很笃定,绝对不会看错。 萧长荆已经承认了,胡先生来了京城。昨日胡先生帮了她,萧长荆就绝不会让他死。 夏东珠垂下眼睑,慢慢往巷子里走,心头突然有一丝感悟,她轻轻道。 “胡先生,我知道是你,你没有死……你是有话想对我说?还是来向我辞行的?你在雪中城为我批命所说的话,我娘都告诉我了。” 夏东珠说着立马从脖子里掏出那个玉牌。 “我娘说,你告诉她的,这个玉牌能证明我的身份。可我对自己的身世,没丝毫印象。胡先生,你若在,能告诉我吗?这个玉牌没有人能识出它究竟代表着什么……”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雪落漱漱的声音。 夏东珠叹息一声,觉得胡先生不会出现了。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已经‘死’了。 “胡先生,我不逼你了,只要知道你还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夏东珠说完转身朝外走。 “那个凤牌我曾在西羽国的皇宫见过……” 夏东珠一喜,倏地转过身,“胡先生……” 胡先生一身灰袍很是陈旧,腰杆却挺得笔直,眼睛炯炯有神,含着睿智的光芒。不再是雪中城装疯卖傻邋遢模样。 夏东珠跑过去,上下打量着他,目光特别看向他腰间的部位,“胡先生昨日的伤可是好了?” 她就知道昨日被皇城司的禁卫抬到皇上面前的人绝对不是胡先生,萧长荆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胡先生笑笑,一拍腰际。 “青城王给老夫穿了金丝软甲,刀枪不入,还绑了一大块鸡血。昨日老夫演得如何?是不是将所有人都唬过去了?” 夏东珠立马笑着竖起大拇指,“胡先生高明。” 胡先生却笑着摇头,“不及青城王万分之一……他为了小娘子,舍命相护,这份情,小娘子可想好如何还?” “他欠我,我欠他,我俩早已分不清了。债多不怕还,先欠着。” 夏东珠说的洒脱,胡先生哈哈一笑,随后伸出手飞快地掐指算着,而后,面带微笑。 “小娘子命合六运,早已脱胎换骨,桃花命旺,佳偶天成。老夫也功德圆满,就此别过吧!” 夏东珠心境极复杂,胡先生的话或许也指她重生后落在这个小寡妇身上,命运早已改变。或者她遇到萧长荆,她的人生也已不同。 “胡先生,这个凤牌,你在西羽皇宫见过?它究竟代表着什么?” 胡先生瞅着凤牌,眉心紧皱,突然摇摇头。 “不可多说……二十年前,西羽国皇后曾诞下了一个小公主,当时艳阳高照,百鸟惊鸣,绕在皇宫上方三日不散。西羽国老天师坐观天相,说是大大的吉兆。西羽王大喜,直接封这个小公主为皇太女……” 夏东珠一惊,“那与这个凤牌有何关系?” 胡先生又摇头,“我只知这个凤牌上的纹形是西羽国皇室的象征……” 夏东珠轻呵一声,直接把凤牌又塞回衣领里。 好像根本没听到胡先生的话。 “胡先生打算去哪里?还回雪中城吗?” 胡先生瞧着她一脸的平淡,心下赞许,轻轻道,“天下之大,心安便是归处。” 夏东珠朝着他福了福,“胡先生,好走。”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你就不想知道那个皇太女叫什么名字吗?” 背后,胡先生的话随风吹来。 夏东珠转身,“那她叫什么?”问的漫不经心。 “阿玺……玉玺的玺……西羽王亲自为她取的名字。” 夏东珠笑笑,“多谢。” 来到‘福临堂’,夏东珠已经冻得不行了,她呵着手敲响了房门。 “谁?” 王大夫的声音很粗,像是喝了酒,透着不耐烦。 “王大夫,我是‘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有事要求。” “不见。” 夏东珠跺了下脚,眼见天快黑了,她又冲里面喊。 “不知王大夫母亲的风湿寒疾好点了吗?司马老神医还惦记着老夫人,不知这风雪天,王大夫可有想法子为老夫人祛寒?” 房门倏地被拉开。 五大三粗的王大夫两眼冒着光,瞅着夏东珠急切地道,“你与老神医是啥关系?他可是来了京城?” 王大夫说着,伸长了脖子往夏东珠后面瞧。 夏东珠冻得哆哆嗦嗦,“王大夫,司马老神医没来京城,我学会了他针灸的手法,可以为老夫人祛寒。” 王大夫明显有些失望,恼恨地瞪着夏东珠,“你有何目地?” “只要王大夫能为‘济世堂’韩先生和杜掌柜整骨接腿,我便给老夫人针灸祛寒,我的医术,王大夫可以向韩先生打听。” 王大夫肚子一挺,冷哼一声。 “你们都快将太子毒死了,还好意思让我去打听?” 夏东珠双手捧到嘴边呵了口气,“我们是被冤枉的,青城王可以作证。” “你拉倒吧!青城王今日被打的皮开肉绽,都是因为你这个不安分的小娘,赶紧走,别烦我。” 王大夫说着就要关门。 夏东珠突然伸出一只脚插|进门缝,“王大夫,你也是当大夫的,同行被冤,你不但不同情,还不辩真相,见死不救。你枉为大夫,还开这间门店做什么?不如拆了。” 王大夫一怒,正要喝斥。 不想门里突然传来一个老夫人威严的声音,“说得好,阿?,让夏娘子进来。外面冷,让一个小娘站在外面说话,像什么样子?我看这几年,你的心冷的比石头还硬。” 王大夫立马认怂,“娘,你不懂。” “将门打开,这不是我们王家待客之道。” 王大夫立马听话地将门打开,夏东珠笑嘻嘻地跨进门,王大夫脸子一唬。 “别惹我娘生气,否则跟你没完。” 夏东珠嘿嘿一笑,眼睛看向屋里,但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披着一件厚衫子,柱着拐杖站在屋里头,身子有些不稳,应该是腿痛。 夏东珠立马走过去,对她福了福,“见过老夫人,我跟司马老神医学过医,听他说起过你,今日冒昧前来,还望老夫人见谅。” 王老夫人满脸的皱纹,一听司马老神医的名字,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司马老神医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老夫人年轻时常年劳作,腿受了寒气,日积月累,一遇寒天便痛的钻心。他曾经为你针灸过,他将这个技法传给了我。” 王老夫人大喜,一把拽住夏东珠。 “司马老神医为我针灸过三次,那一年冬天我的腿再未痛过,走路也不用柱拐杖,当真神奇。” 夏东珠看出来了,虽然老夫人是站着的,可是她一个人不能走。她的腿痛的走不了。 夏东珠赶紧将她搀扶到软榻上坐下,回头看向王大夫。 “王大夫,麻烦你烧些热水,给老夫人先烫烫脚,活络下气血。我一会再为她针灸祛寒。你放心,不管你去不去为韩先生和杜掌柜整骨,我都会医治老夫人,不收你的钱。” 王大夫抿抿嘴,眼睛深深地看着夏东珠说不出话。 王老夫人将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夏娘子的话。” 王大夫身子一颤,立马去厨房端水。 夏东珠一直忙了近一个半时辰,老夫人舒服地睡去,夏东珠收拾了银针准备回家。 王大夫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夏娘子,明日我便去给韩先生和杜掌柜整骨,你放心,我祖传的秘方,保管韩先生和杜掌柜手到病除。” 夏东珠却反应淡淡。 “王大夫不必如此,我为王老夫人针灸祛寒,皆因我是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韩先生和杜掌柜医德高尚,并不让我来求你。” “而我看到老夫人,能让她高兴地站起来,能安然睡一个好觉,我便觉得值了。至于王大夫去不去给韩先生和杜掌柜整骨,在你。怎样我都不怪你。” 王大夫听了脸有羞赧,对着夏东珠抱拳,“受教了。” 打开门,外面漆黑一片,灯光透出来,风雪肆虐,丝毫没有减弱。 王大夫赶紧拿来一把油纸伞,“夏娘子,抱歉了。天黑透,需要我让人送你回去吗?” 夏东珠接过伞,“多谢了,我住的不远,自已回去便好。隔两天我再来为老夫人行针,王大夫关门吧!” “慢走。” 夏东珠冲进风雪里,一时冻得缩紧了身子。 从午时到现在,她滴水未沾,滴米未尽,为王老夫人行针已累得手软脚软,如今风雪一打,她透心凉。 “夏娘子……” 东城的声音透过来,夏东珠惊奇地转过头。 就见风雪中,东城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一只‘气死风’灯。风雪将他整个人都裹成了雪人,看来站的时间不短了。 “东城侍卫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在等我吗?” 东城脸色有点复杂,他总不能说爷听到察子来报,说她冒着风雪去了‘福临堂’,一个多时辰都未出来,便沉不住气了,派他来接她。 爷的借口东城有点说不出口。 夏东珠瞧着他一脸的难为,欲言又止,立马想到萧长荆,神色一紧。 “是不是殿下没有好好用药?伤口又扯开了?” 东城怕她担心,急忙摇头,“倒不是殿下,是大宝和二宝,吃坏了肚子……正在府里闹……” 夏东珠立马掉头就往青城王府走,“快带我去看看,孩子晚上吃的什么?怎会吃坏了肚子……” “夏娘子,马车就在旁边。” 夏东珠顿住脚,才看到旁边停着青城王府的马车,她想没想就收了伞,一抬腿就爬上马车。 东城将‘气死风’灯挂在车蓬上,无声驾起马车就走。 马车并未从青城王府的正门进入,而是走的后门。 夏东珠下了马车就往大宝二宝住的院子里走。 东城立马叫住她。 “夏娘子,大宝二宝如今在殿下的‘锦松苑’。” 夏东珠一怔,“殿下今日身子不爽利,怎会让孩子在面前闹腾?” 东城摇头,“殿下今日受了刑,皮开肉绽,心情急躁。大宝二宝一直在‘锦松苑’陪着他,给他带来不少快乐。” 夏东珠了然。 “那我跟你去‘锦松苑’。” 青城提着‘气死风’灯在前面带路,夏东珠闷头跟在他身后。 “殿下……伤势如何?宫中御医可是前来给殿下看过了?” 东城一板一眼地回答,“夏娘子勿担心,殿下受刑回府,刘御医一直陪着。已经给殿下上过药,又煎了消淤止痛的汤药,只是殿下这伤……哪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怎么也得受几天罪。” 东城故意说的很惨,眼光偷瞄着夏东珠,果然见她紧锁眉头,一副愧疚的模样。 他咳嗽一声,继续道。 “今日殿下受了刑,京中前来府上问候和送药的人一个都没见,便是长公主过来,也是隔着帘子看一眼,就被殿下匆匆打发了。” 夏东珠一怔,不明白东城为何说这些? “除了皇上御赐,殿下只收了夏娘子的药。” 夏东珠恍然,明白了东城的用意,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他可是用了我送的药?” 东城含笑点头,“夏娘子送的药,殿下让福公公换药时就给他用上了,殿下说,比宫中御赐的药都好。” 只是名字不好,爷很嫌弃。 当然这话,东城不会说。 夏东珠闻言笑着重重舒出一口气,“他能用便好,不枉我整整研磨炼制了一天。” 东城抿了抿嘴,垂下头,“夏娘子对殿下也是尽心,多谢了。” “谢什么,这是应该的。殿下为我受刑,我百无一用,只有这点微末的本事,能为殿下解痛,是我的荣幸。” 东城笑笑没说话。 二人转瞬就到了‘锦松苑’,南辕一看夏东珠来了,立马转身就往厨房跑。 东城体贴地为夏东珠挑开了门帘子,夏东珠一进入,全身立马被暖融融的热气包围,一身寒气尽散。 她一眼就看到了萧长荆。 身穿月白的软袍,趴在长榻上,面前放着半透明的帘子。 夏东珠与他的目光一触,便急着走过去,手刚碰到帘子,就听到萧长荆紧张的声音。 “别打开帘子。” 夏东珠有些好笑,这个男人,竟然还难为情,耻于见人。 “先看孩子。” 萧长荆催促。 夏东珠这才转过脸,看到另一旁萧长荆的檀木大床上,大宝二宝穿着小衫围着被子坐着,福公公正给他俩揉肚子。 夏东珠赶紧走过去,“大宝,二宝,这是怎么了?” 大宝二宝一听到她的声音,大眼睛瞪得溜圆,“娘,你怎么来了?” 夏东珠坐到床沿,见孩子精神饱满,丝毫没有病痛的样子,眉心一皱,抬手就摸上孩子的额头。 福公公早已揉得腕子酸痛,“夏娘子,别摸头了,是肚子痛。” 夏东珠急忙切上大宝的脉,孩子脉象平和,根本就没有病,除了有点积食。 “福公公,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福公公扶着床栏站起身,甩了甩腕子,“不敢瞒夏娘子,这两小家伙是撑着了。” “啊?” 夏东珠眨眨眼,“都吃的什么,能撑成这样?” 她说着,就搓搓手,将手探进被子里,摸上大宝的肚子。果然,肚子硬硬的,肯定吃了不宜消化的食物。 二宝突然从被子里爬出来,站在床上,掀开自己的小衣,露出鼓鼓的小肚腹。 “娘,我和舅舅和哥哥把你做的桂花糕全吃光了。” “啊?” 夏东珠立马瞪眼,回头看了萧长荆一眼,“全吃光了?” 大宝重重点头,“舅舅说,吃了娘做的桂花糕,屁|屁就不疼了。所以,我们就全吃了。” “闭嘴!” 萧长荆立马从帘子里吼出一声。 夏东珠咬着后牙槽,桂花糕又甜又腻,小食一两块还可以,她做了那么多,难怪大宝二宝不消化。 夏东珠赶紧将二宝又按进被窝里,她干趣踢掉鞋子爬上床,虽然裙子也沾了些雪水,她也不顾忌了。 “大宝二宝,娘要给你们扎几针,这样肚子就会不痛了。以后要记住了,即便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贪吃,知道吗?” 大宝二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宝有点怕怕,“娘,扎针疼吗?我不要扎针,娘给我吹吹,肚子就不痛了。” 夏东珠宠溺地揉揉她的小脑袋,“好,娘先给哥哥扎针,一会就给二宝吹一吹,揉一揉,肚子就会不痛了。” 待大宝二宝终于安稳地睡去,夏东珠坐在萧长荆舒服的大床上,困倦的有点睁不开眼。 她知道,她得回家了。 她疲惫地下床穿鞋,一双绣花鞋早湿透了,她毫不在意地穿在脚上。 她走到萧长荆长榻几步远停下,“殿下若无他事,我便先回去了。大宝二宝已经无恙,以后再不可让他们多食甜腻多油的食物,孩子脾胃虚弱,容易积食。” 萧长荆板着脸透过帘子看着她满身的疲倦,抿了抿嘴,“今夜风雪极大,你就不要回去了,搂着孩子在床上睡吧!” 夏东珠一惊,“那怎么可以?这是殿下的屋子,我不方便宿在此处。” “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夏东珠立马抿紧嘴,“殿下,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爷今日可是为你受的罪,留你一宿怎么了?你可是大夫。你以为爷会对你做什么?爷这个样子又能对你做什么?” 萧长荆一连串的质问,直接将夏东珠给问烦了。 她急忙举起双手,“停,我留下,我留下还不行吗?” 萧长荆哼一声,偏过脸,嘴角却勾了起来。 “夏娘子快来,王妃给爷炖的老母鸡,爷一口都没喝,现在都是你的了。” 南辕呵呵笑着,端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大盅鸡汤,冒着馋人的香气。 夏东珠一闻,就摸上自己的肚子。 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她转头看向萧长荆,“殿下为何不喝?对你的伤有好处。” 萧长荆皱着眉,“太腻,喝不下。” 福公公也笑着道,“今夜有夏娘子守着爷,我们就放心了。你是大夫,爷伤的极重。刘御医说这第一晚最重要,怕爷夜间起烧,让我们煎了祛热的药备着。” 夏东珠点头,“刘御医确实说的没错,今晚我守着殿下,你们都去休息。待第二日平稳了,你们再守着。” 福公公立马喜笑颜开,“那殿下就交给夏娘子,我们就退下了。我和东城、南辕就住在隔壁侧间,夏娘子有事直接叫我们。” “好。” 南辕还傻里傻气的,挠着脑袋站着没动。 福公公一把将他扯出房间。 南辕就是个蠢的,“福公公,夏娘子和殿下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怕是不好吧?” 福公公立马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傻小子,你这脑袋怎么就是不开窍呢?怨不得爷罚你清洗一月茅厕。” 南辕摸着脑袋,“福公公,我对爷可是忠心耿耿,得守着爷。夏娘子不会对爷不轨吧?” 福公公咂了下嘴,抬起手又要揍他,南辕立马跳开一步,“福公公,你就别拍了,越拍越傻。” 福公公被他给气笑了,“赶快滚回去睡觉。” 屋里,等人都走了,萧长荆脾气好的不得了。 “屏风后给你备好了水,你是先洗浴,还是先喝鸡汤?” 夏东珠叹息一声,她整个身子在风雪中早就冻透了,若是能洗个热水澡,那也是再美不过的。 可是,这里不方便。 再者,她也没有换洗的衣服。 她低头瞅了瞅自己沾了雪水泥渍的裙子,摇摇头,“不洗了,我饿坏了,先把鸡汤喝了。” 萧长荆微垂下眼眸,“你换洗的衣物都已经给你备好,去泡一泡吧!昨日做了半宿的桂花糕,今日又忙碌一天,想必你早就累坏了。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爷现在就是个废人,不能对你怎么样。再则,你来王府,除了我身边几人,没人会知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夏东珠穿着半湿的衣裙着实难受,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好的,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完,她就转到屏风后。 片刻,里面就传出撩水的声音。 萧长荆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软枕上,怕夏东珠在浴桶里睡着,便没话找话。 “以后你来王府,不必着人通传,东城会将我的令牌给你,有事你直接进府找我便可。” 夏东珠撩水的动作一滞,随后便拒绝。 “这样不好,你与夏大小姐就要成婚了,我再这样不知进退地胡来,别人闲话又会多起来,对你和夏大小姐都不好。” “爷是在乎别人闲话的人吗?” “你不在乎,我在乎!夏大小姐性子单纯善良,我不能伤害她。” 萧长荆一哼,说得意味深长,“你伤害不到她......” 夏东珠似想起了什么,问,“我送药时,遇到了夏大上姐,她在王府门外徘徊良久,整个人都淋成了雪人,她送来的药,殿下可是看到了?是司马老神医的‘神仙渡’,是治外伤最好的伤。” 萧长荆一挑眉,目光看向屏风后,“你的药,不是最好的药?” “我的药怎么能跟司马老神医比?总之,夏大小姐的心意,你得知情。” “那你的情份,爷该如何回报?” “殿下不必回报,我所做,皆是我愿意去做的。我是大夫,职责所在。” “嘁......” 说的冠冕堂皇。 第130章 守夜,表心迹 夏东珠从屏风后沐浴出来,手提着裙子,穿着软底绣鞋,长发披散在肩头。 一张小脸白中透粉,妩媚天成。 现在的她与刚嫁给魏禹时面黄肌瘦的气质完全不同,举手投足都带着小桥流水般的雅致,非常自信。 虽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端庄,却有春风化雨般的柔美与坦荡。从不矫揉造作,身上甚至还带有一丝英气。 萧长荆透过半透明的帘子瞅了瞅她,深了眼。 夏东珠却扯着裙子东看西看。 萧长荆为她准备的裙子还是‘流云纱’。 玫紫的长裙,桃红的小袄,无一处不合身。 夏东珠心中幽幽叹息,这不是随随便便准备的衣物,是精心特制,比为她量体裁衣做的还合身。 她抬起头就意味地看向萧长荆,乌目闪闪如皎月。 “让殿下费心了。” 萧长荆与她灼灼的目光一触,心一跳,立马偏过脸,“爷的袍子你不能再穿了,是福公公为你准备的衣裙,别问爷,爷什么都不知道。” 夏东珠抿抿嘴,好笑于他急忙撇清关系。好像他的关心,根本不想让她知道。 真是欲盖弥彰。 夏东珠也不再纠结‘流云纱’的物以稀为贵,直接务实地走到小桌前,打开鸡汤,为自己小心地盛了一碗。 她也不找椅子坐下,直接站着就干完了一碗。 一连干了三大碗。 萧长荆望着她喝鸡汤的粗鲁动作,叹息着摸了把脸。 瓷盅里的鸡汤只剩最后一碗,夏东珠盛在碗里,转身看向萧长荆。 “殿下真的不想用点?这鸡汤炖的好吃极了。” 萧长荆嫌弃地瞟她一眼,“喝吧!都是你的,全喝光,娘明天还会炖。” 夏东珠高兴地端起碗就走向他,还不等萧长荆警告她别进来,她就撩开半透明的帘子走到榻前。 萧长荆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默默将被子又往身上拉了拉。 夏东珠根本没看他,低头用瓷勺搅了搅碗里的鸡汤,那双大眼睛都要陷在鸡汤里,嘴里啧啧有声。 “若是鸡汤里再放一些薏米,红豆和各种杂粮,熬成浓浓的汤汁就更好吃了。” 萧长荆轻嗤一声,“有吃就不错了,你还挑剔?” 夏东珠嘿嘿一声,“那一年我流浪到雪中城,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霍襄因欠债时常被追债人揍得头破血流,蓝姑姑就熬了浓浓的鸡汤杂粮粥给他补身子,我就是遁着那股香气找上的她的家门……” 夏东珠说起往事,一点都没觉得难堪。 “蓝姑姑看到我饿的倚着她家大门瘫坐在地上,二话不说直接盛了一大碗鸡丝粥给我,那是我记忆中吃过的最好的食物。可我实在饿得太厉害 了,把做给霍襄的一锅粥全吃了,只能自告奋勇自卖自身为他还债……” 萧长荆轻嗯一声,算是回应夏东珠。只是眼眸浮光沉沉,透着心疼。 夏东珠嘴里吃着,一屁|股就坐到了榻前的矮凳上。 她不像大宝二宝那样面对萧长荆坐着,而是背对着他,后背靠在他的榻沿上。 她舒服地伸直了两条细腿,露出绣着玫红牡丹的软头鞋。 “我第一个男人还没等我嫁过去就死了,花轿抬到半路,就被婆家退了回来。我嫁那一次,得了五两银子,替霍襄还了债。” 萧长荆垂下头,趴在榻上,手指一勾,竟勾起了夏东珠散落在榻边的一缕长发,缠在指尖上把玩,又漫不经心轻嗯了一声。 夏东珠继续道,“霍襄这个蠢驴,天生就是个欠揍的,嗜赌成性。欠下的债卖他十次都不够还的,蓝姑姑的家时常被讨债的砸得稀巴烂,到最后连吃饭的锅都没有了。蓝姑姑愁的要上吊,然后我又把自己给卖了。” 这次萧长荆没嗯声,只把指尖的青丝缠得更紧。 夏东珠吃了一口,继续道。 “这次花轿倒是抬进了婆家,但是还未拜堂,男人就死了。婆家说我是灾星,又把我退了回去。也不知从何时起,雪中城就谣言四起,说我是天寡之命,专门克夫。但也有好处,就是可以为快死的夫君冲喜,所以我就嫁给了大郎……” 说起大郎,夏东珠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魏禹那腼腆带笑的温润容颜,心中温暖如春。 “魏禹是个好男人,这次我倒是如愿地拜了堂,也将他给‘克’好了,可是还是被婆家赶出了家门……殿下,我注定就是个孤寡命,一生沾不得男人。殿下与我牵扯上,损得是殿下的清誉。” 啰里啰嗦那么多,原来目地是在最后一句。 在劝他与她分清关系。 萧长荆心里冷哼一声,“你忘了与爷的承诺了?生即便不同寝,死也要同棺。你是要给爷陪葬的,此生能与爷分得清吗?” 夏东珠叹息,“我会治好殿下的,保殿下娶妻生子,一生顺遂。” “那你就要成神了。” 他讥刺她一句。 夏东珠又吃了口鸡汤,两只脚尖碰在一起,发出轻脆的声响,显示她心情还不错。 “今日我在巷子口见到了胡先生,多谢殿下替他想的周全,免他受伤。如今他就要离开京城了。” 萧长荆嘴一抿,“你都知道了?” 胡先生为他做了一场戏。 “殿下要布局,为何要找胡先生?雪中城离京城遥远,胡先生一路赶来极不容易。” 她在怪萧长荆召胡先生前来,害他风尘仆仆,满脚泥浆。 萧长荆声音浅淡,“爷没找他,是他找上的爷……” 夏东珠一惊,回头,“胡先生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在御街配合殿下演那一出戏?” 这怎么可能? 他一生都不曾离开雪中城,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来京城,还那么巧,撞上她被游街。 萧长荆瞄了夏东珠一眼,并不想瞒她,“胡先生前来,原本就是要为本王卜上一卦……” 夏东珠顿时来了兴趣,乌目一闪,急切地催促。 “快说说,胡先生都给殿下卜出了什么卦象?” 萧长荆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俊眉一扬,“想知道?” 夏东珠立马点头如捣蒜。 萧长荆傲骄地一哼,“爷为什么要告诉你?” 夏东珠立马黑脸。 “我也有秘密要告诉殿下,作为交换,你就说胡先生到底给你卜出了什么?我很好奇。蓝姑姑说,胡先生虽然常年在雪中城摆摊,却不轻易给人卜卦,他只给有缘人卜算。” 萧长荆脸上一时极是复杂。 他眸光暗合,微微垂下头。 他不知道胡先生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可他为他卜算出的卦象,说了两件事:一是他的婚姻,二是他的命途。 可每一件事卜出的结果,都足以令这天下闻之色变。 他当时被惊得也不轻,却也没将其放在心上。 他的命掌在自己手中,不由天定。 夏东珠见他久不说话,便不催了,她似能猜到一些。 “殿下生在皇族,胡先生能为你卜算的应该是殿下最终的命途。殿下不言,便是不能言。说明那卦象足以地动山摇,因殿下有一飞冲天的实力……” “闭嘴!爷从来不信命。” 萧长荆立马黑脸,“爷只有两年的寿数,要什么地动山摇?休要瞎猜。” 夏东珠知道他不想说,便轻松地一笑,“那我便说说我的秘密吧!” 说着,她从脖子上又掏出那块凤牌,献宝似地在萧长荆眼前晃了晃。 “胡先生告诉我,他曾在西羽国皇室见过这个凤牌,说上面的纹形是皇室的标志。殿下见多识广,可对这凤牌有印象?” 萧长荆瞟了那凤牌一眼,直接摇头,“没印象,西羽国盛产黄金,富得流油,西羽王非常骚包,据说为整个皇族弄了十二个祥瑞的图腾,谁能记住那么多。你也别听胡先生瞎说,若你真与西羽皇室有关联,还会流离失所,饿到快死在蓝姑姑家门口吗?” 夏东珠嘻嘻一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胡先生的话,我根本未放在心上。我目前的状态,就是我想要的最好的生活。吃饭有碗,睡觉有榻,身边都是在乎的人,心满意足,已别无他求。” 萧长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咬紧了唇。 “那个凤牌不要轻易再现于人前。” 终于还是没忍住,多嘴叮嘱了她一声。 夏东珠将凤牌放好,拍拍胸口,“放心吧!除了殿下,连蓝姑姑都不记得我胸前还有这么个玉牌。” “你先出去。” 萧长荆突然赶她。 夏东珠不解地回头,端着碗,瞄了瞄他的神情。 见他脸子红晕,面带羞怯,身子不安地动了动,她的眼光在他身上滑了一遍,立时醒悟。 “是殿下的伤又作痛了吗?我来给你换药。” “不要。” 萧长荆立马拒绝,更加涨红了脸,伸手就捂住被子。 可他稍一扭身,屁|股上立马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痛的他立时轻吸一口气,冷汗布满了额头。 夏东珠急忙放下碗,“殿下,我是大夫,你羞什么?医者父母心,可懂?” 萧长荆立马瞪她,“爷不是伤痛,是……你出去,将福全叫过来。” 夏东珠乌黑的大眼睛闪了闪,“殿下,是要小解?” 萧长荆脸色一僵,立马抽出身下的软枕就砸向她,“多嘴,快去。” 夏东珠抿着嘴一笑,转身出了门。 不一刻,福公公揉着眼睛跨进屋。 夏东珠穿的少,站在房檐下抱着臂,看漆黑的夜里,风雪依旧扬扬洒洒。她吃饱喝足,即便身体冷,心中也是惬意。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站在青城王府的房檐下,看白雪弥漫,与天下最美的男人说着心里话。 福公公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殿下疼惜夏娘子连夜做桂花糕不容易,就和孩子将那两大盘都吃了。孩子是撑着了,可殿下的肚子也不舒服。可他爱面子,不好对夏娘子说。如今没事了,外面冷,夏娘子进去吧!” 夏东珠却笑了笑,“我与殿下毕竟生分,不如福公公就留下,殿下夜里若再有其他需求,福公公更方便。” 福公公却摇摇头,“我随在爷身边二十多年了,可今夜,他最需要的是你……夏娘子与殿下不生分,他将你视为最亲近之人。” 夏东珠一怔。 福公公意味深长地撂下这句话,抬脚就进了侧间。 夏东珠琢磨着他的话,又在房檐下站了片刻,挑开帘子才进了屋。 她没有走向萧长荆,而是闷头走向一旁的紫铜麒麟熏香炉,旁边放着白胶香。她信手点上扔进铜炉里。 白胶香,气味略辛,微苦。但白胶香有止血生肌,止痛和治浮肿的功效。想来是特意为萧长荆准备的。 “掐了,难闻。” 萧长荆眉头一皱,直接让夏东珠将白胶香掐了。 夏东珠知道他动不了,便不想随了他别扭的性子,“白胶香有止血生肌的作用,对殿下伤势好,不能掐。我喜欢闻。” 萧长荆瞟她一眼,抿了抿嘴,算是解了方才的尴尬。 夏东珠走过去,撩开帘子,俯下身很自然地为他往上提了提被子,突然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小娘子的指尖透心凉。 与他滚烫的额头一触,萧长荆身子一僵,立马屏住呼吸不敢动了。 “殿下有些起烧了。” 夏东珠脸子沉下来,伸手想切他的脉。 萧长荆突然将她的手握住,“无碍,爷睡不着,你坐在榻前与爷说说话。” 夏东珠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反手还是切在他脉上。 她最怕,萧长荆这一顿打下来,身子虚弱,再引起体内暗藏的毒素发作,就不好了。 “殿下若有不适,要立即告诉我,不可强忍。” 萧长荆点点头,眼睛溜着她,沉默半晌,才慢腾腾地道。 “我与夏大小姐的婚事,做不得数。是我与夏大将军权衡利弊后做的决定。皇上要整治朝堂,需要夏大将军的威慑,而与青城王府联姻,我便可光明正大出面保将军府。毕竟夏大将军要助皇上,势必会引来群臣攻击。” 夏东珠抿嘴没说话,皇上当他是磨刀石,又当他是手中刀,利用的真是彻底。 只要能维护皇权,连他的婚姻和幸福都可牺牲。 “那你打算怎样对夏大小姐?毕竟婚姻关乎女子一生的幸福和清誉,即便殿下对她无意,那将来她再想嫁人,也是难于上青天。” 青城王的女人谁敢要? “你无需多虑,夏大小姐志不在此,她向往的是无拘无束的生活,嫁进王府,比她待在将军府更自在。若寻得合适机会,我会放她自由。” “唉。” 夏东珠长长一叹,“那王妃知道吗?她盼儿媳都快要盼疯了,好不容易盼得你成婚。若是让她再知道真相,让她空欢喜一场,她受得了吗?” “不是还有你嘛!” 夏东珠一抬头,“有我什么?” 萧长荆哼一声,“你是本王的外室,娘心里头早将你当自己人,若是有一天夏大小姐跑了,有你在,她心里也不至于落寂。” 夏东珠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心里突然有点怕,怎么这事就摆脱不掉了呢!别人误会也就罢了,可连他,都在三番两次的提…… 若是到最后弄假成真…… 夏东珠根本不敢想,感到后背冷汗涔涔。 “殿下,我与你的事得向王妃说清楚,不能再含糊下去。若不然,到时候伤心失落的还是她。“ 萧长荆哼一声,“你倒向娘解释了,她信吗?” 夏东珠一愕,王妃确实不信,“那该怎么办呀?” 萧长荆重重叹了一声,脸上非常认真,“爷问你,做爷的外室,你到底愿是不愿?” 他今儿仗着受伤,非要逼问个明白。 “我……” 夏东珠脸涨的通红,定定地看着萧长荆,他现在问这事合适吗? 根本没影的事好不好? 萧长荆与她对视,神情却非常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爷若当真呢?” 夏东珠突然感到心头像被点燃了一把火,她支吾半天,才轻轻道。 “殿下觉得,我配做你的外室吗?云泥之差,三嫁两寡,我还曾嫁过魏禹……” 而王妃与魏家婆母又是那样的关系,他不觉得羞耻? 萧长荆一听,心头便有了喜色,但他矜持着依旧板着脸,“爷不问你过去,只问你将来。若爷真只有两年的寿数,爷只问你的心,是否愿意接受爷?” 他从未想过他此生还能拥有自己喜爱的女子,但胡先生的一席话犹如一记惊雷,虽不全信,但也让他固步自封的心有了奢望。 夏东珠低下头,一颗心仿若要跳出胸膛。 她竟然喜从心来。 “若是殿下为免王妃失落,而我的存在,能让王妃将来不再受伤害。而爷也不嫌我粗卑低贱,那我便愿意……” 说完,她咧开嘴就笑了。 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萧长荆眼睛里心里也像灌了蜜,眨着她满心的喜悦,他也心喜若狂。 他向她伸出手。 夏东珠笑着将自己的手轻轻放进他手心里。 萧长荆紧紧握住,说出的话犹如誓言般。 “若你今生只能是我的外室,那我将来便不会有王妃侧妃或者其他什么名分的女子。若你今生能成为我的妻,那我便独守唯一。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愿意一生践其诺。” “殿下……” 夏东珠感动地眼眸通红,“我何德何能……” “你值得。” 向来冷心冷肺从不曾动过心动过情的男人,一旦动了心,说出的情话根本让人无法抵抗。 夏东珠高兴地有点晕糊糊的。 二人又说了许多知心的话,夏东珠慢慢趴在他榻边睡着了,睡梦中,还咧着嘴笑。 萧长荆满头的冷汗,脸色苍白,嘴唇因缺水都裂开了缝,身上的疼痛将他折磨的根本无法入眠。 他紧紧握着夏东珠的手,艰难地捱着,直到天明时分,才趴在软枕上,疲惫地与她头对头睡去。 清晨,青城老王妃又熬了鸡汤,让云姑姑端着往锦松苑走。 青城和南辕在门外值守,看到王妃,两人想拦又不敢拦。只得任王妃一扭一扭地走向萧长荆的屋子。 青城和南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紧张。 希望夏娘子已经起床了。 青城老王妃没多想,挑开帘子就进了屋。 一抬眼就看到夏娘子坐着矮凳趴在儿子的榻边,儿子趴在软枕上紧紧握着人家的手,两个人头对着头睡得正香。 青城老王妃面子一愕,目光一溜,又看到床上大宝二宝并排也睡的极沉。 屋子里的气氛说不出的温暖和谐。 就如四口之家,亲切又安然。 儿子睡着的样子,单纯的就像个孩子。青城老王妃想起他未中毒时的顽皮,眼眸一湿,对着云姑姑无声摆了摆手。 二人悄无生息地退了出来。 福公公披着衫子从侧间匆匆跑出来,“王妃,你怎么过来了?老奴……” 东城和南辕也低着头站到院子里,一副做错事,任凭王妃处置的样子。 昨夜夏娘子到来,并未告之王妃。殿下受了刑,一整天脾气不好,连王妃都不想见。如今夏娘子竟然陪着爷过了一夜,他们不知王妃要如何发作。 “夏娘子是大夫,我儿昨日受了重刑,能由夏娘子守着,你们真是有心了。” 青城老王妃的话一落,福公公和青城、南辕脸上都露出愕然。 听王妃的意思,似乎并未怪他们自作主张,反而是乐见其成。 “行了,都别耷拉着脸了,我又没怪你们。” 福公公立马又涎上笑脸,“爷身子金贵,我们几人粗手粗脚,不及夏娘子细心。所以……若是让爷一个人熬,止不定得痛成什么样。” 青城老王妃端着架子,虽然心里喜,但面上却丝毫未表露出来,远远地看到李瑜带着婢女走来,她淡淡一挥手,招呼云姑姑。 “阿云,将鸡汤给福公公,咱们就回吧!你们几个要好好照顾殿下,我不会让府中任何人来打扰他休息。” 话里话外都是不想让人知道夏娘子在儿子房里。 福公公接过云姑姑手里的鸡汤,心领神会。 “王妃慢走,殿下身子不爽利,需要安静。小的们也会替殿下拦下的任何探视之人。” 青城老王妃嗯一声,扭着腰肢带着云姑姑走了。 果然,在半路上就将李瑜拦了下来。 李瑜的婢女雪晴手里也端着一个瓷盅,想必是李瑜为萧长荆熬的补汤,青城老王妃照样将她拦了回去。 李瑜远远瞧着萧长荆的院子,拉长着脸,不情不愿地跟着王妃走了。 第131章 魏嫣要嫁了 夏东珠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感觉脖子上有个软腻腻的东西在缠着她。 她迷糊中扭过头,就看到二宝穿着单衣,赤着胖脚丫,整个小身子粘在她后背,小胖手软腻腻缠在她脖子上。 “娘,二宝肚子饿。” 夏东珠看到她一颗心都融化了,咧开嘴就笑,怕她冷,急忙将她整个小身子都抱进怀里。 “昨晚撑成那样,今早这么快就饿了?” 二宝重重点头,“昨晚舅舅不给二宝饭吃。” 耳边立马传来萧长荆轻哼的声音,就像美梦被惊醒,带着起床气。 “少告状,昨晚再吃,你的肚皮就要撑开花了。” 夏东珠急忙转过头,见萧长荆也醒了,一副恹恹的样子,好像没睡醒。 其实夏东珠方才一动他就醒了。 她直接伸出手探上他的额头,昨夜起烧,她将退烧药给他灌下去后,自己竟然趴在榻边睡着了。 她的指尖依旧温凉,萧长荆又僵着身子没敢动。这个小女人一碰他,他浑身就如触电。 夏东珠根本没察觉他的不自然,放下手,心情极好。熬过了第一天危险期,以后只待好好静养就是。 “殿下已经不烧了,今日好好用饭,伤定然能大好。” 夏东珠脸上的笑容也似感染了萧长荆,他闻言,唇角愉悦地勾了勾。 “大宝,在床上待着,别跑下来。” 夏东珠一转脸就看到大宝也要溜下床,立马阻止。 孩子穿的单,虽然屋里地龙烧得很旺,但晨起天凉,孩子易受凉。 夏东珠抱起二宝就站起来,突然身子一歪,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向萧长荆倒去。 萧长荆本能地一抬身,手忙脚乱地撑住她,二宝滑下来夹在二人中间,夏东珠几乎与萧长荆脸贴脸。 二人呼吸相闻,眼睛都瞪得老大。 “腿麻了。” 夏东珠喘着粗气嘀咕一声。 萧长荆一张神仙俊颜瞬间泛红,他眸光闪烁,也是轻轻一声,“先站稳,将孩子抱起。” 如今他微侧着身,一手支在榻上,一手扶在她腰际。触手的细腻柔滑,让他心猿意马。 二宝几乎是吊在夏东珠身上,她手缠在夏东珠脖子上,屁股对着萧长荆,很不自在地扭了扭。 “娘,二宝要掉下去了。” 夏东珠好笑着,先抱起她,然后直起身,活动了腿脚。整个腿木的找不到任何感觉。 大宝早已溜下床跑过来,站在萧长荆榻边,大眼睛忽闪忽闪。 站了好一会,夏东珠才找到感觉,她弯下身又抱起大宝,“都先到床上,娘给你们穿衣服。” 她抱着大宝二宝一瘸一拐别扭地走到床边,将两个孩子放到床上,她自己也倒下去,突然伸手就挠向大宝二宝的咯吱窝。 大宝二宝嘴里哈哈笑着,小身子在床上打着滚,娘仨儿便在床上闹着,屋里笑声不断。 萧长荆满头的冷汗,刚才牵动了伤口,如今正钻心的痛。听到床上的笑声,他抬眸望去,见三人在床上滚成一团,一双雄狮般漂亮的眸子满满都是柔意。 这样的氛围是他不曾经历的。 如今他冰冷呆板的生活中终于有了丝烟火气。 福公公端着鸡汤美滋滋地挑开帘子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床上娘仨个闹着,笑声不绝。 爷呆呆地看着,入了神入了魂。 眼中满满都是羡慕。 福公公心里在叹息一声。 老王爷去世的早,爷在五岁时被暗害中毒,一直备受折磨。从不曾经历过这般在普通百姓家最平凡不过的快乐。 夏东珠一眼看到福公公,立马笑着抱住两个孩子,“好了,不闹了。再闹下去,手脚都要凉了。来,赶紧穿衣服。” 萧长荆也淡淡收回眼光,瞟了福公公一眼。 福公公端着鸡汤笑呵呵的,“殿下,王妃送来的鸡汤,一会早膳就送过来了,你是先喝鸡汤,还是和早膳一起吃。” 萧长荆点头,“将鸡汤给孩子喝,我用早膳就好。” 福公公应一声,将鸡汤放到榻前小桌上,“这盅鸡汤能盛四碗,不如爷与夏娘子和孩子们各一碗。” “好。”萧长荆从善如流,心情极好。 用过早膳,大宝二宝照例被福公公送去了王妃的云秀苑,尽管两个孩子对夏东珠非常不舍,但心里也明白,娘有事情要做,不能老缠着她。 两个孩子走后,夏东珠静静地站在萧长荆榻前,“殿下,我也要回去了。” “嗯。”萧长荆淡淡地轻嗯一声,他虽然没有像孩子那般表现出浓浓的不舍,但脸子还是显得不高兴。 二人昨晚既然挑明了关系,夏东珠便觉得不能瞒他,免得他派察子跟着她,什么事都从察子嘴里报给他,不如她自己亲口说。 “我今日要去看看‘济世堂’韩先生和杜掌柜,还要去看看魏禹,他肺疾一直没好,我还需为他行两次针。” “今晚还来吗?” 萧长荆抬起头殷切地看着她。 夏东珠抿抿嘴,“殿下,我不能常来,你身上的伤只需静养便可,福公公他们已经能照顾好你。” 这是婉拒。 萧长荆脸子立马很难看,垂下眼,就像受了委屈闹别扭的孩子。 “那你赶紧走,别让爷看着心烦。” 夏东珠却站着没动,故意歪着头看他。 萧长荆忍不住又抬起头,与她目光一触,他脸子泛红,直接对她摆摆手,“快走,别碍爷的眼。”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 夏东珠又笑着叮嘱,“殿下若好好用药休息,三两天就能下地走了,若有时间,我便再过来。” 说完,夏东珠也似羞了,转身跑了出去。 东城将她送至后门,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过去。 “夏娘子,爷吩咐的,青城王府的腰牌,今日迫不得已将你从后门送出,以后你再到王府,直接亮腰牌进入便可。无人阻拦。” 夏东珠觉得这腰牌用不着,因为她并不打算常来王府。 不管外界怎样传言,也不管她与萧长荆怎样心意相通,她都不打算太过招摇地与他在一起。 那不是她做事的风格。况且男女之事应该顺其自然,情到浓时无怨尤,爱到深处心不悔。有些事,没必要刻意。 她推了推东城的手,“麻烦东城侍卫告诉殿下,他已经给了我想要的东西,这个腰牌我便不收了。若有急事,我会吹响哨子。” 说完,夏东珠从脖子里拽出哨子给东城看了看。 东城颔首,对她拱拱手,“夏娘子慢走。” 夏东珠微一点头,毫不迟疑抬脚就走。 刚转到宽阔的大街,就听到身后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好像人不少,马蹄声震震,风卷残云,带着一股磅礴气势。 夏东珠急忙往路边一闪,转过身。 就看到一群穿着京畿大营军服,外罩银色亮甲的官兵骑马奔过来,行色匆匆,领头的正是夏大将军府的夏重明。 夏东珠一看到他就想到剿匪的事。 如今萧长荆受刑卧床在家休养,萧玉翀就等不急要出兵剿匪了吗?这个时机他选的真好。 因为无人能再拦他,坏他好事。 夏重明也看到了夏东珠,他急忙一扯缰绳,急驰的骏马立马在她面前停下来。 他身后所有的随从瞬间动作一致地停下来,个个英气勃发,眼睛都透着亮光。显出了极好的素养。 夏东珠知道她二哥掌着京畿大营三万骑兵,那是京畿大营的精锐。人人都说京畿大营的兵将都是城中贵族世家的纨绔子弟,进入兵营,就是为了混日子,根本不堪大用。 可她二哥所带的三万骑兵,却是能以一抵十的骁勇战将,与夏家军有得一比。 “夏娘子这是安然无恙了?” 夏重明看到夏东珠就调侃,知道皇城司已经将人都放了,太子殿下也脱离了危险。随着青城王被打,此事便翻篇了。至于缉拿真凶,那是皇城司的事。 夏东珠笑着对他福了福,“多谢夏二将军关怀,你们这就要出京剿匪了吗?” 萧玉翀向皇上请命剿匪之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京中老百姓都知道。 说起剿匪,夏重明脸色凝重了些,也不怕告诉她。 “二皇子已经向皇上请命,我们三日后就出发。” 夏东珠垂下头,在前世,他二哥带领的三万先锋营都折在了云荡山,她二哥一身重伤,命在旦夕,被抬回京。身体即便恢复也再不能上战场杀敌,几乎成了废人。况且他对三万弟兄的愧疚始终折磨着他。 他也就此错过了郑雪,成了终身遗憾。 “夏二将军可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夏东珠眼里透着担心。 夏重明意气风发,感激地对她抱了抱拳,“多谢夏娘子关心,咱们浑身是胆,上山剿匪不在话下。” “不。” 夏东珠脸子立马郑重,“夏二将军千万莫轻敌掉以轻心,别忘了他们可不是简单的劫匪,胆敢动朝廷的精钢,若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给他们十个胆都不敢。 所以,夏二将军一定要当成上战场打仗一样用心,排兵布阵,万勿小心。千万不能受人蛊惑,失了自己决断的能力。要知道,你身后这些精锐,都是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自当首望相助,团结一心。云荡山地形非常复杂,藏龙卧虎,凶险比战场不遑多让。” 夏重明一时吃惊不小。 他没想到这小娘子竟能说出这番有理有据荡气回肠的话,对她不由心生敬重。 “多谢夏娘子提醒,在下记住了。” 他身后的众人都听到了夏东珠的话,更是心生感激,都抱拳对着夏东珠齐声道,“多谢夏娘子提醒。” 夏东珠腼腆地笑笑,“我的家就在雪中城,对云荡山甚是熟悉,山上蚊虫毒蚁甚多。若是夏二将军不嫌,我可以为你们做一些药包佩戴在身上。 既能防蚊虫,遇到危险时,将药包集中在一起架起火点燃,还能暂时麻痹敌人的手脚,到时你们只要将口鼻掩住就能万无一失。” 说到这里,夏重明翻身下马,他郑重地对夏东珠一揖,“夏娘子深明大义,多谢。” 夏东珠摆摆手,“我是南萧人,自然希望朝廷稳固,百姓生活和乐。你们此去剿匪,生死悠关,我尽绵薄之力,理所当然。” 夏重明抿了抿嘴,似乎欲言又止。 夏东珠看出来他有话要讲,直接道,“夏二将军有话请讲,只要我能做到,必不推迟。” 夏重明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敢瞒夏娘子,我大哥前些时候进宫惹怒了皇上,被青城王关进了皇城司大牢。听说这几日他闹得厉害,将皇城司的牢房都快给拆了,还天天与皇城司的禁卫打架……” “啊?” 夏东珠吃惊地张大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夏将军身上还有伤,这样闹下去可不好!夏二将军是想让我去求青城王……” 毕竟人人都说她是青城王的外室,此刻夏二将军是想让她将夏将军救出来? “不不不……” 夏重明连连摆手,觉得夏东珠误会了,“正相反,我是想请夏娘子能不能去皇城司去看看我大哥?劝劝他,让他稍安勿躁安心待在牢里,皇上迟早会放他出来。而我去云荡山剿匪一事,也不想让他掺和。” 夏东珠立马醒悟,“夏将军是因为知道了夏二将军去云荡山,想阻止你,才会急躁地想出来的吗?” 夏重明眸光暗淡地点点头。 “大哥回京路上就在云荡山遇袭,他觉得这是针对我们将军府的一个阴谋,想让我向皇上推辞,可是……如今将军府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二皇子都主动请缨,我们将军府不能退缩,这一趟我是必须要去的。” 夏东珠知道这就是萧玉翀针对将军府的一处诡计,也确实如他所说,推不掉。况且,圣旨已下,她大哥若再闹,必然会惹其他朝臣不满,到时候群臣弹劾,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我会去劝夏将军,不过夏二将军一定要当心,或许这就是一场针对将军府的阴谋,只要夏二将军带着先锋营安然无恙地回来,才能破敌人心计,才是真正的胜利。” 夏重明一怔。 觉得小娘子的话玄之又玄,好像知道他此去必会有危险一样。 他曾雀跃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有劳夏娘子,多谢。” 夏重明心里有了数,再不多言,翻身上马,抱拳,“夏娘子,保重。” “夏二将军保重。“ 夏重明一扯缰绳,纵马向城外驰去。 他身后的兵将紧随其后,英姿勃发。 可在前世,除了二哥,他们一个都没能回来。 夏东珠沉了眼眸。 萧玉翀明显就是趁着萧长荆重伤在身,阻拦不了他,才会如此急迫地要出京巢匪。 而等待她二哥的就是一个陷阱。 说不定,太子中毒案,就是萧玉翀提前设计出来的,为的就是套住萧长荆。抓了‘济世堂’韩先生和杜掌柜,牵扯出‘消食丸’,再明正言顺地抓她。 而萧长荆肯定会替她出头,这一顿打,或许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萧玉翀,够狠!够毒! 夏东珠没心思在街上耽误时间,快步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的伙计一看到她,眉开眼笑地奔过来。 “夏娘子,‘福临堂’的王大夫早上来过了,为韩先生和杜掌柜整骨接上了腿,说将养个把月就能慢慢下地走路了。” 夏东珠闻言大喜。 “真是太好了,快带我去看看韩先生和杜掌柜。” 伙计飞快地前面带路,体贴地为夏东珠撩开了内堂的布帘子。夏东珠一进去,就看到韩先生和杜掌柜靠着软枕坐在床上,两条腿被从房梁垂下的绳子吊起,腿上绑了厚厚的纱布。 他俩一看到夏娘子,不约而同拱拱手,“多谢夏娘子为我们去劝说王大夫。” 夏东珠笑笑,知道定然是王大夫在他俩面前说了什么,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王大夫也不是硬心肠之人,只不过脾气怪,有难言之隐罢了。” 杜掌柜呵呵笑,“王大夫对夏娘子赞不绝口,那老怪,我还从未见他对谁服过呢?想必夏娘子对症下药,治好了他的怪脾气。” 夏娘子并未想着瞒他们,“王大夫事母至孝,他老母亲年轻时辛苦劳作,得了极重的风湿寒疾。王大夫一直自责不能为老母亲祛疾,甚是痛苦,久而久之脾气就显得怪异。” “我不过是用银针为老夫人疏通了气血,减轻她的痛苦。王大夫来为韩先生和杜掌柜整骨接腿,不是我所求。王大夫本心不坏,医者本分,他是心甘情愿来的。” “原来如此。”韩先生轻咛一声,“他分文不收,只道是为老母亲行善祈福,都是夏娘子的仁义,感动了他。我二人也是托夏娘子的福,多谢了。” 韩先生朝她拱拱手,夏东珠被说的不好意思了,“韩先生可羞煞我了,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大夫该做的。你二人也是受我所累,若不是我做‘消食丸’……” 夏东珠心有愧疚,她总觉得韩先生和杜掌柜是受她连累,是萧玉翀要对付将军府和萧长荆,他俩不过是殃及池鱼。 可这话她不能说。 韩先生和杜掌柜急忙摆手,“夏娘子不必再说,此事也不可再说,咱们行医之人,但求问心无愧。” 夏东珠叹息一声。 临走的时候,夏东珠又让伙计给她备了不少药,她二哥三天后就要出京,她必须尽可能地多做一些药包,她隐隐感觉,一定能用得着。 回到医馆,蓝姑姑对她经常的夜不归宿似乎早就见怪不怪,这丫头向来胆大的很。 夏东珠一抬眼就看到蓝姑姑和西就正坐在屋外的廊沿下,一个抱着一个大碗正在吃面条。 蓝姑姑看到她,眼皮一翻,“你是根本不当这儿是家了,说走就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幸好有西就陪着我。否则,你娘老子我被狼吃了你都不知道。” 西就放下碗,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 她是青城王的侍卫,却时常赖在这里,这说不通。可她跟爷请求跟随夏东珠的话,她又不能说。 “夏娘子,我……” “西就,多谢你了。” 夏东珠好像没看到她的局促,脸上笑的非常亲切。 “西就,干趣你认我娘做干娘,或许咱俩结拜为异姓姐妹算了。以后我去求求殿下,让你常住我家,不用再回王府了。” 西就一诧。 蓝姑姑立马放下碗,眼睛冒着光,转身就抓住西就的手,“西就丫头,你若是我的干女儿,我可就要高兴坏了。” 西就摸了摸脑袋,有点羞渐,“蓝姑姑和夏娘子不嫌弃我是个孤儿?我除了有一身武艺,别的也没啥出息……” “嘿,”蓝姑姑拍了她一下,“天下最没出息的就是我那个蠢儿子,我今生能有两个女儿,死都是要笑着的。” 说干就干,夏东珠立马雀跃起来,两个巴掌一拍。 “赶紧摆香案,我与西结为异姓姐妹,西就再认我娘做干娘,两全其美。” “哈哈哈。”蓝姑姑高兴地哈哈大笑。 西就却红了眼睛,“我自小是被殿下救起的,都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样子,没想今生我还能有家,有娘,有姐姐,真是好福气。” 夏东珠心有凄凄然,一揽她肩头,就将她拖进了屋。 随后‘济世堂’的伙计拉着车就送来了药材。 蓝姑姑皱起眉,“丫头,你还不惊心?这刚脱了牢狱之灾,你这是又要做‘消食丸’?” 每次‘济世堂’送来药材,丫头就做‘消食丸’,如今一提到它,就有点心惊肉跳。 “娘,我这次不做‘消食丸’,一会我分好药材,你和西就妹妹帮着研磨,我要做药包。将军府的夏二将军就要出京剿匪,娘是知道的,云荡山蚊虫蛇蚁多,我做些药包让他们佩戴着防身。” 蓝姑姑一听松了口气,“丫头心是真好,却无好报。天老子不公平。” 西就却深了眼,她的目光与夏东珠一触。 夏东珠意味深长地对她点点头。 西就抿紧了嘴,“娘,听姐姐的总不会错。” 蓝姑姑叹息一声。 忙了一个多时辰,夏东珠分好药材,看到蓝姑姑和西就忙起来,她提着药箱又要出门。 蓝姑姑立马又嚷嚷道,“丫头,我们俩忙着,你又要去哪儿?” 夏东珠目光幽幽地看着门外,“我去看看魏禹,他的肺疾该扎针了。” 蓝姑姑闻言抿唇不再阻拦,只重重叹息一声。 夏东珠到了朱雀大街,来到魏禹的府邸,却看到大门上挂着大红的绸缎,门上贴着喜字,她一惊。 是魏禹与肖小姐要成婚了吗? 她在门外踯躅了一会,想了想,还是一脚跨进去。 魏府果然喜气洋洋。 红绸喜字大红灯笼高高挂。 原本魏禹的府中丫环仆从都很少,可现在一眼望去,穿梭其中的都是人,都很陌生。 有个端着水果盘的婢女看到她,觉得面生,不由上前寻问,“不知小娘是要找谁?” 夏东珠温和地笑了笑,“我是大夫,来为魏大公子治疾。” “哦。”小婢女神情一下子暗淡下来,也不再问夏东珠了,转身就走。 夏东珠有点莫明其妙。 魏禹是这府里的主人,怎么小婢女好像对他很不熟似的,脸上一点都没有对主人的尊敬。 “你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听到魏家婆母王氏冷硬的声音,夏东珠急忙回过头。 就看到王氏穿着崭新的紫凌纹新袄子,头上戴着金簪,插着步摇,脸上擦脂抹粉,一副富态的老夫人模样。 她的身后倒是跟着一群丫环婆子,个个脸带喜气,夏东珠都认识,都是云起镇魏家的老人了。 夏东珠对着王氏福了福,“我来看看大郎,他的肺疾,该行针了。” 王氏闻言脸子沉了沉,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开口训斥,而是眼光有些闪烁。 似乎斟酌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冷硬地说。 “我儿子挺好,不必夏娘子费心,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夏东珠颔首,“魏禹的肺疾还差两次行针,我就能完全治好了。待治好了他,我不会再踏入魏府一步。若治不好魏禹,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你……” 王氏似乎见识过她的执拗,被气的脸子一青。 “你还要不要脸子了?今日魏府有喜,我给你留面子,不强行赶你走,免得太难看。你若想闹,我也不怕你。” 夏东珠脸色很平静,“二郎死了,如今魏禹肺疾难医,就差两针就能痊愈。你是做娘的,难不成想看着他落下终身残疾吗?这样不完美不健康的大郎,肖大小姐会不会留遗憾?我是青城王的女人,我与大郎情缘已断,不会再缠着他赖着他。我只求能治好他,让他和我和肖大小姐都不留遗憾。” 夏东珠说的情真意切,让王氏一怔。 “伯母,让夏娘子为大郎医治吧!” 夏东珠闻言扭过头,就看到魏嫣伴着肖芸静静地站在廊沿下。 魏嫣一身的大红绫罗,仿若新嫁娘。 而肖芸,一身的素白,神情寡淡,心事重重。 夏东珠眼眸一缩,难不成今日是魏嫣的好日子?不是魏禹的。 那日刑部大堂她代为曹进尝毒,让曹进感动的不行,如今看来是好事已成。 她对着魏嫣轻轻福了福,“恭喜魏大小姐了。” 魏嫣瞅着好,冷哼一声,却头一次没有大呼大叫冷言冷语。似乎遂了心,就要嫁给曹进,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娘,我大哥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她能治好,就让她治。反正她也说了,此后再跟我们魏府无关。你即便不为我哥,也要为肖姐姐着想,她将来可是要做我哥的妻子,是我们魏家未来的长媳……” 最后一句魏嫣咬的很重,似乎是故意说给夏东珠听的。 肖芸听了却深深低下头。 夏东珠能看得出,她眉心紧蹙,似乎并不喜听到这样的话。也或者这样的话,说的越多越是刺痛她的心。 她是大家闺秀,与魏禹并无婚约,却时不时地出现在魏府,已然遭人笑话。 可情深所至,她不由自己的心。 夏东珠慢慢走向肖芸,诚恳地说,“肖大小姐,我能治好魏禹,他是个好男人,你与他天作之合,再般配不过。我希望你们好!” 肖芸倏地抬起头,夏东珠却看到她眼眸通红,泫然欲泣,夏东珠眼光一触她就偏过头。 “夏娘子请随我来吧!” 不等王氏应声,肖芸就转身走,夏东珠没看任何人,提着药箱紧随其后。 “曹大人说,你答应过他一件事。” 魏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话是直接对夏东珠说的。 夏东珠转头,望着魏嫣有些紧张,有些不情不愿,却又有求与她不得不低头的复杂表情。 她重重点头,“告诉曹大人,他的事我放心上了,找个时间我会去找他。” 魏嫣一跺脚,“明日我就要出嫁了。” 她的意思,明日就会晚了。 夏东珠有点好笑,“今日曹府想必正在布置婚堂,接待宾客,曹大人肯定忙的团团转,我现在找他不合适吧?” 看来魏嫣也知道了曹进的毛病。 当时刑部大堂,魏嫣中毒后就被曹进接进了曹府,如今他二人匆忙嫁娶,难不成他俩已经玉成好事?这是迫不及待了。 “夫人,我家大人说了,一会就到此来找夏娘子。” 此时那个曾经端着水果盘碰到夏东珠的小婢女站在一边,不卑不亢地开了口。 原来她是曹府的丫环,难怪对魏禹表情浅淡。 夏东珠端祥她,虽然样子不显傲慢,但神情拿捏得很到位。在魏府一纵丫环婆子面前,架子端的十足。不亏是簪缨世家出来的丫头,见过世面,遇事不惊,大大方方。 魏嫣一喜,声音立马温柔下来,“曹大人一会就来?” 那婢女又礼数周全地福了福,“回夫人,大人是这么说的。夏娘子刚一入府,大人就知道了。一会便赶过来。” “这可不行,明日就要成婚,今日新郎倌可不能见新娘子,不吉利。” 王氏立马瞪了魏嫣一眼,“有什么急事,非要今日来见?” 王氏显然不知情。 魏嫣却冲她一嘟嘴,“娘,我们的事你少管。” 王氏被怼得说不出话,在曹家的婢女面前,脸子非常难堪。 夏东珠回过身,突然看到肖芸根本没注意魏嫣与王氏的对话,她直挺挺地站在廊柱下,眼眸盯在花坛一处,像是走了神。 “肖小姐,你没事吧?” 夏东珠关切地问。 她觉得肖芸与之前好像不同了。 脸上郁气极重,让人看着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夏东珠可没忘记那日在御街,她奋不顾身扑倒魏禹的勇敢。 肖芸回过神,淡淡瞟了夏东珠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夏娘子,走吧!” 第132章 爷的心都长在你身上 魏禹依旧住在之前的屋子,可院子里冷冷清清,与前院的张灯结彩比起来,这里就像被遗忘的角落。 肖芸无声地上前挑开门帘,示意夏东珠进去。 夏东珠目光挑了她一眼,抿抿嘴,就着她的手跨进了屋。 迎面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夏东珠也不避讳,直接绕过屏风。 屏风后,魏禹身着单衣坐在卧榻边上,身上披了件厚袍,形销骨立,正低着头没命地咳。 旁边冬梅为他拍打着后心,夏莲手里端着痰盂,两个丫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哇……”地一声,魏禹张口就喷出一口血,他急忙用手里的帕子捂住嘴,冬梅和夏莲眼睛通红,眼见就要哭了。 魏禹将手中沾血的帕子紧紧握在掌中。 望着那刺目的鲜红,夏东珠提着药箱站在屏风边一动不动。 不过只是短短几天,这个温润如玉暖若春阳的男人竟枯瘦如柴,脸病弱的都脱了形。 肖芸就静静地站在夏东珠身后,对魏禹似是已经无奈,又或者拿他根本没办法。只木着一张脸,眼眸深不见底地看着他。 “夏姐姐……夏姐姐来了。” 夏莲猛然看到夏东珠,惊喜地呼出声。 魏禹倏地抬起脸。 本能地将手中的帕子藏在身后。 夏东珠沉着脸直接走过去,“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魏禹脸上有丝赧红,“你终于没事了?” 夏东珠突然没好气,“若是那日我死在御街,你是不是就打算跟着我去死?也不再管魏家老小,也不再在乎肖大小姐,将你身边所有的人都抛下,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跟着我去死……” 魏禹深深低下头,“他们说你被青城王救了,看来是真的……” 他救不了她,只愿跟着她去死。 可别的男人救了她。青城王的外室,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他真是没用,不管他怎样努力,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夏东珠并不急于为他治疾,只慢慢蹲下身,仰起脸看着他。 “魏禹,有人告诉我,说我不是孤儿,而只是跟家人走散了,可我一点都不怀念家人。因为在我的记忆里给予我温暖和关怀的人并不是他们。 而你,却是我生命中那为数不多的给予我真心呵护的人之一,是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存在。你的生命如此珍贵,我希望你能好,希望看着你与肖小姐良缘得结,鹣鲽情深,白头到老。而不是像现在,心若死灰,形销骨立,再不是我心目中温润如玉善良若水的男子。” 魏禹深深地看着她。 眼窝深陷,目不转睛。 “你本是我的妻,却让你凄苦如雨无所相依,是我的错。我想护着你,想让你好,可我却总是力不能逮。我最后剩下就只有这条命相陪,世间若无你,便不会再有魏禹。” 夏东珠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还要执拗多久?难道在这个世间,你我除了做夫妻,就不会再有别的关系了吗?魏禹,你是我的亲人,是家人,是兄长……” 魏禹在听到‘兄长’二字时,突然激动地粗喘两声,又闷头咳嗽起来。那咳声带着尖啸,一声重似一声。 夏东珠急忙切上他的脉。 魏禹却反手握住她的手,“你知道的,我不愿做你兄长,此生只愿与你还做夫妻……” “咣当……”一声,肖芸哭着夺门而去,将房门摔的震天响。 冬梅和夏莲互看了一眼,夏莲赶紧放下痰盂,追着跑出去。 夏东珠对魏禹也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个男人以死在逼她。 她重重叹息一声,静下心,不管怎样得先把他治好。 看他咳的异常难受,恨不能将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了,夏东珠又切上他的脉。 “夏姐姐,少爷这几日都不肯喝药,晚上咳到睡不着。老夫人请了大夫,少爷也不让诊断,只一个人闷在屋子。如今饮食也不畅,一天吃不上一顿饭。” 冬梅大着胆子向夏东珠告状。 魏禹咳的满脸通红,喘着粗气瞪了冬梅一眼。 冬梅眼圈立马红了,“少爷,你身子病上加病,一直都不曾好利索。如今又这般折磨自己,再健康的人也会受不住。” “不必再诊了。” 夏东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冬梅一吓,“夏姐姐……” 夏东珠认真地看着魏禹,“他自己若不想活,神仙都救不了。魏禹,我不是你的良药。你若再这样逼我,我就再不会踏入魏府一步,至死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夏东珠说完转身就走。 手臂意料中被抓住,魏禹喘着粗气,“你别走,我听你的,好好养身体……你别放弃我……” 夏东珠一把打掉他的手。 “君子言而有信。魏禹,若下次我再来,看你还在咳的连腰都直不起来,我就放弃你。因为你太令我失望了。男人昂扬三尺,顶天立地,志在千里,你却为了一点儿女私情便要死要活,让人看不起。这不是我心目中一直令肖大学士骄傲的魏禹……” 魏禹震惊地看着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对她重重点头。 “我晓得了,你不喜病弱中的我。” 夏东珠眼眸一闪,“魏禹,经营商铺养家糊口固然重要,但你的才华和能力远不止于此。我知道你厌恶朝堂争斗尔虞我诈,但朝堂争锋更能展现一个人的能力和智慧。现在皇上变革,需要良才,你可以尝试入仕……” 魏禹眼眸一闪,透着一缕灼灼亮光。 “你希望我入仕?” 夏东珠重重点头,“整日看账本,真是太委屈你了。魏禹,你性子内敛,聪明睿智,才华横溢,你有当宰辅的潜质,我很看好你。这个天地很广阔,天下才是你发挥才能的舞台,你不该再让明珠蒙尘。” 魏禹怔怔地看着她突然笑了。 他轻咳几声,眉目舒殿开来,眼睛里满满都是温润。 “都听你的。” 冬梅立马捂着嘴笑出了眼泪。 夏东珠深吸一口,“从现在起,你的身体交给我,再行两次针,我保管能治好你。不过你要听话,按时吃药,再有任何差次,冬梅去找我,我定不饶你。” 魏禹抿嘴笑着点头,只重复一句话,“都听你的。” 夏东珠翻着白眼,训斥他,“上床躺好,我来为你扎针。” 一个时辰后,魏禹在行针中就睡过去。 夏东珠又开了新药方,让冬梅去抓药。她收了针后,为魏禹掩好被子就走出了屋子。 放眼望去,就看到肖芸神情低落地坐在梅树下,夏莲静静地陪着她,不时低声劝着。 夏东珠走过去。 夏莲看到夏东珠,转身对她福了福,“夏姐姐,少爷可是好了?” “好了。”夏东珠点头,“冬梅去抓药了,你快回屋守着他,我与肖小姐说说话。” 肖芸知道夏东珠来了,急忙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转脸看了夏东珠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让夏娘子见笑了。” 夏东珠轻嗯一声,一屁|股大咧咧地就坐到肖芸身边。 “在雪中城,百姓中流传着一句话: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只有女人,才能让男人真正地成长。而一个好女人,犹如男人第二个新生。 肖小姐,不要放弃魏禹,他这几年经营商铺,太埋没才华,他已经决定入仕了。我希望你能够在背后支持他帮助他,能与他携手共进,不离不弃。” 肖芸吃了一惊。 “魏禹决定入仕?当年我父亲怎么劝他,他都不同意。非要回家经营那几间商铺。” 夏东珠眼睛亮晶晶的,“现在他改变主意了,立志要当当朝首辅,我觉得他一定能做到。” 看着夏东珠对魏禹毫不怀疑地神情,肖芸心中羞愧,魏禹的改变不是因为她。 她收回视线,又慢慢低下头,“只有夏娘子才能拔开魏禹眼前的迷雾,并劝说他,走一条不一样的人生。而我,做不到,不配陪着你。” 夏东珠抬手重重拍在她肩头,“肖小姐,只有你最配站在魏禹的身边,不管是他将来身居高位,还是处于人生低谷,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你呢?”肖芸终于说出口,“魏禹的心里只有你……” 夏东珠认真地看着她,“我与魏禹和离了,我与他的缘分已经到头了。而他人生的另一段开始,应该由最适合他的人陪着,而那个人就是你。” 肖芸蹙了眉心,“可是我什么法子都用了,他根本不为所动,我现在赖在魏府,脸子都丢尽了。” 夏东珠瞄着她,脸上故意带着鄙视,“你就这么不自信?你可是德高望重肖大学士的女儿,饱读诗书,整个京城就没有几个比你更聪明的女人。一个男人你都拿不下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夏东珠立马撸起袖子,就像经验很丰富似的,对肖芸传授经验。 “告诉你,像魏禹这种正派君子,你根本不必跟他讲什么道理。你就赖着他,缠着他,他能拿你怎么样?日久见人心,他终能发现你的好。你看这么长时间他不是也没将你赶出府吗?为了心爱的男人,要什么脸子。” 肖芸被她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惊的张大嘴。 不过心中郁积的块垒似乎慢慢消失了。 “这,这样能行吗?”肖芸觉得自己做不到,太难为情了。 夏东珠立马瞪眼,“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你若现在矜持退让,止不定就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了。要知道,若是将来魏禹在朝堂叱咤风云,整个京城的贵女都会盯住他。你说,到时候你要怎么争?还不如现在就先下手为强。” “扑噗……”一笑,肖芸终于完全释然了。 她笑看着夏东珠,“你对他真的无意?” 夏东珠叹息一声,“我与他做了几天有名无实的夫妻,已经足矣。魏家永远不会接受我,缘分是最不能强求的。” “可青城王却视你为珍宝。” 肖芸崩出这么一句,轮到夏东珠瞪眼了,她脸子一红,“你可不要胡说,他那样一个傲骄矜贵的人,怎么可能拉下脸子将别人视若珍宝?他自己是个宝还差不多。” 肖芸促狭地看着她,“我算看出来了,你不接受魏禹,是因你心里有青城王。难怪满京城都传遍了,你心甘情愿做他的外室……” 夏东珠立马揉了揉脸子,“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果然也……” 肖芸竟然翻了个白眼,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别装了,青城王何许人也?他可是能令整个朝臣都谈之色变的人物。他若对你无心,怎会令这谣言在京城肆意流传?他可是眼里绝容不得沙子之人。青城王的清誉,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谁敢抵毁?” 夏东珠叹息一声,慢慢垂下脑袋。 “你觉得我配得上他吗?” 肖芸想没想就回答,“配得上!青城王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自然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之人。夏娘子,你很独特,身上有一股能积极催人向上的力量。你的真诚和善良,只要细心之人都能体会得到。当然,一直对你抱有成见之人,自然也是短视之人。不足为虑。” 夏东珠重重一叹,“我现在越发相信,肖小姐真的是魏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说完,夏东珠从木凳上站起身,“魏嫣就要嫁给曹进了,曹进此人太过花心,我得去敲打敲打他。” 肖芸笑着也站起来,“我也瞧出来了,魏家这位姑爷,似乎极崇拜你。” 夏东珠对她眨眨眼,“他是崇拜我手里这根银针……” 肖芸立马捂着嘴咯咯笑。 夏东珠提着药箱穿过月亮门,就看到曹进一身富贵锦衣早在院子里等得不耐烦了。 看到她,曹进也不顾魏府众多丫环婆子都看了,急忙向她跑过来,“夏娘子,你真不够意思,御街脱了险,你竟也不兑现承诺。” 夏东珠脸上笑着,“曹大人急什么,这不也没耽误你入洞|房嘛!” 曹进立马嘿嘿两声,“我们要在哪里做……” 夏东珠翻白眼,瞧他这话说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要做什么呢! 之前夏东珠碰到的那个小婢女立马走上来,“大人,夫人说,你可以与夏娘子到她院子的侧间。” 看来魏嫣还是忌讳,没有与曹进见面。 曹进咂了下嘴,似乎有点不情愿。 毕竟这事难于启齿,在未来岳家治身体,影响不好。 “曹大人别犹豫了,魏府仆从甚少,你与魏大小姐即将成婚,在她院子别人不会说什么。反正,我是不会去你曹府的,你们府中人多眼杂,更是影响不好。况且,你还有那么多侍妾……” “嘘……” 曹进立马轻嘘一声,心虚地左右看了看,似是怕魏家人知道他有许多侍妾似的,神神秘秘。 “就听你的,我府中之事,你可千万莫乱说。” 夏东珠撇撇嘴,“好像我不说,这事就不存在似的。曹大人这不是自欺欺人,待魏大小姐嫁过去,难道一辈子都不与你那些侍妾见面了吗?” “行了行了,先顾眼前事再说。” 曹进不耐烦地对她摆摆手,“你保证过的,要真正治好我。” 夏东珠边走边点头,“那也得曹大人配合才行,你肝肾两虚,万不可房|事过重。否则前功尽弃,别说我没提醒你。” 曹进叹息一声,似有难言之隐。 “我都已经三十有五,膝下却无一男半女,这不辛勤耕耘不行啊!我老娘要抽死我。” 夏东珠轻呵一声,忽然想起,她还在云起镇的时候,就曾听魏家婆子私下议论。说有人给魏嫣相看过,说她腚大腰圆极好生养,难不成曹进看上魏嫣也是因为此? 小婢女领着他们到了魏嫣的院子,魏嫣的房间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喜字贴在门槛,屋里的婢女都在房外侯着。 一看到曹进过来,立马跑过来行礼,“见过大人。” 曹进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都回去照顾夫人,爷身边有彩云伺候就行了。” 夏东珠立马瞟了眼站在曹进身边不卑不亢的小婢女,原来她的名字叫彩云。 这个丫头不简单呢! 就这一份处事不惊的定力,就远超许多有心计的丫头。 彩云开了侧间门,夏东珠跟着曹进进去。 屋里地龙烧的极旺,曹进一进去就脱掉了外衫,彩云丝毫不惊讶,伺候着曹进到榻上躺下。 夏东珠目光闪闪地看着彩云熟练地伺候曹进,心里一嘲,这彩云不会也是曹进的女人吧? 就魏嫣那爆脾气,若是知道曹进连身边草都吃,止不定会怎样闹呢!她远不及这小婢女沉着冷静。 夏东珠不想再为魏嫣操心,见曹进已躺好,便将药箱打开,将银针一一取出。 彩云很有眼力界,不紧不慢端来灯和酒水,让她消毒之用。 夏东珠先给曹进切脉,随后给他下针,又将他扎成了刺猬。曹进一如上次,沉沉地睡去。 夏东珠本想敲打他一番的,可有彩云在,她思索再三便没开口。来日方长吧!毕竟明日魏嫣就要嫁了,若是她再多言惹曹进不喜,那就适得其反了。 夏东珠又给曹进开了一些补气强肾的药,对彩云轻声叮嘱,“曹大人身子虚乏,这药先服用一个疗程,十五天后,我再为曹大人诊断。” “多谢夏娘子。” 彩云屈膝对她福了福。 夏东珠点头,目光闪了闪,“彩云姑娘跟在曹大人身边几年了?看你做事老练,应该很得曹大人的心吧?” 彩云一怔,随后不卑不亢地一笑,“我是曹府家生子,随在大人身边八年了,大人对我一向关照。哦,大人还为我许了一门亲,是在刑部做事的小吏,我对夫家很满意。” 真是个机灵的姑娘。 夏东珠一开口,她就洞察了她的意图,将话说的滴水不漏。 “魏大小姐也算是我曾经的小姑子,她年纪轻,性子又急躁,明日就要嫁进曹府,我怕她冒失出错,还望彩云姑娘以后多提点她。” 彩云立马笑了,“夏娘子放心,伺候好大人和夫人,是我应该做的。夫人曾代大人试毒,整个曹府对她感激不尽。夫人是正房夫人,在府中即便偶尔出错也不会有人责怪。” 夏东珠放下心,收拾了药箱就走。 出了魏府天色就不早了,夏东珠心里惦记着为二哥夏重明治药包,所以快步就往家走。 “夏娘子……” 夏东珠一怔,转过头,就看到一个五大三粗有些丑陋的青年对他拱了拱手,她立马想起来,此人正是那日萧长荆的马车夫。 “不知你找我何事?” 她目光向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萧长荆的马车。况且,他此刻应该还躺在王府养伤。 “殿下正在‘百福楼’等你。” 夏东珠一惊,立马凑近他,“你说什么?殿下现在‘百福楼’?不过才仅仅一天,他怎么就下床走路了呢?不要命了。” 听着她的嗔怪,马车夫微垂着头不语。 “带我去见他。” 夏东珠气呼呼的。 马车夫转身就在前面带路,“夏娘子可叫我小北。” “小北?”夏东珠嘴里念叨着,忽然想起萧长荆身边四大护卫,一下子张大嘴,“你不会就是北辙吧?” 北辙抿着笑转过身,“看来夏娘子对殿下很了解。” 夏东珠轻嗤,“你们四个可是他身边鼎鼎有名的护卫,天下谁人不知?只是,你却不常在殿下身边。” 北辙点头,“我曾在雪中城逗留,后来随傅先生去了趟北蛮,是我将雪中城胡先生接回的京城。” 夏东珠一惊,“是殿下让你接的胡先生?” 她记得萧长荆说胡先生来京是专门为他卜卦。 北辙摇头,“是属下路过雪中城,被胡先生缠上,他非要让属下带他进京,说事关殿下生死……属下不敢怠慢,便将他带往京城。” 事关萧长荆生死? 夏东珠沉了心,“殿下曾说,胡先生曾为他卜过一卦,你可知详情?” 北辙摇头,“不知,那一日殿下和胡先生在书房待了一整天,至于卜算了什么?没人得知。王妃曾问,殿下只摇头未语。” 夏东珠见问不出什么,也未再逼北辙。 夏东珠想了想,又看向北辙,“你耳际的伤应该是烧伤,我能做一些祛疤遮痕的药膏,你需要吗?” 北辙只所以显得丑,是因为他左半侧脸到耳际有一片丑陋的伤痕。 北辙诧异地转过头,望了她片刻,轻轻一笑。 “不必了,多谢夏娘子关心。” 北辙摸了摸脸,“当年我全家被烧死,殿下只救下我一个,如今这个伤疤还是留着好,能让我时刻警醒着。” 每个人内心都有伤痛。 都有不能磨灭的记忆。 一如她。 到了‘百福楼’,明明是京城最繁华的酒楼,此刻却显得极安静。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桌上摆着美味珍馐,都细细小声说着话。 夏东珠随北辙直接上楼。 又到了那间大的不像话的房间,夏东珠不陌生,北辙直接推开门,夏东珠闪身进入,一眼就看到萧长荆披着厚厚的大裘竟然站在窗户边,一边喝茶一边赏风景。 福公公袖着手站在一边,看到她,眼睛一亮,又瞅了瞅萧长荆,竟然没说话。 夏东珠将药箱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萧长荆一笑,没回头,“怎么,生气了?嫌爷不听话,跑到这‘百福楼’吹冷风?” 夏东珠咬牙,“你嫌自己身上的伤好的太快了是吧?才一天,你就敢跑出王府,你就不怕王妃担惊受怕?” 萧长荆终于转过身,咧着嘴笑。 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每一处五官都透着惊人的精致,特别是他笑的时候,神采飞扬,让人移不开眼。 “府里太闹,娘一天往我那里跑好几趟,我实在烦,便跑出来躲清静。” “你到是清静了,你有没有为王妃想过?你这样跑出来,她该有多担心。” “我说来找你,娘就爽快地同意了。“ “你……” 夏东珠一气,“拿着鸡毛当令箭,别以为我医术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爱惜自己,我终有做不到的时候。到时候你自己遭罪,别后悔。” 萧长荆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白瓷盏递给福公公,又似头疼地揉着额头。 “在床上躺得腰板都硬了,不出来透透气,爷就要闷死了。你不方便去王府,只有爷出来见你了。” 夏东珠一嗔,“你是怕我被魏禹拘在府里不回家吧?小心眼。” 萧长荆被挑破了心思,咧嘴笑的更是肆意张狂,美不胜收。 “你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吗?除了爷,谁稀罕你。” 夏东珠哼一声。 福公公终于插上嘴,对夏东珠甚是不满。 “夏娘子,你别责怪爷了,爷为了等你,到现在连午膳都没吃。早早吩咐乔掌柜备好了饭菜,就等你从魏府回来一起用。爷对你这般好,你还怪爷不爱惜自己,他一颗心不都长在你身上了嘛!” 萧长荆嗔怪地瞪了福公公一眼,“多嘴。” 夏东珠又开始揉脸子,这男人,一个个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待用过了膳食,夏东珠望着窗外的天也快黑了,她着急回家制药包。 “殿下,我得回家了。想必你也知道了,夏二将军三天后就要出京剿匪,我答应为他制一批药包,云荡山蚊虫蛇蚁颇多,让他以备不时之需。” “嗯。”萧长荆轻嗯一声,他别扭地僵着身子斜倚在软榻上,眉眼暗沉不少。 “你还在担心萧玉翀会对他不利?” “那是肯定的,这一次云荡山剿匪,肯定有猫腻。上一次夏南宇将军死里逃生,这一次夏二将军恐怕也难脱身,三万先锋营,可是夏二将军的心腹,是一批精锐之士。这一次剿匪,就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再回来。” 萧长荆闻言脸色又暗沉不少。 他将茶盏轻轻放到榻前小桌上,“你打算怎么做?” 夏东珠脸上一片认真,”殿下能不能借我几个人?我打算偷偷跟过去,萧玉翀这个人不能不防。” 萧长荆轻嗤一声,“几个人就能抵挡萧玉翀布下的天罗地网?” 夏东珠一惊,“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萧长荆淡淡一声,“富金山离京了,带走了孟歧......” 夏东珠一下子惊了,“殿下有没有派人偷偷跟着?看他们是不是回云荡山......” 富金山明显与萧玉翀有勾结,若是他带孟歧回云荡山,便足以说明,此次剿匪就是个圈套。 萧长荆却不说话,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似乎有些纠结。 “他们并没有去云荡山,而是从洪扬县往东,去了东屏城......” “他们去了东屏城?”夏东珠也甚是不解,“萧玉翀就要带人去北部云荡山剿匪,他们两个去东屏城干什么?那里有什么值得他们......” 夏东珠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一片惧怕。 “我知道他们去东屏城要干什么了?” 第133章 终于吻到你 萧长荆立马看向她,眼眸晶亮,期待她下文。 夏东珠张口欲出,突然又想到什么,立马又抿紧嘴。她蹙着眉心,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有些事她不敢告诉萧长荆,她不是夏大小姐,不应该知道外公就隐居在峡谷中。 在前世,她二哥在云荡山受到极重的伤,危在旦夕,她救不了他。便连夜赶回‘药王谷’去求外公,没想她刚到‘药王谷’口就看到冲天的大火,‘药王谷’被烧成一片废墟,外公也在大火中丧命。 她悲痛欲绝,因为二哥伤重,她不敢在‘药王谷’逗留,只身返京。她二哥最后虽捡回了条命,但终生不能再骑马射箭,几乎成了废人。 萧长荆幽幽收回目光,他垂头深思,他知道夏东珠不是刻意隐瞒他,她不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 他手指敲打着桌面,脑子飞速地转着,随后低喃着。 “东屏城在洪扬县以东上百里,是一座山城,它最大的特点是往南六十里有一条狭长的‘东屏大峡谷’。 据说那里四季如春,气候温润,只是瘴气太盛,谷中又常有野兽出没,进去的人甚少有出来的。一直是处禁地。” 萧长荆说着,眸光瞟向了夏东珠。 见她咬着唇,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这就奇怪了。 这分明就是对‘东屏大峡谷’很了解的样子。 萧长荆收回审视的目光,继续道,“孟歧上次被夏南宇打成重伤,想必这段时间蛰伏养伤,身子已经好利索了。他此生最恨的人就是司马老神医,难不成是富金山打听到了老神医的隐身之处,这是要带着他去寻仇……” 萧长荆话一落,夏东珠就立马看向他,眼眸中焦急更甚。 萧长荆目不转睛与她对视,“看来我是猜对了,司马老神医的‘药王谷’就藏在那条峡谷中。想必这世上除了夏大小姐,就连夏大将军都不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告诉本王,你又是从夏大小姐的嘴里听说的,事关她外公的藏身之处,她绝不会轻易对外人讲。” 萧长荆把她要找的借口都堵死了。 夏东珠看着他抿嘴不语,悠悠的目光,脸上的神色极是复杂。 “你究竟与司马老神医是什么关系?” 他目光太犀利,非要问个清楚,不容夏东珠回避。 因为这一点太重要了。 若是她曾经讲,只是在小时跟随司马老神医学过一段时间医术,但绝不会这般精湛。连刘御医都治不好的病,她手到病除。 恐怕连夏大小姐都不及她。 这里面着实透着古怪。 夏东珠低下头,又揉了揉脸子,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太精明了。 仅仅靠着推测,就能断定她外公的藏身之处。 她叹息一声,直接走到他靠着的锦榻坐下,身子一仰,很郁气地将自己整个人撂到锦榻上。四肢摊开,重重叹息一声。 “殿下,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老神医的藏身之处的?你猜对了,‘药王谷’就在那条峡谷中。肯定是富金山得到了某些消息,这是要领着孟歧去找司马老神医报仇的。但老神医耗尽一生心血着成的两本医着绝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萧长荆眯了眯眼,“你竟然还知道老神医着有两本医着?你到底还瞒了本王什么?” 夏东珠偏头看他,“真没有了,我不敢骗殿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边是她二哥夏重明要去剿匪,危险重重。一边是孟歧居心叵测对她外公不利。她分身乏术,到底要去救哪一个? 萧长荆哼一声,“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夏东珠一下子坐起来,这样可不行。 她距萧长荆咫尺间,他身上浓浓的薄荷香令她精神一醒,她揪了揪他的袖子,有点撒娇有点哀求着道。 “殿下,想想办法……” 萧长荆心里暗笑,却绷着脸转过头,挑着俊眉,“想求爷帮忙?” 夏东珠眨眨眼,重重点头,“求爷帮忙。” 萧长荆傲娇一声,“爷为何要帮你?” 夏东珠一噎,继续揪他的袖子,“夏重明是你未来的二舅哥,司马老神医是你未来外公,殿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他们若有不测,你将来要如何面对夏大小姐?” “既然都是爷的事,那又与你何干?你为他们操的哪门子心?” 夏东珠立时被噎得心口疼。 福公公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 爷真是老狐狸,心里头止不定多想帮夏娘子,可嘴里却将人逼得要吐血。 他抿了抿嘴,“爷,夏娘子也不是外人,她是爷的外室,与爷一体。自然要处处替爷着想,若是夏二将军和司马老神医真有不测,你不是也对夏大将军无法交待嘛?” 萧长荆气恼地瞪了福会一眼,“你到底是谁的人?出去看看爷的药煎好了吗?” 福全立马笑着转身屁颠颠跑出去,“奴才这就去给爷端药。” 屋里一时只剩下萧长荆和夏东珠两个人,气氛愈发温馨。 萧长荆又转头看她,挑着眉眼问一声,“果真如福公公说的那般,都是为爷考虑?” 夏东珠不及细想,急忙点头如捣蒜,“福公公说得没错,我就是为爷考虑的。” 萧长荆轻笑一声,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既然是爷的外室,又处处为爷着想,那爷现在身子痛的晚上都睡不着,你今晚要留下来伺候爷。” 夏东珠一瞪眼,脸一红,手立马从他袖子上收回来。 她眨了眨眼,根本也不示弱,“那殿下先说说怎么帮夏二将军和司马老神医?若帮得好,我就考虑要不要留下来。” 萧长荆心里好笑,狡猾的小女人,不逗她了。 他转动了下身子,侧过身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锦榻上,几乎将夏东珠圈在怀里。 她根本浑然未觉。 “你想让爷怎么帮?” 夏东珠心里着实有点乱,“‘药王谷’入口并不好找,我不知道富金山究竟知道多少,他们此去定然没安好心,我很不安。 至于夏二将军,今早在街上遇到他,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是希望他能警惕不要轻敌。云荡山地形太过复杂,我是担心他一入深山,就落入萧玉翀的圈套。到最后剿匪不成,反被贼咬……” 前世他二哥出事在先,‘药王谷’出事在后,若是先救他二哥,再去‘药王谷’,时间上应该能来得及。 萧长荆沉默片刻,最后幽幽地道。 “我到不担心司马老神医,富金山即便得到些消息,也不会太确定。毕竟这么多年,还无人能找到‘药王谷’的入口。他们或许只是查到了夏大小姐返京的路线,知道‘药王谷’肯定在‘东屏大峡谷’中,确切位置不会太肯定。若想找到入口,还需费些周折。” 夏东珠深以为然。 前世她从‘药王谷’返京,确实非常小心。故意绕了不少路,但若因为她回京才暴露了外公的藏身处,她真是无法原谅自己。 “殿下,我们要如何帮夏二将军?” 萧长荆思索着垂下眼,“此事无需你操心,爷会做。若是夏二将军此次安然无恙,你要怎样报答爷?” 这个男人,做一点事,就要求回报。 这习惯真不好。 夏东珠翻白眼,“殿下不都说了,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殿下要回报,那也是去向夏大小姐要,问我要算怎么回事?” 萧长荆轻吸一口气,有点咬牙切齿,“行,那今晚的事就当爷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夏重明和司马老神医怎样,爷也用不着向将军府交待。爷是受命于皇上,没必要替将军府操心。” 夏东珠一听,立马转身看他。 二人脸对脸,眼瞪眼,谁也不示弱。 夏东珠紧紧地盯着他,怎么越看越心乱呢! 这个男人怎么能够长这么俊! 真是勾人魂不偿命。 夏东珠咬了咬唇。 萧长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那本就殷红的小嘴又被她咬出几分诱人的血色,心头一动,一股热血上涌,再忍不住,嘴一张就咬上去。 夏东珠身子一颤,立马要推他。 可立马想起他身上的伤,便僵着身子不敢动了,两只手撑在他胸前,软软的。 萧长荆像品尝到了世间最甘美的滋味,不管不顾,伸臂就拦住夏东珠的细腰,将她身子往自己怀里带,又急切地加深了这个吻。 夏东珠脑子有些晕糊,不敢推,不敢动,更撤不开身,只能任凭萧长荆舌尖长驱直入,在她嘴里恣意吸吮。 萧长荆实在受不了了,丢开她的嘴,一手抚在她后颈,额头对着额头,粗喘着气。 “答应爷,若是此次爷救下夏重明和司马老神医,你得夜夜陪着爷,爷不想再孤枕难眠。” 这是要夏东珠答应真正地做他的女人。 夏东珠两只大眼睛水漉漉的,心跳的厉害,脸蛋也红的发烫,她听着萧长荆的话,明白他的意思,却抿着嘴说不出话。 萧长荆似乎也不要她回答,只是深有陶醉地又吻住她。 夏东珠终于头脑清醒过来,轻轻推了推他。 萧长荆一双漂亮至极的眸子带着迷离,脸贴在夏东珠脸上蹭了蹭。 “别拒绝爷,爷今年二十有五,第一次如此近地接触女人。命虽短,也不想有遗憾。以前从不曾想,现在爷却有点急不可耐了。” 夏东珠怕压着他,让他的伤口又扯裂,便用手撑着他胸口将身子远离了些。 不想萧长荆恼恨地将抚在她后颈的手往前一带,夏东珠头‘咚’地一声撞在他额头上。 疼的她呲牙咧嘴。 萧长荆却痛快地笑着,又噙住她的小嘴,“刚才福公公不是说了,你与爷是一体......爷有些奢望,今生想与你生同寝,死同棺,你可愿意?” 夏东珠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叹息一声,不忍拒绝,但也没答应,只轻轻道。 “若是我们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夏大小姐?即便你不愿与她做真夫妻,但毕竟还是要顾着将军府的面子,将军府的三位少将军可不是吃素的,你这样欺负他们唯一的妹妹,不是自找挨揍吗?” 萧长荆轻蔑地哼一声,“那也得他们打得过爷啊?” 话未说完,他似是牵动了伤口,立马倒抽一口气。 夏东珠身子一震,立马撤开身,要查看他的伤口。 萧长荆脸胀通红,急忙按住她的手,“还未成夫妻,不能看。” 夏东珠一愕,“我是大夫。” 萧长荆眼一瞪,“可你也是女人。” 夏东珠脸黑,“你瞧不起女大夫......” 萧长荆一张红脸都不知该往哪儿放,”还未洞|房,就让你先看了爷的身子,那爷岂不是亏大了。” 夏东珠瞧着他别扭劲,恨不能咬他一口。 她身子一转就要下榻,“行,爷身子金贵,我不看。你的伤口若是扯裂了,你就得在床上多躺两天,你自己看着办吧。” 现在轮到萧长荆扯住她衣袖,“哪儿都不准去,在榻上陪着爷。” 他目光水润,傲骄的小神态,缠着她,似是一刻都不想让夏东珠离开。 夏东珠咧嘴一笑,”我去拿药箱,一会给你换药。” 萧长荆羞羞地一笑,丢了她的衣袖。 夏东珠很快拿来药箱,她药箱里还留有一份上次送给萧长荆的‘玉面生娇和青颜润色’。 萧长荆一看到那药就想笑,“这名字起的让爷恨不能揍你一顿。” 夏东珠嘿嘿两声,将药拿出来,伸手就去扯萧长荆的腰带。 萧长荆目光柔润地看着她,只是抿嘴笑着,也不再阻止她。 她迟早会是他的人,让她看了又如何? 夏东珠也有些羞,将他的玉带放好,又小心地去解他的外袍,手刚探进去,她冰凉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他锁骨。萧长荆身子猛地一颤,一股热潮涌来,他眉一皱,一下子按住她的手。 夏东珠不解地看着他。 萧长荆一脸的菲红,拉过旁边的软毯就盖住自己下|身,“一会还是等福全回来换药吧!你离爷远点,到旁边坐着。” “为何?” 夏东珠咬着唇,大眼睛忽闪忽闪,她做错什么了吗? 第134章 为他换了药 萧长荆漂亮的眼眸闪烁着,用眼尾撩着她,把身上的软毯捂得更结实。 他此刻腰带松开,就像一棵芝兰玉树慵懒地斜靠在榻上,外衫刚被夏东珠解了扣子,露出里面轻薄的交领内衫,精致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喉头不自然地上下滑动着。 也把夏东珠看得一阵口干舌燥。 见他长时间不说话,夏东珠没耐烦,以为他傲娇矜贵的小性又犯了,直接撸起袖子。 “殿下,你到底在磨蹭什么?你把我看成大夫,别看成女人不就行了?你的伤耽误不得。” 说着,伸手就去扯萧长荆搭在身上的软毯。 萧长荆脸一变,与她拉扯着软毯,“爷现在不换药了,爷警告你,离我远点……” 他一张脸羞得比桃花还娇艳。 夏东珠还就纳了闷了,之前说的好好的,怎么一瞬就变卦了,仿若刚才贴心的温存一下子没了。 她阴森一笑,露出大白牙。 “我懂的,殿下这是害羞了。可是你要明白,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的,你不会以为,受了伤的你,还能阻止得了我吧?” 她一副欺男霸女的恶霸形象。 非要扒了他的裤子不可。 萧长荆一张俊脸变了数变。 这小女子吃雷的力气历历在目,没有武艺技巧,却有一身蛮力。他身上没伤,都得费些工夫才能收拾得了她,何况他如今身上有伤,根本治不住她。 但若是让他看见自己的糗处,知道自己如此不经撩,一|柱擎天,他将来在她面前那还有脸子逞威风? 非被她笑话死。 萧长荆死拽着软毯不撒手,方才霸气吻她的豪气立马没了,色厉内荏。 “爷答应你救夏二将军和司马老神医还不行吗?你别扯毯子,你若非要给爷换药,愣一会再换,现在爷心里躁的很,得熄熄火。” 夏东珠捻着细绒软毯,眼睛忽闪忽闪,突然就松了手,转过身,佯装收拾药箱。 “哼,一会爷想让我换药,我还就偏不给你换了呢!你就痛着吧!” 萧长荆闻言松了一口气。 捂在软毯上的手也拿开了。 突然夏东珠一个闪身,嘴里呵笑着,一把就揭开了他盖在下身的软毯。 萧长荆一惊,再想去够软毯已不能。 夏东珠俯下身好笑地看着他,萧长荆一张俊脸瞪着她怒中带羞如滴血般,眸光不自觉下移。 夏东珠本能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突见他腰带松开后,外袍下摆展开,露出里面的袴裤,裆部高高突出,犹如一|柱擎天…… 她立马意识到什么,倏地直起身,将手中的软毯披头盖脸就抛给萧长荆,将他头和脸一同罩住。 自己羞的也转过身。 萧长荆木着脸拉下软毯,又盖住下身,眼眸狠狠瞪着她,“现在你满意了?” 夏东珠揉着发烫的脸皮,深吸一口气平息下心中的起伏,听到萧长荆的话,立马转头咧嘴笑起来。 “行了,一会还是让福公公给你换药吧!” 萧长荆发着狠,“将来有你好看!” 夏东珠自然知道他的威胁是什么,脸子又红了红。她觉得不能再这样面对萧长荆了,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我去给殿下端药。” 福公公去了那么久都还没回来,肯定是故意给他俩留下独处空间。 手立马被抓住。 夏东珠回头。 萧长荆深着一双眼,“到榻上陪着爷,药用不着你操心……” 夏东珠不自然地偷瞄了下他盖住的下|身,“我若再在你身边坐着,你岂不更难受。” 萧长荆有点不讲理,“难受爷也要让你陪,过来。” 真是个傲骄的大少爷。 夏东珠叹了口气,转身坐到他身边,并撤着身离他远远的。 萧长荆瞄她一眼,直接身子一倾就躺在榻上,头枕在她腿上,指指自己金贵的脑袋。 “给爷按按,脑浆子有点痛。” 夏东珠唇角抿着笑,双手抚在他头上,知道他今晚不回王府,直接解了他的青玉冠,顺了顺他乌黑亮泽的头发,便轻重有度地给他按摩。 “殿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萧长荆舒服地闭着眼,闻言哼哼两声,“什么话?” “在你与夏大小姐成婚前我想为你做一次银针拔毒,这毒留在你身上,我总不放心。司马老神医的拔毒术,我学得精,应该可以为殿下拔毒。我们总要尝试一下。” 萧长荆抿了抿唇,低沉着道,“待此次夏重明脱险后再说吧!” 夏东珠点点头,“今日我在街上遇到夏二将军,他拜托我去皇城司看看夏南宇将军,劝劝他,好像他也察觉到夏二将军此次剿匪可能会有危险。” 萧长荆立马睁开眼,目光向后看着她。 “夏南宇现在绝不能出皇城司,一则他顶撞皇上在受罚,没皇上旨意,他必须待在皇城司大牢。否则,御史台弹劾,他就是抗旨,罪上加罪。 二则,即便夏重明有危险,他也不能前去相救。他现在是回京省亲,不好参与京中之事。而且此次萧玉翀将事情做到明处,即便我们都怀疑他,也不能明目涨胆地阻挠,这事需暗中进行。” 夏东珠自然知道其中厉害,“我会去劝劝他。” 萧长荆张了张嘴,像是要阻止,但最终话头一转低沉道,“也好。” 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 屋里的气氛很是温馨,两人都很放松。夏东珠非常认真地给他按摩,轻重有度,头上穴位众多,她按压得很到位。 萧长荆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放松过,似乎将一切都交给了夏东珠,捏着软毯的手一松,呼吸均匀,一时竟睡过去了。 福公公端着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脚步轻轻地走过去,探头一看,“爷睡着了?” “嗯。”夏东珠轻嗯一声,“昨夜起烧,身上的伤又痛,折腾到大半夜也没睡好,现在就让他好好睡。一会我为殿下换药。” 福公公眼珠子转了转,胖胖的脸子笑了。 “由夏娘子为殿下换药是再好不过了,老奴笨手笨脚,总是遭殿下嫌弃。” 夏东珠轻轻一笑,“他哪是嫌弃,他是身上痛,拿福公公撒气。他最会欺负身边人。” “哟,瞧夏娘子说的,爷喜欢欺负老奴,那是老奴的福气。自殿下出生,老奴就在身边伺候着。殿下最是面冷心热,一颗心七窍玲珑。懂他的人自然懂,不懂他的人,都说爷是凶神恶煞,那是他们眼睛瞎,只看表面不看内心。” 夏东珠脸上笑笑没说话,用手将萧长荆的乌发束好,用青玉冠簪好,轻抬他的头将腿抽出来,轻轻下了榻。 “福公公帮我,将殿下身子翻过来,我要为他换药。” 此刻萧长荆是仰躺着的,必须让他侧过来或趴下才方便换药,可是他睡着,只能让他侧着,由福公公扶着,夏东珠才好为他换药。 福公公连连应声,“都听夏娘子的。” 福公公心里很清楚,爷重视夏娘子,两人在一起那只是早晚。如今夏娘子是大夫,为爷换药,也没啥难为情。 萧长荆穿的是月白的软袍,里衣是嫣红的绸缎,夏东珠揭开他的袴裤,看到上面沾了点点血渍,定然是方才他们在榻上戏闹扯动了伤口。 夏东珠这才全部看清他背后的伤口。 触目惊心! 五十杖打得一点都不手软。 她净了手,动作轻柔地为他涂药,男人鬼魅的身材,她无心欣赏,一颗心揪扯着,满满都是心疼。 福公公也哽咽着,“爷一向要强,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皇上这次杀鸡儆猴,爷是遭老罪了。” “都是我惹的祸。” 福公公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夏娘子不懂,即便没有太子中毒这事,还会有别的由头。只要皇上需要,爷便是磨刀石,便是手中刃,所有不堪和骂名都让爷背了。爷是皇家贵胄,可自小受尽磨难,连一般世家公子哥都不如,爷每走一步都是刀山火海。” 夏东珠抿紧嘴,上完药,仔细为他整理好衣衫,收拾了药箱,便坐到锦榻上。用身子撑着萧长荆,扯过软毯盖在二人身上。 “今夜我守着爷,福公公去休息。往后这两日我要制药包,不能来陪爷,爷就交给福公公。” 福公公应一声,将端来的药煨在小炉上,“待爷醒了,夏娘子让爷将药喝了。我就在楼下,有事夏娘子扯一下榻边的铜铃,我就会上来。” 夏东珠瞟了眼福公公指着的一根丝线,想必铜铃就挂在楼下,她点点头,“知道了。” 福公公离去,夏东珠毫无睡意,她撑着萧长荆,低头细细端祥他的侧颜,简直美的不可思议。 她勾着唇笑,谁能想到她前世受尽凌辱,重活一生落在这个小寡妇身上,竟然和天下第一美男第一强势的男人躺在一个榻上,说出去谁信? 命运就是这般神奇! 其实她知道这个小寡妇的乳名,只是她没当回事,便一直沿用了前世的名字。 她志在报仇。 况且在小寡妇的记忆里,也满是颠沛流离凄苦不已,她以为她是孤儿,没想她竟也有如此惊人的身世。 她的乳名就叫:阿玺。 天明时分,萧长荆慢慢睁开了眼眸。窗外一缕阳光射进来,他浑身舒畅。 昨日一夜好眠,是他这么多年来睡的最踏实的一次。 背后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痛了,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可他转动着头,见自己侧卧在锦榻上,身上盖着软毯,却不见夏东珠。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他心情立马极差,伸手就扯动了丝线。 楼下一阵铜铃声。 福公公提着袍子就跑上来,“爷,你醒了。” 萧长荆寒着脸,“人呢?” 福公公指着自己,我不是人吗? 随后才反应过来爷问的是谁,福公公急忙涎上笑脸,“爷是问夏娘子?她一早起来,走了。” 萧长荆脸子更臭,“竟然又撇下爷走了。” 福公公立马走过去为夏东珠说好话,“爷可不能错怪夏娘子,昨夜她守着你,怕你扯动伤口,一直用身子撑着你,想必一夜未眠。 今早起来时,奴才看见她一脸疲倦,整个眼窝都深陷下去。爷就放过她吧!即便再思念,也得让人好好休息一下不是?!” 萧长荆闻言心情好了许多,他一掀软毯就要起身,突然发现自己的袴裤和衣袍都换了崭新的,他脸子倏地一变。 “谁为爷换的衣衫?” 他昨夜睡的那么沉吗?有人为他换衣,他都不知晓。 福公公立马道,“当然是……是奴才,是奴才……” 夏娘子可真厉害,夜里竟然一个人就将爷的衣衫给换了。 萧长荆铁青着脸,似乎根本不信,“你确定是你换的?” 福公公晃动了下身子,“瞧爷这话问的,不是奴才,难不成还是夏娘子?她一个小娘,哪有那么大力气。” 可是她有。 萧长荆心头很是不好了,但他睡着了,无可奈何。虽然心里疑惑,但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绝不是那个小娘子所为。若不然…… 萧长荆不敢想。 福公公立马叉开话题,“爷,夏娘子临走前让厨房给你做了药膳,你要不要尝一尝?乔掌柜说,整个厨房都飘满香气。” 萧长荆缓了脸子,撑着榻慢慢站起身,也不再纠结谁为他换的衣了,轻声道,“给爷端上来。” 福公公立马欢快地应着,又扯了扯铜铃,自己没下去,伺候萧长荆洗面净手整理仪容,待乔掌柜将药膳端来的时候,萧长荆闻到一股鸡汤香味。 他皱眉,“怎么是鸡汤?” 福公公立马揭开煲罐的盖子,“爷,这可不是一般的鸡汤,用了五谷杂粮,配了药材,夏娘子亲自监督熬的,鸡肉都烂在汤里,奴才闻一下,都勾起了馋虫。” 萧长荆瞧着他馋涎的样子被气笑了,“给爷盛一碗。” 福公公欢笑地立马给萧长荆盛了一碗,萧长荆端在手里,看着白瓷碗中那浓稠的鸡丝和杂粮,喉头滚动了一下。突然就有了食欲。 直到他将整个煲罐里的五谷杂粮鸡汤都吃光,才满意地放下碗。 福公公已经感动地抹眼泪,爷已经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吃饭了,夏娘子简直是殿下的福星。 萧长荆嫌弃地瞅着他,“她走时可有说了什么?” 福公公用袖子赶紧擦着眼角,“夏娘子说她这两日要做药包,不能来看殿下。让殿下好生养伤,她有空再过来瞧殿下。” “哼,竟然比爷还忙。” 萧长荆重重吐出一口气,瞬间又恢复成那个霸道又冷酷的男人,“让东城和南辕过来,爷有事吩咐。” “是。” 夏东珠一夜未归,打着呵欠进了家门。 蓝姑姑与西就又坐在廊前端着大碗吃面条,看到她,蓝姑姑气的一哼。 “你瞧瞧你,天天夜不归宿,知道的认为你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夜夜钻哪个野男人的帐子呢!” 夏东珠有气无力地走过来,不想跟蓝姑姑吵,“你说对了,我就是钻了野男人的帐子,锅里还有面条吗?饿死了。” 蓝姑姑一声尖叫,“哟,这钻完了帐子也不管饭?饿着肚子就让你回来,你可真有脸子。” 夏东珠翻白眼,将药箱一放,一屁|股坐在蓝姑姑身边,“你与西就将药包制的怎么样了?” 蓝姑姑一哼,转脸不理她。 西就早就笑着站起身,从厨房给她盛了碗面条。 她心里比蓝姑姑通透,夏姐姐夜不归宿,除了在爷那里,不会是别处。爷身上有伤,性子又别扭,晚上自然不能好眠,想必夏姐姐一直陪着她。 可是这些话,西就不会跟蓝姑姑讲。 夏东珠接过碗,呲牙笑着对西就道,“还是西就妹妹懂我。” 西就抿嘴笑着,从自己碗里扒拉出一个荷包蛋就放夏东珠碗里,“我和娘昨天制了上百个药包,一会姐姐看看还可以吗?都是按你要求做的。” 夏东珠用筷子扒拉着荷包蛋,眼眸有点潮,她笑着点头,“我相信你和娘定能做的很好。” 又一颗荷包蛋从蓝姑姑碗里被拔到夏东珠碗里,“吃吧!瞧你一脸憔悴的样子,想必昨夜也没睡好。” 夏东珠咧嘴笑着,“还是娘疼我。” “少啰嗦,你再这样下去,名声会被糟蹋的一塌糊涂,将来谁还敢娶你?你就打算这样混下去?将来我死了,你该依靠谁?” 夏东珠翻白眼,“我不是还有西就嘛!” 蓝姑姑哼一声,“西就将来是要嫁人的,娘已经告诉了四邻,现在就为她打听婆家。娘可不能看着你将西就也毁了。” “咳咳咳……” 西就立马被面条呛着了,“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蓝姑姑面对着西就声音就温柔了许多,“娘昨日上街买菜,就已经向四邻放了话,若有俊俏的郎君,便先为你选夫婿。放心,娘给你们攒着嫁妆,绝不会让你们出嫁时被夫家看不起。” 西就闻言额头冷汗蹭蹭地冒。 夏东珠看着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西就,你现在知道娘的厉害了吧?祝你早日找到好夫婿。放心,我负责挣钱,娘负责攒钱,你负责做新嫁娘。家里的钱全都给你做嫁妆,我一个都不要。哈哈……” 西就端着碗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夏东珠和蓝姑姑、西就闷在药堂马不停蹄地做了两天药包,直到第三天傍晚,才将所有药材都研磨完。 明日她二哥夏重明就要出发,现在必须给他送过去。 夏东珠将药包用袋子装好,放在驴车上就出了门。 她直接叩响了郑尚书府的大门。 郑管家一看是她,眉开眼笑拱手,“夏娘子怎么来了?可是来找我们夫人的?青城王妃也来了,正在花厅与夫人一起喝茶,夏娘子直接进来吧!” 夏东珠一听青城王妃来了郑府,想着她与萧长荆的事,有些不好意思见王妃。 她笑着推辞,“郑管家,我是来找郑雪妹妹的,她现在可在府中?” 郑管有一听,摇头,“这可不巧,我家小姐一早就去了京畿大营,这不将军府的夏二公子要去剿匪吗?我家小姐送去了不少好东西,想必这会子还在城外呢!” 夏东珠一听牵着驴车就转过身,“行,那我便不打扰了。此番来,我就是来找郑雪妹妹的,郑管家就不必打扰郑夫人和青城王妃喝茶了,就当我没来过。” 郑管家瞧着她驴车上的布袋,想着或许是真的来找小姐的,便拱拱手,“如此,夏娘子慢走。” 夏东珠牵着驴车走在街上,有些犯愁,京畿大营可是重地,一般的百姓是不能靠近的。郑雪是尚书之女,又与他二哥经常在一起,所以她是没顾忌的。 可她不行。 她只得牵着驴车又去了将军府,将军府一门两户,她正琢磨着怎样说明来意,眼眸一挑,就看到夏二夫人搀着夏西琳从府里走出来。 夏西琳穿着宽松的袄子,头上竟然还戴了帷帽,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丫环婆子跟了不少。 她们这是要出远门吗? 萧玉翀要去云荡山剿匪,他与夏西琳成婚的日子便一直没定下来。 萧长荆和夏大小姐都订了日子,这萧玉翀明知夏西琳怀了身子,竟然一直不着急将她娶回府,真是够无情的。 夏西琳这算不算是报应! 前世她得意,此生她算是名声尽毁丢尽了脸。 夏东珠急忙将驴车调了个头,驶进一处巷子。她可不想与她们撞上,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夏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夏东珠刚拐进巷子,一抬头,就看到夏大小姐和郑雪,夏重明从巷子深处走过来。 她一怔,咧嘴一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夏东珠立马拍打着毛驴的大脑袋,“我做好了药包,正愁该怎样给夏二公子送去呢!没想竟遇到了你们。” 夏大小姐立马跑过来,嗅着车上装药包的口袋,喃喃地道,“夏姐姐是做了防蚊虫的药,是为我二哥做的?” 夏东珠笑的坦然,“我家就在雪中城,知道云荡山蚊虫蛇蚁特别多,夏二将军要去剿匪,自然用的着。我便无事做了一些。” 夏大小姐立马瞟了二哥一眼,嘟着嘴,脸色沮丧,“我真没用,我也会做药包,却没想着要为二哥备一些,我真不是个好妹妹。” 夏重明望着她宠溺地笑笑,“你好好的在府中不惹事,二哥就心满意足了。这些事,无需你为二哥操心。” 夏大小姐立马不高兴,“我什么时候惹事了?你们就是还把我当孩子,我都已经快嫁人了。” 郑雪抿着嘴笑,“瞧你这使小性的样子,哪里像快要嫁人了,简直就是还没长大嘛!” 越说夏大小姐越沮丧,她转身拉住夏东珠,“夏姐姐,谢谢你!为二哥如此着想。” 夏东珠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抚了下额,“不过举手之劳,夏妹妹如此客气,我都有点难为情了。” 郑雪立马接过夏东珠手里的驴车,睨了夏重明一眼,豪爽地说。 “你这情我领了。” 夏东珠急忙笑着道,“还是郑妹妹爽快。” 夏东珠看着夏重明手里提着食盒,袍子褶皱,发丝也有些松散,就像刚打过一架似的。 她望望他们来的方向,不由疑惑地问,“你们这是从皇城司来?” 夏大小姐瞬间耷拉下脸,变得极复杂,她纠着眉心。 “我们去看了大哥,带了‘百福楼’他最爱吃的菜,结果他不由纷说却将二哥揍了一顿,还将我们赶了出来。他不想让二哥去剿匪。” 郑雪脸色也沉下来,睨着夏重明,“其实我也不想他去……” 夏重明望着郑雪,目光温柔却无奈,抿着抿唇,“你们不懂,朝廷有难,将军府责无旁贷。放心,我会小心,不会有危险。” 郑雪红着眼睛低下头,“怎么会没有危险?连夏姐姐都想着做药包做防备,可见云荡山危险重重。那些贼子连朝廷的精钢都敢劫,连朝廷官兵都敢杀,他们丧心病狂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你们前去,又不熟悉地形,岂不是羊入虎口?” 夏重明眼眸一深,“二皇子都请旨前去,将军府怎能退缩?既然知道前路凶险,也必须去。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夏大小姐拽住了夏重明的衣袖,“二哥,其实也不怪大哥暴怒,他回京刚到云荡山就遭到劫杀,如今你又要前去,他怎能不担心?你没瞧见,爹这几日都不见笑脸。” 夏重明握住夏大小姐的手,“哥不会有事,哥还等着回来背你出嫁呢!你记住,咱们将军府出生入死,没有孬种。二哥身在京畿大营,受皇命剿匪,责无旁贷。” “行了,你们都不要再担心了,朝廷精钢屡次被劫,兹事重大。既然皇上决定要去剿匪,将军府首当其冲推不掉。与其在这里担心,不如做好万全准备。我相信夏二将军定能凯旋归来。” 夏重明眉目一亮,“还是夏娘子明道理。” 夏东珠朝他手一伸,“把食盒给我,我去皇城司劝劝夏将军。” 夏大小姐脸一喜,急忙从二哥手中夺过食盒就塞夏东珠手里,“我大哥这次是真气着了,连他最爱吃的菜都没胃口,非要让我们将食盒拿走。他最信服夏姐姐,由你送过去,他肯定会吃。” 夏东珠轻轻点头,“夏二将军还是将这些药包尽快交到将士手里,虽不能人人佩戴,三五个人只要有一人身上佩戴,蚊虫自不敢近身。记住我的话,遇到危急,将药包丢进火堆里,掩住口鼻,能救命。” 郑雪一听,立马解开驴车上的口袋,拿出一把直接将夏重明坠在腰间的香囊打开,将里面的香料丢掉,塞上满满药包。 夏重明定定地看着她,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郑雪将他的香囊塞的鼓鼓的。 郑雪抬头,眼眸有些红,“夏姐姐的话记住了吗?” 夏重明点头,郑重地看着郑雪,“别担心,我会平安归来。” 郑雪却呜咽一声,将头靠在夏重明肩头,万般不舍。 夏重明并未觉得有夏东珠在场不好意思,他爱怜地拍拍郑雪的肩头,“等我回来。” 郑雪抹着眼泪看了夏东珠一眼,“让夏姐姐看笑话了。” 夏东珠摇头,“郑妹妹与夏二将军真是般配,青梅竹马,一往情深。” 夏重明却被她说的有点脸红了,“此事还未向父亲和郑尚书提及,还望夏娘子守口如瓶。” 毕竟他此去危险重重,郑雪名誉要紧,此事不宜宣扬。 夏东珠点头,“我晓得,夏二将军放心,我视郑妹妹为亲姐妹,自然会护着她。” 夏重明对她感激地点点头。 夏东珠似想到什么,似是不经意地问,“方才远远地看到夏二夫人带着夏西琳小姐上了马车走了,难不成她们是要出城?” 夏大小姐没好气地道,“夏西琳最近身子不适,我二婶觉得应该去拜一拜观音,便要去西山观音庙小住一段时间,为萧玉翀的孩子祈福。” 夏东珠了然。 夏重明将驴车上的药包带走,夏东珠赶着驴车便去了皇城司。 此刻的皇城司大牢。 夏南宇抱着肩靠墙坐在干草上,嘴里叨着一根草,脸色阴沉地在想事情。 他住的牢房门没锁,因为已经没法上锁,手臂粗的圆木牢门破烂不堪,已经没法上锁。 不仅如此,整个皇城司的大牢都显得破败不堪,四处透风。 与夏东珠上次来见到的固若金汤的牢房完全不同,显然这里经过了不止一次的打斗,地上散落的都是碎木头。皇城司的禁卫也懒得打扫。 夏东珠就是踩着那些碎木头来到夏南宇的牢房。 夏南宇看到她,急忙吐出嘴里的干草,倏地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夏东珠跨进牢房,四下一看,除了干草,牢房里连小桌都没有,应该被砸碎了。 夏南宇尴尬地摸着后脖子笑了,“闲着无事,与皇城司的禁卫切磋,将东西都砸碎了。” 夏东珠了然,恭维一声,“夏将军威武。” 夏南宇嘿嘿两声,知道她说的是反话。 夏东珠干趣直接坐到干草上,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 “‘百福楼’最拿手的几道菜,听说是夏将军的最爱,这么精致的菜肴,还得趁热吃。凉透了就失了口感。” ‘百福楼’之所以名场整个京城,不仅饭菜独特,是京城一绝。更重要是他们送菜的食盒,都是特制,里成包了一层厚厚的保温棉,饭菜放里面几个时辰都凉不透。 夏东珠端盘子的时候,触手都是烫的。 夏南宇心里透着喜悦,盘腿坐在夏东珠对面,“你遇到了二弟?” 夏东珠颔首,“夏二将军要去剿匪,听说你不同意,便揍了他。” 夏南宇脸上的笑容立马敛尽,“二弟此去凶险万分,这明显就是朝中有人以剿匪为借口,要对我们将军府动手。” “你相信我吗?” 夏东珠认真地看着他问。 “什么?” 夏东珠非常郑重,“我不会让夏二将军出事的,因为我会随着他一起去。” 夏南宇闻言大惊失色,一下子从干草上站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135章 夏东珠被劫持 “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听我跟你讲。” 夏南宇皱着眉头惊魂未定地坐下来,面前的饭菜全然没了胃口。 夏东珠想了想,看着夏南宇认真地道,“不敢瞒夏将军,夏二将军此次去云荡山剿匪肯定会凶多吉少,二皇子萧玉翀没安好心。但这也是个机会,一个能更加稳固将军府地位的机会。” 夏南宇蹙着眉心,“此话怎讲?” 夏东珠喃喃道,“你此番在云荡山被劫杀,死里逃生,安然返回京城,就已经破坏了某些人的计划。夏二将军此次去剿匪,若真能凯旋而归,皇上必定重赏。到时候将军府地位稳固,皇上更会倚重。” 夏南宇却摇着头,“二弟此番剿匪必定凶险,不会太容易。” “所以我才要去帮他。” 夏东珠胸有成竹,“我在雪中城生活多年,虽然我对云荡山不熟悉,但却能找到最了解云荡山的人。有人要诱夏二将军进山,必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到时候见机行事,定能反败为胜。再者,青城王也不会放任夏二将军不管。” 听到她推崇萧长荆,夏南宇冷哼一声。 “他现在恐怕屁|股开花,连床都下不了了吧?还有心思管我二弟的死活?” 夏南宇满脸的不信。 夏东珠却沉了脸,“夏将军这几年在边疆未免太狂妄自大,青城王人品贵重,即便没有与夏大小姐的婚约,他也不会放任将军府被人设计残害…… 更何况,他现在与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这个时候,你还对他如此成见,真是愚蠢。” 夏南宇抿抿嘴,眸光黯淡,“你到现在还为他说话,在你心里,他真就那么好?别忘了,他现在是我妹夫,将军府可容不得他在外面拈花惹草……” 他就是想说,萧长荆休想在外面养外室。 劝她最好死了这条心。 夏东珠将手中的筷子一扔,“你到底讲不讲道理,目光如此短浅,大家都在为夏二将军即将剿匪费心费力出谋划策,你倒好,还有心思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夏南宇定定地看着夏东珠,突然叹息一声,摸起筷子,端起碗就猛吃起来。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头的郁气。 “我知道,在御街他为你连命都敢舍,我没做到。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十全十美,让你眼里再看不到别人。” 夏东珠一噎。 “你都胡说些什么?” 夏南宇猛地把碗放下,“那你实话告诉我,你与他是不是真的?你真甘愿做他的外室?身边有那么多好男人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夏南宇瞪着眼,差点就说自己就是那个爱慕她的好男人,她却连正眼都不看他。 夏东珠真是气了,她心里一直拿他当大哥,从未有过别的想法。他倒好,胡思乱想什么? 她手一拍干草,“你少胡搅蛮缠,现在夏二将军生死攸关,你扯我跟萧长荆做什么?” “那你跟他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夏东珠一声昂扬,“现在你满意了吗?” 夏南宇久久地看着她,突然垂下头,又端起碗猛吃。 瞧他样子,简直是如同嚼蜡。 夏东珠也有些烦躁,她干脆站起来,“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安心在皇城司待着,夏二将军那边有我和殿下帮着,不会有危险。” 夏东珠说完转身就走。 “慢着。” 夏南宇叫住她。 夏东珠回头。 夏南宇慢慢放下碗筷,淡淡一声,“你让萧长荆将我放出去,我替二弟去云荡山剿匪。郑雪妹妹对我二弟有情,我不能让他出事。反正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夏东珠闻言半晌没说话。 她转身默默地走出牢房。 “你到底听到没有?” 夏南宇急了。 夏东珠站定,在牢房外转头看他,“你觉得自己烂命一条,那你可知,你在家人心里究竟有多重要?!将军府若没有你,天都要塌了。 我来之前,青城王和夏二将军都让我劝你,安心在牢里待着。现在许多双眼睛都盯着你呢!生怕揪不出将军府半点错,你若替夏二将军前往,他将来还要不要在京畿大营待了?你有你的责任,他也有他的使命,你根本替不了他。” 夏南宇霍地站起来走到牢门口,“萧长荆只要放了我,我保证不再惹事。我不能在这大牢里干等着,我有许多事情要做,再待下去我就要疯了。” 夏东珠瞟了瞟那坏掉的牢门,说的意味深长。 “皇城司困住你了吗?这牢门连锁都没上,只要你白天好好在这待着,晚上谁管你去哪儿?” 夏南宇闻言挑了挑眉,想了想,突然咧嘴就笑了。 对着夏东珠摆摆手,“你赶快回去吧!我二弟的事你莫管,既然萧长荆插了手,他定会保我二弟安然无虞。你一个女人家,在京城好好待着,别总操男人的心。”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甩手就走。 出了皇城司天就暗了。 夏东珠赶着驴车往家走。 她大哥着实让她头痛,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让她心里一时沉甸甸的。唉,都是重生惹的祸。 此时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夏东珠闷头赶车,并未注意街上的情况。突然驴车一震,轮子似乎碰到了硬物,颠得夏东珠差点从驴车上摔下来。 她赶紧勒住了驴子,滑下驴车,往后车轮子走后。 轮子下果然有一块硬物,黑乎乎的,似乎粘在了轮子上。 夏东珠用脚踢了踢,突然一股异香袭来,她脑子一晕,暗道不好,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倒下去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夏东珠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酸痛,嘴被堵住了,手脚也被捆住,身下颠簸似乎在一辆疾驰的马车里。 她慢慢睁开眼。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奢华的长毛白毡毯,一片华丽的衣角,她眼眸一抬,就看到了端着酒杯浅饮的富金山。 夏东珠立马清醒过来,瞪着大眼,哼哼叽叽几声,似是让富金山给她拿下嘴里的布。 富金山端着酒杯正要饮,看到夏东珠醒来,脸上一片讥刺,根本不理她,端起酒杯雅饮。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妩媚的女人,身上穿的很单薄,浓妆艳抹,露骨露肉的,整个身子像没了骨头靠在富金山身上。 这个女人,夏东珠认识,富金山的第十七房小妾,陈瑄的私生女陈歌。 夏东珠一看到陈歌便不吭声了,她手脚被缚,整个人是侧躺在富金山脚下的。她转动着身子,倚着马车壁,慢慢要坐起来。 富金山看着她像只大虫子坚强地要坐起来,不由嗤笑一声,“就知道你永远都是个不安分的。” 富金山说着,手一伸,就将夏东珠嘴里塞的布给拔了出来。 陈歌不说话,只一双妩媚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夏东珠开口就吼,“富金山,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何迷晕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夏东珠转头,透过颠簸的马车帘子缝隙往外看,见已经出了京城,这方向似乎正是朝洪扬县而去。 “别看了,萧长荆不会来救你的。” 富金山凉凉的语气。 夏东珠心里立马转动开了,萧长荆不是说他与孟歧一起去了东屏城了吗?为何他还滞留京城?那前去东屏城的又是谁? 夏东珠转过头,身子靠在马车壁上,“富金山,别告诉我,你还未对我死心。我现在是青城王的女人,你不要胡来啊!小心他对你报复。” 富金山一身富贵锦衣,左手大拇指上戴了个祖母绿玉扳指,头上簪着白玉冠,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又华贵。 听了夏东珠的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青城王的外室?他还有命要女人吗?不到两年的寿数,你以为他还能挣扎多久?恐怕现在已经被打去半条命了吧?” 夏东珠一惊,他怎会知道萧长荆的命数? 她眼一缩,“富金山,你胡说八道什么?萧长荆好着呢!身强体壮,对付你绰绰有余。” “阿玺,萧长荆不会来救你的,你是我的女人……我说过,待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不会如此抗拒了。这个天下终究会是我的。” 夏东珠轻嗤一声,故意听不懂他的话。 “富金山,我知道你有钱,富可抵国嘛!可你说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就是胡吹了。即便你钱再多,也不能买下整个天下吧!说到底还是个下九流的商贾……” 富金山脸一阴,“阿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可胡先生却没忘……” 夏东珠心里咯噔一声,“你什么意思?什么胡先生?他不是死了吗?死在御街刑部衙役的长枪下……” 富金山一脸的玩味,“萧长荆自以为很高明,岂不知,一切都是障眼法。可怜,那个老皇帝,竟然对他信任不疑。萧玉翀也是个蠢的,都被他蒙骗过去了。” 夏东珠心里已经感到很不好了,富金山拆穿了这一切,就说明胡先生已落入他手。 想着在巷子里,他一番豁达的话,心安便是归处……难不成他没来得及离开京城,就被富金山逮住了。 夏东珠心里暗沉,她不能表现出来,依旧装傻,“富金山,你究竟想说什么?你抓了我,要把我带哪儿去?我在京城开了家医馆,那里是我的家……” 富金山哼一声,“你的家根本不在南萧,你跟了我,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 夏东珠佯装很生气,“富金山,你已经抢过我一次,上次我把你的房子烧了。这次,你想让我把你也点了吗?快把我放开,我的手疼死了。” 不知为何,夏东珠非常笃定,富金山对她有别样的感情,不仅仅是男女之情,他对她的容忍不比萧长荆差。 果然,富金山眨了眨眼,“放你可以,但你不能耍花招,要老实跟我走。” “你先放了我再说。” 富金山就要伸出手为她解绳子,不想一直沉默的陈歌一把挡住富金山的手。 “公子,夏娘子狡诈,要让她老实跟你走,先灌她一杯酒。霍襄曾说,她是一杯倒。一杯酒就能让她睡上几个时辰。” 夏东珠眼一瞪,“富金山,你敢!” 富金山立马拿过旁边的酒,里面的酒透着香甜,是醇红的葡萄酒,非常名贵。这是西羽的名酒,在南萧根本喝不到。 富金山身子前倾,一手捏住夏东珠的下巴,将一杯酒生生灌进她嘴。 夏东珠咬紧牙关就是不吞咽,一杯酒几乎全洒出来。 陈歌见状,帮着富金山制住她,夏东珠使劲挣扎,故意活动腿脚踢向陈歌,陈歌痛叫一声,身子倒在马车里。 富金山一看,直接抓过旁边的酒坛子,没命地往她嘴里灌。夏东珠还是吞咽了几口,心里腾地像燃起了一堆火。 富金山放开她。 夏东珠被呛得使劲地咳嗽几声,抬头看向富金山,幽幽地恨道,“富金山,我恨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脑袋昏沉,眼皮使劲撑着,可终究抗不住,便沉沉地睡去。 夏东珠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的床上。手脚依旧被缚,她的手脚已经酸麻的使不上任何力气。整个手腕都是痛的。 可窗外却透着光亮。 看来她在马车里过了整整一夜,现在应该是晌午了。 富金山推门走进来,后面有婢女鱼贯而入端来饭菜,富金山见她醒来,便走向她,语气温和。 “我给你解开手脚,你不要闹,乖乖吃饭,可好?” 夏东珠阴沉着脸瞪他,没说话。 富金山一笑,抬手就除去了捆着她手脚的绳子。 夏东珠得了自由,立马就从床上蹿起来,不想脚下一崴,她整个一下子滚倒在床下。 又正好落在富金山脚下。 富金山好笑几声,根本不扶她,直接走到圆桌旁坐下。 夏东珠浑身都是痛的,她的腿已经酸麻的根本站不起。这一跌,几乎把她的骨头都摔碎了。 好半天才慢慢扶着凳子爬起来,富金山坐着饮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若不想自讨苦吃,就乖乖听话。” 夏东珠倔强地哼一声,大马金刚坐在凳子上,摸起桌上的碗就没命地吃。 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也要弄清楚富金山究竟要带她去哪儿?这整整一夜半天,也不知萧长荆发现她被劫持了没有? 富金山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眉一皱,“看来即便开医馆挣了两个小钱,依旧改不了饿死鬼的性子,你的吃相就不能好看点?” 夏东珠对他翻了个白眼,两个腮帮子鼓鼓地塞的满是饭菜,“你都捆了我一夜半天了,我一口水都没喝,现在倒嫌弃我吃相难看了,那你绑我出京干什么?吃饱撑的。” 富金山对她的耐性确实极好,他眼中带笑。 “我绑你,就是不想让你以后再挨饿受冻,没人再敢欺负你!明明能够做人上人,何苦做那苦营生,给人看病诊治,做那人下人?” 夏东珠觉得他比萧长荆还傲娇,简直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懂不懂人间疾苦? 夏东珠咽下嘴里的饭,“我宁愿自食其力,开医馆,治病救人,也不愿做你后宅里那第十八房小妾…… 你最好断了这念想,否则,就不是烧你房子的问题了。富金山,你信不信,你若敢对我用强,我就把你那十七房小妾都生生毒死,让你这辈子再做不成男人。” 富金山轻笑出声,将茶盏雅致地往桌上一放,甩了甩大袖。 “信,我自然是信的。连孟歧都怕你,你说本公子能不怕吗?但我敢笃定,你绝不会对我动手。” 他提到孟歧,夏东珠心头一跳。 他们果然沆瀣一气。 “为何不敢对你动手?” “因为离开我,你就会跌入淤泥,这辈子再也找不回回家的路。即便是萧长荆都帮不了你。” 夏东珠沉着脸不说话,他两次提到‘阿玺’,她都当没听见,富金山敢如此说,怕是已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如今胡先生在他手里,会是胡先生说的吗? 夏东珠立马否定,胡先生绝不可能透露,那应该就是与富金山的真实身份有关。 他不是皇上的私生子吗? 与‘阿玺’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东珠边思索边吃。 富金山也在细细地观察她,“我知你自小就流离失所,吃尽苦楚,早忘了家人的模样。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不叫夏东珠,你其实叫阿玺……” “啪,”地一声,夏东珠重重扔下筷子,“富金山,别神神密密地胡说八道,你若对我有什么企图,坦坦荡荡说出来。别搞的还给我改名字,告诉你,姑奶奶生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夏东珠……你说的天花乱坠都没用。” 富金山似乎也不急,见她恼了,便住了嘴。长身而起,弹了弹身上的锦袍淡淡一声。 “吃饱了饭,屏风后给你备好了水,洗浴一番。今天我们在此休息一晚,明早再走。别想着逃跑什么的,你知道那根本没用。你不想本公子在你身上再动手脚,就老实些。” 夏东珠自然知道他所说不虚,她也不发狠了,挑眉看着她,“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去你该去的地方。” 夏东珠咬着牙,奶奶的,算你狠,说话滴水不漏。 富金山转身离开,夏东珠也没矫情,吃饱了,就去沐浴。浴桶边放着整齐的衣裙,有两个小婢女留下来伺候她。 夏东珠直接将人赶出去,她洗澡可不习惯人伺候。 之前萧长荆为她做的裙子褶皱不成样子,不能再继续穿,夏东珠只得穿起富金山给准备的。 扯着身上那薄而不透穿在身上仿若羽毛般轻柔的裙衫,夏东珠叹息,又是‘流云纱’。 不是说这东西是‘物以稀为贵’的吗? 路青瑶稀罕的不行。 想起她,夏东珠眼一眯,当初她被萧长荆吊在刑部大堂外的院子里,也不知最后怎么样了。 想必二皇子怜香惜玉,将她又救走了。 夏东珠胡思乱想着就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陈歌坐在圆桌前。姿态妖娆,面无表情。 见她出来,陈歌挑了挑眉,“我父亲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夏东珠自然装傻,“十七夫人的爹是谁?我根本不知道。” 陈歌沉着脸直接道,“我父亲就是洪扬县游骑将军陈瑄……” 夏东珠点头,“哦,就是那个背叛朝廷私劫精钢的逆贼?” 陈歌立马眼红了,“我父亲不是逆贼,他是被人利用了。” 夏东珠一挑眉,大马金刚地就坐到她对面,随手倒了一盏茶慢慢喝着。 “被谁利用?你爹又不傻,你可知道他死前都做了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陈歌低下头,似乎也知道她爹风|流债多,“我只知道他是为了我,才甘心被人利用的。” 夏东珠嗤笑,“你又不是他唯一的孩子,你母亲名不正言不顺,你的身份根本见不得光,凭什么说他是为了你才甘心被利用?他明明就是自己贪图富贵,铤而走险,风|流放浪,根本不是为你。” “他之前不是这样的。”陈歌红着眼,“他被人中了蛊……” “中蛊?”夏东珠一惊,“是谁给他下了蛊?” 陈歌却抬起头,眼眸中有一丝不屑,“你不知道吧?朝廷中有很多人都中了蛊,甘心被人驱使,我父亲不过是其一。青城王想肃清朝廷结党营私,根本不可能。夏二将军些次进山剿匪,也是万死无一生。” “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夏东珠心里虽然震惊,但脸上一片淡然。 陈歌一片疲累之色,“因为我累了,再也不想伺候那些肮脏虚伪的大人们了……” 夏东珠心里一惊,“你不是富金山的女人吗?说什么要伺侯……” 陈歌脸上突然凄苦,“那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字罢了,我有什么资格做公子的妾,一切不过都是身不由已。” 夏东珠一下子皱紧眉头。 陈歌若不是富金山的妾,他此次将她带入京城,难不成是用她拉拢朝中那些官员…… 夏东珠觉得这里面的水真深。 她对陈歌生出了一丝同情。 “你若不愿,可以离开,毕竟你还有母亲……” 陈歌凄哭一声,“我母亲就是他们送去拉拢我父亲的,如今我又走上了这一条路,我们母女俩命可真苦,都回不了头了。” 说完,陈歌便趴在桌子痛哭。 夏东珠突然转头看向窗外。 那里有人影晃动。 她手立时重重拍在桌子上,“你不要在我面前故意哭哭啼啼,我是绝不会同意的。我不喜富金山,绝不会成为他的小妾,你不要再劝了。赶紧滚。” 陈歌一惊,立马直起身,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掉。转头看向窗外。 夏东珠对她挤挤眼。 陈歌意会,立马站起身,“夏娘子还是好好想想吧!公子金尊玉贵,又对你如此痴情,你当珍惜。” 夏东珠猛地抓起旁边的板凳,“你若再说,小心我用板凳砸你。” 陈歌佯装赶紧跑出房。 夏东珠叹息一声,扔下板凳,富金山竟干出如此缺德事。 第136章 此情不渝,我心悦他 夏东珠根本出不去这间屋子,门外富金山安排了人,她刚拉开门就被堵了回去。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头有点懊悔,早知道就该跟萧长荆商量个暗记什么的了。 她推开后窗,见这是个二楼的房间,后面的院子里停了许多辆商队的马车,看来这是富金山走商的一个落脚点。 夏东珠闷头坐在椅子上,从脖子里拉出那个木哨,不知道她若是吹响,皇城司的察子会不会前来救她? 算了,现在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候。 夏东珠又把木哨放回衣领里。 整整一个下午,夏东珠闷的要死,正要发飙拿板凳砸门,房门猛地被推开。 富金山甩着大袖走进来,眉宇轻皱,似是遇到了麻烦事,一张俊脸阴沉着。 “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起程。” 夏东珠眉梢一挑,“不是说要在这里住一晚的吗?这里挺好,饭菜可口,床榻舒服,我挺喜欢的。” 富金山知道她在作妖,根本不理她,大手一挥,门外立马进来两个壮汉,伸手就要架她。 夏东珠一下子跳起来,离两个壮汉远远的,她对富金山摆手,“不用劳驾,我自己能走。” 随后她走到床边将换下的衣裙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冲富金山一点头。 “走吧!” 富金山板着脸看着她怀里的衣裙,冷冷一声。 “扔掉。” 夏东珠立马将身子一转,“这可是我男人为我做的衣裙,价值千金。” 富金山直接看向身后的壮汉,那两个壮汉又要过来逮人。 夏东珠旋身直接往桌子前一坐,也不闹了,直接板着脸,带着挑衅。 “富金山,你若想让我乖乖跟你走,就不要做多余的事。这裙子我必须带走。否则,你将带走的就是我的尸体。” 富金山脸子极难看,“你就这么在乎他?” “此情不渝,我就是心悦他。” 富金山瞧着她倔强的小眼神,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明白她所说不虚,她根本不怕死。她都能心狠卖自己两次,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变得让他有点不认识了。 他没说话,大袖一拂,阴着脸转身就走。 两个大汉像两只大狗熊带着威胁性地目光瞪着她。 夏东珠乖乖地站起来,抱着衣裙冲出房间,她看到富金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望着楼下忙乱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夏东珠探着头往楼下一看,大家脚步匆匆,穿梭其间将贵重的东西都搬走,似乎遇到了什么紧急事,要将这里搬空。 她正纳闷。 富金山却转头意味十足的看着她。 夏东珠似有所感,立马转头看向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出什么事了吗?难不成土匪要来?” 她一脸的无辜,不像做假。 富金山审视地盯了她一会,抿抿嘴,直接大袖一甩,抬脚就下了楼梯。 “跟上。” 夏东珠弄的有点郁闷,冲他撇撇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她一路都在问这个问题。 富金山根本不会回答。 夏东珠跟着他出了小楼,看到院子里停了四辆一模一样的宽大马车,陈歌还有其他三名女子站在马车旁。 夏东珠看着她们,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裙,心中暗骂:奶奶的,富金山,原以为他有多好,舍得给她穿‘流云纱’。原来每个女人都穿‘流云纱’。别说款式,就连颜色都几乎一模一样。 真是没品味的家伙。 富金山直接朝着一辆马车走去。 夏东珠阴着脸闷头跟在他身后。 “公子……” 眼见富金山就要登上马车,陈歌跑过来,脸上一片凄苦,望着富金山欲言又止。 夏东珠奇怪地看着她。 陈歌干什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富金山一脚已经踏上了马凳,闻言退下来,目光极是复杂地看着陈歌。 “答应你的事,自然应诺。若此件事了,你就不要回到本公子身边了。” 陈歌抽噎一声,眼泪汪汪,对他极是不舍地福了福,“公子保重。” 富金山深深看了她一眼,大袖一挥,直接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夏东珠抱着衣衫蹙着眉看着陈歌,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抓却抓不住。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还不赶紧上来?” 富金山极不耐烦,火烧屁|股一样,直接挑开马车帘子冲夏东珠一瞪眼。 夏东珠看着陈歌,想说什么,但一张口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她只得悻悻地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马车里奢华舒适,温暖如春,应有尽有。 但感觉像逃亡。 富金山垂着眼靠着马车壁坐着,脸色不大好,有些阴沉,夏东珠也不说话,目光透过马车帘子缝隙往外看。 果然又从小楼里出来三个穿的跟富金山一模一样的英俊男子,分别上了剩下的三辆马车,而陈歌就随其中一个男子上了马车。 夏东珠恍然大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富金山终于抬起眼睑看她,盯了她半晌也不说话,只阴沉着脸敲敲马车壁。 马车立马动起来。 奶奶的,这家伙竟比萧长荆还闷骚。 夏东珠直接骂出来,“你是聋子哑巴吗?问什么都不说!” 富金山照样不说话,把夏东珠气的直接撩开了马车帘子,果然,看到三辆马车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而去。而她与富金山这辆却是向南走。 与雪中城和云荡山背道而驰,即便是去洪扬县和东屏城,这也绕得太离谱。 她一吼,直接踢了他一脚。 “富金山,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夏东珠心里突然很不安,若是此,萧长荆根本没可能再找到她。 富金山突然就笑了,脸上终于有了丝别样的神采,“不管本公子去哪里,你都得陪着。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找到你。” 果然。 夏东珠仰着脸,“是萧长荆找来了对吧?你这是在落荒而逃,还弄了那么多替身,你心里到底是有多心虚多害怕他?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不管你带我到天崖海角,他都会找到我……” 富金山突然凑近她,瞪着眼,咬着牙,阴森森地道,“只有两年的寿数,我看他要怎么找……他玩得起吗?本公子就是要拖着他玩猫戏耗子的游戏,就是要耗死他。他不是心怀天下吗?我看他是顾着这天下,还是要你……” 夏东珠总算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 他知道萧长荆只有两年的寿数,也明白萧长荆对她极是不同。御街上他的相护,虽也是帮皇上,可明面上却是为她不顾生死。 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特别是胡先生到来,她的身世...... 将她劫走,就是要让他急,勾着他,耗着他,让他分身乏术,根本顾不得朝廷顾不得皇上顾不得夏二将军…… 夏东珠突然‘扑噗’一笑,她后背懒羊羊贴着马车壁,看着富金山一脸的蔑视。 “你说到底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商贾,永远都登不上那大雅之堂。富金山,你这一个‘拖’字诀不管用。对他来讲,你以为我在他心中能重要到比肩这天下?真是太可笑了。” 夏东珠摇着头,一脸的嘲弄。 “我三嫁两寡,声名狼藉,在这京城待了不足两月。你以为风华绝代权倾天下的青城王会对我倾心,为我放弃责任和整个天下?你也太高看我了。” 富金山也不恼,“是与不是,走着瞧便是了。” 夏东珠一脸的嗤笑,手一挥,“懒得理你。” 说完,她侧身就躺倒在厚厚的长毛毡毯上,“别打扰我,我要睡一会。” 放一落,当真就闭上了眼。 已经褶皱不堪的衣裙紧紧抱在怀里,不一会,夏东珠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富金山皱着眉看了她许久,才收回目光。在夏东珠看不到的地方,他整个人都阴鸷起来,眉眼虽清俊,却带着狠戾。 夏东珠虽闭着眼,却丝毫不敢真入睡。她身子随着马车颠簸,心里在偷偷记着时辰和路径。 她不相信,夏二将军带着三万先锋营去云荡山剿匪他会无动于衷。况且还有孟歧,要去‘东屏大峡谷’找外公的藏身之所,他会不心动。 富金山,将生意做到富可抵国,既然有争天下的野心,这两件事都非同小可,他绝不会带着她轻松逃逸。 他肯定会在某一处折返而北上。 她最高兴的是,萧长荆已经知道她被富金山劫走了,并且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若不然,他不会搬家,还弄出四辆马车瞒天过海。 惹上他,富金山就等着倒霉吧!说白了,富金山还是怕萧长荆。 没想马车这一路向南又是整整一夜一天。 这一路之上,富金山并未有特别做掩饰,只疯狂赶路。 而夏东珠也没等来萧长荆的相救。 已经两天两夜了。 直到天将黑透,富金山才带着她在一个庄子里落脚。 这庄子明显也是富金山的藏身处,庄子不大,外表极不显眼,可一踏入屋子,扑面而来的就是让夏东珠惊目的奢华。 富金山绝对是个会享受的人,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而庄子里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都不苟言笑,话不多,除了对富金山恭敬,脸上再无其他的表情。 夏东珠瞬间就想到了那些劫杀大哥夏南宇的黑衣蒙面人。 他们对富金山恭敬,却对她根本不加辞色,甚至是直接漠视她。都把她当成富金山可有可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根本无足轻重。 “带她去‘春晓阁’,好生伺候着。” 富金山直接在厅堂首座太师椅上坐下,目光挑着夏东珠对这些人吩咐。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看着非常精明彪悍,富金山话一落,他眼中就闪过一丝的讶色。 转头意味地瞅了夏东珠一眼,直接对身边的人一摆手。 立马就有一个年轻高大木着一张冬瓜脸的侍卫走上来,声音冰冷,“走吧!” 夏东珠却抱着衣裙不肯走,“富金山,我饿。” 富金山冷冷地抛出一句,“饿不死你,先下去。” 他们好像有要事要谈,夏东珠一看赖不了,直接转身跟着那个冬瓜脸侍卫走。 “喂,小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春晓阁’又是什么地方?赶了一天路,我现在肚子很饿,你能让厨房先给我弄点的吗?我一饿就话多,腿还软,你要不要背我一段路?” 夏东珠闷头走,乌漆嘛黑的,庄上的路不好走,什么也看不见,他也不提盏灯。话刚落,头就‘呯’地一声撞在冬瓜侍卫的后背上。 一股熟悉的茶香混合薄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夏东珠心一跳。 她不由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挺的侍卫,想从他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 可惜,天太黑。 “到了。” 他木着脸推开一扇粗重的木门,夏东珠移过眼,这才隐约看到是一处小楼,没一丝亮光,高大的树木遮罩下来,显得阴森森的。 夏东珠不进反退,“能给我换处宅子吗?这里有点吓人,我一个人可不敢住。” “这里是公子平日住的地方,风水极佳,小娘子不必害怕,一会公子就回来了。” 冬瓜脸进去就点燃了屋里的鹤灯,夏东珠瞧着里面富丽堂皇的布置,又退后一步。 “我这卑|贱的身份,怎么能住公子的‘春晓阁’呢?小哥还是另为我寻处宅子吧!” 冬瓜脸点燃了灯就退回到门边,面无表情,“庄子里除了公子的‘春晓阁’,就是大家伙儿睡的大通铺,小娘子想跟我们一起睡?” 夏东珠快速地一脚跨进‘春晓阁’,对着冬瓜脸摆摆手。 “赶紧去厨房给我端饭,堂堂天下第一首富,让客人饿着算怎么回事?” 冬瓜脸没吱声,直接退出屋子,反手关上门。 夏东珠立马泄气地叹一声,抬头环顾这偌大的房间,楼上明显是卧房,楼下是书房兼会客之用。 一排排高大的书架,藏书之多,如山壁一般。屋里各种珍贵稀有的摆件,足以表明富金山常来这里。 可夏东珠搞不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们这一路南行,在马车上过了一夜,白日除了简单的饮食外,就一路狂奔。天黑透才赶到这里,她根本无从辨别地名。 夏东珠一屁|股坐在一张摇椅上,摇椅上铺着厚厚的毡毯,坐上去她整个身子窝在摇椅里,像只懒猫,非常惬意。 背后传来重重脚步声,让夏东珠听着有些熟悉。 她心头又一次骤跳,倏地扭头。 就见冬瓜脸面无表情地端着饭菜走进来,瞄了她一眼,直接将饭菜端到她面前的小桌上。 “公子吩咐,给你熬的鸡汤。” 夏东珠自然也闻到了鸡汤香味,往前欠了欠身,打开煲罐,看到里面浓稠的五谷杂粮鸡丝粥,眸光一闪,抬头看向冬瓜脸。 “你说这是公子吩咐的?” 冬瓜脸木讷地转动着脑袋,“有什么不对吗?” “你家公子才来这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而这鸡汤,没一个时辰绝对熬不出来。你在撒谎。” 冬瓜脸依旧波澜不惊,“有那么重要吗?今日厨房就做了鸡丝粥,是不是公子吩咐,都只有这一样吃食。没紧要。”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盛了一碗,拿起木勺挖了一口放嘴里。也不知是烫,还是怎地,她一口吐出来。 冬瓜脸站在一旁也不走,只木着一张脸看她。 夏东珠脸色不太好了,眼睛直直盯着鸡丝汤,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了才又挖了一勺放进嘴里,慢慢品着,吃的非常认真。 “你们这庄子叫什么名字?这里的厨子真不赖,跟我娘熬的鸡丝粥简直一模一样。” 冬瓜脸淡淡一声,“这里是离京城极远的‘明泉春晓’园,是公子的庄子,除了公子,从不曾有外人到来。”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很多。 这里已经离京东很远了。 富金山没有带外人来过,她是第一个。 夏东珠没抬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哥是这里的护院吗?瞧你一身威武,像是有些功夫的。” 冬瓜脸话也多起来,“护院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能来‘明泉春晓’做事,不考验个几年,得不到公子的常识。” 也就是说‘他’不是刚来的。 夏东珠三两句话就将一碗粥吃尽了,直接将空碗递给他,“再盛一碗。” 冬瓜脸目光一闪,抿了抿嘴,有些不情不愿地接过碗,笨拙地盛了一碗就递过去,“别吃多,小心撑着。” “撑不死。” 夏东珠接过碗就吃,“在公子来之前,你能在这里陪着我吗?我害怕。” 冬瓜脸抿了抿唇,“怕什么?又没有豺狼虎豹。” “都是男人的庄子,只我一个弱小单薄的小女人,面对的难道不都是豺狼虎豹?” 她装出一副怕怕的表情。 冬瓜脸立马想抚额。 夏东珠眯着眼睛,“其实我是有男人的,京城赫赫有名的青城王,你晓得他吧?” 冬瓜脸波澜不惊,却勾了勾唇,“青城王,名扬天下,谁人不知?” 夏东珠突然指着一旁的椅子道,“你坐,站着说话多不好,像个门神。” 冬瓜脸脸一青,抿嘴摇头,“我是下人,不好坐。” 夏东珠抬头瞅他,“可我也不是主人啊!让你坐,你就坐,客气什么。难道你屁|股上有什么东西不能坐?” 冬瓜脸立马深着眼看她,“小娘子说话真轻佻,你是公子的客人,自然坐的。我们是下人,当然坐不得,跟屁|股没关系。” 夏东珠忍不住想笑,“我是被富金山从京城掠来了,已经两天两夜了,也不知我的家人担心了没有?” “自然是担心的。” 冬瓜脸答的飞快。 夏东珠咬着唇,“可我还没弄清楚他的目地,所以暂时还得跟着他,你说我的家人来找我了吗?” “当然来了。” 夏东珠高兴了。 “这鸡丝粥真好吃,是他做的吗?” 夏东珠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看向冬瓜脸。 冬瓜脸与她对视,木着脸面无表情。突然脸朝外一转,“公子来了。” 夏东珠‘当’的一声将木勺一扔,情绪立马冷淡,“饱了,端下去吧!” 冬瓜脸立马收拾了碗筷就走。 富金山慢悠悠地走进来,又换了一件湛蓝色的春衫,更显得富贵逼人,“晚膳可是吃好了。” 夏东珠扭头瞅着他,没起身,只淡淡一声,“被劫持的人,前途渺茫,没食欲。” 富金山似是被她逗笑了,“行了,别担心,本公子不会害你。” “可你也得让我知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吧?这种神神密密,除了赶路就是睡的日子,真是煎熬。” “稍安勿躁,过几天你就会明白了。” 第137章 再见胡先生 富金山嘴里的过几天,也就是三天。 在这三天里,富金山将‘春晓阁’让给了夏东珠住,他自己一到晚上就消失。 而夏东珠照样走不出‘春晓阁’。 而第一天出现的‘冬瓜脸’也再未出现。 夏东珠已经不像前两日那般急躁了,她将整个‘春晓阁’翻了个遍,她已经学会了在逆境中创造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她找到了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 匕首很精巧,只有巴掌大,锈迹斑斑,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被富金山随意地丢在书架上,外面套了个皮外套,上面布满灰尘。 她不仅喜欢匕首距离把柄的地方刻了一簇兰花模样的图案,更重要若是用它来剔骨挖肉治病疗伤会更加趁手。 她拿给富金山看,富金山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富可抵国,根本想不起这把生了锈的小匕首是什么时候淘弄来的。 于是夏东珠便自己讨价还价用十文钱将它买了下来。 富金山很是无语。 他坐在书桌后,定定地看着夏东珠像得了大便宜似的窝在摇椅里反复把玩着匕首,头一次脸上露出了笑容。 富金山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三天来,他极尽讨好之意。 将他认知中女人们所喜欢的东西全都送来给她。 可是…… 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堆成了堆,她连看都未看一眼。装着金钗银簪珍珠玛瑙的盒子,她根本不曾打开。床前锦盒里美仑美奂的衣裙依旧叠得整整齐齐,原样未动。 并且她亲自浆洗后,又将那套换下来的旧裙子穿在了身上。 除了这把匕首,她身上已无他给予的任何东西。 富金山头一次感到很无力。 她根本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并对自己认定的道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唯一让富金山庆幸的是,她没有逃,也没闹,也没有为难身边的人,将他们毒倒。 只是将他的‘春晓阁’翻得乱七八糟,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未动,只看中了一把其貌不扬锈迹斑斑的匕首。 连他自己都忘了这匕首是从哪儿来的。 她却像得到了稀世珍宝。 “公子,人到了。” 富金山正看着夏东珠出神,‘明泉春晓园’的大总管,夏东珠第一天见到的精明彪悍的中年男人,廖大总管匆匆走了进来。 他警惕地看了夏东珠一眼,阔步走到富金山面前小声嘀咕一声,“带的人不多,一个婆子,三个侍卫。” 富金山俊眉一挑,脸有喜色,不动声色地对廖大总管摆了摆手。 非常精明的廖大总管在离开时,又刻意地瞟了夏东珠一眼。 这一眼可谓意味深长,并不善。 夏东珠把玩匕首的动作不停,对于廖大总管的出现也无动于衷,更没看到他的挑衅意味。 她就像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整个心神都被吸引进去。对身边的人与事根本漠不关心。 富金山从书桌后绕过来,站到夏东珠面前。 “起来,跟我到前堂去见一个人。” 夏东珠头也未抬,眼睛根本未离开匕首,“不去,你的事与我无关。” 富金山轻笑一声,并无任何恼意,甚至带着些宠溺,声音非常温柔。 “若是关于你的事呢?” “我的什么事?” 夏东珠终于将眼睛从匕首上移开,抬脸看着他。 富金山脸上变得有点深不可测的样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夏东珠立马坐正身子,有些恼了,“富金山,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讨人厌?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你就不能一次痛痛快快地将事情说明白吗?” 夏东珠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你劫了我,这么多天神神密密,将我关了三天,现在又要我去见乱七八糟的人,你究竟想干什么?别以为我好欺负,我不闹,那是因为在你下人面前给你留了脸子。” 一席话就将富金山也惹恼了。 他一改温柔的颜色,立马绷住脸。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夏东珠霍地一下从摇椅上站起来,怒目瞪着富金山。 “别拿我去达成你什么不可告人的目地。富金山,我不信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领情。我的事由我自己做主,我什么身份也由我自己说了算,轮不到别人插手。这么多年我流离失所,自挣自吃,从不亏欠任何人。而任何人,也休想以任何借口来束缚我……” 富金山脸子立马变得铁青铁青的,他忍着怒意。 “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么声名狼藉永远被人践踏看不起吗?你之前吃的苦遭得罪还少吗?你为什么这么倔?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向往着荣华富贵高高在上吗?” 夏东珠轻嗤一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富金山,这就是我与你的区别。你根本不懂我,所以也不要拿我跟任何女人比。我就是我,世上唯一无二,只要我活的自在,什么荣华富贵高高在上都是屁!” 富金山一时被气的胸口起伏。 他瞪着像刺猬一样满身都长着尖刺的小娘子,真的是毫无办法。 气氛正僵持,门外又传来廖大总管的声音,“公子,姬先生到了‘春晓阁’。” 富金山一惊,扭过头,就看到廖大总管恭身站在门口,满脸笑容,手微微一伸,“姬先生,请……” 富金山精神一振,立马快步迎向门口。 夏东珠瞧着富金山鲜少露出这般郑重的表情,她不由也好奇地转过身。 就见富金山拱手一礼,“国舅爷……” 门口千呼万唤始出来,光线一暗,一个大腹便便面容严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一身锦衣华服,像是久居高位,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根本不将富可抵国的富金山看在眼里。 但见他浓眉一挑,眼光如炬,直接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一脸的淡然,乌目微挑,瞪着他,站在摇椅边,脊梁挺得比山直。 那姬先生先远远地就打量她一番,随后快步走来,带着点急切,戛然又在她面前站定。 他一双仿若阅尽千帆的眼睛像要看进夏东珠的骨子里。 随后,他手一挥,门外进来一个扭着腰肢的婆子,端着架子有点高高在上。 她走到夏东珠面前随意地福了福,“小娘子,得罪了。” 说着,伸手就要抹夏东珠的脖子。 夏东珠一刹那就扼住了她的腕子。 她沉着乌目,冰冷森寒的声音,“做什么?” 那婆子眉头一皱,嘴里吸着气,似是没想到夏东珠力气这么大,竟然捏着她腕子疼。 她本能地想抽手,可抽了几下没能抽出来,只得卸下脸子陪着笑。 “小娘子脖子上应该挂有一块凤牌……” 夏东珠一把嫌弃地甩掉她的手,哼一声,毫不犹豫地伸手就从自己脖子上拽出那根银丝细绳。 “你是指这个?” 那婆子脸色一变,“不是,怎么会是个破哨子?” 夏东珠又把木哨放回衣领里,“它不是破哨子,它是我男人给我的定情信物。” 夏东珠说的毫不含蓄,甚至还有些粗鲁。让人觉得她简直就是个没教养的。 婆子闻言脸上变了数变,立马看向站在一边的姬先生。 大腹便便的姬先生一双深邃的眼睛波澜不惊,他没有责怪夏东珠,而是直接看向身后的富金山,声音带着极度的威胁。 “金山这是在拿我们开玩笑吗?随便找了个女人就想搪塞我们,你是不想活了吗?” 富金山急喘几下,立马恭敬地行礼,“国舅爷勿怒,阿玺在人间流浪多年,对人本能存着警惕。她的凤牌是有的,胡先生可以做证……” 富金山再一次提到了胡先生,让夏东珠心头一跳。 姬先生大袖一拂,脸上带着愠怒,“带我去见他。” “国舅爷请。” 富金山屈身在前面带路,姬先生阔步在前,夏东珠快步跟上。 廖总管直接伸手将她一挡,脸子一阴,语气一冷,“夏娘子留步。” 走有前面的姬先生倏地扭过头,“让她跟着。” 廖总管立马将手收回来,恭敬地低声道,“是。” 夏东珠对着廖总管哼一声,狐假虎威地抬着脸子从他面前昂扬走过。 富金山直接将他们领进庄子里最偏僻最阴冷的一间屋子。 绿树成荫,地面都长着苔藓,可见终年不见阳光。 富金山也不嫌脏了,直接推开屋子,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还是受不住了直接用袖子掩住口鼻跨了进去。 而姬先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在门口稍一停顿才跨进去。 跟来的婆子直接站在了门口,她瞟着夏东珠,脸子不善。 廖总管也没进去,”我劝夏娘子还是不要进去......” 夏东珠一提裙子毫不犹豫跨进门。 屋子看着不大,却极深,越往里走寒气扑身,让夏东珠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里明显就是一间牢房。 走到屋子最深处还有台阶往下,夏东珠心里沉沉,这样的环境,富金山对胡先生究竟做了什么? 终于下到地面,真是的一间囚室。 胡先生破衣褴褛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耷拉着脑袋已经昏迷过去,身上未见伤口,却透着一股极臭的味道。 但这臭并不是胡先生邋遢的味道,而是一种不寻常的臭中带香的气味,还伴着一股血腥气。这种混杂的气味简直让人作呕。 姬先生皱紧了眉头。 囚室里有一个矮小的侍卫,富金山对他使了个眼神,那个侍卫便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对准胡先生的鼻头让他嗅了嗅。 胡先生突然痛哼一声慢慢转醒过来。 他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待看到夏东珠时,突然咧嘴一笑。 仿若眼前的人除了她,都不存在。 而夏东珠笃定,富金山肯定对胡先生做了什么,虽然他身上无伤,但肯定会比有伤更痛苦。他一睁开眼,冷汗就开始往外冒,虚弱的出气比进气多。 姬先生重重吐出一口气,讥讽的语气,“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聪明人胡蒙,竟也落到了这般田地。” 胡蒙竟是胡先生的大名。 夏东珠第一次知道。 听到他的声音,胡先生的眼睛才转向他,脸上淡然地微微一笑。 “原来是姬国舅,多年不见,你也运道不佳,竟然来了南萧……” 姬先生照样讥刺他,“不比你,一晃二十年,当年玉树临风名满天下的胡翰林,运道似乎更不佳啊!混的连乞丐都不及。” 胡先生依旧坦荡笑着,“心自在,天地任逍遥,正在胡某所求,心满意足。” 姬先生哼一声,“废话少说,阿玺在哪里?” 胡先生高深莫测地叹息一声,“阿玺公主在人间,活得潇洒自在,姬国舅是找不到她的。” 富金山一把抓过夏东珠,将她凑到胡先生面前。 “夏娘子的胸前曾有一块凤牌,胡先生见过,她就是阿玺公主对不对?你曾为她批过命,‘蟾宫折桂,贵不可言’……而且你在雪中城一守就是十多年,就是为她。” 胡先生看着富金山觉得极是好笑,“富公子,你当年将小老儿灌醉,非要让我给你卜一卦,我曾说你是:龙滞浅滩,终有一飞冲天时。可惜,你现在已经失去了那个机会……” 富金山脸色一变,“你究竟什么意思?” 胡先生有点讥诮的神态,“就是富公子所听到的意思,你此时的所做所为,已经失去了所有登高的机会。小老儿曾劝你莫执着,姬国舅永远是不会帮你的。” 富金山像是受到了打击,慢慢松开了夏东珠,踉跄着后退一步。 并且定定地看向姬国舅。 姬国舅目光也挑挑地看了富金山一眼,眼中也有些失望,“一个疯子的话,你也当成金科玉律?金山,本国舅说过的话从未失言。” 富金山眼睛一亮,心中似又充满希望。 他转头脸色凶狠地瞪向胡先生,“胡先生还没受够罪是吗?你的肉还能剩下几两?只要你能证明她的身份,本公子立马就会放了你,荣华富贵,任你享不尽。” 胡先生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仰首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沉默的夏东珠突然拔开匕首,手猛地对着胡先生飞快地一劈。 胡先生原本就破烂的灰袍立马当胸被劈开了。 灰袍下,他肚腹上满是脓疮,最大的竟然有鸡蛋那么大,似一个个血窟窿,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姬先生看到,脸色立马一变,转头怒瞪了富金山一眼。 夏东珠一颗心瞬间被刺痛了。 她毫无任何嫌弃地凑近胡先生,突然眼眸一红,低泣一声,猛地对着富金山大吼。 “富金山,你不是人!我恨你。” 说完,她抹掉眼泪,转头四顾。待看到旁边有一火炉,上面有烙铁。 她直接奔过去,从火堆里抽出烙铁。 通红的烙铁冒着一股难闻的皮肉味,想必已经不止一次烙过皮肉了。 夏东珠就那样拿着烙铁站在胡先生面前,含着泪,“先生忍着点,只有这个法子......” 富金山这个混蛋,竟然给胡先生下了‘食肉虫’。 ‘食肉虫’只啃食活人的血肉,并且一旦让它钻进去,它一边啃食血肉一边繁殖,直到将人啃成皮包骨头,它才罢休。 而‘食肉虫 ’最怕火。 “慢着。” 姬国舅也看出了端倪,直接阻止夏东珠。 夏东珠回头。 见他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丸药直接捏开胡先生的嘴塞进去。 “这是保命丸,若不然,他受不住,会没命。” 夏东珠感激地看了姬国舅一眼,直接拿着烙铁对着胡先生的脓疮处就烫过去。 胡先生痛哼一声,直接汗如雨下,死死咬着牙。 囚室里顿时升腾起一股难闻的皮肉烧焦味。 夏东珠烙完所有的脓疮,急忙丢掉烙铁,‘吱’地一声就撕下自己的裙子,绕着胡先生的肚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疮口给缠上。 姬国舅似是不忍,直接转过身。 富金山却阴着脸,并未阻止夏东珠。 即便让她救下胡先生又如何?他终究是个死。 孟歧的毒,都是毒中带毒,根本无解。 夏东珠直接将胡先生从木架上解了下来,胡先生已经神志不清了,站都站不稳。 夏东珠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拖住他腰身,她站的笔直,也将胡先生拖得稳稳的。 “富金山,若不想我今生恨死你,就让我将胡先生带出去。我不知你带姬先生来,是想从我身上证明什么,但从今日起,我夏东珠永远看不起你。” 姬先生倏地转过身,目带诧异地看着夏东珠。 富金山抿了抿嘴,“即便你救他出去也是无用的,他早已心存死志,况且他的身子已经糟透了,你救不了他。” “那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 夏东珠瞪着他,“从今天起,我若再敢拘着我,控制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你知道,我说得到做得到。即便我是一个卑微低|贱的小医娘,我若想让你死,你也绝活不过明天。” 她绝不是危言耸听。 富金山脸色有些苍白。 却让姬先生对夏东珠当真刮目相看。 他老谋深算的眼眸突然挑起了丝趣味。 “金山,听她的吩咐。” 富金山脸色难看地道,“国舅爷......” 姬先生大袖一指,”我要看着她治好胡蒙。” “是。” 第138章 相见相拥相吻 夏东珠一个人将胡先生拖出了囚室,拖回了‘春晓阁’。 一路之上,姬国舅很是诧异她的力气。 她没求任何人帮忙,单薄瘦弱的小身板就将胡蒙拖得稳稳的,并且步履极快。 姬国舅跟在后面,几次觉得她就要撑不住了,可她即便脚步踉跄却一次都没让胡蒙滑下地。直到将他安稳地放到‘春晓阁’的木榻上。 夏东珠折身就跑向书桌,提笔开出几个方子,抬手就扔给刚跨进屋子的富金山。 “去抓药,将我需要的东西尽快弄来。” 富金山有点郁气,可姬国舅发了话,他不得不从。直接将药方扔给廖总管。“快去。” 廖总管精明的小眼神一眨,接过药方就跑走了。 姬国舅直接进了‘春晓阁’,一撩袍子就坐在一边的茶海前,由富金山陪着,悠然自得地品起了茶。 只是眼眸时不时地瞟向夏东珠。 夏东珠直接卷起了袖子,拿着匕首走到木榻前,将胡先生身上本就破碎的衣衫都割掉了,露出缠着纱布的肚腹。 夏东珠看到纱布上沾染的血渍竟是黑的。 她眉心一皱,急忙切上胡先生的脉,随后咬紧了牙。 奶奶的,富金山,这‘食肉虫’上竟然还有剧毒。 夏东珠转身冲着富金山就没好气一吼,“富金山,将解药拿来。” 富金山正低头饮茶,听到她的吼声,动作一顿,头也没抬,“没有。” “富金山,你敢做不敢承认,你若想让胡先生死,何必用这种下三滥下毒的法子,直接一刀宰了他不就行了。” 富金山脸上也挺郁气的,他根本不承认,“胡先生何时中的毒,本公子根本不知。我承认是我让人从京城带出了他,却一根指头都未动过他,至于他现在的情况,本公子一概不知。” “呸……” 夏东珠恶狠狠地啐他一口。 显然对他的话根本不信。 姬国舅却呵呵笑起来,“有趣,金山,你到现在还执意要娶她吗?你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仅仅为了她的身份?” 富金山苦笑着放下茶盏,“国舅爷有所不知,当年她十二岁流落到雪中城,饿的快要死了,是霍家给了她一口饭,她便报恩十年。其间自卖自身两次,替霍家还债,也算有情有义。” 富金山说着眼眸一深,“我起初只是好奇,再见便觉倾心,本想将她纳回家,不想她却将我的房子都烧了。宁肯再嫁给人冲喜,也不愿与我再扯上半点关系。” 姬国舅咂了下嘴,“既如此,金山便不必再执着,今日我能来到这里,就足以显示你的诚意,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姬国舅的意思,即便他不与夏东珠扯上关系,能让他见到她,答应他的事照办。 可富金山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气。 “可是,我现在却不想放手了。”他幽幽地说,脸上神情非常认真,“今生,我非她不娶。” 姬国舅一怔,似是没想到富金山竟执拗起来。他目光瞟了夏东珠一眼,想了想南萧京城的传闻,他笑了。 “金山这是跟青城王较上劲了?” 富金山也不避讳,直接问,“国舅爷觉得,我比青城王如何?” “不可比。”姬国舅笑着摇头,“青城王天之娇子,倾城绝色,世上独一个。你二人身份相当,只是你落于民间,他行于朝堂。至于财富,青城王皇家贵胄,权倾天下,应该也不至于窘迫。” 姬国舅的意思,富金山自然比不过青城王。 富金山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可我也有胜他之处。” “哦?”姬国舅惊奇地看向他。 “他快要死了,只有两年的寿数……” 姬国舅大惊失色,肥胖的身子震动地在椅子动了动,沉下脸。 “金山所言可为实?” 富金山缩着眼眸,“他在五岁时就中了毒,天下无解,能撑到现在,全靠傅衡费心的调养。如今沉苛难医,国舅爷觉得我还不如他吗?” “若真如此……”姬国舅意味地又瞟了夏东珠一眼,心头掠过各种盘算,最后淡淡一声,“金山胜算极大。” “你是如何知晓青城王中毒的?莫不是在坑骗国舅爷,富金山,你胆子可真不小。” 不知何时,夏东珠竟已来到他们身边,就站在富金山身后。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将富金山吓一跳。 他倏地转身,皱眉瞪她,“你休想套我的话,我对国舅爷所说非虚,萧长荆中没中毒,你心里不清楚?还傻乎乎地做他的外室,你才是最愚蠢的那一个,被他骗了都不知道。” 夏东珠也不示弱,哼一声,“即便他有两年的寿数又如何?我乐意做他的外室,他死我陪葬,今生我就要与他勾连在一起,生死不弃。” 富金山立马恼了,“我瞧你是鬼迷了心窍,萧长荆的阴毒可怕你根本看不到。不怕告诉你,两年后他必死无疑。” 夏东珠脸子铁青,听他无比笃定萧长荆会死,恨不能抬手掐死他。 “公子,饭到了。” 正当夏东珠火气升腾之际,门外响起了送饭的声音。夏东珠扭头,就看到三天没露面的冬瓜脸正端着煲罐站在房门口。 也不知她与富金山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他低眉垂眼地躬着身子站在门口,夏东珠心里极不是滋味,“还是上次的杂粮鸡丝粥吗?我最爱喝的那个……” 冬瓜脸木讷地点头,“正是夏娘子吩咐厨房做的,熬好了,厨房便让小的跟夏娘子端来。” 夏东珠嘟着嘴,已经快吃午饭了,她摸着肚子直接道,“端进来吧!” 这几日她被富金山困在‘春晓阁’,天天嚷着要喝杂粮鸡丝粥,厨房一次都未给做过。可现在,她根本未提,厨房却送来的。 难不成,这三天冬瓜脸根本就未在‘明泉春晓园’? 冬瓜脸却没进门,直接看向富金山,“公子,你看……” 富金山冲他一吼,“看什么?还不赶紧端进来。” 冬瓜脸大长腿一跨就进了屋。 一副木讷的样子,笨拙地将鸡丝粥放到摇椅旁的小桌上,目光与夏东珠一触,就无声退了出来。 夏东珠心情蓦然有点好了。 她将木勺含在嘴里,非常粗鲁地拿着白瓷碗就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美滋滋地坐在摇椅上狼吞虎咽。 直看的姬国舅连连叹息,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了。 木榻上,胡先生嘤咛一声醒来。 夏东珠直接从摇椅上跳起来走到木榻边,“胡先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药材未到,我现在还不能为你疗伤祛毒。” 胡先生极是虚弱,喉头滚动着,“多谢。” 夏东珠抿抿嘴,直接转身走到富金山身边劈手夺下他手中的白瓷盏就端给胡先生。 “胡先生,先喝杯水润润嗓子,一会吃碗鸡丝粥,你得赶快恢复体力,我一会还得为你疗伤祛毒,你得撑住。” 胡先生却摇摇头,“不必费心了,这毒你解不了。” 他似是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 夏东珠却傲然一哼,“胡先生你还真别不信我,这毒,我还真就能解了。你等着瞧好吧!” 被夺了白瓷盏的富金山正发愣,当听到夏东珠的话,他倏地转身,“你当真能解?” 夏东珠斜睨着他,“是孟歧给胡先生下的‘食肉虫’和裂骨散吧?既让‘食肉虫’啃噬光他的肉,再让裂骨散将他的尸骨碎裂成灰,富金山,你可真够毒的!” 富金山脸色相当的难看。 他深着眼不说话。 可那表情已经告诉众人,夏东珠所说不假。 他方才还推得一干二净,如今却是直接打脸。 姬国舅的目光在富金山和夏东珠二人身上来回睃着,心中诸多算计,脸上却未表现出来。 富金山不屑地哼一声,收回目光,“你未免太自负。” 夏东珠也是哼一声,“孟歧是司马老神医唯一的弟子,他背叛了老神医,恩将仇报,现在落得如同丧家犬。你既然了解我的过去,就该知道,我曾经在边城岷州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岷州发生瘟疫,老神医救了我。 他看到我孤苦无依很是可怜,便收养了我一段时间,让我跟着他学医术。孟歧心术不正,将老神医神乎其神的医术演变成了毒医,而我却学了他用针用药的精髓…… 我能救胡先生,就能救萧长荆!” 夏东珠话一落,富金山就坐不住了,他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怒意翻腾。 “你敢!” 夏东珠丝毫不怕他,更不怕激怒他。 “富金山,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只要我愿意,这个世上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治病救人,医行天下,是司马老神医的信仰,亦是我的信仰。你阻止不了,也没资格阻止。” 富金山阴森地瞪着她,气的心口起伏。 姬国舅却也深着眼若有所思。 “夏娘子,能帮我盛碗粥吗?” 夏东珠正与富金山大眼瞪小眼,旁边木榻上,胡先生有气无力地说。 夏东珠面无表情地收了目光,转身用新瓷碗为胡先生盛了一碗粥,“胡先生,请你相信我,我能救你。” 胡先生一张看透世事的眼睛,透着睿智的光芒,他从容地笑着。 “我从未怀疑过夏娘子的能力,你的话,我深信不疑。” 夏东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将碗轻轻放到他手里,“待胡先生身子大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胡先生一怔,眸光瞟了姬国舅和富金山一眼,抿唇一笑,“那当然是极好的,多谢。” 富金山气的手在广袖下握紧了拳头。 一再地挑衅他的威严,他真是忍她许久了。 可不管富金山眼里有多阴狠,转过身面对姬国舅时,脸上却是笑着的,“姬国舅看到了,将来若真娶回家,我焉能还有地位在?总是跟我顶撞……” 姬国舅知道他是自找台阶下,脸上讪讪一笑,不作一词。 不管廖总管有多不愿意,但还是将药材和炼药的器具如数送到‘春晓阁’。 富金山邀请姬国舅到别处用饭,却被他拒绝了。他直接让富金山将饭菜也送到了‘春晓阁’,他丝毫不嫌夏东珠叮叮当当地制药,将整个‘春晓阁’弄的到处都是中药味。 富金山显然已无心情陪着姬国舅在此用饭,他恭敬地施礼退下,姬国舅对他摆摆手,“金山自便。” 姬国舅酒足饭饱,便歪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打起了盹。 夏东珠瞟着姬国舅,见他体态丰腴,鼾声粗重,一看就是体内寒湿颇重,血不养身,饭后犯起了食困。 夏东珠收回目光,将所需的药材捣碎浸泡后,制成成糊状,然后端着走向胡先生。 她又端来灯盏和酒,将匕首用灯燎过后,再泡到酒里消毒。 “胡先生,你身上所中‘食肉虫’虽然死了,但毒素仍在。烧红的烙铁虽然能杀死‘食肉虫’,但为防疮口腐烂,毒素蔓延,我必须先为你剔去腐肉,再为你解毒上药,你要忍着点……” 胡先生闻言闭了闭眼,二话不说,直接拿过一旁的绢帕塞住了嘴,随后两手抓着木榻边缘,对夏东珠点了点头。 夏东珠不再迟疑,直接解开缠在胡先生肚腹上的纱布,疮口处焦黑一片,流出的脓液都是黑的。 夏东珠含了一口酒,张口就喷在胡先生疮口处。 胡先生痛哼一声,身子本能地抽搐紧绷,他两手死死抓着木榻,冷汗漱漱而下,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动。 夏东珠下手极快,也不知怎的,生锈的匕首也能在她手中锋利无比。 飞快地挖去腐烂烧焦的皮肉,直到新鲜的血液流出来,夏东珠才将糊状的药膏塞在疮口处,再覆上纱布。 直到所有的疮口处理完毕,夏东珠再用长纱布将胡先生的肚腹紧紧缠绕起来。 而做完这一切,小炉上煎的药也好了,夏东珠净了手,倒出一碗送到胡先生榻边。 胡先生已经筋疲力尽,一天中他遭受了烙铁的炙烫,现在又挖肉祛毒,整个人的精力已经达到了顶点,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他想抬手将嘴里的绢帕拿出来,却都已经无能为力。 夏东珠默默拿掉他嘴里的帕子,让他喘息歇息片刻。贴心地拿过一旁的软毯盖在他身上。 “胡先生,让你受委屈了。” 她垂着眼眸,满心愧疚。 若不是因为她,或许胡先生早已离开京城逍遥自在,就不会被富金山盯上了。 胡先生现在整个人都是虚的,他闻言摇摇头,“时也,命也。这是胡某该有的劫数,不过斗转星移,已经苦尽甘来。夏娘子亦是如此。” “多谢。” 夏东珠将药碗递给胡先生,转身之际,却看到本已打盹的姬国舅不知何时负手正站在她身后。 夏东珠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又去摆弄药材。 姬国舅走到胡先生榻前站定,“时也,命也……你胡蒙也终于认命了?十七年了,你也该回家了。” 胡先生喝完了药,抹着嘴巴苦笑,“我心坦然,天涯海角,皆是家。姬国舅此番不该来南萧……” 姬国舅却冷哼一声,阴着脸,“胡蒙,你可知罪?” 胡先生垂着眼瞪,脸上一片凄凄,“胡蒙知罪,对不住国主,若不是当年胡蒙在北蛮国粗心大意,阿玺公主就不会被偷走,她当年才仅仅五岁……” 胡先生说着便红了眼眸。 “胡蒙这条命死不足惜,已无颜面对国主,就让我死在他乡,随风而逝吧!” “你想得倒美!”姬国舅不依不饶,“唯有将阿玺公主带回去,你才能将功折罪,此生才不负你天才之名。” 胡先生脸上苦笑不已,“为人算了半辈子命,何来的天才之说?国舅爷就不要羞煞我了。” 姬国爷琢磨半晌,意味地瞟了夏东珠一眼,才轻声道,“即便没有你的指认,我也是要将她带回去的,国主已经相思了十七年,已成心病。如今富金山好不容易捎来了好消息,宁可错,也不放过。” 胡先生却摇头,“国舅爷是带不走她的,除非她自己愿意,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她是如此的不同。宁折不弯,独立自强,她属于这里,属于让她心安眷恋的地方…… 当年之错,或许也不是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她早就脱胎换骨苦尽甘来,走,不如留……” 姬国舅却极生气,“你真是执迷不悟。” 他一甩大袖转身就走。 夏东珠手脚不停地制着药,胡先生和姬国舅的谈话一句不落地都进入她耳,她心知肚明,却连眼皮都未抬。 晚上,姬国舅奇怪地宿在了‘春晓阁’的楼上,任凭富金山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 胡先生躺在木榻上,夏东珠窝在摇椅里盖着毯子假寐。 富金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极是没趣地拂袖离开。 夏东珠窝在摇椅上在想这几天的事。 今日‘冬瓜脸’气色不太好,脸子有点苍白,走路也有点别扭,他身上的伤根本还未大好。 能在她来之前,拦住那三辆马车,又猜到富金山的意图,并提前在‘明泉春晓园’布局,做到连精明的廖总管都毫没察觉,定然是下了一番功夫。 知道他在,她的心便安了。 而这姬国舅,她也猜到他的身份。 西羽国大名鼎鼎的姬皇后之弟,智勇双全的国舅爷,竟是个大腹翩翩的胖子,形象真不好。 只是富金山到底是怎样离奇的身份? 人在南萧,话里话外都极自负,好像有极了不得的身世。可明面上却是见不得光的某国公爷私生子,却又与西羽国权贵极相熟,对她又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这关系复杂的让夏东珠想想就头疼。 她算算日子,离开京城已经五天了,她二哥夏重明也已经离京前往云荡山。 之前她和萧长荆从京城到洪扬县再到雪中城,走了足有半月余,如今他们应该还有路上。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富金山去云荡山,更不能被居心叵测的姬国舅带走。 夏东珠正想的脑浆子疼,突然窗子一响,一股冷风吹进来,她扭头瞧了瞧。 原来是窗子没关紧,被夜风一吹,竟然吹开了半扇窗。 夏东珠知道‘春晓阁’门外早被富金山布置的侍卫守的密不透风,她没多想,拿开毯子就起身走过。 手刚关好窗子,夏东珠正要回身,不想腰身突然被一只大手勾住,她本能地惊呼,嘴一张开又被另一只大手捂住。 随后她的身子就被身后的人夹裹到幕帘后。 灯在此时无声熄灭。 眼前陷入黑暗,感触却变得灵敏起来。 捂住她嘴的大手拿开。 她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茶香和薄荷香,她心一跳,黑暗中她闭了闭眼,倏地转身,两手从他肋下穿过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他怀里。 黑暗中,萧长荆笑的风华绝代,“识出我了?” 夏东珠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咚咚’如鼓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也不遑多让。 她轻轻叹息一声,没说话,手却摸向他的屁|股。 萧长荆一把逮住她的手,有点心惊肉跳,“做什么?” 夏东珠声音嗡里嗡气,“白天我看你走路不太自然,身后的伤是不是又扯裂了?” 萧长荆抿着嘴,“无需你管。” 夏东珠也不强求,男人总是要面子的,她脸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何时带我走?” 萧长荆轻嗯一声,“很快了,你再忍几天。” “还要忍几天?”夏东珠从他怀里抬起头,“夏二将军已经在去剿匪的路上,我们得去云荡山帮他,我不能在这里瞎耗时间。” 萧长荆叹息,伸手又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胸怀。 “你可知这姬国舅的真实身份?” 夏东珠点头,“他不是南萧人,是西羽国的国舅爷,他们认错人了,把我误以为是……” 萧长荆咧嘴笑着,用下巴宠溺地蹭着她的小脑袋,“你将凤牌藏哪儿了?” 夏东珠闻言就笑了,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满心的小得意,“我将它解了栓在脚脖子上了。” 黑暗中都能听到萧长荆忍不住的轻笑声,“真是聪明。” 夏东珠也是嘿嘿一笑。 “你是何时发现我被富金山掠走的?他竟敢用迷药迷晕我……” 萧长荆呼吸有些紧,心里明显后怕着,“他杀了保护你的察子,将你劫出京,我随后便知道了。他很狡猾,竟然派出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让本王很是浪费了一些时间。” 夏东珠却惊叹,“你已经很厉害了,竟能识破他的诡计,还提前在这里做布署,你装扮的这个‘冬瓜脸’是不是就是皇城司的暗桩?” 夏东珠说着伸手就要摸他的脸。 “冬瓜脸?” 萧长荆怪叫一声,随后就笑了,“确实有点像。” 他宠溺地微低着头,任由夏东珠细柔的小手抚在他脸上,随后就听到她的抱怨。 “这人皮面具做的真差,怪不得显得有点木讷,若是我做,肯定会更惟妙惟肖。” 萧长荆忍不住嗤笑,“你还有这本事?” 夏东珠翻白眼,“我本事大着呢!以后你就会知道。” “嗯。”萧长荆宠溺地轻嗯一声,笑着,“你本事比爷大,富金山被你拿捏的死死的,即便是姬国舅,恐怕也不敢对你用强,你做的很好。” 夏东珠得意地笑了,手还在他脸上摸站,细柔的指腹触碰到他唇齿,萧长荆身随心动,张口就噙住了她玲珑的柔指。 夏东珠心骤然狂跳。 脸子瞬间通红,呼吸一下子粗重。 萧长荆勒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夏东珠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他身上,她反应过来急忙抽回手。下一秒,萧长荆就噙住了她的小嘴。 夏东珠嘤咛一声,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片刻间,二人唇齿相噬,身子都像被点燃了。 萧长荆直接抱起她,退守到角落的墙角,直接将她抵在了墙上,他的吻如熊熊烈火,瞬间将二人淹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东珠唇间炙痛,呼吸都喘不过来了。她只是挣扎着,丢开他的唇,羞极地将头埋进他怀里。 萧长荆叹息着,紧绷的身子让他难受至极,他紧紧抱着她,不敢再在动作,两人就像一个人似的抱在一起贴在墙上。任时间穿梭,让狂热的情|潮慢慢降下来。 “阿玺,我不会辜负你,别走。” 半晌,萧长荆带着恳切的语气低声说。 夏东珠倏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是想要我,还是阿玺……” 萧长荆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只要你,不管你是夏娘子还是阿玺,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你……别离开我好吗?” 从来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竟如此害怕失去怀里的小女子,害怕的恨不能将她带走,藏起来,封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夏东珠翘着小嘴唇,得意地用脑袋轻撞着他的胸口。 “都说了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我一刻都不会离开你。至于阿玺,她是西羽国已经丢失了十七年的公主,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医娘……” “不。”萧长荆立马笑着纠正她,“你是青城王的外室,我的女人……” 夏东珠哧哧地笑着。 萧长荆没忍住,情深所至,又低下头深深吻住她。 第139章 阿荆,你真是太赞了 二人正浓情蜜意,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动静。 萧长荆抬起头,就看到姬国舅手里掌着一盏灯正从楼梯上下来。 他轻轻一推夏东珠,“去睡觉,别管我。” 夏东珠扭头也看到了姬国舅,她轻嗯一声,头又在萧长荆怀里蹭了蹭,轻声道。 “你要小心。” 萧长荆点头。 夏东珠悄无声息地又回到摇椅上窝着睡觉,待姬国舅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呼吸均匀,任谁都看不出任何状况。 而萧长荆早已蹿上房梁,隐在暗处。 姬国舅掌着灯在夏东珠面前站了站,细细端详着她的容貌,半晌了才叹息一声,又走向胡先生。 姬国舅方一靠近,胡先生就睁开了眼,“我知道国舅爷会来找我。” 姬国舅将灯放在胡先生木榻前,负着手,目光深沉地瞪着他。 “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回到西羽。我看得出,她对你甚是不同,我决定将你和她一同带回去。你必须帮我。” 胡先生虚弱地躺在木榻上,幽幽的目光看了夏东珠一眼。 “都说了,姬国舅决定不了她的未来,她要走自己的路,谁都不能勉强。我更不会帮着姬国舅欺骗她利用她,西羽国也不是非她不可,她出生时的祥瑞之兆,姬国舅就忘了吧!” “我有非带她回去不可的理由。” 姬国舅说着,突然向前探身凑到胡先生耳际就说了一通话。 即便夏东珠屏气凝神竖起耳朵都没听到说的是什么。 而隐藏在房梁上的萧长荆却皱起了眉。 胡先生的脸色也是微变,他似心情不稳,急速咳嗽了一阵,随后喘息着。 “即便如此,姬国舅想带她回去,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任何欺瞒手段都是用不得。况且她身上没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即便国舅爷将她带回去,国主会认吗?” 姬国舅大袖一甩,“不是还有你吗?” 胡先生摇头,一脸的凄苦,“我是回不去了,国舅爷也看到我的状况,如今即便能捡回一条命,长途跋涉,我也会受不住。不如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姬国舅却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你,既然她深得司马老前辈真传,又保证能治好你的身体,她就必须得跟我回去。我已经与金山谈好了,后日就出发。” 姬国舅说完,也不等胡先生回话,直接甩袖掌着灯上了楼。 夏东珠蜷缩在摇椅上慢慢睁开眼。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眸光上移,就看到萧长荆对她打了个手势。夏东珠眼睫一颤,在摇椅上动了动,慢慢沉入深眠。 第二日夏东珠为胡先生换药,他像没事人一般,什么都不说,也未有任何提醒。仿若真的看透了一般,一切顺其自然。 夏东珠逮住机会,手脚不停地制药,除了给胡先生换药外,她又制出了一些别的药,都细致地装入随身携带的荷包中。 姬国舅有些好笑,“你这不是中饱私囊吗?都制出了什么药?能不能给我一些,我很感兴趣。” 夏东珠一边装药一边道,“国舅爷若不想死的快一点,可以带上一些,我不介意。” 姬国舅一晒,“原来是毒药……” “错。”夏东珠纠正他,“有些人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看看胡先生就知道了。‘食肉虫’和裂骨散都是极罕见的毒,却同时出现在他身上,这就说明富金山身边都是居心叵测之人。他所谋巨大,所做之事定然是以命相搏。 而姬国舅却还在帮他,可见,你此行,做的绝不是光彩之事。我必须做些防备。” 姬国舅一听,脸子沉了沉,琢磨着她的话,半晌竟无话反驳。他叹息一声,背着手离开。 胡先生听到她之言,脸上一片风轻云淡,赞赏地点点头。 下午富金山露了面,神色匆匆。 “明日我们就离开这里,你做好准备,你和胡先生一起走。” 夏东珠心里一震,阴着脸,“去哪里?” 富金山学乖了,不再直言相告,“明天你就知道了。” “若我不愿呢?”夏东珠板着脸,倔强地梗着脖子瞪他。 富金山突然一笑,“如你所言,可以带走你的尸体,或者是他的……” 富金山手一指胡先生,“我可以不勉强你,但对他,绝不会客气。” 夏东珠立马恼了,“富金山,你究竟想干什么?别坏事做绝,不给自己留后路,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富金山像听到天下多大的笑话似的,满面的讥讽。 “之前我就是对你太过宽容,才让你蹬鼻子上脸,从明儿起,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他,所要承受的就不仅仅是‘食肉虫’和裂骨散那么简单了,定然是生不如死。” 富金山再也不装了,一脸的狰狞恐怖,他狠狠瞪着夏东珠,说出的话绝不是虚言。 “真是荣幸,我这副残躯还能让富公子如此看重,可惜,你不该拿她做投名状,来换取西羽的相助。你母亲若是知道你如今变成这样,定然死不瞑目。” “闭嘴!不准你提我母亲。” 富金山突然怒了,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冲着胡先生就嘶吼一声,甚至抓过墙上的剑就要刺过去。 夏东珠急中生智冲过去从后面伸出双臂使出吃雷的力气紧紧抱住他。 “富金山,你冷静些,胡先生你杀不得。” 富金山双目赤红地瞪着胡先生,“别以为你是西羽重臣,我就不敢杀你。谁都没资格提及我母亲,你更不配。” 胡先生敛下眉眼叹息一声,“西梅郡主对南萧皇一往情深,可惜,当年若是她早早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至于让陛下误会,最终遗憾终生。” “你闭嘴!” 富金山有些疯狂,用剑指着胡先生,“你若胆敢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胡先生怜悯地看着他,摇着头,“其实你不该恨南萧帝,更不该受人唆使蒙蔽,走上一条复仇的路。毕竟你母亲虽是西羽的郡主,但你,却是南萧帝的血脉。” 胡先生一语道破富金山的身世。 夏东珠骇得一下子瞪大眼。 胡先生继续道,“虽然他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你完全可以借由青城王向陛下表明,南萧帝仁厚,若是他知道了有你,绝对不会任你流落民间……” “我要杀了你。” 富金山更是气急败坏,他挣不脱夏东珠吃雷的劲道,却气的直接将宝剑扔过去。 “富金山,你冷静点。” 夏东珠制住他,她对着胡先生摇了摇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富金山推扯了出去。 现在夏东珠完全知道了他的身世。 没想他竟是南萧帝和西羽国郡主的儿子。 听胡先生的意思,她母亲对南萧帝一往情深,但是遇到了误会,没能善终。致使南萧帝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却是对南萧帝恨之入骨。 他想借由西羽的力量争这个天下。 “那个,富金山,我觉得胡先生有一点说的极对,你应该向南萧帝坦诚,他宽厚仁慈,一定会让你认祖归宗。” 夏东珠看着富金山像被揭开伤疤一样,扶着一棵树悲伤至极,她不会劝人,只得实话实话。 富金山倏地扭头,眼眸通红,“你也像胡蒙那样瞧不起我吗?我是私生子,我母亲虽是西羽的郡主,可我外公只是皇叔在西羽根本不得势,我费尽心机都想得到西羽国主的帮助,可是……” 富金山艰难地转过脸。 在这之前,夏东珠对富金山虽然极讨厌,可现在却对他生出些同情。 或许她真是什么了不得的阿玺公主,这才让他心心念念想娶她,就是为得到西羽国的帮助。 他想认祖归宗,以一种复仇颠覆天下的方式。 夏东珠想了想劝道。 “富金山,即便不得到南萧皇室的认可,你也可以逍遥自在快活一生。别忘了,你可是南萧的首富?!富可抵国,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就这样在民间做个富家翁不好吗?干吗非要争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你瞧瞧现在南萧帝累的,整日吃不好睡不好,被朝臣裹挟,一点都不自在。哪有你活得洒脱快活……” “您懂什么?” 富金山转脸目光水润地看着她,“若不是我有这样隐晦的身世,又怎会有富可抵国的财富?你以为财富都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吗? 若我不争不抢,安于现状,我将什么都不是,连普通人都不及。我自小便被灌输了仇恨,所有的财富都是为达这个目地而积累,我早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夏东珠一下子抓住他话里的精髓,“那个给你财富,将你养大,让你复仇的背后之人是谁?” 她话一落,富金山就警惕地看她一眼。 “你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话。” 夏东珠抿抿嘴,“富金山,既然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若把我强制送回西羽,你更不得到西羽国任何帮助。 因为我不会让南萧因为你生灵涂炭。而你,完全可以以一种正大光明的方式认祖归宗,不要再受人胁迫。这个,我倒可以帮你。” 富金山却哼一声,脸上方才的凄苦一扫而光,他目光坚定。 “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得到属于我的一切,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萧长荆若敢阻止我,他的下场最终只会是尸骨无存。” 夏东珠阴下脸,“就像以对付胡先生这样的卑劣手段对付他吗?你说过,他五岁时就中了毒,富金山,你是如何得知他中毒的?这件事情,恐怕整个青城王府都没有几人知道。难不成,对他下毒之人,就是与你相熟之人,或者就是你背后之人……” 若是此,那他们的算计也太深了。 富金山根本不会回答夏东珠的话,甚至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他一撩袍子,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傲慢又阴狠的模样。 “你莫要多问,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也不想伤害你。若你不听话,一再挑衅我的耐性,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他欺身靠近夏东珠,缩着眼,带着威胁。 “毕竟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若是胡先生不能为你证明身份,那你此番西羽国之行,恐怕到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夏东珠也收起了心底对他那些许的同情,同样缩着眼。 “西羽国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无奢求,便不会有危险。相反,作为医娘,我还有许多可用之处,毕竟谁能拒绝得了司马老神医的徒弟呢!” 富金山轻嗤一声,轻蔑地看她一眼,一撩袍子与她擦身而过的同时,又阴狠地道。 “你最好劝劝胡先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后遭罪的看看究竟会是谁?” 夏东珠看着富金山远去的背影,深深叹息一声。她转身瞧了瞧屋内,便折身走进去。 胡先生依旧云淡风轻地倚在榻上假寐,好像方才与富金山剑拔弩张的根本不是他。 夏东珠静静站在他榻前,“胡先生,你方才为何要当着我的面拆穿他的身世?激怒他,对你没好处。” 胡先生幽幽地睁开眼,眸光平静柔和,对着她笑了笑。 “总不能让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管你认不认自己的身份,都要明白环绕在你周围的人都是些身份背景。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于你有好处。” 夏东珠心里微有起伏,原来胡先生这么做,是为了她。 她低头想了想,再次确认,“我想知道当年西梅郡主与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胡先生既然提及,想必了解当年隐秘,能不能告诉我?” 胡先生闻言叹息,沉默半晌才道。 “西梅郡主是西羽国皇叔南宫琛的女儿,活泼好动,向往江湖,年轻时来南萧游历。与微服私巡的陛下相遇,西梅郡主对陛下一见倾心,不惜以酒灌醉陛下,与他有了一夜情份。 陛下并不知道西梅郡主的真实身份,以为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后来却发现她是有未婚夫的。随后陛下便断然与她断绝了关系,后来陛下回宫,就将这事忘到脑后。 而西梅郡主伤心之下,一心想挽回陛下的心,并没有回到西羽国。特别是在她发现自己怀孕后,一心想进京与陛下讲明白。可惜,却被人蒙骗囚禁,最终诞下孩子,郁郁寡欢,最终抑郁而终。” “原来如此。” 夏东珠沉沉地道,“所以让陛下误会西梅郡主有未婚夫的那个人,也就是最后蒙骗囚禁郡主的人。后来他抚养富金山长大,又唆使他找陛下报仇让他颠覆天下的那个人……” 也就是某个国公爷。 “那胡先生可知富金山背后之人是谁?” 胡先生却摇摇头,“不知,老夫在雪中城多年,始终参不透的就是这个人。” 夏东珠急忙道,“富金山不是国公的私生子吗?天下皆知,究竟是哪个国公爷?” 胡先生依旧摇头,“传言如此,却始终不知是谁。” “呵。”夏东珠轻呵一声,“看来那个人才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想利用富金山颠覆天下的就是他。富金山也是可怜,自小被他教唆裹挟,根本不知真相,却将自己的亲生父亲视为仇敌……” 夏东珠转身看向胡先生,“这一次富金山是不是与姬国舅暗中有交易,以我作筹码,向西羽国讨好处,借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地?” 胡先生淡然一笑。 “那夏娘子要怎么办呢?若是遂了他们的心,也能揭开你的身世……” 夏东珠一挥手,立马打断胡先生的话,“我的身世根本不重要,此生我想要的,就是做青城王的女人……其他的身份我不感兴趣。” 胡先生哈哈爆出一阵大笑,极是赞赏地看着夏东珠。 “夏娘子是我见过的最通透最睿智的人,了不起。” “我不想遂他们的心,胡先生可愿跟我走?” 胡先生摇摇头,“时也,命也。夏娘子可自去,不必在乎我,我的命已在这片疆土中,到不了西羽国。” 想着富金山发狠的话,若是她随着萧长荆逃了,胡先生定然不会有好下场。若是那样,她此生定不能安。 “我会将胡先生一起带走,你心里有个准备,你身上的伤势,也需要我医治。咱们同舟共济,互相成全吧!” 胡蒙眼睛一亮,瞅了夏东珠半晌,眉眼间皆是欢愉。 他掐指飞快地算着,突然一笑,“一切都随夏娘子安排。” 夏东珠立马咧嘴笑了。 第二天,姬国舅果然要返回西羽。 富金山不由纷说,直接让人抬着担架将胡先生抬了出去。 夏东珠看到院子里停了几辆马车,其间竟然还是个牢笼子,富金山直接让人将胡先生装进了笼子里。 夏东珠气了,“富金山,胡先生身上有伤,你不能这么缺德,让他上马车。” 富金山真是一点都不想装了,闻言,阴沉着脸。 “他是西羽的罪臣,没资格做马车,想救他,那你自己得有资格才行。” 夏东珠立马看向姬国舅。 姬国舅直接指了指面前的马车,“夏娘子若不想胡先生死,就上马车吧!” 他们竟敢这样逼她。 “我若不上呢?”夏东珠板着脸。 姬国舅直接大袖一甩上了马车。 廖总管阴恻恻地拿过来一个白瓷小罐,他将白罐递给富金山。富金山意味地瞟了夏东珠一眼,直接揭开盖,就要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胡先生身上。 “富金山,我上马车……” 夏东珠脸色极差,她看到了,那白瓷小罐里竟然盛的是‘食肉虫’。 富金山讥诮地将白瓷罐又盖上盖子,一甩手就抛红了廖总管。 廖总管手忙脚乱地接住,脸色一下子吓得惨白惨白的。 夏东珠目光向四周扫了一眼,看到‘冬瓜脸’正骑在一匹大马上,以侍卫的身份跟随在马车后。 她最后看了胡先生一眼,抬脚就上了离‘冬瓜脸’最近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里似乎郁闷至极,将马车壁敲的叮当响,富金山阴着脸,哼一声,直接手一挥。 三辆马车,一辆牢笼子,在一纵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明泉春晓园’。 夏东珠掀开马车帘子,知道他们此去的方向是一直向南,然后在某一处转而向西去西羽国。 她离云荡山是越来越远了。 她突然有点心急如焚。 好在,萧长荆一直在。 富金山是以商队的形式前行,出了‘明泉春晓园’不久,胡先生的牢笼子就被他从外面罩上了一层白布,让人远远看着就像货物。 夏东珠对富金山的幼稚很是无语。 她最关心的是萧长荆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刚上马车时,她就敲打马车壁,以他告诉她的暗语通知他,她要将胡先生一起救走。 萧长荆甩马鞭回应她,让她捎安勿躁。 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天,富金山行走的极快,一路都似安排好了,每走一程就有人接应。直到傍晚十分,他们就要进入前面的镇子,却在竹林外被拦住了。 夏东珠听到马惊声,急忙撩开马车帘子,就看到从高大的青竹上跃下来许多黑衣蒙面人。 他们手里的弯刀和弓弩很是熟悉。 就是当初在云荡山劫杀她大哥夏南宇的杀手。 他们不是与富金山是一伙的吗?此番来劫,是何意? 富金山看到他们似乎也吃惊不小,一挥手,商队停下来。 他跨马上前,“你们这是何意?为何要在此阻拦?” 领头的黑衣人对他拱了拱手,“公子,国公爷改主意了,让你带着阿玺公主和姬国舅到咱们驻地走一趟,只要拿住他们,西羽国才会投鼠忌器,乖乖听咱们的话。” 富金山一怒,“放屁!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与义父商量好的,绝不会轻易改动,你们可有义父的令牌。” 领头的黑衣人急忙从怀里掏出令牌抛过去,富金山接过,仔细审核过后,脸色极是难堪。 “公子还有何异议?”领头黑衣人大声问,“现在遵国公令,公子就将这些人交给我们吧!你可去云荡山,那里需要你。” 富金山深着眼不说话。 如此变故,姬国舅自然已经知晓,他带来的三个侍卫立马将他的马车围住。 那个甚是威严的婆子立马冲富金山一斥,“富公子,姬国舅身份贵重,你若还想得到西羽国的支持,就不要胡来。咱们可都是有言在先的,你若出尔反尔,西羽国绝不会饶过你。” 富金山明显左右为难。 夏东珠干趣也大大方方地掀开马车帘子,她倒一脸的淡定,目光急切地看向‘冬瓜脸’,却见他木着一张脸,根本不看她。目光注视着前方,提高了警惕。 “公子,难不成你想违背国公的命令不成?” 黑衣领头人见富金山始终不语,不由上前一步威胁道,“公子应该明白,若是国公发怒,你定然也讨不到半分好。离开了国公,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席话将富金山激恼了。 “我会亲自将人带回去,无需你们代劳,你们走吧!” “富公子,你是真想得罪西羽国吗?”那婆子一看富金山要改主意,立马焦急大叫,“你想怎样,我们不管,可国舅爷却不能跟你走。” 富金山策马过来,“国舅爷,你是一直想见国公吗?此时正是好机会。” 那婆子立马冲马车道,“国舅爷,不可,此事诡异,我们必须马上返回西羽。” 马车里,姬国舅却沉默不语,半晌才淡淡一声。 “金山,目前最重要的是带阿玺回西羽,有机会再与国公见面也不迟。” 富金山眉一皱,正要再劝,不想黑衣领头人却不耐烦了,他直接将手中长剑一指,“兄弟们,不能放西羽的国舅爷回国,将他们的马车劫下来,国公爷重重有赏。” 他的身后,足有三十人,众人一听,再不迟疑,立马持剑就上来抢马车。 廖总管一看,也不等富金山发话,直接抽出宝剑,“兄弟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杀。” 瞬间,整个竹林内杀声四起,富金山的护卫和黑衣杀手立马激杀起来。竟是动了真格的,鲜血立马染红了地面。 富金山脸色铁青,骑在马上急得团团转,“住手,都是自己人,快住手!” 他的马有点受惊,不安地刨着蹄子。 那婆子一看,立马将驾车的马车夫拽下来,自己坐到姬国舅的马车辕前,与西羽的三个侍卫使了个眼色,扯起缰绳驾着马车就跑。 “国舅爷……” 富金山在后面大叫,迎面一个黑衣人冲着他杀过来,富金山脸一狠,也不再管姬国舅,直接抽出宝剑就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夏东珠正要叫萧长荆,不想马车一动,她所坐的马车也有点疯狂地急驰起来,却是向着姬国舅相反的方向跑去。 “喂……” 夏东珠脸色一变,有点急,她掀着马车帘子不停地冲‘冬瓜脸’使眼色,可他浑然未觉,只提着宝剑守在富金山身边护着他与黑衣人纠缠。 富金山也看到了夏东珠马车驶走,他急忙要调转马头去追,不想他的马身始终被‘冬瓜脸’的马绊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围着他们,直接将他的路给堵死了。 马车驶的极快,转瞬间就驶出了竹林,夏东珠是真急了,不停地拍打马车壁。 “喂,快停下,我不要走……” “闭嘴!坐稳了。” 夏东珠一怔,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她急忙爬到马车门边,掀开帘子,外面坐着的马车夫一脸的陌生。 她试探地问,“你是……阿荆……” 萧长荆立马回头看了她一眼,“抓稳,坐回去。” 是他! 夏东珠立马就笑了。 怪不得今天的‘冬瓜脸’根本不理她,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冬瓜脸’,而她的男人,阿荆,就坐在离她咫尺间。 她依旧把着马车门,“那胡先生怎么办?你答应的,要救他。” “没了姬国舅和你,富金山留他无用。况且,竹林里都是我们的人,难不成还救不下他?富金山现在根本无心管他。” 夏东珠一下子恍然。 原来那些黑衣人根本就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些杀人,而是皇城司的察子。 夏东珠瞪着大眼,“阿荆,你真是太赞了,这一手金蝉脱壳,完美!” 萧长荆驾着马车勾了勾唇,嘴角滑出一抹笑意。 第140章 船舱叙话 萧长荆驾着马车一路向北急驰,走了大约一个半时辰,富金山在后面穷追不舍。 眼见就要追上了。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一片枣树林,北辙从一颗高大的枣树上跳下来,拦住了萧长荆的马车。 “殿下,马就拴在枣树林中。” 萧长荆跳下马车,撩开马车帘子,夏东珠钻出来,他直接将她抱下马车。 北辙跳上车辕。 萧长荆耐心交待,“前面断崖处要小心,要做到万无一失。” 北辙胸有成竹,“殿下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萧长荆颔首,再不多说。 北辙扯着马缰绳鞭子一挥就将马车继续往北急疾。 萧长荆回头看了看富金山追来的方向,牵着夏东珠的手就钻进了枣树林。 二人躲在一棵粗壮的枣树后面,不过半盏茶功夫,富金山和廖总管带着人就到了,没有任何怀疑,迅速地穿过枣树林。 夏东珠抿抿嘴,“殿下是想让北辙驾着马车从断崖处跳下去,造成我们失足的假象?北辙会不会有危险?” 萧长荆眉眼皆深,“别担心,北辙最擅长的就是轻功,那处断崖虽险,但他做了万全准备,应该无恙。” 说完,萧长荆牵着夏东珠往枣林深处走去。 那里果然拴着一匹马。 马上挂着饮水吃食,还有宝剑和大裘。 萧长荆穿上大裘,直接掐着夏东珠瘦腰将她抱上马,然后自己翻身而上,扯过大裘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夏东珠知道他臀部的伤根本不可能好利索,不由担心。 “殿下你现在还能骑马吗?你后背的伤……” “闭嘴!” 萧长荆不让她张口,他一扯缰绳就纵马冲下枣树林,毫不犹豫地直接向东驰行。 夏东珠窝在他怀里,嘴里吃着冷风,知道现在即便再担心也没用,他们现在不仅要摆脱富金山,还要尽快赶往云荡山。 萧玉翀在引着她二哥正前往死地。 一直到日落西山,萧长荆才在一渡口前停下马。 南辕一直焦急地守在渡口边,看到萧长荆到来,他欣喜地立马向他们跑来。 夏东珠扭头看着萧长荆,整整狂奔了几个时辰,其间他们只停下来一次就着水吃了点干粮,然后又马不停蹄上路。而萧长荆下马时,纠结着眉心,身子都有些站不稳。 夏东珠知道他背后的伤肯定又扯裂了。 南辕迎上来,喘着粗气,“殿下,你终于来了。” 萧长荆裹着大裘望了望江上的大船,“船何时开?” 南辕道,“半个时辰后就要启程,殿下,是否还要等着北辙?” 萧长荆沉着脸,“等他一个时辰,派兄弟们去接迎。“ “是。” 夏东珠看着南辕忍不住问,“南辕,我娘知道我失踪,是不是又担心了?” 南辕咧着嘴笑了笑,“夏娘子就放心吧!西就一直守着她,我们并未告诉她实情,她知道你几日不回,只嘟哝说你是个不安分的……” 夏东珠闻言重重叹息一声。 蓝姑姑真是将她看到了骨子里。 此时,福公公在船上看到了萧长荆,提着袍子就跑下船,“爷啊,我的爷,你,你这是不要命了?身上那么重的伤,还不停地奔波……” 随后福公公又生气地冲夏东珠一声,“夏娘子还愣着干什么?爷知道你出事后,一刻都坐不住,连夜出京,现在又骑马奔驰,身上的伤止不住多严重了。你还不赶快到船上为爷治伤?” 夏东珠一听,急忙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却瞪向福公公,“多嘴。” 萧长荆转身上船,夏东珠怕水,看着那摇摇晃晃的登船的梯子,本能地挪不动脚步。 萧长荆走到江边,似想到什么,急忙回头,见夏东珠望着滔滔江水,脸上一片惧怕。 他温柔地对她伸出手,“时间来不及,走水路到云荡山会快一些,不过三天的船程,不用怕,有我呢!” 虽然二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可渡口人来人往,又当着福公公和南辕的面,夏东珠脸子一红,并未将手伸进萧长荆手里。 “殿下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即可。我不怕。” 萧长荆淡笑一声,收回手。故意慢腾腾走在前面,上梯子时,尽管夏东珠嘴硬,可还是忍不住胆怯,悄悄扯住了萧长荆的大裘。 “哟,小嫂,你这次可把云驰折腾狠了,为了你,连屁|股都不要了。” 三皇子萧玉骐竟也在船上,看到夏东珠随着萧长荆登上船,他抱着臂站在船舷边,闪着一双戏谑的桃花眼,风流的小模样时不时地盯向萧长荆的屁|股。 萧长荆自然脸黑,知道他嘴欠,对他没好气。 “让你做的事可是都办好了?” 三皇子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模样。 “云驰,你确定这次能逮到老二的尾巴?他狼子野心,终于忍不住了。他若真敢对夏二将军出手,我非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不可!上次‘月落山庄’马场一事,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萧长荆眉一皱,“我说的不是这个。” 三皇子眼一眨,立马醒悟过来,俊气的脸子立马就沉下来。 “富金山的那些替身和那些女人都死了,不过可不是我们动的手,他们似是早被人下了毒,待我们逮到他们,一个个都毒发身亡。只是可惜了那一个个娇美的小娘子。” 萧玉骐仰天长叹,似觉得非常可惜。 夏东珠大吃一惊。 船随江水而摇荡,她在船上站不稳,又不敢抓着船舷,只得伸手又抓住萧长荆的大裘。 “三皇子是说那陈歌也死了?” 三皇子挑眉,“陈歌是谁?” “就是扮成我,随着富金山的替身坐马车向东而行的那个……” 三皇子一下明白了,点头,“都死了,尸骨无存。我亲自带人去追,富金山像是怕他们泄密,提前给他们下了毒,等我们赶到时,随行的人和马车里的人都死了。“ “富金山……” 夏东珠咬着牙,想着离开时,他对陈歌说过的话。好像此件事了,他就会放陈歌自由,原来都是假的。富金山这个大骗子,他根本就没有想留陈歌的命。 “外面风大,进舱吧!” 萧长荆也不顾三皇子嗤笑,直接牵起夏东珠的手就将她牵回船舱。 三皇子萧玉骐咧嘴笑着,目光追随着萧长荆和夏东珠的身影,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夏大小姐单纯直爽的样子,他眸光不自然地闪了闪。 待到了船舱,夏东珠还沉浸在富金山的欺骗和陈歌的死讯中,坐在椅子上有些发呆。 萧长荆沉着脸慢慢解了大裘,夏东珠别过脸,看到他锦袍后面竟浸染上点点血渍,她瞬间回神,霍地站起身,走过去。 “殿下。” 萧长荆僵着身子转过身。 夏东珠一脸的认真,“让我看看你背后的伤。” 萧长荆却委婉地拒绝,“不必操心,一会福全会来给我处理。” 夏东珠心疼他,“我是大夫,殿下不必不好意思,再者你我二人……” 正说着,福公公便走进船舱,手里拿着‘玉面生娇,青颜润色’,还将夏东珠惯常处理伤口所用的热水和酒都带过来了。 萧长荆却直接对她摆手,“你出去。” 夏东珠深着眼,站着不走,“殿下……” 不管他熟睡时,她已然为他换过衣换过药。也不管二人独处时有多甜腻,但作为男人,萧长荆即便知道她医术再好,也绝不会在此刻让她换药的。 他轻蹙着眉心,俊脸一片羞红,眸光却宠溺温柔。 “出去吧!福全可以换药。你的船舱在对面。” 爷都这样说了,福全瞟了瞟夏东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放下水盆轻声道。 “夏娘子放心,爷经常受伤,为他换药我还是很在行的。” 夏东珠抿抿嘴,看了萧长荆一眼,也不再坚持,抬脚出了船舱。 她走进自己的船舱,郁气地坐在床铺上,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也不知胡先生脱险了没有?她还是低估了富金山的凶狠,阿歌跟了他那么多年,为他鞍前马后,最后还是被他毒死了。她现在一点都不奇怪富金山会对胡先生用‘食肉虫’和裂骨散了。 只是此时,孟歧一直没有现身。 夏东珠琢磨着,或许他已经在东屏城。 如此一想,她又担心起外公。 尽管萧长荆说,她外公的‘药王谷’入口并不是随便就能找到,可在前世,‘药王谷’还是被一把大火烧了。 活下来的一个小药童,哭着说是煎药时睡着了,炉火燃着了旁边的药材和木桌。如今想来,也不至于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并将外公和其他人都烧死了。 这里面明显有蹊跷。 可在前世她只顾悲伤,根本没多作怀疑。 唉! 夏东珠心里纠结的很,便身子一倒就蜷缩在了床上。身下的床板摇摇晃晃,不一会她就因疲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船已经行驶在江上。外面天早已黑透。 她刚一动,耳边就传来萧长荆的声音。 “醒了?” 夏东珠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周围,“我不是睡在自己舱里吗?怎么又到了殿下这里?” 萧长荆正侧卧在旁边的锦榻上看着手里的奏报,闻言笑了笑,他早已换了一身锦衣,玉面生光,眉眼间皆是难挡的风华清贵。 “你睡的沉,自己滚下床都不知道,我只得将你抱到这里,我亲自看着才放心。” 夏东珠脸子有点黑,抿了抿唇,揉了揉肚子,“殿下用过晚膳了吗?我有点饿。” 萧长荆轻嗯一声,对外拍了拍巴掌,福公公立马走进来。看到夏东珠已经醒了,便露齿笑。 “爷对夏娘子可真好,都过了用晚膳时间,爷却不肯独自食用,要等着和夏娘子一起用。老奴现在马上将晚膳端来。” 福公公说完走出去。 夏东珠走向萧长荆,“我给殿下切切脉。” 萧长荆将手中奏报一收,牵着她就坐上锦榻,“爷身子好着呢!不必切脉。” “那你为何还要别扭地侧靠着身子?身上的伤定然是扯裂了,你不肯让我上药,切个脉你还要推三阻四的,你成心让我担心。” 萧长荆无奈,立马将手腕子放到锦榻上的小桌上。 夏东珠认真地切上他的脉。 她轻蹙着眉心,切在萧长荆脉上有些久,随后看了他一眼,才将手拿下来。 萧长荆见她神色沉凝,也没多问。对自己的身体,他不强求。 “我上次跟殿下说过要为你做一次银针拔毒,这次回京后,要必须做。不能再拖了。” 萧长荆一怔。 “我最近并未感到头痛不适。” 夏东珠摇头,“殿下这次杖刑,虽遭受的是皮肉之苦,可毕竟也伤到了根本。若不是你武功深厚,这次毒素必得爆发,还是未雨绸缪,先做一下诊疗。” 萧长荆想了想,“待回京后再说。” 夏东珠看着他,“饭后,我想为殿下再行一次针,你这次受刑,气血淤堵,殿下就不要拒绝了。” 萧长荆幽幽地看着她,知道她担心自己,便会心地一笑。 “都听你的。” 夏东珠也抿着嘴笑了,似又想到什么,问,“开船前,北辙可是赶回来了?” 萧长荆眸光一闪,点头,淡淡一声,“赶回来了。” 夏东珠看着他神情不郁,“北辙受伤了对吗?” 萧长荆郁气地将奏报都收起不,也是想着回避夏东珠的话。 夏东珠猜测着,“即便北辙跳下断崖没受伤,可富金山对我很是执着,他定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他肯定带人下了断崖,北辙来不及逃,与他发生冲突。他身上的伤可是严重,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萧长荆摇头,“三皇子此次带了刘御医出来,你就别管了。” 夏东珠一晒,“三皇子竟然将刘御医给拐带出京城,他可真是……那皇上就任由他这般胡闹?” 萧长荆也似极头痛,“这次本不想带他出来,可他装病大闹,皇上被他闹的心烦,就将他踢出京城。皇上直接派刘御医跟着,此次也幸好他跟来……” 夏东珠又想到胡先生跟她说过的富金山的身世,她目光幽幽地看着萧长荆,不确定地问。 “殿下是否知道富金山的真实身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与他背后之人有关系,殿下知道他背后的国公爷是谁吗?” 萧长荆闻言深了眼,在夏东珠看来,他定然是知道的。 “对富金山的身份,本王略有所闻……至于他背后之人,现在还不好确认,只是猜测……” “殿下撒谎。” 夏东珠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竹林里的黑衣领头人若真是皇城司的察子假扮,他手中拿着国公爷的令牌,连富金山都信以为真,说明那令牌是真的。既然这一切皆是殿下安排,那令牌究竟是哪位国公的,殿下心知肚明。” 萧长荆立马看向她,神色有点复杂,欲言又止。 “殿下有难言之隐?” 萧长荆决定不再瞒她,“若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安国公陈绪,说起来他与我外公震国公还有些渊源,是我外公的学生。 当年我外公去世,府中因没有男嗣,先皇便收回了我外公的封号。当时安国公极为不满,在朝堂上直接与先皇理论,被先皇贬到南疆,这些年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就连皇上即位,召他进宫,他都未曾出现。” “安国公?”夏东珠嘴里念叨着,“殿下可有查出,他曾与西羽的西梅郡主有牵扯吗?” 萧长荆摇头,“查不出,但据说安国公这个人才华横溢,相当自负,容颜又甚是俊美,曾有不少女子倾慕,可他此生却终生未娶。听说是为一个女人...... 而他年轻时与当今皇上关系非常好。当年皇上下江南微服私巡,便一直由他作陪。据说他纵情山水,鲜少过问政事,皇上对他也极是放心。” 夏东珠抿了抿嘴,“胡先生曾说,西梅郡主当年向往江湖,曾游历到南萧。对皇上一见钟情,曾与他一夜欢|情。富金山就是她与皇上的儿子......” 夏东珠说着便看向萧长荆。 见他神色没任何诧异,想着皇城司手眼通天,富金山的身份想必他早就知道了。 夏东珠继续道,“富金山嘴里的义父就是安国公对不对?那块令牌是你故意试探富金山的。” 萧长荆叹息一声,抬眼看向夏东珠。 “即便知道这些,也不能说明安国公就是始作俑者,毕竟没有确实的证据。皇上是个念旧之人,他不会相信这一切。” “那富金山你打算怎么办?向皇上挑明吗?胡先生说,皇上根本不知道富金山的存在。” 萧长荆摸了把脸,“富金山并不想认祖归宗。” 夏东珠低斥一声,“他不是不想,而是想用另一种颠覆江山的方式夺取属于他的一切。若安国公真是富金山背后之人,那他所谋极大。他故意教唆富金山恨皇上,采用极端的方式谋天下,他根本不是在帮他,而是在毁他。说不定安国公所为的那个女人就是西梅郡主......” 而皇上对西梅郡主所误会的未婚夫,极有可能是安国公。 萧长荆明显也是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对老一辈的恩怨,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找个机会,我会探一探皇上的口风。” 夏东珠沉着脸,“如今富金山与二皇子萧玉翀走在一起,恐怕萧玉翀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想借着他的财力在朝堂上博一博,只是......” 只是在前世,最后的确是萧玉翀登上了皇位,而富金山的名字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难不成这中间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在她的记忆里,围绕在萧玉翀身边的根本就没有富金山这个人。 二人一时之间都没再说话,都各自想着心事。 舱门一响,福全公公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爷,夏娘子,晚膳过后不防到甲板上赏赏江上夜景,三皇子备了酒,做了彩头,与侍卫正在吟诗作对......” 夏东珠一笑,“三皇子竟然还会吟诗作对?” 福公公也笑了,“三皇子只会欣赏诗,有不少侍卫都得了彩头,夏娘子也可以去碰碰运气,只要得了三皇子认可,甲板上的金银财宝随便拿。” 夏东珠轻呵一声,萧玉骐这是有多无聊,让侍卫们吟诗,那情景,真不可相像。 萧长荆似乎已见怪不怪,福公公将饭菜摆上桌,他直接拿起筷子。 “吃饭。” 夏东珠看着他,“殿下就不好奇三皇子究竟在甲板上做了什么?” “长夜漫漫,让他一夜不风华雪月,他根本就受不了。能自得其乐,这一趟也不算白出来。” 夏东珠顿时无语,“咱们这次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三皇子到底靠不靠谱?” 萧长荆吃着饭,闻言咧了咧嘴,“放心,该办正事的时候,他绝不含糊。” “行,一会吃饱饭,我也要去甲板上吟诗作对。” 萧长荆立马好笑地抬头看向她,“果真要去?” 夏东珠对他眨眨眼,“长夜漫漫,总要找个乐子打发些时间,若能再挣个小钱,那也是极不错的。” 萧长荆眸光缩了缩,“看来爷是短着你的零用了。” “呃?”夏东珠一愣,“这跟爷有什么关系?” 萧长荆再不说话,用过晚膳,直接下榻,牵着夏东珠就上了甲板。 此时的甲板上,欢声笑语,一群侍卫围着三皇子,搜肠刮肚地在吟诗作对。 而三皇子在甲板上铺了块厚毡毯,像玉佛一般横卧在上面,手里端着酒,旁边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兴趣盎然地看着侍卫个个憋红脸吟诗,时不时发出一阵大笑。 夏东珠看了萧长荆一眼,笑着道,“三皇子真是好雅兴。” 萧玉翀倏地转身,在毡毯上站起来,目光瞥了瞥二人牵在一起的手,脸上笑着。 “小嫂要不要也来一首?云驰貌美倾城,小嫂若是能以云驰的美貌作诗一首,我这所有的彩头都归你了。” 夏东珠挑挑眉,“此话当真?” 萧玉骐明显有些微醺,听了夏东珠的话,豪气地拍着胸口,”本皇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萧长荆抿着嘴笑着,似乎也来了兴趣。 夏薄珠歪头看了他一眼,”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第141章 一个玉扳指惹出的情事 萧长荆立马挑了挑眉。 三皇子与众侍卫眼睛都放着光。 夏东珠却嘻嘻一笑,她在甲板站不稳,干脆直接坐在三皇子的厚毡毯上,望了望那天上月,幽幽吐口。 “公子只应天上有,此中我独钟情,追到山穷水尽,定非尘世间人。” 夏东珠语气轻幽,吟得韵味无穷。 萧长荆身子一僵。 微眯的双眼立马看向夏东珠。 三皇子萧玉骐则是哈哈大笑,“好,极好,小嫂巾帼不让须眉,对云驰情有独钟,都追到山穷水尽,才知绝非世间人……换我绝做不出这般肉麻的诗句来。” 夏东珠嘿嘿笑两声,没有任何不好意思,“三皇子以为,我这诗可是通过了?” 萧玉骐笑着赶紧指着地上那一堆宝物,“都归小嫂了。” 夏东珠心里美滋滋的,丝毫没觉得这诗有多露骨,用这首诗来赞美萧长荆,会在他心里造成何等的冲击。 暗夜中,萧长荆一张俊脸都红透了。 几乎又羞又恼。 一颗心也随着行船而波澜起伏。 旁边的侍卫也都促狭地笑看着萧长荆,被一个小娘如此表白夸赞,殿下竟还能如此沉着冷静,着实令人佩服。 夏东珠浑然不知自己惹了祸,两手扒拉着,在萧玉骐的那一堆宝物中翻找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突然,一个玉扳指映入眼帘。 夏东珠赶紧拿起来,就着甲板上昏暗的灯光,看到这玉扳指碧翠罕见,触手温润,中间还有一点胭脂红。整个玉色随着光线不同犹如流动的碧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当真漂亮至极。 正适合萧长荆。 “三皇子,我只要这个。” 夏东珠拿着玉扳指冲萧玉骐晃了晃,“其他的宝贝都赏给侍卫们吧!他们陪着你在这甲板上吃冷风也不容易。” 侍卫们一听,两眼放光地盯着甲板上的宝物。 萧玉骐也很豪气,对夏东珠摆摆手,“既然这些都是小嫂的,小嫂要赏他们,本王自然没二话。” 侍卫们一听立马扑过来就将甲板上的宝物一抢而空。 大家哈哈笑着,抢到宝物,便对夏东珠恭身一礼,“多谢夏娘子。” 夏东珠摆摆手,站起身,脚步不稳地走到萧长荆面前,直接拽住他大裘。 献宝一般,从锦袖中抓起他的大手,就将那个玉扳指套在了他的拇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夏东珠笑的一双乌目潋滟生光。 看得萧长荆一时失魂。 “小嫂这借花献佛的本事还真是一绝,你就不怕云驰嫌弃?” 三皇子看不下去了,他可知这个玉扳指的贵重,心里有点后悔。 这是他手下哪个混蛋将这个扳指放进那堆普通宝物当中的?真不识货。 他不禁撇着嘴道,“这可是我在‘春花楼’从一个远道而来的海外富商手里花三万两银子买的,我自己还没来得及把玩,没想竟便宜了云驰。” 萧长荆立马哼哼一笑,扳指套在他手上他也不看,大手一握就包裹住夏东珠的小手。 “阿骐这是后悔了?哼,后悔也晚了。” 萧长荆说着,也不再看萧玉骐郁气的脸,直接牵着夏东珠就走。 萧玉骐在他们背后大喊,“云驰,就当是我送给你们成婚贺礼了哈!” 夏东珠身子一僵,这个三皇子,真是口无遮拦。 走到船舱,萧长荆直接打开舱门牵着夏东珠就要进自己舱,夏东珠却顿住脚。 她心情有点复杂,“殿,殿下,我还是回自己舱吧!夜深了……” 萧长荆眉一挑,“怎么,追爷追到山穷水尽,又当着那帮小子的面给了爷定情信物,此刻,竟是退缩了?还是,你的那首诗只是诗,而不是对爷表心意……” 夏东珠呼吸一窒,其实那首诗还真就只是诗…… 是她从一个话本里看到的。 而玉扳指只是觉得适合他,才借花献佛送他,并没有其他什么特殊的含义。 萧长荆低垂着眉眼,细细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你可知,若是女子送给男子玉扳指可代表何意?” 夏东珠一怔,指了指他手上的扳指,“我看着漂亮,觉得特别适合殿下,就为你戴上了,能有什么含义?” 她话一落,萧长荆就眉眼深沉地看向她。 夏东珠觉得他眼光不善,身子本能地退后一步,“殿,殿下,夜深了,我困了,要去睡觉……” 夏东珠说完就飞快地转身,想推开她的舱门逃进去。 不料萧长荆直接伸臂勾住她的细腰,力道极大,又撞开自己的舱门,直接将夏东珠狠狠地按在舱壁上。 舱内本来就昏暗的灯光随着萧长荆关舱门的动作,忽闪一下就灭了。 舱内瞬间陷入黑暗。 夏东珠心跳加剧,舔了舔嘴唇,“殿下......” 话未落,萧长荆头一低就吻住她。 男人身上带着别样的气势,不像之前那样吻的细致而柔情。似强盗,带着掠夺一切的强势,狠狠吸吮着夏东珠的嘴唇,似要将她的呼吸全部吞进肚子里。 夏东珠涨红了脸,羞恼,立马用手推他。 萧长荆逮住她的双手举到头顶狠狠制住,另一只手揽住她瘦腰,将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直接将这个吻进行的异常彻底。 夏东珠身子有些软,心头恍惚不已,脸蛋红的发烫,唇齿间皆是萧长荆的气息。她每一吸每一呼都是他的唇齿间的所有。而她一身吃雷的力气一点都使不出来,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团糨糊。 直到萧长荆心满意足放开她。 夏东珠低着头,舔着自己的唇,搞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有点委屈,有点懊恼,更有点恨自己。怎么一遇到他,自己就使不出力气了呢! “现在知道了吧?” 萧长荆喘着粗气问道。 夏东珠幽幽抬起头,傻傻地问,“什么?” “给了爷扳指,就是在告诉爷,你心悦爷。从此你就是我的,爷也是你的……” 夏东珠张口欲辩,不过一个玉扳指,值得他如此牵强附会,搞的跟私订终身似的。 不过,他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那爷可是愿意接受这个扳指?” 萧长荆哼一声,直接将大拇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爷拒绝了吗?” 夏东珠抿抿嘴,“那爷今晚做个好梦,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移动身子又想逃。 萧长荆身子一侧又挡住她去路,他用额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依旧不平稳。 “不是说要给爷换药?怎么,现在就想食言?” 黑暗中夏东珠眨着眼,“殿下不是让福公公给换了吗?” 萧长荆笑一声,手又揽住她瘦腰,嘴贴着她耳际动情一声,“爷只让你换药,今晚就别走了,陪着爷。” 夏东珠心跳加剧,脸子一下子又红了。 幸好,舱内一片漆黑,萧长荆看不到她的窘迫。 她支支吾吾,“这不好吧?三皇子在这艘船上,他就是个惹货精,若是知道我们同榻共眠……” 萧长荆突然嗤笑,“爷的屁|股都烂成了花,你不会以为爷短短几日就能对你做什么吧?爷即便想做,也会选个风花雪月的日子,怎么会在这条破船上……” 夏东珠羞恼的直接当胸给了他一拳,“掌灯,到榻上趴着,我给你换药。” 她又恢复了医者本性,心头那一抹羞涩,立马消失怠尽。声音粗犷又强悍。 萧长荆宠溺地揉揉她脑袋,“傻瓜......” 转身掌了灯,萧长荆乖乖地趴在了锦榻上。 上一次在‘百福楼‘,他昏睡过去,她为他换衣换药。如今他清醒着,即便夏东珠身为大夫,也有点极不好意思。 萧长荆更是趴在锦榻上不敢看夏东珠,虽然知道她为他换过药是一回事,可当面再换,萧长荆心头也是纠结的很。 ‘玉面生娇,青颜润色‘被福公公就放在萧长荆的锦榻旁,夏东珠净了手,俯下身,轻轻解了萧长荆的玉带,随后又解开外袍,当要脱下萧长荆的袴裤时,他却转身一手按住了裤子。 “怎么了?” 夏东珠红着脸问。 萧长荆抿抿唇,“不准笑话爷。” “闭嘴。”夏东珠脸一黑,直接打掉他的手,“趴好别动。” 夏东珠说着粗鲁地一把脱下他的裤子,萧长荆直接将脸埋进臂弯里。 待看到萧长荆背后的伤势,夏东珠脸上的羞涩一扫而光,她神色相当严肃。 “殿下,伤口扯裂了。定然是骑马疾驰时又伤到了。” 萧长荆轻嗯一声,“希望在船上这三日能再养一养。” 若是到了云荡山边界,他们定然是要徒步上山,他的伤势又难见好。 夏东珠有点心疼,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说,“船上福公公应该为殿下备了药材,我明日看看,再为殿下重新拟个方子。这三日殿下必须好好喝药,再不敢胡乱再动。” 一提喝药,萧长荆就皱眉,满心抗拒。 “若是殿下能每日乖乖喝药,我便答应殿下夜夜陪着你。” 萧长荆眉眼笑弯,“一言为定。” 福公公知趣地再没来打扰他们。 夏东珠为他上完药,将他的衣衫整理好,便踢掉鞋子,爬上他的锦榻。 萧长荆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夏东珠侧躺在他身边,她像猫儿一般蜷缩着。 “我十二岁那年被蓝姑姑收留,家里穷,冬天只一床被子,蓝姑姑便将我和霍襄裹得严严的,自己冻得一夜不睡半夜觉。所以,不管霍襄有多混蛋,我都不会放弃他。蓝姑姑虽不是我亲娘,却是真心对我好,是给我温暖最多的人。” 萧长荆叹息一声,“霍襄在北疆很能吃苦,应该是真正的洗心革面了。北疆是夏家军,他吃不了亏。” 夏东珠点头,“所以,殿下,在我心里,蓝姑姑和霍襄就是我的家人。不管西羽对我是怎样的态度,也不管我的身份是怎样的离奇,我都不会离开南萧。这里才是我的家。” 萧长荆深着眼一时没说话,半晌了才轻轻道。 “听胡先生的意思,你是在北蛮国被丢失的,当时才五岁。他是应该随着西羽国主和皇后一起去的北蛮,他滞留在南萧,明知你的身份,却始终隐瞒,暗中相护,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当年事,或许只有西羽国主和皇后最清楚。而他们为了找你,这么多年,恐怕也是费尽了心思,听说西羽皇后忧思成疾,身体一直不好。” 夏东珠翻了个身,明显不想听这些。 “总之我是不会回西羽的,谁都不能拿我当筹码。” 萧长荆叹息一声,为她掩了掩被子。 “放心,我不会让你再被人挟持利用。” 夏东珠轻嗯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胡先生怎么样了?富金山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萧长荆点头,“姬国舅和你离开后,富金山被皇城司的察子缠住一时难以脱身,最后根本没管胡先生,便朝着我们追来。如今胡先生已经被皇城司的察子带回了京城。” 夏东珠放下心来,轻轻闭上眼,“只要胡先生没事,我就放心了。他也根本不想再回西羽,姬国舅说他是罪臣……我想放他自由,逍遥天地间。” 夏东珠说着说着就没了音,瞬间进入睡眠。 萧长荆叹息一声,将她轻轻揽进自己怀里,也闭上眼。 一连三天,他们日夜在江上航行,果然比在陆地前行的快,再到渡口下船时,已经到了云荡山地界。 东城守在渡口等着他们。 下船时,夏东珠见到了北辙,虽然脸色异常苍白,但伤势已无大碍。 刘御医此次出行虽是为三皇子,但在船上最是悠闲自在,萧长荆便将他和福公公留在了云荡山脚下的一个镇子。然后在东城的带领下,带着萧玉骐和夏东珠等一纵人上了山。 此时的情况,萧玉翀和夏二将军已经带人快马加鞭赶到了云荡山。萧玉翀得到的消息,贼匪是在‘武侯祠’附近活动,毕竟之前有一批精钢就是在‘武侯祠’后面的山洞被发现的。 这个消息勿用置疑。 他们就在距离雪中城三十里,也就是云荡山的西侧进入武侯祠。 而萧长荆和夏东珠此刻是在云荡山南麓,他们若想与夏重明会合,必须走过一条长长的山梁,进入云荡山腹地。 萧长荆此时进山只带了五百精卫,都是皇城司以一敌百的好手,他们此行的目地不是剿匪,而是提防萧玉翀,保护夏重明。 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只得暗中进行。 此次夏东珠在富金山的‘明泉春晓园’又炼制了不少药,侍卫们佩戴在身上,虫蛇鼠蚁都不敢靠近。 一向金尊玉贵的三皇子萧玉骐并没有因为环境恶劣而退缩,反而极是兴奋,双目熠熠生辉,就像去山里挖宝一样。他带了二十个随身侍卫,个个都是宫中好手。 东城在云荡山脚下的镇子待了几日,找当地的药农和猎人将去武侯祠的路径都画成了地图。 夏东珠心里有点忐忑,在前世她二哥是遭了萧玉翀的算计,三万先锋营都死伤怠尽。可现在,真相就在眼前,她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他们在深山里走了整整三日,这一天他们正要翻过山梁,在云荡山北部某一处却冒出浓浓的白烟,随风飘来却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夏东珠一闻到这股气味就变了脸。 “不好,夏二将军遇到危险了。” 她一惊呼,众人都不解地看向她。 夏东珠急切地看向萧长荆,“殿下,夏二将军临出发前,我制了一批防蚊虫的药包给他,并告诫他,若是遇到危险,可将药包集在一处点燃,能让敌人暂时失去作战能力。这股味道,就是药包被点燃后的味道......” 东城一听,立马攀上附近一棵大树,他站在树梢向浓烟的方向望去。 “殿下,并不是武侯祠的方向,而是在武侯祠东南部,更深的山中。” 萧长荆脸色沉肃,没想他们已经进入云荡山腹地。 东城从树上滑下来,展开地图,他手指顺着山脊向东,突然停在一个地方。 “殿下,夏二将军应该是在‘将军崮’这个地方遇袭。” 萧长荆眉一皱,“‘将军崮’?”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三皇子萧玉骐立马轻哼一声,接口道,“这不是当年卓附马叛逃的地方吗?朝廷当时派兵围剿,就是在云荡山‘将军崮’这个地方将他杀了。难不成,是他的部将又死灰复燃?” 卓附马,是当今皇上的皇姐玉琼长公主的夫婿。 玉琼长公主当年非常强势,竟然蠢蠢欲动要与皇上争皇位,最后卓附马逼宫,兵败逃出京城。他们原本是想逃往北疆,划地封王,没想被萧长荆的父亲施计逼入云荡山,最后在’将军崮‘这个地方被朝廷围剿。 卓附马和玉琼长公主都死在那里。 没想如今这’将军崮‘又出事。 萧长荆一听,轻蔑一声,“东城,我们此时的位置欲到’将军崮‘大约需要多久?” 东城脸色极沉,“至少还需要两天。” 萧长荆立马定夺,“我先带几个人先赶到’将军崮‘,夏二将军撑不了多久,那地方当年曾被卓附马修的如同堡垒,朝廷围巢,当年也死伤无数。” 夏东珠一直保持沉默,听到萧长荆的话立马道,“我随殿下去。” 萧长荆看着她,眼眸有些心疼,“你和阿骐在后面跟着,我和东城先赶过去。” “不。”夏东珠很坚决,“我要随殿下一起走。” 萧长荆知道她的执拗,正要再劝,不想东城抿着嘴道。 “殿下,有一条近道,一天就能到达‘将军崮’,只是要走悬崖峭壁。我听镇子上的药农说过,路在峭壁上,只有一尺宽,人的身子必须紧贴在峭壁才能通行。但只要绕过峭壁,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萧长荆看着夏东珠,“你可能行?” 她可是恐高的。 夏东珠胸脯一挺,“我没问题。” 萧长荆叹息一声,深深看着夏东珠,最后对东城道,“在前面带路,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走捷径峭壁。” 第142章 夏二将军得救 东城领命立马带着众人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高高的悬崖边。 崖下深不见底,犬牙交错的崖壁间有一条不足三尺宽的小路,深嵌在崖壁间,弯弯曲曲。看着就极吓人。 夏东珠望着那条像被刀割裂出来的小路,还未走在其间,她的心里就已经有点承受不住。 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两腿发软,站在崖边呼吸急促浑身都在颤抖,甚至头晕目眩恐惧到恶心欲吐的地步。 众人都做好要下到崖壁间的准备。 谁都没有注意她。 萧长荆从她身后伸出手一下子覆盖在她眼睛上,并从怀中抽出锦帕在身前一抖,两手用锦帕将她的眼睛蒙住。然后扳过她的身子,将她的脑袋抵在他胸前。 他低声轻柔地安抚,“阿玺,能相信我吗?” 夏东珠像突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两手紧紧抓住他的锦袍,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恐惧慢慢压下。 调整了一会,夏东珠轻嗯一声,重重点头。 “带我下去吧!” 萧长荆怜爱地用手抚在她后颈,下巴在她额间摩挲一会,“阿玺,今生你我生同寝死同穴,有我生死相随,你就没什么可怕的。” 他的意思,若是她当真摔下去了,他也一定会生死相随。 夏东珠心里瞬间暖若春阳,又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慢慢放松释然。他的承诺,就是她一生的依靠。 “走吧!” 夏东珠推了推他。 萧长荆轻嗯一声,放下抚在她后颈的手,转身牵住她。 东城走过来,话像是故意对夏东珠说的,“殿下,待会下到崖间,为了安全大家腰间都缠上绳子,背只要紧紧贴着崖壁,不往前探身往下看,两手反掌扶着崖壁,是绝不会有危险的。” “知道了。” 萧长荆应一声,直接牵着夏东珠来到崖边,“我先下去,待会东城会将你放下来,我在崖下接住。然后你就跟着我贴着崖壁往前走,可好?” 到了此刻,夏东珠已不能退缩,她点点头。 然后东城就用绳子将她的腰拴住。 萧长荆下到崖下,东城将夏东珠放下去,她的心还是止不住心跳加速,那种眩晕恐惧的感觉又上来了。当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萧长荆从下面稳稳接住了她,并吻了吻她的额头。 “现在将身子贴在崖壁上,我会牵着你往前走,相信我,不用怕。“ 夏东珠喘着粗气,冷汗簌簌而下,她重重点头。 “我可以的。” “好。”萧长荆说着,身子一动,往前跨一步,夏东珠感觉到了,随后跨出一步。 萧长荆轻笑,“这样就对了。” 就这样,大家像蜗牛一般在弯弯绕绕险象环生的悬崖峭壁前慢慢前行。起初的恐惧过后,夏东珠慢慢适应了环境,她的手一直紧紧地被萧长荆握着,这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直到她出了崖壁脚踏在山梁,萧长荆才将她蒙在眼睛上的锦帕扯掉。 夏东珠眨了眨眼,待看清她方才走过极凶险极恐怖的崖壁小径,一下子恐慌地后退好几步。 三皇子萧玉骐看着她的窘迫哈哈大笑,“还是云驰最贼,蒙上小嫂的眼睛,否则,她连一步都迈不出。” 萧长荆也是笑着,将手中的锦帕扔给她。 “擦擦脸上的汗,下面的路就好走多了,我们要加速前进。” 夏东珠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汗,看着毫无形象嘲笑她的三皇子,狠狠地瞪他一眼。 “以后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怕什么,否则,哼……” 她冲着三皇子发着狠,众人都善意地笑着,知道恐高之人,能安全走过这条险径,已实属不易。 剩下的路,在东城的带领下,迅速向着‘将军崮’走去。 直到黄昏时分,他们才靠近‘将军崮’。 浓浓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众人脸色都极凝重,知道夏二将军定然是凶多吉少,希望他们并没有来迟。 ‘将军崮’建在半山腰,地势险峻,像一处暗堡,天黑透后,他们才来到‘将军崮’外墙下。 里面的喊杀声已然停止,悄无声息,透着一丝诡异。 东城摸到萧长荆身边,“殿下,我带几个人先去里面探探?” 萧长荆沉吟片刻,“以木哨为号,三长为安,两短为凶,切记。” “是。” 东城领命,带着几个人绕着外墙摸索向前,在一处断壁处翻身而入。 萧长荆和萧玉骐带着众人隐在暗处按兵不动,夏东珠坐在灌木丛里,一颗心忐忑不安。 在前世,三万先锋营只剩下她二哥一人,她不能相像他受到那样极重的伤,始终坚持着一口气不死。撑着被救回京城,对于发生的事他缄默不语,始终自己默默承受着屈辱和伤痛。 而当时萧玉翀是与他二哥兵分两路的。 到最后他毫发无伤回京,既剿了贼寇,又受到皇上嘉奖,从此飞黄腾达一跃冲天势不可挡。 夏东珠的焦躁和不安如此明显,萧长荆立即感觉到了。 “在担心夏二将军?” 黑暗中,她就着月光只能看到萧长荆精亮的眼眸如明珠盈月,透着暖暖的关怀。 夏东珠决定扯谎,将她的恐惧说出来。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三万先锋营全死了,只剩下夏二将军遍体鳞伤浑身是血,而二皇子却安然无恙,回京向皇上领赏……殿下,我这个梦是不是不吉利?” 她问的急切,眉心都拧成了疙瘩。 萧长荆叹息一声,伸出手轻轻按压在她眉间替她舒展。 “我们来了,夏二将军就绝不会出现那样的事。” 萧长荆话刚落,耳边就传来急促木哨的声音。 是两短,为凶。 夏东珠终于坐不住了,倏地站起身。 萧长荆和萧玉骐也慢慢站起来,众侍卫手都按在刀剑之上提高了警惕。 萧玉骐脸上再也没有风流浪荡子的轻浮,罕见的凝重浮于脸上。 “哥,看来夏二将军凶多吉少了,可是三万先锋营,也不至于如此不经打吧?” 萧长荆挥手止住他,“稍安勿躁,等东城回来再说。”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东城才绕着外墙回到原处。 “夏二将军如何了?” 不等萧长荆开口,夏东珠就急切地问。 东城看她一眼,脸色不太好,随后郑重看向萧长荆。 “殿下,属下没有见到夏二将军,但里面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到处都是先锋营将士的尸体,好像被围剿了。这次剿匪,属下看里面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是不是夏二将军等人就像被诱到这里,这里早已做了埋伏,他们不是来剿匪,而是被诱杀。” 东城抿抿唇,有些疑惑地看着夏东珠。 “夏娘子怎知里面的情况?” 夏东珠抬眼望着‘将军崮’黑森森的地形,随后看向萧长荆。 “殿下,我们不能在这里等,夏二将军肯定危在旦夕。若我猜的没错,他们上到‘将军崮’,肯定遭受了埋伏诱杀,感觉不对,才点燃了药包,借以脱困。他们应该是往‘将军崮’的后山去了。” 萧长荆沉默不语。 现在敌我情况不明,不好做决定。 最好能等到天亮。 东城想了想也急忙道,“殿下,若真如夏娘子所言,我带几个人再往后山探一探,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守在此处也不安全。” 此时北辙在南辕的搀扶下走过来,“殿下,我能找到夏二将军。” 夏东珠一惊,急忙看向其貌不扬的北辙。 他此时还有些虚弱,本来应该留在山脚下镇子跟着刘御医养伤的,可是萧长荆要进山,他不放心执意跟随。 北辙永远木着一张脸,见夏东珠望来,他冲她轻一点头。 “我能闻到夏二将军燃烧药包后留下的味道,他们身上肯定沾染了这种气味,遁着迹象,我定能找到他。殿下,形势紧急,让我试一试。” 夏东珠急忙上前,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递给北辙。 “你身上有伤,这是我炼制的救命丸,能补充你的体力,滋养伤处。” “多谢。”北辙木着脸,拿过夏东珠手里的药丸毫不犹豫吞下去。 萧玉骐也上前一步,冲着萧长荆道。 “哥,就让北辙试一试,夏二将军不能出事,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能袖手旁观。” 萧长荆终于点头,握住夏东珠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萧长荆温暖的掌心紧紧包裹着,也将她的担忧一并承受。 “东城和北辙在前,南辕在后,其他人列阵前行,首尾响应,走。” “是。” 众人立马起身,变换队形,北辙跟着东城率先绕墙进入‘将军崮’。 ‘将军崮’是当年卓附马叛逃藏身修建的堡垒,说固若金汤也不为过,当夏东珠踏入里面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它的雄奇和坚固。房舍兵营粮仓一应俱全,院子非常空旷。 可此时,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流了满地。 夏东珠蹲下身,查看一将士的尸体。 是被强驽一箭射穿心脏致死。 大多将士的身上都插着七八只箭。 可见当时的惨烈,根本是猝不及防被袭击暗算。 地上也有一些黑衣人的尸体,但先锋营的将士死伤惨重,足足留下了两千多人的尸首。 众人行走其间,不由愤怒。 究竟是什么人,敢击杀朝廷将士,并且所使用武器竟比朝廷所配兵器都好。简直没天理。 终于在一处断墙处,找到了一堆燃烧尽的柴草。 北辙蹲下身,伸手一摸,灰烬似乎还带着余闻,他转头立马看向萧长荆。 “殿下,不会错了,夏二将军肯定是在此处燃烧的药包,阻碍敌人一时,他的先锋营应该是从断墙处撤到更深的山里去了。他们撤退不久,我们还能追上。” “追。” 萧长荆阴着脸,再无多余的字,直接一个追字,众人提起精神,步履匆匆跟上。 一路之上,夏二将军领着众人撤退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路上三三两两又留下将士和黑衣人的尸体,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便听到远处山坳传来撕杀声。 此时黎明将至。 众人心头一震,立马加快脚步。 借着黎明的微光,众人赶到山坳,就看到夏重明带领着先锋营的将士正在与三万左右黑衣人撕杀。 这群黑衣人的凶悍丝毫不亚于先锋营的将士,而且他们手中的武器非常先进,先锋营明显处于劣势。 最要命,隐在暗处的驽箭手时不时地对着将士们射杀,一击夺命。根本防不胜防。 萧长荆阴着脸,对着东城使了个眼神。 东城明白,手一挥,身后立马跟上两百人,他们猫着腰直接向着隐在树丛后的驽箭手偷袭而去。 此番他们前来,带了五百精卫,再加上萧玉骐的二十护卫,相较于山坳中的人是很少,但胜在出其不意。 萧长荆立马做了部署,他无声做着手势,众人点头,纷纷隐着身形向山坳冲去。萧玉骐也不例外。 萧长荆回头看着夏东珠,而夏东珠目光沉沉地盯着战场,她看到了二哥夏重明,他受伤了。虽然手中钢刀威风不减,但腿脚明显使不上力,他或许早已筋疲力尽。 冷不丁被萧长荆缠上瘦腰,待夏东珠反应过来,萧长荆就带着她飞身上了一棵大树。 夏东珠一惊,“殿下带我上树做什么?” 萧长荆将她按放在一处粗壮的枝杆上。 “在上面待着,我不来找你,就千万别自己下去。答应我,别让我担心好吗?” 夏东珠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恐高,两手立马本能地抱住树杆,重重点头。 “殿下可自去,不必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萧长荆深深地看着她,知道她不是在说谎蒙骗他,才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待回京后,我会向母亲讲明,迎你过门。” 说完,不等夏东珠回应,便飞身而下。 他身影极快,三纵两纵就消失在夏东珠面前。 夏东珠抱着枝杆慢慢低下头,“殿下,对不起……” 话一落,她就慢慢挪动着身子,抱着大树的粗杆滑下来。 山坳中,夏重明吐出一口血水,提着鲜血淋淋的宝剑,儒雅的身姿,借着黎明的微光看着山坳中拼命撕杀的将士。伤亡惨重,心中怒气上涌,仰首就爆出一阵怒啸。 将士们与他心意相通,听到他的啸声,心中悲鸣,手中钢刀握得更紧。 今日即便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这群乱臣贼子得逞。 夏重明是存了死志,他一舒心中怒意,挥剑又砍杀起来。 黑衣人黑压压扑来,似乎怎么杀都杀不完。 突然,他似感觉到了有点不寻常。 敌人的驽箭不再偷袭。 他炬目一扫,一眼竟看到了萧玉骐。 风流华贵的皇子此时的凶悍,丝毫不逊于训练有素的将士,他在侍卫的保护和配合下,杀得兴起。 夏重明心头一震,目光一转,又看到了萧长荆。 他一身锦衣华袍,大裘翩飞,身若游龙,形如魔神,杀得黑衣人胆战心惊。 夏重明哈哈一笑,故意高声一声,“兄弟们,青城王带重兵来援,杀!” 众将士心头一震,似乎都看到了青城王,那种绝望之中又升起希望的感觉如此美妙,他们挥起的钢刀都仿若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黑衣人当中有个凶悍的络腮胡子,像是领头人。他一眼看到萧长荆,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静默的驽箭手,脸上立马浮现退意。 “青城王来了,不可恋战,赶紧回去禀报主子,撤。” 他话一落,率先转身跑。 突然迎面一阵奇怪的呜咽声,紧接着林子里一阵沙沙声,他还未反应过来,一群密密麻麻的让人头皮发麻的虫子便爬上他的身。 他惨叫一声,拔头就往回跑。 跟着他撤退的黑衣人一看,嘴里都恐惧地大叫着,没命地随着他往回跑。边跑还边拍打着身上,那种恐怖的表情,比钢刀架在脖子上还要吓人。 夏重明看到此怪异的场面,手一挥,将士们纵身扑上,眼前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萧长荆眼睛死死盯着林中。 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慢慢地,大家都看到了,地面上,黑压压的虫子,迎着朝夕,潮水一般涌来。 此刻还未到惊蛰,它们就从休眠的地里钻出来,显然是被人强行唤醒驱使。 紧接着,萧长荆就看到夏东珠缓缓从林子里走出来,双手吹着埙,一头轻丝飞扬,双目赤红,脸上的神色冰冷又可怕。 似乎吹这一首曲子,就将她心中所有的善意都驱赶出去,只留下杀意。 萧长荆纵身就向夏东珠扑去。 夏重明自然也看到了夏东珠,他也不管不顾向着夏东珠飞身而去。 萧玉骐惊恐地瞪着大眼,看着那黑压压的虫子,周身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打了个冷战,恶心欲吐,急忙在侍卫的保护下,飞快地躲闪着那些瘆人的虫子,向旁边掠去。 萧长荆扑过去一手打掉夏东珠手里的埙,手臂一揽就将她揽进怀里死死抱住。 夏东珠浑身僵硬无比,她浑身抖动着,双目赤红,似乎愤怒无比,张口就咬在萧长荆的手臂上。 她完全不对劲。 萧长荆任她咬着,抬手就抚在她脑袋着,柔声安抚,“停下来,别愤怒,夏二将军得救了!阿玺,醒过来......” 夏重明呆呆地站在萧长荆背后,脸色心疼地看着夏东珠疯狂神智不清的样子,似乎对那些黑衣人恨极怒极,一时就失了清明。 他没想到,她也会来。 上次她救了大哥,这次又救了他。 夏重明心里极复杂。 他真的很想像萧长荆那样抱着她安抚她,并告诉她,自己已经脱险没事了,勿要再担心。 他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变故,皆是因为他命在旦夕。 他又想起他出京前,她一遍遍地慎重地交待药包的使用。 而这次,就是靠着燃烧她的药包发出奇效,才让兄弟们得以逃脱敌人的埋伏算计。 夏重明抿着嘴,很想说些什么,可他望着夏东珠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恩不言谢。 夏重明眼看着夏东珠在萧长荆的安抚下,一双冰冷的赤目渐渐变成清澈的乌目,她眼睛一眨,似看清了夏重明。 夏重明此时一身浴血,狼狈不堪,见夏东珠恢复了清明,他郑重地拱手,对她无声深深一揖。 夏东珠苍白的脸子,像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将咬着萧长荆的嘴从他臂弯里抬起来,突然冲着夏重明咧嘴一笑。 夏重明儒雅的身姿,坚强不倔的将军,瞬间眼睛通红通红的。 夏东珠笑着笑着就合上了眼,身子一软,浑身无力地昏厥在萧长荆怀里。 第143章 无限情深 夏东珠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 她的枕边放着她的乌埙。 夏东珠起身坐在床沿,将乌埙拿在手里反复端详,这个乌埙非石非玉非泥非木,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刻出来的,入手微凉,想必她驱使毒虫之事都吓坏他们了吧? 有脚步声传来,夏东珠抬起头,就看到萧长荆负着手站在屏风口,风华绝代的男子,遗世独立的容姿,惊艳了时光。 她扫了扫周围的环境,直接问。 “我们现在在哪里?” “‘将军崮’。” 萧长荆缓步走来,目光瞟着她手里的埙,什么都没问,柔声道,“夏二将军和众将士都在外面厅堂议事,你要不要见一见?” 夏东珠直接从床榻上站起来,“走吧!” 萧长荆带着她从内室出来,夏重明和一众将士看到夏东珠,都不约而同站起身。 “见过夏娘子。” 众将士都是京中世家大族子弟,一向傲的很,可此刻,他们对夏东珠恭敬有礼,丝毫不敢怠慢。 夏东珠看了夏重明一眼,抿嘴笑看着众人,“我驱使毒虫一事是不是将你们都吓坏了?” 她直言不讳,倒让夏重明和一众将士一怔,他们脑海立马浮现的都是那些被毒虫咬得肠穿肚烂的黑衣人惨相,神色都显得极怪异。 三皇子萧玉骐也坐在其中,一听夏东珠的话,他立马晃了晃脑袋,毫不夸张地道。 “何止是吓坏了?简直是太惊悚了!那些毒虫都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了吗?将那些黑衣人咬得千疮百孔,有的被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三皇子说着,身子一抖,双手立马搓着身子,似是又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夏东珠白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坐在他们中间,厅堂中间有一个大桌子,大家此时正围桌而坐。 夏东珠将手里的乌埙‘当’地一声就放到桌子上。 “其实我并不会什么驭兽术,皆是因为这一个埙,在我幼年,在一个破庙里,是一个老道士传给我的。” 经她一说,众人的眼光都盯向那个埙。 三皇子好奇至极,直接将埙拿在手里,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惊奇一声。 “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个普通的埙。” 夏东珠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每当我吹响它,就会有很多虫子涌出来,专门去咬我想让它们去咬的那些人。”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互相看了看,脸上有些庆幸。 三皇子听了直接将埙拿到嘴边吹响,众人立马脊背一麻,有的将士甚至直接往地上瞧。 三皇子吹完四下里找找,“怎么没有虫子钻出来?” 夏东珠好笑着将埙夺过来,在手里反复摩挲着,像是陷入回忆。 “我七岁那年流浪到一个镇子,在一个破庙里落脚,因为饿,便去乞讨,经常被镇上的乞丐欺负。我白天不敢出来,怕那些大人又将我抓去卖钱。我只敢晚上去夜市讨吃的。 有一天,我讨到一个馒头,高兴地跑回破庙,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老道躺在地上,我就将馒头给了他吃。第二天他没死,便给了我这个埙,说以后只要有人欺负我,就让我吹响一首曲子……” 众人听了都不约低下头。 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哥是不会知道饥饿的味道的。但都能想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幼女,要想好好活着,该有多难! 夏东珠用袖子将乌埙擦的很干净。 “可每次我吹响这只埙,就会有许多虫子爬出来咬人,人人都说我是怪物……不过从此后不管是乞丐还是那些想抓我的人,都再不敢欺负我。” 夏东珠脸上却没有任何高兴。 “可是后来那个老道还是死了,他身上的伤太重了,我讨不来药,后来讨了一些饭菜,他再也吃不下了。在他临死的时候告诉我,让我不用怕,这只埙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善恶不过一念间。只要我在吹响埙时,心里想的是善,即便咬了人也不必愧疚。” 夏重明立马接口,义正言词。 “夏娘子的确不必愧疚,你驱使毒虫咬死的那些人皆是朝廷叛逆,是卓附马的余孽。他们不仅劫持朝廷精钢锻造兵器以图不轨,更是在我们围攻‘武侯祠’时,将二皇子萧玉翀劫持了。我们一路追到‘将军崮’,没想竟遭他们暗算,我们足足死了两千多弟兄,二皇子也被他们挟持而走……” 夏东珠闻言眼眸一缩。 “夏二将军是说,你们在‘武侯祠’时,遭遇了贼寇,二皇子被那些黑衣人抓走,你们一路追踪才来到的‘将军崮’?如何能确定那些贼寇就是卓驸马的余孽?毕竟当年卓驸马一事都过去快二十年了……” 夏重明赞赏地看着夏东珠。 “因为抓住二皇子的正是卓驸马的胞弟卓青峰。当年朝廷派兵追杀卓驸马时,卓青峰逃了,原来他一直暗中盘距在云荡山一带,作恶多端。我们也在此处的地窖里发现许多强弓劲驽,还有他们锻造兵器的地方……” 夏东珠抿着嘴不说话,转头看了萧长荆一眼。 “殿下以为如何?” 萧长荆一直沉默,此时见夏东珠望来,他撩着眼皮淡淡一声,“未免太巧。” 夏东珠也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劫持‘精钢案’已然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皇上下令剿匪,刚到武侯祠,就引出了二十年前的卓驸马案。 这卓青锋早不出晚不出,偏在二皇子到达‘武侯祠’时抓住了他。又将夏二将军引入‘将军崮’,若不是他急中生智点燃了药包,恐怕这三万先锋营就要命丧在这里了。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而此刻,没有比卓驸马旧案更能了结此事的了。 若真是卓驸马余孽所为,那富金山和安国公就完全脱了嫌疑。 甚至连二皇子如今都成了受害者,皇上更不会怀疑他了。 “那我们如今为何还要滞留在‘将军崮’?” 夏东珠又提出疑问,看向夏重明。 夏重明对夏东珠的敏锐越来越赏识了。 他冲她淡笑着点点头,“夏娘子问的好,因为我们收到了卓青锋送来的信,他知道我们已经脱险,要与我们在‘将军崮’谈条件。他想拿二皇子问我们要好处,他很清楚,皇上是不会放任二皇子不管。” “要好处?” 夏东珠一声惊怪,“卓青锋私劫精钢是朝廷重犯,百死无恕。挟持了二皇子,更是罪上加罪,他还有何胆量跟朝廷谈条件要好处?” 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话一落,众人都面面相觑。 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二皇子毕竟是皇家贵胄,谁都不敢含糊怠慢。 夏东珠咬了咬牙,“那卓青锋是否已经知道殿下和三皇子来了这里?” 夏重明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昨晚追杀我们的黑衣人虽然几乎都死了,到还是有漏网之鱼,他们已经知道殿下到来。卓青锋派人送来信,想必就是为了殿下和三皇子。不管如何,若是我们就此放弃二皇子,若他一旦有个闪失,皇上面前,我们不好交待。” 夏东珠轻嗤一声,“他可是来剿匪的,一仗未打,却被贼匪劫持 ,还有什么脸子回京见皇上?如今先锋营为了他,死了那么多弟兄,这笔账应该怎么算?朝廷又该如何向这些将士的家人交待?” 夏重明一听,满脸自责,他沉着脸不说话。 其中有个将士愤愤地道,”当时,二皇子收到可靠消息,说贼寇就藏在武侯祠,本来以夏将军的意思,我们合而围攻。二皇子却不同意,非要兵分两路,从侧路围剿。结果他不遵守约定,擅自带兵抢先围攻,结果兵败才被劫持。他带去的人都死了。” 说到这里,所有人脸上都有些愤愤。 夏重明轻轻道,“二皇子此次带来的人,虽然不是我们京畿大营的,但也是京中抽调的好手,没想竟一个都没能活下来。我们赶到武侯祠的时候,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二皇子也受了伤,浑身是血,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强攻,只得跟随。便一直跟到了将军崮。” 夏东珠心里郁气,她手一拍桌子站起身。 “你们聊,我到院子里走走。” 她说完非常洒脱地转身就走。 夏东珠站在门外,心里沉甸甸的。 环顾着整个‘将军崮’,觉得卓青锋再次造反的可能性极小。 因为‘将军崮’屋舍连绵,青山掩映,像个堡垒,生活气息非常浓郁。旁边竟然还有开耕的田地。若不是朝廷派兵剿匪,在这里生活的人应该很安祥自在。 卓青锋死里逃生,隐姓埋名,他吃饱撑的才会在二十年后再劫持精钢图谋不轨。 他明显是被人拿来当挡箭牌。 “在想什么?” 背后萧长荆轻声问,他脸上一派坦然,似乎并不担心卓青锋会将二皇子怎样。 夏东珠转过身,目光深深看着他。 “殿下也认为是卓青锋做的这一切吗?卓驸马和玉琼公主都死了,当年他们都没有成功,卓青锋是脑门被门板夹了,才会想着招惹朝廷再起叛乱……” 萧长荆扫视着整个‘将军崮’,意味深长地说。 “这里真是个世外桃园,当年卓驸马和玉琼公主死后,皇上并没有赶尽杀绝。皇上仁厚,始终念着与玉琼长公主一起长大的情份,留了卓青锋一条命。想必他此后带着人一直生活在这里。若他再起反心,更是师出无名,他没那么傻。” 夏东珠勾了勾唇,微眯着双眼。 “也就是说,有人要挟了他,要借着卓驸马当年事,把这精钢案甩锅给他,将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还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即便是皇上,也只能是感慨一番,不会再作深究。从此精钢案便可盖棺定论。” 夏东珠说着,挑着眼眉看向萧长荆。 “殿下想要怎么做?” 萧长荆轻蔑地一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有些事越是欲盖弥彰,越会暴露缺点。想瞒过皇城司,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夏东珠‘扑哧’一笑,“殿下火眼金睛,自然瞒不过你。” 萧长荆撩着眼尾幽幽地看向她,“夏二将军也心知肚明,他却装傻。将军府能出这样的优才,是件幸事。” 夏东珠莞尔,“夏二将军收到的书信,可有说何时带萧玉翀过来?” 毕竟她始终担心富金山和孟歧会对她外公不利。 “明日午时。”萧长荆淡然一声。 夏东珠想了想,“殿下可有富金山的消息?” 萧长荆深着眼,“已经去了东屏城与孟歧汇合。” 夏东珠一惊,“他们是否要去东屏大峡谷找司马老神医的‘药王谷’?” 皇城司的察子遍布天下,他应该知道孟歧在东屏城都做了什么。 萧长荆叹息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即便孟歧一直在东屏城打听司马老神医的事,但收获了了。毕竟老神医受人敬重,孟歧如此急切,只会让人提防,是打听不出什么的。” “可是……”药王谷还是出事了。 “没有什么可是,明天看看萧玉翀还要耍什么花招,之后,我便陪你去一趟东屏城。孟歧的存在,的确危险。此人手段阴狠,又擅毒,心术不正,此次本王不会再放过他。” 夏东珠抿抿嘴。 她与孟歧有血海深仇,定然也不会再放过他。 她不能再给他任何伤害他外公的机会。 晚上,夏东珠躺在床上睡不着,因为太冷。 现在刚出正月,春寒料峭,况且山上的温度一到晚上就冷的出奇。夏东珠盖着被子缩着身子,依旧冻得手脚冰凉。 她有点怀念萧长荆温厚的手掌。 现在有夏二将军在,明面上,萧长荆是他妹夫,即便知道他俩关系暧昧,也得给夏二将军留面子。 所以,萧长荆睡在她隔壁。 窗户突然一响,夏东珠立马瞪大眼,似是感觉有人进来,她心跳如鼓,立马拥着被子坐起来。 屋内很黑,夏东珠探出身子摸索着要掌灯。 手立马被精准地按住,“别掌灯,是我。” 夏东珠低低惊呼,“殿下,你怎么又爬窗子?夏二将军夜间派人值守,你就不怕被人逮住吗?况且,还有三皇子那个大嘴巴在,若是让他知道……” “闭嘴!”萧长荆不管不顾,撩开她床幔就上了床,夏东珠吓得赶紧往床里边靠。 她拥着被子坐着,皱着眉,“殿下,我的名声已经够坏的了,你再这样,我都没脸见人了。” 萧长荆身子一倒就躺在床上,大长腿一交叠,双手枕到颈下。 “天下谁人不知你是我的女人,即便是夏重明,又能奈我何?只要爷愿意,爷爱钻哪个女人的被窝,他管得着吗?” 夏东珠脸黑,腿从被窝里伸出来踢了他一脚。 “你赶快回去,我不想让人看笑话。” 萧长荆轻嗤一声,直接扯过被子搭自己身上,“爷身上的伤还疼着呢!你不关心关心,倒是想些有的没的,是爷重要还是你的颜面重要?” 夏东珠一噎,真是很无语,“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让别人瞧见,你若让我没脸子,我就离你远远的,我还要在京城开医馆呢!坏了名声,我就挣不到钱了。” 萧长荆叹息,“你将来是我的人,还需要开医馆挣钱吗?爷岂不要被笑话死。” 夏东珠撇撇嘴,“开医馆是我的夙愿,即便与你在一起,你也不能阻止我独立自强坚持自己的事业。况且,我是有志向的,将来要像‘济世堂’那样,将医馆做成百年老号。” 萧长荆摸了把脸,直接将她的身子拽过来,“手脚本来就凉,现在都要冻成冰棍了,赶紧到爷身边来,我给你暖。” 夏东珠羞的满面通红,别扭地靠在他身边,“殿下,其实能遇到你,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我自小颠沛流离,都邋遢成小乞丐,谁能想到将来有一天我会与天下最漂亮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你说,我这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长荆用手臂揽着她,轻笑着,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小脑袋。 “遇到你,爷此生就没白活。阿玺,不管爷能活几时,都不后悔遇到你。” 夏东珠立马伸手捂住他嘴,“不准胡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况且,你中的‘阎王索’,就是当年将军府夫人所中之毒,司马老神医穷其一生都在寻找解药,想必他会有些心得。待我们离开这里,我就带你去‘药王谷’……” 萧长荆眼一眯,“这么说你是知道‘药王谷’的所在了?” 夏东珠想没想就点头,“当然知道。” “是如何知道的?”萧长荆问的极快。 “当然是我外……”夏东珠突然住嘴,她反应过来伸拳就捶在萧长荆胸口。 萧长荆嘿嘿笑着,“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夏东珠哼一声,也不捶他了,直接翻过身背对他,真是狡猾的男人,差点被他套了话。 萧长荆咧嘴笑着,见她生气了,转过身伸臂揽住她瘦腰,“行了,是我不对。” 夏东珠叹息,“我没生气,若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只是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她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不。”萧长荆将她紧紧揽进怀里,“我说过,不问你的过去,我想要的只是你的现在和将来。我不介意你心中有秘密,只要我明白你现在心中所属就行了。” 夏东珠咬了咬唇,“我会告诉你的,只是不是现在……待你身上的毒全部除尽,再无性命之忧时,我就会告诉你。到时候,你还能接不接受我,你再做决定。” “怎样的你,我都要。” 萧长荆低咛一声,无限深情。 第144章 萧长荆遇刺毒发 第二日一早,萧长荆精神抖擞地从夏东珠房里出来,并没有避讳任何人。正好夏二将军过来,看到他从隔壁房间出来,脚步一顿。 正巧夏东珠打着哈欠随即跟在萧长荆身后出来,夏重明的眼睛一下子深了。 萧长荆自然看到了夏重明的表情,他回头意味地看了夏东珠一眼,唇角勾笑,没解释。可那样子不言而喻。 夏东珠看到夏二将军一呆,随后瞟到萧长荆那坏坏的表情,她心里一虚,立马冲着夏重明高叫一声。 “夏二将军,你不要误会啊!殿下身上有伤,他一早过来是让我给他换药。” 可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夏重明脸更黑了。 谁都知道萧长荆被执行了杖刑,屁|股开花,虽说夏东珠与他关系不清不楚,可在这样的环境让一个小医娘为他换药,这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夏东珠也意识到了,咬着唇,觉得是越解释越黑。干脆不再说话。 萧长荆明显心情极好,冲着夏重明淡笑一声,“这么早过来,是萧玉翀有消息了吗?” 夏重明颔首,“卓青锋又派人送来信函,这是他列出的条件,说若是不能满足他,二皇子就会有危险。” 夏重明说着,将手中一封书信递给萧长荆。 萧长荆展开略微看了一眼,立马收起,沉着脸,“让大家都到厅堂议事。” “是。” 夏重明拱手离去,离开前又特意看了夏东珠一眼。 夏东珠叹息,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夏大小姐与殿下婚事将近,她这样与萧长荆暧昧不明,这让将军府众人怎么看她? “唉。” 夏东珠无奈地重重叹息。 萧长荆听到她的叹息回过头,见她嘟着嘴,一脸的郁闷。他促狭一笑。 “不是都已经向夏二将军解释过了吗?你只是给爷换药,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自寻烦恼。” 夏东珠牙疼似地吸着气。 “以后你少爬我的床,让我没脸子见人,我以后还要不要见夏妹妹了?” 萧长荆却不高兴了,“你觉得你与爷之间还能掰的清吗?与其心虚郁气,不如坦坦荡荡。你我之间,已无需看别人眼光。” 夏东珠胸脯一挺,“你说的倒好听,你皇家贵胄权势滔天自然是不怕,可我能不怕吗?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萧长荆慢慢沉下脸,看来她依旧介怀他们之间的差距。其实,她的身份一点都不低,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萧长荆抿抿嘴,撩起袍子就跨进厅堂。 夏东珠没觉有丝毫不妥,晃荡着身子也跨进去。 不一会,夏重明和几位将士、三皇子萧玉骐都来到厅堂。萧长荆将手中的书信放到桌子上。 “大家都看看吧!卓青锋以二皇子为要挟,提出了新的条件。” 萧玉骐一把抓过信,展开一看,立马嗤笑一声。 “这卓青锋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他私劫精钢,锻造兵器,刺杀朝中重臣,劫杀夏南宇,如今又抓了萧玉翀,让先锋营的将士死伤无数……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够砍他一百次的了,竟然还想着让朝廷留他一命?还要宽恕他的族人……他是不是觉得父皇太仁慈了,依旧会念着玉琼长公主的情份不杀他?真是太天真了。” 萧玉骐说着,将信重重甩到桌子上。 夏东珠也非常好奇,见信就在她不远处,她四下看看,见众将士都不看,她直接伸手就拿过来。 细细看过,夏东珠眉心皱起。 单看字面意思,确实没什么值得怀疑,可是夏东珠却感觉有些怪怪的。卓青锋似乎底气十足,相信朝廷一定能饶他不死。 如果一如三皇子所言,上面几宗罪都是他犯下的,皇上绝没有再宽恕他的理由。可卓青锋却狂得很,难不成她之前猜错了,卓青锋不是替人背锅,而是真干了那些事? 抑者他已被人说服,决定背下这些事,而又有制胜的把握,卓青锋究竟有什么把握? 夏东珠沉着脸不说话,将信又轻轻放到桌上。 然后几位将士拿过来传递着看。 夏东珠满脸疑惑看向萧长荆。 见他低垂着眉眼,正悠闲自在地品茶,脸上根本看不出对此事是何种情绪。 这家伙真够能沉住气的,仿若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夏重明见大家都看过了,直接问。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卓青锋的条件不是我们所能定夺,重要的是我们要将二皇子救下来。” 有位将士极不服,愤然出声,“卓青锋未免太狂妄,若他这样的死罪,朝廷都能赦免。那以后若是人人效仿,天下岂不大乱?那些守卫边疆的将士岂不寒心?绝不能答应他的条件。” “二皇子要如何救?” “二皇子一意孤行,落在卓青锋之手,这完全是他自己轻敌冒进咎由自取,本将觉得应该禀报朝廷,由皇上定夺。我们以静制动,绝不能轻易答应卓青锋的条件。” 夏重明也皱起眉心,“卓青锋要直接与青城王殿下谈,天下皆知殿下的决定即代表圣意。况且还有三殿下在,目前情况危急,我们直接听命两位殿下即可。” 众人立马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撩着眼尾,扫了众人一眼,抬手淡雅地放下茶盏。 “那就谈。不要被卓青锋的虚张声势唬住,萧玉翀贪功冒进,竟被卓青锋擒住,传入京城只能显示他的愚蠢和无能。众将士为救他,差点在‘将军崮’全军覆没,不管结果如何,皇上定然不会怪诸位。辰时,咱们就随机应变,看看卓青锋能翻出什么花样。” 众人一见青城王云淡风轻的样子,一颗心落了地。 他的话,众人也听明白了。 这一切不过是二皇子咎由自取,他们能救则救,不能救也是他无能被擒,怨不得别人。 众人脸上现出轻松的神色。 “不可大意。” 夏东珠并没有他们显得那么轻松,她蹙着眉心,看了萧长荆一眼。 “我感觉有点怪怪的,总觉得卓青锋还有别的目地。他点名要直接与殿下谈,会不会想趁机对殿下不利?毕竟,他抓了二皇子,一直以他为要挟,先引得先锋营的将士追到‘将军崮’,却在此早早设下埋伏,若不是夏二将军急中生智,恐怕三万先锋营的将士都要命丧这里了。现在他又拿二皇子作妖,非要与殿下谈,会不会又有别的算计?” 她的话不无道理。 夏东珠是本能地感觉只要有萧玉翀掺和的事,绝不简单。他这个人诡计多端,简直是坏透了。 夏重明眼睛一亮,“夏娘子说的极是,卓青锋这个人不可全信。” 夏东珠接口,“是二皇子萧玉翀这个人不可全信!” 众人一惊。 都明白她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 众人深思,却没人敢接她这句话。 三皇子萧玉骐却毫无忌讳,他一手拍在桌面上,“小嫂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辰时,就由我去会会卓青锋,云驰不要露面。我倒要看看二皇兄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众人闻言脸色又沉凝起来。 皇嗣争位,殃及池鱼。 每个人的心思都难测。 “殿下,人来了。” 此时,东城走进来,冲着萧长荆和三皇子低沉一声。 众人倏地都站起来。 萧玉骐当先就要往外走,却被夏重明伸手拦住。 “三殿下,让我先去会会卓青锋,他不值得你直接出面。” 萧玉骐风流的桃花眼一挑,“夏二将军说的是,那本殿再等等。” 夏重明一挥手,屋里的将士都随他呼啦啦走出去。 长桌前,只有萧长荆和夏东珠依旧坐着未动。 “在想什么?” 萧长荆见她始终蹙着眉心,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 夏东珠看向他,“殿下此次出来可有带着胡先生曾穿的那件黄金软甲?” 萧长荆一听就笑了,“是担心爷,怕他们偷袭?” 夏东珠眉一皱,“我不是开玩笑,你快告诉我,有没有带着?” 此时,她心越来越不安。 萧玉翀一定不能相信。 萧长荆轻摇了摇头,“本王从来不需要……” 夏东珠一听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萧玉骐看到了,嘲笑她,“小嫂就这般担心云驰?他可是被称为凶神恶煞,黑白无常都得绕他走,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夏东珠顿住脚,根本不理三皇子的调侃,直接从脖子里掏出那块凤牌,就要挂到萧长荆的脖子上。 萧长荆立马伸手挡住,“做什么?” 夏东珠直接将凤牌翻过来,让他看凤牌后面的刻字。 “这虽是凤牌,但也是护身符,这后面刻着护身的符咒,夏二将军和三皇子是应付不了卓青锋的,殿下势必会出面。你戴上这个,我安心。” 萧玉骐一听,立马不乐意。 “喂,小嫂,你别瞧不起人,一会我就代表云驰出面,看卓青锋能耍什么花招?” 萧长荆定定地看着她,“不必,既然是你的护身符,就该一直戴在你身上,本王不需要。” 夏东珠眼一深,“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神明眷顾,可你不一样,夏大小姐还在京城等着你呢!你绝不能出事。” 她话一落,萧长荆就有些烦躁地皱起眉。 夏东珠不管不顾地将凤牌挂到他脖子上。 “殿下,你安然,我便安然,整个将军府就安然,整个天下就安然。此次剿匪有些诡异,容不得半点闪失。” 夏东珠话还未落,屋外就传来刀剑铿锵的声音。 萧玉骐立马走到窗前往外看。 见人高马大四十出头的卓青锋一脸的凶悍,他一手抓着被缚住双手的萧玉翀,一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身后的黑衣人正与先锋营对峙。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绛红衣裙的女子,想必是卓青锋的妻子。她一脸的悲冷,有种誓死如归的气概。 而萧玉翀显得特别狼狈,双手被缚在身后,卓青锋始终按压着他的头,让他屈辱地弯着身子。连一丝皇家贵胄的骄傲都没有了。 任谁都不能怀疑他的确受到了苛待,不像是与卓青锋商议好的在演戏。 夏二将军似乎与卓青锋谈的不好,二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夏东珠也立马走到窗前,她看到了站在卓青锋身旁的女人,一眼就觉这个女人极不简单。看着像是江湖女子,想必有武功傍身,气势一点都不输卓青锋。 而他们身后,除了跟随一些持着刀剑强驽的黑衣人,还有一群妇孺幼儿。显然,正是一直生活在‘将军崮’,卓青锋嘴里所说的族人。 大约有三百之众。 而那些黑衣人夹杂在妇孺之中,看着像是卓青锋族中的男子,可又有些不像。那神情,倒像是暗中押着那群妇孺。 夏东珠垂下眉目,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卓青锋就是被挟持了。 别看他表面凶神恶煞,其实不过虚张声势。 “我们要见青城王,他说话算数,我们只相信他的承诺。只要能放过我族中妇孺幼儿,我夫妻二人甘愿进京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是卓青锋旁边的女子说的。 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话也不像深居闺中女子那般扭捏,似乎知道眼前的情景,不能善了。 “我们要见青城王,我们要见青城王……” 女子话一落,她身后的族人都振臂高呼,声声要求见青城王。群情激愤中,还显得特别委屈。 而夏东珠发现,喊的最凶的还是那些黑衣人,妇孺中脸上也是极怕的,声音并不大,显然是被迫而为之。 萧玉骐回头看了萧长荆一眼,抬脚就走了出去。 “二哥,这当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萧玉骐永远都是毒舌毒肠,他跨出屋子,负着手,一身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冲着萧玉翀满脸都是嘲笑。 “二哥,此次剿匪你在父皇面前自告奋勇信誓旦旦,满朝文武都对你报着极大的希望。没想,你竟被一群宵小给捉住了。你说,若是让父皇知道,他会怎么想你?朝臣又会怎样看你?天下人又会怎么对你?” 萧玉骐太了解他了,直接戳他的心窝子。 萧玉翀发丝散乱掩住了半边脸,见萧玉骐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他阴鸷的眼眸看了屋子一眼,随后如毒蛇一般盯向萧玉骐。 “本王是奉皇命剿匪,那三弟来此是为何?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三弟背后下的黑手,若不然,本王又如何会被擒住?” 这萧玉翀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绝,这屎盆子扣的,将他的过错全甩在萧玉骐身上,都不能不令他嘲弄地哈哈大笑。 “二哥,你可笑死我了!你这甩屎盆子的本事更见炉火纯青啊!只是你这话,说出去谁信?本王在京城闷病了,奉旨出来散心,好巧不巧听说二哥被贼匪擒住,觉得新鲜极了,便过来瞧瞧热闹。二哥这是恼羞成怒要将火气撒要我身上?” 卓青锋看到三皇子,直接将架在萧玉翀脖子上的钢刀向萧玉骐一指。 “让青城王出来见我,否则,我就当头给他一刀,看皇上后不后悔?” 而卓青锋身边的女人看了三皇子一眼,直接冲着屋里喊道,“青城王,你若再不出来,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卓青锋闻言又将钢刀架在萧玉翀脖子上,并将他的身子压得更低。 萧玉翀在京城一向傲的很,从不曾向谁低过头,如今被卓青锋这般压着,连夏重明都不由皱起眉。 觉得若这一切都是作戏,那二皇子忍辱负重的本事,不能不令人佩服。 萧玉骐像没看见萧玉翀的屈辱,直接冲卓青锋眨眨眼。 “你有话跟本王讲便可,你的信函本王看了,不过是想求父皇再放你一条生路罢了。可是你也不想想,劫持朝廷精钢,私造武器,刺杀朝中重臣,劫杀夏南宇将军……即便父皇再仁厚,也不可能一再地容忍你作恶多端再次放过你吧?” 卓青锋身旁的女人脸上悲情更甚,“我们不求皇上原谅,都是我二人的错,只求皇上放过我族中妇孺幼子,我们随便皇上处置,绝无怨言。” “梅娘!”卓青锋跺了下脚,眼眸突然通红,“无需多言,青城王权势滔天,满朝文武都怕他,甚至连皇上都听他的,我们只跟青城王谈。” 萧玉骐闻言眼一眯。 这话有点诛心啊! 卓青锋看着像个糙汉子,可说出的话却极具煽动性。 这不是说萧长荆比皇上的权势还大嘛! 夏重明冷哼一声,“卓青锋,当年卓驸马叛乱逼宫,皇上仁厚,念着玉琼长公主的情份,放了你一条生路。如今你图谋不轨,罪无可恕。却还在如此狂妄叫嚣,你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吗?” 卓青锋也冷冷一笑,将钢刀狠狠地压在萧玉翀身上。 “有二皇子陪着死,我们不亏!” 他话一落,手下一重,只见一股血线崩出,萧玉翀顿时痛叫一声。 夏重明立马寒了脸,“卓青锋,你简直是找死!” 他手一挥,身后的先锋军将士立马就要持刀而上。 梅娘有些焦急,又冲着屋子喊一声,“青城王若还不现身,我们也不怕鱼死网破。既然怎样都是死,我们也不怕拉二皇子垫背。” 这个女人倒有些胆色。 夏东珠一直站在窗前,闻言转身看向萧长荆。 他依旧姿态万千地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在茶盏边缘轻轻地摩挲着,似是在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殿下……” 夏东珠轻轻唤一声,她走过去,站到萧长荆面前。像个小妻子不厌其烦地叮嘱。 “这是一出戏,你不但要提防卓青锋和梅娘,更要提防萧玉翀……我觉得他不对劲,一向傲慢自恃身份的他,极要面子,若不是所谋极大,绝不会当着众将士的面受此屈辱。” 萧长荆抬起头,看着她突然倾城绝色地一笑。 “晓得了。” 他拉着长腔,长身而起,带着宠溺的笑揉了揉夏东珠脑袋。又从容地弹了弹身上的锦袍,将身上的大裘轻轻一裹。 “莫出去,在这等我。” 说完,他抬脚就走出去。 夏东珠低着头,从怀里慢腾腾又将埙拿出来把玩。 她不能阻止他。 萧长荆方一跨出屋子,萧玉翀、夏重明和卓青锋、梅娘立马扭头看向他。 风华绝代的男子,每走一步都似带着沉沉的威压,那冰冷夺人的气势让卓青锋呼吸都有点急促。 梅娘脸上的神情也极是紧张。 唯有萧玉翀,阴毒的眼睛掩在散乱的发丝后,勾了勾唇角。 萧长荆俊目一扫眼前的情况,根本不看萧玉翀,只带着慵懒的神情看向卓青锋。 “口口声声要见本王,所谋为何?” 卓青锋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定了定神,“我们放了二皇子,求青城王放过我族人和梅娘,我随你入京请罪。” “就这么简单?” 梅娘有些复杂地看了卓青锋一眼,镇定地对萧长荆道。 “就这么简单,都是我夫妻二人做下的这一切,我们认罪。可我族人妇孺稚子无辜,请青城王怜悯,放过他们。” 萧长荆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群妇孺幼子,“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二十年前,若不是皇上一时仁慈,又岂会有今天的祸事?既然求到本王,那就一个不留,杀。” 青城王的绝情天下闻名。 卓青锋和梅娘倏地变了脸色。 梅娘悲凉地声音,“青城王当真如此绝情,连二皇子性命都不顾了吗?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想要铲除异已。” 萧长荆嗤笑,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满是不屑地看着梅娘。 “既然如此恨,何不逮住他就将他杀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求本王?杨诚一家十多口,血染厅堂,连稚子都不放过;押送精钢的成丰将军和将士们尸横遍野;夏南宇将军回京省亲途经松涛林,若不是本王及时赶到,他早就尸骨无存;还有死在武侯祠的将士,死在‘将军崮’的两千多京畿卫,你们觉得自己还有何颜面求本王放过你们的妇孺稚子?谁家儿郎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青城王声音并不高,可字字泣血,低沉而犀利,让站在‘将军崮’所有人都听到了。 夏重明和众将士都同仇敌忾,脸上愤懑之色爆涨。 卓青锋和梅娘闻言脸色惨白惨白的,他们对视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 可表情又显得如此无辜。 梅娘死志已生,眸光朝妇孺稚子中看了一眼,随后带着哀求看向萧长荆。 “我知殿下面冷心热,你虽然话冷绝情,但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只要殿下能保我族人安然,即便他们生生世世不离开云荡山,我夫妻二人百死不悔。请殿下成全。” 梅娘说着,双膝一弯就跪在萧长荆面前。 卓青锋一看有些着急,他用钢刀压着萧玉翀,冲萧长荆大吼,“青城王是真不答应吗?” “不答应!” 萧长荆冷情到底。 卓青锋一张黑脸透着赤红,他与梅娘对视一眼,突然咬牙,举起钢刀就砍向萧玉翀。 说时迟那时快,萧长荆倏地抬脚踢向卓青锋的钢刀,快手一拽,就拽过萧玉翀抛向夏重明。 夏重明也反应极快,立马又将萧玉翀推向身后的将士。 卓青锋向萧长荆攻来,他的拳脚功夫极重,力道十足,萧长荆与他瞬间过了十几招。 此时梅娘也动了,她本是跪在地上,突然从袖中抽出匕首就向萧玉骐刺去。 萧玉骐正被这一变故惊呆,根本避不开梅娘的刺杀,萧长荆与卓青锋对了一掌,纵身就扑向萧玉骐。 只听得‘扑噗’一声,梅娘的匕首狠狠地刺在萧长荆胸口。 “殿下……” “哥……” 夏重明和萧玉骐同时大叫。 萧玉骐立马抱住萧长荆,他吓得快要哭了,声音撕心裂肺都变了调。 “杀,一个不留。” 夏重明怒极,手一指卓青锋和梅娘,他身后的将士立马蜂涌而上。 萧长荆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软软地倒下。 而萧玉翀站在一边,似乎没看到萧长荆被刺中,他身子一动,三下两下就将身上的绳子挣脱掉。长舒一口气,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冷哼一笑。 “呜呜呜……” 突然一声奇怪的呜咽之声从屋里传来,萧玉翀一回头,就看夏东珠吹着一只乌埙从屋里走出来。 他眉心一皱。 沙沙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他低头一瞧,立马吓得跳起脚。 地面上黑压压的虫子潮水一般涌来,将士们是知道这些虫子的厉害的,也不恋战,急忙纵身一跃跳开。 这些虫子像是有灵性一般,黑压压的凝成一股绳,像一条粗壮的黑蛇飞快地向卓青锋爬去。 梅娘脸一白,急忙扯住卓青锋,“快闪开。” 她惊恐地看向夏东珠,她出身江湖,是知道传闻中有一种驭兽术,能驱使各种动物,极是恐怖。没想今日竟亲眼看到。 卓青锋根本躲闪不开,他急忙推开梅娘,众人一看虫子只攻击他,都逃得离他远远的。 片刻间,那些虫子就扑上卓青锋,众人惊恐地看着卓青锋整个人立马变成乌黑一片,成千上万的虫子钻进他的身体里,他惨叫着,四肢挣扎,可根本不管用。 梅娘捂着嘴恐惧地看着这一幕,生怕自己哭喊出来。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卓青锋轰然倒地,一阵尘烟腾起,竟是被虫子啃的骨子都不剩。 整个‘将军崮’落针可闻,没有一丝声响。 夏东珠拿下嘴边的乌埙,看了梅娘一眼,声音冷的能冻死人。 “束手就缚,否则,我让你们每个人都尸骨无存。” 梅娘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片刻痛哭出声,对她重重点头。 “我不反抗,愿意认罪,请手下留情,别伤害那些孩子……” 夏重明铁青着脸大手一挥,就有将士上前将梅娘擒住。 随后将士们一涌而上,擒住那些明显被吓破胆的黑衣人,然后将那群妇孺团团围住。 夏东珠又吹响乌埙,黑压压的虫子立马四散,倏地一下又钻地下。仿若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不曾发生。 唯有梅娘的哭声,压抑又悲痛,昭示着卓青锋真得像尘埃不存在了。 夏东珠此刻的神情犹如地狱魔神,那冰冷的眼神警告地看了萧玉翀一眼。 萧玉翀身子一颤,他盯着夏东珠的眼睛,身不由已地从内心升起一股恐惧。 他站在那里,感到腿间一热,低头一瞧,自己竟然失禁了。 站在他旁边京畿大营的将士一看,立马鄙视地别过脸。 夏东珠这才看向萧长荆。 他苍白着脸,俊目温柔似水地看向她,只是他嘴唇乌紫,呼吸急促,血水沽沽从胸前溢出来,染了大片衣襟。 三皇子萧玉骐哭的像个孩子,他抬脸看向夏东珠。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救我哥。” 此刻东城,南辕和北辙都守在萧长荆身边,眼眸通红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却折身走向梅娘,手一伸,“解药拿来。” 梅娘一怔,跪坐在地上,似有不解,对着她摇摇头,“什么解药?” “你的匕首上有毒。” 梅娘脸一白,使劲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那不是我的匕首,我不知道上面有毒。” 夏东珠慢慢蹲下身,用身子挡住众人的眼睛,似与梅娘说着什么。 梅娘的哭声比说话声大,谁也没听到她究竟说了什么,只见夏东珠板着脸站起身,对夏重明道。 “带她回京,交给皇上,若她敢寻死,就将她族人全部杀光,连同她的孩子,一个都别剩。” 梅娘一听,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夏东珠急倏转身走向萧长荆,从怀里摸出一个药丸就慌乱地塞进萧长荆嘴里,急切地对东城道。 “赶快将殿下抬进屋。” 东城一听,立马和三皇子等人将萧长荆抬进屋。 夏东珠走到夏重明跟前,对他低声一语。 夏重明看了萧玉翀一眼,点头,“放心,一切交给我。” 夏东珠进了屋,再也不像她在外面表现的那般镇定,飞身扑向萧长荆,“去烧些热水,再拿一坛酒,要快。” 北辙二话不说,飞快去办。 夏东珠用那把生锈的匕首飞快地割开萧长荆的袍子,看到梅娘那把匕首刺在萧长荆胸前,刀尖竟然穿透她挂在萧长荆脖子上的凤牌,刀刺入他胸前的伤口并不深,重要的是匕首上有毒。 而且是梅娘根本不知道的毒。 而这种毒正在飞快地漫延,似乎又引起萧长荆体内的剧毒发作,萧长荆从未有过的虚弱,他曾经清亮的眼眸有些混沌,依旧目不转情地盯着她。 似是看不够,带着无限的眷恋。 “别害怕,也别费劲了,这个匕首上的毒是药引,我已经快控制不住我体内的毒了。” 夏东珠眼眸瞬间就红了,“我不会让你出事,我们马上下山去‘药王谷’……我先为你拔下匕首,清理伤口,你要坚持住,我会一直陪着你。” 萧长荆想咧嘴笑一下,没想头一歪,竟是昏过去了。 三皇子哭着看向夏东珠,“我哥怎么样了?你需要什么,快说。” “去做副担架,我们要马上下山,去镇上找刘御医,然后去药王谷。但此事,绝不能让萧玉翀知道。我要三皇子帮我们做一场戏……” 三皇子已经哭的悲痛不已,他坐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还作戏……” 所幸,夏东珠当初在‘明泉春晓园’时炼制了不少药,她都一骨脑地塞进萧长荆嘴里,情况非常危急,她不得不为萧长荆行针,强行压制他体内毒素。在天将黑透,东城和南辕、北辙还有夏东珠便悄悄抬着萧长荆离开‘将军崮’。 三皇子将皇上派给他二十名侍卫也交给夏薄朱。 他留在屋里时不时地大哭一场,任性地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按照夏东珠留下的药方,不停地让夏重明派人到山下买药。 目前萧玉翀也安分不少,夏重明将梅娘和所有族人都关在一起,并派人快速进京向皇上禀报此间情况。 第145章 药王谷,来得正及时 夏东珠他们来时走的是悬崖峭壁,如今下山,他们抬着萧长荆走的是下山的正道。 所有下山的出路都被夏重明封死了,即便是萧玉翀,夏重明也以‘二皇子受惊过度,失禁失魂,不宜见人为由。’将他囚在了一间屋子里。 反正他被虫子吓尿裤子的事整个先锋营的将士都看见了,所以夏重明在向皇上传送的战报中,特别详细地将此事做了说明。想必不久后,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都知道了。 唯一的遗憾,萧长荆被刺成重伤。 夏重明是以暗语密信的方式随战报一起送往京城。 下山的路总是走的很快,东城和南辕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抬着萧长荆下山,二十位宫中侍卫相护,在天亮前就到达了云荡山脚下的镇子。 福全看到自家殿下的样子,脸色苍白,失声痛哭。 夏东珠急切地看着刘御医,“刘御医可还有法子压制殿下体内的毒?我需要将殿下送往东屏城司马老神医那里,我所施银针只能暂压一时。” 刘御医脸色凝重地为萧长荆把脉,听了夏东珠的话,许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他拿下手,脸色悲痛欲绝,“没想殿下竟然中了‘阎王索’……” 并且命不久矣。 夏东珠抿抿嘴,神色哀伤,“刘御医既然知道此毒,可有法子暂时压制?我们日夜兼程,只需三天就能到达东屏城。‘药王谷’司马老神医半生精力都在研制此毒的解药,想必他会有些办法。” 刘御医点点头,做为太医院医正,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我尽力而为,‘阎王索’虽无解,但殿下体质特殊,想必傅先生一直对他用药,若要坚持三天,老夫还是可以做到的。” 夏东珠感激,“我会配合刘御医用针,只是我一天只能对殿下施一次针,剩下的时间就要靠刘御医了。我曾见殿下病发过,神智不清,六亲不认,像头野兽,只会自残……” “夏娘子不必说了,殿下情况危急,我们即刻上路。我会在路上为殿下配制药材。” “多谢刘御医。” 众人匆匆上路,夏东珠和福公公守着萧长荆坐一辆马车,刘御医自己坐一辆马车,马车上塞满了药材。 北辙身上的伤并未完全好,不能骑马,他坐在车辕赶车。 萧长荆始终昏迷,夏东珠轻轻揭开他胸前的纱布,伤口不大,靠近心口,呈乌黑之色。这是匕首上的药引,引发了他体内‘阎王索’的毒,夏东珠根本不能再用剔骨剜肉的法子祛毒,因为根本没用。 萧长荆在昏迷中似乎极痛苦,一张俊脸扭曲着,汗如雨下,身子不安分地乱动,夏东珠只得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她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说能为他祛毒,可现在却束手无策,她赖以自信的银针拔毒之术,在萧长荆昏迷时根本不能用。 福公公两眼通红地用帕子给萧长荆擦着冷汗,他几次欲言又止,想问夏娘子爷究竟是谁伤的?可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福公公又不忍。 夏娘子对爷的心思并不比他们少。 只是爷中的这‘阎王索’实在太过歹毒了,傅先生寻遍天下良药,也解不了此毒。 夏东珠轻轻拿起萧长荆的手,他手紧握,一根银丝从掌中露出来,她知道他手里握着的是她碎裂的凤牌。 梅娘的匕首刺中了凤牌,幸亏有凤牌挡去了些力道,否则,诱发‘阎王素’的药引更深地刺入萧长荆体内,现在他根本就不只是昏迷,而是根本无法救治,说不定当场就会…… 夏东珠根本不敢想那种后果。 她想掰开他的手,可即便她使出吃雷的力气,都无法撼动。萧长荆即便在昏迷中,也将凤牌握得死紧。 好像冥冥中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夏东珠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人都这样了,还将这碎凤牌拿着跟宝贝似的。 路上稍做停顿,刘御医熬好了药,要给萧长荆灌下去。可是即便在昏迷中,他也死咬着牙齿根本掰不开。 福公公哭着说,“这是爷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因时常被投毒迫害,只要他睡着或者昏迷,便紧咬牙关,什么东西都灌不进嘴里去。这是他本能的一种对自己的保护。” 刘御医听着唏嘘。 他看向夏东珠,“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这药灌不进去,殿下就极有可能再醒不过来。” 夏东珠眼眸深深地看着萧长荆,半晌端起药碗,自己先抿了一口,然后对着萧长荆的嘴渡进去。 一口药全洒了出来。 刘御医叹息一声。 夏娘子对殿下可真是情深,即便再是医者,也做不到这一步。 夏东珠不厌其烦,依旧抿口药,嘴对嘴慢慢渡给萧长荆。也许是对她的气息太过熟悉,亦或是那唇齿间曾经的甜蜜,曾经深深触动着他的神经,让萧长荆本能地张开嘴。 一口药全部渡进他嘴里。 福全公公眼睛里笑出了泪,“爷将药都吞下去了。” 刘御医脸也有欣慰,叹息一声,掀开马车帘子就下了马车。 马不停蹄整整赶了一天的路,谁都没提出休息,快马加鞭前行。申时,萧长荆醒了过来。 他脸色苍白极不正常,双目赤红,浑身带着一股邪劲,已经识不清夏东珠和福全,抱着脑袋就往马车壁上狠狠地撞。 “殿下……” 福公公撕心裂肺地呼叫。 马车外,东城、南辕和北辙都明白殿下毒发神智不清,那种痛苦,犹如魔兽,他们都曾亲眼所见。此刻他们的心,滴血般。 他们无能为力,只能将跨下的骏马抽打的更猛。 骏马以一种疯狂的劲头往前狂奔。 夏东珠紧紧抱住萧长荆,她吃雷的力气死死制住他,下巴抵在他脑袋上,温柔地呼唤。 “阿荆,要坚持住。我知道你疼,我也疼……” 夏东珠说着,眼眸不自觉通红。 “可你不能出事,我们大家都需要你,你想想青城老王妃,想想皇上,想想夏大小姐,想想三皇子……他如今愧疚的恨不能替你去死。可我明白,梅娘这一刀根本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你。因为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三皇子死……” “阿荆,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说过了,待回到京城,便向青城老王妃禀明,要迎我过门……我一直等着那一刻,我不想给你早早陪葬,我想陪着你开开心过完这一生……” 萧长荆根本听不见,他野兽般嘶吼着,挣不脱夏东珠的钳制,两条大长腿就将马车壁踹得咚咚响。 福公公一看,立马扑上前抱住萧长荆的腿。 却被他狠狠地踹向一边,福公公哭着又扑上来。 “殿下,你快清醒过来吧!只要你能好,哪怕让老奴替你去死也是甘愿,你自小就受此折磨,老奴实在是心疼啊!” 夏东珠嘴唇贴在萧长荆耳际,深情地低语。 “阿荆,我知道你痛,知道你身不由已,可只要你醒来,我便答应你一切要求。今生你想做的,我都陪着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萧长荆粗喘着,嘴里如野兽般悲鸣,玉冠掉落,青丝披散下来,两手抱着脑袋却慢慢安静下来。 夏东珠一喜,“殿下……” 萧长荆虚弱至极,眼眸如一泓清泉,看了她一眼,便疲累地轻轻合上眼。 “福公公,快,将我的银针拿来。” 福公公应一声,立马将银针递过来,夏东珠飞快地捻起一针就插|入他头顶百会穴,直到将萧长荆整个头部都插满银针,夏东珠才将他轻轻放到毡毯上。 她早已汗湿夹背,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整个人虚脱了般靠在马车壁上。 福公公此刻再不拿她当外人,递上一盏热水,“夏娘子喝些水,吃点干粮吧!你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谢谢。” 夏东珠接过水一饮而尽,又接过福公公递过来的干粮吃了两口,又细细查看萧长荆的情况。 见他脸色虽差,但呼吸均匀,一时应该不会再发作。 她收了针,掀开马车帘子,北辙正拼命地赶着马车。 “北辙,让东城赶马车,你进来,我为你看看伤。” 北辙摇头,固执地像根木头,“不,我无事。” 他绷着身子,冷汗涔涔,身上一股血腥之气。 东城闻言看了他一眼。 夏东珠轻轻靠在马车壁上,“北辙,你身上的伤口扯裂了,我们到了东屏城,或许还有一场恶战。孟歧和富金山正在东屏城等着我们呢!所以,你必须养精蓄锐,别再固执了。” “吁……” 北辙吁地一声将马车停下来,他二话不说钻进马车。东城从马上跳下来,飞快坐到车辕上,扯起缰绳又将马车赶起来。 北辙钻进马车看了萧长荆一眼,也不矜持,直接褪掉了外衫,露出坚实的肌肤和狰狞的伤口。 身上一共有三处伤,最厉害的在腹部。 几乎是被宝剑一剑贯穿。 若再低一点,北辙此生再无可能结婚生子。 此刻,缠在腰间的纱布早已被血水浸染,血红一片,触目惊心。 福公公看到了心疼至极,他嘴里咒骂着。 “该死的富金山真够狠的,待爷好了,定饶不了他。” 夏东珠脸上倒平静许多,作为大夫,这样的伤她见得多了。她仔细为北辙处理伤口换药一气呵成,又倒出一丸药递给他。 “吃了药便在马车里睡一觉,你身上的伤经不住长途跋涉。” 北辙闷着头,拿起药丸就吞嘴里,似乎极听话,身子一歪就倒在萧长荆脚头。 其实马车空间极大,是东城在镇子上特意为萧长荆准备的,即便有夏东珠和福全公公在,北辙即便平躺下也完全是可以的。 可是,他却将身子蜷缩着,占据了极少一点地方。并且极靠近马车门,以一种守护的姿势。 夏东珠抿抿嘴,并未多言,拿过旁边的一个软毯就盖在他身上。 他们在路上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三天后,果然在天亮开城门前赶到了东屏城。 因为‘药王谷’在东屏大峡谷,距离东屏城还有些距离,夏东珠知道孟歧和富金山就暗藏在东屏城打听‘药王谷’的消息,她不得不在途中对众人乔装一番。 他们扮成了商队顺利地进了东屏城。 白天在东屏城猫了一天,东城打探了些消息,然后在傍晚关城门前出了南城门向东屏大峡谷而去。 ‘药王谷’的具体入口,夏东珠都交待给了北辙,南辕领着一部分侍卫前行探路,东城领着一部分侍卫断后,其余人护着马车悄然前行。 两个时辰后,他们进入东屏大峡谷谷口。 东屏大峡谷极是神秘危险,白天都鲜少有人敢进,更别说是夜间。即便夏东珠熟悉环境,他们依旧决定天亮后再进入。 萧长荆的情况还算稳定,路上几次发作,刘御医不得不给他用了些安神的药。夏东珠每次施针,堪堪能将他的毒素压制住。 仅仅三天,他整个俊气的脸形都脱了相。 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温厚的手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度,整个身体冰冷浸骨。 夏东珠白天黑夜地抱着给他暖,都暖不热。 整整三天,东城和南辕及众侍卫都累坏了,可没有一个人抱怨,因为萧长荆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相较于殿下的痛苦,他们这一路辛劳真不算什么。 人人都说青城王冷酷无情,噬杀如魔,可又有谁知,他所承受的痛苦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若再说他有不轨之心,根本就是扯淡。 一夜安然,天蒙蒙亮,众人就进入东屏大峡谷。 司马老神医的‘药王谷’就是峡谷中,世人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外面设了障眼法,用了盘龙大阵。 外公虽然是神医,但对风水之法也颇有研究,他设的盘龙阵和障眼法,虽不精妙,但一般人根本就破不了。 众人进入谷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瘴气弥漫,环境极其恶劣。 众人将夏东珠准备好的药巾掩住口鼻,即便知道路径,依旧小心翼翼地前行。 待行到一处山壁,夏东珠在山壁前转了几圈,又看看天上的日光,才在一处隐避处拍了一掌。 只听隆隆声响,山壁竟然从中间分开露出堪堪能通过马车的缝隙,夏东珠手一挥。 “要快,这山壁很快就会合上。” 众人再不迟疑,心都突突跳着,飞快地穿过缝隙。 夏东珠刚穿过山壁,轰隆隆声响中缝隙就合上了。 而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致。 绿树红花,瀑布流水,成片成片的药田,简直是人间仙境。 夏东珠嘿嘿两声,“走吧!司马老神医就住在那片桃花林中。” 东城看着夏东珠,明显有许多问题要问,可殿下要紧,他抿抿嘴,什么都没说,赶着马车向前。 突然,桃花林中冒出浓浓的黑烟。其间还伴着火油的味道。 夏东珠倏地白了脸,“不好,司马老神医有危险。东城,派人守好入口,不准任何人出去。只要有人出谷,立马擒住。” 夏东珠说着,没命地就往桃花林中跑。 前世,‘药王谷’就是在一片大火中被夷为平地,外公和三个小药童被烧死了,只剩下一个在煎药时睡着的小药童被她救起。 东城对侍卫们做了个手势,有人留下守谷,其余人都抽了宝剑,严阵以待,飞快向桃花林中掠去。 桃花林中建了两栋竹楼,围了一个大院子,旁边种着各种药材。此刻有一栋竹楼燃起了大火,火势极大,眼见就要全被燃着了。 “外公……” 夏东珠撕心裂肺地喊着,也不管火势多大,一头扎进竹楼里。 东城急得脸都白了,他急忙脱下外袍,在院子里的水缸里浸了水,披在身上就冲进竹楼。 东城冲进去,看到竹楼内浓烟滚滚,极是呛人。他四处寻找夏东珠的身影,目光一转,就看到她从竹楼上背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下来。 东城迎上去,夏东珠咳嗽着叫他,“东城,楼上还有三个小药童,你快……咳咳咳,快去救……” 东城二话不说直接将身上浸湿的外袍盖在夏东珠身上。 “你赶紧出去,他们交给我。” 东城说着,就蹿上二楼。 夏东珠躲着火势飞快将司马老神医背出竹楼。 竹楼外,侍卫们已经在另一幢楼里将一个小药童抱出来,他昏迷不醒,一张上脸嫣红嫣红的,透着不正常的色泽。 夏东珠将司马老神医放到地上,众人看到老神医鹤发童颜,脸上也透着一抹不正常的红。与小药童一模一样。 “南辕,你带几个人将‘药王谷’搜一遍,神马老神医被人下毒了,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想将他们都烧死。” 南辕一听,根本没犹豫,直接带着人去搜谷。 此时,东城从竹楼里跑出来。 背上背着一个小药童,两胳膊各夹一个,他脸上一片焦黑,身上的单袍也被烧着了。他刚将小药童放下,一个侍卫就拎起一桶水将他从头到脚泼下去。 东城整个人成了落汤鸡,样子有些滑稽。 他瞪着眼转身瞅着那个侍卫,明显在磨着牙。 那个侍卫是宫中禁卫,是皇上派来保护三皇子的,看到东城的表情,他咧嘴一笑。 “东城,抱歉啊!我这也是为了救你。” 东城瞧着被烧掉一块的袍子,阴阴地哼一声,作罢。 夏东珠给司马老神医和小药童把了脉,随后站起身,眼望着那一片片的药田。 “司马老神医和小药童中了毒,只是短暂的昏迷,解药就在田地,我去采。东城,你做好防备,谷中除了我们,应该还有不轨之人。” 夏东珠说完飞快跑向药田。 待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簇野草般枯黄的药材,她在水缸洗净,放在嘴里就嚼起来。 此时,轰地一声,竹楼轰然倒地。 夏东珠后怕地看着被烧成废墟的竹楼,前世的此时,她就来晚了。外公和三个小药童都烧死在竹楼里,她只来得及救下另一幢竹楼里的小药童。 夏东珠嚼碎了药,直接塞进司马老神医和小药童的嘴里和鼻孔里,不屑片刻,就有一个殷红的小虫子从他们耳朵里爬出来。 夏东珠沾了草药的手立马掐住,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死。 司马老神医和小药童身子一抖,打了个‘喷嚏’就醒过来。 众人看着夏东珠的动作,都觉得极是恐怖。 现在他们一看到虫子,就从心里发悚。 司马老神医还有点迷糊。 愣愣地瞧着被烧毁的竹楼,和站在他面前的夏东珠一行人,呆呆地问,“你们是谁?为何会在‘药王谷’?” 夏东珠立马站到他面前,柔和地咧嘴一笑。 “外公,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玺……” 鹤发童颜的司马鲲细细端详着夏东珠,突然微微一笑。 “果然是阿玺,多年不见,你长成大姑娘了。” 夏东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外公,我都二十三了,嫁过三次人了。” 司马老神医一听,立马板下脸,“傻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姑娘吗?谁家小子竟敢如此不珍惜。” 夏东珠没法向他解释,只得傻傻笑着,明知故问。 “外公,你这里是什么情况?竹楼好好的,怎会走水了呢?” 司马鲲望着烧毁的竹楼,叹息一声,并没有多说,转头看了眼和他一样坐在地上正发呆的小药童,摇头轻笑。 “是阿玺丫头救了我们,你们四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向阿玺姐姐道谢。” 四个小药童并不大,只有五六岁的样子,都是外公捡来的孤儿。 闻言,四个呆头呆脑的小家伙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夏东珠郑重一揖。 “多谢阿玺姐姐救命之恩。” 四个小药童都剃着小光头,夏东珠爱怜地摸着他们的小脑袋。 “不用谢,你们四个和外公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在前世,四个小家伙极喜欢和她嬉闹,他们的光头还是她亲自给剃的呢! “丫头此时过来,是有事找我吧?” 他看到了那辆宽大的马车,丫头此番来,定然是来求医。 司马鲲又哼一声,有点小傲娇,“是东珠那丫头告诉你的吧?我的‘药王谷’可不好找。” 夏东珠不置可否地一笑,指了指马车。 ”外公,马车里是青城王,你应该知道了,他是夏妹妹的夫婿。他身上中了‘阎王索’。被人下了药引,此刻正毒发,我们赶了三天三夜才赶到这里,还请外公给他看看。” 司马鲲一听,脸色一变,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夏东珠上前搀住他。 司马鲲脸色冷凝地盯着马车,“丫头,你确定,他果真是中的‘阎王索’?” 夏东珠知道,外公对‘阎王索’有一种执着,甚至是痛恨。 她脸色暗沉,点点头,“殿下是在五岁时,被人暗中下了‘阎王索’。青城王府的傅衡先生一直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替他压制着。三天前,在‘将军崮’,殿下为救三皇子,被一把匕首刺中,匕首上涂着药引,致使殿下体内毒索发作。我和刘御医一路之上用药物和银针堪堪替他压制,还望外公施以援手,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解‘阎王索’。” “唉。” 司马鲲叹息一声,“丫头应该知道我的痛处,我寻遍天下良药,至今未制出‘阎王索’的解药,真是惭愧!枉我一世英名,却始终解不了此毒。” 夏东珠一颗心沉下去。 “那外公想必能压制这毒,我曾想用你教我的银针拔毒术为殿下祛毒,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时机,外公,现在是否......” ”丫头,你疯了!” 司马鲲立马训斥一声,“银针拔毒术何其凶险,稍有不慎,顷刻间就可要命。若无十分把握,万万使不得。” “外公,无妨。反正我只有两年的寿数了,让她一试,也无不可。” 听到萧长荆的声音,夏东珠倏地扭过头,就看到他在福公公和北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时,福公公替他换了件湛蓝的锦袍,披了雪白的大裘,曾散乱的青丝用白玉冠绾着,除了脸色苍白无血色外,整个人玉树临风,那风华绝代的气韵,丝毫不减。 司马鲲惊疑一声,背着手就走过去。 那精明的眼眸瞟了萧长荆一眼,伸手就切上他的脉。 半晌,他冷哼一声,“臭小子,既然都快要死了,为何还要娶我的外孙女?你这不是要害她吗?她那么好的丫头,要守寡一生,这可不行。回京后,你赶快退婚。” 萧长荆淡笑一声,“本王若是不娶她,怎能护住整个将军府?外公放心,她的性子适合纵情山水,也不适合我的王府,在合适的时机,我会放她自由。” “说的好听,可她的名声也被你毁了,以后要她怎么再嫁人?” 司马老神医脸子很臭。 夏大小姐可是他养大的宝贝,怎能任他如此欺负? “我死她就能再嫁,外公不必担心,夏大将军也会为她安排好后路。” “休要跟我提他!” 司马鲲似是极烦夏大将军,听到萧长荆提及他,他立马甩着袖子走向另一幢竹楼。 那幢竹楼幸好没被大火波及。 那里建着药炉,是专门炼药的地方。 见萧长荆没有跟上来,司马鲲立马顿住脚,转身,怒道。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是嫌你的命太长了吗?若不是看在我外孙女的份上,我才懒得救你。” 夏东珠立马跑向萧长荆,脸有喜色,”快点了,外公想必有法子压制你的毒素。” 萧长荆却站着没动。 他眼眸温柔地看着夏东珠,抬起手,似是想抚一下她的脸颊,手举到半空,却颓然放下。 “这一路辛苦你了。” 夏东珠摇头,“你要快点了,快跟外公进楼。” 她心有些焦急。 他此刻能醒来,真是奇迹。 可她也知道,他撑不了多久的。再耽搁下去,若是毒性再发作,再想压制就极不容易。 知道她担心,萧长荆抿着嘴点点头。 由福公公搀扶着走向竹楼。 此时,刘御医也从马车里走下来。 他一身的疲倦,两只眼睛熬的通红,似刚刚睡醒。 夏东珠歉意地走上去,“刘御医,这里可是药王谷,司马老神医的地盘,你要不要看看他种的草药?那一整片都是,各种珍稀药草,你可以随便采一些。” 刘御医立马回神,瞪大眼,他倏地转身四处瞧着。 “这里真是药王谷?” 夏东珠好笑着点头,“要不要我带刘御医去药田里转转?”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刘御医满脸的兴奋,转身欲走,突然又转过身。 抬眼看了看被烧毁的竹楼,瞪着眼,“司马老神医如今在哪里?” 夏东珠一指旁边的竹楼,“在竹楼里,要为殿下压制毒素。” 刘御医有些犹豫。 夏东珠知道他极想跟上前观看。 他可是极仰慕老神医的。 她不由劝道,“刘御医不急于一时,现在司马老神医只是为殿下做检查,他此后的用药和压制毒素的手法,刘御医都可以跟着学,现在就让老神医和殿下单独待一会。” 刘御医脸有赧然,“夏娘子说的极是,咱们就不要去打扰老神医,我们去看看他的药田。” 刘御医兴致颇浓,一副干坏事的样子,夏东珠莞尔一笑,手一抬。 “刘御医,请。” 二人并肩向着那片药田走去。 夏东珠突然头一转,就看到东城和南辕押着一个人正从桃花林后面的山坡后走出来。 待看清那个人,她眼眸一缩。 “刘御医,你先去药田随便看,我有些事,晚一会过来找你。” 刘御医正合心意,他不在意地对夏东珠摆摆手。 “夏娘子可自去,我独自在药田逛逛就好。” 夏东珠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桃花林后面走去。 “孟歧,又见面了。” 夏东珠阴着脸挡在孟歧面前。 果然是他! 在前世,火烧竹楼,对外公下毒害死他的果然是孟岐! 孟歧灰头土脸,显得特别狼狈,像是从山洞里被东城揪出来的。 孟歧看到她,脸子一阴,恨恨地,没说话。 东城手一伸,就将两本医书递到她面前。 夏东珠随手接过,冷笑一声,“你果真是为了外公的医着来的,孟歧,你可真够毒的,竟然暗中对外公用’红晰蛛’,让他暂时昏睡,还放火将竹楼点燃,以造成竹楼意外走水的样子。” 孟歧一听她的话头,立马抬首就向竹楼看去。 竹楼被烧成了废墟。 可很明显,司马鲲被救了。 孟歧眼中像淬了毒,看着夏东珠。 “是你救了他们?你竟然也来了药王谷......” 孟歧想了想,突然阴恻恻一笑,“难不成二皇子真得手了?萧长荆果真毒发了。哈哈,这一次他定然在劫难逃,这世上谁都解不了‘阎王索’,萧长荆就等着死吧!” 第146章 亲吻,被逮 夏东珠也是哼哼一声冷笑。 “富金山在京城用毒药将我毒晕,挟持到‘明泉春晓园’,那毒是你所为吧?云荡山,梅娘手中涂在匕首上的药引也是你做的。萧玉翀也根本不是被卓青锋挟持,而是他要挟了卓青锋。‘将军崮’里根本就是一出戏。 孟歧,这一切都是你们和二皇子谋划好的。 为的就是让卓青锋押着他去见萧长荆,目地是对他下药引,让让毒发。萧玉翀要害的人始终都是萧长荆,我说的可对?” 孟歧震惊地看着夏东珠,没想竟被她全都猜对了。 可那又怎样? 二皇子得逞了。 萧长荆身中‘阎王索’,本就无解药,他也只有两年的寿数,可是二皇子却要让他早死。因为萧长荆总是坏他好事,是他登上皇位的绊脚石。 他必须让他死。 所以孟歧脸上再没有丝毫怕意,甚至得意洋洋地阴笑一声。 “即便你说的都对又有什么用?萧长荆必死无疑。世上无人能解‘阎王索’。即便你们来了‘药王谷’也徒劳。若不然,二十年前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司马静被折磨至死。” 司马静是夏大将军夫人的名讳。 孟歧语气中透着一丝快意。 夏东珠眯了眯眼,“当年你对夏夫人下‘阎王索’,如今又火烧‘药王谷’欲至司马老神医于死地。孟歧,你当真是忘了自己年少命不保夕时,司马老神医是怎样救你的吗? 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你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根本就不配活着。” 夏东珠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乌埙,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她不想杀人,可孟歧着实可恶,死不足惜。 东城和南辕一看,立马脊背生寒,不由后退离孟歧远一些。 孟坡脸上扭曲着,“可是当年若不是他点头,司马静怎么可能会嫁给夏震霆?他当年可是已经将司马静许给我了啊!如此出尔反尔,我恨极!这一生,我就是要让他失去至爱所有,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夏东珠慢慢抬起头,冰冷的眼眸,语气更加森冷。 “你根本不配再提夏夫人的名讳,你这个阴险狡诈不知感恩小人,有什么资格跟夏大将军争?当年夏夫人弃你而嫁夏大将军,真是慧眼识珠,她的选择没有错,她是将你看透了,你也根本配不上她!” 孟歧脸色更加狰狞可怖,他阴恻恻地用手指着夏东珠。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他最恨人拿他跟夏震霆比。 最恨别人说他是孤儿配不上司马静。 夏东珠知道捏住了他的痛处,讥诮一声。 “夏大将军名扬四海,国之栋梁,为人敦厚,受人敬重。对夏夫人情深不渝。而你自私龌龊,心胸狭隘,夏夫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当年司马老神医之所以放过你,不是不敢杀你,是他心生慈悲。念你自小被父母抛弃,自卑自贱。而你始终执迷不悟不知感恩。若是当年老神医告诉夏大将军是你对夏夫人下的毒,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吗?” 孟歧看着夏东珠却突地一笑。 “你是不敢杀我的。若我死了,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阎王索’到底是从何而来,那药引又是谁人给我的?至于萧长荆,别看他傲慢矜贵权势滔天,可这么多年不是也没查出当年究竟是谁对他下的毒吗?” 夏东珠心一动。 东城和南辕刹时也变了脸。 他们愤愤不平,手紧紧按在了剑柄上。 夏东珠暗合着眉目想了想,慢慢撩起眼尾,目光鄙视地看着孟歧。 “可你今天还真就活不了了!你就带着这个秘密下地狱吧!”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就将乌埙放到嘴边吹起来。 沙沙沙…… 孟歧身子一抖,急忙向四处看。 他就是玩毒虫的,听到这个声音,有点惊悸。 果然,奇形怪状的毒虫从泥土里钻出来,慢慢汇成一股洪流飞快地向着他爬来。 “啊……” 孟歧惊悚地大叫一声,急忙跳起来四处躲闪,可是不管他躲到哪里,毒虫如影随形。并且越聚越多,个个都像饿疯了似的。 孟歧面若死灰,他知道自己是绝躲不过的,急忙看向夏东珠,哀求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说,我全都告诉你,只要你别再吹了,留我一命……” 夏东珠不为所动,依旧吹着埙驱动毒虫疯狂扑向他。 孟歧双膝突然一软就跪地求饶,“求你了,我还不想死,我知道是谁对青城王下的毒,我都告诉你……” 夏东珠倏地将埙从嘴边拿开。 东城和南辕也都有点紧张地看着孟歧。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殿下费尽心机也没有查出当年下毒之人。 夏东珠一双冰冷的乌目冷冷地瞪着孟歧。 “说!” 孟歧不说话,依旧惊恐地看着围在他身侧的毒虫,那怂包的样子,好像夏东珠不将虫子退下,他是绝不会说的。 “你先将虫子撤去,否则我绝不会说。” 夏东珠将埙放在嘴边又吹响了几声,毒虫们潮水般退下。 孟歧随即瘫坐在地上,一张脸泛着菜色,如水洗一般,冷汗涔涔而下。被夏南宇曾打断的一条腿怪异地扭曲着,夏东珠却对他没丝毫同情。 “孟歧,你要明白,胆敢说假话蒙骗我,我可不像司马老神医那般仁厚。卓青锋就是被毒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而二皇子也被吓尿了裤子,我对你更不会心慈手软……” 孟歧闻言抬头看了夏东珠一眼,他就是玩毒物的,自然知道她所说不假。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却突地扭头瞪向东城和南辕。 “让他们离远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矫情。 东城抱着臂冷哼一声,“别给脸不要脸。” 南辕的爆脾气也立马上来,蹭地一下拔出剑,“爷已经忍你很久了,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孟歧鄙视地瞪他们一眼,“你们若敢造次,萧长荆的命神仙都救不回。” 夏东珠急忙对着东城和南辕使了个眼神。 东城冷哼一声,转身不情不愿地退后。 其他侍卫都随他离开。 南辕将宝剑蹭地一声回鞘,转身走两步,似乎郁闷不解气,急忙又回身,冲着孟歧的腰际就狠踢了一脚。 孟歧躲闪不及,嗷嗷痛叫着,捂着腰就趴在了地上。 南辕阴恻恻嘿嘿笑两声,像个孩子似的,洋洋得意地转身就走。 夏东珠抿着嘴看他,真是拿他没办法。 夏东珠又看向孟歧,在前世外公曾说过,孟歧对医术极有天分,外公当年自知也有错,也是惜才,所以才留他一命。 没想,他竟也有今日。 “现在你可以说了。” 夏东珠面无表情地看着孟歧,见他缓过了一口气,催促道。 孟歧恶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又开始提条件。 “我想离开南萧,你还得给我一笔钱,并且保证不能让青城王秋后算账再杀我。” 夏东珠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蹙着眉心道,“只要你坦诚相告,我自然能保证青城王不会杀你。你要知道,我能够带他来这里,就有资格替他做出保证。你快说。” 孟歧眼珠子转了转,警惕地又朝东城和南辕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 “我只能告诉你,‘阎王索’来自北蛮皇室,是皇室中不传之秘毒。在民间根本寻不到它的解药。” 夏东珠心头一震。 怎么会牵扯到北蛮国? 难怪外公和傅先生寻遍天下良药都制不出‘阎王索’的解药,原来是北蛮皇室不传之秘毒。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以你的身份还不至于与北蛮皇室扯上关系吧?你手中的‘阎王索’又是从何而来?休要蒙骗我,别以为胡乱扯出一个北蛮,就能蒙混过关。” 孟歧一脸的郑重,“谁蒙骗你,事实即是如此。” 夏东珠哼一声,“我不信,有什么凭证?” 孟歧阴沉着脸,似是陷入回忆。 “当年我恨司马静抛弃我嫁给夏震霆,便想方设法炼制毒药,想将他们一起毒死。可是师傅知道我的心性,便一直守在司马静身边。我炼制的毒药根本伤不到司马静,在我绝望之际,有人就将‘阎王索’送到我手边。” 夏东珠隐在袖中的手一紧。 “那人是谁?” 孟歧摇头,“不知,是个黑衣蒙面人,只说能替我报仇。说此毒,司马鲲根本解不了。若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更恨夏震霆。因为他说,只要毒杀了司马静,夏震霆肯定会疯。到时候,整个将军府就会完蛋。” 孟歧说着停顿了一下,“夏震霆当年英伟不凡锋芒毕露,我自知比不上他,有点走火入魔,所以更恨他。就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阎王索’,暗中下在了司马静身上。果然,师傅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孟歧说着便深深低下头。 神情根本就没有报仇过后的快意。 “可是司马静死后,我便后悔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即便她与夏震霆成婚生子,我依旧爱着她……师傅知道是我下的毒,便找到我。追问是什么毒,我告诉了师傅,他却并没有杀我,而是让我活的生不如死……” “你怎知那黑衣人就是北蛮皇室之人?” 孟歧吸了一口气,“因为那人又来找我了,就在萧长荆中毒不久,傅衡满天下找解药,我才知青城小王爷也中了‘阎王索’…… 那个人好似怕我告密,他想对我灭口。我在与他搏斗中对他用毒,才侥幸逃过一命。当年我看得清楚,在他黑衣之下,穿得是华贵的绫罗锦袍,腰间坠有一块青碧的蟠龙玉佩。这么多年我隐姓埋名,四处逃蹿。一则是怕他再找到我;二则也是在暗中打听佩戴那种蟠龙佩人的身份……” 夏东珠瞟他一眼,“你最终还是打听到了……” “没错。” 孟歧脸上竟然浮现一丝神采,“当年搏斗时我从那人身上割下一片锦缎,便四处向绸缎商打听,才知道那种华丽的锦缎是北蛮织造上贡给北蛮皇室的‘云雾霞缎’。比南萧的‘流云纱’还要昂贵罕见,除了北蛮皇室,平民百姓根本就不允许穿……” “而那块蟠龙佩,我暗中描绘下它的样子,从玉器商那里得知,那是北蛮皇子代表身份的腰牌。” 夏东珠暗自大吃一惊。 北蛮皇室? 害她娘亲和萧长荆的竟然是北蛮皇室中人! 北蛮与南萧一直战乱不断,可谓是世仇。北蛮皇室欲害将军府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将军府世代镇守北疆,北蛮对将军府恨之入骨,他们想毁掉将军府可以理解。 但是他们对五岁的萧长荆下此毒又是为何? 二十年前,他不过是个稚子,老青城王已死,他并没有现在的权倾天下,对北蛮根本构不成威胁。 这完全说不通。 “拿来。” 孟歧突然对夏东珠伸出手。 “什么?” 她蹙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孟歧瞪着她,“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现在我要钱,我要离开南萧,得有盘缠。” 夏东珠黑着脸,“我要‘阎王索’的解药?我不信你没研究过它……” 孟歧摇头,“无解药,‘阎王索’是北蛮皇室秘毒,根本配不出解药,师傅钻研了二十年都无果,你觉得我能行?” 夏东珠哼哼两声,“即便配不出解药,你肯定知道何药能缓解,孟歧,你以上说的那些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萧长荆活命,你有任何线索都必须告诉我。” 孟歧急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想反悔?” 夏东珠眯着眼不屑一哼,“我可不是什么一诺千金的君子,我是女人,女人最不讲道理,难道你不知道?” 孟歧一时被噎得脸上青白一片。 他咬咬牙,阴着脸狠瞪了夏东珠一眼,才幽幽地道。 “我只知道北蛮皇室有一种镇国之宝‘血龙珠’,能解世间百毒。既然他们有‘阎王索’,想必若要解此毒,必得以‘血龙珠’入药。” “血龙珠?” 夏东珠低低重复一声,根本是闻所未闻。 既是北蛮的镇国之宝,那就根本没可能得到。 她蹙着眉心发愁。 孟歧却急了,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你救下了师傅,我也算没有酿成大祸,我心中最大的秘密也告诉你了。你不能食言,赶紧给我钱,我要离开这里。我没脸见师傅,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哼!”夏东珠嗤笑,“做尽了坏事就想逃了?” 孟歧袖子一挥,“你休要讥诮,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富金山也到了东屏,师傅的‘药王谷’所在和破解之法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背后有极厉害的人,想必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一把火烧了这里,你对外宣称就当师傅死了,赶紧将他接到安全的地方。有很多人都在觊觎他……” 孟歧说着,似是极愧疚,别过脸不敢看夏东珠。 夏东珠细细看着他,觉得他还没有坏透,便直接向东城一声。 “东城,将你身上的银票全部拿来。” 东城一直跟着萧长荆,他心细,所有贵重之物都是他带在身上。 东城闻言,也不问原由,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过去。 夏东珠接过银票,直接甩到孟歧身上。 “赶快滚吧!真该让司马老神医看看你的狼狈,当年他果断将女儿嫁给夏大将军,是多么地英明!瞧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孟歧又被戳了心窝子,握着银票就像握着烧红的烙铁,可形势比人强,活该他落得如此田地。 他现在更无法与夏震霆比! 孟歧郁气着脸,沉默着跛着腿一步一步往谷外走。 “就这样轻易地饶过他?” 东城望着孟歧的背影轻轻问夏东珠。 夏东珠叹息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这二十年过得也生不如死。痛打落水狗固然很痛快,但是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当年他对夏夫人下毒,司马老神医忍着丧女之痛,也没对他下毒手,就是心有善念,不愿破坏那份医者仁心。 甚至都没告诉夏大将军真相。一直到现在他都只以为夏夫人是诞下女儿后失血过多而死。若不然,以夏大将军的性子,定然会天涯海角追杀他。可若如此,这天下就不会再有现在名震天下的夏大将军了。得失之间,无法衡量。只有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 东城闻言慢慢点了点头。 他看着夏东珠,觉得她平静的面容下,一如司马老前辈,都有一颗善良而宽厚的心。 而对该杀之人,他们绝不手软。 一如卓青锋。 夏东珠回到竹楼的时候,刘御医还蹲在药田里挖草药。福公公守在竹楼外,不停地搓着手,焦急地走来走去。 而四个小家伙进进出出,端出来的都是一盆盆血水。 那情景也将夏东珠吓了一跳。 她急忙拉住一个小家伙,“唐一,师傅在给王爷用银针拔毒术?” 端着水盆叫唐一小家伙立马重重点头。 “师傅说,不用银针拔毒术就救不回来了。” 夏东珠闻言脸色瞬间苍白。 福公公一看她的样子,一直提着心顿时沉入谷底。 “夏娘子,这银针拔毒术有这般凶险吗?那爷……” 夏东珠急忙安慰他,“福公公莫急,我进去看看。“ 夏东珠夺过唐一手里的水盆端着就进了屋。 她很知道外公的习惯,她在外间净了手,又换上专门救治病人时穿的袍子,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屏风后,是一张宽大的木榻,萧长荆正躺在上面。 外袍内袍早已脱掉,只穿着一条长绸裤,脸色苍白,无声无息。身上头上扎满了针。 司马鲲见夏东珠进来,什么都没说,指了指一边摊开的各种细刀。 夏东珠心一紧,“外公是要为他放血祛毒?” 司马鲲赞赏地对她点点头,这丫头对医术有天生的敏锐,并且学的极快。当年在岷州她还是个孩子,就比东珠那丫头领悟的快。 “你来帮我。“ 夏东珠点头,用巾子围住口鼻,手在那一排细刀间一碰,就拿起一把锐刀递给司马鲲。 司马鲲脸上也用药巾掩住了口鼻,见夏东珠精准地拿过锐刀,他眉眼笑着点头。 “今日我用银针拔毒术控制他的毒,然后再放血引毒,引术非常凶险,你看仔细了。” 说着,司马鲲就接过锐刀在萧长荆头上一划,一股血水流出,夏东珠快速用纱布接住。 司马老神医不停地捻动银针,萧长荆似感到了痛苦,痛哼一声,可他手脚都被用绳子固定在床榻上,根本动不了。 夏东珠陡然心疼。 可也知道,此刻是最关键的时刻,熬过了此时,他的命就保住了。至少他身上的毒,不会轻易再犯。 东城和南辕也守在竹楼外,方才有侍卫来报,说孟歧已经离开了‘药王谷’,他已经下令不加阻拦。孟歧虽然擅毒,可已经不足为惧。 夏东珠没忍心杀他,可皇城司的察子却不会心慈手软。只要他还活着,就已经离不开皇城司察子的眼睛。 整整过了将近两个时辰,夏东珠才从竹楼里走出来。 此时,刘御医也抱着一堆草药走过来。 “司马老前辈对殿下施针了?” 夏东珠冲着刘御医点点头,“殿下暂时还未脱离危险,外公下了药方,我现在去煎药。刘御医若是愿意,一起来吧!” 说着,她将司马鲲开的药方递给刘御医。 刘御医高兴地接过药方,夏娘子真是不避讳他,“我亲自去为殿下煎药,夏娘子可回去照顾殿下。” “唐一,带着刘御医去煎药,你要多学着点,可不敢在煎药时再睡着了。” 唐一就是被东城从竹楼里救出来的孩子,也是在前世唯一幸存的孩子。 唐一光着小脑袋,闻言吐了吐舌头,扯着刘御医就跑。 福公公焦急地看向夏东珠,“夏娘子,爷可是安然?” 夏东珠点点头,“外公给他用了银针拔毒,如今只等他醒来。以后若是殿下能按时服药,应该不会轻易再犯。但毒,没有除尽,也解不了。” 福公公已经是大喜过望了,他重重舒出一口气,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 “我们现在能进去看看爷吗?” 夏东珠点头,“福公公进去吧!我还有话跟东城和南辕讲。” 福公公提着袍子就急切地进了竹楼。 夏东珠看向东城和南辕,“殿下的情况恐怕还要在谷中休息一段时间,不能马上离开。孟歧出谷后,外面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我怕有人再闯谷,若有可能,再调一些人来,以防万一。” 东城和南辕对视一眼。 东城重重点头,“殿下就交给夏娘子,谷中的安全交给我们,保管一只蚊子都进不来。“ “好。” 晚上,萧长荆醒来。看到夏东珠便想坐起来,被夏东珠一把按住,她脸上浮现一丝后怕。 “殿下莫动,你现在需静养,还不能乱动。” 萧长荆脸色虽然还很难看,透着一丝病气,但气色却已缓过来。 他听话乖乖地躺着,伸手就抓住了夏东珠的手。 “你在这陪着我,我便不乱动。” 夏东珠抿嘴,真像个孩子。 她叹息一声坐到榻前矮凳上,“外公给你用了银针拔毒术,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毒,是没有办法完全祛除,也解不了。孟歧告诉了我一些事,若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萧长荆却摇摇头,双目俊亮温柔,“别说这些糟心的事,我只想看着你,听你说些情话。” 夏东珠脸子一下子赧红,她一把甩掉萧长荆的手。 “现在外公想的是你与夏大小姐的婚事,现在他还不知道我与你的事,他如今才救了你,不能再惹他生气。你矜持点,别太过分。” 萧长荆低低一笑。 “本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夏东珠一怔,“哪一句?” 萧长荆恨恨地瞪着她,“待回京后,我会禀告母亲……” 夏东珠突然抬手就按在他唇上,阻止他说下去。 萧长荆眼睛里的笑意消散,他看懂了夏东珠的意思,轻轻拿下她的手,不解地问。 “为何?” 夏东珠善解人意地看着他。 “马上就到了你与夏大小姐的婚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盯着这件事,你不可节外生枝。我与你,这样就挺好,我不在乎那些名分,只要你好,我怎样都无所谓。” 萧长荆立马沉下脸,哼一声,“你真想就这般不明不白地跟着我,就不想光明正大地跨进我的王府?我要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我身边,而不是外人眼中的外室……” “外室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在,我开医馆,你若想来……” “闭嘴!” 萧长荆板起脸不想听下去。 夏东珠微微低下头,“‘药王谷’已经不安全了,是孟歧提醒了我,这次我想将外公一起接出谷。夏大小姐是他一手养大,如今你二人婚事在即,他也应该到京城观礼……” 夏东珠说着,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 “再者,外公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世上之人慕名都在找他,我不想他在晚年再被人骚扰。夏大将军虽能护住他,但外公一直躲着他,就是怕他再问及夏夫人当年之死。想必外公不会住进将军府。还是由你,为外公找个安身之处,让他安享晚年吧!” 萧长荆倏地缩起眼,转头意味地问她。 “司马鲲,究竟是夏大小姐的外公?还是你的外公?” 夏东珠一怔,“为何如此问?我与夏大小姐姐妹相称,她的外公不就是我的外公吗?况且,外公还救过我的命,还教我医术,我为他费心,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萧长荆阴着脸却摇头。 “那不一样,你的关心甚至比任何人都强烈,你要知道,有些事不该是你做。” 夏东珠一听,知道他起了疑心。立马佯装生气地甩掉他的手,站起身。 “你说的对极,夏大小姐才是你的未婚妻,我与你,什么都不是。现在我让东城将她接来,让她照顾你,我去逍遥自在去。” 说完,当真转身要走。 手不期然被狠狠地握住。 萧长荆的力道极大,将夏东珠的手腕子握的生疼。 她意味十足地转身看他。 萧长荆一张俊脸如魔神出世,“你再说一遍,你与爷毫无关系?亲都亲过了,睡都睡过了,爷的身子都让你看了个遍,你如今竟说与爷什么都不是……阿玺,你可真是冷酷无情!” 夏东珠被他一股邪劲捏的腕子痛,原本就是故意要气他,所以听他无尽的怨气,她咧开嘴笑。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你现在松开手,我腕子痛。” 萧长荆闻言不但没松开,反而手一使巧劲,夏东珠身子就不控制地扑向他。 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撑着床榻,脸几乎贴在他脸上,她依旧咧嘴笑着。 “现在你刚醒来,还不能大用力,乖,快松开我,一会让外公瞧见就不好了。” 萧长荆冷哼一声,眼睛直直盯着她。 “以后不准再跟爷动不动就撇清关系,咱俩的事,爷要说了算。” 他孩子气一般。 夏东珠笑的更欢,她抿了抿殷红的唇,重重点头,哄着他,“以后保证都听爷的。” 萧长荆眼眸里浮出笑意,他紧紧盯着她殷红的小嘴,意味深长地又将她往下拉了拉。 夏东珠立马皱眉,再往下就要碰到他鼻子了。 萧长荆手却突然按上夏东珠的后颈,脸一抬就噙住她的小嘴,夏东珠身子一颤,本能地想躲闪。 不想萧长荆却死死咬住她的唇,“刚才都说了要听爷的,若今日不能让爷满意,你就休想离开。” 夏东珠一下涨红了脸。 病人为大。 她闭了闭眼,直接身子一沉,嘴一张就咬住萧长荆的嘴。 萧长荆心里乐开了花,另一只手直接缠上她的细腰,两人呼吸相闻,唇齿相缠,吻的心魂乱颤。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声暴吼,夏东珠急忙直起腰,回身,就看到司马老神医端着药站在他们身后,一张脸怒极。 第147章 闹别扭 夏东珠吓得倏地站直身,羞窘得满脸通红。 “外公,你听我解释……” 她局促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马老神医平日里温厚和善的眼眸此刻沉冷如冰。 萧长荆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扯住夏东珠,目光颇为威严地看向司马鲲。 “外公,你莫要为难阿玺,我与她情投意合,在认识夏大小姐前我就心悦她了。” 夏东珠呼吸一窒。 在认识夏大小姐前是什么时候? 司马老神医暴喝一声,“那你将我的外孙女又将置于何地?她如今在京城待嫁,你却三心二意,欢喜的还是她的小姐妹……” 萧长荆看着夏东珠的窘迫,温柔地对她说。 “阿玺,你先出去,有些事我想跟外公单独谈谈。” 夏东珠咬着唇看他一眼,随后甩开他的手,低着头往外走。 走到司马老神医面前,夏东珠想了想,还是顿住脚。 她满脸歉意地抬起头,“外公,我不会与夏妹妹争的,我也不会嫁进青城王府,我与殿下身份悬殊,虽然心意相通,但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嗤笑他的笑柄。” 司马鲲一听,脸色极是复杂。 他本是宽厚之人,本不是故意苛责她,只是,一牵扯到她的宝贝外孙女,他就怒从心起。萧长荆可是东珠的夫婿,她怎么能…… 他叹息一声,正要说些什么。 夏东珠却低着头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她心中苦涩至极。 虽然自己与外公很亲,但毕竟现在的身份是个外人,外公愤怒,也是正常。任谁看到方才那一幕,都会生气。 夏东珠走出竹楼,福公公端着饮食迎面而来,他脸上带笑,看到夏东珠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蓦然紧张。 “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爷……” “不是。”夏东珠急忙抬起头安他的心,她想表现轻松对他笑笑,嘴一咧,就感到苦涩至极。想必那笑比哭还难看。 福公公一怔。 “殿下一切安然,福公公别担心,现在由外公陪着他。我心里闷,到外面透透气。” 夏东珠说完飞快地抬脚就走。 福公公转身瞧她的样子,就像落荒而逃一般。 他疑惑地朝楼里面看了看,叹息一声,端着饭菜跨了进去。 夏东珠一口气跑到瀑布边。 轰降隆的飞瀑,溅了她一身一脸。 她不停地摸着脸,也不知是水滴还是泪水,总之,越擦越多,好半晌她才平复下心情。 她觉得再没脸子见外公了。 夏东珠在瀑布边一直坐到天黑透,东城前来找她。 夏东珠装着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为自己找着理由。 “这‘药王谷’真是太美了,我一坐竟然忘了时间,东城,殿下将药都喝了吗?” 东城深深地看着她,知道她强颜欢笑,也不挑破。 他点点头,“殿下已经喝过药,他已经决定,三天后就起程回京。司马老神医随我们一道回去,殿下已经让我将消息秘密传给了夏大将军。” “好。”夏东珠淡淡地应一声,似乎对外公同意进京并不意外。 东城抿了抿唇又道,“我收到消息,夏二将军已经接到皇上的旨意,今日带着二皇子,押着梅娘等人下山返京。我算算时间,我们会差不多与他们一同进京。皇上对夏二将军进行了嘉奖,回京后肯定会有重赏。” 夏东珠嘴角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皇上是让夏二将军押着梅娘和她的族人一同进京吗?” 老老小小得有五百多人呢! 东城点头,“皇上的旨意,是押着梅娘和她的儿子卓冉进京,其他的族人先囚在‘将军崮’,等候发落。梅娘与卓青锋的儿子当时就藏在那些族人中,夏二将军已经确认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心里想着,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梅娘和那些族人?毕竟,卓青锋死了。若是梅娘从来都是冤枉的,若这一切真是萧玉翀所为,那这一路之上她必定会有危险。 夏东珠急忙看向东城,“你可是能联系到夏二将军?” 东城对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夏娘子有事要叮嘱夏二将军?” 夏东珠淡淡一笑,“说不上叮嘱,只是不放心,毕竟二皇子诡计多端,还是让夏二将军多提防,免得在回京的路上再节外生枝。梅娘和她的儿子绝不能出事。” 夏东珠的话意味深长,东城听懂了。 他颔首头,“夏娘子放心,我会将你的话递给夏二将军,让他防着二皇子,保护好梅娘和她的儿子。” 其实现在夏东珠心里有点复杂,毕竟她吹埙唤出毒虫将卓青锋给咬死了。若是他的儿子当时就在场,那对这个孩子肯定会有打击,说不定心中会留下阴影。 东城瞧着夏东珠,有点欲言又止。 夏东珠瞧天已黑透,她没再说别的,抬脚就朝竹楼走。 “回去吧!天已黑透,我还要给北辙的伤换药。” “夏娘子,”东城在她身后唤一声。 夏东珠顿住脚,转身,“还有事?” 黑暗中东城咬了咬牙,“殿下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福公公端的饭菜他一口都没吃,挣扎着下床,在书桌前写了几封密函,然后就一直坐在窗前吹冷风……” 夏东珠一听,慢慢低下头。 她没有瞒东城,“是外公撞见了我与他的私情,发怒了。殿下将我赶出来,我也不知他与外公是怎么说的,他是心情不好。今晚让福公公守着他,你也帮着劝着点,让殿下不要任性,早点休息。” “那你呢?”东城紧逼着问,“你就打算这样放弃殿下了吗?” 夏东珠用手绞着衣裙,为难地叹息一声。 “眼下最重要的是殿下与夏大小姐的婚事,我不会放弃他,但我不重要。外公救过我的命,我是要报答的。” 话里话外都是要放弃。 东城急切一声,“难不成夏娘子忘了殿下的身份?他是皇家贵胄,自古三妻四妾,将来也绝不可能只有夏大小姐一个女人。 即便司马老神医现在没办法接受你,可是将来呢?殿下还要娶正妃的。而殿下对夏娘子是很不同的,你根本不必妄自菲薄,殿下心里有你,你就可光明正大地跨进王府。” “谢谢。”夏东珠感激地冲东城一声,转身就走,“可是我从没想过要跨进王府,我也不想与别的女人争宠,我与殿下就目前这样的关系,就挺好。” 东城一噎,随后又道,“可是你太不了解殿下了,既然他心中有你,就绝不会让你受如此委屈。” “我不委屈。” 夏东珠低低叹息一声,抬脚就走。 另一幢竹楼烧毁了,如今大家都聚在另一幢竹楼里。 夏东珠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外公正与刘御医相谈甚欢,萧长荆果然斜靠在窗前的竹榻上,定定地望着窗外。 福公公一脸愁绪地守在他身边。 夏东珠刚跨进去,唐一就跑过来牵住她,“阿玺姐姐,你这半下午都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等着你吃晚膳呢!” 司马鲲转过头目光也极是复杂地看了夏东珠一眼。 萧长荆倏地转过头来,姿态很慵懒,容颜很俊美,只是眼睛沉冷一片深不见底。 夏东珠没有看他,她只浅笑着摸着唐一的小光头。 “抱歉啊,让唐一等着我用膳,我与你一起去厨房端饭菜好不好?” “好。”唐一拉着她就往外跑。 众人围在一起用晚膳,夏东珠浅笑吟吟,就像下午的事从没有发生一样。饭后她抢着收拾碗筷,然后在唐一的带领下到楼上去休息。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与萧长荆对过眼神,也没有看司马鲲,她将自己的心收了起来。 亲切中又带着疏离,让别人都感觉到她的别扭,但谁都没有说什么。 夏东珠当真不再管萧长荆,有外公和刘御医在,她不必班门弄斧。当夜就睡的极沉,她也是累坏了,晚上连个梦都没做。 只是耳边的叹息声幽幽咽咽,有人守了她大半夜,她浑然未知。 一连三天,夏东珠不是与刘御医在药田采药,就是帮着唐一收拾药材和东西,她将自己忙的脚一沾地,就是不往萧长荆面前凑。 直到离开那天,药王谷摆了三辆大马车,福公公请她上萧长荆的马车,以方便照顾殿下。 她拒绝了。 她与刘御医挤在了一辆马车里,美其名曰:跟刘御医学习用药之道。 司马老神医带着四个小家伙坐在一辆马车,萧长荆等不来夏东珠,便敲敲马车壁。东城和南辕、北辙分别驾着三辆马车离开。 东城又调来了上百名护卫,大家不再遮掩,一路之上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马车里,刘御医终于忍不住。 “夏娘子,你在跟殿下闹别扭?” 夏东珠翻翻眼皮,“怎么会?孤男寡女的,我与殿下挤在一辆马车里不好。” 刘御医抿抿嘴,“你不是殿下的外室吗?还怕别人说闲话。” 跟他一个老头子挤在一起就不是孤男寡女? 夏东珠叹息一声,“殿下与夏大小姐成婚的日子已经临近了,如今外公跟随他进京观礼,我若再与殿下卿卿我我,那外公看到岂不闹心?我真做不出这样的事。” 刘御医叹息一声,他也是看出来了,司马老前辈对夏娘子也不像刚来时那般亲切了。原来,还是隔着这层心事。 “可殿下是皇族贵裔,将来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司马老前辈也是管不到青城王府府内事的。皇上将来还会为殿下赐正妃,他这般对你,不公下。” 夏东珠笑着摇头,“外公极疼爱夏大小姐,至少现在,他不想看到别的女人比他外孙女更得殿下的心。我身份低微,名声又极差,此刻往殿下身边凑,岂不惹他老人家心烦?我还是独善其身比较好。” “可殿下却不是这样认为的。你的疏离,恐怕会伤了他的心。殿下骄傲的很,表面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内心也是性情中人。满京城的女子他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你,情根深种。他的心一旦付出,就绝不会收回,夏娘子当珍惜才对啊!” 夏东珠叹息一声。 她撩开马车帘子,呆呆地望着窗外,就是因为心乱如麻,不想再听别人劝。 因为马车赶得急了,萧长荆身子极虚弱,晚上住宿入客栈的时候,夜间又起了烧。 司马老神医又为他扎了针,刘御医连夜为他煎药,折腾了半宿,才堪堪将烧压住。 福公公一夜未眠,守了他整整一夜。 夏东珠并未照顾萧长荆,可第二天起床时,她的气色极差。似乎也是一夜未眠,脸色有些憔悴。 他们停留了一天,并未急着赶路。 司马老神医和刘御医都折腾半宿,留在房中休息。福公公也累极了,白天就由夏东珠照顾萧长荆。 刚煎好药,夏东珠就端着过来。 东城守在门外,看到她,抿抿嘴,无声为她推开门。 萧长荆慵懒地斜靠在床榻上,手里拿着密函,脸色极差。知道夏东珠进来,眼皮都未抬一下。 夏东珠将药端到他床前小桌上,见他不理自己,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伸手就要去抽掉他手里的密函。 萧长荆一下子甩掉她的手,抬起头来,带着怒气,眼眸冷的能冻死人。 夏东珠心里一突。 一颗心也瞬间沉入谷底。 她抿抿唇,“殿下起了一夜的烧,不宜再劳神,先将药吃了,再好好休息。回京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 萧长荆猛地瞪眼,“你还管爷的死活?不是不愿意照顾爷,连看一眼都不屑吗?现在是在可怜爷?” 夏东珠局促着,绞着衣襟,万般无奈地看着他,她无话可说,只得转过身离开。 “咳咳咳……” 身后萧长荆伏在床沿边发出一阵急切的咳,那咳声尖锐,透着极度的虚弱。 夏东珠慢慢顿住脚,却没有转身。 萧长荆慢慢抬起头看她,一颗心生疼生疼的,他脸上再没有那片冰冷,眼中殷切地盼着她回头。 可惜,夏东珠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抬起脚往前走。 萧长荆眼中慢慢寒冷,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绝望。 “咳咳咳……扑噗……” 身后的咳声依旧犀利,甚至伴随一声…… 夏东珠脸一白,倏地转过身。 就看到萧长荆半个身子都耷拉在床下,床前地面上,喷射着一口鲜红的血…… “殿下……” 夏东珠一颗心吓得都要跳出来,她飞快地跑过去,双臂就抱住萧长荆。 萧长荆依旧咳着,手抓在她臂上,慢慢抬起头,脸上一片死灰。 “爷若是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回头?” 夏东珠眼眸一下子通红,她摇着头,“殿下,你不要任性了……” 萧长荆猛地一把将她推出去。 夏东珠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到地上。 萧长荆慢慢撑起身子躺回到床上,他一把扯掉床幔,掩下自己的狼狈。 “走,爷不想看到你。” 夏东珠抹着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我走,殿下要将药喝下。”说完,她当真转身跑出去。 “呯……”地一声,萧长荆将床前的药碗一扫而落。 夏东珠抹着眼泪跑回自己的房间,此时司马老神医和刘御医正好从房里走出来,看到夏东珠的样子,刘御医脸子一沉。 “不是晚辈说你,老前辈这次做的不够光明磊落。殿下皇家贵胄,此生也绝不可能只娶夏大小姐一人,你老精明一世,此刻怎这般糊涂?看着殿下和夏娘子痛苦不堪,他今后就会善待夏大小姐吗?不牵怒她就不错了。” 刘御医说着,抬腿就走向萧长荆的房间。 司马鲲一怔,站在原地没动,细细琢磨着刘御医的话,神情突然一动。 他捋着花白的胡子,瞅着夏东珠的房间,低低叹息一声。 此后夏东珠又恢复了‘正常’,该怎样就怎样,也会去照顾萧长荆,也会与萧长荆说话,脸上也带着笑,表面与司马老神医也没有隔阂,可众人就是感觉她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越是做的挑不出任何毛病,众人越是觉得心疼。 司马老神医几次想开口,都被她嬉笑着不着痕迹地堵回去了。反倒让老神医心里像拧着个疙瘩。 因为萧长荆身子弱,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待到了京城,反而比夏二将军晚了两天。 夏东珠一到京城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茶楼酒肆,人人都在兴奋地谈论夏二将军此次剿匪立下大功,将卓驸马的余孽都抓回了京城。这下朝廷再也不用害怕精钢被劫了。 而二皇子萧玉翀被虫子吓尿裤子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萧长荆一行人入京倒显得极其低调,除了皇城司,谁也没有注意那三辆宽大的马车悠悠行驶在大街上。 东城和南辕、北辙直接将马车赶到青城王府。 萧长荆下了马车直接要往府里走。 “殿下……”夏东珠下了马车就喊住他。 萧长荆转身,面无表情。 夏东珠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殿下,有外公和刘御医陪着,我就不陪殿下入府了,我出来这么多天,我娘肯定担心了。我想先回家看看她。” 萧长荆闻言定定地看着她许久都没动,半晌才一甩衣袖,一句话都没说,抬脚就极冷情地跨进府门。 夏东珠瞟了瞟青城王府大门上悬挂的红绸。 还有三天,他就要与夏大小姐完婚了。 这个府门,她跨不了。 刘御医也急忙下了马车,“夏娘子何必这么着急?这都到了青城王府,此番殿下能安然回府,你立了首功。青城老王妃肯定会好好谢你,还是随我们一道进府吧!” 夏东珠笑着摇头,“这一路之上殿下全靠外公和刘御医照顾,我就不进府了,我出来这么久,真的要回家看看了。家里还有个老娘,我极不放心,归心似箭,刘御医就不要劝了。” 刘御医叹息一声,也不再劝。 司马老神医并没有下马车,这是之前说好的,他现在还不宜在京城露面,只得挑开马车帘子。 “阿玺丫头,你与殿下的事,老夫想通了。只要东珠没意见,老夫不再怪你。” 说完,他似不好意思,倏地就放下马车帘子。 刘御医眉眼笑笑,促狭地看着夏东珠。 “老神医都发话了,夏娘子这下可是放心了,就别与殿下闹别扭了。” 夏东珠脸的上笑都要笑僵了,她不置一词,对着刘御医轻轻一福。 “我现在就告辞了,殿下就麻烦刘御医了。”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府门内,萧长荆从门边闪出来,看着夏东珠走的洒脱利索,无一丝牵挂眷恋。他一双冷眸慢慢通红,神情落寂,像个又被丢弃的孩子。 东城实在看不下去了,嗡声嗡气,“殿下就别怪夏娘子了,我听唐一说,别看夏娘子白日有说有笑,晚上总是躲在被子下偷偷地哭。她的难处,殿下当体凉。” 东城话一落,萧长荆就不乐意了。 他瞪着东城,冷冰冰地说,“是她一直在对爷发脾气,冷眉冷眼的,当爷是什么?喜欢了就凑近,不爱了就抛弃。别以为爷稀罕她,切!” 萧长荆大袖一甩,非常傲骄地跨步就走。 东城揉了把脸子,只要爷高兴,怎样说都好。 夏东珠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再兜不住,她闷头往前走,说失魂落魄都不为过。 跨进‘东珠女医馆’,夏东珠就看到了蓝姑姑正端着饭从厨房出来。 她轻轻一唤,“娘......” 蓝姑姑一怔,看清夏东珠,这次没有奚落,而是欢天喜地。 “丫头,你回来了。快,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羊肉锅子。” 蓝姑姑高兴地将手中的盆子朝着夏东珠举了举。 此时,西就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夏东珠眼眸一闪,“姐,你回来了。” 东城早就暗中给她透露了消息,她与殿下闹别扭了。 夏东珠似是极疲惫,步履沉重地踏上台阶。 “我不在的日子,多亏西就照顾娘了。以后我不会再出远门了,就老实地守着你和娘过日子,将咱们的医馆开大开好,挣更多的钱。都给西就当嫁妆。” 西就扯着唇角笑着,似是想起什么,急忙道。 “霍襄从北疆捎来了书信,说是立功了。年关时节,北蛮军时常到北疆边城掠夺老百姓,霍襄带人将北蛮军杀了回去。他初到北疆就立了功,夏南宇将军已经报于了朝廷,皇上嘉奖只是迟晚。” 夏东珠脸上一喜,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霍襄这次是真出息了,娘,等他回家省亲,咱们做顿好吃的给他庆功。” 蓝姑姑哽咽地点点头,“是出息了,这是娘听到的最高兴的事。” 夏东珠哈哈笑着,伸手就揽住西就的脖子,“若是西就再能找个好夫婿,咱们双喜临门,就更好了。” 蓝姑姑脸上立马喜气洋洋,“隔壁郑家酒铺的郑掌柜给我回信了,说他有个远房兄弟,人忠厚又本分,家境也殷实,我跟西就说了,就等你回来帮着相看。” 夏东珠听了眼睛里立马崩射出一抹亮光,“西就,若是相看好了,就让娘给你订下来。” 西就满通红,一跺脚,“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们休想将我赶出门,我要守着娘和你,绝不会轻易嫁人。” “哈哈哈......” 夏东珠美美地吃完羊肉锅子,简单洗漱一番,踢掉鞋子爬上床倒头就睡。 西就看着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知道她心里苦,为她掩了掩被子就走了出去。 夏东珠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午时。 她精神气爽地坐起来,推开被子,望着外面明亮的天,其实心里是沉甸甸的。 她不能忽视萧长荆就要成亲了。 虽然她极乐意看到夏大小姐嫁进青城王府,尽管嘴上也说不在乎,可说到底,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就如外公,看到她与萧长荆纠缠,心里也不舒服一样。 西就一脚跨进房,“姐姐,门外有人求见,是刑部侍郎曹府的管家。” 夏东珠一怔,“曹府?是曹进?” 西就将名帖递给她,“应该是曹大人,我开门的时候,见曹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应该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曹府管家说,希望姐姐能出去相见。” 夏东珠自然明白曹进的意思,一则是他的病见不得人,二则她门上挂的是女医馆,他一个男人着实不宜进来看病。 夏东珠穿戴停当就出了大门。 曹管家是个精明的中年人,看到夏东珠出来,他急忙迎上来拱手,“夏娘子,我家大人请夏娘子马车里一叙。” 夏东珠颔首,边走向马车边道,“曹大人与魏大小姐新婚燕尔,最近可好?” 曹府管家有点支吾,脸子极是复杂,”夏娘子见到我家大人就知道了。” 夏东珠闻言趣味地看了他一眼,瞧管家的意思,曹进似乎并不好。 夏东珠想了想,他大婚前,她为他扎了针,又留下调养身体的药,若不是太孟|浪,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难不成又出了变故? 夏东珠刚一靠近马车,就见曹进急切地挑开了马车帘子探出头。 夏东珠呲着牙笑,“曹大人,新婚愉快,恭喜啊!” 曹进脸色极差,“赶紧上来,我有事。”说完,就将马车帘子甩下了。 夏东珠呵呵一笑,踩着管家拿来的马凳就上了马车。 马车里,曹进一脸的苦涩,虚虚地斜靠在软垫上。 夏东珠钻进马车就坐到他对面,细细观察着他的气色。 脸色枯黄,气血两虚,着实不佳。 她调笑着,“曹大人新婚之中,不会被新娘要去半条命吧?” 说完,她伸出手。 曹进阴着脸,将手放到小桌上,“别提了,可不就要了爷半条命,夏娘子,难不成我真的老了?如今我是一点都不能了......” 夏东珠自然知道他嘴里的‘一点都不能’是什么意思。 她收起脸上的嬉笑,认真地为曹进把脉,片刻,就倒抽一口气收回手。 “曹大人,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便是很想为曹府开枝散叶,也不要这般拼命吧?欲速则不达,求子也没有像你这般不要命的。你没老,倒是将身子糟蹋空了。肝肾两虚,体不藏精,你又如何能留下子嗣?” 曹进一脸的气愤,“不怕夏娘子笑话,我老娘是着急我没后,可是那魏大小姐整日变着花样给我吃大补的药,整得我夜夜不得闲,连觉都睡不好。如今我走路两条腿都是虚的,一到晚上都不敢进房。” 夏东珠似笑非笑,但脸色慢慢沉了。 曹进一看她的样子,心里就怕起来。 “夏娘子,如今我可是还有救?你可得帮帮我,我怎么也得为曹家留下儿子。” 夏东珠眼一瞪,“你是真不要命了吗?再这样下去,你不等留下儿子,就要精|尽人亡了。你与魏大小姐不能再这样下去,要节制,最好分房而睡。” “那不能!” 曹进直接拒绝。 夏东珠咂了下嘴,“曹大人,你不会离开女人就活不了了吧?你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身子虚成这样,还不知悔改?若不能好好调养身体,养精蓄锐,莫说留下子嗣,早早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 曹进黑着脸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现在我恨不能天天躲着那些女人,可是现在,自从魏大小姐进门,已经闹得我府中鸡犬不宁。她天天像妖精一般缠着我,生怕我又钻进哪个小妾的房里。只要我回府,就像贼一样盯着我。哎哟,我真恨啊!恨不能逃到天崖海角去。” 夏东珠扑噗一笑,“活该,你才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曹进一拍大腿,“夏娘子,实话说了吧!我这身体可要如何是好?” 夏东珠摇头,“若不能控制房|事,吃再多的药都无用。你的身体已经空虚不堪,体不藏精,精不成形,根本无法留下子嗣。” 曹进一听,脸色一下子晦暗起来。 “难不成我曹府真的要绝后了吗?” 夏东珠想了想,思索再三还是道,“司马老神医进京了,或许他还有别的法子......” 曹进眼睛一瞪,亮的出奇。 “夏娘子是说司马鲲老神医来了京城?” 夏东珠颔首,“就住在青城王府,他是来参加青城王与夏大小姐的婚礼的,你莫要声张,青城王并不想让外人知道,你若求见,暗中可找青城王一叙。” “多谢。” 第148章 逃跑新娘 曹进兴冲冲坐着马车离去。 夏东珠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心里唏嘘不已。 曹进不过才三十多岁,身子就已经被女人掏空到这般地步。想要留下子嗣极不容易。 夏东珠想到了萧长荆。 外公研究了二十年,依旧找不到‘阎王索’的解药,此番虽然用‘银针拔毒术’予以缓解,可毒却没解掉半分。她之前信心十足,现在也没有那样的把握了。 北蛮的‘血龙珠’如何才能得到? 夏东珠推开门,朝着里面喊一声,“娘,我去‘济世堂’看看,午饭就不要等我了。” 蓝姑姑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铁勺。 “丫头,你整日饥一顿饱一顿可怎么好?吃过午饭再去也不迟。” 而大门口早没了夏东珠的影子。 西就慢腾腾从房里走出来。 蓝姑姑看到她,叹息一声,“西就,我感觉丫头这次回来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总感觉她心事重重的,昨天竟然一口气睡到今天午时,这在外面是受了多大的罪啊!累成这样。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安稳下来。” 西就眉眼沉沉,听了蓝姑姑的话,她转头轻轻一声。 “娘,你就别操心了。姐姐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蓝姑姑叹着气,转身进了厨房。 夏东珠来到‘济世堂’,就看到门上挂着一个承租转让的牌子。她心里一惊,难道韩先生不再经营‘济世堂’了吗? 门是虚掩的,里面冷冷清清,有伙计在柜上忙活整理药材。到店拿药的人却非常少。 ‘济世堂’再不复往日的鼎盛。 杜掌柜坐在木轮椅上,看到夏东珠,急忙转动轮椅从柜台后出来,他笑着打招呼。 “夏娘子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 夏东珠看着他坐在木轮椅上,双腿盖着一块毡毯。 “杜掌柜怎么不在床上好好将养?你的腿还不能下地,‘福临堂’的王大夫可有再来?” 杜掌柜点了点头,轻轻笑着。 “‘福临堂’的王大夫已经来过几次,我与韩先生的腿是保住了,再过个把月就能慢慢下地行走。王家的整骨术还是非常厉害的。” 夏东珠抿抿嘴,“我看到门上挂了承租转让的牌子,韩先生是准备撤了铺子回老家吗?” 一说起这事,杜先生脸上就低沉下来。 “韩先生有些心灰意冷,经过此事,韩家已经决定将‘济世堂’撤离京城,专心在川南老家做成品药丸,不再出来经营药铺了。要知道,韩家在川南可是有三百亩的药田,那里青山绿水,翠竹环绕,与世无争。韩先生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去了。” 夏东珠看着阔大的‘济世堂’,满屋子飘的都是药材香,她唏嘘一声。 “既然韩先生已经决定了,何时离开?我来给他饯行。” 杜掌柜瞟瞟夏东珠,有点欲言又止。 “总要等店铺盘出去,韩先生才能回去。只是韩家经营这药铺上百年,如此匆匆盘出去,着实可惜。再者,若不是懂医之人,根本经营不好,白瞎了这好地势。” 杜掌柜说着又看向夏东珠,“不知夏娘子可有意接下这铺子,夏娘子为人端正,医术又好,若是由你接了‘济世堂’,韩先生肯定会很高兴。” 夏东珠一怔。 她抬眼又端详一番‘济世堂’,百年老号,绝不是吹的。里面结构整齐,前堂后堂一帘之隔,她知道‘济世堂’后院非常大,有库房,马厩,还有专门晾晒药材的地方。 她心有些雀跃。 “不知韩先生想要多少银子盘出去?” 杜先生一听,觉得夏娘子动了心,眼睛一亮。 “三万两银子,房租和药材,韩先生都算进去了。若是平时,怎么也得值个五六万两。” 夏东珠闻言抿紧了唇。 杜掌柜说的不假,韩先生是诚心转让,若不然,以‘济世堂’威名和所在位置,确实得有五六万方可盘下来。 可是她没钱。 她苦笑了下,坦言。 “杜掌柜知道我的处境,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即便我有心,我也承租不起。” 杜掌柜自然知道她的处境,她本身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出这笔钱,不过。 “夏娘子与青城王的关系非同一般,若是这三万两由青城王出,就绝不在话下。要知道,青城王府的铺子占了皇城半条街,青城王私下的产业数不胜数,说他富可抵国都不为过。” 夏东珠立马摇头。 “杜掌柜莫开玩笑,我与殿下并非外面传言的那般,如今他就要与将军府的夏大小姐成婚了,不要再毁殿下清誉。” 杜掌柜闻言脸上浮现一抹失望,想了想叹息一声。 “夏娘子此番来可是有何别的求?现在店里的药材都在折价出售,夏娘子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夏东珠立马笑了,“杜掌柜说对了,我还真是来买药材的。” 夏东珠回到医馆,身后‘济世堂‘的伙计用驴车拉了一车药材随在她身后。 蓝姑姑一看到药材就头皮发麻。 “丫头,你不会又要炼制什么药吧?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济世堂’的药材是这京城最好的,如今韩先生要回老家,要将铺子承租转让,药材都折价出售,我便多买了一些,有备无患。” 西就闻言挑了挑眉,“‘济世堂’要承租转让?若是咱们承租下来,那个地段非常好,咱们将医馆开在那里,生意肯定会更好。”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韩先生匆匆转手也得三万两银子,你让娘说说,咱家有多少银子?” 蓝姑姑认真了,立马伸出双手数着。 夏东珠好笑,“别算了,离三万两还差三万两,就是把咱仨卖了,也凑不到这个数。” 蓝姑姑叹息着放下手,“丫头,咱要知足。谁能想到,咱俩有一天能住这么大的屋子呢!吃穿不愁。冬有被子,夏有衣,缸里有粮,锅里有菜,咱们现在就极好,别再好高骛远了。” 西就抿抿唇,看着夏东珠,心里有了计较。 夏东珠一头扎进药材里,整整两天都没出门。 明天就是萧长荆成亲的日子,她一点都不着急。将炼制好的药丸用玉盒装好,用细红绸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这是送给他的新婚贺礼。 只是该怎么送过去? 她目光瞟着西就。 西就回过头,似是猜到她的想法,直接摇头。 “我是绝不会帮你去送的,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被爷劈……” 夏东珠哄着西就。 “西就,好歹他曾也是你的主子,如今他就要大婚了,这药是我特意为他炼制的,就说是你自己送给他的贺礼。” 西就抿嘴,“你觉得爷会信?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夏东珠撒娇地拉着长腔,“西就,我可是你义姐,难道这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我吗?” 西就头皮发麻,使劲揉着脸子,正要再次拒绝,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 “夏姐姐,夏姐姐在家吗?” 是夏大小姐的声音。 夏东珠和西就对视一眼,二人瞬间起身,拉开门。 就看到夏大小姐在大门口探头探脑。 夏东珠急忙走下台阶,“夏妹妹,明儿你就要成婚了,怎么会来我这儿?你现在不该忙着试婚服之类的吗?” 夏大小姐苦着一张脸闯进院子,飞快跑过来。 “我都快被烦死了,我爹让宫中的嬷嬷教我规矩,我听着都要吓死了,我才不要嫁人。我在府里无处可躲,只好跑你这儿来了。夏姐姐,你可不能赶我。” 夏东珠闻言脸黑。 “夏妹妹你这不是诚心让夏大将军着急吗?现在府里应该都为你的事忙碌,你这个新娘子却偷跑出来算怎么回事?走,赶快跟我回去。” 夏东珠扯着她就往门外拉。 夏大小姐撑着身子就是不走,“哎呀,夏姐姐,你就不要逼我了。先让我在你这儿躲一会,若不然,信不信我现在就逃出京去,明天谁爱嫁谁嫁!” 夏东珠看着她一副铁了心要赖在这里的样子,她也作罢,松了她的手。 “你说的,就在我这儿躲一会,晚些时候得赶快回去。” 夏东珠说着,就对西就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赶紧去趟将军府,别让夏大将军着急。 西就轻一颔首。 夏东珠一把就揽住夏大小姐的肩头,“走吧!进屋,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送给萧长荆的礼物,送给夏大小姐也一样。 夏大小姐立马嘻嘻笑着,与夏东珠勾肩搭背走进屋。 蓝姑姑看到夏大小姐,立马惊怪一声,“明天不是要出嫁了吗?夏小姐怎么跑出来了?这府里不得着急死。” 夏大小姐吐了吐舌头,“府里那些嬷嬷在我耳边不停叨叨,一会让我做这,一会让我做那,我都要快被烦死了。还是夏姐姐这里舒服,蓝姑姑你可不能再教训我。” 蓝姑姑脸黑,“唉,我家丫头嫁了三次,三次都是我一个人陪着,为她更衣,梳妆,点胭脂。我们家想有个热闹,也热闹不起来。穷人家的孩子没得选择。夏小姐,你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夏大小姐突然红了眼睛,“其实我是想我娘了,爹看到我试婚服的时候,眼睛通红通红的。他说,我长得极像我娘。前两天,他还领着我到娘的坟上去上了香。 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出嫁。况且,我上面三个哥哥都还未成婚,真不明白,他为何非逼着我早嫁?” 夏东珠闻言沉默。 今生不同于前世,她没有爱上萧玉翀,嫁给萧长荆也是因为机缘巧合。青城王妃需要为儿子娶妻,而将军府嫡女正合适。 青城王府与将军府强强联手,互相依扶,只有联姻,才能无懈可击,才能帮皇上。 而这些,没有人会告诉夏大小姐。 院中的门猛地又被人推开,夏东珠扭头,就看到郑雪和夏南宇、南重明、夏松林急匆匆闯进来。 夏大小姐看到他们,急得跺脚,“你们怎么来了?告诉你们,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由于夏大小姐的婚期临近,夏重明剿匪又立了功,皇上便将夏南宇从皇城司大牢放了出来。 如今他一看到夏大小姐,就指着她,恨的咬牙切齿。 “明天就要出嫁了,竟然偷偷跑出来,你知道现在爹急得都要上吊,赶快跟大哥回去。” 夏大小姐一听赶紧躲到夏东珠身后,“我不,我害怕,我不要回去。” 夏东珠觉得这一幕极好笑。 夏南宇一步跨到屋门前,深深看了夏东珠一眼,千言万语,都在那一眼中。 随后他又瞪向夏大小姐,“你是想让大哥将你打晕扛回去?” 郑雪却是笑嘻嘻的,“夏姐姐,幸亏她跑到了你这儿,若是再找不到她,夏松林就要出动殿前司的禁卫找她了。” 在前世,她三哥夏松林任殿前司指挥使。年纪轻轻,便深受皇上信任。殿前司是在皇宫内值守,是专门保护皇上的禁军。 夏松林闻言咧嘴笑了笑,“现在真是没办法了,若不然,可否请夏娘子陪我妹妹回将军府待嫁?我母亲早逝,妹妹一直随外公长于乡野,疏于教导,有些事她是害怕。由你跟郑雪姐姐陪着她,想必她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夏重明瞟了大哥一眼,立马接口,“我觉得可行,夏娘子善解人意,我妹妹又那么信任你,由你陪着,定然是再好不过。” 这叫什么事!她一个寡妇好陪嫁吗? 夏东珠转头瞅了夏大小姐一眼。 她圆圆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摇着她的胳膊撒娇,“夏姐姐你就陪着我吧!郑雪姐姐也没经验,好歹你上过花轿,明儿我总不至于会失了分寸让人笑话。” 夏东珠翻白眼。 上过花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郑雪听了脸子一红,啐了她一口,“明明是你自己害怕想逃,可别扯上我。” 夏大小姐立马对她吐了吐舌头。 夏南宇甚是头痛地叹息一声,“赶紧回去吧!爹现在恐怕都要着急上火了。” 夏大小姐二话不说抓着夏东珠就往外拽。 蓝姑姑看着一群人瞬间走没影,眉头都拧成疙瘩。 “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任性,青城王那样天下难找的人儿,她却还想着逃婚。可怜我家丫头,上了三次花轿,三次被男人抛弃,真是没天理。” 西就闻言深了深眼。 将军府里果然鸡飞狗跳。 重生以来,夏东珠这是第二次踏进将军府。 第一次是为夏南宇疗伤。 如今她刚一跨进将军府,迎面就看到夏二夫人扭着腰肢走过来。 “哟,东珠,可不敢再逃婚,你这么做,让将军府的脸往哪儿搁?青城王可不是好惹的,你还是乖乖地嫁过去,惹怒了他,将军府都要跟着你遭殃。” 夏南宇、夏重明和夏松林闻言都面无表情地对她拱拱手,“二婶......” 郑雪和夏东珠也急忙对她见礼。 “见过夏二夫人,夫人吉祥。” 夏二夫人目光挑挑地看向夏东珠,上次她治手腕了,竟然被‘济世堂’讹诈了如此多的黄金,如今想起来,就觉得可气。 夏娘子可没少在里面坑她。 如今她是回过味来了,不由暗恨。 她语气立马酸起来,“哟,这不是夏娘子嘛!如今将军府有喜事,你这个寡妇来这里不合适吧?真是太晦气了。” 夏南宇闻言脸色一沉。 夏东珠根本不当回事地笑着,“夏二夫人说的极是,不知西琳小姐身子可有大好?上次我为她诊脉,胎儿好似有些不稳。这可是小皇孙啊!金贵的很。只是不知二皇子何时迎娶西琳小姐?若再拖下去,可就要显怀了。到时候再嫁,就不好看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二夫人酸她,夏东珠自然也不甘示弱。 反正她是寡妇她怕谁? 夏二夫人脸子立马难堪至极,她甩着帕子,冷哼一声,跨步就出了府门。 ”夏姐姐真是厉害,瞧二婶的脸都气绿了。” 夏大小姐嘻嘻笑着,挽着夏东珠的胳膊缠着她。 夏东珠叹息一声,直接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拿下去,“行了,你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夏二夫人有句话说的极好,我是寡妇,又是天寡之命,着实不宜陪你出嫁。你不要任性了,明儿一切都会很顺利。” 夏大小姐脸上的笑一下子散了。 眼睛深深地看着夏东珠,“夏姐姐,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寡妇,我只知道你让我感到特别亲切,就像家人一样。我娘死的早,我真心希望你能陪我出嫁。有你在,我会安心许多。你就留下来吧!” 夏南宇也急忙道,“既然都到了府上,夏娘子怎么能走呢?我们将军府一门清正,不信那个邪!夏娘子就留下吧!” 郑雪也挽住夏东珠的胳膊,“夏姐姐,留下吧!本来夏伯伯是想让夏二夫人操持夏妹妹出嫁事宜的,可是她却以照顾西琳为由拒绝了。如今她正看我们的笑话呢!咱们怎么能让她得逞?你是不知道,自从夏西琳知道夏妹妹比她先嫁,气的都病倒了。如今夏二夫人定然是出府去请大夫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 夏东珠再没推拒的理由。 况且,她对夏二夫人和夏西琳恨极。 明儿夏大小姐风光大嫁,她一定要让他们羡慕死。 第149章 替嫁进王府 夏东珠终于见到了夏大将军。 前世,最疼爱她的爹爹。 他此刻正站在西院的门口,负着手,威武方刚,顶天立地。俊脸却极黑,双目沉沉地盯着他们。 众人脚步一顿。 夏大小姐心头一跳,立马将手从夏东珠的臂弯里抽出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懦懦地站到夏大将军面前,耷拉下脑袋。 “爹……” “哼,臭丫头,竟敢逃婚,你是想气死爹?!” 夏大将军常年带兵打仗,声若洪钟,威严十足。他一吼,夏大小姐肩头一抖,立马苦着脸。 “爹,我知错了。” 夏大将军不过是想吓唬她,怎舍得真凶她?见夏大小姐怕怕的样子,他心头的急躁一下子散了。 夏东珠站在夏大小姐身后,眼眸酸涩,这也是她的爹爹,可惜今世她只能相见不相认。 夏东珠对着夏大将军屈膝一礼,“见过夏大将军,将军吉祥。” 她的语气郑重,带着恭敬。不像郑雪,直接唤夏大将军为夏伯伯。 夏震霆自然看到了夏东珠,他知道她的存在。在‘雪松林’她救过他的大儿子,在‘将军崮’又救下他的二儿子,这么一个瘦弱不起眼的小娘子竟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本来,他唬着脸,是想吓吓他的宝贝闺女。 这丫头竟敢逃婚,简直气煞他了。 可一见到夏娘子笑盈盈的脸,他立马破防,手指着夏大小姐重重一点,“臭丫头,明儿就出嫁了,今儿却逃跑,真是不像话,差点将爹的心脏吓出来。” 他夸张地拍拍胸口,随后脸色一转,满脸笑意,瞬间温和至极地看向夏东珠。 “看来这位就是‘东珠女医馆’的夏娘子了?久仰久仰。我儿子女儿都很喜欢你,明儿东珠出嫁,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快快进屋。” 他热情的像个老父亲。 夏东珠眼眸又泛起潮热,她矜持地又对他福了福,“得大将军不嫌,我身份卑贱,能陪着夏妹妹出嫁,三生有幸。” 夏大将军立马大手一挥,“在我的将军府,可没有身份卑贱之人,只有朋友,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夏娘子,请。” 他身子一侧,手一伸,以一种请贵客的姿势对夏东珠发出邀请。 夏东珠有点兜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微微一笑,“多谢大将军。” 此时郑雪急忙上前,她手搭在夏大小姐的肩头上,“夏伯伯,你不知道,东珠今天就逃到了夏姐姐的医馆里,被我们一下子就抓到了。她其实是心里紧张,今晚就由我和夏姐姐一起陪着她吧!” 夏大将军叹息一声,“她娘亲走的早,我疏于管教,今晚就有劳郑丫头和夏娘子了。” 此时的将军府西院红绸翻天,喜气洋洋。丫环仆从并不多,但夏大将军从宫里请来的嬷嬷却站成了一排。 难怪夏大小姐吓的要跑。瞧这些嬷嬷一个个一本正经威严的样子,哪里像是来送嫁的,简直就像牢里的监管婆子。 夏大小姐拉着郑雪和夏东珠就往自己的院子跑。 夏东珠一踏进夏大小姐的房间就被木椸上挂着的一件大红喜服所吸引。 那样纯正的红,透着浓浓的喜庆,上衣是用金银丝线绣着展翅的金凤,裙摆绣着富贵牡丹。这样尊贵吉祥的喜服,即便是宫里的娘娘穿都不遑多让。 这是皇上让宫里的绣娘特意为夏大小姐连夜赶制的。 可见萧长荆在皇上心中有多重。 梳妆台上摆着的各种琳琅满目的首饰,有皇上赐的,有青城王府送来的,还有京城各世家大族送来的贺礼。 一眼望去,夏大小姐满屋子堆的都是吉祥贵重的东西。 夏大将军是真心地疼她,只要是各方送来的贺礼,便都一骨脑堆在了夏大小姐的屋子里。 相比于前世,她被萧玉翀迷惑,失了清誉,出嫁时,府内冷冷清清。整个京城都在看她的笑话。父亲唉声叹气,三个哥哥愁眉不展,与此时的喜庆宠爱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郑雪瞧着夏东珠呆怔的样子,以为她是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不由笑着拉住她。 “夏姐姐,你是不知道,夏伯伯有多宠爱夏妹妹,但凡是有人送来贺礼,立马拿到夏妹妹的屋子里。但凡她多看一眼的东西,夏伯伯就会让人多买一些送过来。唉,有爹爹和哥哥宠着可真好。” 夏东珠回过神来,醒悟郑雪的苦心,直接拉住她的手,笑着道。 “待郑妹妹有一天出嫁,想必郑大人和郑夫人更是将你宠上天。你不要羡慕夏妹妹,你可是郑大人和郑夫人的掌上明珠,出嫁时,定然会轰动京城。” 郑雪满脸绯红。 如今夏重明剿匪立功平安归来,她已经缠着娘只等夏妹妹嫁进青城王府,就让媒人上门与夏伯伯商议她与夏重明的婚事。 只是夏南宇哥哥还未有成婚,夏重明有些犹豫,可是她已经等不及了。 晚膳的时候,夏大将军摆了家宴,郑雪和夏东珠被邀一起入席。宫里的嬷嬷却告诫夏大将军,夏大小姐明日出嫁,不可多食。却被夏大将军挥手赶走,他可不管那些繁琐的规矩,他的女儿即便明日出嫁也不能饿着。 一顿晚膳吃的其乐融融,只是夏大将军不停地看向夏大小姐,满目慈爱,万般不舍。 晚膳后,夏大将军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漆黑的夜色发呆,夏东珠知道,他在思念娘。 夏大小姐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手挽着他的胳膊,头一歪就枕在他肩头,也不知夏大小姐说了什么,引得夏大将军不时失笑。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手一揽,就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夏东珠站在房檐下,双目酸涩地看着父女俩相依相偎的样子,心里特别恨前世的自己。 前世她被萧玉翀毁的彻底,从来没有跟父亲这般亲昵过,任性到连父亲的伤心都看不到。活该她最后被折辱至死。 “夏娘子……” 她的身后传来夏南宇的声音。 夏东珠手一抹眼睛转过身,看到夏南宇满目深深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她急忙掩饰地一笑,“夏将军……” 夏南宇缓步踱来,目光晶亮地看着她,“有些话,我想问清楚。” 夏东珠似乎猜到他想问什么,微低着头,他是她的哥哥,前世今生,都只能是她的哥哥。 “夏将军有话,尽管说。” 夏南宇似有踌躇,他似不敢看夏东珠坦荡的眼睛,微低着头,“我听二弟说,此次在‘将军崮’你与青城王……关系非浅,我想知道你对他是否真心,是否真如外界传言,是他的女人?” 夏南宇说完,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面对这样的感情,夏东珠只能快刀斩乱麻。 “我心悦他,却不会嫁给他……” 夏东珠说着便低下头,“此生我不想再嫁人了,三嫁两寡,已经够了。我不想再祸害人。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开医馆,治病救人,洒脱快意地活着。夏将军身份贵重,自有门当户对的贵女相匹配,我不配进将军府。” 夏南宇闻言更跨进一步,与夏东珠只有一步之隔。 “我若执意要娶呢?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也不在乎你与萧长荆的纠缠,只要你愿意进将军府,我正妻的身份就是你的。此后我的身边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你可愿意?” 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夏东珠抬起头看他,重重摇头。 “不愿意。” 夏南宇牙关紧了紧,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夏东珠,艰难地问,“为何?” “夏将军人品贵重,自有好女子相配,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在我的心里,你只是哥哥……” 夏南宇皱着眉心,深深地看着夏东珠,沉默半晌,最后叹息一声,什么都不再说,转身就走。 夏东珠瞧着他伤心落寂备受打击的样子,身子轻轻无力地靠在廊柱上。 “夏姐姐竟然拒绝了哥哥,看来是真心喜欢青城王。” 身后又传来夏大小姐的声音。 夏东珠真是难,她身子一僵,倏地转过身,“夏妹妹,我……” 夏大小姐跨上前一手揽住她手臂,“夏姐姐不必解释,大哥年少时曾经喜欢肖芸姐姐,闹得满城风雨,后来躲情伤去了北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女子,夏姐姐却不能接受他,这不是夏姐姐的错。情之一事,勉强不得。相信大哥会想开。” 夏东珠叹息一声,低下头,“我的身份不堪,嫁过魏禹,天寡之命,不管是青城王还是夏将军,我都不能再嫁。我不能让世人嗤笑他们。夏妹妹便替我多劝劝夏将军吧!京中贵女甚多,知书达理,温婉端庄,夏将军自会找到心仪之人。” 夏大小姐看着大哥离开的方向,轻轻摇头。 “也不知大哥这次疗情伤需要多长时间……” 她都有点心疼大哥了。 转眸看到二哥和郑雪从旁边花廊边走过来,卿卿我我的样子,夏大小姐立马被吸引了眼珠,羡慕地叹息一声。 “若说最幸福,还是我二哥和郑雪姐姐。如今二哥剿匪凯旋归来,皇上重赏,想必郑大人很快就会与我爹爹商议郑雪姐姐与二哥的婚事了。我大哥曾说,不必等他,二哥三哥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可直接娶进门。” 夏东珠闻言急忙转过身,果然看到郑雪满脸羞涩地与夏重明并肩走在一起,她微微一笑。 “若是夏妹妹明日能顺利嫁进青城王府,那郑雪与夏二将军的婚事便稳了。有了青城王府撑腰,将军府做事,自然再不必顾忌。将军府与郑尚书府联姻,皇上也是乐意见到。” 夏大小姐一怔,她歪头想了想,觉得夏姐姐话里有话。 此时郑雪看到了她俩,飞快地从夏重明身边跑过来,此时,夏大将军已经离开。 郑雪有点神神秘秘,“刚才看到宫里的嬷嬷一个劲对夏伯伯报怨,说夏妹妹明日出嫁,根本没个新嫁娘的样子,简直不成体统。她们都嫌夏伯伯太没有规矩了。 夏伯伯头疼地都将她们赶走。现在天晚了,夏妹妹还是赶紧回房休息,明儿一早,嬷嬷们还要为你更衣梳妆。你也不要太让夏伯伯为难了。” 夏大小姐吐了吐舌头,伸手就拉住郑雪和夏东珠,“我不管,今晚你俩必须陪着我。” 说完,不由纷说直接将郑雪和夏东珠往自己院子里拉。 晚上,三人洗漱之后,直接睡在一张床上。 夏大小姐的床很大,三人笑嘻嘻地盖着一个大被子,说着悄悄话,一直闹到深夜才睡下。 夏东珠却睡不着,恍若隔世一般。 明日夏大小姐就要出嫁了,她前世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现在的她,好像已经慢慢脱离了前世身份的纠葛,内心深处的触感,自己就是那个自小就颠沛流离的小寡妇。 一个名叫阿玺,不记得回家的路,不记得父母,也不记得自己身世的小女子。 夏东珠这样想着便慢慢合上眼。 兴许是心安了,这一夜她睡的极香极沉。沉得她想醒都醒不过来,整个身子轻飘飘的,极是舒服,就像飘在云端。耳边有些嘈杂,闹轰轰的。 她心神一醒,猛地睁开眼。 入眼,便是一片浓艳的红。 身子摇摇晃晃,像是坐在花轿里,耳边唢呐声声。 夏东珠眼一瞪,整个人瞬间回神,她一手揭开了头上的红盖头,惊悚地看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果真是坐在花轿里。 对这种坐在花轿里新嫁娘的感觉,她真是太熟悉了。 她急忙看自己身上,果然,穿着夏大小姐的那件绣着金凤和富贵牡丹的婚服。 夏东珠手立马扶在轿壁上,她的心仿若要跳出胸膛。 天呢!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做梦吧?她怎么会穿着夏大小姐的婚服坐在送嫁的轿子里? 她不会又回到前世了吧? 夏东珠急忙摇晃着头,太过震惊了!又极害怕,她急忙揉了揉脸子,并狠心地掐了自己一把。 锐痛传来,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有种极想掀开轿帘的冲动,她想看看前面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究竟是不是…… 她正胡思乱想,轿子突然一停,耳边就传来鞭炮炸响声,紧接着轿子外一片呼声。 夏东珠知道花轿已经到了夫家,她心跳如鼓,手捏着红盖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射轿门,踢轿子,夫家给立了规矩后,一只大手便伸了过来。 这是新嫁娘的夫婿要引她下轿。 夏东珠呆呆地看着那只手,似有熟悉,她窒息一般地坐在轿子里,身子紧紧地贴在轿壁上,极力想躲开那只手。 新郎倌久久没有牵出新娘。 外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那只手始终执着地伸进轿子。 现在该怎么办? 夏东珠捏着红盖头,突然看到轿帘被慢慢掀开,她呼吸一窒,急忙把红盖头盖在头上。 果然,那只要接她下轿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此时骑虎难下,她不能一直躲在花轿里,万般无耐,只得有些犹豫地慢慢伸出手。 指尖刚触到那只大手,她腕子上的红豆链珠就从袖管里滑下来。非常醒目地挂在她细瘦的腕子上。 刚触到她手的那只大手一颤,下一秒飞快地就牢牢抓住她的手。 夏东珠心头一震,身子往后撤着,极想收回被男人抓住的手。 可还不等她退缩,那只大手轻巧地用力往前一拉,她自己就身不由已地站起来。紧接着,轿帘被掀开,眼前一亮,她就出了轿子。 顿时,府门前一片欢声笑语,炮竹声声,喜婆吆喝着要跨火盆。 她还来不及看清牵着她的男人的脸,突然感到身子一轻。她竟然被男人拦腰抱起,直接跨过了火盆,跨进了府门,在众人欢呼簇拥中进了王府。 第150章 拜堂成夫妻 夏东珠浑身紧绷的一动都不敢动,被萧长荆抱在怀里往王府内走,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人。她窘得恨不能跳下来逃跑。 青城王大婚,即便是娶侧妃,也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夏大小姐的身份也非同凡响,但凡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皇上和皇后早在萧长荆去迎亲时就来到了青城王府,特别是皇上,看到萧长荆穿着大红的喜服,乐的哈哈笑。 就像看自己的儿子娶亲一般,直接坐到主位上,与青城王妃和前来贺喜的各位大人夫人们谈笑风生。 众人鲜少看到皇上如此高兴,都在心里暗暗掂量着,青城王在皇上心中竟如此之重。看来今后一定要跟青城王府和将军府多走动。 还有一个最高兴的就是青城王妃了。 不过她心里有点打鼓。 儿子三天前刚从外面回来,对她早早做好的迎亲准备,竟耷拉着脸子,没一丝喜色。 福公公告诉她,是因为儿子身上的毒又发作了,这次多亏司马老神医相助才逃过一劫。如今司马老神医就住在府上,青城王妃心里宽松了许多。 但是她总感觉儿子这次回来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早知道与将军府结亲,儿子从心里是抗拒的。尽管嘴上不说,但行动骗不了人,各种都是敷衍和不耐烦。 从今儿一早起,儿子出去迎亲,青城王妃就提溜着一颗心。 皇上和京城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她生怕有个不妥,惹人笑话。她心中暗暗祈祷,儿子的婚礼一定要顺顺当当,欢欢喜喜。 当看到萧长荆唇角含着笑,亲自抱着新娘意气风发地跨入厅堂的时候,青城王妃竟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皇上和众位大人夫人们也吃惊不小,脸上的震惊都极明显。不管是普通百姓家还是世家大族,像青城王这般抱着新娘一直从府门抱到主堂的还真是少见,甚至简直是惊世骇俗。 谁都看出青城王对新娘极宠溺。 与他早上出去迎亲时的冷脸完全不同。此刻眉眼带笑深情款款,那欢喜真实地从心里透出来,感染着每一个人。 皇上更是哈哈一笑,自认为萧长荆赐了一门好亲事。 见大家都愣着,他赶紧招呼郑尚书,“郑烨,还愣着干什么?你这个主婚人是怎么当的,吉时已到,赶紧拜堂。” 今日担任主婚人的是兵部郑尚书,被皇上狠狠地点了名,他呵呵一笑,立马从一旁站出来。 “吉时已到,现在开始拜堂。” 青城王妃瞧着儿子含情脉脉地盯着新娘子,她一颗心瞬间落了地,脸上的笑容真挚多了。 见郑尚书站出来,她急忙与郑夫人对视了一眼,端正了身形。 而夏东珠也听出了皇上的声音,一颗心扑通通乱跳。 现在她已经没了退路,不管夏大小姐是怎样将她塞进的花轿,她都必须替她完成婚礼。否则,一旦事情败露,不仅青城王府颜面无光,将军府很可能就要获罪。 欺君之罪,将军府担不起。 她不能让青城王府和将军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一拜天地。” 郑尚书的声音洪亮又清晰,透着喜气。 萧长荆牵着红绸转身朝外拜,夏东珠没犹豫,对拜堂她有经验。上次她嫁给魏禹,是魏禹的三弟魏尚抱着一只大公鸡替他拜的堂。她知道很快就会过去。 “二拜高堂。” 高堂上坐着青城王妃,见儿子和儿媳盈盈朝她拜来。她眼眸中竟热辣辣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她终于有希望抱孙子了,青城王府终于后继有人了。 “夫妻对拜。” 萧长荆与夏东珠对拜一礼。 郑尚子仰着脖子高喊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厅堂里黑压压的人立马爆出欢呼声,都簇拥着萧长荆和夏东珠朝着新房而去。 新房就设在萧长荆的‘锦松苑’。 此时,福公公和青城,南辕,北辙就守在院门口。 见萧长荆牵着红绸带着新娘子而来,四人脸上表情极是耐人寻味,将军府刚刚传来了消息…… 萧长荆牵着夏东珠刚进入院子,青城和南辕,北辙就将闹腾腾的人群挡在了院子外。 “诸位请回,现在不是闹洞房的时候,请大家先去前厅吃酒席,晚些时间再来。” 而宫里派来的嬷嬷却大摇大摆地进了洞房。 夏东珠坐在喜床上,虽然依旧紧张,但好歹没那么怕了。只要拜了堂,不在皇上面前露出马脚,进了洞房一切都好说。 萧长荆刚将夏东珠牵进屋子,就见宫里的嬷嬷随后即到,笑着对他福身行礼。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新娘子进了洞房,咱们做为欢喜嬷嬷,祝殿下龙凤呈祥早生贵子。” 萧长荆抿着嘴笑,轻嗯了一声,从心里透着欢喜。 一位年长嬷嬷上前,将一杆扎了红绸的长杆称递到萧长荆手里。 “殿下现在可以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了。” 夏东珠心一紧,瞬间用两只手捏住了红盖头的两角,现在可不能掀盖头。否则事就大了。 萧长荆看着夏东珠的动作,眼睛里的笑意盈盈如明月,他拿着长杆称故意去撩夏东珠的红盖头。 夏东珠微有躲闪,就是不让他挑开。 嬷嬷们见了,笑道,“新娘子这是做什么?不让新郎倌挑盖头,如何结发,喝合卺酒?难不成你要盖着盖头吃子孙饺子吗?” 夏东珠心里窘迫,她是知道这些习俗的,可现在她怎好见人?她盼着萧长荆赶紧替她解围。 没想萧长荆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直接将长杆称给扔了。 “算了,本王的侧妃既然如此害羞,她的美貌只愿留给本王一个人看,也罢。现在嬷嬷可以进行下一个仪俗。” 宫里的嬷嬷最是讲究,见萧长荆如此宠惯着新娘,便有些不悦。 可萧长荆惊世骇俗地将新娘从府门一直抱到厅堂,连皇上都乐得呵呵笑,可见青城王够嚣张。既然他都发了话,嬷嬷们也不敢拿新娘子怎样。 于是另一位嬷嬷上前,将萧长荆的左衣襟压在夏东珠的右衣襟上,嘴里念叨着。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君便是天。新娘子要温柔体贴,以夫君为天,处处要温顺,要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随后又一个嬷嬷上前,将手里托着的喜果撒向夏东珠的怀里,撒向合欢床,嘴里说着吉祥话,又将喜果撒向洞房各个角落。 那些喜果都是枣子,栗子,花子,桂圆等。 寓意早生贵子。 此时又一个嬷嬷端着一碗子孙饽饽让夏东珠吃。 夏东珠正饿,她昏昏沉沉到现在,肚里早就空了。她没多想,因为上次嫁给魏禹,三少爷抱着大公鸡直接把她牵到洞房就完事了,后面又是怎样的仪俗,她不知道。于是接过子孙饽饽就吃起来。 滋味真不咋滴。 面竟然还是生的。 但好歹能充饥。 萧长荆见夏东珠毫不客气地吃起来,扑噗一笑。 旁边的嬷嬷们也笑了,从夏东珠手里硬生生夺走碗,“新娘子吃的倒欢,这子孙饽饽滋味怎么样?生不生……” 夏东珠咂着嘴,叹息一声,“当然是生的……” 嬷嬷们哄堂大笑。 萧长荆也抿着嘴笑,那风华绝代的姿容,眸中一缕亮光,绚烂夺目潋滟生光。 “好,本王与你一起生。” 夏东珠一怔,瞬间回过味来,羞得满脸通红。 嬷嬷们更是锦上添花,对着萧长荆福了福,“恭喜殿下,祝殿下早生贵子。” 萧长荆美美地又嗯一声。 夏东珠觉得脸烧得慌,直接伸手揉了揉脸子。 最后该喝合卺酒。 萧长荆接过酒杯就放到床前的小桌上,他笑着对嬷嬷们道,“此番辛苦嬷嬷们,合卺酒就交给我了,嬷嬷们下去领赏。福全……” 福公公立马欢喜地跨进门,“殿下。” “带嬷嬷们下去,给嬷嬷们厚赏。” “是。” 嬷嬷们一听满心欢喜,青城王可是阔气的很,于是也不再停留,对着萧长荆施礼退下。 新房里一时只剩下萧长荆和夏东珠二人。 夏东珠支愣着耳朵,知道嬷嬷们都退下去了,轻轻舒了口气。 想必现在萧长荆也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她伸出手就要将红盖头扯下来,却被萧长荆挡住,“我来。” 他话一落,两手一扬,就将夏东珠头上的红盖头掀掉。 露出夏东珠一张郁气又黑透的脸。 “别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萧长荆哈哈一笑,直接帅气地将红盖头扔到一边。 夏东珠继续郁气地道,“昨天我和郑雪妹妹一起陪着夏大小姐在将军府待嫁,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聊到很久。我迷迷糊糊睡去,没想醒来后,竟然发现自己在花轿里……” 夏东珠后怕地拍着胸口,“差点没把我吓死,若是被皇上发现,将军府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她心心念念记挂的都是将军府的安危。 萧长荆轻哼一声,侧身拿过旁边的合卺酒就递过去。 夏东珠皱眉,“干吗?” 萧长荆挑眉,“喝了合卺酒,这礼才算完成。” 夏东珠轻嗤,耸耸肩,“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与你喝的什么合卺酒?我又不是夏大小姐。” 萧长荆脸子一阴,“我不管你是谁,但与我拜堂成亲的却是你,既然怕皇上怪罪将军府,就乖乖将这杯酒喝下。否则……” 夏东珠身子一紧,“否则怎样?” 萧长荆鬼魅一般的俊脸倏地凑近她,眯着眼,玲珑的唇角挂着一丝冷酷。 “否则我就直接将你拉到皇上面前,不仅将军府犯了欺君之罪,还有你……既然不是夏大小姐,为何还要与本王装模作样地拜堂?你是在戏弄本王吗?你可知道戏耍皇族的后果?” 夏东珠闻言倒吸一口气,“你不会的……” 萧长荆闻言立马放下酒杯,手攥着夏东珠的腕子拉着她就往门外走。 夏东珠惊呼一声,使劲后撑着身子,使出吃雷的力气抱着门板不放。 “萧长荆,若我的身份被揭开,与你也没什么好处!你不仅会成为京城的笑柄,将军府完蛋了,你就没有了助力,想帮皇上也万不能。” 萧长荆立马回头怒瞪着她。 “你是以为将本王吃透了才敢这般肆意妄为吗?你以为本王会怕?没有将军府,本王照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军府的死活又与本王何干?” 他发起狠的样子,虽然一脸的倾城绝艳,但照样能吓死人。 夏东珠丝毫不怀疑他绝对说得到,做得到。 她一颗心突突地跳,心里记挂着将军府,见他认真,急忙讨饶。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放开手,有话好商量。” 萧长荆冷哼一声,松开手。 夏东珠立马逃一般地蹿进屋里,乖乖地坐到床沿上。 在夏东珠转身的刹那,萧长荆的眼眸里满满都是笑意。 谁吃透谁还不知道呢! 随后他故意寒着脸走进来,反手甩上门。 夏东珠坐在床沿绞着衣襟,“夏妹妹肯定是又逃了,殿下赶紧通知将军府找人!我这样,纸是包不住火的,明儿一早肯定会露馅。” 到时候欺君之罪便是板上钉钉,谁也逃不掉。 萧长荆轻哼一声,走过来又坐到她身边,伸手拿过合卺酒,夏东珠眼眸闪闪,照样不接。 这次不是故意,她抿抿嘴,抬起头。 “殿下真要我喝?我可是一杯倒,喝下人事不省,明早前殿下可一定要将夏妹妹带过来换我。若不然,我真就死定了。” 说完,她伸手就欲接过酒杯。 萧长荆一怔,倏地又将酒杯拿走放到小桌上。 夏东珠甚是不解地看着他。 萧长荆起身拿来一把剪刀,夏东珠眉眼沉沉地看着他,“殿下这是要干吗?” 萧长荆不语,斜睨了她一眼,坐下身,直接用手扯下自己鬓间一缕头发用剪刀剪下来。 夏东珠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 果然,萧长荆又扯下她头上的一缕青丝剪下来,他将两绺头发仔细地结成一起,用彩线束住,又从袖子拿出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将结在一起的头发慎重地放进荷包里。 随后细心对夏东珠解释。 “你没听说吗?民间就有这样的习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阿玺,你与我成亲了。此生结发,即为夫妻。这个荷包爷放着,免得你将来不认账。” 夏东珠怔怔地看着他将荷包郑重地放进怀里,心里不是不感动。只是…… 她深深一叹。 “又不是真夫妻,殿下何必这般认真?” 萧长荆眼一瞪,“哪儿不是真的?拜堂成亲,揭盖头,吃子孙饽饽。现在喝下合卺酒,立马就洞房。一切都是真的!” 夏东珠抽着冷气抚了抚额。 萧长荆转身端来合卺酒。 突然,门外传来三皇子萧玉骐醉醺醺的声音。 “哥,云驰,天这么早,你就想洞房?没门。赶紧出来敬酒,晚上我还要闹洞房呢!” 萧长荆稳坐不动,直接将夏东珠酒杯里的酒泼掉,换上了茶水,递给她。 “我是认真的,能娶你,此生不悔,欢喜不已。” 夏东珠定定地看着他,见他一脸的认真,眸光透着希翼,她不忍最后还是接了那杯茶水,与他对饮喝下合卺酒。 萧长荆放下酒杯就走出去,“在这等着爷。” “殿下……”夏东珠立马唤住他。 萧长荆转身。 夏东珠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我肚了饿,能不能给我送点吃的?” 萧长荆抿着嘴,脸上的表情甚是耐人寻味,“还是得少吃,晚上洞房你会受不住。” 夏东珠瞬间脸黑,“你快走吧!赶快去找夏大小姐……” 萧长荆露齿一笑,跨步走出门,直接将萧玉骐堵在了房门口。 门外,东城和南辕脸带无奈,三皇子此刻有些不对劲,醉酒耍诨,他们根本拦不住。 萧长荆直接扯住三皇子的胳膊,“阿骐,你醉了,跟我去前厅休息。” “我不,哥,我要见夏大小姐。” 三皇子两腮晕红,嘴里吐着酒气,看来是真醉了。 萧长荆微蹙眉,“以后她就是你皇嫂,不再是夏大小姐,阿骐以后要改称呼。” 萧玉骐脸上的不甘如此浓郁,“哥,既然你不喜,为何还要娶她?你知不知道,她也根本不想嫁你,昨天她还在逃跑……” 萧长荆立马板下脸,趁三皇子不备,直接将他砍晕交给东城,“将他送回皇宫。” “是。” 萧长荆又看看南辕和北辙,“不管是谁来闹洞房,都给爷拦在外面。” “是。” 此时,福公公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个托盘。 见萧长荆看过来,福公公脸上笑着,“殿下,照你吩咐,我让厨房做了些参汤,还有一些点心,您看够吗?” “送进去吧!” 福公公欢喜地应一声,拿着托盘就进了院子。 萧长荆望了望前院,那里,皇上和京中各位来贺喜的大人和夫人们都在吃酒,他必须前去敬酒应酬。又叮嘱了南辕和北辙几句,萧长荆才离开。 房门一响,夏东珠一抬脸就看到了福公公,立马笑嘻嘻地站起身。 “福公公,你来了。” 其实她两眼冒光地正看着他端来的煲罐和点心。 福公公看着她,叹息一声,“委屈夏娘子了。来,这是爷让送来的,想必夏娘子饿坏了。赶紧吃一点。” “多谢福公公。” 夏东珠也不客气,接过福公公手里的托盘就放到小桌上,她是真饿坏了,直接盛了一碗参汤喝起来。 福公公瞧着她欲言又止。 夏东珠不用看也知道福公公在想什么。 “福公公,将军府可是传来了消息?” 福公公深深一叹,“你的花轿刚到王府门口,将军府就暗中派人传来了消息,夏大小姐又逃了……” 夏东珠也是一叹,“将军府有没有说她是如何逃的?” 福公公似笑非笑,“夏大小姐真是聪明至极,她将郑小姐迷晕放到床后,又将你换上她的嫁衣坐在床边,而她自己扮成你的样子。待夏南宇将军将你背上花轿,她便光明正大地告辞离开,之后就溜之大吉……郑雪小姐随后醒来,将军府才发现不对。” 夏东珠轻轻放下碗,“希望将军府的人能尽快找到她,若不然,明天就露馅了。” 明天一早不仅要向青城王妃敬茶,还要进宫向皇上谢恩。若找不到夏大小姐,就麻烦了。 福公公摇摇头,“谁说不是呢!爷也已经派出了察子,相信这一时半刻,夏大小姐应该也跑不远。夏娘子就不必担心了,你安心守在这里,帮爷圆了这场婚事。千万不能让王妃知道,否则,准得气晕过去。” “知道了。” 夏东珠应声又将煲罐里的参汤喝完,福公公端出去。她在房里百无聊赖,便斜倚在床头想心事,细细琢磨着夏大小姐能逃到哪儿去? 或许是吃饱犯起了食困,她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 第151章 相拥而眠 当萧长荆应付完前院的喜宴,急匆匆回到‘锦松苑’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夏东珠斜倚在床头竟然睡着了。 他瞬间眯起了眼。 他对她就没有任何威胁吗? 心真够大。 在这样的处境下也能睡着。 他慢慢走过去,抿着嘴细细看她。 并不算极美,却很有韵味,特别是那双乌目,灵动至极。五官分开看不算精致,但凑到一起,真是让人越看越心惊。那种媚到骨子里的美,简直让人窒息。 她的美,是需要有心人品的。 萧长荆叹息一声,蹲下身,想为她脱去鞋子让她到床上睡。不想手刚碰到她的脚,夏东珠就被惊醒。 她朦胧着双眼,呆呆地看着萧长荆蹲在地上,手捉着她的脚,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 “殿下,你捉我脚干什么?” 萧长荆微垂着双目,“为你脱掉鞋子,上床睡觉。” 他说着,也这么做了,手一动就脱掉了夏东珠的一只鞋。 夏东珠的睡意瞬间消失,她反应极大,惊叫着立马收回脚。 “我不要上床睡觉,我得回医馆,夏妹妹找到了吗?她什么时候来替我?” 萧长荆有些恼恨地瞪着她,刚才睡的没心没肺,现在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好像他要对她做什么不轨之事似的。 他轻哼一声站起身,一屁|股坐到床上,有些疲累地揉着额头。 “人没找着,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京城,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走。” “啊?” 夏东珠闻言立马皱起眉头,“殿下,明天向王妃敬茶和进宫谢恩怎么办?你今天晚上必须找到夏妹妹。否则明天这事就闹大了。” 她苦着一张小脸,浑身都是无力感。 萧长萧转头冲着她就轻嗤一声,“你就这么想离开爷?我和你的事在娘面前过了明路,在司马老神医面前过了明路,现在想必整个将军府也都心知肚明,更别提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是我的女人……现在即便是真入了洞房,也是顺理成章,值得你那么大反应?” 说完,他一手打掉床幔。 夏东珠倒抽一口气瞬间从床边站起身,后退两步,苦口婆心地劝道。 “殿下,现在最关键是要找到夏妹妹,而不是什么入洞房。要不然,你明儿怎么跟王妃解释?又怎么向皇上交待?这可是欺君之罪,不仅将军府要遭殃,整个青城王府都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萧长荆看着夏东珠像避蛇蝎一般避着他,揉额头的手一顿,脸子一正,挑着俊眉对她下命令。 “过来。” “不。”夏东珠立马摇头,并警惕地看着他。 萧长荆眨了眨眼,突然朝着窗口看了一眼。 夏东珠本能地随着他的动作扭头看向窗子,下一瞬,萧长荆的手就狠狠地捉住她,并一使巧劲就将她抛向大床。 “啊……咚……” 夏东珠猝不及防一声惊叫,身子被甩上床,脑袋一下子撞到床内的墙上,痛的她又一声大叫。 “痛,萧长荆,你轻点……” 萧长荆哈哈笑着,挥手又打掉另一边的床幔,他欺身而上,手脚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 他的眼睛璀璨生辉,亮的惊人,嘴边都是沁心的笑。 “看你今晚还怎么逃?” 夏东珠立马瞪眼,使出浑身解数进行反抗,可她动了几下竟然丝毫挣不脱萧长荆的钳制。 她的邪劲上来了,瞪着萧长荆,“松开。” “不。” 萧长荆笑着摇头,虽然俊美如花,但态度却相当恶劣,他压在她身上带足了挑衅。 “有本事你逃啊!从药王谷回来,一路之上你不是都不屑照顾爷吗?到了爷的王府,也不屑进来,更不屑理爷。现在你终于落到爷手里了,你说,爷该怎么惩治你?” 他一副秋后算账的霸道姿态。 夏东珠咬着牙,她却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萧长荆越是压制着她,她越是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哼一声,眼眸上挑,也带着挑衅。 “你确定不放手?” 萧长荆得意地一笑,“就是不放手,你能奈我何?” 他想了许久,才从一本武功古籍上看到这么一个近身制人的招式,他绝对有信心,夏东珠今晚绝对挣不开,肯定会讨饶。 萧长荆正得意,不想夏东珠用手使劲撑着他,身子在他身下不停地扭啊扭,其实她是想从他身下脱身。不料萧长荆身子一僵,脸立马变了色。 他胳膊稍一松,就被夏东珠逮到机会一个螳螂翻身就将他狠狠压在身下。她骑在他身上,双手制住他,轮到她得意又恶劣。 “在床上,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萧长荆俊到极致的眉眼瞟了瞟她骑在他身上的姿势,咬着牙,吸着气,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下来。” 他低吼,眼眸深深。 夏东珠笑的好不得意,“不。” 萧长荆重重吐出一口气,开始反制,他抱紧她,一个翻身又将夏东珠甩到床上。二人瞬间在床上扭打起来。 如此结实的檀木床都不时发出一阵地动山摇,那声响,直惊得外面听床的人连连咂舌。 青城老王妃笑的合不拢嘴花枝乱颤,好像非常满意她养的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满心欢喜。 云姑姑和一纵丫环婆子都守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听壁角。人人脸上的笑都很怪异。 屋里的动静真是大的能吓死人。 婆子们即便都是过来人,也被惊得面红耳赤。 更别提那些还未许人的小丫环,个个羞红了脸,却还听得异常起劲。 青城老王妃更是没形象地扒着窗子,将耳朵贴在上面听,时不时地发出会心的笑。 东城和南辕站在门边甚是无奈地看着王妃。 今晚来闹洞房的人都被他俩硬生生挡回去了,可他俩万没想到,老王妃会亲自来听房。 可屋里的动静着实有些太大了。 殿下不会假戏真做吧? 东城和南辕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意味 “萧长荆,你还有完没完了?” 屋里传来夏东珠怒吼的声音。 紧接着萧长荆得意的声音传出来,“怎么,不满爷在上面,有本事你在上面……” 青城老王妃立马啐了一口,红着脸直起腰,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抱孙子有希望了。 心满意足,她对着众人挥挥手,“走吧!哈哈,今年年底或许我就能抱上孙子了。” 云姑姑赶紧搀住她,“王妃,这下你可是放心了?瞧二人这惊人的动静,谁说殿下不食人间烟火,那是没遇到合适的人。夏大小姐配咱们殿下最合适不过。” 青城老王妃高兴的不得了,“若是我儿将来不愿再娶妻,即便把夏大小姐抬为正妃也无不可。” 云姑姑和众婆子都笑着说是。 就殿下目前对夏大小姐的宠爱,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屋内,萧长荆自然也知道了青城老王妃离开了,他正制住夏东珠,突然手一松,翻身就躺在她身边。 “不闹了,爷今晚饮了些酒,头疼。” 夏东珠却不知外面的情况,见萧长荆突然放开她,她立马不依不侥地又翻身压住他,双手一紧就掐住他脖子。 “混蛋,你方才竟敢将手探进我衣襟里……” 萧长荆呲着牙看她,躺在她身下一动不动,一双俊目瞟着她散乱的衣襟好笑道。 “咳,这不怪爷,是你自己的衣襟敞开了。” 夏东珠闻言立马低下头,果然,自己身上的新嫁衣在二人的打斗不知何时系带开了,半敞开来,露出里面薄薄的夹衣。 她惊呼一声,立马松开萧长荆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胸。 萧长荆好笑着,伸手按在她肩头,就将她提溜起来放到床上,随后自己坐起来。 此刻床上一片狼藉,被子枕头都被踢到床下,二人皆衣衫不整。 萧长荆伸手就摘掉了夏东珠头上的凤冠,如今已经歪扭七八,金簪银钗都快要掉下来了,他温柔笑着,一一为她摘除。 夏东珠一头青丝瞬间垂落下来。 她一怔,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你将我头发打散了,明儿我自己可不会梳妆。” 若是明日婆子们进来,她一下子就露馅了。 萧长荆深情地用手顺着她的黑发,声音袅袅,“别担心,明日爷为你绾发。” 夏东珠嗤之以鼻,“你会吗?” 萧长荆眸光一闪,一张俊脸瞬间凑近她,“告诉你,绾发描眉点胭脂,爷样样都会,甚至……” 甚至是什么?他没说下去。可夏东珠就是懂了。 她脸一红,啐他一口,“你刚才发的是什么疯?” 她摸了摸脑袋,后面竟起了一个大包。 萧长荆意味深长地笑着,“方才若是不闹,怎么向娘交待?你若明儿不想露馅,今夜的动静自然不能小。” 夏东珠一下子醒悟,她咬着唇,脸子有些挂不住,却很是不愤。 “可你刚才却是下了死手,身上那么重,压在我身上像山一样,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萧长荆磨了磨牙,“爷……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睡觉。” 他赤脚下床,脱掉自己的外袍,只着一件细绸睡袍,走到外间端来一盆水,冲着夏东珠一声。 “赶紧过来将你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洗掉,熏死爷了。” 夏东珠摸了摸脸子,叹息一声,夏大小姐肯定将她的脸捯饬的不轻。 她也没拒绝,赤着脚就下了床,走到水盆边净了面。 萧长荆将干巾递过去,“今夜你就安心的睡,明日的事,我来应付。” 夏东珠接过干巾一边擦脸一边皱眉。 “明日若还是找不到夏妹妹可怎么办?王妃那里好糊弄,可皇上却精得很,若是不进宫谢恩,也是失了礼数。他定然会派人来问的。” “少操心,出了事由爷担着。” 他转身就走到床边将枕头被子都捡起来扔到床上。 夏东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将床铺好,那动作麻溜的肯定不是做过一回了,非常娴熟。 她一时很惊怪。 这位金尊玉贵的爷,何时学会自己铺床了? 萧长荆铺好床,站在床边就看向夏东珠。 “过来,睡觉。” 夏东珠站着没动。 萧长荆眼一瞪,“爷又不会吃你,怕什么?方才跟爷打的那么起劲都不怕,现在倒是怕了。赶紧过来,别让爷去捉你。” 夏东珠还是非常了解萧长荆一言九鼎的君子风范的。 她乖乖地走过去,非常帅气地将身子往厚厚的床铺上一撂,满足地叹息一声。 “殿下,我睡床,你打地铺。” 萧长荆傲骄一声抬腿就上了床,“爷才不打地铺,爷的床那么大,睡两个人足够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矫情什么。”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睡在最外边,扯过被子就盖在身上,慢慢合上眼。 夏东珠紧张地看着他,见他不像要作妖的样子,便也安心地躺倒。中间与萧长荆隔着宽宽的距离,她将自己贴在床内的墙边。 萧长荆不一会就传来鼾声。 夏东珠奇怪地看着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高兴地一笑,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叹息一声,也慢慢闭上了眼。 夏东珠很快陷入睡眠。 萧长荆却慢慢睁开了眼,他扭头看了她一眼,沁心一笑,将被子一拉,身子往里一移,伸手就圈住了夏东珠。 夏东珠后背似是感觉到了温暖,身子动了动,在萧长荆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更安心地睡去。 萧长荆吻着她的发丝,叹息一声,“傻丫头,明明心里有爷,却非得跟爷拉开距离。什么时候才能不抗拒爷呢?唉。” 夏东珠是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萧长荆怀里,她自己吓了一跳。 而萧长荆好似没看她惊悚的表情,睡意浓浓地撩开床幔往外看了一眼。 云姑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时辰不早了。侧妃该起身给王妃敬茶了。” 萧长荆打了呵欠,放下床幔,扭过头,就看到夏东珠又将自己缩回了床角,与他拉开宽宽的距离。 萧长荆好笑地掀开被子就下了床,他走过去开门。 “哎呀!” 云姑姑后面端着水盆的小丫环看到殿下赤着脚,穿着软绸的睡袍,松松垮垮,胸前大片的肌肤露出来,羞得小丫头急忙背过身。 即便是云姑姑和身后的婆子都是过来人,自小看着他长大,此刻脸子也臊了臊。 云姑姑直接跨前一步,苦心婆心。 “殿下,让云姑姑伺侯你和侧妃起床吧!一会给王妃敬了茶,你俩还要进宫向皇上谢恩,这时辰可耽误不得。” 萧长荆却把着门不让云姑姑进。 他风流倜傥地笑着,一身的风华绝代倾城艳色让云姑姑身后的人都看直了眼。 “云姑姑,你告诉娘,今儿就不要敬茶了。她昨夜累的很了,到现在还没醒,你们就别进去了。让娘给宫里递个信,就说三日后再进宫谢恩。” 云姑姑倒吸一口气,“殿下,你想宠侧妃,以后有的是机会。可现在真不行。新媳妇向婆母敬茶,这是身为儿媳的责任,是对婆母的敬重孝顺,规矩可不能破。再则,若是皇上知道你今儿不进宫谢恩,他又会怎样看你和侧妃?殿下,万不可任性,快快将侧妃唤起来。” 萧长荆回头看了一眼,又笑着对云姑姑道。 “云姑姑,你去问问娘,她还想不想抱孙子了?侧妃累坏了,三天都极有可能下不了床。三天后再向她请安,进宫谢恩也推到三日后,皇伯是绝不会生气的。” 萧长荆说完,也不等云姑姑应声,直接将门关死。 云姑姑目瞪呆待地站在门口,回头与婆子对视一眼。 “这可如何是好?” 有个婆子掩着嘴笑,“云姑姑也不必发愁,殿下这是初尝男女滋味,欲罢不能也能理解。咱们还是赶快向王妃禀明,她一早儿起来,就等着儿媳来给她敬茶,如今这状况,也只有王妃能拿主意,还是看王妃的意思吧!” 云姑姑叹息一声,殿下如此,她是真不敢硬闯进屋的。 听了婆子的建议,她只好转身带着人离开。 屋里,萧长荆回身朝床上看。 夏东珠却从床后的帷幔后懦懦地探出脑袋,“人都走了?” 萧长荆咧开嘴笑,“可是睡足了?若没睡好,再回床上睡一觉,时辰还早。放心,娘是不会再派人来打扰我们的。”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魂都要吓出来了,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你赶紧的去问问,夏妹妹到底找到了没有?” 萧长荆一抬腿又懒洋洋地躺回到床上,“爷还困着,没心情问她的事。” 夏东珠立马从帷幔后绕出来,“什么叫没心情问她的事?她可是你的侧妃,若不赶紧将她找回来,三天后你又将如何向王妃交待?皇上也会看出端倪的。到时候,这欺君之罪,将军府和青城王府都受不住。” 萧长荆闭上眼,直接不理他。 整整一夜都没找到夏大小姐,夏东珠心头有些急躁。 她穿着单衣在房里走来走去,还跑到窗子前拉开条缝住外看。 整个‘锦松苑’雅雀无声,平时东城和南辕会守在房外,如今都看不到人影。连福公公也没露面,好像整个‘锦松苑’就只有他们俩。 夏东珠好奇一声,“‘锦松苑’里的人呢?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萧长荆闭着眼幽幽道,“爷昨日大婚,他们敢留在这里听壁角吗?” 夏东珠立马又跑回来,站到床边哀求道,“殿下,你别睡了,快派人去找夏妹妹,我们一旦露馅,后果不敢设想。” 夏东珠愁的眉心都皱起来。 萧长荆终于又慢慢睁开眼,看她站在床前愁的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苦瓜,扑哧一笑。 “爷盼着恨不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她呢!这样爷就可以将你囚在这里一辈子了。” 夏东珠怒目,“废话少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夏妹妹的藏身之处了?你故意不找她,就是想戏弄我。” 萧长荆叹息一声坐起身,他揉了揉眉心。 “昨日她扮成你的样子大摇大摆出了王府,皇城司的察子确实跟着她,可到了一家成衣店,她就走进去了。察子们以为她买新衣,自然不好跟进去,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她出来,便进去查找。没想店里早没了她的身影。她金蝉脱壳,又扮成一个老妪出了成衣店,逃了。她是铁了心不想嫁我,连将军府都不管不顾了,可见,她回不回来都已不重要。” 夏东珠眉一皱,“现在将军府是不是也都着急坏了?” 萧长荆认真地看她,“昨日司马老神医也悄悄离开了王府,他已经知道夏大小姐逃婚了。夏大小姐是他一手养大,对她的性情甚是了解。对她所能去的地方,自然比别人清楚。” 夏东珠一叹,慢慢坐到床边,转头看着萧长荆。 “委屈殿下了。” 萧长荆摇头,“有你在,爷不委屈。” 夏东珠定定地看着他俊逸的容颜,夏妹妹怎么会不喜欢这样天下无双的男子呢?多少人想进青城王府都进不来。 她正想着,萧长荆眼一深,突然凑过身来,嘴唇在她唇间一触。 夏东珠浑身一震,急忙躲开身,爬上床,缩在床尾,扯过被子就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萧长荆看着她严阵以待的样子,头疼地揉揉眉心。 这样提防着爷,还不如以前呢! 好歹以前还能吻到她,可现在,唉! 防爷跟防贼似的。 萧长荆郁气,身子一倒又将自己撂到床上,闭着眼对夏东珠招手。 “过来。” 夏东珠无声摇头,用被子将自己裹的更紧。 萧长荆都有点气了,睁开眼,恼怒地瞪着她,“真不过来?” 他带着威胁,要起身冲过去。 夏东珠直接将被子蒙住脸,“我现在可没有心情跟你闹,若还找不到夏妹妹,咱们就等着被皇上治罪吧!” 萧长荆立马掀开被子,爬过去,双手抱住夏东珠又将她压倒。 夏东珠惊呼一声,挣扎。 可她方才将自己整个都蒙在被子里,如今被萧长荆连人带被子压住,她根本就是画地为牢,将自己给束缚拿证了。 萧长荆得意地哈哈大笑。 笑过后,他深情地道,“你若不挣扎,爷就将你放出来。你陪爷说说话。” 夏东珠觉得也有必要将孟歧告诉她的一切都告诉他,所以她没再挣扎,重重点了点头。 萧长荆双臂一松,夏东珠赶紧从被子里钻出脑袋。 青丝散乱,掩在了脸上,她甩了甩,双手还被萧长荆裹在被子里,她刚想伸出手,萧长荆伸手就拔开了她脸上的青丝,细细看着她,终于没忍住,深情地吻上去。 第152章 宫中嬷嬷来刁难 夏东珠挣扎不了,双手裹在被子里被他紧紧抱住,直到被吻的脸子发烫嘴唇肿疼呼吸都喘不过来,萧长荆才放过她。 夏东珠睁着迷蒙的眼睛,水漉漉地瞪着萧长荆,突然暴喝一声,“萧长荆,你找死!” 她突然绝地而起,瘦弱的身子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身子猛然撞向萧长荆,他一个不察,叽里咕噜就被夏东珠撞到床下。 他的手还抱着她,结果二人瞬间滚到床下,萧长荆哈哈大笑,四肢瘫开躺在地上,似乎快意至极。 夏东珠从被子中挣扎起来,骑在他身上就掐住他。 “混蛋,又占我便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夜对我做了什么……” 萧长荆笑着握住她细瘦的腕子,眸光潋滟生光,亮的惊人,“那你倒说说,爷昨夜对你做了什么?” 不就是搂着你睡了一觉嘛! 夏东珠脸上红的滴血一般,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气狠地当胸就给了他一拳。 “我不管,今日不管夏妹妹找不找得回来,我必须离开。” 这地儿,她是一刻都不能再待了。 “殿下,皇上派宫里的刘嬷嬷过来给侧妃看看身子。” 房外突然传来福公公的声音。 定然是青城老王妃向宫里递了信,说青城王新侧妃下不了床了,今日不能进宫谢恩。 夏东珠一惊,立马与萧长荆对视一眼。 二人瞬间也不闹了,立马起身,夏东珠慌乱地就往床帐后面钻。 萧长荆一把抓住她,“赶紧上床,用被子蒙上头。” 夏东珠想没想就跳上床,躺在里面拉过被子就蒙住头,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连身子都是抖的。 她现在有点六神无主了。 萧长荆整了整自己斜垮的绸袍,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抬手就打开了门。 门外,福公公满脸的笑意,“爷,你身子可还好?” 萧长荆却瞟着他身后六个神色威严的嬷嬷,淡冷一声,“爷的身子会有什么不好?嬷嬷们是来干什么的?” 领头的刘嬷嬷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大嬷嬷,立马威严地对他福了福,声音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 “皇上闻言青城王新侧妃新婚之夜后都下不了床了,不能进宫谢恩,皇后关心,便着老奴过来为侧妃检查下身子。” 萧长荆脸一沉,高大挺拔的身躯直接堵在门上。 “本王的女人,你们也有资格看的?皇后的关心,本王心领了。我自会向皇伯陈情,嬷嬷们还是回去吧!” 萧长荆抬手欲关门,刘嬷嬷却胆大包天毫不容情地用手挡住。 “殿下最好让我们过去看看侧妃,否则无法向皇后交待。殿下新婚之喜,侧妃却不进宫谢恩,坏了规矩。若是其他皇族都效仿侧妃,那还成何体统?皇后娘娘要如何给各位皇族宗妇立规矩?” 皇后与青城王府向来不对付,这是要拿这件事做筏子,要治青城王府的罪? 萧长荆阴笑两声,“今日本王若是不让开呢?刘嬷嬷要如何?回去告诉皇后,青城王府的事容不得她插手,若是想拿此事问罪,先去问问皇上,她有没有这个资格?” 皇后是先皇硬生生赐给皇上的,皇上当年恋着青城王妃,对皇后始终厌弃。他这么多年始终坚持不废太子,就是对皇后敬重,给她个面子。皇后除了在后宫作妖,对皇族宗亲其他事都插不上手。 萧长荆眼中的轻蔑如此明显,刘嬷嬷刹时变了脸。 “青城王这是要抗旨吗?本嬷嬷是奉皇后懿旨而来,青城王若再加以阻拦,就是抗旨不遵,本嬷嬷就到青城老王妃面前去理论理论。” “殿下,让刘嬷嬷进来吧!皇后关心我,是我的荣幸。” 萧长荆被刘嬷嬷怼的正要发飙,屋内却传来夏东珠羞涩柔弱的声音。 萧长荆立马扭过头,看到夏东珠对他打了个手势,他立马哼一声,将身子让开。 刘嬷嬷有些得意地跨进屋子。 她的身后,五个嬷嬷一个个趾高气扬地从萧长荆面前走过。 福公公担心地看着萧长荆,“殿下,要不要我去通知老王妃……” 萧长荆却对他使了个眼色,“千万别让娘知道,去,让云姑姑将‘云秀苑’的人管好,不要让她们多嘴多舌。” “是。“福公公转身就往外跑。 屋内,夏东珠披散着一头青丝,穿着单薄的夹衣,身上披着一个宽大绣牡丹披风,站在床边,弱不禁风的样子。 刘嬷嬷皱着眉头走过去,“哟,侧妃这是怎么了?脸上……” 夏东珠羞涩地低下头,如今她的嘴唇是肿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根本辨不清原本的容貌。 夏大小姐不喜热闹,也甚少进宫,所以嬷嬷们对她的容貌也有些模糊。 况且现在,夏东珠故意换了件低领的交纹单衣,露出修长的脖子,脖子上到处都是红痕,更是触目惊心。 这一上来就吸引了刘嬷嬷的眼光。 根本没注意她的脸。 夏东珠可怜兮兮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新婚之夜,萧长荆究有多疯狂。 萧长荆看到她的模样,抚了抚额头。 刘嬷嬷更是人精,常年跟在皇后身边,对宫里嫔妃初次侍寝后的症状了若指掌。她一向耀武扬威惯了,宫中其他的嫔妃看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 此刻她一双火眼金睛上下扫视着夏东珠,嘴里啧啧有声,这一身的吻痕,明显就是欢|好后留下的痕迹。 “侧妃到窗下的锦榻上坐下,老奴会些医术,让我给你把把脉。” 刘嬷嬷故意指着一旁较远的锦榻笑着道。 萧长荆眉一挑,又不高兴,正要开口拒绝。 不想夏东珠羞涩地一笑,对她福了福,温顺地轻轻地一瘸一拐地走到窗下的锦榻坐下。那坐下的姿势相当别扭,屁|股刚挨着榻边,似乎还倒抽了一口气。 萧长荆皱眉,缩着眼眸奇怪地瞪看着夏东珠。 她这是做什么? 虽然两人是闹得不轻,但她的腿没问题呀?为什么要跛着腿走路?而且那坐姿,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满腹疑惑。 刘嬷嬷似乎极满意,一看夏东珠这样子,明显就是身子稚嫩初经人事经不住男人折腾。想必下身也肿的不轻。 她目光意味地瞟了瞟青城王,见他单薄的绸袍下,坚实的肌肤若隐若现。 青城王名扬天下,掌管皇城司,武功高强,权势滔天。这精壮的身子,正如虎狼一般,难怪侧妃都下不了床。 刘嬷嬷撇撇嘴,施施然走到锦榻上坐下。 夏东珠将手腕放到锦榻上的小桌上。 腕子上一个碧翠的镯子相当显眼。 萧长荆又挑挑眉,转头瞟了梳妆台一眼,她什么时候戴上的镯子?不如他的红豆链珠好看。 刘嬷嬷瞟了瞟那罕见的祖母绿镯子,笑着伸手就探上去。 而其他的嬷嬷个个都有点不安分,眼睛四处瞟着,看到床上凌乱,有个嬷嬷直接走过去。 萧长荆大长腿一抬就坐到了床边。 那个嬷嬷一怔,立马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她明显就是想检查一下落红。 青城老王妃是个脾气好的,定然是相信儿子,不会让人来检查。可在宫里,嫔妃初次侍寝后,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检验的。 可青城王大马金刚地坐在床边,这个嬷嬷还真不敢造次。毕竟这里不是皇宫,她们能进来已不容易,青城王府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僭越的。 青城王心狠手辣,她若再不懂进退,止不定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急忙退后一步。 那边刘嬷嬷收了手,淡笑一声,“侧妃初经人事,身子稚嫩,青城王殿下又龙精虎猛的,将侧妃折腾到下不了床也是极有可能的。 皇后娘娘对侧妃关心至极,特让老奴拿了些宫中御治的外伤药……侧妃若是身子哪儿酸疼,可直接涂一涂,有奇效。” 她意味十足地说完,手往后一伸。 一个老嬷嬷立马上前,从袖中拿出一个青瓷小瓶放到她手里。 刘嬷嬷笑着拉过夏东珠的手,将药瓶放到她手上,眼光又不由自主地瞟了瞟那腕子上的镯子。 “侧妃可一定要用,别辜负了皇后娘娘了一片心。” “多谢嬷嬷。” 夏东珠娇羞地说着,伸手接过药瓶,又顺手将腕子上碧翠的镯子撸下来,自然而然地套在了刘嬷嬷的腕子上。 “还请刘嬷嬷回宫后替东珠向皇后娘娘致歉,东珠此刻真怕进宫污了皇后娘娘的眼睛,待东珠身子稍好,一定会进宫向皇后娘娘致谢。” 说着,她谦卑地站起身对着刘嬷嬷又福了福。 得了那个珍贵的镯子,刘嬷嬷心满意足,急忙用袖子掩住,笑着站起来,态度完全变了。 “侧妃就不必多礼了,老奴不过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进府来给侧妃送药,既然侧妃身子有恙,自然还是在府中多休息,迟些时日进宫谢恩也是可以的。” 萧长荆眼眸沉沉,他自然看到了夏东珠将镯子撸下来套在刘嬷嬷的腕子上,他也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 “如此,我们就回去了。祝殿下和侧妃娘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刘嬷嬷说着就朝萧长荆福了福。 “不送。”萧长荆阴沉着脸,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刘嬷嬷再不敢挑衅他,手一挥,众嬷嬷就跟着她默然离开。 夏东珠急忙跟到房门口,“刘嬷嬷慢走。” 刘嬷嬷头也不回,伸手朝后挥了挥。 夏东珠眯着眼看她,心里数着一二三...... 突然正走的端庄威严的刘嬷嬷身子蓦然一抖,伸手就挠了挠脖子。 她边走边挠,似乎越挠越痒,待出了‘锦松苑’院门,她已经不顾形象地浑身都挠起来。 夏东珠痛快地嘿嘿笑两声。 “你做了什么?” 萧长荆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他自然也看到了刘嬷嬷的狼狈,他想到了那个镯子,心情立马好起来。 夏东珠搓着脸上的胭脂,“敢来试探青城王府,怎能让她们白来一趟?那个镯子值钱不?我涂了些‘百日痒’,够刘嬷嬷抓肝挠心地痒上一百天了。” 萧长荆扑哧一笑,凑到她耳边宠溺地嘀咕一声。 “不亏是我萧长荆的女人,心够黑够狠。” 夏东珠倒吸一口气,转身就嗔他,“谁是你的女人?别乱叫啊!若她不提及找王妃理论,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对她下药,谁都觉得王妃好欺负吗?哼!” 说完,她将刘嬷嬷给的药拿到眼前端详,拔开塞子闻了闻,“上好的金疮药,哪儿酸痛就涂哪儿……” 她嘴里念叨着,回味着刘嬷嬷话里的意味。 萧长荆却伸出一根指头好笑地戳了戳她脖子上的紫痕,“这是你用胭脂涂的?看着倒真像是被爷咬的……” 夏东珠一把打掉他的手,不耐烦,“还不是我机中生智,若不然你不也拿那几个嬷嬷没办法?” 萧长荆好笑地轻嗯一声,又用手扯了扯她的裙子,“腿怎么回事?为什么装着一瘸一拐的?还那样的坐姿,够奇怪的。” 夏东珠一把又打掉他的手,“我怎么知道?反正民间话本子就是这么讲的,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也不知对不对?反正刘嬷嬷也没看出端倪,我们这一关算是过了。” 她重重松了口气。 萧长荆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他似有所悟,看着夏东珠有些怜惜。 难道初经人事,对女子伤害就那么大吗?值得她装扮成那样,处处显示出吻痕受伤的模样,还要装瘸…… 想到这,萧长荆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他眸光一闪,轻声问。 “肚子饿不饿?” 夏东珠想没想就回答,“饿,赶紧让厨房送早膳。” 萧长荆又咧开嘴笑,“福公公说,娘一早给你炖了滋补身子的参汤,想必一会就送来了。我现在为你绾发。” 夏东珠还在把玩着手里的药瓶,闻言惊奇一声,“殿下,你是说真的,真会绾发?” 萧长荆挑了挑眉,但笑不语,直接牵着她的手到了梳妆台,将她按在凳子上,拿起梳子就为她顺发。 铜镜里映着萧长荆清绝的容颜,拿惯刀剑的手,现在拿着梳子一点都不违和,反而有种罕见的绝美。 本就是清贵出尘的男子,身姿挺拔,俊美无俦。此刻低敛着眉眼,认真地为她绾发,这在夏东珠心里是极震撼的。 世上都传萧长荆是凶神恶煞是恶魔,心狠手辣,朝臣们都怕他。可是她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善良,他的狠和辣,对着都是那些大逆不道的恶人。 “在想什么?” 萧长荆边为她绾发边抬起眼眸,笑问了她一声。 夏东珠认真地看着他,抿嘴一笑,“我现在真有点羡慕夏大小姐了。” 萧长荆一怔,“为何?” “她能够成为殿下的侧妃真好。若她愿意,可以时时陪在殿下身边,殿下也会为她绾发画眉点胭脂,相儆如宾恩爱到老……” 萧长荆闻言暗暗叹息一声,“可惜她不愿,爷也不愿……你以为爷会为每一个在我身边的女子都绾发吗?爷一生只会为两个女人绾发。” 夏东珠眉一挑,轻轻问,“殿下是如何学会的绾发?” 若不是经常这样做,绝绾不好发。女子的发髻是很复杂的。她就学不会,都是蓝姑姑为她绾发。 萧长荆闻言眼眸一暗,似是有一些不好的回忆,他沉默片刻,还是幽幽地道。 “父王在我五岁时就因病去世了,母亲伤心好久,常常以泪洗面,也不梳妆,整日就呆呆地坐着。那时我身上还未中‘阎王渡’,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绾发。 因为父王每天都会为母亲绾发。那时我太小,每次站在板凳上将娘的头发绾的歪扭七八,才能引得她扑哧一笑。那时她会转过身怜爱地抱着我,不再哭,只看着我笑……” 夏东珠心头突然有点酸涩。 “殿下不要说了,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她想起了孟歧的话,“在药王谷,孟歧告诉了我一些事,对于‘阎王渡’或许有更好的解药,既然司马老神医的‘银针拔毒术’也不能很好的祛除你体内的毒,或许可以用用孟歧的法子……” 此时,萧长荆已经为她绾好了发,闻言,将梳子放到梳妆台上,“你说的可是北蛮的‘血龙珠’?” 夏东珠一惊,立马站起身,“殿下知道?” 萧长荆抿了抿嘴,深着眼,“此次傅先生去北蛮,就是为了去寻找‘血龙珠’,那是世上唯一的解毒圣药……” “对,孟歧就是这么说的。” 夏东珠说着,急忙扯了萧长荆的手快步走到锦榻坐下,“孟歧还说殿下身上中的‘阎王渡’是北蛮皇室秘毒,而‘血龙珠’是北蛮镇国之宝,是天下解毒的圣药,他怀疑,‘血龙珠’就是解‘阎王渡’唯一的解药。” 萧长荆闻言脸色阴沉下来,他抿着嘴没说话。 夏东珠瞧着他的神色继续道,“他还说,当年他得到的‘阎王渡’就是北蛮皇室中人给他的,那时他正恨夏夫人,想用毒药毒死她,可惜司马老神医一直守着她,孟歧制出的毒药不管用,后来有个黑衣人就给了他‘阎王渡’……” “孟歧怀疑,那人是想让他毒死夏夫人,继而让夏将军痛心发疯,他的目地就是毁掉将军府……后来你中了‘阎王渡’,傅先生满天下找解药,他才知那人又对你下了毒…… 后来那个黑衣人想要杀他灭口,在搏斗中孟歧发现他穿的锦袍正是北蛮皇贡‘云雾霞缎’,而他身上当时佩戴的玉佩下也是北蛮皇子的身份玉佩……” 萧长荆闻言立马缩起眼眸。 夏东珠深深看着他,“殿下,你想想,青城王府可与北蛮某个皇子有仇怨?若不然,你那时才五岁,老青城王已逝,他没理由对一个没有威胁的幼子下此毒吧?” “孟歧可记得那玉佩的纹饰?” 夏东珠点头,“知道,可惜当时我一时疏忽,并未向他索取。他出药王谷,皇城司的察子应该密切监视他了吧?咱们再把他抓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知道了。” 萧长荆一甩袖子,“此事由爷来做,你不要再接触孟歧,此人心术不正,善使阴招,擅用毒,爷不想你再出意外。” 夏东珠点点头,她知道每次她遭难,他都竭力相救。 每一次有危险,他宁愿伤自己,也不愿伤到她。 ”现在司马老神医到底找到夏妹妹没有?咱们总不能一直瞒下去,即便皇后不会再派人来,王妃也会忍不住来查看的。” 夏东珠想想头皮就发麻。 萧长荆轻轻一笑,“娘若知道了也好,昨夜她听了半宿的壁角,心里面肯定认为我们已经肌肤相亲了,以后你就再也赖不掉了。娘是绝不会让她将来的孙子流落民间的。” ”啊?” 第153章 青城老王妃来查房 夏东珠一下子从锦榻上站起来,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夏妹妹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将军府和青城王府带来多大的麻烦?” 虽然成功地让夏大小姐避免爱上萧玉翀,可是她竟然逃婚,着实令夏东珠没料到。 她琢磨着,若在前世,她会不会这样做? 有很多事情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料,前世的命运已经改变,将来发生的事,她已经不可控制。 萧长荆看她蹙着眉心焦躁得不行,只得安抚。 “稍安勿躁,此事将军府应该比你更着急,司马老神医也出去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只要宫里暂时能瞒住,就还有缓冲的时机。” “唉,愁死了。” 夏东珠揉着脸子,她琢磨着夏大小姐去医馆找她,让她陪嫁,就已经算计好了来这么一出。 她不想嫁萧长荆,也知道自己心悦他,便想着用这种方式成全自己。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种事,是她能替代的吗?太惊世骇俗了。 “殿下,王妃熬了参汤,特意端来给你和侧妃吃。” 外面突然又传来云姑姑的声音。 萧长荆和夏东珠瞬间对视一眼,萧长荆脸色一变,赶紧从锦榻上下来,夏东珠想没想就蹿上床用被子蒙住脑袋。 萧长荆好笑地看着她,随后整了整软袍,走过去开了门。 青城老王妃精神奕奕,在云姑姑的搀扶下,提着裙子就踏上台阶。身后几个小丫环手里端着托盘,上面都是滋补的参汤和吃食。 萧长荆把着门冲着青城老王妃邪魅一笑。 “娘,你怎么来了?我们在睡回笼觉。” 怕是皇后娘娘派刘嬷嬷前来查看一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 青城老王妃黑着脸,瞟了瞟大亮的天,“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不嫌臊得慌。” 说完,她伸长脖子就往屋里瞧,“媳妇呢?听说身子孱弱,娘熬了参汤给她补补,赶紧让开,让娘进去看看。” 萧长荆站着没动,依旧笑的很恶劣,“娘,她昨夜累坏了,强撑着见了刘嬷嬷,如今又实在受不住,躺回到床上睡着了。” 青城老王妃虽然黑着脸,但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冲着儿子低嗔一声。 “这洞房花烛虽然重要,但我儿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儿媳初经人事,身子是弱了些。但来日方长,虽然娘很想早点抱孙子,但你们也不要操之地急,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青城老王妃说着,就打掉儿子的手,跨进门。 萧长荆直接将其他人堵在外面,“娘和云姑姑进来便好,其他人退下。” 他一收脸上的笑意,神色相当威严。 婆子和丫环一听,立马噤若寒蝉,云姑姑接过小丫环手中的参汤和吃食就跨进屋。其他人对着萧长荆一福,匆匆离去。 青城老王妃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撩开床幔向床里面看去。 夏东珠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她面朝里侧躺着,知道青城老王妃已经进了屋,也听到了萧长荆的话,她假装睡着,并未转身。 青城老王妃一眼就看到了夏东珠的发髻,她抿嘴一笑,是儿子的手艺。看来二人甚是和谐,青城老王妃满意地放下床幔。 萧长荆皱着眉头,“娘,没有你这样的。昨夜你在外面听壁角,今早又来查房,生生让儿子难堪。” 青城老王妃挥着帕子小声啐他一口。 “娘还不是担心你不乐意娶夏大小姐,怕你新婚夜会逃跑,不肯入洞房。不过,现在娘放心了。” 青城老王妃眼眸瞟着床上,满意地掩着帕子哧哧地笑。 即便萧长荆脸皮厚,也经不起此刻王妃那掖揄又促狭的眼眸,他直接红着脸将她拉出内室,坐到外面的锦榻上。 “娘是怎样对皇伯说的?皇后娘娘直接派了六个嬷嬷过来验身,差点没将侧妃羞死。” 青城老王妃闻言不在意地耸耸肩。 “自然是实话实说。没想,皇后那个老妖精听到了风声,竟然偷偷派嬷嬷们过来验身,真是岂有此理!哼,娘已经向皇上告了状。咱们青城王府的事,可容不得她插手。” 萧长荆抿了抿唇,“不过皇后此次派刘嬷嬷过来并没有讨到好,反而帮了咱们一把。侧妃的身子确实孱弱,她们亲眼所见,这样皇伯就不会怪罪我们不进宫谢恩了。娘在皇伯面前就不要搬弄是非了。” “哼!” 青城老王妃却冷了脸,“皇后正愁找不到我们青城王府的把柄,娘是怕你们三天后进宫谢恩,皇后会拿此事为难我的儿媳。我若不在皇上面前提前说道说道,到时候我的儿媳在宫中受了委屈,你不能求情,还得指着皇上相救呢!” 萧长荆咧嘴一笑,“还是娘想得周到,儿子给你敬杯茶。” 萧长荆说着,亲自为青城老王妃沏了盏茶恭敬地递过去,“儿子先替侧妃谢谢娘。” 青城老王妃蹙着眉,转脸又瞅了内室一眼。 “娘喝你敬的茶算什么?娘要喝新媳妇敬的茶,那才是孝顺。” 萧长荆慢慢敛了脸上的笑。 “娘是知道儿子身上的毒,若无解药,最多只有两年的寿数,既然儿子接受了侧妃,便也想着给青城王府留个后,若儿子将来真走了,也有人陪娘度余生。所以,请娘勿要怪侧妃不懂礼,今早没去给你敬茶。” 青城王妃闻言眼眸一红,挥手就打在萧长荆肩头。 “呸呸呸,新婚之喜,说什么鬼话?晦气!儿要给娘养老送终,娘要儿长命百岁……” 青城老王妃说着,便哽咽着再说不下去,掩着帕子就伤心低泣起来。 儿子自从中毒,受的罪,她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云姑姑看到殿下又勾起王妃的伤心事,便叹息着走上来。 “殿下,王妃听说侧妃身子孱弱,亲自为你们熬了参汤,如今欢天喜地过来,你却又惹她伤心。既然殿下与侧妃鹣鲽情深,王妃可是盼着年底就能抱上孙子呢!” 听了云姑姑的话,青城老王妃心情立马转好,她眼睛湿润通红,却又咧开嘴巴笑了。 “谁说不是呢!娘算着日子,若是我儿努力,年前年后的娘就能抱上孙子了,哈哈。” 萧长荆看着他娘自说自话乐得合不拢嘴,他无奈地抚了抚额。 可是没办法,谁叫新婚第一天侧妃都下不了床呢!不怪娘期盼大。 此事,既然宫里知道了,现在恐怕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萧长荆叹息一声,“娘先回吧!此事儿心里有数,你不要当着侧妃的面天天催啊!” 青城老王妃甩着帕子从锦榻上站起身,信心十足。 “放心吧!娘会天天变着花样给你们炖补品补身子,儿媳身子弱不怕,只要我儿龙精虎猛,娘还愁抱不上孙子吗?” 萧长荆再听不下去了,怎么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赶紧搀着娘将她送到屋外。 “娘慢走,儿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青城老王妃扭着腰肢没回头,直接对着萧长荆摆了摆手,“赶紧回屋,将参汤喝了,让侧妃多休息。” 萧长荆叹息一声关上门,撩起珠帘进了内室,一眼就看到夏东珠黑着脸乌目沉沉地坐在床沿边。 “看你将来怎么对夏大小姐交待?王妃这算是盯上她了。若是到年底交不了差,你可咋办?” 萧长荆抿嘴笑着,晃荡着身子走过来,直接在夏东珠身边一坐,“不然,咱俩就假戏真做算了,你给爷生一个。” 夏东珠咬牙,“萧长荆,你又想挨揍是不是?别以为你会武功,我就治不了你。别忘了,我不但会医人更会毒人……” 萧长荆抿抿嘴,泄气地直接站起身,将夏东珠扯起来。 “走,去喝参汤,别辜负娘的好意。”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不过有吃的,她的烦恼一刹就消散。她甩开萧长荆的手快步跑到外间锦榻旁,看着托盘上的煲罐,伸手就打开。 萧长荆慢条斯理地坐到锦榻上。 夏东珠倒了一碗参汤就递过去,“殿下,参汤要趁热喝。” 萧长荆却伸手将参汤挡了回去,“爷不需要补,参汤都是你的,爷不喝。” 他说着拿起筷子夹着其他的饭菜吃。 夏东珠嘿嘿笑着,好像捡了多大便宜似的,端起碗就喝起来。 “王妃可真是疼你,这可是上好的南山参,几千两银子一棵,有时候还买不到。” 萧长荆轻嗤,“是娘疼你才对,你都听到了,年前年后的她就要抱上孙子。” 夏东珠一听,嘴里的参汤就没有那么美味了,她撩着眼眉看了萧长荆一眼。 “殿下,你曾说,你与夏妹妹的婚姻是跟夏大将军商议好的,做不得真。那你……王妃抱孙子,是根本没指望的对吗?” 萧长荆闻言抬起头,眸光清寒,“你以为是个女人就配为爷诞下子嗣吗?青城王府宁愿绝后,爷也绝不会碰不爱的女人,明白吗?” 他的意思,连夏大小姐也不配给他诞下子嗣。 夏东珠慢慢放下了参碗,“只要能得到北蛮的‘血龙珠’,殿下身上的‘阎王渡’就解了,能不能让皇上……” “闭嘴!” 萧长荆吃着饭脸一板,“永远不要有那种念头,本王宁愿死,也绝不会让皇伯去向北蛮低头。要知道,北蛮时刻都想着要侵犯南萧,若不是夏将军府世代守护北疆,以北蛮的强横和残忍,南萧早不复存在了。” “所以,本王可以死,但南萧不能亡。若不然天下生灵涂炭,死的可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孰轻孰重,你分不清?” 夏东珠慢慢低下头,“可我不想让殿下死……” “怎么,怕给爷陪葬?放心,爷死后,不会强迫你。爷会留下遗言,放你自由。” 夏东珠摇摇头,“殿下不想让皇上向北蛮低头,可南萧若是没有殿下,你可想过后果?皇室式微,朝臣做大,此次精钢案,虽说由卓青锋背锅,但你我心里都清楚,绝不是他。安国公,富金山所谋极大,南萧暗地里的威胁并没有铲除。殿下是国之砥柱,不能有失。” 萧长荆放下筷子,“所以要尽快整饬朝纲,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大好了,夏大将军在朝威压甚重,将军府的三位少将军都在京城,北疆稳固,如今正是变革的好时候。此阴历二月,就要开始科考,这是最关键的一步,要为皇上多招纳贤才。” 说到科考,夏东珠眼睛一亮。 “魏禹想要入仕,想必会参加今年的科考。” 萧长荆挑着眼眉,“魏禹入仕?他不是喜欢做生意吗?当年肖大学士磨破嘴皮子他都不肯参试,为何现在却改了主意?” 夏东珠拍着胸脯骄傲地一笑,“是我劝说的,我觉得他有大才,不能将时光都消磨在看账本上。若是他能入仕,将来定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你是知道魏禹的能力的。” 萧长荆心中不由生出些醋意,“你可真是处处为他着想,连他的前程都考虑到了。” “错。” 夏东珠立马纠正他,“我是为他和肖大小姐着想,肖大学士毕竟名望极高,若他只是一介商贾,将来怎么配肖大小姐?定会有人在他背后说三道四。 不如劝他入仕。以他的才学和经商的本事,若是将来能高中到户部任职,定然会游刃有余。魏禹忠厚,一定会兢兢业业,由他管着皇上的金库,肯定出不了错。” 萧长荆瞧着夏东珠莫明对魏禹那么信任,他缩着眼眸有些疑惑,“你对他是不是还有些心思?” 他可是知道,魏禹对她一直不死心,即便肖芸都去了他的府邸,他也不曾动摇。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我与魏禹缘分早尽,我是真心盼着他能和肖大小姐好。他是我在这世上感到最温暖的一个人。他对我,始终存着善意,并不像他的家人那般看不起我。 我知道,他是心里愧疚,以为我看好了他的病,却被魏家赶出家门。他是想弥补我,或许并无儿女私情。” 萧长荆哼一声,“恐怕并不尽然,魏禹对你,早已超出了愧疚想弥补的心思,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夏东珠一听,坐在锦榻上伸出腿就踢了他一脚。 “你就不能不将话说破吗?很讨厌的,知道吗?” 萧长荆幽幽看了她一眼,“只是给你提个醒,还是尽量离魏禹远一点,他是个执着之人,若真对你动了心,得不到,便会自苦。你期盼的,他与肖大小姐恐怕也不能成。” 他真是越说越让人生气。 夏东珠立马将碗重重顿在小桌上,乌目深深。 “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萧长荆瞧她一脸的认真,顿时咳嗽一声,伸出手拿过她的碗,亲自又为她倒了碗参汤。 “吃饭,吃饭......” 夏东珠哼一声,夺过碗仰头就灌下去。 萧长荆咧了咧嘴笑了一下。 直到第三天,眼见明天就要进宫谢恩,夏大小姐还没回来。 夏东珠都着急上火了,傍晚十分,东城才进来通报。 “殿下,司马老神医带着夏大小姐回来了。马车从侧门进来,现在司马老神医和夏大小姐在傅先生的药庐。” 夏东珠一听,立马就要往外跑。 被萧长荆一手抓住,他眼眸沉沉地看着东城,“夏大将军如何说?” 东城瞟了夏东珠一眼,“将军说,任凭殿下处置。” 萧长荆慢慢松开夏东珠,“司马老神医匆忙赶回来,想必已经很累,送些吃食过去,让他们先休息。晚些时候本王再过去。” 东城领命而去。 夏东珠扭头看他,“你不会对夏妹妹怎么样吧?现在咱们把皇后和王妃都蒙骗过去了,殿下就不要责怪她逃婚之罪了,想必司马老神医已经狠狠训斥过她了。” 萧长荆阴着脸,“你以为只是逃婚那么简单吗?若她不能认清形势,势必还会闯出乱子。要知道,身在皇族,每个人都必须长着七窍玲珑心,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连母亲都清楚,明日进宫谢恩,皇后肯定还会作难。” 夏东珠是知道皇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他说的没错。 “让我去跟夏妹妹谈谈,她只是单纯了些,想的太简单。只要殿下耐心引导,她一定不会再闯祸。” 萧长荆有些头疼地揉着额头,“但愿如此,晚些时候再听听司马老神医如何说。” 天黑透后,东城又过来禀报,“殿下,司马老神医请殿下和夏娘子过去药庐。” 夏东珠一听,立马穿上披风,用帷帽将自己的脸罩住,便跟着萧长荆出了‘锦松苑’。 夏东珠跟着萧长荆一踏进傅先生的药庐,就看到外公闭着眼坐在摇椅上,夏大小姐跪在他面前,看她歪扭的跪姿,想必傍晚回到王府就一直跪在那里。 “夏妹妹......” 夏东珠急忙轻唤一声,快跑走过去,伸手就要扶起她。 司马老神医蓦地睁开眼,脸色很沉,“让她跪着,闯了那么大祸,理应受罚。阿玺不要管她,若她还不知错,就一直让她跪到明日。” 萧长荆一步跨进来,夏大小姐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转动着身子跪向他。 ”殿下,我知错了,害了你和夏姐姐,对不起。” 萧长荆抿嘴没说话。 司马老神医却冷哼一声,“你只是害了殿下和阿玺吗?你连你爹和兄长们都不顾了,如此任性,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殿下和阿玺为你挡着,皇上早就定你个欺君之罪。现在你父兄焉能还有命在?” 夏大小姐一下子哭出声,撒娇地冲着司马老神医一声。 “外公,你都训了我一路了,你一整天气滴水未尽。外公,我都知错了,你就饶过我吧!” 司马老神医虎着脸,“那你问问殿下可是饶过了你?” 夏东珠一听就笑了,外公还是向着夏妹妹,这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她求情。 萧长荆一撩袍角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夏东珠对他使了个眼神。 萧长荆立马看着夏大小姐轻轻道,“起来吧!幸好没闯下大祸,你也累了,去隔壁休息,我与外公说说话。” 夏东珠立马将夏大小姐从地上扶起来,夏大小姐嘟着脸看向司马老神医。 “外公......” 司马老神医直接对她摆摆手,“殿下仁厚,不治你的罪,就由阿玺陪着你去吃点东西。一会就跟着殿下回‘锦松苑’。” 夏大小姐眉一皱,正要拒绝,司马老神医眼一瞪,她乖乖地闭了嘴,对着萧长荆福了福,扯着夏东珠就出了门。 待夏东珠和夏大小姐离开屋子,司马老神医也没端着架子上,直接从摇椅上站起来,撩起袍子就要对萧长荆跪下。 “老夫替外孙女向殿下陪罪。” 萧长荆赶紧起身扶住了,“外公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 司马老神医一听,心里有了数,顺着萧长荆的手便直起身。 “殿下是饶恕东珠,不再生她的气了?这孩子是被我惯坏了,她自小没有娘,是个可怜的孩子。是我对她太过宠溺,从未约束过她,都是由着她的性子,才酿成今日之祸。恳求殿下别跟她一般见识,老夫和将军府对殿下感激不尽。” 萧长荆笑了笑,“外公言重了。人回来就好,一切都还不晚。” “那,今日便让她就跟着殿下回‘锦松苑’,她是殿下的侧妃,望殿下怜惜。” 萧长荆一怔。 司马老神医的意思,是让他与夏大小姐做真夫妻?难道夏大将军没对他讲明,他与夏大小姐的婚姻是假的吗?他只有两年的寿数,不想害了她。待合适的机会,他就会放夏大小姐自由。 萧长荆抿着嘴没说话,他转身又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扯开话题。 ”不知外公是从何处找到她的?听说她乔装改扮,熟悉她的人都不好分辨。” 萧长荆总不能说他一直派人跟着夏东珠吧?只能这样说。 司马老神医一叹,转身又坐到摇椅上,“不敢瞒殿下,这孩子是想跑回药王谷,我一路顺着找,察颜观色,才识破了她。所幸,一切都来得及。还望殿下不要计较,东珠是个好孩子。她只是一时想不开。” 第154章 夏大小姐的心思 萧长荆揣摩着司马老神医的心思,抿着嘴许久都没说话。 司马老神医的心思明显与夏大将军不同,他是想将夏大小姐真正地托付给他,做青城王府真正的侧妃。 而隔壁的竹屋内,夏东珠一指头就戳在夏大小姐的脑门上。 “你知道这三天可吓死我了,你竟敢逃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是欺君之罪?会让将军府吃不了兜着走,也会让青城王成为天下的笑柄。” 夏大小姐摸着额头扭捏着,依旧很执着。 “我就是不想嫁他,即便这次外公将我逮回来,我也绝不会屈服。我爹已经偷偷告诉我了,我和他的婚姻是假的。 夏姐姐,不是我不懂事,既然我无心,殿下对我也无意,而你对殿下有情有意,为什么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反要将我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硬生生绑在一起。我不乐意,自然要逃。” 夏东珠瞧着她倔强的样子,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 “你说的都对,可是……” “没什么可是!” 夏大小姐一把握住夏东珠的手,“夏姐姐,谢谢你不责怪我,替我拦了三天。我这次回来,虽然外公竭力劝我,要我做青城王真正的侧妃,外公很看好他。可是我却不能如他所愿。人活一世,我只想嫁给自己所爱男子。青城王再好,却不是我所喜欢的。” 夏大小姐说着,两眼闪闪发光,似有羞涩。 夏东珠心里一动。 她想起成婚当日,三皇子萧玉骐醉酒要闹洞房,他对萧长荆所说的话,似乎也极有不甘。 夏东珠嘴角一笑,“夏妹妹,你是不是有真正喜欢的人了?不会是三皇子吧?” 夏大小姐眼一瞪,脸子立马红了,她扭捏着甩开夏东珠的手,羞羞地转过身。 “夏姐姐,你不要乱说。” 夏东珠叹息一声,看来她是猜对了。 前世她爱上了萧玉翀,今生却对纨绔风流的三皇子情有独钟。 在前世萧玉翀登基后,就将三皇子囚禁了,想必他的下场也甚是凄惨。 情之一事,真是身不由己。 夏大小姐就是她自己,对她的执拗毫无办法。若不然前世她也不会傻傻地爱上萧玉翀,死都不回头。 夏东珠无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东城让人送来的,没想外公与夏大小姐一口都没吃。 她走过去用手试了试盘碟温度。 “夏妹妹,饭菜还是温的,赶紧过来吃,我去把外公叫过来。” 夏大小姐兴许也是真饿了,她揉了揉跪酸的腿直接跑过来,一屁|股坐到桌旁,伸手就扯住夏东珠。 “夏姐姐,外公他……” 夏大小姐欲言又止,随后一笑,松开夏东珠的手。 “外公说,这次在药王谷多亏了你,若不然他就要被大火烧死了。我二哥也说了,在将军崮,若没有你,他也回不来京城。夏姐姐,你可真是我们将军府的恩人。我不会介意你和殿下在一起。” 夏东珠笑着摇摇头,“夏妹妹,一会我要回医馆,就不与你和外公告别了。既然你回到王府,以后切记凡事要听殿下安排,切不可再由着性子。要多想想夏大将军和三位少将军,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代表着青城王府,也会牵动将军府。切不可让人再抓住把柄。” 夏大小姐抿着嘴点了点头。 夏东珠抬脚走了出去。 刚跨出门,就看到外公走过来,萧长荆站在后面并没有跟上。 夏东珠对着外公微微笑着福了福。 “这次可多亏了外公,若不然,明天进宫谢恩我就要露馅了。” 司马老神医有些歉疚地看着夏东珠,似乎极对不住这个孩子。可是为了自己的外孙女,他不得不自私一回。 “阿玺,这是要回去了?” 夏东珠点点头,“我自然是要回医馆的,夏妹妹最听外公的话,外公不如就在王府多留一阵子,好好劝劝她。殿下的身体也需要外公再诊治诊治。” 司马老神医点点头,“阿玺放心,既然殿下成了我的外孙女婿,那老夫自然竭尽全力。当年我没能救下自己的女儿,留下终生遗憾。此刻我定当想尽办法为殿下祛毒。” 夏东珠闻言一喜,又对着司马老神医福了福。 “那就拜托外公了,桌上的饭菜快凉了,外公别再生夏妹妹的气,赶紧进去吃一点。我现在就要回去了,外公有事,可直接让人到医馆唤我。” 司马老神医叹息一声,“总是让阿玺受委屈……” 夏东珠笑笑,不再说话,直接跨步走向萧长荆。 司马老神医目光幽幽地看着夏东珠站在萧长荆面前,二人眉目皆有情,如此和谐,他不由替自己的外孙女心生遗憾。 殿下是个专情之人。恐怕不会轻易放弃阿玺。若想成全东珠,还得再想其他办法。 当年夏震霆娶他的女儿,他唯一的条件就是,他绝不能纳妾室。如今虽然他管不了青城王娶正妻,在从药王谷回京城的路上他也曾吐口同意让阿玺伴在青城王身边。 可是现在,他与青城王一番相谈后,他改主意了。 绝不能让阿玺跟东珠争。 即便她身份再低微再低贱,怎么看青城王都不会喜欢一个小寡妇。可他却明显感觉到,青城王对她却已情根深种。 东珠若想幸福,青城王的身边就绝不能有阿玺。 司马老神医想到这里,背着手跨进屋子。 萧长荆眼眸撩了撩,看到司马老神医站在门口的那一番思量,不用想,他也知道会是什么。 他心里有些不屑。 浑然没有听到夏东珠站在他面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夏东珠见他神游天外,抬手自然而然地打了他一下。 “喂,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萧长荆回过神,宠溺地咧嘴一笑。 “听到了。” 夏东珠冷哼一声,“如今夏妹妹回来了,你不可再对她冷着脸子。想想王妃的期盼,你的责任有多大……” 夏东珠说着意味地对他眨眨眼。 萧长荆立马嫌弃地轻嗤一声,“若想满足娘的愿意,你就跟爷生,否则,就少说废话。” 夏东珠一张小脸立马黑透。 这两个人,怎么就说不通了呢?真是执拗的让人头疼。 她懒得管了,揉了揉额头,“我要回去了,殿下就不必送了。” 说完,她当真说走就走。 萧长荆默默跟在她身后。 夏东珠走了老远,猛地转身,看到萧长荆阴着一张俊脸跟在她身后,疑惑一声。 “殿下不在药庐陪着外公和夏妹妹,跟在我身后干什么?出王府的侧门我知道,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 萧长荆压下心头的怜惜,低沉一声。 “爷送你到医馆。” 夏东珠立马伸手挡住他。 “别,如今夏妹妹回来了,殿下送我回家算怎么回事?外公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你弃夏妹妹于不顾,却要执意送我,这让外公怎么看你?殿下别自降身份,回去吧!” “闭嘴!” 萧长荆突然翻脸,眼眸冷的能吓死人。 她越是这般大度,他就越生气。 一手狠狠地攥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细腰,在夏东珠的惊呼声中,萧长荆携着她飞掠而走,直接翻墙而去。 ‘百福楼’的乔掌柜正在柜台算帐,突然眼皮一抬,瞟了眼窗外,不顾酒楼内的繁忙,立马抽身放下帐簿就上了楼。 来到五楼的门前,乔掌柜恭敬一声,“殿下……” “本王在,送些精美的点心上来。” “是。” 乔掌柜在门外恭敬一声,转身下了楼。 夏东珠抱着肩有点愤愤。 “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怎么又把我带到‘百福楼’来了,萧长荆,你究竟要干什么?” 夏妹妹如今刚回府,他就逃出来,算怎么回事? 萧长荆根本不理她,好像有些生气了,直接粗鲁地扯下自己的外袍,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夹衣,里面精悍的肌肤若隐若现。 夏东珠羞恼地抚了抚额头,心头也窝了一团火。 瞧他的样子,今晚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那她,还怎么走? ‘百福楼’萧长荆专属的房间里,永远泡着一壶热茶,他阴着脸不说话,直接走过去倒了盏茶慢慢饮着。 夏东珠无奈,只得走过去,耷拉着脸。 “殿下,你不能这样……” “呯……” 夏东珠话还未完,萧长荆就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顿在小桌上,他抬起头,怒气升腾。 “永远将爷往别的女人身上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爷?爷对你掏心掏肺,你却巴不得爷与别的女人成婚生子……阿玺,是不是爷对你太过纵容,让你大着胆子根本不将爷放眼里。” 夏东珠身子一紧,争辩,“殿下,你知道我的心思,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爷不知道你的心思,爷只知道是你与爷拜堂成的婚,娘想抱孙子,你就得给爷生。” 说完,萧长荆一把拽住夏东珠的手,一个巧劲就将她扔到床上。 夏东珠大惊失色。 还不等她从床上爬起来,萧长荆就扑过来,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爷现在就洞房,这是你欠爷的……” 说着,他不管不顾直接去扯夏东珠的外衫。 夏东珠急恼的不行,在他身下死命挣扎,越挣扎,萧长荆越恼,‘吱’地一声,就将她的外衫撕碎。 前世的记忆像毒蛇一般漫上心头,那种耻辱感让夏东珠如匕首剜心一般,她骤然大哭起来,痛吼一声。 “不要……” 萧长荆瞬间停了手。 夏东珠眼眸中恐惧和冰冷让他心悸。 她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萧长荆呆愕了,脸上火辣辣的痛不是假的。 之前两人不管怎么闹,她都没有如此刻这般带着仇恨的怒意,就像瞬间换了个人。 夏东珠哭着一把推开他,不顾衣衫碎裂,抱着胸就往门外跑。 萧长荆立马反应过来,一个跃身就从身后紧紧抱住她。他的心咚咚跳,怕的不行。 “对不起,阿玺,我错了……你现在不要走,我以后绝不会了,原谅我好吗?” 他低低的哀求,夏东珠挥不去心头的恐惧,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颤抖。 这么久以来,她以为她完全摆脱了前世的噩梦,夏大小姐的人生改变了,她可以完全做回阿玺,没想到…… 前世的耻辱如影随形,一旦触动,她瞬间就变回了前世的夏东珠。 萧长荆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他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愤怒和恐惧,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明白了,她心中有伤害。 他应该能想到,一个幼女流离失所,所经受的绝不仅仅是饿肚子。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强,让他也忽略了她曾经的脆弱。 他后悔至极。 “阿玺,我刚才是有点生气,我不想让你把我推向夏大小姐,我心里只有你……我刚才是吓你的,并不是真的……爷怎么可能强迫自己心爱的女人,永远不会……若你就此恨我,我也不会怪你。只要你,把刚才的一幕忘掉好吗?” 萧长荆有点语无伦次了。 他心里是真怕了,笨拙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满心的疼惜,只能让他圈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 他想用自己火热的心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夏东珠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耳边听着他一颗心‘咚咚咚’乱跳,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身不由已,可能吓到他了。 她一抹眼泪,“殿下,你先放开我。” 萧长荆不想放,可他还是慢慢松开她。 “今晚你留在这里,天黑了,你回医馆爷不放心。我现在马上离开,你不要再害怕。” 夏东珠抿抿嘴,裹了裹身上的外衫,“殿下不必离开,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 萧长荆退后两步,他再不敢造次,转身走到衣箱前,翻出一个自己的外袍就递过去。 “先披上,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他心里也明白,一旦离开,或许真就失去她了。 他懂的,有些心结必须解开。 此时乔掌柜敲了敲门,“殿下,点心送来了。” “知道了。” 萧长荆走过去开门,乔掌柜垂着眼睑,“老奴为殿下又准备了一些水果和红枣茶,红枣茶暖身暖胃,对身子极好。” 萧长荆一怔,乔掌柜不亏跟了他多年,想的真周到。 他已经知道自己将夏东珠又带到了这里,这红枣茶明显就是为她准备的。 “下去吧!爷今晚宿在这里,不要让人再来打扰。” “是。” 乔掌柜躬身退下。 萧长荆端着托盘回身,看到夏东珠已经平复了心情,穿好他的外衫坐到软榻上。 他端着点心和红枣茶就走过去,坐到她对面,抬手就给她倒了一杯。 夏东珠没拒绝,接过就喝了一口,她微垂着头,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关于阿玺的往事。 “我自小颠沛流离,虽然老道士给了我埙,我能召唤出毒虫以自保,可总是被人称为小怪物,若不到万不得已我就很少吹了。有一次,我还是被人伢子逮住,卖进了妓|楼……” 萧长荆一听,拿点心的手一顿。 夏东珠仍低着头,似乎不敢抬看萧长荆的眼睛。 “那时我还小,妈妈便让我和几个一起被卖进来的姐姐跟着师傅学弹琵琶。其中一个大姐姐被人看中,妈妈便让她接客。她不愿,妈妈便指使龟奴将她拖进一个房间,当着我们的面,撕碎她的衣衫,然后……” “不要说了!” 萧长荆一声打断她。 夏东珠慢慢抬起头看他。 萧长荆阴着脸,眼眸中却荡着一丝悔恨。 “今晚是爷不对,爷不气了,爷会等着你,等你能真正接受爷……若是在爷死之前,你的心还不能打开,爷也绝不会强迫你。今生爷能遇到你,就知足了。” 夏东珠目光闪了闪,低下头饮了口红枣茶,又继续道。 “那个姐姐被那群龟奴虐死了,我吓坏了,便吹起埙,将那些人给咬死了。把妈妈吓晕了,我也就趁机逃跑…… 再后来,我流落到雪中城,被蓝姑姑的一碗鸡丝粥吸引,从此就赖上她,我也就有了安身之处。” 萧长荆揉揉额头,“阿玺,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她果然是经历过伤害,心中有了阴影。 难怪可以在床上跟他撕打,又凶又猛。看来这次自己是真伤到她的。 夏东珠垂着眼眸,“殿下不觉得我是怪物?” “放|屁!谁敢说你是怪物,爷就扭断他的脖子。” 萧长荆想没想就爆了粗口。 夏东珠扑哧一笑。 这一笑,春暖花开,也吹散了萧长荆心中的惊悸。 他仍旧懦懦地问,“阿玺,原谅我好吗?” 夏东珠并没有真生他的气,她只是从心底升腾起害怕,望着他真诚的眼睛,重重点头。 “我知道爷不会真伤害我,咱俩在床上打了那么多次了,你都是让着我,从来没有……” 说着,她深深低下头,“方才,我只是想到了那个姐姐,心里怕极……” “阿玺,”萧长荆急忙打断她,“此事到此为止,今后不要再提。是爷的错,爷跟你道歉,原谅爷……” 夏东珠笑着将手里的红枣茶喝完,伸手捻起一块点心就吃起来,好像方才的事从没发生一样。 可萧长荆心里却是怕极了,再不敢像以前那般放肆。 他反而有点束手束脚。 见天色晚了,他走到床榻前将床铺好,转身故意轻松地道,“今夜,你睡床,爷打地铺。” 夏东珠吃着点心,乌目忽闪忽闪的。 “不行,你得睡在床外,我睡觉不老实,怕掉床。” 萧长荆温润的眼眸慢慢蕴满笑意,他的心瞬间明朗起来。 “好,不过咱得先说好,你不能再滚到爷怀里。” 夏东珠一怔,嘴里还塞满点心,就开始瞪眼。 “那怎么可能,我和你之间留着一大段的距离,我睡觉再不老实,只会往里滚,怎么可能滚到你怀里……”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新婚之夜第二天她趴在他怀里的情况,脸子红了红。 萧长荆低笑一声,“说的也是,那肯定是爷睡觉更不老实,滚到了你身边……” “萧长荆……” 夏东珠气的连名带姓的吼他,直接将手中的点心扔过去,“你不挑破会死啊!” 她这一嗔一吼,直接又恢复了泼辣的本色,反倒让萧长荆满心欢喜。。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不约而同都笑了。 夏东珠坐在锦榻上荡着双腿,“殿下,夏妹妹此次回来怕是还不能真正的收心,你要多担待。外公想必也会想尽办法为你祛毒,夏妹妹的心思......” 夏东珠说着,想着她可能对三皇子有情,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不该对萧长荆说,一时有些踌躇。 “你是想说,她喜欢阿骐,即便不会再逃,也绝不会按司马老神医的心思,与我真正地做夫妻。” 夏东珠一讶,“殿下也猜到了?” 萧长荆叹息一声,走到锦榻上,坐在夏东珠对面。 “此事是我疏忽,当我探知阿骐的心事时,娘已经与夏大将军商议好了婚事,特别是皇上也有意撮合,也不好更改。 所以,我才特意去了趟将军府,与夏大将军将话挑明,夏大小姐进入王府只是权宜之计。我向将军保证,两年后,不管朝局如何,我在不在,都会找个由头放她自由。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她与青城王府再无瓜葛。” 夏东珠重重一叹,“可外公似乎并不是这样想,他极看重你,是真想将夏妹妹托付给你。” 萧长荆轻哼一声,有点小傲娇。 “爷从不受人裹挟,不管司马老神医给爷祛不祛毒,都不是他拿捏本王的手段。爷既对夏大小姐无心,便绝不会碰她。爷的初心不变。” 夏东珠抿了抿嘴,想了想。 “殿下还是不要太忤逆外公,他对‘阎王渡’深有研究,或许在没有‘血龙珠’的情况下,他真能为殿下祛了毒。我希望外公能治好你,这样殿下才能无后顾之忧,大展拳脚,才能更好地帮皇上守护南萧的江山。” 萧长荆深深地看着她,“很怕爷会毒发死去?” 夏东珠重重点头,“很怕,我想让殿下好好的,一生顺遂,长命百岁。” 萧长荆一笑,“伸出手。” 夏东珠一怔,还是乖乖地伸出手,将手放到小桌上。 萧长荆从怀里慢慢掏出一个物件就放到她手心里。 夏东珠一看,竟然是她的那块碎裂的凤牌。 当时在将军崮,这凤牌还替她挡了挡梅娘的毒匕,当时就碎了。 夏东珠急忙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原来在凤牌碎裂的地方涂了金子进行粘合,手法非常巧妙,简直巧夺天工。断裂处正在凤眸上,这样涂上金子,这凤形简直活灵活现,像真的活过来一样。 夏东珠咧嘴笑着,“殿下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又是鬼手张的手艺?” 萧长荆不好意思一笑,“爷亲自粘的,看来你挺满意。” 夏东珠瞪大眼,不能置信地看着他,“真是殿下亲自粘合的,一点都看不出裂痕了。” 萧长荆深情地说,“阿玺,你又救了我一次。” 夏东珠抬起头,咧开嘴真诚地笑着,“只要殿下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 萧长荆眼眸有些潮湿,对自己毫无所求的女子,一颗心像金子一般珍贵。 他伸手将她手里的凤牌拿过来,撑开丝线就挂到她脖子上。 ”富金山说的没错,这凤牌就是你身份的象征。若是有一天它真正显于天下,阿玺,你该如何?” 夏东珠手摸着凤牌,抬头淡笑一声,“不如何,我还是我,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155章 以江山为聘 第二日夏东珠醒来的时候,萧长荆早已离去。 今日他很忙。 要陪着夏大小姐去给王妃敬茶,还要带着她进宫谢恩,从朝中回来还要去将军府回门。 总之这一日他可顾不上她。 夏东珠一转头就看到枕头边放着给她备好的衣裙,浅蓝色的小衫,上面绣着白色的小雏菊,下身是微褐的石榴裙。一套衣衫相当素气,但却是用最昂贵的‘流云纱’缝制。 虽简洁,不招眼,却低调奢华,极适合她。 看来最懂她的人,还是他。 夏东珠毫不客气将衣裙穿在身上,净面洗漱收拾停当后,没停留,直接开门要走出去。 “夏娘子,早膳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看,是现在用?还是稍会再用?” 夏东珠微愕。 她没想到乔掌柜竟站在门外,真是太巧了。她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 乔掌柜微躬着腰,低眉垂眼显得对夏东珠极恭敬。他手里托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煲罐和精美的吃食。一股馨香扑鼻而来,夏东珠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 她咧嘴一笑,“我现在吃吧!有劳乔掌柜了。” 乔掌柜笑着摇头,“爷的吩咐,老奴不敢怠慢。” 夏东珠心一动,抿了抿嘴,让开门,乔掌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煲罐和吃食就放到锦榻上的小桌上。 撤下托盘,回身,他满脸含笑。 “爷临走前叮嘱,夏娘子若是回去,可由老奴领着走后门。后门是个窄巷,人稀少。爷说,以后夏娘子若来,拉一下后门的铜铃,就会有专人来接夏娘子。” 夏东珠淡笑着,“有劳,谢谢。” 乔掌柜颔首,恭谨地轻手轻脚离开。 乔掌柜离开,夏东珠看着一小桌精美的吃食,咂了下嘴,心情愉悦地坐到小桌前。 揭开煲罐,竟然是她最爱的鸡丝粥,浓稠的汤汁,香气扑鼻。夏东珠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赶紧盛了一碗。乔掌柜又配了蟹香包,四碟清淡小菜,还有一盘小点心。 夏东珠吃到撑,她摸着肚子心满意足,想着不能就这样走了,得把碗碟拿出去。不想,铜铃一响,门外就传来乔掌柜的声音。 “夏娘子若是用好了早膳,老奴便进来收拾了。” 夏东珠轻咦一声,这乔掌柜真是成精了。 连她吃完早膳的时间都算计好了。 她一哂,“乔掌柜进来吧!” 乔掌柜依旧低眉顺眼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小侍,他手一动,小侍就走上前将碗碟收拾走。 乔掌柜恭谨地笑着,“爷说夏娘子若有需求,尽可对老奴讲,以咱们青城王府的财力和势力,还没有老奴办不到的事。” 夏东珠心头一震,乔掌柜这话说的着实傲气。 能将京城第一酒楼‘百福楼’经营的有声有色,没有几把刷子是绝对办不到的。京中势力错综复杂,权贵极多,一个不好就可能惹来祸事。 可他却令萧长荆极是放心。 夏东珠心头不由也对他生出几分敬意。 “乔掌柜有心了,我无他求,就麻烦您这便送我出去吧!” 乔掌柜闻言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伺侯了爷,却无所求。他看得出,爷对她极是看重。这么多年,爷的身边几乎没有女人,她是第一个入了爷的心的。他们做下人的,总想着为爷多做些事。 可惜,这个小娘子坦荡洒脱的样子,眼眸清澈明净,他阅人无数。知道她是个傲气的,绝不能轻易亵渎。一些俗物怕会玷污了她。 乔掌柜微微一笑,躬着身子更低了,对夏东珠也生出一丝敬意。 “夏娘子请吧!” 夏东珠颔首,跟着乔掌柜就下了楼。 出了‘百福楼’,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回头再看‘百福楼’,楼高檐角一派富丽堂皇。前楼已经够大,没想与后院连起来,竟然占了整整两条巷子。 是谁说的,青城王府的产业竟占了皇城半条街,说萧长荆富可抵国都不为过。 她只知道富金山满天下的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富到流油。没想萧长荆竟低调到如此,权倾天下,富国抵国,却让人只看到他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让人怕到根本不敢靠近他。 唉,她到底招惹了怎样的男人呢? 夏东珠抿嘴笑着摇摇头,转身,洒脱地抬脚就走。 刚走到西市,旁边便传来一声呼唤。 “夏娘子,请留步。” 夏东珠立马顿住脚,转过头,竟看到萧玉翀身前的谋士陈弼笑呵呵地看着他。 夏东珠心头立马升起警惕。 她眼眸朝四周看了看,旁边若隐若现有几个暗卫早已截断她的后路,她心头冷笑一声。 “不知陈先生找我何事?” 陈弼甚是欣赏她的镇定,“我家殿下想请夏娘子一叙。” 夏东珠轻笑,“二皇子上次在将军崮被吓尿了裤子,现在还敢见我?” 如今整个京城都要嘲笑死他了。 陈弼脸色一僵,神色悻悻,“以前不知夏娘子有神通,多有得罪。我家殿下想给夏娘子赔个礼,还请夏娘子赏个脸,见我家殿下一面。” 陈弼说的足够低三下四,这在之前是绝对不敢想的。 夏东珠知道这次她推脱不了。今日萧长荆带着夏大小姐进宫谢恩,还会到将军府回门。萧玉翀此刻在这堵住她,就是笃定萧长荆分身乏术救不了她。 既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吧! 她与萧玉翀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呢! 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陈先生就在前面带路吧!二皇子有请,东珠莫不敢从。” 陈弼一笑,觉得这个小娘子识大体,可敬。 “夏娘子,请吧!” 他执手一请,夏东珠就随在他后面往前走。前面是个深巷,里面都是大户人家的别苑。这在西市,可是穷人不敢靠近的地方。 她根本不怕萧玉翀使诈,她的乌埙已经将他吓破了胆。她倒想知道,他今天堵她究竟意欲何为? 果然,陈弼在一个深宅大院前停下脚步,他轻轻推开门。 “夏娘子请吧!殿下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回京城不过短短几日,看来萧玉翀从将军崮回来就已经在打她的主意了。只是不知,她替嫁到青城王府,萧玉翀知道多少?若是他敢以此威胁萧长荆,她不在乎再吓他一吓。 穿过长长的廊坊和假山流水,陈弼终于将她引到水榭。 “夏娘子请吧!殿下就在里面。” 夏东珠点点头,环顾一下四周,水榭建在一个小湖边,四周围了竹帘,里面琴声幽幽。旁边水草丰沛,环境极是淡雅清静。 夏东珠拾级而上,撩开竹帘,一眼就看到萧玉翀斜卧在罗汉榻上,眼眸盯着湖面,旁边香鼎袅袅。 一个衣着薄纱的美丽女子在弹琴。 夏东珠方一踏进去,萧玉翀便倏地收回目光转过头。 他清俊的容颜,五官甚是精致,天生的一股高贵气质。就是这副该死的皮囊,前世将她迷的七荤八素,看不到他的蛇蝎心肠,生生葬送了整个将军府。 萧玉翀一看到她,就直接对着弹琴的女子挥手,不耐烦一声。 “出去。” 那个女子身子一抖,赶紧收了手,站起身瞟了夏东珠一眼,匆匆对她福了福,无声,撩开竹帘就走了出去。 夏东珠站着没动,撩着眼尾看向萧玉翀。 “二皇子唤我来,可是有事?” 萧玉翀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诱人的姿势,摆出最高贵的神色,手支在锦榻上,将高贵的头颅放在上面,目光柔若春风地看着她。 “本王以前眼拙了,竟不知夏娘子如此有魅力,竟将青城王迷的神魂颠倒,做他的外室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小女子心甘情愿。” 萧玉翀嗤笑一声,“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却将夏大小姐迎进府门,却连个名分都吝啬给你,真不觉得委屈吗?若是换作本王,定然会将夏娘子捧在手心里,即便是本王的正妃之位,也不遑多让。不如夏娘子考虑考虑?” 夏东珠觉得可笑至极。 她毫不掩饰嘲笑,“二皇子,夏西琳还挺着肚子在将军府里为你养胎呢!皇上的赐婚圣旨早下,你却迟迟不肯将她迎进门。如今却对我说这些,你觉得合适吗?不觉得讽刺。” 萧玉翀眼眸一闪,不亏是心狠手辣脸皮厚的。 “夏西琳是自作自受,她污了本殿下的名声,父皇赐她侧妃之位,已经是看在夏大将军的面子抬举她了。爷什么时候迎娶,要看爷的心情。她不值一提,如今爷在乎的是夏娘子。” 夏东珠真想扑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前世她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对这样的衣冠禽兽死心踏地,活该死的如此屈辱。 此刻她真是将他看得透透的。 满心的鄙视,甚至看着他就感到恶心欲吐。 夏东珠脸子一仰,眼眸一眯,带着挑衅。 “我是青城王的女人,二皇子有何胆量敢跟他抢人?你的正妃之位我可不敢期及,我怕下场比夏西琳更惨,被二皇子卖了还要帮你数钱。” 萧玉翀呵呵一笑,丝毫恬不知耻。 “萧长荆活不了多久了,夏大小姐嫁她迟早要做寡妇,将军府也得意不了多久。夏娘子懂医术,应该知道萧长荆的隐晦。他以为瞒过了父皇,就能只手遮天? 本王不揭穿他,就是想看着他生不如死的挣扎,二十年了,他也应该尝够了‘阎王渡’的折磨。本王虽不及他得父皇的心,但身体康健,本王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萧玉翀话一落,夏东珠就缩起了眼眸。 原来萧玉翀早就知道了萧长荆中了‘阎王渡’,不知是不是孟歧告诉他的?若是孟歧话中为真,萧长荆身上的‘阎王渡’是北蛮皇室所为,那萧玉翀与北蛮暗中会不会有勾连? 夏东珠微微低下头,她此刻心头有些乱。 萧玉翀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 “只要夏娘子愿意追随于我,萧长荆身上的‘阎王渡’,我或许可以想办法弄到解药?” 夏东珠倏地抬起头,“孟歧说过,‘阎王渡’无药可解。” 萧玉翀呵呵一笑,“那是因为他根本得不到北蛮的‘血龙珠’……” 夏东珠心头一震,立马跨前一步,“二皇子能得到北蛮的‘血龙珠’?” 萧玉翀趣味地看着她,“看来孟歧对夏娘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连萧长荆的解药都告诉了你,看来,他一直躲着本王,是心有所叛了啊!” 夏东珠沉了沉心,想着‘血龙珠’是北蛮的镇国之宝,萧玉翀有何能耐能得到此宝?他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她绝不可上当。 夏东珠一下子放松了身子,缓缓退后一步,斜倚在旁边的亭柱上,眼眸望着清碧的湖面。 “二皇子是在唬我吧?北蛮与南萧可不对付,你即便身为皇族,想要得到北蛮的镇国之宝,也是痴人说梦。我永远都不会追随二皇子。萧长荆能活过二十五岁,这‘阎王渡’就不可怕。” 萧玉翀嘲弄地笑着站起身,他负着手,走到夏东珠身边。 “夏娘子指的是傅衡吧?他也知道‘血龙珠’,所以去了北蛮,可惜,他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夏东珠倏地转脸看他,“二皇子何出此言?” 他都知道些什么? 难不成傅先生在北蛮遇到了危险? 此刻萧玉翀却卖起了关子,“夏娘子还是多为自己着想着想吧!良禽择良木而栖,萧长荆绝不是你的良人,即便有司马老神医在,也绝对救不了他。” 夏东珠又回过身,她盯着湖面琢磨着萧玉翀的话,她最担心的是傅先生。 萧玉翀若不是确切知道了一些事,绝不会危言耸听,特别是现在,他正要拉拢她,绝不会透露一些无用的东西。 看来他与北蛮暗中绝对有勾连。 夏东珠抿了抿嘴,“二皇子若再无其他事,我这便要回去了。” 夏东珠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怕萧玉翀会对她不利。在今世,她已经完全不怕他了。 果然,萧玉翀并未阻拦她,只在她背后轻轻道。 “阿玺,我若以整个南萧国为聘,你可愿嫁我?” 夏东珠猛然顿住脚。 她心头怒意升腾,没转身,却极是嘲弄地一声。 “二皇子,富金山曾对我穷追不舍,那是因为他将我认错成了别人,难不成二皇子也眼瞎了吗?什么阿玺,我不知你叫的是谁?” 萧玉翀哼笑一声,抛出了最后的底牌。 “西羽国的皇太女,流落民间的皇长女阿玺,就是你……” 夏东珠慢慢转过身来,极是嘲弄地看着他。 “二皇子真是疯得没边了,你以为我就是那个什么西羽国的公主吗?颠沛流离,吃尽了人间苦头,三嫁两寡,天寡之命,这样不堪的身世,二皇子真是太抬举我了。” 夏东珠都不屑再看他,撩起竹帘就出了水榭。 陈弼一直在水榭外候着。 见她出来,抬头看了水榭上的萧玉翀一眼,见他微一点头。他急忙冲着夏东珠一笑。 “我送夏娘子出去。“ “有劳了。“ 夏东珠冰冷的声音。 出了萧玉翀的宅子,夏东珠心情就极沉重。一则身在北蛮为萧长荆找药的傅先生的安危;二则是她的身世。真是糟糕,若是被萧玉翀确知,依他无所不用其及的性了了,定然对她纠缠不休。 今日连江山为聘都说出来了,可见,他的狼子野心,对皇位势在必得。 而在前世萧长荆就死在边疆,在他毒发身之前,北蛮来犯,皇上派萧长荆赴北疆监军,就再没有回来。他的死讯传到京城,皇上心疼的当场就喷了一口血。从此病体沉苛,无医可救。 之后皇城又发生了一起叛乱,太子死,萧玉翀保护皇城有功,被皇上立为太子。从此只手遮天登上高位,她也死在与他的大婚夜。 此刻想起来,前尘往事她的心还犹如被匕首猛刺那般疼。 今生她的命运已经改变,有很多事早由不得萧玉翀只手遮天,她一定不会让这些事重新再来一遍。 回到医馆,蓝姑姑站在房廊下,看她心事重重地回来,这次没讥诮,甚至咳嗽一声,对着她神神秘秘地眨眼睛。 夏东珠一怔,眯着眼,“娘,怎么了?” 夏东珠看向她身后的西就,西就板着脸,永远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惊心的样子,她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何事。 蓝姑姑看她木讷,手暗暗指了指屋里,撇撇嘴,满脸讥诮。 夏东珠眼一瞟,就看到从屋里匆匆走出来曹进的贴身婢女彩云。 夏东珠心里一下子明了,原来是魏嫣来了。 难怪她娘不待见。 彩云看到夏东珠,急忙迎上去对她福了福。 ”见过夏娘子,我家夫人不请自来,还望夏娘子勿怪。” 夏东珠也阴阳怪气一笑,“彩云说哪里话,我开医馆,患者自然都是不请自来,不知你家夫人身子哪里不舒服?这新婚燕尔的,难不成是累着了?” 彩云一听,脸子甚是复杂。她抿着嘴,欲言又止。 “我家夫人身子极好,此次来拜见夏娘子,是有些事想问个清楚......” 彩云说的隐晦。 夏东珠便明了,魏嫣是为曹进而来。 她淡笑着,一步跨进屋子。 魏嫣正坐在桌前饮茶,似乎早听到她们的谈话,脸子极难看。 她嘟着嘴,狠狠瞪了彩云一眼。 夏东珠瞧着她一身华贵艳丽的裙衫,金钗玉簪插满头,手上戴着玉镯,脖子上挂着玉珠,那处处显示的富贵,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可在夏东珠看来,真是俗气到极致。 她暗中一叹,“不知曹夫人找我可是有事?” 既然她已为人妇,自然不能再称她为魏大小姐,况且她已经不是她小姑子。 魏嫣眼眸瞟了瞟门外,蓝姑姑和西就站在门外都没进来,她直接对彩云摆摆手。 “你出去。” 彩云巴不得赶紧离开,闻言对她福了福,快步离开屋子,并顺手关上了门。 魏嫣之前就对夏东珠趾高气扬,此刻她嫁进曹府,自认身份又抬高一成,但此刻见到夏东珠,她竟是满腹的委屈。 “你实话告诉我,我夫君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他偷偷带着管家来找你,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挑拨我们夫妻二人关系的话?他如今夜夜宿在书房,都不进我的屋了。” 魏嫣说着,眼眸通红,眼见就要哭出来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揉着额头走到旁边坐下。 “曹进比你大了十多岁,原配早亡,他身边又有那么多侍妾,他的身子怎么样,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身子早被女人掏空了。 我知道你着急想为曹府早诞子嗣,可是,曹进力不从心,你再逼他也没用。这事急不得。他上次找我,便是来让我为他调理身体。我没心情挑拨你们的夫妻关系。” 魏嫣一听,眼泪叭叭往下掉。 “他不过才三十五岁,身体怎会这么差?都是那帮狐狸精,天天缠着他,将他的身子拖垮了。你不知道,自当我第一天嫁入曹府,婆母就给我下了命令,我若不能为曹府早诞下子嗣,在曹府根本不会有我的立足之地。” 夏东珠甚是无语地看着她。 “曹进的身子得养,你不能着急,你不要再给他天天炖补品,虚不受补,先将他的身子养起来再说。而且不要天天缠着他,得给他养精蓄锐的时间。” 魏嫣却哭着极不乐意,“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呀?我若不看紧他,府里那些妖精就会将他偷偷拉进自己房里,我恨不能将他们都撕碎了。” 魏嫣发着狠,夏东珠知道她绝对干得出来。 她皱着眉心,“曹府是绝对不会让那些侍妾为曹大人诞下子嗣的。这么多年,曹府那么多侍妾都无所出,就足以说明问题。所以你根本不必忌妒她们,你是正妻,要有大度之心。若是斤斤计较搅得后宅不宁,曹大人更会躲着你。” 魏嫣眼一瞪,浑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你是不是故意要害我?我若不拿出正妻的架式,怎能压制住她们?让她们踩在我头上,没门!” 夏东珠一听,头疼地抚了抚额。 看来曹进今后有得烦了。 第156章 萧长荆又爬窗 魏嫣缠磨了半天,夏东珠说的口干舌燥,这才将这尊神送走。 魏嫣依旧心事重重,哭的双眼通红,由彩云搀扶着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她倏地转身。 “你快去看看我大哥吧!他决定要参加今年的科考,正发疯似的苦读,肖姐姐一直陪着他,有时候肖姐姐还会带他到肖府,聆听肖大学士的教诲……” 魏嫣说着一顿,目光有些闪烁,虽然极是不愿,但还是嘟着嘴轻轻地说。 “以前是我不对,觉得你配不上我大哥,处处刁难你。可肖芸姐姐说,你却是难得的好女子。这次夫君也再三叮嘱,说我惹不起你。哼!” 魏嫣说完,像是极不服,转身就走。 夏东珠在她身后扑哧一笑。 真是难得! 魏嫣竟还能有如此转变。 魏嫣一走,蓝姑姑就神神秘秘地跨进来,“都跟你说了什么?眼睛都哭肿了。这魏家小姑子刚嫁进曹府,正新婚燕尔,有什么发愁的事非要找到医馆?我还以为她又是来闹事的呢!” 夏东珠淡然一笑,“娘,以后她再来,就不必那么提防了。她嫁进曹府,也有许多不顺心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蓝姑姑叹息一声,摇头,“但愿吧!大户人家的生活虽然金尊玉贵,但也如同泥潭,那些糟心龌龊事,数不胜数。根本不如咱们寻常百姓家恬淡干净,过得自在。” 夏东珠抿抿唇,深有同感。 下午她去了魏禹的府邸,最后一次行针,他的肺疾应该就能完全好了。 冬梅笑着告诉她,大少爷与肖大小姐去了肖府,少爷要参加科考,去与肖大学士讨论学问呢! “那我等他吧!冬梅,你去忙,不必管我。” 夏东珠坐在魏禹的书房,随便找了本书,魏禹爱读书,涉猎极广。夏东珠找了本《市井杂谈》慢慢看起来。 等了有一盏茶功夫,夏东珠听到院子里传来肖芸的笑声,她急忙扭过头。 透过雕花窗,夏东珠就看到肖芸正伴着魏禹而来,魏禹丰绅如玉,风度翩翩,微垂着头,边走边抿着嘴笑。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肖芸温婉大方,温柔漂亮,伴在他身边,二人郎才女貌说不出的般配。 夏东珠有点后悔来此了。 她不想破坏这份和谐。 冬梅从屋里走出来迎上去,可能是告诉魏禹她来了,魏禹抬起头就朝书房看了一眼,然后竟撇下肖大小姐飞快地朝书房走来。 肖芸脸上的笑意慢慢僵在脸上,她也朝书房看了看,随后低下头,朝着另一个屋子而去。 夏东珠看到这里,心下后悔更甚。 魏禹猛地推开书房的门,脸上有些激动。 “你来了。” 夏东珠举了举手里的药箱,“我想为你做最后一次行针,你的肺疾应该就能好了。以后再不会咳嗽吐血,参加科考更没有问题。” 魏禹一下子笑了。 丰绅如玉的男子,眉目深情地看着夏东珠,双眸中都是温暖笑意。 “都听你的。” 他永远这样的好脾气。 夏东珠跟着魏禹回到他的房间,就看到肖大小姐正在为他整理床铺,一副贤妻的模样。 夏东珠笑了笑,“肖小姐,又见面了。” 肖芸转过身来脸上温婉地笑着,“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行针了?” “是的,以后我就不会来了。魏禹交给你,我放心。” 魏禹一怔。 肖大小姐立马羞涩地低下头,“他这段时间按时吃药,已经很少咳了,饮食也挺好。” 夏东珠莞尔一笑,“是肖大小姐照顾的好。” 两个女人都谦让得不行,魏禹却站在一边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冬梅进来,看到屋里的气氛有点怪异,急忙笑着说,“夏姐姐,什么时候开始为少爷行针?下午少爷还要去商行,那边的掌柜都催了好几次了,少爷最近没去商行有些货品该补货了。” 夏东珠一听,赶紧走到桌前将药箱打开,将里面的银针拿出来。 魏禹也沉默着走到床边,轻轻脱下外袍,褪去内衫,趴到了床上。 夏东珠认真为他行针。 肖大小姐站在屋内有些尴尬,她转身走了出去。 魏禹这次并没有睡过去,他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再不似从前那般虚弱。 他淡笑着说,“最近一段时间我都在加紧温书,有时候还会去肖府聆听老师教诲,受益颇多。我现在才发现,入仕,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或许正如你所说,朝堂也并不如我想像中的那般风云诡谲尔虞我诈。我完全可以试试。” 夏东珠心一安,“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魏禹立马笑出声,“借你吉言,这次科考,我一定全力以赴。” 夏东珠离开的时候,是肖芸送的她。 夏东珠有意无意地道,“魏禹此次参加科考,有许多事还需肖大学士提携,毕竟他经商多年,对朝中之事完全不了解。若他此次能够成功入仕,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与肖大小姐才最是般配。” 肖芸心里一动。 “难不成这就是你劝他入仕的原因?” 夏东珠一笑,“世人看重门当户对,魏禹即便再有才能,也只是一介商贾。而肖家,是世族,肖大学士学富五车名扬天下,即便你不嫌魏禹,但世人的眼光他也会受不了。他是个极骄傲的人。” 肖芸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她有些犹豫地问,“你与魏禹……难道真的再无可能?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夏东珠摇头,“三生有幸,曾经嫁过他。可是,我们的缘分尽了。此生再无可能,所以肖大小姐不必再试探我了。” 肖芸抿抿嘴,“看来你对青城王是真动了心,可惜,他娶了夏大小姐,听说你与她的关系也不错,你将来要如何?” “不如何!” 夏东珠洒意地一笑,“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随缘吧!” 肖芸定定地看着夏东珠,此刻她是真正地对夏东珠刮目相看。也真正地相信,她对魏禹,无情,却是真心的相助。 她一下子感动地拉住夏东珠的手。 “夏娘子,谢谢你。若是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替魏禹谢谢你。” 夏东珠反手紧紧握住他,“祝肖大小姐心想事成,与魏禹双宿双飞,百头到老。” “谢谢。” 魏禹此刻正靠在一根廊柱后,夏东珠和肖芸的谈话,他听的一清二楚。他深深低下头,手在广袖下紧紧握住。 夏东珠离开,他转头痴痴地盯她离开的背影,视线凝滞,带着一股深深的执着。 夏东珠又路过‘济世堂’。 此刻的‘济世堂’已经关上了门,上面‘承租转让’的牌子已经不在,看来铺子是转让出去了。 她叹息着正要转身,不想房门一响,杜掌柜坐在木轮椅上叫住她。 “夏娘子请留步。” 夏东珠一怔,轻轻一笑走过去。 “看到‘济世堂’关上门,我还以为韩先生和杜掌柜已经离开了呢!” 杜掌柜拉开门让她进来,“韩先生已经回乡了。” 夏东珠叹息着,她环顾着整个‘济世堂’,伙计们只剩下三两个了,已经不对外做生意了,还在整理东西。店内一片萧瑟。 夏东珠心里有些悲凉,“杜掌柜,其实韩先生根本不必如此,皇上也并未怪罪‘济世堂’。若是韩先生就此撤离京城,真是太可惜了。‘济世堂’百年老号,泡制的药材正宗地道,京中那么多百姓都受益……” “所以,韩先生就将‘济世堂’免费赠于了夏娘子……” 杜掌柜说着,将一份租约契书递给夏娘子。 “啊!”夏东珠惊的一下子不知所措,“这……韩先生他……” 她不能置信,呆呆地看着杜掌柜手里的租约契书久久没有接手。 杜掌柜笑着,将租约契书塞在她手里,“韩先生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夏娘子能秉承‘济世堂’治病救人的宏愿,真心做良医,造福天下百姓。” 夏东珠握着沉甸甸的契书,眼眸潮热。 “我何德何能值得韩先生这般信任?只是,我能力微薄,怕是担不起这份责任。” 最重要‘济世堂’租金她交不起。 杜掌柜笑着摇摇头,“韩先生很是看好你,以夏娘子的医术和人品,值得这份信任。” “只是,经营‘济世堂’需要大量的人员和资金,我恐怕……” 她很清楚,‘济世堂’一天的运营需要多大的资金周转,她没钱。 杜掌柜哈哈一笑,“夏娘子就不必担心这些了,韩先生已经替你交下了三年的租金,店里所有的药材都免费赠送,若是‘济世堂’能正常运营起来,三年的利润,还不够夏娘子之后交租金的吗?” 夏东珠骇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感动又激动得不行,“那杜掌柜可不可以留下来帮我?” “乐意至致,店里所有的伙计都在,以后一切都听夏娘子差遣。韩先生离开前还说,若是夏娘子想改店名另挂招牌,一切悉听尊便。” “不,韩先生这份厚礼我受之有愧,就当韩先生回家休养,我替韩先生老店铺了。‘济世堂’的招牌不改。” 杜掌柜赞赏地点点头。 “韩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你,夏娘子人品贵重,值得托付。这几日我们就将店里所有药材都盘点好了,再将详细清单交给夏娘子。夏娘子可另择吉日开张。” “那就有劳杜掌柜了。” 夏东珠离开的时候,还依旧不能相信,韩先生竟做出这样的决定。今日若不是她路过‘济世堂’,想必杜掌柜还是会找来的。 只是,她现在心咚咚乱跳,就像天上真掉了馅饼,一下子要将她砸晕了。 回到家,蓝姑姑听到这个好消息,高兴地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可西就听到这个消息,眉心竟然皱了一下。 ‘济世堂’店铺的主人不就是…… 夜里,夏东珠躺在嘴上都乐得合不拢嘴。 她已经在开始设想若是她来经营‘济世堂’该如何?突然窗子一响,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床幔一撩,萧长荆就站到她床前。 夏东珠眼睛一瞪,瞬间起身,“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长荆一身锦玉华服,带着一身的酒气。 夏东珠眉一皱,难不成他带着夏妹妹回门,在将军府吃了酒,根本没回王府,直接蹿到她这里来了? 萧长荆确实有点微醺,他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直接像回到自己家一般,直接踢掉鞋子,将自己重重撂到夏东珠的床上就闭上眼。 夏东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颗心吓得咚咚跳,他这样子闯进她房里,算怎么回事啊? 夏东珠用手推了推他,“喂,萧长荆,醒醒......你别睡啊!夏妹妹已经回了王府,你要睡,也要回你的锦松苑睡啊!” 她推得大力,萧长荆顺着她的力气直接在床上滚了一圈,抱着被子睡的更香。 夏东珠头疼地抚了抚额,只得趿着鞋下了床,偷偷跑到厨房为萧长荆熬了碗醒酒汤,回到房间,直接将他扶起来,吹凉,捏开嘴巴就灌了下去。 他应该还是有些清醒的,若不然,以他睡着就死咬牙关的习惯,夏东珠这一碗醒酒汤根本是灌不下去的。 一碗醒酒汤灌下去,萧长荆就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 夏东珠两手支在床上趴在他上面笑看着他,“究竟怎么回事?喝成这样还敢跑到我这里来?你将夏妹妹丢在府里算怎么回事?别忘了,外公还在府里监视你呢!” 萧长荆目光迷离地看着她,突然两手圈上她瘦腰,狠狠地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他哧哧笑着,“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你想听吗?” 夏东珠趴在他胸口抬起头,嫣然一笑,“我也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萧长荆伸手扯过被子裹住二人,撩着眼尾笑看着她。 “就离开爷一天,就有天大的好消息了?让爷猜猜......” 说着他故意想了想道,“你早上回医馆,随后拿上医箱去了魏府,是魏禹的肺疾已经完全好了?还是他很听你话,白天黑夜不停地苦读准备参加今年的科考?” “都不是。” 夏东珠好笑着,“你再猜猜?” 萧长荆望着她乌目闪闪发光,流光溢彩一般,他心中倾刻间盈满的都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他紧紧抱着她,故意顺着她的话头,“爷笨,猜不着,你告诉爷。” 夏东珠嘁地一声,也不卖关子了,”‘济世堂’的韩先生回乡了,他将‘济世堂’免费赠于我,还给我交了后三年的租金,将店里的药材和伙计都留给我,让我独自经营。你说,这天上是不是掉了馅饼砸在了我头上?” 萧长荆抿嘴一笑,“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夏东珠遐想着,“希望我三年后能挣够韩先生为我预付的租金和将来店铺的租金,我决定不改名,将‘济世堂’继续做下去。” 萧长荆抿嘴笑着,想着‘济世堂’的韩先生来交租金时的情景,他越想心里越乐。 “想不想知道爷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夏东珠一怔,“你今日不是带着夏妹妹进宫谢恩和回门吗?现在你喝成这样,定然是在将军府被三位少将军灌的吧?” 夏东珠说着哈哈一笑,“你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都是海量,特别是夏大将军,怎么样,有没有跟他拼酒?哈哈。” 她可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和三位哥哥的酒量,萧长荆定然出丑了。 萧长荆默然笑着,将她的脑袋又按回自己的胸口,”今日进宫谢恩,我到御书房向皇上请安,夏大小姐便由皇后身边的刘嬷嬷领着去皇后的凤栖宫谢恩。没想,皇后根本没让她进门,而是让她跪在了宫门外,以示惩罚。我将皇上带到凤栖宫,才救了她。” 夏东珠唉声一叹,“夏妹妹心中肯定更觉委屈吧?她如今更讨厌皇宫了。” 萧长荆继续道,“因为迟了三天进宫谢恩,皇后便对皇上说爷的侧妃不知礼,坏了宗族规矩,便向皇上谏言,要将夏大小姐留在身边亲自教导,明日,她就要进宫受教了。” “啊?” 第157章 去求萧长荆 夏东珠惊的一下子从萧长荆怀里爬起来,她沉了脸。 “夏妹妹与殿下如今刚刚成婚,皇后竟然要将夏妹妹收在自己身边教导,她这样做算怎么回事?根本就是没安好心,殿下没有拒绝吗?” 萧长荆也慢慢坐起来,将身子慵懒地靠在墙上,摇头。 “没有。” 夏东珠皱眉,“为什么?殿下就不怕夏妹妹在宫中受委屈吗?” 萧长荆依旧摇头,表情有点耐人寻味,“不怕。” 夏东珠觉得甚是怪异,不由深思。 今日进宫谢恩皇后故意为难是真,可若是萧长荆拒绝,皇后是绝不敢强制将夏妹妹留在身边教导的。因为这不合常理。人家新婚夫妇,皇后这样做,不是遭人嫌吗? 想必皇上也不会同意。 除非夏妹妹是心甘情愿。 夏东珠眼一眯,“殿下是与夏妹妹商量好了的是吧?” 以萧长荆的智谋,不会想不到皇后会怪罪。他知道夏妹妹的脾性,若她不愿,他绝不会任她留在皇宫,即便是皇后都不行。 萧长荆赞赏地一笑,揉了揉额头。 “诚如你所说,外公如今在王府里,时时监督着我们,让我和她都浑身不自在。今日皇后的确只是故意找借口为难,并不是真的要将她留在身边教导,可是她却一口答应了。倒是让皇上很诧异,皇后最后都有点下不了台。” 夏东珠哼哼一声。 “皇后这次才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这么做理由冠冕堂皇却不通情理,明眼人一看就是故意找茬为难,说不定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指责笑话她呢!” 萧长荆微合着眼眸淡笑不语。 夏东珠这段时间与他相处,一看他这种表情,就知道他肯定还有别的算计。 于是她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你将夏妹妹放到宫中是不是还有别的算计?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是短暂地跟着皇后聆听教导,也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你真不担心她在宫中会出事?” 尽管以夏妹妹的身份,宫中也不会有人真敢欺负她。但是,若真万一有呢? 萧长荆撩着眼尾看她,“阿骐因为是老幺子,一直深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所以即便成年了也没出宫建府。你觉得以他在宫中无法无天的性子,夏大小姐会在宫中受委屈吗?” 夏东珠眼一瞪,瞧着萧长荆那蔫坏劲,突然扑哧一声。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只是,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夏妹妹嫁给了你,她与三皇子是叔嫂关系。即便二人有心,怕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过,三皇子一定会照拂好夏妹妹就是了。” “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今日皇上对皇后的苛责非常不满,想必也会派人暗中保护。现在真正骑虎难下的却是皇后。将军府也往宫里递了信,夏大将军的性子可不是吃素的,即便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夏东珠莞尔一笑。 如今她父兄都安然无恙,权势地位自然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她二哥又剿匪立功,深得皇上信任。皇后自然不敢与将军府硬刚。 夏东珠忽然想起一件事。 “傅先生去北蛮多时,不知可有捎回消息?殿下确切了解他行踪吗?” 萧长荆一怔,“为何提及傅先生?” 夏东珠抿了抿嘴,眸光暗沉,“今日我见到萧玉翀了,他提及了你身上的毒,也知‘血龙珠’有可能是唯一的解药,他说傅先生……极有可能回不来了……” 萧长荆脸色一变,随后深思。 “自从我中毒,傅先生便满天下找解药,他每隔十天就会传一次消息,通过皇城司特殊的通道,上次已报过平安……” 萧长荆的意思,傅先生还不到传消息的时间。 夏东珠眼眸一眨,“看来是萧玉翀故意唬我的。” 萧长荆眼一冷,“他都对你说了什么?” “他恐怕知道了我的身份,挑拨我与你的关系,还说要娶我为正妃……” 萧长荆立马冷嗤一声,咬着牙恨声道。 “他可真是狗胆包天,竟敢觊觎本王的女人!看来这次剿匪给他的教训还不够。” 夏东珠想了想问,“皇上对梅娘可有了旨意?” 萧长荆看着她,脸上极是复杂。 “卓青锋死了,没想梅娘竟然将所有的罪责都担了下来,咬死劫持精钢,刺杀朝中大臣都是他们所为,皇上旨意,罪无赦。” 夏东珠大吃一惊。 “难道朝廷不再调查调查了吗?我感觉梅娘背后肯定有人,他们明显是迫不得已,就将军崮上那些老弱妇孺是根本做不到这些事的。” 萧长荆立马挥手打断她。 “现在皇上正在整饬朝堂,进行变革,科考在即,‘精钢案’必须了结。况且卓青锋和梅娘并不无辜,当年谋逆就是罪无赦,能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已然是皇上仁慈。” “那梅娘留在将军崮上的族人呢?” “一人不留,全部杀。” 萧长荆说的冷酷无情。 夏东珠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有些着急地扯住他。 “殿下也看到了,那里面有很多都是无辜的孩子……” 萧长荆急忙安抚她,眉眼深重,“出了此事,皇上为当年自己的仁慈已经感到深深的后悔,若说他们无辜,那杨诚和李瑾呢?成丰将军和押送精钢的士兵呢?哪个不是无辜……” 夏东珠抿着嘴不说话了,她知道,只要梅娘开口承认此事,就已是死罪难逃。 “如今梅娘被押在哪里?” “皇城司大牢。” “我能去看看她吗?” 萧长荆深深地看着她,“你救不了她的……” 夏东珠一下子低下头,“我是想向她道歉,是我杀死了卓青锋,将她逼到如此境地……” “傻瓜。” 萧长荆怜惜一声,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卓青锋可恶,该死!不管精钢案是不是真是他所为,他押着萧玉翀出现在将军崮,就已经是死人了。皇上不可能再次放过他……” “那殿下也不打算查出那背后真正的黑手吗?萧玉翀绝对不干净。孟歧的话里,梅娘匕首上的毒就是他做的药引,而孟歧是萧玉翀的人。将军崮,他们原本的意图是剿杀夏二将军,后来知道你来了,才算计出那一出,目地就是引你毒发……” “即便现在为了稳固朝堂匆匆结案,但殿下一定不要放松警惕,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并未浮出水面。卓青锋和梅娘不过是小卒子。” 萧长荆叹息一声,抱着她,手臂又圈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意味地道。 “你知道吗?西羽的陛下和皇后已经向南萧递了国书,要亲自来南萧为皇上贺寿,他们此刻正在来南萧的路上了。” 夏东珠大吃一惊,急忙推开萧长荆。 “你说什么?西羽的帝后要亲自来南萧?” 萧长荆点点头,“只怕是姬国舅回到西羽说了什么,他们才决定亲自过来一趟。明面上是为皇上贺寿,但私下还有一事,就是来南萧求医,听说姬皇后病重,沉苛难医……” 夏东珠一下子低下头,“他们有可能是来找我的……难怪萧玉翀莫明其妙允我正妃之位,原来是早听到了风声……” 萧长荆意味深长一声,“你也要有个心里准备。” 夏东珠摇头,“不需要,若我根本就不是呢?何必期盼,顺其自然就好。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南萧的,我还要经营韩先生的‘济世堂’,我哪儿都不会去。” 萧长荆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知道了。”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随后蓝姑姑的声音就冲进来。 “丫头,你睡了吗?你屋里是不是有人说话,我起夜,怎么听到你屋里有男人的声音呢?” 夏东珠和萧长荆猛然对视一眼,现在轮到萧长荆慌乱地要跳下床逃,被夏东珠一把按住,示意他躺下,拉过被子就蒙住他。 她坐在床沿,故意打着哈欠。 “娘,三更半夜的,你敲什么门啊?我已经睡下了,什么男人?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肯定是你耳朵听叉了。” 蓝姑姑披着衫子站在夏东珠门外,听到她睡意朦胧的声音,轻哦了一声,但还是不放心。 “丫头,你开门,今晚咱娘儿俩睡一屋。” 她如今耳不聋眼不花,明明听到丫头房里有男人的声音,她不会听错。 夏东珠正头疼,隔壁房门一响,西就也打着哈欠出来了。 “娘,你闹腾什么呢?三更半夜的。姐姐明明在屋里睡觉,你这么‘咚咚’地敲门,是要吓死人的。我都被你吵醒了。” 蓝姑姑急忙看向西就,“可我明明听到丫头房里有人……”而且还是男人。 西就立马沉下脸,“娘,你胡说什么呢?若是让别人听到,止不定得怎样想姐姐呢!姐姐的清誉都被你给毁了。” 蓝姑姑抿抿嘴,觉得可能真是她听错了,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怪我,耳朵里进耗子了。” 西就阻止不及,看着她狠狠扇了自己,眸光瞟着夏东珠的房门。 “娘,你进来吧!” 此时,夏东珠将房门打开,披着一件衫子,打着哈欠。 “你不是要和我一起睡吗?进来吧!” 蓝姑姑反而后退了一步,但还是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瞧,床上的床幔打开了半边,一床被子单薄的很,屋里一眼就看了个透,根本没有人。 蓝姑姑悔的真想再扇自己一巴掌。 她歉意地看着夏东珠,“丫头,是娘不对,你打娘一下出出气。” 夏东珠甚是无奈地看着她,“娘,咱别疑神疑鬼了行不行?我好不容易在家睡个安生觉,被你这么一搅,我止不定再睡不着了。” 蓝姑姑一听,直接对夏东珠挥挥手。 “丫头,娘错了,你赶紧回去睡。西就也回屋,娘也困了。” 蓝姑姑说完,将西就也推进屋,自己披着衫子进了自己屋。 夏东珠与西就对视一眼。 西就瞟着她的房间,意味深长地冲她眨眨眼。 夏东珠知道瞒不住她,羞的伸出手就要打。 西就立马忍着笑关上门。 夏东珠倚着门咬了咬唇,回头看了一眼贴在门后的萧长荆,扑哧一笑。随手将门关上。 “没想殿下也有这么一天。” 萧长荆眸光熠熠生辉,也是抿着唇笑,“谁叫爷孤枕难眠,再不想一个人睡了。”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床上走。 萧长荆在她身后快走一步,拦腰就将她抱起。 夏东珠惊呼一声,随后又捂住嘴,眸光怕怕地瞟着房门。 萧长荆笑的得意,直接将她撂到床上,自己一个恶狼扑食的姿势扑过去,夏东珠又是一声惊呼,瞬间往旁边一滚。萧长荆哈哈一笑,躺倒在她身边。 夏东珠吓得伸手就捂住他的嘴,“你又想将娘引过来?” 萧长荆眼睛里都是笑意,他拉下夏东珠的手,直接抬起上身吻上她的唇。 他支吾着,“不让爷笑,你就堵爷的嘴……” 说着,双臂一勒,就抱住夏东珠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地吻住。 第二天,夏东珠顶着一双黑眼圈打开门。 蓝姑姑对自己悔恨不已,那样猜忌自己最亲的人,她恨不能再扇自己嘴巴子。 西就却促狭着,“姐姐这是昨晚一夜都没睡吗?这黑眼圈,啧啧,姐姐昨夜不睡觉,在房里干什么了呢?” 夏东珠一听她话里有话,直接翻白眼,故意揶揄她。 “娘,我一会去郑家酒铺问问郑掌柜,他给西就说的那门亲怎样了?我今儿有时间,陪着西就去相看相看……” 西就一听,立马吓得拉住她,“我才不要去相亲……” 夏东珠哈地一声,“果真不去?” 西就求饶地看着她,摇头,“坚决不去。” 夏东珠哼一声,甩开她的手,“不去就给我老实待着,若敢再气我,小心我直接把你嫁出去。” 西就一下子泄了气。 吃过饭后,夏东珠决定去一下‘福临堂’,王老夫人的身子又该扎针了。 王大夫信守承诺为韩先生和杜掌柜接好了腿,如今她才为老夫人扎一次针,现在她回京,也该去看看。 她提着药箱刚走到大街上,就听到一阵锣响。 对这种声音,夏东珠甚是惊心。 上次她游街示众,刑部的衙役就响着锣在前面开道,也是有警醒世人。 夏东珠扭过身,果然看到皇城司的禁卫押着一辆牢车走过来。 街面上刮风似的瞬间拥满了人。 夏东珠被人群挤到了边上,她依旧能看到,牢车里站着梅娘,她并没有受刑,一身牢衣,披头散发的样子,神情相当憔悴。她的身边偎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布满了恐惧。 夏东珠心头蓦地涌满酸楚。 旁边百姓议论声极大。 “瞧,她就是劫持精钢的罪魁祸首卓青锋的妻子,真是罪该万死。 “朝廷在西市已经贴出了榜文,没几天她和她的族人就要问斩了。” ”只是可怜了那孩子,父母作恶,孩子何其无辜?” ”嘘,逆贼之后,谈什么无辜?死不足惜。” 突然有人朝着梅娘扔了一只鸡蛋,正砸在她头上。 随后百姓群情激愤起来,拿来各种烂菜都朝着牢笼扔过去。 皇城司的禁卫丝毫不阻拦。 梅娘麻木的神情纹丝不动,瞬间头上脸上一片狼藉。 她身边的男孩却突然抱着她抽泣起来,“娘......” 这一幕深深刺激了夏东珠。 她的眼眸竟然潮湿起来。 眼前牢车来到近前,梅娘突然眼眸一动,扭头就朝着夏东珠看来。 她神情突然变得激动,目光下移瞅着自己的儿子,无语,却努力地向夏东珠示意。 夏东珠看懂了。 她是想让她救自己的儿子。 她动了动唇,无语向夏东珠说着什么。 夏东珠重重点了下头。 梅娘似乎安心了,突然冲着她感激地咧嘴一笑。 夏东珠杀了卓青锋,没想梅娘竟还能信任她。 牢车轱辘一滚就从夏东珠眼前走过。 夏东珠垂下眼,转身就去了‘福临堂’。 从‘福临堂’出来,夏东珠特意去西市朝廷专门贴榜文的地方看了看。 果然,三日后,梅娘就要被处斩了。 ‘将军崮’的族人一直由夏二将军的先锋营看管着,想必皇上的圣旨不久就会送到。 夏东珠心情沉重地回到家。 西就一看她的神情不对,立马问,“姐姐可是遇到了事?” 夏东珠看着西就,突然眼眸一亮。 “西就,你能带我去皇城司大牢吗?梅娘三日后就要问斩,我想在她死前去见见她。” 西就明显有些为难,她摇头,“姐姐还是不要再生事端,皇上圣旨已下,你救不了她。” 夏东珠也不瞒她,“今日游街,她看到了我,似乎有话对我说。所以我想去皇城司大牢走一趟。” 夏东珠隐约觉得梅娘不甘,肯定有隐情告诉她。 至于答应救她的儿子...... 稚子本就无辜。 西就很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你不能去。一般死囚犯,没有皇上旨意,任何外人是不能见的。我能带你进皇城司,却进不了死牢。除非,你去求爷。” 夏东珠咬了咬唇,“知道了。” 萧长荆从宫里出来,已是酉时。 他揉着眉心坐在马车里,想着太子殿下的状况,不由揪心。 虽然上次太子中毒,‘济世堂’有惊无险,但少了韩先生的医治,太子殿下的情况每况愈下。 皇上今日又大发雷霆,朝臣们要求另立太子的奏折雪片一样堆满皇上的案头。朝堂之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初显动荡不安。 这可不妙。 马车突然一停,车辕上传来东城的声音。 “殿下,‘百福楼’的小伙计求见。” 萧长荆一听,急忙撩开马车帘子。 是乔掌柜身边呆头呆脑的小侍。 他看到萧长荆,急忙对他恭敬地深深一礼,“殿下,我家掌柜说,酒楼里有贵客等您。” 萧长荆意会,急忙对东城道,“去‘百福楼’。” 坐在车里的福公公立马道,“殿下,今日你没能将侧妃带出宫,恐怕王妃又要责怪,若不然,老奴先回府安抚下王妃?” 萧长荆轻嗯一声,“跟娘好好说,就说侧妃在宫中有皇上看着,吃不了亏,让她别心疼。” 青城老王妃自然不知道新婚夜‘下不了床’的侧妃根本不是现在的夏大小姐,一听到皇后要让她儿媳进宫学规矩,立马不乐意了。若不是萧长荆拦着,今日她非进宫找皇上皇后理论。 可现在多事之秋,他怎敢让他娘再去闹? 若是皇上和皇后因此不和,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夏大小姐是乐颠颠去的。 福公公在前面路口下了车,东城直接将马车赶到‘百福楼’后门的窄巷,乔掌柜早已在门外等候。 “殿下。” 乔掌柜看到萧长荆下了马车,迎上去恭敬一礼,“夏娘子正在房里等。” 萧长荆闻言眼眸中立马浮现笑意,“知道了,不要让人打扰。” “是。” 萧长荆上了五楼打开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夏东珠正站在落地窗前定定地看着窗外。 他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只一天就想爷了?” 夏东珠转过身,脸上极认真,“我想去皇城司大牢看看梅娘,今日我在街上看到她了,她似乎有话要跟我说。” 萧长荆闻言脸子立马沉下来,他负气地松开手,“原来不是想爷,是来求爷的。” 夏东珠抿抿唇,“我觉得卓青锋和梅娘是被人裹挟的,我想救他们的儿子。” 萧长荆轻咝一声转过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胆子不小,爷不允。” 夏东珠赶紧跑过去哄他,“殿下,你想想,梅娘若是一个人死,她肯定丝毫不惧。但是她是一位母亲,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和她一起无辜赴死? 她既然暗示我,想让我救她的儿子,那她肯定得透露一些隐秘之事。我想知道她背后真正的黑手,所以殿下,就让我去见见她好不好?” 夏东珠撒娇地摇着他的胳膊,一副他不答应,就不撒手的模样。 萧长荆揉着额头,眼眸瞟着她撒娇地晃着自己胳膊,哼一声,直接抽出手。 “不行,爷不同意。圣旨已下,不能出任何纰漏。” 夏东珠自然也不想给他添麻烦,可是她一想起那孩子无辜惧怕的眼眸,心里就翻江倒海一般。 “夏妹妹如今进了宫,那我每晚都来陪爷怎么样?” 夏东珠抛出诱饵。 果然,萧长荆眼尾一撩,显得兴趣满满,“怎么陪?” 夏东珠眨眨眼,“就像以前那样陪。” “哼。” 萧长荆哼一声,又表现的兴趣缺缺,“即便你不去见梅娘,不也夜夜陪着爷吗?” 夏东珠咬住了唇,“那殿下要如何才能答应?” 萧长荆挑了挑眉,“你知道的,娘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今日夏大小姐进了宫,娘差点要去宫里跟皇后拼命......” 他话一起,夏东珠就知道他想干啥了。 她咬着牙,羞得满脸通红,“你觉得我未婚先|孕,还有脸子见人?” 萧长荆立马揽住她,“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爷的外室......” 他的意思,即便他俩生儿育女也无不可。 夏东珠手一抬就推开他,恼了,“想的倒美,即便你不帮我,我也有法子见到梅娘。不过到时,你可别后悔。” 夏东珠说完转身就走。 萧长荆赶紧起身抓住她,“行,爷答应,带你去见梅娘。不过你也要说话算数,夜夜来‘百福楼’陪爷。” 夏东珠斜睨着他,“你天天不在王府,就不怕王妃起疑?” 萧长荆咧嘴一笑,“娘知道我若晚上不在王府,必定是去找你了。” 夏东珠很是无语,抚了抚额。 王妃这是真将她当成萧长荆的外室了啊! 第158章 牢中见梅娘 第二天傍晚,夏东珠穿着皇城司禁卫的袍子,手里提着食盒,跟在南辕的身后,大大方方地进了皇城司死牢。 死牢并不如外人想像的那般肮脏湿冷,反而死牢上方的小铁窗透着夕阳的余晖,地上铺着干净的柴草,一个小方桌,一盏孤灯,梅娘两母子正相偎坐在柴草上。 当夏东珠一出现,梅娘眼一挑,倏地就和孩子相携着从柴草上站起来。 南辕端着官架子一身的冷酷,‘当啷’一声打开牢门。 他叉着腰,威压甚重,斜睨着梅娘一声轻蔑。 “殿下吩咐,三日后行刑,从今日起好菜好饭伺候着,最后的断头饭,望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瞟了夏东珠一眼,转身出了牢房。 夏东珠没说话,直接提着食盒走进去,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摆在小桌上,随后站起身看向梅娘。 “先吃饭,孩子受惊,应该饿坏了。” 梅娘一脸复杂地看着夏东珠。 那个七八岁的男孩看到夏东珠一下子吓得藏在他娘身后。 ‘将军崮’上,就是她,唤来虫子咬死了爹。 梅娘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夏东珠面前,她伸手拽过孩子,将他狠狠地跪压在地上。 “请夏娘子救救我的儿子,我可以死,但求殿下能放过我儿卓冉……” 梅娘说的一下子哭出来,“是我和青锋罪孽深重,可孩子是无辜的。我原本想着死了也好,就可以青锋团聚了。可事到临头,我着实心疼冉儿……” 梅娘哭的痛不欲生。 卓冉爬起身就抱住他娘,“娘,你别哭,我不怕死。” 梅娘哭着摇头,“傻孩子,是爹娘害了你……” 她怜惜地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越看越是揪心难舍。 夏东珠却故装冷情地往后退了两步。 “最没资格说无辜的就是你……” 梅娘满含泪水地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抿着唇冷哼一声。 “你可知洪扬县知府杨诚一家被杀时,他的妻子带着两个幼子是怎样逃生的吗?杨诚家的奶娘路青瑶被抓住后,又是怎样受尽折磨的吗?卓青锋死不足惜!你如今既然认了罪,就该承担所有的后果,不值得怜悯。” 夏东珠丢下这话,提着食盒转身就走。 梅娘在她身后急切地大哭,“我们都是无辜的,一个人都没杀,与劫持‘精钢案’也没有半点关系……我和青锋是被人要挟了,青锋是为了报恩,才孤注一掷。将军崮,根本就是一出戏,是算计好的,我们并没有劫持二皇子……” 梅娘心中终是不甘的吧! 一口气将心中的冤屈全都吼了出来。 这就是一个做母亲最柔软的心。 为母则刚,她可以死,却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她面前被砍头。 夏东珠缓缓转过身。 “你蒙我呢?你都已经认罪伏法,三日后就要问斩,现在却又在我面前喊冤……昨日游街,若不是我一时起了怜悯之心,今日根本就不会冒险来看你。没想,到此时,你还想着欺骗我……” 梅娘披头散发满脸泪水地摇摇头。 “不敢欺骗夏娘子,只要你能救下我儿,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可是,我又必须认罪伏法,这是青锋欠别人的恩情,必须要还。” 夏东珠一下子抓住话柄。 “欠谁的恩情?” 梅娘摇头,“我不能说。” 夏东珠轻嗤一声,冷情地转身就走。 “夏娘子,”梅娘匍匐着爬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夏东珠的腿,“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青锋真的是被逼无奈。这么多年,青锋一直过的提心吊胆,他死了,是解脱了。” 夏东珠一挑眉,“难不成这里面真有隐情?劫持朝廷精钢真不是卓青锋和你的族人所为?” 梅娘使劲地摇头,“夏娘子也看到了,我族中那些老弱妇孺,怎么有胆子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况且这么多年族中的青壮年男子都快死光了……” 夏东珠一点头,回身,丢下食盒,盘膝坐在干草上。 “那就说说,你们究竟有什么冤情?若当真有冤,我会劝殿下考虑是否留你儿子一命……” 梅娘大喜过望,拖着卓冉不停给夏东珠叩头。 夏东珠一摆手,“行了,你有话干紧说,我进来一次可不容易。” 她可是与男人做了交易的,今夜还得过去陪他睡...... 夏东珠想想心里就发毛。 梅娘擦掉脸上的泪,卓冉看着夏东珠依旧怯怯的,这个孩子原本眼里该有恨,但却是没有。他乌黑的瞳眸,干净如初晨的露珠。 夏东珠目光顿时柔和了些,冲着他一示意,“饭菜就要凉了,快去吃饭。” 卓冉立马看向他娘。 梅娘拍了拍儿子的肩头,眼里又含满了泪,“别害怕,去吃吧!这段时间你吓坏了……” 卓冉又怯怯地看了夏东珠一眼,才扑到小桌前大吃起来。 毕竟是个孩子。 在押送京城的路上,虽说夏重明不会苛责他们娘儿俩。可将军崮上那一番变故,卓青锋被虫子咬死,孩子说不惊吓那是假的。 估计很久没吃上一顿好饭了,卓冉吃的狼吞虎咽。 梅娘怜惜地看着儿子,随后看向夏东珠。 “夏娘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夏东珠也没客气,“我想知道你嘴里所说的报恩是怎么回事?是谁在背后要挟你们认下这一切?最重要,武侯祠,将军崮,二皇子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梅娘一听,脸色苍白,眼中不由慢慢浮现愤怒。 “当年卓附马和玉琼公主被朝廷剿杀,青锋逃了,是我爹收留了他。我们是云荡山深处的梅家寨,寨子里的男人个个都修习武功,我们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梅娘说着,慢慢低下头,像陷入回忆。 “当年青锋一身重伤像逃难一般被我爹救回寨子,他一身清俊,骨子很硬,我爹为他治伤,他咬着牙一声不吭。那时我对他便心生敬慕。后来他伤好后,便留在了我们寨子,我爹便将我许给了他。自始至终,我爹都不曾问过他的过去,直到有一天……” 梅娘说着,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一把干草狠狠地攥着,像是充满了恨意。 “一个雍容华贵头戴鬼面的中年男人找到了青锋,从那一刻起我们寨子便再无宁日。青锋不得已向我爹说出自己的身世,说他是卓附马的胞弟,当年卓附马与玉琼公主叛出京城,被朝廷追杀,是那个人救了他,助他逃脱。他辗转来到梅家寨附近,才被我爹遇到……” 夏东珠眉峰一挑,立马问。 “那人是谁?” 梅娘摇头,“不知道,青锋始终守口如瓶,不肯说,或许更不敢说。因为从此后,他就心事重重,再没开怀笑过。整日神神秘秘,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暴躁。还隔三差五的就要出一趟寨子,渐渐地寨子里的青壮年被他慢慢带出去,再也没回来…… 我爹怒不可遏,逮住他置问,他任打任罚就是一声不坑,后来实在瞒不住了,就向我爹道出实情。原来那个人以整个梅家寨为要挟,让他出山为他所用。青锋不愿,便纠合了寨子里的青年,想与那人做个决裂,没想,全死了……” 梅娘说着饮泣不已。 “后来,寨子里的青壮年突然间得了一种怪病,不仅武功尽失,身子骨还越来越弱。只要染上那病,撑不到几年都死了。青锋痛惜不已,只得领着梅家寨剩下的老弱妇孺搬到了‘将军崮’……” 夏东珠听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难道就没查出是得了什么病吗?” 梅娘叹息一声,“为此事,我爹到山外寻遍了大夫,大夫都摇头,说从未曾见过此病……更无医治好法。后来我爹也得了此病,病发时,痛苦不堪,自己不堪折磨从山上悬崖跳了下去。” 夏东珠心一沉。 “什么症状?” 梅娘脸若死灰,“看着就似头痛病,平日好好的,可一旦犯了病,神志不清,头痛欲裂,恨不能去撞墙。之后身子便渐渐越来越虚弱,直到被生生折磨至死……” 夏东珠闻言有些喘息急促。 这不是‘阎王渡’的症状吗? 她瞬间想起了孟歧嘴里的那个北蛮皇族之人,心一动,立马问。 “梅娘可曾注意过那个来找卓青锋的雍容华贵之人有什么特征?比如他穿的衣袍有何特点?腰间是否挂有玉佩之类的……” 梅娘蹙着眉心想着,随后摇头又点点头。 “那个人极具高贵气质,一看就不是庸俗凡人,所穿衣物华贵至极,见所未见,腰间倒有一佩……” 夏东珠急切一声。 “上面可是刻着蟠龙的图样?” 梅娘一惊,“夏娘子怎会知道?正是一块蟠龙佩……” 果然。 夏东珠脸立马阴沉下来。 原来这一切又是那个北蛮皇族之人所为。 上次从孟岐嘴里知道了北蛮皇族之人有参与,萧长荆便将北蛮皇子所佩戴玉佩图案收集。才知都是蟠龙的模样,只不过照型不同。所代表身份也不同。 北蛮当年竟也搅合过卓附马和玉琼公主的谋逆案。 若不然,他不会那么巧在那里救下卓青锋。 她又想到萧玉翀,“此番在武侯祠是不是卓青锋劫挟了二皇子,并杀了萧玉翀带去的所有人?” “不是。” 梅娘立马着急否认,“是有个人拿着当年的蟠龙佩又找到了青锋,青锋便独自一人随他去了武侯祠。但他绝不可能杀那些朝廷禁卫,更不会劫持二皇子。因为他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再和朝廷对抗。 而二皇子是自愿跟着他来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武侯祠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夏将军带兵追来......青锋当夜就将族中老小都转移到了深山中。” 梅娘说着低泣一声,“青锋已经走投无路,他说只要再做这一次,那个人就会完全放过我们。否则,我们生生世世都将永无宁日……” 夏东珠听到这里,眼眸一缩。 “既然萧玉翀不是被卓青锋劫持,那他跟那个拿蟠龙佩的人是不是一伙的?” 梅娘思索着摇头,“不知,自从二皇子跟着青锋回来,那个拿蟠龙佩的人就再未出现。” “那最后在‘将军崮’萧玉翀被卓青锋劫持要挟青城王那一幕,也都是你们商议好的喽?目地就是要对付青城王。” 梅娘深深低下头,“是的。” “卓青锋为何要听萧玉翀的?” 梅娘抬起头,“青锋不是听二皇子的,都是那个人事先的安排,二皇子也是听命行事。” 夏东珠突然恨的咬痒痒,“萧玉翀果然与北蛮有勾结。” 她目光不善地瞟着梅娘。 “即然你们是无辜,为何又要认罪?为何不对朝廷说出实情?” 梅娘眼里含着泪,“因为二皇子说,若敢说出实情,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但只要认了罪,他会救我们,皇上也会再次念着玉琼公主的情份放过我们…...” 夏东珠轻呵一声,像听到了天下多么大的笑话。 “你捅向青城王身上的那把匕首是萧玉翀给你的?” 梅娘眸光暗沉,“正是二皇子给的。他说只要青城王死,我们就得救了。将来这个天下都将是他的,到时候,他不但会饶恕我们,还会昭告天下,为玉琼公主正名……让卓氏后代都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 夏东珠一嗤。 “你可真是傻子,萧玉翀明显食言了。他根本就不想救你们,他是想借朝廷这把刀,将你们都杀死。将真想永远埋在地下。” 梅娘脸上凄苦不已。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可我也有必须认罪的理由,只有我和族人都死了,冉儿才有可能活下去。” 卓冉已经吃饱了,正端着一碗米饭,上面夹满了菜,捧着递给梅娘。 “娘,吃饭。” 梅娘立马泪水汹涌澎湃,抱住儿子又呜呜地哭起来。 夏东珠看向小桌,见卓冉虽然吃的狼吞虎咽,却只吃了一盘子菜,剩下的三个盘子纹丝未动,都留给了梅娘。 夏东珠心里一动,孺子可教。 心地善良至纯至孝的孩子,运气总不会像他老爹那么差。 “既然如此,梅娘可愿翻供?” 突然萧长荆的声音飘过来。 夏东珠扭头,就看到他慢慢在牢门外现身,一身锦玉华服,负着手,当真倾城绝艳。 天下最美青城王,在这狭小的牢房里更是美的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见夏东珠看来,他阴沉的眸光跳了跳。 梅娘身子一震,抬头看到青城王,立马跪伏在地。 “梅娘不愿翻供,愿意领罚受死。只恳请青城王能放我儿一条性命……” 梅娘说着哽咽不已,头抵在地上,不停地嗑头。 卓冉见状,撇着嘴,眼泪叭叭往下掉,也对着萧长荆跪下嗑头。 “我愿替我娘死,恳请青城王放过我娘。” 夏东珠突然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索性从干草上站起身,退后两步,站到一旁。 萧长荆一步跨进牢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梅娘,冷声冷气地道,“本王或许可以救下卓冉,但你必须告诉本王一件事。” 梅娘一听,立马喜出望外,“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先别着急谢,本王所求,你若做不到,卓冉照样是个死。” 梅娘神色一凛,“殿下请讲。” 萧长荆对着牢外的东城一个示意。 东城木着脸走进来,提起卓冉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我不要走,我要跟我娘在一起……” 冉卓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大吼大叫。 梅娘含着泪看着卓冉被带走,她心里明白,她无力反抗。但她知道青城王一言九鼎,只要他答应的,就绝对不会食言。 她神情更加坚定,“青城王有话,但说无妨。” 夏东珠似有所觉,萧长荆所求,绝对不是小事。 她立马转身出了牢房。 萧长荆想唤住她,可抿了抿嘴,终是任她离去。 牢里只剩下了梅娘和萧长荆两个人。 萧长荆突然蹲下身,贴在梅娘的耳际说了一句话。 梅娘神情蓦然大变,她瞪着眼,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惧怕。 萧长荆说完便站起身,“本王给你三天时间,你若知情,便交出那个东西。你若不愿,本王也没有再救卓冉的必要。这不是要挟,是因为他不能活着。只有让那个东西和卓氏所有人一起带入阴曹地府,这南萧的天下才会太平。” 萧长荆说完,一撩袍子就跨出牢房。 梅娘立即瘫倒软在地。 第159章 马车里的小惬意 夏东珠站在皇城司的院子里,扭头四处察看。 她没有看到东城和卓冉。 她忽然意识到,梅娘身上或许还有别的秘密。 她一心赴死,不惜被灭族,也要顶下‘劫持精钢案’。理由是卓青锋要报恩。可那人是北蛮人,即便救过卓青锋,也不值得梅娘用整个族人的性命来报恩吧? 这里面还有事。 萧长荆丰绅俊朗地从死牢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夏东珠站在院子里正想得出神。 他抿抿嘴,美目熠熠,撩起袍子就上了马车。 此时夕阳西下,该用晚膳了,晚膳后就要入眠了。 萧长荆坐在马车里等的有点不耐烦,挑开马车帘子,怒瞪夏东珠。 “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上马车。” 夏东珠猛地抬头,见萧长荆盯着她一双美目沉冷如冰,她眨眨眼,向四周看了一眼。 见皇城司的禁卫都用意味的目光看着她,她脸子一红,咳嗽一声,厚着脸皮就上了萧长荆的马车。 如今她这个外室的身份是摘不掉了。 南辕驾起马车就走。 马车里悬着一颗夜明珠,正泛着盈盈柔和的光。 萧长荆慵懒地斜靠在软靠上,敛着眉,手里把玩着茶盏,似乎也在想着心事,并没有说话。 尽管夏东珠心里很好奇,很想知道他到底与梅娘说了什么?可直觉告诉她,别问。 可是,她对卓冉着实有些挂怀。 “殿下,”夏东珠舔了舔嘴唇,“你会救卓冉的吧?” 萧长荆撩起眼尾,定定地看着夏东珠,最后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斩钉截铁一声。 “不会。” 夏东珠立马有点坐不住了,她晃动了下身子,蹙着眉。 “殿下明知道梅娘和卓青锋是无辜的,劫持精钢另有其人,却依旧要将他们正法。若是如此,那朝廷律法岂不就是一张废纸?以后若还有人犯罪,那还有什么依凭?” 萧长荆将茶盏顿在小桌上,甩了甩衣袖。 “卓青锋和梅娘并不无辜,有些事你不知道。” 夏东珠板着脸,心一横,“那你真不救卓冉?你不救,我救……” 萧长荆一听,身子立时扑过来,非常有压迫感地一手撑在马车壁上,几乎将夏东珠逼迫的身子不得不紧贴在马车壁上。 二人呼吸相闻。 夏东珠一颗心瞬间咚咚乱跳。 萧长荆瞪着一双冷目,简直漂亮至极,甚至清澈明亮如星子。他俊挺的鼻尖几乎要触到夏东珠脸上,却使劲地咬着牙。 “你敢跟爷再说一声试试?” 夏东珠立马咽了口唾沫,扭动身子,脸尽量远离他。 “梅娘和卓青锋或许真有可恶之处,可卓冉心地善良,至纯至孝,因为卓青锋,梅家寨也已付出惨痛代价。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闭嘴!” 萧长荆立马用手指着她,警告道。 “你若敢救卓冉,坏了爷的计划,信不信爷真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夏东珠立马脸涨通红,她都有点不想去‘百福楼’了,这个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铁石心肠。 夏东珠哼一声,直接身子一歪,就斜躺在马车厚厚的毡毯上。她闭上眼,不想再看萧长荆。 萧长荆瞧着她使小性倔强的样子,咧嘴一笑,颇有些头疼地揉揉额头。 随后身子一撤坐回原处,萧长荆眼尾撩撩,故意逗她。 “你就不想知道爷最后与梅娘都说了什么吗?” 果然,夏东珠一下子睁开眼。她无声,紧紧盯着萧长荆。神色中明显带着一丝好奇和急迫。 萧长荆却傲娇地哼哼道,“现在不能说,带到了‘百福楼’爷再告诉你。” 夏东珠嘟着嘴,气的抬腿就踢了他一脚。 萧长荆嘿嘿两声,冲她伸手,“过来。” 马车那么大,她却蜷缩着身子离他那么远,他想和她亲近都不行。 夏东珠一听不但没靠近,反而身子一翻,直接背对着他。 萧长荆眼眸瞬间缩起,点点头,磨了磨牙,说出的话却带着夏东珠无法抵抗的诱惑。 “你想怎样救卓冉?” 果然,夏东珠瞬间翻身坐起,双目波光潋滟透着一股兴奋。 “我曾听说书的先生讲,在咱们南萧,若是有人被判了斩刑,在行刑前意外死去,就可以不必再被砍头,可对?” 她话一落,萧长荆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屑地轻嗤一声,“你觉得在皇城司的死牢里会发生这种意外身亡之事?” 夏东珠头一歪,“那若万一卓冉今日游街实在被吓坏了,夜间惊悸起烧,突发意外真死了呢?” 萧长荆抿着嘴,望着她乌目滴溜溜乱转,一脸认真的样子。好像她所说之事,完全会有可能发生一样。 他不由叹息,“没这种可能,你休想用药让卓冉假死,即便他‘死’,也是会被抬到刑场。到时候法医亲自鉴定,即便不再被行刑,随后也会和梅娘一同埋入乱葬岗……你要知道,行刑后,皇城司再插不上手。” 他的意思,若真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保证卓冉活着。 夏东珠却是极有信心一般,“我能做到让法医绝查不到任何破绽,至于其后……” 她咧嘴一笑,冲萧长荆意味地眨眨眼。 “我相信绝难不倒殿下.” 萧长荆倒抽一口气,立马拒绝,“爷不干,爷没有救卓冉的理由。” 除非梅娘能给他一个答案。 夏东珠立马拍胸脯,“那就全交给我,只要爷别阻拦。” “爷不同意。如今梅娘身在皇城司死牢,一旦发生意外,必然引起四方震动。‘精钢案’已经牵扯太多人,梅娘既然认了罪,就必须伏法。卓冉,既已入京,就绝逃不掉。”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同意帮她。 夏东珠不泄气,她也不再相求,身子慢慢又靠在马车壁上,换了个迂回的法子。 “好,即便不救卓冉,那殿下应该能允许我给他们往牢里送饭吧?好歹相识一场,最后的断头饭,我不想委屈了他们。” 这理由够冠冕堂皇。 萧长荆一下子又缩了眼眸,他定定地审视着夏东珠,心里怎会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肯定会不老实,给他闯祸。 夏东珠乌目闪闪,与他对视,任他审视,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萧长荆心里想笑,可面上却冷嗤一声,似是拿她没办法,头痛似地又揉着额头。 “爷若不答应呢?” 夏东珠立马沉下脸,“那我就收回之前的话,绝不会去‘百福楼’陪你……” 萧长荆揉额头的手一顿,冷目一瞪。 “想反悔?你之前是怎样答应爷的?只要去牢里看过梅娘,就得守诺。还没人敢在爷面前耍赖,别以为爷治不了你……” 夏东珠心也一横,“你如此冷心冷肺不近人情,我就反悔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萧长荆立马伸出手。 夏东珠身子一闪,萧长荆抓了个空,立马扑身而上。二人你来我往,立马在马车里扭打起来。 前辕上,南辕赶着马车,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动静,他挠着脑袋,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他只得鞭子一扬,立时将马车赶得飞快。 “殿下,到了。” 到了‘百福楼’,南辕终于松了口气,他跳下马车,冲着里面轻轻一声。 马车里的动静戛然而止,半晌都没有动静。 乔掌柜依旧等在后门外,见殿下迟迟没有下马车,他不由疑惑地看向南辕。 南辕呲牙一笑,冲他轻轻一声,“殿下或许累了,睡着了。” 乔掌柜瞧着南辕促狭的表情,心下了然,抿嘴也笑了笑。也不再着急,直接与南辕一起侯在马车旁。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帘子一动,夏东珠钻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皇城司禁卫的制服,站在车辕前拍了拍袍子,像没事人似的跳下马车。 “乔掌柜,晚膳准备好了吗?我有点饿了。” 乔掌柜脸上堆满了笑,“按殿下吩咐,晚膳早就备好了,都是夏娘子爱吃的。” 夏东珠嘿嘿一笑,“多谢。” 乔掌柜说完,目光又紧紧盯着马车,夏娘子都出来了,殿下怎么还不下来?莫不是出了事? 乔掌柜心一紧,正想靠近马车,帘子终于又一撩,萧长荆钻了出来。 乔掌柜目光一动,瞧了爷的神情,却意味地回头瞅了夏东珠一眼。 殿下竟然如此狼狈。 发髻歪了,衣袍松了,脸上有块青紫,最关键,殿下的嘴破了…… 像是被咬的。 红彤彤的,肿得有点高,特别是在门外的灯笼下,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萧长荆浑不以为然,他下了马车,洒脱不羁地弹了弹袍子,冲着南辕意味道。 “南辕,让皇城司的兄弟们注意了,这三天,除了送饭的,任谁都不能见梅娘。出了事,爷拿你是问。” 南辕心一凛,立马拱手领命,“是。” 夏东珠哼一声,不等萧长荆在前,转身就进了‘百福楼’的后门。 乔掌柜一吓,这夏娘子怎如此无礼?爷还没动,她竟率先进去了。他目光挑挑地看向萧长荆,见自家殿下目光追随着夏娘子,脸上没丝毫生气的迹象,反而双目浓浓,透着宠溺。 乔掌柜立马垂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萧长荆一撩袍子进了‘百福楼’。 夏东珠进了屋子,就抱着肩靠在落地大窗前,她在琢磨萧长荆的话。 此事由皇城司一手经办,若是她真救下卓冉,皇上会不会怪罪萧长荆?况且,满朝文武都盯着这事,她敢瞒天过海,若没有萧长荆的帮助是绝做不到。 “过来吃饭。”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长荆拉着长腔在后面唤她。 夏东珠转身,就看到桌上的晚膳都已经摆上了。 萧长荆的发髻修整好了,袍子也换了,整个人精神焕发地坐在桌前,除了嘴唇还有一丝肿外,整个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夏东珠立马走过来。 萧长荆手一指,“去换衣,净手。” 夏东珠眸光一转就看到床边木椸上有她的衣裙,她撇撇嘴,扯过衣裙就闪到屏风后。 换上衣裙,夏东珠转过屏风净了手,就坐到萧长荆对面。 等萧长荆拿起筷子夹起菜,她才端起碗。 这次她吃的极慢,目光一直盯着菜,一眼都不看萧长荆。却不知他一双美目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片刻后,他放下碗,轻声道。 “想不想知道梅娘心中最后的秘密?” 夏东珠倏地抬起头,瞪着他,冷哼一声,“不想知道。” 萧长荆立马咧开嘴笑了。 “矫情,你不想知道,爷偏要告诉你。” 夏东珠却孩子气地放下碗筷,捂住耳朵,“不听。” 随后二人对视一眼,都扑哧一笑。 “先吃饭,一会到床上,爷都告诉你。” 夏东珠抿着嘴笑,“殿下不怕我坏了事?” 萧长荆边吃边叹息,“爷最怕,不告诉你,才会坏事。” 夏东珠唇角夹着笑,却不服地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端起碗慢慢地吃。 饭后,萧长荆绕过屏风,将里面垂挂落地的幕帘拉开,露出里面一方浴池。 整块暖玉打造,同时能容纳三四人洗浴,此刻温热的水气袅袅升起,夏东珠站在他身后咂舌。 “这里竟然是一整块玉打造的浴池,这也太奢侈了吧?” 萧长荆嗯一声,“是你先洗,还是爷先洗?或者咱二人一起洗。” 夏东珠一把将他推到浴池边。 她嘿嘿一笑,“爷放心洗啊!我不会偷看的。” 萧长荆趔趄地刚站稳,就听到她的促狭,抬手撩了一捧水泼过去,夏东珠惊叫一声,立马转身就跑。 萧长荆笑的有点坏坏的,“臭丫头,待会爷再收拾你。” 萧长荆沐浴后出了屏风,就将夏东珠揪到浴池边,夏东珠转身将他推出去,刚要解裙带,她立马又回身,冲着外面一声。 “爷若敢偷看,小心长针眼。” 萧长荆在外面立马轻嗤一声,“身上没有二两肉,爷稀罕看……” 夏东珠嘿嘿笑着,解下衣裙,就跳进浴池里。 浴池边,萧长荆已经为她放好了贴身的衣物。 夏东珠美美地泡了澡,起身穿好衣物,绕过屏风,仔细看着萧长荆的软袍,又瞅瞅自己的。 心里一讶。 二人竟然穿的都是茶白色的软袍,就像一块料子裁下来的一样。 此时萧长荆正斜倚在床柱上,手里拿着一些纸笺,像是刚送来的消息。看到夏东珠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头一歪,示意她。 “上床。” 既然都到了这份上,夏东珠也不矫情了,直接走过去,细腿一抬就从他身上爬了过去。 萧长荆抿嘴笑着,瞧着她粗鲁的动作,手一挥就放下床幔。 夏东珠拥着被子贴墙坐在最里面,“现在殿下可以说了。” 萧长荆闻言目光闪闪地看着她,“此事要从卓驸马和玉琼公主谋逆说起,当年他们事情败露,逃出京城,带走了皇上的传国玉玺……” “等等。” 夏东珠一下子打断他,她脸色肃然,“殿下是说玉玺……” 她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了,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她不该知道。 “怎么,怕了?” 萧长荆撩着眼尾刺她一声。 夏东珠脸上没有了玩笑,“殿下,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不知轻重,这样的事,我不该知道。” “晚了。” 萧长荆拉着长腔,“这件事,在京中除了皇上,便只有我知道。现在你是第三个人知道。” 夏东珠立马揉着脸子,叹息一声,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了。她没想到,萧长荆最后跟梅娘说的竟然是这个。 她眉目一沉,“当年玉琼公主逃离京城,偷走了皇上的传国玉玺,那现在皇上所用的玉玺,怎会没有人察觉?皇上的玺印,不是一直都由掌玺公公掌管的吗?” 他应该不会认错才对。 “这就要说起另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西羽的皇帝陛下南宫俦。” 夏东珠一惊,大呼一声,“这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萧长荆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这事若不是他相助,皇上玉玺被玉琼公主偷走一事早就败露了。” 夏东珠有些头疼地挠挠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长荆拉下她挠头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你可能不知,南宫陛下是这世上最厉害的雕玉大师。当年卓驸马叛乱,朝堂一片哗然,玉玺被玉琼公主偷走,除了皇上,没人知道。朝臣更是无人顾及。 出了此事,他不得不向西羽的南宫陛下求助,是我亲自带着玉玺的图案去的西羽。南宫陛下只用了一个昼夜就将玉玺雕好,我连夜赶回,正好赶到皇上下旨追缴卓附马和玉琼公主。皇上故意当着朝臣的面盖上玉玺,这才瞒天过海将此事瞒下。” 虽然他说的简单,到夏东珠也能想象当时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她不由又疑惑一声。 “西羽的陛下为什么要帮皇上?南萧混乱,不是西羽乐意看到的吗?” 萧长荆哼哼两声,“你以为国与国之间就如同南萧和北蛮这般势不两立吗?西羽向来与南萧交好。当今皇上与南宫陛下年轻时就认识,还曾经一同游历天下。当年皇上下江南遇到西梅郡主,两人曾经纠缠,之后又分开。 当西羽陛下知道此事时,还曾亲自作媒要将西梅郡主嫁到南萧。可惜,那时皇上对西梅郡主误会颇深,一口回绝了。最后,西梅郡主死在南萧,西羽陛下还曾怪罪过皇上。可是南萧出现叛乱时,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帮了皇上。可见,他是个心胸极宽广之人。” 夏东珠慢慢低下头。 “所以殿下就猜测卓驸马死后,玉玺可能落在卓青锋手里,你以救卓冉为要挟,让梅娘交出真正的传国玉玺。” 萧长荆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地,“对,本王给了她三天时间考虑,若她不知情,卓冉会死。知情不交,卓冉也会死。只有交出玉玺,卓冉才能活。要知道只要牵扯到玉玺,卓氏必须死,更不可能留下后人。” 夏东珠蹙着眉心,低喃一声。 “或许这就是梅娘一心求死的真正原因,既然卓氏又现于人前,她宁肯背着‘劫持精钢’,也不愿牵扯到玉玺。无论如何,她和卓冉都是没有活路的。唉!” 夏东珠叹息一声,身子一歪,就泄气地将自己撂倒在床上。 现在她知道,自己是绝救不了卓冉的。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梅娘。 萧长荆看她像狗熊一般身上裹着被子倒在床上,不由伸手扯了扯被角,笑道。 “起来,被子都缠在你身上,给爷一点,爷冷。” 夏东珠撩了他一眼,慢慢坐起身,将缠在身上的被子松了松,丢给他一片被角。 不料萧长荆手一抻,直接拽住她,生拉硬拽就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他长臂一伸,用被子紧紧裹住两人。 夏东珠很是无奈,只得在他怀里一滚,反正二人睡都睡在一块了,也没什么可羞的,她直接慵懒地靠在他怀里。 “西羽的陛下和皇后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萧长荆手臂圈住她,“很快了,用不到十日就能抵达京城,皇上暗中已经派了夏松林带着殿前司的禁卫去接了。” 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 “希望他仅仅只是来给皇上贺寿和给皇后看病的,不要牵扯到我。” “傻瓜。” 萧长荆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或许他们真正的目地只是想找回思念多年的女儿,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夏东珠听到似乎很烦,将脸一下子埋进他怀里,“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千万不能让他们将我带回西羽,我死都不会回去的。” 萧长荆一笑,抚着她柔顺的长发。 “回去也无妨,爷便亲自去西羽求亲,将你再娶回来。” 夏东珠哧哧一笑,“可我一刻都不想离开你呢!” 萧长荆心里一热,眼中的浓情立马涌上来,他低头吻上她的额头,随后将她一压,扯过被子就蒙住两人。 第二日,夏东珠照样穿着皇城司禁卫的袍子提着食盒,去给梅娘送饭。 今日南辕没有陪她,她自己拿了钥匙,独自去了死牢。 梅娘倚墙坐在干草上,卓冉枕着她的腿睡着了,母子俩气息低沉,梅娘眼中更无神采。 夏东珠就当不知道萧长荆告诉她的一切,当啷一声,打开牢门就走进去。 “殿下让我来给你和卓冉送饭。” 她照样走到小桌前,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小桌上,回头,看梅娘根本纹丝不动地抱着卓冉坐着,眼睛呆滞根本没有看她。 夏东珠站起身,走过去看着梅娘,有些蹊跷。 “梅娘,你怎么了?” 梅娘死气沉沉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昨日的激动,听到夏东珠问来,她才慢慢转动脸子抬眸瞅着她。 夏东珠心一突。 梅娘眼中一片死色,可见玉玺一事,对她冲击也挺大。 她知道的,只要萧长荆提出此事,卓冉必死无疑。 她这是没了希望,也不再替卓冉求生了。 夏东珠轻轻蹲在她面前,心中氤氲的不知是啥滋味。 “梅娘,先吃点东西吧!卓冉也饿坏了。” 夏东珠说着,用手拍拍卓冉,“卓冉,别睡了,我送来了好吃的,你赶紧起来吃。” 卓冉纹丝不动。 夏东珠骇然,看了梅娘一眼,急忙伸手就抱住卓冉。 “卓冉,醒醒,快起来。” 夏东珠扳过卓冉的身体,见他脸色正常,却沉睡不醒,急忙手探在他腕子上。 片刻,夏东珠惊呼一声,“你给他吃了什么?虎毒还不食子,你怎如此狠心对他用毒......” 夏东珠吼完,急忙抱起卓冉,急慌慌就往外跑。 “快来人,卓冉出事了。” 梅娘纹丝不动地坐在干草上,见卓冉被抱走,她死沉的眸光一闪,眼珠子动了动。 皇城司立马一阵慌乱。 福公公正陪着萧长荆前来,看到夏东珠脸色苍白地将卓冉抱出来,他立马瞪眼。 “夏娘子,这是怎么了?” 萧长荆也立马缩起眼。 夏东珠看向他,“殿下,卓冉中毒了。快,我要立马给他解毒。” 萧长荆大长腿一抬立马上前推开门,“抱进来,福全,去请刘御医。” 福公公急忙应一声,抬腿就往外跑。 卓冉中的毒并不罕见,只是会让他在沉睡中永远醒不过来。刘御医赶到,和夏东珠一起将卓冉又是灌药又是扎针,一番折腾,他终于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夏东珠松了一口气,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 他朦朦胧胧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了?我娘呢?” 他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跑。 夏东珠一把按住他,“你娘还在牢里,你死睡不醒,将你娘都吓坏了。” 夏东珠故意这样说,她不想让卓冉知道,梅娘对他下了毒。 卓冉摸了摸脑袋,“那就送我回牢里吧!我不想离开娘。” 夏东珠叹息一声,“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我再将你送回去。” 卓冉摇头,很坚决,“不,我现在就要去找我娘。” 夏东珠知道劝不动他,只得妥协,“好吧!我送你回去。” 她真不明白,梅娘为何要这样做?将卓冉如此折腾一番,她应该知道,她来送饭时,会发现卓冉异样,定然会救他。 夏东珠想到这里一怔,回头向四周看去。 方才一阵忙乱,萧长荆去哪里了? 卓冉从床上下来,紧紧扯住夏东珠的衣角,”你快送我回去,我娘不知我醒了,不知该怎样着急。” “好,走吧!” 夏东珠似想到什么,也没犹豫,扯着卓冉就走。 刚踏进皇城司的牢房,就看到了萧长荆金尊玉贵的身影,正负着手,慢腾腾地从死牢房里走出来。 第160章 梅娘被带走 当着卓冉的面,即便夏东珠对萧长荆有疑惑,也不好开口问。她冲着他暗暗挑了挑眉,那意思是问,你到死牢干什么去了? 萧长荆不置一词,撩着眼尾,与夏东珠擦肩而过。 夏东珠回头瞅着他傲娇的背影,琢磨着他方才的表情,难不成梅娘对卓冉下毒不是想置他于死地,而是…… 夏东珠心里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她不敢猜。 当夏东珠带着卓冉回到牢房的时候,就看到梅娘正坐在小桌前吃饭。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就好像卸下了天大的包袱似的,一身的轻松。 “娘……” 卓冉高兴地叫一声。 夏东珠打开牢房,卓冉就迫不及待地蹿进去,一屁|股坐在梅娘身边。 “娘,我刚才沉睡不醒,没吓到你吧?” 梅娘嘴里都是饭菜,但还是看到她眼睛里含着笑,回头瞅了夏东珠一眼,伸手就给卓冉拿了只碗夹菜。 夏东珠瞬间眯起眼。 梅娘不对劲啊! 与方才死气沉沉的表现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难不成萧长荆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夏东珠不敢猜,她没说话,站在一边等梅娘和卓冉吃完,她收拾了食盒就要走。 “夏娘子。” 梅娘叫住她。 夏东珠回头。 梅娘搂着卓冉冲她一笑,“多谢。” 这一声‘多谢’包含太多的意思,夏东珠抿抿嘴,没说话,冲她点点头,转身出了死牢。 她快步走出大牢,梅娘的转变太大,她心里甚是不安,想找萧长荆问个清楚。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只要看他的神色,她总能窥出些端倪。 夏东珠在皇城司找了个遍,根本没找到萧长荆。 她直接冲进他屋子,福公公正在忙,“福公公,殿下呢?” 福公公正在整理书桌,看到夏东珠不伦不类地穿着皇城司禁卫的袍服,个头小,袍子长,着实有些可笑。 他脸上挂着笑,神色却有些严肃。 “殿下被皇上召进宫去了。想必是方才我去请刘御医,并未刻意隐瞒卓冉中毒的事,想必这事儿已经进了皇上的耳朵里。这不,羽林军张统领直接将爷叫走了。” 夏东珠心一沉,眼一瞪。 “皇上不会怪罪殿下吧?” 福公公琢磨了一下,“应该不会吧!这卓冉不是已经没事了嘛?梅娘明日就要问斩,出了这点小意外,皇上应该不至于责怪爷。” 夏东珠摇摇头。 福公公是不知道,梅娘身上还有大问题。卓冉是卓氏之后,牵扯到传国玉玺,哪怕是一点点意外,在皇上眼里可能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萧长荆责任重大,此番进宫,皇上想必会质问。 可夏东珠始终想不明白,梅娘对卓冉下毒目地是什么?是不忍看他被砍头?可是这沉睡不醒的药短时间内也不会致命,况且明日就要行刑了。梅娘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再则,卓冉所中之毒,她自己完全就可以解了。可萧长荆为何还要让福公公火速进宫去请刘御医?还不是掖着藏着,光明正大,生怕别人不知道卓冉出事了。 夏东珠眼皮子一跳,心里好像抓到了一根线,事情马上就能明朗,可她愣是脑袋蒙蒙的没撸清楚。 她干趣就留在了皇城司等萧长荆回来。 ‘哗啦’一声,皇城司的大门猛地被推开。 羽林军张统领威风凛凛地带着一队人马过来,后面跟着老御史周大人和大理寺卿诸葛瓒 夏东珠一看都是熟面孔,可她不宜露面,只得躲在萧长荆的屋里,透过窗户往外看。 福公公脸色大变,立马从屋里跑出去,他声音哆嗦着。 “张大人,周大人,诸葛大人,你们这是……” 老御史周大人甩了甩大袖,“福公公,我们是奉旨前来……” 老御史的话还未落,南辕就带着皇城司的禁卫忽啦啦从各处跑出来,将众人团团围住,虽不是对峙,但气氛却莫明紧绷。 南辕斜垮着身子,一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神情冷酷,语气也冷嗖嗖的。 “张大人,周大人,诸葛大人,你们想干什么?这是要抄我们皇城司的家吗?” 皇城司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南辕嚣张跋扈惯了,即便是对着羽林军,他也丝毫不示弱。 老御史气的脸黑。 羽林军统领张凡也是个脾气暴的,闻言正要上前,却被大理寺卿诸葛瓒侧身挡住。 诸葛大人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脾气好的不得了,从袖中抽出一份圣旨,就托在掌中。 “奉皇上旨意,欲将梅娘和卓冉押入大理寺死牢监管。明日行刑,一切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监刑,皇城司不得再插手。胆敢违令者,与卓氏同罪。殿下如今正在宫中,皇城司众人就接旨吧!” 夏东珠眉心一皱,皇上的旨意已经下的相当严重了。 这是在处罚皇城司吗? 南辕神色一凛,与福公公对视一眼,二人一撩袍子就跪下,“臣等领旨遵命。” 诸葛瓒将圣旨递到南辕手里。 他目光撩着四周,意味深长,好像话不仅仅是对南辕等众人说的。 “殿下也在宫中让本官捎来了话,皇城司众人直接听命,不得阻拦。南辕侍卫,你就在前面带路吧!” 即便南辕极不愿,但圣旨在,由不得他不听话。 “张大人,周大人,诸葛大人,请吧!” 南辕双手将圣旨捧着递给福公公,伸手一请,就将张凡、周大人和诸葛瓒带入了死牢。 不一会,梅娘身上带着脚镣手镣从死牢里被押出来。卓冉像是怕极了,两手紧紧扯着他娘的囚衣,将脸埋在她身上,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一幕,让夏东珠心酸楚不已。 她手紧紧抓着窗棂,转身就要冲出去,不想却被福公公给堵在了屋门里。 “夏娘子还是不要出去了,爷在宫中还不知怎样被皇上罚呢!若是让御史周大人看到你在皇城司,爷止不定得被他参个‘贪色误事’的罪名,如何咱们皇城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夏东珠轻嗤一声,“皇城司何时这般胆小怕事了?” “嘘……” 福公公立马轻嘘一声,回头看了院子众人一眼,立马闪身进屋,并关上门。 “爷临走前叮嘱了,让老奴一定看好你,梅娘和卓冉必须离开皇城司。” 夏东珠眉一皱,“为何?” 福公公摇摇头,“不为何,爷做事,向来走一步看七步,夏娘子只管相信他便是了。千万莫要节外生枝,坏了爷的计划。” 经福公公这么一说,夏东珠心头的急躁渐渐散了。 她抬眼又看向院中,大理寺卿诸葛大人想的很周到,并没有用囚车,而是带来了一辆马车,梅娘和卓冉此时已经上了马车。 想必卓冉在皇城司中毒一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即便没用囚车,由羽林军统领张大人,老御史周大人和大理寺卿诸葛大人亲自押车,任谁都能想明白马车里究竟是什么人了。 萧长荆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原本以为他会救下卓冉,没想,这下鞭长莫及更没机会了。 夏东珠一直在皇城司等到太阳下山,也没见萧长荆从皇宫出来。 萧长荆究竟被皇上怎样了?福公公是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东城是随着他一起进宫的,如今也不见人影。 天黑透后,由福公公劝着,夏东珠只得回‘百福楼’继续等。她睁眼到天亮,依旧没等来萧长荆。 今日午时三刻就要在西门对梅娘行刑。 夏东珠心头乱糟糟的。 乔掌柜敲门,端着早膳走进来。 看到夏东珠眼下泛青,脸色略显憔悴,他心下了然。 乔掌柜一边往桌上放着菜,一边嘴里絮絮叨叨。他一向话少,没想今日却反常多语。 “夏娘子不必担心爷,爷是男人,顶天立地,运筹帷幄,对外面的事自然操心多。夏娘子只需安心待在这里等爷,他只要脱身,一定会先来这里。爷的心啊!放在了夏娘子身上,只要你安然,爷就安心。” 夏东珠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担心他,我一夜不曾安睡,只是觉得今日梅娘和卓冉就要行刑,心里着实不忍。有些难受罢了。” 乔掌柜一怔,回身瞅了瞅夏东珠,突然就咧开嘴笑了。 “对不相干的人,夏娘子都能这般牵肠挂肚柔善心肠,那对爷,想必更是揣在了心窝子里。爷极不容易,如今由夏娘子疼着他陪着他,老奴便放心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夏东珠皱着眉头,觉得脸子有些臊得慌。 今日乔掌柜的话着实多。 见夏东珠羞臊地有些红了脸,乔掌柜嘿嘿两声,也不再添油加醋了,摆好饭菜直接将托盘拿在手里。 “夏娘子慢用,老奴这就下面忙去了。夏娘子若想离开,后门没上锁。” “多谢。” 夏东珠用过早膳便离开‘百福楼’,她回了医馆。 蓝姑姑看到她,已经只剩下重重一叹了。 “丫头,把咱们大门外医馆的牌子给摘下吧!” 夏东珠正想着心事,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由抬头就问。 “为何?” 蓝姑姑一下子上了劲,开始数落,“那医馆的牌子还挂在门上干吗?你三天两天的夜不归宿,来找你看病的都踏破门槛也找不到人,别说给西就攒嫁妆,咱们家里那点银钱早晚要坐吃山空。 这两天‘济世堂’的杜掌柜天天派伙计过来问一遍,人家韩先生将‘济世堂’交给你,你到底长没长心啊!你不在,杜掌柜只得将‘济世堂’整理好的账簿都送到家里来了。” 夏东珠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这两天着实有些忙了,将‘济世堂’的事给忘了,杜掌柜还说了什么吗?” 蓝姑姑哼一声,“这两天人家就将店里的物件都盘清好了,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一趟,杜掌柜要将物件和药材清单给你。” 夏东珠点点头。 “行,稍后我过去一趟。咦,西就呢?” 夏东珠之前一进家门就能看到西就,没想这么早,她竟不在家。 蓝姑姑闻言眉头又皱成疙瘩,“西就昨日出去就没回来,她说出去办点事,不让我担心。可是,我看她急匆匆的样子,着实放心不下。你说西就不会出事吧?” 夏东珠一惊。 “娘说西就昨日出去到此时都没回来?她可有说什么事?” 蓝姑姑摇头。 “没说,可我瞧着她神色挺凝重的,也没敢多问。毕竟这丫头之前曾在青城王面前当差,有些事,娘不好问。” 夏东珠凝眉想了想,能指使西就的,也就只有萧长荆了。如今他人还在宫里,究竟给西就传递了什么消息让她如此匆匆离开? 夏东珠想不透,但直觉告诉她,昨日梅娘闹那一出,绝对不是偶然。 “娘,你就别担心了,西就有武功,比咱俩都强。出门在外,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她?你就放心吧!” 蓝姑姑叹息一声,“虽然不是我亲生,但你和她都叫我一声娘,我这心里,已将你们当成至亲。这一会子看不见,娘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夏东珠故意刺她。 “我几天不回家,也没见你这般牵肠挂肚过,你疼西就胜过疼我。小心霍襄回来也挑你的刺。” 蓝姑姑立马笑了,“你都嫁过三个人了,娘还担心啥?上天入地,丫头你怕过谁?更别说如今有青城王宠着,我瞧着整个京城的人都要躲着你走呢!” 夏东珠嘿嘿一声,“娘说的似乎也对哦!” 蓝姑姑斜睨着她,脸上神色慢慢变得认真。 “我说丫头,你这样不清不楚地跟着他也不是办法,虽说咱名声差点,即便做不成侧妃,做个贵妾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他总要给你个名分吧?青城王府也不差你这口饭。”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青城王府哪有咱们医馆这般自在?我与他,此生能相知相许就已经够了。人活一世,身不由已者多,我也不想让他被别人嗤笑。这样不清不楚的也挺好。” 蓝姑姑撇嘴,“丫头,青城王可不是那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娘瞧着他对你是极上了心的。你这夜夜的不入家,是不是都在他那儿?” 夏东珠红了红脸子,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蓝姑姑又自顾自话,“唉,听说那夏大小姐刚嫁过去,就被皇后挑了毛病,新婚燕尔的就被带入宫里学规矩,啧啧,着实可怜!娘也想过,若是你一旦入了王府,就你这随性随意浑没规矩的样子,要怎么活?” 夏东珠翻白眼,“娘,你整日都想些什么呢?你就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别整日胡乱瞎操心。” 蓝姑姑眼一瞪,“我怎么能是瞎操心?你当时是娘没办法,任你自卖自身,才落得这般坏名声。如今娘悔不能去死。眼下西就要找婆家,娘定然得打听清楚,再不能像那魏家,有两个臭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将你赶出家门,你看魏姑爷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娘……” 夏东珠有些头疼地揉着额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就不要再叨叨了。我的事你别操心,为西就选一门好亲事是应当。” 蓝姑姑哼一声,“那是自然。”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蓝姑姑匆匆走下台阶就往大门外走,“丫头,快点,听说今日西城门有人要被砍头,现在大家都去看个热闹。快点,你也跟娘一起去看看。” 夏东珠心头一震,脸色立马黯淡下来。 蓝姑姑回头看夏东珠站着没动,回身扯着她就往外跑。 西城门外的刑台,被百姓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蓝姑姑拉着夏东珠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 夏东珠一抬头,就看到梅娘和卓冉已经被拉到了刑场,母子二人被捆缚着双手,正跪在刑台上。 梅娘和卓冉的神色还算平静,母子二人低着头,跪伏在地,正等着午时到来。 夏东珠一看,立马扭头挤出人群。 “丫头,你干什么去?” 蓝姑姑叫不住她,只得跟着她往外挤。 不一会,夏东珠臂弯里挎着个食盒走过来。 蓝姑姑正愁没找到她,一看她这模样,立马瞪了眼。她吓得急忙跑过去堵住她。 “丫头,你要干吗?你可知刑台上的人犯了何罪?劫朝廷精钢,杀朝廷命官,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你竟然烂好心还要去给他们母子送断头饭,小心别人将你当成他们的同伙给抓起来。你就别让娘担惊受怕了好吗?” 夏东珠眉眼深重地看着蓝姑姑。 “娘,我识得他们,就让我送他们送后一程吧!” “不行。” 蓝姑姑死命地拽着她的胳膊就是不放手。 “姐姐……” 突然,西就的声音透过来。 夏东珠和蓝姑姑同时扭过头,就看到西就快步朝她们走来,蓝姑姑一喜。 “西就,赶紧过来替我拦住她,她要发疯,要给那罪犯送断头饭,可要吓死娘了。” 西就走过来,一把夺下夏东珠臂弯里的食盒。 “姐姐还是听娘的,这种事,不是心存怜悯就可以做的。多事之秋,姐姐先要为爷想想,你一旦去了,别人会怎么想爷?” 夏东珠一听,立马问。 “昨日他让你干什么去了?” 西就抬眸看了刑台上一眼,幽幽地道,“让我去完成姐姐的心愿。” 夏东珠立马缩起眼眸,她根本没听明白西就的话。 “西就,你将话说清楚,我有什么心愿需要他让你帮着我去完成?” 西就板着脸不说话,扯着她就往外走。 “如今爷还在皇上的御书房外跪着呢!姐姐不担心爷,却对不相干的人牵肠挂肚,你这样做,对得起爷吗?” 夏东珠脸色大变,“你是说殿下他……皇上果然责罚了他?” 西就重重点头,“所以姐姐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到‘百福楼’去等着爷,他跪了一天一夜,身子定然是吃不消。” 夏东珠闻言抬脚就走,片刻又顿住,她回眸看着西就,随后又走了回来。 她低眉想了想,“放心,我不会再去为梅娘送断头饭,我在这等着,为她收尸。” 西就更是大吃一惊,“姐姐,不可。如梅娘这等犯妇,死后朝廷都会交给义庄处理,你千万不要......” 西就话未说完,人群中就传来一阵躁动,午时已到,就要行刑了。 夏东珠转过身,翘首看去,果然,刽子手已经灌了酒,喷在屠刀上。 梅娘和卓冉已经被按伏下去。 夏东珠闭上了眼,随着耳边百姓一阵惊呼,瞬间已经行刑完毕。 夏东珠一颗心莫明生疼生疼的。 她还是没能救下他们。 心头突然掠过一阵失望,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某些人,总之,心头缠满悲凉。 她没去看刑台,转身就走。 西就和蓝姑姑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跟在她身后。 夏东珠直接去了义庄。 第161章 ‘百福楼\’里小温存 义庄也归朝廷管。 一个做棺材的老师傅带着三徒弟。 夏东珠走到义庄的时候,义庄内空无一人。想必老师傅带着徒弟已经去了西城门。 蓝姑姑瞅着义庄内阴森森的,死命地拽着夏东珠不让她进,三人只得站在门外等。 不一会,须发花白的老师傅带着三徒弟回来了,夏东珠远远看到板车上根本没有梅娘和卓冉的尸体。 她急忙迎上去,“请问老先生今日可是去了西城门为卓氏梅娘和卓冉收尸?” 老师傅已经见惯了生死,闻言沉重的眼皮连抬都没抬。 “尸体在半路已经被人领走了。” 夏东珠一惊,“何人领走的尸体?朝廷有法度,老先生掌管此事,应该不会轻易就将尸体送人才对。” 老先生这才顿住脚,抬起眼皮,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波澜不惊地看着夏东珠。 “此人是官府中人,拿着官文,老夫有何胆敢不放尸?” 夏东珠一噎。 老先生面无表情从她面前走过。 夏东珠陷入深思。 西就咳嗽一声,“姐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梅娘是重犯,义庄的老先生知道规矩,话应该不假。” 夏东珠抬起头,“会是殿下吗?” 西就蹙着眉心摇了摇头,“不知,如今梅娘已被正法,想必‘将军崮’夏二将军的人也很快就能收到旨意,凡是跟卓氏有关系的人,一个都不会留。此是重案,尽快尘埃落定为好。” 蓝姑姑一听,死拽着夏东珠就走。 “丫头,赶紧走,这里阴森森的,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离开义庄,夏东珠轻轻拿下蓝姑姑的手。 “娘,西就,你们先回医馆,我还有其他事要办,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蓝姑姑顿时皱起眉,又扯住她,“丫头,你可不要再干蠢事,想想咱们现在的好日子,你可不能给毁了。你哪儿都不能去,跟娘回家。” 蓝姑姑说着没头没脑地硬扯着夏东珠就走。 夏东珠很无奈,“娘,我真有事,你跟西就先回……” 夏东珠话未落,西就侧身就挡住了蓝姑姑。 “娘,殿下在宫中受罚,跪了一天一夜,现在想必已经出了宫。姐姐是惦记殿下,就让她去看一眼吧!或许殿下也需要她照顾。” 蓝姑姑嘴唇蠕动着,看着夏东珠,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慢慢松了手。 她叹息一声,“儿大不由娘。” 说完,她落寞地转身就走。 夏东珠鼻头有些酸,她冲西就使了个眼神。 “照顾好娘。” 西就颔首,抬脚就跟上蓝姑姑。 夏东珠慢腾腾走在路上,将这三天发生的事都细细想了一遍,之前没想明白的事,现在似乎都有了答案。 ‘百福楼’的后门近在咫尺,夏东珠拉响了铜铃。 门瞬间就被打开,乔掌柜身边呆头呆脑的小侍探出头,看到是夏东珠,憨憨一笑。 “乔掌柜吩咐了,让我一直守在这里等夏娘子。爷已经回来了,正在楼上等着你呢!” 夏东珠伸出手亲昵地拍拍他的肩头,“多谢。” 她闪身跨进后院。 夏东珠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萧长荆正坐在摇椅上,眼眺着窗外,手里端着茶,像是已经神游天外。 听到动静,他慢慢转过头,漂亮深邃的眉梢一挑,“回来了?可是去了西城门刑台……” 夏东珠没说话,抿着唇走到他面前,直接蹲下身,抬手抚在他膝盖处,重重一压。 “咝……” 萧长荆立马倒抽了一口气,想抽回腿,但夏东珠吃雷的力气跟他较着劲,萧长荆瞪了眼。 “知道爷在宫中受了罚,还这般折腾爷,松手。” 夏东珠咬牙,“你还知道痛?竟敢瞒着我做下这一切,难道我就不值得信任吗?” 萧长荆额头起了一层冷汗,他咬着牙。 “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爷做事为何要瞒你?” 夏东珠见他死不承认,手下力气又加重,萧长荆吸着气都有点快坐不住了。夏东珠才哼一声,收回手,站起身,以一种绝对压倒性的威势瞪着他。 “你让西就将卓冉藏哪儿去了?” 萧长荆眉一挑,“你说什么,爷不明白。” 夏东珠立马俯下身,手撑在他摇椅的后靠背上,脸凑近她,乌目如炬,磨着牙。 “别以为我不知道,梅娘手里的药就是你给的。你上次威胁梅娘提及玉玺之事,就告诉她以此药为信号。若是她答应了,就对卓冉下药,你就会去死牢见她,救下卓冉。否则,她和卓冉到死,你都不会再去见她。” 萧长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没说话。 此刻的情况,就如同上次在马车里,他威逼她一样。 夏东珠俯下的身子压迫感极强,萧长荆上下瞟了瞟她,突然放下茶盏,两手直接圈上她的细腰,猛地往前一带。 夏东珠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一下子本能地坐在他双腿上。 她的脸一下子涨红,急忙挣扎着要站起身。 不想,萧长荆得意地哈哈一笑,直接掐着她的细腰狠狠地将她按住,夏东珠坐在他身上丝毫不能动弹。 她羞恼至极,二人紧密相贴,这样的姿势…… 她立马朝着他肩头捶了一下。 “赶紧松开,羞死了。” 萧长荆抿嘴哧哧笑着,将她抱的死紧,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望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 “还算完美,没留下破绽,不枉爷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阿玺所想之事,爷替你做了。” 夏东珠一怔,定定地看着他,便不挣扎了。 “那爷从梅娘哪里可是得到了想知道的事?” 萧长荆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夏东珠了然,“那个被行刑的孩子呢?” 怨不得他并不隐瞒卓冉中毒之事,就是故意要让皇上知道,将梅娘和卓冉转移到大理寺。 这是要避嫌。 而他自己恐怕也是故意以失职之罪领罚,众目睽睽跪在御书房外,撇清了与此事任何的关联。 萧长荆抱着她,深深地嗅着她身上温暖的味道,淡淡一声。 “是个得了重病的小乞丐,爷与他做了个交易,他心甘情愿替死。” 夏东珠眉一挑,“你与他做了交易?” 萧长荆眉眼深重,点点头,“以后爷带你去见卓冉,你就会知道了。” 夏东珠抿抿嘴,“梅娘和那个孩子的尸体也是爷让人领走的,就是怕……” 萧长荆颔首,“爷奏请皇上,让人将尸体领走,一把火烧了。将骨灰带到‘将军崮’,和她的那些族人埋在一起。也算是卓驸马和玉琼公主当年的‘谋逆案’就此尘埃落定。” 夏东珠一叹,将头轻轻枕在他肩头,心里起伏不定。若不是她执意要救卓冉,或许他会采取别的办法,而不是让自己受伤受罚。 “殿下,谢谢你。” 她发自肺腑地感激。 萧长荆很受用地轻嗯一声,嘴在她颈窝里乱拱。一双大手也不老实,悄悄探进她夹衣里。 夏东珠身子一颤,她闭了闭眼,情到深处无怨忧。她也不想拒绝。 她转动头螓看着他,双手棒住他的脸。 萧长荆一张绝世容颜鬼斧神工,双目迷离,已然情动。他仰起脸咬住她的唇,与她深吻,尽情地宣泄自己的情愫。 夏东珠能感觉到他浑身的僵硬,蓬勃的情|潮,汹涌澎湃。强硬的情|根抵着她,让夏东珠浑身燥热不堪。 她轻轻推开他,头抵在他额头上,喘息着,羞羞地问。 “爷今晚还想要洞房花烛吗?” 萧长荆情难自禁地又吻住她,支吾着。 “你先将爷的膝盖治好,肿的又高又痛,爷的洞房花烛不能留下遗憾。阿玺,爷要给你最完美的自己。” 夏东珠‘扑哧’一笑。 萧长荆也有些羞恼地笑了,心里带着遗憾,“终有一天爷不会放过你。” 夏东珠摆动着身子要从他身上下来,萧长荆顿时止住她,伸手掩了掩她的衫子。 夏东珠低头一看,顿时羞的惊呼一声,打掉他的手,直接抱住胸,恼恨地冲他一吼。 “以后你再敢如此,我就不饶你。” 如今她的肚兜被他扯得松松垮垮,真是羞死人了。 萧长荆俊脸难得红透了,他咳嗽一声,知道再纠缠下去,难受的更是他自己。于是双手掐着她的细腰将她从自己身上‘掰’下来。 夏东珠离开他的身立马跑到一边整理衣衫。 萧长荆拽过旁边的软毯就盖在自己下|身。 他难受地将头仰在椅背上,有些抓狂地揉着额头,今天的遗憾,止不定得让他后悔很长时间。 夏东珠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慢慢走过来,又蹲在萧长荆摇椅前。 见他身上搭着软毯,她好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长荆俊目深深,咬着唇,转过脸子不再看她促狭的笑容。 夏东珠将他搭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掀了掀,然后脱掉他的靴子,将袍子往上提了提,慢慢卷起他的绸裤,直到露出膝盖。 待看到他膝盖处的青紫红肿,夏东珠瞬间缩起了眼。 心头方才的旖旎瞬间消散。 御书房外都是冷硬的石板,这样跪上一天一夜,膝盖肿成这样也不足为奇。他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还能走路吗?” 她抬头问。 萧长荆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夏东珠轻哼一声,“就为了这么点小事,皇上值得这样罚你吗?” 萧长荆摇头,“是我自请自罚。皇上怪我失职是真,他将梅娘交给皇城司,就是对我的信任。毕竟梅娘身上还有更深的秘密。如今卓冉出了事,虽然事小,但绝不容小觑。即便皇上不怪罪,我也必须自请领罚。这样皇上才不会因此事对皇城司生疑。” 夏东珠叹息一声,“伴君如伴虎,果真是也。” 随后她起身拉响了铜铃,乔掌柜进来,夏东珠问他要了些冰块。然后用薄巾包好,冷敷在萧长荆的膝头。 萧长荆坐在摇椅上静静地看着她,“阿玺,嫁给爷,做爷的妻可好?” 夏东珠猛地抬头,“爷想做什么?” 萧长荆直言道,“若西羽的陛下和皇后到了京城,若真认出你……爷不舍得放你回西羽,想请皇上做主,将你赐给我做正妃,你可愿意?” 夏东珠勾了勾唇,垂下眼睑。 “爷不会那么做的。” 萧长荆眼一深,问,“为何?” 夏东珠头也未抬,“皇上和夏大将军是不会同意的。” 萧长荆抿了抿嘴,“爷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夏东珠摇头,“那你不仅会被天下人指责,还会嘲笑你急功近利。毕竟夏妹妹刚嫁进王府,若是我的身份曝光,你再求娶,你说天下人会怎么看你?” 萧长荆脸一寒,“可在天下人的眼里,你已经是爷的女人。” “那不一样。” 夏东珠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爷到底在怕什么?即便我的身份曝光,难道我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陪着爷了吗?我还是我,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也不会离开南萧,我说过,我的家在这里,死都不会走。” 萧长荆却叹息一声,猿臂一伸,又将她捞起来抱进怀里。 “阿玺,你记住了,到时不管发生何事,你都要相信爷。你是爷的命,爷不会轻易拱手将你让给别人。” 夏东珠深刻地体会到他的惧怕,不由反手紧紧抱住他。 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夏东珠轻笑着。 “我记住了,我相信爷,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俩好。” 萧长荆只余一声轻叹。 西羽的陛下和皇后到来,她的身份揭开,南萧势必会掀起一场风雨。 西羽的皇太女,身份太过贵重。 他要如何拼尽全力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萧长荆心里并没底。 第二日,夏东珠从‘百福楼’离开直接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的杜掌柜正柱着拐杖在堂里慢慢练腿,看到她进来,冲她一笑。 “夏娘子来了,瞧,我的腿慢慢能站了。以后就能利索地帮夏娘子操持店面了。” 夏东珠笑着走过去,“杜掌柜莫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大家伙儿先好好休息几日,店面重新开张,咱们先做好万全准备,不急。” 店里的伙计一个都没有因为韩先生离去而离开。 大家伙儿知道夏娘子接手了店面,都对她充满信心。 夏东珠搀着杜掌柜去了后堂,二人坐在桌前,杜掌柜将桌上整理好的厚厚一个账簿推到夏东珠面前。 “这是大家伙儿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药材清单,还有店里其他的物件,都一一登记在册,夏娘子先看看。若是店面重新开张,不知夏娘子可要搬到店里来住?后院房间颇多,韩先生曾经住的屋子都空出来了。” 夏东珠一怔,想了想,“杜掌柜想的周到,不过此事,我回去与我娘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思,即便我们不搬过来,我的医馆离‘济世堂’也不远,来去也方便。” 杜掌柜一听,蹙了眉心,“若是‘济世堂’开张,那夏娘子的医馆......” 夏东珠早就想好了,她笑着对杜掌柜道。 “我准备将我的医馆搬到‘济世堂’,在庭堂里另避一个诊堂,专门为女子瞧病。还有,我听说宫里的刘御医早想着辞官归隐,我准备将他请到‘济世堂’做诊。” 杜掌柜眼睛一亮,“若是夏娘子能将刘御医请到店里,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刘御医与韩先生私交也甚好,前段时间韩先生离开京城,刘御医还专门为他饯行。二人唏嘘不已。如此,想必夏娘子相邀,他应该会欣然应允。” 夏东珠点点头,“想必韩先生的遭遇也让刘御医心有戚戚然,伴君如伴虎,刘御医有离开的心思也属正常。况且......” 夏东珠瞅着杜掌柜神秘一声,“我听说前几天因着夏大小姐出嫁,司马老神医来了京城,咱们‘济世堂’开张之日,我准备将老神医也请来为我们坐诊。” 杜掌柜一听,立马倒抽一口气。他显得特别激动。 ”司马老神医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已经有近二十年没露面了,夏娘子果真能请到他老人家吗?” 夏东珠拍着胸脯自信地道,“放心吧!我也算是老神医半个徒弟,况且我与将军府的两位少将军关系也极好,到时候由他们出面相请,应该不成问题。” 杜掌柜立马高兴地哈哈大笑,“到时候咱们‘济世堂’肯定会更名满京城。” 夏东珠却敛了脸上的笑,“我不在乎‘济世堂’会不会名声的更大,我只在乎是我们以后能不能出更好的药,给百姓带来更多福祉。” 杜掌柜也收了笑,感慨道,“有夏娘子这番话,咱们‘济世堂’就问心无悔,韩先生就没看错你。不枉他煞费苦心说服家主,将店面交给你,还从自己私库里拿出钱为你交了三年的租金。这些话,韩先生死活都不让我告诉你,可我.....” 杜掌柜说着眼眸通红,“着实替他可惜了。” 夏东珠目光坚定地看着杜掌柜,“我绝不会让韩先生失望的,我一定会重振‘济世堂’,替韩先生守好这块金字招牌。” 杜掌柜欣慰地点点头,“我们都相信夏娘子,店里的伙计都盼着这一天呢!” 回到医馆,夏东珠就将杜掌柜的话说给蓝姑姑和西就听,寻问她们的意见,是否愿意搬到‘济世堂’去住。 西就无所谓,只要能跟着她,住哪儿都行。 而蓝姑姑明显不舍这医馆,她在这里住着踏实又安稳。 “丫头,你和西就搬去‘济世堂’吧!娘想为你守着这个家,哪儿都不想去。” 西就一听,便握住了蓝姑姑的手,“娘,我也不搬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夏东珠翻白眼,“行了,你们都别矫情了,不搬就不搬。你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大不了我天天往‘济世堂’跑呗!” 西就嘻嘻一笑,“那就辛苦姐姐了。” 此事说定,夏东珠便回了杜掌柜,说自己依旧住在医馆,’济世堂‘不必为她留房间。 两天后的傍晚,天下着毛毛细雨,萧长荆便带着夏东珠去了一个地方。 马车直接停在郊外的一处隐蔽的宅院里,像是大户人家的别苑,参天古木下,里面冒出袅袅炊烟。 东城打开院门,萧长荆撑着一把油纸伞,带着夏东珠悄悄地进入宅子。 夏东珠环顾四周,宅子并不大,一溜五间房,院子里种着花草,养着一些鸡鸭,还有一口古井。一个瞎眼的老妪正坐在门槛前纺线。 旁边的厨房里狼烟滚滚,突然随着一阵咳嗽声,跑出来两个人。 卓冉脸上像花猫一般,都是炭灰。 他的面前,叉腰站着一个五岁的女孩,她穿着花袄子,气势汹汹地瞪着卓冉。 “你到底会不会烧火?弄得厨房狼烟滚滚,奶奶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 卓冉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你再教我一遍,我定然就能学会了。” “呸,”女孩叉腰碎了他一口,“都教了你三天了,连烧火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说你是不是很笨?还说要做我哥哥,现在是你照顾和我奶奶,还是我们照顾你?” 卓冉一下子耷拉下脑袋。 门槛前瞎眼的老妪听了,柔声一笑,“瑶瑶,是你自己没教好,反而怪别人笨。你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做对?冉儿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动不动就凶他。咱们现在住在他的家里,你可不能反客为主,这般没礼貌。若是被你哥哥知道,他肯定会训斥你的。” 被唤作瑶瑶的女孩哼一声,指着卓冉数落,“若不是因为我的家被大水淹了,我爹娘死了,我们流浪在破庙里,哥哥生病了,我才不会搬到你家住。现在我再教你一遍,若是你再学不会,今天就不给你饭吃。” 卓冉立马抬起头,伸手保证,“我一定能学会,你不要生气。” “哼。”瑶瑶哼一声,将小脸一仰 ,又冲进厨房。 卓冉抬脚就跟上。 门槛下的老妪轻柔地发出一阵笑声。 夏东珠看到这里,拽着萧长荆就走。 二人悄没生息地上了马车,东城赶着马车往回走。 马车里,夏东珠抿着嘴温柔地看着萧长荆。 “宅子是你让人准备的?看来那个老妪和瑶瑶并不知道她的哥哥......” 萧长荆摆摆手,“宅子曾经是西就的家,当年她年少时,父母带着她走远亲,遇到了盗匪。父母都死了,我救下了她。那天正如你所猜,我去死牢见梅娘,与她做了交易。你离开后,西就就将卓冉暗中带离了皇城司。” 夏东珠了然,“怪不得,那个孩子一直将头埋在梅娘的身上,表面看是害怕,其实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容貌。” 萧长荆颔首,“看到也不怕,西就为他易了容。只是那个孩子生了重病,怕光,也已经快不行了。他是西就在破庙里找到的,他愿意替卓冉,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卓冉做瑶瑶的哥哥,照顾他的奶奶。” 夏东珠闻言叹息一声。 “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 “路子鹤。” 夏东珠感慨,“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卓冉,只有逃难来的路子鹤......” 第162章 夏西琳的算计 知道萧长荆保下了卓冉后,夏东珠放下了一颗心,专心致志地打理‘济世堂’。 夏东珠与杜掌柜商量后,又补充了许多药材。因为夏东珠手里没钱,便没有向‘济世堂’之前的老客户进购药材,而是从之前给她供货的江庐手里买了一些药材。 夏东珠白天黑夜里泡在‘济世堂’,又炼制了不少药丸,他们准备在重新开张时做一些惠民活动。 “夏娘子,外面有人求诊。” 夏东珠正和杜掌柜一起忙活,突然一个伙计跑过来大声禀告。 夏东珠与杜掌柜对视一眼。 她冲着伙计道,“咱们门上不是已经贴了告示,‘济世堂’正在修整,择吉日重新开张,现在不接诊。” 伙计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她说是从‘东珠女医馆’那边过来的,想必知道你在这里,便追着过来了。瞧她的样子挺急。” 夏东珠瞬间放下手里的药材,站起身,“走吧!到外面看看。” 夏东珠出了后堂,一眼就瞧到夏西琳身边的婢女严成凤正低着头手里绞着帕子在柜台前走来走去。 瞧她的神色,眉心紧蹙,的确很急。 “是你找我?” 夏东珠懒洋洋的,她对严成凤没丝毫好感。 严成凤闻言倏地抬起头,快走两步,冲她福了福,再没有之前的傲慢。 “我家小姐身子不爽利,想请夏娘子过府给看一看。” 夏东珠冷笑一声,“夏二小姐怀的可是皇孙,身子不爽利,应该去找二皇子。让他请宫中的太医过府诊治才好,我医术浅薄,可不敢碰二小姐的身子。” 严成凤闻言眉心蹙得更紧,似是有难言之瘾。 “不敢瞒夏娘子,我家夫人早就已经通知了二皇子府,可是……二皇子兴许很忙,并没有请御医过府。现在二小姐痛的厉害,还请夏娘子看成将军府的份上,为我家小姐诊治一番。” 夏东珠闻言眼眉一撩,轻嗤一声,“痛的厉害?你家二小姐怀孕不足两月,是吃坏了肚子?还是腹中胎儿不稳?那更应该去宫里请御医才对,若是小皇孙有个不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我们‘济世堂’还未重新开张,你另请高明吧!” 夏东珠转身欲走。 严成凤‘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她苦苦哀求,“夏娘子医者仁心,还请帮帮我家小姐。自从她被赐婚以来,二皇子就再未登门看过她,她整日在府中郁气,胎儿也极不稳。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喊着肚子疼……我家夫人在府中都急坏了,还请夏娘子施以援手。” 夏东珠睨着她,见她神色不像是假的,咬了咬牙,叹息一声,“你先起来,我随你到府中看看便是了。” 严成凤大喜过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夏东珠拿过药箱就出了‘济世堂’。 严成凤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所以即便她心中再焦急,也得一步一步走。二人走的飞快。 身后传来马蹄声,夏东珠本能地往路边让了让,可夏南宇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他自然看到了严成凤,却要故意问。 夏东珠急忙回头,就看到夏南宇一身雪白的锦袍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容颜较上次有些憔悴。 夏东珠正要开口,不想严成凤突然蹿到夏南宇马头前,抹着额头的汗,大声说。 “大少爷,二小姐今日身子不爽利,从早上就喊着肚子疼,夫人让我来请夏娘子过府给二小姐看看。” 夏南宇看都不看严成凤,却突然对着夏东珠伸出手。 “过来,我骑马带你过去。” 夏东珠有些不好意思摇头,“夏将军不必顾及我,我自己可以走过去。” 可严成凤却猛地伸手将她推到夏南宇面前。 “夏娘子,你就跟着大少爷先回府吧!二小姐痛的厉害,怕是等不及了。” 夏东珠回头正要冲她恼恨一声,不想夏南宇却借势俯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夏东珠惊呼一声,就被夏南宇使着巧劲提溜到马上。 “夏将军……” 夏东珠僵着身子坐在他身前,恼羞地回头冲他一声。 夏南宇嘴角滑出一抹笑,两手圈住她,手一拽缰绳,高头大马立时向前冲去。 夏东珠真是窘迫至极。 街头人头攒动,夏南宇肆意纵马飞奔,整个街面上的人都在一声声惊呼声中狼狈逃蹿。 夏东珠真想捂住脸。 他这个样子,不屑片刻,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将军府的大少爷肆意妄为,不顾百姓安危,在御街纵马,他这是嫌自己活的太舒适了吗? 夏东珠回头立马冲他吼一声。 “你疯了吗?在御街纵马,御史台那帮老家伙肯定要参你一本。你就不能低调点?夏妹妹还在皇宫跟皇后学规矩,你也想再被皇上扔进大牢反醒吗?” 夏东珠的话随风飘过,夏南宇根本没入耳。 这几天的沉郁都在今日抒泻出来,即便被罚又何妨? 夏东珠终于在一片胆战心惊中到了将军府,夏南宇掐着她瘦腰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夏东珠一张小脸都黑透了。 她狠狠瞪了夏南宇一眼,提着医箱,快步跨进将军府。 夏二爷和夏二夫人在分家时,占据了将军府的主院,此刻他们住在将军府的东院。夏东珠阴着脸往东院走,夏南宇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 夏东珠回头,冲他恼恨一声。 “你跟着我干什么?” 夏南宇斜垮着身子,“你到东院我不放心。” 夏东珠皱着眉,“有什么不放心的?” 夏南宇目光闪了闪,“今日你不该来的,夏西琳的事不是你能解决的,她是心病。” 夏东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她肚子里的小皇孙真出了事,将军府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他可是皇上的皇长孙……” 夏南宇轻嗤一声,“萧玉翀都不在乎,你在意个什么劲?夏西琳的身子不爽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婶也请遍了整个京城有名的大夫。 如今大家都不敢再登门,你倒好,偏偏还往她们面前凑,若是夏西琳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什么不测,小心她们将罪责都推到你身上。”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夏东珠早就想到了。 “她们怎么做是她们的事,既然我是大夫,总不能见死不救。孩子虽然未出世,但也是一条命。萧玉翀或许不在乎,但皇上肯定非常看重。” 她一撂,快步就往东院走。 夏南宇叹息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所以他也不再阻拦,慢悠悠跟在她后面。 待到了夏西琳的院子,早有小婢女守在门外,看到夏东珠,眼睛一亮,急火火迎上来,对着夏东珠福了福。 “夏娘子快跟我进去,夫人和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夏东珠挑了挑眉,小婢女的话很耐人寻味呀! 小婢女又看到夏南宇,又冲他福了福,“大少爷。” 夏南宇无声,冲她点了点头。 夏东珠轻笑着,“既然夏二小姐身子不舒服,怎么不请别的大夫过来?偏等我,若是耽误了病情,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小婢女一愕,看了夏东珠一眼,便深深低下头。 “他们都不肯再来了,小姐脾气不好,整日摔东西,将大夫们都吓跑了。” 夏东珠一哂,玩笑道,“那我是不是得赶紧逃啊?” 小婢女一听,吓得立马回身拽住她,“夏娘子,你可不能再走了,小姐今日是真的不舒服,夫人都急坏了。” 说完,她拽着夏东珠快步走入内院。 夏东珠刚跨进屋子,就皱起眉头。 屋内门窗紧闭,帘幕低垂,光线非常暗。炉内的熏香浓重的能熏死人,夏东珠轻吸了下鼻子,眉心轻蹙,诧异地瞟了香炉一眼。 “夫人,小姐,夏娘子来了。” 小婢女撩开低垂的帷幔走进去,片刻,夏二夫人就走出来。她看了夏东珠一眼,依旧端着长辈的架子。 “夏娘子可真是难请,这是瞧不起我们将军府?” 这是嫌她来得太慢了。 夏东珠真是想笑,看来夏西琳还不严重,她到现在还在故意刁难。 她也不示弱,轻挑了眉梢,“若是夏二小姐已然无事,我这便回去了。免得夏二夫人看到我心烦。” 说完,她作势要走。 夏二夫人顿时咳嗽一声,小婢女立马跑过去拦住她,陪着笑脸。 “夏娘子,既然来了,便请为我家小姐看看吧!” 夏南宇也晃动着身子跨进来,“二婶若是嫌弃,就不要麻烦她了。我爹旧疾又犯了,我正想请夏娘子到西院给我爹看看呢!如此我们就回了。” 说着,他手一伸就拽住夏东珠,扯着她就往回走。 “大少爷这是也不顾西琳死活了吗?” 身后夏二夫人咬着牙恨声道。 夏南宇立马沉了脸,他转过身,目中带着森然寒意。 “二皇子不肯接西琳过府,二婶心头有气,可不要对着我们发。我爹已经用军功为西琳求得了侧妃之位,至于二皇子为何不肯娶?二婶怎么不去二皇子府亲自问问他?整日对着自己人发火算怎么回事?” “你……” 夏二夫人一时被噎得脸子青。 “我去看看夏二小姐。” 见气氛僵持难堪,夏东珠轻轻推开夏南宇的手,冲小婢女使了个眼神,小婢女急忙撩开帷幔让她进入内室。 夏二夫人瞪了夏南宇一眼,转身也进去了。 夏南宇摸摸鼻子,瞅了瞅四周,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内室的光线更是昏暗,一股浓重的药味,夏西琳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夏东珠看了夏二夫人一眼,将医箱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轻手轻脚走到床榻前。 她轻轻坐到床边的矮凳上,伸手就搭上了夏西琳的脉。 她正凝神诊脉,不想夏西琳却突然睁开了眼。 夏东珠一惊。 夏西琳瘦的厉害,眼中一片死水,无波无澜。相较于之前的明艳,现在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夏二小姐现在哪里不舒服?” 夏东珠见她睁开眼,便开口问。 夏西琳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又闭上眼,根本不回答夏东珠的话。 可她的脉象着实不好。 气息紊乱,体虚气虚,肝火旺,兴许是吃了太多的补品的缘故,体内气血淤堵,情志不畅。甚至有滑胎的迹象。 夏东珠慢慢拿下了手。 夏二夫人也不刁难了,轻轻问,“如何了?今日竟嚷着肚子疼。” 现在她倒真像一个关心女儿的母亲,满目焦急。 夏东珠站起身,提着医箱出了内室。 夏二夫人一惊,急忙跟出来。 “你倒是说话呀!西琳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南宇坐在外间,听到夏二夫人的话,也定定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与他对视一眼,便看向夏二夫人认真地道。 “夏二小姐身子的确不好,她是不是吃了太多安胎的药?虚不受补,肝火两旺,甚至有滑胎迹象。” 她话一落,夏二夫人就惊得瞪大眼。 “这怎么可能?上次大夫说,胎儿一切都好。夏娘子不会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夏东珠提着医箱就走,“夏二夫人既然不信,还望另请高明。” 夏二夫人却一把扯住她,“那你,可有办法稳住西琳的状况?” 夏东珠又看了夏南宇一眼,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她转眼看向夏二夫人。 “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行针,稳住胎儿,再以药物调理,但安胎的补药暂时就不要吃了。虚不受补,只会越补身子越差。” “那就请夏娘子行针,保住西琳的孩子,他可是小皇孙,不能出任何差错。” 夏东珠叹息一声,回头又看了夏南宇一眼。 夏南宇想了想,冲夏二夫人一声,“二婶还是赶紧通知二皇子,西琳的状况不容乐观,孩子是他的,最起码的关心他应该能做到吧?” 夏二夫人不情不愿地一声,“知道了。” 说完,她冲着小婢女一声,“若是成凤回了府,让她再去二皇子府走一趟,让二皇子务必来将军府,就说……西琳极思念二皇子,让他一定要过来。” 夏东珠闻言感到极是讽刺。 都到什么份上了,还在满口谎言,往自己脸上贴金。 夏东珠又返回内室,看到夏西琳睁着大眼正直愣愣地瞅着床顶,那样子,显得特别诡异。 夏东珠走到床前淡淡一声,“夏二小姐胎象不稳,我现在要为你行针,希望你配合。” 夏西琳纹丝不动,像是没听到夏东珠的话。 夏东珠回头看了夏二夫人一眼,她也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夏西琳,柔声说,“西琳,为了孩子,你要忍着点。不要怕,二皇子马上就要来了。” 夏西琳闻言眼珠子动了动,脸上有了一丝波动。 “他真的要来看我了吗?” 夏二夫人急忙笑着安慰她,“当然了,二皇子听说身子不爽利,急得不行,现在已经在来将军府的路上了。你再坚持一下,待会就能看到他了。” 夏东珠在旁边摆弄着银针,听到夏二夫人与夏西琳的对话,恶心的都快要吐了。 夏西琳脸上明显露出羞涩的笑容,手抚上小腹。 “娘,你放心吧!有夏娘子在,我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夏二夫人点点头,笑着离开。 夏东珠解开夏西琳的外衫,为她行针保胎。 夏西琳暗合的眸光看着夏东珠,突然浮现一丝阴毒。 夏二夫人撩开帷幔走出内室,她看到夏南宇依旧守在外间,他应该守的是夏娘子。她心里冷哼一声走过去。 她姿态优雅地坐在夏南宇旁边的主位上,嘴里幽幽地道。 “虽说咱们两房分了家,可依旧同出一扇门,血脉相连,即便分了也未必能分得清。如今你二叔无能,二皇子这是瞧不起他,迟迟不肯娶西琳进门。西琳被嗤笑,你们大房脸上也无光。大少爷身为将军府嫡长子,也该出力帮帮西琳才对。” 夏南宇嗤笑一声,“我们大房守着西边那些破房子,连东珠出嫁,都不敢大摆宴席,就是怕外人笑话。如今我爹用军功换得了西琳的侧妃之位,我们大房那还有什么能力帮西琳?二婶就别为难我们了。” 夏二夫人瞟了瞟夏南宇,“重明这次剿匪可是立了大功,皇上加官进爵,赏赐无数,大少爷这是在我面前哭穷呢?” 夏南宇也无不讽刺,“将军府所有的产业都掌在二婶手里,分家时,二婶可是连半片门面都未给我们。如今这是又盯上我二弟得的赏赐了?” 夏二夫人脸皮也甚厚,被侄子奚落也不恼,她拍了拍裙摆。 “东珠嫁入青城王府,你们大房有他撑腰,水涨船高。若是大少爷能借助青城王的势力迫二皇子赶紧将西琳娶进府,我便将将军府在外的产业拔出一半给大房,你看如何?” 夏南宇觉得简直讽刺至极。 “不如何?” 他一口回绝,“那些产业二婶在分家时对我爹哭着喊着说不嫌钱,如今却又要划一半给我们,二婶不觉得疯刺?再者,二皇子什么时候娶西琳,那是他的事,跟我们大房可无关。劝二婶,还是少打我们大房的主意,若是将我爹给逼急了,他带着我们另立门户也说不定。” 夏二夫人一惊,手里绞着帕子,盯着夏南宇却再不好说什么。 夏大将军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吃软不吃硬。 若真将他逼急了,他真做得出来。若真如此,二皇定然更看不起西琳,到时候西琳最后能否嫁入皇家,还很难说。 外间的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啊……” 突然,内室里传来夏西琳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叫,“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这样狠毒?” 夏二夫人一听,脸色一变,立马起身冲进内室。 夏南宇也霍地站起来,他脸色难看,眉心紧皱,却止步于帷幔前。 夏二夫人冲进内室,看到夏东珠正在收拾医箱,想必已经对夏西琳施完了针,可夏西琳却惊恐地冲着她大叫。 夏东珠扭着头一脸的疑惑。 夏二夫人来到床前,看到床上夏西琳的身下慢慢浸出一滩血水,她脸色一变,倏地怒瞪向夏东珠。 “你竟敢谋害小皇孙……” 夏东珠阴着脸走到床前,伸手要探夏西琳的脉,却被她疯狂地打掉,她癫狂一般,带着一股兴奋,手指着夏东珠,冲夏二夫人一声声大吼。 “娘,快让人将她抓起来,她就是谋害小皇孙的罪魁祸首,二皇子来了吗?让二皇子将她押入大牢。” 夏西琳说完,突然抱着身子就痛地在床上打滚。 夏二夫人也歇斯底里的大叫,冲着夏东珠一掌就挥过去,“你敢害小皇孙,我跟你拼了。” 夏东珠一把就抓住了夏二夫人的手,沉着眼,脸上无任何波动。 “既然夏二夫人和夏小姐都认定是我谋害了小皇孙,那你们得赶紧报官,我不走,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她摔下夏二夫人的手,根本不在乎夏西琳的尖嚎,提着医箱转身出了内室。 夏南宇看到她出来,焦急一声。 “怎么回事?” 夏东珠耸耸肩,将医箱放到桌子上,转身就率性地坐在一旁,“我被算计了。” 夏南宇闻言色变,“你是指……” “夏西琳的孩子保不住了,但不是我……我为她施针是保她的孩子,可现在出了意外,我有嘴说不清。” 夏南宇一听,一把扯住夏东珠就走。 夏东珠站起身,却拉下他的手,“夏将军,你相信我吗?” 夏南宇回头,目光深沉,“你绝不会害西琳的孩子,因为没必要……” “对。”夏东珠点头,“所以我们根本没必要走。” “可是……”谋害皇孙是重罪。 夏南宇有些犹豫,片刻他坚定一声,“夏娘子放心,若是皇上怪罪,将军府与你一同承担。” 夏东珠定定地看着他,随后眼眸一潮,慢慢低下头,“多谢。” 但没必要。 她自是能自证清白。 内室,夏西琳痛的撕心裂肺地嚎叫,夏二夫人也传出了哭声。 可夏东珠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她脑海里都在想着夏西琳为何要这么做? 若是失去了小皇孙,她还有何仰仗嫁入二皇子府? 今日她若不施针,夏西琳的孩子也是保不住的。 夏东珠扭头又看了香炉一眼。 第163章 夏西琳小产 不屑片刻,屋里又忽哗哗进来一群人。 眼前光线一暗,夏东珠抬头,就看到萧玉翀急匆匆撩袍跨进屋子。 他的身后跟着刘御医等三个御医,还有宫里出来的几个嬷嬷,应该是比较有经验的稳婆。 严成凤目光闪烁地看了夏东珠一眼,脸上再没有之前求她的神色,反而冷的很,目光透着凶戾。 夏东珠一触碰到严成凤的目光,心下就更加笃定,夏西琳绝对有问题。她不惜弄掉自己的孩子也要算计她,这里面有蹊跷。 萧玉翀一跨进屋子就站定,目光深深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与夏南宇立马不卑不亢地站起身对他施礼。 “见过二殿下……” 废话不多说,夏西琳痛苦的嚎叫声足以说明一切。 萧玉翀身后的嬷嬷们不等萧玉翀吩咐,就轻轻对他福了福,撩开帷幔就进入了内室。 夏东珠心里一哂,这是有备而来啊!连稳婆都带来了,这是明知夏西琳的孩子保不住了吗? 刘御医听着内室夏西琳的动静,眉心紧皱,他意味地看了夏东珠一眼,没出声。便与其他两位御医静静地守在帷幔前。 萧玉翀沉着脸,大袖一拂就走到椅子上坐下。 “夏娘子是来保本皇子的孩子的?” 他刚坐下就出口不善。 夏东珠一笑,“不然呢?二皇子以为我是来干嘛的?” 萧玉翀闻言目光锋锐地看着她。 “若是本皇子的孩子没事便罢,若有任何不测,夏娘子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夏东珠极好笑,她晃动着身子又坐到椅子上。 “二皇子不问孩子如何了,便直接怪罪大夫。难不成你以为这孩子在娘肚子里就是那墙头草,风一吹就倒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孩子若有不测,那也不是大夫的事,你得问问孩子的爹娘到底是怎么对待他的?是否,真希望他来到这个世界。” 夏东珠的话也是意味十足。 萧玉翀脸色一冷,“本皇子的孩子一向好好的,夏娘子一来便出事,不是你所为,又是何人?” 夏东珠反唇相讥,“二皇子就如此笃定我对孩子做了什么?那你就说说,我究竟对孩子做了什么?” 萧玉翀一噎,目光立马阴寒下来。 他抿着嘴,竟说不出话。 此时一个嬷嬷从内室跑出来,脸色极难看,“二殿下,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身下见红,已经太晚了。” 萧玉翀倏地就站起来,“无论如何要保下这个孩子。” “这……”嬷嬷有点为难,目光瞟着夏东珠,“侧妃说,是夏娘子方才为她施针,才让她腹痛难忍……” 萧玉翀咬牙,“果然是你!” 夏东珠也站起来,神色严肃,“我是被夏二小姐身边的婢女严成凤请来的,我为她诊脉后,探知她身子虚弱,有滑胎的迹象,才为她施针保胎。我没道理害小皇孙。” 此时,刘御医捋了捋胡子,他知道夏娘子所说应该不假,身为大夫,她不可能做此等伤天害理的事。她的人品和医术,他信得过。 于是他冲萧玉翀拱了拱手,“若二皇子同意,老夫可以为夏二小姐弦丝诊脉,看胎儿是否还有救?” 萧玉翀哼一声,大袖一挥,这便是允了。 刘御医立马打开医箱,从医箱里拿出丝线交给嬷嬷,嬷嬷意会,扯着丝线就进入内室。 刘御医安稳地坐在椅子上,随来的两位御医站在他旁边,嬷嬷又走出来,冲着刘御医点点头。 刘御医手便按在丝线上。 片刻,他神色一凛,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屋里的气氛蓦然紧绷。 随后,刘御医叹息一声拿下手。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两位御医,冲他们点点头,便站起身。 两位御医轮流坐下诊脉,随后都摇头站起身,与刘御医商议一番,刘御医转头看向萧玉翀叹息道。 “回禀二殿下,夏二小姐的身子确实极度虚弱,气血淤堵,情志不畅,已有滑胎迹象。此时,已无他法,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萧玉翀立马阴森地瞪向夏东珠。 夏东珠一晒,“二皇子瞪我做什么?夏二小姐身子虚弱也不是一日两日,夏二夫人请遍京城的名医,也没有为她调理好。今日是我倒霉,好心来为她诊治……” 萧玉翀自然不信,“若不是你动的手脚,孩子怎会出事?你休要狡辩。” 此时,帷幔一掀,嬷嬷端着大盆的血水走出来,有点触目惊心。 夏东珠寒着脸也不说话了。 内室,夏西琳的痛叫声不绝。 “皇上驾到……” 屋内正沉闷,屋外却传来一声通禀。 众人脸色一凛,急忙都起身迎出去。 屋外,皇上和皇后匆匆而来,身后跟着羽林军统领张凡。按说这是臣子内院,皇上不该过来,可他依旧不顾礼仪踏进来,可见他对这孩子多么重视。 萧玉翀一看到皇上扑通便跪下去,眼圈都红了,“父皇,小皇孙怕是不好了。” 皇上身子一震,脸色立马青寒,“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目光闪闪,面上的表情也很耐人寻味,萧玉翀不是她亲生,她自然也不希望皇长孙出在他身上。 于是她劝慰着皇上,不紧不慢地道,“皇上莫急,胎儿不足两月,坐胎不稳也属正常,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小心急伤了身子。” 皇上不爱听这话,扭头就怒瞪了皇后一眼。 随后他目光森然地瞪着院中跪着的人,“这一直好好的,怎么说出事就出事?可是有其他隐情……” 皇上知道,将军府绝不可能害这个孩子。 皇上话刚落,屋内夏二夫人便掩着帕子哭着跑出来,她一下子扑跪在皇上面前。 “回禀皇上,西琳的身子一直好好的,除了有些厌食,没其他毛病。可是今日夏娘子来为她瞧身子,几针下去,小皇孙就不保了,皇上要为西琳作主啊!” 夏东珠跪在地上一哂,果然将屎盆子扣在了她身上。 夏南宇也气的不行,“二婶慎言,切不可胡说!” 刘御医跪在地上也皱起眉,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夏二小姐的身子早虚弱至极,根本无力养胎。 “夏娘子?” 皇上疑惑一声,目光阴森一下子落到夏东珠身上。“又是你......” 皇上可没忘曾经御街之上,萧长荆为了她是如何地忤逆自己?虽说是他们商量好的,可那一幕着实惊心。 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她是阿荆的外室。 夏东珠头皮有点发麻,她跪伏在地,“民妇见过皇上。” 皇上脸一沉,“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暗害朕的皇孙,你可知罪?” 夏东珠摇头,“民妇无罪。” “大胆!”皇上怒吼一声,“来人,拉出去杖毙。” 皇上是真气了。 羽林军统领张凡手一挥,立时有两个魁梧的羽林军上前将夏东珠押住。 夏南宇终于怒了。 他不顾龙威,直接手一挥就将两个羽林军打飞,将夏东珠护在自己身后。 “皇上,夏娘子无辜。她是大夫,绝不会害了西琳的孩子,请皇上彻查原因,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冤枉了好人。” 皇上一看夏南宇倔强地样子,轻呵一声,气的手指着他,“看来上次在皇城司的大牢还没反醒好,你是想在大牢里过一辈子吗?” 夏南宇跪伏在地,“皇上息怒,臣陪夏娘子前来为西琳诊治,听到她与二婶的谈话,西琳当时就已感腹痛,夏娘子是为保胎,才对她施针。只是没想,竟出了意外。” “意外?” 皇上咬着牙吼道,“孩子好好的,竟一下子出了意外,不是有人故意陷害是什么?身为大夫,却居心叵测,来人,拉下去,杖毙!” 皇上已经气到糊涂,非要置夏东珠于死地。 张凡亲自上来押下夏东珠。 夏南宇要再出手,皇上立马怒指他,“若再敢忤逆朕,信不信朕将你一并杖毙……” 夏东珠立马安抚夏南宇,“夏将军不必为我出头,是非曲直,我问心无悔。“ “拉下去。” 皇上瞧着一个小医娘竟也敢这般傲气,心头更气,直接手一挥,张凡押着夏东珠就走。 夏南宇咬着牙,跪着爬到皇上面前,“请皇上恕罪,容臣查出真相,还夏娘子清白。皇上可以治臣,但请给她一个机会。” 皇上怒不可遏,一脚将他踹倒。 夏南宇立马爬起来又跪伏在地,依旧高声乞求。 “求皇上给她一个机会,莫要妄杀无辜。” 刘御医也看不下去了,伏跪在地急急地道。 “皇上,臣已给夏二小姐弦丝诊脉,她的身子确实极虚,已非一日之弱。夏娘子医者仁心,为她施针,也是为她保胎的一种办法。臣相信夏娘子人品,她一个低微的小医娘怎敢有胆子谋害皇孙?请皇上明察。” 刘御医意思很清楚,造成夏二小姐滑胎绝非施针之故,是夏二小姐身子太虚弱,况且不是一日之弱。 皇上已经被气的昏了头,闻言,怒瞪着刘御医。 “刘勋,你几次向朕提出要告老还乡,朕惜才,所以一直未允。如此,明日你就不用再回太医院了。” 刘御医心头一凉,立马叩首谢恩。 “臣领旨谢恩……臣就此辞别皇上……” 刘御医对着皇上重重一叩,便蹒跚着起身离去。 其他两位御医闻言跪伏在地不由心中胆寒,更为刘御医感到惋惜。 此时院子外已经传来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 夏南宇心急如焚。 可他此时被几个羽林军死死地压制,他死命挣扎,却又被皇上踹了一脚。 “青城王到……” 院外蓦然传来一声通传,夏南宇松了口气。 东城一个箭步蹿进来,将两个施杖刑的羽林军踹飞。 张凡眼一瞪,立马抽出宝剑。 “东城,你敢忤逆圣意?” 随后张凡看到青城王,立马将剑一收,俯身拱手,“见过青城王殿下。” 夏东珠立马扭头,就看到萧长荆一身锦衣威武,脸色极臭地大步跨进来。 他的身后跟了不少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跨进夏西琳的院子。 萧玉翀眸光瞟着院子外,眉心紧皱,手在广袖下握紧。 萧长荆一步跨进来就朝着皇上和皇后跪下去。 “臣见过皇上,皇后……” 此时夏二夫人已经派人给皇上和皇后搬来了椅子,羽林军也为皇上打上了华盖,皇上怒气未消,狠瞪着萧长荆。 “你来做什么?” 萧长荆淡淡一声,“臣来为皇上解惑,带来了之前为夏二小姐诊过脉的大夫,还请皇上听听他们的说法。夏二小姐身子虚弱已久,今日之事不是偶然。” 皇上眉一皱,目光森然地扫了夏二夫人一眼,阴沉着脸又瞪向那些大夫。 “你们都是曾为夏二小姐诊过脉的大夫?有何说法?” 那些跪在地上的老大夫被皇上龙威一吓,都缩着肩头战战兢兢地有些语无伦次。 其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颤微微地说,“回皇上话,夏二小姐自从怀胎以来,身子确实不好,饮食不畅,情志不舒。小民曾被夏二夫人请来为夏二小姐诊脉,她身子因大补过盛,极度虚弱,对胎儿极不好。当时小民就曾经告诫过夏二夫人。” 夏二夫人一听,立马捏紧了手中帕子,她立马狡辩。 “小皇孙何等金贵,你却劝我给西琳吃清淡之食,那怎么可以?我们将军府怎么能委屈了小皇孙。” 另一个大夫摇头叹息,“夏二小姐心情极差,时常感到腹中有微坠感,这对胎儿也极有影响。小民也曾劝夏二小姐要保持心情舒畅,可是……小民被夏二小姐拿花瓶砸了出来。” 随后其他的大夫也都七嘴八舌,夏二夫人越听脸色越白,直到最后她浑身颤抖地跪伏在地。 “请皇上恕罪,是臣妇没有照顾好小皇孙。西琳自从被皇上赐为二皇子侧妃,我们一直心存感激,时刻盼着能尽早嫁到二皇子府。更是对小皇孙细心照顾,没想,还是出了意外,皇上要罚就罚臣妇吧!” 说着,她就呜呜地哭起来,“西琳真是命苦啊!” 此刻,皇上的脸子已经极难看了。 他仰天重重叹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却掩着帕子冷笑一声,“夏二夫人真是好算计,原来夏二小姐的身子早就呈现滑胎迹象,你却找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医娘,将此事摆出来。你是怕皇上责罚在推卸责任吗?瞧你这话里话外的,好像都是在怪我们皇家没有早点将夏二小姐迎进门......” 夏二夫人自然就是这么想的,她只哭不辩解,只朝着皇上不停地嗑头。 ”请皇上一定要为西琳做主啊!如今没了小皇孙,恐怕她也活不下去了。若她有个不测,臣妇也不活了......” 皇上一时被夏二夫人哭的心烦。 今天他的小皇孙没了,他怒意之下失了平静,险些酿成大祸。 “将那个小医娘带过来。” 张凡领旨立马将夏东珠扯进来。夏东珠被杖责了几下,走路明显一瘸一拐的。 萧长荆眸光暗合,虽不看她,但神色却阴下来。 第164章 金屋藏娇 夏东珠走进来无声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望着她,又瞟了萧长荆一眼,“你与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是你对朕的小皇孙动的手?” 夏东珠不卑不亢,“皇上若真想追查小皇孙为何会陨落?那您更应该问问夏二小姐,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至于她为何如此?皇上可以问问二皇子。” 夏东珠在外面冷静下来,似乎想通了一些事。 夏二夫人一听,立马怒斥一声,“你胡说八道,小皇孙对我们视若珍宝,怎会故意害他?” 皇上也不相信,他冷哼一声,“若你今日不拿出证据,朕可不管什么人护着你,定要治你个狂妄之罪。” 皇上这话便是点着萧长荆和夏南宇,他目光梭着二人,脸色阴沉的很。 夏东珠声音浅淡,“回皇上,民妇今日踏入夏二小姐的屋子,就看到屋内门窗紧闭,帘幕低垂,香炉里燃着浓重的熏香,而这熏香中却含有麝香的味道,麝香对胎儿极不利。皇上若不信,可让太医直接去查看香炉。” 皇上闻言眉心一皱,直接看了御医一眼,两位御医意会直接起身进了屋子。 夏二夫人心一紧,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那熏香是她从观音庙里求来的安子香,绝不可能有问题。 可夏东珠是大夫,她的医术,她是见识过的。若是她说安子香里含有麝香,她心突然就没了底。 两位御医匆匆返回,神色凝重,“回禀皇上,那香炉里燃着的是安子香,只是……” 两位御医瞟了夏东珠一眼,“确如夏娘子所说,那香中含有麝香成分,夏二小姐身子本就虚弱,若是整日再闻此香,胎儿滑落便属正常。” 夏二夫人脸色立马变得苍白,她颤抖着身子,“这不可能,这香是我从观音庙里求来的安子香,绝不可能含有麝香,我怎么可能害我的女儿和小皇孙……” 夏二夫人说着委屈地哭起来。 皇上一听,阴着脸,“此香一直是由何人保管?” 夏二夫人立马道,“自然是西琳的贴身丫头严成凤保管,西琳极喜欢闻此香,每日都要熏上一炉。” 皇上一挥手,羽林军统领张凡立马蹿进屋子将严成凤提溜了出来。 严成凤故意镇定地跪在地上朝皇上磕了个头,“奴婢严成凤见过皇上。” 皇上最痛恨不知好歹谋害主子的丫头,他冷哼一声。 “可是你将香炉里换成了含有麝香的安子香?” 严成凤跪伏在地,连连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知皇上说的是什么,那安子香是夫人从观音庙亲自求来的,交给奴婢,我家小姐喜欢闻此香,便让奴婢天天熏上一炉。奴婢根本不知那安子香里含有麝香,请皇上明察。” 夏二夫人赶紧道,“你保管的安子香可有别人动过?” 严成凤扭头看了她一眼,摇头,“安子香一直都是奴婢亲自保管,别人不曾动过。” 夏二夫人一下子苦起脸,若是如此,那她岂不成了谋害小皇孙的凶手? 夏二夫人脸上立时冷汗涔涔,一下子汗湿后衫。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皇后凉凉地冷笑一声。 “原来谋害小皇孙的竟是自己人,将军府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夏二夫人吓的跪伏在地,抽泣着,“皇上,是臣妇的错,若不是臣妇自作主张去观音庙请安子香,小皇孙就不会出事。皇上要罚,就罚臣妇,西琳最是无辜,还望皇上怜惜,让她早日嫁入二皇子府。” 到此时,夏二夫人还不忘催促二皇子娶人。 萧玉翀脸色沉郁地看了她一眼,抿着嘴,没说话。 “观音庙的安子香没任何问题。” 突然一直沉默的萧长荆语出惊人,他话一落,皇上就倏地扭头看他,“此话怎讲?” 萧长荆瞟了一眼严成凤,“回皇上话,夏二夫人请的安子香没任何问题,京中许多怀孕的女子都会去观音庙求上一柱安子香,希望神灵能保佑孩子平安出生。这没有错。错在,安子香被动了手脚,夏二夫人并不知情。” 他话一落,严成凤跪伏在地的身子抖动了了下。 夏二夫人正抽噎,闻言,立马看向萧长荆,“青城王殿下的意思,此香在观音庙就被人调了包?” “不。”萧长荆摇头,“那就要问问夏二小姐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夏二夫人一下子寒了脸,“殿下可不要乱说,西琳如今丢了孩子,比谁都难过。” 夏东珠突然接口,“再难过,也比不过二皇子冷漠弃之,始终不肯接进府更令人心伤?既如此,她何必还要留着这个孩子?” 夏二夫人瞬间白了脸。 夏东珠此话一下子捅到她痛处。 萧玉翀却咬着牙冲夏东珠一瞪眼,“你不要胡乱揣测,本王与她名分已定,娶她只是早晚,她根本没必要如此。” 夏东珠冷哼,“若她未有身孕,自然是不急的。可现在孩子都快两月了,你却像忘了她,从不曾登门看望。二皇子的绝情,向来轻车驾熟。” 前世的恨意涌上心头,夏东珠咬着牙将这话说的毫不留情,甚至充满恨意。 萧玉翀诧异地看着她。 连萧长荆和夏南宇都不由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胡说八道!” 气氛正沉凝,没想夏二小姐竟然从屋子里冲出来,对着夏东珠就是恶狠狠一声。 众人闻言扭头,就看到夏西琳披头散发,穿着血迹斑斑污秽的裙子就跑出来。孩子显然没了,她脸色苍白,神情却异常坚定。 她痴痴地看着萧玉翀,“我与二皇子情意深重,他怎会薄情于我?明明是你,以为我保胎为名,为我施针,谋害了我的孩子。如今却在这里信口雌黄,挑拨我们的关系,你,你才是杀害小皇孙的罪魁祸首!” 夏西琳说着,不顾自己小产之后血气污秽,会冲撞了皇上,直接有些疯颠地扑向夏东珠。 夏二夫人吓得赶紧起身抱住她,“西琳,你冷静些,快与皇上跪下。” 西琳立马伏在夏二夫人的肩头就哭起来,“娘,我的孩子没了,小皇孙没了,我以后该怎么办呀?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皇后鄙视地看着夏西琳,一脸的嫌弃,“来人,赶紧将她拖回屋里,这个样子也胆敢冲出来,真是不知死活。” 随后跟着跑出来的嬷嬷们听到皇后的话,立马扯向夏西琳,“夏二小姐还是回屋歇着吧!你身子虚弱,若是再受了凉,就更难恢复了。” 夏西琳却始终不肯起身,抱着夏二夫人哭的撕心裂肺。那样子看着也有几分凄惨。 “来人,将‘春玉坊’的张婆子带进来。” 夏西琳正闹腾着,突然听到萧长荆的一声冷喝,身子一颤。 夏二夫人立马感觉到了,她心下一沉。 ‘春玉坊’里的婆子大多都是经验丰富的稳婆,也有大户人家请她们专门去伺侯坐月子的产妇。她们手里有各种各样的滋补妇人身子的药物。当然,也不乏一些落|胎,春|药之类的见不得光的药。 青城王此时将张婆子召来是何意? 夏二夫人心头骤然不安起来。 果然,‘春玉坊’的张婆子进来,看到皇上皇后,脸色一变,立马跪伏在地。她吓的声音都变了。 “民,民妇见过皇上,皇后。请皇上,皇后金安。” 皇后自然不屑看这等低贱之人。 而皇上却疑惑地看向萧长荆,“阿荆这是何意?” “夏二小姐曾让婢女严成凤从‘春玉坊’买了一些麝香,张婆子是当时的经手人。” 严成凤自从张婆子进来就变了脸,她颤抖着跪在地上,一眼都不敢看张婆子。 张婆子闻言便朝着皇上道,“青城王所说不假,半月前,夏二小姐身前的严丫头就找到老奴,要买一些麝香。老奴当时还想着,夏二小姐怀了身子,可闻不得麝香。老奴只当丫头们不懂,还特意提醒了一下。可严丫头执意要买,还给了老奴重金,让老奴不要告诉别人。” 夏西琳伏在夏二夫人肩头却不哭了,她身子有些抖,夏二夫人抱着她,一张脸死灰死灰的。 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严成凤已经瘫软在地,“皇,皇上饶命,奴婢只是听从二小姐的吩咐,奴婢什么都没做,只是将麝香给了二小姐……” 皇上脸色已经极难看了,他甚至起了杀意,眸光看向那个靠在夏二夫人怀里虚弱的女子,森寒地问一声。 “为何要这么做?谋害朕的皇孙,还要嫁祸给夏娘子,其心当诛!” 夏二夫人吓得立马哭起来,“皇上饶命啊!西琳只是一时糊涂……” “父皇,是儿的错。” 此时,没想萧玉翀却突然撩袍跪在皇上面前,他神色肃然。 “父皇若怪,就怪儿臣吧!是儿臣怠慢了夏二小姐,又让她知道了儿子心慕夏娘子,欲娶她为正妃。所以她一时受不住做出傻事,还请父皇恕罪。” 他一语激起千层浪,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夏东珠瞪着大眼,怒视着萧玉翀,“二皇子慎言!二皇子欲为夏二小姐脱罪,可别拉上我。” 皇上更是骇到喘不过气来。 萧长荆和夏南宇更是恨不能将萧玉翀撕了,若是眼光能杀人,萧玉翀早被二人千刀万剐了。 皇上终于爆怒了,“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玉翀跪伏在地,头深深抵在地上,“儿子说的没错,儿子早就心仪夏娘子,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向父皇禀明。如此夏二小姐得知此事,变得情绪激荡,她不想生下儿臣的孩子,儿臣不怪她。只求父皇能成全儿子,儿子想将她二人一并娶进王府。” 皇上被气捶着胸口,指着萧玉翀恨声道,“不孝子……” “哇……” 夏二小姐突然‘哇’地一声就哭出来,那哭声凄厉,满含委屈,像宣泄一般,无论夏二夫人怎样安慰,那哭声都不曾停止。 众人一时望着她瘦弱的身子,衣裙染血,刚刚小产,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脸色苍白,憔悴心伤如老妪。 一时间整个庭院静若无声。 唯有夏西琳的哭声带着无尽的凄楚飘在空中。 夏东珠满身疲惫地回到医馆,蓝姑姑瞧着她像丢了魂一般,不由疑惑一声。 “丫头,这是咋的了?没精打采的,莫不是见鬼了?” 夏东珠一屁|股坐在房檐前的台阶上,将医箱往旁边一丢,就坐在地上发愣。 西就目光挑挑,慢腾腾坐到她身边,“姐姐遇到了难事?” 夏东珠摇头,心头烦乱。 今日萧玉翀恬不知耻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说心悦她,还要立她为正妃,简直骇住了一众人。 夏西琳的孩子没了,明明是她自己怨恨萧玉翀,将孩子折腾没了,没想皇上到最后竟然没有怪罪她。反而大加赏赐,令萧玉翀务必在月底将她迎娶进门。 而皇上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到现在都令她心悸。 皇上对她动了杀心。 夏东珠想想也不怪皇上动怒,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是萧长荆的外室;夏南宇处处维护她也不掩饰对她的倾慕;如今该死的萧玉翀为替夏西琳脱罪竟然居心叵测还要娶她为正妃…… 想想也够皇上头痛的,他止不定将她当成水性杨花的惑国妖姬,对她起了杀心,也正常。 夏东珠一直坐到日落黄昏,她抬头看看天色,起身抬脚就往门外走。 蓝姑姑做好了晚膳,瞧着她一瘸一拐的又要出门,急得跺起脚。 “丫头,不要命了?这么晚,你还要到哪里在去?能不能让娘省省心。” 蓝姑姑被气的都要哭了。 西就安慰她,“娘,我去陪着姐姐,你不要担心。晚膳不要等我了。” 西就说着抬脚就跟出去。 夏东珠直接拉响了‘百福楼’后门的铜铃。 后门瞬间就被打开,依旧是呆头呆脑的小侍,他冲夏东珠呲牙笑着。 “夏娘子,爷已经等你许久了。” 夏东珠亲昵地又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 西就倚在不远处的墙角,看着夏东珠进入了‘百福楼’,她目光闪闪,转身回了医馆。 夏东珠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萧长荆慵懒地窝坐在摇椅上,手里提着酒坛子,竟然喝起了闷酒。 夏东珠轻轻走过去,并未阻止他喝酒,也没说话,直接抱着肩斜倚在落地的大窗前,眼睛眺望着窗外。等夜色降临,看月亮升起,二人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屋里只燃着一盏鹤灯,有些昏暗,但气氛正好。 “殿下是在生气,今日夏南宇用马将我载到将军府?众目睽睽,落了你的面子。” 夏东珠说完扭头就看向他。 萧长荆喝了不少酒,酒意正浓,闻言冷眸一抬,就将酒坛子重重顿在小桌上。 “过来。” 他神色不悦,已显得醉意。 夏东珠慢慢走过去。 他一手拽住她,往怀里狠狠一带,夏东珠就坐在了他膝头,像上次那般,他抱紧她,将脸埋在她怀里。 “阿玺,若想不再被人觊觎,就要恢复你真正的身份。爷希望你高高在上,不要再被人迫害,你知道今日皇上对你已动了杀心……” “我知道。” 夏东珠反手抱住他,将头枕在他肩头,“可我不怕。” 萧长荆也突然抱紧她,“有爷在,自然无人敢动你,即便是皇上都不行……可爷怕,怕爷的身体护不住你一生一世。到那时,阿玺,爷如何能瞑目?” “不是已经说好了,你若去了,我绝不独活。上天入地,都会陪着你。” 萧长荆却摇头,“爷改主意了,不允你陪葬,爷不舍……” 夏东珠慢慢捧起他的脸,“这可由不得你,我的命永远掌在我手中,我想要如何,谁都阻止不了。萧长荆,你是我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逃不掉。” 萧长荆慢慢红了眼睛,情动地深深吻住她。 不管夏东珠愿不愿,西羽陛下和皇后的銮驾还是如期到达了京城。整个京城都疯狂了。 西羽富足阔绰,帝后长长的銮驾慢腾腾地走过御街,夹道的百姓都欢呼地挥着帕子。这可是第一次,西羽的皇帝和皇后亲自来为自家皇上贺寿,怎能不令人激动? 将军府的夏松林将军身着银亮盔甲,威风凛凛地在前面开道,殿前司的禁卫不得不持长枪阻拦着街道上的百姓疯狂。 此番前来,西羽的帝后带着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光拉着贺礼的马车就达两百多辆。一时间,皇城的百姓人心雀跃,茶楼饭馆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南萧的皇上和皇后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将西羽的帝后迎进了南萧专门招待外国使者的凤凰台。 今年是南萧皇上四十八岁寿辰,四方来贺。离寿诞还有半月有余,西羽的帝后就早早地到来了。 皇上当晚在宣合宫摆下国宴,下旨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必须入席。一时间,整个京城又沸腾了。 夏东珠一天都在‘济世堂’忙活,故意充耳不闻店里的伙计都在神采飞扬绘声绘色地描述西羽国到底有多阔绰,光帝后的銮驾都是镶金嵌玉,大的就像一幢小房子…… 夏东珠有些疲倦了,到了晚膳十分,她才出了‘济世堂’,刚跨出门,就看到南辕嘴里叼着一根草,正斜垮着身子倚在‘济世堂’门墙上。 南辕一看到她就吐出嘴里的草,他嘿嘿笑着。 “夏娘子,殿下让我接你到‘百福楼’。” 夏东珠看看天,“皇上的晚宴还未开始吧?” 南辕轻嗯一声,“殿下说,今晚回去可能会晚,让夏娘子耐心等。” 夏东珠有点不明白,“他为何让你来接我?” 之前都是她自己去,萧长荆怎么谨慎起来了。 南辕晃着身子靠近她,低声一语,“爷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富金山是陪同着西羽的帝后一起来的,以西羽皇叔外孙的名义随同来的。爷觉得,他所来不善,让属下保护夏娘子。” 夏娘子轻呵一声,“殿下是不是也太大惊小怪了?富金山又不会对我怎样,何需你来保护?如今他以这种身份现身京城,所谋肯定更大,他对我没威胁。” 难怪在东屏城,他并未现身,原来是去了西羽。 南辕闻言脸色却慢慢沉下来,“爷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富金山此人更能隐忍,不得不防。” 夏东珠想着,或许萧长荆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西羽的帝后来南萧真正的目地谁也猜不透。或真关乎她,富金山真有可能会对她动手。 “走吧!” 夏东珠想到这里,直接冲南辕一声,二人抬脚就向‘百福楼’走去。 南辕一路之上非常警惕,直到乔掌柜在后门迎接,夏东珠安然跨入‘百福楼’,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夏东珠明白萧长荆的一番苦心,所以她安心在楼上等。只是,她不明白萧长荆为何要如此?屋子里摆放了一排为她做的新衣裙,她数了数,竟然有十套之多。 不仅如此,整个屋子里还摆满了金银首饰玛瑙玉镯等妆盒,更不论胭脂水粉都堆成了一堆。 他这是想金屋藏娇吗? 夏东珠皱着眉头,一个指头都没有碰这些东西。 俗气! 他到底要干吗? 深更半夜,萧长荆才回来。 夏东珠已经在摇椅上都睡着了,萧长荆蹑手蹑脚走过去,看她耷拉着脑袋困的头一点一点如鸡食米,不由轻笑一声。 他弯腰抱起她,就欲将她抱到床上。 不想夏东珠就睁开了眼,看到是他,她朦胧着眼,“你回来了。” 任由他抱到床上。 萧长荆在她额上一吻,“等着爷。” 说完便离开床,走入屏风后,不屑片刻,里面就传来哗啦的水声。 夏东珠突然困意全消。 她眨了眨眼,一掀被子就爬起来。蹑手蹑脚绕过屏风,手刚一触碰帷幔,里面就传来萧长荆好笑的声音。 “你若进来,就得陪着爷一起洗。” 真无趣! 夏东珠晃摇着身子,“那你说说,今日你在屋里摆那些东西究竟什么意思?” “不喜欢吗?都是爷亲自为你挑选的。” 夏东珠哼一声,“你知道的,我并不是爱慕虚荣之人,这些俗物爷还是送给夏妹妹吧!我用不着。” 萧长荆半晌没说话。 夏东珠正疑惑,帷幔一动,萧长荆就站到了夏东珠面前。 洗浴过的男人,简直俊到人神共愤。 眉目清俊,绝色倾城。 一身细绸薄袍,勾勒着精悍诱人的躯体。 全天下也的不到这般神俊的郎君了。 夏东珠瞬间眯了眼,上下打量着他,“爷今日有些反常?难不成是西羽的帝后到来将你给刺激了?” 萧长荆扑哧一笑,牵住她的手就将她拉到床上。 “无关其他,是爷想给你的。爷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夏东珠不屑一声,“我有爷就够了,这世上之物还有比爷更金贵的吗?” 萧长荆喉头滚动一下。 这热辣辣的情话,让他真有点受不住了。 他直接将她按倒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低低一叹,“阿玺......” 他眼眸深沉,用手抚着她的脸,“你无所求,我该拿你怎么办?” 夏东珠一把抓住他的手,“只要爷不让西羽的帝后将我带走就行了。” 萧长荆脸色一僵,随后又是叹息一声,身子就躺倒在她身边。 夏东珠拉过被子盖住二人,“今晚爷参加宫宴可是发生了何事?听说富金山竟胆敢以西梅郡主儿子的身份现身,可有将皇上吓着?” 萧长荆转脸看着她乌目闪闪一副好奇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没有,皇上只是一愣,瞬间就释然了。” “啊?”夏东珠有些失望,“难道皇上看到富金山就没有怀疑是他的儿子吗?” 萧长荆想了想,“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他看到富金山,经西羽陛下介绍后,目中确实露出惊讶,但并未失态。或许当年他与西梅郡主的误会太深,并不以为富金山就是他的儿子。毕竟当时,西梅郡主是有未婚夫的。” 夏东珠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她翻身趴在萧长荆胸前。 “那爷可知,西梅郡主当年的未婚夫是谁?” 萧长荆脸色有些暗沉,“据说正是安国公陈储......” 夏东珠都有点糊涂了,“爷不是曾说,皇上是在下江南时遇到的西梅郡主,当时还有安国公陪着。若西梅郡主真是安国公的未婚妻,那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西梅郡主与皇上生情,竟还将皇上灌醉后与他......这说不通啊!” 萧长荆点头,“西梅郡主当初是瞒下身份游历天下,她与安国公相逢,恐怕也是安国公的一厢情愿,否则她遇到皇上后,又怎会对他一见钟情?皇上与西梅郡主的误会,怕也是因此。当年安国公与皇上年轻时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夏东珠一叹。 “唉,这关系真复杂!皇上恐怕更是悔恨自己竟然醉酒碰了西梅郡主,他一定觉得对不住安国公,所以,不论西梅郡主怎样解释,皇上都不能原谅自己。” 萧长荆颔首。 ”今晚西羽的皇帝向皇上介绍富金山时,也是含糊其词,只说他是西羽皇叔的外孙。或许皇上并未多想,毕竟当年即便传来西梅郡主怀孕生子的消息,皇上也未派人探查。直到她死,皇上都再未提及。” 夏东珠蹙着眉头,“当年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否则,以皇上的性情,不会那么绝情。即便西梅郡主亮出身份,西羽的皇帝亲自作媒,皇上都不愿娶。可见是铁了心的不愿再与西梅郡主有牵扯。如今富金山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萧长荆一哼,“定然是来者不善,若不是想认祖归宗,那就是所谋更大。” 第165章 阿玺皇长女 “那爷今日让南辕护着我到‘百福楼’究竟是为什么?你是怕富金山会对我不利吗?” 萧长荆目光闪闪地看着她。 “在今日晚宴上,我能感觉到西羽的帝后有丝焦灼的心情。富金山能堂而皇之地跟着他们来到京城,定然是与他们做了交易。我认为,他是拿你做筏子,让西羽的帝后不得不帮助他。毕竟富金山很笃定你的身份就是西羽的阿玺公主。” 夏东珠一叹,“上次胡先生受伤,殿下将他送往京城,如今他可在殿下手里?西羽的帝后到来,想必他肯定会去见他们的。十八年了,他当年就是为了寻找阿玺公主才离开的西羽,如今也该回去了。” “胡先生一直在王府别苑调养,他身上的伤早好了,爷并未拘着他,他是自由的。是走是留,他自己决定。” 夏东珠将脑袋枕在他胸前。 “那爷今日在屋里摆满了衣物首饰,是不想让我再回医馆了是吗?” 萧长荆用下巴蹭着她的脑袋,别扭地道。 “爷只是不想让富金山得逞,胡先生在雪中城守护了你那么多年,宁愿在街头摆摊算命,也不愿强迫你回西羽。而富金山居心叵测,为了达到目地,肯定会不择手段地利用你。甚至会胁迫西羽帝后,这是本王不愿看到的。” “他敢!” 夏东珠冷哼一声,“西羽的帝后不会轻易被他利用的。” “难讲。” 萧长荆并不认同她,“今日晚宴,我能看出西羽的帝后有些心不在蔫,目露焦急,虽然谈笑风生,但脸上的落寂也甚是明显。 天下人都知道,自从阿玺长公主丢失后,这事就成了西羽帝后的一块心病。他们曾经悬赏重金进行寻找,可惜十八年来,杳无消息。他们曾经一度认为,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人世……” 夏东珠抿抿叹息一声。 “殿下,找个合适的机会带我去见他们吧!” 萧长荆撩着眼尾看她。 “你想清楚了?” 夏东珠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着。 “既然他们都找到南萧来了,说明富金山已经将我的消息透露给他们,即便殿下将我掖着藏着,也不会长久。终有一时,他们会直接向南萧皇上提的。倒不如就把这个天大的恩情留给殿下,免得便宜了富金山。” 萧长荆一脸的苦笑。 “你倒看得起我,小心西羽的帝后将我给吃了。” 夏东珠嘻嘻一笑,“也对,我如今的身份可是你的外室,这个身份可不讨喜,小心他们真将你给劈了。” 萧长荆长长一叹,揉着额头,好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吧!爷认了。” 夏东珠看着他犹如‘丑媳妇怕见公婆’的窘怕模样,笑的在床上打滚。 果然,三天后,萧长荆下朝回到‘百福楼’,看着夏东珠久久不语。 夏东珠郁闷,“这么瞧着我干什么?” 萧长荆低沉一声,“今日就随着我去凤凰台吧!西羽的皇后病了,需要女大夫……” 萧长荆的马车悄无声息地进入凤凰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此刻护卫凤凰台的,除了西羽的侍卫,便是南萧皇上派来的殿前司的禁卫。 夏松林看到萧长荆的马车,根本未加盘查就放行了。 萧长荆将夏东珠带到凤凰台主殿,他望着巍峨的宫门止步于前。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西羽的皇后就在里面,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夏东珠突然感到有丝不舍,好像她这一进入,以后就再见不到他似的。 她踯躅着,“这是西羽皇后的旨意,还是殿下不愿再陪着我?” 萧长荆目光熠熠地看着她,怜惜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阿玺,有些事得需要你独自面对。” 夏东珠抿了抿嘴,低头想了想,“那殿下是否会一直在外面等着我。” 萧长荆眉心微蹙,却没有回答。 夏东珠明白了,她慢慢转身踏上台阶。 “阿玺,我会一直等着你。” 身后传来了萧长荆果敢的声音,夏东珠回头冲他咧嘴一笑,转身快步走到殿门前。 殿门缓缓打开,一个老嬷嬷站在门边,看到她,微笑着福了福,“小娘子,请。”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抬脚跨入殿门。 身后,沉重的殿门慢慢合上。夏东珠抬头,就见宽阔的大殿内,金碧辉煌,帷幕低垂。老嬷嬷也不多话,低首走在前面,夏东珠提着医箱跟在后面。她目光扫着四周,并不见多少婢女伺候,整个大殿显得空荡荡的。 老嬷嬷撩开帷幔,夏东珠一抬头,就看到前方宽大的锦榻上坐着一对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女,他们的身旁站着一个少年,还有两个婢女。 看到她,中年男人似乎有点激动,一下子便坐不住了,倏地从锦榻上站起来。有点不顾形象伸长了脖子瞧着她。 女子暗暗拉了拉他,中年男人才又缓缓地坐下。 来到近前,夏东珠依旧不卑不亢地行礼,“南萧‘东珠女医馆’的夏东珠见过西羽皇上,皇后,请皇上皇后金安。” 夏东珠说着,按着礼节,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女子伸手一抬,声音温柔至极,“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夏东珠闻言就爽利地站起了身。 她没拘束,抬起头就看向西羽的帝后。 他们也正激动地神视她。 西羽的皇帝南宫俦甚是英俊,眉宇间带着一丝洒脱不羁,性子一看就很爽朗。而皇后姬羽丹却威严的很,她五官绝艳,端庄秀丽,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大气。 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一丝病气。 天下人都说西羽的皇帝极怕皇后,如今看来或许是真的。从二人神色就可窥见一斑。 “你,你叫夏东珠?是你爹娘给起的名字吗?” 姬皇后看着夏东珠难掩心头的激动,目光带着水汽,轻轻地问。 夏东珠一笑,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起的。将军府的夏大小姐与我有些恩情,我便随了她的姓,以她的名字做了我医馆的名字。我是孤儿,没有名姓。” 姬皇后一听,心头酸痛,将手中的帕子握的紧了又紧。 西羽皇帝南宫俦眉一皱,“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姓?小名还是应该记得的。” 他话一落,姬皇后就瞪了他一眼。 南宫俦立马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言语。 姬皇后拍拍身边的锦榻,“你是医娘,我请你来是给我诊病的,你上前来坐。” “是。” 夏东珠提着医箱走上前。 候在旁边的小婢女立马搬来一个小桌,放到锦榻上。 夏东珠并不拘束就坐到姬皇后对面。 姬皇后将手伸到小桌上,小婢女在上面放了一块锦帕,姬皇后眼一瞪,小婢女立马将锦帕拿掉。 夏东珠只当没看见,伸手就探在姬皇后脉上。 西羽皇南宫俦就坐在姬皇后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东珠,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的眉眼简直像极了自己。 他内心不由心潮起伏。 而姬皇后却死死盯着她左手腕上那块铜钱大小的殷红色斑块。 她突然掩着帕子就低泣一声。 夏东珠诧异地看着她。 姬皇后转过身将头虚弱地靠在西羽皇帝的肩头,她似乎难过至极,悲伤的情绪如此浓郁,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哭的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夏东珠轻轻拿下了手。 西羽皇帝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柔声安慰,“别哭了,要让孩子们看笑话了。” 夏东珠抿了抿嘴,并未说话,目光一挑,就看到一直站在西羽皇上身边的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见她望来,他好脾气地咧嘴一笑,“我母后肯定是将你看成了我的皇长姐,她在五岁的时候走丢了,我母后一直后悔不已。一看到如你这般年纪的女子,她就会哭。现在她的眼睛都快哭瞎了,身子也不好,整日睡不着觉,时常惊悸。” 夏东珠心里一揪,但也没表现出来,只对他友好地笑了笑,“皇后得的是心病。” 这个少年十五六岁,容颜清绝,五官精致,像极了姬皇后。性子却如西羽皇,带着一丝洒脱不羁。 姬皇后一听,也不顾满脸的泪水,转头冲着夏东珠轻轻问。 “那该如何才能祛了我的心病呢?” 夏东珠直言道,“皇后应该将那个孩子彻底放下,相信她即便流落民间,也会平安长大。或许她早已嫁人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并不希望你们再找到她。” 姬皇后一听,突然哭的更厉害了。她窝在西羽皇的怀里,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 南宫俦听了夏东珠的话,虎着一张俊脸。 “那怎么可以?本皇的皇长女即便嫁人生子也是必须要找到的,她是我们西羽国的皇太女,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必须找到,必须带回西羽国,绝不能让她流落民间。” 西羽皇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商量的余地。 夏东珠心里叹息,慢腾腾从锦榻上站起来,冲着西羽皇帝和姬皇后深深一礼。 “我医术浅薄,恐怕治不好姬皇后的病,还请陛下另请高明。南萧医者众多,京中就有许多名扬天下的神医,一定能够看好皇后的病的。” 夏东珠瞧着他们执拗的样子,都有点想逃了。 不料,她话一落,姬皇后就愤愤地从西羽陛下的怀里抬起头,怒瞪着她。 “阿玺,到现在了,你还不认自已的爹娘吗?” 夏东珠身子一震,有些窘迫地后退一步。 “皇,皇后娘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姬皇后哼一声,一下子坐正身子,眼眸通红地看着她。手指了指她的左腕子。 “你左手腕上的胎记,形如铜钱,殷红如血,从出生就显于腕子上。一岁的时候就能抓起一个矮板凳,你外公大喜过望,说这是一双神奇的手。说你今生必有奇遇。” 夏东珠一听,赶紧将左手背于身后。 姬皇后突然就不哭了,目光闪闪地看着她,嘴角噙了笑。 “你的脖子上应该还有一块凤佩,是你出生时,你父皇亲自雕刻的。凤佩的后面你父皇巧夺天工,将你的名字嵌在里面,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本宫让嬷嬷们拿出来?” 姬皇后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厉害人物,这刚柔并济的威逼,又让夏东珠无奈地退后一步。 她低着头不说话。 姬皇后心情突然好了,她对着身边的嬷嬷和婢女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嬷嬷和婢女们领命,转身退了下去。 姬皇后拍拍身边的锦榻,“过来坐。” 夏东珠不乐意,她黑着脸看着姬皇后,有些倔强。 西羽皇哈哈大笑,“瞧这性子,简直与本皇一模一样。” 那少年也乐了,跑过去,上下打量着夏东珠,“你果真是我的皇长姐阿玺?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你长得像极了父皇,我叫南宫棣,是你的四皇弟。” 夏东珠瞟了瞟他,阴着脸训他,“不可胡说,我可不是你的什么皇长姐……” 南宫棣却嘻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不认,你的事情父皇和母后都知道了,你嫁过三次人,寡了两次,最后一次还被休了,你现在是青城王的外室……” 南宫棣话还未落,身子就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臭小子,不大嘴巴你会死啊!” 夏东珠目瞪口呆地看着西羽皇咬牙切齿地竟然在南宫棣的背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心疼。 夏东珠梗着脑袋道,“你踢他做什么?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个寡妇,还是男人碰不得的天寡之命……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呸!” 南宫俦铁青着脸,竟然像个匪徒毫无形象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是不是胡蒙那个老小子在雪中城故意散播的谣言?待朕逮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他竟敢瞒了朕十多年,简直可恶至极!” “朕的女儿金尊玉贵,怎会是天寡之命?哼,都是那些命贱之人,根本承不起朕的女儿,所以才会短命。朕绝不容任何人抵毁她。” 夏东珠头痛不已,这西羽皇怎么看着就跟一根筋似的。 南宫棣摸着屁|股走过来,“父皇,你踢我干什么?她到现在都不承认是长姐阿玺呢!你就替她报不平,这不公平。” 南宫俦立马转头看向夏东珠,夏东珠眼一瞪,立马转身就要逃,可惜,已经晚了。 南宫俦伸手就点上她穴道,夏东珠刹时动弹不得。 南宫俦伸手就摸向她脖子。 “咳咳咳……” 姬皇后连声轻咳,西羽皇立马扭头,手刚触到夏东珠的衣衫。 姬皇后笑着站起身,挥手就打掉他的手,黑着脸嗔道,“闺女大了,你怎能直接动手?不嫌臊得慌。“ 南宫俦立马收回手,却不服,“她是朕的亲闺女……” 姬皇后翻着白眼,手一伸就从夏东珠的衣襟里勾出那凤佩,只是,凤佩内镶着一缕黄金,有点不伦不类的。 姬皇后吃了一惊,急忙翻到凤佩背面。 所幸,阿玺的名字并未被遮住。 她手抚摸着那块玉佩,眼泪又汹涌澎湃地掉下来。 南宫俦一叹,伸手抱住她,从她手里拿过凤佩递给夏东珠看,“瞧见了没?上面有个玺字,就是你的名字……这块凤佩,是本皇亲自所雕,天下无人能仿,丫头,你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说着,他手连点在她的身上解了她的穴道,随后又叩了她一个板栗。 “臭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慕青城王,怕我们将你带回西羽,所以死活不愿与我们相认。你是何等的狠心啊!你母后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却为了一个男人,连整个西羽国都不要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耷拉下脑袋。 这下即便不想认,也由不得她了。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夏东珠开始反问。 南宫俦冷哼一声,“胡蒙瞒了我们这么多年,若不是金山将你的消息透露给我们,我们到现在还在满天下找呢!胡蒙简直可恶至极,朕绝不会放过他。” 夏东珠咬着牙,“果然是富金山,你们是不是与他做了什么交易?其实富金山早知道我的身份,却到现在才告诉你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究竟是不是南萧皇的儿子,他此番来,是不是来夺位的?” 夏东珠一连串的寻问,声声犀利。 西羽皇立马脸黑。 姬皇后用帕子拭去眼泪,瞬间又恢复到那个精明的皇后身份,她瞪着夏东珠,轻哼一声。 “赶紧过来,将你的事情先说清楚。至于金山,我与你父皇自有定夺,你少掺合。” “不行。”夏东珠脸一板,“事关南萧,我必须知道真相。” 第166章 夏东珠的不安 姬皇后轻‘咝’一声,抬眼睨着她,这脾气够倔的啊! 西羽皇在旁边看着一脸幸灾乐祸地笑,“果然是本皇的亲闺女,这脾气跟你母后简直一模一样啊!” 姬皇后听了嫌弃地瞪了她一眼。 “金山将你的消息告诉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我们将他带入南萧京城,将他的身份正式亮给南萧的皇帝。” 夏东珠有点不相信。 “就这么简单?” 南宫俦轻哼一声,“这还简单?只要本皇将他带入南萧,就已经证明西羽承认了他的身份,西梅郡主的私生子,在咱们西羽是根本不被承认的。” 夏东珠醒悟过来,“原来他是想让西羽做他的靠山,将他自己的身份由暗转明,那他究竟是不是南萧皇的儿子?” 南宫俦闻言转脸看了姬皇后一眼。 姬皇后抿了抿嘴,“在前日的国宴上,你父皇表明富金山的身份时,南萧皇也只是微有惊讶,并未有过多的表示。似乎并不怀疑富金山的身份。” “那富金山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姬皇后又与西羽皇对视了下眼神,轻轻点头,“有一块玉佩,是当年南萧王送给西梅郡主的,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金山出生在南萧,当年西羽得知消息派人赶到南萧的时候,西梅郡主已经难产而死。所以金山究竟是谁的儿子?我们并不知情。” 夏东珠想了想,“当年西梅郡主可是死在南疆?西羽当年接触的人可是安国公陈储?” “正是他。” 姬皇后叹息一声,肯定地道,“他曾经向西梅郡主求婚,还将婚书递到西羽皇叔手里,本想若是两情相悦,两国联姻也是好的。可没想,不久后就传来西梅郡主与南萧的皇上一夜深情……” 南宫俦听不下去了,直接手一挥,“阿烟甚是任性,出了此事皇叔也曾派人去南萧欲接她回来,可她死活不肯。那时,她已经有了身孕,就住在安国公府。府中人都将她当成了安国公夫人,所以…… 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皇叔气的不行,将人撤回,从此也就作罢,只当没了这个女儿。直到传出她难产逝去的消息……” 西梅郡主的本名叫南宫烟,阿烟是她的乳名。 夏东珠蹙着眉,“可富金山却称安国公为义父……他这次随你们进京,怕是不仅仅想在南萧皇上面前亮出西梅郡主儿子的身份,怕是还会有别的企图。富金山一直很狂妄自大,觉得整个南萧的天下都该是他的……” 南宫俦却不屑一声,“简直是痴人说梦。” 夏东珠目光闪闪地盯着他们,语气中带着警告。 “南萧与西羽向来交好,你们可不要被人利用,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情。待皇上的寿辰过后,你们赶紧回西羽。” “那你呢?” 南宫俦紧追着问。 夏东珠目光闪烁,“我不回西羽,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要留在南萧。” “坚决不行!” 南宫俦脾气立马要爆。 姬皇后妩媚的眼眸瞪了他一眼,“别吓着孩子,有话好好说。” 随后她拍拍身边的锦榻,冲夏东珠温柔地一笑,“先到娘身边坐。” 夏东珠却觉得姬皇后的笑脸比西羽皇的暴脾气更可怕,她缩着身子,站着没动。 姬皇后立马板起脸,“若想留在南萧也不是不可以,但得给我们一个理由,你可是我们西羽的皇太女,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江山和男人,你只有选一个。” 夏东珠立马笑了。 她瞟了西羽皇一眼,晃动着身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锦榻上,幽幽地道。 “我在南萧生活了十多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不想回西羽了。你们就当我是嫁到南萧来了,至于皇位,小四就很不错,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夏东珠指着南宫棣笑嘻嘻地说。 南宫棣吓得立马后退一步,“我才不要,我是要做侠客的,仗剑走天涯,我喜江湖,不喜朝堂。” 姬皇后却意味深长一声,“这可不是你能留在南萧的理由,说吧!你跟青城王到底是真是假?” 夏东珠脸一红,扭捏了一声,“什么真假?反正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姬皇后叹息,“你是绝不能嫁给他的。” 夏东珠神情一冷,“为何?” 姬皇后也冷了脸,“你以为本宫会将自己最心爱的皇长女嫁给只有两年寿数的病秧子吗?” 夏东珠心一震,“若我执意要嫁呢?” 姬皇后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那就要看他是否敢娶?” 夏东珠一下子抿紧了嘴。 “你们对他说了什么?” 直觉告诉她,他们俩肯定对萧长荆做了什么,或许是施压,或许是胁迫,总之,不会袖手旁观。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而萧长荆的情况肯定是富金山告诉他们的。 南宫俦更是快人快语,“哼,他根本配不上本皇的皇太女。” 夏东珠直接站起来硬刚一声,“那你们就永远找不回皇太女……”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朝门外走。 西羽的帝后坐在锦榻上看着她离开并未阻止。 夏东珠耷拉着脸猛地拉开门,她知道萧长荆会在门外一直等着她。 可惜,门外站着西羽国的侍卫,台阶下并没有看到萧长荆。 夏东珠心里一凉。 他答应的,会一直在门外等着她。 夏东珠抬脚就要跨出门,不想却被持刀侍卫拦住。 “请公主回去。” 夏东珠冷目狠狠瞪着他们,“闪开,别让我动手。” “阿玺,你这样,你母后更不会答应。她又犯病了,你先回去,咱们有话好好说。” 西羽皇的声音在夏东珠身后响起,透着一丝无奈。 夏东珠倏地转身,“若是与你们相认的代价,就是束缚我禁锢我,让我一生不得自由。那你们对我就无足轻重。我根本不在乎什么西羽的皇太女身份,我此生只想与我重视之人在一起。不管他是有两年的寿命,还是多久?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南宫俦听了,蹙着眉头,有点不能置信地瞪着她。 “亲生父母对你也不重要吗?整个西羽国的百姓对你也不重要吗?为了儿女私情,你竟要抛下所有。” 夏东珠深深地看着他,“或许胡蒙先生做得是对的,他不告诉你们我的存在,就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灵魂深处的自由自在。 那个皇位不适合我。 我心向善。并不怕流离失所,不怕忍饥挨饿,不怕自卖自身。心向阳光,洒脱从容。父皇,若你真是我的亲人,难道你连胡先生还不如吗?你的给予,并不是我想要的。” 南宫俦心里震惊,呆呆地看着夏东珠。 这个酷似自己的孩子,竟能说出这般骇人听闻的话。 她根本不在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心向自由。 “父皇,快来,母后不好了……” 突然南宫棣哭着跑过来,“父皇,母后昏倒了。” 南宫俦一听,看了夏东珠一眼,转身冲向里面。 夏东珠叹息一声,转身又朝向门外看了看。 萧长荆为何没有等她?他向来一言九鼎,为何此刻会失言? 夏东珠回过头,抬脚就往里走。 南宫棣抱着肩看她,方才还一脸的泪水,此刻却神情清爽一派淡然,“哼,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狠心走。” 夏东珠瞟了他一眼,也是哼一声,“看你也不像方才那般着急忙慌,皇后的病应该无恙。” 南宫棣懒洋洋地跟在她后面,“母后确实被你气晕了,不过我已经给她吃下了护心丸,若我方才不替你解围,父皇肯定会揍你一顿。” 夏东珠回头睨着他,讥讽道。 “你是不是被揍怕了?才会想着仗剑走天涯……闯江湖,做侠客可不容易,你有盖世武功吗?可别未入江湖,就被江湖抛弃了。” “切。”南宫棣不屑一声,“我三岁就跟着父皇学功夫了,你还不知道父皇有多厉害吧?天下高手,父皇排第三。整个西羽没人能打过他。” 夏东珠好笑,“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南宫棣呛她一声,“你男人才排第五,他打不过父皇,所以根本不敢在父皇面前争你。” 夏东珠惊奇一声,“你说萧长荆的武功在天下高手中排第五?” 南宫棣俊眉一挑,“你不会不知道吧?” 夏东珠诚实地摇摇头,抿着唇角笑了,“原来他这么厉害?”她有点小骄傲。 “这是什么时候的排名?” 南宫棣得意一仰头,“十年前。” 夏东珠一怔,随后哈哈大笑,“十年前?萧长荆十五岁就已经在天下高手中排第五,如今十年过去,他的武功肯定不会停止不前,至于达到了怎样的境地?谁都不知道。现在你还大言不惭地说他打不过父皇?” 夏东珠傲娇地一哼,转过身就看到西羽皇正抱着皇后眉眼沉沉地瞪着她。 夏东珠轻咳一声,赶紧跑过去,“让我看看皇后怎么样了?” 南宫俦冷哼一声,“应该叫母后。” 夏东珠抿了抿嘴,看到母后闭着眼,脸色青白,嘴唇发青,像是有心疾。她方才并未完全为她把完脉,如今她不敢怠慢,轻轻切上母后的脉。 她的脸色极凝重。 看的南宫俦一阵心惊肉跳。 “如何了?” 夏东珠没说话,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把脉,片刻拿下手,脸色沉凝,看向南宫俦。 “母后患有严重的心疾,不能动气,也不能太过激动,否则就会发生昏厥。这是多久的事了?” 南宫俦疼惜地抱着姬皇后,“从你五岁走失,你母后发疯地满天下找你,可这么多年过去,她的眼睛也快哭瞎了,也丝毫没有你的音讯。她一直郁郁寡欢,这心疾,有五年了。” 夏东珠低头想了想,“我师傅司马老神医现就在京城,我会请他老人家再为母后诊诊脉,看是否能为母后行针?父皇可否将母后平日吃的护心丸拿出来给我看看?若是需要调配方,我会亲自为母后重新炼制护心丸。” 南宫俦脸上一片欣慰,“这还差不多,不亏你母后这么多年为寻你操碎了心。” “我现在就去找我师傅。” 夏东珠说完转身就走。 不想手腕却被人攥住。 她回头,看到姬皇后偎在西羽皇怀里慢慢睁开了眼,“你休想借故离开母后,司马老神医,可让你父皇亲自去请。” 夏东珠苦起脸,“我师傅脾气怪,还是我去请比较合适。” 姬皇后轻哼一声,“你想让母后死,你就离开。” 说完她负气地甩下她的手。 夏东珠却抿抿嘴,站着不动了,“行,我留下来陪你。如今我师傅就住在青城王府,父皇若想请他,先找青城王。由他带着过去会比较好。” 姬皇后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冷哼一声,酸溜溜地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为了男人,竟连爹娘都不要了。真是狠心呢!” 夏东珠虽不想气她,但还是反驳道。 “若不是他,你今儿就看不到你的皇长女了。我遇他在先,见你们在后,你吃的什么醋呀!” 姬皇后又被气着了,西羽王一看,本能地伸手欲打。 夏东珠一蹿三跳往后缩。 西羽王一怔。 瞧着夏东珠眼中本能露出惧色,像受惊的小鹿,知道她在人间定是吃尽了苦头,一颗心瞬间柔软。 姬皇后也是看到了,眼眸里立马蕴满泪,“阿玺,你父皇怎舍得打你?你不用怕……” 夏东珠也知道自己本能地动作过了,她摇头,“我不怕,我只是……本能躲闪,是怕人逮到我……” 一句话立马勾得西羽皇也眼眸通红,他手握成拳,都有点痛恨自己了,“阿玺,父皇不逼你了。你想怎样,父皇都成全你。” 夏东珠知道他说话不算数,急忙看向姬皇后。 姬皇后眼睛也红着,见她不相信,立马又嗔她一声。 “你父皇一国之君,金口玉言,他说的话自然算数。你不要怕,我们不逼你。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就心满意足。原本想将你接回西羽,就只是想弥补你……” 夏东珠轻轻松了口气,“母后的病不能拖,父皇还是尽快去请我师傅,他医术高深,定会有办法让母后痊愈。” 西羽皇一听也是满心高兴,“你守着你母后,父皇这就去青城王府请老神医。” 夏东珠点头,慢慢走过来,扶住姬皇后,“母后嘴唇青紫,呼吸不畅,是心疾所治。我先为你扎针,减缓你的痛苦。待师傅过来,该如何医治?由他定夺。” 没想,还未过一盏茶的功夫,西羽皇便引着司马老神医进入了凤凰台。 夏东珠一看到他,便高兴地迎上来,“外公,你来了。” 司马琨停住脚步,目光极是复杂地看着夏东珠,突然拱手对她一礼,“老夫司马琨见过长公主殿下。” 夏东珠身子一僵,完全愣住了。 “外,外,外公,你怎么……” 西羽皇态度倒还恭敬,看到夏东珠都变了脸,急忙对着司马老神医伸手一请。 “老神医请,内子就在里面,还望老神医施以援手。” 西羽皇引着司马老神医从夏东珠身边走过。 南宫棣见她还愣怔着回不了魂,直接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 “喂,你男人也真够意思,父皇在半路就遇到了老神医,青城王已经载着他在来凤凰台的路上了。” 夏东珠回过神,急忙看向门外,抬脚就往外跑,“他可是已经跟来了?” 南宫棣摇头叹息一声,“他根本就未进凤凰台就回去了。” 夏东珠脚步一顿,瞬间耷拉下脑袋。 南宫棣晃荡着身子走过来,“你也别泄气,即然父皇和母后答应了你,自然会遵着你的心思。青城王的正妃非你莫属。” 南宫棣说的很笃定。 可夏东珠心里却越发没了底。 今日外公对她的郑重一礼,将她的心彻底搅乱了。 她想保留原本的那份洒脱自在,或许已不能了。 而萧长荆对她的态度,让她心里愈发不安。 晚上,夏东珠宿在了凤凰台。可她辗转难眠,一掀被子就下了床。 她一刻都不能等,她要亲自去问萧长荆。 她一打开门,就看到几个暗卫守在门外。 她脸色肃然,“我要去‘百福楼’,你们若不放心,可以跟着我。但不要惊动父皇和母后,放心,我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那些暗卫想必已经得到了西羽皇的旨意,不会太拘着夏东珠,于是拱拱手。 “属下是夜枭,皇上让属下保护公主的安全。” 夏东珠颔首,“那你随我去‘百福楼’,其他人留守,不必通禀父皇和母后。” “是。” 谁也不敢怠慢夏东珠的命令,夜枭随着夏东珠离开,其他暗卫继续守在门外。倒也没有人去禀告西羽皇和皇后。” 夏东珠匆匆拉响了‘百福楼’后门的铜铃,这次小侍许久才打开门,看到是夏东珠,他轻轻一笑。 “夏娘子,你怎么来了?爷不在楼里,他告诉乔掌柜,说以后都不会再来了。让乔掌柜也不必再为他准备各种物件。” 夏东珠一怔,一颗心瞬间瓦凉瓦凉的。 她有点失魂,“殿下以后都不会再来‘百福楼’了?你确定?” 小侍呆头呆脑地点点头,“殿下让乔掌柜把五楼的房间都给锁上了。” 夏东珠身子踉跄地退后一步,胸口有些窒息。 “那殿下还有没有说别的?”可有留话给她? 小侍想了想,摇摇头,“殿下只说那间屋子,以后再不允任何人踏入。” 夏东珠心中瞬间有股撕裂的疼痛,眼睛也酸痛的厉害。 她强颜欢笑,用手摸了摸小侍的脑袋,“多谢你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可好?” 小侍重重点点头,“好。” 夏东珠转身就走,眼泪一下子滑下来。 小侍看到夏东珠离开,才慢慢关上门,转过身, 就冲着站在一旁的萧长荆不满地道。 “殿下为何要如此?我看到夏姐姐都快要哭了。” 月色下,萧长荆负着手,如神似佛地站着。听到小侍的问话,他转动眼眸看了他一眼,伸手又摸摸他脑袋。 “今日你做的极好,以后连这后门也锁上吧!以后不管谁再拉响铜铃,都不要再开门。” 小侍不解,皱着俊眉,“为什么?若是夏姐姐再来呢?” 萧长荆摇头,“她不会再来了。” 小侍嘟着嘴,“殿下是不是跟夏姐姐吵架了?你这样做,真不好。夏姐姐很伤心。” 萧长荆根本不会对小侍解释什么,只轻轻一声,“快去睡觉。” 小侍嘟着嘴离开了。 萧长荆却瞟着后门,站在那里许久许久都不曾离开。 第167章 萧长荆头大了 夏东珠留在了凤凰台。 姬皇后的心疾确实很严重了,萧长荆将司马老神医送过来,她配合着他给姬皇后行针。一连三日,夏东珠都不怎么说话。 期间她回了一趟医馆,主要是安慰蓝姑姑。告诉她自己在凤凰台给姬皇后看病,一时半会回不来。 西就自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可她什么都没说,夏东珠只拜托她照顾好蓝姑姑,转身就离开了。 而此刻的青城王府,书房。 萧长荆阴沉着脸坐在书桌后,书桌上放着一块雕龙的王佩和一张婚书。这是六日前,安国公陈储暗中派人送过来的。而此番他正在来京城为皇上贺寿的路上。 这块雕龙玉佩是他父王的王佩。 当年他父王因病离世,一直随身佩戴的王佩却不见了。这些年,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没想,竟然在安国公的手里。 这一张婚书,是当年他父王与康国公刘魁结亲的证明。安国公陈储虽然一直未婚,收富金山为义子,但他还有一个义女。 就是康国公刘魁的遗女刘妙,也是皇上亲封的蓝瑛郡主。 当年卓附马和玉琼公主纠结了三十万大军叛乱围堵皇城,是康国公刘魁誓死保护了皇上和皇城,这才没让卓附马得逞。 而刘魁和他的夫人,三个儿子都在那场皇城保卫战中战死了,独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女儿。后来皇上追封刘魁为康国公,并将他的遗女刘妙封为蓝瑛郡主。 后来安国公请命,收养了刘妙。他远走江南,一直将刘妙带在身边。没想这么多年过去,如今摆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他父王的王佩和一封婚书。 萧长荆头痛地揉揉额头,他万没想到,他父王离世时,竟然与刘魁结了亲。而此事,他和他母妃根本不知情。 此事着实透着诡异。 而此番安国公陈储奉旨进京为皇上贺寿,人还未到,就将他父王的玉佩和婚书先送到他手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刘妙已经成人,安国公是想让青城王府践言,让他娶刘妙为正妃。 而这事,他没敢告诉夏东珠,更没有让西羽皇知道。 皇上此次寿宴,四方来贺。西羽王携皇后而来,富金山见缝插针借此亮明身份,虽然没有直接说是皇上的儿子,可萧长荆相信富金山绝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见到富金山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想必心里是有数的。 安国公如今将这一纸婚书先甩出来,就是不想让他与西羽有任何瓜葛,就是让他放弃夏东珠。 萧长荆冷哼一声,他偏不如他们的愿。 “殿下,王妃来了。” 东城在门外禀报。 萧长荆立马站起身,抬手想将玉佩和婚书收起来,想了想,便收回了手。 如今多事之秋,这件事他并未瞒着母妃。如今青城王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母妃也不能独善其身。父王当年为何要瞒着他们,为他与蓝瑛郡主订婚,或许母妃能想起些什么。 门一响,萧长荆快步迎到门口。 “母亲,你怎么来了。” 青城王妃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的玉佩和婚书,她站在门边直接将云姑姑挡了回去。 “我与阿荆说说话,你们先下去吧!” “是。” 云姑姑将婆子和婢女都带走了,青城王妃才慢慢跨进屋子,萧长荆关上了房门。 青城老王妃慢慢走到书桌旁,眼睛紧紧盯着她曾经熟悉无比的王佩,一时间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他竟然将王佩交给了刘魁,兴许是怕我们在他死后不认这门亲,以此做为凭证。阿荆,你是怎么想的?” 萧长荆将青城老王妃搀扶到罗汉榻上坐下,语气坚定地说。 “儿子定然不会娶。” 青城老王妃心头一紧,“康国公刘魁可是功臣,皇上当年一直感念他一家为护卫皇城而死,刘妙是他的遗骨,恐怕这门亲,你推不掉。” 萧长荆闻言没作声,抬手就给青城老王妃斟了盏热茶。 “儿子百思不解的是,父王当年过世时,刘魁已死,他的女儿不过才两岁,已被安国公带去江南。他是什么时候与康国公订下的这门亲?母妃想想,当年父王与康国公可有什么端倪……” 青城老王妃端着茶盏,眉头都皱成了疙瘩,她摇摇头,深深叹息一声。 “对于这门亲,母妃从未在你父王嘴里听说过,更不知,他是何时将玉佩交给的刘魁。依你父王的性子,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会不与我商量就擅自做主?可现在这些答案,我们都不得而知了。” 萧长荆点点头,“母亲不必担心,安国公几日后就会到达京城,到时候,儿子单独会会他。“ 青城老王妃闻言眉心蹙得更紧。 “安国公这个人心思深沉,当年惊才绝艳,曾经与皇上关系极好。可如今因着西梅郡主的事,与皇上心中有了隔阂。此番人还未到京城,就先将婚书抛到青城王府,母妃总觉得他此番前来定没安好心。我儿当提防。” 萧长荆低头品着茶,脸上一片平静。 “母妃不必担心,该来的总会来,我总觉得当年父王突然病逝也甚是蹊跷……” “闭嘴!” 青城老王妃吓得脸都变了,“逝者已逝,万不可再胡思乱想。我儿只要谨记自己的本分,不管别人怎样的心思算计,你都要多感念这么多年皇上对我们孤儿寡母的照顾……” 萧长荆能感受到母亲心绪不宁,急忙伸手握住她的手。 “娘,我晓得了。儿子只所以没将此事瞒你,就是怕你受到惊吓。如今安国公还未进京,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青城老王妃脸色一片郑重。 “我儿只要记住,只有当今皇上稳坐在那个位置,你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青城王……” 青城老王妃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有人想颠覆朝堂,那青城王府也会遭殃。青城王府与皇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长荆怎会不懂母亲的意思? 他重重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母亲且安心,儿子晓得。皇伯对我一直视若亲子……” 青城老王妃突然红了眼睛,她紧紧握着儿子的手。 “我儿身子有暗疾,我始终不曾告诉过皇上,就是怕他,一时承受不住,会失了心气。你可知,在他的心里,他是一直想将皇位传于你的……母亲一直告诫儿子,万不可妄想,就是怕天下人诽议你的身份,让你难堪。毕竟当年母亲与皇上……” “娘……” 萧长荆急忙打断母亲的话,“都已经过去了,你放心,儿子永远都不会要那个位置,不管皇伯怎样的心思,我都不会做那不仁不义之人……” 青城老王妃重重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夏东珠。 “夏娘子虽然只是个小医娘,但母亲却能感受到唯有她是真心地对你。不管蓝瑛郡主此番进京会如何,娘都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夏娘子。我儿的身边可以有许多女子,但交付真心的却只能有一个……” 萧长荆苦涩地笑了一下。 “娘或许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她目前就在凤凰台……” 青城老王妃并未多想,“娘知道,西羽皇后的身子不好,这么多年,为了寻找丢失的女儿,听说忧思成疾……唉,天下永远没有狠心的母亲。” 萧长荆点头,“我也已经把司马老神医送到了凤凰台,如今西羽皇后的病已大好了。” 青城老王妃笑了,“司马老神医的医术那可是天下闻名。” 青城老王妃说着便促狭地推了推萧长荆,“你明儿赶紧将夏娘子接到府里来,如今夏大小姐身在宫中,娘见不到儿媳,身边有她陪着也是好的……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夜夜宿在外面,就是与她在一起。” 青城老王妃突然心情大好,掩着帕子笑。 萧长荆也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目光闪闪地瞟了他娘一眼,随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 “娘,今生她恐怕再回不到儿子身边了。” 在他送夏东珠入凤凰台之前,西羽王就已经训斥过他了。若不能给夏东珠正妃之位,他这辈子就再不能屑想她。 “啊?” 青城老王妃惊啊一声,“那是为何?娘不是早答应了你,夏娘子虽不能做我儿侧妃,但贵妾是完全可以的。一旦入了咱们王府,娘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萧长荆叹息一声,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 “娘,她,她就是……” 萧长荆紧皱着眉心,对于夏东珠的真实身份像是极难说出口,“她就是西羽皇流落在外的女儿,西羽国的皇太女南宫玺……” “啊……” 青城老王妃果然被惊着了,她惊叫一声,脸上一片郑重,甚至坐不住了,一下子从罗汉榻上跳下来。 “我儿说的可是真的?” 她脸上一片震惊,身子都是抖的。 萧长荆叹息一声,又将她拉到罗汉榻坐下,“娘,这种事,儿子怎能骗你?是儿子,亲手将她送到西羽皇和皇后的面前……” 青城老王妃突然难过起来。 “若是如此,那我儿岂不是与她再无可能……” 萧长荆闷着头不说话。 青城老王妃瞧着儿子紧蹙的眉头,突然福至心灵,轻拍了萧长荆的肩头,神秘地问。 “你老实告诉娘,你与她是不是真有了夫妻之实?若是此,她就跑不了。娘去找西羽皇,即便她是皇太女,却也是我儿的女人,他们休想拆散你们,将她轻易带回西羽国。” 青城老王妃一时间突然强硬起来。 萧长荆感到头疼了。 “娘,此事你就别管了。” 青城老王妃脖子一梗,立马又从罗汉榻上站起来。 “娘怎么能不管?说不定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儿的骨肉,这可是大事,西羽皇若不认,娘就去找皇上。说什么也得将我孙子留下。” 萧长荆摸了把脸,抿着嘴不说话了。 青城老王妃细细观察着儿子的神色,突然心头不安。她指着萧长荆。 “你,你不要告诉娘,你日日与她宿在‘百福楼’,竟根本没有碰她……” 萧长荆闻言抬头看了母亲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青城老王妃一下子跌坐在罗汉榻上,欲哭无泪,挥手就打在萧长荆肩头。 “你这个傻孩子,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是你的外室,你却……气死娘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行,娘明日就去一趟凤凰台……” 青城老王妃想到这里,再待不下去,扭着腰肢就要走,“我得赶紧去给亲家准备些见面礼。” “喂,娘……” 萧长荆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想要阻止娘。 没想青城老王妃头也不回走得飞快,他追到院子,就看到云姑姑和其他婆子婢女跟在他娘身后,他娘边走边吩咐,众人连连称是。 萧长荆摸了下脸,顿时觉得头大了。 此时,凤凰台。 夏东珠懒洋洋地趴在荷塘边的栏杆上,望着一池的锦鲤发呆。 其实心早就神游天外。 西羽皇和姬皇后远远地看着,满心都是心疼。 这个孩子自从相认后,就再未笑过。任谁都看得出,她并不快乐。 “唉。” 南宫俦唉声叹气,“找个机会朕再与青城王谈谈,阿玺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找到她,我们不能再强迫孩子。想想之前那些年,在没找到她的日子,咱们唯一的愿意就是她能平安活着......” 姬皇后也是一脸的感慨,不过她还是不同意将夏东珠嫁给萧长荆。 “既然好不容易找到她,自然得给她寻一门好夫婿。青城王是倾城绝艳,但命短,本宫怎能让他误了阿玺?此次南萧皇帝寿辰,若是阿玺不愿跟咱们回西羽,就在寿宴上宣布,为阿玺招婿......” 南宫俦一惊,眼瞪得像铜铃,“招婿?” 姬皇后嫌弃地瞪着他,“你大惊小怪什么?本宫不信,整个南萧除了青城王,就没有再能入我儿眼睛的男子?本宫要亲自为阿玺选夫婿。” 南宫俦摸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你觉得此事能行?瞧阿玺的心思,非青城王不嫁。” 姬皇上冷哼一声,“青城王若真对阿玺是真心,就该明白他给不了阿玺幸福,让她嫁给健康优秀的男子,才是对她真心的爱护......” 南宫俦哼哼两声,显然非常不认同姬皇后的话。 “只怕阿玺跟本皇一样,是个死脑筋。你让她别嫁,她怎么能够接受?” 第168章 约会青城王 “她不接受也得接受,身为西羽的皇太女,她就该明白,她的婚事就是国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更容不得她儿女情长肆意妄为,青城王不适合她。” 姬皇后显得非常强势。 南宫俦看着夏东珠深深叹息一声。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青城老王妃求见。” 身边的老嬷嬷突然快步走过来对着西羽皇和姬皇后通禀一声。 南宫俦与姬皇后对视一眼,二人立马点头,“快请。” 青城老王妃随着引路的老嬷嬷快步行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丫环婆子,每人手里都拿着礼物,浩浩荡荡的,颇为壮观。 夏东珠正蔫蔫地耷拉着脑袋看着鱼池,突然脸一转,一眼就看到了青城老王妃。 她脸上一喜,立马起身,提着裙子就跑过去。 西羽皇正扶着姬皇后慢慢迎向青城老王妃,突然身边一阵风,他们回过神来,就看到夏东珠不顾形象地提着裙子疯一般地跑向青城老王妃。 姬皇后顿住脚,蹙着眉心,心头突然有点堵。 西羽皇也是吃惊地瞪大眼睛像铜铃,“阿玺这是……” 姬皇后立马阴下脸,哼一声,“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是将青城老王妃看成自己婆婆了吗?” 西羽皇脸上一片苦笑,他摇摇头,感慨一声,“阿玺不愧是本皇的女儿,认准的事,果真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姬皇后就不受听他说话,闻言,扭头瞪了他一眼,“一会你少说话,青城老王妃明显就是冲着阿玺来的。哼,想娶本宫的女儿,可没那么容易。” 西羽皇立马细声劝慰,“你也不要太过分,若是将来真有一天做了亲家,小心你自己下不了台。况且,阿玺若是不高兴,回头再偷偷跑了……” 姬皇后心头一跳。 想着她对这个女儿还真没有掌控的把握。这几日,她也看出来了,她颇有自己的主见。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容易做她的主。 夏东珠提着裙子一溜烟跑到青城老王妃面前,也没有冒失,在她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向她郑重行了个宫礼。 “阿玺见过王妃。” 青城老王妃丝毫不再惊讶她的身份,亲切地握住她的手,有点神秘地道。 “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说完还对她意味地眨眨眼。 夏东珠没说话,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倒令姬皇后一诧。 这几日她派身边的老嬷嬷有意无意地教夏东珠规矩礼仪,看她根本就不当回事。没想关键时刻,她的礼仪行的却如此规正,端庄大气,丝毫挑不出错。 她心里一片欣慰。 可当她又看到青城老王妃看着阿玺满脸都是宠溺,轻轻拉着她的手,慢声细语地说话,那温柔亲昵劲,比她这个亲母亲也不遑多让。 而阿玺满脸都是笑意。 她心中又颇不是滋味。 南宫俦也甚为感慨地道,“看来阿玺是真的将南萧当成了自己的家,朕决定了,只要阿玺高兴,一切都由着她。” 说完,南宫俦率先抬脚向青城老王妃走去。 姬皇后狠狠剜了他一眼,也抬脚慢慢跟上。 青城老王妃自然早就看到了西羽皇和皇后,见他们到来,她也不失雅致地行了个宫礼,“冒然前来,还望陛下与皇后见谅。” 南宫俦哈哈一笑,虚手一扶,“青城王妃不必多礼,咱们前堂叙话。” 姬皇后也紧急走上去,脸上溢着得体的笑,“早听说青城王妃可是天下难得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青城老王妃一下子羞红了脸,知道姬皇后戏言是故意与她拉近关系,率真地掩着帕子笑。 “皇后如此恭维,便要羞煞我了。红颜不在,早已老去……” 姬皇后亲昵地拉住青城老王妃的手,“青城王妃名扬天下,即便老去,也是人间至美。本宫已经仰慕许久了。” 几句话又引得青城老王妃开心大笑,两个女人,竟然一见如故。 姬皇后心头那点醋意立马消失不见。 她细细端详青城老王妃,见她确实极美,温柔率真的性子也是天下闻名。她一直身在高位,眼睛相当毒辣,几句话一探,便知青城王妃果真名不虚传,是个真正极温柔的女子。 她心头一下子对她颇为认可,她看过太多的虚伪,却深知青城王妃是真的毫无心机。她方才对阿玺的疼爱,也是发自内心的。 姬皇后颇为满意,二人相携入了前堂主殿。 而夏东珠却被晾在一边,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后拉着青城老王妃热络地就像亲姐妹一般。突然咧嘴一笑,心头一松,抬起脚轻松地跟上。 她方才还怕她母后强势,要对青城王妃不利,所以她急切地想护着她。没想,她母后竟对青城王妃颇为惺惺相惜。 姬皇后携着青城老王妃进了主堂就找个理由要将夏东珠打发走,夏东珠直接看向青城老王妃。 青城老王妃似看出夏东珠的心思,低嗔一声,心里却暖融融的。 “傻孩子,你莫不是担心你的爹娘会对我不利不成?那怎么会?一国之君,海纳百川,能容天下,你可真是小瞧了你的爹娘……” 夏东珠看到她母后锋锐的眼神立马朝她射来,嘿嘿一笑,立马转身就走。 “父皇,母后,你们与王妃聊,我先去厨房看看,今日就留王妃在这里用午膳了。” 至于夏东珠离开后,青城老王妃与西羽皇和姬皇后都聊了什么,夏东珠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一顿午膳,宾主尽欢。青城老王妃满心笑意地离开,她父皇和母后也留下了青城老王妃带来的礼物。 总之这一顿饭没任何破绽。 青城老王妃走后,夏东珠有点忐忑地看着自己的爹娘,特别想知道青城老王妃此行来的目地,究竟与他们都谈了什么? 西羽皇和姬皇后送走青城老王妃便一直坐在锦榻上饮茶,夏东珠在一边殷勤伺候着,几次想问,却张不开口。 西羽皇率先受不住了,“别绷着了,想问什么就问吧!父皇看着你忐忑的小眼神就受不了。” 夏东珠立马嘿嘿两声,给她父皇续上了茶,“父皇,你们都与王妃谈了什么?” 姬皇后一听立马冷下脸,将茶盏重重地顿在小桌上。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厚着脸皮问,不觉得羞臊?” 夏东珠脸一黑,“母后,我都嫁过三次了。” “闭嘴!” 每当提及此,姬皇后心底就像被刀子剜一样,她金尊玉贵的女儿,怎能遭此厄运?从小将她丢失的悔恨又漫上心头,姬皇后眼睛又通红通红的。 西羽皇一看,立马瞪了夏东珠一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平白惹你母后伤心。” 夏东珠敛下眼,抿着嘴不说话了。 西羽皇急忙安抚了姬皇后,随后看向夏东珠,幽幽一声,“你母后已经向青城王妃表明,会在南萧皇帝的寿宴上,宣布为你在南萧招婿。若是青城王有心,她不会拦着,会随了你的意。” 夏东珠一听,怔怔地看着姬皇后,随后心中狂喜,对着姬皇后深深一礼,“谢母后成全。” 姬皇后红着眼睛嗔她,“你是不是觉得母后心狠,要拆散你与青城王?可是母后还不是为你着想,青城王倾城绝艳,自然配得上你。若不是他命短,母后何需做那恶人惹你厌烦……” 夏东珠心头立马蹿上歉意,她走上前伸手就抱住姬皇后,将头枕在她肩头撒娇地道。 “母后,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总想着弥补我,什么都想给我最好的。可是母后,我只想要自己最想要的……我心悦他,此生都不想离开他。不管他命长命短,我陪在他身边都甘之如饴,母后,你就成全我吧!” 姬皇后抬头看她,“真的不后悔?” 夏东珠坚定地摇头,“不后悔!当我是低贱的小医娘时,他都丝毫不曾嫌弃过我,爱我疼我护我。如今我位尊为公主,又怎能嫌弃他有暗疾?母后,做人得有良心。我们两情相悦,生死相随,谁都拆不散。” 姬皇后闻言反手心疼地抱紧夏东珠,与西羽皇对视一眼,只余一声叹息。 在皇上寿宴前夕,夏东珠终于见到了富金山。 他帅气不减,依旧富贵加身,锦袍玉带,高贵的很。 夏东珠正在池塘边喂锦鲤,看到富金山向她走来,她将鱼食递给身旁伺候的小婢女,好整以暇地等着富金山。 富金山走到夏东珠身边,定定地看着她。恢复身份的阿玺,似乎也与之前不同了,眉宇间都带着贵气。 他微敛着眉,竟对着夏东珠拱拱手,“金山见过阿玺长公主。” 夏东珠轻呵一声,故意调侃着,“该怎样称呼你呢?是叫你富公子?还是富表哥?还是皇……” 富金山受不了她促狭的目光,直接侧过身看向鱼塘,“公主还是称呼我富金山吧!这个称呼你也习惯了。” 夏东珠一哂,“今日不同往日,你是西梅郡主的儿子,父皇和母后既然承认了你的身份,若论起来,我该称呼你一声表哥……” 富金山脸上有丝自嘲,“不敢当,公主也是今非昔比,金山可不敢高攀。” 夏东珠不置可否,她转身又懒洋洋地趴在鱼塘的栏杆上,目光沉下来。 “富金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此番借助西羽的力量揭穿自己的身世,究竟意欲何为?是想让皇上承认你的身份吗?听说此次皇上寿宴,安国公也会来,你身上应该带着皇上当年给西梅郡主的的玉佩,是真的想认祖归宗?还是有别的目地?” 富金山闻言倏地扭头看她,脸上一片认真。 “若我说,都不是呢?” 夏东珠便不解了,“那你为何要让父皇和母后向南萧皇上证实你是西梅郡主的儿子?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西梅郡主曾经和皇上……你的身份,恐怕只有安国公最知晓。” 富金山转脸又定定看向鱼塘,随后语气坚定地说。 “终有一日,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夏东珠看着他叹息一声,摇摇头。不是不看好他,只是他的身份太尴尬了。除非皇上亲自承认西梅郡主,他也能证明自己就是皇上的儿子,否则,他的痴念便是妄想。 即便他有心去抢那个位置,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天下人也不会承认他的。 “阿玺,你会帮我吗?” 突然富金山转脸看向夏东珠意味深长地问。 夏东珠一晒,“我有什么能力帮你?我都自暇不顾。” 富金山抿抿嘴,目光深邃,“听皇舅说,他要在皇上的寿宴上为你招婿,可是真的?” 夏东珠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厉声问,“你想做什么?” “阿玺,我对你的心思从来都没变过,我有富可抵国的财富,再有西梅郡主儿子的身份,可是配得上你?” 夏东珠立马板脸,“富金山,劝你别痴妄想,我对你的心思也丝毫没变,我永远都不会答应你。劝你死了这份心。” 富金山轻嗤一声,目光意味十足地看着夏东珠。 “你不会还在奢望萧长荆会求娶你吧?” 夏东珠一下子警惕起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 富金山撇着嘴,非常笃定地道。 “也劝你死心,他永远都不会求娶你的。” 夏东珠的脸一下子沉下来,“富金山,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富金山轻哼一声,目光一厉,“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说青城王这个人心思诡谲,太着人惦记……” 富金山说完转身就走。 这不是好话。 夏东珠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离去,心里阵阵不安。富金山话里有话,可青城老王妃来时,并未透露任何消息。还送来那么多礼物,看情景还是非常渴望她嫁给萧长荆的。 下午,夏东珠心里烦乱,在凤凰台一刻都待不下去。便乔装改扮一番,换上男装,偷偷带着夜枭出了凤凰台。 ‘百福楼’的后门锁了,她直接从前门堂而皇之地踏进‘百福楼’。 乔掌柜一看到她,立马瞪大眼,急忙从柜台后跑出来。 “不知客官可有订位置?” 在‘百福楼’用餐是要预告订座位的。 夏东珠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笑涔涔地道,“青城王约本公子在此议事,他应该事先订了包间。掌柜的直接将我带到他预订的位置即可。” 乔掌柜眼睛眨了眨,脸上带上笑,躬着身子,伸手一请,“客官请。” “多谢。” 乔掌柜直接将夏东珠引到了三楼的一个雅间,此雅间靠近街面,透过窗户,可见街上景色收入眼底。 夏东珠非常满意地往窗台前一坐,目光撩向乔掌柜。 “不知青城王殿下何时能到来?掌柜的可是知道?” “这……” 乔掌柜为难地瞟了瞟站在夏东珠身边的夜袅一眼,思索片刻才道。 “殿下今儿一早便出城去了,兴许申时能到,公子可慢慢等,有什么需要尽可告诉小老儿。” 夏东珠一听,现在离申时还有一个时辰,便点点头,笑着道,“多谢掌柜的,那就给本公子先来一壶好茶,再上几盘点心,我就在这慢慢等,若是殿下到来,还望乔掌柜通知在下一声。” 乔掌柜立马躬身笑道,“公子慢等,茶点马上就能上来。”说完,便退了下去。 果然,不屑片刻,乔掌柜亲自端着茶点走上来。 “一壶碧螺春,桂花糕,千层酥……客官慢用。” “多谢。” 乔掌柜退下,临走前又瞄了夜枭一眼。 夜枭同样凝神审视着乔掌柜,待他退去,夜枭才轻声道。 “公主,此人其貌不扬,武功却极高,这‘百福楼’鱼目混杂,还请公主恩准,让夜袅再将其他人唤来,以保公主安全。” “不必。” 夏东珠抬手给夜枭斟了一盏茶,“夜枭,不必那么紧张,乔掌柜我很熟悉,是朋友,不是敌人。你稍安勿躁,过来先喝一杯茶。” 夜枭明显还不放心,沉着脸,站着纹丝不动。 夏东珠扭头看他,“你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本公主没信心?若你不听我的话,就赶紧回去,本公主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夜枭立马跪下,“属下不敢,请公主恕罪。” 夏东珠端起茶盏品着,“夜枭,你知道的,我流落民间多年,看尽人间悲凉。即便如今恢复公主之身,在我心里,我还是我,并不高高在上。所以你没必要如此恭谨,也别动不动就跪,若我不自在,以后就不会再让你跟着了。” 夜枭立马站起身,“是,公主。” 夏东珠对他一示意,夜枭便走到她旁边坐下,“青城王根本就没有约公主,何必还在这苦等?” “你懂什么?先吃茶,稍安勿躁。” 夜枭便抿着嘴不说话了。 夏东珠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直到申时,也没有等来萧长荆。 夜枭有点沉不住气,几次欲言又止。 可看到夏东珠气定神闲,他也只能时刻保持警惕。这个雅间果然雅致,酒楼内的嘈杂一点都透不进来,反倒是街面上的热闹,一拔又一拔地冲进屋子。 “瞧,青城王进城了。” 窗子外突然传来不知是谁的一声惊呼。 夏东珠耳朵一动,立马放下茶盏。 夜枭快步靠近窗子,只见宽阔的大街上,青城王一身蟒袍威武,骑在高头大马上,他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两边跟着皇城司的禁卫,他像是出城去接什么人去了。 夜枭转过头,“是青城王。” 夏东珠并没有起身,只轻轻点了点头。 街面上又传来百姓兴奋的声音。 “听说今日安国公带着蓝瑛郡主就要进京了,难不成青城王是专门出城去接他们了?” “应该错不了,蓝瑛郡主可是功臣之后,皇上派青城王去迎接,也是应当。” 听到这里,夏东珠便坐不住了。 第169章 皇宫寿宴 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凑到窗户前。 只见马车在此时正好停下来。 萧长荆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就走到马车前,马车帘子一掀,一只玉手便先伸出来。 这是一只年轻女子的手,莹白细腻,柔若无骨,漂亮的让人有一种想握住的冲动。 单一只手就这么漂亮,那这只手的主人该是怎样的惊艳? 夏东珠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很粗糙。 指腹不仅带着茧子,掌中还有许多细纹,纵横交错,一看就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 夏东珠眸光一闪,将手紧紧握起。 此时东城搬来了马凳,萧长荆竟如此有耐心地等在马车旁,紧接着帘子轻微一动,一个美丽又灵动的女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她一身雪白的衣裙,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五官非常精致,气质脱俗,宛如江南河塘中那一只动人的白荷。温柔秀美,一看就是精心教养的大家闺秀。 见她钻出马车,萧长荆唇角夹着笑,对她慢慢伸出手。 夏东珠一怔。 但见那女子看了萧长荆一眼,抿嘴一笑,那笑容如花初绽,带着惊人的美丽,让人忍不住心颤。 她微微有些羞怯,却大大方方地将手放在萧长荆的掌心里,借着他的力道,微提裙摆慢慢下了马车。 夏东珠有点揪心了,身子立马就僵住了。 萧长荆,从未如此主动靠近过女人,更别提牵过陌生女子的手。 蓝瑛郡主与萧长荆究竟是什么关系? 众目睽睽,他们怎敢如此肌肤相亲? 夏东珠微微垂眸。 夜枭瞬间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收回目光看向她,“公主,我们还要在此等下去吗?” 夏东珠抿抿唇没说话,撩起目光又看向窗外。 街面上蓝瑛郡主正与萧长荆并肩走在街上。萧长荆似乎兴趣极浓,手四处指着,像是在对蓝瑛郡主介绍京城的风土人情。 他眉眼夹着笑意,姿态非常慵懒闲适。 夏东珠心凉透底。 他这种慵懒洒意的神态,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流露出来。 可现在…… “走吧!” 夏东珠对着夜枭低沉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刚跨出门,就看到乔掌柜欢天喜地地小跑过来,“公子,殿下已经回京了,你再稍等片刻,殿下将蓝瑛郡主送入宫中就会到‘百福楼’。” 夏东珠看着他有点五味杂陈,她脸上刻意漫出笑意。 “多谢,请勿要再告诉殿下我来过,就当我失约了。” 乔掌柜一怔。 夏东珠侧身意味一声,“夜枭……” 夜枭立马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乔掌柜面前,“叨扰了。” 乔掌柜脸上的笑意散尽,他看着夏东珠甚至有些急切,“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殿下很快就会到……” 夏东珠已经不想再听了,抬脚就下了楼。 夜枭将银子塞乔掌柜手里,也紧随而下。 乔掌柜看着手里的银子不由深深叹息。 夏东珠回了凤凰台,一直到皇上寿宴当天,她都很平静。 西羽皇找回皇太女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南萧的群臣和百姓都很期待,此次西羽皇已对外放出消息,会带着皇太女参加皇上寿宴。 寿宴当日,夏东珠看到父皇和母后送来的代表她身份的华贵朝服和头饰,并没有抗拒。她默默地接受了即成的事实,由着嬷嬷为她梳洗打扮。 这是她第一次以西羽皇太女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自然得郑重。 西羽皇和姬皇后都已经整装待发站在主堂,他们心里一直很忐忑,就怕夏东珠讨厌那些繁琐的衣饰,不会老实配合嬷嬷穿戴。 可当夏东珠轻抬莲步缓缓向他们走来的时候,西羽皇和姬皇后都一时愣住了。 夏东珠不但没闹,还将他们送去的全部衣物头饰都佩戴整齐。 西羽皇和姬皇后目露诧异地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甚至面带赞赏。 这哪里还是曾经流落民间的小女孩? 简直就是睥睨天下的女帝。 那清绝的美艳,自信满满,乌目闪闪如琉璃,举手抬足都带着洒脱不羁的大气。 姬皇后突然就后悔了。 她眼眸深深地看向西羽皇。 南宫俦只一眼就看透了妻子的心思,他轻轻摇头。 “不能后悔,这个孩子心不在西羽,我们不能太自私,不能毁了她。还记得你曾经跟朕说过的话吗?我们当初只是乞求她能够平安活着……如今她涅盘重生,只要她高兴,朕即便舍了天下,也要成全她。” 只一语,姬皇后就明白了西羽皇的决心。 再看向女儿时,她眼中只余心疼。 “父皇,母后,让你们久等了。” 夏东珠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让姬皇后突然眼眸一红,转身又偎在了西羽皇的怀里。 南宫俦叹息一声,轻拍着姬皇后的肩头,“女儿已经回来了,我们该高兴才对。” 姬皇后闻言伸手就牵住了夏东珠的手,“阿玺,你才是我们西羽真正的女帝,你外公并没有说错,你命中贵不可言,母后真舍不得你留在南萧……” 夏东珠慢慢垂下头,“母后……” “行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 西羽皇搂着姬皇后叹息一声,“别再难为孩子了,朕一言九鼎,答应孩子的,必会做到。” 夏东珠闷头站着,听着父皇母后的话,她心头一时也相当复杂。之前非常笃定的事,现在有点不确定了。她的心也极乱。可今晚对她很重要,她会将心中疑惑问明白。 此时南宫棣也是一身锦衣华服快步走来,待看到夏东珠,他眼眸瞬间眯起。 “真是人要衣装马要鞍,皇姐,你穿上这身宫装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我都有点认不出了。你今晚一露面,肯定要震惊天下人……” 夏东珠抿着唇,翻了个白眼。 “有那么夸张吗?你可别吓我。” 头上的珠钗有点沉,夏东珠话一落,伸手就要将最重的那只凤钗拔下来,姬皇后一看,立马伸手打掉她的手。 “别乱动,这支凤钗是你身份的象征,很重要。” 夏东珠郁气地一叹。 南宫棣掩着嘴笑,“皇姐,皇宫最讲究闺仪,到时候你可不能动不动就翻白眼,小心露了本性,哈哈……” “臭小子,敢取笑你皇长姐,小心挨打。” 西羽皇立马踢了南宫棣一脚,南宫棣摸着屁|股不满一声,“父皇,我都长大了,你别再动不动就揍我,小心我闯荡江湖再也不回家。” 西羽皇轻咝一声,立马要拧住南宫棣的耳朵,南宫棣怪叫一声,转身疯一般跑向马车。 夏东珠看着自己洒脱不羁的父皇,忍不住一笑,看来自己的性子简直与他一模一样。 “父皇,母后,走吧!晚了时辰就不好了。” 夏东珠轻轻挽住姬皇后冲着二人道。 西羽皇颔首,三人一起向马车走去。 皇上寿宴设在了富丽堂皇的容华宫。 此时,整个容华宫一片喧腾。 三品以上朝臣都携家眷而来。 太子萧玉祎,二皇子萧玉翀和三皇子萧玉骐都早早到了容华宫,皇上和皇后还未到,他们三人便陪着朝臣寒暄。大家似乎都很兴奋,今日晚宴有贵客到,西羽皇和皇后不仅亲自赴宴,听说还在南萧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皇太女,这消息简直太令人振奋。 西羽的皇太女,听说她自出生便带祥瑞。出生当日百鸟朝凤,西羽的皇宫上方鸟鸣不绝,老天师亲自为其卜命,西羽皇当即就封她为皇太女。 可惜,在五岁时走丢了,一直流落民间。今晚西羽皇携皇太女而来,他们定要看看这位贵不可言的女子。 时辰差不多了,朝臣陆续到来。 “青城王到……” 宫门口内侍的嗓音一扬,众人立马都将目光投向门口。 萧长荆慢慢踏入大殿,他的身侧伴着新婚燕尔就被皇后叫进宫受教的夏大小姐。 萧长荆风度翩翩,容颜俊美,穿着黑色蟒袍,身披鸦青色薄裘,玉带缠身,雍容华贵,让人想忽视他都不能。 众人不由自主都向他迎去。 有些未出阁的大家闺女看到青城王的绝色都不由羞红了脸。 太子萧玉祎和三皇子萧玉骐急忙迎上来,“阿荆来了。” 太子永远是温文尔雅,萧玉骐却有些别扭地瞟了夏大小姐一眼。 萧长荆和夏大小姐立马对太子施礼,“见过太子殿下。” 不管朝臣有多瞧不起这位疾病缠身的太子,在重要场合,萧长荆都会给予他足够的重视和尊重,他目不斜视,只与太子细声交谈。 萧玉骐却冲着夏大小姐暗暗眨了眨眼,夏大小姐翻了个白眼,对他有点咬牙切齿。 二人的小动作一点不漏地都映入萧长荆眼中,他脸上淡笑,与太子交谈不动声色。 此时,各位朝臣都慢慢涌向太子身边,却是对着萧长荆郑重施礼,“见过青城王殿下。” 萧长荆一改冷酷面容,突然脸色带笑,“各位大人不必多礼,今日寿宴全是太子殿下一人操持,希望能令各位满意。” 众人一诧,立马又对着太子重重一礼,“太子殿下辛苦。” 太子容颜清俊,但气色极不好,带着一丝病气,他意味瞟了萧长荆一眼,虚手一抬,谦逊道。 “父皇大寿,这是做儿子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各位大人不必多礼。” 南萧太子的谦逊大度是出了名的,只可惜,身子不佳。否则,定然会是一代明君。 众朝臣都呵呵笑着,一边与太子恭维,一边与萧长荆谈笑风声。 夏大小姐看到了郑雪,立马冲萧长荆福了福,姿态做的有模有样,“殿下,我想与郑雪妹妹去说说话。” 萧长荆颔首,“去吧!待会别忘去青城王府的席面。” “是。”夏大小姐低首一应声,抬脚就向郑雪走去。 三皇子萧玉骐目光追随着夏大小姐,趁人不注意,他一撩袍子也去了郑尚书府的席面。 萧长荆唇角一勾,并无半分不满。 “夏大将军到……” 门口又传来一声通禀,夏大将军阔步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将军府的三位少将军,个个英姿勃发,俊气逼人。 三位少将军还都未婚配,他们一进来,家中有未出阁女儿的朝臣都笑呵呵地迎上来。 二皇子萧玉翀一直在殿中纵横捭阖拉拢朝臣,一看到夏大将军进来,立马抽身上前。 可夏震霆看都未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迎上其他朝臣,“各位同僚,没想你们先到了。” 萧玉翀身子一僵,站在原地立马尴尬无比。 夏南宇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相当倨傲地从他身边走过。 夏重明和夏松林更是只当没看见他。 如今皇上的圣意已下,让他在本月底迎夏西琳过门,可他到现在都无动于衷。不下聘不说,西琳的孩子没了,他更是连关心都懒得做。 虽然将军府分家了,可打断骨头连着筋,萧玉翀看不起夏西琳,他们自然也不会待见他。 “安国公到……” 随着门口的通禀,大殿突然一时安静下来。 片刻,当一身青衣气质儒雅出尘的安国公陈储跨进大殿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倏地一下子缩了眼眸。 每个人都知道,当年因着西梅郡主的关系,安国公与皇上闹掰了,他已经有许多年都未入京城了。 “义父,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 突然他身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轻声一问,众人顿时回神。目光都不由端祥着这个女子,琢磨着她对安国公的称呼,一下子恍然起来。 她就是康国公刘魁的遗女,蓝瑛郡主刘妙。 众人不得不涌过来向安国公见礼,“安国公,别来无恙……” “安国公,好久不见。” …… 太子萧玉祎和萧长荆对视一眼,二人也慢悠悠地走过去。安国公陈储当年大名鼎鼎,与皇上关系最好。当年收养刘魁遗女,更是让人敬佩。 安国公见太子到来,竟大袖一拂,对着他深深一礼。 “安国公陈储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吉祥。” 太子面上带笑,虚手一扶,“安国公不必多礼,长途跋涉来为父皇贺寿,辛苦你了。” “臣不敢。” 安国公一声‘臣不敢’,将姿态放的极低。 众人不由唏嘘。 当年的安国公陈储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目中无人? 连肖大学士都看不上,如今故人归来,两袖清风,也足以令人慨叹。 萧玉翀也迎上来,对着安国公寒暄,“安国公一路辛苦,太子皇兄已为国公安排了上座,请。” 刘妙看着萧玉翀,眼中立马一亮。 萧长荆亲自出城迎安国公进京,人尽皆知,此时他倒没有刻意与他寒暄,一直站在太子身旁,以一种守护的姿势。让安国公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安国公对着朝臣拱拱手,便随着萧玉翀前去席面,刘妙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萧玉翀,目不转睛,脸色带羞。 萧长荆目光幽幽,将这一切细微之处都收入眼底。 郑雪与夏大小姐正说笑,看到刘妙,郑雪手突然一动,就紧紧抓住了夏大小姐的手。 她目光警惕地看着刘妙,郑重对夏大小姐道。 “阿珠,你要警惕那个刘妙,昨日我偷偷听到爹和娘的谈话,好似这个刘妙对表哥有些心思。那日表哥奉命出京去接安国公,她故意在‘百福楼’酒楼前大街下车,与表哥并肩在街上闲逛,众目睽睽,对表哥暗送秋波,太不要脸子。” 夏大小姐一听,立马仔细地看向刘妙。 见她美丽灵动,举动投足尽显大家闺秀气质,不由勾了勾唇。 “一瞧她就极虚伪,刻意端着架子,殿下肯定不喜欢这样的。” 郑雪见她没心没肺,立马伸出指头戳在她额头。 “大婚之时逃跑,如今又被皇后拎进宫教训,你就长点心吧!不知道整个京城都在笑话你吗?” 夏大小姐轻嗤一声,摸着脑袋,“谁爱笑话谁笑话,那是我的错吗?若不是夏姐姐和殿下三日不出屋……” 郑雪被气到不行,“那还不都是为了替你遮掩,你若不逃跑,何需来那么多事。” 夏大小姐嘟着嘴,“郑姐姐,你就别再训我了。这些时日我在皇后手下,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唉。” 夏大小姐唉声叹气,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还在满腹委屈,这段时日我母后都要被你气死了。” 三皇子萧玉骐一看到夏大小姐的表情,就知道她在向郑雪诉苦。不过她在宫里究竟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郑雪眉一挑,看向萧玉骐,“三皇子,此话怎讲?” 萧玉骐抿着嘴笑看了夏大小姐一眼,“整个宫里的训诫嬷嬷都被她吓怕了,不亏是司马老神医的外孙女,整的整个后宫鸡飞狗跳,现在再也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了。” 郑雪一怔,“你都做了什么?” 夏大小姐摸着鼻子,嘿嘿一笑,抬头瞪了萧玉骐一眼。 “你母后太凶了,纵使那些嬷嬷刻意为难我,我不给她们一点教训,我在这宫里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这后宫,太可怕了,吃人不吐骨头……” 萧玉翀撇撇嘴,“枉本皇子还怕你吃亏,时时想护着你,没想,你将那些嬷嬷身上洒了药,痒的她们满院子乱跳,根本不用别人保护。今日阿荆去凤栖宫接你,母后就已经发了话,让你直接跟着他回青城王府,不必再回凤栖宫了。我母后也是怕了你了……” 夏大小姐立马高兴地站起身,“此话当真?我真的能离开皇宫了?” 萧玉骐目光闪闪地看着她,“你真的不喜这皇宫?有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 “切,”夏大小姐立马轻嗤一声打断他,“但愿我此生都不要再进来。” 萧玉骐脸上现出失望,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此时夏重明走到郑府的席面上,对郑夫人施礼后便看向郑雪。 郑雪一脸的羞涩,二人对视,满目都是情深。 夏大小姐懒洋洋地站起来,“真受不了你们,我回王府席面了。” 她说走就走,也不与她二哥打个招呼。 萧玉骐紧随其后,跟着她一起回了青城王府的席面。 这段时间以来,她在皇后宫中,萧玉骐每日向皇后请安,都会陪着她受教。二人混得极熟。如今萧玉骐跟着她回青城王府的席面,夏大小姐觉得没丝毫违和。 夏南宇却看到了这一幕,眉头不由一皱。他急忙唤来夏松林,俯在他耳边低语一声,夏松林立马看向青城王府的席面,不动声色走过去,将萧玉骐扯了就走。 席面便只剩了夏大小姐一人,她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每年的皇上寿宴,青城老王妃从不进宫为皇上贺寿。 不知是不是为避嫌,青城老王妃平日无事也从不轻易进宫。 所以,即便皇后心里一直忌恨青城老王妃,但始终抓不住她任何把柄。她就是想挑刺,也无从下手。青城老王妃一直做的非常体面,谨守自己本分。 “西羽皇和皇后驾到……” 殿内气氛正浓,突然门口又一声通禀,众人心头一震,立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宫门口。 此时,宫门大开,气宇轩昂的西羽皇牵着姬皇后的手缓缓进入。西羽皇是有名的惧内,姬皇后威严甚重,与西羽皇一起参政。如今二人众目睽睽牵手面来,鹣鲽情深情义浓浓的画面,极力冲击着众人的视线。 西羽皇似乎很满意众人脸上的讶色,笑呵呵地冲着众人点头。 大家目光一转,立马看到了他们身后的一身宫装华贵容颜绝艳的女子。 只见她穿着一身浅红繁琐的宫装,长裙摇曳,莲步轻启,身板挺得笔直,微垂着头,暗合着眸光。可当她抬起头时,一双乌眼如利剑穿云,带着极具震憾的威慑。那气势简直仿佛与生俱来。 而她头上戴着的凤钗竟然是九翅…… 待真正看清她的容貌,众人一时竟惊得张大嘴。 大殿内片刻落针可闻。 太子萧玉袆率先反应过来,立马迎上去,“萧氏玉袆见过西羽陛下、皇后,请陛下皇后金安。” 太子非常谦逊,自呼名讳,对西羽皇表现出极度的尊重。 南宫俦心情极好地呵呵一笑 ,虚手一扶太子,“久闻南萧的太子贤德,如今一见,果然是也。南萧有太子祎,是南萧之福。” 萧玉祎一怔,没想西羽皇竟给予他如此高的评价,心头一暖,又是一礼,“皇羽皇厚爱,多谢。” 随后他看向南宫俦身后的夏东珠,轻声疑问,“不知这位是……” 西羽皇脸上一得意,虎目扫过众人,身子一侧就将夏东珠牵到身前。 “这是本皇失散多年的皇太女南宫玺……阿玺,见过南萧太子。” 夏东珠始终目不斜视,即便萧长荆就站在那里,她也没有多看一眼,听到父皇的声音,她对着萧玉祎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南宫玺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吉祥。” 萧玉祎是知道夏东珠的,他嘴角挂笑,不着痕迹地瞟了萧长荆一眼,对着夏东珠虚手一扶。 “公主不必多礼。” 随后萧玉祎非常大气地说,“在此恭喜陛下皇后找回了阿玺公主……” 西羽皇高兴得哈哈大笑。 众朝臣这才恍然醒悟过来,纷纷涌上前,朝着西羽皇和姬皇后行礼,当然萧玉翀和萧玉骐也不甘示弱,都疾步走来。 “恭喜西羽陛下、皇后找回阿玺公主……” 在众人俯身施礼的时候,夏东珠闪闪的乌目突然看向了萧长荆。 他就站在众人身后,随着众人施礼,目光一抬,便与夏东珠的目光触在一起。 电石火花间。 他的眼眸平静如水。 任由夏东珠审视,坦荡的顶天立地。 夏东珠慢慢收回目光,在他的眼中,她一无所获。 在众人寒暄之际,富金山和南宫棣慢慢跨进宫门。 众人一看到富金山,脸上的表情都极耐人寻味。 没有人理会他,都拥着西羽王和姬皇后走向西羽的席面。 安国公也走过来,对着南宫俦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像见多年老友一般,语气也极随意。 “见过陛下,多年不见,陛下吉祥。” 南宫俦看着陈储却是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大袖一拂,直接走向自己的席面。 陈储也没觉得难堪,脸上苦笑。 富金山走上来,对他一礼,“义父……” 安国公扫了众人一眼,似乎是刻意道。 “金山,既然已经回了西羽,就随陛下和皇后一起坐到西羽国的席面吧!如今阿玺公主已经找到,身为表哥,你要多呵护。” 夏东珠正往前走,听到此话,脚步一顿。 安国公真是可恶!当着南萧众朝臣的面,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她与富金山有什么暧昧似的,着实可恨! 夏东珠阴着脸,咬了咬牙,脸色不善地走向西羽的席面。 郑雪和夏大小姐自然也看到了夏东珠,见她如今的身份,二人大眼睛瞪着她被惊的一时回不过神来。 夏东珠刚坐下,就看到了郑雪和夏大小姐震惊的目光。 她冲着二人抿嘴一笑,甚至对她们意味地眨了眨眼。 郑雪心里一松,这才慢慢吐出一口气,原来夏姐姐还是那个夏姐姐。 夏大小姐却直接的很,立马从青城王府的席面上站起身笑咪咪地走向夏东珠。 不料却被萧长荆迎上来挡住了去路。 夏大小姐不解,立马伸手指了指夏东珠,“那是夏姐姐,我......” 萧长荆脸色一阴,“看来这段时间在皇宫你是一点规矩都没学到。” 夏大小姐气一滞,眸光又看了看夏东珠,立马耷拉着脑袋回了青城王府的席位。 夏南宇在夏东珠出现,心头的震惊过后,目光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今晚他老实的很,懒得与人寒暄,便一直坐在将军府的席面。安国公那一席话他也听到了,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他不由又为夏东珠担心起来。 第170章 招婿 “皇上与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宫门外一声通禀,大殿众人精神一抖,纷纷起身跪在地上。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萧帝与皇后穿着郑重的朝服一起跨进大殿。 萧琰心情不错,望着黑压压跪地的众人,虚手一抬。 “众爱卿不必多礼,请起。” 南宫俦和姬皇后也从席面上走过来,南宫俦做为一国之君,自然与南萧帝平起平坐,不必恭谨。 但他还是依照西羽的旧俗对着寿星南萧帝微微行了个俯身礼。 “萧琰兄,祝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琰立马上前握住了南宫俦的手,二人年少相识,一直惺惺相惜,“南宫贤弟,你我二人何需如此多礼,请上座。” 南萧帝难得如此轻松愉悦,两位帝君哈哈笑着相携往席面上走。南萧许皇后与姬皇后也是相视一笑,都姿态端庄随在两位帝君身后。 夏东珠并未与她父皇母后一起迎上南萧帝,而是静静站在一旁,见父皇与南萧帝相携而来,她微一跨步上前,两手相合对着南萧帝就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南宫玺见过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千秋鼎盛。” 南萧帝一怔,随后意味地看了西羽皇一眼。 南宫俦对着他微微点头,颇为感慨,“是朕的皇太女,南宫玺……原来她一直就是南萧,朕和皇后找得她好苦啊!” 夏东珠一直微垂着头,南萧帝并未看清她的容颜,夏东珠是西羽皇太女一事,萧长荆并未提前告知南萧帝。毕竟这事,应该由西羽皇亲自对外公布为好。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一看西羽的皇太女……” 南萧帝说的趣味,语气中带着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夏东珠乌目一闪,慢慢抬起头。 南萧帝终于看清了她的容颜,惊得脸上的笑容瞬时僵住,他不能置信地扭头看了萧长荆一眼,又看向西羽皇,像是想再次得到肯定一般。 “南宫贤弟,这,果真是……” 南宫俦骄傲地一笑,“已经确认了,正是朕的亲闺女,我们西羽国最珍贵的皇太女……” 南宫俦毫不掩饰对夏东珠的宠爱。 他话一落,南萧帝就叹息一声。他深深望着夏东珠,心里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心头突然腾起一丝后怕。 若是当初在御街,若不是萧长荆护着她,那西羽的皇太女就极有可能被他给砍了。 若是此…… 后果不堪设想。 南萧帝脸上的神情极是复杂精彩,琢磨半晌,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没想到夏娘子竟然是西羽尊贵的皇太女,朕有眼无珠,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公主殿下谅解。” 南萧帝能如此说,已是对夏东珠极大的尊重了。 夏东珠一怔,急忙又对着他行了大礼。 “是阿玺不知自己身份,多有造次,给陛下带来不少困惑,是我该求得陛下谅解才是。希望陛下能只记着阿玺的好,就忘了阿玺曾经的忤逆和无知吧!” 南萧帝哈哈一笑,似乎极满意夏东珠此刻的谦逊,他目露赞赏, “不亏是西羽的皇太女,即便曾经跌入尘埃,也依旧不改初心,心性向善,实属难得。西羽有此明珠,是西羽之福。” 南萧帝说的西羽皇心里美滋滋的。 “南宫棣,富金山见过陛下,愿陛下福寿安康,千秋万代。” 此时,南宫棣和富金山一起向南萧帝见礼。 南萧帝望着富金山眼眸有些闪烁。 “四皇子请起,不必多礼。” 南萧帝虚手一抬,只唤南宫棣一声,对于富金山,他似乎极无言。 富金山并在不意,一起随着南宫棣直起身。 “看来皇上还不太了解金山,他是西梅郡主的儿子,是本公的义子,与皇上也有些渊源。” 身后传来安国公陈储的话,南萧帝缓缓转过身,目光凉凉地看着安国公。 “安国公究竟想说什么?即然是你的义子,朕何需了解太多?今日是朕的寿宴,安国公远道而来就请先入宴吧!” 皇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躲避? 总是不愿直面富金山。 安国公闻言急忙躬身一礼,“臣遵旨。” 富金山目光闪闪地看着南萧帝和义父,并未开口说话。 气氛瞬间有些难堪。 南宫俦急忙解围,他伸手一请,“萧兄,今日你是寿星,请。” 南萧帝立马笑着也伸出手,“南宫贤弟,请。” 南萧帝登上最上面的龙座,南宫俦与姬皇后也回了自己席位。 夏东珠随在父母身后,与富金山擦身而过时,她低沉一声。 “你有些着急了啊!劝你,这样的场合别自找别堪,也别被人利用了。” 富金山身子一转伴在她身侧。 “你不觉得这样的场合对我是最有利的吗?” 夏东珠摇头,“南萧帝若下不了台,那你的身份永远不会被承认,甚至还会引起南萧朝臣的反感,你好好想想吧!” 富金山眼一深,抿着嘴不说话了。 南萧帝和许皇后坐定,便宣布开宴。 宴过一半,太子率先献上寿礼。 紧接着萧玉翀,萧玉骐,萧长荆也纷纷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都甚是中规中距,并不惊艳。 直到西羽皇献上一颗一人高的罕见珊瑚,直接将整个容华宫的人都震住了。 知道西羽富裕,没想一出手竟如此阔绰,瞬间南萧的群臣看西羽的眼光都变了。 南萧帝更是高兴的哈哈一笑。 富金山突然站起来,对着南萧帝一礼,“金山也有一贺礼要献给皇上。” 夏东珠看到他站起来眉心就一皱,她立马看向安国公,见他目露笑意,神情颇是耐人寻味。 夏东珠觉得富金山要出事。 果然,只见富金山慎重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在手里摩挲片刻,才高高地举起。 “金山想将此佩献于皇上。” 南萧帝早就看到了那块玉佩,许皇后也看清了,她目露惊讶,不可思议地看了南萧帝一眼。 “呈上来吧!” 南萧帝的语气颇为无奈。 南萧帝身边的大总管韩公公立马走上前接过玉佩,他眼看着玉佩,眉心死死皱起。轻手轻脚地将玉佩呈到皇上面前。 许皇后的脸瞬间难看至极。 南萧帝接过玉佩,端祥片刻,突然一笑,“是朕的王佩……” 此语一出,整个大殿的人都吃了一惊。 看向富金山的眼光都有点不一样了。 皇上与西梅郡主当年的往事整个南萧人尽皆知。 富金山却脸上一嘲,“原来皇上识得此佩……” 南萧帝似乎也不想再逃避,深吸一口气,“当年朕微服私巡行至江南,将此王佩弄丢了……” 哗…… 富金山急了,“这是我母亲西梅郡主临死前紧紧握在手里的玉佩,她还留了一封血书,皇上可是想要看看?” 南萧帝目光微缩地看着富金山,“一封血书又能说明什么?” 富金山立马高仰着头,有点赌气的味道,“母亲说,此佩的主人便是我的生父……” 一语激起千层浪。 整个大殿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高位上的皇上。 安国公却低垂眉眼闲适地端起一杯酒慢慢饮尽,贪杯的样子,闲云野鹤一般,仿佛此行就是来饮酒的。 南萧帝却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他不是没看到安国公的闲适,心头腾起一股嘲讽,漫不经心地一问。 “那又如何?” 富金山一滞,他跪在地上眼望着高位上的皇帝,心头突然透出凉意,却又火火地跳。 他傻傻地问,“皇上并不准备认我吗?” 南萧帝轻轻吐出一口气,“西羽老皇叔的外孙,西梅郡主的亲生儿子,当今西羽皇的亲外甥……这样的身份还不够吗?西梅是老皇叔的独女,西羽皇既已承认你,便是允你继承你外公的爵位,你还在贪求什么?” 夏东珠突然就明白了南萧帝的意思。 他不承认富金山,只是希望他一生只做个富贵翁,富足闲适,远离朝堂尔虞我诈。 是为他好。 可明显富金山却不这样想,他野心更大。 听了南萧帝的话,他眼眸通红。 他自小失母,如今面对亲生父亲,却依旧不被他承认。他心中的苦涩漫卷而来,心也渐渐冷硬起来。 “皇上凭什么不认他?” 突然安国公陈储蓦地站起来,他似乎喝多了,两颊通红,离席走到大殿中央,身子摇摇晃晃。 刘妙也急忙站起来,焦急轻唤,“义父……” 她蹙着眉心,似是拿他很没办法。 安国公走到富金山身边站定,手指着富金山,“既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为何不愿认他?请皇上解惑。” 他躬身施礼,一副请教的模样。 实则是逼迫。 南萧帝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轻哼一声,“朕有何理由认他?西梅郡主是安国公的未婚妻,在整个江南,安国公府的人都将她视为安国公夫人……只因一块玉佩,安国公就说他是朕的儿子,皇嗣血脉,岂是别人一说,朕就要认的?” 这件事最难堪的还有南宫俦。 西梅郡主未婚生子,早已令西羽皇室蒙羞,如今他不得已认下富金山,却不想他竟在大殿之上直接向皇上发难,看来他也是被人利用了。 南宫俦一叹,直接看向富金山,沉声道。 “金山,当年你母亲西梅郡主女扮男装游历天下,与安国公和皇上相识,你外公知你母亲爱上了南萧皇,曾经想将她唤回西羽,朕也曾向南萧递过婚书,想让她光明正大地嫁入南萧。不想,你母亲拒绝了……” 富金山闻言便看向南宫俦,这些事,义父并未对他讲过。 南宫俦慢慢站起身,离席走到富金山身边,轻柔地安慰。 “你母亲当年怀了你,确实一直滞留在江南安国公府,你外公的人接不走你母亲,便也留下一些婢女照顾她。你确实是我亲外甥,至于你的父亲,你母亲始终未提。” 富金山一声低泣,抬头看向安国公。 “义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国公脸上慢慢升起愤怒。 “我也想问问皇上当年为什么要抛弃西梅郡主?她心悦你,对你一见钟情,甚至不顾与我的婚约,执意要与你…… 皇上着实狠心呢!你不愿与西羽联姻,不愿接西梅郡主回宫,你薄情寡意伤透了她的心,如今她的亲生儿子来找你,皇上竟然也不认?皇上当真是冷酷无情至极。” 他手指着皇上,当真是僭越了。 而皇上神情始终淡淡,并未责怪他,突然冷情一笑。 “安国公当年将西梅郡主扣在江南,不让她回西羽,也不让她进京找朕,如今却反过来指责朕,不知是何用意?” 当年事究竟是怎样?都不可追。 如今安国公当着皇上寿宴,将此不光彩之事抖出来,着实用心险恶。 不管如何,皇上在朝臣眼中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夏东珠看不下去了,她直接提起裙子就走到大殿上,对着高位上的皇上行了个礼,便目光深沉地看向富金山。 “富金山,当年事犹不可追,孰是孰非,无法判定。今日是皇上寿宴,你却自私地在这样的场合逼迫皇上,不是君子所为。皇上没有怪罪你,已是仁慈。 我现在就以西羽皇太女的身份问你,你是愿做我们西羽的富贵王爷,还是不顾颜面地执意要证实自己的身份?西羽和南萧你只能取其一。如今你就当着南萧群臣和我父皇母后的面,给我们一个答案。” “我……” 富金山突然看着夏东珠,为难地无法给出答案。 夏东珠脸一板,“怎么?很难选择吗?看来父皇对你的宽容根本不值一提,我们西羽给你的尊位,你根本就不屑。” 夏东珠说着,目光清朗地看向西羽皇。 “父皇,你看清楚了吗?当年西梅郡主抛弃西羽,执意要留在南萧,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就要承担后果。如今西羽也给了富金山同样的选择,他同样对西羽不屑一顾。你还要执着地让他继承西羽皇族的爵位吗?” 南宫俦定定地看着富金山,大袖一拂,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回了自己席位。 “皇舅……” 富金山跪在地上,急切地唤了南宫俦一声。 南宫俦头也未回。 姬皇后目光闪闪地看着夏东珠,唇角勾出笑意。 夏东珠撩着眼尾看向安国公,“安国公自小教导富金山,我们西羽给出的诚意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西羽薄情,实则是你们野心太大。既然安国公看不起我们西羽,那我便替父皇收回之前的话,富金山之后何去何从,与我们西羽再无关。” “皇太女殿下……” 安国公突然爆怒一声,“不要欺人太甚!” 夏东珠觉得好笑至极,“安国公此刻,不也是欺人太甚吗?别忘了,这是南萧的皇宫,不是江南的安国公府……” “长公主殿下说的极是,安国公定然是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萧长荆不知何时也走到大殿,他姿态雍容地站到陈储身边,对着皇上一礼。 “启奏皇上,安国公醉了,不如让臣将他扶到偏殿休息,请皇上恩准。” 南萧帝闻言不出声,眸光始终沉沉地盯着安国公。 陈储似乎也不装了,直面回瞪着皇上,“皇上当真不念当年之情吗?” 他一语双关,当年情,是指皇上与西梅郡主之情,也是指他们年少时的莫逆交情。 皇上明显深叹一口气,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精光毕露,自嘲一声。 “安国公不是已经在指责朕薄情寡义了吗?朕要如何顾念旧情?” 随后皇上看向富金山,脸色极是复杂,“富金山,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是做西羽的富贵王爷,还是执意要揭露你的身世?若是执意要问,朕会给你一个答案。” 夏东珠知道,这是富金山最后的机会了。 她真希望富金山能放弃自己的身世,因为瞧着皇上的神色,真相或许更残酷。 富金山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看向安国公,片刻后他低下头,给皇上重重嗑了一个头。 “回皇上,金山想要追根溯源。” 南萧帝闻言深深闭上了眼。 他摆摆手,对着萧长荆一声,“有劳青城王将安国公带下去吧!他着实是醉了。” “臣领旨。” 萧长荆躬身领旨,目光向宫门外一挑,羽林军统领张凡便大跨步走进来,冲着安国公不咸不淡地一声。 “安国公,请吧!” 安国公一脸的讥嘲,目光瞟了高位上的皇上一眼,双手一负,竟是相当自负地转身就走。 刘妙急忙离席跑过来,“义父……” 安国公立马伸手一挡,“回到席位上,义父不会有事。” 随后他转身看向萧长荆,“蓝瑛郡主便有劳青城王照顾了,别忘了你二人的身份。” 安国公话里有话,萧长荆淡淡一声,“有劳安国公提醒。” 刘妙看着安国公被带走,不由气恼地冲着萧长荆跺了下脚。随后转身回了席面。 “来人,给富金山另设一席。” 高位上的南萧帝突然一声,富金山便站了起来,他目有歉意地看了夏东珠一眼。 “若是我恢复了身份,你可是能给我一个机会?” 夏东珠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韩公公经皇上授意,直接将富金山的席面设在了三皇子萧玉骐的身边。 萧玉骐嫌弃地看着富金山向他这边走来,直接起身去了青城王府的席面。 夏大小姐瞪他,“你过来干什么?” 萧玉骐直接哼一声,“看到他就想吐。” 萧长荆回到自己席面的时候,就看到萧玉骐已经坐在了夏大小姐的身边,他眸光带笑,直接坐在了夏大小姐另一边。 夏南宇看到三皇子竟坐在自己妹妹身边,眉心一皱。 宴席继续,但气氛却显得极为不同了。 朝臣们敬酒都显得小心翼翼。 南宫俦喝了两杯酒,突然高兴地站起身,“萧兄,朕想借着你的寿宴,宣布一件喜事。” 南萧帝心中正沉闷,突听南宫俦带着喜气的大嗓门,心情不由转好,挑着眉梢脸上带笑地看向他。 “南宫贤弟想要宣布什么喜事?” 夏东珠突感不好。 还不等她阻止,南宫俦就已经大咧咧地宣布,“朕要为皇太女南宫玺,在南萧招婿……” 整个容华宫内刹那静下来。 夏东珠慢慢捂住脸,不敢再去看众朝臣被惊掉下巴的神色。 第171章 当场求亲 西羽皇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只要朕的皇太女能看上的郎君,朕便以西羽国一半的国库做为嫁妆。” 说完,南宫俦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看了萧长荆一眼。 他觉得此事,十拿九稳了。 青城王肯定会当场求婚。 他嘿嘿一笑,一撩袍子回身又坐下。浑然不觉他的话已经将大殿里所有人都震的心跳加速,耳朵嗡嗡作响。 南萧帝目光瞄了萧长荆一眼,又扫过满殿的年轻未婚儿郎,心里琢磨着,南萧能配得上西羽皇太女的人,除了萧长荆,似乎廖廖无几。 于是他乐见其成地一笑,“不知南宫贤弟可还有其他的条件?” 南宫俦一怔,梗着脖子道,“没条件,只要朕的闺女能看上,朕和皇后没任何意见。” 满殿的朝臣都不由细细琢磨着这句话。 西羽皇口中看似没条件,只要皇太女能看上就成。可是若没有足够的家世背景和才学,谁又敢向西羽的皇太女求婚? 况且,西羽国半个国库作为嫁妆,谁敢娶啊?这不是直接遭人恨嘛! 好半晌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 南宫俦锐利的目光扫过大殿,状似不满地嘀咕道,“怎么,南萧就没有一个有勇气的儿郎敢向我西羽提亲吗?” 他边说着,眸光又不由自主地扫向萧长荆,那意思好像在说:这小子怎么还不赶快过来求亲? 夏东珠窘迫的不行,手在桌子悄悄拉了拉西羽皇的袖子。 “父皇,你不要这样,丢死人了。” 南宫俦轻哼一声,“朕瞧着整个南萧就没有配得上阿玺的人,若是无人敢求婚,阿玺就必须跟着父皇和母后回西羽,没任何商量。” 夏东珠叹息一声,她知道此刻父皇说的话是真的。 若是无人敢求亲,她也没脸子再在南萧待下去了。 夏东珠的眸光幽幽地看向了萧长荆。 青城王府的席面正设在西羽国的对面,夏东珠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而他此刻正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饮着酒,似乎并不担心别人会将她抢走。 那他自己会求亲吗? 夏东珠想到这里扭头又看了刘妙一眼,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在‘百福楼’下看到的那一幕,她到如今还没来得及问,他与刘妙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何会无缘无故牵她的手,这根本不合礼仪。 夏东珠正想着,眸光一闪,就看到一个身着松绿锦袍的年轻男子大步向他们席面走来。 他长得干净俊气,人也文质彬彬,对着西羽皇和皇后郑重一礼,然后看向夏东珠。 “南萧礼部尚书府长公子李柱,请长公主赐教。” 夏东珠只扫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眉心都皱成了疙瘩。 西羽皇一看闺女这模样,直接对着李柱摆摆手。 李柱眸光一闪,没说话,对着西羽皇和姬皇后又一礼,不卑不亢地转身走回去。 容华宫里突然传来一阵轻笑。 似乎是在笑李柱自不量力。 可李柱根本不恼,坐回自己的席面,礼部李尚书却赞赏地拍拍儿子的肩,示意他做的极好。 既然有了李柱第一个出头,接二连三的便有年轻的公子走上前来。 “兵部尚书府独子王光,请长公主赐教。” 夏东珠也没抬头。 西羽皇直接像赶鸭子似的对他摆摆手。 王公子也没失礼,对着西羽皇行了一礼,退了回去。 “宰相府嫡子齐盛,请长公主赐教……” “翰林院张冥,请长公主赐教……” “学士府宇文青,请长公主赐教……” …… 这一下子上来十来个人都被西皇羽挥手赶下去了,他瞅着萧长荆不由有些恼。 青城王究竟什么意思? 这是看不起她闺女?还是看不起西羽?任由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来求亲? 西羽皇突然有点后悔了,原本是想成全萧长荆和阿玺,没想萧长荆根本不为所动,而这也让阿玺下不了台。 他直接想就此作罢,没想富金山突然一撩袍子就走过来。 “南萧富金山,请长公主赐教。” 西羽皇一下子瞪大眼,若不是在南萧的皇宫,他真想一脚将他踹翻。他竟然还敢向阿玺求亲? 富金山自然也看到了西羽皇几近暴怒的眼神,他颇为真诚地道,“皇舅莫怒,金山是真心想求娶表妹,在她还是小医娘的时候,金山就对她情有独钟。希望皇舅能够成全。” 夏东珠突然抬起脸,一脸的怒容。 “富金山,当年在雪中城,你将我抢去做你第十八房小妾,我烧光了你一间屋子。前段时间,你又施手段将我掳去,为了迷惑他人,你竟让陈歌去送死…… 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她什么?她想要的自由,你根本就从没想过要给她。你自始至终都在骗她。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根本不值得信任之人,如今还敢厚着脸皮向我求亲,你是想让我直接拿刀子捅死你吧?” 夏东珠是真的被他气着了,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大堆。 众人才又想起她曾经的身份:三嫁两寡,命硬克夫,是天寡之命…… 那些原本还想要提亲的世家公子立马偃旗息鼓,即便西羽皇太女的身份贵重,即便西羽给出的嫁妆无比丰厚,可他们也没有那个命敢娶啊! 西羽皇闻言脸上的寒气更盛,这个混蛋,之前竟敢如此对待阿玺,他向西羽求助,竟丝毫没提这些事。 富金山呆呆地看着夏东珠,片刻后急切一声,“阿玺,你听我解释……” 夏东珠直接挥手阻止富金山再说下去。 她直接看向姬皇后,语气郑重,“母后,西梅郡主的儿子跟我们西羽从此再无任何瓜葛对吗?” 姬皇后自然明白夏东珠的意思,她眉眼沉沉地看了富金山一眼,随后颇为威严地一哼。 “老皇叔已死,西梅郡主已逝,皇族中这一脉再无后人承续。有些人自然跟咱们西羽毫无关系。” 一席话,直接定了富金山死刑。 夏东珠满意地点点头。 众人却都像看猴一般看着富金山。 谁都知道,别看西羽皇咋咋呼呼嗓门大,其实真正掌实权的是姬皇后。她与西羽皇共掌朝事,向来一言九鼎,在西羽朝臣中威望极重。 只要她应诺的事情,根本再无翻盘可能。 富金山一张俊脸瞬间煞白煞白的。 他深深低下头,站在那里尴尬无比,却又不甘心就此退下。 西羽皇此刻没暴怒,也已给足南萧帝面子。 “金山,退下吧!” 此时南萧帝不得不沉沉开口。 他再站下去,连他的脸都丢尽了。 富金山扭头看向高位上的南萧帝,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但富金山也不敢忤逆他。 他冲着西羽皇施了个礼,耷拉着脑袋退回自己席面。 夏东珠重重松了一口气,她父皇的招婿,到此时该停止了。她已经不对萧长荆抱有希望了。众目睽睽,她也挺难堪的。 夏东珠正要请求父皇停止这件事,眸光一扫,竟然又看到萧玉翀甩着广袖意气风发地走过来。 “南萧二皇子萧玉翀,请长公主赐教。” 夏东珠瞬间缩起眼眸。 南萧帝也颇为吃惊,他在御案后晃动了下身子,有些意味地朝高位上的南萧帝看了一眼。 “二皇子也想求娶朕的皇太女?” 萧玉翀俊气一笑,显得风流倜傥贵气十足,他浅淡地道。 “玉翀有一个侧妃,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至今没有正妃。玉翀对阿玺公主颇为倾心,希望西羽陛下能够成全。” 南萧帝却突然想起上次在将军府,他不顾夏西琳小产,将夏西琳的疯癫说是因为忌妒夏娘子。说自己心悦她,想娶她为正妃,被夏西琳得知后所以才会不想生下皇长孙。 南萧帝想到这里,心中暗恨。 夏东珠突然一笑。 她无不讽刺地道,“我能不能问一句,二皇子,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迎娶夏二小姐呢?皇上都已经二次下旨了,她之前怀了你的骨肉,你丝毫不怜惜;如今身子大伤,天天盼着你花轿早到,盼得都快要疯魔了,你却依旧弃她于不顾。” 夏东珠话风一转,直接看向西羽皇。 “父皇,这种不忠不孝薄情寡义之人,你会将我嫁给他吗?” 西羽皇抱着肩,眼睛斜睨着萧玉翀,满脸都是不屑,嘴里还故意惋惜着道。 “那怎么可能?父皇怎会将你嫁给这种卑鄙之人。没想南萧的二皇子原来是这样的人,真是可惜了。” 萧玉翀脸色一青,急忙躬身对着西羽皇一礼。 “阿玺公主是对我误会了,玉翀之所以没先将夏二小姐迎入王府,是想着先将正妃娶进门,再将她接进府。她是侧妃,怎能先进王府?玉翀对公主真心实意,望西羽陛下成全。” 西羽皇立马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一脸的鄙视,幽幽地道。 ”二皇子心机深沉,我之前刚到京城时,是个被夫家休弃的小医娘,二皇子可不是这样对我的。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刮了。可自从暗中知道我的身份,便突然间深情几许。二皇子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阿玺当真佩服。只是我的终身大事,就不劳二皇子操心。你还是先兑现了对夏二小姐的承诺比较好。这样,别人或许还能高看你一等。” 夏东珠不咸不淡的一席话,整个大殿的人听了都不由窃窃私语。 即便是南萧帝,暗合的眸光中,也带着不为人觉察的嘲意。 萧玉翀微侧着身,眸光不着痕迹地扫向殿中众人,脸色虽未变,但心中却恼恨至极。 “二皇子就不要再自取其辱了,长公主将话还说得不明白吗?君子重诺,你对西琳一再地出尔反尔,根本没有男子担当,有什么资格求娶西羽的皇太女?” 夏南宇轻嘲的语气在萧玉翀身后响起。 二皇子倏地转身,阴鸷的眼眸看着他,突然一笑,“难不成夏将军觉得本皇子不配,你就可以吗?” 夏南宇目光看着夏东珠,摇摇头,“本将军资质浅薄,配不上西羽的皇太女。” 萧玉翀一怒,“那你为何要站出来?” 夏南宇眸光带着寒气,“本将军看不惯,一些屑小之人不要脸,居心叵测,明则求亲,实则怀着不可告人的目地。简直虚伪的让人想吐。” 虽然夏南宇嘴里没说其屑小之人是谁?但谁都听得出,他指的就是萧玉翀。 眼见二人不顾体面地要掐起来。 夏重明笑嘻嘻地走过来,对着西羽皇一礼,“将军府的夏重明见过西羽陛下。” 南宫俦颇为欣赏地看着夏南宇和夏重明,他自然知道夏将军府在南萧有多么重要。将军府的三位少将军年少成名,英伟不凡,个个都是难得的将才。 南萧就是有夏将军府,北蛮才不敢冒失进犯。 夏大将军可谓是南萧的中流砥柱。 “夏二将军也想求亲吗?” 夏重明咧嘴笑着,俊气的脸上一片温润,他摇摇头,“回陛下,不是。我是想替我大哥向长公主求亲。” 方才夏南宇一站过来,夏东珠就蹙着眉心低下头。 西羽皇闻言瞟了自家闺女一眼,见她羞恼地不敢抬头,心中有点诧异。 他不由冲着夏南宇激将一声,“夏将军咤叱沙场所向披靡,如今却说资质浅薄,难道南萧还有比夏将军更勇猛睿智之人吗?朕看好你。” 夏南宇一怔。 夏东珠吓得急忙暗中扯了她父皇一眼。 西羽皇根本不看夏东珠,直接冲夏南宇一笑。 “夏将军可还有勇气向朕的皇太女求亲?” 夏重明笑着急忙推了他大哥一眼。 夏南宇却看着夏东珠始终开不了口。 萧玉翀一看,轻嗤一声,甩袖就走。 “我大哥对长公主情深义重,怕冲撞了她,所以才不敢当场求亲。夏松林愿代大哥向西羽长公主殿下求亲。” 此时,夏松林也笑着走过来,对着西羽皇重重一礼,“还望陛下成全。” 西羽皇哈哈一笑,似乎对夏南宇也极满意。 “朕是没意见,只是朕的阿玺是什么意思?” 西羽皇故意将夏东珠抬出来,夏东珠一脸的窘迫,她不抬头看夏南宇,是根本不敢看。 他的痴情,她心知肚明。 可是他们不可能。 他是她亲哥哥。 夏东珠眉心皱得死紧,始终低着头不愿说一句话。 夏南宇慢慢垂下眼眸。 他不该再逼迫她的。 夏大小姐一看到她二哥三哥都要帮着大哥向夏姐姐求亲,她扭头瞟了萧长荆一眼,可他到现在还无动于衷。于是,夏大小姐再坐不住了,直接倏地从席面上站起来,她也要帮着大哥求亲。 不想,萧玉骐眼一瞪,扫了萧长荆一眼,直接站起身,将夏大小姐按压了回去。 夏大小姐一瞪眼,“你拉我干什么?既然殿下已对夏姐姐无心,我大哥那么喜欢夏姐姐,我自然要帮着他。” 萧长荆闻言,端酒杯的手一顿。 他没有气恼夏大小姐,眸光却直直地看向了太子萧玉祎的席面。 太子萧玉祎正在看热闹,突然接受到萧长荆的目光,一怔。 萧长荆不动声色地对他打了个手势。 太子惊愕地微微张大了嘴,随后叹息一声,他瞟了夏东珠一眼,酝酿着情绪,突然将身前的桌子上的酒菜一扫,自己整个往前一扑就‘昏’倒在席面上。 “太子殿下......” 太子扫落酒菜的动静太大,一下子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待看到他病发昏到,群臣立马大惊失色,霍地一下都站了起来。 南萧帝也从御案后走了下来。 夏南宇和夏重明,夏松林三人对望一眼,立马折身就跑向太子。 夏东珠松了口气。 南萧帝看到太子嘴唇发紫,脸色蜡黄,知道他心疾突发,不得急得朝门外大喊。 “快传御医。” 夏东珠提着裙子也跑过来。 她拔开众人 ,一下子蹲在太子的身边,伸手就切上他的脉。 ”皇上,太子殿下的心疾犯了,快让人将他抬到偏殿,我要马上为他扎针。” 夏东珠的医术,南萧帝丝毫不怀疑。 他急忙手一挥,“快将太子抬到偏殿。” 夏南宇和夏重明根本不假他人之手,直接将太子抬到了偏殿。 此时整个容华宫一片紧绷。 太子被放在偏殿的寝榻上,夏南宇和夏重明,还有皇上等众朝臣都被阻隔在外间。 夏东珠急火火地拿出银针,在灯上燎了燎,就要对太子下针,不想他突然睁开眼。 夏东珠吓了一跳,“太子殿下,你......” 太子微微一笑,竟然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是装的,长公主不必惊讶。” 夏东珠黑着脸又搭上他的脉,片刻她拿下手,“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做?你可知,今晚可是皇上的寿宴,你这么闹,不知皇上和群臣都急成什么样......” 太子苦笑着,手抚了抚额,“我不这样做,怎么能替长公主解围?” 夏东珠一怔,她神情立马严肃,“太子殿下是何意?” 太子萧玉祎极是聪明,若不是因为身子差,早已稳立朝堂。 他目光闪闪笑着道:,“若是长公主不愿意嫁给夏南宇将军,也不想让他难堪,不如你就假装愿意与我订婚吧!你放心,你我只有名份。我父皇早就知道,我自小患有严重的心疾,肝也不好,是不能够成婚的。御医早有断言,我若想好好活着,就不能结婚生子。” 夏东珠一诧,“太子殿下为何要帮我?” 萧玉祎想到了萧长荆,可他不会告诉夏东珠,这一切都是萧长荆的意思。 他只得说,“我知道公主不想回西羽,你已经把南萧当成自己的家,而你心中所盼之人是阿荆。可他现在,无法当场向你求亲。而我能做的,只是帮他将你留在南萧。” 夏东珠慢慢站起身,知道了太子的用意,她满含感激。 可她不能接受。 “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累了,不想再尝试了。我曾经与父皇商议好,若我此番不能嫁到南萧,就会跟他回西羽。我已经决定了,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夏东珠说着,对着太子殿下福了福,“下次太子殿下再不敢这样任性,要知道你的身体根本开不得这种玩笑。太子是国之根本,你这样做,会让朝堂动荡,不值得。” 夏东珠转身欲走。 “长公主。”太子在身后唤住她。 夏东珠转身,萧玉祎抿抿唇,“你真的要放弃阿荆吗?他现在是真的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若回西羽,定然会后悔。阿荆对你是真心,你不要负他。”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太子殿下只为会青城王考虑,难道看不出我父皇和皇后得拿出多大的勇气才敢在大殿之上亲自为我招婿?他们就是想光明正大地看着萧长荆向我求婚,然后将我交到他手里,他们才能放心地离开。可惜,不管他现在有什么理由,错过了今晚,我和他再无可能。” 夏东珠说完毫不犹豫地跨过屏风。 萧玉祎只留一声叹息。 见夏东珠出来,南萧帝和许皇后急忙迎上去,“长公主,太子怎么样了?” 夏东珠颔首,“皇上、皇后莫急,太子殿下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今晚的寿宴,他是太高兴了,多贪了几杯,所以才诱发了心疾。我已经为他行针脱离了危险,现在还是让太子殿下多休息。” 南萧帝闻言重重松了口气,他与皇后对视一眼,阔步就走出去,向群臣宣布,太子殿下已无碍。可他心里清楚,明日不知又有多少折子,请求太子让位。 群臣议论纷纷,折身又回了容华宫正殿。 许皇后留了下来,她绕过屏风,到里面守着太子。 太子虚弱,皇上一直顶着压力坚决不废除太子,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抬举。 所以,许久以来,皇后从不触皇上霉头,处处都会顺着他。 偏殿一下子清静下来。 夏东珠慢慢走出去,此刻夜幕降临,容华宫正殿的寿宴继续,她没有回去,而是走向前绕过一座假山,来到一片荷塘。此刻的荷塘还是一片凋零萧瑟。 前世,她对皇宫非常熟悉。萧玉翀继位后,她就经常在宫里走动,对这里的每一处都非常熟悉。 她站在荷塘边,隐在一片芦苇后,晚上的风有些凉,她抱着臂,让夜风吹着昏沉的头脑。 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她觉得尴尬至极。 也心凉至极。 太子的意思,萧长荆不可能向她求亲了。 亏他想得出,竟让她与太子订婚,他将她当成什么了? 萧长荆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们曾经的一切都是假的吗?她是真动心了,可他,似乎并没当回事。 夏东珠想着,眼睛突然酸酸的。 曾经与他的种种,此刻想来,都成了疯刺。 她摸了把眼睛,是时候跟着父皇回去了。 虽然心很痛,但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夏东珠正难过,突然肩头一暖,一袭薄裘就披在她身上,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极是熟悉。 夏东珠倏地转身。 果然,萧长荆就站在她身后。荷塘边宫灯映着他,依旧眉目如画,眼眸深沉的仿若无底的深海。 夏东珠却怒从心起,不屑地扯掉他的薄裘就扔给他,一句话不说,提着裙子就走。 萧长荆叹息,手一伸就抓住她手臂,“阿玺......” 他语气中似透着无奈。 “放开。” 夏东珠此刻不想听他任何言语,任何言语都不能挽回大殿中众人向她求亲的尴尬。 萧长荆抓着她手臂,任她怎样挣扎都挣不脱,夏东珠恼了,咬牙切齿一声。 “放开。” 萧长荆依旧不言语,眸光似受伤地看着她,他只会低沉地唤她,”阿玺......” 夏东珠恨极,哇唔一声,张口就咬在他腕子上。 萧长荆轻咝一声,手臂却纹丝不动,任着她咬。 直到夏东珠嘴里一股血腥,她才惊魂,急忙松了口。 她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却宠溺地一笑,“解气了吗?” 夏东珠立马踢他一脚,“放开。” 萧长荆一叹,慢慢松开手,却借势将薄裘又披在她身上,并伸臂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夏东珠依旧挣扎,却被他连人加薄裘都拥在怀里。 他紧紧收着手臂,下巴搁在她额头上,“让我再抱一会。” 夏东珠见根本挣不脱他,也不再任性了,气呼呼地瞪着荷塘,半晌了才低沉一声。 “为何?” “不为何,只是现在还不能求婚,阿玺,你可愿再给我点时间?” “你还有时间吗?两年够不够?” 夏东珠故意刺他。 萧长荆沉痛地闭了闭眼,“我知道,若是此次不能订下婚事,西羽皇和姬皇后无论如何都会把你带回西羽。阿玺,与太子将婚事订下,明正言顺地先留下来好不好?” “然后呢?” 萧长荆抿抿嘴,“然后,待我解决了身边的事,会恳求皇上成全我们。” 夏东珠嗤笑,“你敢娶南萧的太子妃吗?你不怕天下人笑话。况且,你凭什么就认为我成了太子妃后,还会愿意嫁给你?” 萧长荆笑笑,“你会的,若不然,也就不会有今晚的招婿了。” 夏东珠气的身子一扭,又想挣开他,不乐意听他如此笃定的语气,好像将她看透了。 萧长荆只笑着更紧抱住她。 夏东珠提了一个疑问,“既然连皇上都知道太子根本不能成婚,那么这件事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吧?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连累太子,让我担个虚无的名份。萧长荆,你这样做, 不觉得过分吗?你对得起一直信任你的太子吗?” 萧长荆一叹,“你知道皇上明知道太子如此,为什么还一直宁愿顶着群臣的压力,也不愿废除太子吗?” 第172章 成为了太子妃 夏东珠也想知道原因,“那是为何?太子若真是这样的情况,就根本不可能继承皇位。皇上明为何还要瞒着天下人执意如此?” 萧长荆深深叹息,“皇上如此,一则是因为皇后;二则是因为我。” 夏东珠扭头看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二人声音都极低,又隐在高大的芦苇后,所以根本不怕有人听见。 萧长荆脸上神情极是严肃,“皇后出身许家,是京城世家大族的翘楚,皇上需要这些大世家的支持。况且,皇后的舅父是齐相…… 齐相始终坚定不移地拥护皇上,即便皇室式微,朝臣坐大,满朝文武依旧被齐相压着不敢动弹。所以萧玉祎不能废。” 夏东珠琢磨了一番,“那又为何会因为你?你中毒之事一直瞒着皇上,究竟又是为何?” 萧长荆叹息一声,“因为皇上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写好了传位诏书,他将皇位传于了我……此事,也是齐相所谋。 齐相此人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为南萧可谓鞠躬尽瘁。也是他向皇上建议,让太子一直占着那个位置。他将萧玉翀排除在皇位之外,就是早已将他看透。 以齐相的眼光,皇族中,唯有我能带领南萧走向兴盛,可惜,他们都不知我身中剧毒……” 夏东珠一下子明白了,“所以你根本不敢将中毒之事告之皇上,就是怕皇上承受不住。太子病弱,三皇子顽劣,二皇子歹毒,皇上和齐相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难为你支撑了那么多年……” “所以阿玺,”萧长荆柔声呢喃,“若是你与太子订婚,西羽与南萧联姻,西羽便是你整个的后盾。即便将来我不在了,你身为太子妃也能力挽狂澜,将来太子继位,你也可与新帝共理朝政……” “萧长荆,你疯了?!” 夏东珠怒斥一声,“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娶我对不对?你就是自私地想将我留在南萧,帮着你累死累活地照看南萧。没门,我不干!我明日就随父皇回西羽……” 萧长荆咧嘴笑着,紧紧抱住她,“阿玺,你虽出生在西羽,但命中注定是我们南萧人。你五岁在北蛮国丢失,却流落在我们南萧,如今又在我们南萧招婿,你注定走不出这个国家……” 夏东珠冷哼一声,突然想到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与那个蓝瑛郡主究竟是什么关系?那日在‘百福楼’,我亲眼所见,你竟然牵着她的手将她引下马车…… 萧长荆,你也是那种见异思迁朝秦暮楚之人吗?” “不是。”萧长荆摇头否认的极快,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解释,“你今日看到富金山拿着的那块龙佩了吗?” “这与富金山又有什么关系?” 夏东珠皱眉道。 “我父王也有那么一块龙佩,南萧皇族的子孙出生时,都会有一块象征自己身份的王佩。而我父王在死后,那块王佩朝不见了,如今就在英蓝郡主手里……” 夏东珠惊了,“为何会在她手里?” 萧长荆摇头,“不知,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连母妃都不知道。” 萧长荆并不想告诉她,他与蓝瑛郡主的婚事。 夏东珠沉下脸,心思一转便明了,“蓝瑛郡主是被安国公收养,如今他们拿着老青城王的王佩,是来要挟你?” “可以这么说。”萧长荆语气森寒,“我如今还没弄清他们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地?所以不得不与他们周旋。” 夏东珠不高兴了,“周旋便周旋,也没让你大庭广众之下牵蓝瑛郡主的手吧?你们如此,算不算肌肤相亲?太不知检点。” 萧长荆身子一僵,俊脸立马红了,他支吾着,“我当时收到乔掌柜给我递过来的信息,说你在‘百福楼’等我,我一心喜,便做出了那出格之事……” 夏东珠轻嗤一声,根本不信,“你已经让乔掌柜将‘百福楼’后门锁死了,又将楼上的房间也上了锁,就是根本不想让我再去‘百福楼’找你。 说什么心喜?你骗鬼呢?你与蓝瑛郡主在大街上含情脉脉的样子,若不是真有情,以你萧长荆将整个京城的贵女都不放在眼里的傲娇劲,会对一个陌生的姑娘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吗?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夏东珠说着,身子一扭就猛地将萧长荆推开。 萧长荆一下子跌在飘荡的芦苇上。 他借势立马狼狈地站稳。 夏东珠目光涔涔地看着他,似有不舍,但还是说出绝情的话。 “与青城王相识一场,是劫也罢,是荣幸也罢,都该到此为止。原本我并不拒绝你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已经看不透你了,我要将我的心收回来……” 夏东珠说着,根本不容萧长荆争辩,绕过芦苇,抬脚上了荷塘边的路。 萧长荆像丢了魂一般,愣怔地站在芦苇边,头一次不知所措。 心像被挖走了一般,生疼生疼的。 夏东珠更不好受,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心中的痛决堤了一般,她失魂落魄地闷头往主殿走。 “哎哟……” 她一下子撞在一个人身上,对方立马扶着肩头痛叫起来。 “对不起……” 夏东珠回神,看到竟然是蓝瑛郡主刘妙,她一下子深了眼。 刘妙一手扶着肩头,抬眼看到是夏东珠,美丽的脸上立马浮现一丝意味。与在人前的样子完全不同,她温婉端庄神色显得有些刻薄。 “原来是长公主……” 夏东珠疏离地一点头,“抱歉,因担心太子,所以没看到蓝瑛郡主,方才可是撞伤了你?” 刘妙放下抚肩的手,也极疏离地淡笑着,眸光不由向四处看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公主在外边可有看到青城王殿下?” 听她直言不讳地提起萧长荆,夏东珠眯了眯眼,“蓝瑛郡主要找青城王?他应该守在太子身边,郡主可去偏殿看看。” 刘妙听了转眸看向她,突然抿着嘴一笑,端着架子,仿若自己就是青城王正王妃似的,意味地问。 “听说长公主之前流落在南萧京城,曾是青城王殿下的外室……不知外面传言可是真的?如今长公主另择夫婿,不知青城王殿下可是会去求亲?” 两个女人瞬间有点针锋相对。 夏东珠像萧长荆那样撩着眼尾不屑地盯着她。 “郡主不也说那只是传言?郡主若是真信了,那不是傻子吗?青城王虽说长得极美,但与南萧的太子可没法比。郡主可能还不知道吧?方才我救下太子,他已经向我求亲了,而我,也已经答应了……” 刘妙立时变了脸,“什么?公主打算嫁给太子?” “怎么,郡主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我父皇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只要我愿意,便可下嫁。西羽和南萧联姻,结为秦晋之好,这于两国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刘妙眼眸深深地看着夏东珠,再说不出话。 夏东珠瞧着刘妙的样子,似乎有点明白了萧长荆的意思,若是西羽和南萧联姻,兴许就能打破许多人的谋划。 这于两国或许真是利好的事。 夏东珠再不看刘妙泛青的脸,转身就走。 她回了偏殿,见皇后依旧守在太子寝榻边,正细声慢语地说话。太子气色已经缓过来,正笑着听皇后讲话。 夏东珠瞧着皇后温柔的样子,皇上心里虽然没有她,但皇上膝下四个孩子,有三个都是皇后所出。太子萧玉祎,三皇子萧玉骐,还有樱霞公主,都是皇后亲生。 唯有萧玉翀,是一个婢女所生。 皇上后宫嫔妃不多,并不耽于美色。他是个极勤勉的好皇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处理朝政。 只是南萧重文轻武,皇族式微,朝臣做大,诟病太多。这么多年他耗尽心血极力稳固朝政,就凭他不避亲疏,将萧长荆立为皇位继承人,就是难得的好皇帝。 “太子殿下,可是好些了?” 夏东珠站在屏风边轻轻开口。 太子萧玉祎立马朝他看来,夏东珠对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萧玉祎一怔,瞬间明白了夏东珠的意思。 他脸上一笑。 许皇后此时也转过脸,看到夏东珠,她急忙笑道,“方才多亏了公主及时相救,若不然,太子定然还要受些罪。刘御医告老还乡,其他的御医根本不顶用,公主若真能嫁到我们南萧那真是太好了。” 方才太子一个劲地向她夸赞长公主医术有多好,一针下去,他就醒过来了。 皇后此刻还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夏东珠能留在南萧,这样,太子以后若是再犯病,就有救了。 况且,之前的消食丸,听说也是她所炼制。不过是被‘济世堂’拿来再贩卖罢了。 太子萧玉祎立马对着皇后道,“母后,方才我已经向长公主求亲了,她已经答应了,要做我的太子妃……” 许皇后一听,霍地一下就从床前矮凳上站起来,她脸都变了,目不转睛地瞪着夏东珠,又看向太子。 “你们……可是真的?” 夏东珠抿抿嘴,退后一步,便朝着许皇后郑重跪了下来。 “太子所说不假,阿玺愿意嫁给太子殿下,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许皇后被惊得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她忽然想到,这个阿玺长公主之前可是嫁过云起镇魏府,青城老王妃一个婢女的儿子,听说就是为他冲喜……结果,他就醒过来了。 若是她嫁给太子,说不定太子的心疾就能被她给克好…… 再则,西羽国的半个国库都将是她的嫁妆…… 虽说南萧也富足,但与西羽根本没法比。西羽人擅长做生意,半壁江山都是金矿…… 想到这里,皇后心里的喜悦都有点汹涌澎湃,她亲自走上前将夏东珠搀扶了起来。 “公主若是真能嫁给太子,那真是我们南萧皇室之福。这可是个好消息,本宫要立马去禀报皇上……” 皇后说着,再也掩饰不住心头的欢喜,用帕子掩着笑脸,扭着腰肢就走出去了。 太子萧玉祎看到夏东珠没一丝喜悦的脸,他心里很明白,若消息一出,将能引起怎样的震撼。 “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会立马让人将母后叫回来。“ 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目光平静地看着太子。 “是我应该谢谢太子的成全,委屈你了。” 萧玉祎摇摇头,他是一个极冰雪聪明的人,一看夏东珠的表情就知道她心极难受。选他,是迫不得已。 “你见过阿荆了?是他劝得你。” 夏东珠慢慢走过来,坐在皇后坐过的矮凳上,轻轻摇头。 “若我不愿,谁也劝不了。我在外面已经想过了,若是西羽和南萧联姻,于西羽也是极好的。北蛮兵强马壮,不仅觊觎南萧,同样也对西羽虎视眈眈。若是两国联姻共同抵抗北蛮,势必会让北蛮忌惮。这也是我唯一能为父皇和母后做的了。” 太子闻言不能不感动。 他目光显得极真诚,“我身子骨极差,即便将来亲临朝政,命也不会长久。待时机成熟,父皇就会将阿荆推上皇位。到时候,依着旧俗,他完全可以继续立你为后……” “不要再说了!” 夏东珠板起脸,“你们都将我当成什么了?什么人想娶都能娶吗?我留下来,只为两国联姻,将来西羽若有难,还望太子能施以援手。 南萧地域辽阔,国富民强,而我们西羽国偏安一隅。正因为富足,所以特遭人觊觎。父皇这么多年一直与南萧交好,也是因为此。若此刻两国联姻,我们西羽更能名正言顺,再不怕北蛮国的骚扰。” 太子笑了,“若你做了我们南萧的太子妃,北蛮自然不敢再打西羽的主意。虽然南萧历来重文轻武,但这么多年,在夏大将军的刻意带领下,南萧的军事也愈来愈强,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两国都不必再怕北蛮。” 太子兴许说的太激动,不由发出一阵急咳。 夏东珠急忙站起身,轻捶他后背为他顺气。 而这一幕正好被匆忙赶来的南萧帝和西羽皇看到。 他二人对视一眼,西羽皇不由叹息一声。 夏东珠听到她父皇的声音,急忙回头。 见南萧帝和父皇站在一起,许皇后和她母后站在后面,兴许是她同意嫁给太子,将他们都给惊着了。 夏东珠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走到西羽皇面前。 “父皇……” 西羽皇满目心疼地看着夏东珠,方才她与太子的对话,他们站在屏风外都听到了。 他不由怜惜地抚着夏东珠的肩头,“丫头,父皇只希望你能幸福,不需要你为西羽做什么。你的终身大事,不能儿戏,你可要想清楚了。” 西羽皇是知道她心恋青城王,如今若是为了西羽转嫁太子,这叫他如何能忍心? 流落民间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本该捧在手心好好呵护,怎能让她再为西羽牺牲自己的幸福? 况且,南萧的太子身子骨差,天下闻名。 夏东珠笑着抬起脸,“父皇,我决定了,要嫁给南萧的太子。太子性情温厚善良,是最佳的夫婿。况且女儿流落民间,已经三嫁两寡,也没什么好名声,太子不嫌,已是我的福份。父皇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西羽皇突然就酸了鼻子,他一把将夏东珠揽进怀里,眼睛通红地道。 “父皇舍不得你受苦……” 夏东珠将头埋进父皇的怀里,眼泪浸入父皇的胸膛,她哽咽着。 “父皇,我已经找到了你们,以后所有的苦都不再是苦,你和母后已经很疼我了,不顾颜面,能够宽容我让我任性地自己选夫婿……” “傻孩子……” 现在已经都不需要再说什么了,能够与西羽联姻,南萧帝也是极高兴的。可他心里也有些许的不安,他亲眼目睹,阿荆对长公主也是呵护备至情根深种。 若是依着旧俗…… 南萧帝没敢再想下去。 但西羽的皇太女能嫁给太子,于两国是极有利的事。正如他们方才所说,必然能震慑北蛮国。 或许更能断了安国公,富金山,蓝瑛郡主等人的图谋。 “既如此,朕马上就向天下宣布,西羽的皇太女将成为我们南萧的太子妃,两国世代交好,共享太平。” 南萧帝说的意气风发,西羽皇慢慢松开了夏东珠,冲着南萧帝点点头,“就依萧兄所言,向朝臣宣布吧!” “来人,拟旨。” 西羽的皇太女将成为南萧的太子妃,一下子将文武百官给震蒙了。大殿里瞬间炸开了锅。 夏南宇脸若死灰,坐在席面上如木头人一般。 夏大将军转脸看了看他,轻哼一声,“兔崽子,一点经不起事。你瞧瞧青城王,可是与你一样?” 夏南宇立马抬起头,穿过朝臣在大殿里走来走去混乱的身影,看向青城王。 萧长荆自地饮着酒,根本没有伤心难过,反而像松了一口气。那雍容华贵的姿态丝毫没变。 果然稳若泰山,自己爱的女人成了太子妃,他竟然还能喝得下酒。 夏南宇怒了,霍地站起来,阔步走向青城王府的席面。 夏大将军一瞪眼,就知道他要闯祸,急忙冲夏重明和夏松林道。 “赶紧将你大哥拽回来。” 夏重明和夏松林自然知道他大哥干什么去了,青城王就是欠揍。 长公主被立为太子妃,他们心里都不愤,太子身子骨弱成那样,风一吹就倒。长公主嫁给他,那不是直接守活寡吗?这太不公平了。 夏大将军见两个儿子梗着脖子瞅着青城王一脸的怒容,不由抚了抚额。 他突然一人一个巴掌拍过去,“免崽子,你以为你大哥能打得过青城王吗?他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恐怖的地步,谁都不知道。即便咱们父子四个联手,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你不想你大哥被揍成肉泥,赶快将他拽回来。” 夏重明和夏松林一听,立马回过味来,急火火站起来冲向青城王府的席面。 此时夏南宇阴着脸往容华宫宫外走,萧长荆甩着大袖跟在后面,二人目不斜视,脸上都没表现出任何不妥。 夏重明与夏松林对视一眼,二人立马追上。 刚走到无人处,夏南宇一个回身,抡起大拳头就狠狠地砸向萧长荆的嘴角。 第173章 青城老王妃病了 萧长荆并没有躲闪,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拳。 嘴角立马流出血丝,他吐出一口血水,目光阴森地看着夏南宇,挥起一拳就踹在他鼻子上。 夏南宇也没躲闪,痛得他立马弯下腰捂住了鼻子,有血水从鼻子里流出来,他粗鲁地用手一摸,立马欺身而上。 两个大男人一声不吭,你来我往,拳拳到肉,都没动用武功,只使蛮力,进行肉搏。 两人心里都因为夏东珠而痛到窒息,所以心甘情愿地被揍。互相揍,揍到彼此全身都麻木,似乎才能压下内心深处的痛。 待夏重明和夏松林找到他们俩的时候,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滑稽地扭打在一起,夏松林抬脚就要冲上去。 却被夏重明拦住,他冲着夏松林摇了摇头,“让他们发|泄一会吧!长公主被赐为太子妃,恐怕他二人心里都极难受。” 夏松林眼眸一深,叹息道,“没想到青城王竟也能忍了。” 他们都看得出,青城王对长公主有情。 夏重明在兄弟三人当中心思最敏锐,他眉心轻轻皱着。 “我总感觉那个蓝瑛郡主有问题,自从青城王将蓝瑛郡主迎入京城,他就有点不对劲。以青城王的个性,若他真对长公主有情,是绝不允许别人向她求亲的。 而现在长公主竟然被赐给了太子,这里面怕是也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大哥找青城王算帐,怕是找错人了,恐怕青城王心里更难受,更需要发|泄。” 夏松林毕竟出身殿前司,经常出入宫中,自然知道若是被别人看到二人在打架,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不由皱眉,“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让他们打吗?一会回去,定然会引起怀疑。” 夏重明立马向四周看了一眼,用手肘碰了碰夏松林。 “今日你们殿前司的禁卫负责皇宫安全,你赶快让他们守在不远处,禁止任何人过来。” 夏松林叹息一声,只得转身去吩咐。 夏重明看到他大哥和青城王都躺在地上喘息着起不来,他觉得也差不多了,便抬脚走过去。 “你们赶紧起来整理下仪容,皇上的寿宴还未结束,若是看到你们这副鬼样子,止不定得追问。长公主冰雪聪明,看到你俩的状况,定然会想到你们究竟都干了什么。你们也想让她难受吗?” 萧长荆一听,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他弹了弹褶皱的锦袍,一句话不说,抬脚就走。 夏重明走到他大哥身边,看到他脸上血迹斑斑,胸前的衣襟也被血污了,模样看起来比青城王惨极了。 夏重明用脚踢了他一下,“你可真有出息,青城王没用丝毫武功,你竟也打不过他。” 夏南宇倏地坐起来,不服地瞪着夏重明,“没看到他嘴角都肿起来了吗?” 夏重明笑了,他蹲下身,手指了指夏南宇的脸。 “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你整张脸都肿起来了,特别是鼻子,现在还疼不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南宇挥手当胸就给了夏重明一拳,“看到大哥打架,也不上前帮忙……” 夏重明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夏南宇抓住他的手轻松就站了起来。 夏重明脸色严肃,“长公主被赐给太子,你和青城王心中都不好受,有些事窝在心里不如发|泄出来。如今能成为青城王对手的,也就只有大哥你了。小弟怎敢上前帮忙?” 到此时夏重明还不忘恭维大哥。 而夏南宇重重叹息一声,“青城王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们将军府早就得到消息,太子身子骨极差,若想活命,根本就不能结婚生子……” 夏南宇丢下这句话,负着手抬脚就走。 夏重明一怔,琢磨着大哥这句话,最后也只余一声叹息。 为免夜长梦多,南萧帝当晚就颁下了赐婚的圣旨,昭告天下。 夏东珠正式被赐婚给萧玉祎。 事已既此,西羽皇和姬皇后再未多说,起身告辞。回到凤凰台,西羽皇和姬皇后一夜未眠,第二日便向南萧帝请旨,要在南萧的京城为夏东珠买一处宅子,做为公主府。 如今夏东珠只是被赐婚给太子,但二人何时成婚,皇上并未定日子。夏东珠还不能住进东宫,所以西羽皇的请求也合情合理。 于是南萧帝大笔一挥,直接将一处奢华的皇家别苑赐给夏东珠做公主府。西羽皇甚是满意,皇家别苑处在南萧京城最繁华的街市,虽然不算太大,但布局却极妙,山水相依,宛若人间仙境。 西羽皇毫不吝啬花银钱,又将皇家别苑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全部换成了西羽名贵的家具和装饰。 夏东珠一踏进去都觉得太奢侈了。 西羽皇却毫不在意,又将西羽在南萧京城所有的生意和铺面都交给了夏东珠,并且还说,待回到西羽,还会将一半国库再送过来。 夏东珠看着她父皇恨不能将整个西羽都搬过来给她的劲头,都有点发愁了。 皇家别苑的牌匾换成了金灿灿的‘公主府’三个字,西羽皇亲笔所书,用金粉烫制,非常奢华大气。 半个月后,西羽皇和姬皇后离开南萧,将夜枭等一纵暗卫和一半的婢女都留给了夏东珠。 夏东珠拒绝不了,只得接受。 她恋恋不舍将西羽皇和姬皇后送走,刚回到公主府,夜枭就进来禀报。 “公主,有个叫魏禹的公子闯府,被我们侍卫给拦下了。” 夏东珠一听,倏地抬起身,“他现在在哪儿?” “在府门口。” 夏东珠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远远看到魏禹站在府门内,旁边站着一排侍卫,他低着头,单薄瘦弱的身影,显得有点失魂落魄。 夏东珠停下脚步,轻喘着,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魏禹。 魏禹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正与夏东珠的目光相撞。二人静静地对视,魏禹嗫嚅着嘴唇,千言万语,一句话说不出来。 时间都仿若停止。 如今她贵为西羽的公主,他是再也攀不上她了。 突然,魏禹冲着夏东珠深深地一揖,转身就走。 “魏禹……” 夏东珠大叫一声,提着裙子跑下台阶。 魏禹抬起的腿似有千斤重,踌躇至极,终是顿在原地。 夏东珠跑到他身后几步远站定,粗喘着,“魏禹,科考在即,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魏禹身子一僵,到此时她依旧还在关心他。 魏禹慢慢转过身,目光平静,似是波澜不惊,可心里却痛到麻木。 “承蒙长公主厚爱,禹准备的尚可。” 夏东珠一笑,这样文绉绉的说话还真不习惯。 “魏禹,祝你旗开得胜金榜题名。我已经向青城王推荐,若你高中,便举荐你到户部任职。如今,我已是太子妃了,以后定然还会相见。将来若是由你掌管南萧国库钱粮,定是南萧之福。” 魏禹没说话,只深深地看着她。 他依旧还是那个深情的男子,不管夏东珠变成什么样,他看她的眼睛依旧温润如水情深如酒。 他也淡笑着,一如从前好脾气地道,“一切都听你的。” 夏东珠突然眼眸有些潮湿,她深吸一口气,使劲眨着眼,随后又看向魏禹。 “魏禹,肖大小姐是个难得贤良淑德的好女子,是你的良配,你不要错过了。待你高中,便迎娶她过门吧!” 魏禹一下子低下头。 似乎情绪也挺激动。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眸通红,喉头滚动,略微哽咽地说,“好,都听你的。” 夏东珠咧开嘴笑了。 魏禹最后深深看她一眼,也不再多话,又对她郑重一礼,转身就走。 这一刻,夏东珠眼泪瞬间滑落下来。 晚些时候,夏东珠换下简单朴素的衣衫去了医馆。 西羽皇和姬皇后在知道夏东珠的遭遇后,便亲自来到医馆见了蓝姑姑。为谢她的恩情,特意留下两大箱珠宝给她。 蓝姑姑在得知夏东珠的真正身份后,看着西羽皇和姬皇后举促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若不是西就,她肯定就昏过去了。 当夏东珠带着夜枭踏进医馆的时候,蓝姑姑正坐在台阶上发愁。看到夏东珠,她一下子站起身想扑过来,可一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她扯着衣襟窘迫在站在当地。 “丫,丫头……不,公,公主殿下……” 蓝姑姑不知道她现在该不该行礼,窘迫的频频回头看向西就。 “娘,你干什么?结巴成这样。让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夏东珠一开口,蓝姑姑就泄了气。 她定定地看着夏东珠,哀叹一声,“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西羽的长公主了呢?胡先生果真说的不假,你命中带贵,如今又成了太子妃。我现在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夏东珠跑上前,握住她的手,“娘,你可不就做了一个梦,我现在还是你身前的那个丫头,没什么改变。” 可蓝姑姑眼睛却瞟着夜枭,知道这不过是在宽慰她。她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识好歹,小心这个侍卫向西羽皇告状。 夜枭板着脸,看蓝姑姑小心翼翼的样子,眸光一闪,就看向她身后的西就。 西就也正眼眸深深看着他,明显带着敌意。 夜枭一怔,也探知西就是有武功的。瞧她警惕的神色,或许之前与他一样,是暗卫。 夏东珠似乎也感觉到了夜枭和西就之间的剑拔弩张,不由笑着回头看了夜枭一眼。 “夜枭,这是我义妹西就。她武功极高,以前也是个侍卫,我不在的时候,她保护我娘。” 果然。 夜枭眉梢一挑,冲着西就不咸不淡一声,“幸会。” “哼。” 西就直接冷哼一声,明显看夜枭不顺眼。 夏东珠一乐,也不再管他俩的别扭劲,扯着蓝姑姑就进了屋。 蓝姑姑神神秘秘地直接将夏东珠扯到床边,从床底下拖出两个大箱子,随手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银珠宝。 蓝姑姑吓得缩着肩,“丫头,你看,这是你亲生爹娘送来的。那日你没一块跟来,可把我吓坏了。我这一生都没见过皇帝……” 蓝姑姑哆嗦着身子,两手一摊,“你赶快将这两箱子金银带走,放在家里,我夜夜睡不着觉。” 夏东珠瞧着她没出息的样子,“这是我父皇和母后送给你的,我带走算怎么回事?你留下来,将来给霍襄娶媳妇,给西就当嫁妆。” 蓝姑姑急忙摇头,“不行,咱这家里不行,我藏哪儿都觉得不安全,会遭贼惦记。”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心里极不踏实。 夏东珠笑着将箱子盖好,又拖回到床底下。 “西就武功高强,你根本不必害怕被贼惦记,西就一个能打十个。” 她话一落,院子里就传来动静。 夏东珠走到窗前,透过雕花窗,看到院子里,西就和夜枭竟然真打起来了。二人拳打脚踢,都似动了真格的。打得极猛烈。 夏东珠笑着摇了摇头,没在管他们。 她回头与蓝姑姑商量,“娘,如今皇上赐我了一座公主府,你与西就搬过去和我一块住吧!有你们在身边,我心里也踏实。再说,我吃惯了你做的菜,三天吃不到,就想。” 蓝姑姑有些为难,“丫头,若我和西就跟你去了,咱这处宅子不就空下了吗?着实可惜。” 夏东珠笑着,从怀里拿出医馆的地契递给蓝姑姑。 “娘,我已经将这处宅子的地契到官府改成了霍襄的名字,以后就留给他娶媳妇用。你随我到公主府住,我身边离不开你。” 说着,夏东珠将地契递给蓝姑姑。 蓝姑姑感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伸手接过地契。 “丫头,娘不说感谢,这两个字太轻。只要你需要我,我天涯海角都随着你。” 夏东珠满意地笑了,她直接起身走到门口,冲着外面正打的热闹的二人高声道。 “西就,别打了,收拾东西,跟我回公主府。以后你二人天天见面,不愁打。” 夜枭一听,先收了手。 西就弹了弹裙子,黑着脸,又冲夜枭哼一声,转身就走。 夏东珠笑看着西就走上来,轻声问,“打得过他吗?” 西就脸更黑,抿着嘴没说话。 夏东珠就明白了,打不过人家。 她好笑着拍拍西就的肩头,“打不过也属正常,人家可是西羽国赫赫有名的夜家。掌管西羽三十万大军,夜家儿郎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上阵杀敌,丝毫不含糊。夜大将军在天下高手排行榜中排第二,你说你能打得过人家吗?” 西就就不爱听这话,直接肩膀一抖甩掉夏东珠的手,钻进了自己屋。 片刻,西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挎在肩上,黑着脸看夜枭,越看越烦。 蓝姑姑却拿了三个大包袱,竟然连厨房的菜刀都带上了,夏东珠好笑地抚了抚额,转身看向夜枭。 “夜枭,这是我娘的宅院,从今天起,派人守好这里。” 夜枭拱手,“是,公主。” 马车路过‘济世堂’,西就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回头对夏东珠轻声道。 “姐姐,刘御医告老还乡在半路被人截了回来,如今就坐镇‘济世堂’。杜掌柜派人递来消息,说刘御医极乐意留在‘济世堂’。虽然‘济世堂’还没正式开张,但已经有不少病患上门求医,都是刘御医给诊的病,现在‘济世堂’比之前更红火。” 夏东珠一诧。 她是知道的,当初在将军府,夏西琳小产,刘御医替她说话,被皇上迁怒,直接被罢了官。 她根本没来得及去请他。 “不知是谁将刘御医请了回来?” 西就目光闪闪,“如今在整个京城,除了殿下,还会有谁敢将刘御医请回来?姐姐,殿下对你……” “不要说了。” 夏东珠别过脸,“西就,我现在被赐婚给太子,以后说话要小心,万不可被人抓住把柄。” 西就还想再说什么,见夏东珠脸色难堪,她便住了嘴。 夏东珠向南萧帝请求,要重新为太子调理身子。南萧帝自然是乐意的,许皇后更是高兴。 之前她是青城王的外室,青城老王妃话里话外都是高人一等的骄傲。如今夏东珠成了她的儿媳,她自然觉得自己又胜了青城老王妃一头。 怎么看夏东珠都是满意。 南萧帝直接给了夏东珠一块腰牌,让她能自由出入宫门。整个太医院的药库,所有药材夏东珠可随意拿取。 太医院通过刘御医,自然也知道了夏东珠的厉害,对她也甚是恭敬。对她的要求,无不从。 可没想,几日后,夏东珠收到消息。青城老王妃病了。 此刻的青城王府。 云秀苑。 青城老王妃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萧长荆一脸的愁绪,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前的矮榻上,正苦苦相劝。 “母亲,你先喝了药再跟儿子生气好不好?你再这样折磨自己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此时,青城老王府正负气地面朝里躺着,呼吸粗重,时不时地咳嗽一声,明显是病了。 可听了萧长荆的话,她闭着眼,纹丝不动。 萧长荆抿了抿嘴,“娘,你若心头有气,就打儿子。别把自己闷坏了。” 他不害怕母亲发火打自己,最怕她将气都闷在心里,将自己折腾病了。 “母亲,蓝瑛郡主拿来了父王的王佩和婚书,此事没解决前,我是不能向她求亲的。她嫁给太子,是最好的选择。” 青城老王妃一听,倏地转过身,挥手就打在他肩头。 “没出息!她明明是我的儿媳,却让你就这么拱手让人。你不怕伤透她的心从此再不肯原谅你?我儿此生还能再爱上别的女子吗?娘的心现在就像被剜掉一样痛。” 萧长荆苦涩地低下头,他又将药碗往前递了递。 “母亲先喝药好不好?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青城老王妃直接又转过身不肯再理他。 萧长荆叹息一声。 “母亲要怎样才能原谅儿子?” 青城老王妃没转身,声音却透出来,“将我的儿媳给抢回来……咳咳咳……” “母亲。” 萧长荆急忙放下药碗,坐在床头,直接用手拍着青城老王妃的后背给她顺气。 青城老王妃缓过气,直接又拍掉他的手。 萧长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云姑姑轻轻地走进来,她看了萧长荆一眼,便对着青城老王妃道。 “王妃,西羽阿玺长公主来看你了。” 青城老王妃身子一震,倏地转身,她急忙支撑着坐起身。 “真是阿玺长公主来了?” 云姑姑重重点头,“就是外间候着……” 青城老王妃急忙伸手,“快,快请……咳咳咳……” 她兴许是高兴极了,喉头一痒,立马扒在床沿上咳起来。 夏东珠提着医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青城老王妃披散着头发,正扒在床沿猛咳。 萧长荆坐在床沿抱着她,用手轻拍她的后背,一张俊脸满是忧心。 夏东珠一进来,萧长荆双目就如星子般看向她。 夏东珠根本不看他,直接放下医箱,轻轻走过去。挥手就打掉了萧长荆的手,巧妙地拍打在青城老王妃的后心。 青城老王妃止住咳,抬起脸看到夏东珠,竟然咧嘴一笑。 “阿玺长公主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咳咳咳……” “王妃,先别说话,我先为你扎针止咳……” 夏东珠半抱住老王妃,萧长荆只得让开位置,青城老王妃就着夏东珠的力道又躺回到床上。 她脸上虚白,有气无力的样子,病歪歪地看着夏东珠。 “真是可惜了,我儿再没有福气,娶到长公主……” 夏东珠抿着嘴不说话,她甚至都不敢去看青城老王妃极度失望的脸。 她动作飞快地打开医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宽口玉瓶,打开盖子,用竹勺从里面挖出一勺浓稠的黑色膏浆,递到青城老王妃唇边。 “这是我特意为王妃熬制的‘枇杷膏’,润肺止咳最是有效。王妃嗓子定然痒的厉害,先含一口,慢慢吞咽,让膏体慢慢滑过嗓子。” 青城老王妃乖乖地张开嘴,将‘枇杷膏’吞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东珠,越看越是不舍,眼圈慢慢就红了。 第174章 太子心思 夏东珠急忙安慰她,“王妃,莫要胡思乱想,要静心修养。我现在扎针,你忍着点。” 青城老王妃慢慢合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夏东珠心里也极难受,她手下没停,飞快地为青城老王妃扎针。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为王妃扎针了,如今夏大小姐回了王府,外公也在,王妃若再有不舒服,根本不需要她过来了。 原本她今日也不该过来,可乍听到王妃病了,她实在没忍住,夏东珠明白,王妃得的是心病。 解铃还需系铃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走这一趟。 萧长荆自从夏东珠进来就退守在一边,他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东珠为母亲扎针,一句话都没说。 夏东珠收了针,青城老王妃顿时感觉轻松许多,她睁开眼,目光温柔地看着夏东珠,眸中的不舍,依旧浓厚。 夏东珠坐在床前的矮凳上,端过萧长荆放在床头的药碗,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笑着对青城老王妃道。 “这应该是夏妹妹为王妃开的方子,润肺止咳,是良药。王妃还是趁热喝下,整个王府还需要王妃操持,你可不能倒下。” 青城老王妃叹息一声,欠了欠身子,接过夏东珠手里的药便慢慢饮尽了。 萧长荆明显松了口气。 青城老王妃喝完药,夏东珠急忙将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让王妃擦嘴。 老王妃眼光瞟着自家儿子,又看看夏东珠,想着蓝瑛郡主与儿子的婚事,她眼神一暗。 “西羽陛下和皇后要为长公主在南萧招婿,我心里很清楚,我儿现在还做不到向公主求亲。他现在有麻烦,没解决好前,也不想委屈了公主。可我着实想不到公主会被赐给太子……” 夏东珠眉梢一挑,萧长荆果然遇到了麻烦。 她笑着握住青城老王妃的手,“太子殿下人挺好,至少够坦荡真诚。王妃是不知道,当日在皇上寿宴,被那么多人求亲我有多尴尬。 可我若想留在南萧,就得有个理由,否则父皇和母后必然会把我带回西羽。只要我一入西羽,父皇就再不可能让我嫁出来。我是皇太女,是要招皇夫入宫的……” 青城老王妃立马就明白了,她的儿子是绝不可能入赘西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长公主留在南萧。 “可是太子身子骨太弱,朝臣频频向皇上请求废掉太子,他的处境非常艰难。你被赐为太子妃,怕是也会受到连累。” 夏东珠摇摇头,“有我在,皇上更不可能废掉太子。虽说西羽偏安一隅,军力不强,但胜在富足。父皇将一半的国库送于我做嫁妆,南萧的群臣会怎么想? 若我不是太子妃,那这偌大的财力就绝不可能入得了南萧的国库。我父皇也不会同意废掉太子。虽说我借着太子留在南萧,但太子难道不是也靠着西羽而稳坐那个位置? 这是与两国都有利的事,南萧的群臣不傻。所以王妃根本不必担心我的处境,如今没人敢惹我。” 青城却被夏东珠蛮横的派头给逗笑了,她反手紧握住她的手,目有殷切。 “以后你是否还会经常来我们王府?” 夏东珠轻轻低下头,“夏妹妹如今也回了王府,她的医术并不比我差,只是一直被夏大将军强横地压着不让她施展。如今总要给她一个孝敬王妃的机会,夏妹妹性子单纯直爽,王妃会喜欢她的。” 她的意思,以后她不会再来了。 青城老王妃还未刚缓过来的情绪就又带上了愁容。 她深深地叹息一声,遐想着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让阿荆早早将你接进王府,做什么外室?说不定现在我都快要抱上孙子了。” 夏东珠羞窘地立马咳嗽了一声,站起身,“王妃状况已经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以后由夏妹妹为王妃调理身体,你可一定要听话,乖乖吃药。以后我就留在南萧,还是会时常见面的。” 她不敢直接将话说死,怕王妃一时钻牛角尖,想不开,又将自己给折腾病了。 青城老王妃闻言叹息,目光一挑,就看向她的身后。 夏东珠随着她的目光转身,就看到萧长荆窝在椅子上,满身的落寂。似是又犯了头痛,用手使劲地揉着额头。 夏东珠忍了几忍,终是没忍住,默默走过去,绕到他身后,两手自然而然地按上他头顶,顺着穴道手法娴熟地为他按压。 对他,怎么就狠不下心呢? 萧长荆放松下来,拿下手,头微微枕在椅背上,闭上眼,任由夏东珠为他按压祛痛。 青城老王妃斜倚在床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们俩,心头突然就释怀了。 她知道,即便长公主嫁于太子,也绝不会对她的儿子不管不问的。两个都有情的人,无法做到真正的狠心。 青城老王妃想着想着便唇角含笑慢慢合上眼,她身子疲乏了,便安然睡去。 萧长荆慢慢睁开眼,见母亲睡着了,他一把就将夏东珠从身后拽过来拥进怀里。 夏东珠羞窘,拍打他,要站起来,“都说好了,不要再有交涉……” 萧长荆满心的不舍,将头埋进她怀里,“别吵醒了母亲,让我再抱一会。” 夏东珠心头一软,便坐在他怀里不动了。 她声音轻柔,低低细语,“我听西就说,是你将刘御医从半道上截了回来?韩先生将‘济世堂’送于我,让我经营,之前我听说刘御医想要告老还乡,便早有了请他的打算。没想殿下竟替我做了。” 萧长荆抿抿嘴,没说话。 夏东珠继续道,“韩先生为我交了三年的房租,我父皇这次留下了足够多的钱财,我准备将租金还给韩先生。还想让杜先生再约一下房东,问他是否能将‘济世堂’的店铺卖给我?” 萧长荆唇角弯了弯,笑着道,“知道了。” 夏东珠根本不知他话里的意味,叹息一声,低头瞅着他,轻轻一推就站了起来,“殿下,我该回去了。” 萧长荆并没有挽留,站起身,目光轻柔,“带你去看看大宝二宝,这段时间你没出现,他们整日念叨,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夏东珠心里一下子欢喜不已,立马收拾了医箱,“走吧!我要去看看他们。” 萧长荆带着她往外走,刚走出云秀苑,就看到夏大小姐怀里抱着个煲罐正与表小姐李瑜大眼瞪大小眼。 二人明显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 夏东珠一晒。 据说当初萧长荆娶夏大小姐那日,青城老王妃怕李瑜心里不舒服,便让丫环陪着她去寺庙祈福,在那里住了几日。如今夏大小姐从皇宫被皇后放出来,自然免不了与李瑜见面。 看如今她们剑拔弩张的样子,李瑜心头的火气定然是冲着夏大小姐发了。 可夏大小姐在宫里都能将皇后折腾到像送瘟神一般将她送走,李瑜给她脸子看,她自然不会受。 李瑜在她身上肯定也讨不到好。 萧长荆远远看着她俩,手牵起夏东珠,直接领着她绕到旁边的小路去大宝二宝的院子。 夏东珠甩掉他的手,目光斜睨着他,“你就不怕她俩将整个王府给掀翻吗?” 萧长荆叹息,“母亲已经为李瑜在相看人家了,母亲很中意礼部尚书府的长公子李柱……” “李柱?” 夏东珠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 突然想到,皇上寿宴之上,第一个向她求亲的不就是礼部尚书的长子李柱吗? 当时满殿轻嘲声,李尚书却对儿子赞许地拍拍他的肩头。 夏东珠一笑,觉得李尚书教子有方,这个李公子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愿李瑜能够珍惜李公子,李尚书府是书香门第,也是世家大族,王妃的眼光不错。” 萧长荆闻言也是转头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能支持儿子第一个向你求亲,足见李尚书的魄力,他教导出的儿子自然差不了。” 夏东珠深以为然。 因为王妃病了,所以大宝二宝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夏东珠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家伙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院子里的花坛边,显得心事重重。 守在旁边的婆子正愁眉不展地看着他们。 “大宝二宝……” 夏东珠忍不住欣喜一唤。 大宝二宝倏地抬起头,看到夏东珠,大宝立马瞪大眼,二宝却撇着小嘴巴,‘哇’地一声就哭了。 夏东珠赶忙跑过去,一把抱起二宝,“二宝,都怪娘,一直没能来看你们。” 二宝软糯的小手一下子抱住她的脖子,“娘,你是不是不想要二宝了?你都不来看二宝。姨姨说,娘要嫁人,根本就不要二宝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抱着二宝坐到花坛边,一边安慰她,一边看向大宝。 大宝明净的大眼睛也蒙上了一层灰暗,见夏东珠望来,他急忙低下头。这个孩子本来心事就重,如今,见到她更显生疏,甚至有点伤心。 “大宝,过来。” 夏东珠向大宝伸出手。 大宝抿着小嘴,抬头又看了她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大宝,你愿不愿跟娘走?” 她如今有能力将大宝二宝接走了,王妃早先有话,只要孩子愿意,孩子就可以跟着她。 大宝倏地抬起头,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仰起头看萧长荆,“舅舅……” 萧长荆低头看着大宝,手摸着他的小脑袋,知道他是极渴望跟着夏东珠走的。 “姨姥姥曾说过,只要你们愿意,便可以跟着娘走……舅舅,也没意见。” 大宝一听,瞬间扑进夏东珠怀里,“娘,大宝要跟你走。” 夏东珠心喜地紧紧抱着两个孩子,眼眸见湿。 他们不是她亲生,只不过当初在云起镇后山救下他们,并埋葬了他们的母亲,这两个孩子便对她有了胜似血脉亲情的依赖。 这是一种生命相托的信任。 “谢谢殿下。” 夏东珠冲着萧长荆真诚一声。 毕竟他才算是大宝二宝最亲的人,他不阻拦她带走两个孩子,已经是极不容易了。 萧长荆轻嗯一声,开始提条件,“每月初一、十五两日,你要带着孩子去‘百福楼’,乔掌柜会做好安排,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失约。” 夏东珠心一跳,“你要干吗?” 萧长荆开始有点胡搅蛮缠,“大宝二宝是本王的亲外甥,你将他们带走,不会让我以后再见不到他们吧?我这么做一点都不过份,若不答应,你就休想带他们走。” 夏东珠气一滞,立马脸黑。 他这哪里是想见孩子,分明…… 上次在皇宫寿宴,她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将心收回来,不愿再与他有牵涉。若真如此,每月私会两次,那他们还不是照样不清不楚?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若此事传到皇上和太子的耳中,她还要不要脸子了? 萧长荆立马嗤一声,“你都胡思乱想什么?做为西羽的长公主,富可抵国,每月带着孩子到‘百福楼’吃上两顿饭,难道是很奢侈的事吗? 即便皇上和太子知道又如何?他们又没捆住你的手脚,难道身为太子妃,你就没有任何自由了吗?你的底细,他们比谁都清楚,你还矜持什么?” 夏东珠一听,气的四处一看,抓过旁边一块泥巴就扔过去,“你滚……” 夏东珠刚抱起二宝时,萧长荆就将守着孩子的婆子打发走了,如今四下无人,夏东珠毫不避讳自己的泼辣,她怒瞪着萧长荆。 “你若想孩子,就派人到公主府去接,休想让我再去‘百福楼’。” 她就知道,他根本没安好心。 萧长荆叹息一声,一撩袍子就坐在夏东珠身边,两手一掐,就将大宝提溜到自己怀里。 “除了我自己身边人,没多少人知道‘百福楼’是青城王府的产业,即便是母妃,都不甚清楚。‘百福楼’是京城贵族子弟小姐们经常汇聚的地方,你带着孩子去吃饭,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再则,你如今的身份,一举一动,许多双眼睛都盯着。有些消息我不好传递。‘百福楼’的乔掌柜暗中帮我收集天下消息,你去,定然能知道想知道的所有事。” 夏东珠眉梢一挑,“此话当真?不是你私心作祟要作妖?” 萧长荆磨了磨牙,“你现在是太子妃,不再是爷的外室,即便爷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夏东珠也咬牙,“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二人说定,待青城老王妃醒来后,萧长荆又亲自去了一趟云秀苑,将夏东珠接走大宝二宝的事向母亲通禀。 青城老王妃闻言叹息一声,“跟着长公主过段时间也好,毕竟娘现在的身子也照顾不好他们。两个孩子对长公主的依赖已经胜过了对咱们的亲情……” 萧长荆颔首,“她亲自救下李瑾和两个孩子,又带着大宝亲自将表妹安葬,不管自己吃多大的苦,都真心实意地护着孩子。所以在大宝二宝的心里,她才是最亲的人……” 萧长荆用马车亲自将夏东珠和大宝二宝送到公主府,蓝姑姑看到大宝二宝,两眼发光,立马扑过来。 “姥姥……” 大宝二宝像两只小鸟高兴地跑起来扑到蓝姑姑怀里。 蓝姑姑哽咽着,紧紧抱住两个孩子,“我以为再见不到大宝二宝了……” 夏东珠既然说要给太子调养身子,公主府中诸事安排妥当,便提着医箱去了东宫。 自从太子食用‘消食丸’中了毒,皇上便让他一直在东宫休养,并未上朝。 夏东珠进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正在水榭钓鱼。 “太子今日气色不错。” 夏东珠在太子面前也不拘禁,走到水榭,将医箱放下后就调侃他。 “我从‘济世堂’拿来了太子的医案,了解了太子的病情,如今我想再为太子诊一次脉,我想着尽快调理好你的身体,让太子能够早日上朝参政。” 太子萧玉祎一笑,“好,一切都听你的。今日我去向母后请安,她还将你夸了一通。看来她对你也极是满意。” 夏东珠并不想深究太子这番话的意思,只在太子旁边的小桌上铺上一块帕子。 “太子安心钓鱼,不妨碍我诊脉。” 太子菀尔,直接将手腕伸到锦帕上。 夏东珠伸手就探上他的脉。 上次太子佯装昏倒,她匆忙间并未仔细为他诊脉,如今仔细一探,眉心便不由蹙起。 太子一直瞧着她的神色,见她脸色愈发沉重,便自嘲一声。 “我是天生的心疾,肝肾都不好,太医院早已做了诊断。那么多年,一直难为‘济世堂’韩先生为我调养,可惜…… 上次出事,我却没能救下他,让长公主也受到牵连,抱歉了。” 夏东珠收回手,淡淡一声,“太子不必愧疚,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韩先生如今回到老家,专心研制各种药丸,也是极好的。远离纷争和名利,安心做医者,也极难得。 如今他将‘济世堂’托付给我,我已经将刘御医请了回来,如今他就在‘济世堂’做诊。所以对于太子的病情,我还是极有信心的。” 太子一听,眼睛立马瞪得极大。 “公主竟然接手了‘济世堂’?那可是百年老号,没想韩先生竟如此信任公主,看来本宫也应该对公主有信心。” 夏东珠颔首,“那太子就要按时吃药,平时要静养,不要太操劳。” 太子笑着摇头,“若是如此,那我只能做个废人,根本不能上朝参政了。” 太子说着,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这些年若不是阿荆一直支撑着父皇,朝堂早就乱了。我真没用,想帮父皇,都力不从心。” “太子是国之根本,养好身体,便是有益于朝堂。皇上安心,群臣也能安分。” 太子转头意味地看着她,“长公主打算什么时候嫁入东宫?有你在我身边,我相信更能稳固南萧的朝堂。” 夏东珠一怔,似是没想到太子竟然急不可奈地要让她嫁过来。 当初,可只是说好只担着名分,并没说非要嫁入东宫。 “父皇临走时说,要将我的嫁妆送过来。如今我两手空空,如何能嫁入东宫?况且,两国联姻,该走的礼节还是要走的。我虽然流落民间许久,但也是西羽的皇太女,父皇爱重,也绝不允我马马虎虎就嫁过来。还望太子谅解,再等些时候。” 太子闻言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有点僵,随后他自嘲一声,“抱歉,是我心急了。公主要为我调养身体,我却怜惜公主三天两头往东宫跑。不如我在东宫为公主留一间房子,公主可住在东宫,这样也不必太过辛苦。” 夏东珠心头一跳,眼睛不动声色眯了眯。 她委婉推拒道,“多谢太子好意,父皇当初为我设立公主府,就是想着能让我住的自在些。你我虽有婚约,但毕竟没成婚,我住在东宫不合适。会遭人诟病。况且御史台那帮老大人也是不允许的,这与礼不合。” 太子眸光一闪,慢慢低下头。 夏东珠继续道,“我是医者,不怕三天两头往东宫跑,所以太子不必心重。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太子好,我才能好……” 一席话又说得太子高兴起来。 第175章 富金山真实身份 夏东珠从东宫出来就往宫外走,突然看到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韩公公急匆匆带着富金山正往御书房方向走。 萧长荆和肖大学士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富金山微垂着头,神色有些沉郁。 夏东珠突然想到,寿宴之上,皇上曾说要给富金山一个答案。估计今天就是要告诉他实情。 夏东珠不愿与他们碰面,身子一闪,就躲在了一旁的廊柱后。 韩公公和富金山匆匆而过,夏东珠微探出头,萧长荆似有所感正好望过来,二人目光相触。 夏东珠身子一僵。 萧长荆面无表情,眸光深沉如海,却又意味十足。 夏东珠急中生智,突然对他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萧长荆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夏东珠抬脚就往皇后的凤栖宫而去。 作为未来的太子妃,第一次去东宫为太子诊脉调理身子,然后再去凤栖宫向皇后请安禀明情况,是再正常不过了。 皇后看夏东珠如此懂事,欢喜的不行。特别是夏东珠将自己亲自调配的润肤养颜的膏药献给皇后时,皇后更是急不可耐地打开。 一股馨香立马飘满整个大殿,皇后惊喜不已,凤栖宫的宫女嬷嬷们都羡慕极了,眼睛紧紧盯着皇后手里的美颜膏,争先恐后地说着吉祥话。 把皇后美的哈哈大笑。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般高兴过。 夏东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向皇后告辞出了凤栖宫。她抬脚走向了御花园,远远地就看到萧长荆隐在一片竹林后,夏东珠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萧长荆负着手,目光闪闪地看着她。 “不是说要与爷保持距离吗?在这皇宫里,竟然还敢约爷?现在倒不怕被皇上和太子知道了。” 夏东珠瞪他,“废话少说,富金山的身世,皇上到底是怎么说的?他究竟是不是皇上的儿子?” 萧长荆闻言抿了抿嘴,神色有点复杂。 “皇上只说,当年他微服私巡到江南,安国公陈储带他巡视江南,西梅郡主是以他未婚妻的身份伴在身边。谁知,她对皇上竟然一见钟情。根本不顾安国公的颜面,私自将皇上灌醉并勾引下药……” 夏东珠一哂,“西梅郡主真够大胆的,富金山果然是皇上的儿子。” 萧长荆嗤笑,轻摇了下头,“当时皇上的确是喝醉了,可是西梅郡主也醉了,二人也确实躺到了床上。可是后来,随皇上一起下江南的肖大学士发现不对,闯进屋子,见皇上深醉不醒,他不敢声张,直接将皇上背走了。 房里便只留下西梅郡主一人,第二天,她衣裳不整,显然被人破了身,但绝不是皇上。可皇上的王佩却落在了西梅郡主的床上……” 夏东珠一抚额,惊叫一声,“天呢!究竟是哪个混蛋干的?皇上真的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那富金山听到这里,是什么反应?” 萧长荆瞟她一眼,“能是什么反应?面若死灰,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当时皇上就没有追查这件事吗?” 萧长荆摇头,“没有,因为西梅郡主对皇上坦露了自己的身份。为了两国邦交,皇上当时并未对西梅郡主说出实情。况且,当安国公知道此事,与皇上闹得极僵。皇上也大为恼火,匆忙间便回了京城。 后来得知西梅郡主有了身孕,她想进京找皇上,却被安国公扣住。西羽老皇叔知道此事,恳求你父皇向南萧求亲,也被皇上拒绝。再之后,富金山出生,就传来了西梅郡主逝去的消息。” 夏东珠缩着眼眸想了想,“殿下以为,富金山会是谁的儿子?别忘了,当时皇上下江南,全程可是由安国公安排的。他们当时就住在安国公府。西梅郡主胆敢灌醉皇上,还对皇上下药,安国公能不知情?” 萧长荆瞧着她意味十足的小眼神,咳嗽一声。 “安国公一口咬定富金山就是皇上的儿子,肖大学士能实事求是对富金山说出实情,但对安国公,他是不会相信的。” “现在可由不得他不相信。”夏东珠显得信心十足,“司马老神医曾经研制过一种药水,只要殿下能找来安国公和富金山的一滴血,我就能验出他们是否是真父子?” 萧长荆俊眉一挑,“你就如此笃定富金山就一定与安国公有关系?” 夏东珠长叹一声,“不管富金山是不是皇上的儿子,只要他是西梅郡主的儿子,那天下人便会笃定他就是皇上的儿子。毕竟西梅郡主与皇上当年那一段,闹得轰轰烈烈天下皆知。富金山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拿出皇上的王佩,这就是事实,由不得别人不信。 所以,即便皇上不认,富金山也有了争位天下的资本。或许这就是安国公想要的也说不定……” “好。”萧长荆干趣地颔首,“安国公目前被皇上软禁在皇城司,我会想办法弄到他的血。只是富金山……” “交给我。”夏东珠一拍胸口,“我去会会他。” 说完,夏东珠目光闪闪地看着萧长荆,“最好再弄到皇上的一滴血,我很好奇,若是富金山真是皇上的儿子呢?” 萧长荆脸黑,“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弄皇上的血,亏她想得出。 萧长荆向四周看了一眼,催促她,“你该出宫了,此地不宜久留。若有事,就到‘百福楼’等我。”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哼一声,提着医箱就走。 萧长荆站在竹林中,看着她一扭一扭地走远,唇角一勾,抬脚也走出御花园。 傍晚十分,夏东珠从西就那里得到消息,富金山在‘百福楼’喝的酩酊大醉。 夏东珠急忙带着蓝姑姑、西就、夜枭和大宝二宝浩浩荡荡地去了‘百福楼’,她在二楼的雅间点了一大桌子好菜,众人不分尊卑坐下来一起吃。 大宝二宝高兴的直跳。 突然楼下传来喧哗声。 富金山在发酒疯。 西就对着夏东珠使了个眼神,夏东珠挑开帘子走出去,倚在二楼栏杆上,看着楼下富金山的桌子上堆满了酒瓶子,他喝醉了,还不停地要酒。 乔掌柜正陪尽笑脸相劝。 富金山却越发张狂,竟还动手打了乔掌柜。 此时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京城世家贵裔子弟,见富金山发酒疯,都极瞧不起他。直嚷着让小侍将他扔到大街上。 “表哥……” 夏东珠的声音传过来,众人回头,一看竟是西羽的长公主,也是他们南萧的太子妃,不由纷纷让开路,并对她施礼。 “见过太子妃殿下。” 夏东珠好脾气一挥手,“大家不必多礼。” 随后夏东珠走到富金山面前,富金山已经醉得扒在了酒桌上,她拍拍他的肩,“表哥,你喝醉了,快醒醒。” 富金山打着呼噜,纹丝不动。 夏东珠一叹,佯装很为难,她看向乔掌柜,“不知‘百福楼’现在可还有空闲的上房?我表哥喝醉了,麻烦掌柜的将他抬到客房,他的酒钱我付了。” 乔掌柜急忙对她拱手,佯装是第一次见到她,“太子妃殿下客气,三楼便有上好的房间,我让伙计将富公子抬上楼吧!” “有劳了。” 看热闹的众人大多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自然知道皇上寿宴之时,西羽的姬皇后已经拒绝富金山继承西羽老皇叔的爵位。没想太子妃依旧称他为表哥,可见太子妃真是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捧高踩低。 众人看着夏东珠,不由窃窃私语,满目都是赞赏。 夏东珠眼眸瞟着四周的人,脸上微微笑着,“我表哥喝醉了,搅了大家的雅兴,抱歉了。今日大家可尽情吃喝,账单都记在我账上。” 众人顿时欢呼一声,知道西羽巨富,太子妃有钱,便没客气,再次恭身行礼。 “谢过太子妃,太子妃吉祥。” 夏东珠不在意地挥挥手,随着乔掌柜上了三楼。 进到房间,夏东珠急忙掩上门,富金山躺在床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乔掌柜对她一礼,“公主,爷就在楼上等你。” 夏东珠眉梢一挑,“他这么快就得手了?” 乔掌柜但笑不语。 夏东珠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抽出银针,走到床边,扎破富金山的手指,挤出几滴血。 随后她叮嘱乔掌柜,“麻烦乔掌柜熬一碗醒酒汤给他灌下,如今他郁气喝酒,易醉伤身。夜里风凉,让人守着他,别让他出事了。” “是。” 乔掌柜对夏东珠极是恭敬,急忙躬身应下。 夏东珠出了富金山的房间,又回到二楼的雅间,吃到一半又出来,提着裙子上了五楼。 她直接推门进去,就看到萧长荆穿着单衣,正在包扎胳膊上的一处伤口,旁边是一盆的血水。 夏东珠眼一深,快步走过去,“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么受伤了?” 以前不知道他武功有多深,现在可是知道他武功已是天下能排上名号的,什么人能伤得了他? 夏东珠接手为他处理伤口。 萧长荆目光闪闪,“跟安国公比试,故意输给他,受了点伤。” 夏东珠一怔,随后怒吼,“我是让你取安国公的一滴血,不是让你自己流血?你到底弄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萧长荆轻轻一笑,随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玉瓶,“给你,安国公陈储的血。富金山的可是拿到了?” 夏东珠有些疑惑看着他。 “你故意输给他,也将他给伤到了?” “不然呢?若不是真打真受伤,怎么能做到天衣无缝让他放下戒心?” 夏东珠很是无语,为他包扎好伤口,便也拿出富金山的血,“现在我就做验证。” 萧长荆却摇头,“不,我要带你进宫,皇上有旨,让你在他面前亲自验证。” 夏东珠瞪大眼,“你竟将此事告诉了皇上?” 萧长荆颔首,“你不是要皇上的一滴血吗?根本无法弄到。我只好实话实说,皇上一听,便同意了。但要你亲自在他面前验证,想必他也想知道真相。” 夏东珠一听便了然。 皇上背着这个黑锅已经二十多年,是时候揭开真相了。 “好。”夏东珠点头,“大宝二宝就在二楼吃饭,现在应该已经吃好了,我现在就回去。稍侯,我随你去皇宫。” 萧长荆颔首。 夏东珠再没停留,抬脚走了出去。 夏东珠带着大宝二宝等人离开‘百福楼’,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反正她今天很大方,请所有人吃饭。这份情,大家得领。 皇上正在御书房等着他们。 见他二人并肩走进来,皇上坐在御案后目光一亮,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长荆和夏东珠跪下施礼,“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平身吧!” 皇上也从御案后走下来,他目光闪闪地看向夏东珠,“听阿荆说,你怀疑安国公与富金山的关系,要滴血验证?” 夏东珠颔首,“想必皇上心中也一直疑惑,如今时机正好。” 皇上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将手伸到夏东珠面前。 “既如此,你也取朕一滴血吧!这样更公平些。” 夏东珠一笑,毫不客气地用银针取了皇上一滴血。 韩公公拿来了两只玉碗,夏东珠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往碗里倒了一些无色无味的液体。随后将皇上的血和安国公的血滴入碗中。 那血滴在玉碗中凝而不散,如露珠一般微微滚动。 皇上一诧。 夏东珠看了皇上一眼,解释道,“这是司马老神医研制的药,当时在岷州,有人向他求取的,我记下了配方。现在我向碗中滴下富金山的血,若是血脉相连,两颗血滴必定融合。若不是,血滴没丝毫变化。” 夏东珠说完,便向两只碗中分别滴入富金山的血。 盛着安国公血滴的碗中轻荡了一下,两颗血珠滚到一起,突然血珠涣散开来,互相包容接纳,最后凝成了一整颗大血珠。 皇上和萧长荆都变了脸。 夏东珠沉默不语。 她又将富金山的血滴到盛着皇上血液的碗中,两颗血珠滚动了一下,轻轻触碰,等了许久都不曾凝合。 皇上的脸已经极是难堪了。 萧长荆挥手就将两只碗泼向一边的铜盆。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夏东珠心突突跳,她微垂着头不敢看向皇上。 萧长荆也静立一旁沉默不语。 皇上负着手,背转身,似乎一直在压抑着情绪。 他前思后想,细细琢磨,才恍然,当初不过是一盘局。 他不知西梅郡主当年对他是否是真的一见钟情?但安国公当时与他闹翻,他还是自觉有愧于他,便迁就了他。没想,富金山竟然是他的儿子…… 他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皇上心中怒极。 “皇伯,安国公要如何处置?” 半晌了,萧长荆打破沉静,他没有唤皇上,直接以家人的身份称呼,就表明,他要为皇上处理奸佞。 皇上冷哼一声,大袖一甩,“放他回江南。” 萧长荆大吃一惊,“皇伯,不可。他居心叵测,万不能放虎归山。” 皇上转过身,一脸的不屑。 “当年他瞒天过海算计朕,不仅侮辱了西梅郡主,还欺骗了天下人。如今朕若将他困于京城,倒显得朕小气。也让天下人不服。朕放他回去,朕到要看看,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算计,最后能得到什么样的结局?朕不但要将富金山留在京城,还要赐封他为‘永定侯’……” 夏东珠一下子瞪大眼,皇上这是要软禁富金山?安国公回到江南,即便有反心,也会投鼠忌器。 “是。” 萧长荆毫不反对,直接领命。 皇上却幽幽地看向夏东珠,“太子妃似乎有疑惑?” 夏东珠急忙抬头看向皇上,随后抿抿嘴,摇摇头,“我只是替富金山感到可悲罢了。” 他与西梅郡主真是被安国公利用的彻底。 西梅郡主到死都认为富金山是皇上的儿子,富金山对自己的身世也很迷惑,皇上却还要赐封他,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毕竟无功不受禄。 其实皇上这一招也挺毒的。 第二日,皇上圣旨便昭告天下。 安国公从皇城司出来,两袖清风,无皇上召见,他也不能进宫向皇上辞行。只有蓝瑛郡主带了辆马车在皇城司门外等着他。 “安国公好走。” 萧长荆对着他拱了拱手。 安国公陈储意味十足地看着萧长荆,“青城王打算什么时候迎娶蓝瑛郡主?” 萧长荆淡淡一声,“如今我母妃正病着,待她病愈,才能向皇上请奏。礼部还要择日下聘,蓝瑛郡主便先随安国公回江南等着就是。既然是父皇临终遗命,我自然不敢违抗。” 刘妙闻言却沉下脸冷哼一声。 安国公陈储目光闪烁着看着萧长荆,青城老王妃身子骨不好,世人皆知。他即便想退婚,也不会拿自己母亲的身子开玩笑。青城王的孝顺,也是天下有名。 安国公也不疑有他,只得冷淡地说,“希望青城王说到做到,本公与蓝瑛郡主便恭侯王爷佳音。” “好走,不送。” 萧长荆再次拱手相送。 安国公钻进马车,刘妙临走前意味十足地看了萧长荆一眼,她眼眸甚冷,什么也不再说,直接上了马车。 东城立马凑上来,“爷,是否要跟着安国公?” 萧长荆眸光森寒,摇头,“不用,盯住萧玉翀便好。一旦发现他们有接触,立马来报。” “是。” 第176章 边关告急 富金山一觉醒来,才知道自己被皇上封为了‘永定侯’。 他揉着酸痛的额角,傻愣愣地坐在床沿上,乔掌柜在一旁伺候着,递过去一个热帕子。 “富公子,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韩公公已经在楼下候着了。皇上封了你为‘永定侯‘,这可是难得的殊荣,公子得快些了,怠慢了可不好。” 皇上的圣旨还未下,消息竟是不胫而走。 富金山脸上并无任何喜悦,他从出生就被告之是皇上的儿子,母亲是西羽的西梅郡主,他一直以自己的身世为傲。 没想,当年的真相竟如此残酷。 他用热帕子深深捂住脸。 “昨日宿醉,多谢掌柜不弃,将我扶到客房里。” 乔掌柜摇摇头,“不是小老儿所为,是太子妃昨日碰到公子醉酒,是她为你结清了酒钱和房钱,小老儿不过是顺手而为。” 富金山一怔,拿下热帕子,目中有惊诧。 “你是说昨日太子妃来了‘百福楼’?” 乔掌柜点点头,“太子妃昨日是第一次来‘百福楼’吃饭,没想就遇上了公子。公子或许已经记不得,你醉后闹事,不仅扰了其他宾客雅兴,还将小老儿打了。太子妃万不得已,便结了所有宾客的资费。” 富金山一听,慢慢垂下头。片刻,放下帕子就站起身,对着乔掌柜深深一礼。 “昨日金山多有冒犯,还望掌柜的谅解。昨日太子妃付的资费,还望掌柜的退还给她,所有费用我来结清。” 乔掌柜目光含有赞赏,表面上却摇摇头,“小老儿的账目一日一清,公子若过意不去,便去找太子妃还银子吧!如今你最该做的,是到楼下领旨。怠慢了韩公公,说不定又会落下别的罪名……” 富金山一听,赶紧整了整袍子,又将发冠扶正,抬脚便下了楼。 韩公公带着两徒弟正不紧不慢地坐在桌前喝茶,眸光瞟到富金山下楼,他轻轻将茶盖合上。 富金山走到他面前,郑重一礼,“见过韩公公。” “富公子客气,洒家不敢当。”韩公公说着便站了起来,“皇上圣旨到,富公子接旨吧!” 富金山一撩袍子就跪下,“臣接旨。” 韩公公瞟了他一眼,从徒弟手中拿过圣旨就宣读起来。 富金山蹙着眉心听完,紧绷着身子接过圣旨。 韩公公不阴不阳地道,“皇上的意思,富公子可是明白了?皇恩浩荡,富公子既为‘永定侯’,便要为国效力。无事,便不要轻易离开京城了,皇上对你可是器重的很呢!” 韩公公不轻不重的敲打,让富金山身子一紧,恭身道,“富金山接旨,定不负皇恩。” “如此甚好,洒家便回宫复命了,永定侯好自为之吧!” 韩公公领着徒弟走了,富金山拿着圣旨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皇上封他为‘永定侯’,只是一虚称。他不能上朝参政,也没有俸禄,更别说府邸。皇上只是用这个虚称将他软禁在京城。 富金山想明白后,脸上一嘲,仰天一叹。 好歹他还有母亲留给他的钱财。如今他能富可抵国衣食无忧,全靠母亲生前暗中绸缪,留下一批人暗中替他运转生意。即便是义父,都插不上手。 他们只认他为主。 否则,此时此刻,他真的是一无所有,无从依靠。 富金山叹息一声,出了‘百福楼’。 刚走到街角,廖总管便恭身从一侧走过来,“公子,你现在要如何安排?” 富金山站定,目光扫着四周,“皇上如今封了我为‘永定侯’,将之前的别苑收拾出来,做为‘永定侯’府。如今义父是否还被皇上拘在皇城司?” 廖总管摇头,“安国公昨日就已经与蓝瑛郡主离开了京城,皇上已放他回江南。” 富金山一诧,“义父昨日就回了江南?他可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廖总管身子一僵,脸色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兴许是安国公走的匆忙,并未留下任何话给公子。” 富金山满心的失望。 他这是被所有人抛弃了吗? 他将圣旨塞给廖总管,“走吧!先回家。稍侯备一份厚礼,我要去一趟公主府。” “是。” 主仆二人随后向巷子深处走去。 富金山求见的时候,夏东珠正在书房里钻研太子的医案。听到夜枭来报,她抬起头惊疑一声。 “你说谁?富金山……他这是酒醒了?兴许也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让他到花厅等侯,我马上过去。” “是。” 当夏东珠进到花厅的时候,就看到富金山一身锦衣玉带,正负着手在观赏墙上的一幅画。 那是父皇亲自画的一幅西羽的名山大川山水画。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 夏东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富金山倏地转过身,他眉宇平静,眼神淡然。再没有了当初觉得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傲慢,如今穿金戴玉的形象才真正像一个富家翁。 富金山对她拱了拱手,“金山见过长公主。” 夏东珠哼一声,跨步走过来,“你我之间都是熟人了,何必客气?坐吧!” 夏东珠率先坐在椅子上。 富金山一撩袍子坐在她身侧。 西就送来茶盏,夏东珠端起来浅尝了一口。 “想必你已经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表哥,我真希望你能做个真正的富家翁,永远别干涉朝政。或许这也是你母亲最希望的,她为你取名‘富金山’,就是想让你自由自在过一生。” 富金山闻言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没说话。 夏东珠摸不透他此刻心态。 富金山放下茶盏,眉峰一挑,声音透着一丝紧迫。 “你可知我亲生父亲是谁?” 夏东珠心头一跳,立马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瞧你这话问的,我怎么会知道?现在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富金山脸上非常认真,“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你现在身份不同,或许能有机会接近真相。” 夏东珠轻嗤一声,斜睨着他。 “富金山,我看你就是想找抽。你母亲没让你随父姓,或许她在临死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她将老皇叔所有的家财都留给你,连安国公都插不上手,就是想让你远离纷争,永远不知道真相。 你就不要再犯浑了,皇上将你留在京城,也是为你好,不想让你再被人利用。” 富金山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片刻他又看向夏东珠。 “也罢,既然你留在了南萧,我便也安心留在京城陪着你。太子身子骨弱,若是他死了,你也厌倦了京城,我便带你走。天崖海角,总能养得起你。” 夏东珠气一滞,开始训斥他。 “你少为我操心,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从此安心做生意,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小心我跟你断交。” 富金山突然咧开嘴笑了。 他心中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感觉,眼前的夏东珠,即便再凶狠,也是真心实意为他好。 她的话,他能信,也会照做。 “既然你如此嫌弃我,那我便走了。给你带了些礼物,都是我多年前游历天下搜罗的一些小玩意,你府中有孩子,便留给他们玩吧!” 夏东珠眼睛一亮,立马扭头看向旁边堆放的几个大箱子。 “这还差不多,你回去吧!要记住我的话,耐心待在京城,稍安勿躁。” “知道了,走了。” 夏东珠越是这样说话,富金山越觉得心里很踏实,这说明她不与他见外。他一挥手,转身说走就走,倒是洒脱。 夏东珠目光闪闪地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此后的日子,夏东珠一边钻研太子的医案,一边与刘御医坐诊‘济世堂’,二人联手将‘济世堂’打造的名气越来越响。 刘御医在皇宫当差多年,性子谨慎,用药虽然比不上司马老神医那么神,但他是个医痴,非常善于学习和钻研,用药更灵活。可谓物美价廉,京城老百姓非常喜欢。 如今每天来‘济世堂’看诊抓药都得排队。 杜掌柜腿也基本好利索了,他如今热情更高。刘御医看诊,他负责前堂抓药,夏东珠在后堂泡制药材,各司其职,配合相得益彰。‘济世堂’生意越来越好。 况且,夏东珠给大家伙儿都抬高了薪资,刘御医拿的钱比在皇宫当差拿的还多。他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手畏脚提心吊胆,心情愉悦,每天都乐呵呵的。 魏禹通过科考也进入了前三甲,在殿试被皇上慧眼识珠,由肖大学士和萧长荆推荐,顺利进入户部任职。 当天他激动地来‘济世堂’找夏东珠,将此好消息亲口告诉她,夏东珠高兴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真心为魏禹感到骄傲。 魏禹目光闪闪地看着她,温润如玉的男子,一点都不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最后他矜持地告辞而去。 夏东珠知道,魏禹已经涅盘重生,她不用再为他担心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等他与肖大小姐的好消息传来。 此时皇城司,萧长荆正坐在书案后处理公务。 东城拿着一只飞鸽走进来,“殿下,察子们传来的消息。” 萧长荆接过飞鸽,从腿间取下一个小竹筒,倒出里面的短信,他看后立马皱起眉。 东城端详着殿下的神态,忍不住问。 “殿下,傅先生走了这么久,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他在北蛮……” 萧长荆接口,“他在北蛮出事了。” 东城一惊,萧长荆将短信递给他。 东城急忙接过,仔细一看,脸色也严肃起来。 “殿下,傅先生怎么会失踪?他在北蛮,一直由我们的人负责保护。” “保护他的人都死了。” 萧长荆阴着脸低沉一声,他忽然想起夏东珠的话,或许在那时傅先生就已经出事了。可惜,当时他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东城,让北辙带些人赶往北蛮,无论如何,要查到傅先生的消息。必要时,可启动我们在北蛮所有的暗桩,务必要找到他。” “是。” 东城神色严肃地领命而去,正与进来的南辕碰个正着,他瞧着东城的神色不好看,有些疑惑。 他向萧长荆禀报,“殿下,果如你所料,二皇子萧玉翀出城了。听说安国公刚出京城就得了风寒病倒了,目前正在枫叶镇休养。二皇子今早出城就去了枫叶镇,说是去接江南献给皇上的早茶皇供……” 萧长荆冷哼一声,“果然如此……富金山如今可还安生?” 南辕晃了晃身子,“殿下,他好的很。皇上赐他为永定侯,他直接将在京城的一处别苑改成了侯府,挂上了烫金的牌匾。每天除了做生意,倒没有任何异常。不过,他去了一趟公主府。” 萧长荆意味地瞟了瞟他,“让你派人暗中保护公主府,可不是让你去监视的。有些事,就不必再禀报了。” 南辕立马嘿嘿两声。 翌日一早,刚开城门,街面上的店铺刚刚打开门板,就听到一骑快马从城门处飞奔而来。 “八百里加急,快闪开……边关告急……八百里加急……” 众人看到骑着快马腰间插着黄旗的驿卒,纷纷躲闪。待听到边关告急的声音,心头一跳。 驿卒的快马直奔皇城,刚到皇宫门口,驿卒便累的从马上滚下来。守宫门的禁卫立马上前。驿卒脸色死灰,将背后的信囊直接递上去。 “快,北疆告急,快呈给皇上……” 说完,他便累昏过去。 禁卫不敢怠慢,拿起信囊就跑向宫内。 不久后,夏东珠便得到了消息,她正在用早膳,听到消息被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什么?北蛮太子亲自出征,带了五十万大军进攻北疆……” 夏东珠心一下子提起来,她的父亲夏大将军和大哥已经奉诏回京,如今只有蒙将军驻守在北疆。 北疆有三十万驻军,面对北蛮五十万大军,应该不至于一击溃败。可八百里加急,说明情况足够严重。 夏东珠再坐不住了,立马吩咐,“西就随我进宫,夜枭守好公主府,万不得已,府中人暂时不准出府。” “是。” 夏东珠心事重重刚赶到皇宫,就看到夏南宇表情沉凝地从皇宫内出来。二人在宫门口碰到一起。 夏东珠立马走向他,“边疆目前什么情况?” 夏南宇眉目沉沉,目光向四周瞟了一下,压低声音,“北蛮太子已于半月前就已经开始攻打北疆‘居平关’,蒙将军率兵抵挡,伤亡惨重。他已经向朝廷发了三封加急战报,却始终未到达京城。此次的八百里加急,已是第四封。皇上已令我即刻返回北疆。” 夏东珠心一沉,“三封八百里加急都未曾到达京城,看来,驿程出了问题。皇上是否给你派了兵?北疆告急,应该派兵增援。” 夏南宇颔首,“我二弟所带的京畿大营三万先锋营已归我调遣。” “只带三万?那根本不够。” “兵贵神速,这已经京城最精锐的兵马了。” 第177章 与萧长荆密谈 夏东珠想到前世,北蛮太子确实率重兵攻打北疆,当时她大哥二哥已经不堪大用,萧长荆请旨带兵增援北疆。结果,他在北疆毒发身亡。 皇上得到消息悲痛欲绝,派她父亲前往欲与北蛮决一死战,结果她父亲也死在北蛮太子手里,死后还被扣上投敌叛国的罪名,将军府满门抄斩。 夏东珠还记得,京城当时也起了一场哗变。好像是太子谋位,要弑父。如今想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太子病弱,根本不可能弑父,那次哗变,太子死,萧玉翀救驾有功被立为太子。不久皇上暴毙,他顺理成章登位。而她也屈辱地死在大婚夜。 这一切就像一个连环套,一环套一环,最后最大的受益者是萧玉翀。 如今想来心头依旧如撕裂般疼痛,夏东珠脸色苍白深深闭上眼。 夏南宇见她愣怔着,神色极是悲恸,以为她是在担心他,心头一暖,轻声道。 “太子妃不必担心,我是军人,边疆告急,我责无旁贷。况且将军府世代驻守北疆,抗击北蛮极有经验,绝不会让北蛮踏入南萧一片土地。” 夏东珠一怔回过神,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相信夏将军定不辱使命,此次抗击北蛮,还望不要掉以轻心。据说北蛮的太子诡计多端相当残暴,此次他来势汹汹,必是做了万全准备。将军一定要慎重。” 夏南宇颔首。 “放心吧!北疆地形复杂,虽然敌众我寡,但北疆军日夜操练,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咱南萧军从来不怕北蛮人。” 夏南宇说的相当豪气。 夏东珠眼睛神采奕奕,“那我就祝夏将军旗开得胜,早已凯旋。” 夏南宇也是豪情万丈,对着夏东珠一拱手,“保重。” “将军保重。” 夏南宇离开后,夏东珠也没有再进宫,而是折身去了‘百福楼’。有些事,她必须见萧长荆,势必要给他提个醒。 萧长荆丝毫不意外夏东珠会在‘百福楼’等他,出了皇宫,他就直奔‘百福楼’。 夏东珠听到动静转过身,见萧长荆一身疲惫走进来,她立马上前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夏将军带走京畿大营三万先锋营奔赴北疆,后续皇上可还有旨意再派兵前往?粮草是如何安排的?如今京城防务空虚,皇上是否还要从别处调兵进京?” 夏东珠心里着急,嘴里一连声发问,呛得萧长荆喝口茶都咳嗽起来。 夏东珠走到他身后拍打他后心,“你可真行,喝水也能呛着。” 萧长荆好笑地睨着她,“长公主不愧一出生就被西羽帝封为皇太女,你生为女儿身真是可惜了,就你方才那一连串的发问,都能上朝议政了。” 夏东珠闻言皱眉,脸上严肃不改,“严肃点,跟你说正事呢!” 萧长荆敛了笑,将杯中茶水饮尽,放下茶盏,一伸手就将夏东珠拽到怀里。 夏东珠可没心情跟他闹,知道她若反抗,他就越蛮横,便偎在他怀里不动了。 萧长荆将下巴搁在她额头上蹭了蹭,“北蛮已经不是一次进犯北疆,为何你会如此紧张?是在担心什么?” 听着他醋意十足的话语,夏东珠一哂,他不会以为她是在担心夏南宇吗?她大哥的命运早已经改了好不好? 夏东珠在他怀里扭捏了一下,“此次北蛮来犯绝非偶然,三封八百里加急都未曾到达京城,殿下可有派人去查究竟是为什么?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不想让朝廷知道北蛮来犯,明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萧长荆一怔,轻嗯一声,“还有呢?” 萧长荆对她的敏锐非常赞赏,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便催促道。 夏东珠眼眸深深,“京城危矣!殿下要向皇上进谏,增加京城防务,一定要用信得过的人。” 萧长荆歪头看着她,“为何感到京城危矣?” 夏东珠皱眉,“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三封八百里加急都被人劫了,皇上得到消息,肯定来不及调集远处的兵力,只能抽调京畿大营最精锐的先锋营先驰援边疆。 如今京城的兵力就严重不足,特别是能真正守护皇城的兵将少之又少。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再调兵入京护卫皇城,以防生变。” 萧长荆闻言脸色已经相当沉重了,可他依旧不动声色,继续问,“你还想到了什么?” 夏东珠叹息一声,“提防萧玉翀……” 萧长荆都有点震惊了,他怀中的小女子未免太让人惊讶,他的确已经在提防萧玉翀了,没想她也想到了。真是令人惊喜。 他咧嘴笑了笑,更加亲昵地蹭着她的额头,“还有呢?” 夏东珠心里复杂至极,声音低沉,“你不要去北疆,也不要让夏大将军去北疆,总之你二人不能离开京城。” 萧长荆身子一僵,琢磨着夏东珠的话,心头暗沉。 她似乎极担心,他们若去了北疆,就会出事一般。 她的感知一向很准。 他半晌没说话,“你所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 “总之我所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上,千万别不当回事。” “好。” 萧长荆竟然感知到,夏东珠在说这话时,身子都是抖的。 她紧蹙的眉心,一点都不像危言耸听。 “你今日所说非常重要,有些与我不谋而合,我会提醒皇上重新布局说城防务,会将西山大营的兵将调入京城,还会纠合全国兵力支援北疆。粮草之事,今日户部尚书推荐了魏禹,由他负责调集粮草运往北疆。” “魏禹?” 夏东珠惊奇一声,“他刚入户部,皇上怎放心将如此重任交于他?” 萧长荆意味道,“是魏禹求的肖大学士,他想负责此次的粮草调配。由肖大学士和和户部尚书共同推荐,皇上已下了旨意。” 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魏禹一定会不负圣意的。” 萧长荆默言,对于魏禹的能力,他丝毫不怀疑。 “萧玉翀有何异样?” 夏东珠知道萧玉翀肯定不会老实,前世他是最大的赢家。京城哗变,太子谋逆,皇上突然暴毙等等一切,或许都只是表面现象。 真正的原因,若历史重演,她一定会弄清真相。 “安国公被皇上遣回江南,萧玉翀与他接触了……” 夏东珠脸色一变,心头火火地跳,她突然想起,前世萧玉翀称帝,安国公毫无征兆地被封为安王,直接参与朝政。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殿下可还记得杨诚死前让大宝带入京城的东西?” 萧长荆点头,毫不相瞒,“一份名单,就写在大宝的小衣里……” 夏东珠眼睛灿若星辰,她明显想到了什么,“殿下可派人暗中去查,看这些人是否与萧玉翀或安国公有关系?杨诚死的蹊跷,或许他知道的并不仅仅只是精钢失窃……” 萧长荆一听,立马拥着她站起身,二人走到书桌后,从暗格里拿出一张纸笺,摊在书桌上。 这份名单涉及极广,有些是朝中重臣,有些是地方官员,萧长荆指着名单一一与夏东珠细说每个人背景,夏东珠听后,心中的震惊汹涌澎湃。 这些人似乎都在那场哗变中。 夏东珠闭了闭眼,“殿下,想办法将这些人调离目前的职位,要快。” 萧长荆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 夏东珠指着名单,“殿下没有想到吗?若是京城有变,这些人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有的是城门守将,有的是宫中禁军,有的人在兵部,有的人在户部,甚至还有皇上身边的公公……” 经夏东珠如此一说,萧长荆脸色变了几变,他一手收起名单就放进怀里,“我要马上进宫,你……” “殿下尽可去忙,我现在要去一趟青城王府……” 萧长荆皱眉不解。 夏东珠笑道,“王妃前段时间身子不佳,我现在再去给她诊诊脉,随便再去看一下司马老神医……” 萧长荆颔首,“这样也好,你去了,母亲定然很高兴。” 萧长荆进宫,夏东珠回到公主府提了医箱去了青城王府。 上次遇到夏大小姐与表小姐李瑜不对付,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青城老王妃得到通报,知道长公主前来,立马高兴地让云姑姑前去相迎。 夏东珠进到云秀苑的时候,李瑜也在,她脸色不好,守在青城老王妃身边闷闷的。 夏东珠瞟了一眼李瑜,便向青城老王妃见礼。 “阿玺见过王妃,王妃吉祥。” 青城老王妃身子大好,气色也不错,看到她笑着虚手一扶,“太子妃不必多礼,快请坐。” 夏东珠如今的身份是太子妃,李瑜是必须向她行礼的,尽管心里极不愿,但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低头。 “李瑜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吉祥。” 夏东珠脸上淡笑着,“表小姐不必多礼。” 李瑜颇为尴尬地直起身,便站到青城老王妃身侧。 夏东珠坐定直接说明来意,“上次王妃身子不好,我这次来便想着再为王妃诊一次平安脉。” 青城老王妃满心欢喜,急忙伸出手腕,“有劳太子妃了。” 既然已经知道,阿玺长公主即便身为太子妃,与她的儿子也不会生疏。青城老王妃心里的疙瘩便解了,病也好了,如今心情不错。 夏东珠将手搭在青城老妃的脉上,仔细诊过后,片刻后笑着收回手。 “王妃身子已经大好,看来夏妹妹极是用心给王妃调养身子,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正说着,夏大小姐像是也听到太子妃来了,急匆匆赶到云秀苑,她看着夏东珠笑了笑,向青城老王妃和夏东珠见礼。 “见过母妃,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吉祥。” 夏东珠趣味地看着夏大小姐,“夏妹妹不必多礼,快请坐。” 夏大小姐笑嘻嘻地坐到夏东珠身边,二人相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李瑜看着她们俩亲昵的样子,心里暗恨。 她揉着帕子不愿再待下去,便对着青城老王妃福了福,“姨母,我还有些绣活没绣完,这便回去了。” 青城老王妃瞅着李瑜,轻轻拉起她的手,“阿瑜,姨母跟你说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礼部尚书府一门清贵,书香门弟。李公子身为嫡长子,人品才貌俱佳,你表哥也是极赞赏他,与你也是相配。” 不说还好,青城老王妃一劝,李瑜更是难堪地羞红了脸。 她蹙着眉心一脸的抗拒,“姨母,我不愿。你不要再劝了。我不嫁,一辈子伺候你。” 青城老王妃爱怜地拍着她的手,“傻孩子,我怎舍得让你伺候我一辈子?我和你表哥最盼的就是你能嫁个好夫婿,如今李大公子就是最佳人选。你表哥已与李尚书谈过了,想必不久就会有媒婆上门提亲,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李喻突然一泣,甩开青城老王妃的手就跑了出去。 青城老王妃急忙站起身,“阿瑜……” “王妃,我去看看表小姐。” 一旁的云姑姑急忙对着王妃福了福,抬脚就追了出去。 青城老王妃叹息一声,她怎会不知李瑜的心事?只是,她是不能嫁进王府的。她不待见侧妃的事,云姑姑已经告诉她了。若是之前,她还有些心思想将她留下,可现在…… “母妃,表妹不过只是害羞,过段时间她就会想开了。我听说了,礼部尚书府的长公子李柱确实不错,文武双全,品貌俱佳,与表妹正相配。” 夏大小姐立马站起来,搀着青城老王妃又坐回到椅子上。 青城老王妃嘴角含笑,看着夏大小姐似乎越看越欢喜。“知道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东珠瞧着这一幕,微微垂下头。 夏大小姐与青城老王妃都是性子单纯之人,如今看来,她二人相处极是融洽。 夏东珠又在云秀苑与王妃说了会话,便告辞出来。 夏大小姐自然也随她出来。 她挽着夏东珠的手,“阿玺姐姐,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外公?” 夏东珠一笑,“你现在都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今日进府就是专门来找外公的。不过看到你与王妃处的这般好,我真替你高兴。” 夏大小姐哼哼两声,“在这个王府里,也就只有王妃可爱了。其他人阴阳怪气的,特别是李瑜,处处跟我作对。我巴不得她赶快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夏东珠自然知道二人不对付,她轻轻笑着,“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李瑜是王妃看着长大的,心里自然很是心疼她。你可不要在她身上动手脚。” 夏大小姐轻哼一声,小脸高高仰起,“我根本不屑理她。” 夏东珠一笑,不置可否。 待到了傅先生药庐,远远就看到外公正坐在外面的竹椅上打盹。 夏东珠和夏大小姐轻轻走过去,夏大小姐顺手摘了一片竹叶,调皮地在外公的鼻孔里挠了挠。 司马老神医立马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睁开眼,看到夏大小姐,他胡子一翘,“臭丫头,多大了,还闹腾外公。” 夏大小姐嘻嘻笑着,“外公,你看谁来了?太子妃来看你了。” 司马老神医立马看向夏东珠,脸色略有不自然,他轻轻一叹,“丫头,你也来了。” 夏东珠菀尔一笑,“外公,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司马老神医摇摇头,站起身,从屋里拿出一个玉盒递给夏东珠,“这是我为殿下炼制的‘续魂丹’,只有一颗,危难之时,能救他的命。” 夏东珠一怔,瞟了夏大小姐一眼,并未接手,“还是让夏妹妹保管吧!” 司马老神医摇摇头,“她的胆识和医术远不及你,这颗救命的丹丸,是我想尽办法炼制的,只成功了一颗。既然无法解‘阎王索’,那就想尽办法救他的命……” 司马老神医执意要将此救命药丸给夏东珠,就是很笃定,今后能救萧长荆命的,也就只有她了。 夏东珠眼眸晦涩地接过,“多谢外公。” 司马老神医颔首,“丫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他将来是生是死,皆看造化了。” 夏东珠太了解外公了,看他眼中萧瑟,便轻轻问,“外公是要离开京城了吗?” 司马老神医叹息一声,微微颔首,“我待在京城有段时间了,如今阿珠已嫁人,我也该离开了。” “外公,我不许你离开。” 夏大小姐一听,急忙搀住司马老神医的胳膊,撒娇地不让他走。 司马老神医摸了摸夏大小姐的脑袋,万分不舍,但他心里也知道,青城老王妃非常善良,只要萧长荆不死,一定会善待夏大小姐。他能够放心了。 “傻丫头,你知道外公的性子,待在这污秽的京城里,外公会被闷死。不如云游天下,做个闲云野鹤。放心,外公会时常到京城来看你的。” 夏大小姐眼眸通红,依旧不乐意。 司马老神医哈哈笑着。 夏东珠一看,什么都不必再问,起身告辞。将时间留给了外公和夏大小姐。 尽管她心中也极不舍,可也明白,今生她已经不是夏大小姐。她所有的撒娇亲昵都不能表露,因为她是西羽的长公主阿玺,是当今的太子妃。有些感情,再不容她流露。 第178章 奔赴北疆 夏东珠提着医箱就离开了青城王府。 一出府门,就看到夜枭带着马车正在王府门外候着。 夜枭迎上来,压低声音,“公主,我已经将消息传给了陛下,你的嫁妆暂不送往南萧京城。陛下也说了,他留在南萧的人,公主可随意调遣。公主若想回西羽,可随时返回,陛下已在沿路做好策应。” “知道了。” 夏东珠低沉一声,夜枭掀开马车帘子,她踩着马凳就钻进了马车。 马车转入闹市,夏东珠正心事重重地想心事,不想马车一顿就停了下来。 夜枭在马车外语气不善,“公主,有人拦车。” 夏东珠挑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瞧,就见一身青衣的胡先生挡在马车前。看夏东珠望来,他走过来对她恭敬一揖。 “公主,时局已乱,老夫算到公主将来会有一劫,请让老夫随在公主身边。” 夏东珠抿着嘴没说话。 胡先生自从被萧长荆送往京城就一直住在他安排的别院里。即便是父皇和母后来南萧,他都不曾露面,没想如今竟想跟着她。 “公主不相信胡某?” 胡蒙看出夏东珠的犹豫,直言相问。 他目光平静,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夏东珠心确实有不解,“父皇和母后当初来南萧,胡先生为何不出面相见?父皇虽对你有怨言,但也是极看重你,若是你要求跟着他们回西羽,想必也会重新得到重用。先生为何避而不见,如今却想要跟着我?” 胡蒙闻言对夏东珠拱了拱手,“因为胡某的主子是公主,而不是陛下和皇后。” 夏东珠一怔。 胡先生继续道:“自从公主五岁丢失,胡某就已开始追随公主。雪中城十年相伴,让胡某更加看清自己的使命。朝堂已不是胡某所盼,追随公主才是胡某一生的责任。还望公主不弃,成全。” 夏东珠看到胡先生深深一揖,她重重一叹。 “请胡先生上马车一叙。” “遵命。” 胡蒙撩起袍子就上了马车。 夜枭又将马车赶了起来,胡蒙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夜枭不识他。如今他廖廖几句,夜枭就识出他身份。脸上的轻视立马变成了敬佩。 “如今北蛮来犯,南萧人心浮动,胡先生不必劝,我是不会离开南萧的。” 夏东珠看着胡蒙,根本不提他断言的劫难,而是直接将他想劝慰的话堵死了。 胡蒙一怔,抬起头,目光干净地看向夏东珠,镌刻满岁月风尘的脸上突然一笑。 “我不会劝公主离开,公主涅盘重生的时机已经到了。” 夏东珠眉一皱,“胡先生这是何意?” 胡蒙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冲夏东珠点点头,说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公主一直做的很好,心存善念,率性而为。如今南萧纷乱,只要公主不改初心,心中想什么就去做,胡某会一直支持你的。” 夏东珠蹙紧眉心,她显然没理解胡先生的话。 胡先生瞅着她又点点头,“公主想追随青城王,老夫也会支持。” 这句言简意骇的话,夏东珠听明白了。 她翻了个白眼,“胡先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是南萧太子妃,追随青城王算怎么回事?即便太子不能寿终正寝,我与萧长荆永远也不会有可能。” 胡先生依旧点点头,高深莫测地说。 “若是有一天青城王成了南萧的太子殿下了呢?” 夏东珠被惊的倒抽一口气,她看着胡先生,手紧紧握起,一时竟是无言。 胡蒙跟着夏东珠回了公主府,不等夏东珠吩咐,夜枭就热络地将胡先生扯住。 “公主,就让胡先生跟我住一个院子吧!” 夏东珠瞟了夜枭一眼,看向胡蒙,“只要胡先生愿意,我便没意见。只是,胡先生喜静,你不要太打扰他休息。” 胡蒙也看着夜枭笑道,“夜家的小子,果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你只要不嫌老夫邋遢,我自然没意见。” 夜枭嘻嘻一笑,扯着胡蒙就走,“胡先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你可得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 夏东珠摇摇头,看着夜枭将胡先生扯走,也没反对。 北蛮来犯,让整个南萧百姓的心头都蒙上一层阴影。 萧长荆这几日有点神出鬼没不见踪影,夏东珠也在‘济世堂’忙的昏天黑地,两人足有十五天没有见面。 北疆的战况如何?夏东珠得不到任何消息,心头不免焦急。她只知道,魏禹筹集的粮草已经发往了北疆,西山大营的五万兵将也已抵达京城。 算算时间,夏南宇也已经到达了北疆。 自从胡先生找到她,她就有点心绪不宁。倒不是担心她自己会有危险,只是对于北疆的战局和前世所发生的种种,她始终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这一天,她从‘济世堂’出来,打发了夜枭,她自己就进了‘百福楼’。这一次,她走的后门。呆头呆脑的小侍一瞬就为她打开了门。 她冲他笑笑,“是乔掌柜让你一直侯在门边的?” 小侍笑着摇头,“是殿下吩咐的。” 夏东珠微有愣怔,“殿下可时常来‘百福楼’?” 小侍摇头,“殿下已经好久没来了。” 夏东珠琢磨着这句话跨进门,却没有再问小侍,而是直接上了楼。 乔掌柜自然知道她来了,便体贴地送上吃食,夏东珠知道他掌管消息,便直接问。 “乔掌柜可收到北疆传来的消息?” 乔掌柜一双波澜不惊的脸,摇摇头,“北疆的战况直接送到殿下的手中,小老儿不曾过问。” 夏东珠明了,乔掌柜是个极懂分寸的人,北疆传来的消息,他自然直接奉给萧长荆,自己并不曾读阅。 “有劳乔掌柜,你去忙,我自己等殿下便好。” 乔掌柜看着夏东珠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可整整一夜,萧长荆都没有到来。 夏东珠站在窗前一夜未眠。 这一夜,如此煎熬。 夏东珠意识到,肯定是出事了。 她脸色苍白,心头火火直跳,一种极不安的情绪影响着她。既然等不来萧长荆,她就要进宫去见太子。 虽然太子一直在东宫养病,不曾上朝,但有些消息,他自然比她要灵通。事关南萧未来,她等不得。 夏东珠说走就走,刚打开门,就看到萧长荆一身疲惫,使劲地揉着额头正要推门。 夏东珠一怔,立马将他拉进屋子。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瞧他一脸的苍白,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她急忙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 萧长荆接过热茶便坐到椅子上,“有些事我要亲自去做才能放心,所以前几日便暗中离京了。” 夏东珠知道他嘴中所说的‘有些事’,定然是指大宝小衣上杨诚留下的那份名单上的人。 “都处理好了?” 萧长荆将一盏茶饮尽,轻点头,“暂时不足为惧。” 夏东珠松了口气。 此时门一响,乔掌柜端着早膳送过来,“殿下,太子妃,早膳做好了。你们慢用。” 乔掌柜说着,将饭菜放到桌子上,随后看向夏东珠。 “小老儿没经太子妃同意,昨晚便派人支会了公主府一声,只说太子妃又被老王妃叫进了青城王府,留了一宿。” 夏东珠一怔,恍然想起,自己已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小医娘了。她昨日打发走夜枭,就是以去青城王府为老王妃诊平安脉为由头,如今一夜未归,自然会令府中担心。 乔掌柜真是心细之人。 她感激一声,“多谢。” 乔掌柜微一颔首,便轻轻退下去了。 乔掌柜一走,萧长荆扯着夏东珠就到了桌前,二人坐定,静静用餐。 用过餐后,夏东珠就忍不住了。 “北疆的战况如何了?乔掌柜说,只有你知道。” 萧长荆放下碗筷,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柔声道。 “阿玺,我要带兵去北疆,夏南宇出事了。” 夏东珠脑中‘嗡’地一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出了何事?” 萧长荆从怀里取出北疆传来的密报递给她,“北蛮的太子果然狡猾,佯装败走,引夏南宇深入。如今夏南宇带着三万先锋营在北蛮腹地失踪了。现在北疆只有蒙将军独挡一面,我必须带兵支援。 阿玺,你知道的,北疆不容有失。” 夏东珠一瞬间心沉入谷底,他不能去北疆的,北疆是他的死地,可她嚅嗫着嘴唇,半天都没说出话。 她心里明白,为了南萧,她阻止不了萧长荆北上。 “我要随你一起去。” “你不要随我一起去。” 二人同时出声,话落,彼此对望。 深情难舍,再不掩饰。 夏东珠一下子红了眼睛。 “你知道的,你也阻止不了我。” 夏东珠脸上有一抹倔强。 萧长荆叹息一声,慢慢低下头,“阿玺,我需要你留在这里替我守住京城,只有你在,我在北疆才能安心……” 夏东珠侧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你不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况且有夏大将军在……” 萧长荆摇头,“母亲那里,也需要你替我周旋瞒着……” 夏东珠一惊,转过头,“你也不打算告诉王妃吗?” “不能告诉,娘经不起一点担惊受怕,她必然会去皇宫里闹。” 夏东珠呼吸一滞,“那你要我如何替你隐瞒?” 她又有何理由替他瞒着。 萧长荆倒是信心满满,“你那么聪明,自然有法子哄娘开心。她知道,我若不回王府,必定与你在一起。只要你隔三差五去王府哄哄她,娘定不疑心。” 夏东珠噎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定定地瞧着萧长荆,突然一拍桌子。 “我现在是太子妃,怎么还能与你私通?你这些鬼话,王妃不会相信。这件事情,我做不来。” 萧长荆却突然笑了,一把就将夏东珠拽了过来拥进怀里。 “我私下告诉了娘,你当初被封太子妃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将你留在南萧,不是真的要嫁给太子。待此间事了,我便会向皇伯禀明,解除你与太子的婚事,将你赐于我。” 萧长荆说的柔声细语,让夏东珠心里也像灌了蜜。 她乌目深深地瞪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哄我?” “当然不是。” 萧长荆说的一本正经,他见夏东珠还不信,立马伸出三根指头发誓,“我,萧长荆,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定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 夏东珠立马捂住他的嘴,“呸呸呸,说什么鬼话呢!我信你还不行吗?” 萧长荆立马咧开嘴笑,“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帮我哄好娘,等我凯旋归来。” 尽管一百个不放心,但夏东珠还是点点头。 “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别忘了我们的誓言,你死了,我绝不独活。萧长荆,上天入地,我都会给你陪葬。” 萧长荆敛下眸光,觉得眼睛里热辣辣的。 他将头埋进她怀里,轻柔一声,“知道了。” 夏东珠离开‘百福楼’,回了公主府。 乔掌柜为她将谎话圆满了,她回去自然不能露馅。 萧长荆站在窗前,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东珠的身影消失在街头。乔掌柜慢腾腾走上来,对着萧长荆一揖。 “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萧长荆轻嗯一声,转身吩咐乔掌柜,“我离开后,若是她再来‘百福楼’打探北疆的消息,你只需报喜不报忧,若我有不测……” “爷……” 乔掌柜一急。 萧长荆立马伸手阻止,“要帮我尽量保护好她,别让娘和她出事。京城诸事我都已安排妥当,我即刻赶往北疆,就不回青城王府了。你替我向王府捎个信,就说我最近很忙,太子妃会经常过去向娘请平安脉。” 乔掌柜语气哽咽,“小老儿记住了,爷一路保重。” 萧长荆轻嗯一声,抬脚就走。 后院,站满了盔甲鲜明的侍卫。 东城和南辕一身英武站在其中,看到萧长荆从楼上下来,东城迎上去,将披风穿在萧长荆身上。 “殿下,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妥当。” 萧长荆颔首,锐利地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利索地翻身上马,“出发。” 此时天还尚早,城门方一打开,萧长荆带着众人就奔出京城。 皇城司行事,向来嚣张跋扈,朝臣不敢问,百姓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所以萧长荆一众人出城,没引起任何人怀疑。 果然,之后的日子,夏东珠不时地就会带着大宝二宝来‘百福楼’吃饭。乔掌柜果然乖觉,报喜不报忧,夏东珠稍稍安下心。 直到她进宫去为太子诊脉,太子无意间说漏了嘴,说萧长荆只带着百人去的北疆,而且北疆战事惨烈,萧长荆在战斗是突发头疾,受了重伤。 夏东珠一听,脑袋又‘嗡嗡响’,一颗心立马要跳出胸膛。 她脸上难看至极,但依旧强颜欢笑,在太子面前并未表露出来,刚一离开宫,她就瘫倒了。 夜枭将她扶上马车,夏东珠敲敲马车壁,“去夏大将军府……” 夏东珠从夏大将军府出来,又去了趟青城王府,在王府里认真为王妃诊了脉,随后与夏大小姐又谈了许久,才一脸坚定地离开青城王府。 回到公主府,夏东珠就去找了胡先生。 随后夏东珠哄着大宝二宝,说姨姥姥想他们了,便哄着孩子将蓝姑姑和他俩一起送到了青城王府。 傍晚十分,一辆异常坚固的青顶马车悄无生息地离开了公主府。 之后,公主府又出来一批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京城,往北疆的方向而去。 夜枭赶着马车,西就坐在他身侧,马车里,夏东珠和胡先生一脸的凝重。 胡先生抬头劝慰夏东珠,“公主不必忧心,青城王吉人自有天相,暂时应该无碍。” 夏东珠心神不宁,敲敲马车壁。 “夜枭,吩咐下去,让西羽的暗卫一路策应,我们一路昼夜不歇,直奔北疆。” “是。” 夜枭在马车外应一声,他一挥鞭子,将马车赶得飞快。 这是西羽皇留给夏东珠的马车,外面看着极普通,却是用精钢打造,非常结实耐用,适宜长途奔驰。 马车内极是安稳,即便不铺厚厚的羊毛毡,人坐在里面也不觉得颠簸。 夏东珠一颗心早飞往北疆。 她不怕别的,就怕萧长荆毒发犯头疾。 这是最致命的。 她在京城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第179章 萧长荆受伤 夏东珠日夜兼程赶到居平关,看到巍峨的城门,里面狼烟滚滚,透着一股紧绷惨烈的气息。 城门口陆续有百姓出来,拖儿带女,大多都是妇孺。 她们并不是逃出城,而是被士兵强行遣送出城。似乎她们并没有因为战争就想逃离故土。 夏东珠有些奇怪,下了马车,站到路边,看着百姓出城。此刻的京城已经春暖花开,而这里,百姓们依旧穿着笨重的棉衣。 她心忧萧长荆,回头看了看随身带来的二十多辆药材,没有跟守城的将士纠缠,直接亮出皇上给她的令牌进入居平关。 居平关内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受伤的将士,残垣断壁间,年轻力壮的百姓穿梭其间,运送兵器,抬伤员,竟做的有条不紊。 夏东珠想到,将军府世代守护北疆,她父亲爱民如子,深受这里百姓爱戴,这里的军民早已融为一体。 她们目前是在居平关的南城门,耳边明显能听到北城门的方向杀声震天欲聋。 夏东珠心火火地跳,她眼望着北方,抬脚就往北城门走。 夜枭,西就和胡先生紧随其后。 率先进入居平关的西羽暗卫迎上来,“公主,现在北蛮太子亲自带兵正在攻打北城门,青城王已经出城迎战了。” “带我去北城楼。” “是。” 西羽的暗卫在前面带路,夏东珠越往北走,那种杀戮的气息更加浓厚,血腥气扑面而来,受伤的将士愈发多起来。 夏东珠看到,百姓也愈来愈多,还有一些妇人和孩子,根本不怕战争的残酷,都留下来照顾受伤的将士。 夏东珠心中生疼起一股悲鸣。 她也要守护父兄一直守护的地方。 是以她没迟疑,一提裙子直接就要上城楼。 却被一个黑脸的将士拦住,“女人不能上城楼,退下。” 夏东珠无奈只得又亮出令牌,那将士一愣,直接跪下,“不知你是……” “南萧太子妃南宫玺……” 那将士一下子惊的张大嘴,根本反应不过来。 夏东珠绕过他直接上了台阶。 “喂,太子妃,你可不能上城楼,太危险。”黑脸将士急忙追上去。 夏东珠蹬蹬上到城楼,走到垛口边往下一看,只见城下黑压压的都是人,两军对垒,持枪对峙。 有两个人骑在马上正在拼杀。 其中一人脸上戴着铜制鬼头面具,非常凶悍,与萧长荆拼杀丝毫不落下风。 夏东珠有点震惊,她是知道萧长荆武功在天下都排得上号的,没想此人,武功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须发皆白的老将军蒙毅急忙走上来,定睛看向夏东珠,拱手一礼,“居平关守将蒙毅见过太子妃。” 他并不识西羽的长公主,却是知道皇上寿宴时她被赐给了太子为妻。方才将士来报,他简直不敢相信。 此一见,能登上城楼看到如此惨烈场面依旧面不改色的女子,或许也只有刚出生就名动天下的西羽皇太女了。 夏东珠闻言转过头,看到身披盔甲一头白发的蒙将军,拖着一条残腿站在她面前,她眼眸一潮。 “蒙将军,我是从京城偷跑出来的,萧长荆在哪儿?” 蒙毅老将军一怔,没说话,眼眸直接看向城下。 “自从殿下来到居平关,就一直在不间歇拼杀迎战。他犯了头疾,又受了重伤,却依旧没法休息。北蛮军已经昼夜不停地攻城三天了,今日北蛮的太子直接叫阵,要与殿下单打独斗……” 夏东珠眼眸一眯,“北蛮的太子?” 蒙将军颔首,手一指戴铜制面具的男人。 “此人就是北蛮太子,英勇善战,已经伤了我们不少将领。今日殿下迎战,若是胜,便能休战三日。” 夏东珠一气,堂堂南萧大国,何须北蛮如此挑衅? 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乌埙,低着头拿在手里摩挲。 蒙将军有些不解,如今战事惨烈,太子妃还有心情吹埙吗? 他不由叹息一声。 夜枭和西就互相看了看,二人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只有胡先生很淡定,似乎夏东珠无论做出怎样骇人听闻的事都不为过。 夏东珠闭了闭眼,直接将乌埙放在嘴边吹起来。 呜呜呜的埙声,如泣如诉,幽幽咽咽的传扬开来。 正在拼杀的萧长荆突然扭头朝城楼上看了一眼。 东城和南辕心头也是一震,不约而同都看向城楼,虽然戴着头盔,但二人脸上都难掩震惊。 太子妃竟然来了北疆。 他们心中似忧还喜,却都松了一口气。 沙沙沙沙…… 突然一阵沙沙沙的诡异声响起,北蛮的将士正严阵以待,突然脚下泥土一松,一群奇形怪状的虫子便从冷硬的土地里拼命钻出来,疯一般地往他们身上爬。 “啊……” 北蛮的将士顿时一声惨叫,队伍立马乱成一团,他们扔下兵器,都跳着脚,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疯狂地撕扯自己的盔甲。 与萧长荆正在拼杀的鬼面人立马扭头看了北蛮将士一眼,随后又仰头看向城楼,萧长荆见机挥起手中长刀就狠狠地劈下。 鬼面人一惊,立马举起长枪搁挡,但萧长荆是什么人?天下武功都能排上号的人物,他这一劈,不说开天劈地,也是重若千钧。 鬼面人立马从马上滚下来,虽然没有受伤,但脸上的铜质鬼头面具却被萧长荆一劈两半,露出鬼面下的真容。 萧长荆正欲举刀再杀,不想待看清此人真容,眼眸一瞪,脸上立马现出骇然,突然硬生生将手中的长刀收了回来。 东城和南辕看到北蛮军已乱,早已耐不住了。一看到鬼面人被殿下劈下马,东城长剑一举,高呼一声。 “兄弟们,杀!将北蛮军赶出北疆……” “杀……”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南萧军士气正盛,潮水一般地涌过去,杀声震天,北蛮军一溃而逃…… 夏东珠疯狂地跑下城楼。 蒙将军紧随其后,挥手一呼,“快打开北城门……” 北城门轰隆隆地打开,夏东珠什么都不顾了,直接跑向下马站在地上的萧长荆。 北蛮的太子已经逃了。 “萧长荆……” 夏东珠声音都变了调,她已经看到萧长荆快支撑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 萧长荆将长刀柱在地上,艰难地转身看向身后,夏东珠裙裾翻飞,跑得极快。 她的身后蒙将军,夜枭,西就,胡先生都来了。 萧长荆咧嘴一笑,眼中变得一阵模糊,他强提的一口气一泄,身子一软就要倒地。 夏东珠及时赶到抱住他,可萧长荆一身盔甲冷硬沉重,她一个没抱住,便与他一起倒在地上。 她抱着已经昏迷的萧长荆,失声痛哭,“萧长荆,你快醒醒,你现在若敢死,我发誓一定不会给你陪葬。” 蒙将军率先跑过来,用手试着萧长荆的鼻息,冲夏东珠轻声道,“太子妃莫急,殿下是太累了,昏过去了。” 夏东珠哭的更凶,将萧长荆的紧紧搂在怀里。 蒙老将军皱着眉心,有些不解。 长公主不是太子妃吗?怎么瞧着像是对青城王情根深重? 夜枭和西京、胡先生此时都跑过来,蒙将军慢慢站起身,转脸看着一边倒的杀戮,脸上神情一冷,拖着一条伤腿坚定地道。 “殿下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拔出长剑就冲进战场。 夜枭将萧长荆背回了居平关将军府。 萧长荆被放到床上,夏东珠解下他的盔甲,一眼就看到里面雪白的夹衣早已被血水染尽,有些触目惊心。 夏东珠也不避讳,直接褪掉萧长荆的夹衣,看到他肩头,腹部,腿上都受了伤。最重的是腹部的伤,很深,像是被剑刺的。皮肉翻卷,极是吓人。 西京眼眸一红,再不忍看转过身。 夜枭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胡先生一叹,转身就走了出去。稍侯,端来一盆热水放到床前。 “夜枭,去找坛子酒。” 夏东珠头也不回,直接吩咐夜枭。 夜枭闷头抬脚走出去。 西就平稳了心情,走上前,“太子妃,我来帮你。” 夏东珠点头,“西就,若是殿下受不住醒了,就将他按住。” “是。”西就直接上到床上。 夏东珠将刀具一字排开,用热水沾着帕子将萧长荆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夜枭拿来酒,她将刀具消毒,又放在火上烤了烤,直接下手为萧长荆剔除腐肉。 夜枭也不忍再看,背过身去。 萧长荆痛吟一声睁开眼。 夏东珠看他一眼,“我现在要为你处理伤口,没有麻药,你忍着点。” 萧长荆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只是额头的冷汗像水一般流下来。 他的手不由握紧。 西就本想按住他,见殿下如此,她无声地拿起帕子为他擦汗。 用了足足一个时辰,夏东珠才将伤口处理干净,又缝合好,上完药,将伤口用纱布细细包扎,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萧长荆,目光温柔,咧嘴一笑,“有我在,你死不了了。” 萧长荆想笑一笑,一张俊脸苍白如纸,发白的嘴角刚刚勾起,眼睛又渐渐模糊,昏过去了。 夏东珠心疼地为他盖上被子,转身吩咐夜枭。 “夜枭,将我们带来的药材都搬到这个院子里。” “是。”夜枭领命而去。 这是蒙将军为萧长荆准备地屋子,院子极大,夏东珠从京城一路狂奔,沿路就让西羽的暗卫收集药材。如今整整带来了二十多辆。 夜幕降临,东城和南辕才返回城内。 他俩浑身浴血,满身狼狈,眼睛却亮的出奇。 看到夏东珠在院子里熬药,目光看了看屋内,“太子妃,殿下他......” 夏东珠抬起头扫了他二人一眼,淡淡地道,“已经为他处理了伤口,现在灌下药,又昏睡过去了。你二人有没有受伤?坐下来,让我看看。” 东城和南辕不约而同地摇头,不进反退,“没有受伤。” 夏东珠不信,又意味地扫了扫他二人身上的血。 东城机灵,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南辕,笑着道。 ”不骗太子妃,我二人真没有伤,这身上的血,都是敌人的......今日殿下胜了,多亏太子妃相助,北蛮一溃再溃,连北蛮太子都受了伤。今日一战,真解气,直直杀了北蛮十几万大军。” 夏东珠熬药的动作一滞,听了东城的话,叹息一声,脸上没一丝高兴。 战争是残酷的。 十几万大军丧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夏东珠不能想像那场面。 蒙毅老将军被两个侍卫驾着走进来,他的那条伤腿根本沾不得地了。 鲜血从裤子里流出来,靴子都染成了红色。 夏东珠一看,立马站起身,“快将蒙将军扶进屋。” 东城和西就也急忙上前一起搀住蒙将军。 蒙将军却不愿,“殿下在屋里休息,我就坐在院子里就好。将院子都燃起灯。” 蒙将军说着,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夏东珠立马蹲下去,要去看他的伤腿,蒙将军吓得急忙挡住她。 “太子妃使不得,军医马上就到,我这条残腿还撑得住。” 夏东珠目光幽幽地看向他,“蒙将军还不知道吧?我可是司马老神医的关门弟子,你若还想保住这条伤腿,就不要推拒。否则,即便军医来了,都救不了你。因为你这条伤腿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他能治好,你早就不会一直瘸着了。” 夏东珠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蒙将军一怔,看来外界传言是真的,西羽的长公主自小丢失,一直生活在民间,并不是长在金尊玉贵的皇宫里。 他羞怯地呵呵一笑,抬手便将身上的盔甲除了。 “如此,便有劳太子妃了。如今夏将军生死不明,我还不能倒下。守住北疆是我的使命,死都不能倒下。” 夏东珠非常感动,她知道蒙老将军是她父生一生的挚友。 性子刚烈,忠贞不屈。 一生都不曾离开过北疆,可惜,最后也死在北蛮太子手里。 她轻轻卷起蒙将军的裤子,露出腿部的伤痕,不由倒抽一口气。 蒙将军的腿竟被削去了一块皮肉,腿上还插着一个断箭头,根本不曾处理包扎。 夏东珠一下子捂住嘴。 她心头太过悲恸。 这么重的伤,他是怎么坚持的? 今日竟然还要上阵杀敌! 旁边东城和南辕也看到了蒙将军的伤,都红着眼睛,不由肃然起敬。 片刻后,夏东珠也平复下心情,拿下手,直接对蒙将军说。 “我现在需要为将军拔下这支断箭,再处理伤口,你要忍着点。” 蒙将军直接将石桌上的酒坛子打开,猛灌了一口,豪气地说。 “太子妃尽管动手,老夫撑得住。”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蒙老将军腿上的断箭已经深陷腿中,必须挖开皮肉才能将其取下来。 夏东珠毫不犹豫,动作极快,尖薄的刀子在她手中翻转,挖开皮肉,取出断箭,速度极快。看得一旁的东城和南辕头皮发麻,都不由倒抽一口气,不忍再看,都背过身去。 而蒙老将军稳坐在石凳上,微合着双目,不时地灌一口酒。 ‘叮,’的一声,夏东珠取出断箭扔进水盆,迅速地为蒙老将军处理包扎 ,直到将他腿部的伤口全部处理,她才站起身 ,看向东城。 ”将蒙老将军扶进屋里,没我的吩咐,不准他下床。” “啊?” 蒙老将军惊叫一声,“那怎么行?战事紧迫,我还要巡视城楼,不行不行。” 说完,他就挣扎着要站起来。 东城和南辕直接走上去,二话不说直接架起他就拖进屋。 “太子妃,这可不行,我躺不住,将士们需要我......” 蒙大将军反抗的声音被掩在门后,想必东城和南辕自有办法让他听话。 “太子妃,殿下醒了。” 此时西就推开门欢喜一声,夏东珠在院子里熬药,西就始终守在萧长荆床边。 “知道了。” 夏东珠轻应一声,倒了一碗药就端进屋。 萧长荆就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不过气色已经见好。 见夏东珠端着药碗进来,他不由皱眉。 “伤口已经包扎好,药就不要再喝了吧!” 昏迷中被她灌了药,醒来,感觉嗓子眼都是苦的。 夏东珠冷哼一声,“若不想如蒙将军一样,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就要乖乖喝药。” 萧长荆立马看向窗外,方才蒙将军的嚎叫他听到了。 萧长荆眨了眨眼,脸上浮现一丝苦笑,看着夏东珠递上来的乌黑的汤药,那苦涩的味道飘过来,他喉头一滚,一百个不愿意,直接转过脸。 夏东珠冲西就递了个眼神。 西就抿嘴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夏东珠坐在床边,抿着笑轻声道,“喝一碗药,给一个吻......” 萧长荆倏地转过头。 夏东珠冲他眨眨眼,“本公主说话算数,青城王要不要试试?” 萧长荆二话不说,非常干趣利索地从她手里夺过药碗,仰头就灌下。 夏东珠一笑,接过他手中药碗,直接起身将唇凑过去。 萧长荆眼中含笑,身子却有些僵。 他在等待...... 夏东珠突然在他额头蜻蜓点水一吻,立马撤回身。 萧长荆笑容一僵,伸手就捞住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第180章 火攻退敌 夏东珠吓得赶紧用手撑住床头,他如今身上都是伤,她可不敢让他放肆。 “你不要乱动,伤口刚缝合好,若是开裂了,就又要受罪。” 萧长荆被勾的心痒痒,自然抱着她不撒手,他眉眼深深,心猿意马,身子一起就吻住她。 夏东珠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又不敢乱动,只被他吻得脸颊发烫嘴唇发麻,才不得不轻轻推开他,说了句极煞风景的话。 “你来到北疆,可有再派人去寻找夏南宇将军?北蛮的太子将他诱到北蛮腹地是生是死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萧长荆自然不高兴,醋意浓浓地哼一声,“你倒是关心他。” 夏东珠甚是无奈,可她又不能多解释,只叹道。 “北疆战事吃紧,他这样带着三万先锋营踪影全无生死不明,着实让人着急。北蛮的太子既然佯败诱他深入,就是起了杀心,如今他就在城外,夏南宇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萧长荆并没有如夏东珠这般焦急,他对夏南宇还是有些了解的,喃喃地道。 “夏南宇可不是你看到的那般轻率愚钝,北蛮太子诱他入瓫起杀心,为何不说他将计就计破釜沉舟?或许他此时就躲在北蛮的某个地方伺机而动呢!如今没有消息传来,就是好消息。” 夏东珠琢磨着他的话,觉得甚有道理。 她父兄虽然是武将,看着粗鲁直率,但都熟读兵书心细如发,特别是在战场上,都有一种天生的敏锐。 夏南宇绝不会轻易上当。 夏东珠想到这里,心稍稍放下。 “那殿下可有傅先生的消息?” 萧长荆闻言眉心皱起,轻轻摇了摇头,“北辙已经进入北蛮,到此时无消息传来,想必还未找到傅先生。” 夏东珠心里一沉,却佯装轻松地拍着萧长荆的肩头,“傅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殿下放心吧,北辙一定能找到他。” 萧长荆却瞧着她幽幽一声,“你为何会来京城?不是已经答应我替我守住京城的吗?” 夏东珠身子一僵,自然不承认是因为听到他犯了头疾受伤,她在京城就再也坐不住了,心急火燎地赶过来。 她支吾着从萧长荆怀里站起来,“我来找霍襄,我娘想他了……” 这个理由真烂。 夏东珠说完都不敢看萧长荆的眼睛,片刻后,她突然就醒悟过来,“殿下,霍襄呢?” 如今居平关的将士也伤亡惨重,霍襄不会有事吧? 想到这里,夏东珠心就跳起来。 萧长荆瞅着她淡淡一声,“夏南宇一来到北疆,霍襄就给他当了亲卫,如今与他一起深入到北蛮。” 夏东珠咬牙,“兔崽子,果然不让人省心。” “放心吧!霍襄精的跟耗子似的,夏南宇狡猾如狐,二人凑在一起,绝吃不了亏。” 夏东珠翻白眼,“有你这么夸人的吗?他二人毕竟身在敌方,北蛮的太子阴险狡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夏南宇真正的本事,将军府的三位少公子,大家认为只有夏重明最为聪睿。其实都错了,夏南宇才是将军府真正的大才。今日你在城墙上看到那些孔洞了吗?” 夏东珠细细一想,确实在城墙上都留着大大小小的孔洞,她之前以为是攻城时的破损之处。 “难道那些孔洞还有特别之处?” 萧长荆点头,“南萧与北蛮激战多年,居平关的城墙几经破损,那些孔洞就是战后夏南宇故意让人留下来的,在敌人架梯上爬时,启动机关就会有利箭长矛之类的从孔洞内射出,将敌人刺下爬梯。这一招出其不意,效果极佳。” 夏东珠一笑,目露赞赏,“原来如此。” 萧长荆继续道,“北城的城墙都经夏南宇亲自修复,他来北疆这几年,没干什么正事,就把城墙修的固若金汤。此番北蛮太子几番攻城都未果,夏南宇的这些小心思都派上的用场。 所以,即便他被北蛮太子诱入北蛮境内也不必多虑,因为他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他的智谋都掩在他粗鲁的外表下,他敢入境,必别有算计。” 这回轮到夏东珠惊讶了,“喂,你平时不是挺不待见他的吗?怎么听起来,倒像挺欣赏他的。” 萧长荆表情一僵,根本不承认,“他这次将北疆的战士弃之不顾,只为自己的小聪明,待他回来,爷定不饶他。” 夏东珠‘扑哧’一笑,“殿下真是口是心非,男人对男人的赞赏就那么难吗?” 萧长荆叹息一声,眸光一闪,心里道。 若不是他对你也起了心思,爷何必与他为难? 夏南宇忠君为国,铁骨铮铮,他自然欣赏。 “殿下,北蛮太子又攻城了。” 二人正叙着话,东城突然闯进来,脸上一片焦色,“北蛮太子不守信用,明明战败,要休战三日,没想竟出尔反尔,此刻出动的兵力似乎比白日还多。” 萧长荆一惊,立马要翻身而起。 夏东珠拦住他,“殿下,你的伤……” 萧长荆摇头,冲着东城道,“派人照顾好蒙将军,今晚攻城的事暂不让他知道。” 东城点头,“蒙老将军被军医灌了药,已沉沉睡去。” “我随你一起去。” 夏东珠知道蒙老将军累极睡去,目前只有萧长荆能稳住大局,他必须去城楼。 “不可,你留在这里照顾蒙将军。” 萧长荆一边穿盔甲一边阻止她去。 夏东珠一哼,不与他争辩,转身就走了出去。 萧长荆只得对东城吩咐,“告诉夜枭,将她看住了,不要让她乱来。” 东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领命道,“是。” 可当萧长荆穿好盔甲拿好剑走出屋子的时候,夏东珠也已经穿戴妥当站在院子里。 萧长荆眼一眯。 夏东珠有些得意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身上精致的盔甲,“我父皇专门为我打造的黄金软甲,刀枪不入,天下无敌。萧长荆,你休要劝阻我。” 萧长荆瞧着她身穿葛衣,外罩软甲,头戴金盔,脚蹬牛皮小靴,腰间还插着一把乌漆嘛黑的匕首。整个人神采飞扬英气勃发,一副势不可挡的模样。 他无奈地抚了抚额头,“那就走吧!” 夏东珠来到北城门,听到撕杀声震耳欲聋,她随着萧长荆蹬上城楼,才看到城墙下黑压压的北蛮军像蚂蚁一般蹬着梯子往上爬。南萧的将士持驽射箭,拿着长枪往下捅,挥着长剑往下刺,可依旧挡不住慢慢爬上来的北蛮军。 谁都以为,今日青城王胜了,北蛮的太子定会守诺,休战三日。 没想,他竟不顾刚损失了十多万人,晚上依旧连夜攻城。他们悄无生息,并未打火把,悄然架起了梯子爬城,待南萧的将士发现,他们几乎都快要爬到城楼。 萧长荆面色沉肃。 城墙下皆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 “轰……”地一声,一块巨大的石头轰然砸上城楼,垛口应声而碎,北蛮军趁机爬上城楼,瞬间与南萧的将士战在一起。 萧长荆一脚将一个北蛮军踢下城楼,他目眦俱裂,心中对今日所见的北蛮太子一丝期盼瞬间碎裂。 夏东珠试了试风向,急忙对萧长荆道,“殿下,用火攻……” 萧长荆一怔,“你的意思?” 夏东珠点头,“此时夜间风向已转,刮起了东南风,若是我们在城墙上泼上火油点燃……” 夏东珠说着便说不下去了,战争之残酷,皆是以将士们的生命为代价。 萧长荆再不迟疑,冲东城一声,“东城,命人将城中所有的火油都集中到城楼,要快。” “是。”东城领命而去。 萧长荆猛地拔出长剑,深深看了夏东珠一眼,“站在我身后。” 夏东珠重重点头,“知道了。” 萧长荆挥剑就向爬上城楼的北蛮军砍去。 巨大的石头不时地轰向城楼,爬上来的北蛮军越来越多,萧长荆英勇无敌,可一拳难敌四手,他身边聚拢的北蛮军也越来越多。 突然一个北蛮军偷袭刺向他背后,萧长荆来不及躲闪,眼见就要刺中,不想那个北蛮军身子一抖就倒下了。 萧长荆抬眸,就看到夏东珠双手握着宝剑狠狠地刺在那人后心。 萧长荆突然想到她曾经在船上胡乱挥动宝剑的样子,虽然力大无穷,可毫无章法,其实心怕的要死。 可现在,她双目沉肃,双手握着宝剑极稳,刺向敌人丝毫不犹豫。他心里一叹,什么都不再说,与她背靠背共同作战。 东城带着将士拿来火油,萧长荆让他们沿着城墙往下倒,随后火把一燃,整个城墙瞬间变成了一条火龙。 正在往上爬的北蛮军被烧着,惨叫着跌下去。随着火油越倒越多,火势趁着东风一发不可收拾,迅猛地往下直冲而去。片刻,城墙下的北蛮军陷入一片火海。 惨叫声响彻整个夜空。 萧长荆和夏东珠静静地站在垛口边,望着城墙下犹如人间地狱一般的火海,许久都没有说话。 夏东珠不忍再看,闭了闭眼,轻声道。 “希望这次北蛮的太子能记住这个教训,国家强盛,从来不是以侵略开始。两国若能就此和谈,也是好的。” “未必。” 萧长荆显然不同意她的看法,他眼眸深若冰海,遥遥望着北蛮的方向。 “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他不会轻易认输。” 夏东珠倏地转头,“你像是极了解北蛮的太子?” 萧长荆心情复杂至极,“你知道今日当我劈开北蛮太子的铜面时看到了谁?” “谁?”夏东珠也很好奇。 “我的父王,南萧曾经的青城王萧煜……” “啊?” 夏东珠震惊至极,“他,他不是早在你五岁时就病逝了吗?” 萧长荆眼眸一暗,心情沉重的犹如暗海沉冰,“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今日我也绝不会认错……” 夏东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世上相似之人有许多。” 萧长荆却摇摇头,“不会错,当年父王病逝,我才五岁,母亲伤心欲绝。便夜夜画父王的画像,她是怕我忘了他,整整画了上千张……” 萧长荆垂下眼睑,“而且父王脸上有一个特征,就是他的耳际,长有一块紫色的印记……” 夏东珠咬了咬唇,“这怎么可能呢?南萧的青城王怎么会成了北蛮的太子?你父王病逝都二十年了,难道就一直没人发现吗?” 萧长荆抿了抿嘴,“听母亲说,父王才华横溢,却与世无争。因为身子自出生就不好,便一直在皇家温泉山庄养病,鲜少出现在朝堂。 他只回京过两次,一次是与母妃成亲;一次是平定卓附马叛乱。也就是那次,父王将他逼上将军崮,而父王也因此病发缠绵床榻,不久就去了……所以并没有多少人记住他,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容貌。” 夏东珠听了深深叹息,“不过既然南萧的老青城王萧煜已死,那这世上便就只有北蛮的太子拓跋煜。阿荆,大敌当前,你可不能乱了心神。” “来人,开城门,众将士随我出城杀敌。” 萧长荆大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下了城楼。 夏东珠看着他绝决的样子,心中一叹。 此时,整个南萧的城墙都燃起了大火,所有攻城的北蛮军都死的死伤的伤,再无一人能爬上城墙。 北蛮军又溃败了。 投石车已不再投石,此次乘胜追击,是最佳时机。 夏东珠一转身,就看到蒙老将军在亲卫的搀扶下蹬上城楼,他看着烧黑的城墙,血染的垛口,城墙下,萧长荆带着英勇的南萧军已追击而去,蒙老将军蹒跚地走过来,恨声道。 “北蛮的太子果真是小人,不守信用,竟然趁夜攻城,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真是歹毒狡猾。” 夏东珠一叹迎上去,“万不得已用了火攻,罪孽。” 蒙老将军站在垛口旁,夜幕星辰下,他悲悯一声,“若是这世上再无战争该有多好啊?百姓安居乐业,再不会痛失亲人,也不会流离失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海晏河清,国富民强……” “会有那么一天的。”夏东珠笃定地道。 直到天将隆明,萧长荆才回来。 毫无疑问,他身上不仅又添了新伤,之前缝合的旧伤又裂开了。 夏东珠几乎已经麻木,她除了为他处理缝合伤口,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长荆汗如雨下,再一次昏过去。 夏东珠一夜未眠,此刻给萧长荆处理完伤口,身子一扒,就累倒在他床边睡过去了。 蒙老将军看到这里,什么也不说,转身离开屋子。 西就也跟着萧长荆撕杀了一夜,她将夏东珠抱上床,放到殿下身边,为他二人盖上被子。 夜枭一直在床边站着,看西就的动作,黑着脸问。 “你这样做合适吗?” 西就瞪眼,粗声粗气,”有什么不合适?” 夜枭望着她苍白疲惫的脸,眸光一闪,”公主可是南萧的太子妃,你如此做,让人知晓,该如何看青城王?你没看到蒙老将军的表情吗?” “我管别人什么表情?我只知道,公主是殿下的女人,与太子毫无干系。你看不惯,就赶紧出去。” 夜枭身子一僵,“你对我那么凶干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西就就更气。 “方才敌军攻城,别人都随着殿下出城迎战,你为何不去?” 夜枭嗤笑一声,“我为何要去?我的任务是保护公主,又不是抗击北蛮。再则,南萧与北蛮交战,干我西羽何事?我凭什么要为南萧而战?” 西就气一滞,禁不住磨了磨牙,“西羽夜家也是一代名将,怎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夜枭立马不干了,眼一瞪,“你说谁是废物?” “说的就是你。” 二人突然就在屋子里吵起来。 夏东珠累极,被吵醒,困得低吼一声,“闭嘴,要吵出去吵,困死了。” 西就和夜枭立马闭嘴,二人互看一夜,同时冷哼一声,不约而同转身出去了。 第181章 萧长荆再次毒发 “咚咚咚……” 夏东珠是被一阵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惊醒的,她猛地睁开眼。 身边已没有萧长荆。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高叫一声,“西就……” 西就并没有出现,夜枭却推门走进来,“公主,你醒了?” 夏东珠一边穿靴子一边问,“殿下和西就人呢?” 夜枭眉眼沉沉,“今日一早北蛮又攻城了,青城王和西就去了北城楼。” 夏东珠一惊,“又攻城了?昨日北蛮将士死的还不够多吗?北蛮的太子真是疯了,竟丝毫不顾忌北蛮将士的感受。” 夏东珠说完就往外跑,却被夜枭一把抓住。 “公主,你不能再上城楼,北蛮的太子这次丧心病狂,已经在城外驾起了六门火炮,居平关怕是守不住了。陛下让我斟情带你离开,现在正是时候,这也是青城王的意思。” 夏东珠神色绝然地摇头,“夜枭,你知道的,我是绝不会离开他。在我还不是公主的时候,我就发誓,此生与他生死相随。” 夏东珠一把甩掉夜枭的手,决然地往前走。 夜枭急了,追上去苦劝,“公主,你是我们西羽的皇太女,绝不能轻易犯险,陛下临走前再三交待,若南萧生变,务必将你带回西羽……” “轰隆隆……” 夜枭还未说完,北城楼的方向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空气中立马飘浮一股刺鼻的味道。 夏东珠脸色一变,喃喃道,“北蛮开始攻城了,他们开动了火炮……” 夏东珠飞快地往北城楼跑。 夜枭无奈,只得跟上。 北城楼上一片狼烟滚滚,固若金汤的城墙被火炮轰出了一个大口子,北蛮军正疯狂地往里涌。 夜枭立马抽出宝剑迎上杀疯的北蛮军。 夏东珠目光望着高高的城楼,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地上捡起一把剑,与夜枭配合着往城楼上走。 “萧长荆……” 夏东珠好不容易才登上城楼,就看到萧长荆手持宝剑如大鹏展翅一掠而下城墙。 东城,西就,南辕及其他将士也紧随其后一跃而下,他们是直奔着大炮而去。 “萧长荆......” 她肝胆俱裂,又嘶吼一声,跑到垛口前,看到萧长荆所向披靡直冲一华盖马车而去,那里站着北蛮的太子拓跋煜,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萧煜。 夏东珠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悲鸣,她定定地看着萧长荆,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眸光一闪,看到蒙老将军正被几个北蛮人围攻,她轻啸一声,瞬间挥动着宝剑就冲过去。 夜枭和西羽的几个暗卫一直护在夏东珠身边,见她双目赤红疯了一般,急忙折身冲过去。 夏东珠没有任何武功内力,她挥动的宝剑却有一股开天劈地的力量;她没有任何招式,却只有一招,直接杀人,一剑毙命,毫不犹豫。 蒙老将军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公主,莫要恋战,快离开居平关。” 她身份尊贵,关乎着南萧和西羽,绝不能陨落在居平关。北蛮的太子动用了火炮,居平关危矣。 可夏东珠却像丝毫没听见,她裙裾翻飞,红颜绝色,其英勇杀敌的气势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南萧的将士。 她是现在唯一一个站在城楼上拼命杀敌的女子。 所有南萧的将士都看到了她,知道她是西羽的皇太女,也是他们南萧的太子妃。太子妃都亲自上城楼杀敌,他们焉有害怕退缩的道理? 恐怕连夏东珠都没想到,她破釜沉舟的一拼,直接激起了将士们高涨的战意,甚至连城中的妇孺都拿起了刀。被火炮轰开的口子慢慢被堵住了,再没有一个北蛮军杀进来。 南萧军渐渐占了上风。 夏东珠站在垛口边目光看向萧长荆。 他正与北蛮的太子战在一起。 他浑身是伤,根本不曾愈合,却是越战越勇。 夏东珠的目光微微发烫。 她目光一眺又望向远方,那里,似乎是北蛮军的驻地,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狼烟滚滚的样子,整片营帐都变成了一片火海。 夏东珠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 此时,北城门打开,南萧军纷纷涌出城门与北蛮军战在一起,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的北蛮军凳着天梯往城楼上爬。 她急忙拥下长剑,从怀里又拿出乌埙。 此次她竟然犹豫了许久,才放到嘴边吹起来。 呜呜呜的埙声,幽幽咽咽,密密麻麻的虫子又从冷硬的土地里钻出来,却没有咬向撕战中的北蛮军,而是慢慢往城墙上爬。 那黑压压的虫子,诡异地直接顺着梯子往上爬,北蛮军可是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直接吓得变了脸,不等虫子咬上来,就惨叫一声,从梯子上跳下去。 北蛮的太子拓跋煜鹰隼一般的冷眸又往城楼上看了一眼。 突然有将士扑过来,哭丧着脸,“太子殿下,不好了,咱们后方的粮仓着火了,紧接着整片营地都变成了火海……” 拓跋煜一惊,“什么?” 随后他目眦俱裂地看向萧长荆,“这就是你的计谋?不敢与我正大光明地打,却烧我的粮仓和营地……” 萧长荆抬眸向远处看了一眼,目光平静,面无表情,“兵不厌诈,太子殿下没听说过?” 拓跋煜咬了咬牙,狠狠地瞪着萧长荆,“你好,你很好……” 说完,他一挥手,北蛮军立马响起退兵的号角。 萧长荆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目光深痛地看着拓跋煜带兵退去,随后又扭头往城楼上看了一眼。 “殿下,夏南宇终于有消息了……” 萧长荆微一颔首,“回城。” 萧长荆一身浴血地回到城中,却看到夜枭将夏东珠正从城楼上背下来。 萧长荆一惊,急忙迎上去,“她可是受伤了?” 夜枭眼神极是复杂地摇摇头,他抿着嘴不说话。萧长荆急忙将夏东珠从他背上抱下来,却看到她双目紧闭,七窍中竟然慢慢渗出血。 萧长荆立马七魂吓掉三魂,他紧紧抱着她,冲夜枭嘶吼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夜枭便将乌埙从怀里拿出来,“应该是这个的原因,公主吹响埙声,应该极耗她的气血。她没有内力,这两次应该伤了她的肺腑,如今七窍渗血,俨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萧长荆听完,抱着夏东珠疯一般地往将军府掠去。 夏东珠觉得自己一会身在烈火中,炙烤得她五脏六腑都痛。一会又好似浸在冰水里,冻得她瑟瑟发抖。这种冷热交替的折磨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她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嘴唇一动,立马传来一丝锐痛。她抬起手摸了摸嘴,竟然起了一层的火泡。她嗓子里干的像冒烟,想喊西就,嘴一张,就发出一阵难听的嘶哑。 她咳嗽了两声,床边立马有人探过身来。 “公主,你醒了?” 夏东珠朦胧的眼睛终于看清是夜枭,她身子一动就想坐起来,夜枭赶紧在她身后放了一个靠枕。 “夜枭,渴,给我倒杯水。” 夜枭应一声,立马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夏东珠接过一饮而尽,嗓子顿时舒服多了。 她看了看周围,并不是萧长荆住的屋子,“北蛮军撤退了吗?殿下和蒙老将军都无事吧?” 夜枭眸光一闪,有点支吾道,“蒙老将军无事,殿下……也甚好。” 夏东珠立马觉出他语气中的异样,“殿下怎么了?夜枭,说实话。” 夜枭头皮有些发麻,他脸上神情极不自然,“殿下,身上的旧伤复发了,不过公主放心,军医已经为他包扎过了,应该是无碍……” 夏东珠一听立马掀开被子要下床。 不想身子刚一动,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她一个没抓住身子直直就往地上栽去。 夜枭大惊失色,急忙一把抱住她,“公主,你身子极其虚弱,不要妄动,要卧床休息。” 夏东珠用手抱着脑袋晃了晃,气息极其虚弱地道。 “夜枭,告诉我,萧长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夜枭眉眼一下子深沉。 夏东珠倚在床头,仔细瞧着夜枭的神色,眼眸突然一红,“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说完,夏东珠强拖着身子又要下床。 夜枭一把按住她,“公主莫动,我告诉你便是。” “他到底怎么了?” “公主吹埙,可能你自己不知,却耗尽了你的气血,伤及了你的肺腑,你昏倒在垛口边……青城王为你疗伤,耗了不少内力,他自己现在毒发犯了头疾……” 夏东珠一惊,一把就将被子掀开跳下床,身子踉呛地就往外跑,“他现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夜枭一个箭步跨过去,朝着她后颈一记手刀,夏东珠眼睛一闭,就倒在夜枭的怀里。 夜枭直接将她抱上床,盖上被子,郁气地一拳就砸在墙上。 夏东珠难受极了,浑身都像被放在火上烤。她想睁开眼睛,却眼皮沉重的始终睁不开。 她焦躁极了,心里一直呼唤着萧长荆的名字,她灵台很清醒,知道他为了救她毒发犯了头疾。她焦急地想去救他,可浑身都像被缚住了,手脚沉重地根本动弹不得。 她不得不拼尽全力大吼一声,“萧长荆......” “太子妃,你醒了?” 是西就的声音。 夏东珠慢慢睁开眼,西就通红的双眸映入眼帘,“西就,殿下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虚弱的像蚊子在叫,连她自己都吓住了。 西就红着眼睛哽咽一声,“太子妃,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你好,殿下才能好......”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带我去见他。” “不。”西就哭着急忙按住她,“殿下现在还能受得住,他不想让你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西就越是阻止她去见萧长荆,夏东珠心里越沉。 她知道,萧长荆再次毒发,情况肯定更糟。 夏东珠整个人都是虚的,却执拗地挣扎着还是要下床。 “公主,莫要逞强,你现在身子极虚弱,陛下已经派人来接你了。” 此时,夜枭端着药碗走进来,看到夏东珠如此,直接将话挑明。 夏东珠抬脸看他,眼眸极冷,“是你向父皇告的密。” 夜枭一脸的冷然,将药碗放到床边的桌子上,“不是我,是青城王直接向陛下发出的请求,让陛下直接将你接回西羽。你与南萧太子的婚事也不作数,青城王已经向南萧皇帝请奏,要解除你与南萧太子的婚约。” “他凭什么替我作主?我死都不会离开南萧。” 夏东珠大吼一声,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她振奋了精神,端起桌上的药碗就仰首灌下。 “西就,带我去见萧长荆。” 西就抹了把眼睛,站着没动。 夏东珠扭头看她,“义妹,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吗?” 西就一怔。 夏东珠冷眸又看向夜枭,“夜枭,若我不想离开南萧,谁都接不走我。否则,你们接走的就是一具尸体。我有一百种办法让自己死的透透的。” 夜枭突然跪在地上,他低着头,不劝,一个大男人肩头一抽一抽的直接哭了。 夏东珠望着他俩,哼一声,抬脚就往外走。 “姐姐,我带你去见殿下。” 西就是知道她对殿下情深,知道拦不住,不如就让她直接面对吧! 夏东珠头重脚轻地随在西就身后,这里依旧还是将军府。 “西就,如今战况如何了?” 耳边再没有火炮的轰鸣,也没有将士撕杀的震耳欲聋,四周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好像战争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西就微垂着头,在前面带路,并未回身,“北蛮军此次受创,粮仓和营地都毁了,但他们并没有撤离,而是依旧在居平关不远的处驻扎。” 夏东珠冷哼一声,“没想拓跋煜到此时还不死心,北蛮军不死绝,他是不打算回去了。这样也好,他本就该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却苟活至此。” 西就听了有些不解,扭头看了夏东珠一眼。 “姐姐说此话是何意?” 夏东珠冷哼一声,却没解释,又问,“北蛮粮仓和营地被烧,蒙将军可派人查出是谁干的?是夏南宇吗?” 西就摇摇头,“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不见夏将军回城。” 夏东珠轻轻一叹。 突然发觉这不是去萧长荆屋子的路,她不由皱眉。 “西就,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殿下已经搬出他之前住的屋子了吗?” 西就脸色有些复杂,“是殿下自己决定的,他已经搬出了之前住的屋子。” 夏东珠脚步一顿,“他现在在哪儿?” 第182章 会见北蛮太子 西就便看向了将军府中唯一的一座假山。 整个居平关的地势就是高低起伏的山体,将军府是因势而建,假山的后面连着一个高坡,上面种满高大的树木。 西就直接走到假山旁,侧身在旁边摸了一下,石壁上镶嵌着一个虎头,她用手一拧,假山竟然往旁边移动露出一个洞口。 原来这个高坡里面早被挖空了,形成了一个密室。 夏东珠看着这个冷气森森的密室,心里突突地跳。 萧长荆毒发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为了安定军心,将自己囚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西就回头看了夏东珠一眼,示意她跟上。 夏东珠侧身向四周看了一眼,抬脚跟上西就。假山复位,眼前是一个甬道,石壁上燃着鲸油灯。 夏东珠小心地跟在西就身后,突然听到一阵锁链晃动的声音,紧接着萧长荆痛苦嘶吼的声音便传来。 她脸色一白,越过西就就往前跑。 甬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空旷的石室,萧长荆四肢正被铁链锁住,他披头散发,形如狂魔。正抱着脑袋疯狂地四处乱撞。因为被铁链锁住,所以他撞不到旁边的石壁上。 东城守在一旁,眼眸深痛,表情甚是无助地看着萧长荆毒发癫狂,却无能为力。 “阿荆……” 夏东珠呼喊着要扑过去,却被东城伸手拦住。 “公主,殿下现在意识不清,你莫要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好。” 夏东珠却一把打掉他的手,她执意走上前,边走边轻唤,“阿荆,你醒醒,你坚持住,我为你行针。” 东城和西就紧张地看着夏东珠,他们知道如今能救殿下的只有公主。 萧长荆双目赤红,意识不清,抱着头正癫狂地恨不能将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听着夏东珠的呼唤,他摇了摇头,并未清醒。 夏东珠伸出双手用力地抱住他,任凭他癫狂也不撒手,直到萧长荆撑过一盏茶的时间慢慢平静下来。 萧长荆闭着眼浑身无力地将头枕在她肩上。 夏东珠回头冲东城喊一声,“将锁链都解了。” 东城有些犹豫,“公主,殿下清醒时再三交待,不能解开锁链,他毒发越来越频繁了。” “解了。” 夏东珠怒吼一声。 东城和西就立马上前将萧长荆的脚链和手链都解了。 夏东珠将他拖到旁边的矮榻上放好,捻出银针就对他行针。她记得在药王谷时外公所用手法,虽然外公说效果不佳,但现在她必须这么做。 夏东珠探到萧长荆的脉,为了给她疗伤,他的确耗费了大量的内力。本来他武功奇高,内力深厚,如今竟虚弱到连毒都压制不住了。 萧长荆慢慢睁开了眼,他目光清亮地看着夏东珠,似乎刚才那个癫狂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你醒来了?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萧长荆清醒后第一句话还是关心她。 夏东珠眼眸渐潮,温柔地看着他,“别说话,尽量保持体力,我已无恙。” 萧长荆却又看向东城,“现在外面战况如何了?北蛮可有再攻城?” 东城摇头,“已经三天了,北蛮那边一直没动静,想必粮仓和营地烧了以后,他们已经无力再攻城。不过蒙老将军并未放松警惕,城楼上一个时辰就安排一次轮值。军民日夜不停地修复城墙。如今的居平关,所有人都成了战士,江湖上也有不少侠士加入进来,蒙老将军交待,让殿下安心养身体,其他不必再忧心。” 萧长荆身体中毒之事,瞒不住蒙老将军,他知道后,唏嘘不已,对萧长荆更加敬重。 “夏南宇回来了吗?” 萧长荆此话一出,夏东珠就倏地看向他。 东城摇头。 夏东珠急忙问,“殿下已经知道了夏将军如今在何处?” 萧长荆眸光幽幽地看着夏东珠,轻声道。 “北蛮营地的粮仓和营帐就是他烧的,他得逞后迅速撤离,如今若是没有回城,便是又有了别的算计。他可谓是插在拓跋煜背后的一把刀。” 夏东珠叹息一声,知道夏南宇无恙,她便放心了。他定然也会照顾好霍襄。 见萧长荆灰白的唇色慢慢恢复过来,她收了针。 萧长荆暗合着眉目,似要睡去。 南辕突然闯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函,见萧长荆满身疲色,他将信函握在掌中并未出声。 “发生了何事?” 萧长荆闭着眼问。 众人都看向南辕,南辕急忙将拿着信函的手背到身后,“没,没有……殿下可安心睡去。” 南辕说完转身欲走。 “站住。”萧长荆倏地睁开眼,冷喝一声。 南辕只得僵着身子转过来,他嗫嚅着,“殿下,北蛮太子送来的信函,约你在‘碧水湖’相见。” 萧长荆伸出手,“拿来。” 南辕只得将手中的信函递过去。 萧长荆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他已经模仿了二十年了。 信函上并未多说,隐晦只说是父子相见。 看来拓跋煜终于承认了自己就是萧煜。 萧长荆心中有很多疑团没解开,所以他必须要去。 他咳嗽一声,将信函放进怀里,目光温柔地看向夏东珠。 “可有法子让我三日后不要毒发?我必须要见他,为母妃,也为我,有些话我必须当面问清楚。” 夏东珠想了想,重重一点头,“那你得答应,必须要带上我。我不管北蛮太子愿不愿意,我必须跟在你身边。” 萧长荆一笑,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好。”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现在我要去熬药,你需要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三日后绝不能让他看出你的虚实。” 萧长荆点头,躺在矮榻上慢慢闭上眼。 众人互看一眼,留下东城,其他人都走了出去。 这次北蛮伤亡惨重,不得不休战。蒙将军带人日夜在城楼巡防,破损的城墙也在军民共同的努力下已修复完毕。现在居平关内将士们士气正盛,这几次重创北蛮军,让他们更加信心十足。 夏东珠对萧长荆用方下了重药。 萧长荆依旧待在密室里,整个将军府已经被南辕和夜枭控制了起来,除了他们几个,府中其他人并不知道萧长荆的状况。 他们只知道青城王殿下身受重伤,正在养伤,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各司其事,并不多打听。 晚上,夏东珠提着食盒走进来。 萧长荆精神大好,正坐在床前看各方消息,神俊无匹的男子,尽管还在遭受着奇毒的折磨,但那清贵无双的气质还是让夏东珠一时移不开眼。 萧长荆傲娇地抿嘴一笑,撩起眼尾,“还没看够?” 夏东珠惊觉,她提着食盒竟然站在甬道口看呆了。 她脸颊微红,唇角挂笑走过去,故意酸酸地说。 “殿下太俊了,不由让小女子一时看呆了。唉,羞愧,殿下长得比女子还俊,让我们这些做女子的情何以堪啊!” 萧长荆眯着眼睛,慢慢放下手中的纸盏。 “原来你喜欢的只是这副皮囊……” 夏东珠立马咬着唇,故意扭头看他,“难道整个京城都为之疯狂的贵女,看中的不是殿下谪仙般的俊颜,而是你那能止小儿夜啼的恶魔性子?” 萧长荆脸一黑一把抓住她,“你敢说本王是恶魔性子……” 萧长荆故意很粗鲁地将夏东珠抓过来抱进怀里,夏东珠笑嘻嘻地坐在他身上,手捧着他的脸。 “殿下这张脸,就像水蜜桃,恨不能让人咬一口。” “那你就咬。” 萧长荆心一热,眼中立马涌满情愫。 夏东珠却身子一僵,有些脸红了想从他身上起来。他身子还很虚弱,可经不起撩拨。 “殿下,吃饭吧!我给你做的药膳。如今我给你下了重药,但你身子虚弱,也需要补一补。” “爷不需要补。” 萧长荆不容她逃脱,抱她更紧,直接将脸凑过去。 夏东珠脸羞通红,轻轻推了推他,“不要,你身体还未刚刚好。” 萧长荆轻嗯一声,“爷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偷得浮尘半日欢也好。” 夏东珠心一沉,立马呸呸两声,“说什么鬼话呢?有我在,你想早死都不成。” 萧长荆知道她的心意,可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虽然她行针用药暂时控制住了毒发,但也只是暂时控制。他能深切感受到,那毒素正在体内蔓延。 夏东珠捧着他的脸,眼眸渐红,“既然北蛮的太子是你的亲生父亲,那‘血龙珠’……” 萧长荆摇头,将脸深深埋进她怀里,“不能求他,我宁死,也不会答应他任何条件。你知道他为何要发动战争欲攻下居平关吗?” 夏东珠轻轻摇头。 萧长荆继续说,“北辙传来消息,老北蛮皇欲废除他的太子位,因为他这太子位并不是名正言顺得来,而是手足相残而来。他当年假死回北蛮争位,着实用了一番手段,如今暴露了,他为彰显自己的能力,便说服老北蛮皇率兵攻打居平关。若是战败,他回北蛮必会被废掉…… 若是相求‘血龙珠’,他必得有条件要挟。他心机深沉,所图必大,我绝不会答应。” 夏东珠咬了咬唇,闻言没说话,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 “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萧长荆从她怀里抬起头恳求。 夏东珠定定地看着他心软到极处,她轻柔一声,“好。” 萧长荆情动立马吻住她。 二人情深似海,两情相悦,生离死别之际,都再无保留。一个吻,情意绵绵,惊心动魄。 萧长荆再受不住,抱着夏东珠就滚倒在矮榻上,他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夏东珠抱住他的脖子,二人间情潮汹涌,萧长荆手不由自主就探进她的小衣。 女子冰清玉洁的肌肤,触手柔滑,愈发让他身子硬得如同磐石。他轻巧一勾,夏东珠小衣的带子便散开,他将头埋进去,疯一般地吻她的身子。 夏东珠羞的满脸通红,整个人软成一滩水,她不想拒绝,伸手就解了他的玉带。 玉带一松,萧长荆袍子散开,露出他精壮的身躯。 夏东珠小心地拂过他的伤口,小心地去解他的袴裤。 萧长荆一惊,身子一僵,立马回魂。他抬起头,迷离的双眼渐渐清明,看到身下的小女子两颊通红,衣衫凌乱,他立时羞恼地扯过一旁的薄毯就盖住她。 夏东珠恼了,“萧长荆,你还是不是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退缩。” 萧长荆抿嘴笑着,翻身而起,将自己的衣袍整理好,回头冲夏东珠一笑。 “爷饿了,不吃饭没力气。” 夏东珠知道他是故意的,裹着毯子,恼恨地踹了他一脚。 萧长荆嘿笑一声,直接从食盒里拿出饭菜,竟然大口吃起来。 夏东珠将身上的毯子扔一边,慢慢从后面抱住了萧长荆,她将脸贴在他后心上。 “阿荆,别迟疑了,我愿意……” 萧长荆身子一僵,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也想,可是他不能。 “你是太子妃,我是青城王,我们是叔嫂……” 夏东珠突然气的一口咬在他肩头。 萧长荆纹丝不动,吃着饭,脸上却是笑着的,眼中却有些潮湿。 夏东珠解了气,便松了口,直接退到床边,将自己的衫子掩好。 她静静地坐在矮榻边,侧着头看萧长荆几乎完美的侧颜,越看越是不舍。看他大口的吃她做的药膳,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渴望,她轻轻一叹。 “阿荆,拓跋煜私下要见你,是想要两国和解吗?他若要退兵,此时正是时候。他至少还能保住近三十万兵力。” 萧长荆慢慢眯起眼,“他心思叵测,恐怕不会轻易和解,他在北蛮的地位已岌岌可危,不会接受挫败。 他约我,怕是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劝解;或者说拉拢;更或者,要给我一个解释……” “你会怎么做?” 萧长荆放下碗筷,“我不会原谅他当年假死将我和母妃抛弃,更不会助他登上帝位。三日后我要做的,就是解开心中的疑惑。” 夏东珠知道有些事她这个外人不好插手,“好,那三日后就看看北蛮的皇太子究竟有多少算计吧?” 三日后,夏东珠跟着萧长荆去了‘碧水湖’。 ‘碧水湖’是北疆居平关外唯一的湖泊,四周都是片草不生的山石。 萧长荆赴约,只带了夏东珠和东城,西就,南辕,夜枭。 蒙老将军不放心,又派了上百精锐跟着,并且在居平关内严阵以待,若有变故,让他们随时放出信号。‘碧水湖’离居平关极近,他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过去。 萧长荆等人到达的时候,就看到碧绿的湖边负手正站着一个人。 他面朝湖面,负手而立,脊背挺直。一身玉色的锦袍,风姿卓着,仅看背影,就知此人极是傲气,有一股睥睨天下之势。 夏东珠一诧,北蛮太子果然够狂。两军对垒,打了这么多仗,如今他竟敢只身前来。 夏东珠不得不佩服他的胆色。 萧长荆翻身下马,眉眼沉沉地看着湖边之人。 “我陪你过去吧!” 夏东珠意味深长地扫了众人一眼,便对着萧长荆轻轻说。 此刻,湖边支起了一堆柴火,一个铜壶正咕咕冒着热气。 旁边铺了一块厚厚的雕花毡毯,上面放了茶桌,摆了茶具,桌上点了檀香。虽然简单,但也足以看出北蛮太子是个极具风雅之人。 第183章 真相如此残酷 萧长荆眼眸深深地看着湖边之人,心潮起伏,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心绪。 当年他亲眼所见父王病逝在王府床榻,母妃伤心欲绝,彻底不停地画着父王的画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他镌刻在心里永不相忘。 他们孤儿寡母熬了很多年,才慢慢将心中的伤痛和遗憾抚平。 没想,本该躺在皇陵之人,如今却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萧长荆大袖一甩,跨步向湖边走去。 夏东珠与他并肩相随。 拓跋煜听到动静慢慢转过身。 夏东珠便看到一张五官深邃俊逸,气质清绝脱俗的脸。儒雅风流,睥睨天下。 夏东珠本以为萧长荆能艳冠天下必然是像极了青城老王妃,没想,此刻一见拓跋煜,她心头便一叹。 萧长荆的眉眼和气质简直与他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二人那般的神似,鬼斧神工,夺天造化。不用想,一看就知是亲生父子。 萧长荆面无表情地在拓跋煜身后站定,一双俊眸深深浅浅,复杂至极,却带着明显的疏离,甚至是愤怒。 拓跋煜却唇角含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萧长荆,似对他极是满意,甚至还有丝小骄傲。 “阿荆,别来无恙?” 他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极是好听。 萧长荆却纹丝不动,声音带着嘲讽,“两国交战,太子殿下私下相邀,是想退兵?还是想向南萧投降?亦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拓跋煜闻言却不恼,依旧好脾气似地笑着,眸光却转向了站在萧长荆身边的夏东珠。 “是该称你为西羽的阿玺皇太女?还是南萧的太子妃?亦或是阿荆的……” 作为长辈,拓跋煜的语气中对夏东珠充满了不屑,甚至还有点嘲讽。 夏东珠大度地抿嘴笑着,郑重地对他屈膝行了个礼。 “当年我若不在北蛮意外‘丢失’,太子殿下应该称我为西羽的皇太女。如今我虽是南萧的太子妃,但却是阿荆的女人。我与他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对于当年事,夏东珠只有些模糊印象,毕竟她那时才五岁。上次父皇和母后来南萧,她私下已经问得很清楚了。 那年的上元节,她父皇母后受邀来到北蛮,在北蛮的‘孔雀楼’观看烟花。她困倦熟睡,被嬷嬷偷走,抛下‘孔雀楼’,从此流落民间。 当年这事在北蛮引起轰动,西羽也因此与北蛮交恶,但当年能发生此事,简直匪夷所思。究其原因,父皇和母后也讳莫如深,不肯告诉她。 但此刻见到北蛮太子,夏东珠心里隐隐觉得,当年她被偷走一事,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北蛮太子的嘲讽,反而让她对当年事起了怀疑。 拓跋煜非常诧异,夏东珠能坦坦荡荡将自己的不堪说出来,且并不以为耻。 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小寡娘,名声狼藉,令人唾弃。 拓跋煜意味深长地看着夏东珠,城楼上,应该就是她吹损,驭使那些虫子攻击北蛮军,让他损失惨重。 但做为北蛮的太子,他还是有些肚量的,伸手一引。 “请坐。” 萧长荆却板着脸,冷冷一声,“不必了,太子有话直接说便可,茶是招待友人的,而不是敌人。” “阿荆就不想知道当年父王为何要如此吗?” 萧长荆傲气地道,“我父王萧煜当年虽然体弱多病,但君子如玉,坦坦荡荡。他已经死了……而北蛮的太子却是狡诈多端生性残暴,天下人不屑。我与你,没任何干系。” 拓跋煜脸色僵了僵,闷头走到毡毯上坐下,抬手煮茶,半天都没说话。 夏东珠紧紧握着萧长荆的手,似给予他支持和鼓励,也似在探他的脉。 她明显感觉到,拓跋煜非常危险,他身上隐隐透着一股令人恐怖的气息。 “阿荆,若你真要论出身,那你根本就不是南萧的青城王,而是我北蛮的皇太孙……” 拓跋煜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萧长荆倏地转身看他,眼眸透着阴森,“将话说清楚!” 拓跋煜端着茶盏慢饮,撩起眼眸看着他,“我的意思,南萧的青城王萧煜在与镇国公之长女李安晴成婚前半月就死了,而我就是在那时成为了萧煜。” 拓跋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长荆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手在广袖下狠狠地握紧。 夏东珠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她突然很气愤,“太子殿下如今说什么都已无人反驳,因为当年知情人都死了。而你现在说什么,也都不可信。” 南萧的先皇死了,萧煜的生母许太妃也死了,若此事为真,根本就无人能证明。 拓跋煜冷哼一声,“你们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能成为萧煜,皇室之人却始终不曾怀疑?” 萧长荆抿着嘴没说话,眸光望向碧绿的湖面,呼吸有点急促。 拓跋煜继续道,“因为我的母妃是南萧人,与当年的许太妃是堂姐妹,我母妃因身份低微在北蛮并不受宠,我成年后便游历四方,曾经到南萧的温泉山庄拜访过萧煜…… 陈太妃是我的姨母,见我与萧煜长的非常相似,便极力挽留我在温泉山庄陪萧煜。想必那时,她就已经知道萧煜命不久矣,为了母凭子贵,继续能盛宠不衰,在萧煜病逝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让我成为了他。” 夏东珠心头火火地跳,“那你为何又要假死回北蛮?如今你都在北蛮当了十多年的太子,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当年留在南萧做个逍遥王爷不好吗?” 拓跋煜慢条斯理地饮完一盏茶,幽幽地道。 “因为许太妃让我成为萧煜,其实是想让我争皇位的,可惜失败了。她恨当今的南萧帝,便撺掇老皇帝生生拆散了他与李安晴的两情相悦,将她的侄女赐给南萧帝为后,并让我娶了李安晴。其实就是想让我折辱南萧帝和李安晴……而南萧帝对我已死了疑心。” 萧长荆心头一股怒气,他微颤着身子,双目渐渐变得赤红,又有犯病的征兆。 夏东珠担忧地看着他,她心中对青城老王妃心疼不已,出口就冲着拓跋煜怒道。 “可在王妃的心里,你早就死了,根本不值得怀念。你也别沾沾自喜,这些龌龊事,你敢回南萧去说吗?恐怕你的身份更见不得光。” 拓跋煜根本不在乎夏东珠的怒怼,他只细细观察萧长荆,眸光一合,又道。 “阿荆,你身上的‘阎王索’已经快压制不住了吧?” 萧长荆倏地回身,“你是如何得知?” 他身上的‘阎王索’是在他死后才发现的,连南萧帝都不知道,他既已回北蛮,又是如何得知?即便傅先生满天下寻药,也绝不会说出他身中‘阎王索’之事,除非…… 夏东珠也是心头一跳。 据孟歧所说,‘阎王索’是一个头戴面具身穿北蛮皇贡‘云雾霞缎’的男子所为。 萧长荆和夏东珠立马看向他的腰际,他腰间果然悬挂着一块蟠龙佩。 可惜,孟歧失踪,他们无从得知他当年所见的蟠龙佩是何模样? “是你亲自对我下的‘阎王索’可对?” 萧长荆咬牙切齿地问。 拓跋煜唇角一笑,表情相当恶劣。不用想,就知道这事是真的。他竟然如此狠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剧毒。 拓跋煜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就放到茶桌上。 他随手打开,一股馨香立马四溢开来,只见玉盒内放着一颗七彩琉璃的红珠,似活过来一样,周身隐隐泛着红光。一看就是世间难得的宝物。 “阿荆,这就是北蛮的镇国之宝‘血龙珠’,天下只此一颗……是你身上‘阎王索’唯一的解药。” 夏东珠跑过去就要拿,却被拓跋煜伸手按住。 他眸光挑向萧长荆,“阿荆,父王让你亲自来拿。” 萧长荆深着眼,定定看着‘血龙珠’,却摇头,傲气地说。 “我没有父王,他在我五岁时就死了,北蛮太子的‘血龙珠’,本王不屑……” 拓跋煜闻言不顾夏东珠急切的眼神,直接将血龙珠合上从夏东珠的掌下抽走。 夏东珠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哼一声,也傲气地从小桌旁站起来,她走到萧长荆身边,心疼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慢慢将脸埋进他怀里。 “阿荆,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萧长荆伸手拦住她的细腰,眸光不屑地盯着拓跋煜,“太子殿下若再无其他事,本王便回了。胜负,咱们战场上见。” 萧长荆拥着夏东珠就走。 “阿荆,你回不到居平关了……” 身后又传来拓跋煜冷漠到极致的声音。 萧长荆脚步一顿,回头讥刺地瞪着他,“太子殿下要如何?凭你,还留不下我。” 拓跋煜端着茶盏冷笑一声,“根本无需本太子动手,你自已运功试一试……” 萧长荆眼眸一缩,暗自运功,突然脸色一变。 他丹田空虚,丝毫提不起任何内力。 夏东珠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萧长荆便看向了一直在茶桌上燃着的檀香,“他在檀香中用了毒,我提不起丝毫内力。” 夏东珠大吃一惊,她回头看向依旧袅袅升腾的檀香,“为何我没事?” 萧长荆心头已经对拓跋煜完全绝望了,“应该只是针对‘阎王索’的,他心里明白,这么多年我能相当无事,皆是因为内力深厚一直压着毒发,如今他用毒化去我的内力,便是想等着我毒发身亡。” 夏东珠咬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父亲……阿荆,我们去拿‘血龙珠’。” 夏东珠拖着萧长荆就想返回,不想他身子一动,一口黑血就从嘴里喷出来。 “阿荆……” 夏东珠大惊失色,眼见萧长荆身子摇摇欲坠,她急忙伸臂抱住他。 她冲着拓跋煜愤怒一声,“太子要如何才能给阿荆‘血龙珠’?” 拓跋煜非常满意地看着夏东珠焦急的神色,眸光一挑,冷漠地看着萧长荆。 “恢复北蛮皇太孙的身份,打开居平关,引北蛮军进入。我要我们父子联手,荡平南萧的京城,将南萧并入北蛮的版图……” “做梦!” 萧长荆满目讥刺地冷哼一声,“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再跨入南萧国土一步。” 夏东珠也被他气笑了,“太子殿下不觉得你的胃口太大了吗?你就不怕撑死!” 拓跋煜也傲气地站起身,他负手而立,目光轻佻地看着萧长荆。 “本王倒要看看,没有了青城王萧长荆的南萧,还有什么可傲气的?本王的铁骑终有一天会踏平南萧的土地。” 原来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毁掉自己的儿子。 夏东珠冷笑一声,“那太子有本事就先踏平居平关再吹吧!” 说完,夏东珠半扶半抱着萧长荆就走。 突然身后有风,萧长荆一个旋身就将夏东珠掩在身后,挥出一掌与拓跋煜相击。他口吐鲜血,身子蓦地倒飞而去,连带着夏东珠一起狠狠地跌在地上。 “阿荆……” 萧长荆虚弱地扒在地上,乌黑的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夏东珠抱着他,回头愤极地冲拓跋煜吼道。 “你真鄙视无耻,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相挟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背后偷袭,你还要不要脸?” 拓跋煜丝毫不为所动,他傲气地冷哼一声,“敢反抗本王,即便是亲生儿子,也绝不可留下……” 东城和西就等人一直守在不远处,看到堂堂北蛮的太子竟然背后偷袭,他们脸色一变,抽出宝剑就扑过来。 ‘哗啦’一声,一直平静的‘碧水湖’突然冒出来许多脑袋,他们就潜在湖边,站起身扑上岸,手持强驽,对着东城和西就等人就射过来。 东城和西就以及随行的侍卫急忙用宝剑搁挡,他们依旧不顾生死冲过来,将萧长荆和夏东珠护在身后。 夏东珠抱着萧长荆,见他双目赤红,显然已经压不住毒素,她心疼地用双臂紧紧抱住他。 “阿荆,坚持住。” 眼见从湖里上来的北蛮军越来越多,拓跋煜这是真要将萧长荆置于死地。 夏东珠心里冒火,眼中却含着泪,从怀里拿出外公给的唯一一颗‘续魂丹’捏碎放入萧长荆嘴里。 “阿荆,吞下去。” 萧长荆目光深深地看着夏东珠,用最后的力气推她,“走,别管我……” 夏东珠却摇头,“不,死也要在一起。” 她冲着一直护在他们身前的东城唤道,“东城,将殿下背到马车上。” 东城正在拼杀,闻言转过身,见夏东珠又拿出乌埙,他抿抿嘴,什么都不能再说,直接背起萧长荆就走。 幽幽咽咽的埙声伴着撕杀声响起。 拓跋煜身子一僵,立马看向夏东珠,手一指,“将她给本王杀了。” 北蛮军欲扑上来,却突然被湖畔上钻出来蜂涌而至的虫子又吓回去,他们持着刀后退,却用强驽对着夏东珠乱射。 夜枭冲着西就一声,“先带公主走。” 随后他腾身而起,执剑扑向那些持驽的北蛮人。 西就眸光一闪,定定地看了夜枭一眼,扛起夏东珠就走。 夏东珠的埙声不绝,黑压压的虫子快速地从土里钻出来,疯狂地扑向北蛮人。 拓跋煜不由变了脸。 突然一阵急驰的马蹄声传来,拓跋煜抬头一望,见居平关守将蒙将军带着大批将士赶来,他愤恨地咬牙一声。 “撤。” 北蛮军拥着他飞快地从湖边向另一个方向撤走。 夏东珠放下埙弯腰就吐出一口鲜血,她几度吹埙,伤及肺腑,如今一动,胸口就传来钻心的锐痛。连带着连呼唤都要喘不过来了。 夜枭浑身是血地跑过来,“公主,你不能再吹埙了,这样下去,定会没命。” 夏东珠冲他摆摆手,“放心,死不了。” 西就抿抿嘴,冲着夜枭一声,“我晚上给公主疗伤。” 夜枭转脸看着她,抿着唇点点头,“多谢。” 此刻蒙将军赶来,翻身下马,没看到萧长荆,他心里一吓。 “殿下呢?” 夏东珠直起身,用袖子抹掉嘴角的血丝,“蒙将军不必担心,殿下在马车里。” 蒙将军闻言又翻身上马,“公主和殿下先回城,我去追北蛮太子。” 夏东珠扭头看着拓跋煜逃跑的背影,止住蒙将军。 “蒙将军不必去追,他大势已去,如今不过虚张声势。我们先回城,殿下要紧。” 蒙老将军一惊,“殿下怎么了?” 夏东珠眸光幽暗,“北蛮太子使诈,对我们又用了毒.......” 蒙老将军一听,立马咬牙切齿恨声道,“他奶奶的,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殿下今日就不该以身犯险。” 夏东珠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她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马车里,萧长荆正虚弱地靠在马车壁上,胸前的锦衣印染了一大片血渍,每咳一声,就有乌血从嘴里流出来。 夏东珠悄悄偎在他身边,从怀里掏出帕子为他拭血,萧长荆却抓住她的手。 “阿玺,若我有不测,请莫悲伤。一定要助蒙将军守住居平关,万不可让他得逞。南萧,就靠你了。” 夏东珠抿紧嘴,“有我在,你绝不会有事。守护南萧,是你的责任。我的责任只是守护你……” 萧长荆惨笑一声,“难为你了。” 夏东珠便将头埋进他怀里,“遇到你,我才发现自己活得如此有意义……” 萧长荆紧紧抱住她,眼眸见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84章 惊天秘闻 萧长荆回到居平关就一直高热不止,夏东珠诊不出拓跋煜究竟在檀香里放的是什么毒? 不仅致使萧长荆内力空无,高热不止,人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整整三天了,她给他灌了许多祛热的药,根本就不管用。 夏东珠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她心里害怕极了,萧长荆若再烧下去,或许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她将外公给的两部医着都翻烂了,也始终找不出好的法子。她着急上火,一直守在床边,唇角都起了一串的火泡。 而这三天,居平关风平浪静,拓跋煜并未攻城。而蒙老将军始终不敢怠慢,如今整个居平关百姓和将士们都知道,青城王去与北蛮太子谈判被下了毒,大家同仇敌忾,誓与北蛮血战到底。 萧长荆熬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黎明醒了过来。 夏东珠喜极而泣,若是他再不醒来,她直接要将他送回京城了。 萧长荆静静地坐在床沿,一张天下无双的俊颜更加如玉刻的一般,少了霸气和冰冷,多了丝岁月静好的坦荡。 夏东珠喜滋滋地端着早膳和药碗走过来。 萧长荆听到她的动静,慢慢抬起头,未语人先笑。 “阿玺,我昏迷这几日,辛苦你了。”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将饭菜放到桌上,端着药碗就走过来,“知道我辛苦,就赶紧把药喝了。” 萧长荆微垂着头,坐着未动。 夏东珠以为他嫌药苦,凑到他耳际嘀咕一声。 “我之前说的话依旧算数,你喝一碗药,给一个吻……” 萧长荆闻言低低笑出声,微抬头,手却摸索着去寻找药碗。 夏东珠一怔。 脸上的笑容立马散尽,她伸出另一只手在萧长荆眼前晃了晃…… 心下一沉,萧长荆竟无任何反应。 她一把抓住萧长荆的手,将药碗轻轻放到他手里。 萧长荆毫不迟疑将药一饮而尽,随后另一只手立马揽住夏东珠的瘦腰将她拽进怀里。 他微仰着头,脸上带笑,有些撒娇地道,“你说话要算数。” 夏东珠心疼地捧着他的脸,看他因喝药而泛着红晕的唇,低下头深深地吻下去。 萧长荆心满意足。 夏东珠吻罢,便接过他手中的碗,细细地看着他,“阿荆,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 萧长荆实话实说,脸上并无遗憾,他紧紧抱着夏东珠,将脸埋进她怀里。 “阿玺,我怕撑不了多久了……” 夏东珠眼眸见湿,紧紧抱着他,哽咽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没有嫁给你,还没有为你生儿育女……” 萧长荆叹息一声。 “我昏迷的这些时日,北蛮可有再攻城?” 夏东珠捧着他的脸,细细描画着他英俊的眉眼,“你不是都已经拜托给我了吗?我会守住居平关,绝不让北蛮跨入南萧一步。” 萧长荆欣慰地笑笑,“‘碧水湖’发生的事,永远不要告诉母妃,我只愿她当父王早已死了。” 当年事许太妃竟敢偷梁换柱侮辱皇上和青城老王妃,这件事绝不能让二人知道。先皇驾崩后,许太妃陪葬,萧长荆的身世永远不能泄露,否则王妃根本受不了。 “放心,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绝不会有第四人可知。想必拓跋煜也不敢胡说八道,否则,北蛮老皇帝也绝不容这样的太子上位。” 萧长荆眼睛看不见之事,夏东珠并未声张,这几日都是她亲身伺候萧长荆,东城、西就和南辕知道殿下已醒,都放下了心。 只有夏东珠心里沉甸甸的,她很清楚,若再拿不到‘血龙珠’,萧长荆的状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前世他就因毒发死在居平关,如今看来也是凶多吉少。 夏东珠唤来夜枭,“夜枭,你可有法子让我见到拓跋煜?我想以西羽皇太女的身份与他单独见面,你帮我约他。” 夜枭一惊,“公主想做什么?” 夏东珠眯了眯眼,“想与他做笔交易……” 夏东珠知会了西就让她守着萧长荆,自己却去了蒙将军的营帐。 傍晚十分,夏东珠带着夜枭欲出关,却被胡先生拦住。 他深深一揖,“请公主带上胡蒙。” 夏东珠一诧,“胡先生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胡蒙一双睿智的双眼波澜不惊,“公主为青城王要去求北蛮太子,正好,胡某也有一笔帐要与他算算……” 夏东珠听着胡先生的语气,好像他对北蛮太子极有成见,甚至带有愤怒。 夏东珠颔首,“如此,胡先生便与我们一起去吧!” 蒙将军命人打开北城门,夏东珠三人趁着傍晚余光奔向‘碧水湖’。 北蛮的太子拓跋煜依旧姿态从容地负手站在湖边,欣赏着夕阳的余辉映在湖面上的美景。 他独自一人,但夏东珠知道,他绝对留在后手。 她聪慧的眸光扫着四周,慢慢走过去冷,“西羽国长公主南宫玺见过太子殿下。” 拓跋煜缓缓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东珠一眼,随后眸光一闪,就看向她身后的胡蒙。 胡蒙风轻云淡,对着拓跋煜拱了拱手,“西羽胡蒙,见过太子殿下。多年不见,太子别来无恙。” 拓跋煜脸上满是不屑,“原来是西羽第一才子胡蒙……可惜了。” 他一声惋惜地哀叹,似是在叹胡蒙的自甘坠落。 胡蒙根本丝毫不在意,他青衣磊落,大袖一甩。 “虽比不上太子荣华,但也坦荡,神鬼不欺。太子殿下可要小心了,坏事做多了,小心走路都能碰到鬼。” 拓跋煜显然根本不屑与胡蒙争辩,胡蒙雄才,善辩天下,他也根本辩不过。何况,他心里真有鬼。 “不知公主约本王前来,是为何事?如今两国交战,公主却以西羽长公主的身份相约是为何意?” 夏东珠也不跟他绕弯子,“你要怎样才能给予‘血龙珠’?” 拓跋煜嗤笑,“看来公主对阿荆果真是情意深重,‘血龙珠’可是北蛮镇国之宝,公主有几多诚意想得到?” 夏东珠轻哼一声,“太子殿下此番领兵攻打居平关,损兵折将不说,根本就没讨到任何好处,想必你回去后也不好向北蛮皇交待吧?‘血龙珠’再是至宝,可也换不来真金白银,试问这天下,除了西羽,还有谁能拿出胆魄来购‘血龙珠’?” 拓跋煜却突然一笑,“公主果然豪气,一如当年的西羽皇,为了得到‘血龙珠’,不惜以西羽三成的国库作为代价。” 夏东珠一怔。 父皇当年也曾向北蛮求购‘血龙珠’? 她扭头看向胡蒙。 胡蒙眸光淡淡,“当年公主得了重疾,无药可医,所以陛下才会带着公主在上元节之前到北蛮求助。当年的北蛮皇重情重义,陛下以三成国库求得一颗‘血龙珠’救下公主。 可惜上元节当晚,陛下和皇后带公主在‘孔雀台’赏灯,你困倦睡去,贴身的嬷嬷被人买通,将你暗中抛下‘孔雀台’,台下早已有人将你接住抱走……” 胡蒙说着,眸光阴寒地看向拓跋煜,“想必这事,太子殿下更知内情。西羽失去皇太女,陛下与皇后心神大乱,西羽从此国力衰退。而北蛮就此强盛,太子当年的计策,真是一举数得。” 夏东珠震惊地看向拓跋煜,胡先生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她怒道。 “当年买通母后身边嬷嬷的人竟然是你……太子真是好计谋。” 拓跋煜脸上讪讪,没反驳也没承认,却嘲讽地说了那么一句。 “胡先生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奇才。” 这就是变相地承认了啊! 夏东珠气的咬牙切齿,当年她五岁时到北蛮求医,他应该已经假死从南萧回到了北蛮不足两年,这个人真是坏透了啊! 拓跋煜负着手丝毫不知廉耻,“公主不愧是出生就自带祥瑞,一个五岁的幼女,被人丢弃在荒间乡野,没被狼吃掉,竟然还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公主那能驭使毒虫的本事就是在民间学的吧?” 夏东珠对他的无耻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她板着脸,一副讨价还价的姿态,“我以西羽国五成国库的财力购买太子殿下手中的‘血龙珠’,不知太子以为如何?北蛮现在困顿,有了这笔庞大的财宝,想必老北蛮皇定然也不会再追究你损兵折将之责。” 拓跋煜冷笑一声,“公主果然比西羽皇还豪气,若本王不同意呢?” 夏东珠怒极,“他是你亲生儿子,你对他下毒也就算了,如今还见死不救,你到底还是不是人?虎毒不食子,你竟比虎狼还毒。” 拓跋煜丝毫不以为意,“本王已经给他指明了出路,打开居平关,引北蛮军进入,南萧唾手可得。到时候我父子便是这天下之主,他竟敢拒绝本王,那本王留他何用?” 夏东珠气的不行,胡蒙却冷笑一声。 “看来太子与当年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小心从云端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拓跋煜眉眼沉沉地瞪着胡蒙,他是知道他在雪中城被称为‘神算子’,一语成谶,字字珠玑。 夏东珠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眯了眯眼。 她突然就缓了语气,“太子殿下何必难为阿荆呢?即便你引兵入关,就一定能将南萧握在掌中吗?你可别忘了,当今南萧帝可还有三个儿子,即便太子病弱,三皇子顽劣,可二皇子萧玉翀却野心勃勃。 他聪明多智,又有安国公做靠山,想必半个朝堂都已被他拉拢,对皇位势在必得。他可是皇子,名正言顺,你与阿荆又算什么?是蛮夷,是外族,即便你攻下皇城,可能让天下百姓臣服?” 拓跋煜果然不屑地撇撇嘴,“安国公,萧玉翀又算什么?若没有当年本王的运筹帷幄,陈储早已被南萧帝杀了。就凭他与西梅郡主搞出的那些龌龊事嫁祸给南萧帝,就足够让他杀头的了,他有什么资格跟本王争?” 拓跋煜显然对当年的事洋洋得意,“至于萧玉翀……他根本就不是南萧帝的儿子,有什么资格登上皇位?” 石破天惊。 夏东珠一下子瞪大眼。 拓跋煜竟然说萧玉翀不是南萧帝的儿子? 拓跋煜瞧着她惊呆的表情,脸上的得意更甚,“有件事,恐怕南萧帝还不知晓。萧玉翀的生母在入宫前,曾是陈储的未婚妻。只因家门败落,被陈储嫌弃,抹掉了她所有的过往,改头换面将她送进宫,就是为了让她勾引南萧帝,在皇宫做策应。 她在入宫前就已珠胎暗结,陈储心知肚明,瞒天过海保下了她。若不然,南萧帝的子嗣都是出自皇后,凭什么让身份卑微的她生下皇子?” 夏东珠被惊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怪不得在前世,萧玉翀暗中谋逆,嫁祸给太子。太子死,他自己取得南萧帝信任,取代太子地位。南萧帝暴毙后,他明正言顺登基,安国公陈储直接被封为安王,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往事种种,不堪回首。 夏东珠心痛地闭了闭眼。 “我不管其他,我只要阿荆好好活着,方才我的提议,太子殿下可否答应?” 拓跋煜根本不为所动,“想要‘血龙珠’,便要拿整个南萧国来换。” 夏东珠寒了脸,也寒了心,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公主回去吧!与恶魔不必再做交易。” 胡先生低低一语。 夏东珠甩袖转身就走。 拓跋煜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我再给公主三日时间,公主若是不能说服阿荆,我就要将这世上唯一一颗‘血龙珠’投入到这‘碧水湖’。 ‘血龙珠’遇水即化,这是阿荆唯一救命的机会。三日后的此时,我依旧会在‘碧水湖’等公主,请公主慎思。” 夏东珠身子一僵,手在广袖下握了握,抬脚就走。 马车里,夏东珠心事重重,“先生对拓跋煜如何看?他今日所说可是当真?” 她最关心的是‘血龙珠’,既是北蛮的镇国之宝,他当真轻易就能毁去? 胡蒙眉宇轻蹙,捻捻了胡须,“拓跋煜这个人虽然冷血,但也恃才傲物,心气极高。他能拿出‘血龙珠’以诱惑,而青城王丝毫不为所动,显然已经让他动了气。若是三日后,依旧不能让他如愿,恐怕‘血龙珠’当真会被毁去。他也是破釜沉舟,赌上了这一把。” 夏东珠一下子焦躁起来。 “没想西羽的半数国库都不能让他心动,只是南萧地大物薄,岂是他带兵进关就能拿得下的?萧长荆绝对不会做这个罪人。南萧有他的生母,有疼爱信他的南萧帝,在他心里,他们才是最亲的人,而不是诡变的拓跋煜……” 胡蒙叹息一声。 夏东珠眨眨眼,抬头意味地看着他。 “先生算无遗漏,可是有良策能救阿荆一命?” 胡蒙霍然抬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夏东珠,却摇了摇头。 “很奇怪,老夫算不出青城王的命数,也看不清公主的命数,却算得出你二人阴阳相合,命中相得溢彰,互为补益,锦上添花。青城王的命数,一直都握在公主的手中……” 夏东珠揉了揉脸子,一下子愁的跟什么似的。 “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自己的嫁妆,可拓跋煜根本不为所动。我答应过阿荆,要护住居平关,怎么可能让北蛮的铁蹄长驱直入?我做不到。 凭拓跋煜的心性,到时候南萧必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即便阿荆活着,也不会原谅我。到时候,我们即便在一起,也永远不会快活。” “既如此,公主更不必烦恼,一切顺其自然,但求无愧于心。” 夏东珠捶了捶胸口,那里似乎有一口气出不来。 “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先生可能不知,阿荆体内毒素快压不住了,他如今已经失明了……” 胡先生大吃一惊,“什么?青城王失明了?蒙老将军可知?” 夏东珠摇头,“如今城中士气更盛,我怕扰乱军心,没敢告诉蒙老将军。” 胡蒙叹息一声,“若要掣肘拓跋煜,公主不如向陛下和皇后救助?西羽虽然以商治国,但在西羽也安插不少势力,拓跋煜之所以会如此急功近利,皆是因为他太子地位有些动摇。 老北蛮皇年事已高,早已不理朝政。北蛮皇子众多,拓跋煜是最没有靠山的一个。他这么多年,也着实不易。此番亲自带兵攻打居平关,也想拉拢朝臣收服民心,让他的太子位更加稳固。 朝堂之上,公主谋划少,不如交给陛下和皇后。西羽与南萧互为齿寒,他们定然也不希望南萧被北蛮侵占。” 夏东珠眼睛一亮,“如此甚好,回去后,我便给父皇母后书信一封,希望他们能援手助我。” 胡蒙呵呵一笑,“公主可是陛下和皇后心头至宝,你所求,他们必定会答应。” 夏东珠不好意思一笑,“我出生时的那些吉兆,我外公身为天师,自然是向着我。可若是我命真好,我怎会流离失所那么多年?如今也不算苦尽甘来,好不容易爱上一个男人,还要经受那么多磨难。” 胡蒙眸光暗合,低喃道,“公主吃尽人间苦,方能体会天下百姓之疾苦,才能成为那造福天下的至尊之人。” “唉……” 第185章 生死不相离 三天后,夜枭交给夏东珠一封密信。 夏东珠翻过来,看到信封的背面用红印泥盖着西羽的玺印。这是不让她拆了。 “父皇这是何意?” 夜枭眨了眨眼,“这是陛下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密信,应该是让公主直接交给北蛮太子,你所求的‘血龙珠’,他看过信后应该会答应。” 夏东珠便不再问,将信收好。 父皇如此做,并不是想隐瞒她什么,或许有些秘辛越少人知道越好。总归,父皇不会害她。 傍晚时分,夏东珠带着夜枭出了北城门。 ‘碧水湖’畔,拓跋煜风姿不减,依旧负着手傲气地站在岸边。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眸光意\\\\味地瞟着夏东珠。 “看来公主是说服了阿荆。” “并没有。” 夏东珠摇头,直接从怀里拿出密信递过去,“青城王光明磊落,做不出引贼子入关的举动。太子殿下所求,无非是想稳做北蛮的那个位子。青城王做不到的,我西羽能做到。这是父皇的密信,想必殿下一看便明了。” 拓跋煜脸色有些阴鸷,看着夏东珠递过来的信,半晌都没有接,“我所求,你根本未曾跟阿荆讲。 “他宁死都不会答应,何必还要跟他讲?现在是我求太子殿下的‘血龙珠’,自然有我西羽国承担殿下所求。我父皇信中应该给予了太子殿下想要的。” 拓跋煜脸色不郁地接过密信,展开略微一看便将信收了,微一用功,密信便在他掌中碎成粉沫。 夏东珠心里有点忐忑。 她不知道父皇会在信中允给拓跋煜什么?但见他脸色稍缓,知道定然是他所求。 虽然很期盼‘血龙珠’,但她不能问,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任何的焦色,她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拓跋煜。 果然,拓跋煜从怀里掏出那个玉盒,他顺手打开,里面的‘血龙珠’流光溢彩,夏东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她恨不能扑上去夺过来。 她在等拓跋煜递过来。 拓跋煜目光极是复杂地看着‘血龙珠’,声音喃喃,“这是世上唯一的一颗‘血龙珠’,堪称绝世珍宝,可惜了……” 夏东珠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血龙珠’,但见拓跋煜只手一扬,夏东珠正欲去接,没想他却将玉盒狠狠地向着身后抛去…… 夏东珠大吃一惊,提着裙子就疯狂地扑向‘碧水湖’…… “公主……” 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夜枭看到夏东珠扑向湖面,他焦急一声,急忙奔过来。 冰冷的湖水漫过了夏东珠的腰身,她刚刚勾到玉盒,就看到馨香扑鼻流光溢彩的‘血龙珠’被湖水浸噬,那红色的珠子立马融化成水,整个湖面都飘满了馨香的味道。 “不要……” 夏东珠急忙用手去捞,可惜‘血龙珠’遇水化成无形,除了那馨香的滋味,什么都没留下。 她心头绝望,目中冰寒的扭过头看向拓跋煜,恶狠狠地道。 “拓跋煜,今生你永远都坐不上北蛮那个至尊的位子,因为你不配!” 夜枭扑到湖里将夏东珠捞了上来。 心头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夏东珠提着裙子上岸,脊背挺直,看也不看拓跋煜,跨步就走。 “公主,就不想知道你父皇信中所说的是什么吗?” 故弄玄虚。 夏东珠根本就不想理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刚进了北城门,夜枭就停了下来。 “公主,青城王正站在前面等着你。” 夏东珠一路之上死气沉沉,听到夜枭的话,她急忙撩开马车帘子。 果然,前面正站着萧长荆。 他锦衣华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眼睛虽看不见,却昂扬地面朝城门外站着。 夏东珠瞒着他去见拓跋煜,想必他猜到了。 夏东珠提着湿漉漉的裙子走过去。 萧长荆鼻头抽动两下,揶揄道,“怎么,掉进‘碧水湖’里去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走吧!去找蒙将军。北蛮太子煜还不死心,想必还会发动最后一次攻城,殊死决战,这次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拓跋煜将最后一颗‘血龙珠‘毁了,就是要告诉她,萧长荆的命无足轻重,他想要的永远是开疆拓土荣华富贵。 可她偏不如他愿。 宁死也要守住居平关。 “你果然去见他了。” 萧长荆跟着夏东珠往前走,声音低沉,透着不悦。 夏东珠心头又升起怒气,“他将最后一颗‘血龙珠’毁了,阿荆,他不配做你父亲。” 萧长荆脸上没丝毫波动,“自从他出现在‘碧水湖’,我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你却还对他抱有希望,真是愚蠢。” “阿荆,那可是‘血龙珠’……唯一能救你命的灵药,我怎能轻易放弃?只是,拓跋煜太狠太冷血,他宁愿毁去,也不愿让我救你。即便父皇允他天大的好处,他都不屑。” 萧长荆脚步一顿,“你竟然求了西羽皇?” 夏东珠苦着一张脸,“求父皇算什么?只要能救你的命,他要我的命我都给……” “傻瓜。” 萧长荆低嗔一声,伸手就牵住她的手。 夏东珠吓得急忙向四周看去,广袖下,她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我已经与蒙老将军商议好了对付拓跋煜的办法,我们不能一味地守城,还要主动出击。” 夏东珠一诧,“你想怎么做?” 萧长荆卖着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今晚你要好好陪我,胡先生说明日会有大雾……” 夏东珠明了,拓跋煜若要攻城,明日就是最好的时机。 “阿荆,你失了内力,眼睛又看不见,明日拓跋煜攻城,你能不能……” “不能。” 萧长荆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拒绝,“我是青城王,夏南宇不在,我便是主帅。明日我必须在,绝不能退缩。” “好,那我便生死相随。” 晚上,厨房做了顿好吃的,萧长荆牵着夏东珠入座。 自从上次拓跋煜用毒,萧长荆内力空虚,虽然高热昏迷,眼睛失明,却一直没再毒发。 脸色虽然看起来依旧苍白虚弱带着病气,但总归没犯头疾,只要不发狂,痛的死去活来,夏东珠便觉,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明日若有一战,必定是生死一战,晚上这顿饭便显得格外珍惜。夏东珠给萧长荆夹了很多菜,萧长荆笑着都吃完了,夏东珠虽没胃口,但依旧陪着他吃了不少。 饭后,二人留在房间,这几日夏东珠一直守着萧长荆。虽然二人身份应该避讳一些,但谁又都觉得二人在一起实属正常。 夏东珠又为萧长荆诊脉,丹田内依旧空虚,眼睛依旧看不见,没有了‘血龙珠’,所有的药都只是暂缓毒性发作。 今晚,夏东珠做了一个决定。 她收了手,语气故做轻松地道,“明日若有一战,殿下必会生死相搏,今晚便好好休息,阿玺陪着你。” 萧长荆俊眉一挑,笑了,轻嗯一声。 “每日有你陪着,我便能睡得踏实。或许正是因为你,我才没有再犯头疾,这几日感觉身体也大好了。” 萧长荆坐在床沿,夏东珠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她神色有些羞怯,咬着唇,似有难言之隐。踌躇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轻轻道。 “阿荆,今晚我想和你做夫妻,你可愿娶我?” 萧长荆一惊,立马抬头‘看’她,目中亮若星辰,抿着嘴笑。那天下无双的俊颜,美的如梦似幻。 “阿玺,你不是已经嫁给我了吗?你欠我的,只是一个新婚夜。” 夏东珠哼哼两声,想起他娶夏大小姐的时候两人的窘样,她不由也是讪讪一笑。 “我是问,殿下可愿娶西羽的长公主阿玺?不是将军府的夏大小姐。” 萧长荆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微垂着头,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阿玺,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虽未娶,但一直将你视为吾妻。阿玺,我愿意。” 夏东珠立马笑了,她捧着萧长荆的俊脸,在他唇上轻吻一口,“那我们今晚就拜堂。” 说完,她将萧长荆从床沿拽起来,走到窗户前,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圆月,两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月神在上,天地为证。我,西羽国的长公主南宫玺,愿意嫁给南萧的青城王萧长荆为妻,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萧长荆心有动容,他也学着夏东珠的口气,虔诚地道。 “月神在上,天地为证。我,南萧国的青城王萧长荆,愿意娶西羽的长公主南宫玺为妻。此生若能长相久,定不负相思意。荣辱与共,白首不相离。” 二人对着天地三叩首。 随后夏东珠起身就急不可耐地把萧长荆往床上拽。 萧长荆抿嘴笑着,眼睛看不见,被她拽得东倒西歪。 “阿玺,慢着点......” “慢不了,我听民间老人常讲:新婚一刻值千金。阿荆,今晚你不能再亏欠我。” 夏东珠将萧长荆直接按到床上,伸手就去扯他的玉带。 萧长荆好笑地按住她的手,“阿玺,这事急不得。” 夏东珠窘迫地瞅着他,突然就泄了气。 她一生气就从他身上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边。 “萧长荆,你若让我今生留下遗憾,阴曹地府我也不会原谅你。” 萧长荆笑的极美,他伸出手臂,命令道,“过来。” 夏东珠立马滚到他怀里。 他万般珍惜地抱紧她,用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动情地说,“阿玺,我心悦你。” 此生最不舍的就是你。 夏东珠心情立马好转,她抿唇笑着,伸手搂住他脖子,“阿荆,我也心悦你。” 说完,夏东珠就羞羞地吻住他。 这次萧长荆没有拒绝,他发狠一般深深地吻住她,身子一翻,就将她压在身下。 屋内唯一的灯盏‘扑哧’一声熄灭,明亮的月色从雕花窗射进来,映得一室温馨如水。 夏东珠胡乱扯着萧长荆的衣衫,萧长荆叹息一声,手一动就点在她睡穴。 夏东珠立时就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萧长荆看不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视若珍宝。片刻后,他为她整理好衣衫,对外轻轻一声。 “夜枭。” 夜枭推门而入,顺手点亮了灯盏。 “将她连夜带出居平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直接将她送往西羽。” 夜枭突然凑近萧长荆,“我家陛下让我转告殿下,北蛮皇室有变,老北蛮皇薨了......如今北蛮皇城大乱,皇子争位,消息却一直没有传到居平关。拓跋煜太子恐怕不会再收到消息了......” 萧长荆心头一震。 瞬间就明白了夜枭话里的意思,看来西羽也插手了。 阿玺流落民间所受之苦,西羽皇要报仇了。 萧长荆微微垂下头,”我父皇萧煜早在二十年前就病逝了,如今的拓跋煜与本王没任何关系。西羽皇如何做?本王没资格置喙。但明日之战,还望西羽不要插手。” “是。”夜枭对他恭敬一礼,“愿殿下明日一切如愿。” 夜枭说完,扛起夏东珠就走。 随后东城和南辕就走进来,萧长荆叮嘱,“让西就随在她身边,不必再回南萧。” “是。”南辕领命而去。 东城手里正拿着萧长荆的盔甲,“殿下,拓跋煜已经带兵悄悄向居平关摸来,蒙将军派出去的人也趁着雾色在拓跋煜侧翼侯命,殿下真要出城迎战吗?你的眼睛......” 萧长荆一边穿盔甲一边轻声道,“我的眼睛还未完全瞎掉,虽模糊不清,但对付拓跋煜一个足矣。若我不出城,他必然会用火炮轰城,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现带兵伏击在半道,你告诫蒙将军,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擅自打开城门。” 东城心里特别难受,殿下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他送走了阿玺公主,要带兵半道阻击拓跋煜,却让蒙老将军紧闭城门,他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东城竟然抽噎了一声。 “东城?”萧长荆感受到了,不由唤了他一声。 东城立马道,“殿下这样做,让阿玺长公主情何以堪?你若出事,她还能活吗?即便你把她送到西羽皇身边,可她的心若死了,早晚会随你而去。殿下......” 东城一下子跪到在地,“就让属下替你迎战可好?” 萧长荆也有些动容,“这是我与拓跋煜的战争,不死不休,你替不了。再则,能死在守护北疆的战场,是我的荣幸。今日你和南辕不必随我出城,帮蒙老将军守住居平关。” 东城抿抿嘴,却不说话。 “东城,你不得违令。” 东城霍地一下从地上站起身,继续帮萧长荆整理盔甲,神色有些倔强,却不再说话。 居平关北城楼,蒙老将军看着萧长荆骑在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一马当先冲出北城门。不由对他深深一揖。 所有的将士都学着蒙老将军的样子对着萧长荆深深一揖。 这一揖 ,充满了敬畏。 北城门轰然关闭。 东城和南辕护在萧长荆两侧。 他俩以死相随,萧长荆阻止不了。 此刻,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雾气正浓。 萧长荆带着十万将士悄然出城,两侧各有五万将士已然埋伏在外打侧翼,城中只留下七万人守城。 他们誓要将拓跋煜留在居平关。 要一劳永逸地除掉这个劲敌。 夏东珠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朦胧地睁开眼,透过马车帘子露出的光眯了眯眼,突然意识到什么,霍地一下就从马车上坐起来。 西就正盘膝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她慢慢睁开眼,见夏东珠满目都是惊恐。 “公主醒了?” 夏东珠倏地一下就挑开了马车帘子,随后怒吼,“夜枭......” 夜枭后脊梁一紧,不敢回头,鞭子一抽,反而将马车赶得更快了。 他知道肯定会有公主的雷霆之怒。 夏东珠怒气升腾,回头瞪了西就一眼,咬牙切齿一声,”你俩可真是好。” 说完,她不等西就反应过来,撩开马车帘子钻出去就跳下马车。 “公主......” 西就嘶吼一声。 夜枭赶紧勒住马。 二人急忙跳下马车,就看到夏东珠在地上滚了几滚,爬起来就往回跑。 ”公主,你先听我说,西羽皇就在前面驿站等着你,他和皇后已经等你几天了。这也是殿下的意思,你现在必须回西羽。” 夏东珠根本不听,提起裙子跑得更快。 夜枭很无奈,只得将马车赶上来,“公主,你先上马车,你若想回居平关,我送你回去。” 夏东珠气极,不再相信他。 夜枭苦着脸,“公主,你若不想被陛下逮回去,就赶紧上马车。他算着时间,怕是已派人来接你了。” 夏东珠立马顿住脚,喘息着回头,就看到远处果真在兵马朝这边涌来。 “送我回去。” 夏东珠立马爬上马车。 夜枭挥动鞭子就将马车往回赶,西就也坐在了前辕,她是怕夏东珠再跳下马车。 知道会是这样。 夜枭也不再挣扎了,快马加鞭,赶了一夜的路,算是白跑了。 第186章 殊死一战 夏东珠赶到居平关,萧长荆和拓跋煜在城外打得正酣。 拓跋煜所剩三十多万人全部压上。 昨夜萧长荆所带十万人,侧翼各五万人,如今都在城外鏖战。蒙老将军带的最后的几万人在城楼与慢慢爬上来的北蛮军激战。 整个居平关内外一片血雨腥风,犹如人间地狱。 夏东珠提着裙子跑上城楼,她冲到垛口,眼睛看向城外寻找萧长荆。西就和夜枭二话不说抽出宝剑就砍杀登上城楼的北蛮军。 城外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尸体堆积层层叠叠,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夏东珠终于找到了萧长荆,他浑身是血,正与拓跋煜殊死搏战。城外的南萧军渐渐被北蛮军所围困,腹背受敌,根本撤不回城里。 夏东珠转头看向蒙老将军,她弯腰捡起一把刀就砍杀过去,“蒙将军,开城门,我要带人出城去接应殿下。” 蒙老将军头盔也没有了,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动,带着一股悲怆。 他闻言放眼望向城楼上能战的将士,神情一凛,“公主需要多少人?如今城内能战的不足三万……” “给我五千人,我要冲开一条血路,将殿下和将士们都带回来。” 蒙老将军根本不觉得她是妄言,直接一声令下,有五千人立马随着夏东珠下了城楼。 “阿玺……” 夏东珠刚跑下城楼,远远的就有人急切地唤她。 她急忙扭头,就看到西羽皇一身轻甲,正带着三万多西羽的精锐从南城门奔过来。 夏东珠大喜过望,急忙迎上去,“父皇,你怎么来了?” 西羽皇脸色冷凝,“没接到你,父皇自然不放心。父皇帮你守着城门,你将父皇带来的精锐都带出去,务必要将青城王等人救回来。北蛮京城出了变故,青城王没必要死拼,只需坚守城池即可。” 他知道,只要老北蛮皇薨的消息传来,拓跋煜根本不会恋战。 “是。” 夏东珠自然相信自己的父皇,她没迟疑,带着西羽的三万精锐就冲出城门。 西羽皇立马命人将城门关闭,随后带着剩下的精锐登上城楼。蒙老将军看到西羽皇,脸色一变,急忙迎过来。 “陛下,您……” 西羽皇直接对着蒙老将军一挥手,“废话少说,先守城。” 蒙老将军知道西羽向来与南萧交好,但他万没想到,居平关危难,西羽皇竟亲自带兵支援。 蒙老将军也看到夏东珠冲出城门,所带兵将皆是西羽的精锐,他心里一下子明了。 西羽皇怕是不放心公主,才亲自前来。 有了西羽精锐的加入,能爬上城楼的北蛮军越来越少。 西羽皇看到城外一片惨烈,不由仰天一叹。 夏东珠骑在马上由西羽的精锐护着,直奔向萧长荆。 萧长荆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如今只拼着一口气与拓跋煜死战。 从昨夜到此时,他已经奋战了几个时辰,早已精疲力尽。他所带的十万南萧军于半夜时分迎上偷袭而来的拓跋煜,两军一遇上就水火不容。可拓跋煜竟然点燃了火炮,南萧的将士死伤惨重。侧翼包抄,还是没能阻止北蛮军攻城的步伐。 二十万南萧军,也只是阻挡北蛮军几个时辰而已。 “萧长荆,坚持住......” 夏东珠一声尖啸,萧长荆身子一僵,倏地扭头。 随着风声,他只听到了马蹄声。 他呼吸一滞,他没有听错,夏东珠竟然又返回来了。 他心下一急,一个不察,竟被拓跋煜一下子刺中肩膀。 他咬牙用手扶着剑身,后退几步,另一只手中的宝剑也刺中了拓跋煜的肩头,父子二人,血肉相残,早已无任何温情。 拓跋煜自然也看到了夏东珠,他面色狰狞,咬着牙恨声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阿荆.......父子相残,用宝剑刺入为父的胸膛,这就是你做儿子的孝道?不打开城门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半道伏击,你这样做,天地不容。” 萧长荆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听到拓跋煜的嘶吼,他满带嘲讽地笑了。 “早就跟你说了,我父王萧煜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是北蛮的太子,带兵攻打居平关,践踏南萧的土地,残杀南萧的百姓,如今却要跟我论孝道,真是可笑至极......” 拓跋煜满脸的凶狠,”今日即便攻不下居平关,我也要将你的命拿去,这是你欠我的......” 说着,他又将宝剑往萧长荆肩头更深地刺入。 萧长荆嘴角流出浓浓的血水,他掌中和肩头也血流如注,可他依旧笑着。 “血肉之躯,父母所赐,今日你要拿便拿,我根本不在乎。” 拓跋煜怒极,另一只手袖中突然滑出一把匕首,他挥匕就向萧长荆的颈中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嗖......”地一声,一支利箭生猛地射来,生生将他持匕的手臂射穿。 拓跋煜痛吼一声,身体顿时失了力道。 他瞪眼瞧向夏东珠,带了无尽的恨意。 萧长荆奋起一脚就将他踢飞,连带着刺入他肩头的宝剑被拔出,带出一股长长的血线,他身子也摇晃着要倒下。 “阿荆......” 夏东珠扔下弓箭,跳下马,一下子接住萧长荆。 萧长荆心满意足地跌进她怀里,“你来了......” 他唇角一动,就喷出一口鲜血。 夏东珠肝胆俱裂,紧紧抱住他,“阿荆,别说话,我给你治伤。” 夏东珠看他满身都是血,身上的伤肯定不止一处,她红着眼睛只能将救命的药丸全部塞进他嘴里。 “阿荆,吞下。我带你回城。” 三万西羽精锐以逸待劳,护在夏东珠和萧长荆身侧,将北蛮军杀的片甲不留。 拓跋煜心中萧索,抬首就向城楼上望去。但见西羽皇一身英伟,威武昂然地负手站在城楼上。 目光对他充满了鄙视。 拓跋煜突然有些后悔,西羽皇的秘信中,只要他交出‘血龙珠’,就可保他如愿登上北蛮皇位。 可惜,他不愿放过阿荆。 如今西羽皇却登上南萧的城楼,他想再拿下居平关就更难了。 拓跋煜望着颓败的战场,心知大势已去,他不甘,愤怒地仰天长啸。 北蛮军都听出了太子不甘的悲鸣,见他大手一挥,北蛮军急骤退去。 “穷寇莫追......” 西羽皇哄亮的声音在楼城响起,剩下的南萧军迅速集结向萧长荆靠来。 北蛮军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残肢断臂间,好不惨烈。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退去的北蛮军立马又杀声四起。 夏东珠诧异地望去,只见竟然有一路人马截住了退去的北蛮军。旌旗摇曳间,是夏南宇的军旗。 夏东珠抱着萧长荆苦笑一声,“夏南宇终于回来了。” 不远处喊杀声震天,萧长荆闭了闭眼,今日拓跋煜怕是再无任何希望了。 此时,蒙将老将打开了北城门,率着一队将士奔过来,“殿下......” 萧长荆浑身是血,样子极可怕,蒙老将军双眼潮湿,“赶紧将殿下抬入城中。” 夏东珠根本无暇顾及夏南宇会将拓跋煜怎么样?因为萧长荆的状况很不好,她一颗心怕的要死。 萧长荆回到城中就昏迷过去了,这次的状况更不好,浑身都是伤,整个人气息极其微弱。 夏东珠为他处理好伤口,又熬了药给他灌下,他始终昏昏沉沉,醒不过来。 夏东珠片刻不离地守在床边,眼见整个人都憔悴下去。 夏南宇一回到城中就直奔萧长荆的屋子。 见他气息虚弱地躺在床上,再无往日的风光,知道若是没有他,居平关早就完了。 夏东珠瞪着他,脸冰冷至极,”这些时日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两国交战,你作为主帅竟然敢玩失踪?居平关的将士都快打没了,你此时还回来干吗?” 夏南宇站在床前深深低下头,他抿了抿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西羽皇深深看着夏南宇,突然开口替他说话。 “阿玺错了,若没有夏将军在北蛮京城闹那么一出,北蛮皇还死不了。如今北蛮京城大乱,即便拓跋煜能平安回去,也坐不上那个位子了。北蛮的四皇子拓跋耀已经登基称帝。” 夏东珠大吃一惊,双目圆瞪着夏南宇,“你都干了什么?” 夏南宇摸了把脸,“上次烧了拓跋煜的粮仓和营帐后,我就跑去了北蛮京城,找机会刺杀北蛮皇。北蛮众皇子中,唯有拓跋煜称得上睿智。我原本想着,只要北蛮皇死了,拓跋煜肯定会带兵回京,没想,拓跋耀竟然将消息封锁了。万般无奈,我只得又日夜兼程赶回居平关,所幸,还不晚。” 听着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事,夏东珠惊得半天合不上嘴。 拓跋煜的粮仓和营帐果然是他烧的,这能理解。 可他竟然不顾居平关安危,跑去北蛮京城去刺杀老皇帝...... 他还能干出更出格的事情吗? “难道你就没想过,若是你刺杀不了北蛮老皇帝,居平关又失守了呢?拓跋煜带兵长驱直入,你要如何承担后果?” 夏南宇目光深深地瞟了眼萧长荆,“居平关只要有青城王在,就绝对失不了。” 夏东珠气的真恨不能打他一拳。 “可他现在已经快将命搭上了,他体内有剧毒,几次身受重伤,眼睛早已失明......夏南宇,你恣意妄为时,有没有想过别人要替你承担多少?又付出多少......” 夏东珠说着,再说不下去,她眼眸见潮,转脸看着萧长荆,哽咽无声。 “我已经没能力再救他了......” 夏南宇闻言震惊地看着萧长荆,“殿下怎会中毒?他的眼睛......” 夏南宇看着伤心欲绝的夏东珠,已经再说不出什么了。 “公主,对不起。是我任性妄为了。” 夏东珠什么都不想再说,她坐在床前的矮凳上,扒在床上,将脸深深地埋进双臂里。 夏南宇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一颗心生疼生疼的。 此次,夏南宇阻截拓跋煜,虽然依旧让他逃了。但五十万北蛮军能回去的不足十万。这也算是居平关大捷了。 拓跋煜还不知道北蛮老皇帝死了,即便逃回京城,他也无法向新帝和朝臣交待,等待他的绝不会有好下场。 而萧长荆一连七天都没有醒来。 夏东珠用尽的办法始终无法让他苏醒,她心头绝望至极。 东城和南辕也受了极重的伤,稍能起身,便来到萧长荆床前,片刻都不肯离开。 现在唯有西就身上伤势最轻。 大家心里沉甸甸的,谁都明白,此次殿下恐怕凶多吉少。 虽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毒发犯头疾,痛的死去活来,可他眼见的虚弱下去。脸色更加苍白,嘴唇泛起黑紫,身上也起了大大小小的黑色毒斑,触目惊心。 这是毒素蔓延的征兆。 虽然人依旧昏迷,但大家都知道他正经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涝出来一样,冷汗时常将衣衫湿透。 最煎熬的还是夏东珠,做为大夫,她救不了心爱之人。心伤若死。 可别人难受时,她反而异常平静。 她这种平静,带着一种决绝。任谁都知道,一旦殿下出事,她绝不会独活。 谁也劝不了,西羽皇急得满屋子乱蹿,到最后,萧长荆已经灌不下任何的汤药,夏东珠也不再吃东西。她彻底不眠地守在床边,陪着他,一起煎熬。 整个居平关内一片愁云惨淡。 直到西羽皇后姬羽丹的到来。 她下了马车直奔萧长荆的住处。 西羽皇得知她来,急忙迎出院子,“你怎么来了?” 西羽皇后斜睨了他一眼,不满一声,“让你来帮阿玺,没想你竟如此无用。” “我......” 西羽皇挠着头,“现在闺女这样,我实在没了办法。” 姬羽丹一步跨进屋子,看到夏东珠坐在矮登上,扒在床边,手紧紧握着萧长荆的手,整个人生无可恋,满身的颓废。 西羽皇后皱紧眉,跨前一步,“阿玺,瞧你这出息?将自己整的人不认鬼不鬼的。青城王是不是只有‘血龙珠’才能救命?” 夏东珠睫毛一颤,慢慢转过头来,看到西羽皇后,眼睛一眨,泪就滚下来。 “母后......最后一颗‘血龙珠’让拓跋煜给毁了,阿荆,没救了。” 西羽皇后哼一声,“怪母后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以为你父皇来了,已经跟你讲了。阿玺,你五岁时得了重疾,父皇和母后带你到北蛮求药,用西羽三成的国库换得了一颗‘血龙珠。如今你血脉中就蕴含着’血龙珠’的精华,只要以你的血入药,青城王就得救了。” 夏东珠闻言,眼睛一瞪,倏地就从矮凳上站起来。 “母后,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187章 进宫救驾 西羽皇后翻了个白眼,“你体内含有‘血龙珠’是真的,你的血能否救青城王,试试不就知道了?” 夏东珠已经高兴的要跳起来了,她一扫愁云惨淡的神色,眉飞色舞地就往厨房跑。 “母后,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煎药。” 西羽皇后望着床榻上已经瘦脱相,肤色苍白中带着青色的萧长荆,喃喃道。 “青城王,若你此次真能渡过此劫,望你今生能善待我的阿玺,不要辜负她对你的一片真心。” 夏东珠煎好了药端进来,却又发愁。 萧长荆已经喂不进任何东西了,他那个老毛病,一昏睡就紧闭牙关,即便夏东珠用嘴渡给他,他都不再吞咽。 夏东珠用手扣着他的下颌,用额头抵在他额头上,轻轻低喃。 “阿荆,我已经找到了‘阎王索’的解药,我现在将药渡给你,你一定要咽下去可好?我不能失去你。” 夏东珠说完,便含了一口药渡给萧长荆。 可惜,一口药全洒了出来。 萧长荆躺在床上没任何反应。 夏东珠不气馁,接连渡了两口,萧长荆牙关紧闭仿若无知无觉。 夏东珠深了眼,她一屁|股坐在床前矮凳上,想了想,便从怀里拿出乌埙,她摩挲着,突然放到嘴边就吹起来。 幽幽咽咽的埙声在房间里回荡。 也不知夏东珠吹的是什么曲子,曲调与之前召唤毒虫的曲调不同,现在也没有毒虫钻出来。床榻上的萧长荆却有了反应,他紧蹙着眉心,神情显得惊悸,身子在床上不安地动着,额头上冷汗涔涔。 夏东珠闭着眼吹埙,鼻孔里有两道鲜血流下来,她浑然未觉,直到一曲终了,她才睁开眼,放下手,身子一晃,就倒在床沿。 “阿荆,你终于有反应了。” 夏东珠看着萧长荆在床上不安的样子,她虚弱地一笑,慢慢站起身,端过药碗,含了一口就渡|给萧长荆。 萧长荆本能地吞咽。 夏东珠笑嘻嘻地,又在他唇边吻了一口,凑到他耳际意味道。 “阿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喝一口药,我便吻你一口。我说话算数。” 随后夏东珠将一碗药都渡|给了萧长荆。 萧长荆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一碗药下去,他又恢复了安静,但额头依旧有冷汗冒出来。 夏东珠整整渡了三天的药。 萧长荆气色明显见好,身上的黑色毒斑慢慢消失,苍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只是人始终昏迷。但这已经令夏东珠大喜过望了。 这足以说明,她的血已经解了他体内的‘阎王索’。 而萧长荆昏迷,也并仅仅因为毒发,居平关外与拓跋煜鏖战,他已经拼尽了全力,浑身都是伤,只要‘阎王索’的毒解了,这些伤对夏东珠来说都不是事。 夏东珠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见了笑。 蒙老将军得到消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夏南宇也敢来看望萧长荆了。 这几日他愧疚死了。 西羽皇和姬皇后相携而来,“阿玺,我与你父皇要回去了。” 夏东珠正守在萧长荆床边,听到母后的话,她急忙站起身,“父皇,母后,你们不能再多待一段时间吗?阿荆的毒解了,我还没来得及陪陪你们。” 姬皇后心慰地笑着,伸手抚上夏东珠略有憔悴的脸,但一双乌目灿若星海。 “阿玺,你选了自己要走的路,虽然父皇和母后不能时常在你身边,但你仍然是我们视若珍宝的孩子。但凡你有所求,西羽永远站在你身后。” “母后……” 夏东珠低沉一声,心有动容。 姬皇后说完,目光瞟了瞟床榻上的萧长荆。 “想必青城王醒来,定会给你一个交待。阿玺,你记住,我与你父皇只希望你能幸福。青城王人品贵重,我与你父皇都很满意。只是你与南萧太子的婚事……” 夏东珠急忙道,“阿荆说,他会与皇上讲明,解除我与太子的婚约。原本与太子订婚,也是权宜之计。是我不愿跟父皇与母后回西羽,所以……” 姬皇后冷哼一声,伸手戳着她的额头,“真是女大不中留,西羽国至尊的帝位都不能将你的心从青城王身边拉回来,真是令父皇母后伤心。” 夏东珠立马撒娇地挽住她的胳膊,“母后,我下面有四个皇弟,每一个都是经世之才,你就不要执念于我了。我胸无大志,只愿与心爱之人共赴白头,你就成全我吧!” 姬皇后叹息一声,“那你答应母后,以后再不可委曲求全,我将夜枭留给你,有事尽可让他与我们联系。” 夏东珠正要推迟,突然想到夜枭看西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她立马改口,“好,那夜枭就跟着我,以后我给他找个媳妇儿,就不让他回西羽了。” 姬皇后立马嫌弃地看着她,“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夜枭是夜家最出色的儿郎,他的婚事,自然由夜家做主,你万不可擅作主张。” 夏东珠吐吐舌头,“知道了。” 夏东珠送走了父皇和母后,他二人为了她不惜来到居平关,已经摆明了与北蛮作对。此后也不知西羽会不会受到连累?她虽然人在南萧,但自然也要庇护西羽一二。 夏东珠回到萧长荆的院子,看到东城和南辕、西就正站在房檐前等着她。 东城脸上微有阴沉。 夏东珠心一突,快步走过去,“东城,出了何事?” 东城手里拿着一份密函,“公主,京城出事了……” 夏东珠一惊,急忙接过他手里的密函,“二皇子果然起兵谋反了……” 东城急切地道,“公主,如今殿下依旧在昏迷中,我们该怎么办?如今居平关大捷,京中只留在夏大将军一人,若是殿下赶不回去,京城危矣。” 夏东珠想了想,看向东城,“夏南宇从京城带出的三万先锋营还剩多少人?我们即刻启程回京,殿下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他如今昏迷,皆是鏖战力竭所致。不妨碍。你现在就去找夏南宇,将先锋营接过来。” “好。”东城转身就走。 南辕也急忙道,“公主,我去套几辆马车,将殿下所需药材都带上。” “也好。” 夏东珠又看向西就,眸光一闪,就笑了。“现在要麻烦西就去通知夜枭,让他将身边的人都召集起来,我们即刻返京。” 西就木着一张脸,有点不情不愿。 “怎么,不乐意?你是不愿见夜枭,还是不愿听我的话?” 西就眉心一蹙,唇一抿,转身就走。 夏东珠在她身后轻笑一声。 跨进屋子,夏东珠眼光直接投向床榻,就见萧长荆已经醒来,正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膝头,微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荆……” 夏东珠高兴地一下子扑过去,“你醒了?可还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萧长荆却捧起了她扎着绢帕的手,这三日来取血,划伤了手掌。她急忙将手抽出来,背在身后。 “阿荆,萧玉翀起兵谋反,我们要即刻返京,你身体可吃得消?” 萧长荆慢慢抬起头,一张俊到人神共愤的脸,清贵无双的冷寒气质,看着夏东珠,眸光柔到极处。 “告诉我,如何解的我体内的毒?” 他不问京城哗变,眼眸还是看向她的手。 夏东珠自然不好再瞒他了,“我现在真是相信了胡先生的话,他说我们俩此生阴阳相合,相得益彰,我是你的福星呢!” 说着,夏东珠突然将绑着绢帕的手掌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阿荆,原来我就是你的解药……父皇和母后在我五岁时带我去北蛮,就是为了求‘血龙珠’救我的命,如今我血脉中就有‘血龙珠’的精华,以我的血入药,果然解了你的‘阎王索’……早知如此,何必还要让你受那么多罪,我直接放血就行了。” 萧长荆一听,突然将她拉进怀里。 “阿玺,此生让我如何报答?” 夏东珠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将你自己赔给我就行了。” 萧长荆咧嘴一笑,“如此甚好。” 夏南宇带来的三万先锋营折了三千,如今剩下的两万七千人彻底不停地随着萧长荆赶往京城。因为夏南宇是居平关主帅,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擅自回京。 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夏东珠和萧长荆带人走了,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经过这次萧长荆毒发受重伤,他也看得明白,阿玺长公主对他情根深种,不是他所能比拟。 如今居平关战事刚刚平息,百废待兴,他作为主帅责无旁贷。京城危急,他更需稳固北疆,随时驰援京城。如今三十万北疆军,经此役损伤大半,他必须重整士气,随时待命。 青城王临走前,已与他定好了暗语。 若是京城危急,即便没有虎符,只要对上暗语,他即刻就能挥军南上。 夏东珠一如来时,白昼黑夜不停地赶路,中间只留吃东西休整的时间。 所幸两万多先锋营经过此役,更是成了真正的虎狼之师,如此昼夜不停地赶路,将士们依旧精神奕奕。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十里之外,就能看到从京城逃出的百姓。 经过仔细询问,才知,二皇子萧玉翀带兵围困了皇城。 夏大将军和夏重明,夏松林和羽林军统领张凡一直与萧玉翀激战,保护皇上。 而之前调来守护京城西山大营的人竟然反了水,助纣为虐,成了萧玉翀的帮凶。 萧长荆得到了确切消息,脸色阴沉的可怕。 经过几昼夜的赶路,萧长荆气色虽有好转,但身上的伤依旧没有完全愈合。 但形势危急,夏东珠说不出任何阻止他的话。 萧玉翀带着西山大营的人守住了京城四门,目前已不准任何人出入,皇上被他困在了宣德 宫,他的目地只有一个,就是让皇上禅位于他。 而在前世,传出的消息,是太子谋逆,萧玉翀带兵救了皇上。太子在战乱中身死,萧玉翀取而代之。之后的事,便是皇上突然暴毙,萧玉翀明正言顺登基。 可目前的情况已完全变了。 变成了萧玉翀露出了真面目,起兵谋反,不再嫁祸太子,直接逼宫。 看来前世,真相既是如此。 太子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傍晚十分,他们悄无生息地靠近京城,在三里外的庄子停了下来。如今皇城内形势不明,他们不能冒然带兵进京。皇城司向来都是行事诡秘,京城中有许多暗道,他们了如指掌。 夜幕降临,东城先带着几人从暗道进入了京城打探消息。 黎明时分,东城回到庄子。 他脸色不好看。 夏东珠心里一沉,急切地问,”城内到底怎样了?” 东城直接看向萧长荆,“殿下,萧玉翀是趁着早朝的时候开始向皇上发难,将文武大臣都困在了宣德宫,逼皇上写禅位诏书,交出玉玺。如今夏大将军和羽林军,殿前司的人正守着宣德宫。两边皆有几次交锋,羽林军伤亡不少。 萧玉翀带入皇宫的人都是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手上都持有强驽,正是当初我们在云荡山所遇黑衣人。如今西山大营的人守住了京城四门,不准任何人进出。萧玉翀控制了皇宫宫门,王妃也被他抓进了皇宫......” “什么?” 夏东珠大吃一惊,“萧玉翀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对王妃下手。” 东城抿抿嘴,目光闪烁,”如今京城都传言,殿下死在了居平关......” 萧长荆脸色阴沉,抿着嘴没说话。 夏东珠心中却明了,在前世也是如此,居平关传来萧长荆战死的消息,皇上悲恸不已,病倒了。之后,她父亲便被皇上派往居平关,太子监管朝政,后来就传来太子逼宫的消息。 “殿下,既然有暗道能进京城,我想即刻动身进京,皇城司手眼通天,想必也有办法将我送进皇宫。我不放心王妃,我可以假扮宫女,不会引起怀疑。京城既传殿下已死,想必萧玉翀也不会想到我们能这么快进京,现在时间最是关键。” “南辕,将京城的布防图拿来。” 萧长荆一声令下,南辕立马从怀里拿出布防图,众人都围在桌子上。 萧长荆思索许久,才用手在布防图上一点,“如今我们兵分三路,东城带人潜入京城,主要是夺取四门,西山大营的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南辕带另一部分人,尽量靠近皇宫夺宫门,先潜伏下来,伺机而动。我与公主趁夜潜入皇宫,咱们见机行事,以皇城司特有的信号为准,一旦看到此信号,立即行动。” “是。” 众人领命而去。 夏东珠磨拳擦掌,“殿下,我们要带多少人进宫?” 萧长荆抿嘴瞟了她一眼,“只有你我二人。” 第188章 救驾 白日他们不能冒然进城,只待天黑。 这几日昼夜不停地赶路,大家正好趁此机会养精蓄锐。 东城打探的消息,皇上和萧玉翀依旧在宣德宫对峙,萧玉翀冲了几次,都被夏大将军打回去了。 宣德宫是平日皇上大宴宾客的地方,宫内食材应有尽有,倒也没苛待各位大臣。只是形势危急,大家都无心吃食。 萧长荆战死的消息传入京城,皇上一下子就病倒了。随后就传来居平关大捷,北蛮的太子拓跋煜损兵折将逃回北蛮的消息。皇上还未刚刚振奋精神,二皇子又逼宫了。 他竟将青城老王妃抓入宫要挟他,自从得知萧长荆战死,老王妃哭的死去活来,身子也垮了。幸得夏大将军及时将她从萧玉翀手里救回来,否则,定然命不保矣。 如今青城老王妃和皇后等人都在宣德宫暖阁,夏大将军一直守在宫门。 对于萧玉翀的逼宫,朝臣众说纷纭。 有人为了活命,竟然力劝他禅位给二皇子。真是岂有此理!狼子野心,南萧的江山怎能放入这样的人手里? 况且,阿荆在去北疆之前,曾经做过一番布署。告诉他,若是京城有变动,一定要相信夏大将军,绝不能轻易妥协。 他相信夏大将军。 更相信阿荆。 相信他即便战死,也会留有后手,定能化解京城的危机。 皇上就是这样无条件地信任萧长荆,对于他的死,皇上心中悲痛,但也存疑。 北疆战事的惨烈,战报中已经详细描述,只是阿荆会战死,他心头始终不信。 在皇上的心中,萧长荆几乎就是万能的。 从五岁他父王去世,他就独自担起了青城王府的重担,这么多年,披荆斩棘,从未失过手。 怎会轻易就死在居平关呢? 皇上之所以会如此,依旧还幻想着萧长荆一定会回来。 而且,萧玉翀逼宫谋逆,天下得到消息,各路人马必来京城勤王。 夜幕降临,萧长荆带着众人从城外秘道进入了京城,没想出口竟然是青城王府,萧长荆的‘锦松苑’。 夏东珠大为震惊,萧长荆竟然在自个的住处挖了秘道,真是够贼的。 按照计划,东城负责夺取京城四门,南辕负责夺取宫门,见二人带着人迅速离开,夏东珠看了看天,此刻已是月上中天。 萧长荆和夏东珠待在书房里,夏东珠有点焦躁。 “殿下,我们何时进宫?” “不急,再等等。” 夏东珠甚是不解,“殿下还在等什么?” 难道还有比救皇上,救王妃更着急的事情吗? 萧长荆不急反而大马金刚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夏东珠眨了眨眼,走到窗子前往外望,整个王府静的可怕。不见任何的侍从和婢女。即便王妃被抓,不是还有夏妹妹和李瑜吗? 为何府里竟然不见一人? 夏东珠又奔回到萧长荆身边,诧异地问,“殿下,王妃被抓,那夏妹妹和表小姐李瑜呢?东城怎么没探到她们的消息。” 萧长荆眉心轻蹙,想了想道,“母妃应该让她们从秘道逃出城了。” 夏东珠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王妃心善,想必府中婢女和婆子都随着夏妹妹和李瑜逃出城了。 如今整个京城都落在萧玉忡手里,他肯定会恣意妄为。他都有胆来抓王妃,就是笃定了萧长荆已死,她们没有了依靠。 若是夏妹妹和李瑜在府中,一旦被萧玉翀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前世,萧玉翀都能做出在大婚夜让乞丐侮辱她,就足见他有多冷酷无情残忍至极。 夏妹妹和李瑜定然会被折磨糟蹋,清白不保。 夏东珠突然意识到萧长荆或许还有别的算计,她猜测着,“殿下是在等人?” “我在等魏禹。” 今日他已经让东城在魏府门前留下暗记。 萧长荆真是语出惊人,夏东珠吃惊的瞪大眼,“殿下在等魏禹?为何?” 他一介书生能做什么? 萧长荆也不再瞒她,“我在离京前往北疆之前,便与魏禹仔细详谈过,若是京城有变,他可持我令牌去京畿大营调兵……” 夏东珠恍然,京畿大营的二十万兵马就是护卫京城的,即便被夏南宇带走三万,还剩下十七万。如今京城哗变,一直驻守在城外的京畿大营竟丝毫没动静。 夏东珠心一跳,“难不成京畿大营的人也被萧玉翀掌控了?魏禹拿着你的令牌也没能调动兵马。” 萧长荆的令牌就如同虎符,足以调动京畿兵马。 萧长荆沉着脸摇头,“未必。” “那他们为何不进京勤王?这都几天了,消息早该传过去。” 萧长荆抿着嘴没说话,沉思半晌,才轻轻地道,“若我猜得没错,安国公陈储应该也在京城。” 京畿大营的副统领娄海是陈储的人,若是夏重明也被困在皇宫,魏禹拿着令牌也不能调动兵马,就全都能解释得通了。 可娄海这个人虽然是陈储的人,但此人刚正不阿,深明大义。若是萧玉翀敢逼宫,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带兵前来。只所以没来,肯定是被重要的人压着。 陈储对娄海有救命之恩。 除了他,京城无人能压住这员虎将。 外面响起三声棒子响,已经三更天了。 再不入宫,天一亮就没机会了。 “殿下,魏禹毕竟文弱,若是陈储真在京畿大营坐镇,他必定是被拘住了。天将亮,我们不能再等了。这些许时日,想必萧玉翀的耐性也消耗怠尽,我怕他狗急跳墙会下死手,到时皇上就危险了。” 萧长荆想了想,提笔就写了一封信,压在镇纸下。 “如此也好,若是魏禹能到府,我与他约定在书房相见。他看到此信,就知道我们已经进了宫。” 夏东珠颔首,正欲推门走出去,萧长荆一把将她抓了回来。 他按动书架上的一个隐蔽按钮,一声轻响,书架转动开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夏东珠瞬间眯起眼,“殿下不会将秘道都挖到皇宫里了吧?” “不然呢?”萧长荆扯着她就跨进洞口,“你以为宫门就是那么说进就进的吗?”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 洞内极深,壁上镶着小颗的夜明珠,足以照亮脚下的路。这个秘道修的极好,非常干燥,洞中有风流转,人站着就能通行,无需弯腰。 洞壁有些地方是石头,上面竟然还雕刻着一些壁画。 夏东珠惊叹不已,想着萧长荆可真有情调,逃跑的秘道还刻着壁画。 夏东珠和萧长荆顺利地进了皇宫,出口竟是皇上的御书房。她一下子恍然,这个秘道定然不是萧长荆挖的,是南萧历代皇帝挖的逃跑的路线。 她聪明地不再多问。 御书房内空无一人,皇上被困在宣德宫,想必在御书房伺侯的宫女内侍都藏到了别处,萧长荆牵着夏东珠的手出了御书房。 之前金碧辉煌的皇宫如今显得极其萧索,整个皇宫黑漆漆的,路上再无宫人点燃灯盏。幸好,二人对皇宫都极熟悉,萧玉翀自以为控制了皇宫,所以在各处并未设兵将巡夜。 二人迅速摸到了宣德宫附近。 萧长荆揽住夏东珠的瘦腰,他翻身而上,直接翻到了屋顶。 夏东珠惊喜,“殿下,你的武功恢复了?” “只恢复了七成。” 夏东珠大喜,“恢复七成也是相当厉害了,殿下可是天下高手排得上名号的,你告诉我,你如今武功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之前你打不过父皇,如今呢?“ 萧长荆抿着嘴,甚是无语地看着夏东珠,伸手就将她的身子压在怀里,二人伏在宫檐上。 “如今你还有心思问这个?” 夏东珠在他怀里动了动,“我关心的是,若是单打独斗,你以七成的武功打不打得过萧玉翀?毕竟敌众我寡。” 萧长荆没说话,却不屑地哼了一声,“萧玉翀算个什么东西?他有资格跟爷单打独斗?” 萧长荆傲娇的小性子又上来了,夏东珠捂着嘴哧哧地笑。 现在她心总算踏实了,萧玉翀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宣德宫院内,夏大将军威武不屈地正负手站在院子里,夏重明,夏松林,张凡带人死死守在宣德宫的外宫门,足有五千人。 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羽林军和禁军的尸体,都被整齐地放在一处。 见过了居平关外的尸横遍野,如今再见这些人的尸首,夏东珠已经波澜不惊。 宣德宫门外,二皇子萧玉翀正带兵对峙,他们燃着火把,杀气腾腾。果然除了凶悍的黑衣人,还有两万多身穿西山大营袍服的将士,他们正举着一根圆木撞门。 “父皇,儿臣给你的时间已经到了,你若再不交出玉玺禅位于我,就休怪儿子不讲父子情面了。” 说罢,他手一挥,将士们抱着圆木就狠狠地向宫门撞去。 夏重明和夏松林,张凡立马和将士们一起抵在门上。 夏大将军昂扬一声,“二皇子,别再执迷不悟,你身为皇子,却逼宫造反,乱杀无辜,其心可诛!别痴心妄想了,皇上是绝不会将皇位禅让给你的。” 萧玉翀怒气冲冲,“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他话一落,就有驽箭手跃上宫墙,他们骑在墙上往院子里乱射,夏重明和夏松林立马抽出宝剑搁挡。 宫门摇晃,没多久就被撞开,宫门之前早已被撞得破烂不堪,如今是再也挡不住萧玉翀的进攻。他身后的两万多西山大营的兵将涌进来,见人就杀,瞬间与夏重明等人战在一起。 五千多对两万多人,即便夏大将军再骁勇善战,也不会坚持多久。 夏东珠捅了捅萧长荆,她目中带冷,“殿下,我们该下去了。” 萧长荆却蓦地回头,夏东珠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见皇宫内又有一万多西山大营的人涌过来,他们就像土匪一般,两眼放光,见人就杀,瞧那疯狂的劲头,明明就是趁热打劫来抢皇宫的。 真是够疯的。 萧长荆与夏东珠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爬起来,萧长荆携着夏东珠跃下宫檐,二人就朝那些人奔去。 萧长荆将自己的佩剑给了夏东珠,夏东珠没有内力,但经过居平关一战,她俨然成了合格的战士。没有武功不怕,她双臂力大无穷,只要宝剑能砍人,她就无惧。 二人迎上那些疯狂的西山大营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西山大营的人瞬间被杀懵了,他们本该守着宫门,但二皇子给皇上的时间已到,这就是约定开抢的时间。 他们直接弃了宫门杀进来,二皇子说了,皇宫里的财宝他们抢到就是他们的。 萧长荆点燃了一只火箭,火箭在夜空中爆开,炫丽又多彩。可这也是杀人的信号。 西山大营的人看到只有萧长荆和夏东珠两个人,吓破的胆立马又壮了起来,他们也算训练有素的将士,一旦冷静下来,一身悍匪之力不可阻挡。 萧长荆和夏东珠配合默契,一直将他们堵在去后宫的路上。 西山大营的人慢慢将他们围困在中间,层层叠叠的刀枪剑戟,毫不客气地朝他们身上招呼。 萧长荆果然不是吹的,只恢复了七成功力,就死死拖住了上万人。他越战越勇,西山大营的人越战越惊,越战越胆寒,他们缩着脑袋,举着刀剑都不敢上前。 “这不是青城王吗?” 有人认出了萧长荆。 他这一呼,所有西山大营的人都镇住了。 其中有个头领模样的人揉了揉眼睛,再瞪向萧长荆。 天下无双的男子,倾城绝色,艳冠群芳,天下无人能比。 那头领模样的人立马吓得瞪大眼,“娘啊!果然是青城王,二皇子说,他不是死了吗?” 有将士立马啐了一口,“咱们是不是被二皇子骗了?” “这不会是青城王的鬼魂吧?听说,他可是咱南萧的神……” 众人小声嘀咕着,互相看了看,眼眸中都带上了恐惧。 青城王的恶名天下闻名。 天下武功高手中排行前五神鬼莫测的人物。 “看来你们的眼睛还没有瞎透,他就是青城王萧长荆…….你们都被萧玉翀骗了,居平关大捷,殿下已经带着北疆的将士进京勤王了。放下兵器,殿下可饶你们不死……” 夏东珠不失时机地吼上一声。 “你骗人,北疆万里之遥,即便青城王神勇,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带兵前来。你们定然是假冒的。” 夏东珠觉得可笑至极,咬着牙,“支起你们的狗耳朵听听,殿下带来的人已经开始夺城了,你们若再不投降,必遭杀身之祸。” 西山大营的人一听,立马慌了神。 此时东城已然带着人在夺城,虽然没有喊杀震天,但夜风中总有一股不安的躁动。特别是现在,夏东珠已经听到了南辕带着人闯进皇宫的脚步声…… 西山大营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有人吓得转身就跑,有一人逃,剩下的人立马作鸟兽散。 “放下兵器,不杀!” 南辕声音哄亮似穿透了夜空,方才他看到信号,带着京畿大营五千人夺宫门,没想宫门竟无人把守,他们顺利进了宫。 远远看到惊慌失措的西山大营的人四处逃散,南辕话一落,看到没丢掉兵器的立马就砍杀。 第189章 太子逝,未嫁又寡 西山大营守宫门的这一万人,见南辕凶神恶煞的扑过来不由纷说直接开杀,他们嗷嗷叫着,在短暂抵抗丢了几百名将士的性命之后,直接将兵器一扔,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萧长荆锋锐的目光扫过众人。 “本王知道你们都是受二皇子挟迫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你们此刻能够弃暗投明,戴罪立功,铲除叛贼萧玉翀,助皇上恢复朝纲。那你们就是平定叛乱的功臣。本王定能说服皇上不治你们的罪,否则,你们个个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一个都不会轻饶。” 西山大营的将士一听,都缩着脑袋哆嗦着身子,那个头领模样的人抬了抬眼皮。 “殿下所说可是为真?你真能让皇上不治我们的罪?” 虽然二皇子许了他们甚多好处,可青城王没死,又带兵前来勤王,他逼宫的胜算已然不大。他们可不能跟着他送死。 萧长荆傲然地冷哼一声,“本王一言九鼎,从不虚言。但你们若敢三心二意,就地诛杀,绝不轻饶。” “我们愿意跟随青城王铲除叛逆,将功折罪。” 那个头领模样的人立马举手表决心,随后剩下的西山大营的人瞬间都成了萧长荆的人。 夏东珠又锦上添花,“我以西羽长公主的身份向大家承诺,若是诸位能够听从青城王安排,事后,每人可从西羽手里得到一百两纹银赏赐。” 众人眼睛一亮,立马昂扬地站起来,“我们愿意听从青城王安排,绝无二心。” 萧长荆意味地瞟了夏东珠一眼。 夏东珠挑了挑眉,“我的嫁妆可是西羽半成的国库,你知道那有多少银子吗?” 萧长荆似笑非笑地转过头,大手一挥,众人立马随在他身后向着宣德宫杀气腾腾地扑过去。 宣德宫,二皇子萧玉翀仗着人多势众,已经将夏大将军等人逼入了宣德宫内。 宣德宫内,皇上萧琰脸色沉沉地坐在龙座上,文武大臣都急得在原地打转。夏大将军领着众将士死守宫门。 老御史跪在皇上面前哭嚎,“皇上,二皇子保证只要你交出玉玺禅位于他,他保证不伤你性命,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青城王战死,如今没人能来救驾勤王了。” 皇上目光冷沉,抿着唇不说话。 太子守在皇上身侧,瞧着一向清正严明的老御史没想先怂了,他心里有些失望。 “御史大人就这么怕死吗?明明是二弟狼子野心,逼宫造反,怎能让父皇向他低头?国有国法,容不得他肆意妄为。” 又有朝臣不服,瞅着太子冷哼一声。 “若不是太子殿下硬霸占着太子之位不下来,二皇子何需要逼宫造反?你身为储君,却身子孱弱到根本无法处理朝政,就该让贤。” 此大臣话一落,许多曾经向皇上递折子要求废掉太子的朝臣立马都围上来,一起跪下又开始逼皇上。 “请皇上即刻废除太子,封二皇子为储君。” “请皇上即刻废除太子,封二皇子为储君……” 众朝臣齐声呐喊,大有非逼得皇上立马接受二皇子为太子之势头。皇上气的脸色发青。 夏大将军一看这群迂腐的文臣又开始逼皇上,立马提着刀就过来,锋锐的刀锋上沾着血色,让大臣们看到立马缩了肩膀。 “你们这群废物,二皇子大逆不道,逼宫造反,其行罪不可恕。你们不想着与皇上同仇敌忾,却还在此时逼迫他,真是岂有此理!若是谁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劈了他!” 夏大将军久经沙场,身上的杀气一露,有的文臣立马就瘫倒在地上。 “哗啦……”一声,宣德宫的宫门竟然被撞开了。 萧玉翀一马当先领着众人杀进来,跪在地上的文臣吓得提着袍子就站起身,四处躲藏。 夏大将军提刀迎上去。 皇上目光沉沉地盯着萧玉翀,始终不言不语。 太子眼中头一次露出慌乱的神色,他转身瞅着皇上,小声道,“父皇,你先走……” 只要父皇按动龙椅下的按钮,龙椅就会翻转,父皇就能跳进下面的密道逃生。 机会只有一次。 太子见皇上不为所动,焦急地又上前一步,口中有哀求,“父皇,儿臣求您了。” 皇上终于开口,“祎儿,你记住,身为萧氏子孙,是宁愿站着死,绝不会跪着生。若是今日父皇逃了,那南萧离灭国也就不远了。朕倒要看看,那个逆子能奈我何?” 皇上咬着牙,说的异常强硬。 听了父皇的话,太子眼眸中的焦色慢慢地散了,他朝着皇上重重一揖,随后转身,挡在了皇上面前。 萧玉翀杀气上涌,他抬眸看着高位上的父皇依旧处乱不惊,甚至正带着蔑视的目光看着他。 他心中的戾气更盛,用刀往前一指,直直对准皇上。 “父皇还不打算答应儿臣的条件吗?” “你何德何能让朕答应你的条件?南萧的皇位,向来都是明正言顺地承继,从没有哪个是逼宫逼出来的。萧玉翀,你不配坐上这个位子。” “凭什么我就不能?” 萧玉翀嘶吼一声,怒了,他手慢慢移动,又将长刀狠狠地对准太子萧玉祎。 “我不配,难道这个病秧子废物就配吗?他连处理朝政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还依旧霸占着太子位不放。今日父皇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萧玉翀说着,纵身一跃,提起长刀就向着皇上冲过来。 太子脸色一变,稳稳地站在皇上面前纹丝不动。 “父皇说的没错,你萧玉翀的确不配坐上南萧的皇位。你逼宫造反,竟敢对父皇动刀,形如畜生,你若上位,南萧必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萧玉翀怒极,喘了一口气,提刀就向太子劈来。 夏大将军脸色一变,脚踢起一把宝剑直直刺向萧玉翀后心。 萧玉翀机擎地立马收刀,一个旋身躲过宝剑。夏大将军此时也冲上来,瞬间与萧玉翀战在一起。 可萧玉翀带来的人太多了,两万人对三四千羽林军,宣德宫鲜血染红了地面,直到最后只剩下龙椅前的几级台阶。 如今的宣德宫,除了文臣,所有能战的武将都加入了战斗,夏大将军浑身是血,依旧牢牢地挡在皇上面前。 夏重明,夏松林,羽林军统领张凡与夏大将军一并挡在皇上面前,太子从地上捡了一把刀,紧紧握在手里。 萧玉翀有些得意,“父皇,你若再不交出玉玺写禅位诏书,儿臣就真的不能保你性命了。” 皇上冷哼一声,“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想要皇位,就来抢。看你是否能如愿。” 萧玉翀心里虽得意,但依旧气急败坏,到此时此刻,他依旧不能被父皇承认,自小到大,他就从没夸赞过自己,萧玉翀心头暗恨。 好似他就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一样。 萧玉翀再不迟疑,手从身后一摸,就拿出一把小型驽箭,对着皇上就狠狠地射过去。 一连发五支驽箭,势不可挡。 “父皇,小心!” 太子惊呼一声,提起宝剑砍掉了两支,可惜,剩下的三支瞬间没入他的身体。 “祎儿……” 皇上终于坐不住了,直接扑过来抱住太子,“祎儿,你……” 皇上抱着太子,掌中一片潮湿,他拿下手,一片血色淋淋。他目中带潮,“祎儿,你怎么那么傻,他根本不敢拿父皇怎么样。” 太子萧玉祎咧嘴笑着,“父皇,儿臣一直觉得自己很无能,现在终于明白,儿臣对父皇还是有用的。南萧可以没有太子萧玉祎,却不能没有父皇……” “祎儿,别说话,太医,快去请太医……” 皇上抱着太子就嘶吼起来。 夏大将军看到太子中箭,眸中一痛,立马咬着牙扑向萧玉翀,“萧玉翀,拿命来……” 萧玉翀知道夏大将军要拼命,他却退缩了,身子一掠就往后退去,手一挥,“来人,将反抗之人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如今羽林军中剩下已经不足十人,夏重明,夏松林,张凡浑身是血,依旧拼死地挡在皇上面前。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绝望。 皇上被围困了几天,京畿大营的人始终不曾救援,他们就明白,京畿大营不能指望了。 夏重明已经想尽办法向北疆发出消息,可万里之遥,即便大哥能赶到,也是枉然。 所幸妹妹逃出了京。 他们已无后顾之忧。 “皇上,你就向二皇子服个软,交出玉玺,禅位于他吧!他也是你的骨肉,明正言顺,臣等愿意拥二皇子为帝。” 一看到夏大将军的人都快杀没了,躲在暗处的老御史和一些文臣又呼啦啦扑过来,他们跪在皇上面前,头嗑在地上呯呯响,进行死谏。 皇上一直紧紧地抱着太子,太子在他怀里已然合上了眼,他悲泣一声,闭了闭眼,正欲开口。 “萧玉翀逼宫造反,罪不容恕,杀!” 突然萧长荆沉冷凛冽的声音在宫外响起,皇上倏地抬起头向宫外看去。 一群人喊声震天地杀进来。 萧玉翀一惊,立马扭头,看到萧长荆一马当先扑过来,他瞪着眼,不能置信地后退两步。 “这怎么可能?萧长荆中了‘阎王索’,不是已经死在居平关了吗?” 北蛮太子传来的消息,萧玉翀身中‘阎王索’,又身受重伤,已无救无可救,必死无疑。没想…… 萧长荆一闯进宫就势不可挡,黑衣人和西山大营的人看到萧长荆一下子就心慌手软了。 老御史看到萧长荆,和跪地死谏的那些文武对视了一眼,众人立马趁乱提着袍子就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躲到一边。 夏大将军看到萧长荆哈哈一笑,“青城王殿下来得好,来得太好了……” 夏重明和夏松林,张凡看到萧长荆也都松了一口气。 萧玉翀有些惊慌地向四周望了望,见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他的人就死伤大半,败势已去。 他心下一寒,眼眸向宫外看了看,安国公说要带京畿大营的人来助他一臂之力的。 “二皇子是在等安国公陈储吗?他来不了,京畿大营的娄海将军和魏禹魏大人本来将他擒了,可惜不小心又让他逃了。娄将军已经带着京畿大营的将士夺取了四城,守住了宫门,你等不到援军了,还是缚手就擒,或许皇上还能留你一命。” 夏东珠一跨进大殿就冲着萧玉翀吼一声。 萧玉翀脸色一白,若是夏东珠不提安国公,他或许还有丝期盼,如今事情败露,连安国公都逃了…… ‘当啷’一声,萧玉翀手里的刀落在地上,他膝头一软就跪在了皇上面前,“父皇,儿臣错了,请父皇恕罪。” 说完,便深深地跪伏在地。 他这一跪,他手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夏东珠也惊的张大嘴,她以为萧玉翀怎么也得再反抗一下,没想这么快就怂了。 前世她怎么会爱上这样的脓包! 夏东珠满眼的鄙视。 萧长荆和夏大将军也很快治服了萧玉翀收下。 萧长荆走过来跪在皇上面前,“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上眸光冷沉,不言不语,弯腰直接将太子抱到了龙椅上。 萧长荆脸色一变,“皇上,太子他……” 夏东珠也大吃一惊,方才混乱,她没看到,如今皇上抱起太子,她才惊觉,太子胸前插着三支驽箭,她急忙走上前。 “皇上,请让我看看太子。” 皇上将太子放到龙椅上,自己却站在他身前,夏东珠冲上去,查看太子的伤势。 太子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 夏东珠心咚咚跳,探上太子的脉,片刻就拿下手,悲痛一声,“太子逝了……” 众朝臣是看到太子中箭的,可谁都没将他放在眼里,如今听夏东珠一哭,立马都扑过来,跪在地上悲嚎。 “太子殿下……” 皇上转身冷冷地瞪着那些大臣,“来人,将今日所有向朕请奏废除太子的臣子都押入虎山大牢……” 老御史等人立马变了脸,“皇上,皇上饶命啊!臣也为天下百姓着想......” 张凡二话不说,直接将跪在地上的老御史等人都提溜出宣德宫。 韩公公立马派人打扫宣德宫。 “太子,我的儿……” 此时,一直待在暖阁里的皇后娘娘听闻了太子的消息,慌里慌张地跑过来,看到太子耷拉着脑袋坐在龙椅上,她心头一震,急火火扑过来。 三皇子萧玉骐一直奉命守在暖阁,此刻随着皇后而来,看到大殿的情况,他清澈的眸光立马暗沉。 “阿祎,阿祎……” 皇后再顾不得礼仪,直接扑到龙椅前,她摇晃着太子,见他已然逝了,立马哭的悲痛不已。 “皇后娘娘切莫太过伤心,太子殿下……” 夏东珠守在旁边正要劝皇后,不想皇后看到她,立马抬手就将她推了个趔趄。 “都是你,天寡之命,小寡妇,扫把星,将我儿给克死了……” 夏东珠一愕。 她不能置信地瞪着皇后,嚅嚅着,“皇后娘娘,我……” “阿荆,先将太子妃带下去。” 皇上自然看到皇后蛮不讲理,他对着萧长荆摆摆手,“你母妃如今正在暖阁里,她听到你的死讯,病的不轻,让太子妃过去给她看看……” “是。”萧长荆起身,直接拉着夏东珠就走。 夏东珠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完全没有了消灭萧玉翀的欣喜。 萧玉翀一直跪在地上,始终不敢再多言一句。 “来人,将萧玉翀押入死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去探望。” 夏松林领命,直接上前押下萧玉翀。 萧玉翀一脸的惊恐,还在不停地求饶,“父皇,儿臣错了,请父皇饶儿臣一命……” 第190章 未来储君的皇后 夏东珠跟着萧长荆来到宣德宫暖阁,暖阁外有禁卫军把守,他们得了皇上圣旨,无论宣德宫如何,都要保证暖阁内皇后与青城王妃的安全。 所以当萧玉翀闯进宣德宫,即便萧玉骐着急,也没有擅动,一直守着暖阁。 禁卫们见青城王到来,拱手一揖,“殿下……” 萧长荆淡淡地点点头,撩起袍子就踏上台阶。 二人进了暖阁,没想暖阁内除了皇后和青城王妃,竟然还有一人。 只见她容貌俊美,如空谷幽兰。穿着一身素色的佛袍,一头青丝没戴任何簪子,手里捻着佛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台下,闭目念经。 萧长荆一跨进门就站定直直地看向她。 她慢慢睁开眼,转过头,一双美目清澈透明如山间溪水,不染尘埃般干净。 萧长荆对她轻轻一礼,“见过陈婕妤。” 夏东珠心头一震,陈婕妤?那不是二皇子萧玉翀的生母吗? 夏东珠记得拓跋煜的话,她曾是安国公的未婚妻,被安国公改头换面送入皇宫,入宫前就已珠胎暗结…… 但此刻看她,二皇子闹出如此大动静,她却依旧眸光平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入不了她的眼。 夏东珠没说话,轻轻对她福了福。 陈婕妤淡淡一声,“皇上将他如何了?” 她问的自然是萧玉翀。 萧长荆也不相瞒,“被皇上押入了死牢。” 陈婕妤眸光一闪,微垂着头,“太子殿下果真是……” 萧长荆语气一沉。 “萧玉翀向皇上连射五箭,被太子挡下三箭,当场中箭身亡。皇上已将老御史等请求废太子立萧玉翀为储君的大臣都押入了虎山大牢。太子死后被皇上放入龙椅,就是在昭告天下,太子永远是南萧的太子,无人可取代。” 陈婕妤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沉默半晌,才抬头望向窗外,声音飘忽低喃。 “以青城王殿下看来,阿翀可还有生还的机会?” 夏东珠心下一叹,即便万念俱灰皈依佛门,心头依然放不下自己的孩子。陈婕妤这经是白念了。 萧长荆声音朗朗,“只要安国公陈储向皇上自首,萧玉翀自然还有生还的机会。毕竟,以他之胆魄,还做不出弑父逼宫的事来,定然是背后有人挑唆。” 陈婕妤倏地转过脸。 夏东珠看到,一瞬间,她的脸苍白若纸,那清澈平静如山间溪流的眸光立马崩射出一缕波澜,生生透着惧怕。 萧长荆将陈婕妤的一切反应都收入眼底,再不停留,抬脚就向内间走去。 夏东珠笃定,萧长荆对萧玉翀的身世定然也存了怀疑,否则,此时此刻,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安国公。 而陈婕妤眼里的惧怕,很是耐人寻味。 夏东珠抿着嘴,对着陈婕妤轻轻福了福,抬脚跟上萧长荆。 内间,长长的木榻上,青城老王妃无声无息地躺着。 身上连床被子都没人给盖。 萧长荆眸光深若海,他轻轻走上去,撩袍坐在床榻边,伸手就握住青城老王妃的手,语气带着急促。 “母妃,醒醒,我是阿荆……” 青城老王妃没任何动静,她脸色憔悴,呼吸微弱,仿佛就这样睡着不愿再醒来。 夏东珠轻轻走上前,抬手就放在王妃的额头,微烧,起了低热。随后,她切上王妃的脉。 萧长荆有些着急,“母妃如何了?” 夏东珠抿着嘴没说话,拿下手,从怀里拿出银针,刺在王妃的人中穴,片刻之后,青城老王妃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眼。 她直直盯着萧长荆,神情呆呆的,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萧长荆高兴地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母妃,你醒了?儿子来接你回家了。” 青城老王妃轻轻一笑,叹息一声,“阿荆,咱娘儿俩在阴曹地府又相见了,你在居平关战死,娘活不了。娘将夏大小姐和阿瑜都送走了,娘再无牵挂,便来找你了。” 萧长荆立马泪涌,“娘,儿子还活着,你也会没事……” 青城老王妃憨憨地斥他一声,“说什么浑话呢!人到了阴曹地府怎么还能活着?你父王呢?咱娘儿俩要到皇陵去找他,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想着拓跋煜瞒天过海跑到北蛮当了太子,整整二十年,王妃都被蒙在鼓里。 夏东珠实在不忍,急忙笑着道,“王妃,你快清醒过来,阿荆还活着,我们回京城了,就在你身边。” 青城老王妃眼睛一眨,听到夏东珠的声音,她慢慢转过头,看到夏东珠笑嘻嘻的。她神情一震,呼吸一急,立马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便完全清醒了。 青城老王妃定定地看着萧长荆,颤抖着手抚上他的俊颜,突然就哭起来。 “阿荆,娘不是做梦吧?他们说你战死了,娘痛心难受,再活不了了。” 萧长荆眼眸通红,紧紧握着王妃的手,低低一语,“娘,儿子还活着,以后再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夏东珠突然凑到王妃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青城老王妃立马瞪大眼,精神一振,欣喜一声。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东珠笑着重重点头,“我怎敢骗王妃?是真的,阿荆身上的毒,解了。” 青城老王妃蓦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高兴的有点癫狂,“解了,我儿身上的毒终于解了,整整二十年了……” 青城老王妃一下子哭出来,“我儿受的罪,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从没一刻安宁……” 萧长荆叹息一声,将青城老王妃拥进怀里,“是儿子不孝,让娘担心受怕那么多年,以后儿子定要好好孝敬娘,再不让你忧心难过。” 老王妃又哭又笑,“我儿以后定能长命百岁……只是这毒是如何解的?” 萧长荆没说话,眼睛直接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嘿嘿一笑,“不值一提,王妃只要记住,殿下今后定能长命百岁就好了。” 青城老王妃看看儿子,又看看夏东珠,突然醒悟,“是公主替我儿解的毒……公主,是我们王府的恩人。” 青城老王妃说着,直接要从床上下来给夏东珠施礼。 夏东珠吓得急忙扶住她,“王妃,你这可是要折煞我了……” 青城老王妃紧紧握着夏东珠的手,“公主与我儿情深意重,如今阿荆身上的毒解了,我现在就去求皇上解除你与太子殿下的婚约,将你赐给阿荆……” 萧长荆急忙拦住她,“娘,此事现在不宜提,太子殿下逝了……” “什么?”青城老王妃大吃一惊,“太子殿下怎么会……” 夏东珠接口,“萧玉翀欲杀皇上,向他射了五箭,太子殿下为皇上挡了三箭,当场就逝了……” 青城老王妃一听,立马跌坐回床上,她目光疼惜地看着夏东珠,“如此,公主的名声就更糟了,你未嫁先寡,恐怕京城中又会掀起风言风语,皇后怕是也会迁怒于你……” 夏东珠哼哼两声,咬着牙道,“皇后已经认定是我克死了太子……” “唉……” 二皇子萧玉翀逼宫造反,太子殿下替皇上挡了三箭身死,劝谏的大臣被押入虎山大牢…… 一时间整个天下哗然一片。 京畿大营副统领娄海向皇上请罪,一时受安国公蒙蔽,没能及时救驾,铸成大错,不可原谅。 皇上沉默半晌,念他终能醒悟,带兵救驾。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直接撸了他京畿大营副统领的职务,发配到北疆,直接让他跟着夏南宇守边疆去了。 娄海自知皇上已是开恩,毫无怨言,重重谢恩离去。 魏禹因劝娄海有功,最终带兵前来,被皇上直接提升正四品的户部侍郎,可谓是整个南萧提升最快的官员。 魏禹领旨谢恩,不卑不亢。 肖大学士得知消息,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因太子逝,皇后伤心不已,谁都不敢再提重立太子之事。夏东珠的地位就明显尴尬起来。 太子逝,她身为太子妃,这天寡之命直接又被皇后提起,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皇上并没有因为太子逝而罢黜夏东珠太子妃身份,而是直接下旨昭告天下,西羽长公主太子妃身份不变,将来谁继承皇位,她必是皇后。 天下又是一片哗然。 众人都猜测,想必皇上是为了西羽的脸面。毕竟居平关危难,西羽皇可是亲自带兵支援了居平关,这恩情,西羽的长公主也当得起皇后之尊。 这下可吓坏了三皇子萧玉骐。 如今太子逝,二皇子被打入死牢,如今能担得起太子身份也只有他 他可不敢娶长公主。 为免父皇心血来潮直接将长公主赐给他,他急忙跑去了青城王府。 萧玉骐看到萧长荆就诉苦,“云驰,哥,你到是说句话呀!长公主可是你的,为免父皇糊涂,为我俩赐婚,你赶紧向父皇讲明,把长公主早早娶回府。她那个身份,可是要吓死我了。” 萧长荆正坐在书桌后写东西,听到他一通唠叨,撩了撩眼尾。 “你在我这儿发牢骚有什么用?当初若没有西羽皇相助,居平关危矣。皇上做不出忘恩负义之事,能下那样的昭书,也是为免长公主身份尴尬,让西羽皇安心。” 萧玉骐依旧苦着脸,“可是,如今父皇身边只有我一个皇子,今日朝堂就有朝臣上奏想让父皇早我立太子,可把我吓死了。云驰,你可得替我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当皇帝。我的志向是闯荡江湖……” 萧长荆一脸嫌弃地撩了他一眼,“瞧你这出息,身为皇上嫡子,你不当皇帝谁当皇帝?” “不是还有你嘛!”萧玉骐拉着长腔,一副无赖样,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扒在书桌上,眼睛冲着萧长荆眨了眨。 “我觉得父皇下那样的诏书还很耐人寻味的,他明明知道你与长公主两情相悦,却还要立她为未来储君之后,这说明父皇心中还是属意你。若不然,长公主真嫁了别人,你能善罢甘休?” “休得胡说!” 萧长荆板下脸训斥他一句,“此话也就在这里说说罢了,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你想将青城王府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太子尸骨未寒,你且消停些,不要再节外生枝。” 萧玉骐抿抿嘴,神情一下子蔫下来,“知道了。” 房门一响,夏大小姐端着茶盏走进来。 萧玉骐眼眸一亮,立马站起身,“听说你和李瑜被婶娘硬塞进了地道里,可是真的?” 夏大小姐翻了个白眼,将茶盏放到书桌上,对着萧玉骐就哼一声。 “你二哥真是胆大包天,敢逼宫造反,还敢将母妃抓进宫……如今皇上只是将他关入死牢,依我说,五马分尸都是轻待他。” 萧玉骐摸了摸脑袋,叹息一声,“如今最受罪的还不是他,二皇子府被抄,夏西琳刚嫁过去就被连带抓入了死牢,她一进去就疯了……” 随后萧玉骐眼眸一闪,“如今你父兄救驾有功,原本父皇是要重赏,不想夏大将军什么都不要,偏偏向父皇要了一座宅院,看来你们很快就要从原来的将军府搬出来了。” 夏大小姐闻言也是重重一叹,“我爹也是被二婶给逼的,夏西琳一日过不好,二婶动不动就去闹我爹。当初分家,铺子和钱财都归了二婶,我父兄的俸禄可买不起宅院。如今皇上赏赐,二婶肯定不敢再去闹。我爹聪明吧?” 萧玉骐瞧着夏大小姐潋滟生光的漂亮眸子,更是夸赞一声。 “夏大将军哪里是聪明,简直是大智若愚!如今你父兄救驾有功,别人都以为夏大将军功高盖主,父皇已是赏无可赏。 可他却直接在朝堂上向父皇诉苦,把你家的那点丑事全抖出来了,直接就向父皇要宅院。朝臣们都笑话死他了。可他浑然不觉,父皇也被他气笑,当场就赐了他一座大宅院。你瞧,你父亲不是睿智是什么?再不会有人说他功高盖主了。” 夏大小姐也乐呵呵的,“我父亲想要的就是很简单,一座宅院,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足矣。” 二人逗着嘴,浑然没看到萧长荆一声不吭直接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第191章 ‘百福楼\’里约会 经过此番变故,青城老王妃便不迟疑,直接与礼部尚书府订下了长公子李柱与李瑜的婚事。 能与青城王府攀上亲戚,礼部尚书府自然乐意,李柱也欣然同意。李家送来的聘礼,整整摆满了李瑜的屋子。 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心里有个结,总觉得青城老王妃嫌弃了她,要将她赶出府。对于李柱,她有所耳闻,尽管翩翩风度,但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在李瑜心里,世上没有男子能比得上表哥萧长荆。 “阿瑜……” 李瑜正坐在房间里发呆,耳边听到青城老王妃的声音,她急忙敛尽情绪站起身。透过雕花窗,看到夏大小姐正搀着青城老王妃跨进院子。 她急忙迎上去。 “姨母,你身子还未好,怎么过来了?” 青城老王妃身子的确还虚着,被夏大小姐搀着,走的满头虚汗,她向李瑜伸出手,紧紧握住她。 “阿瑜,今日姨母做主,订下了你与礼部尚书府大公子李柱的婚事,你没有怪姨母擅自作主吧?” 李瑜眼眸微垂,“阿瑜知道姨母都是为了我好。” 夏大小姐经过了与李瑜一同被老王妃推进秘道同甘共苦的经历后,两人冰释前嫌。 夏大小姐直接揶揄她,“瑜表妹,你就别苦着个脸子了,我已经向郑雪姐姐打听了,李家大公子不错。洁身自好,文武双全,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你嫁过去就是正妻,有青城王府给你做后盾,你还郁闷什么?!” 李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青城老王妃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便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她也不怕当着夏大小姐的面说萧长荆。 “阿瑜,我知道你自小与你表哥一起长大,对他是有些情份,但阿荆的心太大了,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守住他。与其每日苦等,不如就寻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好好地过日子。” 青城老王妃说着深深一叹,她心里是明白的,自从夏大小姐嫁过来,就那新婚三天没下来床,之后阿荆就再不曾进过她的房。 他宁肯待在外面夜不归宿也愿回来。 他的心在长公主那里。 如今夏大小姐已经搬出了‘锦松苑’,幸好她的性子纯然,傻乎乎的,对夫妻之事也不怎么上心,否则,指不定得天天闹。 如今,她如何能再耽误阿瑜? 听着青城老王妃的话,李瑜的脸倏地就红了。 她艰涩地低着头,“姨母,阿瑜没有心结,阿瑜愿意嫁到礼部尚书府。只是,能不能让阿瑜不要那么快嫁,我想再陪着姨母几年?” 青城老王妃一听就笑了,“傻孩子,总归礼部尚书府离咱们府也不过隔了两条街,你想姨母了自然可以过府来探望。你都十八了,姨母再留你下去,李大公子也是不会同意的。他们的意思,你越快嫁过去越好。” 李瑜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叹息一声。 “那阿瑜便一切听从姨母安排。” 青城老王妃欣慰地点点头,“好。” 夏大小姐也高兴了,她一拍李瑜,“走,到我房里,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你挑几件,就当我为你添妆。” 李瑜被她豪爽的性子逗笑了,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她细细看着夏大小姐,自从她从皇后那里受训回来,就再不曾亲近表哥,甚至还故意躲着他。 他不在府中时,她趾高气扬,爱玩爱闹。特别是与三皇子萧玉骐,两人一拍即合动不动就拉着郑雪跑出去赛马,打马球。疯得跟什么似的。 丝毫没有作为青城王侧妃的自觉,根本不守礼,也不在乎流言蜚语。 姨母也不管她。 可等表哥一回府,她就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之前李瑜特别嫉妒她,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不及夏大小姐豁达通透。她也丝毫不在乎表哥与长公主的风言风语。 李瑜不知道她是真心大,还是对表哥根本不在乎。 总之,她的快乐感染着府中的每个人。 府中的丫环婆子对她极是恭敬,她不拘小节,时常给府中的下人看病,亲自研药,丝毫没有架子。 虽然李瑜心中对与李大公子的婚事还有些郁闷,但对萧长荆,她或许也能慢慢释怀。 诚如姨母所说,只怕除了长公主,没有谁能抓住表哥的心。 他就像那天上的云,她盼了十年望了十年,始终够不着。 太子逝,夏东珠未嫁先寡,又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大家摇头,无不唏嘘这位长公主的命运多舛。 如今皇上不但不嫌弃,竟然还直接封她为未来储君皇后。 唉…… 皇上的心真是大。 太子新丧入皇陵后,夏东珠便一直窝在公主府没出门。萧玉翀被押入死牢,皇上始终没对他宣判罪行。老御史等人也没有从虎山大牢放出来。 这事谁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经此变故,没跟着老御史闹事的朝臣一下子都乖觉了,在朝堂上也再不像从前那般对皇上咄咄逼人嚣张跋扈。 皇上提拔了不少布衣士子,魏禹一下子成为皇上心腹。他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态度,谦逊周到,令许多老臣也相当满意。 夏东珠闲着无聊正毫无形象地坐在池塘边喂金鲤,每当这个时候,就无人打扰她,她能静下心想很多事情。 比如,夜枭正在不远处与西就比剑。 西就是个榆木疙瘩,对夜枭始终冷眉冷眼。 夜枭也是相当高傲的,可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围着西就转,甚至故意挑衅她。西就气的每每拔剑就打,夜枭求之不得,乐在其中。偏西就浑然不觉。 夏东珠想到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话。 青城老王妃在被萧玉翀抓进皇宫之前,蓝姑姑和大宝二宝就被王妃偷偷送回了公主府。公主府一直有西羽的暗卫守护,即便萧玉翀再嚣张,也没敢闯公主府。 夏东珠正沉思,眼眸一闪,就看到西就收了剑向她走来。 “怎么,又被夜枭打败了?” 她投下一块鱼食,冲着西就不咸不淡地调侃。 西就早见识了她的阴阳怪气,只淡淡一声,“富金山来了,你见还是不见?” 夏东珠眉一挑,萧玉翀逼宫造反,安国公陈储也来了京城,没想富金山竟能安然无恙,没受任何波及。 真是怪哉! “见,怎么不见?他可是雪中城第一首富,赶快让他进来。” 夏东珠放下鱼食,拍拍手站起来。 西就片刻就领着富金山走过来。 夏东珠眯着眼,上上下下趣味地打量着富金山。 俊逸挺拔的男子,阔步走来,一如既往的烧包。穿着银丝勾勒的华袍,举手投足都带着难掩的自信,表情相当傲慢。 夏东珠一哂,几日不见,富金山是不是得了什么奇遇?再不是之前不被皇上认可时的灰心丧气。眼下十足十的富贵闲人。 难不成他是真正地想开了? 夏东珠懒洋洋地倚在池塘边的八角亭上,富金山撩着袍子登上来,目光与夏东珠一触,人就先笑了。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别用那促狭的眼光看我,爷不喜欢。” 夏东珠一笑,“我很奇怪,萧玉翀逼宫造反,你竟没掺合?为何?” 想着拓跋煜说过的萧玉翀的身世,若是曾经的一切都是真,萧玉翀与富金山说不定还是亲兄弟。 自小到大,他一直都以皇上的儿子自居。 甚至曾不可一世地认为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可如此好的机会,他竟能沉得住气,丝毫没搅进去。 夏东珠根本不信,安国公将萧玉翀推到前面,却没来找富金山? 富金山一撩袍子大马金刚地就坐在石凳上,毫不客气地抬手就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我为何要掺合?我与这南萧国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母亲是西羽的西梅郡主,我外公是西羽的皇叔,南萧的事又与我何干?” 夏东珠倒抽了一口气,惊奇不已,在他身边坐下来,“你不是在父皇母后面前已经否定了你的身份?你根本不屑于成为西羽的王侯。如今这是怎么了?竟然以西羽人自居?” 富金山抿了抿嘴,低眉饮了口茶。 “我到现在才知道,当时你们是真心为我好,可惜,我鬼迷心窍,不识好人心。如今想来,我的母亲西梅郡主当年将外公所有的家财生意,都交给一批对她忠心之人是多么地睿智。 现在他们视我为主,替我掌管运营生意,是外公和母亲留给我最大的财富。虽然我错失了继承外公的王爵的机会,可我现在已经当自己是真正的西羽人,与南萧再无瓜葛。” 听了这话,夏东珠就笃定,安国公陈储定然是找了他的。 而他没有动心。 反而看清了陈储的真面目,多年父子情,都只是利用。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夏东珠边喝着茶边调侃,“既然认定自己是西羽人,不会就赖在南萧不走了吧?你也该为西羽出力了。说不定回了西羽,父皇和母后惜才,将你外公的王爵再赐给你也说不定。” 富金山摇头,抬手又斟了一盏茶。 “我留在南萧,做天下人生意。不为别的,只为守着你……” 富金山立马摆手,“不过,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想站在你身后,若是你将来能如愿,得嫁良人,我便死心离开。若是他负了你,有一天你在南萧再待不下去,我便带你离开。总之,我会强大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夏东珠听了许久都没说话,不是不感动。 “可是,值得吗?” 富金山想没想就答,“自然值得,在雪中城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劫……我抢你做小妾,不仅仅只是因为胡先生的话,更多的,是你让我莫明的安心。你自卖自身,怎么压都压不垮的韧劲,让我感动。” 夏东珠立马轻嗤一声,“富金山,禀性难移,别以为你说两句动听的话,我就以为你是好人了。别煽情,我不会上当。” “哈哈哈……” 富金山突然痛快地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从不矫揉造作,也不谄媚男人,坦坦荡荡。人说最毒妇人心,我瞧着你,嘴是毒的,但心却是干净纯然。见多了千娇百媚的女人,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是兄弟……” “哈……” 现在轮到夏东珠大笑一声,“兄弟?富金山,你拿我当兄弟?” “怎么,不行吗?若要论起来,我还是你表哥呢!你瞧你的样子,哪里还有女子的秀美矜持?性子爽烈,跟个爷们差不多。拿你当兄弟,最恰当。” 夏东珠已经很无语了,她猛灌了一口水。 “说吧!今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富金山一怔,脸上的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他垂下眼睑,低低一声,“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说完,富金山便从怀里拿出一封用红漆封了口的密信就推到夏东珠面前。 夏东珠瞧他的眼光也暗下来,“什么意思?” 富金山缓缓抬起头,脸上一片认真,“你可还记得安国公身边的义女蓝瑛郡主刘妙?” 夏东珠瞬间眯起眼,瞟了瞟桌上的密信,“这封信就是她让你捎给我的?” 富金山意味十足地点点头。 “说来你可能不信,同是安国公收养的义子义女,我对她却是根本不了解。我自小虽然在安国公身边长大,但很早就被母亲留下的人带走。对于刘妙,我只知道,她是安国公精心培养的人,其聪智谋略都不输于男子。” 夏东珠二话不说直接抓起信拆开,她一目十行,看完后便笑了。直接将信推到富金山面前。 “她胆子不小,竟敢约我在城外十里长亭见面。” 富金山一惊,立马抓过信来看,随后眉心轻蹙。 “萧玉翀如今被押在死牢,安国公逃了,现在皇上态度不明,如今刘妙约你,怕是为了这二人……我陪你走一趟吧!” 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不用,她都敢如此明目涨胆地找我,她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富金山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 “她父亲康国公刘魁当年也算是忠烈之士,深受百姓敬仰,听说蓝瑛郡主成年后,她父亲的许多老部下都投奔了她……这股势力不可不防。” 夏东珠挑着眉,自嘲一声,“你以为她会对我怎样?将我擒了,拿我去换萧玉翀?还是想要挟皇上放过安国公?我可没那么大重量,再者,她敢对我不恭,整个西羽国焉能放过她?” 夏东珠摇头,“目前安国公如丧家之犬,她不可能再招惹上西羽。所以,我不会有危险。恐怕,她找我,或许手里有些筹码,想要通过我达成一些目地。无妨,明日我去会会她,瞧瞧她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夏东珠隐隐地觉得,刘妙手里的东西,或许与她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京城那么多权贵,她要救安国公或者萧玉翀,谁都比她有用。 富金山闻言便不说话了。 他低头喝茶,眼眸深处沉浮不定,也有自己的算计。 傍晚十分,夏东珠实在有些闷,便去了‘百福楼’。 第192章 李瑜被掳 萧长荆已经有半月之余没有见到夏东珠了。 太子逝,举国丧痛。 夏东珠做为太子妃,未嫁先寡,总归不好再抛头露面。如今皇上不但没解除她与太子的婚约,反而将她的身份定为未来储君的皇后。 这也就是说,将来南萧的国君无论是谁,都会娶阿玺。 皇上这明显是在逼他。 为了安抚朝臣,寻找安国公,永除后患,最近他忙的脚不沾地。 收到‘百福楼’乔掌柜的消息,他急不可耐地奔上楼。 推开门,就看到一身玉色裙衫,一头青丝散在腰际,神情慵懒的女子正倚在落地大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明显正神游天外。 夜枭将公主府守得铜墙铁壁一般,即便再思念,他也没有再去爬她的窗子。如今再见,他心头就像燎起了一把火。 此时,夜幕降临,月上柳梢头。 阔大的房间里只燃着一盏鹤灯,昏昏浅浅的光线,正映得一室清浅温柔。 萧长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说话,直接伸手从后面搂住夏东珠的瘦腰,将她温柔地揽进怀里。 下巴抵着她的长发上轻声问,“总算舍得从公主府出来见我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胸膛。 “太子逝,我身份尴尬,不宜见人。” 萧长荆轻轻一叹。 虽然当初是被逼无奈,只能让她先占着太子妃的身份。可毕竟担了太子妃的名头,如今太子逝,她是未亡人。两人即便再亲密,太子新丧,二人也不好见面。 “原本以为,太子意外逝去,皇上会解除你与他的婚约。没想,皇上竟然将你直接定为未来储君的皇后,阿玺,我该怎么办?” 夏东珠‘扑哧’一笑,她转过身,面对着萧长荆揶揄道。 “若我说,这世上也只有皇上能治得了你。他明明知道我俩两情相悦,当初将我赐给太子也是权宜之计,可他还是不顾朝臣反对直接将我推到未来储君的皇后之位。阿荆,你说你到底接不接那个位子呢?” 萧长荆抿着嘴苦笑。 “你知道的,我不能……” 至少目前不能。 夏东珠叹息一声,又转过身,将自己靠在萧长荆怀里。 “如今萧玉骐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你永远登不上那个位子。那我俩,就永远跨不过那个鸿沟。 皇上这一招可真毒,将我们三人都置于两难的境地。他到底用意何在啊?我怕三皇子都不敢见我了。” 萧长荆哈哈一笑,“说得没错,阿骐已经找过我了,吓得要死。” 夏东珠一哂,“他还吓得要死?现在最骑虎难下的是我好不好……” 萧长荆抿着嘴笑,“先不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萧玉翀的事。” 夏东珠心一动,“如今都过去半月有余,皇上始终没有动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治萧玉翀的罪,也不放过老御史,他是在等陈储出招吗?如今陈婕妤有何动静?” 萧长荆眉心紧蹙,淡淡一声。 “皇上或许早就已经猜到萧玉翀的身份,这么多年,我就从未见他对萧玉翀亲切过……可他却一直对陈婕极好。” “怎么个极好法?夜夜宿在她宫里?这次萧玉翀逼宫造反,皇上好似没迁怒于她,着实奇怪。” 萧长荆笑了笑,“好像也正如你说,表面看,皇上也确实极宠陈婕妤。” 夏东珠咂了下嘴,“极宠?二十多年,始终在婕妤的位置上,不咸不淡,皇上连妃位都吝啬给她,这也叫宠?” 萧长荆想了想,“皇上做事,确实让人费解。” “真是君心难测啊!”夏东珠感慨一句,“原先觉得皇上受朝臣欺压,甚是窝囊。如今想来,他确是胸才大略之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比如西梅郡主,比如陈婕妤……尽管陈储耍尽手段,皇上表面上依旧对他礼遇有加,陈储无错之时,他也不以莫虚有的罪名陷害…… 就那样冷眼旁观,仅凭这一点,我就敬重他。依我父皇性子,早就挥剑砍杀了。” 萧长荆极是赞同道,“没错,天下所有人都看错了皇上,以为他性子软弱可欺,其实他为了稳固朝堂,也是呕心沥血,费尽心机权衡各方势力,着实不易。 如今太子丧,怕是皇上再不会再忍。他与陈储终会有一个不死不休。” 夏东珠哼哼两声,“若是富金山和萧玉翀果真都是安国公陈储的儿子,那现在他们俩无疑都捏在了皇上的手里。富金山被封为‘永定侯’,食君奉禄,一举一动都受到御史台的监视。萧玉翀逼宫造反,弑父杀兄,千古罪人。 皇上如今将棋下在那里,按兵不动,就看阿储怎样破局了。哦,对了,蓝瑛郡主刘妙今日托富金山给我捎了一封密信,约我明日在城外十里长亭见面。我觉得,陈储快有行动了。” 萧长荆大吃一惊,急忙将夏东珠的身子扳过来。 “你说刘妙今日约你了?” 夏东珠点点头,将手轻轻压在他狂跳的胸膛上,“阿荆,别担心,刘妙不会将我怎么样!我背后是西羽,陈储不可能同时得罪南萧和西羽。刘妙找我,或许是想与我做交易……” 萧长荆将她揽进怀里,知道阻止不了她,只轻轻道。 “明日夜枭会随在你身边吧?” 夏东珠点头,“虽然刘妙信中说,要我一人单独前往,可夜枭是父皇留给我贴身侍卫,我可以不带大批暗卫,但夜枭是不会离开我身边的。这一点,想必刘妙能理解。” “如此甚好。” 此时,一阵夜风吹来,唯一亮着的鹤灯也息了。 幸好,明月当头,洒下一地银辉。 两人静静地依偎,仰头望月,许久都不曾说话。 望着天上的明月,夏东珠一下子想起在居平关萧长荆毒发时,二人以月老为证,叩拜结为夫妻。 那个时候,她是想给他留个后。 如今这身份着实尴尬。 她成了未来储君的皇后,只有萧长荆继承了皇位,才能够娶她。否则,他俩中间就是一道鸿沟。 “阿荆……”夏东珠轻轻一唤。 “嗯……”萧长荆轻轻一应。 “你欠我的新婚夜什么时候给我?” 萧长荆身子一僵,呼吸立马有点急促。 他没说话,在后面抱着她,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长发,突然头一歪,张嘴就噙住了夏东珠的耳垂。 夏东珠心一跳,整个人如同被热流激了一下,有点心旌摇曳。她红着脸,微微躲闪。 萧长荆顺势吻上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男子雄奇的气息,灼热喷在夏东珠脸上,让她整个身子都有些软。 脸轻轻一转,萧长荆就吻住了她的嘴。 夏东珠嘤咛一声,身子微转,双手揽上他的脖子,萧长荆搂着她的细腰,将她狠狠地抵在落地大窗上,更深一层的吻住她。 情到浓时无怨忧。 萧长荆身上的毒尽除,再无后顾之忧。 威武方刚天下无双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面对心爱的女子,身子硬得如磐石。 他拦腰抱起夏东珠,直接将她放到大床上。 他欺身压上去,不管不顾地将手探进她小衣,修长微凉的指腹探索着她柔滑细嫩的身子,爱如潮水,恨不能将自己都融入她的身体里。 突然,床柱上响起三声铜铃声。 萧长荆一怔,立马抬起头,一双意乱情迷的俊目慢慢变得清明。他看着床柱上绑着的铜铃,这是出了紧急事,否则乔掌柜不会拉响这个铜铃。 夏东珠自然也听到了铜铃声,她羞涩地掩好自己的衣衫,“想必东城就在门外,你快去。” 萧长荆满目歉意的看着她,“阿玺……” “你快走,我今晚宿在这里,别担心我。” 萧长荆叹息一声,压在她身上不愿起身,看着她被吻的有些微肿的小嘴,他轻轻一笑,贴在她耳际低低一语。 “阿玺,欠你的,我今后十倍赔给你可好?” 夏东珠脸一红,直接用脚踢他一下,“快走。” 萧长荆一泄气,起身坐在床沿,待平息了心头的情潮才慢慢走过去开门。 东城果然站在门外,乔掌柜也侯在一旁,两人脸上都有焦色。 东城低低一语,“殿下,李瑜表小姐今晚被人劫走了。南辕受了伤,没拦住。王妃和夏大小姐无恙。” 萧长荆一惊,脸立进森寒,“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蒙面黑衣人,手持劲驽,定然是安国公无疑。他们来人武功奇高,咱们府里守卫折了不少,所幸王妃和夏大小姐无事,他们直接冲着表小姐去。” 萧长荆回头望了一眼,掩上门,吩咐乔掌柜,“调动所有暗卫,无论如何都要守好这里,本王不允许她出任何差次……” 乔掌柜领命,“是。” 萧长荆与东城迅速回了王府。 青城王府内,灯火通明。 青城老王妃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夏大小姐和云嬷嬷等人都陪着她。 “阿荆怎么还不回来?” 青城老王妃望着漆黑的夜色,焦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今夜竟然有人闯府,阿瑜穿着单衣就被人劫走,事关阿瑜的名声,她立马严令府中人都闭紧嘴巴。 可阿瑜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三更半夜被人掳走,她要如何向礼部尚书府交待? “母妃,你不要担心,咱们青城王府威名大,他们不敢对瑜表妹怎么样的。” 夏大小姐急忙安慰青城老王妃,她身子骨弱,再这样忧心下去,止不定又得急病了。 云嬷嬷也赶紧上前为老王妃披了件薄衫,“侧妃说的对,瑜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得老天庇佑,不会出事的。待殿下回来,一准就能找回来。此事不会传到尚书府。” 青城老王妃重重一叹,“就是不知究竟是什么人干的?阿瑜名声极好,一向守闺仪,从未得罪过什么人,何故要遭这番罪!” “母妃……”萧长荆一步跨进来。 青城老王妃急忙跑守去抓住他的手,“阿荆,快,趁着天还未亮,赶紧将你表妹找回来。这三更半夜被人掳走,若是让礼部尚书府知晓……” “母妃,你稍安勿躁。”萧长荆急忙将青城老王妃扶到软榻上坐下,并扯过一旁的薄毯就盖在她腿上。 “儿子已经将府中侍卫都遣出去了,如今城门紧闭,他们跑不了……皇城司的察子也全部调动起来,潜入皇城各处,相信天亮前,就会有表妹的消息。” “阿荆,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他们为何要抓阿瑜?咱们青城王府向来太平,如今这到底是怎么了?” 青城老王妃心慌得不行。 萧长荆眉眼沉沉,抿了抿嘴,轻声道。 “母妃,这或许是冲着我来的。” 青城老王妃一惊,“我儿……” 她突然意识到,她儿子的名声并不好。这么多年始终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把整个京城的权贵都得罪遍了,是个能止小儿夜啼恶魔般的存在。 “可他们抓阿瑜又能让我儿如何?阿瑜已经许了礼部尚书府,若想要威胁,不该是先抓我的吗?” 萧长荆心头隐隐有股不安,他们是不敢动母妃,怕他下死手。也不敢动夏大小姐,怕将军府一门下死手。所以才抓了李瑜,既能威胁到他,也不会令他孤注一掷。 安国公,真的好算计。 可一直等到天亮,始终不见李瑜归来。 东城已经回来了,他带着人连夜将京城翻了个遍,始终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李瑜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足见陈储在京城安插的势力有多强大。 萧长荆的脸色极难看,他安抚下青城老王妃,命东城继续寻找,便直接去见皇上。 夏东珠在黎明时分出了‘百福楼’,夜枭正在后门守着。 “昨夜,青城王府出了何事?” 夜枭眸光一闪,“安国公的人闯入王府,将表小姐李瑜给掳走了。” 夏东珠一惊,“将李瑜掳走了?那王妃和夏大小姐......” 夜枭摇摇头,“她二人无恙,不过王妃守了一夜,天亮不见李瑜归来,直接又病倒了。” 夏东珠神色一沉,眯了眯眼。 “我们的人还探到什么?” ”昨夜闯进青城王府的人武功极高,拿着劲驽,王府的侍卫折了不少。东城带着剩下的人和皇城司的察子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个遍,依旧未找到李瑜。我们的人探到,李瑜已经被掳出城了。” 夏东珠眉心紧蹙,“如何出的城?” 夜枭脸上有些不屑,“青城王能以密道入城救皇上,难道安国公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下都被他闲云野鹤的表相给骗了,他敢劫持朝廷精钢,敢豢养死士,敢夜闯青城王府掳人,敢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城,就足以说明他的实力不容小觑。青城王这次怕是吃了个暗亏,那李瑜,怕是......” 夏东珠立马打断了,“吩咐下去,调动西羽在南萧的所有势力,务必暗中寻找李瑜,若有消息,立马来报。” 夜枭有些不情愿,“公主......” 夏东珠怒目而视,“夜枭,若是我的话你不听,就立刻回西羽。我的身边不留三心二意之人。” 夜枭脸一白,急忙解释,”公主,夜枭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你今日要见刘妙,若是咱们把人都遣出去寻找李瑜,若是刘妙对你不利......” “她敢?!” 夏东珠不屑一声,“即便她再聪明,敢对我下手,难道我就是软柿子任她捏?别忘了我可是司马老神医的关门弟子,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哼。” 申时,夏东珠准时去了城外十里长亭。 她的身边只跟着夜枭。 第193章 长亭较量 夏东珠赶到城外十里长亭,远远就看到长亭内站着一袭红衫。 她眸光警惕地向四周扫了扫,长亭外一览无余,不见任何侍卫和仆从。 夏东珠一哂,刘妙倒是大胆,竟敢一个人在长亭内等她。 是真有胜算?还是笃定她不会拿她怎么样? 夏东珠下了马车,示意夜枭守在亭外,她一个人提着裙子就上到长亭。 长亭内摆着一幅茶海,旁边有小泥炉,一盏精致的小瓷壶正咕咕冒着热气。 刘妙正背对她而站,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一双漂亮的眸子带着凌利,冲夏东珠一笑,福了福。 “蓝瑛见过阿玺长公主……哦,不对,是应该称呼你为太子妃?或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她满脸的讥诮,一张笑脸酸溜溜的。 夏东珠一撩裙子就矜贵无比地坐到石凳上,抬手就将小泥炉上的瓷壶拿起来冲泡到茶水里。 “哪一种称呼,都是郡主可望而不可及的,何必酸溜溜?太子新丧,举国悲痛,郡主却极是幸灾乐祸,看来萧玉翀在牢里还没吃尽苦头……” 她话一落,刘妙脸上的笑意完全冷下来。 她哼一声,眸光意|味地看着石桌上的茶水,走到夏东珠对面坐下来。 “看来公主一样不是很伤心,恐怕你心中最想嫁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太子,他的生死,公主在意吗?” 夏东珠倏地眯起眼,瞧着刘妙挑衅的眼神,‘扑哧’一笑。 “全天下都知道我曾经三嫁两寡,如今未嫁又成了望门寡。皇后说我是扫把星,将太子克死。郡主以为,我该在意他吗?” 刘妙一嗤,“公主倒不避讳。” 夏东珠哼哼两声,“天下皆知的事,何必藏着掖着?郡主今日约我,不会只是想跟我讨论我在不在意太子的事吧?” 说着,夏东珠眼眸瞅着刘妙,将茶盏端在手里饮了一口。 刘妙眸光深深浅浅,瞧她喝尽杯中茶,唇角便笑了。 “自然不是,今日邀公主前来,主要是想跟公主聊一聊青城王……” 夏东珠心里一突,面上却无任何表情,“郡主有话就直说,开诚布公,都节省咱俩的时间。” 刘妙也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拿到唇边浅饮一口。 夏东珠目光也幽幽地瞧着她端起的茶盏。 两个女人都不动声色,却都在暗暗较劲。 “天下都传闻,公主曾是青城王的外室,可他永远都不能娶你。” 夏东珠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郡主莫不是傻了吗?我是皇上亲赐的太子妃,如今又是未来储君的皇后,青城王能娶到我吗?再者,什么外室?郡主不也说那只是传闻……” 刘妙脸上又露出讥诮,“是不是传闻?想必公主更清楚。” 夏东珠立马来劲了,“我就不明白了,昨夜青城王府刚有贼子闯入,今日郡主就约我来谈青城王。难不成青城王府昨日的贼子与郡主有关?郡主究竟意欲何为,干趣竹筒倒豆子痛快点,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你磨叽。” 夏东珠说着,面上显得极度的不耐烦。 刘妙立马缓了语气,“公主不必生气,我这样说,完全是想确定公主与青城王究竟能不能说得上话?想请公主帮我给青城王捎一样东西。” 说着,刘妙从怀里拿出婚书就摊在夏东珠面前。 她眸光带着意味,仔细审视她,就想看她震惊的反应。 夏东珠瞟了眼那纸婚书,待看清上面的内容,脸色果然微变。也只是微变,随后又恢复正常。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动,冷眸瞅着刘妙。 “郡主这是何意?你与青城王的婚书,这么重要的东西,郡主却让我稍给他,你是故意的吧?” 刘妙自然是故意的。 她脸上带笑,却有些失望。 她以为夏东珠看到后肯定会震惊慌神,没想她竟能如此镇定。 难不成京城传言真是假? 她垂下眸子,端着茶盏优雅地品了口茶。 “青城王不肯见我,所以这婚书我无法递到他手里。便想恳请郡主帮我问一声青城王,当年老青城王允下的婚事,他还认不认?” 夏东珠嗤笑,“本公主凭什么帮你传递消息?你是我什么人?真是可笑。” 说完,夏东珠站起身直接就要下长亭。 “公主且慢。”刘妙急忙拦住她,“我知道公主与青城王两情相悦,今日麻烦公主,还有一句话希望公主也能捎给青城王。” 夏东珠转身,“刘妙,萧玉翀逼宫造反,罪无可恕。安国公隐在京畿大营威胁娄海,娄海和魏禹已将实情向皇上陈禀。安国公逃了,娄海被皇上发配边疆。你父亲当年的功勋,或许可以令皇上不治罪于你。 但你若想拿着这纸婚事生事,你就找错人了。本公主金枝玉叶,你够不着,也不配本公主帮你传话。” 刘妙脸上终于有了丝变化,她眸光暗沉,又从怀里拿出老青城王的王佩放到婚书上。 “只要公主能帮我给青城王传个话,只要他能让皇上放了萧玉翀,这婚书和老青城王的王佩我便还给他。从此,我与他再不相干。 你与他嫁娶两欢喜,他不会再有后顾之忧。否则,你们永远都不可能走在一起。” 夏东珠瞅着石桌上老青城王的王佩,知道刘妙拿出的东西应该都是真的,可即便如此,她又怎会如她愿? “我若说不呢?” 刘妙身子一僵,脸上终于显出焦急。 “公主此生在意的难道不是和青城王双宿双飞吗?我将婚书和王佩奉还,便算是解除了与他的婚约。公主只需将话传来,青城王怎么做,他自会权衡。” “那你为何要救萧玉翀?他犯的可是轼父谋逆的大罪,一纸婚书和一块王佩就能将他救了?你知道这有多难,即便你拿出这些东西,青城王就会就范?” 刘妙神色一正,斩钉截铁地道。 “青城王一定会同意的,因为在他心里,这世上没有比公主更重要的事。而对于我,能救出萧玉翀,便是此生再无遗憾。” 夏东珠眼一眯,“你,喜欢萧玉翀?” 刘妙脸色一红,低下头。 “在皇上寿宴之上,我对他一见倾心……这也是我此番约公主的原因。若是此事换成公主,想必你对青城王也会是倾其所能地相救吧!将心比心,还望公主能帮我一二。” 此话若这么说,就能解释的通了。 夏东珠意味地瞟了她一眼,又走回石桌旁坐下,“郡主早说嘛!你爱上萧玉翀,想救他,我便能理解了。只是,有件事还望郡主坦诚相告,李瑜是不是安国公掳走的?他意欲何为呢?” 刘妙叹息一声,“义父怕也是想要挟青城王为他所用。” 夏东珠摇头,“就一个李瑜,怕是还不能撼动青城王的决心,只会令他更反感。你们要救萧玉翀,能不能别用这种要挟的方式?谈别的交易不好吗?” “成王败寇,义父想救的或许不是萧玉翀……” 夏东珠惊奇一声,“那他想救的是谁?” 随后,她脑中灵光一闪,“难不成他想要的人是陈婕妤……” 刘妙一听,直接将脸转向一边。 夏东珠立刻明了,她猜对了。 刘妙拿着婚书和王佩,想救的是萧玉翀。安国公抓李瑜,想救的却是萧玉翀的生母陈婕妤。 这事有意思了。 “那萧玉翀究竟是不是安国公的儿子?” 夏东珠毫不避讳直接问。 刘妙却恼了,她手往桌子上一拍,“公主,你问的是不是太多了?休要再套我的话。今日交易,你到底同不同意?” 夏东珠眸光幽幽地看着她,伸手就要去拿石桌上的婚书和王佩。不想,刘妙一下子将她的手按住。 “公主先帮我传话,若是青城王同意,便让他明日在此处见我。他若不来,我就当此交易不作数。” 夏东珠脸黑,“口说无凭,他如何会信我?若是你明日想诓他……” 刘妙直接将婚书和王佩抽走。 夏东珠也不犹豫,直接站起身就走,“那郡主好自为知,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刘妙却在她身后冷冷一笑,“公主今日可走不了了,你没觉得有些头脑昏沉吗?” 夏东珠闻言身子顿时摇晃了一下,她立马伸手扶住了亭柱,转身,怒道。 “你在茶盏上放了什么?” 刘妙极是得意,“公主可能还不了解我,我想做的事,没人敢拒绝……公主不必担心,你只是中了我的‘三日醉’,若是公主不能将青城王带来,三后日你就会像喝醉了一般浑身散发酒气沉睡不醒。若无解药,公主一辈子都醒不来。” 夏东珠将身子软软地靠地亭柱了,捂着嘴就笑。 “郡主莫不是也忘了,我也是司马老神医的关门弟子,你这微末伎俩可瞒不过我。郡主有没有觉得自身浑身骚痒,就像千万只蚂蚁在体内乱爬……” 夏东珠话一落,刘妙脸色一变,顿时搔了搔脖子。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夏东珠悠闲地站直身,“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早就听闻郡主聪明,不输男儿,所以早防着你了。” 刘妙一伸手,“解药拿来。” 夏东珠冷笑一声,“解药可以给你,不过,婚书或者王佩交出一样,我带给青城王。你所提的交易,明日他是否见你,由他定夺。否则,你身上的‘百骨蚁’,待毒素百日内进入骨髓,你就会骨裂成灰,整个人烂成一堆肉泥。” 刘妙恶心的立马捂住嘴。 她再不迟疑,直接从怀里拿出婚书就递给夏东珠。 “解药……” 夏东珠将婚书拿到手里,反身走到石桌前给她斟了一盏茶,“郡主请慢用,我便不奉陪了,好自为知。” 刘妙气的脸白,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夏东珠抬脚下了长亭。 刘妙眼眸淬毒般地瞪着她凳上马车扬长而去。 “南宫玺……”她咬牙切齿一声,“想嫁给青城王,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如愿,哼。” 夏东珠回到城内立马就去了‘百福楼’。 乔掌柜迎上来,夏东珠低低一声,“给殿下传信,我立马要见他。” 乔掌柜暗合下眸子点点头。 夏东珠直接在楼上等。 萧长荆接到乔掌柜传信,没有犹豫,即刻来到‘百福楼。’ 夏东珠正站在落地大窗前想心思,听到门声,她立马转过身,将婚书直接递上去。 “今日刘妙约我,就是想用婚书和老青城王的王佩跟你做交易。她想救萧玉翀。” 萧长荆眼睛紧盯着她手里的婚书,并没有立马去接。 “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夏东珠摇头,“没说别的,哦,对了表小姐李瑜是被安国公掳走的,他可能想用李瑜威胁你,或许是想将陈婕妤从皇上身边带走......” 萧长荆瞬间缩起眼眸。 夏东珠叹息,点头,”我知道你觉得这事可笑,但确是刘妙有意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是真是假,我无从分辨。你看看这婚书是否为真?” 夏东珠目不转睛地看着萧长荆,其实她也想听一个解释。 若他与刘妙早已定下婚约,却始终不曾跟她提起,刘妙的话说的也没错,若此婚书是真,那她与他永远也不可能。 萧长荆暗合下眸子,伸手接过婚书,拿在掌中看了看,抬起头淡定一声。 “这婚书,是真的。” 夏东珠没说话,抱着臂转身就靠在了落地大窗上。 萧长荆慢慢走到她身后。 “这事,我也是上次在皇上寿宴前才知道。父皇是病逝的,他死前对此事丝毫没有提及,我与母妃都不知情。是刘妙拿着婚书来找我......” 夏东珠倏地转过身,“你与王妃都不知道?老青城王病逝前,你还不足五岁......” 夏东珠一下子想起拓跋煜。 若拓跋煜真是他亲父,那老青城王就没死。 “这会不会是拓跋煜与安国公联手做的局?” 萧长荆蹙着眉心,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不知,可婚书和父皇的王佩是真......” “明日刘妙约你申时在城外十里长亭见面,你想如何做?” 萧长荆慢慢收起婚书,仔细叠好放进怀里,“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只要刘妙愿意解除婚约,她想救萧玉翀,也无不可。” 夏东珠大吃一惊,“你疯了?你可不能头脑发热,要想清楚。萧玉翀可是犯了轼父谋逆的大罪,你要如何救?众目睽睽,太子中箭身亡,皇上是绝无可能放过他的。你可不能干傻事!” 夏东珠很害怕他做劫狱之类的傻事。 萧长荆叹息一声,猿臂一伸就将夏东珠揽进怀里。 “阿玺,我与刘妙的婚约,我只所以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烦忧。当初我就想着一定要找机会与她解除婚约,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再所不惜。放心,我不会暗自私放萧玉翀,安国公敢掳阿瑜,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夏东珠偎在他怀里,觉得这事太难了,难于上青天。 “你之前不都说了,皇上极宠陈婕妤,又怎么可能放她出宫?安国公还没有跟你联络吗?李瑜在他手里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萧长荆重重吐出一口气,“皇上心思难猜,他对陈婕妤......” 萧长荆突然无法形容皇上对陈婕妤的宠。 表面是极宠,时常宿在她宫中,连皇后都妒忌,却始终敢怒不敢言。皇上后宫嫔妃极少,陈婕妤日日念佛,从来不争不抢。也从不恃宠而娇,甚至皇上每次宿在她宫里,她都更加日日躲在佛堂不想见人。 甚至从不参加任何宫宴,逆来顺受,卑微又弱小。 即便是二皇子向她请安,她都躲着不见。 所以时日久了,皇后也觉无味,便不再找她麻烦。 第194章 今日遇云棠 萧长荆意味道。 “陈婕妤在宫中确实是个奇怪的存在,后宫的女人都以皇上的宠幸为荣。而她,却愈发显得卑微。甚至对于萧玉翀,她能不见便不见。致使萧玉翀自小便一直自卑又自负,性格阴鸷,行事不择手段。” 夏东珠感到了脑浆子有点疼。 想着富金山的身世,萧玉翀的身世,萧长荆的身世,上一辈的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里面都关联着三个男人,皇上,陈储和拓跋煜。 想到拓跋煜,夏东珠急忙问。 “北疆战事已平息多日,北蛮可有传来拓跋煜的消息?既然拓跋耀已登基称帝,那拓跋煜战败回京……” 萧长荆习惯性地揉着额头。 “拓跋煜失踪了。” 夏东珠大吃一惊,“失踪了?究竟怎么回事?” 萧长荆轻轻道,“他战败逃往北蛮京城,在半道遇到拓跋耀派去的人截杀,所有人都死了,他趁乱逃脱……” 夏东珠心头立马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有一种可能在她脑海里升腾。 “阿荆,你说拓跋煜会不会逃到南萧京城?他在北蛮再无立足之地,会不会再以老青城王的身份出现……” 萧长荆明显脸色一白。 他紧蹙着眉心,不说话。 他定然也想到这种可能。 夏东珠思索着道,“许太妃已死,往事不可追,拓跋煜所说也不见得是真。当年许太妃陪着你父王在温泉山庄养病,那里应该还有一些老人……” 夏东珠的意思,若是温泉山庄还有一些识得萧煜的老人,对当年事,定然能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萧长荆轻摇头,“回京后,我就派人去了温泉山庄,可惜当年追随皇祖母和父王的人,在皇祖母死后,都陪葬了。如今的温泉山庄,没有一人晓得当年事。” “若拓跋煜真敢来到南萧京城,绝不能让王妃知晓他就是萧煜……你的身世,也绝不能外露。” 萧长荆叹息一声,将夏东珠紧紧拥在怀里。 “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我已做好准备。” “可王妃会受不了,皇上也受不了,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一旦大白天下,王妃定然活不了,而你也会受千夫所指,在南萧无立足之地。” “阿玺 ,若此事为真,那也是我的命,我逃不掉……” 夏东珠心疼地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 “不,阿荆,绝不能让拓跋煜得逞。你是南萧青城王的萧煜的儿子,是镇国公李绪的外孙,你是南萧人,与北蛮毫无干系。 明日你去见刘妙,一定要将老青城王的王佩拿回来。拓跋煜没了王佩,他就永远做不回萧煜……” 夏东珠仰脸看着他,“你不方便做的事,交给我。我父皇留给我的人不少,富金山也会帮我。 如今他也承认自己是西羽人。萧玉翀逼宫造反,安国公定然也找了他,他没心动。想必,对于自己的身世,他想开了。” 萧长荆却摇头,他捧着夏东珠的脸。 “阿玺,你什么都不必为我去做。我今生唯愿你平安无事,我已与阿骐说好了,若真有一日,他登上皇位,必放你回西羽……” 夏东珠一听,立马推开他。 “原来你真的根本就不曾想过要娶我。萧长荆,别忘了你的誓言,咱们已经在居平关成亲了。你到现在还想着将我推开,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萧长荆一叹,伸手又将她捞进怀里,他满目伤痛,轻轻闭上眼。 “阿玺,我每一时每一刻无不想着与你在一起,可我的身世……若一切为真,这是我和母妃必须面对的现实,这是我们的劫。” “哼,你就这么听天由命了?萧长荆,你还是赫赫有名的青城王吗?这点挫折,你就认命了!若是拓跋煜敢毁了你,我便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 阿荆,当年事,也由不得他说了算。既然当年的青城王萧煜已死,那他就休想再见光明。当了二十年北蛮的太子,如今战败无处安身,又想着回南萧做回青城王?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今日我去见刘妙,便感觉出她与安国公或许不是一条心。她喜欢萧玉翀,而安国公却根本不想救他,却想带走陈婕妤。阿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明日你再探一下刘妙,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好。” 夏东珠并未在‘百福楼’留宿,见过萧长荆后就回了公主府,夜枭一直在‘百福楼’后门等着她。 见她出来,夜枭凑上去,“公主,皇后召你进宫。” “现在?”夏东珠一惊,“可有讲何事?” 夜枭摇头,“是宫里皇后身边的李公公亲自到公主府传的懿旨,让你不管多晚,今日务必进宫。” 夏东珠叹息一声。 自从太子丧,皇后就认定是她给太子带来的厄运,她一直不曾再进宫。如今皇后这是脑袋被门夹了,又想起她来了? “走吧!去皇宫。” 夏东珠提着裙子就蹬上马车,既来之则安之,她这未来储君皇后的身份,倒也不怕她。 此刻天色已暗,夏东珠到了凤栖宫已是晚膳十分。 李公公将她引到凤栖宫主殿,夏东珠踏进去,看到皇后正在用晚膳。 她便在花厅外站定,“公公,待皇后用过晚膳后我再进去吧!” 李公公倒也和善,往里面瞅了一眼,随后笑着说,“那便委屈公主了。” “不委屈,公公请便。” 李公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颔首,便进了花厅伺侯皇后用膳。 夏东珠一人待在花厅外,东张西望,没有一个宫婢来为她上茶。她也不觉得怠慢,便在花厅外溜达。 直到小半个时辰,皇后用过晚膳,才召她进去。 夏东珠向皇后郑重行了礼,皇后阴着脸,阴阳怪气的样子。 “公主可知,本宫召你来是为何事? “请皇后娘娘明示。” 许皇后瞧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甚是生气,将茶盏重重顿在小桌上。 “你这天寡之命,已经克死了太子,如今却还顶着未来储君皇后的名头,你是想将我另一个儿子也克死吗?” 皇后笃定将来的皇位非萧玉骐莫属。 夏东珠有些为难,“只要皇后娘娘能将我这名份给去掉,阿玺也是感激不尽的。” “你明日就去向皇上自请废掉未来储君皇后的身份。” 夏东珠立马苦下脸,“皇后娘娘是知道的,阿玺已经向皇上抗争过了。奈何,皇上不允。阿玺万般无奈,若不明日还请皇后娘娘助我一二?” 夏东珠这是要拉皇后下水。 皇后却冷哼一声,自然知道她所说不假。但她也不愿触皇上霉头。 “你不是萧长荆的女人吗?你若还想和他在一起,就让青城王出面,他对付皇上,很有一套。” 瞧皇后这话说的。 “请皇后娘娘慎言,我与青城王清清白白,外界传言不可信。” 皇后脸上立马现出凶戾,“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硬要赖定‘未来皇后’这个名分了?你这个不知检点名声败坏的小医娘,着实可恶!即便身为公主,也万般遭人嫌恶。本宫是绝不会让阿骐娶你的。” 夏东珠瞧着皇后竟然不顾身份如此谩骂于她,心里一冷,直接挺直脊背直面皇后。 “皇后娘娘既然如此嫌恶阿玺,那也不必再等明日了,阿玺今晚就去求皇上废了‘未来储君皇后’这个身份。” 夏东珠说走就走。 李公公却变了脸色,他急急对皇后道,“娘娘,此刻皇上正在‘浮萍宫’,千万不能让公主去请旨。” ‘浮萍宫’是陈婕妤的宫殿,皇上只要一到‘浮萍宫’,天大的事都不能去打扰。 皇后瞬间眯起眼,“本宫就是故意让她去闹,我倒要看看萧玉翀逼宫轼父,皇上竟然还要袒护那个狐狸精,没治她一点罪。本宫心里就是恨呢!” 李公公急忙对皇后身边的王嬷嬷施了个眼神。 那王嬷嬷是个精明人,立马微一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夏东珠正慢悠悠地在皇宫闲逛。 方才她也是故意的,若不装着生气,皇后不会那么快放过她。身为长辈,皇后这么做,真是小气至极。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不得皇上心,拈酸吃醋,成不了大器。 可她大话放出来,还真要去见皇上啊? 这个时候,皇上应该翻了宫妃的牌子,如今也不知在哪个嫔妃宫里?她还真不好去打扰。 算了,反正她对皇宫也熟,就去御花园转一圈,稍后再出宫。 “公主,前面的牡丹花开的正艳,可以过去嗅一嗅其花香。” 夏东珠刚到御花园,就听到她三哥夏松林的声音。 借着宫灯,她向前看去,就看到她三哥夏松林正带着一个少女在御花园赏花。 那个少女穿着简单的宫装,身边并没有婢女,眼睛似乎看不见,一只手正搭在夏松林手臂上,另一只手摸索着花,凑上去就使劲地嗅。 “云棠公主萧玉姝……” 夏东珠轻轻低喃。 她是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小公主,生的貌美如花,可惜生来眼睛就看不见。平日里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人前,即便是皇上的寿宴,她也不曾出席。 她三哥身为殿前司统领,利用职务之便,与这小公主走的如此近。 在前世,她大哥二哥出事后,她三哥夏松林就毁在这个小公主手里。本该在上次皇上寿宴,二人幽会,被人撞见他醉酒毁了公主清白。皇上怒极,对他用了杖刑,生生将他脊柱打断。 可上次云棠公主并未出现在皇上寿宴。 前世的种种都已改变。 看此刻情况,她三哥与云棠公主互相爱慕确是真。 “阿玺长公主……”不远处有人在呼唤她。 夏东珠扭过头,又看了夏松林和云棠公主一眼,立马走开。 她小跑着远离御花园,并出声道,“是谁在叫我?” 王嬷嬷循着声音找过来,看到夏东珠正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蹿。 “哎哟,公主,这后宫禁地,你怎可胡乱走动?” 夏东珠很不服气地叉着腰,“皇后让我去找皇上,可我不知皇上如今在哪里?正想找个人问问,不想转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嬷嬷,你来的正好,快带我去见皇上。” 夏东珠自然识出她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她故意粗鲁地喊着。 王嬷嬷陪着笑脸,“公主,方才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天晚了,老奴便送公主出宫吧!皇上如今正宿在后宫,公主实不方便此刻去找他。” “这不是皇后的命令吗?你以为我不懂事,这么晚还要去闹皇上?可我若不去见皇上,皇后就骂我。总之,我是里外不是人,今晚非要让皇上废了我这身份不可。” 夏东珠说完,提着裙子又胡乱蹿。 王嬷嬷吓得赶紧抓住她,“公主,可不敢如此,快要宫禁了,公主还是快点出宫吧!晚了,你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正好,反正太子死了,我又寡了,大家都可以欺负我。” 夏东珠说的声音极大,可怜兮兮的。 “谁在那里?”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王嬷嬷身子一僵,立马抓紧夏东珠。 夏松林带着一队禁卫军走过来。 看到夏东珠,他眼眸一缩,却凌利地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急忙讨好地对他一福,“夏将军,是阿玺公主在皇宫迷路了,皇后娘娘让老奴带她出宫。” 夏松林眸光立马看向夏东珠,夏东珠与他目光一触,就哼一声。 “王嬷嬷,你竟敢对夏将军说谎。我是被皇后召进宫的,太子死了,她就大骂我,非让我今晚找皇上废掉‘未来储君皇后’这个身份,她是怕我再克死三皇子。如今皇宫这么大,皇上究竟在哪里呀?” 夏东珠说着装憨卖傻提着裙子就要走。 王嬷嬷吓的急忙又抓紧她。 “王嬷嬷,公主说的可是为真?皇上如今在‘浮萍宫’,公主可要末将为你引路?” 夏东珠正要说好,不想王嬷嬷突然将夏东珠挡在身后,她半是哀求半是威胁道。 “夏将军,太子丧,皇后难过至极,今日对公主说话是重了些。但总归是婆媳之间的事,夏将军还是不要插手,免得出了事,将军吃不了兜着走!” 夏松林抿了抿嘴,“王嬷嬷这是在威胁我?” 夏东珠也从王嬷嬷身后蹿出来,“王嬷嬷,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皇后将我骂出宫,让我去见皇上,你去非要将我送出去。若是明日皇后问起,你让我如何是好?” 王嬷嬷真是难为死了。 “公主,今日皇后不过是说气话,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你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皇上亲赐,怎能说废就废?皇后是悲伤过度,口不择言,公主千万不要当真。” 夏东珠一听,放下裙子,拍拍手。 “行,今日之事夏将军和众位都为我做个见证,我现在出宫,若是明日皇后再骂我,你们在皇上面前都得给我做个证明。” 众位禁卫军立马冷汗涔涔。 夏松林笑了,“既然公主在皇宫内迷路了,便由本将军送公主出宫吧!王嬷嬷可回去向皇后禀告,就说公主已经回了公主府。” 王嬷嬷自然听出了夏将军的用意,感激地朝他福了福,“多谢将军,那老奴便向皇后回禀了。” 王嬷嬷逃一般地走了。 夏东珠冲着夏松林咧嘴一笑。 “那便有劳夏将军了。” 夏松林意会,直接对着其他禁卫挥挥手。 其他禁卫毫不迟疑转身就走,那速度快的,就像夏东珠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们身为皇宫禁卫,常年在宫中行走,自然比别人知道更多后宫隐秘。今晚夏东珠一番闹腾,可谓将他们惊着了,公主连皇后都敢呛。 夏松林带着夏东珠慢悠悠往宫外走。 夏东珠决定敲打他一番。 “这么快就将云棠公主送回云棠宫了?” 夏松林身子一僵,立马顿住脚,转身看向夏东珠。 “公主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夏东珠揶揄地看着他,“方才在御花园,我都看见了……” 夏松林脸色变了变,抿了抿嘴,“公主,我……” 夏东珠摆了摆手,“放心,我支持你娶云棠公主,但以后再不要偷偷带她到御花园,更不要私自和她相见,你身为殿前伺指挥使,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 夏松林脸色一白,想了想,对夏东珠拱拱手。 “公主之言,我记住了。” 夏东珠边走边语重心长。 “你知道的,如今将军府一枝独秀,功高盖主,皇上都已赏无可赏。上次若不是夏大将军机智,在朝堂上哭穷,将军府怕是更会引人忌恨。 万不可大意!你若真对小公主有情,不妨等合适机会,光明正大向皇上求亲,总比偷偷摸摸地好。后宫眼杂,小心被人算计,惹祸上身。” 夏松林垂下脑袋,“我怕父亲不会同意,毕竟公主的眼睛……” “找个机会我去瞧瞧公主的眼睛,若是自出生就眼盲,确实不好医治,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夏松林一听,激动一下抓住夏东珠的胳膊。 “公主真有办法治得云棠的眼睛?” 夏东珠瞅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那力道大的,能勒到她的骨头,足见他有多激动。 夏松林立马意识到自己失礼了。 他急忙放开夏东珠,退后一步,对着她深深一揖。 “请公主援手,给云棠治眼睛。” 夏东珠颔首,“但你得答应我,在你与云棠公主订下婚约前,你不得再私自见她。做不到,就不要求我为她治眼睛。因为我怕,你等不到她眼睛好转,就会被别人害了。” 夏松林神色一凛,知道夏东珠绝不是危言耸听,是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着实对云棠公主生出怜惜。 夏松林对着夏东珠又深深一揖,“松林谢公主提醒,只要公主肯为云棠治眼睛,你所要求,我必做到。” 夏东珠嘴角一弯,“如此甚好。” 夏松林继续送夏东珠出宫,二人一时都不再说话。 “‘浮萍宫’住的是哪位嫔妃?” 夏东珠冷不丁问。 夏松林身为殿前司指挥,掌管皇宫禁卫,自然知道皇上每晚都宿在哪个嫔妃宫里。 “陈婕妤的宫殿。” 夏东珠倏地扭头看他,“你是说,今晚皇上翻了陈婕妤的牌子?” 夏松林见她吃惊,便抿嘴一笑。 “你是不是以为,萧玉翀逼宫造反轼父谋逆,太子又死在他之手,皇上定会治陈婕妤的罪?即便不迁怒于她,也会降她的品级,或者将她打入冷宫?总之,都不会更加宠幸。” “难道不该如此吗?难怪皇后今日不顾身份对我谩骂,恐怕是气皇上,将气撒在了我身上。” 夏东珠愤愤不平。 夏松林叹了口气,意味深长一句。 “别人都以为,皇上的宠幸是莫大的荣耀。可于陈婕妤来说,皇上的宠幸就是痛苦的开始……” 夏东珠蓦地顿住脚,眼睛急忙向四周看去。幸好,宫灯摇曳,四周并无其他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东珠咬着牙,警告地瞪着夏松林。 夏松林自然没拿她当外人,眼睛向四周扫了一眼,突然凑到夏东珠耳际低低一语。 “我曾亲眼所见,皇上宠幸陈婕妤后,她遍体鳞伤……每次皇上走后,她都痛苦不已,躲在佛堂里,仿佛只有在那里,她的身心才能得到安宁。” 夏东珠惊得心火火跳。 她瞪着夏松林,半晌都说不出话。 “此事你还对谁讲过?” 夏松林摇摇头,“除了你,我再不敢对人讲……” “这事要永远烂在肚子里,今晚,你什么也没对我讲。” “明白。” 夏东珠回到公主府,一颗心还火火地跳。 难怪萧长荆说皇上对陈婕妤的宠爱很奇怪,因为那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 第195章 进宫见陈婕妤 夏东珠想了一夜,决定进宫去见见陈婕妤。 她心中隐隐感觉到,陈婕妤身上有很多秘密。 若果真如刘妙所说,李瑜是被安国公掳走,只为要挟萧长荆,带走陈婕妤。这怎么感觉都有些说不通。 夏东珠早晨醒来,顶着两只黑眼圈,草草吃过早膳提着药箱就去了将军府。 如今皇上赐的宅子还在收拾,夏大将军还未搬家。 夏东珠刚跨进大门,就看到夏二夫人手里提着个食盒垂头丧气地往大门走。她明显憔悴多了,衣裳也不如之前光鲜,‘流云纱’是不再穿了,两鬓也有了白发。 看来夏西琳的遭遇让她操碎了心。 这又能怨谁呢? 不过是自作自作,报应不爽。 夏东珠慢悠悠地往府里走,夏二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她,脸上一凶,快走两步想像之前那般发恶。突然看到夏东珠身边的夜枭,她表情一怔,随后就低下头,整个肩头也垮下来。 夏二夫人夹着尾巴慢慢走近,突然对着夏东珠和善地福了福。 “见过阿玺长公主,公主吉祥。” 夏东珠瞅着她,心里的复杂无法描述,却是一点都不同情,直言不讳。 “夏二夫人这是要去死牢给夏西琳送膳?” 夏二夫人脸色一白,眼睛立马通红。 她‘扑通’一声就跪在夏东珠面前,“公主,西琳已经疯了,你能不能跟青城王求个情,让我把西琳接回家?二皇子造反,西琳是一点都不知情。这还未刚嫁过去就遭此大难,西琳被二皇子害的好苦啊!” “这不是夏二夫人想要的吗?当初恨不能将夏西琳赶快嫁进二皇子府,甚至不惜弄掉她的孩子……如今二皇子谋逆犯了死罪,夏二小姐怎能幸免?你这样求,不是难为我吗?” 夏东珠说着身子侧了侧,躲开了夏二夫人的跪求。 夏二夫人悔不当初,一时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 “如今大伯也不帮我们了,西琳这是要被逼死在牢里,若是西琳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夏二夫人说着捶打着胸口,一副即刻要死的样子。 夏东珠却突然笑了笑,“夏二夫人可不能死,当初你治手腕子还欠着‘济世堂’韩先生一些黄金未还,如今我接了‘济世堂’,韩先生便拜托我讨要。这与当初商定的日期不远了,希望夏二夫人早早备齐欠款,不要让我时时催啊!” 夏二夫人一听,也顾不得哭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讪讪。 “公主来将军府想必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西琳还等着我送饭呢!” 说完,夏二夫人忙不迭地扭着腰肢走了,浑然不提还黄金的事。 夏东珠瞅着她冷笑一声,“想赖账,没门!” 夏东珠在半道就遇到了夏松林,他正要进宫当值。 看到夏东珠提着药箱子,他想起昨日她所说的要给云棠公主看眼睛,心中一喜。 “公主这是过来找我,要随我进宫?” 夏东珠撩着眼尾,“云棠公主不相信我,总得讨要你一件信物,才能进得她的云棠宫。不过此事你不宜露面,我自己进宫便可。” 夏松林咧嘴笑着直接从腰间摘下一个茶包递给她。 夏东珠接过荷包,看着上面绣着精致的茶花,她眼睛一眨。 “这不会是云棠公主亲自绣的吧?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夏松林英俊的脸上浮现一朵红云,他眼睛亮的出奇,“是云棠亲自绣的,别看她眼睛看不见,却聪明绝顶,绣活并不次于宫中的绣娘。她还通音律,书画,她的琴技更是堪称一绝。” 夏东珠将荷包放进怀里,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 “夏二将军真是有福了。放心吧!只要云棠公主的眼睛还有一丝希望,我定然会全力以赴。” 夏松林急忙对她深深一揖。 “便有劳长公主了。” 夏东珠摆摆手,“你赶紧进宫吧!我稍侯便去。” 夏松林又是一揖,阔步离开将军府。 夏东珠如今的未来皇后,堂而皇之就进了宫,昨日皇后骂她,想必今日也不想见她。夏东珠并未去向皇后请安,直接去了云棠宫。 她提着药箱大大方方求见,并不怕宫中人多眼杂向皇后通风报信。 云棠宫的小宫婢引着她向宫里走。 远远就听到一股行云流水般的琴音,让人心旷神怡。 小宫婢知道她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显得极是恭敬。 “长公主可能不知,云棠公主每日都要练琴,春夏秋冬一日不缀,连肖大学士都夸赞她呢!” 夏东珠也掩不住夸赞,“公主真是聪慧。”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琴棋书画都生疏的很。她性子野,坐不住。也曾经为了萧玉翀苦心学琴,可惜终不是那块料,没一样拿得出手。 没想云棠公主自小眼盲,竟能将这些技艺学的这般精湛。不得不令人佩服。难怪他三哥对她倾心不已。 或许眼盲的人耳朵就比较灵敏,夏东珠刚踏上水榭,云棠的琴声就停了。她侧转身,眼睛‘看’向夏东珠。 “真的是阿玺长公主姐姐吗?” 夏东珠笑着走上去,将药箱轻轻放到小桌上,凑到她耳际低低一声。 “是夏二将军拜托我来看看公主的眼睛。” 云棠长的确实极美,五官精致,冰清玉洁。清纯如塘中白荷,不染尘埃。 一看她性情就极好,并没有因为眼盲而自卑,反而柔美善良,这在皇宫极是难得。 云棠手中正拿着夏东珠拜见的信物,用指腹摸索着。 “看来他是极信任姐姐。我的眼睛就不必看了,自小父皇不知请了多少名医来为我治眼,都无可奈何。刘御医曾说,我这眼疾,治不好。” “天下没有绝对之事,我络懂医术,公主就让我给你检查一下吧!” “如此也好,若是这样能让他安心,姐姐便为我检查一番吧!” 夏东珠不能不从心里赞叹一声,云棠公主心里处处在乎的都是夏松林的感受,这样的心性实属难得。 夏东珠在云棠公主面前坐定,细细察看她的眼睛。 乍看上去,与正常人并无不同,一样的乌黑晶亮,只是少了神采。总想侧着头,习惯用耳去辨识一切。 夏东珠净了手,为她切脉,又查看她的眼睛。 “公主的眼睛是始终看不见吗?还是曾经有过光明?” 云棠摇摇头,“不记得了,母后曾说,我出生时眼睛是好的,在两岁的时候受了凉起了高烧,然后眼睛就看不见了。外人都以为我是自出生就得眼疾,其实不是的。” 夏东珠若有所思,云棠的眼睛除了看不见,与常人并无二致。外公常讲,人在高热时,会发生很多病变。特别是持续的高热,甚至会将人的脑子烧坏。 但云棠烧坏眼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公主的眼睛平时有什么不适吗?比如痒,痛,或者干涩,难受之类的。” 云棠歪头想了想,“有时候我会感觉眼睛里有东西在爬……便会感觉极痒,我就用手去揉,片刻就会好。” 夏东珠心头一震,她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知我可否取公主一滴血?” “好的。”云棠立马伸出手。 夏东珠拿出一个瓷瓶,用银针挑破云棠的中指挤出一滴血,滴入瓷瓶。 夏东珠做这一切,旁边的宫婢婆子大气都不敢出,她们都极是好奇地看着,不管是宫里的太医,还是江湖上的郎中,还没有一个是这样给公主看眼睛的。 她们都清楚,阿玺长公主是未来的皇后,自然不会害公主。所以,所有人都不曾阻止。 “今日就不打扰公主了,待我想到治眼睛的法子,再来看公主。” 夏东珠收拾药医要走。 云棠早已对眼睛不抱希望,但还是很高兴夏东珠能听夏松林的请求过来一趟。她悄悄地又把荷包塞给夏东珠。 “请阿玺姐姐将这个还给他,以后阿玺姐姐再来云棠宫,不必通禀,若父皇母后问起,我必然说姐姐是为我治眼睛的。” 夏东珠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凑她耳际又低低说一句。 “夏二将军对公主倾心不已,他已经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向皇上皇后求亲了。只是,在我给你治眼睛其间,你与他不能再见面。以防人多眼杂,对他不利。” 云棠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她自然知道其中厉害,重重点头。 “还望阿玺姐姐也告诫他,让他不必忧心我,也不必再偷偷来见我。他身为殿前司指挥使,自然要严以律已,我等着他好消息。” 说着,云棠羞羞地低下头。 夏东珠离开云棠宫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云棠的眼睛治好。 虽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中了蛊,但还不能确定。若是外公在,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夏东珠离开云棠宫,并没有立马出宫。而是慢慢在云棠宫附近溜达。 她知道皇宫里有一个佛堂,就在云棠宫附近,她循着香火味就拐了进去。 佛堂是皇上专门为陈婕妤修建的,殿堂挺大,里面供奉着观音菩萨,堂前却无人。 她在佛堂也没遇到宫婢嬷嬷,正纳闷,却见两个壮硕的婢女抬着一个大浴桶走过来,直接去了侧殿。 夏东珠躲在廊柱后,看到婢女将浴桶抬进去后就出来了,她想了想,悄悄推门进去。 里面氤氲着水汽,隔着薄薄的轻纱,她看到有一个曼妙的女子正扒在浴桶边抽泣。 她背对着夏东珠,能隐隐看到如玉的雪白肌肤上一层星星点点的青紫,像是欢|爱留下的痕迹,着实有点触目惊心。 夏东珠悄悄退出来,走到佛堂,在蒲团上跪下来,双手拿十,轻轻闭上眼。 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面前,她的心也静到极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婕妤沐浴更衣后从侧殿走了出来,她恬淡的神情,再不见方才的哭泣,淡然的就像这个世界都不在她眼中。 她穿着一身佛衣,手里捻着佛珠,跨进佛堂。 突然看到一个人正跪在蒲团上打坐,她心一慌,“你是……” 她没有识出夏东珠。 夏东珠慢慢睁开眼,轻轻转过头,一双乌目清澈如山间溪水,她带着不好意思的憨态。 “不会打扰陈婕妤娘娘吧?太子逝,皇后昨日又骂我了,我心里难过,想着宫中有个小佛堂,便想来静静心。为太子殿下祈福,希望他能原谅我。” 陈婕妤叹息一声,“原是阿玺长公主,也是难为你了。” 说完,陈婕妤跨进佛堂,就在夏东珠旁边跪了下来。她什么都不再说,闭上眼,手捻着佛珠,嘴唇微动,默念着佛经。 夏东珠并不是装的,在这个小佛堂,她突然想起了前世,那种凄苦,被凌辱的耻辱,一点点漫上心头,让她的心一点点撕扯着疼。 陈婕妤慢慢睁开眼,见夏东珠神情悲苦,她眸中一闪,知道她在南萧极不易。 “公主身为西羽尊贵的皇太女,为何不随西羽皇和皇后回到西羽呢?在南萧,举目无亲,任人欺凌,留不下又逃不掉……”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为了他,再苦,我也要留下来。因为他,就是我心中的光。” 陈婕妤深深低下头,“青城王光明磊落,值得公主托付。” “可是现在有人要害他,二皇子逼宫弑父,安国公背后指使,事发后他逃了。如今他深夜掳走了青城王府的表小姐李瑜,就是想威胁青城王,陈婕妤应该知道他想干什么……” 陈婕妤一张脸瞬间煞白煞白的。 “你,你是说,是他背后指使翀儿做下这一切?” 夏东珠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实不相瞒,昨日安国公的义女蓝瑛郡主刘妙约我在十里长亭外相见,她想让我给青城王捎句话,以她与青城王的婚约为代价,让他将二皇子从死牢里解救出来……安国公却掳走了李瑜,也是想要挟萧长荆,为的却是将陈婕妤从皇宫带走。” 陈婕妤一下子瞪大眼,身子一瘫就倒在蒲团上,她一张脸白的吓人,眼中带着惧怕,额头上冷汗涔涔。 夏东珠继续道,“此事皇上还不知情,时间紧迫,我今日进宫为云棠公主治眼睛,便想着借此机会问一问陈婕妤,你是否愿意离开?以目前的局势,你与二皇子,阿荆只能解救一人。” 陈婕妤恍惚了半晌,突然一笑,“我不会离开皇上,请让青城王不必在乎我,也不用救阿翀......更不要相信那个人,那是个没有心的恶魔。” 夏东珠眉一蹙,她自然知道陈婕妤嘴里的恶魔定然是指安国公。 夏东珠想着他对陈婕妤和西梅郡主的所做所为,着实可以称得上为恶魔。 ”关于安国公,陈婕妤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陈婕妤半跪在蒲团上,捻着佛珠有意无意一声。 “听说北蛮败了,不知北蛮太子拓跋煜如何了?” 夏东珠心里一震,没想她竟提起拓跋煜。难不成当年事,陈婕妤是知情人? 夏东珠更不敢相瞒,“北蛮太子还在居平关与我们死战的时候,北蛮老皇帝突然驾崩,拓跋耀登了皇位,拓跋煜被他劫杀,据说失踪了。” 陈婕妤捻佛珠的手一顿,她转脸看向夏东珠,“他一定会来南萧。” “为何?” 夏东珠的心又开始火火地跳,陈婕妤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因为这里也有他所爱之人。” 夏东珠惊的瞪大眼,可她只能装傻,”我不懂娘娘的意思。“ ”你回去问问青城老王妃,可还记得萧煊这个人?” “萧煊?他是谁?” 夏东珠急急地问,萧是南萧国姓,除了皇室,百姓是不能有这个姓氏,而陈婕妤竟提到萧煊。 而陈婕妤已经闭上了眼,“公主请回吧!我知道你今日苦心,是为我而来,我能讲的便也只有这些。告诉青城王,我生我死,都会在这皇宫里。” “打扰娘娘了。” 夏东珠只能告辞出来。 萧煊这个名字,南萧皇族宗室根本没有这个人。 第196章 萧煊其人 夏东珠从皇宫出来犹豫很久,还是没忍住去了青城王府。 因为陈婕妤不会无缘无故提到拓跋煜,也不会轻易提及青城老王妃。萧煊究竟是谁?或许能从青城老王妃这里得到答案。 因为李瑜被掳,虽然消息没有传开,但青城老王妃病倒了。夏东珠提着药箱上门,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云秀苑’死气沉沉。 云姑姑正愁眉不展,抬眼看到夏东珠走进院子,她心头一喜,急忙迎上去,朝着夏东珠福了福。 “公主,你来了。” 云姑姑语气透着喜悦,仿若夏东珠来了,她就有了主心骨。 “王妃如何了?” 夏东珠压低声音,有些事心照不宣,李瑜还没有消息传来,整个王府都忌讳的很。 云姑姑苦着脸摇摇头,“王妃不好,病倒了,一天都吃不下饭。” “夏妹妹呢?” 云姑姑叹息一声,“侧妃一直不眠不休守着王妃,此刻正在厨房煎药。公主来了,定要好好劝劝王妃,她的身子再不能折腾了。” 夏东珠颔首,“好。” 云姑姑打开门帘子,夏东珠跨进屋,屋子里极暗,帷幔低垂,闷不透风,里间传来老王妃的咳嗽声。 听着老王妃粗重的咳嗽声,夏东珠蹙紧眉,赶紧对云姑姑道。 “快将窗子打开透透气,这样密不透风,人这样闷着也会闷出病来。” 云姑姑急忙应声,跑去开窗子,夏东珠抬脚就进了内室。 青城老王妃一身单衣半躺在床榻上,一头乌发散了腰际,脸色苍白若纸,虚弱的捶着胸口,喘着粗气,咳嗽不止。 看来李瑜被掳,对她打击挺大。 “王妃……”夏东珠赶紧跑过去为她顺着气,“身子感觉怎样?” 青城老王妃一看到她,眼圈就红了,伸手紧紧握住夏东珠的手,“公主,你可知阿瑜……” “我已经知道了。” 夏东珠重重点头,“王妃若再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待瑜表小姐回来了,看到你这样定然会心疼。你且先照顾好自己,外面的事自然由殿下操持,一定能将表小姐找回来。” 青城老王妃闻言抽噎一声,“阿瑜已经与礼部尚书府订了亲,就这样在王府被掳走,名声毁了,我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爹娘……” 夏东珠抿紧嘴,手切在王妃的脉上。她知道以夏大小姐的医术,王妃定然会无恙。她是心病,焦心李瑜,才会一时急火攻心病倒了。 夏东珠拿下手,瞟了王妃一眼,意味道。 “若想找到瑜表小姐,定然得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人掳走了她?掳她又究竟想干什么?不知王妃可还记得萧煊这个人……” “谁?” 青城老王妃蹙紧眉心,有些恍惚地看着夏东珠,似乎对萧煊这个人没印象。 夏东珠只得又轻轻重复一句,“萧煊……他或许与南萧皇族有些关系,只是皇氏宗族中并没有此人的名字,但陈婕妤似乎识得此人……” 青城老王妃一听陈婕妤,眯了眯眼,似是陷入回忆,半晌了才低喃着道。 “我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在我与阿煜大婚的酒宴上见过他……当时陈婕妤还未进宫,与他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还有安国公陈储。” 夏东珠心一跳。 陈婕妤,陈储与拓跋煜果然相熟。 夏东珠不着痕迹,继续问道。 “王妃可还记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长相上有没有特殊之处?” 青城老王妃突然就笑了,“他长得与阿煜几乎一模一样,听说是许太妃娘家堂妹的儿子,既是亲戚,长的像也属正常。我与阿煜大婚,在婚宴上向他们敬酒,阿煜身子不好,当晚硬是被他们给灌醉了。” 夏东珠一听,不知为何,心头竟松了一口气。 奶奶的,拓跋煜竟敢撒谎! 王妃与青城王萧煜大婚,他就在婚宴上。根本不是他口中所说,萧煜在成婚半月前就死了,是他代替萧煜完成的婚礼,萧长荆是他的儿子。 纯属胡说八道。 两军对垒,他竟敢利用与萧煜长得像,诓骗他们。 所幸,当时他们没有相信,乱了心神! 看来陈婕妤提及的萧煊应该就是拓跋煜。 拓跋煜与许太妃有关系,来南萧相见也在常理之中,只是他为何化身萧煊?萧是南萧国姓,一般人怎能堂而皇之姓之?而他回北蛮,却取名‘煜’。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抑或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那王妃之后又见过这个萧煊吗?” 青城老王妃叹息一声,轻点头,“又见过一次,是陈荆出生后,他风尘仆仆来到温泉山庄,因着是表亲关系,许太妃与阿煜对他极好。 他与阿煜确实长得极像,温泉山庄的婢女嬷嬷都分不清他俩究竟谁是谁?有时候连许太妃都恍惚,而我却从来未将他俩混淆过,一直都分得清,从未看错过。” 这下夏东珠心里踏实了。 她笑着握住青城老王妃的手,打趣道。 “听说 青城王温文而雅俊美至极,王妃对他也是极满意的吧?” 说完,夏东珠就后悔了。 当年王妃与皇上才是情根深种,嫁给青城王萧煜,是皇上硬生生将他们拆散。 果然,青城老王妃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她叹息着,低低一声。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是个极好的人……温柔体贴,才华横溢,心胸宽广。并不在意我的身份,也不介意我与皇上的曾经,当时城中流言蜚语……” 青城老王妃眸中一暗,“将我与皇上说的甚是不堪,我死的心都有了,是他,包容了我一切......他身子极差,恐不能与我相守白头,便早早做下准备。他擅做生意,用五年时间,买下了皇城半条街的店铺,留给了我和阿荆这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 原本以为他多少还能多陪我们几年,可惜,若不是卓驸马与玉琼公主叛乱,他为救皇上将卓驸马和玉琼公主骗出京城,后又带兵追杀,就不会那么早逝去。” 夏东珠紧紧握住青城王妃的手,“王妃,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殿下身上的毒也已祛除,你日后定能儿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 青城老王妃脸上一笑,随后眼眸紧紧盯着夏东珠。 “你老实告诉我,阿荆和夏大小姐成婚那日,坐在花轿里的人是不是你?” 夏东珠脊背一僵,“王妃,好端端的你怎么这么问?” 说起此事,青城老王妃明显心情大好,她哼一声。 “是我看出来了。阿荆与夏大小姐不对劲!他二人哪里像夫妻?简直跟陌生人没两样。白天不见面,晚上也是能躲就躲。夏大小姐从皇宫回来就搬出了‘锦松苑’,他们眼中无情,根本不是新婚时三天下不了床的样子……我琢磨着,阿荆只会对一个人如此用心,那就是你。” 夏东珠嘿嘿两声,摸着鼻子,“不敢瞒王妃,夏妹妹出嫁前一日,她将我诓去将军府,让我和郑雪妹妹陪着她出嫁。当晚我们三人就宿在一张床上,没想第二天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花轿里…… 当时顾及着青城王府与将军府的脸面,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后来才知,夏妹妹当日将我塞进花轿,她自己竟扮成我的样子逃出城了。还好,殿下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她,若不然,进宫谢恩和向你敬茶时肯定会露馅。” 青城老王妃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云姑姑在外间听着王妃的笑声,欣慰地舒出一口气。 还是公主有办法,竟能将王妃逗笑了。 这一笑,病定然就去了大半。 夏大小姐端着药走进来,似乎也听到了笑声,眼睛一亮,“是谁引得母妃这般开心?” 云姑姑急忙上前接过她手中药碗,轻声道,“阿玺长公主来了。” 夏大小姐高兴地一笑,“原来是阿玺姐姐来了。” 说完,她旋风般地就跑进内室。 “阿玺姐姐,你来了。” 即便夏东珠恢复了西羽长公主的身份,夏大小姐依旧对她和平时那般亲切,没丝毫改变。 夏东珠看她毫没形象地跑进来,嗔怪一声,“这样风风火火的也不怕惊了王妃?” 夏大小姐吐吐舌头,“方才听到母妃笑,我才敢这样放肆。还是阿玺姐姐有办法,这两日母妃都愁死了。” 夏大小姐性子直爽,说话不避讳,夏东珠站起身就戳了她脑门一下。 “看来你在皇宫内跟着皇后学规矩是白学了,一点矜持的样子都没有,还是这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就王妃能忍你。” 夏大小姐嘿嘿笑着,“母妃性子好,没规矩,不像皇后,跟个母夜叉似的。” 夏东珠瞧着她将皇后比成母夜叉,甚是无语。 她抚了抚额头,想着前世的自己真是单纯到令人无语的地步。 难怪会一叶障目,被萧玉翀骗得家破人亡。 她叹息一声,见云姑姑端了药进来,她朝着王妃笑笑,就要告辞。 “王妃,夏妹妹也是用药高手,由她照顾你,我便放心了。我改日再来看你,这便告辞了。” 青城老王妃恋恋不舍地看着夏东珠,轻轻点头,“公主慢走。“ “我去送送阿玺姐姐。“ 夏大小姐一下子抱住夏东珠的胳膊,将她拽出王妃的屋子。 云姑姑将药碗端给王妃,轻声道,“真是难得,阿玺公主与我家侧妃关系还是这般好,并没有因为身份而生疏。” 青城老王妃端着药碗正要喝,闻言,轻轻一笑。 “能保持初心不改,着实难能可贵,阿荆并没有看错人。” 这是在夸赞夏东珠。 云姑姑瞧着王妃心情好,便多说两句,“可惜,公主被皇上赐为了未来皇后娘娘,与咱家殿下,唉……” 云姑姑话里饱含着深深的遗憾。 青城老王妃将药饮尽,不由自主笑出声,“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这夫妻的缘分,天注定。若真有缘,兜兜转转总能在一起。” “说的也是。”云姑姑也笑了。 夏大小姐拽着夏东珠出了王妃的院子,立马神神秘秘地道,“阿玺姐姐,你知不知道,王府半夜遭贼,李瑜……” “我已经知道了,你有没有受到波击?” 夏东珠说着,关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夏大小姐摇摇头,脸色沉下来,“我无事,母妃压下了消息,这两日王府内人人自危,母妃着急上火病倒,是因为担心李瑜的名声……” 夏东珠点头,“你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应该也会用毒……” 夏东珠的意思,夏大小姐明白。 “阿玺姐姐放心吧!我已经将母妃和我的院子都撒了毒。只是,究竟是什么人掳走了李瑜?他们胆敢闯进王府,真是胆大包天!” 夏东珠叹息一声,从怀里拿出装着云棠公主血滴的瓷瓶。 “夏妹妹还是能找到外公的对吗?能否将这个瓷瓶交给他,我怀疑有人对云棠公主下了蛊。” 夏大小姐一惊,接过瓷瓶,“这是云棠公主的血?” 她懂医术,自然知道通过血,就能测出蛊毒。 夏东珠颔首,“她的眼睛不是一出生就看不见的,而是小时候接连发了几天的高热,将眼睛烧坏了。我怀疑,这是中蛊的初兆。外公对此深有研究,就有劳夏妹妹帮忙了。” 夏大小姐抿抿嘴,“放心吧!我知道外公在哪里,一定会尽快将这个交给他。我常听三哥说起过云棠公主,三哥好像对她极是关切。” 夏东珠笑了笑,意味深长一声。 “听说夏三将军已经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向云棠公主求亲了,也不知新的将军府什么时候能修整好,应该不会耽误他娶云棠公主。” 夏大小姐一听,立马惊得瞪大眼,随后哈哈一笑。 “那我得赶紧去找外公,让他一定要查出云棠公主的病因,将她的眼睛给治好。我三哥若能娶到云棠公主,那将军府就是双喜临门了。” 夏东珠一思,“难不成夏二将军与郑妹妹订亲了?” 夏大小姐高兴地重重点头,“阿玺姐姐猜对了,他二人已经于前几日交换了庚帖,目前我爹已与郑伯伯在商定成亲的日子。” 夏东珠心里更是高兴,“那我到时一定要讨杯喜酒喝。” “那是自然,我们将军府的喜事,一定不能少了阿玺姐姐。只是,现在可苦了我大哥了。” 说起夏南宇,夏东珠慢慢低下头。 “他将来一定会找到心仪的女子的。” 夏大小姐冷不丁来了一句,“我爹现在考虑着,要不要去肖大学士府为大哥向肖大小姐提亲!我大哥曾经特别喜欢她。” 夏东珠一惊,“肖大小姐不是与魏……” 夏大小姐显然没听到她的低语,自顾自说着。 “听说肖大学士已经放出了风,要为他女儿选婿呢!我爹想着两家也是世交,我大哥还是他的弟子,要不要替大哥了了这桩心事?阿玺姐姐,你知道的,肖姐姐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呢!我大哥若能娶到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夏东珠心事重重离开青城王 府。 夜枭驾着马车一直守在王府外,见夏东珠出来,便迎上去。 “公主,方才青城王带着人急匆匆出城了,会不会是有了李瑜的消息?” 夏东珠正想着魏禹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答应过她,待金榜题名就会娶肖大小姐。 如今他定然没有照做,否则肖大学士也不会生气,直接要为肖大小姐招婿。 冷不西听到夜枭的话,夏东珠侧过头,“你说青城王出城了?可有派我们的人跟上去?” 夏东珠说着望望天,这还不到申时,他不应该是去见刘妙。 夜枭点头,“我派了暗卫跟着,并在沿路留了标记。” 夏东珠想了想,她本想去趟魏府,可她又不放心萧长荆。 拓跋煜不是他生父,她必须尽快告诉他实情,绝不能让拓跋煜再胡说八道诓骗他。 “走,出城。” 夏东珠说着就要上马车,夜枭拦住她,“公主,你不能再擅自冒险,青城王武功高强,又带着皇城司众人,不会有危险。你就安心待在城里,别让他担心了。” 夏东珠却摇摇头,“拓跋煜狡诈多端,北蛮待不去了,他定然会将南萧搅得天翻地覆,我不能让他得逞。” 若是他与陈储再联起手来,南萧危矣。 夏东珠刚出了城,就被单枪匹马的刘妙拦住去路。 夏东珠撩开马车帘子,“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刘妙一身江湖打扮,腰间挂着宝剑,她骑在高头大马上皱着眉心。 “青城王收到消息,李瑜被藏在了‘青龙寺’,那是一个圈套,有人要对他不利。” 夏东珠只知道夜枭派人跟上了萧长荆,但并不知道去了青龙寺,听到刘妙如此说,她将信将疑。 “郡主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你怎知萧长荆就是去了青龙寺?” 刘妙知道她不信,便急了,“信不信由你……青城王不能出事,我还指着他救萧玉翀呢!你不去,我去……” 刘妙说着,一扯马缰绳飞快地就往青龙寺奔去。 夏东珠敲着马车壁,夜枭扭过身,“公主,暗卫传来的消息,青城王确实去了青龙寺。“ “赶快追上去。” 夏东珠焦急一声,放下马车帘子,从马车暗阁里拿出一套武士服,又将金丝软甲穿在身上,从暗阁里又抽一把精巧的驽弓。 这是父皇留给她防身的,比那些黑衣人的驽箭更精巧,射程更远。 青龙寺距离京城三十里外,寺里的僧人并不多,香火也不算旺盛,坐落在青龙山上。 夏东珠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山脚下的镇子上,驿馆里有许多马匹,刘妙的马也在。 她抬头望着高高的青龙寺,并没有急着上山,而是冲夜枭点点头。 夜枭一声忽哨,驿馆旁的竹林里便蹿出来十余人,个个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是武功极高的练家子。 “公主……” 他们都围上夏东珠。 “确定了,青城王上了青龙寺?” “回公主,错不了。我们跟着青城王一路来到这里,他们弃马上山,我们有五人跟上去了,剩下的都守在山下接应公主。” “青龙寺里的情况可有打探清楚?” “寺里有三十名僧人,香客不多,具体香客身份不明。这青龙寺香火并不鼎盛,所以连驿馆老板都不清楚。” 夏东珠从马车里拿出药巾递过去,“一会上山都蒙住口鼻。” “是。” 夏东珠等人做好准备,再不迟疑,折身就上了山。 第197章 李瑜受辱 夏东珠并没有直接去青龙寺,而是在暗卫的带领下走的另一条道。他们上到半山腰,居高临下,看到青龙寺内香气缭绕,寺内人头攒动,一批凶悍的黑衣人正在围攻萧长荆。 萧长荆带去的皇城司禁卫有些不对劲,战斗力下降,退守在墙角,萧长荆仗剑正与黑衣人独斗。 夏东珠看向院子里燃着香火的宝鼎。 “那个香鼎中的香火有毒,皇城司的禁卫遭了道,应该都中毒了。” 夜枭仔细看去,“为何青城王无事?既然知道中了计,为何不撤离?他们此刻离开还能脱身。” 夏东珠眼眸一缩,“因为李瑜就在青龙寺内。” 至于萧长荆为何无事?应该与他体内有‘血龙珠’有关。‘血龙珠’能解天下剧毒‘阎王索’,其他毒在它面前应该都不起作用了。 夜枭有点摩拳擦掌,“公主,我们现在还等什么?即便青城王武功再强,一拳难抵四手,他此刻的境况也救不了李瑜。反而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夏东珠眼眸一深,“再等等。” 她眸光看向萧长荆所在院子的厢房,应该是青龙寺招待香客的厢房,她看到有两个黑衣人守在门口。而窗口,有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 若她没有看错,那人应是北蛮太子拓跋煜。 她在想:李瑜会不会就在那厢房里? 竟然是拓跋煜掳了李瑜,目的就是引萧长荆前来,他应该不会是要杀他,而是要与他谈判,或者是诱骗。 夏东珠正思考着,突然,屋檐上一身劲装蒙着面的刘妙飞掠而下,落在萧长荆身侧,举剑就向那些黑衣人砍去。 她下手可真狠,一剑就砍掉了两个黑衣人的脑袋。 夏东珠眉梢一挑,没想刘妙的武功竟如此之高。只是,她此刻是想向萧长荆示好?还是,她也是这圈套中的一环? 夜枭有点着急,“公主,要不要我带兄弟们下去?” 公主不是来救人的吗?怎么到此时还无动于衷。 “夜枭,你看那个人是谁?” 夏东珠冲夜枭一抬下巴,拓跋煜终于忍不住从厢房里走出来,或许是刘妙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此刻,皇城司的禁卫受制,也足够令萧长荆投鼠忌器。 夜枭转过头,看到拓跋煜,他眼眸一缩,“果然是北蛮的太子拓跋煜,没想他真来了南萧。” 夏东珠想了一路,到此刻终于有点明白了。 “是拓跋煜掳了李瑜,在青龙寺设局,引萧长荆前来。他的目的不是杀萧长荆,而是与他谈条件。夜枭,咱们下去,听听拓跋煜究竟想要干什么?” “是。” 夜枭一挥手,众人悄无声息地下到青龙寺。 青龙寺内僧人已不见踪影,他们翻墙而入,之前随萧长荆前来的五名暗卫快速过来接应,夏东珠很快就到达了萧长荆所在的院子。 他们伏在一个隐蔽的屋角,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果然,拓跋煜开始哄骗萧长荆,“阿荆,难道你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破我们之间的关系吗?血浓于水,你当真要对我赶尽杀绝。” 萧长荆一挽手中的剑,面无表情,“你是北蛮的丧家犬,我与你没任何关系。” 拓跋煜冷哼一声,突然拿出一块玉佩在众人面前高高举起。 “皇城司的人想必应该识得这块玉佩,这是青城王萧煜的王佩,我就是萧煜,我并没有死……” 皇城司众人骤然都变了脸色。 拓跋煜长得与萧长荆几乎一模一样,又拿着萧煜的王佩,皇城司的众人自然识得老青城王的王佩,他们心下骇然,不由都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黑着脸,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夏东珠却磨了磨牙,死死盯着刘妙,昨日在十里长亭这王佩还在刘妙的手里,没想今日就落在了拓跋煜手里。 刘妙果然有诈。 而刘妙,再看到拓跋煜拿出王佩时,脸色巨变,手下意识地摸到腰际,然后有些惶恐地看向拓跋煜。 夏东珠缩了缩眼眸,刘妙的反应有点怪啊! 这王佩不可能有两块,刘妙和拓跋煜手中其中有一块肯定是假的。 只听拓跋煜继续道,“阿荆,你是让为父拿着这块玉佩进宫去见皇上,向他表明你不是南萧的青城王,而是我北蛮的皇太孙?还是本王拿着这块玉佩,证明自己就是萧煜……” 萧长荆脸色煞白,虽然不在乎,但此刻拓跋煜说出这番话,让他无言以对。 拓跋煜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以自己和王佩想要挟,让萧长荆认下他,并在皇上面前证实自己就是萧煜。 想必他又会巧舌如簧蒙骗皇上解释自己假死的理由,肯定又要推到死去的许太妃身上。 “萧煊,别再故弄炫虚了,你在北蛮被追杀,又逃到南萧想哄骗青城王,你的算盘打的真好,可惜,不管用!” 夜枭一个没看住,夏东珠便从屋檐角站起身。 她话一落,萧长荆倏地就扭过头。 夜枭无奈,只得携着夏东珠用轻功飞下屋檐。 夏东珠手一指,夜枭恶狼扑虎一般直接将厢房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干倒。 拓跋煜看到夏东珠,眉心一皱,立马收起玉佩,脸色阴塞,声音极冷。 “长公主可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到哪里都有你啊!” “那是自然,因为我是你的克星,专门来克你的。” 夏东珠说着,走到萧长荆面前,萧长荆俊脸一嗔,“你怎么跟来了?” 夏东珠翻白眼,“我若不跟来,你止不定又被这恶棍给骗了!阿荆,他不是你父王萧煜,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叫萧煊,当年青城王与王妃成婚时,他与陈婕妤和陈储都参加了婚宴。 我去宫中佛堂见了陈婕妤,她特意的提到萧煊这个人,也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北蛮太子拓跋煜。他就是仗着与许太妃是亲戚,想利用自己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想冒充已死的青城王,继而诓骗你,留在南萧。 阿荆,此人居心叵测,不可留。” 夏东珠此刻也是起了杀心,不管拓跋煜究竟是谁?就凭他这张与萧长荆酷似的脸,就绝不能留。 萧长荆眼眸立马变得森寒,心头之怒,透体而出,用剑直直指着拓跋煜,“拿命来。” 拓跋煜明显急了,“阿荆,你怎能信这个下践女人的话?她流落市井,三嫁两寡,其命之歹毒,世所罕见。如今又克死太子,她的话,岂能相信?” 没想拓跋煜竟口无遮拦诋毁夏东珠,他不这样做,还能活长点。此话一出,萧长荆心中的怒意喷薄而出,提剑就砍过去。 夜枭也怒极,他眼眸一闪,“兄弟们,上!敢诋毁公主,罪无可恕。” 夜枭带着西羽的暗卫直直杀向黑衣人。 夏东珠突然将驽箭对准了刘妙。 刘妙脸色一变,“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将老青城王的王佩拿出来,我要辨别一下真假。若你与拓跋煜是一伙的,今日也休想活命。” 刘妙也很傲气,“凭你也杀得了我?” 夏东珠又将驽箭往前近了近,“不信你就试试……” 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瞪着眼,谁也不相让。 夏东珠是真下了杀心的,锐气逼人。 不管刘妙是不是萧长荆的未婚妻,就凭她是陈储的义女,就留不得。她父亲的功勋,不能保她一世。 或许是刘妙也很恼火,拓跋煜竟然又拿出了一块玉佩,她此刻也怀疑,她身上的这块是不是假的?若不然,老青城王的王佩不会有两块。 方才她看得清楚,拓跋煜手里的那块与她的是一模一样。 她气息一懈,冲着夏东珠冷声道。 “王佩可以给你,但公主必须答应,帮我救出萧玉翀。否则,咱们今日鱼死网破,谁也讨不到好。” “好。”夏东珠答应的很干趣,“萧玉翀已是弃子,皇上不杀他,就是想引出安国公。既然郡主还拿他当宝贝,我便成全你。一定保他安然离开京城,如何?” “公主所说无凭!” 刘妙竟然不信。 夏东珠冷哼一声,“我以西羽长公主的名誉向你担保,一定会救出萧玉翀。若不然,你大可向西羽讨要这个情分。” 刘妙胸口起伏不定,最后只得侧过脸,从腰际拿出老青城王的王佩抛给夏东珠。 “希望公主说话算数,否则,我定会向西羽皇讨要公道。” 夏东珠接过王佩,仔细看了一眼,放入怀中,拿下驽箭。 “郡主放心,本公主说话一言九鼎,你告诉安国公,救萧玉翀可以,陈婕妤宁死也不离开皇上,这是她的原话。还请郡主捎给安国公,让他别费心机了。” 刘妙冷哼一声,收了剑,飞身掠上墙头就走了。 夏东珠环视整个院子,萧长荆与拓跋煜拼杀,已丝毫不留余地,拓跋煜显然受伤还未好,撑不了多久了。他带来的黑衣人也被夜枭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夏东珠转身走向那些互相扶持靠在墙上身体乏力的皇城司禁卫,从怀里拿出一瓶药丸就递过去。 “院中的宝鼎燃着香有毒,只是让你们暂时失去内力,这是解毒丸,服下后,半盏茶功夫就能恢复。” 皇城司的禁卫接过药瓶,“多谢公主,幸得你前来,否则殿下就有危险了。李瑜小姐就在厢房内,殿下听到了她的声音……” 夏东珠点头,转身去了厢房。 厢房门口守着一个西羽的暗卫,“公主,里面的人……” 他欲言又止。 夏东珠心一突,跨步就走进去。 厢房内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地上却散乱着被撕碎的衣裙,夏东珠脸一变,立马看向床上。 床上一片狼藉。 李瑜正抱着膝缩在床角,身上片缕未着,乌发散乱,莹白的肌肤上都是被侵犯过的紫痕…… 夏东珠心一下子坠入谷地,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她急忙解下自己的披风走过去就披在李瑜身上,见她双目呆滞,神情若死,脸上泪痕纵横,整个人就像个木头。 她将李瑜一下子抱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李瑜,王妃一直在府里等着你,咱们回家。” 李瑜却更怕地往床上缩,不说话,眼泪又流下来,不停地摇头。 夏东珠握紧了双拳,该死的拓跋煜,畜牲不如! 她倏地转身冲向门口,看到萧长荆已将拓跋煜逼得连连后退,她手一指,发狠地一声。 “阿荆,我要拓跋煜死!” 萧长荆扭过头,见她站在厢房门口恨的咬牙切齿,突然意识到什么,再看拓跋煜,他的神情犹如地狱魔神。 剑花一挽,萧长荆一剑就削去了拓跋煜一条胳膊。 拓跋煜尖嚎一声,痛的连连后退。 有黑衣人见他受伤,拼命冲过来,以死相护,“殿下快走。” 拓跋煜双目赤红,恨极地看了萧长荆和夏东珠一眼,纵身一跃,就要翻墙逃走。 夏东珠在他起跃的瞬间,手中驽箭射出,一连五只驽箭皆没入他的后心,拓跋煜痛哼一声,跌在墙外。 夏东珠急忙跑出院子,萧长荆也杀掉黑衣人追上来。 院墙外,夏东珠看着地上的血迹,眸光往前一看,刘妙的身影一闪而过。 拓跋煜竟被她救走了。 萧长荆二话不说又要提剑追上去。 夏东珠一把扯住他,“不要追了,他被你砍断了胳膊,又中了我的毒箭,活不了多久。” 萧长荆声音有点沙哑,“阿瑜,怎么样了……” 夏东珠咬了咬唇,压低声音,“被拓跋煜糟蹋了……此事不宜宣张,你将人支开,我带她下山,我的马车就在山下,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萧长荆闻言身上立马透出能冻死人的冷气。 他一转身就冲进院子,“来人,青龙寺的僧人勾结萧玉翀叛党,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是。” 此时皇城司的禁卫都恢复过来,正恨的不行,听到萧长荆的吩咐,奋不顾身冲出院子,向着僧人的厢房掠去。 萧长荆紧随其后。 夏东珠叹息一声,阻止不了。 萧长荆是真怒了。 夏东珠跨进院子,冲夜枭一示意,她跨进屋子,将李瑜打晕,直接将她背了出来。 夜枭等人看到李瑜的情况,急忙都背过身。 夏东珠身上一股子邪劲,直接将李瑜背下山。 夜枭早已驾好了马车,其他暗卫又隐在暗处,夏东珠将李瑜放到马车里,在傍晚十分,夏东珠悄无声息地将李瑜送入青城王府。 青城王妃闻讯赶来,只带着云姑姑,不顾身子孱弱,冲进房间。 此时夏东珠刚将李瑜放到床上,王妃冲进来,看到李瑜的情况,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 她怎能不明白李瑜遭遇了什么? 云姑姑急忙将王妃扶住。 青城老王妃眼睛里立马崩射出泪,她颤抖着在云姑姑的搀扶下走到床边,扑到床边。 “阿瑜,姨母对不住你……” 夏东珠急忙对云姑姑示意,云姑姑意会,走出李瑜房间,将侯在外面的丫环婆子都遣走,让丫环烧一桶浴水,再做一碗参汤送来。 丫环婆子面面相觑,只道表小姐是吓着了,不宜见人。都不疑有他,福了福身,按照云姑姑的吩咐去做。 夏大小姐听到消息也跑过来,夏东珠一把将她拉住,二人在外间坐定。 “表小姐受了惊吓,让王妃先陪陪她,你就不要进去惊忧她们了。” 夏大小姐大眼睛一闪,冲里面瞟了瞟,就坐到椅子上直接问,“阿玺姐姐,你是在哪儿找到的表小姐?” “青龙寺……” 夏东珠淡淡一声,她并不想瞒夏大小姐,只是李瑜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况且,自己在前世的单纯没心眼,她是见识到了。这种事,不告诉她也好。 “青龙寺?那不是和尚念经的地方吗?怨不得殿下将整个京城翻遍都找不到。” 夏大小姐嘀咕着,随后又好奇地问,“那究竟是什么人掳的表小姐?殿下有没有抓到人。” “都杀了。” 夏大小姐眼一瞪,“殿下也没审审,他们为什么要掳表小姐?”无缘无故的。 夏东珠咂着嘴,看着夏大小姐,觉得前世的自己还真是难缠,好奇心太重了。 随后她又哑然失笑,在前世,在没遇到萧玉翀前,她随着外公云游天下无忧无虑,可不就是这样的。 “就是几个绑匪,想讹殿下钱财,被殿下一怒之下全杀了。” “嘿,胆子可真不小,敢进王府掳人,该杀!” 夏东珠瞟瞟她义愤填膺的样了,觉得还真好骗,随后她又郑重一声。 “这事万不可对外宣扬,虽然瑜表小姐有惊无险,但毕竟姑娘家名声重要,若是被礼部尚书府听到消息退婚,那就不好了。此事,还要你保密,即便是郑雪,一个字都不准提。” 夏大小姐翻了个白眼,“我自然晓得,还需姐姐提醒?李瑜即便不可爱,那也是我们青城王府的表小姐,她的名声,关乎青城王府的名誉,自然得护着。放心吧!” 青城老王妃亲自为李瑜净身更衣,待她喝下参汤睡下,老王妃也没有离去,执意要守在李瑜床前。 李瑜是她一手养大,早已似若已出。出了此事,她的心疼可想而知。恐怕更是自责,但此事已出,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安抚好李瑜,对于礼部尚书府,容后再想想办法。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即便能瞒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即便李瑜能嫁过去,但她的内心深处肯定会有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瞧她目前精神恍惚,将来能不能与李柱正常过日子都难说。 一直到夜幕降临,夏东珠才告辞离去。 夏东珠一身疲惫,夜枭驾着马车将她送回公主府,刚到府门口,‘百福楼’的乔掌柜就拦住马车。 “还请公主到‘百福楼’一趟,有人等……” 夏东珠还未下马车,听到乔掌柜的声音,撩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看,见乔掌柜拱着手,满脸的焦急。 “公主,恳请公主到‘百福楼’一趟……” 能让乔掌柜如此急迫的,也只有萧长荆了。 他想必回京了,却未回王府,直接去了‘百福楼’。 她冲乔掌柜一点头,敲敲马车壁,“夜枭,去‘百福楼’。” 夜枭极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将马车调转头,去了‘百福楼’。 夏东珠下了马车叮嘱夜枭,“你不必再守在后门,明早来接我便好。” “公主……” 夜枭皱着眉头想劝。 “回府告诉西就,让她一定要守好孩子,我怕拓跋煜还没死透,会对公主府下手。” 夜枭一听,脸色一正,再不迟疑,驾着马车就赶回公主府。 夏东珠一笑,抿着唇跨进‘百福楼’后门。 乔掌柜已守在后门,见她进来,便急忙道,“公主,快去看看殿下,方才回来,一身是血,极是吓人。上了楼就一直在灌酒,老奴劝不了,也不敢劝……” “知道了。” 夏东珠往前走,“乔掌柜,一会送桶浴水,再送些吃的。” “是。” 第198章 萧长荆要娶李瑜 夏东珠推开门,屋内昏暗,并未点灯,她却一眼就看到窝坐在落地大窗前的摇椅上灌酒的萧长荆。 他的神情颓丧至极,眼睛盯着窗外,大口大口地灌着酒,似乎越喝越清醒,身上透射的都是戾气。 夏东珠没作声,走进去点燃了鹤灯。 此时,乔掌柜已经将浴水和吃食都送到门口。 夏东珠示意他进来,乔掌柜让人抬着浴桶进来,大气都不敢出,放下浴桶和吃食后立马又退出去。 夏东珠叹息一声,抱着肩走到落地大窗前站定。 “阿荆,我知道你是在自责,但事情已发生,你即便再折磨自己也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排好李瑜今后的生活。” 萧长荆轻嗯一声,抬头看着夏东珠,身上的戾气慢慢消散,眼眸里皆是深深的眷恋。 夏东珠蹲在他面前,手抚在他膝头,试探着从他手里拿过酒坛子,萧长荆并未挣扎顺势放了手。 夏东珠一笑,将酒坛子放到地上,伸手就去解他的玉带。 “乔掌柜抬来了浴桶,你去洗浴……李瑜已经安然送到王府,王妃在陪着她,她的情绪已稳定下来。” 萧长荆又轻嗯一声,抬手却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解他的玉带。 “阿玺,我一会就回王府,如今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公主府比这里安全。” 夏东珠一怔。 他这是要赶她走? 夏东珠脸色一红,今晚她已打发走夜枭,就是想好好陪着他。没想,他竟然直接赶她。 夏东珠咬了咬唇,终是脸皮薄,没缠着留下,便站起身。 “你先去沐浴,乔掌柜已经将晚膳放到桌上,你记得趁热吃。” 虽然很想问个明白,但夏东珠还是忍住了,转过身便朝着门口走。 “阿玺……” 萧长荆在她身后一声唤。 夏东珠欣喜地转过身。 就看到萧长荆已站起身,走到屏风口背对着她。 “对不起……” 他莫名其妙一声‘对不起’,昂扬挺拔的身姿略有僵硬,话落,便快步走入屏风后。 夏东珠琢磨着他这句话,没出声,默默走出‘百福楼’。 晚上,繁闹的街市已经挂起了角灯,茶楼酒肆热闹非凡,夏东珠走在街上,却被萧长荆的一声‘对不起’搅得有点六神无主。 他的萧瑟和疏离,让她心头溢起不好的预感。 夏东珠心里明白,是李瑜的遭遇,改变了萧长荆的心境。 可他为何要对她说‘对不起’? 他究竟想做什么? 夏东珠正想的出神,突然脚步一顿,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妙正站在离她不远的街中央,负着手,意味地瞅着她。见夏东珠望来,她跨步走进旁边的巷子。 夏东珠眼睛一眨,赶紧回神,打起十二分精神跟过去。 夏东珠刚跨进巷子,就看到刘妙负手站在那里,听到她的动静,她转过身。 “我来,只是想提醒一下公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夏东珠冷哼一声,“你救走了拓跋煜,你可知他对李瑜做了什么?你还好意思来找我。” 刘妙咬了咬唇,似乎已经猜到,“他掳走李瑜,就是想引青城王出城,情况你都看到了,他手里还有一块王佩……” 夏东珠不解。 “他究竟想干什么?既然逃到南萧,定然是想利用青城王,却毁了李瑜,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是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吗?萧长荆会杀了他。” 刘妙也甚是不解,只淡淡一声。 “公主,拓跋煜的身份远不止你想像的那般简单,你不觉得他与青城王长得太像了吗?他拿出的王佩与老青城王的王佩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奇怪?” 夏东珠突然很恼火,“你究竟想说什么?你不会愚蠢地也认为,他就是萧煜吧?老青城王早死了。” 刘妙却摇摇头,突然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北蛮拓跋耀登基称帝后,将拓跋煜的生母许氏给杀了,他的乳娘吓傻了,为活命慌乱中透露,他根本不是老北蛮皇的儿子......许氏的孩子在生下后就死了,拓跋煜是从南萧抱过去的。” 夏东珠心头蓦地火火地跳。 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她幽幽地道。 “难不成拓跋煜也是许太妃的儿子,他与萧煜是双胞亲兄弟……” 若是如此,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夏东珠与刘妙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骇。 看来两人想一块儿去了。 刘妙对她警告地摇摇头,“此事绝不能让皇上知晓。” 夏东珠点头,“你救了拓跋煜,他死透了吗?中了我的毒箭,他撑不到明日。” 刘妙一伸手,“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解药拿来。” 夏东珠嗤笑,“他哄骗萧长荆,又毁了李瑜,我巴不得他立马死掉,又怎会给你解药?郡主,他被萧长荆砍掉了一只胳膊,活着也没意思,不如就此死掉省心。” 刘妙却坚持,“他还有些用处,目前还不能死。” “解药和救萧玉翀,你只能选一样?” 夏东珠抱着肩一副无赖的样子,丝毫不怕刘妙会对她不利。 刘妙一气,“你……” 看着夏东珠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狠声道。 “我要你五日内救出萧玉翀,否则,即便你能幸免,你府中诸人一个都别想活。” 刘妙撂下狠话,纵身跃上墙头,走了。 夏东珠一哂,看来拓跋煜的命还是不及萧玉翀的命金贵。 对于刘妙的威胁,夏东珠丝毫没放心上。 夏东珠转身又往公主府走,刘妙带来的信息太过惊骇,若她猜测为真,那就说得通拓跋煜为何叫萧煊了,他根本就是许太妃的儿子。 许太妃当年可真是胆大,瞒天过海,生下双生子,却将其一暗中送往北蛮。若是此刻拓跋煜登基称帝,那北蛮也算变相落入南萧手中。 当年许太妃允许拓跋煜经常回南萧,显然已经告诉他,他自己的身世。 也许当年,他参加萧煜与王妃的婚礼,正是失意时,却对王妃一见钟情。 心中甚是忌妒,他在北蛮过得并不好,并不受老北蛮皇器重,看到萧煜身子极差,却能受到南萧帝的疼爱,娶天下最美的女子,他的心中应是极不愤的吧! 夏东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当年玉琼公主和卓驸马叛乱,拓跋煜或许也参与其中。 萧煜定然是知道其中隐情,所以才会以他之体弱,不顾一切将玉琼公主和卓驸马引出京城,逼上将军崮,进而诛杀。 他就是不想让拓跋煜祸乱南萧,他在尽全力帮当今圣上,保护王妃和萧长荆。而拓跋煜狼子野心,在萧煜死后,又对萧长荆下了‘阎王索’,让他生生被折磨了二十年。 夏东珠想到这里,觉得拓跋煜也够可悲。 孟歧口中所提到的那个身穿‘云雾霞缎’,腰佩北蛮皇子玉佩,给他‘阎王索’,又蛊惑卓青锋之人,定然就是拓跋煜。 原来他在很早之前就对南萧图谋不轨。 他所做之事,注定他活不了。 夜枭非常诧异夏东珠今晚竟回了公主府,他迎上去。 “公主,可是出了何事?” 夏东珠挥手,不愿多说,直接吩咐,“刘妙来向我要解药了,拓跋煜还没死透,夜间再多派些人值守,以防他狗急跳墙对公主府不利。” “是。” 萧长荆今晚反常的态度还是让夏东珠辗转难眠,他俩几经生死,每次他都舍不得让她走,可这次却将直接她赶出了‘百福楼’。 夏东珠心里甚不是滋味。 第二日,她正思索着要怎样说服皇上放了萧玉翀,皇上身边的韩公公便来了。 “老奴奉皇上旨意,请公主进宫。” 夏东珠脸上一笑,正中下怀,便走上去,不着痕迹将一块金子塞韩公公手里。 “公公可知,皇上召我进宫是为何事?” 韩公公将金子塞入袖中,脸上含笑,“恐怕老奴要恭喜公主了,最近朝臣要求皇上立储君的折子都堆成小山了,青城王刚刚进宫,公主是知道的,皇上最属意他……” 夏东珠心头一喜。 虽然韩公公此番说这话大不妥,但夏东珠知道他所说应该不假。 她喜滋滋对着韩公公道,“我这便随公公进宫。” 韩公公直接将夏东珠引入御书房暖阁。 夏东珠刚跨进去,就看到萧长荆有些倔强地跪在地上,皇上坐在御案后,气的脸色发青。 她心一突,轻轻走上前跪在萧长荆身侧,“阿玺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皇上看到夏东珠,脸子稍缓,“公主平身吧!” 随后皇上又冷哼一声,冲着萧长荆怒声道,“阿荆,将你方才对朕说过的话再对公主讲一遍。” 萧长荆眉心一皱,却挺直脊背,对着皇上一叩,“臣谢皇上厚爱,不能继任太子之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三皇子才是皇位正统,请皇上立他为储君。” 夏东珠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尽。 她呆呆地看着萧长荆,他拒绝为储君,就是不愿娶她。 当初皇上封她为‘未来储君皇后’,就是笃定她与萧长荆两情相悦,萧长荆不会拒绝。 可没想,他还是拒绝了。 “混账!” 皇上怒了,将御案上的折子一骨脑推下来,“你自已看看,这些都是朝臣上奏的折子,无一不是请奏立你为储君。阿骐虽然是朕的亲子,可他心性贪玩,不思朝政,根本不是储君最佳人选。 朕与朝臣能避亲择贤,也是为天下百姓着想。阿荆,南萧动荡,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它需要一位睿智贤达的君王,而你正是最佳人选。” 皇上说完,就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伏在御案上,咳得惊天动地。 夏东珠急忙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皇上,这是润肺丸,你吃下去顺顺气。” 皇上粗重地喘息着,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塞嘴里,韩公公急忙递过一盏茶。 皇上喝茶吞下药丸,气喘着又瞪向萧长荆。 “阿荆,皇伯的身体不好了,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萧长荆突然抬起头,目中带痛,“皇伯……” 皇上却挥手打断他,“你即便不为南萧,难道也不为公主着想吗?朕的旨意是不会收回的,她必须是南萧未来的皇后,这是朕对西羽的承诺。你若不同意,她就得另嫁他人……咳咳咳……” 韩公公赶紧为皇上顺着气,“皇上,您切莫动气,兹事体大,不如就容青城王回去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殿下就能回心转意。” 皇上立马对萧长荆挥手。 萧长荆一叩从地上站起来,他看也不看夏东珠,直接恭身一礼,“臣告退,请皇上保重龙体。”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东珠呆呆地追随着他高大的背影,心头一片茫然。 萧长荆很不对劲。 “公主是不是与他闹别扭了?他平日那般护着你,今日没理由抗朕的旨意。” 夏东珠收回目光,安抚皇上,“皇上良苦用心,阿玺感激不尽。只是,或许阿荆也有难言之隐。” 皇上却气的一拍桌子,“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路,朕早就为他铺好了,他只要顺着朕的意思去做就好。朕与阿骐也谈了,那个臭小子巴不得阿荆继位,他好飞出京城去闯荡江湖云游天下……” 夏东珠心里也不是味儿,她想到了另一件事,便又跪在地上。 “阿玺还有一件事,想请皇上恩准。” “何事?公主起来说话。” 夏东珠谢恩站起身,“前几日在宫中偶遇到云棠公主,知道公主的眼睛看不见,阿玺便为公主检查了一番,发现,公主的眼睛或许还有救……” 皇上惊得一下子从御案后站起来。 “公主所说可为真?” 夏东珠点头,“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阿玺为公主要了一滴血,转交给了司马老神医,阿玺怀疑云棠公主的眼睛是被人下了蛊……” 皇上惊得一下子又跌坐在椅子上,“这怎么可能?” 夏东珠点点头,“皇上勿要担心,这只是阿玺的猜测。只要司马老神医能鉴出毒素,以他之神鬼莫测之医术,定然能帮公主解毒。只是阿玺可能要将老神医带入皇宫,还请皇上恩准。” “朕准了。” 皇上连犹豫都没犹豫就允了,“你身上有朕赐的令牌,可直接将司马老神医带入皇宫,朕会知会皇后一声,也不准她为难你。” 皇上想必已经知晓,皇后不待见她的事。 夏东珠急忙谢恩,“谢皇上恩准。” 随后皇上一叹,语气软下来,“公主赶紧出宫去追阿荆,朕感觉他有点不对劲,还望公主能帮朕劝劝他,朕只有将江山交到他手里,才能放心。” 夏东珠急忙福身,“阿玺领旨退下,皇上保重。” 皇上看着夏东珠离开,重重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 “朕真是难呢!想成全公主,没想阿荆竟直接拒绝了朕,这让朕何以堪?又让公主情何以堪啊!可惜,阿骐不争气,朕不能拿祖宗的江山开玩笑,传给阿荆,最是合适。” 韩公公急忙又奉上热茶,“皇上一心为青城王着想,想必他舍不得公主,终会答应的。皇上且安心。” “唉。”皇上唉声一叹,“阿荆对朕这个位子从来不上心,如今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朕以为他心恋公主,太子丧,朕故意赐了公主那个身份,就是想让阿荆就范。如今倒是朕骑虎难下了。朕也没想到,阿荆是真不想做帝王。” 韩公公也是一叹,听着皇上的唠叨,摇头无语。 夏东珠出了御书房暖阁,举目望去,哪里还有萧长荆的身影?他如今连等她一等都不愿了。 夏东珠心里有点难受,慢腾腾往宫外走,突然斜次里一个宫婢走过来,冲她福了福。 “公主,我家娘娘有请。” 夏东珠眼一眯,上下打量着小宫婢,试探地问。 “是陈婕妤娘娘找我?” 小宫婢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前面带路吧!” 小宫婢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就走。 夏东珠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并无人注意,她抬脚跟上小宫婢。 到了宫中佛堂,小宫婢示意夏东珠进去,夏东珠跨进佛堂,就看到陈婕妤正跪坐在蒲团上闭目念经。 她轻声一叹,对着观世音菩萨虔诚地嗑了三个头。 陈婕妤慢慢睁开眼,声音轻咛,“公主可是有答案了?” 夏东珠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原来娘娘一直都是知情人,你进宫,是为了躲避某些人吧?根本不是安国公想救你,而是萧煊要灭口,因为你是知道他真实身份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陈婕妤没说话,慢慢闭上眼。 夏东珠瞧着她,看来她是猜对了。 “萧煊在北蛮的名字叫拓跋煜,他取‘煜’字,就是暗示自己的身份,将来若是在北蛮混不下去,就回来做‘萧煜’……他可真是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夏东珠鄙视一声。 “许太妃当年也真是胆大,瞒天过海,将双生子其一送往北蛮,若不是老青城王当年身子骨极差,恐怕以许太妃的手段,如今的皇位应该就是他的了……” 陈婕妤叹息一声,好像卸下了重担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公主太过聪明,以后切要当心,萧煊不比萧煜,他阴险狡诈,为达目地不择手段。如今他逃回南萧,必要掀起一番惊涛骇浪,皇上和青城王都不知情,恐怕会被他蒙骗。” 夏东珠轻嗤一声,“他中了我的毒箭,活不了多久了,我不会给他祸乱南萧的机会。” 陈婕妤倏地转过身,瞪大眼,“公主说的可是真的?” “就在昨日,青城王得到拓跋煜的消息,带人赶往青龙寺,二人在寺中血拼。拓跋煜中了我的毒箭,娘娘是知道我的医术的,其实甚少有人知道我用毒比我救人的本事更大,我笃定拓跋煜绝活不了多久。” 陈婕妤轻呵一声,身子一歪就坐到蒲团上,脸上的神情似喜似悲,最后只余一行清泪。 “没想他竟也有今日。” 夏东珠瞧着陈婕妤,见她眼中带着一抹恨意。 她心中疑惑,难不成拓跋煜曾对陈婕妤也做过什么? 女中眼中的恨,无非爱恨情仇。 想着拓跋煜曾对李瑜做过的事,夏东珠再看陈婕妤时,心头就浮出一个念头。 萧玉翀不会根本不是陈储的儿子,而是拓跋煜的儿子吧? 当然这话,她是绝不会当面问陈婕妤的。 谁的心中没有痛呢! “我乏了,公主请回吧!” 陈婕妤片刻后又恢复了那无欲无求的模样,闭着眼,跪坐在蒲团上,嘴里念着经。 夏东珠便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突然一声。 “蓝瑛郡主刘妙对萧玉翀一见钟情,我与她做了交易,欲帮她救出萧玉翀,望娘娘知晓。” 陈婕妤闻言猛地睁开眼。 回转身,夏东珠早已离去。 不知为何,陈婕妤眼中又浮现出一丝绝望。 夏东珠在府里窝了两天,她此刻正扒在池塘栏杆上,看着塘里的锦鲤,一直在想该如何说服皇上放了萧玉翀? 想了各种可能,都被她否定了。若此事没有萧长荆帮忙,她自己还真不好解决。 夜枭匆匆走来,脸色极是难堪。 “公主,出事了。” 夏东珠撒下一把鱼食,抬起头,“出了何事?” 夜枭抿抿嘴,“方才得到消息,青城王萧长荆退了李瑜与礼部尚书府长公子李柱的婚约,并向皇上请旨,要娶李瑜为侧妃。此事已在京城传遍了,并且青城王府已对外宣布,婚期定在了三天后……” 夏东珠惊的一下子从栏杆处站起身,“你说的可是真的?” 夜枭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份大红的请柬递过去。 “这是青城王府刚刚送来的……” 夏东珠瞅着那艳红的请柬,一屁|股又跌坐在栏杆处。 “夜枭......” 好半晌,她才轻唤一声,心头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备一份厚礼……” “公主……”夜枭担心一声,”你不该去青城王府问个明白吗?” 夏东珠摇摇头,“没有必要了......夜枭,让我单独静一会。” 夜枭离开。 夏东珠一直扒在池塘栏杆处,直到天色黑透,她才静下心神想明白了。 她知道,萧长荆此举,是为了李瑜。 他心怀愧疚。 他心里一直都知道,李瑜是不情愿嫁给李柱的,她一心想留在王府嫁给他。 如今李瑜出事,萧长荆想护她,便接受了她。 他宁肯负了皇上,负了她,也不愿再辜负李瑜。 夏东珠轻叮一声,心生疼生疼的。 她不怪萧长荆,这是一个有情有意顶天立地的男人该做的事。 她没有爱错他。 可她,已没有留在南萧的意义了。 一瞬间,夏东珠就做了决定。 “夜枭……” 一直守在暗处的夜枭立马走过来,“公主,天黑透了,回房吧!” 夏东珠长舒一口气,将从刘妙那里得来的老青城王的王佩递给夜枭。 “找一个精致点的匣子装上它,把它送往青城王府,就说是我送给青城王与李瑜的贺礼。” 夜枭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云淡风轻已不再难受,便忍不住问。 “公主以后要如何打算?” 夏东珠轻松地站起来,拍拍夜枭的肩膀,“待我做完手头之事,咱们就回西羽……我想父皇母后了,流浪那么多年,都快忘了故乡的样子了。” 夜枭眼中一潮,笑着道,“咱们西羽国才是这世间最美的地方,公主一定会喜欢。” 夏东珠笑着,抬脚就走。 玉佩当晚便送到了萧长荆手中,他看着玉佩,没做任何反应。他似乎读懂了夏东珠的心思,他不能挽留,也不配挽留。尽管心如刀绞。 第二日早朝后,夏东珠头一次穿着西羽皇太女的正装进宫去见了皇上。与皇上在御书房暖阁谈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又去了趟佛堂。 陈婕妤依旧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经。 夏东珠站在佛堂门口并没有进去。 “皇上已经答应了,要放萧玉翀出京……此事做完后,我便不能来看娘娘了,我要回家了。” 陈婕妤身子一晃,慢慢睁开眼,她未转身,清冷一声。 “他是弑父逼宫的叛逆,公主是拿什么与皇上做的交易?” 夏东珠也不相瞒,“用我的嫁妆,西羽国一半的国库……” 陈婕妤闭了闭眼,“公主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萧玉翀的狗命虽不值钱,但本公主一诺千金,答应别人的事,自然要做到。蓝瑛郡主对他情根深种,若是二人能纵情山水,做一对恩爱夫妻,我也算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陈婕妤有些遗憾地说,“公主是想放弃青城王?莫要草率,别后悔终生。” “唉。”夏东珠唉声一叹。 “天寡之命,三嫁两寡,太子也殇,我认命了,不打算再嫁人了。” 夏东珠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就走。 夏东珠从皇宫出来,便去了魏府。 她所剩时间不多了,一定要问明白,魏禹与肖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99章 萧长荆大婚 魏府。 夏东珠站在魏禹的府邸前,仰头定定地看着牌匾上烫金的两个大字,龙飞凤舞,是魏禹的亲笔所书。 即便升任了户部侍郎之职,魏禹依旧没有将府邸的名字换掉,改成侍郎府。 这让夏东珠一下子想起,当初魏禹刚买下这座府邸的时候的样子。他羞涩地找到她,以修整房子让她给建议为由,将她带过来。其实就是告诉她,这座府邸就是为她而买。 如今时过境迁,她变了,而魏禹似乎一直固守在原地丝毫没变。 夏东珠叹息一声,跨入魏府的大门。 冬梅远远地看到她,惊喜不已,小跑着迎上来,冲着夏东珠福了福。 “冬梅见过阿玺公主。” 自从夏东珠恢复公主身份,她就再未来魏府。如今看到冬梅,甚是亲切,眼眸瞟着四周。 “魏大人可在府中?” 冬梅一听她称魏禹为大人,不由捂着嘴笑,“公子下朝后便一直在府中看书,我带公主去书房。若是公子知道公主来了,定然很高兴。” 夏东珠笑着点头,跟着冬梅往后院走,有意无意地问。 “魏禹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他与肖大小姐的婚事定了吧?” 冬梅一听,立马耷拉下脑袋。 “肖大小姐已经很久没来府中了。” 果然,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 “为何?” 冬梅摇摇头,咬着唇,想了许久才轻轻道。 “自从公子升为户部侍郎,肖大小姐就不曾再来府中,他们之间曾经吵了一架,肖大小姐是哭着离开的。奴婢们听说,肖大学士好像在为肖大小姐招夫婿……公子如今不急不躁的,奴婢们心里着急,也没办法。” 夏东珠心里叹息,魏禹真是死脑筋。 冬梅将夏东珠引向书房,远远地望去,透过雕花窗,夏东珠看到温润如玉的男子正静静坐在书案后看书。 他一身青衫,光明磊落。认真读书,细微思考的样子,宛如一枝寒雪中绽放的红梅,岁月静好,他独守安宁。即便升为户部侍郎,依旧没有改变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 夏东珠一时不由看得怔住了。 冬梅眼睛瞟着夏东珠,又看向自家公子,叹息一声,抿紧唇,静静守在一旁。 魏禹似有所察,不由疑惑地转头。 看到夏东珠,他身子一震,脸上立马绽起笑容,倏地从书桌后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 夏东珠也是一笑,淡淡低下头,随后走向书房。 “你,你来了。” 魏禹站在书房门口,并没有称呼她为公主,依旧像平日那般,以一种亲昵的称呼与她打招呼。 “闲来无事,便来叨扰,魏大人不会怪罪吧?” 夏东珠打趣道。 魏禹好脾气地笑出声,身子一侧,伸出手,“公主请。” 夏东珠提着裙子就跨进书房。 冬梅赶紧去沏茶。 魏禹将她引到软榻上坐下,冬梅端来茶盏后悄悄退下,并掩上书房门。 魏禹伸手就为夏东珠斟了一盏茶。 夏东珠端起来啜了一口,一上来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魏禹,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 魏禹猛地抬起头,随后便意识到夏东珠可能指的是什么,便轻嗯一声,慢慢低下头。 “有些事,考虑很久,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做到。有负公主期盼。” 夏东珠将茶盏顿在小桌上,板下脸,“肖大小姐对你一往情深,她究竟哪里不好,让你始终将她拒之心门之外?” 魏禹微垂着眼睑,“我,我始终拿她当妹妹,也曾试着照公主叮嘱的去做,可是,我办不到。我宁愿此生孤身一人,也不愿再娶妻。” “可是因为我?” 夏东珠直言不讳问出来。 魏禹眉心一拧,许久都没有说话,握着茶盏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才艰涩一声。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肖芸很好,是我自己没有福分,始终做不到与她共守白头。也怕自己耽误她,便将话跟她说明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魏禹,我要回西羽了。” 魏禹心头一震,立马抬头看她,“可是因为青城王要纳李瑜为侧妃……” 夏东珠眉心也拧了拧,最后也艰涩地说。 “大家都说得没错,我是天寡之命,命硬命歹,三嫁两寡,幸亏当时与你分离的早,若不然,说不定也将你给克没了。如今太子殇,我再没有留在南萧的意义了……三皇子连见我都怕的要死,我总不能再做恶人。” 魏禹眼中漫出伤痛,“公主不必在意那些,你留在南萧,就是很多人的期盼。” 夏东珠摇摇头,“魏禹,我离家太久了,该回去了。” 魏禹深深低下头,“青城王可知晓公主要回去?” “无需与他说,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离开时,魏大人就不必送我了。” 夏东珠说完,便站起身欲告辞,最后还是忍不住说。 “听说夏大将军想为夏南宇向肖芸求亲,魏禹,缘分的事,我不再劝。只愿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夏东珠离开魏府的时候,魏禹并没有相送,他定定地坐在软榻上,回味着夏东珠悲凉的语气,心口撕裂般地疼。 有缘无分。 他与夏东珠,肖芸之于他,夏东珠与青城王,皆是如此。 这一辈子逃不开的劫,爱而不得,只能独自遗憾。 夏东珠离开魏府,漫无目地在街上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青城王府。 她抬起头,看到青城王府门匾上悬挂的大红的红绸,喜庆满天,她如今再没有勇气走进去。 想着从前与萧长荆的种种过往,嘲弄一笑,转身离开。 夏东珠回到公主府,西就脸色极复杂地迎上来。 “公主,方才夏大小姐来过了,风风火火的样子,像是气的不轻。见你没在府中,等了许久便离开了。或许与殿下要纳李瑜为侧妃有关。” 夏东珠点点头,冲着西就一声。 “西就,夜枭都跟你说了吧?我们可能要回西羽,萧长荆是你之前的主子,你若想回去,我不拦着。” 西就一听就急了,“我们可是拜了姐妹的,殿下早允了我跟在你身边,不管你去哪儿,都不能抛下我。” 夏东珠眼眸一瞟,看到夜枭紧张地站在不远处,便拍拍西就的肩头。 “你若愿意跟着我回西羽,夜枭肯定会很高兴。” “与他有什么关系?” 西就跺了下脚,皱着眉头,一提起夜枭,她就很烦。 夏东珠好笑着,觉得西就虽然武功极高,但对于情之一事,却不怎么开窍。夜枭都表现如此明显了,她还没看懂他的心。 第二日,夏东珠提着药箱便去了夏将军府。 她并没有惊动夏大将军和夏重明等,直接找到了夏二夫人。 夏二夫人看到她,提溜着心,“不知公主前来可谓何事?” 夏东珠坐在桌前,姿态高妙地品着茶,“怎么,上次夏二夫人求我的事,莫不是连你自己都忘了?” 夏二夫人眼一瞪,愣了半晌,脸上似喜还忧,不确定地试探着问。 “难道公主是要帮我救西琳?” “不然呢?夏二夫人都跪求于我,我也于心不忍,救夏西琳不过举手之劳。” 夏二夫人一听大喜过望,对着夏东珠连连施礼,“多谢公主肯施以援手,西琳在死牢里形销骨立,被折磨不成样子了。” 夏东珠哼一声,“不过夏二夫人别高兴的太早,我救夏西琳是有条件的。” 夏二夫人脸上立马显出嗫嚅,“不知公主有何条件?只要能救出西琳,我和夏二爷即便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 最近她为了救西琳,四处求人,可谁都不肯相救。 夏东珠淡淡一声,“无需夏二爷倾家荡产,只需夏二夫人将欠‘济世堂‘的欠款还上便可。” 说着,夏东珠将当初夏二夫人与‘济世堂‘签下的契书放到桌上,“想必这点钱财,还难不倒夏二夫人。” 夏二夫人眼睛瞟着桌上的契书,心里不由一阵肉疼。 她的腕子好了,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想赖掉当初欠‘济世堂’的黄金。毕竟‘济世堂’也出了事,韩先生都回老家了,她一度还沾沾自喜,觉得这笔钱是不用还了。 没想,夏东珠却逼到家里来了。 夏东珠见夏二夫人犹豫,不想还钱。 她便将契书又拿在手里,站起身,“夏二夫人既不想救夏西琳,又不想还黄金,那咱就官府见吧!‘济世堂‘的韩先生很快就回来了,有这契书在,夏二夫人赖不掉的。官府自会收了夏二夫人的产业抵债。” 说着,夏东珠提着药箱就要离开。 不想夏二夫人‘扑通’一声又跪在她面前,“公主,这些钱我还,我一定还,还请公主救一救西琳。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我不能看着她死在牢里。” 说着,夏二夫人又呜呜地哭起来。 夏东珠嫌弃地退后一步又坐回椅子上,“夏二夫人又何必如此?你赶紧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进死牢去看夏西琳。” 夏二夫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眼睛,高兴地连连点头,“一切都听公主的。” 萧玉翀逼宫弑父,犯的可是死罪。夏西琳受连累,被抓进死牢,夏二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通关系,能够偶尔进死牢为夏西琳送些吃食衣物。 夏东珠直接亮出皇上的令牌,牢头丝毫不敢怠慢,引着夏东珠往牢里走。 夏二夫人手提着食盒,噤若寒蝉,缩着肩头跟在后面。 随着夏东珠而来的还有一个人,全身都裹有黑色披风下,看不到眉眼。 牢头不敢问,夏二夫人更不敢问。如今夏东珠的身份,容不得他们多嘴多舌。 这里是京中死牢,关押的都是死刑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相比于城郊的虎山大牢,这里的人更绝望。 夏东珠一进到阴森的死牢,就皱起眉。 这里充斥的一股血腥酸腐的味道,被关在这里的人已经不能被称为人。 走过一排排的牢房,看到里面的人蓬头垢面,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觉得以夏西琳娇纵的性子,不疯才怪。 夏西琳并未与萧玉翀关在一起,牢头将夏东珠等人引到夏西琳的牢房,夏东珠就看到夏西琳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正坐在地上,头上沾满稻草,正抱着一个板凳轻轻拍打。 “小皇孙,娘亲要好好将你养大,你可是皇上的皇长孙,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你阿爹也会很喜欢你。” 牢头打开牢门,夏二夫人一个箭步就冲过去,夏西琳嘴里的话,她可不敢让外人听到。 她哄着夏西琳,从她怀里将‘小皇孙’接过来,给她端上吃食,夏西琳兴许是饿坏了,用手抓着菜就往嘴里塞。 那个样子,看着令人唏嘘。 她是真的疯了。 夏二夫人哽咽着,抚着夏西琳乱糟糟的头发,“西琳,娘来接你了,公主答应,要放你回家。” 夏西琳嘻嘻笑着,“娘,小皇孙可乖了,他天天都不哭呢!咱们回家,将他抱给皇上看。” 夏二夫人胆惊受怕地想捂住她的嘴,回头瞟了夏东珠一眼,嗫嚅着,“公主,西琳口不遮掩,你勿怪。” 夏东珠蹲下身,切上夏西琳的脉,片刻后拿下手。 “是惊吓过度,得了暂时失魂症。回府后,夏二夫人可请司马老神医给她瞧瞧,兴许还能清醒过来。” 夏二夫人一听,喜极而泣,立马跪着地上对夏东珠嗑头。 夏东珠站起身就走向牢头。 那个全身裹有披风中的人一直静静地站在牢门外。 夏东珠冲着牢头低低说了两句,又从袖中抽出一份圣旨在他眼前晃了晃。 牢头一惊,急忙俯身对着夏东珠恭敬一声。 “一切皆听公主安排。” 夏东珠转身冲着夏二夫人道,“你可以带着夏西琳回府了。” 夏二夫人眼一瞪,惊喜道,“公主,我们真的可以走了?” 夏东珠脸一板,“怎么,夏二夫人觉得夏西琳还没有在牢里待够?” “不,不,谢公主恩准,我们这就走。” 夏二夫人慌忙拿掉夏西琳手里的菜,将她扯起来,给她裹上披风,半抱着她就往牢外走。 夏西琳却一把推开她,“小皇孙……” 她转身跑过去又抱起那个凳子。 夏二夫人怕的要死,赶紧跑过去要夺下她怀里的‘小皇孙’,夏西琳尖叫着,抱着小皇孙就在牢里乱跑,丝毫不让夏二夫人碰。 夏二夫人额头上都急出了汗。 “夏二夫人就让她将‘小皇孙’一并带出去吧!” 夏东珠实在看不下去,只得冷声道。 夏二夫人应着,赶紧将夏西琳连同板凳一起带出死牢。 夏东珠转身就看向牢头,“走吧!带我们去见萧玉翀。” “是,公主请。” 牢头恭身在前面带路。 萧玉翀靠墙正窝坐在草堆上,整个人再无皇子的光鲜,颓废的情绪一览无余。 牢锁一响,他立即抬起头。 一张憔悴不堪的脸,眼窝深陷,他瞪着夏东珠,嘲弄一声。 “公主是来看我笑话的。” 夏东珠不屑一声,“我可没功夫看你笑话。” 说着,她将圣旨从袖中取出,就抛给萧玉翀,“这是皇上给你的圣旨,看过后,就赶紧滚吧!” 萧玉翀手忙脚乱地接过,慌忙展开,一目十行,看完,哭中带笑,笑中带哭,跪扒在地。 “父皇仁慈,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 夏东珠冷冷一哼,“二皇子从此为庶人,便不要自称儿臣了。皇上已将你从皇家玉碟中除名,赐你随母姓。如今你自由了,天下之大,望你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切从头再来吧!” 说完,夏东珠转身出了牢房,冲着一直站在牢房外全身都裹在披风下的人意味道。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从此再不相欠,好自为之。” “多谢。” 竟是刘妙的声音。 夏东珠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妙这才将披风的帷帽打开,露出一张清秀艳丽的脸。 萧长荆纳李瑜为侧妃,成婚当日,青城王府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虽然没有当初夏大小姐的排场,可李瑜是萧长荆的表妹,亲上加亲。青城王府开门大宴宾客,流水席要整整摆三天,可谓是给足了李瑜面子。 李瑜被掳走之事,就这样被萧长荆的一场盛大婚礼掩盖的一丝风声都没漏出来。 入夜,公主府院中星星点点的灯光。 夏东珠扒在公主府的池塘栏杆上,眼睛盯着池中的锦鲤一动不动,她这个样子,已经整整一天了。 今日青城王与李瑜大婚,整个京城都惊动了,她却大门紧闭,即便她再大度,却始终无法去当面道个喜。 她做不到。 富金山白天来过一次,被夜枭打跑了。 如今夏东珠只等司马老神医的消息了,只要老神医能治好云棠的眼睛,她在南萧便再无牵挂。 夜枭已经向西羽发出了公主要回国的消息,西羽皇和皇后大喜过望,已经派人在边境做好了接应。只要离开南萧,西羽的人立马就能接到夏东珠。 而今夜是她最难熬的日子。 月色当空,夜露深重。 夜枭正要上前再劝,身子方一动,却立马回头。 花影扶苏中,萧长荆一身锦衣红装,正慢慢现出身形。 倾城绝色的男子,一张天下无双的俊颜,眼睛直直盯着扒在栏杆处的夏东珠,无声无息的痛,弥漫全身。 他方一现身,五六个暗卫立马闪身在他身前,他们手按在剑上,阻止他靠近夏东珠。 萧长荆丝毫不在意,他顿住脚,就那样站在树影下看着夏东珠。 夜枭磨了磨牙,压低声音,“殿下今夜洞房花烛,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请回吧!不要惊动公主,否则南萧便是西羽的死仇。” 萧长荆一句话也不说,负手而立,眼里只有夏东珠。 “夜枭,”夏东珠突然唤了一声夜枭。 夜枭警告地瞪了萧长荆一眼,随后转身,轻松应一声。 “公主有何吩咐。” “拿坛子酒,我想喝酒了。” 夜枭抿着嘴,“公主量浅,还是不要喝了,喝酒伤身。夜已深,公主回房吧!” 夏东珠生气地回头,用手拍打着栏杆,“夜枭,你想挨揍?” 夜枭抿着嘴,“知道了。” 他刚要转身去拿酒,就看到西就手里托着一小坛子酒走过来。 西就看了萧长荆一眼,低低一声,“公主已经扒在那里一整天了,谁都不见……” 说完,她就朝着夏东珠走去。 夏东珠劈手就夺下西就手里的酒坛子,拍开封泥,仰头就灌下来。 西就嘀咕一声,坐在她身边。 “公主一天没吃东西,肚腹空荡,如此喝酒,会伤身。” “你管我……” 夏东珠放下酒坛子嗔怪一声,突然打了个酒嗝,身子一歪就软靠在栏杆上,手里的酒坛子‘扑通’一声掉到池塘里。 西就叹息一声,“喝醉了也好,喝醉了就不难过了。” 说完,西就就要背起夏东珠。 不料身子一个趔趄就歪倒在一边,她一惊,就看到萧长荆已在近前,拦腰将夏东珠抱在怀里。 她急忙转头看向夜枭。 夜枭和暗卫们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萧长荆看也不看夜枭,抱着夏东珠堂而皇之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夜枭抽出剑,西就冲过去一下按住他的手。 “算了,殿下已经手下留情,你们是拦不住他的。殿下心里与公主一样难过,就由他们去吧!” 夜枭慢慢站直身,瞅着萧长荆的背影,咬牙恨声道。 “他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我们刚动手,就被他一掌打倒在地。” 西就傲骄地看着萧长荆,“殿下的武功怕是已臻化境,西羽皇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夜枭愤愤哼一声。 但还是收了剑,看着萧长荆竟带着公主掠上房檐出了公主府,便晓得,他定是又带公主去‘百福楼’了。 他二话不说,冲着暗卫一示意,众人便一同随他出了府。 夏东珠是一杯倒,所以醉的极沉。 萧长荆将她带到‘百福楼’。 乔掌柜瞧着殿下一身喜服,公主又醉得不省人事,便叹息一声。按照萧长荆吩咐端来一盆热水。 乔掌柜却站着未走,他有话说,“殿下,老奴收到消息,公主已经着手收拾行李要回西羽国了。” 萧长荆正用帕子沾着热水为夏东珠擦手擦脸,闻言,动作一顿,轻嗯一声。 乔掌柜继续说,“夏西琳被公主从死牢里放出来了,萧玉翀也已离开死牢,我们的人跟上去,看到是蓝瑛郡主将他带离了京城。据牢头说,公主将皇上的密旨带入死牢,萧玉翀被贬为庶民,在皇家玉碟中除名,皇上赐他随母姓。” 萧长荆又轻嗯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乔掌柜瞟了瞟自家主子,又轻轻道,“今晚皇宫传来消息,陈婕妤在佛堂吞金自尽了......” 第200章 云棠的眼睛得见光明 萧长荆一听,细思之下,将帕子扔到水盆里,抬手为夏东珠盖好被子。 “让我们的人跟上刘妙和萧玉翀,陈储唆使萧玉翀逼宫弑父,之后他却逃了。虽然有娄海的证词,但还不足以给他定罪。皇上故意放了萧玉翀,就是想引陈储就范。陈婕妤的死或许就是契机。” “是。” 乔掌柜领命,端着水盆退下。 萧长荆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婚袍,烦躁地一把从身上撕下来,踢掉靴子,抬脚就上了床。 他将夏东珠紧紧搂在怀里,轻声低喃,“你若离开南萧,我该怎么办?” 第二日一早,夏东珠睁开眼,头有点痛,她揉着额头坐起来。抬头看到眼前的情景,突然有点气急败坏。 她使劲地拉响铜铃。 乔掌柜笑呵呵地端着早膳走进来,“公主醒了?老奴做好了早膳,请公主慢用。” 夏东珠坐到床沿,冲他就是一声怒吼。 “我昨日明明在公主府,如今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里很清楚,肯定是萧长荆将她掠来的。 可是昨夜是他与李瑜的新婚夜,他将自己掠到这里算怎么回事? 乔掌柜自然能理解夏东珠的愤怒,他嗫嚅着,不敢替萧长荆辩解,只轻轻道。 “殿下心里苦……” 夏东珠哼一声,提上鞋直接就冲出屋子。 她从‘百福楼’后门出去,看到夜枭站在门外,她立马怒极。 “你昨日是死的吗?眼睁睁让他将我掠来,你若无能,赶紧滚回西羽去。” 夜枭耷拉着脑袋,一句辩解不敢说,直接跪到夏东珠面前。 “是臣无能,阻拦不下青城王。” 夏东珠瞧着他捂着自己的肋下,跪在地上的姿态也有些别扭,心头的怒意慢慢散了。 “你怎么了?受伤了,是他伤的你?” 夜枭摇头,“若是公主同意,我想让陛下再遣些人过来。青城王武功极高,属下没一人能拦住他,我怕公主离开南萧,他会妄加干涉。” 夏东珠头疼地揉着额头,没说话,直接就上了马车。 “先回公主府再说。” 夜枭赶紧起来将马车赶回公主府。 夏东珠回到公主府,西就目光瞟了夜枭一眼,低声说,“公主,夏大小姐来了。” 夏东珠颔首。 刚走到后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夏东珠抬头看去,就见蓝姑姑坐在房檐下缝衣裳,夏大小姐正在与大宝二宝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夏大小姐极具孩子气,逗得大宝二宝笑不停。 夏东珠眼里也浮现笑意,她快步走过去,“夏妹妹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 夏大小姐看到她,便摸着大宝二宝的脑袋让他们去找蓝姑姑,随后迎上夏东珠。 “我有事要与公主谈。” 夏东珠意会,二人走向书房。 西就端来茶盏,夏大小姐一进书房脸子就沉下来,大有为夏东珠鸣不平的意思。 “公主,对不起,我不知殿下会突然纳李瑜为侧妃。李瑜都许了礼部尚书府的公子,殿下却蛮横地直接为她退了婚,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此事,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青城王府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夏东珠闻言没作声,她总不能跟夏大小姐提李瑜的遭遇。萧长荆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的名声。 她浅饮了一口茶,语气淡淡,“此事既已如此,夏妹妹没必要生气,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 “公主难道不生气吗?殿下明明对你有心思,转身却娶了李瑜。你是不知道,昨日的婚礼,礼部尚书府的公子李柱直接质问殿下,殿下不但不解释,还强硬地将人赶了出去。他真是蛮横霸道,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夏东珠瞧着夏大小姐一张小脸都气青了,显然对萧长荆失望至极。 “殿下这么做,或许有他自己的道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你稍安勿躁,切莫做傻事,更不要给李瑜甩脸子,王妃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夏大小姐轻哼一声,“殿下若是真顾念王妃的感受,就更不该娶李瑜。他这么做,王妃也是反对的。奈何,李瑜却不反对,早就巴不得嫁给他。 不过她也够奇怪的,自从被掳后回到王府,整个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躲在房间里不愿见人,王妃还生怕她想不开,日夜派人守在她身边。” 夏东珠明显不愿再谈及这个话题,急忙转移目标。 “夏二将军和郑雪妹妹的婚期定了吗?” 果然,夏大小姐一听就笑了。 “我爹与郑伯伯商量过了,我二哥和郑姐姐的婚期定在下月二十八,到时候公主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夏东珠一听,离下月二十八八还一月余,她恐怕是等不到了啊! 于是她懒洋洋地道,“到时我一定会奉上喜礼,但喜酒就算了。我怕到时候再出什么意外,我又被塞入花轿里。” 夏大小姐一听,想着自己做过的糗事,仰着头哈哈大笑。 笑罢,她又高兴地道,“对了,外公传来了消息,公主上次让我将云棠公主的血送给外公,有结果了。” 夏东珠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外公是怎么说的?” 夏大小姐脸上的笑容敛尽,“云棠果然中了蛊,是南疆的一种极厉害的蛊。外公说,目前云棠只是双目失明,再往后有可能就会侵蚀她的听觉,嗅觉,味觉……总之,到最后全身都会失去任何知觉。” 夏东珠倒抽一口气,沉下脸,“此蛊确实歹毒,云棠从两岁时得了高热眼睛就看不见了,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 夏大小姐也听出了夏东珠话里的意味,她眉心一皱。 “公主,这京城之人处处心机阴险狡诈,我真是烦透了。我特别怀念跟着外公云游天下的日子,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夏东珠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外公可是在赶往京城?云棠的蛊,太医院连查都没查出来,更勿用说解了。你我二人也无能为力。此事,非外公不可。我已经向皇上禀明,外公一到,我便领他进宫。” 夏大小姐点头,“外公三日后就到。” 夏大小姐走后,夏东珠便琢磨着,只待云棠的蛊解了,她就可以回西羽了。 如今她已经给‘济世堂’韩先生去了书信,重新请他回京掌管‘济世堂’。他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现在刘御医和杜掌柜配合默契,‘济世堂’名声越来越大,救济的人越来越多。 夏东珠颇多欣慰。 此时,夜枭走进来,压低声音,“公主,宫里传来消息,陈婕妤昨晚在佛堂吞金自尽了。” 夏东珠一惊,“此事可为真?” 夜枭肯定地点头。 “皇上已经对外宣旨,说陈婕妤是暴病而亡……她身份低微,在朝中也无根基,萧玉翀又犯下弑父的死罪,所以她的死并未在朝中引起任何波澜。皇上也未将她葬入皇陵,听说昨夜就让人悄悄地埋了。” 夏东珠一时间心头百味陈杂。 她眼前浮现的都是初见陈婕妤时,那清淡如菊,干净如荷的气质。 夏东珠心里明白,皇上其实一点都不糊涂,他对陈婕妤的宠,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恩宠,而对于陈婕妤,就是羞辱是难堪是折磨。 如今皇上放萧玉翀离京,陈婕妤心里明白皇上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萧玉翀的噩梦还在后面。他是真正地走入死地。 陈婕妤心头再无希望,她也累了,死于她是解脱。 “知道她葬在哪里了吗?” 夜枭摇头,“皇城司做事,想必处理的很干净,无人知晓。” 夏东珠重重叹了一口气。 “萧玉翀有消息了吗?刘妙究竟将他带去了哪里?” 皇上将陈婕妤的死昭告天下,想必萧玉翀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刘妙将萧玉翀带出京城后,就一路向南方而去,马不停蹄,片刻都未停留。” “南方?” 夏东珠念叨一声,眼一眯。 “南方是安国公陈储的地盘,刘妙将他带往南方,看来陈储应该已回到老巢。也是,萧玉翀弑父失败,被贬为庶民,他也就随之暴露了。皇上定然会对付他,可南疆山高路远,障气重重,他像乌龟一样缩着,皇上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三日后,司马老神医准时来到京城。 夏东珠直接去将军府见他,司马老神医看到夏东珠,不由对她恭身一礼。 “老夫见过公主殿下。” 夏东珠身子一躲,见外公对她如此客气又疏离,她心里极难受。 可她现在如今的身份,也非同一般。 “我听夏妹妹说了,外公确定了云棠公主是中了蛊,外公可是能解?” 司马老神医听到夏东珠依旧像从前那般唤他外公,丝毫没有因为身份而居高临下。 他欣慰地点点头,捋了捋胡子,“此蛊叫‘无觉蛊’,会慢慢侵蚀人的五感,让人逐渐失去对外界所有的感知,可谓歹毒至极。老夫对此蛊略知一二,应该是一种子母蛊。公主年幼,对她下此蛊之人,身上应该带有母蛊,只要母蛊死,公主身上的子蛊便即刻能解。” 此时夏重林也在身旁,闻言便皱起眉头。 “可是公主中蛊已十余年,也不知究竟是谁对她下的毒手?” 司马老神医笑了笑,意味地看了夏重林一眼,沉声道。 “对公主下此蛊之人必定在皇宫里,因为‘无觉蛊’子母蛊是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子蛊便不起作用。公主眼盲了十多年,依旧看不见,那母蛊必定在她身边。” 夏东珠与夏重林闻言互看了一眼,二人神情都不由振奋。 夏重林舒了口气,“那外公可有法子找到母蛊?” 司马老神医信心十足地道,“以公主的血为引,定然能找到母蛊。” 夏东珠高兴地说,”那我即刻带外公进宫,此事我早已向皇上禀明,只要外公准备好,随时可见公主。” 夏重林急切地看向外公。 司马老神医瞧着他明亮的眼神,哈哈一笑,“有劳公主将我带入皇宫吧!” “好。”夏东珠自然责无旁贷。 夏重林身为殿前司指挥使,便一同进宫。 夏东珠进宫后,便先领着司马老神医去御书房暖阁。 皇上听到消息,急忙让韩公公来迎。 司马老神医跪在地上向皇上见礼,皇上直接从御案后走下来,亲自搀起他。 “老神医不必多礼,朕的云棠真是中了蛊?老神医能解?” 明明已经得到夏松林的禀明,皇上还是忍不住又问一遍。 司马老神医不卑不亢,“皇上放心,老夫定能将公主的眼睛治好。” “如此甚好,哈哈。” 皇后闻讯也急忙赶来,听到云棠的眼睛是中了蛊,她震惊不已。 知道司马老神医能治好云棠的眼睛,她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 “只要老神医能治好云棠的眼睛,本宫必有重赏。” 司马老神医恭身道,“请皇后放心,老夫一定竭尽所能。” 皇后自然也看到夏东珠,知道是她率先怀疑云棠是中了蛊,如今陈婕妤一死,她心情颇好。对夏东珠也不像以前看着那么碍眼了,但依旧高傲地道。 “此次公主能请来老神医,本宫甚是欣慰。” 夏东珠急忙对她一礼,“是阿玺应该做的。” 得到皇上恩准,夏东珠正要带着司马老神医去云棠宫,不想云棠宫的宫婢急匆匆赶来。 “启禀皇上,皇后,公主不好了,她的眼睛在流血。” 众人一听,立马变了脸。 司马老神医捋着胡子却若有所思,“赶紧带我去见公主。” 皇上已无心朝政,和皇后一起赶到云棠宫。 众人一进殿,就闻到一股特别刺鼻的香味,云棠公主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两只眼睛流出浓浓的血水,那血水馨香扑鼻,滴到地上还在不停地蠕动,宫婢嬷嬷们吓得脸色苍白,守在一边,谁都不敢靠近。 皇上和皇后也是一惊,这种情况太过诡异。 司马老神医急忙上前,用银针沾在血渍上,拿到眼前仔细看。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洒在地上的血水中,那血水像被点燃,冒出一丝青烟,便消失干净。 司马老神医却是一喜,“回皇上,皇后,公主身上的蛊解了。” “解了?” 皇后惊叫一声,看了皇上一眼,又看向老神医。 “公主都眼盲十二年了,怎会无缘无故说解便解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司马老神医看向云棠,“公主感觉眼睛有何不适?” 云棠有些紧张地坐在软榻上,自然也听到皇后的声音,她对着面前的司马老神医轻声道。 “从昨儿晚上开始,我的眼睛就痒的不行,我不停地揉,不停地揉......今儿一早起来,嬷嬷们都吓了一跳,说我的眼睛流血了,我现在害怕极了,连动都不敢动。” 司马老神医呵呵一笑,“公主不必害怕,待你眼睛里的毒血流尽了,你的眼睛就能慢慢看到光明了。” 云棠脸上一喜,“是真的吗?这究竟怎么回事啊?人的眼睛是会经常流血的吗?” 司马老神医叹息一声,“让我为公主清洗一下眼睛可好?” 云棠头转向皇后的方向,“母后,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皇上却走上前,“云棠,有父皇在,不怕。父皇和母后今日一直陪着你,父皇希望你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父皇。” 云棠高兴了,重重点头,她还想看到另一个重要的人。 司马老神医用药水为云棠清洗了眼睛,随后又上了药,用绷带缠上。 虽说只要蛊毒除尽就能看到光明,但司马老神医谨慎,怕公主体内蛊毒没有除尽,又重亲为她上了药,不出意外,三日后就能看到光明。 皇上板着脸坐在外殿,皇后在内殿守着云棠。 皇上的脸色极难看,他看了夏东珠和司马老神医一眼,”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棠的眼睛为何会突然莫明其妙就好了?” 夏东珠看了外公一眼,轻声道,”若司马老神医说的没错,应该是对云棠下蛊之人体内的母蛊死了。” 皇上显然不明白,“什么叫下蛊之人体内的母蛊死了?” 司马老神医接口道,“皇上,最近宫内可有过世之人?母蛊是寄生在人体内,只有母体死了,它才会烟消云散。” 司马老神医话一落,皇上和夏东珠的脸色瞬间极难看。 昨夜云棠的眼睛开始发痒,而昨晚宫中确实死了一个人。 就是陈婕妤。 屋里一时静下来,皇上脸色难看,双手握得死紧,微垂着头,半晌没说话。 夏东珠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若真是陈婕妤对云棠下的蛊,那她这么多年,也不无辜。 好半天,皇上才阴沉着脸又问道,“敢问老神医,云棠的眼睛能彻底治好吗?” “三日后,公主必能看到光明。老夫已经为公主切脉,公主身体康健,请皇上容老夫这三日守在公主身边。” 皇上脸上稍霁,大手一挥,“朕准了,有劳司马老神医了。” 说完,皇上站起身,走向内殿。 司马老神医意味地看向夏东珠,夏东珠不敢相瞒,侧过身,压低声音道。 “昨日皇上的陈婕妤暴病而亡......” 司马老神医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背着手走出殿外去煎药。 知道云棠三日后能看到光明,夏重林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 后宫是皇上嫔妃所住的宫殿,若不值守,他做为外男,是不能轻易进入的。 他一直守在出宫的路口,等的就是夏东珠。 夏东珠打击他。 “夏二将军可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看得出,皇上和皇后极疼爱云棠公主。你若想娶她,还得多努力才行。” 夏重林一拱手,“多谢公主提醒。” 夏东珠叹了口气,随后便出了宫。 如今她在南萧再无牵挂,是该准备回家了。 刚走到宫门,就与萧长荆碰个正着。 两人一对视,夏东珠就寡淡地别过脸。 萧长荆眼眸带笑,却走近她,“云裳公主的眼睛有希望了?” 夏东珠不想跟他说话,绕过他就要走,不想萧长荆一把抓住她,直接将她扯到旁边隐蔽的宫墙角落。 夏东珠吓得脸白,急忙向四周看着,一把甩掉他的手,咬着牙。 “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皇宫,不是‘百福楼’。”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萧长荆一张天下无双的俊脸带着笑意,“公主为何如此不待见我?” 明知故问。 夏东珠哼一声,“你少装蒜!” 萧长荆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眼眸中再不隐藏深情。 “李瑜在府中求死,我只有那样做,才能保她名声,让她活下来。” 夏东珠冷哼一声,明知是这样的原由,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殿下怎样做,无需向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的谁......” 萧长荆闻言立马欺身而上,将夏东珠逼到身子紧贴在墙上,她吓的要死,恨声道。 “你究要干什么?这里是皇宫,皇宫......” 萧长荆叹息一声,头一低就将额头抵在她额上,语气带着恳求。 ”阿玺,别离开我好吗?” 夏东珠心里一颤,却别过脸,“我累了,想回家,你已经不是我所求......” 萧长荆立马深痛地闭了闭眼,他退后一步,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了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向御书房走去。 夏东珠靠在墙上,看着他低着头向前走,身板竟有些佝偻。 她心下一痛,咬了咬牙,抬腿向宫外走。 阿荆,对不起!在你拒绝皇上那一刻起,就已经伤到我了。 我在南萧待不下去了。 夜枭驾着马车等在宫外,见夏东珠出来,他迎上去,“公主,司马老神医可是能治云棠公主的眼睛?” 夏东珠点点头,心情极差,“回去吧!我在南萧最后一件心事已了,收拾行装,咱们择日便可返回西羽。” 夜枭大喜过望,高兴地点头,“一切都听公主的。” 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说云棠公主的眼睛已经好了。 夏东珠也已经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主要是蓝姑姑和大宝二宝,蓝姑姑不肯跟她回西羽,执意留在京城等霍襄,她便将之前开医馆的宅子留给蓝姑姑。至于大宝二宝,夏东珠决定在临行前,去见一见青城老王妃。 没想到,她去见青城老王妃的时候,她正坐在软榻上暗自流泪。 第201章 夏大小姐和离了 夏东珠静静地站在房门口,看到青城老王妃独自坐在窗前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张纸盏,神情悲苦,正暗自神伤。 夏东珠有点踌躇,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想了想,觉得王妃太不容易了,心头一软,便踏进房中。 “王妃……” 她柔情唤一声。 青城老王妃抬起头,见是夏东珠,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喷涌而出,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流。 夏东珠急忙走过去,掏出帕子为她拭去泪水。 她以为王妃还是因为李瑜的事情难过,便柔声劝道。 “李瑜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做为青城王侧妃,她便能一辈子留在王府,王妃为何还要难过?” 青城老王妃却深深看着夏东珠,无不遗憾地道。 “公主与我儿真是可惜了。阿瑜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是……” 说着,青城老王妃将手中的纸盏递给夏东珠。 “夏大小姐却走了,她与阿荆和离了。” 夏东珠一惊,急忙接过青城老王妃手里的纸盏,竟真是萧长荆与夏大小姐的和离书,萧长荆亲笔所书。 “王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在前世自己的性子可真够倔的。 如今青城王府还未刚刚消停,她怎么能现在就提和离? 青城老王妃摇着头,“我不怪夏大小姐,阿荆纳李瑜为侧妃,本就突兀,引人非议。 不仅礼部尚书府公子言辞凿凿当面质问,逼得阿荆当着众宾客的面不得不将他赶出府。即便是夏大小姐,也是极恼阿荆。觉得阿荆不可理喻,甚至看不起他,觉得他没有男儿担当,面对这样的夫婿,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可阿荆的苦,又有谁知?他是有苦难言,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吞啊!为了李瑜,我儿将自己的骄傲踩在了脚下。” 夏东珠心头也有些难受,“是夏大小姐不懂事,王妃放心,我会去劝劝她……” 青城老王妃却摇头。 “强扭的瓜不甜,夏大小姐与我儿终是没有缘分。当日成婚,也是公主替她拜的堂,夫妻之情都是天注定,强求不来。阿荆心里也只有公主……可我儿却对不住公主啊!” 青城老王妃说着,甚是痛心地拍打着胸口,那样子,看着真让人揪心。 夏东珠叹息一声,她本是来辞行的,为大宝二宝的去留征求王妃的意见,可现在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青城老王妃又啜泣起来,嘴里念叨着。 “李瑜遇到那种事儿,一心寻死。阿荆心里愧疚自责,为了给她生的希望,便允了她侧妃之位,并答应她立即成婚,李瑜才不再折磨自己。 可我心里清楚,阿荆是不会碰她的,他只是给她一个名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我儿的骄傲,宁肯孤身一人,也绝不会碰不喜的女子的。我儿除了公主,谁都不会要。所以夏大小姐离开,我并不遗憾。只是觉得我儿太苦。” 夏东珠看着手中的和离书,想着萧长荆曾经说过,将来有合适的机会要放夏大小姐自由。 莫不是,这便是合适的机会? 夏东珠想到这里,觉得不好再劝,将和离书轻轻放到小桌上。 “既然殿下给夏妹妹写了和离书,说明二人是心甘情愿分离,王妃不必伤心。至于李瑜,或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心中一直装着殿下,或许有一天,殿下也能接受了她。” “那公主呢?” 夏东珠一笑,终于将告别的话说出来。 “我就要回西羽了,我自小颠沛流离,也该回去了。” 青城老王妃脸色一变,急忙握住夏东珠的手。 “那公主还回来吗?” 夏东珠自然明白王妃问这话的意思,她沉默良久才摇摇头。 “不会再回来了。” 青城老王妃一呆,随后立马侧过身,难过地又开始抹眼泪。 看着王妃伤心,哭的肩头一耸一耸的,夏东珠伸出手想安慰,可想了想,终是将手收了回来。 她不能给王妃任何保证。 她与萧长荆将来能如何?她不知道。 她如今的身份,萧长荆娶不了,除非他登基称帝。可他拒绝了。所以,她与他之间,犹如隔着天堑。 “我儿命可真苦啊!身中剧毒,受了近二十年折磨,好不容易有一天能拔云见月过正常人的生活,却依旧不得所愿……此生不能与所爱的人在一起,一生都将不得欢颜。” 王妃似是感同身受,对萧长荆流出浓浓的心疼。 夏东珠抿紧嘴,此刻她什么都不能再说,只能静静地陪着王妃。 待王妃心情平静下来,夏东珠便起身告辞,只等改日再提大宝二宝了。 青城老王妃并没有挽留,只是无不遗憾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提着裙子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萧长荆就从门侧站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夏东珠一惊,“殿下,你,待在门外多久了?” 萧长荆微微垂着头,没回答她的话,只轻轻道。 “今日陪母亲用过午膳再走吧!” 青城老王妃似乎也听到了萧长荆的话,从软榻上跑过来,“阿荆……” 萧长荆望着母亲红红的眼睛,心里酸涩。他目带恳求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真受不了他的眼神,立马说,“好,今日我亲自下厨,为王妃做几道拿手菜。” 说完,她夸张地撸着袖子。 引得青城老王妃终于破渧为笑,一边笑一边又抹眼泪。 萧长荆脸上也有了笑意,宠溺地看着她,“我去灶间为公主烧火。” “走吧!去厨房。” 夏东珠大手一挥,在前面带路。 萧长荆看了母亲一眼,随后跟上。 青城王府的厨房自然各种肉鱼蔬菜应有尽有,厨娘们看到阿玺长公主忙着做菜,殿下安静地烧火,一堆人缩着肩膀靠在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 她们都知道阿玺长公主长于市井,会做饭菜不足为奇,可她家殿下能将灶堂的火烧的如此旺盛,真是让她们大开了眼界。 君子远疱厨。 整个京城的男子都避之唯恐不及。 可她家殿下却做的如此悠然自得。 殿下真是天下第一奇男子。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舞得了宝剑,烧得起灶堂。 半个多时辰后,夏东珠满意地将四菜一汤放到托盘上。 萧长荆二话不说直接端起托盘就走。 夏东珠拿着碗筷跟在后面。 他二人一走,厨娘们都探着头目送他们窃窃私语。 “咱们殿下跟公主还真是般配呢!可惜,公主被皇上赐给了未来储君,我真替殿下可惜。” “唉,你没看见,殿下看公主的眼神永远都带着笑意。” “听说夏侧妃今日已经回了娘家,王妃又该伤心了。” “嘿,你们不知道?夏侧妃是因不满殿下纳瑜表小姐为侧妃,与殿下闹了一场。殿下一气之下与她和离了。” “阿玺长公主若是能嫁给殿下就好了。” “嘘……” 待萧长荆和夏东珠带着饭菜回到‘云秀苑’的时候,青城老王妃已换过衣衫,心情不错地坐在画堂饮茶。 看着二人一同走进门,她眼眸一闪,唇角便带了笑,轻轻放下茶盏。 怎么看都极是般配呢!怎么看都看不厌。 “母亲(王妃)吃饭了。” 萧长荆和夏东珠异口同声招呼王妃吃饭。 二人话落,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别扭地转过脸。 青城老王妃笑着站起身,“今日我与阿荆有口福了,便尝尝公主的手艺。” 夏东珠摆着碗筷,嘿嘿笑着。 “这些都是雪中城的特色菜,是我娘教我的。” 她习惯性称蓝姑姑为娘,一时改不了口。 青城老王妃听着却极亲切,“就是那个蓝姑姑所教?” 想着那个蓝姑姑带着大宝二宝在府里住了一段时间,整日闲不住,天天往厨房跑,变着法子做各种菜肴,确实挺合她胃口。 夏东珠点头,“就是她,在我快饿死的时候给了我一碗鸡丝饭,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从此后我就赖上她了。我娘人虽粗俗,但心眼好,什么都教我。” 青城老王妃立马道,“我也是可以教公主的,除了做饭不行,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跳舞投壶打马球,我样样精通。公主若是愿意学,我保你一学就会。” 夏东珠立马惊奇了,“王妃竟会打马球?” 那不是很需要体力吗?王妃这弱不禁风的身子...... 青城老王妃瞧着夏东珠怀疑的小眼神,嘟着嘴哼一声。 “公主莫不是小看我?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只要女子能拿得出手的才艺,就没人能强过我。” 夏东珠立马伸出大拇指,“厉害……” 一句话夸得王妃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两人坐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萧长荆默不作声,给二人盛了饭,又夹了许多菜放到碗里,然后放到二人的桌前。他自己唇角夹着笑,端起碗默默地吃,默默地听。 夏东珠兴许是肚子饿了,端起碗就吃,丝毫没觉得那饭是萧长荆盛的,觉得极自然。边吃还不忘喋喋不休与王妃聊天,完全忘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王妃心情也不错,看着儿子与公主都吃起来,她一怔,随后一笑,也端起碗。 夏东珠做的菜似乎极合王妃胃口,这段时间,她担心受怕的,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如今由儿子和公主陪着,她胃口大开,三人其乐融融。 “母亲,殿下,我熬了雪蓉汤端给你们尝尝。” 三人正吃的开怀,不想门口却突然传来李瑜的声音。 夏东珠急忙抬起头,就看到李瑜一身新妇的装扮,悄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的身后,一个婢女端着托盘,上面有一个煲罐。 萧长荆脸上的笑容尽去。 青城老王妃身子一瞬间也有些僵硬,随后她反应过来,笑着招呼李瑜。 “阿瑜,赶快进来,今日公主进府,亲自做了饭菜。正好,你也一起用吧!” 夏东珠瞧了萧长荆一眼,慢慢放下筷子。 李瑜走过来,将婢女手里的煲汤端到桌上,便冲着夏东珠福了福。 “李瑜不知公主到来,失礼了。” 夏东珠急忙摇头,“侧妃不必多礼,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了。” 两人客气的有点僵硬。 青城老王妃见儿子的脸色不大好,急忙将婢女遣出去。 “快去给侧妃拿副新碗筷来。” 婢女应声急忙走出去。 萧长荆慢慢放下碗,“母亲,我吃好了。皇城司还有公干,我便先离开了。” 青城老王妃瞟了李瑜一眼,很想自己的儿子能留下来,别让李瑜太难堪。 可她心里也知道,李瑜在,儿子这顿饭是吃不下去的。 她挥挥手,“行了,你赶紧忙去忙吧!晚上早点回来。” 萧长荆不应声,撩起袍子就走。 夏东珠有点尴尬,与萧长荆一样,完全没了胃口,可她不能离开。 她只得重新拿起碗筷,李瑜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萧长荆离开的影响,抬手自然地为青城老王妃盛了一碗汤。 “母亲,这是我亲自炖的,足有一个时辰,你快尝尝。” 青城老王妃僵着笑容接过碗,“好,还是阿瑜孝顺。” 随后李瑜又为夏东珠盛了一碗。 “公主也尝一尝,这是我拿手的煲汤,之前表哥特别爱喝。” “好,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夏东珠显得毫无芥蒂,伸手接过碗就尝了一口,“确实不错,李侧妃的手艺真好。” 可也仅仅只喝了一口,夏东珠就再不肯动那碗雪蓉汤。 青城老王妃倒是硬着头皮喝了一整碗,也算是给足李瑜面子。 婢女拿来新的碗筷,李瑜像女主人一般,直接盛了自己熬的雪蓉汤喝,夏东珠做的菜,她一口没吃。 一顿饭吃到现在,都极尴尬。 至少王妃和夏东珠再不像之前那般轻松惬意,三人都不说话,快速将这顿饭打发了。 饭后,夏东珠不便久留,起身告辞。 青城老王妃尽管不舍,但也没有挽留。 李瑜却自告奋勇,“母亲,让我送公主出府吧!” 她完全拿出了当家女主人的派头。 青城老王妃点头,目光看着夏东珠,轻轻叹息。 李瑜陪着夏东珠往府门走。 二人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极沉闷尴尬。 “按说,我应跟公主道声谢。” 最后还是李瑜打破沉默,她的语气极不好,生硬,且冷漠。 夏东珠瞅了瞅她,“李侧妃不必言谢,我并未为你做什么。” 李瑜突然顿住脚,一张俏脸极是阴寒,“公主是瞧不起我?” 夏东珠心里叹息,李瑜也太敏感了,她只能装傻。 “李侧妃何出此言?” 李瑜眼中立马噙满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表面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可背地里根本就看不起我。” 夏东珠垂下眼睑,“李侧妃多心了。” 李瑜一抹眼泪,“夏大小姐与我吵架,表哥故意将她赶出府,其实是放了她自由。我心里知道,表哥娶我,不是因为爱我,他是愧疚。自从成婚当日,他就不曾进过我的房,甚至连‘锦松苑’都不回。他是不是夜夜与公主在一起?” 夏东珠突然就恼了,“李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心里痛,别以为别人都得跟着你痛。我是西羽的长公主,是南萧未来的皇后,你方才那话,便是诛心之言。是对青城王最大的侮辱。” 第202章 李瑜:自作孽,不可活 李瑜却不依不饶,咬着牙,声音中甚至带着颤抖。 “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与表哥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公主别说你没见到那个人。” 夏东珠突然意识到,李瑜指的是拓跋煜。 她张了张嘴,突然就泄了气。 “李侧妃,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过去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还望你尽快忘掉。” 夏东珠刻意提醒她,不要无事生非,说完提着裙子就往门外走。 不想李瑜快走几步一下子拦在她面前。 她俏脸中带着一丝戾气,恶狠狠地道。 “我曾在姨母的房中见过姨丈的画像,几乎也跟那个人一模一样,你最好告诉我那个人的身份。否则,我就去找姨母,将那个人的容貌告诉她。” 夏东珠倏地缩起眼眸。 “李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夏东珠同样恶狠狠地咬着牙,“老青城王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是皇上和王妃亲自将他送进的皇陵。你脑子是不是魔怔了?这世上长的像之人何其之多,我瞧着你现在放着好日子不过就想作死。” 闻言,李瑜身上的戾气不减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整个身子都是抖的。 “我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姨丈的王佩……” 夏东珠倏地怒从心起。 “行,既然你非要弄个明白,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李瑜,你在青城王府被掳走,萧长荆确实对你心存愧疚,所以他才将自己的骄傲踩在脚下,不顾众怒纳你为侧妃。就是想让你忘记伤痛,护你一生,让你体面地活着。 若你心中真存了魔障,以为那个就是过世的老青城王,非要将这得来不易的平静打破,那你自己就要承担后果。” 夏东珠说完,抬脚跨出府门,“李瑜,你若不后悔,就跟上来吧!” 夜枭自然驾着马车守在青城王府外。 见夏东珠脸色带怒,急忙朝着王府内看了一眼。 “公主,出了何事?” 夏东珠回头向后看,见李瑜竟真义无反顾地跟上来,她恨的咬紧牙。 既如此,她绝不能让李瑜再伤到王妃。 “夜枭,带我们去皇城司。” 夜枭一怔,随后看了李瑜一眼,“是。” 夏东珠踩着马凳上了马车,李瑜一撩裙子也跟上来。 夜枭驾起马车就走。 李瑜冷着脸问,“公主要带我去哪儿?” 夏东珠不屑地说,“你不是说你见过那个人身上的玉佩与老青城王的王佩极像吗?那就带你去真正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王佩。” 李瑜一下子咬紧唇,再不说话。 她心里像着了魔,一定要弄清楚那个人的身份。否则,她夜夜噩梦,此生都无法安宁。 二人在马车里一时都不再说话。 夏东珠知道,若是此事真捅到萧长荆面前,以他骄傲的性子,李瑜想在王府再待下去便不可能了。也就毁了他苦心为她营造的新身份。 夏东珠不想萧长荆伤心,趁现在还来得及,她不得不再劝。 “李侧妃可要想清楚了,若是青城王知道你怀疑那人是故去的老青城王,你可知他该如何承受?你将来要如何再面对王妃?若是李侧妃反悔了,咱们现在就返回,我就当你从不曾对我说过那些话。” 李瑜撩起眼眸,在她看来,是夏东珠心虚了。 她本来还有些后悔,认为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如今,她偏要弄个明白。 若真是姨丈…… 那萧长荆纳她为侧妃,就是想为他遮掩丑事,以后她就可以要挟姨母,她要做萧长荆的正妃,她受了委屈,他们欠她的就该还。 李瑜冷哼一声,“对于那个人,表哥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若不然,即便是愧疚,以他的尊贵和骄傲,也绝无可能纳我这样身子脏污的人为侧妃。他究竟是为我好,还是想护着什么人?我一定要弄清楚。” 夏东珠一愕。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瑜。 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李瑜这是笃定那个人就是死去的老青城王萧煜,她如此语气,就是把萧长荆良苦用心完全抛弃了。 她是真如魔了。 夏东珠重重一叹,将自己身上靠在马车壁上,闭上眼,不愿再看李瑜扭曲的脸。 “反正话我已说尽,只要李侧妃不后悔就好。” 看来今日这事不能善了,为防李瑜心中的魔障让她将来做出对王妃不利之事,夏东珠也是下定决心,绝不能让李瑜再陪在萧长荆身侧。 她心性扭曲,已是祸害。 马车停在皇城司,夏东珠跳下马车,冲着守门的禁卫问道,“殿下此刻可在皇城司?” 皇城司的禁卫自然是认识她的,急忙恭身一礼。 “回禀公主,殿下正在皇城司。” “麻烦请通禀一声,就说阿玺长公主和李侧妃有事找他。” “是。” 皇城司的禁卫也看到李侧妃从马车里下来,不敢怠慢夏东珠,急忙走进皇城司禀报。 不一会,东城急匆匆出来。 看了李瑜一眼,对着夏东珠恭敬地道。 “公主,殿下正在议事,请公主和李侧妃先到书房等候。” 夏东珠颔首。 她回身又看向李瑜,“李侧妃,你要的答案,殿下都会给你。你可要想好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话未落,李瑜绕过她直接闪身就进了皇城司。 夏东珠一怔,随后郁闷地吐出一口气,低声对着东城说了几句,也跨进门。 东城眉心轻皱,随后又面无表情跨进皇城司,将夏东珠和李瑜引到萧长荆的书房后就离开了。 夏东珠毫不生疏地直接坐到罗汉榻上。 李瑜却站在书房里,甚是好奇地看着四周。 见夏东珠像回到自己家一般闲适,她讥刺一声。 “看来之前的坊间传闻是真的,公主与殿下也不干净,这人人敬畏高不可攀皇城司,公主像入自己家一样。” 夏东珠手一指她,“李瑜,你心里脏,别看任何人都是脏的……我坐过牢,也进过皇庭。饥饿过,也风光过。心里坦坦荡荡,这世间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儿。 所以,别拿你那让人恶心的眼光来看待别人。心中有善,才能结善果。心中只有恶,只会恶果报应。” 李瑜冷哼一声,不屑地别过脸。 萧长荆在房门口站了良久,眸光暗合,才伸手推门进去。 他锋锐的眼眸一扫李瑜,没说话,直接走到书案后坐下。 “不知公主和李侧妃过来,是为何事?” 萧长荆语气暗沉,抬头整理着书案,看不出情绪。 夏东珠直接看向李瑜。 李瑜也不说话,直接走到罗汉榻上坐下,与夏东珠隔着小桌,微垂着头。 她现在竟然也不吭声了。 夏东珠歪头瞅着她,“李侧妃缠着我非要来皇城司见殿下,不是有话要与他说?” 夏东珠刻意点她。 李瑜装傻也歪着头看她,“公主不是说,我想知道的答案见过殿下就会明白吗?” 她又将球踢回了夏东珠。 夏东珠直接被她气笑了。 她从罗汉榻上站起来,在书房里走了两圈,意味地又看了李瑜一眼,直接冲萧长荆道。 “李侧妃怀疑当初在青龙寺侮辱她的人是早已故去的老青城王萧煜,说她看到了他身上佩戴的玉佩,与老青城王的王佩一模一样……” 夏东珠说着顿了一下。 “所以,我将李侧妃带过来,就是想让殿下将老青城王的王佩好好给李侧妃看看,让她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王佩?” 她话一落,萧长荆脸色骤变,身上刹那崩射出能冻死人的冷意。 他心中惊涛骇浪,更多的是气怒,森寒地瞪着李瑜。 “李瑜,公主说的可是为真?” 李瑜垂着头,狠狠咬着唇,一时没说话。 萧长荆的气场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最后,她还是倔强地抬起头,“他与姨丈和表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身上还佩有姨丈的玉佩,我想知道真相。你纳我为妃,是不是在为他遮掩丑事?” “哗啦……”一声。 萧长荆怒极,将桌上的砚台纸盏笔架全部扫落在地,甚至将书案踢得歪到一边。 可见他心中究竟怒成什么样。 夏东珠摇了摇头,李瑜不知死活地执着,终会害了她。 萧长荆直接就起了杀意。 夏东珠走向窗台,抱着臂倚在墙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这种事还是交给萧长荆处理吧!做为外人,她不好参与。 “来人。” 萧长荆朝外一声吼。 东城立马走进来。 “去将皇上身边的韩公公,肖大学士,夏大将军和宫廷玉匠、鬼手张都请到皇城司。” 东城一惊,他甚少见到殿下怒到这样。 “是。”东城迅速领命离去。 萧长荆说完,便坐在椅子上,抬手为自己斟了一盏茶。 他人高马大,就那么一坐,犹如定海神针一下子镇住了书房里的气场。那种威压,重重如山。 李瑜低头坐在罗汉榻上,额头冒汗,双手紧紧抓着裙子。 她扭头看了夏东珠一眼,见她丝毫不受萧长荆威压,依旧悠闲地倚在窗边,从容不迫。那份坦然,真的是处事不乱宠辱不惊。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她想起了夏东珠再三的告诫。 “表哥……” 李瑜转过脸低低地唤一声。 萧长荆直接将手中的热茶连同茶杯一起泼过去。 李瑜尖叫一声,立马从罗汉榻上滑下来跪在地上。 萧长荆终于发话了。 “你的膝盖是软的吗?那本王即刻让皇城司的禁卫将它打断了,让你永远跪着。” 李瑜吓的脸一白,立马站起身又坐回罗汉榻。 夏东珠叹息一声。 今日事,不可为外人道。若是李瑜跪着,一会众人来了不知又作何猜想,就不好问话了。 萧长荆要如何做?夏东珠已猜的七七八八。 她刚才反思了下,觉得今日也冲动了,不该带李瑜来皇城司。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于是夏东珠转过身,走到萧长荆面前。 “今日事,我也有错,望殿下消气。现在我这便带着李侧妃离开,殿下就当我们没来过。” 李瑜闻言,身子一动,立马抬起头。 萧长荆深深地看着夏东珠,一张倾城绝色的俊脸已看不出喜怒,突然冲门口一声。 “南辕,带公主退下。” 南辕立马应声进门,夏东珠艰涩地揉了揉脸,“行,我不劝了,我不劝了还不行吗?” 她说完,就对南辕摆了摆手,转身又走到窗边靠着。 南辕瞅了萧长荆一眼,不等他开口,直接转身出去。 李瑜看到连南辕都如此听夏东珠的话,她心头又浮现恨意。方才的那丝后悔立马烟消云散。 她低下头,咬着唇,手死死抓着裙摆。 她心里想着:表哥越是气怒,说明心里越虚。夏东珠越是怕别人知道,说明这里面更有问题。 她是受害者,绝不能让他们唬住。 李瑜随后又挺直了脊背。 萧长荆撩着眼尾看李瑜死不悔改地样子,心里叹息一声,看来是真不能留了。 片刻,皇城司的禁卫就将宫廷老玉匠和鬼手张带来了。 二人皆须发花白,看着萧长荆,有些噤若寒蝉。 “不知殿下唤小的过来有何吩咐?” 萧长荆没说话,抬脚一踢,就将歪扭的书案踢正,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到书桌上,冲着老玉匠和鬼手张道。 “听说当年,我父王的王佩,是老玉匠和鬼手张共同雕刻的,此事可是为真?” 老玉匠与鬼手张互看了一眼。 老玉匠呵呵一笑,“原来殿下是问这事,确是如此。当年老青城王出生后,长的俊美无边,先皇一见便欢喜不已。依着祖训,便想着为老青城王刻一块特别的王佩。于是,便将我二人唤到皇宫里。” 萧长荆颔首。 “这么说,你二人是应该能识出我父王王佩的喽?” 鬼手张捋了把胡子骄傲地道,“那是自然,老青城王的王佩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我与玉匠老哥各雕一面,即便有人想仿,都完全仿不出。我们用了整整一月,可是费尽心思才雕刻出来。先皇极是满意,在老青城王满月之时,亲自放在他襁褓里。” 鬼手张话一落,李瑜立马紧张起来。 她撩着眼尾瞟了瞟萧长荆放到书案上的玉佩,可惜,离的远,她看不真切。 若是姨丈的王佩一直在表哥手里,那...... 李瑜想到这里,微微变了脸。 可现在骑虎难下,她再想后悔已来不及。 萧长荆一抬下巴,“那就麻烦二位瞧瞧,书案上这块玉佩可否是你们当初为父王雕刻的王佩?” 老玉匠与鬼手张又对视一眼,拿起玉佩。 老玉匠将玉佩拿在手里反复看着,又对着光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随后嘴角一笑。 “老张也看看,没想老青城王殿下过世这么多年,老夫还能再见到这块王佩,真是三生有幸。” 鬼手张也欢喜地接过玉佩,如老玉匠一样,反复看着,又对着光仔细看,随后笑道,指着玉佩上的蟠龙道。 “当年先皇要将老青城王的‘煜‘字刻在龙首上,皇上亲笔所书,我用我们张家独有的雕刻手法刻在了上面。除了我,无人能辨。瞧,就在这里……” 鬼手张用手一指。 老玉匠急忙凑上去,随后哈哈一笑,对着萧长荆一拱手。 “殿下,此佩确是老青城王的王佩无疑,我二人当年亲自所刻,错不了。” 李瑜一下子咬破了唇。 “多谢。”萧长荆接过王佩,“有劳了。” “不敢!” “东城,厚赏,送二位回去。” “告辞!” 老玉匠和鬼手张恭身退去。 屋里一时静到落针可闻。 夏东珠回过身,看到萧长荆将玉佩拿在手里,反复摩挲,脸上的神情似陷入回忆。 夏东珠想,他肯定在回忆与老青城王生活时的样子,当年老青城王过世,他不过才五岁,又有多少美好的回忆呢? “殿下,夏大将军和肖大学士,韩公公都到了。” 门外响起东城的声音。 萧长荆回过神来,“让他们都进来。” 夏大将军一进来,眼光就犀利地看了夏东珠和李瑜一眼,地上散乱的砚台和纸盏还未收拾,他魁梧的身姿瞅着萧长荆,眼一眯。 “殿下,你已经跟我闺女和离了,你的家务事,本将军可不掺和。” “嗯。”萧长荆轻嗯一声,站起身,伸手一请,“将军请坐,事关父王,有些事我想当面问清楚。” 夏大将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听到萧长荆说起老青城王,不由诧异一声。 “老青城王都死了二十年了,殿下想问何事?” 此时肖大学士和韩公公一前一后进来,也听到了萧长荆和夏大将军的话,二人也都极诧异。 “殿下究竟想问何事?” 肖大学士也忍不住问。 “肖大学士,韩公公,请坐。” 肖大学士坐在椅子上,韩公公却笑呵呵地看向夏东珠。 “原来公主也在。” 夏东珠直接摆手,幽默地说,“今日是殿下找你们,公公就当我不存在。“ 韩公公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夏大将军和肖大学士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夏东珠一揖,“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夏东珠又摆摆手,“夏大将军,肖大学士不必多礼。今日你们皆听殿下便可,我只是旁观。” 二人闻言,心下明了,便转身又坐到椅子上。 三人根本就未将李瑜看在眼里。 李瑜坐在罗汉榻上心口憋着一口气。 肖大学士饮了口茶问道,“不知殿下想问什么?老青城王人品贵重,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萧长荆淡淡道了声谢,直接道,“我父皇当年平叛卓驸马和玉琼公主叛乱,回京不久后便病逝了。是我母亲亲自为父王穿上的王袍,皇伯将他放入玉棺中,几位当时都在场,此事可为真?” 萧长荆话一落,听到的都是一声叹息。 韩公公先开了口,“老青城王的身子骨本就差,为了皇上,不惜设计引卓驸马和玉琼公主离开京城,并将他们逼上将军崮斩杀。回到京城后,就再撑不住了。 皇上将天下所有的名医都找来了,可惜,依旧没能将老青城王救回来,皇上一直到现在都深以为憾。” 夏大将军继续道,“当时我从北疆急赶回京城救驾,老青城王病重,皇上直接罢朝,将文武百官都召到青城王府为王爷祈福。当时,是臣亲自为王爷盖上的玉棺。” 肖大学士也低低地道,“是臣亲自为王爷写的挽联,文武百官守棺三日,当时所有人都痛惜不已。” 萧长荆听到这里,低喃着道。 “听说是夏大将军抬棺直接将父王送入的皇陵?” 夏大将军重重颔首,“这是臣该做的。臣是武将,却让病弱的老青城王设计引叛逆出京,解皇上之危,是臣无能。没能及时赶来救驾,臣对老青城王敬重,亲自抬棺,臣心里还能好受点。” 夏大将军说着,眼眸竟然渐渐变红。 韩公公有些不解,“殿下此番问起这些事,究竟是为何?” 萧长荆淡然一声,“我想知道父王有没有可能从皇陵里出来?” “啊……” 韩公公惊叫一声。 夏大将军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微有薄怒。 “青城王是太闲了吗?将我们召到皇城司,就问这句屁话?” 夏大将军是武将,常年驻守北疆,说话粗鲁,行事彪悍。听到萧长荆的胡言乱语,直接当面就怒斥。 萧长荆幽幽地瞟了他一眼,“将军以为,我父王当年是死透了,再无可能从皇陵里爬出来再做人?” “你……” 夏大将军气的用手指着他,憋了半天才恨恨地道。 “你就是个混蛋,幸亏我闺女跟你和离了。萧长荆,你若闲的身上长毛,就到边关去历练历练。别净扯些有的没的,耽误老子的时间。哼!” 夏大将军指着萧长荆骂一通,直接就气咻咻地冲出书房走了。 萧长荆抿着嘴没说话。 肖大学士也慢慢站起来,他是斯文人,暴不了粗口,可萧长荆说这些鬼话,他也实在受不了。 “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我还得赶回学馆教学生呢!” “肖大学士博学多才,我想知道皇陵的建造,是真的只能进不能出吗?” 肖大学士立马生气地甩了下大袖,“这还用问吗?王爷的墓室都设有机关,棺椁进入皇陵,自然是要将墓室封死的。我看夏大将军说的没错,殿下确实太闲了,告辞。” 肖大学士也气哼哼地走了。 萧长荆看向韩公公。 韩公公一叹,“殿下看我作甚?若是老青城王还活着,还能从皇陵中爬出来,那王妃这二十年的折磨不就白受了?此事,万不可让皇上知晓,否则,定要罚殿下到皇陵跪上三天三夜。” 韩公公说完,恭着身子也走了。 书房内一下子又静得落针可闻。 李瑜再撑不住,身子一滑又跪在萧长荆面前,她捂着脸哭泣着,露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阿瑜错了,但凭表哥责罚。” 现在,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就该听公主的。 李瑜眼眸瞟了瞟夏东珠,希望她能再来为她求情,表哥的怒,只有她能平熄。 可夏东珠倚在窗边连回头都没回头。 萧长荆端起茶盏慢慢地饮着,一张俊脸寒透了。 夏东珠突然转过身,抬脚就朝门外走。 “对了,今日‘济世堂’的韩先生回京,有些事我得去交待一下,殿下不必挽留,我先走了。” 夏东珠逃一般地出了书房。 “东城,回王府告诉母亲一声,李侧妃为表孝道,要去皇陵为父王守陵,从今后就不回王府了。” 李瑜一听脸色苍白,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 第203章 闯荡江湖 夏东珠出了皇城司就重重吐出一口气,她回头看了看皇城司的金字牌匾,觉得皇城司固若金汤,俨然就像个吃人的老虎口。 李瑜今日进了这皇城司,怕是再不会出来了。即便能离开,也绝不会再回到青城王府。 当她怀疑侮辱她之人是老青城王的时候,就已经触到了萧长荆的逆鳞,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可萧煊的存在,是万不能对李瑜说的。 按说萧长荆煞费苦心都已经为李瑜铺好了后路,只要她安分守己过日子,萧长荆定能保她一世衣食无忧。可惜,她的执拗断送了自己的路。 夏东珠返身上了马车,“夜枭,去‘济世堂’。” 夜枭轻应一声,赶着马车就走。 至于萧长荆要怎样对李瑜,夏东珠已没兴趣知道。 到了‘济世堂’,韩先生果然已经到了。 看到夏东珠进了门,韩先生,刘御医和杜掌柜一起迎上来,恭身一礼。 “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如今夏东珠的身份转变太快,韩先生在惊叹之余,也是感慨万分。当初他将‘济世堂’托付给夏东珠,一则是欣赏她的医术,二则也是同情她。 希望她能靠着‘济世堂’能赚些钱,更好地养活自己。没想,他再次回来,夏东珠的身份已让他高不可攀。 想来,他心里甚是惭愧。 夏东珠赶紧虚手一扶,“大家无需多礼,让我很不自在呢!” 刘御医哈哈笑着直起身,“公主脾性还是没变,平易近人,我等就不多礼了。” 刘御医如此一说,韩先生和杜掌柜都笑了,众人一起进了后堂。 众人坐定,杜掌柜急忙道,“公主,今日将军府的夏二夫人已经将治腕子所欠黄金如期全部还清了,契书已交还于她。” 夏东珠眉梢一挑,看来夏二夫人是开窍了。 “如此甚好,总算没让咱们去将军府讨债。” 韩先生却急忙将夏东珠捎给他的银票推到她面前。 “这是公主派人送去的银票,是‘济世堂’后面的房租,既然公主将我唤回京城,这租金我是万不能收的。” 夏东珠如今也不差钱,便笑着道。 “不如就放到柜上当储备金吧!若是遇到特殊情况,韩先生便可拿出来用,钱财放我手里,不如放‘济世堂’用处大。” “这……”韩先生有些为难。 刘御医却大手将银票又推到韩先生面前。 “如今公主的嫁妆值西羽国半数的国库,自然不差钱。这银票,不如就听公主的,韩先生放在柜上,以备不时之需。就当公主投给‘济世堂’的股钱,到年底盈利,韩先生分给公主利钱就是了。” 韩先生眼睛一亮,“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夏东珠相当痛快,“就听刘御医的,若‘济世堂’年底有盈余,分得利钱,就请先生送往之前的‘东珠医馆’交给我娘便是。” 韩先生颔首,当即将银票收了。转身郑重地写了契书交给夏东珠。 夏东珠看着韩先生一叹,伸手接了契书。 韩先生真是实诚。 最后韩先生一叹,“即便公主不写信唤我回来,家主也是打算让我带着族中年轻一辈来京城的,南方不安生,官府到处都在抓壮丁。” 夏东珠一惊,“如今北疆战事已了,国泰民安,官府为何要抓壮丁?朝廷似乎并没有旨意……” 韩先生蹙着眉心,摇了摇头,“似乎是安国公府派人偷偷抓的壮丁,幸亏我们住在深山药谷,他们还触及不到。山下有很多村民都逃到了药谷,我们才知南疆如此之乱。” 夏东珠心下一沉,安国公果然心不死。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夏东珠再坐不住,直接起身告辞。 如今韩先生带了不少族人过来,‘济世堂’她再不用担心,可以放心回西羽。她让夜枭直接将消息传给了萧长荆。 夏大小姐与萧长荆和离之事,夏大将军丝毫没生气,这原本就是之前商量好的。今日回到府中,夏大将军还感到无比庆幸。 萧长荆今日做的事太出格,脑子被驴踢了。还幻想着他父王从皇陵里出来重新做人。 真是快疯得没边了。 夏大将军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突然司马老神医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你怎么还有心思喝茶?赶紧去找阿珠……” 夏大将军一下子被茶水呛得咳嗽起来,他站起身,“岳父,阿珠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出了何事?” 司马老神医黑着脸,“哼,都是你给惯的,青城王哪里不好?说和离就和离了,简直不可理喻。老夫刚训了她几句,她竟然收拾包袱骑着马跑了,气死老夫了。” 夏大将军脸色一变,“岳父,你说阿珠出京了?” 司马老神医眼一瞪,“重明和松林,还有皇上的那个三小子都去追了。这丫头,真是越大越倔,一点都不如小时候可爱。” 夏大将军一听老二老三和三皇子都去追了,一颗心微微落了地,瞧着岳父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他竟畅快地嘿嘿一笑。 “岳父,阿珠这性子,可不就随了你了。我和她阿娘可都不是这样的。这丫头自小跟你闯天下,性子野,这京城她是一天都呆不下去。如今与萧长荆和离了也好,将来再找个更好的。” 司马老神医倒抽一口气,怒指着他。 “丫头和离这事,是不是你撺掇的?你就是看青城王不顺眼,巴不得她赶紧离开青城王府。现在好了,就像小鸟,一下子飞了。” 夏大将军摸了把脸,“岳父,你先别急。老二老三肯定能将丫头带回来的。待她回来,我一定要她好看,再不听话,家法伺候。” “你敢!” 司马老神医怒拍着桌子,眼瞪的像铜铃。 “我的外孙女,你敢动一下,老夫跟你拼命。” “你看,还不都是你惯的。” 夏大将军两手一拍,掖揄着道。 司马老神医一噎,哼一声,站起身倒背着手气咻咻跨出门,“待丫头回来,告诉她,外公不气了。将来她想嫁谁便嫁谁,只要她高兴。” 夏大将军一笑,“岳父慢走。” 傍晚十分,夏重明和夏松林耷拉着脑袋回了将军府。 夏大将军探着头往外瞧,“你妹妹呢?” 夏重明沉着脸不说话。 夏松林冷哼一声,“她早就与三皇子预谋好了,两人趁机逃出京闯荡江湖去了。我与二哥在城外快找疯了,三皇子身边的小侍才将她的书信捎过来。” 夏松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丢给夏大将军。 夏大将军急忙展开,果然是他心肝宝贝闺女的亲笔信,他看过后,怒气升腾。 “他奶奶的,萧玉骐,竟将我闺女给拐跑了……我现在就进宫找皇上论理去。” 夏重明一下子拽住他,“爹,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向皇上交待吧!我妹妹性子单纯,根本不知其厉害。你以为是三皇子将她拐跑,可三皇子是如今唯一的储君人选,说不定皇上还认为是我们将军府图谋不轨,让妹妹将三皇子给拐跑了呢!” 夏大将军闻言倒抽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他奶奶的,明明是我闺女吃亏,怎么倒成了三皇子有理了……” “将军,宫里的韩公公来了。” 门外,将军府的侍卫突然禀报。 夏大将军霍地一下子站起来,有点慌乱,将信盏掖怀里就迎出去。 “不知韩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韩公公脸色极难看,瞧着夏大将军,焦急一声。 “皇上召夏大将军入宫自然有急事,你赶紧的,快随我进宫。” 夏大将军意味地看了夏重明和夏松林一眼,低声叮嘱。 “此事暂不让你外公知晓,免得他担心。” 夏重明颔首。 夏大将军进了御书房,就看到皇上怒气冲冲地坐在御案后,萧长荆微垂着头站在御案旁。 御书房的气压很低。 夏大将军硬着头皮进去,跪在地上,“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哼,瞧你闺女干的好事。” 皇上一怒,将一封信盏劈头盖脸朝夏大将军扔来。 夏大将军跪在地上身子僵硬,急忙捡起信一看。 “皇上,这是三皇子留给你的书信,你给臣看是何意?” 皇上被他无辜的表情给气笑了。 “你闺女身为青城王府的侧妃,竟将阿骐给拐跑了,你说,朕不找你找谁?” 果然。 夏大将军立马看了萧长荆一眼。 “皇上,我闺女与青城王和离了,今日她外公训斥了她一番,她就跑出京了。三皇子可是跟着重明和松林去找我闺女的,谁知三皇子竟直接跟着跑了。你看,三皇子肯定早就预谋好,连书信都早早给皇上备好了。” “你……” 皇上被他一番巧言善辨气的胸口痛,狠狠地指着他。 “阿骐什么时候跟你闺女对上眼了?” 其实皇上这话说的极不妥,可气怒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何他的儿子早不跑晚不跑,偏偏夏大小姐一出京,他儿子就顺势跑了。 夏大将军又看了萧长荆一眼。 “那臣怎么知道?我闺女一直生活在青城王府,青城王与我闺女和离这事,臣之前是半点消息都没得到。至于,她跟三皇子……那臣就更不清楚了。” 夏大将军将责任直接推得一干二净。 萧长荆撩着眼尾看着夏大将军装傻,心里明白,其实他精得跟耗子似的。 他这么说,直接又将青城王府给拉下水。 果然,皇上的怒气立马转移到萧长荆身上。 “阿荆,你到是说说,夏大小姐可是朕赐于你的侧妃,因何你说和离就和离了?皇家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萧长荆急忙撩袍跪下,“皇上息怒,是臣的错,臣与夏大小姐性子不和,时常闹别扭。臣刚纳了李瑜,她心里不愤,与臣大吵一架,气怒之下,便逼臣写下和离书……” 皇上痛心疾首,“你母亲也没拦着?” 萧长荆垂下眼睑,“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我与夏大小姐的事,不想让母亲操心,事先便没告诉她。夏大小姐离开后,觉得不妥,才遣人将和离书送到母亲手中。” 皇上一听,气的拍了一下桌子,甚是无语。 萧长荆继续道。 “皇上,阿骐离京前将皇上派给他的暗卫都带走了,皇城司的察子传来消息,臣也让他们都跟上去保护。阿骐自小就向往江湖生活,或许出去历练一番也无不好。能体察民情,知天下疾苦,将来继承大统,必能心怀天下,为百姓谋福祉。” 夏大将军也急忙附议,“青城王说的极是,臣也是这么认为的。男儿嘛,就该游历四方,经受刀枪剑雨,臣赞同三皇子去闯江湖。” 皇上立马轻嗤一声。 “你就不担心你闺女,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会有不妥?不怕她被人欺负。” 夏大将军更是轻嗤一声,昂着头,“我闺女自小跟着她外公云游天下,见多识广,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更是学尽了她外公的用毒之术。她到外面,别说人欺负她,她不害别人就不错了!” 夏大将军撇着嘴说着,声音哄亮,脸上满满都是骄傲。 气的皇上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猛地又咳嗽起来。 他哆嗦着手指着夏大将军,“一会你到凤栖宫,将你方才的这番话对着皇后再讲一遍,免得她跟朕哭闹要儿子……” 夏大将军一听立马怂了。 “皇上,臣只是想说自己的闺女出去闯荡完全有自保的能力,可不是她将三皇子给拐跑的,是三皇子硬赖上她。嘿嘿,所以臣就没必要对皇后解释了。” 皇上气的抓起御案上的折子就扔过去,“朕瞧着,全天下就你脸皮是最厚的了。” 夏大将军摸着脸皮,“若皇上实不放心,臣立马出兵将三皇子抓回来。” 皇上直接对他摆摆手,“赶紧滚吧!” 夏大将军嘿嘿笑着,立马起身拱手,“皇上保重龙体,臣告退。” “哼。”皇上瞧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哼一声。 夏大将军走后,皇上瞅着萧长荆,“你还跪着干什么?平身吧!” 萧长荆默默地站起来。 皇上瞅着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要与夏大小姐和离?此事诡异,你最好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夏大小姐不喜臣,她爱的是三皇子,臣只是顺势成全。” 萧长荆话一落,皇上惊得一下子从御案后站起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萧长荆想了想,“难道皇上没有发现,当初皇后将夏大小姐召进宫受教,多有苛责,都是三皇子护着她。或许夏大小姐没多想,但阿骐,看她的眼神已然不同…… 臣与夏大小姐成婚时根本不曾圆房,她依旧是完璧之身,并不算辱没了阿骐。” 皇上惊得更是瞪直了眼,“那,那当初京城盛传,夏大小姐新婚之夜三天都下不了床……” 萧长荆脸一红,“当初与臣拜天地的并不是她。” 皇上看萧长荆的眼神都很不对了,“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朕?那当初与你拜堂的是……” 萧长荆抿着嘴,微垂着头,“是公主……” 皇上倒抽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额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朕细说清楚。” 萧长荆低沉一声,“夏大小姐根本不想嫁臣,成婚前夜,她将公主和郑雪以陪嫁为由诱骗到将军府。结果,她将公主迷晕,为她穿上嫁衣塞进花轿,将郑雪藏在床后,而她自己装扮成公主的模样大摇大摆逃出了京城……” 皇上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以你就派人去找,为她争取了三天时间,枉朕还欢喜你们鹣鲽情深,根本没治你们不进宫谢恩之罪……” 萧长荆一撩袍子又跪下,“是臣欺君,请皇上责罚。” “哼!”皇上怒哼一声,“看来是朕错点了鸳鸯,枉你母亲还高兴成什么样,阿荆,你真是不孝!” “是臣不孝,不能为王府诞下子嗣,让母亲伤心。” 皇上哼哼两声,意味地看着他,随后心情突然就变好了,走到椅子上坐下。 “阿荆,你与公主既然有如此的缘分,可舍得放她回西羽?她已经与朕辞行了。” 皇上说着,瞟着萧长荆身子一僵。 皇上心情更好。 “你不要朕的皇位,也就永远娶不了她,她就没有再在南萧待下去的必要。不过,朕倒真佩服她,以西羽国半数国库的嫁妆向朕为萧玉翀求情,倒让朕没有想到。 阿荆,这样的奇女子,错过就可惜了。” 萧长荆皱着眉心没说话。 皇上目光瞅着他,继续蛊惑。 “阿荆,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只要阿玺长公主回到西羽,西羽皇和姬皇后是绝不会再让她出来的。你要想清楚了,只有接了朕的皇位,才能将她永远地留在南萧。” “皇伯……” 萧长荆艰涩一声,“只要皇伯收回她‘未来储君皇后’的圣旨,臣便可娶她,还望皇伯成全。” “朕偏不……” 皇上倔强地仰着头,其实眼里蓄满笑意,“阿玺长公主出生当日百鸟朝凤红霞满天,西羽皇能当即封她为皇太女,可见命中注定贵不可言。 除了南萧未来皇后之位,还有什么身份能配得上她?朕若非如此,你以为西羽皇会同意她留在南萧? 阿荆,你好好想想,如今阿骐出走,消息是瞒不住的,到时候群臣激愤,正是你上位的好时候。” “臣不能!” 萧长荆又一口回绝,“请皇伯收回此心思,阿骐永远是皇位正统,臣永远不会僭越。 若皇伯若不放心,臣可在此发誓:臣一生必鞠躬尽瘁辅助阿骐掌管天下,镇边疆,抚臣民,毕生追随,永不背叛。若违此誓,臣必遭天谴,永世不得翻身。” “阿荆!” 皇上气的怒叫一声,“休要胡说八道,不管你怎样起誓,朕就只有一个条件,除非你继位,否则永远娶不到公主……只有你二人珠联璧合,南萧与西羽才会永世交好,你明不明白?” 萧长荆一下子耷拉下脑袋。 “去祖宗祠堂跪三天,想明白了,再回答朕。” “是。” 第204章 情|不自禁 夏东珠回到公主府不久,便得到三个消息。 李瑜果然没有回青城王府,而是被萧长荆悄悄送去了皇陵。 夏东珠一诧,觉得萧长荆够狠的。 李瑜本就疑惑老青城王,如今萧长荆却让她为老青城王守皇陵,恐怕李瑜尴尬的心比死还难受。她也是自作自受,并不值得同情。 而令夏东珠没想到的是,夏大小姐竟然与三皇子逃出京相携闯荡江湖去了。 夏东珠轻呵一声,觉得前世的自己,没有了萧玉翀的欺瞒和阴谋算计,率性不改,居然能将三皇子拐出京。啧啧,勇气可嘉。 如今看来,离开萧长荆,她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而萧长荆被皇上罚去跪祠堂,让夏东珠就想不明白了。 她琢磨着,难不成是因为三皇子逃出京,皇上又逼他继承皇位了? 他肯定又拒绝了。若不然,皇上何需罚他去跪祠堂? 皇上也真是不容易,人人都争破头的皇位,皇上心心念念要送给萧长荆,他却死活不肯要。 夏东珠想到这里,重重一叹,觉得自己是没指望了,还是尽快回西羽比较好。 晚膳时分,夏东珠将‘济世堂’韩先生写的契书交给蓝姑姑,并告诉她,每年只要‘济世堂’盈利,便会分给她利钱。即便她离开,也可保她和霍襄衣食无忧。 蓝姑姑捏着契书伤感不已。 她不舍得丫头走,可也知道,她没资格留她。 太子逝,青城王又不娶她,丫头留在南萧只会更尴尬。况且,再不嫁人,年岁就大了。如她这般年纪的女子大都已经做娘了,可她三嫁两寡,至今婚姻毫无着落。 蓝姑姑心疼地握着夏东珠的手,眼睛通红。 “丫头,娘不反对你回西羽,待你回到亲生爹娘身边,一定让他们给你选个好夫婿,这样我死也能闭眼了。” 夏东珠叹息着,“行了,你就别为我操心了。待霍襄回京省亲,你就赶紧为他操持一门婚事,这样你盼着的就能早日抱上孙子了。” 蓝姑姑被她说的破涕为笑。 “上次丫头去北疆,怎么没能见到霍襄呢?娘整日提心吊胆的,如今知道他安然,娘也就放心了。” “上次北疆战乱,战事吃紧,霍襄没在居平关,一直跟着夏南宇在北蛮腹地打转。待他们回到居平关,因殿下身子不好,我便没能见到霍襄就返回了京城。如今夏南宇也来了书信,霍襄一切都好,还立了战功,娘该为他高兴才是。这小子,总算长大了,像个男子汉了。” 蓝姑姑笑的合不拢嘴,“我死都不会想到,这臭小子有一天还能有这出息。若不是丫头相帮,他永远不会有这出头之日。”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一切都是霍襄自己的努力,跟我可没半点关系。娘如今可以为他骄傲了。” 晚上,大宝二宝又与夏东珠缠磨很久才肯睡去。 夏东珠知道,如今青城王府遭变,她不用再跟王妃商量了,她要把大宝二宝留在王妃身边,跟她做个伴。 如今萧长荆形单影只,王妃免不了又要伤心。有大宝二宝陪在身侧,兴许能够让她开怀。 “公主,快起床,王妃过来了。” 第二日一早,夏东珠还未起床,西就就闯进来,撩开她的床帐,不由纷说直接将她从床上扯起来。 夏东珠困倦至极,根本没听清西就的话,身子一歪又要倒下。 “西就,让我再睡一会,困死了。” 西就着急地跺着脚,“公主,云姑姑陪着王妃来了公主府,我瞧着王妃神情倦怠两眼红肿,肯定一夜未睡。今早过来,定有急事,你赶快起来去见见她。” 夏东珠倏地睁开眼。 她抱着被子瞪着西就,“你说谁来了?” “云姑姑陪着王妃来了……” 夏东珠睡意全无,飞速地从床上跳下来,西就赶紧为她套上衣裙,简单地梳洗过后,夏东珠提着裙子就往主殿跑。 来到门口,就听到大宝奶声奶气地道,“姨姥姥,娘已经把我送到肖大学士设立的学堂上课了,先生还夸我字写的好。” 就听到青城老王妃欣慰的声音道,“大宝,姨姥姥真为你感到高兴。” 二宝不甘示弱抢着道,“姨姥姥,娘说了,待我和哥哥一般大,也要送我去学堂读书。我肯定比哥哥更聪明。” 青城老王妃难得哈哈一笑,“姨姥姥知道二宝一定能做到。” 夏东珠站在门边听了许久,才唇角带笑跨进了门。 “见过王妃,今早我懒起,让王妃久等了。” 夏东珠故意不看王妃红肿的眼睛,对她轻轻福了福。 青城老王妃看着夏东珠,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看向云姑姑。 云姑姑立马走出来,冲着夏东珠施礼。 “公主,今日王妃来看大宝二宝,顺便有些话想跟你说。” 夏东珠会意,便冲蓝姑姑道,“娘,先将大宝二宝带去画堂用饭,一会送大宝上学堂,可不要迟到了。” “你就放心吧!俺们大宝从来没迟到过。” 蓝姑姑说着,一手牵着一个,将大宝二宝带去了画堂。 夏东珠见蓝姑姑离开,便冲西就吩咐。 “西就,和云姑姑去厨房将早膳端来,我陪着王妃用一些。” 西就与云姑姑对视一眼,知道公主与王妃有话说,便应一声,二人随后离开,西就将房门关好。 青城老王妃看着夏东珠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公主,李瑜究竟出了何事?你俩昨日一同离开王府去了皇城司,阿荆便派人告诉我,要将李瑜送去守皇陵…… 我本想等他回府,好好寻问一番,没想阿荆又被皇上罚跪在宗祠。公主,你可否能告诉我昨日实情?” 夏东珠叹息一声,没作声,转身坐到王妃旁边,伸手给她倒了一盏茶。 “王妃要有个心理准备,李瑜,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青城老王妃一惊,“这是为何?” 夏东珠抿了抿嘴,琢磨良久,觉得王妃纯善,还是不要告诉她真相。 想着昨日李瑜的态度,觉得她非要执拗地弄个明白,无非还是想要挟萧长荆,得到更多好处。或许她想的是王妃之位。 “王妃是知道的,表小姐自从遇到那事,殿下心里一直愧疚,纳她做侧妃,觉得已是对她极大的补偿。可是,李瑜却不这样认为。” 青城老王妃一听,脸色微沉,“那她想要如何呢?” 夏东珠继续道,“她知道殿下对我的心思,昨日便与我摊牌了,她要做青城王府的女主人,让殿下娶她为正妃。” 青城老王妃捏着帕子的手一紧,眼眸深下来。 夏东珠饮了口茶,继续道,“如今我的身份尴尬,自然做不了殿下的主,便将李瑜带去了皇城司。有些话,当着殿下的面说比较好。” 青城老王妃扭过头看着夏东珠,“所以阿荆不同意,就将李瑜送去守皇陵,是想让她好好反思,那为何不再让她回京?阿荆这样罚她,是不是太重了?” 夏东珠微垂着头,咬了咬唇,觉得快有点编不下去了。 最后她只得说,“李瑜的要求还不止于此……” 青城老王妃也有点生气了,“那她还要怎样?” “她想与殿下生儿育女,做青城王府真正的女主子。” 青城老王妃突然脸一沉,低下头,半晌才喃喃道。 “我儿做不到……能给阿瑜侧妃之位,已是阿荆对她能做的最大的补偿。阿荆不可能与她同床共枕,那比杀了他还难受,我儿的骄傲,容不得他再委屈求全……” 青城老王妃说着,眼眸通红,突然用帕子捂住眼。 夏东珠张了张嘴,不好再劝,她能编成这样已是极限。 片刻,青城老王妃拿下帕子,重重叹了一口气,“如此,便不打扰公主了。以后阿荆怎样做,我不会再过问了。若是时间能够倒流,想必阿荆宁愿付出一切,也不愿阿瑜遭遇到那样的不测。一切都是天命。” 青城老王妃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夏东珠也跟着站起来,“王妃,用过早膳再走吧!我娘的手艺,她知道你爱吃什么,想必这会子又特意为你做了。” 青城老王妃转身握着夏东珠的手,越看越是舒心。 “我真说不出恳求公主不要回西羽的话,如今你与阿荆,真是两难......虽然皇上的心思,我一早就明白,可阿荆不能接那个位子,名不正言不顺, 会受人诟病。 而公主的身份贵重,除了皇后之位,南萧也没有可拿得出手给公主的了。与其相望不相及,痛苦一生,不如就此放手。成全了你,也成全了阿荆。” 夏东珠心里一沉,极难受。 听王妃的意思,也是宁愿让她回西羽,也不愿看着她与萧长荆相爱却不能相守。 她不离开,萧长荆永远不可能娶正妻。 如今夏大小姐走了,李瑜守皇陵,青城王府又恢复了沉寂,王妃定然难受。 夏东珠对着王妃福了福,“不能如王妃愿,抱歉。” 青城老王妃叹息一声,”这世间最难的便是爱而不得,公主与我儿这一生怕是都不能再欢颜了。唉。” 青城老王妃无不遗憾地说着,丢开夏东珠的手,慢慢朝着门外走。 夏东珠跟上两步,瞧着王妃失落又伤心的样子,她不能劝,便慢慢低下头。 “扑通......”一声。 夏东珠猛地抬头,就看到青城老王妃竟然一头栽倒在门外,她一惊,急忙跑过去。 “王妃......” 青城老王妃晕倒在公主府,消息一传开,皇上再无心让萧长荆罚跪,直接将他赶回去。 待萧长荆来到公主府的时候,夏东珠已经为王妃诊过脉,正在处理她头上的伤口。 青城老王妃一头栽在地上,将头摔破了,幸亏萧长荆没有看到王妃血流满面的样子,否则,定会心疼。 夏东珠为王妃上了药,包扎好额头的伤,站起身,歉意地看着萧长荆。 “抱歉,都是我不好,没能及时扶住王妃。” 萧长荆一直盯着母亲看,闻言,眸光一闪看向夏东珠。 “母亲为何一早便来了公主府?” 夏东珠一摊手,”这还用问吗?你将李瑜送走,又不回府跟她解释,她能不着急吗?定是昨夜又胡思乱想一夜未睡,今早未用早膳便匆匆来公主府找我,走的急,身子虚弱,便摔倒了。” 云姑姑一直守在床边,闻言,便走过来对着萧长荆跪下。 “殿下,王妃不能再受刺激了,她自从被抓进宫受过惊吓,身子就一直未曾好利索。时常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她已经在府中摔倒过两次了。王妃不让我跟你说。” 云姑姑说完就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 萧长荆眉心一皱,怒道,“母亲摔倒,你怎能瞒我?” 云姑姑哭诉,“王妃说你一天到晚忙碌,已经累极。府中的事尽量不让殿下操心,可夏大小姐和表小姐都不让她省心,王妃思虑深重,彻夜难眠,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随后云姑姑突然转身又跪在夏东珠面前。 “王妃只有在见到公主时脸上才能有丝欢颜,公主,奴婢求求你,能不能晚些时候回西羽?王妃身子极差,恳请公主帮她调理调理,奴婢求公主了。” 云姑姑说完头咚咚咚地就嗑在冷硬的地面上,让夏东珠一下子揪了心。 她急忙弯腰扶住她,“云姑姑不必如此,你是王妃身边的老人了,快请起。” 云姑姑摇着头,泪流满面,紧紧抓着夏东珠的手,双眼露出希翼。 “那公主是答应了?” “我......” 夏东珠抬头瞟了萧长荆一眼,低声一叹,两手微一用力,便将云姑姑从地上搀起来。 “好,我答应了,待王妃身子完全好利索了,我再回西羽。” 云姑姑一下子破涕为笑,又向着夏东珠跪下。 “奴婢替王妃谢过公主。” 夏东珠两手急忙搀住她,并未让云姑姑跪下去,随后看向萧长荆。 “殿下若是放心,便让王妃在公主府住上几日吧!待她额头伤好了,再回去。” 萧长荆毫不客气,“母亲在公主府,我放心。” 夏东珠翻白眼,知道他在祠堂跪了一夜,便轻声道。 ”如今让王妃先休息,你跟我去书房。” 萧长荆轻嗯一声,看了云姑姑一眼,“云姨,照顾好母亲。” 云姑姑一下子又哭出来,殿下还是小时候常唤她云姨,成年后,便再未唤过。如今再唤,勾起了云姑姑心中几多酸处。 她哽咽着点头,”殿下放心,我再不会离开王妃半步。” 萧长荆跟着夏东珠去了书房。 自从夏东珠搬来公主府,萧长荆还是第一次过来,他虽然心情沉重,但还是略略欣赏了一下了公主府的风光。 西羽皇确实用心了。 来到书房,夏东珠用手一指,“到罗汉榻上坐着。” 萧长荆轻嗯一声,乖乖地坐到罗叹榻。 夏东珠便从一旁架子上拿出一瓶药走过来,她毫不在意在萧长荆面前蹲下身,伸手就撩起他的袍子,将他的软裤从靴子中抽出,慢慢卷起来,果然,膝盖处,青紫一片。 她抬头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萧长荆与她对视,坐着没动。 夏东珠打开药瓶,里面是绿盈盈的药膏,她用指尖挑出一点便轻轻涂在萧长荆膝盖。 “皇上为何要罚你去跪祠堂?别跟我说,他又逼你继承皇位了。” 萧长荆抿着嘴没说话,眼眸中却蕴满笑意。 “阿骐去闯荡江湖,皇伯怕朝臣知道后会引起朝廷动荡,便又提议让我继承皇位。” “可你还是拒绝了。”夏东珠头也未抬便笃定地道。 萧长荆点点头,“还不到时候......” 夏东珠猛地抬起头,挑着眉,“什么意思?你跟皇上玩欲擒故纵?” 萧长荆叹息一声,满脸笑意,直接伸出手将夏东珠提溜起来拥进怀里。 夏东珠皱眉,捶他,“放开,还未为你涂完药呢!” 萧长荆压抑在心头的情愫一下子蓬勃而出,他双臂搂紧夏东珠,情不自禁狠狠地吻上去。 第205章 奔赴南疆 夏东珠气恼,直接下牙咬。 萧长荆闷哼一声,放开夏东珠,夏东珠推开他,一退离他三步远。 萧长荆用手背擦着唇,一缕血丝鲜艳,他抬起头,一张倾城绝色的俊脸,双眸深深,带着难掩的情动,露齿一笑。 “这么狠?还在怪我?” 夏东珠直接将手中的药抛过去,“少扯一些有的没的,萧长荆,我是要回西羽的。既然不能在一起,就休要再藕断丝连牵扯不清。” 萧长荆脸上的笑慢慢淡去,他将药放进怀里,大长腿一抬就从罗汉榻上站起来。 “母亲在你这里待几日,你多费心宽慰,待她心情好了我再来接她。” 萧长荆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 夏东珠叫住他。 萧长荆转身,夏东珠看着他被自己咬破的唇有点肿高,脸子一红,轻轻问。 “跪了一夜祠堂,早膳吃过了吗?” 萧长荆摇头,“不饿,没心情吃。” 夏东珠脸黑,跨步走出书房,“跟我来。” 夏东珠直接将萧长荆领到厨房,厨房是蓝姑姑的天下,旁边有她擀出的鲜面条,夏东珠直接往锅里添了水。 “吃过面再离开吧!免得王妃又担心。” 萧长荆抿唇看着她,会心一笑,直接坐到矮凳上就烧起火。 夏东珠洗了青菜,水开后,下了一大碗面条,嗑了两个荷包蛋,最后盛在一个大碗里。往厨房长条桌一放。 “吃吧!” 萧长荆拍拍手站起身,净了手,直接坐到长条桌上,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 夏东珠坐在他对面,见他狼吞虎咽,吃的很没形象。想着,曾经的他,傲娇至极。食必精美,衣必奢华,永远都是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没想如今,也能如此坦然地吃着清水面条。 夏东珠心里不踏实,觉得有些事还是当面再说一下比较好。 “夜枭传给你的消息你怎么看?韩先生应该不会说假,安国公府若真的在暗中抓壮丁,此举,很不寻常。南疆虽然离京城很远,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得不防。况且,刘妙将拓跋煜和萧玉翀都救走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萧长荆轻嗯一声,抬头看着夏东珠,低声道。 “此次萧玉翀叛乱,皇上已借机换掉不少人,当初大宝带入京城的名单上之人,果然都参与了此次叛乱,皇上已全部肃清。西山大营也早已换将。 在京城和南疆之间布下了三道防线,如今北疆局势稳定,皇上已密调夏南宇接管了东部兵力,只要安国公敢反,定然能一举消灭。” 夏东珠很是惊奇,皇上竟密调夏南宇去了东部兵营...... 可她没有再问,萧长荆本不该告诉她这些,现在说出来,不过是安她的心。 “其实现在最要防的就是当年康国公留给刘妙的那些部下,他们可都是精兵强将,如今都握在刘妙手中,总归是个隐患。她救走萧玉翀,最终的目地是什么,还未可知。” 萧长荆将一碗面条吃的滴水不剩,最后满足地放下筷子。 “不管安国公和刘妙怎样算计,皇上都张开了口袋等着他们。如今皇上的心头大患,只剩下安国公。只要解决了他,阿骐将来继承皇位便可高枕无忧。到时,我会恳求皇伯,将你赐我为妃。” 萧长荆说着,深情地握住夏东珠的手。 “阿玺,再给我些时间,暂时别离开南萧好吗?” 夏东珠甩了甩手,萧长荆握的紧,她根本甩不掉。 看着萧长荆恳求害怕的眼神,夏东珠抿了抿嘴。他如此骄傲,从不轻易求人,如今这话,他已经说了两次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极不情愿地道,“我会一直陪着王妃,直到她身体完全好利索……” 这便是答应了。 萧长荆抿着嘴笑,“谢谢。” 夏东珠趁机抽出手,“萧长荆,若是到那时,皇上还不答应你该如何?” 萧长荆想没想就说,“我会随你回西羽,身为西羽的皇太女,你也是需要皇夫的吧?” 夏东珠一怔,随后咬着唇便笑了。若是能将萧长荆拐回西羽,她父皇应该会更高兴的吧! 她欢喜地伸出手。 “君子一言。” 萧长荆也笑了,叹息一声,伸手与她相击。 “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为誓,夏东珠心情立马好起来。 萧长荆离开后,青城老王妃也醒过来,知道自己又摔倒了。儿子也来了公主府,并同意她留在公主府养病,王妃高兴的一下子笑出声。 “我这是不是因祸得福了?” 蓝姑姑捂着嘴笑,“我去给王妃炖参汤。” 饭后,王妃派云姑姑回了趟王府,派人将一直在城外庄子收租的福公公接回来,每年这个时候,福公公都会在外面待上几个月才回来。 福公公一直随在萧长荆身边,王府所有的生意都归他管,当年老青城王就特别信任他。别看福公公胆子小,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 这么多年,萧长荆和王妃根本不管外面生意的事,全是福公公操持。福公公会定期向王妃和萧长荆报账,深得二人信任。 由他回来操持王府内之事,王妃定然能在公主府安心养病。 王妃在公主府养病期间,萧长荆不管多忙多晚都会回府,他回的不是青城王府,而是公主府。借由探望王妃为由,总是在公主府蹭饭吃,每晚都是夏东珠赶他才会走。 王妃看到儿子每次都想赖在公主府不走,捂着嘴偷着乐。谁都看得出,青城王对公主是真的情深,每次萧长荆一来公主府,众人都刻意退避,将时间单独留给他们。 而夏东珠不管嘴上有多凶,多嫌弃萧长荆,可每天都会给他留饭。不管多晚,都会等着他。只待他吃饱喝足离开公主府,她才会上床休息。 王妃的心情大好,病就去了大半。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了一整月,萧长荆突然间一下子三天都未出现在公主府。 夏东珠有点坐不住了,她派夜枭去打听,根本打听不到萧长荆的消息。 皇城司办事,从来只向皇上一人通禀,即便朝中重臣,都极有可能不知道萧长荆的去向。所以夏东珠除了等,别无他法。 京城中莫明出一种紧张的气氛。 蓝姑姑从外面买菜回来,慌里慌张,大惊小怪地冲着王妃和夏东珠就嚷。 “哎呀,外面也不知出了啥事,我看到将军府的二少爷带着一队人马进了城,城门都设了关卡,来往行人都要出示身份文碟,莫不是又要打仗了?” 夏东珠与王妃一听,都微微变了脸。 二人对视一眼,夏东珠立马唤来夜枭。 夜枭却对着夏东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依旧打听不到萧长荆的消息。 王妃又唤来云姑姑,让她回青城王府一趟,若是京中有事,福公公定能先得到消息。 半晌,云姑姑回来了,对着王妃摇了摇头。 “殿下三天都未回王府了,福公公也没有他的消息。” 夏东珠想了想,又看向吩咐夜枭,“夜枭,从今日起加强公主府的防卫,府中之人无必要,不准外出。” 晚上,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夏东珠刚要睡下,窗棂一响,她本能地坐起来撩开床帐。 果然,萧长荆湿漉漉地从窗户上跳下来。 夏东珠赶紧下床,扯过床头的干巾就扑过去。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三天都未有消息,王妃担心的不行。” 萧长荆接过干巾胡乱地擦了把脸,脸色极沉,”阿玺,夏大小姐和三皇子出事了。” 夏东珠的心咯噔一声,“出了何事?” 萧长荆扔下干巾,目光柔柔地看着夏东珠,“被安国公陈储抓走了,给皇上捎来了书信,他要在南疆称王,逼皇上承认他的身份。否则,夏大小姐和三皇子性命不保。安国公随信送来了一根被切断的手指,是阿骐的,还有他的王佩......” 夏东珠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所以这三天你一直都在城外?” 萧长荆颔首,“阿玺,我要带兵去救夏大小姐和阿骐,城中防护皇上交给了夏重明,夏松林会和我一起去。夏大将军要带兵驻守离南疆最近的城池。 皇城司的察子冒死送来的消息,安国公将他俩囚在了南疆‘鬼窟山’,只能由我去救他们。” 夏东珠一听‘鬼窟山’的名字,心里就胆寒。 那是南疆着名的瘴气弥漫之地,‘鬼窟山’片草不生,整个山内一个洞穴连着一个洞穴,根本就像迷宫。陈储将夏大小姐和三皇子囚在那里,是笃定绝无人能救得了他们。 夏东珠立马站起来,“我随你一起去。” 萧长荆摇摇头,深深地看着她,“阿玺,留在京城,帮我照顾母亲好吗?你与她,都是我心头之重,万不能有失。你们只有待在京城,我才能安心,才能无后顾之忧救阿骐。” 夏东珠深深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走?” 萧长荆眸光一闪,“即刻就走,东城已带人等候在公主府外......” 夏东珠望着外面漆黑的夜,倾盆大雨,她心一紧,抬头看着萧长荆,突然就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垫起脚尖狠狠地吻住他。 萧长荆一怔,随后一揽夏东珠瘦腰,直接将这个吻变得更加狂热。 直到二人都喘不过气来,萧长荆才放开她,将她深深地揽进怀里。 “夏东珠将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如鼓的心跳,突然一笑。 ”阿荆,答应我,平安回来......我不管什么‘未来储君皇后’的名头,我要嫁给你。皇上也阻止不了我们,我是西羽的皇太女,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算。” 萧长荆眼眸一笑,又重重吻住她,随后将她一推。 “你也答应我,守在京城,守着母亲,等我回来。” “好。”夏东珠重重点头。 萧长荆万分不舍地凝神看着她,片刻一转身,倏地从窗户上跳出去。 夏东珠急忙跑到窗户边,雨丝打湿了她的脸,她看到萧长荆身子一掠就出了公主府。 萧长荆走后,夜枭才慢慢现出身形。 “公主......” “怨不得,一直打听不到消息,是三皇子被安国公抓了,兹事体大,看来是皇上下旨封锁了消息。如今夏大将军和夏长荆已离京,给父皇传消息,让他关注南疆与西羽交界的城池,增加兵力。并派人前往南疆‘鬼窟山’,我不能让阿荆出事......” “是。” 夜枭领命去布置。 西京怀里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信鸽走过来。 夏东珠看着她怀里的信鸽,“萧长荆去找你了?” 西就点点头,“殿下将老青城王留下的暗卫全部派入了公主府,这是殿下留下的信鸽,是他从小亲自喂大的,让我交给公主。无论多远,这只信鸽都能找到他。” 夏东珠接过信鸽,听着它咕咕的叫声,抚着它顺滑羽毛,轻声问西就。 “他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西就毫不隐瞒,“让我假扮公主,从今后,公主穿什么衣服,我就得穿什么衣服,公主做什么事,我就得做什么事,我必须寸步不离公主。” 夏东珠一讶,“萧长荆是不是疯了?现在是萧玉骐出事,不是我出事。” 西就却摇摇头,“公主,我从未见殿下如此郑重其事地交待一件事,公主和王妃安然,他才能安然。公主,这回就听殿下的吧!别让他担心。” 夏东珠抿着嘴瞅着西就,半晌了,才无奈地道,“进来吧!” 西就一推窗,单手一撑就跳进了窗户。 夏东珠甚是无语,“门在那里,你怎么如他一样,就喜欢跳窗户。” 西就嘴角一歪,抬手就将窗户关上。 萧长荆离京,自然瞒不住王妃。 第二日,她就意味深长盯着夏东珠看,“阿荆是不是昨夜来找你了?” 夏东珠装傻,“昨夜下了一夜大雨,我睡的极沉。” 王妃翻了个白眼,哼一声,“之前阿荆不来,你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眼睛恨不能都长在府门外。如今却能如此淡定地陪我吃早膳,若非阿荆来过,公主不会如此平静。” 夏东珠嘿嘿一笑,“王妃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住您。” 青城王妃得意地一笑,“公主心中装着我儿,一举一动都因我儿而变化。说吧!阿荆究竟出了何处?” 夏东珠慢慢放下筷子,如今饭桌上只有她与王妃二人,她琢磨着该怎样解释,才不会吓到她。 “阿荆去了南疆‘鬼窟山’......” 青城老王妃一惊,“好好的,为何要去南疆‘鬼窟山’?一听这名字就极可怕。南疆是安国公的辖地,难不成......” 夏东珠冲她点点头,“安国公抓了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就囚在‘鬼窟山’。阿荆与夏大将军都已连夜赶往南疆,就是想救下他们,以防安国公生乱。” 青城老王妃脸色极难看,垂下眼睑,“若是三皇子再有不测,那南萧......皇上若无子嗣继续皇位,怕是朝堂动荡,天下百姓心难安啊!” 第206章 公主府血战 夏东珠瞧着王妃忧虑的神色,根本不敢告诉她,三皇子被切断手指之事,她只能尽量安慰。 “王妃勿要忧心,安国公应该只是想威胁皇上,让他承认他在南疆划地为王的地位。应该不会对三皇子不利。否则,他便于整个南萧成了死敌。即便南疆有天险,想必皇上也会将他赶尽杀绝。” 青城老王妃轻缩眼眸,语气甚是不宵地说。 “他终于不再隐藏他的野心了,要划地称王了。” 夏东珠也沉甸甸地说,“安国公可真能隐忍,纵横几十年,机关算尽,终于等不及了。” 王妃嗤笑。 “当年皇上还未登基,陈储就刻意与他交好,暗地里与卓附马和玉琼长公主也不错。兴许在那时,他就野心勃勃,开始谋划。 西梅郡主,陈婕妤,不过都是他手中的棋子。甚至是阿煜……当年对他的印象也极好,时常夸赞,没想到最后,竟是一条毒蛇。” 夏东珠琢磨着青城老王妃的话,若真如她所说,陈储与皇上,卓附马,玉琼长公主都交好,甚至还能得到青城王的夸赞。可见他,的确有些本事。 如今不过是穷途末路,最后一搏罢了。 “阿荆离开时可有交待什么?他可是将我托付给了公主?” 青城老王妃认真地看着夏东珠,她对自己的儿子太过了解,此行凶险,他最挂念就是她和公主,应该有所交代。 夏东珠闻言一笑,“王妃猜对了,他将咱俩都护在了京城,拒绝我跟随。原本我想着南疆瘴气肆虐,以我的医术,跟着他前去定然有些用处。如今王妃身子骨弱,他不放心,便将我留在了京城。” 青城老王妃笑着轻轻握住夏东珠的手。 “我知道公主与我儿情深意重,你二人彼此牵挂,我儿心悦公主,自然不舍得你受苦。南疆地形复杂,丛林密布,公主能安然在京,我儿才能放心。” 夏东珠会心一笑,反手握住青城老王妃的手,“那我便与王妃一起守在京城等他平安归来。” 青城老王妃轻笑出声,重重点头。 尽管知道萧长荆前往南疆,定然做足了对付虫蛇瘴气的准备,但夏东珠依旧不放心。她查阅典籍,查看南疆地形图,又专门到‘济世堂’请教韩先生当地人是怎样对付瘴气的法子。短短几日,夏东珠已经将南疆的情况了然于心。 算算时间,萧长荆已离京半月,应该快到南疆了。 这几日又下起了大暴雨,湿漉漉的天,着实让人心烦。 王妃的身子已经基本大好,她此刻正坐在房里教夏东珠绣荷包。 别看夏东珠给人看病,手起针落,非常精准利落。可对于绣荷包,她生平还是第一次。 即便王妃的手艺再好再有耐心,夏东珠愣是将一对鸳鸯绣成了野鸭子。王妃哭笑不得。 夏东珠瞧着自己不知被针扎了多少针的手指头,嘿嘿笑着,泄气地将荷包丢到桌子上。 伸了个懒腰,就哀求着道,“王妃,你就饶了我吧!这绣花针我还真拿不稳。不如就算了,我绣的荷包,阿荆肯定不会佩戴。” 青城老王妃笑着用手戳着她额头,“你是不用心,一个荷包都绣不好,将来要如何绣嫁衣?” “绣不好嫁衣便不嫁。” 她倒是干脆。 青城老王妃翻白眼,“那我儿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那可不行。公主耐心些,我已经让人将京城中最好的红绸缎都买回来了。从明儿起,我便教公主绣嫁衣。” “啊?” 夏东珠苦着脸,伸着被扎的生疼的手指头给王妃看。 “王妃,我这手指头着实疼的受不了了,不如咱们先缓几天,王妃先教我投壶?” 青城老王妃立马笑出声,一说到玩,她比谁都起劲。 “你呀!人虽在京城,心儿说不定早飞走了。不绣便不绣了。绣嫁衣需静心,出不得任何差错。你心不稳,可别糟蹋了我的好料子。” 夏东珠嘿嘿笑着,她如今的确无心绣嫁衣。转身瞅着外面肆虐的大雨,心头漫上愁绪。 阿荆有些日子没传来消息了,北方大雨倾盆,南疆更是进入梅雨季节。阿荆要进入南疆丛林腹地,想必更艰难。 如今夏重明将京城防守的固若金汤,百姓生活倒没受到多大影响。但静水深流,暗中肯定不会平静。夜枭将西羽的暗卫布置在了后院,前院由青城王府的暗卫守着。 皇上也知道了青城老王妃如今住在公主府,想着兴许是萧长荆的安排,便也放下心。 他知道,西羽皇留在公主身边的人,个个都是高手,王妃很安全。 半夜十分,夏东珠突然被一阵刀剑惊鸣声惊醒。 她倏地坐起身,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神细听,除了外面暴雨倾盆的哗哗声,似乎又听不到其他的动静。 可她的心却不安起来,急忙披了衫子下了床。 “公主,你醒了?” 是西就,她此刻正站在窗前,似乎也正凝听外面的动静。 “西就,可是有什么不妥?” 西就低沉地道,“公主,有人闯府……” 夏东珠一惊,急忙走到西就身边,“夜枭呢?” 西就低声说,“他方才过来,叮嘱我不要点灯,以静制动。” 夏东珠皱起眉心,如今王妃和蓝姑姑都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西就守着她,云姑姑守着王妃,蓝姑姑照顾着大宝二宝。夜枭将整个后院守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又有谁胆敢闯她的公主府? 夏东珠正想着,突然听到房顶有瓦片被踩碎的声响,西就一惊,立马抽出宝剑。 夏东珠的心也咚咚地跳。 果然,有人从房顶跳到院子里,西羽的暗卫立马现身斩杀。内院骤然响起搏斗声,却又瞬间被暴雨吞噬。 夏东珠看到从房顶跳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头带鬼面,身量极高,更加凶悍,并不是之前偷袭暗杀的黑衣人。 他们手中并无驽箭,而且人人手持一只厚背大刀,倒像是军营中统一使用的阔口刀。 夏东珠心头一跳,难不成他们是…… 只是瞬间,夜枭就带着人跟鬼面人战在一起,谁也不手软,刀刀见肉。都以一种拼命的打法,在雷声隆隆中,无声厮杀。 可是从房顶跳下的鬼面人太多了,像下饺子一般,竟然是夜枭他们人数的数倍之多。即便夜枭武功再高,也抵不住十几人围攻一个人。 夏东珠心中暗沉。 看来今晚公主府再劫难逃。 夜枭一声轻啸,西羽的暗卫一边拼杀,一边不约而同往房门靠拢。 他们最后是要以自己的身躯护住公主。 可这样下去不行,夏东珠当即立断。 “西就,一会若是形势危急,你先去护住王妃和孩子,不必顾及我。” 西就声音沉冷,“公主,殿下交给我的任务是守护你。” 夏东珠转身将自己研制的各种毒药都藏在身上。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身上全是毒,没人敢动我。若是王妃出事,你和我百死都不足以向殿下交待。” 西就抿着嘴不说话,她眼眸瞟向外院。 夜枭已经发出了示警,可外院青城王府的暗卫却一个都不曾过来增援。看来他们也被绊住了,甚至已经凶多吉少。 西就心里头一次浮上恐惧,青城王府的暗卫都是以一抵百的好手,若是连他们都抵挡不住,那今日...... 突然房顶一响,‘哗啦’一声,有人从房顶破开瓦砾跳下来。 西就立马挥剑就砍。 夏东珠隐在窗后,抬头往上看,见跳下来的鬼面人越来越多,她直接二话不说将手中的药洒过去。 鬼面人还来不及提起刀就软软倒下去,一股腥臭扑来,高大的身躯立马化为一滩血水。 跳进屋里的鬼面人一冷,立马挥刀就砍过来。西就挥剑挡在夏东珠面前,越战越勇。 ”咚......”地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夜枭重重跌进来。 夏东珠心一紧,正要上前,夜枭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夏东珠就喊。 “公主,快走。” 鬼面人疯一般地从门外涌进来,夜枭与西就将她护在身后,拼命与鬼面人撕杀。 夏东珠看到夜枭瘸了一条腿,一只手臂也用不上力,明显受伤极重。 夏东珠朝窗外看了看。 鬼面人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士,杀起来根本不要命,浑身都带着一股悍匪凶性。 她父皇留下的西羽暗卫已经不多了。 “哇……” 突然二宝撕心裂肺的哭声又传来,夏东珠心一揪,立马从窗户上翻出去。 房檐下,蓝姑姑缩着肩紧紧抱着二宝,大宝揪着她的裙子,正被一个鬼面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片刻,王妃和云姑姑也被鬼面人从房中推出来。 王妃脊背挺直,看到院子里血流成河,倒下的暗卫横七竖八,她眼眸通红。向来胆小的她,手紧紧握住,高高抬着头,丝毫没有畏惧。 “都住手!” 夏东珠冲进院子里,暴雨之下,她一只手高高举起。 “刘妙,出来!若不想你父亲留下的刘家军全军覆灭,就现身说话。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若你敢动王妃和孩子一根汗毛,信不信,我定让安国公陈储死无葬身之地。他的皇帝梦,永远也别想实现。” 夏东珠话刚落,夜枭和西就就被人狠狠从屋里扔在她脚下。 西就明显受了极重的伤,蜷缩在雨水里,一动不动。 夜枭艰难地动了一下,慢慢爬动身子,将西就紧紧护在身下,“公主,快逃……” 此刻,剩余的西羽暗卫都慢慢涌过来,护在夏东珠身边。他们都收伤了,可鬼面人黑压压的将他们围在中间。 夏东珠看着众人,故意大声道,“将之前我给你们的药都含在嘴里。” 众人一怔,随后立马照做。 夏东珠又向四周看去,声音朗朗,“刘妙,我手里拿的是‘化骨散’,只要我往雨水里一放,今晚但凡站在这院子里刘家军一个都别想幸免。不信你就问问他们,屋里到底死了几个?” 从屋里冲出来的鬼面人果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虽不怕死,但看着同伴瞬间化为一滩血水,也足以惊魂。 “真是佩服,公主倒还现在还能如此镇定,难道你就不在乎王妃的性命了吗?” 房顶上,刘妙慢慢现出身形。 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整个人站在房顶上非常傲气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东珠。 “果然是你!”夏东珠轻嗤一声。 “我不担心王妃,如今萧长荆身上的毒祛了,你敢动她吗?你今晚来,不过是虚张声势,你害怕萧长荆到南疆捣乱,所以想拿住我们以要挟他。” 夏东珠说着,冷冷哼一声。 “刘妙,当年你父刘魁救皇上于危难,皇上一直记得他的恩惠,并不曾亏待他。赐封国公爷,封你为郡主,子孙后代世袭罔替,这份尊荣,你却恩将仇报。 难不成,康国公当年所做一切皆是假?是你们狼子野心,做了一场戏,故意赢得皇上信任。如今这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刘妙,你也不装了?” 刘妙怒极,“南宫玺,你休要侮辱我父,我父精忠报国,忠贞不二。当年若不是他,皇上早死了。如今皇上享尽荣华,我父却成了枯骨,这不公平。” 夏东珠讥诮地看着她。 “臣视君以忠,君视臣以礼。皇上做的并没有错。刘妙,既然你父是忠臣,那刘家军也必视君以忠诚,那你们今日所为是何故?” 刘妙身姿一挺,“若没有义父,我当年也早死了。所以,我们忠于的君,可不是当今皇上……” “可笑!”夏东珠更看不起她,“安国公狼子野心,臭名昭着,他当年养你,也是别有用心。他是在利用你,他看重的不过是你父留下的刘家军,根本不是你。刘妙,你醒醒吧!” “废话少说!”刘妙根本不为所动,“南宫玺,若想让我放了王妃也可以,你必须跟我们走。否则,今晚,我宁肯血洗公主府,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玺,不要听她的,你留下,让我跟他们走。” 青城老王妃突然也站到院子里,迎着狂风暴雨看向刘妙。 “蓝瑛郡主既然能闯公主府,说明根本不怕皇上追杀,既然你想要挟的是阿荆,那便让我跟你走。我是他的阿娘,公主与我儿可没任何关系。” “王妃,你不要……” 夏东珠有些着急,刘妙将她抓走,她自有脱身之法。可王妃不行,她身子骨太弱,经不起折腾。 刘妙一纵就从房顶飞掠而下。 她站在夏东珠面前,瞅了瞅她手中的药瓶。 有一个人提刀立马走过来,粗声粗气,“郡主,她说的不假,她手中的药只要一沾上,立马让人化成血水。” 刘妙恨的牙痒痒,突然就嗤笑一声。 “看来萧长荆的实力也不怎么样,公主难道没听见,外院已经没动静了,他留下的人全部死了。已经没有人能救你们了,你现在不过虚张声势,根本不足为惧。” 夏东珠更是咬着牙坚定一声。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只要我们死了,皇上和萧长荆就更有理由将安国公剁成渣渣。 萧长荆的性子,郡主不会不知道,人称活阎王。安国公想坐稳南疆王之位,永远都不可能,萧长荆会是他的噩梦。” 刘妙眼一缩。 房顶又有人跳下来,凑到刘妙耳中低语一声。 刘妙眸光不自觉向外看了一眼。 夏东珠似也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她立马又嘲弄。 “想必夏二将军已经带着人马过来了,郡主将我们杀了,今晚你也休想逃出京城。为了陈储,值得吗? 将来若他真当了南疆王,郡主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们刘家军为他这般卖命,叛军之将,他永远也不会重用。” 刘家军不由都神色一变。 刘妙有点气急败坏,怒斥一声。 “你闭嘴!我放过王妃等人,但你必须跟我们走。” 夏东珠立马看向夜枭,“夜枭,带着王妃离开。” 青城老王妃还要再说什么,夏东珠立马冲她摇摇头,眸光便看向蓝姑姑。二宝将小脑袋埋在她怀里,哭的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大宝却紧紧拽着蓝姑姑的衣裙,虽没哭,但小脸白的可怕。 这一幕,想必对两个孩子来说,太过熟悉,也太过残酷。往事不堪回首。 王妃立马醒悟过来,她知道夏东珠顾及地是什么,抬脚就向蓝姑姑走去。 夜枭也从地上爬起来,将西就背在身上,他朝夏东珠看了一眼,一挥手,西羽的暗卫便立马向王妃涌去。 “走。” 夏东珠冲夜枭一声,夜枭眼眸通红,咬着牙,带着暗卫翻过墙头隐入雨中。 夏东珠看到夜枭走了,立马将手中的瓶子扔到雨水里。 众人脸色一变,倏后退后。 夏东珠耸耸肩,“怕什么?不过是一瓶治伤风的药而已。” 刘妙恨的牙痒痒,伸手就砍在夏东珠脖颈。 她头脑一晕,便向地上倒去。 第207章 去南疆 夏东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嘴里塞着布巾,侧躺在狭窄的空间里。 她身体感觉着,应该是在马车的夹层里,她能听到驾车人抽打马匹的声音,况且路面的颠簸极强烈。 刘妙不惜暴露刘家军也要将她劫持,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要挟萧长荆。 劫持三皇子,引萧长荆入南疆,若是再以她相要挟,萧长荆投鼠忌器,必得向安国公妥协。若想同时救下她与三皇子,恐怕就得答应陈储划地为王的条件。 昨日公主府血流成河,皇上定然是知道了,通往南疆所有的城池应该都设了关卡。刘妙带着她逃往南疆,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必然会用特殊的手段。 她躺在马车夹层里就不足为奇。 夏东珠动了动,整个身子都是酸痛的。她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都给换了,想必刘妙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毒药和利器。 即便如此,夏东珠也不怕与他们周旋。 夏东珠正想着,马车突然缓缓停下来,果然,上面一声轻响,她头顶上一层隔板被拿掉,露出刘妙一张鹤发鸡皮的脸,偏一双眼睛活灵活现。 这伪装真拙劣。 夏东珠说不出话,冲着她眨了眨眼,充满了讽刺。 刘妙哼一声,声音有点粗哑。 如今她装成老妪,这样的声音不见怪。 刘妙一手就将夏东珠从暗隔里拖出来,她果然是被藏在了马车里,刘妙将她拖出马车手一抛就将她重重顿在地上。 夏东珠身子一下子歪倒在草丛里。 不错,这里是一片树林,刘妙等人正停下来饮水吃食,稍作休息。 夏东珠也不恼,目光扫着四周,见刘妙此行带的人并不多,只有六人,装成回乡省亲的样子。 刘妙扮成了养尊处优富贵十足的老夫人,其他五人扮成仆役,四人骑马,一人赶车。间装快行,足以瞒过所有人。 夏东珠手脚都被捆了,手被缚在身后,她转动着身子吃力地坐起来,就见刘妙拿着一个水袋走过来。 刘妙眉眼带着威胁,“我将公主嘴里的干巾拿下来,你喝些水,劝公主识相,别大呼小叫,没任何意义。更别企图留下什么暗记痕迹之类,免得自己吃苦头。” 夏东珠瞧着刘妙一张丧门星似的脸,眉眼弯弯,点点头。 刘妙一脸的不待见,伸手拿下她嘴里的干巾,除掉她手上的绳索,直接将水袋扔给她。 夏东珠拿起水袋仰头就灌了几口。 树林间斑驳的阳光洒下来,她瞧着日头,应该是申时了。 “郡主这是要带我去南疆吗?路途遥远,给点吃的呗,我饿了。” 夏东珠毫不客气地要吃的。 刘妙一直定定地看着她,见她没丝毫要作妖的意思,转身拿过一个烙饼扔给她。 夏东珠坐在地上,手在衣裙上擦了擦,摸过烙饼就大口吃起来。 刘妙眯了眯眼,嘲讽道。 “堂堂青城王,倾城绝色,尊贵无比,怎会喜欢你这样无赖的女子?真是瞎了眼了。” 夏东珠吞咽下嘴里的烙饼,抬头瞅着刘妙。 “既然青城王倾城绝色尊贵无比,郡主身为他的未婚妻,为何不喜他?宁肯归还婚书和玉佩,也要将萧玉翀救出京城。那郡主可知,萧玉翀又是个怎样的货色?图有虚表,阴险狡诈,郡主喜欢他,才是真瞎了眼。” 刘妙气的身上一哆嗦,她不跟夏东珠逞口舌之争,到了南疆,她与萧长荆都得死。 南萧没了萧长荆,三皇子根本不足为惧。 而要拿住萧长荆,南宫玺是关键。 她只要她活着到南疆即可。 “大家都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上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日夜兼程。” 夏东珠心里一突,刘妙赶的如此急,看来南疆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陈储这是明着造反,根本不得人心。 夏东珠手里的烙饼还未吃完,就被刘妙劈手夺下,毫不客气地扔到草丛里。 夏东珠怒目瞪着她,“郡主如此浪费粮食,可是要遭天谴的。” 刘妙直接用干巾堵住她的嘴,又将她双手捆了,直接扔进马车暗隔里。 马车又启动起来,颠得夏东珠浑身生疼。暗格下是木板,刘妙根本未曾给她垫上一些软褥之类,她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还好这样的日子并未维持几天,刘妙就带着她登上船改成了水路。夏东珠知道,在过城池关卡的时候越来越严,特别是从北方往南方走的商队镖局之类,每件货物都要卸下来检查,马车也会彻底搜查。 刘妙为防败露,临时起意走了水路。 在海上,刘妙终于放下心来,除去了夏东珠身上的绳索,瞧着她腕子被绳索勒出的紫痕,她也不在乎,坦然地好吃好睡,完全配合刘妙的行动。 刘妙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奇葩。 夜晚,刘妙善心大发,允许夏东珠到甲板上看星星。 刘妙似乎心事重重,手里提着一坛子酒,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夏东珠从底舱里被放出来,迎着甲板上的夜风,舒服地叹了口气。见刘妙闷头喝酒,她悠哉悠哉地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捏起盘中的糕点就吃起来。 “郡主是在发愁吗?你此番将刘家军暴于天下,你父的威名也就毁于一旦了。郡主认为值得吗?你就如此笃定安国公能成事?萧玉翀是他与陈婕妤的儿子吧?你知道真相,所以才不惜一切救他出京。你喜欢他,安国公是不是允了你事成之后将你嫁给萧玉翀?” 夏东珠一连串的问话问出来,每一问都敲在刘妙的心口。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刘妙将酒坛子举起正要喝,闻言,却放下了。 她微熏地看着夏东珠,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世上难得的通透,难怪萧长荆将她宠在心坎里。 兴许是借了酒意,也兴许是心头真的苦涩,刘妙并未像之前那般冷嘲热讽与夏东珠针逢相对,而是幽幽地道。 “公主认为我哪里不值?” 夏东珠眼一挑,“哪里都不值,因为安国公成不了事,你也嫁不成萧玉翀。” 刘妙脸色立马沉下来,威胁道。 “信不信我将你栓在船尾,让你喝足海水?” 夏东珠将糕点一骨脑塞进嘴里,然后拍拍手,语重心长地道。 “安国公若是真能成事,也就不会费尽心机谋算那么多年了。他都能做出,假意与西梅郡主情投意合,又蛊惑她诱引皇上,然后趁机强要了她,让西梅郡主一直误以为富金山就是皇上的儿子,最后郁郁而终。 你觉得这是人干的事吗? 还有陈婕妤,明明是安国公自小定下的未婚妻,却嫌弃她家道中落,竟然将怀有身孕的她送进皇宫。你可知,这么多年,她受的是怎样的罪吗?简直生不如死…… 郡主,安国公就是禽兽不如的小人,虽然将你养大,可你应该知道,一旦这样的人成为国君,天下百姓焉能还有活路?” 刘妙直接将脸转向海面,凄凉地说。 “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毕竟,是他将我养大,我毫无选择。” “你当然有选择。”夏东珠郑重一声,“你是你,他是他,皇上心里明镜似的。只要郡主迷途知返,不再助纣为虐,你自然能全身而退不受波及。” 刘妙倏地转过脸,轻嗤一声。 “我还能全身而退不受波及?公主是在开玩笑吧!你可知,公主府当夜,我们究竟杀了多少人吗?” 夏东珠眸光暗沉,随后又认真地看向刘妙。 “那郡主可是受安国公蛊惑才做下的此事?” 刘妙自然明白夏东珠的意思,她将酒坛子拿到嘴边又狠狠地灌下一口酒,最后消极地道。 “即便公主说的都对,也无济于事,我已经回不过头了。公主府这一遭,已经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三万刘家军…… 他们如今都掌在义父手里,若我不能安然将你擒回,以义父之手段,他们定然不能苟活。我可以死,但他们拖儿带女……” 刘妙摇头,“我不能辜负他们。” “郡主错了。”夏东珠郑重一声,“若是当初你年幼,分别不出善恶,可如今心知肚明,却还一味助纣为虐,才是真正将他们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郡主成年了,应该有分辨的能力,我就不信,即便你在南疆十多年,难道就丝毫没有挣脱的能力吗?我不信,安国公能只手遮天,你们三万多人都不敢反他。” “你知道什么!” 刘妙轻嗤一声,“你根本不知道义父这么多年究竟拉拢了多少人,他暗中的势力究竟有多恐怖?此番,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劫了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能够毫不顾忌地与皇上叫板,自然已经水到渠成,有了足够能与朝廷抗衡的实力。” 夏东珠听着这话,内心惊涛骇浪,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她伸手又拿了一块糕点,歪斜地靠在甲板上,淡淡地吃着。 “那些黑衣人应该都是安国公培养的势力吧?若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将流放到南疆蛮荒之地的重罪之人都集结起来了,暗中成了他的势力。 再有,北蛮的南宫煜,应该始终也与他保持着联系。他兵败逃出北蛮,身边自然还有追随者,如今都成了安国公的助力。 还有,你们此番将我劫来,应该就是用来对付萧长荆的。三皇子根本不足为惧,你们的目地是要将萧长荆永远地留在南疆,他才是安国公称王的最大障碍。” 刘妙一下子愕的张大嘴,看鬼似的瞪着夏东珠,再也没有了喝酒的兴致。 随后她泄了一口气,挫败地说。 “我一直自诩聪明,懂谋划,擅揣度人心,却不想,公主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难怪自你出生就被西羽皇封为皇太女,此番劫你,我却不敢确定了,究竟是对是错?” 夏东珠立马冲她呲着牙笑。 “郡主既然做了,不管对错,都已经不能回头,不如坦然,想想我所说的话。迷途知返,犹未晚矣!或许我能助郡主一臂之力。” 说着,她冲刘妙眨眨眼。 “因为你方才提醒我了,我还是西羽的皇太女,你劫持我的消息,肯定瞒不住父皇。若是南萧和西羽再次联起手来,你猜安国公还有几分胜算?” 刘妙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夏东珠觉得点到为止就好,于是她拍拍手站起来。 “夜间风大,郡主还是不要喝了,免得醉酒伤身,早点回舱休息吧!” 夏东珠说完便往回走,旁边有人上来又将她押回底舱。 此时,萧长荆已到南疆,但并未急着去‘鬼窟山’,而是停留在一个小镇做休整,随便打探南疆的消息。 突然,一只白鸽在天上盘旋,咕咕叫着落在窗台。 萧长荆转眸一看,顿时皱起眉。 他手一招,小白鸽便飞到他指间。 萧长荆取下白鸽脚上绑着的信笺,打开,瞬间变了脸。 东城一直守在旁边,见状,立马围上来。 “殿下,公主可是出了事?” 殿下临走前,将此鸽留给西就,就是为了方便联络。可这只白鸽,若公主安然,西就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放出来的。 萧长荆寒着脸将信笺放到书桌上。 东城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公主被刘妙劫去南疆,暗卫被屠,王妃无恙。 下面是西就用皇城司特有的暗记做了标记。 东城立时变了脸。 “殿下,除非刘妙出动刘家军,否则,以西羽暗卫和青城王府暗卫的实力,她绝动不了公主。” 萧长荆眉心浮现一缕戾色。 “安国公,已死不足惜……东城,启动皇城司在南疆所有的察子,我要让陈储死无葬身之地。” “是。”东城立马领命而去。 此时南辕跨进书房,“殿下,北辙发来的消息,他已经有了傅先生的消息,知道殿下来了南疆,他已经乘船从海上来南疆了。” 萧长荆心里一动,立马叮嘱南辕,“南辕,给北辙回消息,让他沿路关注来南疆的商船,只要是女子,不论何种样貌,都让他打探清楚。若是从京城而来,让他务必想办法一路随行。” “是。” 南辕根本不问原由,直接领命而去。 而萧长荆看着桌上的信笺,心头浮现焦色。阿玺若在他们手中,必定会吃尽苦头。 刘妙,胆敢动用刘家军,看来安国公也是孤注一掷了。哼,还真怕他不反呢! 刘妙非常小心,在商船停泊卸货的时机,她又搭上了另一条商船,夏东珠看着忙碌的码头,暗暗摸着脖子上的哨子,觉得她应该试试。 兴许是在船上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起了作用,她如今被刘妙放开了手脚,却被扮成了老妪,成了刘妙身边贴身伺候的婆子。 夏东珠觉得皇城司的察子应该只认哨子,不认人。 于是趁着刘妙与商船老板周旋之际,她吹响了哨子。然后急切地看向四周,四下一片忙碌,根本没人关注她,甚至都不曾有人回头。 她又偷偷吹了几次,根本没任何效果。 她叹息一声,蔫蔫地放弃了。 谁说皇城司的察子遍天下,都是扯。 正当她泄气之际,突然一个身影闯入她眼睑。 那是一个风尘仆仆微有落拓的年青人,身上背着个大包袱,鼓鼓的。英俊的脸上,一条可怖的伤疤成了败笔,破坏了他的美,但也为他增添了几多英雄豪气。 夏东珠看着他,眼眸微潮,心口火火地跳。 北辙。 他是北辙。 许久都未见的北辙。 在北疆时,她从萧长荆嘴里得知,他去了北蛮京城,去打探傅先生的消息。可如今他孑然一身,身边并没有傅先生。 不过在此时能见到她,夏东珠心头升起希望。 北辙喝完了大碗茶,看也不看夏东珠,直接走向商船的老板。 此时,刘妙似乎也谈妥了,折身回来。 北辙也不知与船老板说了什么,老板一挥手,北辙立马融入船工中,扛起货物就上了船。 刘妙直接瞪向夏东珠,满眼都是疑惑。 “你刚才在吹什么?” 夏东珠立马将手中的青竹叶拿起来放到嘴里一吹,犹如哨音,又不似哨音。总是是很无聊的举动。 刘妙脸一沉,低低威胁。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一个老婆子,吹着竹叶,算怎么回事?你若敢露出马脚,我立马让人再捆住你。” 夏东珠立马扔了竹叶,摸起一个包子就低头吃起来。 刘妙哼一声,直接坐在她身边,“我们一会上船,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我让人买回来。” 夏东珠眨眨眼,“我快来月事了,怎么办?” “你......” 刘妙被她气的牙疼,她一个老婆子,还有什么月事,可是...... 她立马站起身,阴着脸,“跟我来......” 刘妙领着夏东珠离开码头进了镇子,镇子里有成衣店,她带着夏东珠走进去。 一般的成衣店也会卖一些女子私用的东西,比如一些棉带,刘妙直接买了一些。 成衣店的老板是个女的,见刘妙买这些,不由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她。 刘妙恼的不行,却又有口难言。 夏东珠却抿着嘴笑,转身去扯一件衣衫。 “夫人,能不能给奴婢买件换洗的衣裙?这件衣裙都穿了半个月,身上都馊了。” 成衣店的老板一听,立马鄙视地看了刘妙一眼,“瞧你们也算是富贵人家,怎能如此苛待下人,一件衣裙也不舍得给下人换。身上带着馊味,又如何能伺候好主子呢?” 刘妙立马寒下脸,“买,都给你买......” 夏东珠立马扯过两套衣裙抱怀里,笑着对刘妙福了福。 “多谢夫人。” 第208章 船上相见 夏东珠心满意足地跟着刘妙上船,到了甲板上,她刻意地寻找北辙的身影。 北辙正木着一张脸在甲板上收拾缆绳,肩上始终斜挎着一个包袱,鼓鼓的。他看也不看夏东珠,非常熟练地干着船上的活,似乎他曾经就在船上干过,上手非常快。 夏东珠很好奇,他是如何说服商船老板的? 一般这样的商船都载满货,是不轻易让陌生人上船的。或许是北辙太憨厚了,一看就是最好欺负的那种人。 而刘妙的办法是直接使银子。 商人重利,看在钱的份上,直接给刘妙分配了一个较大的船舱,夏东珠作为贴身伺候的婆子,有幸能跟刘妙住在同一舱室,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被丢在脏乱的底舱。 北辙应该同伙计们一起住在底舱。 有北辙在,夏东珠明显心里有了底气。 “郡主,再过几天就要到南疆了,你咋看起来这么忧心忡忡呢!快要见到情郎了,来,高兴点,笑一个。” 夏东珠爱不释手地抱着自己的新裙子,还不忘调侃刘妙。 正窝在舱内想事情的刘妙,听到夏东珠的声音就脑浆子疼,她最看不得的就是她的从容不迫,一点都没有做人质的自觉。 “亏你现在还笑得出来,到了南疆,说不定你小命就玩完了。你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还没到南疆嘛!既来之,则安之。以我流浪多年的经验来看,只有过好眼下,才会有明天。” 刘妙背过身已经不想再看到她了。 片刻,她又转过身,疑惑一声,“难道你就不担心青城王?你应该明白我劫持你来南疆的目地,萧长荆只要敢来南疆,就绝无可能再活着回去。” “我不担心他。” 夏东珠很有信心地说。 “为何?” 刘妙眯着眼睛,“南疆虎狼之地,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的多,青城王即便再神勇,也犹如蚍蜉撼树。南疆,不是他能动摇的。” 夏东珠轻嗤一声。 “既如此,那安国公为何还要劫持三皇子和夏大小姐,郡主为何还要不惜牺牲刘家军也要将我擒来?安国公绸缪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敢挥军北上,怕的不就是萧长荆吗? 而他早已今非昔比,实力更胜从前。” 刘妙一惊,“此话怎讲?” 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刘妙。 “郡主应该知道拓跋煜,北蛮曾经的太子,北蛮皇室有一种剧毒叫‘阎王索’,老青城王当年病逝,萧长荆才五岁,就被拓跋煜下了此毒。 整整二十年了,他都是在剧毒反复折磨中艰难长大,其心性之坚,韧性之强,世所罕见。 北疆一战,拓跋煜雄心勃勃,带领五十万大军围攻居平关,却连一步都没有跨过去,就因为居平关有萧长荆在。 而当时,他体内已毒发,眼睛都看不见了,却依旧能在战场上与拓跋煜拼的丝毫不落下风。更别说现在,他体内毒素已除,宛若新生,武功更胜从前。 郡主以为,以安国公目前的实力比当初的拓跋煜如何?” 刘妙面若死灰,抿紧唇,无法作答。 夏东珠继续道,“天下人皆知,萧长荆是皇上手中最锋锐的一把刀,名声不好,但做的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心胸坦荡,心怀天下,是真正的王者。 郡主可知,三皇子为何要逃出京城?” 刘妙眼睛一眨,“为何?” “他不愿做皇帝,他的志向是与心爱的人一起闯荡江湖。别人心心念念的皇位,他根本不屑。” 刘妙轻嗤,“胸无大志。” “错。”夏东珠摇头,“在皇室之中,三皇子是难得的清醒之人,他心里明白,他不是做帝王的料。而在皇上心中,最属意的继承人也不是他。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活法。” 刘妙嘲弄一声。 “太子死,萧玉翀背叛,别说皇上心中最属意的人是萧长荆?” 夏东珠咧嘴一笑,“不然呢!安国公为何费尽心机也要诱萧长荆入南疆?不就想要置他于死地,皇室式微他才能坐上南疆王的位置吗?所以郡主,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刘妙一下子缩了眼。 “说那么多,就是拿萧长荆威胁我,想让我将你放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做都做了,我是不会回头的。” 夏东珠咂了下舌,“那不如郡主便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萧长荆会将南疆搅得天翻地覆,安国公绝坐不上南疆王的位置……若是我赢了,郡主就要在危难时刻护住三皇子和夏大小姐,我便说服萧长荆保下你与刘家军所有人。让你们归隐田园,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再不受人胁迫如何?” 刘妙呼吸一滞,心咚咚跳。 “若是你输了呢?” 夏东珠唉声一叹,“那世上便再无萧长荆和南宫玺……安国公愿做南疆王便做,谁在乎!” 刘妙定定地看着夏东珠,半晌了才沉沉地道。 “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便是答应了。 夏东珠咧嘴一笑,“郡主只要按计划带我入南疆便好。” “你……” 刘妙心口一堵,“你可知入南疆的后果?” 她以为她会让自己放过她。 夏东珠很笃定一笑,“安国公是不会杀我的。他让你将我擒来,一来是诱萧长荆入南疆而杀之。二来是想要挟我父皇要钱,他即便做了南疆王,也是个穷皇帝,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我是最安全的。” 刘妙抚了下额,她觉得在夏东珠面前,她是真的自愧弗如。 “公主就在舱内好好休息,我到甲板上透透气。” 刘妙话落,人就已经推开舱门出去了,身形快的犹如逃一般。 夏东珠好笑一声,待刘妙出了船舱,她脸上的淡定自信便慢慢散了。 手一翻,从衣裙下拿出一把小小的剪刀。那是在成衣店顺的,应该是绣娘们剪线头的小剪刀,这是她身上唯一的防身利器。 夏东珠将剪刀藏在袖中,起身便在船舱内翻找。刘妙将她身上所有的毒药都搜走了,南疆可是虎狼之地,她得多备着点防身的东西。 找了半天,没翻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夏东珠便出了船舱上了甲板。 她站在甲板上四望,看到刘妙正站在船头,手扶在船栏上,任海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夏东珠知道自己这两天的攻势,已经让刘妙有点乱了分寸。不过,她越乱越好。 眼眸一转,夏东珠就看到了北辙。 他正盘腿坐在甲板上,包袱已打开,手里正抱着一个圆不溜秋的粗瓷陶罐 夏东珠有意无意地走过去。 北辙正低着头抱着陶罐不知在想些什么,情绪很低沉,似乎在低低饮泣。 夏东珠突然意识到什么。 北辙突然抬起头,眼眸通红,看着夏东珠轻轻地道。 “我家长辈,死在了北蛮,这是他的骨灰,我要带回老家安葬。” 夏东珠身子一晃,本能地倒退两步,心头锐疼。 傅先生死了,这是他的骨灰。 北辙慢慢站起身,自言自语低喃着。 “他是位大夫,曾经游历四方,救治过无数人。现在,他终于可是歇一歇了。” 北辙说完,抱着陶罐就走到船栏边,打开,将傅先生的骨灰都撒向大海…… 夏东珠只能呆呆地看着,始终不能走上前。 刘妙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她走到夏东珠身边,扭头看着北辙。 “你认识此人?” 夏东珠心一跳,立马收回心神。 “不认识,刚才听他念叨,说家中死了长辈,要将骨灰撒向大海,说是海葬习俗。” 刘妙便没了兴趣,抬脚就往船舱走。 “走吧!我们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这商船人多复杂,不要再节外生枝。” “好。” 夏东珠应一声,又看了北辙一眼,毫不迟疑跟着刘妙回了船舱。 此时,南疆小镇。 萧长荆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妥当,正准备动身,东城闯进来。 “殿下,富金山来了。” 萧长荆一怔,随后抿嘴一笑,“来得正好,让他进来。” 刘妙和夏东珠又在海上行了三天,商船老板在下一个码头靠岸。这三天,夏东珠再没见到北辙,她一直和刘妙待在船舱里,晚上也没出来看星星。 她的乖觉,让刘妙对她完全放下心。 船一靠岸,夏东珠急忙收拾包袱。 刘妙眉一挑,“你干什么?” 夏东珠惊奇,“咱们不再换乘新的船只了吗?” 刘妙皱着眉,半晌才轻轻道,“这是最后一艘去南疆的船了。” “哦。”夏东珠轻哦一声,原来是无船可换了。 她坐下来就不停地揉肚子,额头上也冒了冷汗。 “你不舒服?” 刘妙终于发现她的异常。 夏东珠脸子红了红,“身上来了月事,腹下寒凉,痛的要命。郡主可否让人到镇上药铺给我抓点活血化淤的药?” “罢了,还有些东西要买,便带你一起去吧!” 刘妙说着,便带着夏东珠下船上了岸。 这是一个繁忙的海边小镇,夏东珠慢腾腾地跟着刘妙在街上逛,突然听到一声脆响。 “桂花糕,好吃的桂花糕,三文钱一包……” 夏东珠立马扭头看去,见一个老妪佝偻着身子正在摊子前卖桂花糕,她顿住脚,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了桂花糕的清香。 “你干什么?” 刘妙不耐烦,瞧她的样子甚是不解。 夏东珠嘿嘿一笑,指着卖桂花糕的摊子。 “郡主,我在雪中城待了十年,雪中城人家家户户都擅做桂花糕,如今我馋的有点走不动了。” 刘妙轻嗤一声,扔给她三文钱。 “快去买吧!瞧你那副馋样,真丢人。” 夏东珠接过钱就往摊子方向跑。 刘妙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跟上夏东珠。 夏东珠将三文钱扔到摊子上,看也不看老妪,直接拿起一包桂花糕,打开,拿出一个就塞嘴里。 “嘿,竟然跟我娘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嘴里嘀咕着,这才抬起眼看卖桂花糕的老妪。 这一看之下,她嘴里的桂花糕立马失了味道。 南辕一脸的皱褶,擦脂抹粉,穿的红裙子配着绿袄子,头上还插着一朵红花。 见夏东珠望来,他刻意搔首弄姿地眨眨眼。 “姐姐,我这桂花糕这么好吃,不如你再来一包?祖传的手艺,比雪中城的桂花糕不遑多让。” 夏东珠立马恶心的要吐。 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立马走过来。 “老婆子,磨蹭什么呢!我就要上船帮老板送货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安分些。桂花糕就别卖了,免得丢人现眼。” 夏东珠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这个老头虽然须发花白,可那一双眼睛…… 她身子一晃,心蓦然狂跳。 刘妙的侍从走过来,“买好了吗?买好了赶紧走,都等着你呢!” 夏东珠慢慢转过身,冲那侍从一笑,“这桂花糕真是太好吃了,可夫人只给了我三文钱,你能不能再给我买几包?我留着在船上吃。” 那侍从眉心一皱,但也没有多说,扔下钱,从摊子上拿了几包扯着夏东珠就走。 刘妙嫌弃地看着夏东珠大口地吃着油腻的桂花糕,像饿死鬼似的,甚是无语。 到了药店,夏东珠抬头,果然是‘怀仁药铺’。 夏东珠报出药名,药铺掌柜很木讷,板着脸抓药,看都不看夏东珠。 抓了药,刘妙便带着夏东珠回了船。 整个过程,刘妙丝毫没怀疑。 上了甲板,夏东珠果然看到萧长荆扮成的老汉扛着货物又上了船。 她嘴角一笑,心里更踏实了。 来到船舱内,夏东珠便熬药,刘妙实在受不了那药味,直接将夏东珠赶到了甲板上。 此刻,船继续在海上往南行。 夏东珠提着小泥炉,蹲在甲板上熬药,顺势将袖中的一味药偷偷放到药罐里。 夏东珠知道刘妙的人一直在监视,她熬完药,坐在甲板上仰头喝干,才提着小泥炉回了船舱。丝毫没露出破绽。 可到了夜晚,夏东珠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哼哼唧唧,痛的不行。 刘妙掌了灯,走到夏东珠床榻前,看她浑身被冷汗浸透了,再一看,整张脸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她惊叫一声。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肚了痛就罢了,脸上怎么起了疹子?” 刘妙立马退后三步。 夏东珠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道。 “郡主,我浑身难受死了,肯定是吃的桂花糕不干净,而药铺里卖的药材是假的。我不但没好,反而痛的更厉害了。哎哟......” 刘妙立马又感到脑浆子疼,她烦躁地在船舱里走来走去,在海上行船,最害怕的就是生病。因为无医可救。 就这样,夏东珠整整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刘妙顶着黑眼圈,疲惫不堪。 直接让人将夏东珠抬到离她极远的一个简陋的小舱里,她浑身都起了红疹,瞧着恐怖至极。 刘妙极害怕,更怕夏东珠将什么不好的病传给她。 夏东珠躺在舱里一动不动,似乎昏过去了,有侍从给她送了水和吃食,就赶紧退出来。 将夏东珠的情况说给刘妙听,刘妙隔着舱门看了一眼,便直接叮嘱侍从。 “到了下一个码头给义父发消息,就说阿玺公主在船上得了重病,可能要迟些回南疆。” “是。” 整个商船都知道夏东珠得了重病,浑身长满疹子,商船老板便气急败坏地来找刘妙。要让她们在下一个码头下船。刘妙好话说尽,又使了大把的银子才将商船老板打发走。 如此一来,就更无人敢靠近夏东珠的船舱了。 夜间,夏东珠白天躺了一夜,慢慢睁开眼,浑身都酸痛。 总算不用再装了。 她慢慢从冷硬的板床上坐起来,活动下手脚,肚子饿的咕咕叫。 知道小桌上有吃食,她刚站起身,就听到舱门轻响。 她吓得立马又退回到床上,硬挺在躺在上面。 果然有人进来了,来人走到她床前,蹲下身,轻轻叹息。 “肚子饿了吧?别装了。” 夏东珠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惊喜一声,“阿荆......” 萧长荆轻笑出声,“亏你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下次不可再如此折腾自己。” 萧长荆起身坐到床上,伸手一拽,就将夏东珠紧紧地拥在怀里。 他后怕地紧紧抱着她,低喃着道。 “阿玺,对不起。幸好你没事,否则,我这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夏东珠知道,他是在自责京城之事。 夏东珠却叹息一声,“为了我,青城王府的暗卫都折尽了,是该我说对不起。” 萧长荆摇头,“我料到刘家军会动,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直接闯公主府,刘魁一世英名毁了。刘家军一个都不能留。” “别。”夏东珠阻止他,“刘妙怕是已经后悔了,我跟她打了赌,只要她能护下三皇子和夏大小姐,我便允她,说服你将来放她和刘家军走。阿荆,刘妙当初年幼,被安国公抚养诱导,也是身不由已。” “先不说这些。“萧长荆放开她,”赶紧将药喝了。” 夏东珠一笑,“是你让北辙告诉我,到下一个码头要去‘怀仁药铺’的?在茫茫大海上,他是如何联系到你的?” 萧长荆轻嗯一声,“你在码头吹响哨子,让北辙识出了你,其实我知道刘妙将你掠到南疆,必定会走水路。北辙已经打探到唯有这艘船是开往南疆的,他已在码头等了三天才等到你。之后,他留下暗记,登上船,皇城司的察子便将你的消息传给了我。” 夏东珠唏嘘。 萧长荆继续道,“‘怀仁药铺’是皇城司的一个据点,我原本是想在药铺将你救下......南辕给了你暗示,为何拒绝?” “因为我想跟着刘妙去见安国公,若是你去‘鬼窟山’救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必定有天罗地网等着你。听刘妙的意思,陈储就是要利用我们将你诱到南疆,然后取你性命,这样他在南疆称王就再无阻碍。 阿荆,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唯有见到他,才能随机应变借机除掉他,你放心,他是不会动我的。西羽的财富,早已令他垂涎。当年他没能得到西梅郡主的财富,肯定会利用我要挟我父皇。南疆野蛮之地,清贫如洗,他拿什么称王?” 萧长荆怜惜地抱着她,“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拿药时,我便在后堂,掌柜告诉我,你拿的药是治妇人腹痛的药。却有一味药不对,吃下不但不会缓解,还会加重腹痛。我便知,你故意如此,定然另有盘算。我便让掌柜重新配了药,在底舱偷偷给你煎的。” 夏东珠笑着偎进他怀里。 “刘妙将我看得太死,脱离她,唯有用此法。不过,即便你不给我煎药,我身上的疹子也不要紧,顶多看着吓人罢了。” 第209章 萧玉翀到来 “不可胡闹,将药喝了,我还给你带了吃食。” 夏东珠一听,赶紧将药喝下。 二人不敢点灯,萧长荆通过船舱窗口透进的月光,将食盒里的吃食端到小桌上。 夏东珠借着盈盈的月光看着精美的吃食,疑惑地问。 “你是如何做到的?这船上的吃食非常简陋,连刘妙都吃不到这么精美的食物。” 萧长荆得意地一笑,“自然在上船前就准备好了,将新鲜的食材用冰块镇在箱子里,放在底舱,船上有厨房,我亲自做的。” 夏东珠叹息,都不舍得吃了。 “刘妙将你擒来,一路之上定然受了不少罪,阿玺,对不起。” 夏东珠急忙端起碗,“能这样到南疆,我还求之不得呢!阿荆,我不放心你。我们荣辱与共,死也要在一起。” 萧长荆闻言沉默半晌,才低沉一声。 “知道了。” 夏东珠边吃边问,“阿荆,你可打探到三皇子和夏大小姐的消息?安国公没对他们怎么样吧?你如今来了这里,谁又去救他们?” “安国公盼着我来南疆,我又怎会让他失望?富金山已经扮成我在南疆一个小镇露面,其他皇城司的禁卫已经摸进‘鬼窟山’。” 夏东珠惊叫一声,“富金山怎么也来了南疆?” 萧长荆低低地说,“大概是追着你来的,刘妙狡猾,临时改走水路,富金山大概失去了你的踪迹,便通过夏大将军找到了我落脚的小镇。” “阿荆,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夏东珠隐隐觉得,他既然能上船,就绝不仅仅只是想救她。 果然,萧长荆幽幽地道。 “通过刘妙进入南疆腹地,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安国公想除掉的人是我,对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应该不会起杀心。毕竟,皇上若无子嗣继承皇位,必孤注一掷将他赶尽杀绝。留着三皇子将来做个傀儡皇帝,他也乐见其成。” 夏东珠听到这里,嘴里的食物慢慢变了味。 安国公不杀三皇子,不杀夏大小姐,也不会杀她,他想要的仅仅是萧长荆的命。而他,为了他们三个,绝对不会顾惜自己的性命。 夏东珠沉默半晌都说不出让他折返回京的话。 “刘妙身边只带了五个侍卫,你准备要如何跟着她入南疆?” 萧长荆轻笑一声,“如今整个商船已被东城控制,刘妙身边的人,不足为惧。在下船之前,一定能将他们换掉。” 夏东珠一下子便明白了。 他们不会打草惊蛇,先观察他们的行动神态,待下船时再取而代之,以免刘妙起疑。 萧长荆身边能人甚多,易容之术,手到擒来。 “对了,刘妙曾透露安国公的势力极恐怖,我猜那些黑衣人应该是朝廷发配流放到南疆蛮荒之地的重罪之人,被安国公暗中收拢了。殿下可派人前去探查,一定要绝了这股势力。” “好。” 夏东珠想了想又道,“可曾打探到拓跋煜的消息?他应该没死。当时他后背中了我的毒箭,又被你砍了一臂,若是活着,安国公身边必有高人相救,否则,拓跋煜必死无疑。” 萧长荆淡淡一声,“据皇城司的察子传来的消息,孟歧在离开药王谷后就被安国公擒了,拓跋煜应该是被他救了。” “孟歧?” 夏东珠惊叫一声,恨的牙痒痒。 “若真是他,就不足为奇。他是外公最出色的弟子,当年拓跋煜就是利用他对夏大将军的夫人下的‘阎王索’。之后,拓跋煜要杀人灭口,他不得已才藏了起来,没想现在……” 真是造化弄人。 萧长荆根本不将他放眼里。 “拓跋煜应该早就与安国公沆瀣一气,当年卓驸马叛乱,与他俩都逃不了干系。如今他失势,想必他从北蛮带来的人已经皆为安国公所用。他现在苟延残喘,已经再翻不出大浪。” 夏东珠抿了抿嘴,“他不能活着,即便苟延残喘都不行。” 因为李瑜,还因他特殊的隐藏身份,拓跋煜绝不能再活着。一旦皇上和王妃知道他的存在,那必定哗然天下。 萧长荆接着道,“所以我们必须去安国公的老巢,有些人,有些账,总要彻底算一算。” 夏东珠浑身寒凉,萧长荆将手放到她的腹部,运起内力,掌心灼热,轻轻给她按揉。 夏东珠脸一红,急忙抓住他的手,“阿荆,我无事……” 萧长荆脸子也有些发烫,“我问过‘怀仁药铺’的掌柜,他说妇人月事疼痛是因身体寒凉气血淤堵所致,只要保暖按揉便会减轻些。阿玺,你我是夫妻,不必害羞,我不想看到你痛苦。” 夏东珠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下来,萧长荆的手掌的确温热极舒服。 她羞羞地道,“我也不常这样,原本想着等稳定下来再好好调理。谁知,一直未等到机会。” 萧长荆叹息一声,紧紧将她搂进怀里。想着自从遇到她,就波折不断,她从未好好歇一歇。 “阿玺,待此间事了,我定要护你一世长安,再不会让你出任何差次。” 夏东珠一笑,“我相信你。” 第二日,刘妙一夜好眠,正要让侍从去看看夏东珠怎么样了?不想舱门一响,就看到夏东珠萎靡不振的靠在舱门上。 “夫人,奴婢来伺候你用膳。” 在船上,只要有外人在,夏东珠都会称她为夫人,自称为奴婢。 刘妙直接抚了额头,看着夏东珠一脸的暗红疹子,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脸色蜡黄,虚弱的风一吹就倒。 都这样了还出来吓人。 她直接大度地挥挥手。 “你身子不适,赶紧回舱内休息,我不用你伺候。一会我让人给你送饭,无事,你就不要出来了。” 夏东珠耷拉着眼皮,软塌塌地靠在舱门上。 “那怎么行?夫人放心,我这疹子是不会传给你的,我是大夫,自然知道这完全是我体内寒凉,毒索排不出,才现于脸上,过几天就会自然好。” 夏东珠说着,磨磨蹭蹭着要跨进舱门。 刘妙赶紧让侍从过去阻住她。 夏东珠立马噘着嘴,也不装了,“郡主,那个小舱又阴又冷,床板又硬又咯人,我不要回去了,我要睡在这里。” 夏东珠绕过侍从就要往里走。 刘妙赶紧让人将床上的被褥抱过来。 “这些都给公主送过去,还有小泥炉,公主需要什么,只要你说,我都会满足。” 只要你别再出来吓人。 夏东珠眨了眨眼,“那公主就将我之前拿的药和一些吃食送到小舱里,我只要不饿就不会出来。” 刘妙赶紧摆手,一切都满足她。 夏东珠嘿嘿笑着,临走前,又将刘妙舱内好吃好喝的又搜刮一通,才慢腾腾回了小舱。 刘妙被气的胸口起伏,她冲身旁的侍卫阴沉沉地道。 “义父可有消息传来?” 旁边的侍从立马道,“安国公已传来消息,他已派人在南疆等候,只待郡主靠岸,他便让人将公主接走。” 刘妙心头一跳,脸色立马难堪。 “义父这是不相信我。” 旁边的侍从是刘家军人,闻言,脸色也沉下来。 “郡主,公主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萧玉翀回了南疆,他可是安国公的亲子,郡主也看到了,即便他在京城事败,安公国依旧对他极为看重。 虽然安国公应下了郡主与萧玉翀的婚事,但出力干活的总是郡主,咱们刘家军经京城这一遭,损失惨重,更是名声尽毁。安国公说不定就是故意的,他就要断了咱们所有的退路。” 刘妙轻吸了一口凉气,慢慢垂下眼睑。 “我会好好考虑的,一定会竭力所能保全大家。” 那侍从抿抿嘴,“既然跟了郡主,我们定然无怨无悔。此生唯郡主马首是瞻,永不背叛。只是,郡主可不要被萧玉翀迷惑了,我总觉得他华而不实徒有其表。” 刘妙心头特别烦躁,“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夏东珠又回到了自己的小舱,高兴的有点抓狂。看着刘妙送来的一大堆的东西,她嘿嘿直笑。 刘妙越嫌弃她越好,这样萧长荆就能畅通无阻地来找她。 只是夏东珠万没想到,在下一个码头,还未到南疆,萧玉翀竟然带着人上了船。 夏东珠坐在小舱里,正在小泥炉上熬药,看到萧玉翀站在她舱门门口,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尽管被皇上贬为了庶民,萧玉翀依旧衣着华丽,其嚣张气焰甚至更盛从前。看来安国公并未亏待他。 他负着手站在舱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东珠一张老妪丑陋的脸,脸上红疹密密麻麻,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守着一个小泥炉,说不出的狼狈。 看到他,瞪着一双乌目,满脸的不能置信。 萧玉翀心头愉悦至极。 他手持一把金丝折扇,在手里敲了敲,风流倜傥地一笑。 “没想公主竟也有今天。” 夏东珠一听到他声音,才惊觉这人是萧玉翀无疑,她沉下脸,眸光瞟向他身后。 刘妙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见夏东珠望来,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事先并不知他到来。 夏东珠立马坐正身子,“陈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一句话又让萧玉翀变了脸,“我姓萧,不姓陈……” “你已被皇上贬为庶民,赐母姓陈,难道我有说错吗?” 夏东珠无辜地看着他。 萧玉翀脸上立马浮现阴鸷,“看来公主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不是人人敬畏的未来皇后。” 听着他的讥刺,夏东珠突然意识到,或许萧玉翀到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安国公的儿子,他现在还是以萧氏皇子自居。 安国公之所以不挑破,或许也是想利用他的身份,以求得自己名正言顺。 毕竟萧玉翀尽管被皇上贬为庶民,但在天下人眼中,他依旧是皇上的亲子。陈婕妤死了,他的身份就成了死结。 夏东珠一瞬间就想了很多,她咧开嘴就笑了。 “二皇子过来,不会就只是想威胁我的吧?若不想被我过了病气,就赶紧离我远点,我身上疹子可是会传人的。” 萧玉翀一听,她终于服软改了口,这一声可顺耳多了。 他一哼,“我来自然想与公主谈笔交易。” “哦?”夏东珠一挑眉梢,“二皇子想与我谈什么交易?” 萧玉翀一听,立马转身冲刘妙一声,“郡主先到别的舱等我,我与公主谈些事情,一会便去找你。” 夏东珠看到刘妙的脸一白,她轻轻福了福就要走。 夏东珠突然出声。 “蓝瑛郡主是二皇子的未婚妻,她冒死将我从京城劫来,二皇子与我的交易,有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夫妻一体,二皇子这是要防着郡主吗?” 萧玉翀脸色一变,立马又看了刘妙一眼。 沉思片刻,他又笑着对郡主道,“公主说的极是,郡主便与我一起吧!我与公主谈的事,也是安国公的意思。” 刘妙的神色这才缓了过来,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一切都听二皇子的。” 夏东珠轻嗤,极看不起地瞪着刘妙。真没出息,一看到心上人就失了精明,可他根本不值得。 萧玉翀挥手遣走其他人,和刘妙一起进了夏东珠的小舱。 小舱空间本就小,二人一进来,顿时显得拥挤。 萧玉翀左右看看,直接一抬腿就坐到了夏东珠的床上。 刘妙脸色突变,她急忙看向夏东珠。 果然,夏东珠咬牙冲他一吼,“二皇子,那是我的床铺,你做为外男,坐上去怕是不妥吧?” 萧玉翀却不以为意,打开折扇摇了摇。 “无妨,以后我与公主也不是外人。” 夏东珠怒起,“二皇子是何意?‘ 萧玉翀叹了口气,“这便是我要与公主谈的交易……” 夏东珠心头突然有丝不好的预感,她瞅了刘妙一眼,又阴沉着脸看向萧玉翀。 “二皇子有话可明讲。” 刘妙有点拘谨地站着,萧玉翀坐在床上,作为大家闺秀,她是不能与他并排坐的。 夏东珠直接踢给她一个板凳,刘妙一收裙摆慢慢坐上去。 夏东珠没好气地冲萧玉翀一吼,“二皇子可以说了。” 萧玉翀一笑,“公主如今的身份极是尴尬,父皇赐封你为‘未来储君皇后’,可是现在南萧已无储君。三弟与夏大小姐私奔,离开京城,就已经失去了登上皇位的资格。如今父皇膝下唯有我......” 夏东珠一下子缩了眼眸。 “二皇子这是何意?” 萧玉翀大言不惭地说,”我虽被父皇贬为庶民,但身上依旧流着他的血,只要公主对天下人讲,你愿意嫁给我,我必能返回京城,恢复身份。到时候,荣华富贵,我与公主共享。” 夏东珠心头的怒气一下子蹿得四肢百骇生疼,萧玉翀就是个混账。 她没说话,抬眸只看向刘妙。 但见刘妙微低着头,脸色苍白难看,她暗中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身子微微颤抖。 夏东珠尽量压着心头的怒意,淡淡一声。 “那郡主呢?你要如何安排?她为了你,可是舍弃了一切......你被贬为庶民,她都不嫌弃,依旧与你订下婚约。如今你又让我嫁给你......萧玉翀,你是不是被驴踢了脑袋,疯了?” 萧玉翀轻轻瞟了刘妙一眼,“郡主的恩情,玉翀没齿难忘,待我重返皇庭,自然不会亏了郡主。皇贵妃的位子自然是她的。” 夏东珠气的真想将小泥炉上的药罐子都扣在他头上。 “看来二皇子都打算好了,但郡主愿意吗?相较于青城王妃的头衔,你这皇贵妃的位子也不怎么样。况且,你就笃定皇上会答应恢复你的身份,将你召回皇庭?” 萧玉翀冷哼一声,“父皇还有选择吗?若是三弟在‘鬼窟山’遭遇不测......这世上,便只剩下一个我是明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即便是萧长荆,都不可能跟我争。” 夏东珠立马看向刘妙,咬着牙。 “这就是郡主一见钟情的男人?芳心错付啊!为了那个皇位,不惜抛弃你的痴情,要娶我,就因为皇上赐封了我‘未来储君皇后’之位。可笑吧?真心相对,永远不及荣华富贵来得重要。郡主还要坚持吗?” 刘妙倏地抬起头,痴痴地看着萧玉翀,片刻后,那火热的眼眸中慢慢归于平静。 “殿下不是曾经跟我说,要永远与我守在南疆,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萧玉翀神色有些不耐烦,“南疆有什么好?虫蛇肆虐,瘴气弥漫,天永远是阴沉沉的,哪有京城富贵繁华气势磅礴?郡主钟情于我,不就是想跟着我过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的日子吗?我说过,定不负你。嫁人从夫,你今后定然要跟着我回到京城。” 刘妙眼中最后一丝光彩熄灭了。 她低头想了想,便站起来,冲着萧玉翀一福。 “既然殿下与公主还有要事要谈,蓝瑛便不参与了,告辞。” 刘妙说走就走,丝毫不留恋。 萧玉翀脸子一阴,对刘妙离开,根本不挽留。 夏东珠将煎好的药倒入粗瓷碗,端起来吹一吹,无不讽刺地说。 “二皇子还有何事要说?若无事,就请回吧!我身子不畅,二皇子尊贵,别真过了病气给你,那我可就罪过了。” “我自然还有事要与公主说。” 第210章 争执 夏东珠端着粗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抬头看向萧玉翀,极不耐烦,“二皇子想与我说什么?” 萧玉翀突然探过身子凑近夏东珠。 夏东珠皱眉,身子立马后撤,瞬间用脚就将小泥炉踢到萧玉翀面前。 “二皇子想烤火?整个炉子都是你的。” 萧玉翀阴鸷的表情瞪着夏东珠,立马撤回身。 “我是想拜托公主给西羽皇写封信,若是他能资助安国公在南疆称王,待我回京登基称帝,便将西郡十五城划给西羽国,作为谢礼如何?” 夏东珠气的直接将手中的药汤重重地摔在地上。 “萧玉翀,你脑子真被驴踢了?安国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心塌地不惜卖国割地也要助他?安国公若成了南疆王,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坐上南萧皇帝的位置吗?” 夏东珠吼完觉得还不解气,直接讥刺地道。 “我原本只觉得你狂妄自大,没想你竟然比驴子还蠢,滚,赶紧滚出我的船舱,看到你,我就恶心。” 萧玉翀立马耷拉下脸,他也是极骄傲的,听着夏东珠口不择言地谩骂他,他负气地站起身,冷哼一声。 “南宫玺,我这是在救你,别以为你到了南疆,还能受到礼待。即便你不给西羽皇写信,安国公也自有法子让他乖乖就范,待你吃尽了苦头,别说我没提醒你。” 夏东珠二话不说直接端起药渣就泼过去。 萧玉翀身子一闪快速逃离小舱。 夏东珠将舱门‘咣当’一声重重关上,她快气炸肺了,萧玉翀真不是个东西。 萧长荆一推船舱的窗子,直接从外面跳进来。 方才他挂在窗子外面,将萧玉翀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夏东珠看着他,“那个混蛋的话你都听到了?到现在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安国公蛊惑人心的本事真强,萧玉翀还未当皇帝呢!都敢跟我父皇割地做交易,这个蠢驴,怎么不蠢死他!” 夏东珠恨的牙痒痒。 萧长荆却沉默不语,直接将萧玉翀坐过的床铺,连被子一起卷起来顺着船舱窗口就扔出去。 夏东珠眨巴着眼睛,“阿荆,你把我被子扔了,今夜我盖什么?” “你睡我身上无需被子。” 夏东珠立马笑着咬住唇,心头的怒气一刹那消散,只余甜蜜。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萧玉翀这厮会来,还如此大言不惭,他肯定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不得一头扎进海里羞死算了。” 萧长荆脸上不苟言笑,他蹲下身收拾了地面,整个人显得极严肃。 夏东珠终于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阿荆,出了何事?” 萧长荆抿着嘴不说话。 夏东珠蹲下身直接用双手扶住他的肩头,“阿荆,看着我。” 萧长荆抬起头。 “告诉我,究竟出了何事?别瞒我,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齐心合力。” 萧长荆猿臂一伸就搂住她瘦腰,站起身,将夏东珠揽进怀里,二人走到船舱窗口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海水,萧长荆低沉一声。 “我们派去‘鬼窟山’的禁卫都死了,‘鬼窟山’内一个洞穴连着一个洞穴,里面阴森恐怖,到处都是毒花毒蛛毒虫毒蚁,禁卫们触不及防被咬到,便会立即毙命。他们带去防毒物的药根本不管用。” 夏东珠一听,心里沉甸甸的,她担忧地道。 “也不知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在‘鬼窟山’内是怎么活的?殿下的消息可是准确,他们是真的被丢进了‘鬼窟山’?” 萧长荆点点头,“消息确定无疑,我们在南疆的察子也传来消息,阿骐与夏大小姐被劫持后,一直不愿与陈储同流合污,陈储一怒之下,切了阿骐的手指,将他俩丢进了‘鬼窟山’。” 夏东珠叹息。 “这是任他们自生自灭,陈储根本就没想让他俩活着。” 萧长荆点头,“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希望有夏大小姐在,他俩能多撑一段时间。” 夏东珠又想到了萧玉翀,“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萧玉翀,他不是想与我谈交易吗?或许……” “阿玺!”萧长荆立马打断她,“我不同意,到下一个码头,我便送你走。” 夏东珠心里一暖,整个人撒娇地偎在他怀里,两手紧紧圈着他坚挺的腰身。 “阿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冒险,可是要救三皇子和夏大小姐,‘鬼窟山’不能再轻易擅闯,得另劈蹊径。我曾经蛊惑过刘妙,让她在危难时刻护住他俩,可现在看来,她在南疆的处境并不妙,萧玉翀今日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萧玉翀虽蠢,不明自己身份,可安国公不笨,他不会任由萧玉翀出事。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萧玉翀,救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 萧长荆似乎已猜到她要做什么,怜惜地抱紧她,“阿玺,你不能嫁给萧玉翀......” 后面的话,萧长荆说不下去,他心里极难受,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总是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夏东珠安慰他,“阿荆,都说了只是利用,又不是真的嫁给他。放心吧!我有分寸。” 萧长荆叹息一声,“阿玺......” “好了,不要再说了。”夏东珠立马阻止他开口再劝,转移目标。 “你已经见到北辙了吧?他从北蛮来,带着傅先生的骨灰......我没有机会问他,傅先生究竟怎么回事?他已不是一次到北蛮,因何这次却出了事?” 说起此事,萧长荆深痛地闭了闭眼。 “北辙是在拓跋煜太子府的地下水牢里找到的傅先生,当时他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拓跋煜当时在居平关,无暇顾及太子府,北辙才有机会救出他。” 萧长荆说着,脸上又浮现戾气。 “傅先生是到北蛮为我找‘血龙珠’,暗中打听到‘血龙珠’在太子府,便乔装进府打探,他定然是看到了拓跋煜,也看到了他腰间的玉佩,误以为是父王,所以惊惧之下露出马脚,被拓跋煜擒了。 拓跋煜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也知道他为‘血龙珠’而来,便百般折磨。最后在他出征前,又挑断了傅先生的手筋脚筋,扔在水牢里任其自生自灭。所幸,北辙救的及时,他还留着一口气,但他受伤太重,已无药可救......” 夏东珠听完,咬着牙恨道。 “该死的拓跋煜,真是百死不足以赎他的罪!” 萧长荆也冷冷地道,“这次就与他新仇旧恨一块了结了吧!” 夏东珠将脑袋在萧长荆怀中拱了拱,“阿荆,我们还有几天到南疆?” “还有两天时间就到下一个码,之后要在海上再走十日左右,就可到南疆的‘石拓’码头,那是南疆最大的一个码头。到了‘石拓’,便算是真正地到达了南疆。之后改走陆路,五日内应该就能到南疆最大的城池‘春来城’,安国公府就座落在那里。” 夏东珠蹙着眉心。 “还需要这么久?这样算下来,大概还要半月之余,也不知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能不能撑得住?那‘鬼窟山’内若到处都是毒物......” “莫担心,只要夏大小姐懂毒术,他们应该能在里面存活。” 夏东珠疑惑地抬头看他,“此话怎讲?” 萧长荆用下头蹭着她的额头道,“我在南疆小镇待了几日,特意将当地经验丰富的采药人都问了个遍,‘鬼窟山’虽然毒物众多,但洞窟内也长有非常罕见的珍惜灵草。只要能辨识出来,也是可以充饥食用的。 因为‘鬼窟山’石洞内的灵草价格不菲,所以他们偶尔也会冒险去采,我想夏大小姐自小跟着司马老前辈学医,总不会是花架子,她的医术应该也相当高明。” 夏东珠立马骄傲地道,“那是自然,夏大小姐的医术与我不相上下,只不过一直被夏大将军压着,不让她施展罢了。若是殿下这么说,我倒是对她信心十足。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充足的时间对付安国公和拓跋煜了。” “嗯。”萧长荆轻轻一笑,“你对夏大小姐倒是一直赞赏,就因为当初她给了你一瓶‘神仙渡’,就让你这辈子死心塌地的相信她?” 夏东珠好笑着,用手拍着他的胸膛。 “殿下,好歹她也曾做过你的侧妃,若论起来,你与她,比与我亲。” 萧长荆立马冷哼一声,“当初与我拜堂成亲的可不是她,本王与她,可没任何干系。”说着,萧长荆揽着她瘦腰的手一紧,低下头,目光熠熠。 “说起当初,阿玺,你是否还欠我一个新婚之夜?在居平关,我们也是对月老起誓的......” 在这样幽闭的环境下,被男人说起此事,夏东珠再厚的脸子也发烫。 她扭捏地叹息一声,“造化弄人,总是不得人心愿。” 萧长荆立马浓情蜜意地道,“阿玺,此刻也不晚。” 夏东珠立马扭头看着身后冷硬的板床,幽幽一叹,“阿荆,我现在非常想念你’锦松苑‘那张舒服的大床了......” 萧长荆立马哈哈两声,紧紧将她搂住,“放心,那张床永远给你留着,让你舒舒服服地睡一辈子。” 夏东珠一笑,将烧红的脸深深地埋进他怀里。 这边二人在小舱里说着话,那边刘妙正在与萧玉翀闹别扭。 也不怪她失望生气,诚如夏东珠所说,瞧着自己钟情的男人瞬间忘掉誓言,分分钟要娶别人,任谁心里都难受。 刘妙板着脸甚是冷情地对萧玉翀道。 “既然二皇子要娶公主,待回到南疆,便让义父将我们的婚约解除了吧!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未来的皇贵妃的之位。我喜欢江湖,此生都不会离开南疆。” 萧玉翀脸子也极难看,说话语气很冲。 ”难道你看不出,我是故意那么说骗她的吗?此番,我得到你的消息,便偷偷跑出来。就是想捷足先登,要好好利用南宫玺......你以为安国公让你将她劫来是为什么?还不一样是为了西羽的财富。有了南宫玺在手,就不怕西羽皇不乖乖掏钱。” 刘妙像是才刚认识他一般,“你以为公主会同意你的提议吗?你太小看她了。她的聪慧机敏,世所罕见,连我都自愧弗如。我劝你,别自找难堪。” 萧玉翀一下子怒了,他挥手就将身侧的茶盘打翻。 “连你都看不起我了吗?以为我被父皇贬为庶民,就永远无翻身之日?告诉你,我不会永远屈居南疆,安国公想害死三弟,绝了父皇立储的决心,便是想找机会将我推出去......到那时,我便是南萧唯一的皇位传人,即便父皇弃我于不顾,也挡不住群臣的请奏,终有一天,我是会回去的。” 刘妙瞧着他因激动而泛着红光的俊脸,心头没一丝高兴。 “你可知,在你离京之时,陈婕妤在佛堂吞金自尽了。” 萧玉翀一怔,随后冷哼一声,没一丝悲痛。 “她枉为我的母妃,不管父皇有多宠爱她,她都不曾为我在父皇面前争一争。我恨她!除了念经,她一无是处。她在与不在,于我都无关痛痒。” 刘妙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玉翀。 “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能这般看她?你可曾想过,若没有她的忍辱负重,以皇后刁钻跋扈不容人的性子,你焉能平安长大?她的疏离,便是对你最大的保护。其实在她的心里,你坐不坐那个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健康平安,一生顺遂。”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 萧玉翀大吼一声,用手恨恨地指着刘妙。 “你们都不理解我,我是皇子,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脉,我为什么不能争那个位子?太子生来就是个病秧子,连上朝都支撑不下来。老三玩劣不堪,一心只想闯江湖,根本不关心朝政。一直是我,兢兢业业,在帮助父皇打理朝政,凭什么我就不行?” 刘妙瞧着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转过头,闭了闭眼。 “我言尽于此,二皇子要怎样做,我不会再干涉。但我与你,不会再成夫妻。” 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玉翀暴怒地大手一挥,“谁在乎与你成不成夫妻......” 说罢,气冲冲地抬脚就走。 刘妙一双眼睛瞬间通红。 第211章 交|易 月色当空,夜幕下的大海少了白日风急浪涌的壮阔,多了丝宁静。 夏东珠走上甲板,看到刘妙倚在栏杆上正灌酒。 她沉郁不欢的表情如此浓厚。 夏东珠能想象的到她为何会如此。 “可是看清了萧玉翀的真面目?他就是个混蛋。郡主还要将自己搭进去吗?他不值得郡主如此。” 刘妙闻言提着酒坛子,脸色微熏,目光沉沉地盯着夏东珠。那目光,并不善。 “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公主趋之若鹜?青城王如此,夏南宇如此,富金山如此,萧玉翀亦是如此……这个世上若是没有公主,是不是就会有很多女子都能得到幸福?”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东珠见她说话极气人,不由叉着腰大吼,“你别不识好人心,我本想劝你,没想你竟倒打一耙倒怨起我来了。 告诉你,这个世上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很多不幸的女子。因为有些男人根本就没有心,他们自私自利,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偏有些女人不撞到南墙就是不肯回头。” 夏东珠意有所指。 刘妙却根本听不进去,她冷哼一声,讥刺地道。 “公主是绝不会答应萧玉翀的请求的对吧?” 夏东珠真是败给她了,“难道你到如今还想着嫁给他?他要的是权势地位,根本不是你的真心。” 刘妙突然大吼一声,“我是在问你,会不会答应嫁给他……” 夏东珠看到她微醺的脸上,两只眼睛通红,泫然欲泣,她便知道,此刻的刘妙是根本劝不动的。 她咬着后牙槽恶狠狠地说,“那我现在就郑重告诉郡主,我永远都不会嫁给萧玉翀,甚至这件事就是对我最大羞辱。 刘妙,别以为你们把我劫持到南疆,我就可任你们摆布,绝不……只要我不应口,你们也休想从我父皇手里拿到一文钱。” 夏东珠说完气咻咻地转身就走。 “你必须嫁给他。” 刘妙在她身后哭出来,“只要公主愿意嫁给他,我便答应你,帮你救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 夏东珠脚步一顿。 她勾了勾唇角,沉默片刻,才慢慢转过身。 “郡主的脑门也被驴踢了?你是萧玉翀的未婚妻,现在却帮着他劝我嫁给他?你以为这样他就能重返皇庭登基称帝?” “不。”刘妙一抹眼泪,手一挥就将酒坛子扔到大海里,随后非常清醒地站到夏东珠面前。 “我知道公主这一路如此配合我,便也是想着到南疆后伺机救下三皇子和夏大小姐。那么现在,我就与公主做个交易。” 夏东珠眼眸一缩,“郡主喝醉了!” “不。”刘妙摇头,脸色非常认真。 “只要公主嫁给萧玉翀,并将他永远留在南疆,我便帮你救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如今他俩被困在‘鬼窟山’,公主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不熟悉那里的人进去就是个死。而我,是为数不多能帮公主救下他们的人。” 夏东珠心里突突地跳。 她琢磨着道,“郡主是想将三皇子放回京城,绝了萧玉翀恢复身份回京称帝的念想,然后与他结为夫妻,长远地留在南疆生活...... 这自然称了郡主的意,可郡主却将我搭上了,我可不想永远地留在南疆。” 刘妙认真道,“公主只需假意嫁给他便好,只要三皇子回到京城,经过此劫,想必皇上会即刻册封他为太子。我带萧玉翀离开,和刘家军隐居世外,永远不再出现在南萧的土地上,公主以为如何?” 夏东珠故意思索起来,她目光撩着刘妙,猜测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我如何相信郡主一定能救下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若是你诓我……” 刘妙立马打断她,“公主应该知道孟歧这个人。” 夏东珠微微点了下头,“他之前和萧玉翀一起合起伙来害我,我自然记得他。难不成,他如今就在南疆?” 夏东珠明知故问。 刘妙点头,“他被义父抓到了南疆,并且救了拓跋煜的命。公主的毒着实厉害,即便孟歧能及时保下他的命,可却不能彻底解了他体内的毒,如今他成了残废。” 夏东珠眼眸一缩。 她与孟歧一脉相承,她下的毒,孟歧怎会解不了? 哼哼,定然是孟歧没尽全力,也在报当年之仇。 刘妙继续道,“当初劫持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就是拓跋煜向义父提的建议,这一招果然很毒,皇上立马束用束脚。如今拓跋煜将他们扔到‘鬼窟山’,就是要引青城王前来救,只要他踏入‘鬼窟山’必死无葬身之地。 而孟歧在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身上洒了特殊的香料,只有我养的蜜蜂能循着味找到他们。” 听到这里,夏东珠心里已经不能平静。 “可公主如何能保证我能脱身?我可不想真嫁萧玉翀,即便是假意,都让我恶心。我怕我忍不住会露馅。” 刘妙眸光一闪。 “公主放心,萧玉翀若敢对你怎样,我替你便是。孟歧还给了我一种药,可迷人心志。” “如此甚好!”夏东珠一拍巴掌,刘妙的意思她懂,立即向她伸出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成交。” 刘妙伸手在空中与她一击,二人即成盟约。 “可我都已经如此鄙视萧玉翀了,若是很爽快地答应他的条件,转变太快,会不会令他起疑?” 随后,夏东珠瞅着刘妙苦着脸道。 刘妙面无表情,转身看向大海。 “公主放心,我会跟他说是我说服的公主。” “行,这个人情就送给你。”夏东珠甚是爽快,她本来还愁该如何不着痕迹地答应萧玉翀的条件,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 “公主可知,青城王已经到了南疆……” 夏东珠抿了抿嘴,叹息一声,走过去站到刘妙身边,也眼望大海。 “他是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而来。” 刘妙转脸看她,意味十足,“难道不是为公主而来?”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郡主不必挑拨离间!若是萧长荆专门为我而来,反倒会令我失望。南萧,可以没有我南宫玺,但皇上却不能没有子翤。三皇子身份之贵重,值得他舍身相救。” 刘妙唇角一笑,摇着头,“公主可真是……若是青城王听到公主要嫁给萧玉翀的消息,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夏东珠根本不受她挑唆,“我都已经嫁过三次了,三嫁两寡。太子也殇。天寡之命,没有比我名声更坏的了。 他根本不必做任何感想,也只有萧玉翀,为了荣华富贵,连命都不要了。硬要娶我,小心我将他一不小心给克死!” 刘妙本想挤兑她一下,没想,竟被她噎得喘不过气来。 想想她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像她这样的女子,即便身份再尊贵,命不硬胆不大的男子也根本不敢娶。可她依旧活得如此洒脱,动不动就说自己是天寡之命,丝毫不避讳,自嘲之下却透着难得的豁达。 刘妙再不敢有丝毫小瞧她。 “公主尽可安心跟着我们去南疆,有西羽皇在,谁都不敢轻易动你。” 夏东珠夸张地重重吐出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二皇子那里便有劳郡主了。不过,你真的死心塌地想要嫁给他吗?他那样的人品,你不再想想?” 刘妙一听,立马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走。 夏东珠在她身后嘿嘿笑。 回到自己小舱,看到萧长荆正斜靠在板床上看书,他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板床上一个铺盖都没有。 她高兴地拍拍手,一步跨到萧长荆面前,“一切都解决了,殿下暂时不必再派人到‘鬼窟山’去救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孟歧在他们身上涂了一种香料,刘妙手中蜜蜂可找到他们。我与她做了交易,由她负责救下他俩。” 萧长荆立马拿下书,脸色不郁,“你与她做了什么交易?” 夏东珠抿抿嘴,往床上一跳,就将自己撂倒在萧长荆身上。 “我要将自己嫁给萧玉翀,帮助刘妙将他栓牢在南疆,然后这辈子都别想再跨入京城半步。” 就知道会这样。 萧长荆黑着脸一下子将书扔到旁边小桌上,“蓝瑛郡主擅谋略,小心她将你卖了你还在帮她数钱。阿玺,咱们说好的,此事你不要插手。下一个码头,你必须走。” 夏东珠在他身上动了动,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阿荆,我既然来了南疆,没救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前,我是不会离开的。‘鬼窟山’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你心里比谁都知道,绝不要再拿侍卫们的性命去填那些毒虫的肚子了。” 夏东珠戳戳他的胸口。 “你现在要想的是怎样对付安国公和拓跋煜?既然他们的目地是引你入南疆,置你于死地,你就要利用这一点,置他们于万劫不复。替皇上彻底了结这个祸患。” 萧长荆叹息一声,“你身上的毒药都被刘妙搜走,你可是需要其他的准备?” 夏东珠一笑,双手勾住萧长荆的脖子。 “不用,有孟歧在,我定然无事。” 萧长荆眉一皱,“他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如何能信?” 夏东珠眉梢一挑,,“别小看人,听刘妙说,孟坡的确保下了拓跋煜的命,但却不给他彻底解除他所中的箭毒。他师承外公,我所用之毒根本难不倒他。他恐怕更想让拓跋煜死,以孟岐之能,拓跋煜恐怕活的更加生不如死。 而孟歧能在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被扔进‘鬼窟山’之时在他们身上涂上香料,足以说明,他心里还存有一丝善意。被安国公抓到南疆,完全是迫不得已。 或许在见到拓跋煜时,他心中的仇恨已经完全转移到他身上。毕竟当年是拓跋煜蛊惑他在夏夫人身上下了‘阎王索’,才导致她毙命,让他悔恨终生。以孟坡对她的痴恋,这种恨如今肯定会恐怕更加疯狂施在拓跋煜身上。” 萧长荆不置可否。 “夜枭和西就已经在下一个码头等候,你可是要让他们跟在身边?” 夏东珠一惊,“他们身上的伤都好了?” 当初在公主府,西就和夜枭身上的伤触目惊心,这么短时间怎可能好那么快。 萧长萧低沉一声,”他们是习武之人,体格自然要比常人强壮,他们将王妃送入皇宫后,就连夜出了京城。一边赶路一边在路上养伤,如今也算好的七七八八。” 夏东珠沉默着,她知道,即便夜枭和西就来了南疆,就绝不会轻易回去的。 ‘那殿下就将他们安排和东城他们在一起,若是我身边带上他们,自然也有不方便之处。就让他们先好好养伤,南疆必然会有一场恶战,到时会用得着他们。” 萧长荆颔首。 “西羽皇也传来了消息,你让他派到南疆的人已经与东城联合在一处,而他是亲自来的。” 夏东珠一惊,“你是说父皇亲自到了南疆?” 萧长荆点头,眉眼深重,“你是他最珍之重之的长公主,出了事,他怎能不来?况且,西羽陈兵三十万压在南疆西境,与夏大将军遥相呼应,想必安国公的压力不小。” “他是活该!” 夏东珠低吼一声,“你给父皇传消息,让他千万不要答应安国公的任何条件,我不会出事,让他莫急。” 萧长荆轻嗯一声,“由我守着你,他放心。” 夏东珠眨巴着眼睛,“阿荆,刘妙鬼的很,你若扮成她身边的人,会不会露马脚?刘家军在南疆足有三万,若是一旦暴露,你便处于危险之中,我有些不放心。” 萧长荆下巴一抬,傲气地说,“怎么,不相信我?” 夏东珠嘿嘿一笑,“你护着我,我自然也要护着你。可安国公他们不会要我的命,但他们对你,绝不会手下留情。我着实不放心。” 萧长荆叹息一声,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阿玺,将心比心,你深入虎穴,我又怎能放心?你不是说了,荣辱于共,死都要在一起,那我们还怕什么?不管如何,都要在一起。” “好。” 夏东珠重重吐出一口气,将脸埋进萧长荆怀里。 “阿荆,若有来日,我一定要给你生一大堆孩子。王妃孤独,下半生定然让她儿孙绕膝其乐融融。” 萧长荆笑着欢畅,“这句话,我记在心里在了。 为夫一定会努力满足你的愿望。” “嘿嘿。” 第212章 安国公亲自前来 夏东珠再见到萧玉翀,他就笑的眉飞色舞意味深长。 他朝着夏东珠深深一揖,有些得意,“公主终于答应嫁给我了。” 夏东珠瞟了瞟他身后的刘妙,很不待见地一哼。 “我是被逼无奈,是蓝瑛郡主委曲求全成全了二皇子。你也莫得意,南疆不是你的地盘,最后究竟会怎样?一切都未可知。” 萧玉翀似乎很笃定,“放心,只要公主答应嫁我,安国公定会成全。” 夏东珠阴阳怪气,“那二皇子可要记得我的身份,你回京称帝才可娶我。也别忘了割西郡十五城给西羽,这是你的承诺。” 萧玉翀也不傻,讨价还价。 “那公主可要说服西羽皇资助安国公坐上南疆王的位置。” 夏东珠点头,“我会劝说父皇,至于父皇最后怎么做决定?便不是我能决定的。那也要看安国公最后对西羽的诚意……” 夏东珠说话处处是陷阱,偏萧玉翀只顾高兴,完全没听出来。 刘妙皱着眉,欲言又止。 夏东珠挑着眉对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刘妙咬了咬牙,偏过头,不再多言。反正她想要的只是萧玉翀,只关心她与夏东珠的交易。 船在码头卸完货,又继续往前前行。 夏东珠很知趣,根本没下船。倒是刘妙与萧玉翀下了船到小镇买了许多东西,夏东珠的小舱内都被堆满了,萧玉翀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她。 船要在海上航行十日左右才真正到南疆的‘石拓’码头,这期间,萧长荆一直伴在夏东珠身边,刘妙和萧玉翀丝毫没觉察。 商船很顺利地到达了‘石拓’码头,夏东珠收拾完刚要打开舱门,不想舱门一响突然闯进来五六个彪悍大汉,直接扭住她双臂就将她押出船舱。 夏东珠脸色微变,大声吼,“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我要见我家夫人。” 根本没有人回答夏东珠,她直接被扭送到甲板上。 夏东珠抬眸一看,就看到刘妙耷拉着脑袋跪在甲板上,身后是一直跟着她的五名侍卫,夏东珠看不出哪一个是萧长荆。 而萧玉翀正蹙着眉心站在刘妙身旁,手里的折扇不安地敲打着手心。 而船栏边正站着一个青衫人。 他负手而立,面朝大海,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 夏东珠一看到他,心中立马吃了一惊。 竟是安国公——陈储。 没想他竟亲自来了‘石拓’。 听到她的叫声,陈储慢慢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夏东珠,一副道貌岸然慈祥长辈的样子。 “公主,别来无恙。” 如今夏东珠还是一副老妪的模样,她定定地瞅着安国公,但见他长着一副五官俊挺的面孔,浅淡雅致的气质,仿若隐世的智者。 可夏东珠知道这副与世无争的面孔下藏的是怎样一副可怕的心肠? “安国公这是何意?蓝瑛郡主杀光了我府中的侍卫将我劫持而来,安国公总要给个理由。” “没什么理由,公主可不无辜,北蛮太子在居平关可就栽在你手里。如今‘请’公主前来,自然是要带你去见故人。继而与西羽皇谈谈合作的事情。” 夏东珠轻嗤一声。 “安国公做事可真是与众不同,将威胁说的如此大言不惭。你要带我去见拓跋煜?好,我也正想瞧瞧他,看看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中了我的毒箭如今怎么样了?” 安国公闻言立刻沉了脸。 刘妙偷偷瞟她一眼,那意思是说,别激怒义父,小心自己吃苦头。 “来人。”果然,陈储直接下令。 “公主的模样有碍观瞻,立马除掉。” 旁边立马有人走上前,异常粗鲁地直接拽起夏东珠的头发,将刘妙套在她头上的假发扯掉,夏东珠轻‘咝’一声,连带着自已的头发也被扯下不少。 来人又摸向她的脸,夏东珠恶心地微一侧脸,那人便准确地揪住她耳边的假面皮,挥手一扯,哧啦一声,夏东珠感觉整个脸都火辣辣的。 她怒目而视,见来人竟然直接伸手去扯她身上的裙子。 她双臂一使力,忍着剧痛,将钳制她的两个彪悍大汉撂倒在地,抬脚就向那个扯她衣裙的混蛋踢去。 三人立马闷哼一声,夏东珠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若闪电。谁都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力气。 萧玉翀立马惊掉了。 安国公却哈哈大笑,“公主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西羽的皇太女。” “错。”夏东珠直接纠正他,“我是南萧‘未来储君的皇后’,这个身份永远不会变,直到我嫁给南萧的新帝为止。” 萧玉翀立马回过神,他跨前两步,冲着安国公急急地道。 “国公爷莫怒,阿玺长公主已经答应嫁给我,只要父皇立我为储,国公爷的心愿便能实现了。” 他的意思,只要他当了皇帝,便直接封国安公为南疆王。他没必要再起谋逆。 陈储就像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直接吩咐属下。 “将公主带下船。” 夏东珠立马退后一步,“我要蓝瑛郡主陪着我,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子,我要她做我的婢女,直到我父皇来南疆。” 安国公瞟了瞟刘妙,有些犹豫。 刘妙大胆临时改走水路,让他的部署完全被打乱了,原本是要好好罚她。 可夏东珠话一出,他就改变了主意。 “也罢,公主毕竟身份尊贵,由阿妙陪着也好。” 刘妙立马将身子深深地俯在甲板上,“阿妙一切谨遵义父安排。” 刘妙带着夏东珠下船,她身后五个刘家军侍卫自然跟着,安国公瞧着她们下船,直接对萧玉翀一示意。 萧玉翀立马凑到他面前,“国公爷有何吩咐?” 陈储压低声音道,“这一路可有发现阿妙有何端倪?她此番进京,带去的刘家军不少,为何最后只有五人跟着?船上的人可有嫌疑?” 萧玉翀自然什么都没发现。 但他依旧摆着一副得到秘密的神态。 “这几日在船上,我便有意无意将京城之事打听清楚了。刘家军趁着雨夜几乎屠尽了青城王留在公主府的暗卫,西羽的侍卫也被杀的七七八八。 这一路,南宫玺毫无仰仗,甚是乖巧。不过,她明显对刘妙恨之入骨,几次与她针逢相对唇枪舌战,闹得甚是不堪。” 安国公睨了他一眼。 “看事情可不要看表相,南宫玺为何答应嫁给你?你此番偷偷跑来找阿妙,可知危险?” 说到底,陈储还是挺在意这个儿子的。 萧玉翀好像有点怕陈储,抬头懦懦地看了他一眼,才轻轻地道。 “当时西羽皇要在南萧为南宫玺招婿,我便在父皇面前说钟情于她,并当庭求婚,可她却选择了太子。如今她被郡主劫持而来。甚是无助,刚上来,她是不同意,还谩骂我。后来,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现在她若是还想保有‘未来储君皇后’之位,除了我,不是也没选择了吗?老三在‘鬼窟山’绝无活着的可能,天下唯有我是皇位正统。南宫玺聪明至极,她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就别扭着答应了。” 萧玉翀说着,目光瞟着安国公,揣度着他的心思,又讨好地说。 “只要我登基称帝,国公爷对我的恩惠,我自然涌泉相报。只要国公爷想要的,我必拱手相送。” 陈储闻言,这次却没生气,而是认真思考。 毕竟夏东珠的身份的确特殊,牵扯着南萧和西羽两国,举足轻重。若是真能成就此事,或许就能省去很多麻烦。 为了那个位子,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此事回南疆再细细商量,如今南宫玺在手,不怕南萧帝和西羽皇不就范。” “国公爷说的极是。” 马车里,夏东珠和刘妙相对而坐。 夏东珠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看,还好,刘妙带的五个侍卫都随在马车左右。她放下帘子,立马质问刘妙。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储怎么会来?瞧他的架式,可是来者不善。” 刘妙阴沉着脸,半晌没说话。 她根本也没想到义父会亲自前来,只能猜测着道。 “或许是因为萧玉翀,他此番来找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夏东珠故意呛她一声。 “萧玉翀又不是安国公的儿子,他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再者,萧玉翀是个大男人,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他担心什么?还亲自跑来,刚才我的两个手臂都要被人拧断了。” 刘妙瞅着她,抿了抿嘴,“让公主受委屈了。” 夏东珠轻哼一声,一挥手,“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刘妙接着提醒,“公主若是到了南疆,还望收敛下性子,义父和萧玉翀不会对你怎样,可南疆还有位煞神……” 夏东珠立马说,“你是指拓跋煜?” 刘妙点头,“义父对他的态度非常特别,一直敬着他,甚至听他号令,以他为尊。就因此事,我感到特别不安。此番进京,我原本是想着为刘家军找一条退路……” 夏东珠拍着胸口,“那郡主就找对了,我就是郡主的退路。” 刘妙轻蔑地一声,“我原本想找的是萧长荆……” “可是你却杀光了公主府外院所有青城王府的暗卫,如今还想再找他?他不找公主讨命就不错了。” 刘妙琢磨着她的话,咬了咬唇。 “在这个世上,能阻止拓跋煜和义父的,也只有青城王能做到了。” “郡主不是说他已经到了南疆,如今正在南疆何处?” 夏东珠故意试探她。 南宫玺皱着眉说,“一个小镇,不过,他来南疆最主要的目地是救三皇子和夏大小姐,派去‘鬼窟山’的人不少,都死了。” 夏东珠目光闪闪,添由加醋,“那郡主就更应救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将功赎过。这样阿荆或许还能原谅你,不报你杀暗卫之仇。否则,你想救刘家军,也根本做不到。” 刘妙认真看着夏东珠。 “公主可是有办法与青城王取得联系?我想当面见见他。” 夏东珠轻呵一声,好像听到了世上多大的笑话似的。 “郡主真是说笑了,我被你一直看得牢牢的,连外面的消息都得不到,怎么可能找到他?我又不是神。” 刘妙脸上立马现出一抹失望。 “不过有个办法,或许可以找到他。” 夏东珠又撩她。 刘妙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夏东珠脸上一笑,趣味地看着她。 刘妙明显不相信安国公,将萧长荆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山不就我,我就山。只要郡主让人偷偷放出我在南疆的消息,相信阿荆肯定会来找我的。到时候,郡主找他,岂不是容易了?” 刘妙低下头,认真想了想,此事不难办到。可是,她却不能保证萧长荆不找她算账。 “当初为劫持公主,的确错手杀了不少暗卫,可当时并不知那是青城王留给公主的,我们当时损失的人手更多。” 夏东珠知道她在为自己找托词,不由哼哼一声。 “郡主此番狡辩这些有何意义?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我们西羽的暗卫,郡主想杀就能随便杀吗?我现在不跟公主计较,可一旦父皇来到南疆,必定还要找公主算这一笔账。” 刘妙闻言脸色一下子难堪下来。 夏东珠一瞧她神色,怕把她吓住了,于是又说。 “当然了,郡主也是听命于安国公,这笔账父皇更应该找安国公算才对。” 刘妙一听,脸色立马缓和了下来,她唉声一叹,“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夏东珠对她眨眼睛,“郡主现在后悔了,一切都不算晚。父皇那里,我自然也会替郡主美言,郡主不过是想保下刘家军,受人拿捏罢了。” 夏东珠不遗余力地挑拨她与安国公的关系 。 刘妙有软胁,安国公能拿捏她,她自然也可以。 刘妙叹息一声,低下头,许久都没说话。 他们从‘石拓’码头到‘春来城’,本来五天的路程,安国公焦急赶路,三天后他们就到了。 夏东珠撩开马车帘子,瞅着南疆唯一繁华的大城池,心中不由感慨。 这个城池一切以实用为主,房屋大多以木质为主,百姓服饰鲜艳,民风倒也朴实。每个人身后几乎都背着一个竹篓,街旁店铺倒相当繁华。 马车直接进了安国公府。 夏东珠一下马车,就被安国公派人送到了一个院子。 刘妙并没有跟随,她看着夏东珠被强行带走,只得暗中对她打着手势,让她务必谨言慎行。 夏东珠看懂了,对她微点头,让她放宽心。 到了一个阔大的院子,夏东珠一跨进院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草药味。 她一下子猜到,这个院子或许就是孟歧住的地方。 果然,夏东珠跟着侍卫往里走,一抬头,就看到房檐下正站着孟歧。 他似乎刚煎完药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看到夏东珠,表情一愣,随后瞪大眼。 夏东珠瞅着他见鬼的样子,微微一笑,跟着侍卫跨上房廊,冲着孟歧大叫一声。 “又见面了,没想你游历天下,竟然到了这个鬼地方。” 不想孟歧一下子沉下脸。 第213章 见到孟歧 “你怎么到了这里?难道还想追着我报仇,警告你,这里不是京城,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 夏东珠一怔,孟歧的话有点莫名其妙。 虽然他曾可恶至极,但在药王谷,他们也算和解了。 如今他再说这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或是在向她提醒着什么。 夏东珠眼珠子一转,立马顺着他道,“怎么,你坏事做绝,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会有人来找你算账的。如今我这不就来了?” 孟歧冷哼一声,撇着嘴讥嘲一声,“赶紧滚吧!我可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孟歧说着,托着汤药往前走。 夏东珠突然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极怪异。一条腿在前,另一条腿托着在后,微侧着身,一走动整个上半身都是倾斜摇晃的。 而他的一只眼睛似乎也瞎了,虽然看不出外伤,但他说话看人时,总是斜侧着脸。 夏东珠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孟坡在南疆肯定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他让她滚,是想保护她。 夏东珠立马转过身。 “让她进来。” 屋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夏东珠心里又沉了沉。 旁边的侍卫猛地狠狠推了夏东珠一把,“进去。” 夏东珠踉跄着一步踏上台阶。 孟歧端着药汤往屋里走,表面看似没任何情绪,但眼角眉梢却透着焦急。 夏东珠回头瞅了瞅推他的侍卫,不得已只得跟在孟歧身后跨进屋子。 屋子里极暗,一股浓重的药味,即便夏东珠是大夫,也受不了那难闻的味道。 屋里帷幔低垂,空间极大,夏东珠左顾右盼,屋里布局极是奢华,但却总透着一股怪异,让人极不舒服。 好像里面住着一个怪兽似的。 果然,当夏东珠穿过帷幔,就看到阔大的屋子里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 他佝偻着背,背对着坐在轮椅上,似乎不良于行。耷拉在木轮椅旁的一只袖管空荡荡的。 夏东珠孟地顿住脚。 心又开始怦怦乱跳。 孟歧走上前,将药碗放到木轮椅旁边的小桌上,“殿下,该喝药了。” 孟歧说完,用木勺舀了一勺汤药放进嘴里。 木轮椅倏地转过来。 夏东珠便看到了拓跋煜一张曾经俊逸无比的脸,如今疙疙瘩瘩,血丝密布,甚是恐怖,双目就像浸了毒般看着她。 夏东珠惊骇,立马本能地倒退一步,嘴里不能置信地支支吾吾。 “你,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拓跋煜阴冷一声,“这一切还不是拜公主所赐,你的箭有毒,而这个废物却解不了。” 拓跋煜说着,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孟歧,突然从轮椅上抽出一根短粗却油亮的棍子,猛地就向孟歧的腿上抽去。 孟歧腿受疼,身子一歪就半跪在地上。 拓跋煜像发恶气一般,没命地向孟歧头上背上腿上狠狠抽去。 孟歧缩着双肩,一动都不动,一声都不吭。 夏东珠惊悚地看着这一切,胸口起伏,呼吸都带着一股窒息。 她受不了了,猛地冲过去,伸手就握住了拓跋煜的棍子。 “你疯了?你这样会把他打死的。” 拓跋煜立马抓住她,咬着牙诡异地笑着,“南宫玺,我终于抓到你了。” 他的笑就像毒蛇吐着信子,令夏东珠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双手本能地用力一推,“你这个疯子,去死吧!” 夏东珠恶心至极,只见拓跋煜叽里咕噜随着木轮椅飞一般地撞在墙上,然后整个人就从轮椅上跌摔出来,前扒在地上。 夏东珠看着自己手,她忘了自己力气很大。 她根本不管拓跋煜,直接伸手去扯孟歧,“你没事吧?” 不想孟歧似是更生气,粗鲁地挥掉她的手,怒极大吼。 “滚开,别碰我。” 夏东珠倒抽一口气,也是恼了,“你好死不死,刚才怎么不打死你。” “哈哈哈哈……” 那边拓跋煜突然诡异地爆发出一阵大笑,似乎遇到了极高兴的事,他扒在地上用手捶打着地面,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俨然像个疯鬼。 夏东珠这才看到他两条腿软绵绵的,根本站不起来。 夏东珠皱着眉,觉得每个人都疯了。 “来人。”拓跋煜笑着冲外面叫嚷一声。 侍卫立马走进来,“殿下……” “去告诉安国公,我要将公主留在这里伺候我,无事不要来打扰。” “是。”侍卫领命,意味十足地瞟了夏东珠一眼,转身就走。 夏东珠心中狂跳,拓跋煜究竟什么意思? 她突然想起李瑜的遭遇。 虽然拓跋煜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足为惧,但她心头却有一种莫明的不安。她眸光瞟着孟歧,觉得他之前对她恶语相向,真心为她好。 拓跋煜明显心里扭曲,已经疯了。 孟歧慢慢站起身,跛着腿向拓跋煜走去,推过轮椅,俯身就要去扶他。 拓跋煜却打掉他的手,目光邪恶地看向夏东珠,用手一指,“我要她来扶我。” 夏东珠板着脸,果断拒绝,“不。” 拓跋煜却不气,甚至笑盈盈地看着她,竟然好脾气地冲孟歧道。 “知道吗?我就喜欢她这性子,日思夜想,好像只要看到她,我就从骨子里透着欢愉。” 夏东珠听着整个身子都冷嗖嗖的。 孟歧将拓跋煜拖到轮椅上坐下,他将拓跋煜推过来,端起药碗递过去。 “殿下,喝药吧!” 拓跋煜竟乖乖地接过药碗喝光了。 随后他摸着嘴,看向夏东珠,目光有些飘忽,“既然你来了南疆,那阿荆应该也快到了吧?” 夏东珠一句话也不想说。 拓跋煜也不恼,闭了闭眼,似是陷入幻想。 “看到阿荆,我就觉得,他就是我的儿子……他的母亲,李安晴,是我最心动的女人。她嫁给了萧煜,就如同嫁给我一般。当年,我和阿煜,除了她,没有几人能分得清。” 夏东珠听他嘀咕着这些陈年往事,真想捂住耳朵,她立马看向孟歧。 孟歧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药碗,然后端起托盘就往外走。 夏东珠瞟了拓跋煜一眼,见他歪着头,似乎已经睡着了,她顿时蹑手蹑脚追着孟歧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她像搁浅的鱼重重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追着孟歧问。 “拓跋煜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即便我箭上有毒,也毒不成他现在的样子。而且那毒你不可能解不了。” 孟歧立马顿住脚,瞪着夏东珠,咬着牙,情绪极躁动。 “闭嘴!别以为自己聪明,就可以胡说八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来的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说完,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夏东珠脸上极认真,“你的腿是拓跋煜打伤的。那你的眼睛呢?” 孟歧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如今不想着逃,竟还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孟歧气的破着腿一步跨进厨房。 夏东珠跟进去,见整个厨房除了粮食和菜,到处都堆放着药材。而且有一股特别的香味,清清淡淡,若有若无,但却让人根本无法忽视这种味道。在众多药材中,非常独特。 夏东珠抽动着鼻子,走过去细细查看,在那一堆的药材中,她又发现了几味非常罕见的毒草。 她立马看向孟岐,拓跋煜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拓跋煜的状况,孟岐在用各种剧毒腐蚀他的身体。 他一边救他,一边又对他下毒。 所以才导致拓跋煜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安国公不相信他,让他为拓跋煜尝药,所以他将自已的眼睛弄瞎了。 夏东珠看向孟歧,“值得吗?你向往的游历天下呢?为什么不逃的远远的?” 孟歧摆弄着药材,阴着脸,“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东珠一下子冲到他面前,“不需要你为夏夫人报仇,外公已经释然了,不再怪你,你也放过自己吧!” 说着,夏东珠就去探他的脉,“我给你将毒解了。” 孟歧一下子抽出手,“你懂什么?拓跋煜远比你看到的更加阴毒,我绝不容他活在这个世上。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已经被丢去了‘鬼窟山’,你要想办法尽快逃。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狠,你在这里,只会把西羽也拖下水。” 孟歧终于不再掩饰,眼中透着焦急,将心中的忧虑说出来。 夏东珠压低声音,“你在他们身上下的香料,果真只有刘妙养的蜜蜂才能找到?‘鬼窟山’你了解多少?他们在里面真能存活吗?” 孟歧瞅了眼窗外,低声道。 “放心吧!‘鬼窟山’对普通人来讲,就是索命的毒窟。可只有医者知道,在毒物旁生长的往往都是世所罕见的天材地宝。夏大小姐自小跟着师傅学医,自然难不倒她。不过也要尽快救出他们,那里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放心吧!青城王已经来了南疆……只要我拿到刘妙的蜜蜂,自然就能救出他们。不过‘鬼窟山’的毒物太厉害,他们之前备的防毒药物不管用,损失了不少侍卫。你可有什么法子对付那些毒物?” 孟歧立马说,“有。” 说着,他伸手就从旁边晾晒的筛子里拿出一株紫色的药草,正是夏东珠闻到的香气极特别的草药。 “这是什么草药?香味极特别,我之前从曾闻过。” 孟歧点头,“此药草叫‘紫仙草’,是我从‘鬼窟山’采的,身上只要带着紫仙草,毒物极厌恶它的香气,就会敬而远之。” 夏东珠一喜,接过紫仙草,“你这里还有多少紫仙草?” “没有了,我一共采了三株,两株给了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如今只剩这一株了。” 夏东珠心头有点失望,她将紫仙草放到鼻间使劲闻了闻。 “若是将紫仙草磨碎,融进之前的防毒药物中,佩戴身上,是不是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孟歧想了想道,“也可以将紫仙草入水煮,然后将水撒在衣袍上,此香味幽远绵长,永不会消散。应该可以起了防毒物的作用。” 夏东珠立马笑着将紫仙草掖进怀里,“这株紫仙草便送我了,放心,我会帮你一起对付拓跋煜。” 孟歧极奇怪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怕拓跋煜现在的样子?” 怕,但她不能退缩。 “你为何要受拓跋煜如此折辱?”夏东珠认真地看着他问,“你用药神不知鬼不觉,拓跋煜完全可以是另一副样子,你完全可以把他变成小绵羊。” 孟歧摇头,“若是那样,我就危险了。” 夏东珠皱着眉,“此话怎讲?” 孟歧瞅着夏东珠,“因为安国公比拓跋煜更毒更厉害,你可知,在这里,拓跋煜才是真正的主子。安国公一直都是他安插在南萧的心腹,南疆有一股极厉害的势力,是当年许太妃留下的,只认拓跋煜为主。根本不将安国公放在眼里。拓跋煜越是疯狂暴躁,安国公越放心,我也就越安全,因为那些人不允许我死。” 夏东珠吃惊不小,“你可知这股势力的领头人?” 没想南疆的势力竟如此复杂。 刘妙极力想将刘家军从这泥潭中抽身 ,也就能理解了。 孟歧想了想,“曾经有一次,有人半夜探进拓跋煜的屋子,我窥到过他的侧颜,极像一个人。” “谁?” “富金山......” 夏东珠惊的一下子张大嘴。 富金山,怎么会和拓跋煜扯上关系? “你不会看错吧?”夏东珠不能置信。 孟歧淡淡地垂下头,“兴许是真看错了,当时我惊的也如同你一般。” 夏东珠听着这话,就笃定,孟歧肯定没有看错。 她心怦怦地跳。 富金山自上生活在南疆没错,若是他真掌握着许太妃留下的势力,那他与拓跋煜又是什么关系? 夏东珠突然想到,富金山只所以富可抵国,皆是因为西梅郡主曾经留下一批人,替他掌管 着各方生意,替他积累财富。即便是安国公,都插手不了富金山的生意。 这批人究竟是什么人? 西梅郡主是西羽老皇叔的独女,喜欢乔装云游天下,夏东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因何能有如此厉害的实力?若不然,他父皇不会瞒她。 夏东珠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心头突然一跳。 如今富金山也来了南疆,假扮萧长荆,与东城守在小镇上,他对萧长荆的去处了若指掌...... 夏东珠心头突然蹿起害怕。 萧长荆有危险。 第214章 拓跋煜的疯狂 夏东珠顿时有些心慌,她在厨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若富金山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人,那他们在南疆的行动必将功亏一篑。 她心头越来越不安。 她要尽快见到萧长荆。 “我不能待在这里,你可有办法让我出去?”夏东珠看向孟歧,“我是被蓝瑛郡主劫持来的,没想一到‘石拓’码头,安国公就亲自将我接到这里,我不明白他把我送到拓跋煜这里有何目地?” 孟歧阴沉着脸,“他们肯定会有大动作,将你劫持来,想必是为了西羽皇。知道你在南疆,西羽皇肯定会来。” 这一点夏东珠不否认。 而他父皇已经暗中到了南疆。 “萧玉翀曾说,让我劝说父皇资助安国公登上南疆王之位,他想与南萧帝南北分庭称王。萧玉翀逼我嫁他,想以我‘未来储君皇后’之名助他重返皇庭,他们将三皇子扔进‘鬼窟山’,就是要让他死,逼得皇上不得不立萧玉翀为储。” 孟歧听了愤慨一声,“他们可真是狂妄自大蚂蚁吞象。”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将富金山的消息传给萧长荆。” 孟歧脸色凝重,“可你现在无法离开这个院子,除非拓跋煜开口,否则你永远出不去。外面都有暗卫把守,一旦你硬闯,就会有无数箭矢射过来。这里已经死了太多女子。” 夏东珠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歧阴沉沉的眸光,“拓跋煜需要女人,特别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别看他有时半死不活,但清醒后折磨起女人来,简直就是生龙活虎。安国公将你扔进这里,本就没安好心。” 夏东珠倒抽一口气。 她咬着牙恨恨地说,“他奶奶的,原来安国公打的是这个主意,真是一肚子坏水。他明知她已答应嫁给萧玉翀,却还要这样做,简直坏透了。” 夏东珠真是越想越气。 孟歧却朝窗外看了一眼,“拓跋煜的药效快过去了,我得进去守着。无事,你就不要见他了。若是他狂性大发,你就危险了。” 夏东珠想了想,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见拓跋煜。” 孟歧脸一变,“你疯了?拓跋煜不是真的残废,他的腿过了药效就能站起来,我始终无法将他彻底弄残。我下了如此重的毒药,也只是改变他外在的容貌,始终废不了他的武功。他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总能慢慢消耗掉我的毒药。” 夏东珠一惊,随后想到一种可能。 “你可还记得北蛮皇室镇国之宝‘血龙珠’?” 孟歧点头,“能解‘阎王渡’的唯一解药……” 夏东珠颔首,“对,当时在北蛮时,拓跋煜曾拿出‘血龙珠’以诱惑萧长荆让他打开居平关引北蛮军进入。我怀疑,拓跋煜就曾吃过‘血龙珠’。 而我在青龙寺涂在箭矢上的毒,是外公研制的最毒的‘幽冥花’,或许是连‘血龙珠’都无可奈何的毒药,再加之萧长荆砍去他一臂,这才将他真正伤到了。” 怪不得,当初拓跋煜毫不犹豫地毁掉最后一颗‘血龙珠’,就是因为他的血,也能解了萧长荆的毒。 孟歧声声低喃着,“师傅的‘幽冥花’……” 夏东珠瞧着他情绪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你不会不知道‘幽冥花’吧?” 孟歧深痛地摇摇头,“当初我对师妹下了‘阎王渡’,她痛苦不堪,师傅就给她用了‘幽冥花’以毒攻毒,才延缓了她三月的寿命……” 说到前尘往事,夏东珠深痛地闭了闭眼。 “这一切的祸根还在拓跋煜。” 孟歧微微垂下头,眸光坚定。 “我现在终于知道怎样为师妹报仇了,望公主能将师傅的‘幽冥花’配方给我。” “你想对拓跋煜用‘幽冥花’?” “难道不该吗?师妹最后的三个月,生不如死,即便拓跋煜体内有‘血龙珠’,也抵不住‘幽冥花’的烈性。你可知,我是怎样将拓跋煜救回来的吗?” 孟歧眸光中透着厉光,“他们曾将我扔进‘鬼窟山’去采那里的灵芝药草,我九死一生,用尽所有灵药才保下拓跋煜的命。可见拓跋煜的死穴就是‘幽冥花’。 所以,即便我给拓跋煜吃,那些人也不会将我怎么样,因为除了我,谁都救不了拓跋煜。” 夏东珠重重一叹,“解铃还需系铃人,走吧!去见他,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他。” 孟歧伸手拿过旁边的一瓶药酒就出了厨房。 夏东珠跟在他身后往主屋走,眼睛有意无意地瞟着整个庭院,根本不见任何侍卫,但她知道这个院子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孟歧推门走进去,夏东珠闷声不响跟着,穿过帷幔,夏东珠震惊地看到拓跋煜果然站起来了。 他正背对着他们在看南疆的地形图。 除了白发披肩,连背都不驼了。 夏东珠即便前世跟着外公走南闯北,行医治病,见过不少遗难杂症,却还真没见过如此离奇之事。 简直已经超越了人的认知。 她的心又开始咚咚跳。 “殿下,你的药酒拿来了。” 孟歧恭腰不卑不亢地将药酒双手递过去。 拓跋煜这才慢慢转过身。 待夏东珠看到他的容颜,惊骇的,一颗心都要从胸膛跳出来。 拓跋煜脸上的毒疙瘩完全消失了。 他又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矜贵无边的男人。 夏东珠不由自主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怕我?”拓跋煜站得挺直,冷冰冰地看着夏东珠道。 若不是之前见过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夏东珠根本不敢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连声音都变了。 夏东珠故做镇定,“有什么可怕的?这是南疆,又不是北蛮。” 拓跋煜冷硬地盯着她,“可这南疆是本王的。” 夏东珠弄不准,他心性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坐在轮椅上时,声音是她熟悉的,样子如魔鬼。可如今样貌正常了点,声音和心性却犹如陌生人。 夏东珠难为地揉了把脸子,“殿下到底将我唤到这里来究竟想要干什么?” 拓跋煜突然笑了,“我想让阿荆和西羽皇都来找你。” 他毫不避讳说出自己的目地,看来现在脑子是清醒,没疯。但现在的他,让人感觉比坐在轮椅上更可怕。 夏东珠这才明白,孟歧所说,他将女人折磨死,看来是真的。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人。 但夏东珠有话要问,自然不能示弱。况且,现在的拓跋煜虽然感觉有些可怕,但直白多了。 “即便他俩来了,你又要如何?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要置阿荆于死地和要她父皇的钱。 拓跋煜没回答,劈手就夺下孟坡手里的药酒仰头灌起来。 夏东珠看了孟歧一眼,觉得那药酒绝对不是好酒。 拓跋煜一口气喝光,将酒坛子一扔,豪气地说。 “我要让阿荆做这南疆最风光的王,我要让西羽皇拿出所有的钱财给阿荆,我要让你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永远守在南疆。” 夏东珠惊骇的一时合上嘴。 她觉得拓跋煜又疯了。 她干趣不说话了,直接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疯,你继续疯……” “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拓跋煜倏地走近夏东珠,皱着眉问。 夏东珠真不想刺他,可她实在受不住。 “你到外面阳光下站站,看看现在南疆究竟是谁的天下?人人都只识安国公,你又是哪一个?整日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就妄言整个南疆是你的。你怎么不说你是天上的神,天下众生都是蝼蚁……” 夏东珠真是气的收不住脾气。 她的鄙视和嘲弄如此明显。 拓跋煜不由阴了脸,“你不信,可愿与我打个赌?蓝瑛郡主血洗公主府,你从京城来到南疆,一路千里迢迢,皇上为了救你,一路设关卡,根本没有封锁消息。 若我猜得没错,阿荆和西羽皇已经来了南疆。他们隐在暗处,就是想要伺机而动,救你。” 夏东珠心头犹如惊涛骇浪,她抬起眼,像与拓跋煜杠上一样,阴沉沉地道。 “你凭什么能与南萧帝和西羽皇同时对抗?就凭那毒物遍野的‘鬼窟山’?还是瘴气弥漫的丛林?还是这繁华的‘春来城’?即便要对抗,那你得先说说自己是谁吧? 是北蛮国前太子拓跋煜?还是南萧国永远见不得光的萧煊?抑或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疯魔?” 夏东珠的话不可谓不毒,一点都没给拓跋煜留面子,甚至充满嘲讽。 拓跋煜却丝毫没生气,他转过身,直接走向书案,还不忘丢出一句话。 “看来这世上只有阿荆能治得了你,西羽的皇太女,果然生下来就与众不同。如你这般胆大包天的女人,天下独一个。” 夏东珠身子一塌,感觉自己方才那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拓跋煜这是在夸她吗? 她直接看向孟歧。 孟歧瞟了她一眼,对她轻摇了下头,那意思是说,适可而止。拓跋煜阴晴不定,别太激怒他。 拓跋煜走到书案后奋笔疾书写了一封信,“来人。” 房门被推开,无声无息走进一个中年男人。 他长着一张驴脸,面无表情,对着拓跋煜一揖,“殿下。” 拓跋煜将手里的信封好扔给他,“传出消息,将小镇上青城王带来的人都屠了。” 夏东珠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喂,你不要乱来啊!不要妄杀无辜,也给自己留条后路。否则,阴曹地府,找你讨命的人太多。” 她此刻非常笃定富金山去小镇接近萧长荆肯定别有目地,根本不是为救她。 或许就等此刻的命令。 夏东珠心又开始火火地跳,可她不能露出哀求。 “公主心软了?”拓跋煜淡定一声,“那就将阿荆招来,放心,我绝不会害他。” “绝不!” 夏东珠咬着牙拒绝,她现在也豁出去了,“你若胆敢这么做,信不信,萧长荆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不管你想见他,究竟是想要他的命,还是如你妄言想让他当南疆王?都绝不会如愿。而我父皇,也永远不会受你威胁摆布。” 拓跋煜趣味地看着她,没说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夏东珠绷着脸与他对视,眼睛一眨不眨。 半晌,拓跋煜手一挥。 那个驴脸男无声转身就走。 “去做饭,我饿了。” 拓跋煜收回目光,突然这样说。 夏东珠站着一动未动。 拓跋煜瞪着她,“怎么,没听到?” 夏东珠眨了下眼,她弄不懂,拓跋煜如此反复无常,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 夏东珠别过脸,不乐意,“我不会做。” 拓跋煜哼一声,“就做阿荆最喜欢吃的面条,你若不听话......”说着,他倏地又从书桌后抽出一根油光发亮的粗棍。 夏东珠心一吓,立马看向孟歧。 “孟歧得帮着我去烧火。” 拓跋煜将棍子拿在手里耍了个招式,睨向孟歧,“没听到?还杵在那里做什么?皮又痒了?” 孟歧立马拖着腿闷头往外走。 夏东珠看到孟歧出去,她自己却站着没动。 “我有件事必须弄清楚。” 拓跋煜将自己往椅子上一靠,舒服地闭上眼,脾气好得不得了。 “说。” “你到底是谁?” 拓跋煜猛地又睁开眼,“到现在还没看出我是谁?” “没。”夏东珠实诚地摇头,“你做事太诡异,我看不清。” 拓跋煜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幽幽地道。 “我自始至终都是萧煊,许太妃的长子,青城王萧煜的双胞哥哥。北蛮太子拓跋煜,我根本不在乎。我的根在这里。母妃当年的野心太大,可北蛮我实在不喜,所以老往南萧跑。我喜欢南萧的一切,美人美景,美食美酒,无不不令我神往。不过做为补偿,也幸好她将南疆给了我。否则,我今日还真是无处可去了。” “可在世上眼里,南疆是安国公的。” 拓跋煜又猛地睁开眼,怒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许家的一条狗。” 如此夏东珠便明了,陈储是许太妃的人。 夏东珠接着问,“青龙寺,你明知李瑜已经许给了礼部尚书府,为何还要做出那畜生不如之事?你明知此事一出,萧长荆必恨你。削你一臂,已是仁慈。” 拓跋煜轻呵一声,“原来在你们眼中,是我强要了那个女人?” “不然呢!”夏东珠鄙视,“瞧你那无辜样,别说她强了你,自己不觉得恶心?” 拓跋煜猛地挥手将桌子重重一拍,“若不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为了报复阿荆,将自己脱光了,硬往我身上靠,我会降低身份要她?” 夏东珠一下子变了脸。 “你胡说八道什么?别得了便宜卖乖,真瞧不起你。“ 她手一挥,转身就走,仿若多看他一眼,都觉恶心。 “你站住!” 拓跋煜在她身后一吼,夏东珠头也不回,只觉耳边风一动,拓跋煜就已站在她面前。 夏东珠一惊,回头往书案方向瞧了瞧,不能置信地看着拓跋煜,脚往后一退。 “你,你怎么......”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拓跋煜阴着脸,“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对你们是怎么说的?” 夏东珠瞧着他的神色,怎么感觉他才是受侮辱的那一个。 她皱着眉,“自然是你强迫了她,萧长荆为了顾惜她的名声,瞒下此事,强硬地将礼部尚书府的婚事推掉,自己纳了李瑜为侧妃。” 拓跋煜一听,立马暴跳如雷,“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我的。” 夏东珠眨着眼睛,她现在都有点糊涂了,“李瑜是在王妃面前被教养长大,大家闺秀,风评一向很好,怎会做出你所说之事?你莫要骗我。” 拓跋煜气的立马朝门外一声,“来人。” 驴脸男又走进来,“殿下。” “将李瑜给本王抓来。” “慢着。”夏东珠急忙阻止他,“算了,此事已过,何必再揭伤疤。” “事关本王名誉,必须澄清事实。” 夏东珠黑着脸,“你一点亏没吃,也不算污你名声。” “那不一样。” 拓跋煜还真较上了劲,“本王可不是将就之事,那个女人,根本就没入本王的眼,还敢反污本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去,此事刻不容缓。“ ”是。“驴脸男飞快地领命而去。 夏东珠张了张嘴,已阻止不及,她目光幽幽地看着拓跋煜,想着若是他所说为真,那李瑜...... 她已经无法再形容她了。 不过,她已经被秘密送去守皇陵,即便驴脸男派人去抓,想必也找不到她。 夏东珠心稍安,打着哈欠,抬脚就走。 ”你干什么去?”拓跋煜竟然不想让她走。 夏东珠头也未回,挥挥手,“去做面条。” 刚跨出门槛,夏东珠突然又转身,“有件事,能不能麻烦殿下一下?” 既然捅破了身份,趁他还未发疯之前,夏东珠尽量提要求。 拓跋煜眯了眯眼,“想干吗?” “将蓝瑛郡主找来,我要替自己报仇。” 拓跋煜看了夏东珠半晌,嘴角慢慢滑出一抹笑意。 “有仇必报,我喜欢。” “嘁。”夏东珠不屑地轻嘁一声,挥了下手,抬脚就走。 第215章 萧长荆爬窗而来 夏东珠一踏进厨房就急不可耐地问孟歧。 “拓跋煜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好了?还有他脸上的毒疙瘩,怎么也完全消失了?” 孟歧脸色极阴沉,“这或许就是你所说‘血龙珠’的作用,之前我百思不得其解,以为他修炼了什么邪功,如今应该就是‘血龙珠’吞噬了他体内的毒。” 夏东珠不由得气馁。 “这一切未免太诡异,看来他是毒不死了。” 孟歧接着道,“如今也只有‘幽冥花’能伤他几分,你赶快将配方给我。” 夏东珠颔首,二话不说直接将配方写给他。 夏东珠一碗面条还未做好,从窗口望去,就看到驴脸男将刘妙带进来,直接带入拓跋煜的屋子。 “刘妙来了。”她冲孟歧一示意。 孟歧有些不解,“你找刘妙究竟要干什么?“ “因为我要见萧长荆。” 孟歧眉梢一挑,“原来青城王已经来了‘春来城’,而你和刘妙联手了?” 夏东珠点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刘妙与安国公也不是一条心,她只想将刘家军从南疆这个泥潭中抽出来。而我,正好能帮她。” 孟歧也不再多说,他如今管不了那么多,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要搞死拓跋煜。 夏东珠端着面条跨进拓跋煜的屋子,穿过帷幔,一眼就看到刘妙跪在地上,微低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而拓跋煜坐在书案后悠闲地看着书,看也不看刘妙,驴脸男面无表情地守在他身边。 屋子里的气氛诡异地很。 夏东珠直接将面条往书案上一放,“殿下,请慢用。” 拓跋煜收了书,目光扫了面条一眼,直接下巴一抬。 “人给你带到了,你想如何报仇?” 刘妙一听,倏地抬起头,一张俏脸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 看来拓跋煜说得也没错,这个南疆或许还真是他的,瞧如今将刘妙给吓的,她脸上的恐惧不是作假。 夏东珠佯装恶狠狠地走过去,蹲在刘妙面前,一抬手就捏住她的下巴,顺势将一个东西塞她怀里。 “一路之上,你将我扮成老妪,丑得连我自己都恶心;你还将我塞在马车暗格里,颠得我骨头都散架了。郡主以为,咱们是不是该算算这笔账?” 刘妙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目光极复杂地看着她。 夏东珠对她眨眨眼,然后回头看向拓跋煜。 “我要将她吊在我的屋子里抽打,殿下没意见吧?” 拓跋煜一边吃面条,一边瞟着夏东珠。闻言,直接从书案后面抽出一条鞭子扔过去,那意思不言而喻。 就是要让她当着他的面抽打刘妙。 夏东珠有些暗恨,她根本就没想打刘妙,只想让她将富金山的事转告给萧长荆,如此一来,就有点骑虎难下。 不过也就是一瞬,她就抓起了地上的鞭子。 她站起来在空中挥了一下,鞭子微沉,发出一声轻啸,非常称手。一看就不知抽打过多少人。 她绕着刘妙走了两圈,故意阴森森地说。 “郡主可不要怪我,你不仅折辱我,还杀了我公主府的暗卫,这笔账,咱们今日就好好算算。” 夏东珠说完,一鞭子就抽在刘妙的后背。 刘妙闷哼一声,身子一抖,硬生生接下了这一鞭。 夏东珠的动作看着极吓人,力道十足,但以她两臂吃鬼的力气,这一鞭子下去必定让刘妙皮开肉绽,绝不仅仅只是让她抖了抖。 可见,她并未真打。 驴脸男掀了掀眼皮,看着夏东珠夸张的动作,抿了抿嘴,没说话。 拓跋煜呼啦啦将一碗面条喝了个净光,他满足地抹了抹嘴。 “郡主回去后告诉陈储,阿玺长公主以后就留在这里为我做饭了。无事,就不要来烦扰她。” 夏东珠将鞭子一收,郁气地瞪着拓跋煜。 “殿下,你不能这样,我刚来南疆,还想去外面领略一下别样风光。” 拓跋煜根本不理她。 刘妙如蒙大赦赶紧俯地,“是。” 拓跋煜直接对她挥挥手。 刘妙爬起来就走。 “慢着。”夏东珠喊住她,回头又冲拓跋煜道,“我还没解气呢!殿下这就放她走了?” “公主若不解气,可三天两头的唤她过来受训,今日就到此吧!我累了,都出去吧!” 刘妙继续往外走。 夏东珠将鞭子卷起来,直接挂在自己腰间,“这鞭子甚是好使,不如殿下就送了我吧!以后我报仇时用着称手。” 拓跋煜不再说话,双手支在书案上,脸色突然变得像烧红的虾子。 夏东珠奇怪,正要定睛看去,不想驴脸男跨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手往门外一指,厉声道。 “出去!” 夏东珠黑着脸,哼一声,快步走出屋子。 孟歧一直紧张地守在门外,满眼焦急,“我看到刘妙挨打了......” “走,到厨房说。” 夏东珠对他使了个眼神。 二人回到厨房,夏东珠赶紧关上门,“拓跋煜好像又犯病了,脸涨通红,甚是诡异,难不成他又要变成残废了?你今日给他喝的药酒也是有毒的吧?” 孟歧阴沉着脸没说话,一屁\/股坐在矮凳上。 “又要有女子要倒霉了。” “此话何意?”夏东珠不解。 孟歧摸了把脸,郁气地说,“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拓跋煜偶尔有时候会身体异常,急需女子纾|解。他生龙活虎,永不满足,很多女子承受不住就被他活活折磨死。” 夏东珠一惊,思索片刻才道,“难不成你给他下的那些毒,由‘血龙珠’转化,拓跋煜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排解出来?” 若不然,无法解释。 这真是太诡异了! 孟歧一拳砸在桌子上,“拓跋煜该死!”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夏东珠急忙凑近窗户,就看到驴脸男领着五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进了拓跋煜的屋子。 夏东珠也气的咬牙,“他奶奶的拓跋煜,真是人间祸害……” 夏东珠的房间被安排在孟歧的隔壁,这一天足够惊心动魄,天一暗,夏东珠就闭门不出。 拓跋煜折腾个没完没了,整个院子里都飘荡着女子兴奋的欢|叫声。 夏东珠蒙着被子坐在床上,未点灯,眼睛直勾勾盯着窗户的方向。 萧长荆好爬窗,今夜他会不会来? 今日她将红豆手链给了刘妙,希望萧长荆看到手链能来找她。 如今,她出不去,只能出此下策。 她也知道院子被驴脸男守的固若金汤,萧长荆来肯定有危险,可是,富金山的身份令她心惊,她不能不提醒他。 否则不但他有危险,东城和夜枭等人也有危险。 直到三更已过,拓跋煜也折腾差不多了,萧长荆还没来。 夏东珠叹息一声,正要拥着被子躺下,不想窗子一响,一股风透进来。她立马撩开床幔。 一个黑影正从窗子外熟练地跳进来。 “阿荆?” 夏东珠兴奋地叫了一声。 “是我。” 确是萧长荆无疑。 夏东珠拥着被子立马要下床,萧长荆快走两步,直接跳上床,手一揽就将夏东珠紧紧抱在怀里。 他后怕的心跳得咚咚响。 “拓跋煜的情况我听说了。” 夏东珠从他怀里抬起头,“你看到我给刘妙的红豆手链了?” 萧长荆点头,松开她,从怀里拿出红豆手链又套回她的腕子上。 “以后绝不可再将这个手链轻易给人。” 今日刘妙一出拓跋煜的院子就怒将红豆手链给扔了,她身上有伤,脸上带着怒意。 他猜测这一定是夏东珠给他传递的信息。 夏东珠傻笑,“今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听到了富金山另一个身份,急的不行,必须要见到你。” 萧长荆不以为意,“富金山怎么了?” 果然,阿荆并不知富金山的真实身份。 “阿荆,你可查到西梅郡主当年留给富金山的都是些什么人?富金山曾说就是这些人帮他掌管着生意,连安国公都插不上手。” 萧长荆想了想,“我的确曾经派人调查过,是西羽老皇叔的家仆,他死后,便一直追随西梅郡主,如今都留给了富金山。” “错。” 夏东珠打断他,“若我猜得没错,这些家仆只是表相,富金山背后还有更厉害的势力。我猜,是当年许太妃留给萧煊的势力,我只是搞不弄,他们为何会帮富金山?当年欺负西梅郡主的是安国公,又不是拓跋煜……” 夏东珠说到这里,心里一动,突然福至心灵。 “你说富金山会不会是拓跋煜和西梅郡主的儿子?安国公是替他背锅?” 萧长荆皱眉,“为何如此说?” “今日拓跋煜疯癫时曾说,”当年许太妃为补偿他,将整个南疆留给他,或许在那时许太妃就已在南疆培养了一批势力。西梅郡主与皇上是在南疆出的事,富金山也是在南疆长大,孟歧曾看到,一个酷似富金山的人曾来找拓跋煜,而他就是这批势力的领头人。” 萧长荆闻言沉默半晌,才冷冷地说,“若是此,东城就危险了。” “阿荆,今日拓跋煜就曾威胁我,说要将小镇上你带去的人都屠了,我猜富金山或许就在等这个命令。所以,我当时就急了。” 萧长荆认真地看着她,“阿玺,我会尽快将你救出去。” 夏东珠摇头,“不,我感觉拓跋煜不会伤我,他直言相告,他抓我,就是要引你和父皇前来。他说,他要让你风光的做南疆王,让我父皇把钱都给你,还要让我嫁给你……” 萧长荆一嗤,“他莫不是真疯了?” 夏东珠也是一叹,“他好似一直把你当儿子……” 说完,夏东珠就揉着脸子,“真搞不明白,当年究竟都是怎么回事?原本以为,富金山不是皇上的儿子,定然是安国公的,如今看来,却不一定了。而且拓跋煜根本不将安国公放眼里,说他不过是许家的一条狗……” 萧长荆冷笑,“陈储可不如他看到的这般简单,他守在南疆多年,野心颇大,他心中想要的就是南疆王的位置。而且,他狠的下心,将陈婕妤送入宫,想鱼目混珠,就足见他的忍辱负重。” “对了,”夏东珠说着,将怀里的紫仙草拿出来交给萧长荆。 “这是孟歧在‘鬼窟山’采的紫仙草,毒虫毒物最是讨厌它的香味,会避的远远的。你让人将紫仙草煮了,洒在侍卫们衣袍上,再进‘鬼窟山’就不会有毒虫咬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从刘妙手里拿到她养的蜜蜂。” “放心吧!蜜蜂我已经拿到了。” 夏东珠松了口气,“只要将三皇子和夏大小姐救出来,就算毁了萧玉翀和安国公的谋算,我们就胜了一半。” 萧长荆点头。 “陈储在南疆扎根多年,暗中自然也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许太妃死后,他自然野心膨胀,不肯再受拓跋煜驱使。若是真让萧玉翀登基称帝,那整个南萧可谓都握在了他手中。” 夏东珠继续道,“阿荆,你打算怎么做?你和父皇在南疆若不现身,拓跋煜和安国公都不会轻易动。” “若富金山真有诈,那拓跋煜应该已经知道我来了南疆,你父皇做了替身,如今还在来南疆的路上,或许拓跋煜等的就是他。如此,我们还有些时间。” 夏东珠拍拍他胸口,“你不必担心我,拓跋煜虽然疯狂,但我能看出,他不会伤我。” 萧长荆用下巴蹭着她的额头,“阿玺,很快了,一切都会解决,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二人一直说着话,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 夏东珠赶紧推他,“阿荆,你快走。拓跋煜身边那个驴脸男非常厉害,不能被他发现。” 萧长荆轻嗯一声,眼眸望了望窗外,拿起夏东珠的手摸在自己脸上。 “阿玺,记住我的脸,如今我是刘妙身边的侍卫之一,只要你想见我,就使唤刘妙,我便知你有事,定会来见你。” 夏东珠点头,心中虽有不舍,但还是推他,“快走。” 萧长荆下了床,又定定地看了夏东珠一眼,才转身悄无生息地跳出窗子。 夏东珠心满意足,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夏东珠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她顶着一双熊猫眼去厨房,孟歧正在熬药。 见她睡眼惺忪,孟岐木着脸问,“昨晚没睡好?” 夏东珠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能睡得好吗?那些女人没命的叫,吵的我一整夜都没合眼,真是罪过。” “昨晚死了三个。” 夏东珠一怔,“你是说昨天那五名女子......” 孟歧点头,“今早抬出去的,片缕未着,直接扔进乱葬岗。” 夏东珠磨着牙,“他奶奶的,拓跋煜......不行,今日我定要给他探探脉,不能再让他这般害人。” 夏东珠说着,直接跨出厨房,怒气冲冲闯进拓跋煜的屋子。 第216章 萧玉翀来闹 夏东珠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一脚踢开拓跋煜的屋子,怒气冲冲地闯进去。 神出鬼没的驴脸男竟然没有现身拦住她。 夏东珠往里冲,一手烦躁地打开帷幔,抬眼就看到拓跋煜坐在床边,似乎刚起身,露出一大片强壮的胸肌,他身边各坐着一个女人正颤抖着在为他穿亵衣。 夏东珠脸一红,倏地转过身。 她拍了下脑袋,咬了咬唇,感到自己真是被气昏了头,太莽撞了。 “殿下,抱歉,我稍后再来。” 夏东珠说完抬脚就走。 “不必了。”没想拓跋煜在她身后愉悦一声,“在外间稍候便可。” 夏东珠赶紧走出去,在外间花厅站着。 不屑片刻,两个女人就从内间走出来,她们竟然冲着夏东珠福了福,“见过公主。” 夏东珠转身,赶紧对她们挥手,“赶快走。” 两个女人又感激地冲她福了福,逃一般地离开。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琢磨着要怎样说服拓跋煜让她探脉,拓跋煜就一撩帷幔走了出来。 他赤着脚,穿着宽大的软袍,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神采熠熠。披散的白发,让他更增添了别样的魅力。 他似笑非笑,“公主这么早跑到我屋里来,可是有事?” 夏东珠羞愤地咬牙,“死了三个,殿下竟然如此无动于衷,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拓跋煜丝毫不在乎她的愤怒。 “一千两陪本王一夜,她们可是挤破脑袋都想过来的,生死由命。” “你肯定有病。”夏东珠乌目黑沉地看着他,“我要为殿下探脉。” 拓跋煜晃动着大袖走到椅子上坐下。 “本王当然有病,难道公主忘了,这一切可皆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箭上有毒,本王还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本王念你是西羽长公主,又是阿荆喜欢的人,才没对你赶尽杀绝。如今公主倒嫌弃起本王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夏东珠被他说的有点哑口无言,但依旧梗着脖子辩解。 “若不是你掳了李瑜,又将她给祸害了,我至于对你射毒箭吗?说到底,都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拓跋煜冷哼一声,斜睨着夏东珠,“看在西羽皇的份上,本王不跟你一般见识。待阿荆来后,你若乖乖嫁他便罢,否则,你和西羽皇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夏东珠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这是在威胁我?” 她哼一声,根本不受他威胁,叉着腰,鄙视地瞪着他。 “说什么是李瑜勾引的你,明明就是你荒|淫无度品性恶劣。当年就是你强要了西梅郡主,嫁祸给皇上不成,最后却让安国公为你背了祸。富金山就是你的儿子吧?” 拓跋煜突然变脸, 夏东珠算是戳到了他的逆鳞,本来还无害的神色突然狰狞,身子一掠就扑过去,手快若闪电狠狠掐住了夏东珠的脖子。 夏东珠震惊之下,呼吸困难,憋红了脸,急忙用两只手去掰他的手,奈何她一身吃鬼的力气竟不能撼动拓跋煜分毫。 拓跋煜一脸的阴鸷,咬着牙,凶狠异常,掐着夏东珠的脖子拖着她就抵在了墙上。 “太聪明的女人死的快,本王一再地容忍你,你却不识好歹,别以为你有阿荆和西羽王撑腰,本王就不敢杀你。” 夏东珠整个人都快窒息了,她怒瞪着拓跋煜,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 “被我猜对了,替富金山掌管西梅郡主留下生意的人根本不是老皇叔的家仆,是许太妃留下的人,怪不得连安国公都不敢插手。” “真是可恶!”拓跋煜甚是恼火,他手下用力,已是起了杀心。 夏东珠感到头脑一阵眩晕,眼见就撑不住了。 “殿下,西羽皇……”关键时刻,驴脸男突然闯进屋子,话说一半就怔住了。 他看到拓跋煜对夏东珠起了杀心,神色一诧。 拓跋煜冷哼一声,直接手一挥,夏东珠就像断线的风筝一下子被他抛在地上。 她没命地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脖子趴在地上不停地喘息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何事?” 拓跋煜看向驴脸男,也不避讳夏东珠直接问。 驴脸男瞟了瞟夏东珠,直接凑到拓跋煜身侧低声说。 “西羽皇在路上日夜兼程,最迟三天后就能到达南疆。可他却先派使者去了夏大将军的营地,如今那个人被我们劫住了。” “哦?”拓跋煜明显来了兴趣,眸光看了夏东珠一眼,“此人是谁?” “西羽的姬国舅姬羽辰……” “呵……”拓跋煜愉悦地轻呵一声,“看来我们手中又多了一个重要筹码,他可是大名鼎鼎姬皇后唯一的弟弟,姬氏的大家主,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天助我也!” 驴脸男接着道,“他一个劲嚷着要见安国公,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绝不能让他见到陈储,先将他关入暗牢,挫挫锐气。” 夏东珠佯装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趴在地上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力道十足,方才为何没能掰开拓跋煜的手?还是他真修了什么邪门的武功?力道更胜她? “公主都听到了吧?姬国舅又落在了我手中,只要西羽皇到南疆,不怕他不就范。所以还是劝公主,识趣点,别不识好歹。否则,吃苦头的还不是你?” 拓跋煜居高临下地冲着夏东珠得意地道。 “凭你也配与我父皇谈条件?这南疆,我父皇只认安国公。至于你,永远都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若是让我父皇知晓,当年欺负西梅郡主并囚禁她的人是你,说不定会更憎恨你。” 拓跋煜又变了脸,正要走过来,不想驴脸男急速冲过来朝着夏东珠就踢了一脚。 “找死,竟敢对殿下如此无礼,安国公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殿下脚下的一只蛆虫。” 夏东珠痛哼一声,直接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拓跋煜倒舒坦了,“将她锁在房间里,西羽皇没到来前,本王不想再看到她。” “是。” 驴脸男领命,直接粗鲁地将夏东珠从地上提溜起来,拖着她就往门外走。 孟歧一直守在门外。 驴脸男看到他,直接将夏东珠抛给他,“殿下有令,将公主锁进房间,没他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孟歧面无表情,搀着夏东珠就走。 “你到底做了什么?竟将拓跋煜惹怒成这样?” 夏东珠没说话,扭头却瞟向驴脸男。 见他依旧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孟歧将她拖走,脸色极是复杂。 夏东珠却将手从肚子上拿掉了,驴脸男那一脚看似凶狠,其实根本没踢到她。 她看到了他要踢的动作,直接用手挡住了。 她的力道还在,而且驴脸男竟然也不是真踢。 夏东珠心里充满疑惑。 孟歧将她拖进屋子,一关上门,夏东珠就站直了腰,孟坡看到她细腻的脖子上有五个紫红的手指子,触目惊心,就知道拓跋煜对她起了杀心。 “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再冒险了,拓跋煜反复无常,还是不要再挑衅他的耐性。” 孟歧说着,倒了一盏热茶端给夏东珠。 夏东珠坐到椅子上,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没半丝气馁,乌目中反而透着一丝兴奋。 “我猜对了,富金山就是拓跋煜的儿子。没想当年欺负西梅郡主的竟然是他。藏的可真是够深!哼。 “所以当他在北蛮时,就将许太妃的势力留给了富金山,安国公根本不敢动,难怪富金山一直狂妄地说,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孟歧生气,“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惹怒的拓跋煜?他一身邪功,你根本不是他对手。千万莫再激怒他,昨夜我就已配制出‘幽冥花’,不怕毒不死他。” 夏东珠一口灌下热茶,感觉嗓子眼火辣辣的。 “他们抓了我舅舅。” 孟歧又一惊,“你是说姬国舅?” 夏东珠点头,“他应该是父皇暗中派去见夏大将军的,没想却被驴脸男给抓了。” “坏了,若是如此,西羽皇就更被动了。”孟歧懊恼地说。 “也未必。”夏东珠却不这样想。 “此话怎讲?” 夏东珠淡笑一声,“我舅舅这个人跟富金山关系极好,虽然看着笨了些,但其实却精明的很。我猜,若不是他自己愿意,驴脸男绝抓不住他。” 孟歧闻言皱着眉,“你是说这是姬国舅故意为之,目地就为接近拓跋煜?” 夏东珠点头,“或许就是来救我的。” 孟歧一听,放下心,便站起来,“既然你被拓跋煜禁止出房门,就老实待在房里,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 夏东珠点头,“对拓跋煜下毒,你自己当心点,我总感觉他太诡异了。” “放心吧!他吃毒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孟歧根本不以为意,说完就走出屋子。 夏东珠沉思,想着拓跋煜的话,说要将舅舅关进暗牢。只是暗牢在什么地方呢? “殿下,萧玉翀求见,我要见阿玺长公主,她是我的未婚妻,望殿下恩准,允我进入院子。” 夏东珠正想着,不想院子外突然传来萧玉翀大呼小叫的求见声,看来他是被驴脸男挡在了院子外。 真是够蠢的。 “打出去!” 果然,拓跋煜恼怒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外面顿时传来萧玉翀痛叫的声音。 “你们不要太放肆,这里可是安国公府,我与公主是未婚夫妻,你们不能把她困禁在这里,我要见她。” 萧玉翀有点气急败坏,他依旧愚蠢地认为,这南疆是安国公的,而拓跋煜不过是客居这里。而他自己也早忘了,他已被贬为庶民,不再是尊贵的皇子。 真是蠢的快没边了。 炉脸男说话也不客气。 “萧玉翀,殿下已经给安国公传了话,阿玺长公主要留在这里为殿下做饭。劝你识相,别大叫小呼,扰了殿下清静。不想挨打,就赶紧滚!” 偏萧玉翀还在外强中干怒吼,“这里是南萧,不是你们北蛮!安国公一直敬着殿下,你们却得寸进尺,扣下公主算怎么回事?她是我们南萧未来的皇后,怎能与你们北蛮人搅和在一起?今日你们必须把她放出来,否则......哎哟......” 萧玉翀话还未落,就传来痛叫声。 看来驴脸男根本不再听他废话,直接动手了。只是萧玉翀也是有武功的,没想这么不经打。还叫的跟娘们似的,前世的自己真是瞎了眼,竟对这样的男人情有独钟。 “阿翀......” 刘妙急忙跑过来,一把扯住萧玉翀,将他掩在身后,她冲驴男脸深深一揖。 “阿翀鲁莽,还请殿下原谅,我这便将他带回去,以后再不会叨扰殿下清静。” 刘妙自然比萧玉翀更知道南疆的复杂,对拓跋煜的身份,她心知肚明,甚至心生恐惧。 昨日她跪在屋子里瑟瑟发抖,就可见一斑。 萧玉翀还在挣扎,“不,我不能走,我要将阿玺公主带出来。她答应了,是要嫁给我的。现在这个消息天下皆知,父皇得到消息后肯定会恢复我的身份,我必须与公主一起回京。” 萧玉翀还在做他的黄粱美梦。 刘妙却急的死死扯住他,“阿翀,你醒醒吧!阿玺公主是自愿留在这里的,你莫要闹了。” 萧玉翀一怔,“她为何自愿留在这里?昨夜那些女子......” 刘妙吓得脸一白,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别乱说,快跟我回去......” 萧玉翀有点失魂落魄,“公主不会也被......” 刘妙都快要被他吓死了,不管不顾死命扯着他就走。 夏东珠站在窗外,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感慨地叹了口气。 看来刘妙是真心地喜欢萧玉翀。 可惜,萧玉翀注定可悲。 若他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会不会觉得一下子从云端跌入淤泥呢? 夏东珠在房间里闷了两日,这两日竟下起了绵绵细雨,湿漉漉的空气,让人极不舒服。 特别是南疆这种闷热又潮湿的气候,夏东珠难受的都要爆了。 这两日萧长荆没来。 她自己心烦气躁。 突然看到驴脸男急匆匆冒着雨踏进院子,那边孟歧正好端着药跨进拓跋煜的房间。 她端详着驴脸男虽面无表情,但他手却紧紧握在剑柄上,神色焦躁。 夏东珠猜测,定然又有大事发生了。 两天时间,萧长荆应该能救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吗了吧? 至少东城应该能摆脱了富金山。 萧长荆如今易了容,即便拓跋煜知道他来了春来城,也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 第217章 去往‘鬼窟山\’ 夏东珠紧张地观察着拓跋煜屋子里的情况。 瞧着驴脸男的神色,定然发生了不好的事。 果然,不过片刻,屋里隐约传来一阵杯盏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孟歧就被狠狠地从屋子里抛出来。 他重重跌在雨水里,拖着伤腿,爬了几下都没有爬起来。 夏东珠脸一白,急忙从窗户旁跑向门,外面上了锁,她拼命地摇晃了几下根本无法打开。 驴脸男从屋里走出来,目光瞟了夏东珠屋子一眼,走到雨水中伸手就要去拉孟歧。 不想孟歧却一把打掉他的手,艰难地从雨水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厨房走去。 夏东珠两手把着门边,从门缝中看着外面的情况,驴脸男又往她这里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夏东珠恼恨地一脚踢在门上。 过了一会,孟歧端着茶盘从厨房向她走来,夏东珠急忙又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等着。 这两日,孟岐都是用这种办法给她送饭。 孟歧瘸着腿沿着长廊走到窗边将茶盘递给她。 夏东珠焦急地问,“出了何事?你下的毒被拓跋煜发现了?”若不然,怎会被扔出来。 孟歧摇头,眸光看着夏东珠,突然笑了一下。 “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夏东珠松了口气,“值得吗?瞧驴脸男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发生了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孟歧点头,回头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富金山被耍了,听说一觉醒来,青城王身边的人全部消失了。他气急败坏,向拓跋煜递了消息后,就赶往‘鬼窟山’,他认为青城王要救三皇子和夏大小姐。” 夏东珠抿了抿唇,萧长荆果然行动了。 “拓跋煜就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才怒火中烧,将你抛出屋外?” “我不过腿残,走得慢……” 夏东珠伸手就探上他的脉,片刻后,拿下手,忧虑地看着孟歧。 “你体内的毒越来越深了,我开方子,你赶紧煎药服下。” 孟歧却摇摇头,“当年师妹中了‘阎王渡’痛苦不堪,我不会给自己解毒,这是我的报应。” 孟歧说完转身就走。 夏东珠叹息一声。 不过孟歧带来的消息还是让她松了口气,东城等人暗中撤走,富金山对他们再不是威胁。有了紫仙草和刘妙的蜜蜂,救下三皇子和夏大小姐不成问题。 夏东珠美美地端着茶盘关上了窗。 一到晚上,电闪雷鸣,风雨肆虐越来越大。这南疆的气候,这样的雨季不下个半月是不罢休的。 夏东珠躺在床上,也不觉得烦闷了,她细细想着,此刻萧长荆在干什么? 突然房顶一声轻响,她警惕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吹灭了床头鹤灯,下床躲到床幔后抓过一个花瓶看着房顶。 果然,一缕凉风吹进来,伴着雨丝跳下来一个人。 并不是萧长荆。 夏东珠抓着花瓶就要砸过去。 她方一动,那个人便轻呼一声,“公主……” 竟是西就。 “西就?”夏东珠惊叫一声,赶紧放下花瓶,从床幔后走出来,点亮了鹤灯。 夏东珠看着西就一身夜行衣,不由抬头又往房顶看了一眼。 西就一把抓住她,“公主,殿下在上面等着,我助你赶紧上去。” 夏东珠退后一步,“我走了,若是拓跋煜找我怎么办?” 西就从怀里拿出一张面皮就覆在自己脸上,她已经不止一次扮成夏东珠,举手投足惟妙惟肖。 “殿下让我替你守在这里,殿下要带你去‘鬼窟山’,三皇子和夏大小姐需要你。” 夏东珠一听,肯定在解救他们时遇到了困难。 “稍等。”夏东珠快步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交给夏东珠,“若是明日孟歧来送饭,你便将此信交给他。他一看便会明白,定会协助你,他可以信任。” 西就点头,接过信,正要携着夏东珠上房顶,房顶一响,萧长荆跳了下来。 他穿着披风,一双俊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东珠,伸出手,“我们走。” 夏东珠心跳加速,想没想就将手放进他手里。 萧长荆将她拉进怀里,郑重叮嘱西就,“若遇危险,就找那个人,一切以你安全为主。……” 西就重重点头,“殿下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夏东珠很想问那个人,会不会是驴脸男? 可她已经没有机会,萧长荆叮嘱完西就,携着她一下子蹿上房梁,随后从房顶出去。 萧长荆动作极快,用披风将夏东珠裹住,身子一纵就消失在雨夜中。 萧长荆带着夏东珠在‘春来城’的巷子里狂奔,直到出了城门,城门外的林子里栓着一匹马,有人同样穿着披风戴着帷帽站在马边。 萧长荆一到,他就迎上来拱手,“殿下……” 夏东珠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萧长荆直接叮嘱,“护好西就,若是遇到危险,可唤醒‘春来城’所有的暗桩,急速撤回夏大将军处,一切等我回来。” “是。” 雨夜太黑,夏东珠始终看不到他的脸,但只听这声音,夏东珠心里就有了数。 他定是驴脸男无疑。 她笑了笑,没说话。 萧长荆一挥手,驴脸男无声无息纵上枝头飞掠而去。 夏东珠嘴里赞赏啧啧有声,“武功不错,戏演的也好。” 萧长荆一笑,直接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以后不准再这样直勾勾盯着别人看。” 夏东珠露齿一笑,不点破,直接问。 “东城他们可是去了‘鬼窟山’?” 萧长荆点头,“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出了点事,需要你相助。” 夏东珠一听心便一沉,“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到‘鬼窟山’?” 萧长荆将夏东珠抱上马,自己非常潇洒地翻身而上,用披风将夏东珠裹住,才轻轻地道。 “明日一早就能到。” 说完,他扯起缰绳,纵马箭一般地飞驰而去。 夏东珠紧紧地靠在萧长荆怀里,一颗心无比的平静,仿若只要有他在,这个世界就不再有艰难险阻。 萧长荆穿山越岭,果然在黎明十分,到达了‘鬼窟山’。 此刻雨水已停,他们骑马站在高崖边,望着崖下密林中若隐若现的‘鬼窟山’,始终被一片浓雾包围着。 “阿荆,是瘴气。” 夏东珠手指着那一片乳白的浓雾肯定地说。 萧长荆轻嗯一声,“东城和夜枭就在那片密林中,我们稍作休息就过去。” 夏东珠转身看着萧长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三皇子和夏大小姐究竟怎么了?我知道他们能在‘鬼窟山’活下来定然不容易。” 萧长荆深着眼,不再瞒她,“三皇子出事了,被毒虫咬了,夏大小姐一直用灵药吊着他的命,出不了‘鬼窟山’。你是医者,我想你或许有办法。” 夏东珠脸立马沉下来。 “阿荆,我不累,我想早点见到他们。多一刻,三皇子就多一分危险。” 萧长荆颔首,心疼地叹息一声,将她紧紧拥进怀里,随后纵马下了山崖。 山崖下,皆是密林,瘴气弥漫。 萧长荆拿出药巾替二人掩住口鼻,萧长荆身上的披风和药巾都是经过小镇上药农特别处理的,用的当地人的土办法,但防瘴气和防毒虫甚是有效。 直到马匹再进不去,萧长荆和夏东珠才下了马,萧长荆爱怜地抚了抚马鬃,从马鞍上拿下一个包袱,轻轻拍了拍它。 “自己回去吧!” 这马甚是灵性,用大脑袋拱了拱萧长荆,轻啸一声,转身就向密林外跑。 萧长荆将包袱挎在肩头,牵住夏东珠的手,二人无声往‘鬼窟山’而去。 一路之上,夏东珠随处可见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 “若是我的乌埙在就好了,都让刘妙给搜走了。若不然,我可以试着使唤它们。” 萧长荆笑着转过脸,宠溺地摇了摇她的手,从怀里像变戏法似的就拿出了夏东珠的乌埙,在她眼前晃了晃。 夏东珠惊喜,一手夺过来,“阿荆,你是怎么从刘妙那里拿到手的?” 萧长荆满目深情,“你的东西,我不会让它们落入任何外人手里。”随后他拍拍肩上的包袱,“刘妙搜走的东西都在这里。” 夏东珠高兴地一把夺过他肩上的包袱,打开,见里面瓶瓶罐罐和各种杂物,果真都是她的宝贝。她欢喜地看了萧长荆一眼,便将包袱挎在自己肩上。 “阿荆,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再不必怕这‘鬼窟山’了。”说着,夏东珠眉眼弯弯地瞧着萧长荆,毫不掩饰情意。 ”阿荆,你是我的骄傲。” 萧长荆瞧着她欢喜的容颜,唇角也抿出笑,“这话该由我来说,阿玺,我也以你为傲。” 夏东珠羞涩地睨他一眼,“我相信自己还能做得更好。” 萧长荆摇摇头,笑着,“我已心满意足。阿玺,这样的你,便是我所求。” 一句话,便让夏东珠羞红了脸,心跳加速。 她定定地看着萧长荆,此情此景,身边毒瘴环绕,毒虫觊觎,他说这样的情话,合适吗? 可她的心却像浸了蜜一般甜。 她也情不自禁轻轻一声,“阿荆,此刻的你,也是我梦寐以求。” 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由笑了。 萧长荆禁不住一把将夏东珠又抱进怀里,他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柔柔地说。 “阿玺,我盼着南疆事了,便带你回京,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此生谁都不能再将我们分开。” 夏东珠反手抱住他的腰,美滋滋的翘着嘴角笑。 “首先我们还要说服皇上和夏大将军,成全三皇子和夏大小姐。他们现在也算共患难,想必都已看清了自己的心。“ 萧长荆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随后,萧长荆牵着夏东珠往密林深处走,这是去‘鬼窟山’唯一的路。走了半个时辰,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萧长荆顿时脚,回头,脸色一下子沉肃。 夏东珠走的满头大汗,并未听见任何声音,见萧长荆警惕地往后看,疑惑地问。 ”怎么了?” 萧长荆收回目光,向四周看了看,扯着夏东珠便往一旁的山上走,“后面有人,我们先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夏东珠这才向身后眺望,可瘴气浓厚,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了想,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富金山?昨天东城无声无息离开,富金山肯定知道自己暴露了,他定然不甘,他知道你和东城就是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而来。” 萧长荆轻嗯一声,扯着夏东珠隐在一片灌木后,披风一扬,就将自己和她紧紧裹住。 二人秉住呼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下面的密林。 果然,不屑片刻,富金山就领着一纵黑衣人现出身形。 他们人人都穿着深衣,披着披风,戴着帷帽,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他们身上的披风定然也是经过处理,丝毫不惧瘴气和毒虫。 富金山阴着脸走在前面,眼角眉梢都带着躁气。 “昨天,拓跋煜知道富金山暴露了,气急败坏。如今富金山想到‘鬼窟山’守株待兔,想将功折罪。东城他们此刻可还安全?” 萧长荆阴着脸,点点头,“他们还在‘鬼窟山’内,东城已找到了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可三皇子不能见光。一见光,三皇子身上的肌肤就溃烂。” 夏东珠一听紧紧蹙着眉。 她看着富金山足足带了上百人,不由担心。 “这些人肯定就是当年许太妃留给拓跋煜的,如今都在富金山手里。阿荆,说起来,许太妃也是你祖母,她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萧长荆摇头,“她已算善待父王,最起码让他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娶妻生子,做个闲散王爷。不像拓跋煜,自小便背负厚望,在北蛮受尽苦楚。如今即便他想回南萧,都没有他的位置。祖母,当年给他留了南疆做为栖息退路,也不算过分。” 夏东珠皱眉,“可拓跋煜并不满足南疆,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她担忧地看着萧长荆,“阿荆,你不会对拓跋煜存仁慈之心了吧?想想他在居平关是怎么对你的?生死相搏,丝毫不手软。而他又是怎样对李瑜的?明知她是你表妹,自小养在王妃身前,视若已出,他都能厚颜无耻做出那样的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绝容不下他的。 阿荆,你万不可手软。况且,现在拓跋煜心性已变,根本就不能算个正常人。” 不用夏东珠说,萧长荆定然知道了,他一夜折磨死三个女子。 萧长荆安慰她,“放心吧!我一定会替皇上铲除南疆的毒瘤,绝不会让他们祸害天下,将百姓拖入水深火热之中。” 夏东珠松了口气。 此时,富金山已经带人走过去,夏东珠站起身,“阿荆,现在我们怎么办?如今富金山走在了我们前面,他必定会堵住‘鬼窟山’入口,就你我二人也不好跟他硬拼。” “先跟着他们身后再说。” 萧长荆拉起夏东珠就走。 走了两个时辰,‘鬼窟山’就在眼前,夏东珠远远看着,整个‘鬼窟山’上片草不生,像坟|墓一样。只有一个黑漆漆地大洞口,就像野兽张着大口。 富金山已将人散开,都隐在‘鬼窟山’洞口不远处,不管是进是出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第218章 进入‘鬼窟山\’ 看着富金山如此缜密的布置,夏东珠咬了咬牙,她用手肘碰了碰萧长荆。 “怎么办?富金山太贼了,他这样守着洞口,我们根本进不去。三皇子可不能再等了。” 萧长荆当机立断,“我去引开他们,一会你趁机进去,阿骐要紧。” 萧长荆说着,就欲脱下披风罩在夏东珠身上。 “等一下。” 夏东珠伸手拉住他,她向四周看了看,‘鬼窟山’果然名不虚传,即便在洞外,树桠草丛岩石间都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虫子。 “我有办法了。” 夏东珠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她轻轻拍拍肩上的包袱,凑到萧长荆耳边就嘀咕一声。 萧长荆眉眼皆笑,轻轻点头,“就听你的。” 夏东珠立马拿出乌埙,凑到嘴边就呜呜咽咽地吹起来。 密林中顿时响起一阵沙沙声。 富金山心头一跳,他没听出夏东珠的损声,只看到随处可见的虫子突然恐怖的爬动起来,密密麻麻就往他们身上爬。 富金山脸色一变,冲着侍卫们就喊,“赶紧燃起火堆。” 侍卫们立马从藏身处走出来,人人色变,眼中露出恐惧,一边躲着毒虫,一边去捡枯枝干柴堆在一起点燃。 富金山从怀里拿出一个紫色的瓶子,一股脑将里面的粉末全都倒进火堆里。 密林中顿时弥漫出一股浓重的香气。 夏东珠嗅了嗅,哼一声。 “富金山果然贼,用的竟然是磨碎的紫仙草。” 那些毒虫一闻到紫仙草的香气,立马潮水般地退去隐入腐叶岩石下,再不敢爬出来。 夏东珠本不欲害他们,目的达到便也收了埙。 富金山明显松了口气,大手一挥,侍卫们又隐在暗处。 “就是现在。” 夏东珠立马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药丸,将外面的蜡捏碎就递给萧长荆。 萧长荆夹在指间,轻巧一弹,那粒药丸便悄无声息地被投入火堆里。 夏东珠将解药赶紧塞萧长荆嘴里,自己也吃了一粒。 “等着吧!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保准全部撂倒。” 萧长荆一笑,一甩披风,又将二人裹住。 伴随着紫仙草浓郁的香气,夏东珠配制的迷药随着香气弥漫开来,富金山根本不曾发觉。一炷香后,果然都倒在地上。 “起作用了。”夏东珠兴奋地刚要站起来,就被萧长荆按住。 “在这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夏东珠点头,乖乖地没动。萧长荆脱掉披风就罩在她身上。 夏东珠正要拒绝,萧长荆大长腿一抬,就奔了出去。 夏东珠只得作罢,看着萧长荆先奔向富金山,见他确实被迷晕了。又查看了其他人,确定都中招了才奔回来。冲夏东珠点点头。 夏东珠一笑,站起来。 萧长荆牵住她的手,低低一声,“走。” 夏东珠站在洞口并没有急着进入,而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富金山等人,“现在是个好机会。” 夏东珠的意思,先下手为强。 萧长荆犹豫片刻,叹息一声,“救阿骐要紧。”说完,扯着夏东珠就进入山洞。 夏东珠抿了抿嘴,有丝欣慰。 阿荆心怀善念,不愿趁人之危使阴谋诡计。 二人一进入‘鬼窟山’洞内,就感觉一丝阴凉扑面而来。仿佛一下进去冬季,夏东珠不由打了个冷战。 洞壁上阴冷潮湿,像附了一层水一般,带着流动性。 夏东珠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洞壁上流动的根本不是水,而是一种无色的虫子。似乎能感知到他们到来,随着他们而动。 洞内流淌着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可夏东珠绝不敢碰。 萧长荆紧紧牵着她越往里走,洞内越往里走越宽阔,洞壁也变得五彩斑斓,密密麻麻都是虫子。洞内的气息却是更清新。 夏东珠穿着萧长荆的披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二人都不曾说话,打着十二分的精神。 待到了一个岔路口,洞内竟出现有五个洞口。萧长荆停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从里面飞出几个金色蜜蜂。 夏东珠一晒,难不成这就是刘妙养的蜜蜂? 就见这几个小家伙在洞内飞了一圈,紧接着就朝一个洞口飞去。 萧长荆拉着夏东珠快步紧随其后。 越往里走,里面竟然像换了个世界,草木葱茏,溪水潺潺,洞壁上也不知是什么虫子,发出亮光,将整个洞穴映的如同白昼。 夏东珠终于忍不住了。 “阿荆,这太不可思议了,人人恐惧的‘鬼窟山’里面竟是如此别有洞天。这哪里还是什么毒物鬼窟?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人间福地。” 萧长荆却低沉一声,“绝不可大意,这只是表象,我在小镇上跟那些药农寻问过,这里每一朵花,每一株草都是有毒的,它们相生相克,不懂的人碰一下有可能就会死。” 夏东珠撇撇嘴,“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依旧活着,说明这里并不如外界传的那么可怕。信不信,三皇子被毒虫咬,肯定是他没听话,自作自受。” 萧长荆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边带着笑。 “等见到他们就知道了。” 二人正说着话,眼前豁然开朗,举目望去,一片绚丽花海,简直如同仙界。这下连萧长荆都看呆了。 夏东珠笑着手一指,“看,那是谁?” 萧长荆顺着她的手望去,就看到东城耷拉着脑袋正站在一个石屋前。 萧长荆立马将手放嘴里发出一声清啸。 东城猛地抬头望过来。 待看到是他们,东城眼睛一亮,立马跑过来。“殿下,你终于来了。” 夏东珠直接问,“三皇上怎么样了?” 东城脸一沉,摇头,“不好,浑身都肿起来了,始终昏迷不醒,夏大小姐说,撑不过两个时辰。” 夏东珠心一跳,丢开萧长荆的手,提着裙子就往石屋跑。 石屋建的很粗糙,但里面非常干爽。夏东珠一跨进去,就看到三皇子直挺挺地躺在石床上,身体肿胀的如同平日两个大。 夏大小坐在地上,抱着双臂,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那个样子就是一种绝望。 夏东珠悄悄走进去,轻唤了一声,“夏妹妹......” 夏大小姐猛地抬起头,看到她,一双眼睛立马滚出泪。 “公主,我真没用,救不了他......” 夏东珠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 说着,夏东珠伸手就探上三皇上脉。 夏大小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抹掉眼泪,缩着肩头站在夏东珠身后。 “公主,我用尽了办法也无法救醒他。本来我们已经出了洞口,可阳光一照,阿骐身上就开始腐烂。一回到洞内,很快就能恢复。” 夏东珠又换了只手,她的医术并不必夏大小姐强多少,她比她多的不过是一世的记忆和今生颠沛流离的经历。 夏东珠收了手,又查看了三皇子身体,然后对着夏大小姐道。 “他都干了什么要命的事?才把自己弄成这样?” 夏大小姐一听,脸色一红,立马低下头。 第219章 三皇子得救 夏大小姐扭捏了半晌,才红着脸说。 “他向我表明心迹,到外面摘了一朵花给我……”夏大小姐说着,抬起头,皱着眉心郁气至极。 “谁曾想到,那根本不是花,而是一条虫子。结果,那虫子在他手中瞬间缩成一指长一下钻进他体内。然后,他就直挺挺倒下,就像进入美梦一般,唇角都带着笑,却始终醒不过来。” 夏东珠闻言又看向三皇子。 他的表情的确非常祥和,因为脸肿,唇角的笑已看不出,但给人的感觉的确像睡着一般。。 夏大小姐揉着脸子,“这‘鬼窟山’虽然到处都是毒虫毒物,但也有不少灵草,我用尽了办法也不能让他醒过来。公主想必也探出他的脉,越来越虚弱……” 夏大小姐说着,转眸痴痴地看着三皇子,“之前觉得他一无是处,浑没正经,可相伴这段日子以来,我才发现,我与他心性相近志趣相投。我曾想着,若是能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即便待在这鬼窟内,我也是甘之如饴的。谁知……” 夏大小姐说着又红了眼睛,深深低下头,哭着道。 “我恐怕再遇不到比他更好的男子了。” 夏东珠叹息一声,总算弄明白了原因。她将夏大小姐轻轻揽进自己怀里,有那么一刻,她有一种错觉,二人恍惚中有种合二为一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很奇妙,她深切地体会着此刻自己不染尘埃的洒脱纯净,正直善良,还有懵懂中爱上一个人的患得患失…… 前世所受的那种蒙蔽欺骗羞辱悲痛奇迹般地消散了。 这种感觉一瞬即失,夏东珠再看夏大小姐时,便是以真正南宫玺的眼光在看她。此刻,她已完全释然。 “我知道该如何救三皇子。” 她语出惊人,唇角带着笑意。 夏大小姐猛地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就已露出笑,急切地一把抓住夏东珠的手。 “公主,你快说,要如何救他?” 夏东珠看了三皇子一眼,又转脸看向石屋外那绚丽多彩的‘花朵’,淡淡一声。 “既然这里所有的毒花毒虫都是相生相克,那这种毒虫应该离不开那黑土地,让人挖一块泥土过来。” 夏大小姐闻言立马跑出去,“我亲自去挖。” 夏大小姐话未落,人就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差点与萧长荆撞个正着。 萧长荆眼眸瞟着夏大小姐,转头冲夏东珠道,“三皇子有救了?” 夏东珠一笑,“她是关心则乱,否则应该早就能想到这个办法。” 萧长荆琢磨着她的话,抿嘴一笑,走进来,深深地看着三皇子。 “阿骐经此一难,应该能收收心了。” 夏东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摇头,“只怕会令你失望,他已经向夏大小姐表明心迹,恐怕不会再回京城了。那个位置,从来不是他所求。他的江湖,只是一个夏大小姐……” 萧长荆诧异地看着夏东珠,夏东珠伸手牵住他的手,“阿荆,我想成全他们。即便江湖险恶,但他们快乐,便值得。” 萧长荆眉心一皱,但转瞬就想通了。若阿骐真不在乎那个位置,即便强硬地让他坐上去,心也不在朝堂,更是痛苦。不如就此放他自由,过着他想要的生活。 只是,若阿骐不回去…… 萧长荆不愿再想下去,“待阿骐醒来后,看他自己的意思。” “公主,你看这些土够吗?” 夏大小姐双手捧着黑乎乎的泥土跑进石屋,丝毫不嫌脏。 夏东珠笑着点点头,“想必现在夏妹妹也想到了,唯一能诱这虫子出来的就是这捧黑土。” 夏大小姐一叹,“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用遍了灵药,都没用。” “你将黑土放床边地上,我来驱使它。” 夏东珠说着,盘腿坐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乌埙,“一会若虫子出来钻进土里,还望夏妹妹赶紧将这捧黑土洒向屋外。” 夏大小姐点头。 呜呜咽咽的埙声响起来,萧长荆守在石床边,耳边听着三皇子的体内响起咕咕噜噜的声音,像是饥饿的声音。随后一直像陷入深眠中的他突然动了,浑身抖动,喉咙里也发出咕咕的声音。 突然,他一个翻身就扒在石床边,睁开眼,‘哇’地一声就狂吐出来。 吐出来的竟是一摊五彩斑斓的粘稠东西,发着一股馨香,慢慢地,这摊东西竟然动起来,像水一般一下子流进那黑土中。刹那长成了一朵花,与石屋外的一模一样。 只要有黑土,这虫就不会伤人,夏大小姐眼疾手快急忙将它捧出石屋外。 夏东珠收了乌埙看向三皇子。 他软绵绵地扒在石床边,虚肿的体形终于扁下来,他有气无力地抬着眼皮,好像还没回过魂来。 “哥,公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夏东珠翻着白眼,从地上站起来,意味十足笑道。 “三皇子这一梦,可是梦想成真了?” 三皇子呆呆的样子,直到夏大小姐走进来,他的眼睛才清亮起来,嘴角慢慢咧开一个大笑容。 夏大小姐却一下子捂住了嘴,眼睛里泪水弥漫,她再不管不顾扑到石床边,将三皇子紧紧抱住。 夏东珠扯着萧长荆就出了石屋。 石屋外,五彩斑斓的虫花无风而摇曳,东城守在石屋外,却不见夜枭等人。 夏东珠这才想起来问,“夜枭呢?” 东城看了萧长荆一眼,拱手道,“公主,夜枭觉得这溪流或许是从山外流进来的,他带着人找源头去了。或许我们不用通过入口就能出去。” 夏东珠眼睛一亮,“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富金山带人正守在洞口,若是我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必能打破拓跋煜的算计,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时间绸缪。” 三人正说着话,就见夜枭带着人回来了,他英俊的脸上一片兴奋。见到夏东珠,他笑着拱手行礼。 “公主,找到溪水源头了,‘鬼窟山’外有个大瀑布,溪水的源头就在那里。只是出口比较险峻,在悬崖半山腰,外面有藤蔓,我们应该能顺着藤蔓下去。” “真是太好了。”夏东珠高兴地道,“事不宜迟,若是三皇子无恙,我们即刻动身。” 萧长荆突然转脸看向了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方向。 “富金山应该进来了。” 东城立马变了脸,“殿下,你和三皇子先跟夜枭走,我垫后。” 此番东城进来并未带太多人,加上夜枭也不过十个人,其他人都在外面待命。 因为这‘鬼窟山’太诡异,他们之前进来的人都死了,所以东城留了个心眼,将人布在了外面。他也没想富金山会带着人追来。 萧长荆沉着眼,“夜枭,带着公主和三皇子、夏大小姐走。其他人留下来备战。” “是。” 夜枭只身随东城而来,让西羽的暗卫与皇城司的禁卫都留在外面。 夏东珠却摇头,“大家一起走,这里绝不能发生搏斗,否则这些毒虫惊动起来,能将人活吞。” 众人望着这一片色彩斑斓的‘花’海,心有余悸。 “现在就可以走,我们没问题。“夏东珠话一落,就听到夏大小姐的声音。 众人回头,就看到夏大小姐正搀着三皇子站在石屋门口,方才他们的对话,他俩都听进去了。 三皇子虚弱地甩了甩袖子,“我可以的,没问题。” 嘴上这么说,可他甩了下袖子额头就出了汗。 他这段时间被毒虫折腾,滴水未进,更别说吃东西,整个人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夏东珠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这颗滋补丸能助你恢复些体力。” 三皇子感激地接过,仰头就吞下去。 夏大小姐却将青色瓷瓶一把夺过去,她不好意思笑着,“这个对阿骐有用,公主就不要吝啬了。” 夏东珠好笑着,“一天最多吃两颗,绝不能多吃。虚不受补。” “我晓得,公主放心。”夏大小姐抿着嘴笑。 夏东珠摇摇头,看向萧长荆,“殿下,事不宜迟,我们要赶紧走。” 萧长荆颔首,手一挥,夜枭便在前面带路。 萧长荆和东城断后,夏东珠虽然极想和他在一起,但现在不是时候,她也没矫情,与夏大小姐一起,两人一边一个架着三皇子,快速跟着夜枭往洞穴深处走去。 溪水是从高处流下来,所以夜枭带着他们进入洞穴便向着高处走。洞穴极深,因为溪流,整个洞穴很是潮湿,各种各样的毒虫毒物和罕见的灵草随处可见。 即便这里遍地是宝,夏东珠也没有心思采,富金山明显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洞穴里没法点火把,怕惊了那些毒物。夜枭身上带着夜明珠,只能照亮有限的空间,他们艰难地在洞穴中穿梭。 夜枭找源头整整在洞穴走了两天,如此他们用的时间恐怕更长。 走了两个多时辰,三皇子就受不住了,腿一软就跌在地上。只能由侍卫背着。可是,洞穴里到处都是石头,崎岖不平,他们行走的极慢。 夏东珠回头,萧长荆和东城已经有段时间没跟上来了,想必已与富金山遭遇。 她急忙喊住夜枭,“夜枭,别走了,稍作休息,等一下殿下和东城。” 现在萧长荆分配两个侍卫护着他们,除了夜枭,二人轮流背着三皇子。三皇子从侍卫身上滑下来,坐在地上,就恼恨地捶着自己的双腿。 夏大小姐将一块干粮递给他,”这不是你的错,先吃点东西。” 一路之上,三皇子全靠夏东珠的药丸支撑着,他知道东城带来的干粮很有限,便摇头。用力推开夏大小姐的手。 “将干粮给他们吃,我现在是废人,不但不能保护你们,还要拖累他们。” 皇城司的两个侍卫听到三皇子如此说,极是震动,受宠若惊,急忙对三皇子拱手。 “殿下不必如此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你身子虚弱,还是你吃吧!” 三皇子一把从夏大小姐手里夺过干粮就塞他们手里,“让你们吃就吃,废什么话。” 皇城司的两个禁卫握着干粮,面面相觑,却不敢吃。 夜枭将一块干粮递给夏东珠,夏东珠接过,然后冲那两个侍卫道。 “既然三殿下让你们吃,你们就吃,如今咱们人少,富金山带的人武功都极高,你们需要保持体力。” 两个侍卫一听,再不迟疑,便拿着干粮吃起来。 夏大小姐却将自己的干粮分一半又塞三皇子手里。 三皇子眉目温柔地看着她,看着手里的干粮,感动地眼眸潮湿。 “我是不是很没用?” 夏大小姐笑着坐在他身边,“只要我不认为你没用,世人就不能小看你。吃吧!我们患难于共,生死相随。” 三皇子感动地咬着唇,转过头,眼睛通红,将干粮放嘴里。 夏东珠静静地看着他俩,欣慰至极。 她现在心里也满满都是萧长荆。 吃过干粮,夏东珠从岩石上站起身,拍拍手。 “夜枭,一会你带着三皇子和夏妹妹先走,我去迎迎殿下。” 夜枭一惊,“公主,不可,这洞穴如同迷宫,也极是危险。” 夏东珠拍拍洞壁,“你不是已经给东城和殿下留下记号了吗?我只要循着记号走就可。” “公主......”夜枭着急,“青城王武功神鬼莫测,富金山根本奈何不了他。你回去找他,便是给他添累赘,让他束手束脚。” 夏东珠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是累赘,说不定阿荆正需要我。”说着,夏东珠指着夜枭,“不准再说了,你只管带着三皇子走,我们走的快,肯定很快就能追上你。” 夏大小姐从三皇子身边站起来,“公主若是想找殿下,便去......我能理解公主的心情,越是这样的危险时刻,更不愿与心爱的人分离。我们先走,尽量不给殿下添负累。” 夏大小姐说着,就将三皇子从地上搀起来。 夜枭一看,见根本阻止不了公主,只得将手中的夜明珠递过去。 “公主若执意要去,我知道自己拦不住,公主便拿着这颗夜明珠,洞穴内太危险,这颗夜明珠也有驱虫的作用,公主带上它,我才能放心。” 夏东珠却摇头,“夜枭,你没发现,咱们走到这里,毒虫已经极少了吗?可以点燃火把。” 夜枭一听,急忙仔细向四周看去,果然,洞壁上吸附的毒虫已是极少,他直接从背后拿出一个火把点燃,执意将夜明珠给夏东珠。 “既如此,公主就更应该拿着这颗夜明珠,这是西羽的镇国宝珠,本就是陛下当初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 话说到这份上,夏东珠只得接过夜明珠,冲三皇子和夏大小姐点点头。 “三殿下和夏妹妹先走,我会和殿下跟上的。” 夜枭转身背起了三皇子就走,皇城司的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我陪公主去迎殿下。” 夏东珠点头,与夏大小姐对视一眼,二人互相点了点头,夏大小姐抬脚跟上夜枭。夏东珠便转身往回走,皇城司的一个侍卫立马跟上她。 夜明珠的光芒足以让夏东珠看到夜枭留下的记号,她走的极慢,边走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只是越往回走越焦急,都走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萧长荆的身影。 她的心莫明的焦躁起来。 “公主,前面有打斗声。” 皇城司的侍卫低沉一声,急忙闪身挡在夏东珠前面。 夏东珠竖着耳朵仔细听,确实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只是她没有武功,自然没有侍卫耳朵灵敏。 “走,我们循着声音过去。” 二人在洞内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侍卫又挡在夏东珠面前。 他一脸凝重,“请公主留步于此,我会告之殿下,你在这里等他......” 夏东珠深深地看着这个年轻的侍卫,轻轻点头,“多谢。” 那个侍卫冲她一拱手,转身就朝着打斗声奔去。 夏东珠用夜明珠照着四周,记住了夜枭留着记号的地方,便收了夜明珠,自己摸索着往打斗的地方走去。 前方有火把亮起来,夏东珠隐在暗处慢慢走过去,就看到富金山带着人正围攻萧长荆。 萧长荆身边只有东城八个侍卫,再加上方才过去的那一个,不过才九人。可富金山足足带了上百人。在洞外,萧长荆一念之善,放过了他们。没想现在,他们却在拼命想要他的命。 夏东珠在此刻看到富金山,就知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虚情假意。 瞧他站在一旁盯着萧长荆,恨不能喝他血啖他肉的仇恨的样子,就知道或许他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若不然,怎会理所当然地用这些人?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根本不是西梅郡主留下的人。 夏东珠慢慢低下头,虽然萧长荆根本不惧这些人,可一旦被他们这样缠住,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还是有危险。 她默默从怀里拿出乌埙,用手轻轻摩挲着,若不是万不得已,她真不想吹响它。 呜呜呜...... 幽幽咽咽的埙声响起,与打斗声相比,根本不显眼。可萧长荆却倏地转过头,朝夏东珠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第220章 跌下悬崖 东城等人也听到了埙声,立马提高了警惕。 洞穴内响起沙沙的声音,富金山惊恐地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潮水般地向这边涌来,他立时变了脸色。 萧长荆和东城等人立马收了剑,有意无意地退守到夏东珠所在的位置,众人挡在她面前。 富金山带来的侍卫也是惊慌失色地退守到富金山身旁。 两边都沉着脸看着虫子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墙’,聚而不散,着实悚然。 富金山气急败坏地冲着萧长荆吼道。 “萧长荆,你在搞什么把戏?你以为这些虫子能挡得住我吗?萧玉骐若是死了,对咱俩都好。” 富金山既已知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偃下的心思又翻腾起来。他心里明白,只要萧玉骐一死,南萧必乱。到时候,皇上必扶持宗族之人登位,而他与萧长荆最合适。 萧长荆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不屑地哼一声。 “富金山,这个天下,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你与拓跋煜一样,永远都见不得光。皇上封你为侯,已是格外开恩。你若执迷不悟,必遭杀身之祸。” 富金山也是满腹的悲凄。 “你以为我想这样?我原本已经死心,只想做个富家翁闲散侯爷。可惜,我现在身世……” 富金山咬了咬牙,当他手下这些极厉害的人将他带到拓跋煜面前时,他才知道当年母亲…… “我已无退路。”富金山痛苦地说,“不过,只要你将阿玺让给我,我便可以不与你争皇位,我可以永守南疆,永不踏入京城一步,如何?” 萧长荆立时变了脸,他身上狂冷之气崩射而出,简直是咬牙切齿,他抬起手臂剑指富金山。 “富金山,争天下,是男儿本色。阿玺,永远不是你所能觊觎。若是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你永远都走不出这‘鬼窟山’……” 富金山身边的人也有些躁动,他们一番追逐打斗,损失了不少人,也终于领教到了青城王的可怕。若不是洞穴内施展不开,他们这上百人根本就不够他砍的。 富金山不愤,“你我同宗同族,何必自相残杀?” 萧长荆声一厉。 “富金山,皇上看在西梅郡主的面子上,封你为侯,便是给了你新生。你若不珍惜,最后必将身败名裂。你很清楚,南疆是南萧国的南疆,不是安国公和拓跋煜谋私利的地方。你跟着他们,最后只会走向灭亡。” “可他是我生父!” 富金山悲愤一声,“他与我验了血,我别无选择。” “可即便如此,即便你们能成功,在拓跋煜的谋划里,最后登上皇位的那个人也根本不是你。” 夏东珠从萧长荆身后走出来,冲着富金山坚定一声。 富金山一惊,“阿玺,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囚在……” 富金山说着再说不下去,眼眸暗沉,他看着她与萧长荆并肩站在一起,心里有种极度的挫败感和撕裂感。 “原来是你救了萧玉骐……” 夏东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富金山,在京城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一生只做个富贵闲人。南疆生乱,望你适可止步,别掺和进去。否则,你将什么都没有。现在抽身,来得及。” 富金山痛苦地看着夏东珠,“阿玺,我之前对你,或许不是真心。可现在,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你。我想争一争,只要我身在高位,你是不是就能回到我身边?” 夏东珠气极,“富金山,你脑袋被驴踢了?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不管我是身份卑贱的小医娘,还是西羽的皇太女,亦或南萧‘未来储君的皇后’,我心中只有一个萧长荆……我与他生死与共,生死相随,我不会嫁给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富金山眼中那一丝希翼的亮光黯淡下去,他的心慢慢变得冷硬起来,手一指萧长荆。 “若是他死了呢?我就不信,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富金山森寒地说着,手一挥,他身边的侍卫立马不顾虫‘墙’就扑过来。 虫子一击即溃,但随后又聚拢来,疯狂地向那些侍卫爬去。 夏东珠叹息一声,低声对萧长荆道,“这些虫子阻不了他们多久。” 萧长荆深着眼,看了富金山一眼,见侍卫们一时被虫子缠住,他低沉一声,“走。” 说着,他牵起夏东珠的手,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洞穴深处走去。 夏东珠亮起夜明珠,顺着夜枭的标记,走得飞快。那些毒虫离开了夏东珠的驱使,很快就会溃散,富金山必定还会追来。 果然,他们走出不到小半个时辰,身后就传来追逐声。 东城立马道,“殿下,分开走。” 萧长荆停下来,环顾四周,此洞穴四通八达,若不循着夜枭做的标记走,势必会迷路。若是迷路,在这错综复杂的洞穴里,能活着,便是奇迹。而若是一起走,富金山势必会追上三皇子。 萧长荆有些犹豫。 夏东珠看了萧长荆一眼,沉声道,“东城你带两个人循着夜枭的标记去追三皇子,我与殿下走另一路,剩下的人再走一路,只要能迷惑住富金山,只要夜枭能将三皇子带到瀑布边,就得救了。” 东城立马拒绝,“公主,你与殿下去追三皇子,我与其他人分成两路迷惑富金山。” 其他人立马附和。 大家都报了必死的决心。 萧长荆看了夏东珠一眼,“就按公主说的办,立马走。” “殿下......” 东城焦急一声,“我不能......” 萧长荆郑重一声,“东城,现在三皇子最重,他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事关江山社稷,容不得出差错。若我们不能出来,你就不要再管阿骐和夏大小姐的意愿,出了‘鬼窟山’,务必将他们安全带回京城。你不是富金山的对手,我也必须绝了拓跋煜的希望。” 他这是对富金山起了杀心。 东城沉思片刻,直接对着萧长荆重重一揖,“殿下保重。” 萧长荆一挥手,东城便带着两人顺着夜枭的标记走,剩下的侍卫对着萧长荆和夏东珠一揖,转身走向另一路。夏东珠看看萧长荆,二人两手十指相扣,默契地走向另一个方向。 能活着的出路只有夜枭那一条。 只要能和萧长荆在一起,夏东珠不惧生死。 他们走后不久,富金山便带着人到了。 他们之间有追踪的高手,他们停在萧长荆停留的地方,仔细辨别,最后道。 “公子,他们在此分成了三路走。” 富金山阴着脸,举着火把向四周看了看,“萧长荆和公主走的是哪一路?” 侍卫往一个方向一指,“青城王应该和公主走的是这一路,公主身上有特殊的药香,属下能闻得到。” 富金山朝着那个黑漆漆的方向看了看,“看来,这一条路便是萧玉骐逃生的路,我们也兵分三路,分出十人分别去追另一个方向,若是没追到人,立马返回。全部去追萧长荆......” “是。”侍卫们应声。 富金山说完,举着火把就追萧长荆。 夏东珠举着夜明珠,与萧长荆飞快地走在洞穴内。这洞穴四通八达,越往里走,温度越低,他们仿佛走在寒冬腊月。 “阿荆,有点不对劲。” 萧长荆轻嗯一声,也停下来,“温度越来越低了。” 他说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夏东珠身上,”阿玺,先休息一会,富金山一时半会追不上来。” 夏东珠立马坐在一块岩石上,“阿荆,我们不能这样盲目走下去,即便是引诱富金山,我们也不能将自己逼入绝境。” 萧长荆闻言拿过夏东珠手里的夜明珠,向四周看了看,“这个方向有风,或许前方有出口也说不定。” 夏东珠立马站起来,借着夜明珠的光,看到这一个方向是个窄长的洞口,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她看着萧长荆。 “阿荆,你怕不怕?” 萧长荆怜惜地将她拉进怀里,宠溺一声,“傻瓜,有你在,我便无所畏惧。” 夏东珠一笑,“那我们就赌一把,走。” 夏东珠说着,率先拉着萧长荆挤进了那条窄道。 萧长荆却将她拉出来,自己走在前面,夏东珠紧紧牵着他的手,二人侧身往前慢慢移动。 果然,前面的风越来越清晰可见,风都有吹动夏东珠身上的披风。 夏东珠心里一喜,“阿荆,你看到了吗?前面好像有光。” 萧长荆轻嗯一声,“不远了,阿玺,再坚持一下。” 虽然前面有风又有光,但窄道却越来越窄,对面的山壁几乎都要蹭到脸。 夏东珠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心里却是愉悦的,“阿荆,你说咱俩是不是就甩掉了富金山?” 萧长荆抿了抿嘴,“他不足为惧。” 夏东珠也是一叹,“他其实也挺可悲的。” “我不需要你怜悯!” 富金山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夏东珠吓得浑身一颤,她急忙向后看去。 黑漆漆的,看不到,但富金山的声音确实响在耳边。 “他在后面。” 萧长荆低沉一声,加快了脚步,夏东珠心咚咚跳,她咬牙嘀咕一声。 “真是阴魂不散,都这样,他也能追过来。” 前面吹来的风越来越猛,窄道也宽了许多,能让人转身,眼见就快要走到亮光处,夏东珠的另一只手立马被抓住。 她惊啊一声,立马甩手,“放开。” 富金山终于露出一张略有狰狞的俊脸,“阿玺,我死都不会再放手。” 在这样狭窄的山道里,夏东珠被萧长荆和富金山一人抓着一只手,心里都有点崩溃了。 “可玺,松手。”萧长荆言简意骇,夏东珠扭头看了他一眼,立马松开他的手,身子一矮,立马蹲下。 萧长荆挥出一拳,狠狠砸向富金山。 触不及防,富金山根本避无可避,被萧长荆一拳砸在鼻子上,他痛哼一声,立马松了夏东珠的手捂住鼻子。 萧长荆说时迟那时快,立马矮下身,扯过夏东珠,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整个从自己身上掀了过去,“阿玺,走。” 夏东珠惊魂未定,听了萧长荆的话,再不迟疑,侧着身子快速向前走。 萧长荆与富金山就在这仅容一人的窄道上打了起来。 夏东珠看到了出口,她惊喜一声,“阿荆,前面是出口......” 她欣喜地移过去扑向洞口,突然一阵眩晕,她惊魂失色地抓住了山壁,没想出口竟是悬崖。 她立马往回移,绝望一声,“阿荆,前面出口是悬崖,我们无路可走......” 话未说完,腰身就被一双坚强有力的手臂揽住,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被抱起来,然后飞了出去...... 夏东珠一时未反应过来,直到富金山鼻青脸肿的站在窄道出口边,她才惊觉,萧长荆竟然抱着她跳下了悬崖。 她突然咧嘴一笑。 反手本能地就紧紧抱住了萧长荆,富金山变得越来越小。 随后她的身子一翻,萧长荆在空中借着风力翻身在她下面,他想让自己成为她的肉垫。 夏东珠痴痴地看着他,一点都不害怕,她嘴唇蠕动,“阿荆,我要嫁给你......” 她的声音瞬间被风吹走,也不知萧长荆听到没有,只见他唇角一笑,接着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们一下子重重地落在树枝上,然后摧枯拉朽往下坠。 萧长荆用双臂紧紧抱着她,将她护在自己怀里,紧接着夏东珠就听到一声闷哼,二人跌在地上又不停地往下滚,根本就是身不由已,直到‘扑通’一声,二人跌落在水里。 夏东珠不会水,一跌进水里就喝了一大口水,她惊慌地乱扑腾,死死抓着萧长荆。萧长荆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拖出水面,二人扒在水边,不停地咳嗽。 夏东珠回过魂立马看向四周,见这是一个小湖,四周皆是密林,似乎能听到远处瀑布的轰鸣声。 “阿荆,瀑布就在不远处,我们是真逃出来了。” 夏东珠高兴的大呼小叫,一回头,见萧长荆嘴角流血,竟晕过去了。 “阿荆......” 夏东珠惊叫一声,急忙从水边爬起来,去探萧长荆的脉,竟然伤到了肺腑。 她又抬头看了看他们摔下来的悬崖,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不死便是奇迹。 夏东珠急忙将萧长荆从水边拖出来,抱着他,走到湖边干爽的地方。她立马捡来树枝,架起一堆火。 阿荆肯定受伤了,夏东珠毫不犹豫,立马扯掉萧长荆的腰带,解开他的外袍,直接将他的里衣都了扒下来。 第221章 山间成夫妻 萧长荆咳嗽一声,慢慢睁开眼,一呼一吸间,胸口带着一丝锐痛。他抚着胸口慢慢坐起身,突然一下子瞠了目。 他急忙往自己身上看去,才发现自己除了下身穿了一条绸裤外,整个上身片|缕未着。 而他的衣袍正被架在周围的树枝上晾晒。 他不由咧嘴一笑。 能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事情的也只有一人。 这一笑,又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后背火辣辣的痛,他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缠了一圈布,是夏东珠撕碎的裙子。 他叹息一声,伸出手,正要扯过树枝上晒着亵衣,不想衣摆一动,就从外面钻进来一个人。 看到他醒来,夏东珠一双乌目亮晶晶的,眉眼弯弯。她嘴里鼓鼓的,塞满了果子,裙子里还兜了一些。 她嘿嘿笑着,“阿荆,你醒了?” 说完,她一屁|股就坐下来,丝毫没有因为萧长荆露着精悍完美的腹肌而害羞,大大方方地从裙子里拿出鲜红如枣一般大小的果子塞他嘴里。 “我试了一下,只有这个果子没有毒。” 反倒是萧长荆,俊脸上挂着一丝薄红,轻嗯一声,嘴里嚼着果子,不着痕迹地扯过自己的里衣就穿在了身上。 夏东珠瞧着他的动作,似是才醒悟过来。 “阿荆,你受伤了,在河边时你晕过去了,我探了你的脉,伤了脏腑。而且你的后背血肉模糊,定然是落下时受了伤。你暂时可不能运功,免得伤上加伤。” 萧长荆轻嗯一声,眼睛瞟向四周,“我晕过去多久了?” “从我们跌落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天黑前,我们最好能到避雨的地方,我瞧着这天,晚上定然要下雨。” 萧长荆一下子站起来,“阿玺,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富金山怕是很快就要找来了。” 夏东珠回头瞧了瞧‘鬼窟山’的方向,那么高的地方,即便富金山从‘鬼窟山’下来,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们吧? “富金山又不是神,这南疆丛林太大了,他不可能找到我们。” 萧长荆却摇着头,急忙扯过自己的袍子边穿边道。 “‘鬼窟山’并不大,否则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走出来。密林虽大,但我们并未走远,富金山只要出了‘鬼窟山’,循着方位定然能找到我们。” 萧长荆说着,眉心一紧。 “富金山身边有追踪的高手,否则,那样狭窄的山壁,他不可能那么快追到我们。现在东城和夜枭应该已经将三皇子带出了‘鬼窟山’,我们要牵制住富金山,才能让他们顺利离开回到‘春来城’。” 夏东珠一听,二话不说直接从地上站起来。 “好吧!阿荆,我们走。” 夏东珠率先从她布置好的‘窝’里走出来,萧长荆穿戴整齐后才出来,他冷峻地观察着地形,听着瀑布的方向,沉声道。 “依着夜枭带三皇子出‘鬼窟山’的方向,他们应该是在瀑布附近出来的。我们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希望能将富金山的人都引到这里来。” 夏东珠点头,一边吃果子一边走,“咱们也没必要刻意,就当在丛林中迷路了。既然富金山能找到我们,那就跟他玩捉迷藏,反正这南疆我们一时半会也走不出去。” 没有正确的引导和方向,他们无法走出丛林。 萧长荆却站着没动,他眉眼沉沉,问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事。 “阿玺,你可曾后悔?” 夏东珠一怔,随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歪着头,趣味地盯着萧长荆。 “若是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丛林,阿荆,你可是后悔?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全没了。” 萧长荆定定地看着她,眉眼中皆是深情,他微微一笑,没说话,走过去牵住了夏东珠的手。 “阿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对吧?” 夏东珠脸一红,羞羞地一问,“你什么意思?” 萧长荆咧嘴一笑,“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我不想有遗憾。” 夏东珠咬着唇,撒娇般地晃着他的手,“先把富金山摆平了再说吧!否则,这个瘟神阴魂不散,着实让人恼恨。” 萧长荆哈哈笑着,牵着夏东珠就走,“难得这世间只有你我二人,我绝不会让他破坏了我俩的清静。” 话虽这样说,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富金山的执着。在之后的日子里他真的如同瘟神,紧紧追着萧长荆和夏东珠,片刻都没有让他们安宁。 晚上的时候,果然下起了暴雨。本就潮湿的丛林,一下子闷热无比。 萧长荆带着夏东珠钻进了一个山洞,山洞不大,但胜在干燥。里面有光滑的岩石,夏东珠将夜明珠放在洞壁上,一看这个山洞根本没有人踏足过。 暴雨太大,他们根本来不及捡拾干燥的枯枝树桠,身上淋湿了,夏东珠毫不避讳地就将裙子脱下来晾在岩石上,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小衣。 萧长荆急忙转过身,他身上也淋湿了,可看到夏东珠如此,他一颗心咚咚跳。 “阿荆,身上淋湿了,把湿衣服脱掉,否则会着凉的。” 夏东珠看他杵在洞口不动,便急急催促。 她自小生活朝不保夕,根本就没有如萧长荆自小金尊玉贵根深蒂固的男女大防之想。 挣扎了片刻,萧长荆便开始解玉带。 夏东珠走过去,伸手去扯他的衣袍,调侃道。 “就让本公主为青城王殿下解衣吧!” 萧长荆笑着,一把握住她的手,“阿玺,我自己来便好。” 夏东珠轻嗤一声,“你现在还害羞个什么劲?好不容易摆脱了富金山,得片刻安静,你还扭捏什么?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自然是。” 萧长荆脸一板,还是打掉她的手,自己解衣宽带。 夏东珠抱着肩,将自己往后一靠,就依着洞壁细细看着他。 这个男人长的可真美! 俊若神只,气质清贵,身姿俊挺,温柔又强悍。手执权柄,杀伐果敢,却又有一颗善良温厚的心。 他不慕皇权,洁身自好,至情至性。她是什么时候入了这个男人的眼的呢?而他又是何时入了自己的心的呢? 夏东珠眯着眼想的一时入神,却没看到萧长荆已经危险地靠过来。 她一回神,见萧长荆只着亵衣,一手撑在洞壁上,整个人泰山压顶般地俯身靠近她。 夏东珠呼吸一窒,立马回神,她瞅着他,动了动身子,将自己更紧地贴在洞壁上,脑子有点不听使唤。 “阿荆,肚子饿不饿?” 萧长荆好笑地看着她紧张到不停地眨着乌目,低笑一声,“饿。” 夏东珠立马说,“我包袱里还有果子,我去给你拿。” 说着,她身子一矮想从萧长荆的臂弯下钻出来。 不想,她刚一动,就被萧长荆欺身压在洞壁上,他凑近她,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息,低低一声。 “可我只想吃你。” 说完,他头一低就吻住夏东珠的唇。 夏东珠避无可避,这才觉得两腮发烫,后背贴在冰凉的山壁上都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萧长荆猛地用手揽住她瘦腰,一下子将她狠狠地拥在怀里,他情如潮水,狠狠地吻着她,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骨髓里。 外面暴雨倾盆,洞内温度却在灼升。 夏东珠被吻得头脑眩晕,双腿绵软,整个人无骨般瘫在萧长荆怀里。 萧长荆整个身子似火烧,他再禁不住,直接拦腰将夏东珠抱起,快步走入山洞深处,将她放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 他欺身压下,再禁不住,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吻下去…… 所到之处,夏东珠的小衣扣子尽散,她晕乎乎的,呼吸极重,懵懂中知道萧长荆要干什么,心中极是复杂。 那种期待中带着害怕的感觉,让她极不安地动了动。 萧长荆立马察觉到了,他俯在她身上,吻着她的唇,眼中带着迷离。 “阿玺,可以吗?我受不住了……” 夏东珠看着他一双俊目带着艰忍,伸手棒住他的脸。 “阿荆,你不能让我三天下不了地,否则,富金山追来,我就没力气逃了。” 萧长荆苦笑一下,再不迟疑,深深吻住她。 情到浓时无怨尤,爱到深处心不悔。 当萧长荆心满意足,才知那深入骨髓的爱该是怎样一种惊魂动魄。 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果真如是。 夏东珠连声惊|呼,那情潮如水,海浪扑天,完全淹没了她。 二人情动至极,谁也控制不住。夏东珠更是百感交集,她曾经三嫁两寡,受尽世人白眼,如今有一个男人如此爱她疼她惜她,夏东珠眼角悄悄滑出泪水。 她低低地抽泣。 萧长荆一惊,急忙吻住她,“阿玺……” 夏东珠看着他眼珠一颗颗滑下来,“阿荆,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男人要的,我是天寡之命,我害怕……” 萧长荆立马吻住她,“傻瓜,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我……你是我的妻,阿玺,你经历所有的磨难,便是为了遇到我。如今,你们我再不会有遗憾……” 夏东珠破涕为笑,“阿荆,我心悦你。” 萧长荆深情地吻着她,“我亦如是。” 外面暴雨凄冷,却掩不住洞内的温若春阳。那电闪雷鸣的轰响,盖住了因欢畅而忍不住的轻呼娇|吟…… 第二日,夏东珠醒来时,外面暴雨已停。 她稍一动,就感到整个身子如同被轱辘辗压,浑身都透着疼。她此刻正蜷睡在岩石上,身上已穿好衣裙,盖着萧长荆的披风,而他,却不再眼前。 洞口处透着亮光,外面暴雨已停。 她懒懒地翻了个身,感受着全身的不适,嘴角却是笑着的。 昨夜,一场欢|愉,她终于体会到了三天下不了床是何滋味了。 昨夜,他一刻都不曾停歇。 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爬上她的身,他不是那种没理智的人,可昨夜却如此疯狂。他放|纵着自己的情|欲,食髓知味,不停地探索着她的身体,就像着了魔一般。 她都累得求饶了,他还不想放过她,直到她受不住晕过去。 他身上还带着伤,怎么又那么大力气! 夏东珠觉得挺不可思议。 她正羞羞地想着,突然眼前一暗,有脚步声传来。 她立马翻过身,迎着光,看到萧长荆穿着锦袍,手里用芭蕉叶盛着一些水走进来。 “阿玺,你醒了?” 萧长荆的嗓音带着志得意满的得意,极是好听,透着温柔,甚至带着一丝致使的诱惑。 夏东珠抿了抿唇,慢慢坐起来。 萧长荆眉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快把水喝了,是山泉水,我试过了,无毒。” 夏东珠乌目瞪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将芭蕉叶中的水喝了,她用袖子一抹嘴。 “富金山有没有追来?昨夜一场暴雨,应该能阻他一时。” 萧长荆轻嗯一声,“还能下地吗?” 夏东珠一听红了脸,伸腿就踢了他一脚,“闭嘴!” 萧长荆抿嘴笑着,“我烤了只山鸡,拿给你吃。” 说着,萧长荆走出山洞,拿来一只用树枝穿着的一只山鸡,香味立马扑鼻而来。 夏东珠眉一皱,“你在外面生火,不是将富金山引来了吗?为什么不在山洞内烤?” 萧长荆将山鸡撕开用芭蕉味包着递给夏东珠,“你睡的极沉,我不想让烟火熏着你。不怕,昨夜暴雨,山间发了洪水,富金山应该不会那么快追来了。” 夏东珠接过山鸡,惊讶一声,“山间发洪水了?我们是不是也被困在这里了?” 萧长荆一边吃山鸡一边道,“困在这里也好,你需要休息,我们待两天再走也不迟。” 夏东珠脸子又一红,粗声粗气道,“我才不需要休息,吃完了我们就走。” 萧长荆撩着眼皮看她,“你是说真的?你真能走,不需要休息?” 他如此问,夏东珠一张脸子都红透了,她羞窘的立马又踢了他一脚,“你闭嘴!” 萧长荆哈哈大笑。 夏东珠气的恶狠狠道,“以后你不准再碰我。” 萧长荆收了笑,目光柔柔地看着她,突然凑到她耳边暧昧一语。 “不,以后夜夜都不能闲,我有的是力气给你。” 夏东珠直觉得一股热流冲上了脑门,她的脸红的如滴血般,吃到嘴里的山鸡也没了滋味,她恨的直接伸手就捶过去。 “你休想!” 第222章 与富金山撕杀 二人有说有笑将整只鸡吃完,夏东珠便麻溜地下了岩石,不想双腿一软,直接向地面栽去。 萧长荆脸一变,急忙手忙脚乱地抱住她。 夏东珠倒吸着气,羞的有点不敢看萧长荆。 萧长荆抿着嘴温柔地道,“山间发了洪水,阻断了不少山路,富金山一时追不过来,咱们在这休息两天再走。” 夏东珠红着脸,恼恨地又坐回岩石上,看到萧长荆唇角挂笑,她臊的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脸。 “都怪你,我真没脸子见人了。” 萧长荆一下子笑出声,“放心,今天你不用去宫里谢恩,也无须向母亲敬茶,你就好好在洞里休息,我陪着你。” 夏东珠拿下手,羞羞地咬着唇,瞟了萧长荆一眼,大方地说,“说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萧长荆笑的更加如神似佛,“我无事,都是皮外伤。” “那也不行。”夏东珠很坚持,“昨夜暴雨,山间太过潮湿,对伤口极不利,快让我看看。” 她是担心,昨夜太过疯狂,怕他将伤口扯裂。 萧长荆拧不过她,只得背过身,将自己的衣袍除去了。 夏东珠解开布条,看到他后背的伤口愈合很好,并没有扯裂,便松了口气。 “一会我到外面采些草药,再给你换上药。你不要再出去,小心沾上水,现在由我来照顾你。” 萧长荆心里一暖,抿着唇笑,“好。” 夏东珠出去采药,萧长荆想跟着,被她拒绝。他只得站在洞口看着她蹒跚着往前走。 暴雨后,整个密林闷热的喘不过气来。 萧长荆目光梭着四周,纵身一跃便上了树,他隐在树枝间目光极力往远处望去。 富金山若是追来,必定会生火留下痕迹,他得极早做准备。 萧长荆跃下树,便折了一些树枝,坐在洞口用剑削成成木箭,在四周布下了陷阱。暴雨过后,山洪暴发,山间处处都是危险,他得时刻小心。 夏东珠回来的时候,看到萧长荆在四周忙活,她略一看,便知他的意图,抿嘴一笑,进了山洞。 他们在山洞内待了两天,极尽的缠绵。 待夏东珠疲累中睡去,萧长荆用披风将她裹好便会起身守在洞口,他倚在石壁上轻轻合目。这两日他想得极多,即便他不刻意引富金山前来,他也是会极尽可能的追他。 拓跋煜引他到南疆,就是要将他永远留在这里。 而富金山杀他,一边是为阿玺,一边是为自己真实的身份。 希望此时阿骐已经脱离了危险。 萧长荆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像是脚踩在枯枝上发出的响声。随后,整个夜色又陷入寂静。 可他再无睡意,悄悄起身,贴在洞壁往外看。 暗夜中的密林,处处都透着诡异,他目极之处,虽无异样,但他不敢怠慢。快步走回洞内,伸手点在夏东珠睡穴,随后将她抱起,悄无声息出了山洞。 萧长荆抱着夏东珠离开山洞,走出不远便跃上一棵古树。他隐在枝桠间,轻轻合目。 四周的一切动静都收入耳中。 “哎哟……” 果然,他们方才所在山洞方向传来几声痛哼,是他在洞外设的陷阱起作用了。 富金山果然追来了。 萧长荆再不迟疑,从树上一跃而下,将夏东珠背在后背,顺着他看好的路径,纵身向前掠去。 夏东珠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没在山洞,而是靠在一棵树上。她立马意识到什么,急忙向四周看去。 “阿荆……” “我在这里。”她话一落,萧长荆的声音就响起。 夏东珠循着他声音望去,见他正从溪水里逮住一条鱼,笑嘻嘻地走过来。 夏东珠立马站起身,“富金山是不是追来了?” “嗯。”萧长荆风轻云淡地轻嗯一声,“别担心,你不是说要陪他捉迷藏,昨夜他偷袭山洞,应该损失不小。我设在洞外的陷阱想必他都中招了。” 夏东珠却没他这般轻松,富金山追来了,应该带了不少人。而他们只有两人。 “阿荆,这几天了,三皇子应该脱离危险了吧?” 萧长荆点头,“东城应该将守在外面的侍卫都召来了,阿骐应该无恙。再说,富金山的目地不是他,应该不会对他穷追猛打。” 他越这样说,夏东珠心就越沉。 见萧长荆要生火烤鱼,夏东珠走过去一下子扑灭火。 “不能生火,富金山定然会循着烟雾找到我们。” 萧长荆看她,“阿玺,不生火怎能烤鱼?” 夏东珠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教你一招吃生鱼片的好方法。” 说着,她麻利地将鱼收拾干净,又在溪水边洗净,用匕首削的一片一片,放在薄荷叶上,然后用手一卷,就塞嘴里。 “很美味,吃吧!” 萧长荆眨了下眼,喉头滚动一下,也学着夏东珠的样子卷起生鱼片塞嘴里。 “味道如何?”夏东珠歪着头笑着问。 萧长荆咳嗽两声,“能咽下……” “放心吧!这山间都是宝,以后的饮食都交于我了。阿荆,我保管饿不着你。” 萧长荆笑着点头,“好。” 两人吃过了生鱼片,夏东珠便将自己的裙子‘刺啦’一声又撕短了。她将撕下的裙子又撕成布条,脱掉靴子,从脚裸起将自己的贴身绸裤缠紧。 萧长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自然知道她这么做的目地,极是赞赏地微微一笑。 “阿荆,过来。” 夏东珠缠完自己,又唤萧长荆。 萧长荆直接脱掉靴子,将大长腿伸过去。 夏东珠细细地为他缠紧绸裤,“山间虫蛇毒蚁多,这样将绸裤缠紧,防止它们钻进靴子爬到身上。阿荆,从现在起,咱们就要进入战斗状态,富金山这次是不死不休。” “嗯。”萧长荆轻嗯一声,“阿玺怕不怕?” 夏东珠轻嗤一声,“富金山从来不是我的对手,我担心的是许太妃当年留下的人,他们武功高强,极不好对付。” “阿玺放心,他们都交给我。你得答应我,在我与他们战斗时,你不能在我身边。你得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我。” 夏东珠一怔。 “阿荆,你什么意思?” 这几日萧长荆早想好了对策,他认真看着夏东珠轻声道。 “阿玺,我们不能被富金山追着跑,有时候得主动出击。富金山追上来时,我会将你放在安全的地方,你就在那里等着我。脱离了危险,我就会来找你。” 夏东珠摇头,“你一个人对付他们,我不放心。我有力气,也会驱使毒虫,我能帮上你。” 萧长荆摇头,“阿玺,你只需在前方等我,我便有了期盼和希望,他们就不是我的对手。” 这句话有些道理。 人一旦有了想保护的人,就会变得坚不可摧无所畏惧。 “好。”夏东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嘴上很是痛快地答应了。 之后的几天,萧长荆就会将她藏在安全的地方,自己提着剑出去。每次夏东珠在他走后,就会跑出去,拼命地找食物,采草药,然后等着他回来。 每次回来,萧长荆的剑总是很干净。 像特意用溪水清洗过一样。 每次夏东珠二话不说,先扒他的衣裳看有没有受伤?后背的伤口几乎每次都有撕裂,她什么也不会说,直接为他换上药,然后给他端来吃食。 萧长荆闷头就吃,也不多话。回来的时候,总是一派云淡风轻。 晚上的时候,二人相拥而眠,紧紧依偎。 可夏东珠越来越睡不着,之前是萧长荆守护着她,现在轮到她守护萧长荆。每次他疲倦睡去,夏东珠就会用披风将他裹好,自己起身守在洞口。 她的乌埙总是不离手。 这样的日子竟然持续了快一个月,萧长荆每次回来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夏东珠脸上再无笑意。 这都快一个月了,东城怎么还不来? 三皇子既然脱离了危险,东城肯定会来找他们。 晚上,夏东珠偎在萧长荆怀里,轻轻地道。 “阿荆,我想去见见富金山……” 再这样下去,阿荆会死。 萧长荆叹息一声,“富金山疯了,我与他不死不休,阿玺,相信我,他不能奈我何!” 夏东珠心疼地抚上他的伤口,“他所要的不过是南疆王的位置,给他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破南疆,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萧长荆却摇头,“他想要的是你……阿玺,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我不会妥协。” “那让我和你一起战斗。”夏东珠要求。 “不。”萧长荆摇头,“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枉为男人。阿玺,我不会有事。” “好。”夏东珠知道说服不了他,只能给他保证,“阿荆,我听你的。我会一直乖乖等着你。” 萧长荆紧紧搂住她,宠溺一声,“好。” 第二日,萧长荆提着剑又出去。 夏东珠守在洞口,看他掠去的方向,她抬脚便跟上去。 待夏东珠赶到的时候,整个溪涧都被染成了红色,萧长荆正被上百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围攻,溪涧边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死人。 夏东珠一颗心冷沉冷沉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富金山。 他披着华贵的披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萧长荆被围攻。那一双曾经多情的眸子,变得冰冷无比。 “萧长荆,你还不打算将阿玺交出来吗?你想让她看到你身上的肉一片片被削下来吗?你不是神,只要你认输投降,我便可饶你一命。” 富金山高傲的语气让人憎恶。 “做梦!” 萧长荆不嗤一声,“即便我死,也不会让你找到她。” 富金山怒从心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今日绝不会放你活着离开。” 说完,富金山手一挥,密林中又奔出许多黑衣人。 夏东珠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心生疼生疼的。 她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乌埙,几次都想吹响它,可是她不能。阿荆很骄傲,她要维护他的尊严。 她咬着牙,红着眼,转身就走。 萧长荆回来的时候,天已黑透。 夏东珠就站在洞口,已经等了几个时辰了。 看到一个黑影向她走来,她急忙奔过去,“阿荆……” “是我。” 萧长荆轻应一声,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倒向夏东珠。 夏东珠死死咬着唇,才没哭出声。她整个将他抱住,慢慢拖着他回到山洞。 夜明珠柔和的光亮照在萧长荆身上,他一身锦衣早已被血染透,他昏过去了,夏东珠的眼泪再忍不住流下来。颤抖着手轻轻脱下他的衣袍,待看到他身上的伤时,一下子捂住了嘴。 富金山说的没错,他们杀不了他,就一片片削他的肉。如今,他体无完肤,伤口触目惊心。 “阿玺,莫哭。” 萧长荆从昏迷中醒来,他双目温柔的看着她,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我无事。” 夏东珠冲着他重重点头,又是哭又是笑,“阿荆,我相信你。” 萧长荆欣慰地笑了。 夏东珠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一粒药丸便塞他嘴里,“这是我炼制的最好的滋补药丸,阿荆,我不会让你出事。” 萧长荆咬碎药丸吞进嘴里,笑了一下,“阿玺,有你真好。” “那是自然,我是你的妻子,我嫁的可是这世上最好最俊的男子,他是我的骄傲。我自然也不能太差了,否则,怎配得上他?” 萧长荆忍不住笑出声,仿若那一身的伤再感觉不到疼痛。 夏东珠嘴里说着话,手上却一点没闲着,萧长荆身上的伤在她一双妙手下,都被处理的妥妥当当。 随后她站起来,端来吃食,竟然是一窝鸟蛋。 “阿荆,张嘴。” 萧长荆身子一紧,立马要拒绝,夏东珠立刻俯身吻上去,随后笑着捏住他下巴,将鸟蛋敲碎放进他嘴里。 萧长荆咕咚一声吞下去。 夏东珠笑颜如花,“在雪中城的时候,听到一件趣事。凡是家中有新嫁女儿的人家,在女儿和女婿三天回门的时候,都会给新姑爷煮上一盆鸡蛋。” 萧长荆一听就想笑。 夏东珠也没忍住,笑着继续道,“当时我不明白,便问娘,用鸡蛋招待新姑父真是抠门。当时娘就戳了我一指头,笑着说,这鸡蛋可是对男人大补的东西,是让新姑爷好好地疼爱自家姑娘。我想了许久,愣是没明白。如今,我却是知道了。” 萧长荆忍不住笑着咳嗽了一声。 “阿玺,为夫今晚一定会努力的。” 夏东珠身子一僵,她说这个可不是为了晚上与他温存,而是想劝他,好好将鸟蛋都吃了。 鸡蛋和鸟蛋应该没差别,都是对男人大补的东西。 夏东珠有点不好意思,将鸟蛋都喂进萧长荆的嘴里,又给他吃了些野果,才轻声道。 “阿荆,我们在山里转了快一个月了,三皇子肯定已逃出生天,我们也不必再跟富金山捉迷藏了。我父皇和夏大将军想必也对南疆动了手,明天我们就回春来城,不跟富金山玩了。” 萧长荆抿紧唇没说话,眸光暗沉。 现在不是他不肯走,而是走不掉。 富金山如附骨之蛆,一时摆脱不掉。 “阿荆,你不能再将我藏起来,我要和你一起对付富金山。之前是你一直保护我,现在该轮到我保护你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阿玺……” 萧长荆正要拒绝,不想夏东珠根本不容他说,直接将乌埙拿到嘴边吹起来。 萧长荆一惊,倏地从岩石上坐起来。 他不明白,这深更半夜,阿玺为何要吹埙?她要将毒虫引过来干什么? 萧长荆等了半晌,也没看到毒虫,却突然听到洞外传来狼的吼叫声。 他一惊,一下子起身掠到洞口。 洞口外,一群绿盈盈的眼睛从古树后走出来,着实令人惊恐。 “阿玺,过来。” 萧长荆警惕地看着这群狼,知道它们是被夏东珠唤来的,便轻声唤她来。 夏东珠得意地走到洞口,“看到了吧?这可是我今天的收获,以后它们就是我们的小跟班了。” 萧长荆警觉起来,回头看她,“你是如何发现它们的?” 夏东珠心一突,立马支吾着道,“白天你出去,我无聊,便爬到树上掏鸟蛋。结果,这些家伙奔过来想吃了我,最后就被我驯服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 今日她从溪涧边离开后,便遇到了这群狼,它们可不是来吃她的,是被溪涧边的鲜血引来的。 她当时也是极害怕,便试着吹起乌埙想驱狼逃开,没想无意中竟驯服了它们。 她现在才知道,当初老道给她的这只埙有多厉害。 萧长荆叹息一声,搂住她,“走吧!去睡觉。”他不想追究了。 今夜能睡个安稳觉。 夏东珠小心地搂住他的腰,“阿荆,明天不跟富金山拼了,我想睡个懒觉,你陪着我。” 萧长荆笑的见牙不见眼,“好,都听你的。” 第二天,当萧长荆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整个山洞里都躺满了狼。 他一骨碌从岩石上坐起来。 看到这些狼个个趴俯在地上,两只凶狠的眼睛瞪着他,仿若将他当成了美味点心。 萧长荆一把拿过了旁边的宝剑。 狼群立马站起来,都警惕地看着他。 “阿荆,你干什么?别吓着我的宝贝。” 夏东珠从洞外走进来,看到萧长荆与狼对峙的场面,不由笑着嗔一声。 萧长荆抬头,看到她的身后跟着一头硕|大的头狼,他眼一深,“你怎将他们唤到洞里来了?”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喽!” 夏东珠大言不惭,一笑,“它们刚才撕杀了一场,自然都累了,现在需要好好犒赏它们。” 萧长荆这才看到,她的手里提着两只山鸡,夏东珠一吹口哨,群狼便围上来。 夏东珠将两只山鸡往洞外一扔,群狼便箭一般地冲出去。 那只头狼看了萧长荆一眼,直接趴俯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夏东珠好笑了看了萧长荆一眼,拍拍头狼的脑袋,“三宝,好好守住洞口,若是富金山还敢来,你定要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萧长荆眉一皱,她竟然给头狼取名叫三宝,那不是跟大宝二宝一样了吗? 不过,他此刻才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沉下脸,“你是说富金山找到了这个山洞?” 夏东珠点点头,走过去坐到萧长荆身边,“富金山带人摸过来了,不过被三宝给打跑了,三宝带着它的狼群与富金山斗了一场,富金山就逃了。” 第223章 撕杀 萧长荆一听心头并无任何喜悦。 富金山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山洞非常隐秘,他都能找来,说明他们的处境已经危险了。 可他现在已经来不及将夏东珠藏起来。 富金山肯定在山洞四周布下了杀局。 萧长荆想到这里,默默地将宝剑抽出来,拿过帕子仔细擦拭起来。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直面而上,他总能护住自己的女人。 夏东珠根本不看他也知道他的意图。 “阿荆,这次你休想将我撇开自己战斗,你说过的要同甘共苦。总是让你一味的保护,那我将来有什么资格与你并肩站在一起呢?我心里也会失衡,会自卑。富金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至爱一个人独活。” 萧长荆一怔,定定地看着她,片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他哽咽着,“阿玺,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不管这个世上有没有我,你都要坚强勇敢地活着。” 夏东珠也红了眼圈,“这个世上若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阿荆,你不能再撇下我,要死就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这是你对我的承诺。你不能失言。” 萧长荆一下子说不出话。 夏东珠枕在他肩头,“南疆生变,并不是你我的错,可若是南疆之事处理不好,整个南萧都会陷入战乱。到时候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又有多少相爱之人生离死别…… 阿荆,富金山想杀我们,可我们同样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大山,必须彻底消除隐患,彻底绝了拓跋煜的希望。” 夏东珠心头对富金山再无任何温情,他每砍萧长荆一刀,就在她心里划上一刀。之前的种种纠葛,都在那鲜血淋漓中消失殆尽。 只剩下不死不休。 “好,那就一起。” 萧长荆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咱们出不去,富金山也上不来,那咱们就以逸待劳,做足准备。” 夏东珠笑着重重点头,“我自己做了一把粗糙的弓,你帮我看看。” 萧长荆笑道,“好。” 二人瞬间忙碌起来,夏东珠又出去砍了一些树枝拖过来,她坐在狼群中削成木箭。 萧长荆便出去查看富金山的情况,回来时,他提了几只山鸡,扔两只在狼群中,然后架起火烤鸡。 既然不用再躲躲藏藏,那他们也没必要再隐晦吃冷食,自然光明正大架起火烤山鸡。 方才他已经查看了四周的情况,富金山果然将他们下山的路给堵死了,周旋了一个月,他们的伤亡肯定不小。随在富金山身边的已不足四十人。 但同样会对他们构成危险,因为那些人都是悍不畏死的死士,唯一的目地就是拼尽全力杀他。 吃饱喝足,萧长荆将夏东珠扯进山洞,将她往岩石上一按,“睡觉。” 夏东珠拒绝,“我不困。” 她生怕萧长荆又撇下他跑。 萧长荆黑脸,“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都是你晚上为我守夜,如今富金山不敢上来,你就安心睡。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你独自去战斗。” 夏东珠明显还有点不放心,萧长荆一屁股坐在岩石旁,向她伸出手。 “那你握住我的手,我只要一动,你肯定能知晓。” 夏东珠满意了,笑着蜷在岩石上,紧紧握住萧长荆的手。 “阿荆,你说话要算数,不准离开我。” “好。” 夏东珠舒服地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 这段时间她着实太累了,提心吊胆,没一天能睡安稳。如今有了三宝狼群,还有萧长荆坦诚相守,她就松了口气慢慢合上眼。 不屑片刻,她就发出均匀的呼吸,睡的极沉。 萧长荆定定地看着她,宠溺地吻了吻她,随后伸手又点在她睡穴,自己提剑走了出去。 三宝头狼堵在洞口。 萧长荆提着剑与它对峙。 都说狼通人性,他只能无奈地道,“你要守好她,我出去扫清障碍,这样你们也能少些伤亡。” 三宝支愣着耳朵坐在地上没动。 萧长荆脚一动,三宝就呲牙威胁,那意思不让他出去。 萧长荆左右看了看,见还有一只烤鸡,他从架子上拿下来扔给头狼三宝。 “现在可以了吧?我只有出去,才能捉更多的鸡,你才能吃到更美味的食物。” 三宝头狼叼着烤鸡就走。 萧长荆一笑,没想狼也吃贿赂这一套。 他回头又看了夏东珠一眼,眼中柔情似水。敛下眉眼走出来,萧长荆一双俊目就冷若冰霜。 他刚一跨步,就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到头狼三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回去,你的任务是守好她。” 三宝不动,片刻一声狼吼,其他的狼都迅速地涌到洞口趴在地上不动了。 萧长荆明白了,苦笑,“你想随我去战斗?” 三宝又一声狼吼,似是在回应他。 萧长荆百感交集,没想一只吃人的野狼竟然比人有感情,知道知恩图报。 他笑笑没说话,直接抬脚就走。 晚上,山间又下起了大暴雨,电闪雷鸣,夏东珠一个激灵就醒过来。 山洞内极静,只有夜明珠的光晕映出柔和的光,她一骨碌从岩石上坐起来。 “阿荆?” 洞内没有应声。 夏东珠心一吓,一下子从岩石上滚下来。 她奔到洞口,看到萧长荆不在,三宝也不在,其他狼都趴在洞口。外面昏天黑地,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风将整个密林刮的东倒西歪,极是可怕。 夏东珠一颗心沉入谷底。 她二话不说直接返回山洞,将制作的弓箭背在身上,又拿上夜明珠,冲着狼群一吼。 “带我去找他。” 夏东珠根本没察觉,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狼群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有些不安地躁动。 夏东珠直接冲进暴雨里,“去找三宝。” 狼群一下子冲在前面。 黑夜,暴雨中的密林,极是危险难走。夏东珠举着夜明珠,根本不在乎雨水将自己瞬间淋透。 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找到萧长荆。 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也不知走了多久,狼群突然一声嘶吼。 紧接着前方也传来狼吼。 夏东珠急忙向前奔去,也不管树枝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没命地往前跑。 突然,她一下子站定。 前方,隐隐约约,有个高大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慢慢走着。 他的身侧,跟着一头高大的狼,也是一瘸一拐的。 夏东珠的眼睛里立马滚下泪。 她不顾一切冲过去,萧长荆看到她,有点不好意思,嗓子沙哑。 “阿玺……” “回来就好。”夏东珠轻轻一声,急忙走过去搀住他。 很明显,萧长荆的腿受伤了,尽管暴雨肆虐,但她还是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这样可不行,她直接丢开他,蹲下身。 “伤在哪儿了?” 萧长荆明显往后躲,夏东珠恼了,仰起头,吼他。 “你再这样,血会流干的。” 萧长荆抿紧唇,定定地看着她,最后叹息一声,指了指右腿。 “小腿处被砍了一剑。” 夏东珠‘刺啦‘一声又撕碎了裙子,试探着摸到他的伤口,紧紧地缠上去。 萧长荆整个身子一抖,死死咬住牙。 夏东珠从怀里掏出药丸胡乱就塞他嘴里,然后背过身站在他面前。 “阿荆,上来,我背你回去。” 萧长荆怎么舍得让她背?急忙后退,“阿玺,我可以。” “我知道。”夏东珠没有回头,“但你还想保住这条腿,就不能再强行走路,上来,我背你回去。” 夏东珠执着地背着身。 萧长荆站了许久,最后只得轻轻伏在她背上。 他人高马大,夏东珠个头小,他一俯上去,她立马又矮了许多。可她坚持将他背起,弯着腰,慢慢向前挪动。 头狼三宝又是一声狼嚎。 其他群狼都跟着嚎叫起来,随在夏东珠身后。 不远处,富金山带着人静静地站在密林间,目光冰冷,犹如杀神。 “少主,现在正是杀萧长荆最好的时候。” 他身边有侍卫劝道,明显对萧长荆充满恨意。 富金山却站着没动,他两眼深深地看着夏东珠弯着腰艰难地背着萧长荆前行,不知为何,他挪不了步,也开不了口。 这一幕,让他渐渐冷硬的心微微有些松软。 “少主,萧长荆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他不能活着。再说了,主子已经传了口信,务必将他们杀死在丛林里。” 富金山突然扭头冲他一吼。 “现在是我做主,不是那个疯子!你有本事杀萧长荆,为何方才不杀了他?背后偷袭,算什么男人!” 他身旁的侍卫一怔,重重一叹。 “少主,你如此心软,注定成不了大事。” 富金山有些悲凄,“我根本就不想成什么大事,我母亲临死前说的对,我最适合做一个富家翁,永不过问自己的身世。是我贪妄了。” 富金山说着转身就走。 他周边的侍卫互相看了看,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转身随他离去。 夏东珠将萧长荆背到山洞,他就已经昏过去了。 她麻溜地将他放到岩石上,利索地褪掉他的衣袍,里面的伤触目惊心,夏东珠已经波澜不惊了。 反正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她心中郁气,但依旧手脚不停为萧长荆处理好伤口。 看着那一摊的血水,夏东珠想哭却哭不出来。她转身走向头狼三宝,看到它的一条前腿鲜血淋淋,似乎被剑砍伤了。 她蹲下身,仔细为它查看伤口。 头狼三宝抬头看了看她,舔了舔伤口,夏东珠轻声说,“三宝今天很勇气,放心吧!我能为你治好腿。” 夏东珠说着,将采来的药放进嘴里嚼烂,然后涂在三宝的腿上,最后又撕下自己的裙子为它包好。 她用手轻轻摸了摸三宝的头,“今日多谢你了,将他平安带回来。” 三宝仰头一声狼嚎,似乎挺骄傲。 夏东珠架起了柴火,将山洞烧的暖暖的,群狼都趴在洞口,她将萧长荆的衣袍慢慢烘干,然后搭在他的身上。 突然,群狼躁动起来,嘴里发出威胁的嘶吼。 夏东珠急忙奔过去,就看到洞口站着富金山。 这一段时日,他也变得狼狈不堪。再无之前的富贵光鲜。头狼三宝带着狼群呲着牙阻止他进山洞。 夏东珠沉着脸走过去,“你来干什么?” 富金山定定地看着她,随后目光一转,撩向洞内昏睡的萧长荆,下巴一抬。 “他撑不了多久了,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便放他一条生路。” 夏东珠心头怒极,“这话,请你收回去,他不需要怜悯。我会一直陪他到死。” 富金山气了,“阿玺,你还要固执多久?这一个月,你难道还没看出,萧长荆是绝对不会活着走出这南疆大山的。 我想过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要你……母亲留给我的财富,足够咱们逍遥自在过一生。只要你同意,我立马将人都撤走,再不踏入南疆一步。” 夏东珠冷冰冰地看着他,“我是萧长荆的妻子,凭什么跟你走?你说这话,不怕闪了舌头。” 富金山一下子变了脸,“你说什么?你们何时成的婚?” “在居平关的时候,我就与他拜过堂了。此生,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跟你,根本不相干!” 富金山的脸瞬间变得难看。 他身后有侍卫提着刀走进来,语气森冷,面目狰狞。 “少主,还跟她废话什么?萧长荆必须死。” “凭你,也想杀了我?不自量力。” 突然萧长荆的声音从山洞内响起,夏东珠回头,就看到他不知何时醒来,已穿戴整齐慢慢走出来,手中的宝剑还沾着血。 他走的四平八稳,没丝毫破绽。 夏东珠瞟了瞟他的腿,急忙走过去,“阿荆,等我。” 说着,夏东珠跑进山洞,将夜明珠拿下来放进怀里,又将包袱挎在身上,手里拿着粗制的弓箭。 既然富金山敢上来,他们今夜必是不死不休。 夏东珠走过来与萧长荆并肩站在一起,富金山看着他们誓死如归如同融为一体,心头像被刀狠狠划过。 他心头最后一丝希翼破灭了,再不心软,他负着手,背过身,最后冲夏东珠道。 “阿玺,我再问一遍,你可愿跟我走?” “不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夏东珠说的毫不留情。 富金山叹息一声走到洞外,仰起头,让暴雨浇在脸上,随后他一挥手,他身侧的黑衣人立马提刀杀进去。 头狼三宝率先扑过来,群狼嘶咬,萧长荆和夏东珠也冲过去…… 富金山站在洞外深深闭上眼。 外面暴雨狂虐,洞内血腥弥漫,今夜注定不平凡。 第224章 萧长荆失踪 待一切归于平静,洞外便只站着富金山一个人。 洞内的撕杀声停歇,狼嚎和刀砍在肉里的声音都消失了。可洞外的暴雨更加肆虐,电闪雷鸣,山上坡土松软的地方,矮小的树木被雨水冲走,一阵摧枯拉朽地往山下滚。 富金山握紧了手中的刀,慢慢转过身。 洞口透出微弱的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让人欲呕。 富金山别无选择,心冷到极致,提着刀一步跨进山洞。 地上都是人与狼的尸体,横纵交错,层层叠叠,浓稠的血水脚一踏上去,就发出‘扑噗’的声响,富金山站在洞口往里看。 洞内,萧长荆柱着长剑靠在洞壁上,夏东珠站在他身边,手里也提着一把滴血的刀。他二人身边半躺着一头老狼,绿盈盈的眼睛,凶残地瞪着他,呲牙咧嘴。 他带来的人全死了。 富金山目光冷漠地看着萧长荆。 “你不会想让她亲眼看着我俩拼杀吧?” 萧长荆眸光一闪,“自然不想。” “我在外面等你。” 富金山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东珠一眼,转身出了山洞。 夏东珠站着一动未动,也没说话。 萧长荆慢慢转过脸看着她。 “阿玺……” 夏东珠终于抬起头看他,“我和你一起。你看到了,我能帮上忙,不是一无是处。” 萧长荆宠溺摇摇头,“这是男人的战争,我只求你完好无损。” 夏东珠想哭却不敢哭,“你若死了,我的心就死了,不算完好无损。阿荆,让我去跟富金山谈,你不要出去。” “傻瓜。”萧长荆温柔地笑着伸出手,将她额间的碎发轻轻掩在耳后。 “今生有你,我已无憾。这不仅仅是我与他的战争,是南萧的生死之战,我不能退缩。” “那我该怎么办?” 夏东珠知道阻止不了他,也明白他这一出去,面临的将会是什么?或许,她真的要失去他了。 现在,他虽然靠在石壁上,其实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受伤极重,连站都站不稳了。如何要与一劳永逸的富金山一战? “我绝不会输。” 萧长荆果敢地说,温柔的眉眼深情脉脉地看着夏东珠,仿若要将她最后刻在灵魂深处。 “阿玺,答应我,照顾好母亲好吗?” 夏东珠知道,他这是报了必死的决心,但不想让她为他殉葬。可这世上没了他,她焉能独活? “不好!”夏东珠摇头,“人心伤若死没有希望的时候,活着不如死去。” 她这是说王妃,也是在说她自己。 萧长荆的心像被刀狠狠地划过,顶天立地的男人头一次眼窝里酸涩不已。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夏东珠又开口,“除非,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我才能劝说王妃,终有一天你会回来。” 沉默半晌,萧长荆才轻轻一声。 “好,我答应你,一定活着……” 说完,他将夏东珠一推,提着宝剑就跨出山洞。 半残的老狼仰首嚎叫一声,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夏东珠眼睛直直地瞪着洞口,耳边电闪雷鸣,都压不住外面刀剑相击的撕杀声。 她痛苦地闭上眼。 片刻,她一抹眼泪,扭头看了头狼三宝一眼,慢腾腾移过去,在洞口站定。 外面风雨肆虐,树木东倒西歪,山上有沙石伴着雨水流下来,情况非常危急。 暴雨中,闪电劈过,就能看到两个男人犹如两条疯狂的蛟龙,正在无声地撕杀。 夏东珠的眼睛看不到富金山,她一颗心都在萧长荆身上。他身上的伤她一清二楚,眼睛便盯着那些伤痛脆弱的地方,呼吸都带着窒息感。 突然,山上雨水伴着沙石更加肆虐地流下来,冲得萧长荆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夏东珠扭头往山上看去,瞬间白了脸,她赶紧大叫。 “阿荆,快闪开,山上有泥石流……” 伴随着她的嘶吼,一股泥石流快速滑下来,顿时将撕杀的两人转瞬间冲走。 “阿荆……” 夏东珠撕心裂肺地一声惨叫,人一下子冲进暴雨中。 头狼三宝回头往山洞里瞅了一眼,两条残腿一抬,便向夏东珠奔去。 夏东珠踉跄地往下跑,她滑倒在地,身不由已地跟着泥石流往下滑,她又听到了刀剑相击惊鸣声,隐隐约约又看到萧长荆和富金山两个人简直都成了泥人,站都站不稳,还在不停地撕杀。 那劲头,仿若不将对方杀死,绝不罢休。 夏东珠害怕极了,她无声哭泣,却不敢大叫。她怕让萧长荆分神,她的身子被一棵参天古树挡住,她本能伸手抱住,头狼三宝也滑到她身边,一人一狼就靠着大树看下面的撕杀。 突然,头狼三宝嚎叫一声,用牙咬着夏东珠的裙子拼命地将她往旁边安全的地方拖。 夏东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面,被三宝扯到一边也不知晓,直到一股更加狂野的泥水流从上面奔涌而下,她才惊叫一声。 萧长荆和富金山瞬间被冲走,片刻便没了踪迹。 “阿荆……” 夏东珠这才反应过来,嘶吼一声,爬起来就往下跑。被头狼三宝狠狠地咬着裙子拖住。 夏东珠哭喊着,“快松开,我要去找阿荆……” 头狼三宝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身子往后撑着,死咬着夏东珠不松口,硬生生将她拖出离泥石流更远的密林里。 夏东珠哭哑了嗓子,待离开泥石流,她就拍开三宝,蹒跚着一步一步往下走。 头狼三宝喘息着,已经无力再阻止夏东珠。方才它已用尽了力气将她拖离危险,现在,它只能选择跟随。 越往下走,夏东珠心越痛,泥石流竟然汇聚成了更大的泥流,昏黄的雨水奔腾着往山下跑,眼前再看不到萧长荆的身影。 “阿荆,阿荆,阿荆……” 夏东珠声音在森黑的密林中飘荡,瞬间就被轰鸣的泥石流吞噬。她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泥石流往下找,嘴里不停地喊着,直到她的嗓子肿胀的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天亮了,雨停了。 山间一片肆虐。 被冲倒的树木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小动物的尸体,整个密林充斥着一股腐臭气息。 山间一条混浊的泥河往下面流,哪里都看不到萧长荆的影子。 夏东珠有点麻木了,她喊不出声,一双乌目瞪得大大的,只要目所能及的地方,她必不放过。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顺着泥石流形成的河流往下找,身子摇摇晃晃,脸色苍白的吓人,仿若风一吹就倒。 头狼三宝夹着尾巴,始终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它受伤极重,眼见就快撑不住了。 越往下走,泥石流形成的河面越宽,直到夏东珠眼睛模糊再看不清河对岸的景物。 “公主,公主……” 就在夏东珠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的时候,她耳边像是听到了夜枭的声音。她本能地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模糊中,看到有几个人在河对岸焦急地冲她挥手。 她呆呆地站着没动,嗓子已发不出声响,只能像雕塑一样看着他们‘扑腾扑腾’都跳进泥河里,向她游过来。 夜枭怕的要死,从泥河里爬上来,看着夏东珠,声音低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公主,我是夜枭……” 夏东珠精神一震,闭了闭眼,再睁开。确定眼前的人正是夜枭,夜枭的身后站着一脸焦急的东城。 “公主,殿下呢?” 夏东珠一下子哭出来,她哭不出声,眼泪漱漱往上流,东城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他们已经在密林中找了他们快一个月了。 夏东珠伸出手,执着地指着混浊的河流,嗓子里发出‘嘎嘎’的嘶哑声。 夜枭眼睛里立马涌满泪,“公主,你是说青城王跌入泥河里?” 夏东珠哭着不停地点头。 东城立马转过身,冲着跟来的人一挥手,众人立马散开,在河流的上流下流找起来。 夜枭看到了头狼三宝,见它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弄不懂这头野狼为何会跟着公主,但见它浑身是伤,已无害。也不再管它,他手扶着夏东珠。 “公主,你太累了。我们去找青城王,你先休息。” 夜枭说着,从腰间解下水袋递给夏东珠,“公主,喝口水。” 她已经憔悴得不行了,嘴唇干裂,脸色腊黄,整个人摇摇欲坠。 夏东珠摇头,一把推开她的手,低头看向头狼三宝,一下子蹲下身,抱起三宝摇摇晃晃地就走向一边。 头狼三宝身上的伤虽不致命,但它失血过多,已经快不行了。夏东珠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就塞头狼三宝嘴里,嘴里发出‘嘎嘎’低哑的声音,意思是让三宝吞下。 头狼三宝摇动着狼头,吞下了药丸,慢慢闭上眼。它太累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夏东珠又要站起来,身子一晃,夜枭赶紧扶住她。 “公主,你需要休息。” 夏东珠却一把推开他,执拗地往前走,想去寻找萧长荆,不想,后颈一痛,她脑袋一晕,整个身子就往地上倒去。 夜枭一把抱住她。 当夏东珠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堆篝火。 他们依旧还有泥石流形成的河边。 她方一动,夜枭便察觉到了,端着水走过来。 “公主,你醒了。” 夏东珠木讷地坐起来,看到东城燃着火把还在河两岸不停寻找,她低低一声。 “可有发现蛛丝马迹?” 她能发声了,但声音粗嘎难听,嘴唇一动,嗓子就扯裂的生疼。 夜枭不想瞒她,将水放她手里,“公主放心,不找到青城王,我们绝不离开。” 夏东珠很欣慰,将水袋中的水都喝了,然后看向夜袅。 “我饿了,给我点吃的。” 她话一落,夜枭就忍不住红了眼睛,从怀里拿出干粮递过去。 “公主稍微先吃点,我打了野味,一会给你烤着吃。” 夏东珠接过有些发硬的干粮就没命地往嘴里塞,她必须补充体力,阿荆还等着她。 夜枭看不下去了,转到火堆旁去烤鱼。 夏东珠伸长脖子硬生生咽下冷硬的干粮,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 夜枭急忙奔过来,“公主,再休息一会,东城做事,你应该放心。” 夏东珠摇头,“阿荆还在等着我,我不能休息,他得去找他。” 她如此一说,夜袅就白了脸。 公主的样子莫不是要为青城王殉情? 她急忙道,“公主,陛下收到消息,已经往这里赶了,还有夏大将军……” 夏东珠一听,顿住脚,“春来城的事都解决了?” 夜袅点头,“拓跋煜死了,安国公逃了,蓝瑛郡主刘妙和萧玉翀不知所踪……” 原来他们在山间这一个月,南疆局势就稳了。 “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如今可还好?” 夜枭点头,“还好,夏大小姐执意要嫁三皇子,夏大将军同意了。已经向皇上去了密信,想必京城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阿荆的消息,皇上知道了吗?” 夜枭脸色一暗,摇了摇头。 “陛下和夏大将军的意思,青城王与你被困在南疆密林之事,暂不告诉皇上。主要是怕,青城老王妃受不住。” “做的对。” 夏东珠轻轻一声,“阿荆一定会没事,他答应过我,一定会活着。” 夜枭闻言抿紧了嘴。 夏东珠再不说话,抬脚就往河边走。 东城举着火把迎上来,“公主……” “可是有发现?” 东城脸色晦暗,“殿下吉人天相,必会无事。” 夏东珠点头,“那我们再细细地找,除了河两岸,旁边密林也要找,说不定阿荆正在某个山洞等着我们呢!绝不能松懈。” “是。” 就这样,东城他们又在山间寻找了半月,直到西羽皇南宫俦到来。 他看到自己的爱女像丢了魂一般,脸色腊黄,皮包骨头,心疼地直跺脚。 “阿玺,明日你就跟父皇回春来城,这里就交给夜枭和东城,青城王若活着,他们必定能找到。” 其实西羽皇心里明白,萧长荆多半活不成了。 这都找了大半月,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却始终不见踪影,肯定已无生还希望。 这泥石流的河水顺着山势往下流,已经流向大海,他们即便在山里转一辈子都不会找到。 可这话,他不敢对闺女说,怕她精神一跨,人也就完了。 “父皇,阿荆在等着我,我不能离开。” 西羽皇一听这话就脑浆子疼。 “难道你也不管你母后的死活了?即便你不管她,那青城老王妃呢?这么久没有青城王的消息,她急白了头,听说南萧帝根本阻止不了,她已经在来南疆的路上了。” 夏东珠眼睛一瞪,“皇上怎么能放她来独自来南疆?路途遥远,她身子肯定吃不消。” “所以,你先回春来城,去迎迎她。有你在,青城王的消息或许还能瞒得住。” 夏东珠有些犹豫。 西羽皇一看有门,立马添油加醋,“阿玺,你们在这南疆大山里漫无目地地寻找,说不定青城王已被人救起,自己回了春来城也说不定。你放心,父皇在这里留下足够的人,保管将这大山给翻个遍。” “陛下不必留其他人,本将军留在这里寻找青城王便好。你与公主赶紧回春来城,青城老王妃一到,看不到公主,肯定会闹。听说她身体一直不好……” 夏大将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东珠倏地回过头。看到父亲胡子拉碴一脸凝重。 她眼眸中又见潮,“多谢将军能来。” 夏大将军一脸的郑重,“青城王是我南萧国的中流砥柱,万不能有失。公主若信得过本将军,便先回城,这里一切交给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夏东珠再不多说,最近她身子疲倦,越来越不适。特别是密林中一热,各种腐臭气传来,她胃中就翻腾,已经吐了好几次。几乎不能进食。 “既如此,那一切就有劳夏大将军,我们明日就回城。” 西羽皇冲着夏大将军眨眨眼,立马一锤定音。 夏东珠回到春来城,西羽皇就一直将她留在身边,他从未见闺女这般失魂落魄过。强颜欢笑,心事重重。 他知道都是萧长荆那小子惹得祸。 他不问,他们这一个月在密林中是怎么渡过了,单听说富金山竟然带着几百人在追杀他们,他心头就来气。 所幸,富金山那小子也死了。 否则,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三皇子萧玉骐和夏大小姐知道夏东珠回来了,急忙求见。 西羽皇很不待见他们,觉得若不是他们胡闹,萧长荆和他闺女还不至于生离死别。便阴着脸将他们赶走。 直到青城老王妃到来,亲自求见,他再不好拦着,便放夏东珠出来。 青城老王妃一看到夏东珠,眼泪就漱漱地流下来。她疼惜地握着夏东珠干瘦的手,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精神萎靡不振。本来还想打听阿荆的消息,便一下子住了嘴。 拉着夏东珠嘘寒问暖,当初在公主府,若不是她自己留下来让夜枭将她带走,那说不定被掠来南疆的就是她了。 公主这是替她受罪。 但青城老王妃心里记挂萧长荆,不得不问。“公主,你与阿荆这一月都在密林中与富金山周旋,阿荆他为何没有回来?可是出了事?你可要实话告诉我。” 夏东珠笑笑,“王妃不必担心,阿荆没事,当日大雨滂沱,他只是与我走散了。我被父皇找到,现在夏大将军已经带人去林中寻找他了,想信不久就会传来消息。” 青城老王妃一听,放下半颗心。 “我就是怕皇上都瞒着我阿荆的消息,所以才执意来南疆。我要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才放心。” “阿荆不会出事,王妃应该对他有信心。” 青城老王妃骄傲地一笑,“我儿子最聪明,肯定会平安回来。我和公主便在这里等着他。我都听说了,三皇子当着夏大将军的面向夏大小姐求婚了,皇上也接到了消息。不过,他要等着你和阿荆一块回京再下赐婚圣旨。” 夏东珠一下子品出了王妃的意思。 恐怕皇上等的就是赐封萧长荆为储君的圣旨。 毕竟南疆能够平稳,他立下大功。 只是,他为何还不回来? 第225章 意外有孕 夏东珠和青城老王妃正说着话,突然看到东城和夜枭带着一批人跨进院子。 他们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上蒙着白布。 夏东珠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大眼,整个人有点摇摇欲坠。 “公主,怎么了?” 青城老王妃不明白她为何一下子变了脸。 夏东珠提着裙子跑过去,一口气跑到担架前,眼睛直勾勾盯着担架上的人,突然感到窒息地喘不过气来。 东城看到她的样子,上前两步,正欲说什么,夏东珠倏地一下子揭开白布。 待看清担架上的人,夏东珠心里一翻腾,顿时捂住嘴跑到一边不停地呕起来。 青城老王妃似是也想到什么,也变了脸,急忙跑到担架旁,看到上面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整个身子被水泡得都变了形,甚至已经开始腐烂,透着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 青城老王妃拍了拍胸口,不是自己的儿子。她转身看向夏东珠,见她吐的昏天黑地,叹息一声,走过去。 她怜爱地拍着她的后心,“东城真是的,抬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干什么?平白惹公主恶心。也难怪,人都泡在那样子,难免让人呕吐。” 夏东珠吐出来后,心里舒坦了不少,她躬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轻轻地道。 “王妃可能不知,他不是不相干的人,他叫富金山,皇上亲封的‘永定侯’……” 王妃一怔,似是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而夏东珠没有说出的是,正是他带着人在密林中对他们死命追杀。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直起身,慌乱地转头看向东城。“你们为什么都回来了?殿下呢?” 她一说,青城老王妃也紧张地看向东城。 东城低着头,慢慢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剑。 夏东珠也看到了那把剑,正是萧长荆的佩剑。 她抽着气看着东城,“在哪儿找到的佩剑?” 东城低着头摩挲着佩剑,“在入海口……夏大将军带着十万人在大山里都找遍了,顺着泥石流形成的河流一直找到入海口,这只佩剑正插在淤泥里……” 若是佩剑插在入海口的淤泥里,那人呢? 夏东珠没问出口,青城老王妃自然也识得萧长荆的佩剑,她焦急地问,“那阿荆呢?他的佩剑从不离身,你们……到底还瞒了我什么?阿荆是不是出事了?” 东城深深低下头不敢看王妃的眼睛。 夏东珠一脸的苍白,面若死灰,咬着牙支撑着身子,整个人像是魂都没了。 他们越不说话,青城老王妃脸色越难看,她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突然一声哭泣。 “阿荆是不是已经死了……” 东城一下子跪倒在青城老王妃面前,懊悔至极,“是属下没有护好殿下,请王妃责罚。” 青城老王妃蹬蹬蹬后退三步,整个人都不好了,双眼一闭,直挺挺就往后倒去。 “王妃……” 夏东珠手忙脚乱抱住她,整个院子乱成一团。 直到晚上,青城老王妃才幽幽转醒,整个人不哭不闹,看着极吓人。她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刚赶到南疆,长途跋涉,再听到噩耗,人一下子没了精气神。 夏东珠一直守在床边,见她醒来,急忙握住她的手。 “王妃,你醒了?可是要喝水?” 她的嗓子又沙又哑,粗嘎难听,却在极尽地安慰她。 青城老王妃终是慢慢转过头,“公主还是早些回西羽吧!我儿没有福气,不能再耽搁公主了。” 夏东珠脸上挤出一丝笑,比哭还难看,“我与阿荆已经成了夫妻,西羽,我是回不去了。我想陪着王妃,一辈子陪着你……” 青城老王妃一听,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慢慢摇头。 “阿荆留在了南疆,我也不回京城了,就在这陪着他……公主年轻,你与阿荆的情份尽了。你身份尊贵,阿荆没了,公主别嫁,我们都不会怪你。” 夏东珠凄凄一笑,“夏大将军说只找到了阿荆的佩剑,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或许他已经被人救起也说不定。王妃若决定留在南疆,我也会留下来,我不信阿荆舍得离我们而去……” 青城老王妃闻言又呜呜地哭起来。 “公主,夏大将军在门外求见。” 东城走进来,冲着夏东珠低低一声。 夏东珠回头看他,“王妃的药煎好了吗?” 东城点头,“一会婢女就会端来。” 夏东珠点头,安慰了老王妃一声,便起身慢吞吞走出去。她走的极慢,摇摇欲坠,看着极令人心疼。 东城眉眼一深,低下头。 夏大将军正负着手站在外间画堂,夏东珠走过去便对着他福了福,“夏大将军辛苦了。” 夏震霆慢慢转过身,瞧着夏东珠憔悴不堪的样子,心里一叹,对着夏东珠抱拳深深一礼。 “我代阿珠向公主赔礼道歉,若不是她胡闹拐带着三皇子跑出京城,青城王就不会现身南疆来救他们,也就不会……” 夏大将军没将话说完,他也笃定,萧长荆是真的死了。 夏东珠也不愿再听他讲这些,慢腾腾走到椅子上坐下,她这段时间倦怠至极,动不动就浑身无力。 “即便没有夏妹妹和三皇子,也会有别人。这祸源不再他俩,是拓跋煜和安国公狼子野心,才害了阿荆。” 夏大将军一听,没说话,却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放到夏东珠旁边的小桌上。 “在找到青城王的佩剑处,还找到了这个……” 夏东珠一看,竟是她送给萧长荆的玉扳指。看到这个扳指,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玉扳指拿在手里就难受地低呜起来。 里屋还有王妃,她不敢放声哭,可她强压的悲鸣,令人看了更是难受。 夏大将军重重一叹,满脸愁绪,这段时日头发都花白了。 “皇上还不知青城王的消息,若是知晓了,又不知该是怎样的悲痛?我与西羽王商议了,择日便会返京,若是青城王出事的消息传遍天下,我担心京城有变,毕竟安国公逃了,我需得速速回去镇守。” 夏东珠一抹眼泪,“将军不必担心南疆,我和王妃会留在这里,你给我们留些人手便好,我想再找找阿荆。” 夏大将军又是一叹,“南宇明日就能抵达南疆,他奉旨前来安抚南疆,有他在,必定也会助公主全力寻找殿下。” “多谢。”夏东珠淡淡一声。 夏大将军转身朝着外面低吼一声,“你俩进来吧!” 夏东珠一抬脸,就看到三皇子和夏大小姐缩着肩头满脸歉意地走进来。 不等夏东珠开口,他俩‘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她面前。 “都是我俩闯的祸,请公主责罚。”说完,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就深深地跪俯在地,一副请罪的样子。 夏东珠轻轻笑出声,“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俩呢!此次返京,三皇子一定要善待夏妹妹,万不可让她受了委屈。” 萧玉骐一听,眉心紧皱,他抬起头看着夏东珠。 “公主,我哥若真没了,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公主还是骂我打我,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经过此次劫难,三皇子明显成熟了不少,眉宇间有了些担当,再也不是那浮夸的浪子了。 “只要三皇子能将南萧担起来,替皇上分忧,替天下百姓谋福祉,就算对得起他了。他一生的愿望,就是希望南萧海晏河清,天下安宁。” 萧玉骐一下子哭出来,他趴在地上呜咽不止,“都是我不懂事,连累了皇兄。” 夏大小姐看到三皇子痛哭,她自己也红了眼睛,她叹息一声,也懂事不少,轻轻地道。 “若是时光能够重来,我绝不会任性地跑出京城,更不会将他带出京城。公主,请原谅,对不起。” 夏大小姐说着,也如三皇子那样,五体投地跪俯在地。 夏东珠欣慰地笑着,在她眼里,此刻也算圆满。 她俯下身伸手将二人搀起来,“在山林逃命时,我已经与阿荆成婚了,此生也无遗憾。只要你二人齐心合力相濡以沫,我和阿荆便心满意足。” 话都说到这份上,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再说不出话,经过此难,二人都仿若一下子长大了。 不久后,他们就随夏大将军返回京城了。 青城老王妃的身子愈发不好,她没了盼头,虽然喝着药,但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云姑姑愁的偷偷地哭。 西羽皇拧不过夏东珠,留下五千侍卫也回了西羽。这五千人都被夏东珠遣在南疆四处,继续寻找萧长荆。 夏东珠的身子越来越乏的很,几乎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云姑姑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她知道公主与殿下共患难时成婚了,心头浮现过希翼,可她不敢说,直到青城老王妃病的再吃不下任何东西。 即便夏东珠是大夫,也治不好心伤若死的人。 夏东珠一直坐在床前陪着她,王妃的头发都花白了,身子虚弱到了极致。 夏东珠也没了任何办法,若不是照顾着老王妃,她也早就倒了。 云姑姑站在床边偷偷地抹眼泪,她端着一碗参汤递给夏东珠。 “公主,你也吃点东西吧!我守着王妃,你快去休息,你已经陪在这里两天两夜了。” 夏东珠闻到参汤就想呕,她转过头,用手轻轻挡开云姑姑的手,“我无事,云姑姑不必担心,我身体好的很。” 云姑姑愁的跟什么似的,又忍不住红了眼睛。 “王妃已经这样,若是公主再有什么不测,我该怎么办啊?若是殿下回来,我要如何向他交待?” 夏东珠闻言,脸上带了薄笑,伸手拿过云姑姑手里的汤碗,“云姑姑不必伤心,我喝便是了。” 夏东珠喝完参汤,忍着胃中的翻腾不适,轻轻站起身,“王妃便有劳云姑姑了。” 说着,她抬脚往外走,不料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她一头往地上栽去。 云姑姑惊叫,“公主……” 夏东珠醒来的时候,天已黑透,屋里点着昏黄的鹤灯。 她睁开眼,就看到她的床前摆放着一张榻,青城老王妃正虚弱地躺在上面。看到她醒来,她又哭又笑,对她伸出手。 “阿玺,我做祖母了……你有了阿荆的孩子,两个多月了……” 青城老王妃说着又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真是老天有眼啊!给我儿留了一个后……” 夏东珠呆呆地看着青城老王妃,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看她又哭又笑,总算不再想着等死,咧嘴一笑。 “王妃有力气哭泣,病就好了一半。” 青城老王妃哭着看她,“傻孩子,你应该唤我一声母妃……” 夏东珠立马回过味来,红着眼睛,伸出手紧紧握住王妃的手,“母亲……” 青城老王妃哭的甚是悲痛,“阿玺,咱们回京吧!我们一起将孩子抚养长大,一起等阿荆回来,这南疆伤心地,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夏东珠哽咽一声,“好。” 夏南宇知道夏东珠有了萧长荆的孩子,原本他想要照顾她一生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他去了萧长荆消失的密林,在山里转了十来天,知道他不可能再活着,便返回了春来城。 正巧遇到夏东珠收拾完东西,正要坐马车返回京城。 夏东珠看到他一身戎装,威武不屈,轻轻一笑。 “夏将军越来越威武了。” 夏南宇深深地看着她,真诚一声,“不及青城王半分。” 夏东珠微微一笑,“我与母亲商议,今日便起启回京。就不等将军处理完南疆事务一起回去了。” 夏南宇也很痛快,“好,那咱们京城再见。” “京城见。” 夏东珠说完,放下了马车帘子。 青城老王妃一叹,她看得出,这段时间夏将军对公主甚是不同,眉眼间皆是情义。 她拍拍夏东珠的手,“我不是迂腐的母亲……” 夏东珠一怔,一时没明白她的话,待反应过来,脸色一赧,“母亲说的什么话,我虽然三嫁两寡,但真正接触的男人只有阿荆一个。“ “爱一个人,此生怎会再琵琶别抱?夏将军是好,但我与他永远不可能。母亲以后不要再生出这样的心思,我是不会对不起阿荆的。” 青城老王妃一叹,“公主太年轻。” 她知道孤儿寡母难熬。 夏东珠一笑,拍拍自己的肚皮,“可我是母亲,母亲是不分年纪的,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希望。我会如母亲教导阿荆一般,会将他教导的极好。” 青城老王妃一下子笑出声。 待夏东珠怀胎八个月大的时候,有一天,皇上急匆匆地踏进青城王府,手里拿着一封密信。 此时,夏东珠正跟着青城老王妃在屋子里为孩子做衣裳,见皇上像屁|股着火一般闯进来,都不由一惊。 皇上手里扬着一封信,满脸的喜悦。 “王妃,公主,阿荆还活着……” 第226章 萧长荆回京 夏东珠身子一抖,绣花针一下子扎进肉里,她浑然未觉,呼吸又急又促,扶着桌子站起身,对着皇上福了福,颤声问。 “皇上,可是为真?阿荆还活着……” 她的眼睛一下子弥漫上泪水。 青城老王妃更是霍地一下子站起来,打翻了针线筐,她根本不顾,奔到皇上面前,满脸的喜悦。 “皇上,阿荆果真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可是回京?” 她一连串的急切的问话,声音透着焦灼和喜悦。 皇上眉眼细细地看着王妃,脸上堆满了笑,“阿荆在南疆密林出事后差一点被冲进大海,结果被南疆神秘的‘婆罗族’的圣女给救了……” 皇上说着,高兴地扬了扬手中的信,“如今他身体康复,‘婆罗族’的族长便给朕来了一封信,如今他和圣女正在回京的路上。只是……” 皇上说完脸色突然变得复杂,他眼眸扫着夏东珠,有些踌躇,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夏东珠看着皇上的神色,心里莫明一沉。 青城老王妃却没想那么多,急切地催促。 “只是什么?皇上倒是说呀!真是急人。” 皇上脸上灿灿,轻叹一声,只得实话实说。 “阿荆受伤极重,失去了记忆……而且,‘婆罗族’圣女救了他的命,他已经娶她为妻……” 青城老王妃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散尽,愕然地张大嘴,她嗫嚅着,“阿荆怎么能这样……” 说着,老王妃急忙看向夏东珠。 皇上也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虽说公主与阿荆两情相悦,私下已经成婚。可他并未下赐婚圣旨,天下皆不知,如今阿荆失去记忆,若是不认她…… 夏东珠见王妃和皇上都紧张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淡淡地道。 “皇上和王妃不必担心我,只要阿荆能活着,他记不记得我已不重要。这一生,我唯愿他好。” 一句话,说的皇上叹息不已。 青城老王妃红着眼睛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我眼里,公主才是我唯一的儿媳。阿荆失去了记忆,娶了他人为妻,不怪他。但公主的地位无人能及。” 青城老王妃说着,转身就郑重地跪在皇上面前。 “之前以为阿荆去了,所以也没有向皇上请旨赐婚。如今阿荆将回,还请皇上为阿荆和公主赐婚。公主是青城王正妃,谁也不能夺了去。” 皇上叹息一声,扶起老王妃,眼睛却看向夏东珠,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也站在她这边。 “朕回宫立马将赐婚的圣旨送来。” 夏东珠一笑,对着皇上福了福,“阿玺谢过皇上,只是,不必了。我与阿荆之间无需一纸圣旨相牵,我相信他一定能记起我。” 夏东珠说着,满脸幸福地扶着自己突起的大肚子。 她与阿荆血脉相连。 她不需要那虚无的名份。 皇上离开后,青城老王妃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又是高兴又是兴奋又是担忧,恨不能立马就要看到萧长荆。 “公主,皇上说阿荆几日就可到京?” 夏东珠好笑地看着她,“母亲,你已经问过三遍了,还有五日就能到了。” 青城老王妃一下子笑出声,“阿荆还活着,太高兴了,脑子都有点恍惚,就像做梦一样,太不真实。” 夏东珠慢慢缝着孩子的衣物,唇角也带了笑,“我也很期盼能早点见到他,孩子总算没有错过父亲。” 青城老王妃一听,转身立马又坐到她身边,脸色非常郑重。 “阿玺,听娘的话,让皇上将你和阿荆的赐婚圣旨下了,娘心里有点不踏实。也不知阿荆带回来什么样的妖精?‘婆罗族’,一听就不让人浑身不舒服。公主可是了解这个族的人?” 夏东珠点点头,“东城已经出京去迎殿下了,临走前,将‘婆罗族’的情况都告诉了我。” 青城老王妃很是担心,“她们一直生活在南疆深处,怎么就愿意跟着阿荆回京城了呢?也不怕水土不服。” 还未见面,青城老王妃对这个‘婆罗族’的儿媳便很不待见。 夏东珠轻轻一笑,“‘婆罗族’是生活在南疆深处的一个与世隔绝的少数民族,在南萧历史史书上有记载,他们擅长医术,与世无争,并不可怕。母亲勿用担心,要相信阿荆。” 青城老王妃一叹,“可阿荆失去了记忆,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娘。” 夏东珠笑着握住她的手,“阿荆或许会忘记很多事,但他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母亲,母子连心,这是本能。” 青城老王妃欣慰地笑了,随后又板起脸,“若是他敢忘记公主,我肯定不饶他。“ 夏东珠清浅笑着,不置可否。 五日后,青城老王妃和夏东珠一身郑重的衣衫,相携着站在青城王府的府门口等着萧长荆。 身后跟着婆子丫环一大堆。 东城之前传来的消息,说殿下已经进城了。 可她们已经侯了一个时辰,却始终没看到人影。 京城城门到青城王府半个时辰都用不到,他们这是都到哪里去了?阿荆从不会这样。 青城老王妃看看夏东珠,她身子重了,这样干站了一个时辰,她如何受得住?她的腿都站麻了。 “公主,要不你先回府里等?你这样站着,孩子也受不住。“ 夏东珠笑着摇头,“母亲,我第一眼看到阿荆才会放心。” 青城老王妃一叹,蹙了眉心,心头有些烦躁。 阿荆太不懂事。 正当老王妃两腿酸麻快要不耐烦时,府门前终于走过来一群人。 夏东珠一眼就看到了萧长荆。 他没有变。 身姿昂扬,气质清贵。身上穿着普通的青袍,肃冷的面容,一如她初见他时。 只是他的身侧,此刻正伴着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鲜艳的别样的服饰,不似京城女子穿的那般规整,裙子很短,露出小腿,穿着花鞋。头上没有盘发,戴着用各种彩线编织成的帽子。一看就是外乡人。 而东城和南辕两人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萧长荆身后,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青城老王妃看到这一幕稍有愣怔,随后脸色不郁,端着架子站着没动。 萧长荆慢慢走到府门前,锋锐的眸光一扫,随后冲着青城老王妃轻轻一礼,声音依旧带着质感。 “母亲。” 青城老王妃一哼,“你还记得我?” 萧长荆抬起头,眨眨眼,看着青城老王妃认真道,“阿荆只记得母亲。” “嗬。”老王妃轻嗬一声,将夏东珠直接拉过来,“那你的妻子和孩子呢?自己可还记得?” 萧长荆撩撩眼尾,一脸陌生的神色,特别是盯着夏东珠的大肚子看了许久,才敛下眉眼,冷漠地道。 “我只有一个妻子,便是‘婆罗族’的圣女阿琪娜……” 说着,他将身侧的阿琪娜推到面前,“阿琪娜,这是母亲……” 阿琪娜一双灵动的眼睛不屑地扫了夏东珠一眼,随后笑的极甜,冲着青城老王妃生疏地福了福。 “阿琪娜见过婆母。” 青城老王妃不好对阿琪娜发火,冲着萧长荆一声气怒。 “你这算怎么回事?受伤了,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老娘,却不记得原配妻子和孩子。你自己又在外面成了婚,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夏东珠赶紧扯了扯老王妃,“母亲,先回府再说,你瞧,那么多人看着呢!” 青城老王妃一怔,随后向四周看去,果然,想必青城王还活着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百姓们纷纷往这边涌来。 青城老王妃气咻咻地转过身就跨进府门。 夏东珠定定地瞧了萧长荆一眼,轻轻一声,“殿下回来便好,先回家吧!” 说完,她就要跨入府门,不想后面突然一声。 “你就是西羽国的阿玺公主吧?” 夏东珠转过身,温和一笑,“圣女知道我?” 阿琪娜一笑,“天下谁人不识君……阿玺公主经历磨难,三嫁两寡,天寡之命,如今你可是被皇上封为‘未来储君皇后’,何时成了青城王的原配?天下可不知你嫁给了青城王。瞧你这肚子,也快临盆了吧?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阿琪娜这话说的极其恶毒。 不但对夏东珠无丝毫尊敬,更是带足了蔑视挑衅。 云姑姑心头立马来气,她顾不得身份,跨步走到夏东珠面前,冲着阿琪娜就愤愤一声。 “阿琪娜圣女,奴婢知道你救了殿下,甚是感激。可殿下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经与公主成亲了。孩子的父亲自然是殿下。” 阿琪娜凉凉一笑,撒娇般地搀上萧长荆的手臂。 “阿荆,怎么办?你说过只有我一个妻子的……” 萧长荆冷漠地看着夏东珠,“本王是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不会是别人……” 说完,他牵着阿琪娜就在夏东珠面前走过,那冷情的样子,着实让人气愤。 “公主……”云姑姑心疼地扶住夏东珠,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安慰。 夏东珠淡淡一笑,看着萧长荆的背影,眼中皆是深情。 “云姑姑,阿荆果真还活着,就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其他的,根本不足挂齿。” “可是……”云姑姑还要再说,夏东珠却冲她摇摇头,“切莫在母亲面前说三道四,惹她烦忧。” 云姑姑咬住了唇,再说不出话。 她叹息一声,喃喃道,“公主,相信殿下终有一日会恢复记忆。我相信,他的心中只会有公主一个,绝容不下其他人。” 夏东珠轻轻一笑,“只要阿荆活着,我已别无他求。” 当初随着青城老王妃回到王府时,夏东珠便住进了萧长荆的‘锦松苑’。当她和云姑姑走回府内的时候,就看到她随身衣物等已经被人从‘锦松苑’搬了出来,东城和南辕铁青着脸守在一边,看着她不知所措。 “这是……”云姑姑白了脸,看着夏东珠的东西被扔出来,气的直跺脚,“你俩怎么也不拦着?怎么能把公主的东西随便放地上……” 东城上前一步,“公主,殿下糊涂,我等替殿下向公主赔罪。” 东城说完,一撩袍子就跪在夏东珠面前。 南辕也是‘扑通’一跪,咬着牙,“我真想一拳将殿下给砸醒。” 夏东珠一叹,“东城,南辕,都起来。将我的东西送入傅先生的药庐。” 云姑姑立马阻止,“公主,你快要临盆了,怎么能住偏僻的药庐?我将你的东西拿到‘云秀苑’,有王妃给你撑腰,没人敢欺负你。” 夏东珠阻止她,“就是因为孩子快要出生,我才要住在药庐。傅先生屯了好多药材,方便我调养身子。云姑姑放心,夜枭和西就会来陪着我。” “公主,我们回公主府,一天都不在这王府住了。” 此时,夜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夏东珠扭头,就看到夜枭和西就陪着三皇子和夏大小姐一起向这边走来。 他们的谈话,夜枭定然是听到了,冷着脸,一副愤愤的样子。 三皇子和夏大小姐自然也看到了夏东珠的东西被扔在外面,三皇子哼一声,冲着夏东珠道。 “皇嫂,我哥若是敢欺负你,我现在就给你出气。” 三皇子说着,气冲冲地跨进‘锦松苑’。 “喂,太子殿下……” 夏东珠急的在后面唤了他一声,如今萧玉骐已经被封为太子,他和夏大小姐成婚了,二人总算修成正果。 夏大小姐也阴着脸,眸光瞟着‘锦松苑’,阴恻恻地说。 “夏姐姐,你就等着瞧好吧!若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狐狸精敢欺负你,我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夏大小姐摩拳擦掌正要往里冲,却被夏东珠一把扯住。 “你给我站住。”她说着,立马弯下腰,抱着肚子,额头上冷汗涔涔。 夏大小姐一吓,“夏姐姐,你没事吧?” 云姑姑也着急了,“兴许是方才在府门站的太久了,公主是受不住了。” 夏大小姐不解地问,“为何要站在府门口?” 云姑姑抿了抿嘴,不敢说。 西就却闷声不响地将地上的东西都拾起来抱在怀里,“夜枭,将公主扶向药庐。” 夜枭咬着牙,扶住夏东珠,“公主,可还受得住?” 夏东珠虚白着脸,点点头,“快走。” 几人正要起步,不想三皇子一个惊叫,就被萧长荆从里面扔了出来。他阴着脸站在门口,威压沉沉地扫视着众人。 萧玉骐重重地跌在地上,狼狈地吃着土,随后爬起来,咳嗽一声,叉着腰就破口大骂。 “萧长荆,你脑袋被驴踢了?遇到了狐狸精,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公主为了你……” “太子殿下!”夏东珠立马黑下脸,“你今日与往昔不同,注意形象,小心御史台弹劾……” 萧玉骐气的用手指着萧长荆,“公主,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护着他?你有没有瞧见那个狗屁圣女,将‘锦松苑’弄的如同鬼窟……” 萧玉骐话一落,萧长荆就要欺身而上揍他。 夏东珠跨前一步,护在萧玉骐面前,一手扶着肚子,冷着脸瞪萧长荆,她一双乌目不怒而威,丝毫不让。 萧长荆与她对视,眉目越来越冷。 最后瞧着她苍白的脸,满头冷汗,又瞟了瞟她的大肚子,似是觉得好男不跟女斗,敛下眉眼,冷着脸转身就回了‘锦松苑’,咣当一声将院门重重地关上。 夏东珠立时松了口气,身子连连往后倒。 夏大小姐和云姑姑急忙搀住她,“公主,你没事吧?” 夏东珠摇摇头。 夜枭与东城和南辕对视一眼,三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第227章 果然有问题 夏东珠去了药庐,青城老王妃知晓后,立马跑过来看她。 药庐甚是简陋,青城老王妃于心不忍,“阿玺,跟娘回‘云秀苑’好不好?阿荆跟那个妖精若是再敢欺负你,娘帮你出气。” 夏东珠笑笑,“母亲不必担心我,药庐清静,正好适合养胎。况且距离‘锦松苑’也近,我想离阿荆近一点。” 青城老王妃抿抿嘴,叹息一声,慢慢坐在夏东珠身边。 “阿荆这次回来,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谁都忘了,却单单记的我,记得自己是青城王。你看那个阿琪娜圣女,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那皮笑肉不笑的脸,看得我都瘆得慌。” 夏东珠脸色也严肃起来,“母亲,这也是我来药庐的真正原因。阿荆当时身受重伤,没于泥石流中,失忆也有可能。想想富金山,他根本就难逃厄运。阿荆能活着,就是大幸。若是母亲怀疑阿琪娜在他身上动手脚,我会找机会探探阿荆的脉。” 青城老王妃点头,“那母亲就在药庐陪着你。” 夏东珠笑着摇头,“母亲怎么能在这里?阿荆每日都会去向你请安,我还需要你帮我打掩护呢!” 听她如此一说,青城老王妃泄了气,她怜惜地看着夏东珠,哀求着道。 “阿玺能不能答应娘,在阿荆恢复记忆前,若是他犯浑做了对不起公主的事,请公主莫怪。多担待他,体谅他。” 夏东珠一笑,“母亲无需担心,我自然会的。他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这一生他于我,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重。” 青城老王妃一听,感动的双眼含泪,紧紧握着夏东珠的手,重重点头。 她放心离去。 西就走上来,“公主,西羽的暗卫都守在药庐,阿琪娜不敢过来。” 夏东珠轻轻点头,“还是没有刘妙和萧玉翀的消息吗?可有查出,安国公是否与‘婆罗族’有关?” 西就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密函递给夏东珠,“这是夏南宇将军派人暗中送来的,他如今还在南疆,公主若有所求,将军无所不应。” 夏东珠急忙将信函打开,一目十行,随后沉着脸,低冷一声,“果然!安国公这个老匹夫,果然与‘婆罗族’勾结,若我猜得没错,他此时必定藏在‘婆罗族’内。 ‘婆罗族’擅医术,想必阿荆在伤重时也被他们动过手脚,失忆之说,恐怕不是真失忆。” 西就一听就着急,“若是如此,阿琪娜随在殿下身边,岂不是很危险?” 夏东珠眯起眼,“他们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安国公心还不死,想利用阿琪娜控制阿荆,再图谋不轨?” 西就倒抽了一口气。 “公主,我去将那个阿琪娜杀了。” 夏东珠摇头,“既然她以阿荆妻子的身份出现,就说明她需得时时对阿荆进行控制,必须尽快找出她的破绽。让我们的人跟紧点,看看她在京城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伙?更要提防安国公暗中潜入京城……” “是。” 西就正要走,夏东珠又唤住她,“若是刘妙带着萧玉翀没有和安国公在一起,她肯定会来京城找我。将消息传出去,就说我每月初一必去‘百福楼’用午膳。” 西就领命而去。 夏东珠抚着自己的肚子,眉眼皆是笑意,“宝贝,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父亲回来了……” 第二日一早,夏东珠挺着大肚子,让西就端着煲好的参汤和早膳就去了‘锦松苑’。 福公公正在屋里为萧长荆更衣。 里屋的床上,帷幔半开,阿琪娜身着单衣摆着诱人的姿势躺在床上若隐若现。 她完全没想到经过昨天那番羞辱,夏东珠还会来。 当她带着婢女端着参汤毫不避讳地跨进屋子的时候,阿琪娜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萧长荆看到她,眉心一皱,语气甚冷,“你来做什么?” 他锋锐的眸光又瞟向她的肚子。 夏东珠温柔地笑着,语气舒缓,听着极舒服。 “殿下昨日回京,整个京城都震动了,今日皇上必得盼着你进宫面圣。我今早熬了参汤,殿下用过后再上朝吧!” 她慢声细语,说着极暖心的话,让萧长荆冷硬的脸也冷不起来。他转头看了里屋一眼。 “以后你不必来,阿琪娜会伺候我。” 阿琪娜顿时在床上娇吟一声,“殿下,你昨日将妾折腾得太狠了,我今日都起不来身了。” 福公公一听,正在帮萧长荆的穿衣的手一顿,随后冲夏东珠摇摇头。 那意思是说:殿下根本没与她同榻。 夏东珠微微一笑,“福公公,我来帮殿下宽衣,你去为殿下摆膳吧!” 福公公微躬着身子,恭敬一声,“殿下就有劳公主了,奴才这就去布膳。” 萧长荆眉一皱,见福公公跑了,夏东珠直接接手为他扣衣领,他身子本能往后一退。 夏东珠却扯着他的衣袍往前一提,硬生生将他的身子给拽了回来。 萧长荆吃惊,瞪着她,随后低下头。 她离他一尺远,根本靠不过来,因为她的大肚子抵在了他的肚子上。有一瞬间,萧长荆呼吸几乎停滞,一种奇妙的感觉瞬间布满胸膛。 他有一种冲动,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肚子。 夏东珠将他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眼眸含笑,“殿下散朝后要赶快回来,阿琪娜圣女初来乍道,对京城不熟,殿下要多陪陪她上街好好逛一逛。咱们南萧富庶繁华,也好让圣女早快适应京城生活。” 她处处为他着想,让萧长荆眉心越皱越紧,他又不自觉朝里屋看了一眼。 夏东珠为他整完衣,又整理他的袖子,顺势碰了碰他的腕子。萧长荆倏地缩回手,嫌弃地退后一步。 “你们都退下吧!我要用膳了。” “是。”夏东珠温婉一声,没丝毫不耐,非常干脆地就领着西就走了。 萧长荆瞧着她走的如此干脆,眉心皱起,心头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好像自己被抛弃了。 里屋的阿琪娜见自己的招数没起作用,赤着脚就从床上走下来,她走到外间,瞅着夏东珠远去,暗暗磨了磨牙。 “哎哟,可羞煞老奴了。” 突然福公公惊叫一声,倏地捂住脸背过身。 萧长荆急忙看向阿琪娜,见她赤着脚,穿着短裤,上身小衣薄透,里面的肚兜若隐若现。即便福公公不是真男人,这般看到,也羞红了脸。 他立马皱起眉,“外间凉,回屋穿上衣服。” 阿琪娜一笑,一个旋身就坐到夏长荆怀里,她柔软的手指像勾魂一般勾着萧长荆的脖子。 “殿下散朝后要早点回来,妾在府里等着你,一会替你去向王妃请安。” “好。”萧长荆木着一张脸,慢慢站起身,也不见他怎样动作,阿琪娜就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她有些不高兴,跺着脚,“殿下,你弄疼人家了。” 萧长荆面无表情,“我没有。” 阿琪娜瞟了瞟依旧背过身去的福公公,又一笑,她走上前拍了拍萧长荆的衣袍。 “以后每日早晨就让妾为殿下更衣可好?” “好。”萧长荆说完抬脚就走,肩头竟然不自觉撞了她一下。 阿琪娜顿时一个趔趄,看着萧长荆的背影恨的咬了咬牙。 福公公立马跟上去。 待出了‘锦松苑’,萧长荆突然站定,转身问福公公。 “我还有别的衣衫吗?” 福公公一时没明白过来,“殿下,可是这件袍子脏了?” 他急忙上前仔细看着,并无不妥。 萧长荆甩了甩大袖,“感觉不舒服。” 不知为何,被阿琪娜碰过,他心里就不舒服了。 福公公眼珠子一转,立马道,“殿下,公主那里肯定有你的衣袍,殿下先上马车,我立马去取。殿下可在马车里换下来。” “好。”萧长荆从善如流,转身向马车走去。 东城和南辕守在马车旁,看他过来,两人俯身一礼,“殿下。” 萧长荆微一颔首,正欲登上马车,突然顿住,转身。 “你俩一直是我的贴身侍卫?” 东城和南辕互看一眼,不约而同道,“我们自小跟着殿下,已经二十年了。” 那就是绝对的忠诚了。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口,“那个阿玺公主与我,真的是……” ‘夫妻’二字,他似乎问不出口。 东城眼一深,立马道,“殿下失忆,忘记了公主。可她曾对殿下舍命相护,万里追随,真心真意。殿下在南疆遭难,若不是公主发现自己怀孕了,想必早就跟着殿下去了。” 萧长荆眼一深,抿唇不说话。 南辕大咧咧地道,“殿下,那个阿琪娜一看就极有心计,你向来最讨厌这样的女子,怎么还会娶她?” 萧长荆眼一厉,直接对南辕踹出一脚。 南辕跌在地上立时打了一个滚。 萧长荆怒道,“你之前就是这样在我身边伺候的?”口无遮拦。 南辕爬起来梗着脖子,却也红了眼睛,“我之前就是这样说话的,殿下从不恼我,虽然也罚我,但都无伤大雅。你这次回来,真是变了。” 南辕委屈的像个孩子。 萧长荆眼一深,心中颇不是个滋味,突然一阵脑浆子疼。他立马挥起手就没命地捶打。 东城和南辕立马吓住了,赶紧上前,逮住他的手。 “殿下,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长荆喘息着,显得极虚弱,“我一想想起往事,就脑浆子疼。” 东城和南辕互看一眼,轻声安慰,“殿下,公主会医术,你若不舒服,散朝后,便让公主给你把把脉。” 萧长荆抬起头,“她会医术?” 东城点点头,“公主师承司马老神仙,一手医术甚是精湛,她多次救殿下于危难,靠的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知道了。”萧长荆挥掉他俩的手,一想起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听着她温婉柔软的话,他心里就极舒服。 此时,福公公抱着一件袍子跑得满头大汗。 “殿下,公主曾亲自为你缝制的袍子,你看,多漂亮。” 福公公喜滋滋的,一件湛蓝的袍子被他捧在手心里,高高举到萧长荆面前。 萧长荆二话不说直接解开玉带,将自己身上的袍子给脱掉了,毫不客气地扔到地上,直接穿上了福公公拿来的袍子。觉得整个身心都服帖了。 东城和南辕甚是不解地看着这一切,都不敢开口问。 东城突然扭头朝着月亮门的方向看了看,随后轻声道,“殿下,这件袍子殿下穿上真是威武,让人看着极舒服。” 萧长荆难得笑了一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福公公看了东城一眼,立马催促,“殿下,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 萧长荆点头,直接钻进马车。 月亮门边,夏东珠领着西就掩在花墙后,静静地看着萧长荆。见他上马车走了,夏东珠冲西就一示意。 西就立马走出来,四下一看,急忙捡了萧长荆扔到地上的袍子拿回来。 她递给夏东珠,“公主……” 夏东珠拿到手里一嗅,沉下脸,“果然有问题,这上面有迷人心智的幽香。” 夏东珠将萧长荆的袍子拿回药庐,泡在药水里。不屑片刻,本来清澈的药水突然漂出许多白色的虫子,细如针尖,密密麻麻,飘浮在药水上面,越聚越多。 夏东珠还算沉着,西就却气的变了脸。 “公主,这是什么东西?太恶心了。” 夏东珠却深了眼,“阿荆身上有蛊......” 西就倒抽一口气,“公主,这蛊你可是能解?” 夏东珠轻摇了摇头,有些颓丧,“不知其蛊,解不了。” 此时夜枭轻轻走进来,“公主,有人在西羽的暗桩处留了封信。” 夏东珠一惊,急忙转过身,看到夜枭手里的密信,“可知是谁留的?” 她突然抽动了一下鼻子,密信中有股熟悉的味道,她急忙接过打开信,里面空空如也,只滑出一小株‘紫仙草’。 夏东珠一看到‘紫仙草’便笑了。 “今日是初几了?” 西就与夜枭对视一眼,夜枭不解地道,“是初一。” 夏东珠立马舒了一口气,“西就,赶紧给我换件衫子,今日咱们要到‘百福楼’大吃一顿。” 西就领悟,应一声,赶紧为夏东珠换了衫子。 夏东珠却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去了‘云秀苑’。 她刚跨进‘云秀苑’,就看到云姑姑极不自然地守在门边,紧张地绞着帕子。 夏东珠眼眸一闪,立马唤道,“云姑姑,母亲用过午膳了吗?” 云姑姑看到她,像得了救星,三两步就跑下来,焦急一声。 “公主,阿琪娜圣女来了,说是来向王妃请安,可她却将奴婢们都赶了出来。我着实不放心......” 夏东珠急忙安抚她,“姑姑别着急,我进去看看。” 云姑姑立马说好。 夏东珠提着裙子就上了台阶,人未到,笑声先到。 “母亲,听说‘百福楼’来了个新厨子,做得一手好菜,咱们今日去尝尝如何?我好不容易才约了位置。” 夏东珠自然带着喜气,仿若根本就不知阿琪娜在里面,扶着腰身,挺着大肚子就跨进屋。 待看到里面的一幕,她故意一惊。 “母亲这是怎么了?谁将你气成这样?” 随后她才像突然看到跪在地上的阿琪娜似的,笑着道,“圣女也在啊!母亲这是怎么了?” 阿琪娜阴沉着脸,左侧颜上明显有五个巴掌手印子。 一双妩媚的眼睛撩了撩,极是阴险地看了夏东珠一眼。 而青城老王妃此刻正斜卧在软榻上闭着眼。 听到夏东珠的声音也没有睁开。 夏东珠像是根本没看到阿琪娜警告的眼神,拖着笨重的身子坐上软榻,抬手就握上了青城老王妃的手。 她的指腹不动声色搭在王妃的脉上,片刻,松了一口气。 她嘻嘻笑着,“母亲,都是一家人,你生的什么气啊!圣女还跪在地上呢!若是殿下知道,岂不是很心疼?” 青城老王妃这才慢慢睁开眼,冲着外面一声,“来人,将圣女送回去吧!告诉阿荆,以后不必让圣女来请安了,我受不起。” 云姑姑立马走进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就让奴婢送圣女回去吧!” 阿琪娜愤愤地从地上站起来,不看老王妃,眼眸却阴恻恻地瞪了夏东珠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待她走后,夏东珠也敛了笑,“母亲,怎么了?” 青城老王妃看样子气的不轻,坐起身,指着外面骂道。 “真是不要脸的骚狐狸,她想让阿荆三媒六聘光明正大娶她进府,还要皇上昭告天下封她为正妃,还要到进宫到皇后面前去学礼仪......她以为她是谁?还要效仿夏大小姐,真是不要脸。” 夏东珠细细琢磨着青城老王妃的话,越发地笃定,阿琪娜要进宫肯定不怀好意思。 这怕是安国公的又一谋划。 “那母亲是怎么回她的?” 青城老王妃哼一声,“我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夏东珠笑笑,“母亲心情不好,那阿玺请母亲到‘百福楼’用膳可好?走吧!就当换个心情。听说‘百福楼’特意设了女眷的雅间,京城有好多夫人小姐都争着相约去吃饭呢!不如咱们也把姨母和郑雪妹妹都叫上,好久没见到她们了......” 青城老王妃一听,眼睛一亮,立马来了兴致。 她冲西就高兴一声,”去,赶紧到郑府把三妹和郑雪都接来,我们今日就去‘百福楼’用膳。” 西就看了夏东珠一眼,见她点头,西就领命而去。 第228章 刘妙进京 郑夫人和郑雪根本没犹豫,驱车来到青城王府。 郑夫人当然得知萧长荆还活着,笑着,刚想对青城老王妃道声喜,就被她紧紧抓着手。 “走,到马车里说。” 郑夫人一怔,随后想起,萧长荆带回了一个圣女。据说两人已经成婚了,她心里也极不舒服。也没多话,随着青城老王妃上了马车。 马车里,夏东珠扶着腰身坐着,郑夫人和郑雪一看到她,就喜不自禁。瞧着她的大肚子,郑雪高兴地伸手就摸过去。 “表嫂,还有两个月这个小家伙就出生了,我很是期待呢!” 如今郑雪与夏重明已经成婚了,她摸着夏东珠的肚子羡慕不已。 夏东珠翻了个白眼,“你若喜欢孩子,就赶紧自己生一个。” 郑雪脸一红,羞羞地缩回手。她成婚这么久,一直没动静,不仅她着急,她母亲也着急了。 郑夫人一听立马对夏东珠说,“公主,我一直想跟姐姐说,让你为阿雪探探脉,成婚这么久,她一直不曾有孕。虽然亲家翁和女婿都不在意,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都有些着急了。” 青城老王妃一听,眼睛一亮,立马看向夏东珠。 “唉,也怪我,没有关心阿雪。阿玺,你为阿雪探探脉,看看可是她的问题。” 夏东珠笑着,“你们都是瞎操心,这孩子与父母是缘分,越是着急,越是不来。”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夏东珠伸手还是探上郑雪的脉。 郑雪羞涩地低下头。 青城老王妃和郑夫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夏东珠。 夏东珠拿下手,又换了另一只手探上郑雪的脉。 郑雪见她神色凝重,自己也害怕起来,她看了母亲一眼,紧张地咬着唇。 夏东珠拿下手,笑着道,“兴是郑妹妹爱贪凉,平时没有注意。月事淅淅漓漓,胞宫寒凉,这才一时不好受孕。一会咱们路过‘济世堂’,我开剂方子,郑妹妹拿药先喝上半月再看。” 经她一说,郑夫人立马伸出指头戳了郑雪一指头。 “可不都叫你表嫂说对了,这丫头自小就爱吃凉食,冬天也疯一般往外跑,夏日沉眠,也不爱盖薄被。如今自己遭罪了吧?幸亏女婿性子温厚,否则你在婆家这么久没动静,还不遭人嫌弃。” 郑雪红着一张脸,“母亲,我知错了。” 郑夫人不待见一声,“回去一定给我好好喝药,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盼着早点抱上外孙呢!” 郑雪脸红似血,娇嗔地冲郑夫人一声,“娘,当着姨母和表嫂的面,你就饶了我吧!” 青城老王妃也不向着她,“自小就是个调皮的丫头,嫁了人,就该懂事。即便夏二将军再宠着你,也要收敛性子。夏将军府没有主母,你第一个嫁过去,一定要管好家,别让公爹和夫君再操心。” 郑雪一下子捂住脸,身子扭捏着,“哎呀,姨母,你们还有完没完啊!我母亲都数落我好几次了,我也就在你们面前使些性子,在将军府,丝毫不敢。” 众人一听都笑了。 夏南宇没成婚,郑雪嫁过去就掌家。别看她性子活泼好动,真正做起主母来,还是有板有眼的,并未出过错。夏大将军将整个将军府交给她,非常放心。 其实郑夫人对女儿还是极满意的,时时提点,生怕她出错。她唯一的担忧,就是郑雪一直没怀上孩子。此刻听了夏东珠的话,知道只要她出方子,郑雪一定能怀上。 于是,她也就放下心,心情一好,就看向青城老王妃。 “姐姐,殿下此次回来,怎么就失忆了呢?那个‘婆罗族’圣女……” 一提她,青城老王妃就沉了脸,“别提她,简直是家门不幸。” 郑夫人再不敢说,目光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轻轻一笑,“阿琪娜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失忆,娶了她,我与婆母并不怪他。阿琪娜初来乍道,难免不懂规矩,惹母亲生气。以后就会好了。” 郑夫人和郑雪一听,非常心疼夏东珠。 郑雪有些不愤,“我表哥真是糊涂,公主也曾救过他,也不见他干趣地娶公主过门。倒是那个什么圣女,他怎就痛快地娶了呢!” 夏东珠想起福公公的话,虽然阿琪娜与萧长荆同住在‘锦松苑’,但萧长荆并未与她同榻。他睡在书房里。无人的时候,甚至特别不喜阿琪娜碰他。 看来他骨子里的傲气并没有磨灭掉。 几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百福楼’。 乔掌柜早得知她们要来,一直侯在‘百福楼’外。 自从得知殿下在南疆失踪,夏东珠怀着殿下的孩子回到京城,他就暗中将夏东珠和孩子似为新主子。事无巨细,都向她禀报。 如今殿下活着回到京城,乔掌柜别提多高兴,看到青城老王妃和夏东珠等人下了马车,他高兴地迎上去。 “老奴见过王妃,公主,郑夫人……” 青城老王妃对自家产业从来不过问,但也知道乔掌柜是自己人,她随和地对乔掌柜道。 “我们的雅间都准备好了吗?” 乔掌柜赶紧恭敬地道,“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待王妃落座,饭菜倾刻间就能端上桌。” 青城老王妃极满意,携着郑夫人的手,“二姝,走吧!今日咱们放开吃。” 郑夫人笑着,与她相携跨进‘百福楼’。 夏东珠身子笨重,走在最后面。 她意味十足地看向乔掌柜,乔掌柜心领神会,冲着三楼一个雅间对她指了指。 夏东珠笑着微微颔首。 ‘百福楼’的饭菜果然更合口,而且这里的环境非常幽静,青城老王妃和郑夫人吃了不少。夏东珠吃到一半便站起身。 “母亲,姨母,你们吃着,我去去就来。” 都知道她怀着身子,动不动就要入厕,大家都没在意。青城老王妃叮嘱她一声小心,便放她出来。 夏东珠出了雅间,看到乔掌柜一直侯在外面,看到她,乔掌柜迎上来,抬手递给她一株‘紫仙草’。 “三楼雅间的食客让我交给公主的。” “知道了。“夏东珠将‘紫仙草’放入袖中,“几个人来的?” 乔掌柜伴着她边走边道,“只有一个,女扮男装,从早晨就一直侯在那里。” 夏东珠点头,走到雅间,她顿住脚,向四周看了看,随后乔掌柜给打着帘子,她转身走了进去。 方一进到雅间,夏东珠就看到一身男装打扮的刘妙站在窗前,背身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冷哼一声,“郡主可真有本事,竟然能找到我们西羽的暗桩处,何不直接进王府找我,弄得这般神神秘秘……” “公主不是已经约了我,要在‘百福楼’见吗?” 刘妙轻冷一声转过身。 自从南疆一别,发生了太多的事,此刻两个对视着,都有点百感交集。 刘妙看到了夏东珠挺着的大肚子,眼眸一深。 “还是青城王有福气,生与死,他都值了。” “少说废话,有什么事值得你跑来京城找我?”夏东珠故意不待见地说着,扶着腰身就坐到椅子上。 刘妙也走过来坐在她对面,“我是来向公主要承诺的,当初的诺言,公主还未兑现。” 当初她二人结盟,以救出三皇子和夏大小姐为由,她要还刘妙自由身。 夏东珠又哼一声,“你现在不也是自由身了吗?拓跋煜死了,安国公失踪了,你不也带着刘家军隐匿了?大可自此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朝廷并未对你们追击,我也算兑现了诺言。” 刘妙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们是隐匿了,但每日提心吊胆,夏南宇将整个南疆都翻了一遍,所有来路不明之人都被他关进了地牢。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夏东珠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撩着眼尾,“那郡主冒死来京城找我,是想要我怎么做?” 刘妙毫不避讳地直言,“我想让公主劝说皇上,给我们一道圣旨,让我们能够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而不必东躲西藏。” 夏东珠眸光见冷,“可是你当初也失言了,我是答应了你,救下三皇子和夏大小姐后,放你们归隐自由。可是你们却参与了安国公的叛乱,杀死不少朝廷将士。夏南宇在南疆剿杀安国公余孽,你们也算其一,我要如何说服皇上放过你们?” 刘妙明显急了,“我们当初实则被逼无奈,夏大将军领兵包围了安国公府,我们不抵抗就会被杀死。如今公主是不想践言了是吧?” 夏东珠垂下眼睑,“刘妙,若你认为我没有践行当初的承诺,那我现在就可以给夏南宇将军写封信,保证他不会再骚扰你们。从此,这世上再没有刘家军,你们安然自在地生活,如何?” 刘妙根本不满足,“我要皇上昭告天下为我们正名。” 夏东珠讥诮一声,“为你们正名?刘妙,当初你带着刘家军血洗公主府,已经将你父亲留下的荣誉全部消磨怠尽。皇上没下旨定你们个叛军之罪,就已是他仁慈。若是你敢再得寸进尺,信不信皇上绝对会斩草除根,他虽然性子温厚,但绝不是软弱之主。” 刘妙怎会不知她所说,“所以,我才来见公主。只要你能劝说皇上真正放过刘家军,我此生再不会进京半步。” 夏东珠哼一声,明显不再相信她,她抱着肚子站起来,“我帮不了郡主,你再另求高人吧!” 说完,夏东珠头也不回地要走。 不想刘妙在身后冷冷一声,“难道你真的不再在乎青城王的死活了吗?你以为他回了京,就安然无恙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他失忆了,娶了阿琪娜,更可怕的是他在不久后就会永远丧失意识,成为阿琪娜手中的提线木偶……” 夏东珠心一震,立即顿住脚,倏地回身,“你都知道什么?” 刘妙一脸的傲气,“那我与公主重新做个交易如何?” 夏东珠眉一皱,冷冷地瞧着她,片刻抱着肚子重新做回椅子上,“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别忘了我可是司马老神仙的徒弟,阿荆身上若真有事,我自会救她。” 刘妙冷着眼,”你救不了,他中了‘婆罗族’最毒的蛊......” 夏东珠心头狂跳,她瞪着刘妙半晌没说话。 最后才冷硬一声,“说的好像郡主能解了蛊似的。” 不想刘妙却笑了,“公主一语中的,青城王身上的蛊,我还真能够破解。” 夏东珠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揣度着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刘妙接着道,“公主不用怀疑我的话,当初夏大将军进攻春来城时,我救了孟歧,而我对‘婆罗族’的了解,比义父还要深......青城王根本就不是真失忆,他是被下了蛊,此事,孟歧亲自验证。” 夏东珠眼一上眯,“孟歧去了‘婆罗族’?安国公如今就藏在那里吧?” 刘妙抿了抿嘴,“孟歧是个医痴,知道‘婆罗族’擅长医术便去了。义父并未怀疑他,如今他也算是个废人,或许他对你也是不同的,竟偷偷拿到了能解青城王身上蛊毒的药......” 夏东珠都已经有点按捺不住心头的狂跳,她恨不能立马就想追问解药,但面上依旧很沉静。”我如何能信你?” 刘妙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瓷盒放到桌子上,“这就是孟歧偷到的药,具体能不能真正解了青城王身上的蛊,我不敢确定。但孟歧死了。” 夏东珠眉一皱,“如何死的?” “为了保护这颗药。他刚将药交给我,就被‘婆罗族’追来的人活活打死了。临死前,他只让我赶快来京城找你,说再过段时间,就晚了。” 夏东珠伸手去拿玉盒。 却被刘妙一手按住,“公主还未答应我的条件。” 夏东珠阴着脸看她,刘妙有恃无恐与她对视,似乎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你所求,仅仅只是让皇上下旨为你们正名吗?你们是受安国公蒙蔽,才做下错事,罪魁祸首不是刘家军,而是安国公......而且,由夏大将军作证,在春来城一战中,你们并未跟随安国公造反,而是竭力救下了全城的百姓,无罪而有功。” 刘妙一笑,手一推,就将玉盒推到夏东珠面前。 夏东珠伸手将玉盒紧紧握住。 刘妙轻松站起来,“我会在京城待上十日,希望能听到公主的好消息。” 这是以十日为限。 夏东珠一笑,“放心,定不会让郡主失望。” 只要能救下萧长荆,就没有她不能做的。 刘妙心满意足,抬脚就往外走。 夏东珠在她后面轻轻一声,“不知二皇子还好吗?郡主已与他玉成好事了吧?” 刘妙脚步一顿,没回身,只冷漠一声,“不劳公主费心,你还是尽快践言比较好。”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嘲弄一声。 “忘了告诉公主,阿琪娜可是‘婆罗族’大名鼎鼎的‘圣女’,‘婆罗族’中但凡有点姿色的强壮男子都被她采过了。她会媚术,采阳补阴,你猜猜她今年多大岁数了?” 夏东珠身子一僵。 刘妙哈哈一笑,掀开帘子就走出去了。 夏东珠眼眸瞬间变得阴冷至极。 第229章 十里长亭,见萧玉翀 夏东珠若无其事地回到雅间,青城老王妃和郑夫人都已经吃好,夏东珠心事重重,自然再吃不下,几人起身便离开了‘百福楼’。 路过‘济世堂’,马车停下来,夏东珠带着郑雪进到店内。说明来意,夏东珠又让刘御医为郑雪重新诊脉,自己写了方子,让刘御医过目。 刘御医一看方子就摇头笑道,“公主医术胜老夫太多,何需再让老夫过眼?你这方子正是对症,想必夏小夫人吃过半月,身子就已无碍。” 郑雪心里一喜,急忙拿了方子去柜上抓药。 青城老王妃和郑夫人一直侯在马车里,撩着马车帘子,看到郑雪提着药包面露喜气地走出来,青城老王妃笑道。 “看来刘御医又为阿雪诊了脉,应该无甚大碍。二妹,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郑夫人叹息一声,“阿雪嫁到将军府,我生怕她不能为将军府早早诞下子嗣,心里一直着急。若是阿雪身子调养好了,我自然就放心了。” 青城老王妃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就是瞎操心,儿女自有儿女福。夏二将军那么宠阿雪,怀上孩子只是早晚。” 一席话说的郑夫人脸上露了笑。 夏东珠和郑雪上了马车,待到了夏大将军府门前,夏东珠便对青城老王妃说。 “母亲,我陪郑雪妹妹回府,有一味重要的药,我要交待一下,免得府内的丫环婆子不懂,放少了量。母亲和姨母先回,不必等我。” 郑夫人一听,急忙道,“那就有劳公主,阿雪让你操心了。” 夏东珠一笑,“都是自己人,姨母勿需客气。” 青城老王妃见她挺着大胆子,上下马车都很吃力,心里疼惜,但当着郑夫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轻轻叮嘱。 “一会我让西就来接你,你千万不要自己一人回去。” 夏东珠笑着点头,“我知晓了,母亲。” 看着她与郑雪一同跨进府门,青城老王妃和郑夫人才启动马车回王府。 刚跨进府门,郑雪就笑嘻嘻地看向夏东珠。 “公主是有事找公爹吧?” 就知道瞒不过她,夏东珠也笑了。 “是有些事要与夏大将军谈谈,又没有借口,便用你的药做了托词。” 如今他们已经搬到了皇上赐的新府邸。 郑雪高兴地说,“公爹这个时辰应该在书房,我带公主过去吧!” 夏东珠笑笑没说话。 她俩刚到书房,就看到夏松林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她俩,夏松林恭敬地施礼。 “见过公主,二嫂……” 郑雪笑着,“三弟不必多礼,公爹可是在书房?” 夏松林直起身,“爹正在书房练字。” 夏东珠俊眉一挑,前世她爹的字可是极臭!如今也有闲情逸致了。 随后对郑雪道,“郑妹妹可自去,不必陪我。” 郑雪也想着去熬药,听她一说,也没停留,“那我便不陪公主了,公主有事,让三弟去找我。” 夏东珠点头。 待郑雪走后,夏东珠促狭地看着夏松林,“如今云棠公主的眼睛都好了,三公子怎么还未向她求亲?” 夏松林脸一红,咧嘴笑着,“二哥先于大哥成了亲,我怎好再越过大哥成亲?我与公主说好了,待大哥成婚后,再让爹爹进宫向皇上求亲。” 夏东珠宽慰一笑,“如此也好。” 想着夏南宇,夏东珠不由叹息,“之前听夏妹妹说,将军有意替大公子向肖大小姐提亲,不知此事……” 夏松林急忙说,“大哥不同意,甚至一听此事就爆怒,跟爹吵了一架,让爹少管他的事。” 夏东珠闻言重重吐出一口气,夏南宇有心结。 二人正在门口说着话,不想房门一响,夏大将军从里面打开门站在门口。 “你们叽叽喳喳在门口说个没完,都进来坐下说。” 他粗枝大叶般的性子,脸上却溢着长辈对晚辈的亲切。 夏东珠扶着腰就笑道,“今日有事要叨扰将军。” 夏大将军一听,也知道她挺着大肚子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直接对夏松林挥手。 “去倒茶。” 夏松林心思玲珑,知道公主肯定有重要事说,爹是故意将他支走。 他也不多说,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夏东珠踏进书房。 待夏东珠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西就已经侯在书房外。看到她,西就迎上来,“公主,殿下散朝回府,阿琪娜正在府里闹。” 夏东珠一听,神色淡淡,“不用管她,先回府再说。” 一路上,夏东珠都在琢磨刘妙的话,阿琪娜即便会媚术,看来她对萧长荆也并未得逞。他骨子里的傲气,即便娶了她,也并未碰她。 他是在报恩,不是真心欢喜。 或许所谓的成婚,有可能就是一场骗局。 夏东珠一回到王府,就看到府中丫环婆子行色匆匆,大气都不敢出。路过‘锦松苑’就听到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后阿琪娜的哭声就传出来。 “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阿琪娜什么都没有做错,婆母就打我巴掌,定然是公主在背后使绊子,让婆母不待见我。 她如今仗着怀着孩子,有恃无恐,我刚进门就给我下马威。殿下,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的妻子。你们青城王府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她声音一出,西就气的不行,“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公主什么都没做,就被她污秽......” 夏东珠却神色淡淡,在‘锦松苑’门口站了片刻,并没有听到萧长荆任何声音,抬脚回了药庐。 晚上,夏东珠晚膳吃撑了,扶着腰在药庐宽阔的院子里遛弯。突然,竹叶一晃,慢慢露出萧长荆修长挺拔的身姿。 夏东珠一怔,这么晚他竟然来了这里。 瞧着他身上还穿着她为他做的袍子,微微一笑,“殿下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 萧长荆阴着脸跨前一步,负手而立,目光在她的大肚子转了转,语气甚冷。 “今日是你背后说阿琪娜坏话,让她不受母亲待见?母亲今日打了她,你心里痛快了?” 夏东珠抱着肚子,真诚摇摇头。 “阿琪娜救了殿下的命,我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会在背后挑拨离间让她与母亲之间生嫌隙?她没有告诉你,母亲今日为何要打她吗?” 萧长荆眉心一皱,明显不知。 夏东珠一笑,“今日我在‘百福楼’订了位置,想带着母亲去尝尝新厨子的手艺。到云秀苑的时候,就看到母亲正与阿琪娜生气。是阿琪娜恳求母亲,想让殿下三媒六聘重新娶她过门,封她为正妃。在成婚前,她还想着先到皇后面前受教…… 母亲一时为难,无法答应她。她一时气怒,与母亲争辩几句,母亲一气之下便打了她。觉得她不懂事,没有处处为殿下着想。” 夏东珠说的是事实,不怕萧长荆暗中调查。 况且,在他自己家里,这些事不用他调查,自会有人传到他耳中。 果然,萧长荆闻言也只是沉了沉脸。 他一步跨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到院中一张摇椅上,用手揉着额头,似乎极头疼。 夏东珠一惊,走过去,“殿下可是不舒服?” 萧长荆嘟哝一声,“有些头痛。” “我会医术,若是殿下愿意,我可以为你按揉祛痛。之前殿下常有不适,便是我为你按揉。” 闻言,萧长荆抬起头,“你能按揉祛痛?” 夏东珠一笑,走到他身后,抬手就除去了他的玉冠。 萧长荆眉一皱,“你摘掉玉冠做什么?” 夏东珠不说话,两手轻轻往下按他的肩,“殿下可将头靠在椅背上,除掉玉冠,是为了更方便按揉祛痛。” 萧长荆从善如流,身子直接往下一滑,头就仰靠在椅背上。 夏东珠轻车熟路,两手轻重有度地按压在他头部各穴位,萧长荆片刻就传来舒服的哼哼声,闭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气。 “殿下用过晚膳了吗?”她温柔地问。 “没胃口。” “药庐里有个小厨房,西就为防饿着我,时时炖着鸡汤药膳,殿下要不要吃一碗?晚上空腹,会影响睡眠。” 萧长荆抿抿嘴,淡淡一声,“可以吃一碗。” 没想经她这么一按,通体都舒服了,他心情也好起来。今日他出现在皇宫,朝臣们震惊至极,与皇伯一番细谈,才知他在南疆这几个月,朝堂发生很多变故。 他本就心事重重,没想一回到王府阿琪娜就闹,惹他更加心烦。唯在此刻,他才放松身心。 西就一直无声侯在旁边,看到夏东珠对她使了个眼神,她转身就去了小厨房。片刻,西就端来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 鸡汤很稠,放着各种杂粮,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夏东珠温柔地问,“殿下的头痛可是好些了?” 萧长荆点头,“戴上发冠吧!” 这便是好了。 夏东珠一笑,为他利落地束上头发,戴上发冠。随后从西就手里接过鸡汤,用木勺搅了搅,放到萧长荆手里。 “殿下慢慢吃,若是不够,厨房还有。” 萧长荆兴许是真饿了,眼睛直盯着鸡汤,闻言,点点头,接过鸡汤就猛吃起来。 一碗鸡汤下肚,他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今日事,不怪你,母亲也已经向我解释了。是阿琪娜要求过分,母亲无法答应她。今日进宫见皇伯,他已警告我不会立阿琪娜为正妃,你怀的是我的孩子,在阿琪娜之前,便嫁于我。” 夏东珠很是欣慰,咧嘴笑着,“我还真怕殿下不认我们娘儿俩,名份与我,并不重要。只要殿下活着,才是我和孩子的大幸。” 她的真心实意,萧长荆感受得到。 他坐在摇椅上,夏东珠站在他身侧,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大肚子,嘴唇微动,手也是握了松,松了握。 夏东珠一笑,直接拿起他的手轻轻放到她的肚子上,“八个月了,他现在踢的很欢腾。” 萧长荆身子一震,他的手刚触到她的肚子,就感觉里面的小东西竟真的踢了他一下。他心头瞬间涌满一种奇妙的感觉,血脉亲情的牵动,他的眼睛蓦然潮湿了。 他微微侧转身,两手抱着夏东珠的肚子,将耳朵紧紧贴在她肚子上。 夏东珠望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眼睛也慢慢红了。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他发顶,“殿下,若是想孩子了,随时都可来药庐。” 萧长荆慢慢抬起头,将她轻轻推开,站起身,淡淡一声,“我不会再来了。” 萧长荆心下一沉,“殿下喜欢阿琪娜?” 萧长荆没说话,抿着唇,半晌才轻轻道,“我欠阿琪娜的,她为了我,与族中闹翻了。除了我,她再无亲人。” 夏东珠皱了皱眉,想着今日刘妙的话,她张口欲吐,但终究咬紧唇。 “我相信殿下会是非分明。” 她抛下一句话,便扶着腰身,挺着大肚子回了屋。 萧长荆眉眼深深地看着她落寂地进了屋,不知为何,心头难受至极。这个药庐极简陋,可他拔不开腿,一点都不想离开。 最终,萧长荆一撩袍子,转身走出药庐。 屋里,西就见殿下离开,便急切地问夏东珠。 “公主,今日就是好机会,你为何没将解药下在鸡汤里?” 夏东珠皱着眉,“此事急不得,阿琪娜防备甚深,解药得分三步食用,食用后阿荆肯定会有剧烈反应。不能让阿琪娜怀疑,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劳永逸。” 西就皱眉,“可是这蛊一天不解,殿下就多一分危险,阿琪娜控制他,我心里着实不踏实。” 夏东珠点头,“今日我在阿荆的玉冠里涂了一些醒神药膏,你暗中告诉福公公,就让殿下一直戴着这个发冠。殿下还未与阿琪娜同房,她会媚术,以防她对殿下施媚。” 西就一听,心头更加焦急。 她咬牙切齿恨声道,“这个妖女,我只恨不能一手掐死她。” 夏东珠摇头,“她是‘婆罗族’的圣女,有些本事,不能冒然行事,先派人看紧她。” “是。” 十天,是刘妙给她的最后期限。 两天相安无事过去,夏东珠守在药庐不出,萧长荆果然没有再来。福公公传来消息,说殿下这两日一直宿在书房,阿琪娜来找殿下,被殿下赶出了书房。 夏东珠闻言,反应淡淡。 这一日,夜枭又拿来一株‘紫仙草’和一封密信。 不言而喻,刘妙又要找她。 夏东珠皱眉看向夜枭,“她可有说何事?” 夜枭始终对刘妙血洗公主府心怀芥蒂,闻言,冷着脸哼一声,“没见到人,这株‘紫仙草’依旧放在老地方。” 夏东珠急忙打开密信,刘妙竟然约她在城外十里长亭见面。 又是十里长亭! 那里可不是个愉快的地方。 不过夏东珠依旧吩咐,“夜枭,明日午时带我去十里长亭。” 夜枭一听就急了,“公主,她是我们的仇人,为何一而再地帮她?我想不通。” 夏东珠叹息一声,“因为她拿来了殿下的解药,是我欠了她。” 夜枭一听,眨了眨眼,看了西就一眼,语气缓下来。 “公主,殿下只是失忆,为何要解药?” 夏东珠直言相告,“他不是真失忆,是被中了蛊,阿琪娜是在利用她。刘妙赶来京城,拿着药解就是想与我做交易。罢了,她也是身不由已。” 夜枭一听,蹙着眉心想了想,随后施礼,“公主,是夜枭错了。明日我带公主去十里长亭。” 第二日,夜枭带着夏东珠到了十里长亭,远远看到刘妙穿着男装负手站在凉亭里。 夏东珠不疑有他,便让夜枭和西就守在亭外,她自己抱着肚子蹬上台阶。 “不知郡主又找我何事?” 那人一下子转过身,夏东珠一惊,“二皇子?” 来人竟然是萧玉翀。 他略显狼狈,一脸的胡子拉碴,面容阴鸷。 夏东珠急忙向四周看了看,“蓝瑛郡主呢?” 萧玉翀阴着眼,瞟了瞟她的肚子,语气极冷,“是我约的你。” “哦。”夏东珠轻‘哦‘一声,慢慢扶着石桌坐下,“不知二皇子找我何事?” 萧玉翀一声嗤笑,“你心知肚明,却到现在还在唤我二皇子,是瞧不起我吗?” 夏东珠一哂,“原来二皇子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抱歉,是我喊顺口了,一时没改过来。”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身世,成了笑话,难免会性情大变。 夏东珠在心底琢磨着,他此番找她何意? 萧玉翀一屁|股坐到她对面,阴沉着脸,“刘妙找你,与公主做了什么交易?” 夏东珠一怔,随后咧嘴笑了,“难道郡主没有告诉你?” 萧玉翀一声冷嗤,“她休想再带我离京,这是我自小生活的地方,我哪儿都不会去。” 夏东珠心想,这可与刘妙的打算背道而驰。 刘妙只想带着他远走高飞,远远离开京城,甚至想永远生活在南疆。可是萧玉翀明显贪慕京城繁华。 “那陈公子有何打算?” 既然他已知道自己是安国公的儿子,本来皇上赐他母姓,唤他一声陈公子,不为过。 没想萧玉翀却变了脸,“我不姓陈……” 夏东珠抿嘴看着他,“那如今我要如何称呼你?” 萧玉翀别过头,“我姓萧,永远只能姓萧……” 明白了。 他还在自欺欺人。 夏东珠一叹,满足他的虚荣心,“那我还是唤你为二皇子吧!这个称呼顺口。” 萧玉翀瞅了瞅她,叹了一声,也没再反驳。 “说吧!你今日约我所谓何事?” 萧玉翀低下头,抿了抿唇,轻轻问,“我母妃死后,葬在了哪里?她可是留下什么东西给我?” 夏东珠一怔,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笑一声。 “你被皇上贬为庶民,陈婕妤吞金死在佛堂,她的尸身被皇城司接走了,至于葬在哪儿?我不知。她孑然一身,并未留下任何遗物给你。” 萧玉翀闻言一拳砸在石桌上。 表情甚是懊恼。 夏东珠琢磨着他的心事,讥刺一声,“难不成二皇子以为陈婕妤会为你留下万贯家财吗?” 萧玉翀倏地抬起脸,愤恨一声,“她一直深受父皇宠爱,父皇所赐金银珠宝不计其数……” 夏东珠了然,都有些气了,“你不是皇上的儿子,陈婕妤心知肚明,她忍辱负重,就是想保你一命。如今你还惦记着那些俗物,你以为即便陈婕妤能留下什么,你能拿得到吗?有脸拿吗?” 萧玉翀咬着牙愤恨一声,“可是我已经厌恶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不想再像老鼠一般活着,既然父皇没向天下昭告我的身世,那我还是他的儿子……我不能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夏东珠气的点点头,“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此番刘妙进京,是与我做了笔交易。她要为刘家军正名,今后你就可以和她光明正大地过日子,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没想萧玉翀轻嗤一声,“谁要与她光明正大地过日子,当初若不是她将我带离京城,或许父皇早就原谅我了,母妃也不会死……” 夏东珠气的捶了下石桌,“萧玉翀,你有没有良心?蓝瑛郡主对你真心真意,你莫要犯浑,与她远走高飞过自在日子才是要紧,别执迷不悟!过去种种都回不来了,你醒醒吧!” 萧玉翀死性不改,直接向她伸出手。 “我知道她与你做交易,肯定她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我现在不要你为刘家军正名,我要钱,十万两黄金,对于西羽长公主来说,不算多吧?” “你……” 夏东珠气的肚子疼,她轻喘着,抱着肚子。 夜枭一步跨上凉亭,一脸鄙视,眉眼沉沉地看着萧玉翀。 “十万两黄金,对我家公主来说,确实不值不提。但二皇子若想与我家公主做交易,就要拿出等价的东西来换。我家公主一诺千金,答应蓝瑛郡主的事绝不会更改。二皇子若再无他事,公主就要回府了。” 说着,夜枭轻搀起夏东珠。 夏东珠回头看着萧玉翀,眯了眯眼,“警告你一句,夏二小姐已经被你毁了,若是你还不知珍惜蓝瑛郡主,小心到最后落得个无人要的凄凉下场。” 夏东珠靠在夜枭身上慢慢下了台阶。 萧玉翀在她身后一声,“我的提议,公主可以先考虑考虑,我会让刘妙去找你的。” 夏东珠气的上了马车还气不顺,“该死的萧玉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鬼迷了心窍,竟敢跟我谈这样的交易。” 西就板着脸,“不值得同情。” 夏东珠一哼,“他死不足惜。” 西就一哼,“我说的蓝瑛郡主。” 夏东珠一怔,细想了想,随后咧开嘴笑了,“确实如此,她也算是瞎了眼了,爱上萧玉翀这么个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西就抱着肩一副冷酷的样子,“公主与萧玉翀在凉亭,其实刘妙就躲在凉亭外的树林里,你与他的谈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夏东珠一惊,“果真如此?” 西就一挑眉,“公主应该相信我的武功,比之前可要精进多了。” 夏东珠一笑,“这应该全是夜枭的功劳吧?他是不是将他夜家的武功也传给你了?” 西就脸一红,顿时浑身不自在,微侧身,“公主,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夏东珠哈哈一笑,“待我肚子里的小东西出生,我就为你和夜枭办婚礼,这家伙已经向我全盘托出了。你俩已经私订终身,西就,你还真能瞒我。哼!” 西就一下子窘得说不出话。 马车外,夜枭咳嗽一声,一鞭子抽在马匹上。 第230章 流言蜚语 果然没过几天,皇上便下了一道赦免刘妙的圣旨。 圣旨上一如夏东珠所说,蓝瑛郡主在南疆戴罪立功,并未与安国公同流合污,保护了‘春来城’的百姓,于江山社稷有功。 皇上便以阿玺公主并不追究蓝瑛郡主血洗公主府的责任,依旧保留她郡主的封号。 时间正好在刘妙与夏东珠约定的十天之内。 刘妙进宫谢恩,却突然爆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说阿玺长公主欺骗了青城王,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而是萧玉翀的。在前往南疆的船上,阿玺长公主就答应嫁给萧玉翀,并由她见证,二人在南疆私下完婚。 刘妙进而恳求皇上,召萧玉翀回京,恢复其皇子身份。 她言词凿凿,殷切诚恳,里里外外的表现,都装着不知萧玉翀的真实身份,一直当他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当时惊得就从龙座上摔下来。 为了皇家颜面,他一直未曾对外宣布萧玉翀不是他亲子,只是借机把他贬为庶民,赐母姓,就当从此割断与他的父子关系。没想,竟出了此事。 而当初阿玺长公主被劫持到南疆时,天下确有传闻,说她答应嫁给萧玉翀。 而此时阿荆失忆了。 皇上突然忧心忡忡。 夏东珠得到消息,也是惊得一时回不了神。 夜枭暴怒,拿过剑就往外冲,“公主,我去杀了刘妙那个不知感恩的东西。” “西就,拦住他!”夏东珠脸一沉。 西就也是气的不行,但还是拦住夜枭,“你不要冲动,如今护好公主为重。” 夜枭气的一跺脚,“他娘的刘妙,恩将仇报,公主,这次绝不能放过她。” 夏东珠已缓过神来,“此事有蹊跷,让我好好想想,你先不要冲动,目前咱们最好以静制动。” 从传出来的消息看,刘妙看似处处为萧玉翀绸缪做打算,甚至不惜拉她上位。可是以她对刘妙的了解,她算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况且得罪了西羽,她一样没有好下场。 但是这一次,刘妙竟敢污蔑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能轻易被原谅。 夏东珠手里抚摸着青色瓷盒,此刻倒有些犹豫了,这颗药丸到底要不要给阿荆服用呢? “公主,王妃过来了。”夜枭走进来,冲着夏东珠低声一语。 夏东珠精神一振,慢慢扶着桌子站起来,“让我们的人尽快找到萧玉翀,看看刘妙是不是被人要挟……” 夜枭脸一沉,“是。” 青城老王妃提着裙子急火火地跨进屋。 “母亲。”夏东珠挺着大肚子温柔唤一声。 青城老王妃站定,细细观察她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她暗中松了口气,急忙对着身后人叮嘱,“你们都出去,我要与公主说会话。” 云姑姑和夜枭等人一起退出屋子。 “母亲也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了吗?”夏东珠率先将此事说出来。 青城老王妃脸一沉,哼一声,“萧玉翀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染|指我孙子?我们青城王府可不是好惹的,阿玺,那个蓝瑛郡主上次血洗公主府,你宽宏大量放过她。如今她却恩将仇报变本加厉污蔑你,这种人,不能再留。你不必出面,此事由咱们青城王府来做。” 夏东珠听了一愕。 一向柔柔弱弱心地善良的老王妃,此时是真的被逼急了。 夏东珠微微一笑,“母亲,稍安勿躁,切莫中了他人的圈套。” 青城老王妃见她如此淡定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人都骑到咱们头上来了,你还要忍?这可关乎我孙子的名誉,他们就是欺负阿荆失忆了,不能为你证明……” 青城老王妃说着便红了眼睛,“真是岂有此理,以为我儿子失忆,就能欺负我的媳妇和孙子,当我们青城王府是吃素的吗?一个蓝瑛郡主也敢如此叫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此事绝不能善了。” “母亲相信我吗?”夏东珠问的一语双关。 青城老王妃眉一皱,“瞧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真真儿媳,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夏东珠心里踏实了,笑着握住青城老王妃的手。 “母亲若是相信我,此事便都交给我处理。蓝瑛郡主敢这么做,绝不简单,或许有隐情。母亲先不要生气,我们以静制动,先观察各路动静看看……” 青城老王妃性子单纯,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疑惑一声。 “各路动静?难道还有其他人推波助澜?” 夏东珠沉定地点点头,“我怀疑有人要在京城搞事情。南疆生变,夏大将军并未抓住安国公,如今夏南宇在南疆掘地三尺抓他余孽,有人怕是待不住了……” 青城老王妃脸色一变,“公主的意思,安国公已经来了京城?” 夏东珠眉眼沉沉,“阿荆失忆了,恐怕许多人都想在这上面做文章,我们自己先不能乱了阵脚。至于我肚子里的孩子,待他出生,母亲若不放心,可以为他与阿荆做亲子鉴定。太子妃手里应该有司马老神仙制作的药水,一验便知。” 青城老王妃一听就生气了,“瞧你这孩子说的,我何曾怀疑过你?我这么急匆匆赶来,倒是怕你想不开,是来给你撑腰的。” 夏东珠一听心里一暖。 “有母亲这句话便够了。况且经历那么多,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医娘了。有人敢污我,我父皇也是不会答应的。” 青城老王妃一听终于放下心,她轻声一叹,心疼地看着夏东珠。 “只是又让公主受委屈了。” “辱我者,我必定千倍百倍讨回来,不算委屈。” 青城老王妃咧嘴一笑,放心地离去。 蓝瑛郡主之言一夜间便在京城传疯了,人人闻之变色,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青城王府再一次被抛上风口浪尖。可不管外面怎样的风云诡谲,夏东珠依旧处事不惊。 难得,萧长荆也咎然不动,并未过来质问她。 这么劲爆的消息,竟然在青城王府并未激起任何浪花。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夏东珠正坐在桌前为孩子做小衣衫,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吵嚷,是西就的声音。 “圣女请回吧!公主没时间见你。” 院子里,阿琪娜尖锐的嗓子叫嚷着,“公主是没脸见人了吧?做下如此龌龊事,还赖在王府不走,真不要脸。” 夜枭一下子从房檐上飞下来,拿剑架在她脖子上。 “若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一剑削了你的脑袋!” 阿琪娜更是嗤笑不已,“公主这是心虚了,纵使恶奴行凶,有本事,你砍啊!看殿下会不会将你们逐出府……” “你……”夜枭气的脸白。 “东城,送圣女回去。”身后突然传来萧长荆冰冷的声音。 阿琪娜转过身,就看到萧长荆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东城板着脸走上来。 “圣女,请吧!” 阿琪娜自然不愿走,她扭着腰肢走过来,“殿下,你还容这个猖|妇赖在王府里不走吗?她怀着别人的野种,毁了殿下的清誉,必须赶出府。” 萧长荆面上不显,但眸子却冷到极处,“既然她如此不堪,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看笑话?还是想落井下石……” “我……”阿琪娜被噎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东城也没好气,“既然殿下都发话了,圣女就别赖在这里了,王府规矩多,殿下是王府的主子,说话从来说一不二,如今还无人敢忤逆他。还请圣女速速离开。” 阿琪娜咬了咬牙,冷睇了东城一眼,随后委屈地扑向萧长荆,“殿下,你看你身边的奴才敢这样对我……” 说着,阿琪娜眼圈一红,使劲往萧长荆怀里钻。 萧长荆负手站着未动,脸上已极度不耐烦,他忍着厌恶,只低声说,“你先回去,我有事质问公主,你在这不合适。” 阿琪娜一听,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便笑着道。 “那我在‘锦松苑’等殿下。” 萧长荆一点头,阿琪娜扭着腰肢走了。 夜枭一听萧长荆是来兴师问罪的,立马寒着脸挡住去路。 “我家公主没做对不起青城王的事,殿下请回吧!” 萧长荆阴沉着脸,“让开。” 夜枭抱着剑挺了挺脊梁,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根本不让。 气氛突然有丝紧绷。 东城有点着急,看着站在夜枭身后的西就,使劲对她眨眨眼。 西就板着脸,手里握着剑,站的笔直,也没将东城的示意看眼里。殿下若是找公主的麻烦,她也不让。 “夜枭,西就,让殿下进来。” 夏东珠扶着门槛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甚是无奈。 夜枭抿了抿嘴,虽然气不顺,但终是没有忤逆夏东珠的命令,轻轻侧过身。 萧长荆跨步与他擦身而过。 夜枭冰冷的声音响在萧长荆耳侧。 “殿下,公主是我们西羽国的皇太女,身份尊贵。她的孩子,无需任何人证明。我家陛下已经发话,南萧若是容不下这个孩子,他即刻封他为皇太孙……” 萧长荆身子一僵,微顿了下脚,随后步上台阶。 夏东珠转身走回屋子,坐在桌前,又开始为孩子做衣裳,“殿下今日过来,是为了刘妙说的那番话?” 萧长荆眉心一皱,“别人说什么,我并不在乎。” 夏东珠抬起头,“那殿下是为何而来?” 萧长荆一撩袍坐到她对面,“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让夏大将军为刘妙做伪证?南疆之事,虽然我失忆了,但皇城司有备案,当时发生的一切,都详细记载入册。” 夏东珠一哂,“殿下并不怀疑孩子不是你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刘妙为何要污蔑我?她如今如丧家之犬,有何胆敢当着皇上的面说谎?这可是欺君这罪。” 萧长荆撩了撩眼尾,“你想说什么?” “安国公陈储来了京城……” 萧长荆倏地缩起眼眸,“你是说安国公威胁了刘妙?” “我不确定,但刘妙绝对有问题。我前几天确实与她做了一笔交易,她想让皇上为刘家军正名,然后离开京城光明正大地活着。如今她反常地在皇上面前撒谎,肯定是出了事。” “那她为何要污蔑你?既然是有求于你,就不该恩将仇报!况且,犯下欺君之罪,却没有逃,反而堂堂正正地住进了刘家老宅康国公府,这说不通。” 夏东珠想了想,“她这样做,只是想告诉世人她所做问心无愧,但在我看来,她是根本走不了。” 夏东珠说着,放下手上针线活,认真看着萧长荆,“就在前几日,萧玉翀约我在城外十里长亭见面,没想他直接向我要钱,话里话外都是自欺欺人地想让皇上恢复他皇子的身份。刘妙做下此事,或许也是为他。想用我和孩子,来抬高萧玉翀的身份,从而让皇上不得不再次重视他。” 萧长荆嗤了一声,“萧玉翀是安国公的儿子,皇上早就知晓,如今陈婕妤已死,他再无可能回到皇庭。” 夏东珠想到了一件事,“前几日我让夜枭寻找萧玉翀,却始终找不到他,不知殿下可否帮忙?” 萧长荆脸一寒,“你还找他做甚?” 夏东珠知道他误会了,轻轻解释,“刘妙深爱着萧玉翀,为了他,可以说做到了极致,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不要。 如今她反常地攀咬我,若是有人拿萧玉翀要挟她,她是能做得出来的。特别是现在,她不逃不躲,直接住进多年未曾住过的康国公府,说明她破釜沉舟想最后一搏。” 萧长荆冷哼一声站起来,“目前先管好你自己吧!”说完,他阴沉着脸就要走。 西就正好端着午膳走进来,热腾腾的鸡丝汤,香气扑鼻,萧长荆突然有点挪不动步,他喉头本能地滚动了两下。 西就冲着夏东珠使了个眼神。 夏东珠一笑,“要不,殿下留下来吃过午膳再走吧!” 萧长荆立马转过身,哼一声,抬脚就走。 “哎哟……” 突然夏东珠‘哎哟’一声,她要站起来,大肚子不小心碰到桌子沿,她抱着肚子就痛叫一声。 萧长荆一个旋身倏地就返回来,脸色吓得发白。 “怎么回事?” 夏东珠两手抱着肚子,有点小无辜,“肚子又大了,起得太急,碰到了桌子,有点痛。” ‘哗啦’一声,夏东珠话刚落,就见萧长荆一掌就劈碎了桌子,“明天换张新的。” 夏东珠一愕,低头看着碎成一地的木屑,弱弱地说,“殿下,其实并不严重……” 西就在旁边露出笑意,她故意道,“殿下,你就留下来陪公主用午膳吧!最近公主食欲不振……” “好,我留下来用膳。” 萧长荆想没想就答。 夏东珠甚是无语地看了西就一眼。 第231章 药庐惊悚一幕 萧长荆走后,西就有点小雀|幸地凑到夏东珠耳边。 “公主,解药下在殿下的饮食中了。” 夏东珠并没有她这般乐观,叹息一声,“还有两次才能确定,刘妙到底有没有骗我?” 西就眉一皱,“公主,你不是已经验过,解药皆是上等药材炼制,对殿下并无害。” 夏东珠还是摇头,“不能大意,孟歧在瓷盒中附上了解蛊的法子,除了用药,最后还需银针协助……” 西就一听,抿了抿嘴,“今日阿琪娜来闹,殿下明显是向着你的,他并不信刘妙的话。福公公说,现在不管阿琪娜怎样厮缠殿下,他都坚持睡书房,始终不肯与陈琪娜同榻。公主,你说,殿下当初为何还要娶她呢?” 夏东珠轻轻蹙着眉,“怕他当时被逼无奈,毕竟阿琪娜救了他是事实。他是个重情义的人,或许在他眼里,就如当初对夏大小姐一样,只想给阿琪娜一个安逸富贵的生活,而不是真的要与她成夫妻……” 晚上,夏东珠刚吃过晚膳,就看到夜枭急匆匆走进来。 “公主,萧玉翀失踪了……” 夏东珠倏地缩起眸子,“有何证明?” 夜枭道,“殿下让南辕给你带来一个人。” 说着,夜枭手往外一挥,就有两个侍卫架着一个被捆绑头上戴着布套的女子走进来。 夏东珠疑惑地看了夜枭一眼,因为她看出这个女子也是身怀六甲,在她的印象中,她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女子会与萧玉翀有关系。 夜枭一把将女子头上的布套摘下来。 待夏东珠看清地上的女子,吃了一惊,“路青瑶……” 路青瑶嘴里塞了干巾,披头散发,样子相当狼狈,看到夏东珠,她立马瞪直眼,嘴里支支吾吾似有话说。 “夜枭,拿掉干巾,除掉她身上的绳索。” 没想到,路青瑶竟然怀孕了。 只是,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瞧着她身怀六甲笨重的样子,应该不是萧玉翀的,那时萧玉翀应该还有南疆。。 路青瑶一被放开手脚,就哭着扑倒在夏东珠面前,“公主,求你救救二皇子吧!若是不能尽快找到他,他定然是会没命的。” 夏东珠嗤笑一声,“路青瑶,瞧你这话说的,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二皇子?你指的是陈公子吧?” 路青瑶哭着摇头,看着她的肚子,“公主,你怎能如此无情?好歹你与他也是夫妻……” “路青瑶!”夏东珠猛地厉喝一声,“我与萧玉翀没任何关系,刘妙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就是笃定阿荆失忆了,无人能证明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若是你拖着身子来这里就是说这些,就赶紧滚吧!你的话,我一句都不想听。” 夜枭一听,手抓在路青瑶的后衣领子就要将她拖出去。 路青瑶却哭着抱紧了夏东珠的腿,“公主,我并不知你与二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现在确实很危险。我本想到康国公府找蓝瑛郡主,可是她的府邸我根本进不去,她也无法出来见我……” 夏东珠眉心一皱,原来萧玉翀回京并未与刘妙住在一起。 “你是说,萧玉翀回京后一直与你在一起?他到底出了何事?你如实说来。” 路青瑶一脸的艰涩,“不敢瞒公主,当初二皇子叛乱前,就将我和陈弼送往京城外一处隐秘的庄子,并让我们带出大量的财宝,以防事败后还能东山再起。” 夏东珠一下子明了,她怀的是陈弼的孩子。 路青瑶继续道,“前几日二皇子回京来了庄子,我和陈弼自然很高兴,可到了夜里,就有一个妖艳的女子来找他……” 夏东珠眼一深,“妖艳的女子?怎么个妖艳法?” 路青瑶比划着,“当时我晚间起夜偶尔看到,她赤着脚,穿着短裙,浓妆艳抹地翻墙而过,走进二皇子的房间……” 路青瑶说着,脸色一红,似乎下面的话羞于齿口。 “她与二皇子一夜颠鸾倒凤,声响极大,庄子里很多人都听到了,可主子的事,大家都不敢说。那个女子夜夜飘然而来,异常妖艳,还带着一股奇香,庄子里的人私下都传,说二皇子是被勾魂的女鬼给缠住了…… 果然,没几天,二皇子就虚的下不了床。脸色憔悴蜡黄,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我与陈弼极害怕,不敢让蓝瑛郡主知道,直到前天,那个女人又来了,随后二皇子也不见了……” 路青瑶说完,整个屋子里落针可闻,谁都没说话。 夏东珠想起了刘妙的话,明显是说圣女阿琪娜采阳补阴相当淫|荡…… 刘妙知道阿琪娜的底细,想必她与‘婆罗族’有些渊源,那阿琪娜认识萧玉翀也就不足为奇。 夏东珠苦笑一下,“二皇子如此离奇的失踪,你让我如何救他?” 路青瑶眼里又崩出泪水,“陈弼看到二皇子是被那个妖女带走了,他一路暗中跟随,看到二皇子被那个妖女带入了青城王府……陈弼死了,死在庄子外,浑身精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似的,脸色苍白,皮包骨头,甚是吓人。” 夏东珠一听皱起眉。 夜枭和西就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骇然。 “陈弼死在庄外,你又是如何知道,二皇子被那个妖女带入青城王府?” 夏东珠冷冷地看着路青瑶,对她说的话,明显半信半疑。路青瑶背叛过她,况且,如今她在风口浪尖,她不能不怀疑是有人想再利用路青瑶害她。 路青瑶一下子扒开裙子,众人看到她脚裸处绑着一个布条,她费劲地解下来,递到夏东珠面前。 “陈弼临死前写的血书,是撕下袍子写的,藏在他的玉冠中,我替他收尸的时候发现的……” 夜枭立马将血书拿过来,并未递给夏东珠,而是先展开看了一遍,才扯着给夏东珠看。 看来路青瑶所说不假,虽然夏东珠并不识陈弼的字迹,但血书上所说,萧玉翀确实被带入了青城王府。 夏东珠心头掀起巨浪,但面上却不显,她垂下眼睑。 “即便有血书,也不能保证你所说都是真的。如今我的处境,自顾不暇,也无法帮你……” 路青瑶又哭起来,“公主,我与陈弼已经结为了夫妻,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我以我的孩子起誓,我所说每一句都是真的。公主,你也是快做娘的人了,将心比心,若不是我实在无法,绝不会来求你的。” “可是青城王府也没有你所说的那种妖艳女子,若是此事说与殿下,你猜他会将你怎样?” 路青瑶明显有点绝望,“公主身为西羽国长公主,背后有整个西羽国做靠山,若是连你都无法救二皇子,想必他也会落得与陈弼一样的下场。可若是陈弼临死前的血书为真,那青城王府岂不是整个皇城最危险的地方?公主与孩子的安全又有何保障?” 夏东珠轻敲着桌面,“说的,也有些道理。” 路青瑶眼中又崩射出希望,“公主,我知道自己曾背叛过你,你不相信我。但青城王失忆了,若是有人趁机搅乱青城王府,于他,也是危险的吧?” 夏东珠明显不想让她再说下去,淡淡一声,“我让夜枭先送你回庄子,至于你所讲,我会让人在府中细细搜查。有任何蛛丝马迹,我会派人通知你。” 路青瑶舒了口气,真诚地感激一声,“多谢公主。” 她从地上爬了两下竟没爬起来,西就看了夏东珠一眼,伸手将她搀起,“公主,就让我送陈夫人回去吧!” 夏东珠点头,“也好。” 路青瑶走后,夜枭沉冷一声,“公主,我们的人都守在药庐,对王府其他的地方并未派人,你看……” “先不要声张,派人先将‘云秀苑’保护好,对东城知会一声,让他对‘锦松苑’加派人手,务必要先保住殿下的安全。” “是。” 路青瑶是被萧长荆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药庐的,西就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又将她送出府。对于路青瑶所说,夏东珠心头隐隐觉得是真的。 她并不是同情萧玉翀,而是厌恶有人将青城王府玷污了。 最近她观察萧长荆,虽然失忆,但见他处理问题的手段一点没手软。虽然她的谣言满天飞,但朝臣也只敢在背后嘲笑他两声,丝毫不敢将此事在明面上说。可见他的阴狠,已深入骨髓。 刘妙缩在康国公府闭门不出,不管是何因,夏东珠都在静观其变。 这几日,东城和夜枭将青城王府的各个角落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路青瑶嘴中所说的妖艳女子和萧玉翀。最后只剩下一个‘锦松苑’。 东城脸色极难看,若是’锦松苑’真出了问题,那他难辞其咎。 ‘锦松苑’的防护一直由他负责,殿下白日在皇城司处理公务,晚上回‘锦松苑’书房歇息。而他曾经住的主院,都让给了阿琪娜。东城也只在主院派了一些侍卫看守,并无特别关注。如今出了此事,东城心里极度不安。 夏东珠叮嘱他,暂不告诉殿下。 这一日,东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守护‘锦松苑’主院的侍卫白日里无精打采,呵欠连天,蔫巴巴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东城一共派了二十四人守护主院,八人一组,三班轮流。可他蓦然发现,这二十多人明显与往日不同。 他不动声色,喊来班头刘洋,“怎么回事?大白天就萎靡不振吹欠连天,若是被殿下看到,小心挨鞭子。” 刘洋极年轻,挠着脑袋也极是不解,“东城哥,不知为何,最近兄弟们总是感到很疲乏,晚上也睡不好,白日浑身都没劲儿。” 东城故意哼一声,“我看你们是皮子松了,回头每个人去领二十个板子就舒坦了。” “啊!”刘洋苦着脸,“东城哥,兄弟们守在主院,丝毫不敢怠慢,晚上连眼都不敢眨,你就放过我们吧!” 东城挑了挑眼皮,不动声色问,“最近殿下睡在书房,主院可有何异样?阿琪娜圣女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可怠慢不得。” 刘洋急忙摇头,“圣女一直在主院很安静,白日炼香,晚膳后便休息。并无异常。” 东城一挑眉,“炼香?你是说阿琪娜?” 刘洋瞧着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好笑一声,“东城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百花楼‘的姐儿们经常会举行炼香比赛,京城中富贵公子哥都趋之若鹜。” 东城沉下脸,“别嘻嘻哈哈的,这里是青城王府,不是烟花柳巷,你若敢再分心大意,小心我告诉殿下,将你赶出府。” 刘洋脸色一白,东城一向温和,从未对兄弟们冷过脸。 他急忙认错,抱拳,“东城哥,我错了,再不敢大意,请你别告诉殿下......” 东城知道,这些侍卫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跟随殿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心里有了数,也没多加责怪。 ”刘洋,你知道殿下的脾气,该如何做,你自己掂量。“ ”是。“ 夜晚,东城伏在暗处,一眨不眨地盯着主院。 刘洋果然上了心,夜间派了十人不停地巡守,表面看无任何异样。可突然间,他闻到一股异样的香气,若有若无,他头脑一眩,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再抬头看向那些巡逻的侍卫,一个个无精打采,走路摇摇晃晃,形同虚设。 他一下子惊了目。 这段时间真是他大意了。 他不动声色地跃下树,转身向药庐掠去。 夏东珠还未睡,听到夜枭的禀报,她披衣走到外间,看到东城一脸凝重地站在那里。 ”东城,出了何事?“ 东城咬了咬牙,“公主,主院不对劲。夜间飘着一股香气,侍卫们像是进入半梦半醒间,走路摇摇晃晃。白日我问过刘洋,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说最近感觉到疲乏,白立值守也没精神。” 夏东珠闻言心一沉。 “看来阿琪娜果然有问题。” 若她真是路青瑶嘴里的妖艳女子,那萧玉翀有可能就藏在‘锦松苑’...... 夏东珠看向东城,“殿下最近都没有宿在阿琪娜屋子里吗?” 东城摇头,不得不说,“自从刘妙诬陷公主,满城风雨,殿下虽表面不说,但看得出他极生气。已经有段时间没去主院了。白日在皇城司处理公务,晚上直接回书房休息,连问都不曾问过阿琪娜。” 夏东珠眼一深,“殿下不是糊涂人,东城,你先将守在主院的人换一批,将刘洋暗中带来,我为他探探脉。” “是。”东城心事重重离开。 西就哼一声,“公主,看来定是她无疑了。她若真敢淫|乱王府,我一剑劈了她。” 夏东珠声一沉,“先不要下结论,待我为刘洋探过脉再说。” 第二日,东城连借口都未找,就直接将主院的侍卫给换了。 可惜,还未等夏东珠为刘洋探脉,夜间,‘云秀苑’竟突然走水了,一时间,整个青城王府乱成一团。 所有人都冲向‘云秀苑’。 夏东珠已经睡下,突闻‘云秀苑’走水,她披着衣衫就要去‘云秀苑’,被夜枭挡住。 “公主,殿下已经去了‘云秀苑’,你过去也是添乱,不如就在此等候。若是王妃有恙,殿下定会将她送到这里来。” 夏东珠闻言叹息一声,低头抱着自己的大肚子,真是关心则乱。 西就便提着灯,陪着她一直在药庐旁的竹林外侯着。 夏东珠突然闻到一股异香,若有若无,片刻间就再闻不到。 她心生警惕,问西就,“你可曾闻到什么香味?” 西就摇头,“没有,公主为什么这么问?” 夏东珠向四周看了一眼,摇头,“没什么,方才好像闻到一股幽香,很是特别。” 西就也立马警惕起来,“夜枭和暗卫都隐在四处,应该......” 西就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前面急匆匆奔过来一群人,夏东珠眼尖,看到萧长荆背着王妃阔步走来,她心一紧,迎上去。 “母亲可是有事?” 萧长荆板着脸,“火势太大,母亲被烟熏晕了。” 夏东珠急忙道,“赶快将母亲送到药庐。” 云姑姑和‘云秀苑’的丫环婆子呼啦啦都往药庐涌,看来并没有人伤亡。 夏东珠在西就的搀扶下快步向药庐走去,这么多人到来,夜枭竟然没有露面。 夏东珠来不及细想,便推开自己的房门,萧长荆背着王妃一步跨进去,突然身子一僵,站在门口再不上前。 夏东珠从他后面走进来,“殿下,还站在门边干什么?快将母亲放到床上。” 萧长荆站着未动,周身冒着冷气,看他直勾勾盯着她的床,夏东珠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蓦然就看到萧玉翀竟赤|条条地躺在她的床上...... 夏东珠一下子惊了目。 萧长荆背着王妃转身就走。 “殿下......” 夏东珠心慌地唤一声。 西就走进来,骇然看到这一幕,转身就将要进来的云姑姑等人挡在门外,”云姑姑,你快随殿下去照顾王妃。” 云姑姑正不解,殿下为何又将王妃背走了?听西就如此一说,她没多想带着丫环婆子又追着萧长荆而去。 夏东珠寒着脸站在门口未动。 西就倒吸着气,突然爆喊一声,“夜枭,出来......” 第232章 夏东珠搬回公主府 西就一连唤了三声,都不见夜枭出现,甚至隐在四周的暗卫都无任何动静。 这极不寻常。 西就倏地拔出剑,目光锋锐地扫着四周,慢慢退到夏东珠身前,横剑护着她,“公主,夜枭出事了。” 夏东珠站在门槛边轻‘嗯’一声,今夜‘云秀苑’的这把火烧的太过突然,她心头惦念着王妃,乱了心神。只顾和西就一起守在竹林入口,以为有夜枭守着药庐便无事了,没想,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云秀苑’的这把火明显是针对她而放的。 目地就是要坐实,她与萧玉翀苟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萧玉翀的。 夏东珠不能忘记,当萧玉翀看到屋子那一幕,脸色有多难看。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幽香,夏东珠脸一变,“西就,用药巾蒙上口鼻。” 二人急忙蒙上口鼻,站在门槛边没动。 如今殿下已走,若是夜枭和暗卫都被撂倒,那此刻的药庐便只有夏东珠和西就两个人,危险逼近。 竹林里传来诡异的沙沙声,西就暴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哈哈哈哈……”竹林里飘飘渺渺地传来女子畅快的讥笑声,“南宫玺,你就等着被赶出王府吧!” 这声音尖细飘忽,带着酥入骨头的媚音,并不能判定就是阿琪娜。 西就气的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不要脸的狐媚子,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打一架。” “哼……”竹林中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轻哼,就见满天的竹叶从林中飞出,倏地汇聚成一条长龙向西就袭来。 西就立刻用剑劈开。 夏东珠眼睛死死盯着竹林,站着并未动。 满天的竹叶带着不同的尖啸袭向西就,每一片竹叶就如同一把刀,西就不由变了脸。 “公主,回屋,关上门。” 屋里有萧玉翀,夏东珠不会进去,她站在门槛边没有动,沉声说。 “你今日烧了‘云秀苑’,就是为了将萧玉翀弄来嫁祸我,你以为这样,殿下就会相信了吗?这样反而暴露了你自己。青城王府有内鬼,殿下眼中可容不下沙子。” 竹林中又传来女子轻飘飘冷哼,“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 随着她的话落,满天的竹叶疯狂袭来,西就急了,回头冲她一声,“公主,回屋……” 她是绝不能回去的,否则,就再说不清了。 竹林里的女人就是要逼着她回屋,只要门一关,今夜她就得逞了。 她偏不如她意。 眼见竹叶如利箭袭来,西就快要挡不住了,竹林外突然奔来一群人,东城率先腾空而起,一剑就向竹林内砍去,一声脆响,碗口大的青竹立时被他拦腰砍断。 竹林瞬间恢复平静。 福公公跑过来,“公主,你可无恙?” 福公公后面跟着神色焦急的刘御医。 一看到刘御医,夏东珠心里便踏实了。 皇城司的侍卫都涌进来,夏东珠松了口气,看着福公公不答反问。 “母亲怎么样了?” 福公公用袖子擦了把汗,“王妃已经醒了,暂时无碍,殿下将我们遣过来……” 夏东珠立马明了,轻点下头,侧让过身,“有劳福公公和刘御医了……” 刘御医担忧地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对她拱了拱手,随着福公公跨进屋子。 东城却将夜枭从竹林内背了出来。 夏东珠眼一深,立马走过去。 皇城司的侍卫陆续将已经不醒人事的西羽暗卫从不同的角落背出来,一一摆在阔大的院子里。 西就看着毫无声息的夜枭,眼睛里含了泪,扭头焦急地唤一声,“公主,夜枭怎么连呼吸都没有了……” 夏东珠艰难地抱着肚子蹲下去,探上夜枭的脉搏,片刻低沉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西就。 “中了蛊毒,快,给夜枭和其他人服下,再燃上一堆艾草……” 西就一点都没犹豫,接过药就给夜枭等人服下,随后从药房里抱出一堆艾草,点燃在院子里。 东城铁青着脸,看着夜枭等人遭此暗算,他眸光一转,看向夏东珠。 “公主,殿下已将王府封闭,要连夜彻查凶手……” 夏东珠在西就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她淡淡看了东城一眼,“萧玉翀今晚被人放到了我的床上,你进去看看吧!若是他醒了,你将他带给殿下……” 东城抿紧了嘴,殿下让他将刘御医找来,就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低着头,皱着眉心,想说点安慰的话,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最后他低沉一声,跨进屋子。 西就一直紧张地守在夜枭身边,惊恐地看到他耳朵里竟然爬出一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她惊叫一声。 “公主……” 夏东珠立马看过去,却是松了口气,“夜枭很快就会醒了。” 她话一落,夜枭便咳嗽一声,慢慢睁开眼。 他看到西就又哭又笑的样子,一脸的懵,“你哭什么?发生了何事?” 他倏地坐起来,转脸看着躺了一地的暗卫,夜枭一骨碌爬起来,震惊地看了夏东珠一眼,“公主,这是怎么了?” 西就冲着他愤愤一声,“你们被人暗算了,公主也被陷害……” 夜枭脸色一变,抬眼看到东城从公主的屋子里走出来,他眉一皱,“东城,深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东城瞟了瞟他,没理他,直接看向夏东珠。 “公主,萧玉翀醒了……” “萧玉翀?”夜枭惊叫一声,脸色变得更难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话一落,人就没了影,直接冲进屋子。 “刘御医怎么说?”夏东珠轻声问。 东城抿了抿嘴,似是难以齿口,“刘御医说,他被人下了药,身子快被女人掏空了,以后也恐怕会留下后遗症,不能再留下子嗣……” 夏东珠叹息一声,似乎不想看到萧玉翀,只淡淡一声,“将他带给殿下吧!我明日搬回公主府住…….” 东城一惊,定定看了夏东珠半晌,想挽留,却说不出口。他只得低下头。 “我会告诉殿下,望公主三思……殿下已经连夜命人收拾别的院子,公主可以和王妃住在新院子里。” 夏东珠侧过脸没说话。 此时,福公公搀着萧玉翀从屋里走出来。 萧玉翀已经被穿戴整齐,只是神色有点恍惚,眼睛不聚焦,低着头,呆呆的,像是傻了一样。 东城冲着夏东珠轻一点头,便走向萧玉翀。 夏东珠连看萧玉翀一眼都不屑,她看向刘御医,“如何?” 刘御医扫了萧玉翀一眼,低声道,“若再拖延几天,就被吸得精尽人亡了……不是单纯的男欢女爱,是一种采阳补阴的功法,极是阴损。” 夏东珠轻一点头,“可如实告知殿下。” 刘御医颔首,对她拱拱手,“公主保重,老夫退下了。” 夏东珠轻声道,“多谢。” 此时,被蛊毒迷晕的西羽暗卫慢慢醒来,都丈二和尚摸着头脑,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听西就讲完,他们一个个都变了脸,懊恼地沉默地跪在夏东珠面前。 夜枭阴着脸从屋里出来,也闷声不响地跪下。 “都起来吧!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待在王府,天亮后,就回公主府吧!” 夜枭又惊又喜,“公主,你说真的?“ 西就猛地踢了他一脚,“公主累了,别废话。天也快亮了,赶紧去收拾东西。“ 夜枭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他谨慎地看了夏东珠一眼,大手一挥,暗卫便从地上站起来,迅速隐入暗处。 西就搬了把椅子放到院子里,夏东珠一直坐到天亮。 天亮后,夜枭已经收拾好东西,夏东珠却让西就端着早膳去了‘锦松苑’。 萧长荆在书房内也是一夜未曾合眼。 东城连夜将整个王府都翻了个遍,也未找到那个在竹林中攻击夏东珠的女子。‘云秀苑’走水的原因找到了,是小厨房晚上给王妃炖着参汤,看守炉子的小婢女睡着了,火苗溅出来将厨房点着了,之后又连累了其他屋子。 这个理由勉强过得去。 萧长荆心里明白,今夜的目标不是‘云秀苑’而是药庐。 萧玉翀出现在药庐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竟然几乎被折腾傻。 东城悄悄走进来,“殿下,公主来了。” 萧长荆一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整夜都一动未动,听到东城的声音,他慢慢转过头,并未出声,而是手在椅把上反复敲了敲。 “让她进来!” 萧长荆起身站起来,夏东珠带着西就走进书房,她平静地看着萧长荆,“殿下,我熬了粥,你吃一点吧!” 西就将早膳放到桌子上,就与东城一起退下去了。 萧长荆一句话不说一屁|股坐到桌子旁,夏东珠伸手为他倒了一碗粥,“夜枭已经收拾好行李,早膳后,我就搬回公主府去住。” 萧长荆闻言垂下眼睑,边吃粥边淡淡一声。 “为何要搬回公主府?认为我护不住你?” 夏东珠坐下来,也为自己倒了一碗粥,慢慢吃着,“公主府是我的府邸,我住着舒服些。既然有人不想让我待在王府,那我这次便如了她的意,看她最终想要干什么?” 萧长荆瞟了瞟她的肚子,心头竟浮出一丝不舍,却没挽留,“将母亲一起带过去吧!她留在王府也过不踏实。” 夏东珠被粥呛的咳嗽一声,她皱着眉看他,“母亲跟着我不合适吧?” 想着曾经,他动不动就钻她的窗子赖在公主府不走,他如此痛快放她走,不会想放弃王府,将公主府当成他自己的家吧? 萧长荆吃完粥直接将碗一推,“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西羽的长公主,身份尊贵,有自己独立的府邸,西羽皇都妄想直接将你肚子里的孩子立为西羽皇太孙,你在青城王府才不合适,应该回去。” 这话有点酸。 夏东珠一时被噎得喘不过气来。 她也不吃了,放下碗,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将如何处置萧玉翀?” 萧长荆清浅一声,“既然已经快废了,那就让他废的更彻底一点,永远绝了有些人的希翼。” 夏东珠一惊,她能明白萧长荆嘴里‘更彻底‘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清浅的语气,透着极度的怒意和残忍。 他要彻底废了萧长荆。 彻底废了安国公的希望。 夏东珠叹息一声,慢慢站起来,“那我便回去了,殿下保重。” 萧长荆坐在椅子上,眸光定定地盯着她的肚子,没有挽留,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夏东珠走出来,西就低问一声,“公主,殿下可是吃了粥?” 夏东珠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这已是第二次下药了。 西就陪着她往外走,突然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阿琪娜。 她也学会了,让婢女端着早膳来给萧长荆送膳。她扭着腰肢,一身火红的衣裙,妩媚又轻浮。看到夏东珠,她嘲弄一笑。 “听说公主要回公主府了?公主终是没脸再在王府待下去了,殿下一直给你留着脸面呢!” 夏东珠冷笑一声,脚步不停,与阿琪娜擦肩而过。 “你也别高兴太早,心里有鬼的人,终有一天会现形。” 阿琪娜讥笑道,“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公主。” 西就握紧拳头,忍着怒意没发作。 待出了’锦松苑‘,夏东珠一眼就看到青城老王妃在云姑姑陪伴下正躲在月亮门后若隐若现,云姑姑肩上挎着个小包袱,一看就是知道她要走,正等着她。 夏东珠叹息一声,走过去,轻唤一声,“母亲......” 青城老王妃立马现出身形,嘟着脸,“公主要离开王府,必得带上我,我可不能离开我孙子......” 看来昨夜在药庐发生的一切,王妃并不知情。 夏东珠淡淡一笑,向她伸出手,“那母亲便随我一起回公主府吧!” 或许有王妃陪着她,外面的风言风语才不会更张狂。 夏东珠带着王妃安然回了公主府,蓝姑姑和大宝二宝欢喜地迎上来,王妃看到大宝二宝也极是高兴。自从她去了南疆,就把大宝二宝又留给了蓝姑姑,蓝姑姑和孩子一直住在公主府。 夏东珠回到公主府当日,京城便传出谣言。 说她与萧玉翀在青城王府苟且,被青城王抓个现形,她已被逐出王府回到公主府。 夏东珠一听到这流言,就冷冷一笑,必然是始作俑者故意散播出来的。 可见那人就在青城王府。 昨夜种种,萧长荆已经封锁消息,然而这种流言还是散播出来,就足以说明问题。她回到公主府,萧长荆肯定要在青城王府关门捉鬼。 这些流言,夏东珠并未让王妃知晓。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回到王府的当晚,刘妙又给她传来密信。 夏东珠看着‘紫仙草’和密信,已经不想再拆开了。 西就也是嘲弄一声,“公主,蓝瑛郡主竟然还有脸传来书信,真是不知廉耻。” “那就烧了吧!”夏东珠淡淡一声。 西就挥手就将‘紫仙草’和书信扔进火盆里。 一连几天,刘妙不停地暗中送来书信,看来她是真着急了。 应该是担心萧玉翀。 可是萧玉翀已经废了,她此刻倒是着急了,可惜,已经晚了。 夏东珠根本不管她是不是迫不得已,她再一次的背叛,就不能轻易被原谅。 第233章 刘妙远走 夏东珠一连烧毁刘妙几封密信,明显是恼了她,不想再与她纠缠。没想,京城突然就爆出一个大消息。 萧长荆向皇上请旨,以窝藏叛逆为名,带兵搜查了康国公府。听说在府里发现大量人员和兵器,萧长荆下令格杀勿论,最后将唯一活着的蓝瑛郡主抓进了虎山大牢。 同时,康国公府城郊的庄子也被抄查,里面所有反抗之人都被绞杀。萧长荆雷厉风行,迅雷不及掩耳,此事一出,瞬间震惊整个皇城。 夏东珠听到消息也是大吃一惊,她愣怔地坐在椅子上许久才回过神来。 “刘妙被抓进了虎山大牢?” 虎山大牢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能活着出来的少之又少。当初萧玉翀就是被关进了虎山大牢。 而萧长荆带皇城司的人去搜查,却没将刘妙关进皇城司大牢,可见,他定然是搜出了了不得的证据,刘妙难逃其咎。 夏东珠急忙看向夜枭,“可有查清,康国公府和庄子里的都是什么人?” 夜枭想着东城传来的消息,眼眸一深。 “殿下在康国公府搜出大量的兵器,那些人应该是安国公的人,确切说是‘婆罗族’的精锐。安国公逃了,殿下一怒之下,下令将那些人都杀了。至于城郊那些人……应是康国公留下的刘家军,此次随刘妙进京,一直隐在城外的庄子里……” 夏东珠一听便闭上了眼,若真如此,刘妙已无活路。 看来此次皇上已经容不下刘家军了。 夏东珠琢磨着,当初刘妙一连几天给她送来密信,难不成是她早料定了今日的结局? “皇上可有给刘妙定罪?” 夜枭轻一摇头,“目前还没有,人被关进虎山大牢,却不准任何人探视。” “阿琪娜可有其他动静?” 夜枭咬着牙冷哼一声,“现在殿下将青城王府守得如同铜墙铁壁,除非她真是鬼,否则根本跨不出王府一步。” “告诫东城,再加强王府守卫,小心阿琪娜狗急跳墙。” “是。” 刘妙被抓进虎山大牢,夏东珠心里沉甸甸的。若是她当初不赌气,看了刘妙的密信,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萧长荆服了两次解药,目前还无任何不适症状。 若刘妙带来的解药为真,那她终是欠了她的情。 “西就……”夏东珠冲外唤一声。 西就走进来,“公主,有何吩咐?” 夏东珠脸上露出极复杂的神色,最后还是问道,“可知,殿下将萧玉翀关在了哪里?” 西就一听就变了脸,“公主,你还惦记那个混账干什么?” 夏东珠冲她摆摆手,“我不是惦记他,是刘妙一直对他难记怀。如今她深陷囹圄,我与她的交易,最终还是要给她一个交待。” 西就咬了咬唇,低声说,“殿下让刘御医将他带去了‘济世堂’……” 夏东珠想着萧长荆要彻底废了他,希望还得及。 “你去‘济世堂’一趟,给刘御医捎句话……” 夏东珠说着,对西就勾勾手。 西就脸一沉,“公主,他们不值得同情,你休要烂好心。” 夏东珠叹息一声,“我自有考量,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是。” 夏东珠无奈,只得去给刘御医传话。 孩子如今已经九个月了,前世悲惨,但今生圆满。她想着就当为孩子多积些福吧! 晚上,西就将煲好的鸡丝粥用小炉温着放进夏东珠房里便退了出来。随着孩子越来越大,她总是感到饿。如今一闻到鸡汤的香味,她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刚盛了一碗要吃,突然窗户一响,夏东珠本能地抬起头,就看到萧长荆动作熟练地从窗户外跳进来。 夏东珠脸黑,看来即便是失忆了,爬窗户的嗜好却没有变。 “殿下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敲门吗?” “夜深了,不方便。”萧长荆根本不觉得什么,直接走到她身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碗里的鸡丝饭看不停。 夏东珠一晒,“殿下这是连晚膳还没吃?” 萧长荆吞咽下口水,摇摇头,“太忙了,没来得及。” 行吧!夏东珠将碗一放,正欲起身,“我去给殿下再拿只碗。” “不用,就吃你这碗便好。” 萧长荆很不客气,直接坐过来,端起桌上的碗就吃起来。 夏东珠一看,见他吃的狼吞虎咽,便转身又给他倒了盏茶过来,“殿下慢点吃,煲罐里还有。” 萧长荆轻‘嗯’一声,头都未抬,直接将煲罐里的鸡丝饭吃了个精光,夏东珠将茶推到他面前。 “殿下这么晚过来,是有事?” 萧长荆又轻‘嗯’一声,放下碗,端着茶盏慢慢地喝。 夏东珠眸光一闪,最后一次解药都用上了。 希望刘妙没有骗她。 这也决定,她要不要救她。 萧长荆将一盏茶喝净,才淡淡一声,“我来,是想问你,对于刘妙,你可还有别的想法?” 夏东珠心一惊,“皇上是要对刘妙定罪了吗?” 萧长荆沉着脸没说话,手指在茶盏上转了个圈,“皇上对刘家军一忍再忍,如今该是尘埃落定了。我知你与刘妙有些渊源,若有别的想法,要趁早。否则,刘妙定斩不饶。” 夏东珠眼眸一深,一时有些踌躇。 她还想等着看他服过解药后的情况,看来现在是等不得了。 “殿下已经知道了吧?我并未让刘御医对萧玉翀用绝子药,如今他神色依旧恍惚,已经不是正常人了。若是刘妙依旧对他有情,我想成全。希望殿下能让我去虎山大牢见一见刘妙。” 萧长荆立马瞟向她的肚子,“你确定,你这个样子还能出门?”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抱着肚子,“儿子很乖,我想应该没问题。” 萧长荆立马轻哼一声,站起身,“牢里污秽,你不宜前往。暂且在府里安生等着,我会将刘妙带来见你。” 说完,他跳出窗子就走了。 夏东珠又瞟了瞟门,嗔怪一声,“好好的门不走,非要爬窗子。” 第二日晚上,萧长荆果然将刘妙带来了。 她穿着囚衣,披头散发,心灰意冷,“公主一直不接我的密信,如今我已是死罪难逃,你还见我做什么?” 想必刘家军覆灭她已知晓。 夏东珠也没好气,“你现在倒是倒打一耙了,你如此陷害我,毁我名声,我凭什么还要接你的信?真是可笑。” 刘妙声一冷,“那你此刻所做又为何?” 夏东珠鼻孔出着气,“萧玉翀已经被阿琪娜废了,我想问,你对他……” “什么?”刘妙惊叫一声,立时变了脸,“你是说阿琪娜将他……” 夏东珠挑着眼皮,“阿琪娜修习媚术,采阳补阴,要靠吸食男人的精血以维持不老容颜。你早知她底细,却并未告诉殿下,没想她会对萧玉翀下手吧? 现在萧玉翀就在‘济世堂’,由刘御医给调养着身子,但人已经被阿琪娜折磨的精神恍惚,谁都不认识了……” 阿琪娜突然捂住嘴痛哭起来。 她本来想看夏东珠的笑话,没想这笑话竟落到自己头上。 刘妙一摸脸上的泪水,突然在萧长荆面前跪下来。 “殿下,你在南疆虽然被阿琪娜救了, 但她说已与你成婚是假的,是她故意蒙骗你。你是纯阳之体,她是贪图你的身体才这么说的。 后来义父逃到‘婆罗族’看到你,知道你失忆了,他便又生一计,让阿琪娜随你进京,为的就是让阿琪娜找机会进宫祸乱朝堂。殿下,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我根本没想要害公主,我只是想让公主想办法让皇上为我们刘家军正名,然后隐居世外。再不踏入京城一步。 可没想,义父突然带着‘婆罗族’精锐来了京城,他将我控制在康国公府,我不得已才对公主污秽,犯下欺君之罪……” 萧长荆听到这里,脸阴沉至极。 “你只是犯了欺君之罪吧?康国公府快成了安国公谋反的窝点了,你府中藏有大量的刀枪剑戟,这是事实。“ 刘妙哭着摇头,“我根本不知,殿下找到我时也看到了,我一直被囚在房间里。我想尽办法对公主发出求救信,却一直没得到回应。我知道我不配被公主原谅……”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朗,夏东珠看向萧长荆。 萧长荆撩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如今皇上已认定刘家军与安国公沆瀣一气试图谋逆,罪无可赎……”说完,他愣了一下,意味地看向夏东珠。 夏东珠笑着对他点点头,“我知道殿下定有办法救下蓝瑛郡主……” 萧长荆哼一声,转头又看向刘妙,“这个世上再无蓝瑛郡主,你可愿意?” 刘妙怎听不出萧长荆话里的意思,她深深地跪俯在他身前,“青城王大恩大德,刘妙永世不忘。” 萧长荆哼哼两声,直接站起身,“那你在牢中再委屈两天吧!” 两天后,皇上果然下了圣旨,剥夺刘妙郡主称号,赐为死罪。 刘妙被行刑那天下了磅礴大雨,西市瘳瘳几个人,执刑完,由义庄将刘妙的尸体收敛后拉走,监刑官急匆匆进宫向皇上回禀。 一切都没有任何异样。 傍晚十分,夏东珠去了‘济世堂’。 刘妙正抱着呆傻的萧玉翀哭的不能自己。 夏东珠叹息一声,“郡主还是快些出城吧!再耽搁下去,恐生变故。” 刘妙急忙松开萧玉翀,提着裙子就朝着夏东珠跪了下去,“公主大恩大德,刘妙来世结草衔环来报。” 夏东珠叹息一声,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扔给她,“这些盘缠应该够你们俩后半生花的了,蓝瑛郡主刘妙已死,你们改头换命重新做人吧!” 夏东珠冲夜枭点点头,夜枭直接手一挥,一辆青蓬马车便停在门边。刘妙搀着呆滞的萧玉翀上了马车,回头看向夏东珠,千言万语,只余两行清泪。 “公主,保重。” 夏东珠点头,朝她挥挥手。 青蓬马车快速消失在雨幕中。 “公主心太善。”身后,刘御医负手而立,看着刘妙远去,不由感慨一声。 夏东珠笑笑没说话。 看到东城冒着大雨走进来,夏东珠一怔,“东城,你怎么过来了?” 难不成萧长荆反悔了? 反悔也没用,反正刘妙已走。 东城憨憨一笑,“公主,‘百福楼’研制了新的菜肴,殿下想请公主过去一品。” 刘御医哈哈一笑,捋着胡子进了后堂。 夏东珠脸一黑,瞅着这泼天的暴雨,轻轻一声,“哎,殿下的人情,真不好欠。” 东城咧嘴一笑,上前搀住她,“殿下知道公主现在特别能吃,已经让乔掌柜准备了一桌子好菜,今儿殿下难得心情不错,公主勿要让他失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高兴过了。” 夏东珠随着东城到了‘百福楼’,自然又上到了萧长荆那间特别阔大的房间里。 她方一进去,就看到萧长荆正站在落地大窗前,手里拿着一坛子酒,正有一下没一下喝着。房间里,却没有东城所说的美味佳肴。 她立马嘟着嘴,显得极不高兴,”殿下诓我来,究竟意欲何为?” 萧长荆闻声回身,“为何如此说?” 夏东珠拍拍肚皮,“都已经饿了,殿下却只顾自己喝酒。” 萧长荆咳嗽一声,放下酒坛,直接拉响了旁边的铜铃。 夏东珠抱着肚子坐到了桌边,萧长荆也坐过去,“听乔掌柜说起了很多之前的事......” 夏东珠细细地看着他,按照孟歧的叮嘱,解药已分三次下在他的饮食里,怎么还没动静? 孟歧说,解药的过程中,会有一些反应。 她也已经准备好了银针。 萧长荆被她瞅的有些不自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夏东珠一回神,轻‘嗯’一声,“看来殿下很喜欢这件袍子,是母亲手把手教我亲自缝制的。原本是想着......” 夏东珠一下子闭了嘴。 “原本是想着如何?”萧长荆认真地看着她追问。 夏东珠一笑,“原本是想给殿下立个衣冠冢......” 南疆发生过的一切,东城都已经告诉了他,虽然他失了记忆,但身边都是可靠之人,所说定然不会假。再者,他对她有着一种莫明的亲近,并不仅仅因为她怀着孩子,而是一种习惯,让他不自觉向她靠近。 第234章 观音庙上香,引蛇出洞 萧长荆瞧着她的大肚子,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抚在上面,眼中盛满温柔,低声喃喃。 “还有一月就要生了。” 夏东珠一叹,“希望孩子到来时,南萧能够真正的海晏河清,再无谋逆战乱。能留给我们一个安宁的生活。” 说到这里,萧长荆便拿下手,“如今京城还有两大隐患,安国公和阿琪娜。阿琪娜被困于王府,仍作困兽之挣。安国公大势已去,只要他还敢露面,必死无疑。” 夏东珠想了想道,“殿下万不可大意,阿琪娜会媚术,小心府中那一纵侍卫,千万莫再中了她的媚。都说‘婆罗族’擅医术,其实她们擅长的是蛊,其手段更是阴狠毒辣。” 萧长荆微微点了下头,“阿琪娜不足为惧,刘御医已经为侍卫们戴上了醒神的香囊,衣衫也是特别用药物熏过的,白日与晚上巡逻都带着药巾,一切都万无一失。目前最关键是安国公,若是他藏匿京城龟|缩不出,倒真是让人夜不安枕。皇上也是忧心,已下旨势必要让他死。” 夏东珠叹息一声,“现在安国公虽已掀不起什么大浪,但此人心机歹毒,几次都让他侥幸逃了,断然不会老实。殿下要防他小人之心,暗中使坏。” 萧长荆语气甚是温柔,“你安心生养,这些事都不必操心。” 夏东珠俊眉一挑,听这语气,似乎比之前对她温柔多了,真不像是失去记忆之人。 难不成解药起作用了? 夏东珠小心地问,“殿下最近繁忙,身体可还吃得消?” 萧长荆撩着眼尾,愤愤一声,“本王身体强壮,根本没有吃不消之说。” 夏东珠嘿嘿笑两声,“那我给殿下把把脉吧!不管怎样,殿下终究是失忆了。最近殿下虽已经适应京城生活,但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 夏东珠说着,不管他同不同意,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腕子。 萧长荆倏地收回手,他自己也有些郁气,“没有恢复记忆,之前的过往一点都不记得。现在所作所为不过是一些习惯罢了。” 夏东珠一怔,讪讪收回手,他对她原来只是习惯。 随后夏东珠又为自己打气,不能灰心丧气,有习惯,总比冷漠如陌生人好。 此时,乔掌柜敲了敲门,“殿下,饭菜已经送来了。” 萧长荆立马正襟危坐,与夏东珠拉开距离,“进来吧!” 乔掌柜打开门,笑盈盈地走进来,他的身后,小侍们提着食盒陆续进来。 乔掌柜一边往桌子上放菜,一边笑呵呵地道,“都是殿下和公主之前爱吃的,我又加了些滋补的参汤,给公主补补身子。” 夏东珠一看都愁了,她唉声一叹,“真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成球了。” 萧长荆闻言撩着眼尾看她,“我又不嫌,你尽可放开吃,一人吃两人用,总不亏了孩子。” 夏东珠抿嘴目光含笑地看着他。 乔掌柜一挥手,小侍们退下,他拿着托盘没走依旧笑呵呵。 “殿下,公主,外面又下了暴雨,实不方便行走,不如今天就在这里留宿吧!你们之前用过的被褥我已经晾晒过,一应用具都换了新的。” 乔掌柜这么一说,夏东珠急忙抬头看向窗外,果然大雨倾盆。至于留宿,她也没觉得怎么。不想萧长荆却红了脸,他抿了抿唇,意味瞟了夏东珠一眼,对着乔掌柜摆摆手。 “下去吧!”这便是应了。 乔掌柜欢喜地应一声,临走前意味地瞟了夏东珠一眼,恭身退下。 夏东珠一叹。 都知道殿下失忆了,已不记得她,大家都刻意地将他俩栓在一起,唯恐殿下不要她。 乔掌柜做的也忒明显了。 不管了,肚子饿,夏东珠拿起筷子就吃。 萧长荆看着她,端起碗又为她夹了很多菜,自己才慢慢地吃。 夏东珠看着自己冒尖的一大碗,眨了眨眼,埋头大吃。 二人一时没了话。 酒足饭饱,夏东珠满足地摸着肚子不愿动弹,她起身离开桌子,走到大床边往旁边一靠,就倚着床柱轻轻闭上眼。 萧长荆又拉响了铜铃,乔掌柜带人将饭菜撤下去,又送上一壶新茶和一些新鲜的水果。 外面暴雨倾盆,萧长荆坐在桌前喝茶,夏东珠突然睁开眼。 “殿下,若想一劳永逸除掉安国公,我倒有个法子。” 萧长荆撩起眼尾,“什么法子?” 夏东珠一笑,“听说城郊的观音庙很灵,我想去许个愿……” 萧长荆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阴沉着脸,“你想用自己作饵,引安国公现身?” 夏东珠不置可否,“我想了许久,唯有此法能引他出洞。因着我身份特殊,他几次三番设计都是针对我,可见他现在穷途末路,想翻盘,唯有掌控你和利用西羽。而我就是你和父皇的软肋。现在你们将我护得滴水不漏,他即便有想法,也无计可施。唯有我主动走出去......” “不行!”萧长荆阴着脸,气的将茶盏重重顿在小桌上。“你疯了?你现在身子如此重,怎能将自己和孩子置于危险当中?安国公丧心病狂,若你和孩子稍有差池,我可怎么办?” 夏东珠心里一暖,自然知道他所说不假,不过她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安国公一天不伏法,我心里终是不踏实。即便生子也不能安心。他如毒瘤,时刻威胁着我们。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提心吊胆过日子。如今只要殿下掌控住阿琪娜,安国公就不足为惧。我不怕安国公的狠,我怕阿琪娜的蛊毒……” 萧长荆阴着脸没说话。 他躁动地一下子从椅子站起来,负手站到落地大窗前,他在思量。 萧长荆久久没有说话。 夏东珠抱着肚子站起身走过去,“殿下,别犹豫了。十日后就是七月初一,按着习俗,很多怀孕的女子都会去观音庙上香,以乞求孩子平安降生。我也是会去的。到时候,夜枭和西羽的暗卫都会暗中护着我,你只要注意安国公就好了。” 萧长荆慢慢转过身,目光疼惜地看着她的肚子,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引出安国公。可是……让自己的妻儿如此冒险,他着实心疼。 夏东珠淡淡一声,“生在皇家,你我都没有选择。就当是为南萧万千百姓,都能够安宁地生活,不再受佞臣祸乱。我们所做都是值得的。” 萧长荆叹息一声,终是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他伸出手臂将夏东珠轻轻揽进怀里。 “对不起,总是让你受委屈。” 听着他满心的歉意,夏东珠抿着嘴欣慰一笑。 三天后,突然就传来阿琪娜疯了,自己溺死在王府荷塘里的消息。 阿琪娜是‘婆罗族’圣女,本就与京城贵族世家格格不入,大家对‘婆罗族’的印象就是野蛮不通礼教,所以她的死,根本没掀起任何浪花。 大家甚至都对萧长荆起了同情之心。 夏大小姐成了太子殿,西羽长公主怀着身子搬离了青城王府,如今阿琪娜又死了…… 青城王始终茕茕孑立,好不孤单。 七月一日一到,夏东珠早早起床,根本没告诉王妃和蓝姑姑便钻进了夜枭准备好的马车。 西就拧不过她,只得往马车里搬进许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 夏东珠苦笑不得,“西就,我们只需两三个时辰就回来,你真没必要。” 西就摇头,“不,娘早就交待我了,你快要生了,必须时刻准备着。你生产所用的一应物品我都装上了马车,若是待在公主府,我自然无需操心,可是现在......” 西就对她执意要去观音庙上香极是不满,“公主,其实你没必要像其他女子一样亲自去上香的,我听说,可由至亲之人代为上香也是可以的。若是你说,王妃和蓝姑姑肯定会争着去。” 夏东珠一笑,“亲自去才显出诚意,现在是我生孩子,不是她们。我为自己的孩儿祈福,跋山涉水都值得。” 西就一听,再不说什么了。她目光瞟着装着满满一车的东西,也稍稍放下心。 夏东珠可没告诉她,她与萧长荆的意图。 夜枭是知道的,所以他特别的紧张,在前面驾着马车,随行的暗卫足足带了上百人,更别说还有隐在暗处的。此番南疆之行,西羽皇留给夏东珠上万的侍卫,足以保护她的安全。 萧长荆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跟随,只能乔装隐在暗处。 到了城外,夏东珠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大大小小的马车都往观音庙赶,络绎不绝。不用说,都是怀了孩子的妇人去上香祈福。 一个半时辰就到了观音庙,观音庙建在山脚下,四周青山绿水,环境甚是绝妙。 夏东珠带着一颗虔诚之心踏进观音庙,学着别的妇人那般上香跪拜,随后又用柳枝沾着圣水拍打衣裳,寓意扫除污秽,以求孩子平安降生。做完这一切,她又学着别的妇人那样,坐在宽阔的观音庙庭院里小心吃喝。 夏东珠看到大户人家的妇人都是七八个丫环婆子陪着,带着吃喝用品,小心翼翼伺候着。也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挺着大肚子由婆母丈夫陪同而来。也有独自来的,挎个小篮子,坦然地跨进观音庙,并不羡慕别人的优渥。 来这里的,都是母亲,并无贵贱之分。 夏东珠坐在石凳上,细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观音庙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一眼望去,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并没有其他异样。 临走前,夏东珠求了一个平安福挂在身上。 待她上了马车,西就轻轻松了一口气。 夜枭赶着马车就往回走,回来的路上,清静多了。她们来的早,走的也早,似乎与别人错开了,回京的路上,孤零零只她们这一辆马车。 “吁......”夜枭一扯缰绳,突然就停了下来。 “公主,前面一颗大树挡在了路上,马车过不去。” 夏东珠心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 “夜枭,要小心了。让弟兄们穿上猬甲,拿出盾牌,先派两个人去挪开树。” “是。”夜枭立马手一挥,一百来侍卫立马动作整齐地迅速穿上猬甲,拿出盾牌,严阵以待。 有两个侍卫到前面去挪树,突然,路两侧的树林传来一声嗡响,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矢就疯狂射来。 夜枭大吼一声,“保护公主。” 一百来侍卫立马抽出刀剑,护在夏东珠马车四周砍挡箭羽。 西就倏地抽出宝剑,将夏东珠挡在身后,她一双俊目黑沉。 夏东珠也没闲着,本就为了引蛇出洞,她自然也做了防备。 她笨拙地穿上了一件大号的猬甲,首先护住肚子。又将随身的银针刀具等都藏在身上,随后敲敲马车门,“夜枭,只要一看见安国公就给殿下发信号。” “我就在这里。”是萧长荆的声音。 夏东珠一愕,萧长荆竟然扮成了夜枭一直护在她身边。 她咧嘴一笑,“有殿下在,我更不怕了。” 她的话还未落,萧长荆又将马车赶起来,夏东珠就听到了刀剑相击的声音,她掀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看,有几十个黑衣人与侍卫们正短兵相接。 轰隆隆...... 随着一阵轰鸣的声响,山下滚下许多巨木,彻底将她们的去路给挡阻了。 有人从山上冲下来,萧长荆拔剑相迎,马车外都是刀剑惊鸣声,西就冲夏东珠点了下头,也钻出马车。 “只要交出阿玺长公主,就可饶你们不死。”果然是安国公陈储的声音,他有点洋洋得意,似乎对她势在必得。 夏东珠一下子撩开马车帘子,往上一瞧,安国公陈储正站在一颗古木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路上的打斗。他阴鸷的眉眼,有种破釜沉舟的狠辣。 看到夏东珠,他眼眸一亮,用剑一指,“活捉南宫玺......” 夏东珠放下马车帘子,冷哼一声,摆弄着马车里的一些瓶瓶罐罐。突然她听到一阵乌埙的声音,脸色一变,顿时冲着外面嘶吼一声。 “快撤!他们中间有驭兽师......” 萧长荆立马掀开马车帘子,他依旧是夜枭的脸,但眼中射出的犀利却不是夜枭的,他对夏东珠伸出手,“快,出来。” 夏东珠隐隐听到一声狼嚎。 她脸一变,没再迟疑,伸出手放在萧长荆手中,“我没带乌埙,没想他们中有驭兽师。” 萧长荆轻‘嗯’一声,“是‘婆罗族’老族长来了。” 夏东珠脸色又一变,”原来当初教我驭兽术的老道长是’婆罗族‘的人。” 萧长荆直接将她抱出了马车,随后一声呼哨,侍卫们立马边战边退往对面山林撤退。 夏东珠边跑边喘息着问,“殿下,你安排的人呢?不会只有这一百侍卫吧?” “当然不是,其他人都在观音庙,陈储在观音庙对那些妇人动了杀戒,见人就砍......” 夏东珠倒抽了一口气,“他竟然敢在观音庙行凶,简直天理不容。” 陈储带的黑衣人并不多,只有几十人,但是却有一个厉害的老族长。很明显,他一直随陈储来了京城,康国公府’婆罗族‘的精锐都被萧长荆杀了,他是来报仇的。 “殿下......”夏东珠唤了一声,突然停下脚步,抱住了肚子。 “怎么了?”萧长荆紧张地问。 “肚子疼,怕是要生了。”萧长荆苦下脸。 萧长荆呼吸一紧,急忙向四周看去,“半山腰有间茅草屋,可是还能坚持。”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可以坚持,那个老族长可能驭来狼群,到了半山腰,你让侍卫们砍树燃起来,可挡狼群。” “好。”萧长荆说着,直接拦腰抱起她,“别担心,有我,不会让你和孩子落入危险。” 原来今天护着夏东珠的这一百多侍卫,皆是皇城司的精锐。 夜枭带的人,留在观音庙救那些怀孕的妇人。 陈储丧心病狂,竟然派人袭击手无寸铁的孕妇,简直畜牲不如。 狼群很快就追上来,龇牙咧嘴与侍卫们撕杀起来。 东城和南辕也不装了,撕下脸上的面具,东城赶上萧长荆,“殿下,你带公主先走,我已发了响箭,其他人很快就能赶来。” 萧长荆颔首,“阿骐也会带人接应,半山腰茅草屋,你们尽快赶来。” 东城应一声,返身就与狼群战起来。 萧长荆很快赶到了半山腰,他满头大汗,将夏东珠放在一张竹榻上。 这是猎户临时盖的小屋,里面很简陋,所幸锅碗瓢盆和清水都有。 夏东珠的状态很不好了,阵痛袭来,她抱着肚子痛叫一声,汗水将头发湿透。 萧长荆跪在竹榻边,头抵着夏东珠的头,心疼一声,”阿玺,坚持住。我要去砍一些树木,很快就会回来。“ 夏东珠急急呼吸了几口,看着他,异常坚强地道,”你快去,放心吧!我会没事,女人都是要生孩子的。我拜过观音了,她一定会庇佑我的。“ 萧长荆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身就出去了。 身后蓦地又传来夏东珠痛叫的声音,他眼眸一深,冲着一棵树就狠劈过去。 第235章 山间生子 夏东珠躺在干草上,痛的撕心裂肺,冷汗将她全身都浸透了。在前世,她跟着外公行医,是见过女人生孩子的,当时只觉那孕妇叫的撕心裂肺未免太可笑。 可如今轮到她,才深刻体会到那句话:女人生孩子,是要生生去掉半条命。 太疼了。 夏东珠能听到外面萧长荆砍树的声音,她想喊他,可一波阵痛袭来,她再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啊……” 下一刻,萧长荆飞速来到她身边,她的身下铺着他的外袍,看到外袍上竟然是猩红一片,那是一种诡异的颜色,生生刺痛了他的心脏。 萧长荆突然痛哼一声,两手死死地抱住头,面上露出扭曲的痛苦。 “阿荆……” 夏东珠看到他的样子,心想着,莫不是解药到了最后关头?她急忙对他伸出手。 萧长荆眼前一片恍惚,脑袋里仿若有条虫子在钻啊钻,太阳穴火火地跳,好多过往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喘息着看向夏东珠,眸光越来越清明。 又一波阵痛来袭,夏东珠再顾不得他,两手抱住肚了咬牙使劲,嘴里的痛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萧长荆两只眼睛泛着猩红,他经过生死,经过战争,经过鲜血,却没经过女人生孩子。尤其还是自己的女人要生自己的孩子,这种冲击,让他犹坠地狱无比煎熬。 他单膝跪在夏东珠身侧,“阿玺,用力。”他在为她打气,可抚在她额头的手,却是微微发颤。 夏东珠急促地呼吸两下,看着他,脸上笑着,一片欣慰,“阿荆,你想起我来了吗?这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 萧长荆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地砸过,他眼眸渐潮,狠狠咬着牙,“我记得,是我的孩儿……” 夏东珠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并未恢复记忆。 她急忙将身上一个大荷包扯下来,丢给他,“快,打开。” 孟歧说过,要彻底解了他的蛊毒,还需最后一针。 萧长荆急忙撑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卷包,打开后见里面除了一排银针,还有一溜的各种刀具。 萧长荆看着那些刀具心头就泛寒,“阿玺,你要如何?” 夏东珠正要说话,突然腹部的抽痛再一次浪潮般涌来,她张口发出一声犀利惨叫。这波阵痛似乎更急,一波接一波,一次比一次痛,突然下腹便有热流汹涌而出。 “破水了……”夏东珠痛哑着嗓子,老人们常讲,女人生孩子破水,孩子就快要出生了。若是还生不出来,那便危险了。 萧长荆用袖子为她擦着脸上的汗,他急的手足无措,脸上的汗比她还多。 夏东珠有些虚弱地看着他,“阿荆,你必须答应我,若是我不行了,你要保下孩子……” 萧长荆心头一震,抿紧唇,摇头,“不,你和孩子我都要保。” 夏东珠摇头,眼睛看着那一排刀,然后抚着自己的肚子,“阿荆,羊水破了,孩子再生不出就有危险了。若是我昏厥醒不来,你就要剖开我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 萧长荆一下子转过头。 从来没有低过头的男人,竟有些哽咽了。 “阿荆,夏东珠抓着他的手,“孩子比我重要,他是我们第一个孩儿,我宁愿用我的命来换他的……” 萧长荆转过头,眼眸赤红,“阿玺,还应该有办法的,一定能救下你和孩子。” 夏东珠呼呼喘着气,又困又痛又累,像交待完遗言,心头浮现消极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想闭上眼再也不醒。 “嗷吼……” 一声狼嚎由远及近,撕杀声也响在耳侧,夏东珠昏沉的情绪立马一震,她睁开眼,目光撩着门外,又一波阵痛来袭,她咬着牙憋红了脸使劲往下生,这一次她似乎拼上了全力。 可惜,孩子依旧不肯出来。 “阿玺,挺住。” 夏东珠心头有丝绝望,她抽噎一声,眼光看到灶台上的油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是一个有经验的稳婆接生时做过的事。 她眼睛一亮,“阿荆,快,拿油灯拿来。” 萧长荆想没想转身就拿来油灯。 “阿荆,我不行了,浑身没了力气。你点亮油灯,将刀放在上面烧烧消毒,然后将我下面侧切……” 萧长荆惊愕地瞪直眼,神色极是吓人,“阿玺……” 夏东珠喘着粗气对他重重点头,“我曾亲眼看到,一个稳婆接生时做过的,孩子顺利出生。阿荆,你没问题的。” 还不等萧长荆下决心,茅屋外就传来东城的声音,“殿下,狼群太多,我们只能退守到这里。” 萧长荆脸色一冷,“东城,死守住门口。” “是。” 随后萧长荆点亮了油灯,颤抖着手拿起一把刀,在火上燎了燎,“阿玺,忍着点,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 他正要掀开她的裙子,不想头脑一阵眩晕,随后一波剧痛传来,萧长荆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一下子捂住脑袋。 “阿荆,过来。” 萧长荆听到了夏东珠的声音,本能地探过身,夏东珠手捻一根银针当即立断刺在他头顶百会穴。 萧长荆一下子将头抵在了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阵痛再一次来袭,汹涌澎湃,夏东珠也顾不得外面还有侍卫,张嘴就发出一声惨叫。 茅草屋外,东城和南辕众侍卫身上鲜血淋淋,一百来人,已经去了大半,不是刀剑所伤,而是狼所嘶所咬所抓。 屋外围着茅草屋燃起了大火,东城和南辕等人持着刀剑与陈储对峙,狼群在火堆外躁动不安地走来走去。 夏东珠的痛叫声传来,东城和南辕心头一振。 陈储却笑了,“原来阿玺公主要生了……” 侍卫们本来对狼已心生惧怕,但陈储阴险的笑声,却让他们一瞬间就充满了勇气,持刀的手更稳。 殿下的孩子要出生了,这是他们的小主子,没有比这更能让人忘却生死。 “阿荆,快醒醒。” 夏东珠痛叫着,使劲拍打他。 萧长荆慢慢抬起头,在看到夏东珠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眸光一清,低喃着道。 “阿玺……” 这一声‘阿玺’,让夏东珠又哭又笑,知道他彻底解了蛊。她呜呜两声,“快,帮帮我和孩子……” 萧长荆看看手中的刀,精神一醒,“阿玺,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 说完,他慌乱地掀开她的裙子,扒开她的两条腿,就像真正的稳婆那样,顾不得她身下的血污,顾不得脏物,只想把他们的孩子拽出来。 萧长荆没有逃避,时下以男子为尊,女子为卑。女人生孩子,为避血污与不吉,男子是不能在身边的。更别说,亲自为自己的女人接生。 “阿荆,照我说的做。” 夏东珠一一指点,声音越来越弱,眼睛慢慢合上,萧长荆抬头看着她。 “阿玺,坚持住,你若敢死,我会让所有人为你陪葬——包括我。” 听着他疯狂的声音,夏东珠脑海里突然想起她曾经的誓言,若是萧长荆死了,她会为他陪葬。 没想此刻他竟能说出为她陪葬的话。 夏东珠抽噎一声,猛地睁开眼,泪目,有气无力地道,“阿荆,没有我,你还有孩子,还有这天下……” 萧长荆认真摇头,“天下虽重,却不及你。孩子虽好,也不及你。” 夏东珠喉头一紧,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已经耗尽了力气,身体虚弱的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嘴皮张合着。 “阿玺,忍着点。” 萧长荆又重新将刀在火上燎了燎,随后探进她裙下,他刀子来袭时,夏东珠痛得身子颤抖了一下,却再无力挣扎。可她却是笑着的。 “我要亲自看孩儿一眼。” 随后她拼尽全力往下用力…… “哇哇哇……” 一声嘹亮的孩子的哭声,坚强,有力,哄亮,刺破了狼嚎。 东城和南辕在屋外都哭了。 萧长荆两手染血举着血淋淋的孩子,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夏东珠粗喘了一口,仿若干涸的鱼又活过来,她与萧长荆对视一笑,撕下自己一片裙摆,将孩子包裹住。 萧长荆站起身,深深地看着她,“阿玺,一切都已过去。” 说完,他提着剑坚定地走出茅草屋。 屋外,传来狼声声的惨叫声。 “兄弟们,别让陈储跑了,抓活的,殿下重重有赏。”是南辕激昂的声音。 “殿下,公主怎么样了?我们顺着血渍一路找来……”是夜枭的声音。 “哥,我来晚了……”是太子萧玉骐的声音。 “公主……”西就一身是血,扶着一条残腿依着门框轻唤一声。 夏东珠两只眼睛都粘在孩子身上,闻言抬起头,看到西就她忍不住咧嘴一笑。 “西就,我儿子出生了,快来看看你的外甥。” 西就看着干草上那一大片血污,她突然将头抵在门框上就呜呜地哭起来。随后她跛着腿跑过来,一把将夏东珠和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你受伤了……狼咬的?” 夏东珠看着她血淋淋的一条腿心疼地问。 西就摇摇头,眼睛里有泪,脸上却笑起来,“马车里有娘为孩子准备的小衣,我下山去拿。”说完,爬起来就要走。 “西就!”夏东珠板着脸唤她一声,西就转过头,“你受伤了需要休息,狼口有毒,你的腿若不赶紧止血,就废了。” “无妨,我撑得住。”西就执意要走。 夜枭突然闯进来,他看着夏东珠抱着一个肉嘟嘟又皱巴巴的孩子,眼睛一瞪。随后看到西就浑身是血,眸光立马又沉下来。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山下马车里拿衣物,西就都装好了,一个大包袱。”夏东珠看着夜枭呆怔,不由嗔怪一声。 夜枭眼睛一眨,似乎才反应过来,然后高兴地欢呼一声,“公主,小殿下出生了,我要赶快通知陛下。”话一落,夜枭就跑没影。 没想拿来大包袱的竟然是萧长荆。 他目光温润,瞅着夏东珠和孩子,唇角不由自主勾起来,满满都是宠溺笑意。 “殿下,我来伺候公主洗漱换衣。”西就已经包好了腿,单腿跳着自告奋勇,伸手就要接过萧长荆手里的包袱。 萧长荆却摇头,将包袱往旁边一转,眼睛都没从夏东珠和孩子身上移开,直接冲西就努努嘴,“随夜枭下山,这里不需要你,我亲自来便好。” 西就眼一瞪,随后抿嘴一笑,没再坚持,转身就出了茅草屋。 夏东珠羞羞一笑,将怀里宝贝疙瘩递过去,“你的儿子,抱好。” 萧长荆手忙脚乱地接过软嫩嫩肉嘟嘟的孩子,浑身都有些僵硬,瞧他夸张的姿势,根本不是在抱,而是在托。 而他臂弯里的小家伙却眼着大眼睛,嚅动着小嘴巴,吐着小舌头,模样竟是与萧长荆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扑噗’一笑,“果然跟我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娘见了,定然欢喜。” 夏东珠正就着清水擦洗,闻言笑了笑,“我觉得儿子还是与我长的较像,你五官太明艳,不如我柔和。你瞧儿子胖嘟嘟的脸,是不是如我一样很圆润?” 萧长荆眨了眨眼,“爷可是整个南萧国最漂亮的男子,我的儿子,自然,必须,完全像我。” 夏东珠转眸瞅着他,半晌才抿嘴一笑,似乎让了他。 “好,像你,像你,完全像你。” 萧长荆撩着她也笑了,随后他一敛脸上的笑意,“阿玺,你现在可以完全放心了,安国公陈储死了,我亲自割下他的头颅,已经让阿骐火速送往京城。” 夏东珠换衣的手一顿,随后叹息一声,心也彻底放下,她回眸一笑,“阿荆,回家吧!” 夏东珠又接过孩子,为他换上干净的小衣,随后用褥子包好,她刚要跨步,就被萧长荆拦腰抱起。他眉眼清俊,浓情蜜意。 “阿玺,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 山间生子这一幕深深刺激了他,他方知,女人不易。 他定要将她疼在心尖上。 夏东珠幸福地笑着,将头靠在他肩头,“阿荆,我相信你。” 一行人去的时候悄没声息,来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不仅皇城司的侍卫相随,夜枭更是夸张地将西羽的暗卫都叫了去,一路护着小殿下,那气势,比皇上巡视天下还气派。 皇上,皇后,青城老王妃,太子妃,蓝姑姑牵着大宝二宝等都在城门口焦急地侯着,谁都没想到,夏东珠只不过去了一趟观音庙,竟然牵动出这么一大件事。 安国公陈储祸心包天,竟然拦路劫持,还对观音庙手无寸铁的孕妇行凶,简直张狂至极,死不足惜。所幸,公主安然诞下小殿下。一行人还是满心的欢喜。 特别是青城老王妃伸长着脖子看着远方,焦躁地走来走去。 皇上看不下去了,“王妃稍安勿躁,有阿荆在,公主母子定然有惊无险。” 青城老王妃拍拍胸口,“有阿荆在,我自然放心。只是,我这心怎么‘扑通扑通’跳得这么快呢!” 皇后闻言瞟了她一眼,这么多年,她似乎也想开了。不管皇上心里揣着谁,与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还是她,如此一想,她心里对青城老王妃那点妒忌之心便散了。 她目光意味地瞟了瞟站在一旁的太子妃,唇角一勾,“王妃的心跳得快,那还不是焦急盼着要看到孙子......这可是皇家大喜事,皇氏宗族这一辈中,这孩子可是皇长孙。” 青城老王妃高兴一笑,冲着皇后福了福,“皇后说的极是。” 皇上瞧着她俩再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夏东珠的马车慢慢映入众人眼中,皇上也是高兴一声,“瞧,来了。” 青城老王妃立马伸长了脖子,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夜枭和西就,她高兴的再忍不住,提着裙子就小跑迎上去。 “喂,王妃,你慢点跑。” 蓝姑姑一看,嘴里轻呼一声,抬脚就跟着王妃后面跑。 皇后叹了口气,又意味地瞟了太子妃一眼,嘴里酸不溜啾的,“真是羡慕呢!没想,还是让她先当上了祖母。” 皇上闻言瞟了皇后一眼,见太子妃低下头,他微微一笑,“急什么,你做皇祖母,也只是早晚。” 皇后一听,急忙拉过太子妃夏大小姐,“你还不对母后说实话。” 夏大小姐羞羞地一笑,“母后,御医才刚探出来,孩子不过刚刚一月......” 这事皇上早知道,闻言哈哈一笑,“朕也做皇爷爷了。” “殿下,王妃过来了。” 萧长荆一直和夏东珠坐在马车里,听到夜枭的声音,他争忙撩开马车帘子,看到自己的母亲提着裙子不顾形象跑过来,他眼一沉,“停车。” 萧长荆急忙下了马车,随后迎上去,“母亲,在城门侯着便是,怎么还跑过来了?” 青城老王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他吼一声,“娘等不了了,要看孙子。” 萧长荆甚是无奈,眼里皆是笑意,“长得极像我。” 此时,夏东珠抱着孩子就要下车,被萧长荆快一步赶到又堵了回去。 青城老王妃走到马车旁,未见孙子,先笑了一声,“阿玺,我要上来了。” 萧长荆急忙给她拿来马凳,让她踩着上了马车,随后是蓝姑姑和大宝二宝。 青城老王妃一上到马车,看到夏东珠怀里熟睡的孩子,果真长得跟阿荆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眼睛顿时就红了。 “娘,这小家伙挺沉,你赶紧替我抱一抱。”夏东珠故意说着,将孩子递过去。 青城老王妃看她一眼,“公主辛苦了。” 夏东珠摇头。 青城老王妃接过孩子,看着他胖嘟嘟又皱巴巴的小脸,笑的合不拢嘴。 蓝姑姑也是百感交集,“丫头,这孩子真是好命的,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夏东珠笑着握住蓝姑姑的手,”娘,让你们都操心了。“ 大宝二宝也不再围着夏东珠,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孩子,二宝太好奇了,甚至伸出小指头碰了碰小家伙的脸腮,看他摇了摇头,又蠕动着小嘴,吐出小舌头,她忍不住哈哈一笑。 “这个小弟弟,我喜欢。我要他长大了跟我一块儿玩。” 夏东珠一下子将大宝二宝揽进怀里,“大宝二宝,以后三宝就靠你们照顾了。” 第236章 回京赐婚 马车来到城门口,夏东珠万没想到,皇上和皇后竟然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她。她裹在厚厚的披风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看到皇上便要跪下去。 倒是皇上虚手一扶,“公主身子虚弱,这礼便免了。” 夏东珠从善如流站起身,皇上细细瞧着她,慨叹一声,“我已经听阿荆说了,是公主冒着生命危险引安国公来劫,让公主受惊了。幸好,你与孩子无事,否则,让朕如何对西羽皇交待?” 夏东珠瞟了萧长荆一眼,面上微微一笑,“这都是阿玺该做的,皇上一直厚待阿玺,能为皇上分忧,是阿玺的荣幸。”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捧得皇上哈哈大笑。 青城老王妃抱着孩子赶紧上前,颇有点炫耀的意味,“皇上,瞧这孩子长得与阿荆简直一模一样,性子可比阿荆乖巧多了,一路之上,一声都没哭。” 皇上急忙探过身子,瞧着襁褓中的婴孩胖嘟嘟皱巴巴的小脸,龙颜大悦,“青城王府后继有人,着实可喜可贺。” 萧长荆却突然一撩袍子跪在皇上面前,他神情肃然,一脸的认真。 “臣要娶西羽长公主南宫玺为妻,恳请皇上应允。”萧长荆说完,深深跪伏在地,那样子,若是皇上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皇上立马轻嗤一声,“孩子都有了,朕能不同意吗?起来吧!” 众人都轻声一笑。 夏东珠脸色一红,也笑了。 如今她的身份还是‘未来储君皇后’,即便萧玉骐被封为太子,他也娶了夏大小姐为太子妃,可她这个名头,皇上始终没有撤除。若是萧长荆娶她,还真的经皇上同意。 萧长荆却没起身,依旧板板正正地跪着,“皇上,臣自知配不上阿玺长公主,愿倾青城王府所有资财以国礼聘礼,愿皇上恩准。” 他话一落,众人都吃了一惊。 就连夏东珠都露出震惊之色,青城王府富可敌国,她虽不缺钱,他却愿倾其所有聘她。夏东珠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而以国礼聘她,迎娶皇后才会有的规格。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 夏东珠急忙扫了皇后一眼,见她脸沉似水,她急忙对萧长荆低低一声,“阿荆,你不必如此。” 皇上眨了眨眼,扫了夏东珠一眼,细思之下,突然哈哈大笑,“西羽长公主身份尊贵,为我们南萧舍生忘死,值得阿荆如此做。平身吧!朕答应了。” 萧长荆松了口气,深深俯跪在地谢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东珠咬着唇,瞅着萧长荆,露出会心一笑。 萧长荆起身,扭头瞅她,一双眼睛波光潋滟,满满都是深情。他毫不顾忌地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丝毫不在乎几个长辈都在场。 青城王喜得麟儿,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不为别的,就因这段时间阿玺长公子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着实令人难以琢磨。如今青城王应下了,可见,这孩子掉进了福窝。 可是萧长荆却并没有把夏东珠接回王府,而是直接送进了公主府。紧接着,皇上的圣旨便来了,诏告天下,青城王要以国之礼聘阿玺长公主为青城王妃。 一时间,又震惊了整个京城。 魏府,当冬梅把这个消息告诉魏禹的时候,他正在书房看书。闻言,便放下书,垂下眼睑,沉默。 冬梅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知道大少爷肯定伤心了。想劝,却无从劝。 片刻,魏禹抬起了头,冬梅震惊地看到她家大少爷满脸的欢喜,“冬梅,快去准备礼物,我要去公主府贺喜。” 冬梅一怔,随后咧开嘴笑,“哎,就听少爷的,我去准备礼物。” 夏东珠安心地在公主府做月子。 青城老王妃总算找到了事情做,根本不让夏东珠动手,她直接将孩子揽了过去。请了京城最好的奶娘,日夜不离地看护着。蓝姑姑也是铆足了劲,变着花样给夏东珠补身子。 如今西羽皇也回了国书,对萧长荆如此重视夏东珠非常满意。礼部正式走程序,算着时间,正好在三宝满百日时,就到了她与萧长荆成婚的日子。 夏东珠给孩子起了小名,顺着大宝二宝往下叫,直接叫三宝。她并没有自己有了孩子,而怠慢大宝二宝。青城王妃一听更是敬重她。 在孩子满月的时候,皇上亲自为孩子赐名:萧擎天。 寓为:国之栋梁,擎天之柱。 可见皇上对这个孩子也极为重视。 萧擎天满月之时,萧长荆在青城王府办了三天的流水席。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萧长荆难得不再掩藏其实力,满月宴办得相当奢华。 夏东珠并未露面。 孩子满月,她月子也做完了,自然好好沐浴洗漱一番。孩子便由青城老王妃抱着回了青城王府,听说萧长荆极高兴,喝得酩酊大醉。 晚上,夏东珠沐浴后,正坐在梳妆台前用干巾擦头发。突然房门一响,她扭过头,就看到萧长荆一身锦衣华服满身酒气却满脸笑意的走进来。 他踉跄着身子,双目含情,直勾勾地盯着夏东珠。 夏东珠急忙起身迎上去,心头火火乱跳。她坐月子这一个月,萧长荆天天来爬她的窗子。二人情炽,萧长荆却始终忍着,如今孩子满月,他这般连衣服都未换便急着赶来,那小心思,不言而喻。 “满月宴散尽了?” 萧长荆高兴地轻‘嗯’一声,双臂一伸就将她搂进怀里,他依旧笑着,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阿玺,你身子可好了?” 他直截了当地问,丝毫不掩饰心头的渴望。 夏东珠咬着唇,在他怀里扭捏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将他轻轻推开。 “后面的浴堂水正好,一身酒气,快去洗。” 萧长荆低头看她,见她绯红的俏脸,生完孩子后另有一番韵味,身下一紧,张口就吻住她。 “阿玺,有些等不急……” 夏东珠一时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萧长荆浑身都僵硬如铁,暴涨的情愫,扑天盖地霸道至极地淹没夏东珠。 他抱着她急不可奈地倒在床上,夏东珠略微丰腴的身子压在他身上,萧长荆更是火急火燎,伸手就要去扯她的衣带。 夏东珠哧哧笑着,却挡住他的手,“阿荆,去洗澡,不洗干净,不准上床。” 萧长荆眯着眼,极其危险地看着她,“嫌弃爷?” 夏东珠赶紧送上一个香吻,哄着他,“爷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如今被酒臭气都盖住了,反正我今晚又跑不掉,都是爷的。” 萧长荆心里一醉,再看她千娇百媚的神态,喉头一滚,立马从床上坐起身,“等着。” 说着,他一头钻进了后面的浴堂。 夏东珠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萧长荆就出来了。夏东珠一看他,立马瞪直了眼。只见他赤着脚,脸上带着水汽,上身不着片缕,下身只裹着一条干巾,露出强悍诱人的肌肤。那一块块完美的腹肌让夏东珠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萧长荆瞧着她瞪直的眼,勾唇一笑,直接将下身的干巾一摘…… “啊……”夏东珠惊叫一声,立马羞的捂住脸。 随后她就被一个重重的强悍的身子给压住。 萧长荆轻笑出声,伸手拿下她的手,夏东珠乌目满是羞怯笑意,萧长荆笑着嗔一声,“都是做娘的人了,怎还如此羞涩?“ 夏东珠咬着唇,脸腮绯红,在他身下扭了扭,“爷,你,你变坏了。”竟敢在她面前全露。 萧长荆轻呵一声,挑着俊眉,“爷还没开始坏呢!再说了,爷的身子,你哪一块没看过……” 经他一说,夏东珠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他俩在南疆山洞极尽缠绵互相探索彼此身体的场景。夏东珠的心一下子就热了。 萧长荆一手扫下床帐,手指一勾,夏东珠衣衫的带子便滑落。刚生产完,那一身丰腴美妙的身|子便落入萧长荆眼中。 他叹息一声,大手轻轻抚上,眼眸中除了夏东珠再没有别的,头一低,他的唇便堵住了她的嘴,舌头顺势欺入。 夏东珠早已情动,她嘤咛一声,也情急地与他纠缠在一起。毕竟有过那样多的过往,不管是亲吻还是互相融合,他们都已经练习过无数遍。不需要光线,不需要语言,甚至不需要太多爱的诉说,也能契合地投入到彼此纠缠的快乐中。 经过生死,经过无数的煎熬,两人的融合便显得更加的弥足珍贵。男人疼女人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他自己深深地嵌入她身体里,翻江倒海,将绵绵爱|意源源不绝输送过去,将自己与她完美成为一个人。 一番云雨,醉了两个人。 夏东珠窝在萧长荆怀里,喘息着,许久才平静下来。 “阿荆,当初在南疆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闷,哑哑的,透着浓浓的情绪。 “你可知,若不是知道自己怀了三宝,我当时就随你去了。” “我知道。”萧长荆搂紧她,不用别人告诉,他也能想到她会怎样。 ”我当时就想着,待我生下三宝,将他交给娘,我就解脱了。阿荆,这个世上没有你,我是不能独活的。哪怕有了三宝,也不能。” 萧长荆叹息一声,“幸好,我回来的及时。” 那时候虽然他失忆了,被告之,他与阿琪娜成了夫妻,但他心头始终有着一股执着,要回京城。仿若那里有重要的人等着他。这也是他始终不肯与阿琪娜同榻的原因。 夏东珠抽了一下鼻子,”可是你同阿琪娜回来,她成了你的妻,虽然我当时觉得你要你活着,我便别无他求。其实我的心,有时候也是极难受的。“ 萧长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却是哼一声,”可是你当初见到我时却显得极大度,丝毫不在意我另娶她人。” 夏东珠狠狠捶了他一下,“你倒怨起我来了,你失去了记忆,根本不记得我。” 萧长荆抿嘴笑着,逮住她不老实的手,笑道,“虽然不记得你,但我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 夏东珠诧异,“是因为别人都这样说,你才会这样感觉的吗?” 萧长荆摇头,“不是,在回到王府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躁动不安的心一刹那就安稳了。我知道,冥冥中,我盼的就是你。” 夏东珠高兴了,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那刘妙的话,你也是不相信的吧?还有萧玉翀......” 刘妙污蔑孩子是萧玉翀的。况且,那一晚,萧玉翀被阿琪娜折腾的半死不活丢在她的床上,当时,他的脸都寒透了。 “提那两个混蛋干什么!” “是不该提。”夏东珠淡淡一声,“如今他俩也算圆满了,只是不知刘妙对现在的萧玉翀是否还满意?为了他,她也算倾其所有了。” “萧玉翀死了。”萧长荆清浅一声。 夏东珠吃了一惊,急忙翻过身,趴到他胸膛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是如何得知?” 萧长荆叹息一声,抓过被子将她裹严实,“刘妙带着他并未走多远,就在六十里外一处庄子落了脚,因为萧玉翀身子已经吃不消了。” 夏东珠又一惊,“这是何意?刘御医虽然没有完全将萧玉翀的身子调养好,但他活个几十年没问题,不至于一时就殒了命。” 萧长荆却摇头,“阿琪娜对他用药太猛,短短几日就快将他的身子吸干了。即便刘御医为他做了调理,可是根基已毁,精元耗尽。与刘妙没过几天快活日子就死了。” 夏东珠垂下眼睑,“那刘妙如今怎样了?” “到痷堂做了姑子。” 夏东珠闻言,叹息一声,懒懒地趴在萧长荆胸口,“他俩也算自作孽不可活,都是报应。” “嗯,”萧长荆轻嗯一声,大手在她光滑的后背来回摩挲着,“阿玺,以后再不为别人操心了好吗?就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夏东珠抬头看着他,“爷是累了?” 萧长荆摇头,眼眸一深,“我是怕了......”说完,他头一低又深深吻住她,身子一翻又将她压倒,“阿玺,现在就是爷梦寐以求的日子。” 第237章 登基称帝,生下十个八个 魏禹带着冬梅亲自到公主府送贺礼,夏东珠正在坐月子,自然不方便见她。冬梅倒是到了后院,亲自将礼物送到她面前。 魏禹前来,让夏东珠想到了肖大小姐。 她拉着冬梅的手,毫不避讳地问,“冬梅,魏禹依旧没有接纳肖大小姐吗?” 当时她心灰意冷,随青城老王妃回到京城,魏禹倒是来求见,她拒绝了。那时的她,虽然知道有了孩子,但也没想独活。待孩子出生后,她就想着随萧长荆去。对于故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如今她苦尽甘来,魏禹依旧还单着。 冬梅苦着脸一下子低下头,“公主,肖大小姐已经被肖大学士许配给了大理寺卿诸葛大人做续弦。” 夏东珠吃了一惊,“你是说肖大小姐嫁给了诸葛瓒?” 那个人,夏东珠是记得的。当初她身陷牢狱,三司会审时,他一身正气,人长得俊气,也比较公正。 冬梅点点头,“公主莫再劝我家大少爷了,他已经对老夫人言明,今生不会再娶了……三少爷接管了家里的生意,也娶了妻,大少爷说待将来三少爷有了子嗣过继给他一个便好。” 夏东珠心中翻腾,一时极是难受。 魏禹,她该拿他怎么办? 想了想,夏东珠便笑了。世上便是有一种人,一旦爱了,此生便是唯一。 她对萧长荆是如此,魏禹对她亦是如此。 外人根本劝不了。 夏东珠目光熠熠地看向冬梅,“代我问问你家大少爷,待擎天长大后,他愿不愿意做擎天的教习先生?魏禹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如今任职户部,其成就都令人刮目相看。皇上对他甚是器重,他的才学,是连肖大学士都夸赞不已呢!将擎天交给他,我和殿下都放心。” 冬梅一下瞪直眼。 她愣了半晌才领悟公主的意思,不由欢喜地对她福了福,“公主,我家大少爷肯定会高兴坏了,他肯定一百个愿意。”说着,冬梅喜极而泣,她红着眼睛看着夏东珠,“我替大少爷谢谢公主。” 夏东珠低下头,眼中也有一抹水汽,“终是我欠了他……” 夏东珠又想起了魏嫣,曹大人经外公调养了身子,她应该心想事成了吧? 于是夏东珠又笑着问,“魏嫣如今可还好?她应该为曹大人诞下子嗣了吧?” 她如此一问,冬梅脸立马变得很难看,她撇撇嘴,摇头,“不敢瞒公主,我家大小姐是曾为曹家怀有子嗣,可惜在孩子三个月的时候,她与妾室打架,闹得曹家鸡犬不宁,把孩子给作掉了。 大夫说,她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再生养了。曹大人一气之下,又纳了新人。如今妾室已为曹大人诞下了男嗣,曹家视为至宝。要不是我家大少爷在朝中步步高升,大小姐早就被曹家休弃了。” 夏东珠闻言叹息一声。 魏嫣那尖酸跋扈的性子,终究害了她自己。 满月之后,萧擎天那随了父亲惊艳天下的脸便现了雏形,漂亮的简直无法形容。刚出生时的皱巴巴已经完全消失了,小脸饱满圆润,五官精致,一双乌目滴溜溜的,显得极有灵性。 特别是听到夏东珠的声音时,他小脑袋便转动着,咧着小嘴,朝着她笑。 萧长荆却似乎有点不待见他,想着他出生时,将母亲折腾成那样,他就黑脸。萧擎天小小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父亲的冷遇,只要萧长荆一靠近,他准哭。更别提让他抱了。 父子俩互相嫌弃,惹得大家好笑不已。 这一日礼部送来了一个厚厚的折子,说是青城王府送来的聘礼。 夏东珠一愕,意味看了青城王妃一眼,便笑着打开。 待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一项项时,倏地又将折子合上,她沉着脸不说话。 礼部官员看着夏东珠一下子变了脸,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小心地问,“公主,可是哪里出了错?” 青城老王妃也是一脸的疑惑,“阿玺,是不是阿荆漏了什么?” 夏东珠无奈一叹,“娘,不是漏了什么,而是他不但将青城王府所有资财店铺都写在上面,竟然连青城王府的地契都写上了。” 青城老王妃片刻的失神,随后咧嘴一笑,“我儿并未做错什么呀!既然是倾其所有,青城王府的地契当然应该在列。” 礼部官员一听,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公主,这一项可是殿下着重吩咐的,属下陪着殿下将青城王府的资财和店铺都过了一遍,全部都写上了,无一遗漏。” 这才是让夏东珠恼的。 当初在城门口以为他不过随口一说,以显诚意,没想他真当真了。如今他将所有都给她下了聘礼,青城王府就只剩一个名头了。 青城王妃瞧着她一脸的纠结,嘻嘻一笑,转身去逗萧擎天去了。 晚上,夏东珠将聘礼的折子甩到萧长荆身上,“你还来真的啊!你竟连王府的地契都送来了,你怎么不把自个打包送来?” 萧长荆一边脱衣服一边咧嘴笑着,“我这不已经将自己送来了吗?”说完,他厚脸皮地拦腰抱起夏东珠就往床上倒。 夏东珠笑着捶他,“没正经,跟你商量正事呢!” 萧长荆一边扯她的衣带,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爷也正在做正事呢!对爷来说,就已经没有比在床上伺候好你更重要的事了。” 夏东珠闻言心都已经化了,她咬着唇笑着捶他,以前怎么不知一向冷情傲骄不近女色的青城王竟然如此会说情话?开了荤后,他一天到底惦记的都是床上那点事。 夏东珠根本抗拒不了他,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或许经过生死,他是真变了。眼里除了她和孩子,再无别的。 夏南宇在南疆平息了叛乱,将安国公的余孽都清理干净,皇上在南疆设了都护府,他自行请旨,做了第一任大都督。他在圣旨上说,要世代守护南疆。 在萧长荆和夏东珠成婚前夕,他让人送来了贺礼。夏东珠看着那一箱箱的贺礼,眼眸潮湿,唇角却露出笑意。 她前世的大哥,愿他一生顺遂,再无烦忧。 成婚前,萧长荆将整个青城王府都翻新一遍。所有的家具都换了新的。他推倒了‘锦松苑’,重新建了‘遗珠楼’,沧海遗珠,可见他对夏东珠简直是爱到了骨子里。 成婚当日,青城王府披红挂彩,皇上和皇后,太子和太子妃都早早过来捧场,百姓将王府四周的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萧长荆一身耀眼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喜气洋洋地去公主府接夏东珠。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沸腾了,欢声笑语,片刻不停。 夏东珠是抱着萧擎天上的花轿。 待到了青城王府,那些对新妇立规矩的所有仪式都免了,萧长荆直接从花轿里将她娘儿俩抱了出来,惹得周围的百姓哈哈笑不停。 三个月大的萧擎天被夏东珠抱在怀里,丝毫不惧,乌漆漆的大眼睛瞅着闹腾腾的人,竟然也咧了咧小嘴笑了。 当所有宾客都看清了小家伙正脸,瞬间都直了眼。 天呢!青城王就够俊的了,这孩子竟然比他父亲过犹而无不及。家里有刚出生女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想着什么时候来为女儿提亲比较好? 这一场婚宴,惊天动地,盖过了天下所有的喜事。 晚上,宾客散尽。 新房内,萧擎天早被青城老王妃抱走,夏东珠盖着红盖头静静坐在喜床上,萧长荆慢慢走过去。 他的身后并没有任何喜娘之类的,他将人都赶了出去。 夏东珠看到了他的皂靴,抿嘴一笑。 萧长荆双目深深,满含笑意,一手就揭了她的盖头。 夏东珠笑着抬起头,掩不住的喜悦,爱意浓浓。 萧长荆看着她也咧开嘴笑,“阿玺,我终于娶到你了。”终于光明正大地娶到了。 夏东珠眼睛里又浮出水汽,她能理解他说这话的感慨。她曾代替夏大小姐嫁给他,也曾经在北疆与他月下起誓,南疆山洞里的生死缠绵,他们都拼命地爱着,就怕下一刻再不能相见。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再不怕了。 夏东珠对他伸出手,动情地说,“阿荆,能嫁你,三生有幸。” 萧长荆握住她的手,眼睛里也酸涩不已,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睁开,深情款款。 “阿玺,一生一世不够,三生三世也不够,你要应我,生生世世都做我的妻,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我愿意,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妻,永不分离。”夏东珠对他露齿笑。 萧长荆心一热,一下子将她拉起来拥在怀里,头一低便深深吻上去。 新婚夜,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情深亦浓,纠缠到快天亮才罢休。夏东珠已经累的浑身都动弹不得,闭上眼沉沉睡去。萧长荆将她抱在怀里,心满意足,也慢慢合上眼。 “殿下,出大事了。” 东城不合时宜的声音在窗外响起,他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丝焦急。 萧长荆不得不睁开眼,看了怀里的夏东珠一眼,见她睡的极沉,便带气地低沉一问,“何事?” “太子和太子妃趁昨夜殿下大婚,又跑了……” 萧长荆眨眨眼立马睡意全无,他轻轻将夏东珠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自己下床披了衣服就走出去。 “你说什么?” 东城摸了把脸,“昨晚喜宴后,皇上和皇后回宫,太子和太子妃一夜都不曾回去。东宫有人来报,皇上急忙赶到东宫,见到了……” “见到了什么?”萧长荆皱着眉催促。 东城瞟了他一眼,“见到了太子写给皇上的折子,他自请废除太子身份,将太子位让于你。自己带着夏大小姐云游天下去了。如今皇上已派人来了王府,让殿下即刻进宫……” 萧长荆闻言磨了磨牙,“这个混账!皇上可有派人去追……” 东城颔首,“皇上直接派了殿前司夏三少爷出城去追,可是却没找到任何痕迹,这次他俩做了万全的准备,连怎么出城的都不知道。” 萧长荆急忙将袍子穿好,“走,去皇宫……” 夏东珠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今日要去宫里谢恩,突然听到萧玉骐自请废掉太子位,已经带着夏大小姐又跑了。她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俩又逃了?” 西就重重点头,“这次怕是找不到了,夏三少爷找了整整一夜,一点收获都没有。如今也回城了。” “呵,”夏东珠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萧玉骐是真的不想当皇帝,如今殿下呢?” 西就瞟了瞟她,“天刚亮就被皇上叫进了皇宫,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要立殿下为储君……” 夏东珠闻言身子倒退三步一下子靠在桌子上。 她咬着牙恨声道,“萧玉骐这个混账,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却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我们。” 西就眨了眨眼,难得唉声一叹:别的国家兄弟之间恨不能打的头破血流也要抢皇位,他们可好,一个个避之唯孔不及。简直有违天理。 夏东珠为青城老王妃敬了茶,便带着西就进宫向皇上谢恩去了。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萧长荆脸色沉沉走出来。 “阿荆,你……” 萧长荆摸了把脸,才想起大婚后要进宫谢恩,他直接牵了夏东珠的手,“走吧!” 东城和西就互看了一眼,二人便停留在宫门口。 萧长荆和夏东珠慢腾腾走在皇宫里,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夏东珠扭头看他,见他一脸的阴沉,明显心情不畅。 “阿荆,”她唤了一声,咬了咬唇,还是问出口,“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萧长荆知道这事瞒不住她,思索片刻,才低低一声,“阿玺,这次怕是推不掉了。我已将皇城司的察子都撒出去,竟没有得到阿骐任何消息,他是铁了心要跑,把后事做的干净利落。现在皇后被气病了,今日早朝,皇上也咳出了血……” 夏东珠一惊,“皇上没事吧?” 萧长荆叹息一声,摇摇头,“太医说急火攻心,皇上身子本就不好,现在已经卧床不起……”萧长荆说着,又看了夏东珠一眼。 “今日早朝,皇上已将阿骐的折子扔给群臣看,众人看后……”萧长荆话一顿,深深吐出一口气,“都向皇上请旨,要立我为储君,我实则,难办。” 夏东珠一时也没了话。 二人进到皇上寝宫去谢恩,皇上躺在龙床上,隔着床帐咳嗽不已,夏东珠是大夫,能听得出,皇上的确病的不轻。 “阿荆,你先出去,朕要单独与公主谈谈。”皇上撑着身子坚持要下床,大总管韩公公哭着上前扶住他,“皇上,公主不是外人,你就在床上躺着说话吧!” 皇上摇头,“快扶朕起来。” 萧长荆看了夏东珠一眼,行礼后,转身离开。 夏东珠透过屏风看着皇上孱弱的身子,一路走来与萧长荆商量好的话似乎再说不出口。 皇上披着衫子,极力压抑着咳嗽坐到龙椅上,夏东珠提着裙子走过去,跪在了皇上面前。 “阿玺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虚手一扶,“公主,快快平身。” 夏东珠站起身,皇上又咳嗽了几声,呼呼喘着粗气,“阿骐跑出京之事,想必公主已经知晓了。今日早朝,众朝臣也向朕请旨,要立阿荆为储君,可他又拒绝了,咳咳咳……” 皇上说着,没命地咳起来。 韩公公苦着脸,不停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夏东珠赶紧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皇上,快快服下,这是润肺止咳丸。” 皇上想没想就示意韩公公接下,韩公公倒来水,皇上接过水将药吃下,又咳嗽几声,脸色立马就好看多了。 他喘息了一口,“我知道阿荆为何一直抗拒接朕的位子,他对公主一往情深,不愿将来受朝臣胁迫,三宫六院,他怕负了公主。” 夏东珠心一动,慢慢低下头,皇上这话,她接不了。 皇上又接着道,“帝王之情,最忌独宠一人。可若是阿荆只有你一个皇后,倒也不会受人诟病。朕可以下一道圣旨,允许阿荆不再纳任何嫔妃,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皇后。” 夏东珠大吃一惊,“皇上……” 皇上却对她摆摆手,“朕不及阿荆,他宁肯舍弃江山,也要独爱一人。朕当年没做到,一生悔恨。现在阿骐不成器,逃了。不过朕并不气,对于他这份勇气,朕竟是羡慕的。朕忧心的是天下……公主也看到了,朕的身子不行了,唯有将江山托付给阿荆,朕才能瞑目,不悔对祖宗厚望。” 夏东珠抿着嘴不说话。 “朕希望公主能劝劝阿荆,不要等朕咽了气,朝堂动荡,百姓恐慌,他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朕的日子不多了,望公主三思,咳咳咳……” 皇上说着,又一阵急咳。 夏东珠皱着眉,看韩公公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气,她心头一片慌乱。皇上的顾虑不是没道理,她慢慢低下头。“阿玺领旨,会劝阿荆。” 出来的时候,萧长荆正守在门外,看到她低着头,一脸的严肃,不用想,也知道皇上对她说了什么。 “别担心,会找到阿骐的。”他安慰她。 夏东珠抬头看他,“皇上的身子真的不好了,即便找到萧玉骐,他若还是不愿意接皇位,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跑。阿荆,你……” 萧长荆牵住她的手,慢慢走下台阶,“回家再说。“ 回到青城王府,老王妃自然也知道皇上和皇后都病倒了,她正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看到萧长荆和夏东珠回来,她迎上去,急急问道,“皇上和皇后怎么样了?身子可是要紧?” “娘,别担心,皇上只是急火攻心,有些咳嗽。”夏东珠急忙安慰她。 老王妃怎会不知皇上的心病?她看向萧长荆,“阿荆,你跟娘说实话,你皇伯是不是又想将皇位传于你?” 萧长荆深着眼,“娘,皇伯他……确实提及。” 青城老王妃叹息一声,他知道儿子不愿,她眼望着高空。 “阿荆,你皇伯这一生太不容易,太子殇,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二皇子又不是亲生,闹出谋逆弑父之事,让他颜面丢尽。阿骐如今不顾大局,如此孩子气……皇室宗族中其他子嗣又不成器,唯有你,还能替他分忧。如今南萧皇朝也到了关键时刻,以前娘不敢想,如今却盼着你能帮他一把……” 青城老王妃说着两眼通红,她转过身,不愿意让儿子和儿媳看到她内心的纠结。 夏东珠听懂了她的意思,心里瞬间下定了决心,她轻轻扳过她的肩头,“娘,今日皇伯与我说了透心话,他确实想将皇位传于阿荆,想让我劝他。他会下旨,只准阿荆今生只娶我一个皇后。三宫六院什么的,他今后想都不用想。而我,觉得此法也可行。” 青城老王妃一下子瞪大眼,“这是真的?皇上真这么说?” 夏东珠笑着点头,“我也觉得皇上极不容易,如今他身子确实差了,阿荆身为皇室宗亲,理当为皇上分忧。我已经同意了,愿意让阿荆接下皇位。” 萧长荆深着眼看她,只余一声叹息。 即便如此,萧长荆也没有直接接下皇位。皇上一边派人继续寻找萧玉骐,一边封萧长荆为摄政王,全权替他打理朝政。 三年后,萧玉骐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皇上便昭告天下,正式将皇位禅让于萧长荆,西羽长公主南宫玺被封为皇后,其长子萧擎天封为皇太子。 同禅位昭书一起下的,还有新皇此生都不能再纳新人入宫的圣旨。 此圣旨一下,朝堂一片哗然,却又不敢忤逆皇上。 他们对萧长荆本就心存惧怕,如今皇上圣旨一下,许多有心思活络的朝臣便一下子便歇了心思。 萧长荆登基继位后,便任命魏禹为太子太傅,三岁的萧擎天便开始跟着他启蒙学习。魏禹对太子极是爱护,喜爱的不行,片刻不离他的身。萧擎天对萧长荆有些不待见,但对他这个老师,却极是恭敬。当着夏东珠的面,他小小的身子,有板有理地对魏禹行礼,竟称魏禹为仲父,几度让魏禹泪目。 皇上成了太上皇,与皇后一起搬到皇家别苑颐养天年。 青城老王妃一直住在青城王府,并没有因为萧长荆当了皇上,就搬进皇宫。夏东珠时常带着萧擎天回王府看她,大宝二宝一直养在王妃膝下,如今都跟着魏禹一起学习。 ‘济世堂’的名声更响了,夏东珠偶尔也会过去,并没有因为皇后的身份而疏远他们。 在萧长荆继位的第二年,夏东珠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东城暗中递过来的。她打开一看,是厚厚一卷画。画上青山绿水,有一男一女正在耕种药草,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一男一女两个粉琢玉雕的孩子绕在他膝间,他笑的合不拢嘴。 厚厚一叠画,画的都是他们日常快乐的生活,酷似萧玉骐和夏大小姐的画像上,两人眉目传情,满满都是幸福。 夏东珠眼中含泪,收了画,便急急去了皇家别苑。 回来的时候,夏东珠终于舒了一口气。 皇上和皇后的心病一下子去了。 在萧擎天七岁的时候,夏东珠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这些年,她再未有孕。可每天晚上,萧长荆都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每晚必将她折腾的求饶才肯罢休。 她直接去了‘济世堂’,刘御为她探脉,直言她身体康健,无任何问题。夏东珠皱了眉,回宫后也不动声色,细细侦察,直到晚上快要休息时,她去了御书房。 福公公苦着脸,端着一碗乌黑的汤药递到萧长荆面前。“皇上,药煎好了。” 萧长荆放下手中的折子,看了一眼那乌黑的汤药,毫不犹豫端起来就要喝。 “呯!”地一声,御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萧长荆眼皮子一跳,急忙抬起头。 就看到夏东珠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她一脸的薄怒,叉着腰,手一指,“萧长荆,你敢再喝那碗药,我就跟你没完。” 福公公像遇到救星般重重舒了一口气。 七年了,皇上终于不必再苦自己了。 萧长荆却身子一哆索,看了眼手中的药碗,慢慢地放下,他涎着讨好的笑脸,“阿玺,朕有些受凉……” 夏东珠一步跨过来,挥手就打落那碗药,她红着眼睛瞪他,“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骗我,我还以为是自己出了毛病了呢!原来是你自己偷偷在喝绝子汤……萧长荆,你不愿我为你再生孩子,你早说,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你可知,男子喝绝子汤,对身子伤害有多大!” 事情败露了,萧长荆对着福公公挥挥手。 福公公缩着脑袋赶紧溜走。 “阿玺。”萧长荆从御案后走下来,温柔地搂住她,嗫嚅半天才轻轻地道,“朕真的是怕了,你生擎天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朕真的不想你再经历。咱们已经有了太子,就无需再要其他的孩儿了。” 原来他心里对夏东珠生孩子时的痛苦留下了阴影。 “你混蛋!”夏东珠哭着就捶他,“可是我想要孩子,你凭什么剥夺我想做母亲的权利……我不管,我现在就出宫去告诉娘。” 夏东珠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就走。 萧长荆急忙又追上去抱住她,“阿玺,别,别告诉娘。”他真是怕了,若是被娘知道了,她就不是闹一场的问题,定然又要去闹太上皇。 他只得压低声音哄她,“你若想要孩子,朕给你便是,你可千万别找娘告状。” “哼!”夏东珠一把打掉他的手,根本不想原谅他,气咻咻地快步就走,“谁稀罕你给,我找别人生去……” 萧长荆的脸一下子绿了。 他暴吼一声,手一指,身子一闪就追上去,“南宫玺,将你的话给朕收回去!今生你不给朕生下十个八个,咱就不算完……” ———全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