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娘子要和离》 第一章 【第一章】 金秋八月,将军府,后花园。 将军夫人李韵凝躺在假山最高处的玲珑台上晒太阳,台上铺着厚厚的、最柔软的羊绒毯子,四角的芙蓉花香炉里点着她最爱的熏香,粉色薄纱的帐子随着微风轻轻飞舞。 阳光温暖,晒得她昏昏欲睡。天上的白云也懒洋洋的,半天都不肯动上一动。边关的天空,也是这般高、这般蓝吗? 李韵凝无聊地翻了个身,悠悠地吐了一口气。不,那个没良心的说过,边关的天更高、更蓝,雄鹰在天上翱翔来去,苍凉又宏阔。 二十日了,那没良心的一封信也没有回,这可是成亲六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起初她还担心是不是边关形势不好,战事吃紧,害她三四天都没睡好。后来实在是担心得不行,她亲自跑到宫里,拐弯抹角地问了皇帝哥哥,确定边关一切安好,他也安好,才放下心来。 从宫里回来后,她又生气了。既然一切都好好的,为何他不肯及时回信?哼,他若是再不回信,她一定跟他翻脸,再也不要理他了。不,即使他回信了,她也不要理他了,她要过四十天再回他,让他也着急着急。 李韵凝不高兴地翻了个身,又想想,欸,四十天是不是太久了?万一他也学着四十天才回信怎么办?罢了、罢了,她还是大度一点,三十天再回他信吧,回太快了,好像她很念着他似的。三十天,既让他知道她生气了,也让他明白她也不是那么想念他的,随便他爱回不回。 李韵凝胡思乱想了一阵,渐渐放下了心里的不快,迷迷糊糊地睡去。 梦里,李韵凝见到了那个没良心的,她不理他,他却厚着脸皮贴过来,抱着她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肉麻话。她生气,想挣脱,却浑身没劲,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他的身上带着边关苍凉冷风的味道,让她觉得有些冷,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一双小胖手将她脚边的薄毯拉起,笨拙地拉过来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继续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她出神,一张团子脸上满是心事。 荆华璋是李韵凝和荆楚墨唯一的孩子,如今已经五岁,生得雪团似的,十分漂亮,人都说他长得像他娘,个性却随他爹,稳重、懂事得超出了他的年纪应有的。 荆华璋刚刚下学,便跑来找他娘了。吭哧吭哧地爬上了玲珑台,见娘亲似乎睡着了,他便放轻了呼吸,慢慢走过去,学着他爹的模样,坐在床边看她睡着的样子发呆。不过,他到底是小孩子,坐了一会,加上被太阳一晒,便有些犯困,于是,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与李韵凝头靠头,安安心心地睡了。 李韵凝迷迷糊糊的,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她伸手摸了摸,确定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于是一把将他搂入怀里,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继续睡觉。等两个人睡醒,已经过了午时。 李韵凝醒过来后,她睁开眼睛,便看见宝贝儿子趴在身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她,满腹心事的样子像个小大人。她笑着捏了捏荆华璋的脸蛋,软绵绵地问他,「华华,你下学了啊?」 荆华璋不满地皱着眉头,「娘亲,爹爹说过,儿子已经五岁了,不能再叫儿子华华,娘您怎么又忘记了?」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得用大名了。 李韵凝撇撇嘴,不满地道:「你爹爹都把我们忘记了,你还记着他的话啊?」 荆华璋抿着嘴摇头,「爹爹才不会忘记我们。」 李韵凝仰面躺着,望着天空悠悠叹气,「你爹爹这么久也不写信给咱们,恐怕是把咱们都抛到脑后了。」 荆华璋先是难过了一下,然后忽然眼睛一亮,「娘亲,不如我们去边关找爹爹吧。」 李韵凝吃了一惊,然后大摇其头,「不妥、不妥,边关远在千里之外,且路上又不太平,怎么去啊?」 荆华璋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个灵光一闪的主意,他的双眼亮晶晶的,拍手笑道:「娘亲,咱们坐马车去,再请外祖父调一队府兵护送我们就好了啊。」 李韵凝有些心动,但是一想到要走那么远,她就觉得害怕。 俗话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往年回老家,要嘛有父王在,要嘛有他在,如今父王身子不大好,不能出远门,他又不在,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跑那么远。而且,据说边关那边很乱,那边的鞑靼人不知礼数,杀人如麻,非常可怕。 越想越觉得害怕,李韵凝赶紧摇了摇头,「边关太乱,我们不能去。」 荆华璋十分想念爹爹,就捉住娘亲的袖子摇来摇去,「娘亲,儿子听说边关那边自打爹爹驻扎以后,已经平稳了许多,鞑靼人已经不敢来了。」 李韵凝只是摇头。其实她也想去的,但还是害怕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 荆华璋拉着她的手摇晃,眼巴巴地望着她,「娘亲,我们去找爹爹吧。」 「不去、不去,太远了。」 「去吧、去吧,一点也不远。」 「千里之外啊,很远了。你别闹了,快回去读书吧,乖乖的啊。」 「可是华华想去,华华已经快一年都没见着爹爹了。」 母子俩正打着语言官司,贴身伺候李韵凝的丫鬟碧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仰着头看了看,听见他们的声音,扬声大叫:「夫人、小公子,将军来信了!」 李韵凝母子顿时停了下来,相视一眼,开心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拿上来。」李韵凝顿时觉得心跳加快,脸蛋红红的,菱唇弯弯的,大眼睛还水汪汪的,好像装了一片清澈的湖泊。 「快拿上来、拿上来、拿上来!」荆华璋跑到栏杆处,朝下面一迭声地叫道。 碧草用手遮了遮阳光,笑咪咪地应了声是,跑进了假山山洞,沿着台阶快速地往上爬。 荆华璋守在出口,急得小脸通红,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彷佛有星星在闪耀。但是,等碧草出现时,他已经板起小脸,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样子了。 碧草行了礼,双手将信奉上,荆华璋接过信,转身递给娘亲,漂亮的眼睛快速扫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 李韵凝拿着信仔细地看了几遍,确定是那个没良心的字,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意来。她拿起小刀,细心地将信封裁开,取出信,展开,揽着儿子一起读了起来。 碧草笑着侍立在旁,悄悄擦了擦汗。夫人这些日子为什么不开心,她都看在眼里,所以一接到信便立刻飞奔送来,直到看到夫人的笑容,她才安心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依然是两页信纸,字体苍劲、锋锐,彷佛他手里的刀剑,剑意纵横,气势非凡。李韵凝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读得十分仔细,两页纸的信,她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收起来,折好,重新放回信封,让碧草拿去放好。 荆华璋坐在李韵凝旁边,笑道:「娘亲,爹爹又立功了。」 李韵凝笑着点头,「嗯。」她的夫君就是这般厉害,全天下谁都比不上。 「走,娘给你做好吃的去。」 荆华璋笑咪咪地点头,牵着她的手慢慢地下了假山,往凝香园走去。 又过了几日,便是李韵凝的母妃锐王妃的生辰。 生日前夕,李韵凝又收到了荆楚墨快马加鞭随军报送回来的信,厚厚的一封信。李韵凝十分好奇,他写了什么,居然那么厚?结果打开一看,让她哭笑不得,原来里面是一迭银票,加起来足有一万两,说是战事吃紧,他来不及准备生辰礼物,只能送点银子聊表心意,让她尽管花,务必要让母妃开心。 寻常人家一年也就十来两银子的收入,一万两够人几辈子花的了,他这样铺张、浪费,若是给皇帝哥哥知道了,又得啰嗦半天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李韵凝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既然他这么说了,她就好好给母妃热闹一回吧。相熟的几个小姐妹也许久没见面了,不如都请了来聚聚。 锐王妃生辰前几日,李韵凝便带着儿子荆华璋回了锐王府。 第二章 今年锐王爷的身子不太好,锐王妃便提前回绝了要来祝寿的王公贵族等,只留了几个至亲的小辈聚聚。 但是李韵凝爱热闹,就把京城里最好的厨子和戏班都叫来了。锐王爷很赏脸地陪着妻子、女儿和外孙们看了一回戏,就去了外院。李韵凝就和几个要好的姐妹们在后院里玩乐了起来。 小姐妹们最喜欢锐王府的后花园,于是携手去逛后花园。而李韵凝喝多了酒,走了没多远便称累了,要歇会。附近便有一座暖阁,她便去了暖阁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韵凝听到一阵争执,她翻了个身,抓了软枕压着脑袋,想将那争执的声音关在外面。然而,外面的声音更大了些,苍蝇似的让人烦躁,伺候的人也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李韵凝被迫醒了过来。 李韵凝臭着脸坐起来,正打算推开窗户骂几句……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告诉她?」一个女声沙沙的,像是好友杜氏的声音。李韵凝清醒了一些,她顿了顿,没有马上开窗。 暖阁建在一丈多高的高台上,后面是山,两边是阶梯,前面是一排花树,花树的前面是一条仆人们抄近路踩出来的隐蔽小径,平常也没人走。此刻,她的好姐妹蒋氏与杜氏正躲在花树下争吵。 杜氏道:「不行,我可不能瞒着凝儿,你别拦我。」 「你胡涂啊?凝儿和荆楚墨之间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蒋氏急得跺脚。 杜氏怒道:「荆楚墨在外头养了个女人,都已经堂而皇之地住进了若峰镇的将军府了,若是生了孩子,你让凝儿怎么办?不行,我一定得告诉凝儿,无论如何,也要教她心里有底,免得将来打她个措手不及。」 「凝儿和荆楚墨,那是皇上赐的婚!凝儿什么脾性你不知道?她必不能忍的。但这御赐的婚姻岂是儿戏?哎,你也不想想后果……」蒋氏拉着杜氏不肯放手。 暖阁里的李韵凝顿时呆若木鸡。 蒋氏要拦,杜氏要走,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出了小径,迎面撞见了锐王妃,两人吓了一大跳,尴尬地行了礼,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刚才两人的对话有没有被王妃听到? 锐王妃掐了一朵花,闻了闻,然后浅浅地笑了一笑,道:「你们两个这里做什么?害我们好找。厨房炖了燕窝,要不要试试?」 两人连忙点头,「多谢王妃。」 锐王妃笑着牵了两人的手,「走,咱们去暖阁,凝儿在那里呢。」 「好。」杜氏、蒋氏迟疑了一会。李韵凝原来就在这暖阁上休息?此时此刻两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盼望她已经听到,还是没有听到的好。 锐王妃才领着杜氏、蒋氏进了暖阁,就看到李韵凝打着呵欠从里头出来了。 「醒来又饿了。母妃,可有什么好吃的?」李韵凝拉着锐王妃的袖子摇来摇去。 锐王妃笑骂:「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比宫里贵太妃养的兔子还懒。」 众人都笑了起来。 锐王妃和李韵凝表面上都看不出什么,陪着众人一直玩到傍晚。 最后曲终人散,当锐王妃开始送客的时候,杜氏还是不死心,故意落在最后,想告诉李韵凝关于荆楚墨的事情。只是,杜氏刚要开口,便被借口找东西的蒋氏给拦住了,蒋氏硬是将她拽走。 回到后院,锐王妃屏退下人,拉着李韵凝叹了口气,「你都听见了?」 李韵凝点点头,眼眶红红的。 锐王妃连忙将她搂到怀里安慰,「也许是个误会,谅他荆楚墨也没这个胆!放心,待会我就跟你父王说说,让他派人去边疆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母妃,我想自己去,我要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不行、不行,太远了,路上也不太平。」锐王妃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劳苦奔波,边境那么乱,她不放心。 李韵凝沉默了一会,道:「我必须去一趟,若是他真纳了妾,我便与他和离。若是误会,正好去看看他。华华这几日一直闹着想见爹爹,他也快一年没见着他爹爹了。」 锐王妃愁眉不展。她唯一的宝贝女儿当初要嫁给荆楚墨时,她就不同意的。荆楚墨当时只是一名副将,若非王爷和皇帝双双保证,她是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荆楚墨出身微寒,虽然他自己很上进,但是,她就是觉得他不配凝儿。不过放眼整个京城,她瞧得上的女婿也没两个。 罢了、罢了,如今扯这些旧帐都没有意义,还是处理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 「母妃,您就让我去吧,不弄清楚这件事,女儿……寝食难安。」李韵凝难过地说道。 锐王夫妇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免爱她如命。见平时总是快快活活的女儿这样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锐王妃只觉得心如刀割。 「你想去,那便去。你父王和皇上那边,母妃给你处理好,你自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出门的事情。只一点你要记着,万一那个臭小子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千万别和他闹,只装作不知,回来以后告诉母妃,母妃给你出气!」 李韵凝扑进了锐王妃怀里,呜咽地说了声:「多谢母妃。」 锐王妃叹气,心中着实担心。 回到将军府,李韵凝把自己关在内室,悄悄哭了一场。等听到有人敲门,她才收了声,擦了擦眼泪收拾了一回,方才装作没事人一样起身去开门。 荆华璋仰起头,甜甜地笑着唤了她,「娘。」 李韵凝的眼睛肿肿的,但是见到儿子的那一刻,她的心又暖了过来,她牵着他进屋坐下,沙哑着嗓子问道:「华华想不想去见爹爹?」 荆华璋连忙点头,「想!想死了。娘,我们真的要去边关吗?」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纯净又透亮,让人的心顿时变得温柔无比。 「是真的,你好好想想要给爹爹带什么礼物。」 荆华璋开心得跳了起来,大声笑道:「哦哦哦哦哦,要见爹爹了。」 过了两日,李韵凝的心情平静了些,她安慰自己,荆楚墨应该不会瞒着她纳妾的。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这些天京中流言渐起,都在传大将军荆楚墨在边疆讨了个两头大的平妻,还说荆楚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驻守边关多年,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行? 李韵凝不愿意相信,可是……哎,她和荆楚墨是年轻夫妻,他常年累月的不在她身边,有时候她也想呢,换了是他,恐怕只有更想的吧?所以,尽管她不愿意相信,可那些流言蜚语还是变成了一根刺,让她一想心就疼。 「没良心的坏蛋!」李韵凝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千里之外的边关重地若峰镇,荆楚墨正在跟几个下属将领讲解沙盘上的地形、地貌,以及他初步拟定的作战策略。忽然,他觉得鼻子有点痒,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喷嚏。 下属郑海生递上干净的巾帕,关切地道:「将军?」将军已经有两日未曾阖眼了,之前又钻到雪山里待了一段时间,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有点吃不消了,大约是受凉了吧? 荆楚墨摆摆手,「无妨,继续。」他根本没当回事,指着一处地方继续同下属们讲解。 【第二章】 锐王妃进宫向太后、皇上哭诉了几次。没法子,皇上只得答应了李韵凝带着儿子莱华璋一块去边疆看看。 皇帝以担心李韵凝母子的安危为名,安排了二三十个侍卫护送李韵凝母子,再加上锐王爷也挑选了十几个身手最好的士兵,加上丫鬟等人一共五十个人,一众人悄无声息地从京城出发了。 关于李韵凝出京的事,皇上和锐王府都没吱声。 毕竟荆楚墨手握重兵,依律依法,他的妻儿是不能被允许离开京城的。而皇上之所以同意让李韵凝出京,完全是看在李韵凝之父、本朝大功臣,亦是本朝唯一异姓王爷锐王爷的面子上。 而锐王府也不愿意声张此事,也是因为李韵凝想亲眼看看,她的夫君荆楚墨是不是真的在边疆大将军府里金屋藏娇了。 第三章 等李韵凝和儿子荆华璋来到边关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进入边境地界,王府的士兵们都提高了戒备,生怕出一点岔子。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边境比他们想象的要和平许多,边民虽穷困,却并不凶悍,对他们这种风尘仆仆的外地来客也没有过多的好奇心,似乎司空见惯了一般。 李韵凝十分好奇,命侍卫前去打听。 很快,侍卫便回来说,这一切可多亏了自家的大将军荆楚墨。自打荆楚墨镇守此处以后,短短五年之内便打了七次胜仗,把鞑靼人澈底赶出关外去了。如今大将军亲自镇守虎啸关,关内的百姓们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那侍卫一边说,一边将一只藤编篮子奉上,「百姓听说我们是将军府的人,特地送给夫人的。他们说荆大将军如同他们的再生父母,将军府的人是他们的亲人,希望夫人不要嫌弃东西粗鄙。」 李韵凝看了看,是一篮子酣商的新鲜瓜果,色鲜亮,香扑鼻,让人食欲顿开。 「赏。」李韵凝的心情非常好,笑咪咪地吩咐道。 马车继续前行,丫鬟用小刀将瓜果削皮,然后递了银签子过去,李韵凝母子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瓜果多汁而清甜,比京城常吃的那些水果更甘甜味厚,越吃越香。母子俩吃到饱,满足地放下银签子,将剩下的水果赏给了伺候的人。 「娘亲,爹爹真厉害。」荆华璋靠在李韵凝的怀里,喃喃地道,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一小簇火苗在燃烧,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李韵凝何尝不是为自家夫君而骄傲,但是,隐隐约约的,她又想起了那些流言,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以后我长大了,也要跟爹爹一样。」荆华璋满怀憧憬地想象着以后他也能像他爹荆楚墨一样,镇守边关,驱除鞑靼人,保护江山百姓,做个响当当的英雄。 李韵凝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华华以后就在京城待着。」 荆华璋难得地反驳道:「待京城又不能做荚雄,我一定要当将军,当大将军、大英雄。」 李韵凝摸了摸他的包包头,叹气,「在京城也能做英雄啊,你爹爹是武英雄,你可以做个文英雄啊,一样可以报效国家,保护百姓。」 「可是……」 车轮辘辘,载着人朝边境继续行去。有苍凉的风吹过来,令系在马车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彷佛一曲空灵、悠长的曲子,伴着一众京城来客穿州过县去往若峰镇。 快到若峰镇时,李韵凝忽然命令车队停了下来,在若古镇暂住,休息几日再出发。于是,一行人在离若峰镇八十多里的若古镇住了下来。 洗漱沐浴过后,丫鬟端来白粥和点心,伺候李韵凝母子两人用膳。 荆华璋吃得很快,吃完后,他放下筷子,一边擦嘴一边间李韵凝,「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能插上翅膀,马上飞到爹爹荆楚墨的身边去。 李韵凝却道,「休息两日,恢复恢复体力再出发。」 荆华璋啊了一声,有些失望,急急地说道:「娘亲,儿子不累,我们继续赶路吧,我想早日见到爹爹。」 「可娘亲累了啊。华华乖,我们再休息两日就出发,你看看你,都瘦了一圈。」尽管丫鬟和下人们照顾得非常周到,但是,出门在外到底比不得在家里,两个人都瘦了不少。 尽管很想快点见到爹爹,但是荆华璋迁是乖乖地答应了,只是整个人蔫蔫的。李韵凝望着他,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想早点去见荆楚墨,可她情怯,心里也是极度渴望能见到他的,但又害怕他真的藏了个女人在将军府里。 如果真是那样,她要怎么应对?直接和离吗?可是、可是她舍不得呀。这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和荆楚墨做了六年夫妻,一向离多聚少,所以她对他的思念已经形成了习惯。现在让她只看他一眼,就为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而离开……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 李韵凝咬着唇,心里恨恨地想道,荆楚墨,你可千万别真的养了个二房偷偷藏了起来,不然、不然……哎,心里好难受啊啊啊啊啊! 其实车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宜惠郡主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当她说要原地休养两日的时候,大家也无话可说。 两天后,荆华璋早早起床,坐在床边脚踏上,撑着小脸等李韵凝醒来。等啊等啊,等到他都快睡着了,他娘亲才醒来。他精神一震,连忙坐直了身子,「娘,该出发了。」 李韵凝怔了怔,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见儿子一副急切的样子,她摸了摸他的脸,心里又下了一万次的决心,勉强笑道:「好,咱们吃过早饭就出发。」 可临到出发时,李韵凝又变卦了,她挑了四个身手最好的侍卫随行,其它人被留在若古镇等着,她说想要悄悄过去给荆楚墨一个惊喜。 实际上,李韵凝是想先私下打听一下,荆楚墨的将军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荆楚墨是不是真的把个女人藏在了将军府里?以及……万一她要是真的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而跟荆楚墨吵架了,她也不想让京里来的侍卫看见。 众人劝说无效,只得战战兢兢地送她和荆华璋离开,个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出一丝岔子,到时候他们全死了都没法同王爷和王妃交代。 到了下午,李韵凝终于来到她心心念念过千百次的地方,若峰镇。她走下马车,深深地呼吸着若峰镇的味道。她的夫君在这个地方足足住了五年,这里有他的气息,有他的痕迹,是她脑子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她仰起头看天,穹顶一汪碧蓝,蓝得像要滴出水来,天上没有一丝白云,只有偶尔飞过的鸟给宏阔、寂静的天空带来一丝生气。 将军府就在眼前,一座质朴的院子,门口有四个着军服的士兵看守。李韵凝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一年多了,她就要见到他了。这个时候,什么女人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满脑子里只有他,只想见他,只想窝在他的怀里,感受他有力的拥抱和强烈的男人气息。 李韵凝握住荆华璋的手,正准备往将军府门口走去。然而,斜地里忽然杀出一顶轿子来,快速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在将军府门口停下,一个身材玲珑的小妇人从轿子里出来,同守门的士兵打了声招呼,径直走进了将军府。 那小妇人模样儿标致,头上戴着珠钗,穿着华服,行为、打扮与边境的妇人迥异,像个当家夫人的模样。李韵凝停下脚步,透过大门,隐隐约约看到有下人从里面迎了出来,那小妇人还笑盈盈地一边走,一边同那些人吩咐着什么。 李韵凝的心咯噔了一下。此人与荆楚墨是何关系?为何她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为何将军府的下人们对她唯命是从?难道…… 李韵凝曾经听人说过,大部分外放的官员都会在当地再娶一个妻子,一则是为了排解寂寞,再则是打理府中各项事务,与正房妻子待遇一样,有些生了儿子的,甚至能与正房太太分庭抗礼。 而刚才那个大大方方进入了将军府的小妇人,她容貌秀丽,衣着打扮不俗,一副新婚小妻子的娇羞模样。难道她真的是荆楚墨在外面偷偷娶的女人? 李韵凝只觉得自己热辣辣的心瞬间被一捅凉水浇透,浑身发寒。 「娘亲,咱们过去问问?」荆华璋仰头看向娘亲,一脸的担忧。 李韵凝摇摇头,想转身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缓一缓。 巷子口,一个卖水果的老太看着李韵凝笑,还同她招手,又用蹩脚的官话同她打招呼:「夫人,买点……水果吃啊。」 李韵凝本不想理老太,此时此刻她心里乱得很,又憋屈得很。 「你试、试试吧,将军夫、夫人也……喜欢买、买我的水果。」老太高傲地说道。她的话说得磕磕巴巴的,还带着浓重的乡音,李韵凝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懂。 第四章 李韵凝愕然回头,望着老太,不敢置信地问道:「将军夫人?」 老太连忙点头道:「刚刚逬去的,就是他他他夫、夫人,爱吃、爱吃我家的水果。」 老太口音重,听着像在说唐夫人?或者汤夫人?又或者是在说……他夫人?李韵凝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将军夫人也爱吃你家的水果?」 老太顿觉眼前的华服美人定会买自己的水果了,便越发卖力地推销起来,「对对对,将军府、府,夫、夫人……也、也吃的,不、不贵,甜、甜。」 李韵凝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果然是娶了别的女人了。所以,他拖着那么久才回信,是因为他娶了平妻?他怎能如此对她?太过分了,绝不能忍! 「夫人,买吧……好吃的。」老太继续卖力地卖她的水果。 李韵凝看了眼随行的士兵,「全买下来。」说罢,牵着荆华璋气呼呼地走出巷子,往镇外走去。 「娘,疼。」荆华璋被李韵凝抓痛了,忍不住叫了一声。 李韵凝这才从恼怒和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连忙松开,蹲下来检查儿子的手,「对不起,娘抓痛你了。」 荆华璋挺了挺胸,摇着头道:「没关系,一点都不痛。」其实还是有点痛的,不过他看娘亲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不想她担心,于是安慰她道。 李韵凝点点头,「我们去军营找爹爹,好吗?」荆楚墨是守城大将,白天肯定会待在虎啸关那边,大约只有晚上才会回将军府休息。于是,她打算直奔虎啸关,亲口问问荆楚墨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啊、好啊。」荆华璋是个很懂事的小孩,他知道娘的心情不好,所以娘说什么,他都一万个配合,因为他知道,这样娘的心情会好一点。 一行人转身离开若峰镇,直接往虎啸关而去。 将军府对面的酒楼里,几个鞑靼人仿佛泥雕木塑的偶人一样,呆呆地站在窗边望着李韵凝曾经驻足过的地方。 刚才那名素服丽人,肤白如玉、柳眉弯弯、鼻若琼瑶,娇嫩、饱满的红唇紧紧抿着,修长的脖颈腻白得像奶酪,整个人白得发光。 「查拉干,我是不是眼花了?刚才那个女人是下凡的仙子吗?」一个小个子鞑靼人说。 查拉干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吐了口唾沫,道:「不错啊,小蒙,有眼光!这娘们儿细皮嫩肉的,是个绝色尤物啊,真他娘的美啊。」 「这女人,美,太美了,要是能摸一摸,就算立时死了也值了啊。」小蒙嘴巴张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查拉干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弟弟说得没错,呵呵呵呵。兄弟们,咱们这趟出来,什么也捞不着……这马上就要出关了,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该带点什么回去?」 几个鞑靼人起哄,「带什么?大哥说啊。」 小蒙着急忙慌地道:「我什么都不要,就想要刚才那个女人。」 几个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不怀好意。 自从大眧国七连胜之后,军士信心高涨,朝廷有意要一劳永逸,澈底将鞑靼人打服,所以近半年来,荆楚墨已经下令让大昭国内的鞑靼人全部滚回鞑靼,否则一旦开战,杀无赦。 这个命令让在大眧国内的鞑靼人十分愤恨,可迫于荆楚墨的威名,才没有人敢闹事。饶是如此,荆楚墨依然担心鞑靼人作乱,于是派了士兵日夜巡逻,保护大昭人的安全。 因此此次鞑靼人撤出大眧国倒是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小摩擦倒是时有发生。总的来说,临近边关的几座重镇还是很稳定的。 这几个鞑靼人来大眧国的时日不多,对荆楚墨的威名只听过,并未亲眼见识过,所以才大胆到想劫个人出关。于是,他们悄悄跟在李韵凝的马车后,准备伺机动手 出了若峰镇,走了没几里地便是一大片苍茫的荒地,查无人烟,只有一群一群的乌鸦被惊动得飞起,黑云似的绕着马车盘旋来去,鸟羽混合着鸟粪稀稀拉拉地掉下来。 荆华璋拍了拍车壁,「停一下,我要出恭。」 于是马车停了下来,两个侍卫陪着荆华璋去革丛里解决问题,两个侍卫则留下来保护李韵凝,马车夫下来检查马车和马匹。 后面有马蹄声响起,这证明着有陌生人靠近! 侍卫顿时警惕起来,右手握住剑柄,凝神屏息,随时能跳起来杀人。李韵凝将风帽戴上,踮起脚尖往荆华璋所在的方向看去。 后面的马匹走得近了,侍卫才发现是那一群骑了快马的鞑靼人,他们立刻请李韵凝先回车上避一避。马车夫快手快脚地将踩凳从车上拿下来,请李韵凝上车,可李韵凝却望着荆华璋的方向,十分担心。 「夫人,请上车。」侍卫发现那队鞑靼人加快了速度往这边来,心中警觉,催促李韵凝快些上车,避开这群流窜的鞑靼人。 「华华为何还不回来?」李韵凝担心荆华璋,不肯独自上车。 侍卫不敢再催,只得喑自戒备,将剑抽了出来,护在李韵凝身旁。眼看着鞑靼人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侍卫急了,再次催促李韵凝上车。 李韵凝瞧着荆华璋那边似乎还没完事,便道:「再等一等。」 「查拉干,快看,美人在那里!」小蒙看见了戴着风帽的李韵凝,惊喜地大叫。 查拉干也瞧见了,那女人身段袅娜,那纤细的腰身简直要人命,若是落在他手上……嘿嘿嘿嘿,那还不让他快活死了? 「驾!」查拉干忽然重重抽了马一鞭,马吃痛,嘶鸣一声,狂奔起来。 一行人冲到李韵凝的马车旁,将李韵凝等人围了起来。 侍卫刷地举起剑,大声喝道:「站住!何人来犯?」 查拉干骑着马绕着马车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李韵凝的面前,笑嘻嘻地盯着她道:「啧啧啧,真是个大美人啊。」 李韵凝见来人粗野、莽撞,又是蛮子打扮,吓了一跳,靠在马车边上,不知所措侍卫将剑尖指向查拉干,冷冷地道:「滚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个娘们我看上了,识相的趁早滚!美人,嘻嘻,跟着大爷我走吧。」查拉干是个袒胸露乳的壮汉,脸上涂满油彩。他双眼发光,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掐一把眼前绝色美人的嫩脸,他想蹂躏她,听她发出让人疯狂的呻吟声。 「走开!」李韵凝厌恶又觉得恶心,心中又有些害怕,语调软绵绵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的声音娇娇弱弱又带着一丝丝甜味,与这苍凉的荒原格格不入,这种绵软、微甜的腔调,让查拉干等人顿时身子酥麻、心头发痒。查拉干垂涎欲滴,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感觉浑身都在发痒。 侍卫怒了,骂了声狗东西,就持剑扑了上去,两人顿时交上手。李韵凝心脏狂跳,暗道不好,想上车,又念着荆华璋还在远处,她不能独自躲到车上。 另一名侍卫紧紧守在李韵凝身旁,凝神保护她。而那名动手的侍卫虽然英勇,可终究寡不敌众, 很快便处在了下风。 另一个侍卫突然悄悄地扔了个东西给马车夫,马车夫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个信号烟花筒。他连忙按照侍卫刚刚的暗示,抖着手将信号烟花放了出去。 烟花发出尖锐的声音冲向半空,然后炸开,余烬纷纷扬扬地落下,带着火石的味道。 「不好,他们报了位信儿啦,咱们得快。快,兄弟们一起上啊!」鞑靼蛮子们大声嚷嚷了起来。 李韵凝急了,跺着脚喊了一声华华,而后先上了车,靠在车门边上张望。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打哪里冲出了一队红衣黑甲的大昭国士兵来,他们行动快捷而迅速,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荆华璋那边。 「啊,是荆楚墨。」 「是荆楚墨!」 「快逃、快逃啊!」 杂乱的马蹄声响起,鞑靼人快速地散开,朝四面八方逃窜。 大将军荆楚墨曾经严令,凡鞑靼人在大眧境内作奸犯科,无须审问,直接就地正法。他的命令简洁而冷血,曾经有鞑靼人不信邪,强抢了一名大昭国的老妇人,结果被当场砍了脑袋,从此鞑靼人才变得乖了一些。 第五章 红衣黑甲的士兵分成两队,一队去追逃跑的鞑靼人,一队冲着李韵凝这边而来。 查拉干见状,心知今日之事已然无法得手,只得恨恨地冲着李韵凝马车的马身上抽了一鞭子,然后趁士兵未赶到,夺路狂奔。 马车忽然跑起来,李韵凝站立不稳,跌倒在车厢里,头撞到车壁,疼得她差点晕过去。 没了马夫控马,马撒蹄乱跑,马车在荒地里颠簸,李韵凝感觉自己像油锅里的天鹅蛋,滚来滚去、翻来覆去、撞来撞去,整个人快要活生生被撞死了。 忽然,一道深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马车之上,只听他几声呼哨,马便逐渐安静了下来,马车速度变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李韵凝被撞得七荤八素,蜷缩在马车里动弹不得。 「车里的人还活着吗?」来人问道,噪音威严而冷酷,偏偏又熟悉至极。 李韵凝一呆,眼泪突然刷地就浦上了眼眶……是他,他来了! 马车里的人没有说话,荆楚墨只得又道:「你的人一会就过来,本将军要继续追贼人去,保重。」说罢飞身上了战马,准备再去追击那些胆大妄为的鞑靼人。 「夫君。」 李韵凝喃喃自语,眼眶一热,眼泪忍不住就滚落下来,像下雨似的,怎么都止不住。荆楚墨耳力极好,立刻便听出来是谁,他震惊地回头,再次看向马车。 「匀匀?」荆楚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一跃跳下了战马,上前一把就扯开车帘。这车里卧着的,可不正是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思之欲狂的娘子。 「匀匀,怎么是你?」荆楚墨失声惊乎。 匀匀是他给她起的小名,全天下只有他这样唤她。 听到熟稔至极的声音,李韵凝盯着眼前这个她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不敢相信两个人的久别重逢竟然是这样一副情形。 荆楚墨冷峻的脸上满是疑惑和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娇滴滴的爱妻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凉的边关?他是不是因为两天两夜没有睡觉而产生了错觉?他的娘子此刻明明应该在京城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睡觉啊。 「将军,还要追吗?」红衣黑甲的士兵赶过来,问荆楚墨道。 荆楚墨怒道:「追,快去追,一个都不准放过!记住,捉活的!」敢对他的女人不敬,他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夫君,快去救华华。」李韵凝虚弱地叫道。 荆楚墨看了一眼身旁候着的士兵,「快去,少一根汗毛,唯你是问!」 下属领命而去。 「匀匀过来」荆楚墨回过头来冲李韵凝伸出了手。 一路上的担惊受怕和战战兢兢在这一刻顿时爆发,李韵凝扑到荆楚墨的怀里,哭了起来,「夫君,那些是什么人?我、我害怕。」 不是说城里已经没有鞑靼人了吗?可这些歹人分明就是蛮子。她好怕啊,怕自己被蛮子劫走,害怕华华出事,也害怕再也见不到亲人和他。一想到这些,李韵凝就后怕不已,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李韵凝哭得很伤心,荆楚墨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温言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 【第三章】 荆华璋被侍卫抱了过来。见了爹爹和娘,他兴奋地举起双手,冲这边大声叫喊:「爹爹、娘亲。」 荆楚墨将儿子举得高高的转转圏,「儿子,我的儿子,你怎么来了啊?」 荆华璋兴奋得哈哈大笑,「儿子想爹爹了,就来了啊。」 两父子玩了好一会才兴尽,荆楚墨让荆华璋骑在自己的肩头上,带着他往李韵凝那边走。而李韵凝则坐在马车上,含笑望着这对父子玩闹,心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满足。一路的风尘仆仆、疲倦,以及心里的苦楚与怨恨皆不见,此时此刻,她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夫君和孩子。 不多时,士兵前来复命,「禀告将军,那伙鞑靼人逃了两个,其余人等已经抓获,请将军处置。」 荆楚墨不悦,「怎么让人跑了?」 士兵愧疚万分地低下头,道:「是属下疏忽了,那两人偷袭成功,趁乱冲出关去了。将军放心,属下已经派人追出去了。」 荆楚墨不开口,浑身散发出冷酷、不悦的气息,那士兵吓得腿软。 「爹爹,这里好冷,我们回家吧。」荆华璋似乎感觉到了荆楚墨的冷酷,这让他觉得陌生和不安,于是开口问道。 荆楚墨忙敛了气息,「继续追。」 士兵领命而去。 李韵凝刚想问荆楚墨将军府里的事情,尚未来得及开口,荆楚墨便道:「华璋还没见过军营吧,想不想去军营看看?」 「好啊、好啊。」荆华璋拍着小手笑得十分开怀,「我们去军营。」 李韵凝心里疑惑。去军营做什么?她和儿子远道而来,难道他不应该带她和儿子回将军府好生歇一歇吗? 不过,刚刚的事情让李韵凝心有余悸,去哪里无所谓,最重要是安安全全地待在他身边,那既然他说去军营,那就去军营吧。 于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往虎啸关军营那边去。一队士兵留下来,帮着车夫整修马车,一队士兵则跟在荆楚墨等人后面,远远地护卫着。 走着走着,荆楚墨总感觉不对劲,身后好似多了许多炽热的眼神,他假装不知道,然后忽然回头,果然捉住了几个反应慢的士兵,只见他们都傻傻地望着李韵凝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惊艳和向往。 好小子,敢对他的娘子产生向往之意,不想要命了?荆楚墨脸色一沉,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警告之意十分明显。士兵们吓得浑身一激灵,连忙收起了心中的种种旖旎心思,鹌鹑似的缩着。 荆楚墨终于满意了,带着娘子和儿子进了军营。 荆楚墨的营帐在半山腰上,是一座简易的木革房,房顶上盖着一层油布。这营帐看着着实简陋,连个帘子都没有,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一张简易的床,床上一床薄被、一个枕头,床边摆着一个巨木树桩,树桩上放着油灯和两三本旧书,还有一只茶壶和一只茶杯,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夫君,你就住在这里?」李韵凝有些不敢置信。她虽知军营里苦,但也不知道有这般清苦,这营房只怕比将军府里最下等的仆役住得都差。她的男人在外风餐露宿、拼命洒血,而她却在京城过着安稳、富足的悠闲日子,瞧着他隐藏在骨子里的一丝风霜,她的心头陡然便是一酸,心疼得不行。 荆楚墨见状,笑道:「也不常住这里,大部分时候都在将军府住着,只是有战事的时候在这里临时住几日。」其实他大部分时候都住在这里,因为士兵们都住在这里,他要与他们同甘共苦,而不是一个人躲在舒舒服服的将军府里。更何况,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住得太舒服,容易懈怠,对上阵杀敌来说,十分不利。 李韵凝见那木妆靠床的边缘十分光滑,想来是经常摩挲的缘故,就知他所说的偶尔住住约莫便是安慰她的话了。 一念及此,李韵凝心里又高兴了些。那个小妇人,即使他娶了,似乎也没那么喜欢? 「啊,小木屋耶。」荆华璋第一次见这么小小的、简陋的原木搭成的房子,顿时好奇得不得了。 荆楚墨将他放下,笑道:「去玩吧。」 荆华积欢呼着冲了逬去,小人儿扑倒在床上,抱着薄被滚来滚去,被子上有爹爹的味道,他好喜欢,觉得特别开心。 李韵凝笑着摇摇头。到底是小孩子,眼晴里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奇、新鲜。 两个人并肩站在外面,看荆华璋在里面皮猴子似的跑来跑去,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李韵凝忽然感觉手到被捉住,触感粗糙、滚烫,她的脸顿时一红,心跳得飞快。 荆楚墨靠她靠得很近,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脸边,闭起眼晴,深地闻了闻她的味道,「匀匀,你这一路……可还顺利?」他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种勾人的味道。 v第六章 李韵凝有心想质同那个「将军夫人」是怎么一回事的,可是、可是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又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她只觉得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只得害羞地点了点头,「父王有派人护送我们,一路上都还顺利。」就是方才遇见那伙蛮子比较可怕。 荆楚墨沉下了脸。那伙该死的鞑靼人,居然敢打匀匀的主意,他一定要让那些蛮子后悔自己被生出来! 「对不住,教你和华华受了惊吓了。」荆楚墨环住她的腰,温柔地道歉。 李韵凝摇摇头,「是我不该任性,将侍卫们都留在了若古镇,如果有他们跟着,那蛮子应该就不敢靠近了。」 「你辛苦了。」软玉温香在怀,荆楚墨压抑了一年多的欲望就要觉醒。 「启禀将军,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副将郑海生听士兵说将军带了个漂亮女人和孩子进军营,他又担心又好奇,便立刻从城墙上跑了回来,打算好好跟荆楚墨谈谈这个,军营里不能带进女人的事情。等他跑过来一看,不得了、不得了,两个人太亲密了。于是他尴尬地转过身,不好意思再看。 李韵凝十分害羞,连忙从荆楚墨怀里挣脱出来,走开几步,假装在看风景,其实心跳得老快老快的,都快跳出喉咙了。 荆楚墨扫了一眼郑海生,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高兴三个字。郑海生无辜地望着他,一副我也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会,终于还是郑海生先打破了这份尴尬,他干巴巴地笑道:「将军,这位是……」 荆楚墨瞟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家将军夫人和小公子。」 郑海生大吃一惊,目光落在李韵凝的身上,「原来是宜惠郡主。啊,属下郑海生,见过郡主。」 李韵凝噗嗤一笑,宜惠郡主是皇帝哥哥给她的封号,不过她更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将军夫人,「以后你唤我夫人便是。」 郑海生又童新向她行礼,「属下见过夫人,夫人果然美若天仙、气度雍容。」 李韵凝被他赞得不好意思,便向荆楚墨道:「我先去看着华华。」说罢,娜娜地走迸了小木屋。 郑海生傻傻地站着,目送李韵凝进屋。他不敢相侩自己的眼晴,天下竟有这般美的女子,那一颦一笑一动都美到极致,媚到极致。 荆楚墨见状,一巴掌拍在郑海生的脑袋上,「看什么看?那是我媳妇儿,想看回去看你媳妇儿小蜜糖去。」他与郑海生出生入死多年,有着过命的交情,说是亲兄弟也差不多了。 郑海生回过神来,叹道:「以前就听说夫人是京城第一美人,果然如此。」 荆楚墨笑骂:「你的小蜜糖也不差啊。对了,寻我何事?」 郑海生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他赶紧收回出窍的神魂,整了整心情,开口道:「虽说是夫人,但军营自古以来就不能留宿女子,将军是否先送夫人回将军府安置?」 荆楚墨想了想,摇头,「天色已晚,她又受了惊吓,待过两日我亲自送她回去。另外,今日跟我一道巡逻的人你处理一下,让他们别乱说话。」 「是,我这就去办。」 送走郑海生,荆楚墨跟着进了小木屋。 荆华积连日奔波,明明很累,却一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每日里乖乖地陪在李韵凝的身旁,这。 —路行来,足有上千里路,他更是没闹过一次脾气,令随行的人都佩服不已。然而此时,他见着了爹爹,躺在爹爹的床上,闻着爹爹的味道,整个人感觉开心又安稳,很快便感觉困意来袭,于是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李韵凝怜惜地看着儿子,轻手轻脚地为他脱了衣裳、鞋袜,拖了被子过来,仔细地盖好。 「华华睡着了?」荆楚墨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道。 李韵凝点点头,「睡着了。」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床边坐下,看着小团子似的儿子睡觉,心里满满的。 下午,郑海生来复命,说是已经处理好了。荆楚墨想了想,让他吩咐厨子,整几道小菜来,口味记得要尽量淡一些。 荆华璋已经睡醒,又元气满满、活力四射,「爹爹,我想出去玩。」小木坠他已经玩得差不多了,他还想探索更大、更多的地方。 郑海生连忙笑道:「小公子可愿随我去军营各处转转?」 荆华积立刻兴致勃勃,然而他还是忍住了,回头看向李韵凝,询问她的意思。 「别乱跑。」 荆楚墨笑道:「无妨,全边关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这军营了,郑海生你好生带着华璋四处走走。」 「好勒,小公子请跟我来。」 荆华璋笑道:「娘、爹爹,那儿子去啦。」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别乱跑。」 没走出几步,郑海生将荆华璋抱起来,让他骑在自己的肩头,领着他下山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荆楚墨和李韵凝两个人,此时此刻,他们才有空闲打量彼此。 一年多没见面了,李韵凝还是一如当年他初见时的模样,一样的美,一样的让人沉迷。 而李韵凝发现,荆楚墨似乎更黑了一些,皮肤更粗缝了,失发里隐藏着一星半点的白发,他瘦了、黒了,也疲惫了一些,唇上的胡子更长了一些。整个人跟军营里的大头兵一个样,不修边幅、粗糙。 「我现在比你老了许多啊。」荆楚墨淡淡地笑着看她。两人原本同年,李韵凝甚至比他还大了几 个月,而如今看起来,他比她大了至少十岁。 李韵凝心头一酸,眼眸含泪,她摇摇头道:「你、你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经常想你,也想儿子。」荆楚墨伸出手,用食指扶去她眼角的泪花,含笑应道。 他的手很粗糙,磨得她的睑发红。 李韵凝抿了抿唇,有许多话,却无从说起。荆楚墨捧起她的脸,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v第七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匀匀很娇气,这样简陋的环境,她一定是不习惯的,他知道她又安全一向喜欢舒适、宽敞的环境,稍微有点异常,她就会很紧张,无法全情投入。两人成亲以来,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夫妻闺房之乐一开始总是不太顺利,后来他摸清了她的习惯之后,两个人才算如鱼得水。 华璋就是在一次她动情主动之后怀上的,那是一个下雪的早上,他刚刚练剑回来,去浴房沐浴,她迷迷糊糊地往浴房来,偷看他沐浴,然后不知为何,她就忽然动了情,主动与他欢好……那一天,他第一回跟皇上告了假。 「匀匀,你怎么忽然想到要来看我?」软玉在怀却不能为所欲为,荆楚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主动提起话题,想转移注意力。 李韵凝看着他,沉默不语。那句「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含在她的舌尖上来回滚了好几圈,最终还是被她给咽了下去。眼前的他,自有一副坦荡荡的光明磊落,那是不是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呢?罢,还是等她去了将军府,把一切搞清楚以后再说吧。 「华华说他想爹爹了,我就带他来了。」她轻声说道。 荆楚墨有些不满地问道:「只有儿子想我?」 李韵凝低下了头。 「匀匀,难道你不想我吗?」荆楚墨亲了亲她的耳朵,问道。 李韵凝躲了躲,没躲掉,他抱得太紧,跟铁箍似的,她挣了挣,挣不开,索性作罢。忍了又忍,她终是没忍住,试探地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 荆楚墨道:「不然呢,还能是两个人?」 李韵凝没吭声,心道,说不定就是两个人呢。 荆楚墨看她半天没坑声,捏了捏她的嫩脸,一边感受她的香滑、柔软,一边问她,「皇上怎么同意让你和儿子出京了?」 他手中握有重兵,又镇守边关,隐隐有一方霸主的姿态,而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能牵制他的只有他的妻子和儿子。所以,当年皇帝将雄兵虎符交给他时,就拒绝了他要带妻子一同前往边关的要求。 李韵凝默了一默,而后淡淡地道:「皇帝哥哥见你辛苦,一年多没回京,加上儿子闹得厉害,便允了。」她没有提这是自家母妃入宫求来的恩典,而且在护送她的那些侍卫里,有一半是皇帝哥哥的人。 荆楚墨的浓眉皱了皱,他感觉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大眧国与鞑靼蛮子大战在即,此时此刻,皇帝却将他娘子和儿子送到边关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慰劳他?所以一路舟车劳顿的,让李韵凝不太开心?也对,她是金尊玉贵的王府千金,从小在蜜罐里泡到大,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如珠如宝一样娇养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头。 荆楚墨越想越觉得愧对她。这些年他一直征战在外,未曾照顾过她,就连她生孩子,他都不在她身边,教养孩子的重担也落在她一人身上,她一个从来不操心任何事情的千金,却要为他操持一切。一想到这些,他顿时心疼得不行。 「匀匀,这些年你一个人里里外外操持,辛苦了。」荆楚墨握着她的手,怜惜地亲了亲,语气诚恳又温柔。 李韵凝的心一暖,轻轻地叹了口气,「家里丫鬟、婆子多的是,也不算辛苦。」只是经常觉得孤单、寂寞罢了。 「那父王和母妃的身子还好吗?我这里得了几件鞑靼人的稀罕对象,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 「父王、母妃都还好……你得了什么稀罕物件?快让我看看。」说起这个,李韵凝顿时来了点兴趣,漂亮的杏眼眨啊眨啊,迫不及待地问道。 荆楚墨暗暗松了一口气,于是顺着她感兴趣的话题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李韵凝便倦了,荆楚墨的身上热气重,跟躺在暖坑上似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昏昏欲睡。 她本来还心心念念着,想要找机会问一问他纳妾的事情,可他这么温温柔柔地陪着她,还欢欢喜喜、亲亲密密地和她说话……这种感觉好好啊,所以她舍不得开口询问,怕坏了她想了这许久的温存时候。 【第四章】 聊着聊着,李韵凝就睡着了,等她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荆楚墨不在身边,李韵凝坐起来,发现不知何时床上铺着虎皮垫子,她身上盖着的是柔软的棉被,崭新、干净,就连枕头都换了鸭绒的。 巨木桩子上放着一盏九烛灯台,将小木屋照得如同白昼。灯台的下面放着一只香炉,炉子里点着安息香,香炉的旁边则是一只小炭炉,炉子上坐着一只茶壶,里面的水咕噜咕噜地响着,热气从孔眼里面钻出来,随着风盘旋、飞舞。她正有些口渴,于是起身下床,打算倒点水喝。 「你醒了。」荆楚墨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是她给他做的家居常服,宽松、舒适,淡雅、清新。然而衣裳看起来还很新,想来是没怎么穿过吧。 见李韵凝打量他身上的衣裳,荆楚墨笑道:「你做的,我一直没舍得穿。」他一边说,一边帮李韵凝倒了杯水,然后放在一盆凉水中放凉,他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递给她。 「为什么舍不得?难道衣裳做出来,不是给人穿的吗?」说着,李韵凝捧着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又将空杯递回给他,「还要。」刚睡醒的她,模样慵懒、娇媚,声音也是娇滴滴的,教荆楚墨忍不住就有些口干舌燥。 他果然又替她斟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我经常打斗,若是弄脏了、磨破了,多可惜啊。」 李韵凝一连喝了三杯,才觉得舒服了。她放下茶盏,大方地说遗「那有什么,我多给你做几件就是了。对了,华华呢?」 荆楚墨笑道:「他不肯回来,要跟郑海生他们一起玩。」 李韵凝无奈地叹气,「这孩子,一出京,先前的稳重样子都没了。」 荆楚墨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他还是个孩子呢,你别担心。匀匀饿了吧?我让厨子炖了鱼汤,一会就端来。」 李韵凝奇道:「这里风沙满天的,哪里来的鱼?」边关风沙满地,莫说鱼,就连水都很难见得到,他又是从哪里弄的鱼来? 荆楚墨笑道:「我着人骑了快马去明洲买回来的,到厨房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很新鲜。」他知道她爱吃鱼,于是趁她睡着,连忙让人快马加鞭去买回来,好让她一觉醒来就有得吃。 李韵凝征征一笑,「你这是公为私用。」 荆楚墨道:「偶尔为之,无妨。」 正说着话,厨子便在外面禀告,说是将军要的饭菜和汤都好了,问是不是现在上。 「上。」 吃鱼的时候,李韵凝发现这鱼汤有个特点,没刺,「为什么这鱼会没有刺?」 荆楚墨笑道:「想知道?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李韵凝脸一红,低声道:「不说就算了。」她獗噘嘴,不满地道。 第八章 荆楚墨快速低下头亲了她一口,等他开怀大笑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偷亲了。 「你怎么这样啊。」他这样调皮,她心中反倒有一丝丝甜蜜的感觉,似嗔实喜。 荆楚墨满意地笑道:「我怎样?」 「你脸皮厚。」一言不合就偷亲,全天下就数他脸皮最厚。 荆楚墨望着她笑,「我若脸皮薄,哪里能娶到你?」当初他对她一见钟情,而她眼里却一直没有他的存在,他想让她看见自己,于是厚着脸皮敲了锐王府的大门,厚着脸皮跟锐王爷求亲、搭讪,又厚着脸皮提亲。求亲遭拒以后,他又厚着脸皮去求了皇上,最终,他才如愿抱得美人归。 李韵凝哼了哼。可不是,当年他为了求娶她,那股子死缠烂打的劲儿哟,全京城的人都叹为观止。 李韵凝身分尊责,当年荆楚墨一个小副将居然敢上门求亲,没有被锐王爷当场打死,已经算他厉害的了。但是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他还真的娶到了李韵凝。不只如此,他还让她乖乖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且后悔没有他的那份厚脸皮。 荆楚墨含笑傻傻地望着李韵凝,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沉迷不已。他的匀匀生得真好看 啊,怎么看都看不够。 小木屋里气氛安然,李韵凝默默地享受着美食,荆楚墨则静静地看着她。他在她身边,她也在他身边,虽然都没有开口,但是这种平静又祥和的气氛让人觉得很安心、很舒服。 李韵凝终于放下筷子,抚了抚肚子。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这个厨子的厨艺好,李韵凝觉得这饭菜都很香,她胃口大开,一不小心吃撑了。 荆楚墨看她胃口不错,放下心来,满意地点点头,「走,带你去外面走走。」 李韵凝目望够了,正想出去走走,透透气,顺便消消食,于是起身着他往夕卜走。 「等等。」荆楚墨拉着她,从墙上取下她的披风,细心地给她披上,系好带子,把风帽拉起来,戴上。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了,方才开口道:「外面风大。」说罢,他拉着她的手,一道出了小木屋。 小木屋建在半山,山脚下有一座座帐篷整齐排列着,士兵走来走去地巡逻,其它的士兵则在帐篷周边的空地上锻链。他们打着赤膊,绕着空地跑圈,一边跑,一边喊着响亮的号子。虽然已经跑了很久,然而气势依然十足,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丝毫没有疲态。 「为什么没有建真正的营房?」李韵凝看了半天,好奇地问道。按说这些士兵驻守虎啸关已经好几年,为什么还要住在帐篷里,而不是营房里? 荆楚墨应道:「建营房费时费力,我大眧国重新占据虎啸关才一年多,一则是军费不足,一则是来不及,索性便先不建了,待将鞑靼人澈底赶出去,再建不迟。」 「可是,住的条件这么艰苦,他们不会有怨言吗?」 荆楚墨笑着点点头,「匀匀说得很对,不过我认为艰苦的环境更容易让他们保持战斗力,所以没有着急给他们改善居住条件。」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士兵们基本上不会赖床,尤其是冬季,几乎是号角一吹,他们就起来锻链了。 李韵凝心道,那是,若是不早点起来锻链,人早被活活冻死了。 荆楚墨领着李韵凝在军营里走了走,最后两人来到虎啸关的城墙上。 「你看,那就是鞑靼人的地方。」荆楚墨指着城墙外面广袤的土地道:「总有一天,我要让鞑靼人在这城楼下俯首称臣。」 此刻,他神情认真而笃定,语气平静,仿佛说着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一般。而李韵凝却知道,鞑靼人的凶残和战斗力一直非常强悍,轻骑兵尤其厉害,当年鞑靼人的祖先仅凭一支几百人的轻骑兵便冲入虎啸关,占领了大昭几乎半个天下。后来,她父王临危受命,带领一群疏于训练的老弱残兵与鞑靼人正面相抗。 父王拼死苦战,把鞑靼人逼退到凉州,眼看就要将其赶出大眧,可是父王却受了伤,差点死掉,伤好之后也无法骑马和作战,不得已,大昭只能与鞑靼人休战。 未能将鞑靼人澈底赶出大眧,这是父王一生的遗慽,每每喝醉了,父王都会默默地哭一场,若是当年他不受伤,哪里能容蛮子在大昭的土地上耀武扬威。 而荆楚墨则是父王麾下的一员小将,在数次战斗中脱颖而出,获得了父王的赏识。荆楚墨敢拼敢干,又有脑子,很快便从大头兵升任校尉,他的军事才能逐渐凸显,而这也是当初父王力排众议要将她嫁给他的原因吧。父王早就看出来,他才是能为大昭赶走鞑靼人的将星。 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让人信服和敬仰的光芒,李韵凝望着他的侧脸,心中既欢喜又激动,这是她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匀匀想不想去鞑靼人的草原上看看?」荆楚墨忽然回头问她。 李韵凝早听人说过,鞑靼人的革原很美,有开满野花的小山坡和雪白的绵羊,「想,可是鞑靼人……」 荆楚墨笑道:「有我在,别怕。」 「好。」李韵凝觉得既害怕又刺激,乖乖随着荆楚墨下了城墙,上了马背,从边门摸了出去。 出了城门,荆楚墨催动马扬蹄狂奔,李韵凝紧紧抱着他,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风驰电掣的快感。她觉得自己好像飞了起来,禁锢了许久的灵魂彷佛被放了出来,她想大叫、想欢唱。 「害怕吗?」荆楚墨捉住她的双手,回头问她。 李韵凝的风帽早被吹落了,她的头发顺着风肆意飞舞,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听到他的问话,她摇了摇头,「不害怕。」 荆楚墨很开心,于是催得更急,马像飞起来了一般。 天高,地远,无人的革原,终于可以任人自由飞翔。不知不觉中,李韵凝的眼泪便流了下来。从小到大,她都被人看得死死的,虽说都是爱她、疼她,但是那些关切疼爱和宠爱像一圈一圈柔软的绳索,将她紧紧地缠住,她只能在绳索允许的范围内活动,只要她想超出一点,便立刻会被人以各种理由软硬兼施地劝回去。 比如,她曾经喜欢过一个男人,她曾经鼓起勇气跟他表白,还未等那个男人回应,她便被家人捉了回去,严加看守起来。 她不自由,但是现在,荆楚墨带着她在广阔的革地上策马狂奔,迎面而来的是自由的劲风,天上飘着的是自由的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马跑出了一身汗,荆楚墨便让马停了下来,他将李韵凝抱下来,笑道:「匀匀可还好吗?」 李韵凝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双腿有点发软,「好。」 荆楚墨于是解下马身上的小包袱,拿出一条小毯子来,展开铺在地上。 「来。」他躺在毯子上,拍了拍毯子,「躺我身边。」 李韵凝四处望了望,绿色的革原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各色小花,整片草原像一张巨大的地毯,拥有着最漂亮的花纹。于是她乖乖在荆楚墨的身旁躺下,随手掐了朵野花玩。 荆楚墨伸出胳膊给她当枕头,李韵凝侧身躺着,一根一根地拔着野草、野花玩。草汁、花汁沾在指甲和指头上,染出了奇妙的颜色来。荆楚墨仰面躺着,左手捉了她的头发来玩耍,一会绕个圈,一会在自己脸上扫扫。两个人各玩各的,十分惬意。 李韵凝玩着玩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荆楚墨越贴越紧,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她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往下摸。 荆楚墨可怜巴巴地在她耳边道:「匀匀,我难受。」他仿佛在撒娇,语气软软的,带着一点可怜巴巴的味道,「给我好不好?我都等了你一年多了。」 「哪有等一年多。」不是还有别人吗? 荆楚墨翻身压在她的身上,定定地看着她,「粮仓爆满,再不交粮,要坏了。」 李韵凝脸通红,羞涩不已。他、他、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v第九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李韵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小木屋。等李韵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玩够了的荆华璋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他坐在床边,一边玩着郑海生给他做的竹蜻蜓,一边等她睡醒。 看到儿子的时候,李韵凝有些内疚,昨天自打见了荆楚墨,她就把儿子给忘一边了,真是个不称职的娘。然而荆华璋似乎并没有因此不高兴,一见到她醒了,立刻眉飞色舞地向她介绍他的新鲜玩意儿,还说要教她怎么玩。 李韵凝起身,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身上也清清爽爽的。是荆楚墨给她换的吗?李韵凝有些害羞,又有些开心。 「你爹爹呢?」 荆华璋道:「爹爹说他要先去忙公务,一会就回来。」 「哦。」虽然知道他身为一城守将,军务繁忙是肯定的。但不知为何,李韵凝还是莫名有些失落,她原本以为他会多陪她一会的。罢了、罢了,还是公事重要,虎啸关不比别处,丝毫大意不得。 李韵凝起身,发现自己平时梳洗用的对象都在,想着难道是他派人去若古镇取来的? 梳洗完毕,李韵凝牵着荆华璋往外走,陪他玩竹蜻蜓。走到外面,她果然发现护送她来边关的侍卫和丫鬟都来了,此刻正守在小木屋的外面。 丫发云芍笑咪咪地迎了上来,「夫人早安。夫人是否要用早膳?」 李韵凝点点头道:「端过来吧。」她昨天很累,今天睡久了,又饿了。 云芍俏生生地应了,转身快步往山下的厨房走去。 到了午时,荆楚墨忽然回来了。他一脸凝重,可在见到李韵凝母子时,立刻敛去了锋芒,变得温和了许多,「匀匀,军营环境艰苦,实在不宜久留,明天你和华璋回京城去吧。」 李韵凝一怔。他这是在赶她走吗?明明他昨天还是那样留恋她、缠着她,今天又变了?还是说,他担心她知道了他已经私自纳妾的事?所以着急忙慌地要将他们母子送回京城? 李韵凝心头不舒服,语气便有些淡淡的,「华华,你舍得离开爹爹吗?」 荆华积连忙摇头,「舍不得,儿子才见到爹爹,不想走。爹爹,我不要回京。」 李韵凝垂着头,双手把玩着腰间拴着的玉佩的穗子。她倒要看看,荆楚墨到底打算怎么隐瞒纳妾的事情。 荆楚墨犹豫了一会,「既然这样,那你们先到若古镇去住着,玩两日再回去,如何?」 呵,总之就是不让她去将军府,他到底还要藏那人到什么时候?他就这么怕自己为难那个人?他就这样宝贝那个人?李韵凝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将军府在若峰镇,我们去将军府住几天等你,如何?」 荆楚墨一脸为难。 李韵凝抬头看向他,心里憋得难受,怒火也止不住地烧,「我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怎么竟住不得将军府?」 荆楚墨只得皱着眉头道:「好。」 荆楚墨亲自送了他们母子回了若峰镇的将军府,可到了将军府以后,他却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领着他们绕到了后门,直接从后门进了后院。在后院厢房安顿下来之后,他又万千嘱咐他们,「务必不要去前院。」 「为什么?」李韵凝终于忍不住问他,他这样遮遮掩掩的,搞得好像他们母子不能见人似的。她堂堂的将军夫人,什么时候进将军府还得偷偷摸摸的了? 荆楚墨欲言又止,「只是暂时的,等过几日再说。后院我加强了人手,你们只要在后院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就是安全的,乖啊。」 李韵凝忍不住冷冷地道:「这是将军府吧?」 荆楚墨不解她是何意,老老实实地点头,「是将军府。」 「我是你的正房妻子吧?」 荆楚墨越发糊涂了,「匀匀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我担心你在外面待久了,忘了这些事情。」李韵凝见侍卫们都悄悄盯着他们两人,忽然清醒过来,她不能当众闹,这样两人的面上都不好看,她希望荆楚墨能主动坦白。 荆楚墨哭笑不得,他的小娘子今日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态度也奇奇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不满一样。可是边关危险,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希望她能理解他的苦衷。 「勾勾你和华璋好好休息,我去忙了。」荆楚墨亲了亲她,然后抱着荆华璋玩了一会,对他嘱咐道:「替爹爹好好照顾你娘亲。」 荆华璋挺了挺小胸脯,以稚嫩的声音大声道:「爹爹,华璋得令!」他是在学着郑海生的样子。 众人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荆楚墨揉了揉他的头发包包,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是爹爹的好儿子。」 荆华场得了夸奖,十分开心,牵着李韵凝的手道:「娘,您放心,有我在,我保护您。」 李韵凝穹腰将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好,华华真棒。」 「叫大名、大名。」 李韵凝从善如流,连忙改了称呼,「嗯,华璋,华璋男子汉。走,娘给你做好吃的去。」说罢转身抱着他便往后院小厨房去,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荆楚墨。 等李韵凝等人走进了后院,郑海生立刻上前汇报,「将军,关内隐藏着的鞑靼人余孽正在聚集着往若峰镇来,关外的鞑靼人也有异动,恐怕他们是打算里应外合,夺取虎啸关。」 荆楚墨浓眉一挑,冷笑一声,「来得正好!」说罢,他大步流星地去了前院布置。 鞑靼人已在十三州经营了不少年,荆楚墨虽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收复了十三州,将大部分鞑靼人杀的杀,赶的赶,但是依然有不少鞑靼人换了装束,混在大昭百姓里隐藏了起来。这些人表面上已经归顺大昭,他不好直接下令杀,但是留着又是祸害,他原本正愁着这件事,而此时这些鞑靼人要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是笑纳了。 「让你家小蜜糖安排宴会,本将军要请客,记住务必盛大、隆重。」荆楚墨对郑海生道。 郑海生不解,「将军,这是何意?」 「既然鞑靼人想要机会,本将军便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自投罗网的机会。 郑海生想了一会,忽然明白过来,他抚掌大笑,「不错、不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哈哈哈哈,若是鞑靼人误以为咱们关内的守将都在饮酒作乐,定会以为这是个强攻的好机会。咱们将计就计,趁这机会将内外勾结的贼人们一网打尽!」说着,郑海生又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荆楚墨点头道:「你这几日就不要回军营了,只管待在前院好好保护好你的小蜜糖吧,她若有什么闪失,我也不会放过你。」 郑海生立刻双眼放光,「是,属下遵命。」 荆楚墨笑着推了他一把,「滚吧。」突然,荆楚墨又叫了一声:「等会。」 郑海生连忙倒退着回来,「将军,何事?」 荆楚墨想了一会道:「去把跟着夫人从京里来的侍卫头领叫来。」 第十章 【第五章】 李韵凝和荆华积住在后院,保护他们母子的三四十个侍卫被荆楚墨调去了前院,他另外调了一队士兵来,将后院看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荆楚墨这几日都没有过来看他们,荆华璋是个活泼的性子,在后院待不住,想要到前院去转转,但是却被拦了回来。 「外院好像很热闹,我想去看看。」荆华璋斯斯文文地解释了一句。 「将军有严令,后院的人不得进前院,也不得出府,小公子请回吧。」 云芍被他的态度惹怒,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里难道不是将军府?我家小公子就是这将军府里的小主人,怎么,在自己家里玩,也要你同意不成?」 那人被她的气势吓得收敛了一些,客气地道:「对不住,这是大将军的军令,违反军令是要被砍掉脑袋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荆华璋何曾被人如此拒绝过,心里头登时愁得不行。莫说这个边境的将军府本就是他家的,就算是在京城的皇宫里也没人敢这样拦过他。而且,他都跟对方解释了,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可那兵士一直冷着脸,并不多解释一句。 荆华璋是个有涵养的小孩子,他心里有火,又不愿意对着个下人发泄,只能憋着一口气跑回了房间,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云芍气得跺脚,愤愤不平地瞪了那人一眼,然后跟着跑了回来。 「怎么了?不开心?谁惹我们家的小男子汉了?」李韵凝正靠在美人榻上打算午休,瞧见他气鼓鼓地进来便坐着不吭声,于是笑着问道。 荆华璋扭过头,一语不发。 李韵凝瞧他这样,像是气得不轻,于是连忙下榻,走到他身边,将他搂到怀里,柔声哄他,「告诉娘亲,谁惹你了?」 荆华璋硬撑着不吭声,摇头,然而,整张脸通红通红的,鼻子都红了。 「好儿子,告诉娘,是谁欺负你了?娘给你撑腰去!」李韵凝纳罕,这将军府里还有人敢给她的儿子脸色看? 荆华璋章慢慢回转头,望着她,限眶红红的,「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李韵凝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荆华积大声说道:「这明明是将军府,可是我们好像不是这将军府的主人一样,哪里都不能去。爹爹明明就在前院宴请宾客,却派人看着我们,不教我们去。」 李韵凝心头一跳,她眉头微蹙,回头看着云芍,「怎么回事?」 云芍也是满肚子的火,她气愤地道:「夫人,我听将军府里下人们这几天都在议论,说将军要携夫人宴请达官贵人。夫人,将军夫人不是您吗,既然是为您接风洗尘的,为什么将军不来接您去前院?」 李韵凝沉吟不语。荆华璋见她脸色不好,开始担心她,自己心里那点委屈早抛一边去了。 「云芍,你去看看前院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韵凝隐约听到丝竹之声,原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照这样看,她并没有听错,荆楚墨的确是在请客,而身为他的夫人,她并未被邀请出席,那么陪着他出席的又是谁呢?是他的那个妾? 李韵凝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哼哼,她李韵凝才是他荆楚墨的正妻吧?他要纳妾,怎么也得她点头才行。她若是不认那个妾,凭他将那狐媚子宠上天去,那也是无名无分。再说了,如今她就在府里,他既连宴客也要带着那个妾,到底置她李韵凝于何种地步? 「娘,您别生气,我不去前院了,前院也没什么好看的,人那么多、那么吵,肯定一点都不好玩。」荆华璋抱着她的胳膊,竟开始安慰起她来。 李韵凝又心疼又难受,亲了亲他的额头,「华璋真乖,娘并没有生气。」 荆华璋想了想,又道:「娘,您教我读书吧,好多天没读书了。」 李韵凝叹了口气,征征一笑,「好。」 过一会,云芍回来,脸色越发难看,「夫人,前院今天确实在宴客,而且外头的人都在传……说、说这是将军为夫人摆的接风宴,前来赴宴的客人,大都是将军的属下,他们也是带了女眷来的。夫人,将军他……」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管住嘴,不要再说话了。」李韵凝闭了闭眼,打断了云芍的话,还将她赶了出去。 云芍一脸不高兴地出去了。 李韵凝发了一会呆,然后拿起书,没事人一样继续教荆华璋读书。 到了晚上,前院那边的热闹掩都掩不住了。李韵凝安顿好荆华玮歇下,走到廊间,扶着廊柱子朝前院的方向眺望。 在这宁静的夜里,男人们行酒令的吵闹声、孩子们的说笑声,和妇人们喝斥孩童们的叫骂声显得格外清晰。李韵凝站得腿都酸了,这才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屋里。她和衣躺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茧。因为她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冒出冷气来。 其实,她今天一直在等,等荆楚墨来请她,或者给她一个说法。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好像被荆楚墨遗忘了似的。也许在他心里,那个小妇人才是他的夫人,所以他不愿意她来将军府,即使她强行来了,他也要把她关在后院,免得打扰到他和那个小妇人。 而且,为了防止她闹事,他连她的侍卫都调换了,现在这后院里的都是他的人,她就算想做点什么都做不成。所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小妇人吧,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李韵凝狠狠擦去眼晴里的热泪,然后起身走到书案前,果断提笔蘸墨,快速地写下了一封和离书。写完,她扑在书案上,压抑着声音哭了好久。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听到外面有打闹的声音,她想细细听清楚的,然而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李韵凝让人请荆楚墨来,她有话要说。谁知道那人干脆拒绝了,连通传一声都不乐意做,直接说将军很忙,无暇见客。 所以她居然是客吗?李韵凝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李韵凝只得又等了七八日,可荆楚墨一直都没有来见她,这简直太过分了!李韵凝怒了,直接让云芍跟那人说她要离开将军府,请荆楚墨把她的侍卫还给她。 那兵士听到这些话,很是吃了一惊,于是跑出去汇报。 这回荆楚墨来得很快,他身上穿着甲胄,被汗水湿透了的碎发还沾在额头上,一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模样,「匀匀,你找我?」 李韵凝冷淡地笑了一下,「不敢,将军戎马倥偬,妾身不敢打搅,所以妾身要回京去了,也不知将军何时才将能妾身的侍卫尽数释放?」 荆楚墨明显吃了一惊,「匀匀怎么忽然想起要回去了?」 李韵凝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将军不是一早盼着妾身早些回去吗?」 荆楚墨认真地想了想,点头,「不错,匀匀早些回去也好。」 「那就劳烦将军了,妾身今日便回。」 荆楚墨忽然感觉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今日就走?匀匀在生气?为什么?」 「报!」气喘嘘嘘的传令官从外院飞奔至后院,他神情紧张,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所以没人敢拦他。传令官一见荆楚墨就跪下了,「启禀将军,鞑靼人联合了漠北族和天狼族的人,已集成了大军犯向我边境,郑将军请将军速速赶回军营!」 荆楚墨顿时就顾不上李韵凝了,「匀匀,此事明日再说。」说着,他便跟着传令官急急地离开了。 李韵凝知道情况紧急,也不敢拦他,只得限巴巴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一颗心忍不住又七上八下了起来。敌军来犯,他会不会有事啊?想到这里,她又不想走了,心道说不定真有什么误会呢?要不,她再等等?好歹也等他忙完了以后,她再好好问他个清楚、明白?李韵凝心中忍不住再次摇摆了起来。 想不到当天下午,跟着李韵凝从京城来的侍卫们就来求见,说是将军的意思,请夫人立刻离开,马上就走! 第十一章 李韵凝呆住了。荆楚墨什么意思啊?她刚刚才下定决心要等他打完仗再说,他、他竟然要马上送她走?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韵凝摇头,更加不愿意走了。夫妻本是同根生,更何况荆楚墨还是她儿子的爹,如果真是大难临头的话,她岂能扔下他不管,独自逃生?抱歉,要让她在他危险的时候离开,她李韵凝还真做不到。 侍卫们急得嘴上快起了一圏燎泡,纷纷跪在李韵凝面前求她快快离开,可李韵凝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走。 傍晚时分,荆楚墨匆匆赶了回来,他二话不说就让侍卫们赶紧套好马车,准备好马匹,马上就走。侍卫们顿时乱成了一团,套马的套马、搬行李的搬行李…… 李韵凝急道:「是不是敌袭虎啸关?荆楚墨,我不要走,我要留在这里!」 「匀匀听话,带着华璋早些回去,相信我,三月之内我便能回京。」荆楚墨语气温柔,可态度却十分坚决,「回去替我向父王、母妃问好,就说待小婿回京后,再承孝他们膝下。」说着,他就把李韵凝给抱了起来,放在了马车上。 见他这么凝重,李韵凝心里七上八下的,抓着他的袖子问道:「难道这里这么危险?既然这样,不如你与我一同回京?」 荆楚墨笑笑,却也不多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久久地看着她。 李韵凝心中难过。她当然知道,她的夫君是一城守将,也是一方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呢?可是,她是真的很担心他啊。 「将军、将军!」 远有人大声呼喊了起来,李韵凝跟着荆楚墨一块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美貌的红衣妇人站在不远处,正焦急地朝荆楚墨招着手。 「匀匀一路小心,我会加派人手一路保护你回京,快走吧。」说着,荆楚墨又把儿子荆华璋也抱上了车,。「儿子啊,爹爹不在,你就是家中的男子汉和顶梁柱粒,好生照顾你娘亲,别教她受了 委屈,知道吗?」 荆华璋看看远处那个一直在焦急地喊着将军、将军的红衣妇人,疑惑的道:「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胡说,你和你娘亲都是爹的心头肉,少一个都不行。只是眼下此处非久留之地,一切都等爹回京以后再说,可好?」荆楚墨说道。 荆华璋看了娘亲一眼,又看了看远处的那个红衣妇人,只得委委屈屈地点点头。 李韵凝也冷冷地看着那个正在不远处急得团团转的红衣妇人。大难临头,他把她这个正妻和儿子送走,倒也是人之敦伦。而那个红衣妇人就是他的外室吧?哼,他要把妻儿送走,却留个外室下来,让那外室与他同生共死? 李韵凝心痛得简直好似肺里扎着一根绣花针,教她觉得连呼吸都疼痛难忍的。可敌袭虎啸关,这是国难当头的事,她亦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上质问他什么。 「荆楚墨,我在书房里留了一封信给你,待你忙完了军务,再去寻来看看吧。」李韵凝无力地说道。那是一封和离书,既然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就连同生共死也要带着旁的女人,那她算什么? 荆楚墨却不疑有他,他无限依恋地看着妻子,只说了一句:「匀匀千万等我回去。」 李韵凝心中难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然而她却赌气放下了马车帘子,将他那张她日日夜夜地想了整整一年多的脸给挡住了。呸!没良心的负心汉,我才不要为了你哭! 李韵凝呜呜地哭了起来,荆华璋紧紧抱住了娘亲,「娘亲不哭,华华会保护娘亲的。」 车帘子外头响起了荆楚墨无奈的声音,「诸位,请好生保护夫人,他日荆某回京之后,再重酬各位。」 众侍卫齐齐应下。 跟着,车队出发,李韵凝坐在马车里,听到荆楚墨低低地喊了一声匀匀,竟觉得肝肠寸断,忍不住抱着儿子大哭了起来。 车轮辘辘,外头再也听不到荆楚墨的声音了。李韵凝咬着唇,忍不住撩起了车窗帘子朝外看去,她看到荆楚墨大步流星地朝那红衣妇人走去,而那红衣妇人亦满面喜色地上前迎他……李韵凝忍不住气得又哭了起来。 急匆匆出京,又急匆匆回京。短短两个月,李韵凝舟车劳顿,往返千余里路,等她看到京城高大的城墙时,再也硬撑不住,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任人怎么喊也喊不醒。 丫鬟云芍快急死了,一叠声地喊着郡主、郡主,可李韵凝就是呼吸尚在,却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荆华璋心中害怕又难受,却没像云节那样哭鼻子,他只是将他娘亲的头抱在自己腿上护着,默默地帮她整理头发、衣裳。他似乎长大了,一夜之间懂事了许多,也变得越发沉稳了。 逬了城,侍卫驾着马车往将军府走,荆华璋忽然开了口,「云芍,我们不能回将军府,得回王府去。」 云芍的噪子都哭哑了,红肿着眼晴看他,「小公子,您说什么?」 荆华璋解释道:「我娘病着,回了将军府,谁照顾她?所以我们得回王府,外祖母能把我娘照顾好。」 云芍吃了一惊,呆了一呆,回过神来,连忙按着小公子的吩咐传令下去。 李韵凝晕晕沉沉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到了娘家的。当她醒来的时候,她躺在昔日娘家的闺房里,她母纪正坐在床榻边小小声地抽泣着。 李韵凝连忙假装成没事人一样,挣扎着要坐起身,还硬扯出笑容来,「母妃,我、我这是怎么了?哎,晕马车晕成这样,我也是……」 「我的儿……」锐王妃一把将她扶住,搂到怀里,泣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出京之时,她的宝贝女儿还是朵粉嫩、娇弱的花,回京时怎么就变成了一朵干花?而且还又憔悴又瘦弱,毫无生气。 就连锐王爷见了都心疼得不行,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什么大防的,这会就站在女儿的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一脸的担忧。 李韵凝逞强笑了笑,又看了看立于一旁的父王,弱弱地说道:「父王、母妃,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锐王妃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娇滴滴的宝贝啊,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了?这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放女儿出京的。看着女儿这副虚弱的样子,锐王妃心如刀割,可有些话还是得说的。 锐王妃对外孙荆华璋说道:「华华,前几天你外祖父得了些好东西,正说要留着给你呢,这会子让你外祖父陪着你去看看?」 荆华璋不想去,他想守着娘。 锐王爷见状,向荆华璋招了招手,「乖孙孙,来,外公背你去玩。」 荆华璋有些犹豫,看了看娘亲的脸色。李韵凝给了儿子一个安慰的笑容,示意他不要替她担心。荆华璋这才笑开了,张开双臂迈着小短腿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锐王爷蹲下来接着他,将他一把抱起来,举高高、转圈圈,果然背着他走了。 荆华璋笑得十分欢快,清脆、稚嫩的笑声传出老远。 锐王妃张罗着人伺候女儿沐浴、更衣,等李韵凝洗完头、洗完澡,又像她小时候那样,亲自给她擦头发,还喂她吃东西。 在母妃面前,李韵凝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期,她还是那个娇滴滴,让人视若珍宝的娇小姐,所有人都宠着她、惯着她,不让她受半丝委屈。但是李韵凝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整个人十分疲惫的样子。 锐王妃将下人都遣了出去,「告诉王爷一声,今日我就不回去了,请王爷带着小公子早些歇息。」 等下人都离开,锐王妃拉着宝贝闺女的手,叹气,「他果真抬个妾进门?」 他抬逬门的,哪里是什么妾?那边的人都叫那女人夫人,李韵凝心里默默地想道。 李韵凝本有一肚子的怒火,一路上,她憋着一口气,就想着见到了母妃以后定要将这天大的委屈告诉给母妃知道,让母妃狠狠地教训那个没良心的。可此刻看到了母妃担忧的神情,李韵凝却眼眶一红,怔忪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十二章 【第六章】 第二日一早,锐王妃便陪着李韵凝母子出了京城,去往京郊的别院。一番打点之后,锐王妃更是传令下去,只说是李韵凝病了,要静养,不便见客。于是,别院大门紧闭,一只蚊子都不放进去。 锐王爷请了御医去别院住着,帮李韵凝调养身子。锐王妃也寸步不离地守着李韵凝,一饮一食都亲自过问,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李韵凝整日郁郁寡欢、不言不动的,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发呆。 荆华璋这些日子也不去宫里上学,整日在别院里跟着侍卫跑来跑去,性子都玩野了些,锐王爷见状,很是担心,来找李韵凝,问她是不是让荆华璋继续去宫里上学 李韵凝犹豫不决,她担心荆华璋在宫里也会被人追着问关于荆楚墨的事情,但是她又担心他迸度 落下太多,左右为难。 锐王妃想了想,道:「华华年纪还小,不着急上学,不过功课也不能落下太多,依我看,不如请 个先生来家里慢慢教。」 锐王爷捋了捋胡须,点头,「如此甚好。」 过得几日,天气甚好,锐王妃和荆华璋两人费了许多口舌,终于劝得李韵凝愿意出房门。 李韵凝也不愿意一大票人跟着,于是锐王妃让下人们都远远地跟在后面,他们祖孙三人手拉着手,往后院去。 别院建在半山,后院是一大片桃林,此时树上结满桃子,绿叶丛中硕果累累,粉嫩又毛茸茸的桃子若隐若现,山林间芬芳扑鼻。 李韵凝走得有些累,便在桃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杲呆地筌着满树的桃子发呆。 荆华璋吵着要吃桃子,锐王妃笑着阻止他,「这是野生的桃树,结的桃子不好吃。」 「那外祖母,我摘一个玩可以吗?」 锐王妃笑道:「玩自然可以。华华乖,外祖母给你摘一个,说说,想要一个。」 荆华璋捏着小下巴,仰起头看了又看,然后忽然限晴一亮,指着一个藏在绿叶里的大桃子,笑道:「这个,孙儿要这个大的。」 锐王妃看了一下,「太高了,外祖母构不着,重选一个吧。」 荆华释十分不舍地望着他一眼相中的桃子,小小声地道:「我就想要这个啊。」 锐王妃宠溺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努力去构那桃子,然而构不着,便转头吩咐外孙子,「快教你娘亲过来帮忙。」 荆华璋眼晴一亮,连忙小跑到李韵凝的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娘亲、娘亲,快来帮我摘桃子。」 李韵凝呆坐在一旁正想着心事,被儿子一叫,终于回过神来。见了锐王妃与荆华璋兴致勃勃的神情,她笑笑,起身牵着荆华璋慢慢往锐王妃那边走去。 「娘,就是这个!」荆华璋努力地伸长手臂,指着他最喜欢的那个桃子。 李韵凝看了一眼,发现这个桃子是这棵桃树上最大的一个,难怪荆华璋看上了。她踮起脚,指尖从桃子上划过,还差一点点,她又努力地伸了伸手。 「娘,加油啊。」荆华璋大声地叫道。 李韵凝继续随起脚尖去构那个桃子,再一点点就构到了。忽然,一只白皙而纤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捉住桃枝,往下按了按,李韵凝一下子便构到了。她心头一喜,连忙捉住桃子,摘了下来。 李韵凝含笑回头,刚想道谢,整个人忽然怔住了。硕果累累的桃林中,一白衣男子含笑而立,看向她的眼神脉脉含情,温柔似水。微风拂过,衣袂飘飘,气质翩然如仙,让人见之忘俗。 李韵凝震惊地望着这人,心跳忽然加快,心似要跳出心房,一个被她深深藏在心底的名字在她口中呼之欲出。男子朝她微微一笑,那俊美的容貌一如少年时候。李韵凝俏脸一红,连忙转开了眼睛。 锐王妃眼舒展,含笑招呼道:「查先生来了。」 查朝熹收回目光,行了,「见过王妃、夫人。」 「查先生客气了。」锐王妃笑道,眉目之间满是欣赏,专头又对李韵凝说道:「查先生行踪不定、四海为家,你父王费了好大的劲才寻访到他。只为了如今华华也不去上学,就请了查先生过来当夫子。」 李韵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茫茫然地回了一礼,「查先生好,妾身有礼了。」 查朝熹颔首,神色莫名地看向她,眉眼之中氤氲着复杂的情绪,教人看不懂。 「娘亲,我要桃子。」荆华璋感觉气氛怪怪的,他直觉不喜欢这个忽然出现的漂亮男人,于是扯了扯他娘亲的袖子,吵着要桃子。 李韵凝回过神来,忙将桃子递给他,嘱咐道:「只能看看、玩玩,不能吃。」 荆华璋握着桃子乖乖点头,「知道了,娘。」 查朝熹安安静静地看着李韵凝,目光凝住在她瘦削的肩膀和侧颜上。她瘦了,眉目之间添了许多忧愁,与往日那个活泼泼、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迥然不同。那时候的她,浑然不识愁滋味,活泼、可爱,精力十足,像个小太阳,走到哪里,哪里便亮堂堂、热闹闹,有她在的地方,便有欢声笑语。而如今…… 查朝熹觉得胸口发闷,心底里莫名燃烧起一股火来,这火一拱一拱的,直往脑子里冲,一股冲动快要按捺不住。也不知为什么,他很想将她面上紧蹙着的烟眉用力抚平,好让她重展笑颜。 「娘亲,这桃子好香啊,华华想吃。」荆华璋悄悄瞟了一眼查朝熹,见查朝熹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娘亲,心里非常不舒服,于是漂亮的眼睛一瞪,宣誓主权。爹爹要他看好娘亲,他不能让这个漂亮男人再盯着娘亲看,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是他直觉不喜欢这个漂亮的男人。 锐王妃忽然一笑,牵着荆华璋的手,道:「华华想吃桃子?走,跟外祖母走,外祖母那里有进贡的水蜜桃,又大又香甜,可好吃了。」 荆华璋连忙摇头,「我不想吃桃子,我只想陪着娘亲。」 锐王妃看了一眼李韵凝和查朝熹,又问荆华璋道:「你真不吃啊?」 荆华璋坚决摇头,一本正经地道:「不吃,我要在这里陪着我娘,免得她被坏人骗了。」 锐王妃失笑问道:「坏人?哪里来的坏人?」 荆华璋指着查朝熹,气呼呼地道:「他。」 锐王妃有些尴尬,解释道:「他是查先生,外祖父特意给你请的先生:他不是坏人。」 荆华璋撇撇嘴,十分不以为然,「我自己学就可以了,不用请先生。」 锐王妃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父王竟然请了他来给华华做先生?他竟然也同意了?李韵凝心中颇为吃惊,讶异地看着查朝熹。要知道,查朝熹是大昭国名闻天下的第一才子,皇上曾想请他为太子师,然而他直接拒绝了。他是出了名的个性洒脱、不羁,也不愿受任何拘束。不知为何,这次却愿意进府辅导华华这个才启蒙的小孩子。难道…… 李韵凝连忙摇了摇头,心中的念头赶了出去。 「娘,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荆华璋见自己都这么说了,这个查先生还不知趣地离开,非常不满,于是拉着李韵凝的手撒娇,想摆脱这个厚脸皮的查先生。 李韵凝正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对查朝熹歉然一笑,「查先生,实在不好意思。」 查朝熹征征一笑,道:「请便,无妨。」 锐王妃道:「凝儿,你领着华华去走走,我同查先生聊聊关于授课的事情。」 李韵凝望了一眼查朝熹,「好的。」 李韵凝神思不属地领着荆华璋在桃林里漫步,年少时的记忆又重新活了过来。 那年湖上初遇,船上翮翮少年迎风而立,飘飘若仙,她一见倾心,少女心萌动。后来,她与他数次相遇,几番交谈之后,更为之倾倒。于是她瞒着家里,写了一封告白信给他,然后便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回应。谁知道,那封信寄出以后却石沉大海,从此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他一定是看不上她,所以才连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这让她很难受,哭了整整一个月才缓过来。再后来,她便被皇上指了婚,嫁给了荆楚墨。至于那封信和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便被她埋到了记忆的最深处,不愿再想起。 第十三章 李韵凝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今日一见到他,她还是有些心动,只只是这种心动与当年的心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哎,物是人非事事休,她与他都已不复当年模样。 「娘亲,华华不喜欢查先生,华华不想让他教。」 李韵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低头望着儿子,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道:「但是查先生乃大昭第一才子,有了他的教导,华华会比宫里那些人都厉害。」 荆华积想了想,坚持摇头,「娘亲,我不喜欢他,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会学不进去,到时候学得更不好了。」 李韵凝顿了顿,笑道:「你还是第一次见他,怎么知道他教得不好?」 荆华璋嘟起了嘴,闷闷不乐。 最近李韵凝很不快乐,所以她见不得儿子也不快乐,只得说道:「好吧,你容娘考虑考虑吧。」无论如何,查朝熹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先生,她不太明白自己宝贝儿子为什么对他有偏见。 傍晚,用过晚膳,云芍带荆华璋去沐浴、洗漱,李韵凝陪着锐王纪在院子里散步。 锐王妃几次欲言又止,走神的李韵凝终于发现了母妃的异常,她不解地问道:「母妃可是有话要说?」 锐王妃纠结了半晌,方拉着她的手,眼眶一红,歉然地道:「匀匀,母妃对不起你。」 李韵凝吓了一跳,「母妃,您这是怎么了?」 锐王妃抹了抹眼泪,叹气,「当年你写给查朝熹的信,被母妃收起来了。」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来,李韵凝整个人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她才喃喃问道:「母妃,您在说什么?」 锐王妃继续道:「当时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家,怎能低声下气向男子表白?且他出身好,又有才有貌,追求者甚多,母妃担心你受伤害,于是将信拦截下来。母妃想着,若是他对你有意,迟早会上王府来的,若是他对你无意,你这封告白信……」哎,当时她是担心这封信会成为女儿的羞辱,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李韵凝又震惊又气恼,浑身颠抖,她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锐王妃心疼不已,哭道:「是母妃对不住你。后来他来过王府,想要求娶你,但那时候你父王与你皇帝哥哥已经商量好了,赐婚的圣旨都已经拟好。母妃后悔……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李韵凝呆若木鸡。原来,当初她与他竟是这样阴差阳错,错过了彼此。李韵凝又难过又想笑,一时之间心情激荡无比。 「母妃着人打听过了,这查朝熹一直未曾娶妻,平日里也不近女色。如今,你既与荆楚墨和离,不妨……」 「母妃,我虽已写了和离书与荆楚墨,但我与他毕竟是御赐的婚姻,就是要和离,也得皇帝哥哥同意。更何况,我与查朝熹的的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以后再不必提。」 李韵凝心中千回百转,有生气、有遗慽、有叹息,然而,当听到母妃的话时,她心中登时不舒服起来,于是强行打断了母妃的话。 「可是,据说他一直因错过你之事而耿耿于怀。那年你成亲之后,他便纵情山水,拒不回京。而此次你父王给他写了信,他便立刻从江南赶了回来,可见,他心里是有你的。」 李韵凝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吸气,缓缓摇头,「母妃不必再说了。」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弃妇,她与他已如云泥之别,就让最美好的一切留在当年吧。 锐王妃还待劝说,李韵凝道:「母妃,我累了,想休息了。」 「那好吧。」锐王妃知道此事不能逼她太过,得让她缓缓。 第二日,荆华璋被锐王爷亲自领着,去了书房听查朝熹讲课。 一开始荆华璋根本不听,不是发呆,就是装睡,再不然就是异出各各种奇怪的声音,扰乱查朝熹。 王爷一板起脸要教训荆华璋,让他听话时,荆华璋就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一脸委屈,泫然欲泣,锐王爷立刻又舍不得了。哎,这个小家伙,打不能打,骂不能骂,教训也不能教训, 锐王爷纠结死了,想了想,干脆不管了,一甩袖子离开了书房,将这个难缠的小家伙丢给了查朝熹。 查朝熹也不动怒,也不怎么管荆华璋,只是不许他出书房,只要他在书房,无论他做什么都听之、任之,而自己则自顾自地讲着课。 荆华璋一开始跟猴子似的,跑来跑去,闹腾得不行,后来折腾累了,便倒在椅子上睡觉,再后来,他偶尔会听查朝熹说几句,听着听着,竟听了进去。 查朝熹讲课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跟说书先生似的,讲得十分有趣,荆华璋渐渐安静下来,默不作声地听着。 到了下午,课程结束,荆华璋犹豫了一会,打算继续不理查德朝熹,但打小被李韵凝言传身教地引导学着的贵族礼仪却还是让他匆匆地朝查朝熹行了一礼,这才跑了。 查朝熹看着和数年前的李韵凝一样活泼的荆华璋,不由得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惆怅,还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因锐王妃的话,自查朝熹来了之后,李韵凝便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轻易不出门,她要避嫌。 不过,看着儿子一日连着一日的细征改变,她对查朝熹又充满了感激。想了想,她就让丫鬟们多多关照他平时的饮食起居。 这一日,李韵凝正在检查荆华积的字帖,宫里忽然来了黄门使者,还宣了皇后懿旨,要宣她入宫中觐见,荆华璋随行。 李韵凝有些诧异。她小的时候,父王在边关驻守,母妃随行,所以她是做为父王唯一的孩子,被那时的皇后,亦是当今的太后宣入宫中,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哥哥为伴。所以太后、太妃们,和皇上、皇后都待她极亲近,完全把她当成了半个皇族人看待,几乎不会用这么正式的法子来宣她入宫。 李韵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换上了郡主大礼服,带着荆华璋进了宫。 皇后待李韵凝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也闭口不提荆楚墨在边疆置了一房妾的事。只是,两人叙了一下,皇上就派人来请李韵凝去御书房。 李韵凝跟着太监马公公去了御书房,见过皇上又行了礼,皇上赐坐。 聊了几句家常,皇帝拿起奏折,一边看,一边淡淡开口问她,「听说锐王爷给华华请了名师教导?」 李韵凝一愣,心想皇上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她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华华的夫子是查朝熹?此人任性、旷迖,连朕都请不来,不知道锐王爷是用了什么方法说动了他?」皇帝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韵凝心中一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皇帝看着她的神情,继续道:「荆楚墨此时正在与鞑靼人浴血奋战,他若是分了心,轻则送命,重则误国,韵妹妹你觉得呢?」 李韵凝听得很清楚,皇帝哥哥这是譬告她,在这种时候不要节外生枝乱来。她只得跪下,说道:「皇上说得是,是韵凝考虑不周。」 皇帝立刻展颜一笑,「韵妹妹快起来,太子很想念华华,以后你要多带他迸宫来玩。」 「韵凝知道了,明日便送华华进宫陪太子念书。」 由宫里回来,李韵凝想了又想,亲自去见了查朝熹,言简意赅地告诉他,宫里有旨意,所以她必须要送荆华璋去宫里读书的事情。从头到尾,她一直垂眸看着地下,不敢看他的眼。 而查朝熹怔怔地望着她,哏神失落又隐忍。最终,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淡淡地应了声好。 半个时辰之后,下人来报,说查先生家中有急事,不能继续教导小公子,这便告辞了。丫鬟云芍小心翼翼地问李韵凝,要不要去送送查先生?好歹查先生也尽心尽责地教过小公子一段时间,或者送些束修和盘缠过去? 李韵凝呆了许久,最后挥了挥手,让下人下去了。她很想去送送他,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去。而且查朝熹此人性高洁,她赠予他束修和盘缠,对他来说,只会是羞辱。但是…… 第十四章 李韵凝心中着实难受,因为她知道,此次告别,便是真正的生离死别了。 最终,李韵凝将锐王妃还给她的信拿出来,仔细地读了两遍后,哆嗦着手,将那薄薄的信纸付之一炬。 从第二天起,荆华璋就开始被锐王爷的亲信侍卫给护送着,每天往返于宫中,与太子、众皇子王子们一块读书。 有句话叫作哀大莫过于心死。以前她总觉得说这句话的人矫情,想着,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说出来就好,然后再吃点好吃的,看场热热闹闹的歌舞,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但现在,她是真的体会到这种哀大莫于过心死的感觉。 所以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因为这种感觉太难受,而父王和母妃又太爱她,她不想把这种感觉说出来,让爱她的人也感到难受。 锐王妃不清楚李韵凝在边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中十分着急。她将李韵凝抱到怀里,一边给李韵凝理着头发,一边温柔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凝儿好好跟母妃说说。你小的时候母妃就告诉过你,心里头不能总想着坏事,会把身体也熬坏的。」 李韵凝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把头埋进了她母妃的怀里。 「这么说,他是真在外头添了人,嗯?他没跟你说什么?」 李韵凝的眼泪掉得更多了。若是荆楚墨主动跟她坦白,求她的原谅,她还觉得好受些,至少说明她这个正妻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可他什么都不说,一副急匆匆要送她走,生怕她坏了他好事的样子。 荆楚墨让她觉得她就是个外人,不,她连外人都不如,那时她明明就住在边疆的将军府里,可他却派人软禁了她,还让那个女人出面宴客。他、他简直就是……对她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嘛。她的心好痛。 锐王妃柳眉皱起,顿时恼了。她原本就不太喜欢荆楚墨这个女婿,她总觉得他是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千金。当时若不是王爷和皇帝力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把凝儿嫁给他的。如今,那个莽夫果然辜负了凝儿。锐王妃后悔不已,当初她就不该心软,同意了这门亲事。 「哼,一介武夫,娶了我家像娇花一样的乖女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还在外头沾花拈草的。乖儿莫怕,咱们与他和离!」锐王妃怒气冲冲地说道。 李韵凝软软地嗯了一声,又道:「我已写了和离书与他。」 听到李韵凝的话,锐王妃先是愣了一愣,随即释然。她的凝儿随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她早该想到凝儿会这么做。 「离了正好,回来陪陪母妃。你和华华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我和你父王在家待着,实在冷清。」锐王妃柔声说道。 李韵凝点了点头,「母妃,我想去别院住住,那里清静。」实是担心她的小姐妹们上门来看她,更怕她们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她关于荆楚墨纳妾的事。此刻她什么人都不想见,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她,更怡她们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间她关于荆楚墨纳妾的事:此刻她什么人都不想见,就想一个人 安安静静地待着。 锐王妃点点头道:「京郊的别院重新装修完毕,明日我带你去瞧瞧,看看哪里不喜欢,让人改。」 「嗯。」 锐王妃还想多聊聊天,但李韵凝倦极、累极,断断续续应了她几句,便沉沉睡去。 【第七章】 又过了两日,李韵凝的好友蒋氏下了帖子过来邀约她去府上参加诗社聚会。想了想,李韵凝决定去,可锐王妃有些担心她,劝她若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李韵凝轻轻摇了摇头,「母妃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看皇帝哥哥的意思,她暂时还不能将和离之事公之于众,为了安抚荆楚墨,稳定边关战局,她还得继续扮演他的妻子。她已经在家里窝了许久,就算以生病为借口,也不能再窝着了,她必须出去走走,让所有人看到她和荆楚墨之间没有问题。 「母妃陪你去吧?」锐王妃对这些贵女之间的勾心斗角十分了解。有些人是真关心你,有些人则是等着看笑话,她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去。 李韵凝抱着锐王妃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上,软绵绵地道:「母妃,我一个人真的没问题。若是您陪着我去,就算没问题也会让人多心的。」 锐王妃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是便不再强求,只是去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找出来,准备给她出去聚会用。 又过了一日,皇帝着人赏赐了一些东西下来,什么东海的大珍珠、西域的玉石等等,赏赐的借口是荆楚墨立了功,斩了鞑靼人的一个王子。 锐王妃明白,这是皇帝给李韵凝撑腰来了。只要有了皇帝的态度,那群女人在明面上不敢太过放肆。 不过,李韵凝去蒋氏府上赴宴的时候,并未太过张扬。她穿戴如以往,并不曾过于隆重或者朴素,也完全看不出她与往日有何区别。旁人猜不透她,三言两语隐晦地说了几句,便被她轻轻巧巧地打发了去。 到后来,蒋氏劝李韵凝吃鱼,平曰里最爱吃鱼的李韵凝陡然犯了恶心,吐了一回。众人澈底懵了。 回到家里,云芍连忙禀告了锐王妃,王妃又喜又惊,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请了个知根知底的御医来,诊了半日,才知道原来李韵凝只是伤了脾胃,并不是怀孕。 锐王妃和李韵凝心里皆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李韵凝很清楚,就算她心里头再不痛快,可时日这样长,这日子总得下去不是?于是她索性恢复了原来的交际,时不时地就与京城贵妇们一起聚会消闲,参加诗社、打打叶子牌、听听戏、看看歌舞,日子倒也过得很快,一晃半年便过去了。 这日,荆华璋兴冲冲地回到别院,到处找李韵凝。他里里外外地跑来跑去,一叠声地喊着娘亲、娘亲。 云芍跟着他,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生怕他磕着、碰着,不住地叫道:「哎哟,小公子,我的小祖宗,您可跑慢点吧。」 李韵凝正在收集花瓣,打算学着做蔻丹玩,听到他的声音,从树后走出来,笑道:「华华小心,这么急急忙忙的,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左手里拿着镊子,右手臂上挂着真丝做的布袋,袋子里装着刚采下的花瓣。 荆华璋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他怪直跑到李韵凝身边,「娘、娘。」他仰起头用漂亮的眼睛望着她,眼睛里满是惊喜和兴奋的光芒。 李韵凝将镊子和布袋交给云芍,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蹲下来细细地给他擦汗,含笑问道:「为什么跑这么快?」 荆华璋的小胸脯剧烈起伏,他拍了拍胸口,喘气道:「爹爹要回来了。娘,爹爹要从边关回来了。」 李韵凝呆了呆,神情略变了变,她暗暗吸了吸气,问道:「听谁说的啊?」 「太子跟前的洪钟说的。」 「嗯?」李韵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华璋抓着她的袖子,激动地道:「他们说爹爹要班师回朝了。」 荆楚墨?他、他真的要回来了?可是,以前他若要回,总要到年节才回,在京里待不上一个月就得走。但现在是九月,他怎么那么早就回京?难道说,他也急着回来……想与她和离? 李韵凝的脸色变了变。 「娘,我们回将军府吧,我们在自己家里等着爹爹回来。」荆华璋眼巴巴地望着李韵凝,一脸的孺慕。 李韵凝淡淡地笑了一下,「别院住着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儿子还是想回将军府。」将军府才是他的家,这里再好也只是外祖的家。 李韵凝想了想,摸着他的小脸,温柔地道:「可娘喜欢这里怎么办?」 荆华积忽然想起娘亲和爹爹在边关的时候,似乎两个人都不开心,他眼睛里的神采忽然暗了下来,「哦,娘,儿子去温书了。」 李韵凝点点头,温柔地说道:「华华乖。」她歉然地望着儿子小小的背影,心中十分纠结。 第十五章 那个该死的荆楚墨,为什么要瞒着她纳妾,还对那个妾那么好!若是他能识趣,自动自觉地休了那个妾,看在儿子的面上,她还能勉强忍一忍,不和离,做个表面夫妻,维持面子,可是……啊啊啊啊啊啊!要是他也一心想求和离,那她怎么办?真和离啊。可是、可是他以前真的对她很好……可不和离?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宠爱别的女人啊。 李韵凝嘟着嘴,随手楸下了一旁花树上的一朵花,心烦气闷地将那花揉得碎碎的。 虽然李韵凝听说了近期荆楚墨会回京,但她没想到,荆楚墨回来得这么快,她想用花瓣做的胭脂还没开始做,他就回来了。 荆楚墨轻装快马的独自一人先回来的,副将郑海生等人则带着他亲自捉拿的鞑靼人的首领,领着大军押解回京。 没有百姓夹道欢迎,没有花团锦簇,也没有全城嘱目,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回京了,在所有人没意识到之前,他回来了。 皇帝见到他也是大吃一惊,满脸的不悦,「你私自回京,知道是什么罪吗?」 荆楚墨道:「知道,但是征臣有苦衷。」 皇帝不耐烦,「说。」 荆楚墨道:「皇上答应帮臣看好家人,可还是让人给混进她身边去了。」最可恶的是,皇帝还不许人给他递消息,还是那情敌查朝熹主动找到他,质问他,他才知道这件事。 这确实是个失误。皇帝略内疚,不过身为皇帝,面子还是要顾一下的,他怒道:「朕不是马上就替你赶走那人了吗。」 荆楚墨道:「可征臣还是不放心,谁知道那姓查的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应做的?」 皇帝无奈地道:「罢了、罢了,朕兔了你这私自回京的罪,许你去见凝儿一面,见完了立刻出城,与大军会合。」 荆楚墨终于露出笑容来,「多谢皇上。」 「快滚!」皇帝怒了。 荆楚墨开开心心地摸出宫,去锐王府别院见他的夫人去了。 这一早的,李韵凝还在梦里呃,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吓醒,她揉着眼睛,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只听到云芍喜极而泣的声音,「夫人,将军回来了。」 李韵凝愣住了,什么?这么快? 「夫人,将军要见夫人,可咱们府上的侍卫不肯放他进来,他们已经打起来了。夫人,您快起来看看吧。」 别院的侍卫只听命于锐王爷,莫说荆楚墨,就算是皇帝来了,没有锐王爷的命令,他们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的。 李韵凝愣了好一会,又躺回床上,闷闷不乐地道:「不见。」一想到他对那个妾那么紧张,她心里就堵得慌。 「什么?可是、可是夫人……」 「不见!不见、不见、不见,你没听到吗?」 云芍还想再劝,却被李韵凝生气的语气吓到了,她明白,自家夫人是真不想见将军,于是乖乖地 哦了一声,出去传话。 荆楚墨一脸风霜之色,站在门口与侍卫对峙,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脸上还有一条浅浅的伤痕,看起来有些吓人。 侍卫们又是震惊又是敬佩地看着他。堂堂大将军为何此时出现在京城?大军不是还在路上?他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 「我要见我的夫人,你们拦着我做甚?」荆楚墨的耐心已经耗尽。在生死边缘徘徊了这么久,现在他只想见到他的女人和孩子。 侍卫无视他的威胁眼神,客气地道:「王爷有令,无郡主允许,将军不能迸入别院。」 荆楚墨赖得跟他们闲扯,右手按在刀柄上,淡淡地道:「如果我非要迸呢?」 侍卫拱手,「那便对不住将军了。」 其它的侍卫们刷的一声,都抽出了刀,「将军请三思。」 硬来不好。荆楚墨想了想,他不想吓到李韵凝,也不愿意把跟外家的关系闹僵,于是按下怒气,淡淡地道:「我是郡主的夫君,她不会不想见我的。」 侍卫心中本就对这条命令不解,加上他们本身对荆楚墨十分仰慕和佩服,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心里有些犯嘀咕,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郡主去了趟边关,回来之后便病了,后来病好了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与众人聚会、游玩,一点也看不出与荆将军有什么误会或者嫌隙,会不会真是自己耳朵不好听岔了? 荆楚墨见状,继续道:「我和她夫妻分离许久,如今边关终于安宁,我夫妻两人正好团圆。你们这样拦着我们夫妻团圆,不好吧。」 侍卫们面面相觑,颇感为难。 「荆将军,要不这样,您先回将军府,我等会向王爷汇报,有结果了再派人通知您?」 荆楚墨假装叹气,「我思妻如狂,你们不会理解我这份心情的」潜台词是老子在边关卖命,换来你们安安稳稳跟老婆在一块,老子大半年才见一次老婆,你们还要拦着,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侍卫们不吭声,然而也不敢让他逬去,门口的气氛便僵住了。 云芍垂头丧气地出来,侍卫一见她的神情,便知自家郡主不愿意见荆将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很尽责地请荆楚墨离开。 荆楚墨想了想,他此次是悄悄回京的,过几日他还得出城与大军会合,重新入城,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闹大比较好,免得走漏了风声。 于是,他叹气道:「既如此,荆某改日再来。」走了几步,他又返身回来,表情尴尬地嘱咐道:「此事……莫要宣扬。」 侍卫们顿时了然,纷纷拍胸脯保证,「将军请放心,我等一定守口如瓶。」 荆楚墨摇了摇头,嫌弃他们还不够聪明,于是提醒道:「你们今日见到谁了。」 侍卫们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没见着,谁都没见着。」 「你见着了吗?」 「没有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没见着。」 荆楚墨眉头一挑,摇着头,转身快速离开了。 而云芍刚回到院子里,便看见荆华璋起来了。他一边揉着眼晴,一边懵懂地问她,「爹爹回来了吗?」他刚刚似乎听到云芍在说话,似乎是爹爹回来了,于是他便起床了。 云芍尴尬地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李韵凝的房门开了,她向荆华璋招招手,「华华进来,娘亲给你梳头。」 荆华璋哦了一声,转身逬了李韵凝的房间。云芍转身去叫下人们过来伺候。 房间里,荆华璋有些呆呆的,他似乎还没有睡醒,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娘亲,软绵绵地问道:「娘亲,爹爹是不是回来了?」 李韵凝道:「华华想爹爹了?」 荆华璋点头,「想呢,娘亲您想爹爹吗?」 「不想。」 李韵凝发现荆华璋眼晴里的光彩渐渐暗了下去,她心疼了,于是又补充道:「过几日大军就进城了,到时候你在宫里,应该能见到你的爹爹。」 荆华璋立刻开心起来,「真的吗?真的能见到爹爹?」 李韵凝笑着点点头,「你好好地求求你皇帝舅舅,他若是允了,你就能见到了。」 荆华璋没有深入想这句话哪里不对,他沉浸在又能见到爹爹的欢喜里了。 李韵凝却是愁眉深锁。 另一头,荆楚墨在别院周围晃悠了半天,思来想去,他拿定了主意又了迸宫。 皇帝一见他,吃了一惊,「你怎么还没出城?」 荆楚墨快哭了,「皇上,征臣心里难受。」 皇帝大吃一惊,连忙放下手中背子,起身走到他身边,问他,「爱卿怎么了?」 于是荆楚墨将想见自家娘子,却被赶了出来的事说了,委屈地道:「皇上,微臣在外头抛头颅、洒热血,图的就是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啊。若是王御雄兵人人都与微臣一样,在外头打了几年仗以后,老婆、孩子都不理人了,那……」 皇帝骂道:「胡说八道!你在千里之外布防,这京中都谣言满天飞,说你在那边置了一房平妻,还有人说你连私生子都有了,若不是朕替你强压着,凝儿也算是个识大局的,不然,就凭着锐王妃的性子,恐怕早闹到宫里来,要逼着朕让你与凝儿和离了。」 第十六章 「征臣死也不和离!」荆楚墨铿锵有力地说道。 皇帝道:「你跟朕来表什么决心?这话你和凝儿说去。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何况你也没真纳妾。只是凝儿性子娇,你又几年不在家,她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可征臣连别院的门也逬不了,如何见得她?」荆楚墨委屈地道。 皇帝想了想,「这样,朕给你道奉旨追妻的密旨,你给锐王爷看看,让他撤了侍卫就是。」 荆楚墨立刻躬身道谢,「皇上圣明。」他其实想弄走那些侍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就免不了要动用军队,而他的兵刚刚从修罗场下来,眼珠子都是血红血红的,万一控制不好尺度,真跟锐王府的侍卫们干起来,伤了人就不好了。更何况,那还是他岳父的侍卫。 于是皇帝亲自写了纸条,盖了玉玺印,交给了荆楚墨。 荆楚墨拿着圣旨看了看。嗯,奉旨追妻,不错、不错,他很满意这道密旨。 荆楚墨满意地带着圣旨出了宫,准备悄悄出城,与大部队会合,先风风光光班师回朝,等交接完事情以后,他就要认认真真地奉旨追妻了!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柔软又火热了起来。 这些年他就没好好宠过她,难为她一个娇滴滴的郡主,居然硬帮他把将军府给撑起来了,让他好在边关安心打仗,还给他生了个那么乖的儿子。这么好的媳妇,他怎么宠都不够啊。 【第八章】 荆楚墨带着大军班师回朝当日,李韵凝一家子被皇帝召见,一遗去城门外迎接英雄。 李韵凝原本是不想去的,不过,当她看到在人群里发光的荆楚墨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生了几分骄傲的心思,毕竟眼前这个让万众敬仰的英武男子,就是她的夫君啊。 只是,当她看见荆楚墨身后的郑海生时,心情陡然不好了。哼,既然是得胜归来,那定是将他身边紧要之人也一块都带了回来吧?那那个女人也跟着他回来了? 李韵凝心里不舒服,悄悄向皇帝靠近,嘟着嘴低声说道:「皇上,我的身子不太舒服,能否先回家?」 皇帝淡淡一笑,「凝儿不舒服?先忍着,乖,一会逬宫朕让御医给你瞧瞧。」 正说着话,队伍忽然停了下来,荆楚墨下马大步走到御前,解下佩刀,屈膝行礼,「微臣荆楚墨拜见皇上。」他身着甲胄,一举一动之间,甲胄晃晃作响,一股铁血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让人心惊的煞气。 皇帝屏了屏呼吸,笑道:「爱卿辛苦了,兔礼。」说罢,携着荆楚墨的手走向御辇。 只是,荆楚墨的眼神却直勾勾地扫向李韵凝,火辣又炽热。 李韵凝面色一红,心中一荡,又是一恼。哎呀呀,这人怎么这样,扮出这副样子来给谁看呢?难道他就不怕那个女人见他用这副要吃人的饥渴眼神看着她,恼了他?欸,他的眼神好可怕,要不要、要不要待会开溜算了? 皇帝走过李韵凝身旁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李韵凝打小就跟皇帝一块长大,当然很了解他了。皇帝哥哥瞄向她的这一眼,情绪可复杂了,总之就是让她乖乖的,不许乱跑。 李韵凝没办法,只能歇了回家的心思,乖乖随着宫人的安排,进宫参加庆功晚宴。 晚宴上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些个无聊的流程,她应付了一会,便以醉了为借口,向皇后告了罪,先行离席回家去了。 宫中不能坐轿子,李韵凝被云芍扶着,慢慢地往宫外走去。 夜风征凉,李韵凝猛然被冷风一吹,浑身瑟缩了一下,感觉有些冷。云芍忽然想起披风落在大殿里了,于是连忙回去取。 李韵凝有些浅醉,就扶着廊柱,低下头揉着盾心,舒缓头晕。忽然,她感觉身上一暖,于是笑道:「你这回倒是跑得快。」定是云芍取了她的披风回来了。欸,云芍这丫头,倒是跑得挺快的。 一道清冷中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响了起来,「娘子这是嫌弃为夫回得来晚了?」荆楚墨从她身后绕到面前,低头望着她笑。 李韵凝一呆,抬眼看去,见他还穿着软甲,越发晁得身姿英伟不凡,而且眼睛也亮晶晶的,正含着温柔的笑意,宠溺地望着她。 李韵凝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的是他的外袍,袍子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酒气和熏香气息,想来他也是刚从前殿出来。 「匀匀,你这是要出宫吗?」 李韵凝面色一肃,她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扔到他的怀里,冷淡地道:「与你无关。」说罢绕过他走下台阶,打算往宫外去。 荆楚墨愣了愣,追了下去。 谁知李韵凝走得很快,他追到台阶下才追到她。他一把捉住她的手,道:「匀匀是我的娘子,自然与我有关。」 李韵凝气笑了,回过头恨恨地盯着他的眼睛道:「难道我留与你的和离书,你竟不曾见到吗?那也没什么,待会子我与你写上十封八封的,只等你荆大将军得了闲,咱们御前见。你荆大将军另有所爱,我李韵凝绝不耽误你。」说着,她已是泫然欲泣。 「匀匀……」荆楚墨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忽然听到云芍的叫声。 原来,云芍急匆匆出来,却不见了自家夫人,吓了好大一跳,连忙四处寻找,大声呼唤。 李韵凝连忙伸手想要推开荆楚墨,不料荆楚墨却连忙将她拉向他,还低头用唇堵住了她的口,一面揽住她的腰,不但将她推到了玉阶旁边的角落里,而且还将他那雄壮的身躯重重地抵住了她软软的身子,教她动弹不得。 那玉阶足有阶一丈多高,阶梯旁有白玉石栏杆围着,加上荆楚墨穿着深色衣裳,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像隐形了似的,云芍从旁边经过,愣是没看见。 云节越走越远,李韵凝挣扎了半晌,根本不能撼动他分毫,反而将自己累得直喘气。她俏脸微红,胸口起伏不定,身上淡淡的香味随着她的挣扎一丝丝逸出,断断续续钻入荆楚墨的鼻腔,惹得他心痒痒的。 荆楚墨见李韵凝停止了挣扎,吻够了方才放开她,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相闻。两人贴得极近,四肢交缠,胸腹相贴,密不可分。 「匀匀,我们回家去?为夫自会与你说个明白。」荆楚墨心里像被羽毛扫过,轻飘飘,却让人想入非非。他的身上带着淡淡酒气,眼神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异常明亮。 李韵凝与他做了几年夫妻,当然知道他在喑示什么,脸顿时滚烫不已,加上浑身有些发软,她几乎站不住。 荆楚墨轻笑一声,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匀匀,为夫好想你啊。」 「将军请自重!」李韵凝倘脸一板,冷冰冰地开口道。 荆楚墨痴痴地看着她:「娘子生起气来也这样好看。」 李韵凝冷哼一声道:「哪个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不是在若峰镇的将军府里替你宴请八方来客?你的娘子难道不是留在你身边,与你同生共死?你的娘子难道不是替你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说着,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难道她不想当贤妻?难道她不想为他操持家务、洗衣做饭?但他一年到头的,十二个月里倒有十个、十一个月不在她的身边,她倒是想当贤妻……可哪有机会当? 皇帝哥哥要防着他,把她和儿子扣在京城,她就是想去他身边也无能为力,所以他就在外头找了一个「贤妻」了?他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见娘子气苦,荆楚墨只觉得心如刀割。他何尝不知娘子自嫁了他起,就没得过他的照看,反而还要独自带着幼儿待在京城,替他撑起了一个家?只是,她娇气归娇气,却很识大体,以往从不说这些话,这是伤了心,才会说出口的吧? 荆楚墨心疼不已,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见李韵凝努力想要挣脱他的禁锢,他连忙加重了手下的力度,又解释道:「匀匀,我写的信你可有收到?」他相信,若是她看过了信,应该会明白的。 第十七章 李韵凝并没有收到他的信,此时什么都不想听。现在的她只想立刻离开皇宫,不要再看到这个让她觉得伤心的男人,然后回到她温暖的房间去,好好地泡个热水澡、睡个觉,兴许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娘子你听我说……」 荆楚墨刚要开口解释,忽然李韵凝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扬声叫道:「云芍!」 原来,云芍找了一圏没找到人,吓得魂飞魄散,又哭又喊地惊动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那太监总管一听说她是大将军荆楚墨夫人的丫鬟,登时十分重视,亲自带了几个小太监帮她一起寻找。一群人快速在周围各处悄悄找了一番,没找到,后来,那太监总管猜测李韵凝并未走远,于是领着云芍等人重新返回大殿附近寻找。 云芍听见李韵凝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果然在玉阶旁看到了自家主子,连忙奔了过来。 荆楚墨见来了一大群人,想着宫中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好放开她,陪着她走了出去。 李韵凝走了两步,感觉他还跟着,回过头杏眼一瞪,凶凶地说遗:「你站住,不许跟着我。」 看着她一脸的恼怒、面上还带着些羞涩,又掺着些故意做作的嫌弃,荆楚墨又无奈又好笑,他的小娇妻啊,还真是……傻得可爱。 两人走到院子中间,云芍迎了上来,一见到李韵凝就扑上来抱着她就哭,「郡主,您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把您给丢了,回去肯定被王妃扒掉皮。」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一会吵到皇后娘娘可不好。」李韵凝拍了拍云芍的后背,宽慰了两句。 太监总管是个人精啊,一见李韵凝身上披着荆将军的外袍,又见两人面色绯红、气氛怪异,便立刻猜到,大约是这对夫妇久未见面,宫宴尚未结束便忍不住跑出来相见了。也难怪,荆将军与夫人常年分居两地,人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许久未见的,跟那干草遇见了烈火似的,可不得……嘿嘿嘿。 太监总管是个聪明人,于是堆起笑容,上前见礼,「咱家见过荆将军,见过夫人。」 李韵凝放开云芍,颔首淡淡地道谢,「有劳马公公了。」 「应该的、应该的。夫人可是要出宫?奴婢着人抬了轿子来送夫人可好?」 李韵凝刚想说好,荆楚墨开口了,「不必,马公公,麻烦你回头给皇上禀告一声,就说我家夫人不胜酒力,烦你替荆某告个假,先护送夫人回家,荆某下回再陪皇上喝酒。」 李韵凝眼珠子一转,连忙道:「不必了,你还是回去陪皇上吧。锐王府的侍卫就在外面,我自个回去就行。皇上今日正在兴头上,你别扫了皇上的兴。」 李韵凝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将荆楚墨的外袍塞还给他,然后披上自己的披风,扶着云芍,袅袅娜娜地往外面走。那藏在萝裙下的一双莲足还迈起了快节奏的小碎步,就像踩了风火轮一般,急急地往宫外走去。 马公公连忙吩咐了小太监跟着送送,他又对荆楚墨道:「荆将军。」 荆楚墨想了想,今日是皇上为他摆的接风宴,他这个主角要是先走了,岂不是落了皇上的颜面?所以他确实不方便早早离席。于是他笑了笑,道:「酒醒得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一会皇上该派人来找我了。」 马公公连忙笑道:「那是,将军可是皇上跟前第一人啊,皇上日常念叨将军的英勇事迹,咱家听得也是佩服不已……」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转身上了台阶,往大殿走去。 荆楚墨站在高处,回头看向李韵凝的方向,直到亲哏见到穿着锐王府服饰的侍卫过来迎向了自家娘子,这才安心回头进了大殿。 因着荆楚墨立了大功,皇上心里高兴,一时竟饮多了几杯。他喝醉了酒,脑子不清醒,就赐同样醉酒的荆楚墨在宫里留宿一夜,还给他安排了两名美人作为赏赐。 第二天当君臣俩醒了酒以后,都齐齐被昨晚的荒唐给吓了一跳。尤其是皇上,心里过意不去得很。一来李韵凝就跟他的亲妹子并没有什么两样,给自己的妹夫塞女人?他是不是脑子里长了草?二来最近李韵凝正与荆楚墨为了子虚乌有的女人在闹和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塞了两个女人给荆楚墨? 于是皇上赶紧让马公公去打听,还吩咐他务必要嘴巴紧些,等下了朝再禀报给他。马公公不敢怠慢,急忙提审了昨夜被派去服侍荆将军的那两位美人。 结果那两位美人哭着对马公公说道,昨天夜里她两人原要服侍荆将军歇下,不料荆将军虽然醉酒,却警醒得很,她们一近身,荆将军就以为有敌袭,直接就从榻上跳下,劈头盖脸地揍了她俩一顿,两人当场就趴地上,动不了了。 两美人感觉她们快被荆将军给打死了!她们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大半夜以后,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准备赶紧出去,找个太医来救命,不料两人一动,荆将军又以为有敌袭,又从榻上跳了下来,又打了她俩一顿。 直到一大早,荆将军醒来,见自己榻前卧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人,不由得十分错愕,还逼问她俩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要不是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他还准备揪着她俩来面圣呐。 美人哭得凄凄哀哀,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也分外可怜,但不知为什么马公公就是很想笑。 等皇上散了朝以后,马公公将这事一五一十地报与皇上知哓,两人还躲在御书房里闷笑了好久……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荆楚墨在第二日上朝时便主动提交了兵符,并自请解甲归田,休养生息。皇帝挽留了几句,见他态度坚决,于是收了兵符,让他先去兵部任职。 荆楚墨本打算卸去全身所有职责落个无官一身轻,但是,一则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尚未安置妥当,再则,鞑靼人虽被剿灭大半,但得知他卸职,想必会有所异动,到时候又有一番折腾。想了想,他接受了皇帝的任命,准备将这些事情都一一处理妥当之后,再谋个虚职。 李韵凝没有回将军府,荆楚墨也没有去,京城的将军府竟冷冷清清的,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指指点点。 在这期间,荆楚墨每日里处理完兵部的事情以后,总要策马出塬,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入别院,能好好亲近一番自家娘子与儿子。 当然了,别院依然被锐王府的私兵们看得紧紧的,他想娘子想得发疯,却也不愿因为想见娘子而硬闯别院,免得将来与外家闹翻了,更加不好收场。 而荆楚墨也往外家锐王府去了几次,想要求见岳父、岳母,将那误会好好解释清楚。奈何岳父、岳母都不肯给他机会,每每他上门去,他们要嘛就不在府里,要嘛就没空见他。 可虽见不着娘子,但荆楚墨还是能在宫里,每天见一见儿子荆华璋的。听说娘子在别院里过得挺好,每天小锅小灶的,自个做饭吃,挖空心思地创新菜式,还每天侍弄侍弄花草,或是抚抚琴,教丫鬟唱个曲子来解解闷之类的。只是,越是知道她过得好,他这颗心就憋得难受! 荆楚墨一直都知道,这些年他不在妻儿身边,但他的娘子却依燃把京城的将军府打理得很好,连着儿子也被她教养得很好。所以,每每当他以她为豪时,却也有些深深的遗憾,好像她一个人,平时不需要他的照顾和帮衬也能过得很好?这么一想,荆楚墨就更慌了,难道,她真不要他了吗? 荆楚墨思来想去,觉得再也不能这样下去。匀匀误会了他,他就得主动一点,想法子解决这件事才行。 这一天,荆楚墨下了朝以后,先是受召去了御书房与皇上商议军事,之后就去了东宫,接荆华璋下学。 荆华璋见了爹爹,十分兴奋,拉着荆楚墨的手,得意地向其它人扬了扬下巴,「哼,我爹爹来接我了。」 原来,方才旁人都笑话荆华璋,说他爹爹和娘亲要和离了,他变成了没人要的可怜小孩,他不服气,跟那些人打了一架,然而他岁数最小,个头也最矮,哪里打得过?荆华璋输了面子又输了里子,心里正难过得紧,可巧他爹荆楚墨就来接他了,他的小心脏啊快活极了,爹爹真好。 第十八章 荆楚墨瞧着儿子脸上的青紫,浓眉一挑,酷酷地道:「儿子,谁打的你?」 荆华璋没吭声,只愤愤不平地瞪了眼打过他的小孩。 「我们才没有打他呢,是他自己摔的。」小孩子害怕了,开始撒谎。 荆华璋见状,十分生气。这些人怎么可艾萨克谎?明明就是他们打的他,只是他不想告状而已,他们怎么可以乱说? 荆楚墨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一脚踩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那石头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他松开脚,那石头劈里啪啦地散开,竟被他踩成了碎末。 「谁要是再敢欺负我儿华璋,这石子就是他的下场。」荆楚墨淡淡地道。 那群小孩子瑟瑟发抖,叫喊了一声,四散逃跑了。 荆华璋崇拜地望着爹爹,眼晴里闪闪发亮,「爹爹,你好厉害啊:」 荆楚墨挑了一下眉头,笑道:「那当然。不过华华,爹爹有件事要求你。」 荆华璋挺了挺胸脯,「爹爹尽管说。」 「你娘亲与爹爹生出了误会,却总避着爹爹,所以爹爹想要你把你娘亲从别院带出来,爹爹与你娘亲解释清楚了,咱们一起回将军府住,如何?」 「爹爹,此话当真?」荆华璋听了,心里十分快活。以前是爹爹没回京,所以他只有娘,现在爹爹已经回来了,他也好想过上父母陪伴在身边的好生活。 荆楚墨认真交代道:「记住,不能让人跟着,只单独带你娘亲出来。」 荆华璋挺起了小胸脯,双手抱拳朝爹爹一拱,「华璋得令。」 「真是爹爹的好儿子。走,回家罗。」荆楚墨笑着将他抱起,举到肩上坐好,驮着他出了宫,往别院而去。 别院里,今日李韵凝来了兴致,便吩咐云芍准备食材,她要做菜云芍欢喜无限,连忙下去准备。 于是,李韵凝做好一道西湖醋鱼、一道碧螺虾仁、一道西湖莼菜汤。想了想,她准备再做一道黄焖羊肉。云芍正在处理羊肉,她在旁边看着,教云芍怎么处理。 荆华积一回到别院,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厨房,拉着他娘的手,又一阵风似的就往外跑。 李韵凝猝不及防地被儿子拉到了厨房外头,眼看就要出了院门了,这才一把又将儿子拉了回来,「华华回来了,可饿了?娘亲亲手做了你最爱吃的西湖醋鱼,走,咱们试试去。」 荆华璋气喘吁吁地道:「先不吃了,娘亲您跟我走。」 「去哪里呀?急急忙忙的。」李韵凝牵着他,顺着他走。 荆华璋道:「跟着我来就是了。」 「走慢点,别摔着。」李韵凝不知儿子要做什么,但还是跟着他走了过去,因见他跑得急,还不住地轻声嘱咐道。 荆华璋抿着嘴,迈着小短腿快速地往后院走去。 母子两人来到后院围墙边一棵梧桐树边停了下来,荆华璋扬起脸,冲着围墙大叫道:「爹爹、爹爹!」 李韵凝被吓了一跳,心想儿子这是想爹想到魔障了吗?怎么冲着一堵墙叫爹呢?她连忙拉住了儿子,「华华别乱喊,这里哪有你爹?快快随了娘亲过去。今天啊,娘亲还做了碧螺虾仁、西湖莼菜汤……」 「华华的爹就在这里。」墙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含笑看着两人。 李韵凝又被吓了一跳,她定眼一看,扒着墙头的那个竟是荆楚墨,李韵凝眉头一皱,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拎着裙摆,转身就要离开。 荆楚墨一着急,从墙头飞身下来,落到她面前,「匀匀、匀匀,听我说……」 李韵凝后退了半步,怒视着荆楚墨,而两名带侍卫也不知道从哪里忽然钻了出来,挡在她面前,齐齐对荆楚墨说道:「荆将军请离府。」 「你们……不许你们无礼,他是我爹爹!」荆华璋急了,连忙叫道。 侍卫歉然地看着荆华璋道:「对不起公子,王爷有令,荆将军不得进出别院一步。实在得罪了,荆将军请原谅则个。」说着,便要拔刀相向。 荆华积急得踩脚,他跑到荆楚墨面前,怒气冲冲地对侍卫道:「不许你们拦着我爹,他是我爹爹,我爹爹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说着,小小孩童又气又委屈,气得流出下眼泪。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十分为难。 李韵凝担心他们误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连忙同荆华璋招手,「华华,快过来,跟为娘一起回去,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黄焖羊肉。」 荆华璋嘟着嘴道:「我不,我要爹爹陪我们一起吃。」 李韵凝抬眼看向荆楚墨,正巧荆楚墨在用限神示意儿子「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真理,小小年纪的荆华璋看懂了,便拼命地点头,还紧紧地闭着嘴,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哭出声音。 不料,这一幕落在李韵凝的哏里,却变成了荆楚墨正在利用儿子博取她的同情,于是淡淡地道:「既然华华不想吃娘亲做的饭菜,那娘亲就先回去了。」说罢,她转身便往回走。 「啊?娘亲等等啊。」荆华璋傻了眼,一叠声地呼唤着。最后见娘亲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小的孩童有些惶恐不安,便拔腿去追。 荆楚墨也想追过去,可是…… 「荆将军请留步,大门在那边。」那两个侍卫阻拦他。 荆楚墨见妻儿的身影已经齐齐消失在了转角处,不由得心中焦急,便伸手入怀,将一只卷轴扔了过去。 两侍卫还以为是暗器,吓了一跳,抢到手一看,原来是道圣旨。 「看清楚,本将军是奉旨追妻,尔等莫要再阻拦了。」荆楚墨冷冷地说道。 侍卫将信将疑,将圣旨打开一看,可不正是奉旨追妻?而且圣旨的左下角,还盖着玉玺的印记。两侍卫立即退后了一步。 荆楚墨拿回圣旨,朝着妻儿匆匆地追了过去。 那两侍卫站在一旁商量,「荆将军真有圣旨啊,人家是正明正大地奉旨追妻,那咱们还能拦着吗?」 另一人说道:「算了、算了,王爷交代过咱们,恪尽职守之外也要相时而动。再说了,将军与郡主夫妻俩偶尔闹闹吵吵,也不是什么大事,床头打架床尾和,对吧?」 「也是,那咱们继续猫着?」 「继续猫着。」 于是,两人退回了自己的隐身之处,继续警戒守卫。 其余潜伏在院子里的喑卫们见了,也继续猫着,假装没看见,反正到时候受罚大家一起受罚。 【第九章】 荆楚墨人高腿长,几个纵跃先追到了儿子身边。他将儿子举高,让儿子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又追上了李韵凝。 「你怎么还在?」李韵凝奇道。她以为侍卫会将他赶出去的,谁知道,这些侍卫竟让他大摇大摆地在别院晃荡。 荆楚墨露齿一笑,「我当然要在,这也是我的家啊。」 「对啊、对啊。」荆华璋连忙附和。 「这里是你家?」李韵凝奇道:「这里明明就是锐王府的别院,怎会是你家?」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娘子在哪,家就在哪。」荆楚墨认真说道。 荆华璋点头,「娘亲在哪,爹爹在哪,华华就在哪,咱们是一家人。」 李韵凝看看荆楚墨,又看看儿子,怨他带坏了儿子。明明华华很听她话的啊,他一来,华华就不听她的了。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叫了一声:「救命。」 本来暗卫们正猫在隐蔽的地方,兴致勃勃地观看这夫妻两人和好的戏码的,忽然听到郡主喊救命,他们纠结了一瞬,连忙跳了出来,「属下等誓死保护夫人!」主人有令,他们不得不遵从啊。 李韵凝挑畔地看着荆楚墨,却责问喑卫道:「你们就没发现有人闯入别院?」 侍卫有苦难言,他们是发现了,可是不能认真管啊。一方面荆楚墨是本朝的战神英雄,一方面他又持有皇上的追妻圣旨,虽然王爷有令,让他们保护郡主,不许荆将军进入别院,也不许他靠近郡主……可他们也很为难啊。 侍卫们只得将李韵凝护在身后,手按在剑柄上,对荆楚墨歉然遗:「将军,对不住了。」 李韵凝嘟着嘴生闷气。这些个白哏狼,他们到底是谁的侍卫啊! 第十九章 「嗯,刚才你们没看清圣旨?」荆楚墨将圣旨从怀里拘出来,递绐给荆华璋,「儿子,打开,给念念,爹爹考考你,看你能不能将这圣旨上的字认个全。」 李韵凝瞪大了眼晴。嗯,圣旨?什么圣旨?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爹爹,华华已经认得很多字了。」说着,荆华璋将圣旨打开,奶声奶气地将那黄绫圣旨上的几句话念了来。 李韵凝顿时杲若木鸡。侍卫们则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 荆楚墨则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将军奉旨追妻,尔等阻拦,便是妨碍公务……怎么,尔等要抗旨?」 众侍卫们连忙口称不敢,又见大将军朝他们挥了挥手,犹豫了一番,众侍卫们纷纷退下,却也不敢离开,只远远地看着,以保护郡主的安危就好。 「华华,你过去替爹爹看管着他们,不许他们过来,让爹爹与你娘亲好生说上一会的话。」荆楚墨轻声说道。 「华璋得令!」荆华积大声说道,然后走到了一边,守着那几个侍卫,眼睛骨碌碌地转。 李韵凝气苦,心想明明皇帝哥哥是她的哥哥,怎么也帮着这个没 良心的来欺负自己?那劳什子的追妻圣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转头看看痴痴瞧着自己的负心汉……哎,他又这样看着她。看看他的眼神,就像饿了多少天的恶狼一样,还发着幽幽的绿光。 李韵凝转身就走。 荆楚墨一把拉住了她,「匀匀,确是你误会了,你是不是以为那日你离开边疆时,那红衣女子是我的……不,不是,真不是啊!匀匀你听我解释,她是唐氏,是我那副将郑海生新过门的妻室啊。」 李韵凝一呆,什么?那个红衣美人唐氏竟是副将郑海生的妻室?这、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就在抵达若峰镇的第一天,亲眼见到将军府中的仆役待那唐氏十分恭敬,还亲耳听到那卖水果的老太喊唐氏为夫人? 不对!李韵凝突然想起来,那个卖水果的老太是个结巴,而且音还很重。当时她再三询问那个唐氏是不是将军夫人的时候,好像老太很肯定地说了句什么刚刚进了将军府的,就是他夫人、汤夫人,还是唐夫人的? 再想想,荆楚墨说,郑海生的妻室姓唐?那也就是说,当时结巴老太也有可能是在说,进入将军府的那位是唐夫人,而不是他夫人? 李韵凝抚额。 不会真是她搞错了吧?可是……好吧,就算她当时听错了,错把结巴老太所说的唐夫人给听成了他夫人。但当时她明明就在将军府里,那那场由「将军夫人」主持举行的宴会又是怎么一回事? 荆楚墨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解释道:「你去边疆的时候,恰好就是鞑靼人想要攻入城内之时。当时城里尚有鞑靼人的余孽未消,城外的鞑靼人又联合了其它部众,想要里应外合地夹攻咱们。所以我设计让唐氏假扮你,宴请城中诸将女眷,那些鞑靼人自然是忍不得了…… 你想想,城中守城皆在守关,独留了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且还人人都是与守城们息息相关的人物,这伙还潜伏在城里的鞑靼人岂肯罢休?」 李韵凝傻傻地张大了嘴。 荆楚墨觉得自己说再多都没用,不如直接让她见到真相,便道「匀匀若不信我,不如跟我回将军府,只要见一见郑海生和唐氏,便知我是不是在骗你。」 这个傻娘子啊,她也不想想,他亏欠她不是一点半点,怎么舍得骗她?实是当时的境况太过于凶险,她又是朵自幼在温室里长大的娇花,他如何舍得让她担惊受怕? 李韵凝有些犹豫,心里已是信了,正巴不得现在就赶去将军府,召来唐氏好生询问一番,可她又拉不下面子。虽然外头的事都有皇帝哥哥和皇后嫂嫂替她压了下来,可皇帝哥哥给了这个没良心的这劳什子追妻圣旨,岂不是代表着皇帝哥哥和皇后嫂嫂什么都知道了?哎呀呀,以后她要怎么做人? 荆楚墨一见小娇妻面上的纠结模样,心中狂喜。但他也知道,娘子爱面子,所以也不逼迫她,只是顺手从旁边的桃树上摘了一个熟透了的桃子下来,随便擦了擦便一口咬了上去。 李韵凝顿时怒视着他。 荆楚墨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桃子,眼里冒出了怒火,他连忙解释了一句,「好饿。」 李韵凝上前便夺过了他手里的桃子,往那边革丛里一扔,怒道:「这桃子没洗,又还不曾削皮切成块,如何能吃?」 荆楚墨憨憨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脑袋,「在边关习惯了,能吃行,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在边关,在战场上,莫说没洗过的桃子,有时候饿了,树皮、野草照样吃,不然能怎么办,饿死自己?他潜入鞑靼人的老巢捉他们的王的时候,可是连续饿了五天,每天只喝少量的水保持自己活着,终于等到鞑靼王走进他设置的圈套,一举擒获! 李韵凝顿时想起他在边关时的一切,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心忽然柔软了。 「你爱吃,我让丫鬟摘了来,洗净了削皮切块再给你吃。你是华华的爹,小孩子最会学大人样,今天你摘个桃子洗也不洗就吃了,明日他就敢学着你,也在外头随便摘个果子就吃。他年纪还小,肠胃又弱,如何禁受得住?」李韵凝唠叨道。 荆楚墨乖乖地点头。想了想,他又可怜巴巴地说道:「娘子我想吃西湖醋鱼,想吃碧螺虾仁,还想吃西湖莼菜汤。」 李韵凝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还高髙地扬起了下巴看向天,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些菜可都是她费心费力做出来的,才不给某个没良心的人吃呢。 可过了一会,她又有些发愁。这没良心的口味重,西湖醋鱼、碧螺虾仁什么的都太清淡了,不如待会再让厨下加做几道他爱吃的菜? 走了两步,李韵凝想起了自家的乖儿子,连忙朝着儿子的方向招招手,「华华过来,咱们去用饭,娘亲今天做了西湖醋鱼、碧螺虾仁、西湖莼菜汤……嗯,还有一道黄焖羊肉。」 荆华璋蹦蹦跳跳地过来了,看看娘亲,又看看爹爹,心里不安得很。但见娘亲虽然还板着脸,却并没有再驱赶爹爹,而爹爹而跟随在娘的身后,满面笑容……小小孩童一下子就猜到了,定是爹爹跟娘亲说好了,娘亲不再生气了吧。 华璋快活得像只小鸟,拉着爹爹的话,不住地问起爹爹在边疆的事。又问爹爹,爹爹面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华华初见时,被吓了一跳呢。 走在父子俩前头的李韵凝顿时竖起了耳朵。 荆楚墨牵着儿子的手,云淡风轻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沙场上嘛,刀剑无眼,幸得郑副将替你爹爹挡了一刀,倒把他的钢刀给豁了个口子,你爹爹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荆华积愣住了,李韵凝也停下了脚步。她吃惊地转过头,傻傻地看向他,看向他面上那道浅浅的伤疤,突然就忘了呼吸。 李韵凝的身形突地一晃。 「娘亲!」荆华璋急忙叫唤了一声。 荆楚墨已经疾步上前,将软软倒下来的李韵凝给抱在了怀里,「匀匀?匀匀醒醒,快醒醒,快睁眼看看为夫是否还安然无恙?」他着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李韵凝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终于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双臂突然就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生气地哭喊了起来,「荆楚墨,你要是、要是……你要是还敢再上沙场,我、我便与你和离!呜呜。」 「不去了、不去了,我再不去了。以后,我就守在你和华华的身边,陪着你,也陪着华华,可好?」荆楚墨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李韵凝哭得稀里哗啦,「你骗人!」他是个大将军,怎么可能哪里都不去,一天到晚就守着妻儿?莫说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兵不同意,就是皇帝哥哥也不会同意的啊。 「真的、真的。」荆楚墨在她耳边继续低语,道:「匀匀再给我多一点时间,相信我,我从不曾骗过匀匀,真的。」 v第二十章 李韵凝呜呜地哭着,已经不想去计较他到底有没有骗过她了。她怕了,是真的害怕,所以就算他骗了她,那也不要紧,只要他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荆楚墨一家三口到底还是搬回了将军府去。 随即锐王妃便派了个心腹丫髪过来闷候李韵凝,问她可有委居,李韵凝红着脸摇摇头,那丫鬟便笑着离开,自回锐王府复命去了。 一家三口住在将军府里,每日一早,荆楚墨去上朝时,顺道送儿子去东宫上学,等他散了朝,再去接了儿子一块回府。 而李韵凝则待在府里,成日里就张罗着一家人的一日三餐,等父子俩回来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过晚饭以后,就在府里的假山小池里玩玩水、踩踩鱼,或是由荆楚墨教导一下儿子的功课,再教儿子打拳强身什么,这样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只是,这一天晚饭后,丫鬟突然来报,说大将军麾下的副将郑海生携妻子唐氏前来求见。 李韵凝想了想,挥挥手,让人请了郑海生与唐氏去花庁,然后又朝着正在院子疯跑的父子俩招招 手,让他们赶紧过来。 荆楚墨带着儿子过来了,听说郑海生带着唐氏来了,荆楚墨皱眉,有些不高兴,「这大晚上的,见什么见?不见!」他赌气地道。 李韵凝白了他一眼,心道这郑氏夫妇上门,不知道又戳着了他的哪根筋了。要放在过往,她定又以为他不想让她见唐氏,恐怕这是保护唐氏的意思吧。但现在,自从解开了那个误会之后,李韵凝已经不想再猜猜猜的了。有什么事,当面讲清楚,总好过胡乱瞎猜的强。 荆楚墨没法子,只得陪着她去了花庁。 果然,李韵凝在边关见到了那个红衣美貌女子,就是郑海生的妻子子唐氏。而唐氏一见李韵凝与荆楚墨,便跪倒俯地,涕泪齐流,还口称多谢将军救了我家海生,大恩大德只恐今生再无力回报,唯愿来生给将军与夫人做牛做马。 李韵凝愣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嗯?她用眼神询问荆楚墨。 荆楚墨把头转到了一边,假装没看到。 李韵凝只得上前,亲自扶了唐氏起来,又命丫发去取了水盆、巾帕等物过来,教唐氏洗了脸,又让丫鬟奉上热茶,教唐氏喝杯热茶润润喉咙。 待唐氏情绪平复了,才将真相告知李韵凝。原来在沙场上,荆楚墨与郑海生拼死杀敌,郑海生固然替荆楚墨挡了一刀,可荆楚墨也奋力替郑海生躲开了敌将的暗算。为着这个,荆楚墨的手骨都断了。 可战事一结束,荆楚墨着急回京,也顾不上医治,直接用纱布裹了裹,就快马上了京……要是大将军的手为她夫君而真断了,这教他们良心何安? 见唐氏与郑海生夫妇情深的模样,李韵凝再也不怀疑了。可是、可是荆楚墨的手?李韵凝呆呆地看看荆楚墨,泪眼迷蒙。她木然地对唐氏说不打紧,然后又安抚了唐氏几句,最后端茶送客。 打发郑海生夫妇离开后,李韵凝呆呆的,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刚转身,便被荆楚墨一把搂进了怀里。 「匀匀莫要担心,我的手早就没事了。」他轻声说道。 荆楚墨将她抱得很紧,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李韵凝任由自己无力地倚靠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她听到了他快速跳动的心脏和混乱的呼吸,似乎将他不安的情绪完全泄露。 「匀匀莫怕,我已向皇上递了辞呈,以后,我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你。」他终于可以弥补成亲许多年来的遗憾了,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便很安宁、幸福。 李韵凝抬头,吃惊地看着荆楚墨,问道:「为何要递辞呈?」虽然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是,他如此干脆果断又急迫地递了辞呈,她完全没想到。要知道,荆楚墨如今可是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所有人都在猜测,以他的功绩可能要封王了。 就算是她,也曾经这样想过。毕竟她的父王也是因为当年战功卓越而被破格封了异姓王的,荆楚墨的功绩与父王不相上下,他翁婿两人将大昭的版图拓展了足足一倍,他两人注定会在大昭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封王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他竟然在声望最足的时候隐退,这份气度无人能及。 李韵凝虽然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但是她好歹见惯了皇家争斗,她最是知道权力之争有多可怕,就算皇帝哥哥仁厚,也绝不会容忍一个权势滔天的人物威胁到他的江山。荆楚墨一个粗人能看透这一点,并果断作出决定,确实让她刮目相看。 「想弥补这些年对你和儿子的亏欠,成亲这么久,都没好好陪过你们,我心中时常愧疚难安。如今江山已固,我就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李韵凝好奇地问道:「你想过的生活难道不是金戈铁马、驰骋沙场?」 荆楚墨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想要的,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简单又平凡。」说完,他握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志气了?」毕竟她是千金贵族,从小过惯了走到哪里都被人宠着、哄着、捧着,若是他完全退隐了,她能适应平凡吗? 李韵凝含泪征征一笑,「看你的表现。」她其实也有些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的斗争和虚伪的恭维交际,有这些时间,不如跟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情。荆楚墨能跟她想到一块去,这一点让她很欢喜。 「我的……表现?」荆楚墨望着她饱满粉嫩的双唇和偶尔露出的漂亮、洁白的贝齿,登时心猿意马起来。 李韵凝哪里知道他竟然想歪了,她点点头,「看你的表现。」 他嘿嘿一笑,忽然将她抱起,专身,大步朝里间的角房走去。她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挣扎,「你、你干嘛呢?」 荆楚墨认真说道:「为夫要在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不能教夫人失望。」 「你、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李韵凝面红红,惊慌失措地释着,然而她却已经被荆楚墨压在了榻上,双唇也被他吃住。 荆楚墨疯狂地亲吻她,仿佛要将她吃掉,这种急切和霸道,让李韵凝害怕又莫名有些兴奋,她一边无力地抵抗着,一边又不由自主被他撩得脸色发红、心跳加快。 荆楚墨一边吻她,一边将两人剥了个精光,两个人坦诚相待。 「白日宣淫,不好、不好。」李韵凝双颊绯红,双唇被他吻肿,微微嘟着,像是在撒娇。 荆楚墨望着她完美如白玉的身子,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小别胜新婚,为夫我想你已经快要想到发疯。」 李韵凝呸了一声,骂道:「哪里小别了?昨天你还……」 娘子也说,那是昨天了,昨天与今天,可不就是小别?」荆大将军强辞夺理道。即使现在日夜都能见到她了,可她却依然美得让他惊叹,漂亮的锁骨和双乳,纤细的腰肢和圆润的臀部,以及修长、笔直的双腿,无一不美。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v第二十一章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两个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间的一切,此时此刻,唯有彼此。 【第十章】 李韵凝第二日才醒来,浑身酸痛,她睁开眼晴,正看见荆楚墨撑着脑袋在看她。想到昨日的疯狂,她顿时有些害羞,马上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没醒。 荆楚墨亲了亲她的唇,笑着同她打招呼:「匀匀,早啊。」 听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丝毫没有倦意,而她则浑身酸痛,李韵凝不禁有些着恼,「你倒是精神好。」 荆楚墨笑道:「怎么了这是?来,为夫给你按摩按摩。」 荆楚墨知道她身子娇弱,每次欢好之后都会浑身酸痛,于是他养成了习惯,每次事后都会仔细给她按摩全身,缓解她的不适。昨日他太兴奋了,一连要了她几回,到后来他也睡着了,便忘了给她按摩,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睡得很沉了。他不想吵醒她,于是便等着她醒,醒了好给她按摩。 李韵凝发泄了几句,还是乖乖趴在床上,让他给她按摩。等荆楚墨替她按摩完,李韵凝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啊!今天你还要上朝呢。」 荆楚墨哈哈哈大笑,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胡乱用沾温了的帕子擦了一把脸,三下两下就换好了官服,去外头接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儿子,父子俩一块走了。 李韵凝有气无力地在床上趴了好一会,这才忍着浑身的酸痛起了床。她昨晚上被他要得狠了,白天也没什么精神。到了傍晚时分,荆楚墨命人回府传话,说要带着儿子去外头赴宴吃酒,李韵凝也没太顾得上,昏昏沉沉地继续补觉,也不知他父子两人是何时回来的。 李韵凝倒是被荆楚墨给弄醒了。哎,被他压着又办了一回,能不醒吗?她半眯着眼侧过头问他,「华华晚饭吃了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带了他去与谁吃酒?」 荆楚墨按着她的纤腰,哪里还顾得上回话?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最终,她依偎在他精壮的怀里,两人同时沉沉睡去。 又是清晨,只前一天李韵凝歇了一整天,今天好些了,便也起身,服侍荆楚墨更衣上朝。荆楚墨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用过了早饭,荆楚墨才领着儿子走了。 李韵凝站在廊下伸了个懒腰。哎,昨天唾了一整天啊,不好、不好,今天可要多活动活动才行。 结果云芍鬼鬼崇崇地过来了,「夫人,昨日夜里将军带回来的那两狐狸精如何处置?」 李韵凝一愣,怀疑地看着云芍,不敢置信地问道:「狐狸精?什么狐狸精?」 云芍气愤地说道:「昨日夜里,将军吃醉了酒,领着小公子和那两狐狸精回来了,还让管家好生安置那两只……不是,是那两个,嗯,美人。将军还说,还说什么万万不能委屈了美人什么的。」 李韵凝勃然大怒。但很快,她又喘着粗气,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那么生气。嗯,生气影响判断力嘛。 可想了又想,李韵凝终是咽不下这口气,便整理了一番心情,又盛妆打扮了,才让云芍去请了那两只狐狸精……啊不,那两位美人过来。 不多时,云芍果然领了两位楚楚可怜的美人过来。 李韵凝见了那两个风情万种的美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呢,两美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还用膝盖跪行着朝她挪了过来,然后一人抱住了她的一条腿,仰起了巴掌大的小脸看向她,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夫人行行好,快救救我们吧。」 李韵凝看着匍匐在地的两人,觉得莫名其炒。怎么,还有人比她更委屈?想了想,她说道:「说吧,怎么救你」 一个美人泣道:「启禀夫人,我们、我们身子弱,经不起将军的折腾啊,真的!上回将军歇在了宫里,皇上命我两人服侍,我、我们姐妹可差点就死在了将军手里啊。」 另一个美人也哭道:「是啊,夫人,您行行好,悄悄放了我们姐妹离开吧,我们、我们真的侍候不了将军,真的!」 两个美人,一个哭得涕泪齐流,一个哭得直打嗝,两人已经完全顾不上形象了。所以,嗯,这应该是真的。最重要的是,荆楚墨的那一方面有多强、多厉害,再也没人比李韵凝更清楚的了。所以说…… 李韵凝凤眼微眯,双拳紧握,心中的怒火越发地高涨了起来。呵呵,是吗?上回荆楚墨歇在宫里的时候,皇帝哥哥还命这两个狐狸精去服侍荆楚墨?所以,现在荆楚墨是觉得她李韵凝已经不怪他了,这才火急火燎地要把这俩……他睡过的狐狸精接进府里? 李韵凝将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看着哏前这两个羞羞怯怯、弱不禁风的美人,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两个小妖精送到锐王府去,请母妃替她处理掉。可残余的理智又告诉她,要相信荆楚墨,至少也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于是,李韵凝只得按捺着性子,让云芍又把这两美人给塞回了原来的屋子里。 李韵凝气呼呼地闷坐了一整天,又生了一整天的闷气,终于等到荆楚墨下了朝。但也不知为什么,荆楚墨带着荆华璋在外头也不知在搞些什么,这半天也没回府,直到天快黑了,才有丫鬟从前院传了话过来,说将军领着小公子并两位参将大人待会就过来了,请夫人备下酒菜,再将昨天将军带回来的两位美人也一并请出来。 李韵凝简直气得不行。怎么,纳个妾还要摆酒?还要趁机宴请部下?那要不要她让出这正妻的位子,再给二美各置上一身正红嫁衣? 李韵凝气得不行,果然吩咐云芍,先去好生打扮一番那两位美人,再好好地治上一桌酒菜。哼,她倒要看看,若是他敢在席间明言纳妾二字,她立刻就进宫,去找皇帝哥哥问问清楚,要是皇帝哥哥不给她作主,她就去找太后,哼! 不多时,厨下果然送了两桌席面过来。 李韵凝连连冷笑,命人去前院请了荆楚墨等人,又命云芍将打扮一新的二美也请上来。 那二美因在后院之中,很快就先到了。李韵凝看着两位着大红衣裙,佩戴着金银首饰的美人,恨恨地眯起了眼睛。 这两位美人方才被云芍狠狠地敲打了一番,知道今曰就是大将军的纳妾吉时,又见未来的主母居然赐她俩穿正红的嫁衣,快被吓死了,浑身都哆哆嗦嗦的,眼神惊恐、不安,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柔弱无依。 第二十二章 这时,荆楚墨带着儿子,领着两个同样荚武的男子进来了。那两人连忙朝李韵凝行礼,「末将见过夫人。」 只要荆楚墨不提及纳妾二字,李韵凝就很愿配合他,当下就按压着心头怒火,笑盈盈地说道:「二位将军太客气,快快免礼。家下略备薄酒几杯,还请将就……」说着,她的眼神就落到了荆楚墨的头上。 荆楚墨一进门就先打量了那两个红衣美人一番,大约是见到了她两人身上的大红衣裳,以及她们那从头到脚琳琅满目的首饰,立刻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可两个美人却在他那「如狼似虎」眼神下,被吓得瑟瑟发抖。 众人分宾主坐下,开始用饭。荆楚墨带着两参将和儿子一桌,李韵凝带着两美人一桌。男人那边倒是谈笑风生的,可女人们的这边……那两美人快被吓死了,也不敢吃饭,就垂着头,默默地哭着,眼泪成串地往下淌。 李韵凝原本有一肚子的怨愤,可见这二美心有戚戚然的样子,又忍不住有些疑惑。 好啦,荆楚墨他、他身为一个男人来说,他的需求确实有些,嗯那个,太索需无度了一点啦,但也没到这么恐怖的程度吧,怎么这两女的就怕成了这样?罢罢罢,别说她就不愿意荆楚墨纳妾,就算他想强纳,只要这二女不愿意,她就能替她们作主。 打定了主意以后,李韵凝见那二美实在可怜,就将席上的菜肴朝着她们的方向推了推,劝道:「这糯米肉丸很是香糯、鲜美,你们尝尝。」 那两位美人先是对视了一眼,神情更是惊恐。 而那边,荆楚墨见女眷这边「气氛和睦」便更是高兴,就站了起来,对李韵凝行礼作揖,说了声:「多谢夫人好生照拂这两位……」说到这里,似乎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两位美人,只得继续含糊地说道:「既然酒足饭饱,那咱们就说正事了。」 李韵凝顿时面如寒霜,而两位美人被吓得快要瘫在椅子上了。 可偏偏这时,荆楚墨又不吭声了。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想了半日才说道:「女儿家柔弱又矜贵些,不如让姑娘家先选?」 李韵凝一愣,选?选什么选?再一看,那边那两个年青的参将都已经面红耳赤地垂下了头。 这时,她只听到荆楚墨冲着那两美人道:「这就是我给你俩相中的夫君,他俩都是身家清白、战功赫赫之人,而且年青有为又无婚配,只是常年征战沙场,无暇相亲。所以……嗯,你俩各挑一个。要是你俩不挑他们,那就换他俩来挑你们。」 此言一出,李韵凝与那两位美人齐齐惊呆。什么?什么、什么、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今天是将军纳妾之日吗?怎么、怎么就变成了拉郎配? 两个美人吃惊地瞪大了眼晴。 其中身材征丰的那个美人脑瓜子活泛些,心想与将军作妾,等着被这蛮霸将军活活打死,还不如为人正妻,从此堂堂正正地伴在夫君身边当个正头娘子,岂不美哉?再说了,这两位参将瞧着也是青年才俊,还不如…… 于是,身材征丰的那美人大胆地站起身,先朝李韵凝行了一礼,又朝荆楚墨行了一礼,也不敢多说话,走到了那两位参将的面前,快速地扫了一眼以后,便站到了略年长些的那位身旁。她面红红的,也不敢多说话,只低了头,含羞又看了那参将一眼。 那参将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地看看美人,笑笑。再看看美人,他又高兴得想哭。 这时剩下的那美人也回过神来,连忙学着她姐妹的模样,向李韵凝与荆楚墨各行了一礼,便走到了剩下的那名参将身边。 那年轻些的参将也笑了,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下。 荆楚墨看着那俩个美人的装扮,满意地笑道:「好极、好极,今天你们夫人赏给你们的这身衣裳也就跟嫁衣似的,今日就拜堂吧。」 那两参将惊喜万分,两人站起身,齐齐说道:「那、那末将恳谓将军与夫人为我们等主婚,咱们这就、这就……拜堂?」 荆楚墨哈哈大笑,「成!」这些军官也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惜在沙场上打拼得太久,天天混在男人堆里,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个媳妇儿,就是他,也替这些兄弟高兴啊。 再看看那两美人……算了,不用看了,她俩也是满脸的惊喜。先是欢喜终于不用给那活阎王做妾,其次又高兴将军给指婚的夫君也是有品阶的参将,居然品阶低点,可一嫁过去就是正头奶奶,待过得几年夫君攒得军功,她们不就是诰命夫人了吗。 全场大约就只有李韵凝一个人云里雾里的,搞不清状况了。 但那也没关系,大家都被高兴坏了,自顾自地喝了交杯酒,又朝着荆楚墨这个证婚人磕了头,那两参将就领着自己的新媳妇,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晚上,李韵凝洗漱过后,呆呆地坐在窗边,筌着天上的明月发呆。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裳,有一丝清凉,带着秋夜特有的味道。 荆楚墨洗了澡,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只穿了条亵裤走过来,轻轻地拥住了她。 好吧,本来李韵凝有满满一肚子气,想要好好教训他的,但是、但是……现在她也已经消了气。 想想,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便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精壮的胸肌,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上回皇帝哥哥命你留宿宫中,你、你把那两个美人给睡了?那你今天还能把她俩许给了你的部下?你、你这人……」 一听这听,荆楚墨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瞎说!哪个说我唾了她们的?昨天我去求皇上将她两人赏给我时,宫里头的嬷嬷可是验过她们身上的守宫砂,她们是清白的……不对,我是清白的!」 「你个没良心的,还唬我呢,她俩都说给我听了。她们说那天晩上你把她俩差点弄死了,哼!」一听说那两个美人出宫时,嬷嬷还给验过身,李韵凝立时就放了心。大不了她再想法子进了宫去找那礼教嬷嬷确认呗但是……哼,她就是不能输了这分气度。她得压着他,狠狠地压着他,她要让他知道她的厉害,教他以后再也不敢把什么花儿、草儿地往家里搬! 结果,李韵凝其实也只是想找回场子,所以就拿那两位美人的话出来责问他的。没想到荆楚墨一下子就蔫了,不肯说话了。 「怎么?你还真的差点就把她俩给弄死了?」李韵凝疑惑地说道。 荆楚墨有些面红,可妻子相问,他又不好不答,只得期期艾艾地说道:「那日我奉旨留宿宫中,又吃多了酒,屋子床榻还陌生得紧。 可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我也一晚上没睡好,总梦到有人偷袭,我就、我就……后来早上醒了,见她两个躺在地下,大约是,被我给揍了个半死……」说到后来,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李韵凝先是一怔,继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捶床,抱腹笑道:「难怪她俩怕你怕得要死,哈哈哈……那你还给她俩找夫君?」 荆楚墨俊面征红,忸怩地道:「总不能白打人家一顿吧?好歹也是姑娘家家的,我当时也就想着,既然白捱了我一顿打,就给她俩赔上个好夫君,我心里也能过得去。现在就希望她俩聪明点,别把本将军打女人的事给透露出去。」 看着他的宭样,李韵凝大乐,忍不住掩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荆楚墨见小娇妻方才在席间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如今又是这样一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儿,不由得心中一动,搂着她的腰身吻上了她软绵绵又小巧、可爱的耳垂,低笑道:「刚才匀匀可是在吃醋?」 「呸,才没有。」她娇笑着摇摇头,想要摆脱他温热的身躯。但是,嗯……某人已经欺身而上,自然而然地将她压到了身下,还一声又一声地喊起了匀匀。 那窗子外头,夜空中,一轮清泠泠的朗月可受不得这样缠绵缱绻,只好借云遮面,悄悄地隐入了厚厚的云朵里,才不想看他们做的那些羞羞事呢。 番外篇 【番外篇】 过得两年,李韵凝给荆华璋添了个小妹妹。 荆楚墨喜得跟什么似的,他特意向皇上请了两天假,准备好好在家待着,给自家的宝贝闺女取个世上最最最最美,也是最最最最好,总之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好名字。思来想去,最后荆楚墨终于绞尽脑汁地给女儿取名为,宝儿。 这倒惹得李韵凝笑了好几天。不过,宝儿这名字也极好,虽然普通,但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宝嘛。 荆华璋好喜欢小妹妹啊,小妹妹的脸蛋就像宫里皇后舅母赏下来的酥酪似的,白嫩又细滑,要是偷偷地亲上一口,还能闻到淡淡的奶香味呢。 于是,荆华璋每日要做的事情便只剩下两件,学习、看妹妹。 可爹爹总跟他抢妹妹,每次他想逗妹妹玩,爹爹总是要找很多借口为难他,比如背完一篇文章可以看一炷香,练一篇字可以看两刻钟,如果文考得了好成绩,可以陪妹妹午睡。若是武考也能过关,就能在爹爹休沐的时候,陪妹妹玩一整个下午。 但是荆华璋心里很郁闷啊,因为这天他没考好,心情也不好,就想看看可爱的妹妹,最好还能陪妹妹玩一下,这样他也可以开心点,可是爹爹居然不许他看。 「我就要看妹妹!」荆华璋生气了,他今天既不想背书也不想练字,他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安安静静看一会妹妹,看她睡觉,看她吐奶泡泡。 荆楚墨觉得华华最近因为心里光想着跟妹妹玩,荒废了学业,所以有些担心,他决定自己要更严肃一些,于是沉下脸道:「必须背完一整篇文章才可以看妹妹。」 「娘说了,宝儿是华华的妹妹,华华想看就看。」 「哼,宝儿是我的女儿,你不好好学习,就不给你看。」 「就要看。」 「不许看。」 「就要看!」 「不许看!」 两父子竟争执了起来,谁都不肯让谁。 又过了几曰,皇帝忽然召见荆楚墨夫妇。讲了一堆客套话,绕了一个大圈子,皇帝终于说到了重点,「朕希望你们能好好教教华华这个孩子,才七岁多的小孩子,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不要胡思乱想,惹出是非来。」 李韵凝满头雾水,她问道:「皇帝哥哥,华华一向乖巧,难道说,他竟闯下什么祸事不成?还请皇帝哥哥多加明示,凝儿回去定当好生管教。」 荆楚墨也是不明白,他拱手行礼道:「皇上请明示。」 皇上深深叹了叹气,有些无可奈何。荆华璋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当然也很了解荆华璋是个实诚的好孩子,也正因为这样,所以皇上才不敢置信。但是吧,这事定然有什么误会。若是他着了恼,唯恐这对夫妇回去又要教训荆华璋。这么一想,皇上便笑着说道:「华华今日来问朕要一道圣旨来着。」 李韵凝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华华不懂事,还请皇上勿怪,容妾身回府细细问过,再向皇上禀报。」 皇帝抚慰道:「凝儿莫要紧张,小孩子有口无心,朕不会计较的。倒是你二人,应该多关心关心他,小孩子心性未定,容易走偏,你们做爹娘的可要多用点心。」 两人连声称是,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回了家。 回到将军府,荆楚墨非常生气,将荆华璋叫过来,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才多大?胆子这样肥,居然还敢向皇上要圣旨?你说说,你想请个什么圣旨?抄了咱家吗?」 李韵凝悄悄捏了捏他,示意他温柔一点,别吓到孩子。 荆华积扭着头,仰着小下巴,倔强地道:「昔日爹爹能向皇上舅舅请旨追妻,那华华为何不能?」 荆楚墨一听,顿时有些拉不下脸来,指着儿子你你你了半天,想骂,可他当初去向皇上要了道追妻圣旨回来,那也是千真万确的啊。 李韵凝白了夫君一眼,将儿子拉到自己面前,柔声道:「圣旨可不是想求就能求得到的,华华为何要问皇帝舅舅要圣旨?跟娘亲说说好不好?到底是什么紧要事,要请动你皇帝舅舅的圣旨?」 荆华璋红着脸,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娘亲,我、我想请滴月公主帮我生个妹妹,但是漓月公主不肯,还让她的宫女赶我走。我想了想,她最听皇帝舅舅的话,所以我就去请皇帝舅舅赐我一道圣旨,不许漓月不理我。当年娘亲不愿见爹爹的时候,爹爹不就是这么干的嘛。」 李韵凝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为何要请湳月公主帮你生个妹妹?你又不是没有妹妹。」 一听到娘亲说到这个,荆华璋顿时红了眼眶,瘪着嘴,委屈地遗「爹爹尽把妹妹藏着,又不给我看,我实在没法子,只好请漓月公主帮我生一个。」 李韵凝一杲,与荆楚墨对视了一眼,两人极力忍住了笑。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李韵凝又温柔地对荆华璋说道:「以后华华可以想看妹妹就看妹妹。不过,你得先答应娘亲两件事。」 荆华璋瞪大了眼晴。 「这第一,你还得听你爹爹的话,毕竟得把这文武功夫都学好了,日后才能好好保护妹妹不是?第二嘛,你明日就进宫,好生向漓月公主道个歉,知道吗?」 娘亲一边说,荆华璋就一边点头,可听到了后来他却感到十分奇怪,便问:「华华为什么要向漓月公主道歉?」 李韵凝解释道:「姑娘家最重名节,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向公主说过生孩子这种话,公主会被别人笑话的,你希望看到她被人笑话吗?」 荆华璋拼命摇头。 李韵凝道:「你若是喜欢谁,便要尊童谁。若是连你这喜欢她的人都不尊重她,其它人又怎么会尊重她呢?你想想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荆华璋仔仔细细想了好一会,终于想明白了,他童童地点头,「娘,我明白了。是我不好,明天我一定向漓月公主好好道个歉。」 李韵凝欣慰地点点头,「华华真聪明、真棒,娘亲心里很快活。」 见娘子心平气和地跟儿子说话,儿子倒是奉若神明的,似乎效果要比自己冲着儿子大吼大叫的好?荆楚墨挠了挠头,感觉找到了教导儿子功课的窍门,好像只要他对儿子耐心一点,儿子就会更认真? 这么一想,荆楚墨有些赧然。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儿子争女儿?呃,好吧,今天他就大方一点吧。于是他大手一挥,说道:「平日时爹爹确实也待华华凶了些,今天爹爹向华华道歉,日后不会了。走,咱们一块看妹妹去。」 「好,看妹妹去!」荆华璋顿时喜上眉梢,拍着手快活地叫喊了起来。 于是一家子开开心心去看宝儿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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