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世界之(二)青天正气》 一 凤凰玄女 二十年后,春夏之交,一处小镇。 一个身穿破旧的土布衣衫的青年缓缓走在镇上唯一的一条长街上,他神色平和,眼睛里透着淡定和深邃,约有二十四五岁年纪,却有着少有的成熟气息。 路过一处赌坊时,里面传出乱哄哄的叫嚷声:“他奶奶的,怎么搞的?又是大?真倒霉!”“老子偏偏不信邪,就买小!”“傻冒吧你,今天一定把你输的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今天一定大杀四方,输死的是你们才对!”“好好好,不信就试试!”“谁怕谁!来来来!”里面是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和嗡嗡的叫嚷声。 青年微微皱眉,刚想离开,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我押刀!” 赌坊内诸人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早见一把无穗的短刀穿过窗棂,划过一道弧线,直插在赌桌正中。 离当时的庄家的手不差半寸,再偏少许,那把刀就会把他的一只手硬生生钉在桌面上。 青年暗道:“这姑娘也太霸道嚣张,公然敢在青天白日压刀相赌,如入无人之境,而且出手刁钻狠辣,倘有半分差池,那只手就废了。” 但是,偏偏世间就有这样的奇事,赌坊内三十多人围在桌边,同时看到那把刀,同一个动作,同一个速度,同一个表情,四下乱窜,没一个人回头。 连赌坊内的老板和伙计也没有第二种反应和第二种表情,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青年心中一惊:“莫非是她?早闻听她凶狠霸道,无人敢惹,不想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那是个身材高挑,形容俏美的年轻姑娘,比自己还小两三岁,但这份威慑力足以让人丧胆,使人落魄。 她就是天下十八道的总盟主孔雨铃,十八岁出道,二十岁名闻天下,接任十八道总盟主后,更是呼风唤雨,胆大妄为,黑白两道无人敢惹,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江湖上有一句顺口溜,流传极广:”宁进修罗地狱,不见玄女五常。“ 玄女即孔雨铃的外号凤凰玄女的简称,五常刀乃是她平素所使,就是此时放在面前这把令人丧魂落魄的刀,足见江湖中人对她之畏惧胆寒。——这就是那些人见到五常刀,转身就走的的缘由。 孔雨铃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笑吟吟的走进赌坊,把桌上所有的银两和几百两银票,装进一个准备好的包裹里,提在手里,转身出了赌坊。 自始至终,四周鸦雀无声,她就像回到自己家里取钱般从容不迫。 青年微微不悦,转身急走。 孔雨铃得意的提着包裹,想找一家酒家好好犒劳自己一下,不料忽地见到一个青年在几个路边的乞丐面前停步,伸手取出几枚铜钱,俯身轻轻放在他们的饭钵里,几个乞丐笑着道谢。青年摆摆手,叹了口气。 孔雨铃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可就是没见过连对乞丐施舍都如此客气的。 那些表面上乐善好施的富家子弟,在施舍钱财时也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碰巧扔到钵里还好,如果铜钱扔到地上乱转,又或滚到街上,势必惹来一阵哄抢,此番施舍就成了他们闲暇时的取乐了。他们也从不把乞丐当人看,只是心情好时才抛舍几个铜钱,以慰藉自己空虚无托的心怀,博众人一笑。 孔雨铃虽为十八道盟主,身份可谓显赫,气势可谓凌人,常常让人望而生畏。 其实,孔雨铃从不欺凌弱小,更没有看不起那些受苦的人,对那些假借施舍为名,取乐为实的纨绔子弟深恶痛绝,一有机会就轻则挥刀恐吓,重则断肢取命。 但是,面前这个青年明显不是那种人,而且还平易近人,施舍时也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气势,脸上始终挂着对贫苦之人的悲悯和怜惜。 自大自负,自以为是可以装得出,但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怀就不是可以作伪的了。 这个青年一定非比寻常,孔雨铃心中一阵感动,悄悄跟了上去。 直至郊外,孔雨铃还在跟随,心中也不知道为什么。 青年忽地回头,说道:”姑娘,你一直跟踪在下,到底是何用意?“ 孔雨铃脸一红,说道:”我没有跟踪你,我又为什么跟踪你?我不过正巧顺路吗!“ 青年无奈,又折上一条小路,希望她不会在有借口跟着自己。 但是,没过一会,孔雨铃复又跟来。 青年只得停下脚步,回身道:”姑娘,难道我们又是同路?“ 孔雨铃笑了笑,说道:”不是,那条路上不太平,我又携带这许多银两,一个人上路很危险,有一个人作伴就安全得多了。“ 青年淡淡一笑,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是歹人?“孔雨铃娇笑一声,说道:”一个对乞丐都毫无傲慢之态的人,会是坏人吗?“青年笑笑,说道:”难道我就不能是假装的吗?世界上其实有很多骗子,为善之举尚不可尽信。何况你我初次见面,岂能就此推断一人的善恶?” 孔雨铃摇头道:”这种事不是逢场作戏,装不来的。常人做事,力求自己的动机存善或尽量向善,而你做过善举,还要百般推诿善意,唯恐受恩之人心存感激,的确是君子所为。“ 青年说道:”为善大忌,即是让人觉出受惠之念。若苦难中人萌生此念,虽有万斤未必肯受,若无此念,即便仅得一碗残羹冷炙,也心安理得。“ 孔雨铃笑道:”公子此论,堪称经典。“ 青年神色一黯,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没念过几年书,不敢妄论经典。人之交往,不过以心换心,时常易地而处,就会跳出自私藩篱。“ 孔雨铃格格一笑,说道:”你还说不是经典,简直字字珠玑,回味无穷。“ 青年摇头道:“姑娘过奖了。在下昔日也曾蒙受大难,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故而看不得这些灾荒年月的难民,才对那些乞丐心存怜悯,施舍几个铜板,略尽善意而已。” 孔雨铃说道:“你不忘本,好了伤疤还记得疼,今日见到乞丐还能施舍。反观那些富商大贾,有几个不是苦出身,但是一旦他们有了钱,再看见受苦受难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更不要期盼他们有过多善举了。” 青年也颇有感触,说道:“人有三六九等,千差万别,强求他人行善是徒劳,自勉自责方为正道。” 孔雨铃点头,说道:“你早知道我是谁,才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 青年頜首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早知道孔姑娘的身份来历,也见过你适才的插刀神技。但是,恕在下直言,在下对孔姑娘赌坊夺银之举有些看法,不知孔姑娘愿闻否?” 孔雨铃笑道:“愿闻其详。”青年说道:“孔姑娘是不是认为那些钱都是不义之财?” 孔雨铃说道:“当然,他们终日无所事事,泡在赌坊,那些钱输在赌坊,还不如放在我这,或许还有些用处。“ 青年说道:”诚然,那些人不思上进,沉迷堕落,的确有不是之处,但是,那些钱未必全是不义之财。“ 孔雨铃不解,问道:”为什么?“ 青年说道:”很明显,那里有不少纨绔不肖子孙,到赌坊挥霍家资。但是,另有一些滥赌鬼家中无业,无以为继,只是一味嗜赌如命,赌到发狂,连田地妻儿都会押上去。那些富家子弟即便输的倾家荡产,也是劫数已到,应有此报。而这些滥赌鬼就尤为可憎可恨了,为了一时刺激,赌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真是人间惨事。“ 孔雨铃一时语塞。 青年又道:”当然,我也是就事论事,此次赌坊中未必会有那般滥赌鬼。也许我也是杞人忧天罢了。得罪之处,孔姑娘莫怪。“ 孔雨铃笑道:”哪里哪里?可是,我即便送回去,他们也一定不敢收,还会以为我要杀死他们呢?“青年说道:”一切随缘吧。就算你马上送回去,他难免也不敢收。“ 梵雨铃微微一笑。 二 疯癫老人 青年和孔雨铃边走边聊,渐渐发现孔雨铃性情率真,并不似外间所言那般不近人情。 嫌隙渐散,两人竟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那夜,两人只找到一处破庙落脚。 那里破败不堪,只剩下两堵墙完好,而且只有那里的棚顶的完好无损。 青年让她在庙角处歇下,孔雨铃不肯,青年执意不从。 两人正争执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大吼,声若洪钟,气势惊人。 吼声中居然还夹杂着一声尖叫,明显是少女的声音。 两人大惊,齐齐跃起,向吼声发起处冲去。 那里是一大片乱石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气呼呼的站在当场。 他神色癫狂,面前地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面目清秀淡雅,左手使尽捂住胸口,神色极为痛楚,额上滲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牙齿也紧紧咬合在一起。 两人刚刚站稳身形,就听老者喝道:“两个猴崽子还不滚出来?还等老子揪你们不成?” 两人齐惊:“这老者是谁?耳朵这么灵?”无奈之下,只得走出来。 孔雨铃叫道:“你是谁?为什么欺负一个小姑娘?” 老者哼哼了几声,说道:“我是谁?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烦了!” 两人一对眼色,心中均道:“这人多半是个疯子。" 那个白衣姑娘忽地说道:“你们别管我了,你们斗不过他,他武功很高。” 孔雨铃心道:“我在十八道的时间也不短了,见过的成名人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从未听过这号人物呢?” 她心中不忿,凤凰回旋的绝技腾空而起,但见半空里金色的凤凰迷影在空中盘旋回荡,炙热华美的浪潮如风如雨般涌向老者。 这是孔雨铃的成名绝技,也是凤凰门的看家本领。 老者叫道:“凤凰回旋!好功夫!” 左手一招,一道道金光从半空铺洒而下,刺人双目,摄人胆魄,光波光浪此起彼伏,在孔雨铃身周发起强烈的攻势。 当场三人均不知老者武功来历,只见这金光霸道强劲,光线绚烂夺目。 青年见孔雨铃无法抵御,于是使出移力诀,想把老者的金光劲道转移开去,无奈老者武功极为精纯狠辣,金光只发生微微的偏差,几乎不能撼动。 危急间,青年携着孔雨铃向后借势急闪,不防撞上一棵枯树,只听“咔嚓”一声,枯树拦腰折断。 三人无不惊骇。 老者却猛地停手,说道:“咦?这是什么功夫?好像什么人使过?一定有人使过!不会错,不会!那是谁?我应该认识的。啊啊啊啊,我老了,脑子不成了,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两女也从未见过青年的武功,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又听老者如此说,知道老者和青年的师长辈相识,只因发狂失忆,才致忘却。 青年路遗自幼孤苦无依,靠乞讨为生,受尽白眼的冷遇和悲惨的折磨。在一个冬月里,险些冻死街头,给一个老人救走养大,传授上乘武学。路遗自从死里逃生后,不分严寒酷暑,春秋冬夏,刻苦修习老人的武功。 老人的师尊曾参与百余年前魔鬼二门的决战,当日两派高手尽毙于黑鸦山,不想一个内功特异的魔门大高手,居然重伤未死。 但他一见到遍地尸骸,血流成河,也心灰意冷,不愿再参与江湖纷争,于是愤然遁走荒岛,潜心研究魔门武学。 他资质甚佳,阅历又广,加之勤奋不辍,终于在临死前把自己熟知的气火两系魔法融会贯通,传于后世。 路遗经过二十余年勤修苦练,终于成了以为罕见的大高手。 但这位老者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极富盛名,只因当年众叛亲离,心神交瘁之下,发狂失忆。 江湖上就此没了这号人物,不想路遗三人却在此处遇到这个稀世的高人,惊骇之余,又对老者疯癫之事万分迷茫。 路遗心中也纳罕:“莫非这疯癫老者与师尊是旧相识?” 老者使尽挠挠头皮,眼睛几欲冒出,但是只想的脑袋嗡嗡作响,依旧什么也想不起来。 忽地老者狂性又发,左手一探,一把抓起白衣少女,大叫几声,朝山下冲去。 路遗两人一惊过后,一起发力急追。 三 大灵峰上 不久,老者在一处破败的殿堂宫阙前停下脚步,把白衣少女抛在地上,自顾自地走到一边。 路遗两人在日上三竿时才赶上,见那老者兀自呆呆望着倒坍的宫殿,久久不语。 两人正不知所以,老者忽又回头,说道:“真有点饿,有没有东西吃?”两人一呆,摇摇头,随即路遗说道:“前辈,我去打只野鹿来吃吧!”老者笑道:“好,好小子!” 路遗从老者的笑声中依旧能略略辨出些苦涩与悲凉,难免心生怜悯。 刚想转身,孔雨铃悄悄拉住他衣襟,向他挤眼睛,示意他不要去。 路遗笑着点头,一是答谢,二是让她放心,随即独自下山捕杀野鹿。 路遗常年在山野中度日,寻觅捕杀野鹿自是纯熟已极。 不多时,已经提着一头野鹿回到原地。 老者啧啧称赞声中,路遗已经把野鹿洗剥干净,架上干柴烤鹿肉。 鹿肉的香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老者忽地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总是不知不觉来到这里?这是哪里?” 孔雨铃终于忍不住,说道:“这里是大灵峰,你很熟吗?” 老者摇头道:“耳熟,但是老了,记不得了。” 孔雨铃胆子渐渐大起来,问道:“那你还记得天圣教吗?还有太阳圣殿呢?” 老者依旧摇头道:“耳熟,耳熟,偏偏记不得了。” 孔雨铃抿嘴笑笑,不再言语。 白衣少女是月门弟子,对这大灵峰也有深刻的记忆。 当年大灵峰上天圣教一手遮天,以教压殿,庞天独断独行,最后大灵峰发生骚乱,风雨四门风流云散,五行地宗土崩瓦解,天圣教灰飞烟灭。 此外,本门前辈幽郁仙子和乔月都与天圣教有些暧昧关系。 虽然后来乔月嫁为人妇,远遁他乡,但是幽郁仙子却与庞天结下生死情仇,先是以阴影回缩大法屠戮风雨四门,后又争夺神谕剑,杀死圣殿小殿主,击杀圣殿高手黑子,一系列报复行动,促使天圣教走向毁灭,庞天的心智也走向的疯癫失常。 想起这些情怨仇杀,她心中猛地一阵强烈的抖动,血气上涌,一口血淤住,昏了过去。 路遗冲过去一看,还有气息,心下稍安,再一把脉,不禁大吃一惊。 孔雨铃问道:“怎么样?会不会死?”路遗皱眉道:“气息微弱,是临危之象,我也只有尽力而为了。” 路遗把她扶起,让她盘膝而坐,运起养气诀,把她心脉内的正在扩散的寒毒复又收缩回去,利用养气决先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寒毒。 她体内寒毒乃是其母受孕时得过寒症所致,昔日虽经药物悉心调理,病痛已除,但又少量寒毒侵入胎儿心脉,致使她出生后,就遭受这种心脉中缠结的寒毒折磨,而且年纪愈大,就愈演愈烈,除死方休。 若不是自幼修习过月门内功,恐怕早已经命归黄泉了。 良久,路遗才放开她,扶她到一边躺下。 这段时间,老者一直仰头望天,一语未发,刚才的疯癫之态已经大减。、 路遗隐隐觉得这座大灵峰似乎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他不会总莫名奇妙的上大灵峰,也不会在此狂性大减。 鹿肉熟后,路遗两人吃了几块鹿肉。 路遗早把一块鹿肉塞到老者手中,老者愣了一下,接着一边大嚼,一边还是仰天呆想。 不多时,那少女才缓缓醒转,悠悠说道:“我在哪?是不是已经死了?” 路遗说道:“没有,你还活着!”少女神色暗淡,说道:“谢谢你救我一命,但是,我自己很清楚,病入膏肓,随时可能会淤血毙命。但是,现在心口舒服多了,多谢了!” 路遗见她无助的可怜模样,心中一酸,险些坠泪,说道:“姑娘,你一定要坚强些,一切都会好的。昔日我曾听家师说过,你的病症虽然缠结已久,病入内脏,但也并非无法可医。倘若觅得育水功,就可治愈此症,你能相信我吗?” 少女眼前一亮,犹如在死气沉沉的黑夜忽地看到一星微光,喜道:“真的?你不骗我?” 路遗笑道:“当然不骗你,只是——”少女一呆,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路遗连忙说道:“没事,我想到另一件事。” 少女信以为实,没再追问。 其实,路遗知道,自从魔鬼二门火并后,两门精英大部陨落,那会使育水功的不知还有几人,即便有人存世,也不知所在。假使知道所在,人家也未必肯医。育水功之说也只为宽她之心,盼她能多坚持些时日。如果说破,此番苦心就付诸东流了,故而才违心扯谎骗她。 孔雨铃心知肚明,暗笑道:“此番可真有趣,遇上一个大善人,一个大疯子,还有一个病秧子,真真怪了!” 孔雨铃转身看老者时,老者依旧在望天长叹。 四 悠谐二仙 夜半,忽听一阵啸声在周遭响起。 三人一起惊醒,起身看时,见是三个黑衣汉子正围着老者大呼酣斗。 老者双手飞舞,满空金光大作,黄澄澄的光芒照亮夜空,直照得月色暗淡,星光隐晦,天河失色,大地辉煌。 三人不禁拍手叫绝。 三个黑衣人各使一般绝技,对老者实施攻守合璧。 但见流星幻梦如花雨般在四下播撒,气浪滚滚,烟雾森森,波光阵阵;行星回还犹如转盘般飞速旋转,时而平转,时而侧飞,时而倒划,如一些小磨盘一般挤压着老者的功力;彗星利冲犹如一簇簇密密麻麻的碎星体,在银河里东冲西荡。 三般绝技虽然精妙绝伦,也是江湖成名宿秀,颇有威望。 但是在老者面前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三人在满天的金光压制下,渐渐后退,额上已经滲出了细细的汗珠。 孔雨铃认出三人是魔界三星,是十八道内的顶尖人物,自己的得力助手。 眼见己方有人受难,自己身为盟主,势难袖手,于是娇叱一声,加入战团。 就在此时,路遗忽觉身后一股旋风大作,暗道有异,回身看时,不知何时,那少女给人架在空中,挟持而去。 路遗一惊,大呼急追。 那人犹如一阵风般直掠下山,路遗紧追不舍。 次日正午,望幽山中,山路曲曲折折,蜿蜒不绝,绵绵不休。 路遗有些东西不辨,似乎迷失了方向。 周围山峦重叠,树木丛杂,路遗不禁一阵迷茫。 费尽力气,最后才找到一条小道,直到夜幕降临才见到微微灯火。 走至近前,那里赫然是一座偌大宅院。 但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得意的笑道:“原来风左使不过如此,我魔兽上人真是大开眼界,哈哈哈!” 一个声音没说话,只是重重的哼了一下。 另一个晴朗的声音说道:“想不到堂堂魔兽上人,原来是个卑鄙无耻之徒,只会暗算偷袭,杨某也万分佩服!” 魔兽上人哈哈狂笑道:“杨谐,耍嘴皮子是没有的。你也是饱学之士,深通兵道。所谓成王败寇,天经地义。只要我今日一举悠谐二仙,不久就会名声大噪,外人会津津乐道,说什么’魔兽上人独斗悠谐二仙,二仙归西’,那才叫过瘾!” 路遗倒也听过风悠杨谐的大名,两人是风雨四门中出类拔萃的高手,合称“悠谐二仙”,在江湖上极富威名。风悠飘忽不定,喜欢自由自在,四处游历,一年难得在望幽山呆几日。 杨谐是个少见的奇才,武功卓绝,而且饱读诗书,精通经史,通达世故。风雨四门中除风悠外无人不服,也几乎都承认杨谐为四门之主。在杨谐的精心打理下,四门昔日的恶斗渐息,一片和睦繁荣之象,加之他又不恋权独断,为人清廉公正,从不偏私,更令人敬服。四门可说比当初天圣教强盛时还稳固得多,和谐得多。 今日风悠杨谐遭到魔兽上人的偷袭,路遗一直没听到风悠的话语声,可能他已经受伤,不想多费唇舌浪费体力。杨谐中气十足,明显没有受伤。 杨谐哈哈一笑,说道:“不知几时魔兽上人也加入了天下十八道?” 魔兽上人大怒,说道:“姓杨的,你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加入了十八道?” 杨谐笑道:“天下谁不知晓,十八道与我们四门有些过节,这些年一直纠缠不清。你魔兽上人就是受了妖女所命,前来偷袭报复。前些时还有人见过,你曾当面跪地叩头,拜妖女为干娘,你还敢不承认?” 魔兽上人气的哇哇怪叫,杨谐笑呵呵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而可喜可贺。一般人想拜在妖女门下,还欲投无门。你可算捷足先登,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魔兽上人怒不可遏,但见空中红绿相间的光焰四处窜动,如走马灯一般在迅速游走。 路遗在房顶看得真切。 魔兽上人脸色铁青,双袖里鼓荡着庞大劲力,直欲冲破衣袖。由于气愤而在出招之际心气浮动,难免有失妥当。 而杨谐神态自若,悠然洒脱的应对着魔兽上人的疯狂进攻。 一股股春雨般若丝若线,若有若无的绵绵力道发挥出去,原本武功颇占上风的魔兽上人因为给激怒,出手难免有失法度,居然只和杨谐打个平手。 一边,风悠正在盘膝打坐,想尽快恢复功力。 但是欲速则不达,魔兽上人的阴火功很霸道,想在一时三刻解除束缚,却也并非易事。 魔兽上人暗道:“杨谐这厮果真诡计多端,先是以激将法激怒我,让我攻击受挫,想全力拖延时间,想让风悠有时间解开阴火功,嘿嘿,别妄想了!” 魔兽上人一阵冷笑,双手连晃,成片的兽影兽形在空中乍现,张牙舞爪,翻滚折腾,忽隐忽现,吞云吐雾,同时魔影重重,漫天飞舞,鬼喑魔吼阵阵,夺人心魄。 这是魔兽上人的杀招——魔狂兽舞。 杨谐猛吃一惊,但是他毕竟久经战阵,临敌经验丰富,眼前不敌,马上采取守势。 辉煌天雨的绵力虽难抗魔狂兽舞的庞大威力,却也牢牢护城一道烟雨状的障壁,一步步阻挠魔兽狂舞的侵袭。 魔兽上人步步进逼,得意之余,不禁也暗生敬意:“这杨谐不愧名声不斐,果真有些门道。如此危局,他明明不敌,却又能坚持这许多时候。” 但是,杨谐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这道烟雨障壁虽然可以暂缓敌人的进攻锋芒,可自己终究不能击败魔兽上人。如此再对峙一顿饭光景,烟雨障壁势必衰竭。 那时风兄的伤势也未必会恢复,我又无力反击,岂不束手待毙? 烟雨障壁正在减弱,事态朝着不利于杨谐的方向发展。 此时的风悠还深受阴火功的煎熬,不能自拔,根本无力救援。 路遗素来佩服杨谐这般饱学忠勇之士,又刚刚听闻魔兽上人偷袭在先,实属无耻小人,两者较之,自然倾向于杨谐一方。 路遗的移气诀瞬间使出,一道道气流如箭般激射而出。 魔兽上人的魔影兽形立时剧烈晃动,有稍稍支离破碎的倾向。 场中三人齐惊。 魔兽上人见只是个年轻后生,但偏偏一出手就显露出非凡的技艺,而且隐隐就是自己的魔功的克星,所修功力也比自己深厚精纯。 若在平时,当可凭借神功与之一较高下,如今有两个好手在侧,随时可能对自己发动突袭一雪前耻,心念电闪,权衡再三,笑道: “原来悠谐二仙事先潜伏好手作帮手,真是无耻,老子佩服之至,就此告辞!”飞身而走。 五 坦诚相告 路遗也未追赶,回身对杨谐道:“杨前辈,晚辈来迟了,让两位前辈受惊了!” 风悠呵呵一笑,说道:“不晚不晚,对付那阴险家伙刚刚来得及。” 杨谐也笑道:“多谢小兄弟援手,不然我们什么悠谐二仙,也就要在江湖上消失了!”路遗又谦逊几句。 厅堂中,灯火通明。饮过一杯茶后,杨谐忽地脸一红,道:“小兄弟,实不相瞒,有一件事我们情非得已,我们愧对小兄弟的救命大恩。” 路遗不解,说道:“什么事?我真不明白,请前辈明言。” 杨谐看了风悠一眼,说道:“当日我们在小镇跟踪孔雨铃,不料发现小兄弟居然身怀绝技,而且远在我等兄弟之上。我们动了仰慕之念,想请小兄弟到我们望幽山一叙。但是我们望幽山风雨四门庙小,唯恐小兄弟不肯。于是,杨某出了个馊主意,我二人先联手把魔界三星引到大灵峰,借以对付那疯子。情势危急时,孔雨铃定会上前相助。我们借机掳走月门弟子孟怡然,你就会随我们会望幽山了。就是这样,全盘计划是杨某一人设计,风兄不过略微配合一下。小兄弟如果有什么不满,就朝我杨某来吧!” 路遗一时语塞,真想不到当日之事,从三星突然到访大灵峰,三星大战那疯老者,掳走孟依然,诱使自己进入望幽山,全是杨谐的计划。 而且只是想和自己在望幽山聚聚,虽然有些牵强,让人难以接受,但从杨谐的表情看得出,并无半分做作之态。 况且杨谐又直陈其事,坦然道歉,即便有心犯错者尚可原谅,何况两个自己素日敬仰之人,为一个莫名的理由,引诱自己前来。 ——那种坦率和真诚让路遗无话可说。 良久,路遗才打破僵局:“孟姑娘怎么样了?” 杨谐笑道:“还好,幸好有小兄弟的养气决护着她心脉,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应对她的心病呢?” 这倒是心里话,当他察觉孟依然心脉受寒毒纠结十余年,病入膏肓而未死,先是一奇,后发现居然是养气决在发挥作用。暗道侥幸,一旦没有这浑厚精纯的养气决护住她心脉,这一路颠簸下来,非引发她心病不可。 虽对两人关系不甚了解,但既然同行,关系就一定非比寻常。万一有什么闪失,自己的完美计划就要化为泡影了。 路遗为人宽厚,反正此番也未损失什么,如今反而担心孟依然会因此在病情上有所反复,于是坚持去看看她。 一间密封的石室里,孟怡然明白一切,笑道:“原来如此,我当时可吓得不得了,以为遇到绑匪了。可谁又来抓我这个将死之人做什么?” 路遗劝道:“孟姑娘,我刚刚说过,育水功可以医治你的心病。你不必过分担心。我一定会医好你。” 孟怡然嫣然一笑,道:“得失随缘,生死各安天命,这么些年的病痛折磨,已经让我把一切都看得淡了。路公子,你也要看开些,不要太执著,一切随遇而安为最美,你说是不是?”路遗黯然伤神。 风悠两人也颇有感触,想不到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居然对尘世毫无愤愤的恨意和刻意的厌弃,这种风骨胸襟实属罕有。 其实,当时魔兽上人的突然到访,几乎打乱了两人的计划。 杨谐刚刚安顿好孟怡然,想来找风悠时,发现风悠已然遭到突袭而倒地,气氛之余,使用激将法,才有了适才那一幕大戏。 六 悠谐合璧 数日后,河阳分坛,一个静寂的黑夜,魔界三星如三颗灾星般降临。 斗大的火球漫天飞舞,冲天的杀气弥漫在河阳分坛上空,三般星相交替摧残着风雨四门的弟子,星光璀璨,火光盈天,如夺命勾魂的五常罗刹,即将锁走这些无辜的冤魂。 惨嚎声不绝于耳,不少人身上起火,满地翻滚哀号,撕心裂肺;有人给抛在半空,重重跌在地上,非死即伤;还有人给熏得面目焦黑,全无人样,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不知所踪;还有人身中流星火雨,全身满是红色斑痕,倒毙于地,惨不忍睹。 路遗和风悠、杨谐接到弟子告急,连忙星夜兼程赶来,不料还是迟了一步。 杨谐两人看得热血沸腾,大吼一声,一起冲上。 风悠的风神咆哮在发威,呼啸连连,风声鹤唳,强大的气流如旋风般席卷大地,直吹得鬼神惨嚎,诸仙坠泪。 杨谐的辉煌天雨从天而将,密密麻麻犹如鸟雀云集般的扑天盖地,又如牛毛细雨洒落大地般无孔不入,森森的气流鼓荡回还,浩浩汤汤,满天的火球随之熄灭,烟雾腾起。 两人的到来让诸弟子心神大安。 尤其杨谐的出现更让众弟子欢欣鼓舞。 有人大声叫道:”杨先生来了!弟兄们,冲啊!杀了三个狗崽子!“喊杀声乱作一团。 路遗也看得血脉喷张,暗暗佩服杨谐领导有方,深受爱戴。 深想一层,隐隐觉出杨谐在此之前的精妙安排,多半有些隐含的意图,只是两人交往甚浅,还不便开口相求。 风悠也深有感悟,终于明白杨谐深受爱戴的原因。 以往只鄙视他是个文绉绉的家伙,难当大任。往日一遇到弟子门人犯错,重责申斥,抑或打杀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还要唠唠叨叨的和他们讲什么大道理?真是书生之见!迂腐! 可是,风雨四门偏偏在他调理下,上下齐心,欣欣向荣,门人无不称道,连雷门的薛雷和电门的闻典都心中敬仰,甘愿奉他为主。 不料杨谐又不肯,理由是自己御下过严,如果当上门主恐怕会惹起动荡。 两人无奈,也觉他所虑极为有理,如此也好,索性由杨谐暂代其位,人人无怨,彼此相敬,岂不美哉?倘若强为,反会不美。 风悠唯一能够接受的就是杨谐的公正无私和他的自知之明。 杨谐暂代门主已经两年有余,从不徇私舞弊,从不妄取门中财物,加之持身律己甚严,从不饮酒赌博,也不到花街柳巷去胡混,一有闲暇就会去秉卷品读。 因为杨谐崇尚那句经典:”其身正不令而从,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以他自己十分重视修身律己。 杨谐自然深知自己的弱点,就是眼睛太清,容不得半点沙子。 这种性情暂代门主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不过时势造就了他这个代门主。 自从风雨四门从魔门中分裂出来,就纷争不休,恩怨难解,虽经历天圣教内的暂时团结,但也只是昙花一现,随即又回复到纷乱状态,还变本加厉,日益嚣张,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四门中稍有见解的人如薛雷和闻典之流,皆厌恶这种自相残杀的惨事,痛定思痛,才想推举出一位贤人出任门主。 不料杨谐又只能暂代其位,众人也只得暂时搁置推选教主之事,待觅得良材,再议此事。 风悠眼见诸门人对杨谐万分敬服,呼叫声中那股敬意绝非作伪,看来杨谐在门中的确深得人心。 风悠开始佩服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迂腐书生”,侧身看看杨谐,四目相对,一股豪气充满胸臆,两人仰天大笑。 魔界三星眼见对方初经重创,本已经萎靡不振,不堪打击。 不防杨谐一到,立时又舍生忘死的冲上来。 三星心中稍怯,平素常闻得悠谐二仙极为不和,很少一起联手对敌。今朝却奇迹般握手言和,从刚才的啸声中可以得知,两人不太容易拆散了。况且不远处还有一个青年未曾参战,虽不知道武功深浅,但从那份淡定沉稳看来,绝非易与之辈。 一切都对自己三人不利。 三星久经战阵,阅历极广,出手时一些细微的变化都察觉得到,何况对方已经同仇敌忾,原来不睦的悠谐二仙已经同心,还有强敌盘踞在侧,三人不敢再逗留下去,打声呼哨,旋风般的去了。 路遗相距荒岛,少经世事,如今才知道人心的庞大力量。 常言道:“人心齐,泰山移。” 的确,以往悠谐二仙不睦,风雨四门始终有两股力量貌合神离,难以融为一体。 两人虽然各有一番非凡艺业,在江湖上极富盛名,无人敢望其项背。 但是,偏偏就是不能在一起共事,一到一起必生争执。 可苦了薛雷闻典两人,为维护四门稳定,只有尽心竭力地规劝,有意无意地十有八九把矛头指向风悠。 风悠当时十分不解,心道:“你们都让杨谐给罐了迷魂汤,喝得糊里糊涂,怎么都替这个书呆子说话?气死老子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不伺候你们了!” 从此就很少会望幽山总坛了,就像一只闲云野鹤在天际游离徘徊。 至于前日的联手劫走孟怡然,其实不过是巧合。 当日风悠遭到魔界三星的围攻,以一敌三,寡不敌众。 临危之际,深感自身之渺小而力微,深悔自己当初意气用事,愤而下了望幽山。如今真成了无人问津的野孩子,即便暴尸荒野,恐怕也无人问津。 不过在江湖上添了一段笑料——风悠力战三星,不支而死。 这还是好心人的论述,若是什么好事者造谣,就不定把自己说得如何不堪了。 到那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才叫作自作自受了。 不料,危急关头,杨谐凭借辉煌天雨就走了他。 风悠当时很感动,热泪盈眶。 他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自己视为“仇敌”的书生,当年也曾几番在望幽山总坛大起争执,脸红脖子粗。若不是薛雷闻典两个老成持重的人规劝,两人恐怕早已刀兵相见了。 但就是他,在危急时救了自己一命。 杨谐说得好:“我们以往争执不休,难以弥合,也不是什么争论大是大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谦虚地讲,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也是性情中人,所谓”君子和而不同“,人谁无缺,我们都有缺点,但我们都不是阴险小人,遇到问题即便当时吹胡子瞪眼,抑或大打出手,伤了和气,可过后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们谁也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在危难时落井下石,我们都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无耻小人。 何况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如果你风兄有难,我杨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是杨某做人的规矩,大志大节不亏,小节上可能律己甚严,难免也对人求全责备,和风兄这种火暴脾气碰到一起,难免有所摩擦,矛盾在所难免。但又问题可以谈,问题终究会解决,只怕憋在心里,那样就会加深误会。其实,我也在望幽山很苦很孤独,独自面对十八道弟子骚扰,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如今衷心希望风兄和我回望幽山,一同打理四门。” 风悠第一次给杨谐这番话语感动了,只是没有此番身临其境,感触深刻罢了。 当时,风悠感激涕零,说道:“知我者,杨兄也。以往老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请你恕老哥糊涂任性,老哥就感激不尽了。” 杨谐握住他手说道:“风兄,你也不必自责,其实杨某也有过错,之前若有冒犯,望请见谅。” 两人首次一起到一家茶楼去喝茶,笑得十分开怀。 之后,发现魔界三星悄悄跟随孔雨铃几人。 杨谐见到那武功奇高的疯老人,心中似有所悟,只是没有说穿。 直到疯老人抓着孟怡然冲上大灵峰,杨谐才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杨谐对风悠说道:“魔界三星霸道机警,孔雨铃的地位显赫,不能不救,三星一定会在今夜攻击疯老人,再夺走孔雨铃。我看这路遗可堪大用,不如这样,我们借机掠走孟怡然,引他回望幽山,不知风兄以为如何?” 风悠最喜欢这种冒险快慰之事,虽有些不解,还是依计行事——在孔雨铃参战、三星无法分神、路遗不备时,掳走孟怡然,引诱路遗进山。 七 天降大任 分坛的一间偌大石室里,三人围坐,面前放着三个茶碗。 路遗当先说道:“悠谐合璧,天下无敌,这是多年来江湖中人的美誉。晚辈今日亲见,大开眼界,万分佩服。更要恭喜贵门繁荣昌盛,在江湖上大放异彩。” 杨谐与风悠对视一眼,杨谐才道:“多谢。对了,路兄弟,你可知大灵峰上那疯老人是谁?” 路遗摇头道:“不知道。”杨谐笑道:“那你又为什么随着上了大灵峰?”路遗叹道:“孟姑娘身有恶疾,命在顷刻,大义当前,岂能置之不理?” 杨谐说道:“你认识孟姑娘?”路遗摇头道:“不,我们当时也是初次会面,我只不过见不得受苦之人。一见到她痛苦的样子,就忍不住要帮她。” 两人暗暗点头,杨谐说道:“路兄弟宅心仁厚,定是福泽绵长,也能找到一位良医,帮她医好病痛,。”路遗叹道:“希望能借杨叔叔吉言,孟姑娘早日摆脱病魔缠绕。” 杨谐仰天叹道:“恕杨某直言,江湖上每日里仇杀不断,所死的也不计其数。杨某虽也闯荡江湖多年,也杀过人,所以对生死有些感悟。所谓生死各安天命,一切不该过分执著。你说是不是,路兄弟?” 路遗身子一震,说道:“我明白,杨叔叔实在点醒我,让我不要太执着于生死。其实,我也并非全然不识大体,与无数的江湖仇杀所死的人比起来,孟姑娘能够病入膏肓而未死,也是上天恩赐,万分幸运了。” 杨谐点点头,说道:“刚才说过,那个疯老人其实是个大有来历的人物。”路遗说道:“是谁?”杨谐说道:“如果没有认错,该是昔日天圣教的教主庞天。” 风悠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也未觉惊讶。 路遗吃了一惊,说道:“是他?我的天啊!" 杨谐笑道:“从武功看来,使的的确是万圣朝宗,是庞天的成名绝技。而且他即便疯癫乱语,依旧记得这个大灵峰,足见大灵峰在他心中曾有过不可替代的位置。纵观当今武林,舍他其谁?” 路遗当初不过把他当作一个可怜的疯老人,不料却是昔日威名赫赫的庞大教主。想起那些分分合合的江湖恩怨,路遗不禁一阵悠然神往。 但他绝不崇尚武力,也不是嗜血之人,只不过这位庞大教主昔日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后来却众叛亲离,落魄疯癫而收场。 前后较之,难免感慨良多,心潮涌动,难以自制。 杨谐说道:“其实,自从百余年前魔鬼二门血战后,风雨四门就分崩瓦解,势力大减。在鬼血一脉打击下,几乎不能在江湖上立足,才先后加入太阳圣殿,成为圣殿门人。此后虽有经历离乱,在圣殿衰微后,并入天圣教,但是数十年间仇怨杀戮未止,反而在天圣教瓦解后愈演愈烈,渐成燎原之势。直至最近几年我们四门主齐心,才稍稍遏制纷争恶斗之事。此外,十八道持续不断的冲击,也是四门渐趋稳定的重要因素。” 风悠接口道:“不错,这几年天下十八道日益做大,跋扈嚣张,江湖上的成名镖局,帮会,行会,商贾,甚至在龙廷都有十八道的人插手,简直无孔不入。这几年来我们四门可说受尽欺凌侮辱,百般忍让,对手还是咄咄逼人,今日的魔界三星公然偷袭分坛就是典型例证。” 路遗最不喜这些仇怨纷争,闻言长叹,说道:“这又何苦?十八道与风雨四门毫不相干,又何必彼此交恶,非较个高下不可?” 杨谐说道:“如果世人都如路兄弟这般想法,江湖上不知道会少多少流血牺牲?可是许多误会争执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这就是劫数,江湖的劫数,也是风雨四门的劫数。” 路遗也有同感,说道:“不错,杨叔叔所言的确是金玉之论,晚辈拜服。” 杨谐趁热打铁的说道:“路兄弟,我们兄弟有个不情之情,望路兄弟不要见怪才是。” 路遗心道:“终于说到正题了!”于是道:“杨叔叔,晚辈识浅,武功低微,恐怕难当大任,杨叔叔还是另觅贤能吧!” 杨谐一怔,说道:“其实,我们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何况之前我们还掠来孟姑娘,欺骗你引诱你来到望幽山,的确不是君子所为。路兄弟如此说,就是还在怪责杨某出事鲁莽了。” 风悠在一旁风趣的笑道:“也许路兄弟嫌弃我们风雨四门,认为我们是烫手的山芋,不敢碰,哈哈哈哈!” 路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道:“不敢,晚辈不敢。只是——” 杨谐笑道:“只是我们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路遗急道:“杨叔叔,莫要亵渎佛祖,容我想想。”两人方才住口。 忽见,孟怡然姗姗走来。 其实这又是杨谐的精心安排。 他做事从来都深思熟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未料胜先料败。 他早知道,路遗不会爽快地答应,一来事关重大,谁也不会随意处之,信口就来,二来路遗生性沉稳,凡遇大事必定思前想后,多所顾忌。 于是早早说通了孟怡然,请她协助劝说。 孟怡然也是豁达之人,不然也活不到今天,见他所言之事合情合理,态度又十分恳切,绝非作圈套害人,于是答应下来,尽力劝动他。孟怡然一到,路遗连忙起身,让她坐定,才道:“孟姑娘,你觉得好些了吗?” 孟怡然点头道:“没有大碍,十几年我都熬过来了,如今有路大哥的养心诀护住心脉,一时三刻我不会有事。” 忽地甜甜一笑,说道:“路大哥,我从小就相信缘分二字,至今未改。就像我们在山岗上偶遇一样,都是缘分。后来我们又上了大灵峰,和庞天在大灵峰盘桓几个时辰,随后又给风叔叔请到望幽山。这一切你说不是缘分吗?”路遗不住点头。 孟怡然续道:“路大哥,你能遇到两位叔叔,也是缘分所致。如今江湖风云突变,而风雨四门无主持大局之人,形同散沙,难免受人欺凌,遭人屠戮。难道路大哥忍心看到那种血肉横飞的惨剧吗?路大哥也是古道热肠的好人,过多的话就显得多余了。” 杨风二人暗暗佩服这小姑娘很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把路遗挤兑得无话可说,非答应不可。 路遗果真动摇,说道:“好,孟姑娘的话有理,这个掌门的位置我接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风悠两人喜出望外,风悠说道:“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路遗说道:“晚辈斗胆,我想给风雨四门改个名字,不知道两位叔叔有无异议?“ 杨谐当先说道:”这没有问题,有问题也该有我杨谐去向大家解释。“风悠呵呵直笑。 路遗说道:”如此要杨叔叔费心了,不如就改叫青天门吧!“ 杨谐笑道:”好名字,青天在下,正气长存,壮哉!“ 路遗没想到杨谐如此赞赏,脸上一红,说道:”杨叔叔谬赞。晚辈一时感怀于刚才杨叔叔所言,心中所想就如杨叔叔所言——青天之下正气存。“ 风悠笑道:”好,相信薛闻两位兄弟闻听此事,也会喜 出望外,可惜他们未到——“ 八 掌门大典 话音未落,忽听有人长笑道:“这样的百年盛世怎么少得了我们呢?恭喜恭喜!我们四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就叫青天门!” 几人转身一看,但见人影一闪,面前多了两个人。一个微胖,一个偏瘦,形容祥和,一看就是稳重之人,正是薛雷和闻典到了。 风悠对于今天接连发生的事情,似有所悟,侧身看杨谐时,见他微微笑着,心中雪亮:“杨兄弟的确比我技高一筹,把整件事做的滴水不漏,还把自己瞒的死死的。唉,不告诉我也好,不然可能就坏事了。服了服了!” 其实,从开始掠人,引入山谷,劝说路遗,鼓动孟怡然协助,事先通知薛闻二人,都是杨谐的计划,几乎完美无暇,谁不叫绝? 不过这些都是为江湖大义,为风雨四门免遭荼毒所用的计谋,没有半点阴险刻毒之处,除了佩服杨谐机敏多智,高瞻远瞩外,恐怕就无话可说了。 这时,几人最关心新掌门接位的事情,心中都欢心鼓舞,至于其中过程早已不重要了。 众人围坐,杨谐说道:“今日我们风雨四门正式更名为青天门,门主就是眼前的路遗路公子。中间要感谢路公子深明大义,古道热肠,还要多谢孟姑娘相助,杨某四人才能得偿所愿,在此杨某有礼了!”说着朝孟怡然抱腕拱手。 孟怡然笑道:“一切皆缘法。这是路大哥的福报,我不过助助力而已。” 风悠笑道:“我看六月初六降至,就在那天召开接任大典,怎么样?”三人没有异议。 路遗只是呵呵笑着。 孟怡然感激他救命之恩,见他坐上掌门之位,也替他高兴。 杨谐四人心中之狂喜难以言喻——最近几年来梦寐以求的局面终于来临。 六月初六,望幽山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片祥和。 杨谐在江湖上交友最广,也最有威望,此番来观礼的十之七八都奔杨谐而来。 南来北往的朋友络绎不绝的到来,送礼的排成长龙,大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喧闹不休。 忽听一声念佛之音,杨谐一看,见是个六旬老僧,不禁大喜,快走几步,迎上前说道:“原来灰冥寺元枯大师佛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元枯合什说道:“杨施主侠名远播,慷慨大义,老衲万分倾慕。如今贵门新门主几人大典,发生老衲岂有不到之礼?” 杨谐谦逊几句,才道:“敝门从此更为青天门,青天之下正气存,这是敝门主路遗所改。” 元枯大师笑道:“老衲可否见见贵门新主?”杨谐一笑,忙给路遗引见元枯大师。 路遗拱手道:“元枯大师精通佛理禅义,武学修为更是晚辈望尘莫及。晚辈本应去贵寺拜会大师,不想大师却屈尊前来,晚辈实在不胜惶恐。” 元枯暗赞:“身居其位而不骄,身负惊人武学而不傲,杨施主的眼力的确老道深远,推举的掌门也是上上之选。” 元枯又闲聊几句,才到贵宾席就座。 吉时一到,外面鞭炮声大作,接着四名年轻女弟子用托盘托着新衣,清水和诸般应用之物齐齐走上大堂。 下面一下子肃静下来,都等着庄严时刻的来临。 接着,杨谐宣读自己所拟的掌门接任文书,又列读本门门规。 其中有些旧规,有些是路遗看过以后,认为不妥,才修改的或添加的。 下面一片掌声,寻常人也只为看看热闹,或给杨谐几人捧捧场,但一些高瞻远瞩之辈便如杨谐、元枯等人却深知此举的重大意义。 一来,青天门成立,必然消解以往门内自相残杀的惨剧,二来可以稍抑十八道的嚣张气焰,不知让十八道一手遮天,胡作非为。 无论从门派内在的利害来看,还是从武林大局讲,都是武林之福。 就在路遗刚想穿上掌门新装时,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这个掌门,你不能接!” 众人一阵骚乱,回身一看,见到一个少女拨开人丛,缓缓走到台下。 杨谐四人当然认识她,她就是近年来四门的死敌,十八道的盟主孔雨铃。 杨谐脸色铁青,说道:“孔姑娘,我敬你是个盟主,平素礼让你三分,我们两派有什么恩怨,可以私下解决。但是,这里是本门新掌门接任大典,事关重大,万望孔姑娘自重身份,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杨某四人不客气。” 几句话绵里藏针,着实利害,旁人也无不称道,对杨谐的处变不惊暗暗喝彩。 孔雨铃冷冷说道:“我想和他说几句话,成不成?”杨谐无奈,退到一边。 孔雨铃对路遗说道:“姓路的,你是不是非做掌门不可?”路遗说道:“大义当前,路某一介草莽,得四位前辈抬爱,扶上尊位,欣喜之余,不敢忘滋育大恩,万死不辞。”杨谐四人暗暗称赞,心下稍安。 旁观众人自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今见到孔雨铃贸然在大典上出现,还让路遗拒绝接受掌门职位,有人暗笑她嚣张大胆,有人嘲笑她不识大体,另有人妄自揣测两人的关系,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方才闹到这里来。 一些目光狠辣的老江湖知道,近年来十八道和风雨四门恩怨颇深,看着孔雨铃气急败坏的样子,可能喜欢上这路遗了。一旦路遗接任掌门,双方立时势同水火,再难消融。两人也就没什么希望了,所以才来阻挠此事。 孔雨铃见路遗不买账,心中愤愤,说道:“你不后悔?” 路遗说道:“此后风雨四门合为青天门,青天门下正气永存,我身为青天门掌门,自当秉承本门教义,持身修行,下不敢有负门中诸人之重托,上不敢欺瞒青天之恢恢法眼,问心无愧,何悔之有?” 孔雨铃哼了一声,打了声口哨。众人一惊,知道这是她发动进攻的讯号,都是一凛。 但是,四周却悄然无声。 人们不禁一阵诧异:“这妖女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做事干净利落,为达目的也不择手段,不料今日为何手软?还是出了其他意外? 孔雨铃也万分诧异:“三个废物!怎么办成这样?人不但没抓到,自己还不见了,这算什么魔界三星?狗屁!”心灰意冷之时,飘然而去。 九 无耻行径 满场所有人见到孔雨铃到来,都道会有一场大厮杀。不料她只是突然的来了,接着又离奇的走了,虚惊一场,却又令人难以索解。 事不宜迟,路遗也怕再生事端,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穿上掌门新装,接受弟子参拜。 不久,礼成,路遗几人才长出一口气。 宾客们渐渐散去,只有一些要好的至亲朋友留下未走。 路遗不放心孟怡然,去看她时,她兀自在房中安睡。 自从她接纳了路遗的养气决后,心脉寒毒对她的折磨摧残大减。 原来平素一晚上难得睡上半个时辰,如今不但晚上睡得安心,白日里也经常犯困,可能是以前心神憔悴,太疲倦了,现在来找补一下吧。 路遗心道:”看来养气决对她的寒毒的确可以暂时压制,让她舒服一些。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找到会使育水功的人,才能彻底解决她多年的旧疾。“ 忙碌了一天,众人都累了。月牙爬上树梢,四周一片寂静。 反是孟怡然白日里睡得足,晚上就有些失眠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庭院里的荷花塘边,望着水面上随风摇曳的碧绿的荷叶,那淡淡的姣好的月光如一个飘飘的少女在水上翩翩起舞,风舞动着荷叶为她喝彩,池塘边的蛙虫为她呐喊,那一汪碧水也在用自己的柔美温存为她助威,还在验证这至美之境的存在和延续。 孟怡然不禁想为这迷人的美景低声娇呼,风、月光、荷叶、碧水,此前虽也见过无数次,但是以往都因病痛的纠缠而黯然神伤,故而没有美的享受。 原来那只像是凄迷而残酷,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梦。 如今病痛在养气决的作用下稍减,又知道育水功可以治愈顽疾,虽有些渺茫,但毕竟还有一线希望,生志大坚,心境极佳。 病痛的减轻和希望的降临让她比以前乐观得多,虽然以前她也很乐观。——所以,她眼中的世界比以前美丽雅致的多,心里也比以前踏实得多。 三日后,杨谐受到龙廷翼王的请帖,请他到府上庆贺五十寿诞。 杨谐把请帖交给路遗,路遗一看,笑道:“如此也好,既然是杨叔叔的朋友,也就是青天门的朋友。请帖已到,理应备份厚礼,前去庆贺。” 杨谐有些感动,说道:“掌门滋育大恩,杨某至死不忘。好,我去准备。” 路遗拦住说道:“我们左右无事,不如我与杨叔叔、风叔叔同去,也免得路上寂寞。” 风悠最是个闲不住的人,在一个地方呆上七八天还可以,再长就会闷得发慌,如今闻听此言,喜上眉梢,笑道:“谢掌门!” 杨谐笑道:“风兄多半早憋的发慌吧?”风悠挑指赞道:“知我者,杨兄也!”路遗哈哈大笑。 唯恐孟怡然病情有变,只有让她随行,便于照顾。杨谐把门主事务交给薛闻二人。 薛闻二人直将一行人送下望幽山,各道珍重,方才分别。 路遗为免太过招摇,只带了六个贴身弟子,而且还是化妆前行。 幸喜一路无事,不一日,已近龙都。 那日大雨滂沱,众人无法,进一座寺院避雨。小沙弥指引诸人进入一见净室,又献上热茶为诸人驱寒。 几人正在房里闲谈,忽见一个高大汉子匆匆走进,背后还跟着一个一身贵气的少女。 那少女神色困顿,面色不悦,看来受制于他。小沙弥引着进了另一间房。 那个汉子却是当日偷袭风悠的魔兽上人。 风悠咬咬牙,低声说道:“这个混蛋,抓住个姑娘做什么?看来这姑娘也不似寻常女子。” 杨谐低声说道:“魔兽上人是兽府的国师,而兽府和龙廷势不两立,这姑娘多半和龙廷有些干系。” 路遗说道:“龙廷翼王与杨叔叔有些交情,这魔兽上人与我们又有大仇,今日让我们撞见,论公论私,都不能放过他。”风悠笑道:“说得好,掌门!如今这么办?” 路遗想了想,说道:“这里是清修之地,不便动武,待雨停魔兽上人自会出去,再对付他也不迟。”两人点头,暗赞他所虑周详。 不多时,大雨止歇,魔兽上人急着赶路,所以挟持那少女,当先走出庄去。 路遗三人早已经在雨未歇时,就相出一个救人的办法。 如今一见魔兽上人出庄,风悠用黑布蒙面,一闪而出,冲到魔兽上人身侧,哑着嗓子叫道:“哎哟,老家伙,携着一个小水葱干什么?你真越老越不羞,还有什么不轨企图不成?” 魔兽上人微微吃惊,见是个蒙面人,嗓音沙哑,又难辨容貌,气道:“你走你的路,别管老子的闲事!” 风悠哈哈一阵怪笑,哑着嗓子又道:“哦,对了,我女儿刚刚丢了,就和这个姑娘有几分相象,让我看看!是不是?你也别怕,孩子!” 那少女一阵迷茫,一阵伤感,默默无语。 魔兽上人一时没回过神来,早间风悠猛地滚到少女近前,将她一把抱起,向斜刺里冲出。 魔兽上人暗叫道:“中计!”正待发掌猛击风悠,把两人一股击毙。 忽觉一股绵绵气流从侧翼涌来,魔兽上人惊道:“气系魔法!”反身还了一掌,两股气流相撞,两人上身均晃了晃。 出手的正是路遗,杨谐就笑呵呵的站在一边。 魔兽上人又看见风悠扯下黑布,心中大怒,但如今以一敌三,绝无胜算可言,气呼呼的说道:“你们青天门真是与众不同,从掌门到护法都是卑鄙无耻之人,少见少见!” 杨谐笑道:“难道你抓来这位姑娘,就是光明正大的吗?”魔兽上人冷笑两声,说道:“随你怎么说,老子不陪了!”言罢,扬长而去。 三人深知穷寇莫追,魔兽上人诡计多端,实在难缠,于是没有追赶。 孟怡然过来看看那少女,见她无碍,只是微微受点惊吓,问道:“姑娘,魔兽上人为什么抓你为质?” 姑娘说道:“几位救过我的命,我不敢瞒你们。其实,我是龙廷公主梵梦。至于魔兽上人上人,我也是初闻其名,为何掳劫我也不得而知。” 杨谐笑道:“这就对了,魔兽上人就是要掳劫你为人质,借此要挟龙廷,好在兽府南下时多一份筹码。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梵梦身为公主,自然知晓龙廷与宿敌兽府的恩恩怨怨。如今多陀河以北,雅罗山以西大部已归入兽府版图,只在多陀河北岸有些零散的据点,雅罗山还有一些龙廷的游击队。如果自己当真给掳劫回去,当作谈判的筹码,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于是千恩万谢,四人谦逊几句,杨谐才说出此行的目的。 梵梦说道:“原来你们是翼王叔的朋友,如此最好,我可以顺便回到龙都了。我给劫持三天了,父王一定担心死了。”路遗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尽快赶往龙廷。” 十 惊悉真情 龙都,公主梵梦安全回归王宫。 龙王梵景派人送来重礼答谢,路遗婉言谢绝。 那人无法,只得把礼物尽数拿回宫中。 当夜,翼王把几人请进王府做客,路遗几人盛情难却,只得允命。 筵席上,翼王十分健谈,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路掌门年纪轻轻,就已出任一派掌门,前途无量啊!” 路遗笑道:“王爷谬赞,其实路某年轻识浅,难当大任,不过杨叔叔四位前辈抬爱,才坐上掌门尊位。”翼王笑道:“不骄不躁,好,杨贤弟,你们果真没看错,这是个难觅的良材。”杨谐笑道:“王爷过奖,也是我青天门福缘深厚,才出了一代良主。” 众人谈笑声中,杯盘罗列,丰盛的夜宴准备已毕。 翼王首先开杯,四人开始推杯换盏,开怀畅饮。 酒酣时,路遗有些不支,心道:“想不到杨叔叔平素里滴酒不沾,一到这种场合却也暴露无遗。原来杨叔叔不是不会,而是不喜嗜酒,脾气不投又坐不到一起,加之近几年门务繁忙,无暇分心。杨谐又熟读古书,深通养生之道,所以平素几乎不饮酒,连风叔叔也不知道杨谐有如此好的酒力,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路遗走到回廊下,微风轻抚,心中大畅,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姻缘巧合的坐上掌门,还结交下这样博学能干的奇才,不禁感慨颇多。 但一想到重病难愈的孟怡然,不禁一阵伤感。 就在这时,忽见一个身影从不远处一闪而逝,路遗心下微惊,假作去解手,在一块假山旁停住,侧耳凝神细听。 忽听有人低低说道:“盟主有令,一定要生擒那个小姑娘,不得有误。”另一人不解,问道:“为什么?那一看就是个病秧子,风一刮就会倒,抓她做什么?” 路遗心惊:“难道他们想对孟姑娘不利?” 先前那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不易办。”另一人奇道:“什么意思?”那人低声道:“说你笨你还不爱听。你说当初盟主为什么带着魔界三星去望幽山?” 另一人说道:“因为我们十八道和风雨四门仇怨不断,当初他们是一盘散沙,有杨风两人拼力支撑,尚且不易对付,如今重立青天门,路遗任掌门,就我们十八道而言,是祸非福,所以盟主想搅了他的场。” 路遗心道:“原来如此,当初杨叔叔也担心十八道来搅场,但是,不想孔雨铃只是莫名的来去一遭,为什么魔界三星没有出现?” 先前那人低低一笑,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在以前或许是如此,盟主的性格我们是熟知的。此番青天门成立,明摆着与我们做对,若在以前,盟主非让我们闹个鸡犬不宁不可,你信不信?” 路遗暗自吐下舌头,暗道:“这孔姑娘当真霸道,不知这次为什么转性呢?” 后一人又道:“如今有何分别?”前一人说道:“说了半天你也没懂,真是笨哪。我个人认为,盟主带人上望幽山,是另有目的。” 后一人追问:“什么目的?”前一人笑道:“她若想闹事,为什么不多带人手,直接杀上去?为什么只带魔界三星?” 后一人急道:“别打哑谜了,快说吧!” 路遗也很诧异,当初风悠杨谐也为此困惑,不明所以。 前一人说道:“是因为盟主喜欢路遗,所以不想把事情闹大,只不过想逼他拒绝接位,谁知道魔界三星出了岔子。” 路遗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感动,还是欣喜。 后一人说道:“怎么可能?盟主会喜欢那臭小子?不可能!这不成了大笑话吗?” 前一人低低笑道:“不是笑话,是事实,这是从魔界三星嘴里传出来的。”后一人更奇,说道:“这就更不对了,他们办事不利,不怕盟主责罚,还敢到外面胡说?" 前一人说道:“长长见识吧,世间偏有这么怪的事情,唉,感情的事都这么古怪。他们知道当时的事情难办,所以根本没去办。”后一人“咦”了一声,说道:“他们这么大胆?” 前一人“噗哧”一笑,说道:“可不是?盟主吩咐他们去劫持孟怡然,然后在大典上要挟路遗拒绝接位。谁知三个滑头揣摩准了盟主心意,才没出手。” 路遗未尝情味,一时半知半解。 后一人说道:“盟主怎么想的?”前一人说道:“其实,换了是我,也别无他法,唯有逃之夭夭。”后一人急道:“真急人!为什么?” 前一人说道:“当时,那件事就像今天的事情一样棘手。抓得住孟怡然便好,一旦失手,就折了面子。中间还要得罪那个人,我们真是左右为难。唉,另外如果孟怡然在此时受伤,抑或因伤而死,开罪了他,我们就算把事办砸了,回去不挨臭骂才怪。” 路遗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心中佩服万分,又对孔雨铃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 后一人终于听明白了,说道:“原来如此,那今天我们也只有溜之大吉了。”前一人笑道:“孺子可教,懂得触类旁通。”两人悄悄隐去。 十一 大难之间 夜宴后,回到王府下处,路遗的酒劲醒了五六成,独自倚在窗下,默默无语。 杨谐觉出有异,问起缘由,路遗说起王府中的所闻。 杨谐哈哈一笑,说道:“恭喜掌门,刚登上掌门之位,又有如此艳遇,真是双喜临门。” 路遗摇头道:“何喜之有?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大傻蛋,人家对我这样,我还蒙在鼓里,不闻不问,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杨谐正色道:”掌门所言极是。真想不到孔姑娘一个盟主,为什么会喜欢掌门?唉,其实,典礼那天,就应该看出来了。她只带三人前往,明显不是去闹事,之前可不是这副模样。去年我还和孔雨铃在赛摩河畔大战一场,当时我们两败俱伤。我偷袭在先,孔雨铃仓促迎战,可依旧如狼似虎。混战中我还中了孔雨铃一刀,伤口还在,记忆犹新。“ 说着,挽起左袖,路遗看见他左臂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清晰可辨。 路遗心中翻起了百味瓶,一时无语。 杨谐笑道:“那都是往事了,我杨谐也不是记仇的人,过后还是万分孔雨铃领导有方,果决坚毅,是个好姑娘。” 路遗一阵感激,说道:“杨叔叔,以往我们和十八道是不是仇怨很深?今日一直事忙,我也无暇提及。” 杨谐知他心意,说道:“以前我们的确有过矛盾,但自从青天门成立以来,我们就没再闹过摩擦,连一次私底下的寻仇也没有,我和风兄起初十分不解,如今真相大白,我们也就心安了。何况我们在典礼上也曾严明,前事既往不咎,以前与各派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众弟子也是盟过誓的。不然也没有那一派弟子不喜欢清平世界,而喜欢不断仇杀的。掌门执掌门户,一切以慈悲为怀,以道义为己任,自我四人而下,门人弟子谁不佩服?掌门但有所命,我等在所不辞。” 路遗眼中含泪,说道:“多谢杨叔叔提携,不然我一个毛头小子,威望全无,何以服众?” 杨谐深感欣慰,说道:“掌门宅心仁厚,从不计较小得小失,恩怨分明。我杨谐是个疾恶如仇的人,把世俗看得太清,眼中容不下半点沙子。要我做两年代门主,也是赶鸭子上架,无可奈何。我杨谐就佩服掌门这般大胸怀的人,因为自己做不来。” 路遗叹道:“杨叔叔为人公正廉明,从不图私利,又持身端正,很有儒雅古风。晚辈以前只是闻名,已经倾慕不已。谁想到我们居然会走到一起,真是缘分。” 杨谐哈哈大笑。 几人出了龙都,因为孔雨铃的暧昧事情,路遗一直郁郁不欢。 孟怡然几次问起,他都是摇头不语。 最后杨谐向她使个眼色,孟怡然会意,方才不言语。 山岭重叠,道路崎岖,树林丛生,怪石林立。 前面忽地传来喧闹的厮打之音,几人一惊,路遗连忙说道:“别慌,我们先去看看。” 怪石嶙峋处,丛林深处,一个脸上有疤的凶汉挥着弯刀,一刀一刀慢慢地削着一棵古树,木屑四溅,脸上还露着可怕的狞笑。 树下蹲着三个青衣人,都身受重伤,鲜血直流到衣襟上。 只听凶汉笑道:“你们三个不知死的,还跟着孔雨铃那臭丫头干什么?臭丫头乳臭未干,就做什么盟主,简直自不量力!我呸,她凭什么?武功比老子好吗?还是威望胜过老子?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真是不假。” 诸人均想:“原来有人在折辱十八道弟子,这凶汉又是什么来历?” 三人中一人说道:“龙轩,你别妄想了,我们三兄弟就算死,也不会脱离十八道,做半点对不起盟主的事。” 诸人不禁暗赞几人有骨气,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服软。 龙轩哈哈狂笑,说道:“奶奶的,倒有骨气,那小妞倒也有几分本事,把你们调教的就像-就像什么呢?对了,就像中了美人计一样,痴痴迷迷,哈哈!” 诸人心中大怒,路遗闻听他羞辱孔雨铃,更是握紧了拳头,怒目而视。 一名弟子说道:“龙轩,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给我们盟主提鞋子都不配。有种就一刀杀了我们。” 龙轩大怒,说道:“好,我就成全你们!”高高举起手中弯刀。 路遗一窜而出,叫道:“恶贼住手!”风杨二人一起跃出。 龙轩一惊,抬头一看,见是三个陌生人,还有一个微有病相的姑娘。 他当即叫道:“你们什么人?活的不耐烦了,找死呀!”风悠笑道:“在下倒是真活的不耐烦了,想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龙轩怪眼一翻,哼了一声,说道:“愿意奉陪。” 他更不多言,弯刀起处,红光满天,无数红彤彤的龙影徘徊驰骋在天际,龙吟虎啸声不绝于耳。 偌大方圆内光影森森,气浪弥天,席卷大地,直吹得树木剧烈摇晃,碧绿的树叶都哗哗直落,山中鸟兽离群四散,仿佛末日降临般六神无主。 杨谐叫道:“风兄小心,是恶龙坛的武功!” 风悠无暇分神,风神咆哮瞬间展开,更是惊天地泣鬼神,烈风呼啸,直冲上天际,与那龙轩的恶龙再生反复冲撞,一时间风起云涌,火龙夹风,萦绕苍穹,煞是壮观。杨谐十分钦佩风悠的风神咆哮,庆幸自己不是龙轩,不然也够难对付的。 路遗正在观战,心中也万分赞赏,忽觉一股大力从身侧扑来,直攻向身边的孟怡然。 孟怡然尚未察觉,路遗已经使出解力诀,想破解这一记凌厉杀招。 那人却意不在此,只在引开他注意,一见他出手,劲力立时改道。 路遗救人心切,一时不察,胸口中了一掌,扑地而倒。 杨谐闻听有异,但是来人出手甚疾,不及呼叫提醒,路遗已经倒地。 杨谐一看,乃是魔兽上人,心头大怒,叫道:“魔兽上人,你真无耻,下作到阴险的程度。” 魔兽上人阴森森的笑道:“也不知是谁无耻,上次装神弄鬼地救走龙廷公主,要论诡计多端,我怎么也比不上你杨谐。” 孟怡然连忙过去扶起路遗,见他昏迷,急道:“路大哥,你怎么样?你醒醒!” 此时,杨谐与魔兽上人已经交手。 半空里细语丝丝,气浪森森,辉煌天雨在山林上空大放异彩,光芒四射。 魔兽上人也不示弱,双手挥舞不停,在魔气催动下,兽门武功声威大振,只见碧空上兽影重叠,阴森可怖,气浪如潮水般一拨拨狂涌过来,魔气扬威,魔狂兽吼发挥的淋漓尽致。 魔兽上人有备而来,此番又偷袭得手,心中得意,势在必得,出了全力,毫不留情。 而杨谐既挂念掌门伤势,又心悬风悠安危,难免分神,此番在魔兽上人的猛烈攻击下顿感不支,与上次望幽山一战时的谈笑自若,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风悠也听到魔兽上人的来临,还偷袭了掌门,心中恨恨,想过去帮帮杨谐,偏偏龙轩见机大喜,死命缠住,无法分身。 龙轩还恶狠狠的说道:“此番定叫你悠谐二仙变成悠谐二鬼,哈哈哈!” 魔兽上人是个阴狠老辣之徒,虽见自己占上风,但却不似龙轩这般嚣张跋扈,盲目乐观,心知不能大意,必须尽快干掉杨谐,以绝后患。 风杨二人全在下风,隔挡招架,步步后退。 孟怡然也有武功在身,只因病魔缠身,使不得力,才不敢轻用。 今日事态危急,六个弟子大呼着上去,很快就给魔兽上人和龙轩杀掉,有回复原来的局面,而且渐趋恶劣。 孟怡然心中大急,喷出一口鲜血,全身发抖,倒在路遗身边。 碰巧路遗悠悠醒转,见到孟怡然倒地,心病复发,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利用养气决暂时镇住扩散的寒毒,她脸上才渐渐恢复血色。 此时,杨谐肩头肿胀,渐渐运使不灵,知道不知不觉受了暗伤,暗道:“此番恐怕在劫难逃!”风悠微微分神,肩上也为刀气所伤,更是连连后撤。 风杨两人险象环生,危在旦夕。 路遗也初受重创,适才又强行替孟怡然压制寒毒,如今气血翻滚,头晕目眩,根本无力上前相助。 ——死亡的气氛笼罩在丛林上空,弥漫在嶙峋的乱石畔。 忽听一声大吼破空而至,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急冲而至,见到几人捉对厮杀,叫道:“好功夫,算老子一个!”路遗大喜,正是疯癫的庞天。 四人忽见一个疯子横来插手,都是一惊,风杨二人当先退出,回到路遗身边,问道:“掌门,怎么样?” 路遗笑道:“没事,两位叔叔没事吧?”两人摇头道:“小伤,不妨事。” 那边,龙轩最来气,本来己方两人稳操胜券,再过一会就可以尽毙强敌,不防多个疯子横来插手。 他恶意顿起,也不多言,猛地一刀劈向庞天。 路遗叫道:“前辈小心!”庞天哈哈大笑,说道:“来得好!就是没力气!” 瞬间发出道道金光,光浪滔天,一股大力直撞到刀上,啪的一声,弯刀折为两段,飞上树梢。 龙轩虎口震裂,不敢停留,撒腿就跑,头也不敢回。 庞天回身看看魔兽上人,魔兽上人也很识趣,跑的比龙轩还快。 庞天喝道:“龟孙子,跑什么?想跑也没那么容易!”说着,发疯似的追去。 路遗几人亲见庞天一招击败龙轩,吓跑魔兽上人,暗叹不及,见到他的疯态,追思当年风采奕奕的大教主,心中感慨良多。 三个十八道弟子自然千恩万谢,匆匆离去。 孟怡然也悠悠醒来,满脸愧疚,说道:“路大哥,我真没用,刚才我也帮不上忙,还要你帮我治伤,我都成你们的累赘了!” 路遗劝道:“孟姑娘,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也没有怪你。都是魔兽上人和龙轩作孽,与你无关。” 孟怡然眼中含泪,心中稍安,内心的感激无法形容。 路遗直待用养气决打通闭塞的经脉,吐出淤血,方才起身。 路遗见杨谐脸色不佳,知道受了暗伤,于是又运使养气决帮他打通经脉,杨谐感激不尽。 待得得知两人均无大碍,路遗方才放心。 路遗又看看死去的六个弟子,长叹一声,三人把尸首埋在林中。 一切完结,四人复又上路。 十二 倾诉衷情 赛摩河畔,一处小镇,杨谐故地重游,心生感慨。 一年前就在这里,自己带人与孔雨铃鏖战,虽过了一年,兀自记忆犹新。 夜半时分,一阵极细微的轻响惊醒了三人。 三人警觉,互相看看,侧耳倾听。 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主人有令,此事必须做的机密,万万不可泄露分毫。”另一人说道:“当然,那小辣椒可不是好惹的。”前一人说道:“记住,是人就有弱点,她虽是盟主,也不例外。” 三人一听,原来他们想对孔雨铃不利,只不知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打孔雨铃的主意? 风杨两人不约而同的望望路遗,盼他示下,路遗正在凝神倾听,也未留意。 后一人说道:“孔雨铃原本没有什么弱点,要说弱点,就是最近出现的青天门掌门路遗,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三人闻言一阵担忧,路遗更是有些激动,心潮起伏。 前一人说道:“想不到这小辣椒也有动情的一天,我还以为她是铁打铜铸的罗汉,油盐不进。原来和一般的小姑娘一样,年纪到了,也要找情郎了,呵呵呵。” 后一人说道:“可不是,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晓。”前一人说道:“这倒是个突破口,但是青天门今非昔比,悠谐联手,不易对付。路遗既为掌门,武功一定不是泛泛之辈,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应该从长计议。” 两人正说着,忽听“吱”的一声怪响,但见不远处一发蓝色信号弹窜上天空。 两人说道:“一定有事发生,走,去看看!”两人匆匆走远。 杨谐留下照顾孟怡然,路遗风悠悄悄随着两人,看看究竟。 一块偌大的空地上,魔界三星正与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死命周旋,双方脸上凝聚着肃杀之气,显然出了全力。 孔雨铃神色委顿,似乎受了伤,目光凝重,关注着场中四人的恶斗。 但见大片五颜六色的光环光圈到处释放着耀眼的光芒,处处隐含着无尽的杀机。 这种漫天彻地的无边杀机让久经战阵的路遗和风悠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中一阵困惑:“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孤身一人攻击魔界三星,还打伤了十八道盟主孔雨铃?” 魔界三星纵横江湖十余载,在江湖上罕遇敌手,自从十八道横行以来,除孔雨铃领导有方,处事英明果断外,就是魔界三星忠心护主,在四处为十八道争得令人畏惧的名声。 因此,江湖上畏惧魔界三星,未领教孔雨铃厉害的人大有人在。但是,此番不同往日,三人遇到江湖上罕见的高手。 对手三十年来罕遇敌手,自从天圣教瓦解后更是无人可及。 此番剧斗之余,三星深感不支,暗叹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己以往横行无忌,不是因为自己武艺超群,不过自己是井底之蛙,少见世面,未遇高人罢了。 三星的三般绝技在女人面前几乎给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行星环的掌力再难发挥庞大威力,四处扰动令敌人心神大乱的功夫再无用武之地,行星环的光芒渐渐收缩,杀伤力大减;流星祭夜的漫天火光也备受压制,原本如雨泼洒的森森掌力,如今四处飘散,难成阵势对女人的光圈的攻势加以遏制;彗星扫的功夫在江湖上也久富盛名,令江湖中人闻之胆裂,但如今就回天乏术,如鸟雀般密集的掌力竟成一盘散沙,无力对女人形成有力的攻势。 三星叫苦不迭,但想起刚刚受伤倒地的盟主,也不由得不死命抗争。 路遗念及往日孔雨铃的情丝,心中感动,呼啸一声,借力诀的威力瞬间发出,但见道道灵异的光芒自空中蔓延,径直冲击女人充满杀机的光环。 魔界三星因为他的介入而压力大减,暗自敬服,叹为观止。 孔雨铃眼见他及时来到相助,又是感激,又是娇羞,难以言表。 风悠的风神咆哮也在肆虐,四下里风浪大作,如同一叶扁舟置身于风头浪尖,摇曳起伏,难以自制。 那女人未料到居然有人敢来坏自己的好事,忽见一人使出了借力诀,猛地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莫休,暗自心惊:“莫非他是莫休的传人?” 此时,已经无暇多想,道道光环的威力席卷当场,与路遗的借力诀发生激烈碰撞。 啪啪啪啪的声响过后,路遗的借力诀有些呆滞,没有往日那般得心应手,非但不能拨开纷繁杂乱的光圈,反而险些给扑朔迷离的光圈击中。 路遗心惊之余,被迫使出集气诀,大团大团的气流在空中凝集,四处一片白茫茫的。 诸人均感微微窒息,风悠只得退出战阵。 那女人的多年修为也不是浪得虚名,四处散播的光浪如瓢泼般洒过来,又如惊雷骇浪般击穿凝集的气团。 一时间,气团逐个瓦解,爆发出一阵怪响,激得路遗连退三步。 女人深感后生可畏,但自己也不是好惹的,冷笑两声,道道难解的气浪排山倒海般狂涌而出,直袭向路遗。 在场几人均暗自替他担心,心悬起来。 路遗的聚火诀在发挥古怪的力道,四周火光弥漫,烟气如潮,炙热如焰,便如置身于遍地黄沙的沙漠中,又饱受烈日暴晒,全身又如火烧。 诸人均感到周身难忍,连连后退。 女人暗自心惊:“这小子为什么一副死拼硬打的架势?莫非他和孔雨铃有私情?” 反击时,不禁偷看一眼孔雨铃的神情,但见她满脸关切之色,眼神痴迷,显然心有所属,不禁想起昔日的伤感往事,心潮难平,肝肠寸断,几乎呕血。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此时突然不支,路遗心念孔雨铃安危,全力攻击时,忽地察觉她功力散乱,心知有异,不想乘人之危,也就缓收功力,静待其变。 那女人曾经为情所伤,荼毒甚深,难以自拔,虽在战阵中,也看不得男女欢爱,如今更是心火焚燃,再无战心,狂笑一声,扬长而去。 诸人尽皆不解,但她既已离去,诸人也就不再挂怀。 但是,孔雨铃四人对于适才的惊魂罹难,尚有余悸。 风悠也暗自胆寒,心道:“这女人莫非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幽郁仙子?” 路遗关心孔雨铃的伤势,过来问道:“孔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孔雨铃缓缓站起,红着脸说道:“没事,多谢你了!”路遗说道:“你-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孔雨铃笑道:“既然不好说,就慢慢说罢!” 几人回到客栈,余人识趣的散开。只留下路遗和孔雨铃。 路遗神色暗淡,说道:“对不起,你对我那样,我还一点也不知道——真是-” 孔雨铃心中大慰,说道:“你终于知道了,都是他们不好,非把事情说出去,如今-如今-,哼,这些人真是,唉!” 路遗说道:“当初我还道青天门初立,又有众多宾客在场,那日你才悄然离去,原来是-是-你-" 孔雨铃微微一笑,说道:“那日,坦白地说,我的确想要挟你拒绝接受掌门之位,但却不全是我们两派的恩怨,你明白吗?” 路遗连连点头,说道:“我真是傻的可以。后来我听杨叔叔说过,你们曾在一年前在赛摩河一带恶斗一场,杨叔叔还在那一役受了伤。杨叔叔还说,他十分佩服你果决勇敢,是个女中豪杰,所以虽然伤在你手也从未记恨。杨叔叔判断,你没有在接任大典上闹事,一定定有别情。他毕竟是武林宿秀,眼里也的确与众不同。” 孔雨铃笑道:“其实,我也很羡慕你,青天门下会有一个忠诚能干,博学多才的高手。当时我们十八道在江湖上可谓如日中天,人才济济,无人敢匹敌,但是风雨四门在杨谐的悉心打理下,不但屹立不倒,顽强抵抗,还能在一些小阵线上组成阵势反击,不禁让我刮目相看。“ 路遗笑道:”其实,魔界三星也不遑多让。杨风两位都曾多次提及,对他们都赞不绝口。“ 孔雨铃笑道:”我当然知道,江湖上有很多人只认魔界三星,不识得我孔雨铃。但我没有嫉妒他们,反而更加信任他们。其实,他们在江湖上威名大盛有什么不好,不过都是十八道的鸿福,我身为十八道盟主,年幼识浅,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由他们全力辅佐,我才有今时今日的风光。我不爱计较那些无谓的虚名,说实在话,我也喜欢看见一些生龙活虎的部下,不然大家只是表面奉承我,其实毫无斗志,我就烦都烦不过来了。“ 路遗不禁佩服这位盟主了,原来心胸豁达,知人善任,所以刚才魔界三星在她危难时,才会拼死相助。 自己初登掌门之位,若没有杨谐这般能人贤人尽心辅佐,自己不比孔雨铃年长几岁,见识也不见得高多少,青天门不乱才怪。 两人难免有一种同命相怜之感,惺惺相惜,对视一眼,柔情无限,一起脸红,低下头去。 孔雨铃又道:”其实,魔界三星真是太了解我了。那日,我差他们去挟持孟怡然,想借此威胁你拒绝接位。不想他们摸准了我的心思,认为这件事非常很棘手,办好了会得罪你,办不好又得罪我。左右为难之下,索性不去办,也就谁也不得罪了,真是滑的可以!“ 说到这里,忽地脸上一红,娇羞腼腆见于颜色,路遗心下一动,连忙收缩心神。 路遗忽地想到一件事,说到:”刚刚听到一个不利于你的消息,可能正有一个秘密的组织意图对十八道不利。“ 当时就把适才所听和几日前经历全盘告诉她。 孔雨铃想想,说道:”那龙轩是十八道的死敌,多年前曾经败于十八道高手之下,脸上的刀疤就是那时留下的。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念念不忘,企图颠覆我十八道的地位,哼,简直自不量力!“ 路遗叹道:”不止啊,还有个居心叵测的魔兽上人,他又是个阴狠老辣之徒。上次若不是庞前辈莫名奇妙来搅局,我们四人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 孔雨铃笑道:"魔兽上人当年苦练兽门武功,未曾尽窥上乘之境,为求速成,才以魔门内功催动兽门武功,始有大成。其实不过是表面风光,实则危险万分,祸根深埋,迟早必定成为亡败的根本。“ 路遗点头道:”不错,怪不得我与他交手,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原来他以魔门内功为根基催动兽门武学,而我修习气火两系魔法多年,对他的魔门内功多有克制,使他的功力大受牵制。他自然对此事洞若观火,所以才微有肆惮。“ 孔雨铃说道:"当然,魔兽上人修习魔门内功多年,自然熟知魔门武学,所以当初偷袭你也不是只为寻仇,而是内心极为恐慌,想尽快铲除你这个劲敌,以免后患。“ 路遗说道:”不错,你真聪明,恐怕一下就说到那厮心里去了。“ 孔雨铃听他夸奖自己,心中甜蜜,低声道:”其实,当初我第一次在街上,见到你对乞丐都礼遇有加,那时就喜欢你了。象你这样的大好人恐怕一百年难遇,我当然不会错过。“ 路遗心中豪情万丈,说道:”能得到孔大盟主的垂青,路某死而无憾。“ 孔雨铃嗔道:”不许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像你这样的大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路遗正色道:”孔姑娘,以后你十八道但有所求,我们青天门都在所不辞。“ 孔雨铃娇笑道:”这才有些掌门的意思了!“ 路遗忽地脸一红,说到:”算我失言。其实我们两家恩怨甚深,杨叔叔风叔叔可以不记恨,其他人就难保了。虽说我是掌门,却又不能违逆众人之意,贸然与你们十八道结盟。不然,好事之徒会说我路遗好色忘义,假公济私。“ 孔雨铃暗自称赞他恩怨分明,公私分明,自己的确所托有依,心中甜丝丝的,说道:”青天门成立之初,我也是有此顾虑。你无疑是个好人,但是我们毕竟仇杀多年,双方都难忘旧恨,难免会有好事者煽动你为门人报仇。虽然之前你和杨谐曾经公告武林,青天门改换门面,以往江湖恩怨一笔勾销,谁在私下寻仇,就已门规以极刑论处。当时一度轰动江湖,引为佳话,都说是震惊武林的大喜事,百年难遇。但是这种门户开场式的盟誓毫无约束可言,表面文章谁不会做,关键看以后自掌门以下众门人践行的程度。千百年来,嘴上喊着不计旧仇,摒弃前嫌,背地里暗下毒手,灭人门户者实在数不胜数。所以我才带着魔界三星上了望幽山,一为打探风声,看看你们是不是口蜜腹剑之辈,是否想和我耍什么花招;二来,的确不放心,怕你成为掌门后就变了性情,和我翻脸。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人,我也是见惯了江湖仇杀,才有此戒备之心。人就是这样,落魄无势时可能极为小心谨慎,想避猫鼠一样趋吉避凶;一旦得势就原形毕露,轻易食人。但是,事实表明,是我谨慎过度,魔界三星没有出手是明智之举。事后虽然骂过他们无能,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感激他们的。“ 路遗笑道:”孔姑娘,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当初我也担心,接任后门人会不服管束,私下寻仇。但后来没有发生什么事,我也就安心了。杨叔叔说得对,没有哪派门人愿意仇杀连连,恶斗不休,不到万不得已,谁都愿意过安生的日子。当初的担心就显得多余了。” 孔雨铃说道:“那是杨谐以前打得基础好,自他接任代掌门以来,门规严苛而又无人不服,恐怕是百年罕见。因为他持身端正,公正无私,下面虽有怨言,但一见到杨谐都肃然起敬。江湖上谁不称道?我敢说,就算有朝一日,我十八道可能会出乱子,青天门只要有杨谐在,没人敢跳出来胡闹。” 路遗不禁大感意兴豪迈,所托得体,孔雨铃自然也替他高兴。 十三 飞来横祸 次日正午,西北方一道蓝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孔雨铃知道有事发生,连忙领着三星匆匆赶去。路遗不放心,和风杨三人随去。 孔雨铃眼中含情脉脉,三星也替盟主欣慰。 偌大一片竹林里,一个青衣汉子插手而立,面带严肃,身后弟子也毫无敬意,见到盟主也不下拜。 三星大奇,这种情形见所未见,这个古之奇不过是一个分道主,敢在盟主面前如此嚣张大胆,莫非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天魔星当先道:”古之奇,你这么急冲冲把盟主招来,到底所谓何事?“ 古之奇冷冷说道:”事关重大,还是等诸位头目齐集,再议此事。“天魔星回身看看孔雨铃,孔雨铃挥手示意,表示同意。 三星察觉有点不妙,狠狠瞪了古之奇一眼。古之奇只当没看见,转过头去。 此时,路遗几人尽皆来到,见到古之奇来意不善,也大为诧异。 未到一盏茶光景,十八道道主齐集,但是神色尽皆有些怪异,即便向孔雨铃行礼者也不过敷衍了事,毫无敬意,与往日大相径庭。 天魔星说道:”古之奇,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但是,别怪我们魔界三星没有提醒你,一旦今日出现严重后果,都有你古之奇一人负责。“ 当场诸人包括孔雨铃都万分诧异,孔雨铃想说什么,人魔星使个眼色,孔雨铃会意,也就不再吭声。 古之奇淡淡地道:”三位护法未免有些危言耸听,我古之奇何德何能,敢在盟主和三位面前摆架子,闹事更是不敢,今日此来只想验证一件事,以还十八道兄弟一个公道。说完之后,古某自然离去,绝不纠缠。至于出现何种后果,恕我古之奇人微言轻,难以承担。“ 孔雨铃心中不解,但看三星神情,他们似乎知道古之奇要说什么,所以才百般阻拦。 天魔星喝道:”古之奇,你那些屁话还是烂在肚子里吧。我再强调一遍,如果因为你恶意传播谣言,导致十八道分崩离析,抑或是盟主有甚不测,我们魔界三星的性格你是了解的,不管盟主这么对你,我们都会灭你全家三十七口!“ 诸人无不骇异,孔雨铃心道:”看来这件事由来已久,还非同小可,不然三星不会又是威逼,又是恐吓。他们又不让我开口,看来的确事关重大。这古之奇到底要干什么?“ 古之奇笑道:”哈哈,该来的始终会来,三位护法为免太执著于名分了。诚然你们忠心护主,也曾多次对此事全力斡旋,极力压制舆论。但是依旧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八道的各位道主今日齐集,不为私利,只是为十八道的前途担忧,众道主也是披肝沥胆,为大局着想,才被迫招来盟主,验证此事,希望盟主赐予属下一辨的机会。” 人魔星恶狠狠的说道:“古之奇,量你没这胆量,是谁在背后挑唆你?是汉子,就把主谋说出来!” 古之奇不理他,反而对孔雨铃说道:“盟主,属下可能最后叫你一声盟主了。说实话,我古之奇也不想让十八道瓦解,让盟主蒙羞,但是如今大义当前,我古之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我们十八道数万弟子恐怕就——” 不待他讲完,天魔星喝道:“古之奇,你少在这放肆,你给句痛快话,今日到底是你一人之愿,还是众口一词,一起来反对盟主?” 古之奇环视一周,诸位道主摄于三星之威,没人敢开口,尽皆低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但是,三星很清楚,他们既然随古之奇前来相逼,多半是事先串通好的。 三星当此危局,怒火中烧,在十八个道主脸上依次扫过,除古之奇微显惊异外,余人几乎没人敢抬头看三星一眼,心中忐忑不安。 四下寂静,细针落地之声尚可听闻。 古之奇昂首挺胸,说道:“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各位道主无关。此事三位护法早已尽知,由我说出来恐怕有伤大雅。那好,还请三位护法念在十八道的大义的份上,自行向盟主言明吧。” 三星大怒,天魔星叫道:“古之奇,你别逼人太甚,我们魔界三星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孔雨铃见他头上青筋暴跳,显然已经极度愤怒,唯恐他会出手杀了古之奇,于是道:“古之奇,你到底有何话讲,尽管说出来吧。如果罪过在我,我孔雨铃自会一力承担,绝不追究你责任。” 古之奇正待说话,忽见人魔星一跃而出,行星环的威力发出,古之奇凌空飞起,手脚受制,全不能动,同时地魔星的彗星扫掌力向古之奇头上击去。 三星的意图很明显,今日就算当场杀死古之奇,血溅当场,也不能让古之奇说出隐秘之事,即便盟主怪责斥骂,当此危局也无暇顾及与此,唯有当机立断,快到斩乱麻了。 诸人尽觉匪夷所思,从一开始,三星就百般阻拦说出隐秘之事,显然此事关乎十八道大业,所以才不惜承受盟主怪责,也要杀掉古之奇,以绝后患。 但是古之奇所言之事到底为何,除了几位道主外,无人明白。 杨谐心里雪亮,知道今日之事难逃劫数,隐隐有一种不安之感。 而自己又是外人,纵有百般智计,也不便插手。 就是孔雨铃这位盟主,也是一头雾水,难以索解。 孔雨铃眼见惨剧将成,微有不忍,急叫道:“住手!” 两人一惊,连忙收力,但是人魔星还是用行星环控制住古之奇,不让他脱身。 另外十七个道主惊骇万分,一阵窃窃私语。 天魔星说道:“盟主,古之奇妖言惑众,企图对十八道不利,如今恳请盟主下令,将这贼子当场正法。” 孔雨铃看看惊慌无状的古之奇,又看看另外十七个道主,说道:“三位的好意,我孔雨铃终生不忘,但是要来的始终会来。就算今日杀一个古之奇,他日还会有人做这件事。罢罢罢,就让他说罢。” 天魔星急道:“盟主,不能让他说,不然你的地位就完了,十八道就毁了。三弟,还不动手?” 孔雨铃叫道:“谁敢?到底谁是十八道的盟主?” 天魔星忽地跪倒在孔雨铃面前,涕泪横流,说道:“盟主,属下三人绝不敢违抗盟主命令。但是,这件事不同往日,当初有些混蛋四处散播谣言,我们三兄弟背着盟主,或杀或打,威逼利诱,使尽办法才压制住。可是,这个混蛋古之奇不知从何得知,还拉拢十七位道主,试图扳倒盟主,让十八道分崩瓦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三兄弟感激盟主昔日的滋育之恩,理应为盟主分忧,可是事到临头,还是躲不过去。非是我们三兄弟想在十八道拉山头,结党营私,而是,而是,说到底,十八道没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盟主你呀!” 说到动情处,使劲在地上磕头,咚咚作响,头上已经滲出了鲜血。 当场众人无不感动得垂下泪水。 孔雨铃泪水盈盈的扶起他,用衣袖帮他揩去鲜血,说道:“我很感激三位,说实在的,我还年幼识浅,难当大任。若不是你们全力维护我,可能十八道早就乱了。你们已经尽力了,对于过去你们对我的好处,我永世不忘,否则我不得好死。此番劫数难逃,我们都该随缘面对,好不好?” 天魔星喉头哽咽,难以出声。 人魔星已经悄悄放下古之奇,和地魔星都一起抹着眼泪。 在场路遗等人都给这种罕见的感人场景震撼不已,心神激荡,久久无语。 孔雨铃拭去泪水,对古之奇说道:“你可以说了,我担保他们不会伤害你分毫。” 古之奇想起适才的惊魂一幕,兀自心有余悸,如今有盟主首肯,心中稍安,说道:“盟主,你左肩是不是有个龙的图腾文身?”孔雨铃一惊,说道:“不错,怎么了?” 古之奇说道:“唉,真是当事者迷,其实,那是龙廷王室的标记。龙廷的王子公主一生下来,都会给刺上龙图腾文身。如果盟主不信,可以到龙都查证。我们还得知盟主是翼王之女,当年龙都发生叛乱,叛军洗劫龙都。虽然后来龙骑卫扫清叛党,但是你就在那次叛乱中流落到民间,给人养大,传授武学。姻缘际会又加入十八道,成为最年轻的盟主。” 路遗诸人心道:“原来她是翼王之女。” 三星狠狠的瞪着古之奇,直欲将他生吞活剥。十八道诸人议论纷纷。 孔雨铃全身大震,仰望苍天,良久,长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我们一直与龙廷做对,可说仇深似海。你们得知我的公主身份,所以才反我,是不是?” 古之奇说道:“不错,我们十八道总不能让一个龙廷公主,做我们的盟主吧?” 孔雨铃心如潮涌,看看怒火四射的三星,知道他所言非虚,心道:“真是天意弄人,我居然一下子从十八道盟主,成了什么龙廷公主。也真苦了他们三个,居然帮我压制了这许久,没让我知晓,还没让任何人撼动我的地位,的确是难得的人才。” 她想到此处,从怀里取出那块伴随自己走过风风雨雨的盟主令,以表明自己心意。 那是一块不大的令牌,上面刻着“纵横十八道,侠义满天下”十个字。 孔雨铃细细抚摸良久,终于一狠心,把盟主令交到天魔星手中,说道:“十八道弟子谁都知道,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以后我不能做十八道的盟主了,好,这块盟主令就交给你们兄弟,反正你们三兄弟也形影不离,如同一人。“ 孔雨铃当即举起盟主令,高声道:“今日当着十八道十八位头目的面,正式告示天下。从今天开始,魔界三星就是新任盟主!” 古之奇等人也没想到,孔雨铃居然如此豁然爽快的交出盟主令,不禁也是一阵迷茫与愧疚。 几位稍有见地的道主知道,十八道从此将走向败落,往日的辉煌岁月将一去不复返。 路遗几人见她坦然面对突逢之变,不禁佩服她的豁达坚毅。 不料天魔星说道:“十八道没有了盟主,魔界三星也决定不再呆下去,自此甘愿追随盟主,决不反悔。至于盟主之位,谁愿意坐就谁坐。” 说着,把盟主令抛在地上。 孔雨铃笑道:“好,我们就一起笑傲江湖!” 四人似乎一下子轻松了,回身向路遗几人告辞。 路遗鼻子一酸,说道:“孔--”孔雨铃说道:“从今天起,我叫梵雨铃!”脸上全无喜悦之色,满眼悲凉。 四人再不回头,呼啸着消失在竹林尽头。 路遗罕见的瞪了古之奇一眼,古之奇适才没有给魔界三星吓倒,即便在孔雨铃面前揭发她的身世也面无惧色。但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心生惊惧。 因为那是一种幽怨愤恨的眼神。 他知道路遗是梵雨铃的最爱,两人彼此爱慕,路遗又是一派掌门。 而十八道去了梵雨铃和三星,实力大减不说,往日因为梵雨铃的关系渐渐暗淡的仇怨,极有可能死灰复燃,两派势成水火。 自己又曾带头揭发梵雨铃,无论这么说,青天门都不会放过自己。 这就是他害怕的真正原因。 但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路遗断不会因为这件事,向十八道发难。 一来这样对不起梵雨铃,待她一走就与十八道刀兵相见,让她心寒;二来路遗不会在此时乘人之危,遭人唾骂。 但是,路遗心情糟糕透顶,那夜和杨风二人喝酒,烂醉如泥。 两人心道:“是该让他好好发泄一下了!”扶起他回房休息。 十四 夺珠之战 直到次日正午,路遗才缓缓醒转,只觉头脑眩晕,一眼见到孟怡然笑着过来,端上一碗参茶。路遗口干舌燥,一口气喝干。 孟怡然笑道:“慢着点,别呛着。”路遗摇头说道:“没事,对了,孟姑娘,杨叔叔他们在哪?”话音刚落,杨谐和风悠的笑声已到。 杨谐笑道:”掌门,觉得怎么样?“路遗脸一红,说道:”昨天心情不好,喝得什么也记不得了。“ 杨谐笑道:”这正说明,掌门是个性情中人。掌门放心,你和梵姑娘既然有缘,迟早还会相遇。“路遗一笑,说道:”多谢杨叔叔开解。” 风悠说道:"对了,掌门,昨日杨兄收到川云山庄的徐老先生的拜帖,请我们到他庄上做客。一来尽尽地主之谊,二来他当年受过杨兄恩惠,多年来一直无以为报,耿耿于怀。今日听闻我们路经此处,才发帖相邀。“ 路遗笑道:”如此甚好,我们也好顺便放松一下心情。“杨风二人大笑。 四人结伴进入附近的川云山庄,徐云山老先生闻讯亲自迎接。孟怡然给迎进别室。 客厅里,杨谐谈笑风生,徐老先生非常健谈,着实把路遗和青天门夸赞一番。 不一会,酒宴摆上,四人边吃边谈。 忽听一个家人叫道:”老爷,不好了,少爷在春明楼与人动了手,对手很难缠。少爷已经受伤了,但是还能支撑。请老爷定夺。” 徐云山微微不悦,说道:“对不住,犬儿顽劣,时常与人动手,武功又难登大雅之堂。唉!” 路遗说道:“既然贵公子此番受了伤,想必对手不是易与之辈。我们又不能置之不理,不如一同去看看,是何人如此跋扈嚣张?” 徐云山拗不过他,又给三人陪过几句话,方才引着三人,来到春明楼。 春明楼上,早已没有往日的歌舞升平的热闹场景——嫖客尽去,杯盘遍地,满地狼藉。 三个凶巴巴的汉子手持弯刀,围坐在一张桌旁,一人脚边躺着徐云山的独子徐策,身上血迹斑斑,身不能动,明显受伤不轻。 徐云山心念独子安危,拱手道:“犬子不肖,有何得罪之处,万望见谅。” 一人笑道:“哈哈,是徐老爷子到了。令郎其实并无得罪之处,不过有件东西希望徐老爷子赐见,只要我们验明无误,自然放过令郎。否则,令郎就要受些皮肉之苦了。晚一个时辰就砍一根手指,听明白了吗?” 徐云山急道:“不知道三位英雄想看看什么,只要鄙人可以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那人笑道:“够爽快。好,我们玄门三煞也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我们想见见阴阳珠,不知可否?” 路遗几人一听是玄门三煞,心中一紧,素闻他们手段狠辣恶毒,手上很少留活口,江湖上谁不知闻? 徐云山见爱子坠入玄门三煞手中,难免心中惴惴,唯恐有什么不测,于是说道:“老朽不敢欺瞒各位,什么阴阳珠的确不在我手里。” 那人笑道:“看来阴阳珠在你心中比你儿子的命还重要,哈哈哈,你就回去准备给你儿子收尸吧!”徐云山险些晕倒,路遗伸手扶助。 杨谐和路遗两人打个手势,三人不由分说,一窜而上,三般绝技在楼上播撒。 玄门三煞也不是泛泛之流,三把刀凌空划过,空中立时现出大量的水气凝成的云团,旋而又四下炸开,形成摄人的气浪和震耳的轰鸣声。 六股风浪在半空相撞,无异于在楼上刮起一阵狂风巨浪。 四下里的窗棂尽数破碎,摔下楼去。 不防徐策趁三人微一分神,不敢站起,唯恐给满屋的气浪击倒,于是径直滚下楼来。 徐策刚刚滚到一半时,忽见一条白练横空穿到,直缠住徐策腋下,一提而起,飘飘而去。 三煞一见徐策给人 劫走,立刻抛下路遗三人,向那人追去。 路遗三人也大呼急追。 一片松林中,那个人放下徐策。徐策抬眼一看,却是十八九岁的姑娘,面目清秀,眼波灵动迷人,不禁一呆。 少女媚笑一声,轻轻依偎在徐策怀里。 徐策自幼好武,常与别人比武切磋,却很少近女色。 如今第一大欲袭来,自然抵挡不住,呼吸急促,双手胡乱的来抱她。 忽听少女格格一笑,伸手一晃,但见白光一闪,徐策头上发髻一散,一个鸽卵大小的珍珠落入她手中。 徐策惊慌失措,待来夺时,那少女早早远远的逃开了。 但转眼间又给逼了回来,但见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冷笑着走近,说道:“臭丫头,别想溜,快把阴阳珠交出来!” 此时,玄门三煞和路遗三人齐齐赶到,一见到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心中均道:“原来幽郁仙子也来争夺阴阳珠了。这少女又是何人?” 少女一眨眼间,见到七位高手围上来,情知不敌,眼睛一转,把一个锦盒抛给幽郁仙子,叫道:“给你吧!” 幽郁仙子不知是诈,伸手接住,玄门三煞立刻围攻过去。 那少女乘机溜走,杨谐心知有异,飞身拦住。 那少女见这调包计泄露,企图死命反抗,但她和杨谐的武功想去甚远,三两招已经不支,连连后退。 路遗两人刚要上前困住她,忽见一股邪异的力道腾空而至,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抓起少女。 接着少女惨呼一声,飞出数丈,喷血气绝。 那人拿起阴阳珠向北急急逃窜。 路遗看得真切,正是魔兽上人。他见到此处高手云集,情势紧迫,只有当机立断,先杀了少女,后夺珠而去。 这一下,所有人立时又把矛头对准魔兽上人。 可是,魔兽上人武功极高,心机又重,极为难缠。 就在七大高手追击魔兽上人时,忽见一个疯癫的老人斜刺里冲到,一眼看到幽郁仙子的银色面具,火气大增,吼道:“贱人,我非杀你不可!” 万圣朝宗的劲道如暴风骤雨般奔幽郁仙子袭来。 幽郁仙子自然认识庞天,惊骇之余,月之宣言的威力发出,大串大串的光环弥漫山野,五色斑斓,绚烂夺目。 两个生死冤家当场展开殊死搏斗。 由于庞天的横来插手,气浪翻滚,众人难当,不得不竞相避开。 魔兽上人暗道侥幸,借机窜进一片树林。玄门三煞不禁破口大骂,把怒火发泄在庞天身上,变成四人围攻庞天。 幽郁仙子可没时间和疯子纠缠,见玄门三煞过来夹攻,马上抽身去寻找魔兽上人。 路遗三人也没找到魔兽上人,只得领着徐策回到徐府。 徐云山见到儿子无大碍,心中大慰,不禁问及阴阳珠之事。 原来那日徐策在小巷里见到一个垂危之人,手里还死死抓着一个锦盒。 后来那人断气了,徐策发现阴阳珠,知道珍贵,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放在身上。于是想个办法,把阴阳珠藏到帽子下发髻中。三煞打伤了他,终究没有发现阴阳珠。 但还是中了美人计,给无名少女骗取,让魔兽上人夺走。 诸人听说此事,不禁暗生感慨,想到阴阳珠落入魔兽上人手中,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看来这场阴阳珠之争不可避免。 十五 教主情结 月圆之夜,孟怡然凭窗眺望夜空,星光朦胧,月晕淡淡,天河漫漫,隐隐有牛郎织女隔河相望。 平素每次听到杜鹃悲啼,就感怀春天的姗姗离去;看到池塘中破败的荷叶,就怅惘夏天脚步的逝去;望见淡淡的青霜铺上瓦楞,就幽怨秋天的盛装的褪色;看见冰雪消融化作水流,就愤愤冬日素白世界的隐匿。 但是,最近自从路遗用养气决护住心脉,让她暂时摆脱病魔的无休止的折磨,几乎使她重获新生,脸上出现罕见的笑容。心境好了,对世间的诸般美景也可以琢磨欣赏了。 忽地,一声轻响,她几乎不及呼救,就给凌空提出窗外,向山上急奔。 孟怡然惊慌之余,发现是庞天又旧疾发作,抓走毫无反抗的自己。 山巅风朔朔,云悠悠,鸟依依,人默默。 庞天如今神智不清,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几次三番掳劫孟怡然。 孟怡然也只道他一时疯癫,才一反常态,有此怪举。 其实不然,庞天之所以总莫名奇妙掳劫孟怡然,是因为她和幽郁仙子的相貌有几分想似,尤其眉宇间更是极像。 当年庞天的疯癫固然是多种原因叠加到一起所致,但是幽郁仙子的疯狂报复当然是主要原因之一。 如果没有幽郁仙子的恶意破坏,庞天的天圣教是不至于很快瓦解的,虽然庞天霸道专横,致使一教一殿人人自危,离心离德。 幽郁仙子当年与庞天恩爱缠绵数月,可谓郎情妾意,乐不思蜀,快活似神仙。 不想庞天用情不专,又与一个美貌女子相好,给幽郁仙子当场撞见,气愤难平,当着庞天的面杀死那个美女。 庞天以为她会就此消气,回心转意,不料幽郁仙子自此变得偏激暴躁,一改往日的柔媚端庄,还千方百计想杀死自己。 幸亏四大护教神僧和珊瑚四怪等人防备得当,致使幽郁仙子接连几次刺杀失败。最后一次,还给四怪用邪术击倒。 庞天又是旧情难遏,不但未追究她刺杀之事,还与她有了风流一夜。 但是,幽郁仙子也只高兴两天,后又听说庞天与其他女人的艳事,故态萌发,变本加厉的对付庞天。 最后练就阴影回缩大法,让四凰对付天圣教,掳走并且杀死圣殿小殿主,偷袭黑子得手,都没让幽郁仙子得到复仇的快感。 即便见到庞天疯疯癫癫的冲下大灵峰,她依旧没有消除当年的恨意,一直认为这是庞天自作自受,应有此报。 庞天一生有过不少女子,如幽郁仙子,乔月,薛韶华,还有只是一夜迷情的郁雅轩,还有与孟丹儿同归于尽的海魔女海莎,连与龟灵有私情的紫翎,之前也和庞天有过一夜缠绵。 至于和教中年轻美女厮混缠绵,就更是举不胜举了。 庞天自觉得最对不起幽郁仙子,因为她给自己伤的最深,几乎由一个温顺娴熟,柔媚灵秀的大好姑娘,变成一个暴戾极端的怨女旷妇。 中间之反差让庞天这个多情浪子记忆深刻,深悔自己当初不该如此待她。 在他崩溃疯癫的前夜,他脑子里想的女人,只有幽郁仙子一人。 恢复人性本真的庞天坚信,如果自己没有伤过她,而是和她携手度过这个难关,哪怕是和她沦落天涯,也是一件乐事。 但是一切已成幻梦,薛韶华与人私奔,乔月移情别恋,郁雅轩费尽心机,不惜出卖肉体勾结冰鸟谋杀薛韶华,海魔女死去,紫翎给丧心病狂的龟灵所杀。 虽然短时间内也让他愁肠百转,毕竟他们都曾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但与幽郁仙子比起来,她们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庞天认为她们甘心委身于自己,甘心被自己玩弄,所以对她们并无多少留恋。 幽郁仙子的影子却深深刻在脑海里,直至他疯疯癫癫,还是隐隐记得这么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所以他每次见到孟怡然都会莫名奇妙抓来,却又不伤害她。 庞天的神态也与上次一见到银色面具就喊打喊杀的时候截然不同。 因为潜意识里,一直有个模糊的印象,就是那个银色面具让幽郁仙子变得疯狂暴戾,几次想刺杀自己,还多次谋害屠杀本教弟子。 但是孟怡然酷似热恋中的韶华少女幽郁仙子,他至死忘不了那个以前的幽郁仙子,所以虽然抓来孟怡然,却拿她当作那个以前的幽郁仙子,爱惜唯恐不及,自然不会去伤害她。 孟怡然见他只是呆呆望着自己,一言不发,心中发怵,说道:“前辈,你为什么抓我来?” 庞天摇头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孟怡然一声苦笑,说道:“前辈,我是不是长得像你认识的什么人?” 庞天摇头道:“好像是,又像不是,我老了,记不得了。”忽又道:“你见过那个银色面具的恶毒女人没有?” 孟怡然刚刚听路遗提及此事,说道:“对了,那个女人叫做幽郁仙子,你以前应该是认识的。” 庞天喃喃的道:“幽郁仙子?幽郁仙子?到底是谁 ?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你帮我想想。” 孟怡然无奈。只得道:“前辈,你以前是天圣教的教主——"孟怡然把他当年的自己听说的事迹说一遍,直到他疯癫为止。 庞天似乎想到什么,说道:“我真可怜,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很优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认我,我好难过。” 说着,当真老泪纵横,非常伤心。 庞天在最后关头,居然忆及自己的女儿纪菲雪,可说是天可怜见,骨肉之情难舍,即便纪菲雪从未认过他,也没叫过他一声爹。 孟怡然想到自己也是孤儿,悲由心生,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划过粉嫩的面颊,滴在山石缝隙里,漫漫消逝。 庞天问道:“你为什么伤心?”孟怡然说了。 庞天轻抚她头顶,说道:“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孟怡然心摇神驰,也未想及他是个疯子,顺口说道:“那我做你女儿怎么样?”话一出口,方才后悔,早已不及。 庞天信以为实,说道:“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哈啊哈哈,我有女儿了。”抱住孟怡然涕泪横流。 孟怡然充分感受到他的思女之情迫切,此情绝非作伪,心中感动,叫道:“爹!” 庞天应道:“唉!乖女儿,再叫一声!” 孟怡然又叫两声,庞天手舞足蹈,说道:“好女儿,以后有人再欺负你,我就帮你教训他。” 最后,庞天神智微微清醒,说道:“女儿,我先送你回去,再去慢慢想自己的事。” 庞天果真把他送回去,然后飘然而去。 路遗三人见他失踪,正在四下搜寻,忽见她平安归来,眼圈红肿,诧异之余,问起缘由。 孟怡然说了,最后说到庞天居然认自己做女儿,三人感慨良多。 一个人再凶再恶,最难割舍骨肉亲情,可谓“虎毒不食子”,疯癫状态的庞天也能感悟到骨肉之情,的确发人深省。 十六 爱恨情仇 静夜,月色沉沉,星光淡淡,路遗三人隐隐听到后山方向传来不可思议的怪响,悄悄出来一看,不禁一呆。 但见不远处红绿相间的光芒直冲霄汉,偌大丛林中弥漫着魔影兽形,但这重重幻影中分明多了一股霸道无比的气息。 三人曾经亲眼见到魔兽上人抢到阴阳珠,相必今日武功大进,就与阴阳珠有关。 的确,魔兽上人自从抢到阴阳珠以后,武功突飞猛进,以往淤塞不通之处,缠结不流之时,都一一融会贯通。 原本以霸道刚猛著称的兽门外功也消减了过多的阳气,阴柔之力渐长,刚柔并济,威力大涨。 此番与玄门三煞不期而遇,玄门三煞立意争夺阴阳珠,势在必得,出手自然毫不留情。 大团大团的云气在空中凝结,旋而又如闷雷般炸开,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摄人胆魄。 但是,这在如今的魔兽上人眼前,犹如春风拂面,细雨洒身。 他的魔吟兽吼在阴阳珠的滋润下,成倍增长,幻影重叠,如迷雾般围绕在三煞身侧,有若地狱阴魂般死死缠着三煞。 三人暗暗叫苦,事态岌岌可危,围在顷刻,不得不拼死顽抗。 三煞遇到了前所未遇的生存危机。 就在路遗三人刚刚赶到那里时,忽听一阵长啸声自林外发出,那股笑声尖锐高亢,显然功力深厚,必是高手无疑。 圈中四人也是一呆,魔兽上人攻势稍缓,三煞暗道侥幸,借机逃之夭夭。 路遗三人看见是幽郁仙子,而且手中还挟持着孟怡然。 只见她 神色惊恐,眼望着三人,眼神悲凉而幽郁。 路遗当先叫道:“前辈,她和你无冤无仇,求你放过她吧!” 幽郁仙子见有几个高手在场,虽然不惧,却也不想多生事端,惹无谓的麻烦。 于是冷笑一声,提起孟怡然向山巅飞奔疾驰。路遗三人心中焦急,提起追去。 魔兽上人心中暗笑:“就让你们几个和那疯婆子纠缠不清吧,我才懒得理你们呢!” 直追到山巅,一颗古松下,但见幽郁仙子把手按在孟怡然后颈,望着三人,冷冷地道:“路遗,你们如果上来,我就先结果了她!” 三人一呆,立时停步。 忽听孟怡然说道:“前辈,你可以杀死我,我也不想直到你为什么杀我。但是我在临死之前,能不能见一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幽郁仙子一怔,说道:“你这丫头真古怪,死到临头,还敢和我讲条件?”孟怡然笑道:“我不是想讲条件,只是想验证一件事。”三人也不明所以,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幽郁仙子万分不解,但是又耐不过好奇,问道:“你想验证什么事?”孟怡然说道:“最近几个月我爹庞天经常莫名奇妙的掳劫我,可又未曾伤害我分毫,起初我也万分不解,后来我才渐渐明白。” 幽郁仙子一呆,说道:“疯子庞天几时成了你爹?哈哈,他如今已经不是威名赫赫的天圣教教主,如今又疯疯癫癫,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你还攀附他做什么?真是好笑。” 孟怡然黯然道:“你侮辱我不要紧,可怜的是,你到如今还不知道我爹对你的情。你虽然神智清醒,却又和疯子何异?” 幽郁仙子的凤目中射出两道寒光,显然极为恼怒。 三人见她激怒了幽郁仙子,还提到那个让幽郁仙子伤心断肠的庞天,唯恐幽郁仙子会因此杀死她,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幽郁仙子终于克制住满胸的怒气,喝道:“废话!他庞天对我始乱终弃,负心薄幸,让我性情大变,他自始自终是个大骗子,害的我痛不欲生,还到处沾花惹草,处处留情,哼,他只为自己风流快活,又对什么女子有过真情?简直荒谬!” 孟怡然泪水涟涟,昂首道:“不对,你也见过我爹,他如今虽然有些不清醒,但是还有些破碎的记忆。你知道他为什么一见到你的银色面具就冲冲大怒吗?” 幽郁仙子全身一震,陷入一片沉思:“对呀,他如今疯癫狂语,神色反常,为什么还记得我戴的银色面具呢?难道他这许多年来,内心深处还有我的影子?不,不可能!这臭丫头一定在胡说八道,企图让我分心,以便借机逃走。哼,真是痴心妄想!” 孟怡然见她先是一阵心动,然后又恢复冷冰冰的模样,知道她未曾深信,于是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现在的容貌,就和你少女时有几分相似,不然我爹不会几次三番的无故掳劫我。” 幽郁仙子身子一颤,因为自从她掳劫孟怡然上山时,就发现这个小姑娘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经她一提,方才忆起,又仔细端详一下孟怡然,见她眉宇间的确与自己少女时颇为相似,如果自己摘下面具和她站在一起,人们多半会以为是母女俩。 幽郁仙子仰天轻叹,久久无语。 三人也看出其中关窍,知道孟怡然说中了幽郁仙子的心事。 幽郁仙子与庞天这对生死冤家纠缠三十余年,直到如今幽郁仙子可能才知道庞天对自己的情。 幽郁仙子对庞天的印象有可能改观,孟怡然的性命也就多几分把握,三人不禁颇为庆幸,也佩服孟怡然的临危时的聪明机警。 幽郁仙子心潮涌动,三十余年的悲痛愁苦,酸甜苦辣如幻梦般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她和庞天在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相遇,在牡丹花下海誓山盟,在幽静木屋畔软语温存,在碧波荡漾的江面上一同畅游欢呼,在翠绿竹林中订下三生之约,又在一个月圆之夜双宿双栖。 幽郁仙子思及这些如花的青春往事,不禁泪水盈盈。 盈盈的泪光中,她见到一个高挑性感的美女和庞天在一起软语缠绵,窃窃私语,怒从心起,当场杀死了那个妖媚淫荡贱女人。 庞天很吃惊,神色微怒,欲言又止,终究没有接口,也未动手,但是自己还是愤愤的去了。 当初以为庞天是个滥情无度的臭男人,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负心薄幸至此,又对他有何留恋? 随后,自己变得幽郁暴躁,偏激暴戾,凶残好杀,以往不忍见之事,如今便如熟视无睹,毫无怜悯痛惜之念,以往不惜为之事,如今费尽心思,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前后判若两人。 种种迹象表明,她是深爱着庞天的,爱到相思入骨,刻骨铭心,日积月累才因爱生恨,又苦于无法宣泄,郁结在心,劳思成灾,致使性情大变。 她几次刺杀庞天不成,最后还给珊瑚四怪当场截住,以邪术制住,当场晕倒。 自以为这次完蛋了,以前与庞天结怨甚深,庞天一定恨自己入骨,此番自己失手被擒,他一定会用狠辣手段对付自己,让自己痛不欲生。 她当时真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因为庞天威名在外,对敌人从不留情。 昔日与圣殿叛徒血战,圣殿数千叛众誓死不降,无人下跪求饶,庞天大怒之下,下令将数千叛众当场斩首,把首级全部悬于显眼处示众,以警示圣殿中人勿生异心。 不但对敌人如此,就是对教中宿秀或功勋卓著的高手,也是稍有违逆就或贬或杀,从不手软。 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留下个”庞阎罗“的绰号。 她以为自己难逃劫数,九死一生,神仙难救。 不料,庞天却命人把她抬进寝帐,斥退众人。 她在昏睡中隐隐听见庞天说道:”仙子,你终于不肯放过我,但是我不怪你,因为是我不对,是我伤你太深,让你性情大变。我——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你是个刚烈倔强的好女人。我庞天这辈子遇上你,也算是修来的福分。但是,我有时忍不住要沾花惹草,也在所难免,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是三妻四妾,脂粉成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呢?唉,我庞天虽贵为教主,可是我实在累极了,简直没有一个晚上能够安寝。有时一闭眼就见到那些圣殿叛众的恐怖模样,可我又能跟谁说?四大护教神僧和珊瑚四怪都是忠诚能干之人,可他们毕竟是我的手下,我纵有千般苦楚,万般无奈,又如何能够在他们面前有丝毫显露?如果那样,他们会认为我是个无能之辈。我不能让他们瞧不起我,退一步说,他们就算瞧不起我也不要紧,因为他们赤胆忠心,不会对我不利,可是一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恐怕就会暗中散播谣言,肆意打击我的威信,那么如此一来,我威望何在?颜面何存?偌大个天圣教,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暗潮涌动,危机四伏,如果换成别人,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仙子,你听到没有?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你,我虽有很多女人,但是他们多半贪恋我的荣华富贵,方才委身于我。而你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你是真心爱我的,我也是真心的,童叟无欺,但是你追求的爱情,只许我们至死不渝,永结同心,携手白头,我庞天真的做不到,我又总念着你,我怎么办?” 她朦胧中觉出庞天温柔地伏在自己身上,亲吻自己,抚摸自己,那种温情脉脉的感觉让她终生难忘。 昔日的柔情蜜意瞬间融化掉了她多日来的郁结与愁闷,自然柔情百转,媚态顿起,任他为所欲为。 那一夜的销魂蚀骨,让她恢复光彩,几乎忘却连日来的愁苦烦闷。 但是这种美梦不久又给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 庞天正和两个美女在芙蓉帐里风流缠绵,她没再出手杀死她们,而是愤愤然的拂袖而去,对庞天彻地失去耐性,失去脉脉柔情,失去无谓的期盼等待。 庞天根本本可能改变风流滥情的本性,残酷的现实让她疯狂迷醉,从此她就戴上那个让天圣教闻风丧胆的银色面具。 从那天起,就标志她决意与天圣教决裂,再不会回头。 她自知无法对付四僧和四怪,自然无法杀掉庞天。 于是苦心孤诣,钻研多年,自创阴影回缩大法,又寻得圣殿后人春秋四凰,施加大法于四人身上,让她们去屠戮风雨四门。 后来,又争夺神谕剑,杀害小殿主,偷袭黑子,最后天圣教瓦解,庞天疯癫,冲下大灵峰,再无影踪。 她依旧没有丝毫复仇般的快感,好像已经给多年的仇恨麻痹了。 即便在她第一次见到疯癫的庞天时,还依旧认为他罪有应得,该有此报,心中毫无痛惜怜悯之念。 但是,今日孟怡然的哭泣诉说,让她记起少女时的往事。 也许庞天天生多情,自己却死守着爱情防线,非要和他厮守终生,其情虽然可悯,但是求全责备又令她爱极生恨,难以自拔,终于酿成大错,让自己陷入仇恨的苦海中,受尽熬煎,生不如死。 幽郁仙子眼望着容貌酷似自己的孟怡然,心中又是悔恨怜惜,又是酸楚悲凉,心口一阵绞痛,几乎喷血,身子一颤,飞身冲下山去。 十七 三星陨落 孟怡然知道她有所悔悟,心中不忍,叫道:“前辈,前辈——”幽郁仙子早已走远。 路遗过来,问道:“孟姑娘,你怎么样?” 她黯然说道:“我没事,但是幽郁仙子刚有悔悟,我怕她有什么不测。”路遗劝道:“前辈她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孟怡然微微点头,说道:“但愿如此,不然就对不起我爹了。” 四人缓缓下山,杨谐叹道:“江湖上只知道他们情感纠葛颇深,却不料竟然如此刻骨铭心。看幽郁仙子刚才的神态,的确已生顿悟之念,但是以后会如何,就难以预料了。” 风悠向来豁达,今日却也有些伤感,说道:“只有拭目以待了。” 孟怡然一路上愁眉不展,一语未发。 路遗心道:“诸般变故迭起,当年天圣教的瓦解,今日的情感纠葛,皆因情之所致。情之累人,一致于斯!这场纠葛远没有结束,结果如何,也唯有拭目以待了。" 此时,山脚下正有一场惨烈搏杀即将展开。 一方是魔界三星,一方是个蒙面黑衣人,他们是在一次偶然机会相遇的。 蒙面黑衣人使出了鬼冥无极,那是失传多年的鬼门绝技,但见黑云压山,黑雾绕岭,阴森森的重重叠叠的骷髅僵尸的怪影,在半空驰骋来去,徘徊轮转,正在深深的威胁着三星的生命。 路遗四人也是大骇,瞠目结舌,杨谐叫道:“鬼冥无极!” 路遗吃惊之余,发现三般星际奇景夺目耀眼:行星围绕各自的椭圆形轨道驰骋奔腾,夹带着圈圈光带;流星如三春细雨般泼洒大地,点点火光让人胆颤心惊;彗星携着长长的绚丽的尾巴绘成美景喷射而出,流转的摄人气息让人失魂落魄。 三人脱口叫道:“糟糕!是魔星通幽!他们有可能两败俱伤。“ 鬼冥无极与魔星通幽都是威力巨大,极具杀伤力的招式,一旦两强相遇,必定两败俱伤的。 撕裂空气的爆炸声和毁灭性的气浪依旧在肆虐。 路遗三人和远处奔来的梵雨铃,几乎同时急冲冲赶到。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凶手已经逃之夭夭了。 只留下两具尸体和一个气息奄奄的天魔星。 梵雨铃急急冲到天魔星身畔,泪水盈盈,扶起天魔星,说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傻?追查幕后主使也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出事?“ 天魔星呵呵一笑,说道:”我们知道盟主很关心这件事,所以我们三兄弟一定尽快查到黑衣人的来历,告慰盟主之心,也是报答盟主昔日的滋育大恩。“ 路遗三人见到如此惨剧,也是心头酸楚,久久无语。 梵雨铃泣道:”我也知道你们的苦心,当初如果不是你们极力压制那些意图揭发我的人,恐怕我这个盟主早就做不成了。我已经不是盟主了,但你们还不离不弃,誓死追随我。我梵雨铃永世不忘。也怪我心急,又太要强了,非要查出幕后主使人,才逼得你们冒死跟踪黑衣人,才会有今日的结局。呜呜,呜呜,我真恨我自己啊,我为什么没有早些来到?为什么你们这样的忠诚赤胆的好汉会遭奸人毒手?上天真是不公呀!呜呜呜!“ 路遗泪水涌动,想过去劝劝她,杨谐摇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打搅她,路遗方才没有过来,但是痛惜怜悯之情见于颜色,感同身受。 天魔星笑道:”盟主,我们三兄弟能够追随你两年,此生再无遗憾。我们福缘已尽,再也不能服侍你了。盟主,那个黑衣人很诡异,本身有鬼冥无极这种失传已久的霸道武功,但是他既然蒙面,就说明他是个成名人物,唯恐我们认出他。我们还查到,龙轩是黑衣人所使,与十八道为敌,那个古之奇也是黑衣人的死党。他们用心阴毒,先是利用古之奇揭发盟主身世,又算准了盟主的个性,知道你一定会离开。然后他们再由龙轩出头威逼十八道道主,而黑衣人就出来大圆场,充好人,这样十八道诸人就会心甘情愿的受他摆布。“ 梵雨铃哭道:”我已经相通了,但是你们走了,我还能靠谁呢?“ 天魔星看看路遗三人,说道:”盟主,路掌门是个敦厚善良之人,可以托付终身。杨风两位也是江湖上罕见的奇人。我们三兄弟真恨不得多活几年,和三位好好交交朋友。可是我们福薄。盟主,以后我们三人不在你身边,你千万要保重自己——“ 言未尽,气已绝。 梵雨铃死死抱住他尸体,泣不成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杀了那混蛋,为你们报仇!“ 由于悲伤过度,一口热血喷出,一时气闭,昏厥于地。 路遗大惊,连忙过来抢救,养气决的劲道在她四肢百骸游走。 良久良久,梵雨铃才醒转,目光呆滞,说道:“路大哥,我浑身没有力气,你们能不能把三兄弟葬了?” 杨谐说道:“梵姑娘放心,我就和风兄马上去办。” 梵雨铃说道:“杨护法办事,我当然放心。”杨风两人把尸体抬到一个小山岗,在一处风景秀美处,安葬了三兄弟。 此番,梵雨铃没再流泪,只是寄言于晓风残月,默默祈祷三人早登极乐。 十八 神秘高手 半日后,梵雨铃悲痛之情稍抑,说出近日之事。 她幽幽的道:“其实,自从古之奇揭发我开始,我就怀疑此事绝不简单,背后有人操控。因为古之奇没那种胆略气度,他就算不怕我,也该畏惧魔界三星。当天他大胆出来揭发我,一是对手策划周密,二是算准我的脾气秉性,知道我一旦给揭穿身世,一定不会让魔界三星伤害古之奇,也会不再做盟主。一切如对手所料,他真是老谋深算,而且隐藏的很深,定是武林宿秀无疑,此番鬼冥无极虽然霸道,却也不是他本门功夫,此人的来历当真有些扑朔迷离。” 路遗说道:“梵姑娘,我们可以慢慢查。那个神秘人虽然阴险恶毒,行藏闪烁,但是龙轩却是霸道嚣张之辈,他一定会露出马脚。何况那个古之奇也是个突破口,我们一定可以查出凶手。但是我们不能急躁,一来欲速则不达,二来容易堕入对方诡计,我们也不能乱,我们要平心静气,实在是先胜己,再克敌,你说对不对?” 梵雨铃一阵黯然伤神,说道:”当时我一时气愤,离你而去,想想就觉糊涂,如果和你们三人在一起,并肩携手,同舟共济,慢慢查询。三星就不会心急火燎的去察访神秘人,也就不会死在这里。都怪我太任性了。“ 路遗有些感悟的说道:”当时你心情不好,难免有失妥当,这是人之常情。“ 梵雨铃微微一笑,说道:”怪不得三星都说你可以托付——“忽觉不妥,住口不语,脸上一阵红润。 路遗连忙岔开话,说道:”以后你就在青天门,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让你出事。“ 梵雨铃说道:”我倒是感激不尽,只恐我与你们青天门仇怨深深,他们不会容下我。” 路遗说道:“没问题,我接任当日,曾带众门人当场宣誓,抛弃往日恩怨,所有以前风雨四门与外界的仇怨都一笔勾销。自我以下,如违誓约,按门规论处,绝不宽恕。” 梵雨铃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只好打搅你们了。”路遗一阵汗颜。 三日后,一个十八道分道,杀声盈耳,血光冲天。 梵雨铃虽已经不是十八道盟主,却也不能袖手旁观,飞快靠近。 但见龙轩趾高气扬的站在场中,笑道:“你们十八道往日的威风都溜到哪里去了?哼哼,这算什么?什么纵横十八道,侠义满天下,都是狗屁!哈哈哈!“ 场中三个受到重创的道主,满身鲜血,气色衰微,怒目而视。 另一个受伤较轻的道主叫道:”龙轩,你别胡吹大气,你要是好汉,为什么不在盟主离去前来闹事?如今盟主和三星都去了,你倒来趁火打劫,哈哈,你分明是惧怕我们盟主,对三星更是闻风丧胆,只会浑水摸鱼,我呸呸!你也算是个人?“ 龙轩给说破心病,恼羞成怒,哇哇怪叫,挥刀准备砍死他。梵雨铃叫道:”住手!“ 四人同时跃出来,龙轩一见,魂飞魄散,撒腿就跑。 路遗的集气诀发威,大团云气大集,龙轩顿感呼吸不畅,内力运使不灵,暗道:”路遗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有一番惊世骇俗的武学修为,此番劫数难逃。“ 忽见一个黑衣人横空而至,一道金色的大力盘旋而至,如春风迎面,细雨丝丝,偏偏又有偌大威力,瞬间卸去集气诀的力道。 路遗几人叫道:”冥冥神功!“ 那是灰冥寺的至高武功,只有方丈元木大师会使,连高僧元枯也无缘习得。但是这人使出来冥冥神功,却一定不是元木方丈,又会是谁? 路遗只是一转念间,那人已经抓起龙轩,疾驰而去。 几人追出时,那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几人怅惘失落之余,疑窦丛生:”刚刚遇到一个会使鬼冥无极的黑衣人,又见到一个会使冥冥神功的黑衣人,当真有些眼花缭乱了。“连杨谐这般聪明人也一筹莫展。 最后梵雨铃说道:”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此番变换武功,就是想分散我们注意力,意图很明显,他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了。“ 杨谐赞道:”毕竟梵姑娘聪明,一早就识破他的鬼把戏,他还不是枉费心机。“ 梵雨铃说道:”过奖,但是我们还是去灰冥寺问个清楚,看看方丈对此作何解释?本门武功外泄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路遗笑道:”好提议,我们说去就去。顺便拜会一下元木方丈。” 十九 高手对决 次日正午 ,大雨如注,四人被迫进入一个山庄,山庄颇为幽静雅致,高高的牌匾上书“冰玉山庄”四个大字。 庄中仆从匆匆出来招呼,指引四人进入一个净室休息,又献上清茶点心,方才退出。 细雨淅淅沥沥的下到傍晚,四人无奈,只好在山庄留宿,仆从也没有异议。 二更左近,杨谐在月下踱步,看着空中朦胧的月影和水中倒映的摇动的幻影,不禁想起十年前过世的亡妻月素。 月素只与他恩爱两年,如胶似漆,不想身染怪病,一命呜呼。 杨谐悲伤过度,戒酒半年,人也消瘦许多,才从悲痛中挣扎出来。 但是,自此他罕近女色,一半是不想让亡妻在泉下不安,一半是因为他接任代门主,事务繁忙,身为表率,无暇于此。 但是,最近路遗和梵雨铃缠绵的场景让他心神微乱,难免思及亡妻,心怀激荡。 忽听到一阵低低的怪音,不禁有些头晕目眩,暗道:”是蝙蝠音!“连忙运气抵御。 幸好那人不是攻击他,而是对付庄里另外一个人。 早见芙蓉帐里一个娇媚女人,闻听这骇人的蝙蝠音,不支之下,倒在帐中。 杨谐心中一凛:”这云蝠到底想做什么?偷香窃玉不成?“ 果见那云蝠笑嘻嘻走进,拨开软帐,笑道:”冰仙子小宝贝,老子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说着来伸手解她衣带。 杨谐听闻过冰仙子大名,她寡居多年,貌美出众,一直给一些江湖匪类纠缠,不想今日臭名昭著的云蝠也来窃玉偷香。 杨谐放眼一瞥时,不禁一呆,这冰仙子竟然与亡妻月素有几分相似,心中俱醉,自然不能任由云蝠作恶。 杨谐刚想出手,忽听一阵长笑声传来。 云蝠和杨谐都是大惊,早见到一个身材刚满六尺的瘦小老者,白发白须,神色笃定,从容奔走,笑声不绝于耳。 后边赫然跟着魔兽上人,魔兽上人神色失常。 自从得到阴阳珠更是武功大进,几乎不可一世,但是今日今非昔比,魔兽上人万分沮丧,步伐散乱,气息不匀,似乎有所异常。 杨谐颇为诧异。 云蝠微微丧气,眼见着美女在怀,本可风流快活一番,不想两大高手齐至,胆寒之余,不敢逗留,又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情急时,卷起锦被,裹住她想窜出房间。 不防那白发老者一声呼啸,但见星星点点的阴柔力道袭来,顿觉全身一热,手一送,被子复又掉回纱帐。 他自知不敌,不敢逗留,飞身逃命。老者这一手功夫一露,杨谐和魔兽上人都暗暗叫绝。 杨谐心道:”原来是星蔚子前辈到了,怪不得功力如此精纯,挥洒自如。“ 魔兽上人叫道:”星蔚子,你突施偷袭,抢走我的阴阳珠,快点还给我!“ 杨谐更是心惊:”原来他夺来了阴阳珠,怪不得魔兽上人如此心急的追击他。但是又有一事令人费解,上次见到魔兽上人功力大增,为什么如今魔兽上人又神色反常,武功似乎也有退步,真是咄咄怪事。“ 星蔚子嘻嘻一笑,说道:”我抢走阴阳珠是救你,你应该感谢我,为什么还是死缠烂打?” 魔兽上人冷冷的道:“你夺我的东西,还让我感激你,我不是成了天下第一傻蛋了。” 星蔚子笑道:“对了,你就是天下第一傻蛋,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魔兽上人一呆,问道:“星蔚子,那你说说我有何不明之处?” 星蔚子说道:“好,知过能改,我可以告诉你。你年轻时练武过激,心气浮躁,始终未能把兽门外功推至最高境界。为求速成,又暗中修习魔门内功,想以魔门内功推动兽门外功,你打得真是如意算盘,我说错没有?” 魔兽上人说道:“就算是吧,又如何?”星蔚子叹道:“你以魔门内功推动兽门外功原本是可以的,你也做到了。你一定自以为得意。可你的老毛病又在作祟,你的魔门武功当时修炼太急,根基不稳。” 魔兽上人背脊透出一缕缕冷汗,见他说得犹如亲见一般,万分敬服,说道:“如今又如何?” 星蔚子说道:“你又抢到阴阳珠,急于修炼,起初阴阳珠只是克制你兽门外功里的过多阳刚之气,让你的兽门外功刚柔并济,你的外功才会突飞猛进。但是你别得意,接下来开始消磨你魔门内功的过阴之气,你的魔门内功还没有兽门外功那般扎实牢固,所以阴阳珠一旦开始消磨你的内功,你就注定劫数难逃。” 魔兽上人心中大悔:“原来如此,怪不就近日来一使用阴阳珠,就会觉得内息混乱不堪,收束不住。唉,真是倒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了。” 星蔚子笑道:“嘿嘿,如今你内息散乱,迟早必成大患,我取走阴阳珠,是不是在救你?” 魔兽上人心中感慨颇多,忽地一拂袖,飘然而去。 星蔚子笑道:“真是孺子可教。” 忽又喝道:“玄门三煞,你们三个狗崽子还窥探什么?滚出来!”杨谐不禁暗自钦佩。 但听得一人笑道:“老家伙耳朵倒灵,玄门三煞在此!”三人一起跃出,一字排开。 星蔚子叹道:“你们也为阴阳珠而来?我还是奉劝你们死了这份心吧!刚才你们也听到了,魔兽上人那么高武功给阴阳珠害的阴阳失衡,内息大乱,大难就在旦夕之间。你们的气功也刚猛有余,阴柔绵力不足,那个阴阳珠也是个不识相的东西,从来就是求全责备,它只知道让自己和外在的气息阴阳平衡,从不管别人有什么痛苦哀愁。你们玄门三煞当然也不例外。” 此番怪论让四人心惊肉跳,连素来博学多才的杨谐也是初次听闻。 以前只是风闻阴阳珠是人间至宝,有起死回生的灵效,不想其中还有这许多隐含的内幕。 魔兽上人的武功先进后退,前后判若两人,足可证明他所言非虚。 三煞心中的惊骇难以形容,自然见过魔兽上人前后的剧变,对阴阳珠之灵异力量深信不疑。 长煞笑道:“星蔚子,你口口声声说阴阳珠有多霸道恶毒,害人不浅,你为什么把阴阳珠死死抓着不放?” 星蔚子说道:“我的武功当然刚柔并济,绝不会受到阴阳珠的侵袭。我也从未想过把它据为己有,这小东西有什么好?你们玄门三煞也别想打什么歪主意。一来我不会给你们,让阴阳珠荼毒你们,让你们步魔兽上人之后尘,永不超生。二来你们就算杀死我,夺得阴阳珠又如何?你打得过青天门和十八道吗?你们争得过灰冥寺诸僧吗?你们也防不住许多阴险小人的暗算,你们就会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像老鼠般东躲西藏,你们也不想这样苟延残喘吧?” 此番话完全是一个长辈在驯化顽劣弟子一般,分析入情入理,完全没有丝毫杂念,警告启迪之心让素来霸道嚣张的三煞都为之动容,他们在动摇。 连刚刚赶来的梵雨铃和路遗、风悠都暗中叹服,这是多么有大胸怀的前辈,宁愿自己怀揣阴阳珠遭人追踪谋害,也不让阴阳珠流失于外,毒害那些无辜生灵。 但是,他们又不该犹豫,就该马上离开,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飘飘而至,五颜六色的大大小小的耀眼光环成各种形状,各种方式排列组合,在空中组成一幅前所未见的奇景。 正是幽郁仙子到了。 但是,这偏偏是三煞的死亡序曲,三煞的催命五常。 他们几乎不及施展气功抵御,已经湮没在光环的海洋里。几乎没有叫出声,尽数倒地毙命。 路遗几人险些惊呼出声,想不到三煞在幽郁仙子眼前根本不堪一击,只一招就要了三人的性命。 连星蔚子这个偌大年纪的江湖宿秀,也看得瞠目结舌,自己虽然也能做到,却没有这般潇洒自如,气势如虹,谈笑间灰飞烟灭,暗自佩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幽郁仙子。 幽郁仙子不待星蔚子说话,喝道:“把阴阳珠交出来!” 星蔚子大惊,说道:“幽郁仙子,你武功这么好,还要阴阳珠做什么?”幽郁仙子喝道:“少废话!交出来!” 星蔚子笑道:“那就看看你又多大本事了!” 幽郁仙子二话不说,动用了昔日自创的狠辣招数——四季轮回,春夏秋冬的四般奇景轮回变换腾挪,威力摄人,天昏地暗,田地都在见证这个轮回之境的降临。 星蔚子大骇,没想到她一出手就是玩命狠打,全无回旋的余地,只得以多年功力硬拼。 但见满天蔚蓝色的星光如迷雾般照亮夜空,那是“银河无垠”,星门至高无上的绝学。 在场的几人当真大开眼界,暗自折服,都有“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之叹。 蔚蓝色的星光与四季轮回的幻境在激烈碰撞,数里内星月之光交相辉映,整个天际似乎都给点亮一般。 早已歇下的鸟兽闻声大惊,四处乱飞乱窜。 但是,这耀眼的光芒也招来了近处的庞天。 庞天一见到幽郁仙子的银色面具,就恨恨不已,喝道:“老鬼,我来助你!” 霎时间,万圣朝宗的巨大威力席卷大地,道道金光与四季轮回的幻境冲撞不休。 此番是日月之辉齐映,满天都是日光月华,双方争斗进入白热化程度。 星蔚子眼见一个疯婆子和一个疯老人莫名奇妙的死斗,乐得悠闲,退到一边。 孟怡然叫道:“爹,前辈,你们别再打了!不然就两败俱伤了。“ 二十 爱恨两泯 路遗眼见惨剧将成,心中不忍,不顾个人安危,一跃而出,使出引力诀,想把两人内力引到一边,以消解二人可能两败俱伤的恶斗。 但是,两人都使上了全力,路遗的功力无法拆解当世两大高手的对决。不但没有得逞,还给冲天的气浪吹到一边,险些摔倒,有些头晕目眩,心头烦恶,几乎呕血。 星蔚子一见到这个年轻人舍身化解危难,企图化解面前的大劫,如此胆略胸襟,不得不令人万分敬服,自叹不如。 星蔚子连忙说道:”小兄弟,我们合力试试!“路遗明知不成,也决定冒险一试。 但是,幽郁仙子此时已经决意与庞天同归于尽。 她从那张阴森恐怖,凶神恶煞般的脸上,看到庞天昔日的霸道凶残,风流而绝情。 庞天曾与多个女子有染,大凡圣教圣殿中稍有姿色的少女少妇,都会染指,几乎夜夜作新郎,过着皇帝般的日子。 一旦那个女人稍有微词或略有不悦,庞天就当即处决,另换别人相陪。庞阎罗的威名谁敢挑战? 乔月是当初比较受宠的女人,但是她陷得浅,抽身早,所以伤的最浅。饶是如此,已久调拨她和卫道子,让他们自相残杀,其绝情冷酷一望可知。 薛韶华陷得颇深,但也是一厢情愿,从未得到过真正的欢爱滋味。后来还因为郁雅轩的调拨,几乎丧在冰鸟几人手中。 海莎也深爱庞天,甘愿替他分忧,于是自愿请缨,结果与孟丹儿同归于尽。 紫翎那种见利忘义的女人都曾和庞天有过风流一夜,但是庞天也只当是清风过耳,毫不介怀。 庞天接任教主之初,圣殿的反抗颇为强烈,几乎酿成血战之举,幸亏四僧四怪力挽狂澜,剿灭叛党。 庞天大怒之下,将数千誓死不降的圣殿战士一起斩首处决。 庞天在天圣教说一不二,是天下闻名的,没人敢对庞天违逆半分。 幽郁仙子的四季轮回威力成倍暴涨,万圣朝宗的巨大气浪与之发生密如爆豆的怪响。 昔日的情人如今成了末路对头人,除死方休。 路遗两人合力,依旧没有撼动半分,一阵迷茫困惑。 在孟怡然一声惊叫中,两人的日月之光化作无数泡影,细碎的光影尽数穿入两人体内。 两人一起瘫倒在地,幽郁仙子的面具化为齑粉。 立时,幽郁仙子秀美绝伦的面庞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眼前都是一亮。 庞天以往的破碎记忆一下子串成一片,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颤巍巍的说道:“你是幽郁仙子?”幽郁仙子见他恢复神智,不知道是喜还是苦,说道:“你终于记起来了。“ 庞天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幽郁仙子,旁若无人的说道:”仙子,当年是我错了,我猪狗不如,辜负你对我的真情。但是你知不知道,我身为教主的孤独与困惑,又无处宣泄。虽为教主,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内心深处不相信任何人,终日疑神疑鬼,但是每每看到一张张少女的秀美纯洁的面庞,嗅到那缕缕幽香,就犹如回归朴真之自然,心灵激荡,不克自制。” 幽郁仙子一阵愤愤,又一阵阵颤栗。 诸人开始明白什么叫高处不胜寒,眼见庞天在最后关头悔悟,也不禁一阵酸楚。 庞天续道:“我现在终于明白独断专行的至大弊病。当初因为我独断霸道,导致教中上下任人自危,除了四僧四怪八人外,几乎无人尽心尽力效命于我。唉,八人相继死后,教中上下几乎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念头,毫无同门之谊可讲,人心思变,终于酿成瓦解之局。但是我迫于形势,又不敢放松手中权力,唯恐发生骚乱叛变。我可说是骑虎难下。想当年我们与圣殿血战连年,杀戮过重,惹的天怒人怨。无论从道义上讲,还是从形势上说,天圣教瓦解多是不然之局,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只得玩味品悟。我恃才强为,费尽心机,到头来还不是黄梁一梦。” 幽郁仙子叹道:“别说了,如果不是我连续报复你和天圣教,你们也不会——” 庞天截住话头,说道:“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我当年风流成性,最对不起仙子的痴情,也不怕你生气,我对薛韶华,乔月,海莎,还有被我强暴的郁雅轩,都心怀愧疚。薛韶华和乔月都是好姑娘,对我也一往情深,最后都是移情别恋,远遁他乡,也是万幸。海莎却与孟丹儿同归于尽,其情可嘉,都是我罪孽深重,连累了她。郁雅轩最无辜,只因我酒后无德,一时情迷,以至酿成惨剧,使我一生不安。但是我对她们几乎没动过真情,唯独对仙子情有独钟,不然当初你当面杀死我的女人,我绝不会放过你,即便我有愧于你。后来你又行刺失手,被四怪所擒,我还是下不去手,仙子,你明白吗?“ 幽郁仙子心神大震,昔日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忽地低声啜泣道:”天哥,你别说了,我都明白了。我真傻,我也太求全责备了,只想让你和我双宿双栖。我一看见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风流缠绵,就怒火中烧,恨你入骨,所以才生报复之念,但是我现在才知道你心里的苦,当年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庞天笑道:”现在说出来也不晚,还有这几个人见证我对你的情,我此生心愿已足,再无牵挂——“ 话未尽,气已断。 幽郁仙子扑到庞天身上,哭道:”天哥,我恨死我自己了,为什么当初会一直恨你怨你,千方百计的的报复你?我真是糊涂,我愿意和天哥厮守一生,可是没有机会了,我唯有和天哥死而同穴——“ 由于她悲伤过度,鲜血狂喷,伏在庞天身上,气绝而亡。 二一 重为盟主 诸人心神震荡,犹如潮涌,久久难平。 孟怡然目睹惨剧发生,悲伤过度,大口鲜血喷出,软倒在地,瞳孔散乱,呈现临危之象。 诸人齐惊,路遗过来一看,暗道:“糟糕,孟姑娘心脉受到冲击,寒毒外散,是临危之象,必须马上施救。” 他明知道养气决未必管用,但如今也别无他法,只有勉力强为了。 刚想用养气决施救,忽听星蔚子叫道:“别动!她有性命之忧,我这阴阳珠可以助她驱除寒毒。” 诸人没想到他会如此慷慨,一起看看他。 星蔚子说道:“看我做什么?来,我来施救。这么个小姑娘,我也不能看着阎老五要她的命,不是吗?” 众人的微笑中,路遗感激的让道一边。 星蔚子从怀里取出阴阳珠,但见一道红绿相间的光芒透向昏迷的孟怡然。 阴阳珠中的灵力正在吸取孟怡然身上的寒毒,这就是阴阳珠的灵异之处,可以吸取外界的过多阳气或阴气,再以自身灵力化解,以达到灵珠内外的阴阳平衡。 果然,不多时,孟怡然面色转红,眼神恢复灵性,全身精神大振,表明在全身纠结多年的心脉寒毒已经清除。 星蔚子收起阴阳珠,回入怀中。 路遗几人齐声道谢,尤其孟怡然更是感激涕零。 星蔚子笑道:“哈哈,换作别人,我也未必肯,但是面前是悠谐二仙推举出来的路大掌门,我星蔚子还能信不过三位吗?” 三人大悦,连道:“过奖,过奖!” 星蔚子大笑着飞奔而去。 不知何时,冰仙子已经不知所踪。 孟怡然看看死去不久的庞天和幽郁仙子,他们死死抱在一起,无法分开,只有任由这般,把两人合葬。 一块偌大的山岗上花丛依依,微风阵阵,树木幽幽,清歌曼曼,那是孟怡然献给庞天两人的离别之歌,作为最后临别送行的哀思与寄托。 久久之后,诸人才纷纷散去。 数日后,十八道总坛,夜幕下,一间偌大厅堂里,灯火通明。 四个神色庄肃凝重的人坐在正中,十八道几个道主作陪,满脸愁云,双眉紧锁。 那是江湖上极富侠名的苍山四绝客——闻翠松,冷风吟,洛逝水,鲍清泉。 闻翠松当先说道:“几位道主,非是我们苍山四绝客多管闲事,多此一举。诸位想想看,自从梵雨铃和三星去后,十八道实力大减,江湖上一些门派就来趁火打劫,对你们横加杀害。恐怕贵道自创始以来,也未有过如此惨事。唉,梵雨铃虽为龙廷公主,但是她既几经加入十八道,成为盟主,无论于公于私,总得遵守十八道的盟规,否则十八道自然群起而攻,她这个盟主自然做不成了。听闻近年来一直是三星瞒着梵雨铃,压制不利于她的言论,并非为图私利,而是放眼大局,围攻揭发之事一生,十八道必乱无疑。他们可谓用心良苦。何况此事定然有人从中作祟,先揭发梵雨铃身世,让她知难而退,在趁机夺取盟主之位。三星已经查到线索,可是武功有所不及,才为奸人所害。三星已逝,无可挽回,但是我们不能让三星枉死,必须还他们一个公道。几位道主都是明事理的聪明人,当初误中奸计,受古之奇蛊惑,才没有阻拦古之奇的恶行。但是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人谁无过,只要能改,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好汉子。” 几位道主几乎无地自容,汗颜道:“但凭苍山四绝客几位全力斡旋,我等实在无颜面对昔日的盟主。” 闻翠松一拍胸脯,说道:“如此最好,闻某四兄弟自当鼎力促成此事。” 忽地,闻翠松叫道:“大家小心,是蝙蝠音!” 原来云蝠不知道何时赶到,对几人发动突然袭击。 几人功力稍浅,唯有使用内功全力抵御,额头已经出现细细的汗珠。 忽听一阵长啸传来,立时冲散了蝙蝠音,几人顿感压力大减。 闻翠松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几位道主在此坐镇。”几位道主点头。 四人一起追出。 不远处,星蔚子陷入三人包围中,两人是云氏兄弟,另一个赫然是冰仙子。 星蔚子笑道:“冰仙子,你还真是与众不同,竟然一女事两夫,哼哼,上次我还救过你,近日你却恩将仇报。”冰仙子脸上一红,没有辩驳。 云蝠上次乘众人关注庞天和幽郁仙子决战时,借机掳走冰仙子,今日见到星蔚子责难于她,心中恨恨,但是同时察觉闻翠松四人靠近,于是说道:”冰妹,你去拦住他们四个,我们兄弟对付老鬼。“ 冰仙子求之不得,于是奔去拦截四绝客。 这边,云氏兄弟的地狱灭杀冲天而起,满天的烟雾让人胆裂,地狱里的诸般诡异恐怖的情景纷至沓来。奈何桥,轮回场,鬼血池,火魔墙,地狱阴门一一闪现,修罗缠身,阴魂森森,魔鬼发出可怖的阴冷笑声,僵尸蹦蹦跳跳来索人性命,诸般鬼怪齐集,张开血盆大口,朝前猛扑。 星蔚子微微一笑,星河无垠的绵力旋转而出,如道道光幕护住全身,点点星光如暗夜的导航灯照亮宇宙,直欲与日月争辉,与云霞媲美,让苍天焕然一新,让大地为之一亮。云氏兄弟感到星蔚子功力浑厚,深不可测,即便三人联手,也未必有胜算,如今更是难以为继,只有随机应变了。 那边,冰仙子刚刚相去拦阻四绝客,不料一个黑衣人横空而至,鬼冥无极的庞大威力瞬间展开。 通天彻地都是鬼影魔踪,强烈无比的杀机转瞬间把四绝客卷入其中。 四绝客暗道:”糟了,此番休矣。“转眼间地狱之门开启。 四绝客倒地时,黑衣人抱着冰仙子匆匆飞去。 路遗和梵雨铃赶到,发现四人已经死去,凶手自然是杀死三星之人,早已不知所踪。 梵雨铃恨恨的说道:”又让贼子跑了。“ 路遗感慨地说道:”四人都是成名的善人,在江湖上颇有威望,而黑衣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此恶行,相必四人对他的计划极为不利,他有些急了,好日子快到头了。“ 十八道总坛,几位道主向梵雨铃道歉。 又看到那枚盟主令,捧在手心,梵雨铃心中一阵酸楚。 梵雨铃笑了笑,说道:”都是往事了,大家以后不要再提了,否则就是不给我梵雨铃面子了。“ 几位道主汗颜,羞愧满脸,说道:”盟主给奸人暗算,我等失察,给人有机可乘。四绝客力劝我等请回盟主,可谓用心良苦,不想又遭毒手,真是可惜。“ 梵雨铃想想,说道:”冰仙子与不少成名人物有瓜葛,先是给人莫名奇妙的劫走,如今又与云氏兄弟搅在一起,黑衣人看来也与她相识,她应该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路遗说道:”都是不假。但是她也隐藏很深,寻常人也接触不上,她未必肯低身俯就。看来这个黑衣人来历不凡,多半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几位道主纷纷点头,也替盟主高兴。 虽然三星因为追查黑衣人下落而死,但是却因此与青天门结缘,也算是因祸得福。 梵雨铃没有他们这么乐观,说道:”路大哥,风杨两位叔叔已经去青天门搬兵,我们也不能懈怠,必须尽快去一次灰冥寺,看看元木方丈对此事作何解释。“ 路遗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动身。“ 几日后,梵雨铃把十八道事务交给一个老成持重之人暂时打理,并且好好安葬四绝客,自己和路遗赶往灰冥寺,察访黑衣人下落。 二二 鬼岛四巫 灰冥寺附近的一处小镇,月色暗淡,蛙虫低音清唱,鸟雀归巢,一片寂静。 忽然一阵悦耳的箫声传进两人耳中,那是一种极具诱惑的曲子。 枝头安歇的鸟雀闻声而起,不再鸣叫,侧耳倾听;草丛里的蛙虫也成了默默的听客,悄然无声;悄悄流过的碧水也忘记了前进的韵律,留神聆听;连一向肆意嬉闹的风儿也收起了顽皮的笑脸,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两人正在窗下望月,欣赏月色,忽觉脸上一热,全身火烧一般,情欲暗生,路遗刚搭上梵雨铃肩头,早见她含情脉脉的朝他怀里扑来。 他暗道不好,知道有人在利用箫声引诱他们,于是说道:“梵姑娘,有人作祟。”梵雨铃也回过神来,脸上一红,两人同时追出。 那人功力较浅,第一轮攻击未能得逞,连忙逃走。 忽有折回,神色惶恐。因为她见到四个黑衣巫师,面目奇丑无比,衣襟上还绣着一个骷髅头像,各持一柄骷髅杖,极为阴森诡异。 梵雨铃两人也是大为惊骇,立时停步。 只听为首一个巫师说道:“冰仙子,你快快说出那个男人的身份,到底他是谁?” 路遗两人大奇,冰仙子假作不知,说道:“你别装傻,我们对那个人的知道得很多。” 冰仙子奇道:“既然你们这么了解他,还问我干什么?“那巫师说道:”刚才我没有说完,我们虽然很了解他,但是始终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当年他先是偷学我们鬼岛绝学鬼冥无极,后来又偷入灰冥寺,想偷盗冥冥功典籍,不想给元柏大师察觉。元柏质问他为何偷盗寺中秘笈,当是他痛哭流涕,假作很可怜,很无奈,说什么他有一个大仇家,武功比他高得多,经常想找他寻仇生事,他深受其苦,万般无奈之下,才偷入寺中盗取秘笈,只想学得精湛武学,杀死仇家后就自废武功,决不食言。元柏信以为真,不想他忽施偷袭,以鬼冥无极杀死元柏,之后偷走秘笈,暗中修炼,才有今时今日的惊人武功。“ 梵雨铃两人方才知道真相,原来他是偷学两大绝技,如今鬼岛四巫上门清理门户,又找不到他,竟然找到冰仙子,向她质问下落。 冰仙子先是一阵怀疑,接着又恢复如常,说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为什么相信你们?“那巫师笑道:”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元木方丈,听他怎么说,你总该相信元木方丈吧。“ 冰仙子说道:”错,我只相信他。当年我丈夫因病去世,那些江湖匪类就来纠缠,云氏兄弟就是其中的典型。他们都一样,见我生的美貌,就软磨硬泡哄我上床,只图一夜风流快活,哪里顾忌过我的感受?“ 四巫一时无语。梵雨铃和路遗也暗生感慨。 冰仙子泪水涟涟,续道:”每次我一见到他们色迷迷的样子,就是一阵恶心。幸亏他来到我身边,哄我开心,害怕我受恶人纠缠,就教我一套武功防身。从那时起,就很少有人敢来啰唆了。但是自从他开始修炼冥冥功,就很少接近女色了,也几乎不来我这里来。云氏兄弟又生色心,竟然前来偷袭。虽得到星蔚子相助,但是最后还是给他们擒去。又是他救了我,我才摆脱两个畜牲的魔掌。你说,我能对不起他,泄露他的行踪吗?“ 四巫一时感动,随即正色说道:”你对他有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他偷艺在先,已是江湖大忌,我们鬼岛四巫决不允许本门武功外泄,即便他是天下第一,我们鬼岛四巫再不济,就算血溅当场,也奋战到底。何况——“ 冰仙子一震,说道:”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甘冒奇险,也要偷学冥冥功了。原来你们武功高强,又锲而不舍,纠缠不休,他知道你们迟早都会找到他,所以,唉,对了,你刚才说何况什么?“ 那巫师说道:”他贪多勿得,先后修习鬼冥无极和冥冥功,只求成为绝顶高手,但是这两般武功相生相克,迟早会相互冲撞,轻则内息大乱,重则走火入魔。“ 冰仙子大惊失色,说道:”当真?不对,你们危言耸听,想骗我说出他的下落,我可不上当。那你们说说,他为什么如今平安无事?“ 那巫师叹道:”冥冥功的确厉害,居然可以压制这许多年,不至于让鬼冥无极的真气发生倒流。但是,如今他的宏图大计未得施展,心境悲凉,而鬼冥真气很容易受情绪影响,原本平稳的鬼冥真气极有可能在此事泛滥,冥冥功可就压不住了。“ 冰仙子情之所钟,心神大乱,说道:”当初为什么可以压得住?现在为什么不成?情绪作用当真这么重要?“ 梵雨铃两人都武功深湛,深知其中三味。如果一个人武功精纯浑厚,倒是与情绪无太大关联,至多在心情低落时运使有些不大顺畅。但是对于一个武功内力驳杂的人来说,就大相径庭了。一旦情绪失控,心魔重生,就会内息大乱,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巫师叹道:”冰仙子,看来你的确对他一往情深,而且完全从他那里学得一些粗浅武功,修习有限,阅历也浅。唉,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一来他有野心,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来历,即便你未必会泄露出去:二来他可能也动过真情,所以没有告诉你事情,不想让你受到他的连累。他阅历极广,自然知道我们会找到他,当时不告诉你,的确是为你好。” 冰仙子心神俱碎,说道:“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当初压制得住?” 那巫师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初,他初学鬼冥无极,神功有成,自然豪情勃发,认为世间诸事无不可为。但是,偏偏那时鬼血法王莫休重生,在天圣教打击下居然屹立不倒,虽然损失了仙门美女卓然几人,但是竟在机缘巧合之下,学会魔门四系魔法,自此声威大振,无人可敌。就在那时他心神受到强烈震撼,认为自己的武功还是不足以称霸武林。于是有进灰冥寺偷艺,想通过冥冥功提升功力。但是,他又没想到莫休居然隐退,他这番修习冥冥功就有些画蛇添足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冰仙子泪水盈盈,说道:“我明白了,我十六岁时认识他,他当时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但是,随即就发现他有些暴躁浮动,突然不辞而别,想必是修习冥冥功了。” 那巫师说道:“他太逞强好胜了,非要作天下第一不可。但是世事轮回,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当年天圣教也盛极一时,庞天使尽手段,做到教殿合一,而幽郁仙子一心复仇,无所不用,最后两人落得个同归于尽,恩怨归于尘土。 魔兽上人也一样,想凭借一己之力,成为第一高手,却因强练阴阳珠,导致内息大乱。还有龟灵,最后也身败名裂。反观隐退的莫休,虽然看似好色无为,实则心胸豁达,世事通透,不贪图虚名,见好就收,携美而去,不可不说是世间高人。“ 冰仙子不禁记起近日他的表现,着实郁郁不欢,心事重重,连对欢悦时刻都提不起兴致,几乎是一触即溃,看来他的确情绪低落,巫师所言极有可能应验。 巫师又道:”如今他又想作十八道盟主,虽然调拨古之奇揭发梵雨铃,致使十八道地位衰落,还杀死魔界三星,却还是功败垂成。梵雨铃重做盟主,更有青天门相助,十八道可谓鸿运当头,他只知道称霸无望,难免万念俱灰。“ 冰仙子大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冲向远处。 出奇的是,四巫没有追去。 四巫说道:“路掌门,梵盟主,请现身吧!”两人见藏身不住,只得跳出来相见。 路遗拱手道:“四位,当时事出突然,我们无意窥探隐私,望请见谅。”那巫师首领说道:“路掌门客气了,我们四兄弟也无责怪之意,否则刚才就已经出手了。如今梵姑娘重登盟主大位,青天门也如日中天,但是,恕我等直言,这场武林争端远远没 二三 灵珠失落 灰冥寺内,一间净室,方丈元木大师手中转着念珠,神色暗淡,说道:“两位,实不相瞒,这件事本门一向引以为耻,外界也绝少知晓。不想近日那恶徒竟又以本门冥冥功作恶江湖,实在是本寺之过。老衲身为方丈,难辞其咎,更无颜面对天下苍生。善哉善哉!” 路遗说道:“大师何须自责,所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人危害江湖,迟早必遭天谴。” 元木说道:“路掌门不必开解老衲,老衲自知罪孽非轻。鬼岛四巫所言不虚。当年他潜入本寺,企图盗取冥冥功原本,给元柏师弟当场逮住。他说了那些骗人的谎话,又出手偷袭,杀死元柏师弟,夺走冥冥功秘笈。但是,元柏师弟临死前,发现了他的来历。临危之际,不及写全就已经咽气,手下只留下一个”昭”字。“ 梵雨铃问道:”昭字?那是什么意思?“ 方丈叹道:”老衲起初也是不解,后来百般察访之下,才明白其中含义。原来是昭云山庄的昭字,那人就是庄主乌灵隐。“ 路遗两人对视一眼,心道:”是他?“方丈说道:”如此一来,他就身兼三门绝学,云霞蒸蔚、鬼冥无极和冥冥功,唉,他一心逞强,好高骛远,虽然以冥冥功压制住两般异种气息,但是也祸根深埋,一旦三般内息互相冲撞,就危在旦夕,唯有散功,不然就会疯狂而死。“ 路遗两人不禁提及魔兽上人,方丈说道:”魔兽上人虽然修习阴阳珠,致使气息岔乱,但是修炼时日尚短,如果过一段时间,不再接触阴阳珠,身体内气息的冲撞就会慢慢减轻。而乌灵隐是身兼三般异种真气,隐患极重,非一时三刻可以化解。“ 路遗两人弄清楚来龙去脉后,辞别方丈,下山而去。方丈直送下山。 那夜,路遗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梵雨铃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就陪他到外面转转。 月色阴沉,路遗的心情就像阴沉的月色般,不知为何。 忽地,一道奇异的光芒自远处腾起,似乎是星蔚子在施展星河无垠,接着又是一片魔影兽形,一道金色的耀眼光芒,似乎是魔兽上人和乌灵隐一起到了。 两人心中大惊,知道星蔚子武功虽高,但是也敌不住两大高手的合力夹攻。 星蔚子有恩于他们,他们自然不敢忘怀,急急奔赴那里。 但见魔兽上人和乌灵隐匆匆而去,而星蔚子胸前衣襟破碎,神色困顿,坐倒在地。 路遗问道:“前辈,你受伤没有?”星蔚子摇头道:“没有受伤,但是阴阳珠给乌灵隐抢走了。” 两人大惊,说道:“他们为什么又逃走了?”星蔚子叹道:“他们虽然夺到阴阳珠,但是在临敌的关键时刻,我发现他们内力皆有散乱之迹象。他们可能也察觉到了,又知道你们在靠近,所以才溜走。唉,此番阴阳珠落入贼人之手,我星蔚子罪过非浅。” 路遗开解道:“前辈,事已至此,长吁短叹也于事无补,不如想想该怎么应付这场浩劫?” 梵雨铃担忧的说道:“只怕阴阳珠能克制住他们的散乱内息。” 星蔚子苦笑道:“有可能,阴阳珠本就具备平衡阴阳之奇效,你们也见识过了,那孟怡然就是因此而痊愈。而且乌灵隐身居冥冥功和鬼冥真气,正好有一阴一阳,怎么这么巧呢?” 路遗说道:“凡事多往好处想,他不是还会云霞蒸蔚吗?阴阳珠生效也需要时日,况且也未必把三般内息尽数化解,也许越化越乱呢。” 梵雨铃一笑,道:“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 星蔚子却喜出望外,笑道:“好极,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路掌门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佩服之至。“ 梵雨铃的烦乱心绪也稍稍缓解,虽然也知道不过是宽慰之言,不能当真。 如果一切都往好处想,面对强敌极有可能因此而麻痹大意,陷入绝境。 梵雨铃曾身为盟主,自然知道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的道理。 平素虽然作风硬朗,但是临敌就要小心谨慎,不能给敌人半分可乘之机,否则大错铸成,就后悔不迭了。 星蔚子答应到十八道总坛做客,两人当然求之不得。 十八道总坛,杯盘罗列,星蔚子自经历上次惊变,对两个晚辈佩服的五体投地。 酒至半酣,星蔚子喝得面色红润,说道:“梵盟主,我今天没喝多,我很清醒。上次没有你们相助,我星蔚子就九死一生了。那两个混球,早晚我要找到他们,要他们好看,不过两个灰孙子得躲一段时间,去参悟阴阳珠。老了老了,在这把年纪犯下大错,把阴阳珠给贼人夺取去。如果他们侥幸命短,就如路掌门所言,越化越乱,就算我积德了。但是事情不会那么称心如意——“说着,摇头叹息不已。 路遗无法,唯有劝酒,让他暂时忘却烦扰和悔恨。 星蔚子喝得酩酊大醉,让两个道主扶他回房休息。 路遗和梵雨铃到廊下赏月,梵雨铃忽地想起逝去的三星,说道:”他们对我真是太忠心了,把那件事整整压制两年之久,我竟然给瞒得死死的,一无所知。 谁知道这样的好人竟然命断,偏偏死在乌灵隐那个恶人的手中,当时我十分难过,如果没有你,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路遗笑道:”一切都会过去,往事如烟似梦,我们要把握今天,展望未来,执着于往日的痛苦做什么?“ 梵雨铃动情的伏到路遗的肩头,轻声道:”路大哥,我们了结了这桩心事后,就像莫前辈那样远遁海岛,好不好?“路遗笑道:”当然好。其实当初我也不想做什么掌门,不过当时情势所迫。“梵雨铃笑道:”是因为孟怡然吧?“ 路遗脸一红,说道:”当然有她的原因,主要是不想眼见着风雨四门群龙无首,引起无为杀戮纷争,所以才答应下来。“ 梵雨铃格格一笑,说道:”你真是罕见的好人,说起孟怡然也不怕我吃醋。“路遗说道:”我和孟姑娘只不过是因病结缘,如今她寒毒已清,我们也就只有朋友的缘分了。“梵雨铃说道:”那我们呢?“ 路遗说道:”你和孟姑娘不一样,我对你的感觉,是——,是一种我也说不清的感觉,很怪的,形容不出。“ 梵雨铃芳心窃喜,双眸如水般凝视着他。 路遗眼见她笑靥如花,青丝披肩,幽香怡人,心神陶醉,搂住她香肩,痛吻她朱唇。 良久,路遗才放开她,脸上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梵雨铃也娇羞无限,回身说道:”我倦了,要歇息了。“匆匆回房,兀自回味着适才的甜蜜滋味。 次日,星蔚子辞别,飘然而去。 二四 魔鬼合流 三日后,路遗和梵雨铃准备回望幽山去,因为路遗已经好久没有回总坛了。 一路上,两人如胶似漆,如神仙眷侣般畅游山水,几乎忘却了江湖之事。 那日,两人住进一家客栈。忽见一个少女匆匆走进隔壁的房间,另一个少女的声音从房内传出,两人皆不相识。 一人说道:”箫箫,最近有什么好消息没有?“箫箫说道:”好消息没听说,奇事倒有一件。筠筠姐,你想不想听?“筠筠笑道:”死丫头,别卖关子了,快说!“ 箫箫说道:”筠筠姐,你的老情人居然——“ 筠筠有些不悦,拦住她说道:”什么老情人?都是陈年旧事,还提它做什么?“箫箫说道:”你当真不想听,那我不说了。“ 筠筠终于服软,说道:”好妹妹,你说说那个没良心的怎么样了?“ 箫箫嘻嘻一笑,说道:”口是心非,好,我告诉你,他修炼三般绝技,又夺得阴阳珠,居然平安无事,是不是奇闻?” 不仅筠筠惊诧,连路遗两人都惊奇万分,不禁对视一眼,凝神倾听。 筠筠道:“你不骗我?”箫箫说道:“我为什么骗你?不信你到江湖上打听一下,可是他也够古怪的,居然把阴阳珠生吞下去。” 筠筠和路遗两人险些惊呼出声,筠筠说道:“怎么可能?你在编造故事蒙我。“ 箫箫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无人不晓。传闻他原本内息散乱,不克自制,后来迫于无奈之下,裁出此下策,谁想到居然发生奇迹。” 路遗两人心中暗叹:“这乌灵隐果真有办法,临危居然生吞阴阳珠。不知道是福是祸,唯有拭目以待了。” 筠筠兀自不信,万万想不到,那夜箫箫外出时,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悄悄靠近,路遗两人醒转,早听见一个温柔的男人声音说道:“筠筠小宝贝,快快醒来,看看我是谁?” 筠筠一笑,道:“死鬼,箫箫果真没说错,你还活着。” 路遗两人才知道是乌灵隐到了。 两人虽然和他有过交道,也有仇怨,但是始终没有正面对话,所以不识得他的声音。 乌灵隐笑道:“筠筠还安在,我怎么舍得死呢?”筠筠笑道:“这把年纪了,也不怕羞?“ 乌灵隐说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阎王老子也管不着。“筠筠格格轻笑,说道:”听说你生吞了阴阳珠,怎么这胆子也大了起来?“ 乌灵隐说道:”我也是无可奈何,想不到冥冥功和鬼冥无极互相冲撞,几乎要了我的命。幸亏提前抢到阴阳珠,不然死定了。“筠筠忽道:”怪了,魔兽上人为什么和你联手?“乌灵隐说道:”他也是被迫,不然以兽府堂堂国师身份,怎么会听命于我?“ 筠筠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这正是路遗两人想问的。 乌灵隐哼了一声,说道:”那日他内伤发作,危在顷刻,是我用冥冥功救了他。他感恩于我,才答应帮我夺到阴阳珠,正巧那日那老鬼经过,我们联手夺到阴阳珠,也算幸运。” 路遗两人方才明白。 筠筠说道:“如此,你内伤尽愈,是不是?” 乌灵隐说道:“当然,不然怎么能放心的来找筠筠呢?” 筠筠似乎很感激,说道:“你杀死魔界三星和苍山四绝客,十八道不会放过你的,以后要万事小心。”乌灵隐笑道:“我一向很小心,不然那鬼岛四巫早就杀死我了。另外,那日我还机缘巧合遇上你,也算因祸得福。呵呵,那夜你真乖,让我终生难忘。” 路遗两人一阵发窘,脸上一红。 但听见筠筠“呸”了一口,说道:“你竟说些疯话,我哪里乖?是不是给你留下三道指痕?“乌灵隐说道:”你倒是比我还记得清楚,是不是难以忘怀啊?“ 房内传来欢悦之音,路遗两人一阵窘迫,不知所措。 忽听一阵风声吹得窗棂刷刷作响,乌灵隐叫道:”是鬼岛四巫到了!还不现身?“ 路遗两人一看,果真是鬼岛四巫齐至。 但见,四巫的骷髅杖齐举,一道幽风贴地而起,如飓风席卷大地,四周的房舍树木都微微摇晃;一道雨雾般的力道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如天罗地网直罩下来;一道黑色雷暴划过夜空,发出破空的嗤嗤怪响,满空紫黑色的光芒让人胆寒心裂;黑蒙蒙的电光急闪而至,道道如刀似剑,直欲撕裂空气,裁割天地。 四巫只在击杀偷艺的无耻小人,所以无须多言,出手凌厉,一上手就是夺命杀招。 但是,乌灵隐自此生吞了阴阳珠,内力大增,散乱的内息复又归于平稳。 他的功力也已经更上一层楼,几达炉火纯青之境,出神入化。 但见,冥冥功的庞大威力发出,气势如虹,金光闪烁飘忽,忽明忽暗 ,忽隐忽现,忽高忽低,忽吞忽吐,正如一把把无形的利刃恶狠狠的撕开四巫的防线。 四巫的巫术原本可以压制住他的冥冥功,但是如今冥冥功在阴阳珠精气的滋润下,威力暴涨,几乎无坚不摧。 四巫顿感不支时,路遗及时出手,毫不留情,气火两系魔法在空中扬威,火焰忽分忽合,忽吞忽吐,明暗相间,扑朔迷离。集气诀和裂气诀在交叉来去,空气时聚时散,气团时稀时密,云团大集,气流不畅。 梵雨铃大感呼吸不畅,连忙退开。 但是,乌灵隐的鬼冥无极也逞强扬威,一股股鬼影重叠,神鬼吟哦,牛头马面怪吼着肆意咆哮,黑白五常举着勾魂帆,擎着勾魂锁,径直过来勾锁魂魄,隐隐有阎罗王高高在上吆五喝六,拍案而起,又有鬼面判官在生死簿上勾勾抹抹。 天地间一片肃杀,偌大一座客栈陷入一片死寂。 梵雨铃惊叫出声:”遗哥,小心!“ 在六道奇异光芒的激烈碰撞中,发出让人心惊胆战,失魂落魄的爆炸声。 四周的树木一排排折断倒地,不少房舍轰然倒塌,尘土飞扬,有人莫名奇妙的死在房里。 梵雨铃一窜而出,险些给一棵倒地的高树砸到,一阵余悸,芳心乱跳。 路遗有些头晕目眩,连退三步,喷出一口鲜血。 四巫更惨,骷髅杖几乎折断飞出,衣衫上襟给撕开一条大缝,后退时站立不稳,一跤坐倒,口吐鲜血,受到重创。 梵雨铃连忙扶住路遗,帮他揩轼口边鲜血,关切之情见于颜色。 乌灵隐哈哈大笑,说道:“鬼岛四巫,你们苦苦追查我多年,让我东躲西藏,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你们想不到会有今天吧!哈哈,老子今日成全你们,送你们上路,还有路掌门作伴,你们到阴间也不会寂寞,是不是?哈哈!“ 但是,乌灵隐还未举起手,忽见四巫高举骷髅杖,四道黑色气流破空而出,却不是攻向乌灵隐,而是奔路遗而来。 梵雨铃只道他们疯了,恩将仇报,竟然在危急关头攻击自己人,但是对手出招有若闪电,自己已经无法防御,眼见四道气流击中路遗胸口。 梵雨铃恨恨的眼神中,忽地察觉有些不对。 路遗不但没有给气流击倒,反而痛楚之色渐消,神色渐趋平和。 原来四巫眼见己方四人受到重创,无力反抗,而路遗受伤最轻,情急之下,竟然将自己的内功通过骷髅杖输进路遗体内,形成极为可怕的魔鬼合流。 乌灵隐暗道:”糟了,一旦魔鬼合流,就不易对付了。“ 当机立断,鬼冥无极的威力复又发出,但是还是棋差一招。 此时路遗体内鬼冥真气鼓荡,与魔门气息渐趋融合,气流异常雄浑,几乎把胸腹炸裂,正无处宣泄,眼见对手攻来,自然而然使出威力最大的气系魔法,破气诀和聚气诀,散气诀,引气诀诸般气息魔法一气呵成,融会贯通,呈现出空前强大的无边威力。 一阵劈劈叭叭的爆破声过后,乌灵隐向后退开。 除了梵雨铃和乌灵隐两人屹立不倒,其余的花草树木,房舍山石都摧毁殆尽,四周是一片废墟。 乌灵隐忽觉全身内息有些松动,暗自惊骇,不敢逗留,扬长而去。 良久,路遗才恢复如初,全身内力大增,魔鬼合流完成。 二五 黎明之前 梵雨铃惊魂甫定,坠泪道:”遗哥,现在怎么样?刚才吓死我了。“ 路遗摇头示意无事,急急赶到四巫近前,但见只有巫师首领还有微弱气息,但是也奄奄一息,心中一酸,说道:”多亏你们舍身相助,路某贱命一条,不值得诸位为我而死。“ 巫师首领说道:”我们不成了,看来剿杀乌灵隐的重任只有你能完成了。我们虽然死去,但也促成你的魔鬼合流,对付他自然又多了一份把握。他虽然杀死我们,可也暴露出巨大弱点。其实吞噬阴阳珠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他早晚还会走火入魔,疯狂而死。只是我们看不到了,希望在他疯狂死去之日,在我们坟上烧些纸钱,我们四巫就感激不尽了——“ 言未尽,身已逝。 路遗望着四具尸首,呆呆无语,似乎在忏悔,又似在祷告。 良久,才在梵雨铃的帮助下,将四人拖上山岗埋葬。 路遗又做好标记,在坆前磕过三个头,才与梵雨铃携手而去。 不一日,回到望幽山,风悠杨谐齐来相迎,回到山上落座。 杨谐见到路遗神色凄楚,问起缘由,梵雨铃提他说了。 杨谐风悠说道:”昔日掌门说过,阴阳珠可能会越化越乱,当真应验了,岂不可喜可贺?“ 路遗黯然道:”当日只是戏谑之言,为了安慰星蔚子前辈之心。近日虽然发现乌灵隐大患未除,迟早必发。但这是以鬼岛四巫的死亡为代价的,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三人也深感人世之诡谲多变。 先是魔界三星惨死,苍山四绝客被杀,又是鬼岛四巫殉难,接二连三的惨事让路遗万分不安,心神激荡:“为什么恶人屡屡作恶,尚且存活于世?而好人一心求善,却屡遭毒手?天理何在?正义何存?” 路遗很困惑,无法找到答案。 杨谐在日出前见到路遗在仰望山巅,静候太阳跳出山峦,光照大地。 杨谐说道:“掌门,一天之中,什么时候最黑暗?” 路遗一呆,顺口道:“当然是黎明前的一刻。” 杨谐说道:“掌门,其实人生也如天地一般,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就像现在一般,乌灵隐屡次杀人作恶,好人不断遭殃,正是黑暗无比。但是,他折腾的越欢,越说明黎明快到了,阳光一扫,这种见不得光的人就会灰飞湮灭,不知所踪。掌门,你认为属下所言有无道理?” 路遗回味良久,才道:“的确是至理箴言,犹如拨云现日,使我豁然开朗,多谢杨叔叔。” 杨谐笑道:“不算什么。人生如戏,这出戏没唱完,就不知道谁是赢家,功过是非也自有公论,我们无须挂怀。” 路遗说道:“不错,我们只求问心无愧,立于天地间,又何须计较那些眼前之事呢?”杨谐笑道:“掌门高见。” 数日后,映霞湖畔。路遗和梵雨铃在湖畔草地上躺着聊天。 伤愈的孟怡然在水中畅游,心旷神怡。 二六 死有余辜 忽见杨谐匆匆赶来,神色焦急,说道:“不好了,掌门,灰冥寺元木方丈被杀。” 两人几乎一下跳起来。说道:“什么?”杨谐说道:“方丈元木被杀,凶手不知道是谁。” 路遗说道:“我马上和雨铃去看看,还得劳烦杨叔叔照看孟姑娘。”杨谐说道:“属下明白,掌门尽管去吧,万事小心。” 路遗和孟怡然辞别,和梵雨铃匆匆赶往灰冥寺。 那一日,一片荒郊,肃杀之气弥漫天际。两人久经战阵,知道有事发生,马上警惕。 但见一个白须僧人正和一个清俊的中年人比拼内力,四周已经没有一个站立不倒的树木,遍地狼藉,足见这场战斗之惨烈壮观。 两人看得清楚,僧人正是昔日曾经参加路遗的接任大典的元枯大师,对手居然是偷学冥冥功的乌灵隐。双方的战斗空前绝后,堪称旷世一战。 乌灵隐身兼云霞蒸蔚、冥冥功和鬼冥无极三般神技,而且他练功极为扎实,远不像魔兽上人那般急躁冒进,所以他虽然修行三般不同门派的武功,却有样样精通,可说是练武的奇才。 但是,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多勿得,三般绝技虽然各自精纯,威力无边,可是在一个人身上叠加,初期显得惊世骇俗,无人匹敌。 可是时间一久,三般内力就会互相冲克,永不休止,而且会愈演愈烈,直至内息大乱,疯狂而死。 他的内功自然不及自幼入寺出家为僧的元枯大师那般精纯浑厚,加之前日因为狂妄自大,贸然攻击鬼岛四巫,功败垂成之际,还让路遗内力化作魔鬼合流的可怕境界。 同时,乌灵隐的内力因为消耗过度,恶斗之后,内力有些松动,已经是不祥之兆。 此后数日,乌灵隐的内息逐渐冲克,纷乱不堪,暗叹天不佑他,不料自己生吞阴阳珠,自以为得意,却也无法挽救自己的灭顶之灾。 其实,阴阳珠原本灵异霸道,特性在于将外界过多的阴气和阳气吸纳进去,再以自身灵力化解,直至内外阴阳平衡。 而乌灵隐在当初内力松动之时,急中生智,生吞阴阳珠,的确起过一定的积极作用,也曾压制过三般内息不自相攻击,特别是对难以相容的冥冥功和鬼冥无极,几乎达到完美和谐,两般神技达成一致,威力大增。 如此结果让乌灵隐欣喜若狂,彻夜难眠,才得意忘形的去寻找老相好筠筠。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遭受鬼岛四巫的猛烈攻击在先,又受到魔鬼合流的强烈冲击,居然撼动阴阳珠的灵力,让它对冥冥功和鬼冥无极逐渐失去控制,将成危局。 偏偏又在如此危险万分的时刻,遇上武功比半路出家的元木大师更加精纯的元枯大师,一番剧斗下,内力散乱状况加剧。 后来看到路遗和梵雨铃来到,心中惊骇无法形容,丹田中内息冲克加剧,几乎让他浑身颤栗,抖作一团,神色脉息大乱,惊魂落魄之余,出手虽然呼呼生风,看似威猛异常,实则毫无力气,摇摇欲坠。 元枯大师暴喝一声,一掌击中乌灵隐丹田。 乌灵隐只觉全身骨骼格格作响,丹田中的散乱的内息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归宿,四下散开,再难恢复。 乌灵隐只觉身上力气越来越小,丹田里的气息逐渐微弱,自己二十余年的苦心孤诣,忍辱偷生,流离失所都成徒劳之举,宏图大业亦成泡影,难免万念俱灰,鲜血狂喷,七窍流血而亡,尸体倒地。 元枯大师合什念佛,默默无语。 梵雨铃说道:“这奸人真是死有余辜,魔界三星和苍山四绝客、鬼岛四巫的仇总算报了,他们在泉下也得以安宁了。”不觉有些伤感悲凉。 路遗心中暗道:“鬼岛四位前辈,偷艺之贼已经死去,你们可以安息了。魔界三星和苍山四位前辈,你们为武林造福,虽然为奸徒所害,亦不失为英雄豪杰,标榜千秋,流芳千古。” 元枯大师合什说道:“路掌门,梵盟主,你们是为师兄之死的事来的吧?”两人点头。 元枯大师神色黯然,仰天长叹,说道:“其实,说来方丈师兄到底冤枉,只是方丈慈悲为怀,不愿与人争执,加之此事又颇为难辨,方丈无法解释当日的惨案,为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答复,唯有自戕。唉,善哉善哉。” 两人追问下,元枯才说出元木大师死去的来龙去脉。 二七 杨谐隐事 二十年前,一个叫苏娆的魔女意外怀孕生下一对双胞女儿。一个是魔女筠筠,一个是当初身患重病的孟怡然。 碰巧,当时魔兽上人经过。苏娆知道魔兽上人并非善类,非用利益驱使,无法让他为自己办事。 于是用本门内功心法作交换,让他抱着筠筠回到魔门,放在魔门腹地,以便魔门中人看到后好心收养。 魔兽上人见到内功心法,大喜若狂,自然无不从命,将孩子送到魔门。魔门果真将筠筠养大,传授本门武功。 当时,苏娆怀孕时沾染寒气成疾,伤了胎气,以致孟怡然一生下来就身染寒毒,眼见无法救治,自己又身体虚弱,无法去寻良医医治。 正值无计时,偏巧尚未出家时的元木,眼前一亮,就把孩子交给他,哀求他好心救治。元木心软,就一口应允,把她尽心安置,让她活下来。 不想,苏娆只因担心患病的女儿无法医治,心头才悬着一口气,此时大事已了,再无牵挂,闭目逝去。 元木埋葬她以后,自认无法医治,于是把她交给月门高手,请他们尽力医治。 月门高手也乐善好施,相信缘法,也就答应下来。 不想这样一件悬案,在二十年后给长大成人的筠筠翻出来,几次三番找元木理论,质问他当年自己母亲死去的真相。 元木几番细说真相,筠筠只是不信,认为是当年元木意图不轨,有不良之举,才让母亲羞辱难当,自尽而死。 元木又无目击证人,口说无凭,提到让月门高手证明自己当初并无恶行。 筠筠认为,你们所所谓名门正派一定互相袒护,作伪证,殊不足信。 元木无奈之下,只好以冥冥功自戕,已死表明自身的清白。 筠筠见他一死,心中不忍,冷静之后,细加追查,方才发现其中谜团甚多,后悔不迭。 元枯说完,路遗两人也是黯然销魂,呆呆无语。 忽听一个清雅的声音说道:“大师,你所言句句属实?” 三人一看,竟然是杨谐,不禁都是一呆。路遗奇道:“杨叔叔,你为什么突然到此?” 杨谐宛如没听见路遗之言,径直问元枯大师道:“大师,你适才之言可否属实?” 元枯大师见他神色有异,心念电闪,合什说道:“善哉善哉,原来当年是杨施主——唉,往事已矣,还提它做什么?” 杨谐心神大震,喷出一口鲜血,说道:“当年苏娆果真因产后虚弱而病死?” 路遗两人见他举止神色反常,心头剧震,明白一切,霎时间迷茫、困惑、惋惜、愤恨一起涌上心头。 杨谐目光呆滞,静候元枯大师给予答复。 元枯大师长叹一声,说道:“事情本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老衲和方丈师兄以为此事已经就此了结,不想还是给你女儿筠筠说出,还到方丈师兄那里几番纠缠对质。唉,这又是何苦呢?” 杨谐大叫一声,又再喷血,说道:“我杨谐作孽呀!啊——” 路遗说道:“杨叔叔,往事已成云烟,何必挂怀?” 杨谐黯然伤神,泪水如注,说道:“ 我杨谐枉读诗书,自负博学多才,还曾领导风雨四门扬威江湖,可是谁又知道我杨谐,想当年背着结发妻子,作出越轨行为?你们谁也想不到吧?哈哈哈!”笑声里充满凄凉与哀苦。 路遗三人愕然,想不到杨谐虽然作孽在先,但又似乎丝毫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今杨谐居然如此伤怀,足见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 杨谐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当年我没有控制住?为什么当年我会遇到她?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元枯大师,你告诉我!” 元枯大师说道:“原来杨施主果真不知道苏娆病故一事,到底其中原委如何,杨施主可否告知?” 杨谐拭去泪水,说出隐藏二十年的心事。 二八 公主归隐 当年,杨谐随妻子远赴仙乐山拜妻子祖先,拜祭途中两人化妆而行,在妻子去拜祭时。 杨谐闲暇无聊,在仙乐山脚下遇上苏娆。 也许两人天生结下孽缘,居然一见钟情,又在那一夜结下露水之缘。 次日,杨谐意外发现四周有十八道弟子活动,唯恐妻子发生意外,又怕连累小情人,让她受苦。 于是一狠心不辞而别。 因为他不想让温柔美貌的娇妻知道自己的丑事,况且自己在风雨四门又有职司,一旦事发,自己就会颜面无存。 在面子和情感的蛊惑下,他出奇狠心的离开了她。 事情总是这般巧合,苏娆居然成孕。不久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 美中不足,一个女儿因为沾染胎气中的寒疾,导致心脉受创,纠结的寒毒让她幼小的生命,一出生就面临死亡的威胁。 苏娆也因为害怕世人嘲笑自己未婚先育,只得忍辱偷生,想把两个女儿偷偷养大成人。 自己却又因为在孕期沾染凉气而成疾,生完孩子后,病痛加剧,危在旦夕。 碰巧魔兽上人遇上,苏娆只好以本门内功心法作交换,委托他把女儿筠筠送到魔门中人地界,让本门中人代为收养。 魔兽上人倒是很纳闷,也是好心,想把另一个女儿孟怡然也送去。 苏娆虑及她有重疾在身,未必可以治愈,纵然送去,只怕也是让别人徒费心力。 于是决定自己抱着孟怡然,让她和自己一起到极乐世界,也好母女作伴,不觉寂寞。 魔兽上人不解,但是也未强求,也就抱着筠筠去魔门了。 当真天佑于她,就在她几近绝境,生命垂危时,遇到尚未出家修行的元木。 元木当场看出母女危急,命在顷刻,于是提出可以代为医治孩子病痛。 苏娆欣喜若狂,挣扎着把女儿包给他,还吃力的磕了个头,就倒地死去。 后来,元木把孩子送到月门医治。 杨谐自己诉说完,又想起方才元枯所言,心神大震,猛力打着自己的嘴巴,啪啪作响,撕心裂肺的叫道:“我不是人,我是禽兽,我不是人!啊啊啊啊!为什么上天不惩罚我,让我杨谐去下地狱?我死有余辜,我死有余辜,为什么老天降罪与她,我算什么?我猪狗不如,啊啊啊啊,——” 路遗几人见他如此,知道他悲伤过度,梵雨铃早已经泪水盈盈了。 路遗知道不妙,杨谐最终情义二字,平素受到儒家正统思想的熏染,中规中矩,当年犯下恶行,近日遭受心灵上的重创,难以自拔,极有可能自尽。 但是,已经迟了,杨谐猛地窜出数丈,唯恐路遗几人会阻拦自己,同时大吼一声,使出辉煌天雨,罩向自己的头顶。 三人急叫道:“不可轻生!” 但是,杨谐已经决意寻死,辉煌天雨的庞大威力完全击毁了他全身经脉,如风吹青草般倒下,气绝而死。 三人正惊愕时,忽见两道人影从两个方向飞速接近,却是孟怡然和筠筠。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两女哭得如泪人一般,叫道:“爹爹,你为什么这这样?为什么?你死了,娘也去世了,我们怎么办?爹呀,其实你不用悔恨,不必自责,我娘当初把我们生下来,还把我们送到魔门和月门养大。虽然当时你没有听到,但是娘已经原谅你了!爹爹,你醒醒看看我们哪,爹呀!”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天际久久回荡,天地间似乎有阴云当头,惨雾弥漫,连晚霞都呈现罕见的刺眼的赤红色。 一切都在为杨谐的至情至性而哀悼惋惜。 丛林里除了哭声,任何树木花草都为人间至大亲情所感动,没有一点声响,哪怕是微微的风吹树梢的轻响。 这里只有无边的哀痛,和对世间惨事的迷离与怅惘。 梵雨铃伏在路遗肩头,泣不成声。 久久,两女才止住悲声,把杨谐扶上山岗,找一个好所在埋葬父亲。 不知道两女哭了多久,梵雨铃也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 路遗和元枯大师一直默默为杨谐祈祷,祝愿他早日与妻子在阴间相会,齐登极乐世界。 不远处,一处小山处,魔兽上人眼见杨谐因为阴差阳错,致使苏娆身死覆灭,心灰意冷之余,想起自己当初的卑劣龌龊行径,自觉面目无光,往日的劣迹恶举涌上心头,灵台忽地清澈无比,自此成为一代高僧。 龙轩闻得此事,也是心潮澎湃,思及昔日所犯罪孽,心灰意冷之下,已萌退志。 数日后,龙都,梵雨铃与父亲翼王在净室碰面。 梵雨铃愧疚地说道::”爹,我当初给乌灵隐指使所揭发,失却盟主之位,但是始终没有来龙都来与父亲相认,爹知道为什么吗?“ 翼王笑道:"我女儿争强好胜,遇到挫折打击,自然不能任由恶人横行,置之不理,唯有奋力抗争,极力察访真相,唉!“ 梵雨铃说道:”知女莫若父,女儿生在龙都也不枉了。但是女儿逞强好胜,致使魔界三星陨落,于心不安。又心属路遗这个江湖浪子,过惯了逍遥自在的生活,恕女儿不能久住龙都,还得和路遗笑傲江湖。“ 翼王叹道:”女大不由爷,我也知道昔日龙廷公主梵音与莫休远遁之事。爹也不是固执不化之人,唉,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必强求。好,我也就同意与路遗结为夫妇。“ 忽道:"只是,杨谐一个大好男儿,为什么,唉!“ 他与杨谐交情莫逆,听闻他为情而死,心里难免惴惴不安,又万分不解,男子汉谁不三妻四妾,何况又不是你故意所为,何苦为此自尽呢? 梵雨铃说道:“爹,你也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世人岂不如此?” 翼王开怀大笑,说道:“女儿说得好,只要过的开心快乐,在朝在野都一样。” 梵雨铃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无奈的悲凉与苦楚,但是自己已经身属路遗,无心享受荣华富贵,只好任由父亲为之,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不久,路遗方才得知,云氏兄弟星蔚子捉到,废去武功,成为废人,难在作恶,方才安心归隐,从此过着舒坦安乐的田园生活。 注:书中情节但有不解之处,请查阅我的作品《大灵峰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